《朕的后宫大有问题[清穿]》 第1页 《朕的后宫大有问题[清穿]》作者:年糕粉丝汤【完结+番外】 文案 做皇帝,只要养好继承人以后就可以回老家。 这还不容易? 等等,后宫里的一群重生和穿越的妃子是什么情况? 还有,生出来的包子们也不大对呀? 想养成继承人退位,比自己想的难好多OJZ 走肾不走心,男主文,男主视觉宫斗文。 言情向,CP已出 PS:男主角普通人穿越成康熙,逐步进步中,所有的缺点都在进步! PS:赫舍里皇后不是女主角,且会死[我直接剧透了]!请不要代入女主角!一切发展只为剧情!! PS:红楼剧情不多且大多在后头,但是林黛玉绝对不会入宫成为嫔妃!!! PS:晋江规定含有红楼内容就归属于红楼类(第一次写文我不懂OJZ但是设定就是设定,不要问我为什么放在红楼里了TAT) 如触到雷点只能很抱歉!点右上角X逃生,希望下次有缘再见啦(#^.^#)! 内容标签: 红楼梦 清穿 宫斗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康熙 ┃ 配角:预收《弘昼不想当八贤王[清穿]》 ┃ 其它:太子,雍正 一句话简介:请问今天朕能退位了吗? 第一章 康熙九年 康熙九年。 这是康熙帝亲政后的第一次秀女大选。 相较上一次还在摄政大臣掌权时的选秀,只草草选了几名高官嫡女不一样,这一轮的选秀可是暗流汹涌,在选人家蠢蠢欲动。 要知道当今圣上千好万好偏偏唯独在绵延子嗣这件事上兴趣缺缺。 整个后宫如今除了皇后有个康健的阿哥外,也只有钟粹宫的马佳氏庶妃膝下有个病病歪歪的大阿哥,这让太皇太后、太后以及大臣们都是极为不满。 这不,等皇上亲政后第一次选秀开始太皇太后娘娘就拿出了十足的精神气紧盯着下面的人生怕哪里出了错。 这事被闲暇的太皇太后一手操持,连赫舍里皇后都不敢随意插手了,只能和一干庶妃一起眼巴巴的盯着这一次的选秀。 不受宠的受宠的都担心会不会有哪个特别出彩的入了宫夺了皇上的宠爱。 这宫内宫外上至官员下至太监小宫女都将全部精力灌注到这件大事之中,只求得一个顺顺利利。 足足过了一个多月,太皇太后才从八旗贵女中精挑细选出八十余名品貌俱全的秀女等待皇帝最后的选阅,可偏偏碰上了越州传来疫病一事,康熙帝顿时没了挑选美人的念头,忙不迭的上朝议事。 这一转眼又是十天过去了,康熙就像是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居住在储秀宫里的秀女们都变得惴惴不安,有门路的早就朝着太皇太后或者皇后送信,只求能够早日开始选秀! 这不,就连宫里也开始隐隐传出话头,说是皇后霸着皇上不放不愿意皇上选新秀女入宫呢! 要知道皇后生下二阿哥承祜,出了月子之后皇上就像是忘记了后宫还有那么多庶妃等着他每日下朝就一溜烟的去看小儿子,睡自然也是睡在皇后哪里了。 像是有了大阿哥的马佳庶妃还有孩自足,其他庶妃都早就恨得牙酸酸了。 慈宁宫。 就连一向沉稳的太皇太后此刻都急得火烧眉毛,偏生平时能劝说太皇太后的太后如今正因为侄女博尔济吉特庶妃久病未愈,此刻在慈仁宫后殿守着顾不上其他。 即使左看右看皇后不顺眼,但偏生宫里连个妃位的都没有! 太皇太后此刻也只能拉着皇后唉声叹气。 其他的庶妃更是连坐的位子都没只能乖顺的立在下头垂首不语。 其中为首的一个面色苍白身材纤细的庶妃更是不甘看到这刺眼的一幕,气急败坏的垂着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皇后更是心酸,她如今和康熙感情如同蜜里调油好的不能再好,心底的确有几分恨不得皇上不要选秀不要进其他的女人。 不过她也明白这根本是不现实的事情,此刻只能微微弯着腰吃力的站在太皇太后的身边听着絮叨的话语,每句话都仿佛刺入她的心脏里一般,让她不免觉得心中五味陈杂。 “臣妾明白!臣妾定然会规劝皇上的。” 但对上太皇太后面上柔和眼底却冰冷冷的目光,皇后只有温顺的垂下头应是的份了。 “那就好,哀家知道,皇后是个好的!” 等离了慈宁宫,皇后甚至没了心情理会战战兢兢跟着后头和小鸡仔一样的庶妃们,挥手让众嫔妃各回各宫后赫舍里皇后闷闷不乐的回到坤宁宫。 任由坤宁宫里一派繁荣景象,赫舍里皇后心中却如同秋日般荒凉无奈。 若不是宫中龙嗣健康的只有自己膝下的承祜,马佳庶妃的大阿哥也是病病歪歪的,太皇太后也不至于如此迫不及待。 这话里话外都是自己的过错。 好似是自己把皇帝圈起来一般! 皇上爱来自己这里难不成自个儿还推出去吗? 皇后恨恨的想着,又想到马佳氏庶妃膝下的大阿哥心里更是泛着酸意与恼火。 “这大阿哥身体不好,还不是马佳氏这庶妃的错,如今倒都成了本宫的过错了!” 站在身后的陪嫁嬷嬷看在眼里疼在心中上前一步:“娘娘,您可要保重身体,再说了马佳氏庶妃那大阿哥一看就是活不长——” -- 第2页 “嬷嬷!” 赫舍里皇后顿了顿满是苦涩:“周嬷嬷怎么如此说话,本宫身为皇后,大阿哥的身子自然,自然也和本宫有关系……” 周嬷嬷越发心疼了,自家小姐十一岁嫁给皇上以来过得是如履薄冰,身边有那身为鳌拜义女的钮祜禄氏庶妃虎视眈眈,哪一刻能放得下这吊得老高的心。 好不容易等到鳌拜被灭,皇上亲政,钮祜禄氏庶妃也失了靠山再也没了以前嚣张跋扈的模样。 还没过上两天舒心的日子,又等了这一次大选,要是再进几个妖娆的小蹄子…… 周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娘娘——!” “行了行了,周嬷嬷,本宫都懂。” “皇后懂什么了?”门外响起一声清亮的声音,康熙笑吟吟的带着梁九功迈着大步走进坤宁宫内。 他带着点好奇的看着皇后,目光坦荡好似没有传报就溜进来的不是他一般。 “臣妾给皇上请安!” 赫舍里皇后一愣,顿时娇嗔的唤道。 还没行礼,康熙就一把握住她雪白细腻的小手轻轻放在唇边碰了碰,将皇后扶了起来。 可对着皇后浓情蜜意的目光落在站在后头的周嬷嬷身上瞬间凝结成冰般冷漠。 “奴婢参见皇上!” 周嬷嬷吓得浑身一紧,顿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将头垂下不敢直视龙颜,心中更是庆幸自己刚没说出不该说的话。 光自己一条贱命也就算了,万一怪到了皇后娘娘的身上那岂不是…… 越想越是心虚害怕,周嬷嬷背上的冷汗密密麻麻的将宫装后背都打湿了。 康熙似笑非笑的目光从周嬷嬷身上划过,倒是不在意,他自然知道皇后是个好的,只是赫舍里氏的人心都被养大了。 “皇上,臣妾正要去找您呢。”赫舍里皇后紧张的拉了拉康熙的袖口,双目欲语还休注视着康熙。 康熙心中一软,挥退了周嬷嬷,拉着赫舍里皇后走进内室。 “皇后找朕何事?” “皇上,”赫舍里皇后提起正事顿时摆正了脸孔,一张娇憨的小脸上硬生生的撑出了个严肃端庄的模样,“皇上,这一次的大选秀女们可足足在宫内呆了一月有余……” 康熙一愣,他最近忙于政事,还真是把选秀抛到九霄云外,此刻不免有些讪讪然的摸了摸鼻子笑道:“朕还以为是何事,选秀一事就按皇后说的来做吧。” 赫舍里皇后松了口气,心里却越发酸溜溜的了,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又不敢开口。 “皇后有话直说?” 康熙被宫女们伺候的脱下外袍,换了舒适的鞋子,此刻怡然自得的坐在位子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望着皇后长长叹了口气,“你与朕是夫妻,何必如此见外?” 赫舍里皇后眼睛越发红了,垂首遮去眼中的伤心缓缓说道:“您这一个月都没去后宫只留宿在臣妾这里……今日个太皇太后又提起……” 康熙收敛笑容将茶盏搁在桌上:“朕心中有数。” 康熙一想起后头那些莺莺燕燕就是心烦意乱,整个后宫能让他好好松快舒服一下的也就只有皇后这里了。 皇后哪里听不出康熙口中的冷淡,顿时心中万千委屈,难道她就愿意把皇帝往外推,推给别的庶妃? 如果她不是皇后,她也愿意天天霸着皇上不放。 可如今自己贵为皇后,整个后宫都盯着自己,而皇上如今几乎天天宿在她这里。 宫里又只有承祜一个康健的孩子…… 这,这不摆明了说是她的过错! 连太皇太后如今对她都没了一开始的满意之情,话里话外都是自己霸住了皇帝才会让嫔妃的肚子都没消息。 “皇上!” 赫舍里皇后一咬牙,双膝跪在地上看着康熙苦苦哀求:“臣妾,臣妾不敢……” “你是嫌朕在你宫中待的时间太长。” 康熙彻底沉下脸愤怒的盯着跪在地上的赫舍里皇后,皇后嘴唇一白浑身一颤侧过头不敢直视康熙的目光。 “好,好,你很好!” 康熙猛地站起怒斥一句转身离去。 守在门口的梁九功听到皇上的声音顿时心中一惊,等到康熙大步从里间走出更是吓得浑身一颤。 哎呦我的娘喂,皇后娘娘做了什么要把皇上气成这幅模样? 他老老实实的跟在康熙的后头,任由康熙阴沉着脸在宫道里穿梭。 回到养心殿里丢了几个茶盏依旧不解气,转了一圈又一圈的康熙猛地停下脚步:“梁九功!” “奴才在!” “传下去,三日后将秀女宣到御花园,朕要亲选。” “喳。” 之后皇后在坤宁宫里收到了梁九功的消息心中是如何五味很杂不提,宫中因着这道圣旨底下顿时起了风云。 夜深。 斥责了巴巴送来绿头牌请皇上翻牌子的太监一顿,康熙气闷的孤身一人在龙床上辗转反侧。 他真搞不懂了,这些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错,康熙不是本来的康熙,他本名陆轩叶,是二十世纪一名大学生。 既不是什么大总裁,也不是什么父母双亡的可怜人。 更不是文理科状元,对历史的认知程度也很一般。 -- 第3页 甚至他只是一闭眼就莫名穿越来到清朝,成了历史上活下来,在这里却被鳌拜活活掐死的康熙。 在他苏醒以后,脑中已经存在了一个系统。 这个系统告诉他,这个世界并不是他所在的世界过去而是数本以康熙为男主的小说。 因为意外,几个世界被莫名融合在一起,而倒霉的康熙则被误杀了,所以他被抽中来拯救这个世界成为男主角,只有将世界走到大结局——简单来说等康熙退位或者死了,他才能回到二十世纪。 “别说的那么好听!什么拯救!这不是抓劳力吗?” “只要当皇帝,就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任你挑选还不好?” “……挺好的。” 没谈过恋爱,母胎solo的陆轩叶喜滋滋的接下这个任务期待自己怀抱后宫的未来。 只是一年。 如今的康熙想说:如果可以请把时间倒退回一年,朕一点都不喜欢女人!呸!朕喜欢女人,但一个就够了啊啊啊!!! 放过朕吧! 第二章 康熙九年 过了三日。 御花园。 如今刚开春,整个御花园中只见桃花开得正盛,来了一阵风,漫天桃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的从天而落,在地面铺上一层粉色,衬得如同仙境一般。 在如此景色之中,康熙的心情也总算好了三分,面上都多了丝笑意,让这几天以来一直战战兢兢的梁九功总算松了口气,暗自为秀女们庆幸。 等康熙携太皇太后,太后并皇后到的时候,秀女们早已经在嬷嬷们的要求下排成四列长队等候在御花园中。 这些已经经过初选,又经过太皇太后亲自挑选过后留下的秀女们,即便不是国色天姿,也绝不会有不堪入目,都是气质或者容貌上独有特色的。 再加上娶妻娶德,纳妾纳色,嫔妃们最重要的,就是美貌。 所以乍一眼望下去就有好几名秀女的容貌足以让皇后面色一僵也属于正常。 “皇帝,开始吧。” 太皇太后满意的看了看台下站姿优雅完全没有一丝晃动的秀女们,她提前一个时辰就让这些秀女到御花园中等候只为此刻再瞧瞧她们的规矩练得如何。 康熙有些心不在焉,但既然自己开口了要亲选,那此刻自然不能扫了太皇太后的兴致,他示意梁九功宣旨正式开始。 很快,随着两名太监的一唱一和,秀女们排成八人为一组,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到台下,冲着康熙等人盈盈一拜。 她们谁都不能抬头,低垂着头看着地面,只有轮到太监唱名的时候才能微微抬头露脸渴望能被皇帝选中。 但康熙神情依旧淡漠,在听完太监唱报各自的姓名来历后他依旧对下头的秀女们兴致缺缺,既然如此,这些秀女们自然都被撂牌子了。 一连过去三排都没有一个被留牌子的。 太皇太后眉梢微挑,前三排的可都是出身足以媲美上一次选秀进来的庶妃的,如今居然一个都没选中,这让她不仅怀疑皇后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她侧脸望去只见皇后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有些高兴的模样更是不满。 事实上康熙根本没打算留下这些个秀女,他记得历史上康熙前几个活下来的孩子都是如今已经在宫中的嫔妃所出,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这些才十二三岁的女孩入宫。 直到轮到第四排的秀女上前,康熙也依旧没有选择的打算,就在太监领着这一队伍的秀女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脑中一阵抽痛猛地白了脸孔。 他一手撑住扶手身体颤了颤顿时引来了太皇太后惊呼。 “皇帝,这是怎么了皇帝?” “快请御医,快!” “皇祖母,朕无事。” 康熙摆了摆手,阻止了梁九功唤人请太医的话语。 他双目聚神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惶惶停在中间的第四排秀女们:“站住。” “皇上?” 梁九功有些纳闷。 “左边起数第三名那是谁?” 康熙目光落在左边数来第三名的秀女身上。 太皇太后一愣,没想到康熙会说到这个,顿时用着犀利的目光看向那名秀女。 被叫道的秀女愣了愣,随即恭顺的跪在地上。 “奴,奴才领侍卫内大臣噶布喇之女,叩见太皇太后,叩见太后,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噶布喇之女?” 太皇太后愣了愣,疑问的看向面色不善的皇后,“这是皇后的妹妹?哀家记得……?” “……回皇祖母的话,这位就是臣妾向您提起过的臣妾的庶妹。”皇后面色僵硬一字一句的说道。 “抬起头来?” 太皇太后皱了皱眉声音温和的说道。 赫舍里秀女微微一颤,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她一张脸蛋皮肤白皙,却不似其他的秀女画着浓妆,看着清新可人的很。 “倒也是长得清秀可人。” 太皇太后看了看,心放了一半,的确和皇后告诉她的一样,她的这名庶妃相貌在其中只能算是一般偏上,倒也不是最出挑的那几个之一。 “留牌子。” 康熙突然开口。 “……是?” 梁九功倒吸了一口凉气,身边皇后猛然窜起的怒火让他声音都顿了顿。 梁九功偷偷瞥了瞥端坐在皇上身边的皇后,皇后此刻已经将手上的帕子扭成麻花,整张脸皮笑肉不笑的。 -- 第4页 在座的都是人精,哪里不明白皇后对庶妹被选进宫满是敌意! 梁九功更是心中叹道,看看!惹怒了皇上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这下好了,只怕后头和解这根刺也扎在那边别想拔出去了! 太皇太后更是愣住了,这赫舍里秀女可是皇后向她提过了的。 相貌不出挑出身又卑微,让到殿选只是为了镀金能找一门更好的亲事,可如今皇帝已经开了口…… 太皇太后拧了拧眉头,看了看皇后僵硬的面孔心中猛地蹦出了个主意! 既然皇上喜欢,那让赫舍里秀女进宫和皇后打打对台戏也是件好事。 更能下下皇后如今的威风! 这皇后太过强盛,对后宫……可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皇帝怎么会选个如此不出挑的? 太皇太后心里转着心思,忧心忡忡的看了看康熙冷淡的侧颜。 只是这副模样总让她想起福临当年,如今只能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赫舍里秀女,确定对方看起来不是个心大的才勉强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皇帝有了个有兴趣的……出身差了点也就差了点吧,反正有皇后在,这秀女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皇帝既然喜欢,就留牌子吧。” 太皇太后目光严厉的对赫舍里秀女道,“入宫之后,要好好伺候皇上和皇后才是。” “奴婢遵旨。” 乘着下一队秀女上前的间隔,太皇太后温声询问:“皇帝和皇后起了争执?” 康熙垂眸。 他此刻心思都沉浸在眼前跳出的一个透明的方框上,方框里面写着人物和剧情大纲,恰好是刚才被带走的赫舍里秀女的。 赫舍里婉秀,重生。 “小事罢了,皇祖母不用放在心上。” 总不见得说自己想要专宠皇后,皇后偏生想要个好名声把自己硬推出去吧? 皇后不要这个脸,他还要呢! 心中毕竟有些傲气,加上对刚走了的重生女心中还带着点好奇心,康熙随口回了一句,倒是惹来太皇太后的一个白眼。 太皇太后不安的模样与絮絮叨叨的话让康熙一愣顿时明白了太皇太后的忧心从何而来,康熙很是冷静哂笑一声。 “皇祖母请放心,朕可不会如同皇考一般。 朕……只是觉得在哪里见过那秀女罢了。” 太皇太后一愣。 她可没觉得那秀女哪里来的眼熟,看着皇帝一副有小秘密就不告诉你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叹气。 算了算了,随便皇帝吧。 想到康熙自从鳌拜伏法以后越发跳脱,反倒有些像小时候那般随心所欲,太皇太后顿时觉得必定是被鳌拜压制久了如今松脱以后的反弹,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康熙讨好的笑笑,他一挥手站在下侧的小太监就很有眼色劲的唱名让下一排的秀女进殿见驾。 刚才一幕之后,脑海里的方框上又出现了一些信息,这些小说的女主必须进宫才能将内容串联起来,让这个世界不至于崩溃。 要是越来越多,后宫岂不是成了个大杂烩? 康熙在心中抱怨了句,但也对这个系统没有法子,只能闷闷的继续选阅着下面的秀女。 幸运的是,这一批的秀女似乎只有刚才那个有些问题。 但不幸的是,显然太皇太后肯定接受不了只进宫一个秀女的事情,在太皇太后越发严厉的目光中,康熙不得已左挑右选勉强挑了几个从身世到姿容都算上等的秀女才敷衍过去。 有了庶妹入宫这件事,后面的秀女再漂亮再出众也打动不了皇后了。 她如同木头人一般的呆滞的坐在位子上,沉默的盯着康熙一个接一个的留牌子。 美好的往日在此刻碎裂成残渣,被冷风一吹彻底没了踪迹。 残忍的现实告诉她,身为皇后根本不应该抱着拥有皇上心的想法。 等选秀结束,她甚至不愿意和康熙多说话,就匆匆带着留牌子的秀女们回了坤宁宫。 勉强克制着怒火把其他的秀女们分别安排好住处让宫女们一一带去,整个大殿里只剩下瑟瑟发抖站在她的面前的庶妹一人。 赫舍里皇后再也无法忍耐。 她气势汹汹的走到庶妹的面前抬手就是重重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大骂:“好你个赫舍里婉秀!居然私底下见过皇上还不告诉本宫!” 第三章 康熙九年 这巴掌极重,赫舍里婉秀白玉般的小脸瞬时肿起半边。 她跌跌撞撞的倒退两步摔在地上,可都不敢捂一下自己的脸就连跪带爬的扑到皇后的脚边哭诉。 “姐姐,姐姐,您要相信我啊姐姐,我真的从没见过皇上!” 赫舍里婉秀瑟瑟发抖的看着暴怒的皇后,心中满是惶恐与不安。 她这一世压根没见过皇上! 赫舍里婉秀是重生的。 她的母亲只是家中子——管门婆子的女儿,长相也是只称得上不错两字,自然入不了名门出身的噶布喇眼中。 只是说来是幸运或是不幸,噶布喇醉酒回家将她母亲拉上了床,即使灌了药,她还是幸运的怀孕了。 生下的孩子,就是赫舍里婉秀。 眼看只是个相貌随了母亲的女娃,赫舍里福晋顿时不在意了,更别提噶布喇了,眼中压根没有她的存在。 即不被福晋重视,生母地位在一干姨娘中又是排名倒数,赫舍里婉秀的母亲在家中越发艰难了。 -- 第5页 所以前一世,她一心只想入宫成为宠妃,定要和皇后——她的嫡姐挣个高下,然后让在家中看不起自己的人都后悔,更要让地位卑微处境艰难的姨娘过得更舒服些。 最终她趁着皇后唤她到坤宁宫的时候,勾引了皇帝。 没勾引成功。 皇帝起先暴怒想要杖毙了她,却架着她是赫舍里家的人,如果死的不明不白,怕是明日就会有关于皇后的留言出来。 所以,她被冠上了庶妃的名号,塞进了皇后宫中的偏殿内室,别说宠幸……直到皇后去世以后才被挪去另外一个宫室偏殿。 直到嫡妹也被选入宫中,赫舍里婉秀才知道自己的娘亲早在自己被选入宫两年以后就郁郁而终,生前还一直惦记着自己想要见自己一面。 而她直到死,都没有被康熙宠幸只能在后宫苟且偷生。 重生以后她一改前世作态,对赫舍里夫人更是恭敬有加,赫舍里夫人虽然对她不如嫡生的但也比其他几个庶女来的好。 还没选秀之前,就已经做主为她选中了一户虽然清贫但是上无老人,为人又上进的旗人家做嫡妻,只等着选秀结束就可以安排上日程了。 做嫡妻的梦如今却都成了镜花水月一场空。 还被皇后如此对待。 赫舍里婉秀面色苍白恐慌,她一想到前世在坤宁宫被关在内室足不出户那几年就控制不住的簌簌发抖。 “放肆!” 赫舍里皇后看着赫舍里婉秀的模样只觉得恶心,她怒喝一声一脚重重踢在赫舍里婉柔身上将她踹的老远。 周嬷嬷见状,立即指挥着两名宫女将赫舍里婉柔一把拖起,面目狰狞上前左右开弓用力扇了十数下,只打得赫舍里婉柔两颊红肿泛紫才住了手。 “好你个赫舍里庶妃,居然如此没有规矩,敢直视皇后娘娘,更敢称呼娘娘为姐姐,你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 周嬷嬷看着赫舍里婉柔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更是觉得她面目可憎,亏得太太和主子娘娘如此对她,简直就是一头白眼狼!! 更是暗恨自己居然在府内没有发现这庶生的姑娘有此等念头! 皇后看着赫舍里婉柔鼻青脸肿的模样才舒心了三分,此刻恢复到优雅高贵的模样:“行了行了,妹妹也是刚入宫不懂规矩……” “奴婢必定找两个嬷嬷好好□□一番。”周嬷嬷听出皇后的意思笃定的点点头。 “行了,把她带到后殿里,别让本宫在宫里看见她!” “是,奴婢遵旨!” 可看着宫女把赫舍里婉柔拖了下去,皇后才郁郁转身带着周嬷嬷走进了里间直直的扑倒在床上大哭出声。 “他居然如此羞辱本宫!” 皇后的整张脸都被气得胀红,眼泪哗啦啦的流下心中又是苦闷,又是伤感。 “本宫如此做,还不都是为了皇上!偏生在皇上眼里倒都成了本宫的错了!让庶妹进宫!让姐妹花伺候他!他,他,皇上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 皇后越想越是恼怒,一想到那些子庶妃指不定现在正在宫中大肆嘲讽自己更是扑在床上哭的越发厉害了。 “格格哟……”周嬷嬷也忍不住眼圈红了,上前搂着皇后也是流泪不止。 被丢在坤宁宫偏殿的赫舍里婉容此刻更是苦闷。 她好不容易才从惶恐中清醒过来,此刻坐在床上全身瑟缩成一团望着四周。 这是位处坤宁宫最深处最僻静的偏殿——和她前一世所住的毫无区别。 她在里头被关了几年? 椅子桌子上沾满了厚厚一层灰,床上的被子甚至泛着一股潮味,别说给主子住了,怕是宫女的住处都没有如此糟糕! 赫舍里婉柔呜咽一声,吃痛的抚摸着自己肿胀的脸孔心中满是担忧和害怕。 如今这样进宫……再按前一世的路子走下去…… 自己这辈子岂不是会比上辈子更惨? 她一想到自己的母亲可能因为自己会在府里过的比前一世越发难熬就心生绝望。 更想到自己无端端的遭到皇后一顿毒打心中满是怨愤,自己这一世如此献媚讨好居然换来了这般的下场。 越想越是委屈,越想越是痛恨,赫舍里婉柔一字一句含恨的低语着:“赫舍里淑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目光落在了殿外两个虎背熊腰壮硕的嬷嬷身上,她们此刻煞气十足的堵在门口正偷瞄着她,时不时互相说着话。 那眼中满满都是不怀好意。 她脊背发凉,牙齿战战。 必须离开这里! 如果离不开,自己怕是没有活路了…… 她的目光穿过两个嬷嬷,落在了在庭院中扫地的一个小宫女的身上。 赫舍里婉柔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人……莫不是? 等皇后哭了许久平复心情后才觉得不对,可这时候再让周嬷嬷去堵住众多宫女太监的嘴早就来不及了。 皇后怒打被选进宫的庶妃,特别这位庶妃偏偏还是皇后的庶妹这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别提太皇太后得了这个消息是如何震怒的,就连东西六宫的庶妃们听闻消息都是乐得弯下了腰,笑的前仰后合的。 马佳庶妃更是眼珠子一转和着心腹商量如何把这事捅给皇上。 要知道自从皇后专宠,自己每次带着承瑞去请安都觉得凉飕飕的生怕哪里不注意就中了道。 -- 第6页 而承乾宫的佟庶妃更是大胆,在宫室里幸灾乐祸的对着宫女们偷笑:“表哥素来英明,如今居然也有被鹰啄了眼睛的日子。” 被鹰啄了眼睛的康熙正在乾清宫里大发脾气。 就在后宫众人还在琢磨着如何将赫舍里庶妃的事情捅给皇帝知道的时候,康熙早就已经从暗卫的口中得到了消息。 他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荒唐!太荒唐了!” 他拿起桌上宫女刚端来的茶盏,狠狠地摔到地上,在那四分五裂的破碎声中斥道。 扑通数声,无论是刚奉茶的宫女或是其他人都哗啦啦的跪在了地上,惊恐万状。 “对自己的妹妹都能下此毒手,看来往日那些温柔体贴统统都是装给朕看的!” 康熙面色阴沉,站起身来绕着殿内转了一圈又一圈,直让跟在后头的梁九功暗叫。 “皇上……” 梁九功小声说,“这新进来的赫舍里庶妃是庶女,皇后娘娘是嫡女……” 这全天下有几个嫡生的能和庶生的相处好的? “呵!庶妹她就能打了?难不成以后承祜养大了就可以随便打承瑞了?” 康熙心乱如麻,选秀一结束他就被太皇太后叫了去,左右都是暗示他要平衡后宫势力不能让皇后再如此下去。 现在还没开口呢,皇后就闹出这等事来! 她不是要名声吗?现在倒是不要了! 想来也是,自从没了钮祜禄庶妃和皇后抗争,皇后在后宫里一家独大,自然也变得狂妄自大。 想到这里康熙就开口向梁九功问道:“钮祜禄庶妃如今如何?” 他穿过来之后就把钮祜禄庶妃丢到了一边,一则的确是迁怒,二则钮祜禄庶妃性子嚣张跋扈给他的印象极差,也不知道如今变得如何? 梁九功心里一咯噔。 这钮祜禄庶妃刚失宠的时候,也曾送了银票到他这里企图让他说几句好话。 可这不是看皇上对钮钴禄庶妃毫无兴致,他自然是没有开口……如今皇上这态度不会是要复宠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试探着回道:“钮祜禄庶妃如今修身养性,日日在佛堂为钮祜禄大人乞求平安。” “哦?”康熙轻笑了一声,“是啊,她毕竟是遏必隆之女……” 梁九功心中一喜随即却对上了康熙冰冷的目光,他瞬间面色惨白,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涔涔而下。 他嘴唇蠕动两下,最终颓然跪倒在地。 他一个字都不敢说,甚至不敢抬头看康熙的脸色,全身僵硬的跪在那里。 随着他的跪下,乾清宫里陷入一片寂静。 “梁九功,你拿了钮祜禄庶妃这么多好处连句好话也不为她说……还是皇后给你的好处更多?” 梁九功吓得浑身筛糠,用力的磕着头:“奴,奴才不敢!” 听着不断的磕头声,康熙静静地看着汗湿透了脊背的梁九功。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梁九功猛的呜咽一声。 “行了,别装了,起来吧。” 康熙挥了挥手,梁九功只觉得自己两股战战,他勉强克制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恭顺的站在康熙的后头。 “摆驾翊坤宫。” “是——皇上摆驾翊坤宫!” 第四章 康熙九年 “小主!” 钮祜禄庶妃的大宫女桃枝狂喜的奔入翊坤宫后殿的佛堂里,气喘吁吁的对着跪在蒲团上的钮祜禄庶妃唤道。 她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唐嬷嬷恼怒的剐过来的目光激动的几乎要哭出来。 “主子,皇上摆驾翊坤宫了!” 没等钮钴禄庶妃开口,唐嬷嬷就惊喜若狂:“真的吗?” 她又觉得自己失言,轻轻的给自己一巴掌,随后看着还跪在蒲团上念诵着佛经的钮钴禄庶妃。 “主子,快,快,皇上要来了,可要好好梳妆打扮一番!” “换衣服做什么?怕是为了今天送来的那两个秀女而已。” 钮钴禄庶妃停下了念诵佛经淡淡的说道。 皇后的心思她哪里不懂?送来的秀女偏生是这一批里出身最好,相貌最佳的两名。 一名是出身荣国府,荣国公的长孙女贾庶妃贾元春,自己还在府中就听过她的名字,要不是岁数实在小了些,加上生父只是荣国公的嫡次子,怕是当年就要被选进宫的。 另一名则是出身镶黄旗满族大姓,虽然生父官位不高却是得用之人的郭络罗庶妃,长相艳丽精致,在如今的庶妃中可是响当当的首选。 这两人,任何一名都有可能率先博得皇帝的宠爱,一旦封嫔封妃就成了翊坤宫的主位。 而自己……怕是还得伺候新人了。 钮钴禄庶妃闭上双眼虔诚的重新开始念诵,可一滴晶莹的泪水却迅速地沾湿了眼睫。 她如今已经对皇上的宠爱没了念想,只求佛祖保佑能让被关入狱中数个月的父亲以及钮钴禄一家平平安安。 “主子,老爷还关在狱中,少爷才四岁,要是您立不起来……钮钴禄家……” 唐嬷嬷满是担忧的和桃枝交换了个眼神然后附身凑在钮钴禄庶妃的耳边小声的嘀咕着。 钮钴禄庶妃颤了颤。 等康熙到的时候,钮钴禄庶妃已经换上了一件只有边角绣了点花色的素净水蓝色宫装,头上也只插了根鎏银镶珍珠簪子,就带着两名新庶妃盈盈朝他一拜。 -- 第7页 两名庶妃此刻已经迫不及待的换上最是华丽的服饰微微抬头柔情的望着康熙,眼中满是羞涩与期待。 康熙倒是完全没注意到两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钮轱碌庶妃的身上,被她现在的模样给吓到了。 去年初见的时候,钮钴禄庶妃还是一张带着点婴儿肥的圆脸,笑起来带着两深深的酒窝,身材丰盈简称微胖。 可如今却仿佛变了一个人,硬生生从有曲线的葫芦变成了把直条儿的小白菜。 更别提那面色苍白憔悴,下巴削尖,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如今眼底却沾染了淡淡的愁绪。 “爱妃怎么如此消瘦?” 康熙皱了皱眉试图牵起钮祜禄庶妃的手,但是立马被她避开了。 康熙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有些恼怒却强忍克制不发,甩下钮钴禄庶妃就迈着大步向殿内走去。 两名庶妃偷偷的瞄了瞄眼钮钴禄庶妃,郭络罗庶妃迟疑了一会率先壮着胆子跟在康熙的后头也走进了正殿。 贾庶妃也不甘落后,连忙跟了上去。 可是越往正殿里走,康熙越是觉得奇怪。 如今才开春,天气虽然回暖但对于宫中这些身娇体弱的嫔妃们来说可依旧是让人吃不消的天气。 皇后的宫中可是点满了炭火,烧得暖洋洋的,而此刻的翊坤宫内则是冰冷彻骨。 享受惯了的康熙自然也是吃不消的,他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忍不住大发脾气:“翊坤宫的奴才如何在伺候的?怎么这般的天气,还不点炭火?” 旁边鸦雀无声的,满殿的宫女们都直接跪在了地上。 别说两名新庶妃被这气氛吓到了,这寂静的甚至没人求饶没人开口的模样让康熙一愣顿时勃然大怒。 他刚想发火,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其中一个瑟瑟发抖宫女露出的手指上,那双手红肿的几乎泛紫,长满了冻疮。 他瞪圆了双眼,心中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忍着怒火转回身一把抓住钮轱碌庶妃的手。 “不,不要看!” 钮钴禄庶妃带着点哭腔挣扎着,挣扎的很是厉害,惊恐的回避着康熙的目光。 “好,好一个皇后!” 康熙看着眼前这双手,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滔天怒火。 他气得胸膛起起伏伏双目充血,就连站在后头的梁九功也被皇上的模样吓到了,他忍不住好奇伸头去看直接被吓得一个踉跄。 这哪里是一个嫔妃应该有的手? 钮钴禄庶妃的手腕瘦的摸上去只剩下骨头,手掌更是冰冷彻底,指节处长满青紫的冻疮。 康熙痛惜的抚摸着钮钴禄庶妃的手,心一阵一阵的抽痛,又是悔恨又是愤怒。 他深吸一口气怒斥跪着的宫女们:“怎么成了这样都没有让太医好好看看?!” 宫女们战战兢兢的埋首跪在地上不敢发声,只有唐嬷嬷身体颤了颤往前爬了两步砰砰的使劲磕头,脸上也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皇上,皇上!您要替小主做主啊!小主宣了几次太医,可太医都说只能细细养着不能冷到……可从去年年底开始,别提银丝炭,就连一般的炭火,翊坤宫都分不到,分到的都是潮的炭火!就连膳食……” “嬷嬷!” 康熙搂住惊呼的钮钴禄庶妃,眼中有熊熊怒火面目阴沉的盯着唐嬷嬷。 “说!” 唐嬷嬷一咬牙,一闭眼:“今天中午送来的膳食还摆在佛堂,皇上看了便知。” 康熙沉默片刻,双目凝在唐嬷嬷身上许久。 “梁九功。” “奴才在。” “让人去佛堂,亲手把那膳食给朕取过来!” “喳!” 康熙后悔了。 是的,他发现自己真是太过于小看这清朝的后妃了。 原以为都是十来岁的姑娘,即使有些心机也只是在面上罢了,可如今要是自己再没有出现在翊坤宫,再被如此糟践下去,怕是过不了几个月就要传出钮钴禄庶妃病逝的消息了。 想起太皇太后的叮嘱,康熙抓住钮钴禄庶妃的手立刻收紧了。 “疼……” 钮钴禄庶妃发出一声低叫,康熙眼中带着点冷光细细的打量着她。 钮钴禄庶妃颤着身体打着哆嗦,康熙心一软抿了抿嘴唇。 “梁九功。” “奴才在。” “翊坤宫钮钴禄庶妃深得朕心,传旨升为昭妃。” “……喳!” “皇上!” 钮钴禄庶妃震惊的猛地抬头,呆呆的望着康熙,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跪在后头的桂枝听见皇上的圣旨,激动的浑身发颤。 小主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满宫可只有小主,不,主子娘娘一位有称号的妃子。 “爱妃还不接旨?” “臣妾,臣妾接旨!” 带着点哭腔,昭妃冲康熙盈盈一拜,康熙脸上总算多了点笑容,他手不紧不慢的抚着昭妃的手背,越是摸到粗糙不安的地方心中越是恼怒。 他侧过脸不耐烦的盯着两名站在旁边目瞪口呆的庶妃。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朕滚出去!” “奴婢,奴婢……” 两名庶妃吓得脸色发白。 她们来翊坤宫不无抱着能爬到昭妃头上,成为一宫主位的想法,可如今随着钮钴禄庶妃成了昭妃彻底破灭。 -- 第8页 在康熙越发冰冷的目光中,两人也只有讪讪然告退的份了。 “臣妾乃是带病之身,皇上若是要留宿不如留一位妹妹……” 见状昭妃弱弱的开口,她一脸惶恐不安的模样让康熙的动作更加轻柔,只以为她是被之前的事情给吓坏了。 两名庶妃的脚步顿时慢了,侧着身子恨不得康熙说留下来的话就马上转身进来。 “朕难道就不能多看爱妃一会?” 康熙直接被昭妃的话语气笑了,“宣徐御医——把平日给昭妃诊治的太医也带来,朕倒是看他有什么说法。” “喳!” 不多时,听闻消息的张太医和专为康熙诊治的徐御医一起跟着御前小太监的后头步入了翊坤宫。 徐御医倒是还好,向康熙行礼后就小心的查看着昭妃的手掌,很快的下了判断。 “回禀皇上,昭妃娘娘的双手冻伤得比较厉害,后续得外敷用药,包扎保养一段日子就会好转的。只是……” 徐御医翻看着宫女桂枝交给她的几张药方皱紧了眉头。 “嗯?” “这药方都是养血清火用,虽喝了对身体也无碍,但是也并不对娘娘的病症。” 而站在一边平日负责为昭妃诊治的张太医心里一咯噔,对上了康熙带着肃杀之气的目光顿时吓得一头跪倒在地,浑身哆嗦个不停。 “臣……臣……” “来人,把这个不忠的奴才拖下去——” “皇上,”昭妃忍不住开口,“张太医毕竟没有……求您放他一条生路吧!” “……想不到爱妃居然如此慈悲,居然谋害自己的太医都愿意放过……既然爱妃开口了,那就把张太医拖出去杖责三十罢了。” 康熙一愣,眸中顿时没了一开始的柔情淡淡转向站在一侧的徐御医。 “昭妃就交给徐御医了,朕希望能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昭妃,你懂了吗?” “臣遵旨。” 他深深的看了昭妃一眼:“朕回乾清宫,爱妃好好休息,朕过两日再来看你。” “是,臣妾恭送皇上。” 第五章 康熙九年 第二日。 翊坤宫的钮钴禄庶妃一跃翻身成了昭妃这件事传遍了宫内宫外。 顿时将皇后将偏殿的一名庶妃挪到偏僻的景阳宫这件事给压了下去。 要知道在如今的后宫中除了皇后,那可全部都是庶妃! 这一升位份的举动不禁让所有的老人们都红了眼睛,更让新选入宫的新人们也蠢蠢欲动。 这不,接连几日,在康熙有闲心逸致到御花园溜达一圈的时候总有一两名庶妃如同眼睛抽了筋似的朝他抛着媚眼。 甚至到了今日,若大的御花园简直成了麻雀窝就没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 有庶妃坐在花木下捧花闻香,有庶妃坐在青石上逗弄锦鲤,还有庶妃坐在亭中吟诗作画…… 要是一名如此康熙还有上前调笑两句放松心情的想法,可所有人凑在了一块后就从山水画变成了搞笑图。 还有朕进去的余地吗? 康熙站在御花园门口,面无表情的想着。 他一转身怏怏回到乾清宫里,康熙回想着刚才见到这一幕心里不免不是滋味对着梁九功长吁短叹。 “嫔妃的日子真舒服啊……” 不然皇上您想让嫔妃们做什么? 小主们的任务不就是伺候好皇上吗? 梁九功在心中呐喊着,但是面上依旧保持着恭恭敬敬的态度。 “皇上,这不是庶妃们都渴望和您……” 梁九功暧昧的一笑。 “就你这东西还敢笑话朕?” 康熙捧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轻笑:“哪里是看上了朕,怕是被昭妃给刺激到了。” 将茶盏搁到一边,康熙闷闷不乐的翻看着在御案上堆成小山状的奏折,苦哈哈的提起朱笔开始批阅。 身为皇帝的自己如此操劳,这些嫔妃居然过得如此舒爽还要给朕找麻烦! 看着奏折上辞藻华丽却毫无用处的内容没多久,康熙就觉得头脑发胀重重将笔一搁。 这种日子要过到何时! 老实说,做皇帝这快一年来,他那是兢兢业业连一分一秒都不敢松懈。 什么后世的996都在新闻上滚了好久,啧啧!那是他们没当过皇帝! 这些比起做皇帝的辛酸,越想,康熙就想为自己鞠一把泪! 亏自己刚来的时候还窃喜! 后来才明白皇帝这职业每天起的比鸡早,光是政务就让他忙得晕头转向,晚上还得打起精神气对付这些个一天不闹腾就不舒服的嫔妃! 如果是穿越变成昏君也就算了,偏偏穿越的是康熙! 应该庆幸没穿越的是雍正吗?不然得呕心沥血到过劳死…… 虽然皇帝是这全天下最尊贵的人,手握生杀大权,可这职业实在不咋样! 康熙心中胡思乱想着,目光却是幽深看着前方,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挪到景阳宫的赫舍里庶妃情况如何?” 自从皇后装聋作哑把赫舍里庶妃放到景阳宫里甚至连名太医都不愿意请之后,康熙心中的郁气就攒着没处撒。 加上昭妃的事情——要知道昭妃那膳食,他看了都差点吐出来!虽说昭妃也动了些手脚,但是调查下去皇后手下动作更多啊! -- 第9页 特别是那个周嬷嬷。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有了二阿哥这一个嫡子,赫舍里家似乎越发心大了,也不想想承祜才几个月大! 康熙如今哪还会不知道皇后的小心思。 康熙一面唾骂自己识人不清,一边又是觉得伤心。 一时间对皇后的好感直接去了十之七八! “皇上,多亏那白玉养颜膏,太医昨日就来回禀都已经好了。” “行了,朕知道了。” 康熙眼眸一垂,对赫舍里庶妃的好奇心还没消退。 一名重生女,多少稀奇的存在,所以选秀一结束康熙就派了人盯梢着,果不其然,很快就有暗卫回报。 这赫舍里庶妃,好不容易能从皇后宫里走居然还大着胆子要走了一名宫女? 真是奇了怪了! 要不是怕皇后又脑子抽风做什么事情,康熙心里倒是有去这人宫中瞄一眼的冲动。 *** 当晚。 康熙正在乾清宫用晚膳。 自从那日和皇后吵了一番以后,连着十余天他都没去皇后宫中,也没在宫里其他庶妃处留宿。 净事房的小太监端着一盘子绿头牌在梁九功的侧目中走了进来跪在地上。 “皇上,请您翻牌子。” 康熙皱了皱眉,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退下。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的站起身迟疑片刻竟是不愿意退去,梁九功顿时急了,对着小太监摇了摇头。 ? 康熙有些疑问,此刻倒是起了些好奇心:“怎么了?” 小太监又重新跪下。 “皇上,太皇太后交代新庶妃入宫,请您务必……” 他话语随着康熙的面色阴沉越变越轻,最后头仅仅贴着地面不敢抬头直视圣言,只吓得汗流浃背。 入宫十余天愣是一名新人都没被临幸! 太皇太后也受不了嫔妃轮番儿上门哭诉,今天可是给了康熙硬性要求——一定得翻牌子了! 十余名新庶妃此刻都得了消息,所以一个个守在自己的宫室中紧张又期待的看着外头,只求得小太监能走进殿内宣旨。 要知道这一连十余天,新人们心中都是惶恐不安,原先有的雄心都裂成碎片了,只怕再下去就要沦为宫中笑话。 如今谁能够在新人里第一个被指名,那毫无疑问就是皇上最为看中的。 就连旧人们也心有不安,一是总抱着能选中自己的念头,二又想看看新人中到底哪个最出挑,所以此刻也派人守在外头等着消息。 没消息,怕是无论新人或是旧人都睡不着了。 康熙没想到太皇太后居然会下此招数简直气的笑不出来。 他没好气的瞥了眼在旁边偷笑的梁九功指着下面的小太监不耐烦的催道:“那还不端上来。” 小太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的将盘子递到康熙的面前。 康熙在绿头牌里挑了挑却没看到中午时提起的赫舍里庶妃。 “赫舍里庶妃的牌子呢?” “回禀皇上,赫舍里庶妃来了月事,一早上就遣了人把牌子下了。” “哦?她倒是聪明。” 康熙轻笑目光掠过新人的绿头牌,抬手翻了个名字最为眼熟的牌子。 “就这个吧,郭络罗氏。” 很快,这消息就传入了后宫,庶妃们想起郭络罗氏娇艳欲滴的容貌更是酸溜溜的,就连翊坤宫的昭妃听闻了消息都是瞬间将茶盏丢在了地上垂泪不止。 “看看,昨个儿哪里是为了我来,还不是为了偏殿那贱蹄子!” “主子,主子!” 唐嬷嬷急了,“您的身体还未大好,要注意保重身子啊!” “保重身子又有何用,”昭妃面上全是郁郁。 “本宫被皇后如此亏待,可事情之后十来天皇上连到本宫这里看一眼也不愿意,偏生还宠幸翊坤宫里的庶妃,这哪里有把本宫放在眼中!” “怕是那日皇上就被郭络罗氏给勾引了!”周嬷嬷揩揩眼角很是愤然,那天皇上一来,后殿两庶妃眼巴巴的模样还印在她脑中没消逝。 贾庶妃好歹还端庄点,那郭络罗庶妃就一张狐狸精的脸孔勾人的很! “主子。” 站在一边的大宫女桂枝偷偷瞄了眼昭妃的神色上前一步小声说,“不如打扮一番到宫门口等皇上来……” “放肆!”昭妃眉梢一挑还没开口,一旁的桃枝忍不住跳出来斥道,“这不是降了主子的身份!” “娘娘,” 桂枝见昭妃没有开口鼓起勇气,“皇上政务繁忙,许有可能怕是真把主子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可要是主子您在宫外守着,又是来了翊坤宫还怕皇上记不得这件事?” “再说了,主子本就是翊坤宫的主位,带着不懂事的庶妃等候皇上这不是应该的事么?” 昭妃眼中异彩连连,望着桂枝眼神也柔软了不少瞬间做了决断。 “就这么办!” 不提正殿里的昭妃暗自下了决断,偏殿里的贾庶妃更是心烦难安。 “小主……”抱琴不免低声劝道,“皇上既然不来偏殿,小主就早些休息吧。” 顿了顿又说道:“再说了,小主您之前不是还说第一个获得恩宠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自然知道,可是一想到郭络罗……姐姐能第一个获得恩宠,我心里又是不舒服。” -- 第10页 翊坤宫里有了主位嫔妃,如果郭络罗氏又受宠,那最后一人的自个儿还能有什么地位? 贾庶妃不禁满含羡慕的透过窗棂朝对面灯火通明的偏殿望去。 此刻不同于贾庶妃偏殿里的沉寂,郭络罗庶妃那边早已经热闹非凡,几名被分在郭络罗庶妃这里的宫女也面上均是笑容,喜滋滋的进进出出伺候着郭络罗庶妃洗浴更衣。 郭络罗庶妃的大宫女灵巧此刻更是满面春风,围着郭络罗庶妃打转,只怕几个小宫女动作不够仔细或是妆容上的不好。 “行了行了,灵巧。” 郭络罗庶妃娇嗔一句,“你在我面前打转,都快转晕我了。” “奴婢这不是看天仙下凡迷了眼。” “去去去,就你会讨巧。”郭络罗庶妃抿唇一笑,她本就长得极好,如今笑靥如花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你可派人在外头看着?” “奴婢自然不会忘。” “行了,我只是怕……这宫中有主位,如今我又是新人中第一个被皇上翻了牌子的,唉,如今仰人鼻息,我倒希望昭妃娘娘能横出一脚把皇上拉了去才好。” “小主这是什么话!” 第六章 康熙九年 灵巧吓了一跳:“要是被昭妃娘娘横插一脚拦了去,那小主您明日岂不是成了宫内笑话,这可不行!” “傻丫头。” 郭络罗庶妃挥手示意给她盘发的小宫女退下,拉着灵巧的手细细说道:“记得那日皇上来翊坤宫可是说了过几日会来看昭妃娘娘。 可这几日,别说昭妃娘娘就算是后宫皇上也没走进一步,如果今日来了翊坤宫却偏偏没进昭妃娘娘的主殿来了侧殿……” 郭络罗氏姣好的面容上双眉似蹙非蹙:“明日会受嘲讽的怕就是昭妃娘娘了,昭妃娘娘可是我们翊坤宫的主位,她受辱了,翊坤宫上上下下自然也都是受辱了。 更何况我们还在翊坤宫里,岂不是将昭妃娘娘得罪个彻彻底底,今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郭络罗庶妃这番话让灵巧吓得顿时面无血色:“小主,可,可是皇上,这,这可怎么办是好?” “所以啊……我倒是希望能有人横插一脚给我挡挡灾呢。” 郭络罗庶妃苦笑着摇摇头,可这哪里是她说说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灵巧这下可没了笑脸,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思,她跑进跑出的张望着主殿的动静。 没多久就被昭妃的人发现轰回了偏殿。 她顿时没了主意,只能守在偏殿门口听着前头的声音。 “这郭洛罗庶妃是翊坤宫的?” 康熙走到翊坤宫,看了看不远处带着宫女守在门口的昭妃顿时一愣,看到昭妃,他顿时想起了那天答应来看她的事情。 康熙面上不由带出点尴尬责怪的瞪着梁九功,“你怎么不提醒朕?” “皇上,这不您也没问……” “狗奴才。” 康熙没好气的踢了梁九功一脚,又把目光落回昭妃的身上。 昭妃今天一身新做的水红色宫装,唇上点了胭脂衬得面色红润了不少。 她手中紧紧扭着帕子带着点期待与担忧忐忑的望着康熙来的方向。 “昭妃身子还没大好,怎么可以能在这里守着,万一又着凉了怎么办?” 看到昭妃的眼神康熙立马心虚了,他面上平静自然的迎了上去免了昭妃的请安笑着拉住她的手。 他的眼梢微眯,不动声色的目光滑过刚从翊坤宫内走出来郭络罗庶妃身上。 郭络罗庶妃带着灵巧走出宫门就发现昭妃此刻正和皇上说着话,她眸中的喜色一闪而过,随即落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头,垂下眼眸声音颤颤的请安。 “庶妃郭络罗氏给皇上请安,给昭妃娘娘请安。” 郭络罗庶妃就恭顺的半蹲礼在宫门边,灵巧跪在她的后头。 一个小小的庶妃罢了。 甚至没有叫起,康熙像是没有看见她的存在就拉着昭妃进了正殿。 郭络罗庶妃在康熙走过的那一刻不甘的抬起头张了张嘴又闭上,跟在帝妃两人的后头就想进入正殿。 康熙眼角余光微瞥,就看到昭妃的两个嬷嬷将郭络罗庶妃拦在了外头。 大约还争吵了几句,只见郭络罗庶妃在门外看了许久终于红着眼睛离开了。 “皇上,要不要臣妾把郭络罗庶妃叫回来。” 昭妃话里直冒酸味。 康熙面色不变,他垂首温柔的凝望着昭妃一番随即笑着询问旁边伺候的宫女。 “昭妃身子如何?” “回禀皇上,早上御医刚来看过,主子如今身体已无大碍了。” 简单来说就是已经可以承宠了。 康熙了然的点点头,只调笑几句,帝妃两人就携手往内室走去。 周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她和宫女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就守在了门外。 帝妃和谐,若是能有个皇子那钮钴禄氏就彻底平安了。 可周嬷嬷甚至没安心一刻钟,一名眼生的小太监就急急忙忙的跑到翊坤宫外,大声嚷嚷着要求见皇上。 “皇上!皇上!” 这声音一声比一声响,搅得在茶水间刚落脚的梁九功满腹怒火,他匆匆走了出来看也不看就指挥着两名人高马大的太监压住了那小太监。 -- 第11页 “给咱家堵住他的嘴!这半夜在这里鬼哭狼嗷的吓到了皇上怎么办?捆起来拖去慎刑司罢了!” “是!” 小太监的嘴中被塞进了布团,手也被拉到了后背捆了起来,可他依然将头高高仰起呜呜咽咽死命挣扎着。 这模样让梁九功有些惊讶,他停住了往回走的脚步犹豫的让人把布团扯了出来。 “到底什么事要如此惊慌失措?” “大阿哥不好了!” “什么?” 梁九功面色大变,“你是马佳庶妃那里的?” “奴才,奴才是钟粹宫的小明子。”这小太监此时才被放开,他连滚带爬到梁九功的脚步哭喊着,“大阿哥不行了,小主都急的晕过去了,求皇上过去看一眼吧!” “行了行了!” 梁九功转了一圈,一咬牙转身急急的就向寝殿走去,到了门口已经听到消息的周嬷嬷还不死心,一把拉住了梁九功。 “梁公公,主子们都已经歇息了!” 梁九功没说话,轻藐的睨了周嬷嬷一眼,跟在梁九功后头的小太监将周嬷嬷一把拖开。 梁九功凑到门口小心翼翼的对着里面:“皇上,皇上!” 和周嬷嬷想的不同,康熙压根儿就没打算睡昭妃,只想着纯盖被聊聊天,所以此刻立马给了反应。 “怎么了?出什么事?” “皇上,钟粹宫来人递话,大阿哥不好了。” “什么?” 康熙脸色剧变,一骨碌的从床上爬起,梁九功听到了动静立刻推门进去。 一溜烟的小太监连忙伺候着康熙更衣。 用不着多少时候,康熙就急匆匆的离开了翊坤宫。 “小主!” 在外面一直偷偷看着正殿的灵巧顿时激动了,她一溜烟走进了偏殿,表情眉飞色舞的,“小主,皇上走了!” “走了?没在昭妃娘娘这里宿下?” 郭络罗庶妃此刻已经卸了妆容,撤了发髻坐在床边上俨然一副要入睡的模样。 此刻她听了灵巧的话语顿时大吃一惊忍不住站起身。 “奴婢亲眼看到的!” “怕是宫里出事了!” 郭络罗庶妃微咬着下唇,低着头仔细思索着,良久之后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摇了摇头:“行了行了,再大的事也和我们无关,现在啊不高兴也是昭妃娘娘的事,我们还不如装不知道早点睡了。” 很快,小宫女熄灭了火烛,整个寝殿陷入了黑暗之中。 黑暗中,郭络罗庶妃睁开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上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要如何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呢? 想到在家中只比她小了三岁的庶妹,又想到宠妻灭妻弄得额娘在家中几乎没了落足之处的阿玛,郭络罗庶妃握紧了锦被。 庶妹在自己入宫选秀就动了好几次手脚,要不是外祖母早有防备,早早的把自己带去了家里看顾,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想着自己的幼弟,又想着姨娘那两个儿子,郭络罗庶妃的手掌握得越发紧了! 无论如何,都得在庶妹进宫之前得到皇上的宠爱才成! 第七章 康熙九年 康熙火急火燎的大步迈入钟粹宫,在门口他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这让他的心直往下沉,简直无法保持风度的大步向里冲去,甚至忘了过门槛险些将自己绊倒。 “皇上!” 梁九功惊呼着一把扶住康熙。 “快!快!” 康熙喃喃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后殿。 钟粹宫后殿里如今已经乱做了一团。 有喊着“小主”的宫女围着马佳庶妃哭哭啼啼的,也有大阿哥的乳母嬷嬷这般如同木偶似的盯着小床上的小人儿手足无措的看着。 整个宫殿闹腾成一团,就没个正经主事的人,康熙一进宫殿就气恼了。 “给朕安静!太医呢!” 被康熙的怒吼声所震惊,顿时整个宫殿里寂静了,所有的宫人呼啦啦的全跪在地上。 马佳庶妃的大宫女秋燕勉强应声:“皇上,太,太医还没来!” 康熙快步走到大阿哥的小床边,看着大阿哥已经烧得人事不知的模样顿时整张脸阴沉得和锅底一般。 “怎么会烧到如此地步太医都还没来!你们到底是怎么看顾大阿哥的!” “奴婢已经,已经请过了!”秋燕强忍着泪意颤声回道,“可到了现在还没来,奴婢,奴婢们……” “还不快让人去催!!” “奴才已经让人去请徐御医了!”梁九功小声回道。 他一进宫就怕出事儿早先就派人去请了,如今怕是已经在半路上了。 徐御医总觉得最近风水不好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苦着脸带着跟班学徒弯着腰一溜烟小跑进了钟粹宫,里头秋燕早守在门口,等的火烧眉毛忙不迭将他拖了进去。 昏迷的马佳庶妃此刻已经被几名宫女一同抬起送进内室里,外头的只有已经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四名奶嬷嬷。 身为照顾皇子不善的四名奶嬷嬷,即使不死也怕要脱层皮了。 如今能跪着不倒下去已经是强忍着恐惧生怕御前失仪给家里带去大罪。 “——太医人呢?” 康熙只见徐御医一人进来,他心中未免想到了一些龌龊的事情眼睛一眯声音越发冰冷了,“不要告诉朕是谁——病了把太医都叫去了。” -- 第12页 徐御医一愣,左右张望一番才发现一名同僚都没出现在这里。 他很是疑惑:“今个儿轮值的是张太医,刚才臣分明见到他跟着一个小宫女出去了。” “奴才一路上没看到张太医!” 被梁九功派去请御医的小太监也很是肯定的回禀。 “吩咐下去,立刻将宫里检查一遍,查找有没有行踪诡异的人?” 康熙皱紧了眉头,“你们让谁去请太医的?回来了没?” 秋燕犹豫着看了一圈殿内的宫人脸色不免发白:“小主派的是春岚……这,这奴婢从刚才开始就没见到她回来了。” 春岚和秋燕一样都是最受马佳庶妃器重的大宫女,此刻见怕是春岚有问题,秋燕面色颓败的跪在地上。 梁九功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去看皇上的表情。 “梁九功!” “万岁爷,奴才在。” 梁九功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毫无变化。 “给朕查!查个清清楚楚!” “喳!” 将事情交给梁九功后康熙硬生生压下怒火,坐在大阿哥的床边,双目紧紧的盯着徐御医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徐御医神色未变,很快就把完脉站起身来在桌前刷刷刷写下三大张药方递给身边的药童。 “拿去,速度把药熬三大碗。” “是。” 秋燕迟疑一会,她总觉得殿内每一个宫人都极有嫌疑,一咬牙跟在药童的身后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承瑞的病情如何?” 康熙很是紧张,只觉得一颗心被吊在半空中,上不上,下不下的。 他双眼眨都不眨一下盯着徐御医的表情,生怕漏掉了什么。 “我的儿啊!” 马佳庶妃醒了,她惶恐的看着四周看不到承瑞的身影后就不顾宫女们的劝阻哭嗷着从里间冲了出来扑在了大阿哥的身上。 她发髻凌乱,妆容更是在脸上糊成东一块红西一块黑,更别提顾得上给康熙请安。 徐御医被吓得魂飞魄散,一骨碌滚到地上趴着不敢抬头看。 “还不快点把你们小主从地上拉起来!”康熙暴怒的吼着。 “是,是的!” 几个宫女一拥而上才勉强将马佳庶妃拖了起来,可马佳庶妃依旧眼神发木直直的看着大阿哥,任由他人是推是摇是呼喊都没有反应。 “皇上,小主怕是被惊着了。” 徐御医此刻也镇静了,他抬头仔细观察了一番总算松了口气继续朝着康熙回道,“大阿哥虽然发了热,不过幸好发现的早处理的也算妥当,只要好好喝药休息把烧退了,后面就没有大碍了。” “真是如此?” 康熙犹自不信,刚来翊坤宫报信的小太监可一副大阿哥今天就要没了的模样,现在虽然得了这个好消息,康熙依然不敢相信自己这个病弱的儿子能真的能够转危为安。 “千真万确。” “真的?真的?” 马佳庶妃此刻也清醒过来,她眼睛瞪得圆溜溜呆滞的望着徐御医再三询问着。 听到徐御医又重复了一遍,她才眉开眼笑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小主!?” 此刻从门外端着药回来的秋燕却是面色大变惊恐的望着马佳氏的下半身。 “小主,小主——!” 只见马佳庶妃的裙子上,红色的印记越来越深…… 康熙瞳孔一缩。 马佳庶妃是生过孩子的人,她顺着宫女们的目光看去哪里还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顿时身体晃了晃随即两眼一翻彻底晕厥了过去。 整个后殿由于马佳庶妃的晕厥又重新乱成一团。 康熙只觉得重重的一锤砸在他头上,心中强烈的不祥预感让他紧紧闭上眼睛,身体无力的晃了晃。 半响,他才沙哑着嗓音开口。 “去,给马佳庶妃把脉……” “皇上,马佳庶妃小产了……” 不多时,徐御医态度沉重的回道。 康熙虽然早有预料,但此刻也不由自主的一掌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只觉得眼泪差点掉出来。 是谁? 是谁? 他在心中一声声的怒吼着,想要知道到底是谁敢做出如此这般的事情。 一个个怀疑对象在他的脑海中飘过,他紧闭着双眼牙齿被咬的咯咯作响。 良久以后他才勉强恢复平静,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留下一句:“好好伺候你们主子。” 他目光滑过自己病弱的长子,又想到马佳氏肚子里失去的孩子。 康熙站起身盯着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奶嬷嬷们:“她们……就交给马佳氏自己来处理,也算给大阿哥积福了。” 说完,他就气势汹汹的朝外走去。 “皇帝!” 太皇太后被皇后搀扶着走在外面的宫道上带着点担忧看着康熙,“哀家听说大阿哥出事了。” “徐御医看了,大阿哥无事。”康熙顿了顿,“只是马佳庶妃情绪过于激动小产了。” “小产!?” 太皇太后和皇后同时惊呼出声。 太皇太后是愤怒,而皇后声音中则带着一丝窃喜。 康熙越发愤怒了,他带着杀气的冰冷目光直视着赫舍里皇后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皇后对上康熙的目光顿时怔住了。 -- 第13页 皇上在怀疑我? 这是为什么……? 太皇太后看出康熙目光中的不对顿时皱紧了眉头。 “皇帝?” 她侧头看了脸上满是茫然的皇后,再看了看康熙阴沉难辨的表情心一沉,拍了拍皇后的手:“夜也深了,皇后先回去休息吧。” “……皇祖母!”赫舍里像是抓住求救的绳索一般惶惶的抓住太后的衣袖,“我……” “哀家明白。” 太皇太后不免放轻了声音劝皇后一步三回头离开后,才担忧的看向康熙:“这到底是怎么了?” 康熙眼圈一红。 他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怨愤:“朕对皇后还不够好吗?她要这样子对待别的庶妃,甚至连朕的孩子都不放过!” “皇帝!” 太皇太后脸色顿时变了厉声斥责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第八章 康熙九年 慈宁宫。 进了慈宁宫,太皇太后总算松了口气,她只留了苏麻喇一人在屋内,将其他伺候的宫人都挥退了,就连梁九功也只能守在屋外等候。 苏麻喇和康熙的关系亲厚,此刻也满是担忧的站在太皇太后的身后看着面色极差的康熙。 “先坐下!坐下再说。” 太皇太后压着康熙坐下,抚着康熙紧皱的眉头满是无奈:“皇帝,你怎么会如此想皇后?” “不是皇后还能是谁?” 康熙余怒未消,太皇太后一提起他又恨得咬牙切齿站起身转了三个圈,“朕真的太高看她了,她怎么会是,她怎么能够!朕!朕!朕要废了她!” 康熙气急,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皇后。 “皇帝!” “皇上!” 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同时出声。 太皇太后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幽幽的看着康熙:“皇帝,你真的觉得是皇后所为吗?” 这件事情,她在路上就听梁九功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别提她,就和太皇太后一起长大的苏麻喇也不相信这会是皇后的手脚。 “皇帝,你在鳌拜死后,太过自满了!” 太皇太后的一声喝令,让康熙面色惨白猛然停住了脚,不敢置信的看着太皇太后。 “朕哪里自满了!” 他越想越是委屈,越想越是恼怒。 自己穿到清朝以后,做了那么多的事,反而不如前身!? 他过度羞愤以至于脸孔涨的通红。 “皇帝,你既然以为这件事是皇后所为,那你觉得一般的嫔妃呢?宫里的宫女,太监呢? 皇后还没蠢到这个地步,会在她刚刚因为打了赫舍里庶妃这件事和你闹僵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不可能谋害皇嗣!” “这还不是为了承祜!” 康熙烦躁至极,想都没想就甩出来一句。 “如今承祜才四个月大……” 太皇太后极为平静,“你觉得四个月的孩子,还看不出未来的孩子,皇后会为了他就动了杀机?还是她能确定,即使自己被废……你也会立承祜做太子?” “没了额娘……如今四个月大的承祜能长成?” 太皇太后的话语是那么寒冷彻骨,让康熙身体为之颤颤。 是啊,就连先皇所出的皇四子,在如此的保护之下数月便亡……更何况是没有母妃甚至身为罪人之子的孩子呢? “有承祜在皇后真的会这么傻吗?” 康熙重复了一遍,面上若有所思。 “……朕再仔细想想。” 等康熙走了,太皇太后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皇帝怎么会变成这样?” “皇上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 苏麻喇上前一步宽慰着,“您一手把皇上带大的,还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性子吗?格格,还是早点休息吧,身子要紧。” “哀家哪里睡得着,这提心吊胆的,皇帝自从鳌拜死了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做皇帝……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后宫……又哪里能像他想的那么容易。” “皇上被鳌拜压了这些年,战战兢兢的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如今没了鳌拜,性子改了些也是正常。” “这,哀家也明白,可是做皇帝哪能有放松的时候?” 太皇太后眉宇间满是倦色,拉着苏麻喇的双手郁郁的说,“皇后是个好的,只是年纪太轻了,心思也太重了,要知道帝后和谐是件好事,可是太和谐了,对后宫却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不是皇后被专宠又有了孩子这件事情戳了众人的心肝子,又怎么会墙推众人倒,稍和皇上有些纠葛众人就恨不得将皇后拉下后位! “格格,您日后好好教教皇后娘娘,奴婢想皇后娘娘必定会懂您的心意的。” “呵,哀家也是从后宫嫔妃里走出来的哪能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和哀家比起来她们还太稚嫩了。 皇后啊只怕哀家直说还以为哀家对她有意见呢,现在哀家只希望皇帝能早点想清楚,后宫还是需要平衡之道。 可这次的手段,哀家看怕不是后宫里的嫔妃能够做出来的。” “格格您的意思是——?” “怕是昭妃的突如其来的升位,让有些人坐不住了!” 太皇太后很是笃定,她又揉了揉自个儿的太阳穴,苏麻喇越发急了。 -- 第14页 “格格,保重身体才是,明个儿,等嫔妃来给您请安的时候您再好好训斥两句!” *** 第二日。 被翻牌的郭络罗庶妃被昭妃给截了,结果皇上转身去了钟粹宫看大阿哥的小道消息一大清早就被耳尖的宫人们捅给了各个小主。 别提其他宫室的庶妃幸灾乐祸,翊坤宫谣言中心的两位心情可都是跌倒了谷底。 可心情再差,谁让早上都必须要给皇后娘娘请安,身为宫中有主位的庶妃,郭络罗庶妃强忍着委屈一早默默站在正殿门口等着。 前几日还给她一个笑脸的宫女们此刻一个个脸孔冷冰冰的,别说前些日子还能在殿内坐一坐喝杯茶水,今日却连个进殿内等候的资格都没了! 迟来一步的贾庶妃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但她在宫女们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垂着头跟着嬷嬷走进了殿内。 郭络罗庶妃握紧了拳头,心中有着熊熊的怒火在燃烧。 将皇上拉走的又不是我。 如今倒是成了我的错了! 足足站了大半个时辰,昭妃才带着贾庶妃从殿内走了出来。 她连眼角余光都没给郭络罗庶妃一个,更别提对她的请安叫起了,只和贾庶妃有说有笑的朝外头走去。 贾庶妃也不好过,昭妃的级别可是能坐舆轿被奴才抬着走的,可昭妃偏偏要摆出一副与贾庶妃关系极好的模样,这让贾庶妃不得不加快了步子走在轿边。 等到了坤宁宫,她已是额角都是汗珠,站都站不稳了。 坤宁宫内。 正殿里已经有不少嫔妃等在殿内,但绣墩只放了两个,承乾宫的佟庶妃坐了左侧,右侧的绣墩无人落座,意思很是明确。 昭妃挑了挑眉稍,和佟庶妃交换了个眼神,毫不客气的直接落座。 许是很久没见过如此张扬的昭妃,真可谓是万众瞩目,所有庶妃的目光不免全部落在了她身上,或是嫉妒或是不满或是羡慕。 郭络罗庶妃和贾庶妃身为翊坤宫的人,自然是紧紧跟在昭妃的身后,不少人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郭络罗庶妃更觉得头皮发麻。 “这哪个是郭络罗妹妹呀?” 佟庶妃一等昭妃落座,目光直接看向恭顺的站在昭妃后头的两人。 左边那个穿着藕粉色绣细枝桃花旗装的庶妃身量高挑,鹅蛋脸杏仁眼,面对佟庶妃的目光只是落落大方的微微一笑,就如一枝静静开落的菡萏。 右侧那个眉目精致面容更加艳丽些,却穿着一身杏白底暗花旗装显得低调许多,眉宇间更带着些忐忑不安。 佟庶妃顿时心里确定了,朝着右侧的郭络罗庶妃说话:“郭络罗妹妹,怎么也不和大家打声招呼?” 来了。 郭络罗庶妃心中暗道不妙。 她抬头看了看昭妃,但昭妃的心思全然不在佟庶妃身上,更没有提郭络罗庶妃出头的想法。 她接过宫女奉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心不在焉的望着宫门口,一心一意的等着钟粹宫的马佳庶妃。 “妾见过佟妃娘娘。”郭络罗庶妃深吸一口气走了出来恭谦有礼的朝着佟庶妃说道。 “郭络罗妹妹这是做什么?” 佟庶妃站起身惊呼着,连忙在郭络罗庶妃行礼之前扶住了她。 佟庶妃自知自己虽然拿着妃的份列,但毕竟没有正式的身份,说难听点,她和郭络罗庶妃又有什么差别呢? 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庶妃,只不过她的名称更好听点是皇上的表妹。 心里转的念头很多,但佟庶妃面上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拉着郭络罗庶妃的手叹息:“我只是可惜妹妹了,昨日吃苦了。” “佟清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佟庶妃捂着嘴笑了笑朝四周看了一圈,“这不是看不惯某人的行径吗?” 周围立刻有庶妃忍不住笑了。 佟庶妃可对昭妃一点好感都没有。 当年大家一起进了后宫,赫舍里在家中就是大姐性格温和照顾人,自己岁数最小调皮捣蛋,唯独钮钴禄氏摆出一副未来皇后的端庄贤淑模样指桑骂魁。 封后乃至于鳌拜死前都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以为装了几个月的老实人,就会被忘光的吗? “妾可是真心真意,可怜两位妹妹!” “你!” 昭妃的脸都涨的通红,不过此刻太监在门外通报皇后娘娘驾到,昭妃再大的怒火也只能憋进肚子里,老老实实的起身等待赫舍里皇后坐下行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先是昭妃,随后才是其他的庶妃齐声喊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起来吧。” 皇后的声音听起来微微沙哑,庶妃中不少人不免有些疑惑的偷偷朝着皇后的面上看去,顿时被皇后浓妆也遮不住的憔悴面容所震惊。 皇后怕是一晚上都没有好睡。 “皇后娘娘,您这是……一晚上没睡?”昭妃嘴角一翘不无嘲讽。 赫舍里皇后心情正因昨天马佳庶妃的事情极差,可昭妃偏偏凑上来戳她的心肝。 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顿时脸色一沉居高临下的盯着昭妃。 “昭妃妹妹,还有你宫里的郭络罗庶妃,倒是看着气色不错,神清气爽的很!” -- 第15页 她明知昨日昭妃和郭络罗庶妃压根没伺候皇上,此刻话里话外的意思顿时让昭妃眼睛一红只捏着帕子不吱声了。 无辜受牵连的郭络罗庶妃更是心中暗暗叫苦。 “主子娘娘,钟粹宫的马佳庶妃如今还没到呢!” 说起昨晚,佟庶妃倒是想起昨天的女主角。 今个儿宫里连点大阿哥的消息都没传出来,怕是马佳庶妃扯着幌子邀宠呢! “马佳庶妃小产了!要在床上休养一个月。” 皇后如今一听到马佳庶妃这四个字都觉得头痛欲裂,昨天更是整个晚上都没有好好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 想不通自己和皇上的关系,为何仅仅在半个月就彻底跌进了谷底? “小产!?” 第九章 康熙九年 殿内的庶妃们带着不可置信的口气同时喊道,瞬间,整个坤宁宫陷入了一片嘈杂之中,庶妃们或是愤怒或是不甘或是嫉妒的窃窃私语着。 皇上之前可是几乎专宠皇后,三个月中轮到马佳庶妃的大约只有一两天,可偏偏这马佳庶妃居然又怀上了! 要知道马佳庶妃已经有了一个大阿哥了! 虽然明知道马佳庶妃落了胎,但还是惹来庶妃们的嫉妒和羡慕。 这马佳庶妃的运气还真是…… 就连佟庶妃此刻面色也变了,心中酸了又酸,手更是下意识的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表哥的孩子…… 有了马佳庶妃这个让人又喜又忧的消息,又看着皇后娘娘的面色越发难看,吵闹片刻之后整个坤宁宫反而越发变得沉寂。 坐在台上的皇后若有所思的发着呆。 站在台下的庶妃们肯定暗自叫苦,尤其是贾庶妃此刻已经面色苍白恨不得晕过去算了,但是她可不敢在这里出篓子只能强忍着打着哆嗦站着。 幸运的是,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间快到了。 皇后刚站起身,却见一名小宫女走进殿内跪下道:“主子娘娘,太后懿旨,今个儿的请安取消。” “什么?” 皇后吃了一惊,太后娘娘可是向来端庄贤淑,从来没有一日不同皇后一起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的。 “出了什么事了吗?太后娘娘莫非是身子不舒服?” “回主子娘娘的话,慈仁宫的博尔济吉特庶妃身子不适,太后娘娘招了御医。” “博尔济吉特庶妃?她不是病了有一月有余了……” 这小宫女面上犹豫然后轻声道:“主子娘娘,博尔济吉特庶妃怕是不行了。” 这话顿时如同惊雷。 “放肆!” 皇后勃然大怒。 小宫女顺势直接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主子娘娘,博尔济吉特小主从前几日起就没苏醒过,院判来了四五回,能用的药也用了,可还是不行!” 众庶妃面面相觑,刚入宫的新人们压根没有见过博尔济吉特庶妃,而认识博尔济吉特庶妃的老人们此刻不免一怔面上立刻闪现出一些复杂。 博尔济吉特庶妃虽是庶妃,却拿着贵妃的份例就可以看出她在后宫的地位。 可惜的是博尔济吉特庶妃从科尔沁到宫内以后,似乎是水土不服的关系,身子一日比一日差,虽说是和皇后同一批进宫的庶妃,却从未侍寝过。 可如今,如今怕不是……? 即使后宫嫔妃,此刻心中也不免有些复杂可惜。 同时,此刻的慈宁宫。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太皇太后昨日也同皇后一般没有休息好,脸上带着淡淡的倦容强撑着勉强起了身。 外间的宫女们听到了动静,捧着洗漱用品轻手轻脚的走入殿内小心翼翼的侍奉着太皇太后。 “格格,”苏麻喇看着太皇太后这模样有些心痛,不由压低了声音,“如今已是卯正二刻了,要不奴婢去坤宁宫和慈仁宫禀告一声取消今天的请安,格格您再休息一会?” “罢了,要是今日不见皇后,皇后怕不是要心焦死!”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昨天在宫道上就把皇后给劝走,自己可不相信皇后一晚上能睡好。 “主子,主子!”门口的小宫女急匆匆的跨入寝殿。 “什么事情要如此慌张?”苏麻喇不悦的开口斥道。 格格现在可是头痛得很,要是被吵到该怎么办? “奴婢知罪,主子,大事不好了!” “到底怎么了?” “博尔济吉特庶妃不行了!” “什么!?” 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同时惊叫出声, “什么!布顺达!这太医前两日不是还说已经好转了吗?如今,如今怎么!这怎么没人和哀家说!” 太皇太后震惊的一掌拍在梳妆台上,吓得一干小宫女立马跪在了地上。 “格格,格格,格格别急,奴婢先去问问!” “不,不,不!哀家要亲自过去!” “格格,皇后的请安?” “派人去传话让皇后也去慈仁宫,其他的庶妃们都回去罢!” “是,奴婢明白!” 皇后在宫道上就遇见了来传太皇太后口谕的苏麻喇,只说了几句就急急转身朝着慈仁宫的方向出发。 刚到慈仁宫门口,两队人就遇上了。 皇后正想请安就被太皇太后阻止了,两人一前一后急匆匆的走进了慈仁宫。 -- 第16页 一进得门内,浓重的药味就扑鼻而来,伴随的是太后哭叫呼唤的声音。 太皇太后顿时僵立在门口,眼圈一红连进去的勇气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奴婢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吉祥!” 从后殿跑出来的小宫女见到太皇太后立在门口吓得顿时跪倒在地。 太皇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大步往里间后殿走去。 “琪琪格,布顺达的情况……” 太皇太后一走进内室,嘴里的话语说了一半便吞进了肚子。 只见一名年仅十余岁的少女躺在床上已经人事不知,太后被两名宫女扶着坐在床边,她脊背无力的蜷缩着完全没有了平时高贵端庄的模样, 双眼更是如同死尸般毫无生气, 只是茫然望向更远处。 内室里一片寂静。 “奴才(臣)叩见太皇太后!皇后娘娘!” “免礼,胡太医,布顺达……” 太皇太后看着太后的模样,一颗心直坠谷底,却抱有一线希望急切的询问。 “回禀太皇太后……”胡太医沉声道,“博尔济吉特庶妃如今油尽灯枯,已是回天乏术,怕只有这两三日的寿命了。” 太皇太后如遭雷劈,嘴巴开开合合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儿臣见过皇额娘……” 太后此刻才在宫女的急切呼唤中醒过神,可她喃喃的请安之后却是痛哭出声,“皇额娘,儿臣后悔啊! 明明儿臣已经如此苦了,为何还要把布顺达也从科尔沁带来,不然她怎么会才如此岁数就,就……” 太后无力的哭泣着,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太皇太后内心被针扎了一般,喃喃的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太后的话语是在怪她自己,又何曾不是怪太皇太后呢? 如若不是她当初一定要布顺达进宫,又何曾会变成这副模样。 茉雅奇如此,布顺达如此,蒙古的嫔妃为何会如此苦命? “哀家,哀家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皇祖母……”皇后担忧的看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的面色发白,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此刻气势委顿,像是在一瞬间老了十岁。 太皇太后跌跌撞撞的倒退几步回到慈仁宫的院落中怔怔的发着呆,她挥退了身边伺候的宫人——甚至连苏麻喇都退下了。 只留下了皇后。 这让皇后极为忐忑不安。 她打起精神侧头注视着眼下青黑神色揣揣的皇后。 “皇后。” “皇祖母?” “哀家昨日和皇帝已经说了,”太皇太后注视着皇后无措的表情,“但哀家还是必须和你说一句。” 皇后松开了手,静静的跪了下去。 “是,臣妾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第十章 康熙九年 下朝之后,康熙刚换下朝服,回到乾清宫里喝了口茶水,带着丝疲惫伸了个懒样放松了下身子后就拿起搁在笔架上的狼毫准备开始批阅奏折。 一名小太监一溜烟从偏门而入,直直走到梁九功的身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梁九功猛然瞪圆了眼睛,疾步走到近前小声禀报。 “皇上,博尔济吉特庶妃怕是不行了。” 康熙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手却是一颤,但是从被打翻的狼毫和砚台来看,他的内心显然和他表面上的平静截然不同。 他闭上双眼,一瞬间仿佛极度疲惫地靠在椅背中,眉梢眼角带着些许迷茫。 “博尔济吉特庶妃……这么快已经一年了。” 博尔济吉特庶妃。 在他初到这个时间,也许是前身的意识还在作祟,他不知不觉之中便明白太皇太后以及太后对皇后态度格外冷淡的原因,更几次三番试图让他将博尔济吉特纳入后宫。 在他百般推辞之下,太皇太后也依旧给了博尔济吉特庶妃贵妃的份例。 再也不用别人说道,康熙自然而然就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对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嫔妃所采取的态度。 所以在鳌拜死后不久就让暗卫给博尔济吉特庶妃下了□□。 看起来只是博尔济吉特庶妃是因为水土不服逐渐身体虚弱,实际上只是因为药性随着时间越长中毒的程度越深才导致博尔济吉特庶妃病弱不堪。 但是随着时间越长,康熙却逐渐在意以及愧疚,最终他选择用着最好的药材,派着最好的太医希望她能够活下来。 但显然这一切和他希望的并不一致。 “太后如何?” “太后娘娘有些受了刺激,太医已为娘娘扎了针,太皇太后和皇后已经赶到慈仁宫了。” “朕知道了。” 康熙沉默良久,淡淡开口,“梁九功,随朕去看看。” “喳!” “皇上摆驾慈仁宫!” 走进慈仁宫,康熙就见皇后面色恍惚的站在后殿门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皇后?”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皇后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康熙看着皇后才过了半月只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发问就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顿时心一软,声音也越发柔和了,“皇后近日操劳了些,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迟些朕去看你!” “皇上!” 皇后眼圈一红,但是架着附近奴才们人来人往的,在此刻她也不愿在慈仁宫多说话,只是催着康熙,“赶紧去看看博尔济吉特妹妹吧。” -- 第17页 就在此刻,突然后殿中传来几声惊呼! 这让康熙心头一阵紧张,他一时间顾不得再和皇后多说两句急急的迈入殿内,皇后暗叹一声怕是博尔济吉特庶妃去了,哪里顾得上休息连忙跟在康熙的后头走了进去。 “布顺达!哀家的布顺达!” 还没见到人,太后哭喊声就越发响亮,不过这声响中怎么感觉带着一丝喜悦? 康熙绕过屏风刚走进寝殿就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 头疼。 那默不作声的系统又蹦了出来,上面大大的写着。 博尔济吉特氏布顺达,穿越。 很好。 被认为只有两三天寿命的布顺达醒了,还换了个芯子!! 康熙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间立刻恢复了平静,突然有了种让暗卫再给博尔济吉特下一次毒的冲动。 他神色难辨,阻止了想要出声的梁九功,站在原地思考着。 而在寝殿中,还有一个人在焦躁不安。 胡太医隔着一层白帛把脉,他百思不得其解,不得不把脉了一次又一次,随后他目光瞥向了一般站着的同僚,让被他的行为弄得满腹疑惑的刘太医上前也把了把脉。 刘太医手一搭上,那眼珠子差点脱眶而出。 “这!这不对啊?这怎么可能!”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胡太医,刘太医!到底是什么个说法!” 太后怀抱着苏醒却发着呆一脸茫然的布顺达,一会哭一会笑的。 看着这副模样的太后,太皇太后更是无法忍耐焦急的询问。 两人狠狠心一咬牙,同时一撩衣袍下摆跪下。 “回太后娘娘,小主这脉象臣等实在不明,刚才分明是油尽灯枯之像,可如今脉象虽然有些不好,但多是风寒后元气受损,只要调养得当,半个月左右小主就能转危为安了。” 只是只怕日后身子虚弱汤药不断啊。 “这是真的?” 站在旁边的太皇太后顿时大喜过望。 “臣确定。” “好,好!朕统统有赏!” 康熙面上大喜,心里头暗骂——能不转危为安吗?这如今里面居然是换了个芯子,只怕会不会还带着小说中的那些道具之类…… 他眼中闪过一丝幽光,看来后面要叫暗卫好好盯着这一位博尔济吉特庶妃了。 “皇帝,你来了?” 太皇太后因着这个喜事,如今看到康熙来了更是满是喜悦的迎了上去。 她笑得合不拢嘴,哪里还有刚才苍老疲倦的模样,用精神烁烁来形容也是绰绰有余。 “皇后还没回去?” 太皇太后一愣,口气倒是淡了淡,她此刻想起和皇后说的话眼底不免闪过一丝悔意。 布顺达既然没事,太皇太后心底的小念头不免又冒了出来,此刻对待皇后的态度也陡然发生转变。 但想起刚才太后的话语,太皇太后眼底挣扎许久勉强挂起笑容:“既然博尔济吉特庶妃没事了,皇帝还是去皇后宫中好好谈一谈。” 她加重了谈一谈三个字的声音,直到看到康熙点头她才笑了笑放两人离去。 等皇帝和皇后两人身影消失,她沉默良久才幽幽的对着苏麻喇说:“你说布顺达的事……会是皇帝下的手吗?” “格格!” 苏麻喇紧张的看向四周,确定太后和宫人们的心思全然落在床上的博尔济吉特庶妃才松了口气,“格格,太医也说了庶妃只是水土不服后风寒所致的元气大损……怎么会和皇上有关系。” “你啊……”太皇太后笑了,“净是帮着皇帝说话!” “格格,不是奴婢说,皇上可是您一手带大的,再怎么,也不会对格格您的亲人下手!” “错了,”太皇太后苦笑,“哀家怕是教得太好,皇帝心里早就防着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 我们草原上的女人啊,各个都挺天的强壮,再说了……嫁入京城,一起到京城的如此多,又有几个会因为水土不服越来越憔悴?甚至连命都保不住的?”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她挥手阻止了苏麻喇开口,转身沉默注视太后许久,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行了,不说了。” 这些事情让茉雅奇知道又有何用呢?她如此单纯天真,怕是真知道之后就不知道该如何和皇帝相处。 可自己又有几年能活呢?没有了自己,不受皇帝的嫡母即使是太后在宫里又如何能过得舒适。 “罢了罢了。” 太皇太后轻叹,“如今,哀家也只希望布顺达能活下来,健健康康,即使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无所谓了。” “格格!” 第十一章 康熙九年 “小主,小主——” 一声声遥远的呼唤声从远方传来,床上躺着的少女手指颤了颤。 “哀家的布顺达,醒醒啊,布顺达——” 布顺达是谁? 良久以后,身边总算安静了下来,一双手将自己的身体扶起,将一碗苦涩无比的药汤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这是什么? 我在那里? 床上的少女挣扎的动作越发激烈,引来了旁边宫女的惊呼:“小主!” “小主醒了!” “快!快!快把这件事情禀告太后,太皇太后!” -- 第18页 “快宣太医!” 董含双颤颤的睁开双眼茫然失措的盯着床顶上镂空雕螭龙纹的木质顶,往侧边看去则是层层绣花纱帘叠在一起,六只不同花色的香囊荷包挂在里边散发着淡雅的清香。 纱帘外人影摇曳,就在董含双紧张的时刻,一双玉手伸了进来,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相貌普通的圆脸小女孩探头朝里看来正对上董含双的双眼,她情绪激动唤道:“格格!” “小主醒了!” 跟在小丫鬟后头的还有三名稍大两岁的女孩,四人均是一身浅绿色带暗纹的旗装,看着董含双醒来眼中都带着浓浓的喜色。 “太后娘娘驾到!” 门外传来太监的喊声,随着一阵香风,董含双只觉得面前一晃,一名穿着素雅的石青色素纹领口刺绣花旗装的中年美妇扑了上前将她搂入怀中。 她似惊似喜,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在了锦被上,呜呜咽咽的朝着董含双说着话,那话语分明不是汉语,但董含双却完全听得懂。 “布顺达,布顺达!哀家的布顺达啊!” “太后娘娘吉祥!”四个小宫女跪在地上磕头请安。 这是太后? 董含双很是吃惊,面前的妇人顶多三十岁出头,皮肤白皙,浓眉大眼看着英气万分,可此刻却是眉尖轻蹙,眼中含泪,看着有些怪异。 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变成了狂喜——自己没死?这是穿越!? 董含双张开口想说话,却觉得嗓门干哑疼痛的很,勉强挤出了一个字:“水!” “好,好,还不快点把水端来!” 听见布顺达出声,太后的双眼都放光了,忙不迭的唤着宫女。 董含双闭上眼任由太后搂着她唠叨着,原主的记忆在此刻涌入她的脑海,她在现代看惯了网文,如今看到宫女和太后的装束脸上就喜不胜收。 清穿啊? 太子!四爷!八阿哥! 一个个数字家族成员从她脑海里晃过,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面上表情。 等等! 前身叫博尔济吉特布顺达…… 康熙早年就被送进宫里。 眼前是太后。 ……越是吸收着脑海中的记忆,董含双越是惊恐万分! 自己穿越成的居然是康熙九年便香消玉殒的博尔济吉特庶妃! 天呐噜! 穿越过来的我的命运是泡上康熙帝宠冠后宫生出四爷然后当上太后吗? 不对啊!没见老五被太后养大直接养废了……老十更是娶了个蒙古福晋就被排除在继承人之外! 自己不但得泡上康熙帝,还得康熙帝喜欢上自己愿意改掉这条规则? 可是……这可是康熙帝啊!!! 董含双脑内的疯狂转动无人知晓,只是面上时而青时而红五颜六色的变化让太后越发忧心忡忡,等到胡太医和刘太医赶到就忙不迭的让开地方让他们再给布顺达看看。 “博尔济吉特小主?” 董含双猛地回神就被面前这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给吓了一跳,但立马反应过来,温顺的将手递到胡太医的面前,另一边则红唇微启,吞下小宫女递过来的汤水。 “如何?” “回太后,博尔济吉特小主如今醒了,烧也退了,后续只要小心照看,小主很快就可以康复了。” 胡太医虽然心中有些惊讶博尔济吉特庶妃恢复的速度,但是面上依旧平静拱手回复。 “好,好,这次多亏了胡太医和刘太医!来人——赏!” “谢太后隆恩!” 等太医一离开,太后就迫不及待的坐在床边,温柔的望着躺在床上的布顺达轻声说:“布顺达,哀家已经和皇额娘谈过了,哀家啊如今只希望你能和过去在草原上一般过得舒舒服服顺顺心心就可以了。” 顿了顿她又叹道,“哀家知道你对皇上一往情深,可这感情的事情又是如何说得通的? 日后你必然会成为皇上的嫔妃,如今后宫里皇上打定了主意不想要蒙古嫔妃,怕是以后对你的态度也会淡淡。 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吗?” “姑妈……”董含双此刻还处于激动状态表现的毫不在意,“如今我都在宫中了还有什么好选择的。” “……布顺达,如果你真不愿意在宫里,哀家可以想办法。” 太后犹豫片刻,她屏退了宫女们望着布顺达,面色上闪过一抹坚定和认真。 “哀家已经在这宫里熬了快二十年,再尊贵的身份和自由相比又有何用? 哀家还不是要在这四角天空下过完一辈子!如今哀家只希望你能够如哀家愿,不用逼着自己在这紫禁城里过活!” “姑妈……” 董含双愣住了。 她睁大了眼睛盯着面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女人,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了出来。 董含双出身在乡下,父亲一直在外打工,母亲只顾着看顾比她小了六七岁的弟弟,从初中起她就成了家里可有可无的存在,直到大学毕业上了班,她又成了家里的香馍馍。 弟弟要结婚? 姐姐自然要出钱! 家里要造房子? 当然是女儿出钱! 到最后她领了男友回家,父母狮子大开口要足了五十万彩礼更直白的说这钱可不会结婚后给女儿! 同样是农村出身的男友家里哪有这些钱,两人和家里吵闹数次之后她一时激动一根绳索把自己给吊死在家门口! -- 第19页 如今看到虽然不是亲生母女,记忆中却对她比生母更加怜爱的太后,心中登时便涌起了一股暖流,暗下决定将作为博尔济吉特布顺达在此世活下去! 心中发出如此的呐喊声后,她只觉得身上一轻,一缕无人可见的透明影子从她身上飘出形成一名貌美少女朝她盈盈一拜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姑妈,我知道。” 布顺达灿烂一笑,“但是身为博尔济吉特氏的一员,我有必须维持的荣耀,所以我不会放弃,更不会选择逃避!” “傻孩子!” 太后眼圈一红嘴里喃喃着,搂着布顺达又是喜悦又是心疼。 喜悦是喜悦布顺达终于从皇上选后的阴影中走出去,心疼是心疼布顺达选择的命运。 求老天保佑! 让哀家的布顺达不要如同皇额娘,更不要如同哀家一般!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 “一个赫舍里氏,一个博尔济吉特氏……”康熙坐在御案前拿着朱笔发着呆,他今日没批阅奏折,反而将他纳入宫中的那十余名庶妃的名单取出仔细看着。 “皇上?” 梁九功试探的问了一句。 从皇后的坤宁宫回来以后,皇上就盯着入宫庶妃的名单资料不放,还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庶妃。 赫舍里庶妃?博尔济吉特庶妃? 前者被皇后掌脸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说,皇上居然先是暴怒后来又将这事丢到了一边……后者更是梗在皇上喉里的一根鱼刺,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啊,无事。”康熙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只是朕觉得,朕的后宫,日后怕是会变得越发热闹起来。” “热闹……?” 梁九功像是鹦鹉学话一般重复了一遍。 “是啊——”康熙漫不经心的翻着后宫新老庶妃的名单,突然他的手一顿,落在其中一人的资料上。 “荣国府?贾元春!?” 这不是红楼梦里的人物么? 康熙迟疑了一小会,倒是从记忆里翻出了荣国府。 荣国府自然和红楼梦中的荣国府大有区别,如今贾代善还活蹦乱跳每天上朝仪事,也难怪康熙压根没有把贾代善和红楼里早已去世的前任国公爷放在一起。 “皇上,贾庶妃也住在昭妃的翊坤宫中。” 梁九功适时的说明。 康熙皱了皱眉,印象中仅存的只有郭络罗氏那张艳丽的脸庞,站在一起的另外一人倒是不那么起眼。 没想到居然是贾元春。 “皇后倒是好心思,一个新人中最漂亮,一个新人中出身最好,居然将两人都放进了翊坤宫?” “这……”梁九功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皇后不纯粹就是想恶心恶心昭妃吗? 只是没预料到皇上会突然给昭妃升位罢了。 “皇上,虽然贾庶妃是以荣国公嫡长孙女的名字入宫,但毕竟父亲是次子没有继承荣国府的资格,又只是个小小的六品主事,倒也算不上身世最佳。” “那也是。” 康熙想了想倒是恍然大悟,也亏得贾元春如今进宫,否则等贾代善去世再选秀即使入宫也得不到皇后的另眼相待了。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之前让梁九功去查的事情了。 “那件事,查的如何?” “皇上,两人的尸首已经被找到了,马佳庶妃身边的宫女春岚和张太医都是被人一刀毙命丢在了宁寿宫花园池塘里。” “有人发现附近的情况吗?” “这……奴才该死!皇上!宁寿宫如今都住的是老太妃们,伺候的小宫女可不敢离开生怕出了事,所以宁寿宫花园可最是清净不过!只有两个小太监夜里听到有声响点了烛火出去查看,可两人都说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这宫里还真是卧龙藏虎,居然这么轻巧就死了一个宫女一个太医还无人知晓!怕是朕有一天被人刺杀都没人能够发现!” 康熙重重一掌拍在桌面冷冷一笑。 他的话语让整个乾清宫一片寂静,包括梁九功在内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跪倒在地。 “皇上息怒!” “哼!朕倒是要看看,如今还有谁敢蹦出来!天枢!” “奴才在!” 一个年轻少年从梁上一跃而下跪在康熙面前。 “派人死死的盯着单子上的人,有任何情况都立即上报!” “喳!” 第十二章 康熙九年 五月中旬。 自从一个月前开始康熙和皇后的感情逐渐变得冷淡开始,康熙一改之前对皇后的专宠,开始施行标准的雨露均沾。 除去初一十五两天必定回去皇后宫里报道的日子以外偶尔平日去看看健康的二阿哥,其余在老人新人中轮番留宿,这让整个后宫气氛也从一开始的箭拔弩张逐渐变得风平浪静。 如今最受宠爱的便是住在翊坤宫的郭洛罗庶妃与赫舍里庶妃。 郭洛罗庶妃受宠倒是在众多庶妃意料之中,毕竟郭洛罗庶妃长了一张妩媚多情的脸蛋,一颦一笑都如同上好的画像一般,可这赫舍里庶妃受宠就让众人摸不清头脑了。 就长相,赫舍里庶妃虽然也算得上清秀佳人,但根本不是如今宫中流行的明艳大方的款,倒是像极了江南汉女纤细柔婉的模样。 要知道,宫里可不止一位汉妃,可各个都是性情活泼说话爽利的范儿。 -- 第20页 慈宁宫里,坐在绣墩上听着其他庶妃议论的博尔济吉特庶妃却是暗自点头,没想到宜妃如此之早就已经深受康熙宠爱,怪不得后世能拍出各种剧照来呢! 只是这赫舍里庶妃……倒是从未在历史上听说过,不过几次在请安时分或者是路上撞见对方除了第一回 对方被自己吓了一跳露出了惊恐的模样以外都是一副如同小绵羊一般乖巧柔顺的样子。 又想想康熙老来的确格外偏宠汉妃,博尔济吉特庶妃眼底顿时闪过恍然大悟。 只怕是早年宫里大多都是高挑明艳型,而康熙喜欢的偏偏是娇小玲珑的款! 博尔济吉特庶妃下意识摸了摸脸叹了一声,这可糟了! 如今她的相貌可是标准的浓眉大眼,和太后有三四分相像,虽然也是个出众的美人胚子,但在宫里这些美人当中实在算不上出挑,更别提也压根不是康熙的菜呀! “不过?今日怎么少了好几人?” 她看着聊天的这群人,却是没有看见最为聒噪的董庶妃。 董庶妃就容貌而言不比郭洛罗庶妃差,更是心思活络伶牙俐齿,平时怼得另外几名庶妃见了她就花容失色躲闪不及。 这段时间更是由于宠爱不如郭洛罗庶妃之事愤愤不平处处针对,如今她不在场郭洛罗庶妃总算能够松口气了。 “姐姐不知,”和董庶妃同钟粹宫的李庶妃眼底闪过一丝羡慕温柔回道,“董姐姐今日早晨就身子不舒服叫了太医!” “病了?” “不会是……怀了?” 这话惊起一片波澜,说笑的庶妃们顿时停下了话题,惊疑不定的互相张望。 郭络罗庶妃的双手落在膝盖上,此刻不免用力的抓紧了裙摆。 没过半个时辰,皇后就派了身边的周嬷嬷到慈宁宫向太皇太后,太后报喜了! 钟粹宫的董庶妃怀了! 太皇太后大喜乐得合不拢嘴:“好,好,即可下旨将董庶妃的份例提高到嫔,务必要照顾好她!” “奴婢遵旨!”周嬷嬷跪下磕头应是紧接着说道。 “太皇太后,主子娘娘查了太医院的录册,这些日子有好几位庶妃小主都未曾请过平安脉,出了董小主的喜事,主子娘娘唯恐耽搁了其他小主!所以特别请了太医到慈宁宫为各位小主请脉。” 周嬷嬷环视在场的庶妃们,尤其在一两位面色突变的庶妃身上停留了一会。 “哦?” 太皇太后脸上露出了点笑意,“皇后此乃贤德之举!” 不多时, 不仅仅是董庶妃,还有延禧宫的纳喇庶妃,和咸福宫的张庶妃三人都怀孕了! 最受宠的郭络罗庶妃或者赫舍里庶妃怀孕也就罢了!要知道尤其是董庶妃和张庶妃,那都是后宫里最是名不见经传的,居然承宠了几回就怀了龙嗣! 这让剩下的庶妃都红了眼睛。 子嗣对于皇室,特别是康熙如今膝下只有两个阿哥来说,那是最重要不过的,太皇太后此刻哪里有心思再开什么座谈会? 她立刻派人怀孕的庶妃送回了各自的宫殿,纳喇庶妃给升了妃的份例,张庶妃也同董庶妃一般升了嫔的份例。 随即又派人将后宫三位怀孕的喜事告诉还在乾清宫的康熙,康熙闻言更是笑逐颜开,在朝堂上的态度都比往日柔和了三分。 可好景不长,没过几日宫里就出了事! “天花!?” 康熙不敢置信的站起身死死的盯着下面跪在地上依旧面色发白瑟瑟发抖的小太监。 “是,是的……钟粹宫如今已经封宫了!昨夜里大阿哥就发了热,后来又退了,早上却见又烧了身上还起了疹子,胡太医诊断是……是天花!” “……这!” 康熙身体晃了晃,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 他怎么会忘记天花!? 他眼中又是后悔又是惊慌,天花可不像是后世,在清朝简直是人见人怕的绝症,染上天花,几乎就代表了死亡。 否则也不会在先皇驾崩以后,太皇太后选择了年幼的自己而不是福全,还不是因为自己已经得过天花有了免疫力不可能再和先皇一般年纪轻轻就去世。 小太监勉强控制着情绪。 可是眼中的惊惧却是清清楚楚,让康熙一眼就看出他绝对没有再说谎话。 “皇上!皇上!” 看着皇上久久无语,梁九功终于忍不住靠近出声提醒。 “……传朕的旨意,将钟粹宫封闭了,在里面的任何人……都不准出来!大阿哥……就交给胡太医了。” 顿了顿,康熙又说道,“速让人将这件事情禀告给太后,太皇太后!” “奴才遵旨!!” 此刻的钟粹宫,已经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宫门被从外面上锁,几十名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已经得过天花的禁卫严密的守在宫墙外。 里面的人更是无论什么身份都被不允许外出,绝望的马佳庶妃顾不得自己才出月子的虚弱身子立即去了大阿哥身边——可被胡太医毫不客气的轰了出去! 马佳庶妃非但没有得过天花甚至身子如此虚弱,若是贴身照顾大阿哥也有了三长两短那要如何是好? 拦住小主的秋燕一咬牙也进了大阿哥的屋子贴身照顾,马佳庶妃只得哭哭啼啼进了佛堂里求佛拜神只求大阿哥能度过这岔子! -- 第21页 受到牵连的李庶妃则是惊惧害怕的躲在寝殿内暗暗流泪,而才查出怀孕不久的董庶妃,此刻正吐得厉害,如今得了这个消息更是吓得夜不成寐! 天花啊! 整个钟粹宫伺候的宫人们更是惶恐不安,要知道庶妃小主们还有远离的机会,可他们还不得不去除秽物清洗殿内的物品。 同样被锁在钟粹宫的胡太医反而显得很是冷静。 他心中已下了决断,常年多病的大阿哥想要度过这场劫数显得是极为困难的。 抱着这种心态,他反而放松了频频下了重药,不求能让大阿哥日后身体健康,只求度过这次风波也好。 “什么!天花!”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神色剧变——天花夺走了她最心爱的儿子,如今又想夺走承瑞吗!? “皇上已经下旨封了钟粹宫不允许所有人进出了!” “再去传旨,让太医每日将病情禀报!” “是,奴才遵旨!” “皇额娘,这怎么会在宫里发生天花?”太后近来喜悦的心情在这个噩耗的打击下彻底消失并极度的忐忑不安。 “……只求承瑞这孩子能度过这一劫。” 太皇太后沉默良久轻轻的说。 大阿哥,毕竟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即使身娇体弱也颇得皇帝的宠爱,但马佳氏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员外郎之女,更是个汉女,加上承瑞病病歪歪的一年都没见过几回,太皇太后对于承瑞也仅仅只是一丝怜悯再无其他的喜爱之情。 只要承祜没事就行了。 “太皇太后不好了!” “又怎么了?” “皇上,皇上进了钟粹宫!” “什么?” 钟粹宫里。 康熙一进去,就使人把大阿哥的四名奶嬷嬷给捆了按在地上。 四名奶嬷嬷吓得魂不附体,纷纷凄厉的叫起了冤枉,在佛堂里的马佳庶妃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承瑞的病并不是天降而是人为! 她浑身发软站在殿门口泫然欲泣:“你们这些子黑心肠的人!为何一次两次都要对着我儿使这种招数!” 说着话,她形容凄楚的走到康熙面前跪下,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连连磕头:“皇上,皇上,您要为承瑞做主啊!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康熙心底一酸。 马佳庶妃心里苦,难道他不苦吗? 他静静的看着马佳庶妃,将喉头涌上的血腥咽了回去,一时间视线都有些涣散。 “还不快点把小主拉开!” 梁九功看着康熙惨白的面色吓了个哆嗦急急的说道:“皇上,您的龙体更重要啊!” 康熙抬抬眼皮,面无表情的。 “搜!” “喳!” 两名太医和着四名小太监毫不犹豫的冲入了后殿的屋子仔细搜查,另外两名宫女则负责检查奶嬷嬷身上的衣物。 不到一刻钟,就有小太监来来回回的捧着东西出来一件又一件的小心翼翼的院落中央。 随着东西越变越多,早有心理准备的康熙面色铁青。 站在一边的马佳庶妃此刻哪里还有哭的心思瞪圆了眼睛发起了愣。 “皇上,这些都是在奶嬷嬷的身上搜出来的!” 此刻宫女也出声了,其中一名奶嬷嬷已经瘫倒在地上,面色发白全身战栗不止。 “把嘴堵起来拖下去,杖毙。” 康熙看也没看宫女递上来的东西,他心里嫌脏污,口气平静但心底的怒火却燃烧的越发强烈了。 他大步走到被太医指挥着拿出来的各色摆件,家具,布料和饰品更是堆得满满当当。 “皇上——这些都是脏污的东西!” 梁九功连连上前拦住了康熙,眼底带着乞求。 “朕明白。” 与其同时,偏殿的两名庶妃也发现这般情况,尤其是怀孕的董庶妃顿时觉得肚子疼,她惊恐万状的被宫女从屋子里扶了出来,李庶妃一脸茫然的站在她身边。 她们的屋子很快搜索出不少不干净的东西,幸运的似乎在于她们进宫的时间甚短,大部分东西都是内务府置办的,被找出的数量并不多。 “这就是朕的后宫!!” 康熙眼见这一幕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皇上!” 第十三章 康熙九年 大阿哥承瑞染上天花发热十余天后还是夭折了。 马佳庶妃哭得死去活来,虚弱的身子更是因为无法承受如此大的打击直接昏迷过去。 即使康熙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准备也没想到噩耗来的如此之快。 他怜惜痛失长子的马佳庶妃,特将马佳庶妃的份例也提到了嫔,并让她从后殿搬去了钟粹宫的正殿。 毫无疑问,一旦宫里封妃封嫔,马佳氏将会成为一宫之主! 这个消息若是在平常那肯定会经起滔天巨浪,但如今没人在乎这件事情,包括朝堂上的大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皇后所出的承祜身上。 现在皇上健康的阿哥只有承祜了! 还没走出对赫舍里庶妃动粗的丑闻,又陷入宫里搜出无数肮脏物的事件,即使皇帝再相信皇后,此刻也不免再次起了疑心,索性将宫权从她的手中夺了交给了太皇太后管理! 而这一取走,才过了没几日,皇后也称病不起了。 -- 第22页 康熙在乾清宫里听闻这个消息就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中。 梁九功战战兢兢的低垂着头站在康熙的身侧,康熙身上的低气压让他甚至不敢开口说话,台下跪着报信的小太监更是全身打着寒战,在梁九功的示意下连滚带爬出了乾清宫。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康熙挥了挥手。 “开阳!” 一个人影从梁上跃下,跪伏在康熙的面前。 “事情办得如何?” 开阳面目长得很是平凡,属于混入人群中也不起眼的类型,他低垂下头认真的回禀道: “奴才已经查明,这些日子家里有不当情况的,只有大阿哥身边的奶嬷嬷曾氏的丈夫,奴才已经将其家人扣押,在其家中搜出黄金数十两以及没有印记的金银首饰若干。” “只有一人?” 当时被拖出来的奶嬷嬷可是两人? “是的,奴才经过仔细盘查,曾氏的丈夫在赌场里输了一大笔钱后欠了债被人打上门,据他交代是赫舍里一位旁支少爷要求他把一个荷包交给奶嬷嬷缝在衣内衬里贴身照顾大阿哥。” 顿了顿,开阳接着说:“但我们的人手找到他所说的那位少爷,此人在半个月前就在路上被入城的农户牵着的牛撞死了,农户被判了刑如今已经死了。” 开阳拧着眉:“而另一名被抓获的奶嬷嬷齐氏,她家中既没有多钱也没有人出事! 非但如此,而且她的丈夫不相信齐氏做错了事,一连几天都去内务府找说法,昨日还被内务府的人捆了直接送了官!” “哦?照这么说,这位奶嬷嬷齐氏还是被人诬赖的?” “奴才们这几日以来仔细跟踪了那人的踪迹,发现……” 开阳张口欲言,神色间满是为难。 “说!” “发现这人的奶娘鬼鬼祟祟的与他人接头,我们跟踪接头的人进了索额图大人府上!” 康熙手指在御案上敲打着,一面似笑非笑的看着开阳:“也就是说——两人到最后都和赫舍里氏有关系?” “是的!” 开阳苦笑一声,他也不相信这个结论,但是他们一行人反复调查了数遍都是这个结题。 而如今想要破开这个局面,最好的方式就是抓住接头的这人! “这人是谁?” “此人名叫周德业,是赫舍里家的一名管事,皇后身边的周嬷嬷就是他的亲妹妹!” 梁九功心里一凛,将头深深的埋低。 “好,真是好。” 梁九功正以为康熙会勃然大怒,可见他冷笑出声以后居然变得和颜悦色。 “梁九功!朕是个昏君吗?” “奴才不敢!奴才该死!” 梁九功膝盖一软顺势跪趴地上不断磕头。 康熙完全没有反应,整个乾清宫里安静极了,只剩下他敲打御案以及梁九功磕头的声音,时间长了梁九功只觉着自己的膝盖已经麻木了,头已经磕破了,背上的汗水更是蹭蹭的滑落以至于身上一阵阵发寒。 他暗暗叫苦。 开阳单膝落地,沉默的注视着地面。 “起来吧!朕当然知道你不敢,可这些人啊——!”康熙将桌上的奏折扫落在地轻笑一声,“告诉皇后,朕今天晚上去看她!” “皇上……”梁九功一爬起来就小声问,“今个儿不是说去钟粹宫?” “照顾龙嗣不当……让她在宫内自省吧!” “奴才遵旨!” 钟粹宫。 “皇后——皇后!” 马佳庶妃接到圣旨后整个人都懵了,满心怀疑自己所听到的内容,尤其是听闻皇上今晚不但不来她这里,反倒是去了‘凶手’那边更是彻底傻住了。 等宣旨的太监一走,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殿,马佳庶妃再也没办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害死了我两个孩子,皇上啊皇上!你识人不清啊!” “小主!” 春岚吓得面色发白,她连连指挥着宫女们将正殿前后大门关上拉着马佳庶妃进了寝殿。 “小主!您道这里还是府里吗?这话被谁捅到皇上哪里可是要杀头的啊!如今钟粹宫里住的可不是只有小主您一个了,要是被偏殿的那两位听见了,告诉了皇后娘娘,小主您可怎么办呀?” “让他们去告啊!”马佳庶妃坐在床边呜呜咽咽的,“我的儿啊,我的承瑞呀!你怎么如此苦命,偏偏挡了皇后孩子的路……额娘一定替你报仇!皇后要了我的心肝!我也要让她的心肝来偿命!!” “小主!!” 春岚面色狂变扑了上去捂住马佳庶妃的嘴,“您不要命了吗?” “要命又有何用?在皇上心中,我根本连皇后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主子!后头的日子还长着呢,只有拿着宠,您才能生下其他孩子!” 春岚拉住马佳庶妃苦苦哀求着,“再说了,大阿哥的仇……我们只有忍下去才能报复呀!” “……对,对!” 马佳庶妃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又哭又笑的表情让整张脸扭曲让人觉得心头一惊。 “皇上不是喜欢看后宫嫔妃相亲相爱么……本小主就做给皇上看看! 春岚,让人进来给本小主梳洗梳洗,本小主要去看看偏殿看看董妹妹!” “是!” -- 第23页 马佳庶妃穿戴妥当以后,就让春岚扶着缓缓跨出门槛走去了董庶妃住的东偏殿。 东偏殿极为安静。 董庶妃的宫女们大气不敢喘,轻手轻脚的进进出出。 原本因着董庶妃的喜事应该笑逐颜开的宫人们,此刻眉尖都带着点愁丝。 董庶妃是个好强的人,可她孕后至今性子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不是今日说外头有野猫惊叫扰了她睡眠,要不明日就是担忧内务府送来的新家具有毒,嚷嚷着有人要谋害她! 这些天折腾下来可让整个钟粹宫偏殿的宫人们都精疲力尽! “奴才叩见马佳庶妃,小主吉祥!” 在偏殿门口无精打采的扫着地的小太监眼睛一亮,顿时跪倒在地磕了个头。 “……你们小主呢?” 马佳庶妃拧着眉叫了起,她那里的宫人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哪有如此游手好闲的,顿时对董庶妃低看了一眼。 “马佳小主,董小主如今还在寝殿里休息。” “休息?”马佳庶妃抬头望了望天,如今已进入六月初,京城已经泛着热气愣了下刚想问道如此好天气为何躲在殿内,就看一貌美的小宫女急匆匆走来磕头请安。 “马佳庶妃,小主请您进去坐一坐。” 她眼底带着点害怕又急切的望着马佳庶妃。 春岚心里一咯噔,脑子里顿时飘过好多想法,面上带着防备拦在那小宫女的面前。 小宫女一愣:“奴婢是小主的大宫女绿竹,真的是小主请马佳庶妃进去有事商量!” 马佳庶妃心里不悦,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拉了拉春岚点点头。 随着绿竹进了寝殿,刚看见董庶妃,马佳庶妃就傻住了。 那董庶妃已瘦得形销骨立,面色惨白如纸,昔日圆润的脸庞早已没了踪迹,双颊凹陷,此刻闭着眼睛双眉皱的紧紧的一副睡得十分不安稳的模样。 “这!这!你们怎么不叫太医!!” 马佳庶妃差点吓得晕厥过去,离董庶妃被查出孕事也就二十天,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董妹妹是怎么了!怎么瘦得如此厉害?”马佳庶妃连声询问。 绿竹再次跪下,她朝着马佳庶妃含泪磕头:“马佳小主不知,小主已经十余天躲在寝宫内不敢出门了,吃什么吐什么,也不让我们请太医!” “这哪里是小主不让你们请,你们就不请的!”马佳庶妃勃然大怒,“春岚,去叫人唤太医来!” “姐姐!马佳姐姐!不要,不要请太医!” 躺在床上的董庶妃睁开了双眼侧头朝着马佳庶妃的方向唤去,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惶恐,居然不顾自己身体就从床上翻落下来。 “小主!” 绿竹扑了上去垫在了董庶妃的身下。 马佳庶妃几乎被吓得晕厥过去! 她倒退了两步远远的离开董庶妃,做好了夺门出逃的,心里更是一阵又一阵的后悔! 第十四章 康熙九年 “姐姐,马佳姐姐!” 董庶妃惊惧的往前爬了两步,马佳庶妃离得越远了,春岚双手拉住殿门,打定了主意如果董庶妃的反应不对就立刻冲出去! 董庶妃见马佳庶妃的反应面色发白咬咬牙居然低声说道:“姐姐,你想知道究竟是谁把天花染给了承瑞阿哥吗?” 马佳庶妃一愣。 春岚更是面色一肃:“董庶妃慎言!大阿哥的病只是一场意外,皇上已经结案了!” “结案?呵呵,马佳姐姐相信了……?”董庶妃轻笑一声,看也不看春岚一眼,目光直勾勾阴嗖嗖的盯着马佳庶妃。 马佳庶妃颤了颤侧身躲过了董庶妃的目光,她的手慢慢握成拳,一时间整个寝殿安静得颇为诡异。 “如果姐姐对承瑞阿哥的死无所谓……那您就走吧。” 董庶妃垂下眼眸轻笑一声,“反正等本小主死了,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了。” “小主!” “你的意思……不是皇后做的?” 马佳庶妃终于忍不住了,她顾不上春岚的阻止,鼓足了勇气向前走了两步死死的望着董庶妃。 “当然不是皇后。”董庶妃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是李氏做的!” “李庶妃……?你在开什么玩笑!李氏只是个汉女出身,哪里有能力指挥的动内务府的人动手脚,况且全宫里都找出来了各种熏了药的东西!” “那些熏了药的东西的确不是李氏做的,但是那带了豆疤的东西却是李氏的……” 董庶妃苦笑低头看下自己弱不禁风的身子以及和身子比起来分外明显的肚子。 “如果不是李庶妃怀疑我发现了这件事情,我也不敢这么多天足不出户生怕被她给害了。” “不可能!这我不相信!” 马佳庶妃连连摇头,李庶妃温润如玉,气质娴静,入宫了以后更是对自己颇为恭敬,反而是面前的董庶妃三天两头与自己作对,在外头更是多次当着别人的面子给自己放脸色。 她甚至怀疑董庶妃是不是得了癔症,才会这样鬼迷心窍疑神疑鬼。 “小主!” “我们走!” 马佳庶妃不再迟疑毫不犹豫的转头走了出去,走出殿门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明明是白日却漆黑一片的东配殿。 “春岚……你说董庶妃说的会是真的吗?” -- 第24页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马佳庶妃脸上露出一丝茫然随即她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双目坚定看着前方:“本小主不相信……不相信!” “小主……” 绿竹担忧的看着董庶妃,小心翼翼伸手将董庶妃扶到床上。 “我明明看见了啊……却没人相信我。” 董庶妃面朝上直视雕花的床顶低声呢喃着。 “小主,奴婢相信您!” “……绿竹,你不怕死吗?” “奴婢不怕!” “但是我……好怕啊!”董庶妃一边哭着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回想着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她如今还是全身战战。 李庶妃是怪物!是妖怪啊!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但是董庶妃根本不知道自己与马佳庶妃说的这几句话仅仅一炷香时间不到就已经被写入奏折放在乾清宫的御案之上。 康熙草草翻了两页就皱紧了眉头。 “李氏?” 他努力从脑海中将这名庶妃的信息翻了出来。 李氏,总兵官刚阿泰之女,相貌端庄性情柔顺,如果说康熙对她印象唯一深刻的地方可能就是在李氏极为爱猫,进宫后在自个儿宫里养了数只猫咪一事。 李氏养猫的确养得极好,每一只都毛色鲜亮,油光水滑又脾气温顺,就连康熙时不时也去玩弄一番。 可要把她的身世和能够操作内务府甚至联系上赫舍里氏这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一般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马佳庶妃的反应也绝对不出乎意料,如果董庶妃将这事捅到御前康熙也不会认为是真! “严密监视董庶妃,李庶妃,有任何情况立即上报!” “喳!” “行了,摆驾坤宁宫!” “喳!” 行至坤宁宫,康熙没进正殿,直接转了个弯步入侧殿探望二阿哥承祜。 二阿哥承祜如今已经六个月大,他被养得极好,圆圆的脸蛋皮肤更是雪白细腻,看到康熙的到来就笑弯了眼睛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挥舞着藕段般的小手要求康熙抱。 康熙满心喜爱,面上带起一丝淡淡的微笑,这些天沉重的心情在承祜天真的笑容中消散一空。 他将承姑一把抱在怀中逗弄了好一会,直逗得承祜在他怀中手舞足蹈哈哈大笑,他才心满意足的将他又当放回小床上。 这是他如今唯一的一个阿哥,朕一定会让他健康平安的长大! “你们把二阿哥照顾的很好!赏!” 康熙表情严肃的扫视着跪在地上的奶嬷嬷和太监们,尤其在奶嬷嬷的身上转了个圈:“朕希望你们记得大阿哥奶嬷嬷们的下场,如有任何人有任何小动作,谁上报朕重重有赏!你们听懂了吗?” “奴婢遵旨!” 与此同时,坤宁宫的正殿里,这位皇宫的女主人正郁郁的坐在窗栏边怔怔的望着远方。 “主子娘娘,皇上去了二阿哥那里,您不过去吗?” “皇上既然没有见我的意思,本宫何必自找不快!” 赫舍里皇后唇角上扬分明是笑容,可那一霎的表情,看来却如同哭泣一般。 就如同皇后预料的一般,康熙仅仅看了眼二阿哥,确定了二阿哥无事后就匆匆回了乾清宫,完全没有留宿的念头。 乾清宫养心殿内还有一堆奏折等着康熙批阅,如今他在大阿哥去世后总算打起了精神,将太皇太后的话语反反复复念了数遍。 朕来这世上,若是做的比前身还不如!那还叫什么穿越? 他头一回起了雄心壮志,一边令人研究牛痘以求在最快速度——尤其是二阿哥长成之前完成,另一边则起了撤除三藩的心思。 一想起过去自己只是在御案上批阅奏折就觉得辛苦劳累,他就觉得脸上通红。 前身的康熙五岁开蒙,八岁登基,十六岁去除鳌拜,可他呢? 五岁还在街头流鼻涕,八岁调皮捣蛋,十六岁还满心都是电脑游戏! 康熙沉下心思,他将一年以来没有拿起的骑射再次拿起,更是苦读诗书,再也没有往日懈怠的模样。 所以,与其说他不想理会皇后,倒不如他的心思又从后宫嫔妃的身上挪开,完全陷入了学习之中。 三藩之乱,这可是在历史上也赫赫有名的政治事件! 康熙一瞬间只觉得醍醐灌顶,只觉得四体通泰。 他想要撤三藩! 可这需要经过仔细的考虑与研究,康熙不得不加班加点全然沉浸在政务之中。 不过在此之前,目前有另一件大事正要开始,那就是会试! 第十五章 康熙九年 恩科会试,这对于全天下的学子来说,将会是影响他们一生命运的一次考试。 胜者可以金榜题名出将入相享尽荣华富贵,而败者则需要回乡继续寒窗苦读,熬到下一次再战。 要知道不少举子甚至从十四五岁考到如今白发苍苍,就可以明白会试在学子心中的地位。 如今的京城里,早已经被来自各地的学子们塞得满满当当,或大或小的茶馆驿站里到处都可以看见到聚成一块谈笑的年轻学子。 他们大都怀揣着或金榜题名或衣锦还乡的梦远离家乡来到这座陌生的都城,眼中还有上年纪的学子所有的烁烁野心。 而康熙喜欢这种野心。 -- 第25页 他穿着一身暗纹天青色缎袍,手持一柄白纸折扇潇洒挥动,一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模样。 康熙还从未出过宫,此番一离开紫禁城以后他的双眼顿时亮了,不但对人更对周边的摊贩也兴趣十足。 他一路的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时不时拿起摊位上长相奇怪或是做工极其简陋的物件把玩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梁九功苦着脸快步的跟在康熙的后头,双眼紧巴巴的盯着皇上,生怕皇上在自己一个眨眼间就会在自己面前玩失踪。 两名侍卫跟在后头,不远处还有穿着便衣的暗卫在人群中跟随着警惕的看着周围。 周围的平民百姓带着好奇偷偷打量着康熙,在京城这种随意一脚踩下去都有可能是一根黄带子或是封疆大吏子女的地方,眼尖的人一眼就明白这位估计也是哪家来的大少爷跑出来凑凑热闹! 市侩的商户带着媚笑浮夸的介绍着自己的货物,眼中闪着贪婪只求在眼前的冤大头手中多讨一些钱。 而来考试的学子们纷纷掩面离开,生怕万一在此刻被嚣张跋扈的人缠上伤的面孔失了前程那才叫做倒霉呢! “皇,主子!该过去了吧?再不去就来不及回宫了!” 梁九功被周围的目光刺得后背发凉,他看了看时辰小心翼翼的凑了上去。 “朕明白!” 沉浸在街头的康熙,闻言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正了正面孔沉声应道,一边却颇感郁闷的转身,准备向着今日出宫要去的方向走去。 他的眼角瞥到一个从身边跑过的身影。 定睛看去只见那人是个身材矮小的农夫,他怀里抱着一个仅有四五岁,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匆匆往远处跑去。 小女孩睡得酣熟,脸蛋泛着两朵红晕,小手握成拳头捏在嘴边颇为可爱。 康熙满是怜爱的看了两眼倒是突然有了一个想要个女儿好好疼爱的念头。 他收回目光正要往前走去,只见从巷角里猛地冲出一名背着书兜的青年学子与那人撞在了一起,小女孩被脱手而出落在了地上! 康熙瞳孔猛然一缩,顿时停下刚要离开的脚步。 这小女孩居然还是未醒!? “对不住!对不住啊!大叔!”撞到人的青年文士被吓得面色苍白,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惊慌失措的扶了大叔起来,又是小心翼翼的抱起小女孩,“大叔,这先头就是医馆,我陪你去看看吧?” 那汉子一手夺过女孩推开学子骂骂咧咧的就要离开,这青年却是反手抓住汉子:“大叔,我可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娘说了做人都得讲道理!” “老子说了给我滚开!要你多管屁事啊!” 看见那汉子已经撞开了青年文士,康熙心中大急指挥着身后两名侍卫上前将这汉子一把擒住! 这汉子满脸惊恐,他被压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能一边扑腾一边大声嚷嚷着:“你们这是干啥子?放开俺!!” “小心孩子!” 一名侍卫冲上前轻松的一把接住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将女孩交到康熙手中。 “抢!抢孩子啊!” 那男子面色大变突然趴在地上就是嚎啕大哭! “来人呐,救命啊,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抢孩子呀!!” 顿时周边一片哗然,看热闹的,或是抱不平的一窝蜂涌了过来将康熙一行人团团围住! 可看着虎视眈眈的侍卫们,这些平民百姓只能窃窃私语却只能东张西望没人敢站出身来。 也有人看着形势不对怕出事,匆匆忙忙的跑去报官。 “这位公子请住手!” 终于一名穿着绸袍手拿象牙折扇的年轻少年第一个站出身,他长得相貌堂堂,朗眉星目认真的看着康熙:“你怎么可以如此仗势欺人!当街光天化日之下抢夺别人家的孩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显然是个富家公子,后头还跟着两名年岁不大的小厮,也壮着胆子往前一步,仿佛只要喝令之下就会冲上前来。 “抢夺?” 康熙歪了歪头晒笑一声:“这孩子分明不是这个人的,怎么叫做抢夺?” “你说什么胡话?这孩子自然是我的女儿!” 那大汉听康熙的话语更是吓得面色发白,眼珠子一转越发哭得响亮。 随着这汉子的话语,周围人的情绪越发高涨直勾勾的盯着康熙一行人窃窃私语着,仿佛下一秒钟就可能扑上来! 侍卫们见此也越发紧张,他们齐齐的手把在腰间,眼看着就要长剑出销。 现场的气氛越发凝滞。 正当康熙想要解释一名五络长须颇见清高文雅的中年男子大步迈出,站在康熙与群众之间伸出双手拦住众人大声呵道:“且慢!你们误会这位公子哥了,这孩子的的确确不是这人的!” “硕公兄!?” “蔡兄!” 站出来的这人显然在学子之间极有威望,他看起来五旬上下,容貌清瞿此刻表情严肃拱手环视众人:“诸位请听我说!” “蔡兄!你怕是搞错了!我们可是亲眼目睹了这人派了手下从这大哥手里抢了孩子!” “是啊!蔡公子别上当!” 康熙没反驳只是好奇的看着被众人尊称的‘蔡公子’,只见他穿着朴素,除了腰身挂着一枚玉饰之外身上便无半点饰物。 “这人是何身份?” -- 第26页 康熙好奇询问,梁九功自然不知,侍卫中一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上前一步附在康熙耳边低声道:“这人名叫蔡启僔,是前吏部侍郎蔡奕琛之子,性格最是爽朗不过,京城名门子弟均以他为首!” “哦——?” 康熙双目中异彩连连仔细打量着蔡启僔,蔡启僔此刻完全没有注意到康熙的目光反而认真的对着撞了汉子的青年文士说道:“这位小哥也是发现了才动此主意的吧!因着自己势单力薄,见这位公子似乎有些注意到那男子才下此主意冲了上去!” 年轻文士顿时脸红,支支吾吾不敢看康熙转过去的目光:“我只是……” 站着的百姓顿时面面相觑,不止一人出面说这男子是拐子后,他们又开始犹豫起来。 “蔡先生从何看出?”刚出头的富家公子犹豫片刻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拱手问道。 他脸上微红,话语却是正气凛然,双目更是炯炯有神直直的望向蔡启僔,完全没有因为蔡启僔的威望高而放松警惕。 康熙对这个富家公子的好感增加了不少,不免带着点赏识上下望着那少年。 蔡启僔笑着开口:“诸位可以看看,这名汉子穿着的是褐色粗布早已是打满补丁,皮肤更是乌黑粗糙!再看看这孩子!” 康熙下意识的将小女孩长相可爱的面庞露出一些,又卷起小女孩的袖口。 只见女孩虽穿着同样的粗布衣服,可皮肤细腻雪白,袖口清晰可见被粗布磨红的痕迹,加上女孩至今昏睡未醒的模样仿佛是被下了药! 这让围观的百姓越发怀疑那汉子的身份! 不知是谁率先叫喊。 “好一个人拐子!” “报官!” “报官啊!” 随后群情激奋,百姓们拿起手边的臭鸡蛋烂白菜叶子或是石头就往地上趴着已是目瞪口呆的汉子身上砸去,直把他砸的哭爹喊娘嗷嗷乱叫。 直到顺天府尹得到信报派遣了一队兵卫匆匆赶来,询问事宜之后将这男子连带愿意作证的百姓,蔡启僔以及康熙一行人带回了顺天府。 顺天府尹郭延柞带着两名通判大步走进衙门,刚进衙门,就见康熙负手而立昂首挺胸站在堂中。 他的步子顿了一顿表情格外古怪,眼珠子都差点弹了出来! 可梁九功拼命眨着眼向他示意着,郭延柞只能强忍心中的惊慌故作爽朗大笑朝着众人迎去——他赶在众人行礼之前挥手拒绝了蔡启僔等人的行礼。 “诸位,这番多亏了你们!才能把林小姐救回来!” “林小姐?”蔡启僔好奇出声询问,“那小姑娘醒了?” 郭延柞点首应是:“这位小姐已经苏醒,她正是巡盐御史林大人的掌上明珠,林大人来京述职,而林夫人和林小姐回荣国府探亲,一同上香时出了差错就被那贼人给蒙翻了!” 又长叹道:“我已询问了那小贼!如不是诸位出手快,怕是晚了一两个时辰,林小姐就要被运出城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蔡启僔和那青年文士相视一眼,看出郭延柞如此恭敬的模样怕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带着侍卫和…… 他们偷偷打量着梁九功,确定这白面无须的男子绝对是个太监! 顿时心中敞亮,两人拱手同时笑着辞别,郭延柞自然巴不得两人快走,带着笑容将两人送走后他忙不迭的转身回到府衙之中。 “臣郭延柞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十六章 康熙九年 “平身吧。”康熙此刻已经坐下,示意郭延柞站起后询问道,“刚刚那孩子是林如海的女儿?” “是的!臣已经派人将她送回荣国府。” “这林如海入京述职,怎么没住在自己家,反倒住在荣国府?” “这……皇上有所不知,林大人一家在京城的宅子年久失修,去年年底又是大雪,半个屋顶都被压塌了!住不来人,再说了……” 郭延柞和林如海乃是同门出身,年纪又比林如海大上许多,此刻不免觉得背地里说道别人的家事不是君子所为。 可他看康熙听得有滋有味的模样只好接着往下说:“林大人和亲家关系淡淡,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去荣国府小住。 原先大学士李大人已和林大人约好让他们一家暂住大学士府。如海到了京城第一天便去了李大学士府上,可哪想到第二天再去接夫人小姐的时候…… 荣国府的人却等在码头,二话不说就请了林夫人和林小姐上了他们家的马车……” “李景霱这脾气居然忍下来了?”康熙闻言一乐。 “李大学士自然是忍不了的,不然也不会和下官唠叨了那么多,只是荣国府毕竟是林大人的亲家,李大学士也不愿意为了这点事情闹得如海脸上不好看。” “这荣国府也不像话,自己的姑爷来了不接,女儿孙女倒是接的如此勤快,完全没有把林如海放在眼中啊。” 康熙叹了一声,把这话题放到一边目光又落在郭延柞的身上:“如今连京城里都有拐子横行?居然胆敢光天化日之下抢夺孩子?” 郭延柞刚起身,听这话顿时面色一白再次跪下:“臣该死!” “先站起来回话!” “……京城里的确有拐子,而且这些拐子通常团伙工作,在一个地方拐几个孩子就跑到另一个地方,极难以追踪。 -- 第27页 外加被拐的孩子大约三岁到八岁居多,大多救出来连自己家的位置也说不清,这些还算运气好的。 要是女孩子大多都是已经被卖到大户人家做丫头,要是相貌上乘的甚至不少流落风尘,这些就算知道家乡在哪里都没用!” 郭延柞神色极为凝重。 “在天子脚下,都有这些恶徒肆意抢夺孩子,更何况外头?你身为顺天府尹,就如此不当回事!该当何罪?” “臣该死!” “你是该死!”康熙恼怒的盯着郭延柞口气不善。 郭延柞吓得俯身在地颤颤说道:“皇上,您有所不知,这些人大多有地痞流氓做掩护,臣的顺天府里的官兵样貌更是被他们所熟知,到了他们躲藏的地方这些人早就逃得没影了!” “皇上!臣等愿意替郭大人作证!” 跪在后头的一名白须通判一咬牙往前爬了两步,“郭大人的大女儿便是前几年在灯会上被拐子拐走至今都未巡回! 因为这事,郭夫人都哭瞎了眼睛!郭大人一有拐子的消息便组了队伍前去抓捕,可十之八九都有人通风报信!郭大人还几次遭人谋害!这事我们全府衙的人都知道啊——!” “竟然如此!?” 康熙面色上闪过一丝复杂,看着郭延柞垂泪而下的模样越发恼怒。 他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怒喝:“梁九功!” “奴才在!” “立即派人传朕的旨意,令镶白旗佐领嵩祝带队百余人马到城外集合,听从顺天府尹的调派,务必将这一批拐子一网打尽!” “喳!” “臣遵旨!臣谢皇上隆恩!” 郭延柞大喜过望立即接旨。 “皇上,再不去恭亲王府上就要来不及了!”梁九功顿了顿,附在康熙耳边小声提醒。 “你让人去常宁那里报个信,就说朕今日有事不去了!朕等会要一块前去!朕倒是要知道这些年来这些拐子祸害了多少家庭!做了多少恶事!” “皇上!您龙体贵重,怎么可以做这等事——” 要是万一出点事…… 郭延柞吓得冷汗直冒委婉的劝道。 “不必多说!” 两名狱卒站在门口,恭顺的望着府尹大人跟在康熙后头步入大牢之中。 他们头低垂看着地面,心中暗暗咋舌这人的身份,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皇上亲驾。 入了大牢,走过阴暗的通道走到里间,那个路上被抓住的男人正鼻青脸肿的被吊挂在空中惊疑不定的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一行人。 负责刑讯的狱卒没注意进来的其他人只顾着低头哈腰:“郭大人,这人已被我们审过一会!他交代了这只是次巧合,见到了那位小姐坐在门外就用药闷翻了带了就走了!” 郭延柞还未开口,康熙就指挥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开阳:“把这狱卒拿下,然后好好审问一番这男子。” “喳。” 开阳表情不变,他微微弯腰恭送康熙转身走出门后,对着那囚犯的脸上露出一丝让人胆战心惊的笑容。 不顾里面频频响起的越发凄厉的惨叫声,康熙站在门外,脸大半被阴影所包围,冷漠的盯着郭延柞。 “这狱卒的行为怕不是第一回 了!你就不知道?” “臣……” 郭延柞哪敢说出自己根本从没进过囚牢这事,顿时脸孔涨的通红喃喃着跪地磕头。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没一刻钟,开阳擦干净了手默默出现在康熙面前单膝跪地回道:“主子,这人已经交代了,他们总共团伙有十来人另有护卫二十人,在顺天府奉天府附近已经偷,骗,买了近三十个孩子!统统都被安置在西门外的农宅里。” “嵩祝到了没?” “嵩祝大人已派人送来了信,已到城门口做好准备,就等着皇上您的旨意!” “很好。” 康熙点点头又冷视跪在地上全身战战的郭延柞,“朕看在你往日忠心,也未出差错的份上,此次饶了你,令你今次将功赎罪!务必将这些拐子一网打尽一个不留!如有逃脱的——” “你就提头来见朕吧!” “是!臣遵旨!” “皇上,另有一件事。”开阳闷闷出声。 “说。” “这人手上还有孩子的命!据他交代,他原本不打算偷林小姐的,只是之前他看中的一个娃儿用了那药不知怎么就全身抽搐发了红疹!他嫌弃没用就直接丢进了河里淹死了……这才临时拐角偷了林小姐充数!” “畜生!” 康熙大怒,怕是那孩子遇上了药物过敏,如若是送医还能救回一条性命,可碰到这种狼心狗肺的人! 可惜了那一条孩童的命了! “问完了,就处决了吧!” “喳!” “走!立刻出发!” “喳!” 康熙一行人为了掩人耳目,坐上一辆朴素简洁的乌木棚绿屏风马车,一路行至城门口。 城门口如今排起了长队,城门口除了门卫以外还多了四名持刀的侍卫仔细的盘查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看到梁九功的出现,站在一边巡视的嵩祝就快步迎了上前一同走至清净的转角里。 “这是何意?” “奴才参见皇上!”嵩祝不急不忙的跪安行礼,“奴才派了人在京城的进出口盘查,保证城里绝对没有拐子的人能再溜出去!” -- 第28页 他心思灵敏,从报信的人口中知道了事情以后为了防止有类似拐子一般还在城中的人,凡是出城的人所带着的孩子每一个都被摇醒仔细盘问过。 “很好!” 康熙神色和缓了不少:“那村庄如何?” 第十七章 康熙九年 [捉虫] 嵩祝此刻面色却逐渐变得难看:“回主子这村庄名叫葛家村。 奴才不敢惊动村庄的人,所以只能派人询问了周边其他两个村庄的村民,一提起这葛家村就没人敢说话了! 奴才的下属私底下单独找人给了银钱,才有人露了口风,说是这里这几年一直有人把孩子送来送去,不止是从京城送出去,更多的是从外头领进来的!” 康熙面色阴沉,他早有预料但没有想到能到如此嚣张的程度,居然连附近的村民都怕极了。 “皇上!如今看来恐怕那个村庄如今所有人怕是都和人拐子有勾搭了!” 郭延柞插话:“之前臣派人来这座村庄打听风声……这村庄后头有条小溪。 小溪前面那独门独户的那家就是人拐子去的地方,可进去搜了三四回都没找到过孩子的下落!” “今日朕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一个拐子逃脱!” “奴才明白!” 嵩祝点点头随即又迟疑道,“奴才已经派人去了那村庄打探,只是那村庄的人警惕心十足,只要一往那拐子指认的方向走,就有人拦了出来。” “开阳。” “奴才在!” “嵩祝,派人带开阳过去。” “喳!” 两刻钟以后开阳回到了康熙面前。他的面容依旧如出发时那样平静,而开口的话语却明显压抑着熊熊怒火。 “主子,这些贼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奴才潜伏进去,光在外面看到被关押在那院子笼子里的孩子就有三四十人,岁数都是在三岁到八岁的,而听了里头的人对话,也根本不是那人所说的总共只有三十余人!” 开阳一想到自己在里头看到的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气得全身微微发抖! “不但如此,奴才还在里面见到了不少商贩,今日似乎就是他们挑选孩子买卖的日子。 奴才怀疑里面或是有机关,不然没可能郭大人前往的时候会没发现任何人在的痕迹!” “很好,嵩祝!立刻派人把这个村庄给朕牢牢守住,在抓捕结束之前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进出!如有人一定要进出,格杀勿论!” “喳!” 此刻,开阳已经画出了一个地形草图。 “这宅院在这座村庄的最里头,后面就是一条溪流,过了溪流那边是被废弃的耕地,估计怕是里面的小孩逃出去所特意选的位置,左右前后都有人家……” 嵩祝赞叹的点点头,指挥着队伍分成两组,一组负责围住整个村庄,另外一组分成三个小队迅速的朝着村庄内冲去。 凡是遇见的人通通拿下! 一时间整个村庄变得人声鼎沸,看着大批的官兵涌入村庄人人色变。 犹如冷水泼进烧沸的油锅,村庄里无论男女老少,年纪大小都通通的从各个角落里抓了出来,拖到村口处跪成了一片。 不懂事的孩子嗷嗷大哭着,伴随着大人们的叫骂声响彻了整个村庄。 可康熙一行人瞥了一眼却完全没有同情的意味。 这里分明是一个农庄,可这里本应该是普普通通的农户们各个长得膘肥体壮,孩子却个个长得珠圆玉润。 他们的身上穿着外头披着不起眼的棉布,而里头则是价格高昂的丝布。 这哪里是一般般的农户!!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随着顺天府尹的出现,跪着的那些民众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纷纷放大了嗓门开始喊冤。 郭延柞此刻羞愤难当,当他看到这些人的穿着打扮时就彻底明白了自己平素的为人早就被这些刁民看的一清二楚!才能弄出那些换装浑骗自己的事情。 一想到这些年来和他女儿一般的能有多多少被拐卖……他就无比羞愧的跪倒在地将顶戴花翎取了下来搁在身边连连磕头。 “臣该死!臣愧对顺天府这么多百姓啊!臣该死啊!!” 康熙任由他跪着。 越来越多的人被押了出来。 这些跪在地上的平民们看着顺天府尹的模样顿时心都凉了,一丝惊慌一丝恐惧出现在他们眼中。 几个年岁大的老人双手握成拳头颤颤的,嘴里不停嘀咕着。 最后官兵们包围住了那个唯一没有被搜查的宅院。 宅院里头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显得极为寂静的同时也这让人心里发寒。 康熙的侍卫们,此刻已经提高警惕的上前一步围在了康熙的身边警惕的望着这宅院。 看嵩祝一副小心模样,甚至打算叫人再进去打探,康熙在一边开口:“那些拐子,留一两个活口即可其他死了便是死了!” “喳!” 方才分成小队的官兵们再次组成队伍齐齐的向宅院冲去,重重的撞开了大门,不多时里面发出了哭爹喊妈的尖叫声。 “你们是谁!居然强闯民宅!” 康熙进去,就看到一个矮胖身材,长得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怒气冲冲的指着为首的官兵大骂着。 “知不知道大爷是谁家的?” -- 第29页 他身后四五名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正与官兵持刀僵持,气氛极其紧张! 嵩祝冷笑一声挡在康熙的身前斥道:“本官管你是谁家的!” “你!”这人显然位处高位,一时没想到嵩祝居然直接把自己的话给堵了回来顿时面色大变咬牙切齿的指挥着几个侍卫,“还不上!?” “谁敢动!!”这人色厉内荏,“告诉你们,我可是甄家的大管事!要是你们得罪了我可没有好果子吃!!” “甄家?” “拿下他!” 嵩祝还一时想不起此人所说的甄家是哪一户名门就被康熙的态度吓着了! 康熙面色冰冷毫不客气的直视着那人。 这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正想高呼,嵩祝毫不客气的出手了! 他手势极快,力道极重,将这人的胳膊一把抓住往后拉去! 同时,那男子的侍卫们见状不妙抽出大刀就扑上前来,其中一人怒吼着直直冲来,却被早有准备的开阳借刀挡刀,紧接着一拳正击打在腋窝,整个胳膊被开阳扯得脱臼!只听一声惨叫就倒在地上被另外的官兵们死死按住。 看见越来越多的官兵涌入,外加下手狠辣根本不把甄家放在眼中——这管事和侍卫的脸上越发惊恐。 “投降!我们投降!” 管事大声惊恐的尖叫着——他可不愿意为了这等小事就没了自个儿性命! 侍卫们也不是傻瓜,此刻哪还不知道如今是撞上了大事,听见了管事的话语立刻放下了武器束手就缚。 “其他人呢?” 待这里的人都被捆住,康熙盯着从后院跑来报信的官兵询问。 “回禀大人,院子里抓到了二十多名男女,但看打扮都是京城里官家大户来买仆役的管事!” “把他们给拖出去到村口跪着去。”康熙烦躁又询问站在身边的开阳,“旗人家的仆役不都是内务府派过去的包衣,怎么还要买这等地方的丫头!?” 开阳沉默没有出声。 倒是嵩祝苦笑一声:“主子,您有所不知,这内务府派来的包衣那可都不是归内务府管的? 一家亲眷可能在几户旗人家里做活,或是有亲眷成了别家的小妾,用起来哪有外头买来的全家整户卖身契都在自个儿手中的好用!” 康熙一愣顿时沉默了。 “大人!院子里找不到机关的所在处。”一名小兵来报,“我们已经将整个院子都翻过了,都没有看到可以藏人的地方!” “去看看!” 众人来到后院在他们面前展现的是一块极为宽阔的空地,既没有一般人家铺的石板也没有任何树木花草之类的装饰品。 简直不像活人住的地方! 问题是,机关在哪里? 开阳站出身,他仔细的观察着整个院子很快朝着几根廊柱走去,摸索了许久后终于出声:“找到了!” 众人朝着开阳走去的方向看去,那里是其中的一根廊柱,长得和其他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 嵩祝疑惑。 “这根廊柱可以转动,转动以后着下面会露出一个暗室,我估计剩下的人都躲在里头。” “问题是,孩子们还都在里头。” 这就表示了不能用火攻水攻强攻,万一这些贼人一狠心之下对孩子下手就完蛋了! 在场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嵩祝偷偷瞧着康熙的神色试探的询问:“皇上,要是强行进去怕是会误伤孩子们——” “嵩祝大人,”开阳淡淡开口,“必须打开暗室才有办法——你做好准备!” 说完,他就毫不犹豫的用力旋转廊柱,就在一瞬间暗室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刀光,如闪电般地直直劈向站在暗室外的嵩祝脸上。 嵩祝早有准备,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大喝一声一刀挡住对方的攻势,另一手握成拳头狠狠砸向对方心口。 只听见一声闷哼,这人从半空摔倒地上口吐白沫不止。 暗室里发出些些声音随即又彻底陷入了沉默。 可有了这人的攻击,康熙可不愿意让下属进去送死,他脑子一转对着身旁的梁九功低语几句。 梁九功眼睛一亮顿时向前站了一步朝着里头大喊。 第十八章 康熙九年 [捉虫] “里面的人听着! 你们罪证确凿,如果现在出来罪及一人!胆敢负隅顽抗者,罪及全族! 这些孩子遭的罪你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孩子都要受过来!” 梁九功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停顿的朝着里头大喊。 可暗室里一片静寂。 “皇上,怕不是暗室里还有别的通道!” 嵩祝见状顿时急了。 可是又怕惊动了里面的人拐子,只能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奴才看还不如直接冲进去!虽然可能伤了几个孩子但毕竟能够救出其他人!” “只怕是无家无世的亡命之徒……” 康熙也有些紧张,如若这种时候让这些拐子逃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他暗自咬咬牙正要开口下令,暗室里突然响起了各种争吵的声音,随后更是发出铿锵的兵器对打的声响! 康熙面上一喜,嵩祝眼前一亮,两人同时点头。 嵩祝不再迟疑当即手一挥,官兵们在此刻一涌而入! -- 第30页 只听见暗室里尖叫声哭闹声与兵器碰撞的声音同时响起,就在外头诸人等的焦虑难安的时候,官兵们在手上或是压着或者拖着一名名面色惨白的男子从暗室里走了出来。 “大人!小的只是这里打杂役的根本没做事啊!!我是冤枉的!!” “大人!我是被他们逼来的!” “大人!这人才是首领,我们都是被逼迫的啊!” 看形势不妙,一部分人一个个声嘶力竭的惨叫起来,与这些人相比,其中有几人显得特别沉默。 “大人,孩子们都在下面!” 进去抓捕的带队小官苦着脸皱着眉头,“这,这人实在太多了实在不知怎么办是好!” 康熙神色凝重,嵩祝带头,一行人忙不迭走进暗室。 只见暗室占地面积极大,几乎把整个院子的地底都挖空了,边上还有一条幽黑深长的隧道不知通往哪里。 嵩祝顿时紧张的挡在康熙前头,严肃的盯着那隧道。 “这隧道通往哪里?是否有查过!?” “大人,这暗道还没有完全造好,如果造完了,估计我们冲进村庄的时候他们的人都从这里逃光了!” 嵩祝顿时松了口气,要是有人从这里逃脱,那再想要抓捕就成了大问题了! 随即,康熙龙颜大怒。 他死死的盯着这暗室深处。 只见这暗室中间是块空地,四周放着一个个手腕粗细的木质笼子,一个木笼子里是一个孩子。 木笼极小,大小只能让一个幼儿蜷缩在里头。 里面被关着的大多数是七八岁的小孩,他们几乎全身□□的缩成一团浑身发抖,即使看到这么多官兵进来也只敢睁大了眼睛默默的看着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们身上大多有着被抽打的痕迹,显然被训练了许久才能学会如此‘乖巧’的举止。 再往里头,在小木笼子的后头则是更大的木笼。 这些木笼里面装的都是十几岁的青少年,四五人塞在一个笼中。他们穿着单衣,一个个姿势顺从的或跪或盘腿坐在牢笼里,也如同年岁小一点的孩子一般一言不发。 再深处就是一个个木栅门用铁链紧紧锁住的房间,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哪里是三十几个?四十几个?五十几个? 别说康熙愤怒的全身颤颤,就连跟着一起进来的梁九功和嵩祝都吓白了脸! 如果都是拐来的那得有多少户人家被毁了? “把……他们先带出去!等等,先找人送衣服过来给这些孩子穿上。” 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恢复冷静仔细的吩咐着,身后的一名侍卫微微点头脚尖轻点迅速的离开。 “去!看看那些门里面是什么!” “喳!” 嵩祝表情严肃,他带着两名士兵,全副武装的走到木栅门之前,透过栏杆朝里头望去,只见一间间分割的房间里装饰精致高档,不像是囚房更像是千金小姐的住处。 这让他万分吃惊,目瞪口呆的愣在当场。 “怎么了?” 康熙挑挑眉,从嵩祝的行为中他看出估计没有什么危险所以大步朝着这边走来。 走到房间外头,顺着嵩祝的目光看去,他顿时面色一沉。 “该死!” 只见那锦缎绫罗之间,一个纤细柔美的少女面容沉静地坐在矮床上,侧面是极其柔美的轮廓。 听到声音,她似乎有些好奇的望过来,那柔美的眼睛湿湿润润的在人心上搔弄着。 康熙阴沉着脸围着暗室走了一圈。 每一间!都是如此这般不算角色却□□得极为出色的少女,甚至还有相貌不俗的男孩——这里的意味是什么? …… “好,真好啊!” 嵩祝跟在康熙的后头偷偷抹着额头的冷汗,他立功的心思顿时没有了,现在恨不得从未出现在这里过!脑海里拼命的回想自己有没有收到不一样的‘礼物’。 “甄家!” 一想到那自称甄家的总管的男子,康熙恨得牙痒痒。 很快,前去带人的侍卫回来了,一群仆妇小心翼翼的将笼子里的孩子抱了出来一个个披上衣服放在外头。 也许发现了那些平时虐待他们的人此刻被压在地上狼狈的哭嚎,小孩的眼中逐渐有了光彩。 也不知是哪个孩子先哭了一声,随即院子里的孩子都开始啼哭起来。 他们好似要把这些日子以来所遭遇的痛苦一股脑儿的哭得干干净净。 可这些年幼的孩童哭得越是凄厉,后头的少年少女的反应在对比下就越显得恐怖。 他们依旧是麻木的平静的坐在地上,任由侍卫指挥着他们移动着更换着位置,完全不说话也根本不发表任何意见。 “皇——主子!这么多孩子应该怎么办?” 嵩祝苦着脸。他光是听见孩子的哭声就觉得头痛不已,如何安置更是成了大问题。 “先把这些拐子和外头的村民关进大牢,把这些孩子安顿在村民的住房里,等官府的人核实身份之后能找到人家的送回去,找不到的再另行安排!” “喳!” “等等,开阳你也跟着去,注意如果有被家人卖给他们的,留下来带回……。” “奴才明白!” 阴沉着脸回到宫里,康熙就迫不及待的来到了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 第31页 太后和博尔济吉特庶妃刚陪着太皇太后用完晚膳,此刻正在慈宁宫里聊天。 博尔济吉特庶妃没预料到晚上康熙居然也会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她还是病愈后第一回 单独见到皇帝,忍不住偷偷的看着康熙的面容。 如果史书上记载的一般,康熙脸上有着星星点点的麻子,可架不住其面容轮廓清俊,脸上唯一出彩的就是那双幽深的眼睛,目光流转之间更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很是慑人。 博尔济吉特庶妃免不了心中如同小鹿乱撞,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太后注意到博尔济吉特庶妃的表情顿时叹了叹——皇帝的额表情严肃,现在可不是给布顺达拉红线的好时机。 她拉住博尔济吉特庶妃的手温柔的笑着对太皇太后说道:“皇额娘,儿臣先行告退!” 博尔济吉特庶妃挺委屈,她还挺想留下来的。不过太后如今都开了口她也只有不情不愿的站起跟着太后一同退下了。 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太皇太后脸上温柔的笑意逐渐收敛望着康熙道:“皇帝,今日你不是去常宁府里吗?怎么如此不高兴?常宁又做了什么事惹你生这么大气!” 常宁是皇帝的幼弟,如今已经大婚正是快要入朝议事的岁数,可不像福全和皇帝一般稳重倒是活泼有余聪慧不足,太皇太后不免有些担忧。 “不是常宁!”康熙摇了摇头将自己今日碰到的事情说了个遍,脸上泛着苦意,“入关才多少年,王公贵族其他没有学会,倒是把喜爱瘦马小脚这一套学会了! 上行下效!倒是又把这股风气给带了起来,有了这种需求这些人贩子才有了用武之地!” “这拐子怎么如此恶毒!” 太皇太后也是震惊,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在皇城脚下就这副模样,那到了外头岂不是更为严重? “那些孩子都找到家人了吗?” “太难了,”康熙叹了叹,“年岁小的有些说不清自己家的位置,年岁大的都被关了好些年记不清了。 如今数了下倒是只有十几个最近被拐的孩子说得清楚自己住的地方,朕已经遣人将他们送回家去! 问题在于还有好多是被家人给卖了的!” “倒是可怜见的,只怕是这些年天气不好造的孽!”太皇太后对于被卖了的孩子只是叹息了一句,面色却是很不在意。 康熙看见太皇太后不以为然的模样张了张嘴,顿时沉默了。 与太皇太后的对话彻底变成没滋没味,草草说了几句就告退离开。 离开慈宁宫的时候康熙还觉得心里不顺的很。 可这一股子气都不知道应该和谁去说道! 在这样的地方,到底能和谁说道这些——? 康熙眼前一亮,转了个弯朝着长春宫走去。 梁九功眼睛一闪有些不可思议——皇上居然去找了博尔济吉特庶妃? 第十九章 康熙九年 [捉虫] 别说梁九功不信,就连长春宫的宫人们听到了禁鞭开道的声响,他们跪迎着望着皇上大步迈入长春宫的身影依然是被吓了一跳! “皇上?” 在寝殿里得到信报的博尔济吉特庶妃正拆了一半的头发准备入寝,此刻听到小宫女的报信顿时愣住了。 “皇上来长春宫了!!” “小主!小主!”圆脸小丫鬟文鸟急得直跺脚,不顾尊卑把手在博尔济吉特庶妃面前晃了又晃。 “……我,我知道了,这这就出去!” “哎呀,小主!您怎么能这副打扮出去见驾!?”文鸟连连拉住博尔济吉特庶妃,一面唤着其他三个大宫女,急急忙忙的为博尔济吉特庶妃梳妆打扮。 “行了行了,”博尔济吉特庶妃一看宫女们手上的动作哎哎叫着,“梳个二把头也太麻烦了,随便梳个圆髻就行了!” “小主!”文鸟可不乐意,她压低了声音凑在博尔济吉特庶妃耳边,“您可是第一次侍寝,肯定得打扮得最美才行!” 这一茬还真是博尔济吉特庶妃没想起的。 她嘴角抽搐了下却也没了反抗的意思:“那就简单些,让皇上等久了才是大罪呢!” 等妆容完了,博尔济吉特庶妃看着铜镜里模模糊糊的自己长吸了一口气。 冷静——冷静! 博尔济吉特庶妃忍住心中的雀跃,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入正殿含情脉脉的望着康熙轻声道:“嫔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 博尔济吉特庶妃喜悦的起身抬头刚想说话就看见康熙此刻盘腿坐在楠木描金雕花贵妃榻上。 他背后靠着的赫然是自己让宫女制作的一只兔毛抱枕,怀里还捧着另一只做成卡通兔子模样的抱枕翻来覆去的研究。 “皇,皇上?” 博尔济吉特庶妃有些心虚,她可没那些穿越来的前辈拥有超强记忆力,能做出什么独特的道具!这抱枕还是她枕了几天硬邦邦的枕头受不了才吩咐丫鬟们赶制出来的。 “过来坐。” 康熙正了正身子,他先前紧紧蹙着的眉头此刻舒展指了指对面示意博尔济吉特庶妃坐下。 “你如今身体如何?” 康熙细细打量着博尔济吉特庶妃。 博尔济吉特庶妃的妆容和其他妃子截然不同,不同于现在嫔妃之间流行的柳叶眉反倒是后世喜欢的粗粗的一字眉,加上桃粉色的眼影唇色,恍惚之间仿若回到了现代。 -- 第32页 “如今已经大好了。” 博尔济吉特庶妃小心翼翼的回道——她被康熙的凌厉目光吓得瞬间没了刚才的兴奋,心里直打鼓! 她第一回 产生了伴君如伴虎的念头,一想到现代的古代剧中皇帝一言不合就可能将妃子打入冷宫的剧情……博尔济吉特庶妃打了个冷颤,极为忐忑不安。 看着博尔济吉特庶妃一副谨慎的模样,康熙却是一愣随即强笑:“朕看这宫中装饰倒是变了不少。” 说完,他端起宫女送上来的茶盏抿了一口。 博尔济吉特庶妃更是吓得一颤——前身自然和宫中其他人一般都格外喜欢明艳张扬的饰物,将整个长春宫装点的富丽堂皇。 而她穿越以来自然明白康熙心头好其实是汉妃这种类型,自然是撤了这穷奢极侈的模样,换上了清新淡雅的素色装饰——让第一次看到的太后可是被吓了一大跳! 果然,让康熙注意到了! ——接下来就是要康熙对我产生兴趣……! 博尔济吉特庶妃暗自得意,她微微勾起唇角,按着心里的设想对皇帝魅惑一笑:“皇上今日怎么到嫔妾这里来了,可是有何事?” 话语中带着点幽怨,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般轻轻颤抖着,下巴的弧度更是完美的45°角。 康熙还在犹豫如何提起今天这事就被博尔济吉特庶妃的姿势与话语吓得一愣!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博尔济吉特庶妃,又环视周围低垂着头完全没有动作的宫人,再偷偷揉了揉眼睛。 这才确定自己的的确确没在做梦! 康熙伸出来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空中。 半晌,他脸上泛起一丝丝苦涩默默的收回了双手。康熙深深地注视着博尔济吉特庶妃几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哪里还反应不过来这同是穿越人士的博尔济吉特庶妃的想法!怕是想要学着电视剧里的情节争宠了! 康熙张张口又闭上嘴,一个念头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皇帝,孤家寡人是也。 尽然如此吧。 他一时间只觉得索然无味,失去了和博尔济吉特庶妃继续聊天的念头,满腹惆怅的站起身。 “朕还有要事回乾清宫,你早点歇息吧!” “哎——?” 博尔济吉特庶妃还在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和康熙说话呢! 被康熙这话一说她顿时愣在了当场笑脸一僵勉强屈膝甩帕:“嫔妾恭送皇上!” 等康熙走了,博尔济吉特庶妃提起桌上刚端来的茶盏,狠狠地摔到地上。 怪不得宫廷剧里那些嫔妃喜欢干这事! 而康熙走出了长春宫,他驻足在宫门口迷茫的望着空中的明月。 心情却越发沉重了。 若大的一个皇宫,居然连个能够谈心的人都没有! 他回到乾清宫,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御案,闭目沉思片刻。 “……开阳。” “主子,开阳还在处理那些孩子的事务尚未回来。” 和开阳穿着打扮一致的另一名暗卫摇光默默出现跪下回禀。 “……去查郭延柞的人回来了吗?” 康熙站起身在室内踱着方步。他沉思片刻,抬头盯着摇光开口询问。 “回禀主子!已经回来了。” 摇光从怀中掏出一本奏折双手递给梁九功,梁九功两步并上前去小心的取过奏折送到康熙的面前。 康熙沉着脸慢慢的打开。 看了不久,康熙就眸中闪过一道讥讽:“果然如朕所料!好一个为女儿出头的郭大人啊!” 从入狱抓住那个狱卒的时候,康熙就对郭延柞起了疑心!而探子的报告恰恰好正中红心。 郭延柞的确有一女前几年失了踪,可调查里面却清清楚楚的写着:郭延柞的嫡妻原有一儿一女,先是女儿在灯会上走丢,再是嫡妻因着女儿失踪的事情哭得眼瞎更是被认定疯了被族里送进了郭家祠堂里!年幼嫡子更是过了三月突然溺水而亡…… 如今郭家主事的都是后从良妾抬起的甄氏! 恰好……这位甄氏虽不是金陵甄氏的嫡系,却的的确确是同一支的旁系庶女,郭延柞如今膝下三个儿子都是她所出! 虽然调查里面言语含糊,但康熙却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毛蛾子。 丢了女儿?? 嫡妻疯了?? 嫡子死了?? 还有分明和人拐子有关联的甄氏夫人! 康熙又从御案上拿起另一本奏折——这是吏部所提供的上一年的官员考核。 郭延柞赫然是大大的一个优! “好一个为民为国的好官啊——!啊?这是好官?吏部的人都是吃干饭得吗??” 他两只手背在身后,只管不住地在乾清宫里打着转。 整个乾清宫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梁九功偷偷的抬头瞟了一眼皇上的模样。 只见康熙面沉如铁,眼中杀机迸溅,竟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暴怒。 良久以后,康熙才冷笑一声:“传朕的旨意,立即夺了郭延柞的顶戴花翎关入大牢,郭氏一家也全部入狱看管!责令保和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魏裔介全权负责此事,务必要将拐卖儿童这事查个清清楚楚!” “喳!” 第二十章 康熙九年 魏府。 -- 第33页 主院内正举行着一场小型的聚会。 席位正上方坐的是今日的主人魏裔介魏大人,其下首席是同为保和殿大学士加户部尚书的李霨李大人,其对面是同在吏部的侍郎李之芳,坐在李之芳下首的是刚从扬州回京述职的林如海,他喝得微醺正与身边的另一名同僚倒着苦水。 “如海怎么如此憔悴?” 魏尚书已是年近古稀,眉须皆白却双目依旧炯炯有神,目光直直落在林如海身上。 林如海对于在座几人来说是下属倒不如说是子侄般的存在,听到魏尚书的问话,李尚书瞬间没好气的侧首看向面色郁郁的林如海。 林如海心情不佳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哪里还有平日浅尝即止的模样反倒像是个酒鬼似的!这样子把坐在他旁边的同僚惊得个目瞪口呆。 也怪不得魏尚书会如此吃惊。 “还不是这荣国府做出来的事情!巴巴的把林夫人和小姐带回去,居然最后连个屋子都没准备,只让林夫人和小姐住了林夫人还未出嫁时住的闺阁里!” 李尚书乃林如海那一科的主考官,又和如海父亲有同窗之谊,对林如海可谓如师如父。此刻不免越发心疼,痛恨起那不知所谓的荣国府。 魏裔介吓了一跳:“这,居然有这等事情?这荣国公可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如此糊涂?” “魏大人有所不知,荣国公如今如今旧伤复发重病在床,家里世事都是荣国公夫人打理。” 林如海双眼通红,声音嘶哑:“倒是为难诸位大人为下官担忧。” “……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如海太过于死脑筋了。” 坐在一旁的李侍郎此刻插了进来,“我看这荣国府折腾你可不是因为荣国公重病卧床顾不上你,倒怕是想踩踩你的脸皮子! 如海!你可要记得这荣国府可不仅仅只是如海你的外家——更是王子腾王大人的亲眷! 你在那扬州的作为连我们都有所耳闻,更别提是荣国府一脉!” 说着话,李侍郎还在摇头。 他这几天一心劝林如海述职之后想个法子留京,可林如海却梗着脖子偏生一定要回盐政上做出一番事业。 这盐政的水深,哪里是林如海这般可以随意撼动的! “盐政?” 魏尚书和李尚书面面相觑,手上的动作同时一停,表情很是严肃。 “如海,你如今这岁数,这门路可还没有能到可以介入盐政这上面去的时候!” “魏大人!下官身为扬州巡盐御史,怎么能不对贩卖私盐的人下手!” 林如海如同受了刺激一般万分委屈:“您没有见到,扬州那些商贩,官员为了私盐都快疯了!更可悲的是——” 林如海突然闭上了嘴巴,重重的叹了口气。 “如海!”魏裔介抚摸着长须表情很是严厉,“本官也是巡盐御史出身,怎么会不知地方上的龌龊事有多少严重,可你必须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如果把人都逼到绝境,你可不知道那些人的手段会有多少狠毒!” 林如海双拳一握,正要反驳的时候外头有人进来传报,圣旨来了! 魏尚书急匆匆的携着众人领了圣旨,圣旨的内容却让他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先前的酒劲可谓一扫而空! “臣接旨!” 话毕,他恭顺的双手接过圣旨,随后从袖口的暗袋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了宣旨太监。 “吴公公,这是出什么事……?” 吴公公捏了捏薄薄的荷包,顿时满意的一笑:“魏大人有所不知。皇上今日在京城内微服私访,哪知居然碰上了一名嚣张小贼光天化日之下抢了荣国府的表小姐,顺藤摸瓜之下缴获了一批人拐子,顺天府尹在其中不作为……这不回了宫里就大发雷霆!” “荣国府……?表小姐!?” 魏尚书闻言面上一惊。 “是啊——可怜这千金小姐还受了这种苦头!” 还未等魏尚书再询问,跪在后头的林如海心神一震。 他只觉得全身发冷一阵一阵的打着哆嗦,惊慌失措的推开诸人走到最前面,急切的拉着吴公公颤声询问:“是,是哪位表小姐?” 他眼中流露出的恐惧让吴公公愣了愣神。 “这位是荣国府的姑爷,回京述职的扬州巡盐御史。”魏裔介连忙替林如海向吴公公介绍道。 吴公公倒吸了口凉气:“林,林大人?怎么没人通知您?丢的只怕就是您的女儿……” 林如海脸色煞白,眼中露出慌乱恐惧之色。 吴公公见林如海三魂六魄怕是去了一半的模样连忙好心的补充一句:“不过林大人不必着急,贵小姐没有受伤!如今已经被人送回荣国府里了!” “黛,黛玉!” 林如海两眼发黑,他脑海中顿时没有别的想法——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荣国府!可他只往前跑了几步居然身体猛然一顿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栽向地面! “如海!?” “林大人!” …… 等宣旨的吴公公回宫后,他就将林如海被吓得吐血晕厥一事仔细的回禀给了康熙。 “这荣国府!居然连小姐丢了的事情都不告诉林如海!”康熙闻言简直被气笑了——荣国公病倒才几日,这荣国府就乱成如此模样! 只怕是荣国府根本看不上仅仅是七品芝麻官的林如海,才能对他如此懈怠。 -- 第34页 吴公公也是被林如海那模样给惊着了!他跪在下头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林如海的模样:“皇上,您可不知道啊——那林大人当头当脑的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昏了过去,脸和白纸一样!魏大人府上的大夫还说林大人是身中剧毒!” “中毒!?” 康熙一惊——朝廷命官居然会中毒!? 他心中怒火也不断积累升腾,连夜让吴公公请太医再去魏府一趟:“看了以后速回禀告朕。” “喳。” 康熙坐在龙椅上沉吟着,目光深深闪烁不定。 中毒? 难不成红楼梦中林如海的早逝就和中毒有关? 想了想年幼的林黛玉那讨人怜爱的模样,康熙心底不免起了个将林如海从巡盐御史上调走的念头。 不过这个还需要从长计议。 就在他东想西想的时候,开阳总算带着倦容出现在了康熙面前,双手捧一份奏折,高举至额前,垂首肃然。 不似平日薄薄的奏折,这厚度,让康熙不免心惊。 “主子!” “说吧。” “主子!已经查明了里头一共有一百零三名孩童,其中被关在房间的已经□□好的男女自称是被从江南运过来的,此前在江南他们不知道自己被关在哪里,但是那边如同这里一般也被关了许许多多的孩子。” 开阳偷偷瞄了眼康熙的神色继续说,“除了这些,外头年岁大的孩子如今也说了话,他们大多都是在官府有登记在册的奴籍,剩下的不少是被父母卖给人贩子的!” 开阳顿了顿脸上有些难堪又艰难的说:“不少自称是庶生子,曾说父亲称生出他们的用处就是拿来卖换钱用的……” 只听见哐当一声巨响! 怒不可遏的康熙一脚踹在龙椅之上,力气之大居然将龙椅都踹了开去,低垂着头肃立在旁边的梁九功也不免吓得惊慌失措的大叫:“皇上!” 康熙置若罔闻,不顾脚上传来的阵阵剧痛依旧死死的盯着开阳:“继续说!” “奴才核实了,一百零三名孩童中,被拐卖的共有三十一名,其中十一名是京城附近人士已被责令送回家中。 剩下二十名中,仅有三人还记得清自己家乡在何处,剩余的大多已被拐来多年教养,早就忘了干干净净了。” “甄府呢?” “甄府的这名管事用了刑,如今已经交代。甄府虽然没有参与到拐卖人口之中,但是经常要求他们提供一些年岁合适的男孩女孩给他们——仅仅今年,这管事就在这里挑了约二十多名姑娘走。 我们从他知道的人名去查,不少都已经被送进了大臣们的后院!还有些成了甄府小姐们的陪嫁丫鬟……” “二十多名啊……甄府还真是有心了。” 康熙的声音蓦地冷森,梁九功听在耳里都差点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传令下去,把甄府送去……收下的大臣名单罗列的仔细交予朕!着人盯着他们,有什么异动立即禀告朕!” “喳!” “甄府这大管事还有那些个活捉的拐子……关在牢里,让人盯着,看看有没有人来——” “奴才早已安排了人手,主子放心!” 第二十一章 康熙九年 皇上派了太医来了魏府——! 魏尚书松了口气,忙不迭的派人请太医进了卧室为林如海把脉。 沈太医一手捻鬓一手把脉,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表情越发严肃。 “太医……?” 守在边上李侍郎只觉得心中憋闷心跳如雷,忍不住催促。 “李大人。”沈太医收回手转身面对李侍郎,“这事,需要和林大人的家人一述才行。” “沈太医!”听到这话的李侍郎心乱如麻,脑子如同被抽干了只有一片空白,嘴唇哆嗦了许久他才稳定心神慢慢开口,“难不成真如同大夫所说——如海是中了毒?” “李大人……这,这下官真是说不得!” “太医有所不知,”魏尚书此刻向前一步,拱手向沈太医深深一鞠颤声道,“如海已无父母,妻儿今天刚遭大难如知如海这般只怕是承受不起! 本官与如海之父乃有师兄弟之情谊,如海如同本官亲侄一样……” “魏大人。”沈太医收敛表情站起身双手扶住魏尚书。 他手抚白须,面容纠结而无奈何沉思片刻以后才沉声说道:“的确如府上的大夫诊断一致,林大人乃是中了毒! 只是这位大夫尚未发现,林大人中的是两种毒物!” “两种?” 三人同时色变! “也算林大人运气好,后中的毒性烈,如不是刚好有前面的毒两者相克被压制以至于没有爆发……也许此刻已经病入膏肓,就算是扁鹊再世——怕也来不及了!” 沈太医很是平静,说出来的含义却让三人直接陷入了沉思之中。 “沈太医……那如今,如今如海还有救吗?”魏尚书声音极低极颤,眼中带着闪烁不定的期盼。 “可以。” 魏尚书狂喜!他刚想要再次鞠躬感谢,却见沈太医此刻又说道:“可是,问题出于第一种毒。下官必须要见一见林大人的家眷!” 沈太医看到魏尚书骤然僵硬的笑脸连忙挥手:“并不是下官不愿告诉魏大人!只是这毒……如若本官没有猜错,怕是林大人家中女眷怕是都中毒了!!” -- 第35页 众人顿时愣在当场——只想起沈太医之前的话,如若只是一种毒怕是已病入膏肓,一阵阵冷意从背上渗出,就连汗毛都立了起来。 “……大夫……” 林如海此刻从昏迷中苏醒,刚苏醒他就听到太医的话语不自禁呼唤着。 “如海……如海?” “如海醒了!” “太医!” 林如海手颤颤的推着其他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太医。 “求太医告诉下官,这,这病症怎么和我的家眷……” 林如海此刻清醒过来,越发的把沈太医说的内容在脑中琢磨着——想着夫人一年不如一年的身子,想着早夭的嫡子,想着病弱的幼女……他的嘴唇都开始颤抖,忍不住又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吐出了几口乌黑的血,溅在了锦被之上,面色越发惨淡了。 “如海!” 三人顾不得沈太医,忙不迭涌了上前围在林如海的身边。 见此模样沈太医眼中不免露出了一丝不忍。 他沉吟片刻,显得十分谨慎的写了一副药方递给一旁候着的药童对着魏大人说道:“按着方子上的药材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速度给林大人服下!” “太医!?” 林如海艰难的止住咳嗽,惶恐不安的望着沈太医又问道,心中是止不住的不安。 “林大人,”沈太医环视旁边的三位大人,见他们都没有阻拦的意思一咬牙,“您中的烈性毒颇为常见,可另外一种毒足足在您身中潜伏十年之久……那可是前朝才有的! 老朽也仅仅在太医院内存着的药方上看到过——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东西!” “什么!” 不止林如海,在场的三人也同时惊呼出声。 前朝所有……十年前? “对,这种毒并不是直接下在食物中,而是藉由一些经年累月会接触的东西逐渐渗入体内,所以一旦发现,十有八九都是全部家眷都中毒了!” 林如海摇摇欲坠,他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血色,嘴唇机械的开合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脑子里全是妻女平日的模样。 是谁! 是谁? 是谁!! 我林氏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要将我们全家置于死地!! 林如海突然泣不成声,重重的捂住自己的脸许久才冷静下来,他眼带希望望着沈太医:“太医……这,这毒能解吗?” 他用袖口用力的擦了下脸,不顾面上脏污的痕迹似哭非笑:“下官的夫人自从长子夭折以来这几年郁郁寡欢,幼女也是身娇体弱常年用药养着……” 林如海说到一半竟是哽咽住了,一时嘴唇颤抖无法继续往下说。 “林大人的妻女需要老朽当面见过才能确定。” 顾不得沈太医和林如海的对话,站在一边的三人却是面色沉重,他们不约合同的想到一些可能性。 在如今的形势之下……再让如海回荣国府只怕闹得更加厉害! “如海。”李侍郎率先站了出来,“你过会儿直接跟我回我府上,还有夫人小姐都一起带到我府上吧!” “哎?” “今天这事出了,你还想在荣国府再住下去?”李侍郎怒其不争叹道,“若是荣国府把你和你妻子放在眼中,就不会让你女儿如此容易就被人拐走! 况且你的妻女疑似中了毒,要是被荣国府知道怕是又要出什么毛蛾子,倒不如去我那里避个清净!” 李尚书点点头:“没错,本官现在派人去告诉荣国府,量他们如今也不敢驳了我的面子不放林夫人和小姐出来!如海你就去之芳家中好好休息养病。” 顿了顿他又道:“我会上书皇上,尽量将你调回京中。” “老师……李兄!”林如海心中一颤。 他自然知道魏尚书现在身负皇令,能如今还留在这里盯着太医为他看病已是重视他的态度,更不可能选择在此继续叨扰。 “好,我明白了!” 等李侍郎的家仆赶到荣国府,荣国府早就已经乱套了! 贾母高坐在正堂之上,可脸上又是茫然又是痛苦——这一月来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过来的! 先是最为喜爱的大孙子从池边假山上落下头碰地一命呜呼,再是大儿媳妇受不了刺激难产而亡! 一尸两命,母子双亡! 大房贾赦身下顿时只剩下了个半大不小的二子琏儿。 好不容易办完了两场丧事,还没等贾母喘口气,国公爷旧病复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宫外的大夫,宫里的太医来了一轮两轮都只是摇头,暗示贾母早些做好准备…… 还没等贾母向来探亲的女儿哭诉,才从贾敏口中知道了外孙儿没了! 打起精神气让她二嫂子陪去一同去庙里祈福的时候却把外孙女给丢了! 真可谓是流年不利! 要不是黛玉被顺天府的官兵送回来,她这张老脸怎么再见敏儿! 贾母手上拽着帕子,愁容满面的望着搂着林黛玉哭啼不止的贾敏。 这母女两个身子娇弱,如今更是哭得不能自我,贾母又是心痛又是愤怒,不免更是对那些子对黛玉不上心的下人更是愤慨。 发卖了也无法阻止她对如今管家的王夫人不满了!可偏偏架不住如今元春刚进了宫又有宝玉这个乖孙在,贾母只得揪着帕子恨恨的骂了几句作数! -- 第36页 王夫人也很是无辜。 她垂着头捻着佛珠看着膝盖发着呆——林黛玉的母亲可不是自己,说到底还不是贾敏只顾着自己拜菩萨求子将女儿留给丫鬟婆子看管……如今丢了孩子倒是怪自个儿哪有这般的事情! 这贾敏,没出闺前就和自己过不去,如今还带了个病秧子来找自己的麻烦! 越想越是愤怒,可是碍着贾母在上头,王夫人也只能强忍着委屈将苦水往肚子里咽去!因着大嫂去世自己拿到管家权的喜意也少了三分。 正当大堂里逐渐陷入安静的时候,外面乱杂之声隐隐传来,赖大家的风风火火走进大堂来报吏部侍郎李大人差人来信接林夫人和小姐! 贾母心里一咯噔,顿时目光凌厉朝王夫人剐去:“你有没有给姑爷送信?” 王夫人面上一僵顿时呆滞住了! 这,这,这? “真是块木头!出了这种事居然也不给姑爷去封信!”贾母气急唾骂了一句连忙差着赖大家的再出去请着人进来回话! 可赖大家的去了一趟没一刻钟又急急回来了,哭丧着脸偷摸着瞥着贾敏的表情。 贾敏停下了哭泣,心中暗暗有些恐惧。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老祖宗!小姐!姑爷,姑爷他晕过去了!如今正在李侍郎府上呢!求着小姐赶快过去!” 第二十二章 康熙九年 [捉虫] 若是晕了怎么不送回府里修养?倒是要把敏儿和黛玉带走? 贾母心里可不是滋味儿,但是望着贾敏再次泪流满面一副一定要走的模样,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满心都是郁闷和伤心,只能僵着脸派着赖大家的将贾敏母女送出门外上了李侍郎家的马车。 “老祖宗?”待贾敏一走,王夫人显然是松了口气不免抱怨了一句,“这姑爷也是太过分了!好好的家里不住偏偏要去别人家住!这哪里把我们荣国府放在眼中!” “……怕是姑爷怪上了我们家,”贾母瞪了眼王夫人,自从大儿媳妇没了以后,王夫人越发心思多了! 她愁容满面:“黛玉这孩子遭了大难,林姑爷这幅样子也属于正常。” 只是贾敏巴巴离开如同逃离魔窟的模样毕竟刺痛了她的心。 王夫人撇撇嘴:“也就一个小小的七品官罢了!” “小小七品官?”贾母心气不顺,“要是老二能被派在这个位子上我就心满意足了! 没看人家魏尚书,李尚书当年都是从这个职位出身,如今成了一品大员!况且如海如今才几岁!” 王夫人顿时有些局促不安,她一个妇道人家只是觉得在京城做官更显清贵……哪里懂得这些东西! 如今往日的得意在这一瞬间被贾母打得七零八碎,一时间讪讪然不吱声了。 贾母细细说着话,她到底恨不得坐在这位子上的是贾政——只不过这职位根本轮不到政儿! 她眼中未免闪过一丝失望,但这可不能在王夫人面前表现出来,贾母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行了,你也别在这里装委屈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宝玉那孩子一早就吵着找你!” “是……” 不说王夫人回去那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贾母回去也是暗自抹泪不止,另一边得信赶到李侍郎府上的贾敏母女也是惶惶不安。 时至李侍郎府,府上中门大开,小厮仆妇喊声连绵不绝显得极为气派。 贾敏母女一下马车,被管事迎入中门,四名容貌朴实,行为举止极为恭顺的大龄仆妇,身后跟着八名相貌端庄的小丫鬟就迎了上前,恭恭敬敬的朝着贾敏母女行礼后又请了两人上了轿子。 再过了半刻钟轿子落下,一名仆妇掀开轿帘请着两人下了轿子。 “林夫人!” 贾敏定睛望去:一名被簇拥着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缠枝花素青色旗装,一字头上只装点了两朵素色小花,除了手腕上笼着两只翠玉镯子外其他的金银装饰一概皆无。 虽穿着朴素,面貌更是平平,却笑容却是灿烂无比:“妾身是之芳的太太,如海与之芳乃是师兄弟的交情,林夫人称呼妾身一声嫂子就行了!” 贾敏在闺中以及嫁去苏州见过太多太多的贵太太,多是抿嘴轻笑极有体面的,倒是头一回见到李夫人这种类型,瞬间显得手足无措只能呐呐应是。 李夫人的心思一转落在了长得格外俊俏的林黛玉身上笑得合不拢嘴:“这是黛玉吧!如海总是提起女儿如何漂亮可爱,妾身早就多有耳闻,只是如今才是第一次看见!来来来——” 说着话,她拉过黛玉,从手上取下其中一只镯子不容拒绝的给黛玉戴上:“这物给你做个见面礼!” “谢谢李太太!”黛玉瞧了瞧贾敏没有阻止的念头,放下心来认认真真的回道。 那鼓着包子脸的可爱模样顿时让李夫人的心融成了一汪春水,直笑得合不拢嘴。 她一手拉着贾敏,一手拉着林黛玉笑眯眯就往屋子里走。 “之芳刚先头才告诉我你们要过来,我啊急急忙忙让人给你们准备了院子,你们安心住着!要是哪里不好就直接和我说,千万不要客气呀!” “太太!” 李夫人身边的一名嬷嬷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 “——哎!看我这脑子又忘了事,来来来,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我马上就来!” -- 第37页 说完,李夫人让着小丫鬟们伺候着贾敏母女,急急忙忙的转身出了院子。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贾敏松了口气四处看了一圈心头不免有些复杂。 如今已经夜深,倒是看不出其他,贾敏迟疑片刻,拉着黛玉进了主屋。 只见这屋内处处都是精致细巧,尤其堆放了不少小女孩喜爱的玩具。 贾敏一时愣了神,倒是跟在贾敏进了屋的小丫鬟眼尖笑道:“林夫人莫怪,太太最是喜爱小姑娘! 只是我们家只有大爷一名少爷,太太如今寂寞久了听闻林小姐要来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捧过来哩!” “倒是麻烦李夫人如此费心了!”贾敏叹了一声,只看见林黛玉欢呼一声扑了上去,对小兔子小猫的玩偶爱不释手,眼睛灵动的很哪有刚才的胆怯拘束。 贾敏一边望着,眼角却是闪过一丝泪光。 想起如今的荣国府,她就伤心不止。 在苏州,她自持出身高贵,常常与黛玉说起京中黛玉祖母家是如何的尊贵奢华,回了京城进了荣国府却是发现这依然是母亲的荣国府,大哥的荣国府,二哥的荣国府……却不是她的荣国府了! 视自己为亲妹疼爱有佳的大嫂去世,由二嫂掌权,母亲甚至成了睁眼瞎!巴巴的把自己和黛玉接回去却居然连院子都没准备……倒不如别人府上来的细心。 甚至最终安排自己和黛玉住在内院,硬生生的把夫君赶在外院书房暂居。 也难怪如海出了府倒是不愿意回来了。 贾敏见进了李府倒是没人提起如海,只以为是李侍郎出的主意把自己和黛玉从荣国府里接出来。 她心神一松坐在位子上怔怔的看着黛玉在几名丫鬟的逗趣下笑得前仰后合,脸上的寒霜渐渐化开,最后也挂上了一缕笑容。 黛玉走丢这事一出,贾敏再也没了其他的想法,只求黛玉能够一生平安稳妥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没一会功夫,随着沈太医的出现,贾敏刚变好的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夫人,林小姐。” 沈太医朝着贾敏拱拱手,“夫人不用站起,本官仅是为您把把脉。” 随后他取出一块白帛轻轻搭在贾敏的手上细细探去,结束后他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又为林黛玉把了把脉。 “沈太医,如何?” 李夫人小声询问,因着女眷在,李侍郎并没有过来如今还在书房里等着消息呢! “果然如本官预料的一样。”沈太医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着两名小丫鬟扶住贾敏再说,“林夫人,请您放宽心!” “这,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贾敏抓住李夫人的衣袖,手指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第二十三章 康熙九年 “中毒?” 贾敏彻底傻了眼! 沈太医的话如同惊雷撕裂了她的理智! “我的儿啊……!” 一瞬间贾敏就反应过来,随即她就想到早夭的儿子恐怕是因为中毒而亡——! 她唇边血色尽褪,腿脚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弟妹!” 李夫人抓起贾敏的手用力拍了拍,直到贾敏回神了才叹道,“妾身知道你没了孩儿的痛!可如今你还有黛玉在呢!你得为黛玉这孩子想想,要是没了母亲她可怎么过活?你得好好保重身子才行呀!” 听完李夫人的话后她搂着黛玉双目茫然望着前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只是越是如此,越是显得仓惶无比。 “对……对!我还有黛玉,黛玉!”贾敏拥住黛玉哭泣得越发凄惨了,黛玉哪里见过母亲这般的模样顿时慌乱极了。 “娘!娘!我会做好孩子,不像弟弟一样离开你的。”黛玉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甜甜的天真无邪的笑容拿着自个儿的衣袖替贾敏擦着眼泪。 “嗯!” 贾敏眼圈红了,她珍惜地,一寸一寸地用目光丈量着如面前此懂事的女儿。 她哪里舍得留她一人在这世间! 丧母长女是不好嫁,可如若自己没了有后娘黛玉怎么过下去? “林夫人。”站在旁边没有出声的沈太医此刻面色平静的拱拱手:“您无需如此惊慌,您和林大人身上的症状和本官想的一致,只要安心服药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彻底解决中毒的问题,后面您和林大人的身体自然会好起来——” “只是……” 他和蔼的目光落在了林黛玉的身上,“林小姐的毒已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就需要靠长时间的调养了。” 顿了顿又问道:“林小姐如今在吃什么药?” 贾敏抹了抹眼泪摇着头:“黛玉幼年时身体就极差,家里找了许多个大夫,可都没有法子只能用着人参养荣丸养着。” 黛玉的病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姑苏那边稍微有些名气的大夫都找了最终都是一句只能调养,而宫里的太医能够替黛玉诊治这还是第一次! 所以沈太医认真的问,贾敏也是认真的回答着,生怕遗漏了什么症状没有说起,她屏住呼吸注视着沈太医的表情,不知不觉之中手指已经紧紧的捏住裙摆。 沈太医若有所思,到是在桌上写了三张药方子:“第一张是夫人您的,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天服两回。 第二张,第三张都是贵小姐的,分别是两个方子分别需要一天服一回,等服了一个月以后本官再为你们把脉后再重新换方子。” -- 第38页 “黛玉她……” “小姐的病症比您和林大人的要难去点,虽有心疾,不过更多的也是这毒引起的,后续按本官的方子吃药。只要顺利的话以后注意调养,平素就和一般的女子别无差别了。” 贾敏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方子,看了又看随后恭敬的朝着沈太医行了一礼:“太医,您的大恩大德我真的是无以回报!” “林夫人何须多礼。”沈太医连忙避开了贾敏的行礼,“老朽也是皇命在身。” 沈太医匆匆离开,他还需要回宫里向皇上回禀这一切。 贾敏也总算见到了林如海,一走进林如海所在的寝室,被里面浓重的药味一熏,她握着黛玉的手也紧了三分。 “老爷!” 她鼻头一酸,眼泪也簌簌的落了下来。 “夫人!黛玉!” 林如海虽然面色苍白,但精神气还算不错。 如今一听贾敏的声音顿时挣扎着从床上扬起上半身,贾敏见状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走到他身边按着他的肩膀:“坐起来做什么!还不老老实实的躺着休息!” “弟妹!”坐在一边的李侍郎站起身乐呵呵的抚了一把胡须,“弟妹不用急。我啊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啊!你们慢慢聊聊!” “谢谢李侍郎!” “没事!” 李侍郎拉起跟在后头没说话的李夫人笑眯眯的离开了寝室,还贴心的将仆役丫鬟都带离,将这一片地方留给了这一家三口。 “老爷!” 等众人离开,贾敏再也无法忍住心中的痛苦扑在林如海的身上牢牢抱住他呜呜的哭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中毒?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有黛玉!还有安儿……” 林如海眼圈微红,他搂住痛哭不止的贾敏,又慈爱的冲着茫然立在远处的黛玉招了招手。 直到黛玉小心翼翼的也坐在床上,他揽住两人轻声说:“今天吓着你们两个了吧?” “能不被你吓到吗?突然来了人到荣国府说你晕倒了,要是你出个好歹我和黛玉如何活下去?” 林如海看看贾敏微红的眼角,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安静的低下头任由贾敏抚摸着她的侧脸。 “爹爹,您的病要什么时候好呀?” 黛玉依偎在林如海的怀中眨巴着大眼睛渴望的望着他,“下一回您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好,等爹爹养好身体,黛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老爷——你别转移话题!” “是,是!”林如海晃着手,“沈太医说我中了两种毒,这次毒发却是运气好了!” “两种毒!” 贾敏搂着黛玉吓得面色恍惚。 林如海迟疑的瞄了眼黛玉——黛玉双眼好奇的眨巴着,他叹了叹,倒是熄了让黛玉出去的想法。 “夫人不必担心,沈太医说了如若不是被第二种毒给引发,怕是我们全家至死都不会发现中毒了。 只是夫人回去得把家里所有东西搬出来了,据沈太医说……这毒可是慢慢进了我们家人身体里的。” 林如海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自嘲,他摇了摇头倒是不愿意在黛玉面前多谈。 “……我知道了。” 贾敏听出林如海的意思顿时手上一紧死死的揪住锦被,平静无波的面上,心底却是波澜万丈! “对了,黛玉今日怎么会走丢?” “……”贾敏难堪的侧过脸,“还不是那起子婆子,黛玉脚酸走不动路落在后头,最后就让那婆子抱着走,结果她说肚子疼就去了茅厕让黛玉呆在外头等着。” 躲躲闪闪的模样让林如海心生不妙。 “爹爹,不怪娘亲。”黛玉像个小大人一般跳下床铺,站的直直的,“都怪我走不动路,又不想呆在马车里,还求着舅妈带我一起过去……” “舅妈?” 林如海目光闪烁,哪会不知道又是二房贾政的夫人折腾出来的事情! 从入了荣国府那一天开始就没一天让他们全家三口顺顺心心过过! 顿时对贾政的好感消失殆尽更多了几分恶感。 将教天下,必先治家。 这连家都治理不好的人,怪不得多年在工部员外郎的职位上动都不动! 第二十四章 康熙九年 皇帝就一个人,可后宫的嫔妃有多少呢?还不包括那些出身包衣世家跃跃欲试其他爬上枝头的宫女们! 尤其是,如今有了三名孕妇在,这又刺中了嫔妃们的内心,谁不想要有个孩子? 不提无名无份的庶妃们表面尚维持着风平浪静,暗流却已开始不动声色地涌动起来。 尤其是昭妃入宫以后钮钴禄家第一次递了牌子想要入宫探视,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坤宁宫,只巴巴的希望皇后能做个出头桩子! 可让人泄气的是,皇后这一回甚至没有阻扰而是选择了大大方方的让钮钴禄福晋巴雅拉氏进了宫。 “主子娘娘!您何必同意让巴雅拉福晋进宫呢!”周嬷嬷拉长了脸老大不满意,左看右看那昭妃不顺眼的很! “再说了咱们家老夫人都有好几个月不曾入宫探视了!” 皇后倒是不在意周嬷嬷的唠叨。 她拿着小拨浪鼓逗弄着如今已经会翻身的承祜,看他在床上自个儿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的可爱模样笑得越发柔软了。 -- 第39页 有子万事足。 把心思从皇上身上□□落在儿子身上,皇后现在倒觉得过去的自己仿佛是鬼迷心窍了!现在的日子才叫过得舒坦呢!她啊如今根本懒得理会下面嫔妃们的小动作。 “周嬷嬷多想了,” 皇后看着周嬷嬷还是一脸气呼呼的模样顿时乐了,她摘下手下的指甲套搁在宫女手上捧着的托盘中然后用指腹轻轻抚弄着承祜的小脸,“只要有承祜在,本宫只要稳坐高台之上,看着这些玩意自个儿摆布演戏就行了!” 任那起子昭妃和跳蚤般蹦跳……可身为皇后的却只有自己,能和皇上并列的也只有自己! 只是皇后和周嬷嬷都想错了,昭妃如今倒是一点都不乐意让自己家里人进宫探望。 进宫探视还得递牌子到皇后那边,昭妃一想到这里就心气不顺。 再加上她的生母只是侧室,平日根本没有资格入宫,其次进宫的继母巴雅拉氏,不但岁数只比昭妃大不了几岁,更是在昭妃都已经入宫以后才嫁进钮钴禄府更是没什么话题好谈。 若不是家里传信务必让昭妃宣巴雅拉氏进宫,昭妃才没这个兴趣呢! 任着巴雅拉氏战战兢兢的进了正殿行了礼,昭妃就挑了挑眉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落在巴雅拉氏的肚子上:“嫡额娘怀孕了?” “回主子的话,臣妾如今已经怀了四个月有余了。” 巴雅拉氏恭顺的站直了身子尴尬的笑了笑——她是昭妃父亲的三继妻,除了前两年宫宴上远远的看了一眼甚至连打个招呼的机会都没。 此刻不免生怕自己哪里冲撞了贵人而显得极为小心。 只是这过于小心的模样落在旁人眼中反倒好似担心昭妃对她的肚子下手似的! 唐嬷嬷眉肚子里憋着郁气,就连昭妃也拧了拧帕子……这要是生下来是个儿子,那自己的亲弟弟法喀怎么办? 她勉强压抑心中若有若无的酸意,面上强撑起笑容转换话题:“阿玛如今怎么样?” “老爷在牢里没吃什么苦头!自从主子升了妃位后狱卒都恨不得把老爷供起来了!如今在家里教养法喀,颜珠呢!”巴雅拉氏不知自己哪里犯了错,此刻连忙接上话,“法喀格外聪慧!老爷喜欢得不得了!” 提起幼弟,昭妃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不少,巴雅拉氏暗自松了口气。 昭妃又细心的询问了一番法喀的日常起居,问了一番话之后面上总算出现了一丝笑容。 巴雅拉氏对法喀的事情——就连细微的小细节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不是一日临时抱佛脚就可以养成的,显然在家中巴雅拉氏对法喀也十分周到。 看到这里昭妃面上总算多了一分真挚的笑容,又是给巴雅拉氏赐座又让人上茶和点心。 巴雅拉氏正襟危坐在绣墩上,半挨着屁股只微微沾了个边。 “阿玛让你进宫到底有什么事?” 说起这个巴雅拉氏瞬间坐直了腰身,目光忍不住落在旁边垂首望着脚尖的宫人们。 昭妃见状挥只留下了亲信,让其他宫人都退了出去。起先的笑容消失的彻底:“究竟出了什么事!” “昭妃主子!” 随着一声哀叹,巴雅拉氏居然是直接站起身扑通跪在地上:“昭妃主子!老爷前些天被气晕了!如今,如今中风了!太医还说怕是,怕是——” 巴雅拉氏越说越是语无伦次,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啪嗒啪嗒掉下来,迅速浸湿了衣裳。 “什么!——这,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昭妃再也无法控制住自个儿的情绪,眼泪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 “到底出了什么事!快说啊!” “您的大哥色亮……色亮瞒着老爷,收了甄府的送来的丫头和银子!如今色亮被抓了……” “甄府?色亮——!?” 居然是人拐子案! 昭妃全身战战,色亮虽然和她不是同母所出,可谁让钮钴禄府上一共就几个孩子,两人感情极为不错。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昭妃怎么也想不到,大哥居然会被卷入人拐子案中! 这案子如今成了皇上重中之重,光是因这个案子被涉及牵连或是丢官或是入狱的官员已不下十个手指头。 外头风声鹤唳,就连宫中私底下不少人谈起唯恐自己的家人也被卷入……一想到这里昭妃只觉得眼前一黑! 越发是惊慌欲绝,整张脸都发青发白了! 钮钴禄府上如今可只有大哥一个立起来的儿子!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等等! “……如今你们居然还想让本宫去找皇上求情!?你们想要逼死本宫吗?”昭妃在正殿转悠着,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只觉得心头一凉顿时凄苦的喊道。 “主子!” “主子息怒啊!” 几名宫女纷纷劝着昭妃,一边的唐嬷嬷更是咬牙切齿的怒瞪着巴雅拉氏,要不是她如今怀孕了万一在宫里出个三长两短什么的……唐嬷嬷肯定上去好好的教训她一顿! “不是啊,昭妃主子!”巴雅拉氏惊慌的连连挥手,“主子!老爷的意思是……让您去皇上面前称要重重惩罚色亮!” 昭妃在正殿里来回转悠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她难以置信的慢慢回头盯着垂首跪在地上的巴雅拉氏颤声道:“放肆!” “主子!”巴雅拉氏伏在地上痛哭流涕,“这事已经越扯越大了,如果再下去怕是要把整个钮钴禄府扯进去了——老爷,老爷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 第40页 昭妃全身一颤,若不是后面桃枝反应极快的将昭妃一把托住怕是当即就要摔在地上! “滚……滚!你,你给本宫滚出去!” “臣妾告退!” 随着巴雅拉氏的离开,重新进来的宫人们也发觉了殿内的气氛不对,各个轻手轻脚的生怕发出任何的声响引起昭妃的注意。 昭妃怔忡着默不作声,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沾湿了旗装,良久后她才垂下双眸。 阿玛的意思她明白,可是让她发言做最后一根逼死大哥的稻草又是何其残忍? 良久以后,在众人的担忧中昭妃脸上慢慢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笑容轻声说:“桃枝,去小厨房……本宫要为皇上准备一份甜汤!” 第二十五章 康熙九年 钮钴禄福晋巴雅拉氏离开宫里可是哭得眼睛也肿了,妆容也花了,这模样落在守在外头的小宫女眼中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宫中。 虽说不少人都知道昭妃过去性子嚣张跋扈,但也没有预料到居然连嫡母都敢教训的程度,一时间庶妃们纷纷对昭妃退避三尺,熄了和她对峙的打算。 这消息自然也落入了刚下朝的康熙耳中。 康熙对此不置可否,他对遏必隆中风瘫在床上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自然明白钮钴禄福晋巴雅拉氏入宫是为了什么。 可这不代表他会对遏必隆的长子手软! 只希望昭妃聪明点,否则——一抹狠厉从康熙眼中一闪而过。 时至午后。 康熙依然在乾清宫中埋头苦干,梁九功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罐汤走了进来:“皇上!昭妃主子送了一碗甜汤来!” 康熙停下手上的活计,将朱笔搁在一边伸了个懒腰。他瞄了眼被梁九功搁在御案上的甜汤打了个哈欠。 “朕还以为昭妃不会来了结果还是来了啊……话说朕有多久没去昭妃哪里了?” “……皇上!”梁九功讪笑,“这别说昭妃主子,就连整个后宫您也半个月有余没进了!” “是啊!” 康熙揉了揉额角叹道,“日子也过得真快,离那事转眼间已经过去半个月!” 想到半月前,林如海一家被查出中了剧毒这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就连会试的风头都被这件事给盖了过去,从同僚口中知道事情的贾政忙不迭将事情通报给了贾母! 贾母这下可彻底呆住了——她再对林如海有意见也不敢在此刻表现出来! 先是派了好大一批人去李侍郎府企图把林如海一家三口接回荣国府,可问题是荣国府上那些长舌仆妇早已经把林小姐被拐子拐了一事也捅了出去! 到李侍郎府上接人的赖大被打了出去,就连贾敏此刻都无法昧着心肠说荣国府的好话了! 从盯梢的暗卫口中知道发生事情经过的康熙觉得又气又是好笑!这若大的荣国府居然连个下人都管不好,也难怪日后会败落成那副模样! “你说昭妃,她是会求情呢……还是求朕严惩?” “皇上……这奴才可不敢……” “说吧,朕恕你无罪。” “奴才觉得,按着昭妃主子的性子,怕是还是会求情吧?” “哈,”康熙笑了笑,他拿着勺子漫不经心的拨了拨甜汤尝了一口,“朕倒是觉得,有遏必隆这只老狐狸在怕是只会让昭妃向朕请求严惩才是。” “可是,这钮钴禄府现今只有这一位少爷立起来,若是出个三长两短的话岂不是……?”梁九功思考着。 “哼!如若真能为这子求情,那遏必隆也不会能在鳌拜的盯梢中活下来了,早和苏克萨哈一般死得连个痕迹都没了。” 康熙摇了摇头,“行了,打发人告诉昭妃一句,朕今晚去她那儿。” “是!” 昭妃送了甜汤讨康熙欢喜勾搭皇上晚上去翊坤宫的事情没多久就传入了皇后的耳中。 “主子娘娘!” 得闻消息的周嬷嬷气鼓鼓的,心里更是急了,“有阿哥在是好!可是在宫里有宠那才腰板更直呀!” 不然……一想到等请安时看到她们嘚瑟的嘴脸——周嬷嬷就想上去撕了她们的嘴! “急什么?” 皇后按了按太阳穴——如今她清醒之后倒是对周嬷嬷有些不满起来。 虽然对自己的确是忠心耿耿,但实在是过于不会看眼色了!也难怪皇上当初就看着周嬷嬷不顺眼,几次三番私底下希望自己换了她。 但是一想到周嬷嬷可是自己的奶嬷嬷,除了额娘以外最亲近的人,皇后心里可舍不得的很只有耐下性子解释着:“宫里没宠的庶妃多的是……要本宫说,心里最急的应该是佟庶妃了。” “……佟庶妃?她可不是向来不爱争宠的吗?” “呵呵,嬷嬷错了。” 承乾宫。 如今已是六月中旬,天气渐渐地热起来了。即使承乾宫里花木繁盛,但是挡不住那暑气。加上外头又是蝉鸣又是蟋蟀的,让人的心情不由的越发焦虑起来。 佟庶妃柳眉轻蹙,面上带着点轻愁。她听闻报信的小宫女的话以后捧着一套做了一半的男士内衫若有所思:“皇上有多久没来我们宫里了?” “小主,足有20来天了!” 朝露毕恭毕敬的回道。 周围的丫鬟屏息垂首,让整个寝殿变得极为安静。 “小主,要不我们也送个汤给皇上?” -- 第41页 “……罢了,等本小主把这套衣服做好……”佟庶妃嘴唇轻抿,她可不愿意也拉不下这个脸面学昭妃的模样。 “小主!”朝露撅了噘嘴,“可外头都说咱们承乾宫失宠了!” “放肆!” 站在佟庶妃身边的庞嬷嬷怒斥,见着朝露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多言才转身对佟庶妃说道,“小主,您可别听这小蹄子胡说,您可是皇上的表妹!在后宫那是独一份的尊荣,别人万万是越不过去的!” 庞嬷嬷是孝康章皇后,也就是康熙生母的奶嬷嬷。在孝康章皇后去世以后其他嬷嬷都被遣散,只有她被留在宫中照顾年岁方小就被送进宫中的佟庶妃。 “别的宫会失宠,但是我们承乾宫可不会!”庞嬷嬷站直了腰身目光严厉的环视在场所有的宫女们,“皇上可是重情的人!万万不会做出这般的事情,你们在外头可不能学着那些长舌妇乱说话!” “是!”周围的小宫女们连忙行礼回道。 “嬷嬷别动气。”待庞嬷嬷好好教育了一番身边的宫女后,佟庶妃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她挥手示意着宫女们退下,拉着庞嬷嬷的手叹道:“行了,嬷嬷,何必为这些小宫女们生气!” “小主……”庞嬷嬷满布皱纹的脸显得极为严肃阴沉,“那报信的小丫鬟也不知是谁派来的钉子,当我们是傻的,想把小主您推出来当靶子呢!还是早早处理了吧?” “嗯,嬷嬷迟些找个理由把她打发了也就算了,”佟庶妃将做了一半的衣服搁在一边站起身来淡淡回道。 她体态纤秾合适,肌肤细腻,娉婷袅娜一路行至窗边,望着外头繁花盛放的景色怔怔的。 “庞嬷嬷。” “奴婢在。” “你说……表哥心里真有我的话,为什么偏偏只给昭妃升位呢?” “……小主!” 第二十六章 康熙九年 到了晚间,昭妃忙进忙出指挥着翊坤宫的宫人们在花厅里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色,样样都是皇上最喜欢的。 菜色准备好了,可昭妃还是不满意。 她又指挥着宫女们从御花园捧着一束束开的正好的鲜花回来,小心翼翼的妆点在花瓶里摆在正中间。 直到所有都完成后她才忐忑不安的回到正殿里,派人在宫门口守着。 而唐嬷嬷更是指挥着四名小太监去后殿门口守着,千叮嘱万叮嘱绝对不能让后殿的两名庶妃出来捣鬼。 郭络罗庶妃和贾庶妃也不傻,她俩见状都早早的回了寝殿,嘱咐着宫女们将门关好。 索性眼不见心为静! 可外头的异常的寂静让郭络罗庶妃和贾庶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来用膳的皇上居然只过了一个时辰就走了! 第二日甚至就传出了昭妃病重的消息。 没多久,关于昭妃的长兄被打入天牢怕是要被问罪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架不住人拐子案的知名度,顿时昨个儿钮钴禄福晋巴雅拉氏哭泣的模样有了原因。 不少庶妃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忍不住幸灾乐祸。 亏这昭妃才蹦跶了几日,怕是又要完蛋了! 这消息很快就落入了在下朝后回了东暖阁的康熙耳中。 康熙说不怒……能不怒吗? 身为钮钴禄一族的长子色亮居然涉入人拐子案,亏他还怕遏必隆出狱后钮钴禄一族日子不好过而大肆封赏,如今倒是直接在自己的面上甩了好大的几个耳光! 那啪啪作响的声音让他如今想来都是恼怒的很! 可想到昨天被自己无故撒气如今病倒的昭妃,康熙心里未免有些不适。 “皇上?” 梁九功看着康熙阴晴不定的面色小心翼翼的开口。 康熙走回御案之前,静静望着桌面许久,他修长的手指持着毛笔,悬在半空中却久久未落下。 突的,他屏气凝神,持笔蘸墨,刷刷几下可谓是龙飞凤舞的在纸上写下一行大字。 待干,他才朝着梁九功点点头。 “让人将朕的御笔和赏赐之物一同送去钮钴禄府上。” “喳!” 大太监刘同方捧着康熙亲手提的装裱好的字,后头的太监随侍捧着各色皇上赏赐的御物,浩浩荡荡的去了钮钴禄府上。 等他这一趟下来,宫内宫外自然都是知道了虽然对钮钴禄色亮极为不满,但皇上对昭妃和钮钴禄家却是一如既往。 这不但让遏必隆松了一口气,也让宫里黯然神伤的昭妃松了口气,知道了色亮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 把钮钴禄府安抚一番后,康熙又回到了人拐子案上。 盯着让人取来的地势图,康熙背着手站在御案后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他面前正站着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兵部尚书科尔科代、吏部尚书魏裔介,户部尚书李霨四人。 魏裔介嘴里泛着苦涩,他万万没有想到,林如海之女被拐的案子居然会牵连众多,非但京城内不少人家都有包庇连通买卖的嫌疑而且后头隐隐约约有了藩王的身影! 尤其甄家居然偷偷给吴三桂送银钱人马这件事让他不寒而栗。 明明离历史上的三藩之乱还有好几年的时间,没想到吴三桂居然早有了狼子野心,看甄家的手段只怕也不是一两年可以做到的! 李霨更是愁眉不展,户部左侍郎米思翰已不是一次两次向他哭诉三藩如今越发势大,非但霸占了所属领地的盐政税务所收,更是变本加厉向着朝廷索要各种银钱,弄得整个户部苦不堪言。 -- 第42页 更有大臣上书试图增加税赋,可加了税赋,如今战争结束以来好不容易舒缓一口气的民众大约又是要受苦了。 还有便是科尔科代这一类——康熙眼中冷光一闪,这人居然对三藩势力毫无所觉,问兵马不知,问粮道不知,放在这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倒是如同摆设一般! 正当东暖阁里气氛逐渐凝滞的时候,一名小太监进了乾清宫通传。 “皇上,内务府总管噶鲁求见!” “宣他进来。” “喳。”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康熙点点头急切问道,“牛痘一事安排的如何?” 噶鲁站起身,眉梢眼尖都是笑意:“皇上,奴才派去周围以及北方牛牧场的人已经回来了!经过随行的太医检查,的确如皇上所说养牛者都没有因天花而亡的情况,但是不少人或是身上或是脸上带着疤痕!” 想到自己一连死在天花上的几个孩子,噶鲁声音发颤双眼含泪满是激动的说道:“皇上,若是能够防疫天花,此乃万世之功啊!” “尚未成功何须如此激动。” 康熙对于噶鲁的奉承只是摇了摇头——虽然他在后世知道牛痘的存在,可究竟如何应用在孩子身上还需要太医们的仔细研究与实验,真真能够施行怕是在一年内都很困难。 只是想到去世的承瑞,又想到如今白白胖胖的承祜,康熙越发严肃了:“这件事情就一手交给你噶鲁负责,朕要的是万无一失!” “奴才遵旨!” “皇上!”站在一边一直未出声的索额图满是惊讶的上前一步,“牛痘是何物?” 他眼中闪烁着惊异,从噶鲁的口中他依稀有了个想法,这让他大为震撼。 牛痘一物的消息一传入后宫顿时掀起滔天巨浪! 不提痛失爱子的马佳庶妃心中思绪万千,皇后和其他嫔妃们顿时轰动了! 要知道目前为止,天花可是人人闻之变色的疾病,尤其是婴幼儿。后宫嫔妃即使不如马佳庶妃一般,也家中总有一两个,两三个因着天花而没了性命的亲眷。 顿时经起了惊涛骇浪,就连太皇太后都被震惊了,连连使人将皇帝拉到慈宁宫问个清楚! 等康熙来到慈宁宫,慈宁宫正殿里早就坐满了整整齐齐的嫔妃,带着好奇与激动望着康熙。 康熙迈进正殿的步子都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 “孙儿给皇祖母,皇额娘请安。” “臣妾(嫔妾)给皇上请安!” 行礼过来,太皇太后连忙急急的拉着康熙在自个儿身边落座:“皇帝,哀家听说了,噶鲁研究出了牛痘……?这牛痘为何物?真的能够防治天花吗?” 这问题一出,别说皇后搂着承祜的手一紧,旁边的嫔妃们也不免仰起头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其中,博尔济吉特庶妃搅了搅帕子,目光烁烁的盯着康熙不放。 第二十七章 康熙九年 牛痘。 这可不是清朝康熙年前出现的东西! 意味着朝上或者是在后宫,还有个穿越者!! 自个儿可是之前应该已经死了的人,这穿越者不是一眼就可以发现自己是谁吗? 一想到过去看到的电视剧内容,博尔济吉特庶妃面色极其凝重。 “没错,皇祖母。”康熙肯定的点点头,“孙儿已经吩咐了内务府总管噶鲁和太医院的院判们一同负责此事。如今经过调查,驯养牛羊之地的牧民们的确从未发过天花,身上很多伤痕却像是天花之后的痕迹,经过太医们在当地的研究,已经找出了牛痘这物件,现在已经回了京城。” 康熙坐在位子上,手上端着茶盏轻轻碰了碰嘴唇,“只是要在孩童身上使用,那还需要一点时间。 现在朕已经吩咐顺天府尹将死囚统一分派给太医院,愿意参加的死囚分点银钱给家中,已经有不少死囚同意了这事。” “皇帝糊涂,这防治天花对于我们大清可是万世之功!怎么能如此优柔寡断?依哀家看,倒不如直接在京城里把适龄的孩童挑选些健康的,统一送去太医院测试才行!” 太皇太后瞥了眼皇后怀中的承祜直言道。 康熙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他膝下如今只有承祜一个孩子,太皇太后紧张也是正常的。 “皇祖母,这样做实在太过于危险,只怕有违天和。” “是啊,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庶妃插嘴,“孩子们都身娇体弱的,要是测试的时候出个差错,孩子的父母岂不是伤心透顶!” “布顺达说的倒是没错……只是哀家这心啊!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的!” 太皇太后叹道,此刻她注意到身边隐隐有些不满的皇后,安抚的摸了摸她的手又横了眼博尔济吉特庶妃斥道,“布顺达还不坐下,哀家和皇上说着话,你插什么嘴!” 博尔济吉特庶妃才注意到皇后晦涩的目光——自个儿的话倒好像是恨不得测试的时间越长越好。她委委屈屈的退回了位子上,顾不得旁边的嫔妃们幸灾乐祸的打量,只是偷偷的望向康熙心中有个怀疑。 康熙垂眸吹了吹茶水。 “朕不会让承祜出事的,朕保证。” *** 回了长春宫,博尔济吉特庶妃心里还不顺的很。 明明是好心一番话,在其他的嫔妃嘴里倒是变成了故意或者企图对皇子不轨的行径,到了最后还被皇后给说了几句! -- 第43页 自个儿穿越到这里就没一件好事! 没系统,没空间,就连穿越女最应该有的美貌都没有! 简直是个三无人群!更别提勾搭上康熙,如今怕是指不定康熙就是个穿越者! 博尔济吉特庶妃暗暗思考着,今日个皇后都试探了几回提出牛痘的是太医院哪位大能都被皇帝含糊过去了!这要是康熙就是穿越或者重生者…… 自个儿还能有活路! 博尔济吉特庶妃打了个寒颤,倒是双掌合十期盼其他人是穿越或者重生的,也千千万万不能是皇帝啊! 长春宫里的宫人已经对博尔济吉特庶妃突如其来的抽风行为视若无睹了!包括文鸟在内,每一个宫人都是垂首屏息的竖立在边上。 [测试环境无错误——] [测试人物无错误——] 突如其来的机械声让博尔济吉特庶妃全身一颤,她瞪圆了眼睛左看右看,嘴巴一时之间张到最大! “系统……” 博尔济吉特庶妃却是捂着狂跳不已的心脏发出极低极古怪的声音,这让文鸟吓到了,连忙拧住眉头小心翼翼的凑过来。 “小主?” “哈哈!我终于也有系统了!”她一跃而起,双眼瞪得圆溜溜里面满是兴奋。 可这那模样落在周围宫女的眼中倒像得了癔症!一时之间整个长春宫人仰马翻,文鸟甚至连声唤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停停停——本小主可没病!你们闹腾什么呢!”博尔济吉特庶妃作蛮横状双手叉腰娇斥一声。 “小主?” “你们都退下,我只是一时激动兴奋过度罢了。” 几名宫女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是架不住博尔济吉特庶妃态度强硬,只能行礼退下。 等宫女们关上寝殿的大门,博尔济吉特庶妃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自己的系统兴奋的屏住了呼吸。 灵丹妙药,修仙空间……无数经典系统从她的脑海中飘过,她双眼睁得溜圆,鼻孔张得老大热烈的喘着气。 [本系统为【救鬼】系列之一,感谢您的使用!是否开启系统?] 救鬼……? ??? 博尔济吉特庶妃脸孔一僵——身为现代人,她是万万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的。 她顿时起了拒绝的想法,可下面的选项偏偏是:同意/同意…… [感谢您的使用!任务一:超度长春宫的冤魂太监小福子。任务剩余时间:7天!] “冤魂?”博尔济吉特庶妃呆了呆重复了一遍,她嘴角一抽不敢置信的又重复了一遍。 “冤魂?” “小主?小主!”外面的宫女听到响声忙不迭的一涌而入惊慌的注视着吓得面色发白的博尔济吉特庶妃。 可博尔济吉特庶妃哪有心思理会他们,她此刻正忙着询问系统。 [不能取消任务吗?] [很抱歉!系统一旦开启无法关闭,如无法完成任务将自动开启毁灭程序,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那有奖励吗?] …… 博尔济吉特庶妃嘴角一抽——她僵着脸侧头望着宫女们:“我们宫里有个叫小福子的太监吗?” 顿了顿又说道:“活着或是死了的?” 文鸟腾的瞪圆了眼睛,嘴巴也变成了个o型,博尔济吉特庶妃头皮一阵发麻,心更是一阵狂跳。 不用说也知道了! 文鸟张了张嘴,又闭上,几番犹豫后才吱吱呜呜的开口:“小主,您问这个做什么?” “真的有这个人?” “小主!”文鸟苦着脸跺了跺脚,“别问了!这,这真的不是小主您可以听的事儿啊!” 虽然他们这些宫女太监知道的一清二楚,但这事毕竟是遮遮掩掩的,也不知道小主是从哪个不长眼的人口中得知这件事! “说,说说看嘛?” “小主!长春宫的东配殿里……有鬼!”文鸟极为小声,她有些局促以及不安地动了动指尖。 “刚进这里我们就听说过,在东配殿里曾经死过一个被冤枉的小太监就叫小福子……那东配殿就算是现在夏日进去,都和放了冰块一般冷嗖嗖的。以前还有奴才贪凉溜进去休息,可后来毫无意外都撞鬼了!后来更是说凡是住进里头的人——” 文鸟打了个哆嗦,面色发白:“都会和那小太监一般吊死的!” 博尔济吉特庶妃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我怎么住进来以后都没人说起过?” “哎呀小主!这种肮脏事谁能放到主子面前说的!”文鸟颤了颤,心里却泛着嘀咕——如若没人说,小主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博尔济吉特庶妃不知道文鸟心中所想,她此刻面上依然是一副冷静淡泊的模样,心底却是如雷打鼓紧张的很。 “本小主倒是觉得应该请个萨满或是和尚念念经,起码超度下让他好投胎转世!” [能换个任务吗?系统。]博尔济吉特庶妃小心翼翼的询问着,不求不要系统,换个活人的任务总成吧? [很抱歉!系统一旦开启无法关闭,如无法完成任务将自动开启毁灭程序,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行吧。 看来自己得到的是个傻系统,只希望到时候奖励可以丰富些! 博尔济吉特庶妃长长叹了一声,一想到完不成任务的结局。在宫女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毅然站起身:“我们,去东配殿看一看。” -- 第44页 “小主!”文鸟怕极了,连连拉着博尔济吉特庶妃,“这可做不得,这可做不得!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哎呀!文鸟,鬼可最是怕这种阳光好的日子了,这青天白日的他哪里有胆出来?我们就去殿门口瞄一瞄!” 长春宫东配殿。 走近东配殿,仅仅踏上下一块青石板的瞬间艳阳当空让人汗流浃背的天气突然变成了冰冷刺骨,不知从哪里袭来的凉风带着凄厉的呜呜声滑过众人身边,在耳垂脖后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博尔济吉特庶妃一时僵在了远处,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站在她后头的文鸟此刻已经吓得面色发青牙齿战战,努力支撑着自己硬生生站到小主的前方警惕的看着四周。 这里似乎是在长春宫里,又似乎不在长春宫里。 天空逐渐变得阴沉灰暗,原本种满的鲜花绿树不知何时已经变枯萎了,枯枝败叶散落在青石板上,留下的花盆被胡乱的堆在一起,先头光鲜亮丽的宫墙上变得满是烟熏火燎以及涂鸦的痕迹。 “啊啊啊——————” 不知是哪个受惊的小宫女率先发出凄厉的尖叫,一行人顿时炸开锅了!他们情绪激动的向后倒退数步,惊慌欲绝的看着面前神秘莫测的宫殿。 博尔济吉特庶妃背上一瞬间渗出的冷汗浸湿了衣裳,身子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冰凉凉的。 “小,小主!”文鸟哭着喊着,“咱们,咱们别去了吧!” 身后的宫女和太监们平日都是恭顺的很,可此刻却都是满怀期待的注视着博尔济吉特庶妃,眼中写着同一个乞求。 怎么办? 博尔济吉特庶妃犹豫不决。她想着系统给的任务,再次望向不远处的东配殿。 她的瞳孔一缩:那殿门半开着,里面依稀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探了出来朝着这边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那,那里有人!?” 第二十八章 康熙九年 博尔济吉特庶妃的话语顿时让所有人更加恐惧与害怕了,年岁小不经事的宫女太监们死死捂住嘴巴,生怕发出呜咽的哭声。 “先,先回去吧。”博尔济吉特庶妃也是胆寒不止,加上周围宫女太监们殷切的目光,她一咬牙转身就打算带着人回了正殿再考虑。 可她走了两步,身边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博尔济吉特庶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自己的脚底慢慢地升上来,直灌到头顶。她脖颈升凉,僵硬着身体慢慢的转了回去,只见所有的宫女和太监双眼空茫的直视着前方,维持着刚才的表情和动作在当场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嘴唇在一瞬间失去了血色,博尔济吉特庶妃突然发现在这里只有她还能动弹。 “啊——!”她惊恐的尖叫着向主殿的方向跑去。可跑了许久,原本仅仅几步路远的主殿似乎还在遥远的地方。 她慢慢的停住了脚步,按住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可背后强烈的如芒在背感甚至让她不敢回头去看。 眼前的阳光似乎就在一步之外,外头的宫女太监们来来去去——还有一个笑眯眯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的? 自己!? 博尔济吉特庶妃身体彻底僵住了,她凝滞了许久的大脑在此刻开始转动。 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将身体转了回去,大步的走到变成雕像一般的宫人们的身边。 仔细端详这些与自己相处了好些日子的宫人们,博尔济吉特庶妃一咬牙,一闭眼用力朝着那东配殿冲去。 越接近东配殿,博尔济吉特庶妃越觉得全身发汗,如影随形的森冷寒意让她走到半途就停下脚步。 脑海中警铃大作,一切都提醒她不要再往前行了! 再往上踏一步就是东配殿了! 博尔济吉特庶妃简直举足无措,她迟疑的站在原地,仔细的端详着面前的东配殿。 东配殿和其余的侧殿一般,刚才她发现打开的那一条缝如今关得紧紧的,仿佛她之前发现的那个人影只是错觉罢了。 可越来越诡异恐怖的气氛让博尔济吉特庶妃清楚的明白,若不抓住这个恐怖的鬼怪小福子……怕是不止是她,全殿的人都逃不出去了! 她闭上了眼压抑着恐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和勇气使出一股劲用力的推开了殿门! 一阵腐臭味扑面而来,博尔济吉特庶妃被熏得频频做呕吐状,她一把扶住殿门口,只觉得手上黏糊糊的。定睛一看,那扶着的门把上全是暗红色的血迹! 