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好香啊[女攻]》 第1页 [穿越重生] 《师傅你好香啊[女攻]》作者:红叶云【完结+番外】 文案: 人人都说李攸宁忘恩负义,罪大恶极。不仅勾结邪魔谋害玄霄满门,还在师门倾覆之后鸠占鹊巢,寡廉鲜耻地将自己师傅的尸身炮制成傀儡,终日专注角色扮演。 二十年之后,众仙门围剿玄霄仙境,势必要替玄霄派将这恶名昭彰的贼子清理门户。李攸宁走投无路,只好自我了断。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畏罪自戕死定了,没想到李攸宁命不该绝,阴差阳错下被师傅当年留给她的护身符救下一命。幸免于难之后,本想狗出一片新天地,一转眼却被自己欺师灭祖的对象抓了个正着。 死了二十年的曲云清懵逼了,自己的徒弟把自己给睡了,然后跑了。这逆徒实在是过分,吃完就撂真是岂有此理。 先下手为强女徒弟*揣着明白装糊涂师傅 排雷提醒,本文为女攻文,男主正常人,不能生孩子!有部分古风ABO设定。不了解也没影响,因为除了女主其余人都正常。 本文仙侠师徒文。男师女徒。原名:虚凰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攸宁,曲云清 ┃ 配角:绿竹,阿飘,曲灵枢,曲素问,楚寒舟,君沐言 ┃ 其它:女攻,强强 一句话简介:如可赎兮,愿百己身。 立意:两心相知,无畏人言。是非对错,问心无愧。 第1章 傀儡 此处是几度执道门牛耳,过往风光无限的玄霄派掌教真人寝殿。 天空中一轮弦月被不知从何处而起的浓云吞没,透不出一星半点的光亮,暮色浓的就像是化不开的墨。 掌教寝房之外,一道高挑人影驻足中庭,踟蹰徘徊,犹豫了许久方才推门而入。 一道响指声起,一点火星从那人指尖迸发而出,不偏不倚落入琉璃灯盏之中。灯光乍然亮起,只见这屋内布置的朴素雅致,并没有多余的摆设。最为显眼的就是一方描摹山水的白玉挂屏将室中隔为两隔。 那人举着灯烛,步履轻盈如同穿林而过的一阵轻风,转眼间穿过屏风走向了内室之中。 内室之中停放着一张榉木所制的拔步床,茶白色的纱帐从床牙处向下垂落,而床上则有一名男子和衣而卧。 烛火下光影晦暗不明,隔着纱帐更是教人瞧不清床上之人的长相。只能隐约看见他眉眼紧闭,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 李攸宁放下手中的灯盏,踱至床前,小心翼翼的撩起纱帐沿着床边坐下。她轻俯上身,微微靠近床塌上的男人。 “师傅,你怎么始终不肯醒来。而我怕是已经时日无多。” 那男子双眸紧闭,气若游丝,仿佛陷入昏迷之中,对外界毫无反应。靠的近了才看清他形容憔悴,两颊微微凹陷,看上去竟是羸弱不堪。 可就在床边女子话音落下之时,沉睡的男子像是突然有所感应。只见他眼皮一松,微微张开,露出一半漆黑如墨玉的瞳仁。 可他脸上的神情却是毫无变化,漠然又无知,就像是还未来得及上妆的木头傀儡。 李攸宁伸出手,将指尖刺破,周身灵气汇聚,伴随着一滴精血逼出指尖。朝着曲云清的眉间一指,血珠滴落,正中对方眉心。 她口中的师傅,正是昔年道门第一大宗执掌之人——玄霄掌教曲云清。 想来那曲云清年岁尚不过百,却早已经是声名鹊起,于世道公认的天纵之才。 他年少成名,修为一骑绝尘,后来更是继承了先代掌教衣钵,执掌仙门第一大派。 因为修为精深,曲云清的样貌一直维持在青春鼎盛之时。此时看上去也不过与他身边的李攸宁不相上下,不过是二十出头模样。 只可惜曾经意气风发的仙门魁首,早在二十年前就断绝了生机。他此时面无表情,低眉敛目。完全没有了曾经执掌一派的宗师风范,反倒是生出几分逆来顺受的柔弱之姿。搭配着他俊美的样貌,不由的让人心生喟叹:当面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如今却沦落成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这让人如何不心生世事无常的沧桑之感。 许是因为长久不见天日,曲云清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唯有额间有一抹鲜红的朱砂色印迹艳红如血。这抹艳色与他苍白如冷玉的前额两相映照,显得越发触目惊心。 “师傅。”李攸宁哑着嗓子,一声师傅,说的如泣如诉,仿佛包含着诉不尽的离愁别恨。 她指尖轻轻掠过曲云清耳边鬓发。突然俯下身贴近对方耳畔,嗓音一哑:“师傅,他们都来了。我怕是等不了了。 你我这数十年的缘劫,今日便一朝了了恩怨吧。” 说罢,李攸宁修长手指顺着曲云清的衣襟缓缓下落,指尖灵巧一勾,挑落衣带。他腰间革带一松,衣衫尽数松散开来。 “师傅,事到如今你也是避无可避,看在徒弟我马上就要身死魂消的份上,不如便遂了攸宁这番欺师灭祖的遗愿吧。” 言毕,她欺身而下,吻住了曲云清血色淡薄的双唇。回手一拽,帐缦垂落,将两人身影尽数包裹。 灯火摇曳不定,帷幔中的人影虚虚实实,只见红烛照影,嬿婉缠绵。隐约可见为上之人身姿曼妙,却不似寻常女子般娇软纤柔,腰身脊背劲瘦而不失坚韧。 -- 第2页 鸳鸯缠绵交颈之时,分明可见另一人毫无动静,无知无觉仿佛提线木偶,一引一动都全凭主导之人。 李攸宁咬着下唇,眼中光影忽明忽灭。她伸出手,柔情似水般掠过曲云清的面颊鬓边,替他捋了捋方才自己情动之时弄乱的长发。 她目光幽微,指尖轻抚对方眉心处正肉眼可见退去颜色的朱砂印记。 哑然道:“本以为你现在无知无觉,纵然成就了自己这番妄念,待你醒来,也是浑然无知。 没想到你此时神魂快要补全,虽然还没醒,却也有了些许知觉。 云清,原来你也不是块木头。” 只是此情此景下,有了情动之态,于你于我怕是可悲可叹,又显得分外多余。 李攸宁露出一抹苦笑:“没想到竟会引你情动,害你泄了元阳…… 罢了,就算你将来怨我,我也是不会知道了。 倘若你当真恨我怨我,我若泉下有知或许会欢喜的很,至少你不会忘了我。” 看着对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起了变化,唇上也渐渐有了血色,李攸宁蔚然一笑。 好在自己这一点元阳精气于你也是助益,今夜过后没了精血相续,元阳应当也能补足生气。 她恋恋不舍的披衣起身,又细心的整理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曲云清。仔细端详一番,见对眼尾微微发红,神情却是一如既往,一如当年初见时清冷无尘的端方模样。 李攸宁身体退后一步,难舍的与曾经朝夕相处数十载的曲云清拉开一个身位的距离。眼神缱绻不舍,仿佛想将此人深深刻入脑海。 突然间,李攸宁用力闭上眼,蜷起食指置入口中,一道呼哨响彻夜空。 床上的曲云清骤然睁大双眼,目光中仍是黑沉沉的一片。只见他直挺挺的从榻上坐起,如同傀儡般受到李攸宁的牵引站了起来。 李攸宁:“送送我吧,以后便再也不能相见了。” 她脸上露出一抹嫣然,视线贪婪的描摹眼前之人的轮廓。可却始终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脸上满是克制隐忍,不肯再碰他一丝一毫。 两人一前一后,不多时便来到了玄霄后山迷雾丛生的禁地。 此时李攸宁身上穿着玄霄派普通统一制式的白色细麻长袍。曲云清则是一身绣着暗纹,颜色介于月白和浅青蓝色的窄袖束腰锦袍,交领之处被层层叠叠压的严丝合缝。 她回过头,深深的望了对方一眼。 嘴唇翕动:“师傅,我走了。虽然是条死路,却也总比留在此地被别人鞭尸碎魂要强得多。” 说到这里,李攸宁忽而一笑,皱了皱鼻子,看上去竟有几分顽皮。 “可惜我的本命灵珠已经没了,不然说不定我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找大哥报仇呢。” 她低了低头,又变得有些许腼腆。 “云清,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早就想这么当面叫你的名字了。” 她伸出手在曲云清的眼前晃了晃,对方却是不躲不避,毫无所动。 “没想到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叹了口气,露出失望的表情,撇嘴道,“我好不甘心呐,你都不会记得这些。”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攸宁抿了抿唇,紧接着毅然扭转身,向前一纵,眨眼跃出数百尺的距离。 神色空茫的曲云清如同木偶般被独自孤伶伶的留在原地。虽然毫无情绪波动,可不知为何,在迷雾之下,他挺直的背影孤独而寥落,看起来竟有些不知所措。 李攸宁只身一人飞落在一处石台之上,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竟是意欲激发全身灵力。 此地不仅仅是玄霄禁地,亦是一处的虚空之隙。 李攸宁当初就是自此而来。只不过当时李攸宁尚未及笄,修为低微。好在有族中神器护体才免遭一死。只是神器灵珠也因此破损,让她数十年来只能滞留在此方世界之中。 如今失去灵宝护佑,她不过是金丹修为,贸然进入混沌虚空,根本难逃肉身支离破碎的下场。 即便如此她仍旧义无反顾,因为她不想作为叛徒死在曲云清的眼前。 李攸宁调动全身灵力,化虚为实,艰难的突破空间的壁垒。可哪怕这里只是一处薄弱的虚空间隙,也实非常人能够轻易开启。 若非李攸宁原本就来自异世,体质与这世上众人并不相同,身为乾元的她于修行一途上更具天姿,实力也能压制同境界的修士,恐怕她连开启间隙的机会都没有。 李攸宁全神贯注,不知不觉间身上的细麻白袍已经被冷汗浸透。 直至远处已经传来前来围剿她的修士的动静,她才看看将眼前的间隙拉开一道口子。 将入口打开就是如此困难,自己又如何能在虚空中全身而退。 罢了,今夜也算是全了自己的念想,就这么死掉的话,也不算太遗憾了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思及此处,李攸宁微微一笑,洒脱又轻狂。 紧接着全力朝着眼前那道变幻不定的细窄入口跃去。 她的身体甫一接近,便能感受到一股莫名巨大的吸力将自己拉扯吞噬。 纵然是早有准备,可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依旧让她心中蓦然升起一阵恐惧。 可眼下已经是毫无退路,避无可避。所能做的一切不过是闭上眼睛听天由命罢了。 -- 第3页 可就在此时,李攸宁尚在外间的左手关节处突然一紧。她猛然睁开眼睛回头一瞧,发现原本木然呆立原地的曲云清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身后。 曲云清自多年前元神受损,被自己用密法制成了一具人肉傀儡,将残魂用傀儡印困在躯体之中,使得一代仙师不得往生。 除了表面看上去与生人无异,实际上早就毫无意识不能自主,除了主人的命令,根本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可眼下对方却是在自己没有任何命令的前提下主动拉住了自己…… “师傅,你醒了!”李攸宁声音颤抖,说不上是喜是悲。 可转眼一看,发觉对方仍旧是神情呆滞,半张半阖着一双俊秀至极却晦暗无光的眼眸。 “原来还没有醒啊。” 李攸宁凄然一笑,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留恋的握了握。 她并不想活着面对一个清醒的曲云清,可见对方仍旧是这样毫无生气的傀儡模样,又忍不住一阵心痛。 这些年来,李攸宁一直四处寻找天材地宝以及修复元神的法门。世人皆说她是想将曲云清彻底炼化,让这具肉身傀儡能达到他生前修为,为供她差遣操控。可实际如何,却只有她自己清楚。哪怕将来曲云清彻底醒来,恐怕也不得而知。 没能见证自己最后的成果,也不知算不算是功亏一篑。 待自己身死魂消,傀儡印也会失效,受到压制的神识便能解放。届时曲云清估计就能彻底清醒过来了吧。 他会恨我吗? 傀儡苍白的指节死死扣住李攸宁尚在入口之外的一截小臂,眼看着被撕裂的空间在一点点合拢。 李攸宁深深回望自己心中魂牵梦萦数十年的男人,看见他漠然无觉的表情,心中油然生腾起一阵剧痛。 她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腕,紧接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扭,从傀儡掌中脱困而出。紧跟着反手一掌印在对方胸前,将曲云清生生推出了数丈之远。 “师傅竟然如此恨我么,非要亲眼看看我的灰飞烟灭不成。只此番怕是不能如您所愿了。” 李攸宁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仿佛在讥诮着自己。下一瞬,整个裂隙倏然合拢,将她的身影吞的一点不剩。 曲云清呆若木鸡的立在原地,不多时额间浮现出一道蓝色光纹。与此同时他双眸紧闭,漠然的神情开始变得微微扭曲。 他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疼痛,忍不住抬起双手紧紧压住头颅两侧。 那蓝色光纹明暗变幻,他脸上的神情也随之波动。最后那光纹斑驳瓦解,如散落的星芒逐一消散,曲云清的神情也随之重回平静。 不久后他睁开双眼,眸色漆黑如墨,却映出星光点点。他抬起双手悬于眼前,目光随着勾动的指尖,微微晃动,眼中却露出无尽的怅惘。 口中喃喃自语道: “我……不是死了么……” 第2章 传言 玄霄派山脚下,一名灰袍散修拦住了一名下山的修士。那人腰间佩着白玉禁步,看衣饰品穿着,应当是东南华阳宗的弟子。 散修开口询问道:“这位道友,你可知道今日诸门百家修士因何故将这玄霄派山头团团围住,究竟是所谓何事?” 这名散修原本是闻讯而来,本以为能凑个热闹,顺便看看能否有漏可捡。没想到绕了半天,却连玄霄派的山门也找不见。 宗门弟子:“道友有所不知,众人齐聚于此,正是为了联手讨伐玄霄掌派欺师灭祖,又鸠占鹊巢的叛徒李攸宁。” 散修:“这一点我也知晓,听闻此人二十年前偷盗门派至宝,已经叛出玄霄。只是时隔多年,为何今日前来此处围剿?” 宗门弟子:“当年玄霄派被魔族偷袭,元气大伤。掌教曲云清为护弟子安危只身赴约了断魔君与玄霄派数百年前的恩怨。 结果却是魂灯熄灭,下落不明。 掌教遭难,玄霄派元气大伤。 身为掌门亲传,李攸宁本该与门中弟子守望相助共同抵御外敌。 没想到她临阵倒戈盗走了维持护山阵法的神器后杳无踪迹。 自她失踪之后没几年玄霄派再次遭人偷袭,因为护山阵法失去坐镇法宝,功效大失,竟被歹人一夜间倾覆满门。玄霄千年大派就此分崩离析。 李攸宁这个罪魁祸首竟是趁虚而入,重返师门。联手邪魔镇压屠戮同门不说,竟然还将自己师尊曲云清的尸身做成了傀儡,每日随侍身侧。 曲真人原本是何等遗世独立,超然出尘的人物。 没曾想却被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害死,死后魂魄被困不入轮回,肉身还被炮制成傀儡,供其驱策。折辱至此,当真是可怜可叹呐!” 说到这里,这名宗门弟子招手让对方凑近自己,同时贴近对方耳畔小声道:“不过话虽如此,这些毕竟是没了见证的陈年旧事。这些年甚至都没有宗门愿意牵头,为惨遭灭门的玄霄派向魔族讨要一个说法。 这一次万法宗和碧海潮升阁联手天下修士,名义上说是为了离散在外的玄霄修士讨回公道,可实际上抱着什么心思那又有谁能知道呢。 我们这些二三流的宗门弟子,无非是去走个过场,连掠阵都谈不上。不过是上山去转了一圈,麻烦了一阵,最终落个无功而返罢了。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啊,曲云清真人的元神尚存,竟然在这个关口破除了傀儡印,恢复了神识。 -- 第4页 传言李攸宁曾经反复炼化真人的仙躯,力图能够让傀儡威力接近曲真人生前的修为。 此举竟是阴差阳错成了真人复活的机缘。这一下玄霄派虽然没落,可毕竟有了一个地仙做主心骨,这一趟估计是没人能浑水摸鱼捞到好处了。” 灰袍散修掩唇而笑:“道友真是快人快语。” 宗门弟子眼神一亮,像是找到了了志趣相投之人,话一下更多了起来:“我这里还有一个小秘闻,不知道仙友可感兴趣。” 散修好奇道:“说来听听,反正此行无毫厘可图,收拾些秘闻权且当作日后茶余饭后的消遣也算是不枉此行。” 宗门弟子暧昧一笑:“道友可知玄霄千百年来以剑修闻名,其他门派难出其右,其中最为高深的心法更是至刚至阳,因此鲜有女修入门。” 散修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宗门弟子:“曲云清真人当年修习的乾元六合心法至刚至阳,又因他并非天生纯阳之体,于此心法的修炼并非上上之选。 若是元阳早泄,难保日后修行受阻,必然会有损进境。据听闻修行此法者,最少也要在成就金丹之前保留元阳,才能保证顺利丹成,逐渐摆脱体质对心法修习的影响。 当年曲真人的师傅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其垂髫开蒙的年纪,按照惯例为他举行开笔礼。 此礼本是幼年开蒙的惯例,不过是朱砂点额,寓意“朱砂开智”。 谁曾想玄霄的老掌教为了曲真人能时时铭记自己功法的特殊性,竟然在点面朱砂中结合道印,点了颗个类似女子守贞之用的朱砂印记。直至失去元阳之日,那额间朱砂红痕才能褪色。” 散修捂嘴惊诧:“这岂不是与女子守宫砂相类?也不知道曲真人的师傅为何如此想不开,竟给自己徒弟的门面点上这种不入流的印痕呐。” 宗门弟子:“谁知道呢,许是想要时刻提醒曲真人不忘初心,清心寡欲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曲真人后来确实是一心问道,从来没有沾染过半分脂粉红尘。 别说成就金丹了,哪怕最后修成仙身,仍旧没有破除额心的印咒。 看他那断绝情爱清冷绝尘的模样,不知道伤了多少仙门女修的缠绵芳心,又揉碎了多少名门世家女儿的闺中痴怨。简直算得上是咱们修真界近百年来的一番奇谈了。” 宗门弟子见对方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心中有些得意,继续故作神秘道:“不过啊今天我上山时,有幸得见了恢复神识的曲真人一面。如今他的额头上可并没有朱砂印记了呢。” 散修:“虽然无缘得见,但是也曾见过曲真人的画像,确实额间点有朱砂。如今却突然消失了,这又是为何?” 宗门弟子诡秘一笑:“这恐怕就得问一问如今堕入虚空,已经是粉身碎骨的李攸宁了。” 曲云清甫一恢复神智,就瞧见一番大阵仗。 不仅是当今天下最有名望的万法宗和碧海潮升阁派了亲传精英弟子前来,沉寂已久的华阳宗甚至宗主亲番上阵,领着七八个或结丹或引气的徒弟将自己团团围住。 人群中还有少数穿着玄霄弟子服饰的修士。只是苦于围观人数太多,根本挤不进来。只能跳着脚试图辨认,那个被众人水泄不通围在正中的人,究竟是不是传闻仙去已久的掌教大人。 人多口杂,交谈之声不绝于耳。曲云清能分辨出其中大多数是在质疑他的身份,以及对李攸宁如今的下落存疑。 “方才不少人在远处亲眼所见,李攸宁这个妖女跌入了虚空间隙。她不过是金丹修为,定然是十死无生。 而眼前这位,贫道当年曾有幸得见,有过数面之缘,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曲云清曲真人。”华阳宗宗主齐潇气沉丹田,以灵力催动,试图让自己的声音震慑全场。 华阳宗自三百年前经历了一场劫难,而后声势日下,不比当年。可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门宗主的修为还是摆在那里,一下子就震住了场面。 一名衣襟和袖口装饰着连珠水波纹的青衣修士越众而出,他双手并触与心相平,微微躬身,端端正正朝曲云清行了一礼。 “碧海潮升阁阁主亲传弟子楚寒舟拜见玄霄派掌教真人。” 曲云清见对方是一名面相二十出头的年轻修士,双眼精光内敛修为不俗。举手投足间气韵天成,行止有度,心中不免起了惜才之心,于是朝他颔首回礼。 与此同时另一名玄袍修士同样上前一步,却是趾高气昂,神情倨傲,一张口语气尖酸,让人心生不快。 “你们可别忘了,李攸宁虽然只是个金丹修士,修为算不得登顶。可众所周知此人阴邪不堪,为了提升修为生生将自己与异种融合,变成了一个不男不女,半人半妖的怪物,真实能力不可单以修为而论。 否则她如何能以一人之力,操控玄霄仙境二十年之久。” 曲云清看清对方衣袖上的回字云雷纹样,心道原来是万法宗的修士。他将目光落在那名修士的脸上,只见那人长相俊美,眼神却十分凌厉。提及李攸宁时带时候,态度不可一世,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曲云清皱了皱眉头,多看了对方两眼,突然觉这人竟然还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 “李攸宁师从玄霄,她修习的是玄霄派正统心法,并非你口中的妖邪法门。至于融合异种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 第5页 曲云清音色如水,不疾不徐,虽然只是低低的说上了那么一句,却是过耳难忘。 众人均是愣了一阵,可回过神来之后,却并没有多少人肯买这位过气的玄霄掌教的帐。 “曲真人,这话恕贫道不能认同。世人皆知,女子属阴。而李攸宁身为女子,却是纯阳之体。修行天赋更是远胜过天下绝大多数男子。若说她天生如此,谁能相信?” 曲云清眉头一蹙,缄默不语。心想,你口中的绝大多数其实可以去掉,我的徒弟,她就是远胜天下所有的男子。 关于这样的论调他从前就不知听过多少。自知无论如何反驳也是无济于事。 反正事实如此,信者自信,疑者自疑。 李攸宁体质特殊,从初见时便一直如此。当年李攸宁骨龄不过十五,正是世俗女子的及笄之年,修为也不过是出入门径的灵窍初开,不过是能引气入体而已。 若说当时她就修习了什么妖邪法门,甚至如传言般那样融合异族妖丹之类的,曲云清自己就是第一个不信。” 他明知是假,却无可奈何。 楚寒舟转身面向玄衣修士温言道:“沐言道友何须如此咄咄逼人。曲真人乃是当世高人,素有公正大义的美名,定然不会心存偏私。况且此事与整个玄霄派的存亡息息相关,真人必定不会以此玩笑的。 李攸宁虽然曾经铸下大错,但此时已经身死魂消,何必再为她徒增身后污名呢。” 一大群修士你一言我一语,彼此争论不休。 万法宗和碧海潮升阁的更是明争暗斗间隐隐有剑拔弩张之势。 刚恢复神智没多久的曲云清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好不容易复位的元神简直又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好在事情并不复杂。眼下该死的讨伐对象已经死了,原本还想分一杯羹的愿望也随着曲云清的死而复生而落空。 众人只能自我安慰,玄霄派衰落至此,当年残存的天材地宝估计也早已经被李攸宁消耗殆尽,镇山之宝“承影石”早就下落不明,今日借着围剿的由头已经绕了一大圈也遍寻不到,估计是当真遗失无疑了。 如今看来玄霄虽然人丁寥落,可毕竟重新迎回了一名地仙掌教。 要知道曲云清的修为早在数十年前就几乎是问鼎的存在。如今虽然停滞了好些年,但看样子境界并未跌落,仍旧是站在顶峰的高手。 各家修士白忙一场,谁也没沾到功劳捞到好处,很快便意兴阑珊各回各家。 玄霄派散落在外的弟子借着这一次的机会重回山门。随后又在后山的幽篁别院中找到销声匿迹二十年,传闻已经遇害多年的掌教大弟子曲素问。众人猜测,曲素问应当是被李攸宁软禁于此。至于为什么要留她性命,大约是因为曲素问精通医道,对李攸宁制作傀儡的邪术尚有用处。 曲云清为一派师长,实际上他一共只收过三名亲传的徒弟。 其中两人是曲云清早年游历时收养的孤儿,结下师徒缘分后便随了自己的姓氏。分别叫曲灵枢、曲素问。从感情上来将名义上是师徒,更是亲逾父子。 曲灵枢多年来流离在外,今日得以归山,曲素问也尚在人间。师徒三人久别重逢,却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一时间难免百感交集。 阔别多年,本以为是天人永隔,曲灵枢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次见到自己的师尊。他一时难掩内心的狂喜,抑制不住涕泪横流,语出哽咽。曲素问倒是稍显平静,神色中虽难掩激动,但隐隐透露出一副意料之中,尘埃落定的感觉。 曲云清温言安慰了两人几句,吩咐他们今夜先好好歇息,明日开始重整门派弟子。 曲云清叮嘱完毕,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寝房。他在的意识中,自己并没有离开此处太久。但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的消息,他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 当他再次重临故地,发现屋内摆设一应具同往昔。哪怕是茶盏的位置都与过去别无二致。 他一步步踱入室内,看见案几上的白玉花瓶中还插着新鲜的梅花,疏影横斜,错落有致。 曲云清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下意识的走至床榻前。 只见雪白的被褥上星星点点缀着血痕。他瞳孔收缩,死死盯着被褥上的痕迹。紧接着抬手在空中一抹,一道水镜赫然浮现。 凭空化物,以死赋生。乃是神族才有的天赋法术。 曲云清这一手不过是化用了空气中游离的水属性灵气。 但对灵力如此得心应手的细致操控,就好比一个人用铁钎夹着绣花针穿线。并不是单靠修为高就能轻易做到的事。可见曲云清虽然当年重伤乃至身陨,可眼下却是丝毫无碍了。 曲云清目力极佳,水镜中的自己虽然因为光线昏暗而显得模糊不清。但他仍旧一眼辨出自己早点被师傅在额间点下的固元印已经消退不见。 此印令他难以动情,令他多年恪守己身。虽说随着修为精深效用会原来越低,但是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破印的一天。 曲云清伸手轻触额头,目光再次落在床榻上疑似女子落红的痕迹,内心五味杂陈。 第3章 劫后生 李攸宁恢复知觉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痛。 那种痛到焚心彻骨的感觉,让她觉得呼吸都是错的。 好在这痛让她更加清醒,至少证明自己还依然活着。 -- 第6页 哪怕这点认知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要是一直就这样痛下去,她很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继续“活”着。因为这种粉身碎骨痛彻心肺的感觉,妥妥的就是驾鹤西游的前兆啊。 她闭着眼睛忍过一浪又一浪,如同惊涛奔涌,延绵不绝的疼痛。 苦苦挨过了清醒之初的半个时辰,才勉强聚集了一点力气,撑开眼皮,感受一下尚且存在的视力。 李攸宁尝试着转动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自己的眼珠子,想要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 入眼皆是破败,耳边尽是朔风吹过破墙残瓦的呼呼漏风声。泥塑的神像斑驳不堪,根本分辨不出祭祀的是哪一派的祖师仙人。案台上别说贡品,就连香炉都只剩下裂开的一小部分,支离破碎的横躺在地上。 看来是一处深山中荒废的野庙。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公子~公子你可是醒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细如蚊呐,却将李攸宁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以自己眼下的状况,别说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来个熊孩子,她都招架不住。任谁朝自己身上哪个重点部位,稍稍用些力气捶打几下,都有可能让她当场气绝。 虽然之前心存死志,可此一时彼一时。自以为在劫难逃,却峰回路转的逃出生天,知足常乐的李攸宁转眼就不想死了。 自己在天下修士眼前跳入虚空之隙,这般惨烈的自杀现场有无数人能够作证。她李攸宁在这些人眼里早就是个死人了。这样一来,麻烦可就少多了。 如今大难不死,她并不指望能后福,苟活就成了李攸宁眼下的唯一奢望。 “公子?我看见你睁眼了,和我说说话吧。”那声音不高不低,男女莫辨。像是十多岁的孩子变嗓子的时候没变过来,卡在中间不上不下,让人听着有些难受。 对方又连续唤了好几声,李攸宁终于确认是在和自己说话。她憋着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口气,回答了一句: “你是叫我?” 这声音一出,就连她自己都吓了一条。这半死不活有气无力的腔调,与其说是人在说话,反倒更像是在鬼哭。还是饿了千八百年的那种饿死鬼。 “公子,这里除了你我也没别人了。” 李攸宁尝试着转动脑袋,可是刚一发力就是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剧痛。于是她只能放弃了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你在哪里?我看不见。” “我在这。” 李攸宁听见耳畔传来窸窸窣窣,压弯稻草的沙沙声响,连同对方的公鸭嗓音越来越近。 “抱歉啊,我忘记了你不能动,看不到我。” 话音刚落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赫然出现在李攸宁的眼前。 对方穿着一身十分破旧的短夹袄,衣服上的破洞里露出的是结成团的旧棉花和破碎的稻草。 在这大冬天里,虽然这样子谈不上衣不蔽体,却也着实是穷困潦倒的紧了。 这是李攸宁脑中蹦出的有关自己救命恩人的第一个念头。 “是你救了我?” 李攸宁过去毕竟曾是个在众人口中谈之色变,乃至于恶名昭彰的金丹修士。 虽然风评不佳,但绝大多数人对她的天赋和实力还是不得不服。 此时虽然已经是经脉尽断,丹田也有严重受损的迹象,周身灵力更是像装在破筛筒里的水一般肆意流散,根本留存不住。可好歹底子比常人要强上许多。 一旦待她渐渐适应了剧烈的疼痛,精力恢复起来便是数倍于他人效果。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一旦适应,她说起话来也就越发的连贯起来。 公鸭嗓:“你是我在山里捡到的。可是我力气太小,只能背一段,拖一段。好不容易才将公子带到这里。” 李攸宁突然哑口无言。心中腹诽:我真是谢谢你了啊。 感情我这一身伤还有你的一份功劳。要不是自己命硬,估计你这见义勇为就要变成谋财害命了。 此时李攸宁身体虚弱,又疼痛难忍,神魂自然动荡不安。所以对方才那个小公鸭嗓子的话,即便是勉强入了耳,也根本没功夫细想。 其实这小家伙自己都快活不下去,哪里会真的会突发好心多管闲事。无非是看见李攸宁虽然一身白袍破破烂烂,浑身上下血污渍遍布。但是看样子应当比自己有钱。 她捡到对方时,李攸宁整个人像是在龙吸水里滚过。除了挂在身上的衣服,基本上没有任何零碎的物件。 只有脖子上系着一段红丝绳,上面挂了一块破碎的玉牌,除此之外身上空无一物。 公鸭嗓心思活络,猜测对方是哪家大户的落难子弟,自己救下他说不定还能得上一笔酬金。毕竟这个年头,能够佩玉的,基本上都是非富则贵。 即便这人重伤不治死了,好歹也是一块肉。虽然人肉自己还没吃过,但是这天寒地冻的,食物越发难找到。逼到没办法了,总比饿死强。 李攸宁何许人也,年纪可能比这小东西父母都要大上许多。如今缓过一口气来,怎么可能看不穿对方的心思。 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李攸宁只能温言细语向对方道谢,顺便疑惑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称我为公子,我与你都身为女子,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害你。” 小公鸭嗓愣了愣,自己流浪在外,不得不长个心眼。一直弄的自己灰头土脸又假扮作少年模样。平日里旁人嫌弃她腌臢难看也不会正眼去瞧,故此从来没有人识破她的身份。 -- 第7页 至于她为什么要称呼李攸宁为公子,那是因为回来时,她看对方伤的极重,尤其是右腿内侧不知道是被什么割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查看时手背不小心碰到了李攸宁胯间。她虽然年纪不大,可男女的不同之处,也是隐约知道。 当时那不同寻常的触感虽然不分明,可也足够让她感到吃惊。 不过她虽然没有多少男女大妨的概念,但总归有些羞耻之心,不好意思进一步查看。于是便一知半解的将李攸宁归为男子。 只是眼下对方一否认,她又糊涂了。莫不是这人私藏了什么东西,让自己误会了? 思及此处,忍不住朝着李攸宁的某个部位多看了两眼。那毫不掩饰的直白目光,直瞧的李攸宁内心一阵尴尬。生怕她下一刻就会直接上手验个分明。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将来也好报答我的救命恩人。”李攸宁忍着痛,连忙想要转移对方的注意了。 “我叫绿竹。” 李攸宁:“多大了。” 绿竹自己也有些不太确定:“十二,或者十三了吧。” 李攸宁:“原来你叫绿竹,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好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界吗?” 绿竹心里觉得奇怪,眼前这个家伙受了这么重的伤,换做是普通人恐怕已经死了好几回了,她却还有力气和自己说些有的没得。 看她装扮也不像是氏族子弟,可说起话来又斯斯文文的,和平日里经常见到的那些人都不大一样。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着,昏迷了这么久醒过来即没有说饿,也不说渴……难不成是个会跳大神的修士? “这里是江洲境内,永安城郊大概十里开外的一处荒山。” 江洲永安…… 李攸宁闭了闭眼,轻叹一口气。 看来自己终究没能离开此方世界。不过也正是没能离开,自己才保全了一条性命。 据闻当年玄霄名士李松云与淅川魔尊结为道侣。除却魔尊天魔的身份,李松云的修为也是远远凌驾于地仙之上。二人修为极高,携手同游上百年,终是别了此方天地,踏碎虚空而去。 而永安正是当年二人离开的地方。此处大约也隐藏着虚空间隙,因此自己才得以从虚空中提前脱身。 如此看来自己无论是死是活,怕是再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吧。也不知道这是幸运抑或是不幸。 李攸宁原本就不是此方世界的人。她所在的世界虽然修行法则与此界相似,但是却有一样大为不同。 那便是故土之人无论男女,在束发或者是及笄的年纪前后会发生分化。化为乾元,中庸,坤泽。 乾元属阳,大致与这个世间的男子相类,能开枝散叶传承香火。而坤泽属阴能孕育后代。 乾元坤泽,无关男女。一旦发生分化便无可更改。 李攸宁当年莫名提前分化,家中长辈查验后说她天赋异禀,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好天资。甚至将家族传承给历代族长的神器赐予李攸宁作为她的护身灵珠,增益她的修行。 这本是族中长辈予以厚爱,却不曾料到此举激怒了李攸宁原本被看好,一心准备继任族长的兄长。 最后她被自己的哥哥亲手推下了无极之渊。在族人眼中,大约是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当年李攸宁本以为自己必定会粉身碎骨,可是当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落入玄霄派禁地之中。 而神器灵珠虽然保下了她的性命,却已被虚空中的乱流力量破坏。如果想要回去,必须要想方设法先行修复。而以她当时的能力见闻根本找不到任何修复材料。 李攸宁自此流落异世,从一介备受瞩目的世家嫡女转身变成一个修为不足,孤苦无依的半大孩子。 本以为要过上很长一段时间落魄飘零的日子。 却没想到因为自己是乾元之身,虽然外表与这个世界的常人并无异样,但体质却大为不同。 身为女子,却相当于是纯阳之身。体质与玄霄派的功法竟然是莫名契合。 于是她编了一套身世,只说遭人暗害,记忆有损。玄霄派见她体质虽然奇特,可条件却是得天独厚,十分合适玄霄派的功法修行。甚至为显重视,直接指认掌教曲云清亲自收徒,以期望李攸宁将来能光耀玄霄门庭。 只可惜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声长叹:世事无常,天意作弄。 她既回不去原来的地方,又成了师门的千古罪人。 心狠手辣,以怨报德,欺师灭祖,世人眼中的十恶不赦也不外如此了吧。 李攸宁凄然一笑,气息引动间肋部又是一阵巨痛。 她咬牙切齿道:“绿竹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只是我现在身受重伤,这两日暂且不能挪动,不知道可否麻烦姑娘看顾两日?” 绿竹朝她近处凑了凑,皱了皱鼻子:“我好心救你还费了好大的力气。现在肚子饿急了,怕是再不吃些东西别说是照顾你,我自己就要饿死了。” 李攸宁勉强道:“我是修道之人,虽然修为不济,却也是能辟谷的,不会消耗你的粮食。至于吃的,我现在的确是没有。可我保证,等我能走动了立刻带你去吃好吃的。” 绿竹听闻对方竟然是传说中的修仙之人,不由得喜上眉梢,兴冲冲道:“你真的是修士!那一定会飞檐走壁腾云驾雾吧。” -- 第8页 李攸宁苦笑:“飞檐走壁不算什么,如果你喜欢我也能教你。至于腾云驾雾,抱歉我是真的不会,我不过是个修为一般的抓鬼道士,又不是真的神仙。” 绿竹听见对方说愿意教她,顿时两眼放光:“真的吗!你愿意教我?你是要收我做徒弟吗!” 因着李攸宁对自己的师傅抱着不良的心思,所以对于师徒这一关系向来有些避讳。故而自己从来不曾起过收徒的心思。 可眼下这个叫绿竹的小丫头,一看就精的很,不像是愿意吃亏的样子。如今自己身无长物,还是得先想个法子把对方稳住。 要不然对方嫌弃自己累赘,一下子把自己直接当猪给宰了,岂不是阴沟里翻船,亏大发了。 第4章 绿竹 绿竹流浪已久,对求生之法算是颇有心得。她年纪尚幼,孤身一人难免要吃不少苦。可单凭她能苦苦挣扎存活下来,就不能欺她年幼而因此小瞧了她。 李攸宁心道,这小姑娘若是能顺利长大,将来绝对算是狠人一个。 绿竹嘴上说的可怜,无非是想让对方记挂这份人情,最好能讨得一个报恩的口头约定,若此人是正人君子,自然是言出必行。如果是卑鄙小人,倒也没有损失。 她本来只是想谋取一些身外之物,用以缓解自己目前的困境。没想到对方竟然同意传授自己修仙的法门!这对自幼便无依无靠的绿竹来说,无疑是一份意外之喜。 她本是一名孤女,自幼受村民接济,靠着乞讨长大。刚过了十岁,就被村头的无赖惦记,想要将她据为己有,稍微给口饭吃养上两年就是一个白捡的便宜媳妇。 只是顾忌她年幼,又是同一个村子的,不好闹得太过,以免引起民愤,便还没来得及下手。 可平日里少不得要言语戏谑调戏一番。在旁人提醒之下,早慧的小姑娘扮作少年逃了出去。 她年纪小,又没有身份文书,只能四处乞讨流浪。 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三年,绿竹也长成了半大少女。她早已经过惯了颠沛流离的苦日子,心性也磨砺的尤为坚韧。 只是她自幼孤苦孤苦,为人谨小慎微又颇为自私,怕是心境不高。若是心性不改,恐怕终将难成大器。 李攸宁在这荒庙里一待又是三日。其间内视自身的经脉,悲催的发现自己全身经脉受创严重,几近断绝,丹海之内同样岌岌可危。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今她的身体,就如同一个浑身是眼儿的筛子。虽然还能感应天地灵气,却难以存留蓄用,漏的比吸的还要便利。 若想要彻底恢复个八,九不离十,绝对不只是一年半载的功夫。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境界还在,还能勉强算是个金丹修士,将来遇上对手,拼命下来估计能有个一合之力。 思及她如今人人喊打的身份,和如此不济的实力,李攸宁痛定思痛,决定将来一定要好好隐藏自己的身份,万一让人发现,一定要用仅存的实力尽可能的逃快一点。 好在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为罪自戗,殒身在破碎的时空间隙之中,只要足够低调,应当是不会有人咸吃萝卜淡操心,特意跑出来寻找自己的下落。 经过几日的调养,李攸宁虽然没有恢复半点元气,好歹一身的皮肉伤稍有起色。她苦中作乐,自嘲般的调侃自己:不愧是乾元,果然生命力强如蜚蠊。 她曾经被世人誉为金丹境界第一高手,地仙以下所向披靡。别的长处不大明显,可要论单打独斗,肉身制敌,李攸宁却对是世所罕见的高手。她体质特殊,肉身强悍,修起灵力也比常人顺畅简单。只可惜过去种种,尽成烟云。她那最为值得称道的天赋,如今也是损毁的差不多了。 李攸宁靠着墙角坐了好几日,感觉周身的骨头都要酥了。有心要站起来走动走动,于是气沉丹田,咬牙切齿的聚发全身之力。 “呵!”全身上下剧痛难当,身体的关节更是如同锈死的铁锁。想来曾经被人忌惮惧怕的猜不透修为深浅的道门败类,如今费尽了全身之力,终于…… 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她内心只想骂娘,心道:这都是些什么人间疾苦啊! 虽然只是个简单的动作,甚至连腿都还没有成功迈出去一步,可身上回馈的痛感已经让她面容扭曲。 待到她整个人彻底站直,竟然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硬生生的缓过那阵剧痛。 李攸宁长吁一口气,唇带讥诮。 没想到如今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竟然就如此吃力,看来自己的逆袭之路依旧是任重而道远呐。 正当她努力尝试迈动自己的腿,随便走上两步活动筋骨的时候。自己去外间寻找吃食回来的绿竹恰巧回来了。 “你这是要去哪里?”绿竹眼神中透出一丝古怪。 绿竹有些吃惊——眼前这人伤重至此,这几还不吃不喝,动都不动一下。好几次自己都以为对方已经断了气,可仔细一瞧,对方非但还活着,气色反而还越来越正常了。 看来对方真的是跳大神的修士了! 绿竹自小听说过一些道士修仙的传说,大体上都是些不着边际玄之又玄的话本故事,虽然听着很不靠谱,但绝对是精彩绝伦内容丰富。不过从前她可是半点也不相信,对修士唯一的印象只停留在村中地主曾经请过神婆来跳过一场不明所以的“舞”。 -- 第9页 如今眼前突然就有一个活生生例子,生命力还旺盛到神奇地步,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故事里那些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传说有了可能。 只不过这家伙看上去不怎么厉害,而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怕并不愿意加上自己这样的累赘。 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估计是因为动弹不得。看她今日刚能移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开溜了么? 想到这里,绿竹既惊且恼,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一连串又问了好几遍。 “这是要去哪里?你是不是想丢下我一个人逃跑!” 李攸宁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不过是能动弹些许,算不得是好了。放心,我哪里也不去。何况我答应了教你道法,道门中人一言九鼎,最重信诺,又怎会逃跑呢?” 绿竹被她说中心事,有些羞恼。又见对方神态温和,不像是计较的样子。于是小嘴一撅装作委屈的模样,着嘟囔道:“你们大人都坏死了,等你好了,该不会直接抛下我一个人跑了吧。” 李攸宁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了然。抬手冲着绿竹的方向指了指,示意对方过到她身前来。 她心中明白,这几天绿竹一直不太敢在自己清醒时离得太近。小小年纪对着一个伤重的成年人也有如此戒心,看来她的过去曾吃过不少苦头,心里多半是没有一丝半点的安稳。 绿竹见她向自己招手,心中有些迟疑。想着对方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毕竟是话本传奇中的才有的人物,对付自己,或许根本不用费半点力气。 “别怕,你过来。”李攸宁中气不足,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听起来倒是十分的温柔。 绿竹看着对方,只见李攸宁此时虽然衣衫残破,但是一张脸却是纤尘不染,更兼五官明秀,又不失英气。虽然和一般娇柔的女子之美有些出入,但不可否认,李攸宁是绿竹有生以来,所见过的人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看看她,绿竹突然感觉到一阵自惭形秽。 李攸宁见对方站在原地不动,便继续向她招了招手,这一回,绿竹的身体竟是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 李攸宁:“把手伸出来。” 绿竹看着那张自己生平仅见,十分好看的脸,下意识就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她看见李攸宁用指尖在她手心划过,似乎有微芒闪动。 “咦,这是什么?”绿竹看见自己的掌心出现了个小小的红印,不痛不痒却是微微发热。 李攸宁:“这是修士之间常用的一种符印,留下印记后,可以与施法之人相互通传讯息。这样你就能找到我了。” 绿竹用手指蹭了蹭,发现那印记的颜色半点也不会脱落,顿时感觉十分新奇。 “可我不是修士,我不会用啊。” 李攸宁:“这种符印使用起来主要依凭的是施印之人的灵力,对受印者要求很低。只要你能打开灵窍,感应天地灵气,就可以使用了。” 李攸宁并没有告诉她,这种符印是单向符咒,自己能轻易解除,对方若想找她,也需得自己同意才行。 毫不知情的绿竹兴冲冲道:“开灵窍是什么?很难吗?” 小女孩生平第一次和传说中的仙法有了联系,忍不住叽叽喳喳雀跃个不停。 可还没等兴奋多久,又忍不住忧虑道:“你说的这些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李攸宁淡淡一笑:“自然。刚才我已经探过你的经脉,虽然算不得宽广,但是并无明显的阻滞。修行一途,是有机会的。若你想学,我现在就可以将引气的法门传授于你。” 绿竹双眼放光,连连点头,期待之情溢于言表。李攸宁莞尔一笑,将自己幼时初学的引气法诀相授。 别看绿竹目不识丁,却也是个有悟性的。结合李攸宁的释义讲解,竟然很快将一篇初入门径的法决要义熟记下来。 “师傅,请受徒儿一拜。”绿竹满脸通红,一张小脸兴奋难耐。学着过去自己在村落中,每逢年节唱大戏的戏中人模样,依葫芦画瓢朝着李攸宁行了一个她自认为十分郑重的拜礼。 李攸宁却是轻轻摇头,婉言拒绝:“我不过是教了你一些微末粗浅的法门。并不涉及门派传承与教义。实在是担不起师傅这一身份。” 自十五岁穿越虚空来往此界,李攸宁已经在这个世界修行了数十载的光景。一身所学大半出自玄霄派传承。她的师傅经略百家,自己耳濡目染多少也都学了一点,因此对道门的相面之术略有粗通。 虽然只是个半吊子,她也能瞧出眼前的少女天生亲缘浅薄,命途坎坷。 有此命格之人甚至还比不上众人口中的天煞孤星,毕竟天煞孤星克人克己却好歹有机会大杀四方。 可绿竹的命格虽然柔和了不少,却是终生难逃鳏寡孤离之苦。 除非将来道有所成,方能有与天道争一争气运的希望。 眼下李攸宁气运衰微,与绿竹相识已经是难以避免的因果,却不愿意再与她有亲缘纠葛。否则以自己的目前的运势和修为,根本招架不住对方的命格。 绿竹闻言一愣,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对于李攸宁所说的话,她心中感到一阵失落。 一来是听说对方教她的只是最为粗浅的东西,二来是对方拒绝收自己为徒。 莫非是嫌弃自己资质不够? -- 第10页 原本满心欢喜,却像是突然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修行一途需要稳扎稳打,循序渐进。待你将此篇练熟,我自然会教你新的。”李攸宁看穿对方心中所想,出言宽慰。 听见这话,绿竹眼眸一亮,既然有此保证,那是不是说自己只要努力,就还是有机会的。 思及此处,绿竹再次朝李攸宁叩头拜谢。 只要对方肯继续教她就一切好办,至于其他的,完全可以将来再说。她心中暗下决定,终有一天她要成为对方的徒弟,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 李攸宁伸手制止,示意对方不必如此:“你我虽然没有师傅的名分,但我于你也算是有授业之恩。方才那一礼我算是受了,不过从今往后不必如此。至于称谓,你唤我一声宁姨便是。” 绿竹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笑嘻嘻的说道:“你不让我叫你师傅我就不叫。可我若是以长辈的称呼唤你,虽然显得敬重,可也太奇怪了吧。” 李攸宁:“有何奇怪?” 绿竹嘟嘴道:“你看上去这么年轻,样貌又生的跟仙女似的。做我姐姐都还嫌年轻,若是称呼为母辈,谁会信呐。” 李攸宁顿时语塞,竟然无从反驳。而且对方说的这话,自己听起来似乎好像还怪顺耳的。 她对自己的样貌已经看了好几十年,自然心知肚明。虽然不差,可离绿竹口中的“仙女”一词应该是不太沾边。 自己毕竟与这个世界的寻常女子不同。自从当年分化成了乾元,少女时的清秀柔美,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退,无论是身姿还是样貌,都变得更为中性。与众人眼中风姿绰约的名门女修,或是令人魂荡神牵的妖女魅魔,完全是南辕北辙,走出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路子。 可这样的夸赞谁又会不爱听呢? “那今后你就叫我阿姐。” 说完这句话,李攸宁感觉到一阵倦意袭来。她的身体如今难以聚集灵力,却又每日虚耗用以疗伤。竟是连外强中干都装不出来。 绿竹颇具眼色,也瞧出对方累了,干脆利落的叫了一声“阿姐”。便不再打扰她,一个人跑到角落里专心研究引气法诀去了。 第5章 师徒 曲云清恢复神智的翌日清晨,他那位传闻被李攸宁幽禁多年,昨日才在众人解救之下,得以重见天日的首徒曲素问前来探视自己的师傅。 曲素问朝久别重逢的师傅恭敬施礼。抬起头时她脸上神色满是复杂。像是来不及确认惊喜,又像是有些难以置信。 简单的叙述了几句心中感怀,便开始关心起曲云清此时的身体状况。 曲云清:“我的身体无恙。” 虽然师傅说的笃定,可曲素问却像是不大相信,执意给曲云清问了一脉。 脉相不沉不浮,和缓有力。内息平稳,不疾不徐。 经脉通畅,灵力丰沛。 她偷偷瞄了一眼曲云清光洁白皙的额头,反复确认上面已经没有半点印痕。 这灵力丰沛……不应该呀…… 曲素问神情凝滞,口中自言自语:“她竟然真的成功了……我还以为她是……只不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昨日她见到曲云清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师傅额心的固元印以破。这偌大的玄霄派,至少是近二十年都只有自己和李攸宁,硕果仅存的两个活人。 她自认自己还不算瞎,早就发现李攸宁对曲云清抱着不可言说的狎昵心思。 当年自己眼看着小师妹因为求而不得,将师傅的遗体变成一个对她唯命是从的木头人。她却有心无力,难以阻止。于是只能将自己锁在后山的幽篁别苑,终日苦读医典,不再去管那作天作地的李攸宁。 可在那之前,她曾与李攸宁不知多少次确认过曲云清的生死。每每探查均是如同一汪死水毫无生机。 而现在眼前之人却是生机盎然,哪还有半点死气? 曲素问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一时竟然忘记自己此行目的,口中喃喃自语:“难不成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曲云清目光一凛。 “你在说什么。” 曲素问神情复杂,纠结了半晌终是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师傅,您觉得师妹是罪大恶极之人吗?” 曲云清神色一黯。 “从未。” 虽然只是简短的两个字,可其中语气之坚定让曲素问无法不为之动容。 对于李攸宁的为人,曲素问自己也说不清楚。想起对方当年所行之事,随便那一样都是欺师灭祖。可仔细想来,又似乎并不曾直接的害过谁。只是玄霄因她而败落,师傅因她而受辱,这些同样也是不争的事实。 “其实这些年师妹并没有幽禁我,后山是我自罚去的。”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师傅变成傀儡,也没办法为死去的同门报仇,她不是李攸宁的对手,对方也无意她的性命。无可奈何的曲素问只能将自己锁起来。 “师傅,你可知当年师妹曾经向我询问过,这世间是否存在复生之法。” 曲云清神情惘然:“荒唐,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当年我元神已散,紫府被毁。纵然是用邪法夺舍也是没有半点可能。”话虽如此,可自己如今明明就站在这里,甚至修为都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这些疑问,自他清醒便一直困于心中。如此逆天而行,绝非是轻易便能成就的。 -- 第11页 素问茫然的摇了摇头:“具体如何我也并不太清楚。当初我和大家一样,认为攸宁在师傅陨落之后盗走门中至宝,是坏我玄霄根基的罪人。甚至还曾经以为师傅您的死因也与她有关。 当年她盗走门中神器之后,玄霄派阵图泄露,遭人暗算,数千年根基几乎毁于一旦。就在那灭门之夜后不久,攸宁她突然出现,当时我已经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神魂也动荡混沌。等恢复神智之后,才发现偌大的玄霄就只剩下我们师徒三人了。 我一清醒,就逼问是否是她泄露了阵图,才会致使敌人长驱直入弟子们措手不及。记得她当时否认的斩钉截铁,可我对她满心失望怨恨,根本半点不能相信,一心只觉得多年的情谊付作流水,恨不得亲手杀了她为宗门复仇。 她明知我对她怀有杀意,却为我治好了伤,留下了我的性命,还让我去留随意。我不肯走,她就不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 突然一日,我发现她竟然将师傅你的遗体炼制成了傀儡。我当时直接对她破口大骂,可她却什么也没有解释。再后来我就不肯再出幽篁别院一步,已经近二十年不曾和她说过话了。” 而后曲素问又将过去二十多年所发生事情的娓娓道来,曲云清在一旁若有所思,听闻玄霄祸事,他不忍的闭上了双眼,脸上浮现出愧悔的神情。 “身为一派掌教,是我无力护佑门下弟子。” 曲素问连忙道:“您为了平息干戈,只身赴难。已经做的太多了。是我们学艺不精,没能守护宗门,堕了玄霄威名。可恨魔族背信弃义,不仅伤了师傅性命,还做出如此卑鄙的行径。” 曲云清摇了摇头:“当年我并非为魔君所杀。杀我之人是一名道修,有地仙修为,当时已经不在我之下。” 言下之意,二十年已过,对方如今的境界应当是更上一层楼。而自己很可能已经不是对手。 曲素问:“可这时间除了淅川的两位魔主,还有谁能有此能耐,伤得了师傅。” 曲云清:“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玄霄固守已久,这个世间或许早就变了。 当年我紫府已毁,元神已散。可此番醒来,我却发现我的紫府被一灵物被修补完全。虽然具体是什么方法,我已经感知不到,但是必然是一样神器。如今它已经彻底与我融合一体,怕是再也无从辨认了。” 曲素问:“可是承影石?” 曲云清摇了摇头:“并非。两者完全不同。” 曲素问突然灵光一闪:“我想起李攸宁酒醉后曾经提起过,她并非是此方世界之人。当年正是机缘巧合,借助家传灵珠来到这里。当时我还以为她说的是醉后的胡话,可如今想来,她体质远远与常人不同,或许此言非虚。若是能否将一个引气修士从虚空中带来,并保全性命,想必也是一件神器。” 没想到此言一出,曲云清神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师傅,你怎么了?”曲素问关切道。 “她若是用本命灵物为我修复了紫府,那她当日进入虚空间隙岂不是……”曲云清言语一滞,胸口也是感到一阵憋闷。 当时他听闻李攸宁主动跳入虚空,虽明知对方修为不够,却总归是心存侥幸。此举毕竟是她主动而为,说不得会有其他的办法。 他曾经在校检李攸宁修为时隐约探知到对方身上有一样灵物级别的护身秘宝,只是自己并未说破。本想着对方有宝物护身,说不定能为自己搏得生机。可此时却发现对方将唯一能护住性命的东西留给了自己。 曲素问也是才察觉到这一点,心中五味杂陈,对自己这位小师妹的看法变得越发纠结。可看见曲云清颓然的模样,只能劝慰道:“师傅,这些都是天命。说不得,她还有其它的办法,毕竟连逆天夺命之事她都做到了不是吗?” 曲素问的声音越来越低,感觉这话中的逻辑,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你不必再说了。” 曲素问连忙想要绕开话题:“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魔族因何与我派结仇?” 曲云清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当年淅川魔君赭渊,向我索要先任掌教离世时留下的金丹。此举是为对先人不敬,我自然不能同意。 对方与我约战,我也因此身受重伤。” 曲素问:“如此说来魔族与宗门前辈似有旧怨。” 曲云清摇了摇头,眼中满是不确认:“我也不知道。与魔君对战时,我虽然战败,却并无性命之虞。只是待我回山途中却遭人暗算。对方下手极为阴狠,根本不留一丝余地。 对方修为原本与我不相上下,然而当时的我已经受了伤,便不是对手。” 曲素问:“师傅的意思是,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清楚的知道您的动向?许是……” “一切未当有定论,不必妄加猜测。” 曲云清摇了摇头,眼中透出深深倦意,似乎是疲惫至极。 曲素问见状只能先行告退。临行前她偷眼瞧了瞧曲云清褪去朱砂印痕的眉间,似乎是有话想问,却又不敢当真问出口。 离开时曲素问在屋舍之外遇见了流离在外多年的师弟。看样对方的模样像是正打算去拜见曲云清。 曲素问连忙拦住对方:“师弟,师傅累了。还是让他歇着吧,今日不必再打扰他了。” -- 第12页 曲灵枢迟疑了一阵,点了点头。见曲素问转身要走,连忙拉住对方。 “师姐,这些年苦了你了。”他面露愧色,似乎是对自己这些年独自在外没能来解救她感到内疚。 曲素问:“有些事或许并非像你想象中的那样。师姐这些年一点也不苦,反倒是你一个人独自在外漂泊,才是真的受苦了。” 曲灵枢:“可是师姐,攸宁她!难道她没有为难你吗?” 曲素问朝他浅浅一笑:“攸宁毕竟曾我们的师妹,又怎么会当真为难我呢?” 曲灵枢露出质疑的神情,脸上隐隐有了怒意:“她背叛师门,令门派至宝至今下落不明。竟然还将师傅他……别的事情暂且不论,仅凭她竟然对师傅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她心中那里还有半点伦理道义,她还哪里配做我们的师妹了!” 曲素问见对方忿忿不平的模样,正色道:“当年之事尚有诸多疑问,虽然攸宁在世人眼中是离经叛道的罪人,可是我们是她最亲近的人,在没有实证之前不可以妄下定论。” 曲灵枢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师姐,你是魔怔了吗?难道承影石不是她偷的。师傅不是被她制成了傀儡!若不是承影石被盗,护山阵法也不会因此削弱,当年你们也不会在面临外袭时无力抵挡啊!” 曲素问看着对方冲动的模样,摇了摇头:“你太偏执了,我现在不与你解释。你回去好好冷静一下吧,这也是师傅的意思。” 曲灵枢一听对方谈及师傅,心中更是一阵不平。 怒声怒气道:“不提师傅也就罢了,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来气!李攸宁这个混账东西将师傅折辱至此,你为何还要处处维护?她趁着师傅元神无法复位,神智不清无力反抗,竟然染指师尊。 简直是大逆不道罔顾人伦,你竟然还说她是我们的师妹!你可知经过昨日,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师傅眉心的固元印以破,至于是谁干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曲素问睁大双眼,摆出师姐威仪厉声喝止:“住口!” 曲灵枢从未见过自己温柔寡言的师姐如此失态过。竟是被她出口的厉喝震的一愣。 曲素问:“你身为弟子,怎可跟着其他闲杂人等一般妄议师长? 这些事难道师傅自己不知道吗?他却并未因此责怪攸宁,你又焉知其中是否另有蹊跷? 况且这固元印的消退,也未必只有一种方法。师傅历经多年才得以复生,保不齐身体上会出现什么小变化。 况且这些年师傅一直对外界毫无感应,你也是男人应当自知,攸宁能对他做得了什么?” 曲灵枢冷静下来,觉得对方所言在理。固元印既然与人的阳元精气有关,而曲云清毕竟死过一回。人死如灯灭,身体发生些许变化也不算太奇怪。看来自己之前的确是冲动了。 他声音不由得低了下来:“是师弟糊涂了。在他人妄议师尊时非但没有及时制止,还……总之都是我的错,师姐莫要再生气了。” 曲素问见对方态度缓和,也放软了语气:“灵枢,你向来做事冲动。可事到如今,我玄霄早已经今非昔比,你可该长点心了。” 曲灵枢乖巧的点了点头。 曲素问:“不过关于师傅固元印一事。咱们做徒弟的还是不要多问。尤其是勿要再当面提及此事。” 第6章 毁誉 永安往西数百里,有一处名为盐关的小县城。因为城主曾是一名散修,结识过不少同道修行的好友,故此盐关城内常有修士出没,算是一处消息灵通的中转之地。 距离曲云清恢复神智复生至今,已经过去了月余。玄霄派这位声名赫赫,又历经生死的传奇掌教重归于世的消息几乎已经遍布整个修真界,虽然激不起太大的风浪,却免不了成为人们茶语饭后的谈资。 试问曾经风光无限的仙道第一派魁首,如今死而复生,却发现门派凋零,自己还被人当成傀儡驱策奴役,虽然活了过来,却也不知道还能保留下几分修为。如此精彩又跌宕的故事,自然叫谈论着欲罢不能。 天之骄子落下神坛,前后犹如云泥之别。修士们谈论起来津津有味,就是不知道这位曲掌教本人是否真如传闻中那样缥缈淡薄,无视名利。能对这截然不同的两种境遇淡然处之了。 这一日李攸宁恰好带着绿竹进城采买,打算找家食肆用些餐饭,两人随意走近一家店面落座。等待之时,看见一旁有几名灵窍修士围坐一桌。 其中一名小臂上绑着牛皮护臂武修模样的男人率先开口:“你们可曾听闻,数十年前名满天下的玄霄掌教如今重新出世。着手整顿几乎是濒临灭门的玄霄仙门。 他左手边的修士接口答道:“这算是这几十年来难得的大事,我等自然是知晓的。” “的的确确是大事。这偌大一派的仙门魁首,一着不慎遭人暗算,受制于自己的徒弟。啧啧啧,这不知道这二十年来,受了多大的委屈。而这玄霄派经此一役算是气数已尽,怕是自此要沦落成九流宗门了。” 此时一名大冬天穿着轻绸衫子,手执折扇的男子揶揄道。 最先出言的武修皱了皱眉,似乎是并不赞同绸衫男子的话。 “当年曲真人遭奸人所害,这二十年来不曾执掌门派,如今好不容易才得了机缘重归于世,有了地仙坐镇,玄霄一脉虽然与数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但岂知不会有东山再起之时。 -- 第13页 玄霄到底是千年底蕴的正统仙门,虽然也曾几经沉浮,可每每都能重新登顶。何况玄霄派素来门风清正,曲云清也是久负盛名。说不得还能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绸衫修士讪笑道:“张兄有所不知啊。这世人皆传言曲云清当年被魔族邀战,身死魂消,玄霄派更是为魔族爪牙暗中所灭。 他的徒弟更是与淅川魔族勾结,鸠占鹊巢霸占了玄霄仙境,还欺师灭祖将师傅炼化成傀儡。 殊不知这世间的傀儡替身之术虽然并不少见,可在这之前谁能见过将一个死人炼化后变得和生人无异?还能在术主死后摆脱控制彻底复生的? 如果真有这种术法,天下人岂不是要趋之若鹜。” 这一番话虽然毫无实据,道理也是似是而非,却偏偏让人止不住遐思。 “依在下所见,曲云清当年根本就没死。只不过是被李攸宁抓住了什么把柄受制于人。这二十年的时间说是被当作傀儡操控不过就是掩人耳目。” 绸衫男子托扇掩唇一笑:“据之前参加过围剿的修士传言,曲真人眉心咒印已然破解。这二十年来说不定明里是身不由己为人操控,可实际上却是被李攸宁终日禁锢,沦为禁脔。” 同桌之人闻言后各自露出古怪神情。有人更是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张姓武修浓眉倒竖愤然道:“休要胡言,曲真人何等遗世独立的人物。况且当年他的魂灯已灭,这还能够作假?李攸宁这妖女也是在得知掌教身死后才敢盗宝叛逃,她失踪的几年,玄霄灭派因此覆灭。曲云清如果还活着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而置之不理。 况且早在数十年前,曲真人便已经登临地仙之境界,李攸宁区区一名金丹修士,就算本事再大如何能奈何的了她的师傅。” 绸衫男子撇了撇嘴,不置可否道:“我无非是说出自己心中猜想,你那么激动做什么?而且当日百家围困玄霄,却无一人见曲云清出手,谁知道他现在的修为还剩下几分呢。“” 其余几人见两人原本只是吃着饭,突然就剑拔弩张起来,也是纷纷跳出来打起了圆场。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之中,还坐着两个人,正在听他们口中的谈话。 李攸宁端着茶盏的手停滞半空,整个人看似纹丝不动,实则内心深处却是惊涛骇涌。 她心中一阵愧悔:师傅,当时自己的一时妄念,竟是将你的声名连累至此了吗。你是何等心性高洁之士,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你心中可是会因此怨恨我呢? 当初她做下那件事,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没想到上天眷顾,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当时说不怕曲云清恨她,说要让对方永远忘不了自己。可如今她却还活着……这还让她有何面目再去面对自己的师尊呢。 思及此处,李攸宁内心一阵懊恼。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可是她一边懊悔愧疚不已,一边又忍不住回想起当时情景。 脑海中满是对方衣衫尽褪的模样,那紧闭的眼眸和逐渐恢复血气的唇色让她永生难忘。还记得一头长发将他身下铺满,如同流光玉树一般教人目不暇接。 二十多年的光阴将曲云清原本健硕的身躯消磨的只余下一把精瘦坚韧的腰身。那窄而紧实的线条在李攸宁的眼中延伸开去,仿佛一把燎原的火,将她脑中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消磨殆尽。 任凭有千般不是,她心中亦有万般难以言说。此时心怀愧疚的她明白,哪怕时间倒转,自己怕是仍旧会走出那一步,或许也是不得不走的一步。 只是那些从来不曾宣之于口,却也再难启齿的痴与怨,随着心中难以不停翻涌的愧与憾,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此生不复相见的叹息。 即便如此,她仍然止不住日日相思。不断想起曲云清的身上常年带着的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有别于玄霄派弟子平日在打坐修炼时,用于凝神静心的“静神香”的味道。而是一股似药似花的幽淡气味,冷如空谷之兰,冽如寒梅傲雪,又像是青松白檀清而不妖。 那二十年来朝夕相对,李攸宁一次次在对方身上嗅到这种醉人的味道,恰如乾元遇见了命定的坤泽,信香袅袅,让人自觉情动。 想到这里,李攸宁双目失焦,一下子陷入无尽缱绻缠绵的回忆里。事到如今,除了这些念想历久弥新,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支撑她继续走下去。 “阿姐,你怎么了?”一旁的绿竹见她失神,连忙出言提醒。 邻座的修士依旧是在夸夸其谈,只是已经换成了别的内容。 刚才那几名修士的谈论,被李攸宁尽收耳中。虽然尚有头脑清醒的人能明辨是非,可她知道这世上更多的是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多的好事之主。 绿竹见李攸宁面色苍白,神情憔悴,却对眼前的食物却不闻不问,反倒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转身看了看一旁仍旧是旁若无人肆意交谈的修士。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李攸宁身侧小声道:“阿姐,这些人可真是讨厌。吃个饭还那么多话。” 李攸宁被对方举动拉回现实,突然问了一句:“他们说的你可听见了?” 绿竹嘴里含着食物,含混不清道:“听见了啊,那么大声谁会听不见啊。” 李攸宁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轻轻问了一句:“你怎么看。” -- 第14页 绿竹见对方一脸严肃,连忙咽下口中的馒头:“自然是不信啊。要知道这些听起来十足过瘾的传言,多半是好事之人闲来无事胡言乱语。都是傻子乱嚼的舌根,谁信谁也是傻子。” 李攸宁听她这么一说,不禁有些意外:“你倒是难得的通透。” 绿竹吐了吐舌头。 心想着他们说些什么仙门宗师的传闻轶事与自己何干?可看你这隐忍消沉的模样,自己就是再迟钝也能看出你对他们口中所言十分不满了。 李攸宁见她模样俏皮的朝着自己直眨眼睛,较之一月之前初遇时,心胸似乎开阔了不少。许是因为跟着自己衣食有了着落的缘故,少女的心性也渐渐显露了出来。李攸宁莞尔一笑,动手将桌上的一碟卤牛肉尽数夹在馒头里,又递给对方。 “快都吃了,你还在长身体呢。” 绿竹见对方将所有食物让给自己,心中一暖:“阿姐,你都不吃一点吗?” 李攸宁淡淡道:“我根本不会饿,也没有必要吃。” 是的,不是不想。只是没有必要。 绿竹抿了抿唇,接过馒头后埋头默默吃了起来。只是不知怎的,她只觉得鼻子一酸,却又不愿对方发觉,只能将头埋的更低。 李攸宁和绿竹并没有在酒肆中耽误多长时间,出门的时候骤然发现天地间飘起了鹅毛大雪。 街市上响起孩童的欢笑声响,绿竹却是皱了皱眉。 李攸宁看着她,淡淡问了一句:“你不喜欢?” 绿竹撇了撇嘴:“谁要喜欢这些啊,下得时候还不觉得。过两天融化的时候到处都湿答答的,还冷得要命。” 李攸宁心中了然,对于绿竹而言,雪天并非是玩闹的时候,反而让她生存的更加艰难。 不喜,倒也是合情合理。 绿竹看向她也忍不住问了一句:“阿姐,那你呢?” 李攸宁垂下眼眸,默然不语。 我吗…… 修道之人心性远比常人坚定,早年诸多游历,于这世间的山川风貌,四时之景早就看过许多遍。 下雪而已,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李攸宁轻轻一笑,思绪却不由自主回到多年之前。 那时她才刚刚开始为曲云清凝魂炼体。而对方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具能够听从简单指令的行尸走肉。 那一天下着鹅毛大雪,李攸宁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却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出门看一看雪景。 曲云清如同提线木偶,单手支这一柄青竹骨的烟青色绸伞,亦步亦趋的跟在李攸宁的身边。 那伞太小,根本遮不住两个人。曲云清也就像个木头似的将一柄伞随意举在两人中间,将两人的身体几乎全部都暴露在外。 李攸宁回头看他,只见对方半睁半阖着一双眼睛,空茫宁静,与过去相比少了几分刻板和威严,虽然看上去有些傻气,却多了些许柔和的味道。 落在李攸宁的身上的雪花瞬间融化,而落在曲云清身上的却层层叠叠相互堆积。转眼间他的眉毛上已经覆上一层薄霜。 李攸宁眼中看着他,心中也想着他,情丝疯长。下意识的伸出手为他拂去粘在头发和眉毛上的雪花。 她的手掌掠过曲云清的面颊,触手冰凉,几乎和天地间一个温度。 “师傅……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心头一痛,忍不住将对方整个人抱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将怀中冰雪般的人儿融化。 可无论她抱了多久,对方仍旧是冷冰冰的。 李攸宁抬起头,双手捧住曲云清的面颊。双眼波光如一汪幽潭静谧而深情。 她心中百感交集,终究是忍不住了,下一刻猝不及防吻上曲云清毫无温度的薄唇。 哪怕只是一触即分,她却是如遭雷击。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亲近他。也是第一次明白自己心中早就呼之欲出的无边妄念。 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怎么能这么做! 李攸宁脸上的神情矛盾而纠结。 暗自平复了好一阵子,才敢重新抬头去看对方空茫平静对方才那一切一无所知的脸。 曲云清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而李攸宁的脸却已经红透了,以至于呼吸都无法平稳。 “师傅,你可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虽然又呆又傻,可至少从不板着脸。”平复心情后,李攸宁倏然一笑。与天地间飘飞的鹅毛大雪两相映照,显得既落寞又仿佛轻松了许多。 或许是方才那一记没有回应的吻鼓励了她。李攸宁干脆拉住对方的手臂环住自己,将自己的脸贴在对方的心口。 “师傅,如果你将来好了,也能像现在这般温柔吗?” 说完她暗自苦笑一下,喃喃自语道:“我在想些什么,你到时候什么也不会知道,什么也不会记得。既然如此,就容徒儿任性一番吧。” 那是她第一次亲吻曲云清。 那种亲手将心中神坛上高不可攀的师傅拉至怀中肆意亲近的感觉,禁忌又刺激,让她欲罢不能。 那从未宣之于口的隐秘情思,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口。 或许那独力支撑的二十年,在李攸宁的心里是最为痛苦,却也是最为满足的一段时光。那是再也回不去的梦境,点点滴滴都让她难以忘怀,如今却遥远的恍如隔世。 “阿姐,你怎么了?” -- 第15页 一旁的绿竹将李攸宁的思绪拉回。她嘴唇轻轻一抿,露出一个沉湎的浅笑。 “无事,我们走吧。” 第7章 前尘疑 当年寻回曲云清的遗体之后,李攸宁与曲素问曾经反复确认对方是否还有复生的可能。对他身上的伤势自然了如指掌。 可奇怪的是,曲云清身上所受重创,新旧交替,至少就有两处重伤。时间相隔不远,却能明显分出先后。而且手法也是大为不同,只要仔细分辨,就能判断出绝对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前者带着残余魔气十分刚猛,应当正是出于魔君之手。而后者不似魔修所为,手段却极为阴损。出手歹毒,却不像是境界能够压制曲云清的高手所为。 魔君下手虽重,但看得出威吓为主,并不损伤要害,无意伤他性命。 而新伤则是狠绝无比,不仅是神魂破碎,连紫府亦是遭到破坏。这样的伤势对于一个地仙而言就好比是寻常修士被人碎了魂魄挖了丹田,废了根骨。即便想方设法重聚魂魄也无法复生。 根本是存心断绝曲云清全部生机。 魔君赭渊本为半魔,尚在襁褓之中,就被生母弃于深山,恰好被路过的道修收养。而早在三百年前,收养他的道人摇身一变成了当年正如日中天的华阳宗宗主赭墨阳。 只是这位赭宗主心怀不正,为了从自己师兄手中夺得宗主之位,勾结淅川魔族暗杀了自己的师兄以此谋夺宗主之位。然而好景不长,很快在魔道大战之中事迹败露,死于玄霄派先任掌教张旻之手。 自此之后,天之骄子沦落泥沼,处处遭人唾弃,更是为天下道宗不耻。纵使赭渊对自己师父所行之事一无所知,依旧是让人逼迫的走投无路,只能唤醒半魔血脉,彻底堕入魔道。 谁曾想道门弃子,后来竟是看破尘障,一步步登临魔君之位。在天魔萧晗携好友退隐远游异世之后,荣登君位,与另一位魔尊郁磊共同执掌淅川魔境。 如此算来,魔君与玄霄派先辈算是有杀师之仇,纵然报复,也不算是事出无名。 之前一直忍隐不发,很可能是看在淅川天魔萧晗是玄霄派客卿长老李松云交好的面子上。 如今两人异世远游久久不归,魔君自然不必再有所顾忌。 也许是魔君修为高于曲云清,将他重伤后又顾及如今魔道之间的关系,不愿彻底闹僵魔道关系。因此在明面上放他一马。 可是之后遗恨难消,遂联合神秘高手暗度款曲,私下了解了李松云性命,再覆灭玄霄满门,以此报偿当年之仇。 可关键是那名不见经传的神秘高手究竟是谁?此人到底是听命于魔族,还是另有隐情。 是魔君有意想杀人,欲盖弥彰。还是另有他人阴谋窥伺,暗中观察把握时机,趁人之危害了曲云清和玄霄派呢? 当年曲云清身死之后,对方没有立刻动作。阖派上下俱是沉浸在悲痛之中,根本无人察觉潜在的危险和隐患。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攸宁机缘得知承影石本是混沌初开时,天地间分化出的第一缕清气凝聚而成的先天灵宝。 其中蕴含无上五行灵力,应当能够助她淬炼修复当年穿越虚空时毁坏的护身灵珠。 只是承影石乃玄霄至宝,不可妄动,和遑论被弟子拿来试炼本命法器。 于是她趁着玄霄派人心惶惶,趁乱盗走了镇山之宝。又花费了数年时间刻苦钻研,遍寻天下奇珍,终于利用承影石中的至纯灵力修复灵珠。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本想着要第一时间赶回玄霄派,归还承影石,再取出本命灵珠修复曲云清的紫府,其后再为其招魂。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自己在回山途中突然遇到神秘人袭击。她本就为了修复灵珠虚耗过大,不是敌手,堪堪保住性命落荒而逃,却遗失了承影石。 自此以后,她的盗取承影石的罪名便再也洗脱不清。 李攸宁隐约辨认出,那人同样是金丹修为。功法却十分霸道诡异,几番周旋下来也根本没有使用任何带有门派标识的功法绝技。 虽然分辨不出神秘人师从何派,但与之交过手的李攸宁能百分百确认,对方根本不可能是魔族。 李攸宁为了修复灵珠殚精竭虑,耗费了大量心血,当时根本不在全盛状态。加之对方的战力也远比一般金丹修士要强上许多。 一来二去,李攸宁中了暗算,承影石也被人夺走。 好在灵珠融于丹田,不曾教人察觉。李攸宁趁机遁走,修养几日后慌慌忙忙的赶回了玄霄派,却发现一切为时已晚。昔日风光鼎盛的仙门成为了一片废墟焦土。除了在后山禁地中找到已经失去神智的师姐,现场便再没有看见一个活口。 如今想来,这一切都十分可疑。玄霄派的灭门之祸,与魔族的旧怨有可能只是一个幌子。而是有另有一股神秘势力,暗中虎视眈眈,想要将玄霄派彻底击垮。 玄霄灭门之后,各大宗们都表现十分平静。也曾有过离散的弟子号召其他宗门驰援玄霄,可终究是没有激起太大风浪。偶尔有人前来讨伐,也被李攸宁用重新修复的护山阵法一一拦下。 不是她要就此占山为王,独占曲云清。而是她担心如今无人护佑的宗门如果重新复立,恐怕难逃灾祸。反倒不如就这样名存实亡的拖着,直到曲云清彻底清醒的那一日。 -- 第16页 好在当年残存下来的玄霄弟子也因为不成气候不曾继续遭人针对。也不枉费自己当了一回恶人。 只是在曲云清彻底回魂那一日,这些人又是因何聚集在了一起?难道真是因为曲灵枢这些年来四处游走奔波争取而来的吗?为何偏偏没有早一日或是晚一日。 还是说有人暗中窥探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可无论如何,这一步步的环环相扣,实在是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可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为何呢。 李攸宁不由得为曲云清安危感到忧心忡忡。可是如今她修为倒退已经是自身难保,回去不仅但帮不上忙,甚至连自证清白都无法做到。 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曲云清直接以欺师灭祖的罪名清理门户。 哪怕曲云清顾及过去的师徒情谊饶她一命,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将自己囚禁在玄霄禁地,自此不见天日孤独终老。 而自己名声又会连累师门,使玄霄派这只落地的凤凰,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思及此处,李攸宁只觉得一阵头疼。 一直跟在她身旁的绿竹察觉到李攸宁心事重重。眼珠子滴溜一转,“哎呀”一声故意装作失足跌倒,一下子拽住了李攸宁的袖子,半边身体挂在了对方身上。 李攸宁本能的将她托起。 绿竹继续装作吃痛的模样,又绘声绘色的惨叫□□了几声。 “可曾扭伤?”李攸宁一边轻声询问,一边伸手想要去捏对方的足踝,想要查看是否有碍。 绿竹却是连忙朝一旁跳开,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自己揉揉就好。” 李攸宁见她龇牙咧嘴,提着一只脚胡乱的上下揉动两下。随即又露出一副暗自庆幸的惊喜的神情,欢快道:“咦,竟然又不妨事儿了。” 李攸宁知道她是为了逗自己开心,十分领情的展颜一笑,轻叱一声:“顽皮。” 绿竹朝她做了个鬼脸,又吐了吐舌头。上前一步拉起李攸宁的袖子:“阿姐,你怎么成天闷闷不乐。” 李攸宁摇了摇头:“我没有,你看错了。” 绿竹见她一副打死不肯承认的模样,心头一闷。 她突然觉得,对方有很多秘密,却根本不愿意与自己分享。 或许李攸宁自始自终没有把她当成是自己人。 绿竹感到一阵失望,却仍旧是不肯松手。继续软磨硬泡的拉着李攸宁的袖子,撒娇一般继续缠问:“阿姐,那你和我说说,接下来我们应该去哪儿啊?” 李攸宁平静道:“现在我也无处可去。或许可以先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哪家哪户需要请道士捉鬼除祟,好歹赚些银钱留作盘缠吧。” 是了,自李攸宁能够正常走动开始。就开始履行要带绿竹去“吃好吃的”这个承诺。她身无长物,只能带着绿竹在乡间行走,四处打听哪家那户需要请神除祟。 就在这些日子已经把永安附近的城镇转了个边,现下已经一路走到了盐关地界。 绿竹对于李攸宁这番及其富有烟火气的行为感到既失望又亲切。仿佛那些幻想中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们一下子跌入了凡尘,变成了和她一样的为三餐生计发愁俗人。 当时绿竹还特意与对方玩笑,说自己从没想过原来传说中的修士也要走街串巷,靠自己的“手艺”赚取铜板。 听闻对方的调侃,李攸宁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坦然回答:“衣食住行都要耗费银钱,不去赚还等着天上掉下来么。况且我也只会这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于是两人结伴的这些日子,李攸宁一直带着绿竹四处游走。看似漫无目的,可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在有修仙宗门世家的地界附近游荡。 借着捉鬼的由头,四处打听玄奇的坊间传闻,暗中留意宗门世家的修士动向。 今日她们刚刚行至盐关县,采买干粮的时候,听得周遭商贩都在谈论一件怪事。 绿竹听了几嗓子,灵机一动自知生意就要来了,连忙上去与人搭讪。 李攸宁在一旁看着对方小小年纪如此机灵世故,轻叹一声。她不知道对方如此早慧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8章 鬼祟1 盐关县城东边靠海,海边有一处村落。原本世代捕鱼为生。从前一村人的日子好坏都是靠天看海,全都不大好过。 直到数十年前有东海之上的仙人莅临来此,传授众人炼制海盐出售的方法,村民的生活才出现转机。 原来东海之上有出一处仙阁,该宗门内除却内门弟子终日修仙悟道。还设有专门负责甄选培育初阶弟子的外门。外门弟子除却每日修行,也监管琐事。甚至会委任凡人行商务农,从中赚取操持整个宗门的庶务所需的银钱。 而这海角村就是碧海潮升阁私自设下的熬制海盐的场所。 盐路虽然自古把控在皇家手中,寻常人想要染指都是无可转圜的死罪。可这些凡世的规矩并不能限制一些鼎盛时期的宗门仙府。只要不闹的太过,官府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碧海潮生阁本是东海上诸屿上的一处小门派。最初不过是一群没有宗门护持的散修相互聚集在此落脚。三百年前才出了一名金丹出任阁主,参与了当年与魔族的大战。 虽然后来证明一切不过是堕神意图灭世而假造的借口,故意挑起人魔之争。好在最后水落石出,道门地仙李松云联手他的道侣,也就是曾经的魔族之主一道平息了纷争。 -- 第17页 经过那一战后,不少宗门核心陨落,反倒是一些并非主力的小宗门没有太多损耗。 而碧海潮升阁更是自那以后韬光养晦,等到再有弟子在大陆之上行走时,众多仙门修士才发现对方已经实力不容小觑,甚至可以与当世任意一流宗门有一较高下之力。 自此之后,碧海潮升阁声名鹊起。门内还经常派出弟子广传教义,镇压四方邪灵恶祟,到如今已是声名流芳,美誉广传很受寻常百姓的爱戴。 而与之隔着浅浅一湾海峡的临近村落也因为受到了他们的庇护,逐渐有了发展,家家户户都变得十分富足。 只是这些日子海角村出了一件怪事。村民本想去东海上寻找仙人前来查看,却难觅仙踪。原来碧海潮生阁在宗门坐落多岛屿之外设有迷阵,寻常人根本难入门径。而往常都是仙人主动降临,只是事发至今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仙人们却一直没有出现过。 事情的起因乃是因为一名海角村的小娘子。 村中有一户儿女双全的赵姓人家,原本生活美满富裕,双亲身体康健,儿女也长到了说亲的年纪。 只是前些日子家中的小女儿总是独自一人偷偷出门。 这小女儿年方十四,正是豆蔻年纪,已经说给了同村的一户李姓人家。只是家中疼惜便想着要再多留几年。 原本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这对未婚小夫妻自小就是认识的彼此也是知根知底。 可近些日子这小姑娘突然变得行为举止十分怪异。常常趁着家中父母和兄长外出时独自出走。 一开始发现这样的事,家里人还不曾留意。毕竟此地民风淳朴,对男女大妨也不会那么看重。女子外出同小姐妹玩耍或是帮着父母干活本就不算什么。 这小姑娘乳名幺娘,生的娇小可人,虽然皮肤略黑了些,可说起话来娇娇袅袅,虽然年纪不大却着实惹人怜爱。 一开始家里人还以为幺娘是忍不住私会自己未嫁的郎君。还打算观察一下,如果两人实在是情浓意笃,不如等到她及笄之后便安排完婚。 可是男女单独私会,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家里的母亲忍不住出言点醒。 那小姑娘当时就露出慌乱神色,并且极力否认自己并没有去见什么人,只是随便出去海边玩耍。 家中父母闻言一惊,看着自己女儿慌乱的模样,心中隐隐升起不详预感。 连忙嘱咐哥哥的暗中跟着妹妹,看看她私下里都去了什么地方。千万不要已经惹出了什么乱子,否则女儿家一生的名节受损,下半辈子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可没想到的是,一日幺娘再次偷偷出门,幺娘的兄长也偷偷跟了出去。 只见自己的妹妹一路走来目的明确,像是朝着什么她时常会去的“老地方”。跟了一路,最后发现对方竟是来到一处早已经废弃多时的荒庙。 幺娘的哥哥名唤水生,是个皮肤油亮身体壮硕的大小伙子。 他一路小心翼翼的跟着,眼看着自己娇滴滴的妹子独自一人进了那阴森森的破庙。他心中又疑又恼,却只能暂时压下心中情绪,耐心听着里面的动静。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把自己妹妹约过来的。 只听得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自己妹妹的声音,像是在自说自话。可仔细分辨虚空中又仿佛发出了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似是在应和她,却又叫人听不分明。 水生心中大骇,连忙闯了进去。恍惚间仿佛看见虚空中浮现着一道苍白而模糊的影子。他吓了一跳,继而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他从混沌之中恢复些许意识,已经是数日之后。 听自己父母细述,说他当日独自闷声不响的回到家,立马倒头就睡。一开始毫无动静,除了微弱鼻息尚存,根本就如同死人一般。 接连昏睡了两日也不醒,父母急忙去县城中延请名医。 可对方却说水生根本没有什么大毛病。只是有些阳虚之症。还意有所指的劝说水生父母——年轻人贪图享乐,不知轻重,可做父母的需当予以告诫。 正所谓肾开窍于阴,若劳伤于肾,肾虚不能荣于阴器,故萎弱。若是等到将来精气虚冷,固之晚矣。” 大夫伸手捋着自己黑白参半的长须,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赵家父母。 可两位长辈听闻此言后只能面面相觑相顾无言。自家儿子尚未娶妻,平日里也从未听闻有过拈花惹草的习性。如何能当得起这眼前大夫所言呢? 这怕不是个庸医吧。 只身这位大夫已经是自家花费重金特意从盐关县城请过来的,远比一般的游方郎中强上数倍。口碑在附近方圆百里都是被誉为“杏林圣手,妙手回春”,若是他都看不出毛病,只怕再难请人了。 夫妻俩急的焦头烂额,终日里愁云惨雾。连带着对女儿的看管也松懈了。 正当所有人束手无策的时候,水生竟然毫无征兆的自己醒了过来。出了面色虚白,四肢无力,头脑有些晕眩的症状,其他的似乎没有大碍。 甚至刚醒过来,他就接连喊饿,一口气吃下了好几碗热气腾腾的鱼肉粥。 家里人又惊又喜,免不了又有些担忧。连忙询问他到底碰见了什么事。 可醒转过来的水生却是一脸茫然,说自己什么也记不清了。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跟着妹妹身后看见了一处荒庙,随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 第18页 老两口这才想起自己儿子是在跟着妹子出门时出的事。夫妻俩连忙叫来女儿,声色俱厉的一番逼问。这幺娘虽是女儿,却也是家中幺子,自幼颇受宠爱。哪里见过自己的双亲如此斥责过她。 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儿,终究是忍不住,哭哭啼啼的把当日的事情交待了个清楚。 原来早前幺娘和小姐妹外出玩耍,对方临时想起家中有事,要提前回去。可幺娘性子活泼,胆子也大,玩心又野,好不容易家里没有活计需要帮手,哪里肯轻易回去。 