她哭丧着脸——可身边连一个能够依靠的人都没有!博尔济吉特庶妃不得不抖着发软的双腿,一边肚子里暗骂自己傻乎乎去确定什么系统,老老实实过混吃养老的日子不好吗?一边又骂那傻逼系统连点道具都没有,要是自己受伤了或者更严重死了那可咋办? 脑补越多,博尔济吉特庶妃的表情越发复杂难辨。 她盯着黑暗的殿内——明明都是与其他宫殿一般的窗棂,东配殿却一丝光线也不存在,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样的世界。 挪动了下脚尖,眼看着脚伸入去的一瞬间就仿佛被黑暗给吞没了的博尔济吉特庶妃连忙又将脚伸出,确定自己的脚丫子没有消失,她才在原地发起了呆。 不做任务=死。 进去好歹还有一条活路呢! 狠狠的一咬牙,博尔济吉特庶妃索性脱了脚上的花盆底鞋,将两只足有2斤多重的鞋子分别拿在手上当作武器。 -- 第45页 确定好自己已经全副武装,她再次咽了咽口水像是奔赴刑场一般向里头走去。 *** 当博尔济吉特庶妃一步跨入长春宫东配殿的一瞬间,坐在乾清宫东暖阁里的康熙正一手拿着奏折,一手端着茶慢慢的品着。 他面前突然跳出一块透明方框,红色的危险的颜色一直闪烁着,向康熙提示博尔济吉特庶妃正式进入了剧情——上面的内容让康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诧异。 还没等他打算找人来问个究竟,被他派去盯梢的暗卫就把博尔济吉特庶妃突然失踪一事报告了上来。 “博尔济吉特庶妃失踪了?” 坐在乾清宫里的康熙目瞪口呆的盯着跪在殿内的暗卫,“开什么玩笑?一个嫔妃就这样在宫里消失了?” “回皇上!”暗卫面色惨白居然是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再不信鬼神看到这一幕也是吓得魂不附体! “奴才,奴才跟随在最后头见了博尔济吉特庶妃带着宫人去了长春宫东配殿,可还没到东配殿突然就一个个消失了!” 他牙齿上下打架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了,若不是亲眼在他面前出现,他绝对不会相信眼前的景象! “皇上!?”梁九功倒吸了一口凉气,恨不得自己今日没站在这里听到这些不该听的内容。 “东配殿还有其他人在吗?” “回皇上,奴才已经让人守在了门口,目前并没有其他人发现!长春宫如今只住了博尔济吉特庶妃一名主子,宫女太监们也都跟在一块儿。” “这倒是奇了怪了!” 康熙略微一思索满是疑问:“这贴身的宫人跟过去也就罢了,怎么会连三等末等的小宫女小太监也不做活计都跟过去?” 他嘴里嘀咕着,眼睛却是飞快的在系统屏幕上扫视着。 博尔济吉特庶妃的剧情居然是和鬼怪有关…… 开什么玩笑! 康熙心生忌惮,鬼怪之事看不着摸不到,若是博尔济吉特庶妃能力到手之后对太皇太后、太后、或者是后宫嫔妃甚至自己下手都无从知道! 博尔济吉特庶妃…… 目光闪烁许久之后,康熙站起身毫不犹豫的开口:“去长春宫!” “皇上!”梁九功惊呼一声,心一横他壮着胆子拦住了康熙,“这鬼祟之处您怎么可以亲自过去!奴才,奴才过去看个究竟!” “朕知道你忠心。”康熙点了点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朕自然知道,只是这件事若是让他人所知——这宫中有鬼祟作乱,闹得流言四起,岂不是给了如今蠢蠢欲动的三藩机会?” 哪一朝的乱臣贼子,不是拿着天命做鸡毛令子? 第二十九章 康熙九年 博尔济吉特庶妃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宫的人遇鬼的事情已经闹到皇上面前。 长春宫黑暗的东配殿里她正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沿着墙向前一步一步的走着。她的心提得老高,生怕下一步就会一脚踏空或是坠入无底深渊。 她面上镇定,心里头早就是后悔到肠子里去了!越在这黑漆漆的东配殿里呆的时间长了,她越是觉得浑身没有一处是舒服的。走了好些时间也没有摸到东配殿转弯的地方,博尔济吉特庶妃顿时明白怕是和外头一样遇到了鬼打墙! “小福子——?小福子——!” 博尔济吉特庶妃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壮着胆子用力在东配殿里大喊出声——虽然这喊声只和她平时说话的调子差不多响。 喊了两声,博尔济吉特庶妃就立刻停下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可是这喊声如同石沉大海,完全没打出个波澜,周围除了她的呼吸完全没有别的声音存在。 博尔济吉特庶妃苦着脸一时不知应该是进是退,她转身看了看在不远处亮着光芒的门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就在此刻,她的脖颈处不知是谁在后面轻笑一声然后一种湿漉漉的东西在自己脖子上舔了下! ——! “艹!我日你个仙人板板!让你吓老娘!老娘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你这个毛鬼子——!” 博尔济吉特庶妃瞳孔一缩,她一反刚才的态度毫不客气的立马转身,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快而准的狠狠操起花盆底鞋就对着前面一顿乱砸! 在她面前出现是一名一脸懵逼的小太监。 他舌头拉得老长一伸一缩拖在地上晃动着,举着双手抵抗着博尔济吉特庶妃暴雨般的打击,发出呜呜哇哇的叫声。 显然他压根没有想到博尔济吉特庶妃的态度! 甚至不死心的伸长舌头企图去卷住博尔济吉特庶妃的袖口,那湿漉漉的触感毫无疑问就是刚在自己脖子后面舔了一口的罪魁祸首! 博尔济吉特庶妃的理智顿时断了! 她发出一声尖叫,顾不得上恶心用力扯住小太监的舌头,蹲地上用力一拽将那舌头压在地上,用花盆底鞋用力的砸了上去! 要知道博尔济吉特庶妃穿的可是内务府精心制作的马蹄型花盆鞋,立足处方正且尖锐,这用力砸下去的效果立马让小太监鬼魂的双眼向外鼓出! 再也顾不得其他伸长了手企图扯开博尔济吉特庶妃,不知是疼痛还是本身就是蠢的,居然伸手了半天都拉不到博尔济吉特庶妃的衣袖! 博尔济吉特庶妃索性穿上了鞋子,用力一脚踩住那舌头,另一手挥舞着剩下的那只花盆底鞋用力往小太监光秃的脑门子上砸去。 -- 第46页 “让你敢用这青蛙舌头舔我!嗯?以为是鬼老娘就奈何不了你得怕你不成?” “救,救命!” 没几下,这小太监就想逃了!他一边惨叫着——倒是忘记了自己如今是只鬼,看着博尔济吉特庶妃的模样倒像是无辜人类撞鬼了一般又是哭又是叫! 博尔济吉特庶妃一副看傻逼的模样:“救命?你不是已经死了么?要喊救命的是我好不好?” “……”小太监一愣,顿时回过神来了。 自个儿如今可是死了! 他眼睛凶光一闪,作出一副要和博尔济吉特庶妃拼命的模样。可还没有动作,博尔济吉特庶妃就已经看出他的模样不对,冷笑一声拔下自己头发上别的簪子朝着小太监的舌头用力连戳了数下! 这下可好,刚还凶光毕露的小太监顿时泪流满面,那眼泪和瀑布般的大股大股向外涌,瞬间就沾湿了一大片地面。 “哭什么?搞得我好像怎么欺负人一般!”博尔济吉特庶妃撇撇嘴,示威般的再次用力扯了扯那舌头吩咐道,“把这殿内给我变亮!” 小太监敢怒不敢言,见他动作慢悠悠极为不情不愿的。博尔济吉特庶妃横眉一挑,那手越发动的粗暴了,小太监只得委屈巴巴的将黑沉沉的东配殿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只见顿时整个殿内就变得明亮了。 夏日刺眼的阳光从窗棂射了进来,铺满了整个殿内。东配间显然已经许久没有人进出了,厚厚的灰尘堆满了整个房间,珍珠色的浮尘如同烟雾般在空气中飘散让室内变得朦朦胧胧。 低头地上是翻到在各处的椅子,抬头梁上挂满了数不清的白绫,随着微风轻轻飘荡显得气氛十分诡异。 幸好是白天…… 博尔济吉特庶妃咽了咽口水,刚才消逝的恐惧感似乎又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来,不怀好意的试图将她吞入黑暗之中。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不安甩个干干净净,她用力扯着小太监的舌头,将他连拖带拽到柱子边完美的将他的舌头当成绳索将小太监捆在了柱子上,还不忘记打个漂亮的蝴蝶结。 完成以后,博尔济吉特庶妃围着梁柱转了一圈又一圈,她确定万无一失才满意的拿着旁边的白绫擦了擦手,将一个绣墩放正如同土匪似的大马金刀的坐在上头严肃的盯着小太监。 小太监那个叫委屈呀!可此刻,他也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只能一面胆战心惊暗暗叫苦一面苦苦望着不开口说话的博尔济吉特庶妃。 时间过得越长,小太监心越慌乱了。 “……你就是小福子?” 博尔济吉特庶妃盯着小太监的脸,那目光炯炯仿佛在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小太监没吱声。 博尔济吉特庶妃拿起簪子不怀好意的瞅着他,那眼神仿佛在挑选他身上哪里更好下手一般。 “呜呜呜呜呜——————”小太监这下急了,他努力扭动着身躯,拼命示意着自己的处境! 这倒是,舌头捆成这样还怎么说话? 可博尔济吉特庶妃也不愿意把他放开啊?万一放开了又用刚才的花招怎么办? “行了,我问你答,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呜呜呜……” “你是不是小福子!” 小太监犹豫片刻在博尔济吉特庶妃恐吓的目光中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确定了那就容易了,博尔济吉特庶妃总算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怒瞪着小福子说:“你到底要怎么才肯被超度去投胎?” 博尔济吉特庶妃想想又不对,这话就这模样也说不出来啊……她歪着头思考片刻,然后毫不客气的将梁上的白绫取下将小福子从头到脚包裹得如同一个蚕茧。 除了脑袋露在外头,全身都包裹得扎扎实实的。看着搞笑那是不用说了的,更何况在把将他的舌头松开的瞬间博尔济吉特庶妃一扯白绫将小福子在半空里倒挂着。 “快说!” “桀桀桀桀桀——”小福子不说话反而发出一阵阵的怪笑声,随着他的笑容整个殿内的光芒忽闪忽暗,映照在他扭曲的脸孔上——! 第三十章 康熙九年 “还敢吓我!”博尔济吉特庶妃大怒! 她用力一甩那白绫,一边操起堆在一边的长把柄木条像抽陀螺似的抽打着小福子,转得他别说桀桀怪叫一时间只记得哇哇惨叫。 等博尔济吉特庶妃停下,小福子已经变成了一坨没了颜色的咸菜,软绵绵的随风飘荡。 他看着下头女人的身影只觉得腿肚子都在发抖恨不得下一秒钟就跑路!可看着下头这女人那一脸你敢作妖就把你抽飞的模样,他心里头也只能打了个哆嗦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 “我为啥子要超生?”他委委屈屈小小声的回答,“我在这东配殿过得挺好的!” “挺好的!?”博尔济吉特庶妃眉毛倒竖,“你是挺好过的,可我们不好过啊!我怎么听说进了你这东配殿都上吊死了啊?” “我可没我可没!”小福子把头摇得和钟摆似的,“我就和刚才一样逗逗他们玩,结果那些人就惨叫着跑出去。后来就有人故意把一些犯错的小宫女小太监关这里了。 要知道我也是被冤枉才死掉了,怎么会就故意害死他们,分明那些人半夜跑来弄死了他们倒是把罪名怪在是鬼祟作乱上了!” -- 第47页 小福子愤愤不平的很。 “那那些被冤死的人呢——?”博尔济吉特庶妃敏锐的发现中间的漏洞,如果小福子能作为鬼存活在世上,那同样是被枉死的那些人呢? “不知道,”小福子身边的气氛顿时阴沉了下来,“来来回回在这里死的也不下二三十个人了,可没一个能变成鬼,死了都和一缕青烟一样消失了。” “你要如何才肯超生?” 博尔济吉特庶妃有些急切,她敏锐的发现这任务根本不如同自个儿想的那么简单! “我要……” 小福子的嘴角忽地漾出一丝诡异的笑。 博尔济吉特庶妃暗叫不妙,下一瞬间只觉得头一晕,眼前一黑,心中暗道不妙的瞬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康熙带着一行心腹暗卫到长春宫里就发现和暗卫所说的不同,如今长春宫里一个人都不少,只是所有的宫人都昏迷在地上。 而博尔济吉特庶妃更是躺在东配殿的门口生死不知! 他面色一紧,对东配殿里的鬼魂一事警惕心顿时拔到了最高。 不待康熙吩咐,只见人影一闪,跟在后头的两名暗卫天权和玉衡已迅速无声地飘了出去。 天权仔细的观察着四周,慢慢的将身体蹲下。他小心翼翼的触摸了躺在地上宫人们的脖侧确定搏动还在后才冲后头的人点了点头。 剩下的暗卫悄无声息的冲了上去,将地上的宫人按着顺序拖到长春宫的正殿门口。 而剩下的玉衡,只见他悄无声息身形如电,鬼魅般来到博尔济吉特庶妃的身边。他充满了警戒,警惕的朝着四周晃动一圈,然后双手托起博尔济吉特庶妃飞快的退回到康熙的面前。 长春宫的东配殿依旧安静,毫无任何的声响与动静。 康熙瞄了瞄博尔济吉特庶妃的面容,她脸上甚至带着两朵红晕,显然睡得十分香甜的模样。 可落在门槛上睡觉? 康熙令人将博尔济吉特庶妃送回寝殿,又令人将那些个宫人弄醒好好询问一番。 不多时,天权就带着供词回到了康熙面前,康熙草草翻了两页皱了皱眉:这些个宫人居然到了门口就记不得剩下发生的事情,倒是博尔济吉特庶妃身边的宫女们说了些模模糊糊的内容。 “系统吗……?” 康熙迟疑片刻,将所有人留在了外头,独自一个人进了长春宫的寝殿。他坐在床边不远处的椅子上,自个儿倒了一杯茶默默的盯着博尔济吉特庶妃。 到底应该怎么对博尔济吉特庶妃? 康熙黑着脸严肃的思考着。 同为穿越者,他并不想对博尔济吉特庶妃痛下杀手,但是问题出自于她现在拥有的这个系统和剧情。 博尔济吉特庶妃的睫毛颤了颤,从昏迷中悠悠醒转。 下一瞬间,她全身僵硬,昏迷之前的那一幕瞬间出现在她脑海中,她心中的警笛狂响,这怕是着了道了!她死死的闭住双眼假装还在昏迷之中,全然不知坐在不远处的康熙将她的行为看得清清楚楚。 眯着眼睛偷偷侧过头,博尔济吉特庶妃只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离自己越发近了——她冷哼一声,这小福子居然还敢对姑奶奶动手!? 她毫不客气用力一巴掌就朝那人影重重的打去,将对方打倒在地还不够,纵身从床上一跃而起操起被子将他整个儿包住,又是踢又是踹! 康熙一脸懵逼——别说到了此世,就算以前也没人敢打他啊?可还没等他开口博尔济吉特庶妃就闷住他那是劈头盖耳的一顿抽! 康熙胡乱的挣扎着一边怒骂着,可在火头上的博尔济吉特庶妃哪里会听话? 她听到里头的声音更是怒不可遏:“瞧你这小样,居然还在姑奶□□上动土!我今天不把你打趴下跪地上叫我爸爸老娘可不会饶了你!” 就在博尔济吉特庶妃叫嚣的那一刻,在被子下一双手伸了出来,手背筋骨暴起,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那掌心温热的很。 这……分明是活人的手! 博尔济吉特庶妃全身僵直,嘴唇上下开合,呆滞着看着康熙狂怒的掀被而起。 “嗯?爸爸?” 他深如幽潭的黑眸中毫无感情可言,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博尔济吉特庶妃。 “哎……嗯?”博尔济吉特庶妃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即就看着康熙整个人都似乎开始燃烧了。 她额头的冷汗控制不住的簌簌而下,勉强在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皇,皇上,嫔妾刚不是做了个噩梦么!” “噩梦?” 犹如刀刃般锋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康熙轻笑一声,转身整了整衣服坐在椅子上。 博尔济吉特庶妃暗暗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她大气喘出,康熙的一句问话就让她拼命开始咳嗽! “系统是什么?撞鬼是什么?” 谁告诉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是坦白从宽呢……还是抗拒从严?? 博尔济吉特庶妃只觉得冷汗慢慢湿了她的衣裳后背心,她抿着嘴吞吞吐吐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 第三十一章 康熙九年 她此刻才骤然发现,整个屋子内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伺候的宫人在。 很显然康熙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怕是一直有人监视着自己或者自己的大宫女中就有康熙的人存在,才能把自己当时惊讶叫出的系统两字也原原本本的禀告给康熙。 -- 第48页 她下意识的膝盖一软,低着头跪在地上样子很是恭顺。只是对于康熙的追问,她的眼神越发躲躲闪闪,不敢正视康熙的眼睛。 “告诉朕!” 康熙继续追问,目光如针,让博尔济吉特庶妃更加心虚了。 是将事实告诉康熙么?可是康熙如此一个多疑的封建帝王真的会相信自己所说的内容?博尔济吉特庶妃对此很是怀疑。 但是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如果不将事实告诉康熙,那么无论是自己或者是长春宫的宫人们恐怕就面临着灭顶之灾。 是死……还是死? 似乎面前只有死亡一条路可以选择。 博尔济吉特庶妃发出一声苦笑——难道这才是历史上的博尔济吉特庶妃早亡的原因?而不是前面那一场要了博尔济吉特庶妃性命的疾病? 她一时之间有些心灰意冷。 跪在地上的膝盖越发冰冷刺骨——博尔济吉特庶妃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既然是死,为何还要受这家伙的气! 她闷不吭声的在康熙惊讶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咬牙问道:“皇上,您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康熙挑了挑眉,他自然是相信鬼神之说,不然他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暗卫又怎么可能看得到眼前人突然的消失? “朕相信。” “臣妾知道您不会相信……”博尔济吉特庶妃自言自语着。 突然她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回问:“您,您相信?” “朕相信。” “其实臣妾刚才是被鬼抓住,所以才昏迷不醒的您相信吗?”博尔济吉特庶妃眨眨眼,试探着问道。 康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的那丝弧度倒不像是笑容,在博尔济吉特庶妃眼中显得格外恐怖,让她心惊胆战的。 “博尔济吉特氏,你刚才看到朕不是还很威风——说要把朕,哦,错了,是那位把你抓走的鬼打得叫爸爸么?怎么如今反倒是变成鬼把你给抓走了?” 博尔济吉特庶妃落在嘴边的话顿时打了个折。面上的冷汗淌得越发快了,想想自己刚才应该是要被杀头的举动,一时之间只觉得死在临头倒也是没什么顾忌反而直言不畏了。 “臣妾的确遇见了鬼,只是这鬼要臣妾帮忙为他做一件事情罢了。” 她闭了闭眼,露出光洁雪白的脖颈:“皇上,臣妾说都是实话,您要是不相信,要杀要剐也随您便了!” 康熙笑了笑,坐直了身子:“朕可没打算杀了你。” 他努努嘴,示意博尔济吉特庶妃坐在他面前。对于自己居然还有个座位的待遇,博尔济吉特庶妃简直是诚惶诚恐,顿时觉得自己好似撞大运了! 她偷摸着怕是自己拿了可是女主角模板,才能让康熙大佬另眼相看!偷摸着捏了捏腰侧,确定是疼痛感十足的这才喜滋滋的落座,眼藏兴奋的注视着康熙的表情。 “你是穿越而来的。” 康熙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劈过博尔济吉特庶妃的脑海,她顿时嘴巴张得老大,异常惊恐的盯着面前的康熙——一个疯狂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刚才那喜悦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和竹篮打水一场空,只剩下乏味两字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慢慢的站起身,勉强压抑住自己震惊的心情露出了个要哭不哭的表情:“您,您也是?” “朕是。” 博尔济吉特庶妃全身僵直在原处,脑子似乎被凝滞住了一般简直连思考这件事都不会了。 这一切都完全超乎于她的想象之中了。 见状,康熙反倒是最为淡定的,悠哉悠哉的又倒了一杯茶水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你是穿越的!?” 过了许久,博尔济吉特庶妃才满是失落的喃喃出口,脸上居然没有康熙预料到的欣喜若狂,反而是饱含失落。 她望着康熙,眼底满是恳切,倒是希望他说出一个不。 康熙不安的挪动了身体——这可和他的预料截然不同啊?他勉强顶着她炯炯有神的目光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的天!”博尔济吉特庶妃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哪里还有往日的恭敬与矜持。 她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在桌子上,双目还直勾勾的盯着康熙,“真是的——我还以为我魅力超群真能和小说电视里一样攻略一个康熙呢!怎么轮到我就成了同是穿越男的呢?” “……你不能有点矜持吗?”康熙没有想到,一旦知道了他不是原装康熙以后,博尔济吉特庶妃对他的兴趣值直接降到了最低,压根没有了前些日子温柔小意还试图勾引自己的模样。 那动作说话的口气让他依稀回到过去,那个男女都能平等对话,女生甚至更为强硬一些的时代。 他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但心里不免有些委屈:“你倒是变得快,朕也是康熙。” “切……”博尔济吉特庶妃瞥了他一样随即撇撇嘴,“你这种后头新装的哪能有原装的韵味!你还真以为你身具王霸之气或者是汤姆苏光环?女的见到你都得扑上来? 要是真正的原装康熙那我还有抢一抢的冲动,就你!我干嘛非得拼死拼活和后宫那么多女人抢你的一根黄瓜!” 这话! 康熙顿时被气了个仰倒。 “告诉朕,你的系统任务是什么?” -- 第49页 博尔济吉特庶妃瞳孔微微一缩,心里立刻扬起一丝提防:自己根本没有说自己拥有系统,可是康熙为什么一口能说出? 她舔舔嘴唇,想要避之不谈。但在下一瞬间看见面前的康熙漫不经心的握紧了手上的茶盏,微笑的凝望着她。他的目光中满含温柔,嘴角微微勾起,只是这一个极浅的笑意,却让博尔济吉特庶妃的脊背发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一句话突然划过了她的脑海。 博尔济吉特庶妃自嘲一笑——自个儿还真是个蠢货。身为康熙的后宫嫔妃,说白了一身性命身家都在康熙手中,是生是死都在康熙的一念之间。 她甚至怀疑,如果自己试图蒙骗康熙,也许下一秒钟就会有人进来让自己病逝。 在这个封建王朝,康熙就是天。 况且如今自己甚至一个任务都没有完成过,压根没有任何自保能力,所以博尔济吉特庶妃最终选择老老实实交代了。 “将鬼超度?” 康熙面上一片茫然,他带着怀疑注视着博尔济吉特庶妃,心里有些纳闷。这种莫名其妙的任务能有什么用处? “是的,所以,您知不知道如何超度?”博尔济吉特庶妃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询问。 “朕的后宫怎么会闹鬼。” “可长春宫东配殿里不就闹鬼了。”博尔济吉特庶妃很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冷静而严肃的指出这一点。 康熙一梗,却是想起了暗卫禀告上来的一些消息,点了点头:“朕会交代下去,有了情况立刻通知你。” 第三十二章 康熙九年 一出宫门,康熙一反刚才的态度,面色凝重的示意梁九功:“传朕的旨意,长春宫封宫,禁止任何人靠近。” “喳!” 梁九功深深垂头,完全没有任何知道长春宫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好奇心。 长春宫的宫人又被放回了殿内,但她们还没有松口气就看着虎视眈眈的侍卫持刀伫立在门外将宫门紧紧上锁。 文鸟顾不得惊慌的宫人们,满心急切的跑入寝殿内。她奔跑得如此匆忙又慌张。 一进寝殿,直到看到博尔济吉特庶妃撑着自己的脸颊斜靠在软塌上,郁闷的盯着别处发呆的模样,文鸟总算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已经气喘吁吁。 “小主!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文鸟,你回来了啊?”博尔济吉特庶妃涣散的眼神重新聚集,望着熟悉的身影惊喜的叫道。 “主子!皇上,皇上可是把长春宫给封了!” “封了?封了就好!” 博尔济吉特庶妃的反应顿时让文鸟傻愣在当场,可博尔济吉特庶妃完全没有解释的心思,反倒觉得自己可以松一口气了。 要是康熙真的直接走出宫甚至不当一回事,那怕是才有灭顶之灾了! 真以为身为嫔妃就可以在宫里横行霸道无所顾忌了吗?那才是傻的呢!若不是给了康熙一个交代,到了后头做任务的时候三天两头跑去别的宫室,那毛子嫔妃不把黑锅砸自己头上还砸谁头上?要知道这世道鬼神之说可是大忌,到时候光是流言蜚语就让宫里不得不弄死你了,就算有太后庇护又如何呢…… 只是倒是要仔细想想日后如何和康熙相处才是! 想到这里,博尔济吉特庶妃越发郁闷与焦躁。 康熙说是他是穿越……难不成自己能够说出去?保不准就是胎穿,就算不是,凭借他如今是皇帝这件事就可以认定她这妖言惑众——这绝对是死路一条! 可任由博尔济吉特庶妃在长春宫里如何哀叹,这道旨意瞬间传遍了整个后宫,让嫔妃们一片哗然! 博尔济吉特庶妃可是与太皇太后、太皇同族!皇上怎么会突然下了这道旨意!? 别说嫔妃们摸不着头脑,就连和博尔济吉特庶妃关系最为亲密的太后顿时晕了过去! *** 过了三日。 翊坤宫的郭络罗庶妃这两天可谓是心神不宁,晚上更是睡都睡不好。早上让宫女花了百般功夫才勉强遮住了她苍白无血色的脸颊和那青黑的眼圈,昔日那光彩照人的脸蛋都逊色了三分。 问这是为什么? 你要是连着几天出了宫门就看到素来看自己不顺眼的昭妃居然坐在舆轿上笑眯眯的等着她一同去坤宁宫请安,你也心慌啊! 头一天,第二天,第三天,郭络罗庶妃还苦苦思索自己到底又在哪里得罪昭妃了,把警惕直线拉升到最高,更是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生怕出了什么差池。 而到了现在,她也没这个精神气警惕昭妃到底会做什么,反倒是有种破罐子破摔,坐等你出手的味道! 这不,今日出了宫门。望着言笑晏晏的昭妃,郭络罗庶妃也是温柔又规矩的行礼,被叫起后更是十分自然的和站在左侧的贾庶妃交换了眼神,走到舆轿的右侧站定。 “走吧。” 三人一同进了坤宁宫时,坤宁宫正殿里已经或坐或站着不少庶妃了。 承乾宫的佟庶妃,除去她以外,只有怀孕的纳喇庶妃,张庶妃,董庶妃三人坐着,只留着一个空位,毫无疑问那是留给昭妃的。 张庶妃和纳喇庶妃坐得极近,身后围着同是一个宫殿的庶妃,正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唯独只有如今除了肚子微凸以外瘦的惊人的董庶妃身边那叫一个空荡荡,谁也不愿意站在那里。 -- 第50页 就连同住在钟粹宫的马佳庶妃和李庶妃都站得远远的——这些天来,她们可是被董庶妃的一惊一乍吓得够呛! 随着翊坤宫三人的到来,过了一刻钟皇后就在太监们的通报声中驾到。 “臣妾(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主子娘娘金安!” “免礼。”皇后看了眼下面的嫔妃们后笑道,“妹妹们快坐下吧!” “谢主子娘娘!” 所有嫔妃都小心翼翼的偷偷瞄着皇后的表情,试图得到点博尔济吉特庶妃的消息。 却不知道,皇后面上平静,心里也同她们一般疑问。 一连三天,皇上愣是连个说法都没有! 博尔济吉特庶妃所在的长春宫突如其来的被封宫了,非但一个人都没让出来,甚至太皇太后,太后都没发话……就仿佛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一样! 这可是让后宫看在眼里的嫔妃心里发寒的很。 “主子娘娘,”站在纳喇庶妃身后的王佳庶妃此刻笑眯眯的率先开口,“今日儿昭妃和郭络罗庶妃又是一同来的坤宁宫!” 皇后不在意多嘴多舌的王佳庶妃,倒是好奇的看向面上极为平静的昭妃。 “郭络罗庶妃和臣妾乃是一个宫室的姐妹,一同来为主子娘娘请安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昭妃眼皮子都没抬,很是冷淡的回了一句。 还不满意的王佳庶妃正打算再讥讽几句,可皇后凉凉的撇过来一眼,让她立马闭上了嘴退回到纳喇庶妃的身后。 昭妃这几日的行为倒是和以往派若两人!别提郭络罗庶妃心里犯嘀咕,就连皇后都快压抑不住好奇心了。 只不过,这样总比来找自己麻烦要好得多。 望着台下又变得极为安静气氛诡异的众人,皇后轻轻叹了一声。她揉了揉额角决定把下面的人打发走算了的时候,殿门外传来众人期待已久的声音。 “今儿个人都来全了?” 康熙脸上带着笑,倒是和在座的嫔妃完全不同,显得心情很是不错的迈着大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庶妃们大部分足有二十来天没有见到皇上了,此刻听见了皇上的声音连忙摆着最为优美的姿势,含情脉脉的朝着康熙看去。 “臣妾(嫔妾)恭迎皇上,皇上金安!” “都起来吧。” “谢皇上!” 康熙摆摆手,皇后迎了上前:“皇上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今□□上没什么事情,”康熙心情不错顺着皇后的意思说着话,“承祜这两天如何?” “承祜如今已经会翻身了,比皇上您前些日子来看的时候更是胖了好些!” 说起儿子承祜,皇后本来严肃的脸上多了一份笑容,滔滔不绝的开始唠叨着承祜的日常。 “承祜如今已经会呀呀叫了,不知何时会叫阿玛额娘!” “是啊!” “承祜昨日抱着自己的脚丫子啃着睡觉——若不是臣妾看到还不相信呢!” “哎呀!朕怎么没看到!” 帝后两人在台上津津有味的说道着嫡子的模样如一把把小刀戳进了众嫔妃的心。 尤其是刚失去了长子不久的马佳庶妃,如今只有垂下头竭力控制自己的眼泪不要落下——要知道往昔承瑞还在的时候,皇上几乎两三天就要来钟粹宫一趟,而如今一个月甚至只来了一回! 而怀孕的三名庶妃则抚摸着肚子,想象着如果这番景色是出现在自己与皇上之间就好了! 至于其他的如佟庶妃之类的,心里再是酸苦,也只能脸上露出适宜的微笑默默的注视这一幕。 “皇祖母和皇额娘已经好久没见承祜了,等会你同朕一起过去给老太太们看看!” 康熙咂咂嘴,总算想起了今天的重点连忙和皇后说道。 “臣妾明白。” 发现自己和皇上找到了共同话题的皇后也稍稍松了口气,她环视着下面站着敛容屏息的嫔妃们,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温和了。 本宫是皇后,也是这世上唯一可以和皇上平起平坐的女人! 看着昭妃,佟庶妃以及其他的女人此刻只能默默的注视着自己和皇上的模样,皇后只觉得扬眉吐气心中郁气一扫而空,更是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和皇后说了好久话,才想起下面还有一群嫔妃巴巴的干等着的康熙刚想示意众人退下。 一抬头,却见下方三名孕妇中,其他两人都是胖了三圈容光焕发,唯独董庶妃瘦了不止一圈。 “……董庶妃怎么如此清减?” 即使从暗卫口中知道董庶妃夜不能寐,倒是没想到居然将自己瘦得皮包骨头似的! 第三十三章 康熙九年 “皇上!”董庶妃抬起头来,她双眸中带着一丝惊喜一丝忧愁。 如果是一名美人做这副姿态必然是极其吸引人的,可架不住董庶妃双眼深凹,面上更是涂了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的蜡黄的肌肤,原本的美貌早去了□□分。 别提康熙,就连皇后也被董庶妃的样子吓了一跳,遮掩的咳嗽一声:“马佳妹妹,这董妹妹怎么如此憔悴?” “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话,董妹妹如今孕吐得厉害,清减的明显。” 马佳庶妃连忙站出一步回道。她心里则是暗叫不妙——如今她虽然没正式升位,但毕竟住进了主殿,也算是一宫之主。 -- 第51页 宫内的孕妇瘦成这样——岂不是都是她的过错! 再加上,万一董庶妃在当庭广众之下说是李庶妃是妖怪这些犯忌讳的话…… 想到这样的后果,马佳庶妃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知情的皇后则满是嘲讽的瞥了面色不佳马佳庶妃一眼——还以为她是故意折腾董庶妃来着,不免对马佳庶妃越发看低了,这做事一股子小家子气! 身为钟粹宫的主位倒是硬生生把一名孕妇给折腾成这样,要是龙嗣出了问题可该如何是好。 一边想着,她一边面色柔和:“董妹妹怎么瘦成这般模样?是不是在翊坤宫哪里过的不顺心? 马佳庶妃也是,这种事情可要早早的告诉本宫才是! 今日迟些让太医为你好好调养调养,怀着龙嗣可是要仔细才会为皇上添个小阿哥!” 董庶妃张口欲言,可在马佳庶妃越发凶狠的目光中她只有紧紧闭上了嘴巴,委屈的红了眼。 “皇后说的是,”康熙看了看董庶妃,又看了看另外两名同是怀孕却精神气十足的庶妃,眼中若有所思。 翊坤宫的事情早就被暗卫汇报上来,而且康熙也让人仔细观察了好些日子。起先还怕真如董庶妃所说李庶妃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但暗卫查了又查,这李庶妃还真是个规矩又老实的,如今更是被每日闹腾不休的董庶妃逼得在钟粹宫活成了个隐形人,过着足不出户的日子。 如今想来,或是……鬼魂作祟? 他琢磨着指不定和博尔济吉特庶妃的任务有关。 “退下吧,皇后记得派太医去翊坤宫好好为董庶妃瞧一瞧。” “臣妾(嫔妾)告退!” 皇上发了话,众多嫔妃再不乐意也只有老老实实行礼退下的份。 出了坤宁宫,心生羡慕的马佳庶妃望着前面张庶妃和纳喇庶妃都是前簇后拥离去的身影,一转头目光落在董庶妃身上她就连笑都笑不出来。 “董妹妹,你看看纳喇庶妃,再看看张庶妃!虽然说不上是胖了多少好歹气色都好的很!再看看你……现在瘦成这副模样怎么能生出健康的孩子?” “马佳姐姐说的是。” 董庶妃畏畏缩缩的一副小心隐忍的模样,不免让其他路过的庶妃们为之侧目。 不少人暗暗佩服马佳庶妃的本事,能把先头傲慢不逊的董庶妃□□得如此服服帖帖。与董庶妃之前交好的人心中戚戚然,投向马佳庶妃的目光中不免多了一些畏惧。 “你看看你这副德行!”马佳庶妃有苦说不出,只觉得头晕眼花向后倒退了两步。 “姐姐别气坏了身子!”站在后头的李庶妃含泪的扶住马佳庶妃。 李庶妃也是心里苦的很! 自从怀孕以后,这董庶妃非说自己想对她下手以后就没有一天是安安静静的。不是今天说自己的猫在她寝殿出没,明天说是自己的丫鬟在她殿前鬼鬼祟祟! 为了这件事,李庶妃不得不一咬牙将自己的猫都送回了猫狗房,又仔仔细细的管束着丫鬟太监,生怕董庶妃万一出了事自己先糟了祸! 马佳庶妃心有戚戚然的与李庶妃对视一眼恨不得抱头痛哭,如今只希望皇后能得到太医的回话后好好治一治这董庶妃! 不提钟粹宫一行人的郁闷心情,这一边在坤宁宫里头,皇后一改刚才看见康熙来时候的激动,面色平静的询问:“皇上到臣妾这里是为了何事?” “朕来看看承祜,然后一起去给皇祖母请安。”康熙对于皇后冷淡的脸孔已经习以为常,倒不如说,现在的距离让他心中即是酸涩又是欣喜。 “……是牛痘的事吗?”皇后搅着手帕,过了许久终于慢慢的开口问道,双眼期盼的望着康熙。 宫里对牛痘绘声绘色的描述,以及索额图传来的家信中欣喜若狂的话语都让皇后心中忐忑不安,她又是喜悦又是担心牛痘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自从承瑞没了,她日日夜夜都担忧着,万一自己的承祜也碰上了天花应该如何是好。 “放心,朕绝对不会让承祜和承瑞一般。”康熙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与温柔,他声音轻柔的安慰了下眼中闪着泪光的皇后。 牛痘的研发非常顺利,如今已经开始在京郊附近的适龄成人,孩童身上测试,没过几个月估计就可以完成了,等承祜岁数到了肯定来得及! 刚说着话,乳母叶赫勒氏抱着承祜走进殿内。承祜本来就长得虎头虎脑,白胖滚圆的,偏偏此刻手里还抱着一只老虎布偶咿咿呀呀的笑闹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眸里满是快乐。 他一见皇后就立刻把小老虎丢到一边,伸出双手要求皇后抱。 还没等皇后伸手,康熙就双眼发光一把捞过儿子啧啧两声在他圆滚滚胖嘟嘟的脸颊上左右各亲了一口! 承祜傻乎乎,一时之间小嘴张得圆溜溜的,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突遭袭击,这双眼里面眼泪晃啊晃眼看就要掉出来了! 皇后的心一提,顿时想从康熙手上把承祜接过来,康熙却摇了摇头,搂着承祜看着他的双眼笑眯眯的小声说:“朕是承祜的阿玛哦!” “玛……玛……唔?”承祜收回了眼泪,似乎认出了康熙一般不哭不闹,咿咿呀呀的学着康熙的话语。 康熙一喜更是高兴了:“承祜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 第52页 带着人到了坤宁宫,太后早就在太皇太后的身边翘首以盼了。见着康熙进来还未等行礼就连连呼喊,巴巴的让康熙落座,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皇帝,这布顺达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康熙屏退了众人,整个大殿内只有梁九功和苏麻喇被留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 康熙九年 “驱鬼!?” 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三人异口同声的正面面相觑万分不敢相信皇上口中说出的话。 这鬼神巫蛊,就算在外头那也是闻之色变的事情,更别提出现在后宫! 太皇太后眼中厉光一闪,顾不得博尔济吉特庶妃和自个儿的血缘关系直接斥道:“皇帝糊涂!如此这般的事情怎么可以就封宫了事?依哀家的意思,立刻就派人给她灌下毒酒送她一程吧!” “皇额娘!”太后惊呼一声,“皇额娘,儿臣看布顺达是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疯!对,对,皇额娘,我看布顺达怕是得了癔症,才能觉得自己看到鬼了!” 她泫然欲泣,激动的站起身眼带乞求的望着太皇太后:“让太医,让太医快去给布顺达看看,这病了,这病了必须赶快治好才行!” “茉雅奇!镇定。” 太皇太后冷冷的开口,看着太后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就满是恨铁不成钢。 “皇额娘……”太后哪会看不出太皇太后的意思,她又喊了一声,看太皇太后的表情坚定而毫无改变的打算,顿时心生绝望。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皇额娘总是那一张表情,期待自己能学得和她一样,却不知道那一句句话如同鞭抽刀割将她打得体无完肤,打得她心灰意冷。 早知道如今,还不如当初就硬着心肠送布顺达出去了! 她闭上了双眼,脸上却慢慢呈现出悲戚之色来,悲伤而恐惧的等待着皇帝最终的答案。 “皇祖母,皇额娘,朕并不打算如此。”看到太后失魂落魄的模样,康熙终于开口了。 “皇帝!”太皇太后脸一沉。 “皇祖母,朕知道这很不理智,不应该留着她。”康熙很是认真的与太皇太后对视,“但是如今朕怀疑宫中有三藩的眼线在活动,更有可能预谋不轨。” 要知道光是甄家涉入其中的人拐子案被送去各家高门大户的数目就让人为之惊吓,这些人这数年来源源不断的向着三藩提供着各色资料。 如果说宫中没有细作,那是在侮辱三藩也是在侮辱康熙的智商了。 “如果此刻被传出去宫中鬼怪作祟的事情,这种拿着鸡毛做令箭的藩王怕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外头大肆诋毁。” “这种事情只要将长春宫的宫人一律处死,又怎么会有人再多嘴多舌的传出去?”太皇太后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康熙是真真的糊涂! 康熙嘴唇一张,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是一迟疑最终又闭上了。 “皇帝,你到底瞒了哀家何事!”太皇太后终于急了。 她顿了顿,看着坐立不安的太后和皇后叹息一声:“你们两个,先回宫里休息吧。承祜和奶娘留着,哀家也好些日子没有好好看他了。” “是,儿臣(臣妾)遵旨。” 不若太后那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出了慈宁宫的皇后勉强控制住狂跳的心脏不在面上表现出惊慌,急匆匆的上了凤辇。 她坐在凤辇里,金黄色的幔帘挡住了她的表情。可是沉闷而急促的呼吸声让外头所有宫人都低下了头,不约而同的加快了速度。 驱鬼!这种巫蛊之人,皇上居然仅仅是封宫了事!若是对承祜出手那可怎么得了?若是魅惑了皇上那,那可怎么办?? 皇后面色恍惚,甚至有了应该下一道懿旨,夺了博尔济吉特庶妃命的冲动!可一想到皇上的态度,她的心越发堵得厉害,只求太皇太后能劝明白皇上,早日除了这个祸害才行! 回了坤宁宫,就连在榻上还没安稳的歇一会,门外的小太监就急急进来禀告说是去钟粹宫为董庶妃看病的沈太医求见。 沈太医进殿那副眉头深锁,愁眉苦脸的模样立刻让皇后心里一咯噔。 “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行了,起来吧,董庶妃出了什么问题?”皇后挥挥手,表情凝重仔细的盯着沈太医。 沈太医苦笑一声:他大约需要去城外的寺庙好好烧香拜佛一番洗洗身上的晦气,不然怎么会前些日子碰到全家中诡毒的林大人,如今又碰到了…… 他跪在地上脸上泛着一丝丝苦涩,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怀疑说出口。 “皇后娘娘,董小主是……假孕!” 话音落地,皇后如遭雷殛,不敢置信的站起身死死的盯住沈太医:“此话当真?” “臣不敢妄言!” “但是,这怎么可能?”皇后仔细回想着董庶妃越发枯瘦的四肢与格外凸显的肚子心里倍感疑惑。 若是董庶妃真是假装的何苦将自己折腾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本宫看董庶妃的模样可不像是在骗人!” 沈太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皇后娘娘,这假孕并不是指董小主故意假装怀孕,而是怕是董小主吃了什么药物,或是……更多的,臣才疏学浅怕是不确定……” 他支支吾吾的模样引来了皇后的注意。 “或是……什么?” -- 第53页 皇后心里头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顿时紧张的死死的盯着沈太医。 “疑似——巫蛊之术!” 皇后当即脸色转为煞白,只觉得眼前一黑,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 之前还在担忧的事情转瞬就变成了事实!这让皇后如何能够接受! 大宫女松芷和婳雪疾步上前一左一右的扶住皇后,她们两人也是吓得面色发白心中震惊无比,但手上动作依然轻柔仔细,小心的将皇后扶到榻上坐下。 “去……去,快去通知皇上!快!快!”皇后喘了一口气就大声呼喊着,松芷信不过别人通传这种事情,连忙吩咐着让婳雪守着皇后就急急的出了坤宁宫。 “不,把松芷叫回来,沈太医,你和本宫一起去见皇上!” “臣遵旨!” 康熙如今已经回到了乾清宫中。坐在东暖阁里,和太皇太后的争执可谓是不欢而散,即使梁九功在旁边说着讨巧的话语也无法让康熙展眉一笑。 康熙心烦的很,挥挥手让梁九功出去候着。 梁九功刚出了宫门,早等在一边的刘同方就凑了上来:“梁公公。”他许是有难言之隐,一脸严肃的想要开口说话。 可梁九功远远的就瞧见皇后来了,顿时喝退了刘同方笑眯眯的迎了上前行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梁公公请起。”皇后很是客气,随即又急切的询问,“皇上是否在里间?” “主子娘娘,皇上如今心情不好……”梁九功见皇后迫切的模样连忙开口劝说。 “本宫有要事要禀告皇上!”皇后一脸严肃,“此事和董庶妃的龙嗣有关,必须立刻见皇上才行!” 一听闻是和龙嗣有关,梁九功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是,请主子娘娘稍等,奴才立刻进去通报!”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梁九功转身进了东暖阁对着坐在御案前翻阅着奏折的康熙说道。 “让她回去,朕现在没有空对付她。” “皇上,皇后娘娘带了沈太医过来,说是和钟粹宫的董小主怀的龙嗣有关!” “董庶妃?” 想起早上的事情,康熙拧紧了眉头。他将手上的奏折重重的丢在御案上沉声说道:“让皇后进来。” 第三十五章 康熙九年 东暖阁内。 康熙听完皇后和太医的证言,倒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他得到暗卫的报告后对董庶妃的状态就有所怀疑,经过沈太医的检查也让这个想法变成了肯定的现实。 “皇上,这该如何是好!” 待沈太医战战兢兢的退下,皇后总算将憋着的话说出了口。她眼中飘浮着晶莹的水光,惊魂未定的朝着康熙呼喊着。 “皇后,无需如此慌张。”康熙扶了面色苍白显然被吓得不轻的皇后温柔的开口,“董庶妃的情况,朕其实早就预料。” “什么?”皇后一抬螓首,惶急的望着康熙。 “你不必担心,这件事并不是博尔济吉特庶妃所为,只是宫中能解决的也就是只有她了。” 否则那故事里关于博尔济吉特庶妃的金手指如何才能落在她的手中呢? 康熙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笑意,只是眼底依旧平静无波。 等这第一回 的任务结束,也就知道博尔济吉特庶妃的价值有多少了! 皇后望着康熙脸上冷冷的笑意心头微微泛凉,嘴里更是苦涩的很。哪里还看不出这一切怕都在康熙的掌握之中,而董庶妃就像是一枚无用的棋子,只能任由着众人指挥浑浑噩噩的朝着一个方向行去。 “朕会让人去处理的,你就放宽心吧。” “是,臣妾明白。” 梁九功目送皇后离开的身影,松了口气刚想转身回东暖阁伺候,眼巴巴的等着的刘同方又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梁公公!” “怎么了?” 梁九功停下步子,能在乾清宫伺候的可都是聪明人,无缘无故的在众人面前可不会凑过来聊天说话。 刘同方附在梁九功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梁九功顿时眼睛一凸,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你跟我进去,将这事禀告给皇上!” “是。” “这么说,荣国府贾国公去了以后,才这些天袭爵的贾赦就被赶去了偏房院子住,倒是贾国公的二子住进了正房?” 康熙挑了挑眉,在此之前因着贾代善活得好好的,自然一切发展的和红楼原文里大有区别。只是没想到贾代善才去了没多少日子,贾母居然就巴巴的将大儿子赶到偏院去,这偏心眼也偏得太过了吧!? “皇上,奴才在外头打听了,非但如此,现在京城里沸沸扬扬的都传着:贾家二房的小孩子天生不凡!”刘同方见康熙不以为然的模样顿时急了连连说道,“荣国府的一个扫地婆子说他们家小少爷当年可是口中含玉出生,生而不凡注定有大出息的!” 梁九功倒吸一口凉气,那声音响得整个殿内都听得一清二楚。没等康熙投去视线,他就忙不迭的将头垂下死死的盯着自个儿的脚背。 口中含玉,岂不是‘国’?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梁九功自然以为康熙那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是因为气急了,却不料康熙是真情实意的觉得冷淡——就贾宝玉的德行,你想窃国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啊! -- 第54页 康熙嘴角一抽,这荣国府倒真是会自个儿蹦出来作死。要是贾代善在黄泉里得知自己辛辛苦苦隐瞒了这些年的秘密自个儿一死就被捅出来,怕是要从棺材板里跳出来不可! “这事儿,是钮钴禄府上的人说的?” “是,是的!”刘同方老老实实的回道,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小锦囊,双手捧着递到康熙的面前,“皇上,您可不知道。这钮钴禄府上可是大方的很,足足给了奴才500两的银票!” 这数目,要是去的是最受宠信的梁公公,那的确有可能。可换了仅仅进了乾清宫没多久的自个儿,这金额大得让他当即就吓得寒毛直竖了。 要不是钮钴禄府上的人随后就把那消息告诉他,他那是万万不敢收的! “行了,既然给了就收下吧,倒也是可怜遏必隆一番慈父之心了。” 康熙瞥了眼倒是叹息了一句——只怕是遏必隆生怕自个儿因为钮钴禄色亮的事情迁怒昭妃才出此下策,倒是满心不在意挥挥手。 刘同方眉开眼笑的退出东暖阁,而梁九功屏住呼吸垂首竖手站在一侧,耳朵高高竖起听着动静。 与他预料的截然不同,康熙完全没有发火的迹象,反倒是安稳的坐在龙椅上开始悠闲的翻阅奏折。 梁九功忍不住好奇,他抬起头却冷不丁和康熙的目光碰了个对着,冷汗顿时沾湿了背脊,他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开口小声说道:“皇上?” “去,在朕的私库里挑两样东西送到翊坤宫,就说朕晚上过去。” 梁九功连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却是老老实实的回道:“奴才明白。” 一面在心中还不由叹息昭妃主子的好运道。 只是康熙要是知道梁九功是这么想的非得拿个棒槌砸他的头怒骂是蠢货不可。 这昭妃,如今可是要立起来和皇后唱对台戏的,皇后有子无宠,若是让昭妃失了宠,后宫里岂不是又让皇后一家独大? 这消息传入后宫顿时惊起一片波澜。以昭妃如今的处境,居然皇上不但大肆赏赐还去翊坤宫留宿,这不免让后宫里的女人更为酸溜溜了。 *** 第二日下朝。 下朝之后的气氛很是僵硬。 匆匆离开的大臣们心头都是阴霾,尤其是家里有人被卷入人拐子案的更是心慌不已。 要知道早朝结束以后,几位内阁大臣、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和侍郎,以及才上任的顺天府尹纪振疆更是直接被留下召见到东暖阁议事。 不少人匆匆对视一眼急急的赶回自己府上,忐忑不安的等着宫中的消息。 诸位大臣进了东暖阁还没松口气就见康熙阴沉的面容顿觉不妙,战战兢兢的请安之后肃立在两侧。 尤其是前任被抓才刚刚上任的顺天府尹纪振疆更是下意识的将腰弯得更低了。 “爱卿们坐下说。”康熙抬了抬头,梁九功立马吩咐了小太监们端着椅子进了东暖阁请诸位大人坐下。 随即康熙将手上的数封折子放在梁九功手上端着的托盘上示意几位大臣轮流翻阅。 “众人对人拐子案如何看?” 见众人已经翻阅完奏折,康熙面容严肃的发问。 “皇上,奴才认为这件事必须彻查到底!”率先站起发言的是刑部尚书对喀纳。 他性情刚烈火爆,虽然时不时在朝廷上毫不留情各色怼人但是为人刚正不阿。 “尤其是前任顺天府尹郭延柞,这些年来居然任由这些人拐子在京城肆意妄为。这些人拐子不但拐人,甚至精挑细选进行培养成探子放入官宦人家的后院,其居心可诛啊皇上!” 看完奏折之后他如今可谓是怒发冲冠,双目睁得如铜铃一般,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皇上!”魏裔介站起身,“如今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不但满朝大臣人心惶惶,京城内更是流言四起,臣认为更应该先将这些人拐子处理掉给出一个交代!” “魏大人——!”对喀纳冷笑一声,“你想就此为止,这郭延柞可是你的学生,你不会也和这案子有关系吧!?” “对喀纳!”魏裔介顿时暴怒厉声呵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和郭延柞有勾结!”对喀纳鼻子一喷气毫不客气的指责道,“皇上!奴才认为以魏大人和郭延柞的关系,这个案子应该归我们刑部重新核查处理才是!” 时任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也毫不客气的站出身恭敬的向康熙说道:“奴才认为对喀纳说的有理,皇上!” “奴才附议!” “臣附议!” 一见索额图也支持对喀纳的说法,剩下的大臣纷纷站了出来附议。 “皇上!”李之芳顿时急了,“皇上!魏大人绝无此等主意!这人拐子案后头隐隐约约有藩王作祟,尤其是平西王藩地交界之处屡传恶事,如若不平息此事,只怕是会打草惊蛇!” 李之芳说的委婉,但在场诸人都是面色一沉。 所有的念头都落在了一处:撤藩。 皇上有这等心思已经良久,在心腹大臣面前也抱怨多次,只是如今被李之芳直接的吐出,让索额图心中一凛。 果然康熙面色沉郁,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平西王……朕,要撤藩!” “皇上三思啊!”索额图不假思索立刻跪地哀切唤道,“皇上,三藩之势不容小觑。这如今才能修生养息数年光阴,民众勉强从过去灾祸中喘息过来,更何况兵马粮草……” -- 第55页 “索额图大人!此言差矣!”李之芳铿锵有力的说道,“皇上,臣认为,撤藩不是可不可以撤,而是一定要撤!” 在殿中的数位大臣顿时议论纷纷,吵成一片。 康熙稳坐龙椅之上,见众人的争议声逐渐变小才开口淡淡说道:“三藩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当时天下刚定,先祖不愿意再大动干戈劳民伤财。 而如今我朝休养生息多年,三藩,尤其是平西王如同吸血虫一般,趴在朕的身上不停的吸血。非但屡派细作,甚至用各种理由向我朝索要银钱。 而这一日一日的抢夺去的,却只是为三藩养兵蓄锐多出了一份力!” 越说,他越是恨得咬牙切齿,不自觉的双手攥紧拳头。 “皇上!”索额图大惊,“皇上万思啊!无论靖南王、平南王,平西王吴三桂的大本营均在南方,常年潮湿闷热,与北方截然不同。我军南下路途遥远,这场战役怕,怕是……” “索额图,朕已经想了够久的了。”康熙看也不看他一眼,声音冰冷彻骨,“三藩的狼子野心在这一回的人拐子中显露无疑。 更为可悲的是我朝短短数十年,居然已经有了如同甄家这般的墙头草。只求从对方的口中剩下些残羹剩余而不顾百姓骨肉分离,形容凄惨。” “皇上……”索额图的声音也逐渐变轻。他面色复杂久久凝视这康熙。看着昔日的少年帝王如今在殿内一派运筹帏握的模样,指点江山,俯视风云。 他心中也生出几分豪情来,朗声回道:“奴才遵旨!” “传朕的旨意,查封甄府,所有人立刻压入京中审理!此事一律交给对喀纳处理! 京城人拐子案中涉案者首犯及拐儿童超10人者均凌迟处死,首犯三族,从犯一族成年者均仗刑一百,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未成年者均没入奴籍。此事交予顺天府尹纪振疆处理。” 康熙背手而立,身形如同青松般挺拔,双目炯炯有神注视着殿下众人。 “奴才遵旨!” “臣遵旨!” 与此同时。 早得到康熙嘱咐的梁九功急匆匆的领着侍卫进了后宫。 今日一早,除了董庶妃被开恩免了请安,其余庶妃一应都跟着皇后去了慈宁宫。钟粹宫所有的宫人均被关在了其他地方,剩下的其他宫殿的宫人们则被要求必须呆在宫中禁止离开一步。 “凡是无旨在外鬼祟行走者一律斩!” 这一句话让所有的侍卫提高了警惕,仔细的封锁了每一处宫门,来回巡视着。 随着时间的变长,身在慈宁宫中的众嫔妃也隐隐察觉不对。可她们架不住太皇太后,太后以及皇后都在上头聊着天,她们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之中挂着笑脸附和着。 梁九功一直目送着博尔济吉特庶妃进入钟粹宫,直到她完全消失在里头,他才从胸腔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叮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暗卫:“回禀皇上,博尔济吉特庶妃进了钟粹宫!” “是!” 随着他一声令下,钟粹宫的大门被紧紧关上,里头只剩下了董庶妃和博尔济吉特庶妃两人。 一排十数个弓箭手出现在梁九功的身后,他们悄无声息,速度极快的跃了上去,匍匐在钟粹宫的重檐殿顶上,目光幽深的盯着毫无察觉的博尔济吉特庶妃。 杀机在暗中潜藏。 望着殿顶,梁九功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剩下的只等博尔济吉特庶妃自己了。 第三十六章 康熙九年 [捉虫] 虽然与股肱大臣们决定了撤藩事宜,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康熙一面急令对喀纳赶赴金陵行严查甄府一案,另一面则宴请和硕恪纯长公主与驸马吴应熊入宫共度中秋宴。 要知道每年的中秋佳节,康熙虽然会设宴宴请诸位大臣,其中除了朝中文武百官更有宗室,但被单独圣旨宴请,那可是独一份的荣耀。 这些年来,也只有纯亲王隆禧,或是裕亲王福全亦或是恭亲王常宁这几位皇上的亲兄弟才有如此殊荣,而如今和硕恪纯长公主与驸马吴应熊能被宴请家宴那可是破天荒的荣宠。 京城不少不明真相的大户人家纷纷对于驸马吴应熊投去羡慕与嫉妒的目光。就连如今正在丁忧的荣国府,也偷摸着撺掇上门走动的贾敏,希望能说动林如海替他们去公主府上走动一番。 “若是讨公主和驸马爷的喜欢,只稍稍说句好话,如海不就能留在京城了么?”贾政循循善诱、娓娓道来,只是这话因着贾宝玉的事情闹得全城皆知而赶来的贾敏简直惊呆了! 她大张了嘴毫无平时温婉的模样,缓缓将目光移向轮番儿上前劝说的亲人们,尤其是盯着向来以文人自居的贾政,如同看到了怪物一般。 更别提荣国府的人完全不把贾宝玉的事情放在眼中,反倒是嗔怪贾敏大惊小怪,甚至贾母还眉飞色舞一副骄傲的模样:“宝玉出生不凡自然是有大出息,如今这京城都流传着他的话本那才是好事!” 真真真是一帮子蠢驴! 贾敏一言不发,匆匆辞别出了荣国府。 就在上马车的那一瞬间,她停住了脚步愣愣的回首盯着荣国府的大门,驻留许久后长长叹息一句。 想到相濡以沫的丈夫,再想想年幼可爱的女儿,贾敏狠狠一跺脚进了马车。 这亲戚怕是做到头了! -- 第56页 回了李侍郎府,进了别院里。刚回来的林如海见贾敏一脸郁郁的模样顿时笑盈盈的抱着黛玉迎了上前。 “夫人怎么如此苦恼?” 顺手将萌萌哒的黛玉塞进贾敏怀中。随着沈太医的医治,如今林如海和贾敏都已经大好。就连向来微带病容长得娇娇怯怯的黛玉也逐渐康健,面色红润更胖了三分。哪里还有过去的娇弱,倒是像极了年画上的童子白胖可爱。 贾敏拧着眉头颠了颠黛玉,惹来黛玉咯吱笑声:“玉儿胖得倒快,再下去倒是要减点分量才行!” “哪里的话!”林如海一点没觉得黛玉如今胖点有哪里不好。见过过去病恹恹的模样,如今他只恨不得能把黛玉喂得再胖点才好! 他心情愉悦,一想到全家三人健健康康,他就眉开眼笑。更是将贾敏连带着胖墩黛玉一起搂入怀中,眉目间一派满足。 直至晚饭结束,全家都是一派温馨的氛围,此刻林如海才想起今个儿贾敏去荣国府的事情连忙询问:“舅兄如何说?” 一提起贾赦贾政两人,刚还笑眯眯的贾敏顿时不高兴了:“罢了,倒是我做了个恶人!” 她委屈的红了眼絮絮叨叨的说着贾母,贾赦和贾政的反应。 “自从父亲和大嫂子没了以后,这荣国府越发的不端了!其他别提,几位闺中密友信件给我,就说起大哥住进偏房二哥住正房的行事不端,如今,如今更是好了,直接连信件都不愿意来一封!” 说着话,贾敏就觉得心中悲戚,要不是老爷要回京述职她都不知道家中居然会变成这个模样!一想到自己昔日在黛玉,在老爷面前吹嘘家世显赫与别家是完完全全不同的样子,更是脸上如同火烧一般! 这的的确确是和别家不一样啊!哪家能如此没规矩! 林如海整张脸也可见的阴沉下去:“岳母,舅兄们错了,这是大错特错啊!” 他顾不得贾敏母女在屋内连连打转苦笑着:“皇上怕是相对三藩下手了!” “怎么说?如今不是才说中秋宴请和硕恪纯长公主与驸马吴应熊的吗?” “你常在后院自然是不知朝堂上的事情,舅兄们现今都在丁忧,自然也不知道!甄家买卖儿童□□得当送入官宦后院做细作的事情后头可就有平西王的身影。 刑部尚书对喀纳大人被皇上派去金陵查处此事,如不是对三藩动了心思哪里会轻易如此大动干戈!只怕是这进宫的家宴是鸿门宴啊!” 贾敏这下可是傻了,甄家居然胆敢勾结藩王,其中的心思自然是……一想到贾家这些年与甄家的来往!贾敏简直要晕过去算了! “老爷!夫君!这可如何是好!”她吓得花容变色惊恐欲绝。 林如海思考良久一咬牙:“我明日上门好好劝劝岳母!” “如海不可!” 门外传来一声怒喝! 李之芳重重推开大门走进了里间,面对林如海又是指责又是愤怒的目光他羞惭的侧过头:“为兄并不是故意偷听你们一家的对话。” “李兄!你这行为岂为君子?” “如海,听李兄我一句劝,你夫人与贾府闹别的模样早就落入了周边人眼中,这模样最好!顶好不过了!千千万万别亲自去荣国府!” 李之芳顾不得林如海暴怒的模样连声劝说:“贾府出了那毛蛾子的‘宝玉’!这事儿满京城人都知道了!你以为皇上会不知道?只怕早就被人捅到皇上面前,只是皇上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才没有大发雷霆!” 林如海面色一白。 “这可不止是杀头,更有可能诛九族的罪!”李之芳深深的为林如海的运道长叹一声。如海出身清贵,能力出众,可偏偏有这么一个外家,也难怪不少汉臣不愿与他亲近。 李之芳见林如海冷静不少后继续说道:“如海,目前你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在三藩一事中立功,就算以后皇上论罪起来也能看在你的颜面之上放了你们家!否则,否则我怕是连你们一家都保不住了!” 林如海面上毫无血色,更别提贾敏。她搂着懵懵懂懂的黛玉只觉得两条腿也软了.竟撑不住这条身子沿着桌边瘫倒在地上。 “立功,立功又从何说起。”林如海沉默着,许久才一脸惨淡的苦笑,“我只是一介书生,别提带兵打仗怕是长途奔袭就没了小命。” “如海这也太过看轻自己了,”李之芳轻笑一声,“前朝于谦,王阳明均是文官出身,更不消说孙传庭等人还是进士出身。如海你身为一科探花,年轻有为还怕比不上别人?” “李兄莫不是……?”林如海沉吟良久,试探的开口询问,他双目仔细的注视着李之芳的面部表情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没错,我已被皇上下旨即日起调任兵部侍郎。”李之芳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划破林如海的脑海之中,他眼睛不自觉的大睁,怔怔的注视着李之芳,嘴唇蠕动却不知应该说什么是好。 “如海,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我和老师会举荐你升任左佥都御史,巡查浙江盐政,正四品。第二条路则是举荐你升任兵部主事,正六品。” 李之芳顿了顿,却最终闭上了嘴静静的看着林如海:“我不能给你做决定,你好好想想,明日给我个回答。” “李兄。不必考虑了。” 林如海毫不犹豫的开口:“我选正六品,兵部主事。” -- 第57页 “老爷!?” 直到林如海送走李之芳关上院门后,贾敏才急道:“老爷,这是何苦呢?这左佥都御史和兵部主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呀!不提与左佥都御史的地位,老爷您要如何和兵部那群大老粗一起同事?” “夫人不知。”林如海伸手扶着贾敏靠在自己怀里,轻抚着她如瀑般乌黑秀发,注视着她涟水双瞳柔声安慰,“连你都知道左佥都御史地位与众不同,京城里其他人家自然也都知道。 如果现今老师和李兄一同上书将我提拔到这个位置,怕是明天岳母一家的事情就要在朝上告发,这后果……” “……老爷,是我连累了你……”贾敏哪里不明白林如海的心意!她眼圈一红,那泪便只在眶里滚动着。 “你我是夫妻,何苦连累不连累的。”林如海微微一笑,一时间豪情万丈。 “如李兄所说,世上也不止一名文人带兵打仗,而我自然也能做到。只要有我一日在世,必然保你和黛玉一日幸福安康!” 第三十七章 康熙九年 到了中秋节那一天,慈宁宫内早已张灯结彩,灯火辉映,阖宫上下具是一片喜气洋洋。 数名娇俏伶人身姿袅袅娜娜,声线娇柔婉转,随着乐师们的丝竹之音在中央搭建起的戏台之上翩翩起舞。 太皇太后,太后坐在正对戏台中央的位置上,皇后坐在太皇太后左边下首,旁边的龙椅空着显然皇帝还没有到。 太后的右手边如今坐着和硕恪纯长公主,外侧则是太妃,皇亲国戚与得后宫嫔妃环绕而坐,再靠外接近堂下的位置左边坐的是股肱大臣们,用纱帘分开的右侧坐着内眷命妇们。 有资格参与晚宴的人此刻都已经在席间落座,低声细语的聊着天。 和硕恪纯长公主第一回 坐在这么前头的位置上,颇有些胆战心惊。她小心翼翼的陪着太皇太后、太后、皇后说着话——大多的话题都落在慈宁宫院子里跑动的几个孩子身上。 为首一高一矮的两个孩子都是和硕恪纯长公主与驸马吴应熊所出。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最调皮捣蛋的时候,如今和康亲王,安亲王两家的孩子在院子里撒开腿儿跑跳玩闹着。 只是可惜如此好的孩子却投错了胎! 太皇太后面上笑意盈盈嘴里夸奖着和硕恪纯长公主把孩子养的好,心里头确实暗叹一声。 想起孩子,她嘴里又不是滋味,往下看整个殿内只有皇后怀里搂着的承祜一个孩子,好在两名显怀的孕妇也给了她一些慰藉。 再往旁边看去,不说皇帝,就皇帝的兄弟们也一样子嗣单薄。不提还满是孩子气的隆禧,常宁大婚一年的福晋因病去了以后让他至今都是郁郁寡欢,更别提孩子了!甚至连福全大婚数年也还没有个孩子! 这宫里头啊,就缺少孩子! “皇上驾到!”随着小太监尖细的声音从慈宁宫外传来,在座众人呼啦啦的站起走到席间行礼恭顺的迎接康熙的到来。 康熙进来给太皇太后,太后请安后就挥手叫起在座的众人。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一面看着台上伶人的表演,一面时不时和坐在身侧的皇后说着话一派琴瑟和谐的模样。 随着康熙的到来,晚宴正式开始,和硕恪纯长公主的两位孩子许是累极了,已被奶娘嬷嬷搂在怀中呼呼大睡着。 和硕恪纯长公主试图站起去摇醒这两个不知事的小混蛋!连请安都没有请安过怎么可以就这么睡着!可她的动作被苏麻喇拦了下来。 “可怜见的,到底是岁数还小,既然睡着了就送去偏殿里休息一会吧。”太皇太后慈眉善目,揉了揉世子的小脸蛋笑眯眯的对着和硕恪纯长公主说道。 “谢皇额娘恩典。” 和硕恪纯长公主僵了僵,面上勉强勾起一丝笑容,心底却是忐忑不安,在桌下的双手将帕子捏成了一团。 目送着嬷嬷把孩子们抱去了偏殿以后,她就随口附和着话题,一边心不在焉的望着远处驸马吴应熊所在的地方。 吴应熊如今正坐在福全的身边,他现在心头正急得慌!可偏偏昔日几乎没有交情的福全今日却是格外热情,拉着他一直劝酒不止。 甄家事发后他就极为紧张不安。这大半个月以来几次派人朝着远在南方的父王送信却迟迟没有回音,吴应熊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 直到今日,这预感越发得强烈了!进了宫中更是感觉一路上无数的人仿佛都在盯着他看,只觉得脊背发凉,对于福全的劝酒,只勉强沾了沾嘴唇生怕着了道。 福全急了!要知道康熙可是许了他若是做成了这事就让他上战场! 可他越是急,那吴应熊偏偏越是觉得福全不怀好意,索性将酒杯搁在了桌上。 “裕亲王,微臣实在是不甚酒力……” 见状坐在一侧的常宁嘴角闪过一丝嘲笑,他端起酒杯笑眯眯的站起身,不管不顾的一把搂住吴应熊的肩膀大笑着:“——吴驸马,你不会连杯酒都喝不进去吧?” 福全和常宁的动作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坐在一块的康亲王杰书和安亲王岳乐更是冷笑数声,眼中明显地显露出鄙夷之色让吴应熊紧咬牙关。 他忍气吞声,刚想婉拒常宁的劝酒,可后头不知哪里飘来了一句。 “平西王倒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生出如此一孬种出来。” -- 第58页 吴应熊僵在原地,他手背上青筋暴凸,手掌握成拳头微微发颤,连指关节都泛出了青白。 他恼羞成怒的转身朝四周看去,可众人似乎都在说笑都在喝酒没有人朝他的方向投来关注的目光。 一团子怒火从心底深处逐渐燃烧起来,越发强烈了!这心头的怒火烧得吴应熊双眼血红——他就不信康熙胆敢当众鸩杀他! 怨愤的环视在场似笑非笑的众人,他将每张脸孔都烙印在自己的心头,以后必将眼前的耻辱全都取回来!吴应熊避开常宁递过来的酒杯,端起桌上自个儿的酒杯,仰脖子一倒! “这下可好?” “好!再来一杯?”常宁脸上笑开了花,热情的鼓了鼓掌。 吴应熊嗤笑一声刚想开口,却只觉得腿脚一软,眼前一晃,面色狂变,当即就想叫喊! 可是守在身边的福全早有准备,他动作极快的将他的嘴堵上,从远处看只当他不胜酒力在福全的扶扯下才在位子上坐稳,只有这一圈子的亲王郡王们才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笑眯眯的继续看向台上的表演。 稳坐高台之上的康熙眼尖的发现了这一幕,他脸上笑意更浓,终于有了君臣共乐的心思。 晚宴一结束,随着和硕恪纯长公主跟随着宫人们去了慈宁宫偏殿,一切终成定局。 “皇兄!”常宁好不容易憋到几人一同进了乾清宫东暖阁里他才得意洋洋的喊道,“看二哥蠢毙了,要不是我出力,就一个小小的吴应熊都拿不下!” “皇上,”福全摸了摸鼻子怒瞪了常宁一眼,“这可是常宁要求的,不然奴才早一撸袖子就给他灌下去了!” “切!说的厉害最后还不是我出手——”常宁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又腆着脸看着康熙,“二哥,二哥!您看看我,我也想去打仗!” “常宁!在御前我啊我的像什么话!”福全脸一沉,倒是面上带了点威严。 “好好好,朕明白二哥和五弟你们两个都有功!”康熙看着常宁委屈的模样顿时站出身打圆场,不过他被痴缠的常宁折腾得受不了,此刻毕竟也是松了口气。 就在三人说笑的时候,门外的小太监进来禀告:“皇上,嵩祝大人求见!” “宣!” 嵩祝进了东暖阁立马跪下请安,待康熙叫起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说道:“皇上,吴应熊府中的姨娘庶子以及名册上的下人都已经就地格杀!公主府里头除了吴应熊的三子和奶娘,其余人等均已关入大牢等待处置!” “确定一个都没有逃掉?” “奴才按着画像都仔细检查过,绝对万无一失!” “很好!那孩子呢?” “孩子和奶娘都已经被奴才带进来正在殿外候着。” 待嵩祝离开,康熙示意着在外头伺候的刘同方将那孩子和奶娘一道送去慈宁宫后殿公主那边。 “让看管的人眼睛瞪大点,12个时辰都不能失了人伺候,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离开,懂了吗?” “奴才明白!” 康熙一只手支头,一只手将茶盅举到唇边,眼睫微垂,望着漂浮不定的茶叶:“福全,常宁。” “奴才在。” “你们说朕让恪纯独活在世上,她真的会感激朕吗?” “皇上,公主必然会体谅您的心意。”福全心中一凛,拉了拉刚想开口的常宁,率先站出回道。 “是啊……行了,二哥五弟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个儿起可就要开始累了!” “奴才告退!” 出了乾清宫,常宁的面色就不好了:“二哥,皇上的意思是连恪纯姑姑生下的孩子都一个不留?这,这也太过了点吧?” “说什么胡话,皇上这才是英明之举,你这叫做妇人之仁!”福全停下脚步怒瞪了常宁一眼,“这个岁数了,连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这话都不懂吗?!” “只要把平西王的人杀个干干净净,还有什么人会帮他的儿子孙子出头?” “你想要在皇上面前找个打仗的活计,就别把这种不过脑子的话说出口!”福全叹道,“那些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个孩子究竟有什么价值,就会选择挟主行令,为的只是他们自个儿的富贵荣华罢了。” 这番话,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被暗卫再次送了康熙的御案上,康熙翻阅了一页便笑了。 他提起笔架上撂着的朱笔,慢慢的在书写了一半的圣旨上落下了最终的名字。 第三十八章 康熙十三年 康熙九年十月,因甄家事发,平西王预谋造反一事泄露,康熙囚禁平西王嫡子吴应熊,传令吴三桂入京见驾述罪。圣旨至云南当月,吴三桂诛杀云南巡抚朱国治,起兵谋反。 当月底,吴三桂举兵攻入贵州,却遭早已埋伏良久的简亲王喇布,兵部侍郎李之芳率领清军重创。 吴三桂转而攻入湖南,两战两胜。闻信康熙大怒,下令诛杀吴三桂嫡子吴应熊,嫡孙吴世璠、吴世琳,吴世珉祭旗已鼓舞士气。 同年十二月命安亲王岳乐为定远平寇大将军,令平南王尚可喜驻守广东,其子尚之孝为平南大将军归入安亲王所属攻入云南。 康熙十年八月,吴三桂兵力节节败退,形势一片大好之际。靖南王耿精忠在福州杀福建总督范承谟全家近百口人祭旗宣布谋反,同时尚可喜长子尚之信遭亲信刘进忠、祖泽清等多人煽动囚父举旗响应谋反,同年底,尚可喜病逝。 -- 第59页 康熙十一年三月初,福建、江西、广西均有人举旗谋反,清军极危!同月中旬,纳喇庶妃生下皇次子,太皇太后为其取名保清,以求保佑大清战局稳固。 康熙十二年初,兵部主事林如海带兵奇袭尚之信所在福州,杀亲卫军近百名,当场抓获尚之信与其亲信十七人,尚之信当即投降,康熙急令其自绝于世。 康熙十二年末,康亲王杰书、裕亲王福全,抚远将军王子腾领军大败吴三桂,诛杀吴三桂之孙吴世琮,至此,吴三桂绝嗣。 康熙十三年五月。 自从三藩之乱起,宫里宫外气氛就一日比一日沉闷,而这两日更是越发紧张了。 坤宁宫产房的外头,太皇太后稳坐在正中央,目光紧紧的盯着产房,嘴唇蠕动,手上不断捻着一串乌木佛珠。 几乎所有的太医们此刻都被汇聚到坤宁宫中,他们拧紧了眉头极为小声议论着,望向产房内的眼神大多复杂至极。 皇后要生了! 可偏偏,偏偏居然是难产! 皇后的长子承祜如今已有五岁,他偷偷的躲过伺候的宫人们,乘着午休时间独自一人从尚书房里溜了出来。 躲在白玉梁柱后头,他偷偷伸出脸窥视着太医们。一张圆滚滚的小脸蛋上如今满是严肃,焦急又害怕的盯着皇额娘所在的产房。 里面传来的一声声无法压抑的痛呼与太医们紧张焦虑的模样无不告诉少年老成的他皇后如今面临的状况。 他害怕,惊慌,又是恐惧。 但平素能够相信的皇阿玛依旧在东暖阁为战事忙碌不休,已经一月有余没有进过后宫了。 承祜忐忑不安的躲在角落中,怔怔的看着宫人们手上端着一盆盆的血水跑进跑出,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大半年前的一次发病后,昔日温柔的皇额娘逐渐对他变得冷淡,若不是后头刚好被太医把脉怀了龙胎,怕不止是皇上,就连太皇太后都容不得皇后再这样下去。 宫内隐隐约约的风声,嫔妃们或是怜悯或是幸灾乐祸的打量让早熟的承祜心生察觉。更何况在得知自己又怀了龙胎重新变回过去温柔娴静模样的母后更让他觉得陌生无比。 碎嘴的宫女太监们的话语时不时出现在承祜的脑海中,让他这几日坐卧不宁,寝食不安,生怕皇额娘会因为弟弟的关系彻底丢下他而去。 “皇额娘……都是儿臣的错……要是儿臣健康您就不用这样了……”承祜低语着,眼泪在他眼眶中晃动着,眼看就要落下了。 “承祜……?你怎么在这里?” 承祜全身一僵慢悠悠的往后看去,看到康熙的出现他显然惶惶不安,一时间就连请安都忘记了。 “儿臣,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默默的看着承祜,承祜红红的眼圈,游离不安的目光,微微颤动的身体让他心绪复杂。叹了一口气后康熙温柔的一把将承祜抱在怀中。 “皇阿玛在这里,承祜不用怕。” 康熙注视着承祜,承祜对康熙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历史上的承祜原本应该是在康熙十一年就因天花而去世,而在这里因为康熙提前研发了牛痘而免遭厄运,即使后头被御医查出患有心疾身体不甚康健,也不能抵挡康熙殷殷的爱子之心。 “皇阿玛……”承祜把头埋在康熙的脖颈边上,也无法抑制地泪如雨下,很快就湮湿了大片的衣裳,“儿臣好怕……” 康熙无奈,轻轻的拍打着承祜的后背哄着。 承祜身体不好,却偏生这种混乱的时候居然让他一个人溜了出来,若不是教导承祜的秘书院侍读学士陈廷敬使人告诉梁九功——怕是承祜出了事都没人知道! 想到这里,康熙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满是寒意的目光落在了后头的梁九功身上。 梁九功一个眼神就明白康熙的心思,他立马指挥着人手去将伺候二阿哥的奴才们直接处置了! 一群没有眼色劲的东西! 二阿哥身体再差,再没可能继承龙椅的资格,那也是皇上活着的嫡长子,哪里是后生的阿哥可以媲美的! 只怕皇后这一回生下的即使是阿哥,在皇上心里头的地位也是远远不及二阿哥的。 康熙抱着承祜走到坤宁宫寝殿大门口,望着人进人出的坤宁宫倒是皱起了眉头。 见皇上来了,太医们跪倒了一地,头埋的低低的,生怕被康熙点名。 “皇帝,你来了。” 太皇太后面上满是倦容,心情显然糟糕透顶。她回头看向康熙目光却惊讶的落在了承祜身上,“承祜怎么在这里,这里可不是孩子应该来的地方!” 顿了顿,太皇太后又忍不住说了句:“皇帝,这抱孙不抱子……你怎么又……” “朕明白。”康熙放下承祜咳嗽一声,转过身使人将承祜送回上书房,“皇阿玛迟些时候再去看你,啊——?” “……嗯,乌库妈妈,皇阿玛,儿臣告退。”见到太皇太后开口,承祜立马老老实实的告别,一步三回头的望着产房。 “皇祖母,您要不早点回去歇息吧?” “哀家哪里有心思回去!” 太皇太后忧虑的很,“倒是皇帝,前朝事情那么多你还在这里等着做什么?还是早点回东暖阁去吧。” 康熙摇了摇头刚想开口,一名稳婆连滚带爬的冲出了产房:“启禀太皇太后,主子娘娘难产了!孩子,孩子腿先出来了!” -- 第60页 “什么?” 康熙勃然变色——皇后产下太子时殒命的事情时时刻刻记在他心中,即使对于她行事不满,但康熙完全没有想让赫舍里皇后去死的打算。这胎位不正更是之前就已经被太医查出,使人按摩移位来着。 “陈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眼中饱含杀气死死盯着跪倒在地的太医中的一人怒喝道。 “臣,臣不知啊!臣,臣冤枉啊!”陈太医拼命摇着头,“臣的的确确告诉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如何按摩移位的方式,这千真万确的呀!” “皇帝!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皇上……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保,保……”稳婆嘴唇打架可硬着头皮问道。 “保大的。”康熙毫不犹豫回答。 “是!奴婢明白!” “慢着。” 坐在一边的太皇太后眼皮子一动,嘴唇往下一抿——如今战局正乱的时候若是皇后产下的孩子不行,那可是大不吉的事情! “如今皇上的大业更重要,保孩子。” “……是!” “皇祖母,”康熙面色一沉,“朕的大业用不着皇后来牺牲,更不是一个孩子生没生下来可以决定的!” 他双目冷冷的盯着稳婆:“保大的!” “皇帝!”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产房里终于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两名稳婆满脸喜色的从里头迎了出来,一人在门上挂上弓箭,一人手捧着襁褓将孩子递给太皇太后和皇上看。 “太皇太后,皇上!主子娘娘生了个阿哥!” 一直提心吊胆的太皇太后松了口气,率先报过襁褓仔细的看着婴儿,虽然是难产,但却长得极为壮实,啼声更是洪亮。 “好,好!是个健康的!” 可产房里却乱成了一团,另一名稳婆身上沾着大片的血迹狂奔着冲出产房惊恐的叫着:“主子,主子娘娘血崩了!” “朕不是说保大的吗?”康熙不敢相信稳婆的话语。他顿了顿哪里还顾得上看这个孩子,愤怒的推开阻止他的众人直直的冲进了产房。 “皇帝!” “皇上!” 所有阻拦声,叫喊声汇聚在一起在康熙耳边打着转,但康熙看着里头却只觉得天旋地转。过去曾经浓情蜜意的记忆一下子涌上了康熙的心头,他只感觉彻骨冰寒,只能怔怔的默默的看着躺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汗水沾湿了皇后的长发,黑发粘在脸庞凌乱不堪,一双黑瞳默默的注视着进来的康熙。 “……你……”康熙想要说话,可他却一时之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只有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慢慢的慢慢的抓住皇后的双手。 “皇上……不要怪她们,都是我的错。”皇后声音极其虚弱。 “没事的,没事的。”康熙呢喃着,“你会没事的。” 可他的身后进来的太医纷纷别过头,又沉默的退了出去将这块地方留给了帝后两人。 太皇太后看着此景,搂着襁褓的手越发紧了,婴儿无力的嚎啕着。 “皇上,”皇后拉着康熙的手,“求求你,好好对他们……臣妾对不起承祜……可是……可惜……如果可以……皇上就把承祜出继了吧……” 她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一丝痛苦,渴望的望着康熙。 “……朕知道你的意思,刚生下的孩子朕取名为保成……承祜,朕会保证他一生幸福安康。” 皇后闭上了双眼,她的眉心舒展,不像平日那样蹙着,柔软的双手彻底失去了温度。 “……可是承祜更想听你亲自告诉他啊……” 康熙握着她的双手,满嘴都是苦涩。 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赫舍里皇后崩逝,赐谥号为仁孝皇后。 第三十九章 康熙十三年 慈宁宫内。 重生的胤礽——如今他还叫做保成,他躺在小床上努力挣扎着四肢满脸嫌弃的企图逃脱坐在边上的承祜的玩弄! 要知道,他前世五六岁的时候可是稳重矜持的很,对弟弟们也是远远看着从不近距离接触,哪里会如同面前这个厚脸皮的白胖子一般对自己肆无忌惮的上下其手! 保成对于承祜的存在是复杂的。 前一世,康熙时不时就会在他面前提起和皇后所出的长子承祜是如何优秀出色,让如今第一眼看到承祜的他心神恍惚。 可从承祜不在,旁边的奶娘聊天碎嘴的时候保成才得知,承祜居然患有心疾!即使前一世活着也不可能继承大位,更和前世皇阿玛口中那个大哥完完全全没一个相似之处! 保成挣扎着,咿咿呀呀的叫着。 承祜可不知道他的想法,还以为弟弟喜欢自个儿要和自己玩,更是高兴的不得了。他凑过去就对着保成的小脸小肚子小脚丫按着顺序亲个不停——这个模样还是从皇阿玛身上学来的,他小的时候皇阿玛最喜欢如此逗他! 果然,保成全身一僵,随后疯狂的开始挣扎。无力的小拳头对着承祜那是啪啪啪好几下,嘟起嘴拼命朝承祜吐口水的模样更是可爱的不得了! 太皇太后乐呵呵的坐在旁边一边看着一边对着苏麻喇说:“瞧瞧这模样,这亲近!一看就是亲兄弟!” “那可是,四阿哥像极了二阿哥小时候!” “是啊,倒是幸好,四阿哥是个健康的!”太皇太后絮絮叨叨着,“皇帝也是,皇后去了到如今居然都不来看看保成。” -- 第61页 “皇上那是前朝政务繁忙,怕是顾不得四阿哥这边,再说了,四阿哥在格格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地方么!” “这怎么一样!”太皇太后坐直了腰板,“你看看到现在都多少天了?皇帝用着政务繁忙的借口一回都没到哀家这慈宁宫,倒似乎我们这里是龙潭虎穴进不得一般?” 皇后在的时候她总是左看右看都有些不满意,如今去了,脑子里尽都想到皇后好的地方,越发觉得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照料的保成可怜了。 “苏麻喇,你去乾清宫告诉皇帝,哀家请他过来用膳!” “奴婢遵旨。” “……乌库妈妈,”承祜犹豫片刻,然后他放下惨遭揉磨的保成,哒哒哒的迈着小步子跑到太皇太后的身边,“孙儿去吧!” 他羞涩的捏着衣服的下摆,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小模样太皇太后只觉得整颗心都化了,连说话的声音都软和了三分:“哀家的小宝贝,你也想皇阿玛了是不是?” “嗯!承祜好想皇阿玛!”承祜大大方方的点头应是。 “行行行,苏麻喇,你带着承祜一起过去!”太皇太后笑眯眯的揉了揉承祜的脑门子,“天气已经入夏热的很,二阿哥体弱多看着点。” “是,格格放心,奴婢定然会注意的。” 等苏麻喇领着承祜离开,太皇太后才起身慢悠悠的走到了保成身边,保成看到太皇太后就激动的手舞足蹈。 前一世最为疼爱自己的乌库妈妈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可怜四阿哥了,哀家如今也只希望你皇阿玛还能记得有你这个儿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 保成只觉得一道惊雷劈过他的脑海。 等等,这近两个月来……皇阿玛从来没有看过自己!? 光吃光睡,保成还以为在自己睡梦中康熙肯定来看过自己,可是太皇太后的话却彻底惊醒了自己! 难不成……皇阿玛一开始根本不待见自己? *** 乾清宫东暖阁。 康熙正郁郁的坐在御案之前,死死的盯着桌上的这份供词。 千防万防,却是百密一疏。没想到在后宫如同隐形人一般的赫舍里庶妃居然如此有能耐!竟然私底里拿了别人的把柄最终面上给皇后处理,实际却依旧让皇后难产丢了一条性命! 康熙捂住脸勉强克制自己不要让眼泪落下,只是掌心沾了湿意,看到此景整个东暖阁伺候的宫人们深深的埋下了头颅。 “……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上前一步,可许久都没有听见皇上的话语。 “皇上?” “她如此不想皇后好过,朕就让她明白,生不如死这四个字是如何写的。将赫舍里婉秀,不!从今天起,静嫔就因为身为皇后的姐姐过世悲痛过度而去世,留在此世的只有辛者库的罪奴贺氏。” 梁九功倒吸了一口凉气。 “毁了她的容貌,剪了她的舌头,打断她的手指——嘱咐好辛者库的管事,朕希望她生不如死,又长命百岁的亲眼看着仁孝与朕的孩子过下去——”康熙一字一句的说着,然后慢慢的抬头死死的盯住梁九功,“你明白了吗?” 康熙眼中满是刻骨的愤怒——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已经做到最好的时候,总有人跳出来让他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 “奴才明白。” 一出乾清宫,梁九功只觉得脑门子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他回神愁眉苦脸的长叹一声,还没迈开步子就正面遇上了领着二阿哥到乾清宫来的苏麻喇。 “二阿哥吉祥!”梁九功连忙给小祖宗见礼,又是疑惑的看向跟在后头的苏麻喇。 “梁公公。”苏麻喇态度温和,“奴婢奉旨来见皇上。” “皇上还在东暖阁里。”梁九功压低了声音,“皇上正应着主子娘娘的事儿伤心,姑姑要不迟点过来?” “我想见皇阿玛!”承祜鼓着脸奶声奶气的说道。 “让承祜进来吧!”还未等梁九功犹豫,里头就传来康熙不温不怒的声音。 承祜顿时乐了,他松开苏麻喇的手,大步跨过门槛第一个走进了东暖阁。他对东暖阁熟悉的很所以压根对其他地方都没有兴趣,直奔向龙椅投入康熙的怀抱。 “皇阿玛!我好想你!” “……嗯。”下意识的接过承祜,康熙眉头一拧顿时将承祜放在自个儿的膝盖上心疼的唠叨,“承祜怎么瘦了?” “儿臣没有瘦呀,是皇阿玛瘦了!”承祜歪了歪头聪明的转移了话题,白胖的手掌心轻轻抚摸着康熙瘦得凹下去的脸颊,皱紧了眉头。 “乌库妈妈说只有不好好吃饭的坏孩子才会瘦的!皇阿玛是坏孩子!” “朕瘦了?” 康熙反问了一句倒是不在意,只是对着苏麻喇疑惑的询问:“姑姑怎么和承祜这孩子一起过来了?”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苏麻喇恭敬的行礼过后,倒是笑着把之前的事儿说了出来。 说起去慈宁宫用膳,康熙面上就闪过一丝不自在。 倒不是为了其他,他从保成那孩子被抱出来的一瞬间就知道对方是重生的。 所有的怜爱之情在一瞬间就如同被一盆冰水给浇了个彻底,心绪复杂难辨,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自个儿应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他。 -- 第62页 想到这里康熙又抱了抱坐在膝盖上的承祜,故作镇定的说道:“朕政事繁忙,过两日再去慈宁宫里给皇额娘,皇祖母请安。” “皇阿玛!” “嗯?” “弟弟很可爱哦!如今学会了尿了饿了就呀呀叫,而且还会踢我,蹬我,朝我吐口水!”承祜认认真真的板着手指头仔细的述说着保成的种种可爱的行为——康熙嘴角一抽,看向承祜的目光中不免多了一丝怜悯,这傻孩子,保成那分明讨厌你来着! 想到这里,康熙又松了口气。保成现在还只是个婴儿,自己在未来也有的是时间学习如何和他相处——再不济顶多是对他冷处理也就行了。 看着承祜渴望的目光,康熙立马改了口:“那朕晚间就去皇祖母那用膳!” 苏麻喇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意。 第四十章 康熙十三年 晚间。 康熙如约来到了慈宁宫,慈宁宫早就做好了准备等着康熙来就入了席。 因着皇后丧期,晚膳准备的十分简单,太皇太后坐在当中,不住的打量着康熙瘦了好些的模样眼中满满都是心疼。 加上康熙只夹了两筷子蔬菜就放下了筷子,太皇太后急了,她正想开口就听见旁边伺候的小宫女一声惊呼,蹙眉朝着那边看去,只见身材小小的承祜站在椅子上拿着一柄汤勺试图亲手去舀粥。 “承祜怎么这般没有规矩!”太皇太后轻斥,连忙使着宫人将承祜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乌库妈妈,承祜要给皇阿玛舀粥。”承祜小脸蛋上满是严肃和认真,一边回话一边试图再爬上去。 “小笨蛋。”康熙亲昵的骂了一句,将承祜抱起放在自个儿身边的位置上按着不准他乱动,“你才几岁就敢去舀粥,也不怕烫着了?若是烫伤了可是要躺在床上喝苦苦的药水的!” 伺候的宫人很有眼色劲的立刻为皇上,二阿哥分别舀了一碗粥。 “皇阿玛,这粥是乌库妈妈特意嘱咐御膳房做的!”承祜拿起银匙在面前的碗里舀了一大勺,鼓起腮帮子用力的吹了吹手举得老高递到康熙的嘴边,“皇阿玛瘦了,要多吃一点!” “……是朕的错让皇额娘,皇祖母为朕担忧,是朕不孝。”康熙看着面前一勺粥双眸黯淡,勉强打起精神说道。 他屏退了伺候的宫人,也不在乎规矩规矩,张嘴就着承祜的勺子吃了一口。又从自个儿的碗中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气,不等他递到承祜的面前,承祜就将头凑了过来啊呜一口。 见父子之间气氛正好,太皇太后与站在后头的苏麻喇交换了个眼神。苏麻喇立刻会意,她走进了纱帘后头接过被奶嬷嬷抱着的保成走了出来。 保成窝在苏麻喇的怀中,他望着康熙和承祜两人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模样,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他还是头一回尝到自个儿只能被宫人抱在怀中躲在帘子后头,等着皇阿玛心情变好才能被取出来试图博得皇阿玛的欢心的滋味…… 况且一出来,除了太皇太后看了两眼,似乎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康熙和承祜正陷入父子游戏的怪圈中,你一口我一口吃的正欢,虽然只是清淡的素菜,没多久的功夫也喝完了一整碗的粥。 “皇帝,来看看四阿哥。”看康熙的胃口不错,太皇太后脸上也多了三分的笑容,忙唤着苏麻喇把保成抱到康熙的面前递给他看。 保成狠狠心,他一边手舞足蹈,一边朝着康熙的方向噗呀噗呀的叫着。 “看看我们四阿哥,知道皇帝是他的皇阿玛,也吵着要你抱呢!”苏麻喇笑眯了双眼,指着保成乐呵呵的说着话。 保成眼看着康熙侧过身看了自己一眼,连忙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哪只康熙瞥了一眼就一脸嫌弃的转过头搂着承祜说起话。 能不嫌弃吗?康熙也很佩服保成的求生欲来着! 保成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皇阿玛,四弟是不是长得特别胖!”承祜跳下椅子,兴奋的叉着腰得意洋洋的仰着头,好像保成长得圆圆胖胖的第一功臣就是他一般。 “嗯,是挺胖的。”康熙顺着承祜的话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保成。保成被养得极好,圆圆的脸蛋,藕段粗细的胳膊小腿,雪白如玉的肌肤看着倒是和承祜小时候极为相像。 “而且特别聪明特别可爱哦!”承祜喜滋滋的,垫高了脚丫试图去触碰保成的脸蛋。 苏麻喇笑眯眯的半蹲下身子,任由着二阿哥和四阿哥亲近。可保成老大不乐意,他心里头虽然对康熙还有些抗拒,但更容不得有人比自个儿更受康熙的宠爱。 所以承祜的手指头一伸过来,他就嗷的一声一口咬住(含住),可是力气过大,一下子弄得口水到处流。 承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朝后蹦了蹦! 保成洋洋得意耻高气昂,可下一秒钟,他就傻眼了!康熙起先朝他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反而在承祜的脑门子上揉了又揉。 “嗯,小四是不错,不过在皇阿玛眼中还是我们承祜最可爱最聪明!”康熙望着承祜的小模样可谓是心都化了,笑弯了眼睛乐呵呵的说道。 “皇阿玛真没看出来的?” “嗯,承祜那时候可听话了,从来不咬人,也不会到处流口水——”康熙嫌弃的晃了晃手指,“所以皇阿玛一眼就看出,保成肯定没有承祜聪明!” -- 第63页 “哦……师傅说笨鸟先飞,所以儿臣要每天好好教育弟弟才行!” “对,对,承祜真是个好孩子!” 保成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差点没直接被气晕,特别是看那小鬼古灵精怪的拉着皇阿玛,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看的模样更是气歪了鼻子。 拜托!孤还是个婴儿还是个宝宝!还是你弟弟啊! 他咿咿呀呀的叫着,倒抵不住婴儿的本能变成了哇哇大哭——旁边看热闹的太皇太后可急了,连忙接过保成小心翼翼的哄着。好一会儿才见保成咬着手指眼角含泪的睡着,太皇太后才松了口气递给了奶娘抱去偏殿。 “你们父子两,就知道欺负小四一个婴儿!”太皇太后唠叨着。她无奈的看着康熙和承祜不管不顾的一番玩闹,直到累的承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使人把承祜也送去了后殿休息。 等承祜一走,太皇太后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康熙:“皇帝,你和哀家说老实话,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康熙提到这个就神色黯淡,一时间整个大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皇帝?” “皇祖母,朕想立保成为太子。” 站在一边的苏麻喇都震惊了。她大张了嘴,下一秒钟她紧紧闭上了嘴巴,急急的示意在殿内伺候的宫人们退下。 太皇太后坐直了腰身目光如炬严肃的盯着康熙问道:“你倒是和哀家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保成再好,再是嫡子,可毕竟才两个月大,更何况前头也有个承祜在!要是立了太子——你让承祜如何自处?” “皇祖母,朕想等几年再看看保成如何,要是可以就把承祜出继。” “出继!?” 太皇太后提高了音量,“这可使不得!如今皇帝你膝下可一共就承祜,保清和保成这三个儿子,怎么能够出继了?” 太皇太后重重的摇了摇头:“况且保成如今连牛痘都还没种上,这……”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可这话太不吉利,就连太皇太后也不愿意说出口。 “一来,如今三藩局势不甚明朗,吴三桂绝嗣之后更是如若疯狂,云贵局势越发严峻,别说是民间人心惶惶,就算是朝堂上满汉大臣互相敌对的情况也是频频出现。如此下去怕是会动摇国本!” 康熙忖量许久还是艰难开口:“二来,皇祖母……仁孝去的时候希望朕将承祜,出继了。” 不用太皇太后说出口,康熙也明白的很她的抗拒,“只怕是皇后觉得承祜有心疾既不能继承大业,但又身为朕的嫡长子,难免招人忌惮。” 顿了顿,康熙苦笑一声:“朕对不起她很多,这一次朕觉得皇后没说错,要是承祜出个差错,叫朕将来如何有脸面在黄泉见她?” “皇上已经想好了出继给谁?” “朕打算把承祜出继给荣亲王。” 太皇太后瞳孔一缩,手指几不可见的颤了颤,许久以后她才垂下眼眸:“保成如今还太小,立太子之事还需从长计议才是。你要知道,虽说保成现在的确看着健康,可承祜那时候不也是健健康康的?” 太皇太后摩挲着手上的指甲套,仔细的观察着康熙的表情。她看着康熙的整张脸肃穆庄重,眼底更是犹如深潭一片。 “再说了,皇帝你如今才几岁?有必要立太子已稳定国本吗?说句不中听的,”太皇太后斟酌片刻忍不住道,“若是他长成了,到时候皇帝你也才三四十岁,这要是个孝顺的也就罢了,若是个不忠不孝的岂不是——” 太皇太后眼中满是担忧,深深的注视着康熙。康熙面色一怔顿时愣在了当场。 “……朕回乾清宫再好好想想。”康熙声音一哑,勉强勾起笑容叹道。 只是离开慈宁宫后,康熙驻足在慈宁宫外,望着天空一悬明月,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被太皇太后如此劝解了,却在中年遇到了心爱的太子谋反的康熙当时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他想到如今还是个婴儿的保成,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定会把他的性子纠正回来! 慈宁宫偏殿,睡得正香的保成猛地打了个寒颤,从睡梦中惊醒想着先前的一幕又是渴又是饿又是委屈的大哭起来。 第四十一章 康熙十三年 康熙觉得头疼得厉害,可这事也不好拿到朝堂上去商议,自己一人前前后后琢磨了好些日子还是没有打定主意,一拖就来到了重阳节。 即使战局依旧紧张,但随着节日的到来京城里的气氛还是骤然一松。老百姓们今日也纷纷放下了手上的活计,携老带幼的登山望远,京城外的各处山头都可见孩童嬉笑放纸鸢的身影。 后宫里也操办起了花糕宴,太皇太后还令人准备了各色花糕分别送去各家宗室大臣家中。而康熙忙里偷闲,陪着承祜亲手做了纸鸢,又想了想使人带上了三阿哥保清一同外出游玩——而保成因着太小当然是被留在了宫中。 保清是纳喇庶妃所出,如今已经两岁了。他不但长得十分健康,白胖可爱,更是见人都是笑呵呵的,性格开朗憨态可掬。加上小胳膊小腿都十足有力,一看到康熙就急急的从奶嬷嬷的怀中下来蹬蹬的走到康熙身边,大大方方的行礼叫人。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他望着康熙眼中满是濡慕,说话也是咬字清楚。 -- 第64页 相对于几乎每天都可以见到康熙的承祜,保清显然是难得见到康熙一面,此刻脸孔微微泛红,眼睛眨都不眨的凝视着康熙。 “免礼。” 康熙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团子艰难起磕的模样。待保清站稳了才把他拉到自个儿的身边,指着纸鸢问道:“保清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保清老老实实的摇摇头,他满心思都在自己的皇阿玛身上。小手紧紧扒住康熙的袍子下摆,生怕自个儿一不注意皇阿玛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康熙笑了笑,心中未免觉得自个儿平时怕是忽略了保清太多,让他才这样子表现,心里一软抬起手轻轻将保清的小手捏在自己的大手中。 “那皇阿玛教你怎么玩好不好?” 保清的眼睛越睁越大,闪着烁烁亮光,只觉得手心温暖无比。 “好!” “皇阿玛!这是儿臣的纸鸢!”承祜在旁边瞪圆了眼睛,带着点委屈拉长了调子。 “这也是,”康熙一愣,爽快的将纸鸢交到承祜的手中,转首对着站在身后梁九功说道,“让人准备东西,朕亲自在这里教保清做一个纸鸢。” “好不好?”他眼角一扬,表情温柔的对着保清说道。 “好!” 保清笑得眉眼弯弯。随着和康熙的交谈,他似乎多出了点自信感。在梁九功取东西来之前,他就好奇心十足的围着承祜前前后后的直打转,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直望着纸鸢,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承祜却觉得满腹委屈——分明应该自个儿一个人和皇阿玛出来才是!为什么面前多了个这个小不点!还不如自己弟弟来得可爱听话! 他嫌弃的一手拿着纸鸢,另外一手顶着保清的脑袋,坚持一定要将他挪得远远的。 两个小人儿僵持在一块的模样倒像两只打打闹闹的小猫咪让附近的康熙看了直摇头。 但是没过多久出乎众人的意料的一幕就发生了,保清人虽小力气却大的很,承祜居然被保清重重的推倒在地上!保清还趴在他胸前得意洋洋的! 旁边围着的嬷嬷太监们顿时吓白了脸,急急的冲上前却被梁九功极有眼色劲的拦住。 “两位小主子打打闹闹呢,你们插什么手!” 轻声斥了一句的梁九功扫视噤若寒蝉的宫人们,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站在康熙的后头小心翼翼的关注着康熙的一举一动。 仰躺在草坪上的承祜彻底傻了眼,呆呆的任由保清在他身上张牙舞爪的撒着威风。 他急急的手往下一摸,那原先做好的纸鸢中间的竹条已经折成了两半,变得破破烂烂的。这下子,承祜眼圈一红豆大的眼珠顿时从眼睛里掉出来。 “皇阿玛……”他委屈的将破了的纸鸢一丢,伸出双手朝着康熙看去。 “承祜,自己站起来。” 承祜身体再差,可再怎么不好,一个五岁的孩子居然被保清一个两岁的孩子压在身上还要哭不哭的,这实在让康熙有些不满意。 身体弱那可以慢慢养好,这性子可不好扳直——康熙不免站在一边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平日对承祜太过娇惯,才让他变得如此娇气。 “我不是故意的……” 显然从着急的旁人眼中看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保清跌跌撞撞的自个儿爬了起来,失去刚才的得意,有些不安的注视着承祜的表情。 承祜被康熙说的懵了懵,又看看带着点害怕怯意盯着他的保清。 一张白嫩嫩的包子脸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装可爱!居然在自个儿面前装可爱! 承祜微微鼓起脸颊,突然间做饿虎扑食的模样猛地朝保清扑去,两只小肥手揪住他的脸颊用力一扯! “你——你这是做什么!”保清顿时呆住了。他努力的挣扎着,可痛的可是脸上的软肉,外加承祜手长脚长愣是让他无法逃脱——如果保成在这里肯定要和保清哭诉一番自个儿这些天的悲惨遭遇! 随着时间变化,保清的眼里逐渐泛起了雾气,抽抽噎噎的几乎要哭出声来。 承祜适时松开了手,如同一个大将军打了胜仗一般昂首挺胸洋洋得意的叉着腰只差哈哈大笑。 “皇阿玛!您看,是儿臣赢了哦!” 可话还没说话,保清不服气的哒哒哒的一串小步跑到承祜气呼呼的抱怨着,两个小家伙顿时闹成了一团。 康熙嘴角一抽搐,顿时觉得自己的担忧简直是空中浮云,为这两个小鬼担心还不如想想如何对待保成这事! 他摇了摇头拿起宫人们取来的竹篾、浆糊和细线,唤着承祜和保清,闲心逸致教起了两人重新制作起新的纸鸢。 比起承祜有过经验,仅仅半个时辰就重新做好一只纸鸢,保清毕竟人小手小,胖胖的小手和纸鸢的大小比起来实在差别太大,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有余都没有做好。 而眼看着就要到回宫的时间,下一回能和皇阿玛出去玩也不知道要到何时……保清又是委屈又是可惜的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一时间伤心不已。 两岁的孩子再是故作老成又能如何呢,不多时,康熙就看着保清双眼噙着泪水,满是羡慕的望着被承祜牵着的高挂在天上的纸鸢。 但即使如此羡慕,他依旧紧紧的闭着嘴巴,完全没有试图与承祜抢夺或者索要的打算。 -- 第65页 纳喇庶妃把保清教得太好了…… 康熙看在眼中,嘴上却是没有发话的打算。他一脸平静的侧过头示意梁九功整理行囊准备回宫。 “三弟!我的给你玩!等回宫里我帮你做然后一起玩吧!” “……嗯!好!” “笨蛋——!这样扯会掉下去的啊!!!!” “二哥才是笨蛋,额娘说我很聪明的!” “就是笨蛋!” 梁九功瞪圆了眼睛,盯着康熙背对着两个阿哥露出的温柔的笑容,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皇上?” 康熙收敛了笑容,冷冷的睨了梁九功一眼。 *** 延禧宫。 纳喇庶妃惊讶的望着皇帝一手牵着承祜一手牵着保清走进了偏殿。这半年来,她还是头一回在自个儿的宫里见到康熙,不免激动万分。 “嫔妾见过皇上!皇上金安!” 行礼起身,纳喇庶妃的目光不免带着点疑惑和不解落在了二阿哥承祜的身上。 “这是我的额娘哦!香香的软软的!而且每天会抱着保清给保清讲故事!” 保清萌萌哒的打了个哈欠,一手揉着眼睛奶声奶气的向着承祜介绍着自个的额娘。 可是承祜走进延禧宫之后身体就僵住了,听完保清的话更是整张小脸上都没有了笑容,冷淡的很完全没有了刚才热情的态度。 “二哥?” 保清一脸茫然。 承祜只觉得自个儿憋着一肚子气,可却说不出话只好鼓着腮帮子,怒瞪着保清。 保清被瞪的有点茫然和紧张。本来兴高采烈的目光被承祜瞪的慢慢地变得有点躲闪,委屈的拉着康熙的手晃动着,左右脚更是来回摩擦着地面。 纳喇庶妃哪里会不明白承祜的心思,更是怕刺痛了皇上的心事,满是笑容的脸上也逐渐变得僵硬,一时之间延禧宫的气氛逐渐变得凝滞而安静。 “你把保清教的很好。”康熙打破寂静淡淡的开口说道。 “谢皇上称赞!”纳喇庶妃心中暗暗叫苦,面上却是小心翼翼的回答。她偷偷的瞥了瞥康熙毫无变化的面色,恨恨瞪了眼保清,可保清只是一脸无辜的模样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也是! 保清才两岁自个儿和谁置气呢! 纳喇庶妃深吸一口气,示意康熙注意克制不住睡意一直连连打哈欠的保清缓缓开口:“皇上,这世间已经晚了。” 您可以回去了! 架着承祜这个跟屁虫在,纳喇庶妃压根不相信康熙会在二阿哥也在的情况下留在延禧宫。 康熙自然也听出了纳喇庶妃的逐客之意,他没好气的看了眼纳喇庶妃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淡淡的点头:“朕先回去,你们也早点歇息。” “皇阿玛!”保清见康熙要走连忙迈着小腿走到康熙的身边,仰头小心翼翼的开口,“您后面还会来看保清吗?” 康熙转身的动作顿了顿,弯下腰揉了揉保清的小脸蛋:“皇阿玛明个儿就来!” “皇上恕罪!”慢了一拍的纳喇庶妃连忙拉过保清,却被康熙的话语惊了惊!良久她才掩饰了面上的惊讶,深深行了个蹲礼:“臣妾恭送皇上。” 许久之后,眼前彻底没了动静纳喇庶妃才站起身。 她觉得手心里的小手动了动,她低头看下,保清正委屈的望着她:“额娘,为什么二哥可以和皇阿玛天天待在一起?” 顿了顿,他又低低的开口:“我也想每天见到皇阿玛。” “傻孩子……”纳喇庶妃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蹲在地上搂住保清,“二阿哥已经没了额娘,而我们保清还有额娘陪着你,所以皇阿玛就会陪二阿哥时间长一点啊?皇阿玛不是答应了明个儿就回来看保清的吗?” “……嗯。” 第四十二章 康熙十三年 康熙十三年十一月。 说来无奈, 赫舍里皇后还在的时候, 有封号的妃位也只有昭妃一人, 就连生了三阿哥的纳喇氏,生了三格格的马佳氏, 如今可依旧是无封号的庶妃。即使已经被提高了待遇,但毕竟名不言顺。 也不知道皇帝和太皇太后如何想的,但自从赫舍里皇后去了之后皇帝更是喜怒无常, 没有人敢在老虎脸上摸虎须, 所以这件事越发被搁置下去了。 只是表面的平平浪静,掩盖不住下头的暗流汹涌。 尤其自从重阳节那天以后,纳喇庶妃就一改往日的低调, 一跃成了宫中最受宠的嫔妃之一。一个月和最受宠的郭络罗庶妃两人平摊分别各占了十天! 这件事让后宫嫔妃蠢蠢欲动,对延禧宫是颇为瞩目——说到底, 自然还是因为纳喇庶妃有个好儿子,保清。 同理, 嫔妃们私底下那是议论纷纷, 谈笑之间不免对郭络罗庶妃颇为轻藐以及同情。 如今郭络罗庶妃的脑门子上已经被明晃晃的刻下不会下蛋的母鸡几个大字!要知道郭络罗庶妃那几年可谓是荣宠不断,从入宫之后到现在都依然是宫里数一数二的! 可偏偏别说孩子,连怀孕都没有过。 这滋味也只能郭络罗庶妃自己明白, 她唤了太医把了脉喝了药都没派上任何用场,反倒是这两天马佳庶妃和名不经传的那拉庶妃先后传出了孕信! 翊坤宫如今都成了宫里的笑话! -- 第66页 一宫三嫔妃, 却连个怀孕的都没过!这风水……也真的是差了些! 提到孩子的时候又不得不提被养在慈宁宫里的二阿哥和四阿哥, 尤其是四阿哥的身上。 保成最近的心情可不怎么美好, 任由太皇太后和太后如何逗弄, 也总是板着一张包子脸,硬生生的憋出了点严肃的模样。 在人精似的太监宫女嘴里就成了:四阿哥和皇上一样龙威十足,一看就是贵人! 这样子倒是让人觉得稀奇! 太皇太后觉得又是荒唐又是可爱,保成的地位如今已经唰唰唰的超过了承祜在她心头排到了第一位。 她倒是对康熙一开始的提议不怎么反对了! 不知道保成那是心头烦躁的很! 任由谁变身成了一个婴儿还大半年只能眼睁睁的见着自个儿的皇阿玛搂着另外一个小毛头叫心肝,搂着前世的死对头叫宝贝,而自个儿就像路边的野草连瞥都不瞥一眼,心里头都会和他一样委屈! 硬生生憋气憋得嘴上长了疮!这款是把太皇太后给急坏了!她连连唤人请了太医过来。沈太医给四阿哥把了脉,简直是傻了眼!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居然因为心情焦虑而上火……这诊断这话怎么在太皇太后面前说道?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大堆似而非之的话,最后结论就是火气太大得降降火! 那还说什么!吃药呗! 一天一大碗的苦药——保成简直看到了越发愤怒了!偏生他还是个婴儿,只能任由奶嬷嬷搂着一勺又一勺的给他喂进肚子里,刚长的乳牙更是怕被蛀到了所以连颗糖都没有。 这滋味,想到这里保成又想哭了! 哭过闹过,可啥都没用!严厉起来,太皇太后可不像皇上那么心软。在她的严厉监视下,保成那是一连数天的苦药都只得捏着鼻子乖乖的一口一口喝下去,折腾到最后就连性子都老实听话了不少。 只是那张小脸瘦了一圈,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委屈,看着可怜极了。 同样三天两头就要吃碗苦药的承祜对于自个儿的四弟不免多出一点担忧。 自个儿就是吃这么多药所以后头被太医诊断出心疾,那保成呢? 承祜心里头起了点担忧,下了课就闷闷的带着小太监就去了御花园玩耍。 刚进了御花园不久,他就看着不远处几名珠围翠绕,妆容精致的宫装丽人坐在假山上的小亭子中说说笑笑,被围在最当中的自然是如今风头最盛的纳喇庶妃。 她现在可不如上一回承祜见到的时候那般低调,反倒是穿着一身绣着大朵大朵的富贵芙蓉的华丽宫装,发髻上压着一支耀眼的流苏金镂步摇。 嫔妃们的不远处则站着数名宫女或是端着各色水果茶点或是使着扇子伺候着。 承祜讨厌后宫的这些女人!他连忙阻止小太监出声,带着人转了个弯走到了假山后头,竖起耳朵偷偷听着他们说话。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轻言细语的:“纳喇姐姐真是福气好,生了三阿哥这么个身体健康的孩子。” “如今宫里也就纳喇姐姐的保清最是健康的了!看先皇后,二阿哥是个病秧子,留下的这四阿哥……啧。” 那一声啧简直是辗转反侧,顿时就有人就笑得花枝乱颤。 “王佳妹妹这张嘴哟!还真是不饶人!” “妹妹我可没说错,这宫里不都传遍了,还半岁的孩子就日日喝一大碗苦药!当年——二阿哥不也就是这样子才查出了心疾!” 王佳庶妃同纳喇庶妃一般也是延禧宫的,如今纳喇庶妃吃菜,她喝汤,一副以纳喇庶妃为马首是瞻。 “要我说,这只是委屈了咱们纳喇姐姐的三阿哥!” “妹妹慎言!”熟悉的声音却是保清的母亲纳喇庶妃,“先皇后是如此宽厚的一个人,必会保佑她的孩子健健康康的。” “纳喇姐姐!”王佳庶妃娇嗔,自然是听出了纳喇庶妃的不满意,连连切了话题,把话题落了如今新出来的乌雅庶妃身上。 “这乌雅庶妃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突然就承了宠!” “妹妹不知,这乌雅庶妃可是佟姐姐送上去的,原先就是新进承乾宫伺候的三等宫女!” “三等宫女?那不是才进宫……这佟姐姐也是太急了吧?” “虽说郭络罗妹妹急了些,可这宫里头要说真急,那还不是昭妃姐姐和佟姐姐么?” 剩下的话,承祜也听不进去了,他脑海中总回荡着纳喇庶妃说的话语,心里头是一阵一阵的不舒服。 直到回了慈宁宫用晚膳,他也是闷闷的,只扒了两口饭就郁郁的放下手。 太皇太后和皇帝对视一眼,康熙试探的询问道:“承祜今儿个怎么吃这么少?” “没,没胃口……” “是不是不舒服?” 康熙有些紧张。承祜的身子平时看着还行,可每每感冒发热就变成了一件大事,常常需要一个月左右才能痊愈。 “来人,宣太医!” “不要,儿臣不要看太医!” 梁九功还没出声,承祜就出声了。他坐在小椅子上搁在自个儿膝盖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却在康熙的追问下怎么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看太医的原因。 “承祜!你到底是怎么了?”康熙的耐性随着时间的变长而逐渐消失,说话的声响也越发大了。 -- 第67页 “皇帝!承祜看起来有些不对?”太皇太后见状连忙喊道,她凝眉仔细观察着承祜的模样,只觉得有些不对。 承祜的身体瑟瑟颤抖着——这下就连康熙也发现不妙,哪里还顾得再生气。 他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仔细端详着承祜:只见承祜的泪水潺潺,无声滑落,早已沾湿了衣裳,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嘴唇紧紧咬着,露出两颗小米粒般的牙齿。 康熙面色剧变!难不成在宫中还有谁敢欺负承祜不成?一瞬间的怒火让他扭头满是恼怒的盯着伺候承祜的宫人们。 承祜的奶嬷嬷叶赫勒氏傻了眼,她惊慌失措的跪倒在地,看着二阿哥的模样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们这么多伺候的人就连主子到底哪里不高兴不舒服都不知道?” 扑通一声,承祜贴身的小太监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皇上,太皇太后,二阿哥今日个下课后就带着奴才去了御花园,刚好碰上御花园里休憩的几位小主们在聊天……之后就……” 小太监脸上满是窘迫,面对着太皇太后和皇上越发严厉的目光,他眼神闪闪躲躲的结结巴巴的回着话。 康熙的脸顿时阴沉了。 太皇太后冷冷睨了承祜的奶嬷嬷一眼:“这奶嬷嬷留不得了,来人啊!把她拖去慎刑司领罚。” “喳!” 不等叶赫勒氏求饶,外头四名太监就狠狠的压住她,堵住她的嘴拖了出去。 连伺候的阿哥三番两次出去玩耍都不知道——就算太皇太后现在不处置,康熙回去了也会将她处置了。 苏麻喇抱起二阿哥轻轻的哄着,待他稍微镇静些后就领着去了后殿。 “承祜这孩子,心思也太重了些。”太皇太后叹道。 虽然那些嫔妃的确有错,可是承祜告状的小动作实在做得太过了!这宫里头多少的人儿,真以为没人注意到承祜去过御花园玩耍? 只怕是今日皇上对那些个议论纷纷的嫔妃做了处罚,明天众人就知道是二阿哥告的状。就算有皇帝宠着,可这宠爱能维持多久呢?宫里头的人有的是耐性等待…… 太皇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怕还是皇后去世前后的态度才造成他如此敏感。 康熙沉默不语。 “这后宫的嫔妃心思也多了,皇帝也是要好好想想,皇后的人选才是。” 顿了顿,见着康熙的面色不佳,太皇太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皇帝若是心疼保清这孩子,倒不如多宣着去东暖阁。 这一月去了十天,纳喇氏膝下又有保清,宫里又没有皇后,虽说昭妃是妃主子,但毕竟也只是妃罢了。这宠大于权,也怪不得下面人心浮动。” “皇后才去,朕没有另立皇后的想法。”康熙摇了摇头,“嫔妃们明日请安的时候,请皇祖母把凤令交给昭妃,让她管理诸事吧。” 太皇太后惊讶的挑了挑眉,倒是笑着同意了。 “对了,保成呢?” 桌上的御膳被宫人们清理的干干净净,康熙眯着眼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水沾了沾唇疑惑的问道。 “太医说保成上火了,正给着药喝呢。”太皇太后无语的笑了声,“你说这婴儿,怎么就能上火了呢?要不是哀家让人仔仔细细把奶娘平时吃的用的都检查了一番,怕不是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康熙哑然一笑。 还能为什么?要是自个儿变成一个小婴儿怕也是活生生的憋气呢! 不过上火毕竟不会传染人,皇帝开口想看看保成,太皇太后自然高兴的很。不多时,就有乳母抱着穿着一身红色缎面小衣裳的保成从里间走了出来,将保成放在了软塌上。 保成一派高冷的模样坐在软塌上一动不动,下巴高高昂起,一脸孤傲,高冷的模样。 太皇太后立马就乐了。 “保成坐的……倒是挺稳当?”康熙眨巴了下眼睛,看着保成一副气势汹汹怒瞪着他的目光哂笑一声,伸手把他抱进了怀中。 此生,保成还是第一次被康熙搂着。他先是一懵随即两眼发光,用力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又是激动又是兴奋的尖叫着,还没等他得意一会。 康熙就不得不把他举的老高,紧紧盯着他的小屁股。 保成尿了。 淡黄色的尿液渗透了尿布,顺着康熙的龙袍流了下去——康熙盯着保成。保成双眼睁得老大,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丢如此大脸,整个人的思维都凝固了,僵在当场动也不动。 “皇帝。” 太皇太后的一声喊,似乎惊醒了保成,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头泪水晃动,眼看就要落下来。 “哈哈,保成倒是给皇阿玛好大一份礼物!” 保成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康熙的脸孔,看着康熙越笑越大声,他的眼睛就越瞪越大,最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孩子,弄湿了朕的衣服,朕没说他,他倒是哭起来了。” “皇帝!保成还是个婴儿,你竟是乱说!”太皇太后无奈的瞪了眼乐呵呵的康熙,一边唤着保成的乳母过来伺候。 保成的乳母喜他拉氏动作麻利的替保成换了尿布,等着其他的宫人将软塌整理干净后才恭敬的将小主子放回软塌上。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康熙挥挥手示意殿内的宫人们退下,随后懒洋洋的靠在软塌上,兴趣盎然的用手指戳着保成的小脸蛋。 -- 第68页 保成心情正差的很,自己又在皇阿玛前丢脸! 现在还这样来折腾自己。 他想也不想,张大了嘴,一副你戳我我势必要咬你一口的模样,啊啊啊啊的与康熙的动作开始形成斗争! 太皇太后简直觉得没眼看!抚着额头任由着苏麻喇扶着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静静的望着岁月静好的一幕。 良久才缓缓开口:“皇帝,你决定好了?” “朕,会在保成满周岁的时候宣布立太子一事,同时朕也会宣布将承祜出继。”康熙头也不回,一边继续和保成玩耍一边开口回道。 什么? 保成大张的嘴巴顿时停在了原处,难以置信自己听见的内容。 皇阿玛居然打算把承祜给出继了!还要继续让自个儿当太子? 他明明这么宠爱二哥…… 保成只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康熙的想法,努力的翻了个身咿咿呀呀的说着话试图发表自己的意见。 “可是如果宫中无后,这承祜和保成,皇上打算如何抚养?” “朕打算等保成周岁后就亲自抚养两个孩子。” 康熙想了许久,一则如果将承祜出继又交给他人抚养,宫中人以为承祜失宠,到时候风言风语的承祜肯定受不了。其次保成的性子还需要在身边慢慢观察教育才行,起码要把性子转回来才成。 “皇帝您亲自?你政事如此忙乱如何顾得上照顾两个孩子,倒不如养在哀家跟前算了!” “皇祖母年事已高,在宫里颐养天年,享享清福就行了。让您如此操劳孙儿哪里舍得,儿子在东暖阁办事,承祜和保成就放在后头的梢间,也能让他们兄弟两人处处感情,以免生分了。” “既然皇帝你都已经下定决心,那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 康熙十四年五月。 宫里如今太监宫女们都被昭妃指挥得团团转。自从手上有了凤印,昭妃可是底气十足,如今就连四阿哥的抓周宴也被太皇太后交到了她的手中。 这可是凤印! 从太皇太后那里拿到风印那一刻后头其他嫔妃倒吸一口凉气以及那愤怒的眼神就让自己如同三暑天吃了三大碗冰粉一般爽快! 在想到自个儿膝下没有孩子,若是成了皇后这承祜和保成岂不是都能归自个儿养了? 想到这上面,昭妃更是尽心尽力,先是认真的整顿宫内的风气,把那些碎嘴的嬷嬷,宫女以及太监都好好整治了一番。 现在更是把全幅精神气都埋到这保成阿哥的周岁宴上,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太皇太后,太后以及皇上看一看自己的能力。 承祜和保成就像两根吊在昭妃前头的胡萝卜,把昭妃这匹马给吊足了胃口。 保成的抓周宴在康熙的暗示下被安排的极其恢弘。 大殿两侧如今已经坐满了宗室大臣,不少人还带着家眷。后宫的嫔妃们也齐齐出现在了场中,纳喇庶妃牵着保清的手走在昭妃之后,其他嫔妃的前头。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僵住了,对于四阿哥过高的待遇她实在难以说出自己心中的愤怒。 保清的周岁宴,太皇太后可是一句大肆操办太过于折福气,就草草的过去了。怎么轮到四阿哥,就成了这般的景象。 她想的委屈,却面上控制着不敢出现任何一丝异色,只是牵着保清的手不免紧了紧。保清抬了抬头,悄悄的抬眼看了看纳喇庶妃,随即垂下双眸抿紧了嘴唇。 三岁的他,已经不知不觉中得知了受宠和不受宠,地位低与高的差别。 自己母妃受宠,自个儿被皇阿玛格外看中的日子中,周围所有人都对他讨好恭维。可随着昭母妃拿了凤印,这些人又换了一张嘴脸甚至比讨好之前更为刻薄冷淡。 他将手从纳喇庶妃的手中伸了出来,手臂垂在身体两侧微微握成拳头。他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处,小小的人儿却站得如同一棵松树般笔挺。沉默的直视着前方——在所有热切的目光中被苏麻喇抱着走进大殿的保成。 保成稳坐在苏麻喇的怀中好奇的东张西望着,前世的记忆再清楚他也记不得自己当年有没有办过抓周宴了。 “皇上驾到,太皇太后,太后娘娘驾到!”随着殿外传来的尖细声音,大殿内的众人齐齐站起身恭敬的行礼问安。 “起身吧,今日个是个好日子,是朕的四阿哥的周岁礼宴,众爱卿无需多礼。” 康熙扫视了一圈殿内后心情很是不错,大殿内被安排得极其妥当,长桌上铺着厚厚刺绣图腾红毯子上已经摆满了如书画、砚笔、刀剑等等精致的小玩意。 任何不应该出现的东西自然是没有出现的。 昭妃的确尽心尽力办的不错。 只是……不能如她所愿。康熙从自己腰上取下一枚玉佩笑着搁在了长桌上,整个大殿里的声音因着皇帝的动作瞬间消失,安静的令人惊恐。 “皇上,这玉佩可是先皇所赠,怎么能放在……”庄亲王硕塞一脸肃穆,站起身试探的询问。 庄亲王轻描淡写的一句先皇所赠,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可是皇上贴身的玉佩,代表如朕亲临,这,这,这? 不少人偷偷在下头窃窃私语。 后宫嫔妃也骚动连连,纳喇庶妃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眼中也免不了露出一丝委屈。 “这倒是无妨。”康熙笑了笑,没有给庄亲王继续开口的机会,“梁九功开始吧。” -- 第69页 “喳!” 在梁九功的示意下,司礼太监率先向前一步笑盈盈的念了一通吉利话。随即苏麻喇小心翼翼的将保成搁在了长桌中央。 别说皇帝,就连太皇太后也走到了长桌边,热切的看着保成围着长桌慢悠悠的爬着。 只是不知道保成是何打算。 康熙当时在保成面前亲口说自己会封他为太子也是为了到现在看看他的反应。若是他依旧想要成为君王且在后头能够改变自己的性情,那将皇位传给保成又有何关系呢? 此刻他屏住呼吸,看着保成的动作。 “拿起来,拿起来!” 保成毫无犹豫的在长桌上爬的飞快,从前爬到后,又从最后爬到前头。待所有人的脖子都随着他的动作左右运动了好几回,他才得意洋洋的一屁股坐在玉佩的旁边,一手抓起玉佩,一手啊啊啊大叫! 虽然有着心理准备,看到这一幕,太皇太后和康熙还是交换了个眼色,随后康熙抚掌大笑。 “不愧为是朕的四阿哥!” 还未等台下的众多宗室大臣说几句吉利话,康熙就朗声开口:“朕将册封保成为太子。” 随着康熙话音落下,一阵阵喧哗之声在殿内响起,几乎所有人都站起身,惊讶者有,愤怒者有。 后宫嫔妃们也乱成一片,大着肚子的马佳庶妃面色一白瘫在位子上,若不是身后的丫鬟反应快差点摔倒在地,而纳喇庶妃则嘴唇失去了血色,控制不住情绪的紧紧搂住保清。 “额娘……” 保清瞪大了眼睛,纳喇庶妃的头埋在他的脖颈处,泪水极快的速度沾湿了他的衣裳。 时任兵部尚书的明珠深吸一口气,缓缓向前踏出一步:“皇上,立储之事,关系到我大清之国本,四阿哥毕竟年幼,心性品质尚需考证不论,毕竟前面还有嫡长子二阿哥在。” 台下数名大臣也默默点头,谁料康熙只是微微一笑随即开口:“朕的二阿哥既日起出继为和硕荣亲王之嗣,年幼养育宫中。” 这句话一出,就连明珠也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猛地抬头甚至顾不得御前失宜的后果,目瞪口呆的竖立在当场。 不过这也只是瞬间,明珠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自然明白康熙肯定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根本没有给众多宗室大臣拒绝的打算。他看了看远处脸上隐隐带着兴奋与得意的索额图,恨恨的咬了咬牙! 可不是每一名太子都可以顺顺当当的登上皇位! “奴才汗颜,奴才请皇上,立皇四子为储君!” 就连一党之魁首的明珠都发话支持皇上,其他的大臣面面相觑,同时也跪下喊道:“臣(奴才)附议。” “着礼部与钦天监择日,于奉先殿祭天告祖,行立储大典。” “臣(奴才)遵旨。” 这一切的发展显然对后宫嫔妃是很严重的打击,等散了抓周宴,嫔妃们简直是默默无声的回了各自的宫室。 延禧宫偏殿。 纳喇庶妃心情郁郁,进了寝殿就挥退了伺候的宫女们。她歪坐在床上依着白色的纱帘沉默的看着远处。 皇上为了二阿哥考虑,为了四阿哥考虑,怎么不为保清考虑一番? 为了个四阿哥铺路,出继了二阿哥。可保清呢?就成了皇上不尴不尬的长子,弟弟成了太子,这让以后别人如何看待他? 保清一脸懂事的坐在纳喇庶妃的身边,乖乖的窝在额娘的怀中,他呆呆的看着纳喇庶妃毫无表情的侧脸,迟疑了许久贴着纳喇庶妃的耳朵小声的说:“额娘,保清不会输的。” “嗯?” “历史上……也不是每一个太子都能登上皇位。我也是皇阿玛的孩子……” “住口!”纳喇庶妃面色狂变,她一把搂住保清吓得面色发白,“这种话,是谁,是谁告诉你的?答应额娘,这种话绝对绝对不能在人前说出来知道吗?” “没有人告诉保清。”保清轻轻的摇摇头,“保清不想再看到额娘哭了,保清会让额娘变成皇后,变成太后!” 他说话的声音极轻,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着话。 纳喇庶妃的眼睛红了,眼泪差点再次掉了出来。她呜咽一声拿着帕子轻轻捂着眼角。 “额娘……” “额娘没哭,额娘,额娘这是高兴的!” 与此同时。 慈宁宫偏殿。 康熙长叹一声,他想到承祜会生气,但是没想到他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更是挡住了门不让他进去。 “承祜……让皇阿玛进去好不好?” “我不要!皇阿玛是骗子!皇阿玛不要我了!皇阿玛是骗子,我不要再看到你了!” 屋子里是承祜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声音带着明显哭腔。 “皇上,小主子得了消息就如此,都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这身子受不了的啊!”承祜的乳母跪在地上抹着眼泪,一面恨恨的盯着院子里被绑在地上等候发落的小太监。 二阿哥今日早上发热了,所以被留在了慈宁宫休息。 康熙和太皇太后一开始就没打算直接告诉他,而是打着后头徐徐图之的主意。可哪里知道这消息刚传入后宫就被洒扫太监拿做偷懒时的笑谈,直接让屋子内的承祜给听了去。 天知道这洒扫太监有没有拿了人家的好处还是仅仅只是嘴贱。 -- 第70页 承祜的心思敏感,得了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彻底将自个儿关在了屋子里,任由谁来说也不愿意出来。 只是乳母万万没想到,就连皇上来了,二阿哥还是这副模样置气的很! “梁九功你使人在这里撞门,天枢,你跟着朕绕到后头等着。前面开始撞门我们就从后头的窗户进去。” “奴才明白。” 梁九功会意的点点头,使着四五个年轻的小太监走到正门处大声喝着:“来,大家一起使力气,将门撞开,注意千万不能伤到了小主子!” “梁公公!我就等在门口!我看你们怎么撞!” “小主子,皇上要我们一定要打开门把您带出来,这也对不住了!” 梁九功狐假虎威的喝到,一边挥挥手示意小太监们贴着门故作用力朝里面撞去。 另一边,康熙打开了窗户往里头探头看去,只看了一眼他就嘴角抽搐摇了摇头。 对面的大门口堆着一堆的绣墩椅子,甚至连桌子都被承祜拖到门口堵着大门,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哪里来的力气。只可惜居然完全忘记了还有窗户的存在…… 他挥退了天枢,纵身一跃轻松的进了屋子,蹑手蹑脚的走到承祜的身后。承祜正裹着被子,顾不得衣服脏兮兮乱糟糟,神情紧张的盯着门口,完全没有注意到自个儿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康熙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他在外头还以为承祜应该是哭得凄凄惨惨,可他双眼瞪得溜圆,压根没有一点哭得痕迹,显然刚才那副凄凄惨惨的腔调都是装出来,现在更是饶有兴趣的和外头的人做着抗争。 “承祜。” 康熙背着手慢慢的开口喊道。 承祜的身体一僵,他疑惑的转身往后一看,顿时呆滞在了原地。康熙还以为下一秒钟承祜应该跪下请罪才是哪知道他居然呢喃两句转头回头居然认认真真盯着大门。 “承祜!” 康熙终于压抑不了自己的恼怒,大步走上前一把抓起承祜提到自个儿的面前,“承祜看清楚没?朕是不是你的皇阿玛啊?” “……”承祜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睁大了眼睛弱弱的说,“我已经被出继了,你不是我的皇阿玛。” 康熙的额头一根青筋爆出,随之是第二条,第三条,他再也无法克制住自个儿的怒火,就连天枢也装作不知的从旁边走过小心翼翼的挪开了椅子凳子和桌子,打开了大门。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一幕就是:二阿哥被暴怒的皇上脱了裤子放在腿上狠狠揍了一顿。 原本没哭的承祜终于嚎啕大哭了——也不知道是被打得哭了还是真为了自个儿出继的事情哭了。打完以后的康熙显然是后悔的,他抿紧了嘴唇,温柔的将承祜小心翼翼的抱回了床上,又喊了人拿了上好的金疮药来为承祜上药。 趴在床上的承祜头朝着里头,默默的盯着里头的墙壁。 “皇阿玛……你真的没有不要承祜吗?” “皇阿玛向你保证,君无戏言!” “嗯……”承祜闷闷的出声,“承祜其实知道,是皇额娘让皇阿玛出继承祜的对不对?” 康熙瞳孔一缩,随即又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在,会碍着保成对不对?皇额娘眼里只有弟弟,我想要皇额娘抱抱我,皇额娘总说有弟弟在不可以……我也想要个和保清额娘一样的额娘,会抱我,会亲我,会给我讲故事……” 越说话,承祜越是哽咽。 “承祜,你额娘也是一样疼你的。”康熙拉过把头扭在一边的承祜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皇额娘只说了想把你出继的事情,但是册封保成为太子却是朕的意思。到最后,在死前,你皇额娘就记得你的事情。” “可是……” “承祜,女人啊生孩子是非常痛苦的事情,怀胎十个月才能生下孩子,况且……孩子也不是各个都能养住养大,你皇额娘当年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在你身上。” 想到这里,康熙叹了一声。 皇后的确对承祜并不好,可不能遮盖在之前仁孝对他的好,况且如今仁孝已经去世,康熙只希望在承祜的脑海里留下额娘最好的一面,绞尽了脑汁说了各类自个儿知道的故事告诉承祜。 直到承祜疲倦的睡去,那眉头还紧紧拧着。康熙用着指腹轻轻揉着直到他舒展开彻底陷入甜甜的梦想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皇上?” “回乾清宫,朕还有政事没有完成呢。” “那二阿哥和四阿哥?” “今儿个太迟了,你回头让人把东暖阁后头的梢间都检查一遍,明天让他们两个都搬过去。” 第四十三章 康熙十四年 随着立储大典的结束, 承祜和太子保成也被打包送进了乾清宫后殿, 正式开始与康熙的同居生活。 承祜虽说已被圣旨下令出继, 不过皇帝心疼孩子年幼,要将承祜阿哥留在宫中养育成人大婚后才正式承嗣的这件事在宗室睁一只闭一只眼之中被掠了过去。 说到底, 荣亲王早已不在人世,与其说是承嗣更不如说皇上想给二阿哥一个稳妥的未来,自然没人愿意在这个上头和皇上闹不愉快。 去了乾清宫后, 承祜也是一如既往每天晨起去上书房读书, 到了日下西山才回到乾清宫或者慈宁宫,陪着太皇太后或是康熙用膳。 -- 第71页 其他时间整个乾清宫里也只有保成留着和康熙作伴,不过保成现在还走的很不稳当, 需要乳母在旁边扶着才能走几步。对此他自个儿显然也是非常不满意,只要将他扶着站起来, 他就在那边咿咿呀呀闹腾个不停,到了最后乳母也只好将他放在了地上任由他在乾清宫的地上乱爬。 也因为这样, 东暖阁里如今也是大变模样, 尖锐的铁质器具都被收起,就连御案的边角也被包上了软布,地面上铺上了厚实的毛毯。 即站不稳, 又说不清话这可是保成现在最为痛恨的事情了! 直到今日。 下朝回到乾清宫东暖阁的时候,太监们已经把奏折都送了进来, 康熙翻阅了几本就重重丢到一边。这些个奏折都是些鸡皮蒜毛的事情, 要不就是请安折子, 让康熙看下去的心情都没有! “梁九功, 前线的战报还没有到吗?” “皇上,前线传捷报,吴三桂去了!” 就在此刻,门外的刘同方捧着一份八百里急报冲入东暖阁,努力克制着心情跪倒在地狂喜的禀告。 “什么!递过来!” 康熙一把拿出信件,仔仔细细的研读一番,随即重重将信件拍在御案上来,脸上遮掩不住兴奋与喜悦:“好,好,好!” 他抚掌大笑,欣喜若狂。 “梁九功,你去传旨,召保和殿大学士、六部尚书和侍郎到东暖阁议事。” “奴才遵旨。” 不多时,十数名朝廷大员就赶到了宫里。起先他们还心事重重,只怕前线出了什么问题,直到进了东暖阁见了圣颜,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康熙眉角眼梢均是笑意,如今正笑眯眯的看着一边,抱着老虎玩偶的太子叽哩哇啦的说着一些听不懂的内容。 “奴才(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康熙见众人来了这才坐直了腰身,面上笑意盈盈吩咐着梁九功,“给诸位大臣看座。” “谢皇上!” “皇上,召见奴才等来是有……?”索额图与明珠交换了个眼神,索额图率先屏息颤声询问。 “衡州城破,吴三桂自焚府邸而亡!残部八千余人投降。” 康熙朗声开口,索额图的双瞳一缩顿时张大了嘴呆滞的站在当场。 “奴才(臣)等恭喜皇上去除大敌!” 大臣们之间的气氛骤然一松,心里才如同重石落地,顿时一个个乐得笑不拢嘴忙不迭的跪倒在地贺喜康熙。 吴三桂死了!? 这怎么可能?明明,明明吴三桂会死在十七年,现在才十三年!足足提早了四年? 这一消息彻底打蒙了坐在一边的保成,他丢下手里捏着的玩偶,瞪圆了眼睛聚精会神的听着诸人的对话。 “皇上,吴三桂这一去,大局已定,三藩势尽,那些个乱臣贼子再无回击之力,这战事也就快要结束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可是大喜事!”索额图抚着长须面上满是喜色,更是得意的瞧了眼正呆呆的坐着盯着君臣的皇太子,“在封储大典后就传来这样的喜信,乃我朝之福运!” 明珠一梗刚想附和的话就直接吞回了肚子里,差点没被厚颜无耻的索额图气歪了鼻子——这么一个小毛孩子,连说话都说不清楚,哪里的福运? “这是无数沙场战士以鲜血铸就,不顾生死赢来的!同时也多亏诸位爱卿这些日子来的辛苦,君臣同心才能成功!”康熙笑逐颜开。 吴三桂的死让乱党的人心溃散乱做一气,难以想象剩下的人还能有多少斗志,接下去的这一场战役显然是毫无悬念的! “皇阿玛!” 清脆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刚想发话的明珠顿时愣在了当场,就连索额图也没有预料到。 连带着在东暖阁里的其他大臣们也都是目瞪口呆的盯着在软塌上双腿颤颤却是一人直接站起身大喊出声的太子。 保成其实已经练习了一段时间如何发音,不过他还真是只是被吓到了——可等他自个儿反应过来的时候,众多大臣都已经眉开眼笑,将太子的这一行为称为祥瑞!就连明珠这个时候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只能在众人夸奖太子的时候勉强的应付了几句。 也只有康熙依旧是冷静自持的模样。 好不容易将这些热火朝天兴奋的不能自我的大臣送走——康熙就是搞不懂了,自个儿的儿子叫了自己一声皇阿玛你们激动个屁啊!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正打算好好逗逗保成再叫几声的时候,得信的太皇太后又遣人来请皇上过去!当然还得带着保成一起。 康熙摸了摸鼻子,有些郁闷的抱起保成就出了东暖阁去慈宁宫。 他搂着保成好好的在太皇太后面前炫耀了一番,弄得太皇太后可是心里酸溜溜的,闹腾许久直到保成也喊了太皇太后她才笑开了花。 转眼就到了康熙十四年六月,一面是大军凯旋而归,康熙下旨大开庆功宴,前后达数日之久,另一面则是钟粹宫的马佳庶妃又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已经是马佳庶妃的第四胎,可到了最后在跟前养大的却只有刚满两岁的皇长女。这一次康熙连去也没去,仅仅直接给他取名为长生——这名字就看得出康熙的意思了,为此马佳庶妃躺在寝殿又是哭了一阵。 得到报信的那天太子叫了声皇阿玛就成了祥瑞!大军班师回朝自己生了个儿子却是连个赏赐都没有! -- 第72页 只是马佳庶妃不知若不是皇长女在,怕是连取名康熙都要好好想一想! 康熙倒是没什么重男轻女的念头,可他看着马佳庶妃生几个死几个的模式早就吓怕了——要知道康熙每次都是选好了最佳的产婆,最好的太医——还派人仔仔细细的把家世都查了一遍生怕出了问题! 也许是上天注定,或是马佳庶妃稀里糊涂的个性在从中作梗,最终还是就剩下了皇长女一个,还三天两头的生病用来邀宠。康熙几次三番下来也彻底对马佳庶妃没了好感,就连皇长女也只吩咐奶嬷嬷宫女们好好伺候着,让暗卫暗地里盯着也就罢了。 落到现在,皇长女倒不如兆佳庶妃所出的皇次女和被养在宫里头的恭亲王庶女来的受宠。 不管后头刚生孩子的马佳庶妃是如何哭诉,这边的康熙还在乾清宫大摆筵席,与众多将士同乐!南下大军中因功获官升职者不下数百人,更何况康熙大开国库重赏将士抚恤亡者,就连职位最小的兵士也获得金额不菲的赏银。 尤其是最后一战出力最多的几位更是越级而上,荣国府的两位连襟王子腾和林如海也在其中,自然是惹来不少惊讶的目光。前者英勇过人,后者足智多谋,两者双剑合一,就连康亲王杰书、简亲王嘞布都是轮番的向康熙推荐! 康熙对于王子腾还有些了解,在红楼梦中早逝又是文人的林如海则是大为改观!眼中不禁异彩连连,王子腾升了兵部郎中,而林如海则被他指去户部做侍郎。 王子腾面上毫无变色,只笑容僵了僵:“林兄,恭喜恭喜啊!” 林如海则是惊呆了!他下意识的拱手回礼,一面傻乎乎的笑了出声。 自个儿之前可仅仅只是兵部小小主事,如今,如今却一跃成了侍郎!想到家中数年未见的妻女他也不禁哽咽。 “如海!这可是你的大好事,可不是哭的场合!”李之芳满是喜悦,重重一掌拍在他肩头大笑着说道。 心中酸涩的更有周围的宗室大臣们,羡慕而嫉妒的目光不由落在后头稳稳坐着自顾自喝酒,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贾赦身上! 真是好狗运! 不少人肚子里都是暗骂!去世的贾国公那是一等一的聪明人,给儿子留下这么多好资源却不会用,大儿子蠢二儿子呆!倒是让不少在场的人心中警惕,自己再努力这后代不成事也没用啊! 此话不提,后宫如今也是热热闹闹的。 漱芳斋。 皇上恩准,今日个特意请了京中最受欢迎的戏班子到宫里,现在里头一名姿容秀美的少女独抱琵琶,安坐绣墩,细细弹唱,歌喉婉转动听,只可惜在场大部分人的心思压根不在这上头。 昭妃坐在上首,佟庶妃坐在她的身侧,两人轻言细语的聊着天,时不时的朝着着殿中笑闹成一团的庶妃投去两眼。 兆佳庶妃、那拉庶妃、郭络罗庶妃还有贾庶妃此刻都是挺胸昂首坐在中央,被其他的庶妃们吹捧着。 这四人都是家里头有人上了前线赢了功勋的,前朝和后宫也都挂着钩子,前面得意后面也是得意,四人中也仅仅是贾庶妃有些坐立不安。 报信的人初来,她还以为是父亲或者大伯父上了战场夺了功勋,刚在和抱琴感叹父亲和大伯父不愧为武将之后,就被打蒙了! 家里头压根没有人上了前线,上了前线赚了荣耀的居然是舅舅王子腾和姑父林如海! 这,这,如今坐在这里被人吹捧的贾庶妃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真是如坐针毡。 “也不知前朝已平,皇上会不会大封后宫……?”坐在最外头的乌雅庶妃突然发话。 “若是此刻大封后宫,那妹妹可是要恭喜四位姐姐,必然是皇上的首选。” 第四十四章 康熙十四年 乌雅庶妃这番话顿时让整个漱芳斋除了伶人的歌声外悄无声息, 有庶妃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暗自琢磨, 也有如同兆佳庶妃这般脸上带着红晕与喜色的。 就连远远坐在上头的佟庶妃都猛地握紧了手, 指甲套掐入了手心都没察觉。 “佟妹妹!”昭妃碰了碰佟庶妃,指了指她的手心。 佟庶妃身体颤了颤, 慌张的将手缩回袖口里,脸上的笑容却是维持不住,凄然咬唇, 看着有些可怜。 “佟妹妹, 你可是皇上的表妹,若是宫中大封,怎么会没有妹妹的位子。” “姐姐不知。”佟庶妃脸上带着苦笑——自从她不听庄嬷嬷的话硬是将伺候的宫女送上了龙床, 皇上第二天开始就没给她好脸色过。 “妹妹,哎……你看看姐姐我不也是宫里头两个庶妃在。这皇上的宠爱是一码事, 妹妹自己也得立起来!” “姐姐说的容易,可您毕竟是正正经经的妃主子, 而我呢, 说白了还和那乌雅庶妃就就就——!” 佟庶妃越想越是委屈,自己入宫十年,连一次孕信都没有…… 昭妃哪里看不出她的心酸, 又何况说佟庶妃呢?自个儿也不是一样,这一年一年的脸盼头都快没了!她一瞬间心里都起了心思, 要不要如同额娘说的一般将自己的妹妹也召入宫中。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她垂下眼帘正色低声道:“佟妹妹慎言!你要记得你可是皇上的表妹, 贬低你就是贬低皇上的出身, 你与这乌雅庶妃相比较岂不是下了自个儿的身份!” -- 第73页 佟庶妃只有苦涩一笑。 晚间,等康熙来了翊坤宫,昭妃伺候着康熙洗手净面,盥洗换衣,直到坐在圆桌后才笑盈盈的示意宫女们上茶。 “皇上,如今后宫传着您要大封后宫的事情?” “哦?是谁说的?朕可没这个心思。”康熙挑了挑眉,带着点疑问打量着昭妃。 “是承乾宫的乌雅庶妃提起,现在后宫姐妹们都想着这事呢!” 昭妃倒是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她可是后宫第一的嫔妃,手上又拿着凤印颇有底气自然不会有这等心思。 看着康熙并没有发火的意思,昭妃连忙跟着说道:“这乌雅庶妃如今受宠性子也是变了不少,佟妹妹受了不少气。” “受气?这不是她自个儿找的吗?”康熙叹了一声。 佟庶妃身边的庞嬷嬷,是他的母后留给佟庶妃的,早得了康熙的暗示。可是劝了又劝,佟庶妃还是一根筋的挑了宫女背着自个儿送上龙床想要个孩子。 “朕都和她说了,生孩子这种事情又不是一日之计,她偏偏不信,一定要弄个宫女来恶心朕……” “皇上!”昭妃一脸严肃,“您的意思就是佟妹妹拿了个宫女伺候您,您不高兴就捧着宫女,让她在佟妹妹头顶蹦跶?” “朕可没这么说!” “臣妾看您就是这么做的!”昭妃又好气又好笑拉着康熙就要给他说个明白。 “您和佟妹妹置气什么?别说佟妹妹,臣妾家里都三番五次的提醒臣妾入宫十年都没有怀孕过,让臣妾选秀的时候把自己的妹妹给……不提臣妾,郭络罗庶妃家里也是这个打算!佟妹妹急,只怕也是家里催的急吧。” “选秀?” “皇上!”昭妃这下子真的瞪圆了眼睛,“去年先皇后姐姐去世,这选秀延了一年,许多到岁数的秀女家中都已经急得不行了!您不会把这事给忘了吧?” 康熙一阵咳嗽,面上是尴尬无比。 一想到选秀,他就没由来的觉得一阵寒意,只觉得自己毫无存在感的系统又会搞什么毛蛾子。 “行了,朕知道了,不提这个,先安置了吧。”看着昭妃还要絮絮叨叨,康熙连忙拉上她的手,旁边的嬷嬷和宫人们乐得见帝妃如此亲密,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垂首退出寝殿。 *** 第二日。 从昭妃的话中得知后宫暗潮滚滚的康熙在乾清宫里召见了许久未出来的开阳。 “昨日昭妃告诉朕,乌雅庶妃在后宫传言朕要大立后宫一事是否属实?” 开阳单膝跪地,略微踌躇片刻:“主子,如若说是乌雅小主在后宫传言倒是不妥,不过后宫里的确众多嫔妃都在讨论,尤其是前朝家有功勋的几位小主。” “这乌雅庶妃那里,你派人盯住了吗?” “已准备了。”开阳毫不犹豫的回道,“只是皇上,奴才发现乌雅庶妃身边贴身伺候的都是乌雅一族特意寻来的下人,我们的人如今最好的也只能在殿外伺候,没有能够贴身伺候的。” “呵呵,乌雅氏虽说只是个宫女,但家里均是内务府出身的管事,后宫内的眼线怕是他们的多,你让你的人暗中潜伏,没有朕的意思千万不要接头,知道了吗?” “奴才明白!” “梁九功,把这圣旨公布下去。” “喳!” “谕礼部、朕奉圣祖母太皇太后慈谕,稽古帝王宫闱之制,必备妃嫔以襄内政。今册封妃钮钴禄氏为贵妃。佟氏为妃,纳喇氏为惠嫔,郭络罗氏为宜嫔,李氏为安嫔,王佳氏为敬嫔,马佳氏为荣嫔,兆佳氏为顺嫔,张氏为齐嫔,贾氏为贤嫔。尔部即选择吉期,开具仪注来奏。特谕。” 除了这道封妃封嫔的圣旨外,不少庶妃也被升位成了贵人、常在、答应。 随后康熙又下令明确后宫一后一皇贵妃二贵妃四妃八嫔的高位嫔妃人数,而底下的贵人常在答应官女子无定数。 再来就是各个嫔妃居住的地方,随着嫔妃的地位被明确也是要重新分配,这事情就被康熙交给了如今的昭贵妃。 手上掌有凤印并无他求的昭贵妃惊讶非常,她还以为皇帝会如同对待赫舍里皇后那样为了后宫平衡将佟妃升位,没想到皇上居然会真的选择大封后宫,自己也被明确了后宫第一人的身份! 更让她惊喜的还在后头,当天下午,慈宁宫的苏麻喇带着一名年幼的女童到了她宫里头。 “姑姑,这是何意?”昭贵妃心中忐忑不安,望着女童嘴唇都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奴婢经不得贵主子如此称呼,”苏麻喇温柔一笑,“太皇太后下了懿旨,往后大公主就归贵主子抚养了。” “臣妾接旨!”昭贵妃欣喜若狂。自从太子和承祜阿哥被皇上领去乾清宫亲手抚养,她就断了想带到自己身边抚养的念头,没想到皇上居然将抱养的大公主交给她抚养,这简直是让她又惊又喜! 苏麻喇看着昭贵妃的反应微微抿唇一笑,小心将大公主的手放在昭贵妃的手上便离开了翊坤宫。 昭贵妃仔细打量着惶恐不安的大公主,连声安慰着:“我的儿,住到母妃这里来以后就放宽心,好好住下去!” 又转头嘱咐柳枝和魏枝:“快,快去偏殿,赶紧让人把屋子整理出来!” “奴婢遵旨。” “昭,昭母妃,不用那么麻烦!”大公主年幼就被抱入宫中抚养,寄人篱下的日子即使有着太皇太后的看顾也显得有些胆怯,此刻正不安的望着昭妃小声的说话。 -- 第74页 跟在她后头的两个教养嬷嬷生怕昭贵妃生气忙不迭说道:“贵妃主子万福!格格年幼不懂事,您千万不要生气!” “这话有什么好生气的?”昭贵妃轻笑,拉着大公主走进了主殿,“来,母妃带你好好看看这翊坤宫!” 不提翊坤宫的兴奋,随着圣旨的落下,后宫嫔妃也是众生相。 承乾宫里,本以为自己的宠爱肯定会捞到一个嫔位的乌雅庶妃头一个傻了眼。她居然被封成了一个小小答应! 坐在偏殿中她一时间只觉得全身止不住的冷战,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些天得意的模样都被皇上看入眼中,才会连个如此这般的对待自己! “小主!这可怎么办?”乌雅答应的大宫女秋池急急开口。 “还能怎么办!”乌雅答应一咬牙,“还不准备东西给佟主子贺喜去!” 相较乌雅庶妃的欲哭无泪,坐在主殿里头的佟妃几乎要落下泪了,欢喜的拉着庞嬷嬷:“表哥原谅我了,表哥原谅我了!” “主子!”庞嬷嬷也是喜悦,只是心中还有些郁闷。 主子越是高兴,这越是承了昭贵妃的情,况且皇上升了昭妃为昭贵妃,说明皇上心里头昭贵妃越发重要了!昭贵妃这是拿着主子的事情在皇上面前刷好感度呀! 可望着激动万分的佟妃,庞嬷嬷只得心中暗暗叹气脸上则带笑:“主子,这可是昭贵妃娘娘出的力,您可得好好备一份礼呀!” “对对!朝露,快快!给本宫梳妆打扮去给昭贵妃贺喜道谢!” 佟妃脸上带笑,顾不得听她的话后顿时脸上一僵的庞嬷嬷,喜滋滋的对着伺候的宫人说道,“去,把本宫那对如月玉佩取出来一同送去!” “主子,偏殿的乌雅答应求见。”门外的小宫女撩开珠帘入了内间禀告。 “哟,这乌雅答应倒是挺会做人,立刻就来了。”佟妃嗤笑一声,不耐烦的挥挥手,“让她回去,本宫才没有心情招呼她!” “奴婢明白!” 乌雅答应带着秋池忐忑不安的站在正殿外的庭院中,现在正是夏日最炎热的时候,火辣辣的太阳高挂空中。没一炷香的时间,她只觉满背脊的汗水已将小衣浸得湿透了,可更让她心头恼火的是周边那个宫女太监们脸上若有若无的嘲讽。 “乌雅小主,主子说她现在没空,请您回去吧,明儿个晨起请安的时候来就行了。” 佟妃成了正正经经的妃主子,那这晨昏定省的规矩也就得拿起来了。 乌雅答应脸孔瞬间红透了,她僵着脸勉强克制着怒火:“嫔妾明白。” 第四十五章 康熙十四年 第二日。 匆匆吃了早膳, 乌雅答应就带着秋池去了正殿请安。等乌雅答应进了次间, 就发现里头居然已经坐着另一名挺着大肚, 瞧着十分眼熟的嫔妃。 见到乌雅答应进来,她脸上噙着一缕温柔的笑意淡淡颔首。而乌雅答应则是面上一僵, 却只能忍着怒意道了万福。 居然是那拉贵人! 明明走了狗屎运才怀上龙胎,宠爱更是和自己天差地别,现在居然被封成了贵人! 乌雅答应坐在那拉贵人的对侧, 在绣墩上简直是坐立不安。她心里未免有些忐忑, 目光直直的就落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她之前在佟妃面前那般模样还不是因为知道佟妃心思都在她的肚子上,想要借腹生子——可现在,那拉贵人怎么会在承乾宫? 越想越是惊慌——自己,自己可是打着用个孩子换分位的准备!这那拉贵人要是胆敢毁了自个儿的主意……乌雅答应眼中凶光一闪而过,垂下眼帘平静的看向自个儿的脚背。 果不其然, 随后乌雅答应在承乾宫就成了一个摆设, 佟妃对那拉贵人简直是关怀备至——要知道昨儿个昭贵妃把那拉贵人送到她宫里头,还明确说是皇帝的意思时候, 佟妃简直乐疯了! 现在她哪里还看得上乌雅答应,把所有的心思都落在了那拉贵人身上。 那拉贵人也松了口气。之前她为庶妃拿的是常在的份例, 而即使现在升位成了贵人, 但也是没有资格抚养子女的。 出生就注定孩子要被抱走而一直心烦意燥着, 而如今搬到了承乾宫, 宫中主位是宫里头排名第二位的佟妃, 这让她立刻转忧为喜! 养在佟妃身边经常能见到皇上的阿哥格格和养在一个不受宠的嫔妃身边的阿哥格格差别可就大多了! 那拉贵人和佟妃心里都是满意的很!一时间相谈甚欢, 甚至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样子让坐在一边的乌雅答应恶心透了! 直到佟妃脸上多出一丝疲态, 手上拈着白玉茶盏。那拉贵人极有眼色劲的告退,乌雅答应才松了一口仿佛后头有人在追似的急匆匆的从正殿退了出去。 看着乌雅答应匆匆告退的模样,佟妃冷笑一声重重将茶盏搁在茶几上怒道:“本宫之前也是糊涂了,居然觉得这乌雅答应是个老实温顺的!你看看今天的模样,恨不得把那拉贵人的肚子剖了!” “主子,您是担心乌雅答应会对那拉贵人下手?” “本宫看必然就是!她倒是打着好主意,想让本宫收养她肚皮里出来的孩子给她当垫脚石呢!也不想想自个儿是什么身份我呸!”佟妃越想越是恼怒,“庞嬷嬷,你等会使人去那拉贵人这里好好叮嘱一番那些个宫人,那拉贵人是六七个月身子的人,也得注意点!” -- 第75页 顿了顿,又说道:“记得准备好接生的婆子,一定要找放心的人手,如果那拉贵人已经有了人选就使人给家里递话好好的检查一番!” “奴婢明白!” 佟妃现在倒是想明白了,那拉贵人虽然出身比乌雅答应来的好,看上去比乌雅答应难拿捏,可也比乌雅答应安分规矩的多!和有规矩的人相处起来总比和个琢磨着总想爬上去的贱婢来得强! 佟妃都觉得自个儿之前的主意简直是脑子里进了浆糊而做出来的! “幸好表哥还知道本宫的心思,特意把那拉贵人挪到承乾宫里。”佟妃擦了擦眼角,倒是心中一阵欢喜。 “……主子,”庞嬷嬷迟疑片刻附在佟妃耳边小声说,“您才这岁数,有的是可以自己怀的孩子,何必,何必要别人肚子里的呢?” “嬷嬷不知,”佟妃温温柔柔的推开庞嬷嬷站起身,“这外头有种说法,如果不好生养,那就养个孩子,菩萨看本宫对孩子那么好,自然会保佑让本宫有孩子的!” 庞嬷嬷张了张嘴,然后重重叹了一声——怕还是家里头想让主子的妹妹也进宫这事伤了主子的心。 “行了行了,别提这些事儿了,朝露,快把本宫的针线盒子取出来,本宫要为皇上再做一个荷包。” 另一边,翊坤宫里。 宜嫔郭络罗氏简直是一脸羡慕的望着贤嫔贾氏晨起给昭贵妃请安后,就兴冲冲的带着人搬出翊坤宫住进了咸福宫。 咸福宫里还有生过一女但是不幸夭折如今吃斋念佛的齐嫔张氏,脾气温和,早早的安排了人手来帮贤嫔一把。 宜嫔真是眼热的很! 就算封位中排名最后,就算和别的嫔妃同住一宫,起码也是一宫之主。哪里像是自己,成了嫔位主子还得住在偏殿里,日日给昭贵妃请安。 可她也知道昭贵妃的心思。 和几乎无宠的贤嫔不同,自己可是除了有三阿哥的惠嫔外被排在了第二位,却偏偏没有孩子的宠妃。昭贵妃哪里愿意把自己挪出去!想到这里,宜嫔眼中泪光闪动,下意识的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 想想家里送来的信件,让她准备着让庶妹进宫给她固宠!越想,宜嫔心中是恼怒与悲哀。 她叹了一声转身回了偏殿里头,再也不愿意去看这糟心的一幕。 望着宜嫔颇为落寞的背影,桃枝忍不住开口:“主子,为何要把那拉贵人送去承乾宫?这郭络罗氏现在已经成了宜嫔!以后就算生了孩子也可以归自己养育了。” “真是个蠢的!”昭贵妃挂着一丝淡笑,“本宫才不像佟妃那个没有远见的蠢货!本宫如今养了大公主,若是宫里头再养个那拉贵人所出,无论男女,皇上还能让本宫再生一个威胁了太子的地位?” 她把手搭在桃枝身上慢悠悠的回了寝殿:“本宫把那拉贵人挪去承乾宫,就是想向皇上表示本宫对太子毫无敌意,懂了吗?” “奴婢愚笨!” “嗯,做事你以后也要多想三分才是!” 回到次间里,昭贵妃半依靠在软塌中,懒洋洋的翻看着被宫女送上来的名册和画像——这些都是这一回的秀女。 由于碰上了皇后去世选秀被顺延,这一回的选秀人数可比前两次来的多多了,加上伺候的宫女,整个储秀宫差点塞不下! 最后焦头烂额的昭贵妃不得不请示了太后娘娘,将一部分秀女分住到隔壁的永寿宫。 只是幸好因为皇上率先大封后宫,甚至连八嫔的位置也都满了,这就注定了即使有人进来也顶多是个贵人。 这非但让宫里头的嫔妃都松了口气,也让这场选秀变得波澜不惊,甚至往年因着小动作在大选之前总会伤几个秀女的事情都没出现。 压根都不记得选秀这件事的康熙更是懒得多看,直接把这事交给了昭贵妃。 不过这一次的选秀事关重大,要知道因为三藩战事,几位王爷可是频频上了前线,家里几乎无所出。特别是裕亲王,简亲王,居然一个个都没有儿子!而恭亲王也只有一个独苗苗! 这一次选秀,不但要选择合适的人选填充后宫,更多也是要为宗室们考虑一番。 昭贵妃的手突然停在一张画像上,端详许久:“这是宜嫔的妹妹?” “是的,贵主子。郭络罗家也不知道现在会不会后悔?毕竟就算宜嫔如今封嫔,新进来的郭络罗秀女就算进了宫皇上怕是连个贵人都不会封呢!”柳枝笑着说道。 “这倒是,宜嫔可不是这种性子的人。” “奴婢倒是觉得指不定氏宜嫔想着让妹妹进来固宠,这样生了孩子也是抱养给宜嫔的了!”桂枝却是有别的想法。 “……按你这么说,本宫也应该把自己的妹妹唤入宫,抱养一个孩子喽。” “奴婢不敢!”桃枝吓了一跳,顿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头垂在直直看向地面,声音发颤。 “刚和你说的话,看来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给本宫滚出去,让魏枝来伺候!” 桃枝吓白了一张小脸,可话一句也不敢开口,只得垂头丧气和站在门口的魏枝换了个地方。 “给家里传信,让她们打听打听郭络罗家有没有什么问题。” “是!” “对了,让人把这消息传给宜嫔。” “是?” 到了午后,宜嫔就从灵巧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 第76页 “主子!二小姐要是进了宫,这可怎么办?” “镇定些!”宜嫔穿着一身绯红色,袖口处用银丝线绣着花纹的对襟旗装,俏脸上丝毫不见惊容,“怕什么?如今本主子已是嫔位,那贱婢进宫再是得皇上的满意也顶多是个贵人。” 宜嫔眉飞色舞,心情好得不得了:“怕是本主子的好妹妹进宫选秀可没想到有这一遭!我啊真是应该好好谢谢皇上才是,本主子真是恨不得她能被选入宫,然后给她看看规矩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想到昔日在家里,她和额娘不得不在庶妹和姨娘的眼色劲下苟延残喘……她就兴奋的不能自我! “主子英明!” 灵巧愣了愣顿时乐了,连忙殷勤的为宜嫔按摩着肩膀,“主子,按您的说法,奴婢也希望看看二小姐进宫,看着主子您如今的模样,看她还能如何得意起来!” “是啊,对了,既然本主子成了嫔位,明日请安的时候得和贵主子打声招呼,请额娘入宫聚一聚才是!” “是,奴婢明白!” “……这选秀怎么还没开始呢,要是开始了本主子也可以宣她过来看一看……” “主子,也就没两天了,您就等着吧!” ※※※※※※※※※※※※※※※※※※※※ 前文有提到过,宜嫔的心思哟! 第四十六章 康熙十四年 “哦?你说昭贵妃派人去查了宜嫔家里?宜嫔出了什么事吗?” 康熙坐在御案后头, 低着头, 手执狼毫, 挥笔急书地批改着奏折,一面漫不经心的开口询问开阳。 “皇上, 线人说昭贵妃是为了新进的郭络罗秀女才去查的。郭络罗秀女是宜嫔主子的庶妹,秀外慧中,品貌俱全, 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 “……就区区一个庶女居然敢称为京城第一美人?”康熙不敢置信的抬了抬头, 眼中满是惊讶——就连当年赫舍里氏、钮钴禄氏和佟氏进宫的时候也没敢让人传闻成这样吧? 他饱含疑问,侧首询问站在一边的梁九功:“就没别的人家出来反驳?” “皇上!这闺阁千金的名头哪里是能够在外头随便传的!坏了闺誉那这族里其他的姑娘怎么办?奴才也是想不通怎这郭络罗府上怎么会这样子!” 梁九功满脸疑问,这种传闻都传得沸沸扬扬,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没被选进宫里, 这郭络罗秀女出了宫还能成婚?怕是要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喽! “皇上,郭络罗氏府上和别家府上不同, 倒是一副恨不得这传闻传遍整个京城的模样。”开阳继续说道, “而且宜嫔主子的父亲是个宠妾灭妻的。 在郭络罗府上,除了宜嫔主子和长子乃是正室所出,其他一女三子均是姨娘所出, 郭络罗府上大小一应事情更是都归这郭络罗秀女一手管理。” “……看来这郭络罗秀女眼中,朕怕是和他父亲一样是个见色起意之徒?” 这话, 梁九功可不敢接。 “朕记得昨天昭贵妃说, 郭络罗家里想把宜嫔的妹妹也送进宫?” 康熙哂笑一声所以搁下笔, 盯着开阳询问。 “皇上, 就是这一位。”开阳肯定的点头,顿了顿居然言语中还带着些钦佩,“虽然郭络罗氏不懂规矩,不过这位郭络罗秀女也的确不是一般人!宜嫔其父三官保乃是盛京镶黄旗包衣佐领,身家普通。 可自从家中一应事情都归了庶女管理后,不但在京城和盛京都开办了洋行,南下广州府与洋人做生意,还在京城里开办点心作坊等等。” 康熙越听越是感觉不对。 “这位郭络罗秀女,最近还在京城内推出了‘超市’这一新鲜玩意,成了远近闻名的购物场所。这赚钱的能力奴才都是远及不上!” 穿越女。 康熙面色一青。这,这可不就是拿着古早标准模板,指不定穿越之前做啥啥不好,可是穿越之后突然变成会有任何奇思妙想做了常人不能做出之事情的穿越女主角吗?从郭络罗氏府上的情况看指不定还是个庶女逆袭的版本! 怪不得自己前些日子总觉得心里发毛,看来系统就在这里等着自己! 康熙只觉得自己近日来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派人盯紧这郭络罗府上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在外头的生意仔细调查一番重新禀告给朕!” “喳。” “……宜嫔对她妹妹入宫是什么看法?” 开阳偷偷扫了眼康熙的表情然后沉声回道:“宜嫔主子许是在家被欺压有些时间长了,倒是提起过要是郭络罗秀女进宫必要好好惩治一番。” “朕知道了。”康熙转了转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挥手令开阳退下。 在开阳离开后,康熙并未继续批阅奏折,而是从御案上拿起一份初选的名单。昭贵妃做事细致,名单的最后则是用小隶写着入选的五十位秀女名字,后面还有备注,大多备注是性情温和,德貌双全之类的字眼。 康熙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熟悉的一个姓氏上顿时面色一变,眼神晦涩不明:“这赫舍里氏是谁家的?” 见康熙的口气不好,梁九功心里一咯噔——皇上怕是又想起那被去了姓氏丢去辛者库的罪奴贺氏,连忙补充道:“皇上,这是先皇后的嫡妹。” “嫡妹?” “是的,皇上。” 康熙面色好了些,不发一言又继续往下看,等全部看完之后他才淡淡开口:“钮钴禄家这一回没有送姑娘进来?” -- 第77页 这还真是让他意外和惊奇。 “皇上,钮钴禄福晋巴雅拉氏曾递话想让昭贵妃的妹妹入宫,不过被昭贵妃拒绝了,所以此次钮钴禄家没有姑娘参选。”顿了顿梁九功又道,“不过这位格格年岁尚小,迟一届也是来得及的。” “昭贵妃现在还真是变聪明了不少。”康熙点点头,“要是这后宫嫔妃都能如同她一般,朕也不会这么累了!” 随即康熙沉默了许久才慢悠悠的说:“若是她后头表现也是如此,那朕就许她一个孩子吧!” 梁九功一时惊愕的说不出话,憋得脸蛋通红才迟疑开口:“皇上?” 皇上做的手脚,身为大太监的他若是一点都不知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梁九功没想到皇上居然会在他面前说出这个想法! 康熙笑了笑:“不过起码也要太子立起来才行,现在还早了些,正好也可以看看昭贵妃的表现!” 两天后殿选就开始了,这一次的殿选如同走过场一般,而康熙连露面都没有露,太皇太后一手就敲定了。 和其他嫔妃坐在翊坤殿里等待消息的昭贵妃心知肚明,要留牌子的人早就已经决定了。 今天的翊坤宫可谓是人山人海。 各个宫室的嫔妃,或是用着来给昭贵妃姐姐贺喜,或是述旧之类的借口来到翊坤宫,话里话外都是希望昭贵妃能透个口风。 “各位妹妹别急,本宫也只是帮皇上整理了下秀女的资料,这最后下决定的还是太皇太后和皇上。今日最后的殿选也快要结束,过一会大家也都知道结果了。”昭贵妃笑眯眯的稳坐上头,完全没有透露的意思。 “姐姐,这不是秀女里面有先皇后的妹妹……”坐在下首的敬嫔王佳氏左右看看其他人的神色后率先开口,“现在宫里头嫔位的嫔妃已满,上头只有妃位、贵妃位、皇贵妃……这皇上会不会……?” 听闻敬嫔的话殿内越发安静了,嫔妃们纷纷搅着帕子,眼中夹杂着隐约的冀望注视着昭贵妃。佟妃抿了抿嘴,坐直了腰板。 她们心里头如今都有这么个想法,可不愿意被一名刚进宫的小丫头压在下头! “一来皇上素来对规矩十分看重,既然率先大封后宫,又对后宫嫔妃的位份做了新规定,本宫相信皇上早有想法……二来敬嫔!皇上愿意给嫔妃什么位份就给什么位份,这哪里是我们可以质疑的?” “是嫔妾无知了!”敬嫔吓得冷汗尽出,诚惶诚恐的站起身,顺着昭贵妃的话语战战兢兢的回道,“贵妃姐姐莫怪,臣妾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念你初犯,本宫今日也不为难你!回宫将宫规抄上十遍,五日后送到本宫这里来。” “……是。” 这惩罚说大也不大,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敬嫔顿时羞红了脸垂头丧气的落座。 被敬嫔的这事一闹,众人也不敢再对选秀一事发布意见。安静了一会,贤嫔在昭贵妃的示意下带着笑脸温言细语的盛赞安嫔衣服上的绣花独特,安嫔夸赞惠嫔的香包的气味雅致,又或是说起顺嫔种的一手好花如今开的正好或是齐嫔养的几只猫油光水滑看着格外漂亮。一时间殿内众嫔妃那是融融恰恰,笑闹不断,越聊越是自在。 众人之间唯独宜嫔没同其他人讨论。她坐在绣墩上手捧着一白玉茶盏,一心一意望着殿门口等待着宫人的报信。她现在满心就只想要知道庶妹的位份,对于小赫舍里氏的入宫完全是不在意,毕竟就算封成妃位她也只是多了个请安的对象。 “来了,来了!”站在宜嫔后头的灵巧捂住嘴低叫着,门外不远处,一名小太监一溜烟的跑进翊坤宫里 “贵主子,报信的人来了!” “快让他进来!” 小太监进殿就忙不迭的回话,“回禀贵主子,佟主子,各位小主,这一轮选秀入选宫中的只有八名秀女。其余留牌子的都被指去了各家王府!入选宫中的位份最高的是赫舍里贵人,太皇太后还提了妃份例,其余的皆是常在和答应!” 宜嫔手几不可见的颤了颤,暗自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如往昔般温柔的微笑。 在座的嫔妃无论地位高低,一个个眼神里那隐隐的喜悦之意还是掩饰不住的冒了出来,立马便被坐在上头始终在注意着下面一举一动的昭贵妃看个正着。 可还没等她发话,那小太监又道:“贵主子!传圣旨的刘公公已经快到翊坤宫了!” “圣旨?” 昭贵妃一愣,顿时起身带着嫔妃浩浩荡荡的走到前院。御前的大太监刘同方此刻带着人从外头走了进来,见到来迎接的昭贵妃,满脸堆笑:“贵主子,皇上口谕秀女们的住处让您安排即可,奴才这已经把人都带来了。” 昭贵妃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皇上这是在为自个儿立威呢!她站起身朝着乾清宫的方向盈盈一拜:“臣妾谨遵圣谕!” 站起身她的目光就不由越过刘同方落到后头的八名秀女身上。 第四十七章 康熙十四年 为首的赫舍里贵人容貌寡淡, 甚至与先皇后相差甚远, 昭贵妃只淡淡瞥了一眼就掠了过去。她目光直接落在了相貌最出众的秀女, 也就是郭络罗氏身上。 站在昭贵妃后头的人免不了都是瞳孔一缩!只见此女皮肤白皙透着健康的淡粉色,垂下的睫毛幽长浓密如同一层纱幔轻颤, 剪水双瞳隐隐映着波光,加上小巧的鼻子,微启的樱唇, 好一副我见犹怜的相貌!在加上明明都是穿着制式的秀女旗装, 却遮掩不住的好身材…… -- 第78页 “这是谁家的……” 安嫔忍不住嘀咕着,声音有点响亮直直的传入宜嫔的耳中。 宜嫔粉唇轻抿,本就微微有些翘的嘴角更往下垂。 “这,这妹妹长得倒是好,都和宜嫔有的一比了!”顺嫔嘴角一翘, 看着宜嫔的模样心中倒是畅快了不少——也是该让你也尝尝不受宠的滋味了! 她对这不知名的秀女好感上升不少, 听到顺嫔话语的几名嫔妃也忍不住瞧了宜嫔一眼,暗自偷笑。 “都傻站着干什么?众妹妹也进殿里说话吧!”昭贵妃嘴角一抽, 已经可以想象众人若是知道着眼前的秀女也是郭络罗氏的会是如何反应!她忍住不去揉额角,僵着笑脸开口。 “是!” 昭贵妃发话谁敢不从?众人只能讲越发旺盛的好奇心压在心底, 一个个跟在后头进了正殿重新落座, 屏住呼吸仔细的打量着这八名秀女。 这一回进宫的八名秀女除了赫舍里贵人的身世外都属一般, 相貌却是各有千秋。 待赫舍里贵人盈盈行礼后, 就被昭贵妃安排单独居住永寿宫——这毕竟是先皇后的嫡妹, 宫里头更有太子在, 有这等待遇也属正常。 很快众人将赫舍里贵人抛在脑后, 她们面面相觑,很是惊讶的发现被封常在的两名秀女中居然没有那相貌最佳的! “嫔妾戴佳氏(万琉哈氏)常在给昭贵妃娘娘请安,给佟妃娘娘请安,给诸位嫔主子请安!” 走出来的两人屏息规矩的行了半蹲礼,在昭贵妃示意起身后僵着笑脸任由着众多嫔妃打量着。 左边的戴佳常在大方稳重,她相貌清秀,可偏偏有一双妩媚生姿的顾盼明眸极为勾人。 右边的万琉哈常在韶颜稚容,她年岁颇小,却已可以看得出容貌不俗。 “诸位妹妹,倒是有否想要了去宫里的?”昭贵妃笑眯眯在上首发话。 昭贵妃的话一出,也只有佟妃和宜嫔那是一点兴趣也无,其他嫔妃都忍不住切切私语。 齐嫔和贤嫔如今住在一起,加上两人都是排名最末的嫔妃对昭贵妃的这个主意格外心动。 “万琉哈常在看着年纪小,倒是个容易把控的……”贤嫔小声询问,“姐姐您看……?” “我看还是戴佳常在好,万琉哈常在虽然长相出挑,岁数太小就是一个问题!皇上怕是一时半会根本不会受用,放我们宫里头只怕到最后都忘记了还害了她!”齐嫔摇了摇头。 贤嫔恍然大悟,顿时满脸堆笑的站起身对昭贵妃开口:“嫔妾宫里倒是和齐嫔姐姐两人寂寞了些,恳请贵主子让戴佳常在也到咸福宫吧!” 昭贵妃不在意的点点头,剩下的万琉哈常在没一小会也被惠嫔给选中——惠嫔对万琉哈常在的岁数满意极了。她有保清这个儿子既用不着新人固宠,又早被三天两头闹腾的敬嫔王佳氏给吵得头疼,现在只希望万琉哈常在是个温顺老实的! 随着两人到各自的主位身后站好,剩下的五名答应齐齐上前。 “嫔妾们给昭贵妃娘娘请安,给佟妃娘娘请安,给诸位嫔主子请安!” 郭络罗答应挺胸昂首站在最左侧,刚打算第一个站出来就只听见昭贵妃慢悠悠的开口:“陈答应是哪个?” 站在中间的清秀少女婷婷向前一步,她长得甜美可爱,脸颊上笑起来有深深的酒窝,眉目宛然,小巧精致,声音更是软糯:“嫔妾在。” “马答应?” “嫔妾在!”陈答应左侧的女子向前走出一步。她是宫内如今没有的风格,身形高挑却又不失丰满,淡蜜色的肌肤,英气勃勃的外貌着实让人不免多看两眼。 昭贵妃看下头坐着的顺嫔瞧了好几眼笑着询问:“顺嫔妹妹是看上哪一个了?” “嫔妾失礼了!”顺嫔吓了一跳,脸上升起一丝绯红,“嫔妾向来怀念故里,看到马答应这英姿勃发的模样就……” “嗯,正巧顺嫔现在刚搬去启祥宫,也太过于清净了,这马答应和陈答应就都带去你宫中吧!” “嫔妾谢贵妃姐姐!”顺嫔大喜过望,笑得合不拢嘴。待两人走到她身边,她还忙不迭的说着话,见顺嫔的态度温和倒不像个难弄的两人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剩下的瓜尔佳答应也被选去了咸福宫,纳喇答应去了永寿宫,最终众人面前就留下了唯一的一人。 郭络罗答应脸上的笑容几乎已经快要挂不住了!她垂首竖立,勉强控制着心中的怒火,任由众人打量着她。 “郭络罗答应?” “嫔妾在。” “各位妹妹,有谁宫里头还缺人的?”昭贵妃说得不经意,眼睛却一霎不霎地盯着郭络罗答应。 众嫔妃脸上都有些难色——这姓氏,再看这长相,谁还能不知道就是宜嫔入宫选秀的庶妹! 按道理跟着宜嫔住在翊坤宫才是最合适不过的……偏偏翊坤宫的主位却是昭贵妃。昭贵妃都开口询问大家自然是压根没有打算留下郭络罗答应的念头。 宜嫔松了口气。 “昭贵妃娘娘,嫔妾想跟着自己的姐姐住!”郭络罗答应见众人都不出声,连忙抢先回道。 昭贵妃罔若未闻,笑眯眯的对着下头坐立不安的安嫔道:“安嫔妹妹,今儿个只有你们宫中没有进人。既然如此,就让郭络罗答应去你那边吧!” 安嫔脸刷的变白,结结巴巴的开口:“嫔妾宫里头还有惠嫔姐姐,这还要问问看惠嫔姐姐的意思才行!” -- 第79页 惠嫔还在坐月子,所以钟粹宫里只来了她——可带了这个招人眼球的郭络罗答应,特别还是惠嫔看不上眼的宜嫔的妹妹……这,这不是活生生的往惠嫔心头插刀子,到时候还不撕了自个儿? 她脸上满是为难,几乎是乞求的望着昭贵妃。 “本宫倒觉得惠嫔不像个嫉妒的,就这么定了吧。”昭贵妃不动神色的说完话,垂下眼帘呷了口茶。 “……谢贵主子。”安嫔那是一个欲哭无泪,只能僵着脸起身福了福。 问题是郭络罗答应还不领情,她小脸涨得通红,偏偏上面的昭贵妃、佟妃等人压根没把她放在眼中,解决好新晋嫔妃的住处问题又开始新一番的聊天。 郭络罗答应又是恼怒又是不甘,可刚刚入宫她位份又低微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咬着下唇忍气吞声的走到安嫔的后头。 她却是不知道,自己这番作态,让安嫔整个俏脸都阴沉了下来。 “安嫔。” “嫔妾在。” “回宫了以后,好好教教郭络罗答应什么叫做规矩,本宫在说话的时候,怎么能够随意插话?这一次就算了,本宫不希望下一回去两位太后那边请安的时候还看到这般的作态,懂了吗?” 到了众嫔妃离开的时间,当着众嫔妃的面,昭贵妃看也不看面色尴尬的郭络罗答应,慢条斯理的对着安嫔说话。 “贵主子,嫔妾妹妹也是年幼不懂事,饶了她这次也就算了吧!”宜嫔站在昭贵妃的身后,此刻却是走了出来盈盈一拜,眼眶中泪水滚动,一副极为心疼的模样。 郭络罗答应眼中都快喷火了,怒瞪着宜嫔! 昭贵妃面色平静甚至有点淡漠,只有那目光还紧迫的盯着安嫔:“听到了吗?” “嫔,嫔妾明白!” 安嫔的整张俏脸涨的红通通,不敢看周围嫔妃的表情,出了翊坤宫的门,就让两名身强力壮的嬷嬷一左一右的掐住郭络罗答应带回翊坤宫去! 一等众人离开,宜嫔脸上哪里还有那悲痛欲绝的模样,那是笑容灿烂,只差哼着小调。 “这下你可满意了?” “多谢贵主子!”宜嫔面上带笑,对着昭贵妃就是深深一福。 “不用多礼,若不是这郭络罗答应的确如你所说是个没规矩的,本宫也不会帮你。”昭贵妃摆摆手,想到郭络罗答应又有些无语。 离开的安嫔和郭络罗答应大概不知,这事今天一早,宜嫔就和昭贵妃商量过了。只不过昭贵妃没想到宜嫔的妹妹居然真和宜嫔所说的一样目无尊卑规矩,也不知是怎么被家里教出来的! 既然如此,也怪不得她出手让安嫔和惠嫔好好教教人了! *** 钟粹宫。 钟粹宫现在住着两位嫔主子,因为惠嫔带着公主又阿哥,安嫔就让了更大一些的正殿给惠嫔,自己住了后殿。 进了后殿,打发了人去告诉正在坐月子的惠嫔一声,安嫔就疲倦的坐在位子上让宫女们为她好好的按摩。 郭络罗答应一进屋子就被两个嬷嬷硬压着肩膀跪在地上,她吸了吸鼻子,面上满是委屈。 “主子,这郭络罗答应住处怎么安排?” “一个答应,随便整理个梢间就行了。”安嫔不耐烦的摆摆手——虽说钟粹宫里空的偏殿多的是,可这郭络罗答应…… 安嫔抬眼,见郭络罗答应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觉得晦气!自己受够了宜嫔的气,这倒好,还没过上两天舒心的日子又要来受这郭络罗答应的气。 她张嘴欲好好的责罚郭络罗答应一番,可是脑内思虑一转,她又停了下来。 “行了,楚嬷嬷,送郭络罗答应回自己的房间去,好好使人教导一番。” “奴婢遵旨!” 待楚嬷嬷离开,青霭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主子!这郭络罗答应坏了规矩,昭贵妃娘娘让好好责罚一通,若是这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事情传出来……” “谁传出去?你吗?” 青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奴婢不敢,奴婢该死!” “起来吧。”安嫔冷笑一声,“这新晋的嫔妃,本主子哪里敢这么做?要知道这郭络罗答应相貌不俗,若是和她那姐姐一样头一个受宠……” 青霭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起:“可主子,郭络罗氏毕竟只是个答应啊!” “答应,还不是皇上一句话!你看那承乾宫的乌雅答应,虽然是答应,但宫里有人敢亏待吗?再看看那齐嫔贤嫔在的咸福宫,再多的好东西都是送完了别处再送去她们处,不然何必领了两个回去?” 安嫔叹了一声:“本主子也不指望她能够给本主子带来什么好处,只求别出事就行了!” 但是仅仅过了没几天,郭络罗答应就出事了! ※※※※※※※※※※※※※※※※※※※※ 最近三次元事情狂多...所以三四天攒在一起回复宝宝们的留言一次,涉及剧透的我就不回复了哦! 日更不断放心哈! 谢谢诸位宝宝们的投雷和营养液!非常感谢! 第四十八章 康熙十四年 郭络罗答应被撤了绿牌子禁足了! 安嫔直接被贬成了安贵人! 一早上, 宜嫔就在昭贵妃这里得到这个消息, 惊得那是目瞪口呆! “贵主子?这, 这,这怎么会?”就连宜嫔都没能想到自己妹妹居然能够如此厉害, 进宫才这些日子就达成撤绿牌子+禁足+主位嫔妃牵连被贬三个成就! -- 第80页 郭络罗答应这是轻松的成为宫中第一人的打算啊! 一时间宜嫔甚至连幸灾乐祸都提不上了,只剩下了无语!这让她准备好了手段还没使出来的自己情以何堪? “昨天皇上可是大发雷霆,若不是这答应已经降无可降, 只怕是……”昭贵妃揉着额角只觉得头痛欲裂, “亏本宫还让安嫔——安贵人好好管教一番!” 顿了顿昭贵妃又开口道,“本宫让内务府的已经把她的份例调回答应那档的了。” 宜嫔深以为然,虽然新晋的庶妃已有了位份, 但在昭贵妃的暗示下内务府在前三个月给的份例都会往上提一档,等三个月一过, 若是不受宠的嫔妃自然会被调整回去。 不过按着郭络罗答应如今的情况,别说想在新人老人之中受宠, 怕是成了这宫里头位置最低最为丢脸的一个了!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宜嫔百思不得其解, 蹙眉凝思许久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开口询问。 “荣嫔昨日出月子了。”昭贵妃瞟了宜嫔一眼,叹了叹开口却是说的另一件事情,“这一回生的五阿哥不大好。” 岂止是不大好, 太医御医们轮番看了一遍全都束手无策。五阿哥实在太小,经不得虎狼之药, 只能用着些温和药物支撑着, 自然没了多少针对之效。 “可这和郭络罗答应又有什么关系?说白了, 郭络罗答应也才刚入宫难不成也能动手脚?嫔妾妹妹虽是个耻高气昂目无规矩的, 但让嫔妾相信她这上面还是有底线的!” 要不然,怕是她还没入宫,就被那狠心的阿玛和姨娘弄死了! 在这点上,宜嫔还是很有把握的,若是郭络罗答应是个性情狠毒的,她豁出去也要阻止她进宫,免得将来祸害了全家老小。 “若是真是她动了手脚,皇上岂会只禁足了事?”昭贵妃嗤笑一声,“不过这关系?说大也不大,说小——那也是不小!你那好妹妹在房间里说五阿哥简直是活受罪,又说荣嫔不会养孩子才害的孩子们各个早死,指不定换个额娘才能活下去……这些话还被皇上和荣嫔听了个正着!” 昭贵妃叹了一声:“荣嫔当场就哭闹起来,皇上可是说了,荣嫔那眼睛都快哭瞎了!可这有什么用?不是本宫说的不中听,本宫倒是觉得郭络罗答应说的挺对的!这偏偏别人生的这不大多都是养大了,养成了,你看看她,生了几个都……” 昭贵妃坐在位子上心绪难安,自己和宜嫔想要怀个孕有个孩子都不成,这荣嫔却是生一个死一个!荣宠如此高,却折腾到皇上都懒得待见,封嫔的顺序和惠嫔简直是天差地别! “只是可怜这安贵人,实在太倒霉不过的了!天上掉下来一口锅直接砸她头顶上,说是安嫔管教无方,被迁怒的皇上训斥了一同直接降为安贵人!这才升位了多久,脸都快丢尽了!郭络罗答应更是被禁足罚抄佛经,本宫听来传信的说让一直抄到五阿哥好了才成!” 要知道这下子钟粹宫的主位可真成了荣嫔,知道这些子的荣嫔能让安贵人和郭络罗答应好过? 宜嫔心绪复杂,甚至有些怏怏不乐——她都还没正式出手,这郭络罗答应就把手上的好牌打了个稀巴烂! “宜嫔妹妹这些日子也让着点荣嫔吧,她火气大的很,万一你和她起了冲突就麻烦了!” “嫔妾明白!” “行了,跟着本宫去慈宁宫请安吧。” 宜嫔心里忐忑不安的跟着昭贵妃去了两位太后处请安,期间自然而然有了其他嫔妃提起这事,免不了被话里带刺,冷嘲热讽一番。 就站在宜嫔后头的灵巧都恨不得想回嘴,但被宜嫔赶紧一拉,只得悻悻然闭上了嘴。 只让宜嫔松了口气的是荣嫔告假没出现在慈宁宫,不然…… 回了翊坤宫待到下午,宜嫔左思右想后还是让宫人送了礼物去荣嫔那里赔罪,正当她愁眉不展的时候一名御前太监带着笑脸来到翊坤宫通报。 “皇上口谕,命宜嫔前去乾清宫西暖阁侍驾。” 宜嫔带着宫人跪接了这道旨意,站起身她原本的忧虑那是一扫而空,面上更是多了一丝喜色! 自从太子和二阿哥搬进了乾清宫,可再也没有嫔妃被唤到西暖阁侍驾了!宜嫔乐得合不拢嘴,灵巧更是急急的唤人准备。 洗了澡又洗了头发,又让人在头发身上涂了香露,两三名宫女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擦干了头发,再为宜嫔换上了最新做的衣裳上了妆容。 所有都准备好了,宜嫔依旧在铜镜里仔细端详着,又让嬷嬷检查了好几遍才松了口气,才急匆匆的带着两名宫女出了翊坤宫上了舆轿一路的被抬着去了西暖阁。 到了乾清宫外的角门,舆轿就停了下来。宜嫔踩着脚踏下了轿子,带着宫人跟着御前太监就往里头走去。 如今正值八月下旬,可以说是一年中最为炎热的时候,即使日落西山,但是白日的余温尚在,走了没几步宜嫔额上隐见细细的汗珠冒出。 走到了里头,御前太监就将三人交给了里面侍奉的太监。一名太监转身进殿内传信,另一名太监则是点头哈腰的请了宜嫔到次间等候。 进了次间,宜嫔骤然松了口气,次间里面已经准备了冰盆子现在正凉爽的很。两名侍奉的宫女正坐在里头休息——她们的头发都梳成妇人打扮,显然是在乾清宫后梢间居住的侍寝宫女,见到宜嫔来了,两人顿时急急站起行了万福礼,就失望的退了出去。 -- 第81页 侍寝宫女,长年累月的喝避孕汤药,等运气好的进了后宫,大多也生不下孩子,更何况绝大部分连进后宫里做主子的命都没有呢! 宜嫔淡淡的瞥了眼,顾自别过头在灵巧的伺候下慢慢的落座,门外的御前女官亲自端了一盘子点心过来,后头还带着两个小宫女。 女官脸上笑意盈盈的:“宜主子,皇上如今正在忙,嘱咐了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会!” 宜嫔点了点头,灵巧笑容满面的将小锦囊塞进了女官的手中。御前女官可和普通的宫女有可能爬床不同,那是连后宫嫔妃也是尊重的存在。 “多谢宜主子赏!”御前女官自然也知道宜嫔是如今最受荣宠的后妃乐得和她打交道,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如今心情不错,宜主子放轻松就行了!” 宜嫔眼睛一亮又是一声道谢,这女官才急匆匆的离开了。 被女官留下的两名宫女将铜盆端到宜嫔的面前伺候她擦洗一番后才退了出去。 心头一松,宜嫔顿时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她抬头一瞧,女官送来的一盘子点心正被灵巧搁在了里头的黄梨木茶几上。 一碟子水果,一碟子香味浓郁的板栗藕粉蒸糕,还有一碟子奶香十足的紫薯山药花糕。宜嫔心中微动,顿时觉得腹中饥饿,她挪到边上抿了两口茶水,吃了几块糕点垫了垫肚子,剩下的则赏了宫女们。 吃饱喝足后,宜嫔深吸一口气,期盼的望着外头。 *** 乾清宫西暖阁。 相对东暖阁是康熙平素办公的场所,那西暖阁就是落脚夜宿的地方。 保成被放在软榻的一边,他正精神烁烁,双眼不眨,只管紧紧盯着康熙,小手扒拉着龙袍的下摆。康熙无奈的将保成的小手一次又一次的从自个儿的衣裳上拉下去,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保成撅噘嘴,委委屈屈的挪动屁股趴到边上。 康熙转回了头,认真检查承祜的功课,从背书到写大字一个都不拉下。承祜聪慧好学,加上宫里头只有承祜一个正在读书的阿哥,太傅们那是非常上心的很!所以没过多久康熙就满意的结束了一问一答的模式。 “这读书可不是死记硬背的东西,太傅们都是能士,承祜也要向太傅们学习为人处事,切不能狂妄自大把自个儿放在太高的位置,要虚心向学才可以,懂了吗?” “皇阿玛,儿臣知道!”承祜一派小大人的模样认认真真的点点头,只不过乘康熙没注意的时候朝着躺在软塌上翻来滚去的弟弟吐吐舌做了个鬼脸。 保成挥舞着小拳头,毫不示弱的和承祜打着擂台。 康熙一回头,就看到承祜的动作,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皇阿玛!” “怎么了?” 承祜抿着嘴想了许久才弱弱的询问:“皇阿玛!如若是家里的亲眷不上进,却仗着自己是长辈就让家里的子弟听从自己的安排,那应该怎么办?” “承祜怎么会问到这里?”康熙挑了挑眉,将承祜抱起放在软塌上坐下好奇的询问。 “儿臣是听到上书房的小太监在议论,林太傅的女儿据说都已经十岁了,可是林太傅的岳母家却总是让自己的孙儿和外孙女在一块玩,还在京城里大肆宣扬……林太傅最近心情不好憔悴了很多,不过儿臣问了好几回,林太傅都不愿意说。” “是林如海?”康熙一愣,自从升了户部侍郎,林如海是兢兢业业,颇得赏识。加上又是探花出身,月初侍读学士陈廷敬因病告假,康熙就随口提了林如海来做承祜的讲学老师。 “对,对!”承祜认认真真的点点头,一副苦恼的模样抱着康熙的胳膊就摇晃着,“皇阿玛,能不能帮帮林太傅呀!” 康熙凝眉沉思。 “皇阿玛!” “是是是,朕知道了,不过朕需要让人去查查看才能处理”康熙对于承祜的撒娇卖萌他是完全一点抵抗力都没,叹了叹板着脸严肃的说道,“承祜也是,身为上位者,千万不能偏听偏信,这些宫人的消息也不知传了多少道才进了宫,必须要重新派人调查清楚才行。” “儿臣知道,不过林太傅真的很好!” “哦?承祜都没说过皇阿玛很好,皇阿玛要吃醋了!” “嘻嘻,皇阿玛在儿臣心中是最伟大最棒棒的!” 随着父子两人在软塌上又闹成一团,旁边端坐的保成一张圆胖的小脸已经僵硬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凭什么孤当年自从读书以后别说想要皇阿玛抱……只是想亲近一番都要被一顿训斥,每每都是规矩规矩! 而现在对着承祜,皇阿玛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每日嘘寒问暖,检查功课,生怕冻着了饿着了被人欺负了! 难不成就是因为孤是太子的缘故? 保成抿抿嘴,想到梁九功先前通报的宜嫔还在等待。他的小包子脸上露出一个不符合年纪的诡笑,软绵绵的开口喊道:“皇阿玛,保成想和皇阿玛一起睡!” 承祜眼前一亮顿时也扑在康熙的身上:“儿臣也好久没和皇阿玛一起睡了,皇阿玛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好不好? 皇阿玛现在可想揍你的屁股! 康熙恨恨的咬咬牙,哪里不知道这保成脑子里就是一股子坏水,抓过来就是一顿揉搓,只弄得保成委委屈屈讨饶才松了手。 -- 第82页 第四十九章 康熙十四年 “宜主子, 万岁爷召您见驾了!”正当宜嫔等得已经靠在茶几上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梁九功总算来了。 “……梁公公?”宜嫔脸上带笑连忙打着招呼, 可忍不住倦意又捂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 梁九功可没想到自个儿会看到这一幕,不由双目垂看地上笑眯眯的躬身:“宜主子, 请跟奴才来。” 宜嫔遮掩的咳嗽一声,耳朵泛红,独自一人垂首跟在梁九功的后头前去了西暖阁。灵巧和香巧则被留了下来, 很快的一名小太监领着两人去别处歇脚。 穿过一条长廊和竹林, 再穿过两间偏殿,守在西暖阁外的小太监弯腰屈膝小心翼翼的掀开门帘,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梁九功停了步子站在了门边,只放了宜嫔一人进去。宜嫔莫名只觉得心中揣揣不安,低眉下首慢慢的走进了西暖阁。 等保成和承祜离开, 康熙就吩咐太监们多搬了两盆冰过来。换掉了已经被汗沾湿的内衫, 此刻他正穿着单薄清凉,随意的靠在榻上翻看着书籍, 听到外头的动静,他抬头微微一笑:“宜嫔来了?” “嫔妾给万岁爷请安!皇上万福!”宜嫔笑容甜美, 行了个蹲礼, 在康熙叫起之后抿着嘴按着昔日的习惯慢慢的挪到康熙的身边。 “坐下吧。”康熙头也不抬, 继续沉浸在书籍之中, 宜嫔松了口气, 挨着软塌的边缘坐在康熙的下首, 俏脸微抬注视着康熙的一举一动。 “郭络罗答应的事情你听昭贵妃说了吧。” 沉寂许久, 康熙突然开口。 宜嫔心一沉,下意识的想要站起跪下请罪。可下一秒康熙的手就伸过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靠在自己身边:“不用紧张,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康熙苦笑一声。 荣嫔听到在康熙面前哭过闹过,可老实说康熙觉得郭络罗答应说的并没有错!惠嫔生下的保清健健康康的,布贵人身份低微生下的三公主也好好的,更不要提身子差的承祜也被养大了,偏偏惠嫔除了二公主,一连死了两个阿哥,就连长生! 康熙心头沉闷,自从荣嫔知道长生的身体差也许养不大,暗卫可是回禀荣嫔一连数日都没有去看过长生阿哥,任由着宫人嬷嬷们管着。 既然如此,又在自己面前表现的一心关爱长生而顾不上自己,把自己请去了偏殿就撞上了郭络罗答应在和宫女碎嘴。康熙心事重重,只怕是郭络罗答应早成了出头的椽子,甚至想把这盆污水倒到整个郭络罗家头上! 康熙越想越是对荣嫔怒意高涨,可在当场抓包的时候,他却只能忍住怒火处理了安嫔和郭络罗答应为荣嫔出气! “嫔妾已经听昭贵妃娘娘说了,”宜嫔身体微颤,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屏息低声回道。 她迟疑片刻又坚定的缓缓的开口:“皇上!郭络罗答应虽然是任性了些,但是秉性却是不差,万万是没有那些心思的!” 宜嫔一面替庶妹说话,一面心头却是紧张与害怕,嘴唇都下意识的哆嗦着。 康熙诧异的瞟了宜嫔一眼,看她一脸坚决,可目光游离不定,额头隐隐见汗哪里还不知道她心中还是不乐意替庶妹说好话。 嘴角微微上扬,康熙脸上带出了点笑意:“朕,打算把长生阿哥抱给你养。” 宜嫔正心惊胆战着,冷不丁的居然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她表情都有点扭曲不清,最后混成惊讶,也不顾不得御前失宜直直的看向康熙。 “皇,皇上!?”她又是恐慌又是害怕——长生阿哥身子骨可不好,这若是自己带,万一出个事那岂不是? 抿了抿嘴,她委婉的回道:“皇上,这钟粹宫的主位可是昭贵妃娘娘,再说了荣嫔与嫔妾一般都是嫔位,长生阿哥怎么能跟着嫔妾过……” “宜嫔。” “嫔妾在。” “若是长生阿哥在,那么郭络罗答应就可以在外头,若是长生阿哥不在了,那她一辈子就呆在钟粹宫的后梢间别出来了。”康熙慢悠悠的开口,“你懂了吗?” “……嫔妾明白。”宜嫔瞪圆了眼睛,慢慢的,眼帘垂下缓缓的回答道。 “嗯,等会你跟着梁九功去后头梢间里歇息,明早再回去吧。”康熙贴心的说道,一面示意站在最外头伺候的梁九功上前。 宜嫔默默的站起身,一脸茫然的跟在梁九功的后头。 “朕明日会下令,昭贵妃会搬去景仁宫,而你会是翊坤宫的主位,不要让朕失望。” 宜嫔浑浑噩噩的走着,身后却突然传来康熙的声音,她全身一震,惊讶的回首注视着皇上,含泪的蹲礼:“嫔妾谢皇上隆恩!” 跟着梁九功走到后头的梢间,梁九功掀了帘子请宜嫔进去,里头灵巧和香巧已经候着,望着进来的宜嫔都是一脸疑问的模样。 “主子,您怎么没有……?”灵巧顾不得梁九功还在率先开口。 还未等宜嫔开口,梁九功冷冷睨了两名宫女一眼又笑着对宜嫔说道:“宜主子,二阿哥和四阿哥今日吵着要和皇上一起睡,皇上怕您直接回去损了颜面,才命奴才请您到这里就寝。” 宜嫔一愣,倒是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谢谢梁公公提醒。” 香巧更是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塞在梁九功的手中,梁九功笑眯眯的往怀里一塞行礼就退下了。 -- 第83页 等梁九功一走,宜嫔终于挂不住笑脸重重一叹坐在了床上。 “主子?” “明早回去就好好把翊坤宫收拾一遍,皇上要将荣嫔的长生阿哥抱到本主子身边养。” 这话如同石破天惊,两个宫女嘴巴张得老大,过了许久稳重点的香巧才忍不住开口:“主子,这皇上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宜嫔声音沉重,“郭络罗答应出的差错,一家的本主子承担后果,这不是一开始我们就预料到的吗?” “可是,昭贵妃娘娘在,而且只养了皇上的养女,主子却养了五阿哥,这宫里头?” “昭贵妃娘娘会移宫,以后翊坤宫就是本主子为主位了。” 宜嫔轻描淡写,话语却让两名宫女面色狂喜——主位,和住在偏殿的嫔,那完全就是两种地位!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同时喜笑颜开的发话。 “喜什么喜,后头的日子还长呢,明儿个可有一场大仗要打!” 荣嫔会心甘情愿把唯一的儿子交出来? 开什么玩笑! 正如宜嫔想的一样,第二日请安回来,就接到圣旨的荣嫔傻眼了。 她跪倒在地颤抖着双手默默的接下了圣旨,全身却如同落入了冰窖一般。 本宫的阿哥……皇上居然要让宜嫔那个贱人去养?开什么玩笑!这是想让自己的长生去死吗? 请安的时候昭贵妃说要迁宫,自己居然还恭喜宜嫔那个贱人! 荣嫔只觉得一团子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她僵着脸,更别提给来宣旨的太监一份红包了——宣旨太监的脸色一沉暗道晦气,冷哼一声转首就离开了钟粹宫。 这钟粹宫,以后还是远了吧! “主子!”秋燕和夏云一左一右的将荣嫔从地上扶起,眼中满是焦虑和担忧。 站在后头的宫人们没有说话,但不停交换着目光,整个钟粹宫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之中。 惠嫔的三阿哥可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再没有眼色劲的人也知道荣嫔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怕是一降再降。 荣嫔颤抖着身体回到正殿,她一言不发,目光中满是惨然的靠在软塌上,下巴高高扬起盯着上方。 整个正殿里的宫人们噤若寒战,目光直直的落在自己的鞋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出声。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外,荣嫔年满两岁的女儿二公主好奇的在殿外探头探脑,她已经数日没见到自己的额娘,此刻背着奶嬷嬷们偷偷的一个人溜了出来。 秋燕一眼就注意到了二公主的到来,她眼神闪过一丝焦虑,生怕二公主会触怒主子。她朝着四周看了看,可是所有人都垂着眼皮,没有注意到二公主,秋燕焦急的冲着二公主挥手,可二公主却以为秋燕在和自己打招呼,笑得越发开朗了。 “额娘!额娘!”她声音响亮,兴奋的爬过门槛,小小的身体跌跌撞撞的朝着荣嫔的方向跑去,红扑扑的小脸是满是喜悦。 荣嫔抬起了头就看到了那刺眼的笑容。 她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张嘴就让跟在二公主身后的奶嬷嬷赶快把格格抱回偏殿去! “一群死奴才,连公主都管不住吗?” “主子,二格格怕是想您了……”秋燕连忙在旁边回话。 “二格格?”荣嫔冷笑一声,“本宫怎么不知道宫里头还有个皇上的大格格在?” 她恶狠狠的剐了秋燕一眼,秋燕面色惨白嘴唇蠕动却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小主子!” “额娘?”二公主挣脱了奶嬷嬷的手,站在正殿中央疑惑不解的盯着荣嫔。 “过来……” “额娘……” 诡异的正殿气氛让二公主心中有些不安,但对母亲的濡慕却更多,她听到荣嫔让她过去的话语更是开心得不得了,快快活活的蹦跶了过去,眨巴着大眼望着荣嫔。 “本宫的大格格,为什么只能被称呼为二格格呢?”荣嫔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二公主的侧脸。 “主子,要不把指甲套给取了……” 秋燕的目光落在了荣嫔手指上镶满了金丝玉珠的指套上忍不住发话。站在身边的夏云急了,手用力在她的腰身上重重的掐了一把! 荣嫔置若罔闻。她触碰着二公主的脸孔发着呆,一面怔怔的说:“为什么偏偏是你活着而不是承瑞活着……若是承瑞还在,皇上怎么会这般对本宫……” 荣嫔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落在了二公主的脸上,二公主红唇微启,震惊的听着额娘的话语。 她眼圈泛红,用力的仰起头想要说话——落入她眼中的却是荣嫔漠不关心的冰冷目光与那闪过寒光的尖锐指套。 “格格!” 第五十章 康熙十四年 二公主受伤了! 得到消息的康熙匆忙赶到钟粹宫——步入钟粹宫的时候, 满地已经跪满了战战兢兢的宫人们。 他抿了抿嘴迈着大步走进正殿就看到荣嫔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上首站在面色铁青的昭贵妃, 四周站着的眼熟的宫人都是翊坤宫的。 “怎么回事?”康熙皱紧了眉头。 “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 “免礼,昭贵妃, 荣嫔这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是说二公主受伤了,她怎么不在里头照顾反倒在外头跪着?”康熙的目光从荣嫔身上滑过,不留痕迹的拧了拧眉开口询问。 -- 第84页 “皇上, 嫔妾冤枉啊!”荣嫔止不住眼泪涟涟, 宛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望着康熙。 康熙淡淡的看了眼,目光转移落在昭贵妃的身上。 昭贵妃柳眉深蹙, 带着怒容:“皇上,您进了次间看看二公主就知道了!” 康熙看了眼昭贵妃隐含愤怒的表情, 再看看惊慌失措不敢反驳出声的荣嫔,心下一沉甩手就直直走进次间寝殿。 “你好自为之吧!”昭贵妃甩下一句话, 转头跟在皇上的后头也走了进去。 只剩下面色惨白的荣嫔瘫坐在地上。她抬起头惶惶然的望着四周, 可现在钟粹宫的宫人们都跪在前院中,她的身边就连个扶持的人都没有。 昭贵妃进了次间,就看到康熙的面容黑如锅底, 盯着躺在床上受了惊吓的二公主。二公主小脸青白,连唇边都失了血色。她的额角用白缎紧紧包扎着, 一手紧紧拉着一名宫女, 被拉着的宫女脸上同样也用着白缎包扎, 下面隐隐泛着的血色, 显然受伤不轻。 “皇上,二公主面上的伤势并不严重,擦了白玉凝血膏几天就可以愈合了。” “……会不会留下伤疤?” 康熙面上凝重,抬眸直视着太医的脸孔,态度极其严肃。 “皇上,臣可以保证不会让二公主毁了容貌!”来诊脉的太医拱手回道,“幸好有这位宫女为二格格挡了一灾,若不是如此,只怕二格格凶多吉少!” 坐在床边已被包扎稳妥的是荣嫔的大宫女秋燕,她将二公主推开,自己脸颊到眉峰被划破了又深又长的一条,即使康熙在得知情况后叮嘱太医用最好的药怕是也再没有恢复的机会了。 若是这一道伤痕落在二公主脸上——康熙一想到这里就是不寒而栗,眼中闪烁着海啸般的怒气。 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怒火,胸口明显的起伏着,康熙竭力调整着呼吸忍耐不在次间内爆发。 他顾不得和二公主说话,急走离开次间,回到主殿便一脚踹翻了一个绣墩——吓得跪倒在地的荣嫔全身战战。 “梁九功,你立刻让人去审问这些奴才——朕要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喳!” 甚至用不着一刻钟,梁九功就带着一份供词回到了主殿小心翼翼的双手奉给康熙,头深深低垂看着地面。 耳边只听见康熙翻动的声音,殿内气氛紧绷,人人屏息,这令人窒息的安静更让荣嫔全身战栗。 “荣嫔啊荣嫔,朕真的没想到你的胆量居然有这么大!”康熙咬牙切齿,彻底对眼前的女人失去了期望,他深吸一口气,平静而冷漠的开口,“梁九功,立即口谕给礼部收回荣嫔的金册,撤其封号,贬为答应,无朕旨意,不得踏出钟粹宫一步。” “皇上,嫔妾冤枉啊!”荣嫔惊恐的尖叫出声,“嫔妾怎么会对自己的女儿下手,皇上,嫔妾冤枉啊!” “皇上!”昭贵妃跟在后头听到这话急急上前一步,“皇上!您就算不为了荣嫔,也为了二格格和五阿哥想想——若是亲额娘获罪,他们还年幼,这以后在宫里头如何还抬得起头!” “有这么个刻薄的额娘,他们才是丢尽了脸面!”康熙嗤笑一声。 “皇上!” “……梁九功,立即口谕给礼部收回荣嫔的金册,撤其封号,贬为贵人,无朕旨意,不得踏出钟粹宫一步。”康熙冷冷的看了一眼如今的马佳贵人又道,“钟粹宫无主位,着延禧宫敬嫔即日起搬入钟粹宫主殿掌管众事。” 马佳贵人颓然磕头谢恩——无论是贵人还是答应,无诏不得出宫就彻底灭了她的未来。 “皇上,敬嫔妹妹的性子……上面有惠嫔妹妹管束,惠嫔还时不时来唠叨。这要是换成做了主位,会不会?” “爱妃不必在意,朕心里明白。” 康熙摇了摇头,“敬嫔是个做事糊涂的,不过色厉内荏性情和顺。其他不说,在这宫里头的几年,有几人和她一样身边无论大小宫女都没有被贬斥处罚的?” “这……”昭贵妃一愣。 康熙看了昭贵妃一眼,却是不能说自己的暗卫这些年来不少都成了宫妃得力的嬷嬷宫女——整个后宫,性子再好的齐嫔贤嫔都有打骂下人的时候,唯独敬嫔,嘴巴不饶人得罪了后宫许多嫔妃,却偏偏对手下的宫人最为体贴。 “一个人一年两年还能够装,可这四五年了,就算装,那她也是装成了真的,你再注意点找几个能干的衬着也就行了。”康熙叹了一句,又转身说道:“梁九功,派人去告诉敬嫔,二公主以后就归她抚养了。还有那个大宫女……这事儿一出,也不能留在马佳贵人身边,容貌败了怕是出宫也难能生活,就留在二公主身边做姑姑吧。” “奴才明白!” 荣嫔被降为马佳贵人,儿子抱给了宜嫔抚养,女儿抱给了敬嫔抚养这事下午就传遍了整个宫中。 在大阿哥还在的时候,荣嫔可谓是宠冠后宫,就算是惠嫔与宜嫔也难以与她媲美。而如今,这样的嫔妃一遭就落入了万丈深渊,也让众多野心勃勃的嫔妃心中一凛为之警惕。 惠嫔得知消息自然是心绪繁杂,面上依然是笑意盈盈,不但使了人帮敬嫔打包行李,更是难掩愁容在延禧宫外目送敬嫔一行人的离开,与欣喜若狂的敬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钟粹宫。 进了钟粹宫的敬嫔那可是一个词:昂首挺胸! -- 第85页 哎呦妈呀!这自由的空气那是格外的清香,再也不用担心自个儿斜靠在软塌上,歪坐在椅子上,在后院里玩毽子都会被惠嫔抓住一顿唠叨! 如今,自己可是一宫主位啦!! 敬嫔在正殿里转悠了一圈。宫人们一阵又一阵的吹捧奉承让她笑得合不拢嘴,一连使着大宫女锦书打赏下面的宫女太监,整个正殿内都是其乐融融。 因着荣嫔是被贬,就连宫人们也被直接送回了内务府处置,除了贴身的物品,几乎所有御赐或者装饰之物都摆在原处。敬嫔一面指挥着众人更改着装饰,一面又问道:“……人到齐了没?” “主子,安贵人、马佳贵人、郭络罗答应都在外头候着了。”锦书立马回了话。 “嗯。”敬嫔点点头,用手托了托头发,“——锦书,伺候我更衣梳洗,这第一回 见妹妹们,总是要隆重些。” 安贵人、马佳贵人、郭络罗答应三人竖立在前院里的回廊上,一个个目光直视着脚边的青石板,怔怔的听着正殿里的欢声笑语——按着规矩,她们三人应该是在敬嫔到之前跪迎敬嫔入宫,但敬嫔可怜三人的境遇,早使人吩咐让她们迟些再来请安就是。 即使这么说了,三人还是不约而同的提早在外头等候。 安贵人心内麻木——若是自己迟个两天也不会被皇上迁怒!如今倒是便宜了敬嫔摇身一变成了钟粹宫的主位! 马佳贵人更是面色茫然失措,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会落得如此境界。她的身后没有宫女跟随,被换上了两名身材粗壮的管教嬷嬷——简直是直白的告诉她需要重新学习宫规,可谓是昭贵妃对她最大的侮辱。 郭络罗答应更是小脸苍白——荣嫔,荣妃,未来三阿哥的生母,居然被贬了!虽然荣妃被贬对于自己是件好事,可这和历史根本完全不同。 在这个若大的深宫里,郭络罗答应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如若历史发现改变,那她想代替德妃生下四阿哥的主意真的能够实现吗? 她深深的,深深的垂下头,落在身侧的双手情不自禁的将旗装的下摆抓住,拧得皱巴巴的。 现在顾不得想这些,在三人面前还有一件重大的事情——那就是给敬嫔请安。 但是等了大半个时辰,敬嫔依旧没有宣三人的打算。三人一咬牙,更觉得是敬嫔给自个儿的下马威,忍着腿酸脚疼依然老老实实的竖立,一动也不敢动。 果不其然,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敬嫔的心腹程嬷嬷才走到了回廊中,板着脸孔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一番三人,微微一福:“三位小主,请跟奴婢来。” “程嬷嬷,有劳了。”安贵人轻轻一颔首,温柔得体的开口致谢。 程嬷嬷一言不发,沉着脸转身,安贵人当仁不让的排在第一位跟在后面转弯走出回廊从偏门进入主殿中。 进了殿,三人就见两旁穿着浅绿色旗装的宫女们垂眸竖手立在堂下。高高端坐在正殿上首的敬嫔穿着一身海棠金丝纹蓝色旗装,梳着的两把头一侧插着一支金光闪闪的四合如意花步摇。 “嫔妾给敬嫔娘娘请安,娘娘金安!”安贵人和马佳贵人率先行了个蹲福礼,后头的郭络罗答应才在蒲团上下跪磕了头:“奴婢给敬嫔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起来吧。”敬嫔没打算在这种地方为难这三人,心情很是不错的叫了起。 她容色动人,嘴角带笑环视三人,又示意旁边的小宫女带了三个绣墩过来请着三人落座。三人总算松了口再次谢过了敬嫔才小心翼翼的挪了半个臀部落在绣墩上。 敬嫔又让宫女们上茶,看着三人忐忑不安的模样笑道:“如今都是一宫里的姐妹,妹妹们何必如此害怕?倒好似本宫是那吃人的老虎。” 三人呐呐应是。 敬嫔的目光落在了马佳贵人身上:“马佳氏。” “……嫔妾在。” “这皇上可是下了令,非但要求本宫好好教导你宫里头的规矩,更是严令你不得出宫一步,也万万不能和二公主见面。本宫会替你好好的照顾二公主,你可不必忧伤,好好在宫里头思过才是。” 敬嫔连嘲带讽的说了一通,直说的马佳贵人恨不得面前有个洞可以钻进去,她不但无处可逃,还不得不站起身垂首听着训诫。 说了好一会马佳贵人,敬嫔才心满意足的喝了口茶水。安贵人此刻在下头正是庆幸自己平日安分守己,没有和敬嫔起过冲突。听到训斥话落,安贵人这心高高吊起,生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 “……至于郭络罗答应。”敬嫔顿了顿越过安贵人,目光在郭络罗答应脸上滑过过去,郭络罗答应全身一颤。 “嫔妾在。” “你留下,安贵人和马佳贵人先退下吧。” “是。”郭络罗答应颤了颤,敛眉回道。 第五十一章 康熙十四年 安贵人和马佳贵人离开后, 郭络罗答应就战战兢兢的坐在下首沉默不语, 生怕又被抓到把柄——前两日她可是被马佳贵人好好的磋磨一番, 对于宫里的嫔妃们抱着强烈的警惕。 “抬起头来。”敬嫔侧着身子,漫不经心的开口。 郭络罗答应睫毛微颤, 温顺的听从敬嫔的吩咐,小心翼翼的将头抬起,眼帘微垂, 不敢直视敬嫔的面孔。 “……真是个美人。”敬嫔不冷不热的开口, 随即淡淡的一句,“行了,回去吧!” -- 第86页 郭络罗答应惊讶的睁开了眼睛, 茫然失措的环视了一圈正殿内的宫人,所有人都是低垂着头。她嘴唇蠕动, 最后还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告退。 离开正殿,她还犹豫的望着后面。 这敬嫔, 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就这样又过了两月, 时间来到了康熙十四年十月。 早上,郭络罗答应请完安,就垂头丧气的回了偏殿梢间里。 身为答应, 她连个偏殿正房也是不能住的,单个一进的院子, 也只能用左边的两间房, 对面的即使空无一人那也不能使用的。 古人住的大屋子, 轮到她倒是住的那么小的房间。特别有了在郭络罗家中整个后院任由她做主的体验以后, 打从进宫以来就没过过一天顺心的日子。 身为答应,她不能随便离开钟粹宫——串门,那是犯了大忌讳的!只能坐在宫里头,对着那正方形的一块天空,做做绣活作作画,要不就是和伺候的宫女太监闲聊。 可自从五阿哥那件事情以后,她的两个贴身宫女直接被送去了慎刑司!内务府再给她换来的两个新宫女那就像是锯嘴葫芦般话也不说! 特别是如今…… 贴身宫女糖叶提着一盒子晚膳掀帘走进内间,将里面的饭菜搁在桌上。一碟子干巴巴的羊肉,一碟子熟过头泛着油花的蔬菜,还有一碗显然已经凉透的米饭就是郭络罗答应现在每日的晚餐。 “小主,请用膳。”糖叶干脆的说完话,就闭上嘴站在后头垂目不语。 郭络罗答应坐在桌前,使着筷子却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这些子菜,在家里头的贴身丫鬟们都不吃! 就这伙食水平,郭络罗答应嘴里就泛着苦水——要知道刚进了宫她可不是这般的待遇! 可扶着饿的咕咕叫的肚皮,郭络罗答应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一口菜,差点被那茶油的味道熏得晕过去,叹了口气她又用了一勺饭,差点被噎在喉咙里吞都吞不下去!——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她重重的将碗筷搁在桌上,眼泪在眼眶里滚动几乎要落了下来。 “小主用膳好了?” “用!好!了!”郭络罗答应怒应了一句,恨恨的瞪了糖叶一眼就站起身回里间去了。 糖叶视若无睹,将菜碟饭碗放回托盘里就捧着一路走了出去,站在门外伺候的另一名宫女甜菜小声询问:“糖叶姐姐,这样对小主会不会过分了点?” “过分什么了?”糖叶横了她一眼,“你发什么善心?我倒是恨不得能得罪了她送回内务府去,也比呆在这和冷宫似的钟粹宫来的好得多。” 这钟粹宫,和冷宫有什么区别? 一个安贵人、一个马佳贵人、一个郭络罗答应,一宫三嫔妃都是被皇上下令责罚过!除了主殿的敬嫔,皇上可是没有留宿也没有宣召——三人都成了后宫中的隐形人!成了主位原本还高兴的敬嫔也回过神,对她们三人的态度也越发冷淡了。 上行下效,钟粹宫的宫人们对三人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待遇是一降再降。安贵人尚且好一些,手上有着银钱,还能买通了御膳房给好吃好喝的。 马佳贵人和郭络罗答应就惨了,只差被辗压到尘埃里。更别提是被调到地位最低的郭络罗答应身边的宫女糖叶和甜菜,去御膳房和浣洗局的时候都恨不得捂住脸,生怕被别的宫室的宫女们讽刺! 糖叶的声音大得很,直直刺入内间里休息的郭络罗答应的耳朵里,她呜咽一声扑在床上满心都是愤怒与焦躁不安! 这长生阿哥在历史上可是死了的啊!如若如此,自己岂不是一辈子都得被关在这梢间里到老! 先前留着自己,郭络罗答应还想着敬嫔是不是有拿自己固宠的念头,心中那是暗自窃喜。可现在足足过了两个月,敬嫔都没有提起这个茬子的意思……她靠着窗边,有大滴的泪珠将落,却又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自己穿越到这里,可不是打算在这里等死! “甜菜!”郭络罗答应扬声把外头候着的甜菜叫了进来——糖叶早不知道去了哪里讨人喜欢,想要巴巴的离开郭络罗答应得身边。 “小主,奴婢在。” 甜菜老老实实的进了屋子,好奇的望着郭络罗答应使了墨写了一封信塞在她手中。 “把这封信送到翊坤宫,悄悄的!千万不要被敬嫔娘娘发现!” “小主……”甜菜吓了一跳,“若是被敬嫔娘娘知道,小主您可讨不了好!” 在这钟粹宫可越发过不下去了! “不去,我在这里也过不下去了!”郭络罗答应摇摇头,双手紧握着甜菜,“若是我能出了这钟粹宫,自然会把你也带走!你也不愿意出事被打发去了慎刑司吧?” 被打发去慎刑司和打发回内务府可是两码事,前者不死也脱层皮,宫女进了十有八九出来就是进了辛者库…… 甜菜脸一白,顿时打了个哆嗦,忙不迭的将信塞入怀中,急急的使了个借口便离开了钟粹宫。 翊坤宫。 今日的翊坤宫那是一个叫做喜气洋洋,原因就是因为宜嫔的额娘,郭络罗夫人进宫了! 后宫出了这么多事情,一拖两拖,拖到现在郭络罗夫人才递了牌子,昭贵妃早一天就告诉了宜嫔这个好消息。 宜嫔一早就让众人做了准备,算好了时间巴巴守在宫门口期盼的望着外头。 -- 第87页 “来了来了!”灵巧低呼着,一辆青色小轿从远处过来,在钟粹宫的门口落下。郭络罗夫人刚下了轿子,宜嫔就红着眼睛扑了上去。 “额娘!” 郭络罗夫人脸一白,连忙退了一步,跪地就要行礼:“奴婢纳喇氏见过宜嫔娘娘……” “额——夫人不必多礼。”宜嫔擦了擦眼角,才发现自己过于激动。在宫外头若是被别的宫人看到就不好了!她连连呼着嬷嬷并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将额娘扶入正殿。 一落座,她就忍不住又擦起了眼角,眼圈都红了。灵巧见状明白主子有话要和夫人说,连忙带着众人退了下去,和香巧在大门口一左一右的守着。 “宜主子如今过得如何?”郭络罗夫人心里哪里好受,看着宜嫔的模样更是不断的抹着眼泪。这入宫五年载,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的女儿——这还算是自己运气!多少人家的姑娘进宫一辈子都难得和额娘见上一面。 “额娘,我过得好极了!”宜嫔哽咽着说话。 “不哭了!都是要当额娘的人了,还哭!”郭络罗夫人心酸,顾不得心中顾忌的身份尊卑,走过去搂着宜嫔轻声说话。 “额娘……”宜嫔将头埋在郭络罗夫人的怀中,五年的辛酸一时间都涌上心头,一阵心酸,眼泪啪嗒啪嗒的流了下来。 好不容易止住泪意,宜嫔才脸上挂起笑容,话语中却隐隐有着担忧:“可不是,现在本宫也是这一宫之主,过得轻松了许多。额娘在家中如何?” “你阿玛再是不喜欢额娘,有你在宫里头当嫔主子,族里也不容的你姨娘她们放肆,特别是你那庶妹进宫就被封了个答应以后,你阿妈就把你姨娘的掌家权又交还给额娘,这日子就好过多了。” 郭络罗夫人乐呵呵的说着话,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要不是额娘没有用,又何必让你进宫受着老么子的气!” “额娘……”宜嫔摇了摇头,“我在这宫中过得好极了。” “好极了……能有多好?”郭络罗夫人叹道,“这后宫乱的很,谁都想要荣华富贵,我恨不得你嫁入个比我们家差些的人家也无所谓,只要能做个正房……” “额娘,慎言!”宜嫔急了,拉了拉郭络罗夫人的手。郭络罗夫人脸上一僵顿时尴尬的笑了笑:“瞧我,又糊涂了。” 说到这里,郭络罗夫人压低了声音:“那丫头呢?” 看着宜嫔一脸疑问,郭络罗夫人可急了:“我是说你庶妹,她怎么不出来见见我?” “额娘,庶妹她压根不住在翊坤宫,而是在钟粹宫。”宜嫔闭口不谈郭络罗答应被训斥的话题,只是轻描淡写的试图敷衍过去。 “我的女儿哟!你怎么能犯这种糊涂!” “怎么了?” “那丫头,你必须要让她呆在你宫里才行!” “哈?”宜嫔面色一僵,顿时不高兴了,“额娘,这个丫头放在宫中——没有弄死她,本宫可是已经宽宏大量了,还要将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不是纯属让自己心情不好吗?” 宜嫔扭过头,拉高了声音吩咐外头的灵巧:“灵巧,把五阿哥抱来给夫人看看。” “是——” “五阿哥?”郭络罗夫人一愣,疑惑不解的望着女儿。 “荣嫔犯了错被降为成马佳贵人,五阿哥,皇上就抱给了女儿抚养。”宜嫔脸上带起一丝笑容,“额娘,您可不知道这五阿哥有多可爱!” “可爱?又不是你的儿子,再可爱有什么用?”郭络罗夫人不高兴的拉高了调子,“我可和你说实话,那丫头身段好样貌好,放在别人宫里岂不是上杆子送给人家一个邀宠的助力吗?还不如放在自己宫里,这要打要骂还不是看你的!” “……额娘,你在说什么胡话!”宜嫔又好气又好笑,“这宫里头的嫔妃哪里是能又打又骂的,我倒是觉得现在的距离最好!就算她获了宠,有本宫在,她也顶多是个贵人!” 郭络罗夫人想了好一会,才舒展眉头笑着说:“那倒是额娘糊涂,这宫里的事儿女儿知道的清楚,都听女儿你的!” “主子,奴婢带五阿哥来了!” “进来吧!”宜嫔眼前一亮坐直了腰身笑眯眯的对着郭络罗夫人说,“五阿哥已经四个多月了,长得可好呢!” “这不是亲生的……再好有什么用。”郭络罗夫人不大满意但还是好奇的探头去看——五阿哥被奶嬷嬷搂在怀里,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袍子,圆而大的眼睛像两颗黑葡萄好奇的四周张望着。 “给额娘看看!” 有了外人,郭络罗夫人也坐回原处,脸上带笑规规矩矩的伸手抱过五阿哥,惊讶的打量着:“外头可传闻五阿哥的身体不好,这看上去挺好的?” “回夫人的话,”奶嬷嬷连忙讨好的回道,“都是宜主子的功劳,五阿哥才能长得这么好!” “哪里是本宫的功劳,”宜嫔嗤笑一声,“也就马佳贵人那种眼皮子低的,一看孩子生产下来小猫似的就认定养不活……那些个太医生怕惹祸上身,一点体虚的小毛病就变成大问题,额娘看看太子,二阿哥……各个当时不都说是身体弱难养,现在还不是一个比一个的健康!” “这孩子是难养,宜主子还没生孩子才会觉得好养活。”郭络罗夫人摇摇头,倒是笑眯眯的开始逗弄起来,哪里还有刚才的嫌弃模样。 -- 第88页 “主子。”灵巧悄无声息的步入内间,“钟粹宫的郭络罗答应使了宫女求见,这名宫女还带着郭络罗答应的一封信来。” 殿内的气氛顿时一肃,郭络罗夫人也闭上了嘴,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第五十二章 康熙十四年 “把人召进来。”宜嫔满心不乐意, 但看在郭络罗夫人的面上还是抿抿嘴开口。 甜菜垂着头跟在灵巧的身后慢慢的走入殿内, 僵着身体跪下给宜嫔磕头:“奴婢给宜嫔娘娘请安, 娘娘金安万福!” “起来说话吧。” “是!” 甜菜恭恭敬敬的爬起身,低头顺从的望着自己的脚背, 屏住呼吸双手将信放在宫女手上的托盘中,随后就束手恭立在下头。 宜嫔接过信件打开看了一眼就嗤笑一声,又将信件丢在托盘上:“现在倒是知道本宫是她的姐姐了!” “宜主子, 这郭络罗答应写了什么?”郭络罗夫人带着点好奇开口询问。 甜菜被吓了一跳, 她偷偷抬眼看去,却见一名外戚打扮的贵妇人坐在一边笑容满面与宜嫔说话。 “灵巧,把这信给夫人看看。”宜嫔吩咐一句, 灵巧就将信件送到郭络罗夫人的身边。郭络罗夫人拿起一看,才看了两三句就忍不住乐了。 “这丫头, 还有这样的日子?” 想想郭络罗答应在后院时连对她这个嫡母都是冷眼旁待,嘴尖牙厉的模样, 到了后宫才几个月就被管束得朝着女儿求饶求救了——郭络罗夫人一时忍不住脸上的笑容, 眼角隐隐的愁绪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过,怎么还说起了五阿哥?” “夫人不知,这郭络罗答应碎嘴, 在宫里头流传五阿哥身子不好的消息,皇上知道之后就大发雷霆。不但撤了绿头牌, 还让她在宫中思过, 说要等五阿哥好了才行!”在宜嫔的示意中, 香巧笑嘻嘻的将事情告诉了郭络罗夫人。 “造孽啊!”郭络罗夫人吓了一跳, 抱着五阿哥的手都紧了三分,“这嘴巴!都是被她那姨娘给惯出来的!” 郭络罗夫人转头看向宜嫔:“宜主子,这丫头得好好的管束才行,额娘本来担心有人会不会拿了她邀宠。现在更担心她在别人宫中,万一被人拿住马脚,这万一祸及到娘娘,岂不是……” 宜嫔一愣,站在下头的甜菜听着对话也是屏住了呼吸。 “回去告诉你们小主,让她在翊坤宫里老实点,等五阿哥过了抓周宴,本宫就向皇上进言让她搬到翊坤宫。” “是。” 等甜菜退了出去,灵巧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主子,五阿哥的抓周宴,那还得有个大半年?” “大半年的时间,就让敬嫔好好管教管教吧!香巧,你把郭络罗答应的宫女到我们宫里头送信的事情,找个小宫女透风给敬嫔身边人。” “奴婢明白!” “宜主子,这是?” “额娘不知,五阿哥还小,郭络罗答应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底细,万一出了差错可就成了大事,其次,皇上下旨也没多久,要是这时候到皇上面前求情反倒怕是会被训斥一顿。” 宜嫔有着十足把握,笑着回答郭络罗夫人的问题,“敬嫔她啊内里澄澈的很,这种吃里扒外的人,她才不会用! 额娘尽管放心,即使这郭络罗答应不在翊坤宫,本宫也有的是法子让她见不着天颜!更别提想在本宫前头生下孩子!” “宜主子知道就好,虽说五阿哥也不错,不过毕竟玉碟也不在主子名下,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孩子才好。”郭络罗夫人又说起这事,从怀里掏出两三份单子递给灵巧让她奉给宜嫔,“这是族里搜集来的关于生子的民间法子,主子试一试!” 宜嫔心猛地一抽,很是冷淡的点点头,面色就不大好看——郭络罗夫人并未在意,她只是觉得宜嫔大约面上过不去,见宜嫔使人收了这方子,她也乐呵呵的出宫了。 等郭络罗夫人一走,宜嫔就将那方子丢在桌上:“灵巧,使人拿去太医院问问,这方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主子?夫人可是主子的亲额娘,这方子怎么会有问题?”灵巧惊了惊,不敢相信的开口询问。 “蠢货!你觉得会是谁替在后院多年没管家的额娘做事?给了这方子的人才是心思最为恶毒不过,本宫进宫好些年都没怀上,若是吃了虎狼之药生了孩子,母亲没了……那皇上会做什么打算?” 灵巧呆了呆,面色一白。 “看来你还没有蠢到家。”宜嫔冷笑一声,“郭络罗家中除了本宫,可就郭络罗答应一个女人,到时候她再装模作样一番,本宫怕皇上就将她升了位。” “主子,您为什么不和夫人好好说一说?” “傻丫头,本宫这额娘若是个聪明的,能被姨娘压这么多年吗?这阿玛把管家事一交给额娘,额娘就像是晕了头以为一切尽在把握之中。也不想想,若是就家里头这点东西……那过去在府里来来去去的那些子人是干什么的?” “主子……难不成老爷,老爷……” “在阿玛眼里,怕也只有那姨娘出的才是他的孩子!”宜嫔掩过眼中的伤心与落寞淡淡开口。 “主子,奴婢有个好法子!”站在一边没有出声的香巧突然开口,“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药就给郭络罗答应用上!” -- 第89页 “你在说什么胡话,这万一郭络罗答应怀了呢?”灵巧急道。 “怀了,即使生下了阿哥,主子也完全可以抱到自己这里养,即使这药真没问题……那也只要生产的时候动动手脚就行了!他们想着借腹生子,主子自然也可以!” “没错!有本宫在,郭络罗答应这辈子都得在本宫的脚下。”宜嫔眼中亮光一闪,赞叹的看了香巧一眼。 期待宜嫔将自己带离钟粹宫的郭络罗答应没等来挪宫的旨意。她傻乎乎的听着甜菜说的话,心中满是绝望。 “五阿哥的周岁宴?五阿哥如今才四个多月,还得大半年才能到抓周宴!宜嫔就是看我不顺眼想让我死在这里!” “郭络罗小主。”门外传来一声严肃的声音,两名嬷嬷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屋子——压根没有人通报。 郭络罗答应猛地闭住了嘴。 为首的微微一福:“郭络罗小主,敬主子有事吩咐您。” 这嬷嬷神情寡淡仿佛完全没有听见郭络罗答应起先的话语,冷冷的站在上头传递了敬嫔的事情。 “郭络罗小主,因五阿哥身体不佳,着令你每日抄送地藏菩萨本愿经为五阿哥祈福。一日抄三卷,每完成一册都请小主交予敬主子手上,一同供奉到佛堂里祈福。” “五阿哥身体不好……?” 可是,甜菜刚还见到了被抱出来的五阿哥,长得健康的很! 郭络罗答应抿唇刚要反驳,却见嬷嬷的目光森然直直的盯着自己,她打了个寒颤立马老老实实的应下了。 康熙得知消息哂笑一声——他还以为郭络罗答应进宫会搅得后宫风起云涌,想不到自己还未出手就被几位嫔妃联合打压得出不了山。 将郭络罗答应抛到脑后,康熙又开始头疼另一件事:承乾宫的那拉贵人顺利的产下了六阿哥是个好消息,问题是孩子刚产下就被佟妃给抱走了,甚至还下令严禁让六阿哥和生母那拉贵人见面。 作为生母的那拉贵人怀孕时只想着孩子在佟妃这里可以生活的更好,但是可没打算把孩子直接送给佟贵妃呀!这不,顿时急得连月子都坐不下去,使了人向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哭诉这件事。可佟妃先头被太皇太后训斥,回头就撤换了所有在那拉贵人身边伺候的人。 “表妹这是鬼迷心窍了!”康熙摇了摇头,想到佟妃和自己的血缘关系,康熙又沉默了。 如若让表妹生一个,倒不如将舒嫔的孩子养育在她膝下也好。 康熙叹了一声:“梁九功,传朕的口谕,封那拉贵人为舒嫔,入住永和宫,六阿哥交予佟妃抚养。” “喳!” 接到圣旨的舒嫔明白,自个儿怕是真的失去了六阿哥,这个嫔位就是皇上对自己的补偿。 她心里再是苦涩再不是滋味,也无法挽回这个孩子,只得脸上带上笑容,出了月子甚至连满月宴都没去参加,就急急的搬出了承乾宫这个令她伤心欲绝的地方。 乌雅答应嫉妒极了。那拉贵人就从和她一眼普普通通的一个庶妃一跃成了贵人,成了嫔,自己居然还是个答应!即使再不甘,她此刻也没有办法,只能尽可能表现得更为卑微小心的伺候佟妃,收敛自己等待下一个机会的到来。 康熙并不知道后宫一干人等的想法,他现在对后宫的情况颇为满意。 承祜聪慧、保清伶俐、保成出色,长生如同一个肉包子一般圆胖健壮,那拉贵人所出的五阿哥也是个健康的,再加上闹事的嫔妃都被管束得服服帖帖,后宫一片安详。 波澜不惊的后宫也让康熙将心思都放在林如海一事上,一来这可是承祜久违的求情,二来林如海未死,贾敏尚在,康熙也很好奇这红楼梦的戏如何唱下去? 翻开暗卫提供的奏折,三天两头就在京城放出新闻的荣国府率先蹦进了康熙的眼中。 荣国府到底是什么心态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数一数二的名门?甚至这牌匾都应该换成镇国将军府才对。 暗卫把荣国府的事情整理成一册,康熙看得是津津有味,到了最后写的就是关于林氏女和二房之子贾宝玉的事情。 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木石良缘…… 第五十三章 康熙十四年 “贾老太太不知道林如海之女是要选秀的?”康熙咂咂嘴, 有些疑惑的开口。身为正三品大员户部侍郎之女, 林黛玉毫无疑问是被列入秀女名单。只不过汉臣之女在选秀之后被撂牌子的几率更大一些, 更何况康熙也压根没有把这个当年救出的小姑娘放入后宫的想法。 荣国府居然把这一条规矩忘到九霄云外,在整个京城里肆无忌惮的宣扬和林氏一家的关系。 “回皇上, 贾老太太肯定是知道的,毕竟贤嫔娘娘可是荣国府二房之女。”梁九功疑惑的回道。 “贤嫔这么个规矩人,家里头怎么这么糊涂?”康熙摇了摇头, “贤嫔知道这事吗?” “回皇上的话, 贤嫔娘娘大约是不知道,贤嫔娘娘的家里人还未递牌子进宫过!” 康熙挑了挑眉:“走吧,摆驾咸福宫。” “喳。” 消息传到咸福宫的时候, 贤嫔、齐嫔、戴佳常在、瓜尔佳答应四人正在后院里一面与逗弄猫咪一面闲聊。 齐嫔养了五只小猫,一只黑白斑点的、一只橘色条纹的, 一只纯黑没有一丝杂毛的、一只三花猫,还有皇上亲手送给齐嫔的一只波斯猫, 它有着雪白柔软的皮毛, 一金一蓝的双瞳如同珠宝般璀璨。这独一份的礼物让后宫嫔妃心生羡慕,也让齐嫔虽是名不经传,却让人不敢轻慢。 -- 第90页 所以除去齐嫔, 其他三人的目光大多落在了波斯猫身上。 听到小太监传来皇上已经到咸福宫前院的时候,几人都是被吓了一跳, 戴佳常在、瓜尔佳答应同时露出一抹艳羡之色, 只有齐嫔的态度反而最是平淡:“既然如此, 妹妹还是早些回前院准备吧!” “叨扰姐姐了!” 等贤嫔来到前院, 康熙已经坐在了正殿的高背镂空软塌上,贤嫔连忙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笑蹲福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康熙微微抬手。 “谢皇上!” 贤嫔从抱琴的手中接过茶盏,双手奉给康熙:“皇上,请用茶。” “嗯,”康熙点点头,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爱妃似乎玩的很开心?” 康熙的目光落在贤嫔衣裳下摆,那里按了好几个梅花小脚丫,在浅色的旗装上格外显眼。 贤嫔先是被康熙看的心中一紧,又马上就被羞涩所取代:“嫔妾和后院的小猫玩了一会,听说皇上来了来不及换衣裳就来见皇上了。” “坐下来说话吧。”康熙笑了声,“好不容易升了你们的位份,宫里头惠嫔、宜嫔、敬嫔,顺嫔都招了家人进宫,怎么贤嫔没有招来看看?” 贤嫔坐在康熙的旁边,一听康熙的问话她的笑脸僵住了,顿了顿才轻描淡写的说道:“嫔妾之母只是五品宜人,没有资格在平日递牌子入宫,而祖母年事大了嫔妾也不愿意让她如此操劳。” 五品宜人? 康熙怔了怔,才恍然大悟——贤嫔当年入宫是以荣国公之嫡孙女的身份入宫,倒是一下子忘了其父贾政身为工部员外郎仅仅是从五品,夫人贤嫔之母自然只有宜人身份。 所以说贤嫔还真不知道家里人在外头做什么啊。 康熙想到这里,心下一松,脸上带起淡淡的笑意。他起先的怒火一瞬间消散一空,摇摇头叹道:“你啊,这种小事罢了,朕和昭贵妃说一声,明日你宣你的祖母和母亲进宫一趟吧。” 康熙的话语让贤嫔心中一紧,不由有些惊恐:“皇,皇上?难道嫔妾家中是出了事吗?” “你的祖母想让你的幼弟和林氏结亲并不是一件坏事,可是林如海如今已经是三品大员,其女需要选秀后才能自行聘嫁这件事……”康熙态度温和,可这话落在贤嫔耳中却是如同晴天霹雳,顿时让她傻了眼,怔怔的望着康熙。 “嫔妾的祖母和母亲……?”贤嫔呆呆的重复一遍。 “朕会让昭贵妃过两日宣林氏女进宫安慰两句,在此之前朕给你个时间,你好好和家里人说一说。” 如果贤嫔说完荣国府还没有改变,那么也怪不得他后头下手了。 “……是,是,嫔妾谢皇上隆恩!嫔妾必然将这件事情和家里人好好说说!” 贤嫔的脸都涨得通红,她连声应是,心里头不由自主的开始埋怨贾母和王夫人。 康熙大概能猜到贤嫔现在的心思,他微微一笑:“朕先走了。” “嫔妾恭送皇上!”贤嫔现在也没有心思想皇上来了一刻钟就走的事情会不会在别的嫔妃嘴里落成笑话,等康熙一走,她就急急使人向家中传信,让贾母进宫一述。 出了咸福宫,康熙站在红墙青砖之间的甬道上,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往哪里走是好。 昭贵妃一门心思扑在大公主身上、佟妃抱着刚出生的六阿哥生怕磕着碰着、惠嫔,宜嫔更是别提了——这有了孩子忘了相公,俗话果然是没有错的。 而承祜还在读书,要不还是回宫玩玩保成打发打发时间? 梁九功在后头小声说:“皇上,要不去御花园散散心?” 御花园? 自从后宫嫔妃多了以后,康熙甚少去御花园了,此刻被梁九功一提不免起了点心思,淡淡点头:“那就去吧。” 御花园中秋风习习,残桂飘香,金黄色的落叶遍布御花园的青石板小道上,幽静祥和。在小径的尽头,偶尔有路过的宫人手持扫帚,在缓缓扫着路上的枝叶,见了康熙的身影,远远的就行礼避让开了。康熙在如此美景的御花园中独自闲步,心情骤然舒畅开朗。 远处传来一阵阵女子的欢声笑语,心情不错的康熙好奇的寻声往传来声音的方向走去。两名穿着浅绿宫装的宫女之中,一名头发扎着简单两把头仅在一侧插着一朵小花,笑靥如花的宫装丽人出现在康熙目光之中。 她微微抬头,下巴尖尖,美好的轮廓在阳光的照耀下带上了丝朦胧的美感。她小心翼翼,花了老大的功夫才用剪子从桂花树上摘下一朵朵桂花放入手上提着的篮子中。 康熙停住了脚步,神色不明的看着这一幕。 “皇上?” 梁九功刚要出声,却被康熙拦住,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这是乌雅答应?”康熙观察片刻,才笃定的开口,“别惊扰到她们,走吧。” 梁九功顺从的应是,跟随着皇上很快的离开了御花园。 可接下去连着三日,康熙都在御花园中偶遇到了乌雅答应摘桂花的一幕。 第四日,也许是时间早了些,康熙走到御花园的门口,就遇上了提着篮子从御花园里走出的乌雅答应三人。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万福!”乌雅答应没想到会见到皇上一时有些惊喜,双眼亮晶晶的,两颊泛红,温柔细语的请安行礼,后头的宫女则是跪倒在地磕头行礼。 -- 第91页 “你这是从哪里回来?”康熙一副前几日完全没有碰到乌雅答应的模样,好奇的询问着。 “回皇上的话,奴婢刚从御花园里摘桂花回去。”乌雅答应毕恭毕敬的回答着。 “摘桂花,摘了有何用?做干花香包?” “不是的,皇上,奴婢在家中姑姑常做一道水晶桂花糕给奴婢吃,奴婢到秋日有些想念家人,就到御花园摘桂花想要自己做做看。” “哦?你还会厨艺?” “奴婢只会几道小菜点心罢了。” 康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挥手示意她们三人退下,有慢悠悠的带着人走进了御花园。 乌雅答应松了口气,脸上带上一抹微笑,快步带着两名宫女匆匆回了承乾宫。 进了承乾宫,她又低眉垂眼,避着看到她只差在当面说笑的宫女们,从偏殿的回廊绕道后院的梢间里。 进了屋子,她彻底放下心将手上的篮子丢到一边恨恨的骂道:“一群没眼力见的蠢货,注定了当一辈子奴才的命!” “小主,这样做了皇上真的能注意到吗?这错过了……会不会过会儿就忘了啊?” “笨死了,那样就太刻意了。”乌雅答应轻笑一声,“非但要做,我们可得连着继续日日都去做!如果直接请皇上小坐,回了承乾宫皇上岂不是必然会去看看六阿哥,有佟妃在还有本小主的机会吗? 再说了,佟妃本来就看本小主不顺眼,若是让她认定了本小主在邀宠,指不定本小主就要落得和郭络罗答应一个地步被锁在钟粹宫连一步都不让外出呢!” “况且你以为不说,皇上就不会注意本小主后面去了没去吗?这日日去了,皇上自然会看在眼中,自然会把本小主记在心头。”乌雅答应叹了一声,“本小主现在只希望不要彻底在皇上脑海里没有本小主这个人在!” “主子英明!”秋池歪着头想了一刻,觉得乌雅答应说的很有道理,连忙笑嘻嘻的捧着,“那小主,您说皇上会不会今天就招小主您侍寝?” “也许会,也许不会。”乌雅答应沉思片刻摇摇头,“不过不是今天更好。” 这宫里头,嫔妃,宫女,有几个不是野心勃勃的盯着皇上这块大肥肉想要从上面咬下两口,不然那些个奴婢何必对着自己冷嘲热讽,还不是看不惯自己一跃变成了主子。 乌雅答应的眼中野心勃勃——区区一个答应,一个贵人,一个嫔有什么用,她看上的可不止是这些! 被认为是肥肉的康熙在乾清宫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梁公公!皇阿玛怕是受凉了,干净宣太医!”承祜背着双手看着康熙揉了揉鼻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连忙吩咐道。 在他的身后,一岁半的太子和两岁半的保清正大眼瞪小眼,和斗鸡似的。听到了承祜的话不约而同的带着担忧朝着康熙看去。 “皇阿玛,您哪里不舒服?” “皇阿玛,先别批奏折了,到床上去休息休息吧!” “瞎说什么呢!”康熙没好气的将三个闹腾的小鬼搬到一边,又瞪着已经走到殿门口的梁九功,“回来!朕自个儿身体自己清楚的很!” 这梁九功平时精明的很,这种时候偏偏还跟着捣乱! “皇阿玛!”承祜一脸严肃,“您和儿臣说过绝对不能因为怕喝药而讳疾忌医……” 他一脸兴致勃勃,双眼亮晶晶的,笑容更是贼兮兮的! “你以为朕和你这个小笨蛋一样吗?”康熙无语扶首,拉过保清和保成,“你们两个可不要和你们大哥学,要是变成那个笨蛋模样,朕的江山以后交给谁来管。” 第五十四章 康熙十四年 殿内的气氛一凝。 承祜依然是天真的笑着——可是康熙盯着保成和保清, 不禁拧住了眉。 保成尚可以说是有记忆下意识的反应, 那保清呢? 保清似乎注意到康熙的目光, 身体略微有些畏缩,他转头看了保成一眼, 一咬牙更是挺直了腰板,两眼烁烁直视康熙:“儿臣必当不负皇阿玛所托!” 保成的眼中都快喷出火了——好你个老大,亏孤还以为你被明珠怂恿后才起了这种心思, 原来, 原来! 他扭头看向康熙,等待着康熙暴跳如雷的反应——哪里知道康熙一副傻爹模样乐呵呵的将保清双手举高:“好志向!” 保成:…… 今天的太子依旧被气成河豚呢! *** 又过了两日。 昭贵妃着令京城内凡有五岁以上十岁以下女儿的三品以上诰命夫人,携女进宫赏秋。 但凡懿旨, 那可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才可以使用的,而贵妃居然单独下了令旨请诰命赏秋会餐……这事在后宫可以闹得沸沸扬扬, 有嫔妃也去两位太后那边试探却被灰溜溜撅了回去。 前朝上更是不少大臣怀疑皇上是否有了立后的打算!可是几番试探,皇帝压根没有理会的打算, 还有人试图从赫舍里家□□出一些信息, 反而差点被抓个正着。几次下来京城里的‘有心人’们只能把这心思埋在心底。 林府上,贾敏和林黛玉自然也在受邀入宫的人选之中。入宫当日她们先去了景仁宫拜见昭贵妃娘娘,仅仅谈了两句, 就退了出去。随后在宫人的带领下上了轿子,被一前一后的送往贤嫔所在的咸福宫。 景仁宫在临近乾清宫的东六宫, 而咸福宫偏偏在西六宫的最角落, 这路上的时间可想而知。外头不时传来侍卫和太监们的交谈声, 走走停停, 两顶小轿窗户遮掩得实实的,也不知道多久轿外才传来小太监的喊声。 -- 第92页 “落轿——!” 轿子落地,两名小宫女齐齐掀帘请着贾敏和林黛玉出了轿子。 候在一边的一位管事姑姑迅速打量林黛玉一番,随即带着笑脸迎上前去:“林夫人,林小姐,请跟奴婢来。贤主子正在正殿等着你们呢!” “有劳这位姑姑了。”贾敏微微一笑,袖子里一个荷包就送入了对方手中。 “如此怎么好意思,林夫人客气了。”管事姑姑面上笑容更浓,微微一福,带着两人步入咸福宫。 林黛玉有些好奇,偷偷的抬眼朝里头望去。 相比宫中风头最盛的昭贵妃所住的景仁宫,坐落在宫苑角落中的咸福宫就显然陈旧许多。不过幸好贤嫔和齐嫔都是爱摆弄花草装饰的人,比起景仁宫的富丽堂皇,咸福宫也别有一番风情。 只是相对于黛玉的好奇心十足,一边的贾敏则是心情沉重。她抿着唇带着黛玉往里头走去,对于给并不熟悉的侄女请安心中未免忐忑不安。 要知道贤嫔不仅仅是自己的侄女,更是二嫂子的长女,宝玉的长姐! 有着贤嫔在宫中,说贾敏完全没有和荣国府结亲的心思那必然不是,只是宝玉含玉而生的事情虽然朝堂上从未有人提起,荣国府里也压了下去,但是当年闹腾得有多厉害?若是后头被扒出来…… 但是黛玉偏偏带着胎毒而生,身体比寻常的姑娘还是要弱个几分,若是嫁去别人家,她哪里能够放心? 如果和娘家结亲,起码有贾母照看着不会受了委屈!可现在母亲一心就向着二房……若是和宝玉结亲,这二嫂子的岂不是成了黛玉的未来婆婆?要知道王夫人一面让人请了黛玉到荣国府喝茶听戏,转头就请了金陵薛家的姑娘入府述旧! 这事儿被大哥后娶的嫂子捅给自己后,贾敏可是恶心坏了! 那薛家的姑娘她也是见过的,姿容出众,与黛玉可谓是不胜上下……贾敏心情沉重——只怕二嫂子起着这边娶黛玉做正房,转头就把薛家姑娘聘来做贵妾的念头!生个孩子这后院归谁还不是王夫人的一句话! 她越想越是心事重重,直到管事姑姑停下脚步。贾敏才屏息抬头望了眼正殿的大门——只求这侄女是个好打发的才是! 殿上贤嫔坐在正中。她梳了繁复的发髻,簪了一对并蒂莲瓣金簪,一张圆润的鹅蛋脸上敷着厚厚的妆粉,蹙眉面上带着点轻愁。 前几日贾母和王夫人的话语还在她的脑中盘旋让她心神不宁,一连几日都睡得不安稳。 “主子,林夫人带着小姐来请安了。”小宫女入殿禀告。 “宣进来吧。”她叹了一声,强打起精神,脸上带笑温柔的望着殿外。 “臣妇/臣女,拜见贤嫔娘娘,贤嫔娘娘金安!” “免礼,赐座。” “谢贤嫔娘娘。” 贾敏和林黛玉一前一后落了座,贤嫔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林黛玉的身上。 母亲嘴里的话语又在她脑海里蹦了出来。贤嫔拧了拧眉不敢去梳理自己混乱的思绪,宁愿脑中充斥着一团乱麻。她脸上带笑对着贾敏说道:“侄女也是多年未见姑姑了,姑姑这些年过得可好?” 见贤嫔没有提及黛玉和宝玉的事情,贾敏略微松了口气带笑回道:“回贤嫔娘娘的话,臣妇回了京城,这人熟地熟,可比往年跟随老爷在外头生活舒坦多了。” “姑父身体可好?”贤嫔倒是隐隐约约听说过林姑父中毒一事,不过那时候她只是个庶妃,加上家里碰到丧事丁忧,也不知道下文如何。 “谢娘娘关心,老爷他如今身体好的很。”贾敏毕恭毕敬的回答着。 “这是姑姑的女儿,本宫的表妹?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贤嫔轻笑一声,把话题落在了颇为无聊的黛玉身上。 “臣女名叫黛玉,今年十岁了。”黛玉起身,落落大方的回道。 贤嫔连忙仔细观察了一番:虽然林黛玉的确是母亲所说长颦减翠,颇有些病容。但架不住她容止端丽、落落大方,毫不露怯,与母亲口中的畏畏缩缩不上大雅之堂差距甚远。 贤嫔暗暗对自己母亲的话语摇头,一面赞道:“表妹真是好一副国色天香的容貌。” “娘娘谬赞了,臣女仅仅是蒲柳之姿,怎么能与娘娘的容貌相提并论。”贾敏在旁连连摇头。 “姑姑太过谦虚了!” 说到底,贾敏与贤嫔也就年幼时见过几面,干巴巴的又说了没几句话,整个殿内的气氛就凝滞下来。 贤嫔叹了一声,这叹息声在寂静的正殿内显得格外清楚。贾敏深吸一口气手上不免一紧正想发话,没料到贤嫔却是率先开口。 “姑姑,侄女说句心里话,您可别介意。” “贤嫔娘娘请讲。”听贤嫔如此说话,贾敏顿时诚惶诚恐的起身,微微弯腰谨慎的听着。 “姑姑不必紧张。”贤嫔苦笑,“本宫只是为了母亲向你们道歉罢了。” “……这,这话怎么敢当!”贾敏色变。 “妹妹的事情本宫已经斥过母亲,祖母了,她们实在太过得意忘形。妹妹本是要经过选秀才能许亲嫁人——姑姑?” 贤嫔惊讶的望着贾敏一脸震惊的抬头看向她,嘴角抽搐:“妹妹乃是三品大员之嫡女,要经过选秀才能许亲这事,难不成姑姑也忘记了?” “臣妇,臣妇的确忘了一干二净。”贾敏脸上尴尬,顿了顿苦笑道,“臣妇早年被先父向先皇求情莫入后宫罢了选秀,倒是彻头彻尾把这事抛到一边……这……” -- 第93页 越说,贾敏越是吓得脊背满是冷汗:“黛玉的事情,不会,不会……” “皇上的确已经知道了。”贤嫔摇了摇头,“不过皇上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还叮嘱了本宫好好规劝母亲和祖母,你们尽管放心就可以了。” 贾敏浑身一松差点瘫软在地上,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沾湿了裙裳上。 “冷香,请林夫人和林小姐去后院歇息。”贤嫔叮嘱了宫女一句,又笑着对贾敏道,“姑姑到后头休息一会,晚宴传召的时辰到了,本宫再请人带姑姑和妹妹过去。” “谢贤嫔娘娘恩典。” 望着两人跟着冷香出了殿门,贤嫔又叹了一声。 “主子,这是怎么了?”抱琴有些担忧。 “本宫起先倒是没有怀疑……只是母亲提了,如今看了看妹妹果然是天人之姿。皇上,皇上会不会有让林姑娘入宫的心思?”贤嫔忧心忡忡,拉着抱琴的手就急道,“否则,若是闹出这种事情,何必还要注意着林姑娘的闺誉,直接就给赐婚或是……” 说到这里,贤嫔显然觉得有些不妥立马闭上了嘴。 可是抱琴却已经听出了贤嫔的心思。这没了闺誉的姑娘,身份再贵重,那也只有出家一条路。若是赐婚都算是运气极好的了,自然不可能作为正房太太嫁入荣国府,这…… 她心中一凉,却是不敢反驳,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主子,林姑娘看着身子不佳,后宫选秀不康健的姑娘哪里会选入宫中。再说林姑娘这岁数,皇上怎么也不会对一个黄毛丫头有兴趣吧?” “……这倒是,只是这容貌总是让本宫心惊胆战的。”贤嫔拧了拧眉,“不行,晚宴上,本宫得好好注意着!若是从外头带个大敌来——本宫倒不如让迎春进宫做个帮手!” “主子!您这都是在胡思乱想!”抱琴摇了摇头。 “真是本宫在胡思乱想吗?”贤嫔带着点郁闷低低的唠叨着——另一边的景仁宫,昭贵妃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只不过在见过了年幼且体弱的林黛玉后,她就彻底的把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 再怎么样要等这个小姑娘进宫,起码也要六年以后,而六年,昭贵妃自信按着自己如今的步伐,十有八九就会成为皇后! 她的心思在脑中千回百转,面上带着肃容仔细吩咐着宫人做好准备。 等到了傍晚,贾敏母女就上了轿子,随着领队的小太监跟着贤嫔一前一后的出了咸福宫。 足有两炷香的时间,轿子才落了下来,贾敏母女屏息跟在贤嫔身后进了慈宁宫。 一名年长的嬷嬷候在里间,见到贤嫔就倾身一福:“贤嫔娘娘,太皇太后请嫔主子们先去殿内聊天,诸位女眷就无需到殿内请安,请到慈宁宫花园稍作歇息。” 贾敏母女谢了恩,目送贤嫔在嬷嬷带领下前往正殿,而她们两人则在另一名管事姑姑的带领下来到慈宁宫花园。 一盏盏宫灯高挂在勾栏之上,映照得慈宁宫花园内步步风景如画。飘香秋桂、小桥流水、花树成林、弯曲石径上早已有数名女眷正在聊天说话。 第五十五章 康熙十四年 贾敏脸上已经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她左顾右盼, 很快就领着黛玉步入人群之中, 亲昵的对着穿着滚边暗纹宝蓝色旗装的中年妇人喊道:“李夫人,许久未见了。” 李夫人一愣, 转身见到是贾敏和黛玉,顿时乐得合不拢嘴:“我正奇怪你们两人怎么不在,怎么来的这么迟?我还去林府寻你们了!” “嫂子怕不是忘了, ”贾敏轻笑, “我那侄女在宫中,既然入宫自然要先去她那里坐一会才是。” “这我倒是忘了。”李夫人恍然大悟。 “干娘!”见到了熟人,黛玉也松了口气黏黏糊糊的贴在李夫人的身边,抱着李夫人的胳膊亲昵的说话,“黛玉都好久没有见到你过了!” “哎呦, 我哪里会忘记我们的黛玉!”李夫人揉搓着黛玉的小脸要不是场合不对必定要搂在怀里——李夫人身后站在三名贵妇人, 其中两人都用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贾敏母女。 “……这是林侍郎的女儿?”她们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其中那名地位最高的夫人率先开口询问。 “哎呀!看我这人!真是糊涂!”李夫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 拉着黛玉转身,“来来来, 弟妹, 容我替你介绍一番。” “这位是康亲王的福晋董鄂氏。”地位最高的康亲王福晋生的面目白净, 她膝下无女孤身一人而来, 此刻望着黛玉的目光显得十分慈爱。 “这位是李霨尚书的夫人, 李尚书可是如海之师, 弟妹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地位其次的李霨夫人, 她面容清冷刻板,眼神尖锐从上到下扫视着贾敏母女,相较态度温和的康亲王福晋,明明相识但态度却不冷不热的。 “还有这位……”最后那名夫人不等李夫人介绍就笑着开口:“李夫人,还用得着您介绍,我和林夫人可是亲戚!” “王夫人许久未见。”贾敏面上带笑,心里却不是滋味。 这位是王子腾的夫人周氏,她妆容浓厚,锦衣华服一派风光得意的模样。她得意的挑高下巴,眉角眼梢俱是喜气洋洋望着贾敏,要知道三藩之乱后,王子腾起初职位还比林如海低上一层,而如今却升了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这可是正二品的大官! -- 第94页 更何况,能够负责京城内城的守卫和门禁,这可是说明了王子腾就是皇帝心腹的最好说明! 李夫人眼中一丝不满一闪而逝,下一秒钟又带上淡淡笑容:“只是可惜了,就只有弟妹膝下有黛玉这般的女儿。” 王夫人被噎住了,顿时说不出话。 “黛玉见过诸位夫人。”黛玉仿佛没有注意到一般,只是嘴角含笑,盈盈一福。 “好孩子,这个给你做见面礼!”康亲王福晋开了口,其他两位也不甘示弱,纷纷或是玉佩或是手镯放在黛玉手中。见状贾敏也松了口气,叮嘱了黛玉在旁边走动,然后和几位夫人聊着天。 王子腾夫人因为王子腾升官,在今日的晚宴上可谓是饱受欢迎,才在几人中说了没两句话就被其他的夫人拉去聊天。 等她一走,李霨夫人就严肃的开口:“林夫人,这荣国府骄横跋扈,加上二房的太太正是这王子腾夫人的小姑,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各个都是耻高气昂的主,恐怕不是良配啊!” “是啊,”康亲王福晋也担忧的说道,“我们都是李夫人的闺蜜,有话也是直接和弟妹你说道说道。虽然你是荣国府出身,嫁入娘家的确是不错,但以林侍郎的身份地位,即使进了宫做主子那也是可以的,何必找一个五品小官的儿子……” 她犹豫的看了眼贾敏压低了声音:“林夫人,您可要想清楚,这荣国府尊卑不分,没袭爵的二房住了正院!这嫁进去,有老夫人在的时候还好说,若是老夫人没了,还不是要被大房赶出荣国府单独过活的?在这京城里,一个五品的小官有什么用处?” “更别提我家老爷都说,这孩子年纪虽小,偏不知哪里学得一身假名士习气,书堂内好学好文之辈都被他冠上个钻营功名的名头,还喜欢厮混内帏,家里养了一群娇滴滴的小丫头!”李夫人冷笑一声,“也不知道弟妹你和林侍郎怎么就看上了这样的!” 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针扎,句句都刺入心肺。即使三人没说后面……但这含义已经贾敏浑身打了个哆嗦。 她勉强挂起笑容:“嫂子们误会了!妾身哪里敢求入宫,也没有想和娘家结亲的念头,只求黛玉能够嫁入一户稳妥的人家安安稳稳过过日子也就行了!” “倒不是我说。”李夫人观察了附近确定没有人注意才小声对着贾敏道,“既然没有儿子,倒不如给黛玉找个入赘的如何?” “赘婿……”几人面面相觑,贾敏有些犹豫,“这赘婿哪里那么好找!好一点的人家哪里愿意让自己的儿子给别人家养!” “傻妹妹!”李夫人摇摇头,“林老爷如今可是侍郎,十有八九会是后头的乡试或是会试的主考官,还怕找不到几个称心如意可以好好观察的学生?家里头贫苦些的,兄弟多一些的或是愿意生两个孩子一个姓林也不错啊!” “就只是黛玉的相貌不俗,更何况有弟妹你和林老爷教导,这才华也必然是一等一的好,指不准会入宫成为嫔妃……”康亲王福晋叹了一声,倒是摇头不提赘婿这事。 “妾身这哪里舍得。”贾敏苦笑。 只是这说道的人多了,贾敏心中也不免忐忑起来。若是像元春一样进了宫,五年才能见家里人一回……自己,自己怎么能受得了? 只是毕竟还有好几年,贾敏只得偷偷叹气,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在远处的黛玉身上。 黛玉除了荣国府还真没几个说的话的闺蜜,此刻见了三两成群的少女们在聊着天,那是眼中放光。 迟疑片刻,她鼓起勇气按捺住心中的雀跃和向离着自己最近的两名少女走去。这两人均是和黛玉自己看起来身形都差不多的,也许是一个岁数的? 却不知自己的出众的姿容,早步入花园那一刻就落了众人的眼中。见黛玉过来,两名少女对视一眼,左边的女孩未语先笑,眉眼弯弯率先迎了上前:“姐姐是哪家的?芳龄几岁?” 虽然话语直接,但她的语气里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柔亲和,望着黛玉的双眼更是仿佛天生就带了三分笑意,令人不由自主想亲近。 “我姓林,名黛玉,今年十岁,家父为户部侍郎。”黛玉落落大方的回道。 “姐姐就是林黛玉?我是戴佳秀文,今年九岁,家父是吏部郎中。” “我是岳慧儿,今年也是九岁,家父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右边的女孩五官乏善可陈,腼腆的微微一笑,在脸颊上挤出一对小酒窝看着可爱不少。 “哎?两位妹妹都比我要小……”黛玉有些慌张,可面前的戴佳秀文也好,岳慧儿也好,身高体量看着都和自己相差无几。 “是姐姐长得小了点。我久闻姐姐大名,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姐姐。”戴佳秀文言语直爽,让黛玉不由自主放松了不少。 “我身体不好,除了去外祖母家,娘亲不愿意让我出门来着。” “这可不好,下一回我约了姐姐到我府上一聚。今天这里我不少要好的姐妹都没进来呢!到时候我们春日赏花、夏日避暑、秋日赏枫,冬日更是可以一起玩雪!”戴佳秀文捂着嘴笑着说道。 黛玉听着,眼中泛起了羡慕的波澜,面上却依旧有些犹豫。 站在一边的岳慧儿却是忍不住好奇心:“林姐姐身体差吗?除了看起来小两岁,其他也看不出不健康的地方,可外头倒是传的……” -- 第95页 “岳妹妹!”戴佳秀文急急拦住岳慧儿的话头,岳慧儿猛地闭上了嘴,涨红了脸慢慢的垂了下去。 “妹妹说外头传闻?”黛玉却是一愣疑惑的望向两人,手指颤了颤不免搅了搅帕子。 与此同时,另一边送别了其他夫人,李夫人拉着贾敏的手语重心长:“不是我说……你那个二嫂子实在有些过分了。在外头的宴会上宣扬黛玉是个病秧子,活不长,这话里话外都说的好像是你硬是让女儿倒贴一般!” 李夫人深深注视贾敏一眼:“今儿个正好,让黛玉好好和小姐妹们相处相处,以后多去宴会上走动,少去那荣国府才是!” 贾敏面容惨淡,倒是没想到自己担心女儿唯恐女儿出事的行为落在京城其他大户人家眼中却成了这种意思。 “你啊,不听劝,我也就说这么次,下回再不和你说了!”李夫人见贾敏没反应大怒,转身就准备走人。 贾敏回过神连忙拉住李夫人哀切道:“嫂子哪里不知道妾身的心意?大嫂子没了以后,我一直把嫂子当做我的亲人一般!日后,日后,妾身都听嫂子说的!” 李夫人看了贾敏一眼跺了跺脚:“这可是你说的,别日后后悔!”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名管事姑姑来到花园领着众人前往慈宁宫正殿参加晚宴。 进了正殿,众人跪下朝着两位太后、昭贵妃、佟妃以及各位嫔主子请安。嫔位以下的嫔妃都一律没有出现在晚宴现场,让不少女儿刚入宫盼着见一面的女眷哀叹不已。 这时候天色早已经暗下来,随着灯火通明的戏台上锣鼓喧天,数名伶人婉转的歌喉声响起,晚宴也正式开始。 黛玉紧随在贾敏的身边,她端坐在那里,望着台上年轻貌美的少男少女在台上卖力演唱,极力献出自己最美妙的姿态。再看看四周并不把台上人放在眼中,顾自聊天说话的贵夫人们,眼中闪过一丝困顿与迷茫。 此刻有人拍了拍她的手,却是同坐一桌的岳慧儿,她与母亲更换了个位置坐在了黛玉的身体,露出甜甜的笑。 黛玉立马觉得心情一松,脸上也带出了点笑容。 “可惜戴佳姐姐不和我们坐在一桌子。”岳慧儿叹了叹,指了指对面的一桌,戴佳秀文正冲着两人挤眉弄眼然后被隔壁的母亲斥了一句才温顺的低下头。 此刻,舞台上第一个节目已经唱完,少年少女们退下,又换上了十余名彩袖翻飞的舞女们。 “……台上那女孩好生眼熟。”岳慧儿发出一声疑问。 她目光专注的盯着台上位于后侧的一名舞女。舞女相貌普通但舞姿惊人,随风舞动之时响起阵阵的铃声,才让人发现她脚踝手腕上系着彩带,绑着数枚银铃。 “说什么胡说,那起子下人,你怎么会认识?”岳夫人挑眉训了句,又转首和旁边人唠叨着话语。 第五十六章 康熙十四年 岳慧儿偷偷吐了吐舌, 大约是觉得和自己母亲说的一样——自己怎么会和一个舞女相识呢? 她将台上舞女抛到脑后, 兴致勃勃的拉着黛玉说话。 讲到前些日子还聚在一起吟诗作画, 畅谈书籍一事,黛玉的眼睛都像是放了光彩一般, 连连询问能不能带她一起。 这两小姑娘叽叽喳喳说起话一副极为谈得来的模样,坐在一边的两位母亲交换了个目光,一个有心奉承, 一个温柔回应, 不多时也聊了起来,逐渐的一桌子倒是变得热闹得很! 坐在别桌的众多女眷,不少曾在其他宴席上听过林侍郎家有‘恶女’传闻,此刻望着神采飞扬和的林黛玉,不由起了几分好奇心, 交头接耳互相打探着。 贤嫔坐在上头, 居高临下默默注视着这一幕——皇上那天说会让昭贵妃安抚贾敏母女一番,可直到宴席直至尾声, 昭贵妃也完全没有动作的意思。 指不定昭贵妃知道了皇上打的坏主意,而不愿意出面做这个好人呢!贤嫔再也忍受不住心里的嫉恨, 心里头酸溜溜的嘀咕着。 殿中的滴漏, 显示现在已经快到戌时了。 到了戌时三刻左右, 这宫宴也就该散了, 外命妇们便需要离宫回家。 只剩下三刻钟, 贤嫔心下一松, 频频举杯和齐嫔喝起小酒。齐嫔哪里会没有注意到贤嫔刚才的坐立不安, 微微蹙起眉,似乎有些狐疑,最后还是笑着接了。 殿外传来一阵响动,大家不免好奇的抬头望向殿门,只见梁九功带着四名小太监走了进来:“奴才叩见太皇太后、太后娘娘金安!给昭贵妃娘娘、佟妃娘娘请安!” “梁九功你怎么过来了?”太皇太后笑着问道。 “回禀太皇太后,皇上听闻后院今日赏秋会,特令奴才送了酒水为娘娘和各位夫人,小姐们助兴。”梁九功一挥手,四名小太监后头又进来了十多名小宫女,一个个手捧着小酒坛,一坛放在一张桌上。 而太皇太后那一桌自然是梁九功亲手奉上去的。随后他还低头恭顺的说道:“二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也吵着要来,皇上没法,只能请太皇太后安排一下。” “倒是我们都拿了太皇太后的好处是呢!” 等梁九功一走,昭贵妃就乐呵呵的说话。太皇太后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又吩咐苏麻喇:“将姑娘们都去外间花园赏赏秋叶!” 苏麻喇望了望外头已经几乎漆黑的天空——赏秋还是把姑娘们都赏给蚊子? -- 第96页 太皇太后也觉得自己糊涂眯着笑着:“后殿,都去后殿坐一会!” 众多小姑娘笑嘻嘻的起了身跟着宫女嬷嬷们的身后进了后殿——也有十三四岁的姑娘,情窦初开,好奇的站在后殿门口往里头张望着,只想看看康熙到底是如何的相貌,而年岁和黛玉相仿的则是围在了一起。 只是聊天中一名姑娘又说起刚才那舞女似曾相识,四五名包括岳慧儿在内的小姐们都忍不住惊呼——她们面面相觑,许久后气氛逐渐变得凝滞了。 “怎么了?”黛玉有些好奇。 “哎呀,这和黛玉姐姐(妹妹)没关系——”几个小姑娘都慌张了,一副不敢多说的模样让黛玉的好奇心更加强烈了。 黛玉眼中孤疑更是多了一分。 见瞒不过她,岳慧儿是拉着黛玉的手走到一边,她组织了下语言,迟疑的想要开口。 “还问怎么了?若不是某些人毫无闺誉独自在外头乱走被拐子拐去,怎么会害得玉姑一家被牵连,玉姑从千金变成了个舞女!” 从人群中发出的声音尖锐又刺耳,一出声,后殿里的小姑娘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岳慧儿眼睫微颤望着林黛玉疑惑的神情满是歉意的说:“那舞女,就是玉姑,她是前任顺天府尹的女儿,小时候也和这里不少人熟悉……” 一股子怒火从林黛玉的眼中冒出:“这倒是成了我的错了?” …… 前殿。 康熙勉强让三名阿哥在后头晃了一圈就急急的催着几个小的回去就寝。 “你看看你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好好的一个皇帝,非要自己养!”太皇太后摇了摇头,一副懒得理睬康熙的模样,让苏麻喇赶紧把皇帝打发走。 “孙儿这就带他们回去!”饶是康熙,今天也是焦头烂额。因着惠嫔也要来参加宫宴,康熙脑子一转就把保清也带回了乾清宫里头,承祜尚还摆着大哥的谱对保清颇为和颜悦色,保成却是见了保清就上蹦下蹿一刻不得安宁! 好不容易借着让他们看看宫宴的理由把三个小家伙给劝出来,此刻望着下面的宴席空了大片,康熙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讪讪然一笑摸了摸鼻子就急急忙忙的转身走了! 皇上一走,太皇太后见嫔妃们一个个兴致缺缺的模样顿时也起了散宴的打算。她横眼瞥了昭贵妃一眼,昭贵妃立马会意笑眯眯起身进了内殿。 走进内殿,只觉得殿内的气氛极为凝滞,昭贵妃就诧异的挑高了眉梢停下了步子。 “这是怎么了?” 三三两两的小姐们站在旁边窃窃私语,目光落在中间,极为扎眼的五名女孩身上。 一名管事姑姑见到昭贵妃来了顿时忙不迭跪下请安:“奴婢给昭贵妃娘娘请安。” 殿内的小姐们骤然发现昭贵妃的出现,一个个面色煞白尤其站在中间的几人,林黛玉拉了拉发傻的岳慧儿急急的行礼:“臣女见过昭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两人话音刚落,剩下的小姐们才忙不迭的跪下行礼。 “这是怎么了?”昭贵妃又问了一遍。 管事姑姑的额角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不敢看当中几人小声道:“回昭贵妃娘娘的话,刚才几位小姐吵架闹了起来。” “吵闹的是何人?” 林黛玉头皮一麻,她敏锐的发觉岳慧儿的掌心满是汗水,忍不住的瑟瑟发抖,咬咬牙站了出来:“这都是臣女的错。” 昭贵妃皱了皱眉,出来的居然是林黛玉让她大为吃惊——皇上还叮嘱让她找个由头赏赐一番,可这出了过错还怎么赏赐。 她神色不定的模样,让在场其他的小姐惶惶然,一个个的埋头低垂盯着脚背,甚至有人偷偷红了眼生怕惹祸上身。 “昭,昭贵妃娘娘!”站在不远处的戴佳秀文狠狠心,顾不得身后人的惊呼往前走了两步,“这不是林姐姐的错!” “……哦?”昭贵妃看了眼这鼻尖冒汗一脸惊惶还站出身挡在他人前头的戴佳秀文,“这吵架打闹可不是一人可为,那还有谁?” 人群中少女们的目光逐渐落在站在林黛玉不远处的三人身上。为首的女孩面色一白,强压着心中的不安同时走出利落的跪下磕头。 “你们为何而争吵?” 昭贵妃目光落在林黛玉身上,林黛玉抿嘴不语避开了昭贵妃的目光。昭贵妃嘴角一垂,目光移到了旁边的岳慧儿身上。 “臣女和几人都觉得刚在台上表演的一名舞女极为眼熟。”岳慧儿壮着胆子开口,她偷偷瞄了眼昭贵妃的表情,见她没有异样又继续说道,“我们聊天的时候就,就认出来是谁家的,因着林姐姐在,大家就不愿意说。然后黄卿云就走出来说是因为林姐姐……乱跑出去才会害得玉姑一家出事!” 岳慧儿吞吞吐吐,略过了不少话语的模样让昭贵妃拧紧了眉梢,疑问的目光落到了之前一直在后殿的管事姑姑身上。 “回昭贵妃娘娘,岳姑娘说的是真的。”管事姑姑跪在地上小声回禀。说完这一句,她嘴唇蠕动似乎还有话想说,可望着周围人却是不敢说了。 昭贵妃用力的按了按太阳穴,看了看周围吓坏了的小姑娘们:“把无关的先带出去!” 殿内就留下了林黛玉、岳慧儿、戴佳秀文、黄卿云和另两名女孩。 “说吧!”昭贵妃盯着管事姑姑,“她们到底为什么而吵起来?” -- 第97页 “回昭贵妃娘娘的话,殿内不少姑娘都认得台上那名舞女,说那名舞女是前两年因人拐子案发被抓的前任顺天府尹郭延柞之女,随后就有姑娘提到当年被拐的就是林姑娘。” 管事姑姑垂头小声将自己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说出来,“随后,黄姑娘就说是因为林姑娘没有家教随意孤身出门才会被拐,还说林姑娘和其表哥不清不楚……之后……” 昭贵妃脸色一沉——这罢官抄家自然是违背了律法,到了那小姑娘的嘴里倒都成了别人谋害的! “你是谁家的?”她眼神锐利直视名为黄卿云的女孩厉声斥道。 “臣,臣女黄卿云,家父,家父是礼部尚书……”黄卿云面色惨白,一时间极为害怕,颤着身体小声回道。 “礼部尚书之女?”昭贵妃冷笑一声。 外间,随着里面的呵斥声响起,后头出来的姑娘中没有自己的女儿,看着从后殿出来的其他姑娘如同鹌鹑般躲在自己娘亲身边打颤的模样。唯独被留下的六位夫人也吓白了脸,一个个心坠谷底,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安。 其他外命妇纷纷告退,只留下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是茫然不解。 太皇太后从嬷嬷的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面容一肃,冷喝出来:“谁是黄卿云之母?” 一名穿着石青色旗装的中年妇人顿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颤声道:“臣妇在!” “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父亲身为礼部尚书,生出来却是如此的不知廉耻的东西!” 黄夫人简直整个人都吓懵了,呆呆的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在短短这点时间内能出什么事情! 太皇太后厌恶的瞥了眼黄夫人,转头就对苏麻喇说:“传哀家的懿旨,夺了这礼部尚书之妻的诰命,轰出宫去,以后不准她们母女进宫!” “奴婢遵旨!” “太皇太后……臣妇冤枉啊……”黄夫人喃喃着,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两名嬷嬷毫不客气的上身将她拉起:“黄夫人,请走这边!” 太皇太后怒气未减,又毫不客气的处理了另外两名夫人,最后只剩下贾敏三人战战兢兢的站在一侧。 “你们三人,随哀家进去!” 进了内间,里头也只剩下昭贵妃和林黛玉三人,而黄卿云三人早已不知所踪,大约已经和自己的母亲一同被嬷嬷们拖了出去。 贾敏看着完好无损仅仅受了点惊吓的黛玉总算松了口气,目光就落在黛玉手上戴着两枚从未见过的玉镯子。 “这是昭贵妃娘娘赏的。”黛玉连忙解释。 贾敏又朝着另外两人看去,见到戴佳秀文和岳慧儿的手上也戴着类似模样的镯子才松了口气。 千恩万谢,三位夫人带着依依不舍约好了下回见面的女儿们离开了皇宫。 上了马车,贾敏就迫不及待的询问黛玉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完以后她的眼圈就红了!满腔的怒火都积蓄在胸口处让她只觉得无处可去——都是自己错了! “娘亲,我过两日可以去岳妹妹府上玩吗?” 贾敏回了回神,想起李夫人今天叮嘱的话:“当然可以!以后啊我们不去外祖母家好不好!” “嗯……可是迎春姐姐呢?” “下回邀请迎春探春到我们家来玩!” “好!” 第五十七章 康熙十四年 第二日。 文武百官已列班整齐, 寂静无声的站在金銮殿中。 随着康熙在龙椅上落座, 随着梁九功尖利的声音“有本早奏无本退朝——”在殿内回响, 话音刚落礼部尚书黄机就颤着身体,走出队列重重跪倒在地以迁祖坟为理由乞退。 昨日宫宴发生的事情, 各家的女眷回府之后自然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爷,可谓是京城里三品以上的官员家中那是一清二楚的事情,这知道的官员多了, 自然也瞒不过下面人。 摩拳擦掌的御史们早就写好了厚厚的弹劾状,就等着上朝了!可哪知道这黄机居然第一个迈出上奏! 原本还以为他会请罪, 没想到黄机如此无耻,居然直接乞退! 康熙环视殿内, 不少大臣尤其是几名御史面上都满满是懊恼与悔意, 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黄机。 好一个狡猾的老东西! 康熙似笑非笑的盯着埋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的黄机, 整个殿内的气氛诡异万分。 “……朕准了。”许久,康熙轻笑一声开口。 殿内的气氛骤然一松。御史们垂下头, 不甘的掩去眼中的愤怒,黄机全身一颤重重磕头谢旨, 冷汗快速的渗透了贴身的衣裳。 他慢慢的,慢慢的退回队伍之中, 沉默的站在队列之中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康熙挥挥手,站在下首的梁九功手捧圣旨打开, 念了没几句话, 黄机就忍不住苦笑一声。若自己没有走出来怕是今天自己可不是这么轻松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身后人加快的呼吸以及节奏让黄机甚至不愿意回头, 他明白下属们如今的心情。 “……户部侍郎林如海为礼部尚书。” 这段话让殿内众大臣同时深吸一口气, 短短几年功夫,林如海就从正七品的小官一跃成为了从一品大员,一手掌控六部之一,位极人臣!那么再过几年呢? 就连关系不错的李之芳此刻也同时色变,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 第98页 林如海迟疑了一瞬,随即立刻大步而出,撩起朝服恭恭敬敬三次叩首:“臣叩谢皇上隆恩!” 康熙微微颔首,示意梁九功继续念道:“转兵部尚书明珠为吏部尚书、转刑部尚书塞色黑为兵部尚书、转工部尚书吴达礼为刑部尚书、升太常寺卿吴努春为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 就在众朝臣议论纷纷,或是平移或是升职的官员齐齐出来谢恩之时,梁九功又取出第二份圣旨继续念道:“……吏部侍郎李之芳兼任文华殿大学士兼任浙江总督。” 这比林如海的任命更让人吃惊,即使太监反复呵斥肃静也无法让殿内众人的议论声停止。浙江总督身为最高级的封疆大臣之一,像是是由尚书位的大人兼任,何从由侍郎位的兼任? 吏部尚书明珠此刻不免觉得全身不得劲,对着李之芳的眼神也变得越发尖锐。 可是圣旨一出,就没有了回转余地。明珠强忍心头怒火,与心腹相交的大臣交换了个眼色,阻止了其他人试图出列的行为。 康熙自然是没有解释的打算。他并没有打算告诉在座的大臣,这个圣旨在几天前他就已经敲定好了,只是原定会被授文华殿大学士的黄机在此刻出了这桩丑事,让众人以为是康熙恼怒之下才发的圣旨。 下朝后众人看向黄机的目光不免带着淡淡的怜悯,大多数人认为,原本的浙江总督根本就应该是黄机的,只是因为被女儿牵连黄机才不得不在这种时候选择乞归。而林如海太过年轻,这块肥肉才会落入李之芳的口中。 养了个蠢女儿,居然造成了这般的后果!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的大臣们不免心中一凛,各个都面色严肃想着回去或是请管教嬷嬷或是请女师得好好教育下女儿才是! 而李之芳和林如海对视一眼,不免脸上愁容更盛,两人相交已久,此刻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的心思,其他不提以极快的速度匆匆回了各自的府上。 随后,众多大臣才发现,皇上在朝会上公布的仅仅是一部分人的调任,而随后更多的人收到了调任的通知。 转兵部右侍郎郭四海为左侍郎、升内阁学士吴努春为兵部右侍郎、升户部右侍郎介山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调兵部左侍郎郭四海为督捕左侍郎……不一而总,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不少人不是找上明珠就是上了索额图这里试图找出一个答案。 但无论明珠和索额图,都无法得知康熙究竟在想些什么,经过这一番风浪,林如海和李之芳的破格提拔也就算不上什么事了! *** 后宫中,得了朝堂消息的贤嫔越发觉得皇上想让林黛玉入宫这个想法是没有错的了!她顾不得抱琴的劝说急急让人递信给家中,请贾母和王夫人出个主意入宫一述。 还没等到贾母和王夫人入宫,她又被另外一个消息打蒙了!那就是乌雅答应复宠了! 宫里头,所有人都知道乌雅答应那是佟妃为了要孩子而从奴婢里面提□□的,可惜好高骛远最后仅仅封了个答应,佟妃更是抱养了舒嫔的儿子,哪里还需要乌雅答应。 乌雅答应在宫里头的待遇一落千丈,答应的位份都是缺三少四的!连着三日被宣召的事情当然让佟妃也是目瞪口呆! 她拿起桌上刚端来的茶盏就重重地摔到地上,在那四分五裂的破碎声中大声呵斥:“让你们把她给本宫看紧了,你们就是这样看管的!?” 她的怒火让数名宫人吓得浑身瑟瑟发抖,顾不得地上的碎片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奴婢冤枉啊!主子!奴婢冤枉啊!” “你们就没有发现那贱人是从哪里碰见了皇上?”佟妃一想到乌雅答应,就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糊涂事,就想起摆脸色给自己看的康熙! “回主子的话,奴婢们真是不知!”负责洒扫的小宫女颤着声回道,她想了想又突然停住了话语,面上有些犹豫。 “犹豫什么,说!” “前些日子,奴婢见着乌雅答应带着宫女去过御花园,一连有个六七天,都是提着一个小花篮去的!” 佟妃的目光落在看守宫门的小太监身上,小太监牙齿战站:“奴才,奴才头两天也跟着去了,乌雅答应每次都是摘了桂花就回了承乾宫,从来没有去其他的地方,也没有撞上人!” “你就跟了两天?那后头呢?”佟妃敏锐的察觉小太监说话的漏洞,眉毛倒竖满腔都是怒火尖叫出声,“竟然将本宫的话当耳边风,看来是没有把本宫的话放在心上了!” “……奴才不敢!奴才该死!” “你是该死——来人!” “奴才在。” “佟妃娘娘饶命!佟妃娘娘饶命。”小太监惊恐至极,砰的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把这小太监给本宫拖出去杖毙了,让宫里的宫女太监好生看看,都给本宫长长记性!” 杖毙? 许佳嬷嬷和庞嬷嬷对视一眼,她上前一步阻止了宫人们的动作:“主子,皇上刚刚复宠乌雅答应,若是直接把这小太监打死了,怕是落到太皇太后眼中……” 佟妃一愣,自从有了胖乎乎的六阿哥,佟妃心思自然也开始发生转变。为此她一改过去的作风,每天规规矩矩的带着六阿哥去慈宁宫给两位太后请安。 若是此刻因为乌雅答应的事情让自己在太皇太后眼中的印象发生改变…… -- 第99页 佟妃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唇:“对,对,没必要为了小小的乌雅答应伤了太皇太后和本宫的感情——赏这小太监二十大板就过了吧!” “是,主子仁慈。”许佳嬷嬷满脸堆笑,又盯着被两人压着捂住嘴,满脸恐慌的小太监斥道,“还不快点把这奴才拖下去!主子仁慈才饶了你的小命,这可是你的造化!” 至于打了二十大板,后头不送金疮药让他自生自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等那生厌的奴才被拖走,佟妃又留下许佳嬷嬷好好教训这群奴才,任庞嬷嬷将她扶到次间,看着刚吃完奶,满身都是奶香味的六阿哥,拧着的眉头才松开。 她小心翼翼的脱去纤长耀目的指甲套,搁在宫女手中的托盘上,然后用指腹轻轻磨砂着六阿哥。随着她的动作六阿哥迷迷糊糊的,发出嗯嗯的叫声,小嘴微微嘟起,这让佟妃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忍不住抱着又是亲又是摸。 “主子您看,六阿哥喜欢您呢!”庞嬷嬷笑着开口。 “才一个月不到的孩子知道什么?”佟妃笑容微敛,又转头看向竖手站在一边的奶娘,“六阿哥如今怎么样?” “回禀佟主子的话,六阿哥如今吃得可多了,每个时辰都要喂一次!”六阿哥的奶娘竖手站在一边,见佟妃问话快速的回复着。 “你们要小心照顾好六阿哥!若是六阿哥好,你们自然一个个都好,若是六阿哥有点不妥的话……”佟妃担心的很,严厉的盯着四名奶娘,四名嬷嬷一字一句的敲打着。 “是!奴婢明白!奴婢必当尽心尽力伺候小主子!”奶娘们吓得战战兢兢的表着忠心,佟妃点了点头,垂首继续逗弄六阿哥。站在一边的庞嬷嬷见状从袖口掏出早就备好的荷包,一一递给奶娘和嬷嬷们。 奶娘和嬷嬷们又起身跪下磕头谢恩。 看完了六阿哥,刚出了次间的门,正殿的方向朝露就气喘吁吁的飞奔而来。 “主子!皇上来了!” 佟贵妃听了眼睛一亮,急急走到门口,又停下转头望着六阿哥,想了许久才跺了跺脚:“把六阿哥带上,一同去给皇上请安!” 康熙没想到来找佟妃的自己居然还会见到另外一个小团子,严肃的脸色终于扬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表妹今天刮得是什么风?怎么把小六也带出来了?” “万岁爷!”佟妃娇嗔一声,眉眼舒展,侧头含笑,“臣妾不是希望小六能和您好好相处一番吗?” 康熙笑了笑,却是没有打算抱六阿哥的打算,只看了两眼就吩咐乳母抱回去:“小六岁数还小,吹不得风,十月晚上有些凉了,先带回去吧!” “是!”奶娘屏住呼吸,搂着六阿哥的襁褓,贴着墙根就想朝屋外退出去。 “屋子里热得很!怎么会冻着?万岁爷许久才来见六阿哥一眼,好歹也让他多看两眼阿玛才是!”佟妃不高兴的拉高了声音,那奶娘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表妹怎么生如此大的气?” “……皇上!臣妾和皇上的孩子,就连个名字都起不得吗?”佟妃委屈的抬头,伤感的望着康熙。 第五十八章 康熙十四年 “名字?等到小六的百日宴, 朕会在那一天公布他的名字。”康熙一愣, 倒是笑了。他不在意的挥挥手——虽然有了承祜、保清、保成之后, 他对后面的孩子他自然关心少了许多,但是名字这种重要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忘记的。 宫里的阿哥寻常是不办百日宴的, 可算了时间,那天正巧是腊八。康熙满怀对六阿哥的祝福才特意允许了当天佟妃为六阿哥操办百日宴,用这个名头好让嫔妃到承乾宫共庆腊八, 其次也想顺便让舒嫔一解忧愁。 但是在佟妃眼里,除了六阿哥外的阿哥又算得上什么?要知道无论是死了的大阿哥, 太子,乃至二阿哥、三阿哥、就连马佳贵人生的病恹恹的老五都是生而得了名字! 只有六阿哥, 到现在还被两位太后用老六, 小六儿的诨名叫唤着!再下去都要变成了后宫里头的笑话了。 “皇上!这名字不如今天就公布出去吧!”佟妃越想越是不满, 逐渐的面上也显露出一丝不悦,不依的继续说话。 “朕过来是和你商量百日宴的事情, 不是想和你吵架。”康熙不置与否,只是冷淡的开口, “舒嫔一周前就向朕询问了在承乾宫给六阿哥办百日宴的事情,你要真对孩子上心, 倒不如学学舒嫔!” “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佟妃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的怒视康熙, “六阿哥是臣妾的!可不是舒嫔那贱——” 佟妃被康熙眼中的冷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下意识的把下半句话给吞到肚皮里。 “……六阿哥的亲额娘是舒嫔, 朕希望你记得这点。”康熙头痛难忍, 从出生就被从舒嫔身边抱走,满月礼更是说舒嫔还在坐月子不让她出面。 到现在就连孩子的百日宴也不愿意让舒嫔操办…… 佟妃眼泛泪花,硬是将所有的怒火咽下,僵着脸却梗着脖子不愿出声。 说了一通话的康熙哪里看不出佟妃的心不甘情不愿,他也只能憋着一肚子气的转身离开承乾宫。 回到乾清宫东暖阁以后,他就盯着那份写完的圣旨是一肚子的气:“梁九功,把这圣旨给朕烧了!” “皇上?”梁九功吓了一跳。 -- 第100页 这份圣旨可是皇上花了好大的心思,打算在百日宴给六阿哥一个喜庆,更是给佟妃娘娘一个体面,当天为所有的阿哥重新取大名!就连名字都选好了,现在就直接这么烧了? “那六阿哥的名字呢……”梁九功硬着头皮小声询问。 “就叫万黼吧。”康熙低头恰好看到衣服上的花纹随口道,“你把口谕传到后宫,六阿哥以后就叫万黼了!” “是!”梁九功应声,心中不免哀叹佟妃。若是佟妃知道皇上原本的心意,不知道要如何后悔才是! 得到消息的佟妃倒是觉得皇上最终还是选择向自己妥协,刚才泫然欲泣的模样也转瞬即逝。她毫不在意下一条消息又是皇上宣召了乌雅答应,也顾不得庞嬷嬷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没让六阿哥回次间休息而是直接带着一同睡了。 庞嬷嬷叹了叹气,出了正殿的大门,嘱咐了小宫女在门外好好守夜,就忧心忡忡来到茶水间。 许佳嬷嬷早捧着茶坐在里头等着,她见到庞嬷嬷愁容满面的样子顿时心中咯噔一下,忙站起身开口:“主子怎么样?” 庞嬷嬷摇了摇头:“主子倒是把六阿哥当做了眼珠子疼,只是……” “俗话都说了生恩不如养恩!庞姐姐就别担心了吧,主子她心里头有数!” 听到这里,许佳嬷嬷笑了笑倒是混不在意的坐下了。 “不是我说,我觉得主子心里头一点数都没!”庞嬷嬷唠叨着,“这孩子,不是亲生的也就算了!偏偏舒嫔……之前只是个贵人出不了什么毛蛾子!可是现在她已经是嫔主子,也就差了主子一个位份。若是后头出了什么差错,这六阿哥能和主子亲近起来?要我说倒不如把这孩子还给舒嫔,找个低位的嫔妃去母留子才是!” 许佳嬷嬷摇了摇头:“你这话还是藏在肚子里,主子听到必然要生气的!” “我只是受不了那舒嫔三天两头用着六阿哥在皇上那边装可怜邀宠,倒是衬得主子像是个恶人一般。说白了,这舒嫔真对六阿哥有点心思,怎么会没有到承乾宫来瞧瞧六阿哥?也从未做上什么东西过?主子都为六阿哥做了多少衣服鞋袜了?” …… 光阴荏苒,眼看着到了腊八的前一天晚上,北风吹了一夜,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毫无声息的在夜里落下,到了第二天一早整个紫禁城都变成了白色。 今日是腊八,也是六阿哥的百日宴。 起先知道又是腊八又是做六阿哥的百日,内务府的宫人自然是心思通透,准备请了京城里的戏班进宫唱戏在承乾宫共乐。可前一夜却偏偏碰上了大雪,令人吃惊的是即使到了白天,这雪也没有停止的迹象。 顺天府尹更是急报京城不少民居被压塌,受灾人群不少一事,康熙哪里还顾得上一个庶子的百日宴。他下了朝会立马又宣召保和殿大学士以及六部尚书、侍郎进了东暖阁议事,一折腾就大半天过去,压根没有去后宫的意思。 没了康熙,因着雪灾太皇太后又叫停了戏班,甚至连应有的赏赐也仿佛被忘到了脑后。 见后宫大BOSS的态度,所有嫔妃哪里会不知道六阿哥怕是会在太后眼前失宠,使人送了礼物便算把六阿哥的百日宴给打发过去了。 到了最后,来承乾宫为六阿哥庆贺的居然只有舒嫔一人。 一妃一嫔望着完全不知愁为何物,正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快乐的叫着的六阿哥,几乎都要落泪了。 好好的一个百日宴,居然碰上了雪灾!勉强撑着笑脸送走舒嫔之后,佟妃就躲在里间搂着六阿哥流泪不止。 东暖阁议事的康熙,顾不得后宫里四散的流言蜚语,全然陷入焦头烂额之中。京城四周居住了不少贫苦人家,住的房子和稻草棚子差不多哪里经得起这般的大雪,半夜被压塌直接压死或是冻死的就不下百人。 问题还有不少游荡在街头的贫苦民众,虽然衙门早已开门施粥,但却不能避免他们穿着单薄在雪地中瑟瑟发抖。 幸运的是三藩之乱后户部的口袋逐渐饱满起来,这一回马齐总算不用担心和他的前几任一般因为没有银子而被皇上骂的狗血喷头。 “皇上,这是户部侍郎米思翰提交的折子,他们已经开始统计京城里的灾民数量,然后按着名字氏族统一分到临时的住所去。” 明珠递交了一份奏折,六部尚书,保和殿大学士们如今都在东暖阁中忙碌,数名御前侍卫充当其中的传信人,一旦有消息将立刻送到御案前或是送到前线的负责人面前。 “皇上,这是礼部侍郎吴努春递交的折子,”林如海一边开口一边将另一份折子放在康熙面前,“吴努春已经收到郊外的传信现在正一同赶往郊区,京城外郊的受损情况远比预计的还要糟糕!” “皇上,工部所有的匠人已经派遣出去,现在正在向各大王府求助人手加班加点建造临时居所。”工部尚书塞色黑紧跟随在后头开口。 “等等,塞色黑。”康熙此刻抬手止住塞色黑递上来的折子,“吩咐下去,让受灾的人一同加入匠人的队伍,搭建赈灾的房屋。一同搭建的灾民就可以得到房屋,造完自己家的还愿意继续的可以支付一些银两给他们。” “……奴才明白!”塞色黑眼睛一亮,然后毫不犹豫埋头仔细写了一封信递给守在旁边的御前侍卫,“务必立刻送到工部员外郎刘士龙、贾政手上!” -- 第101页 “皇上!”又有人风尘仆仆的从外头进来正是索额图,他来不及将落满了雪花的朝服抖一抖,就跪在地上,“奴才已按您的吩咐让太医院的太医带着京城医馆的医师共同去受灾的地方。” “记得死亡的灾民一律拉到城外烧了,严查避免疫病发生!” “奴才明白!皇上尽管放在奴才身上!”索额图毫不犹豫的点头应是,转身又急匆匆的离开。 他身为保和殿大学士,原本专心留在东暖阁办事才行。但是灾后疫病一事事关重大,康熙实在放心不下其他人,恰好索额图也恨不得扑在前线做事——康熙又是欣慰又是摇头。 哪里不知道他还隐隐抱着想要为赫舍里氏拿些好名声的小念头。 算了!无论怎么想,只要能做到,让灾民活下去就行了! 康熙摇头,凝神望向外头:“梁九功,外头的雪如何了?” 梁九功急匆匆走出殿外仔细一看,又让人拿了尺子量了深度才转回殿内:“皇上,这雪越发大了!” 康熙舔了舔嘴唇,心也越发焦虑了——京城里的民众还好说,只怕来不及,京城郊外的民众隔一个夜就要死伤好多。 “让九门提督王子腾派人赶去城外军营,让军营的人帮忙附近村庄的人一同挖掘救人。”康熙沉声道。 “是!” 随着一道一道的命令下去,传回来的消息也逐渐变好。虽然大雪未停,但随着朝廷的救援到达及时,尤其在京城中的灾民在索额图的安排下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加入工部匠人之中开始重建家园。 可是康熙脸上的喜色还没好过一个时辰,就有御前侍卫急匆匆的送了一份折子:京城外郊守在严重,更有商户贪婪此刻加价贩卖粮食! “马齐!” “奴才在!” “你立即带腰牌令人去军营押送粮草,送往京城郊区——另外,那些个商户,一个个记下名来等事情过去再和他们一一算账!” “喳!” …… 又过了两日。 钟粹宫里。 大宫女甜菜一掀帘子走进梢间内,一股寒风随着一同带了进来。她站在门口将身上的冰粒子掸得干干净净才提着一大盒午膳走进了梢间。 郭络罗答应望着穿着冬制的青褐色衣服依然冻得面色青白的甜菜,心绪不宁的将手上的毛笔搁在架上:“又下雪了啊?这还没到正月呢?” “可不是,小主!外头的雪一日未停,到了今日都已经连下了三天三晚了!”甜菜摇了摇头,又从角落里拖了一个炭盆出来,将火点的足足的。 这还得庆幸敬嫔是个外冷内热的,虽然不待见郭络罗答应却没有折磨她的打算,使了人送了她炭火。不然就郭络罗答应份例中的这点炭火,八成和承乾宫的乌雅答应一样反而被冻病了! 甜菜熟练的将饭菜的碟子搁在一个陶瓷平盘上,又将平盘搁在炭盆上,不一会儿原本被冻得硬邦邦的饭菜也冒起了热气。甜菜才忙不迭的伺候郭络罗答应用膳。 郭络罗答应可没心思用膳——这时候应该是最能够打动皇帝心意的时候,她在脑子里转悠着,试图想想有没有什么可以提高皇帝对她好感度的办法! 可想了好一会儿,转头望了一眼极为窄小的梢间,郭络罗答应又泄气:“想出主意又有什么用处!本小主又出不去!” 她转头看向甜菜,眼中满是乞求:“甜菜,要不你再帮小主我去一趟乾清宫吧!” “小主!这可万万不行!若是被敬嫔主子知道我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甜菜打了个冷战,脸颊更是白了三分,她掀起帘子仔细观察了下附近——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风雪大多,梢间外面一个宫人都不在。 甜菜这才松了口气。 “甜菜!你也有家人在外头,这受灾的不止是一户人家,可是这京城内外好几百,几千户的人家呢!只要寻了皇上说了主意!敬嫔哪里有胆量再指责我们什么!”郭络罗答应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站起身在梢间里打着转。 甜菜愁容满面,可望着小主可怜的表情,又想起她上一回被敬嫔杖责后小主送来金疮药救了自个儿的景象。她狠狠心一咬牙:“那奴婢再去试试!” ※※※※※※※※※※※※※※※※※※※※ 对不起……这章忘记设定时间,晚上回来才发现...明天依旧是12:00更新,对不起大家了OTZ 第五十九章 康熙十四年 甜菜还没走出钟粹宫, 就被敬嫔的人抓了个正着捆着压去了正殿。 “好个胆大的奴婢!”敬嫔得信大怒, “本宫三申五令她居然也胆敢当做耳边风?是把本宫当做不存在吗?这郭络罗答应, 简直毫无规矩,居然胆敢这种时候使人去乾清宫, 她想丢尽本宫的脸面吗?” 若不是安贵人来报信,敬嫔可万万没有想到这种日子郭络罗答应还能做出点毛蛾子。 “把这不懂规矩的宫婢拖出去杖毙了!”敬嫔毫不客气的开口。 “喳!” “使人回去告诉郭络罗答应,既然她这么担心那些个难民, 就把她的俸禄捐出来吧!把本宫赐给她的炭火,超出份例的东西都让人本宫搬出来!本宫看就是对她太客气了, 才会让她这么有精神气到处折腾!” “是!” “——回来!把郭络罗答应和后院伺候的宫婢都叫出去,在旁边给本宫好好的看看那个叫甜菜的丫头是如何被杖毙的, 给她长点规矩!也让后头那些宫人看看, 这钟粹宫到底是谁做主!” -- 第102页 “是!” 安贵人吓了一跳, 没想到敬嫔居然雷厉风行到这等地步,坐在绣墩上的身子都下意识的瑟缩, 埋头低首暗自乍舌。 等甜菜被当面杖毙了,被从屋子里拖出来观刑的郭络罗答应也被吓坏了!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热不止。 第二天一早, 从宫人口中得知消息的宜嫔没敢去乾清宫求忙得头疼的康熙,急急的去慈宁宫请安时求太皇太后开恩, 想把被禁闭在钟粹宫的郭络罗答应挪去翊坤宫。 一个小小的答应,还只是被身边奴婢杖毙才吓坏才生病的。太皇太后若无其事, 毫不在意的点点头就将这件事情略了过去。 搂着昭贵妃带来一同请安的大公主, 太皇太后转首笑眯眯的和敬嫔说话:“好久也没见二公主了?如今伤好得如何?敬嫔也不要把她老闷在宫里才好。” “回太皇太后的话, 二公主现在伤都好了, 只是这几天风大雪大,臣妾怕她着凉才没带来。等过两天天气一好,臣妾就把二公主带来,让她跟着太皇太后您住两天才好呢!” 心里起先还有点忐忑不安的敬嫔顿时松了口气,忙不迭的回着太皇太后的话——只是这话一开口就立马得罪了昭贵妃。 昭贵妃脸上的笑脸一僵——你疼爱二公主怕二公主着凉不愿意出来这意思……就是本宫待大公主不好? 她怜惜的望了望坐在太皇太后下首显然有些不安的大公主,目光与敬嫔隔空一碰,继而浑然无事般挪了开去。 对于敬嫔眼中隐隐的挑衅,昭贵妃混不在意。 敬嫔,还是搞不懂皇上的心思!以为拿着二公主捧两位太后就能讨皇上的好,生个儿子?昭贵妃眼底深处微有一抹嘲讽笑意飘过,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反而顺着话题说了两句。 直到太皇太后端起茶盏,笑而不语,才第一个站起告退离开。 跟着昭贵妃回到景仁宫,大公主迟疑了许久才拉着昭贵妃的手轻声问:“昭母妃,太皇太后与太后娘娘是不是不喜欢我?我是不是应该和二公主一样,等到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宣召再去慈宁宫?” 大公主的手冰凉凉的,望着昭贵妃的眼睛里也满是忐忑不安——毕竟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呀! 昭贵妃面上一软,没回答大公主的问题,反倒是转首抓着大公主的手快步的走进殿内,一面让宫人点起炭火盆子,一面给轻轻拍打着大公主身上沾着的雪花。 “昭母妃,我只要自己来就行了!”大公主羞红了一张脸,恨不得当即退后两步。 “本宫是你的母妃,有什么做不得的?”昭贵妃轻言轻语的说话,“你啊……还是个小孩子,别天天操心这种事!太皇太后和太后也是你的乌库妈妈和玛嬷,怎么会不喜欢你去给她们请安?” “……”大公主沉默了一小会,嘴唇蠕动着开口,“可是我陪着乌库妈妈和皇玛嬷说话,每次都只说一会就让苏麻喇姑姑带我在后院里玩,可是二阿哥、三阿哥、妹妹来的适合都笑眯眯的和他们说好久好久的话……” 大公主神情上满是局促不安与害怕沮丧。 昭贵妃有些心疼,她想了想反而将想要劝说大公主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你要记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虽然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现在没有注意到我们大公主,但是本宫相信,只要大公主认认真真的去做了,总有一天!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都可以看到我们大公主的表现,到时候!一定会喜欢上我们大公主的!” “真的吗?” “那当然!” 劝了几句,看大公主眉眼舒展,心情平复不少,昭贵妃才松了口气再使人把大公主送回后殿里稍作休息。 “让人盯着后院大公主那里,看看她身边的人——特别是她那几个教养嬷嬷,好好注意有没有人在她耳边胡说八道!”说着话,昭贵妃也忍不住带上一丝愁容,“唐嬷嬷!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大公主换两个嬷嬷?这么小的孩子规矩是规矩了,可是做事一板一眼的,太会照顾自己了!不说两位太后不疼爱……这再过几年出嫁怎么和驸马爷相处?” “主子,大公主虽然皇上说抱养进来,这又没上玉碟,在宫里名不正言不顺的,加上二公主毕竟是皇上活着的长女,大公主心思重也很平常。”唐嬷嬷叹了叹,“要想让大公主性情开朗,奴婢倒是觉得应该从皇上那里下手才是!” “皇上……二公主毕竟是受了马佳贵人的伤害,皇上心疼几分那也是正常的,本宫看平时的赏赐之类也是一视同仁,对大公主并没有极大的区别?” “主子!这可区别大了!”唐嬷嬷摇了摇头,“大公主,二公主可都还没取名呢!主子您想,若是大公主率先被取名……或是因为主子您的缘故才一同被取名……” 昭贵妃心思微动:“……等雪灾过去,皇上心情好了本宫再去讨个吉利。” “还是主子顾虑周全,奴婢佩服。”唐嬷嬷笑着开口。 “别贫嘴了,对了。郭络罗答应据说是想使人去乾清宫,偷偷打听着,是不是钟粹宫里出了什么事?” “奴婢明白!” *** 翊坤宫里。 香巧一边使着小宫女将高热不止的郭络罗答应放在西配殿的次间里,另一边则拉着灵巧说话:“主子就是太心软了!像郭络罗答应这种就应该丢在钟粹宫里……就成了,何必还花了心思带回翊坤宫!也不知得了什么病!” -- 第103页 “傻丫头!管好你这张嘴巴,小心宜主子知道让人撕了你的嘴!”灵巧摇了摇头,注意到床上的郭络罗答应眼睫微颤,头侧向一边的模样心里一动,声音微微提高。 “主子心善,郭络罗答应再怎么样也是主子的妹妹,主子哪里愿意见着她没了?” 香巧正想张口说什么,灵巧扭了她的衣服一把,就让她不要开口,而且还向她挤了挤眼睛努了努嘴示意她看向躺在一边的郭络罗答应。香巧看到她的模样这样子,带着笑容,话题一转顺着灵巧的话语对宜嫔那是一阵子奉承。 足足把宜主子说得那是宛若十世大善人转世一般!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下了嘴,灵巧还不忘温柔的和小宫女说话,让她们仔细伺候着才慢慢退出了西配殿。 离开西配殿直到走进回廊,香巧忍不住的捂住小嘴,眉眼弯弯,扑哧扑哧的笑出声:“灵巧姐姐,你这张嘴可真是太甜了!” “这可都是姐姐我真心实意的话!”灵巧笑眯眯的剐了香巧一眼,义正言辞的说道。 香巧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两人笑笑闹闹,走到正殿门口才恢复一脸肃容的模样,一前一后进殿给宜嫔主子回话。 “主子,已经将郭络罗答应安排好了。郭络罗答应在钟粹宫没有其他的宫女,奴婢们暂时安排了三等的木棉和萱草在里间伺候。” 宜嫔点了点头吩咐道:“陈柱儿,使人请太医好好给郭络罗答应看一看。” “喳!”站在门口的小太监得令转头出了翊坤宫。 “香巧你去守着郭络罗答应,等她清醒了,就好好替本宫问一问,她到底做了什么值得让敬嫔直接把她的宫女杖毙了!” “奴婢明白。” “灵巧,等会太医来了,再让太医为五阿哥好好看一看……前些这天气实在太糟了,千万别让五阿哥病了才是!” 想到今日请安,仗着二公主就在两位太后面前叫嚣的敬嫔,宜嫔眼中闪过一丝不渝——她按耐住想要将五阿哥拿出秀一秀的想法。五阿哥病弱的模样可是让后宫众人记忆尤深,如今已是腊月,再过大半个月,自己一定要在过年时候宴上让众人大吃一惊才是! “主子!奴婢明白!五阿哥这里有奴婢和程嬷嬷亲自看着,保准万无一失!”灵巧微微一福,斩钉截铁的说道。 宜嫔重重的点了点头,她忧虑的站起身。望着外头黑鸦色的浓云,阴沉沉地看不到一丝阳光,把白日变成傍晚的天空,以及又重新开始落下的鹅毛大雪,心中越发沉重起来。 第六十章 康熙十四年 康熙的预感果然没有错! 随着时间变长, 京城内的好消息逐渐被京城郊外甚至更远的地方的一系列坏消息彻底掩盖。 康熙拿着折子, 面色铁青, 手都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闹了这么大的雪灾,不止是百姓的房屋性命受到威胁, 甚至会影响到下一季的粮食。更何况,郊区偏远城镇的灾民为了活下去必然会涌入京城。 随着京城里难民越来越多,京城里会乱成怎么样, 可想而知! 皇帝的脸色不好看,臣子们也是一个个战战兢兢的。保和殿大学士和六部尚书们就没有离开东暖阁一步, 吃住睡都落在了宫里头。而外面,六部从侍郎到主事统统都被派遣去了各地操持。 这些在外的大臣有的看到了金钱、有的看到了政绩、而有的看到了灾难。 康熙早有准备, 虽然这场大雪并不是他所想, 但是这个机会却不能错过。他将除了安插在嫔妃身边的暗卫外的所有人都派了出去, 严格的密切注意大臣们在雪灾中的所作所为。 那些擅自疯狂涨价的商人后面没有大臣的影子……没有宗室的影子……他们那里来那么大的胆子? 康熙薄唇微微上翘,意味深长地冷笑一声。在下头的不少大臣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奏折之上, 全神贯注的处理着政务。 “皇上,如今因为雪灾, 不止是京城附近粮食匮乏,直隶省保定府更是一片狼藉!不少粮商手中积压的粮食不少, 却只愿意每日限量出售极少的数量,且价格翻倍。即使衙门的人上门苦劝都不愿拿出来, 普通百姓根本承担不起, 只怕再这样下去, 与其冻死估计还是饿死的人数更胜一筹了!”马齐看着直隶省紧急送来的奏折急得满头大汗。 直隶省与京城的距离, 一旦出事势必会影响到京城! 康熙接过马齐呈上来奏折只看了两眼,就愤怒的摔在桌上。 “皇上!这些人简直是目无王法,必须严惩啊!”刑部尚书吴达礼恨得咬牙切齿,双手不自觉的攥紧成拳头。 “皇上!此刻不是和这些商户纠缠之时。微臣认为应该紧急派人押送山西煤炭前往直隶以解燃眉之急。其次……”明珠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字一字说道,“开仓放粮!” “开仓放粮?” “明珠大人!这也太过了……” 众大臣面面相觑,之前皇上已经下令让人将军营内的粮草拿出救急,可是开仓放量岂不是动用国库的储备粮食,若是后头…… “皇上,虽然战事已停,但是台湾郑经尚存,这储备怎么能轻易打开!”兵部尚书连连摇头。 “塞色黑大人,此言差矣!”明珠直言反对,“若是民众死伤,朝廷还不开仓放粮,岂不是大失人心?再说若是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怕是逼民为寇徒增后患!” -- 第104页 “这……” “急令内大臣希尔根携令赶往直隶率领官兵开仓放粮,定数定量送往直隶分发民众,凡是哄抢者有权就地格杀!令直隶巡抚金世德前往保定府,将这干不忠贪婪的奸商统统给朕拿下!” “皇上!这若是因为商户抬价而入狱,只怕有人在从中做手脚,导致良商被误伤!”林如海起身说道。 “……林大人所说有理!皇上。”明珠迟疑了一瞬,随即苦笑抱手恭声道,“若是此刻发难,只怕下面官员浑水摸鱼,倒是折腾一些良善之辈。” “……”康熙略微沉思随即开口,“依朕看,凡是捐献粮食超出一定数目者,灾后朝廷统一为他们在当地立碑。如再超出一定额度者,允许其子弟参与科举。” 在场众大臣倒吸一口凉气。 前者若有若无,为了这碑文怕是普通老百姓都起了捐助的念头,而后面…… 在场的大臣紧张的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皇上……这商籍……”工部尚书常鼎犹豫不定,忍不住小声开口,“这与礼不和啊?” 重农抑商乃是儒家千年以来的传统,若是轻易开了这一道口子,只怕事后堵不上悠悠之口。 “臣认为常大人多想了!”林如海眼前一亮,“事后虽然的确有可能会有读书人抗议,不过此乃天灾之中商人做的利民之举,只怕读书人随意质疑反倒被老百姓鄙夷……臣认为这个法子可行!” “皇上!奴才附议!”明珠此刻也站了出来,“奴才就亲眼见过不少才华横溢不比进士所差者,只因出身终身却不能为官,不少只能作为幕僚工作。只是如若直接开口捐助一定额度就能让这户商人子弟都可以参加科举未免太过。 奴才倒觉得不如按着捐助数量,从高到底,给出个规矩。不但这次雪灾可以用上,日后其他的天灾人祸也可以用上! 这样一来,只怕后头出了天灾人祸,这些商户比朝廷更急着捐助呢!” “臣附议!” “奴才附议!” 剩下的官员此刻也纷纷点头应是。 “那么,具体数额还要诸位爱卿讨论一番,出个章程才是。”康熙点了点头——这个主意他早有打算,只不过想要后头一点点改变。既然现在碰到了雪灾,那么愿意出钱出力的商户家,这点甜头他还是愿意直接拿出来的。 而那些想发国难财,借着雪灾大赚一笔的无良商家,那也由不得他们知道后再后悔了! 忙完了一阵子,总算到了午膳休息的时间,御膳房早有准备,为大臣们送上精心准备的午餐。为了避免大臣们御前失仪,这些点心都是选了糯米制作的点心,既不会掉渣,又能快速的填饱肚子。 一连吃了好几日这些东西,年纪大的几位大臣都已有些肠胃不适,硬着头皮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朕先回西暖阁休息,梁九功,传御膳房给诸位爱卿上些面点,痛痛快快吃一顿。”康熙注意到这一幕,他贴心的起身直接出了东暖阁,决定回到西暖阁里用膳。 见皇上进了西暖阁,迟了一步的小太监就顺着墙根走到梁九功身边俯身低语:“梁公公,宜嫔主子求见!” 梁九功一愣,下意识的抬脸望了望不远处,顿时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披着一件纯色貂裘斗篷,领着两名宫人亭亭而立在那树荫下的不是宜嫔还有谁? “奴才给宜嫔请安!”梁九功连忙疾步走到宜嫔面前恭敬行礼问安。 “梁公公免礼。” “宜主子,您怎么来了?”梁九功腆着笑低声说话,“万岁爷今天的心情可不好,您还是回吧!” 宜嫔看了梁九功一眼:“梁公公,你也是知道本宫的为人处世。若是无事,本宫自然也不愿意这时候来找皇上,现在本宫有要事找皇上,要是耽搁了误了大事,梁公公你可要想清楚!” “那请奴才进去容禀皇上,您在这里稍候片刻。”梁九功将信将疑,但宜嫔往日的形象还是让他一咬牙恭声回道。 “那本宫就静候佳音了。”宜嫔点了点头。 康熙坐在当中,他这两天心情不好自然胃口也差。晚膳还架着有承祜和保成盯梢多吃几口,午膳康熙就只让御膳房准备了清粥小菜尝了两口。 听到梁九功的通报后,康熙还真是有些诧异——宜嫔素来极有规矩,在后宫更是安分守己,这种时候居然会跑来乾清宫,康熙第一时间就怀疑会不会五阿哥出了事? “翊坤宫是出了什么事?”康熙先是问了一句又摆手让梁九功不必说话,“宣!” 宜嫔得到消息松了口气,连忙带着人一同进了西暖阁给皇上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万福!” “奴婢郭络罗氏给皇上请安!”跟在宜嫔后头进殿的宫女跪在地上重重磕头。别说康熙,就连梁九功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这宫女,居然是郭络罗答应! 她穿着一身青褐色的宫女服饰,扎着两把头,又低垂着头跟在宜嫔后头。梁九功还以为是个腼腆的新进宫女! “宜嫔,你好大的胆!”康熙面色阴沉斥道,“郭络罗答应现在应该呆在钟粹宫内反省才是,你居然将她带了出来?梁九功!还不让人把宜嫔和郭络罗答应带回去!” “宜嫔娘娘……” “皇上!”宜嫔这下可急了,绝对不能就这样回去!她一咬牙,直接跪在地上喊道,“郭络罗答应前两日在钟粹宫内高热不止,臣妾才得了太皇太后的懿旨将郭络罗答应挪回翊坤宫。如今带郭络罗答应过来面见皇上,更是事关重大,臣妾不得不为啊!” -- 第105页 康熙正想怒斥,又想起了郭络罗答应穿越女的身份,一时之间目光闪动,挥手让梁九功退下开口说道:“好一个不得不为,那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理由?” “皇上,”一直伏在地上没敢起身的郭络罗答应小心翼翼的探起身恭恭敬敬的开口,“这雪如此大,不但是房屋,道路怕也是受损严重。奴婢与宜嫔娘娘的家中,前两年曾制作出一物,只要浇筑在地面或是建筑上,干透后如何石头一般坚固,就连水也无法渗透过去!” 康熙几乎不能掩饰住眼中的惊讶与喜意——难不成是水泥? “奴婢给它取名为水泥!” 康熙惊愕随即转为狂喜。对于他来说,只闻水泥名,根本不知道水泥是如何被制作出来的。即使早就下令命工部匠人研究,做出的样品却是和康熙想要的相差甚远!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京城里头,郭络罗氏居然几年前就已经做出了水泥这等东西! 他强忍心中的惊喜,生怕被在场的人发现他的不对。 他是第一次得知水泥这种东西!第一次!是第一次! 反反复复在心里念叨,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狂喜的心情,康熙面上平静无波:“这等东西是如何制作出来,到底功效如何?” 郭络罗答应逐渐变得镇定,回话不疾不徐,伶俐清淅:“回皇上,水泥此物,初时为液体,凝固后成固体模样坚硬如石,极为坚固耐用,甚至防水防虫防潮湿,无论房屋、道路、城墙都可以用上水泥,如果河道边做成堤坝更是能保证在河水泛滥时不会坍塌!” 不同于康熙是明知故问,殿内的人却是惊讶不已,尤其是宜嫔。她本身就是将信将疑,抱着一线希望才带着郭络罗答应前来寻找皇上,对此更是忐忑不安,生怕郭络罗答应说大话惹恼了皇上。 “哦?你可有凭证?” “回皇上,自宜嫔娘娘进宫了,郭络罗府上都重新改造过,您可以派人前往郭络罗府上一探究竟即可知道。” “梁九功!” “奴才在!” “领朕的口谕,令工部尚书吴达礼前往郭络罗府上一探究竟,立即回报!” “喳!” 第六十一章 康熙十四年 郭络罗答应信心满满, 不安地挪动了下身子, 一面偷望着康熙, 心里规划着如何夺得欢心。而宜嫔瞥了眼不安分的郭络罗答应又望着康熙焦急兴奋的态度,眸中说不清是怅然还是后悔。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宜嫔唇瓣紧紧咬着,露出两颗洁白的贝齿。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乞求郭络罗答应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康熙也没了用膳的心思, 挥挥手,一群太监宫女就依次上前小心的将膳食撤了下去。 西配殿里人人屏息, 一时寂静无声,空气紧绷得几乎要凝固成实质。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 门外的小太监进殿通报工部尚书吴达礼求见, 殿内的气氛才骤然一松。 梁九功在康熙的示意下毕恭毕敬的将宜嫔和郭络罗答应请了出去, 瞟了眼在殿外焦急等着皇上宣召的工部尚书吴达礼一眼——见他面上满是喜悦与兴奋。梁九功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一丝,亲自请着宜嫔上了鸾轿, 又吩咐宫人伺候着,将她们两人送回翊坤宫。 “梁爷爷, 怎么对宜嫔娘娘和身边的小宫女那么恭敬?”在旁边张望许久的刘同方忍不住好奇,等宜嫔的鸾轿一走就凑上前低声道。 “……这后头, 怕是宜嫔和郭络罗答应……”梁九功脑子里千回百转,满是刚才看到皇上满是震惊与喜悦的眼神。 他想要开口好好说道, 但是理智让梁九功嘴唇微微一颤, 没有继续往下说话。 “郭络罗答应……?”刘同方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记得, 你什么都没听见!” “梁爷爷放心!”刘同方一抬头, 就对上了梁九功凌厉的目光,浑身打了个冷战乖顺的点头应是。 梁九功点了点头,丢下刘同方,转身就顺着墙根重新回到西暖阁里。 “臣吴达礼恭请皇上圣安。”工部尚书吴达礼带着一名侍卫一同进殿,侍卫端着托盘,托盘之上放置着一块黄色锦布,上面摆着一块灰色石块。 “起身吧。”康熙抬眸,手微微虚扶,“事情查的如何!” “皇上,臣已在郭络罗府上亲眼所见,亲自试过。非臣亲眼所见,臣万万不敢相信,这般液体状的东西凝固以后居然可以坚如硬是,刀剑也不能轻易砍开!”工部尚书吴达礼起身,声音里那是止不住的兴奋,“奴才已经带了一块样品回来。” “呈上来。” 小太监接过侍卫手上的托盘,顿时被这重量吃了一惊,他下意识的使劲做着筋骨将托盘捧到台阶下,眼中满是好奇的望着梁九功双手连黄缎一起将石头捧起,又摆在御案之上任由皇上仔细观摩。 “皇上,原本臣想请郭络罗府上的匠人当场制作,不过匠人说这‘水泥’之物需要彻底凝固才能坚硬,并不是立即可以完成的,所以这一块是他们已经制作好的样品。” 康熙用手指敲打着石头的表面,发出的清脆声音表示里面已经彻底干透,仔细望去表面也没有泥粉存在,显然配方很是完美。 “硬度如何?” “臣请匠人当面试过,此物若是制成城墙则非凡人之力可倾倒!”工部尚书吴达礼满脸潮红,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和兴奋,“皇上!甚至这水泥未成形之时可以按着人想要的模样塑造样子,无论是正方形或是长方形都可以轻易打造而出!不知道是哪位大能想出这种神物,臣实在是仰慕,不知能否请与臣见一见?” -- 第106页 “大胆!”梁九功下意识的呵斥一声。 吴达礼一脸茫然,随即下意识的反应过来——郭络罗府,那岂不是是宜嫔娘娘的娘家?想到这里,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惶惶垂下头:“臣惶恐,请皇上恕罪。” 康熙不置可否,挥了挥手:“你说这物可以建造房屋,加固堡垒……那若是铺在地上。在这种积雪天气官道也能够好用许多吧?” “……臣还未试验过,不敢妄言。” “朕也是这个想法,不敢这物还需要仔细研究才能推广,现在灾难之时,想要立即用上实在太过为难人了。”康熙字斟句酌地缓缓说道,“那么这件事就交给吴爱卿你亲手过问。从郭络罗府上的匠人口中清楚知道这物的配方,制作时长,好好的实验一番,朕希望明年开春之前必须将这物用上,懂了吗?” “臣遵旨!” “你先回东配殿去吧。” “喳!” 挥退了工部尚书,康熙独自一人在殿内慢慢的来回走动着,仔细的思索着。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当英伦诸国的工业狂潮滚滚向前之时,若是大清没有跟上节奏……康熙眼中闪烁不定。 他可不愿意八国联军的事情重新在他的国土上燃起,如今才是17世纪,离工业革命的起源还足足有一个世纪,一百年的差别。 这意味着自己有生之年必须安排好,并且让自己下一代的皇帝对于工业革命,对于西方众多国家提高警惕,才能不重蹈覆辙,踏实的一步一步前进。 想到这里,康熙对于郭络罗答应的兴趣又高昂了一分:“梁九功,叫人去翊坤宫宣旨——就说郭络罗氏聪敏慧质,朕甚欢喜,于是晋她一等,封她为常在。” “喳,奴才立刻就去办。”梁九功立刻应声。 康熙又想到宜嫔,顿了顿吩咐:“等等,给郭络罗常在的赏赐厚一分,另外你去内库把朕的那一对鎏金嵌珠五凤白玉簪子送给宜嫔,私底下,别让人知道。” “喳!奴才明白!” “去吧。”康熙点了点头。 梁九功躬身告退,在去内库的路上,他是忍不住的摇头叹息——这郭络罗常在做的再好,在皇上眼里还是宜嫔更佳。 这五凤簪,可是妃位的主子才能用的,皇上把这送给了宜嫔娘娘,又给郭络罗常在升位,内里所想…… 啧啧!看来这对于宜嫔主子的态度,那得再恭敬三分才行! *** 翊坤宫。 回到东配殿里,郭络罗答应又疲倦的躺倒在床上,她只是热度刚褪,就被宜嫔急急忙忙的带去了乾清宫。 她哪里不知道宜嫔的心思,只不过想着若是能够在皇上的面前出出风头,能让皇上记得自己就好! 郭络罗答应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锦被上,双眼直望着床顶雕刻的花纹。东配殿里十分安静,宜嫔打发来照顾她的两名小宫女,一人坐在门边打着络子,另一人坐在脚踏上守在她的身边。 她自然知晓这两人必然都是宜嫔的手下,不免想起一心帮衬自己的甜菜就这样无辜惨死,郭络罗答应紧闭着嘴一言不发,对后宫嫔妃的警惕心拉升到极高。 更何况是对在家中就有宿怨的宜嫔,郭络罗答应根本无法相信对方全然都是一片好心。长叹一声,郭络罗答应不免郁郁的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发着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若是和宜嫔在家中就搞好关系也不至于会到现在这般地步……郭络罗答应一边发着愁,一边想着钟粹宫中敬嫔的正殿和翊坤宫中宜嫔的正殿,同是嫔位的主子,翊坤宫却比钟粹宫奢华上一个档次不止! 这些,越发说明了宜嫔在康熙心中的地位不一般!郭络罗面色严肃——她要如何才能在康熙心中占有一定地位,并且还要能够让康熙不在乎宜嫔的存在而给她升位呢? 郭络罗答应正在想着事儿,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随后宜嫔身边的大宫女香巧微喘着气从外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郭络罗小主,御前来人,皇上升了您为常在了!赶快起床与奴婢去前院磕头谢恩呐!” 郭络罗常在瞪圆了双眼,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但随即慢慢的又涌上些郁闷。 就如同她刚才想的一样,再加上她从史书上就就知道康熙在位份上可谓是吝啬两字,只升了一档成为‘常在’也算是理所应当。 可是郭络罗常在觉得自己立了这样的大功劳起码也应该是升位个贵人?毕竟答应、常在和贵人可都是不定数的呀! 不过她转头一想,和自己一批进宫的大多有了名分,唯一封为贵人的还是先皇后的妹妹!特别是未来四阿哥的生母德妃现在还是个答应呢!更别提前面在宫里的至今没位份的庶妃们一溜手指都数不过来呢! 想到这里,郭络罗常在的郁闷一扫而空,连连唤着两名小宫女给她梳妆打扮! 香巧那是急得团团转,见郭络罗常在还要挑三拣四选衣裳可是脸孔一肃:“郭络罗小主!这接旨可都是有规矩的,不要耽误了时辰!” 听香巧不耐烦了,郭络罗常在这才委委屈屈,勉强选了件藕粉色的旗装,插了两只娇俏的小花就急急忙忙的跟着香巧出了殿门到前院接圣旨。 到了前院她却是心里一咯噔。 前院地上雪白一片,宜嫔只要行个蹲福礼,郭络罗常在却要跪在前院雪地上叩谢隆恩,接了旨再给宜嫔磕头说两句话喜庆话,最后才能带着一队捧着赏赐的太监一路回了东配殿。 -- 第107页 一进东配殿,郭络罗答应就使着宫女赏了太监们,等人都走了,郭络罗常在面色青白,急急的让木棉把炭火盆子点旺,将膝盖靠近在炭火盆旁边细细的烤着。 烤火许久之后,她才觉得冻得麻木的双腿也有了点知觉,一阵阵刺骨的疼痛让她额头的冷汗一层层沁出来,额上的汗水滴落,混着不知何时掉落的眼泪,将眼前一切都模糊住了。 这宜嫔就是个假好心的! 郭络罗常在在心里头恨恨的骂着。 这么冰天雪地的天气,居然让自己在正院跪着接旨,还让那太监把赏赐之物全部一一的唱名,只可怜自己地位卑下,只能忍辱负重,讨好了康熙早早的封嫔做妃才能离开这翊坤宫! 而在正殿,宜嫔完全没有心思想知道郭络罗常在心里的念头,满心满眼都是望着手中捧着那对五凤簪。 五凤簪!还是皇上亲自送本宫的!想到这里,宜嫔就觉得心头俱是甜蜜,如涟漪般一圈圈地扩大开来。 她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似笑似哭,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落下,沾湿了衣裳。 “主子!这是大喜事啊!您怎么反而哭了?”灵巧望着宜嫔控制不住的落泪,眼中满是担忧,神情忐忑的劝道。 “傻丫头,主子这是高兴的!”宜嫔爱不释手的摸着这支簪子,看了许久后才搁在灵巧手上捧着的托盘上,“好好的,把它放到库房里仔细保存着。” ※※※※※※※※※※※※※※※※※※※※ 五凤簪-妃位专用 七凤簪-贵妃专用 九凤簪-皇后专用 第六十二章 康熙十四年 “什么?你说郭络罗答应被升位成了常在?” 钟粹宫里, 敬嫔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不敢置信的盯着前来报信的宫女。 “主子!是真的!奴婢去御膳房取点心的时候, 翊坤宫的小吴子碎嘴告诉奴婢的!”报信的宫女忙不迭的出声,“皇上还赏赐了郭络罗常在好些东西!宜嫔娘娘也很高兴, 赏了翊坤宫上下一个月的银钱呢!” 敬嫔脸上笑着,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儿。 在自己的钟粹宫,就是被禁闭训斥的份, 到了翊坤宫,郭络罗答应居然摇身一变升了位份还得到了赏赐! 她心里头矛盾的很, 面上的表情自然是淡淡的,示意着程嬷嬷给了宫女赏钱打发走就唠叨着:“这郭络罗常在是吹了什么风?五阿哥的事情都还没过去, 皇上居然还给她升了位份?难不成是看在宜嫔的份上?” “主子, 会不会和郭络罗常在之前要去乾清宫之事有关?”程嬷嬷想了想, 忍不住开口道。 敬嫔一愣,顿时面色阴沉, 心里暗暗后悔。 “主子,奴婢倒是觉得, 这郭络罗常在任性妄为,留在咱们钟粹宫里也是个累赘, 长得再美,用也不是, 不用也不是。到宜嫔那边才是好的, 若是不用, 宜嫔免不了一个嫉妒之名, 若是用了,那就是姐妹内斗,这翊坤宫日后就有的是看头了!”大宫女锦书在旁边笑盈盈开口。 敬嫔扑哧一声笑出来,眼里闪过一点笑意,她上下打量着义正言辞的锦书:“瞧你这嘴,多机灵多会说话!” 和敬嫔一样心气不顺的还有住在偏殿次间的安贵人,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恨恨的盯着跪在自己面前打着颤的宫女糖叶:“你不是说这郭络罗常在没脑子净想着歪主意才死活要去找皇上的吗?” 怎么现在倒是变成升位了! 若是敬嫔反应过来,那告黑状的自己指不定要比马佳贵人还要惨……想到马佳贵人这么冷的天里还得被两个嬷嬷看管着,每日上午跪在佛堂里抄经书,下午回了次间学规矩。 打着学规矩的牌面硬生生把马佳贵人折腾得瘦了一大圈,安贵人看到的第一眼差点都认不出来这个皮肤蜡黄,瞧着憔悴疲倦的女人居然是以前矜持傲慢的荣嫔! 安贵人想到这里就打了个哆嗦——是谁还说敬嫔是个宽仁温和的性子,宽仁温和的性子能当着宫人的脸杖毙宫女,冬日里让人跪一整天的么? 糖叶跪在地上也是哭哭啼啼:“奴婢,奴婢不知道啊!这郭络罗常在平素总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和发了癔症一样,奴婢只怕去了乾清宫会给钟粹宫惹祸才告诉小主您的!” 自从因为自己告状,甜菜居然惨遭杖毙的,糖叶自己蒙受了不少阴影,自己吓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说,整个钟粹宫更是没有宫女愿意和她一起走动。 她心里也苦的很。 “这可怎么办?”安贵人顾不得糖叶,急急的在次间里来回走动着! “小主……”青霭不免在旁边担忧的喊道。 小主自从因郭络罗常在的事情惨遭降位之后,青霭身为贴身大宫女的日子自然也难过起来。小主不喜欢郭络罗常在,想拿着她做错的事讨好敬嫔自然也是常理! 只是看着安贵人如今惶恐的模样,青霭心头就是满是忧虑:“事到如今,小主,要不去正殿认错才是?” “认错!?”安贵人声音都尖锐的变调了。 青霭被安贵人的态度吓到,忙不迭的跪下磕头认错。想了许久,安贵人苦笑一声,她扶着青霭起身:“倒是本小主想错了,与其等敬嫔让人找上门,倒还不如自己去请罪才是!青霭你说的没错!都是本小主想得太多,毕竟如今只是个小小的贵人,我不认错还能如何?” -- 第108页 她凄苦的一低头,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裳。顾不上还跪在地上的糖叶,安贵人带着青霭就急急朝着正殿走去。 …… 大雪整整下了七天,才渐渐停了下来。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个颜色。京城的民众尚算幸运,在朝廷的扶助下死亡人数尚在控制之中,但直隶以外,盛京、黑龙江等地传来的急报都提到多处积雪成灾,冻死饿死的人数就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筹备的物资源源不断的被运往各处,即便如此,多地也传来宵小作怪,有民众落草为寇,打家劫舍为生,甚至屡屡有人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帜试图乘机谋反。 康熙一时间只觉得焦头烂额,先派了和硕简亲王喇布镇守西北、又令大将军和硕康亲王杰书带领前锋参领郭济、参领胡什巴领甲兵五百名、京城每佐领骁骑二名、乌喇、宁古塔兵各千名前往平叛。 另一边,康熙在乾清宫内连下数道圣旨,急令到直隶和江南各地,那些个之前囤积粮食企图牟利,妄想哄抬粮价的黑心商铺统统遭到封店、问责。 不少皇商还被剥夺了皇商资格,更不用提那些个为虎作伥,在背后出个各色主意的官员也纷纷被降职的降职,下狱的下狱。好些官员面上还是个勤恳为民的,有御史上蹿下跳频频为其喊冤,却是被甩到面前的证据打了巴掌!朝中大臣立马得知了这一情况,各个心中一凛,明白了皇帝怕是另有人手在严查,顿时风气一肃,做事都勤快了不少。 几番严打之下,政治为之一清,而愿意做贼寇的毕竟是极少数,平叛的两位亲王也很快凯旋而归。 又过了几日,积雪一清,也快到过年的日子了。 虽然封笔封玺之后不能下正式的旨意,加上眼色劲极强的朝臣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打扰到皇上过年,需要处理的政事数量骤减。不过康熙一连数日依旧是从早到晚召见不断,召见的大多都是回京叙职的地方大员以了解各地灾后重建情况。 直到昭贵妃实在等不及,派人请了三四回,康熙才带着梁九功就去了景仁宫想和昭贵妃商量过年的安排。 聊了没多久,昭贵妃就顺口说起了敬嫔、安贵人和郭络罗常在的事情。 “皇上不知,这敬嫔还让安贵人上翊坤宫给郭络罗常在赔礼道歉,杖毙宫女倒好像是安贵人做的事情。”昭贵妃摇头叹息,“再说了,身为嫔位的主子让贵人位的小主向常在位的小主道歉,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到这里,昭贵妃没好气的瞥了皇上一眼,自己当初就说敬嫔是个没脑子的,偏偏皇上还就相信敬嫔是个仁厚的性子。 康熙不置可否。 “朕倒是觉得敬嫔并未做错。明知自己的小主遭到禁闭,非但不劝阻还帮忙出去报信,况且也不是第一回 了。朕记得上一回也是这个宫女向宜嫔那里去报信,可见和郭络罗常在一样是个不老实的。” 昭贵妃一愣,她还以为皇上给郭络罗常在升位肯定是对其有了些好感,怎么看这话的意思反倒是护着敬嫔。 “不提这事,有宜嫔管束着,这郭络罗常在闹不出什么事情。”康熙摇了摇头——况且他还有暗卫盯梢着。 “只是这宫内今年过年,朕的意思这宫宴就撤了吧。”康熙轻声道,“你记得到时候早些去慈宁宫陪着两位太后看戏说说话,把阿哥格格们都带去逗逗趣。” “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昭贵妃点了点头,“这是这宫里不办宫宴,过年显然冷清不少,只怕妹妹们在宫中寂寞的很?能不能安排着在哪几个宫室里头排个戏让妹妹们看看排解排解?” 康熙沉思片刻:“你说的也有理,这样吧,大年三十到年初三这几天朕就允了,可以在自己宫中观赏小戏,让大家松快松快。两位太后那边,可以排到元宵,也好让两位太后热闹热闹!” “是!臣妾明白!” 等康熙一走,昭贵妃一面把送往各处的礼单拿出来看了看,酌情减掉了一部分,另一面吩咐桂枝将消息传给各位嫔妃,让她们到翊坤宫聚一聚。 听了昭贵妃的安排,众嫔妃面上不免有些失望。尤其是没有位份的庶妃、答应和常在,若是在慈宁宫或是漱芳斋唱戏,那和她们都是没有关系的,连参加筵席的资格都没有。 贵人们也面带苦笑,她们虽然能蹭着主位嫔妃的光去上一去。不过像是在慈宁宫,怕是连坐的位子都没有,站上半日那都是有的,要是去的漱芳斋,那倒是能舒舒服服的聊聊天坐上半天。 可惜只怕若是和主位的关系差的,主位抱着想要揉搓你的想法,去慈宁宫让你站着伺候,去漱芳斋让你留在宫内那也是可以的。 “阿哥们,格格们,皇上嘱咐去慈宁宫的那些天都得去!千万不要忘记了!”昭贵妃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尤其是惠嫔,四公主年纪小,又是布贵人的第一胎多多叮嘱一番。” “嫔妾明白,贵主子放心。”惠嫔心平气和温柔的回了一句。自从敬嫔从她宫中挪走,延禧宫成了惠嫔的一言堂。 四公主一出生就被惠嫔抱到身边养着,生了个公主,且又不受宠的布贵人,面对分明可以自己养却被惠嫔抱去的现实也只有大气都不敢出,越发老实温顺的伺候惠嫔。 毕竟惠嫔没有女儿,抱着四公主也没存着什么坏心思让布贵人母女不能见面,忍到现在,布贵人反倒也就习惯了。 -- 第109页 见惠嫔出了声,布贵人赶紧跟着深深一福回道:“是,嫔妾知道了。” 第六十三章 康熙十四年 大年三十。 卯正时分, 郭络罗常在就被宫女给摇醒了, 今日一早所有的宫妃们都得一同去慈宁宫请安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磕头请安。像是庶妃、答应、常在、贵人们还得在宫里头给主位嫔妃请安, 那得再早起半个时辰才行。 郭络罗常在起身的时间已经有些迟了,木棉忙先取了一碟子点心请小主用了两块, 然后萱草再上前伺候着郭络罗常在洗漱化妆。 等准备稳妥,外头候着的小太监已经来回奔走三趟——正殿亮灯了!木棉越发急了,伺候着郭络罗常在换了一身宜嫔昨天赐下来, 内务府赶制的檀红色刺绣富贵图样的旗装,再披上一件带兜帽的棕色毛斗篷, 紧了紧领口急急带着两人离开西配殿前往前院给宜嫔请安。 给宜嫔请安磕头,说了两句话, 宜嫔就坐上辇轿, 郭络罗常在跟在轿子边一同前往慈宁宫。 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行人沿着回廊,穿过甬道, 顺着绵延的青壁宫墙,最终在烛火通明、张灯结彩的慈宁宫门前落下来。 宫门前等候的嬷嬷面带微笑, 深深一福,带着宜嫔和郭络罗常在就沿着青石板的大道直入回廊。 嬷嬷首先请着宜嫔进了花厅。离正式请安的时间还早, 但是花厅中昭贵妃、佟妃和其他几位嫔主子都已经到齐,一同说说笑笑, 见宜嫔一个人进了花厅, 在花厅中聊天的诸妃不免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顺嫔看了看诸人的表情, 笑呵呵的朝着宜嫔说道:“宜姐姐, 郭络罗常在除了敬姐姐,我们几个都还没见过呢?要不先叫进来看看?” 佟妃笑着点点头,见佟妃点了头,昭贵妃也不在意的模样。宜嫔不好意思开口婉拒,只得唤了还在门口等候的郭络罗常在过来给几位宫妃磕头。 昭贵妃示意宫人带了个蒲团子放在中央,佟妃见状生怕落了后,连忙使人去拿了个绣墩,倒是宜嫔开口:“佟姐姐,过会儿郭络罗常在还得回次间与其他妹妹一同到外边请安的,这绣墩也就免了吧。” 佟妃这才作罢。 郭络罗常在屏息俯首,老老实实跪在蒲团上给诸位嫔妃磕头请安。 被叫起后郭络罗常在依旧微微垂首,目光直视脚背,任由诸位嫔妃仔细的打量自己。见郭络罗常在听话懂事,宜嫔吊在空中的心也总算放了一放,面上一柔也笑着继续和诸人说话了。 “真不愧是宜嫔妹妹,这调教丫头的水平也这么好。”惠嫔捂嘴轻笑,“被敬嫔妹妹说的,我还以为郭络罗常在是怎么一个人物呢?” 敬嫔脸一沉:“宜嫔妹妹是郭络罗常在的姐姐,这姐妹情谊哪里是我能够相比的。这不宜嫔妹妹一开口,就老老实实的懂什么叫做规矩了!” “惠姐姐说笑了,”宜嫔瞥了敬嫔一眼笑吟吟的说道,“郭络罗常在选秀入宫,哪里会不懂规矩?只是在家中毕竟娇宠了些,到宫里有些不习惯,性子过于跳脱,活泼开朗了点。等现在时间长了,自然也都明白了。” 可郭络罗常在心里不舒服啊……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待宰的羔羊,被宫妃们仔细的打量评估着价钱。轮番的笑话自己一番后就挥了挥手让自己退下。只有贤嫔,在郭络罗常在跪安时赏了一枚手上取下的镯子。 拿着镯子,出了花间进了次间,还要被其他贵人、常在们围观顺便连嘲带讽的说上一顿。郭络罗常在僵着脸,手上不免搅着帕子,心好似坠了块巨石,没有止境的不断朝下坠去。 巳时只差一刻的时候,苏麻喇领头带着四名嬷嬷,八名宫女进了次间,亲切的朝着诸位嫔妃福了一福问了声好,才请次间的诸位嫔妃按着品级顺序排成两列,跟在她的身后走到正殿的庭院中。 庭院中早就按顺序摆上了厚实的蒲团,低等位份的宫妃们按着顺序站好了位置。此刻在花厅的诸位嫔妃才走了出来,昭贵妃带头,佟妃落后在她身边几步,跟在她身后的左边是惠嫔,右边是宜嫔,其他的嫔跟在后面。 佟贵妃众人在宫人的带领下慢慢走近正殿,稍等一会,就听见小太监声起,郭络罗常在就老老实实的一同三跪九叩。起身后,再随着嬷嬷的指引一同步入正殿,聆听两位太后的训示。 两位太后的训示由身边的亲信大太监念完,读完了太皇太后的,诸位嫔妃跪下磕头,然后再起身恭听太后的训示,再次跪下磕头应是。 训示的内容如同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不提,大部分的内容都极其类似。郭络罗常在在下头听得那叫一个昏昏欲睡,浑浑噩噩。 等全部结束,她总算松了口气,面上带起一丝笑容,原本常在、答应和庶妃们此刻就应该回宫的。 不过既然是年三十,两位太后仁慈,觉得常在、答应和庶妃们各自在宫室里对着奴才过年实在有些可怜,特允了众人到慈宁宫中看戏用膳,稍稍聚上一聚。 随着时间的流逝,起先心情还不错的郭络罗常在逐渐发现,她宁可还是回宫里歇着算了! 唱戏要从午后开始,而一整个上午都是在慈宁宫陪着两位太后说话。身为区区一个常在,郭络罗常在唯一的价值大约就是如同一个木桩子一般站在宜嫔的身后,站到现在,她已经明白木棉和萱草为何昨晚上先要为她的脚丫子又是按摩又是泡热水了。 -- 第110页 在她的四周,每一个常在、答应和庶妃都脊梁挺拔,站得姿势端正,双手交叉虚靠自然落在旗装前,通通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众人的面上更是嘴角一律噙着一缕笑容,附耳倾听者两位太后、阿哥们、公主们、贵主子、妃主子和嫔主子们的聊天,恰到好处的附和着点头,当然没有在提问的情况下是不能开口说一句话的。 郭络罗常在暗自叹了一声。她微抬起头,分离注意力一般的张望着满宫室的嫔妃。 太皇太后和太后坐在最上方居中的位置,坐在太皇太后下首的是太子,再下方分别坐着二阿哥、三阿哥、大公主、二公主。年岁再小的五阿哥、六阿哥、三公主、四公主则没有坐在上首,而被奶嬷嬷抱着立在各自的母妃身边。 郭络罗常在目光又落在坐在斜后方一个绣墩上的马佳贵人,她坐在布贵人、安贵人之后,显然有些坐立不安。顺着目光,郭络罗常在发现她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五阿哥的身上,半点注意力都没有给二公主一点。 坐在太后身边的二公主显然有些失落,抿着嘴僵着笑脸在台上发怔。 可怜这二公主——郭络罗常在撇撇嘴,碰上了个马佳贵人这么样的亲妈,又碰上了敬嫔这样的养母!郭络罗常在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着坐在宜嫔身边的敬嫔望去。 果然,敬嫔压根没有注意台上的二公主如何失落,满心思都和舒嫔、惠嫔聊天——两名嫔妃都是宫里生了儿子,尤其是惠嫔,养的三阿哥可是宫里最为健康壮硕的。 “惠姐姐,您的三阿哥可长得真是好!”舒嫔不免也心动一番,可看了看三阿哥,又看了看在佟妃身上的六阿哥,她也只能偷偷叹一声。 惠嫔自然是明白,她不免骄傲的望了眼台上和太后说话的保清,轻笑一声:“妹妹们只是时间未到,以后自然也都是能有儿有女,开花结果的。” “妹妹我哪惠姐姐您福气好……”舒嫔苦笑一声,她和六阿哥,那是连见面都只有宫宴上这远远一眼,平时是万万不能看到的。 更何况,皇上给她升位的意思不就是让她装作没有六阿哥这么个儿子! “舒姐姐,佟妃主子如今也比你就高了一级,若是能……还不怕六阿哥回不到你的身边?”敬嫔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嘀咕着。 舒嫔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么大志气,只求佟妃娘娘能早日有孕,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将六阿哥还给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没等听惠嫔、舒嫔和敬嫔三人聊上几句,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常在、答应和庶妃们没有资格留在正殿用餐。郭络罗常在跟着大部队,一同行了个蹲福礼后随着其他的嫔妃们一同跟着苏麻喇前往偏殿用膳歇歇脚。 “诸位小主,”苏麻喇笑容和蔼的对着竖立在偏殿内的地位嫔妃们说道,“可以在此间休息一个时辰,到点了奴婢会带各位小主去前院听戏。” 又望了望其中几人不安的神情笑着说道:“如需去官房的小主,请出了此间去隔壁梢间里即可。” “谢谢姑姑。” 宫里所谓的官房,其实也就是出恭如厕。见苏麻喇这么一提,人群中少不了几名嫔妃脸上一红,急急忙忙的出了此间往梢间去了。 苏麻喇微微一笑,又在诸人面前深深一福后直接回了正殿伺候。见苏麻喇一走,整个此间气氛一松,纷纷找了个位子落座歇歇脚,就在点心吃了几块。 不过在郭络罗常在眼中,区别还是很大的。在此间里不少是庶妃,有人拿着嫔份位,也有人拿着贵人或是常在的位份。不过庶妃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到了正式场合连在正殿用膳的资格也没有,但是她们依旧不愿意和其他的常在答应们站在一块,所以几人单独占着一块地方。 而剩下的有位份的常在和答应,常在坐在前面的高背椅子上,答应坐在后头的绣墩上,万万是没有人敢错着坐的。 “郭络罗妹妹,还不过来歇歇脚?”见郭络罗单独一人愣在那里,戴佳常在微笑着开口邀请。 “谢谢姐姐。”郭络罗常在抿嘴一笑,连忙走过来两步,在唯一空出来的椅子上落座,几人均是相视一笑,没有了早些时候的敌意,一同就着糯米团子吃了两口。 大家心里头都明白,这才过了一半还有整个下午到晚间要站立呢! “妹妹我倒是恨不得还是回宫里歇息得了!”延禧宫的万琉哈常在年岁最小,此刻嘟着嘴小声抱怨着。 “妹妹慎言!”戴佳常在吓了一跳,忙环视周围的嬷嬷和宫人,小声说,“这伺候两位太后和主子们,是我们的荣幸,怎么能够抱怨呢!” 万琉哈常在脸孔一红呐呐应是。 被这一件‘小事’闹了闹,大家顿时没有说话的精神气,闭目养了养神,等着嬷嬷们又进来次间叫人,才一同站起带着笑脸继续下午的工作。 午膳后,康熙带着太子、承祜、保清一同来了。郭络罗常在眼尖的看着宫妃中,惠嫔腰板一直,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情实意,满眼柔情的望着保清阿哥的身上。 也难免,一共就三个大一些的阿哥,两个都是先皇后所出,唯独三阿哥是惠嫔所出。惠嫔占了独一份,也难怪在宫里的地位不能动摇。 果然一看到三阿哥,太皇太后就顺势提起了惠嫔:“把哀家的这两枚镯子都赏给惠嫔!惠嫔做得好,才能养出三阿哥这么健康的好孩子!” -- 第111页 说到这里太皇太后又叹了叹气,环视下首的嫔妃们:“宫里头的阿哥们还是少了点,哀家希望你们的肚子能够争气,早日开花结果,为皇上添个龙嗣,这得孕者各个有功,哀家大大有赏!” 第六十四章 康熙十七年 一转眼, 太皇太后这话过去都已经两年了! 十五年, 十六年都过去了!后宫居然是连个怀孕的宫妃都没有! 虽然没有明说, 不过朝臣们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在康熙身上——莫不是……? 等到康熙十七年的新年一过,太皇太后已经顾不得康熙的脸面, 直接请太医院的御医们轮番为皇上问诊一番! 康熙委屈,康熙心烦,康熙还得上朝面对大臣似笑非笑的眼神! 就连已经知事的儿子们也是嬉皮笑脸的, 康熙恨不得抓住一个就暴揍一顿。可承祜眼色劲极好的发现康熙即将要爆发,连忙拉着愣头愣脑的保清一溜烟的就去了上书房读书,就留下一个摆着无辜的表情,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康熙,萌哒哒喊皇阿玛的保成。 明知道这臭小子必然在偷笑, 可看着可怜柔弱的小表情, 康熙也是无法下手,对视了许久之后康熙哼了一声, 没好气的让奶娘带着保成去了后梢间休息。 幸好御医轮番问诊都没发现康熙身上有什么不妥——对此, 御医也是松了口气,若是查出皇上有什么隐疾, 自己这条小命怕也是不保了。 皇帝没有隐疾,后宫嫔妃也是一个比一个健康……那没有孩子的原因肯定就是皇上不努力呗! 太皇太后得到这个消息也没二话,只是下令让敬事房的宫人每日时辰一到就奏请皇上翻牌子, 另一边则是又在后宫重提, 若是有人能够怀孕诞下龙嗣将大大的赏赐, 暗中透出口风那是升位也不再话下! 可就算没有太皇太后的赏赐或是提醒, 后宫除去万事不愁的惠嫔,又有谁不愁呢?谁不想膝下有个孩子养着?即使头胎不是个阿哥,是个公主也好!后宫的嫔妃也快要被外头家中的传信给逼疯了! 尤其姐妹两人都在宫里的郭络罗氏,头上就差顶着下不了蛋的母鸡几个大字!就连郭络罗氏其他房的姑娘姻缘都艰难了不少。 宜嫔一狠心,咬咬牙,让姚嬷嬷把额娘送来的药方配了药给郭络罗常在当补药!若是真的有用,让郭络罗常在先生一个自己抱养也行啊!若是真的有坏处,那么郭络罗常在也是活该! 随即,宫妃们发现,问题出自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康熙身上。 康熙觉得太皇太后兴师动众的让御医给自己调理身体未免有些不把他的‘尊严’放在心上,若是有个孩子能证明他的‘雄风依旧’他也是乐意的。 当然即使没有,他也并不在意,毕竟他已经有了五个儿子四个女儿! 比起再生几个儿子,他更担心的是现有的几个儿子的学业问题! 承祜出继给荣亲王,未来注定是个铁帽子王,学业差些也无所谓——康熙是这么想的,不过承祜却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学业成绩那是让侍读学士们恨不得轮番到康熙面前表扬一番。 保清在骑射方面却是远超承祜,这很不错,可惜在读书方面就是截然不同的了。他的学业成绩与承祜当年相差甚远,不过他依然是个捣蛋调皮又十分讨喜的孩子,几次惹怒侍读学士们不久却将他们再次逗乐,即使最为严肃的学士也会对他面色柔和。 反倒是有前世记忆在的太子,全然表现出一个可爱的小孩子的形象,相比较两位兄长,反而显得笨拙不少,甚至作为一个有记忆的人来说,他对待保清——也就是胤禔的态度却很是亲昵。 在观察中,康熙却发现反而是保清对承祜和保成都带着隐隐的敌意。 归根绝地,康熙把一切都落在了惠嫔身上——作为后宫唯一一个拥有亲生皇子并养育在自己身边的宫妃,惠嫔在后宫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也让所有的宫人对待惠嫔的态度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也许这也让保清觉得自己是后宫独一无二的。 康熙凝眉,暗自下了决心,他决定将惠嫔和保清分开来——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太皇太后。 不过太皇太后想法与他截然不同,她觉得与其这样,倒不如说后宫的孩子更多一些,那保清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是最为特别的。 因此在此后一连数日,只要到了康熙用晚膳的时辰,敬事房的小太监那是一日不落的端着妃嫔的绿头牌走进去请皇上翻牌子,到了今天小太监即使面对着皇上拉得老长的脸也是不慌不忙。 “皇上,请您翻牌子。”说完,小太监脖子一梗,闭着眼双手往前一推。 康熙被他的模样逗笑了。小太监偷偷睁开眼,恰好对上了康熙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吓了一跳,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康熙抬手挥了挥,示意小太监退下去。 小太监侧头抬眸,偷偷的和梁九功交换了一个眼神,梁九功望了望康熙阴沉的面色,摇了摇头。 小太监会意的马上退下了。 等康熙用完晚膳后,就又重新伏案工作——前年这个时候苏北地区黄、淮、运河有百余处决口,而去年依旧有六十余处决口,一但决口必然导致海口淤塞,河水泛滥成灾,百姓受灾严重。 而今年,水泥的应用程度和制造工艺已经大为提升,年前康熙就让河道总督靳辅将沿岸堤坝均用水泥加固,今日消息刚刚传来,康熙恨不得一晚上就将这些奏折和消息全部处理了,哪有心思去后宫! -- 第112页 “皇上,已经好些时辰,您先休息一会?”梁九功捧着茶水从外间走了进来,担忧的问了句。康熙转了转脖子,挥了挥手,继续望着奏折沉思。 “皇上,太皇太后嘱咐了奴才务必让您好好歇息,您这样奴才可不好交代。”梁九功苦着脸无奈的说道。 “……朕总觉得这个事情好像前几年也发生过。”康熙持笔的手停在半空中,沉默许久才突然发声,“一晃眼,皇后也去了这些年了。” “皇上……”梁九功担忧急了。 康熙又晃了晃手,陷入了沉思。 “朕是不是该立后了呢?” 这话题,梁九功立刻紧紧闭上了嘴巴,不敢发言。 …… 第二日。 下朝之后,康熙直接去了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正等着康熙,叫起后第一件事却是问:“皇帝啊!今早上贵妃和惠嫔来请安的时候还提起,保清都读书了,太子更是明年也要入学,总不见得还是用着小名?你这名字都过了两年怎么都不公布?” 康熙十四年的冬至,康熙就告诉太皇太后将给阿哥们重新序齿取名,可这事情直接没了下文,六阿哥还直接被取了个万黼的小名。 这一眨眼都到了十七年,还用着小名难不成等结婚生子了还让阿哥们用这名字? 康熙听到太皇太后的话就笑了:“皇祖母,这件事朕心里有数,等您的圣寿到了,孙儿就册封后宫,一同给阿哥们取名重新排序齿。” 太皇太后惊讶,随即微微颔首:“你决定要立昭贵妃为后?” “对,昭贵妃这些年来也算是不辞劳苦,兢兢业业,朕打算给她一个名份。” 太皇太后呼吸略微一顿,笑容凝结在唇边:“皇帝,贵妃是个好的,只是没有亲子倒还行,只是若是若是成了皇后生了阿哥……那保成如何是好?” “太后的意思是?” “依哀家看不如让昭贵妃升了做皇贵妃就好!还有昭贵妃升了位份,这贵妃位可就空出来,你是要把佟妃升了做贵妃?”想到佟妃,太皇太后就有些不高兴了。 六阿哥的事情从当年梗到现在,舒嫔越是低声下气,太皇太后就越看佟妃的作态不满意。 康熙装作没有看到太皇太后不高兴的模样:“佟妃性情温和,又待六阿哥如亲子般照顾,朕欲将她封为贵妃。” 太皇太后抬眼瞧了康熙好久——真要喜欢,乘着玉碟的时候给六阿哥改了也就罢了,偏偏孩子归佟妃养,而玉碟却在舒嫔名下,到了六阿哥长大了知事了怕又要出什么毛蛾子了! 只是,太皇太后讶异的挑了挑眉——皇帝没接自己让立昭贵妃为皇贵妃的话,难不成? 她脸一沉,但看着康熙的笑脸却是叹了叹:“算了算了,哀家啊懒得说你!册封的典礼还需要好好准备一番,让钦天监选个吉利的日子举办才是,倒是圣旨……早些下也让你放放心。” “好。” “对了,除了她们两个,其他人呢?” “孙儿倒是有想过,不过现在还早,等皇后和贵妃的册封过去再行也来得及。” “你心中有数就好。” 等康熙一走,太皇太后的整张脸就拉得老长,坐在椅子上生着闷气。苏麻喇为太皇太后按摩着肩膀一面温柔细语的说道:“格格,皇帝大了,再说昭贵妃也是个好的,皇帝之间的事情就随他们去吧!” “没儿子的时候自然是好的,若是有了儿子,哀家看皇上怎么后悔!” 而在另一边,康熙出了慈宁宫就转弯进了坤宁宫。坤宁宫在仁孝皇后去世后就被封了宫,十数名宫人依旧如同皇后还在的时候一般认真打扫宫室,但如今依旧是清冷而没有人气。 “奴婢给皇上请安。”仁孝的奶嬷嬷,周嬷嬷颤巍巍的迎来出来,忙不迭的给康熙请安。 昔日意气风发的周嬷嬷如今也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太太,即使当年康熙看她如何的不顺眼,此刻心中却出现一缕淡淡的惆怅。 “周嬷嬷起来吧。”康熙虚抬下手,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扶着周嬷嬷起身。 “……周嬷嬷,朕已经让人修缮毓庆宫,日后你就去那里伺候太子吧。”康熙突然开口。 “皇上?太子有皇上您安排的人照顾,哪里需要奴婢?老奴只求在坤宁宫陪着主子就够了。”周嬷嬷无视梁九功的示意,婉拒了康熙的建议。 康熙闻言却毫不为所动,只在唇角缓缓浮现出了一丝冷笑:“缅怀皇后?若是想要缅怀皇后,周嬷嬷怎么不一同去巩华城守陵?” 他目光冰冷直视周嬷嬷,周嬷嬷颤了颤,下意识的垂下头避开了康熙的目光。 “仁孝希望你活得好好的,朕才饶了你的命,让你留在宫中,也是为了让你看着仁孝的两个儿子,而不是让你去帮衬着赫舍里家的人在后宫兴风作浪!”康熙毫不客气的怒斥出声,“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暗中在为赫舍里贵人做什么事情!” 周嬷嬷如遭雷击,顿时瘫倒在地上:“老奴该死!” “若是想让你死,朕还用得着等今日?”康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今日就去内务府呆着,等到毓庆宫修建好,就早些过去准备着。” “……老奴叩谢隆恩!”周嬷嬷心中百味横杂,带着一缕哭腔跪地磕头谢恩。 -- 第113页 风风火火的处理了周嬷嬷,康熙入殿又给仁孝重新上了一炷香,怔怔的看了许久才转身离开了坤宁宫去了景仁宫。 第六十五章 康熙十七年 昭贵妃满头雾水的请了安, 还以为皇上八成是想见见大公主, 连忙唤着唐嬷嬷去请大公主过来。 “皇上是听太皇太后提起?大公主昨日有点发热, 现在已经好多了,等到明天就会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昭贵妃知道皇上去过慈宁宫请安才到自己这里来, 还以为是大公主病了的事情惊扰到康熙,连忙小声解释着。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大公主病了?什么时候?” 昭贵妃一愣,她脸猛地涨得通红, 心中竟油然而生一股寒意——大公主这一连数年一如既往的对待两位太后。可是在生病后,两位太后却好似大公主全然不存在一般,非但没有赏赐看望甚至连在皇帝面前都完全没有提及的打算。 “……大公主昨夜有点发热,臣妾担心会把病气染给太后,所以今天让大公主休息没去慈宁宫请安。”她勉强控制着情绪, 轻描淡写的说着话。 康熙沉默了一瞬, 摇了摇头:“既然病了,就让她好好休息, 不要惊动了。” 他注视着昭贵妃略微带着一丝疲倦的侧脸, 张了张嘴想要安慰的告诉她立后的事情,迟疑片刻, 他又慢慢的闭上了嘴。 只是说道:“朕等太皇太后的万寿节时,就要替阿哥们取大名,到时候给大公主也取个大名, 爱妃觉得哪个更好些?想一想告诉朕吧。” 昭贵妃眼睛一亮, 面上是遮不住的喜色:“皇上所说当真?” “金口玉言, 怎么能作假?” “那臣妾就先替大公主谢谢皇上了!” 康熙笑着点了点头, 又说道:“保清性子有些浮躁,朕怕是惠嫔宠溺过度。等你明日带宫妃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提上一句,让保清挪出来,跟着承祜一起住到东五所。” “那太子,皇上打算如何?” “太子比保清还要小两岁,朕想把旁边的毓庆宫重新修整一番,等到保成正式入学了再搬过去。”康熙估算着。 昭贵妃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送走了皇上,就疲倦的靠在软塌上拉着唐嬷嬷说话:“这消息一出,惠嫔怕是要恨上本宫了!” “三阿哥就是被惠嫔给宠坏了。”唐嬷嬷幸灾乐祸的一笑,“依奴婢看,皇上这样对惠嫔不满意了!” 说来也难怪,宫里头只有三阿哥养在亲生额娘身边,惠嫔宠那也是正常的。 说到这里唐嬷嬷不免想到什么,压低声音对昭贵妃说道:“主子,不是奴婢说,只是现如今还是得抱个孩子才是正理!你看这惠嫔不说,马佳贵人,皇上还不是看在五阿哥的份上……” 昭贵妃何尝没有这么想过,但是如今她连身孕都没有过。想着后宫一连两年都没有人怀有身孕,昭贵妃一时之间体验到了先皇后当年的苦涩。 更何况,先皇后当年好歹还有个承祜阿哥,而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 “嬷嬷,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这隔了两年都没有孩子出来……若是宫妃下个生了,那都是太皇太后的心肝宝贝,哪里轮得到本宫抱养?”昭贵妃叹了叹,迟疑片刻又低声道,“你早些给家里递话,明年选秀就让温瑶那丫头进宫吧!” “主子!?” …… 第二天。 在惠嫔几乎噬人的目光中,昭贵妃面上很是淡定的向着太皇太后说起了关于三阿哥跟二阿哥一同住去东五所的事情。 “贵妃是个贤惠的!”太皇太后赞叹着,笑着点头同意了昭贵妃的想法。她的目光落在正愤愤不平的惠嫔身上,“既然听到了贵妃的话,惠嫔今日回去就做好准备吧!” “太皇太后!昭贵妃!”惠嫔起身跪倒在地,双眼含泪,“保清自小在嫔妾身边长大,这要立马搬去东五所,臣妾那是万般舍不得……” “惠嫔姐姐!这阿哥怎么能长自妇人之手,贵主子也是为了您,为了三阿哥好!”敬嫔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起身环视周围的嫔妃们然后率先开口道。 “是啊,惠嫔姐姐。”舒嫔附和着说话。她眼底有一丝兴奋,若是六阿哥大了也能挪去东五所,那她就有机可乘了! 佟妃凉凉的横了她一眼,心中嗤笑一句:惠嫔真的会这么蠢?当面驳了太皇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脸一沉还没开口训斥,惠嫔就擦着眼角哭诉着:“嫔妾哪里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只是保清年岁太小,嫔妾担心他若是急急忙忙搬过去不习惯,索性想求了太皇太后能否给嫔妾与保清一点时间,等保清适应些再彻底搬过去?” 太皇太后尖锐的目光从惠嫔身上停了许久,慢慢才颔首:“哀家准了,既然如此就等到哀家的寿辰后再搬过去吧。” 说完了这事,慈宁宫的气氛也就凝滞了,佟妃见状连忙笑着提起五阿哥现在已经记得惦记皇祖母,能跑能跳吃的又多,极招人疼爱。 舒嫔揪住了帕子,顺嫔忍不住嘴角一抽——后宫的嫔妃谁不知道五阿哥那是个捣蛋鬼?今日抓猫明日撩狗,要不就把宫里的东西都给砸光!也就佟妃睁着眼睛说瞎话,能把这魔头一般的五阿哥说成是聪慧可爱! 走出慈宁宫,诸位嫔妃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不过谁让太皇太后和太后就喜欢听阿哥们的事儿呢?宫妃们捧着一脸微笑,附和着、学着佟妃夸赞着五阿哥,没人毫无头脑的说出五阿哥讨人嫌的一面。说完了五阿哥众嫔妃又说起了六阿哥,轮番的赞扬了一遍小阿哥们才意犹未尽的闭上嘴。 -- 第114页 这也终于到了散场的时候! 昭贵妃总算松了口气,上了鸾轿急急回到了景仁宫中,她昨晚上一夜都没睡好,现在总算准备稍作歇息。 她靠在软塌边上昏昏欲睡,面色惨白的模样让唐嬷嬷很是担忧,但昭贵妃禁止唐嬷嬷去找太医。 “刚提了这事就病了,说出去倒好像是本宫被惠嫔气坏了一样……”她温言细语的说着话。 “主子!您这不就是被那惠嫔给折腾的吗?”唐嬷嬷却气不过。惠嫔还不是仗着自己有个好儿子就无所顾忌! “主子!主子!” 就在昭贵妃想要继续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儿的惊呼,桂枝像是一阵旋风般卷入了寝殿。 “桂枝!你的规矩呢!主子正头疼着,声音还不轻点!”唐嬷嬷低声斥了一句,桂枝连忙吐吐舌,跪在地上:“主子,奴婢有大好的消息!” “说?”昭贵妃捂着额头淡淡的开口。 “主子!内务府织造局的人开始制作皇后和贵妃的朝服了!”桂枝压低了声音,尽可能小声的说道。 可这话却是如同一道光柱,直接穿破了昭贵妃心头厚重的乌云,直接让昭贵妃和唐嬷嬷的双眼睁得老圆老大,同时怔怔的望着桂枝发呆。 “主子!主子!”唐嬷嬷一跃而起,眼中满是兴奋随即泣不成声,“主子,主子,您真的熬出来了!皇上,皇上这是要封您为后啊!” “……桂枝,你确定吗?”昭贵妃身体晃了晃,却是觉得自己的嗓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花了许久的力气才开口。 “千真万确,主子!” 昭贵妃的眼泪不自觉的从眼眶中落了下去,她眼前就是一黑,身子也跟着晃了一下。 随即,在唐嬷嬷和宫女们惊恐的尖叫中,她倒在了床上! …… 等昭贵妃苏醒的时候,她的身边早已经围满了表情严肃的太医以及满是担忧的宫人们。 康熙心中忐忑不安,他得到消息之后就丢下了佟妃和六阿哥,急急忙忙的赶到景仁宫中,心里满是担忧。得了报信的太皇太后、太后以及宫内的嫔妃们也赶快派了人守在花厅里等着消息。 康熙很是焦虑,此刻一个恐慌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记得康熙曾被认为是克母克妻,一连死了三个皇后,尤其是其中一人在封后的第二天就去世了。 这个人会是昭贵妃吗? 康熙不寒而栗,他甚至有种恐慌,生怕自己这边封昭贵妃为皇后,另一边昭贵妃就被查出什么绝症…… 太医们的表情更是非常严肃。 他们将一块白色的缎布放在昭贵妃的手腕上仔细的把脉,轮流上前诊了脉,然后面面相觑。明明是寒冷的冬日,他们的脊背却满是冷汗。 “昭贵妃,出了什么事。”康熙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的额头甚至冒出冷汗,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皇上。”徐御医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向康熙,高高在上的天子昔日那冷静淡泊的表情似乎只是一张薄薄的窗纸,也许会在下一秒钟破碎。 徐御医垂首慢慢的说道:“昭贵妃怀孕了,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唐嬷嬷和宫人们愣在了当场,随即她们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和狂喜纷纷惊呼出声,欣喜若狂的望着昭贵妃。 “但是……”徐御医的好消息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他掂量片刻,踌躇着思考如何说下去。很显然他接下去的话语应该并不是大家所期待的好消息。 所有人变得安静,屏住呼吸注意着徐御医。 “说……”康熙沉声开口。 “皇上,恕臣妄言,臣认为昭贵妃娘娘这一胎,不能保!”徐御医斩钉截铁的说道。 “大胆!”唐嬷嬷顿时喊了出声。 “本宫……怀孕了?” 昭贵妃突然开口,她的表情非常怪异,眼底似有什么东西破裂开来,声音也变得嘶哑尖锐,“本宫怀孕了!?” “主子……主子……”唐嬷嬷鼻尖一酸,扑上前去搂住昭贵妃大声的哭嚎着,“主子,老奴的主子啊……” 桂枝噗通一声给徐御医跪下了,接着就是砰砰的使劲磕头,脸上也忍不住流下了泪水:“皇上!徐御医!求求您!主子想要这个孩子已经许久了,求求您一定要让主子母子平安啊!” 徐御医避开了桂枝求助的目光,沉默着。 所有的太医们都僵硬的垂下头,趴伏在地上,整个寝殿里面充斥着哭泣,充斥着哀嚎,却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太医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在康熙心头落下了重重的一击,他头向后扬起,维持不了重心一般向后倒退了两步。 许久才艰难的开口:“……告诉朕,如果保或者不保……昭贵妃会如何?昭贵妃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皇上,昭贵妃的胎如若保了,昭贵妃怕是跨不过鬼门关,更有可能一尸两命……如果不保,昭贵妃的身体还有几年时间……”徐御医很是艰难的开口。 第六十六章 康熙十七年 “还有几年?那怎么没有人告诉过朕!?”康熙眼中夹杂着不可置信的惊讶望着昭贵妃, 看着她确定的眼神, 渐渐地整张表情都凝结了。 即使没有这个孩子, 昭贵妃的寿命居然也就剩下几年功夫,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115页 他下意识的转过身,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桂枝的身上。 “皇上!”昭贵妃拉开了哭泣的唐嬷嬷,突然变得极为平静淡漠, 仿佛面临死亡的人并不是她自己一样。 “皇上,这件事,臣妾早就知道了。” 昭贵妃过度的冷静得让康熙感到惊慌。 “你早就知道了……?” 康熙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愤怒的吼道:“这简直是荒唐!” 康熙环视殿内纷纷跪下的宫人们,恨不得当场就把这些胆大妄为的宫人统统拖出去砍了!但是望着神情冷寂, 目光平静的昭贵妃, 他强忍住怒意开口吩咐徐御医:“既然如此,徐御医你现在就给昭贵妃开药方, 立刻堕了这胎!” “皇上!臣妾想要这个孩子!” 康熙转过身, 屏住呼吸:“你,你在说什么?” “臣妾, 想要这个孩子。” “你……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你简直是无理取闹!”康熙愤怒了,心头的烦乱和痛楚越来越难忍,理智告诉他现在对昭贵妃发火毫无用处! 他放下狠话, 大步流星向寝殿外走去。他心中惊怒交加, 站在寝殿外, 试图用冬日的凉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昭贵妃望着康熙离去的身影没有发话, 稍过了一会,她挥手示意宫人们将太医们送走退出,随即独自一人靠在床上怔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居然在这种时候怀了孕…… 昭贵妃闭上了双眼,紧紧咬住自己的唇瓣,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落在锦被上,心痛到让她难以呼吸。 这孩子……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呢? 明明自己都已经下定决心了…… 走出寝殿的太医和宫人们在康熙冰冷的目光中大气都不敢喘,只有沉默的竖手站在一边,静静的望着康熙的目光站在门缝边,透过半遮半掩的大门注视着里面的昭贵妃。 昭贵妃的哭泣是无声的。她流泪的模样自然而然落入了康熙的眼中。康熙落在身侧的双手猛地抓紧,他侧头盯着梁九功:“走!回乾清宫去。” 他双眼通红,强抑着内心的纷乱如潮,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吩咐着旁边的宫人和太医们:“你们不准说朕都看到了!” “是,奴婢遵旨!”景仁宫的宫人们惶惶的跪下磕头,望着康熙大步离开景仁宫。 “徐御医,跟朕去乾清宫。” “喳!” 乾清宫。 东暖阁里,徐御医恭恭敬敬的将昭贵妃的脉案交给康熙审阅,康熙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才开口询问:“昭贵妃的身子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徐御医面色迟疑,但在康熙的目光下他坚持不了多久只能缓缓的开口说道:“皇上,昭贵妃脉弱无力,阴虚阳亢,肝火亢盛,身疲乏力……” “别拿虚话来敷衍朕,你给朕说实话——昭贵妃如果保胎,到底成不成?” 徐御医跪下来请罪:“皇上,臣今日第一次为昭贵妃请脉,昭贵妃怕病的不是一年两年而有数年之久了!这病症以臣的医术无法根治,只能好好的养着,这怀孕之事对母体损伤极大。若是怀着孩子……”徐御医舔了舔嘴唇,“只怕是生产有碍,母子性命都不保啊!” 康熙眼皮子一抖,只觉得全身疲惫,他挥退徐御医,重重的靠在龙椅上沉思着。 这个孩子带给他的完全没有喜悦,只有恐惧。命运就是一个转盘,在他以为能够轻松度过去的时候又重新嘲讽的对准了他,冥冥中似乎有人告诉他:你做的都是无用功。 一想到昭贵妃也许会和仁孝一样某一天突然香消玉殒,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身边,也许还会留下和保成一般生而亡母的孩子……康熙摊开双手,注意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看着冰冷的指尖任在不停的颤抖着。 “梁九功。” “奴才在。” “使人去看看昭贵妃的情况,若是昭贵妃不肯喝堕胎药,就让人……把药下在她的饭菜中。” 梁九功一愣,然后垂下头:“奴才明白!” 梁九功弯着腰倒退了数步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却又传来了康熙的声音。 “停下!” 康熙焦躁的在东暖阁内来回走动着:“你先让人去探探口风,看看昭贵妃是怎么想的。” “喳!” 下午。 昭贵妃晕厥后被查出怀了龙胎的事传遍了整个后宫,慈宁宫得到报信的第一时间,就送来了两位太后的赏赐。赏赐中最为名贵最为重要的却是一尊鎏金加彩观音送子白玉神像,据说太皇太后曾经把这神像赐给皇上亲母孝康章皇后,寓意那自然是极好的。 景仁宫的宫人一面喜悦另一面却忍不住为主子痛苦,依靠在床边的昭贵妃柳眉似蹙非蹙,望着这尊神像心中越发愁苦。 随着太皇太后的赏赐到,所有宫妃们克制住心中的嫉妒,都向景仁宫送来了各色的贺礼。先来的自然是关系最近的宜嫔、贤嫔和齐嫔,她们是一起来的,送的礼物也都规规矩矩,没有任何的食物,只有贤嫔还加送了一株手臂大小粗细的百年人参。 其次来的惠嫔,她也是亲自过来的,带的贺礼也大多是常规的东西,只有一盆花是自己亲自培养的。最后,剩下的嫔主子都是跟着佟妃一起过来探望的,贺礼也都普普通通,只坐了半盏茶的时间就离开了。 -- 第116页 宫妃们是什么心情,昭贵妃不知道,现在她快要连自己也顾不上了。 孕吐越发的严重,昭贵妃的身体也随着虚弱,徐御医很是焦虑不安。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好兆头,没人知道昭贵妃每天的脉案都会被搁在康熙的御案上,康熙为此揪心不已。 他思来想去,许久之后一狠心令人在昭贵妃的饭菜里混入了堕胎药。 这很成功,等昭贵妃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胎本来就不稳,一副药剂下去就直接落了。才两个多月的时间还看不出孩子的性别,但昭贵妃精神几乎崩溃了,搂着落下的一块肉哭啼不止,将殿内所有伺候的宫人都轰了出去! 就连急急过来探望的大公主也被赶了出去,她在惶恐的奶嬷嬷扶持下,茫然的望着四周慌乱的宫人,一时不知应该做些什么是好。 “格格,我们回后殿去吧?”奶嬷嬷劝着。 “母妃心情不好,本宫身为女儿总要陪在旁边才是……” “哎呦老奴的小主子,这哪是您的母妃,您就别在这里吵了,也和老奴回后殿去,万一看到点……脏了您的眼睛可怎么办?”奶嬷嬷一撇嘴,拽起大公主的小手就急匆匆的往后头走去。 “是谁!到底是谁做的?”唐嬷嬷在前院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她昔日眉眼间的和蔼此刻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满是愤怒的望着被叫到前院青石板上跪着的宫人们。 宫人们一个个磕着头喊冤,说的声泪俱下,没人愿意承认这件事。 “主子!主子!您开开门吧!”桂枝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顾不得和唐嬷嬷一同审讯外头的宫人,站在寝殿外焦急的呼喊着。 寝殿内没有任何的声响,突然门内传来咣当一声重响!桂枝瞬间面无血色! “来人啊——!”她一声尖叫,“快!快!快把门撞开!” 随着她的惊呼,地上的小太监们不由快速的爬起身拼了命朝着寝殿冲去,随着寝殿大门被硬生生撞开,所有人在触及屋内景象的同时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昭贵妃用一根白绫把自己吊了起来! “主子!” “啊————!” 桂枝踉跄着连退几步,几乎被吓得跌倒在地。她颤着身子连滚带爬,托着昭贵妃的双脚呵斥着:“叫什么叫!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是……是!” 唐嬷嬷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慌张的朝着寝殿跑去,直接被门槛绊倒摔了个大马坑都毫不在意。 他们将昭贵妃小心翼翼抬下来,然后扶上床。桂枝双手打着哆嗦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昭贵妃的鼻前试探着——幸好还有呼吸! “桂枝姐姐……主子,主子怎么样?”魏枝惨白着一张脸,一阵阵寒意仿佛渗进骨子里,冷的她牙齿打颤。 若是昭贵妃出了事,这一宫的宫女太监……可就没了活路! 桂枝松了口气:“快,快!快去找太医!” “快把这事通知皇上!” 随着景仁宫的宫人到处奔波——景仁宫昭贵妃被下药落胎的事情顿时轰动了整个后宫!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同命相怜,而慈宁宫的太皇太后则是震怒了! 两年后宫才出了一个喜讯!居然有人胆大到如此程度对昭贵妃下手!得知昭贵妃受不了刺激更是自寻短见,太皇太后更是愤怒,急急的使人起轿赶去景仁宫。 等康熙得到消息赶到景仁宫的时候,太后守在昭贵妃的身边,盯着徐御医为昭贵妃就诊,而太皇太后则是面无表情的坐在前院中央,死死的盯着地上跪满的奴才。 慎刑司的宫人早已持着棍棒赶到景仁宫,虎视眈眈的盯着满院子的奴才,太皇太后就在刚才已经下令令慎刑司今日之内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若是给不出个交代,这里的奴才怕是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给哀家好好的审讯,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康熙站在景仁宫外,眼皮子就跳了跳。 下一秒钟,景仁宫里就传出“奴才/奴婢冤枉!”的哭叫声。 “皇祖母!”康熙在宫人们的惊呼中,毫不犹豫的大步走进景仁宫前院,满脸痛苦的望着太皇太后,嘴唇颤抖,“是朕……是朕让人下的药。” ※※※※※※※※※※※※※※※※※※※※ 原本设定里是皇帝劝说了昭贵妃之后,昭贵妃选择落胎,后来觉得身为母亲要自己选择落胎,真的很困难,其次也让昭贵妃显得太刻薄了?所以坏人就都让康熙当吧。 第六十七章 康熙十七年 “……皇帝……?”太皇太后下意识的唤了一声。 哭嚎的宫人们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面上都凝滞在那一秒, 所有人都吓的簌簌发抖, 魂不守舍。 “皇帝,你在说什么胡话!”太皇太后揉了揉额角, 下意识的质疑,“你说是你让人给昭贵妃下了堕胎药?” “……是的。”皇帝缄默片刻,艰难的开口。 一个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脑中飘过, 太皇太后的表情越来越狰狞,胸膛更是肉眼可见的起起伏伏:“难道昭贵妃居然——?” “皇祖母你在想什么?”康熙见太皇太后面色不对连忙阻止她的话语,顿了顿才艰难道:“昭贵妃这一胎有碍性命,朕不想要这个孩子。” -- 第117页 “皇帝……你怎么能这么做?这两年来后宫才出了一个喜讯。”太皇太后心思骤然一松,手里拨弄着佛珠说了一句。 下意识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 太皇太后抬眼一看, 果然康熙面上显露出明显的不悦,连忙强笑着话题一转, “这孩子和自己的性命, 有几个生为人母的愿意放弃孩子?” 康熙很不舒服太皇太后的话语,可却也不愿意与老太太质疑, 顺着话题继续说道:“朕知道……可是徐御医都说了,如果让昭贵妃怀这一胎,只怕母子都保不住! 就算孩子保住, 万一昭贵妃出个好歹……难道让他和太子一样……等朕后头把其他孩子抱养给昭贵妃, 时间长了, 这心事总会过去的!” “这别人生的和自己生的……”太后小声嘀咕着, 可是康熙都提起了太子,太皇太后一时也沉默了,怕是明白仁孝因生产而去世的事情毕竟还梗在康熙心中。 半响她才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再说也无用功了!进去吧,和昭贵妃好好谈一谈。” 望着康熙向着寝殿的方向走去,太皇太后才沉下脸面对满宫里跪着的宫人——所有人都不敢接触太皇太后的目光,深深的趴伏在地上。 景仁宫安静的让人恐惧,太皇太后面无表情沉默的注视着在场的宫人们——难不成为了遮掩这件事就把这里的宫人都杀了? 若是都处置了,只怕是明日宫内关于昭贵妃的流言…… “你们都退下吧……记住,哀家不希望在后宫听到不敢听到的风声。”闭了闭眼睛,太皇太后声音缓而慢的说道。 “是,奴婢遵旨!”院子里的人纷纷磕头如捣蒜,几个年纪小的宫女已经控制不住的偷偷抽泣。 昭贵妃躺在床上,她已经苏醒过来,而且显然听到了外头康熙与太皇太后的对话。 她满面悲戚地看着入口,乌黑的双瞳中竟是无法言喻的悲凉哀凄,紧紧的盯着进来的康熙。 太后听到了动静转过身,见康熙只是叹了一声,领着宫人走了出去,将寝殿留给了皇帝和昭贵妃两人。 “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孩子?”昭贵妃声嘶力竭的喊着,“臣妾只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孩子罢了!” “够了!除了太子……朕不需要第二个生而亡母的孩子!更何况你也听到徐御医所说……有可能你们母子都保不住!”康熙下意识的避开了昭贵妃的目光,狼狈的侧首,声音低沉而缓慢,“朕只是想要你活下来!” “活下来?活下来又有何用?为了自己的孩子,命又算得上什么……?”昭贵妃凄然一笑,“皇上,臣妾四年就入宫了啊!宫里十几年了臣妾能拥有的有什么?只有这个孩子……为了他命又算得上什么?” 那你又把朕放在哪里? 康熙很想质问一句,可是扭过头,两人眼神接触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话都噎在喉咙中怎么都吐不出来。 康熙沉默了一瞬,艰难的开口:“如果你想要抱养别的宫妃的孩子,朕保证,接下来宫里无论谁,只要生下的孩子朕都会交给你抚养。” “其他孩子……?”昭贵妃凄厉的冷笑一声。 “朕绝对不会允许你为了一个孩子而丢了自己的命……朕想要你活着。”康熙装作没有听见昭贵妃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可惜说的再多也是没有用处的,孩子毕竟已经没有了。 昭贵妃不愿意和康熙说话,甚至康熙一打算接近她就和疯了一般将枕头,将手上所有可以接触到的东西都砸向康熙——没过多久康熙就铁青着脸步履沉重的离开了寝宫。 “皇上,昭贵妃娘娘这是受了大刺激,一时半会缓不过阿里。得慢慢让娘娘从刺激中走出来才是,臣请令宫人日夜贴身守护。”徐御医跟在康熙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开口。 他现在也是吓得胆战心惊,完全没有预料到昭贵妃居然会如此接受不了打击想要自缢,幸好被宫人们救了下来,否则岂不是…… “朕将昭贵妃交给你了,若是昭贵妃出了任何事,你们全家就一同去吧。” “臣遵旨!”徐御医浑身一颤。 康熙心情沉重的离开了景仁宫,但不多时他就在一条甬道中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淡淡的开口:“你不在景仁宫伺候,出来做什么?” “皇上。”出现在后头的,是景仁宫的大宫女桂枝,她仓皇的跪倒在地,顾不得旁边还有宫人伺候的,就急急的出声:“皇上!贵主子喝的药并不是奴婢下的!” “……你说什么?”康熙迷茫的迟疑了一瞬间,下一秒钟他厉声责问,高昂的声音里全是压抑不住的惊慌与愤怒。 “走!回乾清宫!” “喳!” 桂枝跌跌撞撞的跟在后头,面上的表情是极其麻木,到了东暖阁她就跪倒在地,看着康熙的龙靴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桂枝颤着声回道,“奴婢从贵主子入宫就开始伺候,知道贵主子想怀孕多年,好不容易怀上龙胎,奴婢怎么下得了手……” 说了一半,她就哽咽住了,胡乱的抹了抹脸继续说道:“奴婢原本想在午膳里下药,可又舍不得,最后什么都没放,把天枢大人给奴婢的药包又藏回原来的地方。况且,贵主子中午就吃了两口饭,午膳几乎碰都没有碰……根本不是奴婢下的药啊!是有人,有人借了奴婢的手想要害贵主子!” -- 第118页 桂枝将头紧紧附在地上:“皇上!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唐嬷嬷因着奴婢是皇上的人只将奴婢赶了出来,奴婢哪有脸面再去见贵主子?求皇上给贵主子一个真相啊!” “药包何在?” “皇上,天枢大人给奴婢的药包,就在奴婢身上!出了事奴婢就去检查了,里面的药根本没有动!”桂枝手微微打着颤,从怀里掏出一枚药包,小心翼翼的放在宫婢所端着的托盘上。 “梁九功!”康熙面色阴沉。 “奴才在!” “让徐御医把剩下的午膳都检查一遍,把这药包也给徐御医看看,午膳中下的药物和药包是否一致。” “喳!” 虽然梁九功还没有回报徐御医的诊断,但是康熙却有种桂枝说的才是真相的感觉…… 后宫居然还有人能够躲过暗卫的眼线,知道有人要给昭贵妃下毒而先下手为强? 若是桂枝真的下了药,那即使抓出人,那也是桂枝后面的人被抓出……只是,估计那个人也没有想到,桂枝后头的人居然是康熙! 若是桂枝没有说出来,这真相就彻底被掩盖住了! 康熙是真的怒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恼火,而是盛怒,他绝对不允许这样一个人存在在他的后宫里! “高三。” “奴才在。” “传密信给天枢、开阳,朕给他们三天时间立即彻查后宫有异动的人!” “是。” “桂枝……” “皇上,奴婢不怕死,只求皇上给奴婢一个真相后再赐死奴婢。”桂枝心中戚戚然——自己这条命还有何用?怕不是一杯毒酒就完事了吧。 但是,在得知昭贵妃的死因之前,她不愿意去死…… “……朕何事说要赐死你?”康熙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好心的告诉她,“你跟着高三去吧,他会安排你出宫,之后的事情你出宫就知道了。昭贵妃的事,朕绝对会查个水落石出!” 任何人,做了这事都别想混过去! …… 昭贵妃落了胎,尤其是据小道消息传闻昭贵妃的身子太弱,怕是一辈子都怀不了孩子了! 昭贵妃的病越发重了,一连数日皇上都没了去别的宫室的心情,下朝给两位太后请安以后就赶到景仁宫陪着昭贵妃! 宫妃们简直恨得牙痒痒,敬嫔忍不住在太皇太后面前多嘴了两句想要讽刺一二,反而被太皇太后训斥毫无慈母之心让滚回宫里自省了! 见状,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装作从未发生过一般。 佟妃也在承乾宫里和心腹说起这事,双眸中掠过一丝企盼。 “佟主子,这可是您的大好时机!”秋答应坐在下首,小心的奉承着,“宫里只有您一位妃主子,若是贵主子……这后宫里不就是您为大了吗?” 秋答应原本是佟妃身边的大宫女秋霁,和乌雅答应一样是包衣出身,在舒嫔搬走后,佟妃不愿意再抬举其他低位份的宫妃,就拿了她开了脸放在身边伺候。 佟妃横了她一眼,正要开口。 朝露突然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她一脸的惊喜,大着嗓门道:“主子,乾清宫来人了!” “来人就来人,急什么?”庞嬷嬷不满的唠叨着。 “哎呀,嬷嬷!来的可是梁公公!”朝露急得直跺脚。 “什么!?”庞嬷嬷惊得目瞪口呆,佟妃连忙将茶盏搁在了桌上站起身:“快,快带本宫出去!” 来宣旨的梁九功跟在后头掀帘也进了正殿,弯着腰恭声对佟妃道:“佟主子,皇上的口谕到了,请您接旨呢!” “快,还不快去把蒲团拿来!” “不麻烦不麻烦!”梁九功笑眯眯宣了口谕,因着昭贵妃重病,即日起,请佟妃主子主持后宫诸事。 宣完口谕,梁九功又躬身:“恭喜佟妃娘娘了!” 佟妃笑得合不拢嘴,连忙示意庞嬷嬷塞给梁九功好大一个红包,送走梁九功后整个景仁宫的宫人们都沸腾了! 秋答应擦了擦眼角,带着承乾宫的宫人在院子里给佟妃磕头道喜:“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奴婢贺喜佟主子,佟主子大喜呀!” 剩下的宫人们七嘴八舌的也说起了吉利话,逗得佟妃脸上也抿起一丝笑。 “像什么话?都起来吧。”佟妃笑吟吟的开口,“贵主子还在病中,你们还这般道喜,落到皇上眼中还以为本宫是个眼见力浅的捧不起来的人呢!” “奴婢该死!”宫人们连忙跪地磕头,这才敛起面上的笑容。 朝露喜滋滋的说道:“主子,您的好日子终于到了!” 主子分明是皇上的表妹,这后宫里最最尊贵的后妃,这些年却还被那些子小人压在下头,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朝露恨不得求神拜佛,让昭贵妃早早去了才好! “别说了!传出去让人听见了不好。”佟妃一派严肃的低斥道,只是那眼底里的喜色怎么也是掩饰不了的,“庞嬷嬷,拦着后院的人,别让她们过来了。” “奴婢明白。” 得信的純常在和乌雅答应连忙赶到正院里想给佟妃磕头恭喜,还没走进去就被面色淡淡的庞嬷嬷使人拦了下来。 “两位小主,如今贵主子在病中,主子说了,皇上给了宫权也是体恤贵主子,为了让贵主子好好歇息。你们若是有心思不如多抄抄佛经替贵主子祈福才是,用不着到正殿给主子磕头了。” -- 第119页 “是,嫔妾明白!”纯常在连忙颔首,生怕惹了庞嬷嬷的不快,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扭头就打算回后殿。可刚准备离开,她眼角里瞄到秋答应正喜滋滋的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前院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两个刚赏赐的荷包,顿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强撑着怒火走人。 第六十八章 康熙十七年 开春两月, 就到了太皇太后的圣寿节。 宫里大摆筵席, 但这一切却与依旧在病中的昭贵妃毫无关联。景仁宫里冷冷清清的, 院落里的小宫女,小太监们或是洒扫着院落, 或是依靠在宫门旁听着远处传来的唱戏声。 茶水间里,和桂枝昔日关系极好的大宫女们,现在一个个低头耷脑,愁云惨淡。谁能想到一同在宫里相处这么多年的桂枝居然是皇上按下的探子?桂枝被赶了出去, 在宫里彻底销声匿迹,大约是死了吧!想到这里, 又想想依然在床榻上重病不起的昭贵妃,越发没人愿意说话了, 整个景仁宫看着越发寂寥了。 不同于景仁宫的冷清寂静, 慈宁宫则是一派热热闹闹。 这一回, 整个宫宴的事情都交给了佟妃一手打理。佟妃可谓是雄心勃勃, 一心想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留给好印象! 佟妃一向来喜欢穿得清丽脱俗, 而这一回在宫宴上却是穿着一身绣团花海棠红色艳丽旗装。额前两鬓收拢在一侧, 另一边则留了一簇碎发, 后头斜插着两只坠着流苏的鎏金五凤簪子,耳垂上挂着一对和簪子配套的宝珠。 她姿容秀美,这般打扮之后就更显得与以往差别甚大, 看着明媚鲜活, 光彩照人, 进了慈宁宫就引来不少宫妃惊讶的低呼。 看着众人对她投以关注的目光, 佟妃更是得意了!她风风火火的带领着宫妃们先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聊了两句又请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銮驾去往开宴的宫殿。 吉时一到,宫宴正式开始。 先是康熙说了一番恭贺的话语,随后佟妃笑意盈盈的起身,领着宫妃们再次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行礼问安,佟妃和八嫔是蹲福礼,其余的嫔妃则行跪礼。 “臣妾恭贺太皇太后、皇太后金安万福!” “都起身吧!” 宫妃们毕恭毕敬的起了身,她们还不能入座,此刻只能肃手伫立在一侧。 紧接着,太子带头、承祜和保清退三步紧跟在他身边一同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恭贺。等太皇太后再一次叫起后,才轮到被奶嬷嬷抱上前来的五阿哥,六阿哥落地像两个小毛球一般滚在地上奶声奶气的问安。然后则是大公主和二公主,她们脸上带笑一手牵着一个小女孩,齐齐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福礼,口里也说着喜庆话。 “哀家的乖孙儿们。”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唤着让阿哥格格们落座,再让宫妃们也一同坐下。 见此,康熙朗笑一声开口道:“今日是皇祖母您的生辰,乃是大喜的好日子,凑着今日朕也给阿哥们重新起名,日后太子改名胤礽,二阿哥改名胤祜,三阿哥改名胤褆,五阿哥改名胤福,六阿哥改成胤祕。新添皇子均按胤字取名。” 顿了顿康熙又道:“大公主取名佛尔国春。晋封为和硕公主。” 大公主一愣神,眼中含泪喜不胜喜的起身:“儿臣叩谢皇阿玛!叩谢乌库妈妈,叩谢皇祖母!” 她头一回可以理直气壮,直接喊着皇阿玛而不心虚,不用生怕四周涌来的奇怪目光,也不必再看二妹妹的眼色。 二公主期盼的望着康熙,结果康熙说完就直接落座,二公主的笑脸一僵,有些委屈的扁扁嘴。 “好!好!皇帝这字取的好!胤者,子孙绵延不绝也。佛尔国春,祥瑞是也。哀家老话重提,若是你们中间哪个能怀上龙嗣,必然大大有赏!”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又手捧着一杯酒起身议古至今,最后才道,“……今日是哀家的寿辰,大家都要吃好玩好才是!” “臣妾谨遵太皇太后吩咐!”佟妃头一个附和,剩下的宫妃才接着纷纷开口。 这舒爽的感觉,让佟妃简直想大笑三声! 这议程过了,雅乐奏响,殿外的宫女们手捧着一盘又一盘珍肴美味鱼贯而入,井然有序的摆放在桌上,水陆之珍比比皆是。只是这宴席上的菜色从早上就开始准备,天气又冷的很,除去皇帝、两位太后和嫔主子的菜还被放在炉子上温了温,其他宫妃面前的菜肴大多已经凉透了甚至结起一片片白色的油花。 宫妃们早已经是见怪不怪,大多把目光落在了台上的戏班子身上。 佟妃大约是嫔妃中唯一心思没有落在表演上的,她正笑吟吟的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布菜,时不时还要慈爱的询问一番几位阿哥和格格吃的是否顺心,大公主嘴角噙着一缕微笑替着妹妹们回答着佟妃的问题。 康熙收敛了笑意,眸光深深,若有所思的望着佟妃艳丽的妆容,心里头却忍不住惦记在景仁宫里的昭贵妃。 “咳咳。”太皇太后咳了两声,担忧的望着康熙。 康熙勉强一笑,端起酒壶为太皇太后倒上一杯。一时间,康熙与佟妃一个倒酒一个布菜,将太皇太后逗得眉开眼笑。 可上面的气氛再好,其他宫妃桌上却是一片凝重。坐在另一桌上的惠嫔、宜嫔等人那是一个个瞧着佟妃心情不悦暗中唾上一口。就连远处的纯常在,也时不时的朝着佟妃的方向看了两眼,心不在焉的和坐在身边的乌雅答应说话。 -- 第120页 乌雅答应暗笑——区区一个常在,居然就这般的嫉妒佟妃,也不怕被佟妃发现后吃不了兜着走!可转头一想,自己还不如她,至今还只是个答应,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在坐在前面和宜嫔说着话的舒嫔身上。 此刻一名宫女捧着一盅乳白色的鲫鱼汤摆在桌上。 鲫鱼被用热油正反微微煎炸过,显得金黄酥脆,配以雪白的嫩豆腐,加了葱姜料用大火烧开,炖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能煨出色泽奶白,香味醇厚的模样,最后在汤上洒一点切的细细的葱末才能端出来。 光闻着香味就口唇生津,加上桌上还真少了一道汤,马佳贵人也总算起了点食欲。将目光从台上的五阿哥和二公主的身上收回,她唤了身后的宫女给在座各位宫妃们一人乘了一碗:“这天气冷的,妹妹们也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哟!这真是谢谢姐姐了!”戴佳常在笑了笑,端起碗喝了一口,“这汤倒是热乎的很,比起其他的菜色值得一尝。” 可这小碗一摆到纯常在面前,纯常在闻着这鱼汤的味道,便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姐姐怎么不喝一口?”乌雅答应担忧的望着纯常在,拿起勺子勺起汤水吹了两口气,微微沾了点忙不迭的催道:“这鱼汤做的可好。” “嗯……”纯常在有些僵硬,勉强喝了一口,一股腥味直冲味蕾,即使下意识的捂住嘴鼻,但是那味道游丝般钻入鼻际,纯常在面色一白止不住的“呕——”了一声。 她捂住嘴唇,胃中一阵反胃, 恶心又难受,觉得头也阵阵晕眩恍惚。 “姐姐?姐姐怎么了?”乌雅常在忙扶住纯常在,一股股馥郁的浓香扑鼻而来,纯常在的面色更差了!她只觉得胸口作呕,再也无法忍耐,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哎呦!这是怎么了?”惠嫔被后面闹腾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扭过头一眼就看见女主角正是承乾宫的纯常在面色苍白,衣裳上满是污渍。 喝不得腥味的东西,吐了,一个个征兆不就意味着…… 惠嫔下意识的挑高了眉梢,眼底满是幸灾乐祸转头仔细观察着佟妃的反应。 让你装大度!装贤惠!现在给你个机会继续装吧! 佟妃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难不成纯常在那小蹄子居然怀孕了?明明,明明她让人盯着每次侍寝之后都给纯常在灌了药,她下意识的回头想去找庞嬷嬷问个究竟,眼角余光却瞥到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色,但也看不出恼怒的味道。 佟妃心里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堆起笑容朗声道:“还不快点把纯常在扶到偏殿里休息?朝露,赶紧让人去请太医来为纯常在好好诊治一番!” “是!” “姐姐怕不是怀孕了吧?”扶着纯常在,乌雅答应满是羡慕的说话,声音拉得挺高,而目光更是下意识的落在纯常在的肚子上。 “怀孕?”纯常在蒙在了,下一秒就喜不自禁。 难不成自己真的是怀孕了? 太皇太后心不在焉的坐在台上,若有所思的望着殿内坐着的宫妃们。她们脸上一个个带笑说着话,目光却一个个的从偏殿的方向滑过,尤其是佟妃,夹菜都夹错了好几回都不自知。 至于纯常在,怕也不是个好的。 否则怎么会刚好在圣寿的时候被发现怀孕了呢? 不过无论心思如何,起码怀了孕也是件好事!太皇太后抿了一口小酒,对着站在身后的苏麻喇道:“去看看,太医来了没?” 就在此刻,陪着纯常在去偏殿的小太监一溜烟的跑回殿内,兴奋的磕头:“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大喜!纯常在有孕,已经有两个月了!” “好,好!”太皇太后喜上眉梢,“赏!哀家大大有赏!” 佟妃连忙起身蹲福:“臣妾替纯常在恭谢太皇太后赏赐。” “嫔妾们恭喜太皇太后,恭喜皇上!”宫妃们也不拉下齐齐站起身来娇声恭贺。 反倒是康熙没发话,表情也是冷淡,仅仅随着太皇太后按平时赏赐的规格赏赐一番就略了过去。他的目光停留在乌雅答应身上,最终冷笑一声。 真是个聪明人儿。 圣寿宴结束,慈宁宫里,除去地上龙凤雕花鎏金炭火炉里,发出木炭燃烧起的噼啪声外,殿内寂静无声。太皇太后坐在椅上微微阖上眼睛,两名小宫女站在她的身后,动作极其熟络的在太皇太后的后颈和肩膀上推拿揉按起来。 “……你说,这纯常在到底是什么心思?”太皇太后的表情很是平静,只是她不断揉捏着手腕上的佛珠的动作显示她的内心和外表截然不同。 她睁开了双目,困惑的看向苏麻喇:“说她是蠢还是聪明?” 苏麻喇嘴角抿着一丝轻笑:“主子,纯常在自然是个蠢的。” 两个月可是胎最不稳当的时候,稍不注意这胎可就保不住了?这个时候把自己怀孕爆出来,也不知道是真的心大还是蠢到家了! “哼!若是自己爆出来想在圣寿邀宠,那她可就是个蠢货,况且皇帝的万寿节也就再过一个月,若是万寿节爆出来岂不是更好?依哀家看肯定是有人动的手脚!”太皇太后摇头,脸色阴霾的很,“这圣寿节上爆出来,倒是给哀家不愉快呢!” “若是自个儿都不知道怀孕,反倒被别人引出来,那不是蠢货中的蠢货吗?”苏麻喇摇了摇头。 -- 第121页 太皇太后嘴角一抽,想起这事就觉得心烦,但看着龙嗣,她只能再多叮嘱一句:“明儿个使人去好好叮嘱佟妃一声,好不容易宫里又出了个喜讯,让她给哀家盯着点!” “是,奴婢明白!” ※※※※※※※※※※※※※※※※※※※※ 康熙大概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能活这么多年,生这么多娃 礻的字,好意思真的不多…… 第六十九章 康熙十七年 深夜。 佟妃在承乾宫中拉长了脸, 六阿哥有了大名这事也不能让她脸上多出一点笑意。 “这纯常在怎么会有身孕的!本宫让你们好好盯梢着, 每次承宠之后都盯着服了药, 怎么到现在,居然爆出个喜讯来?”她脸上笑意盈盈, 目光却不带丝毫温度,冰冷而尖锐的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嬷嬷和两个宫女。 “奴婢冤枉啊!”领头的嬷嬷吓得魂不附体,跪着磕头不止,“佟主子, 奴婢次次都亲手熬煮了药包,然后让花楹亲自送到两位纯常在哪里去的!” 名叫花楹的小宫女也哭哭啼啼:“主子!奴婢真的是亲眼看着纯常在喝下药的, 防着她吐出来,奴婢都是等一炷香的时间才走, 芍药也可以给奴婢作证那!” 芍药在旁边也是连连点头:“佟主子, 奴婢三人真的是实话实说, 绝对不敢欺骗于您!” “呵呵, 本宫也很想相信你们, 可是今天这纯常在就是当着满宫里的人被诊断是喜脉!本宫的脸都被你们这般奴才给丢尽了!” “主子, 奴婢觉得肯定有什么地方我们没有发现!”庞嬷嬷面色凝重的开口。 无论是颜嬷嬷或是花楹, 芍药,家里人可都在佟氏的眼皮子底下做事,精挑细选出来送到承乾宫伺候的。若是连这样的宫人都能被无权无势的纯常在收买去…… “有什么问题, 这药方子也是家里送来的, 药也是按着方子去配……” “主子……”庞嬷嬷脑中灵光一闪, 下意识的说道, “不会是药方出了差错?” 无论是配药,准备人手,在宫里头的事情每一个过程她都可以说是做到完善完美,只有药方,是从暗地里的渠道送进宫里,之间若是被人…… “这怎么可能!”佟妃摇了摇头,“这路子可是当年姑爸爸留下的人手,各个都对佟氏忠心耿耿!” “主子,这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不明天奴婢请一位太医来看看?”庞嬷嬷小声的询问。 佟妃见庞嬷嬷如此肯定,犹豫着抿了抿嘴角:“行吧!把这三人给本宫押下去!若是真不是她们动的手脚再放出来,若是……” “奴婢遵旨!” 第二日,佟妃就在太医的口中得到一个不可置信的消息——那药方根本不是所谓的避孕药,反而是大大有利于怀孕的药方!佟妃彻底傻了眼,她急急的回信给家中,才知道家里根本没有送进来什么避孕的方子过!只送进来一份从外地搜刮而来的秘传生子良方! 佟妃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晕了过去! 她倒是成了那傻子!端端的仔细的盯着后院这些人,让她们顺顺利利的怀孕! 太皇太后早就使人盯着承乾宫了,一听闻这个消息顿时气笑了:“好一个佟妃,哀家还以为她多少贤惠呢?倒是霸着皇上不算,恨不得后宫其他人都不能怀孕不成?——这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把人当傻子溜得团团转还不自知!” 她气咻咻的起身在慈宁宫里转了一圈:“苏麻喇,使人去传口谕,让佟妃闭宫思过——等等!” “高嬷嬷,使人请太医去承乾宫,给每位小主都把把脉——若是其他人的身子没问题,那就把纯常在身边那些宫人都给撤了就罢了!告诉佟妃,哀家要纯常在这一胎顺顺当当的生下来!”太皇太后按捺着自己的恼怒之意,思量片刻后缓缓地开口说道,“若是其他小主的身子查出来也有些不妥……哼!”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却是寒冰般冷飕飕继续道:“任她是皇帝的表妹,皇帝也不能再包庇她了!” “是,奴婢遵旨!” 等高嬷嬷一走,太皇太后心里还是烦闷,就屏退众多伺候的宫人,只留下了苏麻喇。她拉着苏麻喇的手轻叹道:“苏麻喇,你说皇帝会不会早就知道了?” “皇上?”苏麻喇一愣。 “昨天个纯常在怀孕,皇帝就一脸淡淡的,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事一般,哀家担心难不成药方是皇帝换的?” “格格,您想到哪里去了!”苏麻喇下意识的唤了一声无奈的道,“皇上再怎么也不会……” “皇祖母!”未经通传,康熙步入慈宁宫就听到这段话顿时隐含怒火道,“在您眼中,孙儿就是这般不懂事的人?” 避孕药这东西喝多了,时间长了可是再也不能受孕的!他再狠心,也不会让佟妃对后宫里的人这般下手。 “皇帝……”太皇太后咳了两声,“哀家这不是猜测一番么。” 康熙心情不妙,勉强行礼问安后捧着宫女端上来的茶盏开口:“……佟妃之事,朕之前并不知晓,直到前些日昭贵妃落胎了朕将后宫查了一遍才知道的。” 数年以来,后宫风平浪静,康熙自然也没一开始的警惕。暗卫的报告也从一日一报,到了五日一报,到了现在已经成了半月才报一回的程度。 康熙没有想到,这么快又有人明知故犯,尤其是自己没有亲生孩子却依然对其他的宫妃下避孕药的佟妃。 -- 第122页 这事还恰好又被有心人给利用上了。 康熙长长叹了一声,望着太皇太后不信任的目光无奈开口:“承乾宫中,非但是纯常在,乌雅答应也怀孕了。这事儿是乌雅答应通过内务府的家人做的。” “内务府?” “没错,皇祖母您不知,内务府包衣们的权利远超出朕的想象。”康熙苦笑一声,“朕查阅之后才觉得触目惊心,年年内务府的主管都是更换,但是更换的只是主管!下头做事的却永远只是这一批人罢了!” 大约是面对太皇太后才能将这些无处说道的话说出来,康熙滔滔不绝的发话:“光是到了今日,暗卫整理出来的给朕的资料,朕已经浑身发毛。内务府几大包衣家族,亲眷关系密密麻麻,为数不少的包衣人家都是花费了全部血汗将女儿们养出来,送进宫里、王府或是宗室里伺候贵人。 这些个精心养出来的长相出众、才艺双全的姑娘和家生子比起来,更是自然而然被贵人送上床,不少旗人家里甚至最终只有这些女人的孩子活下来,最终变成继承人。这些血脉关系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关系网,就连额娘当年留下来的宫人里面居然都被勾搭上了。” 康熙无奈:“乌雅氏正是其中正当权的一支。” 太皇太后的面色越发严峻:“皇上既然知道,怎么不立即出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谁想放过?当年朕只是觉得这乌雅答应刚被佟妃起用就如此得意忘形,才把她压了下去,哪里知道这些年来居然死心不改,” “皇上现在不准备出手?”太皇太后敏锐的查出这点,眼神中有些怀疑。 “乌雅氏已经怀孕了,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彻查乌雅一族正巧还需要一点时间,等她生完孩子朕再来和她算账!”康熙斩钉截铁。 “行吧,皇帝你清楚就好。”太皇太后垂下眼睑,重新坐回位子上,“正巧,哀家已经使了高嬷嬷请太医为承乾宫的宫妃们把脉,就让佟妃好好的管一管吧,皇帝也想想孩子出来究竟归谁养。” “朕明白,那么孙儿先告退了。” “去吧。” 离开了慈宁宫,康熙转道就去了景仁宫。 景仁宫依旧是冷清寂静的模样,见到康熙来了,宫人都是跪下磕头却是不喊话。 前些日子康熙进门就被请安,结果听到声响的昭贵妃就像是发了狂一样,愣是让康熙一步都没有走进去,所以到了现在康熙索性让这些宫人都不准请安了。 “皇上,您要进去?”唐嬷嬷拦在寝殿外头,她满脸都是犹豫,声音压得极低的开口说话,生怕被里面的昭贵妃发现。 康熙点了点头。 唐嬷嬷鼓起勇气:“皇上,贵主子好不容易安稳住了,您这一进去若是……” 那天,贵主子可差点把皇上的肉都给咬下来,要不是魏枝速度快挡了下来,这伤了皇上的龙体,可要怎么办? “朕今天一定要见到她。”康熙知道唐嬷嬷的忠心,对她颇为和颜悦色,“朕有事情告诉她。” “唐嬷嬷,这边请?”梁九功笑眯眯的望着唐嬷嬷,连拖带拉的将她扯到一边,见她还要挣扎着上前,连忙压低了声音:“我的姑姑,皇上真有事儿和贵主子说,这说了,指不准贵主子的病就好了!” 唐嬷嬷浑身一激灵,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真,真的吗?” 她立马不挣扎了,站在一边恨不得将头伸进寝殿好好看一看再说。 梁九功也被康熙留在了外头,只有他一个人走了进去。 寝殿内一侧的妆台上,三枝凝神香插在花鸟纹鎏金香炉中,微微吐着袅袅的青烟,香气缠绕入鼻,带着淡雅清心的香味。旁边摆了个织金双龙戏珠纹花瓶,几枝白色的梅花斜斜的插在其中。 整个寝殿里十分的安静,在外间伺候的两名宫女惊讶的望了望康熙,在他凌厉的目光中紧紧闭上嘴巴立马飞快的退下。康熙再掀开厚重的帘子,就感受到一股热气直面而来,他往里走了两步,只见地上左右各摆了一个炭火盆子,烧的屋子里暖烘烘的。 里间深处的架子床上,罩着层层叠叠金线编织的纱帐帘子,大公主坐在床边支着脑袋闭着眼,一下一下点着头。床上锦被盖得严严实实,只看得见轻微的胸膛起伏。 “……皇阿玛?”大公主似乎被康熙进来的动静所惊扰到,此刻揉着眼睛诧异的出声,急急起身福了一福。随即她又紧张的转头看向床上的昭贵妃,见她没有任何的动作似乎任在熟睡,这才松了一口气。 “佛尔国春,你先退下吧。”康熙温柔的唤了一声。 “是,皇阿玛。”大公主闪过一丝担忧,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头,立马退了出去,走到外间和唐嬷嬷站在一起,期盼的望着里间。 里面异常的安静,安静得让站在外面的宫人们越发焦虑不安。 康熙坐在床边,慢慢拉开锦被,昭贵妃蜷缩成一团,面朝着里头,昔日如同绸缎般的漆黑长发现在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甚至夹杂了不少银丝。 康熙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的抽疼。 如果说仁孝当年去世,给他是重重的一击,那昭贵妃在他心头却是割下血淋淋的一刀又接着一刀。 “……”想要喊出昭贵妃的名字,康熙张嘴又合下,反反复复几次后艰难的说道:“朕知道你醒着。” -- 第123页 床上的背影丝毫没有动弹。 “朕……不能否认朕做的事,”康熙缓缓开口,低敛的睫毛微颤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朕明白朕应该得到你的认可,朕实在忍不下去了……是朕的错!朕向你道歉好不好?别这样下去了……孩子,孩子,孩子总会再有的,朕保证下一回绝对不会做什么的动作!” 床上的背影颤了一颤,但她依旧不愿意回头,不愿意面对身后的这个男人。 康熙心越发沉重,他微微抬头,舔了舔嘴唇,慢慢的贴近昭贵妃的耳朵,轻轻的将心里头那个秘密缓缓道出:“朕让桂枝给你下了堕胎药,但是桂枝告诉朕,她没有下!” 昭贵妃猛地睁开双眼,死死的盯着墙面,手指微微动弹着。 “朕查了,桂枝没有说谎,她真的没有下药,徐御医也查了,在膳食中没有查到任何的药物痕迹,落胎的原因是你身体太虚弱了……” “这不可能!”昭贵妃猛地从床上转过身来,双手死死的抓住康熙的衣襟,“这不可能!明明是你让桂枝下的毒!明明是你!” 康熙平静的望着她:“朕,没必要骗你。” ※※※※※※※※※※※※※※※※※※※※ emmmm.... 其实就是康熙让桂枝下了堕胎药,桂枝不愿意下,昭贵妃刚好落胎,桂枝觉得是别人下毒,康熙调查后宫,发现承乾宫的事情。 第七十章 康熙十七年 等康熙一离开, 景仁宫的宫人们迫不及待的一涌而入, 唐嬷嬷领头担忧的望着依靠在床上, 面色恍惚又茫然,仿佛受了沉重打击的昭贵妃。 “主子!主子!?”唐嬷嬷心下一咯噔, 连忙小心的呼唤着。 “唐嬷嬷。” “主子,奴婢在!”唐嬷嬷心中一喜,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 “本宫是不是个蠢货?” “……主子,您怎么这么说自己呢?”唐嬷嬷吓了一跳, 连忙安抚的开口,望着昭贵妃自怨自艾的模样, 她急中生智将大公主拉到昭贵妃的面前,“贵主子, 您看看大公主, 大公主担心您都好些天没有睡得安稳了!” “昭母妃!”大公主忐忑不安的站在昭贵妃的身边, 双眼红通通的屏住了原本就细微的呼吸, 期待的望着昭贵妃。 望着大公主眼底的青黑, 昭贵妃哪能不知道这个心思纤细的女儿心中的害怕与惊恐, 再看看连大公主的奶嬷嬷都没有在场, 顿时眼圈一红,鼻头更是酸了酸。 “……别叫本宫母妃了。”昭贵妃迟疑片刻突然开口,在大公主的脸突然变得煞白的时候, 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叫本宫额娘吧。” 她伸出手, 苍白瘦削的手掌轻轻抚上大公主的头顶:“额娘不是一个称职的, 连皇上给佛尔国春取名,额娘今日才知道……不过等过了今日,佛尔国春就可以唤额娘为皇额娘了,佛尔国春高兴吗?” “皇,皇额娘?”大公主直听得目瞪口呆,有些压不住心中的激动,泪珠在眼眶里转了转,强忍着没有落下。 “皇阿玛要立额娘您为后……?”大公主又重复着念了一遍。 “傻丫头,这是喜事,怎么还哭了呢?”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唐嬷嬷立刻欣喜若狂地跪地磕头,后头的宫人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呼声震天,各个都是喜笑颜开,哪里看得出昨日圣寿节时众人寂寥的模样。 “叫什么?还不起来替本宫更衣上妆,等会儿梁公公可就要来了。” “是!” 另一边回了乾清宫,康熙就直接将早有准备的圣旨交给梁九功,昭告六宫,册封昭贵妃钮钴禄氏为皇后。 昭贵妃做好了准备,一身盛装华服等在正殿中,随着小太监的呼喊声,一队御前太监走进了正殿,打头的就是梁九功,他宣读圣旨:谕礼部、朕恭奉圣祖母太皇太后慈谕。自古帝王、慎简淑德、备秩宫闱、以襄内政。历稽往制、典礼攸隆。贵妃钮祜禄氏、毓生名阀。协辅中闺。凛芳规于图史、夙夜维勤。今册封为皇后。 “臣妾叩谢皇上隆恩!”昭贵妃盈盈下拜,她此刻是心潮澎湃,深深吸了一口气,往昔时光如跑马灯一般在她眼前闪现! “恭喜主子娘娘!”梁九功连忙侧过身子避开了昭贵妃的跪拜,带着点讨好的意味笑着双手卷起圣旨奉给昭贵妃。 不,如今要称呼为皇后娘娘! 这一道圣旨下来,前朝后宫都为之震动,参加圣寿节的命妇和宗室不由怀疑……难不成是昭贵妃不行了?否则昨日都没有出席太皇太后的圣寿,今日怎么会就这么没有先兆的封后? 后宫也是议论纷纷,只有更多的宫妃却是一面让人准备着贺礼,另一面则让宫人去打探着承乾宫的动静。 昨日被宫里的常在打了脸,今儿个怕是佟妃这小脸都要被打肿了呢! 佟妃的确被这道圣旨给打懵了!她望着传信的小宫女,惊讶了一瞬,下一秒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恼怒,愤怒的站起身:“皇后?钮钴禄一个罪臣之后……!” “主子!”庞嬷嬷急了,拿帕子紧紧捂住了佟妃的嘴,压低了嗓子低嚎,“老奴的主子哟!皇上的圣旨都已经下了,事已定局了!!” 佟妃立在那里,许久才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庞嬷嬷,你说的对!准备礼物,本宫得亲自过去给皇后娘娘道喜才是!” -- 第124页 “主子?昭贵妃还在病中,何必亲自过去,万一沾染病气哪可如何是好!”朝露在旁边劝道。 “以后要称呼皇后娘娘,千万别再说错话了!”佟妃横了朝露一眼,端正了脸色。 “也是本宫错想了,皇上封昭贵妃姐姐为皇后自然有他的深意。再说了若是纯常在的孩子生下来,本宫膝下就有两个阿哥,这后宫还有谁能和本宫相提并论?现在那些宫妃就像等着看本宫的笑话,本宫啊,就让她们知道!” 越说佟妃越是激动,到了最后一句话,她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事已定局,又有何好说的?现在本宫倒要去看看皇后娘娘病况如何呢!” 朝露呐呐应是,再也不敢劝说佟妃,连忙指挥着小宫女们赶去准备贺礼。 佟妃心情正差,这一边慈宁宫的高嬷嬷还领着一位老太医走进了承乾宫。 “主子,慈宁宫的高嬷嬷来了。”大宫女春好掀开帘子朝着佟妃福了一福,脸上有些紧张,“随行的还有太医和不少宫人。” “还不请进来。”佟妃心中有些不安,不过还是强笑着叮嘱了一句,转身在位子上坐好。 “奴婢给佟主子请安,佟主子金安!”高嬷嬷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在被佟妃叫起后,她微微躬身说道,“佟主子,奴婢奉太皇太后的口谕,请太医为纯常在、秋答应和乌雅答应诊脉。” 佟妃心一沉,只怕自己的事情已经被太皇太后知晓了,不过除了让伺候的人事后喝药,自己可没做其他的事情!想到这里,她反倒松了口气,温婉的垂首点头:“春好,带着高嬷嬷去后殿给纯常在三个人看看吧。” “是。” “佟主子,还有一事。奴婢带的人是太皇太后赏赐给纯常在的。”高嬷嬷眼皮未动,“太皇太后口谕请佟主子务必保证纯常在肚里的孩子能顺顺当当的生产。” 佟妃心下大怒——这话倒好像自己下一刻就要把纯常在弄死一般!她硬是将所有的怒火咽下,脸上还淡淡地扬起一抹笑容,温温柔柔的说道:“臣妾自当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奴婢告退。”一板一眼的说完,高嬷嬷完全不拖泥带水,甚至婉拒了春好给的荷包就直接就退了出去。 等高嬷嬷一离开内间,佟妃的胸膛不住起伏,粗重的喘着气,捏着茶盏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在朝露和春好两人胆战心惊的目光中许久才慢慢的收回落在了膝上。 “本宫可是个贤惠人,怎么能和这起子不长眼的奴才置气。”佟妃笑着开口——要知道封了皇后自然会大封后宫,自己可不能这个时候给自己拖后腿! 但一炷香之后,佟妃再也忍不住熊熊怒火,重重的将桌上的茶盏一扫在地! “你说什么?乌雅答应那贱人也怀孕了?” “是的,主子!太医说乌雅常在怀孕已经有三个月了,比纯常在还早一些呢!”春好擦着额角的汗珠,急急的说道。 “好!真是好啊!”佟妃皮笑肉不笑,“那秋答应呢?” “秋答应并没有怀孕,且太医说了秋答应大约是体质虚弱,寒气入宫只怕很难有孕!” 佟妃气了个仰倒,自己留着的秋答应倒是没怀上,其他两个一个一个的都怀上了!可慈宁宫的高嬷嬷现在一手把持着后院伺候的人,将纯常在和乌雅答应安排得妥妥当当。她可不敢在太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后殿的乌雅答应也有些惊慌,她万万没想到太皇太后居然会派了太医给她们这群低等宫妃诊脉——既然不是乌雅家收买的太医,自然而然轻易的查出她怀孕的事情。 原本打算再等一个月,等胎彻底坐稳了再曝出来,指不准纯常在的胎就已经落了……然后她的孩子自然而然能被昭贵妃抱养。可现在非但自己的胎被曝光了,身边伺候的信任的宫人居然还被慈宁宫的嬷嬷给换了,甚至昭贵妃都封为皇后……皇后真的还会把自己生下的孩子抱养吗? 望着外面陌生的面孔,乌雅答应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无法遮掩住自己眼中的惶恐,强忍着惊慌依靠在床榻上,手掌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若不能抱养给皇后……那自己的孩子应该给谁养? 晚间的景仁宫那是人来人往纷繁如潮,唐嬷嬷深知昭贵妃的身体不佳,一连打发了一干巴巴赶来贺喜的低位宫妃。直到佟妃亲自来贺喜,她也做不了主了,只得好声好气的请了佟妃在花厅落座,一面打算入殿告诉钮钴禄皇后。 大公主此刻挺身而出,七岁的小人儿却宛若大人一般迈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进了花厅,微微笑着冲佟妃行了个蹲福礼:“佟母妃金安!” “大格格免礼。”佟妃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随后才猛地想起如今的大格格可是和硕公主了——按道理,她还得给大格格请安才是。 她顿时有些尴尬,却又不愿意抛下脸面道歉,支吾两声就略了过去,大格格微微一笑——她在宫里住了这几年,早就明白有些时候还是装糊涂的好。 大格格先是夸了佟妃的头发和妆容格外漂亮,又顺势夸了夸六阿哥年纪虽小但是昨日在宴上吃饭都不用嬷嬷伺候,聪慧不用说,更是佟妃教的好!佟妃哪见过大公主这么能说会道的一面!甜汤蜜水灌进肚子里,佟妃也失去了一开始的不自在,乐呵呵的笑出声回夸大格格如今长得越发相貌端庄出众,行事大方稳妥。 -- 第125页 两人你来我往,稀里糊涂的说了一阵子,直到佟妃带着一副恨不得把大格格抱去承乾宫养的模样,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景仁宫才结束。 唐嬷嬷颇为诧异——要说大格格在她心目中的印象,那还停留在刚到景仁宫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如今却是变得八面玲珑,让人见了都忍不住赞一声好的程度。 大公主,那可真是腰板挺直了啊! 进了内殿,唐嬷嬷还乐呵呵:“主子,您不知道呢,刚才大公主可是发威了,轻轻松松就把佟妃给打发了,奴婢呆在旁边倒是看傻了眼!” 钮钴禄皇后摇了摇头:“这丫头心思重的很,没有正式册封之前胆战心惊的,生怕被挪出宫重新回到恭亲王府。” “大公主怎么会这么想?” 第七十一章 康熙十七年 “怎么不会?她毕竟只是抱养到宫里的, ”钮钴禄皇后细眉轻轻拧起, “还不是她那稀里糊涂的额娘, 使的那些不三不四的手段,还整天让这些个弄不灵清的奶嬷嬷天天在佛尔国春耳根子旁念叨, 让她小心侍奉,倒不像是格格反而像是二公主的玩伴!” 钮钴禄皇后念叨了两句又起了心思:“以前佛尔国春老粘着她们几个,既然现在佛尔国春立起来了,唐嬷嬷你想个法子赶快把她那些奶嬷嬷给清出去!留了这些人, 到时候陪着佛尔国春嫁出去,佛尔国春在外头还怎么做事?” “主子, 您放心,这包在奴婢身上。” “……还有桂枝,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钮钴禄皇后沉默一瞬,闷闷的开口。 “……主子, 您提那小蹄子做什么!”唐嬷嬷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看在皇上的份上,老奴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把小蹄子当场杖毙了不可!” 钮钴禄皇后手指微微颤了颤, 勉强带起丝笑容:“倒是本宫相差了, 今天是本宫的大喜日子,不提她了!” “是啊, 主子!”唐嬷嬷使着眼色让旁边的宫女们上前轻轻把钮钴禄皇后按摩, 一面心疼的望着钮钴禄皇后头发上的白丝, 拿起黑芝麻油轻轻为钮钴禄皇后梳理头发, “主子娘娘, 您现在就一个目标,千万得保养身子啊!这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钮钴禄皇后疲倦的闭上眼。 唐嬷嬷示意两名宫女继续伺候,然后轻手轻脚的掀开门帘从屋里退了出去。 一到外面,她就春光满面风风火火的指挥着院里的小太监们仔细洒扫力求整个院子里干干净净!明儿个开始,宫妃可就来景仁宫请安了!千万不能在那些子宫妃面前丢了主子的脸! 一想到这里,唐嬷嬷这嘴巴笑得裂开就合不上了!虽说皇后娘娘应该住在坤宁宫才是,但是那里毕竟以往住的是最不顺眼的仁孝皇后,唐嬷嬷打心里头就不愿意,更觉得景仁宫才像是主子的家。 “好好准备着!这后头才是我们扬眉吐气的日子呢!”她环视了一边四周,笑脸如春风般绽开的说话。 “是!” 第二日。 虽然册封大礼还没举行,不过皇上下的旨意那可是金口玉言,既然昭贵妃成了皇后,晨昏定省的规矩自然也立马恢复了。 唐嬷嬷起了个大早,使着魏枝和柳枝伺候钮钴禄皇后更衣上妆,自己则带着另外四个嬷嬷守在门口。 从卯时不到一刻的时候起就陆续有宫妃赶到景仁宫,唐嬷嬷带着笑使着嬷嬷们领着她们一一到花厅就坐。等到了卯时三刻,唐嬷嬷才进了花厅请诸位宫妃跟着她到正殿,宫妃们按着位份,依次而入,规规矩矩,绝对没有半分越逾之处。 四名娇俏的小宫女掀开珠帘分在两侧,所有宫妃都垂首竖立。随着珠佩响声,钮钴禄皇后一身正红色龙凤呈祥旗装,裙边还滚着一圈祥云花纹,头顶斜插着一支点翠嵌珠九凤步摇慢步走进正殿。 “臣妾/嫔妾恭请皇后娘娘圣安!皇后娘娘金安万福!”佟妃为首,八嫔在后同时行了个蹲福礼,剩下的贵人,常在,答应和庶妃们则是跪下磕头行礼。 钮钴禄皇后坐在宝座上,想到刚刚惊鸿一瞥注意到佟妃的目光,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犹记得当年她也是和佟妃这般饱含嫉妒怨愤向宝座上的仁孝皇后深深一福,现在才明白这种感受给人的兴奋感。 她脸上出现一丝异样的潮红,强忍住心中的兴奋与喜悦,钮钴禄皇后晾着宫妃们一会才慢慢开口:“妹妹们起身吧。” “谢皇后娘娘。” 宫里除了一妃八嫔和寥寥数名贵人以外,其余大多都是常在答应,钮钴禄皇后并没有折腾这些人的意思,直接让人赐了座。佟妃和八嫔各得了一张椅子,贵人们和怀孕的纯常在,乌雅答应获得了一个绣墩,其余人则竖立在所属的主位嫔妃的身后。 落了座以后,又是一串小宫女按着顺序轮番为在座的宫妃送上茶水。钮钴禄皇后率先端起茶,用茶盖拔开水面上浮着的茶叶,慢慢喝了一口,才望向坐在下首的佟妃说道:“本宫身子不爽利,下月的万寿节,还需要佟妃妹妹大力协助才是。” “回主子娘娘的话,”佟妃起身,毕恭毕敬的回道,“臣妾宫里如今有两个孕妇,太皇太后下了懿旨要臣妾仔细照看着,只怕是忙不过来。” 她在‘两个’上面加重了语气,生怕在场的宫妃听不到。在场的宫妃们人人脸上都闪过一丝羡慕。尤其是知道乌雅氏怀上的八成就是未来的雍正的郭络罗贵人更是兴奋,心里暗暗下着注意,要不回去后就怂恿宜嫔把乌雅氏挪到翊坤宫里来! -- 第126页 “若是佟妃姐姐觉得吃不消,嫔妾可是愿意帮佟妃姐姐一把,把乌雅答应或是纯常在挪到我宫里来照顾,我也是巴不得呢!”敬嫔笑着冲着佟妃一颔首,一副若是佟妃开了口她立马就去求了皇上把其中某一位挪到自己宫里。 佟妃搅了搅帕子强笑着:“敬嫔妹妹说笑了,我这里还有太皇太后派来的嬷嬷们帮忙,用不着敬嫔妹妹操心!” “不过佟妃姐姐还照顾着六阿哥,若是佟妃姐姐忙不过来,把六阿哥还给舒嫔姐姐照顾那也是可以的。”贤嫔温温柔柔的接了一句,只是那脸上带笑,眼底深处却是平澜无波。 “贤嫔姐姐说笑了,六阿哥是佟妃姐姐的儿子,怎么轮得到嫔妾照顾。”舒嫔淡定自若的回道,一副冷漠的态度倒好似六阿哥不是她亲生的一般。 佟妃冷哼了一声——晾这舒嫔也不敢和她作对。 “既然佟妃妹妹不愿意,那么惠嫔、宜嫔、顺嫔、齐嫔四位妹妹留下,给本宫搭把手,其他人就早些回去吧。” 就在众人起身盈盈下拜告别之时,景仁宫外传来开路的禁鞭抽打地面的声响,不多时就听见外面的太监尖声喊道:“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荣亲王殿下驾到——三阿哥驾到!” 告别的嫔妃顿时僵在了原地,一个个都挪不动脚了。要知道从圣寿节前一个月开始,皇上虽说每天都进后宫,可天天都到景仁宫里!更别提常在答应之类的,一个个屏息垂首,偷偷的看着一双石青底色绣盘龙纹靴子一步一步的从面前经过。 宫妃的目光大多都落在康熙的身上,殷切的期盼着康熙能注意到自己。 唯独惠嫔,慈爱的望着三阿哥。 “臣妾/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万福!”宫妃们齐齐行礼向康熙问安。 可惜康熙顾不得下面的宫妃,一把手扶住刚蹲下行礼的钮钴禄皇后:“你身子还没有大好,就免了吧。” 钮钴禄皇后一抬头,就对上了康熙的双眼,眼中的喜悦、关怀和担忧让她下意识的避开,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皇上今日怎么这么早过来?”她强笑着,颤着声询问。 “朕带太子、胤祜和胤禔过来见见你。”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无需多礼!”钮钴禄皇后乐呵呵的叫起,心里明白是皇上的体贴。 她这才凝神朝面前三个阿哥看去。三人中最引人瞩目的反而是三阿哥胤禔,胤禔长得人高马大,健壮黝黑,明明比胤祜小两岁多,居然身高几乎一致,体魄上更是比胤祜强壮许多。他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侧头看向台下没有起身的惠嫔。 “大家都起身吧。”钮钴禄皇后连忙出声,让诸位宫妃起了身,果然胤禔顿时转过头感激的望着他——真是个简单易懂的孩子! 其次,钮钴禄皇后就好奇的打量着太子,太子比胤禔矮上一个头,小脸软绵绵圆鼓鼓的却是目光尖锐,对上自己的目光也毫无退缩之意,不过昂头翘首的模样和皇帝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看着十足可爱。 最后,她才注意到旁边的胤祜,同是先皇后所出的孩子,比起太子,胤祜更有纤细文弱,清隽容貌、风姿翩翩的模样像极了先皇后。 见着钮钴禄皇后的目光挪到自己身上,胤祜仰起头,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容,干净明亮。 也难怪皇上更偏疼胤祜! 钮钴禄皇后笑着应声,说了两句,康熙又急匆匆的带着三个阿哥走了——胤祜和胤禔都要上课,而胤礽这些日子也偏吵着要去上书房和哥哥们一起读书,他今日还想带他过去熟悉一番。 身为太子,早些去上书房与胤祜和胤禔两人多多相处一番也不错。 自从发现胤礽这一世可谓是内敛稳重以来,康熙也稍微松了松吊起的心,有心栽培。毕竟这样下去,指不定自己真的能提早退休了呢? 一转眼,在这里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 康熙一边想着,一边看也没看下面嫔妃的脸色,和着钮钴禄皇后告白以后,就兴冲冲的带着三个孩子就赶到上书房。 “臣林如海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今日讲师恰好轮到了户部侍郎兼侍读学士林如海,林如海惊讶的望着康熙左手牵着太子,后头跟着荣亲王和三阿哥走进上书房中,忙不迭的上前请安。 “林爱卿请起。”康熙笑着开口,“今日朕带他们三个去见了皇后,倒是让两个小家伙迟到了,林爱卿不要见怪。” “臣不敢!”林如海恭声说道,目光不由好奇的落在太子身上。 “胤礽早慧,又是和胤祜一起长大,自从胤祜上学开始就没一天不折腾朕,这不,这两天知道了胤禔读书之后也吵着闹着要来上书房,朕就带他过来,请林爱卿教上半天试试!”康熙笑着开口。 “林学士好!”太子奶声奶气的开口道。他仔细的打量着这名在前世从未听说过的人物。 他清楚的记得前世自己四岁上书房读书的师傅可不是这位,而是户部侍郎邵甘,而现今舅父居然告诉自己邵甘还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而户部侍郎则是自己从未听闻过的这位林如海,林先生。 偏偏胤祜还对他颇为佩服,屡屡在自己面前夸耀老师的文采多少出众…… 太子的眼中不免闪过一丝敌意——孤的大哥,只要崇拜自己就可以! -- 第127页 倒是忘记了自己现在还是根小豆芽菜,在胤祜眼里还是要自己照顾的小宝宝。 “臣参见太子殿下!”林如海避开了半个身子,半跪在地行礼道。 “林爱卿,虽说是胤礽是太子,你身为老师在上书房就不必多礼了。” 什么——! 胤礽瞳孔微缩,不相信的回头瞄了眼康熙——前一世,皇阿玛可是以张课读使了戒尺打了四阿哥数下为原因把他们全家都流放至宁古塔,更是宣称天地君亲师,君排在师之前,让教课的课读和学士们要以跪礼伺候阿哥们读书。 现在却说……身为老师在上书房不用多礼?? 康熙可没注意到太子的脑洞,只是觉得把三个阿哥交给林如海很是放心,叮嘱了胤礽两句让他下课不要乱跑等着梁九功来接,这才转头就管自己回了乾清宫东暖阁办公。 第七十二章 康熙十七年 康熙这几天心情不错, 一来钮钴禄皇后随着心情变好, 这身体也看着逐渐硬朗, 徐御医说只要后头精细养着就稳妥了。其次是吵着闹着,被康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了上学堂的太子, 表现得相当完美,读书就不用提了,甚至还能骑马骑上个大半时辰,射箭也是有模有样, 让习武安达乐得合不拢嘴,一连几日都到康熙面前来报喜。 直到今日。 晚间, 康熙早就吩咐了梁九功请阿哥们下课后一同到西暖阁用膳,平时晚膳总有些声响, 可今日却别提气氛有多少尴尬。抬眼望去,只见三个阿哥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不断交换着眼神,一面只顾着将饭往嘴里塞, 满桌子的菜都不放在眼中, 就连菜叶子都不吃一根。 “想什么呢?好好吃饭!”康熙虎着脸,拿着筷子后尾在桌上敲了两下, 三个阿哥连忙露出个甜甜的笑容——惹得康熙觉得一阵恶寒。 这三个小兔崽子, 到底在想什么坏事? 他孤疑的仔细盯着三名阿哥许久, 才垂下眼睑继续用膳。 等用膳一结束, 平时恨不得早点回东五所的胤祜和胤禔乖乖的等在御案前, 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康熙。 “你们是不是做什么坏事想要老实交代?”康熙接过小宫女递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叹道。 “皇阿玛!”胤禔小脸通红,“儿臣已经长大了,早就不做捣蛋的事情!” “哦?是吗?那你们到底是想说什么?” 三个小家伙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说:“儿臣想要出宫!” “……啥?”康熙目瞪口呆的盯着下头立着的三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兔崽子,总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点故障。 “你们说,你们……要出宫?”他不相信的重复问了一遍。 “是的,请皇阿玛允许!” 康熙盯着三人看了好些时间,尤其是笑眯眯的胤祜。胤禔在对自己这个皇父面前一向来是规规矩矩,不敢妄为的,万万是不敢在自己面前开这个口的,胤礽太小三兄弟尤其是胤禔不会听他的请求,怀疑对象只有胤祜了。 “……你们想出宫做什么?”虽然有些想要阻止他们的想法,不过康熙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体贴的父亲,此刻和颜悦色的询问着。 “皇阿玛,”率先开口的居然是胤礽,他慢条斯理的说道,“您经常提到勤学常问多思,儿臣这几日和师傅读书,听师傅讲解京城风俗,却苦于从未见过京城全景,所以儿臣求皇阿玛让儿臣几人出宫见见世面。” 康熙面无表情的望着胤礽,一时间只觉得糟多无口:“朕知道你聪慧,可你才四岁,这万一路上来个人拐子把你抱走怎么办?” “皇阿玛,您如此英明大义,当年就清扫了京城中的人拐子团伙,京城可谓是风气一清,路不拾遗。况且儿臣三人又不是单独上大街,这么多侍卫保护,怎么会出事呢?”胤礽认认真真的说道。 路不拾遗个鬼啊…… 小兔崽子比朝上的大臣还会讲话呢! 康熙的脑门子上青筋都快一起蹦跶跳舞了,他的目光晦暗莫测,良久扯出抹笑容:“朕倒是小看你们三个了,胤祜,你说说看,这主意是谁出的?” “是儿臣!”齐齐迟疑了一下,三个阿哥居然再次异口同声的开口。 “皇阿玛,并不是太子和胤禔的想法,而是儿臣提出的。儿臣素来听林学士说京城和江南风景,心之所向,才起了这个心思!”被康熙指明的胤祜拉了拉太子和胤禔的衣摆,率先开口道。 “是儿臣听说了之后兴致盎然才向二哥和三哥提了这个想法!”胤礽见康熙表情不妙,连忙跟着说话。 “皇阿玛,是儿臣出的主意。”胤禔最后一个开口才,他心虚地握紧双拳,头埋得很低。 康熙只觉得老怀宽慰,目光慈爱的望着三个小阿哥,原本心中的拒绝到了最后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同意:“这样吧,等这一回的休沐日,朕带你们三个出宫好不好?” “真的吗?”胤祜颤声问,随后他吐吐舌头明白自己的鲁莽,“儿臣谢过皇阿玛!” “儿臣谢过皇阿玛!”胤礽和胤禔也争先恐后的叫嚷着。 康熙有些后悔,但看着三人惊喜的模样又摸了摸鼻子——谁让自己没辙。 当然随后让康熙被得知此事的太皇太后好好训斥了一顿:“皇帝,三个阿哥这么年幼,怎么能够随便带出去?” “朕只带他们出去转一转,顺便朕有个要去看看的地方。” -- 第128页 “难道是……?”太皇太后有些不安,拨动着手上的佛珠。 “没错。” “这,带着三名阿哥去会不会不安全?依哀家看,你这一回就在京城了随意逛一圈,别带他们三个过去了。” “皇祖母,朕只是带他们过去长个见识,并没有打算让他们几人见面的意思。” “……行吧,皇帝,记得你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朕知道。” …… 过了三日。 早上给两位太后请安后,康熙就领上三个兴奋到上蹿下跳的猴子上了一辆外观朴素简单的灰油布马车。 只有胤礽愣了神,惊讶的望着面前的马车——这居然是一辆四轮马车?车厢与自己曾见过的马车不同显得格外宽大,在底盘还多了不少完全不认识的零件。 胤礽心下疑惑,张嘴欲言。可望着身边胤祜和胤禔完全没有惊讶的模样,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任由着小太监将他抬起送入车厢内。 车厢底铺着一大块浅灰色的毛毯,原本木质的座位上也垫着厚厚的软垫,上面摆着四个塞满了棉花的柔软靠垫。康熙坐在一边,三名阿哥坐在他的对侧。见他们都坐好以后,康熙微微弯腰,从座位下方的机关中拉出一块木板,横移在三人之间,最后又从座位下的抽屉中拿出一盒子点心搁在板上。 三名阿哥都是头一回见到,皆是对木板摸了又摸,尤其是胤礽,那模样是恨不得把马车当场给拆了一般。 随行的御前侍卫纳兰性德被赋予大任,他和梁九功成为皇上和三位阿哥所在的马车车夫。他提着鞭子,全身僵硬。这做车夫那还是他二十多岁以来头一回的体验! “纳兰兄,一切就拜托你了!”同为御前侍卫的曹寅此刻只能爱莫能助的拍拍纳兰性德的肩膀,乐呵呵的骑着马和着其他四名侍卫跟在后头。 幸好的是,马匹都是宫里训练得当,随着他扬鞭一甩,马匹就缓步向前走去,随即车轮辘辘起行。 车子一动,胤礽越发惊讶了! 他前世最为厌烦的就是坐马车一事,还不如骑马了!可这辆四轮马车行驶在路上,居然连半点颠簸都没有! 坐这样的马车出远门倒不如骑马算了! 而在胤礽眼里,这种程度的摇晃已经是非常平稳了,况且车厢里也做了充足的准备,他舒舒服服的靠着车厢的墙壁,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一路上的风景让他时不时惊讶的张大了嘴,胤祜见他一惊一乍的模样也觉得好笑,挪动着屁股坐在康熙的身边。他搂着康熙的胳膊就撒娇:“太子弟弟出来太少了,见到什么都是惊讶的很,皇阿玛应该带我们多出来走走才是!” “嗯,那朕下回就带你的太子弟弟,让他多长长见识,不带你这个小坏蛋!”康熙瞥了胤祜一眼,嘲讽的笑道。 “皇阿玛这是偏心眼!”胤祜鼓起双颊,拉着坐在一边忐忑不安的胤禔,“三弟你说对不对?皇阿玛说以后只带太子弟弟出来!” 胤禔点点头,眼中满满都是期待:“皇阿玛,二哥不乖您就把二哥留在宫中,带着太子和儿臣一同出来,皇阿玛就不是偏心眼了!” 胤祜气急,眼睛瞪得圆溜溜:“胤禔,你欺负人。” 胤禔凉凉的瞥了胤祜一眼,没发话直接哼笑一声。 那鄙夷的味道说有多重就有多重,反正胤祜气得是哇哇大叫。 “你这个小机灵鬼!”康熙揉了揉胤禔的脑袋亲昵的笑道,一面眼角余光落在了胤礽的身上。 胤礽一脸严肃,全然没有注意到康熙三人的吵吵闹闹,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京城里看见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变成一个个问号在胤礽脑袋上回荡,他小小的脑瓜子现在似乎快烧着了,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是好。 马车缓缓经过城门,沿着官道驶向京城郊外。 胤礽面色颇为深沉的望着地面。青黑色的不知名地面,既不是石头也不是泥沙,又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 要知道原先哪怕是在官道上行驶,也只不过是比寻常道路要来的平坦些而已。像是京城、直隶附近也许还有青石板铺陈的大道,可是只要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就是完全用黄土铺成的。天晴的时候即使速度再慢的马车驶过就可以扬起一层灰尘,如果天气糟糕,更是道路泥泞且坑洼不平。 哪像这个神奇的东西,半点灰尘都没有,而且宛如一体…… 只有康熙看着胤礽觉得好笑:官道如今都是用了岩沥青铺设,虽然没有未来的柏油路那么好用,但也比过去的青石板路来的好使。特别是产量非常大,运送来即可直接使用上,无惧刮风下雨下雪天,压重物更是不像青石板路一样容易破裂。等工部在京城里测试无误之后,现在直隶甚至更远的江南都已经开始使用。 马车蜿蜒曲折行驶在路上,驶向曾经一度非常有名,因着人拐子案而被世人知晓的村庄。 里面的村民大多因着祸事被抄家发卖,只留下几户也匆匆低价转卖搬到别的村子上去。后来据说有个有门路的人物将这里的地皮统统买下,建起了一座被高墙围住的农庄。周围的村庄几户几乎没有人见过这里有人进出。 也有人怀疑会不会和过去的人一般是做见不得人的勾搭,不过衙役来了几回,就再也没有来过,周围村民只能把好奇心掩藏在心底深处。 -- 第129页 而一直紧闭大门的农庄大门今日总算迎来了它的主人,蒙着一层灰色的正门被两个仆役用力的推开,三四名仆役踩着凳子将正门从头到脚重新刷洗干净。接着出来了两名仆妇,守在外头,不断的朝远处看去。 又过了近两刻钟,马车终于停下。纳兰性德才堪堪将踏脚凳摆好,胤礽就率先迫不及待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太——小少爷!”纳兰性德一声惊呼,生怕太子摔在地上。 “没事啦!”胤礽摇了摇头,好奇的张望着四周,顺带在沥青道路上跳了两下,要不是附近侍从实在太多,更不能丢了皇家风范,他都恨不得蹲在地上好好的研究一番! 康熙眼底隐隐含着笑意,望着胤礽孩子气的动作,忍不住上前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子:“进去吧!” 守在外头的两名婆子连忙上前行了礼,领着众人往农庄里走去。 第七十三章 康熙十七年 进了农庄, 顺着中间开辟的大道没走多久, 三名小阿哥就忍不住哇的惊叹出声。 农庄被整齐的分成两部分, 往左边看去是辽阔的田园风光,在众人右手的则是井然有序的宅院, 完全不像外头看到的那么偏远寂静,反倒是人来人往。 “子清,容若。” “臣/奴才在。” “你们两人带着他们三个去田里玩吧,朕有事离开一会。”走到田埂边, 康熙将三名小阿哥托付给纳兰性德和曹寅,又叮嘱着三名阿哥老老实实听着指挥, 见他们捣头如蒜这才满意的带着梁九功与其他人转身走向宅院的方向。 田地的两侧是高耸的乔木,围在中央的是大片平整的田地, 被分割成几部分。 左侧大多种的是油菜,已零零落落地开起金灿灿的花朵, 除去油菜,还间次种着其他蔬菜,都是绿油油的长势极好的模样。 而右侧则是一大片的水田地, 来来去去, 忙忙碌碌的人大多数都是围在这一片。 只是这环境和三名阿哥原本预想的截然不同。 起初还有些兴致勃勃,但随着时间变长, 胤祜和胤禔未免有些失望。他们更想在京城里逛一圈, 而不是跑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庄, 对着一块寻寻常常的田地, 后头跟着一群恭恭敬敬的侍从。 这和在宫里有什么区别? 只有胤礽前一世跟着康熙下田地的次数并不少, 不过他对在中央常见的植物完全没有兴趣,此刻一脸严肃的盯着那远处的乔木。 这些乔木长得青葱翠绿,树干上却很是奇怪,树皮被去掉了一部分,下面摆着木桶,依稀有着白色的液体从树木中缓缓落下。 他眯着眼睛就往那边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乔木和田地间还留着一截距离,用着木栏将乔木区全部围了起来。不远处有个出入口,一群穿着青灰色粗布衣服的搬货人正将一个个大桶从乔木区里运出来。 胤礽有心上前好好的问一问,可是曹寅却笑眯眯的拉住了他:“太子,前面是禁区,没有皇上的旨意可是不能进去的!” 曹寅的话语让胤礽有些不安,他有心好好询问皇阿玛,可是进了这个农庄,康熙就把他们交给了侍卫,然后自己跑得无影无踪。 另一面,康熙熟门熟路的带着人走上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宅中小道。右侧的宅院并列整齐,每一个院子都长得格局一致,康熙显得十分熟悉,在每座宅院前驻足瞧上一会,或是和门口守着的侍卫说说话,最终他来到宅院深处一间四面粉墙黛瓦院落门口。 这是一个精致的院落。小小巧巧的三进院子,布置的清雅干净,前院中四角小花坛里种着几株花草开的正盛,再往里走顺着长廊种着几丛迎春花,几丛桃花,都是花苞微吐的模样。 和其他的宅院不同之处在于这里门口并没有侍卫,只有一名伺候婆子垂眉竖手等候在门口,见康熙来了忙不迭的迎上前,领着康熙一路走到屋子前。 婆子小心的敲了敲门,听到里头传来清亮的一声“请进”才缓缓的推开门,请康熙进屋。 “大人见谅,这是姑娘的规矩。”这婆子声音嘶哑,她不清楚康熙的身份,但来往皆是贵人,恭敬些总没有错。 康熙不在意的挥挥手:“梁九功,你等在门口,别让人进来。” “喳。” 康熙慢悠悠的迈着步子进了屋,屋子的入口处摆着一个红酸枝五斗柜,柜上摆着一只简单的白玉瓷瓶,斜插着一束刚剪下来的油菜花。旁边搁着一只浮雕铜鎏金配白云石欧式自鸣钟。 往里走了两边就可以看到正中摆着一张长方形木质大书桌,桌上堆放着各种书籍和纸张,胡乱的叠放在一起。而桌子的另一侧摆着一张木质沙发,上面摆着不少靠垫和几本翻开了页面显然看了一半的书籍。 康熙眉眼舒展,懒洋洋的将书籍叠起来堆到一边,打着哈欠坐在了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看了一半的书籍翻了起来。 这屋子格局尤为奇特,在主间和次间之间并没有墙壁。只留下了一个半圆形的弧度,勾挂着随风叮咚作响的珠帘,一双纤纤玉手将珠帘撩起。 出来的是一名长发随意的绾起,只插了一支素银长簪的女子,她穿着和这世间女子完全不同的长袖T恤和百褶长裙,朝着康熙微微一笑:“来了?” 康熙恍惚了一瞬间,然后用力摇了摇头:“你平日还是小心点,若是那些个做事的官员见到你这副打扮可怎么办是好?” -- 第130页 “放心吧,若不是知道今日是你来,我哪里敢这般乱穿一气?”女子轻笑一声,“你今日怎么来的这般迟?” “朕总得把事情处理完才能出宫。”康熙摇了摇头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抱怨了一句,“朕每天忙得头晕脑胀的,都快疯了!还是你过得舒服多了。” “那是,”她一屁股坐在沙发里,离康熙中间还差着一个人的距离,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没人管的地方好歹还能过上一段舒服时间,只是都没有电视机电脑,除了翻那些书也没有其他事情好做了。” “你也够悠闲的了,朕让你做的事情做的如何了?博尔济吉特·布顺达。” 博尔济吉特·布顺达,昔日的博尔济吉特庶妃,以慧妃之名被葬入景陵之中。 但是她的真人现在还坐在这里,被葬入景陵中的只是一个死刑犯。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这个名字,喊我另外一个名字董含双就行了。”董含双抿着嘴角,仿佛被刺激到一样,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严肃的盯着康熙。 博尔济吉特·布顺达,这个名字让她一想起来就彻骨寒冷,恨不得将那一段往事封藏在记忆深处,永远都不揭露出来。 “……太后很想你。”康熙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不免叹道,“她在你‘死后’老了许多,这些年几乎足不出户的度日。” 董含双紧紧抓着沙发上的抱枕用力的揉捏了两下——想到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甚至比前一世的母亲对她要温柔的女人。她就像是被刀一下一下的戳着,心脏一阵阵的抽痛。 她眼底飘过的不知是怨是艾,是喜是悲。深吸了一口气,董含双僵着脸慢慢说:“……我出宫的时候就告诉过你,就当我死了就行了——算了!别提这些事儿了,咱们先来说正事吧!” 康熙注视了她一会,见她神色间完全没有和缓的打算,默默的叹了一声然后扬起笑脸:“你找朕是什么事?” 董含双起身走到长桌旁,叉着腰无奈的望着桌面堆放着各种文件:“我整天没事找你做什么?你坐在沙发上等着,我现在就把要交代的东西给你翻出来——” 埋头整理着桌上乱七八糟的文件,一面董含双不免愤愤然的抱怨着:“我当年还真是被你给骗了,什么出宫就能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什么只要帮你做点小事,天南地北都随便你——你当年说的容易,可这事又是哪里这么轻松就能做起来的,都这些年了,除了完成任务以外我就没去过远的地方!” 康熙也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摆弄着桌上的壁玉茶壶,笑眯眯的泡了两杯茶。