反正附近也没有伤人的野兽,于是幺娘偏要独自一人四处走走。 她漫无目的,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一处荒芜的破庙里。 这山庙从前是供奉着海中的一尊妖仙,附近渔村为了求得一份心安,出海前每每会来此祈福。 只是最近十多年,因为各家各户受到碧海潮生阁的庇护,获得了准许,多半以盐业为生。即便想要捕捞一些鱼虾,也没人再会去深海。 因此这山庙已经荒废许久了。 幺娘年幼虽然听说过这里,从前却只在远处瞧见过,不曾真的进去。 也不知道当时她是怎么想的,内心虽然有些害怕,觉得此处破败不堪,气氛也有些阴森,可她偏偏就硬着头皮想要进去一窥究竟。 那荒庙之中一无所有,里面光线昏暗,四周也静悄悄的,幺娘不自觉的开始感觉到心跳如鼓。 她竖着耳朵仔细分辨,总觉得这静谧之中仿佛有人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可是自己分神想要去听,却又什么也听不见。 若是换了一般人,纵然是壮着胆子非要在里面绕上一圈,肯定也不愿意久待。可幺娘却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迟迟不愿意离去。 “你在找什么?” 突然间,从虚空中传来一个声音。似远似近,虚无缥缈,却偏偏能感觉到它是真实存在的。 幺娘下的一身冷汗,连忙转过头四处张望,神情慌乱,脱口叫了出来:“是谁!是谁在说话!” 恐惧像是一盆冷水,从寒冬腊月间当头泼了下来。她抑制不住的浑身发抖,牙齿间也磕磕碰碰的打起战来。她终于想到了要跑,可却发现自己连一步也迈不动了。 “你是在问我?”虚空中的声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疑问。 对方的这一句话,似乎更清楚了些。可幺娘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别害怕,我不会害你。我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声音听起来虽然阴恻恻的,语气到是一点也不凶悍。 除却那四处漏风的古调调调,听起来像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幺娘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你是……是谁?我怎么看不见你,你是不是在故意吓我?” “你想要看见我吗?”对方似乎是有些犹豫,又像是有些期待。 幺娘:“我看不见你,却能听见你在说话,怪瘆人的。” 她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凭空而起,朝着她铺面而来。她忍不住闭上眼睛,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打了几个寒颤。 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面前凭空多出了一个身型模糊,飘在半空中的男人。 对方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神情有些呆滞,虽然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人,却没有一点志怪小说里山精鬼魅凶神恶煞的样子。 第9章 鬼祟2 幺娘的骨子里或许是有着一股子巾帼不让须眉的魄力,一旦真的看见这鬼怪模样的男人现了身,听他言谈好像是能够与人沟通的样子,心里非但不那么害怕了,反而涌起一阵好奇。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虚无缥缈的男鬼,虽然身形有些模糊,声音更是像从深井里飘上来的。可他那张斯文俊秀的面孔对幺妹来说简直是生平仅见。唯独这一点,就是“一美遮百丑”连带着让小姑娘的胆子都壮了不少。 这附近的人日日顶着海风日晒,男人们都是面膛黑红,皮肤也多半有些粗糙。而眼前这个人影,面容虽然只是隐约可见,但是与幺娘记忆中的男人比起来,就好比常人印象中万里豪情的荒漠戈壁比之隽永秀丽的江南山水。 虽然时景不同各有千秋,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总归是见识的越少的才越有吸引力。 总之在幺娘看清对方样貌之后,心中的恐惧更是淡去了三分。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小姑娘怯生生的问着对方。 男鬼:“我也不记得了,自我有意识起,便一直待在这里。”他一边说一边皱了皱眉,脸上疑惑的神情更甚。 幺娘:“那你是原先供奉在这里的海神老爷吗?” 男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应该不是。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待了多久,但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幺娘:“那你是……鬼吗?” 男鬼点了点头。 “虽然很多事我记不清了,但是我心里好像明白,自己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样子就是鬼了吧。” 幺娘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将这对话继续下去。其实换做是别人,可能早就吓得落荒而逃,可幺娘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彼此交流几句之后,心中的恐惧竟是烟消云散。 她从小就听过鬼故事,可眼前的这个飘在半空中的男人似乎和故事里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吗?为什么不回去看看自己的家人。” -- 第19页 男鬼摇了摇头:“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家人了。而且我也没办法离开这里。” 幺娘:“没办法?” 男鬼一板一眼的开始解释:“我只要一离开这里,意识就会变得更加模糊。等我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总是发现自己又回来了。” 他看上去很苦恼,幺娘瞧见了心中竟然莫名升起一阵同情,她的摇了摇头笨拙的开口安慰道: “你都没办法离开吗,太可怜了。” 男鬼轻叹一声:“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只是我总是单独带着,实在是闷了。你还是我清醒过来之后,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呢。” 幺娘突然觉得他可怜极了,小姑娘一时心软:“那我以后有空就来看看你,陪你说说话吧。” 男鬼闻言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反复确认道:“你是说真的吗?” 幺娘板着小脸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点了点头。 男鬼闻言露出会心的微笑,幺娘发现对方一笑起来脸上竟然还有若隐若现一双小小的梨涡。她不禁在心中叹息:如果对方还活着,那该是一个多么好看的男人呐…… 虽然一开始打算保守秘密,遵守自己和对方的这个约定。可如今在父母的反复逼问下,幺娘终究还是露了怯。 毕竟自己的兄长因此昏睡了数日,也不知道身体究竟遭受了什么伤害。幺娘心中终是有些后怕的。 人鬼殊途,没准正是因为自己一时心软的轻信才害了自己的哥哥。对方一开始没有害自己,说不定是为了去害更多的人。 幺娘下定决心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告知自己的父母和哥哥,而这事实真相将夫妻俩震的目瞪口呆。 荒废的海神庙闹鬼的消息传了出去,期间仍旧有几个不信邪和胆子大的男人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去那久无人至的地方瞧上一瞧。 这倒好了,这几人结伴而去,虽然当天就各回各家,但一个个看上去都是失魂落魄的模样。接下来发生的情况,与水生当日所遇别无二致。 一时间风言四起,有人说庙中的是被歹人谋害的客旅,有人说是生前恶贯满盈之人死后怨气郁结化成的邪祟,还有不少人觉得是因为海神庙长久没有香火拜祭,海神爷爷因此发了怒,下降显灵特来警示,如果不能拿出满意的祭品,海神爷爷就要发怒了,说不得会掀起惊涛骇浪,将整个海角村都淹没。 总之越到最后越夸张,实情已经变得含混不清,逐渐成了谣传的怪谈越发没了边际。 海角村人人自危,再没有人敢出海。生怕被触怒的“海神”降下雷霆怒火,让亲人们有去无回。 那些去过海神庙而后回来的男人们,无一不是精神恍惚了好一阵子。事后整个人也像是失了精气,将养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只有幺娘一人完全不受其害。 因此也传出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幺娘一口咬定对方就是一只鬼,而自己不过是胆子大了些,和对方说过几句话而已。只是这些话在旁人耳中实在难以信服。竟有好事之徒开始编排幺娘和她口中男鬼的香艳故事。 此时她尚云英未嫁,女儿名节不容有失。幺娘父母毅然决定要找人将那鬼给收复了,拿出证据证明给村里人瞧瞧。 只是江湖游走的捉妖收鬼之人多半都是徒有其名,并非是真正的玄门修士。往往都是靠着两手糊弄人的把戏招摇撞骗,给人批命算卦都要将好的说成坏的,卖个关子再出售化解之法。 至于真的有蹊跷的诡秘事件,反倒是教人觉得棘手,不敢轻易接下。况且幺娘家中虽然不缺衣食,可也不是大富之家。能够的酬劳也是有限。 因此这件事因为接连数人离奇遭害,虽然尚且不曾致命,却无人能预断后续还会发生些什么。这玄之又玄的鬼神怪谈,由着数人亲身经历,如今被传的是沸沸扬扬。 因为有数名亲历者作证,此事算是证据确凿。一时间还真的没有半吊子敢接下这单生意。 直到李攸宁和绿竹听闻有人说起此事,而她们身上的钱又恰好快花完了。 第10章 鬼祟3 李攸宁带着绿竹刚来到海角村,便发现此地有些不同寻常。 只见周围各家各户的房舍修葺都十分气派。此处邻海不产砖石。可这里的住户房屋几乎都是从别处运来的砖石搭建,看见耗资不菲。而且较之一般的村落格局也有很大的不同,似乎是有高人暗中指点。 她们二人一路询问,打听着来到了赵氏夫妻的宅邸所在之处。 开门的是家里的男主人老赵,他看上去四十上下,皮肤黝黑发红,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个年富力强的粗旷汉子。 他一见门外是一高一矮两名陌生面孔的年轻女子,不禁感到十分疑惑。 老赵:“不知二位姑娘可是找错门了?” 李攸宁谦和一笑,十分有礼的答到:“我们姐妹是行走江湖的捉妖师。前些日子在盐关县城听闻了贵地似乎出现了鬼祟,特此前来查看一番。” 绿竹在一旁探着头往赵氏敞开门后露出的院子里瞧。看见院内有不少码放的整齐物资,一应器具规制的井井有条。绿竹暗自庆幸,预感到两人将不虚此行——这一家还是颇有些家资的。 老赵听闻此言,忍不住将两人仔细打量一番。 只见为首的那名女子不大看得出年纪,光看肤色样貌大概也就是二十岁上下,可看她目光坚定,举止从容,眼神中透出岁月的沉淀,应当是有过一段人生历练。 -- 第20页 这女子身量高挑,肩旁也生的宽而直,整个人站姿极正,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印象。看样子身板不错,许是练家子出身。 而跟在她身后的那一名则根本还是个小姑娘,看起来比幺娘还要年幼,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双黑黝黝的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看上去远没有她姐姐表现的沉稳,透着一股鬼灵精怪,应该是个心思活泛的小姑娘。 如此性格迥异的一对姐们,又都是年纪轻轻,真的会是捉妖师吗? 因着那海神庙出了事,之后去过的男子无一不是失了神智在家看将养了好一阵子才得以恢复。虽然暂时还没牵扯人命,可毕竟闹鬼已经是事实,名头也传了出去。现在谁人提起那个地方不是感到一阵背脊发凉心惊胆战呢。 眼前这两名女子竟说要包揽下此事。虽然委托方士捉鬼的告示是自己发布的,可老赵却担心二人不能胜任。不仅除不了邪祟,反而将自己给搭进去。更加担心这对姐们根本是打着捉鬼的名头前来行骗。 老赵好心提醒:“二位姑娘,这除妖的告示的确是我们发出的。可这毕竟是十分凶险的事情,你们两人真的罩得住吗?” 老赵这么说算是一番好意,担心这两位女娇娥不是厉鬼邪祟对手。可这话里话外听着就不是那个味儿,根本是在怀疑二人的实力。 李攸宁自然能够理解对方的顾虑,并不急于反驳。可绿竹却是按耐不住,快人快语道: “你这老丈真是狗眼看人低,这一位乃是来自大宗门的仙长。什么妖魔鬼怪没有见过,岂会怕你们这里名不见经传的区区作祟游魂?” 绿竹这话说的毫不客气,老赵听了心中顿生不喜。任谁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没大没小的这样呵斥都会下不来面子。 “两位请回吧。”他冷着脸,打算闭门谢客。 李攸宁略带责备的看了绿竹一眼:“这位老丈请稍等。刚才我这妹子说话多有得罪,还请看在她年纪尚幼不知轻重的份上包涵几分。我二人此次的的确确是为了除祟而来,老丈若是不放心,可以暂且先告知我们二人出事的地点。等一切处置妥当之后我们姐妹再来领取报酬。” 老赵见对方态度谦和,言语诚恳,语气又十分笃定看上去胸有成竹。最重要的是可以先不要报酬,那就杜绝了是骗子的可能。 于是他语气有些松懈道:“就在村子往南六七里开外并不难找。” 李攸宁颔首示意与赵家男人道别,领着绿竹朝南边去了。 绿竹一路上忍不住抱怨:“阿姐,你就是太好说话了。那个老头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你何必跟他那么客气。” 李攸宁淡然道:“如今这世道女子本就弱势,就算在道门之中也不能例外。曾经我有一个师姐,她年少聪慧,天资其实是极好的。可是却苦于找不到适合她修行的法门。最后只能无奈成为一名医修。但我永远记得,她曾和我说过,她年少时也曾有过仗剑天涯的梦想。” 绿竹不解道:“可是阿姐你不是很厉害吗?”此时她们已经相伴过一段时日,李攸宁的伤势有所好转,渐渐的能够使用一些灵力。绿竹见识过几次,很快便为之折服,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攸宁叹了口气:“我和她,不一样……” 李攸宁口中的师姐便是曲素问。曲素问是掌教首徒又□□内敛,因此颇受器重。可是于玄霄派传承千年的剑道一途却只能算的上是粗通——空有剑术却无合适自己属性的心法加成,终究是空中楼阁,可看却不堪一用。 绿竹挠了挠自己的头,不太明白大家都是女人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李攸宁像是看穿了对方心思,还不等她开口询问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开口催促对方赶紧跟上。 绿竹突然反应过来,如今两人连定金都没收,万一等会那户人家赖账可怎么办。她忍不住向李攸宁发出疑问。 只见轻轻瞥了她一眼,勾唇一笑,轻声说了句:“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绿竹表示不解。 李攸宁转头看着她,表情颇有深意。 “我们既然能解决一个麻烦,自然能制造更多的。他们如果不傻就不会赖账。如果真的敢,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说完她露齿一笑,洁白的牙齿仿佛透出寒芒。 绿竹从未见过对方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看来之前那姓赵的看不上她俩,李攸宁也不是一点也不在乎。之所以没有计较大约只是因为犯不上吧。 六七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说着话的功夫没多久也就到了。 那荒庙从外面看荒废已久,保存却还算完好。还没等两人进去,李攸宁就率先感觉到了一阵异样。 绿竹见她神色有异,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虽然她现在也算是开始了修行,却根本连起步都说不上。对那些玄之又玄的心法,一开始还觉得新奇,可是屡次尝试没有进展之后也就慢慢的没那么上心了。反倒是对李攸宁教她的拳脚功夫十分感兴趣。 因此未开灵窍的绿竹感受不到周围的森森鬼气,只觉得越靠近这里空气就越发阴冷。这种感觉对于一直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绿竹来说很不好受,连带着心中也升起一阵莫名的憋闷感。 “阿姐,这里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绿竹虽然最近一直跟着李攸宁游历,可毕竟时间尚短。鬼这种西,她还真没有来得及见过。 -- 第21页 之前曾遇见过说是家中有不干净的东西惊扰了孩童。但李攸宁看过之后发现多半只是小儿受了惊吓后神魂不稳又着了凉。她念咒安魂后,又随手写了方子事情就解决了。 而这一回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只见李攸宁的脸上露出慎重的表情,回头嘱咐自己留在外面不要进去,看来是要打算单刀赴会。 绿竹心里左右为难。看对方郑重的神情,怕是真的有什么危险。可要她自己一个人留下,若是什么也不知道也就罢了。这现在偏偏就是一知半解,难免要多想啊。 “阿姐,我还是跟你一起吧。”绿竹一边说一边向李攸宁的方向靠近。 本想着对方如今只能算是个普通人,贸然见鬼怕是会感到害怕。可却忽略了有时候人的想象才更为恐怖。 罢了既然有心修行,终究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李攸宁点了点头轻声嘱咐:“一会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惊慌,跟在我后面便是。” 绿竹攥紧拳头咬了咬牙,用力的点了点头。 荒庙之内远不像从外看上去保存的完好,里面几乎是空无一物。 这样的地方绿竹以前不知道借宿过多少,按理来说早就习以为常,可这一回却是第一次感受破败之下隐藏的阴森味道。 “什么也没有呀。” 感受到阵阵阴风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般朝着自己的衣服里灌,绿竹的心突突直跳不由自主的拉住了李攸宁的衣角。 “哼。” 李攸宁冷哼一声,单手捏诀在虚空中掠过一道残影。突然朝着一个方向一掌拍了过去。 绿竹只见空气中浮光一闪,定睛望去一道虚影从若隐若现一点点凝实了起来。 “你们是何人?” 虚影一动不动被定在了原地,语气茫然的质问李攸宁和绿竹二人。 绿竹这才眯着眼瞧清楚了对方的“形状”。 原来是一个半透明的年轻男人。 这就是鬼吗,看起来怎么不太聪明的样子?都这个时候了不拿出点看家本事,还一脸莫名其妙问我们是谁?这让人如何回答呢,究竟要不要理他啊。 绿竹满心腹诽,却又没有时机说出口。不禁憋的有些难受,只能不停地用眼神观察李攸宁,看她接下来打算如何操作。 “这个问题,应该你先来回答。” 李攸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仿佛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捏对方,因而他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男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是谁,幺娘没有告诉过你们吗?” 李攸宁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判断对方所言真伪。 “你因何来此,又为何要作祟连害数名男子!” 李攸宁的声音不大却是音节利落铿锵有力,配合上她此时的表情,显得极有气势。 男鬼摇了摇头,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我有害他们吗?我不知道啊。” 李攸宁眯了眯眼,显然被对方装傻充愣的样子惹恼了,连上露出些许不耐烦的表情。 “如果你说不清楚,我就只能直接击散你的魂魄让你连鬼也做不成。” 第11章 鬼祟4 男鬼一听对说是真的要料理了自己,立马着急了,慌忙解释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一开始我也真的没想要害人啊!不信你们去问幺娘,她和我见过那么多面我何时害过她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指天发誓。 李攸宁冷着脸沉声道:“废话少说,我问的是后来的那些人。” 男鬼支支吾吾了半晌,见对方不耐烦的抬起了手似乎想要做些什么。终于一股脑说了出来:“别别别,别动手啊。我说还不行吗! 其实我一直浑浑噩噩,直到最近才有了些神智。幺娘是我清醒后后遇上的第一个人,她肯陪我说话,我很喜欢她,却什么也没做啊,只不过是希望她能经常来看看我罢了。” 李攸宁冷不丁的插了一句:“所以你蛊惑她,让她连父母之命都不听了?” 男鬼连连摆手辩驳道:“没有没有,我都说过了我什么都不记得,而且才刚刚有了意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那里会什么蛊惑之术。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本能吸取生人精气罢了。 其实一开始都还好好的,直到有一天突然跑出来一个男人对着我们大呼小叫的。我见她露出惊慌的神情,就不由自主将那个男人弄晕了。 没想到幺娘说那是她的哥哥,让我不要伤害他。 可其实我也就是忍不住吸取了一些他身上的精气。虽然还不回去了,但也不是不能恢复。 可是后来幺娘就再也没有来过,反而是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的男人。我不愿被他们打扰,就从他们每个人身上吸了些精气,就让他们迷迷糊糊的回家去了。” 李攸宁垂下眸子仔细分辨对方言语之中是否有矛盾的地方。 “你说你一点也不记得生前之事,也就是说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男鬼脸上露出愤懑的表情,若不是他现在整只鬼都是轻飘飘的,恐怕下一刻他就要气的跺脚了。 “肯定是那个混蛋害了我,不然我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死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李攸宁看着他,心中不由觉得此鬼倒是个率真性子。到不像是个能把谎话编圆的主。看来如今暂且把他从这里带走,免得以后再生是非。然后再找机会将他渡化,让他得以往生,也算是全了一桩功德。 -- 第22页 至于他所言是否非虚,只要回海角村领赏钱的时候稍加打听就可以确认。 李攸宁:“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言,我自然也就不会让你魂飞魄散。只是这个地方你是待不得了,必须和我一起离开。” 男鬼面色为难:“不是我不想和你走,而是我压根儿走不开啊。”紧接着他又将自己如何不能离开此地一步的事情详细复了一次。 李攸宁眼中透出一丝讶异。因为这世上绝大多数魂魄离体都难成鬼祟。除非是生前有极大的怨气难以消解,或者是余愿未了执念丛生。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修行之人魂魄远比常人稳固强健,只要没有受到损坏,都能在天地间留存一段时间,甚至能夺舍复生。 李攸宁这才察觉到对方魂魄似乎有异。 这鬼魂身上非但没有怨气,反而隐隐有功德金光。说明此人生前非但不是坏人,甚至有可能是一个积累功德的修士。 并且他的魂魄似乎曾经损坏过,也许这正是导致他魂魄不稳乃至于失去了生前的记忆原因。 可奇怪的是,眼前的鬼魂看似三魂不缺七魄俱全,可身上却有截然不同的两种魂光。就像是原本残缺的部分又被人为修补过。 简单来说,现在他的三魂七魄并不完全都是自己的,有一部分是从他人身上得来的。 而且看的出来男鬼的魂魄本体生前应当是个修士,而且以他的魂魄凝练程度,说明修为还不浅。 若只是寻常死亡,魂魄要么投胎往生,要么滞留于世,并不会轻易发生散魂的危险。 可偏偏对方就是魂魄缺失,还被人生生补上了缺口。而被补上的部分,应当只是抽取自凡人的魂魄。 如此一来就如水缸中的短板,让他整个魂体都处于一种不稳定的虚弱状态。以至于连生前的记忆也一道混淆遗忘。 李攸宁开口道:“此处应当是你葬身之地,而你的魂体十分虚弱,只能算作是一个地缚灵,一旦离开就会越发不稳定。不过我有办法助你,前提是是你今后得跟着我,直到我准许你离开为止。并且将来恢复了记忆,要把自己如何遇害的因由如实的告诉我。” 李攸宁为了修复曲云清的魂魄曾经认真钻研过此道。她曾查阅过许多古籍,知晓裂魂之术自古以来皆为禁忌。当世之中并没有任何宗门世家在明面上修行此术法,认为此法过于阴损狠绝,有违天道。 可当年曲云清正是身受其害,好在他当时已经成仙,神魂凝练,即便被术法分割的四分五裂,仍旧是不会很快消散。 眼前这一位看似情况不同,但实际上也是先遭裂魂后,再被人出手缝补。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究竟为何,但也许会是一条找出曲云清当年遇害真凶的线索。 只是目前这鬼魂状态依旧浑浑噩噩,还需自己帮他一帮,至少先助他稳固一下魂体再说。 男鬼:“你要是能让我离开这里,那我跟着你也无妨。反正总比哪都去不了要强。你是不知道我在这看着这些残垣断壁好几个月了。真是有几块砖都快要数清楚了。” 李攸宁:“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如果将来你敢跑,我一定要你魂飞魄散。” 男鬼:“你这女人好生多疑,我这人说话是算数的。只要你有本事带我离开,我绝对不跑。” 李攸宁也不再说废话,直接刺破指尖,一滴精血随着她屈指一弹,不偏不倚落入对方眉心。就像是一滴墨融入水中,在对方额头上洇染开来,随后又消失不见。 男鬼只觉得眉心先是一阵涨热,紧接着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为之一清。他举起手在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光。 “你是男扮女装的!” 李攸宁懒得否认,而绿竹却是露出疑惑表情的在他们彼此之间扫了一眼。 男女天生属性不同。女子的精血于他而言并无大用。可方才那滴血珠之中却是带足了纯阳之气,对他大有裨益,那原本半透明的身体都看起来凝实了些许。 李攸宁:“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 说完又仔细盯着对方看了一眼:“以后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还有你这睁眼瞎的毛病最好也改一改。” 之前因为男鬼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幺娘也没读过书想不出什么好称呼,看他每天飘来飘去,就一直叫他阿飘。 阿飘对这个名字也没有意见,于是为了方便就告知了李攸宁和绿竹。 绿竹将对方名字反复念了两遍,不禁觉得有趣——看来鬼也没什么可怕的嘛,名字被人取得这么随便还觉得挺高兴,简直比自己笨多了。 李攸宁和绿竹,外加一只什么也记不清楚的鬼,再次回到海角村赵家。阿飘听闻这是自己多日不见的朋友“幺娘”的居所,不禁有些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现行。 李攸宁及时出言阻止:“你先不要轻易现身于人前,一来消耗你自身的元气二来也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等需要时我自会给你信号。”她说完从地上随意扯一截枯草,口中默念咒诀使了个替物化形的障眼法。一转眼那段枯草幻化成一道铁枷挂在了阿飘的身上。 阿飘抬了抬被铁枷锁住的双手,只觉得那看上去沉重的铁枷实际上轻如无物,下意识的想要挣脱。 李攸宁连忙出言阻止:“不要乱动,这只是假的你一用力就坏了。” -- 第23页 阿飘:“这是做什么?” 李攸宁解释道:“他们发出告示请人来捉你,我自然要装装样子。” 阿飘感到一阵委屈:“你是说幺娘让你来抓我的?” 李攸宁:“倒也不是她,不过估计区别也不大。等会如果见了,你最好是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一切交给我便好。” 阿飘听闻这不是幺娘的主意,心里好受了些,朝李攸宁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一旁的绿竹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见李攸宁不再说话,找机会问了一句。 “阿飘怎么不见了,刚才阿姐是在和他说话吗?” 李攸宁:“他还在,只是没有显形罢了。现在已经离开了他的葬身之地,显形太久于他现在而言还有些困难。” 绿竹:“那为什么阿姐能看见他,而我却不能呢?” 李攸宁:“等你成功引气开了灵窍。掌握了初步的沟通天地的法门,自然就能看见了。” 绿竹一听,不由的撅了撅嘴。 老赵没想到前后还不到两个时辰到功夫,这两个女人已经去而复返。甚至还表示已经顺利了解决海神庙的鬼魂。 这么短的时间,这两人连衣角都没乱。莫不是想要靠着动动嘴皮子骗取酬赏吧。 李攸宁一眼看穿对方心中所想,不紧不慢的提议:“这作祟的鬼魂我已经将他拘了来,如果不信,可以请令千金出来指认一番。” 老赵心中咯噔一下,心道自己在告示中并没有提及自己女儿的事。未必两人还刻意打听过了,难不成是有备而来。他心里琢磨着,看向李攸宁和绿竹的眼神越发充满怀疑。 李攸宁眼神一瞟,心中就有了大概。 “老丈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还是进屋里去说吧。” 老赵面露迟疑。 绿竹:“你这老丈真有意思,我们大老远前来帮你捉鬼,连进屋请杯茶水都不肯。难道还怕我们会害你不成?” 老赵探头朝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无旁人。于是朝着两人招了招手,示意先进屋再说。反正左右不过是两名年轻女子,自己家里却是有两名男丁在的,谅她们翻不出什么风浪。 因为前些日子的风波,如今老赵一家四口都在家中闭门不出。 老赵的妻子人称赵柳氏,看见自己丈夫从外面领回了两位年轻的小姑娘,顿时感到一头雾水。 幺娘正陪着母亲在堂屋里做针线活,见到来了客人连忙起身。可发现来人是两个和她年纪相去不远的小姑娘也是愣住了。 寻常若是有女子上门,多半是来寻她。这这两位她却都不认识。 “你就是幺娘。” 李攸宁目光如水,一进屋就不偏不倚落在了幺娘的身上。 幺娘:“正是奴家,只是不知道这位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李攸宁:“是阿飘告诉我的。” 第12章 鬼祟5 听闻阿飘的名字,幺娘的小脸顿时变了颜色。 而一直隐匿在旁边,原本还因为再次遇见自己的朋友,而兴奋不已的阿飘看见对方这番表情,心头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没错,他的确因为某些缘故失去了记忆。可并不代表他真的是个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傻子。生前他能够成为修士,说明资质和悟性至少是不低的。 看着幺娘在提起他之后大惊失色的模样,他心里又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阿……飘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不认识什么阿飘的!” 虽然一开始幺娘觉得对方有趣,可是后来却发现对方眨眼睛就能让成年男子失去意识。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当然有些后怕。况且对方还会给自己惹上无尽的麻烦。现在她恨不得能彻底和对方撇清关系。 李攸宁:“你不用担,我们不过是行走江湖的游方术士。捉鬼只是用来糊口的营生,至于其他的事情一概不会去管。你大可不必急于撇清关系,只需当着你双亲的面,告诉他们我们捉对了没有就行了。” 言毕,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随着李攸宁一道清脆的响指,阿飘的身影就这样突兀的浮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他面无表情,仔细分辨还能看出他脸上带着失望。身上锁着铁枷,一副受制于人无力反抗的模样。 幺娘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着对方,而且刚才的那番言语估计也被他听了进去。她不免有些尴尬,一时间脸颊都急红了。可看着他被人锁着无力抗拒的可怜模样,又忍不住对他有些同情。 可她终究没有开口为对方求情,只是朝着李攸宁的方向点了点头,小声肯定到:“没错,就是他。” 幺娘的父母更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时间目瞪口呆,说不出是惊是怕。 老赵更是一阵后悔,没想到自己当真是看走了眼。忍不住哆嗦着请求李攸宁赶快收了神通把这害人的恶鬼快些弄走。 李攸宁稍微示意,阿飘的身影渐渐虚化,转眼不见踪影。 老赵连忙上前朝着李攸宁和绿竹两人作揖,恭敬道:“是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仙莫要见怪。” 绿竹见对方这前倨后恭的态度,不免觉得好笑。看他对着李攸宁毕恭毕敬,心中又升起一丝得意。 “我都说了,这位是正经宗门出身的仙长。一开始你还不信,哼!” 绿竹双手环胸,仰起下巴讥诮对方。 -- 第24页 李攸宁以眼神制止她,莫要得意忘形。绿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被李攸宁的眼神那么轻轻一触,虽然未见其有什么严厉的表情,却偏能感受到其中不容置疑的意味。她立刻立正站好收起了脸上的不屑和散漫。 “老丈不必如此。我们本就是陌生人,有些防备之心乃是人之常情。” 老赵语无伦次道:“多谢大仙的不怪之恩。今天一定要留下用饭,啊不对,老婆子你先去把准备好的酬金取来,在多加两成!幺娘快去看看你哥哥在做些什么,让他赶快杀只鸡立刻炖上,晚上好好招待大仙。” 不怪之恩是什么鬼?这小老头未免也太夸张了吧。绿竹在一旁忍不住腹诽。可一听晚上竟然有鸡可以吃,她顿时两眼放光,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李攸宁只是在一旁淡然而处,并不再多说什么。 幺娘趁着父母忙着张罗的功夫,偷偷来到李攸宁身边。 “这位仙子姐姐,我想问问你……” 她声音又小,话又说的吞吞吐吐。 李攸宁:“有什么话,直言便是。” 幺娘双手攥着帕子,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迟疑了半晌终究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阿飘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你会杀了他吗?” 李攸宁看着对方脸上纠结为难的表情,朝她微微一笑:“他已经是鬼了,我怎么会杀死他呢。” 幺娘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不算坏。你能不能别让他那个,就是我也不知道鬼会不会死,可是能不能请你不要伤害他。” 李攸宁愣了一下,看了看小姑娘的脸,然后点了点头。 幺娘得了她的保证,顿时转忧为喜。 正准备转身离开,又忍不住加了一句。 “仙子姐姐,你告诉他我不能再去见他,今后也不要再让其他人看见他了。” 当夜李攸宁和绿竹被赵家热情留宿。 绿竹年纪小,吃饱喝足之后很快入睡。可李攸宁却是毫无睡意。她独自一人依坐在床边,就着月色清辉,在指尖反复盘玩着一块两个指节大小的白色玉牌。 那玉牌色泽柔润,腻白如同羊脂,在这春寒料峭之中却是触手生温。 可惜是的是玉牌的三分之一处有一道明显的裂痕,虽然不知道李攸宁用什么法子进行了修补,可那道裂痕却是无法消弭。 李攸宁的指尖轻轻划过玉牌曾今裂开过的地方。 师傅,如果你知道我还活着,还肯来见我么。 千里之遥的玄霄派,曲云清被梦中所见惊扰。 他蓦然从床上坐起,伸出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又掩面于双膝之上。 口中梦呓般喃喃自语:“这些是什么……幻觉吗……” 梦中的他一举一动仿佛不受控制。而身边一直有一名女子与之相伴。两人就在这里起居生活,屋内一应洒扫洗涮皆是那名女子亲力亲为。 不仅如此,在梦境之中他们行止起卧,皆在一处可谓之形影不离。她温暖的指尖无数次掠过他的身体,为他着衣束袍正冠。而自己就像是一尊冰冷的木偶完全不为所动。 “这是什么?是梦还是幻觉……” 曲云清闭上双眼,他感觉自己的心再也无法回到回去。犹如宁静的湖面被人投下了石子,圈圈涟漪环环向外。 他静不下来了。 玉牌在李攸宁灵活的指尖来回翻动她尝试着向这枚玉符注入灵力。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她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不解的神情。 这枚玉牌是当年自己结丹前出山历练,体悟红尘的时候,由自己师傅亲手所赐的护身符。 这么多年来李攸宁一直随身携带,从未离身。只是在之前落入时空间隙之后,这枚护身符就破损失效了。 近些日子她一直想办法将其复原,可修复了符体,却失去了效用,完全是治标不治本。 李攸宁当年为了修复灵珠,也曾仔细钻研过法器的修复之道。没道理连神器都能复原的她,却修不好区区一块护身符。 势必是缺失了某样关键的,却又不为人知的材料。 曲云清究竟是如何制得此符,竟然能在时空间隙之中为自己保下了一条性命。哪怕只是短暂的穿越空间,这样的效用也远非寻常护身符能比的。当初制作时一定十分不易,或许自己在曲云清的心中也曾是十分重要的…… 李攸宁左思右想,始终不得其解,只能小心翼翼的将玉牌收入怀中。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含混不清的声音打断了李攸宁思绪。 “这是什么东西,你竟然如此宝贝。” 李攸宁白了对方一眼,表示不愿和他说这些。 阿飘整个人飘了过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开口道:“好歹理理我呗,好不容易才有一个不用我花费气力显形,就能知道我在说什么的人出现。而且你帮我离开了那座破庙,又说要我跟着你。那是不是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了?” 李攸宁根本无心搭理他,随口说了一句:“谁要当你的主人,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作用。” 阿飘撇了撇嘴反驳道:“好歹我也是只鬼啊,你们这些道士不是也有收鬼兵的吗?” 李攸宁:“不好意思,道不相同,我没有这个习惯。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些,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 第25页 阿飘:“自从我得了你身上的一滴精血,好像一下子清醒多了。虽然还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但隐约想起过去咱们怕是同行呢。” 李攸宁:“我早知你生前是一名修士。” 阿飘:“那你怎么不早说。” 李攸宁嗤道:“你又没问,况且英雄不提当年勇。无论你过去是什么,现在不过是魂体不稳的游魂。这点道行说实在的连只鬼都算不上。” 阿飘被李攸宁噎的无话可说,只能百无聊赖的一只鬼飘到窗外晒起了月亮。 口中不满的念叨着:“你们这些女人真是可怕极了,一个个都那么表里不一。看起来活泼可爱的翻脸就不认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斯文有礼的私底下却这么刻薄,真是太可怕了。” 李攸宁懒得理他,自顾自的盘腿而坐,阖上双眸,开始凝神打坐。 等她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开始发亮。李攸宁猛然发现阿飘竟然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的身边,整只鬼几乎要贴了上来。 “你在干嘛。”李攸宁冷冷的说了一句。 阿飘连忙往后飘了飘:“我发现你这人身上阳气极重。我就随便靠近你就源源不断的往外漏似的,一时忍不住就贴的近了些。” 李攸宁:“你跟在我身边这段时间,如果想要吸阳气稳固魂体这完全没有问题。你要你能尽快想起生前过往,阳气我可以免费提供。” 毕竟李攸宁现在几乎是一无所有,唯独自己身为乾元体质特殊,阳气绝对是源源不绝。 “但如果再让我发现你离我这么近,就别怪我不客气。” 阿飘笑嘻嘻的连连点头称是。 第13章 疑云 李攸宁在老赵家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收下报酬后打算告辞。离开前顺口打听了一下这附近是否有其它反常的怪事发生。 老赵是个粗心的汉子,平日里根本没去计较这些,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反倒是赵柳氏心细,连忙回答道:“若说怪事,到真的十分少见。毕竟咱们这里与碧海潮升阁这仙门大宗派比邻而居。不过有一件事情到是反常。 几个月前我们村子的阿宝无故失踪,后来又有同村人说在海神庙附近见过他,只是当时他一副失魂落魄浑浑噩噩的模样,还说不认识对方,不肯回村。再后来就彻底失去了踪迹,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海神庙闹鬼的事,会不会阿宝其实是被海神庙的恶鬼给害了?” 李攸宁朝阿飘的方向看过去,对方连连摆手表示不关自己事事。 李攸宁:“不知婶子口中的阿宝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柳氏:“咳,阿宝啊在我们村就是游手好闲的混混,平日里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只是这孩子年纪轻,性子也不靠谱。却是家中独子。如今这人没了,可是把他娘害苦了哟。” 原本在一旁无所事事的阿飘听到这里,突然一阵恍惚,像是有些担忧和不舍。 阿飘感觉到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感觉到难过呢?他心里清楚,自己肯定不是阿宝,因为幺娘说过之前根本没有见过自己。 看来阿飘生前一定是个心无城府的家伙,哪怕是做了鬼喜怒哀乐也都轻易表现在脸上。 李攸宁一眼就发现了他神情有异,与老赵一家人告别时,状似无意的问了问阿宝的住址。 老赵自然也是随口就答了去。 出门之后李攸宁向阿飘询问:“你认识那家人?” 她虽然没有说是谁,但是阿飘明白她口中指的正是阿宝。 “我不是他,这名字我也是第一次听闻。可是……却又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刚才幺娘的父亲提起阿宝的娘,我这心里也是一阵难受。就像是我和他之间存在某种联系似的。” 听到这里李攸宁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确定,阿飘那部分被修补的魂魄或许正是来自阿宝。虽然只是一少部分,却在提到一些重要的人和事的时候,难免会有所触动。 “会不会你其实和阿宝认识,只是不记得了?”李攸宁试探道,“我替你问了他家的住址,可需要去看看。” 阿飘也感到也些奇怪,于是点了点头欣然同意。 一行人行至老赵所说的地方,隔着老远就听到有一名妇人在放声大哭,一口一句“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死的这么惨啊!” 李攸宁与绿竹面面相觑,阿飘则是觉得这声音虽然没有听过,却让他莫名揪心。 阿宝家的大门敞开着,一群人正围在外面。 李攸宁出言询问,很快有人回答道: “这户娘子一直带着儿子寡居多年。本来靠着丈夫留下的财产勉强度日,生活本就困顿。可偏偏这孩子又不争气,终日游手好闲不说,前些日子还一个人跑了出去,紧接着就不见踪影。直到今早咱们收到消息,说是海神庙的鬼祟已除,村里的汉子们本来想去那里确认一番。结果却挖出了已经失踪数月的阿宝的尸体。” 阿宝死了,就在数月之前。而他的葬身之地恰好就在荒废的海神庙附近。这一切联系起来,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巧合。 之前推测阿飘之所以无法离开海神庙是因为那里也许是他的埋骨之地。可如今被人人发掘的尸骨为什么又是阿宝呢” 李攸宁:“可还有其他人遇害?” “这倒是不曾发现。现在差不多全村的男丁都去了海神庙那边,就是想要再找找是否还有其他遇难者。还没传来消息,应当就是没有。” -- 第26页 李攸宁若有所思,看向阿飘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探究——他和阿宝之间究竟有何联系?为什么阿飘的鬼魂竟然会受到阿宝尸骨的牵制无法远离呢? 李攸宁向热心解答的人道了谢,示意阿飘跟着自己到了一处没人的角落。 “你对这里可有感应?” 阿飘:“我从未来过此处,但隐隐感到有些熟悉。” 李攸宁:“据说阿宝的尸骨此时正停在院内,你能想起些什么吗?” 阿飘摇了摇头。 他先是一脸茫然,随后脸上又露出痛苦的神色,甚至连魂魄都开始动荡不安。 李攸宁见状并指如剑,朝着距阿飘眉心半寸处一指。竟开始为他传送灵力助其安魂。 阿飘清白透明的脸上神情几度变幻,最终却是露出一个怅然若失的表情。 “我好像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可是心中很乱,分不清是真是假。” 李攸宁:“没关系,慢慢想。” 阿飘摇了摇头:“我很混乱,好像看见了一些毫无印象的陌生画面出现在脑海之中,恐怕要不了多久就都忘记了。” 李攸宁:“你的魂体不稳,但这只是暂时的。等养好了,自然就全部都能想起来了。” 阿飘那一部分来自普通人的魂魄碎片虽然羸弱,但也不是不能修炼稳固。待道将来仔细温养,彻底融合后自然能一同增长。以李攸宁的判断,将来并且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如此看来破坏和修补阿飘魂魄的人绝对是有意而为,就像是在做某种融合人魂魄的诡秘实验。 阿飘喃喃道:“我似乎想起来,我曾经就是阿宝。” 李攸宁皱了皱眉,以眼神询问对方将此事先说清楚。 阿飘:“或许这么说也不对,我心里清楚的很,我原本并不是他。可我确确实实在他的身体里待过一段时间。” 李攸宁故意试探:“你是说之前你死后曾经试图夺舍一个凡人,还和他混淆了魂魄?” 夺舍生人算是邪法,会在人的魂魄上留因果印记。而阿飘的魂魄上并没有任何曾经夺舍的痕迹。 阿飘满脸疑惑:“我记得我并不曾这么做过,我好像是莫名其妙就和人换了身体,然后没过几天我就又死了。” 他对自己的这段经历也是含混不清,虽然想起了一部分却仍旧是十分不解。 阿飘原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失忆而已,反正死都死了那些前尘往事原本也是无用的累赘而已。 可是刚才却莫名受到触动,想起的却偏偏凌乱又琐碎,除了自己曾经当过几天“阿宝”这件事情以外,其他根本是毫无头绪。 他突然发现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轻松自在,可但凡记忆打开了一个口子,有谁还能够对自己的过往不好奇呢?况且这其中还分明藏有古怪。 第14章 出山 曲云清近自清醒那日之后,在识海之中常常出现一些似幻似真的画面。就好像过去的二十年里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无时无刻的在盯着他瞧。 那些画面有的让他感觉到心烦意乱,有些让他羞恼难当,总之是困扰的他终日不得安寝。 不得已曲云清只能独自在寝居之地每日静心打坐,玄霄派百废待兴的宗门事物都只能交由自己的两名亲传弟子代为打理,只为秉除心中无限滋长的杂念。 曲素问自一月之前见过自己的师傅,之后曲云清一直深居简出,竟是一直无缘再见。 她性格沉稳体贴,心思又细腻,只当曲云清“沉睡”数十年,玄霄派在自己手下差点遭受了覆灭之祸,又加上自己得意弟子先是疑似叛出,之后却连确认问责的机会都没有就尸骨无存的藏身在无限虚空之中。 这桩桩件件于自己的师傅而言无一不是强烈的打击。他的确需要一点时间面对这些于他来说仿佛是一夜发生的巨变。 她了解自己的师傅,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刻板又严厉,总是一本正经的端着自己,不肯在外人面前过多流露出自己的情绪。可曲素问明白在他心中却最是重情之人。 面对昔日同门身死离散,朝夕相处数十年的小徒弟身死魂消,内心所受的震动绝对不小。如今曲云清内心所受之累,怕是更盛当年。 于是也就有意让他独自一人静着。师傅不召见,曲素问也就不去打扰。只是尽职本分的将门派中各项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却曲素问整理账册时,突然收到了曲云清的传音。 等她赶到之时,只见曲云清身着一袭窄袖束腰素袍,一头乌黑长发并未束冠,而是一丝不乱的用一截月青色长缎紧紧束起,额角和颈后仍留着一点新生的碎发。 他面色苍白,身型因高挑而显得有些单薄,加之如此装扮之下,倒是没有一点一派掌教的威严气派。倒是像极了一个初出茅庐,正从师傅口中讨得许可,迫不及待想要出山历练的少年。 曲素问眼中露出疑惑:“师傅,您这是……” 曲云清:“我要出山一趟,归期不定。这一月以来,玄霄一派宁静,应当暂时不会再有祸患。 门中事物交由你来管理我很放心。至于灵枢,他还气盛了些,为人容易冲动,你是他师姐要好好引导他,莫要让他心生偏执。” 曲素问愣了愣,有些不解:“师傅病体初愈,此时怕是不宜出山,应当多多修养才是。” -- 第27页 曲云清声音低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对方听:“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我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曲素问疑道:“师傅可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想到了当年害你之人的线索?” 曲云清摇了摇头:“想要对付我的人就算我不去找,他也迟早会来。他在暗里,我又何必煞费苦心。” 曲素问心中思量,突然有了一个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测。 “师傅,难不成您是想要去寻师妹?” 曲云清抬起头看向自己眼前的这个徒弟,唇角似乎是松了松,看上去像是一个解脱般的轻松微笑。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只要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足够了。 “师傅,师妹她已经死了。找不到的。”曲素问忍不出将这个明摆着的事实说出口,想要打消对方的决定。 玄霄派此时势力幽微,并不会惹人注意。可若是掌教独自出行,之前暗害他的人难保不会故技重演。留在门派之中,好歹有山门大阵阻挡些许。在自己的地盘上闭门固守,已有防备曲云清又怎会不敌。 曲云清怎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可自己心意已决,根本无从转圜。 “之前她的护身玉符随着她跌入虚空而破损,和我断绝联系,当时我也以为她死了。可就在数日之前我察觉到她身上的护身符禁制被人触碰,有人在尝试修复玉符,很可能就是她自己。” 说到这里,曲云清神情笃定。他口中说着可能,心中却早已经认定。 曲素问听到这里,虽然仍旧是有些怀疑,却也知道自己的师傅心意已决,再怎么劝说也是无用。却仍旧是忍不住替李攸宁辩解了一句:“师傅,你也曾说过师妹并不是奸邪之人。如果她当真侥幸存活于世,我们就不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吗?” 曲云清:“或许你们谁都可以这么做,唯独我却是不能。”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色似乎有些阴沉。曲素问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李攸宁对曲云清的心思别人或许看不出来,这是这山中独处的二十年里,却是被曲素问发现了个通透。虽然除了最初一段时间,曲素问并不曾再与李攸宁面对面交谈过。可是曲素问行动自由,也曾数次瞧见李攸宁和曲云清两人在玄霄派四处走动的场景。 当时情景虽然两人的举止算不上十分亲密,但李攸宁的一行一动,哪怕是一个眼神都无不透露出她对曲云清的眷恋。或许是再没了顾及,那一点隐秘的心思借着这与世隔绝的玄霄仙境,根本已经是昭然若揭。 曲素问最初察觉到时还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可日子长了却又忍不住同情起自己的师妹——她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来守护着自己这份近乎无望的隐秘爱恋,甘愿背负重重误解,以至于到了最后,宁死也不肯放弃呢?其它诸事不论,单凭凭李攸宁为了复活曲云清独自受了二十年的苦,到死都没有辩驳的机会,这已经是非常人能做到的执着和隐忍。 即便如此,曲素问还是没想到李攸宁竟然真的敢趁着曲云清没有神魂彻底归位的时候做下那件大逆不道的事。 而看自己师傅如今的态度,心里八成也是知道的。 他这么急冲冲的要去找她,究竟是为了兴师问罪,还是想要弄清楚当年的真相? 曲素问对李攸宁的处境不免有些担忧。如果师妹真的还活着,她心里自然是喜忧参半。毕竟同门多年,玄霄派有鲜少有女修入门。她们即是师姐妹,又是手帕交。对方几乎是自己看着,从一个天赋异禀的半大少女而最终成为名动天下的女修士。可是如今对方身上的脏水已经多的洗都洗不清,期间还横跨了二十年之久,所有罪名无论是真是假,都已经算是盖棺定论。 曲素问对李攸宁既有同门之情,也曾有过微妙的竞争心理。既曾羡慕,也曾嫉妒。但在潜意识里,终归把她当作是跟自己的师傅师弟一样的亲人。 “师傅,弟子知道拦不住您。可是如果真的见到了攸宁,请您至少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 曲云清闻言欲言又止,嘴唇轻轻翕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朝着曲素问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曲素问看着自己师傅远去的身影,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到自曲云清复生以来,虽然还谈不上性情大变,但他整个人确实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平静的表象之不再是那颗无波无澜,一心只为宗门执守道义,永远不动如山坚如磐石的心肠。眼波深处仿佛藏起暗涌,如同将所用情绪掩藏于内,却再也不是无动于衷的那个木头掌门了。 做了二十年无心无情的血肉傀儡,一朝醒转,曲云清仿佛不仅仅只是活了过来。 第15章 食舌虱1 李攸宁解决完海角村的事,便带着绿竹和阿飘看似漫无目的一路向北,朝着东北万法宗的方向行走。沿途打听奇闻异事,顺便打着游方术士的名头掩藏身份的同时赚取盘缠。 而近些日子或许是受了李攸宁时常对着空气说话,实则是在和神思越发清明的阿飘交流,而自己却总是插不上嘴的刺激。绿竹这小妮子越发刻苦钻研之前李攸宁教给她的心法。终于在一日清晨打坐的时候有所感应。 当时她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突然为之一轻,四周流动的空气仿佛与自己一下子有了感应。 -- 第28页 那种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让她难以言述,直到发现自己能看见虚空中漂浮着一个十分模糊的人形影子,绿竹才终于确认自己已经开了灵窍。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自己不是眼花。突然兴奋的叫了起来:“阿飘,你现在没有显形吧!” 阿飘一脸莫名其妙:“没有啊。诶,你怎能看见我了?” 绿竹整个人蹦了起来,连忙跑去找李攸宁献宝一般的展示自己方才所得。 李攸宁温和一笑:“虽然只是初有感应,但已经非常不错了。今后你可以每日在阴长阳出的子午之时分别静心打坐感应天地之气。这两个时辰于你目前修炼而言最为有效。” 绿竹得了她的夸奖腼腆一笑,一下子安静了不少,一脸信服的听从对方的建议,又顺从的点了点头。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跳脱泼辣的样子。 跟着飘出来的阿飘看在眼里,感到一阵纳闷。 心说这两个女人当真是奇怪,还是说天下女子皆是如此?怎么对着不同的人就像是有两幅面孔似的。明明她们二人之间相处一个恭敬一个和煦,为什么一对上自己就成了一个爱答不理,一个冷嘲热讽。 如今他们借宿在当地一户人家中,原本只是途径。可听闻近日这县城中出现了连环杀人拔舌的怪案子,是以官府突然封了城门让原本正好进城采买干粮的李攸宁和绿竹暂时滞留此地。 而这户人家恰好有空置的厢房,往常也做过短时间将客房租赁的生意。他们要价比客舍要便宜一些,是以李攸宁便暂且在此处落脚。 绿竹得了她的肯定,兴冲冲的跑了回去,说是要趁热打铁,再行梳理体悟一番。 阿飘却是来到李攸宁跟前,忍不住问她:“她是你徒弟?” 他们在一起也相处了一段时间,绿竹一直都称呼李攸宁阿姐。可阿飘看的出来,李攸宁的年纪估计当绿竹的奶奶都足够,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是亲姐妹。 “她不是我的徒弟。” “你总不会真的是她姐姐吧,那你们爹妈也太会生了。” 他本意只是开玩笑,却换来李攸宁一记眼刀飞来。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嘛。你们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双标啊,好歹我现在和你们在一条船上,总不能什么事都瞒着我吧。”阿飘抱怨道。 李攸宁原本正在帮这家主妇用薄竹篾编一只小竹箩。看见阿飘一直在自己身边徘徊不定,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活计,直起身看着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阿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道这女人气势怎么这般足,也就只有绿竹这个迟钝的小丫头不会怕她。 “你不是四处为人驱邪缉凶的游方道人么?这里出了如此稀奇的命案,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原来这座县城近几日已经接连出了七宗人命案子。死者身份各不相同,彼此间并无明显的关联,年龄上也是男女老幼不一而足。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死者都被人割去了舌头,除此之外身上并无其他明显外伤痕迹。 正是因为此地出现了一系列的剜舌杀人事件。官府侦查已久,毫无作为。而且受害人之间根本毫无联系,几乎都是普通农民或者是匠户,平日里大多不太可能犯下与人结下死仇的过节。这看似是无良杀人犯随心所欲犯下的案子,正是因为毫无关联,才导致破案无望,以至于全城都遭到了封禁。 初闻这消息时,李攸宁觉得十分蹊跷,也曾顺道在城中四处查看了一番,可却没有发现一丝一毫妖邪鬼祟为害的痕迹。甚至那些被剜舌惨死的受害者,都没有一人因为怨气郁结而化身成怨鬼孤魂的。 李攸宁:“这里没有任何妖邪作祟的痕迹,那些命案恐怕只是人为故布疑阵。应该交由本地的官府,我们不方便插手其中。” 李攸宁对这件事虽然感到奇怪,却也苦于毫无头绪。如果真的只是人为作恶,那她作为修行之人的确是不方便出手。 阿飘不解道:“这可是已经闹大的案子,死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如果这些人真有本事解决,那还至于闹的这么严重吗?” 李攸宁没想到阿飘虽然没了记忆,倒是仍然保留着侠义之心。她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道:“修行之人不能轻易乱人气运沾染上不该沾染的因果。何况人心诡谲,有意借鬼神之名为祸,自然包含了无数机巧的心思。我们虽然会降妖除魔,可未必就比他们聪明,断案追疑自有擅长此道的专人处理。” 李攸宁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阿飘一时无法辩驳。可他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什么因果循环,这世上之事本就该能者多为。现在这里的人既然查不到头绪,而我们试都没试,你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李攸宁愣了愣,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许多年前。玄霄派自古有结丹之前入世红尘历练的规矩。 修行之途,其道慢慢,其阻重重。 心无杂念有时候是好事,可过于单纯却是坏事。如果不经历一番红尘翻滚,又何来真正的明心见性。 当年她年岁尚轻,又初出茅庐,心怀满腔热血,恨不得能以一己之力托起荡尽天下不平事的万丈豪情。 曲云清叮嘱她不可轻易插手凡人之间的纠葛纷争。乱人气运者于彼无利,于己还会沾上不必要的因果。 滚滚红尘,仙门的修士早已经一只脚踏出了凡人的生死轮回,不过是一个匆匆看客。所思所感铭记于心即可,但不能加入其中扰乱天道早已经定下的宿命。 -- 第29页 当时她怎么想来着?似乎是觉得自己师傅有些清高不近人情,心中并不十分赞同对方的话。 可没想到的是,多年以后时过境迁。此时她心境已变。如果早知道今日,李攸宁更愿意让整个玄霄派就此藏在深山,不与这世间种种再有半分瓜葛。 阿飘见对方沉默不语,还以为对方又不愿意搭理自己。他露出讪讪的表情,打算识趣的独自飘走。 “你说的对,我们确实应该先去看一看。” 半晌后李攸宁平静开口。 她虽然无心与这世人一争是非长短,可人在彀中谁能独善其身,心之所愿终究只是幻想罢了。 其实道门之中与这凡尘俗世又又何区别,正如世人俗语: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既然如此,还怕个锤子的因果。 就在李攸宁打算外出打探附近离奇命案的发生的具体详情时。借宿的农户家里突然乱成一团。 原来是家中一名年约八,九岁的男童突发惊厥抽搐,整个人突然就没了神智。 李攸宁赶过去的时候,看见男童的父母正焦头烂额的把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孩子用棉被包裹着抬到了床上。 家中其他几个孩子大概是从未见过这般阵仗,平日里嬉笑热闹的孩子一个个都吓的噤若寒蝉,一个个躲在屋子的角落里,脸上露出又害怕又担心的表情。 妻子一边帮助自己丈夫按住孩子的手脚,一边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那孩子面色铁青,一双眼睛往上翻着,牙关却咬的死紧。 丈夫伸出手捏住男童的两颌,想要让他张开嘴,将筷子横着塞进去以免他在惊厥抽搐时不慎咬伤了舌头。 也不知道那孩子哪里来的力气,他正当盛年的父亲一双手指节都已经捏的发白,而他自己的脸也是被捏出了两道淤痕,却仍旧是不肯松口。 眼见他口角处渗透出丝丝血痕,他的母亲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出声。 就在此时,李攸宁恰好循着动静赶到。看见这家娘子束手无策的无助模样,连忙出言提醒。 “我通些医理,不如让我来看看吧。” 夫妻两相顾一眼,皆是对眼前的状况束手无策。听闻李攸宁的提议,连忙请她近前来看一看。 李攸宁看了看床上仍在不住抽搐的男童,见他嘴唇已经变得乌青,两颊上还留着深深浅浅的指痕。 她单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随后指尖停留在男童额前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夫妇俩面面相觑,虽然看不懂对方的路数,可眼见自己的孩子肉眼可见的安静了下来,顿时放心了不少,一家人纷纷朝李攸宁投去感激的目光。 待男童的神情彻底缓和下来,李攸宁又抬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他现在发着高热,你们去准备些温水过来。” 妻子闻言立刻转身跑出去准备,丈夫则是神色焦急难掩担忧的问道:“我家大郎这是怎么了?” 李攸宁:“孩童年幼时高热可导致惊厥抽搐。” 丈夫:“这些我们也是知道的,可大郎今年已经九岁了,按理来说即便是突发高热也不至于此。莫不是他得了癫症?” 李攸宁摇了摇头:“容我再看看。” 方才她看见这孩子神色有失智慧发狂的症状,有些类似于中邪,但是又不像。 于是先试探着施了一道清心凝神的清心咒,不想竟然起了效用。她担心孩子因为疼痛不适而哭闹,干脆又施了一道安神咒让其入睡。如此一来,他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与片刻前根本是判若两人。 李攸宁看见孩子脸上的淤痕出言问道:“他的脸……” 孩童的父亲解释道:“是这样,我们这里有一道偏方,对于失去神智不断抽搐的人,需要撬开他的嘴将里面塞上青草或者是咬上筷子,以免伤了舌头。” 李攸宁点了点头,看见孩子唇边渗透出的血痕,于是伸出手轻轻托起他的颌骨,微微一用巧劲。 这一次他的嘴竟然李攸宁的手中轻易的张开。 原本李攸宁只是想确认一下对方口中是否有伤,可待自己看清对方口中的情形,李攸宁却是瞳孔一缩,暗道一声“不好”! 第16章 食舌虱2 只见那男童口中一片血肉模糊,半截“舌头”如同自己有了意识一般,乍一暴露在空气中就如同痉挛般卷高高竖起随即又飞快的卷了起来。 仔细一看,那卷起的半截哪里是什么舌头,而是一只面目狰狞全身布满横条状的甲片,腹部七对螯足紧抓在男童残破损残舌之上,头部锋利的口器如同两片挥舞的镰刀一张一合,成年人指腹大小的虫子。 是食舌虱!李攸宁一眼分辨出男童口中的东西,竟然是一种罕见的南疆蛊虫。 这种蛊寄生在人口中,先是藏在舌下吸食血液为生。中蛊之人起初并无明显的知觉,直到蛊虫渐渐长大,它体内的毒性也越来越强。它会开始慢慢吞噬人的舌头,更可怕的是它还能麻痹宿主让对方不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甚至还能代替舌头,助宿主与身边的人正常言语。 而中蛊之人虽然自始至终对它毫无察觉,但随着蛊虫越长越大,身体越发虚弱,精神也是日益衰颓。而且随着中毒日深,人会变得越发不清醒,不分昼夜惊惧不安,身心皆是饱受折磨,却偏偏无法宣之于口。 -- 第30页 此种蛊术多半是南疆术士用来威慑御敌,或者是用来惩罚族中重罪之人的。为何会出现在数千里之外的普通人身上。 如此说来,这附近接连出现不明原因的剜舌杀人案,难不成也是食舌虱所为? 孩童的父亲原本站在一旁,时刻密切专注着自己儿子情况。就在李攸宁掰开男童下颌时,他自然也看到了男童口中的情形。 只是他没有李攸宁的那份眼力,无法第一时间分辩出男童口中那条鲜血淋漓的舌头,其实是一只通体发红,面貌狰狞丑陋的虫子。 “大郎这是怎么了!”男人又惊又痛,还以为是孩子方才发病时不甚咬伤了自己。 李攸宁两眼一眯,伸出两指探向男童的口内。就在他的指尖刚要触及到男童口中的食舌虱时,原本躺在床上睡着的男孩突然眼皮一翻,全身肌肉僵直绷紧,牙关也飞快的想要合上,却被早就留有后手的李攸宁用手指紧紧抵住了颌角处根本无法合拢。 李攸宁的手指已经触碰到男童口中的食舌虱,却因为它的螯足及其有力,此时死死抓住了男童口中残存的半截舌头,加之虫体之上既有唾液又有血迹又湿又滑,根本不好着力。 李攸宁怕伤着孩子,又担心捏死了食舌虱导致蛊毒一下子全部进入孩童口中。一时间进退维谷陷入两难的境地,竟然与一只小小的虫子拉锯起来。 孩子的父亲不明就里,看着李攸宁一手捏着孩子的脸,一手伸进孩子嘴里。片刻前才安静下来的儿子又有了重新发病的迹象,一张脸透出乌青颜色,喉咙中不住发出咯咯咯的怪异声响。 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像快要不行了,男人完全忘记之前李攸宁如何让儿子安定下来的本事,急乱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让眼前这个庸医赶快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男人打算一把推开对方。李攸宁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只见男童口中的食舌虱像是突然被火烫了一般,整只虫子骤然一缩,随后如同弹簧一般从男童口中弹出。李攸宁出手快如闪电,一下子将其捉在手中。 男童的父亲大吃一惊,情急之下竟以为眼前这个女人将自己儿子的舌头拔下了一截。 “你!”男子暴喝一声,举着拳头就要向着李攸宁迎头砸下。 李攸宁却是不为所动,只是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那男人瞬间失神,整个人就举着拳头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攸宁用两根手指捏着食舌虱在男人眼前晃了晃,只见那沾满了血污和粘液的虫子张牙舞爪在李攸宁洁白如玉的指间拼了命的扭动。 那男人原本正在气头上,却突然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正是满心愤怒不解的时候,突然看见一只这么恶心恐怖的东西近在眼前肆意舞动,直接是吓的汗毛倒竖冷汗直流。特别是他还意识到这东西似乎就是眼前这女人刚从自己儿子口中掏出来的。 李攸宁:“你的儿子生了虫疫,此虫已经寄生在他口中多日。” 男子满脸都是震惊的神色,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攸宁:“如果你能控制情绪我便放开你,我的话如果你听进去了就眨两下眼睛。” 男人连忙眨了眨眼睛示意已经明白。 对于这种动动眼神就能让自己动弹不得的高人男人哪里还有胆子敢对她又半点不敬,尤其是对方方才的举动应当是在施救,不过是自己误会了而已。 看不出李攸宁有何动作,这男人突然觉得全身一松,竟然又能动了。 “这位神医,多谢相助,方才是我太冲动了。只是现在我家大郎看上去怕是不大好,还请神医救人救到底啊!” 李攸宁:“这种虫疫十分霸道,通常很快就会危及性命,所幸发现的还算及时,令郎的性命应当是无虞的。只是他的舌肉被这虫子啃食过半,将来怕是再不能如常人一般言语。” 男子眼中露出痛惜的神色,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复又松开。他上前一步看着躺在床上已经彻底昏睡过去的儿子,伸出手满怀爱怜的抚了抚他的发顶。 “罢了,好歹性命还在。”他言语中满是认命般的无可奈何。看着孩子熟睡中因为疼痛而微微皱起的眉,这粗旷的汉子眼中落下泪来。 李攸宁见此情形竟有些不知所措,正想要说几句话宽慰对方几句,之前去烧热水的女主人正好赶了过来。 她一进屋就看见自己的儿子满脸是血一动不动的躺倒在床上。而自己的丈夫则是站在床头缄默不言的暗自垂泪。 女人惊叫一声,盛水的白铜盆咣当一声摔落在地上,下一刻整个人扑了上去。 李攸宁:“娘子莫要激动,你的儿子只是睡着了。” 女人闻言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丈夫,似乎是在向他确认。 男人抹了抹眼泪,朝自己的妻子点了点头。 李攸宁又不厌其烦的将她刚刚编的那番说辞重新说了一遍。并告知他们,此病应当还会传染,最好家里共同饮食过的人都过来好好检查一下。 女人听闻之后,先是愣了一阵,随即脸上露出又痛又悔的表情,悲嚎一声:“天杀的王老五,竟将我儿害的好苦啊!” 男人闻言一惊,满腔无从发泄的情绪犹如洪水找到了破损的堤坝,怒火自心头而起,红着眼睛厉声发问:“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 -- 第31页 女人哽咽着说出前因后果。 原来就在前几天的时候,女人带着大郎在外采买。途经一家馄饨摊的时候,小孩子闻着猪油香葱的味道突然犯了馋。可是自己身上带的钱恰好花完了,不够买一碗馄饨。可小孩子一时兴起,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就是不肯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女人碰上了自己的邻居。便想要问对方借上十个铜板,给自己孩子点上一碗馄饨。 谁曾想这王老五神色木然,看起来与平常想你木讷呆愣了不少。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将自己面前只吃了一口的馄饨推了过去。开口时声音沙哑,带着嗡嗡的鸣音。 “我口中生了疮,恰好吃不下。这碗就给你了,钱也不必还了。”说完还主动支会了银钱。 孩子的母亲见那一碗馄饨确实没怎么动过,这王老五又是熟识的,一直身康体健,就没想那么多。只是教老板换了一副勺筷,就叫大郎把王老五剩下的馄饨给吃了。 结果不出两日,那王老五就死于拔舌的连环杀人案子。 李攸宁听闻那王老五在前两日后就病发身死,说明对方的确已经被食舌虱纠缠了很长一段时间。当时的神智应当是已经被蛊虫完全左右,正是为蛊虫的子孙寻找新宿主的时候。面对这家娘子的哭诉,的确也算是有理可循。 当时一家人还为他感到惋惜不平,感慨他为人老实又大方,实在是不像会招惹仇家的样子。没想到王老五却很有可能是给自己孩子传下病原的“元凶”。 这已经是县城之中发生的第七起案子,原以为是恶人随性杀人,没曾想确是这么样一种离奇而古怪的病症。 知道这个消息后也不知道是该宽心并没有无端杀人的凶手,还是为这离奇古怪疫病而更添担忧。 夫妻两从李攸宁口中得知此病竟然还会传染,为自己逃过一难的小儿子痛心又庆幸,同时也不免担忧起来。 “神医可知这病的初期表征,我家二郎和小妹不知道会不会也……” 夫妻俩愁容满面,不由的为自己余下的孩子感到忧心。 李攸宁因为正有此意,连忙让夫妇两将将家中全部人口一并叫来院中。 “这种虫子起初会藏于人的舌底吸食血液为生,随之逐渐长大开始吞食舌肉。而且它身上带毒,长得越大毒性也就越强,人的精神也就越发恍惚。直至宿主的整条舌头被啃食殆尽,宿主也就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李攸宁让众人一一张开口,自己仔细的查验了一番。好在大郎口中的那只蛊虫还未长成,因此这一家人暂时没有被寄生的征兆。 李攸宁确认过后,又将防治之法传述给这家主人。 如果发现有虫寄生舌下,切不可强行拔除,这样容易导致虫体破碎,直至毒素外泄。最好是用火烫,或者是口嚼烟叶让食舌虱受到刺激,如此就会松开螯足,从舌头上脱落下。然后将它投入火中烧成灰烬即可。 第17章 食舌虱3 虽然大郎的病情得到缓解,可对于一个九岁的小儿来说,断舌之痛已经难以承受。这桩飞来横祸,疑似的“元凶”已经先一步遇害,夫妻两人除了面对现实也是别无选择。 因为李攸宁出手救治自家大郎,夫妻俩免去了李攸宁一行人住宿的全部费用。并打算另外出一份诊金作为答谢。李攸宁婉言拒绝,只说自己叨扰数日,能够受到夫妻二人的照顾已经是十分感谢,酬金则是万万不能再收的。 夫妻二人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勉强。 戌时暮鼓敲响,城中宵禁开始。近日来已有严令,城中寻常百姓若是初更过后仍在街市上行走,便要鞭笞四十。 如此重罚,自然是没有人敢轻易违背。 但是这样的规定却制约不了李攸宁。 戌时初刻一过,天色已经全黑。李攸宁只身翻出墙外,沿着之前打听到的义庄地址,向着城西最为荒僻的地方一路前行。 她此时经脉仍未修复,身上也没有佩剑法器。无法踏风御剑,只能凭借着一双长腿,借着街市房屋檐角阴影去躲避城中执守巡夜的县衙差吏。 因为之前那些人的死状反常又可怖,生前又没有明显的患病征兆,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死于凶案。所以不少人的尸体还停在县府指定的义庄里,以待仵作随时查验。 李攸宁此行的目的一来是为了确认之前的七人是否都是死于食舌虱,二来也是想要查找一下是否有什么线索能够指向下蛊之人。 食舌虱的母虫炼制不易,会突然在距离发源之地数千里之外突然爆发怎么看也不会像是巧合。 或许是怕尸气郁结,义庄的大门敞开着,看守也是不知去向。 李攸宁不费吹灰之力到了这里,迈过高高的门槛,只见黑压压的屋内数口黑压压的棺材一字排开。 这些棺材都没有上钉,李攸宁轻而易举的推开棺材板,毫不避讳的上手查验一具看起来还十分新鲜的尸体。 此时天上乌云密布,正合适恐怖画本里月黑风高的说法。加之又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周围环境气氛在这层层渲染之下足以让寻常人毛骨悚然。 可这一切对李攸宁来说并不算什么。倒也不是说她这人胆子有多大,实在是因为年岁不小,“见多识广”而已。 “唉,你在看什么呢?” 冷不丁的一阵阴风刮过,同时响起一个阴恻恻的男人声音。 -- 第32页 如果换做是旁人,恐怕十有八九当场就要气血上头直接厥过去。可李攸宁却是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你跟来干什么。” 阿飘撇了撇嘴:“是你说要我一直跟着你的,我可是很讲信用的。” “来了正好,你到其它棺材里帮我看看这些人的死因是否都是相同。” 阿飘露出嫌恶的表情:“我虽然是鬼,但是也不想靠近这些臭烘烘的尸体啊。” 李攸宁像是没有听见对方的抱怨,自顾自的继续查验眼前这一具尸体。 阿飘抱怨了几句,随后一溜烟飘进了临近的一口棺材里。 没过多久,屋外突然打起了闪电,雪亮的电光将义庄内的场景照亮,棺材里的男人张着嘴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李攸宁借着电光看清他舌根处锯齿状的伤口边上凝固着黑色的腐败血液,布满青紫色癫痕的脸狰狞可怖,像是在无声诉说着自己生前未了的怨恨。 紧跟传来滚滚雷声,雨水也接踵而至。 “下雨了。” 突然间李攸宁浑身一震,那熟悉的灵力波动,就在不远的地方…… 是他! 李攸宁心神剧烈震动,头脑中仿佛一下子变得空白。她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手脚,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灵力的源头正向着此处逐渐靠近,连带着李攸宁的整个心也揪成了一团。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逃走,可是她的心却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这一刻李攸宁深深体会到什么是近乡情怯。 根本无需问来人是谁,她就知道是自己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师傅。 她却不敢问不敢想,甚至不敢见。却又偏偏忍不住想要被他发现。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曲云清背负长剑,手挽拂尘。于这倾盆而下的遮天雨幕中徐徐走来。 这雨毫无征兆的瓢泼而至,雨水打在屋顶房檐噼啪作响。 可是对于李攸宁而言,这喧嚣雨声仿佛根本不能入耳。天地仿佛在这一刻万籁俱寂,唯独只剩下那一道人影跃然出现在李攸宁的眼中。 “师傅……”李攸宁喉头滚动,沉寂了半晌最终只是涩然的说出这两个字。 来人却是隔着重重雨幕驻足门外。 只听他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既沉且稳,听不出喜悲,辨不出情绪。 “你我行至此处,我已经当不起你的师傅。” 李攸宁瞳孔猛然一缩,在她没有听见对方说出这句话之前,自己又何尝不曾抱有侥幸——或许他不曾多想,并未察觉。 可事到如今,却是彻底打碎了李攸宁心存的幻想。 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无论曲云清接下来会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没有了反驳的欲望。只能满心绝望的等待着对方的宣判。 阿飘同样也感受到曲云清身上澎湃仙力,此时正躲在棺材里不敢现身。 只见曲云清一步步向李攸宁靠近,天地间飘飞的雨滴像是有了意识纷纷避开他的身体,直至他行至李攸宁面前,身上都是一尘不染丝毫不见半点濡湿的痕迹。 李攸宁能感觉到对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怎么了,连看都不敢看我了。” 李攸宁本以为对方会说出什么绝情又诛心控诉自己的说辞,可曲云只是毫无波澜的说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李攸宁不禁有些吃惊。 “师傅……我……”李攸宁一时语塞,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曲云清此时心里究竟是恼还是恨,还是无心无情的根本不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想公事公办的捉拿自己这个叛道的漏网之鱼。 曲云清目光沉静如水,就这样平静的看着她。 “我说了,你不必再叫我师傅。” 从前曲云清从来不会将一句话重复两遍,可是今夜他却反复强调自己和李攸宁已经不再是师徒关系。 李攸宁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他们如果一开始就不是师徒,他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可如今这句话从曲云清口中亲口说出,李攸宁内心却只剩下一阵怅然。 “攸宁有罪,甘愿受罚。” 只听噔的一声,李攸宁朝地上重重一跪。向着曲云清稽首三拜,一谢师恩,二谢养育之情,三则是为了渎师忤逆之罪。 曲云清:“你何必如此呢,我还什么也没有说。” 李攸宁抬起头看向他,仔细分辨曲云清脸上的表情。发现对方脸色的确算是平静,不像是有半分恼恨的意思。 她心中不免疑惑,莫非是自己猜错了,师傅他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 当年自己盗取承影石后,门中长老商议之后,除了派出数名弟子外出寻找,的确是已经将自己从玄霄派除名。 难道对方指的是这个? 李攸宁脸上露出狐疑又心虚的表情,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那敢问真人可是特意前来寻我的?” 曲云清点了点头。 李攸宁继续道:“可是捉我回去受审?” 她说到这里,心中难免涌起一阵委屈。 曲云清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李攸宁愣了愣,看着眼前惜字如金,不肯多做解释的曲云清,已经彻底分不清对方究竟目的为何。 李攸宁破罐子破摔道:“师傅,哦真人。当年我盗走承影石实在是事出有因,如今却真的已经不在我身上。”说完她为显坦荡,更是朝前一挺胸脯,作出一副如若不信尽管来搜的模样。 -- 第33页 曲云清见她如此举动,却是微微朝后退了半步,移开视线道:“这些你就不必解释了,我已经知道了大概。” 李攸宁干脆顺着杆子往上爬,继续道:“那您看在我好不容易救活了您的份上,就绕过小人一命当作没有看见我行不行?”李攸宁一边说着,一边指天发誓道:“我李攸宁在此向天发誓,将来绝对不会为非作歹,更不会假借玄霄派的名头。至于下落不明的承影石,一定会尽毕生之力为玄霄派竭力寻回。” 曲云清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异样的看着对方:“我没有让你保证这些。我只是来寻你,也没有打算立即回去。” 李攸宁闻言满心不解,被不按套路出牌的曲云清直接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您不是来抓我的?” 曲云清摇了摇头。 “不是兴师问罪?” 曲云清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甚至有些许无奈,继续摇了摇头。 “之前的事您……应该没有印象了吧?”最后这一问李攸宁问的结结巴巴。 本以为曲云清听闻之后会继续摇头。没想到他脸上露出十分古怪的神色,甚至还仔细思考了一会儿。 “当年我曾在你的护身玉牌之中分出一缕神魂。直至玉牌破碎,才缕神魂才彻底归位。所以你说的可是我死后之事?”说到这里曲云清的面色可疑的有些变化,可表面看起来倒也不甚明显。 “之前确实是不记得,可是神魂归为后,我时常会才梦中看到一星半点。” 李攸宁感觉自己两侧的太阳穴就快要炸了。心说师傅你不厚道啊,分出神魂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虽然是您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但怎么想怎么怪异吧。 这根本和您师傅在您的大脑门儿上点“守身砂”如出一辙啊! 第18章 食舌虱4 “你可真是……”这可让人该怎么说呢。 如果不是曲云清当年留的这一手,李攸宁或许早就灰飞烟灭,再也没有站在这里说话的机会。 可是只要一想到,对方分出一抹神魂隐蔽在自己护身符里,也不知道究竟偷偷记录了多少秘密。 如今神魂带着记忆碎片重新回到了曲云清的识海之中…… 李攸宁突然觉得自己过去那些趁人之危的不良举动,也不知道被对方发现了多少。心虚又尴尬的脸都快要燃烧了。 可没想到的是曲云清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反倒是一本正经道:“所幸当年因为担心你体质殊异,易遭人误解挑衅,又怕你沉不住气,难免与人争斗。为师实在是放心不下,特将一缕神魂注入玉符之中。一来能在你蒙受大难之时有所感应,二来也增强了符咒的效用。没想到当日无心插柳,却是为你留下了一线生机。” 曲云清之前还表明二人之间已无师徒关系,可说着说着仿佛自己又忘了,下意识以为师自称了起来。 李攸宁的脸又红又涨,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被折腾的七上八下。生怕曲云清继续爆出什么令自己难以应对的惊人之语。 “如果不是这缕神魂,我也不能无从知晓你为了救我竟是耗费了无数心血。” 李攸宁心中暗自生疑,如果只是一缕神魂,或许能与本体有所感应,但应当并无自主意识。就算能够偶然记录一些画面,但应当没有那么巧吧…… 实际上确实没有那么巧,曲云清实在是对两人之间的事情有些许的误会。否则曲云清现在可能就不是这么淡定,而是要举着剑追着李攸宁身后了。 “师傅,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李攸宁实在是被对方捉摸不定的态度给绕晕了。 曲云清:“总之你的这份情,我承下了。不论如何,是我对不住你。” 看对方说的如此笃定,李攸宁却是心中打鼓,根本摸不透对方口中所承的到底是什么“情”。 是因为自己救了他性命,还是发现自己对他别有“情思”。 曲云清虽然自幼清修,还曾被自己师傅设下了禁制,封禁了一部分的七情六欲。可随着修为渐长,那封禁到了最后实际上已经是形同虚设。他自始自终那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很大程度上只是习惯使然。人非草木,曲云清也不傻不呆,李攸宁如此待他,他又怎能视若无睹。 况且如今两人皆算是历经生死,朝夕相处的情谊不曾做假,那一夜毫无印象的巫山云雨也确实已经发生。自己无论如何也该对李攸宁负责的。 李攸宁:“师傅,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曲云清:“说了不必再叫我师傅。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结为道侣。” “咳咳咳…” 李攸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一刻她简直要以为眼前曲云清的躯壳里已经是换了一副灵魂。否则一向冷静自持,被人誉为天下道门“标范”的曲云清怎么会突然当着自己的徒弟面说出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来。 “攸宁,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我。” 曲云清轻轻摇头,眼中透出不赞同的神色。 “可你也实在是不必为我牺牲至此,竟然还想出用自己纯阳之体倒灌阳气的双修法门。你我本是师徒,此举有违伦常。可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只能断了你我二人的师徒缘分。” 咦?什么玩意儿! 师傅您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这么猎奇的借口就连李攸宁自己都想不出来,也说不出口啊! -- 第34页 李攸宁原本想说的话,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倾刻堵在了喉咙里。 