他端着茶水瞧了一会,突然开口道:“说起来……” “什么?” “你下回能不能问你那个系统要点咖啡苗?朕都已经好多年没喝到咖啡过——老实说朕压根不喜欢喝茶!”康熙咂咂嘴,双眼亮晶晶的望着董含双。 “……行了,我知道了,下回有任务的时候我咨询下系统,有咖啡苗就给你带两株。”董含双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什么和什么,亏自己又以为他要讲什么大道理! “最好稍微大点的,像橡胶树,要不是你后来得了个植物专用的药水,我们得等多少年才能等它长大?” “我知道,那不是没有经验嘛!”董含双抓狂的抓了抓头发,然后拿起桌上刚刚理出来的两叠子文件,一叠是被蜜蜡火漆仔细封好的密信,另一叠则是奏折或是乱七八糟的已经被拆封的信件甩了甩。 “看看这些——左手这些的是今晚上交到你御案上的密信,右手的则是我直接使人去处理的事情。” 康熙点了点头——抱着茶盏正慢斯条理地品茶,疑惑不解看着董含双:“出了什么问题?” “现在问题可大了。”董含双摇了摇头,面色有些严峻,“我手下人从各地发回的报信里——就是这些被拆封的。其中山西吉县的人连发了四五条信件求助,依照他们的判断,怕是黄河的堤坝等不到汛期就要垮了!” “山西吉县?这不可能!”听了地名,康熙就勃然变色——那里可是黄河年年决堤的地方,所以水泥制造出来以后朕第一个让人加固的就是此地。 康熙想了又想无论派去的人选或是最终的汇报没有任何的问题,最终还是肯定的开口:“你可能不清楚,水泥之物造成来三年之久。 起先用在江苏浙江等地试验,而后才挪到山西等地,尤其是山西吉县,可是今年年初才进行修复,到如今堪堪过了三个月,怎么可能会决堤?” “因为他们不懂啊……”董含双面色严肃,“我们早有预见,是因为我们知道水泥的牢固程度,可以毫不犹豫的去推广。 可是,官员们如何知道?若是真出了问题,他们以这些来让那些老百姓阻止水泥加固那该如何是好?这些个眼睛钻到钱眼子里的官员舍不得这条发财之道!治理可不是光加固堤坝就可以了,挖河道引水……” 康熙的表情逐渐发生了变化:“官员们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那些不懂事的民众随意挖掘两条浅浅的沟渠就可以敷衍朕!等到洪水泛滥,错的可都是这些收了钱不做事的人,和他们又有何关系?” “就是如此。”董含双肯定的点了点头。望着康熙的眉目逐渐凝重,她突然地笑了一声:“不过我有个好办法!” -- 第131页 “……又是你操作的那些鬼怪?”康熙下意识的朝四周望了一圈。 回过神他才注意到董含双似笑非笑的额目光咳了两声:“朕可不怕鬼!朕知道了,那你把这些鬼怪都派出去吧,不过明面上还是要找些知根知底的人出没,将证据都得交给负责的人处置才是! 千万不要和上一回一样没有证据先把人给活活吓死了!” 董含双柳眉倒竖,哼了一声将文件重重的拍在康熙手中:“我知道!” “好好好,朕就顺口多说了一句,你何必生这么大气——”康熙无奈的接过密信,毫不犹豫拆了两封看了看。果然和董含双所说的一样,甚至不止单单是山西吉县,甚至下流淮阳、宿迁等地也有官员行事懈怠,根本不把一开始靳辅交代的内容放在眼中。 甚至还有官员在酒席上肆意嘲讽靳辅,打定了主意在溃堤之后倒打一耙,将罪责都推卸到他的头上。 “真是一帮子蛀虫!”康熙面色越发沉重恨声骂了一句,哪里还会心思和董含双唠叨,他捏着一摞密信就急匆匆的朝着大门走去,“朕先走了,这事今日就会派人过去处置,你同你的鬼怪一起出发,路上小心些,朕多挑一些侍卫保护你——” 临走到门口,康熙才停下了脚步:“朕带了胤祜、胤禔和胤礽过来,你要不要见一见?” “……不必了。”董含双摇了摇头,“见她们还得换一身衣服,我懒得准备了,等以后再说吧。” “好,等朕想好了究竟让哪个阿哥继承,朕就把他带过来见见你!”康熙笑着点点头。 “早着呢,现在连雍正都还没生出来,你就想好了?” “按你的知道的历史,马佳贵人应该是荣嫔生了三阿哥,乌雅答应更应该是德嫔生下四阿哥。不过……”康熙轻笑一声,“马佳贵人已经彻底失宠,朕也没有打算再捡起来,更不用说乌雅答应了。” “……乌雅氏又做了什么?” 康熙沉默了一瞬,既然董含双已经和后宫没有瓜葛,又何必将这些无聊事儿告诉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朕走了。” 第七十四章 康熙十七年 “奴婢叩见皇上!皇上金安!” 见康熙出了屋子, 原先在和梁九功说话的两名小丫鬟就停下了嘴, 盈盈下拜给康熙磕头请安。 “起来吧。”康熙笑着开口, 一面将密信放在梁九功手中,一面开口询问着左边的圆脸丫鬟:“文鸟, 你家主子最近过得如何?” “回皇上的话,格格心情还不错,新米一顿能吃两碗呢!”文鸟顾不得旁边丫鬟满脸黑线,下意识的阻拦就叽叽喳喳将董含双的秘密都抖了个干干净净。 康熙笑着点了点头又问立在右边格外规矩的丫鬟:“桂枝在这里还适应吗?” “格格已经给桂枝姐姐重新换了名字, ”文鸟笑嘻嘻的说,“叫海燕。” “奴婢在这里过得不错, 多谢皇上关心!”原先的桂枝,现在的海燕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还未印进满是悲伤的眼底深处,看着着实悲凉。 “海燕啊……”康熙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希望你不负格格给你取的名字才是!” 海燕,在后世被比喻为自由之鸟,大约董含双也希望这丫鬟能和自己一样从阴影中走出, 去创造自己的价值吧! 康熙笑了笑, 没在海燕疑惑的目光中发话,叫上梁九功就匆匆离开了。 离开了院落, 来到田地的那一瞬间, 他在屋子里休息时的温和重新又被收了起来, 眼神锐利直视着前方。 一路走到刚才分开的地方也没有见到侍卫和阿哥们的踪迹, 康熙吩咐侍卫去寻了一圈, 才惊讶的发现三名小阿哥现在一个个脱去了袜子和靴子,卷高了裤腿赤脚站在冰冷的田埂里。 他们三人连同着几名侍卫一起,跟着一名穿着常服,若不是康熙知道是工部匠人,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农户的男人一起埋首忙着移种稻苗。 胤礽三个人兴致勃勃,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刚才跟着纳兰性德到田地间,几人正不知道做什么是好,就见着数十名工部的匠人出现在田地间,分别各自带着四五名农户正在仔细讲解着。 一行人好奇的凑过去一听,才知道现在已经是第一批水稻种植的时间,这里的稻田都是实验田地。只有测试稳妥之后,确定产量才会被推广到其他地区去,另外一边冒芽的还有辣椒,玉米之类的,也都是在这里栽种。 听完了讲解,三名小阿哥彻底按捺不住好奇心,眼巴巴的望着纳兰性德,跃跃欲试想要自己尝试一番。 可惜无论是纳兰性德、曹寅或是其他的侍卫都是名门大族出身,哪里懂得种田这种事? 三名小阿哥的星光眼攻势就让纳兰性德着实受不了,加上父亲明珠的叮嘱还在耳边作响。他很是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寻了一位还算面熟的工部主事。 工部主事哪里认不得这一位是明珠明相的长子,素有贤明,被皇上提拔到宫中做侍卫的纳兰性德,再看看一同来了还有三名年纪合适的小主子,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赶紧将事情告诉了今日一起来的工部郎中大人,工部郎中极有眼色劲的让主事去一边做事,自己亲自领着这几位下了田。 只是他算盘打得再好,却没有料到没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被三名小阿哥连环炮似的问题给打蒙了。顶着众人质疑的目光,哭丧着脸请了工部的匠人为几人讲解,直接落荒而逃了。 -- 第132页 这才让康熙到来的时候看到三名小阿哥在田地里这番景象。 站在田埂上,康熙看着一派欣慰,原以为三名小阿哥定然是等得极为不耐烦,却哪里知道居然都全神贯注在农务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 反倒是陪同在田间一起干活的曹寅率先发现康熙的到来,他停下了动作刚想行礼,沾到水才想起自个儿的地方。一下子可是急得额头汗珠都冒了出来,下意识的用手抹了一把,下一秒康熙看着曹寅愣头愣脑的模样立马乐得笑出声! 忙挥手让他免礼,此刻的曹寅连耳根都羞红了,结结巴巴的唤了几人上了田埂,灰头苦脸的跟在最后。 正好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康熙见着这一串身上都是泥巴斑点的儿子和下属,嘴角抽搐,只好招招手吩咐农庄里伺候的下人领着众人去附近的竹屋里洗漱更衣。 “时间不早了,就在这里用膳吧。”康熙看阿哥们离去的身影,笑着和梁九功道。 “是。” 住在田埂边的大多是工部的匠人和农户,住的是竹屋茅舍,吃的是杂粮粗饭,虽然比外头真正的农户吃的好一些,但和宫里相比那可是相差甚远。梁九功原先还想使人去宰杀一只鸡鸭加加菜也被康熙阻止了。 “既然出来到农庄里,就随着这里的人一起吃吧。也好让三名阿哥尝尝味道,日后和朕出宫体恤民情也有个心理准备。” “喳!” 等到阿哥们换好了衣裳出来,伺候的仆役已在田埂边的大道上铺了一张竹席,摆上一张小桌和蒲团,康熙已经落座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桌上摆着一大碗粗粮饭和小菜,一打开锅盖就见粗粮饭颗粒分明,香味扑面,吃起来可谓是齿颊留香。小菜则是一碟子清炒芥兰,一碟子腌制咸菜,还有两叠子用着香油拌的笋片和黄瓜。三名阿哥眼前发亮,大约是真累到饿了或是对菜色新鲜,一个个抱着碗吃得极为香甜。 康熙笑了笑,按下心中的怀疑,拿起碗自己也吃了两筷子——这咸菜就着翻还真是别有风味,他也专注的吃了一小碗。 用膳完毕,康熙才笑着道:“刚才的午膳味道如何?” “皇阿玛,真的很好吃!没想到粗粮的味道那么好!”胤禔随着和皇帝相处的时间变长,现在脸上也带起了笑容,大大咧咧的第一个发话。 “没错!” 三名阿哥都点头应好,脸上带着欢喜,一个个倒是恨不得能多吃两碗一般。康熙笑着起身,带着三只小萝卜头往竹屋走去。 往竹屋的方向走了没一会,他们就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穿着一身一清色的粗麻布衣服,面容黝黑的农夫,他们或是站立或是蹲坐在两个厨子打扮的男子附近,手里捧着瓷碗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 康熙意味深长的望着梁九功,梁九功只觉得脊背上的冷汗飕飕而下,嘴唇上下挪动,一味地紧盯着地面不敢对视上康熙的目光。 看着农夫们狼吞虎咽的仅仅是一碗颜色泛黑,散发是烧糊了气味的粗粮粥,参着几块土豆就吃得极为欢快的模样,又想到刚才众人所吃的杂粮饭和小菜。三名小阿哥的脸色都逐渐变得难看起来,胤禔更是小脸涨得通红,哪里不知道刚才那些只是伺候的宫人准备的。 康熙慢慢的开口:“看!即使朕下令,下头的人依旧会欺上瞒下,所以……”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梁九功一眼,随即对着站在身旁的三名阿哥道:“以后无论是读书也好或是做事也好,都定要自己用心,不能因一人之语或是将事情吩咐给亲信之人就完事。” “儿臣明白!” 虽然打着让小萝卜头忆苦教育,可是毕竟最大的承祜也才9岁。换到前世,还也就是个读小学二年级的小孩,一想到要这些子精细养大的孩子去尝这些食物,康熙都怕万一吃出个问题,说了两句他也就放在脑后决定带着三个小阿哥回京城。 “皇阿玛,儿臣想要尝尝看。”胤礽突然开口。 他面色凝重,看起来不像是个孩童模样,严肃的令胤祜和胤禔都面面相觑,但有了胤礽在前,胤祜和胤禔也不甘示弱,一前一后的开口:“儿臣也想要尝尝看!” 康熙愣了愣,第一次在三名阿哥面前朗声大笑了起来:“好,好,好!朕准了!” “梁九功,还不去端四碗过来!” “……喳!” 梁九功胆战心惊的走到一边,让仆役准备四个干净的小碗,各乘了小半碗,上面摆上几个小土豆,端着托盘送到康熙面前。 康熙尝了一口,烧糊的味道几乎遮盖了所有粗粮原本的香味,他略一皱眉,随后大口大口的将这些粗砾磨嗓子的粗粮粥喝了下去,又拿起筷子咬了两口土豆。土豆没加任何的盐粒,口感清淡软糯,倒是比粗粮饭好吃多了。 他吃完以后,就看着三名阿哥。 胤礽心情沉重,他喝了一口就差点吐了出来——想到前一世四弟曾经去南方治水,与农户匠人同吃同喝数月之久……而自己却一直在京城中,即使到了后头康熙领着他去外面也从未尝过。 一时间,心头酸涩苦味怎么说也说不完。 “……好难吃。”胤禔喝了一口喃喃着说了一句,随后一咬牙,愁眉苦脸的将一碗粥都咽了下去。吃完之后,他望着那些农户匠人,眼中都带着点钦佩的意味。 -- 第133页 “皇阿玛!”胤禔咳了两声后大声对着康熙说道,“皇阿玛!好难吃……真的超级难吃!儿臣长大之后定会让老百姓各个都吃上白米饭!不用再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哈哈,好志向!” 胤礽盯着胤禔,慢慢握紧拳头——难不成自己重来一世还比不上这些个小鬼头?他士气高昂,不再有任何的犹豫的将这碗粥整个倒入自己嘴里,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儿臣想要快点长大,辅佐皇阿玛,让老百姓安居乐业过上好日子,和三哥说的一样,让世人都能吃饱喝足,不必为了活下去而四处奔波。”胤礽也认认真真的说道。 唯独只有胤祜细嚼慢咽着,仿佛这难吃得要命的粥菜是无上的美味一般,沉默不语。 “胤祜呢?” “皇阿玛,这里的田地都是用来测试庄稼种的好不好,这些事情都是由匠人在做,但是为什么匠为末业,匠役至微……为什么他们的待遇如此糟糕?” 来去的不少是官员,但围在这里吃饭的却是最低的匠人和劳役。 康熙惊讶的挑了挑眉,含笑道:“胤祜能想到这里已经很了不起了!关于这些匠人,朕现在只能告诉胤祜,在前朝一旦编入匠籍,世代不得脱籍,而到了本朝顺治二年,就取消了匠籍。 当然也有很多匠人一开始选择打造这些器械售卖获利,但这样很多都会被拉入商籍。如果不愿意入商籍,那就不能自己售卖,只能将东西交予商人售卖,利润之微薄也可想而知。 普通匠人的生存环境之艰难,其中一部分甚至到最终宁可卖身给官家做奴才或是到织造处做事。 老百姓只会觉得辛辛苦苦种田的是农民,哪里还记得他们用的秧苗,用的道具是这些匠人们研究出来的呢?” “那不是越发惨吗?” “是啊,想要士农工商都平等,那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只有研发的东西越多,提高匠人自身的地位,让世间诸人都知道匠人的用处,才能彻底让他们从这种环境解脱出去。” 康熙和阿哥们说着话,一面走到门口重新上了马车:“今天还剩下点时间,朕带你们去城里逛一圈再回宫!” 第七十五章 康熙十七年 京城乃是“东富西贵, 南贫北贱”的格局。 这会儿, 既然皇上打算在京城里逛一逛, 纳兰性德很有眼色劲的使着马车绕了一圈,从南门顺着人流慢慢的进入京城。 一进城门, 在马车里的小阿哥们就听见外面的喧嚣声,人声嘈杂,加上马蹄与车轮声共响,与早晨经过的安静的西城官道实在是天壤之别。 胤祜和胤禔在宫中除了过年过节, 哪里遇见过如此热闹嘈杂的环境过,止不住好奇心争先恐后的掀开窗帘往外看去。 “哇……好多人!” 只看到两边屋宇层层叠叠, 街上的小贩叫卖声不断、行人往来不休。马车正以着极为缓慢的速度在人潮中通行,时不时骑在后头马上的侍卫还要赶上去吼两声才能让前头堵着的人群散开。 纳兰性德极为小心的驾驶马车, 生怕冲撞到行人,直累得满头大汗, 可随后进去的地方也许是南城集市,人越发的多了。 “容若,赶紧找个地方停下马车吧!再这样下去, 万一出点事就不好了!”康熙见情况越发紧张, 连忙探出头说道。 “是,主子!”纳兰性德松了口气, 连忙马车一转停在附近一间客栈前头, 付了一天的房费五百文钱将马车停在后院才松了口气。 “哎……五百文钱就可以住客栈了吗?”胤礽立在一边, 疑惑的开口询问——宫里打赏个洒扫的太监宫女没三钱银子也怕是难以打发! “小主子, 这个价格可是贵的!”纳兰性德笑着说道, “为了会试,不少学子提前大半年就会来到京城,那住的可是一个月3两银子的客栈,还包吃饭钱。” “一百文一天还包吃饭?”胤禔也瞪圆了眼睛,“表哥莫不是在骗人吧?” “骗你做什么?”纳兰性德笑着摆摆手,“这事儿出去随便问个路人都知道。这里要五百文,一来是靠近城门闹市区,一般学子不会选择这种地方居住,反倒是商户喜欢在这里落脚。二来商户比起学子们自然大多手上宽敞,只要方便稍贵点也没人计较。” 三个小阿哥不约而同的目光转向旁边帮忙拉车的店小二身上,胤礽率先开口:“这位小哥,这是真的吗?你们家店算是贵的了?” 店小二哈腰点头:“小少爷,这位大爷说的是真的!咱们古城客栈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客栈!这个价格可不便宜,外乡来的学子是从来不选咱们家住宿的!五百文还是少爷们只是停车不用住不用饭,最低的价格哈!” “竟然如此……”胤礽脸一阵青一阵白,想来自己前一世也被不知道多少人给骗了! 出了客栈,纳兰性德和曹寅在前,另外几名侍卫则吊在不远处紧张的望着四周。康熙牵着胤礽,胤祜和胤禔哥两好的手牵手走在一块在大街上闲逛起来。 胤礽仔细的打量着四周。南城是京城里老百姓聚扎的地方。自己几乎从未踏足过,原先的黄沙地也一样铺上了原先官道才能用的青石板,可看老百姓走在上头丝毫没有胆怯的模样,就可以看出改的有些时间了。 不过还没等他多想,他的手中已经被塞进了几个小玩具,胤礽侧脸一看满脸黑线的看着胤祜和胤禔手里已经抱得满满当当。 -- 第134页 “瞧一瞧,看一看喽,冰糖葫芦十文钱一串,不好吃不要钱哟……” “糖人儿,糖人儿……好吃好看又好玩的糖人儿!大爷要不要给孩子做个糖人儿玩?” 当小摊小贩的也都有一双慧眼,见仆役都长得高大威武,还带着三个小的,就知道怕是哪家富贵爷们领着少爷们出来玩乐,在康熙一行人路过的时候就大声的叫卖起来。 “这是什么玩意?” 这不,看到卖糖人儿的老头在哪里挥舞着糖稀刷刷刷的做出了个孙悟空,一个个眼睛和嘴巴张得老大,死活不肯动了。 “做三个糖人儿吧!”康熙笑着点头。 “好勒大爷,谢谢大爷!”老头笑得合不拢嘴,又声音压低问眼前的小少爷们:“小少爷想做什么模样?” “什么都可以做吗?”胤禔双眼亮晶晶的。 “当然可以!”老头一挺胸,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这手艺嘿!可是祖传下来的,做什么像什么,不信小少爷问问身边这些人!” “是啊是啊,老赵可是一等一的手艺人!”附近摊位的小贩也一个个乐哈哈的说着话,显然都很熟络关系不错。 “那就做我们三个的模样吧!” “好勒!小少爷您瞧好了!”赵老头笑着从烧得滚烫的铁锅里卷起一棒子浓稠滚烫的糖稀,插入一根极细的空心草杆,一面吹气一面转着圈,双手或捏或拉或拽或扯。没一会功夫,随着胤祜和胤禔的惊叹声,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就出现在他手上,让人叹为观止。 “好厉害!”胤禔目不转睛。 “好了!小少爷,您拿好!”胤禔率先接过一个,兴奋的翻来覆去看着,硬是舍不得咬下去。 最终一个落在了胤礽手上,胤礽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没等胤祜和胤禔说话,一口就把糖人儿塞进嘴里。在两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嚼了嚼。 “虽然看着一般般,不过甜甜的还不错,”胤礽吃完舔了舔嘴唇,抬头才注意到两人的目光,“嗯?你们怎么不吃,挺好吃的呀!” 胤祜和胤禔两人脸色不善:“你居然吃掉了!!” ……? “这个,这个就是吃的呀!”胤礽迟疑的看了看糖人儿的铺子,再满脸茫然的看了看两人,最后有些不确定的转头问康熙,“阿玛,对不对?” 康熙哈哈一笑没打算说话,他可不打算插入三个小萝卜头的吵闹中去,只是怜悯的看着胤礽一眼——这孩子,怕是胤祜和胤禔又要三天不理会他了。 康熙站在一边,心情愉悦的看着胤祜和胤禔义正言辞的指责着胤礽,胤礽则是一脸无辜的反问,三个阿哥吵吵闹闹成一团。突然他眼角掠过了一个奇怪的人影,他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容若。” “在。” “西北方向的那条巷子……你带人跟过去看看,朕怎么觉得看到了一个西域人?” 那高挺的鼻梁,比中原人略浅一些的发色,怎么看也不是这里的土著——况且孤身一人行色匆匆偏偏腰上带着一柄弯刀,这模样可看上去不是个行商人! “是!”纳兰性德心下一凛,他立马喊上了两名侍卫快速的朝康熙所指的巷子跑去。 “阿玛,出什么事了吗?”耳朵很尖的胤礽开口询问,好奇的望着纳兰性德几人消失的背影。 “啊……没事。”康熙拍了拍他的脑袋,“也许只是阿玛看错人了。” 心里压着事,康熙再也没有逛下去的念头,连催带赶的将三个小萝卜头拉回车上,马车重新在路上行驶,却是一直没有纳兰性德的消息。 康熙掀开前帘,面色有些严肃对曹寅说道:“子清,派人去找顺天府尹,让他立即派人在京中寻找——” 他话音刚落,先头三匹马直行而来,当头跃下的就是纳兰性德:“主子!” “……你这马是哪里来的?” “奴才将人已经抓获,压回顺天府内。”纳兰性德微微喘着粗气,“这人已交代,他是从准噶尔部所来。” 康熙瞳孔微缩:“朕知道了,你立即去找顺天府尹,让他们立刻审问此人,将他来京城与谁会面,有什么目的全部审问清楚!” “奴才明白!”纳兰性德留下两名侍卫继续跟着康熙的车队,驱马转身再次朝着顺天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随着对话结束,马车再次启程,绕着外城走到东二胡同的时候,车队猛地停了下来。 外面鞭炮声震耳欲聋,空气中流窜着炮竹的气味,胤禔再次掀开窗帘朝外看去,正巧看到几簇烟火呼啸而上,在天际引爆,噼里啪啦闪现出各色光芒。 他探出头往前看,只见吹打班的伶人站在前头那户人家的大门口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亲王、郡王、国公府、侯府和官员们的车轿更是在街头停满,长长一溜车轿骡马简直看不到头!堵得路口再也无法通行,也难怪康熙所在的车队停了下来。 曹寅闪过一丝不悦,他从马匹上一跃而下,急匆匆的走到前面要求这户的管事赶快将车马挪开让路,别挡了后头人通行,可没几句话就吵了起来! “你这管事怎么这般不讲理!”曹寅向来文质彬彬,家中管教甚是严厉,哪里见过这般和泼皮似的管事——若是在家里有这种仗势欺人的管事,他立马就让人拖出去活活打死算了,还省得丢人现眼呢! -- 第135页 “好好一个官道,哪里是让你们横行霸道给自己使用的?” “你这仆役,怎么这般没有眼色劲?”站在曹寅对面的管事大怒,横眉竖眼的骂道,“看到门匾没?看到停着的马车都是大人物了没——” 他斜眼瞥了眼康熙所乘的这辆不起眼的灰油布马车,老大的鼻孔喷了喷气:“瞧你们怕是外地来京城跑亲戚的,不懂规矩!我在这里劝你们还是赶快改道吧!别堵了我们的路让客人过不来才是!” “大胆!”曹寅勃然大怒,“区区一个管事居然如此嚣张!真不知你们主子是如何管教你们的!” “什么!?好你个不知劝的!”这管事可是不高兴了,仰着头拱手朝着皇城方向晃了晃,随即大声喝道:“你长没长眼睛啊?这里可是荣国府!我们大小姐可是当今最受宠的贤嫔娘娘的娘家!九门提督可是我们大小姐的亲娘舅!再这样闹腾下去!我可就报官到时候呵呵——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好一个吃不了兜着走!”胤禔在车厢里已经气得上蹿下跳,恨不得立马就蹦出去指着这刁奴的鼻子就一顿训斥才是。 “等等!”康熙气定神闲拦住胤禔,倒是想看看曹寅如何处理才是。 可惜与康熙想的不同,正当这管事气势汹汹袖子一卷,一挥手呼啦啦上来了四五个小厮恶狠狠地试图围住曹寅,非要当场把他拿下之时,大门里钻出一名年轻人,一声“且慢!”阻止了管事的做事。 “琏二爷!”管事顿时献媚的一笑,将腰微微弯低,“怎么劳烦您出面,奴才这就把这起子人给赶跑!” “这事的确是你不对!”贾琏一脸不悦低斥了一声,随即朝着曹寅温和一笑,“这位先生,您看这路一时半会的怕是挪不开! 今天是我们家老太太的寿辰,宾客都还在里头休息,你家主子若是无事也可以一块儿进去歇歇脚聊聊天!若是真有事实在赶得急的话我这就派人领你们抄别的道!” 第七十六章 康熙十七年 “我家主子赶时间的很——”曹寅口气依然僵硬, 眼中饱含杀气死死的盯着后面的管事。 “嘿!我说你这人居然还敢这么瞪着我!”那管事被贾琏拦下还不死心, 一直往前冲着, 嚷嚷着就指挥着人手想要冲上去去! “我叫你们住手,没听见吗?”贾琏大怒, 额角青筋暴跳盯着发话的冷笑道,“到底我是主子还是张管事你才是我们荣国府的主子?” 小厮们面面相觑,见张管事不多时一个一个的退了开去,只留下了那张管事独自立在外头。 张管事的脸涨得通红:“琏二爷, 奴才对荣国府那是一片忠心!今日可是老祖宗的寿辰怎么能放陌生人进府,万一来个贼寇之类的出事怎么办?” “张管事!管好你的嘴!别在外头给贾府丢人现眼了!”贾琏气急, 一边使着身边的小厮将张管事赶开,一边愤愤然的怒斥:“若真是贼寇, 你说出这句话之前就一刀把你给宰了,何必还进入我们府里? 张管事, 本公子看在你是二婶子身边人,就暂且饶了你这一回!现在立刻马上给本公子滚回前院去,大门口就留给其他人伺候吧!” 今日是老祖宗的寿辰, 进进出出的都是高门大户的子弟, 赏钱自然是一个比一个大方。本应该待在前院伺候的张管事见不得管大门的小厮能独得一大笔赏银才自说自话的出来管事帮忙。 这倒好,倒是完全在帮倒忙, 狗仗人势, 狗眼看人低用来形容张管事的素行也不为过! 被贾琏一顿批判的张管事老脸涨的通红, 只觉得四周的小厮仆役都盯着自己偷笑。 他冷笑一声, 怒瞪了贾琏一眼气冲冲甩手回了前院。 曹寅面对眼前这样一幕, 脸上的怒意便一点点的淡了下来。一时不知是应该大发雷霆继续臭骂面前人一顿,还是应该同情身为主子却被仆役质疑的贾琏了。 “这位先生,若是您家主人不介意,要不先去府里歇歇脚?”贾琏将张管事打发后,脸上又带起笑容温和的对着曹寅说道。 正当曹寅有些迟疑的时候,康熙掀开门帘微微一笑:“子清,既然主人邀请,我们就进去稍坐片刻吧。” 目光又挪到贾琏身上:“听说今日是府上老太太的寿辰?这位贾公子要不先和府上打个招呼?”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琏。 “不必担心!”贾琏脸上带着点尴尬与苦涩,“这仆人到底是二婶子的陪嫁,长辈身边的仆役,我也就只能说上两句却做不了主。 只能任由这些宵小仗着荣国府的名号嚣张跋扈惯了,实在丢人现眼了些,先生心里不舒服就多骂我两句吧!” “你说的二婶子,就是宫里贤嫔娘娘的母亲?” “这位先生也知道?的确没错。”贾琏点了点头,“大姐姐是个性情温柔贤淑的,若是知道宫外的仆役居然拿她当幌子,怕是要被气坏了……” 贾琏叹了叹:“可惜我在家人眼中就是个不长进的,劝了也无用功,反倒是多相信那些仆役一些类!” 康熙面上平静,和贾琏一面说着话,一面领着三只小萝卜头进了府,走上灯火通明的长廊不久就来到了一间雅致的花厅。 这座花厅被掩藏在翠绿的潇湘竹之间,大体都是由着竹子精细制造,门窗上挂有刺绣青竹花纹纱幕,步入的一瞬间就可以闻到清香气味,端的是用心精巧。 -- 第136页 贾琏停在了门外,请着康熙带着三名孩子进了花厅,望着一名白面无须的男子盯了他一眼就带着两名侍卫走了进来,剩下两名守在门口。 这架势! 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只觉得脊背上一阵阵冷意。犹记得当年临死前官员见他可怜这才吐了口风,说康熙十七年老太太寿辰上就出了事! 要知道前世他这一天可一直守在前院陪着叔叔伯伯喝茶聊天,压根没有发现出了任何的事情。等重生以后,今日他可是进进出出好几趟,生怕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又让这件‘祸事’出现。 只怕这祸事和张管事对这一行人出言不逊……或者是后头动起手来才酿成的吧? 兴儿则不知道贾琏心中担忧,他更为焦虑的望着后院的方向,在贾琏耳边小声嘀咕道:“二爷,张管事家的可是二太太跟前的红人,这样一闹腾,张管事只怕要去找二太太告状了!” “任由这老货去告状吧!”贾琏挥挥手,一面叮嘱兴儿,“赶紧的!使几个机灵点的小丫鬟过来伺候!” “二爷,里头的到底是什么人物?”跟在贾琏后头的庆儿咂咂嘴好奇的开口询问。 …… 再说张管事,他自认为一番好心好意居然是挨了二爷一顿骂,气呼呼的就往后院走,一路上骂骂咧咧的。 走到后院门口,正巧遇见了王善保家的捧着托盘笑盈盈的出来,他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只差没拉长了嗓子哭诉。 “姐姐哟!那二爷实在是不像话,这好好的老祖宗的寿宴居然让一个路人进了府歇息!我好心好意劝他,倒是还骂我眼珠子长到天上去!哎呦老奴我可是一派忠心耿耿,到了二爷嘴里却成了那丢人现眼的东西!” 王善保家的眼前一亮——王夫人正瞧着琏二爷不顺眼,只找不出可以发作的地方!正巧,这不就从天而降一个排头? 她眼珠子一转,顿时把手里的托盘往身后的小丫鬟手中一放,笑着安慰并打发了张管事以后,一扭头重新回了后院里。 后院中一派灯火通明,戏台上的戏从白日到现在一刻未停。贾母正位坐在中央上方,身侧坐着几位王府老太太。贾敏带着黛玉、惜春、迎春和探春在下首陪着一同说话。 老太太们大多和贾母一个年纪,膝下儿孙满堂,贾母也有心,她们也有意,话题自然大多落在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家身上。 惜春是宁国府的小姐除外,黛玉出身最贵,必然是要选秀后才能指婚的,老太太们说起,只道贾母福气好,贾敏福气好才能有了这般娇怜花儿般的孩子,别的都是不说。 反倒是庶女出身的迎春和探春颇受欢迎,尤其是迎春,身形婀娜腰肢纤细,长相柔美,性情温顺。一打眼定然是个好相处的,就算入了王府做侧福晋或是庶福晋也定然不会起冲突。 而探春,身形高挑却又不失丰满,只是眉目间颇为艳丽尖锐,美则美矣,只怕性情和福晋合不来,硬是抬回去只怕惹了媳妇埋怨,闹得家犬不宁。 说了几句,老太太们的话头就逐渐落在迎春身上,倒是把其他几人撇开不提。见状,探春眼底就闪过一丝失望,面上却是不显,依旧嘴角带笑,安静和顺的坐在一边倾听众人说话。 王善保家的回到王夫人身边就附耳说了几句。 王夫人正心情不好,平日素来是探春压过迎春,今日倒好,居然王府的老太太一个个拉着迎春爱不释手。 听了王善保一番话,她眉梢微微一挑,眼里就带出了三分笑——这贾琏先前因着凤儿的关系对自己言听计从,那自己当然是要为他遮拦一二,可现在突然翻脸不认人,倒是半点不沾家事心思重新用在读书上…… 她嘴角挑起个弧度,露出个喜悦的笑容对着贾母道:“老祖宗,琏儿心善,王善保家的说张管事拦着没用,硬是领了个路人到府里休息呢!” 贾母笑容微敛:“琏儿这孩子,不会又带了些乱七八糟的人回来吧?” 贾母哪里不知道王夫人的心思。只是她对于贾琏之前帮衬家里做事也颇为满意,现在突然脑子一抽愣是天天读书却是颇为看不上眼——多大的人了,反倒是说要去考秀才!也不嫌丢人! 贾母心中早有抱怨,此刻眉梢倒竖,脸上已经隐隐带着怒意:“赶快点,使人去盯紧了那路人——使人去问问,若是真的路人请喝杯茶就早些送走吧!” “这怎么会?听闻是坐着马车从京城外回到京城,还带了些侍卫打扮的人,被我们府外的马车堵着了,琏儿好心就让这一行人进府里歇着了。”王夫人轻描淡写的说着话,绝口不提王善保家的说着车上还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 “侍卫打扮?还是陌生人?”贾母脸色不好看了,侍卫模样的人意味着大约是会武功的,还是陌生人,这寿辰上可都是王公亲贵和朝中大臣,若是出了事…… “母亲何需担心?我看琏儿也不是个糊涂人,肯定是发现了些什么才会留着路人休息的。”贾敏对王夫人所说之语抱着点怀疑,在旁边劝了两句。 王子腾的夫人也附和着,王熙凤坐在她的身边,此刻朗笑开口:“老祖宗何必担忧,二爷向来是有沉稳的,只怕是那告状的仆妇心里有鬼在这里胡说八道,也不怕烂了嘴皮子!” “凤哥儿说的也是。”贾母叹了叹,“只是我这心里不安的很!” -- 第137页 亲侄女还是小姑子——显然王子腾夫人更在乎亲侄女,她看也没看王夫人一眼朗笑着:“贾老太太何须不安?我这就使人去告诉我家老爷,请老爷带着人偷偷看上一眼罢了!若是京城里的名门子弟,老爷大多都知道!若是匪人,一举抓获也就罢了!” 听到嫂子发话,王夫人也只有腆着脸笑道:“这倒是要叨扰嫂子了!” “正是,麻烦亲家了。”贾母也微微点头。 毕竟贾赦是个稀里糊涂的,别说官场上的人,再下去怕是连关系亲近的王公侯爷们都认不清了!而贾政,他倒是认得工部的人,其他部门就一概不识了。 从今天来寿宴的都是女眷,而老爷们儿几乎没来就看得出来——两个老爷倒是一点用处都没!此刻请身为九门提督的王子腾出面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看着王子腾夫人抚着王熙凤的手,一脸心疼的模样,起先还想把贾琏叫来骂一顿的贾母目光闪了闪,脸上带笑又开始和老太太们说起了话,绝口不提要把贾琏拉进来训斥一顿的事情。 第七十七章 康熙十七年 贾琏直到见着几名小丫鬟端着茶水点心进屋伺候, 才松了口气, 赶紧赶慢的回到前院。 结果刚走进前院, 贾赦就指着他大骂:“好你个混账东西!在老太太的寿辰居然还让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成何体统!” 贾琏脸色一青, 哪还不知道那张管事把事情都捅了出去!他强忍着怒火,好声好气的回道:“儿子这也是为了家里好,老爷在里头休息,哪知道外面的奴才狗仗人势, 偏生挡着官道不让其他人通行。 父亲可是荣国府的主子,这万一出了事责任还不都在父亲您身上?现在儿子也只不过配个不是, 请人家歇歇脚喝杯茶水罢了。”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倒是我的不对了?”贾赦满身酒气,脸色酡红, 显然已是半醉。听到贾琏的话语后,他顿时大怒, 一张脸是忽青忽白,挥起手就朝着贾琏扇去。 “贾兄!” 林如海连忙一把抓住贾赦的手,“琏儿说的也有道理, 再说贾兄毕竟不在门口不知发生何事, 怎么能光听那起子下人胡说八道就打人呢!” “姑爷不知道!”贾赦打了个嗝,他略略晃了晃头, 用力醒醒神, 把高大的身子倚在林如海身上, 将林如海压得一个踉跄。 “我这儿子, 素来不听老子的话!若是瑚儿还在……”说到动情处, 贾赦眼眶通红,几乎是要落泪了。 贾琏一听瑚儿这两字就冷笑一声,顾不得林如海还在后头劝说贾赦,就自顾自的一扭头出去了。 “贾兄!”林如海来不及劝贾琏,压低了声音对着贾赦说,“你何必拿着瑚儿和琏儿比?你——愿意和政兄比吗?” 贾赦的酒顿时醒了,原本也不过三分的怒气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彻底熄灭。听得林如海的话,他嘴唇蠕动,更是懊悔非常。 这般被人指斥自己不如弟弟的话他自己就从小听到大,怎么现在还拿来为难琏儿。 贾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抬头想再和贾琏说上两句,却早已见不着贾琏的身影。 另一边。 王子腾只见着一名熟悉的小厮急匆匆的走到他身边,不免脸上带起了一丝诧异,听完小厮说的话后就是含怒斥道:“琏儿身为荣国府将来的主子,连处理个奴才都无法处置吗?” 小厮惶恐:“老爷,姑奶奶开了口,夫人也是没有办法。” 王子腾冷哼一声,自知定然是王夫人在里头捣鬼,起身就朝着门外追着贾琏而去。 “贤侄请留步!” “伯父!”贾琏一愣,停下脚步拱手疑问道,“您怎么出来了?” “你伯母担心,硬是让我帮着贤侄瞧瞧来人。”王子腾笑着开口,一面担忧的望着贾琏,“凤儿和你伯母说你最近都忙着读书,可是真事?” “……当然是真事。”贾琏闷闷开口。他望着王子腾的面容心里是泛着苦涩——前世自己以为自己是荣国府未来的掌门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凤姐在家中肆意妄为,以从中捞点甜头为乐。结果就是家破人亡,连女儿都差点被王仁卖去青楼为娼。 说来应该是恨王子腾才是,但王子腾在世之时却也多次劝诫自己要早些立起来给家里人撑腰,偏偏自己浑浑噩噩,只认为荣国府家大业大……直到王子腾和大姐姐一死,破败的贾家再也没有后头的大树撑腰,一阵轻微的风吹过就彻底毁灭整个贾府。 这一世,他才起了想要科举读书,不走捐官的路子。 只是…… 想到这里,贾琏不免有些挫败,在王子腾的注视中脸孔微微泛红:“……侄儿读书是差了些。” “你若是真有想法,过两日到京郊大营来找我!” “京郊大营?” “贾氏过去也是从武得功,难不成琏儿你觉得自己做不到?前有台湾郑经,后有俄国人虎视眈眈,皇上操练军队不休,屡屡令人实验炮火军器! 本官相信只怕不久将来战火必然重新点燃,从军自然是立业首选之途!”王子腾意味深长的望着贾琏,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 “上一回的三藩之乱,本官和你姑父可都是靠这个才得皇上重用的!” 贾琏下意识打了个颤,望着王子腾的目光也是变化莫测——王子腾所料没错,甚至只过了两年皇上就下令发兵出征。 -- 第138页 伯父居然这么早就已经想到皇上的心思,也难怪能在位上做的风生水起。 王子腾见贾琏没有反应,还以为他是胆怯怕事,此刻冷笑一声:“别告诉我你现在就怕了?” 贾琏哪经得起这样的刺激,顿时双目含怒,一字一句道:“侄儿不怕!” “好!好样的!”王子腾转怒为笑,“走吧,先带我去看看那位客人,你二婶子也是,这种事情也要闹到老太太跟前,迟些我必然好好说说她!” “伯父这边请。”贾琏正好心头发虚,见王子腾的确有意去见上一面,顿时领着王子腾来了前院花厅处。 远远看到侍卫的长相,王子腾当场面色大变。 “伯父?” “禁声!”王子腾低斥道,停下脚步仔仔细细的辨认了一番,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贾琏色变,还以为自己出了差错,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道:“……莫,莫不是贼人?可里面那位先生还带了三个孩子……” “带了三个孩子?是不是两个大约七岁左右,一个大约四五岁模样?” “是,是的,伯父认得?”贾琏连连点头。 “好你个贾琏!这贾府这次多亏你了!”王子腾嘴唇泛白,用力在贾琏背上拍了几下。若是刚才对贾琏的态度还是出于对侄女婿的关心,那现在就是彻头彻尾将贾琏放在了心上。 这眼神仿佛把贾琏当做锦鲤似的!要知道运气好那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啊!做得好不如碰的巧! 这样想着,王子腾对着贾琏的态度越发温和了。不过现在并不是和贾琏多说的时候,王子腾整整身上衣服,顾不得贾琏一脸茫然不解,拉着他脚下生风直直走到两位侍卫跟前。 “塞勒兄!请帮臣通报一声,臣求见皇上!”王子腾拱手欠身,厚着脸皮跟左边的侍卫塞勒说道。 “……皇上——?”贾琏吓得面色一白,双腿更是一软险些当场跪了下来! “小声点!” 王子腾瞪了贾琏一眼,贾琏连忙用双手紧紧捂住嘴——不是用牙关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连血丝泛出来都没发现。 “王大人……?”塞勒侍卫有些讶异,又看看贾琏点了点头,“我这就帮您通报,请稍等片刻。” 见塞勒进去通报,王子腾又小心开口询问右边的纳喇侍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纳喇侍卫怜悯的瞧了王子腾一眼——刚才那管事把后宫的贤嫔娘娘和王子腾拿出来当大旗的事儿可是在场的人都听见的!他也不瞒着,一五一十的就把所有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这,这简直是——!”王子腾尽管早已有了预感,可真听得实情,他还是不免好一阵的火大。当着纳喇侍卫的面就恨得直咬牙,一派气急败坏之状。 “幸好这位贾公子出面,不然今日这事儿怕是要闹大了!”纳喇侍卫笑着开口,对贾琏的态度倒算不错。 贾琏还浑浑噩噩着,嘴里胡乱应是,当下让王子腾怒其不争的狠狠瞪了他好两眼。 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侍卫塞勒又出来了:“王大人,皇上请您进去。” 贾琏正在发呆,下意识的跟在王子腾准备进殿,却被两名侍卫拦了下来:“贾公子,皇上只准了王大人觐见。” “……哦,哦哦!”贾琏连连退后,局促不安的来回走动,眼巴巴的望着屋子里。两名侍卫见着他的模样都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只交换了个眼神,强忍着笑意。 “贾公子,皇上请你进去。”又过了一小会,梁九功打开门,探出身尤为冷淡的唤了一声。 “是!” 贾琏强忍着怯意拖着发软的双腿,步履沉重的跟在王子腾后头。他抬脚跨过门槛,可两腿却像是注了铅一般,直接在门槛上绊了一跤摔进了屋子,整个人跪趴在地上。 他一脸懵逼的抬起头,正对上王子腾铁青的面孔,吓得连忙爬起身,自己的脚丫子来回一绊,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屋内隐隐传来小孩的笑声,门口两名侍卫这一回再也忍不住了,捂住嘴嗤嗤笑了出声。唯独王子腾嘴角抽搐,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丢人现眼的货色嵌到地底下去。 王子腾简直被气坏了,只好硬着头皮替贾琏解释:“皇上赎罪,臣的内侄没见过世面……” “虽说是个不稳当的,不过秉性敦厚,倒也不为坏事。”康熙笑着开口。 “臣一等镇国将军贾赦之子贾琏叩见皇上!给皇上请安!给太子殿下,荣亲王殿下,三阿哥请安!”终于,贾琏跪的端端正正向康熙诸人请安。 “起身吧。” “谢皇上!” 贾琏再认为这位人物的来头再大,也没有想到居然是皇上本人。这若是让那张管事再吵闹下去,甚至对皇上动手或者伤到了三位阿哥……今日就是贾府覆灭的日子也就难怪了! 他脸上强笑着,直埋首不敢抬头。 “贾琏?” “臣,微臣在!”贾琏憋着气,声若洪钟般回道。 “恭喜你,倒是救了你堂姐和贾府全家人呢。”康熙轻笑一声,胤礽板着脸嘴角直往下垂,很是不满的盯着战战兢兢的贾琏。 连规矩都不好,哪里值得皇阿玛表扬? “听王爱卿所说,你现在在读书?”康熙微微笑道。 第七十八章 康熙十七年 这可不是一句好话——贾琏如今已经快三十岁, 此刻才开始读书…… -- 第139页 胤祜和胤禔捂住嘴, 眼睛笑得弯弯的躲在一边。嗤嗤的笑声落入贾琏的耳中, 只让他觉得脸上烧得厉害,羞愧的垂下头呐呐应是。 “这个岁数读书倒是迟了点?王爱卿有心让你去京郊大营从军立功的确不错, 不过朕倒是发现你成婚数年膝下无子?若是从军多年只怕对夫妇不是件好事,朕就赏你三等侍卫之职暂且在朕跟前伺候吧!” 贾琏猛地抬头,呆滞的望着康熙,许久在王子腾的低斥声中清醒过来。他情不自禁地双眼湿润了起来, 声音哽咽,恭恭敬敬跪地三次叩首:“臣恭谢皇上圣恩!” 康熙挥挥手:“起来吧, 明天个一早你就去侍卫府报道吧。” “臣遵旨!” 既然被知道了身份,康熙也无意久留。他和王子腾, 贾琏两人说了一番话,也没有惊动其他人, 就再次带着三名阿哥上了马车启程回宫。 贾琏目送着康熙的马车离去,彻底消失以后才长松了一口气。不说脊背,就连掌心都是润湿润湿的, 他张了张嘴, 只觉出了唇边干裂得已经绽开。 “好样的!”王子腾重重的拍了拍贾琏的肩膀,强忍着激动沉声说, “有了这事, 你也彻底在皇上面前挂上了名字!将来有的是好处!” “伯父……”贾琏苦笑一声, 指了指自己的腿, “侄儿的腿到现在还在打哆嗦, 还在皇上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没有被治大不敬之罪已经算是幸运了!侄儿可不敢求在皇上心头能留下不些记忆!” “怕什么,想一想若不是你劝了那个管事,指不准现在全家都在大牢之中——倒是那个管事!”王子腾笑脸敛去,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事不宜迟,必须在今天立即处置了!” “侄儿明白!”贾琏心中一紧,顿时握紧了拳头。跟在他们身边的门房小厮们都已经被吓傻了! 这可是皇上,可是他们刚才还差点打了上去……一个个吓得脚软脸白,只惊恐的望着琏二爷,眼中满是乞求。 贾琏将这些小厮略了过去,只吩咐人立马把赵嬷嬷和林之孝叫来,吩咐他们立刻将那张管事一家全部都给捆起来,一个都不能跑了! “是!”林之孝向来不多话,听从贾琏的吩咐立马转身去找人办事。 而赵嬷嬷刚从后院出来,哪不知道老祖宗对贾琏已经满是怨气了。听到这话她还以为贾琏故意和那张管事置气,脸上带急连忙劝道:“老奴的二爷哟!老祖宗都在后院发火了!今天可是老祖宗的生辰,有啥事咱们明天再办吧!” “嬷嬷糊涂!”贾琏重重一跺脚,“今日不做,明日有没有贾府那还是另外一码事了!赶快去办,我绝对不会有错的!这事等会儿就算让老祖宗知道,也绝对说不出二话来!” 赵嬷嬷嘴唇一哆嗦,看贾琏态度难得的强硬,王大人在旁一声不吭,甚至连门房小厮都一个个用着敬畏的目光望着琏二爷。 心里头立马也有些发怵了!赵嬷嬷咬咬牙决定还是相信二爷一次,笨重的身子十足敏捷的转身领着一帮嬷嬷们冲入了后院! 顿时将那后院搅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张管事家的见状不妙,连滚带爬来到王夫人脚边跪地磕头哭叫不休:“太太,太太!救命呐!奴婢那是对太太忠心耿耿从未做过吃里扒外的事情! 二爷,琏二爷见不得奴婢家的说他坏话,使人要把我们全家抓去发卖了!求求太太救救我们家吧!” “放肆!” 王夫人当然认得赵嬷嬷,见她眉毛倒竖风风火火的就来抓人的模样,面色便有些绷不住,沉了下来。 “赵嬷嬷,你怎么对着本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动手?这若张管事家的做错了事,也都是应该告诉本夫人,让我自个儿教训才是!” 赵嬷嬷被王夫人的模样吓到,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又想起琏二爷和王老爷刚才的模样,梗着脖子上前一步:“二夫人,琏二爷说了,这张管事一家都得捆起来处置才行!” “这,这成何体统!” 贾母坐在一边,看到这一幕只气得胸口发疼,差点没直接厥过去!贾琏小子要把自家的脸丢到哪里去? 她一面使着丫鬟扶起张管事家的,一面怒道:“有我在,我看谁敢在宴上捣乱?” “老祖宗息怒!”赵嬷嬷见贾母老太太真是发了大脾气,下意识擦着额角的汗珠,连忙示意鸳鸯和琥珀两丫鬟扶住贾母,好声好气的说道:“老祖宗,琏二爷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有什么原因?!我看他就是不学好,像他爹一样游手好闲就没个正经!我呸!还去读书呢!我看啊读得是越发糊涂了!”贾母怒上心头,哪里还顾得上王子腾夫人和王熙凤坐在一旁,直大声恨恨骂道,“生了这个孽障倒是给我置气来的!” “母亲!”贾敏急了。大哥千错万错,毕竟也是荣国府正正经经的主人。母亲如此当众斥责大哥,只怕是传到外头可不好听! 她连忙扶着贾母低声急道:“宾客夫人都还在呢!” 贾母颤了颤。 几位老太太从起先的笑容早逐渐变成了一片冷淡。尤其先前对迎春颇感兴趣的几位夫人更是眼底隐隐带着怒意——看上迎春,主要也是因为迎春可是贾老爷的独生女儿,即使是个庶出,独个的也是娇宠些。 只是看贾母刚才训斥贾老爷,世子的模样,却是半点没把他们放在心头。荣国府顶顶贵重的老爷少爷倒是在府里连个奴才都不能处置,主子上杆子给奴才抱不平的…… -- 第140页 这样的姑娘娶回去又哪里来的帮衬?也难怪是个性情柔顺的,只怕是从小养在贾老太太身边,受着两面气才养出来的! 她们一个两个交换着眼神,身份最高的康亲王之母博尔济吉特氏率先起身:“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几个就走一步!” “是啊是啊,贾老太太您好些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 贾母面上笑容顿时僵住了,一时间心绪复杂,强忍着心头一阵阵的怒火与众人告别,让贾敏送诸位夫人到府邸门口。等见不着宾客的身影后她立马坐在椅子上抚泪不止。 “我这命哟!真是太苦了……” 就连王熙凤,过去劝说了几句也只换来贾母的两个大白眼,她只有尴尬的站在邢夫人身边,望着王夫人扶着老太太去了正院。 “琏儿的事情,你身为太太也要劝说着些才是!”邢夫人向来看王熙凤不顺眼,见着机会一副巴不得的模样在旁边刺了两句。 “太太,您就行行好吧!”王熙凤冷笑一声,“二爷出了事,那也是大房的事儿,到你这里倒和你无关一般?” 王熙凤懒得同和二愣子似的邢夫人说话,气呼呼的唤上平儿,和王子腾夫人一前一后的也去了正院。 只气得邢夫人气不打一处来,眼里都快冒出火星子! 前院等着的大老爷们见着一位位客人离去,又从贾敏口中得知事情,一个个走到正院,焦虑等着贾琏和王子腾过来! 好不容易见到贾琏,贾母就拿着拐杖锤过去:“你这孽障!是想和你爹爹一样把我气病了不成?” “母亲何出此言?我什么时候把您气病了?”贾赦听闻这话可不高兴。 他想起刚才林如海的唠叨,顿时忘记自个儿刚还想打贾琏的事情,挡在贾琏身前愤愤不平的道:“那张管事的乱嚼嘴巴根子,捆了发卖了也是活该!” 贾母气急指着贾赦和贾琏,嘴唇直哆嗦,贾政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老母亲:“大哥怎么这般说话?分明是琏儿胡乱捉拿长辈身边的仆役,不把长辈放在眼中,闹得寿宴都开不下去!此乃大不孝!你怎么倒是帮着他这般对母亲说话?” “政儿说的没错!你们两个不孝的东西!”贾母搂着贾政边哭边骂,“好好的寿辰倒是办得把贾府的名声都给丢光了!这要我以后怎么有脸去见贵人命妇们!” 王夫人嘴角勾起一丝笑,假惺惺的在旁补上一句:“我们也知道琏儿只是一时性子急躁,既然知错了,就快些给老太太道歉!”却是一个劲的想要把贾琏不孝的事儿给定下来! “二嫂子何出此言——?”林如海不悦,“我倒是不知,琏儿抓个奴才也成了大不孝?” 这分明是想把大房往尘埃里打,倒把其他人当成了傻瓜! “——放屁!”王子腾在屋外就听到王夫人一通夹枪带棒的话语,他哪里还能忍住!立即一边大声呵斥,一边面色铁青,怒不可遏的大步走进正堂。 “大,大哥?”王夫人哪里去过王子腾这般凶狠的模样,瞬间吓白了脸,身子抖如筛糠,在王子腾的目光中慢慢垂首不语。 “伯父,先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王熙凤心中暗喜,连忙开口说道。 “一群蠢货!”王子腾来回在大厅里走动着,一面厉声斥道,“还好意思骂琏儿,也不知道你们的命都是琏儿才保下来的!” 王子腾在在场诸位中可谓是地位最高,身份最大之人,他一说话,满屋子的人都惊讶的望着他。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子腾何出此言?”贾母顿时不哭了,面色难堪高声询问,心底却有着不祥的预感。 “刚才那位客人,正是当今圣上。”王子腾沉声开口。 咕咚一声,前面还在叫喊的张管事家的直接白眼一翻,摔在地上晕了过去——这一回可没人同情她,就连一开始过去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的丫鬟们也都吓得花容变色,急急倒退几步。 在场一片哗然,人人面色悚动。 贾母苍老的面上不带一丝血色,身子抖个不停,过了许久才转头看向贾琏,慢慢说话:“你伯父所说当真?” 贾琏默默点头。 “我问过纳喇侍卫,那张管事嘴巴不干不净的,若不是琏儿恰好出现在大门口将他拦了下来,只怕那管事要让小厮一涌而上殴打随行侍卫……”王子腾见贾母还不敢相信,继续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贾母。 最后他还补充了一句:“若不是琏儿刚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只怕是贾府现在起码也是以大不敬论罪,只怕是抄家灭族都是在皇上一念之间。” 在座的贾家众人听了王子腾的话,一个个觉得那是站也站不稳。尤其是王夫人,直吓得瑟瑟发抖,盯着地上的张管事家的一肚子火气,猛地一脚踹了上去。 重重的踹了两脚,只踢得张管事家的又慢慢苏醒过来,可是她也不起身只躺在地上两眼淌着泪水,面色惨白如纸,身下更是一片恶臭,居然被吓得屎尿均出。 第七十九章 康熙十七年 “快点, 快些把这人拖下去!!”站在一旁的邢夫人捂住口鼻, 也没心思和平日一般损王夫人为乐, 忙指挥着小厮们把张管事家的拖下去捆起来。 皇上!那这张管事犯的岂不是大不敬之罪,这可是要杀头的! 王夫人越想越是惊恐, 越想越是懊悔。她顾不得地上脏污,只捧着脸呜呜咽咽的哭着——要知道宴席上她们还说起刚封了皇后也许会大封后宫,想到还在后宫里煎熬的元春,指不准会被这事拖累…… -- 第141页 她一声惊呼“我儿!”, 直接面色灰败晕了过去! 偏偏王夫人摔在那一堆污物之中,将污物溅得越发开了, 惹来周遭丫鬟婆子惊叫连连。 一时间居然没人记得将王夫人扶起来! 贾母到底经历过的事多,很快回过神来强撑着身子, 连声喊着丫鬟婆子将王夫人抬回正院,一面擦着眼角对着贾琏发话:“好孩子!好孩子!都是我错怪你了!” “孙儿只是做了自己的本分!”贾琏面色沉静, 不亢不卑的回道。 只是平时贾母觉得贾琏就像是头倔驴,此刻看着顺眼,倒是觉得贾琏是个性情忠厚温和的了! 随着王子腾告诉在座的贾府人——贾琏成了三等侍卫, 皇上赐予他御前行走的资格, 顿时整个贾府都沸腾了! 不提贾母老太太如何双手合十喊着要开祠堂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去世的老国公,贾赦更是脸涨得通红, 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嘴巴张张合合许久, 却是想起自己先前说的话。他迟疑片刻才慢慢开口:“琏儿, 不要辜负皇恩, 好好做才是!” “儿子知道。” 贾赦都如此激动,更何况王熙凤?她只觉得眼冒金花,一阵阵的烟火在心中绽放,忍不住泪意呜咽一声拉着平儿的手,偷偷侧身擦着眼泪。 说是荣国府的世子,可嫁进来天天看着姑妈的脸色做活,王熙凤心底真的和面上那般愿意侍奉?还不是因为贾琏立不起来只能在家里管管事。 虽然身为侍卫并不是实职的官,但是起码可以在皇上面前行走,指不定哪一天就补官上位,王熙凤越想越是欢喜。况且王夫人不在,她脸色带笑,眼中含蜜走到贾琏身边搂着他的胳膊。 “二爷!你真是太厉害了!”王熙凤声音比平时压得更低更为婉转,一双眼眸内流转着无尽的温柔。 贾琏心微微一颤,自从重生后与王熙凤似有似无的分裂感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无论凤姐儿后头做错了多少事,毕竟对他是真心实意的,想到这里贾琏也温柔的环住凤姐的腰身,轻笑着:“不敢当,夫人。” 凤姐眼圈一红,脸贴着贾琏的肩膀,那泪珠子直往下落。 站在一边的平儿注视着贾琏和王熙凤抱在一起,心中飘过一缕淡淡的酸涩,往后退了两步。 “我真的好高兴!”王熙凤呢喃着,可心头那大石落下,她却觉得自己昏昏欲睡,身体一软倒在了贾琏怀中。 “夫人?凤儿?”贾琏当即色变,惊呼着。 …… “恭喜二爷,贺喜二爷!” 来的大夫是常给荣国府请脉的,去了王夫人这里没一刻钟又被小厮拉到侧院为凤姐诊脉,他隔着帕子摸着脉搏,手上捻着胡须,没一小会就笑盈盈的起身:“琏二爷!贵夫人这是喜脉啊!” “喜脉?”贾赦狂喜,摸着胡子就大笑出声,“吾儿有后!我有孙子啦!” “喜脉!?”贾琏虽有预料,此刻也不免乐得一跃而起,目光温柔的望着凤姐的肚子——里头定然是巧姐儿! “主子!”平儿喜极而泣,回头就向懵懵懂懂的呆在了当场的凤姐道喜,“主子!您怀上了!怀上了啊!” “我……我怀上了?”王熙凤捂住脸只差大哭出声——嫁进贾府已经足足五年了!她总算怀上了!她再也不是不会生蛋的母鸡了! 她面上装作不知,心底里哪里不知道府中背地里有的是人偷偷说着她的坏话,传闻‘家有母虎’,还有些贱蹄子三天两头就想勾搭贾琏,或是在外头张罗着要给贾琏安置一两个外室。 也不是没有问过大夫,一个个都说身子没有问题,只是时间未到罢了! 王熙凤想到这里又是哭又是笑,面上的妆容不多时就变得乱七八糟。 “夫人!”大夫急道,“夫人您脉象有些乱,怕是这些日子劳累过度,身子有些虚,胎气不稳,日后得好好喝药,卧床休息一段时间才行!” 王熙凤身体一僵——虽说贾琏一直让她放手家事,可大房在荣国府尴尬的处境,若不是自己手中握着管家的权柄,那还不被下人折腾? 一想到怀着的胎指不准坐不稳,王熙凤是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的僵在原地。 平儿大急,连忙扶着凤姐缓缓躺在床上,才巴巴的望着大夫:“大夫,这可如何是好?” “平姑娘莫急,老朽这就开一幅保胎药,三碗水煮成一碗,一日喝一回。等过了七日老朽再来为夫人把脉看看。只是平姑娘务必盯着夫人,千万不能再劳累,得好好休息,保重身体才是!” “奴婢明白,多谢大夫!”平儿这才展眉一笑,等着大夫写了药方就跟着一同出去配药。 “凤哥儿,不是我说,怀着孕才是天大的事儿,你把这管家的权柄早些交给我,好好的养胎才是。”邢夫人喜上眉梢,倒不是为了王熙凤怀孕而是为了这贾府的管家权,兴冲冲的直接发话。 她早就看向这管家的权利,只是之前在王夫人手上,现在王夫人晕倒,王熙凤又怀孕了,自然而然应该落在自己手上才是! 凤姐柳眉倒竖还未开口,贾琏就发话了:“母亲何必为贪图这些蝇头小利?” 邢夫人脸一红:“琏儿胡说什么?我何曾贪图那些银钱,只是凤哥儿那好姑妈动的手脚可不少,若是我们大房再不管家,等到老太太没了——” -- 第142页 “母亲慎言!”贾琏急道。 “你母亲说的没错!”贾赦满是怨愤,“你二叔养了一堆清官说客难道不费银子?还三天两头请着工部的人到杏花楼里喝酒——那一会得多少钱? 倒搞得府里的银子都是我买古董花的,我一买东西可就被他们一对儿告到老太太面前!” “二房拿去的我们总归可以拿回来,不过可不是现在!”贾琏摇了摇头,“若是我们现在去老祖宗面前索要家权,只怕老祖宗今日对大房改观的情况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非但如此,我们还得由母亲出面,就说要照顾凤儿忙不得家事请老几位妹妹帮衬,由老祖宗出面才是!” “你的意思是让迎春?”贾赦想起被养在老祖宗那边的庶女,有些犹豫不定,“迎春可是个懦弱性子,管家事哪里做的来?” “父亲,不止是迎春,还有探春呢!今日我看来的都是诸多王府的老太太,只怕是老祖宗有意将迎春探春嫁入王府里做妾给大姐姐做助力!不过我看这可不好……”贾琏认认真真的给屋内人说着自己的想法。 “怎么不好?”邢夫人眼前一亮,“若是迎春能嫁入王府,大房也能挺直了腰板!” “和叔叔,叔父一样,狗仗人势,在外头叫出来大姐姐和王伯父的名字做后盾?”贾琏冷笑一声。 邢夫人愣了愣,有些不高兴:“迎春和探春可都是庶女,能入王府做个妾室已是不错了的。” “做妾还是做夫人舒服?母亲和夫人应该都知道吧?”贾琏面色可不好看,嗤笑一声,“今日来的几位王府老太太,王爷们可都是上了年纪,只怕都是为了孙儿来看的。只是万一嫁给个庶出的阿哥,还是个侧福晋或是庶福晋,在王府里也是和做奴婢一般了。” 贾赦吓了一跳,他还没到把女儿送给人家做奴作婢的想法,连连摇手摆头:“这,这可万万不行!” “所以说,迎春和探春再过两年可是出嫁的年纪,可到现在连点家事都没过手过。二婶子说说是个慈善人,可从没有把探春放在眼里过,若是母亲出面向老祖宗说这个缘由让她们两人学着管家。 儿子想老祖宗定然欢喜同意,指不准还会让母亲也插手家事。” “真的?” “只是……”贾琏盯着邢夫人,“母亲万事千万不要过自己的手才是,二婶子管家多年,这人脉影响力可不是母亲能比的。若是出点事情,只怕二嫂子会立马发作才是!” “……”邢夫人满脸都是犹豫,可一边的贾赦想了又想率先开口:“琏儿,你可记得你是这荣国府将来的主人,这事儿就让你做主吧!” 见贾赦这么说了,邢夫人也只好默认了。 …… 另一边,坐在马车里的胤礽百思不得其解:“皇阿玛,这贾府的人如此嚣张跋扈,贾琏又是个蠢笨的,您为何还要给贾琏一个侍卫的身份让他到御前伺候?”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康熙笑眯眯的摸着下巴,越发觉得贾琏是个好玩的对象。 时隔两年未启动的系统,终于在他面前再次出现。 [贾琏:重生]——这就能说明为什么好好一个贾母的寿辰,贾琏居然不在前院招待客人,而是守在门口。 只怕是前一世贾琏没有出现,那个管事和自己一行人起了更大的冲突的缘故,或者说贾琏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皇上,全程装模作样都是在做戏给他看? 不过无论是什么,后头有的是看头就是了。 胤礽则沉下脸,越发的疑惑了——无论是外界看的那些东西,亦或是莫名其妙出现的荣国府、林如海等从未听说过的人名,都让他心头有着怪异的感觉。 皇阿玛到底隐瞒了什么? 他面色非常沉重,严肃的思考着。 可无论胤礽想出什么,灰油布马车慢慢悠悠的驶入红瓦高墙的紫禁城中,将一切都甩在了后头! ※※※※※※※※※※※※※※※※※※※※ 月初加更,不保证每天都有...= = 标题写第一更的那天21:00还有更新,没写就是没有的~ 第八十章 康熙十七年 回到宫里的时间已经迟了。 刚进了乾清宫, 慈宁宫的宫人就赶到了——太皇太后请皇上带着三名阿哥去慈宁宫用膳。 “皇祖母还未用膳?”康熙手上动作一停, 眉梢扬起有些不悦的紧盯着宫人,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不劝着点?” “奴才该死!”这宫人慌忙跪倒在地苦着脸道, “皇上,今儿个下午起,太皇太后就使人盯着乾清宫等着您回来呢!这晚膳时刻您还没回来就发脾气了,直要您去了慈宁宫才肯用膳呢!” 康熙无语, 但这没准时回宫的确是自己的错,他更衣出了西暖阁, 对外头等着的小阿哥说:“今日我们就在京城里逛了逛,去郊外的事儿别和你们乌库妈妈提起, 懂了吗?” “儿臣明白!”胤祜和胤禔都以为康熙怕自个儿说了去下田让太皇太后心疼呢,两个人都老老实实的点头。只有胤礽慢了一步, 立马反应过来——这郊外农庄的事儿太皇太后肯定知道! 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睛,强压下心里的念头,扬起一个笑脸:“好~” 康熙的双眼眯了眯, 背着手盯着胤礽瞧了半天:“若是有人把事情说出来, 哎……在成年之前怕是再也不能出宫了!” -- 第143页 这假模假样的威胁显然就是对着胤礽说的,胤祜和胤禔在旁幸灾乐祸, 一个个捂住嘴偷笑, 恨不得待会儿胤礽出个差错, 以后和着皇阿玛一起出宫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胤礽脊背一凛, 他看出康熙可是真心实意的说话, 立马变得老老实实,捂住小嘴摆出自己口风非常严的模样。 康熙又盯着看了好一会才冷哼一声领着三名小阿哥上轿子去了慈宁宫。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给乌库妈妈请安!” 三名小阿哥跟着康熙刚一走进慈宁宫正殿,入眼便见太皇太后紧绷着脸端坐在位子上,一双眼正冷冷地扫视着自己,半晌都不曾开口,任由一大三小给她请安也是不吭声。直看得四人浑身上下不自在才冷哼一声:“哀家可一点都不安!” 太皇太后挥着手示意三个小的先到自己身边,摸摸胤礽的小脸,捏捏胤禔的小手,再仔细端详一番胤祜,最后才恨恨的瞪着康熙:“皇帝,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就让哀家的乖孙儿们都饿着?” “皇祖母,孙儿哪敢啊?”康熙自顾自的起身,拉着太皇太后的手就示意去摸三个阿哥的小肚子。 “您看看一个个都圆滚滚的!一路上朕都没吃几块,那点心可都在他们三个的小肚子里。” “皇帝!”太皇太后板着脸,看康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能叹了叹,示意着苏麻喇赶快让宫人上晚膳。 用完晚膳以后,太皇太后漫不经心的拉着胤礽的手,突然开口询问道:“保成,今儿个你们皇阿玛带你们去哪里玩了?” 胤礽面色神色未动,笑着回道:“乌库妈妈,今儿个皇阿玛带孙儿三个去了京城里逛了一圈,买了一堆小玩意儿,倒是没做别的事了。” 太皇太后一哽,越发明白皇帝必然是带着他们去了郊外的农庄,心里叹了一声,面上倒是不动声色,说了几句后就使着人带着阿哥们回东三所和西暖阁休息。 等小阿哥们都走了,康熙没有任何意外地被太皇太后好好说教了一番。 “皇祖母,孙儿心里有数。” 既然康熙都这么说了,太皇太后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想了想又问道:“让布顺达这般在宫外毕竟不好,皇上还是早点让她回宫才是。” “皇祖母,慧妃已经葬入景陵,这世上已经没有博尔济吉特·布顺达了。”康熙严肃着脸,他没想到太皇太后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死心。 见太皇太后依然是一脸不满的模样,康熙斟酌再三才慢慢说道:“况且朕早就允了她在宫外定居,朕和布顺达之间只是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关系罢了。” “皇帝……”太皇太后有些迟疑,眼睫垂下遮住她眼底胡乱的情绪,“哀家欲带着你的皇额娘一同去西苑小住,若是……她有意见面,你就让人把她接到西苑行宫小住吧?” 太皇太后抬首,双目却是恰好对上了康熙惊讶的目光:“郊外农庄,可不止一个人在盯着!” 这话可不是太皇太后随便说说的,皇帝数年以来大肆建造郊外这座农庄,可是吸引了不少宗室权贵和朝臣们的目光。就连唯一可以在农庄内进出的工部官员,职务也比往年来的抢手得多! 若不是从农庄里偶尔有稀奇古怪的发明传出,要是现在有人发现,在这农庄里住着一名和皇帝关系暧昧的女性,只怕是京城内都要流传皇帝有不得人知道的小秘密了! “皇祖母,孙儿心里明白。只是您真的有意去西苑住上一段时间?” 知道康熙一向大有主意,太皇太后点到为止就没有再提醒了,只慢慢点头:“你皇额娘她想着家乡,哀家何曾不是?去西苑好歹让她自在些吧!” “行,朕明白了,朕明天吩咐人准备。” 又和太皇太后又聊了一会家常后,康熙才回到了东暖阁办事。 三名小阿哥可以早早入了梦乡,皇帝可不行。先是一连下数份圣旨,让内务府准备两名太后在万寿节后巡行南苑行宫的事宜。紧接着又是在奏折中挑选出几份,与今天在农庄里获得的密信仔细对比一番。 康熙略微看了两页,就勾起嘴角冷笑一声:“这倒是卧虎藏龙,一个比一个藏得深,倒是学会了给朕先铺垫一番,若是没有密信急送给朕,后头真出事朕还得奖赏一番才是!” 梁九功堆着笑脸说:“皇上,这怎么能算是卧虎藏龙,只不过一只只小虫子,顶多在您手上蹦跶一二,您一反手就全死光了!” 康熙意味深远地笑了笑,甩了甩手上的奏折:“嗯,这玩意倒是成了证据!朕倒是要看看,等钦差到了以后,他们还有什么法子能改口?” 想到这里,康熙又是起了点亲自去巡视一番水务以及基建情况的想法。只是阿哥们年纪太小,这让康熙着实有些放不下。 他在脑海中思量了一番人选,又下了两道密旨速令河道总督靳辅明面上巡视河道防汛情况,令福建按察使于成龙和按察使佥事道陈潢两人带侍卫十余人暗中查访,将圣旨准备妥当,康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最后才是今日在京城里遇到的这个准噶尔部探子的事情。 “梁九功,派人通知顺天府尹,令人将那探子转入天牢,派人十二个时辰监守,绝对不能让他有自尽的机会。另外,急令都察院与刑部共同审理,必须让此人交代清楚!”康熙叮嘱道。 -- 第144页 “喳!” 吩咐完梁九功,康熙坐在御案之后抚唇思考许久,转身从东暖阁的御案上翻出一本南怀仁所呈上来《神威图说》,里面大多数是西方的制炮理论和方法,只有几种火器才有精细的制造图。 “果然……想要从传教士身上获得更多的信息恐怕是不行的了!”堪堪翻了几页,康熙重重将《神威图说》丢到一边,强压住心中的焦躁细细思考着。 清朝的火器发展,实际上远比后世人所说的优秀的多的多。说实话,这一开始让康熙大为吃惊,要知道在后世的印象中他一直认为清朝的火器应该是远远落后于西方。 也就是说清朝的落后,并不是一开始就落后,而是在发现自己是一个‘泱泱大国’,外面的世界远不及自己的时候骄傲自满,在接下去的两百年被海外诸国追上超越随即挨打。 发现这一点之后,康熙一面则陷入沉思想要明白如何让人‘站起来’,另一面将希望放在董含双的任务之上,想要足以让大清科技直线飞跃的技术,但随着任务结束的奖励从一开始的珍妮纺织机到后来的发电机…… 很快两人就发现,即便索要了后世成熟的仪器,很多在没有基础理论的情况下无法实行重复制造,最后只会沦为了一件拿不出去的摆设。 既然不能把希望放在系统的抽取下,那就只能转到如何开放与改良新式教育,让西方的科学也融入进学校,让阿哥们也接受这些上头。 尤其是去农庄里看了那些明明拥有独特种植技术,利国利民,可以扬名立万之人,在这个时代只为吃上一碗杂粮粥就高兴无比以后,康熙明白科举制度的更改与完善显然迫在眉睫。 “梁九功。” “奴才在。” “明日早朝后,先令裕亲王和工部右侍郎戴梓在东暖阁觐见。” “喳!” 随着康熙继续埋头工作,准备一口气将剩下的奏折都处理完毕,只是站在一边的梁九功却显得十分焦躁不安。 “皇,皇上?”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口。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皇上!今儿个是十五!”梁九功注意着康熙的神色。 今天,可是皇上立后的第一个十五,这初一初十五,都是得去皇后娘娘这里留宿的。康熙今日带着阿哥出宫,回来又去慈宁宫请安,居然是把这件事情彻底的抛在脑后。 宫里头可不知道多少人现在正睁大着眼睛等着准备看皇后娘娘的笑话呢! “你——怎么不早点说!”康熙面色严峻,瞪了梁九功一眼直接了当的说,“还不快点摆驾景仁宫?” “喳!” 第八十一章 康熙十七年 景仁宫。 钮钴禄皇后坐在正殿内, 胸中百感交集, 五味掺杂。各种滋味充溢在心头, 说不上的酸涩。 眼看着已经到宫中落锁的时间,可是景仁宫外依旧看不到宫人的身影。 她长长的叹了声:“柳枝, 伺候本宫更衣洗漱吧。” “主子?再等等吧!”柳枝有些迟疑,今儿可是主子娘娘成为皇后的第一个十五,皇上怎么会不给主子这个脸面来景仁宫留宿呢? “主子,要不使个小太监去乾清宫问一问?或是皇上今日太忙了所以忘记了日子呢?”唐嬷嬷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罢了, 皇上若是真把本宫放在心上,怎么会忘记呢?只怕是本宫多想了而已。”钮钴禄皇后起身, 面容很是平静自持,冷淡的开口, “让宫人们熄灯,早些休息吧。” “……是!” 唐嬷嬷心里难受的很, 此刻也只有垂头丧气的指挥着人准备休息,早早熄了灯,钮钴禄皇后只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此刻却听得窗外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雨声哗啦啦的打在窗棂上。凉意透着窗纱的缝隙沁入寝殿, 让钮钴禄皇后的心情也越发冰冷彻骨。 皇帝的反反复复让她既爱又恨,又怨又喜…… 钮钴禄皇后眼底的情绪混乱而复杂, 许久才缓缓的闭上双眼。 “主子!主子!”唐嬷嬷顾不得礼仪猛地闯进来, 快步来到钮钴禄皇后的床边, 急急叫道, “主子娘娘, 快起身吧!皇上来了!” 钮钴禄皇后双目一下子睁开,惊喜过了头,脑海里懵懵的,不知作何反应。她茫然的望向窗外,控制不住话中的欢喜:“可是,可是外头还下着雨?” “是啊!皇上可是顾不得下雨,淋湿了都要过来看娘娘呢!主子娘娘快起身去吧!”唐嬷嬷喜不自禁,朝屋子外喊了一声,原以为会见到小宫女,谁知走进来的却是皇上。 钮钴禄皇后来不及重新整理仪容,只有掩面惊呼一声,披散着长发,穿着里衣迎驾。 “臣妾给皇上请安。”钮钴禄皇后拉扯着里衣,忐忑不安的朝着康熙行礼。 “对不起……”康熙注视着钮钴禄皇后,片刻后却是一字一句开口赔不是,“是朕错了。” 钮钴禄皇后的眼圈一红,泪珠子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紧接着她感觉到一双大手轻轻扶住自己的腰身将她往前一揽,康熙顾不得身上还穿着半湿的衣裳直接将钮钴禄皇后抱在怀中。 “皇上……”外头的梁九功捧着衣服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屋内气氛正好,唐嬷嬷哪里会让他打扰到帝后两人,连拖带拉的把梁九功扯到了一边。 -- 第145页 …… 第二日一早。 钮钴禄皇后率先起身,即便全身酸痛难忍,心头却是喜滋滋的。她挥退在旁候着的宫人,殷勤的亲自唤醒康熙,准备伺候他更衣洗漱。 康熙被在睡梦中唤醒也不恼怒,只笑着起身拉着皇后的双手硬是在皇后的惊叫声中,将她重新拉回了床上。 “皇后,朕有梁九功伺候着,你啊还是好好休息吧!” “皇上,还是臣妾伺候您吧!”钮钴禄皇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一丝欢喜,一丝羞涩。 见皇后坚持,康熙也就笑眯眯的坐在床边,任由皇后笨手笨脚的伺候着自己,等到两人用上早膳的时辰,钮钴禄皇后的额角都是汗珠了。 最后,皇后还依依不舍的站在景仁宫的殿门前目送康熙上朝。 康熙心中颇为惊讶,钮钴禄皇后入宫可是已经十多年了,倒好像是第一回 见到她如此害羞可爱的一面。他走在甬道中,一边还在想着钮钴禄皇后最后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感觉……还不错吧! 想到这里,他兴致高昂,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副好心情上朝去了。跟在后头的梁九功咂咂嘴——看来对主子娘娘的态度得更恭顺三分才是! 早朝后,东暖阁内。 裕亲王福全和戴梓一前一后的到了。两人素不相识,加上戴梓是个性情内向的,只微微拱手行礼后就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裕亲王福全倒是对这个在皇上口中屡屡听到名字的人颇感兴趣,尤其是见戴梓居然随身有着四名侍卫,甚至有两人手捧着锦盒跟着戴梓一同进了东暖阁,眼中的好奇越发浓重了,好奇的上前开口询问。 只是戴梓实在不擅长言辞,面对福全的问话只用“嗯,啊”两字做应答,对于福全话语中所指的锦盒更是毫无提及的打算。 福全啧啧嘴,倒是对戴梓的闷葫芦个性有了新的认识。他还想继续发话,就听见门口小太监层层通传的声音。 声音未尽,康熙已经一手掀帘,大步流星的从次间里走了出来。 “奴才/臣叩见皇上,皇上金安万福!”福全和戴梓一前一后跪下请安。 “平身吧!” “仿制的枪支做的如何?”康熙刚落座就迫不及待的开口,目光直视戴梓。 “臣已经按皇上所说完成并且今日已经带来了!” 站在戴梓身后的侍卫连忙双手将锦盒交给小太监,看着小太监一路传至梁九功的手上,最后落在御案之上。 裕亲王好奇的往前走了一步,在康熙冷冷的一瞥后更是腆着脸直接走到御案边,好奇的望着康熙打开呈上来的锦盒。 随后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渴望——身为男人,谁会不喜欢枪支?他慢慢的将锦盒中的枪支拿了起来,放在手上仔细的抚摸着。 裕亲王是多年打仗的好手,也不是没见过俄罗斯人或是荷兰人手持的鸟枪,却从未见过如此精致让人目眩神迷的枪支,目不转睛的盯着直看。 若不是这枪支摆在皇上的御案上,不然他非揣在怀中直接拿走不可! “这就是模仿船行从海外带回来的枪支所做成的?”康熙赞叹道,声音中甚至有一丝不信。要知道摆在他面前的枪支,从外形上已经和海外带回的枪支大相径庭,甚至说的不好听一点,更像是两个时代的产品。 这无疑让康熙大为吃惊不已! “不,皇上!这并不是臣按您给臣的枪支所制作的。”戴梓摇了摇头,侃侃而述,“臣认为,臣所制作的火铳比您交予臣的要好的多!” 紧接着,他迟疑片刻又道:“皇上,臣虽然不知是哪家使臣或者船行将这些枪支带回来,不过这些火铳并不是西方诸国最新的产品,臣在江南曾经在大富之家见到比您交予臣,射程更远,更精准,更精致的火铳!” “你说什么?”康熙和裕亲王同时色变。 “臣说的均是实话!”戴梓毫不退缩认真说道,“不过皇上可以放心,臣制作出来的两款远比臣见到过的更优秀! 左边短款的枪支轻便小巧适合随身携带,右边的枪支分量重,但是瞄准度高,填弹速度快,适合士兵护卫携带。” “……如果要大批量生产,工艺上有没有问题?” 康熙揉了揉鼻梁,将戴梓所说的令人震惊的一番话先搁置到一边。 “皇上,完全没有问题!”戴梓听出康熙的话下之意,毫不犹豫的立即回道,“臣在制作之时就考虑到这个问题,只有人手足够,大批量生产绝对没有问题!” “只是……如今臣所用的火/药研磨机乃是从海外运回来的贡品,仅此一台。臣不敢擅自拆开重建,如果研磨机只有一台的情况下只怕火/药的产量只能靠老式研磨技术,大批量生产弹药的时候只怕会跟不上。” 其实戴梓更想问这台研磨机到底是哪里来的?只怕技术远超于大清。只是他看了看皇帝有些严肃的表情将这个问题吞进了肚子里。 “朕知道了,这件事朕会吩咐人去做,你只要负责将枪支和大炮毫无问题的全部制作好,朕会派裕亲王协助你办事。” 康熙紧紧盯着戴梓,一字一句的说道:“戴梓你要记得,你必须将所有的用材定数定量,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一支枪支流落到民间。若有人胆敢将图纸外泄,或是试图偷窃,一律当斩!” -- 第146页 “臣遵旨!” “对了,除了枪支,研发大炮的事办得如何?”康熙小心翼翼的将两柄枪支放回木盒中,把话题切换到另一面上。 “皇上,远程的臣倒是已经做出两个新式大炮,臣估算威力巨大,只怕擅自实验会惊扰到城中百姓,目前还未在郊外经过测试。”戴梓面容满是严肃。 “这些……和南怀仁所说的西式大炮比较如何?” “皇上,依靠臣的测试,新制作出来的大炮无论从射程上或是精准度都远超红衣大炮。红衣大炮已经比大部分西式大炮要来的好!所以臣认为,臣所做出来的大炮绝无敌手!”戴梓丝毫没有犹豫,斩钉截铁的回道。 康熙身体微僵,强忍住心头的兴奋:“福全,稍后就派人大炮运走放置到京郊大营,与红衣大炮测试比较一番才是! 还有枪支也是仔细再重新测试一番!朕不允许大清的火器会落后于西方诸国,懂了吗?” “是,臣遵旨!”裕亲王点头。 ※※※※※※※※※※※※※※※※※※※※ 文中出现的任何火器,为结合查到的内容自己乱编的... 就此说明OJZ 第八十二章 康熙十七年 “朕令你今日就和戴爱卿一同将大炮运往京郊大营, 朕稍后会让王子腾与你们一同在京城外隐秘测试, 大营内接触到新式炮火的将士没有朕的旨意前一律不得出营!” 康熙沉声说道, “朕会派天枢和你一同过去,朕要求测试后的消息第一时间出现在朕的面前, 绝对不允许外泄,懂了吗?” “奴才明白!” 康熙点了点头,又想到之前自己少提了战争必不可少的一物——也就是手/榴/弹。 他仔仔细细的和戴梓形容着:“朕前些日子又想到了一种,若是枪支上面这节大小的生铁管子中, 塞入足量的□□,然后除了一个引线漏出的位置, 其余都用木柄堵死入口……” 戴梓竖立在那里,逐渐的, 他站直了身体,身体下意识的往前倾, 表情变得极其诡异或者是贪婪的望着康熙比划的手指。 “妙!真是妙啊——!”戴梓嘴里喃喃着,“皇上,臣懂了!臣这就告退!” 他只顾得按着礼仪说了一句告退, 就急匆匆的朝着殿外狂奔而去, 把一脸茫然的侍卫们甩在了后头。 “还不跟上去,仔细伺候着!”梁九功连忙发话, 那几名侍卫才反应过来, 急急忙忙的跟着跑了过去。 “皇上, 这戴大人真真真是个不懂礼数……”梁九功不免抱怨着。 “他是个火器痴儿, 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火器之上, 俗事自然是弱了三分。”康熙平静的点了点头,否则他也不会让四名侍卫贴身跟随戴梓伺候。 也难怪戴梓在被挖掘出来之前居然如此的名不见经传,毕竟一个见火器为痴,却对待人俗世一概不知的人很难在官场上讨得上司的欢心。 “皇上。”立在一边的裕亲王面色严肃,带着些迟疑和肯定缓缓开口,“这火器威力巨大,现在所有的研究几乎由戴梓主持,而他只是个汉人……奴才觉得应该令满人官员管理诸事才对!” “福全,朕知道你的担心。但是你必须记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一句话。况且……无论是满人或是汉人,都是朕大清的一员。 说来满汉之别,可是满人数量只有汉人的数十分之一,入关短短数十年,大多人的习惯也在逐渐在与汉人同化……十年,二十年看不出变化,那百年甚至两三百年之后呢?” 康熙点了点头坦然说话,眼中一片清明似乎映照在福全的眼底:“若是朕的天下风调雨顺,粮食更是千仓万箱,老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又有几人还愿意造反呢?” “……皇上圣明!”裕亲王微微低头。 “朕不圣明,所以朕才会把接下去所有的保全工作都交予福全你了,朕希望你能将整个火器工地管理完善尽美,绝对不允许将这些资料泄露出去!” 康熙意味深长的看着福全,一字一句的道:“朕已经安排了侍卫在戴梓身边,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保证戴梓万无一失,你懂了吗?” “是!奴才以项上人头保证!”裕亲王知道这件事的轻重,对于康熙的信任欣然接受毫不犹豫的立马跪下领旨。 “嗯,我们兄弟之间不需多客气,起身吧。” “是!”裕亲王站起身,厚着脸皮道,“皇上,您让奴才不要客气,那奴才就说了!这短柄枪支能不能分给奴才一支?” “……等第一批货出来以后,朕就允了。”康熙看着裕亲王两眼闪闪发光,只差屁股后头多一根小尾巴拼命的甩动,满脸黑线,无语的说道。 “奴才叩谢皇恩!” 等裕亲王离开,后续还有汇报城郊农庄耕种一事工部尚书一行人、最后才轮到等得焦急的顺天府尹宋文运和九门提督王子腾两人。 两人汇报的自然是昨天被康熙发现的西域人之事。经过刑部的审讯,这人的确来自准噶尔汗国。 按照首领噶尔丹的吩咐,他们这一次来京一是为了庆祝皇上的万寿节,二来就是想要暗中探知大清目前真正的情况,其含义不言而喻只怕不轨之心早有预谋。 若是没有意外,这名来人原想要收买一些官员,日后好确定清朝军队的走向,可惜运气实在太差,头一天入城就碰上了康熙外出,什么事情都没做成就被当场抓获。 -- 第147页 像准噶尔汗国一般在私底下图谋不轨,在背后无声无息窥探大清的还有多少人? 康熙随着两人的汇报内容,脸上的笑意便愈发淡了下去,到了最终两人禀告的内容终了时,面色早已是阴霾遍布。 “准噶尔汗国其他人何在?” 既然是来祝寿,就应该还有更多人在才对,对于野心勃勃的准噶尔汗国,可不得不防! “回皇上的话,此人说准噶尔汗国其他人离京城还大约有三天左右的行程,臣今日一早已经派了一队人沿着官道去寻!”王子腾回道。 “很好!有了消息快马加鞭入宫禀告于朕!” “臣遵旨!” “王子腾留下,宋爱卿先退下吧。”康熙开口道,等着宋文运恭恭敬敬的离开以后,他起身在东暖阁里转了一圈然后紧紧盯住王子腾。 原先康熙倒是不急,可是准噶尔汗国的异动加上戴梓所说,西方诸国现在上贡的枪支就不是最新的产物,这两件事在他的心头盖上了一层阴影。 一阵阵的紧迫感让康熙明白,只怕不止是准噶尔汗国,那些个西方诸国早就已经在暗地里偷偷张开嘴巴,露出掩盖已久的利齿,只想着将他们一口吞下去! 西方诸国尚远,那看来只能想办法先把准噶尔汗国给处理了才行! 从康熙九年到现今,准噶尔汗国从一小小的部落吞并附近其他部落直到称之为汗国,可是异动连连,大小战争不断。 若不是前有三藩后有台湾,康熙早就恨不得连他们一起收拾了。现在修生养息多年,军队也从之前的伤痛中缓和过来,准噶尔汗国探子的出现简直是在老虎身上拔胡须——简直找死! 王子腾微微躬身,竖耳等着皇上的吩咐。 “王子腾。” “臣在。” “朕有一件事安排你去做……”康熙缓缓开口,“准噶尔汗国的事情交给顺天府尹处理,你今日下午就前往京郊大营。 裕亲王和戴梓将会在大营中测试枪支和大炮的威力。等他们确认无误之后,朕希望你能安排一轮军演出来!” “……军演?”王子腾一脸茫然,硬着头皮问道,“皇上,军演为何物?” “军演就是将大清最具有威力的武器展示在那些小国面前,朕希望你能让他们知道,大清比他们想象中更要强大,更要不可侵犯!”康熙意味深长,一字一句说道。 王子腾眼中闪过一丝疑问,却是带着点不服气朗声开口:“皇上,臣可不认为这些蛮夷小国能对我们大清造成什么威胁!” 康熙微微一笑,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朕前些日子从传教士手中得到一柄据说是西方最具威力的火铳,得到一本图纸,据说是西方最先进的武器说明。 朕将其与大清所具有的的火器相比,认为最多比大清的火铳要先进一些,不过也差距不远。朕将此交给了戴梓让他负责仿造,你猜猜后来如何?” 王子腾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拱手道:“臣不知。” “他说,他在江南就曾见过比这个更先进的枪支,而且拿着的不是朕的军队,而是大富之家。”康熙垂下眼眸,“戴梓几年前在江南待过,但是这几年可是没有出过京城。” 王子腾的脸上血色尽褪。 “若是连大富人家出海都可以拿到的火铳,也就意味着即使价格昂贵,生产数量不多,但依然是想要必然可以拿到手的东西。可是这些传教士却是信誓旦旦的说现在交给朕的才是最先进的武器。”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呢?”康熙抬头注视着王子腾,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森冷诡异的微笑,说出来的话更是毫无温度,宛如冰寒刺骨的冰窖一般。 王子腾闭上了眼睛,全身战栗,然后狠狠的道:“说明这些传教士和西方诸国心怀不轨……若是大清败落,只怕……” 他嘴唇蠕动,却是怎么也吐不出最后一句话。 “若是他们知道了大清原来火器落后,根本无力与他们竞争。那毫无疑问,他们就会露出自己尖锐的牙齿,将大清重新卷入战火之中。 甚至,不止一个国家会将贪婪的爪牙落在大清的身上,将金银珠宝抢走,将老百姓拖走当做奴隶,到时候大清明明有万丈土地,却只能任着西方诸国欺辱!” 康熙缓缓的开口说着,他落在御案上的双手慢慢握紧成拳。 “皇上,那戴大人所研制的火器真的能够和西方蛮夷的相比吗?”王子腾沉声问道。 “朕相信他。”康熙缓缓点头,脸上却不仅带起一丝苦笑——即使把希望放在一个人身上,他也无所顾忌。 “你先退下吧,不要忘了朕的吩咐!” “是,臣遵旨!”王子腾面色严肃,退后两步转身立即离开了乾清宫,急急出宫朝着京郊大营的方向而去。 康熙坐在宫中,眼底却是一片凝重。 科举改制,学校改制,已经迫在眉睫! 第八十三章 康熙十七年 几件事情处理完以后, 康熙只觉得身心俱疲。他懒洋洋的靠在龙椅上——老实说, 龙椅用的是上好的材料, 镶嵌的更是各类昂贵的珠宝,只是坐起来实在太不舒服了! 也难怪皇帝一个个坐姿端正, 绝无歪着斜靠着,你说靠在一堆硬邦邦的石头上能舒服吗? 康熙委委屈屈的伸了个懒腰,一面想念着农庄里的沙发,一面挥舞着狼毫伏案疾书。 -- 第148页 “皇上, 主子娘娘求见。”外间的小太监低眉顺眼的汇报。 “皇后?”康熙挑挑眉,惊讶的抬起头来, “还不快点请皇后进来。” 不多时,就见着一身素淡妆容的皇后从外间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金安!” “起身吧。皇后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康熙将奏折一本本叠放在御案上,笑着令人端来椅子请皇后坐下歇息。 “皇上, 臣妾不敢打扰您的正事,现在来找您是关于皇祖母和皇额娘要外出的事情。”钮钴禄皇后笑着婉拒了康熙的好意,“内务府的奴才来询问臣妾, 这可马上就是您的万寿节了, 皇祖母和皇额娘若是节前走,只怕到时候还得赶回来一趟, 会不会时间过于紧张了?还是等着万寿节后再动身?” “万寿节后朕有心开个军演……若是皇祖母和皇额娘有兴致, 倒是应该等军演结束, 只是军演结束怕也有五月了?”康熙昨日还未想到这点, 现在想起倒是有些犹豫不决了。 “军演?”钮钴禄皇后一愣。 “有些小国越发不像话, 倒是要展示展示给他们看下才行。”康熙轻描淡写的略过。 钮钴禄皇后顿时明白这不是自己应该知道的内容,温顺的垂首不语。 “那朕迟些再和皇祖母商量一番,万寿节就办得简单点吧。”康熙想了想,仔细的叮嘱着,“等军演结束,今年夏天,朕准备侍奉皇祖母和皇额娘前往避暑山庄,皇后也一起跟过去休息一段时间吧?” “……可,可这宫中之事?”钮钴禄皇后虽想答应,可想到宫里的是是非非又有些犹豫,特别是后宫现在还有两位孕妇,若是出点差错可如何是好。 “朕到万寿节会封佟妃为贵妃,到时候宫中诸事就由佟妃管理,皇后尽管和朕去,好好休养一番才是。”康熙不大在意的摇了摇头,只是淡淡开口。 “是,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谢皇上恩典了!”既然皇上都如此说了,也摆明了不会带佟妃去,钮钴禄皇后脸上也带起笑容,盈盈一福谢恩。 “嗯,皇后回去拟一拟剩下人的位份吧。”康熙突然想到,“万寿节当天,就一同封位罢了。” “皇上?可是皇祖母之前不是说了,怀孕的宫妃可是有位份的奖励。现在宫里头两位怀孕的妹妹,若是妹妹们生了阿哥,总不能还在原本的低位分上……”皇后吓了一跳,却是有些想不好。现在还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若是出个差错……岂不是……? “不用在意,升个一档也就行了。”康熙态度很是冷淡,“她们两人生下的孩子,一个朕准备抱给皇额娘抚养,另一个就抱给你养吧。” “什么?”钮钴禄皇后彻底愣在了当场,嘴巴开开合合,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康熙忙着批阅奏折,虽然低垂着头却仿佛看到了钮钴禄皇后不敢置信的表情,缓缓说道:“回去告诉钮钴禄家,朕下一回的选秀会给你的妹妹指婚,让他们若是有想好的人选就报给朕。” “……是?”钮钴禄皇后浑浑噩噩的应是,就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了乾清宫回到了景仁宫中都是不自知。 “主子,是出了什么事?”唐嬷嬷有些紧张的望着魂不守舍的钮钴禄皇后,心里头那是一阵一阵的担忧。 莫不是和皇上吵架了? “嬷嬷,本宫没事。”良久,钮钴禄皇后才缓缓开口。她慢慢的站起身,从斗柜的抽屉里翻出两三件做了一半的小衣,怔怔的,似哭似笑的拿在手中。 “主子娘娘!您怎么又拿这些子东西……”唐嬷嬷心疼的很,连忙试图从钮钴禄皇后的手中夺下这些小衣。若不是主子娘娘亲手做的,她恨不得将这些东西都丢出去才好!省的主子见到一次就流一次泪。 “嬷嬷,”钮钴禄皇后死死拽着小衣,颤着声道,“皇上说,要把纯常在或是乌雅答应的孩子交给我养。” 她眼中仿佛有一道光彩划过:“我,我要有孩子了!” “什么!”唐嬷嬷面色狂变,抓着小衣的双手也是松开了,僵立着半天才迟疑的说道,“主子娘娘,您不打算让二小姐入宫?” “皇上说了,会给妹妹指婚许个好人家,还让本宫传令回去让家里好好看一下有没有喜欢的人家。”钮钴禄皇后拿着小衣爱不释手,想着这两天就要顺着没做完的地方继续做下去才是。 “哎呦老奴的主子娘娘哦,您可是想错了!”唐嬷嬷急着道。见着皇后秀眉微微拧起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她连忙放柔声音,循循善诱。 “皇上可没说把孩子的玉碟放在您的名下,若是养大了个白眼狼,到头来向着亲额娘这可怎么办?再说了,现在怀孕的两名一个常在一个答应。 纯常在是下三旗出身,乌雅答应更是个内务府包衣,生下来的孩子怎么有资格抱到娘娘这里来养?” “嬷嬷!你才是错了!皇上要了这两名低等位份的宫妃孩子给本宫养,还说了只升一层位份也就罢了。你想想纯常在也就成了純贵人,乌雅答应更是只能做常在……生母位份低微或是出身卑贱,阿哥怎么会向着生母?” “娘娘!这个还不是皇上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到时候阿哥养大了,若是个聪慧的,皇上十有八九会升生母的位份,到时候您可怎么办? 依老奴看,还是要二小姐进宫生个有咱们钮钴禄氏血统的孩子,再抱给主子娘娘养才是正理!”唐嬷嬷正色,一脸严肃的说道。 -- 第149页 钮钴禄皇后心里一阵不舒服,面上的笑容也跨了下来:“难不成妹妹生的倒是从本宫肚子里蹦出来的?本宫倒是不觉得自己养的孩子会是个白眼狼!看看佛尔国春,本宫将她养得多好,多贴心!” 唐嬷嬷脸孔忽青忽白,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可那眼神里满满都是不满意。钮钴禄皇后抬眼就看到唐嬷嬷面上表情,猛的一愣,下一秒钟却是才反应过来。 只怕是唐嬷嬷早就受了家中的指示!皇后气得全身战战,仿佛头一天认识唐嬷嬷一般仔细的打量着她,最后指着大门怒吼:“滚!你给本宫滚出去!” “主子,主子娘娘……”唐嬷嬷还想多说,柳枝连忙使了人把唐嬷嬷拉出去! “主子,别气了,唐嬷嬷也怕是一时糊涂!”柳枝扶着皇后坐在软塌上,让其他的宫人退下之后替皇后小心的按摩着额角轻声道,“奴婢倒是觉得主子娘娘说的没错!如今有太子爷在,主子若是弄个血统高贵的阿哥放在身边,只怕是皇上心里还不满意呢!” “对……对!只要生下来,本宫好好养不就成了!”皇后点着头喃喃着。自己贵为皇后,只怕交给她膝下抚养也定然不会改玉碟的,倒不如要了乌雅答应的孩子,也省得皇上未来猜忌。 “本宫倒是忘了问皇上一句,应该把纯常在和乌雅答应挪到本宫这里来照顾才是!” “主子娘娘,这太皇太后都已经下了懿旨着令佟妃娘娘看顾,又使了人亲自在旁边伺候,主子您开口怕是惹了太皇太后的忌讳就坏了!依奴婢看主子若是有意,可预先把产婆和奶娘准备好!”柳枝小声劝道。 “这也是,就别从家里的路走了,柳枝你让内务府上一个单子,本宫亲自来挑一挑。” “是!”柳枝福了福。 唐嬷嬷尴尬的站在殿门口,景仁宫的宫人下意识的离她三米远,只怕也被她拖累。她想到钮钴禄皇后刚才愤怒而绝望的呼喊,心里头是一阵阵的不舒服。可想到钮钴禄府里传来的信件,又是惶恐,又是无奈。 景仁宫的众人不知,钮钴禄皇后与宫人们的交谈却是一盏茶之后就被送到了御前。 康熙早想到钮钴禄氏自从皇后上位就蠢蠢欲动,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在自己如此说了以后还打着令小钮钴禄氏入宫的主意! 难不成以为皇后没了,朕定然会里小钮钴禄氏为后?也不想想平贵人现在的日子! 康熙简直被那些个稀里糊涂的蠢货给逗笑了! “梁九功,你说明明仁孝和皇后分明都是聪慧性子,怎么都会有个那么蠢笨如猪的妹妹和弟弟?”康熙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侧首疑问。 “奴才也是不知!”梁九功也是疑惑的摇摇头。 “朕记得皇后还有两个异母的弟弟在宫中做侍卫?”康熙想了想,“梁九功,吩咐侍卫府,给皇后的两名侍卫排班到朕跟前,让朕仔细看看。” “奴才明白!” “朕倒是多给他们一分优待了,既然朕都下令了,若是钮钴禄府一意孤行……呵呵!”康熙冷笑一声。 梁九功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只希望皇后的弟弟一等公钮钴禄·法喀大人能老老实实做人,别出什么毛蛾子才是了!不然只怕这爵位都得换人了。 第八十四章 康熙十七年 钮钴禄皇后和身边的唐嬷嬷发生了争执。她叫来身边伺候的, 出现在宫妃面前的, 都换成了一名眼生的曹嬷嬷。曹嬷嬷是个做事一板一眼的, 据说是钮钴禄皇后亲自去慈宁宫问太皇太后讨来的。 在背后,自然有人偷偷骂钮钴禄皇后是个马屁精, 在人前,宫妃们也是一个两个结伴去了慈宁宫,试图也从太皇太后这里带回一两个可心人儿。 当然最后都被太皇太后婉拒了。 皇后对宫妃间兴起的事情嗤之以鼻,也没往心上去。唐嬷嬷身为她的奶嬷嬷, 钮钴禄皇后并没有把她打发走的意思。刚好佛尔国春的奶嬷嬷都被赶了出去,身边缺了伺候的有能力的嬷嬷, 唐嬷嬷就被皇后挪了过去伺候。 她现在的心思都在万寿节皇上要册封的嫔妃身上。 先花了两天的功夫,钮钴禄皇后将后宫嫔妃的入宫时间、阿哥格格、平时表现和原有的位份做了个表格, 然后拟好了大概的位份。 随后,她就将表格先交给太皇太后过目, 太后没有什么意见以后,皇后再亲自拿给皇上过目。 康熙接过皇后拟好的名单:佟妃升为贵妃,那是一开始就说好的。随后排在第一位的是仁孝的妹妹平贵人一跃被列为妃位第一人, 其次才是生了三阿哥的惠嫔升为惠妃, 在宫里颇为受宠的宜嫔位列第三封为宜妃、还有颇得皇后满意的贤嫔位列第四封为贤妃。 除去未晋位的五位嫔以外,皇后还补了怀孕的纯常在为嫔——纯常在的日子大先生出来的必然要送到皇太后那里。 另外生了三公主的布贵人为嫔, 还有就是被降位的马佳贵人, 也补了嫔位。同样怀孕的乌雅答应则是晋了贵人位。 对于这个安排康熙皱了皱眉, 他的意见还是挺多的。列如入宫后就兴风作浪, 仗着是太子的小姑子就试图夺宠的平贵人, 他可压根没有让她升位的意思。 将平贵人的名字直接划掉,甚至没打算升位成嫔。康熙又把纯常在改成晋为贵人,乌雅答应的名字直接被划掉,最后狼毫则是落在了贤嫔身上。 -- 第150页 对于贤嫔,康熙是满意的,可是贾府就着实让人嫌弃,康熙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贤嫔的名字划掉。 “皇上,目前妃位只有两个人,是不是有些少了。”皇后委婉的询问。 “即使马佳贵人不能重回嫔位,臣妾觉得贤嫔还是性子不错的,就算升位妃位也不会骄傲自大。还有平贵人毕竟是先皇后的妹妹,也是作为一宫之主,这贵人的身份会不会太难看了?” “贤嫔的确可惜。皇后等万寿节后再告诉她,朕不是因为她本身不给她晋位,而是她家里人做事造成的,让她好好想想。” 钮钴禄皇后想就知道怕是皇上出宫出了什么事,眼底闪过一丝怜悯,温顺的应了声是。 “至于马佳氏就算了,她的位子还是别变了!” “皇上,马佳氏可是一子一女,这五阿哥的年纪可不小了……”钮钴禄皇后不同意的摇了摇头,现在养在宫妃身下尚可,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亲生额娘以后…… 皇后的话语顿时停在了嘴边,沉默住了。 自个儿以后碰到的不是也是如此的情况吗? “她那性子,现在只是被压在下面才憋着,你可以问问她,朕可以晋升,不过她的孩子玉碟都得挪到养母膝下,她可愿意?” ……马佳贵人怎么可能同意! 皇后听到这话,心下就给出了个答应,自然没打算再提出反对意见。 “那皇上,嫔位还差一位?莫不是让平贵人……?” “平贵人?她哪里来的资格?”康熙一想到平贵人仗着自己是太子的姑姑就肆无忌惮,还各种馊主意的蠢样就一阵不耐烦,“在永寿宫朕都嫌烦,万寿节后你就让她搬去景阳宫吧,朕记得刚进宫就拿的妃份例?也撤了吧!” 景阳宫?还要撤了妃的份例? 钮钴禄皇后愣了愣:景阳宫上一位主人是先皇后的庶妹,平贵人的庶姐,在先皇后去世不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以静嫔的名义下葬,可是却偏偏连牌位都不存在! 宫里可是传遍了静嫔被皇上打入辛者库为奴的传闻,只不过从来都没有人在辛者库见到她过。 ……皇上居然将平贵人挪到景阳宫! “……宜嫔的妹妹小郭络罗氏册封为嫔吧,在最后一位。”康熙没注意钮钴禄皇后的面色不对,看了看单子随口道。 “皇上,同为怀孕的纯常在升位,可是乌雅答应没有升位会不会……?”皇后将平贵人的事丢到一边,拿起单子又仔细的看了一番,眼中有些疑惑。 皇上似乎从一开始就对乌雅答应有些成见,上一回就没有晋升,这一次怀孕都没有? 她不免委婉的开口:“皇上,太皇太后当时可是说了,若是有孕大大有赏……” “那就晋为常在吧。”反正低等宫妃,多一个少一个也不用在意。再说了,康熙瞥了眼专注在研究单子的钮钴禄皇后——乌雅常在活不久了这种事情还是别让皇后知道才是。 等确定好名单,皇后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东暖阁。一来她心里还对皇上的意思有些心惊,二来这封妃封嫔可有的是事情要准备呢! 封妃、封嫔可是要内务府准备一系列事物的,等内务府有了动静,后宫的嫔妃们也都得到了消息! 皇上,在万寿节要大封后宫了! 这个消息让平静的后宫再起波澜。尤其是事情居然一手都是皇后下的懿旨,加上皇上对钮钴禄皇后的态度是越发尊重——据说这次晋封也大多是皇后拟定的。 既然已经开始准备,就说明名单都已经确定,昔日和钮钴禄皇后不甚亲近的宫妃是后悔得捶胸捣足。 以至于直到万寿节前夕,后宫出现有史以来最为平静的一个月,没人敢在有宠又有权的皇后面前说二话。 宫外, 各国使臣早已陆陆续续到了京城,在鸿胪寺的安排下在预先留出的宅院内居住。而一开始被称为两三天即可到的准噶尔汗国的使臣则姗姗来迟,直到万寿节的前一天才到京城。 一入京城,早就派人盯梢的王子腾就在城门口等候,名为迎接视为监视,请着准噶尔汗国的一行人到预定好的宅院入住。宅院就在顺天府衙门的隔壁,任由他们出任何的状况保证兵马立即赶到! 万寿节当天。康熙先是在太和殿举行大朝会,接受亲王以下文武百官以及外国使臣的上表朝贺。中午则是邀请诸多朝臣和各国使臣携家眷一同入宫赴宴。 等宴会一结束,原本就应该直接离开京城回国的众多使臣却是被康熙婉言留了下来。 “朕下个月初决定要办一场军演,诸位若是有兴趣可以留下来欣赏一番。” 这事就连南怀仁和一干京中传教士也是不知,让荷兰、葡萄牙等海外国家的使臣颇为疑惑,不过他们一个个颇为心动。 既然是军演,那指不定能看出些大清朝真正的底蕴呢!要知道这一路上看来,大清的发展也只算是一般。只是不知道现在用的火器与欧洲相比如何……? 想到这里,不少使臣也是脸上带笑立马同意了康熙的提议。他们如此,更别提本来就心怀鬼胎的准噶尔汗国的使臣立马乐呵呵的同意了。 当天晚上则是宫里的家宴。 除去了后宫大大小小的宫妃都可以参加外,还请了宗室家眷一同入宫共庆皇上的万寿。只是钮钴禄皇后依照皇上的吩咐,这一回的家宴颇为简单——比起太皇太后的圣寿节,几乎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了。 -- 第151页 佟妃憋着一股子气,见着这么简单的家宴眼底就是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恨不得太皇太后、皇太后,或是宗室女眷能讽刺上几句,让皇后在皇上面前丢脸,最好能够彻底失了宠才是。 可哪里知道,非但没有和她预料的一般,反而频频有人称赞皇后贤良淑德,节俭力行,堪称众妇表率。就连太皇太后都开口赞了两句,对比之下,自己在圣寿节上花了大力气却是一个好字都未得! 佟妃被气了个仰倒,可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坐在佟妃下首的惠嫔眼中满满都是同情,看着佟妃双手放在膝上,捏掌为拳打着颤。 啧!还真是不怕被人发现啊…… 佟妃心里委屈,佟妃心里苦,佟妃却无处可说! 佟妃只觉得坐在她下首的诸多宫妃——尤其是最讨人嫌的惠嫔看她的眼神与那一举一动,都带着隐隐的嘲讽之意。 若是在承乾宫里,她还能发发脾气,不过在宫宴上佟妃却只能强装着笑容,还要附和着说上一句:“主子娘娘和皇上真乃天生一对!” 说完,她心里头就恨得不行!也根本懒得和下首的宫妃说完,卯足了劲直勾勾的盯着帝后方向。 惠嫔乐得差点笑出声,弯着眼睛偷偷对宜嫔说:“瞧她那傻样!让她在圣寿节上充牌面,到现在到成了活笑话!” 宜嫔无奈的晃了晃手:“人家毕竟有个好外家,就忍忍吧!” 就在宫宴结束之时,一队御前太监随着外头响起的礼炮声步入殿内。为首的赫然是不知何时消失在康熙身边的梁九功。 宫妃们眼中带着亮光齐齐起身行礼,不少宫妃闭上双眼,求神告佛只求自己也能得到晋升。 “……朕奉圣祖母太皇太后慈谕,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今册封妃佟氏为贵妃,惠嫔纳喇氏、宜嫔郭洛罗氏秉质柔嘉。恪勤内职。今进封惠嫔为惠妃。宜嫔为宜妃。尔部即选择吉期,开具仪注来奏。特谕。” 佟妃心下一松,幸好除去皇后,她依然是后宫地位最高的一人。而惠嫔和宜嫔两人早就乐得合不拢嘴,尤其是宜嫔,无子封妃可是大出后宫众人的意料。 梁九功又拿出第二封继续念道:“……贵人兆佳氏为德嫔、贵人郭络罗氏为敏嫔。常在高氏为纯贵人。” 宫妃们脸上或喜或悲。唯独坐在嫔位以下头一人的平贵人整张小脸都彻底失去了血色,难以置信的望着传旨的梁九功。 ※※※※※※※※※※※※※※※※※※※※ 大哭,我就是这么没用,明天开始还有更新三千吧OJZ对不住大家... 第八十五章 康熙十七年 谁也没有预料皇上和皇后这次对位份是如此吝啬, 居然只有几人晋封。尤其众人都没想到先皇后的妹妹, 入宫就拿着妃份例的平贵人仿佛被皇上抛在了脑后, 全然没有顾忌她身为赫舍里一族的身份。 其他没有轮到的宫妃则只有哀叹一声,一脸麻木的垂下头, 她们大多或已容貌衰败,或者位份低微。在美人如云的后宫里,这些连名字都不曾在康熙脑内留下痕迹的嫔妃,晋位这个词, 对她们实在太过遥远了。 佟贵妃脸上带笑率先接过圣旨:“臣妾叩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 跟随在佟贵妃之后,惠妃、宜妃、德嫔, 敏嫔也同时跪下叩谢隆恩。 坐在回到宴席上,敏嫔的位子被重新挪动到德嫔的下首, 敏嫔充满的好奇的望着德嫔——这位布贵人,怎么能够获封德嫔。转而她又想到雍正的生母乌雅氏可怀着孕, 按道理也应该晋位,却是连个水花都没在宫里打起。 这后宫的变化让她实在搞不清楚,倒是下定了决心必须继续抱着康熙和姐姐的大腿才是! 想到这里敏嫔忍不住瞟了瞟坐在上首的宜妃。她正兴致颇高的和佟贵妃、惠妃聊着天。出身普通, 无子封妃, 现在加上自己也成了嫔位,只怕她们姐妹二人真要成了后宫的眼中钉。 敏嫔心中一凛, 想好了回去要和宜妃打个商量。 敏嫔这面想的仔细, 却没有注意到坐在下首的平贵人正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盯着自己! 晚上回到永寿宫, 满腹郁气的平贵人就在永寿宫里大发雷霆——明明赫舍里族中传信, 说这一回她必然能拿到个妃位。 现在倒是好了!别说是妃位, 就连嫔位都压根没有她的位置,宁可给了小郭络罗氏也不愿意给她! 郭络罗氏真是好心机!抢了一个妃位居然连最后一个嫔位也不放过,定然是宜妃和敏嫔这两只狐狸精吹的枕头风! 不!皇上如此英明神武,怎么会被狐狸精给骗了?定然是皇后!见不得赫舍里氏的自己上位,才故意把自己掠过去! “定是皇后在里面捣的鬼!”平贵人将正殿内的东西散落在地,哭哭啼啼的叫骂着!殿内伺候的宫人们噤若寒战,两名大宫女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一人走了出去很快有两名嬷嬷将一名妇人从院子里拖了过来,跪在地上。 自己分明是拿着妃的份例进宫,到现在地位反而越发差了,一想到明天开始自己将要给那些出身远不如自己的人请安——怒上心头,平贵人重重一脚踹在跪在面前的妇人身上。 这名妇人闷哼一声,捂住被踹到的位置就朝着一边歪去,仿佛是这样的动作惹怒了平贵人。平贵人柳眉倒竖,暴怒喝道:“纳喇答应,你这贱婢居然还敢躲?” -- 第152页 被称为纳喇答应的妇人惊恐欲绝的抬头,见平贵人怒气冲冲的模样两眼含泪,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平主子息怒!” 她头顶未戴半点珠翠只扎了极为简单的二把头,穿着陈旧的褐色宫装极为不合身,整件衣裳简直像是罩在她身上一般宽大无比。 “贱人!还摆出这副模样想要勾引人吗?”平贵人更是愤怒,一口唾沫就吐在纳喇答应的脸上。带着指甲套的手更是毫不客气的在纳喇答应胳膊上掐了几下,只见着她打着哆嗦却是不敢流泪不敢动弹才满意的勾起一丝笑容。 在旁边伺候的宫人显然是见怪不怪,一脸冷漠的看着平贵人拿着她出气,一个个低眉顺眼的望着地面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把她拖回后殿去,使人盯着她,让她跪着过一晚看她下回还敢不敢躲了!” “是,奴婢明白!” 纳喇答应无力的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拖出了正殿,她仰着头,呆滞又茫然的望着永寿宫四角的天空。 永寿宫里都是赫舍里一族的人手,她是连逃出去求助的机会都没有——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纳喇答应苦笑一声,在谩骂声中被推攮着回到后殿里。 永寿宫里发生的事,就像被黑夜吞没了一般,每个宫人都紧紧闭着嘴巴——只要这待遇不落在自己身上,谁在乎呢? …… 万寿节后一个月,就到了军演的日子。 当天一早,康熙就带着两位太后,皇后和阿哥们一同登上了銮驾,在禁军的引导下,车队缓缓驶出紫禁城。 官道两侧,持械的侍卫排成长队,京城里几乎所有的老百姓都围聚在四周,满道皆人,一个个均是极为好奇的张望着,注视着骑着高头大马的仪仗队从眼前通过。 四周酒楼二楼的窗户里,时不时探出几名带着面纱的少女,嬉笑着将手帕或是花朵丢在仪仗队侍卫的身上。鼓乐齐鸣中,车队不疾不徐的朝着城门而去。 在京五品以上的朝臣们均已在前几日就接到皇上的圣旨,圣旨允许一位朝臣携带着两名家眷,而宗室可以带更多的子弟。 众人自然是不敢违背皇上的好意,带着女眷子弟今日一早就急急的赶到了京郊大营参加‘军演’。 ‘军演’这个词无论是宗室权贵或是朝中大臣大多都没有听说过,知情的只有裕亲王和九门提督王子腾。这不,众人来到京郊大营发现王子腾早就在大营门口等候诸位。 远在京郊大营的王子腾虽是早有准备,但现在也是忙花了眼睛,整个京郊大营就从未如此热闹过! 负责接待的将士均是英姿勃发的英俊少年,脸上含笑领着诸多文武官员分门别类,按着规定的位置坐在校场边新搭建的观礼台上。 这座校场位于大营的南侧,三面围着新建的观礼台,中间则是用黄色幕布围起,里面摆放着皇上以及宫中贵人们的座椅。唯独一面却是前方连个栅栏都没有,空旷无人,直接可以看到远处隐隐约约的山脉。 等文武百官进入大营不久,王子腾又见着一辆辆外国使臣的马车缓缓驶来——这些人可是今日示威的对象。他笑盈盈的亲自请着使臣们到观赏台最前方落座,正对校场没有栅栏的位置。 大部分外国使臣此刻都是十分好奇的四处张望着,对于这座奇形怪状的校场显然很不适应。不止是他们,众多宗室权贵和大臣们也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疑惑的交谈着。中间唯独有几人眼底闪过些兴奋,全神贯注的盯紧了校场中央,只恨不得军演能够立即开始。 “皇上驾到!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娘娘驾到!皇太子殿下、荣亲王殿下、三阿哥驾到!”一派噪杂声中,一串小太监尖细的喝喊声突然响了起来。 顿时纷乱的校场瞬间变得极为安静,所有人默默从位子上起身,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恭迎。 只见浩浩荡荡两列仪仗队在前,号角齐鸣中,一队队黄衣骑兵护卫着一行五辆车慢慢驶入大营正门。后面还跟着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侍卫,正警惕的注意着四周。 “奴才/臣叩见吾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辆六匹骏马拉的金顶马车率先在高大的观礼台下停驻,早已做好迎接准备的王子腾走上前,恭迎皇上下了马车。在场的所有人见状,自然一个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齐齐大礼参拜。 康熙转身亲自从第二辆马车中扶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带着皇后和三名阿哥,一同来到观礼台落座后才一挥手:“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王子腾!” “臣在!”王子腾单膝跪地,腰板挺直,身影坚实沉稳朗声回道。 “军演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臣已全部准备稳妥!” “那就开始吧!” “微臣遵旨!”王子腾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激动,慢慢的转身大声喝道:“军演开始——!” 王子腾的话音刚落,在校场外围,观礼台之前走出数名赤/裸着上身的彪形大汉,他们统一面前挂着一个大鼓,重重的敲了一下又一下,极为简单却又极有节奏。 在校场台上坐着的宗室权贵和大臣们不约而同的颤了颤身体,只觉得自己的脉搏仿佛和这敲鼓的节奏融合在了一起,甚至有人配合的跺起了脚。 -- 第153页 就在此刻,校场敞开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声怒吼——随行的不少女性家眷被吓得面容发白,下意识的拉着身边人的衣摆,带着点胆怯与好奇张望着。 片刻之后,众人只见到从沙尘之中一行人。除去为首喊号子的男子,后面十人成排,十排成组的军人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外头大步走进校场。 一眼望去,足有五六百人之多。他们步履一致,均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只是从穿着但装束都与一般的清兵差距甚远。身上穿的并非是厚实的兵甲,而是穿着修身单薄的布衣,脚踏皮靴。 在他们的肩膀上扛着一柄柄长火/枪。火/枪的背面绑着一根长带子可以斜挎在身上,而下摆则可以用来放置子弹。 倒不是康熙特意为这些士兵更换了装束,而是在安装枪支的时候裕亲王觉得穿着原先的重甲实在很难操作,所以才索性将盔甲放弃,采用了贴身的衣物。 康熙看了一次更是闲着无事,将后世的设计告诉了广储司衣库的匠人,又经过仔细的设计制作而成。 这些穿着新式制服的士兵在接近观礼台下的位置时,为首的男子突然厉声喊着口号行礼:“全体肃立——行礼!” 随着他的口号声,所有持枪的士兵猛地将枪支往上一抬,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在肩膀上。 百人的长火/枪如同自己的手臂般轻松自若,动作一致,统一的气势更是逼人,让所有观赏的人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瞪圆了双眼。 第八十六章 康熙十七年 等第一组的人将□□收回身侧离开观礼台, 下一组的再次在观礼台面前行礼, 动作依然一模一样毫无区别。 “皇, 皇帝,这是什么?”太皇太后哪见过如此场景, 只觉得心潮澎湃,眼前更是眼花缭乱。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一组一组的步兵动作划一的从观礼台面前经过,一面急急的开口询问。 “皇祖母,这只是开始罢了。”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的康熙脸上也带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着实没有想到仅仅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王子腾就能按着自己的要求,将京郊一干人等训练得如此出众。 王子腾站在观礼台的下方偷偷注视着康熙的表情, 见康熙脸上带笑就知道第一轮的展示没有出错。 他偷偷松了口气,手势微动。台下的传令兵立刻挥了挥手上的旗帜, 四周的鼓声从缓慢逐渐加快节奏。 鼓声越是密集,下面的步兵动作也越发快了。 随着十余名仆役将巨大的木靶子推入场内时鼓声也达到了最高峰!在领队一声喝下, 持枪步兵们以十人为一排,手持枪支毫不犹豫的向前冲去,对着靶子就是疯狂的开枪。 围观的众人只听见剧烈的砰砰声, 见着底下的黄沙四溅, 却是看不清楚下头的状况。 “怎么可能开枪速度这么快?”在场的不少将领从观礼台上站起身,一个个面色大变紧紧盯着靶子的方向不敢置信的喃喃着。 火铳在大清也不算个稀奇物, 使用不方便, 分量又重, 随身携带又相对麻烦, 在满人眼中更多的只是作为装饰品或是价格昂贵的舶来品, 拿出去炫耀之后就搁置在家中当做摆设。 真正在战场上,他们更多的依然是青睐于弓箭。 可是此刻,看到枪支的威力,只要看到这一幕的人脑海里都是嗡的一声! 任何人都看得出枪支的价值! 随着他们的惊呼,那些自傲的使臣们和没仔细看的朝臣也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探着头朝着观礼台下的靶子望去,只见灰尘消失后出现的靶子在一轮打击下已经彻底变成了碎片。 使臣中的荷兰人和葡萄牙人面色苍白,只觉得冷汗从脊背上慢慢渗出,下意识的挪动着身体。 他们面面相觑,一个荷兰人强忍着惊慌:“这,这只是枪支,毕竟不是大炮,还有射程呢……” “对,对,对!”旁边的使臣拿出白手绢擦了擦额角。现在可是海运时代,光靠枪支在海上根本可是行不通的! 四周没有人注意他们的对话,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第二排的官兵又冲上去,第三排,第四排,从固定位子的靶子到移动位置的靶子,从近到远,从低到高,从地上走的到天上飞的。 只让人看得张口结舌,逐渐的一个人站起身,逐渐两个人,逐渐变成一片人,到了最后所有人都站起身疯狂的拍着手掌! 这,居然是成熟的……可以直接上战场使用的。将领们的眼睛一个比一个亮晶晶,脑子里昏呼呼的,满脑子都是一定要把这枪支放到自己所属的军队里面去才可以的想法! 中央的观礼台上,年幼的胤禔睁大了双眼,脸上带着全然的兴奋和喜悦:“好想要!我也想要火铳啊!对不对?” 他朝着身边的兄弟们望去,越过胤祜却看见胤礽面若金纸,没有看到台下精彩的枪支表演,却是双眼瞪得圆溜溜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皇阿玛,那眼中的含义胤禔看不出,只觉得遍体生寒。 “太子……太子……胤礽!!”胤禔在他耳边悄声说着,直到最后不耐烦的一声吼。 “……你做什么?”胤礽面色惨白,无力的推攮着胤禔,下一秒却在康熙不满的目光中僵着身体,动也不敢动。 “你看皇阿玛做什么?难不成是怕火铳不成?”胤禔疑惑的歪头问了问,眼中闪过一丝嘲弄,“胤礽还真是胆小鬼!” -- 第154页 “你说谁呢?” “你们两个安静点!”胤祜一把揪住两个小萝卜的脸颊,压低了声音,“看校场,不准吵架!” 胤禔和胤礽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冷哼一声互相别开头。 校场中。 等步兵退去,鼓声也终于停止。观看的众人这才纷纷重新落座,一个个拿起茶水想要压压惊。 可下一秒钟,号角声起。众人连忙又抬眼看去,只见黑压压一队骑营军官纵马而来,这些人显然才是京郊大营真正的精锐,浑身浓郁的杀气也让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期待的望着他们接下去的表演。 使臣们只觉得嘴唇干燥,一个个舔着嘴唇伸长了脖子仔细的观察着——难不成这些骑兵也能给自己什么惊喜吗? 骑兵在马上动作轻盈舒畅,与人高马大的体型完全不一致。一个个和马匹浑然一体,百名左右的人马却仿若只为一人,动作一致整齐。 可是再漂亮的表演都在看过精彩的枪支表演后变得索然无味,随着骑兵的表演,观礼台上的人也开始闲聊,大多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前面的枪支。 互相一交流,大家才发现这个军演居然大多人都压根不知情,完整知道的只有裕亲王福全和九门提督王子腾。众人眼中异彩连连,就连世事不管的贾赦都有些坐不稳,打定主意回城以后定要好好问一问亲家。 而站在前方的王子腾看着附近吵吵闹闹的模样,心中一沉,莫名不是滋味。更不用提那些骑兵们,一个个面色惨白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出色的表演居然只得来稀稀落落的掌声。 见情况越发难看,王子腾唯有摇摇头,示意号角声停下,鼓声重启。 骑兵们随之退下,而从空旷地再次出来了一拨士兵。他们如同最早出场的步兵一样,身穿布衣皮靴,身上却是没有背着枪支,而是五人为一小组,十组为一队,拉着马匹推出一架架大炮。 铁质的大炮有六尺多长,被安装四轮铁架子车上,两侧有立在上方的铁绊,可以放置在地上固定,避免在发射后铁炮位置发生移动,这就是大清引以为豪的红衣型大炮。 见到红衣型大炮出现的众人,显得很是平静,就连外国使臣,也下意识的变得懒散——毕竟有了如此出色的枪支,若是连大炮也一下子升级那也太夸张了!只怕和刚才的骑兵一般只是出来表演一番就结束。 想到这里,使臣们脸上总算带起一丝笑容,和四周人重新开始聊天。 不过没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们的目光就被校场中央发生的事情吸引住了。在红衣大炮定好位置后,又是一拨小兵牵着马匹推出新的大炮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浑然一体的炮管设计,但从马车驶过在黄土地上留下比先前更深的痕迹就可以看出这新式大炮的重量甚至比红衣大炮更为沉重。将这个新式大炮排列在红衣大炮之后,士兵们再次停住了脚步。 而接下来的一拨士兵推出的奇形怪状的炮弹就更让人疑惑了。只见四排炮管平行在巨大的铁质机器上显得无比狰狞,但分量却显然轻便,只一人推着双轮车,另一人跟在旁边。 所有人都沉默的注视着校场中央,外国使臣们下意识的舔舔嘴唇,心里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不成这两样也是新出现的武器?几个人连连摇头,只想着这大炮应该和红衣大炮一般射程极近才对!或是比红衣大炮稍微好一些,就让皇帝觉得不可思议而拿出来炫耀吧? 一定是这样! 校场中央,一群小兵推出巨型的靶子放置在百米外的远处。王子腾朗声在场内说道:“诸位使臣,诸位大人,请拿起你们座位下的望远镜,继续观赏!” 众人好奇的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个纸包的长柄望远镜,不少贫穷的文人朝臣可是头一回见到这物,不免拿在手上好奇的把玩不止。唯有一小部分的人才发现这些长柄望远镜无论从长度到花纹都一模一样,显然是批量生产出的。 梁九功也小心翼翼的将几只精心制作的鎏金嵌宝石珐琅四节望远镜交予各位主子手中,太皇太后兴致勃勃第一个拿起。皇太后却是念了一声佛号,对这些杀伤力十足的武器毫无兴趣,将自个儿的交给颇为兴致的苏麻喇使用。 在场诸人纷纷将望远镜架在面前,惊讶的发现不止是百米处,甚至更远的位置也摆放上了类似的靶子——难不成还可以定点定位?这,这也太超出人们的预料了吧? 不少人放下望远镜,泛着嘀咕再次打量着摆在下面的三种大炮。随着王子腾的一声号令,一名传令官向前一步大喝一声。 只见先是第一批红衣大炮依次排开,同时点火射击,炮筒猛地一晃。 众人只觉得地动山摇,一声声轰鸣破天而去,直直的朝着百米外的靶子上砸去,等烟尘散去只见碎片满地。紧接着,就见这些官兵将红衣大炮挪开,第二批大炮向前同时开始点火射击。 轰鸣声再次响起,这一回众人均是惊讶的目瞪口呆,只见这炮弹直接越过了红衣大炮所对准的百米位置,朝着更远的远处飞去,只一瞬间众人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止五百米,也许有一千米?那炮弹重重的砸下,将靶子砸的七零八落以外,还在地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坑印。 威力之大可以想象! 外国使臣们都已经惊讶得彻底的张大了嘴,一个个毫无形象和理智,有人疯狂的喃喃自语,也有人用力在自己脸上抽下巴掌,然后龇牙咧嘴的继续看着校场,更多的人捂住头蹲在地上,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实场景! -- 第155页 可这还不是结束,随着轮发结束,第二批大炮再次被缓缓的推开,那因为机型纤细小巧而颇得众人关注的第三批大炮被挪到了正前方。 明明已经被惊讶过,为什么看到眼前这一幕,所有人又再次疯狂的站起身?宗室权贵、大臣们或是家眷们,无论男女老少都彻底不顾仪态,声嘶力竭的尖叫着。 第八十七章 康熙十七年 外国使臣们绝望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们一个个瘫坐在位子上或者地上, 用着听不懂的语言说着话。 “这不可能……” “这太疯狂了!” 葡萄牙人几欲疯狂, 必须,立刻, 马上将这个消息送回国内!国内居然还有人想着通过澳门进攻大陆,若是这种炮被通用……只怕是! 外国使臣们下意识的朝着康熙的方向看去,康熙恰好在此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从他们角度看去只见眸光森寒刺骨, 雪白利齿隐约可见,犹如恶鬼般的模样让所见者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个清朝的皇帝!是恶魔!是怪物啊! 与他们一样心落地谷底的还有胤礽。他的背上完全都被冷汗所渗透了。 这个男人, 站在台上的这个男人,根本不是自己的皇阿玛! 胤礽第一次是如此的清晰确定, 自己一直隐隐约约发现的不对,其实都是因为康熙! 不再偏爱自己, 大哥活下来了,后宫宫妃和前世截然不同……甚至在前朝也多了莫名其妙的官员和这些说不上来历的火器!他到底是谁? 胤礽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前抓住他,恨恨的问他!到底自己的皇阿玛在哪里? 下一秒钟他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闭上双眼思考。从幼儿时期的一幕幕记忆出现在他的心头, 他疯狂寻找着,属于眼前这个人的蛛丝马迹。 不……还有一个可能, 也是孤才是孤魂野鬼, 占了他孩子的身体。 胤礽面色苍白, 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毕竟这里出现了极多和他前一世完全不同的情况……也许, 也许这里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那自己重新想做的那些事, 真的还有必要吗? 直到军演结束,胤礽依然是一副浑浑噩噩、惊魂未定的模样。对比着站在身边一派风轻云淡的荣亲王和红脸赤颈的三阿哥,索额图和其交好之臣眼中都不免出现一丝担忧。 就连太皇太后都频频看了胤礽两眼,在苏麻喇的提醒下,胤礽才强打起精神,跟在皇帝的身后回宫。 …… 第二日。 上书房。 上书房内现在只有三位皇子上学,即太子胤礽、荣亲王胤祜和三阿哥胤褆。 先前只有荣亲王胤祜一人读书的时候,他时不时在康熙面前诉说自己的‘寂寞难耐’,因此后来除了伴读和哈哈珠子们,康熙还把宗室里不少够得上年龄的小阿哥一同唤入上书房读书。加上这些阿哥自带的人手,若大的上书房里现在也算是人满为患。 只是今天上课的众多小阿哥,一个个都不如往日专注,私底下偷偷传递着小纸条或是用眼神交谈着昨日的军演。 满人本身就崇尚武力,视骑射为最重,昨天的军演却是打破了这些宗室子弟自矜骄傲的想法,让人又是向往崇拜又是胆怯后怕。 今日值班的侍讲学士叶方譪昨日也去了郊外,自然明白小阿哥们心不在焉的原因。 只不过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他可不认为因为昨日的事情就可以今天想要蒙混过关,所以一派严肃的环视下方,重重的咳了两声。 见师傅发了声,窃窃私语顿时消失了,在座众人皆是垂首,一个个故作认真,在面前的宣纸上挥舞狼毫。 唯独只有胤禔拄着头发着呆,甚至毛笔都没拿起的模样让叶学士连连看了他好几眼,面色慢慢变得阴沉。胤禔的哈哈珠子都有些坐立不安,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坐在斜后方的胤礽无趣的叹了一声,他眉梢微挑,冲着身旁的哈哈珠子努了努嘴,这人就着实机灵的拿着毛笔杆子伸长了手猛地往前重重的戳了戳胤禔的脊背。 “喂——”胤礽面色大变,眼睛也瞪得溜圆,恼怒的盯着那个自作主张的哈哈珠子。他可是真的只是想打算提醒胤禔罢了! “谁?呃……”胤禔倒吸了一口凉气,直接被疼痛感戳得一跃而起,大声嚷嚷着。 只听见戒尺重重拍在桌上的声音,胤禔僵在原地,战战兢兢的抬头去看。叶学士拉长了脸,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慢条斯理的开口:“三阿哥是对本官的课有什么疑问吗?” 胤禔学业不好,来上课的学士们可是私底下经过几番讨论之后,最后决定一旦犯错不再处罚他的哈哈珠子,而是让三阿哥反复抄读背书卷,美其名曰熟能生巧。 这事儿传闻到皇上耳中,也是不会被责怪的。 久而久之,胤禔最怕的不是挨揍罚站,倒是顶顶怕抄书背书这两事儿——况且十有八九会被师傅告到皇阿玛跟前。因此他平时见了学士就如同老鼠见了猫,更是万万不敢在课上捣乱的。 见了侍讲学士叶方譪这副不怀好意的模样他的气势顿时萎靡,弱弱的开口:“学生那里敢对师傅有意见?只是有人从后头戳了本阿哥一下……” 他转过头,倒是想找出这个罪魁祸首给师傅看看。胤礽的哈哈珠子面色煞白,下意识的避开了三阿哥的目光。 -- 第156页 胤禔的目光却是完全没有停留在他身上,而是直接落在一脸不悦的胤礽身上。 “……定是四弟……定是太子他做的!”胤禔信誓旦旦,肯定的指着胤礽,随即转头对着侍讲学士叶方譪说话。 “三阿哥,”侍讲学士叶方譪却是沉下脸,按捺住怒气,指着太子手上持着的毛笔道,“您觉得太子殿下所用的毛笔能戳到您的背上?” 太子年岁方小,现在还用的是最小号的狼毫,再加上身短手短,指不准碰到坐在前面的学生都是一件困难事,更何况是碰到坐在斜前方的胤禔。 胤禔脸红了一红,抿抿嘴转头再次看向后方。后面还有不少宗室阿哥,总有人看见是谁在自己身后动的手脚。 他期盼的环视后方。恭亲王家的二阿哥满都护睫毛微颤,张口欲言就被身旁的大哥永绶狠狠瞪了一眼,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将头埋低不敢看前方。 问话良久,却是没有一个人开口,也没有任何人和胤禔对视,气氛可谓是无比僵硬。 胤禔一瞬间只觉得心口一抽一抽的疼痛,鼻头泛着酸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是到了最后都没有落下。 “三阿哥还有什么话说?”侍讲学士叶方譪长叹一声,脸色更是不佳,对胤禔也不免多了一缕失望,“若是真的错了,就坐下去将今天的课程再抄五十遍。” “我……”胤禔抿着下嘴唇双眼含泪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的试图再次解释。 “叶师傅,是孤做的。”此刻,胤礽叹了叹却是伸出了手慢慢开口。 “太子殿下?”叶学士有点惊讶,下一刻却是觉得八成是觉得三阿哥下不了台才站出身的! 他盯着胤禔的目光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沉声道:“三阿哥,太子殿下比您小两岁都知道友爱兄弟,而你呢?还摆出一副含冤受屈的模样!还不快点坐下抄写课程?今天的事情本官必然要禀告皇上……” 叶学士还在台上絮絮叨叨,胤禔慢慢的落座,除了胤祜还时不时回头担忧的看看他,其他人都视若无睹紧接着继续听课。 胤禔却是满腹的委屈无处说——即使不是太子亲自所为,那也是太子的哈哈珠子干的!为什么到最后却变成自己错了? 他含着眼泪满腹委屈,直到午间休息的时间都没缓过来。就连胤祜急急过来找他,他都是埋着头一路狂奔离开了上书房,气呼呼的中午时分就跑回了延禧宫想要和惠妃诉苦。 谁知额娘居然不在宫里! 问了伺候的宫人胤禔才知道,今天是德嫔迁宫办宴的好日子,惠妃和德嫔关系向来不错,自然是一早就过去帮忙了,更没有想到三阿哥会今日中午时分过来。 “小主子,现在可是还在读书的时间,您怎么到延禧宫里来了?”说完了惠妃的去向,夏嬷嬷看着三阿哥的神色不对,试探着询问。 “……没什么事!”说着没事,胤禔的眼圈却是红了。 这哪里是没事?夏嬷嬷哪里看不出三阿哥是不愿意在自己面前说实话呢!她苦思冥想,三阿哥身为尊贵的阿哥,在宫里谁能欺负?自然只有太子或是荣亲王了! 荣亲王看着就是个脾气好的,又比三阿哥年长,若是说会和三阿哥吵架也有些奇怪,剩下八成就是…… “三阿哥!”夏嬷嬷小声说,“您是不是和太子爷吵架了?” 胤禔闷着声摇头。 “小主子……”夏嬷嬷看着亲手带大的三阿哥在面前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心头是一阵一阵的疼痛。 她迟疑片刻,嘴唇蠕动两下,还是把不中听的话说出口:“若是和太子爷发生了争执,您就退一步吧!太子爷是宫里顶顶尊贵的主子,您……”以后可是要让一辈子的啊! 剩下半句话,夏嬷嬷怎么也说不出口,迟疑片刻才缓缓道:“奴婢没有读过书,但也知道孔融让梨的事儿。 三阿哥看在太子爷比您小的份上,就让他两回!若是让了两回,太子爷还不改好,我们就不和太子爷玩了,好不好?” “……”胤禔看了看夏嬷嬷,只是苦笑一声,若是有嬷嬷说的这么简单也就好了。 想着上书房里,心眼都偏向太子的众多宗室阿哥们,胤禔心中却满是不甘。 他哪里看不出,这些人故意装作不知讨好太子的缘故,就是因为他是太子!! 若是我是太子……我是太子的话……! 胤禔突然想到再前几年,他见不着皇阿玛,而太子却是次次和皇阿玛一共进出,甚至现在都还养在皇阿玛身边的事情,垂在身侧的手掌不知不觉握紧成拳,闷着声道:“嬷嬷,我回上书房,您就别和额娘说我来过了!” “奴婢知道了,主子小心些!”夏嬷嬷点着头,连忙使着两名小太监将三阿哥送回上书房,转头就让人报信给惠妃主子。 第八十八章 康熙十七年 下午。练武场。 即使中午已经想了不少, 但胤禔依然闷闷不乐着。他懒得理会凑上来的胤祜——他和太子可是亲兄弟!愤愤不平的独自一个人提着弓箭气势汹汹的站在了太子的身边。 见太子慢条斯理的拉开小弓, 在谙达的协助下连射三箭, 虽然并没有支支落在中心却也都可以插在靶上,对于太子的小胳膊小腿可谓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武谙达满脸带笑, 连连喝彩,见状四周其他的师傅、阿哥们、侍读们和哈哈珠子们也一起鼓起掌,连连叫好。 -- 第157页 唯独胤禔冷哼一声,鄙夷的睨了胤礽一眼后, 行云流水般的举起手中的水牛角弓,搭上箭矢, 弓开满月,深吸一口气后毫不犹豫的三箭齐发! “三阿哥?”胤禔的武谙达一声惊呼。 只听见弦声响起, 只见三箭均是落在了靶子上,更惊人的是居然毫无例外都将太子的箭支打落在地。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武谙达们也是张大嘴,均是不敢置信的倒退一步,惊讶的望着胤禔。 短暂的沉寂过后, 那是喧嚣一片。 有人脸孔涨的通红, 视胤禔为英雄,凑了过去围在胤禔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也有人畏畏缩缩的看着胤礽的态度, 生怕太子当场发怒;还有人事不关己的站在原处, 冷漠的望着众人。 胤礽心下暗笑一声, 面上却是扬起笑容:“三哥真是厉害!” 胤禔这才舒畅几分, 高挺的鼻子里冷哼出声, 薄唇微微上翘,隐隐带着一分得意:“怎么敢和太子比较!” 武谙达的神色却是不好,但还是硬打起精神恭贺了几句,等下了课,在围在一起叹道:“三阿哥的性子只怕是太过耿直,居然明面上打太子的脸,只怕事情传到皇上耳边……” “唉,平时感情不错,毕竟是皇阿哥,我们做奴才的有何办法?只能求两位小主子别在我们练武场出事就行了!” “我看接下来,我们还是把太子和三阿哥离远一下吧?” “正是!” 在接下去的课程里,武谙达就心有灵犀的,分别带着太子、荣亲王和三阿哥分别站在武场的三个方向远远的分开。 负责胤礽的武谙达脸上带笑,温言细语的说道:“太子殿下不用担心,三阿哥年岁比您大上好些,在您的岁数还没有您如今的弓箭骑术呢!” 说完,他从一边伺候的小太监手上取过太子常用的弓箭,将沾手的位置裹上一层厚厚的麂皮再递交给太子:“您现在不必太过心急,只按着平日练习的数量继续即可。” “谙达说笑了,孤才不会和三哥计较。”胤礽微微一笑,“三哥是个性情耿直的,上午的事情三哥心里不痛快,让三哥他出出气也是无妨!” 说完,胤礽就接过弓箭一丝不苟的开始练习,武谙达一面看着,一面心头赞叹:骑射练习可不是一件简单事,刚开始练习稍有不注意那双手酸胀红肿那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而小阿哥们个个金贵细养长大,先头的二阿哥不提,就连现在被认为在弓箭骑术上颇有潜力的三阿哥,也是在皇上看了几回称赞三阿哥颇有潜力后他才潜心认真学习骑射的。 胤礽不得知武谙达心里头的胡思乱想,正憋着一股子气用在拉弓上。他可没觉得自己有错!若不是胤禔自己不认真听讲,他何必让哈哈珠子去提醒他? 倒打一耙,倒是一脸都是孤的错不成?胤礽心气不爽——就算皇阿玛换了人或者是自己占了对方儿子的身体,他这一辈子,无论是学业还是武力,没一个想认输! 他就想让他的皇阿玛清清楚楚的知道除了自己没有人适合接管这个天下! 对于胤禔今天做出来的蠢事——当着众人打脸太子,只怕马上事情就会传到皇阿玛面前,他何必为了这事再去找胤禔的麻烦? 想到这里,胤礽越发的全神贯注在拉弓上。 “第九十下,第九十一下,第九十二下……”武谙达站在太子身边,一面报数,一面却是紧盯着太子的动作,随着接近尾声,他的目光却是越发亮了。 越到后头,那越是累。等到累的时候,意志力低下的人动作就会逐渐变得混乱,甚至开始随意敷衍。偏偏太子从头到尾,每一个动作都是无比标准,就连时间都相差无几, 显然是个极其沉稳的。除去额间的汗珠与急促的喘息,几乎看不出太子与第一次拉弓时的区别。 武谙达脸上带笑,等到太子动作一停他就鼓起掌连连赞叹:“太子爷练习的真是不错,今天的课就到这里。” “不了!”胤礽摇了摇头,“孤还有余力,可以再练习五十次!” “太子爷,这次数太多可是过犹不及,会伤身体的。”武谙达摇了摇头,见太子抿着嘴角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又笑着道,“既然太子殿下愿意,那就再来二十个?做好了咱们再看看?” “好吧。” 随着胤礽的加码联系,远处的胤禔立马注意到这一幕,他冷哼一声,也立马给自己的数量也加上了好些。 两个阿哥像是较上了劲,轮番的给自己加码练习,弄得武谙达劝不过来不提,就连其他的宗室阿哥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加码,不敢提前下课。 随着时间越过越长,伴读和宗室阿哥们眼中带着一丝焦虑频频看着太阳西落的位置,不得不把求助的的目光投向站在一边的胤祜身上。 挡不住众人渴望的眼神,唯有头痛的按了按太阳穴,胤祜无奈的决定先去劝说胤禔:“三弟,这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练到这里了吧?” “劳二哥关心了,弟弟还想多练习一会!”胤禔僵着脸,硬邦邦的回话,手上的动作是丝毫不停。 胤祜嘴角抽了抽,看胤禔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转而走到胤礽的身边:“胤礽,你年纪还小,练习这么多明天小心会肿得礼拜,听二哥一句停下来回去休息吧?” -- 第158页 “孤也同三哥一样,还想多练习一会!”胤礽头也不回,认认真真一遍遍的拉着弓,旁边计数的武谙达苦着脸,冷汗都从脊背上冒了出来。 胤祜面无表情,被胤礽的话头一呛他只觉得一颗心重重地砸回胸口,只恨不能把他们俩当即揍上一顿,让两人好好冷静冷静。 他盯着胤礽看了许久,回转身笑眯眯的拉着一连宗室阿哥,好声好气的劝说他们先回去,然后使了贴身小太监赶快去乾清宫将这事儿禀告给皇上! 既然不听本王的劝,那么就只能对着皇阿玛告状了。 胤祜笑眯眯的,也顾不得去管两人被康熙逮个正着后可能会有的下场,顾自甩手就回了东五所歇息。 这事儿不用一盏茶的时间,就传入了康熙的耳中。 “到现在都没有下课?”康熙惊讶的望着下头跪着的小太监,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时辰?” “回禀皇上,现在差一刻就到酉时了!” 也难怪胤祜使人到东暖阁给康熙报信!这都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两名阿哥居然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若不是胤祜让那些个小阿哥出宫,这万一误了出宫的时间可怎么办? 况且,只怕是宫外宗室王府都知道胤禔和胤礽闹变扭的事情了! “梁九功,使人去传朕的旨意,令太子和胤禔立马给朕到东暖阁来!” “是!” “你亲自去太医院一趟,拿些消肿褪淤的膏药过来。这两个傻孩子,这样一折腾怕是明天手臂都抬不起来!” “喳!” “有没有派人去问了是什么缘故了吗?”康熙随口问道。 “皇上,在上书房伺候的小太监说是今日上午三阿哥和太子殿下起了争执,不过小太监在门外伺候,只听见一两句,并不知道具体到底是为什么起了争执。” “今日的课读是谁?传朕的口谕让他到东暖阁见朕。” “喳!”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侍讲学士叶方譪就急匆匆的赶到东暖阁给康熙请安。 “叶爱卿,今日上书房出了什么事?” 叶学士苦笑一声,他来的路上就已经问过公公了,此刻也是无言以对。 三阿哥性格耿直,老实说,知道了三阿哥下午还和太子爷置气,叶学士就后悔了——只怕太子爷真的使人在后面戳了三阿哥!可是,再怎么是太子爷动手,三阿哥却是不懂太子和普通阿哥之间的区别! 叶学士硬着头皮,尽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轻描淡写,将整件事情描绘成只是两名阿哥之间置气的小事。 康熙摸了摸下巴,倒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叶学士两眼。 他看得出,难道以为自己这个亲阿玛看不出?叶学士对上皇上的目光那是瞬间打了个哆嗦,连腰都下意识的再弯低一些。 “朕知道了,你退下去吧!” “谢皇上!”叶学士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的退回直接离开了东暖阁,冷汗都已经沾湿了内衫,被那春风吹了吹还竖起了一片的汗毛。 康熙沉思着。胤禔和胤礽闹别扭这事倒也常见,可是胤礽向来自持稳重,怎么会突然和个小孩子一般与胤禔起了冲突? 上书房的事情在康熙看来,即使太子指使了人打了胤禔,那也是胤禔不够专心上课,其次胤禔怎么可以直截了当的就说是太子对他下的手? 胤禔这个年纪,应该已经知道必须要顾及太子的尊严,说白了,就算是真是太子做了,这事儿也得推倒在旁边的哈哈珠子身上。若是胤禔说是旁边的哈哈珠子所为,后头宗室的阿哥们必然会出来说话。 若是有心人直接认定了太子这么小就拿着兄长玩乐,传出去流言蜚语可怎么是好? 康熙越想越是头疼,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这两个小萝卜头才好! 第八十九章 康熙十七年 康熙脑海中的千回百转一点用处都没。 他望着站在下头梗着脖子一脸我完全没有错的胤禔和抿着嘴角一声不吭的胤礽。康熙面无表情, 一时间只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 教训哪个都颇有点下不了手。 按道理, 他此刻应该虎着脸好好教训胤禔,但是康熙又担心只怕这一教训, 胤禔日后和胤礽就彻底翻脸——按照他火爆的个性这可是百分百做得出来的! 想到这里,康熙的目光挪到胤礽身上,可胤礽是堂堂太子,若是他在东暖阁里偏心胤禔的事情传出去, 明天朝堂上就有的是闹腾了! 加上前朝的明珠和索额图,如今已经隐隐有些别矛头的模样……康熙只觉得头痛难忍, 一时之间看看左边这个,又看看右边这个。 康熙沉思片刻, 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一视同仁,对两个小萝卜头都采取严酷镇压的策略。他摆出一副朕很严肃, 朕打算狠狠教育你们一顿的模样,慢条斯理的示意胤礽先回话。 “你们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儿臣没有错!”话音刚落,还未等太子说话, 胤禔就率先走出一步, 梗着脖子抬头掷地有声的说道。胤礽盯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胤禔还真是学不乖啊!皇阿玛没有问他就擅自走出来—— 如同胤礽想的一样,下一秒钟康熙就愣住了, 双眸闪烁着冰冷的怒火, 直勾勾的落在胤禔的脸上。 他不置可否的转首盯着胤礽:“胤礽, 你觉得呢?” -- 第159页 “儿臣, 没有错。”胤礽也没有任何的犹豫, 斩钉截铁的回道。 “哦?你们都没有错,那是把你们带到这里来的朕错了?”康熙冷笑一声,目露凶光盯着面前两只小萝卜头,手指抽了抽。 胤礽和胤禔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带着点警惕,活像是两只炸毛的仓鼠,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康熙的表情。 康熙笑眯了眼睛,手还冲他们伸了伸:“说啊?” 胤禔迟疑片刻,还是义正言辞的说道:“儿臣没有错!”说完,他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仿佛终于知道了恐惧一般吞了吞口水。 康熙冷笑一声,他起身走到两者身边,围着两人转悠一圈。突然一把揪住胤禔,直接提起衣裳拎起来,胤禔惊叫着活像是被提了后颈的小猫,只能用可怜又无辜的眼神望着皇阿玛。 他心中有一丝丝恐惧,只觉得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即将要发生! 康熙提着胤禔回到龙椅前,慢条斯理的坐下,将胤禔摁在膝上,也不理会胤禔两脚乱蹬胡乱挣扎的模样。在胤礽惊恐欲绝的目光中将胤禔的小裤裤直接脱下,狠狠的揍了一巴掌。 胤礽只听见清脆一声响,他只差吓得当场晕厥过去,只恨不得忘记皇阿玛是皇帝这个事实,就想从东暖阁里跑出去。 胤礽都如此了,更何况是胤禔?他全然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待遇,只觉得臀部上火辣辣的感觉似乎延绵到了全身,整个身体都僵直在原地。 下一刻他才回过神来,两只小手捏紧成拳,一阵说不上来的委屈淹没了他的理智,他发出低低的包含痛楚的一声呜咽,随后又用牙齿死死的咬住下嘴唇,倔强的不愿发出声音。 “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胤禔听到康熙的声音瑟缩了下,回过神来只觉得无比羞耻,根本顾不得回答康熙的问题就开始死命的挣扎! “……还敢动?你的意思是自己没有错了?”康熙久久没有等到回应,脸色更是阴沉了。原本停下的动作却是加快,不像刚才是如同开玩笑一般轻描淡写的几巴掌,这一回则是又狠又重的抽了下去。 胤禔被打蒙了,再也止不住眼泪,嚎啕大哭:“我错了,呜呜呜呜儿臣错了!皇阿玛不要打了呜呜呜!” 康熙心里记着数字,就算胤禔哭得惨烈,也是硬生生坚持到了最后,足足打了二十下才停下手。 松下手,康熙还看了看胤禔的小屁股,确定只是红了点擦下药膏就行的伤势才松了口气。 胤礽倒退了一步,只吓得面色发白——若是自己被当着东暖阁这么多仆役的面被打屁股,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皇阿玛,儿臣错了!”见康熙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胤礽见状顿时尖叫一声,急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他可不想和胤禔一样明天成了宫里的笑话! “梁九功,使人把三阿哥送到西暖阁去,顺便派人去和惠妃说一声,就说今日不会东三所了,省的惠妃担心。”康熙嘱咐梁九功一番,说完后就凉凉的看了胤礽一眼,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是。” 明白皇上接下来怕是要教训太子爷了,梁九功立即示意着在东暖阁伺候的宫人退下,自己则是小心翼翼的怀抱着三阿哥最后一个退出东暖阁,将门小心翼翼的掩上。 “闭紧你们的耳朵!没皇上的话,听见任何声响都别进去!也绝对不允许有人进去!懂了吗?”梁九功仔细的叮嘱着。 “是!” 东暖阁内,唯独被留下的胤礽,整张小脸都雪白雪白的! 从前世到今生,皇阿玛再发火也对他只是一顿训斥,只有弟兄有过拖出去打板子的日子……难不成自己今日居然也要和他们一个待遇!不,是比打板子更惨,和要胤禔一样被扒掉裤子也像胤禔一般被按在膝上一顿胖揍? 胤礽越想越是惊慌,恐惧的望着康熙,康熙向前走一步他就向后倒退一步。一眼望去,胤礽倒像是被流氓逼退在角落里一般,弱小可怜又无助! 康熙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他停下脚步,语声反常的轻柔道:“过来,不要让朕再重复一遍。” 听到康熙的话,胤礽非但没有过来甚至返身就试图逃走!眼见到了这个时候,胤礽竟然还敢反抗,康熙终于维持不住面上的笑脸,声音冷冰冰的:“胤礽,朕让你过来!” 康熙这些年做皇帝以来,有谁敢当着他的面说一声不,更何况是违背他的命令的?听着康熙的声音包含愤怒,胤礽下意识的颤了颤——这可是重生以后康熙第一回 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说话。 见胤礽愣在当场,康熙也不再犹豫伸长胳膊一把扯住胤礽身边,然后毫不客气的拖回龙椅前。 和胤禔一个待遇,胤礽被扒掉了小裤裤摁在膝盖上。他有些呆呆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居然会有被皇阿玛打屁股的一天。 当臀部的疼痛感传来,当耳边响起清脆的拍打声,胤礽眼中满是恐惧和惊慌,终于懂得胤禔为何刚才哭成一个狗子。他只觉得一股血直涌到头顶,整张小脸涨得通红,汹涌而出的情绪让他止不住的抽抽噎噎的哭了出来。 “儿臣,儿臣已经认错了,为什么还打我呜呜呜,皇阿玛是坏蛋!皇阿玛是骗子!” 康熙没有说话,任由着胤礽哭叫着,依然按着自己定下的数字重重打在胤礽的臀上,和胤禔的数量一模一样,一下也不多一下也不少。 -- 第160页 打完以后,康熙停手却是没有把胤礽拉起来的打算而是开口说道:“胤礽,既然你认错了,那告诉朕,你错在哪里?” 胤礽哭泣的声音却是许久没有出声,直到康熙威胁再不说话又要打了才开口说话:“儿臣只是看胤禔他上课不专心才让奴才去提醒他,谁知道那奴才会使那么大力气,而胤禔居然想都不想就认为是孤做的……” 胤礽越想越是委屈,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儿臣都已经开口说了,分明叶师傅根本没有问清楚就说是胤禔的错,上书房里其他人都都看见了……却是没有发话!一下课儿臣还没来得及找胤禔,他就不管不顾的跑了,等下午就故意射掉儿臣的箭当着众人给儿臣没脸!呜呜呜!” “朕,问的是你做错了什么。”康熙冷冷的开口,“问的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看着胤礽愣神,撑起身体小心翼翼的朝他看来的模样,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失望,手掌毫不客气的再次重重袭上了胤礽的臀部。 胤礽浑身一哆嗦,剧烈的疼痛感让他下意识的吸了吸气,身体都颤了颤……哪里错了?是哪里错了? “是,是儿臣没有把事情说清楚……?”胤礽转着脑筋,再康熙手挥舞下来的一瞬间脱口而出。 但是康熙的动作未停,再次落在了他的臀部上。 “呜呜呜呜……我不知道,我没有错!儿臣分明没有错!”胤礽尖锐的叫着,再次双手双脚胡乱踢打着。康熙停下手,用力抓住他的四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胤礽,你是太子。”康熙很是认真,带着一缕淡淡的失望望着他,“朕前些天在农庄里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身为太子,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只有越来越多的人试图用阿谀奉承来接近你,搭上你这个高枝,趴在你身上吸血……” 胤礽趴在康熙的腿上,嘴唇逐渐泛白,他哪里不懂康熙的意思……只是,只是! “你分明知道你的奴才自作主张故意对胤禔出手却不训斥,明知道宗室阿哥看到经过却不出言告诉讲课师傅,甚至到了朕面前,还装作自己无辜,摆出一切都是为了胤禔好的模样!” “不是的!”胤礽摇头,“皇阿玛,儿臣没有这么想,儿臣真的想和他道歉,只是,只是……” “只是你觉得你是太子,你根本不应该去道歉对不对?道歉就是给那些‘帮你’的人没脸——你才几岁?就尽想着给你的帮手脸面?胤礽——这些人以后注定是听你的话而不是你听他们的话!” 康熙睨向胤礽的目光,带上一丝嘲讽,随即他轻轻的叹了一声,那声音却是直接刺入了胤礽的心中。 他颤着身体,双手紧紧的抓住康熙龙袍下摆,声音沙哑又恐慌:“皇阿玛,对不起,儿臣知错了,您不要生气好不好?” 第九十章 康熙十七年 “胤礽……”康熙按住胤礽的头顶。 他注视着胤礽的双眼, 胤礽的脸上满是惊慌哀伤, 那表情让康熙呼吸都停了一瞬, 突然感到心里很痛。像是密密麻麻的针插入了心脏般只要一呼吸,就觉得一抽一抽的疼痛着。 他闭了闭眼沉声缓缓说道:“你回西暖阁, 好好想一想到底应该怎么做。” 胤礽眼中的光芒消失,只有闷闷的应了是,然后恹恹的垂着头,即使康熙把他抱起来放在地上, 他也是一声不吭的。 康熙心里又是疼了疼,不过他却没有多说一句话,只唤了小太监进来将胤礽也送回西暖阁。 见殿门关上, 康熙这才头痛地敲了敲额角,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声。 “皇上,太子爷毕竟还年幼, 何必如此动气?”顾问行顾太监从外间进来, 撇退了其他的小太监, 轻手轻脚的替康熙按着太阳穴, 一面小声劝说道。 “就是他年幼,才要把他的性子纠正回来!”康熙眉头微微皱了皱,很是不悦的说道。 顾问行抬眼看了看皇上:“皇上,太子殿下才几岁, 您那时候还天天还爬树摸鸟窝, 要不就背着佟主子跑去湖里捞锦鲤还摔进池塘里, 若不是老奴跳下去把您捞起来——比起您, 奴才觉得太子殿下已经聪慧多了!奴才这几十年都从未在后宫见过如此聪慧的孩子!” “顾太监——说什么呢!”康熙一脸黑线——若不是看着顾问行是皇额娘留下来照看自己长大的,他此刻可就要翻脸了! 再说,对胤礽失望是因为胤礽可不止这个岁数啊! 康熙满心都是困惑,按道理重生,身为被康熙教导数十年的太子怎么会是这么一个性格?仿佛对前世一概不知,但是说不知道却对那些从未见过的东西很是敏锐…… 他头疼的看着系统,可是系统照旧那副模样,半点改变都没有! 站在一边的顾问行松了口气——瞧皇上这副模样,只怕心里面早就心疼坏了!他暗自摇头,等梁九功回来把活计交还给梁九功,才慢悠悠的退回茶水间里休息。 可他一早,康熙就顾不上休息了,对着刚回来的梁九功就恨声说:“派人立刻去今日来上课的宗室阿哥家中传朕的口谕:既然一个个都是不会开口的锯嘴葫芦,那就让他们滚回家去好好反省! 另外对三阿哥动手的那个哈哈珠子是谁家的?派人送回内务府里,杖责二十永不录用!其余三个哈哈珠子让内务府领回去,换一批人上来!” -- 第161页 揍了两个小萝卜头,只怕自己后头里外不是人——康熙依旧阖着眼睛养神,只觉得那些个宗室阿哥和哈哈珠子厌烦的很!让自己的心情都不好了,那和你们心情好有功夫在外面碎嘴? 若不是知道里面人岁数都和阿哥们差不多大,他只恨不得一个个拖去杖责个三十大板才是! “喳,奴才这就使人去办!” “嗯……等等!你刚把太子和三阿哥安排在哪里?” “皇上,奴才给太子殿下和三阿哥都安排在西暖阁后厢房,就安排在了一间屋子里。”梁九功很不厚道的捂着嘴偷笑。 康熙嘴角一抽,古怪的横了他一眼:“梁九功,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坏招数?若是那两个小家伙知道只怕连你也要恨上了!” 正生闷气呢,把两小家伙塞一起,只怕是现在这西暖阁都要火山爆发了! “万岁爷要不去看一眼?”梁九功不以为耻倒反而一脸骄傲。 “罢了,只怕两个小家伙现在正吵闹得厉害,朕过去岂不是刚好让他们同仇敌忾,指不准矛头一致向外,非折腾得朕不得安宁才是!” 末了,康熙还是想了想:“等用完晚膳就去延禧宫一趟看看吧,惠妃心思多,只怕小太监说这几句到时候多想得厉害!” “是!”梁九功连忙小声应是。他看着康熙疲倦的挥了挥手,心思又落回面前那一堆画着些奇怪符号的纸卷上,连忙退到一边垂首伺候。 恰好此刻轮到了外间太监们轮班的时刻,伺候在殿门口的一名小太监巴巴结结的换了班,捂住自己的肚子喊着痛一溜烟顺着墙根往外疾走。 他面色难看,额角都是豆大的汗珠,就连看守的侍卫也吓到了,不免关怀了两句。直到片刻以后,他从茅房里又走了出来,神色轻松如同平日一般和迟来的太监们说笑着回到太监房休息。 …… 延禧宫。 惠妃麻木的坐在正殿中,她先头回来听到嬷嬷的汇报后心里就泛起了嘀咕。随着小太监的来报,一颗心儿,似乎都在渐渐死去,打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 胤禔居然被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被康熙责令打了一顿。前些日子因着晋位而飘飘然的喜悦心情仿佛被一巴掌打到了谷底。惠妃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只有束手无策的坐在殿内,使着小太监们去打探消息。 三阿哥伤得如何?为何皇上不把三阿哥送到延禧宫或是东三所去?到底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这事被康熙遮掩得厉害,小太监们从乾清宫的宫人身上拿不到消息,只能转而求其次,从上书房或者是在校场伺候的人那里得到些许。 三阿哥和太子爷在上书房吵架不说,在校场还故意把太子爷射的箭从靶子上打下来!三阿哥被皇上拖到东暖阁里一顿揍,听说都是抬着去的西暖阁休息!! 这消息让打探的小太监倒吸了一口凉气,连滚带爬的就把这消息传给了惠妃! 惠妃一听闻消息,两眼一个翻白,差点当场就晕厥过去! 在宫人们惊恐的呼喊声中她才回过神,扑在夏嬷嬷的怀中声嘶力竭的哭喊着:“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太子是他的儿子,难不成保清就不是?这么小的孩子他怎么下的了手?” “主子哟!”夏嬷嬷鼻子一酸,搂着惠妃就抹着眼泪,“这是命啊……主子!咱们,咱们只能忍!” “忍……忍……忍!”两行眼泪从惠妃的脸颊上落下,沾湿了大片的旗装下摆,“嬷嬷!我都忍了多少年!出身比不得先头的几位娘娘,阿玛只有五品,打从入宫开始我就卑躬屈膝,伺候着上头的主子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这好不容易十一年有了保清以后,就成了后宫的眼中钉!我哪一天不在忍?一个人在这宫里头,皇上一个月都不来一回我屋子里过夜……我哪里不知道背后有人骂我,恨不得我和马佳贵人一般!” “主子!”夏嬷嬷厉声呵斥,“您怎么能作践自己,把自己和那马佳贵人相提并论?” “……我看,皇上都能对三阿哥下手了,指不定我这妃位也快到头了。”惠妃冷笑一声,擦干了眼泪恨声道,“替本宫更衣!本宫倒要去乾清宫问个明白,本宫的三阿哥到底哪里错了能让皇上大动干戈对这么年幼的孩子下毒手!” “快快,快拦着主子!”夏嬷嬷大急,连忙唤着宫人们拦着。 “拦我做什么?这还不是赫舍里那些个烂心烂肺的人做的事!没了保清,长大的阿哥就只有他们家那两个——” 惠妃说了一半,夏嬷嬷就扑上前捂住她的嘴颤声说:“主子!您这是不要命了吗?指不定是传消息的奴才弄错了呢?我们再等等,等等后面的风声再说吧?” “嬷嬷,保清这么小就被杖责,被训斥,落到宫内宫外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眼里,哪里还有什么将来可言?只怕是后头延禧宫的待遇都一落千丈,比不得其他人了!” “宫里除了主子娘娘,除了佟贵妃外,谁还能大了过您去?”夏嬷嬷苦口薄心,“皇上封妃的时候主子您可是第一位,足见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地位?”惠妃冷笑一声,“一个一个月才侍寝一回,还是盖着被子纯说话的宫妃有什么地位?这位子还不是因为保清才拿来的……” 夏嬷嬷张口欲言,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她着实没想到,此时此刻,惠妃反而冷静下来,理智的开始分析目前的情况,说的头头是道,丝毫不带半分情绪。 -- 第162页 惠妃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若是如此,倒不如本宫去拼一拼!指不定还能拼出个生路!反正即使跌到谷底,本宫也要母子都在一块儿!要杀要剁随便皇上——” “什么要杀要剁?你们在吵什么?”康熙大步从殿外走了进来,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殿内和演戏一般的情景:平时端庄沉静的惠妃发髻散乱,一身还没换下的华服皱巴巴的,夏嬷嬷跪在地上,搂着她的腰身作苦苦哀求状,另外两名宫女正阻拦在前面。 更不要说地上跪着一群宫人。也难怪自己进来延禧宫的外头都没有宫人伺候,搞了半天居然都在里面闹腾! “你们……这是在唱哪一出大戏?”康熙沉着脸。 显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皇上会突如其来的出现在面前,就连宫人也是愣在原地,随着梁九功的呵斥,殿内的宫人们一个两个的回过神来:“奴才(奴婢)恭迎皇上,皇上金安!” “都起来吧。”康熙挑了挑眉,看着殿内宫人们一个个面色苍白,额头更是冒着冷汗,心里泛着嘀咕。 “臣妾给皇上请安。”惠妃板着脸,瓮声瓮气的回道。 “惠妃,你这是怎么了?” “皇上,这应该是臣妾问您才对,保清到底做了什么事让皇上能如此大怒,这么小的孩子也敢用板子,也不怕把保清打坏吗?”听着康熙的话,惠妃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愤怒,双手紧紧捏成拳头,愤怒的望着康熙问道。 “惠妃何出此言?朕什么时候让人给保清打板子?” “皇上何必骗我!”惠妃捂住脸呜呜的哭着,“宫里头现在都已经传遍了!若不是如此,为何要把三阿哥留在乾清宫里养伤!” “你在说什么胡话,朕像是那种人吗?” 第九十一章 康熙十七年 你就是—— 康熙面对着惠妃抬头怒视过来的目光, 脑门子上的青筋都要蹦出十个八个了! “朕的确打了……”他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想来惠妃也是急糊涂了, 带着点尴尬缓缓开口解释。 “皇上!若是保清做错了什么惹了您的不喜,您就连臣妾一起打发了吧!”惠妃一听康熙承认自己打了保清, 泪水迅速倾落下来,双瞳哭得红肿带着绝望的泪意看着康熙。 “你到底在说什么?”康熙连忙拉住惠妃,生怕自个儿没注意惠妃冲动之下做了什么糊涂事,一面还唠叨着, “看看你,胤禔和牛一样的倔脾气肯定是从你这里学来的!” “是,是, 是!像臣妾的都是不好的!”惠妃更是委屈了,打了保清居然还指责是自己的问题,她恨不得直接撞在柱子上去了! 见惠妃眼里都快喷出火来, 康熙连忙解释:“你也是糊涂!朕哪里舍得拿板子打保清?朕亲手扒了他的裤子, 亲自下的手打的!你看看朕的手都红了!” 可不是,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打了两个小萝卜一顿,他们的屁股是都肿了,康熙自己的手也疼得不行——看来下回得在东暖阁里备着一把戒尺,看他们一个个还敢不老实! 康熙一边胡思乱想, 一边好声好气的劝道:“朕担心这件事挂在他们两个心头闹不开, 以后指不定还要闹腾, 所以特意把他们留在西暖阁里待一块好好谈谈心。” 惠妃一愣, 哭声戛然而止,惊愕又孤疑的看着康熙反问:“皇上,皇上是亲自打了保清的屁股?” “唔,还打了太子的。”康熙见惠妃不信,摊开手给她瞧瞧。 “还打了太子??”惠妃一张小脸忽青忽白。 皇上不但打了保清还打了太子?想来皇上必然不会把这些事拿来骗自己! 惠妃的脸孔顿时涨得通红,若是夏嬷嬷没有拦住自己,自己这般模样冲出去只怕明日就丢脸丢到宫外去了!到时候就算不降位也必然让在宫中自省,脸都要丢光为止! 想到是误会,她气势萎靡,立马恢复了平时温柔安静的模样,细声细气的回道:“皇上,这都是臣妾的错。” “当然都是你的错!”康熙没好气的哼了声,“朕在你们眼中到底是什么模样?是会用板子去打一个六岁小孩的人吗?” 惠妃自知理亏,哪里还敢反驳,只有脸上带着笑——只是妆容乱七八糟的时候露出的笑容也极为惨不忍睹。她似乎才想起自己面前的模样,一声惊呼,急急的捂着脸就去了偏殿。 康熙见惠妃进了后殿,脸上带着的笑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查一查!是谁嘴那么碎把事儿胡乱儿传,抓到了就直接送到慎刑司去!” “是!” 安抚了一番惠妃,千保证万保证后的康熙才离开延禧宫,还没松口气回西暖阁偷偷看看两个小家伙现在如何,就迎面就碰上了一名急匆匆的小太监。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叩见皇上,皇上金安!” “这么急急忙忙的做什么?”见小太监额上却有滴滴汗珠渗出,面上全然是紧张和焦急,康熙心里一阵不安,拧起眉头就问道。 “皇上!奴才是慈宁宫的,苏麻喇姑姑请您去慈宁宫一趟!” “出了什么事?” “回皇上,皇后娘娘带了人去慈宁宫,说了没几句话太皇太后就被气急了!现在请了太医和医女去了慈宁宫,苏麻喇姑姑就让奴才赶紧来请皇上过去。”小太监苦着脸一五一十就事情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 第163页 康熙面色一沉。难不成是皇后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太皇太后?他一面想着,一面急急唤人赶紧的改道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而去。 还未进慈宁宫正殿,康熙就听见里头一声怒喝:“好大的狗胆!” 康熙表情凝滞,这声音?分明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怎么会发如此大的脾气? 梁九功忙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殿内的声音为之一静,康熙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门,带着人大步迈进正殿中。进了殿他望着立在主位前,虽然面色阴沉却并没有病容的太皇太后,先头总算松了口气。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是谁惹了皇祖母生这么大的气?” 太皇太后僵了僵,强行带起了点淡淡的笑容:“皇帝怎么过来了?后宫小事罢了……” “皇上!皇上!” 还未等太皇太后说完,康熙就见着面前一道黑影扑了上前。 “护驾!”梁九功一声惊叫,小太监们一拥而上将这人拦了下来,下一秒众人才注意到是一名宫妃打扮的妇人。 “皇上!嫔妾什么都没做啊……都是皇后娘娘冤枉嫔妾的!求皇上给嫔妾做主啊!” 康熙愣了愣,低头一看,许久才迟疑的道:“……平贵人?” 平贵人披头散发,满脸涕泪,狼狈不堪的被两名小太监拦着。见到是宫妃,小太监们略微有些迟疑,下一瞬间平贵人就突破了他们的阻拦,抱着康熙的大腿哭喊着:“皇上!求皇上给嫔妾做主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康熙脑内立刻转起了几个阴谋——难不成有人知道自己打了太子,就想从赫舍里家这里动手。可是平贵人之前做的手脚,他可是都是处置干净,更何况还有周嬷嬷在…… 他的目光下意识的朝钮钴禄皇后掠去,眼眸内微微起了一丝波澜。先是惠妃得了假消息,后是平贵人被皇后带到慈宁宫,这中间到底是谁出的手? 钮钴禄皇后哪里会错过康熙目光扫视的一瞬间,她浑身一僵,面色一白,只觉得心里一股悲凉涌上,彻骨冰寒。 “皇上觉得臣妾是会随便冤枉人的吗?”皇后强压住心中的恼怒,声音极为平静冷淡,缓缓的一字一句说着。 康熙连忙摇了摇头,下意识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朕可没说。” “皇上?”平贵人不敢置信的抬头,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哀怨,“皇上,皇后娘娘故意诬陷嫔妾,求皇上做主啊!” “诬陷?”康熙歪了歪头,好奇的发问,“朕倒是想知道,你哪里值得皇后诬陷你?” 一个小小的贵人,即使皇后没经过康熙的意思直接打发了,也只是一件不必在意的小事罢了。 平贵人呆若木鸡,完全没有想到皇上会如此发问。 “平贵人,你好大的狗胆,居然还敢诬陷皇后!”站在上方的太皇太后此刻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眼神极为冰冷的注视着平贵人,“你虐待宫妃,不分尊卑该当何罪?” “太皇太后,是那纳喇答应诬陷臣妾的!臣妾什么都没有做!都是那群该死的奴婢擅自去做的!”平贵人拼命摇头,惊恐害怕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康熙愣了愣神,这才注意到平贵人说的和他想的完全是两码事情。 “皇帝……这事儿让哀家怎么说好?哀家在这宫里几十年还是头一回听说平贵人这种……唉,皇后!你和皇上好好说一说!” “是。皇上,请跟臣妾过来,臣妾先带您去见一人。” 皇后掀起珠帘,请着皇上走进次间。还未进去,康熙就发现里头乌烟瘴气满是药味。他拧紧了眉头,一进去就朝着药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正厅中央的方桌旁坐着一名穿着陈旧衣裳,头顶半点珠玉未戴,垂着头看着像是宫妃又像是宫婢的妇人。 苏麻喇、曹嬷嬷和两名医女打扮的宫人正一脸严肃的围着她的身边,四周还站着几名宫女,手上端着拿着各色的药膏和汤药,康熙闻到的气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奴婢给皇上请安!”见到皇上来了,坐着的妇人连忙起身,颤巍巍的福了一福,她起身身体就晃了晃,幸好站在后头的曹嬷嬷扶了她一把。 “皇上,这名宫妃就是永寿宫的纳喇答应。”见到纳喇答应,钮钴禄皇后的怒火又重新点燃了。 “纳喇氏……?”康熙一愣,“你抬头给朕看一看?” 刚一错眼,他似乎看到了纳喇答应脸上有伤……? 下一瞬,康熙勃然变色:“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只见纳喇答应面上两颊充血,高高肿起,嘴角也是破裂刚被敷上药,肉眼可见的痕迹彻底毁灭了她原先清秀的容貌,看着让人后怕不已! “纳喇答应,皇上来了,你好好的把事情说一说告诉皇上究竟平贵人对你做了什么!” “嫔妾叩谢皇后娘娘隆恩,”纳喇答应哭着跪倒在地,不顾曹嬷嬷的阻拦重重的给钮钴禄皇后磕了一个响头,然后颤声对康熙道:“皇上!奴婢进宫这几年,活的是生不如死!” 她一垂眼,就又想起了今日早上的事情。 …… 自从万寿节后,平贵人的心情那是一天比一天糟糕。凡是早上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但凡回来那一天,纳喇答应不是被打就是被罚跪一夜不准睡觉。 -- 第164页 今日,纳喇答应又是被嬷嬷看管着彻夜未睡。 寅时一刻,永寿宫里的奴才都还没起床的时间。纳喇答应先是被值夜宫女叫起,在院里用着冷水洗漱更衣,接着别说是用早膳,饿着肚子就得去正殿门口肃立等候给平贵人请安。 要知道宫里可没有答应给贵人日日请安的规矩。 不过自从拿了妃的份例,平贵人就是把自己当成妃主子看的,她要求纳喇答应每日到主殿来给她磕头请安。等立了一个时辰,就可以见到宫女们端着水盆进出,这时候代表平贵人已经起身了。 紧接着,就是每天苦难时间的到来。 第九十二章 康熙十七年 “纳喇小主, 主子唤您进去。”大宫女拉开门, 拉长了调子喊了一声。 永寿宫的正殿寝室中, 在进屋子的一侧高柜上,一只黑釉点白梅花香炉, 正散发着淡淡的熏香,冉冉升起的白烟,让人下意识的恍惚了一下。 这香味和平时闻到的不一样——纳喇答应下意识的看了两眼,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小心翼翼的磕头喊着:“奴婢给平主子请安, 平主子金安!” “起身吧。”平贵人笑眯眯的叫了起,那双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像条毒蛇般注视着纳喇答应:“过来!替本宫梳发!” “是。”纳喇答应应声, 低垂着头轻手轻脚的走到平贵人身边,接过宫婢递给她的木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替平贵人梳着长发。 两名嬷嬷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动作,纳喇答应只觉得鼻头一酸, 哪里还不明白只怕平贵人又想自己出什么差错, 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罚。 任纳喇答应再小心, 可平贵人已经想找茬那再小心也是无用功。只见平贵人微微动了动头, 几根长发就顺着梳子落在了地上! “你这贱婢!居然胆敢弄痛了本宫,给本宫掌嘴!” 平贵人声音尖利,回首就重重的在纳喇答应脸上甩了一巴掌! 站在一边的嬷嬷听到平贵人的命令后面不改色,立马一人抓住一边将纳喇答应硬生生的压跪在地上, 一名手上戴着皮爪篱的嬷嬷上前, 毫不客气的重重打了起来! 一下!两下!……只打得纳喇答应鼻血都涌出, 头晕晕乎乎直想晕厥过去。 “主子, 这纳喇答应身子骨不好,打过了万一出事可就不好办了!”一名看着纳喇答应情况不对的宫女拧了拧眉,小声劝道。 “怕什么?反正这宫里人都以为她早就病死了!本宫看她弱不禁风的模样就来气,本宫看打死了就丢进后院的井里也就罢了!”平贵人巧笑嫣然,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阴森恐怖,全然不在意的继续在妆奁中挑选着今日要用的配饰。 既然知道主子的言下之意是打死也没有关系,掌嘴嬷嬷的动作也越发粗暴了,纳喇答应只觉得脑海里嗡嗡直响,恨不得立马死了算了! 可自己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死了?让平贵人这种疯子活得好好的?纳喇答应只觉得浑身的痛苦不断的折磨着自己,让自己赶快恨不得下一秒就绝望的死去……她双眼瞳孔涣散,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那人,那人分明说只要再熬一熬,再熬一熬就可以…… 下一秒钟,她的双眼重新燃起了光芒。 “主子!宣旨太监来了!”门外来了一名小太监惊喜的唤着。 “这么早?宣旨太监?”平贵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指不准皇上发现错了,单独给自己封位? 她连忙让两名嬷嬷住手:“等等!快点住手!把这贱婢拖下去,别在前面丢人现眼,今儿个可是本宫的好日子,若是死了人多晦气!” “奴婢遵旨!”掌嘴的嬷嬷停下了动作,虎着脸让扯着人的嬷嬷们把纳喇答应拉下去。 宣旨太监…… 纳喇答应的脚挪不动了,她假装自己已经失去了知觉,瘫软在地上,任由着两名嬷嬷拖拉着——宣旨太监从她的眼角处走过,大约只是认为她是个犯错的奴婢,完全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宣旨太监开始宣旨,嬷嬷们也不好硬拉,只能任由着纳喇答应顺势跪在院子里,偷偷听着里头的动静。 “这不可能!”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声,又是茶盏花瓶落在地上的声音。 殿内,平贵人声嘶力竭的尖叫着,顾不得仪态扯住宣旨太监的衣襟:“这该死的皇后,居然假传皇上的旨意!本宫不搬宫!本宫不搬!” “放肆!平贵人你胆敢抗旨不成?”宣旨太监哪里见过平贵人这般丝毫没有形象的宫妃,一时之间被吓得面色发白,慌乱的示意着身后的太监们上前帮忙。 “公公息怒!”被他的话语吓到,旁边的嬷嬷宫女们一个个连忙过来帮忙,平贵人的奶嬷嬷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就塞进公公手里,“公公拿着喝茶吧!” 谁知宣旨太监却是将红包丢在了地上继续怒斥:“平贵人,你区区一个贵人,怎么可以自称本宫!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你……好你个狗奴才!本宫拿着妃的份例,又是先皇后的妹妹,自称一声本宫又何曾有问题了?” 即使嬷嬷们一再示意,平贵人却是完全没有低头的意思,反倒是梗着脖子指着宣旨太监怒骂不休,“一个小小的太监,居然还敢对本宫无礼,本宫看你才应该被拖下去打一顿才是!” 就算是先皇后的妹妹,就算是太子的姑姑,平贵人,一个要被挪到几乎和冷宫一般的景阳宫去的贵人!还以为自个儿怕她不成! -- 第165页 宣旨太监反而冷静下来,只冷笑着瞅了平贵人一眼,气冲冲的放下旨意就准备回景仁宫向皇后娘娘告状。 没走到门口,就见旁边黑影一晃,宣旨太监当即就觉得不对!他还以为是有人袭击刚想出声喝止,却见入宫时见到的犯错奴婢朝着他的方向冲来! 后来还有两名面色焦急的嬷嬷追赶着。 下意识的双手拦住这妇人,宣旨太监还没说话,就见着对方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这位公公,求求你救救我!带我去景仁宫,奴婢,奴婢要见皇后娘娘!!” 她顾不得身份,双手紧紧抓住宣旨太监的衣袍下摆哀求的喊道:“本小主是永寿宫的答应纳喇氏,平贵人她辱骂殴打奴婢数年之久,奴婢根本没有生病却被关在宫里不得出去一步,求求公公救救奴婢吧!” “纳喇小主……?”宣旨太监傻了眼。 “公公,这是个得了疯病的丫头!以为自己是宫里的小主每日吵闹不休罢了!”追赶的嬷嬷上前腆着脸弯着腰恭敬的说道,一个红包就顺势塞入了宣旨太监的手里。 “早上又犯糊涂了,平主子正在教训呢!” “这疯病也不挪出宫?”宣旨太监眼中闪过一丝不信。 他瞧了瞧纳喇答应,即使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宣旨太监下意识的决定相信纳喇答应的话语,让着侍卫拦住那两个焦急的嬷嬷。 宣旨太监再仔细端详着面前打扮得格外寒碜,身子骨瘦得离奇,脸蛋更是青紫交加半点看不出过去容貌的妇人。若是宫婢,她穿着的衣服的确不同,可是身为宫妃的话…… 宣旨太监看着这永寿宫犹如看到鬼怪一般!和后头几名同僚互相交换了个目光,他们一咬牙推开那两名焦急的解释着什么的嬷嬷,决定带着纳喇答应立马离开永寿宫回景仁宫报信! “站住!”在里头听到消息的平贵人慌乱的跑了出来,使着丫鬟太监就让他们把宣旨太监一行人拦下来。 “还不快点把他们给本宫拦下来!”她嘶声尖叫着。可永寿宫所有人左看看右看看,除了平贵人的贴身宫女听着吩咐上前以外,二等三等的宫女太监们都停在了原处没有动弹。 既然宣旨太监都知道了…… 平贵人惊恐的,慌乱的望着四周宫人的表情,心渐渐沉到谷底。宣旨太监冷笑一声,就打算带着人离开,平贵人哪里能忍受他讥讽的态度,和疯了一般的冲上前,戴着尖锐指甲套的手狠的抠进了太监的皮肤,用力一扯。 宣旨太监顿时惨叫起来! 这下子就连永寿宫隔壁的翊坤宫,宜妃都忍不住派人过来看个究竟! …… 康熙听完纳喇答应的哭诉,简直是一个目瞪口呆,转而难以置信的盯着苏麻喇:“姑姑!纳喇答应说的千真万确?” 苏麻喇沉重的点了点头:“皇上,纳喇答应身上也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都是陈年的伤势,只怕不是一两年之间可以养成的。奴婢这些年,也没有见过哪个宫婢会被打成这样的!就是当年还未入关,在塞外的奴隶怕才有这种……” 纳喇答应虽然位份低,但也是后宫宫妃的一员,出身勋贵家族。勋贵家的千金小姐,送进宫里却是被逼成奴婢还不如…… “皇上,这都是臣妾管理不当造成的!”钮钴禄皇后微微一福,苦笑着说道,“臣妾查了敬事房的记录,早两年纳喇答应入宫承宠了两回就因病撤了牌子,此后就从未上过!” 一个小小答应,被撤了牌子也属于正常,在宫中没有惊起任何的波澜,平淡的掠了过去!若不是出了这等事,只怕如纳喇答应所说一样,即使死了,丢进水井里,平贵人换一个宫婢说是纳喇答应都无人知晓! 暗卫们到底在做什么?康熙面色铁青,沉声问道:“纳喇答应的伤势如何?” “皇上,”两名医女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低声道,“纳喇答应身上的伤还可以用雪玉膏修复,只是这一回脸上的伤势实在太重,只怕会非但会留下伤疤,日后还会有眩晕之症。” 康熙心一沉,看着纳喇答应满是痛惜。宫妃面上有伤、疤痕按着规矩就不能在宫中伺候,十有八九会送去京城外的尼姑庵了却终身。 “皇上,奴婢不在乎,倒觉得去尼姑庵才是种解脱。”纳喇答应却是笑了笑,随即因着肿痛的脸部而一抽一抽的吸着气。 康熙张了张嘴,哪里还不懂纳喇答应怕是这几年下来早已对后宫死了心,对平贵人的愤怒更是达到了顶峰。 他吩咐宫人好生伺候着,一面带着皇后气势汹汹的回到了正殿。 知道康熙去看望纳喇答应的平贵人早就知道了结果,她面色惨白,惊恐欲绝的颤抖着身体,看着康熙隐含怒火的大步急急冲入正殿就扑上前去:“皇上,皇上!真的不是嫔妾做的,都是那起子奴才不听话才胡乱做事的!” “哦?都是奴才?”康熙冷笑一声。 “是,是啊!真的是奴才们做的!”平贵人楚楚可怜的望着康熙。 康熙眼中带着怒火:“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之前教唆周嬷嬷做的事情?仁孝性情温和做事妥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周嬷嬷?皇后在旁边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加上仁孝皇后,顿时怔了怔。 -- 第166页 “皇上,皇上!”平贵人心一沉,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往昔做的事早就被皇上所知。她心里暗骂周嬷嬷连个风声都不露,一边趴伏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哀嚎:“皇上,看着姐姐的份上,绕了嫔妾这一回,嫔妾一定要管好奴才再也不会出这种事情!” “给你下一次机会?呵呵——来人啊!”康熙一声怒喝,“把平贵人拖下去,赐白……” 第九十三章 康熙十七年 康熙突然停住了, 平贵人听到这几个字面色煞白, 瘫软在地连求饶的话都无力再说。 “把她拖去景阳宫, 贬为答应,无诏不得出宫!” “皇上?” “皇帝, 这样的贱婢留着何用?”太皇太后也不满意。 康熙摇了摇头,见着两个太监将赫舍里答应拖走,才缓缓开口:“朕刚打了太子,若是又把赫舍里答应直接给赐死, 只怕有心人传出流言蜚语闹得前朝后宫不甚安宁。” “打了太子?”太皇太后和皇后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不敢置信的开口。 “保成做了什么?皇上怎么能打他!”太皇太后急了,拉高了声音询问。保成既聪慧又懂事,长得又肖似皇帝年幼的模样, 可是太皇太后如今最心疼的孙儿。 “哪里是朕愿意打他。”康熙无奈,示意殿内的宫人退下后又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太皇太后和皇后两人。 太皇太后和皇后两人听得是目瞪口呆,哪里知道今天上书房发生了这种事。 “这也是不巧……倒是让赫舍里一条小命保下来。”太皇太后面色难看, 声音冷的不行, “前有静嫔, 后有赫舍里答应, 这赫舍里除了仁孝,姑娘们的家教实在是不堪入目!” “朕会将索额图召入宫内谈一谈。”康熙沉声道,“只是,后面朕不想再让赫舍里的姑娘入宫了。” 事实上, 康熙就连后面的选秀也只打算给宗室安排, 另外就不选人入宫——不过这个话题若是现在提起, 恐怕太过惊世骇俗。 到时候太皇太后不是怀疑赫舍里氏给他的刺激过大, 就是怀疑皇后吹枕头风——只要先皇那根刺在,太皇太后绝对不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 太皇太后惊讶的看了眼康熙,没发现康熙打着的算盘,赞同的点了点头:“皇帝打定了主意那就这么办吧!” 顿了顿,又提到纳喇答应,太皇太后免不了叹息一声:“只是这纳喇答应怎么办?可怜见的,哀家觉得到底是亏欠了她一些,只是面容受损在宫里留不下去,若是送到城外也太过……” “皇祖母,朕也想了,倒不用出宫去京城外的尼姑庵,孙儿想了,就让她留在皇额娘的慈仁宫佛堂净修吧,也好给皇额娘做个伴。”等到了自己改革的事宜进入顺途,到时候纳喇答应何去何从就看她自己的想法。 “这倒是合适!”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那过会儿哀家使人将她送去。!” “嗯,没事孙儿就和皇后告退,皇祖母也放宽心,早点休息!” 康熙带着皇后回到景仁宫,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两人都显得很是头疼。 “皇上,您真要饶了这赫舍里答应一命?”皇后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对,“这赫舍里答应的事情传出去,只怕对太子的碎嘴又会多起来。臣妾觉得倒不如直接斩草除根才好!” “朕自然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到了景仁宫,康熙也松快了些说话也更直接了,“朕召了索额图,把事情明明白白告诉他,为了太子的名誉不用朕出手,赫舍里一家也绝对不会继续留着赫舍里答应这个祸害来耽误太子的名声。” 康熙冷笑一声,平贵人,错了,赫舍里答应像是认为自己出身高贵,比宫内其他宫妃都要高人一等,只是不知道家里人强迫要她去死的时候,她会怎么想? 皇后见康熙脸上带着一抹让人脊背发寒的笑意,顿时松了口气,她可不愿意后宫里还有这样子恐怖的人在,闹得人心惶惶。 “对了,”既然来到景仁宫,康熙就想起了别的事,“关于去行宫的事情可以办起来了,等到五月中旬,天气热起来就可以起身了。” “万岁爷,这都包在臣妾身上,您放心吧。”皇后听到去行宫的事儿,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就是您有没有想好要带哪几位妹妹过去?” 皇后提到这个问题,康熙沉思片刻:“这事儿朕还没有想好。不过佟贵妃宫里还有两个孕妇,那是肯定不能去的,惠妃和宜妃两个要帮衬宫事,也就留下吧。” 康熙盘算了一会,又说道:“这一回朕打算把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都带去,让她们也在郊外松散松散。” “那几位阿哥呢?” “胤礽、胤祜和胤禔自然也是要带上的,不然朕不在宫里,这上书房还不任由着他们三个和窜天猴一般折腾?” “皇上说笑了!”皇后捂住嘴,才不相信三名乖巧懂事的小阿哥能和康熙所说一样闹腾。 “你不信?到了行宫别被折腾得累坏了!”康熙摇了摇头。 “五阿哥和六阿哥还是不带去?”皇后又多问了一句——比起前三位阿哥,三天两头就可以见到皇上不同,五阿哥和六阿哥可一个月都难得见上康熙一面。 “胤福身体差,宜妃护得和眼珠子似的,朕都不能靠近一步!胤祕……这捣蛋鬼没有佟贵妃盯着,朕哪里看带出去?还是等再大一些吧!这会就留在宫里。” -- 第167页 康熙连连摇头,一副后怕不已的模样。 胤福,胤祕,都是在历史上根本没有存活下来的阿哥。对于他们两个,康熙一开始只抱着能安安稳稳活着就好的念头。不过现在看来胤福虽然身体稍微差了些,不过也和最初的胤祜差不多,好好将养着就没事了。 至于胤祕,生下来就是足月健康的,加上佟贵妃只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倾注在他身上,现在壮实的不比胤禔当年差多少也就罢了,更是活生生养成了个炮仗个性,天天闹得后宫鸡飞狗跳! 若不是宫里许久没出这么闹腾的孩子,让太皇太后看着疼爱的不得了,加上佟贵妃在后宫地位尊贵,只怕是低位分的宫妃都要轮番去太皇太后和皇后面前诉苦了。 皇后在旁直接被康熙绘声绘色的描述逗笑了! 说了一番话,时间也已经迟了。康熙就起了留宿在景仁宫的心思,一扭头刚想吩咐两句,就见那梁九功拼命眨眼睛的模样。 康熙暗道不妙,立马想起了被自己丢在脑后的两枚小包子。 若是今日不回西暖阁……康熙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连忙安慰了皇后两句,急急忙忙就离开了景仁宫! 还未到乾清宫,康熙就派出人先去通知乾清宫的侍卫们不准发出任何声响。他将其他宫人留在大门口,小心的走到梁九功将两名小阿哥安置的寝殿不远处,就立马弯下腰,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边,紧贴着房门竖起耳朵探听里面的声音。 梁九功看着康熙这般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就被康熙扫视过来的冰冷目光吓到,呐呐着缩在角落中为难的望着。 康熙停了好一会儿,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他满是疑惑,索性用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一小个洞,想透过缝隙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是只听见吱呀一声响,房门打开了。 康熙在仓促间抬头,只记得露齿一笑。只见胤礽和胤禔两人,一高一矮,均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一手拉着一扇门,可谓是居高临下望着弯着腰一副贼眉鼠眼的康熙。 两人顾不得行礼,就被康熙气得浑身直哆嗦,眼中有熊熊怒火,恶狠狠瞪着康熙。 “皇!阿!玛!”胤礽又气又窘,双眼眼中充满怒火地瞪着康熙,“您居然偷听!” “不不不!”康熙吓了一跳,脸上满布都是心虚二字,“皇阿玛这不是担心你们,生怕你们发热生病了,所以来看看你们!” 他眼珠子一转,落在两个小萝卜的屁股上:“你们的小屁股不痛吗?怎么不躺在床上休息?” 不说还好,一说,两个小萝卜头的眼睛彻底红了! 胤禔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见着远处的宫人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加上臀部一阵阵的抽痛感,他的眼圈越发红了。最后居然不管胤礽还在这里,就嚎啕大哭着往外冲:“呜呜呜——我要额娘,我要回延禧宫!” 康熙见势不妙,自知说错了话,连忙一把抓住或像鱼儿一般在他怀中胡乱蹦跶的胤禔,连拖带拉的往里面走去。走到一半,又想起板着小脸站在大门边正冷飕飕的盯着自己的胤礽。 “保成进来,今天皇阿玛和你们两个一起睡好不好?” “……”胤礽一愣,当即掩不住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只是下一秒钟他就冷静下来,强压住嘴角翘起的欲望,“皇阿玛,今日的事情儿臣要好好琢磨一番,三哥还是第一回 留宿在西暖阁,您就和三哥一起睡吧。” 说完,甚至不等康熙发话,胤礽就急匆匆的,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的往平日自己住的屋子走去。梁九功连忙使了两名小太监过去扶着太子殿下回宫,这一面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去看。 太子殿下哟……皇上都后悔了,您就不能多给一分面子嘛? 康熙的笑容忽然凝住了,他深深的望着胤礽的背影,站了一会。片刻后他松了口气,一种没由来的感觉让他觉得胤礽刚说的话是真心实意的,况且胤禔哭喊得实在是过于惨烈,他示意梁九功关上房门后就拎着胤禔回到了床边。 “不哭了好不好?”康熙眼帘微垂,面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轻轻拍着胤禔的脊背低声哄着。 胤禔的哭声逐渐变轻,可全身一抽一抽的,没有半点停歇的打算。康熙将他翻过身放在自己膝上,小心翼翼的拉下他的裤子,只觉得胤禔全身一僵又开始挣扎。 “不准乱动!”康熙低斥了一声。只见着胤禔的小屁股半露,白色的药膏涂了一半,剩下半面青紫的痕迹比他预计的要严重的多。 他顿时皱紧了眉头,忙拿起床边未盖上的药膏,轻手轻脚的替胤禔上起了药:“伤得这么重,怎么不让御医给你们上好药?” 看这涂得乱七八糟的——下一秒康熙却是面色有些诡异:“你和保成互相涂的?” 胤禔答是也不是,答不是也不是,一张小脸青红交错,双眼直视着地面,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他立刻钻进去。 第九十四章 康熙十七年 康熙哪里还看不出这胤禔心里还有怒气呢, 叹了叹:“保清, 你说朕刚才为什么先打你?” “……是儿臣没规矩, 太子殿下没有发话的时候就擅自出口。”胤禔闷闷的开口。 回到后殿里,没多少时间他就知道了康熙为何先打他的原因。只是这原因让他心头那一丝丝念头越发的茁壮, 一直在脑内盘旋呼喊不止。 -- 第168页 康熙哪里看不出胤禔声音中的不满和怨气,他仔细的给胤禔上了药,拍着胤禔的脊背哄着他入睡。 直到胤禔睡着,他都紧紧皱着眉头, 原先想要对胤禔说的话语都被闷在心中——瞧胤禔的态度,只怕自己替胤礽说话会日中则昃,指不定让胤禔心底更厌恶抗拒。 这事儿, 只怕还得从惠妃身上着手。 他见胤禔已经熟睡,还眼角含着泪珠,心下一疼, 动作是越发的小心翼翼了。仔细将被子盖在小萝卜头的身上才转身出了屋。 康熙一走, 躺在床上的胤禔双眼就猛地睁开, 委屈的望着雪白的墙壁发着呆——分明分明说是一起睡的, 结果又是打算去陪太子!他越想越是恼火,越想越是愤怒,藏在被子里的小手都紧紧的掐成拳头。 胤禔心气不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才渐渐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的康熙推开门出去, 吩咐守在门外的梁九功道:“去延禧宫, 令惠妃到西暖阁来。” 等胤禔再醒来, 尚在未完全清醒,正在胡乱思索身在何处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胤禔愣了愣,下意识的睁开眼,却看着穿着一身轻薄的单衣,半点妆容未施,甚至头发也只在脑后扎了个大麻花的额娘正默默的坐在床边注视着自己。 这是梦还是现实…… 胤禔诧异的瞪眼:“额,额娘?” 还未等惠妃说话,殿门吱呀一声响,胤禔连忙再次侧身躺下,装作熟睡的注视着床铺内侧,看也不敢回头看。 来人举步向前,足音仿佛一下一下正巧和着胤禔的心跳,惠妃装作没有发现胤禔醒了,起身盈盈福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万福!” “起身吧。”康熙点了点头,却是看了看胤禔,“他睡得正熟,你今日就在这里陪他一宿,明日早上再带着他一同回延禧宫住上两天吧。” “……皇上,您现在心疼,刚才何必这样动手打两个孩子呢!”替胤禔委屈的惠妃见着康熙这般态度,嘴里泛着苦味轻轻道。 “惠妃,”康熙的声音很低沉。 “朕知道保清和保成相处时间长了,又年纪相差了没几岁,闹变扭的确正常。” 康熙望着棉被里的胤禔沉声道:“可是,胤礽先是大清的太子,其次才是他的兄弟。当他在课堂上不论尊卑,直接把矛头指向太子的时候,无论胤礽做的是错是对,都是胤禔错了。更何况,再后头朕问太子话的时候,他又站出来在太子先头回话……” “一而再,再而三,胤禔甚至没有觉得自己站在太子前面回话有任何的过错。现在,朕还能用年幼来说他不懂事儿,可是朝臣呢?宗室呢?他们只会觉得三阿哥目无尊长,僭越犯上!到时候,就算朕有心扶胤禔做事,只怕朝臣也没有人愿意听啊!” 康熙无奈。他有心对待太子冷淡,却不料会发生这种情况。人言可畏,即使他将在场的人打的打,罚的罚,难不成能让这些宗室阿哥都去死不成?这件事必然在宗室权贵和朝臣之中落下一个烙印。 惠妃面色苍白,倒是拧着帕子不知说什么是好,她哪里还不懂!只怕不是胤禔和太子关系太好而忘了尊卑,而是胤禔从未把太子放在心上罢了! 她垂下密长的睫毛,生怕被康熙发现她眼中的恐惧与不安。 康熙只认为惠妃是被吓到了,声音越发温和:“朕知道你的心思。后宫几个阿哥,唯独胤禔在你这个亲生额娘身边长大,你多宠着点也是正常,只是这件事必须要和他说清楚才是!” “……臣妾明白。” “今天晚上使人好好看着胤禔,若是起了热一定得马上叫太医才行,知道了吗?” “是。” “行了,那朕先走,等胤禔醒了就告诉他,这课都停两天,好好让他休息一下。” “是。臣妾恭送皇上!” 等外间彻底没了声响,惠妃走到门口拉开门确定没有人在,才红着眼睛走到床边扯开被子,看着在棉被里缩成一团流泪不止的胤禔骂道:“你这个糊涂娃儿,为娘的心肝都被你要吓出去!额娘都劝了你几回,千万让着点太子,何苦和太子对着干来着?” “额娘……”胤禔流着眼泪,见着惠妃伤心欲绝的模样只觉得羞惭难当,“儿子只希望您不用听着别人指桑骂槐的讽刺却只是笑着不作数!明明您才是后宫唯独有阿哥的高位宫妃,却偏偏只能给没孩子的嫔妃磕头……儿子,儿子只想让您将来可以和太皇太后一般能在后宫再无叩拜之人。” “太皇太后到了佛祖面前还得磕头呢!”惠妃大怒,“你怎么不让额娘我早点死了去那极乐世界?” “额娘何出此言!”胤禔连连摆手摇头。 “保清,别想了!本宫从没有想过要你当皇帝,要成为皇后或是太后,额娘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长大,结婚生子给额娘抱上孙子,平淡又幸福就行了!”惠妃抚摸着胤禔的头发,轻言细语的说着。 “听额娘的!别想这些事儿了!” …… 平贵人被贬为答应的事情第二天就传入了太子耳中,胤礽甚至只是冷笑一声——无论赫舍里答应的事情是正好被捅出去或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起码也是她有错在先。 胤祜更是大发雷霆,若不是索额图连连劝阻,他只恨不得亲自送赫舍里答应下地府才是。索额图在康熙的暗示下动作也极快,没过两天就让赫舍里答应因病去了,这消息仅仅在后宫略微经起些许波澜就直接被另外一个大新闻给掩盖过去。 -- 第169页 皇上要奉两位太后一同去西苑行宫小住! 除去已被通知没得去的佟贵妃、惠妃和宜妃外,其他的嫔主子们或是心中意动,或是是吩咐宫内位份低的嫔妃们,每日起早就去景仁宫里伺候,希望能在去行宫的名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景仁宫里一连数天,庭院内都仿佛有几十只鸟儿在叽叽喳喳,没有片刻安宁过。 “主子娘娘,这事儿得早日出个章程才是!”别说皇后,就连曹嬷嬷也是头大如斗,看着花厅里的宫妃那是骂也骂不得,说也说不得,还得好生好气的伺候着! “本宫也想,只是这人……”皇后拿着单子犹豫不绝,“这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本宫也知道大家心急的很!这嫔位的妹妹们可是一个个都没出过宫,若是把她们都带上,会不会太多了些?” “哎呦老奴的主子娘娘,这入了后宫出不了宫那才是正常的!”曹嬷嬷不以为然,“皇上既然没提起想带谁,您就按着自个儿的喜好选上一两名嫔位的主子,再选几位低位分的小主伺候不就得了。” 顿了顿又说:“若是都带上了,那佟贵妃,惠妃和宜妃三位主子还留下来管什么?岂不是都得一块儿去了!” “这倒也是。”皇后哑然失笑。她垂首,纤长的手指在名单上慢慢滑落:“既然宜妃去不了,就允了敏嫔去吧,另外皇上打算带上三公主和四公主,那就让德嫔和齐嫔也跟着一起去,也省的两人在宫里担心。低位分的就带上延禧宫的万琉哈常在和启祥宫的马答应就行了。” “主子娘娘英明!”曹嬷嬷笑着道,“这样一来,每个宫室都有嫔妃跟去,想各位小主也提不出什么意见了!” “嗯,就按着这个赶紧发下去,省的再来烦景仁宫,早些让本宫留个清净吧!” 五月上旬,等得迫不及待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带着大公主和二公主率先带着行囊前往西苑行宫小住。 因着军演一事结束,朝臣情绪高涨,各地驻军将领更是连连发信入京请求皇上将新式武器发往各地装备,还有一些宗室权贵发现匠人的独到之处,私底下大肆收买各种匠人。 若是被找的是些普通匠人也就算了,康熙手上的人很快汇报居然有人把目标放在京城郊外的农庄上。 康熙没法,只得令人送信到郊外农庄,先请董含双也去西苑行宫陪着皇太后说说话,等人一走,就令裕亲王奉旨在农庄中清查奸细探子。 不得不全神贯注到工作上,只差忙得两脚拎起来的康熙在宫妃们越发哀怨殷切的目光中打足了精神,只求尽快完成工作可以出宫小憩。 事情一:胤禔和胤礽。 那天忙完,康熙直到几天后才在上书房遇见了两枚小包子。 呵呵!胤礽和胤禔那是一个词:行规守矩。就规矩两字上再也没人能找出毛病。只是对自己这个皇父除了问话应答后连一句撒娇都彻底消失了,两个小萝卜头背着自己不知道在捣什么鬼。 康熙原先想发怒,可是太监顾问行那张老脸拉得老长立在自己身边,一副皇上做错了事还想怪到阿哥们身上的模样。 康熙一肚子火气憋在肚子里,只好不发表意见。幸运的是胤礽大约是打着从行动出发的想法,自从这件事开始对身边人管束极为严厉,就连乳母一家也被他找到了贪污宫中银两的事情轰了出去。 老实说,康熙担心胤礽会过犹不及,不过看胤礽一副要将自己整顿到让人无法说出一个‘不’字的干劲模样,康熙觉得还是闭紧嘴巴才比较合适呢! 事情二:科举改制。 第九十五章 康熙十七年 康熙先是在朝会上探了探口风。 因着军演一事, 戴梓这名虽不是科举出身, 却出身于官吏清贵之家的能臣自然颇得朝臣的瞩目。 康熙拿戴梓为例, 在朝堂上笑称不知在世上有多少如同戴梓一般的聪明人,却因科举而没有入仕。 虽然康熙看上去只是一句顺口玩笑话, 但所谓金口玉言,又是在朝会上所说,这个话语落在朝臣耳中自然引起轩然大波。 有科举出身的文臣很是不忿,认定了戴梓从才学上必然和他们相差甚远, 出口嘲讽却是被视戴梓为军中天人的将领们对骂,在朝堂上闹腾不休。却是几乎没有人发现,康熙真正的含义。 唯独几名察觉到的朝臣在这乱糟糟的朝堂之上, 也只是沉默的交换了一个目光,将心中的疑问按捺在深处。 一连几日,在朝会上, 没有任何的结果。 朝会结束, 也没有任何大臣的奏折上提到这件事。 康熙坐在东暖阁中第一次有了后悔的冲动——既然自己是皇帝, 是不是应该直接下令才更好? 清朝科举制度和明朝一致, 沿用八股取士。八股文的问题很多,第一以四书五经取题,严格要求符合题意,绝对不允许擅自添加自己的想法。第二要求四副对子平仄对仗, 绝对不能出现任何亵渎圣人的内容。 条条框框的八股文延绵数百年之久, 题目到了最后也都是殊途同归, 年年都有教书先生和所谓的‘猜题人’猜中题目。若是猜中的学子, 自然可以用往昔精心准备好的文章,考上的几率自然也要大上许多。 更何况,不少学子文采不错,但偏偏对这要求死板的八股文是束手无策。从明朝采用八股文作为科举考试内容以来,不少在单一方面独有才华的士子很难通过科举入仕,只能为官员充作幕僚,极少数才能引荐为官。 -- 第170页 经年累月的时间下来,学子们早就已经习惯以八股文论学的习惯,康熙担心若是直接下令在科举中更改或者撤销八股文,只怕众口不调,天下大乱。 他寻思着到底是直接撤销八股文在科举考试中的应用——还有由部分地区开始试行,直到众人接受之后,才能转而施行到整个大清中? 想得越多,康熙越是皱紧了眉头——改革是蓄势待发,势必将要进行的——现在的问题是从哪里,从谁开始执行? 想到需要负责的人,康熙越发严肃了。对于他来说当然知道走这一条路对大清,对整个国家的未来都有无限的好处,这人必然在随后的历史上能画上重重的一笔! 不过,在臣子的心中只怕会联想到历史上改革失败的惨剧…… 偏偏科举不但涉及面广,一动更是牵动全天下学子,必然要文采出众、众望所归、泰山北斗级别的文匠才行。 若是前些年保和殿大学士魏裔介尚在之时,他倒是不错的人选,只可惜对方现在已是年老体迈,重病卧床……康熙闭上双眼仔细的将朝上的每一名大臣都拿出来盘点一番。 身为当今砥柱中流的保和殿大学士李霨的名字跃然出现在康熙脑海之中。他蹙眉思考片刻,反复掂量,琢磨数遍之后,康熙沉声缓缓开口:“梁九功。” “奴才在。” “传保和殿大学士兼太子太傅李霨、户部侍郎兼侍读学士林如海、翰林院掌院学士王鸿绪、侍读学士张英、李光地、张玉书、考功司郎中张九徵火速到东暖阁觐见。” “喳!” 不出半个时辰,朝臣们都聚在东暖阁旁的偏殿内等待皇上的宣召。让他们有些疑惑的是在场的均是汉人文臣,且大多关系亲近,往来甚多。 虽然心里泛着嘀咕,不过自从进了偏殿,几位大臣就被殷勤的小太监请坐奉茶,还送上了几碟子点心,一派平和的模样倒是让众人吊在空中七上八下的心脏落袋为安。 李霨坐在首位,他无心和其他人说话,独自凝眉沉思。他心中有些预感——只怕是和皇上前几日在朝堂上突然提到戴梓的玩笑话有关。 皇上……难道是想……? 李霨眼皮一颤,心里起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环视在场的文臣,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特别之处:除去他和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考功司郎中张九徵以外,在场的都是三十岁到四十年,可谓是正当年的青年才俊。 而和自己一般年龄偏大的考功司郎中张九徵,虽然官位不高,却是以不在意出身门第,推荐博学鸿儒之士为世人所知的开明之辈,更何况其子张玉书也在皇上宣召名单之内。 越想越是肯定心中想法的李霨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般,整个人都愣在当场,过了半晌才苦笑不已。 那自己,得在里面扮演一个什么角色才好? “李大人?”林如海低声唤道,“您觉得皇上宣召我们是出了什么事?” “……”李霨瞥了林如海一眼,迟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等皇上宣召咱们就知道了。” “诸位大人,皇上有请。”梁九功掀开帘子走入茶水间,脸上带笑请众人见驾。 众人进殿请安,被叫起后就垂首竖立在下头,久久都没有听见康熙的发话声。 随着时间的变长,诸多大臣也开始忐忑不安,李霨正想抬头看看康熙面色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声音。 “诸位爱卿。” “臣在。”众人精神一抖,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听着康熙接下来的话语。 “朕有心将《四书章句集注》从科举考试的答案注解上取消。” 这话仿佛是一道惊雷轰鸣一声划破台下诸人的脑海,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皇上想说的话语居然是这个,一时之间震惊过度,许久都是恍恍惚惚的。 “皇上!?”唯独早有预料的李霨苦笑一声,“皇上,这万万不可啊!” 随着李霨的话语,其他人才从惊愕中回过神,一个个跪在地上大喝道:“皇上,这万万不可啊!” 康熙却显得极为冷静,他早知道这场战役不好打,但是不把这些文官的嘴巴堵住,如果连第一步都失败,那后续真真正正开始科举改制的事儿就简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了! “你们告诉朕,为何不可?” 翰林院掌院学士王鸿绪资历最低,却是第一个开口缓缓道:“回皇上的话,自南宋朝起,《四书章句集注》就作为学生必读的书籍,也是科举考试的标准答案。 臣乃是十二年进士出身,十四年主持顺天乡试均是以此为学生晋身所用,如若一下子篡改,用其他书籍替代恐怕天下学子均会大乱!” “王鸿绪,你回答朕一个问题。”康熙手指敲击着御案,态度显得很是平和,“《四书章句集注》是谁写的?” 王鸿绪脸孔微微泛红,他下意识的认为康熙是在羞辱与他,压抑着怒火缓缓道:“臣自然知道,《四书章句集注》乃是南宋朝朱熹先生所著。” “论语乃是孔子所著,孟子乃是孟子所著、大学乃是曾子所著,中庸乃是子思所著。”康熙慢慢的念道,最后才反问一句,“既然都不是朱熹所著,为何只能用《四书章句集注》作为科举的答案?” 王鸿绪一愣,下意识的反驳道:“皇上,这怎么可以一概而论,《四书章句集注》乃是对几位先师的注解……” -- 第171页 “朱熹是孔子的学生吗?是孔子一族的子孙吗?他有什么资格代替先师留下教导众人的书籍?” 王鸿绪脸孔涨的通红,却是一时之间不敢发话——孔子的后族代代传至今朝,可没有人说他们改姓成朱了!这话语接下去,那他还如何面对众先师? “既然他非孔子本人,也非孔子学生,又非孔子后人,那他凭什么知道自己对四书的了解才是先师们的想法,又凭什么拿这个来作为框架,让天下众多学子不敢以其他学派而论?” “这……” “皇上所说有理。”林如海却是惊喜交加,科举考试必须要以《四书章句集注》为标准的事情早就被诟病已久,如林如海这般对此不满意的也大有人在,只是架着考试必须使用这个而毫无办法。 “臣也觉得有理。”考功司郎中张九徵慢吞吞的开口。 “老师——!?”王鸿绪惊呼一声。 “臣以为,《四书章句集注》一书出现之前,对四书的看法可谓百花绽放,各大门派均是各抒己见。自从南宋朝廷将此书列为科举必用的书籍以后,其他流派可谓均亡,再也无人能够掀动程朱理学一派的地位。”张九徵慢条斯理的说道。 “况且,即使以《四书章句集注》为想法写八股文,和以自己的想法写文章,都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文笔学识,开放总比不开放的好,唯有百家言论重现于世,才有进步呐。” “没错,”康熙略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张九徵,“朕觉得既然如此,今年的秋闱时间过于紧张就不行更改。从明年开始,停止以《四书章句集注》作为科举标准答案,也放弃八股文必须完全围绕四书论题,当然如有学子继续采用,自然也是可以。” “皇上,若是如此,臣认为倒不如直接分成旧式和新氏考卷,让学子自行选择?”林如海拱手朗声道。 “若是分成旧式和新式考卷,那分别采纳多少人这也是个问题。”侍读学士张玉书慢慢开口,“只怕到时候新式人多,旧式试卷的考生必然要反对,旧式多,那下一轮用新式卷的考生必然数量少。” “本官认为,采用一个百分比,定制定量人数,例如乡试五千人,取前十分之一人数,即为五百人,其中旧式卷三千人,新式卷两千人,则取旧式卷三百人,新式卷两百人。在考试前工部所有学子选择的试卷数和录取名额即可。”林如海侃侃而述。 张玉书垂首思量片刻,慢慢点头:“皇上,臣认为林大人所言有理。” “很好!林爱卿所说深得朕意,此事就如此安排下去。”康熙满意的点点头,将这事交给林如海去做,另一边他和颜悦色的再次与张九徵说话,试图看看对方还有什么想法。 张九徵已快七十岁,在这里也算得上老当益壮的官员。康熙使他来更是因为他多年以来学生无数,虽官职不高却是桃李满天下,原先担心在朝堂上会出言反对,康熙还抱着先要说服他用以劝服其他人。 却没想到整件事情如此轻松,张九徵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甚至在听到皇上的问话后还开口说出了一个请求:“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张爱卿请说。” “科举考试素来讲究外貌,面容有损,肢体有伤残缺者均不能科举。臣请皇上开恩,请让这些学子能重上科举。” 康熙瞳孔微缩——这话正是他想说的! “张爱卿。此事朕早有想法,既然爱卿有心朕也允了,明年起,容貌有损者,肢体有伤残者均可参加。” “谢皇上隆恩!” 紧接着,康熙又再接再厉,提出了第二个想法。匠人们从明年开始也可以参与科举考试。 ※※※※※※※※※※※※※※※※※※※※ 昨天陪着爸爸去医院检查身体,结果居然检查单一出直接被医生喝令住院... 真是完全没有想到这种程度,医生甚至说我们的情况能入院检查发现已是极少数,很多可能发生到昏迷甚至猝死送往医院才会被发现。 这周都要晚上陪夜,白天也要上班,所以可能没时间码字,目前开始就是存稿君(还好存稿了OJZ) 劝解大家一句,如果发现家里人特别是上了年纪的有暴瘦,口臭明显,嗜睡或者多尿多食等情况,都及时去医院检查!不要拖拖拖啊! 祝福大家家里人都能健健康康!! 第九十六章 康熙十七年 “什么?”即使一开始提出同意意见的张九徵也连连摇头, 更不用说其他的文臣。 李霨上前一步:“皇上, 并非臣等不愿意, 只是这些个匠人出身卑微,大多没有读过书, 即使参加科举考试也不过是水中望月,只怕惹来世人发笑……” “咳咳!”林如海吓了一跳,连忙咳嗽两声阻止了李霨接下来的话说,委婉的接着李霨的话语往下说, “如若皇上有心,给匠人们的赋税略低一些即可。” “众卿说笑了。”康熙哑然失笑,发现自己用错了词, “朕的意思,并不是让匠人们参加现在的科举考试,而是另立考试, 依匠人们不同的能力分出等级区别从而可以为官入仕。” “等级考试?”东暖阁中众人均未听说过这样的词汇, 一时之间各个面上带着疑问。 “没错, 读书人通过科举入仕, 但是匠人呢?如戴梓这般天资横溢者毕竟少数,绝大部分人仅能卖身为奴或已温饱维持生计。 -- 第172页 众卿家前些日子也都看见了大炮□□的威力,朕听闻在海外诸国,早有统一学习算数等理学诸课, 那些个学生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掌握了不少我们这里闻所未闻的知识。 而大清却是连一所学校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只怕有朝一日落后——你们觉得这些番外诸国会放过大清这一块肥肉吗?” “皇上, 那些个小国怎么可能?”王鸿绪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难以置信的回话。 “那……大清的江山是从何何来?”康熙似笑非笑,他声音并不洪亮,说出来的话却仿佛在众人耳边回响,在殿内回荡。 殿内的均是汉臣,同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底部油然泛了上来,一时间殿内沉默不已。 现在的清朝,满人何尝不是当年汉人们看不起的蛮夷?只是这话在众人脑海中回荡,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吐出口。 “皇上,虽然如此,可是这匠人的事情,臣等也不甚清楚,是否应该请工部诸位大人考虑?”林如海勉强将话题转移,殿内的气氛很快为之一松。 “是啊是啊!”随着林如海的话语,在场诸人也不由自主的开口附和着说道。对于匠人的工作,在场诸人均是文人书生,实在是难以知晓。 “众卿如此,工部众人又好到哪里去?”康熙摇头叹息——清朝人员调动属于平移制。年度被吏部评选为‘优’的官吏,通常在一个部门工作一至两年后就会平移或者升降至别的部门,以加大培养的力度同时也克制官员权力。 这的确有一定的好处,但对于也许工作认真,不过能力实际上并不出众的人来说,频繁的平移制度中只会让他们常常出现博而不精,一知半解的情况。 “工部诸位朝臣也都是从科举出身入仕,大部分人也完全不懂种田、治水、工程。满京城现在用上的沥青也是一名匠人率先发现。 更奇特的是不少人虽是贫苦出身,却因为全家希望都浇筑在他身上,除了读书却半点农务家事不会。如此的人却是在入仕之后一跃成为工部的官员来对老百姓的活计指手画脚。” 康熙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在场的诸人面上表情略有松动——毕竟这代表只有一部分匠人会受到影响,对于毫无瓜葛的学子来说估计无甚感觉才是。 但是在台下李霨和林如海交换了个眼神,他们都觉得康熙意不在此。 侍读学士张英和李光地均为康熙近臣,此刻一前一后上前一步朗声道:“皇上,臣觉得可以尝试一次,如若反响不错,再行推广到各处。考级成功后应该给予俸禄的金额和官位的等级都应该进行仔细的核定才行。” “不,朕一开始的确是这样考虑的。”康熙微微一笑,十足冷静与充满了把握,“但朕在军演之前就发现一件事。” 他顿了顿,留意到朝臣的目光都慢慢凝聚到自己身上后才缓缓开口:“朕要设立中央学堂。” “中央学堂?” “这是什么?国子监吗?” 不等在场诸人哗然一片,康熙深吸一口气——这可才是重头戏。 “朕康熙十五年会试共选两百零九名进士,除去仕族出身外共计九十八名,时文各个不错,却大部分人连《方舆胜览》都未曾读完,各是连漠南漠北陇西在大清具体的位置都分不清。 在家五谷不分,就连平时吃的米原本的长相都不知,在京城翰林院著书整理者除外,凡是外派者百中有七八十吏部计分为差。” 康熙越说越是恼怒,深吸一口气才缓和下心情才继续说道:“朕众观多年以来的进士为官者,如此一般五谷不清之人比比皆是。以这样的学识如果前往各处为黎民百姓做事?如何治理天下?” 在场诸人皆是脸红不已。王鸿绪更是直接跪倒在地:“臣等实乃辜负皇恩!” “朕不需要你们说这些话!”康熙极为冷静的挥手,“朕想要改变科举!” 在场的诸位大臣没有预料到康熙会直接将这个问题抛出,一时之间,整个东暖阁鸦雀无声,甚至连空气都瞬间冻住了,令人连呼吸都困难。 只是拿到面上来,冒天下之大不韪给科举改制。若是成功在场众人可谓是摇曳而上,可是失败就难免一落千丈,更有性命之忧。 半晌,翰林院掌院学士王鸿绪颤抖着上前,胸膛急促起伏,许久才伏在地上泣声道:“皇上,这,这,这万万不可啊!科举乃是千古流传下来的规矩,如若擅自改动,这岂不是动了天下文人的利益,只怕是……光是文人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把,把整个朝廷给淹没了!” 他越说越是恐慌,到了最后嘴唇蠕动却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有使着眼色求助其他人。剩下的大臣们一个个面色严肃,这件事对在场所有人都是个冲击。 李霨也开口:“皇上,臣明白您的心思,可是若是操之过急,只怕天下人不知皇上您忧心的事情,只会把皇上视为罪魁祸首!” “皇上,科举一事涉及天下学子,数以百万计,况且不少人五六十岁,六七十岁,甚至有八十岁老人都自小读书只为取得功名,若是突然把科举撤销,实在让天下人动乱。”张英出列,声音坑铿有力。 “皇上,臣认为可不从科举入手。”林如海敏锐察觉到康熙大约是在军演上受到的一定冲击才开始打起这个主意,不过此事可不能操之过急。 -- 第173页 更是担心李霨和王鸿绪的话语会惹怒皇上,林如海连忙跟着说道:“若有匠人能力出众或是制作出的用品得当,再另行奖励,甚至封官位。” 康熙摇了摇头:“林爱卿错了,若是按你的说法,除了匠人的后裔,一辈子都在做匠人的人,谁会为了这缥缈的另行奖励或是官位去做匠人?” “这……” “当然不会像你们所想的那样,朕可没打算一口气直接把科举给撤销了。”康熙看着台下诸人严肃的表情顿时哑然失笑,“朕打算在京城内置一新式学堂、一家出版社和一间图书馆。” “出版社?这又是何物?”李霨只觉得自己都快认不清台上的皇帝,怎么会口中出现一个个自己从未听说过的词汇。 “朕将西方的一些书籍进行整理改制后,打算重新印刷出版销售,同时在图书馆也会放置一批,供给家境贫困买不起书籍的学子免费借用。” 康熙随口解释了一句,见李霨饶有兴致依然想问,连忙岔开话题:“学堂内的课程朕已经安排人负责了。新式学堂也就是朕所说的中央学堂。朕打算新召一批学子,包含匠人,贫民子弟,第一批以百名为例,经考试合格者可作为进士出身。众卿意下如何?” 进士出身?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李霨沉思半响:“皇上,这直接作为进士出身,也就意味着可以入仕为官,只怕那些个匠人读书写字都困难,更何况是……” “中央学堂,第一批学子自然是要有基础的,作为可以让世人见到中央学堂之出路未来的。而后的学子,自然是要从最基础的开始教起,读书习字非但他们要学,而是应该作为基础广泛推广下去,让世人都会读书习字才是。” 康熙侃侃而述,向众人描绘着自己心中的理想。见皇上显然是早有文章,显然不是突发奇想,在场众人心头大石落地。即使还有人在心中犯嘀咕,面上一个个都是笑盈盈的同意。 康熙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李霨一眼,李霨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只被挑中的领头羊。现在是哭也来不及的,只有面上强笑:“臣今日回去就写奏折,明日朝会上奏。” “不,等两日再奏。”康熙笑道。说完话,他便让翰林院掌院学士王鸿绪、考功司郎中张九徵两人先行告退,留着其他几位大臣继续安排诸人应该负责的内容。 不提康熙几人在东暖阁内怎么交谈,王鸿绪却是快要急疯了!他紧跟着张九徵出宫,甚至没上自家的轿子,硬是坐进了张九徵的马车。 张九徵出了宫,可张玉书还没出,见王鸿绪上了马车,张九徵无奈只得令车夫将马车停到一边,又让马夫离得远些盯梢,才看着焦躁不安的王鸿绪说道:“季友有何想和为师说的?” “老师!您怎么还同意皇上的意思?这事情传出去,我们这些人还怎么见天下学子!” “怎么见?”张九徵睨了王鸿绪一眼,很是冷漠,“皇上既然宣了这么多人进宫,也就说明他打定主意要对科举动手了! 你看看进宫这些人,可都是皇上精挑细选出来的可堪大用的!你倒好,句句都是和皇上反着来,你以为你是魏征?想要流芳百世?别提这个改革究竟如何你还不知道,先别忘了魏征都没有好下场!” 张九徵越说越是恼怒:“为师倒没有希望你能够和林如海这般心思敏捷,能顺着皇上的思路走,起码也是同张英这般脑子里想想清楚再从嘴巴里说出去!” 他狠狠瞪了眼儿子又道:“若不是如此,为何偏偏让你我二人先走一步?季友啊……你分明是在其中年纪最轻的一人,怎么偏偏脑子最不灵光呢?” 王鸿绪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良久才低声问道:“老师您觉得今日这事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传出去!”张九徵直言,不在意的挥挥手,“赶快去办吧!” “这……” “这什么这!你真是头蠢驴!这才是速战速决,你给为师现在就回去,赶紧的把这事儿传出去!等过两日谣言沸沸扬扬起来了,李大人就上书这事,自然就会把谣言一举击破!” 张九徵见王鸿绪还犹犹豫豫登时便是一阵火大,劈头盖耳的一顿训斥。 “是是是!”王鸿绪委委屈屈下车,可怜巴巴的走了。 就这样,过了两天,正当京城里为了科举改制的事情闹腾得鸡飞狗跳,不少学子联名血书甚至打算聚众上街□□。 第九十七章 康熙十七年 今天的大朝会, 不少御史可都是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念头, 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宫了。不少人已经想好了——若是皇上真当算无视众人的想法,他们就一个个撞死在保和殿的柱子上!! 等三叩九拜结束, 御史们就屏住呼吸,一个个不安分的挪动着脚丫子,打算就在太监的喊声落下那瞬间就上前启奏! “臣有本!”保和殿大学士兼太子太傅李霨在朝会上书了。他面无表情装作没有发现那些个因他的高喊声,吓得一哆嗦险些在保和殿摔个狗吃屎的御史们。 他声音铿锵有力的说道:“臣请皇上下令新建学堂, 给广大不擅读书的才敏之人一条出路。” 这话把所有的御史们的话都憋进了喉咙中——新建学堂?不是要对科举改制吗? -- 第174页 他们面面相觑,个个面色恍惚,默然着一时之间没有说出其他话来。 有人下意识的朝着明珠望去, 明珠面色略变,再看看索额图嘴角得意勾笑,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得了差信! 可恨!明珠盯着索额图的双眼都快喷出火来!冷笑一声, 他压抑住怒火, 面上带着一丝疑问含笑出列:“皇上, 奴才不明白李大人所说的学堂一事如何?是要将现今的官家学塾或是国子监直接改制了?那里面现在读书的学子怎么办?” 李霨笑道:“前些日子的军演, 臣等实在是心醉不已,可戴大人却说如他才干者远超千百数,唯有他一人因着官宦之家出身才能走到皇上面前,将自己一身才干献给皇上所用。” 他侃侃而述:“臣闻言心中愧疚不已, 臣得皇上允许, 带不少同僚在京郊参观。近有官道沥青地, 远有堤坝水泥墙, 这拯救了多少万户黎民百姓的性命?让多少黎民百姓能够不再担忧每年大水冲走一家人一辈子的积蓄?让多少黎民百姓有一栋可以住得暖不用担心再漏水的房屋? 更不用提增量生产的稻米已比过往要翻了一倍收成,这又让多少人能够吃饱饭?诸位大人!” 李霨声音沉重:“可做出这些贡献的人,那些个匠人自己呢?官家的农庄已属于待遇优渥,可他们仅仅只能维持温饱,因着出身贫贱,非但连老百姓的一声好都听不到,甚至连一件新衣都难得制一制,更别提有钱给孩子读书习字。” 明珠迅速低头,收敛起面上的表情,思量的眼光闪烁不定。 “臣将自己一些肺腑之言告诉皇上,只求皇上能为这些才智聪敏,有能力为大清江山社稷做出一番贡献,却因为出身卑贱而无晋升之途的人寻一条出路!”李霨说完话,他再次跪在地上,重重磕头泣声道。 “皇上!这些匠人如何可以为官?”明珠摇头道,“李大人所说有一定道理,可这些人没有文化,许多连大字都不识。若是皇上对他们的贡献满意,赏赐一番让他们的子弟可以读书也就罢了,何必让所有人都能够……” 还未等明珠说完,李霨就不满的开口:“为何不能?” “皇上!匠人自古以来都是放入贱籍!大清已是宽宏大量去除匠籍!这些匠人应该对皇上感激涕零,还胆敢索要更多?奴才明白这些匠人对大清有功,可是既然除了贱籍,已是本朝宽宏大量之举。如若匠人也可为官,让天下读书人情以何堪?” “怎么不能?”索额图嗤笑一声,大步迈出拱手朝康熙说道,“皇上!那些个读书人若是能做出枪炮,让那些个外国使臣屁都不敢放就滚蛋,奴才也是乐得让他们直接做官!只可惜他们一个个就和明珠一般嘴上说的快,遇见事儿就干瞪眼!” “索额图你——!”明珠大怒。 “索额图!”康熙斥了一声。 李霨在台下咳了一声,瞪了眼放地图炮的索额图:“纳兰大人,我们现在开设学堂,就是为了让这些有能之士能够读书知法,更能让原先就对这些农务水利技术有兴趣的贫困学子能有另外一条出路! 既然读书也是想要为官为这天下做出贡献,让这些已经为天下做出贡献的匠人们读书为官又有何不妥呢?” “虽说文治武功,以文治国,以武护国。”李光地也出列说道,“可我们不能忘记,文章的纸,穿着的布,吃喝的米,打仗的器可都是出自匠人之手,匠人和农民一般都是文治武功的基础。” “按纳兰大人所说的话,我们就只能让户部那些个连算术都不会的文人来做事?”林如海最后出列补充。 他早对此心有不满了,在户部一连数年,户部有几名主事居然连算数都从未接触过,更不要说刚进户部的司务、笔帖式或是七品的不入流小官了! 三人轮番说话来对自己进行反驳,这让明珠很是恼怒,他环视众人,目光最后停留在林如海身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林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臣愿意当众测试!” “哦?测试什么?”康熙顺着话笑眯眯的询问道。 “臣请皇上,在六部中请十位小官,再请十位郊外农庄做事的匠人,比一比谁能计算出之前修建京城道路所需的总花费!”林如海一席话说得坦坦荡荡。 “开什么玩笑?那些个没读过书的匠人如何办得到?”明珠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 “纳兰大人,赌不赌?” “奴才赌了!”明珠冷笑一声,“那林大人愿意拿什么和本官赌?” “本官……”林如海刚想开口,康熙抚掌笑道:“既然如此,若是明珠胜了,那此事就暂且挪后再议,若是林如海胜了,这件事,明珠你就必须协助林如海办理,如何?” 明珠此刻也位居武英殿大学士兼太子太师,威势赫赫,在朝中地位自然远在林如海这个户部侍郎之上。 要明珠低头给林如海做事——明珠轻笑一声,却是看也不看林如海一眼毫无惧色:“奴才遵旨!” 林如海慢了一步,也不甘示弱朗声道:“臣遵旨!” 看着两边气势汹汹的模样,康熙也不再迟疑,吩咐梁九功按着两人的要求去选十名户部的京官和十名郊外农庄的匠人。 “你们两人对被选择的人有何要求?” “皇上,既然为的是做对比。”明珠心思深沉,脑内思虑在瞬间转过几回,“考虑到在户部时间越长,知道京城修建事情越多的情况,臣请皇上选择近五年进士出身的户部京官和林大人选的人选进行比试。” -- 第175页 康熙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和颜悦色的问林如海:“林爱卿呢?” 林如海很是冷静:“郊外农庄的匠人,从未接触过京城建设的事情,所以对此并不知情,皇上请随意挑选那里的匠人组长即可。” 想了想又和明珠解释道:“匠人组长的十有八九均是家中数代都是做匠人的,经验比较丰富。如果纳兰大人有疑虑,也可以选普通的匠人,只是这些人只会普通的算术只怕速度缓慢。” “不必。”明珠冷静的开口,但话说到最后却是带上了一缕火气,“如果京官还比不上匠人的管理者,那还做什么官……” 有了皇上的口谕,不到两盏茶的时间,十名风尘仆仆,束肩敛息的匠人和十名衣冠整齐,相貌堂堂的京官排成两列长队在侍卫的带领下走进保和殿内。 这些个匠人哪里见过如此景象,一个个是跪地磕头不止,就连问安的话语也说的是哆哆嗦嗦。而小京官们虽无上朝机会不过当年殿试多有见过康熙之人,所以虽然一个个面色泛红眼中激动,动作却是规规矩矩丝毫不乱。 明珠满意的颔首,又不满的望着那些个匠人——就这些不上大雅之堂的匠人真能够当官? 两个若大的鼻孔用力喷了喷气,明珠心里满是怀疑。 殿内又有两列小太监鱼贯而入,手上端着桌椅笔墨,请这二十人落座。 “……请在场诸位写出总计需要多少银两才能在一个月内修建完成这条官道。无需精确,只需写一个大概的范围即可。”林如海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这道题目说简单也是简单,说难也是难。明珠稍一寻思,就极快的在脑内蹦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值,他松了口气——这种题目对于京官来说应该只是小菜一碟吧? 但很快的,无论是明珠或是在场的其他朝臣,他们的面色一个个发生了变化。 只见那些个惴惴不安的匠人很快就拿着毛笔在宣纸上计算起来,而那些个京官则只有一两人开始计算,剩下的人皆是一脸茫然,迟疑片刻在宣纸上写下一个数字就僵在原地。 曾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庞在时间的变长下,彻底失去了原来的冷静和平稳,明珠紧紧拧着眉头,眼中的怒火越发旺盛,隐隐带着让众人胆寒的暴戾之气。 整个保和殿内除了毛笔写在宣纸上所发出的刷刷声,逐渐变得格外宁静。就连素来喜欢和明珠作对的索额图此刻都有些怜悯和同情明珠的意思。 “时间到。” 不用太监们将卷子收上来,众人都八成知道了结果。 “皇上!臣想再出一道题。”明珠胸膛剧烈起伏,半响才咬牙切齿的开口。 “可以。”康熙点了点头。 明珠此前身为兵部尚书,不待多少时间就想出了一道题,肯定在场诸人绝对不会知晓。 这道题目关于粮草——这是此前三藩之乱中一场战役所用到的粮草数量。这个题目只怕在场朝臣之中都没有几人知晓,更何况这些个匠人! 心中同样清楚这种情况的将领们也好奇的凑上前,望着在场的二十人再次持笔开始写起字来。 明珠的心情彻底跌入谷底。这些个匠人非但没有如他预计那样动容惊慌,反倒有胆大者又开口询问了几个确切的数值,随即再次埋头刷刷刷的开始计算。 而那些个京官,此刻已经发现形势不对,一个个不安的挪动着臀部,脸孔红通通的垂头不敢看向四周人,手上的毛笔更是胡乱的挥舞,在宣纸上落下点点墨印。 等时间再次到了,直到收卷并且让他们退下后,明珠沉默良久,他的面上甚至隐约可见因为牙关紧咬而凸出的轮廓。 不止是他,整个殿内也无人胆敢发声,只听得见康熙刷刷刷翻着试卷的声音,令人心悸的沉默维持了很久。 “明珠,要看一看试卷吗?”康熙重重将这二十份卷子丢回托盘,嘲讽的说道,“朕的户部,大清管钱的地方,居然连这些东西都算不出来,全靠猜测来给军饷来给拨款?” ※※※※※※※※※※※※※※※※※※※※ 之前爸爸生病住院,原本以为后面存稿会不够,想不到晋江就是放了15天假期,所以现在我的存稿还是满载了哈!正常更新: 7月30日-7月31日更新6000+(2章) 8月1日-8月5日更新10000+(3章) 8月6日起恢复正常更新每日3000+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九十八章 康熙十七年 “皇上息怒!”保和殿内, 大臣们纷纷跪下请罪。 “要朕如何息怒?如果科举宣召的人才只是这种人, 那这科举不要也罢!”康熙冷笑一声, “从今日起,应科举入仕者, 选为进士者必须先通过新建学校的考试方可正式入职六部。如若通不过,就给朕再回家读一年书考一次吧!等到什么时候能够考过才准正式入仕!” “臣遵旨。”众朝臣相识苦笑。 不少人向着明珠的后背投去哀怨的一眼——经过这个测试,别说原本想阻止皇上的念头,反而让皇上顺水推舟, 摆出更大一个难关。 在场不少官员更是心中一凛,一个个都泛着嘀咕要去好好研究一番,以免轮到自己身上, 到时候在皇上面前出丑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退了朝,康熙面色紧绷,在东暖阁中来回走动, 显得烦躁极了。 -- 第176页 “皇上, 这事儿不是正在按您的想法顺利进行吗?”梁九功左思右想还是摸不清康熙究竟在焦虑什么, 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声的询问。 “的确是按着朕的心思在进行, 只是朕没有想到户部现有的这些官员居然不中用到如此境界。”康熙火气勃发,恨声斥道。 也难怪林如海当日将这个主意想出来——没错!这挑选在算术上略有基础的十名匠人早就在这几天恶补了算数,到了今日已经大约可以到后世小学毕业到初中生的程度。 纳兰明珠更是提前就知道了要当众测试的事情,不过明珠的确不敢相信户部的官员居然连这等事也不会做——只怕这回的结果就连他都想象不到! 这种只能算前世初中程度的题目, 在这里却轻易的让这些户部官员茫然失措……实在让康熙大为震惊。 也难怪林如海把握十足, 只怕是早就对这些个小官心生厌恶了! “如果换上精通算术, 清楚明白工程、水力、农务之上上去, 只怕是效率要翻上一两倍都不止。 就如同上一回勒辅上书河道决口一小段请求拨款,户部计算后拨款百万两,结果勒辅门下有人计算后只取了中间的十一万两,剩下的均被退回户部,最后用十一万两就完成了堵口的任务。” 康熙对着梁九功侃侃而述:“如若勒辅是名贪官,那他拿了户部的百万两,然后花了十一万两补窟窿,然后剩下的八十九万两少许分给其余人,剩下的中饱私囊,朕也不会知道。 这钱就如同流水般花了出去,若是每个工程都是如此……你说这银两能够省下来多多少?朕只怕内务府手脚也是如此不干净呢!” 梁九功一愣,这话说了一半怎么突然转到清理奴才一事上……半响,他倒抽了口冷气,结结巴巴的:“皇上,您的意思是内务府中饱私囊?” “装什么装,搞得好像你不知道一般!”康熙没好气的白了梁九功一眼。 梁九功答是也不是,答不是也不是,僵出一张难看的笑脸来。 “内务府,也是应该好好整顿一番了。”康熙没避着梁九功,声音冷厉,让梁九功心下一颤。 “朕说的话,可别漏出去。”康熙瞥了梁九功一眼淡淡的开口。 “是,奴才明白!”在心中给内务府的人喊个佛号,梁九功低眉顺眼的附和着。 随着朝臣们下朝回家,朝上的消息也是一传百,百传千。 很快,京城到处的墙上被贴上了康熙亲手所写的[告天下学子书]。其中最为吸引学子的还是那一句:《四书章句集注》从明年科举考试的答案注解上被取消,学子可以依照自己的想法选择旧式试卷和新式试卷作答。 至于新晋进士们需要经过二次考核才能进六部各地工作的事情,还不在这些学子的考虑范围中。 至于其他在文中所说的,例如将在京城开办图书馆、出版社,和一所中央学堂,则让学子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单独的字都认识,分开却是完全不知道什么含义。 和康熙认为会马上引起轰动的中央学堂相反,最先引起瞩目的反而是京城图书馆。 随着京城中南门附近预留的空地开始修建建筑,加上知情的官宦子弟开始在各种吟诗会中夸夸其谈,很快图书馆是给广大贫困学子免费借书一事深入人心。 京城的贫民百姓和从外头来的贫困学子,都一个个巴巴的,只恨不得每日盯着这座图书馆早日能够建成好进去看个究竟。 心思巧妙的商贩们已经买下了周末的铺子,都是喝茶的茶馆或者吃饭的酒楼,也一心只求等着图书馆开业也可以一起大赚一票。 倒是被康熙寄予厚望的中央学堂无人问津,中央学堂的第一期学生,主要招收的都是有一定文化基础或者见识的匠人后裔,还有一些出身贫贱但是有志向从事会计、工匠、农务、水利工作的老百姓。 所谓会计,即是从事财政事务的从业官员,康熙采用了后世‘会计’的名称。可这样一来,与工匠之类的放在一起,让不明就里的老百姓第一反应却是学出来当账房先生用的。除此之外其他的三样工作,说白了都是泥腿子,着实和一般人所想的那些个坐在高堂之上的官员差距极大。 因此,报名的人大多是在郊外农庄早就知道内情的匠人和其亲属,外面极少有人来报名读书。 对此,很快一道圣旨又从宫中传出:皇帝将亲自出任中央学堂的第一任名誉校长,户部侍郎兼侍读学士林如海为中央学堂第一任校长,凡是经过中央学堂考核,在中央学堂学习合格生将录用至户部、工部实习,实习合格者可转正为官。 消息一出,原本还想要观望一番再做决定的官宦人家险些将林府的门槛都踏平! 要知道豪门世族中多的是科举无能,最终只能沦落成一般老百姓的偏支旁门,如同荣国府一般能让贾政蒙荫入仕的仅仅数人罢了——看看荣国府宁国府现在的旁支过得有多凄惨就知道后果! 还有一些几次三番参加科举却没有中举的学子,也此刻开始心痒痒了——他们当然不愿意去当匠人,可是若是通过考核就可以去六部当官,到时候转到别的部门甚至回到地方上去也是有可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也纷纷的赶到报名处报名。 原先被众人看不上眼的四门课,尤其是会计一课,瞬间报名人数就破百,到了第一期学生报名的截止时间,居然足有两三百号人。 -- 第177页 “皇上,这报名人数实在太多了怎么办?”林如海微微躬身,亲自将一长摞名单双手奉给康熙。 “呵呵,中间只怕大部分都是想抱着有个捷径可以为官。” 康熙哪里会不懂这些报名的官宦人家子弟的心思,加上户部六品以下的官员都需要重新考核才能上任,林如海的压力可想而知。 林如海唯有苦笑一声。里面来的不止是普通的汉臣之子,更有不少八旗子弟,家中权贵更是数不甚数——林如海实在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只好将这一份名单直接交予皇上处置。 “既然想上,你安排让他们集体入学。”康熙垂下眼眸,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缓缓开口。 “皇上,这其他三门课人数尚可,可是光会计一门,足有两百四十二名学生,臣等就算是全部派上也不够用啊!”林如海吓了一跳,惶恐的摇晃着双手。 “你和明珠说下,他手下还有些能干的,这两百四十二名学子分成五个班,每个班分两人管理,只学习《几何原本》、《坤舆格致》两本书籍,然后三个月后统一进行考试,当然这个消息不要提前告诉这些学生。等到三个月后考试不及格者一律开除即可。” 康熙看了眼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林如海,贴心的补充道:“这三个月你们的确会累些,不过三个月以后能坚持下来的官宦子弟,大多也有调教的可能性。” 林如海想了想,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这班级的分法……?” “若是将官宦子弟与平民百姓放一起,只怕到时候又惹出是非,如海就辛苦一些,将匠人出身和普通学子放在一起,至于官宦子弟分开安排即可。” “是,臣明白!” 很快的,京城的老百姓就发现在京城东面的郊外,以极快的速度出现一间占地面积极广的宅院。远比寻常人家高大厚重,足有两三人高的朱漆大门高耸在外,院墙却不如众人想象那样被秘封,而是隔着三四步就做了一扇镂空窗。 顺着一扇扇窗户往里看,在花团锦簇的院落中是一幢幢三层高的方形楼房,占地面积极广。和寻常的住房不同的是,这方形楼房外层的墙面上安装着一扇扇透明玻璃窗。 古怪的造型,加上官府众人时不时进进出出,很快就有人知晓,这里就是京城众人闻名而从未见过中央学堂。 董含双带着面纱,穿着一身罗裙从马车上摇摇曳曳的走下,满眼都是激动难耐的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楼房外貌。 她在两名侍卫的保护下,小心翼翼的从正门而入,走进楼房四处张望着。楼房如同前世所见过的小学一般,一间间教室被分割得极好,匠人们已经将制作好的统一规格的桌椅也挪了进去,墙上是一面黑板,边上的壁桌上摆着一盒粉笔。 这两样的东西都是最近才研制出来的,虽然没有后世来的好用,但比较现在只能用作一次性的宣纸也算得上是难得的‘神物’。 董含双只觉得鼻尖一酸,眼眶泛红,眼泪在里面打着滚几乎就要落下来。 她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的在眼角沾了沾,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康熙笑道:“我都多少年了,没见过这副景象。” “是啊。”康熙怀念的看着四周,脸上带笑,“以后你会见的更多更熟悉的。” 跟在康熙身后的还有林如海和明珠,两人皆是一脸茫然和疑惑,惊讶的注视着皇上和这名女子的对话。 “皇上,这位是……”明珠的目光带着点估量,难道是哪家的小姐?或是皇上看上的民女?可是带到这里来是不是有些…… “这位,是以后会在中央学堂任课的老师。”康熙笑着道,这话却是石破惊天,明珠和林如海同时维持不了面色的笑容,震惊的盯着这女子。 第九十九章 康熙十七年 “皇, 皇上, 这, 这,这怎么交代?”林如海说话结结巴巴的, 让一名女流之辈给学生授课?皇上是怎么想的。 康熙笑了笑,却是开口道:“马车上用的橡胶,还有现在郊外农场所生产的新式稻米,都是出自她之手。” 其实绝大部分是董含双通过任务获得的道具, 不过没有董含双,康熙想要这么快将这些东西制造出来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光是远渡重洋去找到橡胶树就是强人所难了! “可是, 这些和学业也搭不上关系啊?”林如海眉头深锁,依旧没有放下心中的固执。 康熙笑着摇头,指着梁九功手里端着的长方形托盘:“你们两个看一看吧。” 林如海和明珠相识一眼, 林如海上前一步, 亲手拉开盖在托盘上的金黄色锦帕, 双目紧紧盯着露出来的一叠……书籍上? “咦……这是?”明珠惊呼一声, 情不自禁的拿来其中一本。这书籍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味,纸张手感细腻,颜色雪白,可这仅仅吸引了明珠一瞬。 手微微一顿, 明珠拧着眉神色凝重的打开书籍, 仅仅翻阅了数页, 他的双手就微微打颤带着一丝喜色望向康熙:“皇上, 此书是哪位贤人所著?奴才,奴才怎么从未见过?” “这是这位董姑娘所著的课本,日后会作为教材使用。”康熙心中暗道一丝抱歉,不过这些课本在未来都是简体字,光改成繁体字就花了不少精力,也只能挂在董含双的身上为她多增添一分名气。 林如海手一送,拿着的课本啪嗒一下掉落在地,目瞪口呆的盯着女子的面纱,这模样只恨不得穿透面纱,见见后面这人是人是神是鬼?更是把非礼勿视这几个字彻底抛到脑后。 -- 第178页 明珠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喘气如牛,胸膛不断起起伏伏,难以置信的盯着董含双——若不是康熙知道明珠兴奋过度才导致这副模样,不知情的人只怕是哪里来的猪哥或是醉鬼呢。 “……即使如此,皇上,只怕让女子出来上课,这些个学子可不会愿意,流传出去只怕不止是世人指责,这位姑娘家中也……”林如海神色复杂,沉默半响后才沉声开口。 即使他也钦佩这名姑娘的能力,可是这个世道,寡妇改嫁都会被街坊邻居,家族世人所唾弃,更何况出来为其他人等上课? 林如海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董姑娘出现在人前那瞬间会让京城那些个老顽固直接冲过午门叩阍! “这位大人毋庸担心。” 未等康熙发话,董含双很是淡然,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不带半点犹豫:“小女子到时候会以男装见人。” “男装……难不成你要把头发也给……”林如海一边说话,一边只觉得自己的三观被打得个破碎。自小受到的教育和眼前女子的话语结合在一起,让他一时之间连话语都说不清楚。 “大人过虑了,小女子自有方法。”董含双笑了笑,与其现在解释,倒不如等到了那一天再让所有人看一看。她和康熙打了个招呼又急匆匆的离开,皇太后到西苑行宫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和她见面,董含双面上不表示,心里毕竟还是在意的。 若不是康熙说学堂已经几乎建成,她可没有这个闲心逸致从西苑坐马车赶回京城。 “皇上,这位姑娘究竟是……?”等董含双离去,明珠忐忑不安的开口询问。 “呵呵,这位董小姐,住在郊外农庄,以后明珠你就会和她多接触的。”康熙笑眯眯的说道,看着明珠越发纠结的表情只是摆了摆手。 明珠看着康熙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和林如海交换了个眼神,也只能昧着良心不再过问,但他心里头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若是那名董姑娘到时候让人看出个区别,他是绝对不会认可让她出现在那些学子面前的! 心中未免暗叹一声——若是这位姑娘是位男子,只怕大清未来会出现一位名相才是! “等学堂完全建好再通知那些个学子,现在时间还早,也不必多想,倒是应该先开始选定授课的师傅和学子的名单,到九月初正式开学。”康熙斟酌片刻,面上不免露出一丝笑容。 将时间确定为后世学生开学的日子,可想而知,等到十数年甚至数十年以后,这个日子成为天下孩童学子心中最讨厌的日子也难以避免了! 林如海和明珠疑惑的看了看康熙偷笑的模样,又仔细想了想也没有想到那日子究竟有什么问题,茫然的应声。 …… 六月十六,康熙移驾西苑行宫。 一大早宫门打开,先是八列手持明黄色的绣龙旌旗的侍卫,再是骑着高头大马的仪仗禁卫军列成四队鱼贯而出,紧接着出现的金黄色的皇帝龙辇、皇后凤辇,随后才是后妃车舆。 在车舆的后方,又紧跟着百名或是手持绣龙旌旗,或是端着流苏华盖伞的将士,最后才轮到宗室王候,内外朝臣的车舆。 一时间队伍浩浩汤汤,蜿蜒绵长足有数百米长,两旁百姓一路夹道相迎,在锣鼓笙箫声中不断高呼恭送帝后一行人离京。 刚到行宫,康熙就带着皇后,领着宫妃们、三名阿哥和两名小公主先去寿萱堂请安。 “皇祖母,皇额娘怎么不在?身体不舒服吗?” 一进寿萱堂,康熙就没有看见皇太后的身影,带着点担忧开口询问道。 “哪里哦?”太皇太后乐呵呵的,高兴地嘴巴都快合不上了,“茉雅奇领着两个小皮猴去跑马了!自从来了西苑休息,茉雅奇的心情都好了许多,这天天脸上带笑呢!” “跑马?朕倒是想不到皇额娘现在竟然能带着大公主和二公主去骑马散心?早知道如此应该早些就到宫外来小住的。”康熙颇为吃惊的反问了一句,又和钮钴禄皇后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好奇怎么也掩不住。 皇太后是在宫里出了名的清心寡欲,除了每日在佛堂,除了请安以外极少才会出现在人前,宫外命妇中还有传闻皇太后与皇帝感情不佳的事儿呢! “是啊,谁能想的到!”太皇太后也不免叹了一声,“只怕你皇额娘她早就想回故土一趟……” 说着,太皇太后的神色一怔,皇太后想念,她又何尝不想念呢? “皇祖母若是有心,朕明年有心巡猎木兰围场,皇祖母和皇额娘也一同前去,和蒙古老亲们见面谈谈心也是不错。”康熙看到太皇太后的神色恍惚,顿时在旁边补上一句。 太皇太后脸上带笑:“那倒是好,哀家啊就不和皇帝客气了!” 心事一了,太皇太后起身搂过许久没见过的胤礽,左右看了一圈:“哀家的小保成倒是瘦了好些?” 没等胤礽说话,又拉过胤禔:“你们两个可是和好了?” 胤礽和胤禔交换了个眼神同时笑道:“乌库妈妈,孙儿们哪里吵过架?您都放心吧!” 很好!这闹腾了三个月还没和好呢! 太皇太后摸着胤礽光溜溜的脑门子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叹气,又侧过身没好气的横了康熙一眼。 瞧瞧你做的事! 康熙委屈的眨眨眼。 -- 第179页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行了,阿哥们就留在哀家这里好好聚一聚说说话,皇帝啊就和皇后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太皇太后也不理会康熙尴尬的模样,顾自拉着两名阿哥,唤上胤祜进了后院休息。 “……皇祖母!”康熙在后头无奈的唤了声。 “皇上,太皇太后到了午休的时间了,您要不和皇后娘娘去北边的草原看看?”苏麻喇福了一福,动作却是坚定的拦在前头,脸上带笑,嘴里说却是劝客的话语。 “……是是是,姑姑也进去伺候吧!朕先告退了!”哀怨的看了苏麻喇一眼,康熙垂头丧气的拉着皇后出了寿萱堂,一路上还在嘀咕着两个小萝卜头给他脸色看的事情,甚至忘记了请安的宫妃们还举足无措的立在寿萱堂内。 “分明就已经和好了,在皇祖母面前装模作样的气朕呢!” “皇上,这还不是您当着奴才的面打两位小阿哥屁股的事,”钮钴禄皇后看着好奇又好笑,“这事儿可是传遍宫内宫外,上书房的学士看到两个小阿哥都憋不住笑呢!” “那是他们两个欠揍!你看看,倒是都怪在朕的身上,成了朕的错!” 康熙心里委屈的很,自从那天过后,胤礽和胤禔简直是躲在自己走。住在东三所的胤禔不见人影,只能在上书房才能抓到也就罢了。 就连同样住在西暖阁的胤礽,简直已经做到神出鬼没的程度,即使到勉强被康熙抓住一起用膳的日子,也不如过往活泼,只闷闷的扒完饭了事。 康熙频频想要发火,可是在两个小萝卜头倔强且委屈的表情中甘拜下风,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好不容易等到来行宫想要带他们一起散散心。 他一面和皇后絮絮叨叨,一面顺着绿意丛生的林间小道一直走到广阔的平原上。 只见马场的外围,皇太后正一身藏青色猎装,一头长发被随意的盘在头顶,面上带笑,容光焕发的坐在椅子上,正和旁边只见着背影的纤细少女说着话。 另有两名小宫女站在身后轻轻摇着扇子,四名宫女或是端盘或是提壶,或是垂首恭立在一旁。 第一百章 康熙十七年 康熙扬了眉稍, 他没料到董含双居然恰好和皇太后在一起, 要知道钮钴禄皇后可是认得她的! 现在没和皇后通气过, 康熙也不愿意让董含双出现在过去人的眼前。想到这里康熙笑着侧头对着皇后道:“皇额娘心情正好,和别家姑娘在聊天呢, 我们先去看看大公主和二公主吧!” 皇后笑着应是,随着康熙离开的时候还在思考。她转身的一瞬间向后瞥了一眼,只觉得不但是背影,那女子的侧颜也很眼熟, 这是哪家宗室的格格? 但皇后的思索转瞬即逝,思绪很快落在康熙的大手上。康熙不知何时拉住了她的小手,牵着她往前走着。 帝后两人沿着小路走到了围场的另一边。很快就看到正在广阔的行宫草原上骑着马儿, 在护卫们的保护下来回撒欢的两名公主,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皇阿玛,皇额娘来了!”听着遥远传来一声欢呼, 不多时, 帝后两人就见着两名公主兴高采烈从远处纵马而来, 到了离帝后两人不远处, 停马一跃而下。 “停停停!你们在做什么?怎么敢直接跳下来,若是摔倒了怎么办?”来行宫第一天就见着两名小公主从马背上跳下来的情景,皇后吓得花容失色,急匆匆上前两步, 左右手分别搂着一个仔细的看着。 “皇额娘, 儿臣和妹妹没事。”大公主甜甜一笑, 又连忙拉着二公主的手行了个福礼, “儿臣给皇阿玛,皇额娘请安!” “起来吧,骑马如何,好玩吧?”康熙走在后头,打量着两名穿着旗装显得英姿飒爽的女儿。 这边上都安排着侍卫紧跟着公主伺候着,再说了给公主骑的都是矮脚小母马,脾气都十分温顺,康熙倒不像皇后那么担心。 “皇上!您不说说她们两个,还一个劲的得意什么?”皇后板着脸眼睛瞪得溜圆,只差娇嗔的跺跺脚。 “皇阿玛,皇额娘,骑马很好玩,只是有点晒,儿臣都晒黑了不少!”二公主细声细气的说着话。 “……嗯让朕看看,朕看过了一点都不黑!”康熙假模假样的一把把二公主抱起来仔细估量了一番,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咱们的二公主还是雪白粉嫩超可爱!” “皇阿玛!”二公主被吓了一跳,坐在康熙怀里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快放儿臣下来!” “佛尔国春呢?觉得骑马如何?”把二公主放在地上,康熙揉了揉她圆滚滚的小脸,又笑着对大公主说话。 “儿臣觉得不错,日后去了漠北也能适应。”佛尔国春的回答却是出乎帝后两人的意料。 康熙当即就是一愣:“这和漠北有什么关系?” “儿臣得蒙皇阿玛皇额娘厚爱,日后嫁去漠北也必然为大清做出一番贡献!”佛尔国春小小的身子站得笔挺,抬头望着帝后两人,慷锵有力的说着话。 “什么漠北漠南……佛尔国春,谁和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康熙只觉得一阵无语。 按着大清以往的规矩,公主必然是要嫁去与蒙古王爷结亲联姻,以稳固清朝的统治地位。不过康熙压根没有这个念头好吧! 自己千娇万宠养出来的女儿送去老远的地方任别人欺负?就连现代都知道不能远嫁,若是远嫁了被人欺负了,父母兄弟可怎么帮忙?更何况是嫁去之后终身也许再难见面的古代! -- 第180页 康熙可从没说过要把女儿嫁去塞外的事情,那究竟是谁说的?他忍不住又瞄了瞄皇后,皇后憋着一肚子气,察觉到康熙的目光顿时恶狠狠的瞪回去! 康熙委屈——朕分明没说!定是你说的! 钮钴禄皇后才不会说起这个呢!她巴不得康熙开口对佛尔国春说想留她在京城,哪里会在佛尔国春面前嚼嘴皮子。心下明白必定有人在她面前说起,才让佛尔国春有了嫁去塞外的念头。 这定亲起码也是十年之后的事情,谁居然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敢在小姑娘家耳边提起这种话题!? 见皇后摇头,康熙更是疑惑了,拉着佛尔国春就问道:“是谁和佛尔国春说起的?” 又转头看了看二公主:“……有没有人和你说起过?” 询问的时候,康熙才想起自己还没给剩下的三名公主取大名,脸上不免多了一丝尴尬。 “……敬额娘曾经提起过……”康熙却是没料到,佛尔国春还未说话,倒是二公主小心翼翼的说了句,“儿臣也知道,去了漠南也是正常的,嬷嬷们也在教儿臣蒙古语的。” 康熙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佛尔国春更是笃定:“皇阿玛,您别骗我们了,这事儿别说身边的嬷嬷们说起,就是恭亲王也和儿臣说过……” 常宁! 这臭小子对自己女儿在胡说八道点什么? 康熙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见着两名小公主人小鬼大一副‘我知道皇阿玛对我们好,但是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皇阿玛就不用骗人’的模样盯着自己看,简直一口老血都要吞进肚子里。 他唯有皮笑肉不笑的嘴角一抽:“你们两个真是有心了,继续去玩吧,朕和你们皇额娘聊聊天散散步。” “是!” 等公主们走了,康熙的笑脸再也挂不住了,直接拉得老长:“皇后,回去好好说说敬嫔,没事让身边人吓唬二公主做什么!” “皇上才是,好好说说恭亲王,难得见到佛尔国春一次,偏偏说什么嫁不嫁去漠南的事情!” “朕怎么不记得佛尔国春什么时候和常宁碰到过?” “皇上!您忘了先头万寿节的时候,恭亲王和恭亲王福晋都入宫过,恭亲王福晋还到景仁宫来请安,臣妾总要让佛尔国春见上一面才是!” “……恭亲王福晋毕竟不是佛尔国春的亲额娘,也少见见吧!” “皇上,佛尔国春那亲额娘是个糊涂的,这继福晋臣妾看着倒是个弄得灵清的,臣妾只怕是太清楚才和佛尔国春说的话!”皇后叹了一声。 佛尔国春的嫡额娘——恭亲王的继福晋是个外貌清秀,机敏聪慧的,可偏偏恭亲王前有早亡的感情极好的青梅发妻,后有大公主在宫中地位不一般的庶福晋精格,还有一干娇滴滴的美妾。 继福晋幸亏膝下还有一子,否则在恭亲王府里不知如何才能战战兢兢的过活下去! “什么太清楚,朕看是想得太多!”康熙可不知道皇后心里的点评,只顾着抱怨。 “皇上的意思是大公主以后会嫁在京城里?”钮钴禄皇后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若是皇上打算把大公主嫁在京中,那可得想想法子,尤其是三公主,四公主的教育就得从小抓起来了。 “什么嫁去塞外!朕的意思是四个公主朕都没有远嫁的打算!”康熙瞪了皇后一眼,“在京城这里精细养着的公主送到塞外去,朕还怕白发送黑发人呢!” “皇上胡说八道些什么!”皇后吓了一跳,“可是当年太皇太后可是说好了定要嫁个公主取科尔沁,宫里流传就是因为这个您才把大公主抱进宫里抚养的!” “瞎说什么!”康熙虎了一张脸,“佛尔国春生下来就是早产,小得和猫儿似的!满月没多久就被她那个糊涂蛋一样的亲额娘抱进宫里过腊八!当天晚上就发热,被皇额娘留在宫里养了,皇祖母觉得是有缘分就把佛尔国春留在宫里充作朕的养女。” 只是,而后一连生下的阿哥格格都活着,佛尔国春那糊涂蛋额娘就在外面传谣言——佛尔国春有大富贵才能镇得住阿哥格格们的命格,这才让宫里后生的阿哥格格们平平安安。 也许只是想让女儿在宫里更受宠,也许是想稳固自己恭亲王府里的地方,反正这话在京城宫内宫外传得有眉有眼,更是传到太皇太后耳边! 佛尔国春再是太皇太后的曾孙女,那也是比不上康熙膝下的阿哥格格们的,有了这话头以后对佛尔国春没了以往的好态度,甚至不愿留在身边养,直接将她丢给了当年的昭贵妃。 更不要提佛尔国春的生母,直接在恭亲王失了宠,据说连佛尔国春的两个妹妹都没保住! 康熙想到后面摇了摇头,即使太皇太后想要将人嫁去科尔沁联姻,只怕也不会选择佛尔国春的。 可想想被亲生额娘嫌弃,额角还留了疤痕的二公主,康熙心里更是心疼的很!三公主、四公主又年幼,一个个可招人疼,把她们嫁去塞外!嘿!做他们的春秋大美梦去! 只要这大清国富民强、繁荣昌盛,这些个蒙古族人必然也不会起不二之心!哪里还需要用公主联姻? “回去好好和佛尔国春说一说,这么小的孩子,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是,臣妾知道了。”钮钴禄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喜意,既然这样,她倒是应该和家里人说说,看看钮钴禄氏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让佛尔国春嫁到自己家去就免了后头的心事。 -- 第181页 “嗯……等明年秋狝时朕也要探探皇祖母的口风,若是皇祖母真有这个心思,倒是得想想法子才行!” “是是是,明年的事情等明年再说!”皇后抿抿嘴,突然她拉着康熙的手轻声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第一百零一章 康熙十七年 难不成是想求佛尔国春的婚事?这倒是件简单的事儿。 康熙心中闪过这丝念头, 脸上带笑温和的询问:“皇后有什么心事?” “皇上之前说, 等两名宫妃生下孩子, 其中一名抱养给臣妾,臣妾想了想还是不必了。” “你说你不想要孩子了?”康熙闻声, 面色一怔,脸上的笑意便一点点的淡了下来。 他惊讶的望着钮钴禄皇后,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后的有事要商量居然会是这么大的一个消息,直砸得他眼冒金星, 一时间不知应该说什么是好。 “是的,皇上。”皇后很是平静, “臣妾虽然知道您是一片好心,不过臣妾身为皇后, 若是膝下将宫妃的孩子抱养,只怕前朝后宫人心易变, 恐生事端。” 这——可和康熙一直以来的打算完全不一样啊? 就连站在皇后身后伺候的曹嬷嬷也愣住了,宫女们更是深深垂下头直视着脚边,生怕听见了一些不该听的内容。 “……你确定吗?”康熙沉声问道, “这可不是说有就有的机会。” 若是后宫嫔以上的高位嫔妃怀孕, 必然会和惠妃一样留在身边抚养,像这样一下子有两名低位分的宫妃怀孕, 在已经不打算再填充后宫的未来, 也许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 “是, 臣妾已经想好了。”见康熙并不是特别反对, 皇后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一开始对于皇上这个提议欣喜若狂, 只是冷静以后,皇后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理智告诉她必须回绝掉皇上的心意才是。 倒不是她与钮钴禄氏其他人的想法那样,想把亲妹妹也纳入宫中生一个有着钮钴禄氏血统的阿哥,而是因为皇后发现只要她顺顺利利的坐稳皇后的宝座,有孩子却是比没有孩子更为艰难。 皇后之子,即为嫡子,即使养育在膝下不更玉碟,身份地位也与其他阿哥截然不同,等成年以后更是必定会卷入储位之争。 若是太子成功继位,继后之子也必然成为眼中钉,圣母皇太后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若是太子……那身为嫡子必然遭到其他阿哥的敌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倒还不如压根没有养子,无论哪个阿哥日后上位,她也稳坐高台。 “既然你想好了,朕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康熙很是肯定的点点头,笑意盈盈的拉起钮钴禄皇后的说,压低了声音轻声说,“不说这些事了……既然来了行宫,我们都没来过西苑行宫,一起好好逛一圈?嗯?” 皇后只觉得脸孔微微一烫,紧接着连耳根子都如同烧起来一般,没好气的白了康熙一眼。 跟着的宫人极有眼色劲的倒退几步,将空间留给帝后两人,任由着康熙牵着皇后的手在行宫中漫无目的的开始闲逛。 西苑行宫极其辽阔。 离开公主们纵马狂奔的草原,沿着用竹木建造的绿荫小道往深处走一小会就可见到一块皇家园林。园林中种满了不同品种的树木,郁郁葱葱,到处可见小桥流水,亭台楼榭的景色。 不过这景色在宫里也到处都是,看了没多久,帝后两人就颇有些索然无味,意兴阑珊。 康熙凝神望着广阔的湖面,突的一个念头划过他的脑海:“要不我们划一艘小船,到湖上一游?” “泛舟?”皇后心微微一动,眼波流转,说出来的话却是言不由衷,“明日您还要带着朝臣射鹿,今日先是赶到行宫,然后又是去泛舟会不会累着?要不然等过些日子吧!” “只不过泛舟罢了,又不是个力气活!”康熙哑然失笑,浑不在意的执起皇后的小手,赶紧赶慢的朝着南海湖边走去。 帝后两人牵手来到湖边码头,得信的宫人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好一艘龙首翘尾的大船,只是康熙嫌弃上面伺候的人太多,着实有些不乐意。 他左看右看,反倒是一眼相中了一艘被绿色的浮萍所环绕的扁舟:“还是这艘吧!” “皇上,这艘可是小了点?”太监李玉上前一步小声的劝说,“这侍卫可不能贴身保护!” “没事,湖面上哪里来的危险?你们伺候的人就上艘大船,跟得远一些,朕想和皇后独处一会。” “是!” 康熙挥退了宫人,走下码头的木桥来到河岸。他兴致勃勃的卷起裤脚,脱下龙靴,踩着湖边的鹅卵石走进水中,水温还有些泛凉,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兴致勃勃的伸长了手拔起插杆,将扁舟拖了过来。 他率先翻身而上,赤脚踩着扁舟上,转身笑盈盈的望着钮钴禄皇后,伸出一双大手:“来!” 舒展开来的眉眼正注视着自己,漆黑的双眸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却不若平时的冷淡,仿佛从心底透出来的让人格外心神恍惚。 皇后慢慢的睁大了双眼,只仿佛四周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一切就只剩下康熙一人。 下一秒钟她回过神来,只觉得心脏跳跃的速度越发快了,白皙面颊上泛起更多的红晕,犹如蔷微般嫣红。 皇后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将手搭上了康熙的手掌心,只觉得滚烫的手心让自己坐立不安。 -- 第182页 “别怕!”康熙看着皇后迟疑的模样,一边双腿分开稳扎稳打的站住,另一边拉着皇后的晧腕,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拉上了扁舟。皇后张嘴惊呼一声,在吱呀叫着摇晃着的扁舟中下意识的向前倾倒,重重的摔在康熙坚实的胸膛上。 皇后密长的睫毛颤了颤,下意识遮住了自己的情绪,耳朵贴着的胸膛,传递过来的强烈的心跳声,她的手不知不觉间贴在胸膛上,心跳随着一起加快了节奏。 “没事的!”康熙揽着皇后的腰肢,等着扁舟逐渐稳定,才慢慢的松开手。 他向后退了一步,却是发现身体动也动不得,低头看去才注意到皇后双手还紧紧揪住衣裳的下摆,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神了?”康熙将手搭上皇后的肩膀,带着点无奈和宠溺的口气轻声询问。 “呀!”皇后惊叫一声,却是猛地撞在康熙的下巴上,康熙嗷呜一声惨叫捂住下巴直接蹲在了扁舟上,等他再抬起头时,双眼的眼圈都红了! 可还没等他发火,就见着皇后可怜兮兮的抱着脑袋,一双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康熙晃了晃头,发火什么?看着双眼使劲眨着自己的长睫毛扑闪扑闪地看着自己的皇后,康熙强忍住笑意,转头顾自开始折腾了一番船桨。 在原地转了十来个圈以后,康熙终于学会了如何操作船桨的方法,划着扁舟沿着湖边连成一片的荷叶朝着湖中央的方向前进。 一朵朵粉嫩的荷花正羞羞怯怯的从碧翠欲滴的荷叶下方缝隙间钻了出来,正迎风摆动,水鸟轻快的在荷叶间转旋。 康熙头大如牛,心里未免有些后悔带着皇后乘坐扁舟的打算,专心致志的划动这扁舟。皇后倒是闲情逸致,还在荷叶从中发现了不少小小的莲蓬,摘了其中一个打开看看,只可惜时间还未到,每颗莲子都瘦瘦小小的。 皇后嘟起了小嘴,剥出一粒粒小莲子,然后将莲蓬远远的抛了出去。莲蓬重重的落在水面上,惊起了一片鸟雀,扑楞着翅膀飞上蓝天,皇后才笑得前仰后合。 康熙也被吓了一跳,回头看看皇后无奈的一笑。皇后没有注意到康熙的动作,她颇具童心的将刚剥出来的莲子抛入水中,引来了一大片的锦鲤在水面上翻腾,将扁舟也撞得摇摇晃晃。 皇后惊呼着,双手下意识的往前扑,几乎都要落下水里。她花容失色,下一秒却是被康熙一把抓住。 “你啊……现在看起来倒是比佛尔国春还要小!”康熙摇着头吐糟。将皇后挪回原位,康熙再次拨开荷叶努力的划着船桨,不多时他们终于从见不到头的荷叶中脱身,迎面而来的是广阔的湖水。 远处,一座被绿树包围的小岛隐隐约约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里就是瀛台。”见着皇后好奇的目光,康熙开口说道,“今日晚上,我们就住在那里。” “皇上为何选择划船而不是从那边走过去?”皇后鼓着两颊,指着远处如同米粒般大小的人影,从侧面看去瀛台那边居然还有一长条通道。 看着皇后含笑的目光康熙才觉得有些尴尬的搔了搔脸皮:“这不是情调吗?” “是吗?”皇后哼了一声。 康熙舒展眉心,侧着头含笑看着皇后,湖面上波光粼粼,微风吹拂,偶尔有鱼儿惊起一片波澜,显得格外静谧美丽。 身边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回荡,康熙望着皇后,皇后望着康熙,两人的双手不知不觉交叉在一起,扑面而来尽是熟悉的气息,口唇近在咫尺。 仅仅微微接触一下,两个人就闪电般的退开——康熙屏住呼吸只觉得自己的模样如同一个毛头小子,仅仅只是接吻,不,只能算嘴唇碰了碰就心跳如雷。 皇后侧着脸深深吸着气,一遍一遍的提醒着自己:不要动心!动心就是输了!可架不住过往与康熙所发生的的亲密行为犹如潮水般从眼前流淌而过。 那些心动的感觉此刻一拥而上,像有一只只小钩子在她的心底时而轻时而重的挠一下,又挠一下。 她脸带飞霞,睫毛轻轻颤抖,眼眸落在康熙的双手上。他的手掌很大,修长有力,微微曲着,皇后敏锐的发现康熙的手指微微颤动。 皇后心中划过一个惊愕的,让人难以置信的想法,皇后偷偷的转过头,想要看一看康熙的反应,却毫无准备之下与他对视。 康熙的眉毛微微扬起,正抿着唇,看上去十足淡定从容的注视着她。若不是她发现康熙的手指微微颤抖,脚更是不安的挪动了一下只怕都要被他骗了过去。 皇后又何尝不是第一回 见到这样的康熙……眼看着自己没什么反应,康熙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羞恼一丝愤怒和一丝尴尬,皇后突然笑了。 她先只是抿一抿嘴,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随后似乎是忍不住了,嘴角越来越弯,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她不顾形象开始大声笑了起来。 康熙手足无措,茫然的看着皇后止不住的大笑,清脆的笑声环绕在他的身边。康熙心里有些委屈,只觉得心脏被重重一击,顿时垂头丧气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是好。 皇后止住了笑声,手指擦过了眼角,将泪珠擦去。她懒洋洋的撑住扁舟的一侧,好奇的透过湖面上的倒影看着康熙。康熙不安的挪动了一下,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他思考片刻,鼓起勇气,惴惴不安的向前挪了挪。 -- 第183页 两人的世界,只有这一条扁舟。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两人的双目对视,皇后率先拿出了勇气,轻轻的献上一吻。 诸天神佛,假如这是一场梦境,请让时间就永远停止在这一瞬间。 …… 不提帝后在湖上正是浓情蜜意,另一边被帝后两人抛下的宫妃们,那叫一个说不清自己心中的烦闷与无奈。 敏嫔、德嫔和齐嫔三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会,直到苏麻喇出来传太皇太后的旨意请几位小主回各自的宫殿歇息,不必在寿萱堂守着,她们这才讪讪退下。 出了寿萱堂,因为三公主和四公主被安排住在一起,德嫔和敏嫔两人也自然而然的结成了伴,仅仅和敏嫔打了一声招呼,看也不看剩下的低位宫妃,就急匆匆的带着公主们直接回承露殿休息了。 只剩下敏嫔直发愣,除去她,留下的还有万琉哈常在和马答应。万琉哈常在虽然和敏嫔同一年进宫,却年岁要小些许,长得又是一张娃娃脸,带着点婴儿肥,此刻战战兢兢的肃立在敏嫔面前——让敏嫔油然生起自己正在欺负小孩的感觉。 敏嫔叹了叹气,挥手让两人各玩各的,若是不喜欢玩也可以早点回各自住所休息,说完后她自个儿也离开寿萱堂,开始随意在园子里开始闲逛。 等到敏嫔溜达到马场附近,就见到马答应已经换上一身骑装,还和两名公主汇合成一队,一路纵马奔驰,一派潇洒自若。 敏嫔咂咂嘴,她可没有这个本事,乘着马场边的皇太后没有发现自个儿。这里可是西苑行宫,要知道在未来这里可就是中南海!普通人可进不了这里来观赏风景,想到此处敏嫔只觉得心往神驰,一扭头就急匆匆的往南海湖边走去。 可是刚见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未来得及欢呼,面无表情的侍卫就拦住了敏嫔一行人。越过他们的身影,见着不远处的湖面上,帝后两人正你侬我侬的依偎在一条扁舟上。 好大一碗狗粮! 敏嫔心里酸溜溜的,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敢惊扰到帝后两人。她转过身,沿着一段木质曲桥走下去,片刻后就离开了湖边,再沿着一段石径走下去,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了另一座被藤木山石掩盖的园子。 敏嫔有些好奇的走过去,园子大门敞开,里面却是空无一人的模样,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梦回斋’三字。这是一幢不大的房屋院落,屋后种着的蔬菜藤蔓随着搭好的竹架向上攀延,不少枝条上已经长出了一朵朵花苞。 “这里,是谁的园子?”敏嫔好奇的询问身后的小太监。小太监名叫王三儿,是在行宫里伺候多年的,许是头一回在宫里的贵人身边当差,脸上都带起了一丝兴奋,忙垂首恭声回复:“奴才回禀敏主子,这是董姑娘的屋子。” “董姑娘?本主子怎么从没听说过?” 敏嫔挑了挑眉,面上闪过一丝惊奇,这里可是行宫怎么会有一位姑娘居住在这里? “敏主子不知,这位董姑娘是太皇太后请来,专门为大公主和二公主上课的女师。这些天都住在行宫中,特别得皇太后的喜欢,一连几日没有课的时候请被皇太后请去聊天说话!今儿个更是一早就被皇太后给请去了!” 被小太监一提,敏嫔倒是想起刚在马场似乎的确见到皇太后身边站在一名装束不同的女子。 她又是疑惑又是奇怪,皇太后可是宫里出了名的不管闲事,每日在慈仁宫烧香礼佛,怎么会和个宫外的姑娘一见如故?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奇女子,能让皇太后如此疼爱,若是能让本小主见一面就好了。”敏嫔随口感叹着。 不过被皇太后看中的,只怕像她一般不起眼的宫妃是轮不到的了!管她是什么来历,自有皇后头疼才是…… “敏嫔娘娘。” 敏嫔愕然回首,惊讶的与身后的女子对上眼睛。 “妾身就是这里的主人,姓董,闺名含双,给敏嫔娘娘请安!”董含双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打量着敏嫔,蹲下深深一福。 “免礼,”敏嫔脸上微带着点红晕,尴尬的说道,“是本小主叨扰你了!”说完,她连忙使着宫婢太监往前走,将路让给了董姑娘一行人。 “敏嫔娘娘若是无事,可以进屋子里坐一坐?”董含双眉眼开朗,未语先笑。极为落落大方的举止也让敏嫔眼前一亮。董含双早有心与敏嫔相见一面,同为重生者的她选择了另一条道路,现在又是如何想的呢? “这……”敏嫔看了看面前的小院又看了看身后的宫人,沉思片刻后欣然同意,“既然董姑娘邀请,本小主自然是进去坐一坐吧!” 现在又是在行宫,身边也有这么多宫人在,敏嫔倒是不怕出什么事。 跟在董含双的后头,敏嫔带着点好奇慢慢的走进‘梦回斋’。这个院子不大,格局方方正正的,摆设小巧精致,算不上精美绝伦,却有独具一格,颇有一派婉雅秀丽之相。 只是细细看去,敏嫔却是惊讶的注意到在院子的四角的花坛中,种着的却不是世人最爱的竹兰梅菊,而是…… “这是……小米椒,不,是辣椒?”敏嫔愣了愣,怪异的指着那一株株格外眼熟的植物开口询问。 “是小米椒哦!在这里还挺多的吧?”董含双点了点头笑着道,“十年前这东西还只作为观赏用的植物种植,后来京城里出了一家酒楼居然拿这个来代替胡椒作为调料,实在是突破了我的眼界呢!后来这京城就好多酒家都开始用这辣椒做菜,到了今日全天下都有这玩意做出来的菜色了!” -- 第184页 敏嫔愣了愣神。 她说的不会是……? 董含双继续在说:“只可惜前几年这家酒楼可是推陈出新,弄出了不少好吃的菜色,可惜这两年却仿佛是换了东家,几乎没有出过新菜,也逐渐在京城里不起名声了。” 敏嫔下意识的接口:“那家店叫顺福楼对吧。” “……没错,敏嫔娘娘何曾知道?”董含双眉毛略挑,面上带着一副惊奇模样询问。 “这是本小主当年还未入宫之前开设的小店,”敏嫔眯着双眼,顺着董含双的手势坐在院落的石凳上,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愣愣的出神,似乎回想起当年还未入宫前的景象。 想得越多,敏嫔越发笑容苦涩。这入宫倒还不如当年在家里来的松快,既不用晨昏定省也不用天天对着几张熟悉的脸孔说着些似而非之的话语……只是在这世道身为女儿身,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生子,好好的生意也就付之流水。 敏嫔暗叹一声,想到阿玛当年和额娘偷偷说——若是她是个男儿身该有多好! 良久她才从往事的回想中醒过神来,望着董含双眉眼也柔和了不少:“我也是好几年没有听过这家店的消息了。” 她接过宫人恭敬奉上的茶水,尝了一口眉毛微微一愣低头看去:只见着白釉色茶盏中,茶水被染成了淡淡的粉红色,在温烫的茶水中却没有见到任何的茶叶和花朵,整个茶水中散发着缕缕幽香,入口清芳甘润,令人口齿生津。 “这是……花茶?” “对,虽说过去就有茉莉薰茶的传统,不过都是私底下做做的,现在可是有茶作坊进行商品生产。”董含双使着宫人从茶水间拿出一枚过滤网递给敏嫔,“现在都有成包售卖,只要用这个网兜一过滤,就可以做到没有碎渣落在底下,汤色清亮,销量着实可人。” “我在宫里可没见过这般的东西?”敏嫔很是吃惊,她将过滤网拿在手中左右翻看观察着。 眼前这枚过滤网许是手工制作的关系,一眼看起来甚至比后世的看起来更为精致细巧,自己在后宫却是从未见到过。 也许…… 敏嫔侧身好奇的询问着身边的宫女:“木棉曾见过吗?” “主子,奴婢也未曾见过。”木棉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宫里的贵人居然被这名不知名的女子比了下去!这不免让她极为恼怒,恶狠狠的瞪了董含双两眼。 “这我就不知道了。”董含双捂住嘴,故作惊讶的说道。 一边说着,她心底却是在偷笑,嘴里却又把话题转回先前,“现在大家倒是什么这几年没有什么新菜推出,难不成是因为你入宫了吗?”董含双带着点惊讶开口询问。 “是啊……毕竟我当年入宫选秀,若是被人发现郭络罗家的小姐在外做生意,非但自己的名誉受损,只怕我姐姐宜妃在宫里日子也不好过。” 敏嫔不安地挪动了下身子——当年自己简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往皇宫里钻,去搏一搏康熙的宠爱。自然是百般小心,生怕被宜妃抓住了把柄,加上阿玛也有心教导几个兄弟,她就索性早早的把事情交给了其他人处理。 现在想来,那就是一个词:后悔! ※※※※※※※※※※※※※※※※※※※※ 8月1日-8月5日更新时间12:00一更,18:00一更! 第一百零二章 康熙十七年 看着敏嫔的表情, 董含双哪里会不懂她的心思。只怕是和她当年一般起了悔恨的心思, 当年她还有皇太后作为后盾拼死给她留了一条活路, 而眼前的敏嫔只怕是…… 董含双一边观察着敏嫔的反应,一边继续说道:“顺福楼是你们家的, 也就是顺福商店也是你们家的?那真是有些可惜了,这几年可都倒闭了不少……” “我虽然是入宫了,不过家里还有兄长母亲管着,倒是没有人提起过?” “敏嫔娘娘不知。”董含双却是摇了摇头, “顺福商店前几年经营顺利,那是因为售卖的商品珍惜, 大多是少见的舶来品。可是在其中收益最大的钟表眼镜望远镜之类的,工艺早就被大清摸透, 甚至自主研发升级,独立制造, 不少还出口到海外。 这些东西的工艺也不是像以往一般只掌握在一两家人手上,几乎京城每一家商店都有销售。顺福商店前几年还占着量少稀有的名头,这两年却是价格高昂品质也比不上其他商家, 自然而然就落后了。” “……不用进口, 自己可以制作?”敏嫔掩不住面上的惊容。身为庶女出身的自己,入宫这几年自然联系不上额娘和阿玛, 唯独可以入宫的嫡母, 却是视自己为眼中钉见也不愿意见一面, 哪里会告诉她家中的事情。 她垂下眼帘, 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衣裳。 董含双敏锐的察觉到敏嫔的态度转变, 端起茶盏含笑饮了一口:“敏嫔娘娘真是可惜了,入宫以后外头的变化您知晓的自然比较少,现在这些舶来品早就不热销了,热销的还是我们这边出产给海外诸国的!” “竟然已经变得如此……”敏嫔听得是目瞪口呆,入宫几年她倒是如同后世坐牢一般,在董含双嘴里是习以为常的普通事情,却是让她一愣一愣。 听得时间越长,敏嫔心中的忧伤更盛,对着董含双也是越发的羡慕了。 突然她注意到一个细节,惊讶的开口:“董姐姐,您这身装束,您还没有成婚出嫁?” -- 第185页 眼前的董含双甚至比自己还大上几岁,从外貌看更是完全是不起眼,仔细看着却有些像是京城里的蒙古妇人。 尤其那双眼睛,瞳仁居然是淡褐色的,她的头发被挽起,将发蟠交叉盘叠于头顶上,堆成一个高髻,一根无花无纹的素银长簪斜插在发髻中。 这个发型叫做盘桓髻,向来只有未出阁的小姐才能用的——敏嫔入宫以前也经常扎。 董含双点了点头笑道:“是的。” 在十八岁没有出嫁就被认为是老姑娘的现在,居然有像董姑娘一般还活得轻松自在的人在。别说敏嫔吓了一跳,伺候敏嫔的宫女们也一个个抬起头,又是惊愕又是恐慌的注视着这位董姑娘,甚至有人眼底明显地露出鄙夷之色来。 “姐姐,姐姐不怕别人闲言碎语吗?”敏嫔说话都打着结巴,“你家里人没……” “这又何妨?”董含双笑着说道,“如果全听着别人的闲言碎语生活,那还叫什么自己的人生?我以往是过得贫苦了些,也不得不投奔远方亲戚勉强过活,不敢联系家中族人。不过现在也是大公主和二公主的女师,皇上还有心让我日后去中央学堂为学子教书!” 董含双面上闪烁的光彩是敏嫔在这里久未见过的了,她愣在当场,只记得董含双嘴唇开开合合,却是完全记不清她接下来的话语。 等她醒过神来,已经回到了听竹轩中。听竹轩的风景很好,她怔怔的依靠在窗边,望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南海湖面,望着那些自由自在的鸟雀在湖面上飞行,心中是万千惆怅。 “主子,别想了。董姑娘的日子怎么有小主您过得舒畅?”木棉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好不容易到行宫来,咱们看看风景想想好事儿吧。” “好事儿?这宫里又哪来的好事儿?走出紫禁城进了西苑行宫,说白了也就从一个小的牢笼进入了一个大的牢笼,又有什么区别来着。”敏嫔恹恹的说道。 “主子在胡说些什么!董姑娘那番胡说八道,指不定是想巴上皇上而没有地方找门路!嫉妒羡慕主子您才是!指不准还是犯了错才从家里逃出来的!” 木棉不以为然,甚至深以为然的鄙视着那位董姑娘:“您想想这世道,哪里有这个岁数的女人还不结婚甚至在外面游荡?只怕说出家门,一家子人都要蒙羞!只怕那董姑娘不是投奔远亲,而是私奔——” “住口!你根本不懂!去去去!让本小主静一静!”敏嫔烦躁的怼了一句,气呼呼的将木棉和一干伺候的宫人打发出寝殿。 唯独自己独自站在殿内,环视着四周堪称华贵的装饰,敏嫔却只觉得鼻尖一阵发酸,酸涩的味道直涌到心间:“我真是……在做什么啊!” …… 夜间。 如银盘般的满月高挂在天空,银色的光辉洒落在大地上。夏日蛙虫在路边叫得格外响亮畅快,空无一人的小道上,康熙穿着一身常服,带着梁九功和四名侍卫一同走向大门紧闭的‘梦回斋’。 只见领头的侍卫怀疑而警戒的观察着四周,手指轻轻的在门上叩叩敲击两下,片刻后梦回斋的大门就被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妇人打开。 她探出头来,微驼着脊背,颤巍巍的抬头打量康熙一番,脚步蹒跚的模样让人十足担心。她吃力的拉开门,闷不吭声的弯腰摆手请一行人进来。 “放肆!”见老妇人见到皇帝居然是礼都不行,跟在康熙身后的曹寅拧眉低喝一声。 “子清!”康熙喊了一句,沉默的摇了摇头。这名老妇人是他专门寻人找来的农妇——哑巴,不会写字,没有亲眷。 老妇人呆呆的看了两眼,垂下眼帘领在前头一直将人送到书房的大门外。康熙点了点头,示意老妇人退下后,留下梁九功在门外,将身后四名侍卫一同带入这间书房之中。 四名御前侍卫都可谓是百里挑一的饱学之士,此刻一个个都屏住呼吸凝神环视周围,不由得暗暗惊奇,原来置身所在竟似是一座从外观上丝毫不起眼的,内在却让人不得不为之动容的书房。 四周是直通屋顶的书架,一张可以折叠的木梯搁在一旁,书籍琳琅满目,不少都是罕见的古籍,更让四名侍卫惊奇的是里面甚至不止有,也有英语、西班牙语甚至更多他们也不清楚的外文书籍。 以至于侍卫们一个个跃跃欲试,只恨不得将这些书籍取下来慢慢细读一番。 这里是哪位大家的居住之地?又怎么会坐落在西苑行宫这里?还是说这里其实是皇上所用的书房? 四人心里升起一丝好奇心,又对于皇上深更半夜带着他们来到这里颇为不解。 突然间,一阵极为轻微的珠帘晃动声响起,这一下子吸引了侍卫们的注意力,众人连忙小心上前簇拥在康熙的身边,满是警惕的看着声音的来源处。 珠帘后走出的是一名年轻丫鬟,她掀起珠帘,请着董含双从里面走出来,然后冲着康熙蹲下一福就直接垂首退了出去。 独留下孤身一人的董含双含笑默默注视在场众人。 四名侍卫原以为里面会出现一名捻须的文士才对,却没有预料到出现的却是一名女子,一时之间面上都是一片茫然,不由得手足无措。 愣了几秒以后,他们或是下意识倒退一步,或是掩面侧身避开直视董含双,呐呐片刻几人似乎才恢复冷静。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纳兰性德率先硬着头皮拱手:“皇上,这位姑娘是何人?” -- 第186页 “这位,就是以后你们四人的老师。”康熙平静的开口,可这话语却像是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让四人只觉得头晕眼眩。 “皇上,您说的,说的是这位姑娘?”纳兰性德下意识就想要开口质疑,就突然想到了阿玛在他出发前一晚对他说的话。 他剩下的话语含在嘴边却是没有吐出去,沉思半响试探着缓缓向董含双拱手询问:“姑娘姓董?” 董含双又笑了,然后点了点头。 纳兰性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深吸一口气后却是有礼有节,拱手长鞠一躬:“学生纳兰性德见过董师傅。” “容若?”曹寅一愣,心知纳兰性德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人折服的,双眼带着孤疑和疑问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董姑娘。 这位董姑娘相貌并不出众,眉目沉静,一双淡褐色的眼中却是饱含锋芒。她穿着一身男性才穿的素色长衫——若不是满头青丝和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光从清峙如竹的身影来看——完全不像是这世间的姑娘家,完全是一副文人士大夫之流,气度不凡的模样。 “敢问姑娘师出何门?”曹寅迟疑片刻,却是掠过了询问董姑娘身为女子如何教书这个问题,而是直指中心。 “民女一身学识来自百家之荟聚。”董含双明眸蕴光,含笑道。 “子清。”康熙在旁开口,“这位董姑娘就是你找了许久的纺织机的改良者。” 曹寅一愣,曹寅的父亲曹玺如今正是江宁织造,总管宫廷所用的丝织品以及经营江南一代的丝绸产业。 江宁制造局织机三万余台,匠人五万名左右,光靠丝织业维持生计的平民百姓择优二十余万人,可谓是半个金陵府的平民百姓都依靠这个生活,年产值高达白银一千两百万两。 但是,从一年前开始,江宁制作局的纺织机就被更新换代到新一批,同样的机器和匠人,新式纺织机的效率足足比老式纺织机要高达十数倍——甚至,在一年间数次更新换代后,目前最为新式的纺织机已经比一年前所用的效率高达几十倍。 江宁织造局所制造的布料,原先生产的数量仅仅只能供于宫廷以及达官贵人所用,而现在甚至已经可以空闲出一部分新手或者技术稍差些的匠人们,用他们来生产更低廉的布料,开始在世面上销售给平民百姓。 而改良纺织机的人居然就在自己的眼前! 第一百零三章 康熙十七年 曹寅越想越是激动, 到最后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他深深的注视着董含双, 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有别! 想到满屋子的书籍——也许董姑娘懂得更多!他越发的激动起来, 眼中闪烁着如同探宝一般的兴奋,喜悦的拱手朗声道:“臣也愿意!” “奴才也愿意!”另外两名侍卫似乎是不甘示弱, 紧跟在后面开口。他们眼中燃烧着熊熊野心,只觉得身体在隐隐战栗,两人不约而同有一个想法: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只怕将来后悔莫及! 康熙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只笑着道:“今天只是带你们过来打声招呼,董姑娘在行宫里比较受拘束,白日都和皇太后在一块儿, 等过些日子她回京城,朕找个由头派你们四人回去,到时候就直接去郊外农庄上课吧。” “是, 臣/奴才遵旨!”四名侍卫同时朗声应是, 一面康熙的示意下退出书房, 守在了门外。 “你见过敏嫔了?” “是啊。” 等四名侍卫一离开, 董含双就立马拉开椅子同康熙一同坐了下来,等候在门外的宫女推开门,手脚麻利的将手上的托盘搁在桌上,把一壶茶水、两个茶碗和三碟子点心分别取出, 摆在两人面前。 “感觉怎么样?”康熙手上端着一盏茶, 慢条斯理地浮了浮茶水, 嘴角带笑徐徐开口。 “挺蠢的。”董含双冷淡的评价, “能把这么一手的好牌打了个稀巴烂,你确定这样的人能派上用场?” “好牌?”康熙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说的好牌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发现吗?”董含双反问,“顺福商店最早出名的可不是那些卖杂货的店铺,而是销售针对上层贵妇人的美容护肤品,效果之好轰动整个京城。 即便是江南的皇商薛家都屡屡上门要和他们合作共同经营,直到有一位……太太嚣张跋扈要求这郭络罗氏交出方子闹得沸沸腾腾,这设计出药方的人投河自尽才了结。后来,顺福商店才开始转变,不再销售价格高昂的护肤品,以超市的模式开始运行。” “有这等事?”康熙皱了皱眉,他在宫中从未听说过,此刻面色有一丝惊讶,“那这和你说的好牌又有何关联。” “哼……如果我没有估计错,指不定这位董姑娘的本事超乎我们想象呢!”董含双轻笑的说,“我在查阅顺福商店早期的资料时候发现,他们经常有大批量的货物来往,可是根本没有商队与他们合作进出……” 她含义极深的话语让康熙面色一僵,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你的意思是……她有异能?” “对,古早清穿文女主角最佳异能……空间,灵泉啊!” 康熙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只觉得心潮澎湃,他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心中有一股冲动让他迫不及待就想要将敏嫔控制起来,将她的能力纳为己有! 许久之后,康熙才慢慢恢复了冷静:“这件事,朕会让仔细的跟着她,定然会确定她的能力。” -- 第187页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现在,只能把她放着。你也应该明白,现在咱们的人手不够,你今日也看到了吧?这还只是你说了这个年纪未婚,就连些小宫女都敢当着你的面给你摆脸色了!只怕想靠你独自一人试图去教导女学生太过强人所难。”康熙无奈的解释,“再说了,等你想要教出女学生,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这我当然知道!”董含双烦躁,“可是,我觉得用她,倒还不如把从小养起把公主们好好教育一番来的好呢!” “公主……那是有朕在后面撑腰。其他的大户人家的闺秀,和你见着的宫女也差不多少,在传统的思想里,被家人氏族包围着,脑子里光想着在后院争宠哪里还有心思看看外头的世界?” 康熙摇了摇头,手指敲击着桌面缓缓的继续说道:“依朕看,倒不如把她也好好用起来,起码低级的课程让她来教已是足矣,等到后面有了其他培养出来的人选,再做另外的考虑。” 董含双拧着眉,不知道在考虑什么,表情显得极为严肃,良久后她才咬咬牙:“好,这一回就听你的。不过——” 她严肃的盯着康熙一字一句道:“如果她在后面的考试中不合格,那我绝对不会要的!” “嗯,朕当然知晓你的意思。”康熙点了点头。 “还有,你今日带来的这四人——你不是答应让我去中央学堂授课的吗?为何要单独给这四人开课?” “朕带来认识你的都算是朕这里比较开放能够接受心生事物的,你就想想吧若是你直接出现在中央学堂。啧啧!只怕过不了满天下的学子就要到玄武门血溅三尺来死谏了!”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的办法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若是我穿着男人衣衫,下了暗示自然没有人能发现。” “可你能一辈子都顶着男人的外表吗?”康熙反问,“你忘了自己想要教导那些女学生的吗?若是你一辈子只能顶着男子的外表,那你原有的那些打算……根本就是空谈罢了!能有几个人最终和你一样?” “可是……”董含双坐立不安,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曹寅四人都是朕亲自挑选的,均是嘴巴紧,性子活络的,加上身世各有千秋,只要他们能把你们的名声宣扬出去,后头去了中央学堂也不怕不服众。 而女子方面,敏嫔还是个不错的人选,当然朕以后也会慢慢把这件事情告诉皇后,让几位公主也能得到教育。” 董含双沉默着,慢慢的思考着。 康熙暗叹一声,无奈劝道:“你也用不着这么急,放宽心,现在才只是康熙十七年而已,我们多的是时间来改变这一切。” “我知道——但是我总想多做一些是一些。”董含双闷闷的说话。 康熙笑了笑:“朕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过。” “什么?” “前些天,你在中央书堂遇见的那一位,就是朕的户部侍郎林如海,他有个女儿名叫林黛玉。” “林黛玉——?” …… 若有所思的离开梦回斋,康熙的面色就逐渐变得阴沉,回到瀛台以后,康熙就使信号唤了暗卫来见驾。 “皇上,若是把人手调到行宫来,只怕能留在宫内的熟手就不够多了!”听完康熙的要求,负责监察的天枢思量片刻有些迟疑不定,“暗卫营中玉衡、开阳、摇光三队人目前正在各地潜伏监察官僚以及改建的进度,天玑和天权两队人目前正在郊外农庄担任侍卫的工作。 现在宫里只有奴才和天璇两队人手,可是天璇正在负责对新一批暗卫的培训,若是要抽调出新的人来监视敏嫔娘娘,只怕宫内其他人的监管就要下降好多。” “这样……”康熙若有所思,食指和中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人手紧缺的确是现在的一个大问题,暗卫营更是难上加难。能进入暗卫营工作的人选都要经过一两年的排查,通过考验才能加入正式培训,考核更是难上加难,能够通过测验正式成为暗卫营一员的一年大约只有十人……也难怪天枢如此为难。 康熙迟疑不定,但是敏嫔的能力对他的诱惑大于其他,他咬咬牙:“必须保证乌雅常在身边时刻有人监控,五阿哥和六阿哥的人也不能少了,其余的就尽量缩减一番,如敬嫔、贤嫔和舒嫔身边的人就撤了,找个由头派到行宫来。” “是,奴才明白!” 见着天枢退下,康熙疲倦的抬头躺在椅子上,合上双眼沉思着。 如果,如果真的有空间,有灵泉…… 那是不是能让皇后活下去? “……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躬身应是,他担忧的看着康熙疲倦的面容,有心劝上一劝。可话到嘴边却是不知道怎么说,只得深深的弯下腰等着康熙的吩咐。 “拿盒子精油来,给朕按按。”康熙闭着眼睛吩咐。 “是。” 康熙屋子里常备的熏香和精油也一并送到了行宫,梁九功正取出一只盘龙图紫檀木盒,正想打开一双手此刻轻轻的搭上了梁九功的肩膀,令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差一点喊出声! “是本宫。” 梁九功的声音卡在喉咙口,小心翼翼的侧向向后看去。披着一件外衣,乌发松散了满肩,妆容半点未施的皇后神色平静的立在他的身后,拍他肩膀的则是宫女柳枝。 -- 第188页 梁九功敛息屏气,跟着柳枝一同出了殿,将整座大殿留给了帝后两人。 皇后将木盒搁在桌上,拿手指挑了点银丹草精油,抬手轻轻按上康熙的太阳穴。 “……嗯?” 皇后的手指纤细柔腻,和梁九功的自然是完全不同,康熙警觉性极强的一把抓住那手腕,心中满是怒火,以为又是哪里来的媚上的宫女,一时间面色阴沉:“是谁?谁派你——皇后?” 他愣了愣神,慢慢的松开手:“皇后何时来的?梁九功呢?” “皇上……”皇后重新轻轻的按上康熙的太阳穴,“您这大晚上的溜出去,难不成真的以为臣妾发现不了?” 康熙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小心翼翼的握住皇后的手:“何必呢?你身子现在差了不少,先回去休息吧,朕一会儿就回去!” “皇上的一会儿不会打算直接熬夜吧?”皇后冷笑一声。 康熙情不自禁的挪了挪臀部,讪笑的看着皇后:“这哪能呢?这不是要务比较多。” “要务比较多……?”皇后重复了一遍,“皇上,臣妾有个问题。” “嗯?” “臣妾今日在马场上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臣妾觉得,那人极像当年的博尔济吉特庶妃。”皇后一咬牙,慢慢的将这个名字吐了出来,“那神情,那举止,还有那个岁数……” 她嘴唇哆嗦片刻:“这,这分明是本人!” 皇后直视着康熙,双手握成拳头微微颤抖,皇上深更半夜的离开瀛台,这一切总让她觉得自己身边有个若大的谜团。 康熙瞳孔一缩,看着皇后沉思半响才慢慢开口:“朕原先想要瞒着你,但你既然说出口,朕就告诉你吧!” …… 也许是行宫的日子过得太过舒畅,从出发一开始打算小住一月余,到后来的中秋节,康熙都是给紫禁城里的佟贵妃传去了口谕令佟贵妃在宫内办宴,而他则是留在行宫中度过。 佟贵妃越到后头越是心烦意乱,最后甚至体不安席,食不甘味。许嬷嬷和庞嬷嬷这下可被急坏了,连忙请了太医来为佟贵妃把脉。 宫里现在最大的boss就是佟贵妃了,太医得信也忙不迭的赶了过来,可他诊了又诊,真没看出佟贵妃的身体哪里有疾啊?各项指标都健康得很。 不过能在宫里混的,哪个不是人精,既然佟贵妃都说了夜不成寐、食之无味才请的太医,那自然是不舒服的。 这皇上拖延了回宫时间,只怕是佟贵妃心里不舒服才…… 太医咂咂嘴,暗自摇了摇头。于是他便推说天气忽热忽冷,佟贵妃宫事繁忙,心思沉重,待他开副药,再好好养些日子就好了。 既然太医都如此说了,许嬷嬷和庞嬷嬷才放心高挂的心,避着人给太医塞了个荷包打发。 一个月,两个月,直到刚过九月,康熙才让梁九功传了一道口谕——皇上再过一个月就要回宫了! 听完皇上的口谕,佟贵妃久违的脸上才挂起一丝笑容,笑眯眯的请着许嬷嬷递给梁九功一个薄薄的荷包。 梁九功笑着收纳,微微躬身:“佟主子,皇上说了这回宫就赶上了颁金节,宫里久久没有热闹过了这回可以办得大一些,这诸多事宜就要劳烦您安排了。” “本宫自然是知晓的,只不过梁公公皇上有没有提起过具体什么日子回宫?” “回佟主子的话,万岁爷说了等节前两日回来。”梁九功笑眯眯的,行宫内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感情如同蜜里调油,和谐的很,倒是觉得在行宫能领儿带女舒畅的很。 若不是太皇太后记起颁金节就要到了,加上宫内还要待产的两位妇人所以急着想要回宫,只怕是到过年皇上才会想起要回宫的事情。这一拖两拖的,居然硬生生拖到了节前两日。 “节前两日?”佟贵妃把帕子拧得越发紧了。 等送了梁九功,佟贵妃就拉长了脸:“自己做好了准备,皇后到颁金节前出来露个脸——本宫这倒是在给钮钴禄白做事呢!” “主子,何必呢?这宫里宫外到时候夸的是皇后,不也是在皇后心上戳针眼么?”庞嬷嬷笑着劝道,“您做的好那是给太皇太后,给皇太后,给皇上和宗室权贵看的!” “做的再好有什么用?本宫又不是皇后。”佟贵妃冷笑一声。 “主子。”庞嬷嬷压低了声音,“您可别忘了,之前皇后那孩子掉了,宫里传遍了皇后身子不好,只怕是这两年就要去了的!” “你都说传遍了……这话能信吗?”佟贵妃嗤笑一声。 “主子,奴婢自然不能信后宫的碎嘴,可是架不住太医院的御医也这么说了……” “什么?”佟贵妃一惊,立马坐直了腰板瞪圆了双眼盯着庞嬷嬷,“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庞嬷嬷压低了身子附在佟贵妃耳边小声说,“把这话传出来的就是当时给皇后诊治的徐御医——身边服侍的人。听徐御医亲口和皇上说的!皇后不但以后都怀不了孩子,而且就连这命大约也有三两年光景了。” 佟贵妃又惊又喜,嘴巴都快合不拢了!庞嬷嬷又悄声接着说:“主子您想,这些个太医可是报喜不报忧……” “报喜不报忧……”佟贵妃喃喃着,眼睛猛地睁大,“你说啊,既然太医都喜欢往好的说,皇后会不会指不准就这一年半载就去了!?” -- 第189页 “主子,奴婢看也是,指不准就是皇后身子不好,皇上才几次节日都没让皇后出席呢!”庞嬷嬷也脸上带起点红晕,兴奋的低语着。 “对,对!必然是如此!”佟贵妃兴奋的颤声说,她从妆奁底下一个暗盒中取出一枚颜色黯淡,款式极为老旧的凤簪,看了又看,抚了又抚。 “只希望早日能和姑姑说的一样,让本宫能坐上皇后的宝座!” “六阿哥!六阿哥!” 外面吵闹声突然响起,佟贵妃娥眉微拧,抬头朝外看去。 “额娘!”只听见一声欢呼,就看见外面伺候的宫女慌成一团,从中间溜出来一名虎头虎脑的小阿哥,奔入殿内就直接投入佟贵妃的怀抱。 佟贵妃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上的凤簪搁在桌上,一边搂着六阿哥,一边虎着脸呵斥:“怎么这般没有规矩?若是摔着了可怎么办?” 六阿哥眼圈一红,顿时嘟着小嘴从佟贵妃的膝上爬下,规规矩矩的站在面前单膝着地:“孩儿给额娘请安!” 佟贵妃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亲自揽着六阿哥的腰身把他一把抱起来搁在膝盖上,笑眯眯的询问:“胤祕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找额娘?今日可听嬷嬷的话好好认字了吗?” 不等六阿哥回到,佟贵妃抬头,对着后头慌慌张张的嬷嬷们可没有好气,厉声呵斥:“你们是怎么看的阿哥?” “额娘!不要怪嬷嬷们!”胤祕笑嘻嘻的说着话,举起手上的花儿就塞在佟贵妃的手中。 “主子,这是六阿哥为您在御花园里摘的花!”后头的奶嬷嬷松了口气,上前两步脸上带着恭维的笑容大声说道,“小主子最是惦记主子您,一早上就嚷嚷着要去摘花儿给主子做花环呢!” “嬷嬷!”胤祕脸孔微微一红,扭捏着从佟贵妃膝盖上爬下来,奶声奶气的斥道,“这事儿不是说了,不准和额娘说起的吗?” “哟!这是哪里来的乖宝宝?”佟贵妃心下一松,对于六阿哥的慰贴更是心满意足,乐得笑靥如花的捧起花儿仔细端详,“胤祕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主子!六阿哥如此孝顺,以后您可有福气了!”朝露和春好也面上带笑,柔声赞叹着。 佟贵妃更是笑得开心,只是转头她又想起了其他事,拉着六阿哥咨询的询问着:“胤祕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去了御花园摘花?虽然现在天气还热,不过马上就要换季了早上小心着凉,若是想要花就让宫里人去摘,胤祕呆在屋子里好好读书上进才是!” “额娘!”胤祕脸上笑容微微一垮,带着撒娇的意味嘟囔着,“儿子已经很认真的!只是,只是想去御花园玩一圈罢了!” “是是是,胤祕是个孝顺的宝宝好不好?只是这么快就对额娘有小秘密了?”佟贵妃哪里看不出胤祕心里藏着事儿。不过她混不在意,眉开眼笑的搂着胤祕又是亲又是摸外加抓痒痒不止。 胤祕和块滚刀肉一般在佟贵妃怀里扑腾着,一双和康熙如同一出的细长凤眼已经笑得和月牙儿一般弯。 “额娘,哈哈——不要搔儿臣的痒痒了!哈哈庞嬷嬷救命呀!”胤祕直笑得喘不过气,嚷嚷着朝四面求救。 可每个嬷嬷宫女都是含笑看着佟贵妃逗弄小主子的景象,见六阿哥求救,一个个抿紧了嘴角,埋着头,肩膀还不停耸动,生怕被六阿哥发现了他们都在偷笑的事实。 “行了!告诉额娘,交不交代?”佟贵妃停下手,眯着眼睛捏着胤祕的脸蛋儿一字一句的问道。 “哎呀……额娘……儿子真的是去御花园给您摘花,喂锦鲤,发发呆。”胤祕眼睛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愿意和佟贵妃对上眼。 佟贵妃装模作样,拿着一块帕子擦了擦眼角,转身趴在庞嬷嬷的怀中:“哎……看本宫这命多苦啊!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这么快就翻脸不认娘……” “额娘!儿臣没有!”胤祕急了连忙大声喊道,“儿臣,儿臣最喜欢额娘了!” 似乎从胤祕焦急的模样中看出不对,佟贵妃愣了愣,停下假哭,回头抚着胤祕的小脸担心的询问:“胤祕,告诉额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一边,她抬头厉视后头伺候的嬷嬷太监,宫人们吓得面色苍白,连连摆手也不清楚为何六阿哥一反常态。 “……额娘,和嬷嬷们没关系!是儿子听宫里人说的,说,说您有了新弟弟出来,你就不喜欢儿子了!”胤祕委屈,眼圈一红,急急的扯住佟贵妃的衣裳小声说话,“儿子很乖,很听话,吃的也很少的,读书每天都会认真的,额娘不要不喜欢儿子好不好?” 佟贵妃哭笑不得:“说什么胡话呢?额娘怎么会因为后面两个宫妃生了孩子就不要你了?他们和额娘有什么关系?等他们生出来,长大了以后就可以一起陪着胤祕玩耍了,胤祕不是说一起玩的人都没吗?这样就有了人陪你一起玩!” 胤祕再三询问后才松了口气,立马又恢复成平日活泼的模样,如同一个小炮仗一样冲了出去,佟贵妃忙不迭的喊上宫人们跟着,一面叹着气摇了摇头。 “胤祕这孩子,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一茬上去?”佟贵妃絮絮叨叨着,心里还带着点点滴滴的怀疑。 第一百零四章 康熙十七年 只是这六阿哥身边的嬷嬷, 都是自己从佟氏的包衣里选出来的, 身家性命都在佟氏一族的手上, 想来也是不敢在六阿哥耳边胡说的。 -- 第190页 “主子,您说会不会是舒嫔使人在六阿哥旁说了些什么?”庞嬷嬷悄声道。 “舒嫔……”佟贵妃坐直了身体, 思考片刻犹犹豫豫的摇了摇头,“本宫看不会,她这几年也算是知情知趣,从未打搅过本宫, 况且现在没了宠哪里来的胆子再和本宫对上!” “主子,这性子可都是能改的。奴婢倒是觉得就因为没了宠,舒嫔才打主意到六阿哥身上。”庞嬷嬷小声说, “您看看延禧宫那位,不一样没了宠,可是皇上每个月也不忘记去坐坐, 还不就是因为有着三阿哥!” “惠妃好歹还是个郎中之女, 舒嫔是什么个出身?若不是有本宫捧着, 她能生出六阿哥吗?若是她敢这么干!哼——本宫让他们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佟贵妃柳眉倒竖冷笑一声, “庞嬷嬷,你赶紧派人仔细点盯着六阿哥身边伺候的人,若是有背主通信的,就立马给本宫处置了!” “主子, 一切都包在奴婢身上, 奴婢定然去查个水落石出!”庞嬷嬷弯着腰, 拍着胸脯保证着。 “行, 那这事就劳烦嬷嬷出手了!”佟贵妃笑着点头,心思从六阿哥身上挪开,又落在后院那两个怀孕的宫妃身上。 佟贵妃用力按了按额角。这些天她的身子越来越贫乏无力,可太医看了一遍两遍三四遍,总是老话长提没有事!佟贵妃按下烦躁的心思,仔细掂量着后头的純贵人和乌雅常在。 两个人之间,反倒是以往一向来看不惯的乌雅常在也许是母爱大发做事规矩不提,性情也柔顺不少,加上身上那几两肉仿佛全都长在肚子上,四肢显得格外清瘦纤细,犹如一株不堪一折的秀莲。 而純贵人自从晋位以后,可与以往那个温顺知礼的模样彻底换了个头,嚣张跋扈不管,那身材体型也和吹气球一般的鼓了起来,到了现在已经胖成了个球形!哪里还看得出与过去清秀面庞的纯常在是同一人? 更何况自从被太医诊断出八成是个阿哥以后,好高骛远的純贵人看不上频频投来橄榄枝的贤嫔,倒是一心一意频频给家中去信,想要走通钮钴禄家的门路,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送到皇后身边抚养——做她的春秋大美梦去! 佟贵妃想起純贵人就觉得头痛欲裂,自己怎么会碰上如此糟心的货色:“純贵人,这些天有没有按着太医的医嘱好好走动?” “回主子的话,”站在最尾端的一名宫女上前一步有些无奈,“奴婢们已经叮嘱了純贵人身边的宫女,可是据他们回报,純贵人身形肥胖,这走了两步就气喘吁吁的,别提走完全程了!” “这怎么能行?你们赶紧再去吩咐一遍,还有吃食上也控制一些,太医都说了按这种情况下去,純贵人只怕会难产!” “是,奴婢明白!”宫女面上满是苦涩。 让純贵人减肥这事,现在越发比登天还难了!都已经成了整个承乾宫宫女们最怕得到的任务! “主子,奴婢倒是觉得还是别管这純贵人的事儿,純贵人身边伺候的宫人可都是太皇太后派来的。”春好小心翼翼的开口劝道。 “现在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皇后都不在宫中,这万一出点事岂不是都落在本宫头上?”佟贵妃轻轻摇了摇头——她自然是对純贵人突然发胖的事情深感疑惑。 純贵人的家人亲眷中可没有哪位出嫁的姑娘和她这般,怀孕后胖得令人看着恶心恐惧!佟贵妃自然是担心的很,非但请了太医来查看,又请了宫里年岁长的嬷嬷们仔细看了平时的膳食,可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 同样吃喝的还有乌雅常在,偏生只有純贵人胖得都快成一座山了! “你说会不会是钮钴禄氏想抱养她肚子的孩子,给純贵人下了什么药?要不然怎么就她胖成这样?”佟贵妃随口说了一句,不等旁边的宫女回话就继续叮嘱着,“另外,純贵人和乌雅常在的产婆,奶嬷嬷都准备好了吧?” “奴婢哪里敢忘了,早吩咐内务府都准备好了。”站在另一边的许嬷嬷连忙回话。 “虽然内务府早有准备,不过你还是得每一个仔细过问下背景,吃不准的宁可退给内务府也千万不要留着!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在本宫这里出了差错!”佟贵妃想了想又补充道,“特别是純贵人这里,再好好去说一说,若是瘦不下去,生产的时候就有得是她的苦头吃了!” 有了胤祕,佟贵妃可没有再抱养一个孩子的打算,这两个孩子若是女儿还能留下来养养,若是儿子,后宫这么多宫妃苦苦等着,必然是轮不到自己抱养第二个的。 和胤祕说给他当玩伴也只是说笑罢了,若是找玩伴,翊坤宫的胤福阿哥才是最为合适的,只是胤福出生就是个病秧子,佟贵妃还看不上呢! 指不准谁就抱着去母留子的心思,在这里动手脚还好把黑锅丢在自己头上。 佟贵妃一边想着,一边吩咐着一名宫女取来一个雕梅花翡翠玉瓶,小心翼翼的将六阿哥送给自己的花朵插在瓶中。 “放到壁柜上,千万小心点!” “是!” 即使佟贵妃百般仔细,加上后还有太皇太后留下来的人手,可是到九月上旬,就在康熙要回宫的半个月前,宫里头还是出事了! 惊慌失措的宫女连滚带爬的进了正殿,惊慌失措的喊道:“佟主子!贵妃娘娘!纯小主要生了!!” -- 第191页 “怎么这么早?” 消息传到前院,正陪着六阿哥用午膳的佟贵妃只觉得眼前一黑,筷子从指间松落直接掉落在地上直接折成两半,让人的心直接一哆嗦。 “纯小主摔倒了!现在已经送进了产房里!”小宫女哭哭啼啼的喊着,脸上都是惊恐,“小主饭前就说胃口不舒服,想到后院里走一走,奴婢四人就陪着去了!纯,纯小主进了花园就摔在地上……裙,裙子上都是血!” 小宫女显然是被吓到了,结结巴巴片刻才说清楚:“奴,奴婢们已把小主送进产房里……” 庞嬷嬷面色苍白:“主子……这純贵人怀孕还未到九个月呢!” 整个正殿内瞬间变得异常的安静,紧接着两秒之后,就是一阵霹雳咣啷的碗碟碎裂在地上的声响。 “快,还不快宣太医!!!”佟贵妃惊叫着。 七活八不活!这可是生孩子最为犯忌的事情,偏偏純贵人差了几天才九个月呐! “快,快扶着本宫去后院!”佟贵妃一张小脸惨白,拉着庞嬷嬷的手颤巍巍的说道,“春好?春好!赶紧去请御医到承乾宫!” 筷子也断了!如此不吉的事情,不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佟贵妃舔了舔嘴唇,匆匆的在宫人的簇拥下赶到后院。 前院一下子只留下六阿哥和嬷嬷们,他一脸茫然失措,也小跑着想要跟着佟贵妃去后院瞧瞧,却是直接被奶嬷嬷一把抓住:“奴婢的小祖宗哦!着后院闹腾得厉害,您还是别过去了!” 他不情不愿的应是,眼珠子一转,趁着奶嬷嬷们乱作一团的时候一溜烟小跑到门口,好奇的张望着。 后院的产房早就做好了准备,等到佟贵妃赶到的时候,純贵人已经被宫人们送入产房,一阵阵凄厉的哀嚎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一群捧着血水的宫女嬷嬷们进进出出,后院已是一片狼藉。承乾宫里的小厨房所有的炉子都被太监们用着烧热水,可是热水烧了一锅又一锅,还是赶不及里面的用度。 “嫔妾给佟主子请安。”见着佟贵妃来了,被两名宫女扶着站在一边的乌雅常在连忙蹲福行礼。 “你们在搞什么?”佟贵妃一进院子,就见着乌雅常在顿时心里一咯噔,强压着怒火厉声喝道,“若是被吓到了怎么办?不赶紧把乌雅常在送回房里去!” 生产关是女人一辈子必要经过的鬼门关,太早让乌雅常在听到了,只怕是会吓到! “是……是!”旁边伺候的宫女心里发苦,这哪里是她们愿意,分明是小主一定非要留在这里。 别说让待产的妇人听到这声音,看着这景色,就连从未经历过的佟贵妃也捂住嘴巴感觉胸口一阵一阵的翻腾。她面色极差,在两名嬷嬷的扶持下坐在一张高椅上,担忧的望着屋子里。 不多时,惠妃和宜妃也赶了过来,惠妃是三名高位嫔妃中唯一经历过的,到了这里立马就在佟贵妃的示意下接手了这件事,叮嘱着嬷嬷们仔细观察純贵人的反应,尤其是—— “赶快进去,让純贵人别喊了!” 一阵阵凄厉的哀嚎从进来开始就没有停下过,惠妃沉着一张脸低斥道,“若是现在用光了力气,等会儿可怎么办?” “是,是!”这名宫女也是吓得魂不守舍,听闻惠妃的话就立马转身跑向了产房。 可是,里面的哀嚎声却是一阵比一阵高,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 刚来到承乾宫的其他低位宫妃可是一个个都被吓到了,如同木头桩子似的立在门口,见佟贵妃拧着眉转头朝这边看来,才慌慌张张的请安。 “你们都回去吧!”佟贵妃扫视了后面一圈人,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是……” “贵主子,嫔妾也曾生产过,要不留下来给惠主子搭把手?”舒嫔好不容易进了承乾宫,哪里愿意立马就走,此刻接着话讨好的询问道。 佟贵妃嫌弃的瞥了她一眼:“有惠妃在就足够了,你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舒嫔眼圈一红,在众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怏怏的退下。在承乾宫大门口失魂落魄许久,也没见到六阿哥的身影,她垂首无言,默默的朝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 “主子,去御花园散散心吧?”跟在舒嫔身后的贴身宫女画竹小声劝道,“六阿哥年纪还小,等大了自然知道您才是他的亲额娘!” “知道又有何用,等长大了知道还会亲近本宫吗?”舒嫔垂泪不止,闷头走了许久终于抑制不住心中愤怒,抚着起伏剧烈的胸口往后恶狠狠的瞪着承乾宫的大门,“佟贵妃,抢了本宫的六阿哥,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主子!”画竹连连跺脚,四周查看一圈见着没人才松了口气,“这可在承乾宫外,这万一被人看见给小主您摆上不敬尊位的罪名可怎么办是好?皇上如今不在宫中,咱们就息息怒,早点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永和宫里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还是去御花园坐坐吧!”舒嫔心烦意乱的说着话,一面转身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行去。只是她没注意到,在承乾宫的门口,一个小脑袋正疑惑又不解的望着她的背影。 “抢……亲额娘?” 第一百零五章 康熙十七年 承乾宫的后院,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 純贵人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 居然越演越烈,她的惨嚎声再一起响起。 -- 第192页 只是此刻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响亮, 显得有气无力。外面佟贵妃三人面上却是全然没有轻松的意味。即使再没有经验的人也发现了——純贵人只怕是没有力气了! 佟贵妃铁青着脸,压抑住怒火吩咐庞嬷嬷:“嬷嬷,快进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純贵人怎么不听劝?” “是, 是!” 可即使庞嬷嬷,或是其他宫妃的贴身嬷嬷轮番进去劝说,純贵人却依旧完全没有停歇的打算。 “许嬷嬷, 快去把本宫放着的老参拿出来送进去!”佟贵妃一咬牙,她绝对不能让純贵人死在皇上不在宫中的日子!这若是出了事,自己是怕是百口莫辩, 硬生生要砸在耻辱柱上了! “是!”许嬷嬷虽然心疼, 但也知道这时候不是迟疑的时刻, 如同一阵旋风一般的冲出后院, 气喘吁吁的朝着正院跑去! 就在此刻,一名产婆就连滚带爬的从产房里出来:“贵主子,贵主子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純,純贵人难产了!” “放肆!”不等佟贵妃出声, 惠妃反而怒了。 “惠主子!”这名产婆扑到在地惊慌失措的尖叫着, “这, 这胎儿太大了根本出不来啊!!” 想到純贵人的肥胖程度, 佟贵妃那是苦笑一声,早在这段时间见过純贵人从身材纤细的少女变身为肉山的惠妃也是面色一变,倒吸了一口凉气转头注视着佟贵妃:“佟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贵主子,这是保大还是保小那?” 在场的三名宫妃面色都是煞白,惊恐欲绝,尤其是惠妃和宜妃在这一瞬间不免庆幸做主的并不是自己,纷纷将目光投向肃立在一边已是面无人色的佟贵妃。 佟贵妃嘴唇干裂,蠕动了几下,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什么叫保小? 那就是将婴儿从女人下身中掏出,产道太小,那就剪开……若是还不行,就直接用刀把肚皮剖开将婴孩从女人肚子里活生生取出来!女人自然是连命也没了! 至于保大,更不用说残忍程度,产婆会用一把长剪子伸入女人体内,将若大的婴儿剪开成十七八块,然后再一一取出,自然能保住大人! 偏偏,偏偏这样的日子,宫里却只有自己最大! 佟贵妃心绪繁杂,只恨不得自个儿现在只有一个小小的妃,小小的嫔就可以不管这件糟心事! 迟疑半响,她才全身颤抖,嘴唇蠕动,闭上双眼半响才吐出了喑哑的嗓音:“自然是……保小的!” 惠妃下意识的倒退一步,想劝却也不是不敢说话。 “是,奴婢明白!”产婆在地上磕头,爬起就往屋子里冲去。 佟贵妃闭上双眼,嘴唇哆嗦着,拿起手腕上的佛珠,慢慢的一颗一颗的捻着,嘴里念叨着佛号。 后院里除去产房里一声有一声无的痛苦呻吟,除此以外所有人都屏息,生怕被祸及池鱼。 “不——救命啊!”片刻后,产房里就发出了純贵人的哀嚎与叫骂,“救命,救命!我还有力气——我自己能生——我不要死!佟佳若华你这个贱人——想要我的孩子——想要害死我——我不要死——” 话音还没落,似乎有人捂住了純贵人的嘴,整个后院瞬间变得悄然无声。 宜妃只觉得心头升起从未有过的心慌和恐惧,小声的开口:“贵主子,听純贵人的模样似乎还没有到力气都用光的程度。” 指不准,指不准还能自己生出来…… 还是,这是佟贵妃让人演的戏? 一个个想法从她脑内升起,让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股阴风在院内晃动。 “宜妃妹妹,本宫要保证的只是皇上的龙嗣平安。”佟贵妃抬起头瞥了宜妃一眼。她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只是一双凤目中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 惠妃和宜妃面面相觑,只觉得全身都很不自在,不忍心再看下去——反正里面的孩子也和她们无关,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试图想要告退,却被佟贵妃拦住了。 “佟贵妃,你——”惠妃脸孔涨的通红。 “两位妹妹,你们既然被皇上下令协管宫中诸事,这事儿总得呆到最后,难不成好事你们统统都得,坏事儿就跑得飞快躲远了?”佟贵妃密长的睫毛在面上落下了一片阴影,双手慢慢的握紧成拳,却是不再理会两人侧过身示意庞嬷嬷,“请太医进来。” 肖太医是精通妇科的圣手,他提着药箱埋头一路走进后院,跪地给佟贵妃请安。 “肖御医,本宫允许你进产房。”佟贵妃面色平淡又冷静的开口。 惠妃和宜妃花容变色,顿时齐齐的向前一步:“贵主子,这可万万使不得!” 若是御医进了,純贵人即便生下了孩子也只有自尽一条路——只怕等两位太后和皇后回到宫中,在场的几人只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倒不如让純贵人拼拼看生产,万一能够上下来呢? 这御医只有在绝对不可能的情况下才能用上的呀! “你们又不是没见过純贵人的模样!”佟贵妃怒斥道,“若是再这样拖下去,万一龙嗣有个什么差错那可怎么办?” 要说惠妃和宜妃真对純贵人有什么好心思,那是绝无可能的。人的卑劣心理在皇宫这种环境中早已被无限制的放大,说白了! 她们巴不得純贵人难产而亡,龌龊点最好连里面那块肉一同消失才好呢! -- 第193页 只是现在她们两人也在这承乾宫里,只怕出了什么问题,也会受池鱼之殃。不过,面对佟贵妃的厉声,她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沉默片刻,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两人齐齐蹲福:“臣妾谨听贵主子吩咐。” 佟贵妃凉凉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哪里还不知道她们心里想着万一出点事,就把责任都推到自己头上。 可惜自从純贵人和乌雅常在在自己宫中怀孕,这责任自然而然就成了她的。 佟贵妃将满嘴的苦涩吞进肚子里,对着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的肖御医吩咐道:“肖太医,本宫允许你进入产房一观,危机时刻可以破腹取子。” “……臣遵命!”肖太医苦笑一声,时也命也,谁让今日偏偏轮到他值班。 随着肖太医走进产房,除了产房里似有似无的呻吟声,整个后院变得越发安静,所有的宫人那是大气不敢出,只求里面的龙嗣不要有任何问题,能让这件事风轻云淡的过去。 佟贵妃心里有淡淡的后悔,可是事已至此,純贵人定然是留不得的了。 她垂着首长叹了口气,才记起另一件事:“純贵人摔倒的时候,在旁边伺候的宫人可都管住了?” “主子放心,奴婢已经将人都关在一起,等事情一了就可以处置。” “让伺候乌雅常在的人注意些,千万不要再出事儿!” “是!” 佟贵妃纤长的睫毛微垂,避开了其他人的目光,心中慢慢的祈祷希望純贵人的孩子能够健康无恙。 过了一盏茶,产房里突然传出一声穿破天际的尖叫,紧接着叮呤咣啷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最后是密匝的脚步声。几个宫女嬷嬷哭叫着冲出产房大门,踉踉跄跄的摔倒一地,连滚带爬的呼喊大叫着:“不好了!贵主子!不好了!” “这又是什么事——?” 佟贵妃没办法想到还有什么事情能够发生,面容极其阴沉的盯着地上趴伏着的宫人们。 为首的嬷嬷嘴唇蠕动着,却是环视周围其他人,恐惧的不敢说出一句话,随即将额头紧紧贴着地上,全身瑟瑟发抖:“奴婢,奴婢,奴婢不怕死……这件事事关重大!只求主子让这里的宫人们退出去吧。” 佟贵妃、惠妃和宜妃顿时愣在当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直的升到头顶!佟贵妃只觉得浑身一软,丝毫力气都没了,只能傻乎乎的瘫在椅子上,许久才颤着声吩咐院子里除了庞嬷嬷外其他伺候的宫人退下。 这一回,她也没有心思要硬留下惠妃和宜妃了! 惠妃和宜妃站在门口,却是觉得心冰冷冰冷的,两人都不敢离开,只好在承乾宫外,又是焦急又是害怕的盯着里头。 而在院子里,佟贵妃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襁褓里的婴孩,只觉得天旋地转,当即晕厥了过去! “贵主子!” “贵妃娘娘?” 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庞嬷嬷惊呼一声快人一步趴在下方垫住佟贵妃,几人小心翼翼的将佟贵妃扶起,却是没有人敢把守在外面的惠妃和宜妃叫进来。 庞嬷嬷一咬牙,重重的掐在佟贵妃的人中上,佟贵妃悠悠醒转,一脸麻木的望着院子里那方方正正的一块天空,声音沙哑而打着颤:“这事,本宫会向皇上说明请罪,你们,你们……” 她垂首,鼻尖一酸却是斩钉截铁的道:“自缢吧,本宫保证这件事不会累及你们的家人。”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康熙将从宫中送来的信件摔在桌上,他手指微微颤抖,强行压抑着怒火,愤怒的盯着下面跪着的传信暗卫。 “奴才该死!”两名暗卫单膝跪地,垂首低声回话。 “该死——该死!”康熙站起身,重重一脚踹翻旁边的矮桌,脸上的恼怒已是无法控制住。 畸形儿!出生一个时辰不到就断了气,还是御医剖腹才勉强取出,母子双亡!一个个消息让康熙面目狰狞,偏偏选了在自己改革科举的时候——若是! 他眼中凶光一闪,瞬间下了命令:“这事情,朕不喜欢宫外有任何的传闻。” “奴才明白!”两名暗卫垂首沉声回答。 “现在告诉朕,你们调查出什么结果?” “皇上,”天枢有些迟疑,“这件事目前没有调查出任何的问题,看,看起来只是一场意外!” “意外?” “回禀皇上,純贵人上一回在圣寿节上查出孕事后,身边的奴婢都被调换成太皇太后的人,从做事到照料无一不周全,所以之前调走暗卫的时候純贵人的暗卫也被一并调走。 若是一定要说疑点,那就是从六月下旬起純贵人突然发胖得厉害,因着怀孕,太医不能开药只叮嘱了让多运动和少食,可就是一天比一天胖。”天枢沉声道。 “吃食呢?” “回皇上,此事一出,奴才们就立刻使人查封了所有的吃食用物。純贵人和其他宫妃吃的均无差别,也没有中毒的情况。”这才是天枢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们当时可是动用了太医院的数名太医,仔细反复交叉检查过純贵人和乌雅常在的食物,绝无可能有毒药而不知的情况。 可就在同样的吃食情况下,乌雅常在是身材纤细,除了孕肚外依旧唯美动人,而純贵人则身量大了两三号,几个月以来光衣服就改了三四回。 -- 第194页 “純贵人的宫女怎么说?” “回皇上,佟贵妃娘娘已将当天在院子里的人都灭了口!純贵人的宫女嬷嬷们自然也一个也没有被放过!”天枢轻声说。 康熙一阵沉默,佟贵妃这样做自然是为了让畸形儿的事情不再外传,只是偏偏康熙离开紫禁城就发生这种事,不免让康熙心中燃起一丝一丝的疑虑。 但是现在人已经死了……康熙闭了闭眼。 而且,偏偏是在自己将暗卫调走以后才出的事…… “純贵人这些日子在宫里有没有什么异动?” “回皇上,純贵人有心将腹中子抱养给皇后娘娘,高氏一家一直联系钮钴禄氏,还把純贵人的幼弟送进钮钴禄府,现在在钮钴禄府五少爷富保身边当伴读。” “真是乱七八糟!”康熙骂了一句,“皇后都没这个心思,钮钴禄府瞎操什么心?” 一想到钮钴禄府之前皇后的继母巴雅拉氏还试图怂恿皇后把妹妹也带入宫中,康熙眼中的不满越发强烈:“朕知道了,你们在宫里给朕紧紧盯着,任何有诡异之处的人都绝对不能放过!” “是,奴才明白。” 顿了顿,康熙面上闪过一丝复杂:“让负责盯梢赫舍里家的人注意些,索额图若有什么动静立刻汇报给朕。” “是!” 挥退了两名暗卫,康熙才沉声开口:“梁九功,你速去寿萱堂一趟,把这件事情告诉皇祖母,叮嘱苏麻喇一句,务必请太皇太后心平气和,剩下的事情朕会处理!” “是,奴才遵旨!” 等暗卫们退下,康熙就急匆匆的带着人离开瀛宫,他离去的背影落入恰好到正殿来的皇后眼中。皇后驻足,带着点忧虑轻声询问殿外的小太监:“皇上这急匆匆的是出了什么事?” “主子娘娘,宫里佟贵妃传来消息,純贵人难产,母子双亡了!”小太监一弯腰,颤着声回答着。 “什么!”皇后眉间不自觉地深锁着,惊疑不定的低声嘀咕了一句。她忧心忡忡,也没有了再找康熙说话的念头,匆匆转身朝着太皇太后所在的寿萱堂赶去。 等皇后赶到寿萱堂时,太皇太后已经从梁九功口中得到此事,正恼怒的将茶盏重重的丢在地上面色铁青。 “真是老虎不发威,倒是把哀家当做是只猫了!”太皇太后语带讽刺,丢了茶盏不管还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周围的宫人们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不敢发话。 “臣妾给皇祖母请安!”皇后深吸一口气,敛容肃声叫福。 “皇后起身吧。”太皇太后微微颔首。 还未等太皇太后发问皇后来的原因,皇后非但没有起身,还含泪跪拜在地:“臣妾有罪,未能看顾好后宫嫔妃,请太皇太后治罪。” “治罪?治什么罪?您又不在宫里,哪里能照看到?”太皇太后摇了摇头,把责任放到皇后身上?她还不是个老糊涂呢!只是好好的一个孕妇,出宫之前都顺风顺水的,结果等他们出了宫就出事,摆明了后宫还有蠢蠢欲动的人! 抢皇帝的宠爱,私下里闹腾,太皇太后都无所谓就当做是看戏了,可这手段用到皇帝的子嗣上,太皇太后可就忍不了了! “你们还不快点扶皇后起来!” 皇后起了身,见太皇太后面色正常,的确没有怒意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这事儿怪不得你!”太皇太后见皇后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柔下声音劝慰了一句。 “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这件事万岁爷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梁九功躬身劝道。 “这人都死光了,怎么查?”太皇太后冷笑一声,眼底的阴霾越涌越多,宛如天边的铅云,全身上下更是笼罩着滚滚翻腾的杀气,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喷涌而出。 乘着两位太后、皇上和皇后不在宫里,只怕这幕后凶手早有打算,就是算定了出现畸胎,佟贵妃必然会将里面的人灭口,才敢如此出手。 “依哀家看,这黑锅倒是都扣在哀家的头上了!”太皇太后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可不是吗?純贵人身边伺候的可都是太皇太后赏赐下去的奴婢,现在可是一股脑儿全都给佟贵妃杖毙了!就连个委屈也无处可说,甚至还说不出个不是,毕竟純贵人生下的是个畸形儿! “万岁爷自然是有主意的,太皇太后您就放宽心。”梁九功微微躬身小声嘀咕,“当年的事儿不也是解决了吗?” 那声音格外的轻,只有在场的三人听见了。皇后是一愣,有些不明白梁九功的意思,而太皇太后和苏麻喇两人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恍然大悟。 “……倒是哀家糊涂了,既然那丫头在,这件事也很快能够解决的吧?” “太皇太后,皇后娘娘求见!”一名小宫女轻轻敲了敲门,小声禀告。 “只怕是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 “奴才先行告退!”皇上没有告诉皇后的打算,梁九功没有留下来多说一句的意思——畸形儿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自个儿,都颇有些吓坏了! “……皇后,这事儿皇上既然没和你说起,那就是不想你多管,既然出了,人都死了!也就她过去吧!”太皇太后瞧着皇后一脸迷茫,有心想将事情告诉皇后。可刚开口就想到钮钴禄府上折腾出来的事……她抿了抿唇,还是选择不说了,规劝了两句后让苏麻喇把皇后送了出去。 -- 第195页 苏麻喇转身回宫,面上还带着点疑惑:“格格,此事为何不和皇后娘娘说一说?” “皇上没告诉皇后,哀家何必多嘴。”太皇太后凉凉的开口——原先皇帝有心思把一个孩子给茉雅奇抚养,一个给皇后抚养。 可前些日子,皇帝居然跑来告诉自己——皇后不想要养了! 听闻这个消息,太皇太后自然是高兴的,她对聪慧又懂事胤礽可是满意得不得了,自然打从一开始就对皇上许诺让皇后再养一个孩子的主意极为不满。 若是个格格也就罢了,若是个阿哥……等自己没了,皇后枕头风一吹,指不准皇帝就和太子闹出什么事儿来!所以等到皇后亲口说了此事以后,太皇太后对待皇后可是态度大改,频频称赞。 只是随着现在两个孩子夭折了一个,太皇太后心里头就未免不是滋味了。虽知道和皇后无关,却总觉得純贵人身边都是自己安排的人却出了事,颇有些晦气的感觉! 加上偏偏留下的是皇上打定主意要等生完以后就处置的乌雅常在……想着钮钴禄府上做出来的事情,太皇太后总有些觉得这就是純贵人倒霉的原因,又怕自己把气撒在皇后身上,这不!就快快的打发走吧。 “只怕有人见不得皇后有子……”想到这里,太皇太后又是不安的挪动了下身子,倒是燃起了一丝歉意。 苏麻喇哭笑不得——太皇太后年龄越大,脾气却是越加小孩子气,只是因为看着皇后不顺眼就置气,让皇后提心吊胆,魂不守舍的走到堂外还拉着自己,请自己替她解释一番。 “格格,奴婢倒是觉得乌雅常在的孩子不错!”苏麻喇带着点无奈,吐糟的补充一句,“依奴婢看,乌雅常在地位卑微,自小被皇太后抱养,定然亲近您和皇太后,将来可会好好的孝顺您两的!” “孝顺,皇帝已经很是孝顺了。”太皇太后轻叹一句,“哀家只求让茉雅奇能过得舒畅些,哀家没了也能在宫里自自在在的!” “格格,您在说什么胡话!” “哀家也是天命之年了。”太皇太后不在意的说着话,“不过话说苏麻喇——你说说现在这可怎么是好?” 太皇太后心情不好,叹了叹气:“皇帝原本和哀家说了有心直接处置了这乌雅氏,去母留子。可偏偏純贵人一尸两命去了,若是后宫连续两个怀孕嫔妃莫名其妙的没了,这得多晦气?” 第一百零六章 康熙十七年 还有佟贵妃, 虽说先前有些小家子气, 可对待两名怀孕的宫妃也是尽力尽力, 若是这样一大口黑锅砸在她头顶,这也太过憋屈了。 “苏麻喇, 去唤皇上过来,哀家有事要和他商量。” “是。” 不管行宫众人被这个消息冲击得头晕脑胀,紫禁城里佟贵妃已经是坐立不安。她把在场的宫人统统赐死——等想起先头被嬷嬷控制的那两个洒扫太监,令嬷嬷赶去提人的时候, 这两人居然都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直接咽了气! 佟贵妃哪里不知道自己落了他人的圈套,生生的给别人扫了尾!可整个宫里只有自己可以处置这件事, 如若将畸形儿的事情传出去,只怕太皇太后和皇上都饶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佟贵妃打了个哆嗦, 只得硬着头皮憋着心头那股子气, 辛辛苦苦的把后宫众人训斥一番, 死死的堵住嘴!连打带杀了不少碎嘴的宫人后, 整个紫禁城的气氛也越发凝重,佟贵妃只觉得身心疲倦,夜不成寐的症状也越发厉害。 她一连发了几封信给皇上,一边是提及純贵人母子双亡的消息, 另一边则是诉说着自己的辛酸和无奈, 伸长了脖子等着皇上起驾回宫的消息。 可等来的只有康熙派顾问行回宫宣的旨意:加封純贵人为勤嫔, 按‘嫔位’下葬。 其他一句话都没有, 甚至等消息传到佟贵妃这里时,顾问行已再次赶赴行宫而去。 “顾问行回宫宣旨后就直接走了?”佟贵妃又是惊又是气——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她面庞抽动,只觉得脊背发寒,“本宫,本宫做的那些到底算什么?” 她心里藏着这么大一个事儿,又生怕走漏风声,根本不敢让佟氏一族的人追查。只能叮嘱御医每日给乌雅常在把脉,又拿了身边两名心腹宫女到后院跟在乌雅常在身边伺候,绝对不能让乌雅常在再出事! 若是一连在承乾宫的两名怀孕宫妃都出事,只怕她想得再好!等皇后死了也轮不到她登上宝座! 佟贵妃一颗心吊得老高紧张兮兮的在宫里做事,另一边行宫中太皇太后也没有在行宫休息的心思,颇有些愁眉不展,心思都飞往了紫禁城。 康熙看在眼里,加上中央学堂已经开学,负责的林如海也频频送信到御前,哭诉各种烦心事。为了镇场子,也让天下人知道皇帝对中央学堂的看重,康熙也有心要回紫禁城了。 宫里两位BOSS都发话了,剩下的人自然是无话可说的,一个个准备好行囊,浩浩荡荡的回了紫禁城。 颁金节前, 紫禁城又迎回了阔别四月的主人,宫内终于一扫先前的阴霾。 佟贵妃从未这么积极的让朝露和春好去景仁宫,将宫事交还给皇后,自己则是第一时间就去求见太皇太后和皇上请罪。 康熙面色平静,听完佟贵妃的解释,又看着她微抬螓首,额角几缕凌乱的发丝垂在耳边,未着妆的素颜梨花带雨,小脸苍白,楚楚可怜的望着自己。 -- 第196页 佟贵妃这几个月分明没有生病,却是唇色淡淡,脸色也是雪莲般的白,半点红润都没。 若是平日,康熙肯定会多安慰几句,可现在他反而是慢慢收敛了面上的表情,只冷淡的让佟贵妃回承乾宫休息。 太皇太后略微挑眉,倒是把对佟贵妃的不满撇去了三分,惊讶的看着康熙:“怎么?皇帝现在倒是不心疼了?” “皇祖母什么意思朕怎么听不懂?”康熙打了个哈哈,见太皇太后板着脸完全没有打算掠过去的模样才揉揉鼻子无奈,“皇祖母分明知道佟贵妃的意思,又何必多问朕呢?皇祖母有心将孩子放在皇额娘膝下抚养也用不着去母留子,再说了皇后也不打算养孩子,这事自然和皇后搭不上关系!” 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佟贵妃口口声声是替自己解释,把出现问题的事都推在赫舍里氏和钮钴禄氏身上。 只是她根本不知道皇后打从一开始就已经不打算拿一个孩子养,更是忘记安排人手在純贵人身边的是太皇太后,再加上皇后现在贴身的嬷嬷也已经换成了太皇太后的人。 说白了,现在讲矛头对准皇后,就是对准了太皇太后,佟贵妃在这里唱戏,太皇太后能高兴吗? 更别说将罪推倒赫舍里氏身上……康熙心中烦躁,赫舍里和太子息息相关,也就佟贵妃这个蠢妇看不清状况! 听了这话,太皇太后才脸上带起了一丝笑:“这佟贵妃,从以前就是个没脑子的,到了现在居然还是没变。” “没变的好。”起码出不了什么恶心人的馊主意。 “这倒是,不过皇帝真确定此事和乌雅常在无关?”对此,太皇太后还有些耿耿于怀。 “啊……暗卫报上来,乌雅常在的确动了些手脚,純贵人——通嫔可不是早产。”康熙声音冰冷,慢慢都是厌恶,“只是她没料到純贵人生下的居然是个畸形儿,自己也吓坏了,还动了胎气!” “若不是现在前朝后宫需要个喜庆的消息,哀家恨不得立刻赐死了她!”太皇太后重重拍在桌上恨声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康熙淡淡道,“等乌雅常在生出孩子,朕就从内务府就开始处置。没有这后面撑腰的奴才,朕看乌雅常在还有什么能耐在宫里折腾!只是苦了投胎到乌雅氏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都抱给皇额娘膝下抚养吧!” 康熙一边回答,一边在心底仔细的盘算着:现在先头的阿哥顺序都排得乱糟糟,和历史截然不同,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现在养在佟贵妃膝下的六阿哥,会不会是将要出生的才是历史上的雍正。 有了胤礽,康熙有些莫名的小期待,不知道乌雅常在肚子里怀的会不会是雍正?不过,若是真雍正,养在皇额娘膝下也没什么关系,若不是,在皇额娘身边长大无忧无虑也是不错的选择。 和太皇太后聊了一会,康熙这才告退回到乾清宫。 他先是吩咐梁九功派人宣裕亲王福全、内务府总管戴佳噶禄两人见驾,随后才是令早在东暖阁等候的户部侍郎兼侍读学士林如海觐见。 虽说保和殿大学士兼太子太傅李霨和明珠两人也同样被康熙责令负责中央学堂一事,不过两人公务繁忙,最后主持大局之事还是落在了林如海头上。 整一个盛夏,林如海都在中央学堂与家中两点一线的过活。整个人瘦削不说,还黑了好多,往日玉树临风,英俊清雅的模样早就抛到哪里去也不知道。 “如海这几个月倒是辛苦了。”康熙见着林如海就被吓了一跳,不免感叹。 从建造到开学,林如海在其中功不可没。 林如海苦笑着摸了摸侧脸,他也是知道的——就连家中妻女都已是对他颇为嫌弃。不过在康熙的面前,林如海可不敢接这茬话,而是一板一眼的道:“皇上,现在如今学生和师傅都已经正式开课。” “嗯,学生的情况如何?” “回皇上的话,现在看来不少宗室权贵家中还认为中央学堂除了课程稍有差异,与国子监其他并无差别。这才开学一个月,臣与其他授课师傅都已经收受了近半人员的贿赂,单子都在臣的手上!” 说完,林如海就双手奉出一份奏折搁在小太监的托盘上,一边仔细的向康熙说明:“臣按着您的吩咐,凡是收受的金额,时间,与相关系人的内容均写在上面。” “嗯,等到年底考试时,也要和科举一般的模式进行,所有人的考试名单,名字如科举一般都需封上。”康熙点了点头,将奏折拿在手中挥了挥,倒是没立刻看奏折的打算,“等考试成绩全部出来公布后,后面立个括号,将收受贿赂者每人扣二十分。” “皇上,这卷子总分是一百分,若是扣二十分……?” “如果扣去二十分还能合格者,自然可以留下,若是扣了二十分不及格者,依旧退学处置。若是扣完,呵呵,为负分或者零分者,再把名单列上来吧。”康熙话语里含着一丝肃杀之气。 “是,臣遵旨。” “其他的学子还有六部中新人考核进行得如何?” “皇上,六部的情况比臣预计的还略微好一些,大部分出身官宦世家的官员虽不通俗务,不过对这些还算是有些基础,还有少部分人甚至精通。反而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学子,家中一应俗事都是家人打理,对此一概不知。” -- 第197页 林如海认真的回复:“臣已经安排了第一次的考试,比臣预计的情况好,有了皇上临走前在朝上大发雷霆的事情,不少官员都私底下好好补课,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官员不及格。 不及格的官员如今也去了中央学堂,下个月初明珠大人会给他们安排第二回 的考核。” “很好,切记只能严格,绝对不能略略而过。” “臣明白。” “学子呢?” “学子的情况还不错,虽然不少人极其固执,接受能力略差,不过大部分人都还是可以接受,底子也是比匠人们来得好。依臣看,只怕这次考核通过的概率比官宦世家的子弟和匠人们都高。” 康熙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有志于在此的学子们,他抱着极大的希望。 说完正事,他又想起暗卫报告给自己的一事,带着点笑意试探的询问:“林爱卿,据说董姑娘三番两次入住你家中?” 林如海吓了一跳,顿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臣不敢辱了董姑娘的清白!董姑娘与臣之妻女一见如故,频频进林府也是给臣的女儿讲课,臣所说话语绝无半点虚假啊!!” “朕还没怪你,你怕什么?”康熙吓了一跳,林如海学识广阔,又知人善用,即使知道董含双的女子身份后也很快接受并从未对她投以奇异的目光,在众多深知内情的朝臣之中可谓是独树一帜。也正因此,董含双送往康熙的书信中十次总有个五六次会提到他。 只是看着林如海又是委屈又是无奈的模样,康熙心里反而升起了点好奇心,仔细的盘问着:“林爱卿,你和董姑娘是出了什么问题?” “皇上!”林如海可是吓得不清,连忙一五一十的将这件事情——要说董姑娘从一开始就对明珠大人兴趣缺缺,对自己、贾敏和黛玉却是十分好奇,索性趁着自己不在府中上门约见。 从报信的小厮口里得知此事,他可是躲着明珠大人挤眉弄眼,怪模怪样的动作给吓得魂不附体,只怕被妻女误会疯了一般的骑快马赶回家! 谁料到董姑娘非但和黛玉一见如故,再见倾心……我呸!就一次见面后两人就谈得如痴如醉,就连自己的夫人贾敏也对她崇拜不已。 这不,有了一回就有第二回 ,第三回……等林如海察觉不对的时候,他和一位不知名姑娘的绯闻已经传入了其他朝臣的耳中,不少同僚甚至暗示办酒的时候不要忘记邀请他们。 在所有人眼里,成婚十数年载膝下无子的林如海身为三品大员,即使娶的是荣国府的千金,再迎进来一两名良妾也是正常的事儿。 不过在荣国府眼里,那都是林如海和董姑娘的错了!贾母是如何震怒不提,非但使着贾政上衙门说教。原本还有贾赦,不过自从贾琏也报名中央学堂以后,贾赦见着林如海都是乐呵呵的,再加上他也是个沾花惹草的,根本没把贾母的话放在耳中。 贾母见状,索性使着赖大拦住了董姑娘的车马,直接拉着去了荣国府! 第一百零七章 康熙十七年 康熙倒是不知内情, 听林如海如此说来顿时拧紧了眉头。 “若不是董姑娘才情出众, 贾敏又深知她为人处事, 得信就赶去荣国府替董姑娘解围,只怕事情……”林如海想想就是后怕的很, 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尤其是明珠大人,居然还嘲讽臣,说要给臣与董姑娘做媒人!” 他可是对贾敏这些年来真心实意, 后院除了两名早年母亲送来的通房外连个妾室都没,哪里还有去外面迎一个回家的心思?若不是贾敏和黛玉信任自己,只怕林如海直接一根绳索将自己吊死得了! 听着林如海的话语, 康熙一时只觉得哭笑不得。从自己这里知道林如海的存在之后,董含双就对林黛玉产生了兴趣。这不自从率先回京城以后,就天天找上门, 也不怕自己的闺誉出些问题。 想到这里, 康熙对林如海的同情就更上一层楼了, 连忙安抚着说道:“朕知道了, 朕啊这就使人去传话,正好皇太后舍不得,正有心想让董姑娘入宫陪她几天。等过了这些日子,后头若是林爱卿的爱女有心读书, 倒是可以去京郊农庄住上一段时间听听课?” “臣遵旨!”林如海松了口气, 又记起后面董姑娘就要开始给学堂众生上课的事情, “皇上, 臣觉得让董姑娘扮男装给学生上课实在是……即使戴着面纱,臣虽然从未见过董姑娘的真容,只是那身量,那声音,这,这打扮成男子不被人一眼看出来才奇怪呢!” 林如海索性一口气将憋在自己肚子里好久的问题说了个痛快! “林爱卿莫慌,董姑娘要正式去中央学堂还需要两年的时间。”康熙摆摆手,朗笑着。 “两年?”林如海惊讶的挑挑眉,董姑娘可从未说起过这件事。 康熙慎重的点了点头:“朕的想法,朕之前也和你说了,想要一朝一夕,光靠一个中央学堂就想让平民百姓们都识字,脱离文盲是根本不现实的,更不可能光靠一个中央学堂就能找到我们需要的人才。所以朕早有心将县学府学之类也整合起来,让天下人都有书读才是正理。” 康熙的野心也不是区区一个中央学堂就可以满足的,他在行宫内和董含双也商量了不少,一致认为:与其放在年岁已经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身上,倒不如扩建各地的县学,乡学,府学。 -- 第198页 将它们改建后相当于未来的小学,初中,高中,而中央学堂或者未来更多的直隶学堂可以作为后世大学的存在,长此以往才能够塑造出来一条真真正正的向朝廷输送人才的大路! “可是皇上,地方上想要统一学府投入银两,科举的制度都需要大幅调整。”林如海小心翼翼的开口,“在京城里已经有不少准备明年会试的才子对中央学堂的存在深表不满,甚至视之为敌,只怕若是再大肆修改,会惹来天下学子们的不满!” “不满?无论什么样的政策总有一部分人不满意,”康熙摇了摇头,“等这个目标实现,等天下人人都有书读,人人都可以做官。不管你是原来的读书人,或者是个商人、匠人、种田的百姓,哪怕是一个扫大街的、挑大粪的、甚至卖身为奴的,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会有念想,不会麻木的过一辈子,毫无盼头。” 沉默的听着康熙的描述,林如海迟疑半响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皇上,这想法的确很好,可是根本没有这么多可以作为讲学的师傅。更何况这世上吃不饱穿不暖的人还有这么多?只怕大部分百姓根本没有心思放在读书一事上。” “朕明白,不过随着现在的科技水平的发展速度,改良水稻的产量,不止是改良水稻,还有更多玉蜀黍,番薯之类产物的出现,还有纺织机的进步,朕相信让天下黎民百姓吃饱穿暖的梦想很快就会逐一实现。”康熙眉毛扬了扬,脸上带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林如海点了点头——这个过程估计不止是一两年可以做到,不过从现在开始努力,总有一天可以见着。他心中隐隐也有些期盼……这样的世界会是如何的呢? “朕觉得现在要做的就是更好的推广,中央学堂第一批的学子不止是只能合格而已,更重要的是需要优秀!才能引导平民百姓们也明白,不止是科举一条路才有成为官员的希望,也让那些有志向为黎民百姓做事的人才更愿意加入进去!” 康熙说话的声音沉稳有力:“等到中央学堂的学子让世人众所周知,那么接下去我们可以开始推广乡学和县学,统一考试后进入府学,府学毕业后,如果没有升学考虑的可以至府以下乡镇县从事普通官员的职务。 而在府学毕业后可以选择进入中央学堂,甚至后期更多的学堂中学习,进入六部等重要部分进行工作。” 剩下的,康熙想说的还有很多,不过看着林如海一脸思考的模样,康熙将这些话吞进了肚子。太早太远的思路有时候反而更会引起人的恐惧和抵触,实质上可以见到的,可以去操作的才是当前最值得去做的。 等林如海退下,康熙还没喝口水,裕亲王福全、内务府总管戴佳噶禄就一前一后的走进东暖阁。 “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兄何必多礼?”康熙心情不错,兴致很高的起身将福全一把拉起。相对对福全的好态度,对于噶禄他就显得冷漠多了。 内务府包衣姓氏极多,其中乌雅氏、戴氏、魏氏、金氏四户占据了如今大部分重要的职位,其他列如吴氏、陈氏等则远远不及前面四家的存在感强。 乌雅氏不用提,而戴氏,却是和已被挪出包衣籍改名戴佳氏的噶禄一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从噶禄上台以来,短短几年之间就名列内务府四大家。 对于频频提拔亲眷的噶禄,康熙其实早有不满。但令他更为震惊的是,三名内务府总管内,噶禄居然还算属于忠于职守,从未僭越的了! 其他两人更是大肆收取贿赂,按照每年内务府人员上供的金钱银两来安排职务,大有把整个内务府变成他们的银钱库的打算。 “内务府总管海喇逊、吐巴两人专事苛刻,贪墨不仁。朕有意将两人的总管之职革除。”康熙笑得很是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如同刀锋一般,一下一下的刮在两人脸上。 尤其是噶禄在下一刻就面色惨白,两股战战,垂下头死死的盯住地面。 噶禄只觉得皇上冷飕飕的目光从自己身后滑过,整个身体僵在原处,一滴一滴的冷汗从额头渗出,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这件事的圣旨,朕会在颁金节后才发。此事一应交予福全你和噶禄一起进行,朕听说内务府有所谓的包衣四大家?朕希望你们能在这一个月内搜集完善所有证据,证据确凿后将其一网打尽。” 康熙慢吞吞的说话,双眼目光锐利直指噶禄,“噶禄,你听到了吗?” 噶禄下意识的屏息,喃喃低语:“奴才明白,奴才遵旨!” 他哪里还不懂,内务府的戴氏只怕是要被一网打尽!可他不敢说一个不字,只怕牵连了自个儿的家人。 福全暗叹一声:“奴才明白,皇上,将海喇逊、吐巴两人革职后,这内务府总管的职位?” “暂由皇兄出任,等朕挑好了人选再行更换吧。”康熙冷静的点点头,让噶禄退下后才福全说道,“皇兄,噶禄手下也并不干净,不过比起其他两人已算是不错。朕担心三人全部撤职只怕内务府大乱,所以朕才将他留下,你这些天仔细注意着,若是他这一个月有通风报信的行为,那就一同处置了。” “奴才明白!” “唔,还有皇兄,皇祖母又说起你膝下的孩子……”康熙迟疑半响缓缓开口,“要不要朕派人到你府上好好查一查?” -- 第199页 福全今年二十四岁,明明和康熙同岁,康熙已有五名阿哥四名公主的情况下,偏偏福全家中一子一女都没,连生三个孩子都未养过三岁就没了! “皇上放心。”明白康熙意思的福全苦笑一声,“奴才早就把家里妻妾都查了个遍,并没有人动手脚,许是奴才的孩子命数还没到……”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叹了叹:“皇祖母还在念叨你,你也没必要连皇祖母都躲着走,等会跟随朕去慈宁宫一趟吧!” “……皇上,奴才福晋已没了一子一女,持家也是稳重妥善,后院人虽不多,但各个也是温和淑惠,相处极好的。奴才明白太皇太后的心意,可是奴才还想再等两年,若是两年后还没有子嗣,再请太皇太后赐人吧!” 福全低声乞求,福晋在家中黯然神伤的模样还在面前晃荡,他心疼,福晋何尝不是?若是进宫,只怕太皇太后定然是要让他领两人回去,让他如何面对福晋。 “行了……朕知道了。”康熙沉默了一瞬,重重的点了点头,“朕只能再帮你拖两年,剩下的就看你自个儿的了!” “是,奴才谢皇上隆恩!”福全松了口气。 “不过,你也别先放心,朕还有一事要你帮忙。”康熙看着福全的脸色笑着开口说道。 “皇上有事吩咐奴才即可。”福全只觉得满头雾水,疑问的望着康熙。 “朕需要你在盛京找一户贫穷些的蒙古人或者满人人家,最好家中亲眷少些或者已除了宗籍的,家里人口知晓的人比较少的。” 福全听得一愣一愣。 “朕这里有一名姑娘需要洗一下身份,可以送进宫里侍奉皇额娘。”康熙慢吞吞的补充。 “皇上!这万万不可!”福全吓了一跳,连连摇头,“这入宫的嫔妃可都是必须按着选秀流程,哪里可以随意来的民女通过这种路子入宫!” 他拉长脸:“即使您威胁奴才,奴才也绝对不会这么做!” “……你在说什么胡话?”康熙嘴角一抽,神tm要民女入宫,下一瞬间他哪里还不懂福全的意思,倒是以为他在行宫或是外面碰上了什么身份有碍不得入宫的民女,才想着用这种招数弄进宫。 “去去去!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人和朕不是这种关系,你不信就进宫问问皇额娘去!”康熙没好气的斥了一句。 “是……奴才这就告退!”福全摸了摸鼻子,心里还有犹豫——他可不敢进宫问皇太后,这不是送上门给太皇太后一份大礼吗? 第一百零八章 康熙十七年 承乾宫。 “这外头是怎么了?”佟贵妃这些天一直头疼得厉害。勉强打着精神蹙眉依在小榻上看着宫事的单子, 就听到一阵外间一阵闹腾的声音, 她心下有些烦躁, 丢下单子就气呼呼的开口问道。 “春好,你去看看!到底是谁敢如此没有规矩的在外面闹腾!” “是, 主子。”春好应是,外面的声响随着她掀起帘子走出了正殿后而变得轻微起来,佟贵妃松了口气,使着一名小宫女上前给自己按摩着肩膀, 再次的翻起了书籍。 “奴婢给主子请安!”庞嬷嬷掀起帘子,气呼呼的大步而入。 “嬷嬷?嬷嬷怎么生这么大的气?”见着是庞嬷嬷,佟贵妃有些紧张的坐直了身子。 庞嬷嬷气急败坏:“回禀主子!六阿哥, 六阿哥偷溜去了御花园与舒嫔的人见面!” 这话可谓是石破天惊,佟贵妃一手捂着心口,脸色雪白透青, 只觉得一口气都憋着吐不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庞嬷嬷一声喝, 从门外走进来一连串五大三粗的老嬷嬷和太监, 他们压着四名哭哭啼啼的奶娘, 后面还跟着一溜的小宫女和小太监走了进来。 这些被押进来的奶娘面若死灰,一进来就腿软脚软的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哦?”佟贵妃沉下脸,她望着庞嬷嬷隐含着怒火的眼底,顿时心中一冷。她仔细看着下面跪着的宫女嬷嬷, 或是眼熟或是眼生的, 但唯独都是在六阿哥身边伺候的宫人。 她心中本就有所猜测, 庞嬷嬷做事向来妥当, 居然能将所有人都押过来,自是不疑有它。 此刻一张俏丽的脸上表情扭曲,眼中闪现的着从未见过的愤怒光芒,佟贵妃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声:“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六阿哥人呢?” “回禀主子,六阿哥带着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又溜出了承乾宫,奴婢已经派了人跟在后头!”庞嬷嬷沉声回道,又手指向那群跪在地上的宫人,“主子,这些个宫人,六阿哥溜出去了,居然还在屋子里打着瞌睡做着衣服,尤其是——” 庞嬷嬷手指落在前方一名奶娘身上:“这名潘奶娘,还在偷吃小主子的点心!奴婢看这行径,只怕不是一回两回做惯了的事情!” “奴婢,奴婢冤枉啊——”潘奶娘连声哭喊着,“贵主子,这点心是六阿哥赏给奴婢吃的!” “那在你屋子里搜出来的金银首饰又是从哪里来的?”庞嬷嬷大声呵斥着,她的话语如刺直接扎入这潘奶娘的心中。潘奶娘面色惨白,下意识的回避开庞嬷嬷的目光,嘴唇蠕动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 佟贵妃哪里还不懂,这潘奶娘居然是早就被收买了的!亏她还是从佟佳氏的家生子里选出来的! “好一个冤枉的!”佟贵妃狠狠扫了她一眼。 -- 第200页 还未等潘奶娘求饶,身后立着的两名嬷嬷立马拿着她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扯,再将她头按在地上。这潘奶娘呜呜咽咽的,眼睛里淌着泪水:“饶命啊!奴婢不敢了!求娘娘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见着潘奶娘凄惨的模样,剩下的宫人们越发惊恐了。几名跪在后面的小宫女忍不住抽噎了两声,在庞嬷嬷恶狠狠的目光中惊恐的瑟缩成一团。 “你们真是好大的狗胆!居然就这样任由着六阿哥跑到外面去!” 若是六阿哥出了点事,这可怎么是好? “告诉本宫!六阿哥见舒嫔到底有多久了——?”佟贵妃红唇蠕动着,半响才似乎用了全身力气吐出喑哑的嗓音。 “说啊!”庞嬷嬷恶狠狠的朝着下面跪着惊恐万状的奴婢们斥道。 潘奶娘哪里愿意承认,死命的摇头:“主子,主子,六阿哥求奴婢帮帮忙,奴婢才偷偷让阿哥溜出去的!就这一回,就这一回!” “是啊,是啊!主子……就这一回,这一回!”其他三名奶娘眼前一亮,一个个撕心裂肺的叫着,“奴婢们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哼!”庞嬷嬷的脸色十分难看,冷笑连连的扫了三名奶娘一眼,锐利的目光,如同寒冬一般冷冽。三名奶娘心里一哆嗦,情不自禁的略略向后退了两步,一个个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 “白荏你说呢?”庞嬷嬷指着跪在最后的一名宫女,让她起来回话。 “回禀贵主子。”这名叫白荏外貌普通,此刻隐隐带着点兴奋,“潘奶娘私底下让六阿哥出去好多回——第一次就是在后院那位没了之后三天!” 她舔了舔唇:“现在几乎每天都会带着小太监出门,承乾宫守门的太监来旺还收了钱!” “把来旺也给本宫拖进来!”佟贵妃面色铁青!滔天的怒火差点冲没了她的理智——她又是庆幸六阿哥去找的是舒嫔的宫人而没有出事,又是恼怒承乾宫人的不上心竟然任由阿哥溜出门,脸色一阵青白一阵红紫,捂住心口直喘气。 她甚至都不知道舒嫔和六阿哥私底下已经往来了多久,想到这里佟贵妃几乎无法按捺住自己的恐慌,盯着宫人们的眼睛也越发红了:“你们,你们这些该死的奴婢!” “奴婢该死!” 其他三名奶娘一个一个瘫软在地。她们欲哭无泪,潘奶娘脾气霸道,又仗着阿哥和她亲近,拦着大部分事情自己来做,她们三人平日也乐得轻松自在。可谁也没有想到,潘奶娘的胆子会越来越大,到现在居然敢背着人让六阿哥居然是去了御花园和舒嫔碰面! “你们是该死!”佟贵妃简直要被这些个宫人给气得发晕,噼里啪啦的将桌上的东西一扫在地,喘着粗气怒吼,“本宫叮嘱了你们多少遍?让你们好好看着六阿哥!你们就是这样子看着的?嗯?” “把这些奴婢都送去慎刑司!”佟贵妃冷笑一声。她心中有一股气憋着,越想越是不甘,越想越是恼怒! “是——”庞嬷嬷刚要使人将这些宫人拖下去,佟贵妃就伸手拦住了她。 “不——!把所有承乾宫的人都给本宫叫出来,把这潘奶娘当众给本宫杖毙了!其他人再送回慎刑司!”佟贵妃厉声喝道,“庞嬷嬷,联系阿玛,潘奶娘年纪轻轻就走黄泉路,只怕家里人挂心不下,本宫赏个福气,让她们一家子团团聚聚吧!” 春好倒吸了一口凉气,庞嬷嬷也吓了一跳。 殿内的气氛降至了冰点。 “不,不要啊——贵主子,贵主子!”潘奶娘嚎叫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后面人的辖制,扑在地上磕头不止的哀嚎,“奴婢的命,主子想要就拿去吧!可奴婢的家里人是无辜的——求求贵主子宽宏大量饶了奴婢全家一条性命啊——奴婢儿子才三岁,才三岁啊——” 佟贵妃气势汹汹,一脚踹在潘奶娘的头上,将她打翻在地,又怒气不止大骂着旁边的宫人:“还不快点把她拖下去!” “是,是——” 任由那潘奶娘泪流满脸拼命挣扎,任然抵不过力气大的太监们,两名太监气势汹汹的将她拖了出去死死的压在杖刑用的板凳上。 承乾宫的前院里,不多时就围满了鹌鹑般的宫人,一个个惊恐的望着面前:等待人来的差不多了,行刑的太监就拖着长棍走到潘奶娘身边,在一声呼喊声下开始用刑。 潘奶娘起初还能哭喊两声,但随着一棍一棍重重的落在她身上,叫声也愈发变得低弱无力,直至气息奄奄,最终彻底了声息。 见行刑的太监停了手,庞嬷嬷又让着太监们用席子一卷搬出宫外,另外的奶娘和宫人则被拖去慎刑司:“都给看清楚了,这就是背主的下场!” 下面的奴婢们一个个垂着头,吓得魂不附体。活生生的人就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尤其是……还会祸及到家人。 屋子里,佟贵妃无视那些宫人凄厉的哭求,一个个哀嚎着被拖出去,只顾得低着头发着脾气 不光是放在桌上的茶盏茶壶,或是角柜上的花瓶,统统都被佟贵妃砸在了地上——可这样她还是不解气,心底似乎有个心思一直一直的伸出来在她耳边窃窃私语——看,不是亲生的孩子就是这样的! 六阿哥平日为什么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宫里的奴婢对他如此不恭,难不成不是亲生的就是这般?六阿哥跑去与舒嫔的人见面形如背叛,在她脆弱的心头狠狠踏上了一脚,佟贵妃眼圈一红,眼泪都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 第201页 见状,站在一边的许嬷嬷也急了,连忙小声劝道:“六阿哥年纪还小,只怕是根本不懂!定然是溜出去玩的时候被舒嫔发现,起了心思勾搭了小主子过去的!您不要生气,千万得冷静些,别在小主子面前表现出来才是!” “是啊,主子!奴婢看指不准小主子还不知道事情真相!只怕是舒嫔生的主意,想让您大发脾气闹得整个后宫都知,到时候小主子岂不是真如她的愿和您起了间隙?”春好附在佟贵妃耳边悄声说。 “舒嫔……”佟贵妃怔了怔,下意识打了一个寒噤。 她绝对不能失去六阿哥! 想到春好说的可能性,佟贵妃顿时冷静下来,沉思半响才沉着脸:“这件事儿,你们都得藏在肚子里,藏得死死的——尤其别在六阿哥面前显露出来!赶快再选一批人上来——” 佟贵妃迟疑的目光在春好和朝露身上晃动,最后对着春好说道:“春好,你是本宫最为看重的!今后你就去六阿哥身边伺候!千万给本宫盯住!绝对不能让六阿哥再和舒嫔接触,知道了吗?” “是,奴婢明白。”春好福了一福。 把事情都吩咐好,佟贵妃就坐在桌边发着呆仔细的掂量着:这一转眼入宫已经十数年,佟贵妃是自豪的,她作为皇上的表妹,又是自小在姑母慈和皇太后的身边长大,和皇上乃是青梅竹马。 一如姑母当年想的一样,自从被抬入宫中,康熙也对她向来另眼相待,有着和其他宫妃不一样的情分——可这有什么用? 二阿哥、四阿哥是仁孝阿哥所出。 二阿哥是惠妃所出。 大阿哥、五阿哥是马佳贵人所出。 六阿哥是舒嫔所出。 和自己一般同样没有亲生孩子,甚至当年还被皇帝叱责,在宫里苟延残喘,没有出头之日的钮钴禄氏……如今却成了皇后!说是身体差,可从行宫回来看着面容上神采飞扬,气色绝佳的样子……一眼望去还是自己糟糕透顶! 佟贵妃只觉得心脏被一双大手紧紧的捏住,一抽一抽的疼痛着。 膝下没有孩子,康熙为了缓解自己的思虑将六阿哥一出生就交给自己抚养,在宫里也是独一份的尊荣。佟贵妃知道,这是康熙对自己不一样的表示,可是……胤祕为何不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出来的呢? 若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那该有多好?自己又何必担心会不会有另外人和自己抢…… 孩子!孩子! 从抚养六阿哥后已然没有的念头再一次在佟贵妃的心底悄然升起。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六阿哥不是自个儿亲生的,自己必须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才可以! 梦魇……每日晚上做的噩梦缠绕着佟贵妃,只让她一宿一宿的睡不着。无人知道,她几乎每个晚上都双眼直勾勾盯着床顶,生怕睡着就被这个梦魇纠缠不休。 她越想越是觉得心慌意乱,全身冷汗更是止也止不住,她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唇呜咽的哭出声。 应该怎么办? 佟贵妃突然想起,让純贵人和乌雅常在怀孕的药方,可偏偏純贵人生下的是一个怪胎!这让她又是希翼又是担忧又是恐惧。 药方的真真假假……只要在活人身上试试看不就行了吗? 佟贵妃的面目越发扭曲的,半响后才在宫人们担忧的目光中慢慢开口:“庞嬷嬷……” “奴婢在。”庞嬷嬷深深吸了口气,她总觉得佟贵妃的状态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只有躬身恭谨的听从吩咐。 “给家里递话,请额娘入宫探望。” …… 越临近颁金节,宫里也越发忙碌起来,每个宫室都忙着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和之前皇上不在紫禁城时,宫里过的中秋节重阳节那是截然不同。 一盏盏做得细巧精致的灯笼被高高挂在每一座宫室的屋檐下,上面精雕细琢的都是飞禽走兽,山河风景。年幼的阿哥公主们的屋子外则挂着仕女或是动物图案的灯笼,每个宫里都有自个儿的风格,让人只看得眼花缭乱。 不过再热闹的一切都和承乾宫无关,承乾宫最近的运势显然不佳,先是出了那不可明说的事情,后又是佟贵妃杖毙了六阿哥身边的宫人,六阿哥更是在吵闹后被佟贵妃关在了宫里不准出门。 任何一个宫人都看得出六阿哥和佟贵妃的关系变得尴尬,完全没有昔日的亲近。佟贵妃心情不好,整个承乾宫又哪里敢显露出一分喜悦之情? 唯独乌雅常在显得闲心逸致。她命人搬了摇椅,躺在承乾宫后殿的小花园中,望着秋叶纷飞的风景,听着耳边虫鸣鸟叫声,抚着自己已快满月的肚子微微笑着。 她捻起宫女端着盘子里的点心吃了两口,在她的脚边还跪着一名小宫女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腿。 没有了呱噪的純贵人,每个人看到自己都是恭恭敬敬不敢二话——这样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 乌雅常在环视着整个小花园。四周芳草凄凄,鲜花怒放,随风飞舞的是一片片金黄色的树叶——就如同自己的野心一般。 这里十分安静,热热闹闹的宫里似乎和这里隔绝成两个世界,没有人敢来随意打扰。乌雅常在现在可是成了承乾宫,不!是整个宫里的重点保护对象! 自从宫里只剩下乌雅常在一名怀孕宫妃后,佟贵妃索性将先前属于純贵人的东西都销毁得干干净净,把整个小花园外加后殿都划归给了乌雅常在。 -- 第202页 除去乌雅常在宫里的人,佟贵妃甚至严令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这也导致几乎没有宫人出现在这附近。 不过佟贵妃的好意,却压根不被乌雅常在看在眼中,就连乌雅常在身边的宫人们也是心存芥蒂——小花园正面对着的偏殿就是昔日純贵人的住所,斜对面就是純贵人前不久去世的产房,这着实让人觉得有些不吉利。 这个昔日十分热闹的偏殿,现在已经渺无人烟,还未过多久就已经浮起一层灰尘。里头的宫人当日就被直接赐死,极少数撕心裂肺想跑出去的也被硬生生的灌下药,搬出去的尸首数量让人到现在想起来都是胆战心惊。 純贵人就这样悄然无息的消失在后宫里,再一次告诉乌雅常在后宫的胜者为王。 純贵人,真是可惜了——要知道自己还是想给她一条活路。純贵人啊純贵人,要诅咒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可不是本宫下的手哦。 乌雅常在嘴角勾起一缕淡淡的笑容,懒洋洋的挺着大肚起身,慢悠悠的起身带着宫人一路走回自己的宫室。她贪婪的看了看承乾宫的前殿——那里才是她真真正正想要的地方! 再过两天的颁金节,就是让她一跃成后宫欣羡对象的最佳场合——乌雅常在心中仔细的盘算着。一张雪白的俏脸带笑,声音柔软吩咐着宫人们在外间守着,只有两名贴身的,常年伺候乌雅常在的宫女跟着她一同进了内殿。 这些被留在外间的宫人们早已习惯,仅有一个扎了双丫髻,面容清秀的小宫女若有所思的注视着三人的背影。 “冬儿,冬儿!”旁边的宫女推了她两把无奈的喊道,“你发什么呆?赶紧的乘着出去休息一会!” 一边走着她一边还絮絮叨叨着:“安排到这里来,你可是走了大运了!咱们家小主可是真真切切温柔和善的人儿,要去别的小主哪里,想偷懒只怕是要被打断腿了喽!” “好!”名叫冬儿的宫女笑嘻嘻的露出一个天真又懵懂的笑容,蹦蹦跳跳的跟在后头就一溜烟的走了出去。 一出门,她似乎随意的舞动着手指,一名洒扫太监垂了垂眼帘抿着嘴立马就扭头走开了。 乌雅常在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康熙重点盯梢的对象,所有的打算和计划都被写在密信中。 仅仅在一个时辰以后就被送至康熙的御案之上——康熙只翻了一两页,便已是面色铁青,一把将密信重重甩在地上:“好!好一个乌雅氏——竟然是连皇子的性命也在你们掌握之中!?” 在乌雅常在的眼里,阿哥的生生死死居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康熙的脸色阴晴不定,喘了半天粗气,半响才慢慢平息下来,到最后他冷冷的一声嗤笑:“好,真是好啊——!” 立在身侧的梁九功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头深深垂下不敢给予任何的回复。 乌雅常在的打算就是从舒嫔身上下手。 舒嫔自从生下六阿哥,就被挪去永和宫。本来就是佟贵妃借腹求子推出来的人选,等到离开承乾宫很快就被康熙抛在脑外。 加上舒嫔的父亲只是个多年没有升迁且年岁已大,快要乞休的五品郎中,家中也没有什么能干的兄弟,前朝无人,后宫无宠,掌有宫权和皇上宠爱的佟贵妃又对她厌恶至极。 这两年,看碟子下菜的宫人们也越发不把舒嫔放在眼中,她在宫中处境着实窘迫艰难。 既然如此,舒嫔的目光很快就投向惠妃——与她一样几乎无宠的惠妃,却凭借着三阿哥,在宫中的地位稳若磐石! 舒嫔有意带走六阿哥,乌雅常在有心借着佟贵妃能得到更高的位置,两人一拍即合,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舒嫔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是引狼入室罢了! 乌雅常在要的可不是六阿哥被送回舒嫔这个结果。 康熙眼中凶光一闪,冷笑数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乌雅常在不知道,她这一胎能不能够活着生下来还是个问题。 可一想到这里,太皇太后的话语又涌上康熙心头——純贵人已经没了,若是乌雅常在出个意外,只怕那风言风语再也挡不住。 可……若是如此就让乌雅常在这样恶毒的妇人留在后宫,让康熙只觉得寝食不安! “天枢,人手准备好没有?” “皇上放心!奴才都一应准备俱全,绝对不会让六阿哥伤了半根汗毛!” 康熙重重一点头,轻描淡写的吩咐:“既然乌雅常在如此看淡人命,那朕就赏她一枚药吧。” 天枢低头应是,又从怀中掏出第二本册子:“皇上,这是奴才整理的关于純贵人身边人调查的事情。” “嗯,仔细说说?”康熙一边示意梁九功将奏折递上来,一边回到原位上坐下,叩击着御案发问。 “是,皇上,之前奴才曾说明的純贵人的弟弟,在純贵人母子双亡的事被传出去后就直接被钮钴禄府赶了出去。其父日常生活均无变化,其母曾去京郊外的寺庙上香,奴才使人问过里面的和尚,高夫人此行乃是为了给純贵人竖牌位。” 康熙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你提起这个总是有原因的?” “……奴才的下属从和尚内得到一个消息,半年前高夫人曾从一名在寺庙里烧香求子的夫人频频见面,拿了不少药方,其中一个药方和上一回查出来被替换的药包一致!” -- 第203页 “嗯?”康熙皱了皱眉头,“之前查出来不是和乌雅氏有关,怎么又和純贵人扯上关系?” “回禀皇上,高氏无权无势,純贵人又只是贵人,不能宣家人入宫……”竖立在一旁的梁九功倒是灵机一动,小声提醒道。 “梁公公所说是理。”天枢垂首回禀,“经奴才等人确定,只怕这药方一开始是純贵人家中通过乌雅氏送进宫里偷梁换柱,让两人收益怀孕。” “那这给方子的妇人有没有找到?” “回禀皇上,奴才已经找到,这位妇人就住在京城里,乃是赫舍里·柯尔坤的继妻!” “赫舍里·柯尔坤?”康熙面色虽是不好,眉宇却极沉静,仔细的思索着。柯尔坤乃是索额图的四弟,身为左都御史颇受重用,一连娶了两位继妻都无子而殁,娶进现在的继妻还大摆筵席,这一位可是小了他接近二十岁……荒唐风声连康熙都有所闻。 怎么会和他的继妻牵连上关系? “再去好好查实一番,还有你确定和索额图无关……?” “回禀皇上,的确没有发现有索额图大人介入的情况。” 康熙点了点头,心里到底还是松了口气。若是索额图也卷进去,康熙想要告诉自己赫舍里家人与純贵人一案无关都困难了! “仔细探查,务必将后面的人给朕揪出来!” “是!” 第一百零九章 康熙十七年 颁金节。 辰时刚过, 康熙刚下朝还未进乾清宫, 一名小太监就迎上前, 喜不胜喜的跪在地上磕头:“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承乾宫的乌雅常在生下一名健康的小阿哥!” 康熙面上带笑, 询问了小阿哥的出生时辰就挥退了太监——提也没提赏赐的事情就直接进了东暖阁。这让报信的小太监顿时心凉了一半,又是疑惑又是惊慌的偷偷看着梁九功的神色,半响才垂头丧气的就往外走。 门口的大太监冷笑一声:“区区一个常在,倒是心比天高来着!” 这声音响亮的很, 别提这小太监,就连远处值班的侍卫也都听见了一个个嗤嗤嗤的笑了出声。 康熙听到外面的声响,挑了挑眉惊讶的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端着盘子正在汇报事宜的顾问行瞥了外间一眼, 轻描淡写的开口:“皇上,这名小太监不是承乾宫佟主子派来的,是乌雅常在身边的。” 康熙面庞抽动, 半点笑意都没:“倒是没有主子的命就把自己当主子看了!” 若不是宫里不能接连死人闹得晦气, 康熙才不想留着乌雅常在膈应自己, 现在想来他都心气不顺。 顾问行听出康熙对乌雅常在的不喜, 面上不动声色与梁九功交换了个眼神:“万岁爷,赏赐的事?” “就按着六阿哥……算了,就按着一般公主生产的份例赏赐吧。” “是。” 梁九功在一旁咂咂嘴,没出声。 舒嫔当年生六阿哥的时候还是个贵人, 赏赐虽比不上前面几位, 不过六阿哥抱养给佟贵妃, 又晋升嫔位那可是极大的脸面。 轮到乌雅常在, 却是什么都没!甚至连赏赐都按着公主的来,这之间可是差距甚大……梁九功倒是不同情作天作地的乌雅常在,只是心里未免为七阿哥抱憾。 只是康熙赏赐的再少,也架不住乌雅常在这一胎生的时间太好!颁金节,又是一早日出之时,据说还有承乾宫的宫女信誓旦旦的声称当这位七阿哥第一声哭出来的时候,东边刚好跳出了太阳! 啧…… 太皇太后心情愉快的翘起了嘴角,心中暗自庆幸老天保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流言蜚语在后宫里流转。乌雅常在不就想靠一个大吉大利的阿哥来讨人欢心想要升位吗? 阿哥是讨喜的,吉利的,这流言传到后头,就算乌雅常在能出头都铁定要被压一压。七阿哥再吉祥,能有太子出身尊荣吗? 不过太皇太后现在更开心的是七阿哥一看就是个十足健康的!要知道若是今日乌雅常在和小阿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把人杀得干干净净都阻挡不住流言向外扩散! 只是面上笑着,还不知道皇帝已经查出不少信息的太皇太后,越看越是觉得乌雅常在的嫌疑更重了! 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这手段居然连太医、御医还是宫里经验最是老道的嬷嬷都查不出来? 站在太皇太后身边的皇太后,心思纯澈的她可没多想,目光早就飘到孩子的身上。 等产娘小心翼翼的将襁褓从产房里捧出来。她就面上带笑,喜不胜喜的接过柔柔软软的小团子,抚摸着孩子的侧脸,眼中满满都是疼爱。 “呀!孩子睁眼了!”皇太后惊喜的出声,太皇太后微微一怔,凑了过来。 果然如同皇太后所说的一般,粉嫩的小团子脸上,一双黑漆漆的双眸睁得圆溜溜的,带着点亮光,好奇的张望着四周,一对小拳头握紧恰好拽住了皇太后的手指。 “好,好!”相信佛法的皇太后更是高兴了,越发确定这个孩子打从一开始就和自己有缘,“这孩子,真是可人心疼的!” 太皇太后心里却是诧异的,刚出生的婴儿大多是紧闭双眼,皮肤皱皱巴巴的,偏偏这个长得雪□□嫩,现在更是睁开了一双眼睛! 这乌雅常在倒是个有福气的! 她嘴里嘀咕着,心里却有些严肃——这孩子出生的日子和时辰实在是太好!以后送到茉雅奇这里养,学业上可得宽松着点,免得日后太子心中起了芥蒂。 -- 第204页 被抱在皇太后怀中的胤禛一愣一愣的——他这是重生了? 望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有一脸恭顺站在边上的养母孝懿皇后……胤禛的眼圈一红,想喊一声却只发出咿咿呀呀的呼喊声。 朕回来了? “既然如此,茉雅奇就把七阿哥抱回宫里吧。”太皇太后一板拍定,乌雅常在的心腹宫人顿时脸色一白。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就要被带去慈仁宫?按照乌雅常在所想,起码也会在承乾宫里管个半年一载,再送到慈仁宫里,可现在若是直接抱去慈仁宫,那主子打的主意岂不是都要落空? 两名宫女眼底闪过一丝惊慌,秋池咬咬牙,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眼眶泛红湿润,凄楚的望着两位太后:“太皇太后开恩,皇太后开恩!七阿哥刚出生,小主都没见上一眼,求太皇太后给点日子让小主相处一番吧!” “放肆!”佟贵妃的额角一滴冷汗几乎掉了下来,看着太皇太后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的模样,她心下慌张,连忙往前一步大声呵斥,“区区一个常在,哪来的资格抚养阿哥!明知宫规,一个小小宫婢居然还敢犯上!你该当何罪?” 又惶恐的侧身,朝着太皇太后深深蹲福一礼:“臣妾管教不严,请太皇太后恕罪!” “罢了罢了,佟贵妃何必如此动怒?倒是哀家急了。”太皇太后笑了笑,“这孩子的生母舍不得那也是人之常情。” “皇额娘,就让七阿哥和乌雅常在相处个一个月,慈仁宫也好准备一番。”皇太后温言细语的说道。 等下一个月,含双那丫头估计能够顺理成章的入宫,也好让她瞧瞧。 太皇太后愣了愣,不过既然皇太后无所谓,她也自然没有和小辈抢孩子的意思:“哀家允了,那就下个月初再把七阿哥抱到慈仁宫抚养吧!” “谢太皇太后,谢皇太后恩赐!”秋池大喜,连忙领着乌雅常在的宫人再次给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磕了头,一起身就兴冲冲的进产房告诉乌雅常在这个好消息。 胤禛却是愣在了当场——他要被抱去慈仁宫?犹记得当年他可是被佟贵妃抱养了?加上……胤禛的目光落在一直抿着淡淡微笑,娴静温和的钮钴禄皇后身上,心下是一阵又一阵的纳闷。 这人是谁? 等皇太后折腾一会七阿哥,皇后看着心痒痒,忍不住也接了过来,抱在怀里逗弄着。 她从未生过孩子,佛尔国春到景仁宫的时候也早已不是这般的小团子,一时间手忙脚乱。曹嬷嬷笑盈盈的,在旁低声指导着,没过片刻皇后抱着七阿哥的姿势就越发标准了。 搂着七阿哥,皇后满眼都是慈爱,与几个月前那苍白憔悴目光空洞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深深的望着七阿哥,怔怔的,眼中隐隐闪着泪光。 胤禛眼中的困惑依旧没有散去,他被皇后眼中的情感惊吓到,下意识的追逐着佟贵妃的方向。偏偏佟贵妃显得十分冷淡,目光完全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打算。 “太子殿下驾到——!” “荣亲王殿下驾到——!” “三阿哥、五阿哥、六阿哥驾到——!”随着一连串的喊声,胤禛带着惊疑不定,几乎可谓是神奇的看着几张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脸孔。 熟悉的是胤禔和胤礽,剩下的三个他却完全没有见过——可偏偏都穿着皇子的服饰,尤其最小的两人,兴奋的蹦上蹦下只想从皇后手中看一看七阿哥的模样。 “皇额娘,皇额娘,让儿臣看一看!” “儿臣可以抱抱看弟弟吗?” “弟弟是我的!” 一声声稚嫩的声音在胤禛身边环绕,他只觉得全身汗毛都倒立起来,几乎惊恐的望着四周。 还有,现在抱着自己的人是皇后……? 钮钴禄氏不是应该死了吗? 如果死了,那这人又是谁? 胤禛眯着眼睛想着,可架不住他还是宝宝,还没等他想清楚就稀里糊涂就睡着了。 等七阿哥睡着,鼻子里吐着小泡泡,皇后的动作越发轻柔了,眼里情不自禁的闪现了一丝羡慕。 不过此刻几名小阿哥围着皇后团团转,各个都嚷嚷着要‘玩弟弟’,皇后再大胆此刻也只好将七阿哥小心翼翼的递给早在旁边准备伺候的奶娘,由着奶娘亲手搂着。 奉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离开,皇后和佟贵妃才松了口气研究起七阿哥的去处。 虽然太皇太后允许七阿哥留在承乾宫里与生母亲近,不过小阿哥可不能由着区区一名常在抚养,也不能单独住在后院,思来想去,皇后绝对还是将七阿哥留在佟贵妃这里。 佟贵妃笑着应是,她早有准备,前几日就使人将正殿旁的两间偏殿都整理干净,现在正好留给七阿哥住。看着偏殿极大,不过在一行人走进后也将整个内室塞得满满当当。 偏殿内,地上已经铺上了厚实的波斯地毯,摆满了奇形怪状可爱的玩偶抱枕,在寝室的正中央摆着一张紫榆木制雕龙凤呈祥摇床,摇床的下方做了两个弧形的底座,可以左右摇晃却不发出任何声音。 摇床里更是已摆好了柔软的垫被,奶娘小心翼翼的将七阿哥摆在小床中央,末了,她使人将一根同是紫榆木制的长柱挪到摇床旁边,长柱上面连着树枝般的开叉,尾端悬挂着一串摇铃。 -- 第205页 等宫人退开,六阿哥胤祕就迫不及待的凑了过去。他一派威风堂堂,头一回可以在兄弟里当家做主的舒爽感让他昂首挺胸,带头领着其他阿哥一同折腾着已经睡着了还皱着眉抿着嘴一脸严肃的小包子。 胤礽心中膈应的很,但被胤祜连拖带拉的凑在那里,哼唧了一声也没法子,嫌弃的戳了戳胤禛的小脸:“好丑!” 大约是戳得重了,胤禛咿呀两声,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又睁开了,带着十足的委屈望着胤礽。 胤礽虎着脸瞪着眼,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动作十分幼稚,胤禔和胤祜交换了个眼神,同时摊了摊手。 皇后和佟贵妃立在旁边笑着看一群小阿哥玩闹,听闻太子的话,皇后忍不住呵呵呵的乐了起来:“胤礽,你七弟弟已经是长得漂亮的了!大部分的还长得红通通,皱巴巴的!” “唉?”胤祕惊叫一声,“七弟弟这样的还算漂亮?出生时候都这么丑吗?” “对哦!”佟贵妃笑着点头,“你们皇额娘可没说错,等过些天长开了还会更好看的!” 胤祜也笑着:“皇额娘和佟母妃说的没错,不止是胤祕、胤福,还要你们太子哥哥那时候都是丑丑的,比小七儿差不多呢!” “二哥!”胤礽鼓了鼓脸,愤愤然的,“孤可是你的弟弟!” “就是因为你是我的亲弟弟,我才和你说实话的。”胤祜才不管胤礽有没有生气,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胤禛头顶软软的胎毛。 “太子哥哥看完了吗?能不能让胤福也看一看?”站在最后面的是翊坤宫的五阿哥胤福扯了扯胤礽的衣裳,惦着脚丫子往里看去。 若是这七阿哥长大了能和自己一起玩就好了——胤福心里只有这个念头,胤礽还不至于和一个比自己还要矮小的小团子置气,哼了两声就挪开了地方,让着被挤在外面的胤福进来好好看看。 胤禔、胤礽还有胤福、胤祕这两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还有……胤禛的目光落在胤祜身上。那这个能被太子称为亲哥哥的是谁? 看着胤禔对他的亲近,还有那张和胤礽颇有差别却格外眼熟的脸孔。胤禛心里却是打了个寒颤——这个人为什么和胤祚这么像? “胤祜,你又在欺负胤礽?”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出现在胤禛的耳边,他僵着身体慢慢的,慢慢的折转过去,几乎是贪婪的望着眼前这张曾对他失望怒斥,也曾对他温柔体贴的脸孔。 皇阿玛…… 等等!这个人的名字是胤祜? 康熙掀开帘子,还未等太监们高喊就大步迈了进来。皇后、佟贵妃和一干阿哥们忙不迭的给康熙请了安,康熙笑着叫了起,亲昵的拍着胤祜的额头:“你啊,没事总是忽悠几个弟弟。”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几个阿哥异口同声的请安。 “皇阿玛,儿臣可没有骗人。”胤祜笑嘻嘻的,亲热的挽着他的胳膊撒娇的摇晃着。 比起胤祜的亲昵,太子和胤禔的从容,胤福和胤祕就显得胆怯多了,他们两人请安之后,就不自觉的略微退后两步,躲在众人的最后,似乎生怕被康熙注意到一样。 佟贵妃对胤祕躲避的行为显然是不满意的,她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两步,想要将躲在后头的胤祕拉扯到康熙面前。可胤祕抿着嘴,任由佟贵妃扯着也是硬生生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还越发试图努力的把自己缩到墙角里去,避开了佟贵妃的动作。 佟贵妃的脸拉长了。 康熙的目光滑过佟贵妃,没注意她和六阿哥的斗争,目光直接落在了胤禛身上——他沉默半响,以至于让众人都疑惑不解的望着他。 “……七阿哥不是要抱给皇额娘么?怎么还在承乾宫里。”康熙强笑着,试图催眠自己没有看到这一串系统的提示。 “皇上,乌雅常在舍不得,太皇太后就允了再让七阿哥在承乾宫呆一个月。”佟贵妃细声细气的回道。 “乌雅常在不是要坐月子吗?”康熙不以为然,“留个孩子还不是给表妹你管?倒不如直接送到慈仁宫,省的你一人管两人心烦。” “……不要!”胤祕抿着嘴,突然大声喊道,“额娘答应儿臣的,要留弟弟给儿臣玩!” 康熙没好气的瞥了眼佟贵妃:“瞧你和他胡说些什么?七阿哥又不是玩具!” 佟贵妃尴尬的拉着胤祕怎么也没预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般的话语来,还未责怪,胤祕却是委屈的大喊:“儿臣没有说错!额娘你分明说了后面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是陪儿子玩的!” “那是等他长大以后——!”佟贵妃额角蹦出个青筋。 “胤祕怕是太孤单了些,”皇后慢条斯理的开口,“佟佳妹妹空闲的时候也可以带着六阿哥去翊坤宫,找找五阿哥玩耍才是。” “主子娘娘多虑了。”佟贵妃欠身笑道,“胤祕都已经四岁了,过两年就得进上书房读书,臣妾如今让他在宫里读书习字,哪来的空闲和胤福阿哥玩耍?” 话里话外都是宜妃管教不严,五阿哥调皮捣蛋一般。 若是宜妃在这里,只怕又要吵起来了!皇后嘴角一抽,在心里头暗叹一声,不免想起在行宫里轻松愉快的日子。她侧首怜悯的望了六阿哥一眼:瞧他那眼眶泛红,蹙眉噘嘴哼唧的模样,只怕是心中早有不满了。 -- 第206页 可随着佟贵妃垂首盯着胤祕看了两眼,胤祕顿时偃旗息鼓,垂头丧气的低头盯着自己的脚背,片刻后才慢吞吞的开口:“回皇额娘,儿臣喜欢读书,不喜欢玩耍。” “瞎说什么呢?胤祕才这个岁数,稍微松快点也无妨。”康熙心疼的看着胤祕,说是虚岁四岁,胤祕才刚满三周岁,在前世可是刚刚上幼儿园的年纪! “皇阿玛——” 胤祕眼前一亮,兴奋的抬起头,可欢呼的声音还只出了一半,佟贵妃却是立刻反驳了康熙的话语,义正言辞的说道:“皇上!太子殿下也就比胤祕大了一岁,如今都已经能在上书房进学,学业更是出类拔萃! 所谓笨鸟先飞,太子殿下如此聪慧都早早入学读书,臣妾只是希望胤祕这孩子能多学点好,以后到了上书房也不会拖了诸位阿哥们的后腿!” 康熙嘴角一抽,只恨不得说明白太子可是重生的!再说了胤祜和胤禔的学业都算普通,偏偏佟贵妃要让胤祕和太子比,这不是纯属给胤祕制造压力吗? 皇后摇了摇头——不和别的阿哥比,专和太子比,佟贵妃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呢! 随手将胤禛从小床里抱了起来,康熙那过度熟练的动作又让胤禛吓了一跳,整个身体都僵得硬邦邦的。 端详了一番这位历史上知名的冷面皇帝,康熙砸了咂嘴笑眯眯的开口:“这孩子就叫胤禛吧。” “禛,吉祥,福佑也。真是个不错的名字!”皇后微微一笑在旁边凑趣。 佟贵妃神色大变——她情不自禁的看了看胤祕,抿紧了嘴角。胤祕可是今年的万寿节才正式取了大名,偏偏乌雅氏一个常在生的孩子却能出生就被取名!她思想到此,面色不由自主的阴沉,在康熙不注意的片刻狠厉的扫过胤禛。 胤禛有些委屈,咿咿呀呀讨好的冲着佟贵妃挥舞着小手——见到这一幕,康熙却是笑了出声:“这孩子似乎喜欢你呢!” 可惜了,若是早知道这孩子真的是雍正的转世,自己大约会把他留给表妹才是。 一边想着,康熙一边将胤禛递给佟贵妃,佟贵妃面无表情的想要开口拒绝,可见着胤禛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她莫名觉得心头一软,僵着手接了过来下意识熟练的抱着摇了两下。 落在熟悉的身影怀中,胤禛顿时乐呵呵的笑了出声。 “这孩子——真是个怪孩子。”佟贵妃沉默片刻,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居然见着自己就乐得眉开眼笑,婴儿可是这世间最纯洁不过的了,看起来倒是和皇上说的一般和自己有缘。 想到这里,佟贵妃面上原本的阴霾也逐渐消失,对着胤禛也没了刚才的敌意,反倒在嘴角挂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胤祕心下大急,前些日子奴才的话语似乎又在他耳边重现。他扑上前就想要抱住佟贵妃,一边还不满的嘟嚷着:“额娘,额娘!抱我嘛!不要抱弟弟!” “胤祕!”佟贵妃吓了一跳,连忙吩咐着身边的宫人拦住胡乱冲撞的胤祕,“弟弟还小,小心磕到碰到!” 胤祕的小嘴翘得越发高了,委屈的在春好的哄劝下离开,眼巴巴的看着佟贵妃和康熙对着胖嘟嘟的胤禛笑逐颜开——自己每天读书写字累得半死还得不到一个笑脸,一个刚出生的丑娃却让皇阿玛和佟额娘围着笑,顿时心里头将胤禛列为自己的第一大敌人! “既然恰好是今日,就撞个喜庆,把七阿哥带到宫宴上给大家看看!”康熙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让这一后一妃还有太子都面色突变。 太子的嘴角往下抿了抿,阴晴不定的盯着胤禛看了好几眼。不过康熙既然开了口,也没有任何人敢违背他的意思。 当天晚宴,宫内宫外入宫赴宴的宗室朝臣与命妇们就震惊的发现,这位新出生的七阿哥居然被皇太后亲自抱着出席了晚宴。 颁金节的宫宴,显得格外热闹。 純贵人母子双亡而笼罩在紫禁城上的阴霾这一回总算是烟消云散!即使康熙的赏赐极少,不过无论是当天就取名,或是被带上宫宴,都可见得七阿哥生辰碰的巧!碰得妙!足以让他吉祥物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宫内宫外。 有了喜事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脸上都是笑意盈盈,尤其是皇太后,入宫赴宴的命妇们敏锐的发现,昔日喜爱清净的她居然一改往昔的沉默寡言,在宴上喜笑颜开,甚至还代表太皇太后祝词。 这可令人够震惊的了! 第一百一十章 康熙十七年 皇太后可不是皇上的亲额娘, 和皇上的感情也只是淡淡, 在宫里也是远远不及太皇太后存在高。而现在却是摆足了皇太后的架势, 对待命妇们的态度也是与以往截然不同。 不少人心中还有点隐隐的担忧,但转头一看皇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甚至和皇后频频为皇太后夹菜倒酒,一个个自然心中有数,脸上挂起笑容,不断的夸赞皇太后与皇上母子情深。 这接下来的日子, 皇太后的行为更让宫内宫外的人看不懂了。 先是被称为‘祥瑞’的七阿哥在满月酒后就被抱到慈仁宫抚养,随后又是一名远房老亲的格格被皇太后宣入宫中陪伴。 宫妃们几经打听,才得知这位格格是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的远房亲戚, 因着父母,未婚夫相继离世而被族里嫌弃,赶到京城里投奔表亲。 -- 第207页 据说性情温和, 文采出众, 在行宫就得到了皇太后的欢心, 得逢皇上允许一连数日入宫陪伴……个屁类! 宫妃们谁相信?没人相信好吧?! 一来裕亲王福晋出身蒙古正白旗, 和皇太后一样,对汉文一窍不通,琴棋书画更是十窍通了九窍!亲眷中哪里会蹦出一个才情出众的姑娘? 随着时间日益变长,这位董姑娘的传闻也越发离奇, 有人说她长得花容月貌, 出身董鄂氏……这个传闻很快被人嗤之以鼻。 谁都知道皇上最烦的就是董鄂氏, 除了朝上的董鄂·费扬古以军功被康熙另眼相待以外, 身为八旗著姓的董鄂氏却无一被选入宫中就可以知道康熙的态度了。 随后的传闻就变成这位董姑娘的容貌要比宜妃当年更是盛上几层,也有人说她是皇商精心养成进献给裕亲王的花魁,早在裕亲王府上就被皇上一见钟情带去行宫的! 各色流言在后宫里闹腾得沸沸扬扬,不少宫妃心下大急——只怕是皇上看上了这个小妖精,才借着皇太后的名义才把人天天弄进宫里来陪伴!就连康熙久久不入后宫的情况也被硬生生砸锅到董姑娘的身上! 以佟贵妃为首的宫妃们像个转轴一般,不是今日在皇后这里探听董姑娘的来历试图让皇后去劝一劝,就是明日去太皇太后或是皇太后这里请安说话,想见一见这传闻中的董姑娘。 皇后也很是头疼。 虽说已经知道董含双的来历,可总不见得告诉宫里人这一位和两位太后大有渊源吧?宫里如同佟贵妃之类当年见过博尔济吉特庶妃的毕竟也不在少数! 思来想去,皇后最后决定还是装聋作哑,把这事儿高高挂起,任由着佟贵妃带着一干宫妃们闹腾。 果然没过几天,皇太后就当着宫妃们的面朝佟贵妃发了火:“佟贵妃!” “臣妾在。”佟贵妃愣了愣,暗道一声不好,却只能硬着头皮起身。 “哀家倒是不知道,佟贵妃成了这后宫之主……”皇太后不懂文绉绉的话,此刻心气不顺说话也越发的直白了。 “臣妾不敢!”佟贵妃吓了一跳,直接从绣墩上滑落跪倒在地,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她这一瞬间甚至不敢抬头看皇太后和皇后的脸色,就这么僵直着跪在那里。 “不敢?还有什么你不敢的?”皇太后气势汹汹,一字一句都能敲打在佟贵妃的心上,“哀家倒是不知道哀家连请名姑娘进宫都不行了?这还是和皇上没有瓜葛,只是长得像哀家那可怜早逝的侄女就让你如此嫉妒仇视,等明年新人进宫你们岂不是要把天都给翻了?” 嫉妒! 哪里还不明白的佟贵妃连连磕头:“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怕皇太后被人蒙骗……” “蒙骗?哀家倒是不知,皇后都没反对,你一个小小的宫妃,还有什么资格?若是这么多管闲事,不如多多去照顾照顾六阿哥吧!” 皇太后拿着佟贵妃,有心狠狠杀一杀宫妃们的威风。她环视台下,很快将目光落在坐在最后方的舒嫔身上。 舒嫔穿着一件陈旧的素色青色旗装,一张圆脸面无表情,看上去格外颓废老气。 皇太后盯着佟贵妃冷喝一声:“若是没心思照顾六阿哥,倒不如让舒嫔来抚养吧!” 佟贵妃脸越发白了——带走六阿哥,那不是要了她的心肝?她看也不敢看四周其他宫妃的表情,唯有紧张的再次磕头,直到把额头弄得青紫。 “臣妾不敢了!请皇太后恕罪!” “皇额娘,佟妹妹也是过于担心了,平日对六阿哥也很是上心,皇额娘就饶了她这一回吧!”皇后皱了皱眉,反倒是率先出言替佟贵妃说话。 她倒是无所谓六阿哥的去向,只是六阿哥在佟贵妃这里抚养多年,若是直接被送到舒嫔那,只怕佟贵妃弄出事端惹得后宫越发闹腾! “行了行了,哀家也是顺口一提!”给佟贵妃抚养是皇帝的意思,皇太后可没想和康熙对上的打算。 此刻她沉着脸挥了挥手,很是嫌弃的望了佟贵妃一眼:“既然知错了,就回宫反省吧!最近就别来哀家宫里请安了!” “臣妾遵旨!”佟贵妃面色如土,却是不敢多说一句话,被叫起后就僵硬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皇太后就装作没见到佟贵妃一般,和颜悦色的和皇后说了几句,别了到宫妃告退的时候,才让太监宣了懿旨——这位董姑娘居然成了皇太后的义女,还封了品级:固山格格。 即使一个小小的固山格格在后宫实在渺小不起眼,却架不住颁布旨意的是皇太后——这懿旨也打了整个后宫的脸!皇上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娶个名义上是自己妹妹的女子进宫。 尤其是,这位董格格在不久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格格们的女师。 这不!等消息一出,齐嫔和德嫔就急坏了,一前一后带着女儿赶到景仁宫求见皇后。 齐嫔张氏现在已经二十九岁,年纪上足足比康熙大了五岁。年龄最大,容貌才情都最为普通不过的齐嫔,能够被康熙牢记,并且在康熙十四年封为八嫔之一,还得了一个喻义端庄惠敏的‘齐’字做封号,这自然是因为她的女儿。 其中一个就是康熙已经去世的长女,还有一个就是现在的三公主了。这两年,齐嫔也早就不将皇帝的宠爱放在心上,能安安稳稳生活,将三公主养育长大才是她现在的重中之重! -- 第208页 虽然公主在宫里的出镜率不高,可谁让宫中有子有女的嫔妃一共也就手指头可以数过来的这几个,齐嫔再低调,在宫里的位置还是稳稳当当的很。 皇后对她的感观也不错,见她来了,先是使着曹嬷嬷请她落座喝茶,又是呼喊着佛尔国春把三公主领到后院里玩耍。 齐嫔小心翼翼将半个臀部落在座上,挺直了脊背,唇僵硬地抿着,手里把玩着茶盏半响才开口:“嫔妾听闻皇上有意让董姑娘……董格格作为女师为公主上课,心里有所担心,这不就急急的来主子娘娘宫里打听打听……” “齐嫔无需担心,这事儿等人来齐了,本宫啊给你们说个明明白白。”皇后笑盈盈,丝毫没有被质疑的不悦,“你来的最早,现在先喝点吃点点心罢了!” 齐嫔松了口气,又有些疑问:“主子娘娘见过董格格了吗?印象如何?” “……本宫也未曾见过——”皇后顿了顿,装作没有见过轻描淡写的滑过这个问题。 “嫔妾听宫里人说,据说这位董格格……”齐嫔迟疑半响,压低了声音悄声道,“有慈仁宫的宫人说,这一位长得特别像当年的博尔济吉特庶妃!” 博尔济吉特庶妃当年的死可是传得沸沸扬扬……齐嫔想到那些个谣言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皇后瞳孔微微一缩,她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冷漠,只是一字一句的吩咐道:“博尔济吉特庶妃——不,慧嫔早就已经死了好些年了!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可不能瞎说!今儿个本宫就当没有听见,若有下回,本宫绝对不会饶了你!” “是,是!嫔妾知错!”齐嫔吓得直接站起,战战兢兢的蹲福行礼,直到皇后叫起她才松了口气,拿着帕子沾了沾额角重新坐回位子上。 可这一番训斥让景仁宫正殿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冰点,皇后坐在位子上,心里喊着不要去想这件事,思绪却逐渐飘了出去。 皇帝语意不详的解释让她心中还有些隐隐的担忧: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到底隐瞒了什么真相?博尔济吉特庶妃只是因为厌恶宫内的生活就被挪了出去吗?那她现在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想到当年事情发生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没有发出任何的意见,仿佛昔日最得她们欢心的博尔济吉特庶妃消失是那么一件平常的事情。 还有长春宫,就连离乾清宫最远的咸福宫都住进了两位嫔妃,偏偏长春宫,皇上仿佛好像忘记了它的存在一般,从未提及让任何的宫妃搬过去居住! 一个个疑问环视在皇后的心头,她陷入了沉思,就连旁边宫人的呼喊声也没有听到。 “主子?主子!”桃枝喊了两声,见皇后还没回过神,只好使着小手,轻轻摇晃了两下。 “……怎么了?” “德嫔娘娘求见。” “请她进来吧。”皇后愣了愣神,见着齐嫔不安的模样连声笑道,“这天气冷飕飕的,屋子里暖和,倒是让人想眯上一会。”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金安!齐嫔姐姐安好。”德嫔一进屋急急忙忙行了礼,起身就焦急的喊着,“主子娘娘,这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还不在意呢?!” 她一手拉着四公主,四公主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皇后。 “瞧你们?急什么?坐下等等吧,敬嫔都还未到呢!”皇后笑了笑,又和蔼的望着小小的四公主,“桃枝,带四公主去后院,三公主也在呢,姐妹几个一起聚一聚!” 四公主松了口气,蹲福行了礼后就连忙跟在桃枝的身后去了后院,皇后带着笑:这宫里四名公主的感情都不错,倒是让她心里慰贴的很。 可德嫔这个急性子忍耐不住,瞧着见不着四公主的身影,她这话语像是连珠炮一般的不停歇:“主子娘娘!这事儿我们可得好好和皇上说说!不提这位董姑娘到底是不是裕亲王福晋的亲戚,只是……只是这公主的教养怎么能放在一个大龄未嫁的女子身上!这,这若是公主们学坏了怎么办?” “德嫔,镇定些,等敬嫔来了,本宫慢慢说。” “哎呀主子娘娘,这敬嫔能把这事放心上?二公主又不是从她肚子里蹦出来的!嫔妾们哪里能和她那么心大,这皇上随随便便从外头找了个姑娘进来也可以给公主们当老师?这,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兆佳妹妹!”齐嫔吓了一跳,偷偷瞥了面色如常的皇后一眼连声喊道,“敬嫔姐姐对二公主也是舐犊情深,哪会放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康熙十七年 德嫔还想发话, 见着齐嫔频频使着眼色, 才回过神连忙一巴掌打在自己的嘴上:“哎哎, 瞧瞧嫔妾这张嘴!主子娘娘,嫔妾可就是个没脑子的!这嘴巴胡说八道的, 您就当没听见!全宫里谁不知道您把大公主当亲生女儿来看待?哪里是敬嫔可以媲美的!!” 皇后冷冷睨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喝了口茶水。 齐嫔嘴角一抽,下意识的垂下头,装作没听见德嫔的话语。 见状, 德嫔也只有摸摸鼻子,讪讪然的坐在位子上,讨好的对着皇后继续说:“嫔妾这不是担惊受怕的很, 昨晚上一夜没睡好?瞧着您今天面色不佳,许是也为大公主担心着呢!” “德嫔慎重,皇上请了董格格作为公主们的女师, 自然是有皇上的想法, 你这话可得放回肚子里去才是。”皇后冷厉的扫了她一眼——就她的性子, 皇上怎么会把‘德’字给了她? -- 第209页 康熙在乾清宫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皇上, 奴才去请御医为您看一看?” “没事!只怕是后宫有人正在念叨朕呢!”康熙摆摆手,示意梁九功退到一边,继续仔细的看着裕亲王福全、内务府总管戴佳噶禄两人奉上来的奏折。 其实两人调查的内容,暗卫们已经送上一份, 康熙掂量着心中的名字, 核对着两人交上来的名单——事关身家性命, 噶禄这一回可不敢隐瞒。 他老老实实, 将内务府总管海喇逊、吐巴以及内务府多户包衣人家的罪证列举的清清楚楚,甚至不少是连暗卫都不知道的内情也被他列在了奏折上一并上交。 康熙看了没几页嘴角就勾起一丝冷笑,笑容出奇的凛冽,让肃立在一旁的福全和噶禄倒吸一口凉气,立马躬身垂首。 “朕的私库倒是成了他们了!” 所谓包衣,即为家仆,明朝之溃败亡于太监之手,清朝入关以来,就对此警醒不已,以往太监管理的内务事,就被交予包衣。到现在,从皇帝的私库,到日常所用、所玩之物,甚至连阿哥格格,入宫秀女的宫中礼仪都由包衣出身的嬷嬷教导。 荣华富贵、升官发财、仗势弄权。 对于外界朝臣都极难办到的事情,在内务府包衣人家这里只是喝口水般轻松的小事,更不要提大量的织布,官盐从他们的手指缝里溜出来。 甚至胆大如海喇逊、吐巴之流,只要一年从手指缝里漏出一两个官职,就可以获得令人心跳加速的大量银两。 “朕让你们准备的,都已准备好了吗?” “回皇上,”裕亲王福全向前一步声音铿锵有力的回道,“奴才两人已经准备就绪,侍卫府的人手和顶替的官员也已准备就绪,等待您一声令下就可以正式将这些蛀虫一网打尽!” 福全早就被这些人的所为恶心了好些天,可架着皇上还没下手,他也不好对自己府中的人动手,这才一拖两拖。为此,噶禄这些天可是很不好过,被他明里暗里嘲讽了好些回。 “很好!朕现在就将圣旨发下去,今日就将这些人统统给朕处置了!” “是!”福全面上带起一丝激动,拱手大声应是。噶禄慢了一步,也慌慌张张的跟上,心底苦笑不已。 “噶禄,别让朕再失望!”康熙的目光落在噶禄身上,他顿时像是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通透一般僵立在当场。 “……是,奴才遵旨!”噶禄重重闭上眼,止住全身的战栗,缓缓开口。 当天夜里。 京城西城。 灯笼将四周照得透亮,福全和噶禄领着数百人排列而成的四列纵队,朝着海喇逊和吐巴两人的府邸缓缓行去。 一路上,他们路过的府邸总有人拉开门缝偷偷朝外张望着,好奇又惊恐的看着一群群穿着盔甲,面色严峻的官兵堵在街头。甚至有几户胆大的,使了仆役跟在后头,看看倒霉的会是谁家。 越走到西城的深处,里面的府邸越是恢弘。海喇逊和吐巴两人的府邸恰好在正对门,走到道路中央,福全拍了拍噶禄的肩膀,噶禄苦笑着点点头。 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四列官兵也分成了两个方向,各自分出一个小队将府邸团团围住。 见着所有人准备就绪,裕亲王福全才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两户的大门给本王砸开!” “是!” 高高在上数年之久,视皇帝的私库为自己的宝藏的两户人家从未想到,他们会迎来一群群凶狠的,毫不留情撞开门冲进来的官兵! 海喇逊披着外衫,狼狈的从小妾房里冲到前院,惊恐的看着面前虎视眈眈的士兵,正高举着火把和灯笼,将整个前院宛如白昼!领头的却是裕亲王! “裕亲王……何故来本官府上?”海喇逊心底有丝丝恐惧,强忍住惊慌双手握拳,声音微微发颤。 “海喇逊接旨!”福全端起手上的圣旨冷声喝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内务府总管海喇逊买卖官职、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强占民女,草菅人命、辜负朕恩,着革除职务、抄家严办。着裕亲王福全、内务府总管噶禄即刻率众将其缉拿下狱,并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会审,不得有误,钦此!” 海喇逊登时便面如死灰,一下子瘫软到了地上。 而对面的吐巴家也一样,顿时乱做了一气——裕亲王冷笑的盯着海喇逊:“海喇逊大人?还不赶快接旨谢恩!” “奴才……奴才谢主隆恩……”海喇逊应是,双手颤巍巍的接过裕亲王手中的圣旨,嘴唇哆嗦着下一刻直接晕厥过去! 可他晕厥归晕厥,裕亲王早就一挥手,后面蓄势待发的官兵立刻如狼似虎的冲进了院子中毫不客气将所有的海喇逊一族男女老少还有仆役拖了出来。 门外,附近已经围了不少探听风声的仆役和平民百姓,正对着里头指指点点。 海喇逊和吐巴两户大门敞开,一名名神情冷漠的官兵从里面拖出来一个个穿着丝绸褂子,满面惊恐与慌张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抄家!抄家? 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人哭喊着被拖进囚车,一箱箱的金银珠宝、首饰、古玩字画、田产地契、绫罗绸缎也很快的被抬出来送上马车。 “这,这是谁家?”有人低低呼喊着。 -- 第210页 “这不是内务府总管海喇逊大人……” “还有吐巴大人……?” “快!快把这事禀告给老爷夫人!” “……这,这是要变天了啊?”附近,内务府人家的几名仆役躲在门后偷偷的看着,嘴里嘀咕着,一个个眼中满满都是恐惧! …… 第二日下午。 承乾宫。 刚出月子的乌雅常在身量丰腴不少,整个人如同长开了一般美艳动人。她扎了个两把头斜插着一朵小花,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旗装,满脸堆笑的坐在佟贵妃下首,见缝插针的凑趣两句,满满都是巴结讨好之意。 佟贵妃半磕着眼,打着瞌睡,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两名小宫女一左一右的跪在地上,仔细的给佟贵妃的手指涂上蔻丹。 乌雅常在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平继续逢迎着。 “贵主子,外院伺候的春丽有事禀报。”一名宫女掀开厚重的帘子,卷着一片冷风恭声说话。乌雅常在闻言,立马闭紧了嘴巴。 “让她进来。”佟贵妃抬了抬眼,吹了吹刚涂好地鲜红的蔻丹,满意的点了点头,“许嬷嬷给赏,退下吧。” 宫女们飞快的退下,外间求见的宫女春丽迈着小步,规规矩矩的跟在大宫女的身后走进屋子,远远的就跪下磕头:“奴婢给贵主子请安,贵主子金安!” “起身吧,有什么事儿说一说?” “回禀主子,这消息是从内务府传来的……乌雅小主也在?”春丽刚想说话,就见着了乌雅常在,顿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避开乌雅常在的面色满满都是尴尬。 “怎么了?” 乌雅常在心里一咯噔。只觉得这宫女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又是可怜同情又是幸灾乐祸。 “乌雅常在听不得?”佟贵妃这下可是起了好奇心,挑挑眉满满都是好奇。 “回禀贵主子,这倒不是。”春丽又跪下磕了头,哭丧着脸。 “那就说吧。” 春丽愣了愣,硬着头皮慢慢的说:“贵主子,乌雅常在全家被下狱了!” “什么?”乌雅常在惊叫一声,顿时立了起来,“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小主的全家怎么了?” “回禀贵主子,乌雅小主。”春丽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的说道,“皇上今日一早就下令将内务府不少人家都抄家下狱了!乌雅氏就名列其中!” 犹如一道惊雷落在乌雅常在的头顶,她的面庞上依然是沉静一片,可仔细看去,就连唇角也彻底失去了血色,面无表情呆呆愣在原处。 “乌雅常在,皇上明辨是非,定时不会将你和你家中的事情连在一起,就放宽心好好休息吧!”佟贵妃拿着帕子捂住嘴,遮掩住微微翘起的唇角,眼底却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说了两句,就吩咐着宫人把乌雅常在搀扶回去。 乌雅常在的脸庞几乎已经变成一张薄而透明的宣纸,她贝齿死死的咬住苍白的嘴唇,直咬出血丝,沉默半响才克制着情绪慢慢的开口:“嫔妾多谢贵主子安慰,嫔妾没事。” “瞧你这模样?哪里是没事?”佟贵妃斥道,有侧身吩咐站在乌雅常在身后,同样面色惨败的两名宫女,“你们还不快点把你们小主带回后院去好好休息休息?” “……是……是!”两名宫女刹那间回过神来,拉起乌雅常在,哪里还有平日的细心,急匆匆的就退出了正殿。 一等乌雅常在的身影瞧不见,佟贵妃就乐得噗嗤一声:“出了这事,本宫看她后头还有什么心思跑来说话。” “可不是,连奴婢都听得不耐烦了。这下子以后乌雅常在在宫里可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庞嬷嬷笑着道。 “嬷嬷,本宫怎么觉得这一回皇上看起来是早就有打算了?”佟贵妃沉思片刻,勾起嘴角冷笑一声,“啧啧,倒是本宫没注意到,嬷嬷!这乌雅氏只怕早就入不了皇上的眼,只架着乌雅常在怀孕了皇上才没有开刀呢!” “这话怎么说?”庞嬷嬷有些疑惑。 ※※※※※※※※※※※※※※※※※※※※ 好了,今天开始恢复3000日更啦=3=努力攒存稿,争取下个月初再日万给大家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康熙十七年 “嬷嬷, 您说这七阿哥, 出生的日子时辰那么好, 又是久违的阿哥,还抱养给了皇太后。即使给皇太后一个面子, 给乌雅常在一个嫔位都不为过,可是皇上非但没有,甚至连生阿哥的赏赐都少了三分。” 庞嬷嬷仔细琢磨着,不多时也回过神来:“没错啊!主子, 只怕皇上早对乌雅常在不满,不!奴婢觉得指不准是对整个乌雅氏都不满的很!” 佟贵妃越想越是严肃:“嬷嬷,赶快传信回去, 让额娘别试那药方了,只怕那純贵人生下的怪胎和乌雅常在也有关联!” 庞嬷嬷面色大变:“是!奴婢这就去办!” “等等……”在庞嬷嬷出门前,佟贵妃又迟疑了, “让额娘寻找名医的事儿别停, 这药方使人试试看也好。” “主子!”旁边的许嬷嬷急了, “这有个三长两短万一的话……” “怕什么?只是让找些平民百姓和仆役试试看, 看看这药方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罢了。真有问题本宫再禀告表哥不就得了!”佟贵妃不耐烦的摆摆手,“本宫心思已决,就这么办吧。” -- 第211页 “主子……不是奴婢说,既然六阿哥都养在您膝下了, 何必冒这个风险再要个孩子?”许嬷嬷吞了吞口水。 这若是真弄个十来二十来个妇人做实验, 若是生出畸形儿只怕府里也压不住呀! “本宫知道, 只是本宫, 本宫也想要个亲生的孩子。”佟贵妃垂首低语。 “六阿哥出了娘胎就是主子您亲自养的。”庞嬷嬷无奈的劝道,“奴婢知道之前舒嫔那件事的确让您心生不快,可六阿哥毕竟还小……” “这不一样!”佟贵妃情绪激动的斥道,“本宫想要一个亲生的,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像养了六阿哥一般每天还要防着舒嫔会不会把他抢走,皇上会不会有一天不高兴了,或是被那舒嫔勾引上了,就转手把六阿哥又还给舒嫔!这,这不是本宫亲生的就不一样啊!” “主子,您小点声!”庞嬷嬷急了。 寝殿的后方,正追着小皮球跑过来的六阿哥猛不丁就听见佟贵妃的声音,当即就愣在了原地。 他发红的眼眶湿润了,沉默片刻,六阿哥咬了咬嘴唇,用袖口擦了擦眼角。他捡起落在地上的小皮球,慌慌张张的避着宫人的目光绕到后院,这才脸上挂起笑容玩闹着。 “六阿哥!”春好找了一圈才找到六阿哥的身影,重重松了口气,又仔细端详着六阿哥,确定没有受伤才笑着道,“六阿哥!下回可别一个人乱跑了哦!” “本阿哥才没有乱跑!”六阿哥嘟着嘴嚷嚷着,“本阿哥只是在追皮球,是皮球乱跑!” “是是是!是皮球乱跑——”春好附和着,一面眼疾手快的将六阿哥手中的小皮球拿走,“六阿哥,这都玩了一盏茶的时间,应该回去练字了!” “不能再玩一会吗?我都问了五哥,五哥说宜母妃就下午让他读一个时辰的书就可以了!” 这几个月,六阿哥的学业是越发的重了。早上佟贵妃会亲自或者让春好给他念书听,下午午膳用完休息一个时辰,接着就得练大字,晚上还得把一天的功课交到佟贵妃的手上。若是做得不好少则一顿训斥,有时候还被罚掉点心或是玩乐的时间。 这一连几个月下来,六阿哥精神也焉巴巴的了,别提关系熟络的五阿哥对自己的情况有所担心,就连去给乌库妈妈请安的时候不爱管闲事的太子哥哥都问了自己好几遍。 “六阿哥!” 春好面色严肃双手重重的抓住六阿哥的肩膀,望着他的双眼认真的说道,“五阿哥是五阿哥,六阿哥是六阿哥,况且小主子您的母妃可是贵妃主子,五阿哥怎么能和您相比!” “……”六阿哥闷闷的看了她一眼,低垂着头任由春好牵着她的手往正殿走去。 “……春好,你和六阿哥刚才在哪儿?”庞嬷嬷掀开帘子就见着一行人过来,心下一动挑眉仔细询问着。 “嬷嬷,六阿哥的皮球落到院子里,奴婢刚陪着阿哥回来呢!”春好笑着应声。 “……是吗?那就好,春好丫头也得注意点!主子念念叨叨着小主子的学业,这功课上还得仔细些才是!”庞嬷嬷笑盈盈的点了点头,望着垂头丧气的六阿哥也不忘叮嘱一句,“小主子,等会背书背得好,嬷嬷给您做脆皮牛奶糕吃!” “……嗯。”六阿哥闷闷的应了声。 “嬷嬷,事情就包在奴婢身上,您就放心吧!”春好信心十足的说话,说完拉着六阿哥就匆匆回了房间。 又问了一群伺候的宫人,确定六阿哥刚才的确在小花园玩耍,庞嬷嬷才松了口气,掀起帘子一扭头又回了屋子里。 “主子!六阿哥刚去了小花园,不在院子里。” “那就好,那就好……” 进了屋,庞嬷嬷又是跺脚又是埋怨:“六阿哥才几岁,您好好的教着,日后肯定是向着你的!小孩子不懂,舒嫔才拿着零嘴玩具哄骗,您啊就是太急了!” 佟贵妃揉着额角:“本宫也是急得上火,随口就说出来……” “小孩子自尊心可强了,您小的时候,记得三房家的夫人来家中做客说您胖了点,脸圆了点,您打从那时候起就没理会过他们一家!”庞嬷嬷走近佟贵妃的身边,亲手给她按摩着肩膀额头,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那可不是本宫不理会,只是这三叔一家做人不地道,身为小叔倒是上杆子给阿玛送女人……”佟贵妃哼了一声抱怨着,“不是本宫说,这佟佳一族,除了本宫家里,其他三位叔叔家中简直是——!” “主子!”庞嬷嬷面色严肃的盯着佟贵妃,“奴婢可不是想听主子说这个!” “主子,不是奴婢说您?您最近的脾气实在是有些奇怪?”许嬷嬷有些迟疑悄声问道,“迟些奴婢请太医再来问您看一看?” “罢了罢了,做什么?前脚皇太后才把本宫禁足,本宫没过几日就请太医,到时候以讹传讹变成是本宫被皇太后气病了……”佟贵妃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困倦,用力按了按额角吩咐站在旁边的朝露说道,“拿银丹草的药膏给本宫涂涂就行了!” “主子……”庞嬷嬷还想再劝。 “嬷嬷,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吧,我这里有朝露和芍药伺候就行了。”佟贵妃侧过脸。 “……是,奴婢遵旨。” 庞嬷嬷暗自叹了口气,和许嬷嬷应了声就顺着佟贵妃的吩咐离开了室内,不忘叮嘱宫女让她们好生伺候,最后才一步三回头掀起帘子走出去。 -- 第212页 一出殿门,庞嬷嬷就打了个寒颤。 离年关越近,这天气也是越发寒冷了,她眯着眼瞧着暗沉沉的天空,只怕又要下雪了!庞嬷嬷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呼出的热气结成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搓了搓手。 “哎……” “庞姐姐,我这心神不宁的很……”许嬷嬷唠叨着,“贵主子这几月的脾气越发急躁了,又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别说精神气,就连脾气都和以往有着天壤之别!你说,你说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唉……我看呐,没法!六阿哥的事儿啊现在就是贵主子心头的一根刺!”庞嬷嬷摇摇头叹道,“不提这个,咱们也抓紧休息一会,喝口茶暖暖身子。” 一边说着话,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茶水间。 “哟!这不是庞嬷嬷,许嬷嬷吗?怎么到这里来了!”两名太监正坐在火炉边兴致高昂的聊着天,身边还有名瘦削的小太监卖力的烧着热水,忙得额角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见着掀帘子进来的庞嬷嬷,他们一个两个慌慌张张的起身,脸上堆出极圆熟的笑容:“两老坐!请坐!小恒子,还不快给点给两位嬷嬷倒茶!” “是!”那长得瘦瘦小小的小太监动作麻利,速度极快的从角柜里拿出一盒子碎茶叶,一把黄铜长嘴水壶,倒上满满的茶水小心翼翼的捧到庞嬷嬷的面前,“嬷嬷请喝茶。” 又照模照样的倒了第二杯双手奉给许嬷嬷。 “傻货!”大太监连连跺脚,在他脑门子上用力的扇了几下,“真真真是个蠢的,这两位嬷嬷可是贵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哪里能用这等的茶叶?也不知道拿隔壁盒子里的茶叶!” 他又媚笑着侧身:“嬷嬷恕罪!这小太监前几日才分到宫里来,还没调教好,蠢的很!” 小太监显然是被大太监打骂惯了的,立在原处没吱声,愣了半响才再次走回角柜边。 “不用了!我就喝口水,你们都忙你们的去吧,让老婆子就坐上一会。”庞嬷嬷瞧着被呼来喊去的小恒子颇为可怜,笑着打发了两名大太监,和蔼的唤着他坐下,“小家伙,快坐下歇歇脚吧!” “谢谢嬷嬷!”小恒子有些愣神,随即连连点头。屁股沾到一个边,他就一脸幸福的咧开嘴傻笑——这模样,瞧着和庞嬷嬷早夭的儿子格外像。 庞嬷嬷脸上一柔,倒是温言细语的问起话来:“你今年几岁?大名叫什么?什么时候被安排到承乾宫来的?” 小恒子这几天可被教训的够呛,下意识的起身准备回话,却直接被庞嬷嬷扯住按在位子上:“别急,嬷嬷就随便和你聊聊,不说也没事!” “嬷嬷……”小恒子涨红了脸,“奴才名叫李义恒,今年二岁,刚从外面进来的。” “这名字可不像个乡户?”庞嬷嬷拧了拧眉,仔细的又将这瘦小的太监打量了一番。小恒子身量有些不足,看起来才顶多九,十岁,又皮肤黝黑,看着不起眼仔细看去却是长眉秀目,端的是一副极好的清俊容貌。 “嬷嬷不知,”小恒子轻描淡写的说道,“奴才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只是父亲不知疾苦,在奴才爷爷去世没两年就家财被骗了个干干净净,还欠下一屁股债务,后来更是一蹶不振以赌博为生。 等奴才的娘亲没了以后,奴才的妹妹们就被父亲给卖了出去,卖完了妹妹,就把奴才哥们儿几个卖出去,奴才年纪最小,就被会计司的人选中了。” 内务府的会计司,和中央学堂的会计班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就是内务府负责专门在宫外挑选贫苦人家的孩子入宫,输送给敬事房下面做太监的。 许嬷嬷叹了声,顿时把手上的茶杯搁下了,书香门第的少爷到最后沦落到宫中做太监,着实让人怜惜。 “这倒是可惜了。”庞嬷嬷啧啧称奇,说了几句之后,她就带着一脸若有所思喊着许嬷嬷一同匆匆离开了茶水间。 第一百一十三章 康熙十七年 等庞嬷嬷一走, 再回头的大太监们对着小恒子的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大改变, 哪里还像平时里打打骂骂, 一派温和体贴的模样。 庞嬷嬷一边使人好好去查一查这小恒子的底细,另一边则是带着笑进了偏殿的书房瞧上两眼——现在宫内各个殿内墙上都装上了玻璃窗户, 尤其是书房那叫一个亮堂,远远的就看见六阿哥正埋头在桌上写字不停。 “六阿哥是个好的。”庞嬷嬷心下松了口气,也有心情继续和许嬷嬷唠叨了,“刚才那个小恒子看着不错, 若是个没问题的,就放在六阿哥书房里陪着读书。” “侍读还是家里选两个比较好吧?”许嬷嬷皱了皱眉随口回道。 “六阿哥还小,侍读一时半会还进不了宫里伺候。先弄个哈哈珠子在旁边服侍, 等几年去了上书房念书再从家里挑几个出挑的做侍读才好!”庞嬷嬷笑着说,“瞧六阿哥,读书读得多认真!” 许嬷嬷却是眯着眼:“六阿哥平时可没这么乖巧啊?” “长大了吧?”庞嬷嬷乐呵呵的, “等六阿哥入了学, 就知道贵主子对他的用心良苦了!” “那倒是。” 说着话, 庞嬷嬷和许嬷嬷没打扰坐在门外的春好, 急匆匆的扭身回了正殿,却没有注意到六阿哥抬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们两人的方向。 六阿哥悄无声息的站起身,偷偷走到门口,凑过门缝往外看。只见春好拄着下巴坐在门口打着瞌睡, 越过春好, 院落里里外外都站满了宫人, 想要白日溜出去, 那显然是难上加难。 -- 第213页 可这阻挡不了六阿哥想要闹事的心情!他拧着眉思考了一小会,奶胖奶胖的小脸上写着大大的严肃两个字。他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离宫出走’! 要造反!要自由! 六阿哥握住小小的拳头呐喊着——若不是前几天和五阿哥碰了头,他还不知道悲惨世界的只有他自己! 凭什么都是养母养的,只有他活得水深火热?六阿哥面色不佳,哼唧了好几声,他严肃的在宣旨上涂涂画画,苦思冥想着自己的逃跑路线! …… 原本越到过年应该越发热闹的紫禁城,这一回却显得格外沉闷,顶上好像有一大片的乌云压在众人的心头,连御花园里的欢声笑语都少了好些。 皇帝对内务府下手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宫内。 颁金节后内务府总管海喇逊、吐巴、噶禄三座大山一夜之间倒下了两座这件事就已经让人胆颤! 可后宫诸人没有想到,皇帝的怒火会来得如此汹涌,波及面如此之广。 原因其实就在于,裕亲王福全从海喇逊和吐巴两家中搜出了令人震惊的数字,据说光是搜出来的银两足足塞满了弘义阁两个偏殿都不止。 即使康熙早知道他们瞒账作假、贪污受贿,却也为这抄出来的金额吓到了!作为吓到皇帝的后果,康熙自然是勃然大怒! 海喇逊、吐巴两人经过刑部审理直接判了‘斩监候’,且大赦不赦,关在天牢里等待明年秋后问斩。 家主如此,家中妇孺自然也糟了难。海喇逊一家妇孺直接被罚没辛者库,男子则被流放三千里至宁古塔为奴,吐巴一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仅是比宁古塔好一些的尚阳堡为奴。 瞧着身为满人中的名门望族,海喇逊和吐巴却是这种结局,整个内务府的包衣们可谓是人心惶惶。生怕那些个瞒账作假,贿赂媚上的事儿被查出来,一个个脑袋都不保! 尤其是宫女们,一个个显得人心惶惶。上三旗的包衣通过小选才能进宫成为宫女,家世地位越高的,分派到各位主子身边做贴身伺候,才越发有可能和乌雅常在一样,从一介包衣一跃而成为主子,甚至怀上龙嗣。 这些小主们身边的得意人,这些天一个个是心不在焉的,因为做事丢三落四而被处置的都不在少数,原因就在于内务府突如其来的动静。 不少拿着大宫女,一等宫女份例的宫人们清楚的知道——若是家里出了事,她们转瞬间就会沦落成三等宫女甚至地位最低,干活最脏的杂役宫女。 还未等内务府人家的侥幸心理维持几天,一群群如狼似虎的侍卫们冲入了近十余户人家,光是全家下狱等待刑部问询的不下二十户。 这其中还不包括因海喇逊和吐巴两人事发后,遭到御史参到皇上面前穿戴逾制、贪污受贿、侵占民财、强夺人女等犯罪者,一桩桩一条条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乌雅氏自然也位列其中。 乌雅常在闭着眼,她的面前跪着一名身量相貌无一出挑,平凡的让人一眼就忘的宫女,正一五一十的汇报着今早上内务府发生的事情。 听着这一番话,乌雅常在只觉得全身战栗不止,一阵阵的寒意从脚底缓缓升起。 她整襟危坐,眉宇间带着一丝愁意,双目空空茫然失措的直视前方,等问询好了,她就只留下心腹宫女,其他的宫人都被她赶出了屋子。 宫人们或是整理器具,或是洒扫院子,除了寒风刮过的呼啸声,院子内安静地令人心慌恐惧。 他们均是出身上三旗的宫人,即使家人没有在获罪名单中的,也都是心中忐忑不安,而有些已知道自己家人在获罪名单上的,一个个花容失色,强忍着恐惧不敢落泪。 屋子里。 乌雅常在从未如此惊慌失措过!她心中怦怦的乱跳,拉着秋池的手就哭:“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出身内务府世家的她,最为清楚不过家中的权柄,想到家中落难,从此以后自己也许要和宫内那些毫无后台的宫妃一般卑躬屈膝,最后连件见得了台面的衣裳和首饰都没,她就不寒而栗。 秋池偷偷的望着乌雅常在的表情,迟疑着说:“小主,您可是刚生了大吉大利的七阿哥,皇上顾及阿哥也不会祸及小主您的。” 乌雅常在惊惶无措:“这有什么用?没了家里人在内务府,小小一个常在在后宫还有什么活路?” 她垂下眼帘,心下着实慌乱——她有十足的把握相信自己做的事绝对不会有露出什么马脚!那就只有怀疑家里人到底背着她做了什么?否则怎么会生下七阿哥后既没有升位,就连赏赐居然只和公主一般,相差先头几位阿哥甚远。 “夏荷!我父亲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主子,”夏荷白着脸悄声说,“皇上这次只怕是动真格的了!乌雅一族无论男女老少,如今都被押入了大牢。皇上命令裕亲王、刑部尚书还有顺天府尹丞全权调查!奴婢实在没有门路去……” 乌雅常在心知不妙:“父亲究竟做了什么?怎么会闹得如此厉害?” “主子,奴婢现在也不知道,不止是乌雅家,就连戴氏、魏氏、金氏也被卷入其中。还有只是现在这风还没刮到后宫,若是到了后宫,奴婢几人只怕也是要被抓去问话了……”夏荷强忍着恐惧,结结巴巴的回着话。 -- 第214页 “秋池……不对!你赶紧去联系人,让他们千万个住手不要对六阿哥下手了!” “是,奴婢明白。”秋池强忍着惧意,急急忙忙的走出屋子。 乌雅常在失魂落魄的起身走到窗户边,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又是恐惧又是害怕,她突然捂住脸重重的跌坐在床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主?我们赶快去乾清宫求情吧!”另外一名小宫女忍不住出声劝道。 “求情?”乌雅常在呜咽一声,“我也想啊!若是我是嫔,是妃,我此刻就去乾清宫给阿玛求情了!可现在……可现在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常在,只怕去了乾清宫就算被乱棍打死都不被皇上看在眼里!” 乌雅常在恨啊!悔啊!要知道,要知道当年舒嫔怀孕的时候她就应该下药解决了六阿哥!!否则自己怎么会这些年一直被佟贵妃忌惮,最终不得不换了药才一举得了七阿哥! 乌雅常在身边的宫人溜出景仁宫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到佟贵妃耳边,佟贵妃毫不在意的一挥手,示意宫人随他们去:“这乌雅常在也只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现在她的心思正在小厨房里,特意学了几个新菜,打算今日晚上请皇上过来尝尝,顺便可以和六阿哥亲近亲近。 若不是七阿哥生产的时候,胤祕那总躲在别人身后的模样提醒了自己,佟贵妃倒是忘记了——这学业再好,若是在康熙心里留不下个好印象,有什么用处? 从那天起,她就打定了主意,定要皇上过来好好的和六阿哥聊聊。 “味道如何?”她眨巴着眼睛,满怀希望的问着正持筷夹菜,细嚼慢咽的品尝味道的许嬷嬷。 “主子做这道菜的手艺已经不下御膳房的大厨,定然让皇上大吃一惊!”许嬷嬷笑盈盈的,竖起大拇指赞叹着说道。 “嬷嬷!”佟贵妃娇嗔着,“别逗本宫了,快,快说实话。” “奴婢从来不在主子面前说谎!”许嬷嬷乐呵呵的,重重的点头,“主子就放心,皇上定然是喜欢的。” 佟贵妃抚了抚摸胸膛,稍稍松了口气脸上又崩紧了:“派人去乾清宫请皇上来用晚膳吧!” “是!奴婢这就去!” 佟贵妃派的人很快到了御前,康熙心情不错,爽快的答应了。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康熙就顺势摆驾承乾宫。 佟贵妃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好菜,摆满了一桌,这下子可是满怀期待地等着皇上过来。 末了,她笑盈盈的对朝露道:“去和春好说一声,早些给六阿哥换身衣衫,带上写的大字,晚上给万岁爷瞧瞧!” “是,奴婢明白!”朝露抿嘴一笑,掀起厚重的帘子就退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康熙十七年 一宫之隔的翊坤宫。 宜妃心情很差。 倒不是康熙来翊坤宫的次数越发少了, 而是敏嫔自从行宫回来后这心不在焉, 日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模样! 今日晚膳的时候, 宜妃总算是忍不住了!她拧着眉盯着魂不守舍的敏嫔,翻手重重的把筷子拍在桌上, 恶声恶气的斥道:“妹妹到底在想些什么?自从行宫回来就这副模样!依本宫看那董格格难不成是什么妖怪投胎不成?怎么把你勾成这副模样?” “姐姐慎言!”敏嫔面色一肃,“董格格是有志向,有能力的人,妹妹我着实佩服的很!” 宜妃嘴角一抽, 肚子那股气倒是泄得干干净净,一时间哭笑不得,瞧敏嫔那副模样倒是自己里外不是人? “你到底怎么想的?”宜妃按捺住脾气, 好声好气的询问着敏嫔。 即使入宫时还对敏嫔有些不满,等到两姐妹在宫里相处时间长了,宜妃也发现敏嫔性情单纯, 和自己以往的想法截然不同。也许自己当年也是被往事蒙蔽了双眼, 一心要和她斗个高下, 而到了宫中, 没了别的亲人,时间越长两人的关系也越发融洽了。 想到这里,宜妃说话更是柔和了:“这董格格,现在是几位公主的女师, 人家住的可不是后宫, 你就算想和对方再聊聊只怕也无处可去。” “姐姐, 董格格每日都要去慈仁宫给皇太后请安……我想要请皇太后……”敏嫔有些迟疑, “只是妹妹我还想不好。” 宜妃摆手令宫人们把膳食撤下,又用着水洗了洗手,最后才慢条斯理的发话:“有什么想不好的?只是本宫觉得,这事你不应该找皇太后,而是应该示意皇上才是!” “姐姐此话怎讲?” “依本宫看,指不定就是皇上使着董格格来和你联系的!”宜妃接过灵巧递过来的茶水抿了抿,瞧着敏嫔一脸疑惑的表情噗嗤一声笑,“我的傻妹妹!你以为那行宫是谁都可以乱走乱逛的?若不是有皇上允许,只怕你走到那地方之前就有人请你往另外路上走。其次当时这位董格格这是一位民女,哪里能够和宫妃私底下见面?” 宜妃的话语让敏嫔顿时傻愣当场,思索半响,才表情古怪的反问:“姐姐的意思是……这可能就是皇上的意思?” “没错!”宜妃笃定的点头,“你啊……若是不信,明日请安的时候本宫就代你问问皇太后!依本宫看,到时候皇太后必然会让你去找皇上才是!” 正当两姐妹说着话,翊坤宫的外面突的喧嚣起来,已经临近宫禁的时间,外面却传来侍卫惊呼喊声。 -- 第215页 宜妃疑惑了歪了歪头,拧起眉连忙唤着人:“外面这是怎么了?怎么乱成这样?” 灵巧领命出去看一看,没半盏茶又风风火火的冲了回来:“主子,出事了!” “怎么了?” “六阿哥!承乾宫的六阿哥不见了!”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宜妃和敏嫔的眼睛瞪得溜圆,傻乎乎的愣在当场,怎么也不敢相信灵巧的话语,“这好好的一个阿哥,怎么会在宫里失踪?” 别提远在翊坤宫的宜妃敏嫔想不通,在承乾宫的康熙更是想不通! 今日一天,康熙忙于处置内务府那一批蛀虫,户部几乎所有的人都用上,才在晚膳前将这些赃物清点完毕。 若不是想来许久佟贵妃也是许久没有如此柔情蜜意的请自己到承乾宫小坐,康熙也未必同意。 可进了承乾宫,康熙就看到满院子的宫女太监都慌乱的四处奔波,见到自个儿的一瞬间都扑通扑通的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这气氛让康熙心下一沉,面色一肃:“这是怎么了?”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匆匆从屋里走出来的佟贵妃眼角还带着泪珠,强忍着心酸叫福。 康熙拉起佟贵妃,见着她眼眶泛红,鬓角满是汗珠,明明已是十二月底,却是热得浑身冒汗。 “爱妃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康熙皱着眉沉声询问。 “不是,不是!万岁爷……是胤祕,臣妾的胤祕不见了!”佟贵妃面上神情甚是慌乱,隐隐还透着一抹绝望。随着话语,含在眼眶里的泪珠也再也无法控制,顺着眼角簌簌滴落,唇色青白,看着极为憔悴可怜。 “什么?”康熙一愣,难以置信的盯着佟贵妃重复了一遍,“你说谁不见了?” “六阿哥!臣妾的胤祕不见了!”佟贵妃沙哑着嗓音,她又急又累,整个面色青白无比,惊慌失措的望着康熙,“万岁爷,求求您,赶紧派人也去找吧!” “等等!”康熙沉声,先是让许嬷嬷和庞嬷嬷一左一右的扶着佟贵妃进屋坐下,然后严肃的盯着在院子里的宫人,“伺候六阿哥的人在哪里?” 人群一阵骚动,随后春好被两名宫人拖了出来,狼狈的跪倒在康熙的面前。 “说!你见到六阿哥最后一次是在哪里?六阿哥有没有说他去哪儿了?” “皇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春好全身战栗不止,“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六阿哥去哪儿了!下午分明还在书房里读书,奴婢一直守在屋子外的呀!” 春好止不住眼泪落下,心中的懊恼与恐惧一遍遍的折磨着自己,她扑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着,泪流不止。 “皇上!奴婢是主子亲自选在六阿哥身边伺候的,对主子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春好是佟贵妃家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佟佳氏的掌控之下,见她信誓旦旦,康熙也不免拧起眉头。 若大的活人,宫里的六阿哥,怎么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日六阿哥做了些什么?你立刻给朕一五一十的交代!” “回皇上!阿哥今日下午在书房读书,后来大字写完了就说瞌睡,奴婢就带着阿哥去了小花园的屋子里休息……等朝露姐姐喊奴婢领阿哥到正殿用膳,奴婢才进去,这个时候阿哥就不在了!” 