好嘛,他果然是误会了。而且还能为她找出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说辞。也不知道曲云清究竟是心思太过纯善,还是于情之一途根本不曾开窍。 李攸宁突然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曲云清感动哭了。 不过是哭笑不得的那一种。 “真的不用了,谢谢。”李攸宁内心无比纠结,刚才哪怕再迟疑一瞬,估计她就真的会忍不住答应对方。 可是她明白,自己已经错了一次,不可以太贪心了。 曲云清根本就是蒙在鼓里,他答应要娶自己,不过是为了报恩,为了负责。 可李攸宁不要他偿还什么,也不愿意对方为了承担这份根本不存在的“责任”,而沦为世人眼中的笑柄。 曲云清之于她就好比是高岭之花,不知从何时开始醉心于他,甚至也曾亲手将他攀折于怀中。可是现在却万万不可再因一己之私将他与自己一道拉下深渊。 他好不容易才活了过来,就应该继续做那个万人敬仰的白月光。 至于自己,既然已经跌入尘埃。那不如就此落定,放下一切去寻找当年真相,说不定还能在夹缝之中博取新的生机。 李攸宁释然一笑:“师傅,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就是觊觎你才会对你做这些,我害你失了元阳,成为有心之人口中的笑柄。你不恨我我已经是谢天谢地,至于其他的真的大可不必。” 可惜她越是否认,曲云清越是一口咬定李攸宁只是害怕拖累自己,故意说些颠倒真假气话。 反正他就是铁了心的认定,李攸宁就是利用双修之法给自己灌注入阳气。否则如何解释自己清醒之后功体并未因元阳初泄而受到半分影响。 虽然事情莫名其妙发展成这样,这对李攸宁而言未免不是好事。可还是让李攸宁产生一种百口莫辩的挫败感。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曲云清竟然还是一个如此认死理的人,他的固执究竟是真是假? 按照李攸宁对对方的了解,她甚至觉得曲云清这么说只是为给她找个台阶,否则谁家晚辈会想到用这么奇葩的方式给自己的师傅续命呢? 但是他这么做又实在是没有理由,当真叫人匪夷所思。莫不是固元印破解之后导致曲云清性情大变,神智也有些紊乱了? 罢了,这件事还是不要再提了。算是自己欠他的,如果可以,她会用余生慢慢偿还。 李攸宁无奈道:“师傅你听我的,快回去吧。玄霄派需要你,而我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曲云清对李攸宁的话置若罔闻:“数日前我曾对你身上的玉符有所感应,前来的路上却发现有南疆术士用巫蛊之术残害普通人。我一路追查至此,没想到却在今夜再一次感应到了玉符的动向。” 是的没错。今天出门之前李攸宁忍不住再次用灵力试探护身玉符。她本想将玉符修复,也曾期盼曲云清能够找到自己。可真当见了面,她却又是左右为难,被对方异想天开的想法刺激的无言以对。 李攸宁:“师傅是说已经找到了下蛊的元凶?” 曲云清似乎已经懒得再去纠正对方对自己的称呼,摇了摇头:“还未曾找到,只是此人流窜数地,在不少城池播下蛊种。我只不过是闻讯赶到,每每都是迟了一步。” 李攸宁疑道:“对方竟然能从师傅的眼皮底下逃走,看来此人不仅不简单,还很可能是有人接应。” 曲云清:“此人每次下手之后,都会有上百人陆续惨死。只是每个地方却连一只怨魂都没有。” 李攸宁:“的确如此,这里的人都是近日才死的,却连一个游荡的魂体都看不到。” 曲云清:“而且此事已经逐渐闹大,我来的路上已经遇见过几家追查此事的修士。” 李攸宁知道对方是有意出言提醒自己。 “无妨的,当年我出山游历并不曾结识各大宗门的修士,后来更是鲜少下山,他们应当大多都不认识我。” 这点也是说来好笑,人人唾弃的道门败类实际上根本就不为众人所识。也不知道当年那些关于她融合异种,修炼邪法的传闻究竟是怎么来的,明明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曲云清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像是患了失魂症似的,将之前所有全部忘的一干二净。直接要跟着李攸宁一道继续探查尸体,并且大有接下来的时间要一起破解此事的兆头。 李攸宁连忙拒绝:“这些腌臜的差事放着我来,如果您非要跟着就请在一旁站好就是。” 此时她的内心实际上非常矛盾,她既想要曲云清快点回去——一来他树大招风很可能为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他当年就是独自在外时被人偷袭暗害,如今又这么跑了出来实在是让李攸宁忍不住为他感到忧心。 可同时她又舍不得他走,曲云清哪怕就只是一幅画挂在她的面前,让她时不时能瞅上一眼,也能略微解一解心头相思。 只可惜对方就是一块木头。不仅毫不避讳的把之前那件事说了出来,还理直气壮的让李攸宁就连尴尬都只能在心里偷偷进行。 更让人头痛的是,他还能有口无心的说出要和自己结道侣这种话。 李攸宁真的恨不得钻进曲云清的识海,看一看他脑子里那道奇怪的逻辑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 第35页 相比之下之前那个严肃又刻板,时时刻刻抬着师尊架子,却又总会用自己直到不能再直接的方法给予徒弟关爱的曲云清更为好懂。 李攸宁很快将眼前的这具尸体查完。突然想起还有一只鬼躲在棺材里。 “出来吧,别躲了。” 阿飘一溜烟从棺木之中飘了出来。他也没想到自己今夜还能听到这么一处跌宕起伏的认亲大戏。纵然他此时并不记得太多人世间的伦理常情,也能感觉的出来眼前二人的关系之复杂已经远超自己的认知。 “嘿嘿,二位好啊。” 曲云清之前虽然也感受到有鬼气存在,但这里原本就是义庄,自然没有多想。可没想到这只鬼居然和李攸宁认识。 更让他觉得有些不解的是,再仔细分辨之后,曲云清竟然能从这男鬼身上感受到李攸宁的气息。 李攸宁不曾注意到,自己的师傅在看见男鬼出现之后暗自皱了皱眉头。 第19章 食舌虱5 李攸宁反复出言相劝,可曲云清对她让自己赶快返回玄霄派的建议根本是置若罔闻。 等李攸宁将义庄之事料理完,更鼓再次敲响,已经到了三更时分。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一直安静立在一旁的曲云清:“我们要回去落脚的地方。” 曲云清朝旁边一让,收了拂尘,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把烟青色的竹骨绸伞。 李攸宁定睛一看,正是从前她操纵者还是傀儡的曲云清,陪着着自己一道在后山赏雪时所用的那一把。 伞面是用一种罕见灵蛾幼虫吐丝织就,轻薄如蝉翼确柔韧非常,寻常水火奈何不得。 那还是李攸宁二十岁生辰时曲云清赠予她的。 “你的东西我为你整理过了,方便带的都在这里。”曲云清将一只打着璎珞流苏的乾坤袋向前一递,正是李攸宁从前常用的那一只。 她看着曲云清手中之物,突然发现自己过去所拥有的一切,似乎都是拜他所赐。 “还是算了,都是些身外之物。而且这些也算是派中的物资。现在我拿着也不合适了吧。” 曲云清根本不管那么多,口中吐出两个字:“话多。”紧接着不由分说将乾坤袋塞在李攸宁的手中。 李攸宁勾紧手指,终于明白什么是拿人手短的滋味。 曲云清将竹骨伞撑开递向她。 “我观你元气折损,灵力亦是凝滞受阻。这雨水还是不要沾身为好。” 李攸宁从他手中接过伞,恍惚间似乎又看到曾经有过无数次的场景。 当初不论雨雪还是晴日,李攸宁总喜欢让曲云清为自己打着伞,似乎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做出这些世间男子对爱侣呵护备至的动作,她的内心就能得到一阵隐秘的满足。 她心中感慨,自己当初也不是故意的,本以为那段偷来的时光无人察觉,没想到…… 希望他没有想起多少才好。 李攸宁暂住的地方原本是那户人家的西厢,房间一侧有一间小小的耳房,绿竹便是每日宿在耳房之内。 绿竹一直好奇,李攸宁明明身为女子,但是无论在哪里借宿条件多么苛刻,她始终不与自己同寝。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李攸宁便彻夜打坐不眠不休。 眼下她正听从李攸宁之前的嘱咐,在子时打坐修炼,正在尝试与天地交感。只是李攸宁今夜外出竟不肯带着自己,绿竹心中有些失落,故此迟迟找不到自己初开灵窍时的那份感觉。 突然屋外传来动静,绿竹心道李攸宁回来了。连忙跑出去,想着把自己修行时的疑惑一一陈述。 没想到的是屋内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年轻俊朗的男人。 绿竹本来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按理看见如此长相的异性,多半会心生好感。可是看见对方与李攸宁并肩站在一起,烛影一照,恰似一双璧人。 绿竹这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阿姐,这是谁?” 李攸宁感觉自己有些头疼,想不通为什么对方非要一路跟着自己。此时半夜三更的,此地又严格执行宵禁,乍一看曲云清确实是没有去处。可是也不能就这样无端出现在这里吧。这让自己明日如何跟主人家解释呢? “这位是我师傅。” 绿竹疑惑:“师傅?” 她已李攸宁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从未听她提起过师门。李攸宁只说自己曾今拜入过一个小宗门,但是没过多久就自己独自闯荡,算是一名散修。 面对着突然出现的师傅,绿竹有些不信。 曲云清冷不丁的插上一句:“我是她尚未结契的道侣。” 绿竹瞪大双眼,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虽然道侣这个词她没有听说过。但是“侣”是什么意思绿竹还是懂得的。 “阿姐,他说的是真的?” 李攸宁连连摆手,急忙否认道:“当然不是。” 曲云清负手而立,一脸的云淡风轻,倒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李攸宁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不然是什么样的诡秘力量能让曲云清突然变成这样? 如此一来别说李攸宁不知所措,就连绿竹也是更加疑惑不解。 如果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和李攸宁是这样的关系,她又则怎么会从未提及。 而且李攸宁她不是……怎么会轻易就有了男人?这男人他知道吗? -- 第36页 说不定家伙只是觊觎李攸宁的登徒子,多半也是修士,李攸宁不是他对手才会如此为难。 想到这绿竹眼中露出一抹黯然,自己如今不过刚能引气,又怎做些什么呢。她本想开口再多问几句,却被李攸宁出言打断,并且还让她回到耳房中早些休息不要随便出来走动,自己还有事情要处理。 待绿竹回房之后,李攸宁无奈道:“师傅,您看这男女有别。我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半大的女孩子,您要是执意留下多少是有些不方便啊。” 曲云清:“虽然我对之前并无印象,但也从素问那里得知,这二十年来你我两人一直同起同宿。当时你怎么不记得男女有别,是欺我毫无知觉,什么也不知道吗。” 李攸宁立马矢口否认:“谣传,那一定是谣传。我都没和师姐见上几面,她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曲云清双眼微眯:“那这么说来,我在识海之中亲眼目睹的也是假的了?” 您究竟看见了什么?说出来听听行嘛! 李攸宁甚至觉得曲云清根本就是故意的,说着虚虚实实的话,就是要让自己无从辩解,不打自招。 曲云清冷笑一声:“你自己做了什么都不清楚了?” 对方这样阴晴不定,直教李攸宁一颗心七上八下。 这样的软硬兼施的曲云清简直让李攸宁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只能认命一般问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此行的目的一是为了寻你,同样也是为了寻找当年偷袭我,袭击玄霄派的真凶。” 李攸宁:“可有线索?” 曲云清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当年偷袭之人功法诡异我生平未见,但并不是魔修。而且他还会裂魂禁术。” 李攸宁正色道:“其实当年我带着承影石正打算回山。却在半途中遭到一名金丹修士半途劫袭。那人的功法也十分独特,他将我打伤后又夺走了承影石。不过那人似乎是有意放我一马,明明占据了上风,却像是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让我得以逃脱。” 曲云清眉头蹙起:“金丹修为?如此你又怎会不敌。” 他现在的模样就好像是一个对自己得意门生满心期待的严师,突然发现自己的弟子竟然会在与人比试中落败,竟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李攸宁叹了口气:“徒弟不才,给您老人家丢脸了。” 曲云清的神情微微一滞,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如今你这修为大不如前……你受苦了。” 李攸宁天赋卓绝,虽然十五岁分化成乾元之后才刚开灵窍。这与当时许多大宗门的核心弟子相比,起步算是非常的晚。可是她后来居上,没过几年就便成就金丹。 可以说李攸宁于修行一道上,刚上路就一直走的是通途坦道。修为进境不说是一日千里,也是远比同时修行的弟子们要强上不是一星半点。 在这一点上,就连年少时同样世人称为天才的曲云清也是自愧不如。 别人修炼,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李攸宁修炼则是七分靠天赋,三分靠悟性。 本以为她会是下一个玄霄地仙,将来甚至境界可能比肩数百年前的道神李松云。可没想到自己身死之后,她非但没有突破,反而是几经消磨,境界摇摇欲坠。 李攸宁见对方神情关切,心中一暖。 她并不觉得那些是苦,哪怕再让她付出十倍代价换回曲云清,她依旧会一如既往。看见他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过去的疼痛与彷徨根本不值一提。 他能活着就是希望,至于代价……只要自己能给得起,李攸宁愿意拿一切去交换换,而且甘之如饴。 她朝着曲云清释然一笑:“只要师傅你信我,这一切便是值得。” 曲云清看着对方眉目柔和,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过去一切真的不值一提。他心中仿佛百味杂陈。面对这个“徒弟”他已经分不清楚,两人之间纠缠的错乱的究竟是师傅之情,还是救命之恩,亦或是其他令自己更为难以割舍的东西。 总之曲云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留了下来,而他的突然出现,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引起这户主人的注意。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经过昨夜,城中一下子突然新增了数十名死者。死状与之前受害者相去无几,只是这些人口中的舌头有些并没全部被蛊虫蚕食,而是长长短短的留下了一部分。而且不少尸体口中还发现了尚未长成的破碎虫尸。 如此看来这蛊虫夺命绝非意外。正是因为有人暗中操控,而对方发觉有人注意到了食舌虱的确存在,才在暗中催动蛊虫自爆释放毒素,提前了结了这群人的性命。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很快引发了更大的恐慌。李攸宁投宿的这一家人也是选择了报官,将发生“虫疫”的事情揭示了出来。 李攸宁作为最先发现病情之人,势必遭到传唤。只是如此一来,难免会耽误找线索的时间。思来想去,李攸宁只能金蝉脱壳,直接脱身。反正具体预防的法子她已经教给了这里的主人。 只可惜人心难测,她失踪后没过多久就谣言四起。很快发展成这一次的疫病并非是天灾,而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带来的。 这本就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一开始也是被当作是凶案处理。官府的毫无作为早已经惹的民声载到,众人急需要一个凶手来背负失去亲人的仇恨。 -- 第37页 而大郎的父亲也是突然想起,当时住宿在自家的那名女子,实在是有些怪异。不仅一眼就认出病情,而且对那么邪门恐怖的虫子更是毫无畏惧,竟然直接用手来捉不说,还能不动声色的让自己一个大男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说不定是什么她自己就是“祸源”所以才无所畏惧。而且八成还会施展妖术,而杀人说不定正是为了修炼邪术。 什么是众口铄金,便是如此。 就连原本因李攸宁施救,才让自己儿子得以活命的夫妇,都开始确信,这病就是李攸宁带来的。 否则自家为何只是因为收容了一个外乡人就遭受了这无端横祸呢? 第20章 食舌虱6 这些事李攸宁起初并不知情,等她事后听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况且这里的人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更是没有了澄清的必要。 几人离开借宿的人家之后,打算追查一下昨夜横死之人的尸体下落。 李攸宁和曲云清怀疑,下蛊杀人不是最终目的,这背后之人想要的应该只是这些受害者冤死的魂魄。 神秘人虽然在幕后催动蛊虫提前发作,但总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挨家挨户将数十人的魂魄一一摄走。 而人死之后,魂魄往往会在尸体上盘桓三两日,所以自古以来都有停灵数日,待魂魄离体后再下葬的规矩。 对方如果为了得到魂魄,势必要想法子去停放尸体的地方走上一趟。 这一次数十人同时发病,是因为有人提前催动蛊虫释放毒素。因而许多尸体口中残留有尚未长成的幼蛊尸体。如此一来更加应证了被人举发的内容。 官府临时下令要将这次事件中感染食舌虱死去的人集中在城郊一并火化,杜绝虫疫的散播。只是尸体数量颇多,专司此事的小吏人手不足,只能许下酬金临时征召民夫。 此时关于妖女散播疫病的消息还未有流传。 李攸宁仗着自己身量高挑,干脆乔装成之前进城寻短工,却因为封城而被迫滞留的年轻村汉接了这门差事。打算混入其中看看有没有下蛊之人接近的苗头。 至于曲云清这人,一看就和那些尘世中摸爬滚打的“俗人”格格不入,仿佛是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壁垒。这样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劳烦他老人家,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李攸宁本想让曲云清跟绿竹和阿飘继续留在城中。可堂堂地仙,又岂会是她这个半残不残的金丹能够支配的了的。 等李攸宁看见身着短褂,挽着袖口和裤脚长发被一段粗麻布条随意挽成发结,灰头土脸出现在队伍里的曲云清的时候,她惊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两人似乎都担心被人识破术法痕迹,不约而同的连基本的障眼法都没有用。曲云清更是将一身灵力收敛,除非修为高过他,不然根本无从察觉。 趁着领头之人发话,让这些请来的劳力原地休息的功夫,李攸宁小心翼翼的来到曲云清身边。 压着嗓子小声询问:“师傅怎么不留在城中等候消息,这些事情交给我便是。” 曲云清看了她一眼,平静道:“此人能屡次得手,还能摆脱诸派的追踪,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曲云清的脸色自从复生以来就不太好,嘴唇上血色淡泊。此时又不知道在脸上弄了些什么,显得皮肤又黑又黄,加之他比之从前消瘦了不少,两颊也是微微凹陷。 不得不说他这一手乔装改扮的手段十分高明,虽然只是稍微做了点手脚,却硬生生将他原本在这整个道门中都是出类拔萃的面孔掩饰的“平平无奇”起来。 可曲云清即便是这副模样,看在李攸宁眼中仍是让她心动。看着他失色的薄唇,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疼。只觉得数月不见,他竟是比之前又憔悴了不少。也不知道他的身体究竟恢复的如何了。 “不知道对方何时会来。”李攸宁小声抱怨,不免开始气恼对方所做的这一切连累曲云清受苦。 曲云清:“他催动蛊虫,正是察觉到有人发现了此事。他的目的多半就是为了这么魂魄,只是凭着此人的谨慎,他未必会亲身而来。他说不得已经开始寻下一处作恶的目标。” 李攸宁:“我也正有此意,所以只是打算稍作查看,可师傅你又何必来此。” 在她记忆之中,曲云清素来好洁。身上永远带着一股似药似花的冷冽香气。仿佛与红尘俗世不曾有半点联系。清如当空皎月,澈似深谷幽泉。除了当年迎回他的遗体,她触目所及关于对方的一切都是那个端正持重,纤尘不染的玄霄掌教。 可就是这样一个曾经不苟言笑的男人,在面对自己徒弟的时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细心与温柔,让她流连难忘,正如他身上醉人如信香的独特味道,让人痴迷不已。 眼看着众人已经架起柴火,打算将这些人的遗体付之一炬。 虽然之前许多罹难者的家人一开始拒不同意,秉持着祖宗规矩,想要让家人入土为安。 直到看见有人将死者口中的蛊虫掏出,加之大郎一家人现身说法证明此病的确是会传染。众人也只能无奈妥协,可也有不少人知道是难舍家中亲人,一路跟了过来只为了再见逝者一面。 可是人一旦多起来,场面架不住就乱。到了最后竟是有人领来了一众道人。 -- 第38页 只见为首之人白衣素袍,双手捧着一盏镂刻着精细花纹的鎏金紫铜灯。 负责的此事的官吏像众人宣话道:“这几位是东海仙宗的得道弟子。这一次的疫情十分突然,来源也暂时不明。城中大户和县府一并请来这几位道长为在场的大伙去世的亲人举行安魂之礼。诸位大可放心,经过几位道长作法之后,大家的亲人必然能化去怨气早入轮回。” 为首的道人看上去二十岁上下,不过是引气修为。他手上的铜灯却是一样法器,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作何之用。 那道人越众而出,一开口声音清越,十分动听。 “这些罹难者离世不足三日,魂魄尚未离体。可如今疫情使然耽误不得,我们也只能先用引魂灯将魂魄暂且引出,以免他们再受烈火灼身之苦。还请诸位请放心,大家的亲眷魂魄暂时安居于此灯之中,每日会有人诵读道经。只需要停留七日自然可以化尽戾气,自行投胎而去。” 在场众人其实并不大明白这几个道士究竟能派什么用处。可看着那几个人年轻俊秀,气度不凡,说起话来也是头头是道,不由得一道点头称是。 李攸宁皱了皱眉头,这道人口中的话半真半假——魂魄尚未离体确实没错,可是凡火于鬼魂而言根本是不痛不痒,何来烈火灼身之痛。 她的注意力不由得落到了那道人手中的铜灯之上。听对方话中的意思,这是一品能温养魂魄的法器。 接下来的一切在众人眼中只是几个小道士做了一些不明所以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了一番。可李攸宁和曲云清却能分辨,数十具尸体的魂魄果然如同夏日萤火一般先后离体,纷纷落入道人手中铜灯之中。 李攸宁皱了皱眉头,心中难免起疑。 食舌虱来自南疆,而南疆的蛊术是绝不可能外传的。并且南疆人修行方式自成一体,与道修非是一脉。眼前这几人分明只是出入门径的道修,不可能是手握秘术的南疆术士。 这些人带着引魂法器而来,究竟只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曲云清跟李攸宁想到了一处,两人交换眼神,打算等那些道人离开后,暗中跟住。 两人眼见这批修士将数十名无辜横死之人的魂魄收入铜灯之中。为首的那一人将铜灯十分珍重的用双手捧稳。法事完毕之后,几人不再停留,直接顺着官道步行离去, 李攸宁和曲云清正想连忙跟上,突然间一阵妖风平地而起。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条身长数丈,头顶有角,腹部生者三只铁爪的似蟒非蟒,似蛟非蛟,生着碗口大坚硬黑磷的巨兽。 只见着妖兽眼冒青光,一张巨口向两颊裂开,露出锋利而弯曲的獠牙。 它口中嘶鸣不止,垂涎欲滴,虎视眈眈的看着眼前的人群,正打算随心所欲的择人而噬。 “糟糕,这里怎么会有渡劫失败的半蛟。” 这种妖物体内残留有一丝上古血脉,若是机缘得当,有机会渡过妖劫,幻化成人形。而眼前的这一条很明显是失败无法彻底进化的妖兽。只能变成这样畸形又丑陋的模样,也无法开启灵智。 这样的妖物全凭本能行事,虽然没有太多神通法术,但是肉身却强横无比。 如果以李攸宁现在的实力,单打独斗她都奈何不了对方。 曲云清脸色微变——这妖兽凭空出现,定然是被人事先安排在此处。说不定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可明知是计,两人却不得不从。否者眼前的上百人都将会性命不保。 只见那妖兽将脖颈高高扬起似是在得意的大笑,紧接着长尾一卷,扫向与它靠的最近的一名穿着皂色吏服的中年男人。 那人惊的神魂俱裂,直接呆立原地不能动弹。原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横尸当场。却突然感觉自己脚底一轻,有人从他身后抓住了他的背心出的衣物,将他直接抛出了几丈远。 对方下手还极有分寸,力道恰到好处,以至于他落地之后只是凭借着本能连退了数步就站稳了身形。 刚才那一刻绝对算是生死关头,差吏定睛一看,出手的一名身材瘦削高挑“男人”。他突然想到自己对此人尚有几分印象,不为别的就为他长着一张大姑娘似得小白脸,没想到人长得娘里娘气,力气倒是着实不小。 第21章 食舌虱7 那名差吏双腿颤抖着,踉跄着连退几步,口中语无伦次的念叨着不知什么玩意。而他的救命恩人根本无暇理会。 李攸宁转身朝着在场众人大吼一声:“大家快跑,不要回头!” 其实这种情况下,无论她喊不喊这一嗓子都无关紧要。因为眼下但凡腿脚俱全的,没有一个不在逃命的。 妖兽一击不中,似乎有了怒意,一双黄澄澄的竖瞳不再四处乱转,而是紧紧锁定李攸宁。 它像是忍受不了挫败,恼羞成怒的全力朝李攸宁袭击过去。 只见那黑色巨兽张开血盆大口,伴随着沉闷的嘶吼,一道饱含着腥气的风刃破空而至。 此妖竟然有些道行,看来并不是只会使用蛮力。 那道风刃几乎是擦着李攸宁的发丝而过,随后铿锵一声落在地上,将地上的草皮生生削去一大块。 紧接着妖兽连发数道风刃,同时卷起长尾朝着李攸宁呼啸而至。那条尾巴宛如一道巨鞭,破风声呼呼而至,而身后去路已然被妖兽吐出的风刃锁死。 -- 第39页 眼下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李攸宁身无长物,只能以肉身抵挡。 电光石火间,李攸宁心中权衡,旋转身后退,打算生生吃下一记风刃用来避开妖兽的长尾鞭袭。 一旁的曲云清见状,再也顾不得自处胡乱逃窜的凡人,看着李攸宁和妖兽对决的方向后发而先至。 眨眼间已经拽着李攸宁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拖离了妖兽的攻击范围。 “你怎会如此不敌……你的修为呢!”曲云清神色复杂,说不清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还是别有其它的联想。 “师傅还是稍后再教训弟子吧,不然这些人就该遭殃了。” 曲云清闻言薄唇一抿,瞪了李攸宁一眼。一副稍后再跟你算账的模样。紧跟着唤出长剑,身型似一道青光白电朝着妖兽的方向如同流星一般飒沓而去。 李攸宁站在原地,看着曲云清轻而易举将那身躯魁梧的巨兽制服。她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微笑,就连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都仿佛不那么明显了。 自妖兽出现,前前后后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现场已经是狼藉一片。原本在场的上百人早就四散奔逃,独留下数十具死于食舌虱的躯壳还未来得及焚烧。 曲云清将四周环视一圈,确定再无隐患。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几乎一点灵力也使不出了。” 李攸宁反驳道:“哪有一点也用不出,用些小道术还是不成问题的。” 曲云清看着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眼中露出一丝怒意。他咬了咬牙,干脆直接抓过李攸宁的手腕,擅自注入一道灵力探入她的经脉之中。 “你怎会……”曲云清大惊失色。他本以为对方落入时空间隙,免不了要受些暗伤。可李攸宁的身体似乎远不是用经脉受损就能解释的了的。 她不仅灵力虚耗极为严重,精元也是枯竭殆尽。她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能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也是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原因。她受损的经脉为何迟迟没有恢复的迹象。 曲云清下意识握紧了李攸宁的手腕,恍然间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 他看见自己的脸近在咫尺,一只手紧紧的拉住一名女子的手腕不放。 那画面中的自己面无表情,手指的关节却是因为用力过度而失血发白。 对方反手握住了自己,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内心似有波动,可还来不及再做些什么,被他拉住的女人却是松开了手,还一掌推开了自己。 那一瞬间,李攸宁只觉得自己怅然若失。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但心里就好像是空了一块似的。 “师傅您可轻点儿,再用劲儿我这手腕可就断了!咱们还要去追那几个道士呢!” 曲云清闻言一惊,下意识的松开了手。他目光深沉的看了李攸宁一眼。 “走吧。” 李攸宁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虽然闹出了一番波折,可曲云清出手利落,实力碾压,前后摆平根本没浪费多少时间。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想要追上那几个练气修士根本费不了多大的功夫。 可没出乎意料的是,二人终究是来迟了。 之前那几人明明步行上了官道,可眼下追踪的痕迹却是到了一片密林之中。 随着两人靠近,逐渐能感受到空气中飘荡着的越发浓郁的血腥气。这让原本就伤情反复发作的李攸宁更添不适。 “师傅,前面有人。” 二人追踪着几名道人留下的痕迹一路至此。还没见到面,就已经预感到有不祥之事发生。 “来着何人!” 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乍然出现,虽不见其人,却听得声如磐玉,正气凌然。 李攸宁和曲云清也终于找到了之前那几名率先离开的小道士。 只是对方已经变成了几具有口不能言的尸体。 而立在几人尸身一旁的还有一名青色道袍,峨冠高束的年轻道士。 只见他手持出鞘长剑,剑光潋滟,如水波盈盈。 他领口襟前皆纹绣着连珠水波纹样,原来竟是碧海潮生阁的内门弟子。 这道人生的气宇轩昂,气度不凡。刚才那一句“来着何人”正是出自于他。 曲云清看清那人样貌,眼神微有波动。原来此人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乃是如今名满天下的后起仙门,碧海潮生阁阁主亲传弟子——楚寒舟。 当时楚寒舟在诸多门派弟子互起纷争之时,也算是仗义执言。还与万法宗的亲传弟子沐言起了言语上的争执。 虽然说有万法宗和碧海潮生阁暗中相互角力因素,可曲云清心中还是对他生有几分好感。 楚寒舟见到曲云清和李攸宁二人,也是愣了愣。似乎是对曲云清为何身在此处,并且如此装扮有些不解。 “原来是曲真人,晚辈失敬了。”楚寒舟边说边向曲云清施礼,同时也不忘冷落站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李攸宁。 “这位恐怕就是真人座下首徒,曲素问师姐了吧。” 曲素问本来就是医修,灵力波动不显。平常也鲜少佩剑。固而对方有此猜测也是情理之中。 李攸宁觉得此人第一眼看见自己时眼神微有异样。虽然只是一闪即逝,可明显有些诧异。 曲云清正准备开口,李攸宁却直接认了下来。 “这位道友修为深厚,称我一句师姐实在是折煞了。” -- 第40页 曲云清淡了淡瞧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出言揭穿。 “这些人究竟发生了何事?”曲云清开门见山,也不与人客套。 他对楚寒舟虽然印象不错,可是眼前这几人分明断气不久,而且生魂抽离,绝对是高手作为。 楚寒舟面露愁容:“这几人原本属于东海上一处小仙宗的弟子,向来受到我门派庇佑。求救讯号与我宗门的外门弟子相同。刚才我察觉到信号,匆忙赶来却发现他们已经毙命于此。具体为何我还来不及查验清楚。” 曲云清:“这几人不久前我曾见过,他们用一盏引魂铜灯带走了数十怨魂。铜灯法器可还在他们身上。” 楚寒舟剑眉轻轻皱起,露出担忧的神色。连忙上搜寻几人身上物品。 李攸宁也跟着一道上前查看。 然而那盏铜灯却已经是遍寻无果。 “糟糕了。”李攸宁不免有些丧气。 这几人与楚寒舟也算同出自东海一脉,未能救下他们,楚寒舟满脸沮丧:“他们才断气不久,是我来的太迟了。” 曲云清:“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几人将地上的尸体有查验一番,发现这几人均是死于剧毒。而为这毒十分古怪,三人都表示前所未见,并非是中原常见之物。 曲云清:“有人下手毒死了他们。还将他们连带之前数十人的魂魄一道带走了。你来的路上可见过行迹可疑之人。” 楚寒舟敛眸沉思,片刻后答道:“听闻南疆术士内部出现了叛乱。据说有一名十分厉害的大蛊师叛乱出逃。他行迹来到东海之滨,一路向北沿途撒播蛊种。已经残害了成百上千人。” 这又是传闻又是据说,可谓之十分不严谨。楚寒舟大约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说完这番话,表情有些腼腆。 “虽然只是道听途说,可是近日来我的确发现了不少可疑的踪迹。我正是循着线索一路而来,却在途径此地是偶然收到了求救的信号。” 曲云清:“你是要去哪里?”如此直接的追问对方单独获得的线索其实有些突兀。可楚寒舟却是毫不在意的与二人分享。 “虽然未知行踪,但我也发现此人虽然看似漫无目的,但路径大致是一路向北。原本我也只能沿途查看。如今日遇见了曲真人,怕是很快就能追查到对方下落。” 曲云清看向他:“奔星逐月。” 楚寒舟欣然一笑:“正是此法。晚辈早就听闻玄霄派有一门十分厉害的寻人法诀,只要有对方近身之物就能以气息为引,流光指路。”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枚蜡丸。仔细分辨,还能听出里面传来沙沙的声响。 楚寒舟解释道:“这是我寻找的一枚母蛊虫。应当是下蛊之人亲手所制。不知能否以此物为引?” 之前种下食舌虱的数人,都为母蛊分化后散播的子蛊。下蛊之人虽然能用母蛊予以操控,可已经与下蛊之人自身没有太多联系。 如果蜡丸之中真的是一枚母蛊,势必说被人日日精心培育而成。的确能够成为“奔星逐月”的引子。 第22章 食舌虱8 曲云清:“应当可行。” 说完后他的目光落在眼前一众七零八落躺在泥土上的修士身上,只见他们一身白衣均是被污泥染透。 曲云清眼中闪过一丝悲悯:“这些人失了魂魄,也不知道还能否有重入轮回的机缘。阿宁我们将他们葬了吧。” 李攸宁一听曲云清这样叫她,顿时一惊,连忙偷眼去看站在一旁,看上去同样是心生感慨的楚寒舟。还好对方根本没有注意到曲云清刚才对她的称呼。 李攸宁连忙点头称是,又从乾坤袋中抽出黄纸朱砂,以指就墨,一挥而就。眨眼间完成了一张引雷的符咒。 曲云清不明所以,开口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李攸宁精力不济,画符之后,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楚寒舟:“师姐真是蕙质兰心,如此巧思让人佩服。” 李攸宁回过神,听见楚寒舟对她的夸奖,便朝他礼貌一笑。 紧接着李攸宁走到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引动符咒。惊雷凭空而降,却是恰到好处的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来。 楚寒舟在一旁叹道:“久闻曲师姐精于内修,擅专医道,没想到于符箓也也如此精通。这道雷符的威力竟然能操控的如此精准,一分不多不少,着实让人佩服。” 李攸宁真是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听有人给她这么捧过场,心中有些高兴,不免多看了对方一眼,再次朝他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曲云清站在一旁,双眼微微一眯。突然觉得楚寒舟好像就没有之前顺眼了。 几人安顿好数名道士的尸身,曲云清便取过蜡丸开始施法。 曲云清将蜡丸托于掌心,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看见他掌心的蜡丸自燃起来。 火光如豆,先是明黄色。随着掌中之物燃烧殆尽,火焰非但不熄灭,反而逐渐化作一点银色星芒。 曲云清轻轻往上一托,那点银芒腾空而起。先是环绕着曲云清的指尖上下跃动,随即朝着西北方向飘了飘。 楚寒舟看在眼里,不由佩服对方已经能够做到术随意动,无需念咒画符就能轻易施展这样的法咒。 楚寒舟向曲云清询问:“前辈我们接下来可是要跟下去?” -- 第41页 曲云清点了点头。 李攸宁想到绿竹和阿飘还在城中,好在自己和绿竹曾经定下过契印,她此时已经开了灵窍,自己若是传讯于她应当会有感知。当下偷偷嘱咐对方先找地方好好修炼,等此间事了,过些时日再重新汇合。 面对突然出现的楚寒舟,李攸宁心中其实抱有几分怀疑。 此人的骨龄应当与自己不相上下,修行的日子应当也不断。他一出现就直接将自己错认成了素问师姐,而且言语之间十分谦和客气。这一点着实让李攸宁觉得有些奇怪。 这数十年来碧海潮生阁蒸蒸日上,如今已是如日中天。而玄霄派纵然是千年仙宗底蕴深厚,可毕竟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在世人眼中早就已经是昨日黄花风光不再。 这楚寒舟的态度有些值得玩味。若说他只是单单尊敬曲云清这个地仙前辈也就罢了,可李攸宁总觉得此人总是有意无意暗中观察自己。她自然是不会自恋到以为对方是对自己一见钟情……难道此人看着文质彬彬,其实是个自来熟? 三人结伴,李攸宁身为女子自然是诸多不便,一路上自然会有意避嫌。 只是李攸宁无法御剑,曲云清顺其自然的说要带上她一道。她虽然有心拒绝,但也知道“奔星逐月”有时效和距离限制。如果耽搁下去,怕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寒舟见李攸宁神色有异,多问了一句:“曲师姐可是有何不便?” 李攸宁借口道:“不过是当年旧伤未愈,暂时御剑不得。” 楚寒舟眼中露出关切:“曲师姐的面色的确不太好,灵力也似有阻滞。” 他一边说一边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只塞着软木的细瓷小瓶。 “这里有两颗我宗门内秘传的九华玉露丹,曲师姐如若不弃,还请笑纳。” 李攸宁并不曾听闻过此种丹药,以为只是寻常养身疗伤之用。她此时着实有些不适,便顺手接了下来。 “如此,多谢。”李攸宁朝楚寒舟道了声谢谢,拔开木塞直接将丹药倒出一颗。 那丹药甫一倒入掌中,空气中立刻弥散出一阵馥郁药香。 李攸宁于丹道并无涉猎,于药理也只是粗通。即便如此也能察觉出这枚丹药价值不斐,绝对是千金难求的疗伤圣品。 她看着手中的丹药,不免有些迟疑。如果只是寻常固本培元丹药之流,她吃了也就吃了。可她掌中这一颗很显然绝非凡品。 李攸宁没想到楚寒舟竞然如此财大气粗,出手竟如此阔绰。 可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药如果就这么吃了,该不会有什么等着要她去还吧。 曲云清也注意到李攸宁手中丹药有异常。他伸手接过丹药,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 “此丹于你有益,你便服下吧。” 曲云清一声令下,李攸宁却仍旧是有些迟疑。 曲云清:“贫道代弟子谢过楚道友盛情。” 话音未落,只见曲云清一手袖里乾坤,一枚鸽子卵大小的青玉出现在他掌中。 “此乃混沌初开时,太初清气所凝化而成的玄晶。你与贫道也算有缘,今日就以玄晶相赠,以谢赠药之情。” 寻常灵石不过是恰好生长在灵脉上的美玉,千万年来终日浸润在灵气之中,逐渐累积了不同属性的灵气。 青玉玄晶看似平平无奇,却是太初清气所化。其中蕴含的灵力较之寻常灵石胜过千倍万倍。玄霄派的镇山之宝承影石的原身正是一大块青玉玄晶,由上古神族炼化后成为了道门传承千万年的神器秘宝。 随着时间流逝,这青玉玄晶在当世已经是凤毛鳞角。 如今曲云清手里的这一块还是三百年前大战时从堕神涟月手中留存下来的。 虽然灵石的效用不一定比上品丹药对修士更加有用。可毕竟是稀世之物,所以从明面上来看,还是这青玉玄晶更为更为贵重。 李攸宁心里明白,曲云清是担心自己欠下人情。 可是对连自己是谁也不认识,这还不还的不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儿。为了自己掏出玄霄派硕果仅存的青玉玄晶,这是不是太亏了? 一旁的楚寒舟也是有些吃惊,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曲师姐素有妙手仁心的美名,寒舟虽然一直无缘得见,却是仰慕已久。如今赠药,完全是感谢真人和曲师姐侠义襄助,帮助在下缉拿残杀无辜人命的元凶。” 可曲云清却不管那么多,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直接将玄晶放入对方掌中。 李攸宁手里还拿着那枚“九华玉露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吃下去。 “你怎么还不将药吃下去。”曲云清冷冷发话。 “身上既然有伤就不要逞强,服药之后好好调息,不要妄动灵力。赶路之事,为师带着你便是。” 李攸宁看着手中丹药,抿了抿唇,干脆两眼一闭吞了下去。 欠谁的不是欠,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九华玉露丹不愧是楚寒舟口中的疗伤上品。丹药入口即化,竟然如同美酒入喉,一线而下带起一阵热流。旋即那股热流又分化出千支万线发散分布至四肢百骸。 李攸宁觉得周身经络一阵暖流涌过,丹海之中也是微微发涨。 “果然是上品。”李攸宁忍不住出口称赞。 站在一旁楚寒舟礼貌的朝她点头一笑。曲云清也是转过头盯着她的面色瞧了好一阵子,又嘱咐她等下站在自己身后,要小心拉紧他不要松手。 -- 第42页 凭虚御风,驰剑千里。 自古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前辈大能首创了御剑之术。但凡修习剑道的修士,入门修行的第一天起,就开始畅想有朝一日,足踏三尺秋水,驰骋千里风云的场景。 御剑术的修习虽然并没有严格的境界限制。可若想长久御剑不出意外,不会因为灵力不够出现难以为继于空中跌落的状况,通常只有金丹修为的修士才能真正稳妥的使用此术。 玄霄派甚至只向金丹修士教习此法。 不过这世间万法,灵力运转往往有相似相通的地方。 聪慧一些的,便能触类旁通,自行悟道。 李攸宁第一次御剑时还未结丹,御剑之术就是她自行领悟的。 一开始她也不敢飞的太高太远,毕竟玄霄派严禁引气修士修习此道,因为实在容易发生意外。 直到有一次为了贪图便利,不肯绕行山路,非要御剑而过。可那一日湿闷难当,正是风雨欲来。 李攸宁方一起式,便察觉有些反常。感觉脚下的剑有种虚浮无力的“疲弱”之感。 她不明就里,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曾想当日的灵力消耗远比往常要大,才飞过一大半的距离,就已经难以支撑。 她硬着头皮咬牙飞过峡谷,可落地时仍旧脱力下坠,还因此摔断了一条腿。 记得当时她除了疼痛,更觉得丢脸。自己一个堂堂修士,竟然会自己把腿摔断,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 李攸宁独自在原地滞留了许久,本想催动灵力修复伤处,好歹能站起来走回去。 可方才灵力已经虚耗过度,根本没有余力继续疗伤。无奈之下李攸宁只能放出信号,希望山内的同门有人能过来将她带回去。 李攸宁放出信号之后,就开始在脑内编织借口,打算将自己失足摔断腿的糗事搪塞过去。可还没等她想好,自己的师傅就已经来到了跟前。 曲云清峨冠高束,身披玄天万法袍,在山谷之中当风而立。那一刻他从天而降,正如天神下凡。 玄霄派掌教的法袍层层叠叠,极为端庄厚重,就连两山之间的过堂风都撩不动曲云清的衣摆。如此一来更是衬托的逆光站在李攸宁面前的曲云清威严无比。 “师傅…”李攸宁没有想到自己的信号会引来师傅。而他身披法袍,指不定正才主持什么正经事。 “我……”她张口结舌,平时的伶牙俐齿到了此时竟是却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了。 第23章 暗香 曲云清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弟。 他本想好好斥责对方一番,可是看她皱着一脸,跌坐在地上,一条腿扭曲的随意伸着,似乎是彻底折了,另一条腿盘坐着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明明很痛,却偏偏一脸难耐又心虚的胆怯模样,努力忍着不敢出声叫痛。 曲云清的心一软,语气也不自觉的放松了些:“可是御剑不慎摔着了。” 李攸宁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曲云清的声音如同清风徐来,带着波澜不惊的沉静。 “御剑之术不仅仅是以自身灵力操控飞剑。这四周的气流也会因时节和气候的不同略有差异。今日风雨降至,气流较之平日里更为稀薄。正如湖水和海水,外表看不出什么差异,浮力却有细小的区别。 如今你尚未结丹,一时难以在体内聚集大量的灵力,御剑时周遭的环境稍有变化就就会把控不住灵力的控制,容易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透支。” 李攸宁眨巴着眼睛乖巧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曲云清无奈的摇了摇头,俯下身为她接上腿骨,又用灵力催生断骨愈合。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曲云清才停止为她疗伤。 李攸宁站起身,发现腿上的伤就在刚才那么一阵子,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虽然还有些疼痛,倒也不影响行动。 她本想着如今能动了,也就不用劳烦别人,自己慢慢走回去就是了。没想到自己的师傅却是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到身前来。 “我带你一并回去,你可以顺道感受一下灵力操控不同时御剑的感受。” 李攸宁深知自己闯了祸,还被师傅抓了现行,心里正是心虚。本打算灰溜溜的离开,没想到对方却是打算送佛送到西。 此时她入门不过三年,平日里和这位挂名的师傅相处并不算多。许多基础的功法道义都是灵枢和素问这对师姐弟代为传授。 本以为自己在曲云清眼中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徒弟,可没想到一旦遇到危机,自己的师傅却是最快出现的。 当然这和曲云清修为最高,神魂最易感应有关。 本以为对方会训斥自己,没想到曲云清不但为自己治了伤,还说要带自己一道御剑回去。 李攸宁有些吃惊,更有些受宠若惊。 面对自己的师傅,当时的李攸宁是心怀敬意又十分拘谨的,毕竟没那么熟悉。 一柄剑,无论是如何的举世无双,也长不过三尺宽不盈两寸。 一人御剑那是仙姿独立,飘渺惊鸿。可一旦两个人站在了一起,多多少少就变得局促起来。 凭剑御空,更甚于逆风疾行。天上的风不仅冷,还大的很。 曲云清手里握着剑鞘,另一端叫李攸宁紧紧攥住。 他的手极稳,被他握住的剑鞘纹丝不动。可李攸宁不敢贴的太近,而眼下的状况无法自主,完全没有平日里自己御剑时那种人剑合一的默契感。 -- 第43页 她整个人战战兢兢,生怕再掉下去一次。 突然脚下一轻,一阵失重的感觉油然而生。李攸宁吓了一跳,整个人向前一躬,撞上了曲云清的后背。 “站稳了。”曲云清的声音被风声吹散,听上去又远又轻。 李攸宁连忙直起身体,抓紧剑鞘的手却是下意识的紧张发力,捏的曲云清裹着白蟒皮的乌木剑鞘咯咯作响。剑鞘底部的铁精上的阳刻花纹都深深印在了李攸宁紧握的手心里。 曲云清几度变换灵力操控,一柄飞剑上上下下忽快忽慢。灵巧多变的操控飞剑对曲云清来说是得心应手,如臂使指。 “御剑需要的不仅仅是对灵力掌控的天分,经验也很重要。” 风音过耳,李攸宁根本听不出对方语气如何。只觉得此番言传身教,深深刻就于自己脑海。 “你天赋和悟性极高,可入门太晚经验不足。看来灵枢和素问并不能好好的教导你。” 此言一出倒也不是贬损自己的徒弟。他们都还年轻,循规蹈矩容易,推陈出新却是难上加难。面对李攸宁这样入门晚,看似基础不高但实则天资灵秀的小师妹,他们的确是已经开始力不从心。而曲云清自己也还没有来得及发现而已。 李攸宁的脸在半空中迎面而来的冷风中一阵发烫。 曲云清并没有苛责她,甚至没有说上一句重话。可一下子就让李攸宁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 她的优秀不过是与同时入道对弟子相比,哪怕师兄师姐对她百般夸奖。可原来她还没有达到能够让掌教亲自教习的高度。 过去的那些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不过是年少无知。仅仅只是寻常的御剑之术,她粗才通皮毛就以为自己能比肩金丹,现在想来真是无知又浅薄。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从今往后,理当勤勉修学,夜以继日,方不负自己万里无一的好天资。” 曲云清说话的调子总是不疾不徐,却透着一股深入人心的力量。 李攸宁站在他身后,默默的低下了头。 不多时回到山门,曲云清不再御剑。 落地时山风变得和缓了不少,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时没有拉开。 李攸宁跌伤了腿,丢了人。又被自己的师傅一番点醒。此时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就没有晃过神来。仍旧是紧紧握住曲云清的剑鞘不肯松开。 曲云清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小徒弟,见她情绪有些低落。 “可是有什么心事?” 李攸宁蓦然回神,连忙松开了手中的剑鞘。 她心中有疑,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有什么话,不妨说与为师。” 曲云清过去于她说话总是这么一副平淡如水的模样。 李攸宁从前还觉得这是他的师傅性情好,不喜欢教训人。可如今却觉得对方是觉得自己根本还入不了他的眼。 李攸宁咬了咬嘴唇,稍作迟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师傅可是觉得攸宁顽劣,心中不喜?” 曲云清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茫然:“你何有此问?” 虽然李攸宁不似他座下另外两名弟子,是从小入他门下。可曲云清自认对他们三人一视同仁,并没有厚此薄彼。 李攸宁自顾自的将话说开,见对方根本毫无意识,心中不免一阵委屈。 她自幼生于大家,备受宠爱。虽然因为自己意外分化成了乾元而被兄长顾忌,逼她跳落无极之渊。可除此以外,李攸宁向来是无拘无束,又被人娇宠惯了。 虽然也算历经了生死,可当时毕竟年纪不大,这几年在玄霄派过的也算顺心,很多事也就淡了,导致如今仍旧是一副少年心性。 “攸宁入门三年,可师傅教我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师傅难道不是因为不喜欢我的性情,才让师姐和师兄代为传习的吗?” 曲云清听闻对方孩子气的抱怨,竟是露出一点笑意。正如春风吹皱湖面,卷起涟漪点点。 李攸宁还是第一次注意到曲云清脸上露出这么和煦的神情,仿佛一下子整个人温柔了不少。 她不由看的愣了。 曲云清:“是我的疏忽。从今往后,你的课业还是由为师负责吧。” 实际上曲云清每日事务繁忙,确确实实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徒弟进境如此之快,已经隐隐有了要跟自己的师兄师姐比肩的趋势。今日发现对方居然御剑走了老远,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做师傅的确实是有些疏忽了。 李攸宁闻言一喜,脸上绽出一个灿然的微笑。 曲云清:“天色不早,我们回吧。” 山门往上,无论是距离弟子居所还是掌教的休寝之地都还有无数长阶。 李攸宁疑惑道:“师傅何不御剑?” 曲云清:“玄霄派在此立派千年,虽然并不是教条严苛的宗门,可在山门之中御剑有失庄重。” 李攸宁吐了吐舌头,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条规矩。 “走吧。”曲云清长袖一展,转身踏上石阶。 李攸宁感觉到自己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紧跟上自己师傅的步伐。 山风徐徐而过,带来一阵似药似花的冷冽香气。李攸宁抽着鼻子闻了闻,不由得沉醉的闭上了眼睛。 “好香啊。” 这种味道她从前也闻到过几次,可都是若有似无,而今日确实尤为明显。 -- 第44页 似乎这是她第一次与自己的师傅相隔如此之近,而风中传来的味道,似乎正是从曲云清身上散发出来的。 乾元和坤泽成年之后会各自散发出独特的信香。乾元仅凭气味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坤泽。 曲云清身上的味道…… 李攸宁明知不可能,却仍旧是感觉到一阵恍惚。 或许只是师傅衣物上沾染的香料,自己这么喜欢,不如问问是哪一种? 李攸宁跟在曲云清身后,突然探出头来。 “师傅您用的是什么香料?好特别啊。” 曲云清:“不曾燃香。” 因为凑的近了,又有心留意。李攸宁只觉得对方身上的味道越发明显。可看曲云清的样子,根本没必要瞒她。 她有些失望。 曲云清:“或许是今日在正殿讲经时沾上了静神香。你若喜欢,自己去你素问师姐哪里领一些。” 李攸宁当天就去找去曲素问拿了静神香回来。可她却发现那和记忆中的根本不是一个味道。 第24章 灯蛾1 时隔多年,李攸宁再一次和曲云清站在同一柄飞剑上。 而这一次,她的师傅没有像从前那样让她抓着剑鞘。曲云清微微侧过身体,伸出一只手臂她抓住自己。 李攸宁一开始还装着样子避嫌,只肯抓着对方的袖子。可等到曲云清御剑而起,先是扶摇直上,紧接着又是一阵失重的感觉教人猝不及防。 李攸宁吓了一跳,连忙紧紧抓住对方的胳膊。 “师傅!”她忍不住惊叫出声,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埋怨。 他是故意的,肯定是对自己这个连剑都御不起的徒弟表示无声嘲讽。 这是对么简单粗暴,直击灵魂的打击。 曲云清面无表情:“抱歉,我也很久没有御剑了。一时加了重量,实在是控制不住。” 李攸宁嘴角轻轻抽搐,怎么有种感觉对方是在影射自己太重。 “抓紧了,别再掉下去。” 为什么要用“再”字,难道自己从前御剑不慎摔断腿这件事他竟然一直记得,到如今还有心情拿出来调侃自己。 曲云清啊曲云清,原来你也是这种人。 李攸宁神色古怪,总觉得自己的师傅跟从前相比有些不一样了。可若是说具体哪点变得不同,她又难以描述。 三人追踪着“奔星逐月”一路前行,直至飞出了上百里,那点萤火似的白芒终究是渐渐消散。 几人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发现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楚寒舟疑问道:“前辈,这引子怎么突然燃尽了?” 曲云清环顾四周,开口答道:“奔星逐月作用的范围有限,到了这里已经是它的极限。本以为对方不久才犯下的案子,我们又紧跟其后,不会走的太远,没想到还是失去了踪迹。” 楚寒舟:“此地十分荒僻,风水也是极为不佳。” 曲云清眉头微蹙,像是在印证对方所言:“青龙白虎交汇之处山体凹陷,风煞自穴地而起,此乃是大凶之地。” 李攸宁:“师傅所言甚是,我们是否现在此地探查一番?” 曲云清点了点头,紧接着一马当先走在两人之前。直接向这他所断看的凶穴位置而去。 三人走的近了,发现交汇两处山体交汇之处果然有一处深穴。 几人分前后进入,一道明光咒闪过,漆黑的穴底顿时洞如白昼。 “怎会如此!”楚寒舟看清眼前情景之后,不由得惊叫出声。 原来黑洞洞的底部,一排排或躺或坐,俱是高矮胖瘦不一而足的人形影子。 李攸宁眼中满是震惊,她走上前去,发现这些人男女老幼形色各异。无一不是闭着双眸一动不动。他们身上全都覆盖着一层重重叠叠的丝网。 仔细一看,丝网之中还蜷缩爬行着无数条绣花针长短的褐色蠕虫。看起来就像是灯蛾的幼虫。而那些网就是这些幼虫吐出的丝。 楚寒舟剑眉倒竖,义愤填膺道:“究竟是何人如此丧尽天良!” 李攸宁俯下身上前探视,发现丝网下的人影各个是形容枯槁。部分残留在外的皮肤变作深褐色,非但没有半点腐坏的痕迹。甚至连尸斑都不甚明显。 “这些人并没有死多久。”李攸宁眉头紧锁,如果她没有猜错,他们在这洞里已经待了不少时日。而且应该存活了很长时间,是活生生熬成了现在这幅“人干”模样。 曲云清跟着李攸宁一道看了看尸体,发现洞中竟然还有不少枯槁如同干尸。甚至有一个身躯干瘪的人胸口处还在隐约起伏。 “还有人活着!” 几人连忙将存有呼吸之人身上的丝网和虫子一并拂去,可当他们在此检查对方脉象时,却发现此人经过一番折腾,已经在方才咽了最后一口气。 这个片刻前还留有呼吸的人,同样已经消瘦干瘪到不成人形。 曲云清:“这是尸灯蛾,以血液精气为食。会麻痹宿主,让人不等动弹直至消耗过度衰弱而死。” 李攸宁眉头蹙起,口中喃喃自语。 以血液精气为食,用毒素麻痹宿主制造幻觉让人无力反抗只能一直待在山洞里坐以待毙…… 这样的杀人手法,简直和食舌虱如出一辙。 如果对方的目的只是杀人,根本不必用如此曲折的法子。若是嗜血成性,沉湎虐杀的快感,这世界也有千百种更血腥的方法。 -- 第45页 下蛊之人将受害者的魂魄长时间困于躯壳之中,用蛊虫和毒素加以折磨,是否是为了将生魂堕化为怨魂? 最后被带走魂魄,究竟是去往何方…… 李攸宁:“这里应当不久前才有人来过,将已死之人的魂魄带走。而这人咽气不久,我们可否问一问对方,害死他们的人究竟是谁?” 曲云清点了点头:“可以一试。” 曲云清正要一试,一旁的楚寒舟却是迫不及待的率先出手。 只见他以自身灵力为引,以此渡出将死之人的魂魄,让对方能有暂时凝聚成型的力量。 一道半透明的虚影出现在三人眼前,还没等开口问谢什么,那影子又骤然溃散。 楚寒舟神色大惊:“怎么会如此!” 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李攸宁和曲云清也是面面相觑。 曲云清上前一步,探查死者灵台。 “此人神识溃散,魂魄难以凝聚魂。大约是受到了太大的折磨因而承受不住,已经快要魂飞魄散了。” 如此一来线索算是又一次断了。 “我看这些人的衣着,应当都是附近村民。不如我们去附近的村庄打听一下,最近他们可曾今过形貌可疑的外乡人。”楚寒舟提议。 李攸宁和曲云清交换眼神,都觉得此议可行。 这处藏匿尸体的凹穴夹在山谷之中确实隐蔽,但实际上走出这座山不到十里,三人就发现了一处村落。 这村里的人与那恐怖的尸穴相隔不过十里,却是毫无察觉。 此时正值春耕时节,可田间却只有零星的农夫劳作。也不见这些人相互交谈,大家都是愁云满面,忧心忡忡的模样。 李攸宁一身挑夫装扮,倒是很接地气。正巧看见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婶子在河边洗米,李攸宁走过前去,客气的朝对方打听消息。 “这位大姐,我们是从数十里外的村子过来的。只因家中走失了亲眷,一路沿途询问才找到了这里。不知道大姐最近可曾见过什么陌生人来到这里?” 洗米的妇人抬头一瞧,看见对方是一个面皮生嫩的年轻人。二十来岁的模样,却对着自己这已经做了祖母的人,一口一声大姐叫的亲切,心中不免感到高兴,顿时生出几分好感。 “这位小兄弟你说的这件事情我们村之前也发生过。之前曾经来过一个江湖游医,到咱们村歇脚的时候,主动帮好几人看过病。 起初那几人吃过游医给的药,第二日就大有好转。因此又有几个人跑去求药。 那游医在村中待了三日,我们大家俱是对他盛情款待。可没想到三日一过,那人就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在他那里看过病的人口,一并没了踪迹。” 李攸宁此时还穿着男人的衣服,又故意将嗓子压的很低,直接被那妇人错认成了男子。 她面露疑色:“可有去寻过?没有人再回来吗?” 洗米的妇人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怎么没人去寻,当时村子里的男丁基本上都出去找了。非但一无所获,反而又走失了几个。” 说到这里,妇人打了个寒颤像是想到了什么渗人的事情:“这事情怎么看都透着邪门,后来就再也没人敢去找了。” 李攸宁:“那名游医是何时来到村里,他身上又有何特别之处能够辨认的么?” 那妇人听到这,顿时起了警惕。像是对之前的事情感到后怕,不敢继续再说下去。 李攸宁见对方神情,心中了然。 温言道:“大姐莫要害怕,你说的这些事跟我们村子里发生的一模一样。我们村里一位德高望重的族老,联合乡绅大户一并筹措了一笔银钱,去请来了一位声震四海的大法师。”说着李攸宁抬手一指,指引着妇人的视线落在了背负长剑一身青色道袍的楚寒舟身上。 他模样生的端庄正气,身材高大器宇轩昂,一看就是一副靠得住的模样。 至于曲云清,他此时和李攸宁一样一身挑夫的短打扮。虽然没了之前的刻意掩饰,露出寻常状态的曲真人和这身装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正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没了法袍加身的地仙前辈,在世人眼中就没有站在他身边的楚寒舟看上去那么有说服力了。 妇人将三人打量了一番,似乎是从楚寒舟身上找到了一点安全感。犹豫了一下,开口继续道: “那人长得倒是斯文白净,看上去年纪不大。一开始我们还不信他能治病,以为不过是江湖骗子。 可是他主动给一个受惊夜啼不止,最后引发惊厥的小儿看了看,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孩子就跟从前一样活蹦乱跳。” 李攸宁若有所思,孩子之于父母那就是心头至宝。如果出了什么事,家里的大人又束手无策,很可能做些病急乱投医的举动。 这一切很可能就是那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先是引幼童发病,随后再出手治好,以此来骗取信任。 看来此人条理清晰,做的一切都是有所预谋。 妇人继续道:“后来他又在一日之间出手缓解了好几人困扰多年的老毛病,不过是一日之间大家都对他十分信服起来。” 李攸宁:“他除了长相斯文还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特征?” 妇人或许是因为没读过书,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人的长相。最后只能指着曲云清和楚寒舟。 -- 第46页 “喏,就长得跟他俩差不太多。” 李攸宁露出满脸疑问——什么叫长得和他俩差不多?况且曲云清和楚寒舟也根本长得一点都不像好吗! “都是双眼皮,高鼻梁看起来怪好看的。” 看来这名妇人有点脸盲啊,看人竟然只能分出美丑。 李攸宁感觉到一阵头疼,无奈道:“可还有更具体一点点的吗?” 妇人仔细思索了一阵,突然手掌一拍,像是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我见他在溪边洗手时,看见他的左手前臂尺骨的三分之一处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胭脂色红斑,大约是胎记一类的东西。” 这胎记的大小颜色和位置都还算是具体,除非非常巧合,应当能够成为确认对方身份的一个标志。 第25章 灯蛾2 李攸宁将自己从妇人口中得到的信息告知曲云清和楚寒舟。 两人一听了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一来这胎记虽然特殊,却也并不能彻底确认一个人的身份,最多只能当成印证。二来这胎记的位置虽然算不得私密,却也不是寻常会被人随意外露的地方。 根据这妇人的描述,可疑之人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出现在这附近。看之前山洞之中尸体的数量,应当也不可能全部来源于这一个村子。而且这比发生食舌虱之事要早上一些。 这到底是说明下手之人是先此处作案,犹如农人育种,随后错开时间,在等待“收割”的同时,不间断的去别的地方播下新的蛊种。 还是说明作案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可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令人毛骨悚然。 那些已经死掉,还有仍在“育种”的蛊虫宿主,被他们发现的部分已然数量不斐。 天知道在那些隐蔽不为人知地方,究竟还埋藏着多少的秘密。 就如同发生在这座村子里的“怪事”,被大多数村民误以为仅仅只是“走失”。这样的事又又该会有多少呢。 如果对方没有明确的目的指向他去这么做,那此人该是有多么丧心病狂。要知道那些受害者其中的绝大部分,应该与他是无冤无仇毫无关联的。 可要是另有原因,结果应该只会更糟——背后会隐藏什么样的惊天阴谋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李攸宁不自觉的想起最初发现阿飘时的情景。她推测有人正在秘密研究裂魂后将不同人的魂魄融合在一起的邪术。 让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都与魂魄有关,会不会暗中隐藏着什么联系。 而这一切,与当年害死曲云清的人之间是否也存在着关联。 李攸宁内心突然感到一阵无力。眼前种种怪事盘根错节,她却根本毫无头绪。 况且如今修为受限,哪怕阴谋自己浮出水面,自己恐怕也是力不从心。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曲云清,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恐惧。 师傅,你可千万不要再出事了啊。 几人又在村子里稍作打探,可惜所获不多。 大约是之前的事情已经让这里的人对外来的生面孔留下了阴影,并没有人愿意主动搭理他们。 就算是客气询问,对方也多半只是敷衍。反而是最初的妇人所述的最为详细。 几人一下子没了方向。 就在几人打算离开这里,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突然出现在几人眼前。 那妇人愁容满面,看上去似乎有些胆小。她小心翼翼的靠近几人,却始终徘徊驻足。直到察觉几人似乎是打算离开,才鼓起勇气将李攸宁三人叫住。 李攸宁见对方神色焦急却偏偏胆怯的欲言又止,于是主动开口询问:“这位大姐可是有事要讲?” 那妇人似乎是没怎么见过生人,见李攸宁态度和煦,便壮起胆子怯生生的问了一句:“我听刘婶说几位之中有能够祛邪的仙师?” 李攸宁眉毛轻轻一动,隐约觉得这妇人或许知道些什么。 “正是。这一位便是来自碧海潮升阁的仙长。” 此地虽然已经不在东海范畴,可是碧海潮升阁弟子素来有四处游猎妖鬼,同时向世人传经布道的传统,因此声名在沿海一带也算是广为流传。 那妇人应当也是听说过碧海潮升阁除恶灭邪的美名,一听楚寒舟是那里出来的修士眼神顿时一亮。 “太好了,小妹有救了。” 几人不明所以,可眼见那妇人面露惊喜,又连邀带请的给几人指路,于是也就都顺着对方一路跟着过去。 在路上那妇人将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的怪事一一细述。 原来小姑娘因为夜间突发高热,妇人便将之前游医留给自家丈夫,却还没用完的药给女儿吃了。当时她的丈夫刚刚离家,村里人包括她自己都还没察觉出有什么异常。 可没想到几日之后,非但出走的大人没有归家,自己女儿的精神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一开始还只是在睡着以后说些胡话,可渐渐的便开始意识模糊,终日昏睡不醒。而且梦中惊悸不安,像是时刻被梦魇缠绕。 更可怕的是逐渐有细小的如同灯蛾幼虫般的小蠕虫从她耳鼻口中钻出。这些小虫于夜晚出没最为频繁,还在她身上吐丝结网。 妇人又惊又怕,只能每日清理,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仿佛那些虫子根本就是源源不断,仿佛是无穷无尽一般。 -- 第47页 看着自己女儿身上发生怪事,家中的男人又一去不回,无人伸张做主,这妇人也不敢声张。 因为从前村里有人得了麻风,就是被众人推议,将那名病人困在屋中七日,最后也不论死活,直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她生怕其他人以为自己的女儿是得了什么怪病也要被“处理”掉。 几人听完妇人的细述,赶忙跟着对方一道去了她家中。 一进门发现家中还有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水缸中汲水。 “阿娘?”少年看着自己母亲带回来的三名陌生人,脸上瞬间露出警惕的神色。 “阿林别担心,这几位是东海仙宗的道长。阿娘特意请他们回来为小妹看……病的。” 阿林将几人来回打量,似乎仍旧是有些不信。 李攸宁:“这位小兄弟不用紧张,我们不过是从别处村子里来的,家里也是有亲眷无故失踪。这一位才是族中大户请来的仙师,正是帮着我们一道寻人的。” 阿林:“那你们找到了吗?” 李攸宁没想到这少年如此直接,一时语塞:“这不是还没有吗。” 阿林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失望:“没有找到吗?那还能找到吗……” 李攸宁看出对方眼中流露出的失望和伤心,她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也许这孩子还坚信自己的父亲活着,可李攸宁却清楚。那些人早就葬身之一处暗无天日的深窟之中。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让他们有机会收殓亲人遗骨。还是选择隐瞒,让人永远活在亲人还可能还活在世界的某个角的殷切期盼之中。 李攸宁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最后只是默默的跟着眼前的妇人一并到了她女儿休憩的房间之中。 屋内光线昏暗,最里间摆着一方窄窄的小木床,而床上铺着薄薄的褥子,被子微微拱起不仔细看都瞧不出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孩子。 屋子很小,走不了两步就已经来到床前。床上的小女孩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蜡黄的小脸。 她脸上倒是被自己母亲收拾的干净,唯独发丝里还残留着些许难以尽除的虫丝。 妇人神色忧急:“还请仙长赶快看看小女吧,她才只有九岁啊。” 这妇人自初见时,说话就一直细声细气,此时却忍不住提高了语调,看来是忧女心切。 楚寒舟伸出手,轻轻拨了拨女童的眼皮,仔细瞧了瞧她的瞳孔和眼底,有拖动对方的下颌轻轻转动,看了看口腔和耳道。 李攸宁也站在一旁仔细观看,此时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均是有了大概。 此女气若游丝,生气枯竭。这日子算下来到如今应当也过去了近一个月。如果没有遇上他们,估计也拖不了几日。 “我这女儿自发病之后,精神越来越差。最近这半个月更是没有半点清醒的时候。每日只能勉强灌些米浆,可近两日却是连米浆也喝不下去了。”妇人说到伤心处,不由的掩面而泣,或许还想起自己生死未知的丈夫,一时间竟是难以自抑。 李攸宁出言安慰:“这位大嫂,你的女儿还有救。幸亏你及时清理了她身上的虫子,又每日给助她进食。如今她虽然是虚弱了些,但还是能治的。” 妇人抬起头,眼中满怀期望的看着李攸宁。她一下子忘记了楚寒舟才是东海来的“仙长”,反而将李攸宁当成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 “请您一定要救救她。” 李攸宁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她靠近床边,看见小女孩极度虚弱,气息奄奄。正愁如何补足对方耗散殆尽的元气,突然想起楚寒舟之前给自己的九华玉露丹还余下了一颗。 她取出丹药,转头向楚寒舟询问道:“此丹药性我并不完全了解,不知可否为这女孩续命之用?” 楚寒舟欲言又止,点了点头。心想着自然是可以,只是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些。可突然又想起这是自己已经送出去的东西,自己甚至还得了回礼。如此一来对方如何处置根本不容自己置喙。 李攸宁得了对方肯定答复,正准备将丹药送入女孩口中,却被站在一旁的曲云清伸手一拦。 “且慢,此药虽能救她性命,但毕竟是仙灵之物,会乱了她将来的气运。” 曲云清话音方落,只见他咬破手指以精血为对方补足生气。 这女孩年幼又无修为加身,曲云清早已经是仙体,一滴精血的效用自然已经足够。 李攸宁不由想起自己过去也是用这样的方法试图唤醒对方,那一试就是整整二十年。 只不过这么做,和给对方吃“九华玉露丹”有什么分别? 床上的女孩再得了曲云清指尖精血时候,气色肉眼可见的恢复起来。不多时竟然眼皮蠕动,费力睁开,哑着嗓子开口喊饿。 曲云清嘱咐妇人为这女童备些粥水,并叮嘱她现在身体虚弱只能吃一些软烂的流食物。 妇人一脸欢喜的下去准备,她的儿子阿林继续留在妹妹身边进行照顾。 “小妹虽然醒了,可是那些虫子……” 这小子年纪轻轻,看问题倒是入木三分。 楚寒舟:“那些虫子以你妹妹身上的血液精气为食,因为她过于虚弱,它们已经无力繁衍。又有大部分又被你母亲挑除出去,如今已是所剩不多了。等一会贫道自会为她将体内残留下的虫卵除尽。” -- 第48页 阿林听闻对方这样说了,才终于安下心来。朝着自己的妹妹轻声细语的出言安慰。 第26章 灯蛾3 几人等小姑娘吃下一点食物,有了些许力气,又帮她将体内的蛊虫除尽。 李攸宁趁机询问:“这些日子,你自己可有印象。” 小姑娘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她哥哥阿林连忙紧紧护住自己的妹妹,同时扭头瞪向李攸宁,眼神也变得十分不满。 “几位虽然救了小妹,我们本该有求必应,可小妹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如今糟了这么大的罪。何必要为难她呢。” 虽然没人明说,可阿林却是心知肚明。这世间哪有这么奇怪的病症。自己的妹妹一定是招了些祟。他不想妹妹再去回想那些可怕的事情。 李攸宁满腹疑问被噎在喉中,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显得有点不厚道。 曲云清:“她身上的怪病来自那名游医的药材,吃下药的人不止她一个。现在只有她能说清楚服药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对方也许会继续罪恶,我们想要阻止他,就该先找到其中所有的关联。” 他的语气毫无波动,仿佛是一尊没有喜悲的神像。李攸宁不由得心中一酸,这样的曲云清恐怕是一生都不会明白情为何物吧。 阿林想到自己失踪的父亲,脸上露出深深的忧虑。他咬了咬嘴唇,没有再继续出言阻止。 他们的母亲也出言安慰自己的小女儿:“好孩子别怕,阿娘在呢。你就把病中的经历好好说给几位恩人听吧。” 小姑娘双手环抱着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怯生生的说:“我很害怕。” 李攸宁一脸温柔,轻声细语道:“别怕,把你在梦中所见告诉我们,说出来了也许就不会觉得那么吓人了。” 小女孩将信将疑,看着李攸宁一脸温柔,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毕竟已经九岁,已经是个懂事的半大孩子,知道在场众人都在等着自己,也就鼓起勇气继续说了下去。 “在梦里有许多妖怪,还有大火……它们不停的追我还吃我的肉,火很烫很疼……我一直跑一直跑,好累好累,可是不能停下。后来我摔倒了,那些妖怪就扑在我的身上咬我的肉。可是很奇怪,它们无论吃多少,哪怕把我啃成了骨头,那些肉又会重新长出来……” 小女孩瑟瑟发抖,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的脸藏了起来。 在场的三名修士面沉如水——对方不仅下蛊杀人,还操纵梦境。让这些受害者中日摆脱不了炼狱般的噩梦,不禁让人身心俱疲,还心神憔悴。 这样的做法不像是单纯的取人魂魄,倒像是在炼化生魂。只是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为何……是为了造就厉鬼邪煞吗? 可这些终究只是凡人,就算如此大费周章让他们充满怨气,可这些新死的鬼魂又能有多大的威力呢? 天边的乌云黑压压的连一片,仿佛预示着风雨欲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李攸宁为女孩念咒安魂,见她沉沉睡去,小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李攸宁自己心中亦是一阵怅然。 时间固然能冲淡一切,可已经发生过的事终究无法抹去。 这个孩子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侥幸逃过一死,可留在心中的梦魇怕是一生也挥之不去。 此行也算是了解了一些真相,可终究是断了线索,继续停留已经是毫无意义。 接下来李攸宁自然要先回去接过绿竹和阿飘,而曲云清则是不声不响,一副跟定了她的样子。 李攸宁心中不解,想不明白对方这么“赖上”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明明说过相信自己没有联手魔族背叛师门。这么跟着自己应当不是防止自己继续为恶,否则曲云清完全可以直接不顾自己的反对将她抓回去。 可若说是调查这些波谲云诡的案件背后隐藏真相。他也没必要跟着自己,毕竟以她现在的状况,非但添不了助力,反而容易成为包袱。 她如今连剑都御不成,身后还跟着两个拖油瓶,至少行动起来就不如他单独一人便利。 然而这些疑问李攸宁只能暂时放在心里,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一问。对方八成会顶着那副八风不动的表情,说些一本正经,却实际上毫无关联的话。 听闻二人要重回来时的县城,楚寒舟立刻对李攸宁表示正好可以一并前往。 看他的样子似乎对李攸宁很有好感,虽然只是初次相见不久,却又是赠药又是言语照顾。 曲云清面无表情的看了对方一眼,似乎有些不满。 楚寒舟:“我正好收到师门传讯,说是门下有人发现了万法宗之前失踪弟子的下落。只是那位道友似乎是受了些伤,记忆有损。 阁主遂安排了内门弟子一路安全护送那位道友回到万法宗。可如今我的那位师弟临时有事,又恰好得知我在附近,遂传讯让我代为履行护送之责。” 曲云清语出惊人:“素闻贵派与万法宗向来不睦。” 楚寒舟也没料道世人口中的谦谦君子,道门标范竟然说话这么直接,感觉就好像是在刻意针对自己。 他笑了笑:“前辈所言的确如此。万法宗与我碧海潮生阁教义不同,自然对彼此有些微词。只不过大家同为道修,自然不会因小怨而失大义,守望相助才是道理。” -- 第49页 曲云清默然不语,可李攸宁却分明感觉自己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师尊嘴角似乎轻轻一撇,竟是有些不信的模样。 曲云清似乎从前就对万法有些不满,也不知道他这番态度,是不是因为楚寒舟突然提到了万法宗的缘故。 她感到气氛似乎有些凝滞,虽是不明就里,却还是打起了圆场。 “既然如此,那楚道友咱们便上路吧。” 李攸宁随口说了一句“咱们”,曲云清的嘴角又是一抿。 李攸宁觉得,回去的路上脚底的剑似乎有些不稳,表面上虽然看不出来。可踩在脚下却是忽轻忽重,左右轻轻摇摆。 她一边下意识的抓紧了曲云清的胳膊,一边忍不住担忧起来:“师傅可是有那里不舒服?” 曲云清冷哼一声,对她不予理睬。 李攸宁莫名其妙的吃了瘪,顿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师傅,你这剑有些不稳呐,要不然我们先下去歇歇?”李攸宁小心翼翼的试探。 曲云清回头看了她一眼,言简意赅的答复了她:“话多。” 李攸宁愣住了,自己刚才没看错吧!师傅这是朝我翻白眼了? 她在印象之中,曲云清一举一动无不沉稳庄重,何时在他人面前表现出如此……呃……随性的一面。她生怕是自己眼花,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可是再看向曲云清时,对方是给她留了一个圆滚滚时后脑勺。 “师傅师傅,我是说真的。你身体也不知道恢复的如何了,现在带着我御剑是不是有些吃力?不如我们先下去歇歇,让楚道友自己先行一步吧。” 曲云清听闻对方打算先下去歇歇,不免有些意动。可是转念一想对方竟然觉得自己带不动她?是嫌弃自己上了年纪提不动剑了? “你才几斤几两,我会觉得吃力?” 李攸宁分明能感觉到对方言语之中的压迫意味,心中更是疑惑。 “是我累了,我想歇歇不成吗?您这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我可不想再掉下去一次。” 曲云清的脸色可疑的一红,冷声道:“废话恁多,累了也忍着。” 他嘴上说的“冷酷无情”,可接下来一路真真切切的平稳了不少。 李攸宁也是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看着对方气息平稳,游刃有余,不知道刚才那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故意吓唬自己?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自己脑海中,李攸宁也是吓了一跳。她实在不敢想象曲云清会干这么暗戳戳,又有些幼稚的事情。 她兀自笑着摇了摇头,突然觉得眼前的师傅果然是与以前不大一样了。 更添了一丝人气,变得更加“可爱”了吧。 李攸宁再过程途中向绿竹发出讯息,让她在城外十里亭与自己汇合。只是绿竹虽然开了灵窍,但并不知道如何使用掌中的符印与李攸宁互传消息。因此只能收,却无法确认回复。 李攸宁也难以确认对方什么时候能够赶来。相比之下反倒是碧海潮生阁的人更为效率。等几人到达十里亭附近,从半空中向下俯瞰已经瞧见两名男子等在亭中,应当就是楚寒舟要来交接的对象。 大家虽然宗门不同,可说起来都是一脉相承的道修。相互见了面,自然要客气的见礼一番。 远远看去,亭中的两人其中一名穿着绣制了碧海潮生阁标志的水波连珠纹样的素色长袍。 而另一人却是一身玄色道袍,袖口用金线滚了一圈回字云雷纹。那看起来贵气十足的金绣正是万法宗的纹样标志。 李攸宁跟着楚寒舟一道向他的同门见礼。曲云清在一旁颔首示意。 碧海潮升阁弟子许是不曾见过曲云清,在听闻师兄介绍之后,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 “晚辈刘仁见过曲掌教。” 几人打过招呼,而尚在亭中的玄袍修士却是恍若无人。 直到听见刘仁叫他,才懒洋洋的转过身。脸上还挂着无精打采的表情。 “你们也真的无聊,送个人还要换来换去,也太不把道爷我当回事儿了。” 那人一转过身,李攸宁脸上顿时露出诧异。就连曲云清的目光也不着痕迹的在对方脸上扫了几个来回。 第27章 相似之人 “君道友,实在是在下家中有突发的要事,不便继续相陪。这位楚师兄是阁主首徒,换他前来送你,不是更显郑重吗?”刘仁好言相劝,端的是一副好脾气的耐心模样。 可那位君姓的玄袍道士却是毫不领情,袖摆一挥颐指气使的冷哼一声,丝毫没有半点道家风骨。 只是这人虽然言语刻薄,举止刁钻,可一张脸实在是十分眼熟。 看着他噙着冷笑时嘴角边若隐若现的一双梨涡——简直跟阿飘长得一摸一样啊。 这人是谁,难不成是阿飘的双生兄弟? 不仅是李攸宁,曲云清的眼中也是带上了一丝疑惑。 关于阿飘的来历,李攸宁尚未来得及向曲云清细述。可他魂魄有异,被人动过手脚这件事,曲云清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曲云清侧目看向李攸宁,似乎是无声发问,等着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 李攸宁同样感到十分奇怪。 “这位君道友,家中可有兄弟?”李攸宁开口问道。 这么问虽然直接了些,但她实在是好奇的紧。 -- 第50页 君风行眉头一皱,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我不是和你们说过了,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明明是你们说我是什么万法宗的道士,还说和我的师门确认过我叫君风行。干嘛没事还反复问我过去的事,早说了本道爷不记得了。” 君风行表现的十分不耐烦,一张和阿飘生的一模一样的英俊脸庞上无时无刻不带着戏谑的冷笑,根本就不像个清修的道士,反而隐隐透出戾气。 李攸宁内心思索了一阵,怀疑对方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原本性情就是如此。 看他的举止并不符合道门礼教,却仿佛对自己修士的身份又看的极高……并且没有常人失去记忆后茫然无措的下意识反应。 这根本不像是失忆,反倒像欲盖弥彰。 他在隐藏自己真实的身份,难道这具身体其实就是阿飘的,而现在里面的芯子却是鸠占鹊巢的阿宝? 联想到阿宝游手好闲的混混身份……李攸宁眯了眯眼,真是越看越像了。 李攸宁:“这位君道友倒是直爽,不过实在是误会了。我和这两位道友并非同一宗门,之前并不知道君道友的事情。只不过是觉得君道友有些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故才有此一问。” 君风行讪笑道:“少在这里和我攀扯关系,我没见过你,更不认识你。” 李攸宁尴尬一笑不再言语,在内心朝对方发出连番“问候”。 曲云清面色一冷,突然开口:“原来万法宗的弟子在不识礼数玩弄口舌这一点上倒是一脉相承。” 当初在玄霄派禁地之外,曲云清也曾见过万法宗宗主首徒。当时他言语犀利,对着李攸宁一阵冷嘲热讽,直呼对方是不男不女不人不妖的异类。 而眼前这个身着绣着万法宗徽记标志的玄袍男子,再次当着自己的面对李攸宁出言不逊,这让曲云清感觉到内心一阵火气上涌。仿佛对方冒犯的是自己的颜面。 可如果换作原来的曲云清,是绝对不会直接出言讽刺。 自从再一次见到李攸宁,或者说自从被李攸宁唤醒,曲云清就变的越发难以把握处事的分寸,尤其是面对与李攸宁相关的事。 楚寒舟:“还请君道友慎言,这位是玄霄掌教曲云清曲真人,而旁边的是曲真人亲传大弟子曲素问曲师姐。他们二人身份尊贵,曲真人亦是与尊师齐名的高道大能,君道友切不可言语轻慢。” 君风行看着楚寒舟冷冷一笑,倒是真的不再多说了。 他这一笑眼中透出一丝阴鸷,倒是让李攸宁有些意外。 阿宝纵然是个混混,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混混。眼前之人虽然看似无赖,倒也有几分气场。 楚寒舟向着李攸宁的方向,略带歉意道:“还请两位莫要见怪,家师传讯中提到这位君道友不知因何原因伤了神智。方才有些语无伦次,并非是有意针对素问师姐。” 一旁的君风行自然也听见了楚寒舟的话,不知道是不是碍于曲云清的身份,并没有出言反驳。 李攸宁莞尔一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曲云清不置可否没有答话。 几人相互道别。 楚寒舟与同门分别之后,便带着那名玄袍修士一道向北御剑而行。 李攸宁自言自语:“他御剑怎会如此熟练。” 曲云清见她面露疑色,开口道:“此人与你身边那个鬼魂有何关系。你又为何对他御剑一事感到惊讶。” 李攸宁摇了摇头:“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也只是猜测。” 她抬起头看向对方:“师傅也应当已经看出阿飘的魂魄有异,他也因此丧失了生前的记忆。” 曲云清:“他身上有两道截然不同的魂光,应当混有别人的魂魄。一强一弱,魂体不稳。你就是因为这个,让他留在你身边以自身阳气供养?” 说到最后,曲云清的语气中的不满已经溢于言表。 李攸宁还以为他误会自己驯养鬼奴——这虽然在算不上是禁忌,可玄霄派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不屑于这些驯养奴仆炼制傀儡的做法。 李攸宁之前已经犯过禁,自然不想再在对方心中添上一笔。连忙解释道:“这是误会,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看他遭人裂魂,这手法似乎与当年之事有所关联。才想着助他温养魂魄,以期有朝一日他们想起对他下手之人的真实身份。” 原来竟为了自己么…… 曲云清神色稍缓:“那你也不该为他虚耗自身。” 李攸宁:“我体质特殊,那点阳气对我来说无足轻重。” 曲云清见她一面毫不在乎的模样,神情神情更添恼怒。 “为师从前是如何教导你的,有让你如此不分轻重吗?” 或许是那二十年实在太久,李攸宁都快要忘记对方严厉起来是什么样子。李攸宁愣了愣神,恍然道:“我也是为了找出真凶,这又有何不对。” 曲云清胸口微微起伏:“你为了救我甘愿献出护身灵珠,又耗尽自己的精血灵力,落了个元气大伤的下场。从前你是我的徒弟,可现在你已经不是了。” 李攸宁:“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她从来没有见过曲云清如此激动的样子,下意识的想要解释,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自己究竟说的是些什么。 曲云清:“终生为父?” 他双眼一眯,眼中透出一股“冰冷的恨意”。至少李攸宁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 第51页 下一瞬,李攸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还来不及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觉得一阵熟悉的,令她魂牵梦萦的冷香扑面而至,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那种味道让她沉醉,又让她窒息。让她流连其中不忍离去,又让她骤然惊醒下意识的想要推拒。 曲云清居高临下,一双眸子死死的盯住她。眸光又亮又狠直指李攸宁心底深处。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终生为父的对象的?”曲云清咬着牙,森然语调之下暗藏着风雷涌动。 李攸宁看他情绪有些失控,感受到对方紧紧扣住自己的双臂也在微微颤抖。 她呆了,只能失神的看着对方。 他这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因此又气又恨,终于忍不住为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而发难了吗? 一时间两人静默不语,可这一切仿佛只是暴风雨前的虚假宁静。 还是李攸宁感受到曲云清如铁箍一般的手臂越收越紧,勒的自己肋骨隐隐生痛。才按耐不住率先打破沉默。 “师傅,您先松开。” 曲云清不为所动。 李攸宁干笑道:“如果我说这是误会,您信吗?” 话音未落,李攸宁感觉到缠在腰间的手臂又是一阵发力。 最后她只能自暴自弃放弃挣扎:“没错,那不是误会。” 李攸宁抬起头,望向对方的双眼。 “你刚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早就对你心存不轨。是你自己不相信的。” 她说出这句话,感觉百般纠结的内心为之一松。她长出一口气,叹道:“我心悦于你啊,师傅。” 你当真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李攸宁扪心自问,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她所做的桩桩件件,与他在一起的时时刻刻,丝毫没有隐藏自己心意打算。 那个时候,他是个死人。而自己是一个看不到希望,也不知道未来的活死人。 没有虚情亦不需要假意。那二十年里只有与世无争的真真切切。 她早就应该想到,但凡对方能想起一星半点,又怎么会丝毫不去怀疑。 自己不过是害怕面对那个无心无情,却博爱众生的男人,才选择自欺欺人罢了。 曲云清眸光微动,就像是藏有万千星芒。 他松开了手,轻叹一声。 “我知道了。” ………… 你知道了……那然后呢?师傅你不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李攸宁:“你早就知道了?” 曲云清点了点头。 李攸宁:“那你也知道我们那个……不是因为我用双修法门救你了?” 曲云清视线移向一旁:“确实于我有用,我的功法并未因失去元阳而受到影响,醒来反而略有增益。难道你当时不是这么想的?” 李攸宁:“当然不是,我就是想死前占你便宜,当成利息。不然我岂不是太亏了。” 第28章 问心 曲云清垂眸:“不要胡言乱语。” 李攸宁见他又露出这般模样,心下一横,干脆以退为进,反过来逼视对方:“师傅既然早就知道我对你存了别样心思。还特意跑来找我,口口声声说要与我结为道侣……” 说到这里李攸宁嫣然一笑,一抹艳色如浮光掠影,驻足在她眼角眉梢。 “当真是……” 曲云清瞳仁一颤:“当真是什么?” 李攸宁含笑道:“当真是骇人听闻呐!这要是让天下道门知晓,岂不是毁了您一世清名。” 曲云清垂眸:“现在也相差无几,这事还有谁不知道吗。” 对方的反问令李攸宁猝不及防,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曲云清:“事已至此,我会对你负责的。” 李攸宁再次被口水呛住:“咳咳,你负责……对我?” 曲云清俊脸一红,露出恼意:“我何时不认真了,更何况见面时我就和你说过了,难道不是么?” 李攸宁目不转睛的看了他半晌,下意识轻轻摇头,心想:你是很认真,只可惜我们在意的似乎并不是同一件事。 有些话看来自己不明说,或许对方这辈子都不会去想:“你可心悦于我?”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传入曲云清的耳中,却犹如当头棒喝。 看见曲云清整个人愣在原地,李攸宁心头一阵怅然。 自己在期待什么? 曲云清自幼七情受限,一世清修。又如何能识得的人间情爱。 他口中的负责,无非就是舍不下多年的师徒情分,或许也感念自己孤注一掷的决心。 李攸宁有些失望,也有些同情自己。 明明早就知道没有结果,谁曾想老天爷偏偏要给她一次当面验证的机会。 这个机会她其实并不想要的。 否则当初就不会宁愿自欺欺人的,和木头人似的曲云清日夜相伴,到头来却不敢面对真实清醒的曲云清。 这一瞬间李攸宁有种痴心错付的挫败感,更有种力不从心的倦怠。 哪怕她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一厢情愿,可感情这种事一旦深陷其中谁又能不心怀憧憬呢。 当初她趁人之危,对曲云清做下了难以饶恕的错事。可对方也因她而情动,固元印也就此解封。 虽然明知道对方没有意识,可自己何曾不曾幻想,冥冥之中他们就是彼此的命定之人。 -- 第52页 否则谁能解释,曲云清为何明明不是坤泽之身,却能让身为乾元的自己闻见他身上的异香? 在她原本的世界里,坤泽乾元身上都会有特殊的信香。未经分化幼童以及成年的中庸则不会有。 只有在一种情况之下,才能在不经分化之前就能察觉到彼此身上的信香。 那便是彼此的天命之人。 可她明明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根本与之前不同,根本不会有能与她结契的坤泽出现。 自己为什么还是无法抑制的喜欢上了身为师长的曲云清? 除却曲云清令人心折的外表,和令自己敬服为人之道。他身上那股气味幽淡,若即若离,让李攸宁神魂颠倒的味道又何尝不是一种让李攸宁浮想联翩的引子。 只是李攸宁自己都忘了,曲云清什么也不知道。 曾经的李攸宁,一颗心被反复煎熬,虚妄的念想,和生离死别的绝望让她堕入疯狂。 而在历经种种之后,一颗心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再一次被曲云清懵懂的唤醒。 这是一种甜蜜的折磨,却让她身心俱疲。 曲云清见李攸宁神色凝重,眼中露出悲意。心头蓦然一紧。 他沉默了半晌,随后开口道:“阿宁,我不知……但我的心很乱。” 李攸宁看着曲云清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她的心开始突突直跳。 曲云清:“我年幼时举家迁徙,路途中遭遇山匪。父母亲族应该都是死在山匪手下。却不知道他们为何没有杀我,只是刺伤了我的腿然后将我随意仍在山道旁边任我自生自灭。” 他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口中说的是什么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前尘往事。 “师傅恰好途径,便将我带回了玄霄。 当时我大概四五岁,正好是开始能记事的年纪。 因为年幼,还理解不了生死的含义,心里并不觉得有多痛苦,只觉得那群坏人害的我和父母分离,还让我流血疼痛十分可恨。 师傅说我根骨极佳,只可惜不是天生的纯阳之体,否则倒是修炼乾元六合心法的绝佳人选。 我当时什么都不明白,只是听说练了厉害的功法将来就能所向披靡,再也不用惧怕坏人。于是就和师傅说,我要练最厉害的功法,成为最厉害的人。” 曲云清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自嘲般的浅笑。 因为一句无心的童言,曲云清成了后来的玄霄掌教。 “可是等我长大,渐渐明白了自己身上还背负父母亲族的血仇,慢慢想起自己想要成为强者的最初原因。 因此在学有所成之后,我毅然出山,决心亲手了断自己的尘缘旧恨。 可等我辗转打听,找到当年行凶的之人下落的时候,却发现土匪窝子早就遭到了清剿,只余下一片废墟。 我独自一人看着眼前残垣断壁,心中是一片茫然。 是非过往已成云烟…… 我恍然大悟,原来自我踏入修行的那一日起,过去的恩恩怨怨终将会渐行渐远。 那是我从不曾忘记,却也始终没法亲手解决的遗憾。 可若说仇人没有得到应有的下场吗?他们都死了,至少在这世间已经没有了更糟糕的去处。” 李攸宁不明白,曲云清为何突然平白无故的和她说这些。 “何所谓之世事无常呢?”曲云清轻声一叹,仿佛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年幼的我从不曾去想过有朝一日遭逢大难,会与父母亲族死别。 大难发生之后我心思懵懂,单纯只想长大变强,选择了一门并不适合自己的功法,封禁了七情六欲,变成旁人眼中只知修炼,不近人情的所谓“天才”。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是真的心无旁骛,心里仍旧留有一道执念为了报仇。 然而最终执念成空,上天似乎自有安排。 本以为失去了目标的我会沮丧会遗憾,但我没有。反而从那一刻起,我才真正卸下心中重担。参悟了什么是道行合一,天地渺渺,运数无常。” 李攸宁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初入山门的少女整天被人逼着诵读道经,阐述经文的释义。 当年的她虽然灵慧,却最是烦恼那些玄之又玄,似是而非的唯心之说。为了让她背下玄霄派藏书阁内的经典,曲素问和曲灵枢曾经也是抓破头皮,煞费苦心。 如今她已经好久没有听人如此说教,对象偏偏还是她又爱又怕的曲云清。 “师傅……”李攸宁一声轻咛,不自禁的为他感到心疼。 她眉头轻轻一拧,不知道对方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关于曲云清的过往,她也是第一次如此详细的听闻。原来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也曾有过年幼无依,内心迷茫动荡的时候。 曲云清目光一转看向李攸宁,眼中光华如水流波,沉静又深邃,仿佛包含着诉不尽的深意。 “自我道心初定,便一直以为这世间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修仙炼心,虽说是与天争寿,却也无法真正的逆天而行。 当年害我之人毁我出神之所,当时我的神魂尚有残念,纵然心有万般不甘,却也还是认了命的。”说到这里他略作停顿,唇角轻轻一勾,绽出一抹芳华。 “可我没有想到,是你逆天改命将我救了回来。” 他眸光熠熠,如同万千星辉落入深潭。 -- 第53页 李攸宁此时也满怀热切的凝视着他,心中突然升起一阵隐秘的渴望。 “所以你是想要报答我吗?”李攸宁故意这样问他。 曲云清神情动容,再也不是青灯之下不动如山的神仙,他深邃的眼底亮起一点明光,仿佛能与日月一争颜色。 曲云清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 李攸宁整个人愣住了,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仿佛有人攫住了她的呼吸。 只见对方双唇一翕一张,喉头微微颤动: “你初入门时,我并不曾亲自传教。那个时候我在感情上对你和素问灵枢二人或许亲疏有别,但我自认平日里对你们三人并无明显的厚此薄彼。 可人心总是偏的,因为没有一个师傅能忍住不对自己最有天资的徒弟倾注更多的心血,抱有更大的期望。 自我亲自教你的那一日开始,我便控制不住对你产生期许。你太耀眼了,让人又嫉妒又羡慕。可你却浑然不知,从不以自己天赋为傲。” 李攸宁心中腹诽:不是我不想嘚瑟一下,是我怕你们察觉出我的异常。结果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搞得全天下都以为我练了改换体质的邪术。 曲云清:“曾经我以为心中最难舍的便是你我之间的师徒情分,绝不能让承载玄霄希望的栋梁之材折戟沉沙,饱受他人非议。可后来听闻噩耗传来,才发觉那些根本不重要…… 哪怕你不再是下任掌教的备选,哪怕现在你修为大损境界摇摇欲坠。” 李攸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曲云清:“如果没有你的执着,我根本无法重归于世。但也正是你的执着,打破了我原本的宿命因果。自我复生以来,内心很长一段时间动荡不安,过去所认定的道理,似乎也开始动摇。”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李攸宁有些激动。 曲云清喉结上下滚动:“得知你可能还活在这世上,我的心彻底乱了。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你回来。无论你做了什么,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必须找到你。” 李攸宁不自信的试探:“然后把我关起来吗?” 曲云清:“说什么傻话。” 李攸宁心中一喜,简直要忍不住跳上前去一把抱住对方。 曲云清虽然什么也没明说,但李攸宁已然明白,自己在他心中原来早就说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应当是喜欢自己的,否则天下谁人能逼着曲云清说出要“结为道侣”这种话呢。自己之前怎么想不透这一点。 曲云清继续道:“况且我身为男子,哪怕是是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与你有了肌肤之亲,对不住的人也应该是我。为何你总觉得是你害了我的清誉……你根本无需自责的……” 这句话就如同一盆冷水,对着正在兴头上的李攸宁兜头泼下。 是了,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关于这一点上,曲云清可真是误会大了啊。可自己该如何解释呀! 第29章 重聚 曲云清见对方原本眉开眼笑,突然间却神情一滞,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李攸宁磕磕巴巴续上一句:“师傅,其实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曲云清见她神情古怪,不由得面露狐疑。 莫非自己说的还不够直接? “嗯……还是算了。”李攸宁有些丧气的摇了摇头。 曲云清全神贯注,正等着洗耳恭听。对方却突然半途而废,他不禁变得有些好奇起来。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不论是何事都不妨直言。”他神态笃定,一副——你放心吧,为师我什么都罩得住的模样。 可李攸宁却是瞬间泄了气。 自己的秘密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倒是不怕曲云清为此跟她翻脸不认账,甚至会气得大打出手。可她担心自己那颠覆对方认识的秘密一旦说出口,这刚刚醒过来的曲云清,可别一时想不开之后就心神不稳,心魔丛生。 他也算得上是一代宗师,道门名宿,这世间不说凡人,修士之中也是以男子为尊。自己之所以会成为众矢之的,除了一些瓜田李下的嫌疑,实际上也有体质特殊,天赋上压倒时间男子,无端端就惹他们眼红的原因。 曲云清谦谦君子,虽然没有男女偏见,可肯定也不曾想过“委身女子”这么惊世骇俗的…… 不过经过之前那一番推心置腹,李攸宁发现曲云清并不像自己最初设想的那般心无杂念无欲无求。 看来他醒来后也曾在心中苦苦挣扎一番,才下定决心来寻自己吧。 李攸宁低头一笑,心想:还是以后慢慢解释给他听吧。这种事不可操之过急。 只是一旦确认了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还表现的并不抗拒,甚至已经做好准备接受自己,李攸宁内心压抑许久的东西开始变得蠢蠢欲动,忍不住想要逗弄对方。 李攸宁:“师傅刚才为何抱着我?” 曲云清没想到甚至没意识到对方竟然会问出如此……近乎有点无耻的问题。 竟一时手足无措,连洁白如玉的耳廓处都飞上一抹红晕。 他瞪了对方一眼,一下子竟有了七八分玄霄掌教威仪。 李攸宁连忙陪笑道:“我错了师傅。” 曲云清冷哼一声:“你爱怎么叫我管不着你,但我已经不是你的师傅了。” -- 第54页 “好好好,我知道了。但我总不能叫你名字嘛,师傅我都叫习惯了这不是挺好的嘛。” 曲云清:“有何不可?” 李攸宁没反应过来:“什么有何不可?” 曲云清:“唤名字有何不可?” 其实这数十年间,除非是向人介绍,已经鲜少有人直呼他的名姓。李攸宁提起时,他心里倒是有些好奇,自己的名字如果从对方口中叫出,自己听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么一想心中竟隐隐生出一种期盼。 李攸宁摇了摇头:“不好不好,还不是时候。” 还是等你将来真的能接受事实真相是再考虑这些吧。 曲云清微微皱眉,正待要问她为什么,却忽闻远处传来绿竹的声音。 “阿姐,我可找到你啦!” 绿竹的语气跳脱中难掩欢喜,看见李攸宁后更是连跑带跳朝她奔过来。一旁的阿飘整只鬼无精打采,也跟着绿竹一路飘着过来。 “何必如此夸张,我不过是离开了一日而已。” 因为半途失去了线索,李攸宁此行耗时的确比她预估的要少。 绿竹嘟了嘟嘴,一脸委屈:“我还以为阿姐你喜新厌旧,不要绿竹了呢!” 她这玩笑开的半真半假,眼神还有意无意的落在曲云清的身上。 李攸宁笑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我是这样的人吗。” 而且喜新厌旧是什么鬼?又联想到绿竹没读过书,跟自己一路到现在大字都没认足一箩筐,用错个别成语也没什么奇怪。 只是若论交情的“新旧”或深浅嘛…… 曲云清算是她最初来到这世间认识的第一人。 当时她穿过时空间隙,虽有灵珠护体,可毕竟只是一个分化不久,初开灵窍的少女。无论最为乾元还是修士,她都是初出茅庐。既没有乾元天赋的强悍,也没有大能修士的百炼之躯。 她身受重伤独自掉落在玄霄禁地之内,正是曲云清有所感应,才捡到了自己。只可惜当时她神志模糊,只隐隐约约记得有个白衣男子救下了自己,等到再次醒来看见的已经是照顾自己的曲素问。 李攸宁是很久之后才知道是曲云清救下了自己,还用自身灵力稳定了她的伤势。否则李攸宁很可能根本就活不过当时。 他也是救过她的命的。只是那对曲云清来说,或许只是不足挂齿的举手之劳。 绿竹扭了扭身子,像是在撒娇:“阿姐今后不能再将我一人丢下。绿竹还是个孩子呢!”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绿竹的年纪的确做她孙辈都还嫌小。李攸宁无奈的笑了笑,眼神中带着宠溺。 一开始对绿竹她并非十分看好,这近日来一直朝夕相伴,了解对方不少过往。深知这小姑娘生来不易,吃过不少苦。虽然本性有些自私,但是在如此环境之下也是在所难免。而且在跟着她游历过一段时间之后,性格也活泼开朗了不少,时不时撒娇卖萌也并非是出于任性,多是看自己心有郁结想要哄自己开心罢了。 看着她一路上一点点的转变,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让李攸宁产生一种莫名的舐犊之心。 绿竹对她的关心与日俱增,她自然也对绿竹另眼相看。李攸宁甚至还起了正式收她为徒的心思。 只是想到如今自己都漂泊无依,怕是非但不能给她依靠,将来反倒受自己带累。因此也就耽搁了下来。 还不等以李攸宁开口,站在一旁的曲云清突然插了一句。 “你起步虽比阿宁更早,可你的天资远不如她。如果继续四处奔波,恐怕不利于专心修行。” 绿竹神色一滞,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阿宁”是谁,随即又想到李攸宁一直让自己称呼她为“宁姐”。听得对方口中如此亲近的称呼,绿竹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 她下忍不住用眼神询问李攸宁,对方所言是否属实。 李攸宁无奈叹息——事实的确如此,这也是她为何更注重传授绿竹身法拳脚功夫的原因。修行起步,需要凝神静心。这也是为什么声名显赫的道门对半藏于深山。初入道门的修行弟子虽然不至于完全隔绝尘寰,也多半要远离世俗烦扰。 只有等到道心初成,心境已稳,才会出山经历红尘历练,以红尘炼道,明心见性。 否则俗世纷扰,容易滋生杂念,对于心性不够沉稳的人来说,绝对是修习道法极大的弊端。 绿竹似乎有些失望,只见她咬了咬嘴唇,故作轻松的一笑 :“如果没有遇见阿姐,我可能连冬天都熬不过,现在还能学到仙家法术,已经是十分知足了。如果没有成就,那也只怪自己天分不足,努力不够,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未必就真的这么想。李攸宁看在眼里,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一个念头。 “不如就让绿竹拜入玄霄门下可好?” 曲云清刚才之所以提及,正是心有此意。如今追查凶手的线索已经断了,对方很显然已经察觉到有人追踪自己,估计短时间内会按兵不动。 不如趁此机会,劝李攸宁跟自己一道回去。 而绿竹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见李攸宁果然主动开口,曲云清欣然同意。 眼见这两个人眉来眼去,就这么决定了自己的未来,绿竹心中一恼。 “我不要拜入什么玄霄派,我要一直跟着阿姐。阿姐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如果学不好,那是我自己没有本事。才不要去什么鸟不拉屎的深山里当修士呢!” -- 第55页 同样出身于“鸟不拉屎”的深山之中的李攸宁一阵尴尬,下意识的用余光偷瞟曲云清。 绿竹这丫头对自己倒是客气,但是对别人向来口无遮拦惯了。她这么随口一说并非心存恶意,可李攸宁自己听了都要心生不快,更何况是掌教本人呢。 没曾想曲云清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根本没往心里去。 “那里虽然不是什么仙山福地,却也是立派千年底蕴深厚。如今虽今非昔比,可是道统传承并未断绝。于你算是一处不错的去处。” 曲云清这番话说的竟然还十分“自谦”,就连一旁的李攸宁都忍不住感觉到惊讶。 可绿竹却仍旧是不肯领情。 “管他是什么仙山福地还是名门大宗。我谁也不认,就认我的阿姐。” 曲云清勾唇一笑:“那如果你的阿姐也与你同去呢?” 此言一出,李攸宁和绿竹均是神色一变。 曲云清继续道:“阿宁也是师出玄霄,迟早也是要回去的。况且与你们同行的鬼修魂体不稳,也需要一个仙灵之地稳固神魂。长久在尘世游荡,难免沾染浊气,沦为寻常的游魂,于他的修行也是不妥的。” 此言一出,果然二人眼中都出现动容的神色。 绿竹年少时也算是饱受欺凌,虽然一直随波逐流,那也只是因为被逼无奈。如今有了变强的机会,又怎么可能不动心思。 李攸宁则是想到如果能让阿飘尽快恢复,就能解开他身上的秘密,找到裂魂之术的线索。 只是如今自己身上的脏水太多,早就不仅仅是从前关于自己身世和体质那些“莫须有”的谣传恶言,而是“实实在在”的灭门渎师之罪。 玄霄派沦落至此确有她盗走承影石的原因。而将自己的师傅制成傀儡,役使了二十年也实实在在是大逆不道。 她还如何能回去,即便回去了又该如何面对昔日同门。 曲云清看出李攸宁心中所想,朝着她温柔浅笑。 “别怕,一切有我。 天下人如何论断我无法左右,但在我玄霄派内,势必不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问题在于,她也不是很白,自己也觉得有些事也不是太冤,她的心也是会虚的。 可看见曲云清目光坚定,李攸宁看着他心里突然萌生出一往无前的勇气。 承君一诺,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李攸宁也甘愿生死以赴。 更何况是承载了无数回忆,在午夜梦回时魂牵梦绕,对自己有再生之恩的师门玄霄。 第30章 凤还巢 几人沿途一路查访,可下蛊杀人的凶手俨然没了半点消息,仿佛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没有留下任何有指向的线索,让人无从追溯。 曲云清自表明心迹,对待李攸宁的态度反倒越发强硬起来。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终于说服她跟着自己先回玄霄派。 归来之前,曲云清已经向曲素问传过信,简明扼要的将自己已经找到李攸宁的消息传回派门。 曲素问听闻自己的师傅竟然真的把师妹找了回来,心中喜忧参半。 相伴多年的小师妹死里逃生,曲素问自然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对方此时的处境,又不免为她感到为难。 这些年她也算是半个旁观者,诸事不论,至少李攸宁对曲云清绝对不可能存在半点加害的心思。 当年所发生的一切,正如曲云清所言,隔着重重迷雾,令整个玄霄派深陷其中。外人乃至于当局者都只能雾里看花,难以寻到一丝破绽。 如果阿宁无辜的,那真相究竟该是如何。 曲素问满怀忧虑,眼前触目所及仿佛不再是摆在桌上的医典账册,刹那间成了一片刀山火海。 她面上闪过一丝恍惚,眨眼血光乍现,耳边突然响起冷铁交击的混乱声响。 无数人在耳边嘶吼,那些绝望而又毫无意义的喊叫声直冲云霄。那些高低交错的吼叫声熟悉又陌生,是相伴多年的同门兄弟,可他们一个个脸上充满陌生又癫狂的表情。 曲素问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那些陌生的场景却又如此真实,仿佛来自隔世的梦境。 她眯起双眼,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 这些是什么? 当年玄霄派遇袭击,她只是个内修不擅剑道,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可身为玄霄的大师姐,她也不可能站在众人身后。 曲素问只记得当时她提着剑,抱着与众人同生共死的决心踏入战场,可很快就因为没有剑道心法的加持而伤重而失去了意识。那个时候她隐约记得趁夜偷袭的人为首者金丹修为,黑衣遮面,功法陌生。但他们人数并不算多,两相对比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可自己当时怎么就失去了意识,而这些年来偶尔出现在梦中的幻境也变得越发真实。其中究竟有何关联? 后来李攸宁在禁地之中发现了她,可她当时对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印象。甚至连自己如何从退守的太极广场,去到后山禁地都浑然不知。 如今脑中出现的越发清晰的画面,难道正是自己当年遗忘的场景…… 天上冷月如钩,清辉之下千年仙境也露出颓然萧索的面貌。 护山阵法虽然被李攸宁以及复生的曲云清先后修复,但始终不可与从前神器坐镇时相比。 玄霄本就地处荒凉的西北,从前只是靠着灵脉和阵法护佑,才生生隔绝出一处四季如春的世外之地。 -- 第56页 可如今山外已经入春,而此处山巅仍是覆盖着皑皑白雪,原本遍生在山门内的青竹已经全部枯黄支离。 流霜漫舞,芳菲不在,玄霄胜景再难覆矣。 李攸宁来到山门石碑之下,她缓缓抬眸看了看四周,露出一丝怅然若失的苦笑。 她曾数度离开这里,每一次归来都是物是人非。 如今的玄霄弟子与昔日相比十不存一。山道上甚至看不见人影。唯有一名佩剑弟子身着白衣,犹如一段百折不弯的青松傲然挺立,恪尽职守的站立在山门之下。 那人一件曲云清,两眼顿时一亮。两手在胸前合抱,头向前俯,额触双手。朝曲云清行立拜之礼。 “弟子孙玄,恭迎掌教回山。” 曲云清颔首示意,朝对方温和一笑。 孙玄抬起头,目光落在曲云清身后的李攸宁身上。 “师姐……” 他茫然出口,可很快反应过来紧接着神情一变:“李攸宁!” 只见李攸宁就站在曲云清身侧一步之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以及一直魂体带着功德金光的游魂。 孙玄能逃过当年的劫难,在外漂波二十年又重归门派,也算是机敏又感念旧情的人。 如今看见掌教和“罪魁祸首”和和气气的站在一起,孙玄心中不免感到奇怪,同时也对这位过去也算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师姐,是否真的罪大恶极感到一丝怀疑。 “掌教,这是……”孙玄忍不住道出心中疑问。 曲云清道:“前任玄霄祭酒,也是你的师姐,李攸宁。” 孙玄闻言愣了愣,当年他算是极少数参与其中却幸免于难的弟子。当时他本来正是去山脚下留仙镇办事,没曾想途中收到急讯,说是有人攻破了护山大阵,趁夜偷袭。 等孙玄赶回的时候,惨剧已然发生。 他惊魂未定的看了看尸骸遍布的太极广场,当下便以为玄霄再无一人生还。 他不过是刚开灵窍没几年的修士,眼前的场景别说没见过,就是连想都不敢想,当即受到了惊吓,仓皇逃走。 之后只能流落江湖,寻找玄霄派幸存在外的宗门子弟,直至找到了掌教次徒曲灵枢,才算有了方向。 如今二十年已过,当年的血洗之夜仍旧是记忆犹新。那些躺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的同门,直到现在都偶尔在午夜梦回时出现在孙玄脑海之中。 李攸宁的出现,无疑是再次让他回忆起当年那个被猩红血色染透的夜晚。 虽然他并没有在事发地点亲眼见到她,可之后霸占玄霄派二十年之久,并阻止玄霄弟子回山的人就是李攸宁,这一点认谁都无可辩驳。 “原来是孙玄师弟。” 李攸宁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然而并没有起到任何缓解气氛的作用。 她本意只是想表现的和善一点,可在孙玄眼里可就完全不是那个味道。 “掌教可是特意将此人缉回?”虽然看上去不像,可孙玄是在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曲云清:“当年之事尚存诸多疑惑,据我所知与攸宁并无太多干系。虽然因承影石之事遭玄霄除名,可我不曾亲口认下。所以她出身于此,这里自然能回得,也能待得。并不需要我出手做些什么。” 他声音不高不低,也不见有多威严,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 孙玄心中质疑,却也不敢当着掌教的面多说什么。 只是经过此一面,恐怕一过他轮值的时间,李攸宁重回玄霄,貌似还是掌教亲自寻回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门派。 曲素问事先没得得到曲云清具体归山的时间,因此当她发现,曲云清已经带着几人行走在山间石阶上老半天,大有带人游历风光胜景的味道。 绿竹脸上满是新奇,一双眼睛忍不住四处乱转。玄霄虽是今非昔比,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千年累积下来的宫观气势恢宏,飞檐之上覆着一层雪,更显苍凉厚重。更有不少依山傍势修建的回廊楼阁,看上去险要无比。 小姑娘之前还出言嘲讽,说玄霄派是隐蔽深山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可如今却是目不暇接,早就把之前的抱怨抛至九霄云外。 “我滴个乖乖,这么多屋子,阿姐你原来真是大家出身呐!” 看见绿竹发自内心的惊叹,李攸宁忍俊不禁,故地重游的怅然一下子散去了一半。 “算是吧,将来你住的地方管够……” 她的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绿竹诧异的顺着李攸宁的目光朝前一看,只见一名身披青白道袍身材高挑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绿竹盯着对方上下打量,只见她杏核眼柳叶眉,生在一张标标致致的鹅蛋脸上。她五官着实秀丽,较之李攸宁更添一丝柔美。只是眉宇间仿佛凝结着一层霜雪,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那女子与李攸宁四目相对,静默无语。 曲素问再次见到李攸宁的时候,内心感到十分复杂。 看着她越发苍白消瘦的模样,她难免为自己手把手教入门的小师妹感到一阵心疼。可看见她和师傅站在一起,自己也完全无法忽视李攸宁对曲云清心中抱有的那一番不可言说的不伦心思。 曲素问一时间甚至把曲云清都忘在了脑后,只是一味的复杂又矛盾的看着李攸宁,心中正是百感交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场。 -- 第57页 “师姐。”终究是李攸宁率先开了口。 曲素问垂下眸子,没有应声,却也没有否认。 正在气氛凝滞开始变得尴尬的时候,曲云清悠悠开口:“素问,你先为这两位小友安排休寝之地。” 言罢,还担心曲素问产生误会,特意指了指绿竹和飘在一旁的阿飘。 曲素问应诺道:“弟子知晓了。” 她忍不住朝李攸宁的方向看了几眼:“那攸宁她?” 原本她还担心曲云清会因固元印破封一事惩戒处罚对方,可今日一见似乎并不是像自己想象中那么般糟糕。 看见两人相处自然,曲素问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是不是错的。李攸宁并没有染指师尊,事实正如自己敷衍曲灵枢那般,是因为师傅死而复生,体质发生了改变,才使得固元印自行消退。 于是她便试探着想从曲云清口中得知对李攸宁的安排。 曲云清:“她身受重伤经脉俱损,近日为师要助她重塑筋脉。就暂时不必为她另外安排居所了。” 他本意是今早将李攸宁身上的伤治好,虽然还不足以恢复她损耗的元气,但总归能让她重新恢复金丹修士的实力,起码有能力自保。这样紧迫的事情已经是拖的太久,自然要日夜以继才好。这么一来两个人根本没工夫分开,自然不用准备居所。 可这话听在素问的耳中可就有些惊世骇俗的味道了。 第31章 疗伤 历代玄霄掌教的寝居之所都在一旁设有专门供其打坐修炼的静室。静室之内除却燃放静神香的香炉香案, 以及打坐用的蒲团之外算是空无一物, 为免人打扰,还设有禁制, 没有掌教的允许旁人根本无法进入。 寝房本就是私密之所, 而一旁独立的静室更是私密中的私密,万万不会有外人出入。 如今李攸宁站在静室之中,心中是既忐忑又尴尬。 她与曲云清在此相伴了二十载,早就不知道僭越过多少回了。可是这历代掌教的小小密室,她倒还真不曾来过。 “师傅,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李攸宁表示不解。 这里没有别人, 曲云清一反常态,不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应当心中有数。迟迟拖着,是不想活了么?” 李攸宁反驳道:“哪里有这么严重,不过就是些旧伤, 迟早会好的。” 其实并非是她想要拖, 实在是因为如今她没有办法凝聚灵力。身体就如同筛子, 哪里是想补就能补的了的。 曲云清正色道:“之前你流落在外, 又身无长物, 自然没法好好弥补。如今有我在, 自然不能放任不理。从现在开始, 不得离开此处一步, 直到你受损的经脉恢复为止。” 这番话虽然霸道,李攸宁倒是忍不住心中暗喜。 看来他这是关心我呀。 “坐下。”曲云清命令道。 李攸宁从善如流, 找了个蒲团双盘而坐。她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自下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曲云清。 “师傅,我都听你的。这还不成吗?” 曲云清见她如此顺从, 唇角轻轻一抿。紧跟着上前在她身后落座。 随着他的靠近和动作,曲云清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气再次氤氲袅袅飘散过来。 李攸宁心头一紧,整个人变得有些不自在。 “师傅,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攸宁感觉到曲云清就在她身后尺余间的地方。对方的一举一动带起的微弱气旋如同一只柔软的刷子轻轻撩动她颈后的髦发,痒痒的,让李攸宁有些心神不宁。 “别动,凝神。” 曲云清伸出手自李攸宁头顶百会穴而下,一路经过强间,风府,哑门直至背脊处的神道…… 李攸宁只觉得一股热流自曲云清掌中而来,一点点灌注进入自己的经脉。这股灵力温柔的不可思议,带着勃勃生机。恰如一汪春水,沿途滋润着受损的经脉。与此同时,她原本有些动荡不宁的心神也慢慢平静下来。 受损之处,好比是枯木逢春。在曲云清的灵力之下,一点点有了恢复的迹象。 李攸宁迷迷糊糊的想起过去——当年他也是如此为我治疗腿伤。 经脉的恢复虽然伴随着刺痛和涨热,但这些许的不适与之前的痛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而曲云清的灵力操控十分细致,让李攸宁感到舒适又心安。渐渐的李攸宁竟然萌生出一阵困意。 曲云清的手掌轻轻贴在李攸宁的身后,他原本打算沿着督脉一路向下,可当他感受到对方身上透过那层薄薄的衣料散发出来的体温,他渐渐感觉到一丝异样。 他忍不住去感受李攸宁瘦削的背脊下原本匀亭的骨肉如今却是瘦骨嶙峋。略显突兀的骨感让他感到一阵心疼。不仅如此,这种如此贴近,恰似肌肤相亲的感觉让曲云清感到一阵恍惚,自己的思绪似乎有些不受控制慢慢超脱预料之外。 经脉还未曾梳理一半,他心中的异动越发明显。只能半途收了灵力,暂且到此为止。 李攸宁也察觉到对方的灵力波动到了后来有些异样,在曲云清停手之后立刻回过头,关切的询问:“师傅,可是身体不适?你不必为我如此操劳,我的伤我自己能……” 看着李攸宁一脸心无旁骛的关心模样,曲云清不禁红了脸,为自己竟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心神波动感到不解和自责。 -- 第58页 “师傅,你很热吗?” 玄霄山中早就不似往昔,如今正是冷的时候。大家都是修士寒暑不侵,穿的也都单薄的很,热之一字又从何而来。 可看着对方神情有异,面色也微微发红,怎么看都和平时不大一样。 莫非真是累着了? 随之而来的,是空气中越发馥郁的香气。虽然已经闻了几十年,可如此封闭的环境之下,两人又如此靠近。更何况就在不久前曲云清还主动的触碰了她。 不去想还好,可一旦在意起来,李攸宁只觉得自己背后那一线被曲云清隔着衣袍触碰过的肌肤也开始发烫。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身上的香气更重了。是自己的错觉吗? 李攸宁本就喜欢他,而且两人也曾与他做过许多亲密之事。曾经在面对曲云清时,李攸宁少不了苦苦压抑克制自己。而自两人重逢以来,她一直没有表现,一方面是因为心虚害怕,二来是身体实在是受创太深,欲念自然就淡薄了不少。 今日这一出,她本来并没有生出杂念。可没想到一转身,却看见曲云清一副……虽然她知道这不合适,但是在她眼里看来“我见犹怜”这四个字实在就是用来专门形容曲云清的。 “好香啊……”李攸宁一时被美色迷了眼,不禁有些上头。口中喃喃自语,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先行一步抓住了曲云清的手,并紧紧握住。 曲云清…… 虽然说要和她结为道侣,但怎么觉得对方这状态好像有点不对。 现在的女修都这么主动,丝毫不知道矜持为何物了么? 曲云清的手被对方紧紧握住,一时间竟觉得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不错。 曲云清:“你感觉如何?” 李攸宁稍微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抓住了对方的手,本打算松开,却发现对方似乎没有拒绝的意思。 “师傅的灵力果然充沛,我一下子竟然好了大半。”她笑嘻嘻答道。 “此法看来有效。” 虽然对方说好了大半根本就是鬼话,可看来的确是能起到效果。 曲云清准备站起身,可李攸宁却是一个使坏依旧拉着他不肯松手。 他看向她,眼中露出疑惑。 李攸宁此时已经换了姿势,整个人彻底转了过来面相曲云清,双腿屈起膝盖并拢,将下巴垫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她一手环着双膝,一手拉着曲云清不放。 “感觉浑身疼的厉害,还是师傅拉我起来吧。” 如果在场有第三个修士,对方一定忍不住疯狂腹诽:大家听听这是人话?堂堂一个几十岁的金丹修士,说自己站不起来也就罢了,怎么还当众撒起娇来了。 曲云清眼中也是露出诧异,试问这上百年间,有谁在他面前有过这番做派。 “哪里疼?”虽然曲真人有些奇怪,但依旧有些担心。 李攸宁莞尔一笑,打算见好就收。 “没大碍。”言罢,主动松了手。拍拍衣服利索的站了起来。 曲云清仔细看了看对方的面色,确认她确实没有大碍,才算放心下来。 “方才我有些心神不稳,不过好在此法确实行之有效。晚些我让人送些凝神香过来,再继续为你梳理经脉。” 凝神香恰如其名,有凝神静心之效。曲云清曾经和李攸宁说过,他不喜欢燃香,静室中的香炉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李攸宁眼珠一转:“不知道师傅因何事静不了心呐?” 曲云清:“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你。” 李攸宁大吃一惊,她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坦诚。 李攸宁不禁有些迟疑,可还是忍不住问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曲云清看着她:“你可知我待你确实是不同的了。” 李攸宁:“师傅也是想要亲近我的是吗?” 曲云清不由一滞,他虽然说的坦荡,却也没想到对方身为女子却如此直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李攸宁毫不退缩,上前一步:“我说的不对吗?可我一直想要亲近你。你说要与我结为道侣,可是道侣之间如何相处你可想过?该不会你以为只是换了个称谓,其他的还跟过去一样吧。” 有些事她等的太久,原本并不抱有希望。可曲云清给了她希望,她就必须要让对方明白,他口中的“道侣”究竟是什么。她不想活在虚妄的期待之中,也无法接受顶着道侣名号的师徒关系。 曲云清一时语塞:“我没有……” 李攸宁:“是没有这么认为,还是没有这么想过?” 曲云清:…… 他还真是没有这么认为,也更是没有想过这些啊。 李攸宁他整个人呆住的模样,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偏偏还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 “师傅之前可是主动抱过我了,怎么样,当时是什么感觉?” 曲云清:“我……” 当时听见李攸宁说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种话来敷衍他,想到梦中她明明……曲云清心中恼怒,冲动了些。当时她好像没说什么,可竟然在这里等着他。 李攸宁笑了笑:“看来师傅贵人多忘事,一定是不记得了,不如让弟子帮你好好想想。” 曲云清看着李攸宁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从未见过她脸上露出这种明明有些不正经,却攻击性十足的模样。 -- 第59页 “怎么想?”鬼使神差的,这几个字就脱口而出了。 李攸宁勾起唇角,眼神犀利如电。 “这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  曲云清不是坤泽。所以没有坤泽的汛期(发情期)。但是为了好写,还是设定他身上有吸引李攸宁的味道,这是只有李攸宁一人能闻到的。他如果动情,味道会随情绪变化而加深。这个设定是不是有点abo的味了。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问就是上天安排的吧。感谢在2020-03-31 10:43:14~2020-04-01 23:2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乾坤道 一代宗师, 名门地仙。竟然被一个小小金丹的气势所摄。 看着李攸宁步步靠近,曲云清竟然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你还退!” 看见眼前的女子脸上露出嗔怒的神情,曲云清又是一愣, 向后的那只脚又不知不觉定住了。 “你……唔……” 下一瞬, 身着素袍的女修一下子将玄霄掌教圈入怀中。当然,由于身材差异,曲掌教的大半身体还是露在外面。 李攸宁也意识到这一点,改换动作揽住对方瘦而坚韧的腰,那一刻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身躯有些僵硬,却没有明显的抗拒。她歪着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眼前是曲云清轻轻颤动着的喉结。李攸宁眼神一暗,强压下想要用牙齿轻轻衔住对方“弱点”的欲望。 好香啊…… 天知道她早想这么干了。这是第一次在曲云清彻底清醒时如此肆无忌惮的汲取他身上那股让她沉醉不已的味道。 李攸宁感觉自己整个人飘飘欲仙,简直要醉了。 曲云清整个人僵在原地,可奇怪的是,虽然自己的手脚都仿佛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可他心里没有丝毫想要推开对方的意思。心头反而隐隐生出一种难舍的依恋。 李攸宁自顾自的抱着他, 小小的静室之内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曲云清无处安放的手半举在空中, 指节动了动, 似乎是有些迟疑。 他的手最终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隔着单薄的衣料, 他的手掌甚至能感受到李攸宁肩背的肌理在轻轻收缩着。 那种温暖又生动的感觉, 不经意间触动了曲云清的心脏。似乎从他来到玄霄, 记忆里除了摒除杂念清心寡欲的修炼剑术道法, 好像从来都不曾与其他人如此近亲过。 曲云清突然发现,自他入道以来, 李攸宁似乎是唯一一个与他如此贴近的人。过去他七情受限,外表气质给人一种拒之千里的淡漠印象,门派中的弟子对自己多有恭敬, 可从来没人与他轻松快意的相处过。李攸宁似乎天生带有一种与独特的魅力,不同于寻常女子,也迥异于男子。她心思较男子细腻,又比女子通透,从不会怨天尤人。她平素里看上去有点不着调,可面对困难时却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毅力。 这样独特的一个人就活生生的每日在他面前来来回回,他怎么可能长久的视而不见。 “阿宁……”曲云清轻声呢喃,一颗心仿佛融作春水。 李攸宁却是突然向后一退,分开两人,身体拉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师傅,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曲云清哪里受过这样的撩拨,恍然道:“什么……” 李攸宁浅浅一笑:“抱着我,什么感觉?” 曲云清感觉到头脑一阵晕眩,双唇一翕一动,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师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她踮起脚,身体微微前倾,鼻尖几乎要蹭上曲云清的侧脸。温软的气息扫在他的面颊上,带起一阵战栗,痒的深入骨髓。 曲云清微微的测过头想要躲避,发而被对方柔软的气息吹到了耳朵。洁白如玉的耳郭瞬间染上一抹胭脂色泽。 李攸宁眨了眨眼,暗忖道:自己是不是有点过火,看他的样子好像受了刺激。 正在李攸宁心中思量如何收场,准备如何找个稍微像样一点的台阶时。却突然感觉自己腰间一紧,身体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向前一拉,一下子整个人跌进了曲云清的怀中。 这调戏别人,和被人调戏总归是有本质区别。人一旦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多半还是慌的。 李攸宁愣了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一个温软的事物贴上了自己的前额。 曲云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那就在被对方撩拨的避无可避的时候,心中那股男子天生的胜负欲被星火燎起。 在他模糊的梦境中,他们也曾如此相互依偎。梦中的她会轻吻自己的嘴唇,会用搓热的手心温暖自己的脸,会用深情期待又绝望的眼神深深的凝视着他。 曲云清吻住了李攸宁的额头,嗅到她发丝中传来一阵独特的幽香,那是他第一次闻到属于她的味道。 “师傅……”李攸宁眼中光华熠熠,抬起头看向曲云清。 “你说呢。”曲云清的嗓音微微沙哑,又低又沉。 李攸宁:“你肯定很喜欢吧。” 她面露期待,同时又有些羞赧,却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 曲云清纵然不曾有过动情的经历,可毕竟人生历练摆在那里。被李攸宁数次“咄咄相逼”,一开始难免有些应接不暇。 -- 第60页 可男子若是不动这些心思还好,一旦开始往这方面着想,又有几个真的会是木头。只是他心中虽然有了打算,可毕竟秉持礼教,外加经验不足,不会轻易做出些越举的行为。 可如果李攸宁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下去,那可就说不准了。 曲云清的脸虽然有些发红,可面上仍旧是一本正经,表情更是看不出半点不好意思。 他点了点头,完了还尤嫌不够肯定,加了一句:“我很喜欢。” 看见眼前的女子一下子乐开了花,他的心也变的柔柔的。 李攸宁喜不自胜。能让如此清心寡欲的人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这天底下恐怕就只有独此一家。 “嗯,听师傅今日所言,徒儿方才肯定,之前所言果然是真。师傅不曾诓过我呢。”李攸宁口中所指,自然是曲云清之前说要与她结为道侣之事。 曲云清双眸一垂,淡淡道:“我已经说过数次,自然不会有假。你倒是反复质疑,实在是伤了我的心。如果实在不信,我们可以先行结契定约。等我们真的成了道侣,彼此双修行乾坤阴阳之道,于你的身体恢复也更为有利。” 他说的不动声色,仿佛只是一件再正经不过的事,面上更是瞧不出半点波动。这阴阳双修,男女秘戏,愣是被他形容的没有半分苟且的味道。 李攸宁目瞪口呆,不由回忆之前也有过几次相关的对话。好像每回到了最后,曲云清总是会说出一些令自己哑口无言的“惊人之语”。 师傅啊师傅,我该说您是为人太过磊落坦荡,还是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来他对当晚发生的事情当真是一无所知,这真是让李攸宁既宽慰又忧心。 还是得寻个水滴石穿的温和法子,万万不可把如此板正,却好不容生出些许旖旎心思的师傅给吓着了。 “咳咳咳。”李攸宁干咳几声,连忙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师傅说笑了,现在大事未了,这些儿女情长的小心思随便说说也就罢了,其他的还是暂且缓缓吧。” 曲云清见李攸宁瞬间换了一个人似的,心中有些不解,甚至有些不忿:“这有何妨,如此一来非但耽误不得什么,而且此时你我侣成也不易招人耳目,平白少了麻烦。” 他皱了皱眉头,竟是认真思量此事的可行性。虽然他不惧人言,可是与自己曾经的徒弟结为道侣毕竟是遭人口舌的事。若是玄霄派声明依旧,怕是免不了会跳出来无数人的反对。可眼下却是无人问津,根本没人在意这个落魄宗门的掌教究竟干了些什么。 见李攸宁连连摆手,曲云清心中竟是有些不满:“你想反悔了?” 李攸宁愣了愣,虽然自己表现的很明显吧,但是自己好像真的不曾亲口答应过吧,反悔算是咋回事? “非也非也,只是如今有伤在身,修为受限。万一有人跳出来反对,各个都要找我麻烦,那不是抵挡不过嘛。”李攸宁胡乱解释道。 “有我你怕什么?” “你也不能天天跟着我呀,一个人总有落单的时候。而且我现在身份潜藏的好好的,还含冤待雪呢,你一下子给我抖出去,你让我人往哪里躲呀。” 曲云清皱了皱眉,叹道:“有理,是我一时冲动。” 他目视着对方,愧疚道:“本想着心意已定,不如一簇而就。光想着这些,却忽略了你的感受。如此一来的确是太委屈你了,有朝一日,我必然风风光光娶你。” 李攸宁:或娶或嫁,这都没什么。到了关键时刻,希望您能挺住便好。 “师傅,您还记得我不是此方世界之人吗?”李攸宁小心翼翼试探道。 “如何?可是你们那里有什么别样的规矩。”勤学好问的曲掌教表示洗耳恭听。 “规矩倒是不算什么,只是……”李攸宁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曲云清虚心求问。 “只是我们那里的人体质和这里不大一样……”李攸宁表示自己的头都要大了。 “所以你才会是纯阳之体。”曲云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紧接着他冷笑着加了一句:“世人谤你毁你,皆因你独一无二的天赋和异于常人的体质而起,殊不知都是些坐井观天的片面之语。” 纯阳之体您都联想了,可后续发展好像有点偏。 “呃,不是这个。这个只是小问题。关键是我们那里的人和这里的不一样。” 曲云清疑问:“如何不同?”他有些不解,明明对方看上去除了纯阳之身比较特殊,其他的完全看不出与常人有何区别。 李攸宁:“是这样的啊,我们那里的人虽然也分男女。可是呢女子尤为稀少,大约十不足一……” 曲云清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原来李攸宁来的地方女子如此珍贵,身为女子相必是多受世人宝贝。可在此方世界却是男子为尊,想必她一定感觉到十分不平吧。 见对方不知为何点了点头,李攸宁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师傅你是知道的,这世间的阴阳本是相生相克,若是一方失去了平衡,就会可能发生逆生之数。” “何解。”这阴阳乾坤之道,曲云清自然能懂,只是不太明白这和李攸宁想说的究竟有何关联。 “因为女子甚少,我所来的地方天地间孕生了一种新的规则。那便是无论男女皆会在十五岁上下发生分化,以分化定阴阳,是为乾元,和坤泽。而我,虽然生为女子,却是乾元之身。” -- 第61页 “所以你才会是纯阳之体。”曲云清表示自己懂了。 “……”这不是重点,但重点是李攸宁感觉暂时还没法详细说出口。 还是见好就收吧,否则一下子全部抖出来,她担心自己兜不住。至于曲云清,他才刚认清自己的心意,突然就告诉他全部实情,怕不是会生出心魔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卡,不知道这些描写是不是多余。不知道谁能告诉我如何表现出那种很深情的感觉呢。好难呀。感谢在2020-04-01 10:27:09~2020-04-02 15:3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锦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秘术 玄霄立派群山之中, 其中在一高一低并立的两峰之间有一处风蚀水刻的突出石崖。此处被人稍加修葺成了一座半天然的石台。名曰:问心台。 问心台是一处苦修之地,不少弟子会在此处顶着朔朔山风打坐。并非是为了增进修为,而是为了问道问心, 摒除杂念。 接连好些日子, 曲云清日日为李攸宁以灵力梳理经脉,渐渐地有了起色。终有一日,李攸宁发现原本滞涩的经络之中灵力终于可以正常流转。虽然还是会隐隐感到疼痛,但她知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至少从现在开始,她就能自己汇聚灵力恢复伤势。 她本就体质强悍,一旦开始恢复, 自然要比寻常人快上许多。曲云清见她大有起色,也就不再每日拘着她。 这一日,李攸宁闲来无事,独自一人来到如今已经是鲜有人至的问心台。 只见石崖上一人迎风而立,劲风穿堂而过, 卷起她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向下张望, 入眼尽是浩渺烟波。 “你来了。” 李攸宁负手而立, 身后的女子神情冷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十步之遥。 曲素问:“这话也许该是我来问你。” 李攸宁转过身, 看着曾经朝夕相伴的师姐, 心中百感交集。 “我本没想过还能回来。” 曲素问轻声一叹, 眼神似有动容。 “我并非此意……只是没想到你和他竟然真的……”她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毕竟这种事情对于曲素问来说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李攸宁见她为难, 心中了然道:“你早就知道了。” 曲素问:“师姐的心又不盲,这二十年虽然你我不曾见过几面, 可往事历历在目,根本容不得我不信。” 况且你如此大胆,曲云清额间印记十有八九因你而消。 纵然曲素问编造了个十分合情合理的解释, 可依旧是管不住他人的胡思乱想。 李攸宁垂眸:“其他人呢。” 曲素问:“师弟个性耿直,怕是难以接受此事。之前一直误会你借机羞辱师尊,可前些日子师傅亲自将你寻回。又在门中传令为你正名,只说当年你是遭人陷害,盗取承影石虽然有错可也算是事出有因。至于之后发生的祸事,罪不在你,是他没有担起掌教之责。 可话虽如此,人心却莫测。当年死了那么多人,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入山阵图泄露,以及阵法因为缺少了承影石而被大大削弱。这两样无一例外都是人为,你说大家的心头之恨是说平就能平的么。现在你还能在门派中自由行走,无非是大家碍于掌教的颜面,不敢明面上对你说三道四罢了。 如果师傅真的将你们二人的关系公之于众,你可有想过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曲素问见李攸宁默然无语,料想对方对曲云清的深情厚谊,根本不可能不为对方着想。 没想到的是李攸宁沉默半晌,开口却是:“从前我也这样想,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拖累了他。”她略作停顿,忽而一笑。 “之前我确实想着这辈子就这么躲着,再也不回到这里,再也不出现在故人的面前。可如今我却是想通了,他的命本就是我救回来的,虽不需要他偿还什么,可既然他主动招惹我回来,那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就再也由不得别人插手。” 曲素问见对方嘴角噙着冷笑,目光锋利。虽然周身灵力尚弱,气势却是锐利无匹。那种笃定又狠绝的神情不由的让曲素问心生讶异。 她总觉得这二十年如同黄粱一梦,一觉醒来似乎大家都变了。师傅变得不似从前,不仅时常耽于忧思,还变得有了儿女情长的心事。师妹也抛却了隐忍和小心翼翼,直接坦然到让她无言以对。 莫非两人真是两情相悦,自己这一番寻来可是多此一举? 曲素问轻轻摇头:“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劝你,只是未来你可真的想好了。眼下尚有重重迷局无法踏破,如果真有势力暗中筹谋,只怕将来会有更多阴谋浮出水面,而你尚存人世的消息一旦传了出去,恐怕会再次沦为众矢之的,被幕后之人用作混淆视听的手段。你真的打算一意孤行的做那逆世之人吗?” 李攸宁洒脱一笑:“有何不可?过去的我什么也不说,曾经的玄霄派秉持正义从不与他人争利。可是结果呢?自师傅遇害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恪守那些看不见的道义虽是正途,却躲不过暗处滋生的恶意。大家都几乎是死过一次的人,又何必作茧自缚。如此一来困住的无非是自己,反倒奈何不了别人。” -- 第62页 曲素问:“可你怎知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当然是知道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曲素问见李攸宁说出这句话时,神情虽没有多大变化,眉眼却是瞬间柔和了不少。 李攸宁:“而且师姐请放心,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我不会和他结为道侣。至于之后,我绝计不会放手。” 曲素问闻言,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紧跟着有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是说师傅他……” 李攸宁浅浅一笑,竟然带着一丝俏皮和得意。 “可是他亲口说要和我结为道侣的,我又怎能辜负呢。” 虽然近些日子竟不需要曲云清昼夜不分的为李攸宁疗伤护法,可对方始终不肯让李攸宁搬离出去,而他自己则是在休寝之时,独自在静室中打坐,并没有和李攸宁孤男寡女的于夜间同处一室。 李攸宁丝毫没有寻常女修的矜持和扭捏,竟然就大大方方的住在了掌教的居所之中。说起来,她在这里住的时间竟然比过去自己弟子的居所还要略久一些。 她一回来看见曲云清正独自端坐案前,正聚精会神研读手中书卷。 一见他,李攸宁就忍不住心生暖意。 “师傅,你可又在看些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入神,修为高深的曲云清竟然没能发现李攸宁竟然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他的手肉眼可见的抖了抖,似乎是有些仓皇失措。不过曲云清何许人也,定力自然也超脱常人。很快他便若无其事的将书卷合拢,又旁若无人的将它放下,甚至还下意识的压了压纸页的折痕。 虽然此举着实淡定,不像是十分可疑的样子。可大家都不是普通人,目力自然是超凡。不必刻意留心,只需一晃而过,看见书页上的内容自是不在话下。 李攸宁也只是在斜侧的位置堪堪瞧了一眼。 只见那本书上并无图解,通篇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可上面的内容嘛…… 只见赫然一行小字映入眼帘——先把乾坤为鼎器,此抟乌兔药来烹…… 李攸宁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高高在上的师傅,竟然背着所有人,偷偷看双修道经。 虽然是十分正经的那种,可这事发生在曲云清身上,那就跟常人看春、宫秘戏图没什么分别。况且他还能专注到浑然忘我,甚至察觉不到有人靠近。 李攸宁当然不会认为曲云清是因为多年清修寂寞难耐。毕竟随着修行日久,渐渐跳脱凡人根骨。虽然五感会变得越发敏锐,唯独情欲私念不会受此影响。而且修为越高的修士越发子息难继,女修甚至为求突破以内外丹道斩绝赤龙。(不来月事)所以道门中许多结契的道侣,名为相伴实则同修,甚至自始至终不会真的行周公之礼。 双修之道固然存在,却也容易动情动欲,实在是有利有弊。 李攸宁修的并非无情道,从不曾想过要忌讳这些。甚至因为当年分化为乾元,家族还曾秘传过一套乾坤阴阳相互进益的双修法门,即便如此她对此一途也不过是一知半解。认为此举发乎天性,因情而生,本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没必要过于刻板。所以从来不曾将这件事归为修炼一途,甚至去精研此道。 她都不曾想要了解,更遑论曲云清。 李攸宁实则不解,对方为何在此关头偷偷钻研此道。 既然好奇,那可真是由不得自己不去问一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2 12:35:42~2020-04-03 16:3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此文双修道经内容出自张紫阳《悟真篇》 第34章 “师傅这是在读哪家经典, 竟如此入神?”李攸宁明知故问。 曲云清瞥了对方一眼,看神情就知道李攸宁绝对是看见了内容。可她却偏偏还要问他,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不过是闲来无事, 略微精进一下自身所学。”曲云清一本正经道。 李攸宁:“师傅道学深厚, 博闻强识。不知竟是哪家经典惹得师傅如此另眼相待。” 曲云清正色:“世间所学森罗万象,道理万千哪能全数知闻。” 这话一听,惹得李攸宁禁不住扑哧一笑。心想,对方这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模样当真令自己刮目相看。 “哦,原来师傅竟然对双修道典如此用心。只是不知此番研学可有何心得?” 李攸宁也非常人,脸皮的厚度同样不一般。她本就喜欢曲云清, 如今又确认了对方心意。出于乾元天性总是忍不住想要强势又激进的占据主导。可偏偏现实所困,让她进退两难。因此口头上的便宜自然的多占一点是一点。 曲云清先是有些错愕,随后很快又镇定下来。 没错,李攸宁时不时表现出的超脱寻常女子的那些直接又“无耻”的行为让他屡屡应接不暇。可偏偏就是这种“出乎意料”让曲云清内心总有种别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大约可以被称为“刺激”? 可他身为男子,又岂能允许自己在道侣面前落入下风。 如果只是比脸皮厚, 何必要怕她。 过往曲云清只是清静冷淡惯了, 可世间之事他并非不知道, 大多只是看破不说破。说到底, 内心早就被漫长岁月时光打磨的无比沉稳。 -- 第63页 大家都只是长的脸嫩而已, 可谁也不是真正的青葱年华。害羞这种事, 本能而已, 可又何必放在心上。 曲云清:“从前只是略有耳闻, 不曾涉猎。可如今你我彼此既然已经约定婚约,自然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李攸宁:“师傅志存深远, 弟子真是自愧不如。” “不必过奖,你若是有心,自然可以一道共同钻研一番。”曲云清后发制人。 李攸宁:“这倒是不必, 关于此道攸宁自有一套家传之学,来日必定与师傅好好讨教一番。” 曲云清强作镇定:“如此甚好。” 两人说到这里,不自觉的都有点热血上头。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如此继续下去也是分不出高下,总归不能当场切磋一番。 曲云清岔开话题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你的身体。现下你已经能慢慢聚集灵力,金丹也有了运转之力。天地间游离的五行之力不足以令你快速恢复身体。” 他一边说一边取出一方漆木盒子,伸手朝前一推直至李攸宁的面前。 “此物于你现在大有裨益。每日酌情炼化,应当不出月余就有奇效。” 李攸宁好奇的将眼前精巧的漆木方盒打开,发现其中整齐码放着四枚色泽温润的青色玉石。全部都是鸽子卵大小,与当初曲云清用来向楚寒舟交换“九华玉露丹”的玄晶如出一辙。 “师傅。”李攸宁有些惊讶,毕竟这青玉玄晶实属罕见。当初曲云清拿来为她交换丹药时她已然吃惊不已。毕竟是难得的至宝,虽然比不上承影石独一无二,却也称的上是凤毛麟角般的罕见与珍贵。 “如此贵重之物还是收回吧。我的伤不过是花费一些时间罢了。若是用上此物,实属浪费。” 她这话道也实在,乾元的身体比此方世界的人要更为强悍。换成是普通修士,像她之前那般损耗又跌入时空之隙,早就没了半点活路。可李攸宁哪怕将自己的身体经脉霍霍的支离破碎,但凡还有一口气在迟早都能恢复过来。这也是她一直修为受限,可依旧有恃无恐的原因。 曲云清面色一沉皱眉道:“这些不过是稍微精纯一些的灵石罢了。之前没有给你不过是因为当时你还用不上。与你相比,什么都算不得是浪费。” 李攸宁见对方态度坚决,忽而一笑。转而顺从的收下盒中玄晶。 “如此攸宁就却之不恭了。省的师傅还每日钻研双修之法,若是被其他弟子知道了,可是要被人取笑的呀。” 曲云清:“……” 见她笑的得意又娇俏,曲云清心头愁云散了散。 眼中满是温柔道:“若是炼化完这些玄晶中的灵气仍然没法治好你,我是很期待与你试试那些功法是否可行的。” 李攸宁干咳一声,腹诽道:虽然您一脸的柔情似水,可这话真的有点别扭不是吗。 就在李攸宁经由曲云清助力养伤的这段时间,之前一直跟着她的小姑娘绿竹还有那只失去了生前记忆的鬼魂被曲素问安排在了后山的幽篁别院。 这里说来还有一段典故,曾是伪装成修士化身为玄霄长老,企图颠覆整个世界,意图重返混沌的上古堕神,涟月夫人的故居之地。 此处独立于玄霄派的其他建筑,清幽僻静,过去曾遍生青竹故而由此命名。 绿竹居住在此地已有月余,除却每日给她送饭的弟子,连李攸宁的面都没能见上。 原本她与李攸宁之间有传讯的契印,可虽然自己已经初开了灵窍,却还没有来的及向李攸宁讨教主动传讯的方法。 住在这里虽然不必风餐露宿,可是实在过于幽静。每日里除了打坐引气,就只能和成天飘来飘去的那只鬼拌拌嘴,当真是无聊的可以。 今日趁着有人前来送饭,绿竹忍不住再一次搭讪道:“这位仙长,可否再帮我打听打听我的阿姐究竟去了哪里啊?” 来给绿竹送饭的正是之前在山门外遇见过的弟子孙玄。也正是因为这一面的缘分,莫名其妙的得了这项差事。 孙玄看上去二十七八,当然实际年龄不止这些。他对如何应付绿竹这样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很显然并没有多少办法。 出于某些原因,他对李攸宁心存偏见。连带着对她带回来的这一人一鬼也没有好脸色。 绿竹是个鬼灵精,之前仗着有李攸宁给她撑腰,嘴巴经常不饶人。可她却明白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于是转身收起了自己的泼辣和任性,每每对孙道长的到来都表现的十分客气有礼。 一开始孙玄根本不愿意与她搭话。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后来绿竹问的多了,免不了也会回上一两句。 只是孙玄自己也不知道李攸宁的下落。 因为自一月前掌教带回这几人之后,又将他们分开安置。而后又向玄霄派上下统一宣告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虽然并没有为李攸宁恢复掌教亲传弟子的身份,却明确表示李攸宁仍是玄霄派的弟子,派中上下不可对其妄加非议。 曲云清执掌玄霄多年,积威甚重,可他向来都是以德服人,弟子尤为信重。此令一下,众人有些难以接受,却大多不会怀疑其真实性。 一来曲云清向来身正立范,德行令人信服。二来他自己也是受害者,若不是另有机缘,早就身死魂消。再则掌教的确是李攸宁想方设法复生而来,这一点的曲云清自己可以证明。 -- 第64页 诸如此类的道理大家都懂,只是心中难免迁怒。毕竟大家的同门兄弟至交好友死于夜袭。这里面多多少少和李攸宁的处事不当有着联系。 “仙长,你怎么又不理我呀。” 绿竹见孙玄又不搭理她,耐着性子继续问了一句。此时她的嗓音已经有了变化,不再是与李攸宁初见面时的雌雄莫辨的“公鸭嗓”,整体变得清脆了不少,终于有了少女的音调。 孙玄见小姑娘不停的缠问自己,也不好意思一味拒绝,实话实说道:“她在哪里,我是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她人呢肯定还在这山里,听说是在闭关疗伤,你就不用为她操心了。” 绿竹却是有些不信,初次见面时她就看得出来孙玄对李攸宁抱有敌意。之后山道上碰见的那个女修士对李攸宁的态度也挺不正常,像是忌惮又像是防备,还有些久别重逢的欣喜。两人之间一定有过很深渊源。 由此看来这个地方的人似乎并不是很欢迎李攸宁。 结合李攸宁从来不提及自己的师门,绿竹的小脑瓜里时不时就要脑补出一场场爱恨情仇的阴谋大戏。 之前口称是自己“姐夫”的那个男人原来是这里的头头,好像还真是李攸宁的师傅。 对于这混乱的关系,绿竹和阿飘在这一个月来可没少猜测。 甚至大胆妄言,这对师徒指不定存在什么样的爱恨纠葛。 看众人的态度,似乎极为尊敬那个男人,反倒是对李攸宁心有不耻。 难道是那个叫曲云清的老道士看上了李攸宁,威逼不成就反咬一口。 看李攸宁那左右为难的模样,说不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是舍不下那一套天地君亲师的伦常道义。 当然这一部分主要是绿竹的想法,阿飘倒是觉得两人两情相悦的可能性比较大。 绿竹:“仙长能不能想办法帮我转告阿姐,让她过来看看我也好。这些日子,我可是担心死了。” 孙玄见对方不依不饶,无可奈何道:“这事恐怕我也帮不上忙。近日别说她没有露过面,就连掌教本人都是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们也不是没像素问师姐打听过这事,可师姐却是一脸严肃,不许我们多问。 只说李攸宁重伤难愈,掌教正在想法设法为其恢复修为。 不过说来也是,李攸宁这人行事虽然不合规矩,天赋倒是真的高,过去曾被誉为地仙之下第一人呢。 若不是后来出了意外,应当是早就能登临仙道了吧。” 孙玄说到这,神色有些复杂。也不知道究竟是羡慕嫉妒亦或是惋惜。 正如世间大多数修士一样,他们对待李攸宁的看法均是矛盾又统一。既觉得此人天赋卓绝,又觉得她的天赋来路不正。 最大的区别在于,其他门派会觉得李攸宁的陨落是一件好事,否则玄霄一派出了两名地仙,那自己就再无争锋之力。 而玄霄派的弟子则会多多少少觉得惋惜,虽然这个师姐有些奇怪,可毕竟大家师出一门。纵然外人对她有些争议,可细数下来,毕竟是本门的战力,自然越强越好。 绿竹听闻李攸宁下落不明,曲云清深居简出。脑中那些见惯世情冷暖人心险恶后得出的猜测越发明显。 好你个色道士,看起来年纪轻轻,说不得有多大年纪了吧!竟然敢打我阿姐的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乡下,可能请假一天。 感谢在2020-04-02 16:31:23~2020-04-03 12:1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绿竹心中恼火, 虽然极力忍耐,可毕竟年轻没有那么深的城府,无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孙玄见眼前的小姑娘脸色发青, 咬牙切齿, 仿佛一下子被人捅了心窝子似的,不免感到奇怪。自己明明没说什么,不过就是照实说了几句而已。 “你这是怎么了?我可是真帮不上忙。你又何必如此呢。”孙玄疑惑道。 绿竹忍下心中的猜测和怒意:“那仙长可否帮我一个忙。” 孙玄本来无意与她多做纠葛,可又见小姑娘着实是真的着急,不免有些心软。 “何事?你先说来听听。” 绿竹向前摊开手掌,露出掌中契印, 开口道:“阿姐曾经给过我这个,可是还没来得及教我如何使用。” 孙玄看着对方掌中契印,开口道:“这印记多是以上传下,并不耗费受印之人的灵力。多用于主仆,也有师长也会用此印监察晚辈弟子。难道你是她的徒弟?可为何不直接以师徒相称。” 绿竹问道:“以上传下是何意?为何多用于主仆或者是师徒。” 孙玄解疑道:“此印并非平等, 施印之人能感应受印之人的大概动向, 反之却不能。而且通常只有施术之人能单方面取消印记。除非你的修为能高过她许多, 否则你是去不掉这个印记的, 而她则随时可以。” 绿竹双眸一垂, 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 抿唇道:“我不是她的徒弟。” 孙玄:“看你们关系到是亲密, 我还以为你们是师徒呢。 启动这印记的咒法不算是秘密, 我教你便是。只是是否能奏效,还要看对方有没有设下限制。” -- 第65页 原来是这样的吗…… 待孙玄走后, 绿竹独自一人回了房间。心中默念咒诀,试图催动传音的法咒。 不知为何,她心中莫名忐忑, 既期待又害怕。这是她头一回主动使用术法,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反复尝试了好几次,心中的期许慢慢化作失落。所有想说的话,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关切之语,便如同泥牛入海,非凡毫无波澜,还尽数化为无形。 绿竹攥紧手指,掩去掌心红印,不经意间指甲刺入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记,她却恍若未觉。 李攸宁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只见她面上灵光隐隐,额头上也渗出薄汗。 正是到了炼化吸收青玉玄晶的关窍。 玄晶之中的灵气十分独特,乃是上古清气遗存,分于混沌,却不曾化及五行。修士若想要吸收其中灵气,需要先行炼化。 值此关键时刻,本就不宜分神。心念却是突然一动,识海之中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正是多日不见的绿竹。 小姑娘许是多日不得自己的消息,心中焦急。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法子,竟主动传音与她。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却也惹得李攸宁一阵分神。 一旁的护法的曲云清察觉到李攸宁神思似有异动,连忙出言提醒。 “凝神,静心。勿生杂念。” 一旁的香案上,静神香燃起一线如丝如雾袅袅香烟,掩盖住了曲云清身上的味道。他此言一出,声音沉冷,一下子让李攸宁回过神来。 绿竹身在幽篁别院,应当是安全的,方才的传音也并无要事。还是等自己此间事了,再做回复吧。 李攸宁阖上双眼,摒除杂念,不再多做思量,专心炼化玄晶的灵气用于修补自身受损的经脉。 待到用青玉玄晶内转化的灵力将全身经脉温养了一遍,她才缓缓睁开双眼。 夜已三更,已经过了子时初刻。吸纳灵气本身是一件增益修为的事,可如今却要用这些转化而来的灵力修复暗伤,着实是耗费心神。李攸宁感到一阵困倦,起身时更是感到一阵头重脚轻。 静室之中并未燃起灯火,几乎算是伸手不见五指。曲云清却立刻察觉到对方的异样,一步踏出揽住了李攸宁摇摇欲坠的身躯。 一阵暗香涌动,两个人身上的味道和飘散着的静神香糅杂到了一处,再也分不清彼此。 “师傅。”李攸宁的呼吸有些急促。 宁静的暗黑之中,一点声响都显得尤为突兀。她与他隔的如此之近,在落入他怀中的那一瞬间,李攸宁显然听见对方喉间一声轻响,正是吞咽津液的声音。 “你可还好?”曲云清语气关切。 李攸宁:“不妨事,只是有些累了。” 曲云清似是有些自责:“我不该如此催促你的。” 李攸宁摇了摇头,浅浅一笑:“这怎么能怪你,你也是为了我好。” 曲云清:“方才因何事分了神?” 李攸宁这才想起绿竹向自己传音之事。本想立即回复过去,又想着夜色已深。无论对方是在打坐修行还是已经入眠,还是不要打扰为妙。不如等到明日亲身去看看她,这些日子可还过的习惯。 翌日,李攸宁果真一大早就来到幽篁别院。恰好绿竹早起,正拿着一条细竹枝练习李攸宁曾教她的基础剑招。 李攸宁先是在一旁悄悄看着,想要瞧一瞧最近她有没有偷懒。 却发现绿竹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剑法倒是没有大问题,动作也算熟练。只是一带一提,一刺一劈都带着些许怨怒的意气。待到剑招耍完,绿竹更是将细竹枝往地上狠狠一掷。甚至还嫌不够解气,狠狠的跺上了几脚。 “绿竹,你这是怎么了?心气竟然如此浮躁。”李攸宁神情严厉,语气也变得有些冷。 与对方初识之时,她就察觉到这小姑娘对然机敏,但性情中带着些许乖戾。只是一路走来,有了自己的照顾,绿竹渐渐的开朗了不少。可没想到一月不见,怎么看起来比初见之时戾气更重了。 “阿……阿姐。”绿竹有些吃惊对方突然出现,眼中难掩惊喜,可见看见李攸宁一脸严肃,心中又感到十分委屈。 “这是怎么了?平白无故怎么乱发脾气。” 绿竹闻言嘴唇一扁,鼻头一酸。 委屈道:“阿姐好不过分,竟然将人家独自抛下。” 李攸宁本身还想端着长辈的架子说教一番,可看见小姑娘红了眼眶,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时又失了言语。 只能哭笑不得的解释道:“我哪有将你独自抛下,阿飘不是还在吗。还有这山门里的弟子,不也每日按时过来照顾你的饮食,瞧瞧你都长胖了。” 绿竹撇嘴道:“阿姐你又胡说,人家才没有长胖,只不过是长高了而已。” 李攸宁:“长高了,不过呢,也胖了。看看小脸都圆了。”说着还伸出手捏了捏对方脸颊的嫩肉。 绿竹躲不过,故意龇牙咧嘴作出怪样子来逗李攸宁。看见对方一下子又恢复了常态, 李攸宁也放心下来。对方只是一个心思阴晴不定的小孩,估摸着自己也是太过严厉了。 见李攸宁神色和缓下来,绿竹眨了眨眼,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阿姐,你好过分。我好不容易求这里的道长教会我传音的法门,你却根本都不理我。是我口诀念错了,你收不到吗?” -- 第66页 李攸宁:“你的传音我收到了,只是当时多有不便。等到方便时,又实在是太晚了,我就想着反正不是什么要紧事,等天亮了再来看你就是。” 绿竹听闻对方能够收到传音,并且还亲自过来看她,感觉到心头一松。 可继而又注意到对方口中的“不方便”…… 绿竹自孙玄处得到传音之法,在心中反复练习一阵子方才融会。传音时已然入夜,李攸宁若是独自一人又有何不便?莫非……这些日子她一直和别人在一起。而那个人会是谁?是曲云清吗。 她心中一沉,感到一阵失落。自两人初识之日,李攸宁待自己一向随和。只是她从不愿意提及个人私事总有秘密瞒着自己。虽然自己屡屡尝试亲近,可对方态度始终若即若离。时间久了,难免心生隔阂。 想到这里绿竹心中一讪,自嘲的想:李攸宁何许人也?听闻今日孙玄所言,才发现她原来并不是先前所说的寻常散修。 李攸宁非但师出名门不说,还曾是宗门核心天之骄子。而自己不过是小小孤女,年纪不小本事不大,自己非要上赶子跟她攀亲做什么。 “你怎么了?”李攸宁见对方神情黯然,不免有些关切。 绿竹摇了摇头:“只是多日不见,有些想念阿姐。” 李攸宁笑了笑,伸手扶了扶少女柔软的头发。 “这么大的人了,何故总是说些肉麻的话。修行之路向来孤苦。闭关之时更是身如天地中心的一方孤舟。你要学会耐下性子,沉下心来,方才有机会更进一途。” 绿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李攸宁与她交谈几句,大略知道绿竹因为自己近日的冷落而心怀沮丧。虽然出言安慰了几句,可话语中也不乏点醒。 自己前途崎岖,不可能始终与她一路相伴。 绿竹与她算是有缘,原本并没有修行的机缘。她引人入道,本就算是报恩。只盼对方能领悟真意,将来道有所成,为自己争一争天命,改一改孤离的宿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4 12:17:45~2020-04-06 19:3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李攸宁与绿竹交谈过后, 又去后院中找到了对着一从枯竹兀自发呆的阿飘。 阿飘整只鬼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失魂落魄的味道,与周围的萧瑟倒是相得益彰。 只见他半透明的身躯负手而飘,只是一个虚虚实实的背影就满载了沧桑的意味。 “你这又是怎么了?”李攸宁忍不住腹诽, 这一个两个怎么看着都如此丧气? 阿飘一动不动, 口中却是长叹一声。 “我好像想起点了什么。” 李攸宁不解道:“这是好事,你因何叹气?” 阿飘这才转过身,脸上愁云惨雾:“有些事想不起来或许还能好受一点。” 李攸宁:“说来听听。” 阿飘:“我好像真是被人害死的。” 李攸宁心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阿飘继续道:“害死我的人好像还是我十分熟悉的人,或许应当是朋友。” 李攸宁:“此话怎讲。” 阿飘:“虽然那人的脸我忘的一干二净,可隐约记得我之所以会独自离开修行的宗门正是得了他的邀约。相遇之后此人对我颇多照顾,但应当原本就是熟识的。”说到这里, 阿飘的眉头皱起,似乎在努力分辨模糊不清的记忆。 李攸宁:“他也是道门中人?” 阿飘点了点头:“诚然如此。不过他之后出手偷袭,让我无端糟了暗算,应当是早有预谋。只不过具体用的却不知是什么功法,让我感觉极为陌生。” 李攸宁确认道:“你对自己的师承都没了印象, 还能别人出对方的功法不同寻常?” 阿飘肯定道:“这是自然, 我虽然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事发时遭人背叛的错愕与愤怒现在想起却是记忆犹新。” 李攸宁蹙眉:“可否说的更加详细一点。” 阿飘敛眉沉思:“来到此地之后, 我的魂体渐渐稳固了不少。零星想起了一些往事。我记得自己应当也是某一宗门弟子, 出事前正好应友人秘邀出游猎, 应当是为了调查什么奇怪的事件。” 见对方面露迟疑, 似乎有些不确定, 出言提醒道:“你对万法宗可有印象?” “万法宗……”阿飘听闻这个名字,口中喃喃自语。一双瞳仁在眼眶中不受控制的来回摆动。 “万法宗……好耳熟……对了!好像我正是出身于万法宗!” 李攸宁继续道:“那你可对君风行这个名字留有印象?” 阿飘一听这三个字, 瞬间受到了触动,神情一变。 “君风行……君风行……怎会如此熟悉……” 李攸宁不免有些无奈,心想此人对宗门的名字尚能存有印象, 对一个跟他同出一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却只是觉得熟悉? “不久前,我曾碰巧见过此一面。他的长相跟你一模一样。并且同是出身于万法宗。你们之间必有渊源。” 阿飘闻言一惊,猛地闭上双眼,整只鬼竟然轻轻颤抖起来。 “一模一样,君风行……” 李攸宁循循善诱:“你们之间存在着什么关系,还是说根本你就是君风行。” -- 第67页 是否有其他人占着君风行躯壳,对方究竟是真的跟眼前的阿飘一样失去了记忆,还是有意隐瞒别有用心。 阿飘整只鬼蜷缩在了一起,全身上下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啊……我……”他的神情开始变得扭曲,似乎在经历什么痛苦的回忆。 李攸宁见状,连忙如初见时那般用直接精血助他稳固魂魄。 过了好半晌,阿飘才渐渐平静下来。 “你怎么样了?”李攸宁面露关切。 阿飘轻轻摇了摇头:“多谢。” 他略微缓了缓,用十分缓慢又迟疑的语调吐出一句话:“我好像根本没法去想我自己到底是不是你说的这个人。总是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混乱感觉。真相仿佛就近在眼前,可每当自己想要戳破隔在眼前的那层窗户纸,我就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听他这么一说,李攸宁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结论。若是不出意外,阿飘极有可能就是君风行本人。 李攸宁:“你的魂体有些动荡不稳,暂时先不要再想那么多了。” 阿飘:“或许这世间最难熬的滋味之一就是像我现在这个样子,对自己的过去一知半解。现在还远不如我在海角村的时候快活。” 李攸宁:“那你可是后悔了。” 阿飘摇了摇头:“那倒没有。若我跟从前一样浑浑噩噩一无所知倒也就罢了。可事到如今,既然已经发现自己当初是被人刻意所害,更为重要的事凶手还可能去加害其他的人,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李攸宁微微一滞,不免对阿飘产生了一丝佩服。随后李攸宁与绿竹和阿飘相互道别,并叮嘱两人在玄霄山门内静心修炼。 待到李攸宁回转之时,发现曲素问竟然也在。对方见她出入掌教的居所如入无人之地,这份习以为常的自在是装不出来的。 “师姐。”李攸宁率先问候。 曲云清:“你来的正好,我和素问正在商讨金坛说法大会之事。” 金坛说法十年一届。本是天下道修的论法说道盛会。 一千多年以前道门因为堕神的阴谋而断绝了道法传承,因此式微千年。直至三百年前才由道神李松云寻回神器,重新获得上古道术传承。为了汲取教训,李松云摒弃了门户之见,毫不藏私的将神器中的隐藏的诸多道法公之于天下。 只是上古传承断绝千年,许多已经遗失了修炼的要领。空有心法口诀却缺失了先人的见悟,导致许多功法还是无法修习。 正是因此才有了金坛说法,目的就是为了汇聚天下道修之力,集思广益,共同探讨前人智慧,亦或是各抒己见,后起之秀有机会吸纳百家之长。 后来渐渐演变成了道门十年一度的盛大法会,更是展示各家宗门实力的一个平台。 三十年前,金坛说法曾在玄霄举行,当年的李攸宁已经是金丹修为,修为在平辈之中已经算是佼佼,本能在说法大会上大方异彩,却因为一些意外止步大比更是落下遭人诟病话柄。 原来当年万法宗风头正起,正是想要与玄霄派一争高下。其宗门大弟子君沐言天资甚高,年纪轻轻已经突破金丹修为,算是十分瞩目的后起之秀。 君沐言在万法宗又是万人景仰的大师兄,在道门中亦是人人称道羡慕的天之骄子。此人心高气傲平素为人也是张扬惯了。因此对金坛说法没能在万法宗举行而感到耿耿于怀,一心打算着在玄霄派的说法大会上拔得头筹,为万法宗与当时的道门第一玄霄派争一争高下。 只是他一来至玄霄派,就为玄霄清苦素净的作风所感到不满。为对方给自己一行人安排的食宿表示难以接受,私底下更是颇多抱怨。 玄霄派虽然有不少气势恢宏的宫观却并不为弟子居住。门内多是就近取材取山中青竹修葺屋舍,居于半山。每日早起负重而行徒步至山顶的太极广场统一晨课,这本就是玄霄的规矩。 而对于此次前来的各宗门修士,虽然并没有安排在竹舍下塔。可是所居住的地方平时也不曾常有人住,因此布置简单,条件俭朴,唯独可取的就只有环境素净雅致。 可偏偏君沐言认为此举是玄霄派有意苛待,毕竟万法宗与当世许多宗门一样入世行商,且如鱼得水,与玄霄派一笔自然显得财大气粗。 说实在的,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看不惯”也不是只有万法宗嫌弃玄霄派清苦穷酸。玄霄弟子亦是看不上同为修行之人,方却是穿金绣银满身铜臭。 因此表面上大家还能维持礼数,私下里则没少腹诽彼此。 