佟贵妃擦着眼角:“一个三岁的孩子,你就放心让六阿哥一人呆在屋子里?你是不是没顾着阿哥去偷懒了?” “贵主子,奴婢哪里敢!”春好连连摆手摇头,“六阿哥每日下午要读书两个时辰练大字,学习结束的心情都要糟糕一些……” “胡说八道!”佟贵妃目光闪烁,硬起心肠咬牙指着春好,“皇上,臣妾不信!六阿哥现在才四岁,承乾宫一个孩子怎么能够自己跑出去?只怕是有内奸伙同外人——” 这内奸不言而喻,直指的就是春好。 “……主子?”春好惊愕的瞪圆了双眼。佟贵妃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的在她的心头刮下一刀。 “奴婢没有二话好说!唯有用死来证明奴婢的清白!”春好面色一正,平静的令人心惊,康熙暗道不妙,连忙大喝道:“快拉住她——!” 可春好的动作是那么快,她狠狠的向前扑去,只吓得佟贵妃惊声尖叫,直直的一头撞在梁柱之上,当场肝脑涂地,红白相间,喷溅出的血花甚至落在离她最近的几名小宫女的面上。 佟贵妃惊叫一声,直接两眼一翻晕厥倒在地上。 这种突发的流血事件令人惊恐,不少人当即的不忍心的侧过身不敢多看,殿内的气氛着实落到了冰点。 “给朕派人找!既然没有离开承乾宫,那么就算把承乾宫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六阿哥找出来!” 康熙面色铁青,唯独知道的是六阿哥定然没有出事,否则盯梢六阿哥的暗卫早就出现。他看也不愿意多看晕倒在地的佟贵妃,心中满满都是怒意。 打死了六阿哥身边的奶娘——康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这一回,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死了自己的亲信宫女! 佟贵妃……到底在想什么?她是不是疯了? 许嬷嬷和庞嬷嬷心中一凉,只觉得双膝沉重,举足困难。她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唯有沉默的上前扶起佟贵妃挪到里间的小榻上。 -- 第216页 “是!”梁九功连连应是,连滚带爬的冲出殿外,将所有的承乾宫人叫了出来,在前院的青石板等候,守在外面的侍卫则被调动进来一寸一寸仔细搜查承乾宫。 到底是谁能视皇宫为无物,从戒备森严的承乾宫里把六阿哥偷走? 众人可谓是惶恐不安,若是六阿哥能被卷走,那岂不是皇上的安危都不保? “问过承乾宫里的人了没?有没有人见到六阿哥出去?”康熙冷静的询问着从外面进来的大太监李玉。 “回皇上。”李玉躬身回道,他眯着一条线的狭长眼睛,阴嗖嗖的目光环视四周,“奴才用了刑,六阿哥身边的人也没有见过六阿哥从承乾宫里出去。 几名在书房附近洒扫的太监交代,除了下午六阿哥玩皮球的时候见过,后来就被大宫女春好带回书房去了。一个时辰有人见着六阿哥被宫女春好领着回屋子休息,再后头就没人见过六阿哥了!” “宫女春好有出去过吗?” “回皇上,没人见过宫女春好出去,倒是有路过的宫人称见到的时候,只看到宫女春好一人坐在屋外。” 内间的佟贵妃,缓缓的睁开眼。许嬷嬷和庞嬷嬷小心遮掩住她的身体,极力避免康熙发现佟贵妃苏醒这件事,小心翼翼的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佟贵妃千万不要说话! “皇上,奴才有事要禀告!”去偏殿搜查的侍卫急匆匆的跑来,单膝跪地气喘吁吁的回道,“皇上,奴才们在六阿哥休息的房间内……发现了,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 “……奴才发现了一个暗道!” “什么?”康熙一愣,下一秒钟一个青筋就直接从面上暴起,“立刻带朕去看!” 等康熙一行人离开正殿,许嬷嬷老泪纵横:“主子,您等会就装晕,在六阿哥被找到以前千万别醒来!” “我……本宫……”佟贵妃两行眼泪落下,嘴唇蠕动着,“这,这可怎么办?”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佟贵妃的眸中满满都是说不清的惊慌与恐惧。她只是一下子恼火罢了,春好,春好怎么会就这样把自己一头撞死? 她眼前陡然一亮,紧紧揪住许嬷嬷的衣角:“本宫,本宫只是随口说说的……春好!春好她必然是心虚!嬷嬷,快!快去告诉皇上!定然是有人在背后使坏才是啊!” “主子……”许嬷嬷嘴唇蠕动。 是不是故意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皇上还愿不愿意相信贵主子您啊! 她和一旁面色麻木的庞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几乎在同时扯出一个酸涩的苦笑,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第一百一十五章 康熙十七年 康熙知道佟贵妃很蠢, 也没有想到会蠢到如此境界。还未找到六阿哥不提, 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未经慎刑司判断, 就胡乱逼死了一名贴身的,从佟佳氏里挑选出来的亲信宫女。 这让她以后如何让其他宫人信服? 康熙面色铁青, 只能暂时把这件事甩到一边,怒气冲冲的大步迈入被侍卫们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屋子。 康熙踏入房中时,虽然这是六阿哥的卧室,迎面却是一大排的黄梨木书架子, 叠着满满的各色书籍,书架的后面则是一张方形书桌,上面堆着整整齐齐的, 写满了大字的宣纸。 反倒是作为寝室最不可缺少的架子床和圆桌则被摆放在深处,最为不起眼的地方,一两只已经显得有些陈旧的皮球和积木玩具被堆在一边。 康熙皱紧眉头, 面色肉眼可见的低沉下来:这哪里是个四岁孩子的寝室?只怕是胤禔的书房都没堆成这样子! 只见两位侍卫动作极快的将贴身墙边的角柜移开, 露出后面的墙壁, 又蹲下身子在最边缘的一块石头上用力的推了一下, 这一块看上去和其他墙壁毫无区别的墙块就突了出去,很快就显露出一个足以让孩童进出的通道。 “皇上请看。”领头侍卫认真说道,“奴才们只有推出这个石块,外面才能找到具体的位置, 否则从外表来看根本看不出这个地方有个暗道。” 康熙面色铁青, 这样精细的准备, 只怕有人早就暗藏祸心, 想要引六阿哥出去。 幸好,自己早有准备让暗卫盯梢着六阿哥,否则只怕现在出事也不知道! 可身边人多眼杂,康熙只能吩咐:“梁九功——你立即让宫里所有的宫人们寻找六阿哥!在天黑前必须找到六阿哥所在的地方!” “是!”梁九功得令急匆匆的转身而出,一路狂奔到门外,叮嘱十来名乾清宫的小太监四处吩咐宫人们搜寻六阿哥,就连紫禁城的出入口,梁九功也使人去通知禁卫军们,来往的马车宫人都需被一一盘查才能出去! “李玉。” “奴才在,立刻审问承乾宫的宫人,看看有谁知道这里有个暗道。” “是!” 承乾宫的隔壁就是景仁宫,没过一盏茶时间,得信的皇后也带着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一入正殿,她就见着昏迷不醒的佟贵妃,忙使人去太医院请御医,仔细打量了一番四处才慢慢道:“你们有人把事儿通知给舒嫔了吗?” 许嬷嬷猛地垂头:“奴婢尚未让人通知。” 若是通知了,到时候舒嫔闹上门来,可如何是好……可是看着现在已经兴师动众,甚至连皇后也赶了过来,许嬷嬷满嘴都是苦涩意味,垂头丧气。 -- 第217页 皇后点了点头,迎着拧眉走回正殿的康熙道:“依臣妾看,指不定六阿哥是去了舒嫔那边。” “舒嫔?” 舒嫔所在的永和宫离承乾宫不远,走过一道长长的甬道就可以见到了。康熙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没听到你们主子说的话吗?还不立刻派人去永和宫问问舒嫔六阿哥有没有过去!” 就在康熙等待得心焦难耐的时候,前往永和宫的宫人们总算传回了消息,六阿哥找到了!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一脸惶惶的舒嫔抱着六阿哥出现在景仁宫。 一入正殿,舒嫔放下六阿哥就跪下磕头:“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求皇上恕罪,六阿哥年纪小不懂事!” “不懂事?朕看他不但已经懂事,而且胆子还真是大的很!一个人就敢从宫里溜出去!”康熙低斥道。 “皇上,六阿哥……”舒嫔惶恐至极,搂着六阿哥就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她一副被吓坏的模样也让康熙一时竟然生出几分同情。他叹了一声,揉了揉额角放软了声音扭头询问着旁边的宫人:“你们是怎么找到六阿哥的?” 跟在后面的宫人面面相觑,许久一名宫女才出列小声回道:“皇上,奴婢们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最后才在舒小主的屋子里找到了六阿哥,六阿哥睡得正香!” “六阿哥怎么会知道你的寝殿在哪里?”康熙拧了拧眉,下意识的发问。 舒嫔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皇上,都是嫔妾的错!都是嫔妾的错!六阿哥前些日子在御花园玩雪着了凉,嫔妾迫不得已才带着他回宫换了一身衣裳……所以六阿哥才记得嫔妾的寝殿。” 六阿哥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看舒嫔,又看了看帝后两人,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皇阿玛,都是儿臣的错!您不要怪额娘呜呜……” “皇上!六阿哥都已经吓坏了!” 见状,皇后不满意的撞了撞康熙的腋下,拉过已经吓得面色苍白,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六阿哥心疼的询问:“胤祕,告诉皇额娘,你是怎么出的景仁宫?” 六阿哥怯生生的望了康熙一眼小声说:“儿臣是从奴才口里知道景仁宫里有进出的通道……然后儿臣发脾气把春好姐姐赶出去就溜出去了……” “哪个奴才?” “……”六阿哥咬住下嘴唇。 “胤祕,快说啊!”舒嫔搂着六阿哥担心的问道。 定然是有人诓骗胤祕!否则才四岁的胤祕哪里会独自一人从景仁宫偷溜出去。 一想到这里有人故意把胤祕引出去,舒嫔就觉得胆寒!若是胤祕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该如何活下去? “是以前的小吉祥告诉儿臣的,小吉祥被佟额娘打发回慎刑司,儿臣就没有见过了……”胤祕看着舒嫔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顿时害怕了,担忧的用小手摸着舒嫔面上的泪珠,“额娘不哭,儿臣很听佟额娘的话,每天都在读书写字的!” “那你为何要偷溜出去?”皇后很是严厉,“你知不知道自己偷溜出去可是把宫里的人都吓坏了?” “……儿臣想额娘,想和额娘一起玩……”胤祕眼眶红了,抽噎了两下就忍不住哭出声,“佟额娘现在每天就叫儿臣读书,早上读书,下午读书,晚上睡前还要让春好姐姐念书给儿臣听……儿臣,儿臣……儿臣想和以前一样,可以去御花园和额娘、还有五哥一起玩。” 随着胤祕破碎的话语,康熙想到刚才那荒唐绝伦的寝室,整张脸都拉得老长:“舒嫔。” “嫔妾在……” “六阿哥就跟你回永和宫小住一段两天。”康熙冷静的吩咐。 “……皇上?”躺在小榻上的佟贵妃这下可装不了,她推开面前的嬷嬷,惊慌的呼喊着,“六阿哥是臣妾的……您,您怎么能让他和舒嫔去!” “舒嫔是六阿哥的亲额娘!”康熙早就发现佟贵妃装睡的事实,若是她不出来阻止也就算了。 可偏偏佟贵妃却在他怒头上跑来阻止,康熙面无表情的盯着佟贵妃,眼底满满都是失望:“朕让你养,不是让你将胤祕关起来,不是让你不让胤祕见亲额娘,更不是让你逼着一个四岁的孩子读书,读书,读书! 朕的阿哥的确是要能文能武,但是胤祕还是个孩子,而不是你拿来摆给朕看,显示贤惠的道具!” “不行!臣妾不能没有胤祕!”佟贵妃不愿意听康熙的解释,她捂着耳朵痛苦的摇头,跌跌撞撞的从小榻上起来,朝着六阿哥扑了过去,“胤祕最喜欢额娘了对不对!对不对?胤祕应该知道的吧?额娘都是为了你好!乖,过来!到额娘怀里来!” 六阿哥惊慌失措的侧过脸,避开佟贵妃的目光,呐呐许久的都没有说出话。 “……白眼狼!本宫怎么养了你这种白眼狼出来?”佟贵妃这下彻底崩溃了,语无伦次的骂着愤恨的盯着六阿哥声嘶力竭的尖叫,“不是本宫亲生的就是这样,就学了你额娘那副——” “住口!”康熙大怒。他怒火中烧死死的盯着佟贵妃,眼中满满都是失望:“若华,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佟贵妃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怔怔的茫然的,然后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舒嫔搂着六阿哥,被遮住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她柔弱的抱起六阿哥,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急急的告退。 -- 第218页 冷眼旁观的皇后目光深沉的望着舒嫔离去的身影,对佟贵妃起了一丝怜悯和叹息——如果佟贵妃不是从抱走的那一天起就不愿让他和舒嫔碰面,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主子?”突然一声惊呼,许嬷嬷扑上前,佟贵妃居然面色青白摔在地上,已然晕厥过去。 “——若华?快!快宣太医!”康熙瞳孔骤然紧缩。 …… “皇上,贵妃娘娘焦虑过度引起的肝气不疏肾气不足。”周太医隔着帕子揣摩许久,才缓缓开口向康熙禀报,“只怕贵妃娘娘已经有一段时间失眠了?” 他目光转向一边的许嬷嬷:“嬷嬷可知道?” 许嬷嬷上前一步,偷偷望了望康熙:“是,贵主子从七月上旬就开始失眠,也服了药也多大好转,现在每日即使睡着也隔半个时辰就会醒来一趟。” 周太医点了点头,来到一旁桌上,刷刷刷的写下一篇方子递给许嬷嬷:“劳烦嬷嬷先按这张单子上的药方三碗水煮成一碗水,三餐前都需要服下一碗。” “是……”许嬷嬷点了点头,拿着药方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此外,皇上,臣请徐御医来承乾宫看一看。”周太医举棋不定,面色有些严肃低声道。 “这是为何?” “臣觉得贵妃娘娘的病症似乎是由外物引起的,只是臣学疏才浅,虽有怀疑的对象,但是不能确定。” 康熙如遭雷击,连连退了几步,只觉得眼前一黑冷声吩咐:“立即去请人到承乾宫来。皇后你身子不好,早些回去休息吧!” 自从回宫过颁金节以来,皇后染上了风寒,虽然没有低烧的症状,咳嗽却是断断续续不止,这样一来也有好几个月了。 康熙心里清楚是钮钴禄皇后的身体越发虚弱了,他一边私下令人赶赴各地寻找名医来京为皇后医治,一边又起了开春带皇后去更暖和的南方走走的心思。 更何况现在是太医带起了怀疑,康熙脑海里突然回到数年前那一场搬出无数被下毒器皿的时间,面色越发难看,当机立断的吩咐:“曹嬷嬷,请皇后回宫。” 第一百一十六章 康熙十七年 “臣妾身为皇后, 这种时候怎么能够不在现场?”皇后微抬下巴, 面色严肃, “皇上,臣妾还没有到做不了事的程度呢!” “皇后!”康熙无奈低喝。 可见着皇后丝毫没有退却的模样, 康熙只能无奈的点头任由着皇后留在承乾宫。承乾宫的宫人都被叫了出来,包括许久都未见到康熙的乌雅常在,她只朝着帝后两人叫了福,连进屋的资格也没有, 只能裹着单薄的披风,顶着寒风面无表情的肃立在殿门外。 徐御医来的速度极快, 几乎是从外间飞奔而入,就连身后的药童也跟不上他的速度。 他匆匆给帝后两人行礼后, 就与周太医一同讨论了几句,不知周太医说了什么, 徐御医勃然色变,连忙绕着承乾宫正殿走了好几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摆在角柜上的香炉上。 香炉现在熄灭着, 并未点旺, 只是里面少许的灰烬告诉在场众人必然是刚刚才使用过的。 这只香炉是一只白玉制的龙凤呈祥四脚小香炉,康熙的眉峰微微一蹙, 只觉得眼前这物似乎有些眼熟。 “皇上, 这是慈和皇太后当年用过的。”庞嬷嬷见康熙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香炉, 连忙发声回道, “您不在宫里那段时间主子刚好整理库房, 想起慈和皇太后当年的事情,贵主子就令奴婢们拿出来清洗后用上了。 点的香料是凝神香,宫里最常见的,贵主子睡不着觉头疼得厉害,这些天日日点的。” 徐御医的表情更为严峻了。 “嬷嬷,这香炉还有谁这里有?”看着两名太医围着香炉不断说着一些隐晦的词语,康熙心里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主子喜欢,这一组是四个,其他三个,一个还在库房中,另外一个给了……另一个给了乌雅常在。”庞嬷嬷略过純贵人的名字,认认真真的回答着徐御医的问题。 “让乌雅常在进来。” “嫔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乌雅常在叫了福,却没有被叫起,只能维持半蹲的姿势立在原地。 “这个香炉,你有印象吗?”康熙点了点香炉,目光含冰直直的落在她的脸上,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乌雅常在微微抬头,她瞥了那个香炉一眼,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平静的回道:“嫔妾见过,嫔妾屋子里也有一个,是贵主子赏的,不过嫔妾向来不喜欢熏香,所以从未用过。” 康熙盯着她许久,见她毫无异常才点了点头:“退下吧,回去使人把你那个香炉送过来。” “是……”乌雅常在心里松了口气,退了三步到门槛处才转身走了出去。一走到外面,任寒风吹着,她的额角也冒出了几滴汗珠。 “这里面的香料有什么问题?” “皇上,臣有事需要私底下禀告。”徐御医低声说。 正巧,许嬷嬷端着药走进了屋子,扶着昏睡不醒的佟贵妃就灌了下去。 康熙点了点头,心情很是沉重的带上皇后,领着两位太医,叮嘱梁九功将承乾宫所有的香炉拿上就匆匆离开了。 看到这一幕的庞嬷嬷很是惶恐,望着不知情还有些疑问的许嬷嬷,嘴唇哆嗦片刻才将佟贵妃也许早就‘中了道’的事情说出来。 -- 第219页 不提庞嬷嬷和许嬷嬷在承乾宫是如何的焦灼无奈,另一边康熙也没有走远,转弯就进了景仁宫。 除了太医,只有梁九功、顾问行和李玉三人被留在殿内,其他人都被康熙斥退。 康熙面色严肃坐上首位,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两名太医:“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徐御医早经过宫内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丝毫没有动容,面色平静如水,小心翼翼的将自己从承乾宫寝殿拿来的香炉搁在地上,摘下顶戴磕了个头:“皇上,佟贵妃此次只怕是遭了无妄之灾。” “说。”康熙心里一紧。 “这个香炉,只怕从烧制到上彩釉都有人精心处理过。”徐御医面色严肃,“若非周太医发现,只怕佟贵妃的病情起起伏伏,突然猝死,或者连绵数年之久后死亡也无法发现是有外物影响。” “你说这香炉从烧制时就被人下了药?”康熙拳头微微握紧,沉声再次问道。 “是的,皇上。”徐御医很是沉重,“这个香炉是特制的!从特定角度可以看到,香炉内侧的彩绘已经出现了划痕,露出下面荧蓝色的涂层。这个涂层就是用了药的证明!” 康熙起身,在众人的劝阻下拿起香炉,仔细的放在眼前观察着,果然当平行于香炉的角度,才可以看到里面隐隐约约的蓝色光层,在黑暗中极为显眼,可是换一个角度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贵主子,使用的香料,就是这种毒药的引子。” “凝神香不是宫里常用的香吗?” “皇上不知,这香炉里面涂层上药和这味毒药的方子早已失传,这老物件上带有只怕是前朝便流传下来的……若不是臣等曾在医书里见过,这香炉涂色又因时间太久而被破损,否则根本无法查出贵妃娘娘所用的香炉中有这个问题!凝神香的确是好物,单独使用对人毫无伤害并且可以清神醒脑,可如若和这个一起使用……” 徐御医摇了摇头,“不能直接置人于死地,但也足以让胎儿畸形或是产下死胎……而像贵妃娘娘则是心慌多梦,晚上睡不好的时间长了,整个人就易怒暴躁……寿命自然受损。” 若是时间长了,只怕猝死也就是难免的…… 康熙面色难看,想到后世时不时有人通宵达旦后来猝死的新闻,这一副药的恶毒也在于这里。若不是因太久涂层脱落,只怕是佟贵妃性情暴躁,甚至与六阿哥恩断义绝……都无人能够发现。 要是佟贵妃情绪大起大落猝死,那这不孝之名就落在六阿哥头顶,只怕六阿哥回到舒嫔身边,未来也没了前途可言。 等等…… “这是……慈和皇太后当年用的东西?”康熙声音发颤,一时之间竟是说不下去了。 “皇上——”徐御医面色大变,跪倒在地,惶恐的不敢抬头看康熙一眼,“臣当年并不是慈和皇太后的主治,并不清楚皇太后当年的病症是否是因此而起。不过皇上生下来康健,许是没有受到影响,毕竟若是中毒,只怕怀孕必然致畸。” “致畸?”康熙声音低沉,一字一字的吐出来。 “是……”徐御医的腰弯的更低了,“臣只怕承乾宫后面那位也用了这种香炉!” 这到底是人为?还是真的是因为佟贵妃和純贵人两人意外……偏偏乌雅常在就如此幸运,从来不在宫中使用香料? 康熙将慈和皇太后的事情搁在一边,仔细的思索着純贵人的事情。 越想,他心中的怀疑越发深了:“佟贵妃现在中的毒是否可解?” “回皇上,佟贵妃使用这香炉香料有数月,这毒并不致命,却可延绵数年之久,况且解药的药方早已不存。臣……”徐御医踌躇片刻,“虽然想要让贵妃娘娘恢复健康不在话下,可是……” “可是什么?” “回皇上,贵妃娘娘的身子只怕是万万不能怀孕!一旦怀孕,指不准就和前面那位一样,或是畸胎……或是性命不保!”徐御医沉声回道。 “……”康熙沉默一瞬,淡淡点头,“朕明白了。” 康熙让两名太医闭紧嘴,绝对不能说出去之后就挥退两人,面色严肃的吩咐顾问行:“去仔细查一查内务府的资料,把这一枚香炉的来龙去脉搞懂——尤其是怎么送进慈和皇太后那里的!若是发现有同一批当年前朝遗留下来的,一律都查收统一登记在册后再送到太医院去!” “是,奴才明白。”顾问行微微躬身,立即离开了景仁宫。 待皇上又吩咐一番,皇后才起身走到康熙的身后,温柔的帮他按捏着脖子:“万岁爷,您晚膳还没用?” 康熙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皇后忙抬头示意,曹嬷嬷忙掀开帘子走到外间,不多时桌上就摆上了三盘热菜两盘冷菜,分别是一碟子醋溜白菜,一小碗虾仁豆腐蒸水蛋,还有一碟子嫩烤果蔬百味鸭,还有拍黄瓜和凉拌鸡丝,最后还端上来一大盅热乎乎的香菇鸡肉粥。 “万岁爷,用一用吧。”皇后殷勤的舀了一碗粥,吹了吹热气摆上一个白瓷小勺摆在康熙的面前。 康熙心事重重的点点头,端起小碗微微闻了闻气味,又舀了一勺喝了一口,鸡肉已经烧得酥软几乎入口即化,香的人直能把自己舌头吞下去。 于是他一口、两口、三口、四口,呼噜呼噜,一口气直接全部喝光。 -- 第220页 喝了点粥,他的面色也好看了些:“皇后快点坐下也用点吧。” “臣妾知道了。” 用完膳,康熙起身端着一杯茶就走了出去,站在殿外的长廊上若有所思的望着天空。 在他的身后,两名宫女掀起帘子,曹嬷嬷急忙给皇后披上一件袖口帽檐缘着白狐毛的红色斗篷,才跟着皇后身后一同走出殿门。 皇后倚在门边:“皇上,外面天这么冷,小心冻着!” “你啊……关心朕之前还是好好养着你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康熙伸出手来接着一片雪花,看着那雪花慢慢的融化,消失在手掌心笑着回头,“这大雪瑞丰年,今年可是来得迟了。” “是啊,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年了。” “等开了春,朕带你去城外踏踏春。” 说着话,康熙转身走回皇后的身边,将她身上的披风围得更紧一些,匆匆忙忙的推着她进屋:“别在外头,你身子不好小心冻着。” “那臣妾倒是得养好身子才是。”皇后抿嘴微笑,顺着康熙的意思又回了屋子里。殿内四五个火盆燃烧着,上好的银丝炭连半点烟尘都没有,将整个屋子弄得暖洋洋的。 见着康熙的神色比刚才好了不少,皇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万岁爷,那六阿哥后头怎么办?” “佟贵妃的身子得细养一段时间……朕看着要不就把六阿哥放回舒嫔身边照顾吧。”康熙想到自己这几年让他们母子分离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不假思索的直接开口。 果然…… 皇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若不是自己瞧见了这舒嫔的模样,还没有想到她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算计。 搞不好,这事儿可是和舒嫔有关! ※※※※※※※※※※※※※※※※※※※※ 前面铺垫了许久,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呢? 虽然文里当然是比较夸张的形容,不过(#^.^#)保持良好且充足的睡眠时间是必须的哦!大家也要好好做到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康熙十七年 不过皇后并未把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的意思, 只温言细语:“万岁爷, 不是臣妾说, 太医也说了佟妹妹心思重的很,刚刚您把六阿哥交给舒嫔管上两晚, 她就和疯了一般。只怕若是您的旨意一下,佟贵妃这心思就彻底扭不回来了!” 康熙沉着脸:“朕知道,只是若华这样,朕总不能把六阿哥羊入虎口吧?看看翊坤宫的五阿哥, 每天乐呵呵的笑眯眯像是大福团子,六阿哥以前比他还要调皮呢!现在倒好了, 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日日板着一张小脸, 朕看着都心慌!” “臣妾也知道,要不这么办?白日放慈仁宫给皇额娘管管, 晚上再送回景仁宫。若是舒嫔想要见六阿哥去皇额娘那里即可,佟妹妹心里也舒服点。再等一年,六阿哥入学搬到东五所去, 时间长了佟贵妃病愈之后自然也能放宽心。” “皇太后这里已经放了七阿哥了, 再放个阿哥可不是件好事。”康熙摇了摇头。 “万岁爷,只是让皇额娘看着六阿哥玩耍, 陪陪皇额娘说说话罢了!这么多宫人伺候着, 有什么好担心的。”皇后不以为然, 说白了, 就算养在佟贵妃身边也是宫人看顾着, 见过几回佟贵妃亲自动手的? “不行。”康熙固执的摇摇头,“若是这样,还不如让六阿哥提早住到东五所,让其他几个阿哥们管着才好。” “皇上瞎说什么?阿哥们白日都要去上课,到时候东五所只有六阿哥一个小主子不闹得天翻地覆?”皇后瞪了眼康熙嗔怪一声,“若是没有个主子镇着六阿哥,到时候那些奴才们还不是百依百顺,非得把六阿哥宠上天才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朕看还不如让六阿哥到你这里来罢了!”康熙气鼓鼓的抱怨着。 “万岁爷!”皇后吓了一跳,忙挥手拒绝,“臣妾可没这个心思和佟贵妃,舒嫔抢孩子。” “你是他们的皇额娘,佟贵妃管不来,让你管一下也属于正常。”康熙越想越觉得正确,脸上带起了笑容,“朕看就这么定了!” “皇上……”皇后傻了眼,她可没有打算抱养六阿哥,这养了一年半载的,到时候有了感情再给佟贵妃或是舒嫔送去??想到这里皇后越发不乐意,急切的唤着。 “朕看挺好的。”康熙美滋滋的,“明日朕就下圣旨,皇后身子不好还是早点歇息!朕先回乾清宫去!” 说完,不等皇后回答,康熙就带着人兴冲冲的离开了景仁宫。 皇后气极,忍不住低头拿帕子捂了嘴咳嗽起来。 “主子娘娘,皇上说的也是实话,您身为后宫众多阿哥的皇额娘,此刻养了六阿哥也无人有二话的。”曹嬷嬷见状,连忙小心翼翼的扶着皇后进了屋子,柳枝连忙端了一碗热茶双手奉到皇后的面前。 “本宫不是为这个,曹嬷嬷,本宫怀疑佟贵妃生病这事儿和舒嫔有关!” 曹嬷嬷倒吸了口凉气:“舒嫔?她哪来这么大本事,这个门路能对佟贵妃下手?奴婢觉得相比之下还是佟贵妃和純贵人糟了罪,唯独没有用的乌雅常在嫌疑大呢!” “只怕是狼狈为奸!”皇后冷笑一声,“曹嬷嬷,既然皇上说了让六阿哥到景仁宫里,现在咱们也是没有办法,这后院里你可以仔细约束着才是!” “主子娘娘,此事就包在奴婢身上!”曹嬷嬷应了声。 -- 第221页 跟在后头的柳枝却是想了想,小声开口:“主子,既然您不想养,就面上做做样子,放六阿哥和舒嫔亲近,舒嫔也没有胆子敢质疑您呐!” 皇后一愣,随即抚掌大笑:“柳枝说得对,既然本宫没有养育皇子的心思,等六阿哥过来就每日任由他去,爱去永和宫找舒嫔,或是去承乾宫找佟贵妃都随他去!” 圣旨下了,舒嫔第二天一早,就包袱款款含泪将六阿哥送到了景仁宫。 她叫了福,拉着六阿哥给皇后磕了头,起身擦着泪珠:“主子娘娘,嫔妾不求其他,只求一个月能见得六阿哥几面嫔妾就心满意足了!” “额娘!”胤祕眼圈一红,真心实意的喊着。昨日在永和宫,那简直是最快乐的一个晚上,他爱玩爱吃爱喝的,舒嫔都恨不得端到他的面前,更别提是那些丫鬟嬷嬷一个个端着他从小到大的衣服,告诉六阿哥舒嫔娘娘做了多少东西却是没有见过他一面,佟贵妃更是根本不让这些东西流入承乾宫。 现在又看着舒嫔伏小做低,在皇后面前只为让自己以后能和他多见几面,胤祕感动极了。 舒嫔忐忑不安的抬头,偷偷看着皇后的表情。皇后神色冷淡,对于舒嫔的话语只是挑了挑眉:“舒嫔乃是六阿哥的亲额娘,本宫自然不会让你们母子分别。” 又吩咐六阿哥每日到永和宫坐上几个时辰,完全没有打算像佟贵妃那样紧盯不放。 舒嫔心里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快。可皇后说的话,她只能呐呐应是,半个臀部落在绣墩上,越发小意奉承,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主子娘娘不愧是主子娘娘,和佟贵妃那是截然不同的,六阿哥即使留在主子娘娘身边抚养,自己也是极为开心的! 皇后虚着眼睛笑着点头,等到舒嫔一走,皇后脸上的笑脸顿时收敛起来。 舒嫔倒是心思越发多了,居然胆敢拐弯抹角的想让自己领养六阿哥,呵!想让六阿哥成为半个嫡子,倒是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命!只怕舒嫔这些话落在皇上耳中,皇上都不会轻易绕过她。储位已定,皇后可不打算收养个孩子给太子心里扎根刺,为此皇后对六阿哥的态度也越发淡淡。 而六阿哥……皇后眼底闪过一丝轻嘲。好好一个孩子,偏偏碰上了舒嫔这样的额娘,只怕后头有的是苦头吃了! 这日子就波澜不惊的过了下去。 六阿哥心思敏感,年纪虽小但是他也以极快的速度发现皇后对他的态度冷淡而疏远。在皇后眼中,显然大公主佛尔国春和她的关系要来的亲密多了! 宫婢恭顺温和,太监们奉承贴心,没有人逼着自个儿读书,也没有人控制自己吃食穿衣。景仁宫里的宫人都将六阿哥伺候得妥帖舒适,说不出一个‘不好’。 可在胤祕心中却总觉得与以往在承乾宫的感觉不一样,感觉自己在景仁宫只像是客人一般,六阿哥倒是越发跑永和宫跑得勤快了。 舒嫔先是对于胤祕每日回宫见她显然是高兴的,可过了一个月,她回过味来面上就有些不是滋味了。皇后完全没有像佟贵妃那般,打算把这个送上门的六阿哥留下抚养。舒嫔思来想去,却是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招数,不过也没脸皮像之前一样连着每日到景仁宫来陪着说话的心思,也让皇后总算松了口气。 皇后对此很是满意,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落在四名公主身上。四位公主现在也和阿哥们一般,早上要到慈宁宫后后的西三所上课,到晚膳前下课。 三公主和四公主的年纪还小,学的只是算术、识字之类的基础知识,而年岁大一些的大公主和二公主,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课程了。课程学习的内容很是广泛,不少则是中央学堂现在正在试学的教材——从古至今,甚至不少还涉及海外诸国的风俗习性,着实是第一次听闻的皇后吓了一跳! 皇后听了一节课,回头也觉得自个儿的三观碎裂! 尤其是那一回董含双见皇后来,还特意拿来了一台简易的显微镜。皇后接过一个白色的布料,捂住嘴鼻。这玩意被董含双称为‘口罩’,然后皇后才正式上手亲手来体验下显微镜的效果——下一瞬间,她简直被自己手上那些游走的长条短条或是圆形或是螺旋状,被称为‘细菌’的恐怖生物给吓到了! 当即就只差捂住嘴吐出来,回过头这双手更是刷洗了十数次才让皇后松口气! 回到宫里,皇后也不忘记叮嘱身边伺候的宫人,日后进出清洁成了第一大要务。别说,这还有点效果,起码受了伤的人发炎没那么严重,就连景仁宫感冒咳嗽的人都比其他宫室少了不少。 经过这件事,皇后也终于对这神秘莫测的董含双失去了原本的敌意,反倒是惊为‘天人’! 若不是仙女转世,怎么能让人看破这些肉眼都看不见的东西?这显微镜定然就是神物! 皇后的信誓旦旦可完全没有给敬嫔一丝一毫的安慰。她是四人中反对的最为强烈的,忍不住过了两天就在请安是发话,声称愿意把二公主嫁到科尔沁。 不但如此,她更是直言身为公主应当谨守女儿家本份,学习女红看账,学习如何管理仆役才是! 怎么能像董格格那样整天拿着看也看不懂的天书,说着稀奇古怪的内容,还要骑马射枪,学武炼体!简直是把公主们当做了那泥腿子来教养,只怕日后会丢人现眼,让公主们在驸马们面前抬不起头。 -- 第222页 “金枝玉叶的公主,到你嘴里倒是只有侍奉公婆驸马的用处?”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后还未发言,皇太后已是恼怒,只觉得无比荒唐可笑,“敬嫔,你想想清楚,公主们才是主子,而你只是个奴才,更何况公主未来嫁的夫婿,也都是只是这皇家的奴才罢了!” 敬嫔吓了一跳:“太后娘娘,嫔妾的意思是……公主们日后都要嫁到塞外去!学这些东西有何用处……” “用处?”皇太后一拍桌子恨声斥道,“敬嫔,你真是个蠢货而不自知!公主们无论嫁在京中或是嫁去塞外,她们不仅仅只是联姻,只是嫁为人妻,更是大清与各族交流的枢纽!” 皇太后难掩失望的看了敬嫔一眼,敬嫔虽然一直是个做事糊涂,但是性情和顺还是颇得自己满意,只是没想到骨子里却是个真糊涂:“行了,行了,哀家和你多说你也听不懂!董格格上的课程是经过皇帝和哀家、皇额娘的同意,用不着你来管!” 敬嫔又是沮丧又是恼怒,当众闹了一个大红脸,直羞得捂住脸不敢看在场其他宫妃的脸色,急匆匆的回到钟粹宫。 进了钟粹宫,她就委屈极了,拉着锦书就叹道:“若是本宫真不把二公主当女儿,何必管这么多?这世人都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公主即便是公主,以后也要相夫教子才是!这把二公主教得忘了本,日后怎么和驸马相处?” “主子,皇上必然是有他的想法的。”锦书陪着笑,这事事关皇上的圣旨,谁又敢多提呢? “哎……不是本宫说,你看看这嫁去塞外的公主,有多少个命活得长久的?要本宫说还是应该好好学学训夫之术,体贴温顺,那才能留得住驸马,这日子才过得舒畅!”敬嫔唠叨着,“迟些等二公主回来,你就让她到正殿来,本宫得好好和她说说!” 自己说了没用,让二公主亲自说不要学那总行了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康熙十七年 可是二公主压根没有答应的意思, 反倒是语重心长的对敬嫔道:“敬额娘, 师傅说了咱们这些公主若是嫁去塞外, 皇阿玛的心意并不是让我们去伺候公婆驸马,而是要将自己作为枢纽, 联系皇室和周遭诸多蒙古王族之间的关系。而如果嫁在京城,那更应该用自己的能力去改变身边女性的想法,做好表率。而不是将自己固封在后院之中,女子可不止只是伺候公婆, 相夫教子的用处。” 被二公主这么说了,敬嫔也悻悻然的闭了嘴。等二公主回了西三所,敬嫔就拉着宫女抱怨了许久, 可再怎么说也不能纾解心中的烦闷。 尤其是被皇太后训斥的事情还在宫里流传, 一连几天出门就被宫妃嗤笑, 她心头的怒火也越发旺盛,到最后私底下就忍不住了, 偷偷的教训了马佳贵人两回出出气! 敬嫔倒是没想出其他的法子,就使着贵妃身子不好之类的,要求马佳贵人在佛堂里捡佛豆, 抄佛经,这些倒是的确不算什么问题。 马佳贵人被禁足在钟粹宫数年之久,被敬嫔磋磨得早就半点脾气也没了, 也极为乖顺老实。可架不住敬嫔的‘猪队友’, 见着敬嫔心气不爽就硬是磋磨马佳贵人, 使着她从白日跪倒晚上。 现在已是十二月底临近过年, 钟粹宫的佛堂里冷得和冰窖一般。马佳贵人这些年身体大不如前,在年前居然发起高热,敬嫔看着快要过年怕惹了晦气,居然只让人抬到屋子里伺候,连个太医也不愿意叫! 甜豆是后头分给马佳贵人伺候的,马佳贵人失宠又被禁足在钟粹宫数年,身上的银子早花得一干二净,这一病让钟粹宫众人更是以为她快要去了,甜豆越发不受待见。 有好心的还劝她乘马佳贵人还活着,赶快给内务府管事的送点银钱换个位子才是!可甜豆不死心,她寻摸了半天,终于凑到二公主来钟粹宫的时候偷偷的寻了秋燕姑姑。 秋燕面色复杂,摸了摸面上的疤痕,想了许久还是把这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二公主。 二公主心里当然记得马佳贵人对她不好的事儿,可也记得敬嫔是她的养母,马佳贵人是她的生母。这养母要把生母害了的事,让她免不了忧心烦躁,再是成熟稳妥,她毕竟年数小,先头的话也是师傅教了才牢记,碰上这事,过不了许久面上就略微带出来了。 公主们住在西三所,西三所在慈宁宫的后面,西三所的宫人很快就把二公主的事禀告上去。 皇太后顿时发了脾气,使着人去钟粹宫检查一番。 面色疲倦,眼下青黑的马佳贵人连带着几名交代的宫女送到皇太后面前。马佳贵人膝盖早就泛着青紫,更是胀得圆滚滚,显得极为畸形扭曲,走路都像是个瘸子! 太医断定,只怕马佳贵人后半辈子这腿也就废了,平时还能走动,只怕一逢到雨雪天就会泛疼痛病,日子长了指不准这腿就废了! 犹记得慈仁宫后院可怜的纳喇答应的皇太后顿时暴怒了!直接一道懿旨,敬嫔这稳稳当当的嫔位也成了泡影,甚至连封号都被改成了‘静’,言下之意很是明确。 相反的,被禁闭多年的马佳贵人第一次踏出了钟粹宫的大门! 不过即便放出了宫,二公主和五阿哥依旧是不能让马佳贵人抚养的,对此马佳贵人非但没有半点不满,能走出钟粹宫的宫门,对她都是一份奢侈! 这第二天,头一回到景仁宫请安她是毕恭毕敬,就如同刚入宫的小媳妇生怕做错了什么。 -- 第223页 “嫔妾马佳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宜妃、惠妃请安!给舒嫔、敏嫔、齐嫔、贤嫔、顺嫔、德嫔请安!”因久未出过宫门,皇后索性把马佳贵人拉出来给诸人仔细瞧瞧,马佳贵人极有眼色劲的叫了福,起身就肃手垂首的任由一干宫妃仔细的观察着。 啧……众人草草看了两眼。又不是真的新进宫的小宫妃,有什么好多看的?倒是年纪最小的几名宫妃捂住嘴惊讶的望着,眼底带着怜悯,心里更是打鼓,自己可千万不能像马佳贵人一般犯这么大的错! 马佳贵人第一次出宫给皇后请安,按道理应该穿着是最好的衣裳首饰才是。只是身上那件豆青色的旗装着实宽松了点,衬得整个人越发瘦了,头顶的珠杈也没好到哪里去,款式都是前几年的,颜色也极为黯淡,显然这几年马佳贵人衣服首饰都没做过了! 若是今天静贵人在场,只怕要被好好冷嘲热讽一番才是。 坐在上首的皇后端起茶盏碰了碰嘴唇,目光落在马佳贵人、安贵人两人身上,啧啧!这钟粹宫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在里头的没一个是好运气的! 不过若大的钟粹宫没有个主位妃嫔也不是。想到这里皇后轻轻咳了两声笑着道:“本宫今日来还有一事要叨扰几位妹妹了。” “主子娘娘何须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好。”惠妃率先起身,低着头看来很是谦卑的回话。 见惠妃这样拍马屁,剩下的宫妃也不甘示弱,一个个起身七嘴八舌的回道:“主子娘娘请吩咐!” 皇后脸上多了点笑容:“钟粹宫现在没了主位,敏嫔、齐嫔、贤嫔三位妹妹可有谁愿意换一个宫室?” 贤嫔眼中一喜,她和齐嫔同住在咸福宫,乃是东西六宫中离乾清宫最远的一个宫室。冷清不提,皇上来十次里足有七八次是为了三公主! 一个月都分不到一回的宠爱,想要怀上龙嗣那简直是难上加难……这一连入宫几年都没怀孕过,荣国府里可是三番两次送信,祖母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打着主意想要让妹妹们入宫帮衬,就连母亲也起了让探春入宫的心思。 可是单独一个人住在钟粹宫,真的能得宠吗? 贤嫔喜色渐淡,又有些犹豫。 “主子娘娘,这对三位妹妹来说也太困难了。”惠妃捂嘴轻笑,“钟粹宫里的可是有三位贵人呢!” 贤嫔心下一凛。这钟粹宫的风水也太差了些,三名贵人都是被皇上、太皇太后或是皇太后训斥过的,就连敏嫔在搬出钟粹宫之前也是被训斥过的! 想到这里,她迈出去的脚立刻缩了回来,低头看着脚背不吭声了。 齐嫔面无表情的,却是问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主子娘娘,请问去了钟粹宫,是否还要抚养二公主?” 皇后一愣,自然的点了点头:“正是。” “嫔妾已有三公主在膝下,这件事奴婢就算了。”紧接着,齐嫔就直接开口了当的拒绝了皇后的提议,默默的退到一边。 贤嫔的表情僵硬了,她偷偷侧着头看着凝眉沉思的敏嫔,心里恨不得大叫——快啊!同意啊! 敏嫔心下迟疑——她倒是有心换个宫室以方便和董含双的来往,二公主也是正和董格格学习,若是她搬过去倒是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钟粹宫里都是三名贵人的眼线,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出点事可就麻烦了! 宜妃见敏嫔犹豫,心下清明的很,她起身笑着:“主子娘娘,这钟粹宫一连几年风水不佳,也许是三位妹妹冲了互相的福气!依臣妾看,指不定分开住到别的宫室就可以了。” 听着宜妃的话,就连安贵人眼前也是一亮。 安贵人心下一动,她的年纪还不大,若是换到别的好相处的宫室指不定还能得宠有子,一时间心潮澎湃激动又渴望的看着皇后。 马佳贵人也有些心动,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宜妃身上——若是能搬到宜妃那里,即使五阿哥根本认不得自己,能见着也是好的呀! “宜妃是有想要的人?” 宜妃朝着她笑了笑:“臣妾觉得马佳贵人不错,到翊坤宫和臣妾也有共同语言。” 皇后惊讶的挑挑眉,其他宫妃更是面面相觑——五阿哥胤福可是住在翊坤宫,难不成宜妃不怕马佳贵人和舒嫔一样,把五阿哥的心思给拢过去? 就连马佳贵人,此刻也猛然抬起头,眼里满满都是渴望。在钟粹宫她就听说了,自个儿以为养不活的五阿哥,现在长得白胖健康,养的极好,极为招皇上的疼爱。 “既然宜妃开了口,本宫就允了。” 安贵人嘴唇蠕动,她也更巴望着去翊坤宫,可惜既然马佳贵人去了,她也不愿意再过去凑热闹。可惠妃的延禧宫也宠爱不多,偏殿还住了个万琉哈常在,虽然位份低,可是年纪也要比自己要小好几岁! 更何况万琉哈常在容貌不俗,当年就是被惠妃挑选出来固宠的,再怎么看惠妃也不可能把自己捧起来……只怕自己搬过去只怕是只有伺候惠妃当奴婢的份了。 见安贵人眉眼间的顾虑,德嫔脸上挂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安妹妹若有意也可以到永寿宫来,永寿宫如今只有我一人住着,也怪寂寞的。” 安贵人眼中一喜,永寿宫可是离乾清宫最近的宫殿,这可是难得的好地方!更好的是德嫔因着四公主才晋升,本身无宠,出身也低,相貌更是极为普通,到永寿宫若是能拼一拼,指不定真能按着自己想的怀上龙嗣! -- 第224页 “嫔妾给德主子请安!”打定了主意,安贵人丝毫没有自持,立刻规规矩矩的给德嫔请安,叫起了立马站到了德嫔的身后。 钟粹宫只有被禁足反省的静贵人,敏嫔自然也没有二话,喜滋滋的应下了。 等人一走,曹嬷嬷就笑着道:“主子,这宜妃和敏嫔分开住,也不怕这姐妹之间的感情变质?” 皇后摆摆手:“若是后宫的人都有宜妃那剔透,本宫也用不着担心了。先这个不提,这些天宫里有没有出事?” “回主子,”曹嬷嬷面容一肃,“奴婢这些天已经抓到了好几个收受了外头贿赂的小太监小宫女,不过审了以后却是内务府被抓的人家想透过门路请主子说情的。” “倒是笑话了!本宫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了这号本事能使得动皇上?仔细查下去,千万不要错过蛛丝马迹!” “是,主子放心!” “对了,使人去西三所等着,公主们下了课就让她们到本宫这里来一趟。”皇后想了想又吩咐了一句。 从行宫里说起这事到现在也过去大半年了,皇上总算在年前想好了三名公主的名字。 皇后翻着单子,颇为满意的看着皇上圈出来的名字。 “奴婢觉得里面还是大公主的名字含义最好!皇上最是看重呢!”在旁伺候的桂枝眼尖,抿着嘴乐了。 “瞧你这张嘴!”皇后瞪了她一眼,心中却有些甜蜜——佛尔国春的喻义是祥瑞,在满族的名字中也是极好的了。 而这一回二公主取名格福克真格——含义美丽、三公主取名乌仁图娅——含义黎明,而四公主取名索隆高娃,更是含义彩虹。 三名公主的名字也算是不错,但是比起大公主的就要相差甚远了!皇后也是看出这点,才强忍着得意,刚才没有当众说出来呢! “主子!您现在贵为皇后,自然是和一般的宫妃不一样,皇上看重才会给大公主取的名和其他三位公主截然不同!”桂枝奉承着。 主子娘娘的养女名字如此独出一帜,相反三个亲生的公主名字却是普普通通,而且大公主的阿玛虽说是皇上的兄弟却也并不被皇上看重。 想就知道,这其中必然更多的是皇后娘娘的本事!也难怪内务府的人巴巴的投诚想要请皇后为他们多说一句话呢! “行了,这事儿反正迟早都要传遍宫里的!不过本宫可不想听见后宫里传闻大公主比其他几位公主更得宠之类的话!你们懂了吗?”皇后板着脸严肃的下令。 “是,主子娘娘,奴婢们绝对不会多嘴多舌,若是景仁宫里有人敢多嘴!奴婢定然会管教一番!”桂枝笑嘻嘻的蹲下行礼,眼珠子却是转着圈一副得意的小模样。 皇后点了点头,又拉着柳枝和桂枝的手叹道:“你们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再不久也要出宫嫁人相夫教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康熙十七年 “主子娘娘!”在旁一直闷不吭声的柳枝此刻眼圈一红, 跪在地上搂着皇后的小腿颤巍巍的道, “奴婢不想嫁人, 奴婢想要一辈子陪着主子在宫里!” “你啊……在说什么胡话!”皇后摇了摇头,“在这宫里一辈子当奴才, 来一名主子就得磕头问安有什么用?本宫定然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让你日后也当家做主,被仆役伺候, 生个一儿两女过得舒舒服服才是!” “贵主子,奴婢愿意梳头留在宫里,求主子别把奴婢送出宫!”柳枝委屈的红了眼。 在一旁的桂枝迟疑片刻才小声开口:“主子, 柳枝不想嫁人大约是和她家里有关。” 皇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目光凌厉的盯在柳枝脸上:“这,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柳枝嘴唇开开合合,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桂枝在旁迟疑一瞬, 然后悄声道:“主子娘娘,柳枝的家人被抓了!” “……是内务府之案?”皇后的面色沉了下来,严肃的盯着柳枝, 若是柳枝出面求情,这事关前朝的事情,皇后也绝对不会姑息! 柳枝眼神黯然:“主子无需在意, 奴婢, 奴婢只是, 只是不想离开宫中罢了。” 皇后盯着她, 片刻后目光挪到嘟着嘴的桂枝面上:“桂枝,你说。” “主子!您要替柳枝做主啊!”桂枝一脸的愤愤不平,“主子您还不知道,自从皇上清查内务府上三旗后弄出这么多贪污受贿、仗势欺人者后。京城里这些日子宗室王府,权贵人家也是被吓到了!包括咱们钮钴禄府里也都在清查自己的仆役,奴婢家里和柳枝家里这一回也被清查一番,奴婢家中倒是没事,可是柳枝家里那些人……” “桂枝姐姐!”柳枝眼圈一红,哽咽的呼喊着。若不是这一回事情闹得太厉害,只怕到她出宫也不会想到,凭借着主子娘娘如今是皇后,自己一跃成了皇后身边的亲信之后,家里头居然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贪污受贿、仗势欺人、鱼肉乡民,还暗地里高利害死了不少人!将所有的罪行都推在了钮钴禄府上,甚至在被抓住,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钮钴禄府上只抓了主犯,剩下的人都没收赃款,赶去郊外的庄子上生活以后,他们居然还有脸跑来找自己求情! 甚至还说已经给了自己找了一门好亲,只要柳枝记得多问皇后索要些财物作为嫁妆才好! 想到这里柳枝再也控制不住抽泣的哭了出来:“奴婢知道家里罪无可赦,也不敢主子娘娘放他们一条生路,只是求主子娘娘看在奴婢多年伺候的份上,就留着奴婢在宫里伺候,别让奴婢出宫了!” -- 第225页 桂枝也跪下了,她面上全然是义愤填膺:“主子,奴婢和柳枝一同这么多年,柳枝从来没有背地里做过任何对不起主子的事情!更何况,她这些年在宫里,主子赏赐的还有她自个儿的俸禄都补贴给家中!可他们现在还不满足,还想要柳枝出宫后主子给的嫁妆!” “桂枝姐姐你怎么知道?”柳枝猛地抬头。 “你前些日子去宫门口和家人见面,我就觉得你情绪不对!”桂枝避开柳枝的目光,沉声开口,“只是我也没想到会听到你家里人如此这般的话语!主子娘娘!您若是给了柳枝嫁妆,再把她送出宫,那才是真真真的害了她!” 居然丧心病狂,连自己亲生女儿、妹妹的嫁妆都不放过,如同吸血虫一般黏在柳枝的身上,只怕就算主子娘娘给指一户人家,后头也会闹腾得厉害! 皇后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她想的比柳枝和桂枝两人更多——柳枝在她身边伺候,柳枝的家人都是钮钴禄府上的仆役,这拿高利害死人的事儿只怕是有人在后头教唆诱导! “本宫知道了,柳枝若是你无意出宫,本宫也会保你在宫中一辈子安康!若是你有心出宫成家,本宫也必然会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主子娘娘……”柳枝捂住嘴抽泣一声,随后沉默半响。 在桂枝焦急的目光中,她缓缓的开口:“奴婢,奴婢想留在宫里!” “好!”皇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垂下的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一抹杀意,“此事,本宫也会使人去家里查个究竟,柳枝……日后你就不要与你家人见面了,省得让他们再来打搅你!本宫会让人好好的管束他们,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牵连。” 皇后抬脸对着柳枝微微一笑:“你这模样儿,都快变成小脏猫了,还是快点下去更衣洗洗吧!” 柳枝破涕为笑,叫了福慌慌张张的退下回梢间里更衣去了。 “桂枝……柳枝本宫就交给你了,不要让她再和宫外的家里人有联系,你懂了吗?”皇后眼底的那些狠厉,桂枝看得清清楚楚。 她心里一咯噔,忙紧张的蹲福一礼:“是,奴婢明白!” “本宫知道你是极为忠心的……”皇后慢悠悠的点了点头,“下去吧,陪陪柳枝说说话,她心里也不好受。” 等宫人们一一退下,皇后的面色就凝重起来——这火,烧得太旺可不是一件好事!她匆匆唤来曹嬷嬷,示意她在后宫好好查一查此事。 “主子娘娘,宫里头大多都是上三旗的包衣,下三旗的包衣只有几位小主身边的贴身宫女才是,估摸着总共也只有二十人左右。”曹嬷嬷对此早有准备,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只是,光是上三旗的事后宫就已经闹腾得极为厉害了!” “此话怎讲?” 曹嬷嬷眼底波澜万千,沉思片刻才柔声开口:“主子娘娘……” 宫内,如同柳枝惶惶般的宫女们不下数百人。只有极少数的能够如同柳枝一般已是贴身大宫女,可以选择向伺候的主子求助,在主子们的一声令下中给家中寻一份温饱的活计,大部分人只能惶恐不安的等待。 狠心的,已到了出宫年纪的宫女不少选择和家人一刀两断,梳了头发在宫里当嬷嬷,剩下那些仅仅这两年才入宫的小宫女可就苦了。 这还是在宫里伺候的,还有一些在宗室王府里当差的,少则棍棒伺候赶到郊外过活,多则直接被退回内务府,由慎刑司核实后一家老少送入辛者库为奴。 同样都是包衣,同样都是奴才,可辛者库的罪奴非但要伺候辛者库的管事管领家人,还要在宫中,京城内的宗室家中做些贱役苦差,脏污差事,就连后人也终身为奴为婢。 子孙永不叙用、不许为官,一切考试、捐纳等处俱行禁止!这一条规矩就让不少人绝望不已,发落时的哭闹声简直震天。 宫外如此,宫内又何曾好过?等宫里熄了灯,锁了门,宫女们睡觉的屋子里总有些小宫女不安的躲在被窝里哭泣,她们既担心自己家里人的性命,又担心自己也会被牵连后的命运。 皇后听曹嬷嬷这么一说,有遣着一干管事太监在宫里仔细的查了一番,等消息传回来,她面色越发难看了。 后宫现在人心惶惶,这表面上的平静只怕底下蠢蠢欲动的人不在少数!皇上的步子会不会迈得实在太大了些? 想到这里,皇后决定去一趟乾清宫东暖阁,将内务府越发喧嚣的情况告诉皇上,好令皇上警醒以防出事。 乾清宫里。 康熙刚用完晚膳,就见着皇后急匆匆的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万福!” “起身吧。”康熙放下手上的茶盏,起身拉起皇后冰冷的小手,带着点担忧询问,“皇后怎么过来了?不是和你说了身子不好这么冷的天就别多出门,好好在宫里休息吗?” “万岁爷,臣妾的身子臣妾知道,还未出门嬷嬷们就恨不得让臣妾披着玄狐披肩,手捧着暖壶,衣服也穿得比平日多,都快成了一颗圆球了!”皇后笑着道,“臣妾过来可是有正事的!” “哦?”康熙面容一肃,“皇后有何事找朕商量?” “皇上,是关于内务府的事情……”皇后将曹嬷嬷在后宫里最近查到的事情,和京城里内务府查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 第226页 最后她才担忧的说道:“内务府的包衣涉及人数之多,人数之广,水至清则无鱼,若是皇上全部株连,只怕后面一时之间想要再找到熟练的仆役顶上都成了一件难事!” “这件事,朕也已经知道。”康熙点了点头,“辛者库罪奴子孙永不叙用、不许为官,一切考试、捐纳等处俱行禁止的这条命令,朕有心去除。” “哎?”皇后猛地瞪大了眼睛,“皇上,这可是祖宗留下来的……” “皇后,你说如果一家人变成罪奴,那想要挪出辛者库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康熙堵住皇后的话语,含笑开口。 “这……” “皇后你也知道,那就是从朕这里下手。”康熙哂笑一声,侧身朝着后面喊了一句,“来人,把卫氏拖出来。” 一名发鬓松散凌乱的宫女被两名太监从旁边的帘子里拖出来丢在帝后两人的面前,这名被称为卫氏的宫女面容惊恐,略抬头望了望皇后的表情,就垂下头紧盯着地面。 皇后拧着眉,面前的宫女长的花容月貌,雪白的肌肤,尖尖的下巴,一双小鹿眼隐隐带着点水光,看着着实楚楚可怜,让人颇为心动。 这是一张极能让人产生好感的容貌,可她现在跪趴在地上惊慌恐惧的模样让皇后心里扬起一个不祥的预感,她收敛笑容,思量的眼光闪烁不定的盯着卫氏:“皇上,这名宫女有什么问题?” “这名宫女的父亲与祖父都在御膳房做事。”康熙慢悠悠说,“看,只是内务府乱成一团,只是其中一两支的族人被慎刑司关入大牢,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让女儿出面……难不成在这些人的眼中,朕的床铺是那么容易上的?裙带关系比做官都要简单得多?” 卫氏哭求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这都是奴婢自己出的主意,和奴婢的阿玛额娘没有关系,求皇上恕罪!” “恕罪?朕为何要恕罪?”康熙冷笑一声,“只是你自己出的主意?偏偏朕没有翻牌子的这一天御膳房的点心都是加了料让人火气上涌的?朕是不是还得感谢没有下毒药,感谢你们不杀之恩啊——?” 第一百二十章 康熙十八年 卫氏面无人色, 声音像是被掐住喉咙一般彻底失了声:“……是奴婢, 是奴婢……一切都是奴婢出的主意……” “来人!” “奴才在。”顾问行铁青着脸出现在台下。身为敬事房总管, 偏生居然有小太监胆敢私底下将皇上的行程告诉其他宫人。甚至这些胆大妄为的宫人居然给皇上下药,这让他羞愤欲死, 只恨不得将这些目无尊长,背主叛逆的奴才们抓来一刀刀剁成肉沫才是! “宫女卫氏行刺朕未遂,着令将其全族下狱,由内务府、刑部处理。” “皇上——!奴婢倾慕皇上, 绝无刺杀之意啊皇上,皇上!”卫氏吓得惊恐至极,欲想求饶, 却是两股战战连力气都用不出来, 随即就被两名虎视眈眈的太监拖了出去。 康熙仿若未闻, 冷酷的望着卫氏被拖走,面上的冷意才收敛住重新带起一丝笑容:“皇后, 你说卫氏这一死,后宫那些宫人们总应该知道爬床是没有用的吧?” “皇上……”皇后有些被康熙吓到了,不过对于卫氏的下场, 她也是毫无二话可言,赞同的点了点头,“臣妾想定然会和皇上您想的一样。” 康熙点了点头:“朕今日下令, 将后代子孙不得入仕为官这一条取消, 只希望这些因罪入狱者能改过自新, 子孙后代还有一条出路。” 回景仁宫的皇后心中如何想, 康熙不得而知。总归他已经厌烦了三天两头路遇一个不小心与他擦身而过、在御花园里摘花回眸一笑、在雪地里依着大树叹息吟诗的宫女。 尤其是在御膳房吃的点心让他欲火大胜,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个卫氏黏黏糊糊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之后,康熙再也忍不住了! 他可不是当年刚穿越来的时候,还是一个被后宫宫妃一勾搭就忍不住的,可怜又可爱的小处男。 历经风雨,这些年下来,后宫各色的美人,温柔的慰抚都早就让他习以为常,到现在这些宫女还以为光用脸或者是身材就想爬上龙床? 这一回,康熙打定了主意,要让这卫氏一家拿来做杀鸡儆猴的榜样! 只是……康熙眼底有些幽深。 卫氏,他再不知晓历史,也是明白生出八阿哥胤禩的良妃正是这个姓氏。而在辛者库中姓氏为卫的只是这一户,其嫡支也只有这一个姑娘,毫无疑问,这名宫女卫氏就是将来的良妃。 只怕历史上康熙如此厌恶良妃的来历也和卫氏胆大包天有关……康熙冷笑一声,处置了卫氏不但一解他心中之怨气,更是一个对系统的试探。 要知道历史的变动已实在太多,可是除了一开始对于‘穿越重生者’涉及的剧情有提示,到了后面这个系统简直如同一滩死水。康熙不得不怀疑,这个系统究竟对自己有没有控制力?难不成只是自己一开始的幻想? 不过即使他这样思考,系统也完全没有出现反驳的意思。 起码,这个世界接下来任何发展都无需要顾及到系统——康熙握了握拳,接下去他想要改变的还要来的多!野心在他双目中熊熊燃烧,很快康熙就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心思回转到面前的东西上。 刑部得到康熙的暗示后这案子判得极快,主犯的宫女卫氏、其嫡支一脉没入大牢明年秋后问斩,其余旁支轻则没入辛者库,重则流放宁古塔。 -- 第227页 这件事的结果一出,宫女们就彻底哑了火,内务府也没人再敢把自己娇花般的女儿往上送。 皇上的行为简直只差直接一句:谁还敢爬龙床,就是卫氏一族的下场! 整个后宫安静如鸡,只是平静无波的表面下到底有多少人心底起着其他的念头?这种在悬崖边的安静让人只觉得毛骨悚然,感觉在下一秒钟就会掀起滔天巨浪! 就连皇后也免不了心下揣揣,她贵为一宫之主,哪能不知道这些内务府世家的能量。她不免担心在宫里是否会出现意外,因此仔细叮嘱了身边的亲信看紧四位公主,又拉来几名阿哥仔细嘱咐了一番——从暗卫口中得信皇后做派的康熙也越发满意了,他也仔细叮嘱了暗卫一番。 几位阿哥和格格,身边的暗卫甚至多放了一倍! 天知道这些被逼急了的内务府宫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想要强行压住这些人的念头是极其困难的,康熙也很快的将这道解除辛者库罪奴子孙不得入仕,不得读书的旨意给下发,也算是安抚一些明明做事谨慎,偏偏遭亲人牵连的包衣们。 同时,他也另顾问行通知辛者库管事,让他们传达关于中央学堂开始招募第二批学员的事情。 中央学堂的进度很是令康熙满意。第一批的学员入学考核已经正式结束,等新年一过,考核成绩前一百二十名的学生便可以合格录取,开始他们在中央学堂真真正正的学习。 康熙还在名单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荣国府贾琏居然出乎意料的也入了选,甚至不止是合格,还进入了等级优秀的前十位。 而在一百二十名之后的学生全部被处于开除,不少贿赂教师的名门子弟也在其中。在这些人不服气的呼声中,林如海适时公布了第一批学员考核成绩单,末尾还有康熙的印章。 原本可以合格,却因贿赂教师而被减分导致排名下降,不合格的足有四五十名,这些人立马闭上了嘴巴,再苦涩再是不甘心也只能把目光挪到接下来的招生中——起码这一回他们还没有被剥夺未来参加考试的机会。 更不用提被红字标记在最后均为‘0’分的学子名字,那简直是赤裸裸的嘲讽,这些人捂住脸只恨不得没有出现在当场,急匆匆的扭头就跑了! 康熙这一回的圣旨上可是清晰写着:从第二回 考试起,凡是参与贿赂者,教师辞官永不录用,学子剥夺考试机会五年方可再次参与。 第二批学员招收的范围更广,甚至因康熙一张圣旨,就连辛者库罪奴中非犯罪者本人外,子孙兄弟均可参与这一回中央学堂的考试。 这下,本来在辛者库绝望的,以为这辈子没有出路的宫人们立马就把目光投向了这里。毕竟他们大多出身优越富裕,识字读书都要比一般学子来的多,加上常年接触内务府的工作,对中央学堂培训的内容也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不少人一经初步考核,甚至学习能力能跟得上第一批学生,在康熙的首肯下,这一部分人被作为跳级生被安排在第一批学员中进行学习。康熙仔细考虑以后,还为学员们增加了一门思想品德课。 更令人惊讶的是,等一开年,头一回没有参加中央学堂考试的包衣们迫不及待的参与了第二回 的报考,等成绩一出来,尤其是会计班的录取者要比文人和匠人都高出不少。 康熙和林如海等人一盘算,随即也是恍然大悟:这些内务府的包衣,很多常年浸淫在各种生意之中,对于会计学的接受能力原比文人要来的好,家境条件又比匠人出色,能够脱颖而出也是理所应当的。 忙碌好一阵子,时间晃晃悠悠的进了康熙十八年的四月。 御花园的湖边柳树已经冒出了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摆,桃花、杏花争相盛放,有阵阵地清气扑鼻,让人心情也愉悦不少。 在中央的草地上,十数名长相清秀的宫人正垂首弹奏丝管弦乐,乐声娓娓动人,站在他们前侧的是数名席卷飘纱的舞姬,正联袂结袖,翩翩起舞。 平时端庄的宫妃们今日坐在桃花树下被铺着厚实布垫的地垫上,她们一边赏花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一个个脸上带着笑。 今日是入宫九年的宜妃的生辰,身为皇上最宠爱的宫妃之一,宜妃的生辰宴会自然是举办得极为热闹。宜妃今日打扮十分惹眼,明明比在场不少宫妃都要大上几岁,却看着和比她年岁小的宫妃还要脸嫩。 惠妃摸着自己的脸颊,下意识的揉了揉眼角,带着一丝羡慕和嫉妒:“宜妃妹妹,你的长相倒是一年比一年越发小了。” “姐姐何出此言,谁有您的福气好?皇上前几日还夸奖三阿哥是未来的巴图鲁呢!”宜妃笑盈盈的捂住嘴,“妹妹啊也不求五阿哥能够有多大出息,健健康康的,给本宫以后多抱几个孙子,妹妹我就心满意足了!” “哎,五阿哥才四岁的孩子,你就想这么多!”惠妃乐得前仰后合。 “别说惠妃姐姐没想过!”宜妃笑嘻嘻的。 “说实话,本宫自然也是想的。”惠妃眼睛亮晶晶的,而后又露出一丝酸涩,“只是有时候想起来,只怕胤禔娶了媳妇忘了娘……哎!” “姐姐多虑了,三阿哥一看就是个孝顺的!” “妹妹也是,等着享五阿哥的清福才是!” 一时间,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惠妃和宜妃两人之间笑得其乐融融,别提有多高兴。 -- 第228页 “哎呀——来来来!今儿个是本宫的寿辰,你们啊!都别客气!”见着剩下的宫妃都闷声不吭,宜妃连忙招招手,笑着拿起酒杯环视一圈在场的宫妃们,“来来来!这是去年本宫亲自酿造的桃花酒,每人都要尝尝看!” “谢宜主子!”对着此景,又能小酌一杯,宫妃们脸上齐齐露出一丝喜色。 一口干了这桃花酒,甘醇的第一感觉过后,辛辣的酒液瞬间滚入喉间,不少宫妃瞬间脸上带起了一片红晕,伴随着桃花和竹叶清幽香味,烈酒的气味从鼻子里透出来。 这酒味之独特,让宫妃们连连高呼过瘾! “宜主子,没想到您酿酒的本事如此好!”启祥宫的马答应兴奋的开口。她一双美目含情的望向宜妃,隐隐带着点狗腿味。 “马答应若是喜欢,本宫哪里还有!”宜妃乐得前仰后合,带着丝得意笑着开口。 “嫔妾就不客气了!”马答应大喜,连忙起身叫了福,眼底的喜色是掩也掩不住的! “大家不要光顾着喝酒,还有点心呢!”敏嫔凑在身边乐呵呵的吩咐着一干宫女将点心送到诸人面前。一碟子做成南瓜模样的芝麻馅南瓜饼,一碟子应景的桃花百果糕还有一碟子小猪图案的奶黄包子。 “宜妃妹妹和敏嫔妹妹不愧是姐妹,这心灵手巧和我们就是不一样!”惠妃感叹着,拿着一个奶黄包就咬了一口点评着,“这倒是新奇的口味,胤禔怕是也极为喜欢的。” “惠妃娘娘若是有兴趣,嫔妾这里有方子迟些给您送去一份。”敏嫔抿嘴一笑。 “主子……?” 正当宫妃说得正是欢畅,宜妃的面色却是瞬间变得惨白,捂着嘴,眼泪汪汪的。灵巧半跪在她身边担忧的望着:“主子,您没事吧?” “姐姐?”敏嫔面色一变顾不得和惠妃说话,身体往前一探试图想要扶住宜妃。 下一秒她却是一愣,敏嫔的手被陈嬷嬷和舒嬷嬷一左一右的拦着,灵巧和香巧则是小心翼翼的扶着宜妃:“宜主子,奴婢扶您回宫里去?” 等宜妃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这惠妃捂住嘴貌似惊讶的询问敏嫔:“宜妃,难不成是怀孕了?” ※※※※※※※※※※※※※※※※※※※※ 良妃OVER。 第一百二十一章 康熙十七年 敏嫔神色莫测, 强带着笑容:“嫔妾如今搬去钟粹宫, 倒是不知姐姐如今到底是什么病症……” 这宴席没有主角还有什么好唱的, 宫妃们心底都揣着好奇,回到各自的宫中就使人去翊坤宫打听风声。 果然, 仅仅过了一个时辰,一个大消息就传遍了宫内! 宜妃,有孕了!而且已经足足有三个月,也就是说宜妃这胎可是坐稳了才爆了出来。 这下宫里可是惊奇了!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钟粹宫里。 敏嫔顿时心下一沉, 脸上带出了点苦笑:“姐姐到底还是在防着本宫。” 木棉心里一咯噔,她原先是被宜妃派到敏嫔身边伺候的,只是一连几年过去也和敏嫔产生了点主仆情谊, 此刻温言细语的劝道:“主子, 宜妃娘娘也许是没发现……” 敏嫔自嘲:“没发现?没发现这陈嬷嬷和舒嬷嬷能这样拦着我?” 宫里头的那些太医, 身为妃主子可是要三天一把脉,七天一诊脉, 宜妃能熬过去三个月也就是说太医院里早有她的手下。只怕是当时想把自己挪出翊坤宫,把马佳贵人挪过去也是出自这个打算。 生下的若是女儿,宜妃膝下还有五阿哥, 让马佳贵人在旁看着也无碍,若是儿子,马佳贵人见五阿哥的机会自然会变得更多, 两者结盟也是迟早的事!一宫二阿哥, 可是马佳贵人这个亲额娘在翊坤宫, 只怕也没人会跑去皇太后那里求抱养有些懂事的五阿哥了。 想清楚宜妃的态度, 敏嫔就红了眼圈,只觉得自己贴心生怕宜妃发现自己的打算而早早挪出去的心意简直是喂了狗! “主子……”木棉和萱草相对交换了个眼神,面容上都有些惶惶不安。 若是敏嫔和宜妃彻底翻脸,她们两人只怕也是没有好下场的了。 木棉深吸一口气,带着笑脸凑了上来:“主子,别想这么多,今儿个御膳房送来的菜色可都是您最为喜欢的,要不我们尝一尝。” 敏嫔的睫毛颤了颤。 木棉使了一个眼色,萱草顿时会意乐呵呵的将右手拎着的一个精巧食盒搁在了敏嫔面前的桌上,打开盒子将里头温热的四样菜色连同一碗粳米饭端了出来。 “主子,您看看!”木棉笑着先将饭摆到敏嫔面前,又夹了一大块鱼肉摆在碗中,“主子,这可是今天早上御膳房的王师傅花了三个时辰炖出来的鱼汤,汤色雪白浓香,味道好极了!” 敏嫔叹了叹,看在美食的份上,暂时把宜妃的事情搁在一边,拿起筷子就想要尝一尝! 不提钟粹宫里气氛古怪,翊坤宫里却是叫做欣喜若狂,比过年过节都要来得热闹。 早上刚送了生辰宴的礼物,到了下午又得脸上带笑领着礼物到翊坤宫给宜妃贺喜,宫妃们心里别提有多腻歪了! 可偏偏两位太后都是乐开花,大包小包的赏赐不提,就连皇后也是笑眯眯的,惠妃根本无所谓,唯独身体才堪堪好一些的佟贵妃据说听闻消息又气病卧床了! -- 第229页 没了人出头作梗,剩下那个个身份地位都不如宜妃的宫妃们还能怎么办?他们也没这个胆量敢和入宫近十年的宜妃打对台戏啊! 宜妃心情不错,起初她压根没有发现自己是怀孕!只是过年的时候吃了两口菜就难受欲呕,这才起了心思,暗中请了宫里的医女为自己把脉。 直到怀孕已经过了三个月,小腹微微隆起又快快要换上轻薄的夏服,看着掩饰不了,宜妃这才决定借着摆生日宴公开了自己的孕信。 可左等右等,别的宫妃都来过了,只有钟粹宫的敏嫔没有派人来。宜妃心下奇怪,蹙眉侧首问站在身旁的陈嬷嬷和舒嬷嬷:“这是本宫记错了?钟粹宫难不成已派人来过了?” “奴婢没见着。”柳枝摇了摇头。 立在宜妃身侧的陈嬷嬷迟疑了一瞬,下意识的和舒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宜妃见状顿时皱紧了眉头:“……你们难不成没把本宫怀孕的事告诉敏嫔?” 陈嬷嬷嘴唇蠕动了两下:“主子,前三个月可是危险期,奴婢奴婢……” 宜妃铁青着脸孔:“你们怎么能够这么做?那你们的行为落在敏嫔眼里,倒是本宫故意瞒着她了!” 想到这里,宜妃顾不得身体,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主子……主子!”陈嬷嬷跪下搂着宜妃的腰身,“主子,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把这件事说得明明白白!” 可就在此刻,一名小宫女掀开帘子匆匆走了进来急切的说道:“主子不好了!” “什么事儿大惊小怪的!” “敏,敏嫔,敏嫔娘娘晕倒了!” “什么——?” 宜妃面色苍白,下意识的大步朝着外面走去:“快!快!带着本宫去钟粹宫!” “主子,轿子轿子!”陈嬷嬷和舒嬷嬷跟在后头惊慌失措的叫着,追着宜妃的身子往外跑。 宜妃坐上四人抬的辇轿,后面跟着十数个宫婢宦官,一行人急匆匆的朝着钟粹宫的方向赶去。 钟粹宫在东六宫,而翊坤宫在西六宫,过去足足需要走小半个时辰。等到钟粹宫就在眼前,宜妃探出身望了望钟粹宫外安静的模样,又抬头看了看将天边的夕阳, 夕阳欲坠,天空中有大簇大簇的火烧云熊熊燃烧着,泛着令人恐惧的血色,将面前的通道映照得一片通红。宜妃拧了拧眉,下意识的朝前看去,只见路面上有反光出现的星星点点,一股不详之感油然生下。 她正要让轿子停下,可是还不等她开口,在前面的两名轿夫脚下一滑,重重的摔倒在地。轿子立刻急剧倾斜倒向一侧,宜妃抓住两侧坚持不到几秒钟,就尖叫一声从轿子中落下,重重的摔在扑过来垫在底下的陈嬷嬷身上! “主子——主子?”惊恐的尖叫此起彼伏,宜妃只觉得浑浑噩噩的,茫然的睁眼看了一圈四周彻底晕厥了过去。 等宜妃再醒来时,她已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之上,一名白须白发的太医正一脸严肃的坐在她身边,仔细的把着脉。她侧头向旁边看去,四周站着不少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宫人,尤其一个熟悉的脸庞,那是敏嫔的大宫女萱草。 “……我,我的孩子……?”宜妃愣了一瞬,下一秒抬起身子,手颤巍巍的摸在自己的肚子上惊呼着,泪水在眼眶里晃动。 “宜主子?宜主子醒了!”宫人惊呼着,舒嬷嬷忙挤开其他人,凑到宜妃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望着,“主子,您感觉如何……?” “我,我的孩子呢!本宫的孩子呢?”宜妃惊恐的尖叫着。 “主子……主子……您别慌,孩子没事!!”舒嬷嬷忙安抚的搂着宜妃劝慰着。 太医笑着附和:“宜妃娘娘,多亏了宫人及时相救,您的身子并无大碍,后面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宜妃松了口气,又开口问道:“刚刚……陈嬷嬷呢?陈嬷嬷有没有受伤……” “陈嬷嬷受了轻伤,已经挪到次间里上药医治了,主子您就放心吧!”舒嬷嬷连忙回答,又拉着宜妃好声好气的劝了两句,直到宜妃松了口气躺下才安心。 直到太医离开,宜妃都没有见到敏嫔的面,她心事重重小声询问:“妹妹怎么没过来?” “宜主子。”萱草面上有些尴尬,“主子吐得厉害,刚喝了药,方才睡下了!” 宜妃愣在当场,眼帘微垂,不禁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轻声呢喃:“……敏嫔,妹妹也怀了?” “不,不是的,宜主子!”萱草吓了一跳连连摇头,“奴婢们倒是以为是,才宣了太医过来!太医已经为小主看了,小主只是吃了冰凉的东西导致肠胃不适……现在喝了药睡下了。” 宜妃心下一松,又起了一个疑问转头看向舒嬷嬷。 舒嬷嬷皱着眉沉声说:“萱草说了,这事发生的太突然,钟粹宫里压根就没有派人去过翊坤宫!奴婢擅做主张,已将抬轿的宫人扣押,另外也使人去抓那报信的宫女。” 宜妃面色凝重——只怕有人发现敏嫔吐了的事以为她怀孕了才会如此心急想要借刀杀人,一口气让她们姐妹两人翻脸才是! 非但如此,舒嬷嬷没说的还有一句,她把宜妃出事的事情火速禀告给了康熙! 康熙获信就匆匆的赶到钟粹宫。宜妃入宫数年以来可是在他心头上数得上号的女人,好不容易怀上的第一胎,康熙自然看重的很。 -- 第230页 顾不得还有一个生病的敏嫔,康熙率先就进了偏殿探望宜妃。 宜妃一双凤目潋滟生姿,缱绻含情的望着康熙,雪白细腻的手腕轻轻搭在康熙的大手之中。宜妃的手细巧精致,康熙下意识的捏了一下,温温软软,真当是柔弱无骨。 “万岁爷……”宜妃娇滴滴的喊着,刚想说话,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原处。 只见下一刻皇后就板着脸也从外间走进偏殿,康熙动作极快的松开手,宜妃压住心底的嫉妒,收敛笑容强支起身体:“臣妾给万岁爷请安,给主子娘娘请安。” “宜妃免礼,你现在身子弱,还是躺着休息吧!”皇后淡淡的阻止了宜妃的动作,“本宫只是想问一句,当时你摔下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有什么问题?” 在皇后到来之前,舒嬷嬷就已经审讯了四名抬轿的太监,可并没有从他们的嘴里问出什么。四名太监年纪不轻,均是老实听话的,不会攀关系,不会巴结上峰以至于在翊坤宫当差十几年都没有升迁的。 更别提几乎没有在宫里有交情的人,在翊坤宫的屋子也被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赃物。 宜妃一愣,顿时想起她摔下来之前见着地上会反光的东西,迟疑了一瞬:“……臣妾当时看到地面上似乎有会反光的东西!可到底是什么,臣妾就没有注意了!” 皇后眼睛闪了闪,顿时吩咐跟着后头的宫人:“马上去道上找找!” “是。” 很快的,去检查的宫人就找到了几枚极小粒的珍珠,这些并不是在原处找到的,反而离着宜妃摔倒的地方有些远,直到宜妃开口,仔细将这周遭搜查一遍的宫人才发现! 皇后面色凝重,她拿起珠子反复观察了一番。这些珍珠尺寸小且颜色黄暗凹凸不平,根本不可能是御赐赏玩之物,只怕宫里家境条件略微好些的宫女都不会用。 正当几人有些疑惑的时候,反倒是过来为宜妃诊治的太医一眼就认了出来:“皇后娘娘,这珍珠像是太医院平日里拿来磨珍珠粉用的!” 这个答案显然让人大吃一惊! 皇后立刻使人去了太医院,请里面的伺候的药童取来一盒珍珠仔细检查一番。 果然没错!这些珍珠和放在太医院中准备被磨成珍珠粉的珍珠粒子几乎一模一样,问题存放这些珍珠的箱子足有数百个! 珍珠粉那是每一位宫妃平日要用的,每日都有各宫里的宫人拿着单子来取,着实让人无法计算实际的数量,自然也无从得到到底是谁带走这样或是什么时候丢掉的! “今日来领用的有哪些人?”皇后眯着眼睛。宜妃的孕事是今天才暴露出来的,只怕这件事是临时拐角起的意。 ※※※※※※※※※※※※※※※※※※※※ 前两天宫女名字弄错的章节真的是很抱歉!! 后来发布的我又检查了一遍Q-Q 如果前面还有问题请留言告诉我,谢谢捉虫的宝宝们=3= 第一百二十二章 康熙十八年 药童恭声回道:“回禀皇后娘娘, 今日有承乾宫的佟贵妃娘娘、永和宫的舒嫔娘娘、咸福宫的贤嫔娘娘、承乾宫的乌雅常在、启祥宫的马答应来取过珍珠。” “使人去问问, 今日她们取来的珍珠何在?”皇后拧了拧眉, 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多的人居然在今天去领了珍珠。 不多时,询问的宫人顶着一头热汗急匆匆的回来:“回禀皇后娘娘, 几位小主都说这珍珠粉拿到宫里就研磨用上了!” 皇后皱紧了眉头——这赫然成了一件无头公案! 很快,盘问宫人的舒嬷嬷又提供了另外一个线索。那就是摔倒的轿夫太监在宫里有个对食,今日出宫之前对方还询问他是往哪里去,只是这么短短的时间真的有可能可以布下陷阱, 让怀孕的宜妃立马摔倒? “不,这是有可能的。”康熙笃定的点头。 “皇上?” “宜妃有孕的事情,是今日上午她办完了寿辰从御花园回去后, 若是对方早有准备……或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宜妃引诱到这钟粹宫来。” “皇上, 您的意思是敏嫔?”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敏嫔现在可还在昏迷中, 看着程度可不比宜妃轻微。 “不,不会是敏嫔。”康熙立马摇头。 敏嫔前几日就来找自己谈关于和董含双的事情, 心思早就已经不再宫中,怎么可能会想要将宜妃肚子里的孩子除掉。 其次,虽然还不知道敏嫔的空间和灵泉中有多少好处, 想来拥有这些的人想要动手害死宜妃那也只是一件颇为轻巧的事情。 康熙自从知道敏嫔有空间和灵泉后对她的态度好上不少,非但因为可以从她手中拿到一些好处,其次也是因为敏嫔有这两个金手指在身边, 却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敏嫔和宜妃, 一个在东六宫, 一个在西六宫, 下手的难度要高上多少?对方能够算准了宜妃会来寻敏嫔,只怕在钟粹宫和翊坤宫中都有探子才能做到。 康熙面上神色未变,可心中暗暗有了个怀疑对象。 “宜妃宫里传信的那名宫女呢?带过来没有?还有那太监的对食赶快一起带过来!”康熙严肃着脸吩咐着。 “是。” 不多时,一名鼻子嘴里都是血,嘴里还塞着一块抹布,被五花大绑的宫女被两名侍卫强行拖进了正殿。后面还跟着行色匆匆的两队侍卫 -- 第231页 “皇上,皇后娘娘,这报信的宫女就是那太监的对食!”两队侍卫的组长一前一后的向帝后两人禀告着,“奴才赶到的时候,这宫女正想悬梁自尽被我们抓个正着后又试图咬舌,奴才没有办法只能将她捆成这样带过来!” 康熙冷冷的盯着那宫女,转首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李玉吩咐:“交给你了。” “是,奴才明白!”李玉阴柔的面孔露出一个诡笑,又轻又柔的声音落在这宫女的耳中却像是滑腻腻的冷血动物慢慢的从她的身体上爬过,下意识的打个冷战不提,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恐惧。 又将皇后劝走,康熙才扭头进了敏嫔休息的寝殿。 敏嫔正躺在床上,双眼睁开直勾勾的盯着床顶,萱草和木棉正左一句右一句的劝慰着。 “皇上?”敏嫔万万没有料到,康熙居然还会来看望自己,忍不住心中的窃喜面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她正要起身行礼却被康熙给制止了。 康熙看到敏嫔的表情,心情反而是一沉。他当即挥退了宫人,面色沉静的盯着敏嫔直言:“朕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喜欢你。” 敏嫔一愣,在口中的话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片刻才强笑着:“皇上不喜欢嫔妾哪里,嫔妾也好改……” “敏嫔,朕希望你能和董格格一样,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出来,而不是把自己困在这后宫之中。”康熙打断了敏嫔的话语,把她心中幼小的希望打得破碎,“朕以为你在行宫中和董格格交谈已经深有想法了——” 看了敏嫔片刻,康熙才叹道:“不要让朕失望。” 敏嫔僵着身体,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掩失望,片刻才垂首应声:“嫔妾明白,不过姐姐之事可和我毫无关系。” “朕知道。”康熙干脆的点头。 说破了这件事,看敏嫔心不在焉的模样,康熙也不在这里牵扯她的心思,让她自个儿好生想想,转身就掀起帘子出了钟粹宫。 萱草望着敏嫔沉闷的模样,担忧的和着木棉说道:“主子心情不好,难不成是因为宜主子怀孕的缘故?” “哎呀!你啊以后别在主子面前喊宜妃娘娘为宜主子!”木棉扯了扯萱草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说难听点,现在我们跟着敏主子出了翊坤宫,这是生是死以后都是看敏主子的了! 宜妃娘娘显然对敏主子不放心才不说这怀孕的事儿,我瞧着呢,敏主子这回可是彻底伤了心,若是你后头又喊着宜妃为宜主子,只怕主子以后心气不顺,你啊……有的是苦头吃!” 萱草面色白了一白,心下有些犯嘀咕偏偏还要死鸭子嘴硬:“指不准只是一场误会,敏主子和宜主子,宜妃娘娘可是亲姐妹呀!” “是亲姐妹!可是敏主子是庶出!可不是和宜妃娘娘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木棉叹了一声,人心隔肚皮,就是亲姐妹都有的是争宠吵闹的,更何况宜妃娘娘当年可是瞧着敏主子不顺眼的很。 “日后还是在主子面前少提提宜妃的事儿吧!”木棉最后瞪了萱草一眼附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一句,这才脸上挂起笑进屋伺候。 …… 确定了无事,又在钟粹宫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宜妃才被乾清宫的侍卫和太监亲自抬轿送回翊坤宫。不过直到宜妃离开,敏嫔都没有出来送她一程。宜妃心里空落落的,直到翊坤宫里也是愁绪万千。 陈嬷嬷因着受伤还在屋里休息,在旁边伺候的舒嬷嬷瞧着宜妃的模样忍不住担心:“主子,为了肚子里的小阿哥,您可得多笑笑。” 宜妃怔了怔,苦笑一声:“本宫这心情……” “主子,若是心情不好,要不请夫人进宫陪您聊聊?”舒嬷嬷迟疑片刻,悄声询问。 宫里一连数名怀孕的都是低位宫妃,自然不能唤娘家人进来陪伴,不过宜妃的身份可不一般,舒嬷嬷提起,宜妃心里也是一动——自己的额娘自从康熙十四年以后可再也没有进宫来过了。 想到这里,宜妃也是笑着点头:“按嬷嬷说的去办吧!使人到府上打声招呼,请额娘入宫也给她带点念想。” “是,奴婢明白!” 可是还没等舒嬷嬷去传话,第二天给太皇太后晨昏定省的时候,前朝就传来一个大消息!直接把宜妃给打蒙了! 昨日四川地动! 消息传到翊坤宫,宜妃整个小脸都煞白煞白的!怎么,偏偏,为何会是昨日?她浑身冰凉,不敢看四周宫妃的表情。 就连刚才对她温言细语的太皇太后整个脸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宜妃哆嗦着腿站起身,眼见着她就要落地请罪,太皇太后才不冷不热的投来个眼神:“宜妃怀着龙嗣也是辛苦了,这些日子就在宫里好生歇息,不用来请安了。” 宜妃嘴唇蠕动,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哽咽了一声:“臣妾遵旨!谢太皇太后体恤。” 这出了宫门,宜妃看也不敢看身边宫妃们的表情,她匆匆上轿落荒而逃般的离开,只留下身后不少宫妃在那里幸灾乐祸的嘲讽声。 偏偏是宜妃爆出身孕的这一天,四川地动。 宜妃提心吊胆,生怕这四川地动死伤无数,这不吉利的名号就要挂在还未出生的孩子身后,所幸四川这一回的地动并不强烈,仅有数人受了伤。问讯,宜妃总算是松了口气。 又过了几日,等太医检查表示宜妃胎相安稳后,得信的郭络罗夫人当天就向皇后递了牌子进宫探望。 -- 第232页 这刚走进正殿,母女两人就红了眼眶,抱头痛哭。 宜妃心里苦,入宫九年多,入宫就是宠妃的她简直是一路被人戳着脊梁柱骂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度过来的,偏偏怀孕还爆出和四川地动是同一天,简直让她夜不成寐,这些天没有睡过安稳觉! 宜妃如此,更不用提郭络罗夫人了! 她几十年来都和姨娘在拼,拼着生儿子,生女儿,养儿子,养女儿!自从女儿成了宜妃,加上姨娘手持家里的生意,却在敏嫔入宫之后一年不如一年甚至这两年还亏损倒闭后,郭络罗大人对于姨娘再也没有往日的宠爱。 郭络罗夫人身为正室的威风自然的抖了起来,日子好过,郭络罗夫人这身体也就越发心宽体胖,腰板挺直。训得家中几名姨娘服服帖帖的,说往东没人敢往西。就连以往不把自己嫡兄长放在眼中的那几名庶子,现在也一个个缩头缩脑不敢多响一声,日子别提有多好过了。 可宜妃出了这件事,郭络罗老爷的态度又是大变,对着郭络罗夫人是指责她教女无方!宫内宫外早就传遍了,宜妃怀孕三个月才爆出来,简直就是活该! 郭络罗夫人越想越是委屈,搂着宜妃哭了许久才抽抽噎噎着拉起宜妃的小手:“女儿啊,你也别怪你阿玛!这些年阿玛额娘在家里日思夜想就指望你能怀上龙胎!现在得到这个好消息,额娘总算能够放心了,幸运的是四川地动不严重,没出人命!等后头咱们生一个阿哥,凭你的宠爱,定然能把皇上拉回来的。” 宜妃心情忧郁,郭络罗老爷的性子她何尝不知?瞧着郭络罗夫人说得那么简单,只怕这些天在家日子可不好过。 可是……只有自己知道为了怀上这胎她喝了多多少的补药,拜了多多少的菩萨,偏偏却对上了这么个日子。皇上一连数日没来翊坤宫探望自己,皇后也是不冷不热……宜妃抿着嘴,甚至都不敢和额娘提起,宫中到现在连一份赏赐都没! “好女儿,现在只是第一关,好不容易怀上了,额娘回去定然去拜菩萨,保佑女儿定然得个阿哥才是!”郭络罗夫人兴致勃勃的说着话,片刻她又想起什么严肃着脸问道,“不是额娘说,听说你怀着孕还跑去钟粹宫!还摔了一跤,这是怎么回事?” “额娘,女儿没事!只是个小事罢了”宜妃摆摆手,试图将这事儿掠过去。 “怎么是件小事?”郭络罗夫人虎着脸,环视周围垂首肃立的宫人,悄声说,“告诉额娘,是不是那小贱蹄子给你捣鬼?想害你丢了孩子!?” “额娘说什么胡话?” 第一百二十三章 康熙十八年 “女儿哟, 现在可不是以前了, 额娘在家里被你那姨娘给钳制, 什么事儿都做不了!我就和你说,现在你那姨娘不都得每天在额娘面前做规矩, 我让她寅时一刻到正院门口等,她都不敢拖一刻钟!我让她吃三口菜,就算饿一天她都不敢多吃一口类!” 郭络罗夫人掷地有声的说道,“所以啊……若是那小贱蹄子敢对你做任何手脚, 告诉额娘!额娘包管让她那好姨娘和兄弟几个吃不了兜着走!” “额娘!这事儿和敏嫔一点关系都没!”宜妃无奈,拉着郭络罗夫人的手就细心的开口解释,“妹妹那天吃坏了肚子呕吐, 有小宫女来偷偷报信, 说是敏嫔晕了才把本宫骗了过去!等皇上回头查的时候那小宫女一头栽进了御花园的池子里, 捞上来人已经没气了。” 宜妃轻描淡写的,将小宫女被康熙赐死说成掉进御花园的池子里。她自然是早有怀疑的对象, 整个宫里也只怕只有那人能够让皇上这般杀人灭口给她做遮掩。 她垂首掩住眼中的一丝愤恨,面上依旧轻描淡写的说道:“女儿仔细想过了,这定然是有人在从中作梗想要让本宫和敏嫔生了间隙!” “什么?她吐了?不会是怀孕装作没有吧?”郭络罗夫人神色大变, 哪里还有刚才温和的老太太模样,扯着帕子压低了声音,“女儿啊, 你可千万别被那小贱蹄子给骗了!依额娘看, 她定然和她那额娘是一个德行, 惯来会勾引男人!” “额娘!”宜妃面容一肃, “妹妹是堂堂正正的皇上册封的敏嫔!” “是,是,是!额娘知道!女儿啊,听额娘一声劝,千万别听敏嫔的话!”郭络罗夫人不放心的很,“你啊现在这身子是顶顶重要的,别人宫里有事打发个丫头去问问就成了,何须自己出面?重要的是赶紧生一个阿哥才是!” “额娘,无论儿子女儿,只要是个健健康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宜妃坐在位子上抚着自己的肚子,眼中满满都是温情。 “哎,说什么呢!当然是得要个阿哥才是!”宜妃的额娘摇了摇头,指了指宜妃的翘鼻子,“你啊,一孕傻三年!老话真真是没有错的,你瞧瞧!承乾宫那位,养了这几年最后还不是归了那亲生的额娘?你啊——把马佳贵人都挪到翊坤宫,这若是生了个格格,怎么防得住?” “额娘慎言。”宜妃不悦,“五阿哥可是本宫亲手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真真可人心疼的,和本宫亲生的没有区别!” “没有区别?外面都传遍了,六阿哥把养母佟贵妃都气病在床了!” “额娘说什么胡话!”宜妃急了,“佟贵妃生病了,皇上才让六阿哥暂时和皇后娘娘住一块儿,压根没有和舒嫔在一起,额娘你省省心吧!” -- 第233页 “哎,你这孩子!额娘不和你说了……”宜妃的额娘无语的捂着头唠叨着,“不过我可真和你说了,敏嫔啊……还是早点除了比较好!” 她压低了声音凑在宜妃的耳边:“你阿玛那个人,若是你生了女儿,万一敏嫔怀孕生了儿子,只怕……只怕又会向着你姨娘!你大哥和额娘日子才好过了多久?额娘说还是早点,给她一个痛快!” “这是额娘求来的绝育药,给敏嫔一副药下去!保准让她以后连个蛋都生不出来!”郭络罗夫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神秘兮兮的放在宜妃手中,然后叹了叹气,“要是额娘当年下的手重点,也用不着她现在来和你抢了!这啊都怪额娘不当心,所以你要小心点,干净点,千万别让人发现!” “额娘……你在说什么?”宜妃皱了皱眉,“什么下手不下手,你对敏嫔妹妹做了什么?” “哎呀,都好些年了,这事儿额娘也不好意思提起。就听额娘的,这一次干净利落的把她处理了,没有后顾之忧才是!” “额娘!”宜妃心下嘀咕,仔细思索着往事。 突然宜妃面色铁青,许多年前的一件事突然涌上了她的心头,让她如鲠在喉。她环视一圈厉声呵斥:“今天夫人说的话都给本宫藏在心里头,谁敢多说一句——就休怪本宫不客气了!” “是!奴婢明白!”周围已经吓得两股战战垂首不敢多说一句话的宫婢们立马跪在地上磕头应是。 宜妃又唤来伺候老太太的两个嬷嬷:“嬷嬷们,把夫人带出宫吧。” “女儿,女儿……你怎么能这样让我走?”郭络罗夫人大急,“我说的话可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还是为了您自己,您心知肚明的很。”宜妃面容一肃,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失望,“若是为了女儿我着想,你怎么会说出这样子的话来呢?” 等到郭络罗夫人被嬷嬷们带走,宜妃才叹着对陈嬷嬷说:“嬷嬷,给家里去封信,以后就不要让夫人递牌子进宫了。” “主子?”陈嬷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传信,只怕老爷定然饶不了夫人。” “本宫等会写一封信给阿玛……你们也使人在家里好好看着,若是老爷做了什么立即禀告于本宫。” “是,奴婢明白。” 送走了额娘,宜妃心事沉重的坐在床榻边叹着气——伺候自己多年的嬷嬷们这么觉得,额娘亲人这么觉得,难不成在这后宫里就不能有个贴心的人吗? 宜妃心寒,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昧涩的感情,心中期盼着:敏嫔啊……希望你能和自个儿说的一样,真心是想参合到皇上的事情中。 …… 东暖阁。 康熙心情沉重的看着暗卫调查出来的资料。他起先还抱有一丝希望,认为宜妃之事乃是乌雅常在或是马佳贵人亦或是其他有利好关系的宫妃下的手。 可暗卫们查出来的对象和他怀疑的却是同一个人…… 东暖阁十分安静,梁九功只恨不得地上有个坑可以钻进去,也不愿意在康熙心情如此灰暗的时候在旁边伺候。 “……摆驾承乾宫。”康熙心事重重,但是这件事必然需要解决才可以。 承乾宫里,即便佟贵妃在养病,但她依旧是除了皇后以外地位最高的宫妃。此刻她正依靠在床边,面无人色的反反复复看着一份从宫外传递来的信件,只觉得一把刀在自个儿的心脏上来回拉扯,痛得心肺肝肾都搅成了一团。 让純贵人和乌雅常在怀孕的药方是真的!自己的亲姑妈留下来的香炉和熏香才是害純贵人生下怪胎的原因!甚至……甚至自己也…… “呵!”她猛地发出一丝冷笑。 “主子,”许嬷嬷看着佟贵妃的模样忍不住小声叹道,“现在,还是应该先养好身子才是,其他的事儿都放一边。” 许嬷嬷双眼里满满都是痛惜,就在半年前所有人都在憧憬着未来,可是现在……望着几乎没有装饰品的殿内,唯唯诺诺的宫人,许嬷嬷只觉得嘴里百般味道都消失殆尽,只剩下了苦涩。 “养好身子有什么用!”佟贵妃咆哮着,她面容狰狞,一会哭一会笑仿若癫狂,“就连敏嫔都有孕了!她们郭络罗氏用了什么花招啊?什么花招?贱人!贱人!都是贱人!” 整个承乾宫安静得可怕,所有的宫人都垂首紧紧盯着脚背,生怕出了差错惹祸上身。 “主子!”许嬷嬷颤声斥道,“太医院的人都说了!敏嫔不是怀孕,只是吃坏了肚子!求求您,清醒点吧!” “清醒?本宫清醒的很。”佟贵妃一瞬间又变回沉静温婉的模样,细声细气的说着话。她双手搅着帕子,脸上露出一个恬静的微笑:“本宫还要当表哥的皇后!本宫不会错的……” 许嬷嬷沉默了。 过不了片刻,佟贵妃又开始反反复复的呢喃着:“不行!许嬷嬷,赶快递信回去,一定要让额娘加紧找方子,本宫!本宫定然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才行!” 她柔美的脸孔上哪里还有刚才沉静温婉的模样,早就扭曲得不似人形。 “主子……”许嬷嬷嘴巴张张合合,和站在一侧的庞嬷嬷对视一眼又很快的别过脸,不敢多说一句话。她们两个人心中那一个不详的预感,在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越看着佟贵妃的反应,许嬷嬷和庞嬷嬷越是肯定。 -- 第234页 “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佟贵妃昂起头死死的盯着许嬷嬷,“说……你们瞒着本宫什么事?” “……主子……皇上一早,一早!”许嬷嬷嘀咕着,声音极其轻微,到最后几乎无法听见她的声音。 “说……说啊!”佟贵妃恼怒的咆哮。 “贵主子!皇上,皇上将承乾宫封宫,禁止人进出了!”庞嬷嬷沉声,一字一句的说道。 佟贵妃如遭雷劈,双目猛地睁大,呆滞又茫然的转头看向两名面色难堪的嬷嬷,嘴巴开开合合却是半句也吐不出来。 这句话在佟贵妃脑海里回荡,转了一圈又一圈,到最后她双目通红,声嘶力竭的尖叫着:“是不是皇后——是不是——?是她担心我抢了她的位置?这贱人居然给皇上吹枕边风!?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贵主子……贵主子您镇定点!”庞嬷嬷和许嬷嬷一左一右的拉着佟贵妃,一面示意着小宫女把煮好的药端上来,“主子,主子您喝药!您身体不好别多想其他的了!” 但是佟贵妃的力气是如此之大,居然用力将两人推开,将药碗重重洒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就朝着外面冲去:“本宫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你们都要害死本宫——想要害死本宫!!” “住口!” 康熙大步迈入承乾宫中,眼前一幕简直是怵目惊心:佟贵妃的头发披散下来,身穿着一件白色里衣胡乱在前院奔走着,五六名宫女惊叫着被她推倒在地,她的面容因着惊怒喊叫而扭曲变形,显得极为狼狈不堪。 “表哥——表哥,你来看我了!你知道我是冤枉的对不对?钮钴禄氏那个贱人——” “住口!”康熙面色铁青,他闭上双眼不愿意看佟贵妃,声音很是沉重,“你做的事朕都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康熙十八年 佟贵妃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她直愣愣的盯着康熙, 双眼眨都不眨一下, 只管紧紧盯着。 过了许久,她重新绽放笑容, 单纯的,甜甜的:“表哥,你在说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 “是你,使人让宜妃摔跤, 想要落了她的胎,对不对?”康熙眼中满满都是失望,他看着佟贵妃像是从来没有认识她一样, “若华,你……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呵?”佟贵妃站直了身体,她漫不经心的手指穿过如同墨云般乌黑的长发, 慢慢的, 慢慢的梳理着。 “表哥, 明明应该成为皇后的是我, 你明明答应过姑姑的。”佟贵妃的眼睛是那么纯澈,笑容是那么天真,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朝着康熙心头狠狠落下一刀。 “我明白,赫舍里姐姐是你不得已的选择, 所以我信服她, 爱戴她,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赫舍里没了以后, 登上后位的凭什么是一个罪臣之后,凭什么是钮钴禄氏?凭什么不是我?”佟贵妃深深的盯着康熙,刚才疯狂的模样转瞬即逝,让人简直怀疑是一场梦境。 许嬷嬷和庞嬷嬷白着脸,慌慌张张的喝退剩余的宫人,仅留下两人面无人色,两股战战的立在院子里,带着绝望和悲戚望着帝妃两人。 “这就是你容不下宜妃怀孕的原因?” “对,没错,就这么简单。”佟贵妃歪歪头,笑容灿烂得让人毛骨悚然,“凭什么她能够怀孕……而我这辈子居然再也不能怀孕……” “你再说什么!”康熙面上闪过一丝狼狈,“你只是现在生病而已,和你能不能怀孕根本就是两码事!” “本宫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佟贵妃冷笑着,晶莹的泪珠滑过她的眼角,迅速地落入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康熙沉默片刻,将这个话题掠了过去:“你知不知道,谋害皇嗣是什么罪名?” “……那又怎么样?”佟贵妃轻笑着,“在这宫里,我还有什么值得留下来的?” “主子——!”庞嬷嬷顾不得尊卑,抬头凄厉的呼喊着。 佟贵妃的眼睛微微眨了眨,牙关紧咬,侧过头不愿对上两名嬷嬷凄惶的目光。 许嬷嬷和庞嬷嬷扑通跪倒在地:“皇上!贵主子真的是得了癔症,是被魔廆了!所以才稀里糊涂做事的!求求皇上,看在慈和皇太后和娘娘这么多年的陪伴下,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康熙深深注视了佟贵妃一眼,他没有大怒,没有咆哮,只是沉默的退了两步,扭头就重重离开了承乾宫。 他顾不得梁九功在后面的呼喊,忘记了身为皇帝应有的姿态,愤怒的狂奔在宫道之中许久,他才在寒风中停住脚,重重的一拳砸在宫墙上。 “万岁爷!”梁九功胆战心惊的扶住康熙——康熙的手上满是鲜血!梁九功心里一咯噔,急急的呼唤着抬轿的宫人过来,匆匆的将康熙送回西暖阁,一面又唤来康熙最是信任的徐御医。 徐御医仔细的给康熙包扎了一番,看着鲜血淋漓,实际上只是被粗粝的宫墙划破了几道长长的口子,被用上药包扎好就可以了。 只是当梁九功打算将这事禀告给两位太后时,却直接遭到康熙的拒绝:“这点小伤哪里用得着惊扰到皇祖母和皇额娘,今日好好休息,过两日就行了。” “皇上……”梁九功轻声劝道,“您这是何苦呢……” 康熙嘴唇哆嗦,抬头望着精美雕绘的床顶,心中却满满都是气闷——佟贵妃因为自己无法有自己的孩子而绝望对向其他的宫妃,可这真的是因为她的错吗? -- 第235页 康熙挥挥手,示意梁九功退下,闭上双眼默默沉思着。 若不是宜妃运气好,有陈嬷嬷这么一个忠仆在旁伺候,只怕这个孩子早就保不住了! 可真让他出口下令处置了佟贵妃……想到她那双满是厌世的双眼,康熙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疼得极为厉害。 佟贵妃,佟佳若华,毕竟是他的母族啊!他不愿意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知道此事也真是因为如此,永不停歇的后宫也让他心烦意燥。 可这哪里瞒得过两位太后。 太皇太后率先赶到了西暖阁,心疼的望着康熙被包扎着纱布的手掌——除了年幼习武,康熙哪里受过这样的伤害! 更何况,从面色难堪的康熙口中得知佟贵妃的所作所为,太皇太后更是恼怒了:“皇帝糊涂!佟贵妃居然胆敢下手谋害皇嗣,即使赏了一杯鸩酒又有何关系?” “皇祖母……”康熙眼底满是痛苦和挣扎,“表妹也许只是因为那药物的效果才导致如此疯狂……孙儿,孙儿怎么对她下得了手!” “皇帝!宜妃只是运气好,才幸得孩子没有出事!若是再有下一回,若是她后面发狂将目标改成那几个阿哥怎么办?”太皇太后却不以为然,她望着痛苦的康熙却是冰冷的指出另一个问题。 不提其他人,胤祕偷偷摸摸溜去承乾宫外就已经不下十指之数了,若是他出了事,康熙要如何面对舒嫔? 康熙听着太皇太后的描述,心头已是一阵冰凉,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被这番话击打的支离破碎,再无半点念想。 没错……这一回对着宜妃下了手,若是下一回,她对着太子,对着胤祜、胤禔或是几个年幼的阿哥下手怎么办?自己还是一句她生着病没有办法来对其他受伤的孩子,受伤的宫妃说吗?……他们又何其无辜? 可是,真的要对佟贵妃下手吗? 康熙垂首,太皇太后见着他的模样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皇帝,你实在是太懦弱了!” 康熙猛地抬头惊愕的看着太皇太后。片刻之后他哑然失笑,可不是吗?身为帝皇,一人在上万人在下,权力集于一人身上……权柄在握,责任也在他的脊背,现在哪里是为了男女私情放过佟贵妃一码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最后一点怜悯之心也彻彻底底的消失殆尽,康熙沉吟良久后缓缓开口:“若是直接送贵妃一程,只怕宫外议论纷纷……孙儿,孙儿,朕明日宣佟国维谈一谈!” 太皇太后面色平静,眼皮子抬都不抬:“哀家记得佟贵妃还有一名庶妹,正当选秀的年纪,这几日宣入宫中让哀家瞧瞧,若是不错就留下伺候吧。” 佟氏,毕竟是康熙的母族,太皇太后再看不上眼,也不愿意把佟贵妃的丑闻传遍天下,只怕闹得皇帝面上无光。既然如此,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佟贵妃不惹人注意的病逝,再换一个佟氏的姑娘进宫。 太皇太后带笑侧首温和询问康熙:“皇帝看这样办如何?” 康熙迟疑一瞬,然后带着点坚定缓缓开口:“皇祖母……关于今年的选秀,朕并不打算选秀女入宫。” 太皇太后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皇帝何出此言?” “朕如今膝下已有六名阿哥,四名公主……” “皇帝!你可不能忘了,这选秀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咱们大清的国策。”太皇太后这下可是真急了,下意识就认为是佟贵妃胡乱对宜妃下手才惹得皇帝对后宫的宫妃产生了厌恶感,“贵妃那毕竟是极少的,你看看皇后,看看惠妃宜妃,哪个不是性情贤淑温和,有几人能和贵妃那样——” “皇祖母,这和佟贵妃的事情无关。朕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有这个打算,只是今年又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罢了。”康熙笑了笑,满是无奈,“朕自然知道这选秀一事看着事小,却也事关江山社稷。朕的意思是,这一回朕不打算给自己后宫塞人,就为满蒙汉八旗的适龄子弟和秀女选选婚配——” “你给他们选人,就不给自己选一两个可心的?”太皇太后挑眉,很是不解。皇帝这才几岁,就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让她冷不丁有了不好的想法,忙吩咐梁九功去把敬事房的记录册取来让她瞧一瞧。 “皇祖母!”康熙又羞又恼,恶狠狠的瞪了抬脚打算出门的梁九功。梁九功嘿嘿一声干笑,垂首躲在一边,可不敢真的跑去敬事房取册子。 “皇帝!” “朕后宫的宫妃已经不少了。”康熙嘴角一抽,忙着说服太皇太后,“您瞧瞧,现在前朝的事务繁忙,孙儿忙完了前朝后宫哪一个宫妃不是伸长了脖子等着朕去他们宫里一趟?一个月三十天,孙儿想轻松闲暇几日都难!” 不止是宫妃,就这伺候的宫女,有多少是想睡自己的?康熙想了想,连忙晃了晃头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一时间浑身寒毛直竖。 “皇帝,若是你觉得前两回进来的人太多,就少选几个,可是这一人都不选,毕竟也是落人口舌!” “这一回,选了佟氏的庶女进宫就行了。”康熙见状连忙跟在太皇太后的后头追了一句。 太皇太后闻言面色一僵,可这话是自己说的,她也不好反驳,盯着康熙许久才长叹一声:“皇帝心中打定了主意,哀家也就不多说了,只是这开枝散叶,充盈后宫毕竟也是件国事,皇帝还是好好想想才是。” -- 第236页 “朕明白。” 第一百二十五章 康熙十八年 第二日, 佟府上就收到了康熙的密信。 佟国维的夫人, 佟贵妃的额娘赫舍里氏直接晕了过去, 佟国维面色沉重,忙传信请兄长佟国纲和大嫂富察氏到府上一叙。 赫舍里氏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康熙居然会对佟贵妃下手,她嘴唇哆嗦得厉害——尤其是养在身边的庶女也要送入宫中:“老爷,老爷!皇上不会这样对若华的!他们可是自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啊?您,您入宫问问皇上, 问问皇上!若华定然是被冤枉了的!” “冤枉——”佟国维面色铁青,双手战战的抖动着——在康熙送来的密信中还夹了一张单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串人名时间地址。 越看他越是觉得自己从头到脚打个哆嗦, 抬眼恶狠狠的盯着赫舍里氏,“那这个也是冤枉吗?” 他愤怒的将那张单子重重的拍在赫舍里的手中。 赫舍里氏眼中有一丝茫然,下意识的低头瞧了两眼顿时脸色陡然一白, 惊慌的错开脸不敢与佟国维对上视线。 “我知道你大胆, 没想到你居然会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佟国维看着赫舍里的反应, 心中是无限悲凉。 自己的夫人居然合着宫中的女儿私下买卖妇人拿来测试药方, 甚至还有妇人孩子还未满月就被破腹取子! 若不是康熙将里面经手的人、地方甚至交易的次数,这些血淋淋的事实写得一清二楚,佟国维绝对不会相信自己做了数十年夫妻的赫舍里氏心肠居然会如此狠毒! 他盯着赫舍里氏许久,整个人瞧着老了十岁不止:“女儿是我们的女儿, 可这些妇人, 她们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啊!你, 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在旁边的佟国纲略微有些愣神, 从佟国维手中拿过信件扫视数行,他面色狂变目瞪口呆的盯着赫舍里氏:“弟妹!皇上当年为了人拐子案杀了多少人,处置了多少户官员!你简直是疯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 若是这件事被其他家知道捅到朝会上,只怕是佟佳氏拿着皇亲国戚的名号也是难逃全家下狱流放的结局! “我这是问人牙子买来,又不是拐来的!只不过弄死了一两个仆妇罢了!有什么要紧?”赫舍里氏梗着脖子,“若华入宫都这么多年还怀不上孩子,我这,这都是为了她好!为了咱们佟府好啊!” “你哪里是为了她好?你——你!你这是在害她呀!”佟国纲眸中流露出一丝失望和愤懑,还有一丝淡淡的恐惧。 “大哥,是弟弟我管教不严,倒是害你们吃了祸伤。” “二弟……”佟国纲叹了一声,声音冰凉,寒芒掠瞳。他盯着佟国维眼底藏着一抹去不掉的杀意,“不是我心狠!若华也是我最疼爱的侄女儿,可是现在这事情落到这个地步,皇上,太皇太后都发话了!咱们……咱们也得做个了断才是……” “……弟弟知道,赫舍里氏今日起就病了卧床休息,请嫂子带着我那二女儿入宫一趟吧。”佟国维侧首避开佟国维的目光,颤声回道。 “老爷?”赫舍里氏惊呼着,“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这么对你?若不是看在你嫁入佟佳氏这么多年,隆科多、庆复的份上,就算把你休出去又有何妨?”佟国纲含怒盯着赫舍里氏,丝毫没有给她最后一丝颜面的打算。 赫舍里氏面色惨白,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哀求的望着佟国维。 “大哥,弟弟已经使人把我那二女儿叫来了,咱们去书房谈一谈。”佟国维狠狠心,三人看也不看赫舍里氏一眼就抬步直直出了院子。 随着佟国维的一声纷纷,正院的大门重重的落锁,将赫舍里氏和丫鬟仆妇们牢牢的锁在后院之中。 佟国维带着兄嫂回到书房,他的幼女早就等在书房中,佟国维看着她许久,才长叹了一声将她亲手交付给富察氏:“嫂子,贞静就交给你了。” 富察氏点了点头,这才仔细打量面前只能称得上是女孩的佟佳贞静,她生的可爱娇憨,言语却已是妥帖恭敬,规矩极好。只是娇小玲珑,手短脚短,圆脸翘鼻,一眼便知还是稚气尚存的年岁。 加上她虽说是侧室所生,也是养在赫舍里氏膝下长大。有了亲生女儿在宫中,赫舍里氏自然没打算使佟佳贞静入宫的心思,心机手段一概不知道,将她养得颇为天真单纯。 不过事到如今,单纯点倒是件好事。 富察氏暗自叹息一声,摸了摸佟佳贞静的小脑袋:“侄女儿,苦了你了,这也是命呐!明日伯母带你入宫,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面前你可得小心注意才是。” “侄女知道。”佟佳贞静小脸绷得紧紧的,眼底闪过一丝紧张,一字一句的说道,“侄女绝不会污了佟氏的家门。” 富察氏抿抿嘴,没发话,只是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第二日,富察氏就急急忙忙的带着佟佳贞静进宫,直接去了慈宁宫给两位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端详了佟佳贞静片刻,笑着拉者她的手夸赞了几句,更是从苏麻喇手中端着的一只镶金紫檀木盒中,取出一枚玉镯戴在佟佳贞静的手腕上。 佟佳贞静见这玉镯色泽清透,里面一道青碧之色宛如龙纹延绵不断,端的是极为罕见的珍品。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回绝。 -- 第237页 “这是你姑母慈和皇太后的遗物。”太皇太后的话顿时让佟佳贞静愣在当场,“慈和皇太后温润如玉、娴静德良,不愧为外妇之表率,哀家希望你好生学习,万万不要让皇上再失望。” 这话中的冷意让佟佳贞静睫毛微颤,遮住眼中的惶恐,连忙细声细气的垂首应声:“奴婢谨遵太皇太后训话。”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佟国纲夫人富察氏的身上:“富察氏。” “臣妇在。”富察氏诚惶诚恐的应声。 “佟府是皇上的外戚,哀家希望你们能处置稳妥,别在外面流传出什么不应该有的风声,明白了吗?” “是!臣妇遵旨。” “这孩子今年选秀就报名上来吧,其他无事就退下吧。” “是,臣妇告退!”富察氏松了口气,忙拉起佟佳贞静叫了福,朝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顺着边门出了殿。 见两人离去,皇太后才开口:“皇额娘,儿臣看这佟氏的姑娘年纪也太小了些?只怕是月事都没来,倒不如在家中留个几年再入宫也不迟。” “贵妃命不久矣,让她早些进宫伺候倒是顺理成章,也省得宫内宫外的人多想。”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回了皇太后一句又叮嘱着宫人将事情传去承乾宫。 “想必贵妃知道了这件事,也应该明白自个儿应该做什么了。” 佟贵妃自然明白,她满脸惊慌的拉着面前的宫女:“你说什么?婶婶带了本宫的庶妹进宫?还说,还说……要让她入宫!?” “是,是的,贵主子!”这小宫女惊恐的挣扎着,恐惧的望着佟贵妃。 宫里所有人都说——佟贵妃得了疯病!除了庞嬷嬷和许嬷嬷,其他的宫人都因伺候不当被康熙处置了,像她这样年纪的宫女,都是被内务府挑出来重新送到承乾宫伺候的,一个个哪里愿意殷勤伺候,只怕吃了祸伤躲得远远的。 佟贵妃倒退两步,猛地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概扫落在地:“表哥……你怎么这么狠得下心?……” 可当自己的庶妹进宫,一切都成了定局。 望着凄惶而陌生的宫女,望着荒凉而萧瑟的承乾宫,佟贵妃重重坐在床边,捂住脸呜咽的哭着。 手上握着的明明是后宫最好的一副牌面,最后却是输了个精光!无论是自己相信的表哥亦或是疼爱自己的阿玛,最后都是放弃了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佟贵妃噼里啪啦的丢着东西。一张俏脸时而疯狂时而平静,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倒像是两个人的情绪被强行塞在一个躯体之中。 “贵主子……”庞嬷嬷和许嬷嬷只能担忧的望着佟贵妃,面上已经麻木不堪,甚至不知应该做什么是好,她们也是自身难保! 许嬷嬷沉默了一瞬,接过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手上的托盘,示意其他人都退出去。庞嬷嬷极为熟练的上前,等到佟贵妃平静下来以后扶着她靠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着药。 片刻以后,佟贵妃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许嬷嬷给她盖好了被子,又仔细瞧了瞧,眼眶里含着泪水,就和庞嬷嬷一前一后又离开了寝室。 走到外间,许嬷嬷就忍不住泪水,抽抽噎噎的哭出声。 “别哭了。”庞嬷嬷闷声闷气的。 “主子,主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许嬷嬷抹着眼泪,“府里怎么会让二小姐入宫……这,这不是摆明了让主子去死吗?” “若是死……我也会陪着主子去!”庞嬷嬷垂下眼帘,面上表情怔怔的。 “庞姐姐……”许嬷嬷愣了愣,却是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我不想死……我,我要找到害了主子的凶手,让她生不如死!” 她们的身后,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响。 庞嬷嬷和许嬷嬷只觉得汗毛直竖,愣愣的转头看起。 佟贵妃面容平静的看着两人,尤其是庞嬷嬷。这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奶嬷嬷,感情不比亲额娘要差多少,可现在只怕是要陪着自己一同死了! 佟贵妃突然展眉一笑:“庞嬷嬷,许嬷嬷!本宫会和皇上求情,你们什么都没做,想必皇上会放过你们的——” “贵主子。”庞嬷嬷双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望着佟贵妃消瘦的侧脸苦笑一声,“奴婢的夫婿早已去世,儿子早夭,身边已没了亲眷,这一世也只有陪着主子这一条路了,若是主子有心就把这机会留给许嬷嬷吧!” 庞嬷嬷自知门儿清,她陪在佟贵妃身边的年数远比许嬷嬷要长,无辜?她怎么会无辜呢。只怕贵主子求了情,皇上面上同意,事后也会被太皇太后赐死,倒不如把这机会让给许嬷嬷来的好。 许嬷嬷双眼通红,也跪倒在地:“奴婢,奴婢怎么舍得贵主子和庞姐姐……” 佟贵妃叹道:“嬷嬷,本宫舍不得你,可是……本宫还要人在宫里帮本宫调查。” 佟贵妃强带起一丝笑容:“究竟是谁害了我?给我下毒,让我不能怀孕的人到底是谁……” 她们几人心中都有个怀疑的对象,可事到如今只怕她说出来皇上也只认为是她发了疯病胡乱撕咬人——许嬷嬷眼圈一红。 她重重磕头,仿佛要将心中的怨愤撕成碎片,咬牙切齿:“贵主子,奴婢定然会查个水落实出!奴婢对天发誓,定然会找到那人为主子报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康熙十八年 -- 第238页 康熙十八年六月, 这一年的选秀显得波澜不惊。康熙正值壮年, 后宫也算得上空虚, 就连妃位嫔位的主子都未封满。偏偏这一次的选秀除了佟氏的庶女入选外无一人中选,留牌子的也被许入各大宗室王爷或是名门望族府中。 让人惊奇的同时,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这位小佟佳氏的身上。倒不愧为皇上的外家,小佟佳氏一入宫就封了妃,封号为‘婉’,只是这剩下的安排就让翘首以盼的宫妃们满脑子疑问了。 小佟佳氏居然没有住在东西六宫, 甚至没有如同大部分人所想被安排在承乾宫侍奉贵妃,反倒是被康熙安排住在慈仁宫的景祺阁。 景祺阁坐落在慈仁宫的后院,不远处就是佛堂, 也就是纳喇答应独居的地方。这里没有皇太后的允许几乎没有人能够随意进出,端的是清净安宁。 ‘婉’,温顺娴静, 和顺谦恭是也。 康熙对于小佟佳氏的希望也皆在此中。 婉妃在佟佳府中早得父亲、伯父伯母的教诲, 入宫以后就在景祺阁足不出户, 不是在屋子内为佟贵妃抄写佛经, 就是去了佛堂里为佟贵妃上香念经。 直到战战兢兢过了一两个月,她才本性暴露,显出爱玩爱闹的一面,令皇太后吃惊的没过多久以后婉妃和纳喇答应的关系飞速上升, 成了无话不谈的小姐妹, 让一副皈依佛门冷寂宁谧的纳喇答应面上也多出几分笑容。 长而久之, 皇太后也对她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疼爱。 出了佟贵妃谋害皇嗣的事情, 原先还打算带着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前往木兰围猎的康熙也将此念头放下,全心全意专注于国事之中。 朝会之上,关于科举改制的风头还没过去几天,现在下面官员吵闹的就是之前被所有人所忽视的出版社。年初,出版社就正式发布了第一份‘报纸’,先前还无人注意。 可随着报纸在京城盛行,甚至在酒楼茶室乃至于图书馆里,都出现了为不识字的平民百姓读报的‘讲书人’,尤其是新一期的‘报纸’更是大大咧咧将前任内务府总管海喇逊、吐巴贪赃枉法、买卖官职的事情写在上头。 这可让不少逛大街的浪荡公子哥吓到了,等他们回去告诉家里人,又有心思敏锐的朝臣打发仆役到街上查探,更有人买了一份报纸就急急奔向索额图府上。 索额图仔细看过报纸,那心里就是一咯噔,第二天就在朝会上向康熙汇报:“皇上,现在京城世面上出现一为‘报纸’之物,里面将这内务府一事说得人尽皆知,弄得京城里流言四起,乌烟瘴气!奴才请皇上务必严惩这搬弄是非的小人啊!” “这报纸上说的属实还是虚构?”康熙神情淡定,平静的开口询问。 “这……”索额图当然知道报纸上说的是真,“皇上,虽然这报纸的确没有撒谎,可这闹得天下人皆知,实在是丢了皇上您的脸面啊!” “朕的脸面?若是海喇逊和吐巴两人没有做这些事情,朕能丢这脸面吗?”康熙嗤笑一声,环视下面一听这话恨不得把头埋到裤裆底下的朝臣们,慢条斯理的缓缓开口,“朕办这报纸的目的,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朝廷在做些什么?颁布的政策原因和理由究竟是什么? 朕知道你们要面子,以后这报纸,不但会像这一回将这些贪官污吏扒得一干二净,若是做了能助天下人的好事者,朕也会使人写在报纸上传颂到各地。” 康熙的话语倒是并不严厉紧迫,只是台下不少朝臣却是不禁抹了一把汗,更是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眼底带着点恐慌。 若是像海喇逊和吐巴一般,遭到百姓厌弃不提,甚至让整个家族蒙羞,那可如何是好?家里有浪荡子弟、欺压百姓者的顿时觉得自己的内衫已经被汗渗透了 除去这些人,随着康熙的话语,更多的朝臣尤其是汉人文臣们的面孔慢慢变得通红——身为文人,谁不想被传颂百年甚至千年? 大学士李蔚率先领头跪倒在地朗声笑道:“臣代天下清官谢皇上恩典!” 康熙挑挑眉,哼笑一声:“你们提起倒好,朕还有一事要你们去做。左都御史郭四海何在?” “臣在。” “朕令你携监察御史十人,与顺天府尹合作,将京城内说书人登记在册,统一挑选培训后令他们在京城各地酒楼茶室定时定期读报给百姓。 还有不止是京城,朕希望这报纸日后能传遍整个大清江山,无论再偏远的地方都能见到朝廷所作所为之事!” “臣遵旨。”郭四海沉声应是。 等郭四海退下,康亲王杰书出列朗声道:“皇上,关于收复台湾之事,现在正是好良机!” “哦?”康熙起了兴致,挑眉好奇发问,“福建水师传来什么消息?” 郑经自前几年试图联络吴三桂反攻大陆不成,被福建水师直接赶回老家,和其父郑成功相比能力差距实在太大,就连练兵未满数年的福建水师都敌不过。 等这两年火器发展迅速,国库充盈,康熙自然而然也打起了收复台湾的主意,只是一时没有什么借口动手罢了。 此刻听康亲王提起,康熙眼底也闪过一丝跃跃欲试。 “回皇上!福建水师放在台湾的探子回报——”康亲王正想回答,一阵地面剧烈的晃动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 他惊呼一声,下意识的趴到在地,惊慌的看向四周。 -- 第239页 康熙面色一白,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惊慌,抓住龙椅的把手死死的维持着身体的稳定:“这是……地震?” “地!地动了!”朝臣们惊呼着。 地动的持续时间很短,但是突如其来的袭击还是让朝臣们受到不小的惊吓,不少人三五成群摔成一团,还有几个恰好站在梁柱附近的倒霉蛋被撞得头破血流,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 地动刚刚停下,离康熙最近的索额图和明珠就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惊惧的挡住康熙的上头,孤疑的四处张望着。 还没让众人松口气,紧接着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这一回惊天动地,就连太和殿上的梁柱都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肉眼可见的灰尘噗噗噗的往下落。 康熙见状不妙忙大声喝道:“快!立刻离开殿内,赶紧到殿前空地上避难!” 他急急拉着索额图等人往下走,一边还忙着吩咐梁九功:“快,快派人去后宫各处,让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宫妃们避难,所有人都不得呆在室内躲避,都到外面空旷的地方去!” “是!”梁九功现在只恨的多长两只脚,连忙呼喝着那些面色惨白,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太监们去各宫宣旨。 不一会,数十名朝臣、上百名御前侍卫和太监们便站在了金銮殿前的广场中央,按着康熙的吩咐,他们离建筑物远远的,面色沉重的等待着这一轮地动的结束。 等着这一轮的地动结束,康熙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清了清嗓子,吩咐面色惶恐的梁九功:“你立刻去通知顾问行,让他速度派人检查宫内有没有人员受伤,若是有宫殿倒塌的,切勿让人靠近,务必都到室外等候。” 又转头吩咐纳兰性德:“容若,你立刻和顺天府尹金鼎一起出发,前往顺天府检查京城内外是否有人员伤亡,避免灾情疫病发生。” 最后才朝大臣的方向问道:“王子腾何在?” “臣在。”王子腾正忙碌的安排着侍卫在附近巡逻,听到康熙的呼唤忙挤开人群走到康熙面前,跪地应声。 “你立即赶往京郊大营,遣一批人马进驻京城,严防游民贼寇起不轨之心,做好京城治安工作,有必要时帮衬顺天府尹一把,明白吗?” “是,臣遵旨。” 见康熙有条不紊的安排众多事项,索额图和明珠等人顿时松了口气,面上也显得镇定许多。 不过,索额图很快发现康熙面色并未好转,依旧十分凝重,忙小声试探着询问:“皇上?地动已经结束,是不是应该重新准备议事?” “不,只怕这地动只是开始!”康熙胸膛有些起伏,转头朝向众多朝臣沉声喝道,“你们速度派遣仆役赶回各自家中让家人避难,同时与侍卫们沿途令百姓离开室内到街上或是空旷的地方避难!” “皇上?”众多朝臣面面相觑。 内阁学士王敷政忍不住低声发问:“皇上,这地动偶有发生,向来时间短次数少,并无需担——” 话音还未落下,只听见外面轰隆一声巨响,大地猛然一震,太和殿外的白玉台阶居然咔嚓一声开裂一条大缝!直直开裂到朝臣脚边才停下! 一些站在旁边的朝臣,死死盯着这见不着底的裂缝吓得腿脚发软,连滚带爬的倒退几步,生怕再次开裂把人也给卷下去! 众人面色狂变,纷纷惊呼喊叫——这一回居然比前两次更加猛烈! 这速度竟是比自己想的更厉害!康熙面色一沉,只怕宫中如此,京城中其他地方只会受灾更为严重。 索额图的手心里全然都是汗水,狠狠心一咬牙朝兄长噶布喇喊道:“兄长快去通知族里避难!弟弟陪在皇上身边,必然保皇上、太子殿下平安无事!” 康熙却是摇头:“慢着!” 他环视周围朝臣,见众人面上不安忙安抚说道:“令侍卫去通告宫外等候的仆役赶回各自府上通知避难,再令人沿京城官道喊话,让各部衙门和百姓全部挪到室外,绝对不能呆在室内,以防止地动再次来袭!” “臣遵旨!” 经过这一轮,可没人再敢说不怕地动这件事,大学士、六部尚书等指挥着众人分别朝着各处前去办事,而康熙,带着淡淡的焦虑,立在原处。 他的目光投向后宫方向,忍不住又对梁九功说道:“使人去问问,两位太后和皇后,太子阿哥们那里有没有人受伤?后宫有无险情伤亡?” 第一百二十七章 康熙十八年 慈宁宫。 太皇太后正面上带笑, 和着皇后说着话, 被佟贵妃的事情闹腾一番后, 今年原定的木兰围场也来不及去了。 康熙见太皇太后心中烦闷,有心去陪着一同去景山赏景游玩。既然要去景山小住几日, 太皇太后自然是舍不得让皇帝寂寞,便和皇后聊着,到底是哪几位宫妃一同陪着去。 皇后去不了,佟贵妃被关在承乾宫中, 宜妃又怀了孕,自然而然被选中陪着一同去的带头妃子就是惠妃了。 恰好惠妃上一回没有去行宫,出宫对于她来说可还是大姑娘上花轿——那就是头一回!一听到这个消息, 想到居然能和胤禔一同去郊游,惠妃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其他低位的宫妃们心思则都一样,想要一同去可以讨好皇上以得个宠爱, 更何况这一回皇后不去更是大好机会。 一个个脸上带笑, 嘴里说着奉承话, 纷纷踊跃报名, 只求得太皇太后的一个青睐。 -- 第240页 正当太皇太后拧着眉不知该选谁是好的时刻,突然众人只觉得脚下晃动,整个大地居然陡然开始摇晃抖动,地面就像是起伏不定的波浪, 只听着咔嚓几声巨响地面上就开裂出几条大缝。 殿内更是桌椅倾倒, 茶盏花瓶等物更是噼里啪啦的摔破一地。 “地动!地动了!”有宫妃惊恐的尖叫着。 “快, 快去外头避一避!”太皇太后强忍住心中的惊慌, 忙大声呼喊着。她撑着椅子起身,只觉得脚底下晃动得厉害,身子顿时不稳直接向前摔了下去! 苏麻喇尖叫一声想去扶太皇太后一把,可她自己也是一把年纪,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只有惊恐欲绝的尖叫着:“格格!” “皇祖母!?”皇后惊恐大叫,她原本被身后的宫女扶得稳稳当当正朝外面走去,此刻听到苏麻喇的尖叫声扭头就见着太皇太后从玉阶上摔落,头顶上牌匾正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落了下来! 顾不得多想,皇后挣开后头宫女的双手,直直朝着太皇太后的身旁扑去,一把将太皇太后推开,附身在地重重闷哼一声。 “皇后?”太皇太后带着丝怒意。 下一瞬间她面色剧变,只听到咣当一声重响,只见得她刚才摔落的地方,楠木匾额正中砸落,直接断成了两截,将慈宁宫正殿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烟尘土屑、木屑纷飞。 “皇后!”太皇太后惊叫着。皇后面色惨白,衣衫逐渐沁出了血色,捂住伤口艰难的爬了两步,斑斑血迹更是蜿蜒一条路。 此刻地动稍停,太皇太后在赶来的宫人搀扶下站起身,匆匆来到皇后的身边,她又是心疼又是紧张,唤得小心翼翼:“皇后!皇后?你感觉如何?” 只见皇后面色苍白,下意识的蜷缩成一团,搂着胳膊,冷汗一滴一滴的从额头滑落。 “臣妾……臣妾无事。”皇后强咬着下嘴唇,勉强在柳枝和桃枝的搀扶下站起身,“皇祖母,赶快让所有宫人离开才是!” “对,对!快离开,统统都出去!”太皇太后急着呼喊着,让众人赶快撤离。等走到宫外,还没等他们站稳,第二波的地震又来了! 屋顶的琉璃瓦片从天而降,当即就砸得几名小宫女头破血流,哀叫不止。 太皇太后指派着小太监将受伤的宫女扶开,又指挥着众人走到空旷处,更派出小太监赶快去请太医来为皇后诊治。可还没松口气,旁边又是一声惊叫:“宜主子!?” 太皇太后心里一咯噔,宜妃正是危险的时刻,她扭头转身,只见宜妃搂着肚子,面上青白一片显然已是疼得说不出话。 宜妃心中绝望,四川地动,京城地动,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何会如此命苦? 太皇太后虽然心中有些不待见,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孙儿。她心下大急,生怕宜妃在此刻早产,忙不迭连声呼喊众人将帘子围起,把宜妃挡在其中,使着宫人赶去太医院喊人。 想了想,太皇太后又令人赶快去请在西三所和董格格说话的敏嫔过来陪同,请公主们也到这里的空地来! 就在慈宁宫天摇地动的时候,整个紫禁城的各宫各院自然也是发生了类似的情况。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像是有主子住的宫苑尚好常年维护的不错,只有一两个倒霉的宫人被瓦片砸破头或是被倾倒的树木压到,虽说是一片狼藉却也没出什么大事。 问题在于那些久久没有修缮过的偏殿,小宫室,太监宫女住的梢间倒塌的数量可是不少,不少今日休息的宫人都被压在里头,一时还计算不出究竟有多少人伤亡。 就在众人担心的时候,梁九功派来的宫人也气喘吁吁的赶到慈宁宫:“奴才给太皇太后、给皇后娘娘请安!皇上有口谕,请太皇太后派人疏散后宫人群,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继续停留在宫中,严防余震发生!” “哀家知道了。”太皇太后点了点头。 此刻带着敏嫔和四名公主来到前院的董含双心中一沉,敏嫔的面色不佳,在地震发生之后就显得极为不安,嘴唇开开合合,似乎是有想要见一见康熙的打算! 是什么事?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事?董含双面色严肃,可是比她更为惊慌的还有一人,那就是皇太子胤礽! 胤礽在地震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带着兄弟冲出了上书房,面无人色的看着上书房在片刻之后倾覆。他心下是大骂自己不止——居然连十八年的这一场地震都忘了!他,他到底在做什么? 这一场地震可不是像现在安慰他们的师傅所说的那样,仅仅只是一场普通的地动! 而是从今天起一直到明年的五月为止才结束的举世大灾!地震乃是大灾,甚至比洪灾旱灾都来的可怕!后者还能用人力干预,还能够从别处请求支援,而前者却是老天爷给的命!只能事后才能去救治不提,甚至往往还会带来后续的疫病! 他顾不得其他人的呼喊声,扭头就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跑去! 就算是被人知道自己是重生,把自己视为妖魔鬼怪!他都必须把这件事告诉皇阿玛,让皇阿玛第一时间知道严重性! 胤礽绝对不会忘记,在前世,他只有眼睁睁的见着康熙越发憔悴无力,一日复一日的苍凉和无奈。世人胡乱将罪名安在他的头顶——这一世尚且三藩之乱已停,前一世更是各地叛乱者不计其数…… -- 第241页 胤礽一边狂奔一边想着,一股豪情在他胸口颤动,他赶赴到乾清宫外。 见着康熙的身影,他远远就大声呼喊:“皇阿玛!” 康熙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胤礽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顿时瞪大了双眼目瞪口呆的指着胤礽厉声斥道:“保成,你这种时候怎么在外边乱跑?” 胤礽头发散乱,一身黄色的太子衣袍也是皱巴巴的,哪里有平日的仪容风范,康熙皱起眉,大步走过去刚想要训斥两句。 就在此刻,胤礽猛地用力扑上前,死死的搂住康熙的胸膛,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康熙手足无措地收敛了面上的怒容,想了想,又下意识的托住胤礽的臀部,像是抱小婴儿一般的搂在怀中。小心的拍了拍胤礽的脊背,感觉到他轻微的震颤。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变得柔软:“……保成?皇阿玛没事!皇阿玛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片刻以后康熙就发现自己胸口的衣衫已被润湿了,他眼底带着淡淡一丝笑意,搂着胤礽又是一番好声好气的安抚。 胤礽抽噎一声,远远的跟在后头气喘吁吁赶来的宫人此刻也一个个的站定在远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太子和皇上亲昵的一幕。 “保成,去后宫和皇额娘还有乌库妈妈那里去等着好不好?皇阿玛有这么多人守着,定然不会有事的!”康熙安抚的拍着胤礽的后背,许久才缓缓开口。 “皇阿玛……”胤礽的声音很轻很微弱,轻轻落在康熙的耳边。 “嗯……” 胤礽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深深的注视着康熙,他咬了咬牙悄声开口:“皇阿玛,儿臣要告诉您一件事。” “嗯?” “这场地动不仅仅是今日,还有明日、后日。波及通州、良乡各地。此后还有余震,直至八月八日、十二日、十三日涉及京城方圆三百里以内,压死百姓不计其数,十九日至二十一日,暴雨如注,京城水淹如河,二十六日、九月二十五日甚至连全大清都可以感到地震。 明年四月十八、二十九日又是大震,直到明年六月过后,余震才平息……”胤礽一字一句,声音压得极低极细,却完全落入了康熙的耳中。 离着最近的梁九功也听见一些,他下意识的倒退一步,惊恐欲绝的望着太子。 康熙身躯一僵,重重的闭上眼——心里既有对胤礽向他敞开心扉的激动和满意,也有对于接下来这连绵大半年之久的灾厄的痛苦与不安。 但是有一点康熙可以肯定。他睁开眼深深注视着胤礽,这孩子也许比他想象中的,历史记载中的都要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皇阿玛……”胤礽带着点恐惧和不安,双手紧紧抓住康熙的衣袖,望着康熙的双目不敢笃定的问道,“您相信儿臣吗?” 或是觉得孤是个疯子……或是…… “保成,何曾骗过皇阿玛?”康熙笑了,他看出胤礽的忐忑不安,更明白这个孩子的心理压力是如何的沉重。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胤礽的头轻声说:“皇阿玛知道,定然是你的皇额娘在天保佑你我,才会托梦让你知晓这天灾险恶,朕自然相信你不会骗朕!这件事就包在皇阿玛身上,皇阿玛一定救出受灾之人,让仁孝口中的未来不会发生!放心吧!” 胤礽的双眼大睁,不敢置信康熙用了这个理由就将他知天命的事情给轻描淡写的掠了过去。 他有些无措,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应着康熙的回答一步三回头的往慈宁宫走去。原本恐惧的心情不知在何时已经是消失得干干净净,留下的只有喜悦、开心和幸福。 等太子一走,梁九功就忍不住低声道:“皇上,您真的相信太子爷所说的话……?” “相信啊。”康熙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又开始吩咐四周的侍卫和官员速度开始进行防灾工作。 “可是……”梁九功嘴唇蠕动。连绵半年之久的地动,这……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啊?皇上若是说出去真的有人会相信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康熙十八年 到了当天下午, 地震任然是一阵一阵的来袭, 丝毫没有停歇的打算。 朝臣们哪里有闲心吃饭, 宫里的御膳房也不敢在屋子里做菜,就着先做的建议炉灶做了堆最容易填饱肚子的馒头给诸位大人。众人就着一口馒头一口咸菜一口水的填了填肚子。 一连进来几名报信的侍卫以后, 内阁学士王敷政就扑通跪在地上,面朝着康熙用力磕头不止,涕泪满面。 “王爱卿这是做什么?”康熙有那么一刹那的愣神。 见王敷政哭得不能自我,身为同僚的内阁学士噶尔图连忙上前一步跪地回禀:“皇上, 刚侍卫来报,消息刚传进王大人府上,家里人刚出来还未过一炷香, 这余震就将他们家的府邸给震塌了,只怕晚了一步或是不放在心上,王大人全家都要魂归西天!” “臣, 臣代家中老母妻儿仆役共四十三口人叩谢皇恩!”王敷政眼睛通红, “臣必然肝脑涂地, 绝无二话!” “这也是你命数未尽。”康熙摆摆手, “你乃是幸运,可这京城,甚至京郊更远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平民百姓也深陷灾厄之中。” 随后, 康熙将众多朝臣分成数个小组, 每组负责不同的事项, 六部尚书和大学士们留在宫中最为调派, 侍卫两百人众等待调遣。 -- 第242页 另一边,王子腾早已赶到京郊大营,派了其中两营入城管理治安,加上顺天府尹配合得当,京城中因为地动而引起的恐慌和骚乱,很快就平息下去了。 问题在于,将这么多的民众安排妥当显然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情。 康熙在宫中叮嘱索额图负责,顺天府尹带头领着衙役和京郊大营的官兵合作,立刻在京城里负责挖掘有房屋塌陷或是有人被埋的地方。 “凡是发现尸体,立即放置在一个地点将其焚烧。为了避免后续出现的疫病,这是必须进行焚烧的,若是有百姓胆敢阻扰一律当斩!懂了吗?”康熙面色严厉紧紧的盯着索额图。 索额图深吸一口气,自知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只有重重点了点头应是。 “明珠,林如海!” “臣/奴才在!” “你们立刻赶到中央学堂和国子监,疏散里面的学子。检查学堂宿舍和教学楼的坚固程度,这里采用的都是水泥建造,理应比一般的建筑物不易倒塌才是。要仔细检查一番,若是出现问题要立刻联系工部的匠人勘测检查具体问题,好在日后改进!” “是,臣/奴才明白!” 剩下的,康熙仅仅是做出了大部分的要求,具体的任务分派则是由几位文华殿大学士进行操作。 康熙很是清楚,这些大学士们已在朝中经营数十年,甚至比自己更清楚官员的才华和能力,更明白在这种关键时刻需要谁。 而对于李蔚等人而言,康熙做出决断,但却不插手他们具体操作,事情也显然变得比平日更为简单。随着一道道命令的下达,聚集在太和殿外的官员们纷纷离开,急匆匆的上马赶向不同的地方开始执行任务。 何况最喜欢针锋相对的索额图和明珠,两人都被康熙分派工作打发出去,剩下没有了领头羊又是如此紧急的事情,一个个变得极为配合。 他们仅仅只需要讨论几句,就从口中报出一个名字,然后这人就出列拿着任务离开了紫禁城。 不多时,若大的太和殿前广场上除了六部尚书和大学士外,就直剩下了康熙自己和数十名侍卫。 随着官员们的离开,一刻钟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消息从外面传来。这一次的地动损伤比预计来的小,也许是京城里大部分地方都已经用上了水泥和沥青,道路和房屋的损坏都比预计来的好。 众人松了口气,可下一秒钟康熙说的话语却让人瞠目结舌。 “皇上,您的意思是……仁孝皇后托梦给太子殿下?”众人面面相觑,李蔚下意识的反问道。 “没错。”康熙点点头。 众人并不相信皇上所说的先皇后托梦给皇太子这件事,要知道一时的地动就是大灾,若是和皇上所说这地动要延绵数月之久,那,那这天灾得有多严重? 明朝之亡,可是始于地动!嘉靖帝到万历帝足足地震了十七年!这才彻底让明朝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毫无翻身之力!若是……若是…… 在场人只觉得脊背冰冷,一阵阵的冷汗让人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 李蔚一咬牙:“皇上,这事事关重大!臣等不是不能相信,而是不敢相信,不管后面是否地动,如若一连三天都有地动,这已经是惊动全大清的大事!” “皇上,如若一连三天都有地动,奴才等人就按着太子殿下说的时间来安排地动事务。”武英殿大学士德勒浑迈出一步朗声回道。 其他在场朝臣也是重重点头。 “朕允了!” 三天地动,也就是意味着全京城的老百姓都得出去避难! 康熙先是吩咐叮嘱福全前往城内,统一让宗室子弟搬迁到京郊农庄里暂居。那里都是低矮的混凝土制房屋,比起普通的砖砌房要来得安全得多,其次也有空旷的田地方便地震严重之时统一搭建帐篷。 而京城里的平民百姓,或是被安排到京郊外方圆数百亩的农田中,就是再远些挪到景山脚下。 一户一捆油布外加支架,有工部的匠人轮番去教导如何支撑起来作为帐篷使用。 城里面自然多的是不愿意搬走的人,可京郊大营的军人可不把他们的抗拒放在心上,不愿意走?那就拖起来抗走! 还要挣扎,或是攻击官兵的那直接就是一个袭官之罪,不准和家人放在一块反而单独被塞到罪犯营中干活去! 杀鸡儆猴没几次,剩下的老百姓就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跟在官兵的身后赶到城外。 离开京城,来到京城外沿着外城河流建造的贫民住宅区,这里在地震之下的损坏显然比京城内来的严峻的多! 他们不少房屋只是用土堆起来或是用木板搭建而成,结构差,甚至连第一回 的地震都没有抗过,就直接变成了一堆废墟。 问题里面还被掩埋了不少人。侥幸逃脱的灾民在废墟上嚎啕大哭,被派遣来挖掘废墟救人的官兵也都是这些贫户出身。 此刻一个个眼中含泪,心下不免担心家中情况,埋头苦挖。见状,原先哭嚎不止的灾民也许是觉得还有一线希望,一个个停下了哭泣,争先恐后的拿着铁锹,木板甚至用双手抠挖着泥土,疯狂的想要把掩埋在下面的亲人救出来。 从城内出来的民众一面抱怨一面排成长队从这里通过,逐渐的,抱怨的人停住了嘴,沉默的望着官兵和灾民一起挖掘,时不时扶着背着或是用担架从里面抬出受伤的百姓。 -- 第243页 不少人当即脸孔涨得通红,埋头急急朝着城外走去。 更多的青壮年则是停下了脚步,叮嘱着年迈的父母妻儿跟着外城外去,一扭头也赶到废墟之上,帮着官兵和灾民们一起挖掘! 这一副景象也被传信到宫中,康熙朝在场的朝臣感叹:“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因为官兵带头挖掘,表现出不愿意放弃每一个生命的这种干劲,所以民众才会被感染,才会发现这些事情是自己也可以去做的! 这些人要表彰,令人暗中记录这些人的姓名,等灾难结束后统一封赏!” “臣明白。”李蔚点头,立刻在一张单子上匆匆写上任务的内容,交给蓄势待发的侍卫立刻传到了宫外。 “皇上!”顾问行匆匆从后面赶来,急急附在康熙耳边低语,“奉先殿塌了!” 康熙眼前一黑,连忙将手上诸事托付给大学士们,扭头匆匆进了后宫:“除了奉先殿,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损?” “回皇上,除了慈宁宫外的白玉台阶裂开以外,其他的慈仁宫、坤宁宫、景仁宫等宫室均无受损。”顾问行先是汇报了一串然后才开口,“不过上书房也塌了一小半!太子爷吩咐及时,第一轮地动之后就让所有的授课师傅和阿哥们离开,没有一人受伤!” 康熙松了口气,也难怪刚才胤礽衣裳会凌乱到这种地步,若是这个原因那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只不过奉先殿……康熙走到奉先门外就面色阴沉,嘴唇哆嗦不止。只见奉先殿右侧大半塌陷,还有数名小太监头破血流被扶到在一边,不少供奉的牌位被摆在一边,显然中间的余震让其受损不少。 “快,让他们都停下来,暂时不准靠近奉先殿!” “皇上,牌位还没都挪出来呢!”小太监们躬着身颤声回话,还有不少宫女太监正硬着头皮冲进去,搂着两三个牌位就往外跑。 “放屁!这牌位哪里来——”康熙说了一半却是止住了嘴。他落在身侧的双手微颤,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做得还是如此少。在皇权高于一切的这个世界,祖宗、先皇先后们的牌位自然比这些太监们的性命要来得重要的多! 就在康熙迟疑的那一瞬间,地震再次开始了!这一回的震动感甚至比前面几次还要强烈得多。 康熙甚至站不稳身体直接扑倒在地上,他心中暗道不妙,抬头望去只见得奉先殿的左侧也摇摇欲坠,可下面还有不少的太监宫女还在朝里面冲去。 “停下来!给朕停下来!不准进去!”康熙声嘶力竭的怒吼着,只有落在最后的一两名小宫女下意识的退了两步随后瞬间色变。 奉先殿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在所有人的面前坍塌了! 冲天碎石和灰尘令人眼睛都睁不开,更别提刚冲进去的十数名小太监,就在众人的眼前化作了一团肉泥! 血液四溅,一根手指甚至飞落在康熙的面前,染着黑灰随风轻轻晃动…… 康熙颜面苍白,强忍住胃里翻腾的恶心呕吐感,紧紧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着。 可纵然他拼接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无法控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他一手撑在地上,强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传令下去,不允许任何人进宫殿!无论什么东西,现在哪里有人命来得重要?” “……是。”顾问行还在强烈的冲击下愣着神,望着哀嚎的扑上去拼命挖掘的太监宫女,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奉先殿的倒塌,可是闹得前朝后宫一片轰动,有官员忍不住偷偷发话说是皇上的新政惹来了上天的怒火才会降下如此大罪,甚至有御史上奏请皇上下罪己诏。 罪己诏? 康熙听到传言只是嗤之以鼻,在朝上冷笑道:“仁孝给皇太子传梦,此乃天灾实属无奈,从七月二十八日起连绵至明年五月,若是你们觉得朕下罪己诏这地震就可以停下,朕倒是无所谓,只是若是不停——” 他眼中寒光四溢:“不知道你们愿意用什么来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康熙十八年 发话的官员顿时往后缩了一缩, 面色有些惨白。 索额图出列, 对着那几名官员冷笑数声:“皇上, 现在局势已在朝廷的控制之中,何须下罪己诏?哪年的大灾之后不是疫病肆意, 死亡者更是不计其数,而这一回除了头一天没有准备之下才伤亡不少,其后更是几乎没有人员伤亡。 先皇后不忍心皇上受如此大的冤枉才会托梦给太子殿下,以求皇上平安无事。” 要知道这一回, 康熙可是打着仁孝皇后给皇太子托梦的话语,强制性要求京城以及京城周边受灾人群搬迁,先是闹得沸沸扬扬, 可是等到二十九日、三十日……直到八月十三日大震都是如同康熙所说的梦境一致。 为此,不少老百姓可是在家中祭拜仁孝皇后。感谢皇上、仁孝皇后、皇太子殿下救命之恩,有心让皇帝下罪己诏的, 只怕才是心中有鬼! 索额图只恨不得这件事能闹得更大, 最好是全大清都知道是皇上、仁孝皇后和太子的功劳, 哪里会同意皇帝在此刻下罪己诏? 康熙冷笑一声, 直接下令:“摘去他的顶戴花翎,关入刑部大牢等待处置!” “喳!” 这人没有想到,原想拿着御史劝诫皇上以求得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贪婪心思,居然反倒祸害了自己, 一时间只有痛哭流涕, 求饶不止。 -- 第244页 站在一边的朝臣们丝毫没有同情的心思, 就连索额图的政敌明珠, 他的立场现在和索额图一样。虽然对于这个好名声大多落在赫舍里一族身上心中隐隐有些不满,但是救灾乃是大事,剩下的等到灾后再谈吧! 这地震已经连绵两个月之久,康熙下朝回到后宫的途中又是一阵轻微的抖动。 抬轿的宫人习惯成自然,头也不抬的飞速前进,直到走到跑马场前的空地才停了下来。 后宫里的宫殿实在太多,万一如同奉先殿一般倒塌,只怕受伤人还会更多,所以康熙索性将后宫的宫妃都安排到了跑马场。 跑马场下是柔软的牧草地,搭建起一排排整齐的帐篷,人来人往却是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无。 在这一场大灾里,即使宫里做事的宫人也多有朋友亲人在灾难中死亡或是受伤。康熙掀起当中最大的帐篷门帘走进去,皇后正躺在病床上,脸孔烧得红通通,时不时发出轻声低语。 太皇太后满是担忧的坐在一边,自从地震的头一天晚上,皇后就开始了低烧不止。 询问了宫里的嬷嬷,太皇太后才知道皇后早已断断续续病了良久,也许是因为扑救时受了伤,这热度越发厉害,时起时伏,足足两个月了都还未好透。 夜里,还时不时的烧上一回,到了现在就连徐御医也只能暗地里摇头,甚至连什么疾病都无法确定,更不用提如何用药治疗,只能先用上最不伤身子的药物。 康熙心底有些预测,历史上的钮钴禄皇后可是早两年就离世,在这里虽然已经拖了几年,但是底子的确不好。 想着派出去寻找名医的人还没有任何的下落,康熙心里是一阵一阵的烦躁。 偏偏事务繁忙,他只得空瞧了两眼,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后,就又不得不按下心中的焦虑,扭头回到太和殿继续工作——地震的后续救援可不止是挖掘出人就可以,这么多重病,断胳膊断腿的民众应该如何安排?如何救治?如何防止疫病都成了大问题。 看着康熙离去,太皇太后叹了一声,落座在皇后的身边。她细细的瞧着呼吸轻浅的皇后,眼中的锐利逐渐消融,抬手摸了摸放在额头的毛巾:“把水端来。” 她将毛巾放在水盆里搅了搅,又拧干重新放回皇后的额头上,还帮皇后整了整被角。 “格格,这事儿让皇后娘娘的宫人们做吧。”苏麻喇小声劝道。站在四周伺候的柳枝等人都被面前的景象吓得面无血色,一个个都傻不愣登的瞧着。 “皇后救了哀家这条老命,哀家只是搭把手罢了。”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又见着宫人们奇怪的表情终究还是起身带着苏麻喇离开。 “格格……皇后娘娘她……”想着皇上不愿意选秀女入宫后,太皇太后对于皇后的不满,又想到皇后救了太皇太后一命,苏麻喇说话中就带着一丝犹豫不定。 “哀家想了想,皇后无子,加上她都这般病入膏肓的模样,就算皇上动了情……也染不上什么前朝之事。”太皇太后淡淡开口。 沉吟片刻,太皇太后又开口:“能够这种大难临头之际,还能想到哀家,皇后也是至情至性之人,眼见得这么多年下来虽然性子老成不少,但骨子里还有当年那个人。” 苏麻喇默默听着。 只是可惜了……太皇太后心情复杂,瞧着皇后虚弱的模样,后宫里又没有能直的起来的,若是去了只怕后宫又要大乱。 要处理的事务数不甚数,倒是可以悄悄除了皇后和佟贵妃,宫里还有谁能担得起大任。一时之间,就连惠妃、舒嫔、贤嫔等从未接手过宫中事务的宫妃也纷纷领到了各种任务,带领着各宫的宫人开始整理后宫,将不少受损的物品清点入册。 日子到了十月天气转凉之后,地震的情况总算变得好过些。只是‘先皇后的托梦’实在太为精准,知道明年四月五月还会有地震的康熙和朝臣们,此刻越发努力,务必在下一回地震之前准备完善。 康熙先是下令免去通县、三河、平谷等地的整年赋税,随后又将十数个受灾但较轻的县镇免去半年的赋税,另外受灾地区按实际情况减免一到三成赋税。 另一边得到大清京城地震,先前在三藩之乱中被打回老家的郑经水师再一次入侵福建,强占沿海诸岛不提,甚至深入内腹。 八百里急信送至康熙面前,康熙顿时勃然大怒,立刻派康亲王杰书和安亲王岳乐赶赴福建参战。 郑经其人,能力和其父差距实在太大,还不听劝诫。在后续没有粮食的情况下居然还敢深入,居然被康亲王杰书当场生擒,杀死敌军数千人,直直收复多地,甚至直直攻入台湾。 攻入台湾之后,康亲王杰书差点傻眼了! 他的报信送到康熙御前,康熙也是不可思议,反反复复翻看了几遍挑眉疑惑问:“这郑经真的是郑成功之子?” “的确没错。” “父亲一个英雄,却生出这般的狗熊出来!”康熙冷笑一声,将康亲王杰书送回的密信丢在托盘上,示意梁九功送给诸位大臣瞧一瞧。 李蔚心中纳闷,率先拿起密信仔细一翻阅,却是倒吸一口凉气:“皇上,这些夷人定然是有企图啊!” 明珠见状,忙拿过密信仔细一阅,等到在场诸多大学士读完,他们面色凝重带青,不得不觉得康熙这个形容是没有错的。 -- 第245页 “郑成功只怕万万没有想到,他当年花了如此多的力气才将那些荷兰夷人赶走,他的儿子居然引狼入室,短短数年内就又弄来一批夷人,甚至允许他们使用台湾岛!” 就算同样是汉人的文臣都觉得塞了一口马粪,恶心欲吐。 更何况是登岛后的康亲王杰书,他带领着军舰上数百名将士下船,面对的不是赶来抵御外敌的汉人,而是一帮发色各异的夷人,还有几名极为瘦削的汉人站在一边,显然是被抓来充作翻译。 带头的夷人傲慢无张审视着面前的这些清朝官兵,目光从他们身侧的枪支上滑过,带着一丝不屑和嗤笑侧身对着翻译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 翻译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嘴唇哆嗦着:“这位洋大人说,说你们擅闯的是他们的领地!” “荷兰人?”康亲王扬了扬眉,他在京城里学过不少英语,此刻下意识的开口询问。 “不,别把我们和荷兰人相提并论,我们是西班牙人!”带头的西班牙人很是惊讶的瞧了康亲王一眼,用英语大喊一声。 他一挥手,他身后数十名西班牙士兵哗啦啦的竖起枪支,对准前面的清朝官兵:“我们拿着的可是火枪,比你们手上那些老古董可要厉害多了!若是你们求饶投降我们就饶你们一命——若是还敢反抗,只怕这枪支无眼,立即击毙你们所有人!” 他身后的西班牙士兵各个手持枪支,嘴里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话语,可是光从表情和动作上就可以看出他们满满都是不怀好意。 康亲王的表情有些怪异。不止是他,就连后面的清朝士兵们也一个个忍着笑意,似笑非笑的盯着这些西班牙人。 “除了领头的留活口,其他人都杀了。”康亲王慢悠悠的开口,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残忍。 这带头的西班牙人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间,纷涌而来的惨叫声让他冷汗连连,仅仅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在场站着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他惊恐的从怀中掏出一只手枪胡乱指着前面:“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会有这么威力强大的火枪——? 见他拿出枪支,康亲王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算了,这里必定还有其他的夷人,把他也处置了。” “是。”站在康亲王侧边的贴身亲卫举起枪支毫不犹豫的就是一枪——正中那西班牙人的胸膛! 西班牙人眼神涣散,手下意识的按在扳机上,子弹射出却是戳破面前那些他瞧不上眼的大清人的布衣裳,里面露出的暗甲闪过一丝金属的光泽,然后子弹发出‘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剩下的翻译们面孔绷紧发白,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恐惧的瞧着清朝官兵,其中领头那人见当头的副将枪支朝着他们的方向挪来,惶惶举起双手大喊:“投降!投降!草民投降!草民是广东十三行的商人,被这些夷人抓来的!” “住手!”康亲王阻止了副将的动作,拧紧眉头仔细的观察一番这几个翻译:他们面容憔悴,身上的衣服显得极为陈旧破烂,看着并不像是商人。 “这位大人。”带头的那人颤巍巍的发话,“草民姓徐,乃是广州十三行徐氏商行的人!从去年年底出海就被他们给抓来充当翻译了……” “王爷?” “先把他们看管起来,登记名册后派人前往广州府核验身份再做处置。” “是!” 见被枪杀的危机解决,这几名翻译的面色都变得好看不少,即使官兵的动作还是颇为粗暴依旧是满脸雀跃,只恨不得瞻前马后的告诉众人再往前走的城池信息。 说是城池,倒不如说是个寨子。随着这些西班牙人被清理干净,不远处的寨子顶上露出了几个小脑袋,惊恐的望着这边。 他们是黑发黑眼,看起来是汉人或是这里的原住民。康亲王笑眯眯的朝上面挥挥手,不多时就有人推开了高大的木门。 出来的民众让康亲王等人更是惊讶了。 也难怪那些西班牙人敢大摇大摆的出寨子,这些汉人,瘦弱到连身上的骨头都清晰可见。他们大多只穿着一件马甲,别提连内衫,甚至连鞋都没有一双,也这么就赤|裸着脚掌踩在泥地上。 日子不是一般般的难过!这些人瞧着康亲王一行人进入寨子,又是喜悦又是委屈的大哭不止,跪倒在地磕头:“大老爷!谢谢大老爷救命之恩!” 这到底是这么一回事? 第一百三十章 康熙十九年 李蔚仔细的将康亲王的奏折读给皇上。 原来, 随后经过康亲王仔细的盘问才得知, 这些西班牙人早在三藩之乱后看准郑经海军虚弱就直接攻入台湾。 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把郑经水师一网打尽的打算, 只想拿着台湾作为掩护,目的则是为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这附近的交易和贸易航道。 这些西班牙海军平日装作海盗出海抢劫, 目标从大清朝的商队到台湾水军,到荷兰东印度公司,反正只要他们看得上眼的货物毫无例外都必定要抢到手。 这些翻译就是押着商船前往婆罗国的途中被西班牙人俘获,由于带头的徐文海学过不少英语而被西班牙人留作翻译使用。 徐文海的语言天赋的确出众, 在关在西班牙人的寨子中大半年以来竟是连西班牙语也是说得极为熟练,经过确认身份无误后,就被留任在康亲王身边充作幕僚兼翻译。 -- 第246页 幸运的是, 西班牙人在这几年时间内居然从来没有正面对上过清朝水军,更是从未上岸过也不知道清朝火器的发展速度。这才大意失荆州,以为康亲王也是同郑经水师和商船一般好揉捏的面团子。 侵占台湾之后, 他们就在当地建造了城池, 里面的‘奴隶’都是从周遭的村庄掠夺而来, 从徐文海口中康亲王更是得知, 还有不少妇孺被运上船支贩卖至海外为奴隶。 只有像他们这些青壮年的,因着建造城池种植植物都需要人手才被留下来。 而在台湾岛,像这样的寨子在这里还有不下十个,在靠近港口的那一边还有一个城池, 经常有外来的军舰停留! 得知这种情况的康亲王顿时严肃起来, 令人回去通知在后方待命的安亲王岳乐, 派遣军舰支援, 另一边立即使人在寨子中检查人口数量登记在册,并安排人负责食宿问题。 这些民众有些是从福建等地,在明朝覆灭时迁移到这里来的,哪里见过大清军队里拿出来的那些玩意,脑海里不免奇怪这些被父母祖辈称呼为蛮夷的满族人哪里来的这么多新鲜玩意。 康亲王调查没多久,就又上书奏折:“台湾地势广阔,土地肥沃。光是西班牙夷人对这里土地不熟悉,随意种植的情况下,农田都可以丰收,足以与江南水田相提并论!奴才请皇上派遣人员以及农户迁徙此地,一来与本土土著混居,增加其向国之心,其次预防夷人再起侵占之心,三来将此地化为大清农庄或是海洋贸易端口。” 康熙翻着奏折,面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喜悦。 康亲王杰书,恭敬谦和,行事稳妥,更妙在心思开阔,对于康熙提出的改革,也向来站在康熙这一边。更让人满意的就是这一回康亲王的字句可都说进了康熙的心底。 最后康亲王还不忘派人送来了一批缴获的战利品,由着军舰直入天津港送回京城。 康熙很是满意,随即一封圣旨送至前线,要求康亲王继续歼灭西班牙人在台湾留有的人手,令安亲王全责负责后续弹药粮草的供应,另一边在京城精选了一批匠人和中央学堂的学徒生一同送往台湾进行实习工作。 而具体要迁移的人员,康熙思来想去,计上心头,把注意打到了因地震受灾的难民身上。 “朕有心将地震的难民迁移到台湾岛屿上,你们觉得这个如何?”康熙开口询问。 “奴才觉得可行。”索额图认可的点点头,“不少灾民房屋此刻彻底倾倒,也没有粮食,全靠帮着建造房屋得到朝廷贴补过活。等灾后修建工作结束,奴才怕这些人被养废了反倒没有了努力工作的心思,到时候惹出纷乱就麻烦了。” 起初地震频繁时,这些平民百姓被朝廷雇佣,挖掘修缮房屋,建造临时住宿。 自从年初开始地震次数极具变少,城内城外的生活也大多恢复正常,按道理这些平民百姓应该马上可以找到工作,可偏偏朝廷的命令说明明年四五月还有一波地震以后,城内的商铺老板自然不愿意多花钱养人,倒是外头耕地的农户没受影响。 没有去处就没有收入,不少人就浑浑噩噩在坊间赌博为生,近期闹腾出事情的人也越来越多。 “只是……怕让这些人离开故土有些困难。”李蔚却是拧紧眉头。把流民带去开垦新地自然是好事,只是有多少人愿意离开故土。如果愿意京城里的百姓早就走掉大半,还等得到现在吗? “奴才觉得,这些闹事的流民正是下手的好对象。”索额图却是笑道,“李大人,若是犯罪压入牢中,被送去开垦新地改造,也就无话可说。” “这也太过鲁莽,只怕闹出来天下大乱!” “这样吧,工部员外郎富察马齐何在?” “奴才在。” “马齐,朕将此事交付于你,若是愿意迁徙者每户每个男子劳动力二十银两的安置费为前提,统计京城周遭附近一共有多少灾民愿意迁徙。” “是!” “索额图,通告顺天府尹,在京城城门外张贴,加重对京城内外的管束。日后凡是有三次以上为非作歹被捕者,无论满汉,是否在旗均也送往台湾进行劳动改造,为期一年。” “……是!”索额图吸了一口寒气,想着回头就得好好告诫家中那几个惹是生非的小兔崽子一番。 “皇上,只是派遣谁负责将匠人和中央学堂的学子送往台湾?”李蔚颇为严肃的询问。 “这……”康熙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许久才缓缓吐出一个人名,“令内务府总管鄂尔多带人前往。” 鄂尔多其人声名极少,甚至在成为内务府总管之前就连朝中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极少人知道戴梓向康熙推崇的人物中就有他一个,身为满族却从师于汉人薛凤祚,学习内容更是涉及天文、数学、医学、物理、水利、火器各方面。 康熙大为吃惊,对这个来之不易的人才也是颇为青睐,一举成为内务府总管,在身边观察其能力,到今日也是应该将他拿出秀一秀了。 索额图等人也是对鄂尔多好奇良久,此刻也是相互交换了眼神笑着应是。 另一边,台湾岛。 康亲王忙得可谓是风生水起,还认为自己是海上最强的西班牙人怎么也想不到清朝来人居然能人手持着枪炮,短短一月有余就打得他们落荒而逃。 -- 第247页 郑经已遭到抓捕,没有领头人,整个台湾水师溃败速度极快,毕竟火枪对砍刀,再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们见到两者犹如天壤之别的武器,也不得不抛下手上的刀戟长枪。 逃的逃,投降的投降,几乎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又过了两个月,康亲王就收复了整个台湾岛,并对吕宋岛虎视眈眈。 就在此刻,从天津开回台湾岛的军舰终于到了台湾。 鄂尔多在船上已经做好计划,下船以后来不及去见康亲王一面,就吩咐到来的工部匠人和中央学堂的实习生们分成十个小组。每组一名匠人四名学生,为了以防万一每组还要配有十名侍卫,总计为十五人一个小队。 这些人负责的内容一来是对土地进行勘察检测,特别是有没有内陆没有的水果粮食品种;二来,则是对这里的土著人、明朝遗民进行早期的文化学习;最后是对迁移来的难民进行耕种的培训。 土著人早就被打怕了,也饿怕了,有的吃饱喝暖就心满意足。此刻见着这些从内陆来的人居然还要教他们读书,犹如看着天神般激动,在头领的带头下又是磕头又是感谢。 即使让他们从最简单的文字开始学习,他们也是一个个如饥似渴,可是明朝遗民的情况就截然不同。按着法律法规,首先就得给他们剃头! 这就是一个大问题,不少人可是喊着剃头宁可死的话语,即使官兵拿着枪支抵住他们的胸膛也一个个不愿屈服。 康亲王眼里满满都是心疼,这些可是劳动力,若是这样白白浪费可是不行! 思考片刻以后,他狠狠心一咬牙就想要让人把他们捆起来,等强迫剃了头看你们还敢不敢说一头撞死的事! 鄂尔多急急赶来,赶在康亲王下令剃头之前拉住了他:“王爷!皇上有密令给您。” 康亲王接过圣旨,看了没两眼就面色狂变,声音发颤:“这,这不合规矩!” “康亲王,皇上说的话就是规矩!”鄂尔多低声斥道。 “可是……这,这!哎……”康亲王额角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嘴里嘟囔着片刻以后才恶狠狠的冲着绑着那些明朝遗民的官兵说道,“放手!” “王爷?”士兵们面面相觑,纷纷松开手。这些明朝遗民也是一个个直愣愣的迷茫又不解的看着康亲王。 “皇上有令……”康亲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台湾岛上的汉族,可自留发不剃头。” 当即,无论是官兵或是明朝遗民,都喧哗不已。 当年有多少人为了不剃头而出逃海外,当年有多少人因为不剃头而惨遭杀害……明朝遗民得到这个消息反而眼底闪过一丝恐惧,生怕康亲王和这位新来的大人只是故作玄虚,想要将他们处理得一干二净罢了。 康亲王敏锐的发现他们的反应不对,冷笑一声吩咐亲卫:“把这封圣旨复刻,贴到各地城门口。” “是!” 见康亲王离开,这些明朝遗民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纷纷一拥而上,探头探脑的看向这封圣旨。 在台湾岛的汉人,不用剃头! 圣旨上,最后一段清晰的写着:凡朕之领地,均为大清子民,无论满蒙汉各族皆为一家。朕深知台湾岛屿原住民居多,汉人其次,习性与内陆不一,特令台湾岛住民无需剃发易服。钦此。 远在京城的康熙,并不知道他的这道圣旨在不久的将来将掀起如何一潮巨浪。而此刻他正在畅想盘算着如何建设台湾,让它变成大清另一个粮仓。 只是很快传回来的一个消息打破了他的想法。 台湾,发现金矿。 字数少且短,紧急送回的信件上的内容却让康熙狂喜。而接下去的内容却让康熙皱紧了眉头。 康亲王的舰队遭到了另一批不明身份的海盗袭击,俘虏的语言和之前的西班牙人又略有区别。在台湾岛幸存的,和徐文海一般出身于商行的翻译有人告诉康亲王,这些新出现的海盗是葡萄牙人! 他们与西班牙人的关系恶劣,常年想要进攻台湾占领金矿,知道西班牙人失败的情况下,这些葡萄牙人也显得极为小心,常常使着远程的火炮来试探打击。 再仔细询问俘虏的郑经水师里的将领,终于有熟悉情况的将士告诉他们:不止是西班牙人,在海上肆孽的还有英格兰人,荷兰人,相比较起来这些葡萄牙人的舰队才是如今最强的一批! 这无疑让人大吃一惊! ※※※※※※※※※※※※※※※※※※※※ emmmm...清朝最大痛点,就是发型啊发型啊发型啊!能顶着这个发型还能是帅哥的...简直就是天选之人!! 康熙不能直接在朝廷说解除剃发令,说了宗室肯定要和他闹腾! 所以说嘛,就和一国两制一般,先在台湾试试看,收买人心的工作,康亲王也是一套一套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康熙十九年 更让人紧张的是这些葡萄牙人, 远比其他国家的人更要聪明, 他们看向的不止是台湾岛, 还有大清内陆。 广州十三行的商户,十有八|九和葡萄牙人有过交易, 在海面上遇见他们,就必须支付大量的银钱用作买路钱,回程更有商户不得不将海外诸国采购的三分之一双手献上。 这些老老实实交出的商船,葡萄牙人会态度颇好的送至目的地, 如果不交……那就只有葬身鱼腹的结局咯。 -- 第248页 简单来说,在失去了明朝当年的海军震慑, 现在的海面上早已成了这些西方人的天下! 康亲王对此深表愤怒,就提婆罗国来说早已几次在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之间易手。在台湾定居的也有不少从那些地方来的汉人, 对于康亲王试图打过去的打算恨不得双手双脚同意! 康亲王的奏折内容最后,写着他想要深入南洋, 瞧一瞧这些在内陆唯唯诺诺的西方人到底在南洋做些什么! 康熙敲了敲御案。康亲王的想法虽然不错,但是贸然进入只怕会惹来反弹,倒不如先选一批忠心敦厚之人通过商户到远洋去瞧一瞧具体的情况, 康熙可不会小看这些西方殖民者, 天知道他们现在已经侵略诸国到什么程度了! 将这事牢记在心底,康熙又打开鄂尔多的奏折。 鄂尔多负责的主要是水田种植、开销军用等内容, 他仔细的描述台湾各地的情况, 直指在中间一块平原处乃是最佳的种植区, 但是有一个严肃的问题。 那就是根据老百姓说, 这里常年遭到水灾, 时而还有飚风通过,受灾很是严重。 飚风大约集中在八,九月份,尚且时间短,可是水灾情况就比较严重,这就意味着在台湾需要修建水坝。 鄂尔多原本也没有在意,可哪里知道他到平原地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其中的一场飚风,在狂风暴雨之下,居然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寻。 更让人无奈的是当地的道路都是黄泥做成,雨水一打之后全变成了烂泥巴,双足陷入其中,每走一步都艰辛万分。 鄂尔多在奏折中详细描述了当地基建、建造水坝以及开垦农田需要的人手数量、时间和花费,并且肯定解决这个问题之后,这一块平原年产量将不会低于江南水乡的年产量。 这是极为吸引人的一个数字。 就连现在已不负责户部工作的林如海瞧见都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只不过,人手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上面的土著人数稀少,加上前朝遗民只有三万左右的人口,加上迁移过去的五千户人家,将妇孺算进也只有六万不到的人口,想要将整块平原都消化掉显然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也就是说还需要更多的人口。 康熙沉思着。 这一回,他的主意打到了在京城中无所事事的八旗子弟身上。不过康熙只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大学士们,但立刻就被索额图,明珠等人反驳了。 想要让八旗子弟老老实实跑去台湾当个农户,别做梦了! 想来也是,康熙将这些毫无用处的八旗子弟丢在一边,目光只好回到中央学堂上。国子监也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可是国子监的改革显得异常艰难,一群宗室老顽固很难打发。 想了想,康熙只好先要求各府各县将失土或者过往流民登记在册,甚至连路上的乞丐都不放过——既然沦落成乞丐,倒不如送去开垦田地为生来的好! 即使这样,人手还是不足。 康熙只恨不得现在准噶尔部就开始骚动,这样就可以抓住一批人送去台湾改造! “皇上!”李蔚严肃的开口,“这台湾收复才短短一段时间,若是弄了太多人过去,只怕当地不好管理反而容易闹事!” 拐弯抹角就是觉得康熙步子迈得太大了。 康熙心里也有点数,他的确是太急了! “对……朕不用那么急。”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己的时间还长,再多的野心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做! 眨眼间就到了十九年的六月。 最后两场地动果然如同康熙所说的一般逐渐消失,但是这两场地震极其严重,甚至可以与第一次的地震相提并论。 京城附近不提,西至陕西、甘肃,北到辽宁,南及江苏、安徽等十省区均有受灾。只是令人愤怒的是,反倒是离京城越远,地震越轻的地方,反倒是受灾死亡人数最多的! 这些地方,显然被年后的余震消失蒙蔽了双眼,不少民众根本不愿意听从官府的指挥到郊外避难,甚至还有不少官员到最后也懒得多管,导致死亡人数反而逼近第一回 ! 等消息传入京城落到康熙的面前,康熙当即勃然大怒,直接下令:凡是得令而不为者,均摘除顶戴花翎下狱等待处置。得令而有为却力不及者,均被责令前往灾后负责挖掘伤者等事。而极少数得令并不顾百姓反对强行执行者,不但得到了百姓的赞扬,更是得到康熙的表彰赏赐,前程似锦。 在这些地方,随之而来的还有疫病。 愿意焚烧自己亲属尸体的人仅仅只是少数,在封建思想中,烧毁亲眷尸首乃是大罪。 不少村庄的氏族宗族面上同意将那些遭难死亡以及疫病病死者焚烧,背地里却是偷偷摸摸运送到乡下里的族地中埋葬。 等到发现族中有人染上疫病,此刻已是来不及了,等上报到官府派来医师,来医治的队伍中随时都会有体弱之人倒下,不再有呼吸。 加上天气日渐炎热,不少人甚至惨死街头,秽气薰天,衙门却没有足够的人手运送出城统一焚烧。 时日一长,整个城中竟然十有八九都得了疫病。疫病者中十个又有六七个死亡,有些城池甚至死伤大半。 这一切最终却只是变成了一行写在密信上的数字,光是看到上面死亡人数,康熙闭上眼睛都知道会有如此惨烈。 -- 第249页 可身为皇帝,他高高在上,却不能踏出一步,拼尽自己的全力去救助这些在生死中挣扎的人。 “皇上……”索额图望着康熙沉重的面色轻声劝说,“这一回这么大规模的地动里,死亡人数才不过千人,已经是实属罕见。现在太医院已经将大部分可以派出去的医师都派上了,况且现在送信回来,沿途足有数百名医师加入了队伍,与他们一同前往疫病区。想必有这么多人在,定然会将此事处置的妥妥当当!” 没有发生地动之前,索额图也没有想到,所有人加在一起的力量会有如此强大,会让人如此心潮澎湃! 想在废墟上同心协力救人的军民,再想到明明是灾后却是满怀笑脸和希望的百姓…… 索额图何尝不知道皇上心中的情绪,若不是家里的嘱咐还在耳边回响,他恨不得亲自赶往疫病区中,和这些自己曾经看不上眼的平民百姓一同去救人! “……是啊!朕相信,他们必然会凯旋而归!”康熙重重点了点头。 圣旨被张贴到各城,宣布地动结束。京城里的老百姓脸上带着笑容,每日工作的精神气越发强了! 平民区的房屋倒塌的最多,康熙索性使着闲着没事做的恭亲王常宁负责,工部重新绘图,户部登记人口,将平民房屋统一建造。 有一定银钱的小富人家或是商户还可以提交自己预想的单子,只要付朝廷的工程队一部分的费用,就可以对房屋进行改建。 等到建造完毕,京城里的平民百姓搬回来,时间已经走到了康熙十九年十二月。 快到新年,又是灾后的第一个新年,宫外也比往年多了些喧嚣与噪杂,老百姓的脸上都带着喜洋洋的笑容。 不过宫内的气氛可是不高,原因就在于承乾宫的佟贵妃病得越发重了。 佟贵妃病得越重,康熙心里越是难受,这大半年里除了去景仁宫陪伴皇后外,居然是从未踏入后宫一步! 就连宫妃们去太皇太后这里诉苦也没了过去的用处!太皇太后在康熙坦白自己的打算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宫妃哪里还不懂,定然是皇后救了太皇太后的缘故,一个个只能含恨暗地里骂上两三声! 所有的不良条件聚合在一起,后宫里地位下降最快的就属宜妃了。 自十八年的年底诞下了康熙的皇八子以来,宜妃就没见过康熙一眼!时运太差,皇八子偏偏选择在这场连绵半年之久的地震中降落于世。出了这样的大事,康熙哪里来的精神放在她的身上,时间一长,她的声响也逐渐消失了。 不少宫人更是背地里流传着八阿哥的不详,宫人躲避不及,只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能和这位过去的宠妃告别。 皇八子没有办洗三礼,没有办满月礼,满了一岁都没有取名,甚至连生下皇子应有的赏赐都一份都没。 似乎前朝后宫,无论是康熙、太皇太后还是皇太后都忘记了宜妃产下一个阿哥的事情。 再苦涩,宜妃也只能吞下这口苦水。 可是若是自己再被遗忘下去,只怕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宜妃环视身边的宫人咬牙暗下了一个决定,她搂着皇八子,亲了亲他的脸颊:“额娘定然会给你铺好路。” 以前,她总是笑称舒嫔想得太多,可现在搂着手中这一团柔柔软软的小包子,宜妃却是清楚明白舒嫔做了那么多事的缘故。 为母自强。 这四个字在她脑海中回荡,宜妃轻轻苦笑一声:“灵巧。” “奴婢在。”翊坤宫的气氛不好,灵巧脸上的笑容也不如往日那么灿烂,带着点惴惴不安望着宜妃。 “把本宫做了一半的内衫拿来。” “是。”灵巧转身掀开帘子出了屋,等回来的时候怀里捧着一个大竹筐,里面摆着一件几乎做完的内衫,浅黄底绣龙纹显然是做给皇上的。 宜妃拿过衣裳,仔细在手上整理着小心翼翼的摆入托盘中。站在一边的灵巧悄声询问:“主子,这都已经送去好多套了。乾清宫伺候的宫人都说,皇上因着地动之事,人都憔悴好多,可是瘦了不少,若是按着以前的数据还放宽了做只怕皇上根本不合身!” “傻瓜!”宜妃微微摇头,“本宫做的衣服你真以为皇上会件件都穿?宫里头光是皇后娘娘做的,皇上就用也用不完了,更何况是本宫做的。本宫只希望皇上能拿去试一下!” 灵巧还是一脸疑问。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康熙十九年 “傻丫头, 皇上这一试, 这衣服怎么大了, 不就想起来宜主子有多久没见到皇上一眼了?”舒嬷嬷无语的摇摇头,又转头对着宜妃笑道, “主子,这主意好,既不惹人注意又能让皇上知道。” “希望如此就好。”宜妃嘴角勉强勾起一缕笑容,心里担忧的很。 往年她就听宫里人聊天说起, 这当宠的宫妃那送去皇上那里,小太监们自然会放在顶上让皇帝一眼就可以看的到的地方。 若是你不受宠, 就算收了钱,人家也只要垫在宠妃的后头, 保准皇上看不到。而万一皇上提及再取出来也是说不出个不是的地方。 当年自己送进去的衣裳,皇上转头就会来翊坤宫说上不少话, 而现在……宜妃叹了叹气。 “五阿哥呢?” “主子,您忘了?这上书房已经重新改建好,五阿哥这几日都已经去读书了!”舒嬷嬷愣了愣。 -- 第250页 “是……是吗?” 宜妃眼底一片茫然, 这段时间怨天尤人、自艾自怜, 居然连五阿哥去上书房的日子都记不得了! 想到自己当时还信誓旦旦和额娘说对待五阿哥定然和亲子一般,而到了现在倒像是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宜妃自己都觉得有些丢脸, 从耳根子红到了脸颊上! 她将这事先放到一边, 不放心的拉着灵巧的双手细细叮嘱着:“灵巧, 你把这衣服送去东暖阁, 记住!一定要交到魏珠魏公公的手上, 知道了吗?” “是,奴婢明白,这事包在奴婢身上!”灵巧蹲下福了一福,抱着托盘就急匆匆的离开。 “今日得好好准备一番,给五阿哥庆祝庆祝!”宜妃望着灵巧离开的身影,眼底带着点淡淡的温柔,“舒嬷嬷,你和后院的马佳贵人说一声,晚上让她也过来赴宴。” “是。”舒嬷嬷应声。 宜主子有了亲生的阿哥,翊坤宫的宫人们对于马佳贵人想和五阿哥亲近的念头自然没了以往的抵触,顶多在后头啧啧两声就也掠了过去。 而在上书房里读书的胤福,心情就没这么好了。 他憋着气,双手托住下巴发着呆,在上面授课的师傅早就盯紧了自己也没有发现。 同时也是今年入学的胤祕脑门子上的冷汗都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在下面用手戳了胤福好几下。 “五阿哥!”今日的侍讲学士终于忍不住了,将一根粉笔直接丢到五阿哥的脑袋上冷喝道,“若是不想听课,臣只能请您出去了!” 胤福脸孔微微一红,在师傅严厉的目光中唯有垂头丧气的埋头苦读,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他不认真读书的事儿被传入皇阿玛的耳中。 等午休下课,胤祕才掩不住面上的担忧,拉着他避开人群走到小花园中,认认真真的询问:“五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胤福摇了摇头。 “五哥!”胤祕满脸严肃,迟疑片刻才缓缓开口,“是不是宜妃娘娘对你不如以前好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胤福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才不是!你别瞎想!只是自从八弟在地动时出生,宫里人就说东说西说八弟晦气,额娘每天都以泪洗面……我这心里听着不舒服,昨儿个我还在御花园里听,听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来着?” “他们说马佳贵人是扫把星!到哪里也扫了哪里的运势!以前钟粹宫,现在翊坤宫,大家都说额娘都是被那马佳贵人害的失了宠!” 胤福眼圈一红,声音忍不住哽咽了:“你说她没来额娘宫里的时候一切不都挺好的!为什么她一来翊坤宫就这么倒霉?承乾宫……若是额娘宫里也变成那样怎么办?” 胤祕一下子沉默了,相对于胤福的天真懵懂,明明岁数一样的胤祕却显得老成许多。一年半以来宫里潜移默化的差别待遇让他早熟不少。 “……对不起,六弟!”胤福许久没有听到胤祕的声音,抬头偷偷看了看他难看的表情,顿时懊悔的道歉着。 “不,没事。”胤祕神色黯然,他也知道胤福并不是故意提到这个话题。 只是……一提到承乾宫,他心里就慌得很。佟贵妃的病情起起伏伏,有传闻称大约是过不了这个冬日了。 “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做什么?”胤禔伸长了脖子瞧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偷偷摸摸黏在一块窃窃私语,“你们连午膳都还没吃,小心等会饿着!” “三哥,我才没那么笨呢!”胤福嘟了嘟嘴,娇气的抱怨,哒哒哒的迈着小步跑到胤禔身边,一把挽住胤禔的胳膊,“六弟担心我,所以和我谈心呢!” “谈心……?”胤禔哑然失笑,“你倒是不害羞!你可是哥哥啊!” 胤福被宜妃养的无忧无虑,性子纯澈,比起自从搬出翊坤宫后越发偏执阴郁的胤祕,自然更讨爽朗大方的胤禔喜爱。 面对胤禔审视的目光,胤祕勉强挂起一丝笑容沉默的点了点头。对于胤福他心里未免没有一丝嫉妒之情,明明同样是抱养,两人之间的境遇却是天差地别。 胤福到底知不知道,被他埋怨是扫把星的马佳贵人是他的生母……? 胤祕如深潭般的眸子,漾起几抹淡淡的嘲讽,片刻后才带起一丝笑容望着胤禔:“三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啊……这天气越发差了,跑马场里结了冰还没去干净,今日的骑射课就免了。皇阿玛说瞧着晚上要下雪,让我们几个都去皇额娘那里用晚膳!”胤禔深深注视胤祕一眼,半响才笑着开口。 他自顾自的牵起胤福的手转身往回走,“你也早些和永和宫里打声招呼,免得舒母妃担心。” 胤祕面上笑容一僵,沉默的垂下头。 “可是额娘刚还说叫我早些回翊坤宫……”胤福小声嘀咕着。 “怎么了?”胤禔停住脚步。 “不……没事。”望着胤禔关怀的目光,胤福咬咬牙,下意识摆出小儿撒娇的姿态,“那三哥等下下课和弟弟一起走好不好?” “当然可以!”胤禔乐了,用力揉了揉胤福的小脑瓜子回头喊着,“胤祕,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过来?” 很快的,一个消息就打破了宜妃的希望。皇上跟前伺候的魏珠回话,皇上今日留宿景仁宫,还请了阿哥和格格们一同在景仁宫聚餐! -- 第251页 …… 当晚,夜里。 外面是阴云密布,寒风簌簌的吹起地面的落叶,守在景仁宫外的宫人们都打着寒颤,将手缩在衣袖里,竖起耳朵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殿内正一派灯火通明,四个火盆放在屋子的四角熊熊燃烧,阵阵热气让整个殿内可谓是温暖如春。 帝后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铺着厚厚毛垫的地面上围着暖炉,一边聊天,一边看着四周的几名阿哥、格格们嬉笑。 胤礽和胤禔都是抱着一摞课本愁眉苦脸,边上的胤祜兴致盎然,正手持着其中一本课本,眉飞色舞的向两名弟弟述说着课程。 胤祜现在就读的可不是上书房,而是京城里的国子监! 在派遣人员前往台湾之时,康熙就已经对人才过少的现景耿耿于怀。等到灾后,国子监改革的问题被第一时间摆在朝堂之上,随着朝臣不断的争吵以及宗室暗中的压力,康熙已经烦恼许久了。 国子监身为从古至今朝廷的最高学府,在国人心中的地位自然不能轻忽。即使是中央学堂,想要一时半会就阻击国子监的地位,显然是极为困难的。 问题出自现在在其中读书的大部分是八旗子弟和权贵官宦的子弟,游手好闲的不在少数,为了让这些人全力以赴,更为了引入新型课程,康熙想出了一个法子。 那就是把胤祜送入国子监读书。 当然,当康熙将皇子送入国子监读书的事情在朝会上宣旨的那一刻,整个朝堂都轰动了! 虽然朝臣议论纷纷,但架不住康熙金口玉言,圣旨已出,即便是李蔚、王熙等汉人也是一脸茫然失措,更不要提传到宫外以后各家各户是如何震惊的了! 要知道皇二子胤祜身为皇帝在世长子、更是皇太子的胞兄,更是已经名正言顺过继给荣亲王的子嗣。既极受康熙宠爱,又不怕卷入夺嫡之争,进入国子监读书的效果自然是极为轰动。 宗室大批没有资格入学上书房的子弟和权贵的次子庶子纷纷拿着家族的名额涌入京城国子监。 新改制的国子监超越中央学堂一跃成为最受欢迎的学校no.1。 同样的,为此也引起了一些骚乱。出身普通人家的学子想要进入国子监读书变成了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一时之间倒是闹得满城风雨。人数之多只逼得负责招生的林如海第二天就上书给康熙,一副不给他几名助手就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一般。 康熙自然也是乐得同意,他早有准备。在这一天,清朝的六部正式变成了七部,新设立‘学部’,林如海也从户部侍郎摇身成了学部尚书,终于晋升为朝廷中说得上号的实权人物。 紧接着,大理寺卿科尔坤调任学部左侍郎、升通政使张问政为学部右侍郎、升翰林院侍讲学士崔蔚林为学部郎中,升吏部主事塞楞额为学部员外郎……一系列人事调整下来,只让林如海喜不胜喜,恨不得立刻将人马聚拢在一块好好的讨论一番。 不过,林如海面色的喜色一顿,又呐呐的问道:“皇上,现在荫生数量实在太多,这国子监又不能如同中央学堂一样考试不通过直接开除处理。现在,不少原先已经准备就读的平民学子都宁可转而去私人私塾,或是转而求其次赶赴中央学堂报考了!” 再下去,只怕这国子监就要变成宗室权贵的后花园了……没有贡生只有荫生,那还要若大的国子监做什么?当摆设吗? 对于林如海的焦虑,康熙淡淡一笑:“朕早有准备,稍后就将圣旨贴在国子监和城门口,以后凡是国子监录取的监生,将由朝廷支付一半的学费以及免费住宿,衣物、学习用具由国子监统一提供,伙食每月定例三十张,可供在国子监食堂内使用。” “皇上,由朝廷出这一份钱?”林如海一愣,面上顿时有些犹豫不定,“这积年累月,只怕开支不少。” “林爱卿,教育是强国之基本。中央学堂的匠人有资助,其他平民学子退学的几率,从你交上来的奏折上看数量可不少。在京城生活开销成本过大,加上现在正是刚开始推行新政策,好多学子必然处于观望状态。 若是一开始收取全部的学费、住宿费和伙食费,家境贫困的学子大多会望而止步。更何况,荫生如此多的情况下,只怕以后在国子监内会燃起攀比之风,平民子弟受欺压的概率也会上升,倒不如统一着装学具以免出现这些问题。” 康熙侃侃而述,“况且这几年大清风调雨顺,税收银两更是节节攀升,承担这些费用还是足够了的。” 林如海一脸严肃,低垂着头显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过,朕想也许现在还有人会认为朕做错了,等到十年,二十年,或者等胤礽……终归会有人发现,这个政策真真正正的价值,到时候再重新全额收费,并对最优秀的学生进行奖学金的模式,那样大约更有成就感吧。”康熙轻笑一声。 “是!”林如海想象着康熙描绘的情景,眼中闪烁着那对未来的期待,脸上终是露出一丝笑容。 他双膝落地,双眼深深的,一眨不眨的望着康熙所在的方向。他的声音是如此颤抖,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力气:“臣也期盼见到这一日!” 不过这已是前一段时间的事儿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康熙十九年 现在时间已快到腊月, 天气寒冷。国子监的课程辰时上到未时两刻下课, 马车再将胤祜载回宫中。 -- 第252页 虽然一天要花费时间比以往在上书房要长得多, 可身边接触的人形形色色,没多久胤祜就爱上了去国子监读书的滋味。 他一喜欢, 就恨不得把这事儿昭告天下,尤其是三弟和四弟,这两个关系最为紧密的阿哥是胤祜最喜欢唠叨的对象。 自从胤祜前往国子监读书,他便有模有样的将国子监课堂上的内容记录在册, 回到景仁宫里就一派小老师的模样给胤礽和胤禔上课。两人这些天被折腾得可谓是叫苦不迭,也逗得帝后两人乐得吃瓜看热闹,对于胤礽和胤禔投来的求救目光都是视若无睹。 反正日后胤礽和胤禔也是要学习的, 现在就算是提前来个预习吧。 想到这里,康熙看热闹的心思更重了,皇帝都是如此, 更何况其他的小阿哥。 看胤祜说得兴起, 双目环视四周想要再揪一个小萝卜头来满足他当老师的欲望, 剩下的阿哥们只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他们一个个慌慌张张的躲在角落里, 生怕被胤祜抓个正着,落得胤礽和胤禔的下场。 整个场面混乱如同在玩捉猫猫,康熙见状更是乐不可支,笑得可谓是前仰后合。 就在此刻外面出现一阵喧哗声, 还未等康熙使人问个究竟, 面容肃穆的顾问行匆匆掀帘而入, 打断了殿内温馨的氛围。 他快步走至康熙身侧, 悄声低语:“皇上,佟贵妃不行了,值班太医传话只怕熬不过今晚。” 康熙听了心头微微一痛,他下意识的起身想要去承乾宫,最后却是止步在殿门口,愣在当场沉默无语。 “万岁爷?”皇后面上带着点疑惑,扬眉侧首的望着康熙,靠着皇后的佛尔国春和她怀里搂着的胤禛也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表情,三双乌黑溜圆的大眼睛望着他。 “……佟贵妃怕是要去了。”康熙轻描淡写的回道。 皇后面上的笑容慢慢敛去,拧眉起身,将胤禛放在佛尔国春的怀里:“臣妾陪皇上去见一见,送佟妹妹一程吧。” 康熙默然无语,静静的点了点头。 胤禛呆呼呼的,任由着佛尔国春和几个姐姐戳着他圆滚滚的小脸蛋也是没有醒过神来。 佟贵妃……要没了? 这,这怎么可能?现在才十九年啊! 胤禛心中惊起滔天巨浪,可望着帝后两人携手离去的身影,他身为和佟贵妃无亲无故的阿哥,又还只是个宝宝,根本不能有半点表现出来,只得闷闷的,自顾自忧心忡忡的发着呆。 “七弟,这么小就皱着眉头!”二公主捂住嘴,手指伸出去戳在胤禛的眉峰间,把这皱着的一小团给揉开。 胤礽正在胤祜的指导下认真写着作业,他闻言抬起头正对着胤禛,瞬间就发现胤禛反应不对!他神情一紧,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念头突兀的出现在脑海中。 难不成胤禛也是重生的? 他大为震惊,就连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久久没有回过神。 “太子?太子?”胤祜现在已是十二岁。他学着上书房的师傅拿着一把戒尺,摆足了架势在桌上敲了敲,不怀好意的盯着胤礽。 胤禔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一面心不在焉的写着大字,一面偷偷瞄着胤祜‘凶狠’威胁胤礽,嘴里嘟嚷着:“打!打!” “咳咳,胤禔!”胤祜听到响声,转头就见着胤禔脖子伸得老长,满是兴奋的模样。他顿时气急,戒尺横到胤禔面前,威胁式的晃了晃。胤禔很是乖顺,讨好的冲着胤祜笑一笑,连忙垂下头继续写作业。 胤祜满意的点点头,又操着戒尺继续盯着还在神游天外的胤礽,他额角上冒出一个青筋,忍不住重重的在桌上抽了一下,爆喝一声:“胤礽——!” 不但胤礽被吓了一跳,就连胤禛的小脑袋也下意识的转向胤祜。胤礽心中暗道不妙,若是胤禛真和自己一般是重生的,只怕是一眼就会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反应,连忙嘴巴一翘,委委屈屈的看着胤祜:“二哥,孤只是在想皇阿玛和皇额娘去做什么罢了。” 胤祜面色一沉:“和你说了好几次,皇阿玛的事情不要插嘴也不要多想,认认真真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真理。” 胤祜经历过皇额娘的去世,心下明白佟贵妃再是惹了皇阿玛的厌恶,可是毕竟是从年幼相识的青梅竹马。 在面临佟贵妃的去世,康熙的痛苦和愧疚可想而知,现在谁阻拦,谁说一个错字,都有可能引来皇阿玛的怒火。 胤礽强笑,他自然明白胤祜的含义,只是身侧胤禛的目光越发尖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侧脸,让他禁不住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静静看着胤礽许久,确定胤礽没说谎,胤祜才自顾自重新翻起课本。 不管兄长之间的对话,胤福倒是极为担忧的望着胤祕:“六弟,若是你担心,要不和嬷嬷说一声,我陪你一同去承乾宫探望贵母妃吧?” 胤祕沉闷的摇了摇头,婉拒了胤福的建议,嘴角微微下压带着点苦涩的意味:“贵母妃只怕并不愿意见到我吧。” 随着离开佟贵妃身边一年多,胤祕早就发现,离开了承乾宫之后的自己其实什么都算不上。 在宫中比起自己,皇阿玛更重视二哥、三哥和四哥,甚至对七弟的关怀都远比对自己来得更多。更不要提对自己礼貌有余亲近不足的皇额娘,以及宫里昔日对他态度温和,而现在却是视自己和额娘为无物的其他母妃。 -- 第253页 在景仁宫呆了三个月后搬去永和宫,胤祕更是明白原来在这宫里位份的高低,家世地位和皇上宠爱才是衡量价值的标杆。 出身不算出挑,宠爱更是接近于零,永和宫的日子别提有多艰难。 但胤祕依然觉得,能和自己的额娘住在一块,是一件别提多美滋滋的事情,直到额娘拉着自己让他讨好巴结皇额娘,试图让皇额娘领养自己的时候,胤祕的心就凉了。 可看着额娘眼中的期盼,胤祕犹豫了。这一年里,他去了承乾宫好几回,总是躲在自己曾经最爱摘李子吃的树下,直愣愣的望着越发寂静的承乾宫,却是鼓不起勇气走进一步。 现在,透过玻璃窗,遥望着承乾宫的方向,胤祕面上满满都是挣扎。 “小六!”如雷般的大嗓门,那必然就是胤禔。 胤禔双手抱胸扬眉盯着胤祕,一张稚嫩的脸孔上满满都是严肃:“我可是听到顾公公说的话了,佟母妃只怕熬不过今晚!你现在去,无论什么起码还能见上一面,若是错过了今天,日后只怕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胤禛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手给胤禔打着气——没错!自己前世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三哥说的没错!”胤礽也重重点了点头,看着依旧被迟疑、后悔、害怕等等情绪环绕的胤祕轻声说,“去吧,起码你还有这个机会。” 胤祜微微动容,他眼神软了软,下意识的撸了撸胤礽的小脑袋,温和的对胤祕说道:“六弟,若是想去二哥就带你过去!” 胤祕浑身一颤,轻轻咬紧了下唇,闷闷的点头:“嗯,我想去!” 此时,康熙带着皇后正站在承乾宫的门外愣愣的发着呆。 今冬的第一场雪就在此刻悄无声息的落下,从细密的雪粒子很快变成了一片片雪花,最终变成了鹅毛大雪。大雪纷纷扬扬落下,一层层覆盖着整个紫禁城,康熙的肩头已经落满了雪花,却是一步也无法向前走动。 “万岁爷……”皇后轻声叹道。 萧瑟的承乾宫,宫门口的太监正哆嗦着身子躲在一边的屋檐下,闭紧了嘴巴,垂首竖立,双目注视着地面。 “……朕知道。”康熙片刻才出声,闷闷的抓住皇后的手腕,“朕,只是有些害怕。” 明明这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佟贵妃的结局,此刻康熙依然觉得心中空了一块,他强打起精神勉强开口打算带着皇后一同进去。 就在此刻,昏暗的远方发出小小的光辉,不多时,一群阿哥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么大的雪,你们过来做什么?”皇后眯着眼睛,打头的居然是胤礽,而后跟着其他的阿哥,最后两名立着的嬷嬷怀里还搂着被包成团子状的胤禛。 “皇阿玛,皇额娘,六弟想要见一见佟母妃。”胤礽面对帝后两人的诘问,淡定自若的开口。 被他提及的胤祕更是一反平日的怯懦,站到了众多兄弟的最前方,深深吸了一口气:“皇阿玛,儿臣想要送佟额娘一程。” 康熙瞳孔微缩,黑色的瞳孔此时如同夜晚的海一样幽深而冷凝,落在胤祕面上仔细观察着,许久才慢慢的闪起亮光:“朕知道了,你和朕进去。皇后!” “臣妾明白,臣妾带着其他阿哥回去。”皇后应声,将承乾宫留给了康熙和胤祕父子,领着其他阿哥扭身回了景仁宫。 康熙牵起胤祕的小手,父子两人的双手都是如此寒冷,胤祕的手更是微微颤抖,跟着康熙缓缓的踏入一年半都再也没有踏入过的承乾宫。 承乾宫的破败荒凉被刚下的大雪掩盖了大半,只是难得一见的宫人,陈旧的装饰,枯败的树木花草,还有那墙角开裂的,地震遗留下还未完全修复的痕迹无一不在说明这一年半以来承乾宫的惨淡。 康熙撇开战战兢兢磕头叫福的小宫女,亲手掀开了厚实的帘子走进正殿。殿内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地上摆着几个木箱,里面摆满了各色的东西。 从东珠美玉,金镯宝簪,到笔墨纸砚,名人字画,更多的是这些年来康熙的御赐之物。 小宫女结结巴巴的回禀着,原来佟贵妃对于死期早有准备,眼下大部分的装饰都已经被打包放置在一个个木箱里,按着她的要求,一份送给小佟佳氏,另一份则留给六阿哥。 一股强烈地心疼猛地冲向心脏,饶是康熙心里早有盘算,此刻也不禁红了眼眶,更不用提站在一侧的胤祕,心中愧疚和苦楚已经忍都忍不住流露在面上。 胤祕微微抬起头,复杂的环视整个殿内。正殿内已不复当年模样,已是瞧着极为空荡,一副五折的屏风立在墙边,绸缎已是褪色,其他的只剩下了木质的桌椅,上面也是蒙了一层薄灰。 康熙抓紧了胤祕的小手,他面容肃穆,没有说话只是顺着熟悉的道路慢慢走进空旷的后殿。 庞嬷嬷和许嬷嬷早已清减许多,此刻正依在床边望着佟贵妃说着贴心话,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她们不约而同的转头,怔怔的看着来人。 “六阿哥?”许嬷嬷低呼着。 第一百三十四章 康熙二十年 “六阿哥?”床上的佟贵妃声音极低微, 却是清晰的喊着, “胤祕……胤祕……” 先前的彷徨与恐惧都被抛到脑后, 胤祕挣脱康熙的手,直直的扑向床上。他一眼就看到已经瘦得宛如纸片的佟贵妃, 顿时趴在床边就放声大哭。 -- 第254页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万福!”许嬷嬷和庞嬷嬷跪下磕了个头,康熙注视着佟贵妃, 她脸色灰败地躺在床上,瘦骨嶙峋,早已不复当年的美丽。 康熙跌坐在榻边, 直愣愣的望着这张和记忆里截然不同的脸庞。他张口开开合合, 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有挥挥手示意两人起身。 佟贵妃的心思完全没有在康熙身上,她凹陷的双眼瞪得大大的,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胤祕:“胤祕……长大了。” 她的声音是如此轻微,僵硬的手似乎使出全身力气才抚上胤祕的侧脸,明明从风雪中走来的是康熙和胤祕,但这双手却远比胤祕的脸颊冰冷得多。 “胤祕大了……额娘做的衣服, 胤祕已经穿不下了。”佟贵妃喃喃着,声音极其低微。 “若华……”康熙声音哽咽。 “皇上……”佟贵妃喘着气,吃力的抬头望向康熙, 眼神黯淡无光, “臣妾自知罪该万死……胤祕, 胤祕,胤祕却是无辜的……就交给你了……” “不……额娘!额娘!”胤祕尖利的哭嚎着,绝望而痛苦的看着佟贵妃,深深的后悔着自己曾经做下的决定。 “胤祕……不要哭……”佟贵妃低低的说着话,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胤祕……你总是来承乾宫找额娘……对不对?额娘都看到了……” “额娘……”胤祕浑身一颤,怔怔的望着佟贵妃,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扑簌扑簌的掉落。 “胤祕……”佟贵妃的手晃了晃,随即重重的摔落在床边,一双眼再也支撑不住的合上,也许在终末见到了一直挂念的六阿哥,她紧皱的眉头舒展,脸上带着一缕淡淡的笑容。 “额娘……额娘!!”胤祕高喊一声,猛地扑上前大声哭泣着。 康熙愣愣的立在一旁,浑身像是结了冰一样,彻底冻结了。 缠绵病榻已久的佟贵妃在这一年的冬日撒手而去,再多的过错都化作过往云烟,留在康熙心中的是过去满满的记忆和悲伤。 他很快就下旨追封贵妃佟佳氏为皇贵妃,赐谥‘温恭皇贵妃’,庞嬷嬷屡尽了自己的承诺,在皇贵妃去世后,在梢间里用一根白绫吊死了自个。 剩下的许嬷嬷,在六阿哥胤祕的强烈要求下,被放在了阿哥所,留在胤祕身边伺候。 既然追封为皇贵妃,成了副后的丧礼便也不能简单安排,虽然不必像仁孝皇后去世那般服丧百日,不过康熙当即宣布辍朝五日。 令大内以下宗室以上宗室公候等十日内咸素服不祭神,皇贵妃膝下无子,养子胤祕代亲子摘冠缨截发辫成服,二十七日除服,百日剃头。又令公主福晋以下县君三品夫人以上,入宫举哀哭灵。 这规格和当年仁孝皇后去世时也差不了几分,不免有人犯起了嘀咕。但皇贵妃既然去世,一切也就定棺盖论,就连太皇太后见状,也不愿多说,其他人更是不愿多嘴讨人嫌弃。 康熙心中满是悲痛,又一连数日梦见慈和皇太后临死前叮嘱要照顾表妹的过往,一时之间痛不欲生,连写数诗哀悼。索额图听闻此事心下有些不满,在太子和荣亲王面前抱怨几句,却是被胤祜一顿训斥只能悻悻然的离开。 等索额图一走,胤祜眼底带着一丝担忧,对着胤礽酌量片刻才缓缓开口:“索额图的心思重,不要万事都听他的,自己琢磨些才是。” “弟弟知道。”胤礽点了点头。皇贵妃死了,过去做的再多不好的事儿现在也都成了过往云烟,提起只会让康熙发火,倒不如和胤祜一般装作不知道还更好些。 后宫里,在这件事中心情最为复杂的大约就是舒嫔了。 舒嫔身为六阿哥胤祕,却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六阿哥胤祕剃发易服为皇贵妃送上一程,心中的酸楚就不用提了,私底下偷偷哭了好几回。 可偏偏因为皇贵妃去世,胤祕顿时成了皇贵妃遗留下来的宝物。一连数日,康熙都恨不得天天搂着胤祕,半刻也不愿意让他离身。 上一个,有这样待遇的,还是太子呢! 宜妃面无表情的跪在殿内,心下的绝望让她根本无心去注意舒嫔。 偏偏送去给皇上衣裳的当晚,却碰到了皇贵妃去世……再贿赂了魏珠,使他将做好的衣裳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也架不住皇上一连数日都压根没有回东暖阁歇息! 非但心中的委屈无处可说,宜妃更要强忍住,跟随着众人为皇贵妃的去世哀悼哭泣。 …… 康熙二十年年初。 整个新年皇宫都沉浸在皇贵妃去世的事情中,直到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都做完以后,随着皇贵妃薨逝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康熙面上看起来总算是从悲伤中慢慢走了出来。 只不过他心中未免还是有些悲戚,见着刚结束法事,居然就有不长眼的宫妃来勾搭自己后,康熙的心情越发差了。 为此,他索性除去景仁宫,其他的宫妃处都懒得去了。 等一开春,康熙又牵着胤礽的小手,领着他去看马上要搬去的新家——毓庆宫。 毓庆宫这一回可比胤礽前一世的地盘大了不少,因着奉先殿倒塌一事,康熙索性吩咐工程队将奉先殿和奉慈殿一片全部拆了重建,奉先殿占了大半的地盘,剩下的都归了毓庆宫。 胤礽左看右看,心下是满意了不少。前一世的毓庆宫只有狭长的一条三进出院落,早年独居还算宽敞,等他娶了太子妃,加上一堆塞进后院的侍妾后,简直就没有一个可以让他松快的地方,着实让人觉得憋屈。 -- 第255页 而这一回,毓庆宫足有东西两宫宫妃所住的宫殿大小,着实显得宽敞大气。 “怎么样?”康熙颇为得意。 “很好,儿臣谢皇阿玛恩赐!”胤礽喜滋滋的点点头。 “满意就好,等到今年你的生辰一过,以后就得一个人住了。”康熙叹了叹气,伸手揉了揉胤礽的小脑袋瓜子,“皇阿玛真没想到胤礽这么快就要搬出去住了。” “皇阿玛!”胤礽眼圈一红,搂着康熙的手臂就撒娇,“儿臣日后也会每天到乾清宫西暖阁来陪您的!” “哈哈,那也不行,等今年九月你就得去读书。”康熙摇了摇头,笑着刮了刮胤礽的鼻子。 “读书?”胤礽一愣,“儿臣现在不就是在读书吗?” “上书房的,这只是开蒙罢了。”康熙朗笑一声,“以后,就和胤祜一般去国子监读书吧!” “哎?”胤礽瞪圆了双眼——他也要去国子监?? “哎什么?”康熙好笑的揉了揉他的小脸,“朕一开始就想好了,等到今年开蒙结束,九月份你和你三哥就一同去国子监读书。” 被这个惊天消息劈在头顶的胤礽如同风中凌乱,立在当场愣是半响也没回过神。 自己居然可以出紫禁城?那是不是以后他也可以和康熙一同去塞外? 胤礽眼底闪过一丝喜悦和兴奋,乐得差点跳起来! 没想到出宫的消息会让胤礽如此开心的康熙摸着鼻子摇了摇头,一副很是无奈的模样。 转眼时间就到了二十年的七月。等到康熙将皇太子胤礽和三阿哥胤禔九月将入学国子监的消息公布出去,整个朝廷都快炸锅了! 这可比上一回荣亲王入读要来得疯狂得多的多! 这一回,要知道皇太子和三阿哥入读的乃是国子监实验班,所谓的实验班就是年龄均是在六至八岁之间,有过一定基础的学童。 实验班为每年招收,读书时间为六到十二年,直到考核通过后可以转入成人普通班,接着学习到毕业进行各部或是参与科举考试。 六到十二年都可以和皇太子在一块!那未来的前程……宗室王爵、官宦世家的掌权人喘息都忍不住重了三分! 有类似年纪的孩童那是最佳,没有的话就算能进国子监读书也有机会能够接触到!这样想来…… 学部尚书林如海的大门差点被踏破了! 林如海那是一个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把这些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们给送出,过了两天,林如海府上就迎来了一位少见的客人。 那就是荣国府的贾政,来的原因,自然是为了贾宝玉。 林如海听见传信就知道来意,偷偷冲着贾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将妻女送回后院后,他就双手抚在身后立在堂中,见贾政走来连忙笑意盈盈的迎上前:“政兄怎么今日来我家中做客?” 贾政素来不苟言笑,此刻也显得坐立不安:“妹夫,这……为兄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哦?” 见着贾政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原本不苟一笑的严肃脸庞上居然带着一丝献媚,林如海也只能暗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有这样才能让贾政这样好面子的人到林府上求助。 “妹夫,关于这一回国子监入学,这,这不宝玉也到了岁数?”贾政结结巴巴的开口。 “政兄,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啊!” “妹夫!”贾政低声下气,“你可是学部尚书!我也不瞒你说,老太太可是下了死令,定要宝玉进了国子监读书不成,我就求你,给他一个试试看的机会就行了!” “政兄!这国子监最低一档的学生为各县所输送的生员,这也是最低要求。而宝玉……”林如海摇了摇头,看着贾政越发垂得低的脑袋,很是语重心长,“我见宝玉也是个聪明的孩子,若是放在后院宠溺过度,这日后应该如何是好?荣国府未来可是由琏哥儿继承,你身为父亲,理应对他严厉指导,早日成才才是!” 贾政面红如火烧云:“妹夫不知,老太太和我那贱内……自从珠儿没有以后,我但凡逼着宝玉读书,两人就和我闹腾不休。时日一长这小畜生明了,我这一动手就有人去禀告老太太!” 贾政自幼喜好读书,偏偏未以科举入仕,这心头刺梗了几十年后也就成了心头一个带着脓疮的伤口。等他极为看重又是聪慧好学的长子贾珠去世,更是对他的一个沉重打击,让他倍感绝望。 被学业、事业均在自己之上的林如海批评一番,贾政垂下头满心都是绝望不甘。一向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散落开,几缕雪白的发丝飘荡在他脸庞两侧。 林如海瞧着有些同情:“政兄,既然在家中教育不成,弟这里有两家常年住宿的书斋,可以送去学习一番。老太太管不住,时日一长,也就习惯了。” 贾母对贾宝玉的宠溺,林如海也没有办法,甚至他打定主意,只恨不得把贾宝玉送的远一些,免得老太太打主意到黛玉的身上。 “这……”贾政心有些不甘,去书斋,哪里有去国子监好?宝玉年纪大了些,若是再去书斋读书科举,没有十年只怕也下不下。可是若是能够进国子监,不止是皇太子,即使在荣亲王面前表现出彩些也是不得了! 若是荣亲王在皇上或是太子面前提上两句,这荣华富贵岂不是取手可得,何必让宝玉去吃那样的苦头还要让自己在家左右不是人呢? -- 第256页 林如海也是人精,瞧着贾政的挣扎表情哪里不知他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不悦的提高了说话的声音:“政兄应该还记得当年中央学堂第一期学生的事情吧?” 说到这个,贾政的表情也是顿时一肃。 第一百三十五章 康熙二十年 中央学堂起初新出来的时候, 因着康熙画的大饼, 不少宗室官宦世家的子弟纷纷入学。不学好的还试图收买师傅想要贿赂过关, 结果全部被公开揭露贴在大门口。 那里头尤其是几户以往颇有贤名的文臣人家,门口都快被老百姓砸的烂番茄堆满, 那臭气可以熏了半个月才散去! 这还不管,事后这些官员家中纷纷或是渎职贬斥或是贪污遭捕,不少官员可是在背地里称之为‘钓鱼执法’。 若是沦落到此,只怕死后都无言见到列祖列宗。 他当即打了个寒颤! 贾政不安的挪动着臀部, 小心翼翼的开口:“如海,这也不至于吧?” “……你说呢?”林如海只是淡淡的回问,“宝玉向来厌恶这些, 凡是想要读书上进追求者,就给人家取个外号叫做‘禄蠹’,你说, 若是进了国子监……” 话语未完, 贾政的面孔已经煞白。 他想了想贾宝玉被送入国子监, 然后当着诸人尤其是太子殿下, 荣亲王殿下的面发表一下自己的言论后的下场,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政兄,其他为弟也是不说了, 只是琏哥儿可是府上出了名的不会读书, 不过他也靠自己考上了中央学堂……我瞧着你也有贾兰这个孙儿了, 倒不如让他试一试?” 贾兰可是贾政唯一的孙儿, 在荣国府却是好像瞧不见什么动静一般,虽是嫡出,活得却和庶出的贾环没差。 林如海话语中的含义让贾政脸孔猛然涨的通红,被林如海几番拒绝后,他也没有脸皮继续巴结,面上强笑匆匆离去。 等贾政一离开,贾敏就掀起帘子从外头进来冷笑着:“宝玉,宝玉,这夸了十年了!到现在却是连个生员都考不上!” 林如海笑了笑:“宝玉我倒是问过几次功课,他聪慧的确是聪慧,不比珠哥儿当年差。只是这性子完全被教坏了,加上政兄以后分家单过,只怕是将来能够温饱就已不错。” “说到这里,不是我说,”贾敏面上有些担忧,“我倒是觉得母亲的态度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母亲又提起想给宝玉和黛玉牵姻缘,我拒绝了之后,母亲居然说……”贾敏面色带着一丝彷徨和恐惧,“她私底下和我说这荣国府日后定然是归宝玉的!” “胡说八道!”林如海挑眉怒斥,“赦兄虽是不长进,不过琏儿到底还是个不错的,按着现在在中央学堂的程度日后定然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况且他乃是赦兄的嫡子,怎么可能会让二房的宝玉继承!除非……” “除非……”贾敏也嘀咕着。 “除非琏儿没了!”两人同时站起,异口同声的喊道。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半响林如海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简直是冷笑连连:“老太太,老太太怎么会有这般的心思?难不成琏儿不是她的亲孙子?” “别说这个了!事到如今,只怕母亲定然是打定了主意!这,这可如何是好?”贾敏急得团团转。 “别急,老太太肯定不会立即出手,我倒是有个主意——”林如海紧皱着眉头。 “什么主意?” “台湾用人多,皇上一直担心人手不足,第一批前去台湾的中央学堂学生,都是平民子弟出身,我明日就去中央学堂和琏儿打声招呼,让他也申请。 一来身为功勋之后率先带头在皇上心里好留个印象,二来也可以躲开几年在岛上立下一番事业!” “这一去得多少年?凤丫头哪里受得了?” “受不了就一块儿去!琏儿家的也是个糊涂蛋,总听着你二嫂子的话,指不准给琏儿遭祸!”林如海越想越是肯定的重重点头,“我看就这么办!” 过了两日,前往中央学堂巡视的林如海就私底下找到了贾琏,将贾敏得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贾琏其实心里早知道二房对自己不怀好意,对于林如海的劝说,他心中满是感激和愧疚。 前一世的林如海也像是这样一般的劝说自己不要再为荣国府做事,而是去考取中央学堂或者国子监的学生名额,而他……因为老太太的反对而选择继续在家中帮忙庶务,鞠躬尽瘁。 却是直到死才知道在贾母眼里,他的价值就等同于一名管事。甚至在京城里不少人家面前视他为知己好友,背地里却骂他为酒囊饭袋,更是京城里大户人家嘴里最好的反面代表! 贾琏想要笑一笑,可是前一世的记忆却一阵一阵的涌上心头,面上怎么也撑不住笑容,嘴角向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姑父,侄儿知道您的好意。” “琏哥儿。”林如海心吊得老高,生怕贾琏接受无能,声音放低显得格外轻柔温和,“许是你姑姑和我弄错了,只是皇上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若是能加入进去必定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成家立业,你现在有妻有女,也要为自己和孩子的将来打算一番!” “侄儿知道姑父的好意!”贾琏微微一笑,“姑父无需担心,其实侄儿今日已经上报师傅将自己的名字放入下一批支援的名单之中。” -- 第257页 “哦?”林如海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仔细打量了一番贾琏,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喊道,“好,好样的!” 贾琏这个打算并未和家中说,就连王熙凤他也没有提起。贾琏知道,若是不把王熙凤带离这里,只怕她在家中无人制衡,又被王夫人怂恿克扣挪用银钱拿去放利。 更何况去了台湾还有一个大机遇在等着他! 贾琏送别了林如海,回到教室中面对同学们或是好奇或是敌意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 想当初第一批前往台湾的时候他就想去了,只是第一批的人选里只有平民子弟,如果身为官宦家族的他加入其中只会太过引人注意! 不过第二批就不一样了,现在还无人知晓皇上的打算……可是他知道!贾琏信心在握,这一回在台湾,他必然要表现得令人刮目相看才是! …… 康亲王的捷报一张接着一张送往京城。 台湾岛的收复进行非常顺利,郑经在岛上贪淫好色,欺霸良民的行为早就让人看不惯了,只是架不住岛上的军队都是郑成功当年留下的人马,对郑氏一族忠心耿耿,普通百姓手无寸铁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等到康亲王军队直入,一开始不少民众的确是被吓得魂不附体,只想得起老年人们嘴里反复提起的嘉定三屠扬州十日的疯狂事迹,生怕当年屠城之事再次发生。 不过康亲王早就得到康熙命令,深知如果在岛上如此做,只会将清军立在众人的对立面,台湾岛是孤立的岛屿并不是内陆,要是真出现潜伏的敌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因此他非但没有对百姓的避而不谈感到不满,在当地更是礼贤下士,重用土著和前朝遗民,更令官兵不入民户、分银不取、治安严谨。 一段时间以后,在康亲王军队的管理下,台湾岛的众多寨子里颇有达到路不拾遗的程度。这种安全感让普通的老百姓们以极快的速度敞开心扉,更不用提贴在一个个城池大门上的圣旨,上面提到台湾岛的汉民不用剃发,流传速度之广,速度之快,不出一月剩下的民寨或是城池也是高举白旗投降,毫无再战的打算。 郑经留下的水师也有不少举旗投降的,有幕僚提出应先关押后再处置,而康亲王却是毫无关押囚禁的打算。 他和幕僚们商量以后,将郑经水师原来的普通士兵打散分别安排到军队中潜移默化,其他的为官或者将领则被送到鄂尔多身边,负责水利工程的建设。 除去几个刺头,很快大部分平民出身的士兵就习惯了在清朝水师里的生活,有些甚至起了剃头的心思。康亲王对此很是满意,心里越发赞同康熙的主意,写奏折更是大吹特吹,彩虹屁拍得足足的! 康熙仔细瞅了瞅,都不好意思看下去了——这古人拍起马屁起来更让人寒毛直竖。他越看越式无语,最后直接塞给站在一边的梁九功吐糟:“康亲王这马屁技术,朕瞧着你都可以朝他学学了!” 梁九功瞥了一眼,就差点噗嗤笑出声。他强憋着笑容,肩膀一抽一抽的:“皇上,奴才学疏才浅,只怕是学不会康亲王的本事!” 康熙甩了个大白眼,倒是没接着说笑,只是沉思片刻。 老实说,他没有想到,在台湾岛上解除剃发令后,居然有汉人为了和清军一致而决定剃发……这显然打破了康熙的思路。要知道康熙想的更是将台湾作为一个测试地,等成功之后,逐渐内陆也可以消除剃发令的存在。 毕竟光着脑门子……真的特别丑。 等等……只怕这些个是软骨头,想要剃发来讨好上峰,想到这里康熙掂量片刻,回信吩咐康亲王若是有人自愿也可以,但无需表彰或是强迫。 紧接着,就是派人前往广州府随船只前往远洋,和送往台湾的第二批人才选拔了! 康熙陷入沉思,随船只前往远洋的人选康熙一开始就已经选定了人选,打算使纳兰性德前往。