这原本并不是什么大事,可糟就糟在这两派最为出挑的弟子脾性都还欠缺磨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6 09:30:17~2020-04-07 15:1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无、河豚豚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就在说法大会的前夕, 君沐言实在是按奈不住性子,非要在玄霄内“四处”逛逛。此举倒也不算逾越,还算他心里有些分寸, 丝毫没有触犯到玄霄禁地或是掌教休寝之所。 可这小子嘴巴实在是不太饶人, 行在路上对玄霄派是否有能力举办金坛说法肆意评论,还将玄霄派几名叫的上名号的弟子好一番品头论足。 -- 第68页 什么一派掌教的首徒竟然只是个修为低微的内修医者,二弟子如今都还没有结丹,小徒弟更是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根本没有半点值得称道的事迹。简直就是后继无人,根本与万法宗没得相比。 说完这些还嫌不够过瘾, 叫嚣着万法宗才是众望所归。这清贫寒酸的玄霄不过是仗着底蕴深厚,实际上根本无力与万法宗争锋。 这样的话不少宗门内都会“广为流传”,毕竟关起门来,想怎么说都是没人管的上的。 当时随行的不过就是几名万法宗弟子,自己的大师兄说的是什么, 他们自然也就听着, 谁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和他顶嘴。 看来君沐言是平日里在家目中无人贯了, 什么话都张口就来, 完全没有想过隔墙有耳这回事。毕竟以他的修为, 自认整个玄霄上下除了掌教曲云清, 根本没有人能高明过他, 若是真有躲着, 自己定能发现,到时候不说了便是。 可没想到的是,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恰恰好,这些不敬的言论被正在问心台打坐的李攸宁听得个一清二楚。 原来万法宗几人见问心台附近风光奇峻,正是游历至此。 当年的李攸宁虽入金丹不久, 却已经境界稳固。年纪又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当时的她剑意外露却未得磨砺,根本藏不住自己的锋芒。 光是听着对方对师门不敬,她已经是怒火中烧,但好歹还未失去理智,不曾直接出手。李攸宁纵身而出现在君沐言几人面前,冷着一张脸,显得极为不善。 君沐言见突然有人拦住自己去路,心中自是不忿。可当他注意到对方身着玄霄弟子常穿的白色道袍,紧跟着又是一阵心虚。 眼前之人气势汹汹,怕是将自己之前的言论听了进去。 李攸宁原本只是想要对方认错,可君沐言是何等性子——就算他觉得自己有错,改是可以,但认是绝无可能。 两位年轻的金丹高手就此铆上,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李攸宁只认对方辱我师门,必须当面言出自己的过错。 君沐言则认为自己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对方却若是识趣就该装作没有听见。可这女人倒好,非要出来现眼,让自己难看。这算哪门子待客之道? 一个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在年轻一辈中根本没有敌手。 另一个怕被人发现秘密,平日里假装低调,内心里却觉得自己合该比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要更强。 最后两人相持不下,只能打过一场。结果却是发现对方的修为似乎远比自己预料的要厉害,一开始都只是存着给对方一点教训,可打着打着就越发动了真格的。 最终的结果君沐言技逊一筹,被李攸宁当场缴去了灵剑。 落败的天之骄子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好半天才回过味来——自己竟然真的输了。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对方非但没有什么名气,甚至还是一名女修。自古以来,女子修行不易,玄霄派更是鲜少有适合女子修炼的功法。眼前之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修为竟如此霸道。 不对慢着!刚才此人的剑意刚猛霸道,修习的绝对不是玄霄派的寻常心法。如此独特而凛冽的剑意,竟是和早已经闻名天下的曲云清如出一撤。 君沐言喃喃自语:“乾元六合……” 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是曲真人的徒弟。”君沐言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将眼前之人上下打量,“不可能的,难道你是曲灵枢!不是没有结丹吗!” 没道理的,对方明明做女子装扮,可为何能修习纯阳之体才能修习的心法。要知道纵然是以曲云清的天资,也因为并非纯阳之体而自幼被封印了六欲,让自己不动凡心,不失精阳。 眼前的女子怎么可能!莫非曲云清唯一的男弟子从小和师姐师妹混迹惯了,便有了异装的癖好! 李攸宁自然不能为师兄招惹麻烦,冷冷道出身份:“在下李攸宁。” 君沐言回忆起方才和对方交手,两人打着打着渐渐失了分寸。只是自己一直被人压了一头,就不曾留意,可如今细想,却发现其中端倪。对方全力而动,灵力至刚至强。万法宗有别于玄霄派,门下女修并不算少,君沐言长相俊美,身边自然围绕着不少莺莺燕燕。对方身上的气息绝对有别于寻常女修。 虽然未曾谋面,可对于李攸宁这个人,也曾有所听闻。据闻此女十年前才拜入玄霄,当时已经过了修行之人最好入门的年纪。可纵然如此,非但在短短十年结成金丹,还能达到如此境界。 如此天赋,不可谓之不惊人。经此一役,君沐言心中认定,此人不仅仅是天赋不错,今日能有如此进益应当还有体质加成,如果自己没有看错,对方应当正是千百年都难得一见的纯阳之体。 只是天乾地坤,阴阳有隔。李攸宁身为女子,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你不是男人?”君沐言深感疑惑。 李攸宁却是理也不理,答非所问:“不知你又是那家不知轻重的弟子,竟然敢在玄霄仙门当众出言不逊。还不速速道歉。”她自然听清了对方来自万法宗,如今故作不知,不过是想要借此讥讽一番。 “你竟然!”君沐言看着李攸宁一副冰冰冰,仿佛对他十分不齿的模样顿时感到怒火中烧。 他自入道以来,与同辈相比几乎未逢一败。今日纠纷虽是因自己而起,可对方的作为所谓足以让他恼羞成怒。 -- 第69页 眼看着两人即将再次交手,却因为放在决斗时的动静已经惊动了玄霄门人。被匆匆赶来劝架的修士给拦了下来。 “好你个不男不女的妖人,你也配让我道歉!”君沐言本就骄纵,发起火来更是口不择言。 “你说什么!”李攸宁怒目圆睁,差一点突破三四个师弟的防线再次提剑而上! “我说你是不男不女难道错了吗!至于为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君沐言大声叫嚣。而在场众人均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李攸宁因为自己身为乾元,与这世界的人本就有些格格不入。平日里隐藏的再好,心中也难免有些不忿。心道自己来到这里,没机会找个坤泽结契双修已经够憋屈了。如今堂堂乾元竟然被眼前这个“中庸”瞧不起! 她恨不得当场把这小子揍的跪地叫娘! 当然她没有揍君沐言第二次的机会。因为曲云清也来了。 金坛说法本是文会。哪怕后来加了些许比斗成分,可自始至终为了保住各门各派的和气,都是不允许发生私斗的。 李攸宁看着自己师傅面沉如水,虽然一张脸上不见明显怒容。可是她感觉到曲云清的看他们的眼神冷的像冰。 “此次法会你不必参加了,自去面壁一月。” 李攸宁嘴唇嗫嚅,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可一见对方不容置喙的模样,咬了咬嘴唇,什么也没有再说。她朝曲云清顿首一礼,默默的退了下去。 见李攸宁被自己的师傅灰溜溜的罚了下去,君沐言不由暗自得意。想着自己毕竟是万法宗的大弟子,这玄霄掌教纵然挂着个道门第一的虚名,也不由得不给他面子。 这还没等这股得意劲儿过去,却看见曲云清目光如炬,就这么直直向他投了过来。 “颠倒是非,不问黑白。诸位请回山吧,此次法会不欢迎你们。”曲云清双唇一分,声音不大,语气也未见有多严厉,却是掷地有声。 君沐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明白其中的意思,曲云清已经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在场的众多修士议论纷纷。 李攸宁受了罚,可心里却是委屈。自己本就是为了维护玄霄声誉才出手一战,可没想到曲云清一到现场连问都不肯多问一句。虽然最后的结果曲素问告诉了自己,算是各打五十大板。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服气。 曲素问见她闷闷不乐一脸孩子气的模样,不免觉得有趣,开解道:“你呀多大人了,平时在师弟面前倒是挺有架子。可怎么遇到这点小事还如此沉不住气。” 李攸宁鄙夷道:“你是不知道那个混小子嘴巴有多不干净。”她撇了撇嘴,继续发牢骚,“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想到,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将人赶走了,明明该让他们当众道歉的。” 曲素问笑道:“好啦。你以为顶着地仙的威压接受训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嘛,师傅可是说了他们颠倒是非,不问黑白。你是没瞧见对方那个脸色,都快成猪肝了。” 李攸宁疑道:“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师傅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啊。” 曲素问摇了摇头,白了她一眼:“也就是你不知道,咱们师傅有多护短了。你看,说是罚你禁闭,可我这不是就来看你了吗,又没人拦着。” 李攸宁尤自感到不满:“那也便宜了他们,居然敢说我们玄霄派的坏话!” 曲素问:“咱们在道门中是个什么位置,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何况师傅也根本不在意这些虚名,如果不是你,他才不会和那些小辈较真呢。” 李攸宁不解的看着曲素问:“你是说师傅生气是因为我?” 曲素问见对方一脸懵懂,忍不住语重心长道:“你这呆子,他自然是为了维护你才将万法宗一行人驱逐此次法会。不然的话,何苦来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7 14:13:10~2020-04-08 15:2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两心知 李攸宁兀自从记忆中回转神来, 突然领悟到曲云清当年,说君沐言颠倒是非,根本不是在指责对方玷污了玄霄派的声名, 而是为了自己。 她脸上不由染上笑意。瞧的一旁的曲素问一脸的莫名其妙。 曲素问:“在说金坛说法的事, 你自顾自笑的那么奇怪作甚?” “哦,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李攸宁摆了摆手。 曲云清看了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一旁的曲素问将这两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亲呢举动看在眼里,感觉自己的背后起了一层栗,不由的直了直身子。 师傅果然是被人夺舍了吧?还是说以前的师傅才是被固元印封印的假货? 金坛说法本来是天下道修盛典,向来没有门户之见, 无论在哪里举办,都能惹得天下修士云集往来。 可从来都是自发前往,从来没有听说向人发帖的。 自当年玄霄举办金坛说法,而后便是掌教身陨,再后来则是玄霄覆门。说来时隔三十载, 都没有玄霄儿郎自金坛说法上展露过头角。 当年的第一仙门, 如今真正成了昨日黄花。 曲素问:“此次金坛说法由万法宗操持, 虽然我们与他们并无太大的瓜葛。可是三十年前, 毕竟还是有些小误会。如今派弟子各司其职, 也没有人走的开, 不如由我想个法子给推了?” -- 第70页 她素来知道曲云清本就无意这些虚名, 如今自己这么打算, 对方应当是不会拒绝。 没想到的是,曲云清默默听完她的言语, 却是摇了摇头。 “这一次需得有人去,为师亲往便是。” 曲素问皱眉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跌落了师傅的身份,这又何必。” 曲云清:“之前在外寻找你师妹的时候, 为师发现些许异常之处,万法宗的弟子有可能也涉入其中。” 曲素问对那些摄魂杀人,移魂替身的事并未亲身所见,有些不解其意。李攸宁和曲云清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看来两人都觉得那个君风行身上藏有秘密,也许正是找出线索的关键。 既然是想要暗中探查,此行势必不能张扬,玄霄掌教的身份当然就不太合适。 好在三百年前,玄霄派有一位名曰孤云子的前辈,因为暗中察觉有人在暗中蓄谋挑拨魔道的阴谋。为了掩藏实力,压制自身修为装作碌碌无为。虽然已经金丹圆融,却是暗中封闭气海,旁人眼里只是个经年无法突破的金丹初期,因为修为不济寿元难续,看起来像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此法目的本是藏拙,没想到后来一朝解封,却出了岔子。一下子让自己的身体缩小到了十一二岁的形貌。 虽然是因为封闭修为过长时间又没有经验导致的反噬。不过孤云子后来反复钻研,就此阴差阳错的开创出了一套让人改变外表年纪的有趣功法。 此秘法虽然并无实战意义,却也胜在独特且是玄霄秘传,变换起来毫无术法痕迹,旁人根本无从察觉。 曲云清便用这个法子让自己变成十一二岁的模样。如此一来纵然是有人觉得他长得和玄霄掌教神似,也没人能轻易确认得出来了。谁曾想当年的道门第一人,转眼间就能变得如此“幼齿”。 至于李攸宁,因为近二十年耗费不少元气,又因为受伤的缘故整个人消瘦了许多。早就褪去三十年前金坛说法大会上与君沐言当众一战时的锋锐之气,整个人看上去内敛柔和了不少。况且一去三十年,若非有比较深的交情,谁又能轻易认出,只需在眉眼稍作修饰就很难被人认出。因此她便继续顶着曲素问的身份,带着少年模样的曲云清——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前去赴会。 如此一来,既算是有了玄霄核心弟子撑场面,又因为深居简出的曲素问鲜少露于人前不易被人认出,却又是曲云清首徒,名声也算是广传。并且两人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自然不会被人过分关注。 并且玄霄遭难,如此盛会只派两名弟子低调出面,虽然没有排场但也说的过去。 绿竹听闻李攸宁要暂时离开此地,本想着与她一道。可李攸宁担心遇上危险,不肯带上她一起。不过她特意委托曲素问在她离开的日子对绿竹多加看照,并且给她安排一名能教习她入门道术的弟子带着她一并修行。 绿竹虽然失望,但也无计可施。反倒是阿飘因为涉身其中,被曲云清和李攸宁带上了路,只是为了避免他被旁的修士发现,便让他平日栖身在绸伞之中,不要轻易出现。 玄霄与万法宗,一个在西,一个在东,两地相隔数千里。纵然李攸宁如今已经有所恢复,能够御剑赶路,可还是不能持久,只能中途自然屡次落脚歇息。 她的佩剑还是当年结丹时曲云清所赠,名曰“凝霜”。剑光如雪,内敛深藏,绝不是普通白亮的贼光,但凡出鞘便透出一股凛人寒意。 刚得到这礼物时李攸宁爱不释手,当时根本舍不得将它踩在脚下。如今也算是失而复得,不由得感慨良多。 师傅的剑名曰“镇山河”,听着就十分气派。两相比较,自己的凝霜好像有点气若了呀。 就在李攸宁心里暗自琢磨的时候,曲云清突然抬手示意停下。原来已经到了一处城镇郊外,看来是打算是要入城歇息了。 李攸宁自然知道对方是为了照顾自己,不由的心中一暖。可一看见曲云清顶着一张娇嫩的小脸蛋,一身道袍确是穿的板正,个子虽然不那么高了,可却如同修竹般亭亭玉立。唯有两腮比从前显得丰润,看上去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她不由的将对方师长的身份抛诸脑后,下意识的伸手去捏。 曲云清面对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先是感觉不成体统,本打算躲开。结果李攸宁却是不依不饶,伸出的手硬是赶着往上凑。 见她满眼期待,他心中一软,干脆就不躲了,任由对方捏了捏自己的脸。 李攸宁终于得手,拇指还流连忘返的在对方脸颊上蹭了蹭。 “这手感,啧啧。”李攸宁对此表示交口称赞。 曲云清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见对方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调戏自己,特别是那满声陶醉的语气词,不由的感觉到被对方的手轻轻捏过的脸蛋开始发烫。 “光天化日,休要胡来。” 见曲云清顶着这张脸,一本正经老气横秋的“教训”自己,李攸宁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光天化日不行,那关上门来怎么都可以咯?”李攸宁调笑道。 曲云清横了她一眼,不与她继续玩笑。只说此地距离城门尚有距离,要加紧赶路。说完竟一人率先迈开步子走了。 眼见对方小小的身体,却是气势十足的负手向前,竟然打算撇下自己,一马当先的走在了前头。 -- 第71页 看他少年略显单薄的身影绷的笔直,月青色的发带被风吹起,即便年幼,身姿依旧是超然出尘,恍如从天宫中下降凡世的小仙童。 李攸宁看着他,满眼笑意,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我的师傅,我的曲云清。 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她口中喃喃自语,眼角眉梢更是漾起百般柔情。那恍然的神情一扫而过,突然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小师弟,别走那么快嘛!等等你的师姐呀!” 她笑着追了上去,拉住了曲云清的衣袖,对方回头朝她一笑。 “好,我等你。” (卷一 两心知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一周非常苦逼,每天失眠到四五点。七点又要起来上班。感觉身体被掏空啊~~~~~~~ 第一部 分完结。强调一下,本文未完, 下一卷 万魂蛊 感谢在2020-04-08 11:22:14~2020-04-10 10:4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万法宗 金坛说法十年一遇, 是道门流传了近三百年的盛典。 虽说与各大宗门的历史渊源相比,三百年并不算久远。可金坛说法创立之初,乃是为了传承天下道门经典, 博采众长集合道门之力, 共同研习失而复得的上古传承法门。当年首次开讲就是盛况空前。 虽然后来规矩几经演变,可总归不曾失去根本。算是一个百家争鸣的大好机会,因此其受追捧的程度经年不减。 说法大会向来由道门中最富盛名盛名的宗门轮番坐镇主场,万法宗近几十来才跻身一流,因此也是头一回主持金坛说法。 万法宗地处辽州,所在之地名为“龙原”。自从三百年前江州永安的华阳宗因为宗主叛道, 勾结有心作恶的魔族,杀死了自己的师兄夺取宗主之位。事发之后虽然华阳宗内部急于撇清关系,驱逐了宗主弟子,但是难免受到带累,声势山河日下, 地位很快就被北方的万法宗所替代。 华阳宗虽然声势不如从前, 可因为兼修商术, 倒也是不缺乏银钱。原本世家宗门看不起华阳宗满身铜臭, 可到了后来渐渐发现了财力丰厚的好处, 不少宗门也开始纷纷效仿起来。 如今这世道向玄霄派这样苦守深山的宗门其实也算是凤毛麟角。 李攸宁与曲云清两人一路走走停停, 终于来到万法宗的地界。 万法宗的接引弟子听说两人来自玄霄派, 一照面发现对方毫无排场仅有区区两人, 一个是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另一个又是女流之辈, 神情中的不屑当真是溢于言表。 “原来是玄霄道友,我等当真是恭候已久。”接引弟子脸上挂着不阴不阳的讪笑。 看来此人看人下菜的功夫也算是炉火纯青。 “道友有礼了。”李攸宁见对方这番德行,心中了然。嘴上说着见礼, 手上却是毫无动作。 接引弟子对对方“空口”见礼表示不满,乜斜着两人,张口继续道:“大师兄早有叮嘱,一定要好好招待玄霄来的‘贵‘客。” 曲云清一言不发,李攸宁则是露出一个嫌弃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那就劳烦道友带路了。” 对方冷哼一声:“有请。”说罢转身而去。 李攸宁与曲云清相视一眼,旋即跟了上去。 万法宗财力雄厚,之前从他们宗主亲传弟子衣袍上金线绣制的徽纹便可见一斑。 与玄霄这些以阵法在深山中隔绝出一方自成的天地山中门派不同,万法宗算是另辟蹊径。 宗门坐落之处地处平原,地形广袤,原本也不算繁华。可随着近几百年越发入世的发展,如今在其周边已经形成了好几处繁华城镇,将万法宗环抱其中。四面八方也有些修仙的小宗门落户,不过都以万法宗马首是瞻。 两人跟着接引弟子一路前行深入,期间领路的人一直没有言语,根本连场面话都懒得说,更别提主动介绍一下此地风貌。 李攸宁倒是止不住的小声逗弄如今装作少年模样的曲云清。 “小师弟,你看看这万法宗这奇石假山这碧蓝池水,这亭台楼阁。啧啧,真是富得流油呀。” 曲云清不解其意:“怎么,你喜欢这些?” 李攸宁扑哧一笑:“我喜不喜欢有什么打紧。” 她原本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也就是看万法宗耽于商道,心中一个利字当先,门中弟子也多是心浮气躁。当年君沐言的天资不可谓之不好,却是养成了那样的脾性,实在是有些可惜。 曲云清:“玄霄派积累数千年,也是有些家资的,师姐若是喜欢……” 李攸宁连忙摆手:“打住打住,师弟不要再说了。否则被师傅知道了,我们可是要挨骂的。”说罢还朝对方眨了眨眼。 曲云清正待还要说些什么,却闻得李攸宁的传音。 “小小年纪,随口把玄霄的家底往外掏,师弟你是不是有点飘了?” 眼看着一路上景致变换,由恢宏气派渐渐变得有些荒僻。 直至来到一处看起来荒废了挺长时间的宅院,接引弟子方才停下。 “此次说法天下道修云集龙原,人数实在是太多,咱们万法宗虽然是首屈一指的大宗门,但是也有些安排不过来了。二位来的有些晚,便委屈暂且安居此地吧。”说完这些,竟是招呼也不打,直接撇下两人甩甩袖子走了。 -- 第72页 李攸宁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 万法宗与玄霄派起码是百年来都没有发生过争斗。唯一一次算是有些纠纷的,便是三十年前自己与君沐言之间的小矛盾。 原本想着三十年过去了,这事在提起金坛说法之前,她都根本没想起来过。没想到这君沐言倒是“别具一格”,身为道修,竟然是个记仇的。 原本李攸宁还想着自己三十年已过,自己容貌上也已经有了变化,加上稍作修饰应该不用担心被人认出。 不过看对方这记恨的劲头,怕是自己再次人前露面最好还是把脸给遮上。 反正那些名门的仙子,大多喜欢以缀着轻纱的幕篱或者是帷帽遮住脸面身段。或者是绢绸覆面,两侧点缀上珍珠流苏挂在耳畔。讲究的就是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美感。 李攸宁环顾四周,发现此处算是在万法宗的边缘地带。看样子像是用作堆放杂物。 不过对方倒也不算一点功夫没做。能看得出来。在此之前也曾有人过来洒扫过的。 李攸宁进去转了一圈,发现这院子倒也不算小。不过每个房间都堆满了杂物。唯有一间被人清理了出来。 只是里面空荡荡的,只摆着一张乌油油的八仙桌,连带着一副粗瓷茶具。除此之外便只砌有一行通铺。好在倒是不脏,毕竟修仙之人一道净尘咒下去,什么灰也弹干净了。 这里看样子曾是万法宗入门弟子的宿舍,只是如今已经被财大气粗的宗门给弃用了。 李攸宁见此情形心中不忿——她自己倒是不会在意这些。毕竟荒山野庙她也躺得,现在也根本不是为了这等小事闹意气出头的时候。 只是曲云清向来喜静又喜净,这样的地方虽然没人打扰,可未免乱了些。自己如此珍视之人受到如此慢待,李攸宁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玄霄今日被人如此落井下石,曲云清身为掌教,就算他自己不在乎身外虚名,可他能够吞得下对方轻视门派的这口气吗? 思及此处,李攸宁不免有些担忧的看向对方。 没想到的是,曲云清一脸的云淡风轻,反倒出言宽慰她。 “委屈你了。” 李攸宁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罢了,他心中定然也是不开心的。自己还是休要再提了吧。 “好师弟,你且好好坐着,师姐给你赔不是了。都怪之前我年轻气盛,没成想得罪了个心眼小的。” 李攸宁故意说些俏皮话,竟然有点像是过去绿竹讨她欢心时的模样。她按着对方肩膀让曲云清坐下。嬉皮笑脸的将两人遭受冷遇的因由全部算在自己头上。 “这又于你何干,如果玄霄派仍然跟当年一样,就算当初你把君沐言打断了腿,他们现在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李攸宁微微一滞,不曾想他竟看的如此透彻。 曲云清心如明镜,怎么会不知其中干系。他素来看似平静无波,仿佛心中除了玄霄派根本再无挂碍。但实则是心细如发,往往只是知而不发。 “师傅你……” 曲云清:“你根本不必安慰于我,这些事情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这世间种种,如云烟聚散,熙熙攘攘,名来利往,根本不值得你我为此烦忧。” 修法修身先修心,曲云清修行百年,早已经历经千帆。一颗心就算不是天生的七窍玲珑,可他能成就旁人所难以企及的境界,自然当得起一声冰雪聪明。 李攸宁释然一笑:“师傅果然通透。” 曲云清:“你怎么不开玩笑叫我师弟了。” 李攸宁呵呵一笑:“师傅,开个玩笑嘛。” 本以为对方要数落自己没大没小,结果曲云清却是温和一笑。 “我倒是愿意做你师兄,奈何我只能装成这幅模样,做你师兄实在是牵强了。” “师兄就师兄,你要是爱听我就多叫几声,谁让我们是自家人。”李攸宁倒是从善如流。 曲云清听她这么拉着调子一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李攸宁眼珠子一转:“我听你的叫了你师兄,那你也叫我声师姐听听呗,我的小师弟。” “又开始胡言乱语。”曲云清定力虽好,脸皮也日益曾厚,但是却做不出李攸宁这番毫无节操的行为。只能假作羞恼,故意岔开话题。 李攸宁哈哈一笑:“这些人也真是有趣,明明看见咱们一男一女,却只给我们收拾一间屋子。当真是……” 曲云清瞥了她一眼。 “当真是有先见之明,竟然猜出我们是一对儿哈哈哈。” 这里本就不只是一间屋子,对方象征性的收拾了一处,本就是怠慢的意思,李攸宁倒是很会曲解。 曲云清:“你说的有道理,虽然我现在看起来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可你毕竟顶着你师姐的身份,万万不可给她招惹是非,人前再不可对我出言轻浮。”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剧情只有大纲没有细纲,明天请假一天,我先缕一缕剧情。可怜的我没有存稿,好苦逼。 感谢在2020-04-09 10:43:16~2020-04-11 17:0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10瓶;反正靠不上我 5瓶;一一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情难抑 也不知道万法宗是无心还是故意, 直至入夜也没有人来招呼二人茶水膳食。李攸宁收拾好了屋子,看着一旁淡定自若的曲云清,心中却越发不是滋味。 -- 第73页 “我们大老远来到这里, 不如趁着说法大会尚未举行, 出去逛逛吧?”李攸宁感觉自己需要出去散散心,否则难保忍不住前去教训那个小肚鸡肠的君沐言。这小子为难自己倒也罢了,还连累的曲云清也一并遭人冷眼。 曲云清:“现已入夜,外面还有什么可逛的。你若是闲不住,也须得等到明日再说。” 李攸宁撇了撇嘴,心道的确如此。 “那师傅可要安寝?” 曲云清点了点头, 两人连日奔波,自己又用了压制修为的法子,的确是有些乏了。 李攸宁闻言,转而来到曲云清身后,明面上主动伺候对方入寝, 尽一尽“孝心”。至于实际上嘛, 则是看曲云清现在的模样幼小可爱, 想要多多与之亲近。 她一伸手抽去了眼前半大少年束发的月青色发带。那一头黑如鸦羽的长发蓦地垂落下来, 如丝如瀑, 如泼墨般在李攸宁眼前漫延开来。 灯影一照, 曲云清一张小脸透着玉白的润泽, 整个人正如流光照玉树, 透出一股“粉雕玉琢”的精致完美。 只是他看起来那样小,自然是激不起李攸宁旁的心思。只是如此精致小巧的可人儿, 她的确是生平仅见,况且还是自己心爱之人所化。 李攸宁心头不免涌起一股别样情愫,无不憧憬又有些遗憾的想。 若自己是普通女子, 是否能够给他生下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儿。 哎,可惜了。 她忍不住伸手捋了捋曲云清的头发,情不自禁在他发顶落下轻轻一吻。 曲云清感觉对方的动作先是一阵迟滞,过了一会又缓缓靠近。最后轻轻一吻落在头顶,那轻柔的触感让他觉得发根痒痒的。 一股似曾相识的幽淡香气就像是凭空而至。曲云清只觉得这股味道由淡转浓,而原本只停留在他发根的微痒,似乎随着那仿佛能沁入骨髓的香味一路痒到了他的心里。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唯有李攸宁平静匀长的呼吸在他耳边回响。 好香啊。 李攸宁似乎也问过自己是否有用香的习惯,虽然后来不问了,可曲云清却发现,对方总是留恋自己身上的味道。 那会是什么样的味道呢……是否正如自己现在能感觉到的一样吗? 曲云清的神思不禁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中一颗心跳的飞快。 他仿佛能听见耳畔血脉汩汩而动,和着心跳的频率由如鼓点一下下踩在心上。 “阿宁……”他低低唤了对方一声,李攸宁却是迟迟未做反应。 片刻前还在为他整理头发的李攸宁不知何时已经退开了好几步,离开曲云清足足两个身位的距离。 李攸宁感觉到一头雾水。刚才自己不过是帮曲云清解散发髻,怎么对方身上的香味突然变浓了这么多。难道自己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了吗? 纵使这么些年她多少有些习惯了曲云清身上类似信香的味道,可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加倍的分量也让她有些难以自持。 自己得离他远一点,她心中默默的想。 否则保不准会干出点让曲云清惊掉下巴的混账事。 只是为何对方身上的味道会突然变浓? 在李攸宁对上个世界的认知里,只有动情之时,信香才会越发外露,让人无法遏制的彼此吸引。曲云清纵然是她的命定之人,带有这种只有她才能闻到的异香,可他又不是坤泽,怎可能…… 就在李攸宁满心思绪的这一刻,曲云清突然回过头,看向她。 他心中蓦然升起一阵隐秘的渴望,恨不得自己能马上贴近对方,汲取李攸宁身上那股让自己着迷的味道。 李攸宁见他神情有异,拼命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波动。再次上前伸手探了探曲云清的前额。 两人肌肤甫一相触,李攸宁便发觉曲云清浑身上下热的厉害。 对方整个人似乎都有些不正常了起来,在自己的手掌触碰到肌肤的那一瞬间,显得顺从极了,甚至还轻轻的贴着李攸宁的掌心蹭了蹭。 …… 天呐!李攸宁感到万分震惊! 莫非是因为当初为了复活曲云清自己耗费了大量元气和精血。而自己毕竟是分化成年的乾元,多多少少对常人有些压制作用,导致他的身体因为沾染了自己的血气而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在她从前的世界里,乾元虽然常与坤泽结契,可也有少数会选择中庸结成道侣。 据闻中庸虽然不会像坤泽那样会有汛期到来,但与乾元一旦结合,若是对其动了真心,也能渐渐能感受到伴侣的信香,并且变得会因为信香而动情。 莫不是曲云清现在也能闻到自己身上的信香,而自己因为毫不知情,没有顾忌,而对方更是对此一无所知。 难怪之前在玄霄时,两人独处一室,从来不喜燃香的曲云清会破天荒的点上了静神香。 原来他……… 一时间李攸宁真不知道自己是喜是忧。 到底是该高兴曲云清也能闻到自己身上的信香,说明对方确确实实喜欢上了自己。还是该忧愁自己将来如何解释,而且等下该如何收场呐。 “阿宁……”见对方没有说话,曲云清眉头蹙起。 自己纵然受到干扰,可毕竟还不算是神智不清。可曲云清心里明白,现在这种情况,怎么样也不能算是正常吧。 -- 第74页 被李攸宁身上的香气影响心神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前不久在玄霄派时就已经有所察觉,所以向来不用香的自己才会在两人疗伤的静室之中燃起了静神香。 当时自己以为不过是两情相悦,多多少少因为彼此相近产生些许遐思,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于是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如今…… 这里连杯热茶都没有,上哪里去找静神香呢。 “师傅……”李攸宁试探着叫他,对方的反应看上去着实有些迟钝。 “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实际上李攸宁自己也要难受死了,她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耗费心神。 “……”曲云清沉默了,因为他感觉自己彻底混乱了。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猜也能猜的到。不过自己这心慌气乱,手脚发软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李攸宁身上的味道还是天然迷香不成。 当真是霸道无匹,竟然能将百毒不侵的地仙给迷倒。 曲云清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自己的身上变化绝对与李攸宁脱不开干系。他瞬也不瞬的死盯着对方,强打精神开口逼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攸宁脸上露出慌乱神色,张口结舌的想要解释:“听我解释啊,真的不是我,也不对,总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曲云清咬着牙:“你、给、我、过、来!” 他一字一顿,也不知是羞是恼,一改平日里温润如水的模样,虽然顶着一张十一二岁的脸,可单凭说话的语气就显得强势无比。 “师傅……”李攸宁表示犹豫。刚才测过对方的体温,当时就跳开了三尺远。 此时纵然隔着距离,她还是被对方身上越发浓郁的香味熏的头晕脑胀,险些失了心神。她生怕自己一旦靠近,下一瞬就要化身成为禽/兽。 可对方倒好,竟然要反其道而行之。 曲云清咬牙切齿道:“给我过来,听见没有。” 李攸宁只得硬着头皮一点点的往前挪,那屏气凝神的模样,简直有种视死如归的悲壮。 眼见对方磨磨蹭蹭,曲云清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李攸宁闭着眼,根本不敢去看对方的脸,耳边传来仿佛是骨骼摩擦的咯咯声响。 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她却磨蹭了半天,还没等她完全靠近,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跌入一副宽阔胸膛之中。 ??? 李攸宁猛然发现,就在瞬息之间曲云清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高大模样,一张俊美的脸逆着灯光,将轮廓勾勒的无比深邃,此时正低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而自己则正被他死死扣在怀中,根本无法动弹分毫。曲云清似乎是有些激动,两条手臂正如一双铁箍,紧紧勒住了她的腰身,那有些失控的力道直压的李攸宁的肋骨都隐隐生痛。 哎呀妈呀,真刺激! 这个诡异的念头在她脑中灵光一闪。 可李攸宁很快清醒过来,忙不迭的问道:“师傅,你这是怎么了?” 曲云清如今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一张脸不再像年少时丰润。他本就消瘦了不少,灯下一照,两颊和眉骨之下更是留下阴影,显得既成熟又英俊,还带上了一股子平日里不常见的压迫感。 总而言之,跟刚才少年模样时手足无措我见犹怜的模样可谓之大相径庭。 “你问我?难道你不打算亲自解释一下吗。”他的声线也恢复成了正常的低音,缠绕在李攸宁的耳边,让人更添颤栗。 “我可以解释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吧……” 两人彼此相贴,身上的味道彻底缠绕到了一处。几句话一来一去,还没等分出个所以然来,笼罩其中的两人都有些恍惚了。 曲云清感觉自己的身体烫的厉害,原本狠狠揽住对方的手臂渐渐失了力气,脸上不由露出茫然的神色: “那当如何……”他喃喃开口,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对方。 李攸宁强压着内心排山倒海的欲望,柔声问道:“你可信我?” 曲云清一阵恍惚。 “你可信我?”李攸宁再次发问。 曲云清看着她,眼神之中已经带上几分迷茫。 过了半晌,他才似有所动,轻轻的点了点头。 “别怕,一切交给我便好……” 这句话伴随着温热气息吹入曲云清耳中,撩拨的他越发失神,却不自觉的想到:我为什么要怕? 李攸宁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温热的气息吹至耳畔,又是引起一阵情热难当。曲云清像是失去了最后一丝坚守的力气,整个人一软,缓缓松开手臂。 李攸宁的腰身被他松开,行动不再受限,顺势一揽反客为主将对方推倒在卧榻之上。 曲云清此时仰面朝上,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阵莫名的不安。他虽然从未清醒着涉及此道,但隐约也明白该是个什么章程。 况且男子情动,怎会如自己这般…… 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李攸宁看着他面颊发红,眼中也早已经失了平日淡然。瞳中波光盈盈,却隐隐透出些许不自在。 “信我,别怕。” 李攸宁握住他的手微微使力,像是在安慰又像是鼓励。 终于他闭上眼睛,旋即复又睁开。就在这一瞬,他眼中的迷茫荡然无存。 -- 第75页 “哪有你这么多废话。”他声音尤自带着虚软,嘴边却是带上一丝浅笑。 美色当前,有谁能受得了如此的激将法?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是吻的难舍难分。 曲云清心中最后一点迟疑也在对方纷至沓来的吮吻下荡然无存。他心中哪股难耐的燥热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口,无论自己身处何地,心在何方,此时此刻他只想牢牢的抓紧对方,与她肌肤相贴水乳交融,不教彼此之间再分出一点间隙。 耳鬓厮磨间,曲云清隐隐较着劲,潜意识里想要反转而上。可自己的身体却仿佛根本不听使唤。他劲瘦的腰身拧了拧,可还没发至全力,整个人又是一阵发软。 该死…… 曲云清咬着牙,心中即是错愕又是不满。 李攸宁感受到了对方的顽抗,叹息一声。 “师傅,这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李攸宁哑着嗓子,作出最后一次垂死挣扎的提醒。 可是如今已经有些昏了头的曲云清根本无意去分别对方话中的真意。反倒是被李攸宁突然拉开的距离感到不满。 “不管那么多了。”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快要被点燃了,只有对方的触碰才能让自己稍作纾解。说话间,他忍不住主动向李攸宁越发贴近。 李攸宁眼神一暗,一股热血兵分两路,一上一下直接将最后一丝理智消磨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内容,大家都懂。jj的写手都在被锁边缘反复横条。曾忆当初,我也是修改了十几次才解锁,可天地良心那只是婴儿车。拉灯内容我有点想写,但是不知道该放哪里,不如我写了发微博?可毕竟是女攻文,写了其实还是很多人会雷,好纠结。 另外我之前说师傅是普通男人,只有普通男人的□□。但是我发现那样的话实在是进度太慢了。普通男人等他能接受估计得在写十万字。 我等不及了。所以啪啪啪打自己的脸。改成曲云清收到李攸宁精血的影响体质稍有改变。在意识到自己对对方动情以后,慢慢也能感应到李攸宁身上的信香。 虽然不会和坤泽一样有汛期,也不可能生孩子。生理上还是男子。但是只要闻到李攸宁的信香,还是会跟吃了春,药似的。 这样就不算是因为信香让他控制不住自己而离不开对方,而是正因为喜欢对方才会闻到对方身上的信香。这么一改我舒服了。 感谢在2020-04-11 10:03:20~2020-04-13 18:4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颠倒 曲云清整个人如堕云里雾中, 情不自禁的想要反客为主。可偏偏只要闻着李攸宁身上那股牵动他心神的香味,他就感到有些手足发软。 两人一来二去,曲云清始终挣脱不得。就这样硬生生的被李攸宁压制的不能动弹。 最为诡异的是, 哪怕心中隐隐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身体却偏偏对此百般留连。 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两人的衣物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剥了个七七八八。幽暗的光线之下,李攸宁只觉对方如同一块质地温润的美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恰到好处,不禁让人爱不释手, 李攸宁不禁连声夸赞 可怜曲云清活过上百年连自渎都不曾有过。哪里禁得住眼前这般声情并茂的挑逗。 “嗯,你究竟想干什么。”曲云清感觉到一阵焦灼难耐,闷哼一声,羞恼又抑制不住渴望。 无人知晓她此时的心情,就好比自己的一颗心一半在火里一半却在冰里。 明明已经是迫不及待, 可偏偏不敢轻举妄为。 “师傅……”伴随着李攸宁的低声呼唤, 曲云清身躯一震。 “不要这么叫我。”曲云清难耐的开口否认, 可对方却是毫不领情, 一张口又是轻重缓急轮番变换着调子接连唤了数声。 “住嘴!”曲云清恼羞成怒, 一仰头直接以吻封缄, 将李攸宁的调戏之语尽数堵在喉中。 …… 曲云清喘着气, 心中却是一阵怅然。刚才那一番纠缠着实刺激的确是不假, 可为何自己心中的焦渴却并未完全纾解…… 李攸宁伸手扳过他的下巴,强迫对方注视自己。 “看着我。”她命令道。 曲云清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 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眼中有些错愕。 只见李攸宁双眼发红,眼神充满了攻击性, 仿佛是一匹孤行千里的狼。 她居高临下,强势的压制住了他。这一刻,曲云清的内心突然有种臣服于她的错觉。 “师傅,你舒爽了吗?”李攸宁的神情有些奇怪,说话时露出齿边寒光。 曲云清甚至有一种,她下一刻就会把自己生吞活剥的错觉。 面对李攸宁突如其来的问话,曲云清尚且来不及开口,直接被李攸宁强势打断: “那么,该轮到我了。” 她压着嗓子,一句话竟然说出一种森然的气势,每一个字仿佛都如同鼓点重重落在曲云清的心上。 曲云清这才感觉到两人彼此相贴的身体有些异样——之前一直感觉有什么东西抵住自己,此时此刻,随着李攸宁的动作,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东西是李攸宁身上的物件。 -- 第76页 可是在对方的强势来袭之下,曲云清甚至分不出心神去探究其中究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身如同一叶扁舟,原本正行至江心,却被突如其来的风暴裹挟其中。他的理智根本来不及去细想任何多余的东西,就被李攸宁一起拉入更深的漩涡之中。 李攸宁不会再给他机会,曲云清已经是避无可避。 恍惚间有遥远的画面划破时光纷至沓来。 玄霄孤峰,掌教寝房,帷幔下彼此交缠的身影,烛火下是李攸宁深情又隐忍的脸。 她狠狠的占有了他,却不忍看那躺在床榻上那张熟悉却眼神空洞的脸。 一颗晶莹剔透的液体从她眼角滑落,伴随着一阵颤栗,她把自己的元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交给了他。 记忆中的李攸宁的脸苍白如纸,身手摸了摸曲云清已经开始变得温热的身体,眼神变得决绝又释然。 她嘴角噙着苦笑,眼中却是热泪满含。 失去血色的双唇一分一合:“师傅,恨我吧。至少别忘了我。” 那如梦似幻的记忆里他褪去了额间红痕,而现实中的曲云清则是彻底失了神。他只能跟随着李攸宁的步履随波逐流,放任着对方,也放纵着自己。 到了最后他根本分不清是欢愉还是疼痛,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能死死纠缠着李攸宁宛如逆水之人紧抓不放的稻草。 虽然不知道为何如此,可到了最后两人却是一道共赴云巅。 翌日,曲云清直至辰时末刻方才醒转。他一睁眼就瞧见呆呆站在床头,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的李攸宁。 李攸宁见对方张开双眼,禁不住中全身上下一并紧张起来。一瞬间自己的手脚躯干,竟然有种不知道该如何摆放的僵硬感。 曲云清双眼一眯,也不知道是晨起时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另有什么深意。 总之当李攸宁看见对方眯起眼睛,背后就是一阵发毛。 “师傅,您还好吧……” 她脸上挂着尴尬又讨好的笑,奇奇怪怪的,看起来竟然有点可爱。 曲云清不自觉的就被对方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 他自是没有赖床的习惯,一旦睁开眼就想要起身。结果周身这么一发力,昨夜两人胡天胡地的报应就这么来了。 …… 曲云清此时仿佛一下子回了魂。 那浑身上下的酸痛以及某些不可言说的隐秘不适感,在脱离了情欲和快/感的渲染之后,变得尤为清晰和明显。 曲云清的表情微微扭曲,略显艰难的坐起身,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他双手扶额,真想好好静上一静。 真是万万没有料到——对方之前的屡次委婉言语,迂回暗示,事实真相竟然是如此。 想起当初李攸宁发现自己查阅双修道经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曲云清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没什么想说的么。” 曲云清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的眼皮突突直跳,下意识的用指腹轻轻按住。 李攸宁见对方埋着头偷偷抹着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师傅你可别哭啊!你听我解释……” 还没等她说完,见间对方突然抬起头,阴晴不定的看向她。好在曲云清眼角虽然微微发红,眼底也留有些许红丝,却是干干爽爽,并没有真的被她“气哭”。 曲云清自问过那句话之后,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盯着李攸宁,像是在等对方给出解释。 李攸宁早就没了昨日热血上头时那如同饿狼一般的孤勇,整个人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竟是连动都不敢乱动一下。 “师傅,我和你说过我,我和你们不一样啊……”她的声音细如蚊呐,仔细一听心虚中还带着几分委屈。 仿佛在无声控诉自己原本好端端的屡次忍耐,可实在架不住您几次三番的主动撩拨呀。 曲云清深吸一口气,不由的想到李攸宁确实对自己几次三番的偷偷暗示过她的“不同之处”。只是当时的自己根本就没想过,事实竟然会是如此这般的情形。 曲云清早年也曾有过见闻,世上的确有极为少数的人会天生异相,男女同身。只是这样的人较之常人更为体弱多病,通常寿元难续。而且这些人多半看上去男女特征兼而有之,却大多两厢不济,几乎是难以正常婚配。 更有甚者,一旦落生就会被家中亲长视为异类,直接剥夺生存的机会。 李攸宁很显然并不是他认知中的这种情况。 可李攸宁音容形貌,无一不是女子模样。唯有一个地方,呃……特殊了些。而且还能力持久,绝非是他认知中的情形。 曲云清不由用饱含探究的眼神看向李攸宁胸前圆润饱满的部位。 自己好像昨日亲手验证过了,那是真的啊,绝非是男扮女装。 眼见对方眼中疑惑更甚,李攸宁只好连忙解释:“师傅可是忘了,我说过的,我来的地方虽然也有男女之分,可传宗接代的靠却是乾元与坤泽。但凡男女但凡十五之前,未曾分化,特征都是不显。只有分化出乾元坤泽之后,才能正常婚娶的。不过我们那里男多女少,女子多为坤泽,可我偏偏就是个乾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 曲云清听着对方一连串陌生的词汇言语,只感觉自己脑中一片混沌。 -- 第77页 怎么好像跟自己想的有点不一样…… 李攸宁见曲云清沉默不语,还以为他是吃了亏受了罪,一下子后悔了。 连忙道:“你不是说过,道门结契重的向来是志同道合。这天下同修的道侣千千万万,双修之途也并非只有一种啊。您别看您现在身上不大舒服,不信您运运灵力,是不是感觉更为顺畅了?” …………曲云清嘴角抽搐,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禁想起当日在玄霄派中,两人同处一室。 突然有一天李攸宁扭扭捏捏的开口问他:“师傅,如果我身体有恙,将来无法与你正常行鱼水之欢,你可会介意?” 当时曲云清虽然纳闷对方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却也联想到她多年来连番损耗,元气大伤,气血身体具有亏损,自然不易再生情/欲之念。 当时曲云清自以为是的点了点头,淡然回复:“这世间道侣,多为同修。彼此之间重在志同道合,完全不必拘泥世俗情爱肉/欲,彼此间并非一定要行那夫妻之道。况且想要双修增进修为,也并非只此一途。你我相互看重本就是因为多年情谊,那些皮毛表像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天地良心,他当时会这么说,只是见对方吞吞吐吐,看起来犹犹豫豫,仿佛是真的突然得了什么暗疾。曲云清只是想告诉她,那些本该两厢情愿的事情,若是她有什么为难,自己断然不会因此为难了她。 可没想到啊! 李攸宁后来还继续追问:“那为何不把同修和道侣分开?两者岂有不同?” 曲云清还耐心为她解惑:“既然约为道侣,那便是此生不移的情分。就好比天地不崩,此心不移。修道之人寿元漫长,男欢女爱稍显浅薄,志同道合才是在所难免。彼此的身份更是不必着相,倘若有意,又能互守道心,人与魔都能长相厮守,性别年龄同样是不足为虑。” 还记得当时李攸宁听闻这套只要志同道合,两心相属就能毫无芥蒂的论调,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现在的曲云清真是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当然这想也不太确切,因为他对李攸宁的秘密虽然一时震惊,有些难以接受,但与她执手的决定,却始终不曾有过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严格来讲,这俩第一会正经开车,不会太夸张,特别是主要照顾一下男主吧,不然直接把他吓得没有下一回,就不美了。感谢在2020-04-11 18:45:13~2020-04-12 15:0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曲云清再次恢复成了少年模样, 一张小脸面无表情。仿佛还没能从昨天发生的事中回过神来。 李攸宁看到对方沉着一张脸,可是两腮的软肉却是微微鼓起,那个样子就别提有多可爱。她心痒万分, 真的好想伸手去戳一戳。可若是之前, 她还敢上去作一作死,但现在这个紧要关头,李攸宁可真是万万不敢的。 可她心里却忍不住去想:原来师傅还能可这么可爱,也不知道他更小一些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模样。 “师傅,让徒儿来给您束发吧。”李攸宁小心翼翼试探。 曲云清白了对方一眼,装作没有听见。现在他一听这两个字就来气。 见对方瞪视自己, 搭配上一脸忿忿不平的小表情,可却也不曾真的训斥责罚,李攸宁明白,曲云清心中虽然有些别扭,但确实是已经在努力尝试认清现实。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曲云清看似冷漠刻板, 实则比这天下大多数都要温柔通透。只是他的好从来都是藏在心里潜移默化, 教旁的人根本没机会领教。 曲云清再没有恢复自己的原本的模样, 李攸宁也对之前的事情闭口不提, 她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于世俗中存在非议。当初曲云清能下定决心前来寻她, 说不得也曾有过一番苦苦纠结。 更何况如今事情的走向还偏离了他素来的认知, 自然需要一段时间消化。李攸宁确信, 以曲云清的豁达, 如今还将自己留在身边,八成是已经接受了现实, 只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消化。 这些日子,金坛说法如期举行。天下道门修士云集往来,整个万法宗都变得热闹起来。 李攸宁与曲云清虽然一开始受到冷待, 不过万法宗的毕竟是大宗门,还是讲些规矩礼数的,并顾忌颜面的。 到了第二天,就换了一个生面孔的弟子,将两人接引到了另一处客舍下榻。看样子是专门用来接待其他宗门宾客修建的客馆。 之前那一出算是个下马威,可又顾及脸面不敢太明目张胆。第二天再将人请回,以此避免众人口实,以免落个落井下石的不良名声。 只是如此一来,两人势必就会分开。 自李攸宁重回玄霄之后,与曲云清算得上是形影不离。如今哪怕只离了一墙之隔,她心中也难免不舍。 入夜后曲云清独自在床榻上打坐,只见他双目微阖,一双眼珠子却是在眼皮子底下来回滚动。过了半晌,他睁开双眼,身形一顿,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本想心平静气,可是却止不住脑中纷乱不止的遐思。 就在此时隔壁突然传来声响,却是李攸宁轻轻扣响墙壁。 -- 第78页 听得她低声探问:“小师弟,你可睡着了吗?” 曲云清当下的身份,乃是冒认曲灵枢流落在外时收留的孩子。因为看着年幼,原本说是要假作曲灵枢的弟子。可曲云清不肯叫李攸宁小师叔,只能对外说是因为资质不错,被曲灵枢带回了玄霄派之后,徒弟直接推荐给了师傅,成了曲云清入室弟子。 这下可好,自己成了自己的徒弟,也就不算太吃亏。 “小师弟,我知道你没睡。过来陪师姐聊聊天呗,快无聊死了。” 曲云清眼神微微一侧,唇角微微向上,自己听着壁角,却懒得出言搭理对方。 “你不过来,那我可自己过来找你了。”李攸宁锲而不舍。 曲云清则是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果然很快响起了扣门的声响,曲云清仍旧是不动如山端坐榻上,丝毫没有放对方进来的意思。李攸宁直接施了个咒法,门栓应声而落,下一刻门上合页吱呀一声,只见李攸宁脸上笑意盈盈从容不迫的推门而入。 她回身将门合拢,又落上门栓,甚至还捏诀下了个禁制。 曲云清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脸上虽是面无表情,可心里不知怎的竟是一阵七上八下,像是有些为难却又有些刺激,总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见她步步靠近,直接行至自己近前。 曲云清的一颗心仿佛被人高高吊起,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攸宁靠近的方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来作甚。” 该死的,自己竟然感到莫名紧张了起来。 李攸宁在曲云清床前站定,因为挡住了大半的光线,面色显得有些模糊。 “我来,自然是……” 她一边说身体一边微微前倾,空气中仿佛一下子汇聚了一股无形压力,曲云清身体微微向后一下失了重心,连忙伸出一只手臂撑在床榻上。 李攸宁咯咯一笑:“你紧张什么?” 她自己都不曾料想过对方竟然会是如此反应,原本自己胡思乱想作出的各种猜测应对根本派不上用场,反而越发想要逗弄对方。 见他一只手撑在床上,指尖因为紧张而向内发力。李攸宁心中一软,不禁为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 乾元一旦动情,本就难以消解。又是多年痴望终成现实,因为哪怕她再隐忍压抑,也免不了折腾的久了一点。 “好了我不闹你了,是我错了。”见对方盯着自己,李攸宁连忙继续认错。 曲云清轻吁一口气,故作轻松的理了理平铺于腿上的前裾,垂着眸子,状似不经意道:“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事。” 李攸宁:“想来看看你,但也真的有点事情。” 曲云清抿了抿唇,目光向上一抬:“说吧。” 李攸宁站直身体正色道:“今日我诸家修士中打听到一个消息,原来龙原以西,原本一家依附于万法宗的小门派就在几日前遭逢横祸。” 曲云清:“既是隶属于万法宗,应当由他们派人处理,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连带你也觉得奇怪。” 李攸宁:“我听说起这件事情的修士说,原本只是那家掌门的独子无故失踪,无论如何都遍寻不得,阖派上下无计可施只得央求到了万法宗。 可万法宗近日正忙于操办金坛说法大会,根本无暇他顾,因此没有把对方的委托放在心上。结果几日之后,非但掌门儿子没了踪影,全派上下更是被不知道何人杀的片甲不留。” 曲云清剑眉蹙起,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们的魂魄可有异样?” 李攸宁:“师傅可是跟我想到了一处,当时我就打听了。可对方却说发现灭门惨案时,已经过了三日,魂魄无论是否被人拘走,都肯定会离开肉身。因为发现的太晚,一切可就不好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所以短了。让我好好想一想,明天不一定能更了。 感谢在2020-04-14 15:07:00~2020-04-15 21:5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万法宗深处, 有一处地方四周佳木茏葱,旁有一带清流曲折环绕方,其中有一座坐北朝南, 飞檐鎏金的殿楼。 万法宗宗主玄阳子于正厅之中台阶之上负手而立。他神情严肃, 嘴角微微下垂,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吊起,端的是不怒自威。他岿然不动居高临下,很有几分宗师高手的气势。 只听他突然间冷冷开口:“你为何要平白无故招惹玄霄派的弟子。” 一开口便是诘问,而立在堂下的玄袍青年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当年玄霄辱我宗门,如今不过是小小戏弄一番, 何足挂齿。”君沐言神情不屑,仿佛根本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玄阳子轻轻摇头:“此事也就罢了。” 他口中说着作罢,面色却是一沉,语气中暗含担忧:“云翠山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君沐言闻言一滞,解释道:“师傅明鉴, 我不过是看不惯那个臭小子行事乖张, 出手训诫一番。至于其他的, 弟子并不知情。” 玄阳子:“出手教训?直接将人右手折断算是哪门子训诫。” 见师傅动了真怒, 君沐言双膝跪地, 脸上神情却是执拗:“弟子下手的确是重了些, 不过此人也却有该罚的地方。” -- 第79页 见自己徒弟一派油盐不进, 玄阳子气的跳脚:“哪有像你这样理直气壮断人根基的?” 君沐言:“不过是废了一只手, 算什么断了根基。右手废了,若是吃得苦左手照样使剑。” “现在是哪只手使剑的问题吗?现在他们云翠山上上下下都成了孤魂野鬼, 这笔账你说要找谁来算?” 他冷冷一笑:“这些人各个学艺不精,这么些年来不过是靠近水楼台,一直攀附我们万法宗才勉强得了一席之地, 暗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缺德事,如今死光了倒也清净。” 玄阳子听闻如此凉薄的话语从自己最为看重的徒弟口中说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荒唐!简直荒唐!云翠山虽然于宗门世家之中地位不显,却好歹依附于我万法宗,彼此本该是同气连枝。如今却出了这档子事,你竟然还说这种风凉话!” 他气的朝对方伸手一指,忍不住厉声喝斥:“滚,你给我滚!” 君沐言闻言,干脆利落的从地上站起,甚至还有心情拂了拂下裳沾上的灰。他头也不抬的朝堂上的师傅拱手一礼,旋即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玄阳子看见自己的徒弟就这么走了,心中更是恼怒万分,他脸上神情似怒似忧顷刻间变化莫测,眼中先是有些难以置信,随即又闪过一丝怀疑,最终却是化为狠戾归为沉寂。 万法宗客馆之内,曲云清在听完李攸宁打探来的消息之后陷入沉思。 “既然已经过了几日,难道万法宗这里就没有查出一点线索?” 李攸宁摇了摇头,表情却是有些微妙:“奇也正奇在这里。这万法宗自诩天下第一,行事手段向来雷厉风行,如今有百家云聚,正是树立威德的好时机,可他们面对此等大事却是拖沓的很,如此倒是有些反常了。” 曲云清:“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李攸宁:“师傅明鉴,万法宗非但不着急为自己门下庇护云翠山灭门一事找出真凶,还明里暗里想要压下此时。明面上说是为了不影响此次金坛说法,可暗地里应当却是另有别情。” 曲云清看着她:“那你说说别情为何?” 李攸宁:“据听闻,这君沐言与云翠山的宗主之子有些旧怨。” 曲云清:“据听闻?你这听闻倒是广博,不过这又何以见得。” 李攸宁心知曲云清是提醒她耳闻未必为真,这其中的虚虚实实倘若真的涉及到宗门隐秘,很可能只是空穴来风,其中多有曲解。 “风从穴起,虽然难觑究竟,顺下去倒也能追本溯源。如今看来这万法宗与云翠山灭门一案至少有些关联。如今我们不受关注,只需要在一旁暗中观察,没准就能发现其中关窍。” 曲云清仔细听着对方说话,小小的身体盘腿坐在床榻上,只占据了小小的一方天地。 “之前你说过,阿飘与君风行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如果他真的师出于此,不如将他叫出来看看,说不定故地重游能想起些什么。” 李攸宁一拍额头恍然大悟,这些日子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曲云清身上,竟然彻底将附身在绸伞之中的阿飘给抛诸脑后了。 她连忙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阿飘附身的绸伞,结果那伞甫一出现,阿飘整只鬼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 “哎呀呀!当真是憋死我了!这么些天你们怎么也不将我从乾坤袋中放出来透透气,还有没有人性了啊!”阿飘双手叉腰,怨声载道,恨不得凝聚出实体好好的给李攸宁招呼上几拳。 李攸宁嘿嘿一笑:“这也不能怪我呀,这里是万法宗,迎来过往的都是修行之人。若是把你放出来,被人察觉到了,一看你还跟他们自家师兄长得一模一样,到时候瓜田李下的咱们可就说不清楚了不是。” 虽是临时找的借口,可听起来却也不无道理。 阿飘知道继续较劲根本无济于事,只得忍下心中的憋屈。毕竟自己暂时不方便现身人前,迟早还是要躲起来,这时候一逞口舌之快得罪了李攸宁,到时候真的将自己关上个地老天荒可就糟糕了。 “好了好了,我也没怪你,你解释那么多做什么。”阿飘说完,无意间瞥向床上端坐的曲云清,招呼道:“曲前辈真是好久不见啊。”他语气热络又客套,对于眼前这个前辈他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敬意,或许是与从前的记忆有关。 “咦,前辈身上的阳气怎的如此重,可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 曲云清移开视线,根本不去触及二人,而李攸宁脸上的表情也似乎是变得有些尴尬。 这本是无心之语,却使得曲云清和李攸宁脸上同时出现异样。阿飘自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触动了二位的神经,总之就因着这一句话,房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阿飘疑惑自己可是说错了什么。 之前在玄霄派住了好些时日,与孙玄混熟之后曾听他说过:曲云清修习的是玄霄正统至刚至阳的剑诀心法,却因为体质原因本就有所局限。后来更是经历了一番生死,导致元气衰减。初时不显,时间一长倒是露出端倪。 可今日一见,发现曲真人体质似乎有所改变,这难道不是好事?还是说曲云清自己并无察觉,反而觉得自己是戳到了他的短板痛处。 “两位可是不信?这一点大可放心啦,我们这些做鬼的别的不好说,可是对阴阳之气却是最为敏感。人身上但凡有些许变化,都逃不出我的眼睛。” -- 第80页 李攸宁表示难以置信:“竟有这般明显。” 阿飘拍着胸脯保证道:“这是自然,但凡人身上的有一丝损耗增益,我都能察觉出来。诶,你怎么好像也有点不一样,虽然还是阳气多到爆,但怎么好像比上次见面要少点……” 话说到一半,阿飘突然领悟到了什么,连忙噤声。可就是这戛然而止的表现,才教人更为尴尬。 李攸宁用十分飘忽不定的眼神偷偷瞅了瞅曲云清,看他是否会因为感到生气。好在曲云清自有一派高人风范,所有的不自然都在他身上停留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呃,我说两位突然找我肯定是有事要聊吧?要不然咱们说说正事?”阿飘干笑着岔开话题。 虽然最开始阿飘就已经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混乱,可没成想自己刚才一番冒失又再次当面点破了二人的……委实教人尴尬非常啊。 不过再看看两人,一个眼神冷幽幽的瞧着自己,另一个到还好,脸色瞬间恢复正常不说,现在还能气定神闲的坐着不动。看来是问题不大,不用担心自己会被灭口了。 “这里或许正是你的师门,来此可有想起些什么。”李攸宁开门见山道。 阿飘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顶,面色有些为难:“虽然这话是说的不错吧,可是我一直都被捂在乾坤袋里,来到这里之后可是连天日都没机会见上一见,嘿嘿嘿,哪里来的熟悉感呐。” 李攸宁心道也是这么回事,倒也耐心的循循善诱道:“这万法宗的宗主道号玄阳子,如今座下最为看重的弟子其中有两人姓君,据说是一对性格迥异,长相也各不同,却是同胎双生的兄弟。为兄者名曰君沐言,弟弟则是叫君风行。而你正是和君风行长得一模一样。” 阿飘在听闻玄阳子和君沐言的名字之后,心中似是有所触动,他眉头紧锁,心中电光石火般刹那间转过无数画面。 “玄阳子,君沐言……”他口中喃喃自语,将两人的名字默默念了好几遍。 “好生熟悉……” 李攸宁向着曲云清道:“看来是认识啊。” 曲云清点了点头:“你也不必着急,神魂牵动记忆,本就讲究水到渠成。太过勉强非但无济于事反到是在为难自己。” 阿飘又努力想了一阵,最终却是沮丧的摇了摇头:“听名字确是熟悉,不过是否是你们所说的那种关系,我还当真不能确认。” 李攸宁若是让你亲眼见到他们,可会增加一些把握。 阿飘:“这我可不敢保证。况且听你们口中所言,他们的身份皆是不凡,修为必定也很高吧。就我现在这点道行,只怕是无所遁形啊。” 李攸宁:“若你当真是君风行,就算你师傅师兄发现了又能如何?也算是能早点揭穿假冒之人的身份而已。” 阿飘虽然觉得此言有理,可心中却是隐隐感到不安。 “那你方才又说若是早些放我出来,一旦被人发现,会为你们惹上瓜田李下的嫌疑。怎么现在倒是不担心了?” 自己随便用来搪塞的借口被对方当面拆穿,李攸宁一时无言以对。 曲云清适时开口:“一切还是小心为妙,你若是想看他们也不是没有法子。或许可是试试用个他心通的法门,让你借我的眼睛,见一见他们。” 李攸宁阻止道:“不可,师傅的身体不宜受阴气感染,还是我来吧。” 曲云清摇了摇头:“远远隔着倒也无妨,可若是面对面,你就不怕被君沐言认出来了?” 李攸宁顿首痛悔,当年自己怎么就得罪了这么个小心眼的家伙。 见李攸宁如此在意,阿飘忍不住笑出声:“曲真人地仙之体,我身上这点阴气根本不值一提。哪里会有半点损伤。” 况且,你不是还有办法给他增加真阳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4 11:51:08~2020-04-17 10:0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5瓶;反正靠不上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金坛说法历时月余, 本就是各家各派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李攸宁和曲云清志在暗中调查与阿飘长相一摸一样的君风行,根本志不在崭露头角,所以连说法论道都没有参与。 经过两人四处留意, 的确是打听到了一点关于君风行此人的消息。 据说君风行原是宗主次徒, 与君沐言本是一双兄弟。不过两人入门多年,做弟弟的总是被哥哥各方各面压上一头。 若说君沐言是一等一的天赋,他的兄弟君风行也是不遑多让。兄弟两人一前一后分别踏入金丹境界。 只不过君沐言与君风行本是一胎双生,不过就是比弟弟先出来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差别,一个却成了哥哥,拜师入门之后又是大师兄, 身份上自然是更占一点优势。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小顺遂惯了,又极受掌教的看重青眼,君沐言为人张扬,及其爱出风头,正因如此名声也就大了许多。 反观君风行, 则是与自己的兄弟有着天渊之别。早年此人一直是默默无闻, 似乎不太喜欢待在宗门之中, 十分喜欢独身在外游历。自从修为小成之后, 便很难在万法宗长时间看见他的身影。据说君风行连结丹都是不知猫在哪坐深山里独自而成的。 -- 第81页 正所谓见面三分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 君风行似乎不是很受宗主的待见。同为亲传, 其在宗门的地位却远不如他的哥哥。 万法宗的弟子大多对这位二师兄的印象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就在一年前, 君风行好不容易被宗主传令回来,让他在宗门内好好待着巩固修为。没成想还老实不到几日, 竟又偷偷跑了出去。 自此更是一去没了消息,直到不久前才被碧海潮升阁的人送了回来。 君风行再次回到万法宗,突然变得足不出户了起来。至于性格是否变得反常, 倒是鲜有人能得知。毕竟他根本不怎么爱在人前出现,没法打交道自然无从判别。 不过据说此人从前虽然不爱待在宗门活动,与同门弟子接触的不算太多。可但凡与他有过交往的都说此人性情十分和顺。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会受到自己哥哥压制而产生怨言的样子。 就在几日前,阿飘曾借着曲云清的眼睛,在说法大会上远远瞧见站在阙楼之上,掌控全局的万法宗宗主玄阳子,以及侍立一旁的君氏兄弟。 没想到一见到这三人,还没等曲云清再想法子找机会靠近,与对方交谈几句,阿飘的神魂就再次陷入动荡。 李攸宁只得助他稳定神魂,随后阿飘陷入沉睡,她只得将阿飘重新收入绸伞以便静心安养。 就在李攸宁与曲云清等待阿飘恢复的这段时间,说法大会之上却出了一件大事。 金坛说法,最初旨在兼纳百家之言,集思广益,共筑大成。本来是百家修士共同研学上古秘传经典。如今发展成众家说法论道,只要自认才学,就可登上八方论道台,在万众人前,口传自家经义。 如若有人不服,亦可当众登台对垒,两相辩论,见仁见智。 论道之后还有斗法。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金坛说法虽然是由最初的论道说法演变而来,可时至今日,想在大会上脱颖而出,更多的是靠在之后的“武斗”之中胜出。 因此十日说法之后的比试部分就成了重中之重,反倒更加精彩,十分受人期待。只是若想参加说法后的比斗,须得提前报名,以便操办的宗门整合名单。 李攸宁自然不会参加,至于曲云清则就更不可能。 万法宗做为东道主不知道出于何故,虽派出了亲传弟子出战,却并不是修为最高的君氏兄弟。而是玄阳子年纪最小的徒弟,至今尚未结丹,应当是无缘争夺魁首,此举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最受期待的反倒是远道而来的碧海潮升阁。近些年碧海潮升阁声名鹊起,而此次前来的正是阁主大弟子楚寒舟。 不过就在众家修士打算一展拳脚,脱颖而出的时候,却不曾想临场发生意外——惨遭灭门的云翠山少主,突然横空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本是最早失踪的,阖家灭门本就是在他失踪后才发生的事。所有人都以为他应当早就死了,可没想到最终却还活得好好的。 这么说其实也不对,因为他整个人看上去实在是有些不太好。 只见这位过去的一门少主,此时却是面色破败不堪,一身尺寸不大合身的袍子凌乱的罩在身上,右侧的袖筒还空荡荡的,看样子竟是被人齐根截去了手臂。 云翠山少主整个人看上去神魂颠倒,神志也是不太清醒的模样,面色更是灰败不堪。 没有人知道如此虚弱的一个人是如何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可他一出现,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他浑身上下哆哆嗦嗦,也不知道是因为恼恨还是因为害怕。他一路蹒跚的登上了八方论道台,不多时便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云翠少主双唇嗫嚅着,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甫一开口,却是气力难继,声调急转直下的岔了气。 他似乎是急了,眼中泛起泪光点点。只听扑通一声,他猛然跪在台中,朝着百家修士的方向连连叩首。 场下之人具是面露疑惑,因为其中绝大部分人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位断臂的修士。唯有万法宗门人认出了他,却又完全不解其意,只能与在场的同门面面相觑。 所有人无一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私语声阵阵响起,不少人都在为眼前这个看上去既虚弱又可怜的青年打抱不平。 “看他衣饰应当也是世家高门弟子,何故落得如此下场?” “一露面就如此这般,怕不是经历了什么天大的冤屈吧!” “何人如此狠心,断人肢体坏人根基,偏偏还留着对方苟延残喘,当真是好毒的心思。这青年久久开口不言,莫不是被人拔去了舌头?” 众人交头接耳,吵杂的议论声节节而起。场面也开始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忽闻一道沉稳男声破空而至,不见有多沉重,却如同一道惊雷般贯传至在场众人心底。 “拂风侄儿何故消失了这些时日,倒是让人一阵好找。”玄阳子的话语正如一锤定音,一下子镇住了在场修士。 原来此人正是云翠山失踪数日的少住柳拂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7 10:07:50~2020-04-18 09:2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在场修士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看着跪坐在论道台上的青年的眼神中除了同情, 又多增了一分探究。 -- 第82页 原来此人不仅自己倒霉,还全家倒霉。也不知道究竟是招惹了什么样的祸事,才落下这么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世人眼中交付弱者的同情往往过于廉价, 眼见一人势弱, 便心生怜悯。可若是对方真的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又反过来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干了什么事情自食恶果。 柳拂风一听见玄阳子的声音,肩旁抑不住颤抖起来。他伸出另一条完整的胳膊,死死按住左肩残肢。 玄阳子举止稳重,身姿却是缥缈。一个眨眼落在柳拂风的面前。只见他左手负背,右手朝柳拂风虚虚探出, 作势要拉他起来。 柳拂风却像是受到了惊吓,连滚带爬的朝后退了一截,最后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玄阳子神情严肃,似乎有些不解:“贤侄这是何意?” 只见柳拂风神情微微扭曲,神似苦笑, 语调也极为波折奇怪, 像是在发狠, 又像是在哭诉:“君沐言害我!玄阳子前辈, 还请为我做主啊!” 这一句话如同一枚红热的铁丸跌入冷水, 刹那间激起千重骇浪, 场下一时沸反盈天。 此言一出, 玄阳子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贤侄莫不是受了什么惊吓?吾徒风行前些日子受了重伤, 近日沐言一直足不出户,日日守着自己的亲弟弟护法疗伤, 你说他害你,他如何脱的开身?你,可有何根据。” 柳拂风看着玄阳子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 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眼神凌厉非常,那目光状似轻描淡写的扫在自己身上,却仿佛让人无所遁形。 他感觉到口中一阵焦渴,用力的咽了咽口水。众人只见他仰着面,喉结发颤,满是惊慌失措的模样。 “我……我自然是有依据的。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我这只胳膊就是君沐言亲手折断的。” 玄阳子貌似波澜不惊,出口质疑道:“噢?亲手折断,可看你的样子,受的倒像是剑伤。” 柳拂风面如金纸,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一双瞳仁在眼眶里来回颤动,口中喃喃道:“前些日子,我与他发生了口角。一言不合之下,他便折断了我的右臂。 当时我心里虽然气不过,可也知道自己根本比不过他,原本是不打算追究的。 可没想到的事,君沐言事后去而复返,非但斩断我的手臂,还将我抛入一处无人的荒谷之中。我费尽力气才逃了出来,可没想到回到云翠山……”说到这里,柳拂风再是忍耐不住,一口闷在心头的淤血随着翻涌的心气喷涌而出。 玄阳子见状连忙一把搭上对方的腕脉,分出自身灵力为其续命。却发现此人竟然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 他心头暗道不好,却还未等反应,眼前的柳拂风又是喷出一口鲜血。 “玄阳子?”他神色怔忡,眼神中却是饱含怨戾。 玄阳子大惊失色:“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拂风却是回光返照,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玄阳子老匹夫竟然害我灭口!” 言毕,竟是两眼一翻七窍流血,正是被人用灵气强行震碎经脉的死相。 玄阳子不愧是大派宗师,见得此情此景反倒是镇定了下来。他立直身体,回头看向场下已经目瞪口呆的众人。 “今日之事多有蹊跷,诸位想必是心存疑问。明日在此,万法宗必然给大家一个交代。” 眼看着说法大会是要暂时搁置了,可台下这些如同打了鸡血的修士却是不肯善罢甘休。 万法宗这些年隐隐有了凌驾众门的趋势,平日里门风又属彪悍,自然让不少人看不习惯。 “宗主此言何意?眼下事情既然就发生在大伙跟前,自然众家仙友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这位柳道友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很明显又与您座下爱徒有过牵扯,难道就这么不问缘由的当众揭过了吗?” 人群中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玄阳子将这些人看在眼里。忽而冷冷一笑,直教这些出头之人背后发寒。 这声冷笑虽然不至于让在场众人噤若寒蝉,却也着实让质疑的声音立刻就平息了不少。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的时候。 玄阳子蓦然开口:“诸位有理,不若现在就让君沐言前来当场对峙。” 这一招也算是以退为进,说是对峙,可苦主都已经魂归离恨,又如何对峙,最后还不是万法宗说了算。 不过人在屋檐下,这个时候人家都已经做出了让步,继续咄咄逼人,可就要被记恨上了。 没过多时,一名身着玄袍,发束金冠,身材高挑眼神锐利的青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人群中的李攸宁一见此人连忙低下了头。之前她还暗自腹诽君沐言记仇,可乍一见面,她发现对方在她记忆之中,那张原本已经模糊淡化的脸瞬间清晰了起来。她几乎一眼就能认出那曾经与自己拔剑决斗过的修士。看来说起记仇,自己也是不遑多让。 一旁的曲云清看见李攸宁突然无端的矮上了一截,不由的以眼神询问她这又是何故。 李攸宁指了指台上的君沐言,曲云清会意,悄悄拉着她的手,躲到了一旁人群更为密集的地方。 君沐言一身锦袍广袖,一举越上高达数丈的八方论道台。他先是朝玄阳子施了一礼,旋即又转身朝在场众人见礼。只是看他面对众人时脸上倨傲的神色,感觉分明是在敷衍。 -- 第83页 一时间,台下再次响起窃窃私语。 “此子好生狂悖!” 对于片刻前暴毙的柳拂风,除却在场的万法宗弟子根本无人与之有过交情。因此若论要为他讨回公道,多半只是顺口之言。可此时众人见君沐言亮相时的态度,这才算是切身感受到自己心生不满。 君沐言对此却是置若罔闻。 “师尊传唤弟子来此所为何事。”朝众人见礼之后,再次面向玄阳子,态度瞬间恭谦了不少。 玄阳子神情严肃,朝他冷冷一瞥,伸手指了指僵死在地上的断臂柳拂风。 “你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君沐言这才正眼瞧了瞧躺在台上的尸体,眼神中满是不屑:“我当是谁,原来是这个欺软怕硬的窝囊废。” 他语气中满是鄙夷,仿佛根本不将柳拂风看在眼里。 君沐言如此骄横的态度自然惹人生恨,台下不少人已经开始骂出了声。 玄阳子厉声喝斥:“放肆!” 虽然这话是朝着君沐言说的,可地仙的威势一开,台下的吵杂也同样为之一清。 君沐言垂眸:“师尊教训的是。” 玄阳子冷声道:“此人究竟与你有何瓜葛,今日你便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 君沐言:“遵命。” 他转过身面朝众人,徐徐开口:“你们眼前之人,乃是云翠山少主姓柳名拂风。万法宗与云翠山世代交好,不过他们这实力不济的少主原本与我是没有私交仇怨的。 不过此人修行不够,欺男霸女倒是很有一套,前些日子,竟然对我宗门的女弟子动了歪心思,我不过是出手教训了他。当时他就屁滚尿流的逃走了。” “好你个君沐言,竟然将砍断人的手臂说成是‘教训’,有这么教训人的吗!”不少人对君沐言的凉薄语气感到不寒而栗,因此忍不住出声质疑。 君沐言转头看向质疑的修士,嘴角噙着冷笑:“谁说是我砍断了他的手,我不过是用手折了他的前臂,这样的伤对一个修士来说疼是疼了点,但也算不上是重吧。” 面对君沐言这样有恃无恐的态度,发问的修士被气的两眼一翻:“你你你!当真是大言不惭!刚才明明是柳拂风亲口所说,你先是断了他手臂,随后去而复返,将他的手臂齐根砍断了!” 君沐言:“哦?他是这么说的?可我却说不是,你说你们为什么不信我呢。” 见他不肯承认,不少人都觉得,这位于道门之中,被人盛传天赋卓绝的后起之秀,实乃是无耻之极。 “他都成了这副模样,还特意跑来你们万法宗的地盘,拼着一条性命,当着天下人的面污蔑你不成!” 君沐言闻言一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当众伤了他一臂,他心中必然记恨与我。不过也不至于要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你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还说不是狡辩!” 君沐言眼中迸出怒意:“胡说八道!我堂堂万法宗首席,因何故要做这种事?至于柳拂风为何要陷害我,我不知道!” “你做都做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平日里目中无人惯了,根本不把其他人性命放在眼里,如今出了事情再来抵赖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君沐言气极,咬牙切齿道:“你们!混……” 还没等他继续说出些意气而发的气话,玄阳子出手制止了他。 玄阳子示意君沐言退于自己身后,沉声开口:“诸位息怒,这件事情实属蹊跷。分明就是为了让我万法宗在这说道大会上成为众矢之的。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查清云翠山阖派上下的死因,以及柳拂风为何当日逃脱一难,今日却是突然出现,搅乱说法大会,最终还偏偏来了个死无对证。” 万法宗宗主的出场虽然表面上控制住了局势,可人群中仍有人发出不满的诘问。 玄阳子:“我知道大家心存有疑,不少人说不定还认定柳拂风是被老夫用灵力强行灌注冲破经脉所杀。” 大家一听对方所说正中心中的猜测,不免有些吃惊。 “不如这样,在场可有哪些金丹以上修为的高手,如有质疑,可以当场查验,看看这柳拂风身上的暗伤是不是方才老夫所至。” 虽然玄阳子此举是为了彰显磊落,可一下子真的没人敢出来当这出头鸟。 谁知道这他们一招是不是欲盖弥彰。要是自己上去查出来柳拂风的伤就是玄阳子干的,自己到底是说还是不说。说出来就是彻底与万法宗为敌,即便隐瞒,看似是抓住了玄阳子的把柄,可实际上却是给自己的性命留下了天大的隐患。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无一人敢上台查看。 李攸宁倒是有心去瞧一瞧,可顾及到怕被君沐言认出,只能留在台下干瞪眼。 “贫道不才,愿请一试。” 突然间,一道清越男声响起。一名相貌出众的年轻修士越众而出。此人身着浅青蓝色的束腰长袍,袖口缀着连珠水波纹路,长剑灵光隐隐,剑柄上还镶嵌着一块色泽温润却毫不起眼的青玉。 “楚寒舟!” 他乍一出口,就有不少人认出了他,眼中无一不是赞许神色。 “楚道友年轻有为,修为以逾金丹多年,又是远道而来的贵客,由你查验,我等自是放心不过。” 大家都知道万法宗与碧海潮升阁明里因为相隔千里,并无多少交集,暗里却是彼此争锋不断。虽然不算仇家,但确是实打实的对手。让楚寒舟出手,至少是不会存在包庇之说。 -- 第84页 楚寒舟浅浅一笑,朝众人颔首:“承蒙诸位信任,寒舟必定不负所托。” 玄阳子见楚寒舟算是众望所归,便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上台勘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8 09:23:58~2020-04-20 18:5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楚寒舟上台时, 朝君沐言浅浅一笑,显得既谦和又有礼。君沐言却是眉头一皱,微微侧过了脸, 像是毫不领情。 两人这细微的神情自然是被台下一众耳聪目明的修士看在眼里, 均是对君沐言表示嗤之以鼻。 楚寒舟缓步靠向此时摊在地上,死状极为凄惨的柳拂风。他伸出手,并指如刀,仔细探探查对方周身上下的伤势。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楚寒舟才缓缓站起了身。转头朝众人开口道:“这位柳公子身上的经脉的确之前就有损坏,不过致命伤是在方才引发。” 台下众人闻言无一不是倒吸一口凉气。 万法宗的宗主和大弟子就与楚寒舟比邻而立站在台上, 楚寒舟虽然是金丹修为,可玄阳子却是地仙,若是恼羞成怒,抬手杀人不过是不会吹灰之力的事。 就这样当众揭穿,是不是有些过于冲动了? 之前玄阳子和君沐言看起来丝毫没有半点心虚慌乱。等楚寒舟上台之后, 两人也没有半分推脱阻挠。 因此就在楚寒舟细心勘验的过程之中,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相信, 柳拂风的死与万法宗并无干系, 只是有心之人的栽赃嫁祸。 可没想到的是, 柳拂风致命伤就在片刻前发生的这种话, 就这样被楚寒舟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遮拦的说了出来。