纳兰性德随着董含双上了不少课,甚至在外国语言上的能力远超诸人,现在可以说多国的流利语言,派遣他前往远洋寻找各种人才和书籍送回内陆显然是最佳人选。 反倒是前往台湾的人,康熙在李光地、张玉书、徐乾学三个名字上反复酌量思考。从两位王爷到鄂尔多,现在派去台湾岛的均是满人,第二批过去显然是一批汉人文臣,顺带驯化当地土著才是。 偏偏这三人才智能力都极为出挑,先前做事也很得康熙的满意,放在一起不免令康熙颇有些犹豫不决。 从政治倾向来看,李光地和索额图的关系更为亲密,而徐乾学则更亲近明珠,这样想来,反而是张玉书更为合适。他性情温和不喜与人冲突,修过明史才气出众,更重要的是他辅佐靳辅一同治理黄河素有成效,这一回去恰好能够协助鄂尔多修建水库。 敲定好带队的人选,其次就是这一轮前往的人员名单。康熙拉出第一批单子,仔细查阅着上面的名字,一眼就看到一个令他挑了挑眉的名字。 贾琏排在第一位。 果不其然,康熙往下看去,密密麻麻的名字中竟然在中央学堂学习的那些个宗室或是官宦子弟一个都没! 眼见着去台湾就是吃苦的公子哥们,自然不愿意成为那泥腿子,要知道中央学堂毕业康熙可是承诺可以成为府县的低级官员,这起码是入仕! -- 第258页 康熙冷笑一声,只宣林如海进宫吩咐他再去中央学堂,让学生提交职业意向表。 “既然他们这么想入仕,而不想要为国出力,那朕也不能为难他们。” 康熙面对林如海满头的问号只是笑眯眯的说道,“林爱卿只需要去印刷房做一些单子,让学生在里面打钩确定自己未来的去向,然后再因材施教。” 第一百三十六章 康熙二十年 可是皇上您说的因材施教听起来让人汗毛直竖? 林如海面无表情的瞧着康熙好一会,见康熙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 只好取了单子匆匆离开。 这单子发给众人, 林如海还依着康熙的话语给了众多学子一番考虑时间,令他们与家人商量后七天内上交。 只见单子上写的是清清楚楚, 从到江南各处任职府知事、布政司照磨、盐运司知事到留驻京城入六部做笔帖式、太常寺汉赞礼郎、鸿胪寺主薄等等简直把朝廷大部分的七品官职包含在内。 在单子的最后还有两个陌生选项:广州府海运司官员、台湾府和台湾、凤山、诸罗三县官员。 这顿时在整个京城内引起了关注!就连出版社的京城报纸上也一连数日在头条刊登这一内容, 吸引了京城民众的强烈瞩目。 荣国府自然也不会落后。 等到确定消息属实的当天,贾母就急匆匆的将贾琏唤去了正房。 贾琏心里早有准备, 见着传话的仆役一脸讨好的模样面上带笑欣然跟着一同前往正房。走进前院,就迎来了一串丫鬟们热络的打量。 瞧着去向表上都是些七品官职, 可架不住这些都是肥肉职务, 可不是一般的清水衙门。进了这些地方未来的前程也是可以期待一二,若是顺遂, 琏二爷日后就是官老爷, 可不是在家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了! 没资格去宝玉身边伺候的小丫鬟,目光异彩连连,摆出最动人的姿态,轻柔细语的朝着贾琏说话。 贾琏视若无睹, 只顾着走进屋:“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笑得温和, 慈爱的面容上全是对贾琏的关心:“琏儿起来吧,在中央学堂读书读得如何?这好不容易明日休沐, 可得在家里好好歇息一番。” 还未等贾琏开口, 坐在贾母下首的王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口:“琏儿, 京城里都传遍了, 皇上让中央学堂的学子选前程, 你可是决定好了?” 贾母不悦的瞪了王夫人一眼,态度柔和的对着贾琏说道:“琏儿莫急,你二婶子也是关心你!” “是是是,太太,儿媳自然是关心琏儿。琏儿……”王夫人笑盈盈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兴奋,“你二叔正在工部做员外郎,琏儿不如也考去工部做个笔帖式,在老爷身边做事也好让老爷扶衬一把。” “对,一家人就是互相帮衬。”贾母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贾琏,“琏儿,你说呢?” 邢夫人柳眉倒竖却是听得有些不高兴了!好好的未来荣国府继承人,不是在府里管事,就是去二房帮衬,到弄得是二房的仆役一般。 贾琏眼见着她又要发火,连忙率先开口:“老太太,二婶子!孙儿前些日子就已经报名,决定去台湾岛闯一闯!这一回的报名单我都没拿到呢!” “什么?”贾母和王夫人还没开口,王熙凤面色一变顿时青着脸瞪着贾琏:“二爷!妾身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这一去台湾岛,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他们两人要分离这么久?这,这怎么办才好? 一想到指不准等贾琏从那边回来,身边就要着三四个妖妖娆娆的小妾给她堵气,王熙凤眼圈一红眼见着就要落泪:“妾身和二爷好歹是夫妻一场,却是连这种大事也不知提前说一声!” “琏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贾母冷着脸。她刚还打定了主意想劝琏哥儿去工部,放在政儿做做事。 这样既能够避免贾琏逃脱她的掌控,又能尽可能发挥他的余热给政儿做事……可现在贾琏的一番话却是把她打得主意统统都打散了! 她顾不得去安慰王熙凤,面色难看的侧首盯着邢夫人:“大房家的!你刚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胆敢蒙骗我?” “太太!”邢夫人吓了一跳连忙立起身颤着声,“琏儿主意多的很!这事儿我也是一概不知,一概不晓得!” “老太太,孙儿这事早已下了决定,并未告诉父母亲。”贾琏坦然自若,又瞧了一眼王熙凤,“孙儿打算带着媳妇一同前往。” 贾母面色冷淡,既然贾琏上一批就决定好了,那名单只怕也已经在皇上面前,想来现在更改也是没用。她垂下眼帘,只是冷淡的开口:“带凤辣子去也好,收收心,省的到时候带了几个不省心的回来。” “太太!”王夫人还有些不乐,顶好的助手就这样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让她直恨得咬咬牙。 “行了,事已至此还说什么!”贾母挥挥手,对着贾琏夫妻的态度哪有刚才的热络,显得冷冷淡淡,“你们先回屋子里去吧,好好准备才是!” 一离开正房,刚走进夫妻两个的小院,王熙凤就发了火抹着眼泪恨声:“我说二爷!你有把我放在心上吗?当年说去中央学堂读书也就罢了,现在倒是好,这说去台湾就要去台湾了!我和你说,你要去就去,我还舍不得咱们姑娘受这等苦头呢!” -- 第259页 王熙凤一字一句的数落着,嘴里的话开了口就没有停歇的打算。 而贾琏则只是站在一侧,静静的愣愣的注视着王熙凤,轻轻笑了一声。他眼底里升起一丝雾气,将他的思绪卷回了前一世。 前一世,明明二房霸占了大房的资源,可到最后倒霉的就是大房,大老爷在流放的途中被百般折磨,最后死在途中,身为亲子却是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而王熙凤呢?机关算尽,克扣银钱、放利作恶拿来填补家用,却是名声均毁,落得被休出贾府,落魄而亡。 等他回头带着平儿想要寻找自己那一双儿女,才知道二房早就将两个孩子丢给王仁,被私底下连着王子腾留下的遗腹子一同卖过了妓院……一代豪杰的王子腾,有没有想过等他死后,曾靠着他耀武扬威的妹妹侄子居然是如此对待他的孩子? 更不要提,前一世自己最看不上眼的环儿却是二房中唯一愿意掏出钱供养他的儿子读书成人。 “凤儿。”贾琏开口。他的声音如此温柔缠绵,让王熙凤的脸颊微微一红,她骂骂咧咧的话语戛然而止,直愣愣的瞧着贾琏。半响她似乎才反应过来,气哼哼的开口:“我的二爷,您又想说什么好听话?” “你……在外面放的利子钱拿着可舒服?”贾琏笑吟吟的说着话。 话语一落在王熙凤的耳朵里,却是直接让她浑身冰冷。她这张俏脸更是直接变得惨白,双手无措的张张合合,片刻才强笑着:“二爷在说什么?妾身怎么听不懂?” 她眼角含着一丝厉光,从平儿身上划过,冰冰凉凉的。平儿全身簌簌发抖,强忍着害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别看平儿,你自己做的事还要我提醒你吗?”琏儿冷喝一声。他从书房边柜里翻出一本本子重重的丢在王熙凤的手上:“你瞧瞧,可有半分错的?” 王熙凤的笑容收敛了。她不敢抬头看贾琏的表情,哆哆嗦嗦的打开手上的本子,越看越是全身寒战不止,等到翻到最后已是双膝一软滑落在地上。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二爷!”王熙凤颤声,“妾身,妾身这是为了家中啊!家中银钱本就不多了,这么大家子上要银钱供大老爷买古董玩物,又要供二老爷养着清客闲人,这宫里贤嫔主子还屡屡来索要银钱!而下面,家里的奴婢仆役多多少,光是一个月的饷银都是不计其数,妾身,妾身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哦?”贾琏嗤笑一声,“这主意是你那好姑妈告诉你的吧?怎么她不去做?” 王熙凤面色一白:“这,这不是现在管家的是我……” “你这蠢妇!”贾琏止住她的话,“别人夸你一句你是这荣国府的当家主子,你就飘上天真以为自己是了?” 王熙凤嘴唇蠕动,面上有些不满想要反驳却是在贾琏的冷视中僵住身子,瑟缩的退了一步,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有这个本子?”贾琏话题一转。 瞧着王熙凤先是茫然后是震惊最后浑身打着冷战的模样他才弯下腰,附在王熙凤的耳边,一字一句缓缓开口:“你想的没错,因为你放利子钱的时候,可有位账房先生一笔一划把你做的生意给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杨起身,站在屋子门口,那夕阳将他一半测量蒙盖在阴影之下:“你说,你的好姑妈是为了什么?” 不帮她的好侄女擦干屁股,反倒是将罪证记录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是为什么呢?王熙凤再蠢此刻也明白了,只怕王夫人的心思不在她身上,而是在她的二爷,这荣国府未来的当家身上。 身为妻子的王熙凤在外霸权放利,若是后头逼死两个人,这贾琏未来的荣国府爵位只怕要凉!贾琏无子,大房无子的情况下,这位子只怕就要落在二房宝玉的身上。 王熙凤浑身冰冷,想着刚才姑妈拉着手笑盈盈的和她说要让贾琏到二老爷身边做事,有二老爷看顾着保准能让他顺风顺水……那若是贾琏顺风顺水,贾政此刻大义灭亲呢? 她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偏偏听信了那财狼的话语,王熙凤惨笑数声,顾不得追着贾琏出去,伏在地上痛哭不已。 “太太!太太!”平儿满脸惊慌,只有在旁呼喊着。 出了一口气,贾琏气冲冲的走出偏院,远远就闻到一股子骚臭味。他抬起头远远的望向在偏门不远处的马厩,嘴角裂开,露出的笑容让直面他而来的两名仆役简直要当众吓尿了! “二,二爷!”兴儿两股战战,连喊话声都结结巴巴的。 “嗯?”贾琏回过神,将这惹人生厌的马厩丢到一边,冷眼扫视。 “大老爷请您去书房呢!”原话是大老爷让贾琏现在,立刻,马上滚去书房,可瞧着琏二爷这副态度,给兴儿一百个狗胆他都说不出口! 贾琏深吸口气,别说!定然是老太太训斥老爷了。 他揉了揉额角,一转身朝着偏院的书房走去。一进书房一本书就朝着他的方向砸来,他歪头扭身躲过,紧接着就是贾赦骂骂咧咧的喊声:“你居然还敢躲?” “老爷,”贾琏不慌不忙,“根据您刚砸过来的力道和角度,若是您儿子我不躲开,现在八成就倒在地上得等着太医来救治了!” “放屁!”贾赦横眉竖眼,“我怎么不知道一本书就能把你给砸晕了?” -- 第260页 贾琏拉上门,笑嘻嘻:“您儿子我可是脆弱可怜的,值得保护的,怎么能动手呢?” 见他拉上门,贾赦的面容才一缓和,坐在位子上温和的开口:“你已经想好了?” 贾琏点了点头。 ※※※※※※※※※※※※※※※※※※※※ 明天开始连续五天日万。 更新时间:00:01/12:01 第一百三十七章 康熙二十年 贾赦目光清明, 冷静的注视着贾琏, 完全没有在外头量小识短, 无知昏庸的模样。 自从几年前贾母寿宴之后,贾赦依着林如海的话语对贾琏的态度好转不少, 到了现在两人也算得上是父慈子孝。 对于贾琏的决定,贾赦完全没有阻拦的打算,甚至还松了口气。 “老太太和二房的动作越发多了,你带着媳妇去海南躲一躲风头倒也好。”贾赦心下宽慰, 认真叮嘱,“我也不用你能加官进爵,只要好好做事, 在那边给老爷我留个孙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老爷!”贾琏眼圈一红,终是忍不住, “你何必装得这副模样, 在马厩旁边的院子里苦苦挣扎!依我看, 倒不如直接上奏给皇上, 二叔这等不分尊卑的行径有什么资格当官?” “……我曾答应过你祖父,祖母在世一天就不分家一天。”贾赦面色复杂。 父亲当年深知自己与母亲二弟之间的隔阂,生怕他在死后就将二弟赶出家门,死前拉着手叮嘱他让他照看二弟, 更不能在母亲未离世之前分家。 这件事埋在他心头多年, 这一回也是头一次在贾琏面前说出苦衷。 为了这个, 到最后就换得那个结局吗? 贾琏很想质问, 可偏偏他的立场哪里来值得质问,只好轻声开口:“老爷,其他不提,儿子只有一事要您做主。” “何事?” “二房王夫人贩卖族地田地,中饱私囊。” “什么?”贾赦面色狂变,不可置信的立起身,“你……你,你这事能够确定?” “老爷,这事儿只要去江南一查即可!” “……”贾赦眼底恨意不浅,甚至泛起丝丝波澜。其他可以忍,面对荣国府在京城中的地位越发降低,自己更是装作无赖地痞状任由别人嘲讽为马厩将军! 可唯独,这族中之事断然不能死在一名妇人手中。他一掌狠狠落在桌上,咬牙切齿的恨声道:“毒妇,真是毒妇!” “老爷这样也觉得是王夫人一人的心思?”贾琏轻嘲,“只怕我们的好叔叔早就在准备着退路。若是能让我们全家倾覆,那他们自然可以渔翁得利,若是不行,王夫人也可以攒下一大笔安家银子日后自然可以过得稳当舒服,而我们则成了整个贾氏的罪人!” 贾赦哪里不知,只是他素来不愿意将贾政往这方面想,在他眼里,贾政还是当年那个跟着他和贾敬身后手短脚短,眼睛亮晶晶喊着‘哥哥’的孩童。 他眼神复杂,久久都没说出一句话。 “老爷,您倒是心慈手软,可你知不知道,王夫人让她的侄女做了什么?”贾琏压不住心中的恼怒,原先的冷静早就被一甩而空。 贾赦抬头盯着贾琏:“做了什么?” “凤儿掌了家权,□□国府早就没了银子,您知道她的好姑妈出了什么主意?”贾琏见贾赦的眼睛眯成一条长线,带着点点的寒意盯着自己,这才慢慢的开口,“让她去放利。多好的办法啊! 地动以后虽然朝廷给重建屋子,可是这些可怜的平民大多财产都被掩埋在地里,只要小小病上一场或是出什么问题,一家几口人就在温饱线上挣扎。到处有的是借钱的人,而王熙凤就是这个放贷的人。” 贾琏闭上双眼:“如果不是儿子早让人盯着,事后都处理干净,只怕上吊自杀者都不计其数……这事儿捅出去,你说我们大房还有什么活路?” 王夫人,不,整个二房,整个荣国府都恨不得大房赶快去死啊! “我知道了。”贾赦面容铁青,他再冷静也架不住二房想要的越来越多,越来越贪婪,更可悲的是他的老母亲明知道这一切却任然装作看不见。 父子两人商量一番后,决定等到贾琏带着王熙凤离开京城再动手,而贾琏更是笑着:“老爷,儿子倒是有个想法。” “哦?” “您说,这王夫人百般的看不起环儿,若是环儿比宝玉更出色,那她会怎么做?” “这贾环毕竟是二房的人,何必把他拿出来摆着?” “父亲不知,儿子私底下瞧过环儿的功课。可笑二老爷自认为贾珠当年文采逼人,又认为宝玉天生良才,却是没想到为什么王夫人偏偏不让他的庶子读书,就是面上也不愿装出贤惠模样,净让他往脏污地里钻。” 贾赦眼前一亮,又有些不可置信:“环儿那孩子难不成?” “林姑父说中央学堂第三期马上就要开考了,我打算推荐环儿让他去考。”贾琏笃定的开口,“王夫人想让宝玉到国子监读书,我们起个由头让她不得不让环儿去中央学堂考试。啧啧!我倒是不相信宝玉那个稻草芯子能做什么用场。” “这事儿就包在为父身上,你就放心吧!”贾赦也是朗笑一声,一想到能给王夫人一些难看瞧瞧,这心底就像是大热天喝了一瓶凉开水般清凉痛快。 …… -- 第261页 康熙二十年九月。 广州府的天气极为炎热,纳兰性德常年居住在京城,还是头一回来到如此燥热的地方。 这日子简直没法再过下去了! 纳兰性德想都没有想到的一点就是会有这么热!而这个还算好,与他一同将要远渡重洋的侍卫中居然还有人晕船,半路就被丢下,让他自个儿回京城述职,剩下的人则是登上大船,直到广州府。 一路上,天气越发炎热,想到向导所说出了海会更热,纳兰性德的心都凉了大半。 到了广州府,等候已久的广州府海运司的官员就迎上前。海运司的主管是纳兰性德的老熟人佛伦,他原是户部的笔帖式,升官外迁到广州府海运司。 海运司还是今年新开的部门,人员寥寥无几,佛伦无事就索性自个儿来迎接了。按礼节来说应是要办一场接风宴才是,只是佛伦面上带着一丝愁容,直接将一行人送进了自家的府邸。 他请着纳兰性德和几名负责人一同进了书房,等坐下喝了口茶水,佛伦才神色沉重的开口:“诸位,不是本官为难,只是现在想要从广州府商户的船只出海着实有些困难。” “这是怎么回事?”纳兰性德惊讶。 佛伦面色沉重:“容若,原本我到这里之前,也以为只是一件极为简单普通的事情。可是等我从这些商户口中了解后才发现,海面上的情况不对!那些西洋人可没有我们在京城里见着的那么卑躬屈膝,在海面上嚣张跋扈的很啊!” 纳兰性德瞳孔微缩:“出了什么事?” “你也知道我被安排到海运司,就开始对进出的船只进行调协管理,检查进出货物。可是我管理的有什么用处?现在这些商户从广州府出发,出海没两天必然会碰上西洋国家的船只……而且这些根本不是强盗,而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军舰!” 佛伦心事重重:“他们非但如此,我们放在商户中的探子还回禀这些西洋人还要求船队出具人名名单信息,若是核对不通过被视为奸细直接杀死的不在百人之下,整个海运都被西洋人给掌握了! 我就算通过了,只要那些西洋人舰队没有通过,这些商船只有死路一条,为了这个,我不得不同意那些和西洋舰队有合作的商行出海!” 在场诸人纷纷面色大变。 “诸位,我!这,这现在要是让你们混进队伍里去到海上……只怕是怎么死的为兄都不知道!”佛伦重重的落座,双手撑着头痛苦低吼,“说好听点,我是海运司的司长,负责一切事务,说难听点,我就是那些个西洋人手上的一具傀儡,拿来敲章的用途!” “康亲王的军舰呢?” “康亲王忙着处理台湾的事务,况且两边的军舰并不是同一个国家…”佛伦苦着脸,迟疑半响又低声开口,“不止是这个,我现在总觉得他们在酝酿着什么,广州府的情况可是不对啊!” ? 纳兰性德有一丝疑问。 佛伦起身,走至屏风后片刻后才里面拿出一摞单子递给纳兰性德:“这件事真的是很奇怪,非常奇怪!现在来的英格兰人和法国人、还有荷兰人都希望我们加大对鸦片的收购量,甚至为了这个他们还愿意以协助,保护出海的船只进行来往交易,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从单子上来看,凡是参与鸦片销售的商户,总能够得到西洋军舰的安排,就连在西洋当地的交易额都要比不参加鸦片销售的商户来得多的多。而因此,从一开始只有三四个商行参与鸦片销售到现在广州府十有八九个商行参与销售! “这鸦片里会不会有问题?”纳兰性德皱着眉头问。 “我已经询问过医馆,和过去几十年来输送的鸦片成分和制作方法几乎毫无区别,甚至纯度比以前的品质更好。 问题在于原先这些东西都是送往医馆使用,一年也用不了几箱,可是现在的西洋人更喜欢拿来和烟草搭配使用。” 佛伦摇了摇头,他对这种异常情况自然也是十分注意,吩咐了数个医馆进行检查,可偏偏没有一家发现这鸦片有什么问题。 纳兰性德头疼得很。理智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很正常,可脑子里总有一根弦在弹动,告诉他内有蹊跷……可是思来想去,他一时间还是想不出一个究竟。 “……我看这样吧,先把这件事写到奏折上回禀皇上,求皇上请太医院的御医查实一番?”纳兰性德沉思半响,慢慢开口。 “这……”佛伦有些迟疑,“无凭无据,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岂不是……” “我倒是觉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这西洋人包藏祸心,等我们发现可能就来不及了!”纳兰性德摇了摇头肯定的发话,“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我们。” 佛伦狠狠心一咬牙,容若可是皇上眼跟子前的宠臣,他说的话定然没错。既然打定了主意,他和纳兰性德一商量,先不急着出海,倒是联络侍卫,赶紧赶慢的带着鸦片的样品回京城。 这鸦片落在康熙面前,康熙心中简直卷起了惊涛骇浪,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好,好个西洋人!” 居然这么早就已是居心不轨,想着用鸦片来祸害民众!康熙眼底满满都是愤怒,顾不得梁九功欲言又止的目光,恼怒的就想要下令禁止鸦片输送。 “皇上。”梁九功悄声问,“您为何这么大火气?这鸦片不是……” -- 第262页 “嗯?”康熙锁眉侧首看向梁九功。 “这东西不是医馆里常备的么?闻了还可以清神提脑,宫里不少人都在用。”梁九功满头都是问号,竟是忍不住当着康熙的面小声开口询问。 康熙的表情空白,许久后才回过神,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梁九功声音是格外的尖锐:“你说什么?后宫也有人在用?” 梁九功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满脸都是疑问:“皇上,这,这鸦片是医馆里用的,宫里自然也有。就奴才所知,以前在宫里还有老太妃拿来当烟草抽呢!” 这话让康熙陷入了愣神中,鸦片的恐怖性对于后世来说尤为警醒,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只是个普通的药物,止痛醒神的效果尤为出众,颇为受人喜欢。 康熙揉了揉额角知道自己的反应过大,可是只怕是那些海外诸国众人已是知道了这鸦片的成瘾性,才搅破了脑汁想要让内地大肆收入销售使用。 “传李玉过来。” “是。”梁九功躬身退了出去。走到外间,他也忍不住擦了擦冷汗,这鸦片看皇上的意思难不成有多大的祸害?前些日子他的一个徒孙还送上来一份,说是宫外人孝敬请他尝尝鲜。梁九功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铁了心回去就把这玩意给处理了! 李玉问讯匆匆赶来,康熙挥退殿内其他人,和他仔细描述了一番关于鸦片的成瘾性。 “皇上,这东西真的有这么灵光?”李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忍不住好奇的反问。 “没错,这物件恐怖的很,如果上瘾,后面只怕是家人亲眷都是无所谓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你定要仔细小心,千万不要出了差错!” 康熙反复叮嘱,确定李玉的确把这事放在心上才沉声道:“朕要你查遍整个后宫,若是有人长期在偷摸着用鸦片的,统一都送到慎刑司进行戒断处理。若是有人撑不过来的……” “就杀了!”李玉肯定的接话。 “……就拿到后宫里做展示,给众人看看吸食鸦片的后果。”康熙没好气的瞪了李玉一眼。 李玉这太监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自从发现刑讯这条路已是走偏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什么事情都想着先处置了再说。和他阴柔诡秘的外貌不同,性子倒是大大咧咧的像是个不动脑子的武人。 “是!” 吩咐了李玉,康熙还是不放心,又唤来暗卫让他们注意皇子皇女们身边,谨防有人冲着阿哥公主们下手。 过了两日。 胤礽和胤禔现在都已经进入国子监读书。早上一大清早出门,到晚膳前才回宫,时间可是忙得不可开交。 可今日,胤礽心里却暗藏着一些疑问,眉头深锁细细思考着最近自己的行为举止有何不对。 索额图忙于差事只在途中马车里遇见过两回,后宫也没有赫舍里的妃子和他套近乎,每日除了和胤禔一同到国子监读书以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可身边的宫人,最近却是换的格外频繁…… 胤禔有些坐立不安。自从当年出了那事,读书的规矩也被康熙彻底改了,哈哈珠子们被退回了内务府,伴读的人数也从一人四个减少到了两个。 国子监第一期实验班,包含胤礽、胤禔在内一共是二十人。人数少,师傅们盯梢的目光也越发能干,想发呆或是想私底下做小动作……嘿嘿! 因此,胤禔这一发呆,立马被今日的讲课师傅逮了个正着,他态度温和,认真仔细的询问:“三阿哥,今日为何发呆?” “师傅,对不起。”胤禔老老实实的道了歉,沉思半响才吞吞吐吐,“学生的伴读被突然撤职,我就是有点儿担心……” 讲课师傅尴尬一笑,这事他自然也是不清楚的。这可是皇上的旨意,皇上没有明说,即使少了个或是换了个伺候的奴才,大家也就装作没有见着罢了。 倒是胤礽诧异的投来两个眼神——难不成不止是自己身边?他仔细瞧了瞧胤禔身边的两名伴读,果然惠妃本家偏支纳兰仁清却是不在,换了个陌生的从未见过的年□□童。 他将此事埋在心底,等一下课就拉着胤禔走到一边:“除了这纳兰仁清,你身边可是有其他人撤换了?” “……”胤禔一愣,下一刻却是瞪圆了双眼,“太子也是?” 两人小脑袋碰在一起,颇为严肃的仔细对照着两人身边被调换的名字职务,可完全对不上号,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因着什么原因被调走的。 回到宫里,胤礽还寻来几个与这些调走的太监宫女同处一室的宫人仔细盘问,也没问出个究竟,既没有犯错,也没有生病怎么会大半个月里每个宫室都有人被挪走? “太子,我看这事咱们还是去问问皇阿玛才是!”胤禔性子急躁,问了几个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忍不住跳脚。 “可是……”想到前一世康熙因着小事也撤换了身边不少奴才,用着的理由只是怕把自己带坏了。胤礽略略有些迟疑,就在此刻,在上书房读书的胤福和胤祕见着两人也凑了过来。 “三哥,四哥!”两个小阿哥软糯的喊着。 瞧着两人的目光转来,胤祕大着胆子开口:“永和宫也有好几个宫人被挪走了。” 胤礽和胤禔面色沉重,同时脑海里出来一个念头:宫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太子,咱们去问问皇阿玛吧!”胤禔再次开口,气势汹汹,“若是你没胆子去问,那我就一个人去!” -- 第263页 “你说谁没胆子呢?”胤礽屁股后若有根尾巴,此刻定然是直接竖起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胤禔,眼底满是恼怒,“去就去!” 对于四名小阿哥找上门的事情,康熙并未很在意。毕竟若是宫里身边伺候的宫人一下子被撤换这么多还没有发现,那康熙真的要研究下他们的小脑瓜子到底有没有出什么问题了。 不过关于‘鸦片’之事康熙并不愿意和阿哥们多说,他们年岁小,若是漏了口风传出去恐怕是不妙! 鸦片的情况,说严重也比较严重,但比康熙想象中要好得多。在这个时代,鸦片是一种药物而不是烟草的概念依然深入人心,大部分人只是因着各种疼痛症才可以使用。 宫中大部分被发现使用过鸦片,被关押检查的就是这一批人,不过因为断断续续使用已经出现成瘾性的也不在少数,占了其中两成左右的人数。 更令人震惊的是,乾清宫的宫人占了不小的数字。 原因很快也被梁九功说了出来,梁九功的那个徒孙,拿了外头商户的银钱在宫里推销鸦片,先是送个机会,随后就是高价贩卖,生意做得可是头头是道! 就连梁九功,险些也上了当! 这些人,被摆在太医院的医师面前。这些宫人也格外胆颤,他们大部分压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过错,而太医院的医师则是慈眉善目,只是眼底偶尔闪过一丝好奇与疑问。 他们大多对于皇上所描述,戒断反应的严重性不以为然,心里头还觉得只是一件小事。 尝试过鸦片但关押后没有出现成瘾性的被李玉关押到撷芳殿东院 ,而剩下的已抽吸一段时间的则是关到了撷芳殿西院。 整个撷芳殿无论东西现在都被御前侍卫们紧紧围住,严禁任何人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进出。 在撷芳殿西院,现在已被改造成一个个单间,每个房间都被用铁栏分割开,每个单间内关押了一名上瘾病患;撷芳殿东院的待遇则要好一些,这些人两三人为一小组被安排在一个个梢间内。而太医们则住在撷芳殿其他的院落里等待着。 每一个时辰,负责的药童就会进入东西两殿内登记这些病患的行为和反应。 前十二个时辰过去,东院的人只是略略的打了几个哈欠,或是发着呆瞌睡,或是精神萎靡,最为严重的就是一两个恶心欲吐,最明显的大约是他们的三餐用的极少,总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 但西院里的病患就显得古怪许多,他们或是烦躁不安,或是骂骂咧咧,反正就没有一刻安宁。 第一百三十八章 康熙二十年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格外严重的情况, 几个仗着自己年纪大, 资辈大的太医开始絮絮叨叨, 指桑骂魁认定有人在皇上身边进谗言。 这鸦片可是从古至今一直在使用的良药,可没有哪位先辈说过有问题! 他们散发恶意的目标自然就是最近开始学习西方医学的徐御医和他的徒弟们。 西方早期医学最为明显的怪异之处就是解剖尸体!这简直是突破了这些太医的想象力, 而徐御医居然认同了,还亲自动手了! 让人更是胆战心惊的是,前些日子徐御医居然还收治了一名肠痈病患,肠痈乃是不治之症, 万蚁噬心痛苦而亡。这人面临死期便签下合约,任由徐御医为其开腹动刀……竟是活了下来! 因此,不少新晋太医院的医师或是学生对徐御医崇拜万分, 也自愿的加入学习西医理念的道路。剩下的太医们就不免心中发寒,瞧着徐御医一行人不顺眼。 遇到现在这种良机,只恨不得冲出来叫嚣指责一番。 对此, 徐御医显得极为平静, 甚至还接过药童奉上的茶水喝了两口, 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更是完全没有搭理这几名太医的意思。 又过了六个时辰,直到这批人被收进的当天夜里。 正当值班的太医趴在桌上打着瞌睡,这一回前去登记的药童急匆匆的赶了回来,惊恐欲绝的喊着:“大人, 大人!不好了!大人赶快去瞧一眼?里头出事了!” 太医们面面相觑, 一个接着一个的站起身,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摇头晃脑的往外头走去, 还有人偷偷嘀咕着觉得是那药童没见过世面只知道大惊小怪! “诸位大人,里面休息的几位大人要不也喊起身?”药童还记得徐御医的吩咐,有事得把所有人唤来才可以。 “用不着!”带头的太医撇撇嘴,“本官乃是今日值班的主管太医,由我做主就可以了!” 既然主管太医开了口,药童也只能讪讪然,埋头在前方努力带路。 走至撷芳殿西院门外,这些太医就觉得情况和自己想的有些不同。 只见着数十名持着灯笼火把的侍卫面色凝重的围住整个小院,里面时不时传来一声声或是凄厉的惨叫或是呜呜咽咽的痛哭声。 为首的侍卫面色焦虑,匆匆和太医确定了身份铭牌就使人拉开院门将他们放了进去。 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青石板上坐着十来个衣冠不整的小太监,脸上手上都是抓痕咬痕,有个严重的竟是少了一根手指,已是吓的瑟瑟发抖,一个个魂不守舍如痴呆儿一般。 立在的太监总管和其他十余名太监也是沉着脸,面色着实难看。 见太医们到来,一行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他们的身上。 -- 第264页 太监总管简直是喜出望外,顾不得自己的形容有损,扑上去狂呼:“大人!大人!那些,那些个人都疯了!” “疯了?” “请赶快进去看一看吧!”太监总管顾不得说其他,只能带着一行人快步走到殿门口,使着看门的两名小太监用力推开大门。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咕嘟,咕噜……”聚集在门口的太医们望着里面惨无人寰的景象,目瞪口呆之余,吞咽声不时响起,全都被唬住了。 只见先前干净清爽的室内泛着浓郁的血腥味,里面还隐隐带着屎尿的骚臭味。 这个屋子,正殿偏殿梢间后院都被用铁质的栏杆隔成一个个的小房间,每个房间里均有一个人被关着。 太医们一进正殿就可以见着的有十几个,这些人已经是生死不知,仰躺在地面上,偶尔还有一个手脚抽搐一下。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旁边两个偏殿里也传出惊恐欲绝的嘶喊惨叫声,太医们这下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朝着发出声响的屋子跑去。 “快,快去禀告徐御医。”最后一名太医此刻才想起,连忙叮嘱身后的药童,“快!快去啊!” 药童两脚发软,分明刚才自己瞧见的时候那些个人还活得好好地,只是癫狂了一些。而现在却一个个眼见着就要没了命!他胡乱的点着头,慌乱的摔了一跤,甚至连鞋子落在了殿内也不知道就冲了出去。 得信的徐御医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了撷芳殿西院。 一走进殿内,虽然早有预料,但看着惨不忍睹的一幕他依然面色沉重。不过他没有多说一句话,只匆匆的走进太医们聚集的偏殿内。 只见有人双手抓着铁栏杆不断嚎叫着将头撞在栏杆上,血早就流满了整个脸孔却好似完全没有发现一般,依然疯狂的折磨着自己;还有人在地上扭头,拼命搔抓着全身,面上身上都是是抠挖出的血迹条痕,直到口吐白沫全身抽搐不止也不停下。 他们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嘴里不断念叨着‘我要烟,快给我烟!!’的话语,配合着场景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这到底是?” “这就是成瘾性?” “这也太恐怖了,这些人拦不住吗?” 太医们乱作一团,惊慌的看着面前这一幕残酷的地狱绘图,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开口朝着身后的太监总管询问。 站在一旁的太监总管捂住嘴一副要吐不吐的模样,苦着脸:“各位大人,这些人从刚才开始就突然像是疯魔了一般,我们手伸过去想要拦着差点没被他们给咬下一块肉!怎么敢打开牢房放他们出来……” 太监总管想到刚才自己眼前这一幕,吓得直接打了个哆嗦。 幸好他一把年纪又是在无人的宫殿里做事,攒着银钱怕用光了出宫没地方花销,一直都没去试试看这在太监群里颇受欢迎的大烟。 若是抽了,指不准里面其中一个疯子就是自己了! 太医们面容严肃,哪里还有刚才说闲话的心情,仔细的端详着每一名毒瘾发作的宫人,又拿过药童的记录册轮番看了一回。 每一个太医脑海里都是一句话:这件事大条了! 徐御医临危不惧,他记得康熙可是叮嘱过要留着几人拿着范本给朝臣们欣赏的,连忙叮嘱药童拿来被搜查寄存在太医院的鸦片取来。 当药童手持药片走进这屋子,原本还在嘶吼惨叫的病患猛地变得极为安静,所有人无论躺着的立着的坐着的,都起身紧紧的贴着栏杆,目不转睛的盯着药童手上那一块小小的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鸦片。 刚才还嘈杂的殿内现在已变成一片沉寂,没有半点声音。这安静,安静得令人觉得惊惧,令太医们更是胆战心惊。 药童更是停下了脚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也许是发现了药童的犹豫,就在他停下脚步的下一刻,在场的病患开始疯狂的嚎叫:“快!快给我!快把,快把它给我啊!!!” 他们甚至认为隔壁笼子里的都是敌人,即使手伸长也无法接触到他们,在这一刻却是一个个伸长了手拼命的朝对方挥舞示威! “是我的……先给我!!!” 在一阵阵胡乱的尖叫着,药童惊恐的将鸦片丢进他们的隔间中,获得的那人连忙操起丢在角落里的烟枪,满脸迷醉的抽吸起来。 不多时他的表情变得无比温顺,软绵绵的躺在地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 鸦片的香味飘到隔间中,其他屋子的人眼睛都红了,疯狂的敲打撞击着隔间的大门,就连铁栏杆此刻也发现吱呀吱呀的声响,似乎下一秒就要被人给冲击开。 太医们倒吸了一口凉气,忙捂住嘴,生怕自己也吸进了这鸦片的味道,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屋子惊恐欲绝的望着面前如同魔窟一般的大殿。 “诸位大人……”太监总管苦着脸,牙齿打架,“现在应该怎么办呐?” “……怎么办?这些人已经疯了!”一名太医喘着粗气,愣了几秒才没好气的回话。 “这些人是吸食鸦片超过三个月以上的。”另一名太医翻着诊疗册,仔仔细细的阅读后皱紧了眉头,“按这种程度,只怕想要戒断已是来不及了!戒断也和外头那十几个人一样八成是思路一条!” “我看……倒不如先拿点鸦片让他们安静下来,皇上还有用处呢!” -- 第265页 “对对,皇上还有用处!可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死了!” “我瞧着外面那屋子的只怕已经有人没命了!” 记得刚进去的正殿,地上那洒出的血量,只怕这人十有八九就是活不了了! 一名太医面色惶恐,松了口气后连忙吩咐着:“这位公公,等他们恢复安静,赶紧要检查一下,里头只怕是有人已经死了!” 吩咐完太监总管,一行人就急急出了院子才露出面上恶心欲吐的表情来。正当众人松了口气,匆匆离去想要回自个儿的屋子好好休息的时候,走在最后的徐御医慢吞吞的开口:“还有东院没有去。” 你是魔鬼吗? 剩下的太医每个都是面色仓惶,双脚打着哆嗦,可任务就是任务。他们也只能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慢悠悠的迈进了东院,幸运的是东院里虽然也有不少人正在惨叫着索要抽烟,不过到底还没有哪个人试图把自己活活撞死。 里头一群小太监忙里忙外,按着皇上的叮嘱将这些人一个个捆好,嘴里塞进软布任由他们呜呜咽咽的挣扎,直到停歇以后才把他们松开。 “这些人都是吸食次数在十次以内或是刚碰上鸦片的。”负责这一片的太监总管顺从的回着话。 太医们心下一松,总算这玩意还不是吸食上就会发狂。 瞧着东院的看着又还有解救的机会,他们围在一块商量没多久就写出一份报告,通过太医院院使以最快的速度递到康熙御前。 康熙自然明白鸦片的坏处,有了太医们的肯定,处理的速度也越发快了。 随着李玉核查深入,现在在宫里搜查这些个鸦片上瘾者简直是轻而易举,凡是近三个月内有抽烟嗜好、精神萎靡、畏寒眩晕,频繁打哆嗦哈欠或是极速瘦弱者,十有八九就是了! 不能确定的,先被先揪出来同样送去撷芳殿看管数日,确定无事后才被放了出来。 数日之后,这撷芳殿日日夜夜凄厉的叫喊声总归是惹了不少人注意,宫里还有传闻这里成了太医们炼药的地盘——顶锅的太医们有苦说不出口。 他们这些日子来一个个神思憔悴,身形瘦削,若不是有这么多侍卫太监们盯着,李玉指不准要认定这些太医私底下也用了鸦片呢! 只是随着调查,一些不为人知的信息也逐渐浮上水面。 原来如此之早的情况下,鸦片就已经涌入了紫禁城。起初面对的人群很是简单,就是宫里头那些毫无未来可言的太监们,几乎吸食过一两回,这些太监们就爱上了这玩意! 原因也很简单:太监们身为长物,多是由贫苦人家贩卖到宫里,入宫又要饱受上方的折磨。 这折腾数十年,能够如同梁九功这般登天的数百人中也只有一两人罢了,大多能像李玉等人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那就是让人极为欣羡的! 等他们年迈体弱,宫女们就算超龄还可以成为嬷嬷,就算出了宫也大多被好人家请去教养小主子,有的是人奉养终身;太监们则根本无处可去,若能攒几个银钱在郊外置地也是百里挑一,大多只能落入空门当和尚或是在街头乞讨为生。 抽了这鸦片,缭绕青烟中,不少小太监自述仿佛回到了过去有了不同的选择,或是看到了美好的还抱有希望的未来……等一醒来,又是让人绝望不堪的生活,这小太监就越发的爱上抽吸鸦片的活动。 到了最后,这鸦片要花钱买了,太监们的目标也就转向了更有权有势也有钱的大太监们,比如梁九功。 第一百三十九章 康熙二十年 梁九功老实交代自己也从他人手上得了一块鸦片试用以后, 康熙也立即派人追查鸦片的来路。 很快就发现京城中有商行以提神醒脑、福寿|膏和神仙梦等噱头在贩卖鸦片一事。 最知名的竟然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皇商夏氏! 皇商夏氏, 这些年可是颇为出名, 尤其是那上百亩种满桂花田的土地,更是让人啧啧称赞! 数年以来, 宫里一应陈设盆景都是夏氏贡奉,来来往往和不少管事太监有了交情也属正常。只是身为京城附近的商户,怎么会勾搭上鸦片的门路? 康熙仔细看着暗卫调查的结果:皇商夏氏,只有一寡母和一女儿, 女儿性情跋扈,虽说是巨富人家却是到了岁数也没人上门提亲,现在正和荣国府寄住的金陵薛家交换庚帖, 眼见着就要办婚事。 “他们的鸦片是从哪里来的?”康熙细细盘问。 “根据奴才的调查,只怕一开始,这皇商夏家并不是从洋人手里拿到这些鸦片。” 玉衡单膝跪地仔细回道, “奴才查验, 皇商夏氏去年年底开始与金陵薛家的公子交换庚帖。但薛氏公子的父亲早逝, 家中无长辈, 一应均由在外的几位叔父打理,这谈婚论嫁,自然有人从外头赶到京城来处理事务。 其中一位薛氏的老爷乃是在广州府做海运活计的,许是当时送来的礼物。到了今年三月初, 这夏家才有船只发往广州府, 运回上百箱鸦片回京贩卖, 这内务府与夏家有不少生意来往, 所以也很快有人将鸦片带入宫中。” “上百箱鸦片,好一个上百箱子!”康熙冷笑一声,倒是比梁九功想的要好,没当场发火。 “确定好数量,还有确定京城里到底有多少人在购买鸦片!”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叮嘱一句。 -- 第266页 宫中被抓的大部分是太监,侍卫中寥寥无几,但在阿哥们的身边竟然抓出了个年幼的伴读纳兰仁清! 才十岁不到,他就曾在家里兄长带领下接触过,这事儿给康熙一个警示:只怕在宫外,能够反反复复长期吸食的只有富裕的宗室八旗子弟和官宦人家的公子哥! 也不知道多少人被鸦片这玩意卷进去,越发要小心处置才是! 他垂首,又是快速写下一封密信,详细描述了京城里测试的结果,要求纳兰性德要深入广州府,将抽吸鸦片者人数和官员、军队的情况一一调查清楚后再与台湾岛的康亲王联手处置,务必注意安全,小心行事。 另一边,康熙紧急联络戴梓,要求联合工部加快对军舰船只和新式火炮火|枪的研究! 纳兰性德收到康熙寄来的信时,已经率先调查了不少地方。 鸦片在这里可不叫鸦片这么通俗的名字,当地的商行为了推销鸦片,所以给它取了个有寓意的名字,即为‘福寿|膏’。 在广州府东条大街旁,有个高高的牌匾,走进去就是广州府的妓院胡同。 这胡同等夜幕降临,按道理年轻漂亮的姑娘们就应该在路上拉客,而和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姑娘拉客的极少,纳兰性德坐在可以瞧到那边的酒楼中,和几名同僚时不时朝那边望上两眼。 “纳兰大人。”一名侍卫面色尤为紧张,“这胡同感觉太诡异了!” 是啊,不是奇怪,而是诡异。 一个以妓院为主的胡同,到了晚上居然没有几位姑娘出门!明明路上的行人匆匆,可几户门口立着姑娘拉客的妓院却是连进去的人都没有一个!反倒是几户灯光明明灭灭,瞧着破旧不堪的馆子人来人往,这情形可是诡异的很! “小二,你们这里的人都不逛窑子?”纳兰性德拿着扇子捂住嘴,一副浪漫天真不知事的公子哥模样,好奇的啪嗒收起扇子指着远远那胡同。 倒茶的小二脸上带着笑:“这位大爷!这窑子自然都要老爷们去逛的地方,小的这种可没这个钱去!” “本公子瞧着你们这里的妓院只怕是连个花魁都没,瞧瞧,都没人进出的!” “大爷们是外乡人吧?”小二连连摆手,随后神秘兮兮的东张西望一番偷偷道,“不提慕梅姑娘,韶华姑娘都是一等一才情美貌都有的,咱们广州府数一数二的花魁美人!” “只是现在城里的大爷们都有别的乐趣,对花魁们就没了以前的兴趣!以前见慕梅姑娘得这个数。”小二笑嘻嘻的手上比了比,然后又接着说:“现在可是折了一半,依小的看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这胡同里大半的妓院都得倒了!” “哦?”纳兰性德眼睛瞪得溜圆,“你给本公子说说,到底是有什么别的乐趣?” 小二眼睛滴溜溜的转,纳兰性德注意到他正在观察自己,顿时眉梢微挑,手腕微动从袖口里掏出两碎银子递给他:“本公子有的是钱,你和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来着?” “嘿!谢大爷赏!这位爷,小的就不瞒您了!请问您听过福寿|膏没?” 纳兰性德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听过,这是什么东西?” “大爷您等会,”小二熟络的喊着,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神秘兮兮的弯下腰低声对着一群人,“这可是神仙用的玩意,一吸简直飘飘欲仙,比神仙还要快活!这快活过了,妓院馆子里的姑娘再漂亮,大爷们也就不乐意去了!” “哎——?”纳兰性德歪了歪头,眼底闪过一丝不信,“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会没听说过?” “大爷!咱们这广州府可是海运的口子,多的是洋大人,这福寿|膏就是洋大人们带来的西洋玩意了!”小二只恨不得拍着胸膛,口吐飞沫的说着福寿|膏的好处,“大爷,大爷小的看您不信对不对?” 纳兰性德没吭声。 这小二匆匆离开,半响就走回来,手里还小心翼翼捧着个红布包裹。走到一行人的桌前,他抖着手将包裹打开,露出里面一只精细的木盒,里面摆着方方正正的两块鸦片。 “大爷,这就是福寿|膏,您若是喜欢就拿去试试,下一回再到我们酒楼来买就成了。”小二带着笑脸,细细的说着话。 “哦?这东西在你们酒楼里就有的买?”纳兰性德翻来覆去的观察着福寿|膏,一面随口问道。 “是啊!这福寿|膏是咱们薛氏商行的货物,只要有我们薛氏商行标记的店铺,大爷都能买的到!” 这样的调查是刺痛人心的。 更何况,如同薛氏商行一样的商行在广州府多的是。洋人售卖给商行的福寿|膏价格低廉,即使心知肚明福寿|膏也许有什么众人所不知道的问题,可是在利益的诱惑下,商行们前扑后拥的挤上了这条金子做的大船,全然不顾等待他们的是万丈悬崖! 收到康熙来信的纳兰性德更是心情沉重。 这件事非但要处理,而且得处理得十分漂亮! 纳兰性德先是发信给福建总督姚启圣统辖福建全省兵马,和福建水师提督施琅从水路出发,携军舰枪炮等一同前往广州府接应。随后才联络广东廉州府知府佟国勷,请他准备人手,代广州府一事解决后,立刻安排人在广州府上任。 至于广东提督、广州府知府等人,纳兰性德现在已是无法相信。就连刚到广州府不久的佛伦都能察觉到‘福寿|膏’的不对劲,那他们这些在这里浸淫这么多年的老油条怎么会没有发现呢?正常来说,西洋人的行径早应该已经被人捅到康熙的面前! -- 第267页 只怕他们或是收受贿赂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就是已经踩上了这‘福寿|膏’的贼船无法下岸了! 烂到根子里了! 与此同时,京城中康熙也锁定了数人。 皇商夏家、薛家都涉入其中,被康熙宣入宫中的王子腾简直肚子里要把他那只知道坏事的妹妹骂个狗血喷头!即便现在事情都不是薛夫人母子负责,但毕竟他们是主枝嫡系,再想脱身也是难了。 王子腾眼帘遮住眼底情绪:只是可惜他的好侄女,长得花容月貌原本还能入宫搏一搏前程,现在只怕只能找个商户或是包衣世家的子弟了。 “王子腾,这剩下的事情朕就交付给你,七日以后就是查抄所有涉嫌商户的日子,你懂了吗?” “臣明白!” 为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康熙叮嘱王子腾不要把这事宣扬出去,另一边则是吩咐太医院对第二批前往台湾的学子进行检查。 凡是有涉嫌吸食福寿|膏的学子都被统一送入撷芳殿管理,剩余的人则前往天津乘船向台湾出发。 贾琏早有准备,知道这一回会时间极紧,早早的就打包行李,又带上王熙凤和平儿以及两名仆役跟随,甚至没和老太太告别,和贾赦说了一句后就匆匆跟上大部队离京。 等他们一走,贾母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贾赦就依着计划找到了宁国府要求分家! 分家的理由,当然就是王夫人擅自贩卖族地、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的事儿了! 这事情可一下子在京城里闹腾开了,王子腾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把薛夫人抓来一顿骂,反倒是被自己的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哭喊着要带着两个女儿和侄女回娘家去! 王子腾彻底傻眼了:“夫人,你在说什么胡话,咱们都过了这几十年,我何曾亏待你过?” “你是不曾亏待我过!可是,再这样下去你让我们家的姑娘如何做人?今日这事情都已经闹遍了整个京城!我在亲家这里喝茶,只恨不得捂住脸逃回来,二姑娘的亲事我看也玩完了!”王子腾夫人哭喊着,她与王子腾成婚十数年,连个蛋都没生下来过! 这两年来后院抬进来的两名侍妾有了两个姑娘,她虽是性情跋扈了些,有了姑娘也都巴巴的领到膝下抚养,视为掌上明珠。 更不用提王子腾去世的长兄王子胜的两个女儿,熙凤和熙云都是她亲手带大的!现在可好,熙凤嫁入贾府,好好的未来当家主妇,却被她那小姑子折腾得连家财都快没了! 还有熙云谈的婚事……偏偏今日去喝茶做客的时候这事闹出来! 万一悔婚……那熙云还要不要活了? 想到那府上夫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和仆役丫鬟们鄙夷的眼神,王子腾夫人越想越是委屈,越想越是恼怒,捂住脸坐在地上大哭着。 后院还有丫鬟连滚带爬的来呼喊:“老爷!夫人!小姐,小姐上吊了!” 王子腾夫人惊叫一声,疯魔了一般朝后院狂奔而去,幸好丫鬟发现得早,把王二姑娘抬了下来。她搂着不断哭嚎着喊着心肝宝贝之类的话语,让后脚跟进来的王子腾只觉得焦头烂额,面色越发阴沉难看。 他转身就出了屋子,带着恼怒想要去荣国府质问一个究竟! 可此刻,一名小厮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老爷,荣国府的贾大爷送来一封信,说是务必得请老爷亲自看一看!” “什么信?”王子腾心中有怒火,接过来只看了两眼,面色顿时大变,下一刻怒喝道,“赶快去准备车马,立刻前去荣国府!!” …… 荣国府里,更是乱成了一团。 宁国府贾珍和贾氏其他的族人在正院内吵吵闹闹着,宁国府贾珍素来胆小怕事,自然不愿意黏上荣国府分家这种事。 可架不住贩卖族地的事儿闹出来,贾氏这么多分支都快疯了!一个两个,到了下午已是大半的族人或是涌入荣国府或是守在大街上静坐示威,要求二房贾政和王夫人给个交代! 就连顺天府尹都带着衙役赶到现在管理秩序,事情闹这么大自然也难以收场。当天就传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宗室王爵府邸里,荣国府的脸这一回可是丢大发了! 荣国府的丫鬟仆役们,头一回想起,原来一直被安排住在马厩边的大老爷才是荣国府的主子!而二房的二老爷和太太只是寄住在这里的…… “可怎么先前一直都是二太太管的事?” “怪不得私底下卖了族地,觉得和他们一家无关呢!” 贾氏诸人的话语落入了荣国府众人的耳中,让原本依附在二房身边的丫鬟仆役一个个吓得面色苍白,想来想去这两年也没对大房有过什么好态度,这万一秋后算账…… 不提院子里的丫鬟仆役心中担忧,正房屋子里的气氛也是十分凝滞。 贾母再偏向二子,也没有想到王夫人居然有如此大的胆量,胆敢将族地给贩卖了!这,这让她死后如何见地底下的列祖列宗?如何见老太爷…… 林之孝面无表情的拿着一摞账本念着上面的内容,越听贾母越是指着王夫人哆哆嗦嗦的,眼看就要晕过去。 贾赦坐在下首的椅子上,面色冷淡如水,邢夫人拿着扇子遮住嘴,遮住了嘴角的笑容却是盖不住她眼里的幸灾乐祸。 这单子还没轮到大头,仅仅是贾赦的原配——贾琏的生母当年的嫁妆。这一年两年下来,里面贵重的书画玉器就开始因为各种原因而损毁在库房中消失,而后还有贾赦或是贾琏从当铺赎买回来的票子以及当铺给予售卖人的记录。 -- 第268页 贾赦心绪复杂,若是贾琏没有提及,只怕是整个荣国府被搬空了他都不知道。 贾政面无人色,立在旁边,双目喷火的盯着跪在地上呆滞的王夫人。 “母亲,大哥!我要休了这妇人!”贾政厉声喊道。 王夫人心沉到谷底,尤其是看着贾母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更是满心绝望。 她抬起头,一双毫无人气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贾政,阴惨惨的冷笑一声:“我做了什么?我做了那么多还不是为了你!” “你——胡说八道!”贾政大骂,“我何曾让你贩卖族田了?” “呵呵。”王夫人凄楚的望着他,“你难道不知道你养清客的钱是哪里来?难道不知道你买书画的钱是哪里来了?难道不知道你请上峰喝茶吃饭喝酒的钱哪里来的?难道不知道一年要送进宫中多少银钱?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 “哦,不论为不为了二弟。”贾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只是我好奇的很,为何你不卖自己的嫁妆,倒是手伸得这么长,非得伸到张氏的嫁妆,伸到公中的账户?” 他抬头示意林之孝:“把我们二房夫人的嫁妆比给大家看一看。” “是。老爷。”林之孝顺从应是,从下方拿出另一册单子大声念了起来。这下子王夫人的面色终于变得惨白惨白的,她的嫁妆可是半点不少,反倒在其中不少东西被换得更好了许多。 显然,王夫人早就做足了准备,就算万一离了荣国府,也足以捞到一大把别人不会发现的好处! “你这毒妇!”贾政恨不得离开王夫人三米远,仿佛头一回认识她一样,“我今日就要给你写下休书!” “来啊!”至此,王夫人倒是不怕了! 她气势汹汹的起身,逼近了贾政恶声恶气的说道:“你想过后宫的元春了吗?想过宝玉了吗?” “你——!” “住口!”贾母厉声斥了一句,然后又侧首瞧着贾赦,脸上带着一丝哀切,“赦儿,政儿乃是你的亲弟弟,这兄弟之间要互帮互助才能让咱们贾府兴旺!这件事,波及太大了,不提你弟弟的官职,就连宫里的贤嫔也……” “母亲,你到如今还要帮着老二一家吗?”贾赦盯着贾母许久,才垂下眼帘平静的开口。 “我……” “贤嫔……她进宫已有多少年了?别说是有子,就连受宠两字都搭不上边。”贾赦嘲讽的冷笑,他忽视了贾政握紧的拳头和王夫人僵在面上的表情,只是冷漠的说出了一个事实,“我们贾府每年要给她多少银钱?” “公中,被您的好媳妇管了这些年,已经是没钱了。”贾赦慢悠悠的开口,“这钱去哪里了?” 贾母张口欲说话,却被贾赦拦了下来:“母亲别急,我自然是知道去谁家中了。” 赖大不安的挪动了下脚步,与周瑞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心中有些惶惶不安。 “所以,我请了顺天府的衙役帮忙。” “什么——?”贾母面色狂变,“你,你这糊涂蛋,怎么能叫那些个衙役来做这等事?这,这说出去我们家还哪里来的脸面!” “脸面?脸面有何用处?”贾赦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哈哈大笑数声,随后慢吞吞的摆了摆手,“得了得了,母亲,皇上都处置了内务府,难不成咱们家的这些仆役丫鬟,要比内务府世家们来的高贵?你说呢?赖大家的?” 贾赦的眼底幽幽的,显得很是冷清逼人,赖大家的双腿一软,面色苍白只得弱弱的说了两句:“奴婢,奴婢不知道大爷在说什么。” 贾赦笑了笑:“最迟等到明天你就知道了。” 从贾赦的行为来看,贾母已经知道,只怕这个儿子早就做了决定,就等着贾琏一走就开始翻天覆地。 王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怨毒,想到王熙凤曾经放利的事情,她带着一丝挑衅,恨恨开口:“那你可知道,你的好媳妇做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 康熙二十年 “住口!”王子腾在屋外听到这一句, 心里一咯噔, 顿时寒毛直竖的冲进来! “哥!”王夫人大喜过望, 眼底带着一抹挑衅得意的看向贾赦。王子腾身为手握实权的京城武官,二品大员, 更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她就不信有王子腾在贾赦还能拿她如何! 可是和王夫人想的不一样,王子腾现在可半点都没有保住她的意思! 若是王夫人一个人也就罢了, 若是被他抚养长大的王熙凤也出事,只怕是他的二侄女和两个女儿哪里还有嫁出去的机会? 只怕王氏的姑娘都得去尼姑庵里呆着了!王子腾恨恨的盯着王夫人,上手就是直接一个大耳刮子! “哥!?”王夫人的脸被直接打得朝向另一边,面颊是又青又肿的红了一大块。 她侧着头,半响才回过神,双眼含泪难以置信的盯着王子腾,嘴里不断喃喃着:“哥, 二哥你怎么能打我!?” 王子腾冷冷睨了她一眼, 双手握拳带着点卑微对着贾赦喊道:“赦兄!这一切都是我妹妹的错!所有的损失我们王家一律承担,绝无二言!只求看在咱们是亲家, 贾琏和熙凤情谊深厚的份上……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二哥, 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王夫人急了, 她心中有个暗暗不妙的想法, 望着王子腾的双眼眨巴着, 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和她想的截然不同。 -- 第269页 “至于她。”王子腾理都不理会王夫人, 态度很是冷漠, “休,我是绝对不同意的。” 王夫人心中一喜,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慢了下来。贾政皱了皱眉刚想发话,就听见王子腾轻描淡写的说道:“让她修身礼佛,就在后院休息吧!” 这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劈在王夫人的头顶,她瞪圆了双眼直愣愣的盯着王子腾,打着寒战:“大哥,你,你在说什么呢?” 贾赦抬眼瞥了王子腾一眼。他的信件里面附带了一张王熙凤在王夫人的怂恿下在京城放利,差点害死人的记录,在从小养大的侄女和妹妹之间,王子腾显然选择了王熙凤。 当然也许也和贾琏是荣国府的继承人有关,无论怎么说,王夫人彻底没了后台。 她面容狰狞,显然这个答案压根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中,居然直直的朝着王子腾的方向扑来。 可王子腾是何人?他是一名军人,既然做出决定,他就毫无放弃的打算毫不留情的对王夫人下了手。 只是几下,王夫人就双腿骨折摔在地上惨叫不已,贾赦眼底闪过一丝凝重,疼爱的王夫人在没有价值之后就被王子腾如此处置,可见得他这人做事雷厉风行,果断决绝,只是未免让人心生寒意。 贾赦掩住自己的心思,连忙示意两名仆妇将破布塞进王夫人的嘴里拿着担架将她抬回了后院。 在一边的贾母和贾政都是面无表情,心下却是明白,在这荣国府只怕日后就是贾赦的一言堂了! 贾政有些狼狈有些愤怒有些后悔,可现在事情已经闹成这样,若是他今日搬出去,那就摆明了王夫人的过错,事情越穿越大,宫里的元春以后还如何抬起头做人? 他面上强笑,老老实实的对着贾赦说话:“大哥,我日后会看管好王夫人,绝对不会让她在外头肆意妄为……” 贾赦的眼皮都懒得抬:“二弟,我可没说不分家。” 贾政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半口气憋在喉咙里,涨得脸青一阵紫一阵。 贾赦目光环视屋子里的仆役丫鬟一圈,倒是懒得多说一句话,只吩咐了门房今日不允许任何人出去一步,就拉着心情阴沉的王子腾去了自己的院子里说话。 等贾赦一走,贾政便像泄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椅子上:“母亲,大哥这一回定然是铁了心要赶我走!这,这可怎么办是好?” “他敢!”贾母心里也是慌张,嘴上却是不饶人。 贾政瞧着正院外头,那些个气势汹汹的宁国府众人,心里满是忧愁:“可现在外面闹腾成这副模样……若是宁国府撑腰,这,这可怎么办是好?” “他们有什么用处……”贾母摇了摇头,沉思着。其他人都好办,只是这贾赦话里话外说着丫鬟仆役的事儿,到底是为何?当时内务府查抄,京城里不少人家也是搜出不少仆役家中贪污受贿之事,只有荣国府和宁国府没有查办。 难不成…… 贾母眼中厉光一闪,先是安抚贾政:“放心吧!宫里有娘娘在,明日个我就递牌子进宫请娘娘为你做主!你先去休息,这事儿都包在我身上!” “母亲……都是儿子不孝,担不起大业!”贾政捂住脸呜呜咽咽着。 “政儿!”瞧着心疼了几十年的小儿在自己面前哭成这副模样,贾母心都快疼碎了。 王子腾心气不顺,跟着贾赦去了偏院却是随口一句:“恩候这里倒是野外风情十足!”一股儿马骚味。 “这偏院,也就今日了,日后只怕是我想住都住不了了。”贾赦没在意王子腾的态度,带着颇为怀念的表情绕着自个儿的书房转了一圈又一圈,还不忘贴心的打开窗户,让王子腾品鉴一番这里的‘味道’。 “恩候你——!”王子腾刚想发火,下一秒钟却是坐在位子上叹了一声,“今日这事,是你和琏哥儿商量过的?” “我没有想到琏儿居然能想到这么多,主见这么大……”贾赦手顿了顿,转过身面朝王子腾默默点了点头,面上有些复杂,“想来是像他的母亲,倒不是像我了。” “幸亏不像你,否则等你们全家死光了,怕是都不知道。”王子腾冷声。 “这还不是你那好妹妹做的事情!” “……是啊。”王子腾满脸苦涩。一个妹妹如此,两个妹妹如此,一想到等薛夫人的事情也闹出来,王子腾只恨不得劈死她们两人得了! 想想自个儿夫人在家里今日的闹腾,他是说不出的愤怒。 贾赦看出王子腾的状态不对,他皱了皱眉想了想,面上露出了一丝古怪:“你别说……你那二妹……?” 王子腾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薛夫人一家正寄住在荣国府屋檐下,若是出了什么事,荣国府只怕也是脱不了关系!想到这里贾赦的两条腿都快打哆嗦了,忙急急的开口:“出了什么事?” “我劝你,想办法,这两日就将他们一家赶出去……”王子腾没明说,却是低低在贾赦耳边说了一句,“再过三天……就来不及了!” 贾赦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重了三分。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怪异的瞥了王子腾一眼:“她可是你亲妹妹。” “……大局为重啊。”王子腾面上一片清冷。 舍得,舍不得又有什么好多说的? 当皇上下了这个命令,若是走漏风声,死的可就不是一户人家,他还没这么大勇气愿意把自己的全家都给套进去。 -- 第270页 同理,贾赦也是一样的考虑。 想要薛夫人一家搬出荣国府还是极为容易的。贾赦眼珠子一转,叮嘱林之孝将王夫人重病卧床,王子腾道歉一事传入后院,重点在薛夫人一家耳边好好说一说。 薛夫人素来有眼色劲的,先前就觉得王夫人被抬回院子里的事有些蹊跷,等事儿传到后院来顿时心下一急! 她慌慌张张回去寻了薛宝钗说话,两人私下一盘算,第二天一早,薛夫人就和贾母提出辞行,决定要搬到薛氏在京中置办的宅邸去。 “太太,咱们也在荣国府上住了许久,这红包您收下权做这些日子荣国府对咱们看顾的回礼!”薛夫人脸上带着笑,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一个厚实的大荷包塞在鸳鸯的手中。 贾母压着怒火,冷飕飕的目光从面前母子三人面上滑过。 薛家住进荣国府的心思也很简单,想要走宫里的贤嫔门路,让国色天香的贾宝钗入宫伺候。贾母可不眼瞎,王夫人更不会愿意让薛宝钗入宫夺了元春的宠爱,这才打起了让薛宝钗和宝玉结亲的心思。 几次三番王夫人都在贾母面前提起薛宝钗和宝玉的亲事,贾母也未尝不知,只是宝钗千好万好,比起黛玉也是差了些许,尤其这出身。 皇商之女配自家的宝玉实在有些高攀了。现在想来,若是贾赦定要和政儿分家,倒不如和薛家结个亲家,不过既然薛氏不愿意,贾母也不强迫。 等宝玉成了这荣国府的继承人,到时候你们就算想要薛宝钗进荣国府的家门,也顶多是轿子从侧门抬进来的了! “薛家也是二房的亲眷,荣国府里也多的是地儿,这住就住了何必还给回礼呢?”贾母笑容和煦,温情款款仿若薛家人到荣国府第一天见着的一般。 “太太多心了!这也是咱们做小辈的一份心意!”薛夫人忙跟上一句。 “行了行了,既然薛家太太都开口了,老参我也就不挽留诸位,赖大家的!今日你就替我送他们一家一程吧!”贾母随意的点了点头。 闻言,赖大家的心下一喜顿时爽快的应声。昨日大老爷下了令不允许家中的仆役丫鬟出府,她心下急的很,只想回去瞧一瞧家中有没有出事。此刻脸上带着笑:“老奴遵命,老奴这就去帮忙!” 贾母无所谓的摆摆手,只可惜的瞥了眼薛宝钗。 “回府的时候,去一趟保龄侯府请史大姑娘到府上小住两日。” “是,奴婢明白。” 贾宝钗身体颤了颤,沉默一瞬还是转身跟着母亲离开。王夫人这一失势,大房占了上风,他们这二房的客人在府里尴尬的很,倒不是早早离开罢了! 上了马车,薛宝钗也半点没有声响,心情郁郁的倚靠在车厢边,发着愣瞧着外头,却是悠悠长叹了一声。 “宝钗!”薛夫人瞪了她一眼,“你哥哥的婚事快近了,正好回了府邸上好做准备!再说了就你的出身相貌和才华,宝玉哪里是你的良配!” “母亲,我知道!”薛宝钗闷闷的回了句。只是随着马车缓缓驶出西城,向着东城靠城门的方向驶去,她心里又是叹了一声:皇商皇商,带了个皇字,还不是得和普通人家一般住在东城,却是连西城的边都搭不上! 薛夫人瞧着她勉强挂着的笑脸安抚的摸着她的小脑袋:“行了,你也看了你那好姑妈的德行,只怕后头这荣国府就变了天!娘倒不是想让你进宫夺一夺那荣华富贵。 只是女儿你出身皇商,若是不去皇家,只怕京城宗室家中顶多只能为人妾室……可若是把你嫁去那不如咱们家的人家,这……娘也舍不得你受苦啊!” 她顿了顿又说道:“想来想去,倒还是入宫来的妥当!就算贤嫔娘娘在宫里受宠又如何?她可没有孩子……这宠还不是说过就过?凭借你的才貌定然能在后宫夺得一个位子!” 薛宝钗横了薛夫人一眼,心下暗叹:这宫里哪里是如此好过的? “母亲,您真觉得贤嫔娘娘受宠吗?”薛宝钗沉默半响,然后缓缓开口,“就光女儿在荣国府里得知,贤嫔娘娘每年都要上好几万的银两!” “这……”薛夫人也有些迟疑,按下性子慢慢思索。 还别说,住进这荣国府这几年,王夫人问她索要了好些回的银两,都是为了给宫里的贤嫔娘娘送去!可贤嫔娘娘在王夫人嘴里的受宠,却一点也没表现过来。 “母亲,这几年下来,逢过年过节,宫里也没有个赏赐!”薛宝钗轻笑着——不提其他人,先皇后去世这么多年,对赫舍里氏的赏赐可年年都没有拉下一回。还有钮钴禄皇后,佟贵妃家中逢年过节那赏赐一次也没落下。 □□国府呢? 别说是赏赐。身为贤嫔父亲的贾二老爷在工部员外郎的职务上一做就是十几年,反倒是当年被荣国府众人看不上眼,觉得贾敏低嫁的书生林如海,现在已经高居一品大员。 “你的意思是你姑妈都在骗我们?”薛夫人眼底闪着怒火,着实有些不甘。 “骗了知道又有什么办法。”薛宝钗摇了摇头,“现在王夫人落了势,我们要是还赶上去索要银钱,只怕背后的名声都要毁了。如母亲这般早早离去,反倒是对大家都好!” 薛夫人拍了拍胸膛,倒是吐了口长气,戳了戳宝钗的额头:“我倒想你这一回怎么不出声,原来是早心中有了主意!” -- 第271页 “女儿对入宫没兴趣,若是能找个上进些……”如同林如海那般…… 没等薛宝钗话说完,外头猛然传来薛蟠的怒喝声:“你们做什么!还不快点把人放下!” “表少爷救命啊!”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这是赖大家的? 母女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薛宝钗顾不得还在大街上就慌忙掀开帘子走出马车。 只见得外头一行穿着制服的衙役,手上半点不留情的将赖大家的压在地上。而薛蟠正怒瞪着双目,一手紧紧用力抓在为首带头的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手上,面色极其严肃。 “大哥!”薛宝钗惊呼一声,又紧张的打量着那名侍卫,声音柔和,“这位官爷,请问是出了何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康熙二十年 “妹妹!这赖大家的只是回自己家中瞧一瞧, 怎么这人就扑上来使人把她也给抓了!”薛蟠恼怒的很, 又指着那侍卫的鼻子大声呵斥, “你知道赖大家的是荣国府的人,怎么敢如此妄为!” 这侍卫轻笑一声:“本官自然知道她就是这赖府的老太太, 所以才要抓她。” 老太太?赖府? 薛宝钗一愣,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一圈突的面色大变:“哥哥!这根本不是去我们家的路,你打算去哪里?” “妹妹……赖大家的不是说想瞧瞧家中情况, 所以我就顺路往他们家饶了圈。”薛蟠吓了一跳,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放低了不少。 薛宝钗还不知道昨日贾赦还令仆役丫鬟不许出府的命令,只是有些不满堂堂薛家的大爷,居然还听着一名嬷嬷的指挥到处奔波。 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强忍住心中忐忑,面上带起一缕淡淡的笑意,轻言细语的对侍卫说道:“这位侍卫大哥, 我们家是荣国府的亲眷, 贾老太太令这位赖夫人的送我们回府邸歇息。” 侍卫神色不明,只哼笑了一声:“这位大爷, 还袭官了!” “……小女兄长素来冒失, 不过也未曾出过事, 求侍卫大哥宽宏大量, 放了他这一回吧!” “妹妹!妈——!”薛蟠满脸不悦, 见着妹妹还好声好气的与这侍卫说话, 更是气不打从一处来, 嚷嚷着就要发火, “我们薛家……” “薛家!?”这侍卫的声音突然提高。 站在不远处的四五名侍卫也是一愣,同时朝他们的方向看来。 薛宝钗和薛蟠两人心下一惊,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紧张的看着面前几名侍卫。 “皇商薛氏?”有一名老成些的侍卫走上前,随着他的到来,周围的年轻侍卫如同摩西分海一般恭谨而顺从的开成两列。 见他才是领头人,薛宝钗和薛蟠越发紧张,薛蟠下意识的伸手将薛宝钗拦在了身后,十分严肃的开口:“正是。” 老成的侍卫瞧着两人的模样,笑了笑:“正巧,你们也跟着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两人同时色变,可随着这名侍卫的一声话下,旁边的侍卫们同时向前迈出一步,手斜放在腰间,双目虎视眈眈盯着一行人。 显然若是反抗,只怕刀剑无眼! “你们是什么人?” “啊……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穆图,乃是镶黄旗的参领。” 即便再不知事的薛蟠,此刻也是猛然一惊,呆滞的盯着面前诸人。 他们居然是镶黄旗的官兵……而不是自己认定的侍卫。 那么……为何知道薛家呢? 但是在这些镶黄旗官兵的注视下,薛蟠母子三人根本无法想出另外的主意,别提他们,就连一开始在地上打滚的赖大家的,不知何时也变得安安分分,生怕惊扰到这些官爷直接掉了脑袋。 薛宝钗和薛蟠眼睁睁的瞧着赖大家的如同一条死狗般被顺天府的衙役拖走。而她们运气还算不错,则是被要求重新回到马车中,连车夫也被换了一人。 过了片刻,马车就开始缓缓移动,三人的心吊在空中起起伏伏,车厢里一片安静,只觉得马车在城里绕了许久才缓缓停了下来。 几句交谈后,她们似乎通过了一座城门,薛蟠终于忍不住,顾不得外头侍卫的呵斥声,探头朝外看去。 他面色煞白,然后悻悻然的缩回头,面对薛宝钗和薛夫人惊讶的目光他紧紧闭上嘴巴不敢吱声。 外面全是穿着黄马褂的侍卫,这,这地方…… 是皇宫啊!! 薛宝钗和薛夫人相视一眼,瞧着薛蟠害怕恐惧的态度,她们越发明白只怕这马车进入的地方可不是个好去处…… 难不成是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再如何也不会让他们坐着马车进去吧? 马车在里头绕了许久才缓缓停了下来,穆图在马车外喊了一声,三人慌慌张张的下了马车。 瞧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薛宝钗却是眼前一亮,心跳的极快!这恢弘的宫殿,难不成这里是宫里? 随后,她发现四周还有不少的马车聚集在一块,上面或是年轻公子或是美貌小姐,均是被不同的侍卫请下马车,按着性别年龄念着单子,分别跟着不同的太监向远处的宫殿行去。 薛宝钗等人也是,一炷香的时间后,她和母亲兄长分开,与另外九个少女一同被带进了一个三进出的院落。 里面是二三十名穿着葱绿色宫装的宫女和五六名年长的嬷嬷,各个态度柔软温和。 -- 第272页 一名领头嬷嬷喊着名字,问了几句话后,轮到的姑娘就被宫女一一带进不同的屋子,偶尔有一两个女孩被另外的人带离了院子。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薛宝钗浑浑噩噩的排在队伍中,速度极快就轮到了她。 “薛宝钗。” “民女在。” “有否抽大烟、福寿|膏的习惯?” “哎?”薛宝钗一愣。 见薛宝钗的反应不对,这嬷嬷抬起眼直直的盯着她,满是肃穆:“说话!” “民女见过这福寿|膏。民女家中在广州的几位叔父曾经送这物到京城来,只不过民女母亲燃起闻了闻气味,就嫌气味太过呛鼻统统丢弃了!”薛宝钗瞧着四周人虎视眈眈的模样,稳住心神,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为妙。 “哦?”嬷嬷垂下头在单子上打了几个勾,然后唤来宫女,“带她去隔壁三号院子。” 被唤来的宫女笑盈盈的应了声,又叮嘱薛宝钗跟紧自己,拿起单子扭身就出了这院子。 薛宝钗跟到门口,就发现这是进来容易出去难,院落外足有十名虎背熊腰的壮硕士兵,没有宫女手上的单子是万万不能离开一步。 走了没多少路,就来到了隔壁的院落。比起前面那个院落的热闹,这里显得极为幽静,只是来去匆匆的医师和太监嬷嬷,让人觉得心底略微有些不安。 “李爷爷,这是容嬷嬷令奴婢带来的。”带路的宫女将薛宝钗领到坐在室外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太监身前。 这人正是李玉,他这些天忙于这些上瘾患者的治疗和准备早已是晕头转向,抬头瞧了薛宝钗两眼,没好气的开口:“这姑娘看起来没有接触到的症状?应该是去普通房间里等候吧?” “李爷爷!”宫女悄声道,“这位是薛氏的姑娘,曾经闻过福寿|膏的。” “皇商薛氏?”李玉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恶意,“她们一家不是应该直接下到大牢里,还送到这里来做什么?” 薛宝钗面色剧变,猛地倒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的低吼:“这位公公,您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玉似笑非笑,“等你日后就知道了。” 说完,他懒得理会薛宝钗,只吩咐旁边肃立着的两名嬷嬷:“把她带去甲107号屋子,好生看管。” 薛宝钗浑浑噩噩的进了殿内,下一刻她浑身汗毛直竖居然是呆呆的立在了当场。 只见得面前屋子被隔成十来间,每间屋子里或是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或是成熟的妇人,好些个毫无仪态可言的在床铺上挣扎翻滚,喉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声。 带路的嬷嬷已是习以为常,熟门熟路的带着薛宝钗通过偏门进了后屋又走进后梢间,这两间屋子就要好上许多。 虽然一个个脸上愁云惨淡,不少女子正捂着脸偷偷哭泣,但都理智尚存,看着有人进来都是带点胆怯之意。 “宝钗?宝钗?”里头传来一声惊呼,薛宝钗抬头看去果然是薛夫人。她被安排在最里面那间,嬷嬷挑了挑眉,将薛宝钗安置在薛夫人隔壁的小屋,锁上门就匆匆离开。 “宝钗,你没事吧?”薛夫人左看右看,见薛宝钗一切都好这才松了口气。环顾四周一圈,薛夫人心里满是仓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薛宝钗安安稳稳的坐在床边,这个房间虽小却是摆着一张柔软的床铺,淡色的被褥也是晒得香喷喷,显然将他们关押在这里的人并没有折腾他们的打算。 只是想到最外间那些个动作癫狂没有理智的人,薛宝钗的心情不自禁的抖了抖。 …… 京城里的气氛极为凝滞。 并不知晓薛家母子三人转头就被人带走的贾母,正面色铁青的盯着自己的长子贾赦,只恨不得将他重新塞回肚子里当做没有见过这孩子! 她稳坐在正房的高堂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大批顺天府的衙役从外面涌进来,整个荣国府片刻之后闹腾不休。 赖大首先就被拖了下去,单大良和吴新登夫妇也没等片刻就从内院被拖出来拉了下去。荣国府四大管家去了三个,留下的只有大房的管事林之孝。 不止如此,还有些嬷嬷婆子,也一律被拖了出来,亲眷有在府里做丫鬟仆役的也被抓了起来。没一盏茶功夫,前院的院子里居然是跪满了一地的仆役。 “老大!你到底打算做什么!”贾母捂住心口,面色苍白简直都要晕厥过去! “做什么?只是把荣国府,宁国府,我们贾氏一脉的毒瘤从身上挖掉罢了。”贾赦垂着眼睫,遮住眼中的愤怒,声音极其的冷漠平淡。他将自己的情绪遮盖的很好,完全看不出前两日调查结果出来时的恼羞成怒! 贾琏,琏儿说的没错。 宁可从头开始,等待凤凰涅槃的一日,也不能选择坐以待毙。 等贾府众多仆役被带走,贾母早已经气得面色发白,被鸳鸯扶着进了里屋休息。说实话,鸳鸯这一回倒是觉得大老爷做得没错,偏偏贾母就认定了贾赦是个捣蛋的,怎么也不相信究竟能做出何等好事来。 她搂着宝玉心肝肉儿的叫了数声,这才想起去保龄侯府请史大姑娘的人还没回来。 “使人去问问,怎么史大姑娘没过来?” 出去查看的小厮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又匆匆回来了,急急的朝着贾母屋子里喊道:“老祖宗,出事了!” -- 第273页 “又怎么了?”贾母心慌的很,鸳鸯连忙沾上点清凉膏替贾母小心的揉着额角。 “外面,外面戒严了!” “什么——?” 突如其来的戒严一时让整个京城人心惶惶。城门口热闹的街市如今已经空无一人,大批的商行被凶神恶煞的侍卫、官兵和顺天府的衙役冲进去查抄得干干净净。 被搁置在街头,查抄出的‘福寿膏’足有五百多箱,甚至比康熙原本得到的消息更多。 满京城的洋人,包括教堂的洋人也被抓捕起来。不少人惊恐的呼喊着。可是这一回,即使昔日受到康熙重用的洋人或是传教士也统统都不得好,落得个囚禁的下场,被冷酷的官兵收押收入大牢等候审问,丝毫没有放过任何一人的意思。 很多平民百姓很是茫然失措的看着这一幕,不懂这么官兵为何要把这些商户查抄一空,带着恐惧与不安的民众很快在大喇叭的呼喊下走出房屋,聚集到一块。 镶黄旗,镶白旗的官兵们在其中指挥着次序,让众人在各个宽敞的广场上等待。 无论是贫民或是商户,官宦人家或是宗室王府,所有的人都被喝令聚在不同的地方,愣愣的看着一辆辆的囚车拉着人走到他们的面前。 “这是什么?”不少人偷偷的低声的询问着。 可没人认得出里面蓬头乱发的人是谁,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时不时有人惊呼发现他们脏污的表面下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拉着囚车到各地停下,负责的将士提着喇叭开始宣布朝廷的消息:“各位老百姓,各位乡亲父老!此番查抄部分商行为的是全大清的安危,这些商户现在销售的一种名为‘福寿膏’的药草,上瘾性极强。 一旦上瘾后会出现万蚁啮骨、万针刺心、万刃裂肤等感觉,难以忍受痛不欲生,唯独只有再次吸食才能止住这样痛苦的感受! 更可悲的是,据太医院核实,长期吸食‘福寿膏’更是为导致体弱多病,早期容易面色蜡黄、身体消瘦、嘴唇焦黑、神色漠然,到了晚期则彻底失去劳动力!” 哗——! 随着将士的话语,下面的老百姓不由自主的尖叫出声!体弱多病,不能劳动那就等于是死路一条!这药草居然有如此的威力! “不会吧?昨日我去怡红院,小蝶儿还怂恿我吸吸看!” “我在酒楼里也听说过!” “我也是!” 不少人惊恐的呼喊着,有更多的人更是吓得手脚发软瘫坐在地上,还有人哭嚎着扑向将士:“我不想死啊!求求你们救救我!” “我不信!”有人却此刻站出来喊道,“我吸过!跟上了天一样完全没有不舒服的情况啊!” “是啊是啊!” 这名将士眼睛一眨,一边示意周围的士兵将神色不对的老百姓控制起来,一边又安抚道,“早期吸食上瘾者,只要经过戒断治疗就可以恢复健康!但是……” 他转身指着囚车里目光呆滞,半点反应都无的病患,带着一丝怜悯:“若是达到了这个程度,那就是老天爷也救不了了!” 从怀里掏出一块包好的‘福寿膏’,将士高举起给四周的老百姓瞧了一番。正当百姓们一脸茫然失措,不知将士到底在做些什么的时候,他们就听到后方的囚牢里猛地发出一声巨响! 随后民众们都傻了眼,愣愣的望着囚车里形容憔悴,瘦削得简直像一具骷髅般的男子疯狂的叫喊着,一双几乎没有肉只剩下骨头的胳膊伸得极长,拼命试图去拿到那一块‘福寿膏’,哪里还有刚才无精打采,精神不济的模样! 百姓们鸦雀无声,整个广场变得极为安静。 久久的,才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这人……不是徐府的小少爷吗?” 整个广场顿时乱做了一团。 将士仿佛没有听见人说话一般,他拿出一只烟斗连着‘福寿膏’一起丢进了囚牢里。这就像是狗主人在拿着肉骨头逗弄小狗一般的场景却是让人笑也笑不出来。 所有百姓都抬起头,伸长了脖子,看着囚牢里的人表情祥和,深深吸了一口烟气就瘫软在地上,全身抽搐脸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让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将士在这些天里早对这种反应见怪不怪。他只是沉声继续向在场的百姓们述说:“乡亲父老们,你们也看到了这人的下场,无论他以前身份尊卑,才学如何,一但碰上了这个一辈子就都毁了!” 刚还叫喊着自己抽吸过的人面无人色的立在当场,他们四周的人纷纷退离几步,用着惊恐欲绝的目光盯着他们。 “整个大清,不允许吸食‘福寿膏’,凡是私下偷运贩卖者,按律以贩卖人口处置。凡是有举报吸食人的,确认无误赏银一千两,破获大案赏银一万两!在三天内自首坦白者按无罪处置,送入戒断所治疗。” 红榜黑字的告示张贴在城门之上,等压着囚牢的将士离开,所有人就将告示墙围了个水泄不通,时不时有人一脸兴奋,急匆匆的朝着顺天府的衙门跑去。 还有些人,则是面色惨白或是惊慌失措的跟着将士们或是扭头就往家中逃去。 京城如此,广州府也是同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康熙二十三年 康亲王折腾好台湾岛的事宜, 就亲自率着军舰赶赴广州府的港口。在外海跃跃欲试的西洋舰队见着康亲王的水师来了以后, 顿时不怀好意的从四面包抄。 -- 第274页 只是他们没有预料到大清水师的凶残程度, 更是架不住大清水师的火炮威力又远又强,一连打翻了三四艘军舰后, 剩下的军舰吓得扭头就是落荒而逃! 没了西洋军舰捣乱,康亲王以极快的速度掌控了整个广州府港口,禁止任何船只的进出。 福建水师提督施琅随后也带队来到此地, 康亲王将一应指挥权交给他以后,就亲自上岸接管广州府的鸦片事件。 广州府的情况比京城可是严重许许多多。 身为清朝目前唯一开放的对外港口,鸦片第一侵袭的地方就是这里。在昔日的花街上到处开满了烟馆,来来往往的都是面色黄蜡,无精打采的青年或是中年男性, 康亲王领着人,走至街口就闻到一股极为浓郁, 让人觉得口干舌操喉咙疼痛不止的烟火气。康亲王身为权贵自然对这些年流行的‘福寿膏’颇为了解, 只是他身为武人常年坚持锻炼,向来不喜抽大烟这种事才免遭其难。 想到在京城不少八旗子弟, 皇室子孙都染上了这毒物, 正在强制戒断的时候, 康亲王已是掩不住心中的怒火, 当即一声怒喝:“来人啊——!将这条街上所有的烟馆全部查封, 所有的账册一律搬出!” “是!”这些士兵们熟练的掏出口罩围在面上, 迅速分成几波冲入了花街。 这条街, 虽然不长, 却是广州府最赚钱的地方。低价收入的鸦片在这里被包装一新,变成一小块一小块安放在高档木盒中出售的珍品‘福寿膏’,也有人称之为‘仙人跳’,寓意就是就算是神仙也抵挡不住它的魔力! 令康亲王吃惊的是,这些烟馆,外面看起来并不起眼,甚至令人怀疑是不是消息走漏空无一人,只有进去了才会发现每一家烟馆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 即使现在是青天白日,每个屋子里也是躺满了懒洋洋的烟民,正深深的不端的抽吸着福寿膏,全然没有发现有士兵涌入了烟馆。 想要反抗的只有那些管事和小厮,可是长年累月在这些烟馆里,他们的身体也没那些烟民好到哪里去,堪堪抵抗两三下,就一个个和软脚虾似的倒在地上。 速度之快让人匪夷所思,更令人疯狂的是这些烟民被士兵一个个拖出来的时候,依然抱着他们心爱的大烟枪,仿佛在这世界上除了这玩意儿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打动他们了! 康亲王的左手是佛伦,右手是纳兰性德,三人面无表情的走进花街。 现在的花街已是乱成了一团,幸存的几家妓院的老鸨们偷偷拉开门缝朝外面瞧着,凡是有销售的妓院也已被砸开门,拖出不少人在街上等待处置,而烟馆更是用绳索捆绑着无数人,连成了一大串跟在后头。 康亲王掀帘走进一家烟馆,甚至无需人管理,只要把管事和小厮抓捕起来,剩下的烟民只要按着顺序一个个去逮捕即可,他们完全不会反抗。 纳兰性德面色很是沉重,他推开里头一间间的房门,只见得有人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就连抽吸也要一名小厮书童跪在地上,双手捧着烟枪送上前去。 即使有人打开门,他都懒得睁开双眼瞧一瞧看一看,下一刻又陷入了美梦之中。 而外面的大通铺更是不堪,这样一个个人被拖走,只要没有抓他们自己,只要不把烟枪拿走,所有人都是一脸漠视,随便这些官兵动作。 康亲王背后一阵阵的冷汗。 若是长久下去,那……还有能打仗的士兵吗? 他依着康熙的叮嘱,将这些烟民关入囚车里,拖到广州府城池中央的广场中,令士兵定时给水给饭就丢着不管。 不少不知情的民众议论纷纷,奇怪的看着这些穿着体面的贵人被关在囚车中,满脸都是疑问。也有这些贵人的家人亲属跑到衙门来哭闹,直接被将士给赶了出去! 而越来越多的商行被抓,搜出来的鸦片一箱又一箱堆满了整个广场。 广州城的老百姓民心慌慌,令人吃惊的是就连广州府的府尹也被放在囚车中摆在了中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等到了十二个时辰以后,这些囚车里的人不安的躁动也开始了! 康亲王没有理会囚车里人的反应——这些人在他眼里已经是彻底废了,没有存在价值的东西。 他们现在唯一仅存的价值就是作为代表物让这些还未沾染上鸦片的人知道,这福寿膏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而他则是全身心都陷入了处理和洋人勾结的商户还有官员的事件中。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囚车里人的癫狂以及城里到处张贴的通知,都让整个广州府的人知道了,‘福寿膏’的真面目,和那些洋人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思来到的大陆! 激愤的人群里,不少出身官宦世家的子弟甚至上书给康亲王,希望康亲王能劝说皇上关闭广州港的港口,停办海运,严禁那些洋人再进入大清为祸! 开什么玩笑!? 在京城里接到消息的康熙差一点要御案都要掀掉了! 这一帮学子‘聪明’过度,就连闭关锁国都想出来了!最令人无语的是,朝廷得信也有不少人提出了这个建议,康熙在朝会上面带笑容,心里却是把这些人的名字一一记了下来。 秋后算账还不迟! 这些洋货商行的老板们,终于发现形势不对!随着一个个吸食福寿膏的人现出了疯狂的行迹,他们才开始焦急,暗暗后悔。 -- 第275页 可有什么用?福寿膏——鸦片给他们带来了无可估量的财富之后,带给他们的还有毁灭! 全国各地,这些被康熙记在名册上的商行,洋人毫无例外的遭受到了来自朝廷的打击。 随着福寿膏被一箱箱的销毁,广州府以及周边,京城附近的街头一时之间多了不少形容疯癫的流浪汉,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福寿膏的受害人。 衙役们忙碌不堪,为此,康熙在各大城市还新建了一个建筑名为‘戒断所’,由各府尹负责这些吸食福寿膏上瘾者的戒断治疗。 薛家母子三人被放出来后,得到的噩耗便是:定下亲事的皇商夏氏被抄家,关入大牢中等候处置。 广东薛氏商行也被查抄一空,京城中涉及的店面也是被查封大半,唯一庆幸的是三人被核实并未涉及到鸦片贩卖之事,在确定没有出现瘾症后被放了出来。 薛蟠还算运气不错,他虽然爱赌好玩,却对抽大烟没什么兴趣,反倒是身边的狐朋狗友,十个里面折进去了七八个! 自顾不暇,甚至连家银都剩下屈指可数的数量,薛夫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去王子腾府上。 王子腾夫人虽然是百般不乐意,但还是收留了薛家母子三人,当天晚上王子腾一回到府里,就使人请薛夫人母子三人到书房。 “老爷,二姑奶奶、表少爷、表小姐到了。”一名老仆在外面笃笃笃的敲了三下,恭声在门外禀报。 “请他们进来。”王子腾头也不抬的开口。 薛夫人三人有些不安的立在书桌前,书房的气氛很是凝滞。王子腾自顾自的处理着宫务,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满脸疲倦的抬起头,将笔搁在架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薛蟠。” “侄儿在。”对于王子腾,薛蟠还是颇有些惧意。他老老实实挺直了脊背,顺从的向前一步。 “再过两个月就是中央学堂的入学考试。这两个月我会请师傅来为你补课,如果考不上那就直接参军,以后别想其他了。”王子腾直接开口,半点犹豫机会也没有打算给薛蟠。 薛蟠面色一变,结结巴巴的开口:“舅舅……不是蟠儿我不学,可这读书这玩意……” “你先前在贾氏学堂那叫读书吗?”王子腾冷哼一声,起身围着薛蟠转了一圈,“我告诉你,荣国府二房的贾环这一回也要参考,若是他考上而你考不上……哼!” 最后一个字里饱含凌厉杀气,薛蟠只觉得双腿一哆嗦,脸的颜色都变青了。 “二房的贾环?”薛宝钗登时一愣,“那宝玉呢?” 王子腾抬头瞥了她一眼冷笑:“他,既然看不清读书上进之人,还考什么学堂?” 薛宝钗贝齿紧咬住嘴唇,眼底带着一抹挥不去的委屈。 “别怪舅舅我说的太重!”王子腾沉声对着三人道,“蟠儿,你原本身为商户出身连科举考试的资格都没有!现在皇上隆恩浩荡,才让商户后人也同样可以为官入仕。宝钗你容貌不俗肚内又是才气万千,却偏偏选婿上却远差其他姑娘!这原因为何是什么?” 王子腾重重一掌拍在薛蟠肩头:“身为薛家的男人,拿出点担当来啊!” 薛蟠双手紧握成拳,两颊上是点点红晕,闷声闷气应声。 “是,侄儿知道了!” 打发了薛蟠,王子腾的目光又落在了薛宝钗和薛夫人身上。王子腾静静的直视两人,目光锐利明澈,两人被这样的目光一照,都略略有些不安。 “宝钗。” “侄女在。”薛宝钗颤了颤,轻声开口。 “我这里有一个去处……” …… 康熙二十一年秋。 时隔一年多的全面处理,这一年的秋季菜市口血流满地,落地的人头是数也数不清,光是被判处全家流放的就足有上百户! 为防止有人为了令人震惊的利益重蹈覆辙,康熙可是严令刑部加重处置,意在杀鸡儆猴! 至此,大清私贩鸦片之人被清理一空。 而从康熙二十二年初开始,朝廷正式明令鸦片需定额定量定人使用,并规定只能在医馆内销售使用并需要定期提交数额单方便各府衙门查验。 凡是有私下偷运、贩卖鸦片者,知情窝留、未经分赃者,无论人数多寡,为首者,杖一百,流三千里,罚金一万两;为从,仗一百,徒三年,罚金五千两。其邻右知而不首者,杖一百罚金一百两。 凡吸食、未经医馆证明使用鸦片者,普通民者,杖一百,送入戒断所强行治疗,夺功名,不得入仕为官;宗室八旗者,杖一百,送入戒断所强行治疗,开除宗籍。 此令一出,天下为之胆颤,一时之间闻鸦片名而色变! 虽然康熙不但驳回关闭广州港的诉求,并且要求在辽东半岛营口地区、通辽地区达里尼处、济南府胶澳、浙江定海兴建开设海运港口,同时通过广州港、天津港、松江港、宁波港以及台湾港五大港口的进出口政策,不过而夷人的管控也同时达到了历史以来的最高点。 凡是不通过海运司港口进出大清者有律令可直接关押处置,凡是经过海运司港口进出大清者需随身携带牙牌,停留各地时需及时在各地府内登记名册。 身份牙牌上需明确标准入清夷人发色、眼睛色、体型外貌特征,国家国籍等资料以防冒认。 -- 第276页 为此,即便很多朝臣发表了异问,但是康熙任然坚定的宣布。 堵不如疏,即便在海运上也是如此。难不成不让这些夷人过来交易,就真的没有商户不敢偷偷摸摸出海吗? 即使前一世雍正选择禁止天主教开始,到乾隆开始除去广州港封锁其他港口对西洋贸易,正式开始闭关锁国起,大清内应该有的西洋玩意可是没有断绝过。 倒不如将夷人控制在一定可以控制的范围中,另一边康熙责令裕亲王福全、王子腾、索额图和明珠等人共同负责加快水师建设。 更是下令要求在台湾、福建驻扎的水师派遣人员轮流在占城、暹罗、真腊、满剌加、悖泥、荷兰、吕宋、日本、苏禄、琉球诸国航道中巡逻,负责大清商船的正常运行。 对于不识好歹,屡次进犯的海盗船只进行毫不留情的攻击,直到康熙二十三年春,航道上总归变得平静。 夷人们终于发现,大清水师的火枪火炮居然威力远远在他们之上,一时之间从各大港口申请进入大清学习、行商者不计其数。 至此,康熙终于松了一口气,在二十三年的夏末,看着身体越发年迈的太皇太后,他终于起了心思。阔别数年以后决定出巡盛京。 原先在地震之前就有出巡的打算,这一拖两拖居然拖了整整五年。 皇后这几年的身体有些虚弱,许是受伤的后遗症,这一年里总有三四个月在床上躺着休息,现在又刚好是夏末初秋换季之际,皇后想去,康熙还不放心呢! 皇后不去,其他的宫妃们纷纷起了念头,又兴冲冲的前往慈宁宫、慈仁宫和皇后的景仁宫坐一坐,只想得到一丝青睐可以随着皇帝出宫巡行。 这几年以来,后宫是波澜未起。选秀经过一回,康熙也只为宗室王公选了些人,一人也未进后宫。 没有人进后宫,也没有新人受宠,老人们总是这几人。风水轮流转,过去的宠妃宜妃在宫里已经出不了头了,现在最受宠的可是永和宫的舒嫔。 六阿哥胤祕在佟贵妃去世后颇为受康熙看重,舒嫔仪仗着这一点,三天两头或是送给亲手制的荷包或是送一盅甜汤亦或是拿着六阿哥读书的事儿,请着康熙到永和宫里小坐。 这一日,又是一盅汤送到康熙面前,康熙瞧了两眼,眼底便闪过一丝厌烦:“这舒嫔转来转去倒也不知道换个花样!” 说完,他就挥挥手对着梁九功等人说道:“拿去吧,赏你们喝了!” “谢皇上恩典!”梁九功笑着点头,提着这盅汤走到茶水间就吩咐几个小太监,“赏你们喝了。” 几名小太监瞅了瞅汤水,忍不住苦笑:“梁爷爷,这皇上再爱喝,舒嫔娘娘这一连几个月送下来,别说是皇上,就是奴才们也看着……” “说什么呢?这可是舒嫔娘娘的一番好意。”梁九功瞪了他们几人一眼,转身又回了宫里伺候。 敬事房的小太监正巧端着托盘上来,瞧着里面的名字,康熙思来想去:“今日去皇后……” “是,皇上摆驾景仁宫。”梁九功熟练的朝着外面一亮嗓子。这几年,他算是看清楚皇上居然换来换去最后还是一脖子吊死在皇后那根绳索上。偏偏皇后的身子不佳,怀孕更是犹如天方夜谭般的事儿,对待太子胤礽也越发和气,倒是颇有些母慈子孝的模样。 康熙自然乐见其成,梁九功这数年下来也是习以为常,只是今天进了景仁宫,皇后就板着脸在宫门外等着他。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这是怎么了?”康熙被吓了一跳,忙拉着她的小手嬉皮笑脸,“朕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也给小的一个审错的机会?” “万岁爷!”皇后娇嗔一声,拉着他进了屋子就挥退了大部分宫人,只留下了几名亲信。 “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康熙二十三年 “万岁爷!”皇后欲言又止, 久久叹了一声, “这八阿哥出生的日子也不是他自个儿选的!现在都快入学了, 臣妾才知道居然连个名字都未取,您让八阿哥以后怎么在外头立足?” “八阿哥?”康熙一愣, 下意识喃喃着,“朕哪里来的八阿哥?” 八阿哥? 朕有八阿哥? 康熙一脸茫然的望着皇后,钮钴禄皇后整张脸都阴沉下来, 不可思议的盯着康熙大声怒喝:“皇上!您居然不记得您还有个八阿哥?” 康熙情不自禁的倒退一步,在诸人不可思议或是暗藏鄙夷的目光中沉思…… 等等……朕似乎,好像,真的的确有个八阿哥…… 八阿哥乃是地动时所出,那时候忙着赈灾,他得到消息直接甩到了脑后,也一直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直到皇后现在提起, 他才想起自己居然还有个八阿哥。 “八阿哥……还没取名?”康熙思索片刻, 面容上闪过一丝尴尬。 “是的。”皇后一双凤目亮得灼人,紧迫的盯着康熙。 “……那就摆驾翊坤宫。” “喳!皇上摆驾翊坤宫——!” 康熙一路来到承乾宫, 宜妃左手牵着胤福, 右手拉着八阿哥, 伸长了脖子等待着康熙的到来。 康熙远远就瞧见了她在宜妃下拜请安时伸手拉住:“无需多礼……” 熟悉而陌生的脸庞让他话语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 第277页 昔日的宜妃如一朵绽放的玫瑰, 神动色飞、开朗明丽、光彩照人。只是在这五年间早已被磨砺得褪去旧日的光彩, 气质变得温雅恬淡, 眉目温润, 笑容清淡。 宜妃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五年了, 她足足五年时间除去宫宴以外没有见到康熙了! 想起当年马佳贵人挪到她宫里,她还和宫人说着马佳贵人的变化之大让人难以置信。 只怕康熙现在看见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宜妃眼圈一红,眼泪忍不住在眼眶内轻轻晃动。 “瞧你,都两个孩子的额娘了,居然还哭哭啼啼。”康熙笑着摇头,伸手想要拉过八阿哥。 “小八,快,叫皇阿玛!”宜妃垂下头,将八阿哥的手递到康熙的手中。 谁知道八阿哥从出生到至今还从未见过康熙,见宜妃想要将自己交给陌生人,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在眼窝里晃荡,在被送入康熙怀中的一瞬间干嚎:“额……额娘!” 宜妃满是尴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乖——乖!”康熙艰难的抱起,试图安慰手上的八阿哥,可八阿哥手舞足蹈,死活都要从康熙的怀里冲出去。 “皇上……”宜妃惊慌的望着一大一小在那里比拼,只担心八阿哥会不会从康熙手上掉下来。 康熙废了九年二虎之力才将八阿哥束缚在怀中,和他大眼瞪小眼:“朕是你的皇阿玛!” “骗子!”八阿哥歪着头,嗓门特别大,“你才不是我的皇阿玛!” 别说宜妃吓得顺着边跪倒在地,在场诸多宫人也都扑通扑通跪倒在地,不敢看康熙那黑如锅底的面色。 “……朕怎么不是你的皇阿玛?”康熙脑门子上蹦出一根青筋,没好气的瞪着这个小兔崽子。 “我的皇阿玛,应该陪我玩,陪我吃饭,陪我睡觉,因为我长得很可爱,所以皇阿玛肯定长得很英俊……”八阿哥年纪虽小,可逻辑清晰,说话伶俐,嘴里噼里啪啦的就说了一大堆。 “嗯,朕觉得朕都挺符合的。”康熙边听边振振有词的回答。 “其他不说……你一点都不英俊呀!还没有额娘好看!”八阿哥撇撇嘴,奶胖奶胖的小手叉着腰,古灵精怪的模样让康熙乐开花。 “你额娘那是叫做漂亮,朕这样才叫英俊帅气!”手指头弹了弹八阿哥的脑门,康熙也不甚在意,单手扶着宜妃起身,把八阿哥放在地上再次交还到宜妃的手心中,“八阿哥很聪慧,是你教的好!” 宜妃眼圈又红了,面上强挤出一丝笑容:“万岁爷,快进去吧!” 康熙点了点头,他牵起五阿哥的小手,宜妃拉着八阿哥,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翊坤宫殿内的装饰与以往截然不同,过去的宜妃像是喜欢奢侈明亮的饰物,现在却是只是简简单单的摆着几件装饰品,而墙角桌角柜子边都被一层软布紧紧的包裹着。 瞧着着实有些寒酸。 见康熙神色有些异常,宜妃在一旁轻声道:“八阿哥比胤福当年爱玩爱闹的多,臣妾担心东西落下来碰着了他。” 话虽如此,可看着旁边嬷嬷宫女们眼中的不忿,想也知道宜妃这几年的日子显然有些不好过。 康熙点了点头,眼前的地上也铺着柔软的皮草,宜妃松了手,八阿哥就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丝毫不胆怯,康熙的存在也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兴致勃勃的拿起旁边的木质玩具开始折腾。 玩具做的很细致,每一个零件都可以拆开组装,见康熙有些好奇,宜妃补充了一句:“这是敏嫔妹妹拿来给小八试玩一番的。” 想起敏嫔,康熙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他斜靠在软塌上,五年未见宜妃,甚至一时之间不知应该说什么是好。 桂枝很快端来两杯茶,搁在康熙和宜妃的面前。 康熙端起茶盏,低头一看:他喜欢的乃是清茶,知道他喜好的宫妃们自然也是选择了当季的新茶,色泽鲜亮,香味浓郁的那几种。但是这里的茶叶边角泛着一丝黄色,茶汤更是寡淡,几乎已经没有香味。 宜妃定然是不会拿着陈茶款待自己,只能说内务府的蛀虫即使去掉了大半,可是捧高踩低的德行却是半点未变。 也许是觉得皇帝定然不会再来宜妃宫中,甚至连这些面子活也不愿意摆了。 康熙随意的沾了沾嘴唇。放下茶盏,宜妃顺手就递给康熙一本书,自顾自的垂首开始缝起小衣,看到这里康熙眼底也闪过一丝柔和。 他迟疑了一瞬,又盯着坐在地上的八阿哥许久,才抬头对着宜妃轻声道:“是朕不对,这几年来忽略你们母子。” 宜妃顿时垂下头遮住面上的表情,可那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沾湿了一小片毛毯。 康熙想要安慰一番,又想起皇后,顿时手上动作一停,轻轻咳嗽一声:“朕有心给八阿哥取个大名,祺、祐、禟这三字都不错,你挑个喜欢的?” 祺,幸福,吉祥;祐,自天祐之;禟,福佑。 三个字的含义都是不差,宜妃吊在半空中的心也总算可以落在袋里,脸上带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臣妾学识浅薄,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都应皇上所想的即可。” 康熙一笑:“那就选祺字吧。” 他弯下腰,抱起玩得正乐呵呵的八阿哥笑着:“我们小八有名字了,叫胤祺,胤祺喜不喜欢?” -- 第278页 “和五哥一样吗?” “对哦,你五哥叫做胤福,你叫做胤祺,含义相似的很!”康熙亲了亲八阿哥的小脸。 “和五哥一样我就喜欢!”胤祺笑弯了眼睛,脸颊上带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瞧着就甜甜的。 康熙一愣,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抬头看着一直站旁边立着半点话语未说的胤福:“胤福怎么不说话?” 胤福和胤祕前年开始进入国子监读书,见到康熙的时间比往年更要少许多,一时之间居然是说不出话语。 听闻康熙的问话更是一脸茫然,许久才轻声问:“皇阿玛,这一回出巡能带额娘去吗?” 康熙一愣。 “当然可以。” 就像所有人没有想到一样,舒嫔也没有想到,沉寂了五年之久的宜妃居然还硬生生的翻身了! 还硬生生的从后宫里抢到了一个出巡的名额!舒嫔听闻消息以后,当即把茶盏给砸在了地上! “一个两个,都和我过不去!”舒嫔双手紧紧攥着帕子,,又是恼怒又是忧愁。 她思绪半响,才转首盯着坐在下首闷不吭声的胤祕:“祕儿,你这回去塞外可得表现出色点,千万不要被胤福比下去!” “额娘放心。”胤祕轻笑一声,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阴霾。 宫里的捧高踩低,这些年想来胤福也是尝到了自己过去的滋味……只是…… 谁让我们一开始就不是一条路的呢?胤祕侧首透过窗户眺望着远方,眼底满是抑郁难当。 京城里,留下了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两人掌管事务后,康熙带着太皇太后、太后、后宫一干宫妃、皇太子、荣亲王和其他阿哥公主们、宗室朝臣们一同踏上了前往盛京的路途。 等康熙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盛京皇宫,已是五月下旬。 即使是盛京,现在也是风和日丽,天气暖和。 沿着城外官道两侧的田野满覆绿色,偶尔还夹杂着一片片五彩缤纷的野花,风景着实不错。 走到一半,车队缓缓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一群官员重重跪地磕头请安,又是说了一大堆话语,车队才重新启动入城慢慢驶入盛京皇宫。 头几天,康熙带领着诸多阿哥一同去祭奠福陵和昭陵,顺带当即好好考察了一番阿哥们的功课,随后又在盛京皇宫等了两日,等蒙古王公们全到了以后。 康熙带着所有人再次前往福陵和昭陵祭奠。这一回的祭奠就要显得格外庄重严肃,内务府、礼部等各处官吏前一日就将祭品和用物送至祭祀地点。 太皇太后率先祭酒,皇太后领着以下众人跪拜行礼,等结束后,诸位宗室王爵、八旗子弟再跪迎康熙携太子,一众阿哥至前方。 一次上香一次跪拜,三次结束后才是由赞引官念读康熙亲手书写的赞礼,大意是平定三藩之后,台湾也已收复,朕还做了哪些利天利地,值得上天夸奖的大事。 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永陵虽说离盛京皇宫有些远,但毕竟是先祖先宗的陵墓,既然给福陵和昭陵,永陵怎么能不去? 等一圈祭拜结束,这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 还没等一行人松口气,康熙终于想起了大头,那就是围猎! 要去木兰围场,自然不能在盛京行宫停留,后宫诸人不少连箱子都还全部打开,就又匆匆忙忙的叠在一起塞回马车中匆匆上路。 等到了木兰围场,这里行宫尚未建立完善,所有人就只能住在帐篷里了。 说起帐篷,宫里人都有些低气压,毕竟地震时可是被迫住在帐篷里快半年。好处是大家都已经熟能生巧,这一回搭建帐篷的速度实在太快,让一些不明所以的蒙古王公都频频投来疑问的目光。 蒙古王公那一块的帐篷还搭了快一半,宫中诸人的都已经搭建完成。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领着宫妃和公主们住的帐篷在御帐的左侧,而太子、荣亲王、三阿哥、五阿哥、六阿哥的帐篷立在右侧。 七阿哥和八阿哥年岁太小,康熙不放心让他们单独住,又不方便将他们塞在御帐里,索性一个分配给胤礽,一个分配给胤禔,让两人各自分别管理。 胤禛还好,是个素来安静听话的,胤礽下意识松了口气,可胤祺那可就是新一代宫里的窜天猴,胤禔听闻消息之后只差眼前一黑,恨不得立马和胤礽换一个来管理一番。 胤礽也不傻,搂着胤禛就摆起了哥两好的姿态,完全死活装作没有听到胤禔的絮絮叨叨,特别温柔的对着胤禛:“七弟,一会儿四哥陪你到处逛一逛如何,你还是头一回来草原上吧?” 胤禔挑挑眉:“太子,你以前来过草原?” “孤当然……”说了一半,胤礽嘴角一抽没好气的瞪了胤禔一眼,“孤自然是没有来过,不过这么多蒙古王公在,还怕不能找到个熟悉周边环境的?” 胤禔嗤之以鼻:“你要是擅自领着小七出去,只怕皇阿玛知道了必然胖揍你的屁股!” “……”胤礽脸色黑沉。被打屁股的黑历史可是他心中最难忘记的过去,尤其一低头胤禛和胤祺都摆出一副好奇宝宝,胤祺还算是真好奇,胤禛那眼底就是错愕加幸灾乐祸了! 他磨着牙,愤愤不平:“别说你没挨打过!孤当时可是亲眼见你哭得稀里哗啦的,只差点满地打滚求饶呢!” -- 第279页 “你,你胡说!”胤禔大怒。 “要不要去惠母妃跟前去问问?”胤礽挑挑眉,不怀好意的示意胤禔瞧瞧胤禛和胤祺好奇的模样。 “三哥,四哥!”胤祺隐隐带着点兴奋,“原来你们被皇阿玛打过呀?” “没有!” “闭嘴!” 两个人同时低斥,见着胤祺扁着嘴一副无比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晃动的小模样,胤禛连忙拍拍他的肩头,特别‘人小鬼大’的说道:“二哥和三哥正在不好意思,我们不能去戳他们的伤疤哦!得在背地里说才可以哒!” “嗯!” “……在背地里也不准说!”胤禔扯住胤禛的脸颊肉往两边扯,“你这个臭小鬼,为什么每次说话都让我特别火大呢?” “三哥看谁都有鬼啦——”胤禛内心翻了个大白眼,面上还是副单纯宝宝的模样,龇牙咧嘴的喊着。 “好你个臭小鬼!” “呜哇——三哥打人!” 胤禔和胤禛顿时滚成了一团,稍过片刻就把满地的毯子纠成一团,扭缠成绞股麻花糖。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瞧着胤禔和胤禛两人这般小孩子气模样的胤礽满脸黑线,不知应该责备胤禔胡闹,还是应该鄙视胤禛竟然能蒙混成小孩子这般折腾上天! “够了!”眼见着两人越闹越厉害,帐子门口都频频有侍卫宫人探头来看,胤礽深吸一口气大声喝止,“胤禔!快给孤回你自个儿的帐子!” “不要!”胤禔怀里搂着胤禛四脚朝天的赖在地上,朝着胤礽吐吐舌。 “可恶!你这混蛋快给孤起来!”胤礽脑海里的理智线彻底崩断,顾不得胤禛和胤祺在旁笑得前仰后合,扑上去就和胤禔纠缠成一团! 等第二天晨起,康熙听闻胤禔没有回自己帐篷的消息赶来时,就只见着四人睡得四仰八叉的模样。 调皮捣蛋的胤祺,甚至还被胤礽搂在怀中一同在铺上呼呼大睡,四个小鬼黏黏糊糊的贴成一团,哪里有平时所说的不合。 “这两个孩子,平时倒是嘴硬。”康熙笑着摇头,示意宫人不要打扰到四名阿哥,亲自蹲下身将他们的被子一一拉扯好,“现在时辰还早,就让他们几个多睡一会吧。” 康熙往外走去,夏末的草原依然是绿得无比无际,绿意向四面八方肆意的延伸着。 有人高的牧草随着风如同波浪般起伏着,其间点缀着星星点点五彩斑斓的野花,康熙带着侍卫随意的闲逛着,沿着小路走至山坡的顶端。他懒洋洋的坐倒在地仰望着还未全亮的天空、染尽半天火红的朝霞以及躲在后头跃跃欲出的太阳,心情是无限的畅快。 在狭隘的紫禁城呆久了,的确应该来这样广阔的地方走一走才是。 只是可惜,这一回皇后却是没能一同出来——康熙仰望着天空,心下是不断思索着。 钮钴禄皇后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再这样下去,只怕熬不过两三年就要去了!康熙眼底暗芒一闪,若是不行,只能先借一下贾宝玉的‘通灵宝玉’来用一用了。 至于贾宝玉,他是疯是癫,是痴是傻,又和自己有何关联呢? 下了决定,又看了美景,康熙沉重的心情也逐渐转好,他起身立在草地上发了会呆,直到太阳高升才伸了个懒腰,转身走下山坡朝着营帐走去。 夏末秋初的天气变脸速度就是如此快,刚出来时还觉得凉快,此刻却是变得极为炎热,尤其幽深的草丛中时不时的发出虫鸣声更为这炎热的天气更增添了几分烦躁。 营地处的声响也逐渐变多,经过昨天一日的好好休息,今儿个的事情还多的很呢! 康熙宣召了蒙古王公们,细细的询问着近期蒙古周边的情况,尤其是领地接近准噶尔部的几位王爷,更是反反复复询问了数次。噶尔丹的野心在当年京师军演的时候就已被康熙注意,可是他行事小心,在此之后这数年以来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出现。 漠北各族均是摇头,还有王爷笑着道:“皇上多虑,噶尔丹几次进犯我朝边境未果,其目标已经转向西面,许久没有过来捣乱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康熙二十三年 康熙将茶水搁在一边, 还是沉声叮嘱两句:“噶尔丹此人野心巨大, 诸位王公还是小心为上。” “是, 奴才们明白。”几名王公笑着应声。 康熙皱了皱眉,蒙古一直天高皇帝远, 任由着这次蒙古王爷把控,事到如今康熙也起了心思最好能让这一边也开始完善学府制度。 想到这里他也就试探着开口,不过很快这些蒙古王公就以他们游牧为生为理由将这件事情别了过去。 送走了这些蒙古王公康熙就是长叹一声:“朕现在倒是希望噶尔丹能冒出来痛打一番这些个人才是。” “皇上。”曹寅上前一步恭声, “诸位蒙古王公只是还未见到学府带来的好处,时间长了就会知道。” “知道?他们即使看到了也依旧装作自己不知道,满族的奴隶制远比不上蒙古一族来的严重。” 康熙冷笑一声,若说满族人在康熙的引导下已经有满满和汉族合二为一的趋势,那蒙古族则是将自己悬挂在外。 康熙眸中一道讥讽闪过,淡淡道:“好处都想获得,却固步自封不愿意向前迈出一步。嘴里说着忠心耿耿的话语, 娶着格格郡主用来联姻, 但是骨子里依旧觉得无需改变,也根本不愿意改变。这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 第280页 曹寅沉默的闭紧嘴巴, 垂首竖耳听着康熙的话语。 “这一回, 你看看蒙古王公带了多少世子来想在朕面前表现一番?”康熙讥讽的笑着, “朕带着格格们出来, 在他们眼里倒是送上门的肥肉, 私底下还吵闹着要拼拼看谁选哪一块呢!” 说完话, 康熙吩咐梁九功把胤礽、胤祜和胤禔三人叫来。 另一边, 太皇太后的营帐里热闹非凡, 两位太后一早就宣了不少科尔沁的老亲们到营帐中聊天 她们熟悉的老王妃们现在也各个都是儿孙满堂,这一回特地带着自己的孙儿给太皇太后瞧一瞧,一时间屋子里可谓是热热闹闹。 年轻的亲王妃、郡王妃和国公夫人们则在另一座大帐之中,她们围着的是惠妃、宜妃和舒嫔等人。这里的多是年轻或是有子女待婚娶的夫人,时不时有人擦边瞧着惠妃和宜妃的表情,提起阿哥公主们的婚事。 这些王公对待惠妃的态度更热络一些,主要是因为三阿哥已经十来岁,再过不了几年就可以办亲事。而宜妃虽然膝下有两名阿哥,不过年纪都小,过几年还算妥当。 惠妃面上带笑心里却是暗骂,笑眯眯的将话题转向荣亲王和太子身上。 若是娶了个蒙古福晋,那胤禔将来也顶多就是个铁帽子王了!她心里盘算着,不过脸上还是半点表情都没,细细的说着话。 只是有人忍不住捂嘴偷笑,想来皇上定然是没有这个意思,否则怎么会不让这些王公们把自己年龄合适的姑娘带来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瞧一眼呢? 说到这个,在场诸位也不免想起皇上也是好几年没有选秀入宫,指不准将来就没有其他阿哥。思来想去,也许养在皇太后身边的七阿哥更有可能娶个蒙古福晋。 等夫人们离开,宜妃面上的笑容收敛,同情的睨了惠妃一眼:“惠姐姐倒是吃力了,这一回他们可都冲着你来了!” “本宫还只有一次,哪里像妹妹你将来可是要两回!”惠妃捂着嘴轻笑,“本宫看皇上可没有心思给太子殿下、荣亲王殿下和胤禔一个蒙古福晋,只怕说不准会轮到胤福或是胤祕身上。” “妹妹我倒是无所谓。”宜妃轻笑,“只是不知道舒嫔妹妹乐意不乐意!” 惠妃和宜妃相视一笑,目光落在了舒嫔身上。 舒嫔面色一僵,惠妃不愿意难不成她就愿意吗?她自然是不乐意的! 而在帐外,今日原以为可以好好在草原上逛一逛的阿哥们也遇上了麻烦。 胤礽、胤祜和胤禔三人借着康熙的口谕匆匆离开,胤福和胤祕则是被七八岁的小格格围了个遍。 这些小格格均是蒙古王公家的,一个个长得圆脸浓眉大眼,瞧着就古灵精怪的很,也许得了家中阿玛额娘的叮嘱倒是没有一般蒙古姑娘的泼辣霸道,反倒一个赛一个的娇柔温顺,围在胤福和胤祕身边说说笑笑着。 路过的四名公主捂住嘴偷笑的看了一会,只驻足片刻也匆匆的骑上马,慢悠悠的离开了营地。 只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在公主们身后围着胤福和胤祕的小格格中,有一个矮胖的小黑妞,从一群人中伸出了头,思量片刻就扭身跟在后头一起溜出了营地。 一路纵马来去,在路上佛尔国春一行人也零零星星也遇到其他蒙古王公,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带着儿女,不少也带着小心思上前打招呼。 她心下厌烦的很,越发带得妹妹们离帐篷远了些,找了一处人少清净,风景又不错的地方,跃下马。 “妹妹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吧?”瞧着已是午膳的时刻,佛尔国春笑着呼喊。 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三人的年纪相差无几,此刻皆是笑着应是也翻身从马上跃下,松了缰绳任由马儿在旁边吃草。 她们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三四名宫人铺上了垫子,从随身携带的食盒里拿出几碟子点心和一壶马奶茶,四人就坐在地上休息起来。 周围的草原突然晃动了两下,紧盯着公主的侍卫们敏锐的抬头朝远处望去,却是见不到人的身影,只听得见簌簌的风吹过草地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佛尔国春轻声询问。 一名侍卫身形一纵而起,直接跃到高处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周围,略微皱紧了眉头,他一跃而下带着点紧张和疑问伸手从草丛抓出一个女孩! 一个女孩? 佛尔国春一愣,瞪圆了双眼看着面前黑乎乎的小脑袋。 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被侍卫抓着,小女孩抖了抖身子,甩了甩头,好奇的眨巴着大眼睛瞧着在场数人。 面前的小女孩简直是个矮冬瓜,黑胖黑胖还穿着一身葱绿色的旗装,瞧着着实有些丑,脸上沾满了黑灰,隐隐还带着一丝血迹。 “你受伤了?”二公主轻声开口。她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掏出怀里的帕子就朝着面前小女孩的脸上擦去。 “不要碰我!”小女孩咬字清楚,瞧着她们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敌意,四足乱蹬想从侍卫的手上挣脱。 “放开她吧!”佛尔国春开口。从小女孩的穿着打扮上来看,也是蒙古王公家的格格,这个年纪大约是刚才混在五阿哥和六阿哥身边的孩子。 她和善的微微一笑,蹲下身子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你怎么一个人出了营地?是不是走丢了?” 小女孩瞧了她一眼,没吱声转身就冲进了草丛里。 -- 第281页 “哎……快点!别让她跑了,快抓住她!”二公主望着这一幕顿时一愣,忙喊着侍卫们上前抓住小女孩。 三公主和四公主连忙跑上前,小心翼翼的将二公主拖开:“二姐姐,这人来历不清不白的,还是不要接触为妙!” “阿汉堡,把她带回来。”立在一边的佛尔国春却是不同,直言吩咐侍卫。 “喳!” “大姐姐?”三公主和四公主异口同声的开口,“这人来历不明,何必把她带过来,倒不如让她去吧!” “傻妹妹!我看这人必然是自己从营帐处偷溜出来的,这草原地广人稀,若是一个不注意走丢,那可就出大事了!”二公主板着一张小脸。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们这里这么多侍卫,还怕一个小姑娘不成?”佛尔国春赞许的看了眼二公主,重重下令让其他两名侍卫也一同上前,抓住这个偷溜出来的小丫头!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居然任由她独自一人在外面闲逛。” “放开我!”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佛尔国春几人就见着阿汉堡从远处慢吞吞走回来,手里还提着那圆滚滚胖墩墩的小女孩,女孩正四足乱蹬,连踢带踹嘴里更是叫嚷着不停,定要阿汉堡将她从空中放下来。 阿汉堡视若无睹,走到佛尔国春面前才小心翼翼的将小女孩放在地上,不过还一手牵着,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 佛尔国春蹲下身体,又一次的和小女孩平行。望着她的双眼直到小女孩变得安静下来,佛尔国春才再次开口询问:“你是谁家的?怎么一个人到草原上来的?” “管你什么事!”小女孩冷哼一声,不屑的侧过头。 “大胆!”阿汉堡大怒低斥,“你眼前这位,可是当今圣上的长女,和硕纯禧公主!” “……和硕纯禧公主?”小女孩哼了一声,转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佛尔国春,眼底带着一丝怜悯,“你就是阿尔塔以后的福晋?” “放肆!”阿汉堡彻底大怒,“小姑娘,你是谁家的居然档案再次大放厥词侮辱公主殿下的清白?” 佛尔国春愣了愣,却是面上笑容淡了淡:“小妹妹,饭可以多吃,可话却不能多讲,在本宫面前讲讲也就罢了,若是到皇阿玛的跟前定然是要吃大苦头的!” 小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皇上的公主,不都是要嫁到蒙古来的吗?科尔沁年岁尚可的世子只有阿尔塔,况且阿尔塔到现在连一个侍妾都没有,我祖母说就是为了娶公主的关系!” “哎……?”佛尔国春瞳孔微缩,却是一时之间愣在当场,“本宫可是从未听说过。” “说到底,你到底是谁?”二公主板着小脸,气呼呼的对着面前的女孩喊道。 “我是阿鲁科尔沁多罗郡王塞棱多尔济王之女哈日伊罕。”小女孩懒洋洋的回道。 “噗……”几名公主面面相觑,三公主和四公主率先捂住嘴忍不住偷笑出声。 就连佛尔国春和二公主也是笑弯了眼睛,二公主更是快言快语的问道:“你的名字还真的叫做小黑妞呀!” “这人如其名,我还是头一回碰到名字如此和人一般的呢!”三公主附和着。 “你,你们!”哈日伊罕大怒,恶狠狠的盯着三公主和四公主。那咬牙切齿的小模样非但没有让人害怕,反倒让人更想欺负揉捏一番。 三公主和四公主在宫中哪里见过这么逗人的小女孩,一时间兴致勃勃。站在她的身旁更是你一句我一句,直说得哈日伊罕连连跳脚,挣脱了侍卫的手掌朝着两名小公主恶狠狠的扑上前去。 顿时,一名郡主,两名公主打成了一团。 三公主和四公主看着纤细娇软,实际上平时也在武师傅的管教之下实力不差,加上她们又是二打一,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把哈日伊罕硬生生压倒在地上。 哈日伊罕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嘴巴一瘪索性坐在原地哇哇大哭起来。 “还真是个小孩子。”三公主和四公主交换了个目光,嘻嘻的笑着。 “你们也是孩子啊!”佛尔国春无语,只好亲自上前将哈日伊罕从地上抱起来,搂在怀里安慰着,“好了不哭哦!姐姐帮你擦擦脸好不好?” “……姐姐。”哈日伊罕头埋在她怀中哭泣着,一抽一抽的,突然附在佛尔国春的耳边轻轻说,“千万不要嫁给阿尔塔!” 佛尔国春一愣,下意识的垂首朝着哈日伊罕的脸上瞧去,可哈日伊罕好似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一般,对着三公主和四公主又吐舌头又做鬼脸,全然看不出刚才说那话语时声音中的沉重。佛尔国春心猛地往下一沉,脸上的笑容更是收敛起来。 二公主抬头看了她一眼,转头询问哈日伊罕:“你怎么从营地里溜出来的?你们家的侍卫和丫鬟太监呢?” “用不着担心!”哈日伊罕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你看着吧!就算我回去,也没有人在找我的!” “怎么会?”三公主和四公主摇了摇头,不信的盯着哈日伊罕。 只怕是营帐早就因为找人而乱作一团了! 因着哈日伊罕的话语,四名公主也没了心思闲逛,连忙扯着哈日伊罕急匆匆的回道大营。 可走进大营里,别提侍卫到处寻人了,竟是安安静静半点也没有发生任何情况的模样,和哈日伊罕所说的一模一样。 -- 第282页 这就奇怪了…… 拉着哈日伊罕的几人顿时愣在了当场。 哈日伊罕却是讥讽一笑:“我在府里就是如此这般,早就已经习惯了!你们不用理我,我自个儿就能回自家的营帐。” 说完,她撇撇嘴,自顾自的就朝着蒙古王公的营帐处走去,半点都没打算和四名公主打声招呼的意思。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三公主嘴翘鼻子高,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等等!”二公主快速跑了几步,拉住了哈日伊罕。哈日伊罕先前就有些脏兮兮,刚刚和两名小公主打了一架以后,更是发鬓散乱,脸上还东一块泥巴西一块伤痕,绿色的旗装更是脏兮兮的。 “瞧你这模样,怎么回去?”佛尔国春也吓了一跳,忙叮嘱三公主和四公主回各自的营帐休息后,就和二公主一同领着她就回了自己的帐篷中,打算给小花猫洗个澡外加换身衣服。 佛尔国春吩咐了宫人备水,等一切准备就绪,宫人们就倒退离开了帐篷,仿佛没有注意到面前大公主多带回来一个姑娘。 “……阿尔塔是谁?你为何说千万不能嫁给她?”佛尔国春迟疑片刻,才小声的开口。 在一边卷起袖子折腾热水的二公主猛地瞪圆了眼睛。 佛尔国春顾不得二公主诧异的反应,只是静静的望着哈日伊罕,心下是万千波澜。 听皇额娘的意思,皇阿玛并不打算让自己嫁到科尔沁。 不过佛尔国春心里犹记得当年恭亲王福晋对自己说的一番话——若是身为养女的自己不嫁去科尔沁抚蒙,皇上难不成将自己亲生的女儿送去? 加上她现在已是十二岁,定下亲事再在宫中养育几年也是恰好的年纪,皇阿玛又偏偏这个时候带着阿哥格格们到木兰围场…… 她眼帘垂下,沉默良久——难不成就连皇额娘不来木兰围场这件事都是早有准备的吗? “……阿尔塔,是个混蛋。”哈日伊罕咬住下嘴唇,轻轻说,“假如太皇太后、皇太后或者是皇上希望你嫁给他,你一定要回绝。” 第一百四十五章 康熙二十三年 哈日伊罕打了个哆嗦, 慢吞吞, 慢吞吞的说:“否则你嫁到那里, 活不过三年的!” 佛尔国春瞳孔猛然一缩,面色苍白的立起身:“此话当真?” 哈日伊罕点了点头, 接过一块毛巾裹住自己的身体,蒙着脸:“阿尔塔,没有娶小妾就是为了娶公主, 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现在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没有娶福晋之前养了几个侍妾通房数不甚数,他到底是哪里不好?”二公主敏锐的开口。 “……”哈日伊罕有些犹豫,迟疑了片刻才说,“阿尔塔,不是没有侍妾,而是侍妾都死光了!” “什么……?”佛尔国春面色剧变。 二公主也愣住了, 下一刻惊慌的开口:“为何你会说出来?阿尔塔不是你的兄长吗?” “……阿尔塔和他的母亲, 害死了我的额娘!”哈日伊罕拉下毛巾,一张小脸上满是沉寂和冷漠, “我的祖母, 阿玛……他们都是帮凶!” 送走了哈日伊罕和带着一丝惊容的二公主, 佛尔国春坐在软塌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据哈日伊罕所说, 这名叫阿尔塔的继承人不仅不是正室所出, 甚至现在的阿鲁科尔沁多罗郡王在娶妃之前就养在外面, 哈日伊罕的母亲嫁进来以后才带回府里抚养。 哈日伊罕的母亲是一名郡主, 简纯亲王的庶长女颜色不出挑, 性情更是只能算得上老实温顺,在府中根本不受宠爱。 嫁入郡王府没多久,这名生下庶长子的妾室很快就被迎回了家中,甚至没多久老王妃就借口郡主身体差将家务交予这名妾室管理。 手中无大权,性子又软糯,哈日伊罕的母亲在郡王府的生活可想而知,勉强支撑了十数年,在生下哈日伊罕后就郁郁而终了。 这位阿尔塔就是阿鲁科尔沁多罗郡王唯一的儿子,性情嚣张跋扈,视整个部族为自家的奴隶。更可笑的是,阿鲁科尔沁郡王嫡女的名字,居然是一名庶子随口取的,足以可见阿鲁科尔沁多罗郡王对嫡妻的无视程度。 至于性情…… 听闻这些行径,可想而知阿尔塔为了娶公主,不能留下侍妾这个理由后的残酷真相。 佛尔国春心底产生一丝担忧,她沉默的坐在软塌上许久才起身,偷偷走到太皇太后的营帐外,将求助的小心思告诉了苏麻喇姑姑。 苏麻喇表情略微有些严肃:“大公主,奴婢定然会把此事告诉太皇太后,请皇太后为您做主!” “倒是怕叨扰到了太皇太后休息。”佛尔国春迟疑一瞬,轻声的回道。 “大公主,再这么说,太皇太后也是您的祖母,不会害了您的!”苏麻喇温和的笑着,望着佛尔国春她迟疑了半响又轻声说道,“大公主,奴婢建议您这件事可以去向皇上提一提。” “皇阿玛?”佛尔国春吓了一跳,下一秒她强咬着下唇,沉默的不愿出声。 “大公主,奴婢不好说其他,可这事儿,最后的决定权不就在皇上手上吗?再说了皇上这些年心疼大公主那是宫里人尽皆知的,皇上怎么会愿意将您嫁入那般的人家呢?”苏麻喇温柔细语的说着话,佛尔国春愣愣的。 “我……本宫再好好想一想。”佛尔国春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去,苏麻喇瞧着她的背影才猛然收敛笑容,眼底带着一丝沉重。 -- 第283页 阿鲁科尔沁多罗郡王的母亲,今日可的确向太皇太后拐弯抹角的提出想要迎娶公主。 她摇了摇头一转身掀开帘子进了帐篷。 太皇太后依靠在软塌上,瞧着进来的苏麻喇就开口:“大公主出了什么事?” 苏麻喇轻描淡写的把这事说了一遍,太皇太后的脸色略差:“她这性子,哀家还以为皇后和董格格把她给纠过来了,没想到还净是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若是皇帝有心给她嫁到科尔沁,用得着告诉她吗?就她这性子科尔沁还不要呢!” “格格!” “行了行了,哀家知道你心疼。”太皇太后哼了一声,“话说这阿鲁科尔沁郡王之女所说是否是真?阿鲁科尔沁郡王真的做出这般的事情,将大清嫁出去的郡主折磨致死?” 苏麻喇想了片刻,只是疑惑的摇了摇头:“奴婢也是半点不知……” “唉,这才多少年功夫,科尔沁也同以前不一样了。”太皇太后捂着头叹息,“所谓天高皇帝远,尽然都是这般的样子。若是真是如此,这阿鲁科尔沁的老王妃居然还有脸今日求哀家为世子定亲……” 太皇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凌厉杀气:“阿鲁科尔沁郡王妃……真是如这哈日伊罕所说已经没了?” 苏麻喇迟疑了一瞬:“若是奴婢没记错,阿鲁科尔沁多罗郡王妃已经去世了。” “哀家记得……是瑞敏的姐姐?”太皇太后想了片刻,倒是突然想起自己的养女。 “是的。阿鲁科尔沁郡王妃真是瑞敏公主的长姐。”苏麻喇微微点了点头,“这一位哈日伊罕格格只怕就是阿鲁科尔沁多罗郡王妃唯一的女儿。” “唯一的女儿?那今日老王妃提到的世子是谁所出?”太皇太后面色一沉,不悦的转头看向苏麻喇,“有话就直说。” “奴婢该死。”苏麻喇双膝跪地,“格格,奴婢只怕您被恶人蒙骗了!阿鲁科尔沁多罗郡王妃膝下只有一女,而现在多罗郡王的继承人,也就是刚才老王妃求娶大公主的那个,乃是多罗郡王的庶长子!” “……庶长子?”太皇太后惊了。她整个身体直了起来,双目幽深紧紧盯着苏麻喇,“还有什么,你快说!” “格格!奴婢再多也是不知道,这事儿还是公主刚才提起,说是哈日伊罕格格告诉她的!”苏麻喇被太皇太后的反应吓了一跳,忙轻声回道。 “来人!使人赶去阿鲁科尔沁多罗郡王府上和周边,好好问上一句,若是属实将那目无尊长的侧妃带来!哀家倒是要看看,这些人怎么有如此大胆敢对宗室之女下手!” “是!”两名肃立在门口的嬷嬷忙深深一福,急急忙忙离开营帐。 佛尔国春回到营帐中,那是左思右想了许久都想不出应该如何是好,倒是回到皇太后营帐的二公主,左想右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一咬牙跺跺脚冲向了荣亲王胤祜的营帐。 她在皇阿玛面前说不上话,不过想来太子和二哥定然是可以的。 胤祜的营帐内十分热闹,胤礽、胤禔、胤福、胤祕都是老实规矩的坐在他的面前,每人面前铺着一摞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不少读书心得。 二公主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真格,怎么了?”胤祜停下读课本,转头温柔的看着二公主。他对四个妹妹一向来颇为疼爱,见二公主这副焦急的模样顿时知道二公主只怕出了什么事情才会这般担惊受怕,他说话的声音也越发柔和了:“出什么事?快和二哥说说!” “二哥!”二公主眼圈一红,豆大的眼珠就掉了出来,“您帮帮大姐姐吧!” “大姐姐?是佛尔国春?佛尔国春出什么事了?”胤祜面容一肃,他和佛尔国春只差了2岁自小也算是一同长大的玩伴,此刻听闻是佛尔国春的事情,顿时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拉过二公主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认真的开口再次重复了一遍问题:“佛尔国春出了什么事?” “二哥!皇阿玛是不是想让大姐姐嫁人?能不能不要让大姐姐嫁个阿鲁科尔沁郡王的世子?”二公主的一番话顿时让在场诸人面面相觑。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胤祜愣了愣神,随后颇有些哭笑不得,以为二公主是舍不得大公主才闹腾,顿时板着脸:“佛尔国春年纪虽然小,不过这个时候定下婚约也是正常的,这结婚又不是一蹴而就的,还要好几年的时间准备,你怕什么?” 阿鲁科尔沁郡王的老王妃和世子这一回都来到了木兰围场。世子阿尔塔虽然只有十五六岁,却已是身形高大,仪表堂堂,能文擅武,即使是诗文汉语都相当出众。早上与胤祜聊天时的确隐隐透露其有打算向皇上求娶公主的意思,当时胤祜瞧着世子岁数年龄,就知道对方八成是想求娶皇上的养女也就是和硕纯禧公主,佛尔国春了。 佛尔国春虽然身为和硕公主,但毕竟是皇帝的养女,和科尔沁郡王世子联姻也算是门当户对。 胤祜打心底觉得这门婚事不错,还劝慰了二公主几句。 坐在一旁的胤礽却是不置可否,他眼底精光一闪。大公主佛尔国春前一世所嫁的乃是科尔沁部台吉博尔济吉特氏班第,班弟只是台吉身份,出身并不高,可以说当年纯禧乃是下嫁。只是原因倒是不知,众所周知认为的是康熙有意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出身的博尔济吉特氏再次联姻,才将大公主嫁了过去。 -- 第284页 当然,这一回出身相对差一些的班弟也压根没有出现在蒙古王公的随行人员之中,而且前一世的大公主远没有现在这般得宠,来木兰围场也仅仅只有订婚前的那一回,那应该是再过四年后的事情了。 “二姐姐怕是弄错了?据孤知道的,皇阿玛出发前可没露出口风。”胤礽笑着安慰。 “真,真的吗?”刚被胤祜说得失去信心的二公主此刻松了口气。 “……到底出了什么事?会让你如此担心?”胤祜瞧着二公主的反应,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皱紧眉头,只觉得心中有些不安,沉下脸细细的盘问:“你是在哪里听到风言风语说佛尔国春的婚事定下了?” “没有这回事!二哥!” “那你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这,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你说给二哥我听听,到底是什么理由?” 二公主焦急的打着转,犹豫不决的看着在场其他的阿哥,半响才咬咬牙开口:“今儿个我们一起在木兰围场溜达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小姑娘!她是阿鲁科尔沁多罗郡王的女儿!” “阿鲁科尔沁多罗郡王的女儿?”胤祜脸上带着一丝疑问好奇的歪头询问着。偶尔见到一名小格格也是正常的事情,在这里可是有着不下数十个蒙古公爵的女儿,尤其是今天大受欢迎的胤祕和胤福,听到二公主提起蒙古王公的女儿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呢! “那不就是阿尔塔的妹妹?她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满意?若是管教不严,只不过一个小小蒙古郡王的女儿罢了,就好好教训一顿,用得着这般模样?难不成佛尔国春嫁过去,一个小小的郡主格格还敢放肆?”胤祜有些不悦,掷地有声的斥道。 “她的确是和三妹四妹打了架——哎呀我不是说这个!”二公主连连跳脚,“二哥,今日既然郡王世子来找你!那他带了多少侍卫和随从?” “你问这个做什么,自然和平时一样,大约有十来个人。” “可是郡王世子的妹妹,这阿鲁科尔沁的格格,嫡女!这姑娘一个人在木兰围场上晃悠,身边连一个丫鬟侍卫都没有!甚至等我们从路上把她带回到营帐也没有碰上一个仆役丫鬟侍卫之类的人在找她!” “咦?”胤祜一愣,拧着眉转向胤祕和胤福,“你们今日有听到人提起有格格走丢的事情吗?” 胤祕和胤福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 “而且……这名姑娘是郡王唯一的嫡女!她亲口说,她的祖母打算向皇上提亲求娶大姐姐!” “这不是挺正常的吗?”胤祕在旁边插嘴,“我额娘曾经说公主大部分都要嫁到蒙古去,大姐姐这个年纪先定下人选也是正常。她指不准就想给自己的亲哥哥瞧一瞧人选才偷偷溜出去!” “胡说八道!”二公主翻了个大白眼,“你现在偷溜出去,一炷香的时间内若是侍卫仆役没开始找我就答应你三件事!” “这……”胤祕想了想,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这里又不是宫里,就算是宫里现在也越发难找到独自一人的机会了! “接着说。”胤祜面色阴沉,“你刚说这位格格是阿鲁科尔沁郡王的嫡女?也就是阿尔塔的亲妹妹?” “才不是!她说,现在郡王爷的独子,和她根本不是一母所出,而且就在郡王妃嫁入郡王府之前就生下来的庶长子!”二公主重重的开口,“这位王妃,还是宗室的格格!” 这下,就连胤祕和胤福都控制不住自己面上的表情,一个个惊愕的盯着二公主。 宗室格格外嫁,郡王府上居然早有庶子出生,按道理在第一批遴选中就应该被排除,可对方非但娶了这位宗室格格,甚至这名庶子还坐上了世子的宝座。 瞧着二公主的模样,只怕这留下的嫡女还说了不止这些,可想而知在府邸里的待遇可是和一般的格格差距甚远,更让人心寒那位宗室所出的格格,郡王妃当年在世时在府邸里的待遇。 “二哥。”胤礽沉思半响,“孤去探探皇阿玛的口风。这样的人选不止是大姐姐,只怕再嫁进去一个宗室格格也是折在里头了。” 胤祜重重点头:“我也和你一同去。” 二公主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真切许多。 “不必,孤一个人去就行了,人多反倒不合适,万一落到蒙古王公的耳朵里,大姐姐的闺誉还要不要了?”胤礽摇摇头,婉拒了胤祜的建议。 他起身掀起帘子走出营帐,朝着康熙的营帐走了没几步,身后的小太监就凑了过来轻声说:“主子,为何要替大公主说话?大公主是养女,又是养在钮钴禄皇后的膝下,帮了她可半点好处都没,还不如帮着阿鲁科尔沁郡王爷呢!” 小太监的眼底满满是疑问,胤礽却是冷笑一声,转头盯着他:“阿鲁科尔沁郡王送了你多少银两?” 小太监吓了一跳,倒退一步恭顺的垂下头:“主子错怪奴才了!奴才是真心实意为了主子考虑!” “为了孤考虑?大公主乃是孤的姐姐,这大清的和硕公主,是谁给你胆量敢对大公主评头论足?”胤礽嘲讽的轻语。 从前一世到这一世,无论如何清理,在身边总有些仗着自己是太子身边人的奴才出现,胤礽都要怀疑到底是自己的运气不佳还是□□不当……这些人一个一个都说不理?总觉得自己是一只软柿子随便捏捏? -- 第285页 “来人。” “奴才在。” “把他拖下去重责十杖,看管起来,回宫就送回内务府。” “是!” “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求太子爷饶了奴才!”小太监猛地大声喊了起来,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胤礽额角蹦出一个青筋,脸色阴沉,没好气的就令侍卫将这小太监嘴堵上。 偏偏这几个侍卫又是新过来伺候的,折腾了半响也没堵上,反倒是吸引来周围不少人关注的目光。胤礽心下烦躁,刚想开口就见着康熙远远从皇帐里走出来。 帐篷前小太监磕得满头是血的模样落在康熙面前,康熙却是无动于衷,只是挑了挑眉转头看向胤礽:“这是怎么了?” 这声音是如此冷静平淡,让地上磕头的小太监动作都慢了一拍。 胤礽愣了愣,哼唧一声:“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太监罢了。” “哦?朕记得宫规可是规定了受处罚的太监宫女可是不能出声的……”康熙的目光慢慢落在小太监身上,脸上似笑非笑的,“朕是应该是说你胆大包天呢?还是该说你英勇无畏?” 第一百四十六章 康熙二十三年 小太监顿时脸色惨白, 惊恐的浑身打颤。康熙挥了挥手, 不等发话身后两名侍卫就动作麻利的拿起帕子塞进这小太监的嘴里, 将他直接拖走。 随后,康熙挥挥手, 甚至没有给胤礽身后的那几名侍卫求饶的空隙,八名侍卫就毫不犹豫的上前将那几人拿下 “送至索额图那里,让他处置了。”康熙轻描淡写的吩咐一句, 又叮嘱另外一队侍卫,“从今日起由你们负责太子身边,朕不希望刚才的场景再出现,你们懂了吗?” “喳!”侍卫们低头,快速的应声。 康熙垂下头,望着胤礽的双眼,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牵起他的小手:“怎么不在营帐里听胤祜讲课?是不是听烦了?你二哥话痨的属性越发强了, 明明朕和你皇额娘都不是爱说话的人, 他怎么能这么喜欢念叨?想来以后指不准可以去国子监或者中央学堂给学生们读书了……” 像您。 胤礽放空了大脑,康熙在身边不断念叨着话语让他心里一阵柔软服帖, 脸上的表情也为之一松, 任由着康熙将他一路牵回皇帐。 康熙的营帐位于整个营地的正中央, 四周有着三十余名侍卫彻夜守护, 金黄色的幕帘下, 是两个大冰盆散发着舒适的凉风。 等康熙和胤礽坐下, 梁九功立马吩咐宫女们送上刚做出来的冰果子点心。 柔软的面皮加上冰凉甜糯的口感, 胤礽咬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 兴致勃勃的吃了起来。 “现在天气早晚温差大,这东西又比较凉,少吃一点,小心吃坏肚子!”康熙瞧着胤礽的模样顿时乐了。 “儿臣知道。”胤礽笑着点头,又抬头敲了敲康熙的表情好奇的开口,“皇阿玛,关于大姐姐的事情,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康熙愣了愣神,随后才微笑着点点头:“太皇太后已和朕说了此事,朕自然知道。” “您打算怎么办呢?”胤礽抿抿嘴。 “胤礽,朕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有多少宗室格格嫁到蒙古吗?” “大约有十来人……”胤礽看了看康熙的表情,有些犹豫不决,“或是二十来人?” “到如今光是有郡主以上名分,嫁入蒙古王公的就足有二十九人。”康熙叹了叹,缓缓开口,“那你觉得她们的寿命如何?” “……”胤礽摇了摇头,“儿臣不知,不过大体还是长寿?” “是,长寿者多,只是长寿者多是太宗所出儿女,多在蒙古长大。而等到先皇年间的格格,却是大半早夭,不少甚至嫁到蒙古三五年就亡。这是什么原因?” “儿子认为,因是皇玛法当年已经入关,后来的格格们大多是在京城所出,来到草原上并不适应的关系。”胤礽认真的回道。 这个问题前一世在顺治年间到康熙早年间多见,到了康熙中晚年后又开始急剧减少,直到了胤礽和几个兄弟的女儿时,大多还是能活得长久平安。 “没错。年长寿者均是在入关之前或是早年,宗室子弟无论男女都要学习骑马舞剑,回到草原生活自然是和谐轻松。 等到你皇玛法的时代,满人的习俗都在向汉人的方向转变,格格们在家里相夫教子,鲜少有人还能在外骑马舞剑。回到草原上,没有人陪着吟诗作画,和额驸也完全没有话题可言,久而久之抑郁难当早夭也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康熙有些沉重,思索片刻又缓缓道,“当然也有如同你永安姑姑,瑞静姑姑一般与夫婿感情好的公主,可偶尔也会有……” 康熙苦笑一声:“朕得知的时候,你的那位远亲姑姑都已经去世,人死灯灭,现在即使查出来又有何用?除了将阿鲁科尔沁多罗郡王治罪降位以外,甚至朕都不能以这个为理由让他唯一的儿子不娶媳妇吧?” 胤礽沉默立在原处:“那就这样白白放过他们一家,甚至还得再来一个宗室格格任由他们欺负?” “当然不会。恰好这也是个机会。”康熙轻笑一声,“胤礽,你说你四个姐妹,培养她们所用的精力甚至不下于你们兄弟几人,拿去联姻会不会太浪费了一些?” “嗯?”胤礽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下一刻就止不住震惊,“皇阿玛,您打算做什么?” -- 第286页 “朕有些打算……不过,做不做也要看佛尔国春她愿不愿意自己开口。”康熙没将自己的打算都告诉胤礽,摸了摸下巴皱紧了眉头。 “大姐姐她……”胤礽摇了摇头,“儿臣觉得大姐姐十有八九不会来和皇阿玛说这件事。” “朕知道。不过这不是第一回 ,也不会是最后一回,朕倒是想知道在这些情况下,她是选择将这件事情说出来,还是选择‘忍辱负重’,选择继续忍耐下去?”康熙很是冷漠的开口。 胤礽心头一震,哪里还不明白佛尔国春将事情告诉苏麻喇,又使二公主口中流出去的事情很是不满。 佛尔国春正坐在自己的营帐里心烦意乱。 事情捅给了苏麻喇,可是半天太皇太后那里也没有一点声响,二公主也如她所愿将这事儿告诉了太子和荣亲王——太子甚至去了皇帐,可是到现在皇阿玛那里也没有半点声响。 难不成自己真的要被嫁到这阿鲁科尔沁郡王府上? 若是不知道阿尔塔的性情如此恐怖,阿鲁科尔沁倒是算蒙古族中颇为富裕的一部,尤其还位处靠近大清内部,比起嫁去相比之下更加荒凉的漠北,显然要安全许多。 佛尔国春脑海里转着无数个念头,可没有一个能告诉她现在应该如何做。 她长叹一声,闷闷不乐的坐在了软塌边上发着呆,一旁伺候的唐嬷嬷凑上前来:“格格,奴婢觉得您要不还是和苏麻喇姑姑说的一般,亲自将这件事禀告给皇上吧!” 唐嬷嬷自从来到佛尔国春的身边,起先还有念头回到钮钴禄皇后身边伺候,可随着曹嬷嬷到景仁宫伺候,她便死了心。 起码她心中还有个慰贴,那就是皇后娘娘说了会将大公主嫁在京城。 如此一来唐嬷嬷倒是对大公主的态度可谓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小心侍奉,体恤劝慰,毕竟能力出众,她很快就成了佛尔国春身边最为得用的大嬷嬷。 可是,若是格格要嫁到漠南漠北,那可就是两码事儿了!别说公主难以接受,就连唐嬷嬷也不愿意将自己家里人都带去蒙古呀!这京城里的日子和蒙古的日子能一样吗? “告诉皇阿玛!?这怎么行!”对于唐嬷嬷提出来的建议,佛尔国春显然抗拒强烈,眼底满满都是不安。 “格格,不是奴婢说。”唐嬷嬷舔舔嘴唇,“等二公主回过神来,这事儿必然是瞒不住的。到时候若是皇上没有责怪也就算了,万一这事情闹大了,二公主折了面子您也是一样的呀!” 她细细的瞧着佛尔国春的表情轻声说:“您别怪奴婢多嘴。就算现在二公主没发现,这回了宫,敏嫔娘娘知道了那就是宜妃娘娘知道了,您现在和二公主多好多亲密,到时候二公主知道了……可不就……?” “……嬷嬷,宫里人都说我这个镀金的占了二格格这个真金的体面,若没有了我,二格格必然是头一个受封的。”佛尔国春颤着声,双手搅着帕子,“二格格讨厌我,那不是,不是正常的么……” “格格哟!不提其他,皇上和主子娘娘对您可是真心实意的好,您瞧瞧二格格,三格格和四格格,哪一个名字有您的喻义好?能年幼就封了和硕公主的?”唐嬷嬷仔细的说着自个儿的想法。 “奴婢觉得您就是想得太多,也想得太深了。皇上养了您都十几年了,怎么会对您有意见?”唐嬷嬷瞧着佛尔国春状态尚好,最后才小声的说,“格格,若是您真的无所谓二格格,二格格和三格格、四格格的岁数也差不多,您为何不把事情告诉其他两位格格呢?” 佛尔国春浑身一颤。 是啊,这是为何呢? 大约是因为三格格乃是齐嫔所出,比起二格格因受伤而颇为康熙看重,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疼爱,三格格在宫里则显得极为安静不引人瞩目。 就像是她的额娘齐嫔一般,既不受皇阿玛宠爱,家世也不出挑,做事安安分分稳稳当当,从来不出挑不做第一。即使自己的事情捅到她面前,大概也是装作没有听见或是没有看见。 四格格呢?和三格格一般,同样是宫里不受注意的存在。甚至猛然提起,佛尔国春都记不得她平时喜欢吃什么做什么,喜欢说什么,只知道她俏皮可人,惹人怜爱。 也许对于两人来说,自己和二格格出了任何问题都和他们无关,她们只要围在自己的,小小的幸福世界里就行了。 面前的笑容,背后的冷淡,不正是自己最终选择和二格格吐吐心事的缘故吗? 佛尔国春猛地抓紧软塌上的垫子,失魂落魄的望着唐嬷嬷:“嬷嬷,你说,你说二格格会不会以后不理我……” “格格,只要格格好好道歉,奴婢相信二格格必然会体谅小主子您的。”唐嬷嬷轻轻拍在佛尔国春的脊背安慰着,“咱们把这人去告诉皇上,好不好?” 佛尔国春咬了咬下唇,不安的点了点头:“……先去二格格那边吧。” 二格格很是平静,沉默的听着佛尔国春结结巴巴的道歉,面上半点表情都无。佛尔国春忐忑不安的闭上了嘴,直愣愣的盯着地面好似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下一刻二格格长叹了一声,说出口的话却是打破了佛尔国春的侥幸:“大姐姐,这件事不只是我,太子,二哥,其实大家都知道。” 佛尔国春抬起头愣愣的直视着二格格。 -- 第287页 二格格却是垂下睫毛,面上半点笑意都没,完全不是刚才焦急在诸多阿哥面前为佛尔国春周旋的模样。她抬起来,一双明眸直视着佛尔国春:“我只是一直在想,你要多久以后才知道?” 她看也没看佛尔国春的表情,只是默默的垂首轻声说:“大姐姐,你被皇额娘保护的太好了!” 想到自己,先是母妃降位,后是养母被皇阿玛贬斥,在宫里别提有多尴尬。若不是她是康熙真正的长女,金枝玉叶,只怕是连一般的宫人都故意怠慢。 而大格格呢?入宫先是被养在太皇太后处,后来又养到了皇后身边,甚至皇阿玛还担心她身为养女指不定在宫里倍受委屈,唯独给她一个和硕公主的封号。 就这样,她还每日在自己姐妹几人面前矫情——生怕皇阿玛不喜欢她,自以为是的如履薄冰。也难怪三格格和四格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直白的话语让佛尔国春面色苍白,她自认为对三名妹妹都是贴心礼让,可没想到二格格,三格格和四格格私底下竟是如此看待自己。 佛尔国春心里委屈的很,垂着头不断搅着手上的帕子,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被小自己三岁的妹妹教训,可是一件让她觉得极为难堪的事情。 二格格对此早有准备,她摇了摇头:“若不是三妹妹和四妹妹有她们母妃叮嘱着,早就和你分道扬镳了!” 佛尔国春愣了愣神,僵着身体猛地抬起来乞求般的望着二格格:“对,对不起!” “你和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二格格恨铁不成钢,“大姐姐,我可是你的妹妹!而不是你的娘亲!我说到这里已经是宽宏大量了,剩下的得你自己去做!难不成你还想让我陪着你一同去道歉?” 佛尔国春哽咽着,失落的由着两名二格格身边的嬷嬷将她送了出来。 待见不着身影了,其中一名嬷嬷才扭身回了帐篷中,就带着点埋怨开口:“小主子!您才是皇上的长女,这宫里真真正正的大格格,若不是有大格格在,这和硕公主的名分就应该是小主子您的!何必去多管呢?大格格丢了皇上的宠爱那才好类!” 二格格冷冷睨了她一眼,却是没有发话,只示意着另外一名嬷嬷上前给她更换衣物——今晚上,太皇太后那里可要招待王公,四位格格们也要出去亮一亮相。 晚间。 二格格、三格格和四格格一同走到太皇太后的身边。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心情都极好,许是回到了在梦中念念不忘的大草原,即使在京城数十年连口味都变了,喝起带着一股腥味的羊奶茶依旧是心满意足。 瞧着三名格格来了,太皇太后脸上也带起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忙让三名格格立在中间,好好的向蒙古王公们吹嘘了一番。 二格格身姿纤细苗条,她的生母马佳贵人曾宠冠后宫,康熙也不算丑陋,自然是容貌脱俗比起三格格和四格格显然是招眼许多。三格格和四格格更显得童真可爱,三人分明一个岁数,但二格格却看着像是大上好几岁一般。 太皇太后夸赞一句,下面的蒙古王公夫人们更是要连续夸赞上十数句,等一圈介绍下来,三名格格从耳根到脸皮子都已经是红通通的,含羞带怯的坐在太皇太后的下首。 “……太皇太后,臣妇记得宫里是四位格格,那还有一位格格呢?”阿鲁科尔沁郡王老王妃笑着开口。她穿着一身青色长袍,满头银丝,却是皮肤红润有光泽,瞧着神采奕奕。 “这位老王妃,大姐姐有事寻皇阿玛去了。”二格格笑着开口。她吐字清楚,说话落落大方,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去见皇帝了?”太皇太后诧异的瞧了二格格一眼,还未等她再问个仔细,只听见外面传来一些声响,两名小太监掀起帘子,康熙慢慢走了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佛尔国春。 佛尔国春的眼睛红红的,许是刚哭过,瞧着越发是我见犹怜。只可惜在场的均是蒙古老王妃们,她们大多性情耿直行为豪爽从容,最为厌烦的自然是那些个在府邸里哭哭啼啼的妾室。 一见大格格这副模样,顿时不少人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对落落大方的二格格更是满意了三分。 倒是阿鲁科尔沁的老王妃脸上带笑,慈爱的对着佛尔国春笑了笑,显得温和无害,若不是佛尔国春已经知道了内情,只怕对她的好感度一下子就破表! 不过心底如何想,老王妃们还是恭顺的起身,规规矩矩的给皇上叫福,和硕公主位比郡王,在座不少人地位还没她高,还得老老实实给她请安呢! 夜间的晚宴热热闹闹的度了过去。 和佛尔国春或是其他几名格格想的不同,阿鲁科尔沁郡王老王妃似乎完全没有提及联姻之事,就连阿尔塔也是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完全都没对佛尔国春瞧上一眼,倒是立在胤祜附近和他聊了许久。 若不是全程没有见到哈日伊罕,要不是已经确定哈日伊罕的确是阿鲁科尔沁郡王的嫡女,只怕佛尔国春几人还要以为是自己弄错,被哈日伊罕所欺骗了。 心里忐忑不安的佛尔国春想的再多,此刻也没了用处,只能静静的等待着,康熙接下来的动作。 ※※※※※※※※※※※※※※※※※※※※ 大家平时有碰到过‘佛尔国春’性格的人吗? -- 第288页 *** 明天开始恢复日更3000+ 中午12:00更新(#^.^#) 第一百四十七章 康熙二十三年 第二天一早, 天空刚刚放亮, 整个营地就已整装待发。行至今日狩猎大会的所在处, 早有宫人准备好了高台座位,请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落座。 狩猎大会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自然是康熙和阿哥们与蒙古王公、宗室权贵的狩猎会。另一部分则是年纪尚小的宗室子弟、阿哥格格们的狩猎比赛,按着往年若是成绩优秀的也会得到惊人的奖赏。 甚至不少驸马就从此选出,想到这里, 不少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在一群十岁左右的格格们中央的三名公主。 二公主今日穿的格外靓丽,她此刻正和三公主四公主说着话,时不时娇笑间头顶的珠玉微微颤动,越发映照得人明艳不可方物。 三公主和四公主也不落后,她们一个端庄优雅,一个俏皮可爱,各有各的风姿, 引来不少年纪相当的宗室子弟似有若无的注视。 唯独大公主佛尔国春今日竟是没有下场的打算, 面对蒙古王妃们好奇的询问,她也是笑着婉拒了众人的好意, 格外扎眼的坐在皇太后的下首陪着说话。 当然, 更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跟在康熙身边的太子等人的身上。今日可是几位阿哥第一次上场亮相, 胤礽、胤祜和胤禔三人均是落落大方的骑在高头大马之上, 腰侧背着大铁弓, 身后背着鎏金□□制箭筒, 正笑嘻嘻的围在一块聊天。 胤福和胤祕落在三人的身后, 他们明明只差太子一岁, 却犹如孩童一般,被数名侍卫紧紧的保护着。 年岁最大的胤祜有些不放心胤福和胤祕,驾着马转身走至两人的身边,反反复复叮嘱两人不许和侍卫们分开,不许看着猎物就一个人冲出去。 直到两个小阿哥点点头应是他才满意的颔首,转身又盯着一群侍卫同样的吩咐了一番。 胤禔眺望着远方,和高台上笑容满面的惠妃打了个招呼,心满意足的转头对着胤祜吐槽着:“二哥!胤福和胤祕都不小了,用不着这样子叮嘱,你这样子比我额娘都唠叨!” “臭小子!”胤祜大怒,驾着马冲到胤禔身边,就使劲狠狠掐了一把他的痒痒肉。 “二哥!”胤禔惊叫一声,慌慌张张的驾着马跑开。 “哼。” 胤礽面无表情的瞧着胤祜和胤禔在马背上打打闹闹的模样,只觉得心累。他想了片刻才慢吞吞的开口:“胤禔,你打算要猎什么?” “猎什么?”胤禔笑着,“我倒是想猎一头大老虎或是黑熊,扒了皮给额娘做条垫子倒是不错。” “想的倒是美!”胤祜摇了摇头,“这里哪里来的老虎或是熊?内务府的宫人们才不敢把这么凶猛的动物拉出来溜溜。我看只怕是有羊,有鹿,有兔子可以猎就不错了。” “哎……”胤禔抱怨着。 可还没等他说话,旁边示意着狩猎大会正式开始的鼓声已经敲响,随着震耳欲聋的鼓声,康熙一马当先率领着亲卫冲了出去,随后是蒙古王公和宗室权贵。 反倒是太子和一干阿哥们犹如呆头鹅被众人落了下来,胤礽死鱼眼般瞧了许久远处的情况,深深长叹了一声:“走,走吧!” 胤禔瞧着众人离开的身影顿时心痒痒。他双眼亮晶晶的,迫不及待的领着人打算出发。 末了他才想起一事笑嘻嘻的转头看向胤礽,举起巨弓朝着胤礽示意:“太子,我们来比较一下,看看这一回谁能在狩猎大会得到第一!猎得最多的人为胜,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未等胤礽应声,他毫不犹豫的转头朝着远处冲去,只留下胤礽满脸的莫名其妙和胤祜对视。 胤祜哈哈一声笑:“胤禔还真是活泼呢?” “他那是蠢,孤可没答应他要比赛。” “哈哈,胤礽,你的意思要投降?”胤祜轻笑着。 “开什么玩笑!孤今日就让他知道谁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人!”胤礽翻了个白眼,哼唧两声领着诸多侍卫也朝着外面冲去。 唯独留下的胤祜笑眯眯的,转头看向胤福和胤祕:“走吧!二哥带你们去猎兔子!” “兔子?我想要猎狐狸!”胤福嚷嚷着。 “好好好!” “二哥,您不参加太子殿下和三哥的比赛吗?”胤祕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参加什么?那两个小笨蛋从小看不惯对方,我们啊在旁边观战就行了,插进去反倒惹来一身骚。”胤祜半点不在意。 “可是太子殿下……”和我们两个也就差了一岁,凭什么对方可以去猎,而自己却是被一群侍卫保护,被二哥看管着? 胤祕眼底闪过一丝不服气,下意识的抿了抿嘴。 “别管他们了!”胤祜摇了摇头,又看了胤祕一眼,“我们兄弟几个也要相互扶持,胤礽是君,是太子,但他也是你们的兄长,不必叫得如此见外。” 胤祕脸猛地一红,沉默的垂头应是。 是君,是太子,不是一开始就和他们这些小阿哥截然不同的吗? …… 等胤礽和胤禔追上大部队的时候,康熙正巧射出了第一支箭矢,猎杀了一头雄赳赳气昂昂,显然被养得极好,毛色鲜亮的公鹿。 之后,王公贵族们才一散而开,正式开始了今日的狩猎大会。每人所持的羽箭尾部,都用不同的颜色标记着符号和标识,即使四五个人射中同一个猎物,也能从致命伤口确定属于是谁的猎物。 -- 第289页 胤礽和胤禔既然想要比赛,两人自然是给对方一个挑衅的目光后,极有默契的各自选择了一个方向,向远处奔驰而去。 他们的目标乃是在草原边际旁边的一片高大森林,外围的草丛,只有一些傻乎乎的兔子,还不如留给年幼的蒙古格格或是是剩下的几名小阿哥玩乐用。 紧跟随在后的胤福和胤祕盯着这些毛绒绒,在草地上到处乱蹦还不怕的傻兔子,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不过在胤祜和侍卫们的监督下,他们也只能撅起嘴,懒洋洋的射中一只只肥肥胖胖的兔子,一边还嘀咕着这只清蒸,那只烧烤等做法。 在草原边射兔子的不止胤福和胤祕,还有一群蒙古小格格,只要两人之间有一人射中一只就引来惊呼尖叫,时不时还有人骑着小马凑到两名阿哥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没一盏茶的功夫,胤福和胤祕没被狩猎累着,倒是被这堆小格格们给逼疯了,两人面色惨白,瞧着都快风化了。 胤祜一乐,倒是点了点头,放了他们两个一码,只让侍卫们盯紧些,千万不要往深处走才是。 胤祕眼前一亮,转过身就连忙带着人窜进了树丛中,那模样好似背后这些小格格是老虎要当场把他吞吃入腹一般。 胤祕不加掩饰的动作也让胤祜忍俊不禁,胤福就相对来的闲适,还和身后的小格格们打了个招呼后,才跟在胤祜后面,优哉休闲的模样,半点都不像是来狩猎倒像是在郊游。 胤祕身背着箭筒,手持着□□,双脚轻踹了下马腹,臀下的高头大马顿时迅速向前冲去,四处扫射着猎物的存在痕迹。 可惜大部分的猎物在前面诸人扫荡式的狩猎中消失殆尽,少部分也极为机灵的躲好。任由着胤祕四处查看,也完全没有看到猎物的踪迹,不久他就显得闷闷不乐。 侍卫们极有眼色劲,立马发现六阿哥的心情不佳,笑眯眯的上前小声引导几句,众人转了个方向沿着树林的边际就走到另一边,这里的猎物多了不少,眼尖的胤祕甚至还遇见了一两只傻狍子。 他兴奋的举箭就射,傻孢子傻孢子,就知道得多笨了。胤祕一击就中,眼底未免闪过一丝无趣,跟随在他身边的侍卫双脚踢了踢马,上前提起了狍子,嘴里还不断赞美着五阿哥技艺高超。 可落在胤祕耳中,这些话却让他感觉像是嘲讽一般。他一张俊秀的小脸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见气氛僵硬,侍卫们讪讪然的紧紧闭上了嘴。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从这一边射到的猎物也越发多了,从四处乱撞的兔子、狍子,甚至还出现了毛色不错的狐狸,胤祕提起一只猎物,看着身后堆得密密麻麻的猎物拧紧了眉头。 “这一边的猎物怎么会这么多?” 侍卫的面色也微微有些严峻。带头的侍卫警惕的上前一步,将胤祕护在自己的身后:“阿哥,只怕……是有什么人或是动物将它们赶到了这一边。” 恰好身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几名侍卫心下大为紧张,生怕此刻从草丛里冒出个熊虎狼豹。只是片刻以后,一行人出现在胤祕面前,居然是三阿哥胤禔。 “三哥,你怎么在这里?”胤祕惊呼一声。 “……胤祕?”胤禔挑眉,“你不是跟在二哥在外面草丛捕兔子,怎么跑到树林里来了?” “三哥!我才不和胤福那么幼稚,你瞧瞧后头侍卫马匹上的可都是我猎到的!” “哦?”胤禔笑了笑,惊讶的环视他身后的猎物,“看来三哥要加把劲了!不努力可要被你给抢先了哈哈!” 胤祕刚才的郁气一扫而空,脸上顿时带起了笑,双脚用力驱着马小跑到胤禔,双眼亮晶晶的朝胤禔身后的侍卫堆着的猎物看去。 只见一连串毛色鲜亮的山鸡被挂在两边,只只都是一箭毙命,后头甚至还有一头小鹿! 胤祕的得意一扫而空,小嘴翘得老高:“三哥,你骗人!” 山鸡可比他抓的兔子难抓多了,飞得又快且高,尤其胤禔一口气还抓了那么多只,显然是连窝踹了! “三哥可是比你大了好几岁!这岁数可不是白长的!”胤禔哈哈大笑,“这一回你还是先练练手,别离侍卫太远了,等你到了三哥的年纪自然能和三哥一般了!” “我……”胤祕撅了噘嘴,刚想抱怨一句。 可没一会他就瞪圆了双眼,等着胤禔身后一个接着一个侍卫走出来,他的小嘴也越张越大。到最后可谓是目瞪口呆的盯着那一匹匹马匹上堆成山状的猎物,其中还有好几头体型大的。 这可不止是山鸡和小鹿了…… 面对着胤祕崇拜的目光,胤禔只是微微一笑。 “三哥!你好厉害!”胤祕兴奋的低叫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里满是崇拜,哪里还有平日高傲的小模样,全心全意的盯着胤禔,“三哥你肯定会打败太子殿下的!” “哈哈,这可不一定哦!”胤禔拍了拍胤祕的肩膀,眨了眨眼。和胤福之后的阿哥不同,他、胤礽和胤祜年幼开蒙的时候,可是康熙亲自管教的,要求极为严苛。 而到了胤福和胤祕,一连两个都是身子骨差的,在康熙心里他们只要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其他的期待根本是本点都没。他现在狩猎的数量,在胤祕面前能够摆摆谱,不过想要将胤礽打败,那还不能占到优势。 -- 第290页 “阿哥。”胤禔身后的侍卫轻声说,“情况有些不对。” 不知何时起,这里除了众人说话的声音之外,居然变得悄无声息,就连鸟雀仿佛也消失了,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前面猎物多,到了这里却是一路空旷,只怕后头有大猎物在等候着他们。 “你们几个,把胤祕按原路送出去!”胤禔面色有些严峻,黑黝黝的道路深处也不知道有何物存在。 第一百四十八章 康熙二十三年 若是让胤祕出事, 只怕自己后半辈子都会沉浸在伤痛之中。胤祕的侍卫有些紧张, 试图带着胤祕就走, 可是胤祕完全不乐意,兴致勃勃的嚷嚷着想要看胤禔亲自捕猎。 胤禔严词训斥了几句, 可是胤祕就是不愿,吵吵闹闹的吊在尾巴上。胤禔没法,只能亲手拎着胤祕, 一边吩咐身后的亲卫们:“你们过去查看一下,小心!若是碰到什么大兽立刻传信,千万不要逗留攻击!” “是!奴才明白!”其中两名亲卫应声,为了避免惊动了动物他们跳下马来,压低身体快速的朝着山林深处前进,许久许久都没有声响。 胤禔的面色越发严肃,他将胤祕从他的小马上捞到一旁亲卫的马上, 叮嘱他万一有事立刻带着六阿哥逃跑, 一面又令剩下两名亲卫朝前方去瞧一瞧。 正当两名亲卫要走进前面黑暗的丛林时,先前两名亲卫居然出来了。 为首那人面色有些困惑:“回主子, 奴才在前面并未见着什么野兽。” “怎么可能?”胤禔脱口而出, 面上满满都是惊愕。 而确定没有危险的其他侍卫总算松了口气, 胤祕挣扎了半响也终于落在了地上, 无趣的东张西望。 他猛然眼前一亮, 突然发现面前居然有个黑乎乎的小影子从树丛后一闪而过, 他眼前一亮, 兴致勃勃的凑了过去。 胤禔沉思着, 半响他面色一变:“只怕这大物朝着另外的方向跑了!咱们得赶快去通知其他人才行!” “主子,只是咱们连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去通知人啊?” “三哥!” 就当胤禔苦思冥想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胤祕兴致勃勃的尖叫声,以及侍卫的喧哗。 “怎么了?”胤禔心下有些不耐烦,但是脸上还是强带起一丝笑容。他转过头看向胤祕,却是瞬间愣在了当场。 胤祕脸上带着笑,兴奋的左右手各抱着一团黑乎乎毛绒绒的小狗。尖耳朵,尖嘴巴,鼻子到眼角前带着黄白色的一簇毛。 乌黑泛着点黄色的毛发软绵绵蓬松松,看起来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小狗。它们呜呜咽咽的叫着,一双黑乎乎的大眼睛带着一丝恐惧张望着四周。 “三哥,你看!这里居然有小狗,我能不能带回去养呀?”胤祕眨巴着眼睛,脸颊上带着一朵红晕。 胤禔面无人色,下一秒朝着左右边的亲卫怒喝:“快,快通知皇阿玛,快!这里有丢了幼崽的熊!” “熊——?”几个年轻侍卫惊叫出声,下一秒同时把目光投向六阿哥怀里抱着的小狗身上。 他们下一秒钟面色狂变,拎起六阿哥放回马匹上,还顾得上什么狩猎不狩猎,疯了一般的朝外面狂奔。 信号弹立即被发上了天空,三颗红色的□□带着剧烈的尖锐声音出现在天空上示意着有极大的危险需要立即警惕。 康熙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注意周边,小心保护太子!” 胤礽恰好撞上了康熙,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正在显摆自己打猎到的猎物,获得康熙几个亲亲抱抱和摸摸头,正耻高气昂的坐在马上立在康熙的一侧。 见着三颗红色的信号弹,他也是心里一紧,紧张的朝着四周瞧着。 可周围安安静静,半点状况都没有的模样。 正在一行人颇有些疑问的时候,一阵喧哗声在一侧响起,康熙凝目朝右侧看去,可见之处到处都是茂密繁盛的粗壮大树。树干挺拔笔直,绿意盎然的树叶严严密密地遮蔽了大半的阳光,整个林子深处都显得极为阴森黑暗,让康熙看不清远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发出的声响让侍卫们都警惕非常,曹寅领着众人挡在康熙和太子身前,身体微微下倾前驱,手落在腰间的刀柄之上,虎视眈眈的盯着声响处。 “快逃——!” “该死的——啊!!!” 声响越来越近了,只见得十数个穿着骑装的狼狈男子从外面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带头的人脸孔十分熟悉,正是这两日被康熙所注意的阿鲁科尔沁郡王世子阿尔塔。 他面色惊恐,龇牙咧嘴,连滚带爬的逃跑着,哪里还有昨日那一派从容的郡王世子风范,甚至完全没有注意他们已经跑到康熙面前。 “站住!”曹寅一声爆喝,“在皇上面前怎么能如此失礼!” 这些人跌成一团,惊恐的抬头望着诸人,还没等他们回话,后面就又响起了一声巨响。 “是什么东西!”康熙一声爆喝。 只见一阵骚动后,如山般庞大的一个黑色身影从树丛中冲了出来,愤怒的朝着众人嚎叫着! 它的胳膊和腹部都深深插着数只箭,它却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愤怒的朝着面前的一干人等吼叫着,毫不犹豫的向前一扑! “保护皇上!” 曹寅大喝一声,抽出手中的长刀毫不客气的一刀直直朝着巨熊劈去! -- 第291页 他身后数名侍卫都乃是康熙身边的精锐,完全没有后退的打算。他们不慌不忙从身后的箭筒里取出威力最大的三角箭拉长了弓直直朝着黑熊射去。 黑熊吃痛狂怒,有人头颅大小的巨掌就朝着当头的曹寅一掌拍去,直接将曹寅整个人拍飞重重摔落在地。 曹寅双手护头落在地上闷哼两声还未爬起,黑熊就再次朝着他伸出巨大的脚爪打算一脚踩下去! “子清,躲开!”康熙惊呼。 另一侧的两名侍卫十分焦急,慌忙使着弓箭连射数支将黑熊的注意力吸引开,落在地上的曹寅这才慌慌张张的连续滚了数圈远离开,才翻身站起拿起长刀试图杀死黑熊。 可黑熊被他们的阻止激起了狂性,一时间暴怒的吼叫数声,双眼通红,竟是不管全身的伤害直直的朝着康熙的方向扑来,康熙见状丝毫没有躲闪的打算,反倒是将胤礽往后一推。 “皇阿玛!”胤礽大急,忙伸手想要将康熙往后面扯去。 康熙不慌不忙,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短柄□□,眼中饱含杀意紧紧盯着面前的黑熊。 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黑熊的动作停在了当场,片刻以后缓缓向后倒下。 一阵呛人的烟火味此刻才从两侧散了开去。 胤礽瞳孔微微一缩,身体瞬间紧绷下一刻才松懈,可没放心一秒钟,他就见着康熙跳下马,兴致勃勃的走上前围着黑熊转了两圈,甚至伸出腿踹了两下。 “皇阿玛小心!” “放心吧,死透了!”康熙肯定的点了点头。 侍卫们没有带□□火炮是为防止在狩猎时伤了人,不过康熙随身可是带了,否则只怕这么大的黑熊在这里发疯死伤要有许多,指不准康熙和胤礽两人都要被卷入其中。 远远跟在后头胤禔听见枪声,疯了一般的驾马从一边冲来,人未到声先到:“皇阿玛!太子!” 赶到康熙面前,他正好与胤祜撞在了一块。胤祜带着胤福,一路循着□□的声音朝这边奔来。 两人相视一眼,顾不得说话就猛然注意到康熙身侧面色苍白的胤礽和那地上不少受了伤,正在包扎伤口的侍卫。 他们骤然大惊失色,翻滚着下马直扑到康熙的脚边:“皇阿玛!您没事吧?” “朕没事,幸好朕带着□□。”康熙笑着点头。 “皇阿玛有上天保佑,自然是平安无事。”胤祜仔细看去,确定康熙的确是没有受伤这才面色一松,笑着顺手拍了个马屁。 康熙哈哈一笑,倒是颇为得意:“那是。这一回多了个熊皮,晚上你们可有熊掌大餐可以吃了。” “好大一只熊!”胤福顺着康熙的目光瞧去,盯着地上那头巨熊就是大声嚷嚷。 “熊?大熊在哪里?”胤祕气喘吁吁的跟在后头,怀里还搂着两只小熊。 见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黑熊,两只小熊发出凄厉的哭叫声,从胤祕手中挣脱落在地上,爬在黑熊的身边胡乱蹭着。 “……原来是丢了崽的黑熊吗?”胤礽若有所思,“怪不得凶性如此猛烈。” “是你们发现了小熊发的警报?胤禔你来的方向和那黑熊来的方向截然不同,这熊崽怎么会跑那么远?”康熙心下有些泛疑。 不过瞧着胤祕抱着小熊不松手的模样,他无奈一笑,对胤祕偶尔的小孩子气十分包容,只是有些嫌弃的看着那两只小熊:“这熊可不能在身边养着,就让这边牲畜房的人管着吧,若是胤祕喜欢多去看两趟也就罢了!” 他侧过头吩咐侍卫们将这头黑熊拖出林子,胤福蹦蹦跳跳的跟在康熙的身边,而胤祜则走开几步,低下头担忧的拉住胤礽正想仔细瞧一瞧他有没有受惊,眼光余角却是看到一个黑洞洞的…… 胤祜心中一凛,大喝一声:“快趴下!” 他反应极快的压到立在他身旁的胤礽,猛地打了个滚,只觉得一阵锐风划过他的胳膊,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重重的倒在胤礽身上。 “二哥!”胤礽惊叫一声。他心下震颤,忙伸手去扶,只见胤祜的手臂被划伤了长长一道伤痕,血液快速的渗透了外衫。胤祜撑起身体,闷不吭声的慢慢从胤礽身上爬起来,惊惧的朝着一边大吼:“有刺客!保护皇上!” “有刺客!”胤礽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转身试图朝康熙的方向冲去! 此刻却已是来不及,只听见一连串枪声,随后身后就传来康熙和胤禔的惊呼声。 “……胤福?” “胤福!” 胤礽面色剧变赶紧转头看去:只见康熙坐在地上,他身上满满都是鲜血,却只顾得拼命呼喊着怀里搂着的胤福…… 康熙后悔不迭!都是他太过大意了!在第一次枪声响起时候,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发现一个柔软的身体扑在自己身上。随着第二轮枪声响起,一股温热的带着腥味的血液扑头盖脸喷洒在他的脸上。 他回过神来,坐起身缓缓的低头看去——胤福竟是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生死不知!再仔细看去,肩膀上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枪口正涓涓流着鲜血! 再想到刚才胤福扑倒自己所在的位置…… 康熙双目赤红,爆喝着:“快!给朕抓住那些刺客,无论生死!” 十四五名侍卫就围成一团紧紧的挡住康熙和太子的身周,而曹寅则是如同疯了一般带着剩余的侍卫朝着射枪的方向扑去! -- 第292页 “胤福!”康熙连声呼唤着孩子的名字。 胤福受重伤的一幕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重复播放着,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他的头顶,令他目眦尽裂,额角青筋暴跳,眼中更是满含杀气。 一瞬间就仿佛是一头被逼到绝境后随时会冲上来跟人同归于尽的野兽一样! 他惨白着脸,七手八脚的扯开自己的外衫,将它扯成一长条,紧紧扎住胤福的胳膊试图压迫止血,一面呼喊着人:“快,立刻将五阿哥送回营地!快!” “还有二哥!皇阿玛!”胤礽焦急喊道。 “我没事……”胤祜拉了拉他的手,吃力的摇了摇头。 胤福又是救了御驾又是受伤如此惨重,皇阿玛的心思必然不会停留在自己这边,倒不如…… “胤祜!?”康熙猛地转过头,望着胤祜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孔,整个人仿佛是坠入水中,无法喘气,窒息一般。 他的心里,久久未燃起如此疯狂的,汹涌的杀气! 第一百四十九章 康熙二十三年 得到消息的营地中乱成一团。 坐在高台上等候着皇上和诸位大臣们狩猎比赛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怎么也没有想到, 居然会发生皇帝被行刺这事! 负责木兰围场安全的大臣当即瘫软在地!但现在还不是处置他的时候, 太皇太后只是吩咐侍卫将其收押, 又令台下诸人肃静并让御林军看管住整个营地,严查进出人员不得将消息外泄! 将事情处理完毕, 她才慌慌张张的进了皇帐,瞧着躺在床铺上呻吟的不是康熙而是胤福,顿时脸上一喜, 下一秒她就收敛笑容担忧的看向康熙:“皇帝,你有没有受伤?” “孙儿没有。”康熙头也没回的回答道,双目深深的望着躺在床榻上的胤福,心中是无限的懊悔。 可笑的是,看着自己儿子伤成那样,身为皇帝的自己却可谓是毫发无损。 “太医,快给五阿哥瞧一瞧。”康熙沙哑的吩咐着, 又吩咐其中的陈太医, “陈太医,胤祜也伤到了, 给他也处置一番。” 胤祜的伤势不算轻, 但比起躺在床上几乎可以说是躺在血泊中的胤福, 已算得上是轻伤…… 子弹横穿了胤福的肩膀, 可谓说是幸运的是没有伤到要害或是将子弹留在他的体内……检查的太医略微松了口气, 面色稍微好了些许。 他先在伤口上敷上止血的药粉然后用绷带仔细的包扎, 再量了一番长度将合适的木板固定住他整个伤肢, 里面放上柔软的棉布和丝绸制作的衬垫, 上下先用绷带固定位置,随后再仔仔细细的固定好位置,将手指露出在外。 康熙深深注视着太医的动作,无声的跌坐在床榻边,胤福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如跑马灯一般从面前奔过。 可有多少呢……?想到自己五年来几乎对宜妃母子不闻不问,康熙是懊悔不已。 偏偏,偏偏是在木兰围场! 敏嫔在京城,董格格在京城……就连荣国府的贾宝玉也在京城! 即使陈太医以最快的速度将血止住,但是胤福的气息却是越发虚弱,整个人面如金纸,人事不知。 “皇帝!皇帝!”太皇太后瞧着康熙的神色不对,带着一缕担忧呼喊着。 焦虑的康熙双手紧紧掐住陈太医的肩膀:“胤福,胤福如何?” “皇上……皇上……”陈太医双腿发软,闪避着康熙的目光,“五阿哥缺血过多……奴才现在给五阿哥止了血。可是这缺血过多只能靠五阿哥养着……这,看着情况只怕是,只怕是……” 他浑身哆嗦着,后面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可能!胤福不可能有事的!”康熙倒退一步,嘴里不断的呢喃着。 “皇帝!皇帝!” “皇阿玛!冷静啊!”胤礽喊了一声,随后就被面色剧变的胤祜和胤禔死死的抓住,硬生生将他拖了回去。 “冷静……你让朕如何冷静?”康熙面色惨白,重重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顾不得四周人惊慌失措,缓缓走到胤福身边,直愣愣的盯着他。 缺血……那么……输血呢? 康熙嘴唇蠕动——可是在古代,并没有血型鉴定这种事。 也就是说一旦输血,万一产生溶血反应……胤福就绝无回天之术。 生或者是死…… “陈太医。” “臣在。” “五阿哥的伤口能止血吗?” “臣已经尽量缝合了伤口,暂时止住了血。” “很好,那么朕现在有一件事要你去准备。”康熙慢慢的开口,“朕要输血给五阿哥。” 什么? 在场诸人皆是吓得肝胆俱裂,面色惶恐。陈太医更是扑通一声跪在康熙面前:“臣,臣该死!” “皇上!这输血是滑天下之大稽,怎能当真!?” “皇上——这输血根本是西方夷人捏造出来的东西,您岂能亲身涉险?” “奴才求皇上……” 帐篷里乱成一团,索额图和明珠也纷纷面色剧变,站出身试图劝解康熙。 说到底,五阿哥也是个无关紧要的光头阿哥,比起康熙的安危,在场的任何人都不愿意拿来和五阿哥作为交换。 “皇帝。”太皇太后却没有劝阻,她瞧着康熙的心意已定,只是闭了闭眼,又睁开双眼深深的注视着他,“你确定,这样可行吗?” -- 第293页 康熙避开了太皇太后的目光,重新注意着胤福:“……朕也不确定这到底能不能救胤福,不过,朕已经无路可走。” “……皇阿玛。”落在最后面的胤祕突然走至康熙面色,双膝落地,“您乃是万金之体,怎么能上火线?儿臣愿意代替皇阿玛输血给五哥!” “儿臣也愿意!”几名阿哥争先恐后的发话。 胤福救了皇帝一命,可想而知为了胤福,皇帝不顾自己的身体这也是情有可原……但是皇帝乃是一国柱梁,怎么能亲自涉险? “皇帝,就按胤祕说的,由他来吧。”太皇太后眨了眨眼,轻声开口。 “不行!”康熙斩钉截铁。若是身为父亲的自己还有一线几率血型一致可以使用,身为异母兄弟的诸人,又有谁能够替代?康熙必须把风险降至最低!要知道万一发生溶血反应,胤祕死亡的概率可就是百分之一百! 面对太皇太后和诸多阿哥们的疑问,康熙缓缓开口:“这输血,血亲之间才是最为有效的,朕亲自来显然才是最好的选择!” 太皇太后愣住了,沉思良久才试图开口,可是此刻在皇帐外,突然响起宜妃绝望的呼喊声。 “胤福!本宫的胤福——!” 宜妃推开了侍卫,顾不得仪容冲进了帐篷内。 “还不快来人,把宜妃带回去!”太皇太后厉声喊着。后面跟进来的灵巧和香巧忙不迭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起身一左一右的拉扯着宜妃。 “不!不!”宜妃挣扎着,“万岁爷!万岁爷求求您,求求您让臣妾在旁边看着胤福吧!” 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的从宜妃泛红的眼眶里落下,砸在床铺上,很快就润湿了一小片的床单。 看着宜妃满满都是绝望与乞求的双眼,康熙心里震颤,迟疑片刻才低声道:“皇祖母,就让宜妃留下吧!毕竟她是胤福的额娘!” 太皇太后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额角一抽一抽的。她抬眼刚想说话,就被康熙身后的胤祜吸引了注意力。 胤礽和胤禔的情况尚且不错,身上只是一些或大或小的擦痕。倒是胤祜,随着时间变长他的胳膊竟是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胤祜,你的胳膊!”太皇太后低呼一声。 康熙愣了愣转头看去,只见胤祜一条胳膊已经肿胀得有先前一倍大小。面对太皇太后的询问,胤祜似乎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右手就抚上了自己的左手。 剧烈的疼痛让胤祜倒抽了一口凉气,冷汗从额角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眼前更是一阵一阵的发黑。 他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只觉得一股血腥味冲入喉间才略微松了口气。 强笑着:“皇阿玛,皇玛嬷,儿臣没有事!” “什么没事!”康熙骤然才想起胤祜也受了伤,连忙厉声呵斥一句,使着陈太医赶快来仔细瞧一瞧。 “荣亲王,请坐下,本官为您仔细瞧一瞧。”陈太医慌忙扶着胤祜落座,小心的解开外衫。 只见得外衫已经大部分和胤祜粘合在一起,陈太医又是用盐水清洁冲洗,又是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开衣衫,花了大半盏茶的功夫才将衣衫整个儿脱下来。 胤祜整条胳膊都已经青紫交加,伤口处微微结痂,泛着点淡淡的清水。 陈太医的面色才微微好转,他试图为胤祜上药可是被胤祜一口否决:“皇阿玛,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五弟而不是儿臣。” “陈太医,你负责胤福的诊治,李太医,你带着胤祜出去,到外间去给他换药。”康熙仔细看了看胤祜胳膊的情况,也是十分的不放心,忙叮嘱太医分别做事。 陈太医与其他几名随行太医一同准备着烈酒和道具,反反复复的开始消毒。所有人的面色都很凝重,输血大家只在西洋传回来的书本上见到过,实际操作数量为零。更可悲的是太医们也根本不敢告诉不知内情的太皇太后、太子还有其他几位阿哥。 输血在西洋,因为从动物血抽出输入人体后造成死亡率极高,早在西洋被禁止使用。 而康熙的这个决断。 也许会使五阿哥……死亡,亦或是活下来? 输血的过程中,为了保证环境不受细菌侵袭,除了身为输血者的康熙和胤福,就只有太医还留在帐篷内。 胤祜的胳膊很快就被包扎好吊在脖子上,他满身黑气沉默的立在帐篷门口,直愣愣的和其他人一同等着里头的消息。 帐篷里。 血液通过管道缓缓输入胤福的身体,肉眼可见胤福的面色上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色,就连胸膛的起伏都比刚才好了不少,比起先前那毫无生气的模样足以让康熙落泪。 “皇上!起效了!”陈太医轻声说。 康熙的瞳孔逐渐放大,笑容控制不住的涌上面庞,他贪婪的,仔细的一寸一寸的瞧着胤福,许久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好孩子……好孩子……你做得很好!”康熙伸手拥抱住胤福颤着声音缓缓开口。 即使胤福此刻还未苏醒。 仿佛这一瞬间花光了所有力气,又或是听闻起效后康熙心神一松,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重重的倒回在床榻上。 “皇上——?” 那声音空空荡荡,零零落落,等康熙回过神来已经是第二天。 刚睁开眼睛,侧头一看,太皇太后憔悴的面容已经映入他的眼帘。见康熙醒来,守候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太皇太后鼻尖一酸,颤声喊着:“皇帝!你总算醒了!” -- 第294页 康熙沉重的闭了闭眼,只觉得头晕眼花,就连喉咙都干渴得惊人:“皇祖母……胤福……胤福如何?” “你这孩子!身为皇帝还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身子……”太皇太后恨声,“胤福那孩子……醒是醒了,只是!” “只是什么?”听着胤福似乎不好,康熙又急了,强撑起身体直视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闭了闭眼,想起早些时候胤福醒来时发生的事情:“皇帝,你镇静些,哀家一一告诉你!” ※※※※※※※※※※※※※※※※※※※※ 1665年西方就有输血概念,但是仅限于动物之间。 1668年西方将动物血输入人体进行治疗 中间死了很多人,也活了不少人,但因死亡率过高被禁止使用,直到1818年才再次开始使用,人对人的输血。 当然死亡人数还是非常高直到1915年以后才有了血型的概念。 这里也是康熙只能够尝试,死马当作活马医,因为不能保证他们之间的血型一致或者可以通用。 资料很多查不到,只能胡扯= =!请勿相信OJZ 第一百五十章 康熙二十三年 胤福在输血后两个时辰就苏醒过来。 剧烈的疼痛让他不住的惨叫, 四五名侍卫才强行将他压在床铺上。胤福的手臂伤的比从外面的看起来更严重的多, 等太医赶来拆开之前包扎好的部位, 众人就面色大变。 将创口重新打开,将黑色的腐肉去除, 再重新捆绑好……太医抖着双手,简直不敢看太皇太后、太子殿下等诸人的面色,尤其是康熙还在昏迷状态的时候。 “等等。”太皇太后先是示意太医停下, 又吩咐站在皇帐里的所有宫人退出去,叮嘱苏麻喇到门外仔细盯着严防有人偷听。 沉默良久,她才艰难的开口:“说吧,五阿哥的伤势到底如何?” “回太皇太后,这子弹直接从五阿哥的皮肉中穿过,幸运的是没有留在体内,所以现在止血固定后处理就可以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五阿哥被射中的位置正是肩胛骨, 又损伤了骨头, 奴才担心恐怕会留下……留下……留下残疾!”太医一咬牙,小声的回道。 “什么……!”不管是太皇太后、皇太后亦或是胤礽和胤禔, 此刻都勃然变色。 “这还是愈后不错的情况下。”陈太医壮着胆子一口气将剩下的话说完, “若是愈后不好, 只怕是五阿哥整条胳膊都保不住啊!” 宜妃只觉得眼前一黑, 竟是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若是, 若是胤福残疾了的话……她简直不敢想象日后应该怎么办! 她跌坐在一旁, 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哭起来。 “胤福疼得实在太厉害, 哀家已经叮嘱了太医适时适量的用上了麻沸散为他镇痛。”太皇太后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诉康熙, 顿了顿她面上带着一丝犹豫和痛苦缓缓开口,“太医说,要早日下决断才是!” “什么决断?” “陈太医觉得……胤福的胳膊只怕保不住了,时间长了恐怕会被感染,若是得了破伤风……” 破伤风,若是得了也早已侵袭进入胤福的身子……现在,现在想要解决倒不如! 康熙略一迟疑,咬咬牙:“皇祖母,朕要立刻带着胤福回京城!” “皇帝!”太皇太后惊呼。 “徐御医等人都还在京城中,指不定还有其他的办法能够救胤福!”康熙斩钉截铁,眼底是不容拒绝的肯定。 在这个时代,康熙允许面容受损者参与科举、学堂考试就已是大动干戈,不少人暗地里非议不止。更何况是若是胤福没有了一条胳膊,想也知道只怕日后只能当做闲散王爷生活…… 这对胤福何其不公? 深知康熙性子的太皇太后也点了点头:“哀家知道了,哀家这就去通知诸人准备回宫的事宜!” 顿了顿,她又带着不满:“昨日的侍卫已经在门口跪了一夜等候处置,皇帝觉得应该如何处置才是?” “让曹寅进来。” 得到通报的曹寅艰难的抬起身体,缓缓的一步一步走向皇帐,他身上的侍卫服下摆沾着点点干涸的,变成黑色的大片血迹,行走间更是带着冲天的血腥味。 皇帐外的侍卫眼中都是一般的敬畏和恐惧,周围的空气在他沉默的愤怒中凝结,曹寅直到走到康熙的面前他才单膝跪下:“奴才给皇上请安,奴才该死!” “抓到了吗?”康熙的声音如同冰一般寒冷,“刺客抓到了吗?” “回禀皇上,刺客乃是数名死士,奴才等人追上时大多已因□□内没有子弹而自刎而亡。” 曹寅垂首看向地面,一字一句的回道:“但奴才们抓到了两个活口!他因为□□已没有子弹无法自刎,来不及咬下毒药就被奴才们抓了个正着!奴才已经审问过一遍,对方是准噶尔汗国的人。” 康熙早有考虑,只是这确定的消息一出还是让他火冒三丈。 可想而知,前一天他还在帐篷中说要对准噶尔汗国加强关注,第二天他就惨遭刺杀! 若不是胤福和胤祜,只怕现在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就是他和太子。 想也知道,若是皇帝和太子同时丧命,只怕大清这天下立马就要大乱! “好……真是好啊!”康熙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声音平淡,平淡到几乎冷酷的地步。 -- 第295页 准噶尔汗国的野心已是藏也藏不住,竟然在此次来营地参与会面者中都已有被他们收买勾结之人。非但能清楚知道狩猎大会的进程,更是熟知康熙进出的路线,势力之大简直令人震惊。 康熙眼睛一眨吩咐了一句:“梁九功,令人将整个营地有缺少走失之人都查核身份,还有遇到黑熊前求救的那几个人,好好去问一问有没有人在中途失踪!” “是!” 康熙点了点头,吩咐在旁边等候的宫人侍卫们退到远处。唯独留下了胤禔,当着他的面,康熙盯着曹寅,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还有……从这刺客身边带回来的枪支在何处?” 发现是□□袭击时康熙心中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奴才已经带来了!”曹寅将□□放置在盒中,此刻苦笑一声,双手托送到康熙的面前。 康熙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示意胤禔打开盒子,单手细细的触摸着枪支表面,半响,他眯着眼睛再次手指伸入枪管之中。 随后他面容阴沉,眼中杀气四溢:“曹寅。” “奴才在。” “你现在立刻马上领人给朕回京,亲自传话到郊外大营,彻查□□火炮数量!这边审讯的事情交付给李玉处置。” “是!”曹寅毫不犹豫的应声,转身立即朝着营地马房冲去。 听闻康熙对曹寅的命令,太皇太后张口结舌的望着眼前的□□,竟是觉得浑身一凉。 康熙揉了揉额角,因着伤势他有些昏昏欲睡,只觉得头疼难忍:“皇祖母,您昨日劳累了一整天,先去休息一会吧,孙儿接着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哀家明白了。”太皇太后沉默一瞬,重重的点了点头。 等太皇太后一离开,康熙就转头看向一侧沉默的太监李玉:“朕将这件事情交予你处置,务必把这人的事情给朕审问得一清二楚!” “是,奴才明白!”李玉应是。 康熙瞧着李玉离开,又吩咐梁九功将数人招来,亲自将各种任务分别交予他们,完了才叮嘱伺候的宫人扶着自己起身去瞧一瞧正在养伤的胤福和胤祜。 胤福和胤祜被安置在离康熙最近的一所帐篷之中。随行太医们正面容严肃立在一边谈论着两者的病情。 康熙走进来时,佛尔国春正带着三个妹妹守在两人的身边。佛尔国春和胤祜轻声细语的说着话,胤祜是清醒的,面色看起来尚可,龇牙咧嘴的时不时回上一句。 而二公主则是心不在焉,搅着帕子直愣愣的盯着床铺上的胤福,犹如刀挖了心一般。 对于胤福,她是又欢喜又是愤恨,喜的是在这后宫之中,她起码有个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恨的是当年身体不佳才会导致母妃产后抑郁,动手伤了自己…… 更何况自己多年来和小白菜一般被东丢着西丢着,谁都认为她是养不熟的,而胤福却是自出生就被宜妃抱养。 明知道不该怨恨胤福,但二公主心里还是有着隐隐约约的怨气。可直到刺杀一事出了,得知胤福也许会彻底成了残废后,二公主就崩溃了。 一双眼睛已经哭得肿得有核桃大小,瞧胤福一眼,眼泪就如滚珠般一滴一滴的自颊边落下。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几名公主见到康熙进来,慌忙起身叫了福。二公主的声音格外沙哑,康熙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嗯,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朕打算即日就要准备回京。” “哎?回京?”公主们愣住了,佛尔国春更是忍不住抬起头,心下顿时一松——瞧着皇阿玛的态度大约一时半会不会为自己订婚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转瞬即逝,却不知已落入了在场诸人的眼中。二公主带着一丝恼怒,愤怒的剐了她一眼,落在身侧的双手都忍不住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更是磕入了掌心中。 康熙点了点头,心里未免起了一丝厌烦。 瞧着这模样,回去还是和皇后说一句吧……他漫不经心的想着,等到公主们一一离开之后,他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至胤祜的身边。 胤祜的精神气还不错,眯着眼睛打着哈欠,揉着眼角无精打采的说着话,康熙没说几句,只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子叮嘱他好生歇息就转身走到胤福的身边。 与面容安谧而红润的胤祜不同,即使输血后胤福的面上也是苍白,连唇色都变得极浅,呼吸也是浅浅的。安神汤药的作用下,他沉睡着,只是那眉尖拧得紧紧的,时不时抽动一下。 康熙伸出手,压了压这拧成一团的眉头,哪里知道他竟然是闷哼了两声然后缓缓张开了双眼。 胤福脑内一片浑浊,浑身虚软无力,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涸得如何开裂的泥地,他瞧也没瞧身边的人是谁,就用着沙哑而轻微的声音唤着:“水!” 一双大手将他的身体扶了起来,一杯温水很快递到他的嘴巴,让他小口小口的润着。 康熙的动作温柔而轻巧,只可惜这些年被人伺候着生活,他动作再轻柔,胤福也是不习惯的很。 他咳嗽了两声,抬眼朝侧边看来,却是吓得差点从床上一跃而起:“皇,皇阿玛!” 康熙眼神微微柔和:“小心点,你的伤还没好。” 胤福眼神黯淡,额娘的哭叫,太医们无奈的叹息,早在他前一次苏醒的时候落入他的耳中。他勉强的挂起一丝笑容,忐忑不安的望着康熙:“皇阿玛,即使儿子没了一只胳膊,以后也可以当大将军的吧?” -- 第296页 “傻孩子!你胡说些什么?”康熙用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朕不会让你没了胳膊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康熙二十三年 在康熙返程之前, 清查刺客乱党的行动, 明里暗里一直未停。抓获的活口被严密的收押起来, 严刑拷打了许多天,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已失去了人形, 甚至连皮肤都不见所踪,变成了两团血红色的肉团。 自然,该说的, 不该说的这两名活口也是交代得差不多了。 李玉先是顺藤摸瓜,从营地里抓获了不少奸细,竟然还有人是在康熙御驾伺候的老宫人。 甚至名单一出就连梁九功都连连摇头,只觉得不可思议,其中有一人还是梁九功的徒弟魏珠的同乡,为此魏珠也是遭到牵连被大刑伺候。 用了刑丢在刑房里等死,直到康熙发话, 魏珠才被放了出来。其他人是一个不留, 直接赐死,即使连掌管出宫人员名单的梁九功也没讨得好, 被责令重打二十大板以示教训。 被怀疑的阿鲁科尔沁郡王世子一行人倒是被放过, 确定了的确是无辜, 不过他们将巨熊引到康熙面前, 并给了刺客可乘之机的行为还是引来了康熙的厌恶。 爱子心切的康熙自然也不会如此宽宏大量的原谅他们, 阿鲁科尔沁郡王直接被降位成了镇国公, 而世子更是直接被丢了世子之位, 其女哈日伊罕则被选为三公主的伴读直接带回宫中。 若是光前面两条, 镇国公和老王妃心里还有些侥幸,可是皇上明明白白的要求这名甚至没出现在晚宴上的格格一同回京之后,老王妃顿时也坐不住了,讨好的来到太皇太后的营帐里试图说几句好话。 可一走进帐篷,她的面色就是剧变。 太皇太后的身侧坐着皇太后,皇太后的下首坐着一名落落大方,明艳俏丽的妇人打扮的女子。女子眼角带着点红,眸中水汽氤氲,委屈的和皇太后说着什么。 皇太后时不时点点头,也擦了擦眼角,抚着女子的手背不愿撤手。 老王妃心里发凉,含在嘴里的喜庆话一句也是说不出口。 来人正是她那早亡媳妇的妹妹,固伦端敏公主。 固伦端敏公主是先帝的养女,入宫以后就养在皇太后的膝下。可她身为嫡女,早年入宫,和自己媳妇那庶长女根本感情都没多少,自己在领地多年都未曾见她来问过一回。 现在倒好!倒是在皇太后面前装上大尾巴狼了! 老王妃恨急,若是固伦端敏公主素来关系她那媳妇,自己哪里敢随便揉搓折腾,更恨自己那郡主媳妇这么不经折腾,连个当家做主都是不会,竟是被小妾给逼死! 此刻她倒是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只是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请安叫福:“臣妇给太皇太后、皇太后、给公主请安。”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表情都恹恹的,很是提不起精神,固伦端敏公主似笑非笑:“哟!这不是镇国公家的老母亲?原本咱们倒还是亲家……只是可怜本宫的姐姐,大好的年纪就一命呜呼!瞧你们家大阿哥的生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嫁进去就得了阿哥!” 固伦端敏公主也是恼怒的很。 她和长姐的关系一般,她堂堂一名公主,住的是公主府,和住在郡王府的郡主待遇自然是截然不同的,出嫁后更是几乎没有来往。 问题架不住两人都嫁在科尔沁,闹出这种事情别说是阿鲁科尔沁丢脸,就连她也是在聚会上被人用怪异的眼神瞧了好些回。若不是自己的丈夫科尔沁达尔罕亲王派人送信回公主府,只怕康熙御驾一行都走了她才知道这件事! 这可不是让她颜面大失吗? “固伦公主这是折煞臣妇了!臣妇哪里敢做这种事情!这全家上下都是知道的,臣妇和郡王……镇国公都是向来对郡主极好的!”老王妃诚惶诚恐。 越想越是恼怒的固伦端敏公主瞧着老王妃的态度也越发差了,见她一副可怜的模样朝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摇尾乞怜,更是冷笑数声:“你刚保证真如你所说?来人呐——把那几名嬷嬷宫人带上来!” 几名面黄肌瘦,瞧着如同难民一般的仆妇被领了进来。她们进了屋子,就扑通跪倒在地,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 “皇额娘请看!”固伦端敏公主面色阴沉,一双凤目毫不闪避的盯着老王妃,直到老王妃狼狈的躲开,才吩咐道,“你们,都把嘴巴张开。” 仆妇们抬起头,张开了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当即是傻了眼,这在帐篷里的这些仆妇,竟是连舌头也都没了! “……太皇太后,皇太后!这些个仆妇都是犯了大错的,被派遣去当奴隶生计的。” “皇额娘,皇祖母!这些仆妇是唯独剩下的几个,当年姐姐陪嫁多多少人竟是大半不留。可怜我那侄女儿,都这个岁数身边连个教养嬷嬷都没有!” 固伦端敏公主摇头叹息,“老王妃何必如此自谦?想来本宫姐姐嫁入你家中才十五年,你家长孙已经十七岁!也不知是如何蹦出来的?” “……公主说笑了,臣妇那孙儿今年十五岁,乃是和纯禧公主一个年份所生,这妾室也是后头取的。臣妇的孙女儿向来谎话连篇,只怕公主是被蒙骗了!”老王妃颤巍巍的出声,求助似的望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 第297页 “蒙骗?”固伦端敏公主的声音拉得又长又细,颇为凌厉的精致面容上带着一丝明显的讥讽和嘲笑。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面色极为平静,自顾自的喝着茶,显然将面前的一切都交给了固伦端敏公主。 老王妃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慢慢的,就连嘴角也下垂了。 她不亢不卑的抬头与固伦端敏公主对视一眼,垂下眼帘:“公主,这是臣妇的家事。” “家事……?这自然是家事!简亲王去世多年,他若是泉下有知自己的儿孙如此下场会如何心寒?你让满朝宗室如何看待与科尔沁之间的感情?”太皇太后阴沉着脸,事情居然是在科尔沁闹出来,已让她们面上无光! “哀家怕是镇国公夫人老糊涂了?”她目光凌厉滑过老王妃的面庞。 “把那目无尊长的妾室拖上来!”固伦端敏公主捂住嘴轻笑。老王妃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和害怕,只见着两名嬷嬷粗暴的从外头拖来一名妇人,这名妇人头顶珠玉,穿着一身正红色的旗装,嘴里还不断骂骂咧咧的要求嬷嬷们放手。 她这模样进来,别说是固伦瑞敏公主怒上心头,就连太皇太后都挺直了脊背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这妇人。 这妇人是从阿鲁科尔沁郡王府里抓来的,身上穿着均是原本的衣裳!一无名无份的妾室竟是在郡王府当着大庭广众之下穿着正红色的服饰,更是如同泼妇一般肆无忌惮的举止行为让在场诸人皆是不可思议。 就这样的……竟是比皇家的郡主还要来的贵重? 太皇太后等人深深不明白这位昔日的郡王现在的镇国公的审美观。 瞧着是这般作态的妇人,就连固伦瑞敏公主也是泄了气一般,只觉得若是和这般的女子争吵就是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太皇太后冷声开口:“还不堵上她的嘴?这般不守规矩的女子,直接拖出去杖毙了!” “太皇太后使不得啊!”老王妃急了,“臣妇家中只有阿尔塔一个独苗,她虽是性情差了些却好歹是阿尔塔的额娘!臣妇带她回去必然好好管束!” “世子?没朕的圣旨他还能被称为世子?”康熙一手掀开帘子走进帐篷,心中郁火熊熊燃烧,“既然镇国公如此想着要世子,朕不日就过继几个孩子到他膝下,镇国公年纪大了就早些退了位子在家修生养性吧!” 老王妃这下真傻了眼,目瞪口呆跪在原处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就被侍卫嬷嬷拖了下去! 既然这镇国公如此不知好歹,倒不如换一个人做吧! “皇帝,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倒是起来做什么?”太皇太后顾不得其他,连忙担忧的问了一句。 “朕就是去瞧一瞧胤祜和胤福两个孩子。”康熙顿了顿,“至于那郡主的女儿,那个孩子可怜见的,长这个岁数连个教养嬷嬷都没有过,到了宫里还得皇额娘关注一番才是。” “哀家省的,皇帝就放心吧。”皇太后点了点头。 “嗯,朕瞧了胤福精神尚可,只不过这伤势严重,朕瞧着还是早日启程回京才是。”康熙面色沉重,“朕带着人先走一步,皇祖母和皇额娘带着其他人随后即可。” “哀家知道了……”太皇太后瞧着康熙的表情,面色复杂,“皇帝,这胤福的事情哀家知道你伤心,可是要做出决断可还是要趁早……若是不好了祸及全身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帐中气氛一时凝滞,只听得见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皇祖母,朕不甘心。”康熙不愿把心中的算盘告诉太皇太后,只能轻描淡写的将这个问题落在自己头上。 说敏嫔有办法或是天下有神佛? 康熙可不愿意惊动了太皇太后……有权有势之人见到这些东西能忍住的有多少?不提敏嫔,天下的宝玉只有那么一块,到时候太皇太后愿意拿来救胤福吗? 太皇太后敏锐察觉到康熙隐瞒了什么,也只好自嘲一笑:“行了,你心中有数哀家就放心了。皇帝路上的侍卫可是要准备充足,千万要防着那些刺客。” “是,孙儿明白。”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康熙二十三年 京城。 康熙的马车才刚刚驶入紫禁城, 早已得闻消息的皇后就已带着徐御医等人守在外头。等到康熙下了马车, 皇后就连着两名宫女七手八脚的扶住他。 望着康熙, 皇后暗自松了口气。要知道从木兰围场送回来的消息语焉不详,皇后生怕是康熙受了重伤, 这两天可谓是彻夜未眠。 现在瞧着康熙虽是没有受伤,但满脸的倦容,甚至乌黑的头发里都多出几根银丝的模样, 一看就是吃了大苦头。 皇后只觉得鼻子一酸,眼圈一红,连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万岁爷……” 可这千言百语落在舌尖上却是半点也吐不出来。 皇后泫然欲泣的表情让康熙勉强勾起一丝笑容,康熙揽住皇后的肩膀安慰般的拍了一拍:“朕没事。” 有事的是胤福…… 皇后咬了咬下唇,强颜欢笑:“嗯,臣妾知道,皇上命大福大定然不会有事的。只是胤福……他现在在何处?” 康熙点了点头, 淡淡的笑容极快的敛去, 凝眉沉声:“他疼得越发厉害,朕让人先让他喝了药, 先送到乾清宫去了。” “臣妾也同皇上一同去瞧一瞧。”钮钴禄皇后发了话, 康熙点点头, 牵起皇后的手似乎忘记在场的诸人, 直直得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宜妃咬了咬牙, 跟在了后面。胤福一日不恢复健康, 她这心就吊在高空里, 上不上下不下的。 -- 第298页 胤礽和胤禔两人跟在后头下了马车, 见康熙已经自顾自的走了,他们两人只有相视一眼后就匆匆离开。 胤礽心绪复杂,自从知道胤福可能会截肢留下残疾后他就失去了平日的笑脸,此刻甚至不像往日一般随意跟在康熙后头,而是急匆匆的回了毓庆宫歇息。 胤禔瞧着仅仅几日就瘦了一大圈的胤礽,心里也不是滋味,回到宫里就恨不得赶回延禧宫和惠妃好好谈上一番。 等胤禔在延禧宫等了大半个时辰,坐着后面马车才回到宫中的惠妃才到。母子两人相视一眼,极有默契的吩咐众宫人退下,就连一个亲信都是没有留下。 也不知道两个商谈了什么,出来的胤禔面上总算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吩咐身边的宫人备轿子转头就去了毓庆宫。 而在乾清宫,徐御医早已得到通知,准备好了各种器械,仔细的检查了一番五阿哥的伤势。 面对胤福受伤的肢体溃烂,颜色青紫交加,隐隐带着一股异味的模样,徐御医的面色很是凝重,迟疑许久他重重的摇了摇头。 “皇上!奴才觉得,和陈太医所说一样,还是早些下了决断截肢才是。” 如同五雷轰顶,康熙面如金纸直接坐倒在椅子上,头高高扬起直愣愣的看着天空。 沉思许久,他挥手唤来梁九功和顾问行,让顾问行去将钟粹宫的敏嫔和慈宁宫中暂住的董格格一同唤来。 “是,奴才明白。”顾问行躬身行礼,没有任何质疑直接退离了乾清宫。 只留下皇后惊疑不定的,低声偷偷询问:“皇上,为何要找敏嫔?” 康熙摇了摇头,并未将里面实情告诉皇后的意思。 片刻以后,敏嫔和董格格一同来到乾清宫。 敏嫔有些忐忑不安,和往昔不同,现在乾清宫外可谓是守卫森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头一回来到这里的敏嫔简直是被这凌厉杀气吓得胆战心惊,哆哆嗦嗦的一小步一小步往里走。 “嫔妾给皇上请安。”进了屋,她就规规矩矩的叫了福,起身垂首,目光忍不住偷偷投向床铺上躺着的胤福。 即使她没有去木兰围场,但是胤福重伤,靠着康熙输血的奇迹才救回一条性命的事也已经传入她的耳中。 要知道她以往住在翊坤宫,和胤福的感情也是颇为深厚,此刻看到他竟是以这生死不知,瘦削难堪的状态躺在床榻之上,敏嫔心里是泛着酸涩和苦意。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的袖口里放着一枚药丸,若是胤福真的无法被救回……问题出自于面前几人。敏嫔既不是宜妃,也不是五阿哥的生母,一时间竟是找不出一个借口让她单独和胤福相处。 在康熙、皇后和宜妃,甚至董格格都在场的情况下,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皇后和宜妃仔细打量着敏嫔,心里掂量一会,宜妃眼中的迷茫越发明显,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康熙。 康熙挥退了徐御医和其他宫人,又把目光投向宜妃,宜妃有些紧张,乞求而渴望的望着康熙,眼底满满都是不安与恐惧。 “……等会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当做不知道,你懂了吗?如果传出去……即使是你们,朕也不会…”康熙无奈,最后也只有叮嘱一句。 说完,不等宜妃回答,他就侧首看向敏嫔,许久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朕知道你有办法可以救胤福。” 这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在敏嫔头顶响起,敏嫔下意识的倒退一步,片刻后才慌乱的颤声道:“皇,皇上,您,您在胡说些什么……” 康熙沉声:“朕和董格格都知道,你把药交出来,朕必须要救胤福!” 宜妃眼前一亮,她猛然抬起头紧紧的望着敏嫔,就连呼吸都忍不住加重了一分。 她顾不得身份尊卑,此刻扑了上去,抓着敏嫔的双肩:“妹妹!妹妹!你可以救胤福?你可以的对不对?求求你,求求你,快!他从小由我们两个照看着长大,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敏嫔狼狈的侧过脸,眼中含着一丝惊慌与恐惧——她恨不得立刻就消失在这里,躲进空间里。 可是,可是胤福怎么办?但是她拿出了药,会不会康熙以后就逼着她把药物都拿出来……还有为什么康熙会知道这些…… 皇后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康熙现在说的话,做的行为都是十分诡异异常。 “皇上——!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朕迟些再和你解释!”康熙轻声道,又严肃的盯着敏嫔。 宜妃心里百转千回,最后却是抛在一边,无论如何,无论鬼神,只要能把胤福救活就行了! 她双膝直接落地,跪趴在地上,重重的给敏嫔磕头:“妹妹,求求你看在这些年来的情分,救一救胤福吧!” 敏嫔深深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宜妃却是绝望了。她瞧着敏嫔避开自己的目光,心直坠谷底,身体慢慢的滑到在地搂着敏嫔哭泣着:“妹妹!胤福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没了他!” “姐姐……”敏嫔回过神来,手足无措的望着宜妃。世上哪里会有皇上说的这些东西……这句话梗在她的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顾虑的望着躺在床上无声无息,要看着一命呜呼的胤福,眼底不断挣扎着。 康熙皱紧了眉头,根据暗卫所说敏嫔甚至在最近都独自一人消失在室内好多次,有空间这件事绝对不会出错。 -- 第299页 灵泉,就是康熙随口忽悠的了,毕竟敏嫔可从未当着面拿出来,而顺福商店以前销售的性价比极高的美容产品也早就消失。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若是如此,那只有第二条路了。 他使了个手势,一名暗卫从梁上跃下,半跪在他面前。 “去荣国府,把他们孙儿脖子上那块宝玉取来。”康熙下令。 荣国府……宝玉? 敏嫔可不像董含双,知道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存在,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处傻傻的重复:“林黛玉,贾宝玉……?” 可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刻,眼见着胤福已快坚持不下去,也许指不定就要一命呜呼,敏嫔总算下定决心开口:“和皇上您说的一样,嫔妾的确有药。” 敏嫔抬头看向康熙,康熙当即愣住,下一秒变成了狂喜:“你真的有……?” “皇上,这件事事关重大,嫔妾不能和其他人说,请皇后娘娘和宜妃娘娘避嫌吧!”敏嫔低声开口。 “……好。”康熙重重点头。 皇后拧着眉,神色有些凝重,望着康熙坚定不移的目光她轻轻叹了声,规规矩矩叫了福退了下去。宜妃却是不愿,固执的立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众人:“皇上……皇上……臣妾想瞧着胤福……” “瞧着做什么?”康熙不耐烦的斥了声,“快退下,别耽搁了胤福的时间。” 宜妃这下紧紧闭上嘴,沉默片刻后然后闷闷的退下了。 等宜妃退下,康熙就迫不及待的将目光挪到敏嫔身上。 “不,说是灵泉,更不如说是灵液。”敏嫔眼神复杂,带着点自暴自弃开口,“十年才攒了一滴,这是第二滴!如果皇上不相信嫔妾,嫔妾可以带您去空间里瞧一瞧。” 敏嫔瞧着康熙有些质疑的目光补充了一句:“当然只要吃了这个药,胤福定然是会苏醒过来的。” 手心一翻,一枚圆滚滚的药丸出现在敏嫔的手上,这药丸颜色纯白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如同是珍珠一般,散发着奇异的极为诱人的香味。 康熙和董格格在一瞬间甚至眼底出现一丝贪婪,一个不知名的声音在嘶吼,让他们把这个药丸吞下去。 康熙甩了甩头,面色大变的朝后退了一步死死的盯着那药丸:“这药丸真的有效?” 董格格也带着一丝惊惧,这个药丸给人的感觉远远没有外表那么简单。敏嫔对这样的反应早有准备,慢慢的走到胤福的身边:“这颗药绝对有效。” 康熙沉默了一瞬,颤抖的接过药,心下的犹豫和警告再次在脑海中奔腾不休。 可此时此刻,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康熙取过药直接塞入胤福的口中,倒是一时间忘了那暗卫毫不客气的潜入荣国府,偷走通灵宝玉造成的后果。 不过即使知道,一本里的人物,贾宝玉会变成如何又和康熙有何关系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康熙二十三年 等胤福再次醒来, 他已经躺在一张熟悉的床铺中, 喉咙嘶哑得疼痛无比。他艰难的侧身朝着旁边看去, 宜妃正趴在床边,双目紧紧闭着, 眼下是青黑一片,显然守着许久了。 胤福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望着宜妃的身影只觉得鼻头一酸。 “五阿哥!五阿哥醒了!”进来伺候的灵巧惊叫一声, 手上咣当一下将整盆水都洒在了地上。 她顾不得地上四溅的水渍狂喜的转身奔出房间大声喊叫着:“太医!快!太医!五阿哥醒了!!” 呼啦啦的,一时间从外间涌入了一大群人,也惊得宜妃醒了过来。 她抬起头愣愣的望着坐直了身子的胤福,下一刻顿时凄惶大喊一声“我的儿!”便死死拥住胤福大声哭泣着。 “主子,主子,快让太医瞧瞧五阿哥!”灵巧忙指挥着四五名小宫女七手八脚的将宜妃扶开,又请了徐御医进来为五阿哥仔细把脉。 她眼巴巴的, 死死的盯着徐御医的嘴巴, 只怕里头说出来一句不好的话语。 徐御医眯着眼睛仔细的把着脉,心里则是惊涛骇浪——这五阿哥之前的脉搏可是听天命的模样, 可现在脉搏有力, 居然是比一般人都要健康得多。 更何况……他目光隐秘的转向五阿哥的胳膊, 要知道这条胳膊刚回宫的时候眼见着已经是黑紫, 绝对是保不住了!可现在别说是受损, 竟然就连五阿哥生来具有的那些疾患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徐御医倒吸了一口凉气, 面上难免出现一丝为难。 “徐御医, 五阿哥, 五阿哥还有什么问题吗?”灵巧急了,连声询问。 “不,灵巧姑娘,五阿哥健康的很!已经完全恢复了!”徐御医展眉微微一笑,“只是刚苏醒,肠胃还虚弱的很,这两日只能喝喝粥水,不要吃面食才是。” 灵巧松了口气,顿时脸上带笑,亲自送着徐御医离开。回过神的宜妃搂着胤福仔细看着:“瘦了瘦了,本宫的胤福瘦了!” “额,额娘……”胤福的声音极为沙哑,他盯着宜妃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儿子还以为见不到额娘了……” “胤福!你这傻孩子!”宜妃眼圈一红,只恨不得立刻搂着他抱头痛哭。 “额娘!皇阿玛呢?”抱着茶盏喝了两口水,胤福东张西望的看着四周,“儿子怎么会在宫里?咱们不是应该还在木兰围场的吗?” -- 第300页 “傻孩子!”宜妃见胤福这么说眼泪越发忍不住的掉出来,“从木兰围场回来,到现在——你都足足昏迷了一个月了!” “什么?真,真的吗?”胤福目瞪口呆,傻乎乎的睁大了双眼盯着宜妃。 “当然是真的!”康熙的声音响亮,迈着大步推开门走进里间。