这一下子, 反倒是让在场众人有些措手不及。 再看玄阳子, 只见他面沉如水,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端的是沉稳有度,倒是对这个结果没有丝毫的吃惊。 而君沐言则冷哼一声,转过头正眼看向楚寒舟:“楚寒舟, 你这话什么意思?好生引人误会。” 楚寒舟嘴唇向上轻轻一抿,朝着众人继续道:“诸位稍安勿躁,还请听寒舟将话说完。这位柳公子身上的经脉早就受到了损伤,而且体内被人封存了一道十分霸道的灵力。他也正是因为这股灵力才被吊着一口气,才能在今日与众人相见。 不过这道灵力虽然是他的续命之引,也是催命之符。但凡有人想要为他以灵力疗伤,就会打破平衡,让他体内的灵力暴走,冲毁经脉。 所以,柳公子之死,并非是玄阳子宗主的过错。方才玄阳子前辈不过是见他吐血后萎靡不振,伤势沉重,想要渡灵力给他,因此导致了柳公子体内灵力暴动。” “玄阳子何许人也?这种事他又岂会不知!说不定就是故意的!” 不知道是何人在人群里吼了一嗓子,紧接着又有数个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推波助澜。 楚寒舟举起双手示意在场众人稍安勿躁,紧接着以自身灵力传动,让自己的声音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这种事,非得先将灵力传入才能得知。可一旦传入,就已经晚了。想必这一点,诸位都是能够想明白的。至于加害柳公子的凶手,寒舟私下认为,凶手应当是那个心存不轨,将灵力事先注入柳公子身体里的那个人。 毕竟以当时情形,在场所有心怀仁善又兼具修为的道友,事发的第一反应都是以自身灵力为其续命,对方也正是利用了此等心理暗藏祸心。” 玄阳子听闻楚寒舟的话,不由得面色稍缓,朝他点头示意:“素闻碧海潮升阁首席弟子天资过人,聪敏灵慧,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君沐言在一旁也不住用视线将楚寒舟整个人上下打量,只是神情之中少了欣赏多了探究。 在场众人中的绝大部分被楚寒舟这一番欲扬先抑的说辞说服。 紧跟着,玄阳子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明申万法宗势必在金坛说法期间,为云翠山灭门一案找出元凶。 众人见他行止气度一派磊落,又当着所有人的面作出保证,并发出邀请,让百家协助查理此事。也就不好再继续挑事,今日之事自然到此为止。修士渐渐散去,回去之后同门间免不了要就会场上发生的意外好一阵猜测推理。 李攸宁和曲云清回去之后,都觉得云翠山灭门的案子十分蹊跷。 当时在说法大会上,并无一人能够道出云翠山究竟与谁结过能够致人血洗灭门的深仇大恨。可若是无端遭受此番大难,却也是不合逻辑。 至于那横空出现又莫名惨死的柳拂风,行为举止更是透着诡异,明显是遭人利用,可就结果看来,却是错漏百出。如此一来,倒是分不清利用他的人,究竟是想借此揭穿万法宗的诡秘,还是说单纯只是祸水东引乱人耳目。总之是确认不得了。 不过柳拂风拖着残病之躯,好不容易登上八方论道台,张口就是攀扯万法宗大弟子。若说是诬陷,却也不尽然,毕竟君沐言自己也亲口承认两人却有争执,自己也曾出手伤过柳拂风。两人的矛盾之处在于君沐言是否当真去而复返,斩断了柳拂风的手臂。 并且柳拂风口中还提到自己被对方抛入荒谷自生自灭,等好不容易侥幸逃脱,却发现自家已遭灭门。 -- 第85页 看他当时的模样,虽然看着情真意切。不过细细想来却是错漏百出。 如果真如他所说,柳拂风是如何以濒死之躯混入说法大会?这其中必然有人帮了他一把。 看来想要进一步得知真相,势必先要找到带柳拂风进入说法大会的人。 两人刚回来不久,还没说上两句。门外突然响起男子询问的声音。 “请问玄霄派弟子可是宿在此处。” 李攸宁通过声音,认出屋外来人正是之前在说法大会上出现过的楚寒舟。她推开门,看见楚寒舟正站在不远处向一名万法宗弟子询问。对方正好回答,楚寒舟已经看见了推门而出的李攸宁。 楚寒舟面色一喜,朝万法宗弟子道过谢,紧跟着向李攸宁的方向走来。 “当日一别已有数月,曲师姐别来无恙。”楚寒舟见着李攸宁,朝她爽朗一笑。端的是亲切又不过分热情,仿佛两人是多年不见的知交。 李攸宁眨了眨眼,有些诧异对方这份自来熟的态度。 她回以微笑:“楚道友,不敢当。你的修为高过我,又怎么好叫我师姐呢。” 这话之前李攸宁就说过,再次相提自然就不是客套。 楚寒舟轻松一笑,从善如流:“那在下可有幸直呼曲姑娘的芳名?” 李攸宁毫无所觉:“楚道友随意。” 楚寒舟果然随意:“直呼名字多少虽然有些唐突,但也显得亲近。素问,你说是么。” ……李攸宁愣了愣,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感觉有些奇怪,你还是直接叫我曲姑娘吧。”李攸宁应和一声。 楚寒舟见对方对这个名字似乎不太敏感,唇角一勾,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今日前来正是有些事情想要告知曲掌教,不知曲姑娘可否代为转告。” 李攸宁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她回头看了眼屋内的曲云清,转过头对楚寒舟继续道:“既然有事,不如进来说吧。” 楚寒舟眼神一转,朝四处看了看:“修道之人虽然不大看重男女大妨之说,曲姑娘毕竟是女子,我怕是不太方便吧。” 李攸宁浑然不在意道:“这有何妨?况且我师弟还在呢。” 楚寒舟笑了笑,跟着李攸宁进了屋子。 他一进屋就看见十一二岁模样,腰背挺直,端端正正坐在坐榻上的曲云清。 “这位便是素问口中的小师弟了吧,在下碧海潮升阁楚寒舟,见过小道友。” 楚寒舟见对方一张小脸面无表情,先是朝他淡淡看了一眼,接着才站起身朝他回了一礼。却始终也不说话,看起来倒像是白壁铸成的小雪人。 李攸宁:“楚道友勿要见怪,我这个小师弟性子有些冷清,平素里不爱与人说话。” 楚寒舟笑了笑:“修行之人,当有定性。性子冷清些反倒是好的。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友如何称呼。” 虽然之前给曲云清找好了假定的身份,可看他年幼,此行当得不会与人有过多交流。倒还真没有想到要给他重新编一个名字的事。 李攸宁:“他叫……” 曲云清:“苏旻。师兄随意称呼便好。” 楚寒舟:“茫茫大块,悠悠高旻,好名字。小阿旻定是人如其名,将来定能于秋日长空之中鹏程万里。” 听得这样的夸奖,曲云清无动于衷,只是漠然的点了点头,冷淡而不失礼貌的答了一句: “多谢。” 李攸宁:“楚道友不是还有要事转达,不如快些告知吧。” 楚寒舟:“得见友人一时欣喜,一下子忘了形,还请见谅。” 见他总是如此客套周到,李攸宁总有种不知道该如何与此人接话的感觉。 “今日说法大会上的事情,曲姑娘想必已经知道了。” 李攸宁点了点头:“当时我也在场。” 楚寒舟:“如此我便不再赘述当时发生之情。不过这其中另外还藏有隐情,二位可愿意听上一听。” 李攸宁:“愿闻其详。” 楚寒舟:“曲姑娘精通医道,想必知道以柳拂风当时的情形,是没有能力独自一人出现在说法大会当场的吧。” 李攸宁点了点头。 “实际上,带他来的人正是我。” 李攸宁闻言一阵错愕。之前她还猜测带柳拂风来到现场的很可能与幕后操纵之人有关,可转眼楚寒舟就前来自爆内情。 “曲姑娘冰雪聪明,可能早就设想带柳拂风来此的人可能就是幕后操纵的凶手。可我此番前来正是要告知此事。 我是前两日发现此人的,当时他看上去虽然受了伤,但整个人还算清醒,也不像是油尽灯枯的样子,于是我也没有多加留意。况且修行之人通常不已自身命门示人,若不是情非得已,或是极为亲近,谁也不会主动探查对方的脉息。所以我对他的伤势,起初也并不完全知情。 当时我是听说云翠山出了血案,万法宗调查良久毫无进展。你也知道我碧海潮升阁与万法宗素来有些争锋相对的势头,于是我就暗自潜入了云翠山,想要探一探究竟。没曾想却找到了在山中徘徊的柳拂风。 当时他央求我带他进入说法大会,说是万法宗大弟子与他有旧怨,定然是有意拖延时机,想要让云翠山蒙受不白之冤。他要当着天下修士的面揭露云翠山血案,让所有人不得不去调查此事真相。 -- 第86页 我本想着查出真凶也是我此行的目的,而且对方能屠杀一方宗派,我自己一人肯定是势单力孤,也就同意了他的说法。 可说来惭愧,因为自己担心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并未与他人透露此事,没想到柳拂风身上已经被人埋下了暗扣,差一点就要令玄阳子前辈蒙受不白之冤。” 作者有话要说:  茫茫大块,悠悠高旻。出自陶渊明,自祭文感谢在2020-04-20 08:55:48~2020-04-21 11:4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7瓶;反正靠不上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楚寒舟之后还提到, 自己从柳拂风口中得知云翠山阖派上下非但遭人虐杀惨死,并且柳拂风还曾尝试用自己的亲缘血脉为父亲招魂,想要以血脉通灵之法探知血案背后的真凶。 可纵然为此耗费了全部灵力, 云翠山主的魂魄依旧是毫无影踪。 虽说人死如灯灭, 若是没有执念支撑,哪怕是修士的魂魄也难成鬼魂,往往在尸体中潜藏一两日,便会顺应天道往生轮回。可但若是血缘至亲之人,还是能通过术法召回离体的魂魄并与之短暂沟通。 柳拂风招不回自己父亲的魂魄,极有可能说明对方已经“消失”了。 听到这里, 李攸宁和曲云清均皱起了眉头。没想到那些遇害的修士,竟然与之前下蛊杀人的受害人同样失去了魂魄。 楚寒舟离开之后,两人陷入难题。 一来如果真如楚寒舟所说,那么事情背后可谓之阴谋滔天。有人暗中收集虐杀之人的魂魄,从收割凡人, 进而转变成谋夺修士。对方的目的无论是什么, 肯定都是阴邪无比。如果无人能够阻止, 后果恐怕是不堪设想。 可是正如楚寒舟所言, 柳拂风是被他带来的。他表面上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是因为碧海潮升阁与万法宗关系微妙, 他不愿意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可如此一来, 就算是断了一条线索。 曲云清:“为今之计, 我们只能先去云翠山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遗漏的线索。” 李攸宁点头称是, 突然眼中灵光一转:“师傅,苏旻可是您过去的俗名?” 曲云清点了点头:“苏是我母亲的姓氏,未入门时我正是单名一个旻字, 因与三百年前的一位师祖同名,师傅便另外赐下名号。” 李攸宁:“秋日晴空,长风猎猎。疏朗又磊落,果然是个贴切的好名字。” 曲云清温和一笑:“一个名字而已,怎么你也学着别人说起好话来了。” 李攸宁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曲云清。 在她心里这世上任何的美好与他都无法相提并论。 恰如月夕逐花晨,彩云登碧落,曲云清是真正的雪胎梅骨,冷韵超尘。 龙原地势低缓,因此这不高不低云翠山屹立于此倒也显得鹤立鸡群。这里的山不似西北连绵壮阔,也不向横贯淅川魔族和中原交接之处的十万群峰桀骜峥嵘。虽然地处北方,这里却有几分江南秀美。取名云翠,倒也是实至名归。 只是如今这昔日的秀丽山水却是阴云笼罩,灰白云雾如同一顶厚重的兜帽将云翠山自山腰以上重重缠绕,任凭一个人目力如何,不身置此中也是难觑其中端倪。 李攸宁足下踏着凝霜剑,朝着脚下云遮雾绕的云翠山遥遥一望:“此地迷雾环绕,倒像是怨气郁结所致。” 曲云清点了点头:“看来正如楚寒舟所言,这云翠山上下的确是遭人虐杀。” 李攸宁蹙眉:“云翠山虽然声名不显,好歹是归附于当今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听说山主还曾颇受玄阳子器重,自身的修为应当也是不俗。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能耐,能在外界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事。” 曲云清摇了摇头:“这世上所有自以为的难事,只都怕心之人刻意为之。为善为恶,皆通此理。” 两人相视一望,不约而同的御剑落入云翠山迷雾之中。 这雾远处瞧着浓稠凝重如有实质,真正进入倒是淡了许多。两人皆是初次来到这里,只能凭着直觉四处摸索。好在每个门派修葺的建筑的路数大致相同,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云翠山宗门落户之地。 这里看上去空无一人,众修士的遗体也早就被万法宗的门人事先清理。只是现场各处仍然残留着斑驳血迹,若是让寻常人看了难免触目惊心。 眼前的萧瑟触动两人回忆,虽然都不曾亲眼目睹玄霄当日被人进犯屠杀的场景,可眼前这一幕仍旧是教人触景生情。 两人久久沉默不语,神色之中难掩悲戚。 就在此时,李攸宁腰间缀着流苏的乾坤袋开始异动。 她回过神来,伸手探向腰间:“好像是阿飘醒了。” 李攸宁心念一动,从乾坤袋中取出绸伞,下一瞬一道白光闪过,阿飘出现在两人眼前。 只见他神色慌乱一见到两人便脱口而出:“这是何处?” 李攸宁解释道:“这里是万法宗附近的一处小宗门,前些日子不幸遭人灭门。” 阿飘环顾四周,眼神剧震,一张原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孔如今更是白的透明,整只鬼简直像是要与周围的雾气融于一体。 他眼中满是惊悸,颤抖着嘴唇说道:“这里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死后经历过的那些……” -- 第87页 曲云清:“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阿飘点了点头:“我想起来许多事……我好像的确是你们口中提起过的君风行。” 对于这个答案倒不算出乎预料。 “那初我被师傅传令回到宗门,可我这个人根本在宗门中不愿久待,就喜欢在江湖尘世中四处游历。恰好有友人相邀前去东海一带除祟,还是兄长向宗主求情才让我得以出门。只是后来在途中无缘无故遭人暗算,紧跟着失了神魂,浑浑噩噩直到遇见幺娘才慢慢变得有些清醒。 现在想起来,我魂体脱壳之后,曾被人用一种十分诡异的法门炼制,夺取了一魄,在被人用阿宝的魂魄修补之前,我的神志极为模糊。 可如今隐约想起曾有人将我和另外好几个人的魂魄投入一处类似炉鼎的地方,并且用秘术激发凶性,让我们相互争斗。那些魂体很弱,很快就烟消云散。 后来等我重新有了意识,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海角村附近的海神庙中了。” 李攸宁:“投魂魄入鼎炉炼化,去多存一,这样子倒是很像是在……” 曲云清:“就像是在炼蛊。” 李攸宁恍然大悟:“没错,正是如此。只是最终胜出的鬼魂为何会被重新拼凑,难道是为了让对方失去生前记忆方便操控?” 可若是如此,阿飘又怎么会被人弃之荒庙。这么看,对方似乎对此法门尚在摸索,而阿飘不过是一个实验过程的失败品。如果不是李攸宁出手相助,或许他至此都是一个离不开海神庙的地缚灵,不但派不上用场,随时还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结合对方杀人取魂的做法,如果当真是为了炼化出一个万中无一的厉鬼邪煞,那为何要将炼化的成品碎裂魂魄,这不是自毁成果吗。 而且鬼魂终究是鬼魂,哪怕怨气再深,戾气再浓,对付一般的凡人或许能抵千千万万。但如果是修为高深的修士,根本就派不上多大用场。对方花费如此精力,甚至血洗修仙宗门,就为了得到一个用处不大的魂蛊实在是匪夷所思。 除非,能以煞气为恶魂凝聚灵体,这样能让其威力更添百倍。亦或是能够为魂蛊找到一个现成的身体,最好还是修为精深的人,如此一来有了实体,所能发挥的作用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更重要的是,这些被换了芯子的修士,就成了有心之人一步步落下的暗棋,着实教人防不胜防。 李攸宁心中暗道不好,如果真有人想要这么做,用怨气十足的恶鬼代替宗门中的高道……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就在几人陷入深深担忧的时候,不远处的屋顶之上突然出现一道黑色的人影。 那人与李攸宁和曲云清相距百尺,中间还隔着重重的雾气,身形若隐若现,只能隐约瞧见他头带兜帽,全身上下包裹在一件黑色的大氅之中,被风轻轻吹起的袍角就像是乌鸦的双翼,显得既鬼祟又神秘。 阿飘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的神魂仿佛受到无形的牵引,忍不住要朝对方的飞过去。 李攸宁察觉异样,连忙将阿飘重新收入伞中。 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影默然矗立,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李攸宁根本看不出究竟。 “阁下何人!”她的声音穿过雾气,轻扬而起。 “哼。”只听得冷笑一声,却是嗓音低沉却又雌雄莫辩。 那人的脸犹如笼罩与一层迷雾之中,根本教人看不真切。可李攸宁却分明能感受到那人的灼灼目光,和身上散发出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好高的修为,好强的神魂。 她心中一惊,实在是联想不出这世间还有哪方隐世的高人。 “今日不取你们的性命,走吧。”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语气却是波澜不惊。 李攸宁眉头一皱,转头看了看站在身侧的曲云清。只见他神情严肃,身体的姿态却是蓄势待发。 她心中有些诧异,能让曲云清如此严阵以待,看来对方一定是来头不浅。 此人究竟是谁? 正待她想要继续开口与那人周旋几句,试探出来人身份,可神秘人却是根本不予理会,只是轻蔑一笑,抬手便是一道剑光。 那剑意纵横凌厉,却只是在二人身前不足半尺的位置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紧跟着,那人竟然如同水中倒影被投石所破,由实化虚转瞬消失不见。 幻想?亦或是□□? 曲云清:“分化遁行之术。” 李攸宁不由的睁大了眼睛——这种遁术源于魔族,难道这些事情背后竟然真与魔族有关? 百年之前修为臻至化境,被天下道修在心中已然封神的李松云,还有早已经不问魔族内部事务的魔尊萧晗,两人携手踏破虚空异世远游而去,莫不是魔族在沉寂数百年之后,真的按奈不住想要重新挑起魔道两族的争斗? 曲云清似乎是看穿了李攸宁心中所想,轻轻摇了摇头:“来人气息杂乱诡异,却并非魔族。虽然使用的是魔族的遁术,可出手的那一剑却暗合玄霄剑意。” 说到这里,曲云清眼神冷了下来,神情更是不乏忧虑。 那人不过才出现了一盏茶的功夫,更是来无影去无踪,却是留下了重重迷影。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挺久了,不只一次有读者质疑第一章 的情节。更多的人可能不赞同但也没有说。还是简述一下我的想法吧。之所以这么写根本原因就是想要突出一下男女主的矛盾。制造一点他们之间的冲突。他们之间的身份和身体特性,其实很难踏出这一步。也是是偷懒吧,直接设定了个霸王硬上弓的情节。 -- 第88页 最近虽然也有写到女主这么做也会为了将元阳交给对方,让对方恢复生气,但其实远不至于用这种方法,她是存在私心并且算是破罐子破摔吧。 所以当曲云清说女主是不是用双修的方法给他灌注阳气,并不是存心占便宜的时候,女主否认了,并说自己就是馋他身子,因为在她自己心里否定了自己的做法,觉得自己的另一个目的很可耻,所以不配提自己也是为了救他。 可男主自己知道自己因此受辱,却也因此得益,宁愿选择相信对方是故意否认的。 至于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就在于一个人如果长时间在边缘游走,就会模糊界限。也许明知道是错的,可还是会犯错,就好比是温水煮青蛙。当然这本来就是错的,这无可厚非,不会因为一个人主观的想法潜移默化而改变。 发生这种事男主可以选择仇视和报复。只是这样故事就进行不下去了。至于为什么会原谅,原因有很多吧,其中有一个就是男主其实年纪很大了,他心里早就看遍红尘,后来又历经了生死,这世间的事情,包裹自己情绪欲望其实看的很淡,女主算是他渐渐沉寂后一个重新开始产生情绪波动的开关。 其他的就不解释了。 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欠的债只是分先后而已。 最后只想说没有一个善良的人想要犯罪,可是错已经铸成是没法更改的结果。偿还或是赎罪都是唯心的选择,究竟值不值得,看他们自己怎么想吧。 挺开心大家三观都很正,也愿意和我讨论情节和设定的合理性。只是在故事里读者总是更容易接受主角要么作为一个受害者,道德身体思想各个方面最好都不要有瑕疵和污点。主角可以原谅别人,但是自己不能有罪。可是咱们女主已经干了坏事了……感谢在2020-04-20 11:47:55~2020-04-21 10:2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7瓶;反正靠不上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李攸宁和曲云清无端遭人警告, 却并未轻易离去。两人仔细搜查一番,发现之前黑袍人站立的地方正是云翠山主的寝房。 两人进入室内,发现内室的石砖地面上血迹斑驳, 隐隐还能看见些许细碎的肉沫。李攸宁感觉到头皮一紧, 简直无法想象这些人死前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她忍不住偷眼去瞧一旁的曲云清,却发现他倒是要比自己镇静多了。只不过看的出来,他的心情也很不好。 李攸宁不由的想到,虽然眼前的曲云清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可论心境他确是远远超过自己。 虽然已经过去多日,屋内仍然是充斥着一股浓郁血腥气, 空气沉闷有凝滞,像是凝稠的液体,一点点钻入身体,让人不寒而栗。 曲云清突然出声:“不对……” 李攸宁只觉得一阵恍惚,眼前的曲云清一下子恢复了成年的模样。只见他突然转过头看向自己, 眼神却是冰冷又陌生。 她只觉得自己心中一悸, 茫然脱口道:“师傅。” 曲云清却是唇角向上一勾, 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孽徒。” 李攸宁睁大双眼, 眼中露出一丝难以置信, 心口却是一闷, 千万种情绪如排山倒海而来, 那种多年求而不得的无望突然自心底油然而生。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 她又成了那个守着自己深爱之人冰冷躯体,看不到希望, 却又无法做到放弃的李攸宁。 “师傅……”她的声音轻轻颤抖,带着一丝凄然和绝望,满心渴求却又卑微到了谷底。 “叛门渎师, 欺师灭祖,你就是如此报答玄霄对你的再造之恩,我对你的授道之德的吗?”曲云清直挺着身体,比李攸宁高出了半头,一双眼睛微微向下垂着,漠视的眼神落在李攸宁的身上,那温度冷的像冰。 她的心仿佛瞬间被人揪起,那一刹那间,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如有千钧一下子直击在了心头最柔软的地方,猛烈的让人瞬间失去了呼吸。 眼看着曲云清朝他步步逼近,李攸宁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想要退却的冲动。 她摇着头,忍不住朝后退出了一步。 “我自幼修习乾元六合心法,你明知我体质并非纯阳,需得以元阳固本。可你为了一己之私破我功体,惹我为天下人耻笑,你居心何在?”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擂鼓般敲击在李攸宁的灵魂深处。 这是她的私欲,也是她这一生所为,最错误的事。 “你破我功体在先,毁我清誉在后。玄霄数千年基业更是受你所累毁于一旦,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心生忤逆,乱我心神,继续犯下忤逆之道。”曲云清两眼一睁,目光如电直射李攸宁灵魂深处。 李攸宁被对方狠戾的眼神震慑的汗流浃背,可转瞬间对方却又突然变得面无表情形如木偶: “你害我一次还不够吗……只要你活着,迟早会再一次害死我的……” 只见她额前鬓角冒出冷汗,眼神也变得有些混沌不清。 初次迎回曲云清尸身的震惊和绝望,二十年的寂寞陪伴和不明前路的漫长等待…… 过去种种如同决堤之水,一瞬间汹涌而至根本让人无法抵挡,教她瞬间失去了思考。 李攸宁双唇颤抖,喃喃自语道:“师傅,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之前你是骗我的?” -- 第89页 她眼神越发迷茫:“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你是恨我的对不对……” 倏然间李攸宁牙关一咬,神情一厉,嘴角扯出一抹凄然苦笑。 “罢了,我统统还你!” 这些原本只是深藏于心,如今却被曲云清当面冷酷质问,李攸宁不由得心神激荡。她原本就担心曲云清受自己连累,本就跌下神坛,就怕再次陷入泥沼,而自己连对方的修为都比不上,真的能护住他吗? 这些时时笼罩心头的阴云一下子变得明晰无比。不知怎地,就变得满心消沉的难以自解。 恍然间她脑中唯剩下自责与痛悔,仿佛与近在咫尺的珍宝失之交臂,刹那间变得万念俱灰。 只听得铮然一声,凝霜长剑发出一道清越龙吟骤然出鞘。李攸宁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自己的佩剑,竟是要引剑自戕。 “砰”的一声金铁交击之声,凝霜剑眨眼间被人掼向地面。这削铁如泥的灵剑锋刃,竟是深入砖石数寸之深。 “回神!”只听得曲云清口中焦急的厉喝,伴随着凝霜剑嗡然不止的悲鸣声,李攸宁一下子神思回返,整个人呆愣愣的不知道身在何方的恍然。 她下意识的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整个人动弹不得。 “师傅……” 她发现自己整个人被已然被恢复原貌的曲云清紧紧抱在怀里。他将她抱的那么紧,胸口的起伏让她感受到彼此呼吸。 曲云清一条手臂绕过李攸宁的背脊,紧紧环绕,另一只手则是压住李攸宁脸侧,按住了她的一只耳朵,手腕控制着力道让她微微抬头看向自己。 李攸宁定了定神,瞧见曲云清正担忧的看着自己,头上束发的青缎发带也不知何时扯落,一头如墨长发披面而下,发丝垂落在李攸宁的身上,甚至还有几丝缠在了自己手中,被自己无意识中绷的笔直。 曲云清却是浑然不觉,看向她的眼神中只有关切。见她眼神一清,又接连叮嘱数声。 “莫要胡思乱想,凝神。”他的声音又清又沉,仿佛晨钟入耳,让李攸宁心神为之一清。 “师傅……” 费了半晌功夫李攸宁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拽住了对方的一缕长发,连忙松开手,还心疼的揉了揉对方的头皮。 曲云清完全不以为意:“方才可是陷入了幻境。” 李攸宁虽然恢复了神志,可方才心中的那番痛楚绝望仍是余韵悠长,难免有些迟钝。 曲云清:“这里有摄魂术的引子,虽然已是残局,可你修为尚未恢复,不免着了道。” 李攸宁陷入沉思:“摄魂术……” 曲云清:“别担心,有我。” 李攸宁:“摄魂术起源魔族,本是淅川的不传秘术。” 曲云清:“自三百年前,摄魂术已经有流出淅川的先例,看来并非如世人认知那般,此术的修习会受到血脉的限制。” 李攸宁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 “当年我重返山门,玄霄派已经……之后我在后山禁地发现师姐的时候,她神志不清,绝非常态。如今想来,倒像是陷入了幻境。” 曲云清眼神一暗:“这房间血迹斑驳,却没有打斗的痕迹。” 李攸宁:“师父是说,住在这里的人是因为中了幻术,自残而亡?” 曲云清嘴角向下一抿,点了点头。 蛊术,幻术……无一不是杀人于无形。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工作日更新,休息日的话可能会停,因为家里出了一些事情,以后周末我都要回家,在家的话没法专心码字。明天应该就没有更新,后天上班的话就回来。 这本书一直申不到榜单,不过就算申请到了也然并卵,因为根本和榜单上的内容路数不对。哈哈哈,感觉这文像个邪》教现场。 可是帅气的小姐姐,追帅气的小哥哥,并且攻了他,我觉得很萌呀。 感谢在2020-04-23 10:29:34~2020-04-24 09:4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李攸宁心有余悸, 在曲云清的提醒之下才意识到此中关窍。 这云翠山的山主极有可能是在中了摄魂术的之后受人操控死于自残。如此一来外间那些打斗的痕迹,说不定并不是外人造成的…… 就在两人刚清理完思绪,曲云清突然眉峰一扬, 侧目望向窗外。 李攸宁顺着对方的视线朝旁边一看, 发现破损的窗纱出露出一只漆黑的瞳仁。 那人与转过头的李攸宁两相对视,眼中透出一阵讶然。 他被曲云清叫破之后非但没有逃走,反而是一剑劈开了窗棂,随后整个人一跃而入。 ………… “李攸宁,你竟然没死!” 对方自屋外而入,原本就逆着光。直到他道破李攸宁身份, 李攸宁这才认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与她曾经有过小小过节的君沐言。 曲云清一沉:“是你。” 三十年前的事情,最终的处理结果本就是他亲口下令。况且不久前曲云清重获神识,君沐言也在当场, 并且还曾出言不逊。 曲云清自然也认出了他。 君沐言瞧见两人, 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 第90页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两人, 戏谑道:“堂堂玄霄仙门, 为何也干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他侧目望向李攸宁继续道:“贵派真是教人刮目相看, 这等欺师灭祖的叛徒, 还能和一门之主混在一处亲亲我我。” 李攸宁面色一沉, 冷冷说道:“奉劝一句, 管好你这张嘴,他岂是你能置喙的。” 君沐言眼中露出一丝恼意, 心中似有百般的不服气,语气变得越发尖酸:“连师父都不叫了么,李攸宁, 看来传言非虚。” 曲云清突然开口:“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他说这话时虽然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地仙的威压层层铺开。让眼前的君沐言立时感到一阵无形压力。 君沐言虽然在后辈之中当得上是佼佼,可与曲云清这样的前辈明宿一比,那便是天渊之别。一朝受到压制,便开始背心冒汗,言语不顺起来。只是他性子倔强,任凭在哪里都不肯服输,仍旧是自顾自挺直脊背咬牙坚持。 李攸宁担忧的看向曲云清——如今自己的身份败露,怕是在此不宜久留。 曲云清读出她心中所想,出言安慰道:“不必太过担心,你的事我已经着令弟子昭告道门。想必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否则君沐言也不会只是对着你冷嘲热讽几句。” 君沐言闻言,犹自不服气的冷哼一声。 “好个玄霄派,当初曲灵枢借口李攸宁祸乱山门,求得百家共讨。如今才没过几天,倒是掌教亲自澄清,说李攸宁含冤受屈。 你们是将天下道门当成傻子玩弄鼓掌之中了吗!” 李攸宁心中思量,对方所言不虚。当初自己叛逃的消息正是玄霄所出,如今曲云清复生后又亲口否认,虽然之前的决断并非出自他的授意,可毕竟代表都是玄霄整个的意志。如此一来,当得上是出尔反尔,多少会影响到玄霄的声誉。 不过这世间种种,反反复复何其之多。大家其实根本不关心其中的是非对错,好奇的多半是这些是非背后的恩怨曲折。 曲云清:“你口中所言,确实责在玄霄,身为掌教必定承担此责。当年玄霄遭受的祸乱,与今日云翠山灭门如出一辙,这其中的牵连千丝万缕,而我必定会竭尽所能将其中的原委查个水落石出。” 君沐言讥讽道:“好一个竭尽所能,看来曲掌教是打算将李攸宁的罪责一力承担了吧。” 李攸宁神色动容:“当年我年少气盛,一心只想着救活师傅。独自盗走了门中至宝,因此酿下了祸患。我李攸宁如今也算是历经了生死,这凡尘俗名已经不入我心,你说我是叛徒也好,罪人也罢,我根本就不会在乎。可是这一次的事情牵连极大,背后恐怕是有惊天的阴谋。我玄霄派率先遭难,如今谁也阻止不了我彻底查清此事。” 君沐言沉默半晌,突然发问:“那我问你,当初你将曲真人制成傀儡,用的是不是魔族摄魂术?” 李攸宁:“并非是摄魂术。而是我家族秘传的傀儡印咒,名曰牵丝。牵丝一旦种下,便能让傀儡形随意动,傀儡自身却不会有任何多余的举动。与摄魂术完全不是一门路子。” 摄魂术顾名思义,以魂为摄。乃是通过修为的压制乱人心神,产生幻觉。实际上最初是一种读心术,只有精于此道着才能用它操纵受术之人。 她转过头看向曲云清解释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你的身体气脉逐渐恢复,并没有别的意思……”一开始她的确是没有别的意思。 君沐言皱了皱眉,似有质疑:“牵丝?此等功法为所未闻,应当不是玄霄秘术吧。” 李攸宁:“我已经说过,这是我家族秘传。” 君沐言:“可我听说你十五岁才入玄霄修行,而且当时年纪不小了,不过是将将开了灵窍。对于你的身份来历,这些年来也曾有人好奇追寻过,可大都是无稽的猜测。如果你的家族当真有如此玄妙的功法,为何你入道这么晚,又从来没有听说过。” 李攸宁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当真查过自己的来历,而且还要追根问底,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缄口不言。 曲云清:“摄魂术需要挟以生魂,当时我神魂受损,根本不可能再中摄魂术。而且摄魂术需要修为压制,她修为不如我,这一点上更是不可能。” 曲云清冷冷扫了君沐言一眼,对方再次感到一阵压力。 见曲云清如此维护李攸宁,君沐言只能作罢,心想:既然她使的不是摄魂术,其他的自己不问也罢。 几人一问一答,不知不觉没了话头。突然一下子两厢沉默了起来。 李攸宁打破沉默,开口试探:“君道友既然认出我们,那回去之后……” 君沐言两眼一翻:“你要搞清楚,不是认出,而是识破。” 李攸宁:“然后呢?” 君沐言:“什么然后。” 李攸宁:“道友回去打算将此事宣之于众?” 君沐言明白对方的意思,撇了撇嘴:“我没有那多管闲事的功夫。你们尽管回去,不过也别提我来过此地。” 李攸宁轻松一笑:“那如此甚好,咱们也算是一拍即合。” 君沐言恼道:“少凑近乎,我不过是看曲掌教的面子。”说完,他利落转身,头也不回的投身而出,脚下御着剑,眨眼便消失在云翠山的浓雾之中。 李攸宁回过头问曲云清:“师傅,你说他回去会说出我们的身份吗?” -- 第91页 曲云清摇了摇头:“不知。” 李攸宁叹了叹气:“那我们不回去了。” 曲云清:“无事,我们回去。既然要查,留下更为方便。” 李攸宁:“那我们的身份?” 曲云清:“就算他说了,又能奈我们如何。想去想留,玄阳子也阻不了我。” 他嘴上说的气势十足,可转眼又变成了十一二岁的模样。 李攸宁默默看在眼里,心想:看来师傅什么都不怕,就是很怕麻烦嘛,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人回去的路上,李攸宁想起之前所见的幻像,忍不住再次询问对方:“师傅,当初你醒来时,可曾怨恨过我。” 曲云清闻言,回过头朝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你说呢?” 李攸宁被对方这模棱两可的眼神以及似是而非的回答,弄得紧张了起来。 “师傅,我错了……” 曲云清无奈道:“知道错了,也晚了。” 李攸宁心中一凉,开始变得手足无措,一时间竟是连脚下的剑都御不稳了。 还好曲云清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 “当心些,如今这般修为了,若是再摔下去,可就丢人了。” 李攸宁:“师傅对不起。” 曲云清看着她,神情有些微妙:“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止有这一种方法将纯阳之气渡给我,可没有你这么做,即便我醒过来,我的修为境界怕是也难以保住。我没有恨过你,否则岂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攸宁愣了愣,她完全想不到对方竟然会在这件事情上跟自己开玩笑。 不过以她对曲云清的了解,眼下他虽然说的轻松,可最初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受到的刺激铁定是不轻。 记得自己在玄霄养伤时,曲素问曾隐晦的提及,说曲云清自从醒转之后,除了在禁地外于众人眼前露了一面,之后一直在闭关不出。 对外说是调理修为,实则应当是在凝神静心。 他出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派中事物委托给曲素问,而自己则是顺着护身符的线索直接去寻找李攸宁的下落。 “……”李攸宁只觉得内心一阵感动。 曲云清知道她心中仍然愧疚:“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如果我当真只是把你当成徒弟,你做了这些我必定容不下你。可我不想怪你,你说是为什么? 而且……” 他略作停顿,又继续道:“按照着世间的俗语,我痴长你这么多岁数,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当真会把这种事情看的大过天吗。至于身外之名,更是无需在意。有时候想的太多,徒增负累而已。”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李攸宁当然知道曲云清是在反过来开解安慰自己。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说什么,否则为难的反倒是曲云清。 “不过,你要是敢对其他人干这种事情,我可是会打断你的腿的。”曲云清忽而一笑,齿间寒光一闪,那表情真是前所未见。 李攸宁不由得连连点头称是,别说是心思,当真是半点玩笑都不敢开。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好多人觉得我这么写曲云清不在意李攸宁不经过他同意就嘿嘿嘿的事是为女主开脱。不过我觉得,如果男主喜欢她,他就真不会在意这个,毕竟有原因。 当然如果不喜欢就是另外一个虐恋故事了。 呃现实中当然这样是不行的。无论蓝孩子还是女孩子,大家出门在外保护自己。不要和陌生人喝酒呀。 第50章 两人回转万法宗的隔日, 就有万法宗弟子领了宗主令前来通传。 李攸宁心中一阵紧张,还以为是君沐言出尔反尔,转头就将她的真实身份兜了出去。 虽然曲云清告诉她, 不久前为曾为她当年犯下之事做出过澄清。可名声这种东西变坏容易, 想要变好则是难上加难。大多数人若非是被恩泽所惠,有利可图,根本不愿相信一个众所周知“恶人”的清白。 况且李攸宁原本就深陷其中,根本也算不得毫无干系,的的确确有值得让人诟病的理由。 她不在乎自己,可她在乎曲云清为她陷入两难。 李攸宁屏气凝神的等对方说完, 才发现事情并非自己所想。原来是万法宗宗主玄阳子召集众人一道商议云翠山灭门之事。 万法宗弟子将两人接引至一处,李攸宁左右张望,发现四处已经汇聚了不少前来参加金坛说法的各家宗门子弟。 众人抬头仰望横贯眼前的殿宇,只见它巍然肃立,端庄古朴。大殿正中悬挂着一道门匾, 上书“德正辉明”四字。左右两旁镌刻着“千秋功颂凭心在, 万古传芳始道来。” 此处正是万法宗创派之初的执法之地——明辉堂。而两旁刻下的也正是上古修士立法凭心, 格物论知的初心。其中言语虽然并未见有多玄妙, 倒也有几分不问红尘, 坐看云起, 一心传道的超然之心。 此处迄今已有千年沉淀, 整体建筑的风格与万法宗其它各处孑然不同。既是厚重又显沉稳, 虽无富丽之态,也自成千古神韵。一草一木, 一砖一瓦,无不彰显了万法宗悠悠底蕴。 万法宗曾与玄霄派一般,在千年前仙道盛行时就已经立足于此。只可惜岁月沉浮, 几经轮转,自当年仙道传承断绝,诸家仙门领袖也一战尽数陨落。 从此道门遭受重挫一蹶不振,再难有复起之时。 -- 第92页 万法宗也是直至近三百年才有了重新崛起的机会。 明辉堂本就是万法宗的执法之地,玄阳子决议在此召见各家各派共议云翠山之事,一是彰显郑重,二来也是暗中表明自己刚正不阿的决心。 众人进入殿门,见得堂上供奉的乃是上古云梦泽,也是天下川泽的共主云中君。云中君掌管雷云雨雾,万法宗精通雷法,对这为位川泽之主尤为敬重。 玄阳子正身端立,见诸家子弟尽数到齐。 “今日有请诸位道友汇聚于此,正是为了云翠山一事。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万法宗已然查获了不少蛛丝马迹。” 诸人:“还请宗主详言细述。” 玄阳子抬手一挥,立刻有弟子奉上一方圆木漆盘,那漆盘上端放着一物,仔细一瞧是一盏通体鎏金,阴阳镂刻,做工精巧的铜灯。 李攸宁双眼一眯,当即认出此物正是当初发现食舌虱时,被当地人请来超度冤死亡灵的道士手中所执之物。 曲云清也认出了此物,不过在他脸上根本就瞧不出丝毫异样。 玄阳子命弟子将铜灯向众人面前高高举起。 “诸位,此乃引魂所用的法器。能将尚未离体的魂魄引入其中。” 众人闻言皆是摸不着头脑。 玄阳子的声音沉稳有力,继续道:“只不过它的功效不止于此,仔细钻研之后,老夫发现此灯之内尚有暗刻的符文,其内容竟是前所未见。近日一直在查阅典卷,直至昨日方有所得。” 诸人纷纷疑惑询问。 玄阳子:“那暗刻的符文有一段乃是来自南疆,正是用来催动灵虫爆斗,用来炼制蛊王的密咒。 虽然其他部分仍然不解其意,可结合这引魂纳魄的法器,大家不妨猜测,此物究竟是为何用?” 那盏铜灯虽然造型精巧,可比之各大宗门琳琅满目的奇珍法宝完全就是不足为奇。可没想到的是,其中却暗藏险恶玄机。 李攸宁自是见识过此物,心知这盏铜灯绝非是头一回使用。也不知道那小小的灯腹之中曾经容纳煎熬过多少六神无主的可怜冤魂。 堂下有人猜测道:“莫不是有人想要将魂魄置于其中,相互斗炼,化为鬼王吧!” 此人所言,正是在场修士心中所想。只是大家都还想不通,对方这么做究竟有何意义,毕竟鬼王听着凶残,却也为难不了但凡有些道行的修士。 并且这盏炼化人魂的邪器,与云翠山灭门又有何干系。 玄阳子:“诸位稍安勿躁,且听老夫细细道来。 当日云翠山遭难一事,不知为何并没有向万法宗发出半点信号。待到万法宗得知噩耗,已经过去了数日之久。当日本来正是有弟子前去云翠山办事,没曾想发现云翠山山门大开,怨气萦绕,进山一看却发现早已经是尸横遍野。 弟子急忙回来通报,待万法宗派出人手前去料理却发现凶手早就逃之夭夭。除了现场留下这一邪门的法器,再无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当下便有人发出质疑:“既然毫无踪迹,为何偏偏留下此物,怕不是故布疑阵。” 玄阳子扶须道:“道友言之有理,不过就在昨日,碧海潮升阁的楚寒舟小友向老夫坦诚了一事。 原来当日柳拂风能来到说法大会的现场,正是拜楚小友所救。而且他还坦露了一事——云翠山柳真人的魂魄早已经消失不见。 如此说来,很可能已经被这铜灯炼化。而我们发现此物时,内里已经毫无生魂痕迹。被炼化的魂蛊应当是被人带走。至于为何留下此物,老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亦或是对方已经达成了目的,故意留下已经毫无用处的法器,以做挑衅之举。” 玄阳子之前已经将铜灯反复查看,发现其上的法阵几乎消耗殆尽。已经不知道被人使用过多少个来回。之所以将之随意抛弃,其中的一个原因也是此物已经失去了使用的价值。 究竟是炼化了多少人的魂魄,才能生生将一样法器消磨损耗成废品?这背后的数字实在是教人不敢深思细想。 “可即便如此,我们也只是知晓云翠山一门遇害后又惨遭炼魂,此举着实令人发指,可凶手是谁,仍旧是毫无头绪。” “之前曾听闻东南沿海一带出现了不少疑似蛊毒索命的传闻,楚道友之前于众人相聚一处时,你不也曾谈及过此事吗?” 在场的修士你一言我一语,不知怎地,一下子将话头抛到了楚寒舟的身上。 楚寒舟向前一步越众而出:“的确如此,当时我正是顺着东海临近之地一路向北,沿途发现了不少踪迹。每到一处都总有人无辜惨死,数量从十数人至数百人不一而足。 只可惜寒舟本领不济,迟迟找不到凶手的踪影,只能顺着沿途的凶案一路发掘,却终究是难有寸进。还是后来在途中遇上了玄霄派的曲前辈才算了解了真相的其中一二。” 众人窃窃私语:“曲前辈?楚道友口中的可是前不久才重新……呃……出山的曲云清曲掌教?” 楚寒舟面对众人,点头称是。 “当日在场的,除了曲真人,还有其座下首徒曲素问曲姑娘。”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不由的转而落到了,如今正冒名顶替曲素问的李攸宁的身上。 李攸宁头皮一阵发麻,继而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好在今日出门时考虑到人多眼杂,她特意覆了面纱,所以众人倒是看不出她是不是在笑,只能感觉李攸宁的眼角不自然的挤了挤。 -- 第93页 曲云清看着她,双眼如平湖落月,宁静的目光让李攸宁的心神也不由的安定了不少。 一时间她成了万众瞩目,仿佛大家都期待着她能开口说些什么。 “嗯。”李攸宁轻了轻嗓子,突然感到一阵锐利的目光向她射来。她本能的予以回应,发现正在一旁盯着她瞧的竟然是昨日就已经认出她本人的君沐言。 君沐言今日一反常态,并没有往日跋扈举动,整个人看上去低调内敛了不少。一直默默无闻的混在万法宗弟子之中。倒是教人没法一眼瞧出来。 此时留意,方才见他双臂环胸,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 他嘴角噙着戏谑,眼神中又隐隐有些期待,似乎十分好奇李攸宁接下来会当着众人的面说些什么。 李攸宁察觉到他的神态,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关注于她。不过看他的样子倒是真的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诸位道友,正如楚道友所言,前日不久我正是奉了师命自江州一带自南往北一路探查。途中的确是屡屡发现蹊跷。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盐官县附近一处渔村,村中有一名年轻男子无故失踪,而附近的荒庙也出现了作祟的游魂。” 说到此处,李攸宁恰似无意的将眼神四处巡视一圈,实际上是想要看看今日一道出现在万法宗徒众人群里的君风行是否会有些异样。可当李攸宁提及海角村失踪的阿宝,君风行脸上竟是毫无波动,甚是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抬的迹象。 在场修士:“临海之地,有一人失踪,兴许是不小心落入了海里,抑或是遭到匪盗行凶。至于单独的鬼祟也算不得什么特别之处。” 李攸宁不愿将阿飘魂魄的事情于众人面前透露,于是也就只是将此事一带而过:“诚然如此,此事却属平常。不过后来之事想必诸位或许也曾有过耳闻。” 接下来李攸宁又将食舌虱和灯蛾蛊之事详细尽述,还将之前见过“炼魂铜灯”之事也一一说清。 楚寒舟也站在一旁,适时补充。并且还说出了自己之前追踪过的一些凶案。 两人陈述完毕,不少人也站了出来,表示自己所来途中,也曾听闻过相类似的事情。只是许多事发已久,已经是无从考证。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出现过两次大战。 一次是一千三百年前,当时仙道盛行,各家宗门都有仙人坐镇。却因为有人从中作梗挑起误会,让淅川天魔毁坏了传承仙门道法的诸神遗泽之物,引发了大战。群仙自爆毁坏了天魔肉身。 第二次是三百年前,天魔萧晗复生,遇上了前来再次镇压他,也是这一千年来唯一一个在失去传承之后,还能修的仙身的道士李松云。两人发生了一些事情,没有杀死对方,而是共同发现了千年前遗留的阴谋真相,一起联手镇压了妄图灭世的堕神。自此道与魔的恩怨也算是一笔勾销。 这是我另一篇耽美文中的设定。在这里是借来用用。这里说一下就是告诉大家,过去一共大战过两次。 第一次是道门与魔族,第二次道魔联手,战胜了阴谋使坏的堕神。感谢在2020-04-26 10:01:31~2020-04-27 11:3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当所有人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逐一分享, 大家才惊讶的发现,那些看似零散毫无关联的离奇案件,所涉及的到的人早已难以尽数。 玄阳子:“看来这些事件极有可能与云翠山一事隐含关联, 只是不知道诸位可在别处得到些许线索。” 这时一名修士挺身而出, 高声道:“自我来龙原之前,途径登州的一处小县城。那里在不久前曾发生过连环的断舌命案。应当正是方才曲道友口中提及的“食舌虱”一案。因贫道只是途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结果已经是尘埃落定,不过也正是因此,听得了一些传闻。 据说事发之后, 当地官衙着人邀请了一批道人为枉死之人送葬安魂。可就在那批道人离开之后,现场却出现了行为癫狂的凶残半蛟。据在场之人形容,倒是很有几分像数百年前曾经出现过,被淅川盛产的魔血石侵染腐蚀后发生异变的妖物。” 当即有人站出来反对道:“三百年前那只魔化的蛟妖已经被李真人和萧魔祖亲手击毙。又怎么可能在数月前出来作祟。” 之前的那名修士继续道:“非也非也,贫道并非此意。只不过是觉得, 会不会有人故技重施, 意图魔化妖物, 激发它们的凶性, 再将它们引诱到人群汇集到地方杀人呢?” 人群中有人问道:“你的意思, 这事与魔族有所关联?” 那修士摇了摇头:“这些事贫道并非亲眼所见, 一切不过只是猜测而已。诸位道友若还有什么发现, 不妨一道说来听听, 今日百家汇聚一处,不妨畅所欲言集思广益。” 一直都不言不语的曲云清听闻此等论调嘴角轻轻一抿。对那人口中引发的论调并不赞同。 他自知当年之事, 也曾屡屡露出似有魔族参与其中的隐兆,可作为当事之人,曲云清并不如此认为。反倒觉得是有人暗中想要祸水东引, 搅乱视听。 他正准备开口,一旁的李攸宁却微不可查的伸手一拦,进而自己开口替他说道:“当日事发之时,我恰好就在当场。那黑蛇妖已经有蛟化之相,却不知道为何渡劫失败,成了一副畸形模样。它在那群道人离场片刻之后,从天而降来势汹汹,确实造成了一些人的死伤。好在师尊恰好赶到,才及时灭杀了妖物。 -- 第94页 那黑蛇妖的确是兽性难驯,身上也确实有极重的煞气,不过并不像是被魔气虽染。应当只是被人激发了凶性,又有意投放在那里。” 玄阳子不由得看向李攸宁,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如何见得?” 李攸宁正要解释,曲云清却先于一步答道:“自然是师尊所言,师姐不过是转述而已。” 玄阳子这才注意到一直被李攸宁半挡在身后的曲云清,只见他看上去小小年纪,身姿神态倒是一副八风不动老气横秋的模样。那张脸虽然生的娇嫩,却着实是让他觉得眼熟的紧。 “这位小友莫不是贵派掌教真人新收的爱徒。”玄阳子的目光将曲云清上下打量一番,眼中露出一丝异样,“年纪虽幼,却是神清骨秀,颇有汝师当年之风。” 玄阳子一眼就看出对方天资不凡,心中不由感叹玄霄一脉气数不绝,就凭曲云清挑徒弟的运气,就不难有复起之时。 不过这人当真是曲云清的徒弟?若不是看年岁不对,此子出生时曲云清应当还是一具行尸走肉,否则玄阳子都要以为这是曲掌教的私生子了。 李攸宁:“多谢宗主夸赞。我师尊所想,正是如我师弟所言。他曾与魔君有过交手,对魔族的气息辨认应当是不会出错。” 玄阳子:“那你认为,还有何可疑之处。” 李攸宁不由的想起那群被召集而来,名义上超度亡魂的道人。这些人手中掌握着炼魂的邪器,定然是脱不了干系的。后来之所以被人灭口,应当是幕后之人发现有其他修士混迹在人群中。一是为了毁去线索,二来说不定也有敲山震虎的打算。 这几个修为地微的道士,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弃子,魂魄也多半被一并收入魂灯之中。成为他们背后之人成事的祭品。 这几个人虽然可疑,却已经是死无对证。仅有官府所言他们均是来自东海,并且还打着与碧海潮升阁有些渊源的幌子。 可这一旦与大宗门有了牵连,自己若是直接说了出来,很可能就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就在李攸宁迟疑之际,楚寒舟突然开口。 “妖物袭人的时候,虽然我不在当场,却也正在不远之处。就在我恰巧途径之时,突然收到东海群屿上常用的一种求救信号。待我找到求救之人时,却只看见几名白衣道人的尸体。随后便与曲姑娘师徒相遇。 却并未曾见的曲姑娘口中所言的魂灯法器。 哦对了,曲姑娘还不曾说,那几名东海道人出现时,身上还带着一盏魂灯法器。据形容倒是与今日所见有些形似。” 李攸宁点了点头:“实不相瞒,当日所见与今日看到的铜灯,但从外表上看,是一模一样的。” “莫非歹人来自东海?” 此言一出,果然有心直口快的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东海。 “非也非也,如今东海今非昔比,早就不是无人监管的世外之地。有碧海潮升阁坐镇,满门上下更是满怀济世之心,如果真的出现这种害人的事,监察镇压尚且不及,又怎么与之产生牵连。 何况曲道友提都没提,还是楚道友自己说出来的,如此胸怀坦荡,怎么还会引得起不明事理的闲人猜忌上了。” 之前说出歹人来自东海的修士,实际不过是一时口快,当时心中也未必想了那些许多。反应过来后,也深感自己莽撞,可眼下被人用刻薄的言语一怼,心中难免也上了火气。他本就耿直,性格也是火爆,当下就变了神色,换了语气: “碧海潮升阁声名在外自是不假,可毕竟整个东海环屿千万,也该不着他一门之力管辖。那几个被人灭口的炮灰很明显就是幕后之人为恶的其中一环,他们所持的铜灯法器自然就是证据。 况且就算是东海诸门皆以碧海潮升阁马首是瞻那又如何?就连当年如日中天的玄霄仙门不也出了李攸宁那样欺师灭祖勾结外敌的叛徒吗!” 原本事不关己,正老老实实站在曲云清身边的李攸宁瞬间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她内心无奈腹诽:道友你可真的有点过分了,怎么随随便便把我搬出来做靶子呢。 楚寒舟:“传闻前些日子玄霄派已经有所昭告,当年之事另有疑云,李攸宁盗宝不假,却不曾勾结外敌。之所以盗取承影石,据说是为了替曲前辈寻找复生之法。虽然最终导致山门阵破,宝物遗失,可最终也的确复活了曲前辈。如此一来,她虽然有错,也不算是事出无名。” 耿直修士继续反驳道:“她为了救一人,而害了满门。曲掌教就算活了过来,估计也要被她气个半死吧!” 实际上在场众人多多少少也都听说了关于玄霄派为李攸宁澄清正名一事。 而当年种种,在场众人并非亲身经历。对事情的原委,以及对李攸宁的认知多半是口耳相传,或许早就失去了原本的真义。 他们口中的奸佞恶徒,叛教渎师,早就已经在心中认定。纵然当事人亲口出来解释,那故有的印象也是难以扭转。 李攸宁面上虽然强作镇定,心头却是一闷。面纱之下不由得带起一丝苦笑。 曲云清不知不觉间竟然偷偷握住了李攸宁掩藏在袖中的手掌。他微微用力,半大的手掌企图将李攸宁的手握入掌心,可偏偏自己整个人小了一大圈,手掌也是,颇有些力不从心。 -- 第95页 李攸宁诧异的看了看他,结果对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偷偷牵着自己的人根本不是他。 李攸宁心中一暖,偏偏又觉得有些好笑。心中一时无聊,反手回握。两只手掌就这样紧紧交握在一处。 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在场这些人毫无意义的争论吵得烦了,竟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彼此握紧的手掌上。或许是为了打发时间,一开始只是安慰,可到了后来却开始隐隐叫上了劲,比起谁的手劲更大了起来。 曲云清虽然是男人,可毕竟手掌的尺寸变小了,多少失去了些许优势。李攸宁虽然是乾元,但也是元气大伤,实力损伤在所难免。 两个人你来我往,反正骨头都硬的很,也都忍的住疼受的住劲。竟然就这么一路角力下去。 当真是无聊的紧。 曲云清可能从来都没有料想自己还能干出如此幼稚的事,可偏偏偶尔一试,他心中却是乐此不疲。 玄阳子清了清嗓子,终究是打断了众人的议论:“那些与此无关的陈年旧事何必再提,当务之急是这铜灯背后隐藏的秘密。总不能教云翠山的道友和无辜之人就这么含冤而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7 11:30:25~2020-04-28 08:3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经掌事之人这么一提醒, 众人这才想起最初汇集在此的目的。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当真是没有多少新的发现。 那怨气郁结的云翠山上上下下,明里暗里已经被诸门百家搜寻了个遍。除却万法宗发现的那盏铜灯法器, 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实质线索。唯一稍有指向的或许就是山主寝房内的术法痕迹, 可那也终究是做不得准,明示出来未必有用,还可能会引发魔道的纷争。 至于昨天在山中碰见的神秘人,曲云清都无法瞧出对方来历,李攸宁自然也判断不出是敌是友。就此说出来,根本毫无意义。至于云翠山主寝房内发现的“摄魂术”痕迹, 万法宗自然也有判断,根本轮不到李攸宁说出口。 玄阳子:“其实若论杀人的凶手,也未必就有很多外人。若当真是大批外敌入侵,很难不在现场留下痕迹。 事发之后老夫也曾亲赴云翠山,并且发现了一类似迷魂术一类使人致幻的术法痕迹。云翠山主应当就是被幻术所挟, 自残而亡。至于他门下的弟子, 查验之后, 尸体上的剑痕也多半来自云翠山主的本命灵剑。”玄阳子并未点名摄魂术, 也不知道他是分辨不出, 还是担心引发祸乱。 众人听后议论纷纷, 吵杂声乱成一片。 当下便有人大声质疑:“如此何解!云翠山主少说也是金丹修为, 众所周知, 若要以幻术胁迫他人少说也得有不相上下的修为。况且修为相当,还只是能让人心智一时迷失。若要他人杀人乃至自杀, 如此复杂的操控,修为需得压制才行。这世间除了几名地仙真人,还有谁能有此般实力修为!” 这人的话粗听却有道理, 实则有些偏颇。 云翠山主的确是金丹修为不错,可道行并不算有多精深。若想修为压制,实则不必地仙境界。李攸宁自诩她若是再恢复一点实力,根本不必全盛就能做到。甚至在场的修士之中,也有好几位金丹高手要强过云翠山主。 感觉被内涵到了的地仙真人玄阳子望向质疑之人,面沉如水,一字一句道:“道友此言差矣,我只是说类似,并未说一定是幻术。想当年李攸宁既然能操控她的师傅的金身,一举一动宛若生人,说明修为也未必是必要的。” 再一次无辜躺枪的李攸宁表示,玄阳子这老头子当真是坏得很。以他地仙的广博见闻,又岂会不知道其中道理,如此却还拿她出来说事,简直像是在欲盖弥彰。 况且,以幻术或者是摄魂之法操控活人,与自己用牵丝傀儡术操控一具失去了神魂的躯体根本是两回事。哪里就能产生联系了? 只不过幻术之事之所以会引发大家如此激烈的反应,也是有根由的。 就在三百年前,当时的道门气运衰微。别说是地仙大能,就连金丹修士也是十分罕见。 也不知道是谁放出了消息,说是早已经断绝了千年的传承功法重现于世,却被天魔盗走藏匿在淅川魔境。为了博取一线复兴的机会,道门百家齐聚魔族望乡城外,打算要回原本就属于人族的功法传承。 却不曾想一切只是有心之人的暗中挑拨,为的就是将这些修士一网打尽,夺取他们的金丹和神魂。 这些修士不慎着了道,硕果仅存的精锐一朝折损了十之七,八,绝大部分都死在了摄魂术的操控之下。 虽然劫余之后道门复兴,可终究是留下了阴影。不仅将从淅川魔族传出的摄魂术视为禁术,就连其它类同之法也多受人诟病,几乎达到了谈之色变的程度。因此道法中兴之后,有意封存了乱人心魂的术法。反倒是清心咒,明心诀,这类涤心静神的法术被各家各派传为必学。 数百年已过,这种东西在道宗极为少见。摄魂术更是缘自魔族,哪怕见闻广博的地仙也未必能分辨出具体类别。所以玄阳子之前错认,倒也不算太奇怪。 至于曲云清之所以能认出,还是因为玄霄派与魔族渊源颇深,数代掌教与魔族均有来往,自己也曾与魔君有过交手的缘故。 -- 第96页 听闻玄阳子的解释,众人仍旧是难以被说服。 “若当真如此,宗主为何早不说清楚?方才将铜灯拿出时,明明说除此之外再无线索了。” 对面质疑,玄阳子抬手扶须,八风不动:“现场的确除了那盏铜灯再无其它实质的线索。至于方才所言,不过是老夫根据现场作出的推测,只不过是一家之言。之所以没有事先言明,不过是想抛砖引玉,看看大家有没有新的观点。以免老夫的一面之词,限制了诸位的想象。” 这番说词似乎有点牵强,但也能说的过去。 李攸宁的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奇异的感觉,她觉得玄阳子根本是在故弄玄虚。总是把人往其他的方向刻意引开。难道说之前柳拂风所言属实,云翠山的事情,当真是与君沐言有关。而玄阳子自然不能坐视自己的爱徒陷入其中,沾染上恶名,所以才想法设法的撇除其中关系。故意把整件事情弄得玄之又玄。 要知道如今众人眼见的云翠山早就遭到过万法宗的清理,现场的痕迹实际上已经是做不得数了。至于万法宗最先拿出的证据,也不一定就当真是从云翠山上得到的。毕竟凶手没必要留下这种东西。 然而这一切已经成为死局,根本无从得解。李攸宁内心感觉到一阵灰心沮丧,突然觉得真相有时候之所以会变得扑朔迷离,极可能与描述之人的添油加醋有关,其事实本身,说不定未必就真的有多复杂。 不过即使铜灯可能是万法宗从别处得来故布疑云的,可云翠山主房内的摄魂术却做不得假。 而摄魂术的确需要修为压制,也就是施术之人至少是个金丹境界圆满通透的高手。 柳拂风说君沐言去而复返,将他之前只是被打断的手臂重新斩断,又抛入荒谷,可压根没提自己是如何受到如此严重的内伤,更没有说清体内置他亡命灵力从何而来。说不定也是受人操控,只是因为受控制的程度不深,只是稍受牵引,神志却是清醒,所以并没有明显的痕迹可寻。如此设想的话,倒是显得君沐言的确只是受人攀扯了。 毕竟以君沐言那么直截了当的脾性,若真是想要斩断对方的胳膊,根本用不着去而复返。 “柳公子之前所言,与君道长口中所述的尚有矛盾之处,而且柳公子身上的伤也不仅仅是外伤。还请君道长再次将此事解释清楚,说不得重伤柳公子之人就是使用幻术引发云翠山灭门之事的元凶。”人群中有人发现了其中的关窍,发出疑问。 君沐言闻言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眼看着不想搭理对方。玄阳子严厉的看了他一眼,无声的命令自己的徒弟好好说话,解释清楚。 君沐言:“我当真只是打折了他的手臂,其他的事情我是一概不知。至于他为何要这么污蔑我……”他轻蔑一笑,“还不是他自己该打,却偏偏没用,死到临头了还想要拉人垫背。” 眼看着他还要说出什么尖酸刻薄的混账话,玄阳子连忙出言制止:“心浮气躁,罚你回去面壁静心,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踏房门一步。” 君沐言对其他人惯常喜欢冷嘲热讽,对自己的师傅还是表现的十分恭敬。十分顺从的认了罚,当真不再说话。 只是他一提起柳拂风就满脸鄙夷,一副“他就是欠揍,他就是该打”的理直气壮。哪怕对方现在已经死了,君沐言对这位至少算是相识的故人也不曾流露出半点同情遗憾。这态度不知道该说是凉薄,还只是单纯的厌恶对方。总之让旁人看着有些不舒服。 本想着继续质问君沐言事情的原委,可却被玄阳子出言打断。对方这一出“面壁静心”既然是惩罚,也算是给出了交代,一下堵得在场众人没了继续针对的言语。 曲云清看在眼里,突然对玄阳子突然有了一分莫名诡异的赞同感。作为师长,若想要保护自己的后辈,但凡自己能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就该镇得住场面。 只不过,千万别是另有居心才好。 已经默默站在一旁许久的楚寒舟突然出声道:“在下突然想起一事,或许可做线索。” 众人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伸长了脖子,只等有人能重新理出个头绪。 楚寒舟:“当日携带此铜灯的道士看衣袍纹样的确是来自东海。正是出自一处名曰迷仙门的小门派。” “迷仙门……” 好陌生啊,在场众人似乎都不曾听闻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宗派。况且这宗派的名字取的也好生迷惑,世人修仙,最考验人心坚定,这迷仙又是从何而来? 楚寒舟:“迷仙门是东海上一处新兴的小宗门,立派不足百年,诸位可能大都不曾听说过。不过因为毗邻碧海潮升阁,与我宗门也算是多有往来,所以在下对其还算是有些熟悉。 据闻迷仙门擅长幻术,取海中蜃珠修炼法器,能操控蜃气变化千万幻象。” 幻术在中原道门几乎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禁术,虽未有明令,但为正统道修所不齿。可天下万法,存在既有道理,既有道理就总有人想要去钻研修习。那些乐于此道的修士在中原混不下去,潜出东海,却又因为志同道合而相互聚集,倒也是合情合理。 结合玄阳子之前言,又加之迷仙门人曾经带着“凶器”在案发之地游走。原本只是一个毫不知名的小宗门,如今突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一下子就变得十分可疑起来。 -- 第97页 只是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类似于同修爱好联合会的小宗门,当真有如此大的能耐和野心,去操控连道门魁首都无法勘破的迷局吗?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他们开会开了好几天了,该散会了。也该还地图了。 感谢在2020-04-28 08:35:41~2020-04-29 17:0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幻海之墟 明辉堂上几乎汇聚了天下道门的后起之秀, 大家聚众而议耗时良久,可对于云翠山的惨案仍旧是无法解决。万法宗当场示明,此案虽然暂无进展, 但他们愿意担下相应的所有责任。 只是云翠山早已经空无一人, 所谓的责任看似重大,实则不过是一句虚言。 玄阳子就此言明,此次的金坛说法因为突发事端而搁浅,是万法宗办事不利。在公在理,万法宗都有义务继续查明此事。只不过云翠山的案子貌似牵连甚大,万法宗怕是势单力孤, 仅凭自己一脉怕是难以力挽。若是有人愿意与万法宗弟子一并去东海继续调查迷案的线索,万法宗愿意承担一切花销费用。 如此一来也算是表明了决心,愿意为云翠山一事追查到底。 此言一出,果真有不少年轻有为的后起之秀自请前往。 大家都想着,若是当真解开迷局, 绝对是功德一件。并且失去了十年才有一次, 能在金坛说法大会上一鸣惊人机会, 可如果能找出真相, 效果自然也是旗鼓相当。 只是如此一来, 众人都想要拔得头筹, 如果尽数混在一起反倒容易路上耽搁, 实在是不太方便。反正大家都是宗门的核心弟子, 修为足够,一路上也不需要多少花销。因此愿意和万法宗弟子一道出发的反而没有多少。 玄阳子对此毫不在意, 只是单独邀请了碧海潮升阁的楚寒舟。毕竟他出身东海,想要找到迷仙门,通过他就是最快的法子。 待到万法宗召集修士上路, 队伍中出现的核心竟然是之前被玄阳子亲口罚去禁闭的君沐言。不过留到如今,打算一起出发的修士,多半是有心与万法宗亲近,自然不会对此决定产生异议。 李攸宁与曲云清也打算跟着万法宗一道,毕竟两人都觉得玄阳子之前似乎有所遮掩,可看态度以及对此事的决断又不像是有很深的牵联。 况且万法宗内如今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君风行。之前并没能打听到多少有用的消息。如今和君沐言一路,他们俩既然是亲兄弟,自然知道的比旁人要多。 因为楚寒舟之前与李攸宁有过接触,并且还有赠药之情,每次见面楚寒舟都会主动找李攸宁说话解闷。看样子像是对这位他口中佳名流芳的“曲姑娘”十分有好感。 可怜一旁化名为“苏旻”的小师弟,当着众人的面实在是不好说些什么。一代宗门领袖,竟然只能默默闷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师姐”招蜂引蝶,而自己只能冷眼旁观,哦不,应该是站在一旁干瞪眼。 好在李攸宁的毕竟还是多少有一点身为女子的自觉,后来发现每当楚寒舟借故来找自己说话时,曲云清浑身上下就会莫名散发出一股十分别致的阴冷气息的时候,她一下子就顿悟了。 原来师傅这是吃醋了么?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对不起你了呀楚兄。虽然当初你送我的九华玉露丹十分有效,可师傅回赠之物也更为贵重。他如今和我已经成了一家人,那么这也算是礼尚往来过了吧。 再后来当楚寒舟主动与李攸宁寒暄,她便总是借口有事趁机溜走。 这些日常交往,原本不会被人留意,可偏偏被君沐言看在了眼里。每每看见楚寒舟在李攸宁这里碰了软钉子,君沐言那张常年愤世嫉俗的脸就会产生细微的变化,那种表情似乎应该被人称之为暗爽。 这一路上为了节省时间,众人一致决定让金丹修士御剑先行,其他修为不足的自行押后。先到之人会在进入东海之后记录方位,再传讯给尚未到来的修士。当然如果觉得自己实在跟不上,那就干脆打道回府,反正也没人拦着。 因为要假装自己是个十一二岁才入道门的小师弟,曲云清自然不能外露太多的修为实力。以他目前的资历来看,金丹修为万万是不可能达到的。那么这就存在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道门有一条不成文的常识,那就是金丹以下的修士不建议御剑飞行。 出发前曾有人提议,不若将他留在万法宗来保证他的安全。玄阳子也表示如果担心他住不习惯,愿意派出宗门弟子一路将“苏旻”护送回玄霄派。 毕竟他修为不足,年纪又小,去了非但派不上用场,很可能还会成为负累。况且曲素问自己虽然算是金丹修为,可毕竟只是个医修。江湖传闻她根本没有什么武力值。原因是玄霄派没有多少适合女修修炼的功法的缘故。 如此说来,李攸宁冒名的“曲素问”自保尚且不易,更何况还要加上一个半大的孩子。将小师弟留下以保证安全,而自己跟着大部队走还能分得一份功劳,如此一来也算是诸家诸派对玄霄派的照顾了。 可让人意外的是李攸宁有些“不知好歹”的拒绝众人的建议。 只说自己的师弟虽然年幼且入道尚短,可是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而且于阵法一道别有天赋。短短的入门时间已经将玄霄古籍中所有的阵图牢牢记下,就算尚不能融会贯通,至少能够有所帮助。并且李攸宁反复表示,自己的师弟自己负责,绝对不劳烦大家,如果实在不行,自己便亲自带他回去。 -- 第98页 众人见李攸宁态度坚决,坚持要和小师弟同进同退,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一个看上去有修为但是没实力,另一个则两样应当是都没有。所以当金丹修士们看见这两人出现在先行出发的队伍里时,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情。 “玄霄派如今也变得如此急功近利了吗?一个医修一个灵窍修士,非要跟着我们一起出发,他们能御剑吗?” “我说也是,看来是着急想要跟着我们好分上一份功劳。” “大家还是莫要说了,玄霄派如今也是不易,否则也不会派出这两人来了。他们也算是为了宗门尽一份拳拳之心,又何错之有。”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了几句,倒也没有避讳。李攸宁和曲云清自然听见了,可这些闲话对于这两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去过去相比,简直算的上是清风过耳。 曲云清手掐剑诀,灵气引动剑身,发出一阵清鸣。却未等长剑出鞘,就被一旁的李攸宁生生按了回去。 “师弟,你这是做什么?虽然背着师傅偷偷学了这御剑术,可你这点灵力哪能够用呢?还是让师姐带着你吧。” 曲云清皱了皱眉头:“不必了,我自己可以。若是灵力不够,可以服用丹药相续。” 一旁的修士闻言不由得对这个小道士感到佩服。虽说理论上有了灵力就能引动灵剑,可若真想做到让自己稳稳站在剑身上,让那么窄窄一柄鉄刃负起全身重量当空而起,绝非是刚入灵窍的修士能做到的。更何况修士未结丹之前,灵力不足,难以长时间的稳定御剑,极有可能因为气流涡旋的变化而导致灵力紊乱发生意外。 不说这小道士是否当真能御剑,就凭他有这份想法和胆量也是足够教人佩服。 李攸宁脸上挂着慈爱的表情,关切道:“不可不可,师弟何必如此倔强。你可能不知道,过去咱们山门中可是发生过有修士御剑摔断腿的惨事呢,还是师姐带着你吧。” 说完,她也不等曲云清作出反应,直接以剑诀引动长剑。雪白锋刃龙吟出鞘,向四周的空气弥散出阵阵寒意。 “好剑啊!”不少人见到凝霜出鞘,由衷出言赞许。 楚寒舟不知何时出现:“曲姑娘的剑极具灵气,既然认你为主,想必姑娘的剑法定然也是不凡了。” 李攸宁微微一笑,眼波朝四周转了一圈:“哪里哪里,只是我玄霄弟子大多以剑入道,我虽然只是个医修,却也使的了玄霄剑法,御的了上品灵剑。” 之前还质疑她是否御的起剑的修士一下子禁了声。 毕竟大家都是自小在名门中规矩教养过的,绝大部分人讲理又矜持。如今李攸宁当面露了一手,虽然不算高明,却实实在在是对之前闲话的反击。若是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自然说那些话的人自觉理所应当,可一旦亮出了自己的态度,这些人自然觉得理亏,不好再当面说些什么。 楚寒舟:“看来曲姑娘之前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带上一人与独自御剑相去甚远,两人重心不同导致耗费的灵力可不仅仅只是翻倍而已。不知道小师弟可愿意让再下带上一程呢?” 曲云清看了楚寒舟一眼,淡淡说道:“不必了,多谢。”说完,拉起了李攸宁的袖子。 “师姐有劳了。” 李攸宁哈哈一笑:“抱歉了楚兄,我这师弟认生的很。” 紧跟着也不多做废话,直接拉着曲云清跃上飞剑,将他整个人护在身前,眨眼间扶摇直上,直接飞上了半空。 其他人见对方一个姑娘家带着一个半大孩子还能如此轻巧利落,不由得刮目相看。开始不甘人后纷纷御剑而起。 唯有楚寒舟盯着李攸宁远去的身影微微有些发怔。 “无事献殷勤。”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楚寒舟转身回望,发现说这句话的人正是万法宗的君沐言。 他曾与此人打过数次交到,彼此之间的印象都不算太好。 君沐言唇角微微勾起,可怎么看这表情都不太友好。 楚寒舟:“楚道友不用禁闭了。” 听闻对方略带挑衅的话语,君沐言只是冷冷一笑,居然没有怼回去。 只是撇下“无聊”两个字,紧跟着御剑而起。 楚寒舟双眼一眯,神情忽而变冷,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然而下一瞬,他脸上那熟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便再一次浮现,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眼花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五一放假要回家,这几天更新就不定了。正好让我捋一捋大纲感谢在2020-04-29 17:00:21~2020-04-30 21:1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当一个人脚踏三尺寒铁,御气凌空,如同飞鸟般翱翔天际的时候, 其实能图的就只是一个须臾间来去的便利。 那速度不可谓之不快, 而高空之中迎面扑来的罡风也不可谓之不刚猛。 御剑当空飞驰而去,当面而来的气流自然是又冷又犀利。几乎就像是数不清小刀子反复不停的刮在人的身上。 当然这些风刀霜剑的形容,是对于普通人而言。至于那些身负修为的修士,这些人自有护体真气,于是这些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 第99页 从侧面来讲,一个人御剑的速度越快, 能抵御的罡风越猛烈,就说明他对灵力的操控程度也就越娴熟,护体的真气也就越强横。只是真气能抵御风刃吹伤皮肤,却并不能彻底缓解寒风带来的难受感觉。 虽然对于任何一个修为达到金丹修士来说,这些都只能算是基本操作, 没人会因为担心冷风吹, 就不御剑了。 至于为什么没人会用道术符咒抵御气流, 那自然是因为如果使了这些法子, 身上是不冷不难受了, 可会因此平添许多阻力, 御剑的速度自然也就大打折扣。 根据前人经验, 但凡使用了抵御的法子, 御剑之时不仅灵力损耗加倍,速度更是满了许多, 整体下来根本是事倍功半。 于是大家都会选择吹着冷风赶路,毕竟修士的身体要强悍许多。对于严寒酷暑的耐受能力非凡人能及。赶路时最多分出一点灵气来保证自己的冠冕不要被吹下去砸到路人。 曲云清虽然假作灵窍,可实际上却是地仙。李攸宁也是金丹修为已久, 早就忘记过去未结丹时偷偷御剑的感受。 故而李攸宁让曲云清站在自己前面,决计不是为了挡风,而是真心觉得自己之前屡次站在曲云清身后凌驾云端,却偏偏被眼前之人遮蔽了视线,稍有一点波动都不免心惊肉跳,让人心神着实难安。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站位,让心爱之人置于怀中,恰如明月清风入我怀,于李攸宁而言有种暗搓搓的得意,自有一番美不堪言的小心思。 当着外人的面,李攸宁自然不敢放肆。只是伸出手臂虚虚实实的按着曲云清的肩膀。手掌落下之时,曲云清侧过头看了一眼。 此时他的身量比不上李攸宁,对方虽然只是轻轻扶着自己,可毕竟是自上而下,有种隐隐的压迫感,仿佛自己一瞬间当真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师弟。他有些不习惯,总觉得这样的情景,似乎是反了。 李攸宁一路御剑,极尽平稳。哪怕进入了冷热气旋的交汇之地,也不见有多少颠簸。曲云清一开始还有些别扭,习惯之后倒也坦然接受。这种丝毫不费力气的飞行体验到也是新奇,开始不自觉的向下张望下脚掠过的山川美景。 “从前你是不是故意的。”李攸宁冷不丁的凑到曲云清的耳边,说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他不解其意,回头疑问的看向她。 “这是我第一次带人御剑,也不像楚寒舟说的那般吃力,并不是难以驾驭。”李攸宁神秘一笑。 曲云清看着对方的表情,一下子似乎抓到了重点。 李攸宁不怀好意:“师姐的剑御的可稳?” 曲云清扭过头不去看她:“差强人意。” 他感觉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轻轻拍了拍。 李攸宁:“可是师傅御剑还比不上师姐呢,时常遇到颠簸。吓得师姐可是不敢放手呢。” 她语带娇嗔,又意有所指。曲云清听在耳中,仿佛心事遭人揭破,一时间难免有些窘迫。 忍不住辩解道:“他是为了让你长点教训。不吓唬吓唬你,说不得下一回你还要摔断另一条腿。” 李攸宁低头抿唇一笑,继而又道:“原来如此。 为了训戒没结丹却偷偷御剑的弟子,师尊倒是以身作则。”她低低的笑出了声,那笑声被高空中迎面而来的朔风吹散在曲云清的耳边,竟是惹得他神思牵动,隐隐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李攸宁话风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只是后来在登州的小县城之外时,攸宁可是感念师尊教诲,将御剑术磨练的十分透彻了呀。 可那一回,师尊脚下的剑好似是更加不稳了呢。看来他定然是有意捉弄于我,如今想来实在是让人心意难平呀。” 曲云清肩膀微微一动,却发现李攸宁双手紧紧将他扣住,若是不发真力当真是动弹不得。此时此刻,他甚至能感觉到就在自己背后,从对方身体传来的阵阵暖热。 “大庭广众,成何体统。”曲云清不禁有些失措,有些慌乱的呵斥道。 李攸宁扑哧一笑,温热的鼻息恰好缠绕在曲云清的耳边。乍然的一股暖意让他不由的感到一阵麻痒。 “师傅教训的是。” 可还不等曲云清继续说些什么,下一瞬李攸宁便十分从容的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小师弟当真是玉雪可爱的紧,师姐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瞧瞧你耳根都红了。” 曲云清颌线一紧,八成是暗自咬了咬牙。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陷入一湍激流,随着李攸宁的一言一笑沉沉浮浮。一会口口声声唤他师尊,一会儿又称他小师弟。没大没小也就算了,竟然还拿之前的事情取笑他。实在是……岂有此理! 也不知是被李攸宁逗了两句心生不平,还是方才突然靠近时身上的幽香沁来。曲云清的素白的面色陡然升起两道红晕,两颊也有些发烫。那呼呼而至的冷风瞬间变得舒适又可亲,仿佛能熄灭心中的焦灼。 四周风声呼啸,修士们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这一对师姐弟的小动静。就算偶尔有人瞧见,也只会是认为他们是为了避开风声的影响,故而耳语了几句,此情此景之下倒也算是寻常。 两地相隔数千里,哪怕是御剑飞行也无法一蹴而就。 待到众人决定落脚休息时,才注意到之前被大家质疑的玄霄派二人非但没有落队,反而看上去毫无疲态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 第100页 不过也是,那名小师弟不过是搭个顺风,并不耗费灵力。只是没想到身为医修的“曲素问”竟然丝毫没有灵力透支的征兆,看来修为并非传言那般不济。 李攸宁和曲云清正在原地稍作休整,冷不防的听见人群中的小声议论。 “这做师姐的也不晓得心疼师弟,明知御剑之时不方便使用隔挡风雨的道术,还教年幼的师弟站在自己身前。可孩子也真够可怜的,瞧那小脸给吹的煞白,怕是也不敢和人诉苦吧。” 李攸宁:“……” 师傅我冤枉啊!我当真没有那个意思!还是不是因为过去被你带了几回,我躲在你身后一直心惊胆颤的,给吓怕了嘛。 李攸宁在内心疯狂解释,却找不到机会开口。 虽然曲云清根本丝毫没有在意,可李攸宁依旧是憋的慌。心想着有机会自己一定要好好解释一下。 等第二日众修士在此出发时,李攸宁二话不说,让曲云清站在自己身后。 曲掌教虽然数次与李攸宁共同御剑,都是站在前面。过去是因为身份的原因,总不好让女徒弟站在身前,过于暧昧。昨天自己没想那么多,也就顺着李攸宁的意思直接站了位置。 今日得了机会,位置一换,瞬间感觉整个心境都不一样了。总之是十分满意的。 唯一可惜的便是自己不大方便恢复原本的形貌身材,这样比李攸宁矮了一头,着实体会不到佳人依偎在怀的乐趣。 众人连续御剑三日,方才到达了东海之滨。楚寒舟于海岸边的礁岩上刻下记号,转身面向众人道:“此处距离迷仙门最近的地方,不过即便是在这里入海,两岸相隔亦有数百余里。若是顺利不出半日便能抵达。 只是海上的气流不同陆地,顷刻间瞬息万变,更加耗费灵力,若想一蹴而就,怕是需要诸位多多坚持。 不如先在此处稍作休整,随后大家再与我一道御剑入海。” 虽然对于金丹修士而言御剑半日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可为求稳妥,人群中有人发出质疑:“我们当中定然有人不识水性,若是御剑途中出了岔子,怕是会有危险。既然来了海滨,为何不干脆乘舟而往,岂不更加妥帖。” 楚寒舟:“诸位有所不知,这附近只有一些小渔船,一来乘不了几个人,二来海中波涛涌动,若非常年来往海上,怕是承受不住那份颠簸。” 众人将信将疑,转眼环顾四周,却发现附近的确是荒僻的很。甚至连楚寒舟口中的小渔船都没有瞧见。 楚寒舟:“诸位放心,此时休整完毕,只要跟着在下一路前行,定然不会发生耗尽灵力也找不到迷仙门的状况。” 碧海潮升阁虽然近几十年才逐渐走向众人眼前,可向来名声甚好。楚寒舟又是当今天下道门年轻一辈中的楚翘,说出来的话在这些人耳中颇有分量。 既然得了保证,又有了可靠的向导。大家也就再无异议,全部打坐凝神恢复灵力以待再次出发。 第55章 众人御剑入海,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发现四周的海水苍茫一片,教人难以分清详细的方位。一开始还有修士欣赏海中波澜壮阔与陆地截然不同的美景。可渐渐,大家发现海水蒸腾, 水汽随着气流不断向上, 可空气却甚为沉重,御剑其中总有种凝滞的感觉,导致损耗的灵气似乎在加倍流逝。 一开始大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看着当空的一轮红日渐渐西沉,几乎坠落到了水天交连的位置。而楚寒舟口中所言,仅仅相距数百里的迷仙门依旧是杳无踪迹。 不少金丹境界尚不稳固的修士开始灵力不继,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楚道友, 这已经过了半日,怎么还没有看到迷仙门的影子。” 虽然才过了半日,可众人自进入深海,便隐隐察觉到自身灵力的消耗异常,不少人渐渐露出疲态。 眼见落日如融金般沉入海面, 那瑰丽壮阔的美景虽然教人心旷神怡, 可大家都知道, 一旦失去了天上的金轮指引方位, 到了夜晚, 这茫茫的一片海水更是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李攸宁同样感到疑惑, 向曲云清传音道: “这迷仙门人据说是因为痴迷幻术而不容于中原道门, 不得已方才聚集海上。他们虽然离群索居, 可修为应当不算有多出众。这群人所聚集的地方当真会如此难找吗?他们自己该如何来去呢?” 她正是心中怀疑,方才用了传音之法。这群修士的修为都在金丹境界, 应当是无从察觉两人的传音密语。 曲云清:“此处天地间阴阳之气紊乱,牵动修士体内气机,一朝不慎便会引发真气郁逆。恐怕日落后还会有其它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你要当心了。” 曲云清修为最高,地仙之身天人感应。既然他都说了,肯定就是真的。 只不过…… 李攸宁看着前方不远处御剑在前的楚寒舟,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只有楚寒舟出身东海,迷仙门的消息也是自他口中而出。可以说当下这进退两难的境地,全部是因为众人对他的信任。 就在李攸宁对前方的楚寒舟报以探究眼神的时候,一直在队伍末端压阵的君沐言不知道何时突然加快了速度御剑来到了李攸宁身旁。 “你看他做什么。” 一句话问的没头没脑,李攸宁差一点没有反应过来。 -- 第101页 君沐言见她不说话,出言讥讽道:“一幅道貌岸然的德行,私底下却是个沽名钓誉的阴险小人。”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没有遮掩,根本不怕被旁人听见。 李攸宁皱了皱眉头,不明白君沐言此举何意。 李攸宁:“君道友这又是何必,如今大家应当同舟共济才是。” 君沐言眼皮一翻,露出一个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冷笑着御剑离去。 李攸宁:“这人当真是莫名其妙。” 曲云清:“君沐言性格乖张,出口张狂,不过倒是不曾有过恃强凌弱的传闻。人品似乎比他给人的印象要好一点。” 李攸宁质疑:“他不是因为口角之争就打断了柳拂风的手臂。” 曲云清:“话虽如此,可我也听说是柳拂风事先对万法宗的外门女弟子始乱终弃。” 李攸宁恍然大悟:“竟然还有此事?”不过她更好奇的事,这种八卦消息,连她都没留意,曲云清是怎么知道的。 曲云清没有作答。他看着君沐言御剑而去,转眼间与楚寒舟并驾齐驱。下一刻,两人之间便爆发出不小的争执。 修士们见状御剑聚作一团,似乎是想要劝说两人。 只见君沐言眉目张扬,不可一世:“我奉家师之命,特来东海调查连环凶案,你口口声声说知道线索,却处处留手暗藏私心。究竟有什么企图!” 楚寒舟镇定自若:“在下实属不明白君兄此言何意。况且那迷仙门虽与我碧海潮升阁曾有过来往,可交情并不算是深厚。大海之上与陆地截然不同,方位确实是难以辨认。诸位一路上看着相同的景色难免心烦意乱,可诸位不必担心,寒舟久居于此,自有识别的法门,断然不会迷路的。 只是迷仙门与东海诸屿也是相隔甚远,着实是十分的荒僻,想要找到确实需要一点耐心。” 两人的态度相形见拙,众人不免对楚寒舟更为信服。 君沐言在万法宗向来一呼百应惯了,可眼下却没人愿意搭理他。稍有耐心些的还在劝他,让他平心静气的再等一等,那些性格孤傲些的根本懒的看他一眼。 君沐言不由得冷笑连连,最后撂下一句狠话:“你且等着!” 不少人听见他这句类似赌气的话,不由摇头。心中腹诽:君沐言纵然天资不错,可心性实在是教人一言难尽,将来怕是难成大器。 李攸宁并未参与,心中的犹疑更深。若是三十年前两人初见,或许她对君沐言的看法也和众人相同。可如今想来,当时两人决斗君沐言落败之后虽然不太服气,最终却也认了罚。而且在云翠山之后,他的确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可见此人性格恶劣,却并非是不讲道理的。 没过多久,日头彻底落下。当海面上折射出的最后一丝落日余晖消失殆尽,天色瞬间就暗了下来。 奇怪的是不久前天边晚霞连成一片,本应该是个极好的天气。可入夜之后,迷茫的水雾自海面联结而起,缠缠绕绕的一点点将云海相连。 四周的水汽更为湿重,天空也被遮蔽的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半点星月光辉。 “糟了,失去天星指引,继续前行怕是会失了方向。”楚寒舟面露难色,连忙叫停了众人。 “诸位还是原地休息片刻,看看四周突然出现的水雾是否有办法驱散。” 有人抱怨道:“这种事情我们可没有经验,楚道友可有办法?” 楚寒舟摇了摇头,语带歉意:“恕在下无能为力,为今之计怕是只有等了。” 当下有人不满:“这海上邪门的紧,灵力虚耗甚快,在这里等下去,怕是很快便要难以为继了。” 众人纷纷附和,反倒是之前提出质疑的君沐言默不作声,只是沉着脸独自立在一旁。 楚寒舟正色道:“道友所言极是,若大家信得过在下,便一路紧随,寒舟必定为大家寻一处暂时落脚的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中已经有了不满。可事到如今却是进退两难,眼下除了继续跟随楚寒舟一路向前貌似也没了其它办法。 楚寒舟:“不过有一点请诸位提前知晓,眼下我们失去了方向指引,在下虽然能用秘术探查附近可供落脚的礁屿,却可能会与目的地南辕北辙错失方位。” 众人:“那到不急,迷仙门的方位待到明日再寻也不迟,当务之急是先找个落脚。” 