宜妃忙擦擦眼角半蹲行礼,康熙哪里顾得上这些挥挥手免了,就自顾自的坐在床边仔细看着胤福。 见他真是毫无异状,康熙才真真切切的松了口气。 要知道刚吃下药丸的胤福皮肤爆红炸裂,血液差点润湿了整个床铺——若不是敏嫔一而再再而三的确定没事,而且胤福的身体快速的结痂愈合,康熙非得当场就生撕了她不可! 等第一遍的皮肤长好,还来不及使人进来换床单被子,就只见得胤福全身毛孔大张,无数黑泥伴随着恶臭而出。 别提在室内的康熙都快憋得面容青紫,气味甚至涌到室外,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等了大半个时辰异状才结束,这副诡异的模样也不能让一般的宫人看见,康熙只好让暗卫们将整个翊坤宫的偏殿清扫一遍,这才勉强将宜妃等人应付过去。 康熙抱起胤福,仔细打量着,确定他面色红润,气色极好,就连身上剩下的青紫痕迹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后,脸上终于带着了一抹和煦的笑容。 他从怀里拿出一枚玉饰,挂在胤福的脖子上:“这东西先挂着几日,能保佑你平安无事。” “谢皇阿玛赏赐……”胤福低垂着头,好奇的翻看着。这枚玉石长得浑圆,入手还有点温暖,带着点点荧光,正面上书‘仙寿恒昌、芳龄永继’,反面写着‘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这字仿佛是浮在上面,又似乎在玉石之中,端的是独特。 宜妃忍不住瞧了两眼,让宫女们伺候胤福休息,帝妃两人走出殿门,宜妃才犹豫着道:“万岁爷,这玉饰难不成是荣国府的?” 她记得在胤福昏迷之时,皇上下令让暗卫们取回一枚玉石,这枚玉石有何作用? “嗯,”康熙淡淡点了点头,见宜妃满脸疑惑才仔细解释,“这物件乃是荣国府二房贾政幼子,口中含玉,生而随之,当年就应该取回宫中,朕事情太多,最后也就忘了这回事。胤福撞上了这种事,用这玉佩若是能保住他,朕也就安心了。” “生而随之……”宜妃瞪圆了双眼,结结巴巴的,“口中含玉这不是京城里的谣言吗?” 这事宜妃自然记得,不少命妇把这拿做笑话,指责荣国府二房的夫人想要压过大房的心思过重,居然想出这种招数。 就连自己的额娘都曾嘲讽过几回,拿此事来劝诫自己和敏嫔,千万别把天下人当做是傻子! 年幼的婴童嘴里哪里能含着这么大块玉出生?更何况,口中含玉,这岂不是为‘国’?倒是不怕全家入狱砍头呢! 当年的宜妃也是深以为然,可现在听皇上的意思,难不成这件事居然是真的? “嗯,是真的,贾宝玉的来历有些问题,不过这玉的确是块好玉,挂在胤福身上给他去去晦气也好。”康熙混不在意,就贾宝玉难不成以为嘴巴里含着玉,这个浪荡儿就能够做出什么大事?也不怕笑掉天下人的下巴! 不提这个,康熙想到胤福苏醒,心中就是欢喜的很,先是下令给全宫里的宫女太监们赏赐三个月的饷银,又是吩咐梁九功将准备好的,各种各样好玩好用的玩物送到了翊坤宫。 在外面守着的宫人们都听得消息,得知今日五阿哥苏醒竟有皇上赏饷银的大好事,霎时间仿佛冷水泼进油锅里,翊坤宫里一片欢腾。 宫人们双膝跪倒在前院青石板上,满脸都是喜气洋洋,满嘴都是吉祥好话。 等到消息传到其他宫室里,就算是其他宫妃心里呕的很,也架不住康熙兴致高,忙领着宫人备着礼物前往翊坤宫给宜妃和五阿哥贺喜! 宫里因着五阿哥苏醒而气氛为之一松,宫外的荣国府,今日却可是乱套了! 一早上,伺候的丫鬟们就发贾宝玉变成了傻子!等丫鬟们慌慌张张将这件事禀告给老太太和夫人后,唯一还记得伺候宝玉更衣的晴雯发现挂在宝玉身上的那通灵宝玉居然失踪了! 这可让赶来的贾母气急了! 一下子内院外院都闹腾起来,贾宝玉院子里伺候的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地位高低,都统统被抓到院子里跪着,贾母亲自使了亲信,将整个院子翻了个遍! 没有丫鬟仆役承认自个儿偷了这通灵宝玉!那就搜! 贾母心疼的看着不言不语,只知道傻乎乎呆愣愣的环视四周时而啼哭不止时而抚掌大笑的贾宝玉,只捂着胸膛觉得心一抽一抽的疼。 她拿着帕子一边擦着眼角一边大声呵斥着:“还不快点搜,一个屋一个屋,一件一件的搜!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吃里扒外的贱婢,居然敢对宝玉下手!” 就是被关在后院佛堂里的王夫人这下子闻讯也急急赶来,看着宝玉更是气急了,只觉得心头肉都掉了,搂着宝玉喊着心肝儿。 只是她如今无权无势,只能眼巴巴的瞧着贾母,任由贾母使着荣国府的仆役里里外外查抄着。 没查抄到宝玉,却查抄出了别的! 贾宝玉院子里的丫鬟何其多,不多时就搬出了数也数不清的用具衣裳和首饰,就连鸳鸯也皱紧了眉头。 -- 第301页 要知道先前赖大家的已被府衙押走,随后在赖府上查抄出令人惊愕的资产,除了脱了奴籍的赖尚荣逃过一劫以外,就连脸面极大的赖嬷嬷也被以罪奴的名义发卖了。 蒙贾府恩典,才得了个虚职的赖尚荣自然也丢了官,没了银钱也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权大势大的赖氏一家说没了就没了,让荣国府和宁国府的仆役可是安静了许多。只是这才过去没多久,鸳鸯怎么也没想到,宝玉院子的丫鬟仆役居然会又如此胆大包天!倒是和赦大老爷说的一样,都是一丘之貉! 现在可是搜出不少贾母或是王夫人赏赐的玩物,甚至还有登记在册的御赐之物,明明应该被放在库房里或是摆在宝玉的书房中。 现在倒好,竟然出现在一些二等,甚至三等丫鬟的屋子里。 贾母年纪虽大,眼睛可是尖锐的很,不多时面色就越发阴沉起来。 宝玉院子的丫鬟仆妇足有三十人,屋子里干干净净的只有四五个,其他的都是金堆玉砌,真真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小姐都没用这么好的。 不提她们,就连因着担心赶来瞧一瞧的迎春三人面上都有些尴尬,这些个丫鬟的用具倒是看起来比小姐们的还要精致。其中尤其是出身二房的探春,眼圈儿都忍不住红了,下意识的垂下头,贝齿咬紧了唇瓣。 这些东西,她以前还许是能从王夫人手里拿到一两件,可赵姨娘和环儿那边就连一样也是没的!环儿被琏二哥喊去中央学堂学读匠艺,家里可是连银子都不愿意出,只觉得丢了脸面! 好好的官哥儿不做,倒是去做个下等的匠人——若不是贾环年岁尚小,赵姨娘哭闹不休,贾政都想分家了! 这里倒好,通通送给宝玉也就罢了,居然都送进了一帮丫鬟仆役手中。倒不如琏二哥所说着一般,学着别的公侯府上将这些蛀虫全部都抄家才是! 想到这里,探春越发是觉得委屈,生怕被王夫人注意到,慌忙侧过身,假装是在担心宝玉。 惜春和迎春心里同情,下意识的给探春遮掩一二。幸好王夫人的心思完全不在三名姑娘家的身上,锁眉藐视着面前跪着的丫鬟,怒气一波高过一波。 贾母瞥了王夫人一眼,心下有些不满。若是贾赦和邢夫人知道王夫人跑到佛堂外,只怕又要大动干戈。好不容易劝了贾赦不要分家,若是因为王夫人的缘故再起事端可以不好了。 她挑眉刚想发话让王夫人滚回佛堂去,可没想到王夫人正气势汹汹,厉声斥道:“这些个不会伺候主子的,贪小便宜的,王善保家的——今日就把她们都给拉去发卖了!” “是的,奶奶!”许是久违横行霸道,王善保家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连忙大声应是,怜悯同情的瞥了跪着的花容失色的丫鬟们。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康熙二十三年 “奶奶饶命!夫人饶命!”丫鬟们面色惨白, 一个个嚎啕大哭。在贾宝玉院子里伺候的丫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十三四岁, 大点的十七八岁,恰好是人比花娇的年龄。 加上在贾府里当做小姐养大, 细皮嫩肉,外貌不俗,这个岁数被拖出去发卖, 普通人家可不会要回去勾搭老爷少爷,十有八九反倒是会被一些下三滥的地方收去! 一想到这般的下场,丫鬟们一个个更是惊慌失措。家生子的更是连连磕头求饶,希望王夫人能见着自己出身放过一马。 而像是袭人更是一咬牙,居然是连连在地上爬了几步,到王夫人的脚步磕头,“奴婢已经是少爷的人了!已经怀了少爷的孩子!求求夫人不要发卖奴婢!” “什么——?”贾母和王夫人同时怒喝一声。贾母是恼怒, 与黛玉的婚事黄了, 可这不还有史大姑娘呢!她可不愿意史湘云没嫁进来之前就多了个庶子什么的,盯着袭人的目光满是冰凉。 而王夫人则带着淡淡的喜意。她虽然已有李纨所出的贾兰一个孙子, 但是一个克夫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 王夫人着实看不上眼, 能勉强让他在自己眼皮子下走动已是宽宏大量。若是宝玉能有个孩子, 那她当然是喜不胜喜的! “此话当真?”王夫人顾不得贾母的恼怒, 兴奋的开口。 “是的, 夫人!”袭人见状更是心中一喜, 顿时小声说, “奴婢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 “叫个大夫过来。”王夫人眼前一亮,忙转身吩咐王善保家的。 “不准去!”贾母面色阴沉,盯着袭人的双目中满是寒光:“好一个不要脸皮的小蹄子,让你们在爷屋子里是伺候少爷读书的,哪里是让你们爬上主子的床?” 她目光环视下面跪着的女子,居然瞧见好几个都是面色惶惶,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哪几个和宝玉有了关系!都给我举手看看!”贾母示意鸳鸯将探春姐妹三名带走,对着丫鬟们大喝一声。 王夫人一愣神,下一秒她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只见得宝玉身边的大丫鬟,一个两个的颤巍巍应是举起小手。 反倒是她觉得做事最为得理不饶人,风流又轻佻,看着就是极为招眼的晴雯却是唯独一个没有举手的大丫鬟。 她一张脸拉得老长,哪里还有刚才的兴奋喜悦,反倒是脸孔扭曲如修罗恶狠狠的呵斥:“好些个不要脸皮的丫头片子,居然如此带坏爷们儿!” “这些丫头留不得。”贾母瞧着王夫人虽然说的话重,却也没打算像刚才一样发卖打发了,顿时沉下脸呵斥,“宝玉接下来就要谈亲事,谁家的爷们娶妻前有这么多个通房丫头?这万一捅到别人面前你让宝玉还要不要去娶亲了?” -- 第302页 王夫人面色一僵,看着贾母严厉的面容只有呐呐应是:“媳妇这就使人把他们都发卖了,只是这袭人都已经怀了宝玉的孩子……要不就饶了她这回,给弄个姨娘身份就罢了!” “蠢妇!若是赵姨娘在你嫁进来之前就生了个儿子,你自己想想你自己是什么念头!”贾母恨铁不成钢,瞪着王夫人斥责着。 转脸又看向身后的嬷嬷:“你们夫人还在面壁思过!怎么能让她随便跑到佛堂外来?还不赶快拖回去!” 王夫人顿时涨红了脸,若是赵姨娘现在生了一儿一女就已经是她的眼中钉心上刺,若是她嫁给贾政之前,呵呵!想到这里,她心里也门儿清了。 无论想娶谁家的姑娘,只怕进门就要抱个庶子,她这做婆婆的背脊都立不直,非要闹得家宅不宁不可! 听到贾母的话,她更是急了,抹着眼角就哭喊:“母亲,宝玉是我的命根子,他出了大事我在佛堂里哪里静得下心……求求母亲,就让我看着找到通灵宝玉吧!” 贾母瞧了她一眼,没开口。 王夫人一咬牙,刚才的和颜悦色一扫而空,冷厉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袭人:“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关进柴房里,吩咐厨房里赶紧让煮一副药灌下去!等排出来了就把她发卖到最下等的地方去!” 袭人惊恐,磕头求饶不止,可王夫人深知贾母的意思,铁了心如此做,自然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两名五大三粗的仆妇已经冲到她的身边,抓住这名昔日耻高气昂的宝玉身边第一人的胳膊肘就往外拖去。 她回头想要呼救,可是唯一能够救她的贾宝玉正傻乎乎的笑着,拍着手,全然贯注的和迎春三人玩着游戏,一丝一毫的注意力都没有留给她。 袭人面露绝望,全身瘫软,任由着仆妇将她拖拉出去。 “等等,现在通灵宝玉还没找到……这杀生也是折了福气,”贾母突然发话,“你们先把这些丫鬟都关到柴房里去,等通灵宝玉找到了再处置了。” 顿了顿,贾母看了眼晴雯:“晴雯和这几个听话的丫鬟就留下吧,宝玉身边还得人伺候。” “是。” 解决了这一群丫鬟,贾母和王夫人陷入了深思,这通灵宝玉现在到底在哪里? 正当众人翻遍了整个院子都没找到通灵宝玉,贾母和王夫人已是慌得手足无措之时。 一僧一道突然出现京城郊外。 道士跛足,和尚癞头,均是疯疯癫癫的模样,他们两人面色难看,举足看似走得极慢,速度快是极快,短短片刻之后就已走到离京城不远的道路之上。 “这龙气越发古怪了……”跛足道士忧心忡忡。 “是啊,原本应该逐渐疯狂的黑龙居然有脱去黑色化作金龙的趋势,而天命幼龙居然缥缈模样,眼看着就要消失殆尽……”癞头和尚面色也很难看,两人立在道路中央,嘴里神神叨叨的模样顿时引来路人侧目,纷纷避让不及。 “这是个问题,倒是后头可以一一解决,现在问题是那命该死去的皇子……”跛足道士眼底闪过一丝厉光,“依我看,咱们还是应该去找找那个源头才是!” “还得把通灵宝玉带回来……”癞头和尚点了点头。 两人身影恍恍惚惚,在下一秒钟消失在诸人眼前。见到这一幕的百姓纷纷愣在当场,好奇四周询问:“刚才这里是不是有一僧一道?” “我也瞧见了!” “怎么这一下子就消失了?” “难不成是神仙……” “神仙……” 这些百姓吞了吞口水,不少人跪在地上磕头呢喃不止,这样的场面很快就被执勤的官兵所发现,不一会就被上报到顺天府尹。 顺天府尹昨日就得到康熙的吩咐,发现一僧一道出现后立即起身入宫将这事禀告给了康熙。 康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一僧一道的速度也实在太快了。 “行了,这事朕知道了。若是在京城里碰上这一僧一道,你们不要和他们起了冲动,任由他们进出罢了。” “是,臣遵旨!” 等顺天府尹一走,康熙就使梁九功将董含双和敏嫔请了过来。 自从给五阿哥吃了药丸以后,敏嫔自暴自弃索性将自己的能力说了个大概,敏嫔的能力说白了就是古早的穿越女。 有空间,有灵液,她当年一满十岁就喝下了那滴灵液,才有了后来能压过宜妃那般出众的容貌。 康熙不免觉得有些暴殄天物,若是还在,皇后的疾病就可以一口气解决了。 不过敏嫔毕竟是穿越女,当年想的第一大目标就是想泡自己也难怪……康熙只能咂咂嘴,谁让自己是皇帝是BOSS,自然背负着被穿越重生者盯上的天然BUG。 “一僧一道已经出现了。”等两人一过来,康熙眼睛带着点亮晶晶的闪光,有些兴奋以及迫不及待的开口,“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和敏嫔不同,董含双的能力更像是最新一代的,不断的做任务获得新的奖励,再通过奖励完成现实世界的任务再获得新的收益,而想要和具有‘神力’的一僧一道比拼,必然少不了她的能力。 “你何必要把通灵宝玉拿来呢……”董含双觉得挺无语的,更觉得康熙像是没事找事做。 “为什么不?”康熙好奇的反问,“按道理来说,早在贾宝玉出生时朕就应该处置了他们全家,让他们活到现在已是恩宠了。” -- 第303页 董含双嘴角抽搐一下,没吱声。 康熙像是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兴致勃勃的继续说:“有贾宝玉和林黛玉,还有通灵宝玉的存在,甚至现在还出现一僧一道,是不是说明神仙真的存在?那这个世界可以修仙吗?真的有神灵吗?那像我们这样特别的人……” 他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他们能不能发现?” “喂……”董含双觉得毛骨悚然,一时盯着康熙不放,表情很是严肃,“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小心不要惹祸上身!” “放心吧,朕知道轻重。”康熙笑了笑。 和两人商量一番,确定董含双这几天都会使着鬼魂紧迫盯着宫中各地,若是一僧一道潜入进来立马就会发现,甚至可以实施抓捕行动以后,康熙就焦急的赶回到东暖阁处理国事。 刺杀之事,一来彰显了准噶尔汗国的贼心不死,二来又给了康熙一个严重的警示。 明明已经被要求定时定量定额进行管理的□□火炮,居然有落入敌手的情况! 得到了这些火器的准噶尔汗国,在木兰围场掩盖住受伤者的消息之后,也许是以为受重伤的是康熙,居然联合罗刹人,从西北两方同时大举进攻! 喀尔喀蒙古族根本来不及反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快速向内地方向退缩并紧急向京中求救,大片游牧地区被准噶尔汗国占领。 康熙一面急令宁古塔将军巴海率军赶往黑龙江包围俄军,正白旗汉军都统石文炳领兵后援,另一面则令决定要御驾亲征准噶尔! what? 当康熙在朝堂上慷慨陈词之后,整个朝堂都沸腾了。几乎所有的大臣目光都落在了梁柱之上,望着康熙的目光都隐隐带着威胁! 您,再说一遍看看? 康熙装作没看到下面朝臣几欲噬人的目光,只是一脸平静的将这件事说了清清楚楚。 大概意思就是:他,康熙,要御驾亲征,没二话。 说完,他就施施然宣布了退朝,全然不顾下面人疯狂的模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康熙二十四年 一下朝, 满朝文武就把索额图等人围了个满满当当——说!是不是你后头早得到风声?? 索额图委屈, 索额图泪流满面, 索额图一把抓住明珠要他一同求见皇上好好劝说一番才是! 这事儿没多久自然就传进了后宫,正在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的诸多宫妃, 只差原地爆炸了!! 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回宫才没多少天,又要上前线,若是出个好歹……宫里简直是愁云惨淡! 宫妃们一个个都是眼角通红, 欲语还休的望着太皇太后和皇后,只求他们能够好好劝一劝康熙! 太皇太后认定了康熙是想为胤福报仇雪恨,苦苦劝了大半个时辰,可是说得嘴干舌糙,康熙依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她捂住头,只觉得头晕目眩, 一时气都快喘不上来, 捂住心口就一副要倒下的模样! “皇祖母!”康熙这下急了,太皇太后现在也上了年纪, 这些日子心力憔悴的折腾东折腾西, 这万一被气出个好歹…… 他和皇后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扶着太皇太后回寝室依靠在床榻之上。看着太皇太后鬓边几丝的白发, 捂住心口不断喘气的模样, 康熙心下不免担忧, 使人唤来了徐御医。 徐御医如今可是太医院里的大红人。这梁九功一来寻他, 其他人不免眼红, 可架不住徐御医非但治好了命不久矣的五阿哥胤福, 还诊治不少肠痈患者,名声鹊起。 原先太医院还有几名与他能够媲美的御医,现在也是远远不如他受宠信,不少人面上还在斥责他追逐西医的行径,私底下也是偷偷学了起来。 徐御医为太皇太后仔细把脉,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七十三岁的高龄在现今已是古稀之年,这脉搏微弱无力,肾气不足……他心头微微叹息一声。 “皇上,太皇太后的身体尚可。只是太皇太后如今年迈体弱,受不了刺激,前些日子精神憔悴还没缓过来,若是……” 说到这里,徐御医就紧紧闭上了嘴。 太皇太后心头一喜,连忙朝着徐御医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康熙心下震动,心脏无声紧缩,面上也带起了一丝惊慌。 皇后见状,忙在旁边追上一句:“皇上,这区区一个噶尔丹哪里用得着你亲自上前线,去了岂不是反倒是让他们打起精神把自个儿和咱们整个大清相提并论? ” 这话也有理。 康熙不免有些迟疑了。 可皇帝的话语是金口玉言,说出来又怎么能改呢?正当他犹豫再三的时候,望着太皇太后憔悴苍白的面容他顿时沉默。 太皇太后的年纪大了…… “朕想一想。”康熙最后还是开口。 太皇太后病了。 许是因为之前木兰围场的事情,亦或是年纪太大,但总归是在康熙说出想要亲征噶尔丹一事之后,她一下子就病得极为严重,不得不卧床休息。 早先康熙还以为是太皇太后和御医玩的一招手法想劝他留在宫内。只是随着时间变化太皇太后的身体竟是肉眼可见的瘦削了一圈,精神气也垮了下去,上个月还合身的衣袍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这突如其来的重病让康熙也禁不住担心和紧张,每日令太医们好生伺候及时汇报病情,可惜一直到军队整装待发之前,太皇太后的身体也半点未有好转的迹象。 -- 第304页 亲征噶尔丹之事在这等大事之下只能放下,康熙很是懊恼的亲自将裕亲王送至城门口,目送一行人远赴战场。 这一回裕亲王带的可不是一般的骑兵,而是全副武装带起了装备的人员。贩卖□□火炮的幕后人手还在调查之中,康熙可不愿意让裕亲王也在枪火下受伤,反复叮嘱裕亲王一路小心后,派遣了时任大学士的纳兰明珠负责后援。 一时之间,俄国和准噶尔汗国的战情不断的从前线被急送到康熙的御前,整个朝堂为此简直是忙成一团。 更令人无奈的是,太皇太后这一病显得有些来势汹汹!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太皇太后就消瘦得脱了形,颧骨高耸,皮肤也失去了昔日的光泽只剩下了一层皮包着骨头。康熙宫务繁忙,还要来侍奉太皇太后,眼见着也是一日比一日的憔悴。 “万岁爷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皇后一早目送康熙离去,按了按额角的太阳穴,对着搀扶着自己的曹嬷嬷唠叨着。 “主子娘娘,奴婢也觉得。”曹嬷嬷应声,“要不主子娘娘请各位妃主子,嫔主子也去侍奉一番?” 曹嬷嬷偷偷抬眼瞧了皇后一眼,皇后蹙眉思考着,一张俏丽的面孔上毫无血色,即便打了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下面的病色。 “……使人去毓庆宫传话,等太子下了课请他到景仁宫来——”皇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和太子商量一番。 话音还未落,她就拿着帕子捂住嘴重重的咳嗽了数声,习以为常的见着帕子上带着的血迹斑斑。 “……是。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办!”曹嬷嬷心一沉,却直着嗓子,半句话吐不出来,许久才勉强回话。 等到晚间商量一番后,第二天一早皇后就颁布了懿旨,要求宫妃们按着排班每日侍奉太皇太后,晚间下课后则是太子带着兄弟们一同前去侍奉。 等太皇太后的身体略微好转,又能起身说话,已是又快到过年的时分了。 仿佛是这压抑的几个月将晦气一扫而空,接下来一个个喜讯也是接踵而来:先是裕亲王从前线传回报告,准噶尔汗国□□的数量比预计的要少,在裕亲王所率军队的强烈火力之下是节节败退。 对俄国的战事也颇为顺畅,频频传回喜讯,石文炳甚至回报俄国有了谈判的打算,请康熙派人前去支援。 索额图对这事颇有兴趣,毕竟纳兰明珠已在西北战场上获得不少功劳,他显然没有落后的打算! 不过康熙前一世成绩再糟糕,也不会忘记索额图在大好局面下竟是弄出《尼布楚条约》之事,自然并不愿意将他派遣出去。 一味任用纳兰明珠派系的人对朝堂平衡显然不佳,康熙的目光就落在了和索额图行走相近的翰林院掌院学士李光地身上。 正当他在东暖阁与李光地商量诸事的时候,一名小太监顺着墙角走进屋,凑在梁九功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怎么了?”康熙停下话头,喝了口茶水看向那名小太监。 “皇上!二阿哥求见!”梁九功忙开口回话。 “胤祜?他不在国子监上课来这里做什么?”康熙有些奇怪,倒是不在意的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等胤祜进来,请安后又和在场朝臣见了礼,这才迫不及待望着康熙眼巴巴的说道:“皇阿玛!儿臣有事相求。” “哦?”康熙也不答应,只是含笑反问,“胤祜有什么事情想求朕?” “儿臣听闻皇阿玛将要派出使臣与俄国进行谈判,儿臣也想要一同前往。”胤祜双眼亮晶晶的,双手握拳朗声开口。 “胡闹!”康熙不假思索的回绝,面色严肃的看着胤祜,“李大人们前去乃是为了正事,可不是去游玩的,况且这途中只怕一去就要数年,你的亲事怎么办?” 等到二十五年,胤祜也就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在清朝已是属于晚婚,最起码康熙得给他配上嫡福晋,然后在京城里建造府邸准备成婚了。 “儿臣对女色没有兴趣!”胤祜却是想也不想断然开口,“皇阿玛,圣人都说了。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万事不开始去做做看,您又怎么知道儿臣会不会,敢不敢呢!” “况且……”胤祜鼓着脸,“您当年九岁可就登基成为皇帝,掌管天下大事,儿子如今都已经十六岁了!俗话说的好儿子肖父,儿臣也想学您那样啊!” 康熙无奈一笑,放低了声音劝慰:“胤祜有这等心意皇阿玛已经很高兴了!不过这俗话也说成家立业,等两年给皇阿玛抱了孙子,胤祜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不好?” 胤祜气急,倒是一边的李光地不慌不忙的开口:“皇上,二阿哥现在已是十六岁,在普通人家那也是可以当家做主的人了,倒不难继续将他做小孩子看待才是。” “皇阿玛,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胤祜忙跟上,“儿臣这一路会听李大人和其他大人的相劝,绝对不会捣乱的!” 朕不是怕你捣乱…… 康熙有些头疼,瞧着李光地的模样,只怕是私底下早就和胤祜串通一气——这必然是索额图捣的鬼! 胤祜左磨右磨,又吵又闹,康熙却是置之不理,许久才拗不过他,只好叹着气忽悠:“朕现在还有公事,回去和你皇额娘商量一番再给你答复?” -- 第305页 说到这里,胤祜才不情不愿的闭上嘴,只是那眼睛咕溜溜的转着,显然还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等到胤祜退下,康熙才松了口气,心里盘算着如何让皇后忽悠胤祜的主意,一面继续和李光地讨论着关于谈判的底线和具体要求。 不过很快,他就被一则从台湾送回的消息惊到了。 “安亲王岳乐,重伤!” “什么——?”康熙抬起头,猛地坐起身体,双目含冰盯紧着满头大汗的侍卫。 安亲王岳乐可是与康亲王杰书乃是第一批进驻台湾岛的,怎么会在此刻突然重伤?难不成又是西洋人的舰队重新出现? “是什么原因?” “皇上,这是康亲王的密信!” 侍卫双手高高举起一封密函,梁九功急急的取来双手奉给康熙。康熙展开,只堪堪阅读了几句就勃然色变! 有西班牙人舰队来袭,安亲王岳乐被□□击中腹部,危在旦夕!更让康亲王为之愤怒的是,在缴获的□□火炮居然和清朝水师一模一样! 从材料到工艺到细节,康亲王下属的火炮营的兵士可以确定:这些对准了清朝水师的枪炮,肯定就是清朝自己生产的! 和刺杀自己的□□一般……竟然都是大清制作的! 也就是将这些□□火炮生产出来售卖的,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就是这两批人都是同一批人,而另外一个可能性就是对方销售路子广,无论哪里都在售卖! 无论哪个都是让人无法忍受的!也许这个结果让康熙过于震惊,他此刻反而不发怒了,整个人显得极为冷静。 事情既然已经发现,愤怒也是无济于事。 安亲王岳乐的伤势非常严重,康熙立即派人赶回京城,派遣太医赶往台湾岛为安亲王诊治。 随后急令曹寅入宫。 木兰围场之事至今才有个眉目,还没对失职人员进行查处,而现在竟然连海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火炮! 闻言的曹寅面上也是勃然色变:“皇上,奴才已经核实了各大营内□□火炮的数量,全部能够和登记造册的数量一致,甚至由于近期战役数量较少,大部分的□□火炮都是簇新,除了练习外根本没有挪出大营中!诸位大营的将领均是无辜。” 失职的只是一小部分未按规定进行整理存放,定时查量的官员,但是涉及将大营内□□火炮偷运贩卖的可是一个都没有! 曹寅的调查结果显然令康熙大为吃惊,他立即令所有在京城的暗卫将近期和夷人有过来往的八旗子弟都列入了排查名单,另一边要求传信给各地军营要求彻查,可是无一例外,所有的□□火炮数量均为正常! 那么,这些西班牙人用的□□火炮是从哪里来的? 还没调查出一个所以然,倒是一个噩耗先传到了京城! 安亲王去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康熙二十四年 在这个医疗环境几乎为零的世界里, 中了枪伤, 若是在四肢上还有活命的希望, 在身上,特别是在脏器多的腹部, 简直是凶多吉少的结局。 康熙虽然早有预料,觉得安亲王这一次凶多吉少,但事到眼前也不免心中悲痛万分! 安亲王不是死在敌手, 竟然是死在那些叛国贼的手下! 这点才令人心痛难安。 安亲王岳乐甚至还没等到太医赶到台湾岛尝试救治,就已是一命呜呼。 安亲王的后事很简单,康熙没有公开他死亡的原因是因为大清火炮外泄的关系,仅仅告诉其子玛尔珲,安亲王为在沙场上战死之故去世。 令恭亲王常宁代替自己前往安亲王府上哀悼,又令长子玛尔珲继承安亲王的爵位,将哀伤深藏心中, 康熙将一门心思沉浸到天枢交上来的这一份调查报告中。 康亲王使人秘密押送回来的□□火炮也到了京城, 第一时间被送入了京郊大营之中。负责建造的工匠以极快的速度将其拆卸,并仔细核对里面本身应有的暗记。 而今天, 天枢递交上来的文件里就清清楚楚的明确了这件事:在炮筒的外侧并无印记, 但在拆开后的零件中发现了一部分印记。 这些印记所对应的的□□火炮都还在军营中!也就是说只怕从生产的那一关就有人动了手, 才能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数字。 审讯的目标立刻变成了在枪炮所用的铁筒里做上印记的铁匠, 工人, 还有能全部接触到这些事务的戴梓。 审讯以极快的速度陷入了焦灼之中, 做印记的工匠之中没有任何人承认自己做过同样两个数字的零件, 而戴梓也毫不犹豫的否认了将□□火炮工艺传授给他人这种事情。 但是两枚相同的印记分明就摆在面前, 甚至已经无法确定到底有多少火器被送往国外! 康熙咬紧牙关,重重的翻到下一页。 就在案情变得焦灼无奈,甚至急的负责审讯者一个个嘴角生疮,嘴里长泡之时。负责排查京城各位宗室的暗卫终于发现了一个疑点。 与曹寅此前束手束脚的调查不同,暗卫营的诸人动用了几乎所有放在全京城各大王府和朝臣府中的钉子,很快就有人发现了疑点。 问题竟是落在了恭亲王常宁的身上。 康熙在世的兄弟有两人,即是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 裕亲王福全乃是出了名的贤良,深受康熙信任看重。自从康熙制作火器以来一直深受信任,负责大局,所以当发现走漏的是□□火炮,加上涉及所有的设计零件等物品,能参与其中并管理的裕亲王立马成了头号怀疑对象。 -- 第306页 尤其是当裕亲王前往西北战场与准噶尔汗国开战,对方的□□火炮数量明显减少一事也让人深感怀疑,可偏偏裕亲王对那些个外国传教士根本毫无兴趣,常年没有来往的踪迹。在裕亲王身上并未发现疑点的暗卫们,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了第二号人物恭亲王常宁。 恭亲王常宁,因着个性桀骜不驯向来不受康熙器重,除了地动后负责重建京城以外,以及与裕亲王等人协管京中事务以外,几乎常年在家中与侍妾歌姬玩乐。 恭亲王与康熙的关系不佳,不过与裕亲王的关系却是不错,在暗卫暗访下发现,竟然有官兵在醉酒后告诉探访者,恭亲王曾经有段时间常常进出京郊大营! 更令人震惊的是,随着深入调查,恭亲王和京城里的传教士私底下关系不错,甚至在郊区有座严密的私宅,暗卫紧紧盯梢后终于搜集到恭亲王和传教士聚会的证据。 康熙面无表情的看着暗卫搜集的资料。 京郊这座私宅,墙面高大雄伟,来回侍卫总有百余人,暗卫怀疑还有人持枪,一时之间找不到突破口。 持枪就是一个大问题。 此刻,身为恭亲王常宁的属下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枪支…… 一个不寒而栗的念头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之中。 “皇上,”天枢瞧着他面色不对,连忙悄声道,“大清军营的定制枪支私下不得售卖,所有现在官宦人家不少买了外国人产的枪支玩乐。许是恭亲王从这个渠道入手……” “朕看依暗卫的形容可不像是把玩用的枪支。”康熙淡淡开口。建设得如此保密,甚至无人知晓的堡垒,显然常宁必定有着内情。若真是军工厂,只怕直接突破会出事! 康熙垂下眼帘。 “好好查一下,朕倒要知道常宁为何要这么做?”康熙闭了闭眼,眉间的带着深深的伤痛,“还有,彻查他在郊外的私宅……朕担心他会不会私底下有军工厂!” 梁九功屏住了呼吸。 天枢吃惊的抬眼偷偷瞧了皇上一眼,随即深深垂下头:“是,奴才遵旨!” 有了康熙的大力支持,在调动了不少亲信,探子,甚至对部分和恭亲王时常接触的官员调查后,很快另一份调查报告就被送上了康熙的御案。 恭亲王常宁私底下做的不少事情就被抖了出来! 这些事情远比康熙想的还要严重许多! 按照暗卫所调查的,常宁与那些外国使者来往的时间来看,只怕被流传出去的□□火炮在短短半年里就不下上百具。 而更令人恐惧担心的是和康熙预料的一般,恭亲王常宁在这城外的死宅中设置了一个军工厂,而且挖了数条暗道,制作出配件加工以后从暗道中送离京城。 加上恭亲王常宁这些年来养了不少商队,一直在贩卖海外进出口的产物,导致一连数年京城里竟是无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更让康熙愤怒的是——这暗道居然是在地震之时,用着为百姓建造房屋的理由,被常宁贪污挪用的! 面对自己的原因造成安亲王的死亡,常宁甚至丝毫没有愧疚,也完全没有质疑这些西班牙人的打算,还和他们协商后决定在下个月初交易火炮,使人送至天津港运输出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疯了!他简直是疯了!”康熙暴怒,大手一挥将御案上所有的东西都挥落在地! “皇上!”梁九功大惊。 砚台的边角划过康熙的手掌,血液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康熙面无表情的看着,随手擦了个干净:“朕无事!” 他眼中的怒火已经无法熄灭,对于常宁,他甚至不是失望而是用着看死人的目光盯着罢了。 “朕是不是还要感谢他,对于福全好歹还有一丝兄弟之情?”康熙看着调查报告,笑得温柔和煦。只是这笑容落在诸人眼里,那是只差让人寒毛直竖! 因为裕亲王前往西北,就断绝了和准噶尔汗国的交易……那康熙的受伤,阿哥们,他的亲侄儿的受伤,还有安亲王的死又算得上什么? 想到这里,又想到常宁建造了军工厂,到底是单单只造出了这些贩卖的火器道具贩卖,还是他另有企图,比如说……欲行不轨? 康熙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既然常宁敢做,那也要知道敢做的下场是什么了! 不过康熙并未异动,他先是吩咐暗卫仔细盯梢恭亲王在郊外的府邸进出情况,并尽快确定暗道的出入口和数量多少。 随后他一道圣旨,令纳兰明珠赶赴西北前线接任裕亲王福全事务,令裕亲王福全接任已故安亲王岳乐的职务,赶赴天津港前往台湾与康亲王汇合。 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圣旨,康熙私下派了暗卫装扮成裕亲王的模样赶往天津港,另一边则是令裕亲王福全领旨即可回京。 裕亲王福全虽然不知是出了什么情况,但是康熙那谨慎小心的模样也让他紧张万分,几乎是提心吊胆,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入京城他就被藏入送货的马车内直接送进了皇宫。 借着夜色,暗卫们行色匆匆的将裕亲王福全护送至到乾清宫内的一个偏殿,里面悬挂着厚实的幕帘,将外来的视线遮挡的一干二净,里面摆着高耸的书柜木桌木椅。 裕亲王左看右看,虽是心中忐忑不安却还是寻了个地方坐下,随意的拿起一本书籍津津有味的阅读起来。 -- 第307页 过了大半个时辰,木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打开,康熙席卷着一身凉风走进屋子。 裕亲王连忙放下手中的书籍,单膝落地恭声请安:“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 “皇兄请起。”康熙点了点头,顺势坐在殿中位居上首的位子上,又吩咐裕亲王落座,令梁九功端茶上来后去门外守护。 见着康熙竟是连梁九功都不愿意留在室内,裕亲王眼底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收敛笑容,面色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皇上,请问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西北的战事正酣,临战换将可不是一个好选择,而令康熙做出这个决定必然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康熙端起茶盏,盯着茶水中起起伏伏的翠绿叶片,沉默良久突然开口:“皇兄,朕要问你一件事。” “是?”这种沉默让裕亲王福全有些不安,他下意识的动了动臀部,紧绷着脸沉声应是。 康熙抬眼看了裕亲王福全一眼,又垂下了眼帘:“朕得到一个消息,常宁私下建立军工厂贩卖□□火炮!” “什么——?”裕亲王福全倏地瞪圆了双眼,下意识的高喊,“皇上!这不可能!常宁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但是此刻康熙抬头,很是冷静的,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朕有确切的资料。” 裕亲王福全搭在椅子上的双手猛地用力抓紧,瞳孔微微震颤,显然在这个巨大的不可思议的冲击之下完全无法回过神来。 “那么。”康熙继续下一个问题,“你能告诉朕,为什么常宁会出现在京郊大营的军工厂内过吗?” 裕亲王福全面上的血色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下一秒钟,他面色铁青直愣愣的垂下头,思索着——常宁做了什么? 无数的记忆纷涌上心头,他半响才沙哑着声音缓缓开口:“……奴才当时领了数份要务,实在忙不过来,常宁心情活泼不稳当,从您这里向来没有讨到些好活计……” 断断续续,裕亲王福全呢喃着将恭亲王常宁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因为福全忙得两脚不能落地,而常宁又着实闲的没事做,不敢来缠康熙,就缠着福全闹腾。福全瞧着常宁无奈,正巧京郊大营还缺人手,加上常宁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福全就将他送进了京郊大营管理事务。 可是…… 想到后面,裕亲王福全就犹如全身落入了冰水一般,竟是一时之间失去了力气。 第一百五十七章 康熙二十四年 “就在京师大地震的时候, 京郊大营的军工厂也发生火灾, 整个工坊都被烧得差不多, 那一天……”裕亲王深深吸了一口气,“王子腾王大人正好被皇上一纸命令入京城管理治安秩序, 而奴才则被安排去负责京城宗室,军工厂里负责人只有常宁一个。” “火灾?为何后面没有人上报?” “……因为当天常宁擅离职守,等奴才发现他正在家中而京郊大营的军工厂死伤惨重, 几乎所有的工匠都命丧其中。” “你们核对过人员?” “是,奴才使人将里面的尸首都拖拉出来仔细清点核实过,绝对对的上号。” 康熙嗤笑一声。 “也就是说,常宁的那一场火灾是早有预谋,甚至连死伤在里面的人都已经算好了……这天降大难,落在他头上倒是从天而降的大好事!” 他越说,身上的气势越是翻腾不休, 直压得裕亲王福全跪倒在地, 脊背蜷缩委顿在地。 康熙顾不得福全,他面色难看, 起身缓缓踱步到大门口, 背对着裕亲王福全声音低沉而平静:“你这些日子先留在这里歇息。” 裕亲王福全全身寒毛直竖, 只觉得一股子杀气在康熙身上翻腾不休, 他嘴唇蠕动许久才颤巍巍的开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奴才?” “处置你?”康熙轻笑一声, “现在最重要的只有常宁一人罢了。” 他双手重重推开大门, 毫不迟疑的离开。裕亲王福全望着康熙离开的身影, 随着木门再次被宫人死死关上, 一时之间陷入了茫然之中。 他和康熙同时有一个迷茫的疑问:恭亲王常宁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康熙没有直接对恭亲王常宁下手。幸运的是处于对西洋人的警惕,戴梓等人对□□火炮的研究并没有停下的节奏。恭亲王所偷窃贩卖的乃是第一代的产品,第二代,第三代乃至第四代的产品,恭亲王就无法触及到了,很快暗卫们就发现了恭亲王的动向。 恭亲王常宁在发现康熙没有注意到□□火炮出自于他之手后,显然越发大胆了。 西班牙人的甜头够了,他就将□□火炮贩卖给英格兰人,荷兰人,甚至连扶桑人都不放过。很快的,贪得无厌的夷人们也开始试图贿赂他,想要得到新一代的□□火炮。 可这一回,就没有常宁想的那么容易了! 恭亲王常宁派出人手试图再次打入京郊大营的军工厂,但是很快就被暗卫们发现并进行抓捕。 顺着贼人交代的线索,康熙的暗卫们发现了不少沿着官道建造的休憩小屋,还抓住了一批偷入大清的西班牙人商队,从他们的货物中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鸦片。 康熙虽然不敢置信,但还是不得不相信面前这个调查结果。 -- 第308页 常宁居然也是吸食了鸦片!甚至在禁止鸦片开始,为了能够持续吸食开始选择和夷人做交易。他顾不得国民的安危,顾不得江山社稷,只顾得自己能不能吸食到鸦片! 为了鸦片,他所有的,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抛弃而不自知! 经过上一轮的除鸦片作战后,在高额税收以及明确去向单使用额度的规定要求下,常宁显然已经无法从正常的途径寻找到足够的鸦片供自己甚至是其他人食用。而光是西班牙人手上用来这一回交易的鸦片就足有十箱! 这些鸦片根本超过了一个人吸食的范围,更何况这只是其中的一次交易罢了! 康熙双手微微颤抖,完全没有预料到鸦片居然会有再次席卷而来的情况。 他面色铁青,暗下决定,常宁非但要死,而且要死的很难看…… “天枢!你负责派人盯梢恭亲王府,有凡是进出恭亲王府的官员立刻进行跟踪监督,并使暗卫进去探查一番!” “是!” “天权,玉衡!你们两人带队负责跟踪好常宁的动静,等他回到恭亲王府就准备立即动手!” “是!” “梁九功。” “奴才在!” “令裕亲王福全过来见朕。” “是。” 裕亲王福全直愣愣的看着面前写得密密麻麻的调查报告,只觉得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面无表情的,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失魂落魄的双手一松将调查报告落在了地上,呆滞的直愣愣的看着康熙。 “朕不用多说,你也应该知道吸食鸦片这么久之后的结果。”康熙知道裕亲王福全很难接受面前这个答案,但是……这是必须要他接受的。 “常宁的死已经是注定的了。”康熙斩钉截铁的看着福全。 是啊……他怎么会不知道? 裕亲王福全喃喃着……养育出来的军犬为了鸦片可以疯了一般的攻击人类,更不要提那些个死囚,一旦上瘾为了抽吸一口的诱惑,无论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 而常宁,他怎么会不知道?还是说在查鸦片的时候,他早已深深卷入不可自拔? 无论是什么,康熙这一回都不可能放过常宁这件事,是肯定的了。 裕亲王福全缓缓垂下头,掩住眼角落下的一滴泪水:“奴才有一个请求。” “说吧。” “皇上,查封恭亲王府的时候能不能让奴才亲自前往?” 康熙静静的注视着裕亲王福全,许久,他缓缓点了点头:“朕允了。” 但以常宁这些年来的谨慎小心,想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显然有些困难。康熙心里打起了一个主意,既然这虎狼不愿意出窝,那就变动到让他不得不出窝的程度! “梁九功。” “奴才在。” “宣董格格、敏嫔和徐御医见驾。” “喳。” 这件事事关重大,康熙倒是要好生确定核实后才能下决定。 徐御医是三人之中第一个到的。他走进门,瞧着东暖阁只有康熙还有梁九功在,心底就泛起了嘀咕,面上则是老老实实的行了礼。 等了半响,董含双和敏嫔也一前一后出现在诸人面前。徐御医与她们两人打过不少交道,此刻也是不惊讶,只互相点了点头。 见人到齐,康熙就直接开口询问:“徐御医,有什么办法让朕能够死得不异常?” 康熙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徐御医,有什么办法能让朕死得不异常?” 徐御医的双眼在一瞬之间瞪得溜圆,跪在地上声音都因恐惧而变了调:“皇上!奴才绝无这种想法啊!皇上!求皇上明鉴啊!” 梁九功捂住嘴,发出轻轻的嗤笑声。这笑声让徐御医的颤抖打得越发厉害了,止也止不住。 康熙抬头睨了梁九功一眼,随即笑眯眯的对着徐御医开口道:“朕知道你当然没有这个心思。你乃是朕最为信任的御医,所以朕想知道,如果朕现在需要立即生病并且看起来药石无医的话……什么疾病更好?或是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朕能表现出来这种状态?” 徐御医紧张的抬头,正巧对上了康熙的目光,又忙不迭的低下了头。 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许久后才在脸上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皇上的意思是……想要假死?” 康熙肯定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皇上,如果要引起这么严重的情况,一来是破伤风,二来就是狂犬病。”徐御医很快就给了答案,“只是破伤风虽然能潜伏数十日才发作,不过这时间太长伤口都痊愈的情况下,容易引人注意,其次狂犬病……臣觉得皇上恐怕很难才能表演出这种让人感觉痛不欲生的模样来……” 舔了舔嘴唇,最后徐御医又轻声道:“皇上,虽然假死的药物臣这里的确有,可是那风险也是有万一的……” 中间若是有个差错。 梁九功顿时急了,连连劝道:“皇上,这药物恐怕不行啊皇上!” 康熙沉吟不语。 “皇上,是为何要假死?”董含双和敏嫔相视一眼,向前迈了一步沉声发问。 “说来话长……”康熙简简单单的说了一遍,掠过了大部分的内容,重点就放在恭亲王的身上。 面对康熙所说的内容,董含双和敏嫔显然都手足无措。历史上存在感极低的恭亲王常宁居然私藏火器,甚至开办军火厂,还有心造反……种种内容让人不免心存疑虑。 -- 第309页 更别提徐御医了。 徐御医现在别说脸上,就是连背部也满是汗水,心知肚明自己只怕是康熙手上的一枚棋子,若是此刻出了任何情况出去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皇上,此事确定吗?”董含双认认真真的开口询问。 康熙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御案,瞑目沉吟片刻:“朕只能说有五成的把握,还有五成就是恭亲王是由于其他原因被那些夷人所威胁贩卖军火……不过……” 康熙摇了摇头,他想不出恭亲王常宁有什么能够被夷人所威胁的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对方给予了什么好处让他们加深了合作。 “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 “皇上,若是如此,倒不如演一出戏使人刺杀您才是!”敏嫔突然发言。 “大胆!”梁九功怒喝。 “梁九功,退下。”康熙淡淡开口。他背着手在东暖阁里绕了一圈:“朕打算逼恭亲王狗急跳墙,刺杀是必然的,若是有人持枪对朕下手……为了防止朕发现真相,恭亲王必然会出手。” “皇上,岂能这么做!”徐御医大急,“您的龙体才是最为重要的。” “徐御医,我想皇上的意思,大约这重伤的并不是皇上您,只是一个替身对吗?” 康熙笑着点头:“自然是替身,不过朕只怕万一朕‘重伤昏迷’,这太医院里有人和恭亲王勾结,到时候万一发现可就麻烦了。” “……这。”董格格和舒嫔一瞬间沉默了。 康熙想了想,倒是下定了决心。 “梁九功,你配着徐御医回太医院将假死药带过来。” “是。” “皇上,”徐御医小心开口,“假死药的效果可是只有三天……” “三天的时间足够了。”康熙轻笑一声,“毕竟前面还要演戏这么长时间。你们退下吧,以后这些天会有人专门跟着你们,你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就和平日一般行动即可。” “是。”徐御医恭声应是。 “徐太医,您确定假死药没有问题吗?”梁九功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梁公公放心,臣可以保证绝无问题——若是担心找个囚徒先试用一番也可。”徐御医说的极为笃定,可是即便如此梁九功的心里依然并不踏实。 董格格和敏嫔对视一眼,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倒是敏嫔鼓起勇气轻声问道:“皇上,这假死药能不能给嫔妾一枚。” “哦?”康熙挑挑眉,下一刻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既然你不想在宫里待下去,那这一回行刺时候就和朕在一起,一同去了也好。” 敏嫔脸上带起笑容:“是,嫔妾谢皇上隆恩。” 离开乾清宫,敏嫔脸上带起了一丝笑容,对着未来在宫外的生活充满了憧憬,眼中依稀乃是向往之色。 “快走吧,到宫里还得准备一番才是。”董格格笑着说道。 “对,这也是!” 第一百五十八章 康熙二十四年 等和诸人谈妥, 康熙在东暖阁继续沉思着, 许久才吩咐梁九功宣李光地入宫。 梁九功吩咐魏珠去请李光地, 一面揣测着康熙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皇上,奴才还是觉得假死可不是一件好事儿……这万一中间出了点差错可如何是好!?” “朕心中有数。”康熙笑着点头, 又吩咐道,“你也跑一趟去把胤祜唤来。” “皇上……”梁九功还想再说,可一抬头就瞧着康熙收敛笑容, 他那心就打了个哆嗦,呐呐应是转头就出了东暖阁。 康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神幽缈起来,自语般低声说道:“这事儿……怎么能让你们知道呢?” 李光地到东暖阁没多久,胤祜也到了。他心里还憋着气,被康熙唤来也只是一板一眼的请了安,随即就立在康熙面前垂着头死死的盯着脚背。 其他阿哥年纪尚小, 最大的胤祜在接下去的事情中指不定就会被牵连进去——康熙想到这里心思就越发沉重, 望着胤祜的目光也越发和蔼:“胤祜。” “儿臣在。”这几日早就对前往尼布楚和俄国进行谈判这件事失去了信心,此刻见着李光地也只是恹恹的打了招呼, 勉强竖起耳朵听康熙的吩咐。 康熙无奈:“朕允了。” “儿臣知道皇阿玛担心, 儿臣会在京城乖乖的——哎?”胤祜念念叨叨着,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 眼睛瞪得溜圆, 嘴巴也张得老大。 片刻后他才结结巴巴的开口:“皇阿玛, 您说, 您说您同意什么了?” 康熙叹了声, 纵容的瞧着他:“朕允了,你就一同与李爱卿前去尼布楚。” “真,真的?”胤祜兴奋的反问,瞧着康熙的眼睛一眯似乎要发火连忙腆着脸跪下谢恩,“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嗯,你先下去吧,早些让伺候的宫人给你准备好东西,尼布楚冷的好路上小心保暖——前些日子做的披风都带上!”康熙唠叨着。 “是——是!儿臣这就告退!”没等康熙说话,胤祜一溜烟的从边门退了出去,急急的朝着北五所的方向而去。 见着二阿哥离开,李光地才开口:“皇上,有什么要吩咐臣的?” 他心思敏捷,心里转悠着出宫想要和索额图通通气才是——可康熙冷厉的瞥了他一眼:“路上看紧二阿哥,朕会多派一些侍卫跟着你们一同出发,务必一定要保证二阿哥的安全,你明白了吗?” -- 第310页 顿了顿,康熙沉声道:“这件事,闭紧你的嘴!” “是!臣遵旨!” 吩咐完李光地,康熙摸着下巴继续想着——太皇太后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只怕后面事情闹起来更让她心烦意乱,倒不如把这事儿托付给皇太后。 可是,皇太后的性子…… 康熙略略思考片刻,起身便匆匆带着人前往慈仁宫,请皇太后带着太皇太后和皇后前往景山拜佛:“朕这里政事繁忙,这一次倒是不能陪着皇额娘一同前往了,就让小五、小六、小七和小八陪着一块去吧!” 皇太后虽然向来不管俗务,不过毕竟也是在太皇太后的一手教导下过大的,顿时敏锐的察觉到状况不对,挥退宫人后担忧的询问:“皇帝,这是出了什么事?” “皇祖母,宫里没有出事,朕只是见您和皇祖母在宫中太过憋闷,皇后又身体不好,倒不如出去到景山休息一番,也让几个小的有个玩耍的机会。” “……皇帝!”皇太后低斥,“哀家虽是不如你皇祖母般才智无双,但也是在这宫里待了几十年,跟着皇额娘学了几十年!还是你以为哀家已经是个老糊涂了?” 康熙愣了愣神,见着皇太后满是不同意的目光,许久才承认:“……皇额娘,儿臣要处置了常宁。” 皇太后瞳孔微缩,下意识的抓紧了康熙的衣袖:“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常宁做了什么?” “常宁私设军工厂,将□□火炮贩卖给夷人,安亲王就是死在自己人的枪炮之下。”康熙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皇额娘,您说岳乐得有多憋屈?不是死在沙场上,不是死在敌人手上,而是死在自己人手中!甚至现在根本无药可治,活活痛死在床上!” 没错,岳乐是活活痛死的! 哀嚎数日,就算用了麻沸散都止不住的疼痛而死——康亲王传递来的奏折写下的字一个个歪曲得不成形状,信纸更是留下斑驳痕迹……一切的一切都诉说着当时写下时他悲痛的心情。 一个将领,一个从战场上厮杀的同伴,居然支撑不住疼痛,在床铺上活活痛死! 这件事不但对康亲王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更是让康熙怒火中烧。即使是自己的亲弟弟,康熙也绝对不会选择放过他! 或者说死,已经是康熙对他最好的一条路了! 这是叛国! 皇太后紧盯着康熙眼底的杀意,身体猛然往后一靠,双眼紧紧闭着:“常宁,常宁怎么会如此大胆!” “皇额娘,夷人们那里有一种说法,那就是——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越发胆大起来。只要一件事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就会到处被人使用,等有了百分之二十,就这个市场就会逐渐活跃;等到有百分之五十的时候,就会有人为此开始冒险;当利润有百分之一百的时候,就会让人无视所有的法律;如果利润能有百分之三百,即使连杀头都无法抵挡他们的贪婪。”(注1) 康熙将这段他前世记忆最深刻的内容缓缓吐出,引来了皇太后的动容。 “儿臣不知道,那些个夷人到底给了他多少报酬,让他甚至无视整个大清律法,无视朕的圣旨,甚至无视同胞的性命。”康熙斩钉截铁,“不过,他既然做了,也就应该明白,那结局会是什么!” “皇帝打算如何做?” “朕要出一个小意外。”康熙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容,附在皇太后的耳边悄悄说出了一个计划。 完了,他冷冷的道:“常宁若是没有出手,那朕就饶了他一命,圈禁终身。若是他胆敢出手……” 那含义不言而喻。 “皇帝——”皇太后听完满满都是担忧。 “皇额娘,朕已经安排妥善,既然常宁想做,朕就让他看一看应该怎么办?”康熙垂下眼帘,皇太后一时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皇额娘既然不愿意去景山,孙儿就把几个孩子托付给您了!” “哀家明白。”皇太后轻轻点了点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望着天际静静的思考着:常宁……不要让哀家失望了。 “只是皇帝……这事情你不打算告诉皇额娘?” “……皇祖母病体刚愈没多久,这件事就别告诉皇祖母了!朕定然会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康熙迟疑片刻又轻声道,“朕怀疑后宫也有人和常宁勾结,等朕的计划开始,请您务必注意皇祖母、您自己和皇后的安全,千万不要出事!” “哀家还不是个老糊涂,你就放心吧!”皇太后勉强笑了笑。 …… 隔了数日。 暗卫探查恭亲王府的消息被递到了御前。 恭亲王的警惕心并不差,起码恭亲王府如今也算是半个铁桶状,就连康熙派遣的暗卫也一连折损了三人在其中。 等到第三名暗卫没有消息,康熙立刻令天枢等人停手。一来是培育暗卫极为困难,康熙可没有打算将人手都折在里头的打算,二来一连数个奸细出现在恭亲王府,只怕常宁的警惕心会达到最高。 和几名肱骨大臣商量一番后,林如海推荐了一名人选。 他是中央学堂的新入学的学生,柳湘莲。 柳湘莲性如江湖游侠,素来惩强扶弱,在京城周郊颇有贤名而被顺天府尹看重,今年刚被举荐入学。他有一个兴趣爱好,那就是频频出入剧团戏班之中饰演小旦,而他常去参与表演的戏班就是最近最受恭亲王常宁喜欢的,频频被招揽入府! -- 第311页 柳湘莲进入恭亲王府上显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果然见着他平平安安进出数次后,康熙也只能耐下性子仔细的等待着后续。 确定柳湘莲顺利进入恭亲王府后,康熙终于有心思回头仔细研究后宫诸事了。 胤福年纪尚小,在胤禔还是个光头阿哥的情况下,康熙掂量许久还是放弃给他爵位的打算,以免让兄弟之间起了隔阂。 为此受到封赏的自然只有宜妃了。 康熙将此事告诉了皇后,皇后也不在意。她凤体欠安,这几年以来都是惠妃和宜妃在旁帮忙操持宫务,给宜妃升到贵妃,心里不满的恐怕是惠妃而不是她。 “对了,皇上。”皇后突然开口,“您为何突然同意胤祜前往尼布楚?” 说到这里皇后眼底带着一缕隐隐的不满:“胤祜今年已经十六岁,明年选秀的时候可是要为他定下福晋的人选了!这胤祜一去不知道何时回来,还怎么相看?还有佛尔国春……臣妾听闻蒙古王公有意想迎娶,可当年您不是说好了要让她嫁到钮钴禄氏的吗?” 说了半天,钮钴禄皇后说到底还是为了佛尔国春的事。 这事埋在皇后心中大半年了,现在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胤祜的事朕自有打算,皇后先相看人选即可。”康熙摆摆手,示意皇后将胤祜的事情搁置到一边。 “至于纯禧……”康熙想到养女佛尔国春,面色就显而易见的变得阴沉。 皇后心头猛地一跳——康熙向来对大公主亲昵的很!喊名字自然喊着小名,何曾用着纯禧来称呼?这态度可是不大对劲,难不成佛尔国春哪里惹到康熙不满了! “……朕看纯禧的性子不佳,皇后要不瞧着小三或者小四,留她们在京城吧!”过了许久,康熙为难的开口。 “这是为何?”皇后急了。 要知道钮钴禄氏早就选好了人选,就等着请皇帝和皇后为大公主赐婚了!此刻换了岁数小些许的公主,家里人哪里甘心。 “胤福受了重伤要提前回京,三个妹妹都担心得不得了。她呢?”康熙想到这里就是心烦意燥,“倒是高兴于朕不会在木兰围场给她订婚,竟是喜形于色,若不是真格是个忍耐得住性子的只怕当即就和她打起来!” “怎么会!”皇后不可置信的惊呼。 “你不信,要不问一问唐嬷嬷?”康熙强压着怒意,“朕这些年将她视作掌上明珠,这般疼宠着长大——她,究竟有没有把你和朕,还有其他公主阿哥们当做自个儿的亲人?” 皇后神色复杂,却是咬住了唇瓣没有吱声,康熙根本无需欺骗他……那也就意味着! 她跌坐在一边,许久才艰难的开口:“那皇上的意思是……?” “虽然不能留在京城,不过朕也会给她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康熙口吻淡淡,“话说到此,朕也是忘了件事,过些日子朕就一同下旨给几个孩子一个封号,这些年倒是委屈了她们三个。” ※※※※※※※※※※※※※※※※※※※※ 注1:大家都知道出处的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康熙二十四年 康熙二十四年二月初三, 正是龙抬头的第二天, 大学士王熙捧着圣旨, 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宫人走进了翊坤宫。 上一回来这里,是为了昭妃晋升贵妃, 这一回竟又是在翊坤宫!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宫妃或是宫人驻足,望着大学士一行人的背影, 将欣羡嫉妒的目光投向翊坤宫。 即便早在过年前就听闻内务府在准备贵妃的各色物品,宜妃此刻依然是激动万分,在几名宫女的扶持下跪在软垫上聆听圣谕。 “……尔郭络罗氏诞育名门,夙标令问。柔嘉中节。敬慎含章,娴诗礼之风、克播清芬于彤管。协珩璜之度、宜加宠锡,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贵妃。尔其益懋恪勤、率嫔嫱而敷内治。长怀谦谨、顾典册以答新恩。钦哉。” “臣妾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宜妃眼中含泪, 在垫子上磕了头, 双手颤巍巍的接过圣旨。 等了多少年? 上一回跪在边上听着大学士为皇后行贵妃礼的时候自己是如何想的?宜妃现在都已经忘了! 受宠时的自衿和失宠时的恐慌交织在一起,给自己的答案就是——在这后宫要什么宠爱, 只有抓在手上的权利才是最重要的! 等大学士一行人离去, 这翊坤宫的宫人们一个个带着笑脸迎了上前, 嘴里叽叽喳喳的说着贺词。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灵巧和香巧现在都已盘上发鬓留在宫里做姑姑了, 此刻笑容满面忙领着宫女们统一跪下给宜妃, 不!如今可是宜贵妃磕头道喜了! 唯独马佳贵人只带着身边两名丫鬟瑟缩在角落里, 眼底带着一抹欣羡的望着宜贵妃一行人所在的中间。 分明……五阿哥是自己的孩子啊? 她垂下眼帘, 明知自己应该过去讨好的奉承几句以求在翊坤宫可以过得舒服一些, 可那脚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处动也动不得! 甜豆抬头瞧了瞧马佳贵人苍老疲倦的侧颜,心里暗叹了一声,鼓起劲轻声道:“主子,咱们给贵妃娘娘道个喜,回去晚上凑个小桌也乐呵乐呵!小主子过得好,日后主子您才有面子呀!” “……面子有何用。”马佳贵人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这皇上眼里,也是宜贵妃才是胤福的娘亲……而我,而我……” -- 第312页 说到最后,她猛地抽泣一声,却又是担心被其他人瞧见,只好偷偷躲到一侧。 与此同时,慈宁宫后的西三所,佛尔国春面无表情的看着乾清宫的宣旨公公们当众读了圣旨。 “……二公主格福克真格封为固伦荣宪公主,三公主乌仁图娅封为和硕齐敏公主,四公主索隆高娃封为和硕瑞静公主!” 三名公主尤其是二公主荣宪眼圈顿时一红,强忍着心酸接旨。她心思聪慧,一眼就看出康熙的打算,只怕她的固伦公主一来是因为其同胞弟弟胤福的功劳,二来就是因为皇阿玛对大姐姐的不满了。 现在……她终于是扬眉吐气! 二公主成了固伦公主这件事在后宫的确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过范围也局限于西三所,后宫诸人的目光还是落到宜贵妃身上。 宜妃成了宜贵妃,膝下还有个有救驾孝名的五阿哥,加上还有个年幼的八阿哥,一时之间可谓是声名鹊起,就连不少来京城贺寿的外国使臣还为宜贵妃独一份的送上礼物! 传闻都传至宫外了,也自然有不少人为皇后哀叹:瞧一瞧这有孩子和没孩子,指不准等皇后一去,宜贵妃就成了下一位…… 憋着一肚子气的桂枝绘声绘色的将听闻的内容转述给钮钴禄皇后,不过皇后端坐在上首,只是笑眯眯的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半点话也没说一句的打算。 “主子!!”桂枝嘟着嘴,跺了跺脚,“您怎么都不说话。” “桂枝……你现在都是宫里的姑姑了!这副急躁的模样可不像话。”皇后先是温温柔柔的劝慰了一句,随后才眼波流转笑意盈盈的开口,“本宫恨不得她跳得再厉害一些,让全天下才知道才是。” “主子?” “本宫知道五阿哥不是她的亲生子,难不成皇上也不知道?”皇后捂住嘴轻笑,“你说,这传闻落到皇上的耳朵里……” 她的脸颊苍白,只带着淡淡的红晕,想着的却是敏嫔。 那一天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五阿哥的病症就这样好了?甚至连伤口都没有留下一个?虽然皇上曾经说过会一一告诉她,但是皇后最后还是没有开这个口。 只是……敏嫔在其中的用途必然是极大的。 只怕宜贵妃心里也明白吧?不过真是太大意了,她以为敏嫔会一辈子站在她身边吗? 皇后轻嘲般的微微一笑,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咳嗽两声。皇帝的加封到底是因为宜贵妃还是因为其他,只怕过不了多少时候就知道了…… 她也没有开口询问康熙的心思,倒是晚上康熙过来用晚膳的时候,时不时的抬头瞧上一眼,眼底带着一点若隐若现的委屈。 “万岁爷。”皇后筷子一搁,接过身后宫女双手奉上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抬头懒洋洋的睨了康熙一眼。 她微微眯着眼眸,黑眸中漾起点点星光,眼尾微翘带着一丝妩媚。明明是普普通通的姿态,却让康熙一阵心跳如鼓,嘴角下意识的勾起。 “万岁爷,您有什么话要和臣妾说?” 康熙瞧着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双肩垂了下来:“朕可看不出你想知道的模样。” 哦?皇后眯起眼睛,微扬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得逞的狡黠笑容,“臣妾这不是开口了吗?” “……对不起。” 皇后却没料到,康熙开口却是这三个字。她眼睛微微睁大,眼中有一丝茫然一丝疑惑和一丝忐忑不安。 “皇上为何要道歉?” “……朕早就怀疑敏嫔手上有药,但是朕没有想到那是她最后一颗药,后面一颗许是还要好几年的功夫才能得到。”康熙轻声说,“……否则就可以先给你治病了。” 皇后一愣,哑然失笑:“皇上在说什么糊涂话?臣妾只是身子素来差所以容易感冒发热,哪里来的大病症?胤福为了救皇上才受了伤,这药先救他自然是应该的。” 康熙勉强笑了笑。 他瞧着皇后的态度,沉默良久才把自己想要说出来的话语吞回了肚子里。 皇后的病,即便皇后再三遮掩,架不住担惊受怕的太医早就坦白从宽,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康熙……皇后的身子,只怕熬不过…… 想到这里,康熙心情郁郁,就连眼前合胃口的菜色也味同嚼蜡,强笑着:“等开了春,咱们去江南一行如何?” “江南?”皇后双眼一亮,“臣妾倒是从未去过。” “那边的水好景好,到那边养养身子顺途逛一逛。”康熙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是,那臣妾就期待着了!”皇后抿嘴笑了下,那一抹微笑比霞光更温柔,直让康熙沉醉于其中。 只是一离开景仁宫,康熙嘴角的笑容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眉头也快速拧紧。 后宫的纷纷扰扰似乎没在帝后两人的心头落上什么痕迹,不过宜贵妃的事迹随后还是被梁九功给禀告给了康熙。 康熙哑然失笑。 幸亏没有让再多的女人进宫,光这几个他就够头疼的了,若是再来几个他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和朕想的一样,既然如此就吩咐内务府去做准备吧。”康熙的淡淡开口。 “是!”梁九功低声领命。 顿了顿,康熙又开口:“等等,令他们再升一级准备。” “……喳!” 梁九功走出大门,正巧遇见了翊坤宫的大太监正笑容满面的和守在外头,手里还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几件新制的内衫和荷包。 -- 第313页 “梁公公!”他热络的上前哈腰点头,“这是贵主子令奴才送来的。” 梁九功怜悯的望了他一眼,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魏珠,还不将东西接了?杂家还有事,就不在这里和陈公公多说了。” “哎,您走好!”陈公公弯着腰目送着康熙离去,笑着将东西交付给沉默无声的魏珠就赶回去伺候。 等人一走,魏珠就随手将东西交给了两名小太监:“放库房去吧。” “魏爷爷,这不是宜贵妃宜主子送来的吗?不用给皇上瞧一瞧?”两名小太监顿时一愣,端着托盘那是一脸茫然。这些日子贵主子可是送了不少东西来,从亲手煲的汤到亲手制的衣衫,哪一回不是要送到皇上面前一览的? “傻子——”魏珠鄙夷的睨了两名小太监,“你们连这点眼色都看不懂?梁公公的态度……” 他啧了一声,带着点幸灾乐祸:“只怕宜贵妃是要倒霉了!” …… 又过了数日。 翊坤宫里。 宜贵妃左等右等没等到康熙的到来,她面上的喜色淡了些许,尤其是在去打听的太监回禀皇上留宿乾清宫后更是直接收敛了笑容。 她忍不住搅着帕子,面上闪过一丝郁闷,心里盘算着等两日胤福休沐日回宫里定要他带着胤祺在皇上面前露露脸才是。 胤祺左顾右盼,抚着小肚子嘟囔着:“额娘,皇阿玛又不过来啊?” 这个‘又’字可是深深扎了宜贵妃的心。 她强打着精神,勉强拉着胤祺坐在位子上,叹了叹气:“你皇阿玛去寻你皇额娘了,咱们就先用膳吧!” “那五哥呢?五哥怎么也没来?”胤祺不高兴的嘀咕着,“宫里大家都说五哥是大英雄,我也想要和五哥说说话!” “你五哥要去读书,现在都住在北五所,这个时辰哪里还能过来?你乖一些,等你五哥过两天休息了就到宫里来和你玩!”宜贵妃无奈的劝道。 胤祺鼓着嘴,竟是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又是乱蹬脚又是哭喊不止,三名奶嬷嬷都是劝不住!宜妃气急,可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她哪里舍得打骂,只消消骂了两声,哪受得了委屈的胤祺哭喊得越发厉害了! “我也要去北五所!我要和二哥三哥住在一块儿!” “你才五岁,闹腾什么?”宜贵妃叹着气,将胤祺从地上拖了起来,正要好好说说话。 外面突然响起了声响,不多时一名宫女就匆匆走了进来:“贵主子,外面来了乾清宫的公公要给马佳贵人宣旨呢!” “哦?”宜贵妃一愣。她皱了皱眉,起身整了整衣服慢慢的走到前院,正巧瞧着马佳贵人正在两名宫女的扶持下起身接了旨。 前院里很是安静,气氛显得有些诡异。翊坤宫的宫人们竟是无人道喜说话,纷纷垂下头偷偷注意着宜贵妃的神色。 “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六十章 康熙二十四年 翊坤宫的小宫女映雪一脸的难以置信, 就连嗓音都尖锐的变了调:“主, 贵主子!他们是来宣旨的——皇上晋马佳贵人为荣妃!” 什么!? 灵巧和香巧惊得目瞪口呆, 当即就立在当场没了响声。 ‘咔嚓’一声脆响,众人盯睛看去, 只见宜贵妃竟是手上用力生生的将那指甲套给扳断了! 她强挂起一丝笑容,慢条斯理的脱下指甲套丢在地上,一手抓紧了灵巧的胳膊。灵巧倒吸了一口凉气——宜贵妃紧紧攥着她的手, 用力之大,连指甲都深深的磕进了肉里去!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贺喜荣妃?” “……恭喜荣妃娘娘!贺喜荣妃娘娘!”呼啦啦的,一瞬间跪下去了一大片人,忙着磕头叫福。只是每张脸孔上都是半点笑意都没,和苦瓜脸一模一样。 宜贵妃转身就回了屋,咣当一声巨响将桌上的晚膳都推到在地!胤祺吓了一跳,嘴巴一扁拿着糕点就要哭出声来。 “奴婢的小祖宗……”旁边的奶嬷嬷连忙小心捂住八阿哥的嘴, 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正殿气氛紧绷的很, 人人屏息,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两个小宫女半跪在地上收拾被宜贵妃摔了一地的‘残骸’, 而以灵巧为首的姑姑嬷嬷们则是面色严肃, 脊背停止的跪在地上, 屏息盯着地面。 “……把八阿哥带回房里去。”宜贵妃揉着头吩咐奶嬷嬷。奶嬷嬷连忙磕了个头就抱起八阿哥转身离开正殿, 等阿哥一走, 宜贵妃就委屈得红了眼圈:“皇上, 皇上这是为了什么?” 自己养了胤福这么多年, 好不容易享福, 倒是直接被马佳贵人横叉一脚拦了去! 想也知道宜贵妃大发雷霆的荣妃走回后院时还有些心神不宁,又有些晕乎乎飘在云朵上的感觉。 她直愣愣的躺在床上,呆滞的望着床铺顶上的雕花,心里是百味横杂,竟是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许久,大约是精神一下子放松了,她这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等她睡去,这后殿的丫鬟婆子太监们才聚在一起,愁眉苦脸的商量起来。 过去总是劝着荣妃顺着宜贵妃心思,老老实实做人,乖乖巧巧千万不能当出头栓子的甜豆率先板着脸,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不说其他的,往后如何同宜贵妃相处就是个大问题!” “主子如今可是妃位,应该是独住一个宫室才对了吧?” -- 第314页 “只是五阿哥心里头想着贵妃娘娘,只怕咱们主子讨不了好!” 几个人愁眉苦脸,你一句我一句不断的出着主意。 怎么提防宜贵妃这位大人物?怎么拉拢五阿哥这块宝,还有主子将来应该如何对待宫里人。 “主子,这也是苦了多年才出头……”甜豆叹道,“这宫里头说难听话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咱们不说其他也一同陪着主子熬了好些年,现在出了头大家一起享福,倒是要齐心协力才是!” “是!奴婢/奴才自当是尽心尽力!” 要知道荣妃再怎么不好也是五阿哥的生母,瞧皇上如今的态度就是摆明了荣妃在他心里还是有一线地位的!指不准五阿哥未来就大有所期,荣妃还有拼一拼的前程呢! 所有的宫人心里打着小算盘,即使是到翊坤宫里重新分配给荣妃的宫人,也连连应声。 马佳贵人越过嫔位,直接被封妃的事情虽然在后宫卷起一丝波澜,却在后宫众人心照不宣的心思中被掩盖下去,直到第二天去景仁宫请安的时候,才有人笑着贺喜。 “荣妹妹这些年也是吃了苦头,以后终于可以享子孙福了!”惠妃捂着嘴轻笑。 宜贵妃上位,整个后宫里最不甘心的就是她了。此刻,虽然对荣妃从马佳贵人一跃竟是和自己平起平坐有些不满,但她更高兴在于五阿哥以后只怕会在生母和养母之间摇摆不定。 指不定就和六阿哥当年一般,最后与养母翻脸——那自然就是更好不过的了!即便没有,能让宜贵妃恶心一番,惠妃也是乐得看笑话。 她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是笑意盈盈的恭贺着:“只是妹妹身为妃主子,不知要搬去哪个宫室?姐姐也好早些把恭贺的礼物送上门,和妹妹把手言谈。” 荣妃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回来,下一刻又在甜豆的拉扯下坐稳了位子,勉强带起一缕笑容结结巴巴的回话:“惠,惠姐姐,妹妹在翊坤宫住得也挺——” “惠妹妹!”宜贵妃拦住了荣妃的话头,看着荣妃温婉一笑,“荣妹妹也吃了不少苦头,理应单独住一宫好好闲散放松一番了!” 荣妃敢住在景仁宫,她还不敢留呢!宜贵妃先前还没想到,现在看着众人那幸灾乐祸的模样却是明白了康熙再次把荣妃捧起来的意思。 只怕是宫内宫外的人做小伏低,奉承不断造成的结果!不过,宜贵妃微微一笑却是自顾自的垂下头,端起茶盏拈着白玉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眼中带着拳拳把握——只要把胤福收拢好,区区一个荣妃又能耐她如何? “皇后娘娘到——!”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两名小宫女揽起珠帘,微微躬身迎着皇后从侧边走出直至上首落座。 “臣妾给主子娘娘请安!”宜贵妃率先起身,领着诸多宫妃给皇后行礼。 “坐下吧。”皇后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宜贵妃、惠妃,最后落在了荣妃面容上。 “荣妃。” “臣妾在。”荣妃刚落座,闻言又直直立起身,战战兢兢的垂首望着脚背。 “……你如今也是妃位的主子了,昂起头抬起胸来!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可上不了台面!”皇后上下打量一番,瞧着荣妃的模样就严厉的斥道。 荣妃可是皇上捧起来,打算和惠妃一同和宜贵妃打对台戏的,这副软糯好揉捏的模样可不成器! “是……是!”荣妃眼圈一红,只有弱弱的应声。她只觉得后背被戳得慌,似乎宫妃们都在嘲讽自己一样。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既然现在荣妃了,也应该单独一宫,只是这宫中空闲的宫室不多……荣妃挪去长春宫如何?” 长春宫? 宜贵妃眼皮子一跳。 整个殿内顿时变得安静起来。长春宫自康熙九年以后就封宫多年,里面曾经的往事是半点不为人所知。 荣妃却是无所谓,她倒是觉得越不起眼的地方越好呢!她爽快的点了点头,顺从的应声:“臣妾谢主子娘娘恩典。” “嗯。”皇后满意的颔首,又瞧了瞧挂在墙上的时钟,“时辰差不多了,起身到慈宁宫里去吧!” 太皇太后病了以后就懒得见人,除了皇太后、皇后还有董格格能够进去以外,其他的宫妃和公主们她都懒得多见。 即便现在痊愈,也是如此。可是太皇太后病着不想见人,宫妃们可不能不来晨昏定省。 一早上,诸人先是在慈宁宫的前院遥望着正殿在准备好的软垫上磕了头,请了安。目送皇后在苏麻喇的带领下进宫后,她们就去偏殿为太皇太后祈福抄经,这一抄就是大半天,等到午膳前才能离去。 抄了大半天的佛经,每个宫妃面上都是带着一丝倦容。还不能表现出来,面上更要堆满笑意和苏麻喇交谈一番,或是询问或是叮嘱苏麻喇务必要将自己的心意送到太皇太后的面前,众人才缓缓退下。 等回到翊坤宫,还不得喘气,皇后派遣来的宫人已经守在前院中,帮衬着荣妃开始搬家。 这过了两天,胤福的休沐日一到。 一大清早,翊坤宫和长春宫的宫人就在阿哥所外守着了。守着大门的小太监自然就赶紧赶慢的来到五阿哥所外,重重敲门:“奴才是阿哥所管门的小安子,有急事要报给五阿哥!” 开门的小太监板着脸:“何事大声喧哗!” -- 第315页 “这位爷爷,奴才有事儿要禀告五阿哥!” “什么事儿啊……” “这翊坤宫和长春宫都派了宫人来接五阿哥回宫里休息,奴才们也是不好处理啊……”小安子低头哈腰,连忙将外头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守门太监吓了一跳,连忙拉开门放了小安子进门。 小安子快步走到正房外,磕头大声喊:“奴才小安子给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请安!” “起来吧。一大清早过来有什么事情?” “五阿哥。这阿哥所外来了翊坤宫和长春宫的宫人,都说是来接您回宫的。” 胤福此刻正和着兄弟两人一同在用早膳,心情显得极为不错。此刻闻言顿时有些惊愕的放下了勺子,面上闪过一丝愁绪。 见胤福放下了碗勺,胤祕和胤禛相视一眼,也同时停了手。 “五哥,你想好今日去谁这里了吗?”胤祕好奇的打探着,胤禛也是悄悄竖起了耳朵。 “……啊。”胤福叹了一声,他抬头看向胤祕和胤禛,只觉得三人的命都一般的苦涩。 “六弟,我现在总算知道你当年为何如此摇摆不定了……”胤福轻声无奈的述说着。 生恩不如养恩大,可是血液中流淌的东西又怎么能做二话?就像是在木兰围场,皇阿玛为他输血一事,为何不让其他的兄弟们来?还不如因为他们流的血脉并不是完全一致的。 只是…… 胤福眼底闪过一丝挣扎,还是轻声吩咐恭恭敬敬立着的小太监:“和门外长春宫的宫人说一句,本阿哥今日去翊坤宫宜额娘那里,长春宫……就等下一回再去吧!” “是,奴才明白!” 听闻五阿哥的话,在阿哥所伺候的奶嬷嬷们也松了口气,面上带起了笑容。 胤福做出的选择,宜贵妃和荣妃的机锋全部被暗卫一一记录很快送到了御案之上。康熙草草看了两眼,将这事放在心底,然后再次研究起关于恭亲王府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一章 康熙二十四年 恭亲王府。 从一早开始, 府里的喧沸的丝管弦乐, 悠悠扬扬的靡靡之音就没有停歇的时刻。 继福晋马氏满脸冷漠的走过后院, 仿佛没有看见里面青天白日之下就搂着美妾艳妓玩乐不休,荒淫不堪的恭亲王常宁。 这一幕落在后面的嬷嬷眼中, 不少人眼底闪过一丝愤怒。尤其是为首的一名老嬷嬷偷偷瞥了眼院里的景象,尤其是在恭亲王常宁身上攀附着的女子两眼,忍不住附耳在马氏身边轻声劝说:“福晋, 王爷这些日子以来越发不堪了……咱们要不要劝一劝?” 继福晋马氏冷笑一声:“劝什么劝?你们劝得动的话自个儿去说去!” 她嫁给常宁已有十数年,可常宁心里念念叨叨的还是他那个死得早命短的嫡福晋,她这继福晋,说得好听点统管着整个王府,说的难听点也就是个管事。 现在永绶已有十四岁,眼见着已经长成,快到娶福晋的年纪了, 马氏才没心思多管常宁。任由他弄几十个上百个妾室, 也碍不着自己儿子的王位,那还怕什么? “本福晋, 和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戏子争吵才是落了自己的面子!”见嬷嬷们还要再劝, 马氏呵斥一声, 甩甩帕子自顾自的离开了。 院外的动静如此大, 马氏的声音又如此响亮, 可是坐在前远离的常宁却是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他依然坐在长长的柔软的躺椅之上, 左右手各搂着一名穿着暴露的美艳女子, 他的身侧一名纤细柔美的少女则是半跪在椅边, 捧着一根长长的烟斗亲自送至恭亲王常宁的嘴边。 他兴致不减,府邸里的管事极有眼色的请了京城周边最有名气的戏班子轮番到府上唱戏。唱得好的,颜色鲜亮的都可以从恭亲王常宁手中拿到一把赏钱,乐得一帮伶人唱得更是起劲,歌声绕梁不止。 柳湘莲也在其中,他其实是中央学堂的学生,应着上司的要求才来到恭亲王府扮演小旦,恭亲王上下打量了他许久,半响才可惜的砸了咂嘴:“……竟是个男的。” 随即就放到了一边。恭亲王常宁只喜好女子,对男子毫无兴趣,若不是早从蒋玉菡口中知道此事,他必然没有这个胆子进来做个探子。 不过也因为他容貌技艺都是绝佳,来到恭亲王府不久就成了恭亲王最喜欢的角色之一,得到的赏银多不甚数以外,更是发现了恭亲王鲜为人知的一幕。 这一出戏唱完,要等许久才能轮到下一回。柳湘莲拿着帕子擦着汗珠,不着痕迹的坐在阴影处,张望着恭亲王常宁。 正当他以为又是一个毫无收获的日子时,一个颇为眼熟的人影走进了院子。 恭亲王常宁懒洋洋的,似乎全然沉醉于眼前的歌舞之中的时候,恭亲王府的大管事领着一名形容围脖,瘦小如猴的男子匆匆走进院子。 这男子规规矩矩的停在院落门口,而大管事则是快步走到恭亲王身边,仿佛完全没有看到恭亲王身边那些美艳女子般垂下头:“王爷,商队的冷老爷求见。” 冷老爷。 这还真是自己想的那人? 柳湘莲有些不可思议。 只见恭亲王常宁眯着眼睛,仰起头无所谓的朝外面投去一个目光,打了个哈欠:“冷子兴,你怎么来了……本王不是说了,没事别跑府上惹人瞩目!” -- 第316页 “王爷!”听到恭亲王的呼唤,冷子兴低眉顺眼一路小跑到他身边,点头哈腰讪笑着,“这不是情况紧急,奴才才要亲自来告诉您。” 说完他左看右看,有些迟疑不定。 “说吧,她们没事。”恭亲王常宁用力的掐了把身边美人的腰肢,两名艳妾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说出一连串在场人听不懂的话语,眉目含情深深注视着他。 冷子兴恍然大悟,原来这两名竟是扶桑人送来的礼物,怪不得恭亲王刚将她们随身携带而根本不怕出事。 他环视四周,柳湘莲避着视线往远处走了几步,眼底闪过一丝可惜。只是很快他就与立在恭亲王常宁不远处的一名侍卫对上了目光,转瞬就错开。 冷子兴轻声开口:“王爷,有一队西班牙的交货商人被抓了!” 常宁眼皮一翻,顿时坐直了身体,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冷子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走漏风声?为何会抓住他们?” “奴才仔细打听了,这队商人走私海运的路线恰好被福建水师的人撞见,当场抓了个正着,不过许是以为是私下来交易的货商,只抄查了货物就将他们一概轰了出去。” “那本王的‘福寿|膏’呢?”常宁声音可压不低。 “王爷,现在可不是关心福寿膏的时候!”冷子兴打了个哆嗦,面色泛白,“这既然有走私进来的,就有收货的……只怕咱们收货的人被抓,会不会……?” “啧!怕什么怕?”常宁冷笑一声,“本王是这么蠢的人吗?这些收货人的家人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下,锁在京郊的宅子里任由他们想跑也跑不了!若是敢走漏半点风声,他们全家老小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常宁深深吸了一口烟,没好气的盯着冷子兴:“还不快说!本王的福寿|膏到底如何了?” “王爷,奴才已经联系了下一回交易的,他们说若是我们能够提早一点把□□火炮给运过去,愿意多带一批货来和我们交易!” “好,那就按他们办,早点把货运出去!”恭亲王常宁是半点犹豫都没,爽快的点头。 “可是……王爷。”冷子兴小心翼翼的开口,“若是一口气把这些□□火炮都送出去,只怕咱们留着自用的大半都不够了!” “放屁!本王告诉你,所有的东西都没‘福寿|膏’来的重要知道不知道?”恭亲王猛地将收上的烟斗狠狠的砸在冷子兴的身上,一张俊秀苍白的脸孔早就狰狞无比,哪里还有刚才的和颜悦色。 “是,是,是!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冷子兴面色惨白,疼痛难忍的颤着身体,捣头如捣蒜。他见着恭亲王常宁再次垂下眼皮,注意力都回到烟斗上后才松了口气,忙压低了身体,连连倒退几步到院门口才转身匆匆离开。 恭亲王常宁躺着深深吸了几口烟斗,才将烟斗搁在跪着的女子手上,吹了口气漫不经心的开口:“发什么愣呐?还不快点开始唱?” 刚台上停止声响的伶人们忙深深蹲福,该奏乐的奏乐,该舞蹈的舞蹈。 就算有人听见刚才恭亲王嘴里蹦出来的‘福寿|膏’,这些伶人们也只有装作没有听见。等到晚间要离开的时候,众人才察觉到不对! 只见得数十名气势汹汹的侍卫外加管事,将他们这些伶人都带到其中一间屋子里。把屋子的大门死死堵上之后,就见着侍卫们将这些伶人团团围住,为首的侍卫腰侧别着一把枪支。 柳湘莲浑身寒毛直竖,只怕他们此刻掏出□□将在场的所有人杀个片甲不留。 幸运的是恭亲王对这批伶人暂时还是颇为满意的,倒是没柳湘莲想的那样心黑。 几名管事从外面拖进来一个箱子,打开后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福寿|膏’和烟管。 “你们这些下等人,王爷赏赐你们尝尝这神仙梦,还不快点磕头道谢?”为首的管事厉声呵斥着。 柳湘莲面色剧变,没想到恭亲王常宁居然会使出这般恶心的招数来对待他们这些伶人。 下面也是一片哗然,不少人东张西望着,面上都是隐隐的恐惧。之前被拖拉到京城各大广场处那些‘福寿|膏’上瘾的患者最后的惨样他们也是一一看在眼中,更是惊慌失措,没有人想变成那个模样! 人不人,鬼不鬼的! 一名年幼的男童抖着腿,轻声开口:“管事老爷,这,这玩意可是‘福寿|膏’!朝廷严令不得私下使用的呀!” “是啊是啊!管事老爷!”见有人开了口,不少人也开口说着,只是这些人大多躲在后头,天知道被围在这屋子里会不会被一把火烧死呢? “哦?”大管事笑了笑,态度挺和煦的。 旁边的侍卫头领把那男童抓了出来,大管事掐了把男童雪白细嫩的皮肤笑着开口:“真是可怜见的,这么漂亮的一个孩子。” 说完他一松手,侍卫头领向前迈出一步毫不迟疑的抽出腰间的枪支直接朝男童的脑门子上就是一枪。 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那男童吭都没吭一声,直接向前倒了下去,瞬间血液就渗透了侍卫们脚下的地面。 整个屋子瞬间鸦雀无声。柳湘莲捂住嘴,差点被眼前一幕吓得呕吐出来……像他一般的人为数不少,皆是一脸恐惧和惊慌的看着那名大管事。 大管事的笑容依然温和,可此刻落在众人的眼中就如同魔鬼一般:“行了,还有人不愿意的吗?” -- 第317页 没有任何人说话。 所有人都惊惧的摇晃着头,偶尔还有人发出抽噎的一声哭泣音。 大管事乐呵呵的,双手轻轻的鼓掌:“真是聪明的孩子,那还不快点开始?” 等着诸人都拿着烟斗,侍卫们才陆续的退出房间将屋子死死的围住,一人抽完了一整块才被放了出去。 柳湘莲手脚发软,但面对着这玩意,他也别无选择……起码这玩意还有戒断所,总比现在立刻没有命要来的好吧?他打了个哆嗦,下一秒钟也是清楚了。 看来恭亲王常宁,不仅仅是自己抽,更拿这个来控制和引诱手下人,才会需要这么大的量! 抽吸了‘福寿|膏’的诸人很快就被放离了恭亲王府,但是回到剧团所在的休息点,柳湘莲就敏锐察觉到身边竟然有人在跟踪。 显然若是有人想着刚抽吸上去戒断所就可以解除的话,毫无疑问就会惹来杀身之祸。柳湘莲强忍住心中的恐惧,躺在被窝里后偷偷的床铺底下留下自己的信息,第二天又面色如常的去了恭亲王府。 果然,到恭亲王府的戏子中少了不少人。 剩下的人都面带恐惧,他们其中大部分都知道这些没有来的人的去向——或是想去官府报信或是想去戒断所的,毫无疑问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活着回来。 而他们这些人注定了会在这个地狱沉沦。 似乎对他们听话老实的态度很是满意,这一天进入恭亲王府后,得到的赏钱远比以前来得多的多。有些人偷偷松了一口气,面上勉强带起了笑容。 柳湘莲留下的消息很快就被暗卫处的人拿到手,天枢得到消息一面令人立即去盯梢冷子兴,另一面则亲自将消息送进宫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康熙二十四年 这下康熙诸人总算知道了如此多的鸦片为何没有在京城其他地方出现的原因。 “皇上, 根据奴才们潜入和恭亲王有来往的大臣府邸里核实, ”天枢上前一步, “这些大臣在上一回京城里核实鸦片时无一进入戒断所或是被人举报,有可能……” “当时就直接被恭亲王收买了。”康熙接了一句, “毕竟进了戒断所一来不知成效如何,二来职位都会大幅下降,甚至不少还被开除官籍。对于这些荣华富贵了大半辈子的人来说, 被赶出权利的顶端才是他们最无法忍受的吧!” 大约,这才是他们心甘情愿,宁可在恭亲王常宁手下卑躬屈膝,为虎作伥甚至叛国的缘故。 “皇上,现在应该如何是好?”裕亲王福全轻声开口询问。他已没有保存常宁的意思,只希望这件事能够速战速决,避免鸦片再次泛滥成灾。 “……朕要一口气把这些牛鬼蛇神都给吸引出来!”康熙轻笑一声, 转头看向天枢, “朕让你准备好的人手准备好了吗?” “皇上,这些人都在暗卫们的盯梢下, 都已准备稳妥。” “皇上?”裕亲王福全瞧着天枢格外慎重, 甚至可谓是严肃的表情, 下意识的惊呼, “您打算做什么?” 康熙却是笑着, 伸出食指并在嘴巴, 轻轻虚了一声:“等事情一出, 你就可以出现在京城了, 开阳会随时跟在你身边。” “……是。”裕亲王福全迟疑半响,在康熙含笑的示意中把想说的话语吞了回去,垂首应声。 随着时间的变化,宫人们也逐渐习惯新的改变。五阿哥似乎也没有挪到长春宫和荣妃相处的意思,即便宫里的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也没有影响五阿哥照旧休沐日从北五所回翊坤宫。 只是宜贵妃的宠爱到底不如前些年了,现在康熙更多召去相处的是宜贵妃的妹妹,敏嫔。 尤其等开春,康熙未带皇后、宜贵妃惠妃等人,反倒是带着敏嫔一同出宫打算前往离京城不远的红螺寺拜佛这一事传入后宫,更是引起一片喧哗。 敏嫔毕竟也是郭络罗氏的姑娘,也算是宜贵妃一派,在外人眼中宜贵妃果然是圣宠不断,令人欣羡。 在宫里,坐在一块儿说话聊天的宫妃们也是明里暗里的讽刺荣妃,一边对宜贵妃讨好万分。 君不见皇后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指不准宜贵妃将来就是这后宫的女主人呢!即便是有着三阿哥的惠妃,此刻在宜贵妃面前都是弱了一圈不止,更何况五阿哥完全不亲近的荣妃? 宜贵妃心情不错,皇上带了敏嫔出宫踏青的事情也只让她心头微微一刺后缓解。自从救了胤福之后,也许是为了避嫌也许是为了其他……总之敏嫔对她的态度一变再变,到最后已是几乎不来往了。 面对康熙突如其来带着敏嫔出宫,偏偏去的还是以求子姻缘出名的红螺寺,宜贵妃面上带笑和众多嫔妃说着话,心里可是泛起了嘀咕。 敏嫔的价值,可是值得康熙不以寻常对待……只是若是敏嫔乖巧知事,知道帮衬自己尚好,若是起了别的主意! 宜贵妃掩住眼中的杀意,含笑嫣然,等回宫了就吩咐灵巧联系家中,让郭络罗夫人明日递牌子进宫。 “……主子,您之前不是说让夫人别进宫了吗?”灵巧轻声开口。 “此一时彼一时。”宜贵妃没好气的说道,“以前——以前敏嫔……哎这话和你们说了没用!赶紧的传信回家里就行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 宜贵妃矜持的点了点头,懒洋洋的倚靠在软塌上示意两名小宫女上前给自己按摩着双腿,心里仔细的梳理着宫中诸事,慢慢考虑着今后自己应该如何在宫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 第318页 “贵主子,皇后娘娘传来旨意,请您到慈宁宫,要一同商讨明日的端午节晚宴事宜。” 一名小宫女掀开珠帘脆生生的喊道。 “本宫知道了。”宜贵妃揉了揉额角。自从自己成了贵妃,皇后倒是轻松,将一些杂乱的忙不过来的事情一概丢给了自己。 “香巧,还不快点把前些日子准备的单册都取出来?一同带去慈宁宫才是!” “是!” 等到宜贵妃乘着轿子到慈宁宫大门处,步伐不急不躁,一步一步走进的时候,一名满头大汗,通脸血红的侍卫狂奔在前头冲入了慈宁宫。 宜贵妃惊叫一声,险些被冲撞的倒在地上。 可这侍卫停也没停,正当灵巧呵斥着旁边的太监侍卫要去将此人拿下时候,殿内传来一声穿破人心的吼声:“太皇太后!皇上遇刺昏迷了!” 什么!? 宜贵妃只觉得头顶似乎是被用锤子重重砸了两下一般,惊慌失措的推开宫女,顾不得形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入殿内,嘶声力竭的尖叫着:“你,你说什么——?皇上!万岁爷怎么了?” “宜贵妃,冷静!”皇后怒喝一声,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握住宜贵妃的双手,神色坚定地对她说道:“宜贵妃,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慌,更不能乱,明白吗?” 见宜贵妃还是惊慌恐惧的模样,皇后狠狠心,用力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宜贵妃的脸被打得侧向一边,贝齿咬破了嘴角,一缕红血丝顺着下巴滑落。 她紧紧咬着下嘴唇,任由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逐渐弥漫在口腔里,深吸一口气,将涌上心头的恐惧不安硬生生的强压下去,颤声道:“主子娘娘说得对,我们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慌!”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嘴唇发颤,好久才缓过来的太皇太后颤着声音开口,“快去!快去国子监把阿哥们都带回来!” 皇后和宜贵妃面色骤然大变,现在宫里只有八阿哥胤祺在上书房读书,其他的阿哥可都是在国子监! 皇后不假思索立刻朝着侍卫们下令:“即可令人请太子、荣亲王、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和七阿哥回宫!” “另外,”皇后想了想又开口,“立刻令人请恭亲王常宁、庄亲王博果铎、简亲王雅布、安亲王玛尔珲、信郡王鄂紥、大学士索额图、王熙、宋德宜、勒德洪、吴正治、李之芳大人入宫。” “皇后……?”太皇太后略有迟疑,和皇后对视一眼后她闭上了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选择相信皇后的打算。 此刻,得信的皇太后也从慈仁宫赶了过来。几人站在一块儿面面相觑,唯有皇太后还记得皇帝给自己说过的话——一但发生了什么,就即可下令请裕亲王回京! “传哀家的懿旨,速令裕亲王福全回京!” 恭亲王常宁、庄亲王博果铎、简亲王雅布、安亲王玛尔珲和信郡王鄂紥五人面面相觑的站在乾清宫外沉默不语。 苏麻喇轻声的将事情的经过仔细的告知了几名王爷。 紫禁城现在已被戒严,守卫森严的禁卫军们牢牢把守在每一处出入口,来往的马车宫人都需被盘查,严防会有刺客再次出现。 安亲王玛尔珲重重一拳砸在墙上,双眼赤红:“这些夷人,本王与他们势不两立!” 阿玛死在□□下,现在竟是皇上也被□□给伤到!他声音悲戚如啼血,身旁另外四位王爷都是感同身受,眼圈一红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简亲王雅布率先开口:“皇上天命所归,此番行刺必能躲过一劫!” “是啊!皇兄必然能够无事的。”恭亲王常宁也开口。只是他眼睛里闪闪烁烁,似乎有一丝迷茫和一切惊惧。 随着另外几名大学士到来,众人聚在一块,由着皇后和皇太子叮嘱诸人分别行事,保证京城安危不受动荡。同时皇后也拿出了太后的懿旨,派遣安亲王玛尔珲带镶蓝旗的侍卫在全程戒严,搜查刺客同伙。 “是,奴才遵命!”安亲王玛尔珲沉声应是。 剩下的王公和大学士们各自领命,急匆匆的离开紫禁城办理事务,唯独恭亲王常宁被皇太后留了下来。 进了寝殿,恭亲王常宁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他抬头看去宛如神祗般的兄长竟是面如金纸,生死不知的躺在床笫上,四五名御医正在徐御医的指挥下忙进忙出,整个殿内的气氛难以言喻的糟糕。 在殿外侃侃而谈的太子哪里还有刚才的镇定自若,此刻已是满脸忧愁的坐在不远处,不安的注视着床铺上的康熙。 皇后更不用提,一双美目从进来的那一瞬间就没有离开康熙的身体过。 恭亲王的心底出现一丝无限的恐慌和惧怕……难不成!难不成? 他按捺着心头万千的思绪,浑浑噩噩的跟在太监的身后走进偏殿,偏殿气氛十分凝重,一片沉寂。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坐在上首,却是一言不发直愣愣的望着地面。 “孙儿给皇祖母、皇额娘请安!” “起身吧。”太皇太后轻声开口,她的嗓音带着点病态的嘶哑。 “……皇祖母,皇兄的伤势?”恭亲王轻声说,“还有刺杀康熙的人究竟是——?” “……”太皇太后沉默了一瞬,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话来,“皇帝,皇帝他乃是……枪伤啊!” -- 第319页 “什么——?”恭亲王瞳孔一缩,面色微变。下一刻他落在身侧袖口里的手指就蜷缩在一起——难不成是那些夷人背信弃义……不!不!不可能! 他强行镇定,摆出惊惧的模样小声发问:“皇祖母,皇额娘!这□□难不成是我们大清自己……?” 太皇太后似乎有些惊讶于他提出的问题,不过也许是沉浸在皇帝受伤的事情之中,她满脸倦容沉默半响,才艰难的点了点头:“就如常宁所想的一般,只怕是军队里有人和外贼私通,将□□贩卖给了白莲教!” “白莲教?”恭亲王常宁只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八哥或者鹦鹉,只知道重复学着面前人说话。 随后,太皇太后絮絮叨叨的还说了许许多多,可恭亲王常宁却是心不在焉的。 骤然间,他面孔一白,手指不自觉的开始抽搐,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恭亲王强忍住身体不安分的躁动,直到太皇太后让他回府和九门提督王子腾合作在军队中寻找贩卖□□的奸细,他才浑身一凉,瞬间冷静下来。 “是……谨遵懿旨!”他单膝跪下领旨,垂首遮住眼中一丝厉芒。 第一百六十三章 康熙二十四年 夜幕降临, 皇上受刺重伤的事情也是传遍了整个京城。整个京城里还有谁有心思准备端午节, 老百姓们均是躲回了家中, 看着外头的将士们骑马来回奔波,心里是一阵一阵的犯愁。 而皇宫里的气氛也是直坠谷底, 进进出出的宫人让从北五所赶来的胤礽和胤禔惊恐不安。 平时陪着两人的胤祜不知去哪里,竟是身边没有任何人知道,胤礽深深吸了一口气, 只能强自按捺着自己心中的慌乱,拧着眉拉着胤禔立在门外避免妨碍到御医们的动作。 比起胤礽的镇定,胤禔就是显而易见的面色惶惶,双眼含泪直愣愣的瞧着康熙所处的位置。 康熙在晚上甚至发起了高热! 这高热来势汹汹,瞧着徐御医疲倦的面容和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胤礽内心中的不安一潮叠起一潮。 等到太皇太后驾到,两人同时眼前一亮, 才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松了口气。 太皇太后神情恍惚, 见着两个孩子不安的站在面前,依稀间仿佛回到了二十五年前那个让她永生也难以忘记的日子。 只是当年她牵着的是福全和玄烨……她眼圈一红, 强忍住心中的不安, 打起精神, 一手牵着胤礽一手牵着胤禔就急匆匆的走进寝殿。 胤礽面上冷静, 心中却是一阵阵的迷茫。 在他眼里, 前一世除了康熙去世前那两年, 自己的皇阿玛就像是一个苍天巨树, 从未让人见到深处的脆弱。 可现在他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龙床上, 汗水沾湿了枕头。来来回回的宫人们用着毛巾一遍一遍擦拭着皇帝的身体,四五名御医面色严峻的立在一旁谈论着。 “皇上的情况如何?” “臣等给太皇太后、太子殿下、三阿哥请安!”一群御医忙不迭的跪下请安。 “起身,徐御医,皇上怎么会突然发高热的?”太皇太后摆了摆手,双目满是焦虑的盯着徐御医。 她的身后,苏麻喇小心的护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的消息的时候差点吓得瘫软在地,此时此景,让她一阵阵的战栗。 当年……当年先皇没的时候。 太皇太后何曾不是拉扯着方才七岁的皇帝,像这样茫然失措的站在西暖阁的外间,呆呆的望着进进出出忙碌个不停的太医和宫人们,最后得到一个他们根本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太皇太后恕臣无礼!” 徐御医愣了愣,再仔细看看太皇太后的神色顿时面色一变,他起身毫不犹豫上前走了一步,请苏麻喇和另外两名嬷嬷扶着太皇太后到隔壁的寝室休息:“太皇太后,您的身体需要好好躺着休息才是,切勿直接起床。” “徐御医,这哪里是休息的时候!”太皇太后沉声道,一面斥责两名嬷嬷松手一面死死的盯着徐御医,“你不必遮遮掩掩,告诉……告诉哀家,皇上是不是……是不是……?” 她泪如雨下,嘴唇蠕动半响也吐不出那几个字眼,最后只有死死的盯着徐御医。 徐御医狼狈的侧过头。 太皇太后呆立在原处,登时倒退一步,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直接软倒了下去! “皇额娘!”刚刚赶到的皇太后惊呼着。 “快!快将太皇太后抬到小榻上!”徐御医面色严肃,指挥着嬷嬷们小心翼翼的将太皇太后扶到床上,在背后垫上几个松松软软的枕头。 徐御医又拿出一枚精致的玉质盒子,从里面拿出极长的两根金针,毫不犹豫的插入太皇太后身上的穴道,不多时太皇太后就再次苏醒过来。 “太皇太后,您的身体现在经不得这样的折腾,还是早点休息才是!”徐御医很是直接,甚至对着一旁面上满是焦急的苏麻喇说道,“姑姑,臣知道您劝说太皇太后定然是有用的,臣稍后给您开一张单子,日后作息吃食都得注意些才是!” 苏麻喇重重点了点头。太皇太后难得虚弱的模样显然也让她吓得不清,此刻全神贯注落在太皇太后的身上,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太皇太后就出事! 叮嘱完苏麻喇,徐御医扭头又去了康熙所在的地方。 现在康熙的热度微退,情况似乎变得稳定不少,太子和胤禔正担忧的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康熙消瘦的面孔。 -- 第320页 “太子……”胤禔闷闷的开口。 “嗯?” “皇阿玛……是什么时候变瘦的?” 太子沉默半响,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在康熙的面上,心中隐隐燃起了一丝淡淡的愧疚。 太子的心情很差。 康熙的热度半点未消,明明说伤势已无大碍,却已是足足昏睡了七天。 就连一开始信誓旦旦的徐御医现在也是满脸冷汗,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们唤来为皇上诊脉。 太皇太后强撑着身体,没日没夜的守在康熙的身边,就算是苏麻喇和皇太后轮番劝说都毫无用处,那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太子也不再去国子监读书,他令东暖阁的宫人将每日送入宫中的奏折都送去西暖阁,一边守着康熙,一边批阅奏折。 他不愿意去看身边人的态度,原本对他监国带着审视意味的朝臣们随着康熙昏迷的时间越变越长对他的态度也越发变得温和有礼,即使他故意犯点小错,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口劝说。 就连索额图对他的态度都和往昔截然不同,他们的态度越好,太子的心就越往下沉。 明明,皇阿玛的寿命应该会很长很长,现在昏迷了一周,若是,若是……自己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会如此痛苦又不安? 太子的神情日渐阴霾,面上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笑意,胤禔看在眼里,心中也不是个滋味。下意识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子弟弟,你没事吧?” “……孤没事。”太子沉默半响,慢吞吞的说道。 “皇阿玛是真龙天子,三哥我啊相信皇阿玛一定会醒过来的!”胤禔看看他认认真真的说,“不用担心,你不是一个人,三哥我也会陪着你!” 太子愣了愣神,古怪的盯着他瞄了一眼,带着嘲讽:“说的好像昨日在孤房间里哭的不是你一样!” 胤禔脸涨得通红:“你偷窥!” “什么偷窥,那可是我的屋子啊!”太子一脸无语的瞪着他,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对,皇阿玛吉人有吉祥!绝对不会被一个小小的风寒给打倒的!” 说出这番话似乎给胤礽心中增添了一份底气,他面上的阴云总算是稍微少了些,和胤禔一前一后又进了寝殿去探望康熙。 室内兄弟感情得以升温,但等到另一边宗室的几位王爷都都赶入宫中,再三向皇太后和皇后询问皇上的情况并发出争执声后,两人又是焦急的起身想进入东暖阁好好询问一番。 “太子殿下,三阿哥,王爷们正在和太皇太后说话呢!”一名宫女守在门口尴尬的拦住了太子和胤禔前进的方向,“太皇太后有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孤知道了……”太子心下一沉。 康熙昏睡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如果再下去也许会动摇国本……宗室王爷们出现在这里,就是不详的预兆。 不多时,王爷们一一告退,从屋子里退了出来,正面对上了正在外面等候的太子和胤禔。 他们的目光带着点评估,就像在打量面前的一件珠宝,一件摆设一般,从太子身上滑过,完全忽视了胤禔的存在。 “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几位宗室王爷态度恭敬的给太子请安,面上少了几分平日的轻慢——这态度,让太子心中一凛,他强撑着让自己的面上不要露出丝毫胆怯。 “起身吧,几位皇叔何须多礼?”太子拿出前世多年养成的态度,不卑不亢的出声。他的表现显然让几位宗室王爷很是满意,劝慰了几句后就匆匆的离开乾清宫。 太子一回头,却没有见到胤禔的存在。 “太子爷,三阿哥被太皇太后唤进去了。”立在门口伺候的小宫女轻声说话,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请太子进去。 太子一愣,带着点疑惑不解慢慢走了进去,刚进大门就听见里面的太后在发问:“胤禔……乌库妈妈问你一个问题。” 太子面对着太皇太后,脸上带着一丝惊愕。 “若是你皇阿玛没了……你愿意做什么?” “儿臣……想和福全皇叔一般。愿为贤王。”胤禔背对着太子,拱手对着太皇太后认认真真的说,“孙儿不认为皇阿玛会……但是,但是如果有个万一……孙儿也不聪慧,将来更喜欢上沙场一战,孙儿不愿意比四弟差,但是……” 胤禔胡乱的说着话,嗓音里明显带着一丝哭泣的酸涩声,慢慢的开口:“若是皇阿玛没了,孙儿愿做贤王,成为四弟手中的刀剑,保卫大清的江山!!” 太子愣在当场,下一瞬间猛地将脸侧到一边,生怕被人见着泪珠掉了下来。 “四弟……?”听到响声,胤禔擦着眼角转过头怔怔的看着立在身后的太子,他的一双眼睛就和兔子眼一般红通通的。 “乌库妈妈……皇阿玛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太子没有理会胤禔,双眼饱含希望仔仔细细的看着太皇太后的表情。 太皇太后眼底满满都是痛苦:“胤礽……如果今晚上皇帝醒不过来……” 她缓缓闭上双眼,一行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明日哀家就公布由你继位!” “什么——?”胤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只觉得全身摇摇欲坠。 他浑浑噩噩的走到殿外,不知不觉的就走到毓庆宫的大门口。 前一世的毓庆宫着实狭小,只是一个三进出的院子——自己在这里居住了多少年?几十年都无望成为皇帝,这一座代表着荣耀,代表着自己与别的阿哥截然不同的宫殿最后却变成了囚禁自己的囚牢,让自己几乎在绝望中死亡。 -- 第321页 而现在……胤礽瞧着面前甚至比后宫东西六宫都要大上一圈的屋子,皇阿玛还唠叨着等有了孙子得再扩大点的院子……自己还没等到那一天,竟然就要变成紫禁城的主人? 胤礽很茫然,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与其是喜悦更多的却是恐惧和不安,还有对皇阿玛的复杂万千的情绪。 他想要康熙活下来…… “太子殿下。”不知名的小太监凑在边上,露出献媚的笑容,“索额图,索大人求见太子殿下!” 索额图是狂喜的。 他自然并不希望康熙这么早去世,这的确是让他有些不安,可是拥有血脉的太子上台无疑对赫舍里家才是最有利的。 众所周知自从康熙上台,身为母家的佟佳氏原本只是小小的正蓝旗汉军,一跃成为镶黄旗满军不说。佟佳氏一族都可谓是‘一人飞升,仙及鸡犬’,从生父到兄弟到子侄,各个都是平步青云! 就连当年犯错的佟贵妃还能以皇贵妃下葬,甚至立马后宫又多了个小佟妃?等到太子上位,这些个荣耀可都得归赫舍里家才是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康熙二十四年 索额图心中着实得意, 可谓是扬眉吐气!心里庆幸自个儿没被派遣前往尼布楚, 否则远在千里之外, 哪里顾得及这边! 一想到自从宜妃升为宜贵妃后,过去以太子为瞻前马后的郭络罗家就有了自成一派的打算。可现在还不是哈腰点头, 每天腆着脸到自己眼前拍马屁。 啧啧!索额图越想越是觉得全身舒坦,到了明日自己就要成为国舅爷了! 只是,立在书房里, 索额图却听到了小太监的回话——太子殿下请索额图大人回去,并没有见面的打算。 “这是为何?太子爷去哪里了?” “索,索大人……”小太监有些惊恐,结结巴巴的说着话,“奴才走的时候,太子爷刚从毓庆宫离开,听着话语许是要去坤宁宫给仁孝皇后上香!” 索额图顿时闭上了嘴, 面上阴晴不定的哪里还不知道是自己太过焦急的动作引来了太子殿下的不满。 后宫的气氛一片凝滞。 众人都聚在景仁宫中, 皇上所在的西暖阁被封锁得极紧,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以外无人可以进出。 就连皇后现在也只能守在景仁宫里, 让宫人紧紧盯着乾清宫, 有事要第一时间回禀。 想着太妃们在后宫毫无声息的生活, 除去有孩子的嫔妃, 剩下的宫妃都心惊胆战的很。 舒嫔尤甚!她眼中满满都是不甘心, 这一切和她想好的可不一样!她还没当上妃, 还没当上贵妃! 她可不想就这个岁数被冠上一个皇考嫔的名义塞进狭小的慈仁宫, 吃斋念佛了却终生。 舒嫔越想越是恐惧, 脑海里早就乱成一团,前两天联系她的那名太监的话语又出现在脑海中。她手指紧紧内扣,圆圆的指甲在掌心抠出一个个深红色的印记。 别的宫妃也没有比舒嫔好到哪里去,一个个都是无法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但又不敢在皇后面前落泪惹了晦气。此时只能双眼饱含眼泪,茫然失措的坐在位子上,整个景仁宫极其安静没有任何人发出声响。 宜贵妃安静的坐在一边,面色有些凝重。有五阿哥和八阿哥在,她未来顶多是寂寞了些,但也并无多大伤感,只是……和皇上一同外出的敏嫔竟是直接查无音讯,这件事让她心中隐隐发寒。 如果康熙醒不过来,只怕太子上位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就是郭络罗氏! 胤祺搂着她的胳膊,眼中有一丝不安:“额娘,为什么母妃们都不说话呀?” “姐姐们都在后院,胤祺要不要去后院玩一会?”皇后勉强带起一缕笑容,和蔼的对着八阿哥说道。 胤祺弱弱的看了皇后一眼,又看了宜贵妃一眼,直到宜贵妃点了点头,他才细声细气的回道:“好!”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皇后强撑着精神气,打发着宫人把八阿哥带着,环视着下头的宫妃们叹了叹:“回去上香祈福吧!现在,现在咱们也只能求着皇上能够平平安安的醒过来。” “是……是啊!皇上必然会醒过来的!”宜贵妃强带着笑附和着。 “贵妃要先照看好自己的身子才是!”皇后见她面色不佳忙劝慰了一句。 “臣妾明白。”宜贵妃嘴角勉强勾起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她起身领头离开景仁宫,望着乾清宫的方向嘴唇蠕动着保佑着让整个郭络罗氏平安无事才好。 心事重重的舒嫔回到永和宫坐立不安许久,才轻声询问画竹:“六阿哥人呢?” “主子……这太子爷,荣亲王和三阿哥是得了皇太后的懿旨无需读书,其他阿哥们不去国子监也得去上书房读书呢!”画竹望着舒嫔小心的回着话,“况且小主子晚上也得回北五所休息呐……” 现在又不是休沐日! “是……是吗?”舒嫔直愣愣的。她不安的卷着落在脸颊一侧的发丝思索着……想了片刻才叹着气试探着询问:“你说着万一皇上去了,咱们咱们!” “主子妄言!”画竹顿时急了,动作轻巧的捂住舒嫔的嘴,又嘱咐旁边垂首恭立的宫人们退下才叹了声,“主子……咱们还是去佛堂上香为皇上祈福才是!” “你说太妃她们那么多年怎么熬下来的?”舒嫔自顾自的问道。 -- 第322页 “……”画竹愣住了,沉默片刻才轻声开口,“主子,太妃们说着好听是太妃,说得难听也就是个寡妇,像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有着皇上孝顺的还成。其他的老太妃哪个不是除了过年过节能透个气,其他日子都是在佛堂里吃斋念佛了。” 所以说……还是好好为万岁爷祈福,求着万岁爷早点醒来才是。 “……是啊,只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舒嫔愣神,呢喃着。 半响,她脸上才露出一丝苦笑:“画竹,你下去准备一会去佛堂要带的东西,本宫就在这里休息一会。” “是。主子要不要奴婢让画柳进来伺候?” “不必了,本宫想要独处一会。” “是。” 等到耳边动静全无,舒嫔才睁开了双眼,眼里闪过一丝寒光——说到底,胤祕也就比太子小了一岁罢了! 只要先头的阿哥一个不在! 这里还有谁能挡着胤祕的前程。 还有本宫的前程——! …… 宫外,安亲王府。 安亲王玛尔珲凝眉冷视着站在面前颇为坐立不安的恭亲王常宁:“你说——贩卖□□火炮的……是九门提督王子腾?” “正是!”恭亲王常宁手握成拳重重砸在桌上,“玛尔珲!只怕本王的搜查已让他慌了手脚,若是本王没有猜测,今天晚上就会有一批货从京城离开,咱们必须要把他们拦下一网打尽才可以!” “什么——?”安亲王玛尔珲低吼一声,严厉的目光直视恭亲王,“你确定情报没有出错?” “本王可以用人格担保!” “好!本王今日派遣镶白旗的人一同出发,绝对要把这批贼人一网打尽!” “压货的乃是荣国府二房夫人的配房女婿,依本王看只怕后宫的贤嫔和那荣国府都参与在内!” “哼!这王夫人是王子腾的妹妹,也难怪了!”安亲王玛尔珲眼中饱含杀气,重重点了点头,“此事就包在本王身上,倒是王子腾手上掌管着九门虎令,想要把他一举拿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本王自然有办法!”恭亲王垂下头,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斩钉截铁的回道。 等恭亲王一走,他的弟弟辅国将军塞布礼就从暗室里走了出来,面色凝重:“大哥,你真的相信恭亲王所说的话?我怎么觉得他更像心中有鬼的人?” “……嗯。本王心中有数,明日本王会使人盯紧他——”安亲王玛尔珲低沉应声,“只是无论他有没有鬼,我们都必须替阿玛复仇才是!若是真如他所说,那么今天晚上我们必然能够抓住贩卖□□火炮之人,自然能够确定九门提督王子腾到底是不是幕后凶手!” “朝廷里居然有这种叛国忘恩之徒,抓到理应千刀万剐,诛灭九族才行!”塞布礼面色铁青,强忍着怒意。 “若不是皇上昏迷……”安亲王玛尔珲忧心忡忡,“先皇早逝的事情,只怕若是再来一次!太子殿下真的能如皇上当年一般掌管住朝堂吗?” 鳌拜,这个令人屏息的名字,可是不知道多少人心中的梦魇。 只是无论是宫内或是宫外,无人知晓暗卫们正在快速的行动,宗室朝臣的所作所为都被一一记录,甚至像是安亲王和恭亲王的商议内容更是在一盏茶以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被送进了乾清宫中。 明明应该是深度昏迷的康熙双手背在身后,立在那里漫不经心的瞧了眼躺在床上的‘康熙’,伸手接过暗卫手中的信件,草草看了两眼:“这舒嫔,真是心越发大了。” 他抬眼盯着台下跪着的暗卫一眼:“确定六阿哥是不知情的?” “六阿哥近几日并未回永和宫和舒嫔娘娘打过照面。”暗卫回禀道,“在阿哥所也是和五阿哥,七阿哥一同行动。” 康熙点了点头:“很好,让宫里的侍卫们保护好皇后和阿哥们,千万不要出了纰漏。” “是。” “吩咐下去,盯紧恭亲王府进出的人手和商队,务必要一网打尽决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逃脱。” “是!” “天枢,立刻吩咐王子腾做好准备——常宁要向他下手了!” “是——!”天枢应声,随后开口询问,“皇上,这件事不告诉安亲王吗?” “不。”康熙毫不迟疑的摇头,“一来安亲王的底咱们还没有摸透,二来若是他的戏演得不好到时候变成一场闹剧就惨了!让王子腾准备好诸事就行了——” “是。” 当天夜里。 还不知道自己已被出卖的冷子兴准备好行囊后,带着押运货物的商队就匆匆上了路。 一连通过两三个散漫的岗哨后,他瞧着前头黑黝黝的道路,裂开嘴笑了一声。 “快点赶路,明天早上得赶到城中歇息才行!”他朝后呼喊着,后面的商队镖师早已习惯,零零散散的应声埋头赶路。 王子腾率领着一队轻骑兵面无表情的在远处眺望着这一行在夜色遮掩下匆匆行走的商队,心中是大恨。 又是王夫人这个不知好歹的妹妹做出来的事情! 他心中的愤怒简直无处抒发,在消息传到自己面前时,他就脊背满是冷汗,只觉得株连九族的命运已是不远。 幸运的是——康熙还愿意信任他! 不过即便如此……冷子兴也绝对不能留下! -- 第323页 第一百六十五章 康熙二十四年 心里打着主意, 王子腾借着夜色掩住了自己眼底的打算。随着杀气四溢, 他单手高高伸起, 用力向下一挥,立在他身后的轻骑兵们快速的冲了下去, 马蹄声顿时引起了下方诸人的注意力。 冷子兴心里一咯噔。 在京城附近,又是整齐的马蹄声,无一不例外的告诉他……这些是正规军队! 他舔舔干燥的嘴唇, 转头就下令身后的镖师们操起枪支——不管后续如何,起码弄几个垫背的也好! 可是他一转头,就见着身后那名镖师面上闪过一抹狰狞的笑容,然后砰的一声在冷子兴还没有反应的下一瞬间,他头顶被开了一个大洞,白色的脑浆混着红色的血液飞溅一地,身体往后一倒顿时砸出一声闷响。 枪支声的响起, 令还未注意到这一幕的王子腾心高高吊起, 立马大喝一声:“对方有□□!立即开枪格杀勿论!” “是!” 王子腾身后的士兵们应声,毫不迟疑的提起□□, 恶狠狠的朝着前方开枪。一番扫射下来, 只听见一片惨叫声后, 最终变成悄无声息。 大部分的镖师都直接死在了□□之下, 只有躲在货车后的几人才免于幸难。 当先的镖师一声怒吼:“王子腾你这个小人!” 王子腾一愣, 还没回过神, 就见四五名镖师操起长刀, 双目赤红朝着他这边扑来, 嘴里还不断骂骂咧咧的。 “去死吧——王子腾!”几人一副顾不得生死也要将王子腾砍下马的模样让旁边的官兵不免泛起了嘀咕,但是架不住王子腾威严甚重,根本无人愿意思考他们究竟说的话是什么含义。 正当两名站在先头的官兵拿起□□想要将这几人杀死时,远远传来一声怒喝:“枪下留人!” 王子腾心中升腾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冷笑一声:“这些罪大恶极之人直接处死又有何妨?还不立刻处置了!” “放肆!” 随着马蹄声,一行人出现在王子腾的面前,只见恭亲王常宁和安亲王玛尔珲一前一后,带着人马出现在王子腾面前,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将王子腾的人手通通围了起来。 恭亲王常宁眼中带着警惕,死死盯着王子特,持着马缰大声喝道:“大胆王子腾!你通敌卖国,竟将火器卖给白莲教行刺皇上,该当何罪?” 恭亲王的话语一出,就连王子腾身后的将士也都变了脸色,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 “恭亲王何出此言?”王子腾拉着马缰的手一紧,另一手下意识的落在腰间的□□之上,额上青筋暴起,瞧着恭亲王常宁的双目简直要喷出火苗一般。 “这商队的主人本王都以查清,就是你妹妹配房的女婿冷子兴!”恭亲王常宁嗤笑一声,“你今日过来就是见本王调查已有结论,想要杀人灭口!” “放屁!”王子腾大骂一句,“好你个恭亲王如此稀里糊涂,本官若是想要杀人灭口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王子腾!”恭亲王常宁大怒,他一声爆喝,身后的官兵齐刷刷的持枪,紧迫的盯着王子腾一行人,只待恭亲王一声令下就可以将王子腾当即斩杀! “住手!”安亲王玛尔珲低喝。 王子腾乃是九门提督,皇上身边的近臣,在这种特殊时刻,即便王子腾真有做出什么为非作歹之事只怕也不能随意下手处置。 更何况…… 安亲王玛尔珲沉默不语,目光在恭亲王常宁和九门提督王子腾身上来回扫视。 王子腾夜半出现在这里的确惹人生疑,可是获得这种隐秘情报的恭亲王更惹人注意! 但是…… 身为皇族的一员,和白莲教有交易就实在太过于奇怪了——安亲王玛尔珲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怀疑还是投向了王子腾。 毕竟,王子腾是一名汉人。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倒在地上死于□□之下的冷子兴,掂量片刻后缓缓开口:“恭亲王,王大人。” 两人停下争吵,同时朝他看来。 “住手吧!”他驱马向前拦住恭亲王常宁,双脚用力一蹬马腹,直到在王子腾面前才拉住马缰停下,“本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会对王大人你出手!” 但紧接着,安亲王玛尔珲凑近王子腾,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王子腾冷冷喝道:“但是若是这件事是真——本王要你九族下葬陪同本王先父!” 王子腾眼睛微微一眯,又抬眼冷冷盯着恭亲王常宁一眼:“好!” 顿了顿,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本官就和你们走一趟!” “大人!”王子腾的亲卫急促的呼喊,试图阻拦王子腾的动作。 “你们都回大营去……记住!”王子腾盯着恭亲王常宁,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没有皇上的虎符,绝对不得出营!” “是!” “王子腾已经被压入大牢?”康熙端起茶盏,惊讶的看向来回禀的暗卫,“恭亲王这一回的动作可真是快!” “是的,皇上。”天枢仔细回禀,“现在荣国府、林尚书府和王大人府上都已被禁卫军所包围。” “嗯,包围也好,记得人手要安排好,千万不要让其家人受伤。” “是。” 等天枢退去,康熙就忍不住侧头看向裕亲王福全吐糟:“你说常宁到底是怎么想的?朕看还不需要朕联络安亲王,安亲王就已经对他生了疑问。” -- 第324页 “大约是想给自己赚一些功劳?”裕亲王福全满脸都是倦容。为了假装自己是日夜兼程赶回京城,他可是一连三日都忙着处理公务没有睡觉,现在简直是坐在椅子上也快要闭上眼睛了。 他有气无力的,毫无形象的趴在桌上,睁着一双死鱼眼慢慢的开口:“要知道太皇太后明日就会宣布由皇太子继位……这一回可没有留下顾命大臣,你说常宁能不这个时候弄点功劳以求能够占住一个好位子。” “朕倒是高看他了。”康熙叹了一声,“毕竟舒嫔做出这种事,朕还以为八成是常宁在背后怂恿的。” “人心在权势面前总会学会低头,舒嫔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理所应当的了。”福全面无表情,不过康熙却在他眼中发现了一丝顾虑和忧愁,“只是皇上,为何一定要让太皇太后宣布让皇太子继位?” 这根本和常宁捣鬼的事情无关吧?既然确定了常宁并无叛乱之意,那就只要将他一网打尽就可以了! 康熙微微一笑:“朕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好了,皇兄,记住接下来的任务,千万不要错了!”康熙又叮嘱了一句,随即披上斗篷在夜色下匆匆离开乾清宫,带着亲信侍卫朝着后宫走去。 慈宁宫里,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的太皇太后就这样目瞪口呆的见着康熙被人夹持着从天而降。她面色剧变刚想呼救,就被康熙阻止:“皇祖母,是朕!” 太皇太后目瞪口呆,眨巴着双眼呆滞的看了许久才开口:“皇,皇帝?” “是孙儿。” “皇,皇帝!” “是,皇祖母。朕没事。”康熙见着太皇太后几欲疯狂的惊喜模样,心里触痛,表情微微柔和轻声细语的说道,“是朕,朕真的没事。” 太皇太后跌跌撞撞的走至康熙的面前,一双粗糙的大手细细的抚摸着康熙的侧脸,确定面前的真是真人之后,她连忙垂下头盯着他的腹部:“你苏醒了?怎么刚醒来就跑出来吹风?若是出了事情可怎么办才好?” “皇祖母,躺在床上的并不是朕。”康熙轻声开口。 这话却登时让太皇太后不可思议的惊呼,声响引起了屋外宫人的注意。值夜的小宫女轻轻敲了敲木门,声音轻柔:“太皇太后,您醒了吗?” “主子做梦有些被吓到了,没事。”在屋内宛如是隐形人的宫女走至门口,轻声回话,“主子让你们即可去请苏麻喇姑姑过来。” “是。” “这名宫女?”太皇太后眯了眯眼睛,惊讶的打量着这名相貌普通的宫女。 “是朕请皇太后安排的人手。”康熙简单的说道。 “皇帝!告诉哀家,你为何要装作受伤?”太皇太后搞不懂康熙的动作,稳住心神迫不及待的从第一个问题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哀家,皇后,太子还有其他几个阿哥暗地里流了多少泪?你怎么能这么做!” “皇祖母。”康熙轻叹着,将常宁做的事情向太皇太后解释了一番。面对太皇太后不可思议的目光,康熙唯有肯定的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常宁竟是将火器卖给了白莲会?这,这怎么可能?” “他的确没有。”康熙摆了摆手,面上带着一丝冷漠,“皇祖母,常宁只想着要鸦片,有鸦片的当然只有夷人。可是……这不代表夷人就不愿意和其他人交易。” 康熙话里的含义很是明确,太皇太后忧心忡忡:“按皇帝你说的,这□□火炮难不成已经是遍地都是?” “倒说不上遍地都是,只不过最早一代——也就是我们在前几年那场军演上拿出来的□□火炮已经不足以震慑夷人,只怕他们还抱着拿着这些玩意来对付我们的打算。”康熙垂下眼帘,对此倒是早有准备,“皇祖母不必担心,这几年我们研发的速度只会比他们快,而不会比他们慢……更何况,朕派遣了不少人前往海外,务必将他们那边先进的东西都搬回来。” 只是不知道纳兰性德现在事情做得如何。 出海已经有数年,却是除了大半年才通过商贩顺手带回来的信件外,几乎渺无音讯。康熙心里隐隐带着点忧虑,董格格曾经告诉他纳兰性德在历史上便是今年夏季而亡……但信件常常相隔三五个月,现在康熙还真是说不好,纳兰性德是否还活在世上。 康熙想了想,面上闪过一丝忧虑。太皇太后见着,并不知道康熙忧虑的是人在海外的纳兰性德,倒是以为康熙对于常宁如此不争气的愤懑。 “皇帝,就按你想的去做吧。”太皇太后抿了抿嘴,“只是,这明日的旨意,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是将你身体尚可的这件事告诉几位宗室王爷吗?” “皇祖母,就按你先前预定的那般,直接宣布朕不治身亡,将皇位传递给太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 康熙二十四年 “皇帝!”太皇太后急了, “这一国哪里能有二君?若是明日太子上了位, 这日后……父子相残, 那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皇祖母放心,朕心中有数。” 这件事康熙有意考验胤礽, 从消息出到现在,胤礽整个人都成长许多,光是读书的态度就与以前大为不同, 更是在吏治上花费大量精力,去了解过去根本不清楚的各种新生事物,比一开始即使去国子监之后依然固步自封的模样可是好了一百倍一千倍甚至一万倍。 -- 第325页 太皇太后深深注视他许久,最终叹了一声:“哀家老了,见着你皇父去世已是痛不欲生,皇帝!不要再让哀家看到悲剧好不好?” “朕知道。” 和太皇太后交谈一会,确定明日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后。康熙才回到乾清宫中, 令人带着自己亲手写下的圣旨和虎符赶往北边和西边两处交战地, 叮嘱负责将领注意边境动静,严防在自己的死讯传至边境后让那些夷人看到有机可乘。 …… 第二天。 清晨, 京城天色阴霾, 飘着细密的小雨。 紫禁城中, 宫妃们披上厚实的披风, 捧着一本本手抄的佛经前往佛堂为皇上祈福。 随着响彻云霄的, 一声声的沉重钟声响起,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停住了步伐, 满脸惊愕与不可置信的朝着钟声响起的地方翘去。 …… 这是丧龙钟。 宫妃们面色雪白, 浑身战栗,不少人双手略松,噼里啪啦的将佛经落在了地上,捂住脸就开始低低哭泣。立在众人最先头的皇后,只觉得浑身冰冷,一声又一声的丧钟似乎敲在她的心头,让她几欲吐血。皇后捂住双耳似乎想假装自己没有听见丧钟的声响,她的身体摇摇欲坠,猛地眼前一黑,向前倒了下去。 “皇后娘娘?” “主子娘娘!” 宜贵妃和宫人们的惊呼声几乎在同时响起,强忍住心头的恐惧与不安,宜贵妃摆出自己的态度,一面指挥着众人赶到慈宁宫听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吩咐,一面指挥着宫人小心翼翼的将皇后扶起送到最近的宫室,又吩咐着皇后身边的宫女去宣太医。 其他的宫妃们浑浑噩噩的,怎么都不敢相信,康熙怎么会就这样走了呢? 更为惊愕的还有在上书房读书的阿哥们。 胤禛在听闻声音的那一瞬间就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乾清宫——皇阿玛真的是去世了?不可置信如同一个巨大的空洞落在他的心头,这不应该只是一个玩笑罢了?皇阿玛可是足足做了六十一年的皇帝,怎么会才康熙二十四年就去世? 他抱着极大的恐惧,心里思索着也许是太皇太后……也许是病弱的皇后。 可是,这是丧龙钟啊! 沉重的气氛让上书房里任何一名阿哥都紧紧闭着嘴,胤福许久才清醒过来跑过去拉住胤禔:“三哥,三哥!去乾清宫啊!” “……对,对!”胤禔身体晃了晃,强撑着身体,勉强安慰着面前一群惶恐不安的弟弟,“没事,会没事的!” “三阿哥……”门外传来一名太监嘶哑的声音,“奴才奉太皇太后懿旨,请诸位阿哥前往乾清宫。” “……咱们走!”胤禔愣了愣神,连忙吩咐几名小阿哥跟上自己的脚步,然后匆匆跟着这名太监离开了上书房。 上书房外,还站着一名焦虑不安的小太监,正是平日里在胤祕身边伺候的小恒子。 “主子,永和宫里派了人来,说是舒主子晕了过去,请阿哥回去呢!”见着阿哥们出来,小恒子就急忙凑到胤祕身边低声说道。 “什么?额娘晕了?”胤祕皱了皱眉。若是赶不上皇阿玛的大行,只怕日后的日子也是难过,他当下有些为难,顿时抬起头试图和兄弟几人商量一番。 还没等她开口,只闻到一股香风扑面而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诸位阿哥的面前。 佛尔国春眉眼间带着一丝焦虑,温柔细语的对着胤祕开口:“六弟赶快和姐姐走吧!本宫已经和皇额娘说过了,迟一些也无妨,本宫会和你一同的!” “大姐姐?” “佛尔国春,你怎么在这里?” 几人忍不住惊呼开口。不过佛尔国春的心思分毫没有给其他的兄弟,只专注的盯着胤祕。 “六弟有事就赶快去吧!乾清宫里三哥知会一声,留着人等你到了从边上带你进去!”瞧着佛尔国春的模样,许是舒嫔真的病得厉害,胤禔忙开口劝慰。 “好!弟弟谢过三哥!”胤祕点点头,转身就上了永和宫的轿子,急匆匆的离去。 胤禛皱了皱眉。他一言不发,仔细端详着面前陌生的一行太监,心里泛起了一丝嘀咕,再加上佛尔国春和永和宫宫人间怪异的举止。 他重重拧紧眉头,下意识目光转向上书房。有一人顺势挡住了他的目光,温和的弯腰说话:“七阿哥,阿哥们都走了,小心不要没跟上队伍!” 胤禛全身的汗毛直竖,小小的脑袋微微抬起,十分警惕的望着面前的男子。 这男子穿着一身侍卫的制服……可是胤禛在乾清宫和上书房都没有见到过。 那么,他究竟是谁? 胤禛深深望了男子一眼,转过身快步跟着其他阿哥上了轿子。坐在轿子中,他掀起旁边的纱帘偷偷往后方看去,男子笑眯眯的立在上书房的门口,一群侍卫如狼似虎的猛地冲进了上书房。 胤禛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的打开手上的纸条。 “胤禛,你拿着——”坐在他身边的胤福好奇的凑过头,和胤禛紧紧贴在一起,张望着他手心里打开的纸条。 下一瞬间,他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惊恐欲绝的和胤禛对视一眼。 “危险!!” 纸条上写着的字让人模糊不清,但从略带胡乱的痕迹就可以看得出写纸条之人的慌乱。 胤福屏住呼吸,附在胤禛耳边轻声问:“这是……谁给你的?” -- 第326页 胤禛摇了摇头,将纸条塞入怀里,掀开帘子故作好奇的往外看去。 一双大手按住了帘子的外侧,一个尖细的声音轻柔的响起:“阿哥!路上风大,小心着凉了!” “五哥,这帮奴才居然敢训本阿哥!”胤禛嘟着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扯着胤福的袖子,眼睛微微一眨。 胤禛素来老气横秋,此刻这副德行差点让胤福一身恶寒,即使看到他眨眼睛的小动作,胤福说话的声音依旧是一卡,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些奴才实在太不得力,等到了乾清宫就让梁公公好好教训他们一通!” 胤禛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一边松开手不再试图打开帘子,一边压低了声音:“你也做得太假了!” “……” 太假了?还不是你吓得! 胤福心里委屈,下意识投给胤禛一个委屈的目光,在胤禛面无表情的瞪眼下又讪讪然的缩了回去。胤禛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反复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对一个小屁孩生气后,他才掩住外面人注视的目光,轻声开口:“我身边伺候的宫人都不见了!” 这沿途安安静静的,竟是连个人声都没有,这轿子真的是在往乾清宫走吗? 胤福心里一沉,哪里还不知道只怕他们都是遭了人暗算,可是一口气将在上书房读书的阿哥们都带走,这究竟是为何?他面色阴沉思索片刻,却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只能偷偷开口:“小七,你看不看得出外面有多少人守着?” “五哥,人再少,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三哥在!”胤禛摇了摇头。胤禔武力超群,虽然现在才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是已经和不少二十来岁的将士打个不相上下,军营里不少人提到他都会竖起大拇指,想要为他点个赞!想要控制胤禔,这些人再少只怕里面也有武力超群的人存在。 “这,这可怎么办?”胤福面上禁不住带着一丝惊惧,下意识的反问道。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朝着比自己还要年幼的胤禛提问有什么异常之处。 “……现在只能等!”胤禛沉着脸。 外面丝毫没有人声,要么走的路线人烟稀少,要么就是这些人已经控制了宫内。胤禛仔细思考着,许久后不由把疑点放在在上书房前被人带走的胤祕身上。 这是巧合吗? 这,不可能是巧合! 只怕是胤祕的母妃,舒嫔在里面可做了不少手脚! 永和宫。 跟着佛尔国春匆忙的脚步,胤祕带着点焦急快步走进永和宫。 可一走进宫中他心下就觉得有些奇怪。相对于外面的闹腾,室内竟是一片安宁,除了高高挂起的白布以外好似和平常无甚区别。 太监口中伤心过度而昏迷的舒嫔更是懒洋洋的斜靠在软塌上,手里捧着一只烟枪全神贯注的抽吸着,眉眼间满满都是舒畅哪里有半点悲伤的痕迹。 这模样……胤祕心下一骇,下意识的快步走到舒嫔的身边,神色严肃的一把夺过烟枪:“母妃!你这是在做什么——?” “什么?”被夺走烟枪的舒嫔柳眉倒竖刚想发作,抬眼就瞧着胤祕已经立在自己面前。她吓了一跳,慌忙笑着开口:“胤祕,母妃只是抽着放松一回儿!” “这是什么?”胤祕眉头紧锁,死死盯着烟枪,气味带着一丝一缕的香甜气味朝着他席卷而来,他眼神一个恍惚下一秒钟惊骇欲绝的将烟枪重重砸在了地上。 只听见咔嚓一声巨响,那烟枪在地上顿时裂成了两半,舒嫔面容一白几乎当即跳了起来:“胤祕,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鸦片——!”胤祕的声音发着颤抖,牙齿上下打架,不敢相信的直视舒嫔,双眼简直要喷出火来! “你疯了吗?忘了皇阿玛的圣旨了吗?”胤祕目眦尽裂,几乎无法压抑自己心头的怒火,“你忘了那些鸦片上瘾的人后来是什么下场?” “胤祕,你怕什么——”舒嫔白了他一眼,“你皇阿玛都已经没了!这未来都由你说的算——” “住口!”胤祕心下一凉,扑上去捂住舒嫔的嘴,“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皇阿玛没了,继承皇位的也是太子,和我又有何关系?” “因为……太子过会儿也会死。”他的背后响起一个阴嗖嗖的声音。胤祕寒毛直竖,情不自禁的扭头看向身后来人,可是刚看到那张脸孔他就惊得呆滞立在原处。 许久,才结结巴巴的开口:“恭,恭亲王?” 下一瞬,他瞪圆了双眼:“你说什么,你想对太子做什么?” 第一百六十七章 康熙二十四年 恭亲王居高临下的盯着胤祕微微一笑, 一挥手数名带锐器□□的侍卫涌入了永和宫, 将整个宫殿包围起来。 一阵寒意从胤祕的脚底席卷而上, 只让他觉得遍体生寒:“你……不!刚才在上书房,你把其他人带去哪里了?” 他此刻想起了胤福等人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去向, 眼中无法控制的升起了恐惧。 恭亲王没有回话,只吩咐着四周的侍卫:“好好看管他们,这可是未来的皇上, 千万要注意点别让他受了伤才行。” “是!” 恭亲王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正殿,在他的身后,大门被轰然上锁,前院里沉默的宫人们此刻纷纷露出殷勤讨好的笑容朝着恭亲王行礼问安。 佛尔国春战战兢兢的立在诸多宫人之前,眼底慢慢都是恐惧与不安,瞧着恭亲王出来才强打起精神蹲福:“女儿给阿玛请安。” -- 第327页 恭亲王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你就在这里守着舒嫔和六阿哥。” “……是。”佛尔国春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却咬了咬下嘴唇不敢在恭亲王面前擅做主张发言。 她心底若有若无的升起一丝悔意, 可事到如今, 只怕在乾清宫的人也开始动手……佛尔国春垂下眼帘,沉默的目送着恭亲王一行人离开永和宫。 走在安静的空无一人的甬道中, 紧跟在恭亲王身后的大管事悄声开口:“主子, 若是如此, 倒不如直接把阿哥们一网打尽……?何必还留着六阿哥呢?” “……若是换了个阿哥上位, 就算是宗室阁老又能拿本王如何?若是全部杀光, 只怕是各地前几年才消声灭迹的那些叛匪又重新席卷而来, 到时候坐了皇位还坐不稳当, 倒不如把持朝政给他下了绝育药, 无子的皇帝——日后自然只有将本王的大阿哥过继成为太子才可。” 恭亲王常宁打着小算盘,一张瘦削的脸孔上满是笑容:“若不是有舒嫔联系,本王倒是不知这内务府竟是这么多户人家对皇兄有那么大的不满呢!” “回主子,皇上之前清洗内务府,处置了不少人家,可是这内务府世家都是打断了筋骨皮还连在一块儿,哪里是这么容易就可以处置干净的。”大管事轻声说,“这不满堆积在心里头,可不是一口气就爆发出来了!” “是啊——等本王掌管事务之后,这些内务府人家也都可以去……”恭亲王常宁轻笑着。 大管事紧紧闭着嘴巴,垂首跟在恭亲王的身后。 走至乾清宫的边门不远处,听着若有若无的恸哭声,恭亲王常宁停下了脚步神色不宁的看着远方:“毓庆宫的人准备好了没?” “主子放心,保准万无一失!” …… 留在永和宫里的胤祕却是在恭亲王离开许久,依旧是直愣愣的立在原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皇帝两个字。 自己会代替太子……成为皇帝? 他情不自禁的呼吸加快,即便心里还有个声音声嘶力竭高喊着让他出去阻止恭亲王,救下其他的兄弟们…… 可脚却是连一步都迈不出去!停在原处不知道多少时间,他唯有茫然的抬起头,透过玻璃朝着乾清宫的方向看去。 眼底的云雾起起伏伏,却没人看得懂里面究竟是什么。 另一边,诸位阿哥的轿子总算停了下来。 “三阿哥,地方到了。”尖细嗓音的太监在轿子外轻轻喊了一声,一名名小太监掀开厚实的布帘小心翼翼的请着胤禔诸人轮番下了轿子。 胤禔皱了皱眉,带着点惊讶的抬头望着眼前的建筑物:“这不是要去乾清宫吗?来毓庆宫做什么?” “三阿哥,太子爷叮嘱奴才们先请阿哥们到毓庆宫更衣洗漱,准备好了再一同去乾清宫为先皇送行——”太监垂着头小心翼翼的回着话。 “真是的——”胤禔无语,“那倒不如刚才把衣服送到上书房,咱们在那边更衣不就得了?还得绕一番远路!” 他一面嘀咕着,一面倒是没起疑心拉着胤祺就往里面慢慢走去。 “三哥,等等我们!”胤禛嚷嚷着,一脸天真懵懂的模样扯着胤福的衣袖就往前跑,直到亲热的挽着胤禔的手臂一同走进正殿内才停下了动作。 “小七这是做什么?”胤禔搔搔头,疑惑的盯着胤禛。 可还没等他发话,胤禔就觉得哪里不对,面色极为严肃的转过头仔细观察着室内。 毓庆宫的正殿内竟是空荡荡的,连个小宫女都没有! 这到底是……? 还没等胤禔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身后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响,随后竟是被从外面锁了起来!胤禔骤然色变,腿部用力直接暴起狠狠撞在大门上,可是外面用的是铁索,还不断有人在外面用东西加固。他顾不得几名小阿哥,连忙跑至旁边的侧门等出入口,却发现早已被人封得死死的。 “大胆奴才!还不快点把本阿哥放出去!”胤祺尖叫着。 外面半点声响也无,胤祺害怕极了叫喊到最后,声音里就带着一丝哭腔。 胤禔面色凝重,胤禛和胤福的面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还未等三人想出办法,他们眼前突然闪现了一块红色——伴随着浓重的烟味,这下子就算是镇定的胤禛面上也骤然变了颜色! 这些人竟是想将他们活活烧死在里头! 康熙二十四年十月十日。 宗室朝臣还未从康熙的死讯中回过神来,一场大火席卷了毓庆宫,将毓庆宫烧成一座黑炭。 数以百计的太监、宫女均活活烧死在其中,死亡的还有太子胤礽的四名兄弟,三阿哥胤禔、五阿哥胤福、七阿哥胤禛和八阿哥胤祺。 消息传出,皇太后、宜贵妃、惠妃和荣妃如遭雷击,竟是先后病倒。原本身体就极为虚弱的太皇太后更是一病不起,命垂一线,勉强将国事托付给从前线赶回的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后,就陷入昏迷之中。 四名阿哥为何会在毓庆宫?这成了一件无头公案。 在宫中的六名阿哥,太子胤礽在乾清宫,而后面只有因事提早前往永和宫的六阿哥胤祕免于其难。 可令人震惊的是,六阿哥胤祕竟是公开称是太子胤礽将四名兄弟唤去毓庆宫,造成四人惨死的结局!这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着太皇太后重病,太后和后宫诸多高位宫妃也先后病倒,一时之间整个宫内竟然是除了皇后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反复商讨数日,裕亲王更倾向于请皇太子胤礽继位,但恭亲王常宁和不少宗室却是提出了疑虑。 -- 第328页 若是真和六阿哥所说的一致那应该怎么办? 随着调查深入,太子胤礽身边的宫人在严令拷打下竟是交代了……太子私底下不少恶行,甚至三阿哥五阿哥等人都早已发现,多次劝阻不可! 即便索额图以及赫舍里一脉的官员不断提出质疑,可架不住不断有宫女太监交代太子胤礽的所作所为,甚至不少人也想起在木兰围场时太子私下对小太监用刑的传闻。 恭亲王常宁带着一丝得意,一丝兴奋将奏折上递给了皇后。 赫舍里家和钮钴禄家的交织和仇怨……想必皇后定然会有决断。 反正无论谁上位,皇后总归是圣母皇太后! “不,本宫不同意。”钮钴禄皇后看也没有看恭亲王常宁递上来的奏折,反手将其压在手底。她神色很是平静,目光却是凌厉:“本宫相信太子,更相信皇上的选择。” 她一身素白旗装,一双凤目中半点感情都没:“本宫不知道恭亲王是什么打算,但是本宫应皇上的遗诏,请太子继位。” 恭亲王常宁身侧的双手猛然握紧,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皇后两眼,竟是连一声告退都懒得多说气冲冲的离开乾清宫。 等恭亲王一走,皇后似乎全身力气皆无,顺着棺椁滑落坐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的落下,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眼泪瞬间沾湿了地面:“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皇上!您怎么这么狠得下心!” 皇后张开嘴,一口鲜血猛然吐在手绢上——她直愣愣的看着手绢上的鲜血,心中是凄苦万千。她以为她会走在康熙的前面,想不到竟然是康熙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主子……”桂枝眼圈红了,她立在一角手上捧着汤药,“您要保重身体,赶快把药喝了吧!” “喝药还有什么用?倒不如和皇上一起去了梓宫罢了……”皇后的声音颤颤的,绝望的,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她双目无神的注视着棺木,泣不成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为什么!为什么?” 躲在暗室里的康熙来回走动,不安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都有谁在?” “皇上……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天枢轻声劝道。 “朕问你外面有谁在?”康熙一声爆喝。 瞧着康熙烦躁不安的模样,天枢暗叹了一声,顺从的拉下了把手,只听见嘎达一声轻响,桂枝抬头向前看去。 下一瞬间她张大了嘴,双手一松汤药直接坠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 “皇——”桂枝惊呼到一半,只觉得身后一双大手死死的捂住她的嘴巴,对方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但显然并不希望她再开口。 桂枝直愣愣的盯着康熙的面孔。 眼睛没花,没看错…… 竟然真的是万岁爷…… 这是人是鬼? 钮钴禄皇后听见响动也不愿抬头,搂着棺椁悲泣不止。 康熙心中一阵辛酸,他迈着步伐缓缓走到皇后的身后,静静的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后。皇后已经哭得极累,一双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线,她转头迷茫的对上康熙的双眼,竟是露出一张凄楚又惨淡的笑脸:“万岁爷,您来接臣妾了吗?” 她的声音极低,似乎力气也快没有了,直直的扑进康熙的怀中,慢慢的说着话:“臣妾,黄泉路上也想陪着您啊……” “皇后!?”康熙倒吸一口凉气。钮钴禄皇后的手掌冰凉,额头却是火烫,站在一边的桂枝呜呜咽咽的挣扎起来,康熙连忙示意天枢松手,桂枝才急急扑过来。 带着一丝胆怯和害怕,好奇的打量一番康熙,桂枝才颤巍巍的发话:“皇上……您是人是鬼?” 康熙额头登时蹦出了个青筋,皮笑肉不笑的恶狠狠的瞪着桂枝:“……你说呢?” 桂枝避开康熙杀人的目光,担忧的望着皇后:“主子娘娘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睡了,药也不愿意喝。” “天枢,让人私下去唤徐御医过来。” 康熙搂着皇后,一边使人盯紧宫门以防止恭亲王的人偷溜进来,随后抱着皇后转身进了乾清宫的后殿,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铺上。不多时,徐御医就被人亲自送到了乾清宫。 徐御医最近也吃了不少苦头,身为康熙的心腹,在康熙的‘假死’后也自然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加上康熙之死,罪直接被冠在他的头顶,如今已是没有了官职,还险些被下狱。 到康熙面前他也就有些显得脏兮兮,瞧着不像是前段日子仙风道气的模样,一眼望去还以为是名乞丐。 “……徐御医,受苦了。”康熙叹了声。 徐御医倒是豁达,只是微笑:“身为御医一世,臣对此已是早有准备。” ※※※※※※※※※※※※※※※※※※※※ 恭亲王没打算篡位,只打算忽悠六阿哥用来把持朝政,可怜的舒嫔和六阿哥,还有大公主都被坑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康熙二十四年 太医, 尤其身为给皇上、皇后诊治的御医, 能够寿终正寝的已是少数, 能像自己一般得到重视甚至学到更多的更是凤毛菱角。 简单说了两句,徐御医就把心思转回了皇后身上。徐御医把脉许久, 面色显然有些不佳:“皇上,皇后娘娘最近可否定时定量喝药?” 桂枝摇了摇头,埋怨的瞪了眼康熙:“这几日主子娘娘过于担心皇上, 一直吃不好睡不着,连饭菜都几乎没有吃更别提喝药了!” -- 第329页 康熙面上带着一丝无奈,他避开桂枝沉声询问徐御医:“皇后的身体如何?” “皇上……若是按这样下去,只怕皇后娘娘的身子熬不过一年了。”徐御医沉默半响,还是缓缓吐出这个答案。 康熙愣在原处。 皇后的身体一直不好,但是一下子只剩下不到一年……这也! 康熙僵硬的站在原地,双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 许久后才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转身缓缓看着徐御医:“你先开药,这件事不许说出去。” 说完, 他的目光落在了双手紧紧捂住嘴, 默默流泪的桂枝身上:“你也是。” “是。”桂枝抽噎一声, 和顺的应是。 “还有……皇上。”徐御医轻声开口。 “什么?” “皇后娘娘, 怀孕了。” 康熙嘴唇微颤, 心头猛然想起上一回皇后落胎时的疯狂, 他将脱口而出想要落胎的念头一扫而空, 沉默半响才艰难开口:“给皇后开一副保胎药。” “……是。”似乎有些诧异, 徐御医抬头小心的观察了一番康熙的神色,这才低下头应声。 康熙又叮嘱桂枝好好照顾皇后以后,才面色阴沉的从暗道中离开,一走进暗室中他面色顿时略微阴沉:“天枢,派人去请敏嫔,不,去请董二夫人来。” “是!” “还有……你亲自去把通灵宝玉取来,私下送到皇后身边,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是!”天枢应了声,顿了顿又问道,“皇上,外头还是按原定计划执行吗?” “对。”康熙点了点头,“吩咐下去,让裕亲王明天带头请皇太子继位。” 裕亲王的声誉远比恭亲王来的高,即便恭亲王拉出一干人等来做各种证明,也无法比过皇太子应有的身份和裕亲王等宗室在后面的支持。只是恭亲王如今毕竟也把持不少朝臣,皇后醒来后还是同意了裕亲王的建议,请恭亲王作为顾命大臣在皇太子成年以前照看。 此言一出,恭亲王常宁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又再次上言,希望能接替去世的前任安亲王的职务负责天津水师。 对此,太子胤礽微微一笑,欣然允许。 十一岁的太子胤礽虽然年幼稚嫩,但起码比当年九岁登基的康熙还要大上两岁,一些老臣心里念叨几句,随着太子政事越发勤勉也偷偷松了口气。 随着皇后的懿旨,宣布太子登基的同时,在乾清宫密室里的康熙也终于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恭喜玩家通过皇帝继承人任务,您可以选择回归①原世界 ②……]选项二伴随着一连串的乱码,许久才缓缓跳出[因玩家存活,历史人物寿命未终结,自然切换为选项②停留现世界,请尽快做出选择,否则将默认执行①选项……10,9,8……] 康熙闭着双眼,在黑暗中面前出现的这个虚框。 真是史上最无用的系统,竟然连一个奖励都没有! 康熙脑海中的鼠标落在①上许久许久,在最后一秒钟的时候落在选项②上——罢了。 他没有继续看系统跳跃的烟花和刷新出来的内容,愣着神怔怔的望着天花板。 “皇后啊……” …… 胤礽惆怅的立在东暖阁中。 伺候康熙的梁九功在他面前深深弯下了腰。 这个前一世伺候康熙大半辈子的太监,现在发丝花白了大半,看着一时间老了十数岁。 “梁九功,等皇阿玛下葬,你就留在景陵陪伴皇阿玛吧!”胤礽吩咐了一句,眼看着梁九功热泪盈眶的落地磕头谢恩,又吩咐其他的宫人一同退下后。胤礽这才直愣愣的走到康熙平素常坐着的龙椅旁,满面迷茫的环视着东暖阁里熟悉又陌生的景致。 康熙搂着他一笔一划教你写字,听着他摇头晃头站在一边的背书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皇阿玛九岁登基时候想的是什么? 前一世的皇阿玛贬斥自己的时候,坐在高台之上时想着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搅拌成风云整个揉捏成一团,他重重的坐在龙椅上,仰头望着宫阙顶部那繁复的雕花,眼泪不知不觉中顺着脸颊缓缓下落,他双手成拳死死握紧,重重的砸在御案之上。 “皇阿玛!皇阿玛!皇阿玛!”一声声的呼喊仿佛泣血一般。 “儿臣还没让你看到自己的长大……儿臣还没告诉你儿臣比四弟更合适做皇帝……儿臣还没有……”胤礽低声喊着,声音越来越响到最后带着一丝哭腔。 立在屏风后的康熙尴尬的缩回了jio。 在暗卫们或是鄙夷或是愤慨的目光中,他竖起耳朵继续听着胤礽情绪失控,伤心欲绝呼喊着的话语。 听了许久许久,直到胤礽情绪发泄得差不多,整个人如同失去了精神气一般萎靡不振后,康熙叹了一声。 他叹息的声音在空旷的,安静的东暖阁里是如此的响亮,警惕的胤礽一跃而起厉声呵斥:“谁?是谁?” 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静静的注视着胤礽:“是朕。” 是朕。 是朕! 是朕!? 胤礽牙齿上下打架,瞳孔不自觉的收缩,全身战栗不止,他的大脑里稀里糊涂,似乎在两侧肩膀上都蹦出了一个小人。左边的小人在骂这不是真的,右边的小人不断的告诉他快,快冲上去! -- 第330页 “皇,皇阿玛……?”胤礽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开口。 “是朕。”康熙无奈,怎么一个个都把自个儿当鬼呢?这接受能力也太差了! 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搂住胤礽按住他的后脑勺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弯下腰附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是朕。朕还活着。” 怀中的身体似乎停止了战栗,下一瞬间温热的湿意渗透了衣衫,胤礽肩膀一抽一抽的却是强忍住自己的泪意,闷声闷气的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声音一颤一颤的,双手拥住康熙的腰身,感受着康熙的温度,猛地抬起头面上已是涕泪横流,又哭又笑:“皇阿玛!你到底在做什么?这样子耍儿臣是做什么?” 康熙垂下头注视着胤礽,明明才十一岁的孩子,胤礽眼底的情绪却是那么混杂。 他微微一笑:“别担心,一切都在朕的掌握之中。” “皇阿玛!您知不知道因为你假死,所以皇玛嬷,皇祖母,皇额娘还有其他母妃都病了——”胤礽颤着声,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突然睁大带着一丝恐惧一丝期盼快速的询问着,“还有!还有三哥,五弟,七弟,八弟!他们,他们还活着吗?” 胤禔,胤福,胤禛,胤祺。 四个名字一连几日都出现在他的噩梦之中,被火焰烧焦看不出人形的躯体扭曲着,空洞的眼眶死死的盯着他,让他彻夜不敢入眠。 “还有……胤祕,佛尔国春!为何会变成……” “他们当然还活着。”康熙淡然一笑,“至于胤祕,只是被恭亲王逼迫,不!或是说半推半就吧。” 康熙面色有些阴沉,就像他没有想到恭亲王下手会如此狠辣,竟是想一口气将自己的侄儿们一网打尽一般,他也没有想到舒嫔居然会和恭亲王结盟,甚至还自愿作为逼迫胤祕的俘虏。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又怎么会想到恭亲王压根只是把胤祕拿作用过即丢的道具,根本从未想过想要推举胤祕上位的念头呢! “至于舒嫔和纯禧。”康熙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你就不用管了。” 吩咐胤礽注意安全,尤其是后宫诸人的安危后,康熙匆匆离开,今日晚上可是有一件大事要做。 而得知康熙还活着的胤礽,哪里还有刚才沮丧的模样,他急匆匆的赶到慈宁宫,又吩咐康熙留在他身边的暗卫和心腹侍卫们将皇太后,皇后和诸位母妃请到慈宁宫。 胤礽已经接过皇位,即便还没有进行登基大典,后宫也已经无人敢违背他的意思。即使抱病,众多宫妃也是拖着病体急急的赶到慈宁宫。 只有舒嫔不情不愿的最后一个到。 她满心怨愤的盯着胤礽,一心认定了是胤礽抢了胤祕的皇位,抢了自己成为皇太后的殊荣。缺不晓得她自己也被宜贵妃、惠妃等人恨意满满的目光紧紧盯着。 毕竟没人是傻子。 只有六阿哥幸存,其他阿哥居然在同一天惨死,想要知道只怕舒嫔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气。 胤礽等的就是她,在舒嫔踏入慈宁宫的一瞬间,四名侍卫就将她直接拿住,外头更是数十名侍卫一涌而上,将舒嫔的宫人一举拿下,将整个慈宁宫封锁的水泄不通。 舒嫔此刻才有些恐惧:“太子……太子你这是做什么?” 已经知道康熙还活着的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自然是一脸平静和嘲讽,其他的宫妃则就有些躁动。而以为儿子死在宫妃们此刻已经气势汹汹的起身走到舒嫔面前,眼中满满都是愤怒。 “舒嫔……”宜贵妃死死的盯着舒嫔,举起了手,尖锐的指甲套在烛光的照耀下闪过尖锐的光泽。 “宜母妃。”胤礽开口阻止,“别脏了您的手。” 宜贵妃的手高高举着,微微颤抖着,却是没有放下来的打算。 第一百六十九章 康熙二十四年 “宜贵妃, 皇上没有死。”皇后在此刻, 开口了。 “什么?”惠妃惊讶的转过身, 怔怔的望着皇后。 其他的宫妃此刻也一个个张大了嘴,顾不得仪容外表, 一个个转头死死的看着皇后。 就连地上跪着的舒嫔也是如此,她的心在一瞬间跌到了谷底,只觉得浑身彻骨冰冷。她面无人色, 许久才面孔狰狞的吼叫:“不可能!恭亲王, 恭亲王可是说了!皇上是真真切切死了的!” 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三人嘲讽的看了她一眼,甚至懒得多说。 “把她压下去,等候皇上处置!”皇后冷静的开口,又转向宜贵妃等人, “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 都活得好好的!” 宜贵妃的手这一回真的落了下来,豆大的泪珠瞬间就涌出眼眶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转瞬她死死捂住脸带着哭腔:“主子娘娘,此话当真?五阿哥和八阿哥都活着!?” “皇上告诉本宫的, 皇上已经给他们安排了安全的地方, 绝对不会出错, 你就放心吧!” 不管怎么样, 得知皇上和皇子们的安全后, 宫妃们一个个松了口气, 面上禁不住带起了笑容。 而在慈宁宫外, 今日只怕是个不眠之夜。 宫里,是康熙最为信任的天枢、天璇、梁九功和顾问行四人分别带领侍卫总管如入无人之境,将宫内这些天来极为活跃,对外联络不断的宫人们一网打尽。 安亲王玛尔珲则负责对诸多参与内乱的内务府世家进行查抄,而裕亲王和王子腾,则乘着夜色赶往宫外。 -- 第331页 夜半时分,一轮满月停在空中,将光辉洒满了整个西城。 在西城的一角,坐落着一间极为奢侈高大的濠华府邸。恢弘高大的红色木门之上,牌匾上高书‘恭亲王府’四个大字。里面余音淼淼,即便是‘康熙逝去’全程哀悼的日子,也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 康熙的死讯,加上明日就要成为顾命大臣的喜悦,让常宁已经掩不住面上的喜色。他偷偷使人找来京城外的戏班进恭亲王府大肆办理宴席,豪请诸位朝臣光顾。 应邀而来的朝臣不在少数,大部分是暗卫查出早就和恭亲王私底下有勾结的,可也有不少人是这几天或是巴结上峰或者求人介绍来参加的。 这些朝臣们讨好的坐在恭亲王常宁的下首处,他们或是怀中搂着或是身侧坐着一两名头顶簪环的娇媚侍女,一边恭恭敬敬的为恭亲王樽酒贺喜,嘴里不断吐着各种献媚的话语。 这些人,谁还记得现在还是举国大丧之时?所有人眼中都是一片兴奋和欢乐,尤其是常宁。 在他眼中九门提督王子腾已去,整个京师里都是他的人手,又何须介意谁又敢将自己的行为举止告诉太子胤礽?明日就是太皇太后宣布懿旨的日子,他已经能够想象自己坐上顾命大臣,甚至变成摄政王的日子! 当然,他不会像当年的鳌拜一样,权柄遮天却最后倒在康熙的脚下——而他,会在成为摄政王以后,把那年幼的太子捏在手心里,然后让整个江山都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畅想着未来,他志得意满的环视在场的诸人,高高举起手中的烟枪:“来,大家喝吧!今天尽兴!咱们要不醉不归!” 一柄柄长烟枪被娇美的侍女们跪送至诸位朝臣的手心,他们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和贪婪。 明知道鸦片带来的恐怖效果,依旧是心甘情愿的双手接过,忙不迭的深深吸上两口,随即下意识的倒在椅中双眼茫然望天发出赫赫的怪响。 恭亲王府外的大街上,逐渐响起了沉重的步伐声。王子腾一马当先,穿着一身黑色的贴身甲服,面色严峻。 他的身后排着两列纵队,将士们一个个身着铁质盔甲,手持新式火枪,沿着预定好的路线快速前进。 在他们身后的则是裕亲王福全,他率领的是正白旗的军士,同样手持火枪,两队人马浩浩荡荡,加起来足有数百人。 行至恭亲王府外,听着里面的响声,福全的面孔上多了一分狰狞一分怒意,最后都化为虚无。他自嘲一笑,极为冷静的叮嘱身后的将士们分散,将整个恭亲王府团团围住。 一名暗卫此刻从墙上一跃而下,半跪在福全的面前:“王爷,恭亲王与那些应邀前来的大臣抽吸鸦片此刻已经昏昏欲睡!奴才们已经给换班侍卫下了迷汗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也就是说,现在就是最佳的进攻时间。 这样的常宁——裕亲王福全在王子腾的示意下缓缓一步踏上阶梯,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大门,垂在身侧的双手逐渐紧握成拳。 本王非痛揍他一顿不可! “来人!”裕亲王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昔日俊朗的容颜此刻已经狰狞扭曲见不着原本的模样,站在一旁的王子腾瞥了一眼,嘴角略略抽搐。应该让那些认定裕亲王温文儒雅的人来瞧瞧,温文儒雅?呵呵!只怕是小儿止啼。 “在!”副将上前一步。 “给本王撞进去!”裕亲王爆喝,大手一挥。 “是——!”下属们早已准备充足,在裕亲王的一声命令之下,副将立刻带领着一队胳膊上肌肉鼓出,身形强壮的男人们环胸用力撞击大门。 只消消没有几下,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恭亲王的大门就随之倒下了! “谁?是谁!?”恭亲王府的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然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醉醺醺,走路摇摆的男子骂骂咧咧的从门房里走了出来。 “知道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府邸!”他大着舌头,“这里,这里可是恭亲王的府邸!!我们王爷明天可就是大清的顾命大臣,日后可就是摄政王!我告诉你们——嗝……跪下给爷爷我磕两个响头我就饶了——” 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仆役,也是嘻嘻哈哈的大笑着。 副将冷笑一声,拔出腰间插着的火枪,丝毫没有犹豫的开枪! 砰的一声枪响,那几个仆役顿时酒醒了! “军爷,饶命啊!军爷!”他们双腿发软瘫倒在地,凄厉的大声喊叫着,眼瞅着后头走进来越来越身穿铠甲的官兵更是吓得抱成一团簌簌发抖。 “滚开!”一名士兵不耐烦的将地上的仆役一脚踹翻在地,一脸的厌恶。却是没有发现,在他身后另一名仆役竟是偷偷从怀里掏出一柄短枪,贼眉鼠眼的对准了他。 “小心!”副将大喝着,举枪毫不客气的将这名仆役当场击毙。他狠下心再也没有留下活口的意思,一枪一个将跪地求饶的仆役通通杀死。 “注意——这里的仆役也有枪支!”王子腾见到这一幕立刻朝着身后的兵士们喊道。刹那间,所有士兵面色严峻,将火枪从腰侧拔出,小心翼翼的朝里面走去。 “既然如此,就不要留活口了!”裕亲王福全面上满满都是杀气,直接开口道。 “是!” 有了裕亲王的命令,冲进来的将士们再也无所顾忌,凡是遇见的仆役管事统统是一枪毙命,一个活口都未留下。 -- 第332页 直到冲入前院,听着越来越响的靡靡声,在王子腾的示意下将士们蜂拥而入。可是里面的人仿若没有发现一般,裕亲王福全走进前院,对这般的场景可谓是怒不可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恼怒,他冲着院子内大喝一声:“常宁,给本王出来!” 裕亲王福全乃是练武之人,中气之足喊出来的声响简直如同暴雷一般,顿时响彻了整个恭亲王府。 即便如此,被鸦片迷倒,正在环境中享受人生的常宁也只是下意识的手脚抽搐两下,随即又砸吧砸吧嘴巴陷入沉睡之中。 反倒是陪同吸食鸦片的部分朝臣被吓醒了!他们面无人色左右张望,望着火枪黑色的洞口正对着自己后吓得两股战战。为首的一名朝臣更是冷汗淋漓,用力推攮着常宁:“王爷!恭亲王!快醒醒!裕亲王来了!” “裕亲王……什么裕亲王?嗝——”常宁皱着眉头,挥舞着手似乎在赶苍蝇一般将旁边人的手打开。 外面的枪声一时间响起,王子腾暗道不妙转身离开前院。裕亲王福全无法控制的一声怒吼,也让整个恭亲王府的侍卫如同蝗虫一般从四处涌出。 虽然暗卫们已经给不少在休息的侍卫下了蒙汗药,但是架不住恭亲王府里还有不少密室暗道,如同敢死队般的蜂拥而上! 王子腾早有准备,在他眼中这些完全没有得到过正式枪支培训的侍卫们简直像是一些玩笑,打起枪更像是京郊大营平日的枪击游戏,让人索然无味。 在他的带领下,士兵们不慌不忙的组成数个小队,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直到前院附近变得尸首横地,赶来的侍卫们动作才变得小了起来,谨慎的躲在暗处想要偷袭。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里还潜伏着不少的暗卫,等这些持枪侍卫分散开躲进一个个阴影地时,早有死神迫不及待的守护在旁边。 暗卫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身后,等他们发现时通常已经无法出声,只能在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中被割断喉咙窒息而死。 恭亲王府的侍卫们在短短一个时辰内被屠杀一空。 而剩下的,还在睡眠中的侍卫当然也没有逃过这个命运,只是他们更幸福一些,在睡梦中就去了地府报道。 前院里,四周的朝臣已经狼狈不堪的被侍卫们押倒在路边,他们嘴巴都被死死的堵上就连一声求饶也叫喊不出来。 第一百七十章 康熙二十四年 裕亲王福全冷冷的凝视着恭亲王常宁。 恭亲王常宁还在梦乡中, 他不断的呢喃着, 时而癫狂时而平静。 “哈哈哈哈哈……什么玄烨!二哥……二哥你看啊二哥!本王才是最棒的!大清应该给本王管理才对!凭什么是玄烨的?凭什么?本王要让这全天下的人看看, 太皇太后传位给你是天大的错误!!”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垂下头。 那些被捆绑着的朝臣泪流满面, 绝望的挣扎着,不断发出呜咽的叫声。 福全冷笑,福全暴怒, 福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狠狠的一巴掌甩在恭亲王常宁的脸孔上, 直接将他打得在空中翻滚了三圈才跌落在地。 恭亲王哀叫一声,撑住地上双眼满是迷茫,嘴巴蠕动着,突然呸呸呸的吐出三颗牙齿。他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血液顺着手指间流了下来, 此刻他似乎有些清醒了。 茫然的四顾周围, 恭亲王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满满都是官兵,作陪的大臣们更是被脱去顶戴花翎, 狼狈不堪的捆绑成一串。 地上到处都是那些夷人进献的美女舞姬,双目圆睁看着天空, 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迎来这样的终末。 此刻, 见恭亲王常宁苏醒, 不用裕亲王发话, 四名侍卫就上前直接在恭亲王的惨叫声中将他的手臂腿骨折断拖在地上。 那些作陪的大臣此刻终于被拿掉嘴里塞着的布条, 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哭喊着。 “奴才冤枉啊……奴才冤枉啊!” “臣冤枉!裕亲王!臣绝无叛逆之心啊!” 他们心都凉了, 看着常宁仿佛看到了疫病一般恐惧, 他们渴望钱财和权利,但是可没有犯上作乱的打算呀! 福全顾不得这些朝臣,王子腾极有眼色劲的使着士兵们将这些朝臣直接拖走,只留下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独处。 福全此刻已经对常宁彻底失去了兄弟之情。他冷冷的盯着在地上哀嚎翻滚的常宁,用脚死死的踩住他的手掌慢条斯理的开口:“你觉得,会将□□火炮卖给夷人的你,会帮着夷人打国人的你……你什么地方值得和皇上比?你甚至连个有良知的平民都不如!” 恭亲王常宁的身体猛地僵住,双目喷火般的盯着裕亲王福全。 竟是丝毫没有悔改之意——裕亲王的心直沉到谷底。他哑然失笑,笑容很快收敛,极为冷漠的看了常宁一眼,将此事交给王子腾之后就转身离开。 王子腾怜悯的瞥了瘫软在地上的恭亲王,示意将士们将他拖起压入宗人府等待处置,而这些胆敢在丧期寻欢作乐甚至试图‘谋反’的朝臣们则一一被登记在册压入天牢。 整个恭亲王府被侍卫圈禁,没有皇上的圣旨禁止任何人擅自进出。 等到裕亲王和王子腾回到大门处时,继福晋马氏带着两个仆妇已经等候在门外。 “罪妇马氏,给裕亲王请安。”马氏沙哑着声音。 -- 第333页 “弟妹。”裕亲王福全叹了声,“照顾好永授,皇上还不至于罪及到你们两人。” 马氏的表情依旧,只是垂下了眼帘,沉默的半蹲福了福,任由着仆妇扶着回了后院。 “王爷。”王子腾提醒,“咱们还有别的事儿没有做!” “走!” 王子腾行色匆匆,比起抽着烟瘫软一地的恭亲王府,想要抓捕外国奸细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他们的队伍化整为零,组成小队快速在京城里的小道上穿梭着。 幸运的是因为地动之后房屋改建,这块平民居住的城郊也属于改建的范围之内,所以图纸写得清清楚楚,这些奸细所在的位置,左右前方的人家都已被暗卫提前疏散。 这些个暗卫打扮成平民百姓,叫着‘小心着火’的口号在小巷中敲着锣鼓穿行着,半点也没有惹来外国奸细的注意。 跟随着人走进旁边的小屋,他们按着王子腾的计划穿上不同的衣服,画上不同的妆容,悄无声息的进入那几幢事先已经疏散干净的房屋。 最靠近奸细的那一幢,两名将士将一桶油拖了进去,浇在后院的房子上,点起一簇火花。 顺着油水流过去的方向,火焰在瞬间被点燃,随即剧烈燃烧!将这一片黑暗的天空顿时映照得极为亮堂。站在门口喊着口号的将士顿时敲起锣鼓大声吼着:“着火了!着火了~!” 声嘶力竭的声音点燃了人们心中的恐慌,方圆百里的屋子一个个都亮起了烛火,不少平民远远的就穿着破布衣服走了出来四处张望着。早有准备的官兵领着他们抱起水桶端起水盆一涌而出,直直的朝着那奸细的大门冲去。 “快醒醒!着火了!”他们或是用力砸门,或是惊恐尖叫,不多时有一个人躲在里头一声大喊:“不会被熏倒了吧?” 无数人惊恐的尖叫着,在装扮成平民的将士的带领下,他们端起长棍,重重的朝门上砸去。 一次!两次!三次! 终于门缝打开了,一名仆役打扮的年轻男子拉开一条缝,伸出头对外面的人说:“吵什么吵?你们搞错了!我们家屋子可没着火!” “二狗子!”民众里有人喊道,“这火就是从你们后院传出来的,再不救火小心出事啊!” “对呀对呀!” “别说胡话了!你看这烟不就是从你们家屋子后面冒出来的吗?”一人惊呼着,扯着二狗子的衣襟就把他拖出来,指着上方冒烟的位置喊着。 “真不是——卧槽!”二狗子还在嘀咕,他一扭头往上看,顿时愣在了当场。只见他们居住的小院后头,一股浓烟正冉冉升起,一眼就看得出火势凶猛的很! 这里的平民百姓不知道,可是他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后院可以放着的都是炸弹啊!若是若是着火了,这里只怕过不了半个时辰就要轰隆一声炸上天了! “不好!”他惊叫着,连滚带爬的冲进了院子,顾不得一帮人跟在他们后面也冲了进去。 此刻,真真正正的老百姓已经被侍卫们拦下,点了穴道送回各自的屋子去。剩余的将士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装作是帮忙的民众,大声喊叫着捧着水盆水桶直直的往里面冲。 “哎哎哎——二狗子!你搞什么怎么让这么多人进来!”守在内院的两名男子大惊失色,慌慌张张上前拦住。 “哎呦我的哥,都啥时候了,快逃命吧!”二狗子才懒得理会后头涌进来的人,只顾得拉上两名男子,“后院,后院着火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这两人可不高兴了,直接拦住后面的民众,“老大可没说后院着火了!你别瞎起哄,说你们呢?去去去,赶快给我滚滚滚!” “大哥快往上看那!” 就在此刻,早在旁边院子准备的侍卫拿出几个鞭炮发出剧烈的轰隆声,一时听起来像是后院的炸弹被点燃了不少。名叫二狗子的男子更是手软脚软,哭丧着脸大喊:“完了,完了!” “完蛋你个鬼!”里面传来一男子粗鲁的怒喝声,“这烧起来的不是咱们的院子,是隔壁的院子!” “大哥!我们来帮忙!”一名士兵冲了进去,擦着汗珠带着点口音,“你们家的后院在哪里,我们乡亲们都来了!帮你灭火!” “哟,这位小哥,谢谢你!”大汉愣了愣神,见着从外头熙熙攘攘挤进来四五十名年轻小伙顿时面色狂变,恶狠狠瞪了眼看门的小弟,腆着脸笑道,“谢谢这位小哥了,这着火的不是我们家,是隔壁,你们啊!就去那里帮忙吧!” “怎么会,怎么会?”士兵摇摇头,“我们在外面都看到了!就是你们家的后院!大哥别急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立马就帮你搞定!” 他一扭头朝后面叫:“兄弟们,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别和我们客气了!”后面的一群人都大声的应是,随即不等这领头的大汉说话就直接朝向里面冲去,大汉这下可是急了连连呼喊:“哥们不必了!” 可下一秒,冷汗就直接从他的脊背上滑落了下来,他惊恐的看着这名和自己站得极近的男子,看着对方微微一笑,手上用力。 只听见‘碰——’的一声,这大汉顿时软倒在地,腰间一个焦黑的大洞,雪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见他动了手,冲向后院的人嘴角都带起一丝狰狞的笑容,他们动作极快的涌入后院,在这些大汉还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将他们一个个都杀死,一个活口都没留。 -- 第334页 “数一数人数!”最后走进来的王子腾满脸严肃,“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逃脱!” “王大人,应有27人,实际死亡人数27人,确定全部死亡!”带头的年轻小兵咧开嘴笑了一笑。 “很好!” 东城、西城、南城、北城。 京城的四个角落都被不同人带领的队伍涌入,将这些跳梁小丑抓了个干干净净! 整个京城里硝烟四起,时不时响起几声枪响。 也有不少人听见了声响,可是每一条街头巷尾都没有人敢出来探头探脑。 …… 第二天。 朝臣们面色沉重——换一个皇帝,换一个时代,更何况又是于十八年前一般幼帝登基! 满臣还好,不少经历过鳌拜时代的汉臣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面若死灰。 随着他们在等候的偏殿里聚头,很快众人就发现他们其中居然少了不少人。带头的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这段时间上跳下窜的恭亲王居然没有了人影?这显然是让人大为震惊的一幕。 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林如海和李X此刻也惊愕的发现,不止是常宁,前些日子在朝上逼太皇太后立太子为帝,立恭亲王为摄政王的朝臣也失去了踪迹。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康熙二十四年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朝臣们带着茫然失措的心情走入太和殿, 随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太皇太后, 也不是年幼的太子…… 而是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康熙?? “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少朝臣呆若木鸡,甚至有人死死的掐一把自己的脸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梦, 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现实。 许久,诸人才确信……康熙还活着! 这个消息让所有在场人强忍住面上的喜色,随着一道陡然拔高的喝声, 朝臣们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 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康熙负手而立,站在正中间朗声开口, “令诸位阿哥入殿议事。” “阿哥……?” 随着整齐的步伐声响起,‘身亡’的四位阿哥从边门款款而入, 大摇大摆的按着身份排序站在了朝臣们的前方。 阿哥们竟然都还活着! 朝臣中有人兴奋喜悦,也有人背后已经冷汗湿透。 不少人也得到了恭亲王的帖子,没去的也有十来户, 想到这些失踪的同僚也许就是去了恭亲王府赴宴的,他们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庆幸自己没有为财权迷了眼参与进去。 果然,康熙一上朝, 就是宣布了关于恭亲王常宁的罪证以及相关人员的处罚旨意。 在康熙假死期间胆敢不老实的那些个朝臣, 尤其是胆敢去恭亲王府赴宴的, 那最轻的也是抄家流放, 如伴有其他职务失职的掉了脑袋的也不甚少数。 即使没有去赴宴, 在朝堂上蹿下跳试图指挥太子排除异己的索额图也没得到康熙的好脸色, 一系人或是降职或是褫夺。 正当不少人以为康熙是对太子继位表达不满,眼珠子一转又偷偷开始扫视立在一边的另外四名阿哥,康熙却是话锋一转,在朝上将太子狠狠的表扬了一通! 下了朝,回到东暖阁没多久,康熙就连发数道圣旨送往后宫。 舒嫔,剥夺所有的身份,收回宝册搬入景阳宫,未得圣旨终身不得外出。 六阿哥,封固山贝子,择日迁出宫外。 和硕纯禧公主佛尔国春,去封号,降位和硕格格。 这三个消息如同惊雷劈在后宫诸人的头顶,六阿哥和舒嫔的结局还令人不外乎震惊,毕竟六阿哥和恭亲王坑蒙一气试图上位的行径都落在诸人眼中。 可是大公主养育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一朝竟是回到了过去还不如的境地就不免让人唏嘘一番了。 得到消息的六阿哥胤祕只是冷笑一声,早在恭亲王在得到顾命大臣职务时,他就知道自己和舒嫔都是被利用的棋子。 现在没有被送进夹蜂道或是圈禁终身已是自己的幸运,起码皇阿玛活着,自己留个自由身在日后努力博一个未来还有希望。 舒嫔和佛尔国春则是彻底傻了眼。 一个想要成为皇太后的梦想彻底破灭,甚至得在冷宫中孤老终生。而另一边,佛尔国春也是追悔莫及,谁让她明知道恭亲王的打算却任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试图送四个弟弟去死呢? 若是恭亲王上位,身为恭亲王的长女她的地位自然能够再次超越二公主,重回巅峰。事事不如人意,她也完全没有想到康熙竟然‘假死’来折腾料理事务……结果显而易见。 别说康熙厌弃,就连皇后,对她也再也没有半点怜惜之意。 康熙二十四年发生的这件大事余音淼淼,涉及人数之多,人数之广均让人怵目惊心。朝中大臣足有三分之一或是罢官或是遭到贬斥,更有人砍头抄家入狱。 昔日风光无限的恭亲王常宁遭圈禁,遇大赦而不赦,无圣旨任何人不得进出恭亲王府,而在此事之间表现良好的裕亲王则一跃获得铁帽子王,世袭且双份俸禄的赏赐。 而在后宫,更多人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那拉氏或者纯禧格格身上,反倒关注起太子来。 毕竟,原本那一天可是太子转正的‘大好日子’。 “你说,前段时间皇上假死,太皇太后不是都宣懿旨,请太子爷继承大统了吗?那现在皇上苏醒……太子爷?” -- 第335页 “就是啊……你看前朝赫舍里家可是被贬斥了多少人?就连太子的舅老爷都没被放过呢!” “听说没……?皇后娘娘怀孕了!” “对呀!皇上现在可是恨不得每天都呆在主子娘娘宫里,这位小阿哥出生只怕……啧啧!” 无论是宫女太监,或是宫妃们私底下都是小声议论着这件事,皇后和太子的感情渐好可不是大家愿意瞧见的一幕。能多说一句话,多流入太子耳中那也是一件好事! 与此同时,胤礽也在毓庆宫中患得患失,辗转反侧。他的亲信太监靠着廊柱拄着磕头,听到翻身的响动就探头瞧上两眼再闭上。 太子爷的苦,做奴才的只能旁边守着,劝也劝不得。 他想了许久,翻身起来:“德柱,亮灯。” “是的,主子。”德柱一激灵,连忙吩咐外头守着的宫人进来点亮烛火,扶着穿着单衣的太子坐在椅边。 “主子,这夜里头冷的厉害,坐在这里小心着了凉!”德柱立在旁边,见太子心神恍惚的模样忍不住劝道。 “孤想坐坐。”太子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身边顿时没了响声。 最亲近的二哥胤祜去东北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索额图一家也是乱成一团顾不得宫里的自己。 藏了满肚子的话,胤礽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应该对谁开口,对谁说道。 难不成亲口去问一问皇阿玛,你会不会忌惮自己,儿臣儿臣,忘了自己是你的儿子,将自己只视为臣子呢?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胤礽捂住脑袋,丝毫没有形象的□□一声捂住脑袋就整个趴在桌子上。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德柱急得团团转,连连呼喊。 “孤没事!” “太子爷。”门外传来笃笃笃三声,一名小太监轻声开口,“三阿哥求见。” “胤禔?这个时辰他来做什么?”胤礽诧异的瞧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惊讶的低语着。过了片刻他才抿抿嘴:“请三阿哥进来。” “主子,要更衣吗?” “更衣做什么?这个时候来,倒不如和孤一同抵足而眠!”胤礽没好气的嗤笑一声。 “太子好兴致!”胤禔的嗓音依然是如此之大,还未见人就听见其声音响彻了整个屋子。 胤禔容光焕发的推开门,完全不像是个深夜来访的不速之客。他大摇大摆的吩咐太子屋内的宫人准备热水,一边懒懒散散的脱着外衫。 “你这么晚过来做什么?”胤礽坐在位子上,无语的瞧着胤禔拿着毓庆宫当自己屋子的行为举止。面对着德柱横眉竖眼的表情,胤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是随着他随便折腾。 “过来陪你啊——!”胤禔笑着,冲胤礽眨了眨眼,“不是你说的吗?希望我和你抵足而眠!” “孤那是随口说的!去去去,洗什么澡,还不快点请你们主子回北五所歇着?” “别这样,我们可是兄弟啊!”胤禔哈哈笑了一声,胤礽嘴里说得痛快,可动作上却是半点没表达出希望他走人的意思。 等到两人嘻嘻哈哈一顿闹腾,再次睡下时已是后半夜末尾,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候。熄灯后床帏间密不透光,四下里一片安静,宫人们退出寝殿,将室内留给了太子和三阿哥两人。 胤礽沉重的心情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得干干净净。他闭上眼睛,听着身侧胤禔越发沉重的呼吸声,思绪越来越空荡,眼睛眯着,眼看就要陷入最深的梦乡中。 “……胤礽。”胤禔翻了个身,背对着胤禔,捂着被子突然发声。 胤礽顿时清醒了,怔怔的转过头,透过黑暗盯着胤禔的方向。 “我和皇玛嬷说的话。”他顿了顿,说话声音越发轻,越□□缈了。 胤礽要竖起耳朵,才能够听得清楚。他紧张的望着胤禔,心脏蹦跳的速度极速加快着。 “——都是真心实意的哦。” 瞳孔微缩,控制不住的从心脏里溢出来的喜悦,后面胤禔还继续说了什么? 胤礽此刻统统听不清了,他只觉着那些话语震得耳膜一阵轰鸣,瞬间表情呆滞,许久后他才控制不住的在黑暗中,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孤,知道了。” 第二天下朝,康熙就把胤礽拎到东暖阁。对于前朝后宫的传闻,他自然也是知晓得清清楚楚,现在见着双目清澈,完全没有半点犹豫、恐惧、后悔的胤礽,康熙是打从心底里的高兴! “胤礽,你没有问题要问朕吗?”康熙心情好,面上更是和颜悦色。 胤礽摇了摇头,在昨日之前他还满心的惊恐,前一世和康熙的纷争不断的在睡梦中一遍一遍反反复复的放送,似乎不停的告诉他天下、江山、权位的诱惑,告诉他皇帝是棋手,太子只是那棋盘上的棋子…… 只是化棋子为棋手,才能博弈天下。 只是现在,看着康熙眼中脉脉温情,耳边响起昨日胤禔的话语,想到这几天来兄弟几人担忧的目光。 一切都和前一世已是截然不同了。 他,不是那个世界的胤礽,皇阿玛也不是。 “儿臣,会做给您看。让您看这天下最适合继承您皇位的人是孤。” END ※※※※※※※※※※※※※※※※※※※※ END -- 第336页 后面都是番外~ 感谢很多宝宝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支持! 这篇文的后来还有很多很多,删掉的存稿应该就有五六万吧?写这个时候还是9月6日,大家看到的时候应该是月底了呢!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和自己最早的大纲一样,卡到这里! 所以,到这里就是完结了。 原本还想写写看五万字的番外,呵呵!我实在把番外看得太简单,能写多少是多少吧~番外主要是对日后的一个小总结,大家的将来,每个小片段都很短,有兴趣可以购买!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谢谢锐君秋、王大姑娘、祁安、1234@、万木凌风、栀栀、解千结、鲨鱼!、晨曦夫人、蜀中粉紫病、阿鹅、昵称、Vincy的霸王票!! 谢谢诸位(实在数不清给营养液的宝宝们!!)的营养液!! 请订阅率大于60%的宝宝们一定要留言,送上红包一份! ****************************************** 那么最后,下一本文《咸鱼皇子在线翻身[清穿]》 10月1日正式开启,欢迎大家继续来鸭! 文案: 穿成九龙夺嫡中存在感最低的爱新觉罗·胤祉,平生只想当咸鱼的殷祉打定了主意! 不想登基为皇,不想名扬天下,只想做条咸鱼……当个闲散王爷娶媳妇安定过日子~ 谁料到: [恭喜亲抽奖获得地府皇帝补习班一份,皇帝们任你选择!] [?] [亲,作业不完成,可是有惩罚的哦] [???] 咸鱼翻身还是一条咸鱼啊! 我,胤祉,绝对不会对生活所屈服! 争做咸鱼一百年! CP:未定 第一百七十二章 番外 康熙看着胤礽的反应只觉得满心欣慰不已。心头重石放下, 心思完全挪到皇后的身上, 皇后在康熙这一场‘假死’风波之后身子骨彻底垮了, 一连数月都躺在床上,即便康熙不问光从御医们越发忙碌越发沉默的氛围中, 也能痛苦的得知一个事实。 那就是——钮钴禄皇后命不久矣。 离第三滴灵液产出的时间还有数年之久,想要从这上面下手即便是康熙也无能为力,他私底下去寻了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两者在出事之前他们就已经没董格格抓了个正着, 抢走风月宝鉴不提还关入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大牢之中。 “你!“癞头和尚惊骇欲绝, 目光包含怒意,“你竟然是天外来客,如此更改命运怎么不怕天怒人怨,将你直接收了去!” 跛足道人垂下眼眸,面色平静:“这位来客, 皇后娘娘的命数早已过了!能活到如今说实话贫僧二人都已是无比惊讶, 想让她再回转青春回到过去——贫僧二人可没这等本事,劝来客还是速速放了贫僧二人。” 康熙冷冷凝视着两人, 话语间竟是半点犹豫都没有:“你们既然称朕为天外来客……那既然朕已经改变这天下命运,天地苍生即为感谢朕, 又何曾会对朕出手——在这个世界, 朕就康熙, 康熙即是朕。” 癞头和尚一口气憋在喉咙间, 竟是在康熙铿锵有力的声音怎么也吐不出, 他难以置信的瞧着眼前这人, 从他眼里半点都没见着对更改命运的畏惧感。 “告诉朕, 朕改变皇后命运的机缘在哪里?”康熙盯着两人,心中暗暗祈祷。 当发现两人存在,却没有发现实践出现诸多穿越重生者的时候,康熙就开始怀疑了。明明有神仙诸佛的存在,却从未有人对自己改变世事的动作加以阻止,甚至就连胤禛对皇位都是兴致缺缺。 如果可以任意改变历史,那一僧一道却在京城外低语金龙变化的话语又是什么原因? 到现在,一个猜测在他的脑海里若隐若现——这个世界也许只是某本‘书’的衍生。既然如此,那一僧一道就是唯独可以和天地神佛沟通交流的桥梁…… 随着康熙的问话,两人的面部表情突然僵硬,就如同坏掉的机械一般双目呆滞的紧盯着康熙。 良久,癞头和尚脸上露出一个堪称诡异的笑容:“就在你身上。” 就在一眨眼的瞬间,一僧一道的身体竟是如同消散的金沙开始崩溃损坏——他们此刻清醒过来惊恐的尖叫着,再也没有过往平静的表情。 但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他们的消失,任由董格格想尽一切办法都没办法阻拦。 “朕身上……?”康熙愣愣的,满脸都是迷茫。 比起空间灵液,比起拯救系统,身为穿越者之一的自己只有个没用途的系统罢了。 况且完成任务就消失了。 康熙愣了愣神,下一刻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一枚卷轴随着他的心思微动出现在诸人的面前,康熙双手微微颤动轻轻打开,怔怔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这是奖励……? [温馨提示:本卷轴只有在夫妻双方都深爱对方的情况下才能使用起效,否则效果为0] 下一秒钟,温馨提示就缓缓浮现在康熙的脑海中,康熙捂住心口,心脏蹦跳的速度要比平日更快上许多。 朕和钮钴禄皇后…… 他双眼中带着一丝迷茫,忍不住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皇后,真的爱朕吗? “皇上!皇上!”梁九功猛地从门外狂奔而入,脸上满满都是焦急和惊慌,“宫里传来消息,主子娘娘——!” -- 第337页 康熙瞳孔微微一缩——开弓没有回头箭,时间也没有给他再下一次的机会了。 无论胜败,无论……康熙都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走!立刻去景仁宫!” 景仁宫,现在早已是愁云惨淡。 慌乱的宫人忙碌的来回走动,满面仓惶的宫妃和阿哥公主们在外守候,强忍着泪意。更多的是太医们,见到康熙到来的一瞬间刷拉拉的跪下,就算徐御医也没有回话的意思。 康熙心知肚明,他无视在场所有人,沉默的大步向前缓缓打开大门。 “皇帝!”皇太后坐在皇后的床边,静静的注视着康熙,目光中满是悲凉,“皇后在等着你。” “啊……朕知道。”康熙的目光始终落在床上,那个病骨支离,腹部却是明显凸起的女子。她的一双黑眸却如同过去一般亮晶晶,深深地,深深地望着自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声,嘴唇蠕动挤出“你来了”三个字的口型。 皇太后满面复杂,起身带着所有的宫人缓缓离开,将整个室内留给两人。 康熙走到床边蹲下身,将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她的手掌宛若如冰,半点热气都没:“朕来了。” “万岁爷……” “叫朕玄烨……” “玄烨。”钮钴禄皇后落泪了,泪珠在眼眶里转动着,慢慢的跌落在床铺上。她用尽全身力气抚着康熙的侧脸:“对不起,只能陪你到这里了,以后……” “不是到现在,还有未来。”康熙打断皇后的话语,双目灼灼的注视着她,“朕答应你,要带你去江南的,朕还没有带你去!” 不顾皇后无奈的表情,康熙自顾自的打开一直捏在手上的卷轴,望着皇后:“昭玉,你愿意和朕共度今生吗?” 无数金光从卷轴里涌出,带着字符的线条席卷上康熙的身体。殿内仿佛一下子刮入大风,将墙角的瓶瓶罐罐和书籍都垂落在地。 皇后惊慌的看着面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又震惊于康熙的问话。 “啊……当然愿意。”她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慢慢的开口。 金光从康熙身上分离出一段,将两人环绕在一起。 [无论欢乐无论痛苦,无论困难无论生命。] [从今天起,甘愿一同享有。] *** 1. 胤禛从什么时候知道康熙并不是‘康熙’呢? 大约是他还住在慈仁宫,被抚养在皇太后身边的时候。在前一世身为佟贵妃的养子,佟贵妃并不喜欢他常去慈仁宫。或是因为皇太后抚养了宜妃的五阿哥,亦或是无论太皇太后或是皇太后,都并不那么喜欢她。 不过,前一世的五阿哥胤祺,和自己的关系不错,加上两人岁数相当,厌烦即高傲又自卑的胤祉的胤禛,还是会偷偷溜去慈仁宫一同和胤祺玩耍。 而这一世,被送入慈仁宫抚养的是他,而不是胤祺。 胤禛还是个毛毛头的时候,就发现康熙的不同,起初他只是有些怀疑,也许因为一个人不同的选择会出现不同的未来……可是很快当康熙陪着皇后来慈仁宫请安时,胤禛就确定了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前一世的皇阿玛。 前一世的皇阿玛,究竟是如何一个人? 清世祖为爱疯狂,甚至不承认自己其他孩子的存在显然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伤痕。他克制内敛,活着的宫妃比不上死去的宫妃,就连血脉相连的佟贵妃,活得时候在康熙眼中的地位也远远不如国事。 康熙会怀念去世的皇后,怀念去世的宫妃,却绝对不会把目光长久的停留在宫里头任何一名活着的宫妃身上。 宠爱,地位,权利,他心中似乎有一把秤砣,算得清清楚楚。 佟贵妃心思敏捷,在这般的后宫中自然是越发谨小慎微,学会将目光留在后宫这方寸之地中,艰难的试图在康熙后宫生存,最后郁郁而终。 等她去世后,她得到了活着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的康熙的关注。 诗歌,怀念的题词……对于年幼的胤禛来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所以佟贵妃活得没有他的亲生额娘德妃来的幸福。 而面前这个‘康熙’呢? 拉着钮钴禄皇后的手,面上的笑容是温和的,眼里是一丝不可察觉到的温柔爱意——让皇阿玛露出这样的表情。 更可笑的是……他的母亲,德妃乌雅氏竟是终身只是个常在,就连个贵人的边都没有捞到便在后宫里销声匿迹。 原来……没有了内务府的乌雅氏,他曾经以为在后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德妃也就如此程度?这是何等的玩笑? 胤禛从那一刻起,就确定了。 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的皇阿玛。 很快,他就知道,太皇太后也早就知道了这一件事。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即便很多世事已经改变,但是太皇太后的生命却还是和前一世在同一天,这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逐渐消逝。 太皇太后还是你留之际,康熙急令让太子胤礽带着其他几名小阿哥从国子监赶回宫中,胤禛自然也在其中。他远远的,被皇太后搂着,皇太后轻轻抽泣着。也许是早已得到了叮嘱,她遥望着太皇太后却没有走近,只任由着康熙和胤礽坐在太皇太后的床边,深情的呼唤着。 某一刻。 胤礽起身退下,而康熙怔怔的低头,太皇太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拉住他的衣袖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话。 -- 第338页 康熙眼睛睁大了。 从胤禛的角度可以看见,康熙面容上的复杂情绪,水光从他的眼眶中一闪而过,他嘴唇开开合合,许久才滑落一滴泪水,沙哑着开口:“皇,皇祖母……” 太皇太后的表情很是奇特,又是迷茫又是欣慰……有一瞬间,胤禛懂得了太皇太后眼中的含义。 原来太皇太后早就知道了。 康熙,不是她的‘玄烨’。 太皇太后的葬礼是盛大的,康熙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胤禛到最后都没明白。只是瞧着康熙三十年的龙抬头,他爽利的按照昔日自己所下的决定禅位,令太子胤礽继承皇位随即带着皇后巡游天下,大约是心里头早有了自个的想法。 如果是唯一让胤禛感到困惑的是:承元十五年,也就是前一世的康熙四十五年,康熙竟是和皇后一前一后撒手人寰,唯一陪同在他们身边的,是康熙二十六年诞下的公主昭露。 第一百七十三章 番外 胤禛。 和硕雍亲王。 这个熟悉的名号让他又是怀念又是感慨。不过这一世褪去对皇位的渴望后, 他在雍亲王府里牵起了妻子的手。 弘晖, 这一世夫妻两人将会一同看着他长大成人, 娶妻生子才是。 2. 胤禔。 承元初年,封和硕直亲王。 在未来, 他是被称为和承元帝一同开创新世纪的人。 而现在,他还是个被胤礽气得随时可以360°旋转上天的火爆男人——胤礽贴心的称呼其为:爆娇。 然后在下午的练武课上被打成了饼饼。 胤禔年幼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到最后他竟然会和选择和胤礽携手共进——而不是宰了他。 承元十七年十一月十四日的清晨, 胤禔一声惊叫, 整个人在噩梦中挣扎未果。 “爷?王爷?”躺在他身边的是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她惊骇欲绝的拉着胤禔的手,掌心滚烫, 再仔细一看竟是连内衫都已湿透。 伊尔根觉罗氏心里一咯噔, 忙伸出手轻轻触碰胤禔的额头, 素来健康的胤禔竟是突发高热! “来人!快去请大夫——!”伊尔根觉罗氏披上外衫, 匆匆的喊着外间伺候的诸人, “等等!再让人赶快递信去宫里请太医, 王爷发热的事儿先别告诉老太太,免得太妃担心。” 诸人领命纷纷离去, 伊尔根觉罗氏想要起身给胤禔换一身衣服, 手却被胤禔死死的抓住。 “婉茹……婉茹……不要走!”胤禔似乎在做噩梦, 一手死死的抓住伊尔根觉罗氏的晧腕, 怎么也不愿意放开。 婉茹是伊尔根觉罗氏的闺名。她此刻面迷茫垂首望着极为不安稳的胤禔, 下一秒突的睁大了双目。只见平时内敛稳重的胤禔……竟是眼角滑落泪水, 顺着极有棱角的脸庞落在床铺上。 她下意识的捂住心口, 酸涩和疼痛一阵阵的泛上来。 “主子?”伺候的丫鬟轻声提醒着。 “扶我起来,把外衫拿来披着就行了。”伊尔根觉罗氏双手用力,将胤禔大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额头一瞬间就沁出了汗珠。 在府里当值的大夫年岁大了,被两个仆役连拖带拽的拉到前院,还没喘口气就急匆匆的进屋为直亲王把脉。直亲王的病来势汹汹,大夫的表情也显得很是凝重,直接扎了银针又示意着药童去煮药,还吩咐太监们给直亲王更衣擦身。 直亲王的病,甚至惊动了承元帝。 第二日晚间,听闻直亲王还未从高热中苏醒,他在宫中终于是坐不住了。急匆匆的带着亲信,穿着一身常服赶到直亲王府。 胤禔苏醒时,面前就是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两人的眼中都是担忧和惊喜。 伊尔根觉罗·婉茹还活着,自己和胤礽也还尚未走到末路。 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在心中燃起,也许梦中梦到的一切都是真实。 在那个世界,伊尔根觉罗·婉茹在自己的逼迫下连生四女一子,身体彻底败了在生出嫡子后两年就郁郁而终。独留在世的自己后悔,后悔又有什么用处?他甚至连女儿儿子都没保住,白发人送黑发人,得到的只有她们远嫁早亡的消息。 至于胤礽,胤禔的情绪更复杂了,良久注视着现在的承元帝,他只是轻轻的低语:“真是太好了。” 没有达到那样悲哀的结局,真是太好了。 这一世能和你成为手足情深的兄弟,真是太好了。 承元帝瞳孔微微一缩,望着胤禔眼底的万丈波澜,半响才微微一笑:“是啊,你醒了,这真是太好了!” 等承元帝赶回宫中,胤禔才转首望向现在依然健康的伊尔根觉罗氏,心中的愧疚几乎满溢而出:“婉茹。” 他仔细的观察着伊尔根觉罗氏,片刻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身为王妃的伊尔根觉罗氏也没了那个世界的压力和阴霾,眉眼间依然是初遇时的开朗自如。 “嗯?”伊尔根觉罗氏疑问的歪歪头。 “……今天的月色真美。” “嗯?”伊尔根觉罗氏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的天空。这天阴沉沉的,看着就要下雨,更别提月亮在何处了…… 胤禔越发坐立不安了。 “你能陪我,以后,等我们老了,一起赏月吗?”胤禔吞吞吐吐的,不知不觉中就连耳朵根也红透了。 -- 第339页 “当然愿意,我的王爷。”伊尔根觉罗氏目光温柔,声音婉转低语着。 3. 胤礽 康熙三十年龙抬头,康熙禅位于皇太子、皇二子胤礽。[注1] 次年改国号为承元。 清朝的第五位皇帝。 胤礽的登基大典是康熙亲自令人吩咐的。虽然内务府私底下早已是谣言四起,但是宫外朝臣宗室们还是半点不敢相信。 这天下如今大好趋势,加上皇帝又是龙精虎猛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愿意退位! 谁也未曾想到,在康熙三十年的龙抬头,康熙就是如此爽快的放手不干,甚至还没等朝臣们来个你推我挡,一哭二闹的技巧,就干脆利落的让梁九功宣布圣旨。 更让人吃惊的是,康熙帝竟然连登基大典的日子都早有准备,连太子胤礽自个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直接被赶鸭子上架。 直到今天,即便登基大典已然结束,胤礽在宫人的服侍下褪去沉重的礼服顶冠,坐在东暖阁里这个曾经是康熙坐过的龙椅上时,他依然感觉如同在梦中浑浑噩噩,稀里糊涂。 就连整张脸都是木的。 在他记忆中的前一世,那些发生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还仅仅是南柯一梦? 记忆中的自己,别提在康熙三十年初接过帝位,甚至就在前一年的康熙二十九年末开始被康熙隐隐提防排斥,父子感情如断崖般急坠而下。为此那个他疯狂而不自知,为博得康熙的注意力在毓庆宫醉酒,在坤宁宫哭闹,鞭打幼弟玩弄太监,可一切无济于事,康熙永远只会将他身边的宫人仆役清理得干干净净,换上一批新的,满眼都是恐惧的宫人伺候。 到最后,一句[朕治平之天下,断不可以付此人!] 却不知,一开始的他压根就不想要这天下,只是不想康熙眼底再无往昔般亲昵疼宠的目光罢了。 想到此刻,胤礽只觉得彻骨冰寒,整个人落入一个无敌深渊中一般,来得那样绝望和无奈。 “胤礽!胤礽?” 身边突然传来呼唤声,飘飘渺渺,时而远时而近。 胤礽一个震愣,身体猛地颤了颤,向后倾倒,带着点迷茫和失意怔怔的注视着眼前人。 “你这是怎么了?今儿个太累了吗?”康熙微微拧着眉头,伸手在儿子的额头上摸了一把,“宣太医来看一看吧。” “不,不用了!”胤礽摇摇头,下意识的站起身,他睁开双眼几乎贪婪的注视着眼前温和的康熙,带着点撒娇的口气,“儿子只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康熙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伸出双手压在胤礽的肩膀上,稳稳的让他坐在龙椅上:“你现在已经是皇帝了。” 在胤礽茫然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康熙嘴角带起一缕淡淡的笑容:“别忘记,当年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会做给朕看,自己才是这天下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 胤礽想到康熙二十四年,自己硬着头皮说出来的话,登时一张脸就红了。 “难不成,你想要反悔?”康熙轻笑着。 “当然不是!朕说的话,乃是金口玉言,绝无虚假!”胤礽昂起头,目光如火般炽烈,心脏更是搏动得越发快速。 “好!”康熙点头,“朕将这天下交予你手上,只求未来留一句朕的托付无错。” 他望着胤礽,眼底隐藏着缕缕担忧:“朕最后一句话,相信你自己。” 胤礽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那是当然的。” 4. 胤祕。 初封多罗贝子。承元初年,恩封慎郡王。 承元四十年。 他拄着拐杖,沉默的走在街头,茫然四顾的望着男男女女从他的身边走过。这是他熟悉的大清,也是他完全不熟悉的大清。 在承元帝继位后,他就浑浑噩噩不愿多管俗事,没过多久就被撤职在家中闲散度日。若不是长子天天回府上唠叨,现在更是有个白胖的小孙子在身边撒娇卖萌,他八成恨不得从早上喝到晚上,管你什么世间在改变。 可现在,等走到街头,胤祕真tm觉得自己好像跑错了地方! 后脑勺的辫子,除了一小部分满族人还维持着自己的传统以外,路上已经几乎瞧不见汉人做这副打扮。听儿女说就连承元帝自个儿都放弃这种形象,学着汉人们留起了飘逸的长发束起了顶冠。令人觉得吃惊的是,这道圣旨来自于康熙的遗言,颁布之后,长达十五年以后才变成胤祕眼前的景象。 胤祕不知道自己醉生梦死这么多年,究竟度过了什么。 可想着自己闲散多年,儿子女儿在外却依然是精神抖擞丝毫没有被人警惕的模样。到现在瞧着小孙子懵懂的,纯澈的双眼好奇的眨巴着,奶声奶气的喊着:“爷爷,我要吃蛋糕!”的时候,所有的郁气仿佛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啊…… 从康熙二十五年,他就输了。 就如同皇阿玛想的一样,承元帝比他,比其他兄弟更适合接收这个国度。 胤祕惆怅的看着四周,最终低头对着小孙子微微一笑:“好。” 5. 胤福。 胤福如同其名,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运气算是兄弟几人中最好的。比起劳碌命的三哥四哥,他简直就是在糖罐子里长大的,从小到大唯一苦恼的问题大概就是养母和生母之间的争吵。 -- 第340页 康熙二十五年的时候,宜贵妃还存在一些幻想。毕竟太子胤礽登基,再怎么说也是对康熙的一次冲击,原以为父子情感会逐渐淡泊甚至彻底分裂,却没有料到短短五年之后康熙就选择了退位。 这让宜贵妃一开始的打算顿时成了泡影,也在她心底落下一根刺。 如若奉养在宫中,胤福相信,他这位随着年纪增加脾气也越发大了的养母定然会给承元帝一些脸色瞧瞧,即便自己过得不舒服也硬生生要承元帝更不高兴。 幸运的是,康熙在退位之前就已预料到这一切,所以发布新政:年幼的阿哥继承王爵后可以赡养母妃。承元帝对此也很是认可,所以在胤福成了和硕纯亲王之后,他就将宜贵太妃和荣太妃两人直接打包送到了和硕纯亲王府上。 自此,在幼弟胤祺继承王爵之前的五年,和硕纯亲王府可谓是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胤福每天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在福晋的赶鸭子上架下去后院劝慰两位太妃。 这日子是怎么熬下来的? 胤福想想都心累,反正满京城的报纸上每年度的头条新闻十条里,和硕纯亲王府也要占上个五六条。 即便胤祺封了郡王搬出宫,承元帝还挖了个坑给他!愣是将胤祺的郡王府安排在和硕纯亲王府的隔壁。这下可好,宜贵太妃竟是使人在墙上开了洞,大大咧咧的日日从这独特的门洞中来往于两位王爷府上。 说到最后,胤福还真是看不清养母和生母之间的关系,究竟是好是坏? 承元四十一年,荣太妃去世后半年,宜贵太妃也溘然去世。 两名纠缠在一起大半个后半生的妇人,连死后都被葬在了一块。 去世后数年,和胤祺一同去祭祀两位母亲时,就连胤祺也忍不住说:“额娘和荣额娘,在地府里大约也是对欢喜冤家。” “是啊,我想也是。” 6. 胤祜。 胤祜觉得自己挺幸运的,但是身边总有些人说自己是不幸的。 贵为嫡子,却幼年就被剥夺继承权;贵为皇子,却被查出重病不堪重担。只是这疾病似乎在他长大以后就消失得干干净净,让他有时候都摸不着头脑,这病到底是真是假还是人云亦云? 总有人在他耳边提起,瞧太子贵为皇帝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这位子原本应该属于您…… 胤祜都哑然失笑。 对于胤礽,他的心思是极其诡异的。好的时候,他视胤礽为自己的半身,他毁灭了自己痛苦的源头——生而克母;有时候又恨他毁灭了自己幼年时的梦想,占据了康熙大半的心神。 只怕到最后,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是怎么想的。 最终放下是什么时候?大约是在所有的阿哥里,只有他的福晋是皇阿玛亲自挑选的,只有他的长子是皇阿玛亲自取名,大约是皇阿玛带着皇额娘离京时拉着自己询问自己要不要一同去的时候。 这一切都安抚了他那焦躁不安,日日惊恐嘶叫的灵魂。 也许这就是不一样吧。 从俄国谈判回来以后,胤祜就见到了一条路,这条路很幽深很黑暗而且还很长,似乎看不到尽头有什么存在,但是他隐隐约约的知道这就是皇阿玛希望他能看见的路。 在胤礽登基的第二年,他带着福晋长子,偷偷登上了前往西方的船只。 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回来……谁知道呢? 人在天涯海角,还记得咱们是兄弟,便好。 “夫君还在瞧什么?”福晋怀里抱着大阿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悄声问。 “……瞧故土吧。”胤祜望着越来越远的海岸边,望着逐渐走出来的几个人影,双眼含泪带着点哽咽轻轻的回道。 7. 五公主昭露。 太上皇和皇太后两人的去世很是神奇,似乎早有预知,竟是提前留下了遗言遗嘱留信给了诸子,承元帝对此更是悲痛不已,对留下的五公主更是疼爱有加。 也许是和宫中其他阿哥公主所处的环境不同,昭露公主早已习惯在外的游荡生活,婉拒了承元帝将她抚养宫中的想法,反倒是拎起行囊离开了京城,躲开暗卫的追踪。 等到承元帝再次获得五公主的消息时,竟是学着胤祜上了海外的轮船前去了国外。只怕康熙在世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两人养育的女儿居然会做出如此的选择,并在海外做出一番事业。 五公主是被康熙捧在手心里长大,越长大越肖似钮钴禄皇后。 瞧着她性情越来越泼辣,越来越张扬,就连皇后都忍不住批评的时候,康熙总是回护着,后半辈子竟是活成了女儿奴的模样。 只是五公主自个儿才知道,她的皇阿玛偷偷和她说:刚入宫时的皇后,曾经也是和她这般的天真活泼,泼辣张扬…… “那皇额娘为何会变呢?”她那时候还小,只有好奇的反问着。 “……人长大了,都会改变的吧。”康熙怔怔的,想了许久才苦笑着回道。 小的时候,她根本不懂,只是觉得皇阿玛从未笑得如此难看。 直到二十年以后,她在西方被诸国称之为‘从东方而来的铁血皇后’时,才猛然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也收敛笑容,将天真活泼的性情藏入宝盒之中,将铁面面对诸人。 也许,这就是长大吧? 8. 董格格。 -- 第341页 终生未嫁,八十五岁去世。 在她病入膏肓,卧床不起之时,曾被她教育过的女子们不约而同的来了格格府上,送她最后一程。 她们其中有些人已成婚多年,携夫带子甚至有了孙儿,一同从外地赶来;有些人如她一般选择未嫁,将终身都托付在女学之上。有不少人致力于科学,也有不少人致力于农学,更有人参与科举,女性为官之事翻开历史新的一页。 董含双在前世从未想过,自己做一名教师竟然会有这般的结果。 果实硕硕。 所有她曾认为不可能的,不相信的东西都在重新出现,终有一天这个她付出终身努力的地方也会变回和她前世华国一般,值得所有人推崇向往。 这真是太好了。 在董含双死后,承元帝为其亲书挽联,挽诗和碑文,加封固伦纯平公主,谥号‘文贞’。 她是历史上第一个被谥号‘文贞’的女性,也是承元帝亲口承认的‘大国之脊梁’。 9. 乌雅氏。 乌雅氏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何是这样的结局。 历史上,不是应该她备受荣宠,然后成为德贵人,德嫔,德妃,身边儿女满堂。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和长子胤禛维持良好的关系……可是一切都变得令人措手不及。 到最后,才发现就连死亡,都是那么渺小的一件事。 后宫里转瞬就没了她的消息。 甚至没人问起。 宫里曾经有过一个乌雅氏吗? ※※※※※※※※※※※※※※※※※※※※ 增加了一个小片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