君沐言突然发声:“按照你出发前所说的路程长短,此处与迷仙门应当相隔不远,是否是触动了他们布置的迷阵才会出现迷雾。” 众人脸上也露出担忧的神色。大家虽然修为不错,可如今却是身处汪洋。 那些所谓的移山填海的本事,多有夸大之言。事实上人力总有穷尽之时,若当真被困于海上,恐怕随时会有性命之虞。 楚寒舟一滞,随即朝众人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出发时我错误的估计诸位在海上御剑的速度,因此迷仙门距此尚有一段距离。至于迷阵一说,并无此事。不过是此片海域生有不少千年大蜃,偶而在月出之时有蜃气凝结。不过放心,这些都是无害的。” 君沐言薄唇一抿,眼中仍带着怀疑。他朝李攸宁和曲云清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那两人对楚寒舟所言似乎也不大信服。 众人跟着楚寒舟继续飞行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四周的迷雾不淡反浓。修士多为天生敏感之人,这海上的迷雾大多数人虽不曾见过,可忧疑的情绪却在众人中彼此传递起来。 -- 第102页 就在大家心中的疑问随着灵力的流逝临近顶峰之时,楚寒舟终于找到了一处荒岛。 天空被重重水雾隔断,星月无光。任凭这些金丹修士各个耳聪目明,也只能隐约瞧见前方深深浅浅突兀一片。众人落定之后,数人施展起明光咒,才发现那些深色的是黑色的礁岩,浅色是白色的海沙。除此之外,岛上还生长着一些高高低低歪歪斜斜的植物。只是稍远一些,景物就变得隐隐绰绰,目力难以企及。 “海中之地都是如此的么?这近处瞧着和海边并无不同。”李攸宁瞧着眼前出现的极合时宜的小岛,只觉得着有些怪异。 曲云清:“见机行事。”他于暗中握住李攸宁的手腕,示意她稍安勿躁。 “两位真是好闲情。” 耳边突然想起一句风凉话,李攸宁转身,定睛一看毫不意外的看见君沐言抱臂而立,就站着两人几步之遥的地方。 “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着迷雾似乎能化人灵力?”见李攸宁不理他,君沐言凑的更进了一些。 这一点李攸宁和曲云清也早有察觉,除此以外,这迷雾似乎还能隔绝五感,身处其中不知不觉就会变得麻木而迟钝。 就像其他的修士,换作平日未必不能察觉其中异样,可是现在五感迟钝,失了机敏,仿佛根本分辨不出其中的诡异。 君沐言传音道:“楚寒舟将大家当成了傻子,目前来看也就二位还清醒着。” 李攸宁试探道:“一路以来君道友屡屡作挑拨之语又是何必,莫要太过意气为好。” 君沐言:“你也不必激我,若你不怀疑那个姓楚的,为何近日来他屡屡向你献殷勤,你都避而不见。” 李攸宁心道:虽然并非是这个原因,却也真难为你注意到了。您可真是心细如发。 君沐言:“实话不妨告诉你,这姓楚的绝对有问题。” 李攸宁:“那敢请阁下把实话言明,恕小女子愚钝,实在是不能与阁下心意相通。” 君沐言犹豫了一阵,见李攸宁拉着曲云清的袖子打算转身离开。连忙说道:“你们应当知道我弟弟的事。” 听闻对方突然提及君风行,李攸宁停了下来。会转身看向君沐言,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 原来自君风行被碧海潮升阁的楚寒舟送回万法宗之后,作为他的师兄兼同胞兄长,君沐言屡屡发现自己的弟弟行为举止怪异。而且对方还有意的深居简出,避开与君沐言接触。即便如此,君风行身上的变化却也难逃数十年兄弟的眼睛。 “风行虽然不喜欢待在宗门内,但对宗主和我这个兄长的态度向来尊敬,对待同门也是亲和友善。可此次回来整个人变得十分沉郁,几乎不与旁人言语接触。” 李攸宁:“我听闻他是因为在外游历受了伤,记忆有损,是否是因此才导致性情大变?” 君沐言眼中露出一丝沉痛:“一个人失去记忆或许会表现的于过去有些不同之处,可我弟弟根本就是变了一个人。他从前……根本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见他面色有异,李攸宁心道对方可能是发现“君风行”作出了什么令他难以置信的事。 君沐言:“并且这件事很可能与楚寒舟有关。” 李攸宁疑道:“你屡屡针对于他,究竟是为何如此确认?” 君沐言语出惊人:“我弟弟当初正是应楚寒舟之约才不顾师傅的命令离开宗门。” 李攸宁眉头一皱,不由想到当初楚寒舟提及君风行时的表现。只说是碧海潮升阁发现了一名受伤的修士,要遣门人将其送回,自己不过是恰好在附近。他言语间丝毫没有半点与对方是旧识的意思。看他当时的神色十分坦然,丝毫不像是在做伪。 而眼前的君沐言忿忿不平,也不大像是在说假话。 君沐言冷冷一笑:“万法宗和碧海潮升阁素来不睦,两位宗主表面上还能维持和气,可门下的年轻一辈却早就互相看不顺眼。平日里江湖行走也多会暗中互下绊子。 风行几年前外出游历结识了楚寒舟这家伙,不敢告知同门,却告诉了我。 亏得他一心良善,央求我替他保守秘密,还让我找机会多向师傅求情,别让他总是被拘在宗门内不得自在。 我见他平日里不喜欢待在宗门之中,就向往四处游历降妖除魔的自在生活,本以为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时心软答应了他。没想到的是,楚寒舟这厮教唆我弟弟也就罢了,明明弟弟应约而去,却独自落入险境。事发后此人更是假作素不相识,当真是岂有此理。你们说,他这不是欲盖弥彰有意撇清么?” 李攸宁:“你有没有怀疑过你弟弟的身份?” 君沐言长眉一蹙,迟疑道:“说句实话,若非他是我一奶同胞弟弟,容貌和气息都与过去别无二致,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假扮的了。” 李攸宁与曲云清相视一望,心中了然。看来十有八九,阿飘才是君沐言的亲弟弟。只不过眼下人多眼杂,怕是不大方便向对方表明。 第56章 君沐言还在与李攸宁细数楚寒舟的可疑之处, 不远处突然传来动静。 “大家快来看看,这座岛的背面,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方才我用法器探查过, 漩涡之后似有蹊跷。” 一名修士双手捧着一面铜镜似得法器。那平滑的镜面在黑暗之中亦能投射出清晰可见的倒影。 -- 第103页 透过法器, 海面上的漩涡深处隐隐泛出幽蓝的冷光,恰如雷云被霹雳照亮。 曲云清:“这里与玄霄禁地的时空间隙有些相似。” 李攸宁也曾凭借蛮力打开过时空间隙,十分认同曲云清的观点。她明显能感觉到漩涡之中幽暗的雷光从中曲折射出,仿佛时空被微微扭曲。 “楚道友,此乃何地?”这句话当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在场的所有修士唯有楚寒舟一人出身东海,面对眼前难以解释的现象, 唯有将希望落在他一人身上。 楚寒舟面露难色:“实不相瞒,东海广阔无垠,许多地方在下也未曾踏足。眼前这……实在是前所未见,不能为大家释疑,实在是抱歉。” 曲云清向李攸宁传音道:“这里虽然有些像空间隙, 可我用神念相探, 却难觑究竟, 它背后更像更像是一处独立蕴藏的空间。类似于乾坤芥子之术。” 李攸宁:“我曾数次通过时空间隙, 多少有些了解。这里灵气波动虽然相似, 但并非相同, 极可能如师傅您所猜测的那般。” 就在众人猜测纷纭之时, 人群中突然有人提起。 “这个地方灵力波动十分特殊, 方才贫道以自身灵力探入却发现如同泥牛入海,一旦进入漩涡便无迹可寻。 看起来倒是很像卷轴之中记载的虚空秘境。” 这人口中所说的虚空秘境, 原本是上古神族大能才有的神通。以圣器为眼,以术法折叠空间,开辟出一方独立存在的小世界。 据传千年之前, 世间尚留存着不少上古神族秘境。当时仙道繁盛,不少仙人探明秘境后用仙术加固维持,让秘境成为惠泽年轻一辈的历练之地。 只不过随着一千三百年前的大乱,人世间灵气枯竭,道法也断了传承,导致之后一千年都再无一人成仙。直到三百年前,道门才有所复苏。而那些被探明的秘境也也尽数失落,枯竭崩毁。 也就是说,古神秘境如今已是仅存在于传说中的事物。 如果眼前这里真是古神秘境入口,那里面很可能留存着上古神族的遗迹。无论是何物,都至少在人世间消失了千年之久,对于现在的修士老说,绝对是弥足珍贵。 众人议论纷纷,越想越觉得合乎道理。原本已经气力衰竭的各家修士再次御起了剑,于半空之中将漩涡合围环绕。 漩涡之中有一团经久不散的水雾,源源不断的奔涌翻流。幽蓝的雷光从深处氤氲而上,被缠绵的雾气散射成晦暗不明的冷光,忽明忽暗,却不止不休。 从半空中向下看,那巨大的漩涡像是一直琉璃翡翠制成的玉眼,瞳仁深处仿佛直通幽冥。 “这底下是什么?”有人盯着眼前这只变幻莫测的“眼睛”脸上露出迷茫又向往的神情。他们像是毫不自知,一点点向下贴近。 “不像是海水……看……里面有光……”一名修士喃喃自语,足下的飞剑一下子失了凭借之力,整个人瞬间朝下坠去。 好在他身旁站着的君沐言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后襟。然而那柄灵剑失去了主人的感应,只能深深坠入幽深的涡旋之中。 君沐言:“大家暂时离开这里,这气旋和光影似乎能够惑人心神。”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修士们连忙退回了沙岸之上。 君沐言:“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将方才救下的修士抛在沙地上,对方片刻间恢复了神志。 “在下只是一时恍惚,许是之前灵力损耗太过的缘故。” 看他的样子,清醒的如此迅速,确实不像是中了迷幻之术,说是因为灵力虚损,一时怔忡失神倒更为贴切。 的确,君沐言修为更高,灵力尚且充沛,他自己并未感到任何不适。 众人相互确认,发现方才精神出现恍惚的,的确只有灵气损耗严重的修士。 楚寒舟:“或许是因为秘境之外灵力波动异常,所以对灵力空乏的道友有所影响。” 君沐言:“方才不过是怀疑,你怎么就能确定这里是上古秘境?你不是说你没来过这里么。” 君沐言一路上对楚寒舟的态度咄咄逼人,他一开口,之前用法器探查过漩涡的金丹修士立刻站出来为楚寒舟鸣起不平。 “无论是不是秘境,在场众人一探便知。君道友说话何必总是夹枪带棒。” 君沐言:“一探便知?好大的口气,若那里并非秘境而是有心之人设下的陷阱,那我们岂不是要自投罗网了?” 金丹修士:“如此天地异像一望便知不凡。方才我已经用宗门秘宝“鉴心”探查过这里,并无邪异之像。乃是类似于须弥芥子的空间阵法入口。可当今天下,就连袖里乾坤的法术都几近失传,空间术法最多也就是用来做一做乾坤袋这样的纳物之器。 任谁还有如此大的手笔,自隔出一方空间?若说这里不是上古神族秘境,又有谁能相信?” 君沐言冷笑一声,不阴不阳道:“就你们见识广博,在下才疏学浅可以了吧。” 众人一听这里十有八九是上古神族遗泽之地,脸上无比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大家讨论道:“那该如何进入?” 这一下子,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最初来此的目的。 手持鉴心宝镜的金丹修士来自万法宗,万法宗也算是底蕴悠长,门内藏有不少经典。 -- 第104页 “在下曾在万法宗典籍中无意中查看到,若想进入上古秘境,除却自身修为达到一定程度,还需要看天选的缘分。换而言之,最初创立秘境的古神通常会根据自身的喜恶来订下一些规则。让有缘人接受其中的考验。” 有人发出疑问:“那该如何通过考验?” 万法宗修士:“那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上古神族亦是人族之祖,当初神族因天地分化后气机逐渐衰弱断绝,却仍然为人族留下了大量的法典和灵物,以供人族修行长生之道。 由此可见神族与人亲缘深厚,过去有记载的秘境之中也不曾有过生机断绝的先例。种种考验无非是磨砺心性,若是能通过,自然伴随着大机缘。若是不能,也多半能平安回到现世之中。” 人群中有人附和:“这么一说,我似乎也曾在宗门古籍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传闻。好像进入秘境只需要激发自身灵力为匙,若是心无杂念自然就能通过。若是无法通过,也无非像是穿过了一片虚空之境,眨眼便能回到原地。 “既然如此,咱们何不试试?” 众人跃跃欲试,顷刻间蓄势待发。之前灵力耗尽的修士也放弃了打坐恢复,纷纷从百宝囊中翻找出恢复灵力的丹药。 “可是我之前落下去的飞剑并没有回来呀……”之前因为晃神而跌落飞剑的修士发出质疑。 “那你可否尝试将其唤回?”众人问道。 修士手捏剑诀,凝神尝试。过了半晌,却是一无所获。 “着实奇怪,我的灵剑竟然与我断了联系。这简直就像是落入了另外的空间之中。” 修士的本命灵器炼化后多少与自身互有感应。一段距离之内甚至能轻易召回。就算相隔甚远,也能大致感应出其所在的方位。 万法宗修士:“如此不是更能验证!阁下的剑应当已经落入了秘境之中。” 在场修士闻言无一不是眼神一亮。甚至不打算继续讨论,纷纷御剑而往,向着那那散发着蓝色幽光的漩涡飞了过去。 李攸宁和曲云清留在原地,心中感慨这些仙门修士“一往无前”的决心。 “我们可要跟上?”李攸宁有些迟疑。虽然面对这样的地方,她也算是有些经验了。几次穿梭其中都阴差阳错的全身而退,而眼前的这一处,应当只是空间折叠的交点,很显然威力要小的多。 曲云清轻叹一声:“恐怕由不得我们不去。” 今夜所遭遇的一切都太过刻意,仿佛冥冥之中受到牵引。如果不顺着这条线索走下去,怕是到了最后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况且那些修士已经陷入狂热,根本不听劝阻。总不能将他们全都弃之不顾。 “嗯。”李攸宁一把拉住曲云清的手腕,朝他点了点头。既然他已经做下决定,自己怎么可能不奉陪。 两人随后御剑而起,朝着漩涡中心的水雾投身而去。 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君沐言看着修士们一个个想着漩涡飞去,眼中露出迟疑。 “君道友,不一起么?” 君沐言微微侧目:“你怎么不去?” 楚寒舟哈哈一笑,朝君沐言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长剑出鞘龙吟铮铮,他一身月青长袍无风自动,周身宛如泛出清冷月辉。 “某先行一步了!”他这一句话说的中气十足,意气风发。与此同时楚寒舟如流星般飒沓而去,眨眼间没入水雾之中。 君沐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在原地踟蹰了半响,最后眼一闭呀一咬,踏着长靴的脚在地上跺了几个来回。 “娘的,老子今天豁出去!”言必,飞身而去,如同一只扬翅的玄色巨鸟,投入漩涡深处的隐隐蓝光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3 11:43:28~2020-05-04 17:5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迷心 李攸宁感觉自己好久没有睡的这么熟了, 仿佛是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乍一醒来,有种灵魂脱壳的恍惚感。 窗外的光透过金红色的月影纱安静的落在床头,与她的脸只有半个巴掌的距离, 却柔和的不可思议。她微微睁开眼, 只觉得一阵浓浓的倦意缠绕着自己。仿佛每一块骨头都泡在醋里,浑身上下又酥又软,使不得半点力气。 “我这是……怎么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发着高热,意识却还算清醒。可身体却像是不属于自己,沉重的仿佛是穿着重重叠叠的袍子,浸透之后又刚从水中捞起。哪怕只是想要稍微翻动都难上加难。可如此难以操控之下, 身体却仿佛敏感的不可思议,仿佛只要自己稍稍动作,带起那层包裹在身上的细绸单衣轻轻摩擦,就让她的皮肤感到一阵战栗。 这种虚弱无力的感觉,似乎从她分化之后再也不曾体验过了。哪怕当初身受重伤, 在荒山野岭里不得动弹, 那也是因为骨骼筋脉受损, 加之剧痛难忍教人没办法发力。而不是当下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力感。 “小姐你醒了!”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李攸宁微微一怔, 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涌上心头。 “小姐小姐!”声音的主人见她没有回应, 又一连唤了她好几回。 “春儿?”这个名字下意识从她口中叫出来, 可她自己还尤自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 第105页 怎么可能? 春儿是她十四岁之前的贴身侍女, 她在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分化成了坤泽。只是后来李攸宁出乎意料的分化了乾元, 两人信香便有了冲突,春儿也就被换走了。 “小姐, 你可还好吗?”春儿就在房内,可站得有些远。自家小姐昨夜开始无故出现了高热,竟然是分化的征兆。她守了一夜不敢合眼, 只是小姐身上的信香怎么会让她感到如此不安…… 李攸宁的分化期尚未完全,可身上散发出来的信香已经渐渐有了乾元的预调。春儿身为坤泽,又比李攸宁大了三岁,如今分化了两年,并未成婚标记,是以对李攸宁身上的味道十分敏感。 小姐年龄未满十五,又并未像寻常女子一般向坤泽分化,春儿与李攸宁自幼相伴,心中难免焦虑不安。哪怕对方身上的信香让自己心烦意乱,她也不敢远离,只能抽空服下“抑情丹”,用以避免李攸宁身上的信香提前引发自己的汛期。 这一夜她都只敢站在窗边,偶尔过去查看一下李攸宁的状况。好在虽然提前,但分化的过程并没有出现意外。经过昨夜之后,只需要再过七日,小姐身上的信香便能日趋稳定,体质也会慢慢向乾元发展,将来于修行一途也会更为顺遂。 李攸宁努力尝试着用手肘支起身体,刚起身的那一刹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脑中的思绪更乱,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夕又身在何方。 这是怎么回事? 李攸宁震惊的看着自己整整小了一圈的手掌,肤色柔白,纹路细腻,没有半点练剑练武时留下的茧痕。 她挣扎着扑下床去,足尖触地的那一瞬间却是一阵发软,险些跌倒在地。 “该死!”她咬牙切齿,眼中流露出一阵力不从心的不甘。 “小姐!”春儿见状连忙奔了过去,想要将人扶住。 李攸宁此时背对着她,高高的抬起右手示意她不要靠近自己。 她虽然还没有看见对方的脸,可就在刚才自清醒的短短时间,关于自己十四岁之前的记忆纷至沓来,十分清晰的在脑中一一复苏。 春儿的声音更是变得无比熟稔,哪怕她不回头,也决计不会听错。 “我怎么会……回到这里……”李攸宁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感觉头脑中有些极其重要的东西,伴随着过去记忆苏醒的同时也在急速流逝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瞬间不知被吹向了何方。 “我的师傅呢?”李攸宁喃喃自语,一双瞳仁在眼眶中来回转动,神情错愕又迷茫。 “小姐之前尚未分化,除了引气的法门并未修炼过其它功法,也不曾拜师呢。” 不对!自己明明拜过师了! 我的师傅!我的师傅…… 李攸宁的眼神越发迷茫。我的师傅在哪里,我的师傅是谁……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清癯身影,他长发漆黑如墨,并未束起,只是随着周身灵韵微微飘动。 他的脸逆在光里,教人看不清楚,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能直视人的心底。他身姿如竹,清冷却不孤傲,朝李攸宁的方向伸出手臂,仿佛在说:阿宁,快回来吧,为师一直在等着你。 “小姐,快从地上起来吧,当心着凉。” 春儿关切的话语打断了李攸宁的思绪,她回过神来,却发现眼角一片冰凉。她下意识伸手抹了抹,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李攸宁攥紧拳头,精心休整过的指甲刺痛了掌心。那阵刺痛提醒自己,这不是梦。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屋内的布置一如从前,正是自己过去的房间。 李攸宁站起身,来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十四岁时稚嫩的模样微微发怔。只见自己脸色苍白,唯有两颊带着病态的红晕,轮廓线条柔和又秀气,与她脑海中自己成年后的模样相去甚远。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表情。 感觉有些格格不入呢…… 李攸宁笑了笑,目光倏然坚定。 不论这是什么,都留不住她。 因为曲云清还在等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短了。 第58章 李攸宁借口自己分化乾元, 与春儿的信香相互影响,让她退下。而自己则是在床上打坐凝神,整理思绪。 虽然很多记忆在冲击之下变得有些模糊, 可是仔细梳理下来, 根据脑中残留的片段她隐约想起了来龙去脉。 记得自己好像是进入了一处秘境,当时只觉得眼前的蓝光一炽,随即失去了意识。等到再次醒来,就来到了这里。 难不成是时空回溯? 李攸宁心头一惊,时空回溯这种事听起来玄之又玄,实际上更是闻所未闻, 或许只有天道可为,根本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可如果当真如此,自己又该何去何从?是现在就主动去跳无极之渊吗? 可仔细一想,看情况自己方才分化不久,还不曾展露过任何天分。家族长老并未打算培养自己, 更何谈将家族神器相传。没有灵珠, 她根本无法活着穿过无极之渊。 不对!时空回溯乃是天道作为, 除非集大气运于一身, 否则万万不可能发生。 如果说来, 自己身处的此方世界应当是虚非实。思及此处, 李攸宁再次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下手颇狠, 直疼的神情扭曲。 -- 第106页 她不禁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又伸手确认自己的面部以及身体的骨骼。最后沮丧的发现的的确确是变小一大圈, 气海之中亦是空空如也,完全探查不到金丹的痕迹。哪怕自己之前好像也曾经历过修为近乎全失的状况,可眼下的境遇却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记忆之中仿佛是掺了水的面糊浑浊不清,一切有关于她跌入无极之渊后,在玄霄派学艺成长的记忆都仿佛是隔着一层迷瘴,简直是雾里看花,着实令她进退两难。 李攸宁在静思之时阖上双眼,不自觉的竟再一次堕入梦中。 等她再度醒来,发现身边的近侍已经换成一名中庸男子。 她的记忆似乎越发混乱了。 李攸宁隐约察觉到有些异样,却无法具体宣之于口。就好像自己的脑中隔着一道闸门,将一些呼之欲出的东西生硬的拦截门外。 她转眼看向身边的中庸侍从,脑中突然浮现出此人的姓名——原来此人名叫墨竹,前前后后只在李攸宁身边跟了不到月余的时间,可如今却好像她才见过对方似的。那种熟悉的感觉溢于言表,不免令李攸宁心神恍惚。 自己这一次醒来,脑海中有关于玄霄派的记忆变得更为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她幼时的记忆越发鲜活。这让她无法抑制的感到恐惧,担心到了最后,自己会彻底分不清那些属于自己和曲云清的过往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 “少主,长老们还等着您呢?”墨竹见李攸宁睁开双眼,却仍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毫不动弹,开始小声提醒。 “等我作甚?”李攸宁的第一反应是感到有些奇怪,可紧接着心中又是一阵莫名的了然。 “少主不记得了?您前些日子已经闭关将灵珠融入丹田,没想到大公子竟然因此不平,心生歹念,想要暗中加害少主,好在被族中长老识破,将您从无极之渊救回。只不过当时您已经失去了意识,回来之后昏睡了好长一段时间。近些日子虽然醒转,可一直意识恍惚,仿佛是得了失魂症。这还是你头一回这么清醒的想我应声呢。” “失魂症?”李攸宁口中默念着离奇的病症,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她站起身,发觉自己的视线似乎变高了不少。两相对比之下,发现竟然自己和眼前的中庸男子身量不相上下。 她这是比最初分化时长高了不少啊。 还没等她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墨竹再次关切询问:“少主近日虽然一直迷迷糊糊,倒也能依稀听懂旁人的话。直至方才突然神色异常仓,难道是身体有些不适?” 他语气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戳到李攸宁心里的痛处。 “兄长人呢?”记忆中自己不是落入无极之渊,然后……然后就怎么来着? 李攸宁试图回忆,可脑海中关于过去的记忆根本是云遮雾绕,所有的过往都变得极为不真实。眼前隐约闪过一些似是而非的场景,却如同隔着浓稠的如有实质的水雾,影影绰绰画面彼此间毫无关联,混乱的让她越发迷失自我。 李攸宁还记得自己被亲哥哥推下了无极之渊。而关于那个地方的记忆则是连接九幽之地,一旦落下就是十死无生,从来没有人能从哪里逃回来。 自己是如何回来的?难道自己并没有落入深处吗? 她越想越疑惑,整个人也变得越发茫然。 李攸宁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里面有无数张鲜活却又叫不上名姓的面孔围绕着她。 他们有的面目狰狞,声调尖厉。有的面含冷笑,眼神中满是鄙夷。所有人都的嘴唇都在一张一合,可发出的声音却是含混不清。 她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些什么,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烦意乱。 那些人的神情举止看起来多么的理所当然,仿佛那些根本意义不明的话语是什么天道真理。 李攸宁摇了摇头,想要将这些令人心烦意乱的的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 侍立一旁的墨竹适时的端上一碗青碧色的药汤:“少主,你可是又犯病了?喝些安神的汤药吧。” 李攸宁神色木然,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将自己方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兄长何在?” 墨竹端着茶杯的手朝前一送:“公子被长老关了起来,如何处置说是要听从少主您的意见呢。” 李攸宁接过药碗,指尖在青瓷的边沿上轻轻叩动,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声响。 “李攸宁可在屋内?” 来人的声音既沉且清,音调虽低却十分动人。 李攸宁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无形拨动,一下子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只闻其声的来人身上。 “屋外是何人?”李攸宁有些讶异,只觉得那声音好生熟悉。 墨竹:“正是长老在您当初昏迷不醒的时候为您选定的少君。虽然是有冲喜的意思,可男子分化坤泽只在少数,且大多灵脉较弱难登仙途。曲少君却是百年难得,虽为坤泽之身,却灵脉宽广。定能与少主执手长生,傲视仙途。 他定是听闻少主您近些日子精神好些了,才特意前来看望自己的未婚妻的。” 还没等墨竹夸完,对方已然进入屋内。 李攸宁眉头一皱,很显然对对方这番“没有规矩”的行为表示不满。她下意识的看了过去,乍一瞧清对方的眉眼,心中便是一滞。 -- 第107页 只见来人身材高挑,身形优越。一双眸子如平湖映月满是波澜不惊的沉静与从容。 他一举手一投足,抑或只是眉梢轻轻一扬,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仿佛能牵动李攸宁的神思。 就只是这一眼看过去,她便再也转不开自己的目光。 身为坤泽,看上去比自己要大上几岁,骨肉匀亭纤韧有力,竟然比自己还要高上一截。 对方一个坤泽竟然比自己这个乾元还要高大强健,若是换做其他人乾元必然心生不喜,可李攸宁却是莫名坦然,仿佛对方原本就该是这模样。 “你是……” 来人看 向她,目光平静,轮廓清晰却略显单薄的嘴唇上下一分:“你我即将结契,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吗。”他语调平和,唯有眼神轻轻向下一扫,透露出一丝埋怨。 墨竹连忙在一旁说道:“少主,这是您将来的正君,曲云清曲公子。” “曲云清……”这三个字在李攸宁的舌尖轻轻一绕,调子拉的老长,生生被她说出点百转千回的缠绵意味。 曲云清勾唇笑了笑,眼神却是毫无波动:“听闻少主自一年前不甚落入无极之渊伤了神魂,直至近日才有所好转。云清心有挂牵夙夜难寐,直到今日终有机会相见。云清冒昧,还请少主见谅。” 李攸宁笑了笑:“你口中说着冒昧唐突,可眼里倒是有恃无恐。怕是心里原本就不满意这门亲事吧。” 群云清愣了愣:“少主慧眼如炬,云清也就直话直说。 当初云清分化坤泽实属意外,原本此生打算入无情道苦修一生,却不料家中长辈为我做主,为我定下了这门亲事。” 李攸宁听闻对方原本打算修“无情道”不涉情爱,忍不住挑眉:“所以,看来你是来退亲的?” 不料曲云清却摇了摇头:“非也。这世间女子多化为坤泽,少主有此异变当乃天选。今日一见果真是超凡出众。故此,我改变主意了。” 李攸宁:“你这哥哥心意倒是变得甚快。” 曲云清:“少主何必如此自谦?今日难得一见,你又怎知我不会因一眼看上你,就此改变了注意。” “你到爽快。”李攸宁哈哈一笑,转身问道:“阿竹,我和曲少君的婚典可曾定下?” 墨竹答道:“就在下月初六。” 李攸宁看向曲云清:“曲公子应当也是知晓得吧。” 曲云清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下次见面,咱们就是正经夫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更新晚了。因为这段情节和我之前的设定有了一个bug。我在想怎么修正。感觉头都要秃了呢!怎不知道那些大神是怎么做到剧情衔接完美又逻辑自洽的。简直羡慕死了。感谢在2020-05-05 17:00:35~2020-05-07 10:4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luto.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苏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李攸宁再次睁开眼, 周围场景又是一转。 不过自己究竟是如何睡着的,李攸宁根本就不记得了。而为何会站着醒过来,她也根本就来不及细想。 金红的烛台上贴上了喜字, 燃烧的红烛烛泪垂垂落下, 烛火轻轻摇动,光芒竟然有些刺眼。 李攸宁下意识的侧过头避开光亮,本能的眯起双眼。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十分特别的香气,那是坤泽汛期将至的信号。 她不由得睁大眼睛,发现自己仍旧身处卧房之中。只是这里经人重新布置,竟然一时认不出来了。 “你终于来了……”这嗓音有清又沉, 十分熟悉。 李攸宁转过身看见一人身披金红长袍,正襟端坐于床榻边沿。漆黑如墨的长发束成发髻,一丝不乱的压在一顶镶嵌着鸽子血的紫金发冠之下。那人面如冠玉,出众之下五官稍显冷清。不过被灯火一照平添了一分暖色,更显得眉眼深邃, 端的是骨秀神清。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 便有一股心神摇曳之感。 “是你。” 看眼前情景着实教人不难联想, 只是为何自己对之前的事情毫无印象, 怎地就突然到了洞房花烛夜, 难不成是“失魂症”犯了? 还未等李攸宁细想, 对方便突然站起身, 缓步向李攸宁靠近。 他走的虽然不快, 可室内的空气却被随着步履摇动的衣摆轻轻带动。 就好像是浓郁的酒浆被人伸出筷子搅了搅,馥郁的香气立刻弥散在整个房间。 “可有些晚了。”曲云清勾起唇角, 笑起来的样子竟然有些轻挑。 李攸宁不由的愣住了,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为什么她会觉得这样的神情不该出现在对方的脸上……虽然那个样子着实迷人。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说不出是柔肠百转, 还是疑窦丛生。她的心里一下子涌起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曲云清越来越近,身上的信香越发浓烈。 李攸宁被坤泽信香牵动情潮,心底仿佛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 不多时,两人之间只余下半臂的距离。曲云清伸手抚过李攸宁的侧脸,眼角似乎是因汛期将至而被情 欲染上了一层胭脂薄红。他眼中映着跃动的烛火,更添几分灵动,流转间更显得柔情似水。 -- 第108页 “今夜你我即将结契,我竟有些等不急了。”他嘴上这样说着,神情倒还算是平静。 李攸宁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直跳,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头,又因过度发力而微微颤抖。 不对,为什么她会觉得不对。 眼前之人的信香又甜又暖,可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你当真娶了我?”她迟疑了。 李攸宁不禁有些奇怪,自己何出此言。 曲云清轻轻一笑:“少主身为乾元,身份贵重,云清何敢言娶,自然是尊而尚之。” “你……”李攸宁心中那份犹疑的感觉越发加深,正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对方伸出手指虚虚按住嘴唇。 只见曲云清眸色深了深,双唇微微一分:“春宵苦短,莫要错过锦绣良辰。” 那双如同上好白玉精雕细琢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轻轻按在李攸宁的肩膀两侧。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像是沉香燃起的一线青烟,丝丝入扣缓缓缠绵。 似乎是看出来李攸宁的迟疑,曲云清冷冷开口质问: “你终究是个乾元,不想和自己命定的坤泽永生永世再不离分吗?” 两人近在咫尺,鼻息缠绕,甜腻的香气愈演愈烈,恍若烈火之上又狠狠的泼上一盏灯油。 李攸宁感觉自己身体仿佛失去控制,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而不断贴近她的那具身体却是冷冷的没有温度,好像是一具锦衣玉裹唱念俱佳的戏傀儡。 不对!李攸宁心头一紧,冥冥中仿佛有人在她耳边放声大叫让她醒来。 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 “怎么了……你不喜欢我了?” 李攸宁努力稳住心神试图屏住呼吸不受空气中的“信香”所扰。 她凝神望去,发现尽在咫尺的曲云清容颜依旧,神情却有些异常。 只见他眉心隐隐钻出一团灰黑的烟气,将他整张脸一点点覆盖起来,看上去又阴鸷又诡异。李攸宁猛然间回过神来,看见眼前这个面覆黑气的人影,目光倏然一厉。 “你不是他……你是谁!” 话音未落,李攸宁单掌向前一推直奔着“曲云清”膻中穴而去。 只见对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身体却是避也不避。甚至就身上前,直接迎着李攸宁的来势正面相撞。 两人本来就相隔不过半臂,纵然李攸宁为了发力将身体先是向后一拧以便续势,可这一切也不过发生在须臾之间。 还不及眨眼的功夫,李攸宁的已经对上对方的身体。 然而对方此时的身体已经不复之前凝实,犹如飘渺的烟气凝聚,看似有形其实则无质。方才那一掌奋力而发,却如同拍在了空气之中。 气劲不化,反受其伤。李攸宁心口一阵气血翻涌,“噗”的一声,竟是吐出一口淤血。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响起阵阵呼喊,仿佛有人正在耳边反复不断的叫着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听起来竟然十分熟悉,只是听起来给人一种有气无力,中气不足的感觉。 “李攸宁!李攸宁!你醒醒!” 李攸宁僵立原地,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瞳仁震颤不已,连面孔也变得微微扭曲。 曲云清:“阿宁为何不顺遂自己的心意……与我在此共度余生呢……” 他的声音变得越发飘渺,整个人也不在凝实,犹如一团随风而动的氤氲水雾,看上去浓稠又黏腻,实际上却是空无一物。 “你是谁!曲云清在哪里!” 李攸宁只觉自己眉心剧痛无比,有什么东西正在她脑中一点点艰难的剥离。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如潮水般向她袭来。 穿越无极之渊,拜入玄霄宗门,成为他的徒弟……一点一滴,就像是染料一点点将画面浸染开来,一幅幅记忆的画卷于脑海中页页铺陈,层层展开。 然而即便想起一切,仍旧不能释去心中半分疑惑。 “你是谁?”方才的交手,已经让李攸宁明白,自己暂时没有奈何对方的法子。 “吾乃孕生于混沌之初,大道衍生太初之始,诸神敬吾为东皇,名曰太一。” 他的声音像一阵风刮过荒原,悠远又寂寥。 之前还维持曲云清身体形貌黑雾,一眨眼彻底变成了一团无形无质,却又仿佛能吞没一切的气团。 东皇又被世人尊称为东君。乃是上古传说中化生万物的太初之神。东皇在神族兴盛之前,已经登临大道,后来更是与天地化为一体。哪怕在神族眼中,东皇太一也是超越世间所有规则的至理。 他是先天地而生的神明。正如太一其名,即是原始混沌不可名状,化生阴阳两仪,两仪生精气神三宝,四象由此而生…… 换而言之世间万物,追根究底尽归太一所出。 只不过这位传说中无形无相的神明,象征着凌驾众生的大道,他并没有人类的情感。 他不似后天而生那些为了人族兴盛开天辟地,传经送宝的各路古神。因此早就被人们遗忘在岁月长河之中。现如今也就只有玄霄派还会每年主祭东皇。 眼前的这一团不可名状的黑雾竟然大言不惭的声称自己是太初之神,李攸宁自然不可能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可能会让人觉得女主是不是智商太低了,这么明显的破绽,都出现断层了都不能确认。解释一下,因为本身就是这种术法的特性。能影响甚至能控制人的思维。就算产生怀疑,也能被暂时的骗过去。除非意志足够坚定或者说受到了足够的刺激才能彻底发现问题。 -- 第109页 当然这些只是作者的设定啦。 感觉自己在挤牙膏,实在是凑不齐3000字啦。蓝瘦。 第60章 “区区装神弄鬼的宵小之徒, 还妄图自认真神?”李攸宁语带讥诮,冷笑着看着眼前那一团聚散无形的黑雾。 她认为这些不过是对方故弄玄虚的障眼法,真正操纵术法的人此时恐怕暗藏别处。李攸宁当即暗自集中精神, 试图找出对方的真身。 可任凭自己如何以念力探知, 也找不出半点异样的灵力波动。李攸宁完全没有想到,对方所用的操控术法竟然完全无迹可寻,仿佛那团黑雾当真有自己的意识。 黑雾中传出声响:“不必白费心神,妄图找出吾之真身。吾乃无形无相的先天之神,早已经与天地同在山河共体,言出法随无处不在。” 黑雾中传来的声音已经完全脱去了曲云清的嗓音, 听上去闷闷沉沉,又雌雄难辨,还带着些许空旷的回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李攸宁勘破对方的迷心之术后,已经渐渐能感受到自身的修为。只不过以她金丹圆满的境界也完全看不透对方的来历。 此时再回头细想, 她发现自己关于之前的记忆仍只停留在与曲云清携手跳入蓝光隐隐的漩涡之时。 那时的感受, 还留有一点印象。当时她只觉得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 虽然有些难受, 但也不算无法承受, 与之前落入时空间隙时感觉有些相似, 只是远不如那个时候凶险。 虽然力道“温柔”不知道多少, 可没过多久她还是失去了意识。等她恢复意识, 或者说是自以为清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十四岁的模样。 她能与人正常交谈, 自认为清醒又真实。只是每次到了最后就会莫名倦意袭来,等到再次清醒都会跨越一段时间。 如今想来好似身处梦中,虽然并非天衣无缝, 可身处其中时又难以自拔,根本意识不到那些明显的漏洞。 哪怕现在清醒,也能感觉到自己与人交流时的真实感,每一句话每一个场景都历历在目,而且困于其中的自己,竟然连那么明显的时间破绽都无法分辨。 想到这里,李攸宁的额前渗出冷汗。对方用如此拙劣的方法就能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怕是修为远远高于自己,甚至高于曲云清。 如此一来,别说是胜算,对方若是有心为难,自己怕是逃脱这里都没有把握。可就在李攸宁严阵以待打算见招拆招的时候,对方却只是留下了几句话,之后竟然再无动静,就连原本浓稠的黑雾也逐渐消散。 之前那般神通广大的阵仗一下子消散于无形,反倒是让人错愕非常。 “喂!” 突然间,有人在她身后出现,还十分用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下突如其来,李攸宁着实吓了一跳。 “你怎么出来了?”李攸宁回头一看,发现拍她肩膀的“人”竟然是本应该栖于伞中安养魂体,此时正被自己收拢在乾坤袋中的“阿飘”,也就是君沐言真正的兄弟君风行。 她的乾坤袋虽然普通,可毕竟有她本人的印记。以阿飘现在的能力,应当是无法自己出现。 李攸宁不禁怀疑,这突然出现的阿飘,还是那团自称“东皇太一”的黑雾想要迷惑自己的新花样。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阿飘见李攸宁目光审慎,满脸狐疑的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 李攸宁用眼神将阿飘上下打量,发现他原本虚化的身躯竟然凝实了不少。如此明显的变化让她犹疑更甚。 “你可还记得幺娘?”李攸宁突然开口,问出这么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阿飘见对方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不免有些紧张。 “当……当然。” 李攸宁:“你可知道,离开海角村时,她单独和我说了一些话。” 阿飘双眼微微睁大,似乎是有些吃惊,又带着十分的好奇。 “还有此事?是关于我的吗?” 李攸宁:“正是关于你。” 阿飘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先是有些期待,可紧接着又露出黯然的神色。 “她让父母找人来驱鬼,定然是因为哥哥的事害怕我了。是不是她央求你让我魂飞魄散,好给她的哥哥报仇出气。” 李攸宁见阿飘神色黯然,不免有些动容:“并非如此。她曾趁着父母兄长不留意,特意偷偷跑来找我,告诉我你并不曾为非作歹也不是恶鬼,还说希望我能放你一马。” 阿飘闻言一愣,想来幺娘是自己恢复神智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心里多少有些别样的情愫。 当初幺娘将自己的事情告知了父母,又找道士来收他,他本以为对方也是被逼无奈。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曾怪她。直到被李攸宁从海神庙中救出,随着她一道去了幺娘家中,一人一鬼再次相对,幺娘虽然看不见他,却一直极力否认与他相识,当时的自己是伤心的。 可今日听见李攸宁这么说,他心中虽然仍有惆怅,却也感觉得到一丝暖意。 阿飘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比之前凝实了不少的眉眼看上去生动了不少。 “是吗,多谢你将这些说与我听。” 李攸宁轻叹一声:“我说这些只是想试探你。设下这迷局的人似乎有法子窥觑人的内心记忆,并模仿记忆中曾经出现过的人。不过虽然能拟其形,却不能模仿出逼真的情感和……”和什么,她停了下来,突然感觉有些羞耻的说不出口。 -- 第110页 李攸宁之所以察觉到强烈的异样,正是因为对方模仿坤泽身上“信香”,虽然从她记忆中得知坤泽会有让乾元情动的香气。可这种东西虚无缥缈,难以形容,又因人而异,根本无法雷同。 虽然对方能够通过扰乱心神,让李攸宁忽略很多异常的地方,让她强制的忽略香气的不同。可是对方却太低估她对曲云清的敏感与留恋。 她不知道自己之前经历的一切究竟是幻境,还是对方操控她心神营造出来的臆想。眼下清醒之后,才意识到其中出现过的人虽然样貌与记忆中一模一样,行为举止也极为相似。正是因为如此相类,若是遇上了不曾出现过情景,幻想就会发挥异常,显得突兀和僵硬,远不如真情流露那般自然。 就好比墨竹,因为两人相处时间不长,幻象之中的墨竹远比其他人要更加不自然。 见阿飘对幺娘的态度如此贴切自然,李攸宁心中也就放下了对他的怀疑。 “试探也是应当,可我始终是知道了,这并不妨碍我谢你。” 李攸宁见他如此坦然,不免有些佩服。阿飘对幺娘那份情谊的珍视之心,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前她想着此二人再无交集,原本是不打算将这些话告诉阿飘的。 如今见对方似乎曾对此有过心结,不免有些后悔没能早些告诉他。李攸宁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将来你还会回去找她吗?” 阿飘摇了摇头:“何必呢,既成过往,我自当铭记于心。可人鬼殊途,我何必去打扰她。”说到这里,阿飘倏然一笑,“她是我的朋友,就算天涯海角,我都记得,见与不见又有什么重要。” 虽然觉得阿飘与幺娘的这份友情十分纯真,可李攸宁还是忍不住想到这口口声声“不会”忘记的家伙,似乎把自己亲哥哥都给忘记了呀。 李攸宁:“你是怎么从我乾坤袋中出来的?” 阿飘:“这个地方似乎有养魂之力,自你进入之后,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魂体凝实了不少。加之你曾经给过我两滴指尖精血,我便借着你的血气解开了乾坤袋的封印,自己出来了。 可是我出来之后,只看见你一个人神情恍惚。一开始先是在打坐,后来你的周围又有烟气凝结成一些透明的人影。我看着你和他们交谈自如,还以为你醒了。结果无论我如何喊你,你都没有反应,仿佛只认得那些烟气凝结成的影子。” 李攸宁:“烟气凝结?他们可与生人相似?” 阿飘:“当然不啊,虽然有鼻子有眼,可是比我之前还要虚呢。” 李攸宁凝眉沉思,心想自己之前所见那些人明明是栩栩如生,仅凭肉眼根本无从分辨。可现在阿飘却告诉自己,他也能看见。这说明那些并不是幻觉,可阿飘看见的显然和自己不同…… 读取记忆,左右人的思维,仅仅以粗陋的幻影就能让人深陷其中,倒是很像摄魂术和普通幻术的糅合。 摄魂术魔族所创,可如今却频频出现。至于幻术,是否与楚寒舟口中的迷仙门有关? 唯一庆幸的是,直到目前,都暂时看不出对方的杀意。并且在被自己识破之后,对方也只是撂下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影遁而走,当真是匪夷所思。 况且就阿飘所言,他一直就在自己身边。自己看不见他,不代表对手也看不见。他不过是个魂体,却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和伤害…… 如此一来对方的目的实在是让人迷惑。 难道只是想让人困在这里和他玩“过家家”? 曲云清会不会也遇见类似的情况?他会中术吗?会不会生出,自此就和幻境中的虚影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去的念头? 如今回想,李攸宁已然察觉,幻象之中的人虽然与记忆中长得一模一样,但又能填补人心中的遗憾,亦或是迎合内心隐秘的期待。比如自己被兄长暗害时被人发现,亦或是曲云清成了坤泽,能真正与她结契。 想到这里,李攸宁突然有些好奇,曲云清心中的遗憾或者是期待会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回家,明天休息一天,周一回来。下章师傅就要出现啦,女主要吃自己的醋啦! PS:这篇如果不改大纲的话大概已经进行到一半。 如果可以希望那家能收一收我的预收文。下一篇我打算先开预收高的那个。 一篇古言,应该是江湖侠情加一点国家大义。暂定的。 女主是个有身份有地位,不得不女扮男装的人物。男主是个心怀不轨的刺客。 另一篇是现代文,暂时想设定女主为灵魂重生转换的女alpha,男主是个不被看好的beta男演员。在女主的帮助下最后变成可A可O的荧幕万人迷。收割无数迷弟迷妹后,却被女主收割。 第61章 “为什么你会与曲真人分开?我们要去找他吗?”阿飘发出疑问。 李攸宁眼中满是忧虑的点了点头。 “可我们该如何才能找到他……”阿飘口中的未尽之言还有他们该如何离开此地。 他已经趁着李攸宁神智不清的时候将这里绕了好大一圈, 可无论自己从四面八方那个方位出发,最终都会绕回李攸宁待着的地方。 李攸宁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现在所处的空间虽然是实地, 可四面八方却是笼罩在迷蒙的水雾之中。稍远一点就看不清楚。她朝着一个方向走了数百步, 发现周围一成不变,就连远处水雾中影影绰绰的黑影轮廓都没有半点变化。其间及不曾碰见有标志性的实物,更加不曾见过之前进来的修士,甚至连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 第111页 李攸宁:“这里的空间与外界大相径庭。四方之间混沌不明,天地不分,就像是一个封闭的蛋。” 话音方落, 李攸宁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之前因气逆而错乱的气脉却是沉了下来。 一种熟悉的虚弱感油然而生,这种感觉她曾感受过无数次——当年为了复活曲云清,李攸宁需要不断以自身精血元气滋养他的肉身,经年累月连番虚耗之后就是这种感觉。只是这一次尤为迅猛, 恰如积年沉疴一朝被人勾起。 阿飘在一旁见李攸宁神色有异, 眼神也开始变得飘忽不定, 不由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 李攸宁心中一阵茫然,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在玄霄派休养了好些时日, 当时既有曲云清为她护法, 又有青玉玄晶弥补不足。照理来说, 她的身体远不该如此虚弱。 “我好像受伤了, 可又说不出伤在哪里……” 之前自己出手,虽然明知不是曲云清, 可依旧顾忌对方长着一张曲云清的脸,根本未使用全力。之后虽然略有反噬,不过是一时气郁, 还算不上受到损伤。 可她当时就吐了血……现在有感觉到如此不畅。 她冥思苦想之间,隐隐觉得自己的后颈处的皮肤微微发烫,并伴随着一阵灼痛。她连忙伸手扯开领口,伸手去摸,触手所及只觉得那处的皮肤有些烫手,略微有些起伏。 “过来帮我看看,这里有什么?” 一旁的阿飘早在李攸宁拉扯自己衣领的时候自觉的转过了身,此时听见对方叫他,还让他帮忙看看,不觉有些尴尬。 “这不太好吧……虽然我是鬼,但也是男女有别啊……”他一边说,一边又控住不住自己的身体往回转,斜着眼睛欲拒还迎般往李攸宁的方向去瞟。只见对方将衣领微微向后拉扯,露出一截修长细白脖颈,看那颜色竟是比李攸宁的正脸要白上一点。他目光不自觉的一路向下,却发现衣料的边缘露出一小片墨青印记。 “少废话。”李攸宁斩钉截铁。 “嘶……”阿飘倒吸一口凉气,在看清李攸宁后颈上的东西之后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你被人施过墨刑?” 墨刑即使以针沾着黑色的药汁在人的皮肤下刺出纹样,用以彰示罪行。 阿飘摇了摇头,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看着有些像,但应当不是。” 李攸宁自己看不见,可她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上并不曾留下过什么印记。 “究竟是什么?”李攸宁疑道。 阿飘也十分疑惑:“是一个墨色纹样,像是一条首尾相衔的蛇,又像是一个漩涡。我看看不懂,大概是咒术所致。” 莫非是对方趁着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落下的印记?究竟有何作用呢。 也罢,还是先去找到曲云清再说。 好在曲云清的身上有自己的本命灵珠,这里看似被隔绝出了无数空间,却并不能阻隔自己与灵珠间的微弱感应。虽然看不见他,但李攸宁能感知到彼此相去不远,曲云清就在西南方位。 可四周目力所及一片迷茫。之前她已经走过一段路,却不能拉近两人彼此间的距离。由此可见,定然存在某种无形的屏障。 她干脆闭上双眼,凝神感知曲云清身体内的灵珠方位,双手抬起在胸前叠成法印。 只见她双掌时间一道青白灵光越演越烈,那道灵光起初耀目无比,不多时又暗了下来仿佛宝剑藏锋入鞘,隐忍不动却蓄势待发。 李攸宁并指如剑,出手如风,朝着感应到的方位一引。灵光如同一道流火,在迷雾重重之间划出一道光明的通路。然后在不远处虚空中倏然炸裂,半空中因此出现一道飘渺不定,形如涡旋的气门。 “应当就在此处!”李攸宁一马当先,御气而走。整个人如同一只扑火的灯蛾,一往无前。 阿飘跟在她身后,不过是迟疑了片刻,便发现那道涡旋的边缘开始变得虚化,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他看着李攸宁整个人消失在涡旋之中,又回头看了眼这迷蒙混沌的空间,只能牙一咬眼一闭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呀这节是短小的过渡。(当然也有点偷懒的意思。。。)这样断开下一章会比较好写,不过没能如约看到师傅了。等明天吧,抱歉啦!感谢在2020-05-10 17:47:15~2020-05-11 16:0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溪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李攸宁睁开双眼, 只见四周草木繁茂,郁郁葱葱,入眼所见无处不是浅绿浓青。就连口鼻间都充斥着青涩的草木之气。 纷繁的草木遮天蔽日, 藤蔓间彼此纠结缠绕, 让人寸步难行。 茂盛的植物留下处处浓荫,视线也受到限制。李攸宁第一眼都没能认出藤萝缠绕的深处,一袭白袍的曲云清。 待她凝神看清,才发现他孑然独立,身影不动如山。身上却缠着数条拇指粗细的青色藤蔓。 那些藤蔓枝叶漫卷,看上去柔嫩的仿佛是一扯就断。可曲云清却是一动不动, 任凭那些细韧的枝条须蔓在他身上缱绻蔓延。 就在他的面前不远处虚空中凝结出一道青碧色的人影。只见那人身段婀娜,身上披着一层深绿纱裙,衣袂无风而动,衣摆的边缘像是水墨如画,氤氲而散, 与周围遍布的翠色几乎融为一体。 -- 第112页 曲云清双眸半睁半合, 仿佛神游太虚。 李攸宁心头一紧, 没想到以曲云清的修为竟然也会着了对方的道。 她抽出凝霜, 冰冷的剑意夹杂着气劲凌厉非常。一时间草叶飞舞, 被斩断的藤蔓伤处渗出绿色的透明汁液, 又被凝霜的剑气冻结在一起。这一切如此真实又虚幻, 却根本让李攸宁来不及细想。 她一路披荆斩棘, 很快就要来到曲云清的身边。 可对方仍旧是恍若未闻。李攸宁远远的看着他,看见他半垂的双眸之下是一片睫毛留下的阴影。 绿色的人影突然扭过头看了李攸宁一眼。那眼神却是异样的宁静, 看不出善恶悲喜,就像只是在看一团虚无的空气。 可李攸宁确认,对方一定能看见她。 那女子如水墨精细描绘, 一张脸却是和李攸宁一模一样。只是神情淡漠,气质更为清冷。 自她朝李攸宁的方向淡淡的看了一眼,李攸宁身边的藤蔓一瞬间仿佛活了起来。那些粗细有别长短不一的植物瞬间化身无数扭曲蠕动的触手,相互勾连着从四面八方向李攸宁脚下涌来。 李攸宁持剑而立,剑尖斜斜向下一指一扫,无数藤叶就此隔断,空气中瞬间弥漫出浓郁的草木涩味。 突然一道儿臂粗细的藤蔓从她身后袭来,李攸宁拧肩回首,长剑平平向后一扫,眨眼间将藤蔓折断。 无数纤如牛毛的细小种子从断裂的藤蔓处随着绿色的汁液喷薄而出。这一下猝不及防,李攸宁避无可避。 原本想着这些东西根本破不开自己的护身真气不足为虑。却不想这些种子看似温柔纤细,只轻轻的落在她的身上,可却如同是跗骨之蛆无法轻易分离。 那些种子仿佛对灵力十分敏感,附着在李攸宁身上之后,身上护身的灵力反而成了春风化雨,将这些原本毫无存在感的种子迅速催生。 它们仿佛能顺着人的灵脉一路蔓延,虽然根脉纤细如丝,却多如牛毛。肉眼所见并不能察觉出有何异样,可李攸宁自己却能感觉到周身灵力溃散,身体也渐渐不能动弹。 这种对手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瞬间席卷了她。李攸宁心如擂鼓,双眼死死盯着曲云清的方向,却再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师傅!”她内心一阵绝望,这一声师傅像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气力,声嘶力竭之后,喉间又是反上来一股甜腥的血气。 可曲云清仍是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上一抬。 只见那名绿衣女子的虚影摇身一变,成了凤冠霞披的模样。而她眼前的曲云清也终于睁开了双眼,一点神光凝聚,他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只是曲云清仍就是看不见李攸宁。他的眼里只有面前身披嫁衣的女子。 他身上原本缠绕着的藤萝在他恢复意识的瞬间尽数化作绿色的烟雾。而他自己对这一切却是恍若未闻。 李攸宁紧紧咬着嘴唇,颌角的线条也绷的笔直,可任凭自己如何用力,却连一步都难以踏出。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僵硬麻木,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就像是成了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她心中一闷,想到过去的二十年,曲云清若有神知,是否也是自己现在这般无能为力的感觉。 画面一转,云岚般的五色之气骤然汇聚。眨眼间眼前变成一处布置的喜庆又不失庄重的婚房。 李攸宁看着曲云清睁开双,面露憧憬之色,眉宇间是一种李攸宁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少年疏朗和意气风发。 她看着曲云清一步步走向那个与自己长相神似影子,看着他眉目舒展,脸上露出期待又羞怯的迟疑。 只见他手提金秤,驻足在新娘装扮的人影面前不多远的地方。 身披嫁衣的女人一派端庄娴静的模样,双手叠放在自己膝头。指尖的丹蔻染的红火,与一身明霞似的嫁衣交相辉映。 秤杆轻轻一扬,温柔的挑落新娘子盖头的那一瞬间,曲云清眼中的那份满足与惊艳让李攸宁内心十分复杂。 看着他与对方共同合卺交杯,看着他眼中露出满怀爱恋。 李攸宁看着自己心中一直高高在上的师傅如今对这些世俗红尘婚嫁之礼乐此不疲。她心里突然生出一阵莫名的恍惚感。 他身上突然有着一种独属于少年的勃发英气,不同于过去李攸宁所熟知的沉稳庄重,也不同于装扮成“小师弟”时那种外表上的幼齿,而是一种独有的少年意气。 仿佛曲云清当真回到了弱冠年华,于尘世中万千男子一样,满心期待的迎娶自己一心一意想要厮守爱恋一生的妻子。 她内心一阵混乱,有种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又是否仍是身在梦中的错觉。 师傅…… 眼看着曲云清亲手为对方取下了满头珠翠,两人执手走向面前镂刻着凤穿牡丹的拔步床,双双而入,一只手探出床外拽着丝绳轻轻一抽,金红色的纱罗款款落下,一刹那仿佛天涯隔断,自成世界。这对新人看来是打算举身共赴巫山。 李攸宁心头一阵无名火起,心头也是突突直跳。她闭上眼凝神运气,只想立刻摆脱身上的禁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无比漫长。她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却蓦然惊醒,发现自己竟然又能动了! 原来这种子生气发散,看似霸道却寿命极短。遇上李攸宁这样的纯阳之体更是不消片刻便油尽灯枯。 -- 第113页 感觉到身体恢复知觉,李攸宁以剑杵地,勉强稳了稳尚在麻痹状态的身体,紧跟着向曲云清的方向跌跌撞撞冲了过去。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百转千回:竟然装成我的样子勾引我的道侣!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着两人消失在纱幔之后,周围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扭曲。那些五色的烟气逐渐飘散,慢慢失去了原有的形态。 李攸宁奋力上前,凝霜剑气所到之处光影破碎。待她一剑指向那张尺寸惊人的拔步床,却又有些迟疑了。 自己该不会看见“自己”和曲云清的活春宫吧!虽然很气,但是又莫名羞耻。 不管了!李攸宁银牙一咬,剑气如霜,金红纱帐如云烟散去,两道人影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看了一眼。 曲云清领口还压的整整齐齐,不像是脱下来过的样子。 还好还好。 目光向上落在曲云清的脸上,发现他神色清明,竟然也在看她。 “你……醒了。”李攸宁心中百般疑惑,却突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见他平安无事,心中顿时一安。 曲云清朝她点了点头。 李攸宁又转眼看了看另外一人。发现对方已经换了一副模样,身体也凝实了不少,不再是之前那个透明的如烟如雾的虚影。 那女子一身浓绿,一头长发未挽,只是用一枚镶嵌了翡翠的发扣高高束起,看上去飒爽又利落,窄窄的袖口被压在一双皮质的护臂之下,手上握着一把形状质古朴的银质羊角匕首。 她的脸生的冷艳,瞳色幽碧散发着幽幽冷光,带着非人的特质。她身量高挑,五官也生的无可挑剔,的可脸和手背上的皮肤遍布青红的波纹,这样她的模样看上去变得有些可怕。 曲云清:“你是叛逃的魔族。” 绿衣女子脸上的斑纹是淅川之外生灵自愿堕入魔道,向先天魔族效忠时的“投名状”。 魔族排外,境外生灵若想获得庇护,则必需向魔主表下衷心。或签订魔契,或经受试炼。不甘为奴者则需要经受“九幽冥火”灼烧,以示决心的同时也算是校检实力。可无论是那种契约,一旦背叛必遭反噬,将会日夜经受烈火焚心蚀骨之痛。 绿衣女身上的青红斑痕就是九幽冥火反噬后印记扩散所致。 那女人答非所问:“你是死人。” 李攸宁闻言眉头一皱——曲云清死而复生,本就是她心头隐痛。突然被人提及,她心中自然不悦。 曲云清不置可否:“你生前修为或许强于我,可你现在是魂体。就算还能用摄魂术,可一旦被人识破,就再也奈何不了我。” 绿衣女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紫府已毁,气机已绝,你本不该活着,也不该来这里。” 李攸宁心中一恼:“你什么意思!” 绿衣女转头看向她,神色平静,瞧不出悲喜:“是你救了他?” 李攸宁一时哑然不该不该答。看来这个女人只会说自己想说的话,问自己想问的问题,其它的一概不理。 绿衣女见她不答,又自顾自的说道:“你们是玄霄派的人,可认识清风。” 曲云清:“正是家师。” 绿衣女:“他可还好。” 曲云清:“师尊未能破丹成仙,早已尸解仙游。好在道基已筑,转世后说不定另有一番机缘。” 绿衣女轻声一叹:“他和他的师傅竟是一样,纵然努力,却输在了天资不够。就算能赶于百人之前,却始终难以登临大道。” 绿衣女口中清风的师傅,名为张旻道号玄清。是玄霄派一位先代掌教,执掌宗门的时间只有短短数年,执位时更是连金丹都不曾结。 好不容易结成金丹却英年早逝,死于堕神之手,金丹也被挖出。 她提及张旻时,眼中不经意流露出一丝黯然,仿佛有些怀恋。 曲云清:“前辈与玄清掌教是旧识?”听闻对方提及自己的师傅都仿佛是谈及小辈,看来此人和玄霄派渊源颇深。曲云清最是知礼,称呼也就用上了前辈。 绿衣女再次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往事已矣,何谈相识。” 她转过头看向李攸宁,面无表情道:“既然你们是玄霄派的人,我便不再为难你们。只是你已经中了聚灵咒,怕是命不久矣。 这本来是一个以人体作为阵眼的聚灵之术。若是寻常人中了,能够加速修为提升,直到提升一个境界方才能自动解咒。可此咒需要一半精血才能结成,你本就耗费甚深,此咒于你正如一道催命符。如果不能短时间内突破境界,怕是寿数将近。” 对于这样的强逼人提升境界的咒法,李攸宁从前闻所未闻。若当真有这种方法,岂不是人人趋之若鹜。可她转念一想,寻常人若是耗费一半精血只怕命都要丢了半条,就算有大量灵丹妙药补足损耗,可天地灵气日夜强行汇聚,修为虽然会提升,可是精魂却日夜受到挫磨,根本不得休息。正如一节蜡烛两头燃起,这绝非是一件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现我在淘宝找人做的封面用不了了,又变成系统默认封面了。哎好麻烦呀。就这样不换了吧。感谢在 第63章 听闻李攸宁中了咒术, 曲云清的脸色当即便沉了下来,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他上前一步,急切的想要继续追问绿衣女子有关“聚灵咒”的信息。可对方却是如云烟一般消散, 用的竟然也是魔族的分化遁形之术, 看来此女生前与魔族渊源颇深。 -- 第114页 曲云清见状连忙转过头神情凝重的看向李攸宁。 “她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中了咒术?” 李攸宁心知此时二人尚处在前路不明的秘境之中,危难莫测,自己还是不要让对方过于担心为好。遂朝他淡然一笑,安慰道:“确实中了个小咒术,但我体质特殊,根本不足为惧。” 曲云清见她神色轻松, 却还是将信将疑。 “当真如此?让我看看。”曲云清靠近她,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李攸宁却是连连后退:“师傅,咒印的位置可不大方便,这里可还有别人呢。” 曲云清眉头一皱,目光一横, 这才落到了之前一直隐蔽不出的阿飘身上。 阿飘连连摆手:“不必介怀, 只需当我只是空气。”同时腹诽道:之前你硬拉着我看的时候可没有什么不方便啊。 阿飘虽然这样说, 可曲云清反倒是迟疑了。只见他薄唇一抿, 暂且搁下此事。 李攸宁连忙岔开话题, 朝阿飘问道:“刚才你躲哪里去了?” 阿飘:“那女鬼身上的气息着实可怕, 我可是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李攸宁:“之前怎么不见你如此畏惧?” 阿飘同样也感到疑惑:“说来奇怪, 之前见过的那团黑气说起话来故作神秘, 自称真神,可我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森森鬼气。而且他和我一样, 魂体并不是十分稳定,似乎根本注意不到我的存在。而这绿衣女鬼却不一样,我自出现在这里, 虽然不见其身,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威压,简直让我寸步难行。” 如此想来那绿衣女子虽然是鬼,可看上去有如实体,甚至还能使用自己生前的术法。曲云清之气说对方生前的实力不逊于自己,看来她至少是个地仙修为。 如此修为的高手虽然不能说与天地同寿,却也能长生不老,况且对方看起来分明不是人族,寿元本应该更为悠长。如今为何会以魂体之态困于此处。算上之前她见到的那团神出鬼没的黑雾,是不是有些巧合? 那团黑雾虽然装神弄鬼,可身上有明显的怨气。他说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故弄玄虚,可仔细一想又有些颠三倒四答非所问,远不如绿衣女鬼来的条理清明。看来阿飘的感觉很有道理。 难道此处秘境是鬼魂汇集之地。究竟是有意而为还是,还是自然形成如此。 若是人为,又是谁能强行让这些修为强大之人的魂魄拘在此处呢?他们究竟是被人所害,还是被人所救……毕竟这些魂魄看上去能在此地来去自如。可又有谁愿意被拘在这一方小小的秘境之中长久的不入轮回呢。 可阿飘也曾说过,此处秘境有养魂的功效,看来的确是为这些魂魄特意准备的。 至于进入这里的人,为什么会被摄魂术拉入幻境,又被趁着心神不稳的时候被种下奇怪的咒术,那就当真是不得而知。 李攸宁:“师傅可曾无恙?可有中什么奇怪的咒术?” 曲云清摇了摇头:“不曾。” 他自然不会认为是对方有意放他一马,联想起绿衣女说他“已死”时的神情,曲云清猜测,之所以自己没有中咒,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体根本没办法中这种所谓的“聚灵咒”。 李攸宁:“师傅可否说说在此遭遇了些什么?” 曲云清:“我一来到此处就发现自己先是变成了四五岁时的模样。原本幼年时遭遇的祸乱也因为师傅提前途径,出手搭救而幸免于难。 父母因此而活,而我也并未再入道门,而是作为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平安长大。期间有过一段时间的昏迷,等再醒来已经是弱冠之年,猛然发现自己与人定下了婚约……”说到这里,曲云清停了下来,或许是幻境中的心境对他尚且存留着影响,他竟然变得有些腼腆。 李攸宁看着他的模样不禁有些心动,忍不住开口戏弄一番:“原来师傅也是心系红尘,在幻境之中,心里想着的竟是姻缘嬿婉之事。只是不知道这位新娘子生就的是何等天姿国色,能惹得咱们这道骨仙风的清冷仙君如此神魂颠倒了,甘愿沉醉其中了。” 她说这些话时不自觉的想到了之前自己亲眼所见,曲云清一脸的柔情蜜意的看着自己新娘。 那一脸的期待又忐忑神情,急切又踟蹰的举动简直是前所未见。若不是因为对方中了摄魂术,李攸宁怕是终其一生也无法在曲云清身上看到如此情景。那种带着少年感和孩子气的曲云清着实令李攸宁神往不已,可一想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着一个虚无的影子,而不是自己,她又感觉心中一阵发酸。 一旁的阿飘听得白眼一番,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要酸倒了。 曲云清根本不知道李攸宁之前已经“见识”过他的新娘子是何模样。如今被她一提,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事,立马也是老脸一红,却强忍着窘迫一本正经喝止道:“没大没小,休要再言。” 实际上当初他牵着新娘进入那红罗软帐,只觉得满心期待心如鹿撞,可一旦靠近又有些“近乡情怯”的难安。 或许是绿衣女摄魂术已经臻至化境,又有生前修为加持。自他初入此地正是神思恍惚时不甚着了道,也曾一度沉湎其中,对其中所发生的事情信以为真。 不入道门,未曾种下隔绝七情六欲的道印,他竟然在幻境中生出了别样的性子。他满心期待着自己新娘子,急切又期待,可一行一动之间又有些迟疑徘徊。只见对方眸光沉静,就这样痴痴的望着他的脸。他一时失神,不自觉的低下头来假装整顿衣饰。 -- 第115页 对方突然伸出手,细白柔嫩的小手轻轻与他交握,口鼻顷刻萦绕在淡雅的脂粉香之中。 那细腻的触感柔滑的不可思议,那香味也算得上的清新脱俗。 可曲云清却是心头一滞。 不对……有什么的地方错了! 他的拇指划过对方光滑的虎口,却没有记忆中因练剑而磨出的薄茧。 这不是她! 虽然那时曲云清一时间还想不起她是谁,可他知道那不是她。 迷心之术最怕被人看出破绽,但凡发现一个漏洞,只要中术之人心志坚定就迟早能成功脱身。 曲云清紧闭双眼,心神合一。而他眼前的新娘也如流云被热风吹散转眼不见踪影,却带不走属于他的一丝遗憾。 片刻前还满怀缱绻爱恋,可再睁开眼只余下一片清明。 只因为那不是她。 而眼前站定的也已经是操纵摄魂术的绿衣女鬼。她看着他的脸微微有些诧异,眼中似有遗憾又似有释然。曲云清的目光一往无前,坚定又宁静,心神丝毫不为之前所陷入的幻境而迷乱。 然后他就看见了李攸宁,就像春风乍然吹皱了湖面。远远瞧着还是一派平静,唯有近了,才知道早已经在心里生起阵阵涟漪。 ………… 李攸宁极少见到曲云清露出如此窘迫的神情,虽然觉得极为有趣,可心中又有些不忍,当即就十分听话的住了嘴。 曲云清:“你之前有何遭遇?”他心中仍旧记挂着绿衣女鬼所说过的话。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有关于李攸宁的一切,都成了他的满心牵挂。 李攸宁:“与师傅的情况相类,无非是弥补心中缺憾,意图让人沉湎其中。这也算是此类术法的惯用手段。 待我识破术法之后,以灵力开辟了一道入口,就来到了这里。”她并没有提灵珠感应之事。 曲云清一听,心中突然十分好奇。便想开口询问她心中究竟有何缺憾。可话未出口,又顾及还有旁人在场,只能忍了下去。 转而道:“看来此处是别有洞天。” 李攸宁:“接下来该作何行事?” 曲云清:“先试试看,是否能用相似之法再通往别处。”话音未落,曲云清直接出手,按照李攸宁所描述的方法再次打开一道形如漩涡的气门。 李攸宁出言提醒已经恢复原貌的曲云清:“师傅可要继续装作小师弟的模样?” 曲云清略作迟疑:“变小后诸多不便,这里情况不明,还是维持原样为好。” 只是这样被大家看到,必然会引起众人对两人身份的猜疑,说不定也会怀疑李攸宁的身份。加上两人之前的举动,若是看成师姐和小师弟倒也说得过去,如果换成是师徒,那可就过于暧昧了。 李攸宁还想出言提醒,可看见曲云清一派磊落坦然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不由自嘲:他都不怕,我还扭捏什么。 两人一鬼前后进入,大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四周的景致再次一转。竟是来到了一处开满了杜若花的河岸边。 作者有话要说:  顺带一提,曲云清进入秘境和李攸宁分开后就恢复了成年的模样。 感谢在2020-05-12 12:09:52~2020-05-13 17:1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江水汤汤, 奔流不复。滔滔白浪卷起无根飘萍拍向江岸,滚滚而去流向远处无尽的空间。 李攸宁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这秘境中的江水虽然无源无止, 但仍旧广博的给人一种波澜壮阔之感。 曲云清与李攸宁并肩而立, 阿飘则是自觉的与这俩位只要身在一处空间,便开始自觉形影不离的两人保持出一段距离。 几人驻足江岸,看着这一江浩淼烟波微微有些发怔。 玄霄派地处西北,鲜有大江穿绕而过。虽然曲云清与李攸宁也曾出山历练,足迹也算遍布五湖四海,可能有如此壮阔之景也实属罕见。 “沅有茝兮澧有兰, 思公子兮未敢言……”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空灵的吟唱之声。 抬头远望,只见远处江面水天相接之处飘来一叶桂木做成的香舟,舟身上还缀满了琳琅满目的鲜花和香草。 江面波澜不止,可那叶小舟却是稳如泰山,无帆无桨却平稳的逆水而行。 船上一名女子身披盛装, 款步曼妙, 面带温柔神色, 她双手虔诚的捧起香草和杜若花编织的花环, 剪水双瞳饱含期盼, 时不时抬头张望远处的江面, 又忍不住低头轻抚娇嫩的花叶, 生怕有丝毫的错漏之处。看她紧张的神色似乎正是赠送给情郎的礼物。 只听她音色温柔婉转, 檀口轻张,满怀深情的吟唱: “君不行兮夷犹, 蹇谁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 浪涌不止的江面仿佛能随她的心意而动, 前一刻还激荡澎湃,可随着她歌咏之音渐渐平息了浪潮。 女子所乘的香舟自远而近,看似缓慢,可眨眼间就来到李攸宁他们所面临的江岸边。她忽而停了下来,一双美目顾盼神飞,朝着江陵两岸四处张望。可是看了又看,却没有发现自己所期待的身影降临。美人的脸上露出落寞的神色,取下腰间佩戴的排箫忧愁的吹奏起来。 -- 第116页 箫声婉转悠扬,却孤独的飘荡在天地之间。 此时隔得近了,才发现此女姿容绝丽,带着一股神圣庄严不容侵犯的圣洁之姿。她衣饰华贵,佩戴着玲琅的玉饰环佩,却丝毫不显赘余,那些洁白无瑕的美玉将她衬托的更显高贵出尘,宛若九天神女降临人世。 天地间的万物无不为她的箫声倾倒,就连江面都平息了最后一点微弱的波涛开始变得平滑如镜。两岸的芳草也争相怒放,放眼望去洁白的杜若满覆江岸如同雪后初晴的美景。 可纵然如此,神女的面上依旧满是忧愁。她放下手中的排箫,止不住连连叹息。 “望夫君兮未来, 吹参差兮谁思?” 为何如此惆怅?原来是她的情人失约未来。 她乘舟江心之上,仿佛集山水灵秀于一身,如此华美无双的可人儿,此时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天地独存的寂寥。 “我的良人,奈何不来见我……” 她口中打起一阵清脆的呼哨,天空中立刻风云涌动,云层深处隐隐传出一道龙吟与之和应,紧跟着一条飞龙从天而降,盘旋着落在了离江心小舟不远的位置。 这世人传说中能翻江倒海的神兽此时蜷缩着巨大的身躯,小心翼翼的向江水中央的神女探出头颅,那温顺的举动与威风八面的模样大相径庭,仿佛是在渴求主人的爱抚。 两人一鬼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只见神女伸出柔荑,在飞龙鼻尖轻轻一触。飞龙就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欢快蹭了蹭对方的掌心,紧接着的顺从的拉起小舟,载着女神飞驰而去。 “带着我去洞庭找到我的夫君吧……” 至始至终,江中的女神仿佛没有发现李攸宁一行人的存在。哪怕驻足时她静静的盯着江岸上的薜荔和蕙草发呆,她的视线也只是直接穿过了曲云清和李攸宁的身体。 那情景就如同是身处幻境之中,看不见真实存在的旁人一般。 阿飘望着远去的小舟怔怔发呆,喃喃道:“这也是深陷幻境的道友吗?” 李攸宁:“不说此女能轻易唤来飞龙御舟,仅仅只凭意念之力就能操纵浩渺之水,就不是人力所能为之。” 曲云清:“她歌中所唱,乃是南方云梦泽一带祭祀湘水之神的祝祷之词。结合刚才所展现的神力,有可能正是上古传说中的湘水女神。” 李攸宁感慨道:“传闻湘夫人白日里游遍两江之水,遍寻湘君不得,认为对方背信弃义辜负了与自己的约定,便发誓与对方再不相见。 谁曾想这一切不过是误会一场,湘君只是弄错了时间,星夜方才来临,却是苦等夫人不得,最终还被拒之门外,只能伤情远走。 两人因此心生隔阂,都认为是对方抛弃了自己。虽然心有不舍,却彼此发誓抛却过往,不再相见。 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却因一点小小的误会,以为对方厌弃了自己,导致陌路两分。” 说到这里,李攸宁感到有些遗憾。 她不能理解,为何一双爱侣,仅仅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就发誓彼此再不相见,在她看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曲云清:“这些不过是传说而已,倘若当真有情,又岂能忍得住不复相见,不去当面释疑呢。倘若能再见上一面,这种误会,自然能迎刃而解。” 李攸宁笑道:“师傅倒是越来越会安慰人了,看来是感同身受,由心而发。” 曲云清轻咳一声,而一旁的阿飘连忙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我瞧那女子并非生人,也不可能是早已经陨落的上古神祇湘夫人。”曲云清足尖轻点,御气而行。一个纵身高高飞起,飘落在“湘夫人”之前在此停留的江心。 神女驾着龙舟离去,江潮重新奔涌不息。江面上的水花激起层层白沫,又飞扬而起,曲云清的衣袍却没有因此沾湿半点。只见他分波逐浪,整个人如同贴近水面低空飞掠的矫健白鹭,很快沿着河面搜寻了数十里的范围。 李攸宁原本也想跟上去,一旁的阿飘连忙出言阻止。 “你看这天色变化的极为异常,这里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似乎大不一样,恐怕很快还会有异状发生。我们还是不要轻易走动为好,以免错过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阿飘话音方落,天色转眼暗了下来。江面上升起一轮明月,向天地间洒下皎皎月华。 江面上泛起闪闪粼光,一名彬质文雅的男子从远处踏波而来。乍一看,李攸宁还以为是中途折返的曲云清。可仔细一瞧那名男子身材高大,身型与曲云清相比要略加魁梧。 只见他相貌堂堂,卓尔不群,头束紫玉双龙冠,身披五色飘渺衣,腰间缀着无暇白玉禁步,月光下整个人都散发着朗朗清晖。 男子立于江心之上,三步一停五步一顿,时不时的低头整顿衣饰,看上去满是迟疑徘徊,谨慎的仿佛是要去赴一场生死之约。 可他脸上的神色急切又期待,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复而抿起嘴角,露出隐忍克制的仪态,一双眸子却止不住的用饱含迫切的眼神四处张望,让人一看便能猜出他是在等自己的心上人。 然而他踟蹰往复,在江面上不知道踱了多少个来回,他魂牵梦萦的女神确始终避而不见。 月上中天,江中的男子开始露出疑惑的神情。他时而举头遥望明月,口中喃喃自语,时而低头盯着周而复始奔腾不息的滚滚江潮陷入沉思。 -- 第117页 渐渐的他脸上的疑惑慢慢变成了失落了不解。直至天上的孤轮沉入江心,天边渐渐亮起金红的霞光。男子无奈叹息,神情悲戚的摇了摇头,转身将一件五色丝织成的禅衣抛入水中。 那件送给爱人的礼物就这样默默的沉入了江底,只在江面上留下一串洁白的气泡,转瞬即逝。 他转身离去,而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李攸宁瞳孔一缩,因为突然出现在男子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独自前去探路的曲云清。 这名男子极有可能就是“湘夫人”苦等不来的夫君,也就是湘水之神。虽然摸不清真实来历,可据李攸宁推断,他们至少在这方秘境之中是据有相当强大“神力”。 对于曲云清贸然试探,李攸宁感到一阵心惊。她的双手已然按在了凝霜剑身之上,只需片刻便能拔剑驰援。 然而那失魂落魄的男子却对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曲云清置若罔闻,竟然就这样直挺挺的迎面而来。 曲云清此时已经与他正对而立,却是不退不让。 眼瞅着两人就要正面撞上,可对方就那样神情恍惚的从曲云清的身体中穿行而过。 李攸宁吓了一跳,连忙御剑而去,眨眼落在了曲云清的跟前。 曲云清平静道:“不必惊慌,无事发生。” 李攸宁眼中露出疑惑,转头看向那渐行渐远的落寞男子。 “他是幻影?” 曲云清点了点头:“非但他是,恐怕眼前我们所见到的一切均是如此。” 李攸宁恍然大悟,眼前的江河如此壮阔,就算当真能存在于此方世界之中,可想要操纵这江水也绝非人力能及。如果之前看见的两名祝祷祭文中的神祇只是毫无自我意识的幻影,那么被他们操纵的江水自然也不可能是真的。 之前他们都在秘境中遇见了不少幻像,可是却于此处大有不同。 之前所见的幻影绝对是有人操控,幻象之中有自主的意识能与他们彼此交流。而且前后至少出现了两个修为莫测的魂体。 可在这里,除了幻象再无其它。而且幻象中的两位神祇虽然形象栩栩如生,情态真切,可却完全注意不到旁人。仿佛只是按照固定的情节演绎着已经发生的过往。 正疑惑间,只听远处再次传来悠扬清越的歌声,天边飘来一叶桂木香舟,上面站立的神女姿容绝妙。这画面美好又熟悉,竟是与之前如出一辙。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竟是完全一摸一样,就连神女吹奏排箫时的每一个音符都与之前别无二致。 两人一鬼看着江面上先后出现的两名神祇再次上演了一处阴差阳错的痴怨戏码,不禁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本节湘夫人的唱词引用自屈原的九歌.湘君。 第65章 曲云清拉着李攸宁一并飞回岸边, 一旁等待的阿飘目光灼灼,期待着曲云清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曲云清:“方才我不过离开一炷香的功夫,可这里已经昼夜轮转了一个来回。看那江上歌咏的神女再次出现, 我心中确认此处所见的一切不过都是重复幻影, 只怕会一直循环往复下去。” 李攸宁:“远处可有何异样?” 以曲云清的道术修为,一炷香的功夫少说来去百里。他们进入的这处秘境冥冥之中似乎被分割出数个独立的空间,每个地方各有不同,若是都有数百里广阔那简直是不可想象。 曲云清:“我一路疾行,前路却是杳无尽头。可每隔一段距离就山重水复。若想要靠着自身的速度和体力走出这里估计是不可能了。” 阿飘沮丧道:“这里怎么如此邪门,是想将人困死吗!”说到这里, 他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君沐言是不是也跟你们一起进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们能找到他吗?”虽然还不能完全恢复关于自己兄长的记忆,可血缘天性仍旧会让人不住担忧深陷危难的亲人。 李攸宁:“我们已经经历过三个空间,平心而论其中发生的事情虽然怪异, 却始终未有危及生命的情况, 所以你也不必太过忧虑。等一下还是暂且回到我的乾坤袋中, 以免被其他宗门的修士发现。 而且我觉得这些彼此独立的小空间壁垒并不分明, 很容易相互打破。我们是否能朝着同一方位打破壁垒, 去下一个地点, 这总归不会是无穷无尽的, 就算一时间出不去, 但迟早会遇上其他人。” 阿飘点了点头,重新附身在绸伞之上, 被李攸宁纳入乾坤袋中。 曲云清:“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李攸宁:“可是有关此处的布局?” 曲云清点了点头:“没错。 上古真神不仅留下神仙术法,也曾根据本源之道理创造出一门沟通天地的诡奇之学。此法脱身于术数,又暗合道学, 据说若能参悟融汇,便能算出世间上下千古。” 李攸宁:“可是伏羲八卦?” 曲云清:“正是。” 李攸宁:“可这推衍之术,与此处有何相关?” 曲云清淡淡扫了对方一眼,似乎对李攸宁的“不学无术”感到有些无奈,耐心解释道:“这并非只是推衍之术。其中的卦象演变通达天地至理,看似简单却变化无常恰如世事。可万变不离其宗,总能从卦象中抽丝剥茧找到规律,可谓至简至繁包罗万象。 其中虽然绝大部分已经失传,可本源基础的八卦仍然流传下来,世人的智慧也不容小觑,在此之上更是发展出不少奇门术法。 -- 第118页 玄霄派并不擅长此道,为师也只是略知皮毛。据闻有不少攻于机巧的门派将奇门遁甲之术奉如圭臬。此术正是脱胎于伏羲八卦,又是一种玄奥至极的术数之学。经由此法所设阵局环环相扣严丝合缝。其中设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一旦选错复入其中,生生循环,往复不休,难以脱身。 我们一路上暂时没有遇上危险,可能是运气太好,若是有人不慎踏入死门,恐怕就未尝如此了。” 李攸宁:“可我们进来的时候分明毫无自主之力,所选的格局并非是出自本心。” 曲云清:“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这里布局诡奇,可毕竟有规律可循。可有人暗中操控引导,那可就未必了。” 李攸宁:“师傅是说这秘境之中有人暗中操控修士的去留之地。” 曲云清面色凝重:“没错,我猜测一开始我们进来的地方都不是死门。可如今所见,也并非毫无危险。 那种程度的迷心之术连地仙都难逃其中,恐怕并不是所有人都成功勘破。如若不能,意识则会永远受困于此,那样与死去又有何分别。 而且我怀疑第一步对方只是在有意试探,唯有修为足够心智颇坚的人才能找到出路。” 李攸宁也觉得十分有理。 曲云清:“不过这些只是猜测,既来之则安之,你我走一步看一步吧。”言必,他伸出手紧紧握住李攸宁的手掌。 “只是这一回,莫要再分开了。” 李攸宁心中一暖,同时也尚有疑问:“之前我所见过的那团黑影口中自称东皇太一。而这里我们又见识到了两位真神的幻像。 可是自称真神东皇黑影虽然鬼气森森,意识似乎也不太清明,可是他确确实实能够与我对答交流。 这是这里看见的两位却只是两道虚影,连魂魄都算不上,眼中心中似乎也只有彼此,对旁人更是做不出半点反应。” 之前两人都曾经历过一番困境,可在这里完全成了旁观者,除了读取一段关于上古水神间的情爱纠葛,没有遇上半点危险。 曲云清眉头一拧,心中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却又混乱的摸不清头绪。 东皇太一是太初真神,凌驾于诸神之上,早已经与天道同化,怎会出现在这里。可若只是一只鬼魂,又怎么可能自认东皇真神,难道不会被被天地规则抹杀消散吗? 而他刚才靠近“湘君”幻影之时,分明也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丝微弱的魂魄之力。虽然尚不能成形,却已成萌发之态。 据说神性淡漠,可这两位日日夜夜与江上重复的那一幕,似乎像是在激发类似于人性的情感。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们也会变得和李攸宁口中的东皇太一一样,觉醒其他的意识。 如此想来……莫非是有人暗中想要复活上古神族? 可万事万物都不能无中生有,曲云清不禁联想到之前被人炼制的“万魂蛊”。他担心那些正是被人为炼制的“胚体”用来承载这些“神”族的遗念。 这样当然不可能复活初真正的神族,恐怕只是一切空有外壳,却无神性的阴邪怪物。如果真是这样,当真是骇人听闻。 想到这里,曲云清额前冒出冷汗,震惊不已。 李攸宁从没见过曲云清露出这样慌乱的神情,不免十分担心。 “师傅,你这是怎么了。” 曲云清看向她眼神十分复杂,他想到李攸宁身上被留下的印记,心中的感应越发不详。 对方的目的若当真是想复活这些……势必不会满足仅仅只是捏造出一个魂体。他要的自然还有天资卓绝的肉身。 而那所谓的聚灵咒消耗活人精血却能强制提升灵力汇聚的速度,简直就像是在量身定做适合这些魂体的容器。 而自己之所以逃过一劫,很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残缺,根本不可能重新成为容器,再次容纳其他人的神魂。所以绿衣女才会露出那样遗憾的神情。 李攸宁被曲云清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你这是怎么了?干嘛这样看我,可是我的脸弄脏了?” 曲云清瞧着对方毫无意识的模样,心中蓦然一痛。突然一把扳过李攸宁的肩膀,拉着她领子向后一扒。 李攸宁大吃一惊,完全摸不清对方究竟想要干什么。 难道师傅是中毒了,还是又中了幻术?想要把之前没完成的洞房之夜给补上? “师傅师傅,你勒着我的脖子了,轻点儿。” 李攸宁不禁有些想偏了。可闻着曲云清身上的香气,自己又忍不住心荡神驰起来。口中喝止的话,也变得又娇又软,听起来倒是有些像在撒娇。 可是这里着实是很不方便啊。李攸宁半推半就的挣扎了几下,实际上却是他怀里蹭来蹭去,越发像是在欲拒还迎。 曲云清却是不管不顾,死死盯着李攸宁脖颈后那块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印记,赫然入眼的那一刻,他觉得双眼一阵刺痛。 曲云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默默的为她将衣领整理妥当。 那一刻他心中百味杂陈。 这种印记他从未见过,他解不了…… 他该怎么办…… 曲云清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他已经猜出对方的目的。如果李攸宁修为晋升地仙,地仙的修为恐怕就会成为催命符。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绝对有十足的把握,毕竟连用魂蛊这么邪门的法子复活“神族”这么荒唐的事都能做到,曲云清确信,区区地仙根本难逃厄局。 -- 第119页 可如果拖着修行速度,李攸宁又曾因为救过自己损耗太深,如今被咒印再此消耗,恐怕终究难逃一死。 她自己势必也有了觉悟,否则就不会遮遮掩掩避重就轻。若非绿衣女鬼道破,李攸宁或许根本不会选择告诉自己。 李攸宁这才意识到曲云清只是想要查看自己中的咒术。 见他脸色十分难看,李攸宁连忙宽慰道:“我是真的没事,你瞧我好的很呢!”她举起胳膊故意做出几个男子展现力量的姿势,看起来有些滑稽。她脸上笑嘻嘻的,神态也是轻松自若,仿佛当真一点事也没有。 可曲云清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更加不会觉得放心。 他伸出手捋了捋李攸宁的头发,柔声低语:“别闹,我们赶紧走吧。” 他一手向后拉着她,身体却越过了李攸宁。曲云清背过脸,嘴角抿着苦涩的弧度。 李攸宁安静下来,顺从的被他牵着。她的手被对方紧紧握着,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了种岁月静好的缠绵。 李攸宁会心一笑,突然觉得,得此佳偶,也算是此生不枉了。 第66章 李攸宁与曲云清接连进入了几处空间。可奇怪的是, 所到之处要么空无一物,要么就与之前遇见的“湘夫人”一样,只是一些不断重复幻影, 幻影中的人物有些能辨认出身份, 而有些不能,大致都是一些神话传说中的画面。 总之两人再也没有遭遇半分阻拦,期间也未曾看见任何一个进入秘境的修士。 然而这一切并不能让曲云清安心半分,反倒是越发肯定,这操控秘境的意识之于他们二人必然是已经达到了目的,才会对他俩不闻不问, 一路放行。 两人最终来到一处光明通坦之地,出乎意料的是,在他们二人之前已经有人率先来到。 只见两名熟悉的身影相对而立,正是君沐言和楚寒舟。而就在两人几步之外地上还有一人委顿于地,看上去生死不明。 楚寒舟见李攸宁身边跟着的已经不再是年岁幼小的师弟, 而是曲云清, 虽然惊讶却也没有开口多问, 只是规矩恭敬的向对方见礼。 君沐言早就知道苏旻正是曲云清所扮, 神色也并无异样。 众人在秘境中好不容易相遇, 自然要交流彼此遭遇。 李攸宁从二人口中得知, 这两人的经历与自己如出一辙。而且身上也都留下了莫名的咒痕。 君沐言说自己勘坡幻境之后, 曾遇上一名绿衣女子。还在那里发现了之前遗失佩剑的修士。 只是那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神志, 任凭自己想尽办法,也无法唤回对方的神志。只能将他的躯体一并带走。 听他口中的形容, 竟是曲云清之前碰上的那名女鬼。也不知道此人当初是否与曲云清共处一处空间,只是当初为何没能彼此遇见。 儿楚寒舟则说自己看见一名峨冠华服的男子,身边汇聚着阴阳之气, 此消彼长又彼此交融。据他形容,倒像是很像上古神族中掌管天下生灵魂魄生死的大司命在传说中的化身形象。 李攸宁也将自己与曲云清所经历的一切大致说了一遍。 君沐言听完之后,嗤之以鼻道:“什么神族化身,我看不过是装神弄鬼。我遇见的那一个,分明是得道妖族死后不化的魂灵。只因为曾入魔道,懂得魔族那套迷信摄魂的本事,可毕竟失去肉身依凭,根本使不出多大的能耐。估计是想用幻术困住修士的心神,再行夺舍之事罢了。” 楚寒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疑问道:“那这位道友失了心神,可如何未曾见被她夺舍。” 君沐言微微一怔:“八成是瞧不上。” 那名绿衣女鬼的确是与其他幻想中出现的形象大相径庭。而且她是唯一一个不像是从上古传说中托生而出的形象,气息形貌,完全就是一个堕入魔道后,又遭受冥火反噬的妖仙。 看来她很有可能是能解开此处迷局的关键。而其他的“神”,或许只是秘境之主用来欲盖弥彰的幻术。 至于她为何并没有直接夺舍,其原因还真有可能是看不上这些金丹修为的肉身。唯一与她生前修为可以比较的曲云清又无法被人夺舍。 “不知其他仙友,此时所在何处?”楚寒舟一语道破,那些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而到了这里,偏偏又只剩下他们四个。 而他们,恰好是此行修为最高的。联想到云翠山被灭门的修士,曲云清不由怀疑,那些人的魂魄因为走不出心中的幻象已经彻底沉沦于此。或许已经成了秘境中那些空具神形的诡异幻影的养分。 如今看来,这些看似“温柔乡”的迷心幻术,内里也是藏着步步杀机。 其他的人去了哪里?君沐言能遇见,没理由其他人碰不到。还是说那些人早已经彻底消失了。 在场四人均不止经历过一处独立的秘境,对照之后发现多有重复之处。无一例外的是,但凡能成功脱出幻境,就不会继续陷入幻术。这一切仿佛就像是一场历练,而在场的几人均是合格的胜出者。 这些胜出者不约而同出现在这个地方,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这里隔绝海上,而修士多居于陆地。可这里的种种经历,充分表明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它既然远离人群,自然是害怕被人发现,可里面运行的最后规则和谜障,分明又是针对修道之人。 -- 第120页 李攸宁用怀疑的眼神偷偷打量在场之中除了曲云清之外的其他三人。 只见楚寒舟强作镇定,眼底却是藏着隐忧。君沐言则还是像往常一样,眼角眉梢带着些许不耐烦的神色,嘴唇紧紧抿着,内心深处似乎也不太平静。 至于地上躺着的那一个,看上去对外界毫无反应。他们站在一起说了这么久,那人的脸上连半点波动也不曾有过。 楚寒舟看出李攸宁正在打量地方的修士,出言道:“曲姑娘医道独步天下,可方便过来为这位道友诊视一番?” 楚寒舟这一席话将他的八面玲珑体会的淋漓尽致,可着实让李攸宁进退两难。 她虽然也粗通医理,可与曲灵素相比可谓之天差地别。让她去看,怕不是有些为难啊。 还没等李攸宁作出反应,一旁的曲云清直接上前查看。他先是探了探对方的腕脉,发现已经是微若游丝,紧跟着又以双指靠近对方眉心,凝聚灵力试探对方的出神之所。 才发现神魂以散,空空如也。 纵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和脉搏,可此人已经是失魂散魄,药石惘然,任凭是大罗金仙在世也已经回天乏术。 曲云清心下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他回头看向君沐言和楚寒舟:“他之前情况如何?” 君沐言:“我见到他的时候还在满口说着胡话,我见他神志不清就给了他几个耳光。原本想要抽醒他,结果这人倒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我便带上他一起,找到了此处。” 楚寒舟:“君道友将这位道友带来的时候的确是昏迷不醒的。只不过我也是刚刚来到这里,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查看。” 曲云清摇了摇头:“他已经不行了。” 君沐言神色微变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 楚寒舟则是面露愧疚,无不遗憾道:“都是因为我太过自信,才令得诸位道友陷入此等危难之地。” 曲云清垂眸:“如今也不是自责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出路。” 楚寒舟长叹一声:“前辈可有高见?” 曲云清:“当今天下早已经没人有造物化空之能,这秘境仅凭人力不可能为之。 此处必然至少有一样能夺天地造化的上古灵宝作为阵眼,借以夺天地之势,割裂虚空。我们只要找到它,将其隔断与秘境的联系,这里自然就会不攻自破。” 君沐言突然接口道:“这道理是简单,可又有谁知道这秘境的阵眼记究竟是在何处。” 他话音未落,原本十分平静的空间之中突然从远处传来惊雷般的巨响,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剧烈震动,伴随着轰轰隆隆的崩裂之声,无尽的海水倒灌而入,一时间岩石陨落,山海倒悬。 众人心头一惊:莫不是有其他修士找到了阵眼,并且已经动手了吧?如果是这样未免也太过巧合。 虽然几人都是金丹以上修为,平日里都是天之骄子,平素里各个也都是难逢敌手。可是遇到眼前这地动山摇的壮烈景象一时间也都束手无策失了分寸。 李攸宁原本就有些不适,一路上一直都算是在强行忍耐。当下更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昏脑胀。她压下心头难以遏制的憋闷和恶心,翘首望向身边的曲云清。 她奋力拔剑出鞘,想要带着曲云清一道飞离此处,可刚一踏上凝霜就感到一阵头重脚轻,险些跌落掉入四周不断上涌的海水之中。 就在此时曲云清跃上飞剑,在她身后牢牢将她一臂揽住。 “让我来吧。”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像是一句安眠的情话。 凝霜原本就去曲云清赠予她的,他自然也能使得。 虽然眼前具是惊涛骇浪山崩地裂的骇人景象,可李攸宁确只感到一阵阵筋疲力尽。她感觉自己的眼皮好似重若千钧,虽然明知道自己不能睡,却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曲云清:“你且睡吧……” 他的声音就像是安神魔咒,李攸宁放弃抵抗转瞬间沉沉睡去。仿佛眼前的一切只要对方一句肯定的话语就变得不足为惧。 等李攸宁再次醒来,发现已经回到了曲云清的寝居之内。她一睁开眼,隐约能瞧见床头熟悉的白鹤翔云花纹镂刻。她喉头轻轻一滚,顿时感觉焦渴难耐。她微微侧过头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一阵虚软。 李攸宁费力的从床上支起身体,可还没等自己的脑袋离开床塌两尺的距离,就感到眼前一黑,差点又跌了回去。 …… 她这是怎么了? 曲云清的床边罩了一层茶白色的纱帐,此时掩的严严实实。外面的光线也很暗,即没有掌灯也没有点烛。李攸宁感觉自己简直像是瞎了,除了近在眼前的,稍远一点就什么都看不清楚。因此她只能伸手摸索着纱帐的边缘,正想要将它撩起。然而自己的手却突然被人紧紧握住。 “是谁!” 李攸宁先是被吓了一跳,进而很快认出对方。 “你怎么也不说话,吓了我一跳。” 曲云清低低应了一声,可李攸宁却没听清他究竟说的是什么。 李攸宁想要下床喝水,对方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不需要她开口,一只带着温热的碗已经塞到了她的手中。 她喝了一口,却被水中苦涩的药味呛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黄莲吗?” 可她知道着不是。不同意黄莲的清苦,那茶水里的味道又苦又腥,又复杂的让人说不出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 第121页 她只喝了一口,就想要将碗推回去。可对方的手却寸毫不让,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意味。 “听话,把它喝下去。” 李攸宁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声音也含混不清忽远忽近。她有些愣住了,突然意识似乎有些不对。 曲云清见她不肯喝,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收回她手中的药碗,自己一仰头一饮而尽。紧跟着双手捧着仍在发愣的李攸宁的脸颊,四唇相对,将口中的药一股脑的渡了过去。 药很苦,可曲云清很香。 李攸宁闭上眼睛,沉醉在他的味道里。 她突然明白不是因为天太黑,也不是因为曲云清故意不发出声音。而是她看不清,也听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向快点走下面的剧情,所以这里就先结束了。感觉该交代的交代了,其它的也没啥好渲染的。如果有什么需要以后再添加补充吧。想走下面的剧情啦。 最近对狗血伦理方面的内容欲罢不能,突然有新脑洞了,想开新文呀。 第67章 李攸宁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平静。平静到曲云清有些摸不透她内心真实所想。甚至开始期盼对方的状况并不如曲素问诊断的那般糟糕。 唯一反常的便是自己给她喂过药之后, 李攸宁竟然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即没有开口调戏,也没有硬拉着他缠绵亲昵。她只是愣了愣,略微停顿了片刻, 便开始心平静气的询问他们在秘境崩塌之后所历经遭遇。 原来当日不知道是有人触动了阵眼, 还是秘境之中有意识主动操纵。总之在经历那些地动山摇的连锁反应之后,几人被一股巨力弹出了秘境之外,随机落入一片杳无人迹的海域之中。 面对茫茫大海,天空乌云蔽日,四周毫无参照的景物,就连楚寒舟也失去了方向。 况且除了曲云清, 几人均中了咒术,消耗了一半的精血。虽然有随身的丹药加以补足,可毕竟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因此大家都不敢擅自御剑平白消耗灵力,只能在海面上随波逐流,一时间具是狼狈不堪。 直到在海上漂浮了整整一日, 才终于被一群修士救起。而那群修士好巧不巧正是他们此行寻找的迷仙门人。 几人从迷仙门修士口中得知, 迷仙门中曾有人误入过那处秘境, 并将其称为幻海之墟。 当时误入其中的弟子不过是灵巧初开的修为, 原本是在乘船前往碧海潮升阁路上遇到了风暴, 不慎被卷入秘境之中。 或许是因为修为低微的缘故, 他们并未遇见其中的诸多幻象。反而是在秘境之中得到了一盏铜灯法器。而且受到秘境之中神秘声音的指引, 说是中原将有妖魔祸世, 让他们前去安抚受难的百姓魂魄。 迷仙门人将这一切当成是神迹,对此深信不疑。于是当真派遣了一批门人前去中原说道传法。 这些修士大多修为平平, 经历了此番奇遇,一个个都以为是天将降大任于己身。带着铜灯,跟着幻海之墟中的神秘指引西渡中原。只是那些外出游历的弟子至今没有踏上归途。 这一番说辞听起来极为巧合, 并且完全是死无对证。可所有人都心中明了,根本就没分能拿出半点反驳的证据。 曲云清感觉到继续停留下去根本毫无意义。如今这些前来追查疑案的修士,根本就是一直被人在暗中牵着鼻子。损失惨重不说,还完全得不到任何实质上的进展。 而且李攸宁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情况危急着实耽搁不得。曲云清只得带着她一路御剑回了玄霄山。 只是在临走之前,曲云清单独见了君沐言一面,并将君风行的魂魄转交给了他。 君风行当时的反应十分奇特,面对自己弟弟的魂魄,他虽然表现出痛心,却并不算有多吃惊。看来对于现在仍然留在万法宗的那一位的身份,他心中也是早有了怀疑。 曲云清匆匆打点完这一切,便带着李攸宁回到了玄霄派。这期间李攸宁一直意识模糊,而且看如今醒来的情形,她怕是对那几日里发生的事情全无印象。 如今从曲云清口中得知了这一些,李攸宁只感到一阵失落和后怕。 看来绿衣女鬼所言非虚,她自己能感知到如今自己已经有油尽灯枯之兆。 修行之人与天争命。虽然说修为达到一定后能使人青春常驻,寿数倍增。 可说到底还是因为修心炼道之人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饮食有节,生息有常,故能形与神俱,延岁天年。 并非仅仅是因为修为增长就能长生…… 李攸宁当初为了救活曲云清已经是真元耗竭,原本若是小心温养,还能有持满之时。可是“幻海之墟”一行,聚灵咒让她原本正在恢复的身体瞬间打回原样不说,还极速溃败,才短短几日的功夫已现五衰之相。 待到曲云清向李攸宁大致说清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才醒转不久的李攸宁脸上再次露出倦意。 李攸宁睁大眼睛,看着曲云清近在咫尺的脸。他神色强作平静,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惨淡的愁云。 “我可是病了。”她伸出手勾着曲云清的手指,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微微一僵。 “嗯。”曲云清轻轻应了一声,“很快就会好的,你且好好休息。” 李攸宁脸上绽放出一抹恬淡的微笑,于黑暗中轻轻点了点头。 -- 第122页 等曲云清仔细的为她掩好床帐,李攸宁转过身,将脸深深埋在充斥着曲云清味道的被子里。 她的心头忽而涌起一阵浓浓的不舍,不平于天道的薄情与不公。自己不惜一切代价换来他对自己的垂怜与爱慕,却终究是不能长久。原来这世间情爱并非只靠努力便能成事,终究还是需要天意成全。 等在屋外的曲素问见自己的师傅从屋内走出,面上神色凝重。忍不住上前询问: “攸宁可是醒了?” 曲云清点了点头。 曲素问:“之前我已经替她瞧过,她的经脉之前就受损严重,如今精血虚竭,根本没办法自行恢复。如今攸宁身上的咒印又不断运转强行汲取灵力,与她而言就好比内外两重煎熬,已经是颓然难止之势。 若是不能找到能短时间内彻底修复她身体所有暗伤的灵物,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曲云清:“这些我已经知晓。既然如今她已经清醒,我也打算动身离开,为她寻药去了。 曲素问:“这世间最富生灵之气的当属千年的木灵精魄,此物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想来也能一解攸宁如今所遇的困厄。 只是千年木灵世间罕有,能产生精魄的更是凤毛麟角。除非是先天灵种,实在是难以孕生出此等灵物。师傅如此着急动身,可是有了线索?” 曲云清:“我已经知道有一处,必然有千年木灵精魄。” 曲素问闻言一滞,眼中露出一丝难以置信:“师傅说的莫不是须弥天池中的业火红莲!” 曲云清沉默不语。 曲素问见他默认,慌忙出言阻止:“师傅,此事万万不可!虽然千年木灵精魄世间罕有,也若是肯花上一些时间遍寻山海,未必不能找到。可是这业火红莲之中蕴含天魔血肉,其中的精纯魔气,这世间怕是没有修士抵挡的住啊!” 原来这须弥天池中的莲花原本是先天灵种,只可惜在一千多年前,天魔神荼被群仙围剿须弥山,陨身于天池之中。 天魔的血肉释放出的魔气几乎杀死了天池中所有的生灵。唯有那一池天地开辟之初就生长在天池中的莲花活了下来。只是莲花吸收了天魔血肉堕化成了魔种。结成肉胎,千年之后天魔在此借莲胎复生。 而后天魔与道门的宗师李松云携手同归,魔道止戈,可须弥天池的那一池莲花却再难恢复。须弥山成了中原之境唯一一处魔气郁集之地,堕化成业火红莲的须弥灵莲也成了人族境内唯一存世的魔种。 若是一千多年以前,须弥天池的灵莲是修道之人趋之若鹜的难求灵药。可如今却是教人避之不及,损毁道基的毒鸩。试问□□凡胎,又有谁能抵挡住天魔血肉的魔化之力。 曲素问身为医修自然更加清楚其中的利弊。以李攸宁现在的修为,以及她自身的心性。根本不可能在使用业火红莲后保持道心。 如果她当真因此入了魔,恐怕更加难容于世。曲云清也势必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师傅,我知道您忧心师妹的身体,可如果当真为了治好她让她堕入魔道,她当真会愿意吗?”曲素问试图从李攸宁身上着手劝说曲云清放弃之前的想法。 可没想到的是,曲云清丝毫不为所动。 “你不必再说,为师心意已决。如果将来她当真堕入魔道,便是她的宿命。只要她承受的住九幽冥火的灼烧,自然可以去留随意。” 曲素问看着自己的师傅神情冷漠,毫不迟疑的说出这些话。突然感到一阵心寒。 李攸宁对曲云清的种种情谊,这二十年来她作为一个冷静的旁观者,自然是尽收眼底。 本以为这一次曲云清将李攸宁寻回,有百般小心的将她呵护在自己身边,心中必然是有她的一席之地。 此举虽然突破了世俗常礼,可也算是成全了李攸宁的一片相思痴情。 可没想到曲云清说出这些话时,神情竟然如此冷漠,毫无动容之色。 要知道九幽冥火之罚乃是淅川魔族最为酷烈的刑罚之一。外族堕魔,如果不想成为大魔的奴隶,必须就要经历此刑罚,以示自己永不背叛的决心。经历之后终生背负冥火之印,但凡违背誓约就要遭受反噬,焚心蚀骨生不如死。 堕入魔道远非是一件轻易的事,也不是只关乎自己个人的决定。外族入魔,要么成为奴隶,要么终生受困冥火之印。 可是如此残酷的现实却被曲云清就这样毫无波澜的从自己口中说出。仿佛这一切与他毫不相干,而他所要做的无非就是保全李攸宁的性命而已,至于她的未来,根本去留随意。 难道之前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偿还李攸宁助他重生的因果吗? 一时间曲灵素内心不知道是该感到宽慰还是忧愁。究竟是庆幸自己的师尊自始至终冷静自持,不不曾误入歧途,还是感慨自己的师妹一腔痴情错付,落花有意,而流水却自顾东去不回。 第68章 须弥山数千年前又名妙光山, 曾被世人誉为珍宝之山。可自从天魔神荼在此陨落,便成了魔气郁结之地。原本灵秀的山川看似没有多大变化,然而风水逆变, 山脚下更是汇聚着无数因为非作恶而不容于道门的妖鬼奸邪之徒。这些妖鬼恶徒意图吸取天魔残留于世间的魔气, 继而转变魔化,从而得到淅川魔族的庇护。 淅川魔域因为世人非我族类的偏见,往往被想象成邪恶阴冷之地,然实际上也并非是藏污纳垢之地。 -- 第123页 魔族纵情纵欲,爱与恨往往比普通人高表现的更为直接,且能将人世间积累的怨戾转化成魔力。所以魔族出没之地往往伴有灾祸发生。虽然确实有不少魔族醉心杀戮, 可如今在魔尊的治理之下已经鲜少有骚扰凡人的事件。 所以那些为道门不容的恶徒,淅川魔族也并不愿意接纳。为了杜绝这些妖鬼以及堕落的修士入魔,天魔郁垒在自己兄长异世远游之后,于百年之前亲手在须弥山布下法阵,禁止外人进入须弥山腹地的天池一带。 这一道天魔封印今日却被一道至清至纯的无双剑气破开了一道缺口。 看来当年郁垒留下的封印不过是想要隔绝那些意图钻空子的杂鱼。对于真正的高手, 淅川魔族还是十分期待的。 魔族的遁形之术举世无双, 除却道门修士常用的风传水遁之法, 魔族另有一门分化遁行之术。修为精深的大魔能在留有印记之处, 将自己的身躯分化成一缕青烟, 须臾之间在千万里外重新聚合。 所以当曲云清触动封印, 只身来到须弥之巅天池岸旁, 不过是转眼的功夫, 远在数千里之遥的魔尊便亲身而至。 曲云清的修为在道门之中已经算是数一数二,可面对魔境之主仍旧是受到极大的压制。 这位魔境之主身长九尺, 体健貌端,身披金丝滚绣穿珠玄袍,头戴骊龙衔珠乌金冠。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一种久居上位之人的从容魄力。 他凭虚御风, 立于半空,身边的魔气如烟云汇聚,凝而不散如有实质。 “竖子何人,安敢破我魔族封印。” 这雄浑的声音如远处传来的滚滚雷霆,自上而下带着无边威压竟然有一种泰山压顶之势。 曲云清一袭白衣立于天池碧波之畔,虽然郁垒威势迫人,他脸上却未曾露出一丝异样。 只见他微微抬起头,不卑不亢道:“玄霄曲云清,特来求取红莲木灵。” 郁垒见对方强撑着不肯露出一丝颓然之态,心中不免觉得有趣。看他固执有矜傲的模样,倒是与当年的李松云有几分神似。 郁垒:“本座还道是谁,原来是玄霄故人之后。” 他突然觉得对方的名字有些耳熟,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你便是曲云清,我听赭渊提起过你。你不是死了么?” 曲云清:“当年我败于魔君之手,后遭人暗算,的确算是死过一回。” 提起自己败于他人之手,又遭人暗算丢了性命,曲云清的脸上却是毫无波澜,仿佛这些都只是不值一提的陈年往事。 郁垒:“原来是你。当年魔道定下盟约,彼此不再互犯。赭渊虽然只是伤了你,可确引出了玄霄派之后的一番波折。本尊与他同气连枝,如此说来,本尊算是欠你一个人情。今日若只是想要求得这天池中的木灵精魄,那便尽管去取。 只是本尊有言在先,这天池红莲中的精魄于你们人族修士而言,虽然也有续命之能,却蕴藏我兄长的先天魔气,虽然只是一丝一缕,但也绝非是尔等凡人能抵挡的了的。” 郁垒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本尊见你也有地仙的实力,若是将来抵挡不住堕入魔道,看在你是李松云后辈的面子上,来到淅川倒是也能当得一城之主。” 曲云清神色漠然,不为所动:“此物并非是为了我自己所求。” 郁垒见此人气质清冷,态度从容,还是个敢于和魔君单挑的刚烈角色,不禁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人会让他主动前来求取这种会使人入魔的“灵药”。 “那是为了何人?” 曲云清:“是我的徒弟。” 郁垒一听只是对方的徒弟,修为必定是高不过他去,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却听得曲云清继续道,语气一反常态,带上了些许恳求:“她只有金丹修为,一颗心又系在红尘之中,怕是过不了这一劫。如若她入了魔,我会亲自送她入淅川魔境,到时候肯定魔尊为她施下冥火之印。” 郁垒不禁有些诧异,忍不住将曲云清来回打量一番:“你这师傅倒是好狠的心。明知道自己的徒弟熬不过,十有八九将会入魔,却偏偏还不能接受。你可知九幽冥火何其霸道,一旦步入火池之中就无法停息,直至烧去此人身上所有与魔族不相干的因果。 就算是你这样,也未必能强撑到最后。区区金丹修为,你这不是要人的命么。 我看你这徒弟怕是已经病入膏肓,你要是不喜,干脆弃了便是,何苦还要让人再去遭那番罪。” 曲云清平静道:“她是我玄霄弟子,纵然入魔也不能成为魔奴。如果她撑不过,那是她的命,谁也奈何不得。” 郁垒冷笑一声:“看来你们人族大多数,还是那么狠心。既然如此,便如你所愿。我会在淅川等着,亲眼见一见你口中的徒弟。若他能活下来,我便以一城相许。”言毕,郁垒的身躯分化消散,片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曲云清长剑出鞘,精准无比的削落了天池中央开的最艳的那一支莲花。 红莲离开天池之水,转瞬就有了枯萎之意。曲云清并指如刀,指向重重莲瓣包裹的娇嫩莲蕊。只见那嫩黄的莲蕊生着九窍,灵慧之气和黑红的魔气氤氲缠绕彼此难以离分。 不多时曲云清的掌控已经汇聚出一片如丝如羽,光华流转的精魄。它看上去有形而无质,如风如雾,仿佛只要被人轻轻一触就会破碎消散。 -- 第124页 曲云清看着眼前被自己从莲花中抽取出的木灵精魄,眉宇间沉郁之色稍有缓解,目光也温润了些许。 木灵精魄虽然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本身却十分脆弱,如果没有供养的来源很快就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曲云清小心翼翼的将精魄纳入自己的丹田之中,用自己的灵力加以温养。 将精魄融入的那一刹那,曲云清只觉得丹田之中一阵灼痛,如同烈火焚心。 他一时不察,脚步踉跄着退了一步。半晌后才缓过神来,眼中露出无限黯然。他只是用丹田暂时温养精魄就已经疼痛不已,可李攸宁将来却要…… 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曲云清眼中的迷惘转瞬即逝,眸光重复坚定。 这是为师唯一能想到的法子。阿宁,将来你可会怪我…… 数千里之外的玄霄山中,李攸宁接连昏睡,意识断断续续。 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一阵争吵。具体说些什么,李攸宁此时根本听不真切,但其中一人的声音却是已经分别多日的绿竹。少女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变过,不再是难听的公鸭嗓,如今已经是清亮了不少。可是那熟悉的张扬跳脱的语调确是找出整个玄霄派也不会有的。 “让她进去看看吧。”这声音模糊的紧,可李攸宁知道,这是连日来为她诊治的曲素问。 不多时房门被人推开,来人大约是没有多少修为根底的缘故,脚步声又急又沉,就连李攸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襟,从床上支起身体。还没等自己动手,床帐就被人率先撩起。 “阿姐,绿竹好想你。为什么你这么长时间都不来找我。”绿竹嘟着嘴,委屈又娇嗔。 李攸宁看着对方的脸似乎比过去清瘦了一些,两腮的软肉消退了不少,下颌的线条似乎也更为明晰了些。 自己似乎确实是将她忘了,她不禁有些内疚,伸出手捋了捋绿竹额角的碎发,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微笑道:“抱歉。” 绿竹一把握住李攸宁伸向她的手,俯下身将自己的脸贴上去。 少女脸颊上的肌肤温热又细腻,李攸宁的指尖轻轻擦过,心中升起一阵柔情。 “阿姐,我已经每日刻苦练功了。可是好多东西都来不及学,你能不能教教我。我不想这么没用,我不想和你分开。” 李攸宁轻叹一声:“你长大了,而我怕是没有时间了。”她感觉到绿竹握着她的手突然发力,片刻后复又松开。 她似乎是有些失望,气馁道:“阿姐你好过分,当初你答应我的。你是不打算对我负责了吗?”绿竹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李攸宁轻声道:“不是我不想……”她摇了摇头,叹息道,“罢了……” 绿竹:“阿姐可是因为要嫁人了,所以不要我了?” 李攸宁见对方神色有异,又说出如此摸不着头脑的话,不禁有些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 绿竹神色一喜:“难道不是吗?那个叫曲云清的道士不是说……” 李攸宁厉声喝止:“休要胡说!” 此时外间说不定还有别的修士,他们耳聪目明,李攸宁生怕别人讲绿竹的无心之言听了去。 若是从前她自然不会太过顾及,可如今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过几日,死到临头何必还要给曲云清再添负累。 然而她的这一番态度却是让绿竹会错了意。只见她激动的握住李攸宁的手,也不知是喜还是悲,声音微微颤抖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他逼你的对不对。他把你骗来这里,还关着你,把你折磨成这幅模样,明明我和你在一起时你还好好的,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过几天就恢复了。” 说到这里,绿竹声音哽咽:“明明一直都好好的,直到遇上了他!”说到最后,绿竹眼中透出一股恨意,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曲云清连同嘴里的那个他字一并嚼个稀碎。 李攸宁终于察觉到有些什么不对:“你在说些什么!” 绿竹伸手在脸上一抹,目光一冷,神色坚定:“阿姐,你等着我。将来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李攸宁一阵头晕脑胀,有些想不通眼前这小妮子为何会对曲云清产生如此强烈的敌意和误会。 李攸宁柔声试探:“你到底是怎么了?” 绿竹将小脸一抹,看见李攸宁面色苍白双眼也是暗淡无光。前些日子她也跟着孙玄学了一点望气之法,看出李攸宁的确是亏虚之状。 见她此时只是穿着一件单衣,领口露出的锁骨如此明显,竟有些嶙峋之态,一副衣不盛体的病弱之相,着实是我见犹怜。她目光往上,看着李攸宁颀长的脖颈上若隐若现的喉结轻轻滚动…… 绿竹从未见过对方如此模样,心底深处隐秘的情愫仿佛一下达到了临界。 她本就不是娇弱矜持的女子,从小到大她都知道如果自己不去争,那所有的一切肯定就不会是她的。 绿竹看着李攸宁,看她因为虚弱仿佛一下失去了往日里对她的威慑力,鬼使神差道:“阿宁,我知道你的秘密。” 李攸宁根本没注意对方已经悄然的变了称呼,也完全不知道绿竹突然的莫名话锋一转究竟是因为什么。 见李攸宁沉默不语,只是平静如水的看着自己,绿竹的胆子瞬间大了起来。 -- 第125页 “我知道你不是女子……” 李攸宁心头一滞,心说你再胡说些什么?可还没等自己反驳,却又听得绿竹继续说道。 “我知道有这么一种人……我八岁的时候村里有一户人家生下了一个孩子。他们说是死婴不吉利,要连夜把他埋了。 可是我却听见了他的哭声。 我偷偷的跟了上去,挖开了黄土,看见奄奄一息的婴儿。原来他是……原来他身具阴阳,所以才会被自己的亲身父母当成是怪物被舍弃。 当时我吓坏了,丢下他一个人跑回了村子。可是接连好长时间,我一直梦见他在哭。原本我是可以救他的,可是我没有。”说到这里,绿竹的眼中流下愧疚的泪水。 “可是我很害怕,而且我还那么小,连自己都养不活,我能怎么办呢……” 李攸宁:“这或许是他的命数,父母亲缘都不能相容,也怪不得你。” 绿竹紧紧握住李攸宁的手臂,专注又认真的看着她:“所以,我是知道的。” 李攸宁皱眉:“你知道什么?” 绿竹原本以为对方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自己不用说的那么直白,一下子竟然有些迟疑。 “我知道你,其实是……总之我不会嫌弃你,你愿意等我长大吗?” 李攸宁愣住了。 绿竹说的,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女人很瘦也会有一点不明显的喉结。绿竹看见的可能是一方面因为李攸宁瘦了,在一方面绿竹总觉得对方其实是男的所以看什么都会很明显。大家不要觉得绿竹就是一个男人形象。她应该是有点偏中性美,如果穿男装就会有点雌雄莫辨的意思,但是正常来看就是个身材窈窕略带英气的美女。 第69章 看着对方满是期许的眼神, 李攸宁只觉得一阵尴尬,当真是想装作不知道都难。 偏偏绿竹见李攸宁默然不语,更是放开了胆子, 继续追根究底。 “你不愿意留在这里的对不对?当初你我相依为命, 你却对自己的师门闭口不提。一定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垂涎于你,才害的你颠沛流离。当初你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对不对? 阿姐,他们说我修行才短短几个月就能开灵窍,天赋是很好的,从今以后我一定努力修行,将来保护你好不好?” 绿竹凝眸深望着李攸宁, 眼神中殷切又期待。 李攸宁张了张嘴,无奈的看着她。 “你怎么会这样想?”说真的,她自己从来没想过对方竟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难道凡人都是如此早熟的么? 绿竹:“当初我救了你,无意中发现你身上的异常之处,因为害怕你会撇下我, 就一直不敢说。后来我们相处日久, 你从来不与我宿在一处, 更换衣物时也时时避嫌, 若你当真是女子, 又哪里有这般必要?” 李攸宁心想, 你这丫头, 倒是心细。只是你说发现我身体有异常是什么意思?你到底趁着我重伤昏迷时对我的身体干了些什么? 绿竹:“后来你教我术法, 引我入道,若是没有你, 我或许也能活下去,但只能躲在阴沟里与其他乞丐争抢饭食。 因为你我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条路可走。我救了你的命,你改了我的运, 难道这不是生死羁绊,天定的缘分吗? 你一直不肯收我为徒,却对我那么好,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把食物让给我。难道你不是也喜欢我的吗? 李攸宁摇了摇头,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有些事我本不想明说,没想到却惹来了你的误会。 当初我为什么坚持不肯收你做徒弟,是因为我一眼就看出你天生亲缘浅薄,是鳏寡孤离的命格。当时我气运衰微,根本不敢收你做徒弟。 而且我是已经辟谷的修士,食物对我而言可有可无。可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正在长身体,我一个金丹修士总不能和你争。 至于其他的,那些都是误会。当初没有你我也不会死,而你没有遇上我,以你的心性和机敏,也能活的好好的。我们之间不过是因果相报,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大恩大德,更遑论生死羁绊和约定。我对你的好,无非是长者对后辈的关爱,强者对弱者的怜悯,并无其它特殊。” 李攸宁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实在是有些无情,可绿竹性情执拗,如果自己不说重一点,对方怕是根本不会听进去。 绿竹听李攸宁说她对自己并无半点特殊的情感,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嘴唇嗫嚅着半晌却说不出话来。 李攸宁见她一副颇受打击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毕竟她才只有十四岁,若单论年纪,做自己的女儿都还嫌小。自己又何必跟她计较这些。遂缓和了言语,安慰道: “你年纪还小,并不懂这些。不过是见我对你比寻常人好上了那么一点,就不自觉的产生了依赖之心。这很正常,但也是不合理的。我的的确确是女子,我也只是将你当成是后辈,以后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绿竹猛然站起身,朝后退了一步。死死盯着李攸宁上下打量,简直恨不得直接钻进对方的脑子里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攸宁:“我说的都是实话,实话大都是不好听的。你可能明白我的心意?” 绿竹紧紧咬着嘴唇,脸上的神情也不知道是羞愧还是恼怒。还不等李攸宁继续说些什么,整个人突然一转身,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 第126页 李攸宁看着对方风风火火的闯进来见她,又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她感到一阵无奈,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么个小丫头惦记。 忽而她想起自己,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惦记上曲云清的呢? ………… 夜深人静,一轮勾月悬于中天。一名身披白袍的修士足踏飞剑,披星戴月自天边而来。玄霄界石往上,禁止修士御剑而行,可此人却是不管不顾,看他神色凛然似乎是有什么天大的急事。 一股熟悉的香味萦绕鼻间,半梦半醒间李攸宁感觉有人轻轻拉起自己的手,似乎在她的掌心描摹什么,微微有些发痒,紧跟着又是一阵发烫。她心中必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灵魂也收到了牵引,那一瞬间仿佛一种难以言述的誓约之力骤然落成。 她睁开眼睛,看见曲云清正静默无言的坐在床头。 她勾唇一笑:“师傅好不知礼,待字闺中的徒儿的床塌也是随便坐得的么?” 曲云清像是听惯了她的玩笑话,面上不动声色。见她醒来,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息。 李攸宁支起上身,慵懒的靠坐在床头。 “这两日怎么不来看我?” 曲云清并不作答,伸出手五指开合,露出掌心的木灵精魄。 李攸宁见他手中的事物如丝如羽,形状轮廓又不甚清晰,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的幽绿荧光,周围还氤氲着红黑色的雾气。她伸出手想要去碰,却被曲云清出言阻止。 “不要碰,精魄一旦溃散就会失去效用。” 李攸宁看着对方,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师傅这两日出门便是为我寻来了这个?” 世间草木吸收日月精华后凝练出木灵之精,多可治病入药。可若想凝出精魄却是难上加难,就好比凡人修仙入灵窍或许不难,可若想凝化仙元修成仙身,则是难上加难万中无一。关键是这种东西天时地利缺一不可得,可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若为有天大的气运根本难以遇见。 而这世间唯一一处众人皆知定然能寻到木灵精魄的地方就是须弥山封魔战场。可是那里有天魔封印不说,所得的精魄于道修而言也是断绝道基的毒药。 李攸宁看着曲云清掌心的精魄流光溢彩,却分明掺杂着丝丝缕缕的黑红魔气。由此断定曲云清为她取来的十有八九就是业火红莲的精魄。 “师傅……” 曲云清摊开的手掌轻托着木灵精魄,看着李攸宁欲言又止。 他取得精魄之后日夜兼程的赶回玄霄,生怕精魄离开天池太久中途消散。可是真到了李攸宁的面前,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以李攸宁的见识,自然也猜得出这是什么东西,对她而言会造成什么的后果。 看着对方疑惑不解的神情,他心中一阵压抑。 “你需要这个,至于其他的办法已经来不及了。”曲云清一字一句,试图解释。 李攸宁眼中露出黯然神色:“你未免对我太过信任。可我自己知道,若是我融合了这个,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曲云清:“我希望你能活下去,无论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方式。” 李攸宁看着他目光诚恳,不禁有些意动。 “你当真不介意吗,如果我入魔了呢?” 曲云清答非所问:“刚才我已经为你种下了同心契,等你恢复一些,我们就正式结为道侣。” 同心契被誉为世间第一咒约,又名“鸳誓”多用于道侣之间,乃是一种落于神魂的咒印,一旦结成再无可解。 虽然听起来十分霸道,可实际上除了没法解除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作用。有一方不情愿都不可能契成。唯一的作用就是种下誓约的彼此不能伤害对方,否则会受到焚心之痛的反噬。 所以同心契多用于道侣结契,它既不分主次,又能让彼此立下永远不能相互伤害的约定。 李攸宁摊平手掌,看着掌心深红色的契印怔怔发呆。 曲云清:“无论你将来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认定的道侣。鸳誓为证,我曲云清对李攸宁之心此生不移,来日必灵音传信,上告天听,结为道侣生世不离。” 李攸宁摩挲着掌心红印,轻声道:“你是认真的?” 曲云清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李攸宁看着漂浮在空中散发出幽幽光芒的精魄,下定决心道。 “我会尽量恪守本心不堕入魔道。” 曲云清点了点头,垂眸掩饰目光中的异样。 他看着她将业火红莲的精魄融入经脉之中,李攸宁原本就苍白的唇色似乎变得更加失了血色。 李攸宁的神情发僵,冷汗顺着额头和鬓边的髦发涔涔落下。 曲云清见她受苦,关切道:“很疼吗?” 李攸宁虚弱的笑了笑,嘴角止不住轻轻抽搐:“有一点点。” 当时自己只是将精魄在丹田中温养了短短时日,就已经感受到魔气侵蚀之痛。曲云清看着李攸宁强忍疼痛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心如刀绞。 过去她曾遭受过什么样的痛,才能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还记得当年她御剑失利不小心摔断了腿,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因为顾忌着自己犯了错不敢向他抱怨疼痛,可是一张小脸却是因为疼痛扭曲的变了形。可是现在,她只会咬牙忍着,告诉他只有一点点。 等到彻底将精魄融合,屋外已经日上三竿。李攸宁整个人仿佛就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连头发都是濡湿的。 -- 第127页 她轻轻动了动身体,感觉黏腻不堪。可身上一阵阵发软,根本连手指都懒得动弹。 曲云清一直在身旁照料,看出她的心思,不声不响的出门让人送来了浴桶和热水。 他将对方小心翼翼的抱入水中,热水浸湿了李攸宁的寝衣,瞬间紧贴在身上,身段曲线纤毫毕现。 她身上的味道随着热水蒸腾而起,蔓延在整个房间。曲云清感觉到脑中一阵发热,等他在清醒时已经情不自禁的拦着李攸宁的肩膀与她隔着浴桶忘情的拥吻了好一阵子。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抑或是李攸宁同样也情动不已,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曲云清强迫自己向后与她分开些许距离: “怎么了……” 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浮现出团病态的坨红,曲云清感到一阵自责——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撩拨她。 李攸宁喘息着说道:“你把我这样扔进来可还行?衣服都湿透了。” 不这样,那该如何?曲云清不由自主的顺着对方的话去联想,心里仿佛升起了一团火,将他烧的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我在外面等你。”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模样李攸宁的眼底终于染上了一丝笑意。 第70章 李攸宁缓缓将自己的身体沉入水中, 脸上的笑意却转瞬即逝。 只见她牙关紧咬,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眉毛也渐渐的拧成了一处。 曲云清带回来的精魄此时已经融入她的血肉, 千年木灵所蕴含的生气足以将她经脉中的暗伤一一修复, 亏损的气血也因为木灵精魄的滋养而开始逐渐复苏。 然而这些并非是全部。 精魄中夹杂的魔气早已经分剥不清,此时也一并融入了李攸宁的经脉血肉。 天魔血肉中蕴含的魔力乃是混沌初开时一股不清不浊,不扬不沉的“气”。这些“气”无法上扬于天,下沉与地,又蕴含着霸道刚猛的力量无法自行消散,最终云聚淅川, 从中诞化而出了两位魔界之尊。这两位魔尊的魔力起源于太古,又无法化散于天地,真正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这样无法化散的力量哪怕是一星半点,也如同不灭的星火落入枯原,终成难止之势。 李攸宁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妄想克化天魔之气。可对于曲云清为她带回的精魄她却无法抗拒。 只因她并不想死, 她想要活下去。自己远没有那么无私伟大, 无法看着自己多年期盼的痴望转眼成真, 却要在此时撒开手彻底远离。有些滋味若是没有尝过, 或许还能理智的说服自己保持距离, 可但凡品尝过一点, 便是欲罢不能。 感受到自己身躯一阵阵的发烫, 如同收到劫火煎熬。李攸宁忍不住用双手的指甲狠狠扣住浴桶的边沿。 她眸光倏然一冷,一个念头如破竹般甚嚣尘上难以抑止:就算自己入了魔, 他也永远别想逃离她的身边。 不知不觉,李攸宁已经在水里泡了一柱香的时间。一直等在外间的曲云清也忍不住隔着屏风向内张望。 酸枝木的屏风上镶嵌着云母和琉璃,雪白的丝缎上丹青描绘着工巧的松兰, 立于绝岭,出于幽谷,意境超俗。 屏面上映出一点摇曳莫辨的虚影,伴着水珠滴落的声响,这诗画一般的美人出浴景象着实叫人躁动难安。 圣贤有言非礼勿视,若是换做是从前,曲云清自然会远远避开。可是如今,他却是忍不住反复张望。 “莫要耽搁太久,当心着凉。” 时间过得实在是太久,他忍不住出言提醒。 李攸宁懒懒的应和一声,伴随着哗哗的水声骤然起身,浴桶中的水冒着蒸腾的热气看上去温度似乎比之前更高了。 曲云清强迫自己转过身去,不再去看屏风上越发清晰的身影。 看着她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裹着一袭单衣从中走来。曲云清一时间竟然有些心慌意乱。 “衣衫不整,成何体统。”他嘴上这么说着,一双眼睛却盯着她不放。 李攸宁伸手撩了撩半干的长发,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直接走到曲云清的跟前,拖着他的胳膊往里走。 “你要做什么?”曲云清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李攸宁朝他回眸一笑:“身上难受的厉害,唯有师傅身上的信香能安抚一二。你就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可好?” 曲云清感觉自己呼吸一滞,似乎从没有见过李攸宁对她露出如此的情态。亲昵之中带着些许娇媚,眉眼的线条柔软的像是一汪春水。 虽然没明白对方口中的“信香”是什么意思,可口中已经下意识的答了一声。 “好。” 李攸宁:“融合精魄消耗了不少体力,我且乏了。师傅就坐在床边守着我可好?” “嗯。”他点了点头,低低应喝了一声。 李攸宁伸手抓住对方的袍袖轻轻贴着侧脸,露出满足的微笑。 “你不要走。” 曲云清:“我守着你,哪里也不去。” 见她闭上双眼,可一双眼珠子却仍旧有些躁动难安。 曲云清:“可是有什么异样?” 李攸宁睁开双眼,凝视了他半晌,终于缓缓开口道:“确实有一些,不过尚在把控之中。”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你。”曲云清见对方神色微变,心知她是误会了。 -- 第128页 李攸宁:“这精魄果然得天地灵韵,我身上的伤一下子好的差不多了。至于其他的,我会小心的。” 曲云清点了点头:“睡吧,别多想了。” 他知道天魔魔气已然对她产生了影响,否则以李攸宁之前的性情,又怎么会如此敏感多疑。 李攸宁在此闭上眼睛,轻轻嗅着曲云清衣袖间的那股似药似花的幽淡香气,终于感到一丝宁静。没过多久,终于舒展眉宇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工作比较多,所以短啦。 感谢在2020-05-20 09:34:26~2020-05-21 15:3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情缠 曲云清一直守在李攸宁的身边, 或许是因为近几日奔波劳碌,而此时燃眉之急已解除,他一阵放松, 倦意袭来, 身体也渐渐地依靠在了床柱上,慢慢的阖上双眼。 恍惚间他感觉到有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在他鼻尖盘桓萦绕,那气味如竹如茶正是李攸宁身上的味道。他从前并不能闻见,直至两人重逢后自己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才逐渐察觉。那香气最初察觉时素净幽淡,可情动时, 又多一丝甜润的暖香。 他原本是困极了,可是这若有若无的香气却在他身边氤氲不散,更是有了越演越烈的趋势。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凝神入定,不想在这种时候再起些不合时宜的旖旎心思。 然而就在他心中默念着静神经的时候, 清净心神的时候, 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人用力一握。 曲云清睁开双眼, 恰好看见李攸宁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瞬也不瞬的望着他。她目光如此锐利, 看得曲云清心里一阵发慌, 努力想要看清她在想些什么, 却又发现她的眼神深不见底。 四周的香气越发馥郁浓重, 他的脸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发烫。 两人四目相对,却是静默无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凝滞的气氛变得越发胶着,曲云清的喉头一滚,凸起的喉结上下浮动, 仿佛是在轻轻颤动。侧身躺在床上注视着他的李攸宁眼神一暗,嘴角忽而勾起:“师傅,你好香啊……” 下一刻,曲云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怔忡间被从床榻上翻身而起的李攸宁一拉一拽,推倒后又被完全压制住身体。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可是以他的身手若是想要阻止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可是那一刻,他就像是失了神,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要去反抗。 李攸宁俯下身,鼻尖轻轻擦过曲云清的侧脸,在他的鬓发处流连不已。 她目光痴迷,口中喃喃道:“师傅,你好香……可惜你自己闻不到,你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吗?” 曲云清被对方身上越发浓烈的香气引动的神思动乱,眼神也变得有些迷茫,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什么味道?” 对方埋脸颊埋入在他的颈窝处深深的嗅了嗅,脸上露出迷醉的神情。 “我也说不上来,可是我从来没有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如花似药,如松如兰,虽然冷冽了些,可是……”她贴着他的耳畔,声音低低的有些发哑,“可是我一闻到,就整个人热到不行了……” 呢喃间温热的鼻息搔动着曲云清侧颈出敏感的肌肤,转瞬就红了一大片。李攸宁满意的笑了笑,继而轻轻落下一吻。 曲云清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直跳,心中升起一阵焦灼的渴望,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李攸宁看着对方露出茫然失措的神情,笑意更深。伸出手掌,将殷红的契印朝对方眼前一亮。 “既然我们已经约定结道,是不是可以毫无顾忌的双修了呢?” 他们之间本就早有了肌肤之亲,曲云清身为男子原本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又受到信香诱惑,根本就无法抗拒,只是这个时候,当真合适吗?他知晓对方应当是收到了魔气影响,毕竟魔族以欲念为生,行事多有放纵,往往一点点欲念就能无限的放大。看来精魄中的魔气已经开始影响到她了。 然而还不等他做出答复,李攸宁直接吻住了他,将答案尽数吞入腹中。 如同水珠坠入滚油之中,一触即发,转眼成了难止之势。李攸宁百忙之中一手扯落曲云清的腰带,衣襟层层散开,露出对方坚实紧致的胸口和腰腹。 她的眼神上下求索流连忘返,指尖来回抚弄爱不释手。曲云清被她撩拨的心头火起,脖颈抑制不住的向后一扬,拉起一道好看的弧线。李攸宁趁机轻轻咬住他的喉结,用牙齿轻轻啮咬,惹起一阵又痒又麻的刺痛。曲云清难耐的转了转头,想要避开她,喘息着低声喝止:“别乱来,会被人瞧见……” 李攸宁倏而一笑:“哪里会了,师傅你如此修为,什么痕迹也留不过一夜,何必担心呢。” 然而当他反应过来,便开始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虽然因为认可了李攸宁的乾元身份,自己不得已才……可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那般过分。 (此处省略三千字) 曲云清眼神空旷的望着前方,心中百味杂陈。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目前无论是武力还是修为都要高过对方,可是一到这件事情上,自己就变得束手无策毫无抵抗之力。不论其他,光说自己痴长了李攸宁好些年岁,难道都活到狗肚子里了吗。 -- 第129页 特别是李攸宁自年少时就在他身边,平日里看上去还算是斯文正经,怎么一到了床上出口就是“狼虎之言”,着实让人匪夷所思,同时也让人招架不住。 那种被人强行支配,身不由己的感觉,让人心生惧怕,却也教人欲罢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老地方见。(此处省略N字) 本来写了很长,为了过审删掉了三千字,剩下就这么短 了。感谢在2020-05-21 15:36:24~2020-05-22 18:1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曲云清原本就昏昏欲睡, 后来又被李攸宁纠缠着,深刻体验了一番鱼水之欢。事过之后内心虽有震撼,可还没来得及作出太多的反应, 意识便开始不由自主的模糊起来。 隐约间他感觉到李攸宁伸出环住自己的腰身, 紧跟着胸口一阵温热,有什么东西贴近了身体,大约是对方的脸。李攸宁拉着他的胳膊一引,曲云清便顺着她的力道微微侧过身,自己的手臂落在了对方的腰上。他下意识的收紧臂膀,两人就这样以相对环抱的亲近姿势沉沉睡了过去。 就这样过了一个昼夜, 曲云清方才醒转。他睁开眼,发现身旁的李攸宁不知道何时已经先于他醒了过来,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见他睁开眼睛,便朝着他温柔一笑。曲云清看着她眉目舒展,神态宁和, 不自觉露出笑意。 昨日入睡之后李攸宁原本做了一个噩梦。半夜惊醒后只觉得心惊肉跳再难入睡。 可看见曲云清紧闭着双眸睡的很熟, 大约是被自己刺激的狠了, 以至于心神俱疲。她心底升起一股柔情蜜意, 身体不敢翻动半点, 生怕惊醒了对方。 直至窗外晨曦初露, 才看见曲云清睫毛轻轻颤动, 有了醒转的迹象。只见对方一双眼尚半张半合, 似乎是因为看见了她,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好一抹写意温柔。 李攸宁心中柔情百转,本已经盯着他瞧了半个晚上,却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师傅可还满意?”她低下头, 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曲云清的掌心。看着对方眼中露出一丝恍然,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宁伺候的可还入得了您的眼?” 曲云清一下子明白对方意中所指,瞬间清醒了过来。 昨日因为放纵着李攸宁,让她胡闹的厉害,两人具是□□的就睡着了,随着意识回归,身体的触感也越发清晰。当时虽然并不怎么觉得,可眼下羞耻的感觉自然也就来了。曲云清不禁感到十分为难,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作何举动。 只不过对于一个强健的男人而言,软玉温香在怀,对象还是自己心之所属,不能不说是一种香艳又振奋精神的刺激。 彼此交触的肌肤柔滑细腻宛如丝缎,轻轻一蹭也能惹起无尽遐思。 更何况对方口中说出来的话,还时不时挑战着曲掌教的承受能力。窘迫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浮上了眼角眉梢。 李攸宁笑意更甚,逗弄的心思愈发强烈。 看着对方呆若木鸡的看着她,身体也微微有些发僵,不由想起当日在秘境中,那个自以为没有入道,满心憧憬新婚,却又踟蹰不安的羞囧模样。李攸宁福至心灵,戏精发作。 “夫君好生厉害,奴家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了呢……”她说到这里,欲言又止,满面娇羞看了曲云清一眼,随即扭过头看向别处,身体却是超对方胸口一埋,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曲云清不由得想起昨日之事,只觉得腰间一阵麻软。他喉头微微一颤,别扭道:“别胡闹。” 他心中腹诽:就算是招架不住,也应也轮不上你。我看你倒是意犹未尽,游刃有余。 李攸宁听见他的心口“咚咚”直跳,不禁越发来了精神。一双手顺着对方劲瘦刚健的腰身一路向下,有意无意的撩拨,却始终避让着,不肯直奔主题。 “夫君……可心悦奴家?”她故意拉长了调子,声音又娇又魅,直撩得向来清心寡欲的曲掌教心头邪火直冒。 对方手一直在不停的作乱,嘴里也一直胡说八道个不停。才彻底清醒没过多久的曲云清忍无可忍,猛然间一个翻身,天地倒转,将一直喋喋不休,满口胡言的李攸宁压在身下,同时以吻封缄,将李攸宁的话语尽数吞入腹中。 曲云清此举虽然有些冲动,却也是发自本能。然而李攸宁并非寻常女子,被对方如此强势的“偷袭”一番,自然很快有了些不太寻常的反应。 她眼底闪过一丝红光,心中也乍然升起一阵强烈又难以控制的冲动。身体却更是很快作出反应,让原本于他近在咫尺的曲云清立刻感受到异样。 李攸宁的体温迅速升高,眨眼的功夫,已经开始微微发烫。曲云清拉开彼此的距离,看着对方眸色深沉的脸,心中涌起一丝别样的感觉。 “起身吧。”他故作平静道。 李攸宁却是突然伸出手,紧紧的将他的肩膀扣住,仿佛是想阻止对方远离自己。 “别睡了,起身吧。”曲云清不为所动,固执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 李攸宁双眼一眯,眼神中闪过一丝暴躁,只见她额角的青劲微微一跳,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她突然想起了昨夜的梦境,心中的火顿时一冷。她闭上眼睛,大约过了好几息的功夫,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 第130页 曲云清才感觉到她终于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嗯。”李攸宁睁开眼,眼神变得平和又宁静,朝曲云清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 直至此时,自李攸宁昏迷中被曲云清带回玄霄派,已经连续十来日不曾出过掌教的寝房。想起多日前前来找过自己,闹了一阵脾气,最后还口出惊人之语的绿竹,李攸宁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跟小姑娘把话说清楚。 她跟曲云清打过招呼,独自出了门。曲云清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晦暗不明的神色。 方才他留意了,李攸宁后劲处的符咒一如往昔,并未起半点变化。看来木灵精魄虽然能够为她续命,其中的化生之力和魔气却对咒术并无半点效果,心存的最后一点侥幸也就此散去,他神色黯然的抿了抿嘴唇。 难道当真要走到那一步?那是一条千难万险的路,为师该如何陪你走下去…… 春末夏初,放眼入目,满山都是葱茏苍翠之色,李攸宁踏着山间的青石板一路步行。 枝头的山雀,黄鹂争相啼叫,鸟鸣声欢快又清脆,听在她的耳中却有种莫名的烦乱。她抬起头,看见一只寿带从她眼前飞过,长长的尾羽在空中拖拽出一条斑斓的轨迹,她却觉得那鸟颜色不纯,心中顿生不喜。 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异样,李攸宁皱了皱眉头。 她不由再次响起昨夜的那个梦…… 梦境中李攸宁心神失守,彻底失去了控制。她的脑中似乎只剩下无休无止的欲望,而此生唯一牵动她内心渴求的不过一个曲云清而已。 梦中的他面色苍白如纸,身上几乎被鲜血染透。她死命的抱着他不肯放手,可是她搂的越紧,他身上的血似乎就流的越多。 曲云清望他笑了笑,神情憔悴攸虚弱,一双眼睛也是毫无精神的耸拉着,似乎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 “放手吧,我和你终究不是同路。” 他的声音很轻,被风轻轻一吹就彻底化散于无形。却如同擂鼓般落在李攸宁心头,一字一句重逾千钧。 李攸宁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或许正是因为得到了心头的珍宝,才会变得患得患失。可梦中不详的征兆仍旧是让她觉得恐惧,那种痛彻心肺的感觉,她已经尝过了,再也不想尝第二次。 她停下脚步,凝神静思,想要将心中的不安与沉郁尽数驱赶。纷乱的神思在脑海中千回百转,却发现一切只是徒劳而已。 看来精魄中的魔气已然影响影响到了自己。李攸宁握紧双拳,眸光幽暗。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倒要看看,这天魔之气,究竟能奈我何。” 就在她站定凝神之季,李攸宁突然察觉有人停留在这附近。似乎是在暗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是谁?” “你连我也认不出了么。”来人语气淡漠,神情冷傲,一双眼睛毫无温度的看向李攸宁。 “灵枢师兄……” 说来她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见过曲灵枢,对他灵力和气息都陌生了许多。其实当年自己初入门派时,课业大多都是这位师兄亲身所受,与曲素问一起,三人也曾有过近亲无间的少年过往。 灵枢面无表情道:“师尊虽然驳回了将你逐出师门的决议,可并没有将你重新认回座下。这一声师兄,我当不起。” 之前的二十多年李攸宁盗宝出逃,曲灵枢不久之后便离开了玄霄山门寻找承影石的下落。 师兄妹间彼此对立又天各一方,没有机会相见。而后李攸宁回归玄霄,虽然深居简出却也曾见过曲素问和其他同门。唯独这位过去曾经朝夕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二师兄,一直未曾得见。 如今看他如此疏离的态度,大约之前是有意躲着自己。 李攸宁:“师兄何处此言,再怎么说你我毕竟是同门。你又入门在先,于我有授业的半师之恩,攸宁对师兄向来敬重,只因之前有伤在身才一直没有机会前去拜谒。” 灵枢冷笑道:“恩义?呵呵……你心中竟然还知道这两个字么?” 李攸宁心知对方这是对门派之事迁怒自己,关于这一点,她自己也是无法辩驳。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世间因果,往往就是如此无常又无情。 见李攸宁沉默不语,曲灵枢继续道:“虽然如今你有师尊作保,可你的身份仍旧敏感,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惹出什么乱子。”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阵,接着说道:“我听师姐说师尊为你去了一趟须弥山。你可知道天池有魔尊封印,魔族的分化之术千里瞬行,须臾间便可抵达。当年师傅就是被魔族所伤才遭人暗算,你都忘了吗?” 李攸宁也是在见到精魄的那一刹那才知道对方去过哪里。如今想来,确实是一阵后怕。 灵枢:“原本我并不想见你,可是如今你融合了业火红莲的精魄,有些话别人不会提,我却不得不说。 以你目前的修为和心性,势必抵挡不了天魔血气的魔化。特此前来告诫一句,若是有了入魔的征兆,我劝你早日前往淅川,不要让师尊再为你陷入两难之境。” 李攸宁眉峰一扬,眸光倏然锐利了起来。 “什么叫做以我之心性?师兄安知我定力不够,将来就一定会堕入魔道。” 曲灵枢听闻对方反驳,突然变得有些激动,按耐不住自己的火气: -- 第131页 “我说错了吗?一个对自己师傅都能心存不轨的人,你让我寄期望于这种人的心性吗?” 一句话,顿时让李攸宁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对方,可是却发现根本无从辩驳。 见李攸宁哑口无言,曲灵枢正打算多说几句,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喝止。 他转过头,看见曲云清神情严肃的看着自己,那双平日里威严又清正的眼睛里满是怒意,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1 18:12:22~2020-05-25 14:3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东篱永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东篱永乐 5瓶;晚意溶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师……师傅……”曲灵枢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低下头避开师傅严正的目光。他对曲云清向来敬重,因为曲云清对他既有救命之恩,又有抚养之义, 更有授业之德。在他心里, 对方如君如父,是无法容人亵渎与忤逆的存在。 可是现在,在他心中宛如神祇的师傅,却被人扯落神坛拉下尘埃之中。 “灵枢,你可是忘了,为师曾经教导过你, 同门之间当相互扶持,守望相助,彼此间同气连枝。你怎可对自己的师妹口出诛心之言。”曲云清语气中带着责备。 在曲灵枢心中,曾因李攸宁背叛师门,足足怨恨了二十年。纵然如今有所了解, 明白当年之事另有真相。可心里自始至终都有一道越不过去的坎。尤其从师姐口中隐晦得知自己敬若神明的师傅和李攸宁竟然有了结为永好的意图, 心中思绪更是纷乱矛盾。 曲云清是何等出尘脱俗之人, 偶尔出现在世人眼前, 谁人不夸一句玄霄掌教品行高洁似无瑕白璧, 风华无双如出岫轻云。 可现在呢?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弟子, 却是要将玄霄派千年的声誉置之不顾了么。 有生以来, 他第一次对曲云清产生一丝不满。此时又听得曲云清对李攸宁出言维护, 似乎正好是应证了心中所想,他心中顿起不平道, 反驳道:“师傅,我难道我说错了吗?” 见对方毫无悔悟之心,曲云清怅然长叹一声。 曲灵枢尚且如此, 料想其他人也是如出一辙。 “不论世人如何评说,我与她已经订下永世之盟。她是我认定的道侣,将来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曲云清生死不悔。”他一字一句,语气坚定,仿佛是在说一句不容置喙的道理。 曲灵枢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师傅!她救你性命本就是作为徒弟和后辈的本分,您万万不可因为这些,就用自己的一辈子,来报偿这份因果啊!” 虽然自从曲云清醒来之后,额间封印被人解开时,灵枢就开始怀疑李攸宁对师傅偷藏有不轨之心。哪怕之后被曲素问的解释掩饰过去,但心中总是留下了怀疑。 后来见曲云清将李攸宁寻回,又助其疗伤,甚至带着她一起去了万法宗,他心中那个念头更加是呼之欲出。 直到从曲素问口中得知师傅竟然为了给李攸宁续命,前去须弥天池取业火红莲精魄,曲灵枢心中的不安更加是甚嚣尘上。 他想要质问李攸宁究竟给自己的师尊下了什么咒,竟然惹得曲云清不顾世人眼光,如此待她。却被曲素问婉言相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他不要声张此时,看对方的神情,竟然像是早就知道了此事。 他心存疑惑,又不肯相信曲云清当真会对自己的徒弟动情,便怀疑是李攸宁以恩情相胁,迫使曲云清那般待她。 可没想到的是,眼下却亲耳从自己的师尊口中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这不可能……”曲灵枢只觉得难以置信,他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明明当年没有半点征兆,奈何自打曲云清复生,自己的师傅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莫不是李攸宁的傀儡咒术一直都没有解除不成? 他心中尚在怀疑猜测,却听见曲云清继续说道。 “我并非无心无情之人,对于阿宁,或许我早已经心动而不自知。 我看中她,并非是因为她救了我,而是因为她就是她。也正是因为是她,才能将我从神魂濒临化散的边缘救回。这是她才有的魄力和执着,这份深情,我岂能相负。” 他面向曲灵枢正色道:“灵枢,无论你接不接受这个决定,为师心意已决。” 曲灵枢难以置信的后退几步,眼神中满是不解。可他了解曲云清,对方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是坚如磐石的持守之心。曲云清向来注重道法自然,很少强求什么,可一旦做出决定便再也没有更改的余地。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李攸宁,只见她全副心神贯注在曲云清身上,眼神缠绵又炽热,露骨的情思毫不掩饰,仿佛再也容不下别人。 他愤愤不平的瞪了李攸宁一眼,转身离去。 见自己的徒弟一把年纪,仍旧是如此冲动,不顾后果的急来急去,曲云清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攸宁上前靠近他,欲言又止:“师傅,你怎么突然和师兄说起这些。” 曲云清:“这世间的事,曲中有直,他不该只活在自己固有的对错之中。 何况有些事,早说晚说有何区别,迟早是要知道的。” -- 第132页 李攸宁扁扁嘴:“我可是给你添了天大的麻烦?” 曲云清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麻烦?这很重要吗。不去理会,就算不上是麻烦。” 李攸宁一本正经道:“师傅当真是心思通透,叫人好生心安。其实我想说,就算是麻烦,我也赖定你了。你可是我费了千辛万苦才换来的,将来无论有谁反对,我才不会去管呢。” 曲云清莞尔一笑,应诺道:“好。” 原本是想要告诫李攸宁,让她收起对曲云清暗藏的私心。没想到却从师傅口中得到了确认。曲灵枢心乱如麻,孤身一人出了玄霄山门,他觉得自己需要找个地方冷静冷静。 好巧不巧,就在他刚离开玄霄派没多远,竟然就偶遇了前来玄霄派传信的碧海潮升阁首席弟子楚寒舟。 早在二十多年前,曲灵枢出山寻找承影石下落,一路沿途游猎巡查线索,便在途中结识了在外云游的楚寒舟。 楚寒舟八面玲珑,曲灵枢刚烈纯直。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子,却能一见如故,交情颇深。此时他心有怨尤,又恰逢故人,不免有了开怀之意。 楚寒舟向来精通察言观色,见曲灵枢神情郁结,像是有什么心事。便提议两人先去附近的城镇畅饮一番,曲灵枢欣然同意。 一个人如果心情不好,往往醉的特别容易。酒过三巡之后,曲灵枢只觉得自己头脑昏沉,话也变得渐渐多了起来。 楚寒舟瞧对方八成是有些醉了,出言劝慰道:“这杯中的佳酿虽然醇香,却也是伤人之物,曲兄还是莫要再贪杯下去。否则等回了师门,怕是会挨掌教责罚。” 曲灵枢听闻对方提起自己师傅,想起今日对方的责问,以及……… 他不由得心烦意乱,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楚寒舟唇角微微上扬,端起酒杯浅浅嘬了一口,垂眸掩去眼中神色。 “曲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如果方便的话不妨说来听听。” 曲云清将酒杯重重往案几上一磕,忿忿道:“还不是因为我那个好师妹!” “可是发生了争执?”楚寒舟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对方的问话,反倒是提醒了曲灵枢,他立刻收了话头缄口不言。纵然自己对李攸宁千般不满,这也是玄霄派的私事。楚寒舟虽然与自己交好,可毕竟隔着门户。 楚寒舟笑了笑:“都是同门,曲兄何必置气。不如我们兄弟二人满饮此杯,将心中的这些不快尽数抛诸脑后吧。” 酒杯相碰,发出一声脆响。醇酒入喉,虽然是尾净余长,酒香沁人心脾,却难消解心头苦恼之万一。 推杯换盏间,曲灵枢渐渐模糊了意识。直至第二日醒过来,发现竟是什么也记不清了。 第74章 次日, 曲灵枢于玄霄派山脚下的留仙镇一处客舍之中醒来。 他蓦然睁开双眼,直觉后脑传来一阵阵抽痛。曲灵枢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心想着大概是饮酒过量所至。他不禁有些疑惑, 自己好歹也入了金丹境界, 怎么会被这杯中之物迷了心神。想一想昨日发生之事,竟然只记得自己与楚寒舟两个邀杯共饮,至于之后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竟然是全无印象。 好在自己与楚寒舟交情不浅,对方又向来谦和知礼,善解人意, 应当是不会介意自己昨日酒后失仪。 这种饮酒后彻底失去意识的情况上一次还发生在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当时跟着出山采买的师兄外出玩耍,因为好奇饮了些酒水,又因为年少气盛受不得激,想要争个高下,结果初次便过了量, 直接喝的不省人事。 只是那个时候, 他才是个灵窍修士, 身体与常人相比不过是稍微强健敏捷了些许, 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凡胎, 发生这种事倒也算寻常。 可如今自己明明能以丹力化去酒劲, 怎么却偏偏醉了过去?难道说酒入愁肠当真如此霸道。 自己虽然对李攸宁心存怨怼, 心中也气恼曲云清作出如此让他难以接受的决定, 可平心而论,这些都是自家人的矛盾, 烦乱是有的,何至于恼恨到失去自控之力呢。 他心里正是想不明白,屋外突然传来叩响门扉的动静。 “灵枢, 你可是醒了?”楚寒舟的声音温润清朗,一如往昔,一大早听上一听,着实让人神清气爽。 “噢,正准备起塌。昨夜醉酒,让兄弟你见笑了。”曲灵枢先是隔着门应了一声,接着起身将楚寒舟请进屋。 楚寒舟:“此次前来,乃是将之前在东海发生之事的后续相告。原本应当亲自登门拜见曲掌教,只是昨夜收到家师的急讯,让我速速回返,因而只好提前过来向灵枢告别。至于其他的,就请由你向曲掌教转告一声了。” 曲灵枢点了点头:“有什么话要带到,不妨直言。” 楚寒舟正色道:“当日曲掌教化身成为苏旻小师弟与诸家金丹修士一并进入了幻海之墟秘境。 期间曾有不少修士失踪,当时大家都以为秘境莫名崩塌,以为这些道友尽数埋葬在秘境之中,没想到上天护佑,绝处逢生,不久后这些失踪的修士,十有八九都又重新回到了宗门。” 曲灵枢眸光一转:“还有此事?虽然匪夷所思,却当真是万幸。只不过楚兄特意前来告知,可是其中有什么问题。” 楚寒舟继续道:“那倒是没有,只是我听说万法宗的君沐言回归宗门之后,便向宗主请令,要向华阳宗借取灵器鉴心之镜。传闻此镜能勘破一切幻术,还能照彻神魂,教夺舍附身的妖魔鬼魂无所遁形。” -- 第133页 曲灵枢皱了皱眉:“他可是怀疑宗门内有人被夺舍了。” 楚寒舟:“这些我就不得而知了,只是顺道前来便说上一说罢了。” 曲灵枢点头道:“我定会将这些一字不漏如实转告。” 楚寒舟颔首一揖:“此事劳烦了。如此,我也就此告辞。”他转过身,正要离去,突然侧过脸,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听闻贵派素问师姐医武双修,不仅术精岐黄,剑道一途也是修为不俗,巾帼不让须眉,着实令人佩服。” 曲灵枢感到莫名诧异,下意识答道:“我师姐医术过人,修为也是足够。只是于剑道一途却是颇受阻隔。如今也就略能施展几套有形无质的剑法,勉强御得剑而已。”说到此处,曲灵枢脸上露出无不遗憾的神情。 楚寒舟眼眸一垂,喟然道:“噢……那当真是可惜了……” 两人相互道别,楚寒舟御剑朝着东南方向而去。曲灵枢也整肃精神,自行回转山门。 他心中想着楚寒舟托他转告的内容,越逼近山门,心中却是越发忐忑。想起昨日自己警告李攸宁之事,被自己的师傅当场责备。他心中不由的再次感到有些不服气。 想当年,李攸宁初入玄霄派的时候,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寻常女儿子在这个岁数,恰好及笄,在俗世里这意味着已经到了议论婚嫁的年纪。可一旦踏入仙途,这年岁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还记得当时的李攸宁看上去清青稚瘦小,个子虽然不矮,却生的像是一根瘦麻杆。在后山发现她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浑浑噩噩,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对自己过往的经历交待的含混不清,还屡屡发生了好些误会。 李攸宁自己说她记忆有缺,可一开始年轻的弟子都以为她是神魂不清,心智受损,怕不是个傻子。 只是没想到经过一番查验,派中长老认定李攸宁是千白年难得一见的纯阳之体,灵脉之广阔更是前无古人。 一转眼,李攸宁变成掌教的亲传弟子,成为了自己的小师妹。 只是虽然被人认定具有举世难求修行天赋的天才,可是却只会一些简单的引气法门,修为不过是初入灵窍。 曲云清当时已经接手玄霄掌教之职,平日里要主张阖派上下诸多事宜,于是教授李攸宁剑法和入门心法的职责便落到了素问灵枢这一双师姐弟身上。 一开始曲灵枢还为此发过愁,心说不过是一个小傻子,自己该如何教,才能达到师傅的要求。 没想到当时的李攸宁虽然不怎么会说话,连字也不认识,可是却很有悟性。没过多久就能看懂剑谱和道经。 曲素问告诉曲灵枢,对方并不是天生的冷淡寡言,应当是因为受到了一些惊吓,又孤身来到陌生的环境之中,才会性情稍显闭塞。 于是两人对这个看似沉默,实则灵慧的小师妹不免多加怜爱照顾。一路看着她打开心扉,渐渐的融入玄霄,而后又展现出惊人的修行天赋。 不过两三年的功夫,后来居上,修为凌驾于二人之上,转而由曲云清亲自教习,成为名副其实的掌教亲传。 如今想来,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就慢慢变得有些不同了。只是当时谁也没有多想,毕竟那是李攸宁凭实力得来的眷顾。 曲云清在她身上注入了更多心血,自然她也承担了更重的期待。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李攸宁都是那个遥不可及只会让人产生羡慕之情的存在。 大家都觉得嫉妒是不合理的,因为实在是被超越了太多,至少没人敢公然的说出来。 她那么快就成了玄霄派乃至整个道门中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入道结丹,被誉为地仙之下的第一金丹修士。意气风发的君沐言也不是她的对手。 只是后来呢……一切都变得那么快。曲灵枢突然觉得,自己所失去的,她也同样失去了。而李攸宁比自己失去的似乎还要更多。 自己当真要恨她一辈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5 18:42:09~2020-05-27 16:0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活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活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不得不说上一任掌教将曲云清教养的十分优秀。不仅是在道法武艺上对他自幼严格要求, 乃至于君子六艺,各门经典也均有涉猎。 正是这一点,经过岁月沉淀累积, 将曲云清的气质打磨的越发出尘。清冷中带着一丝温润通透, 孤而不傲,清雅兼备。 不仅像是一个飘渺脱俗修者,还兼具儒风,深藏道骨。因为之前“病”了许久,在他静而不动时,看上去还带着些许文弱但不娇懦的书卷气。 道门中曾盛传着一句形容玄霄掌教真人的话语:神气如兰, 行止如竹,品洁如仙。 他曾是万万人中最为耀眼的存在。哪怕是如今,道门中也流传着曲云清才貌惊人的传说。多少仙门后辈,无不是对他充满好奇憧憬,想要一观玄霄仙长的绝世风采。 总而言之, 只是看着他安安静静, 独自一人坐在室中拨弄着案上丝弦, 那画面就是一副美不胜收的君子抚琴图, 笔墨皆可入画, 却难以传其神之万一。 李攸宁在一旁支棱着自己的下巴, 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虽然是清音雅韵环绕, 却无心去赏,满脑子都是些不合时宜的废料。 -- 第134页 曲云清却像是对她能将人融化似的眼神毫无察觉, 仿佛整个人已经沉浸在以琴音沟通天地的玄妙境界之中。 李攸宁忍了半晌,终究是忍不住了。她撇了撇嘴,故意问道:“师傅, 琴要怎么弹才能像你这般好听啊。” 曲云清目光不偏不倚,不疾不徐道:“神欲思闲,意欲思定。总之,心要静。” 李攸宁嗔道:“那你不是为难我么,看见你,我还怎么静的下来。” 曲云清心神皆定,语气平平:“心正则神清,神清则气正。不要胡思乱想。” 李攸宁嘟了嘟嘴,强忍着安静了不过片刻,很快又心痒难安起来。突然心生一计,上身往曲云清的方向虚虚一探,凑近道:“你弹琴,可我什么都不干,总归是闲得慌。根本就忍不住想去看你,哪里静的下来呀。” 李攸宁眼珠子一转,俏皮道,“不如这样,你来教我,我自己弹,一心不能二用,我有事情做了,自然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曲云清抬起头,眼皮一翻,瞥了对方一眼。 李攸宁觉得,那眼神怎么那么像是翻白眼呢。不对,我的师傅如此简傲绝俗,怎么可能会对人翻白眼? 只见他嘴角轻轻一抿,像是有些无奈,又像是在认命,迟疑了片刻,随后以眼神示意李攸宁过来,自己则是站起身,退居之后。 “师傅,你别让开啊,就坐我身后。你得看着我,手把手亲自的教,这样我才能快一点领悟到弦音的精妙之处。”李攸宁契而不舍道。 曲云清身上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沉默高冷一本正经,可是他并没有拒绝。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正所谓君子不器,你虽为修者,也不必囿于一方之内。这世界之理,若为心上,则万法皆通,道不在途,而在于人。”曲云清以身示范,教李攸宁通晓乐理,可口中的话却像是别有他意。 只可惜李攸宁心不在焉,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琴弦七柱,音色深沉,余音悠远。李攸宁并非不会,只是不曾专精,而且许多年不曾碰过了。曲云清此时突然教她,正是为了使她静心安神。 她随着对方的点拨而动,琴音如水落深潭,涓涓淙淙,可是她却一点也静不下来。她能感觉到曲云清弹奏之时带上了一点灵力,和着琴声丝丝缠绕,却依旧无法对她奏效。 渐渐的,她竟然有些不安起来。 难道他也在担心自己被魔气所染,心神失守么…… 还不等李攸宁细想,门外突然响起人声,正是有弟子前来通传。李攸宁听出正是曲灵枢的声音。想起昨日两人曾发生口角,李攸宁心生退意,连忙起身自觉绕到一扇白玉挂屏之后。 曲云清原本想要叫住她,犹豫了一下又止住了。 门外的曲灵枢得了曲云清的回应,神情有些不安的步入室内。进入之后,他下意识的偷眼张望了好几眼。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要看一看李攸宁到底是不是当真如门派中弟子传言的那般被掌教真人偷偷藏在这里。虽然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自那日两人从东海归来,李攸宁陷入昏迷,曲云清抱着她,拢于怀中。于众人之前旁若无人,直接将她带回了自己的休寝之所。 自此关于两人关系的猜测便再也无法平息压制。 门中弟子对掌教素来敬重,乍然发生了这种事,虽然议论纷纷,却多半是向着他的,也无人敢再他面前明说。唯独曲灵枢一人道破,还是因为意外。 即便如此,曲云清又怎会不知。只是没想到,众人找不出理由来怪他,就只能转而将错处算在李攸宁的身上。 “灵枢拜见师父。” 曲灵枢恭正行礼,眼神却闪烁着不敢抬头去看端坐在上的曲云清。 “师傅……昨日我……”曲灵枢欲言又止,站在原地踟蹰不前。 曲云清见状,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身。 “你可是想通了。” 曲灵枢低下头,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罢了,我不逼你。可劝说的话也不必再提。” 曲灵枢闻言,上前一步,折身拱手:“师傅,徒儿知错。今日前来也并非是为了师……李攸宁之事。” 曲云清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昨日弟子出山后,恰巧偶遇碧海潮升阁楚寒舟道友,他此次前来正是为了传递之前发生之事的后续消息。” 曲云清:“为何他不亲自前来见我。” 灵枢:“据说是师门急召,因此留下信息托我转告,便先行离去了。” “据说是之前失踪的金丹修士如今大部分已经重回门派。” “失踪之人重回门派……”曲云清剑眉蹙起,眼中露出怀疑的神色。 曲灵枢继续道:“除此之外,另有一事,便是万法宗的君沐言有意向华阳宗借取灵器鉴心之镜。” 曲云清自然知道对方借取鉴心是为了什么。只是当时鉴心宝镜似乎正是被华阳宗的亲传弟子带在了身上。如今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安然回到了宗门。 如果这其中另有隐情,恐怕这样宝物没有那么容易被君沐言借到手中。 看来君沐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之所以想要借取宝镜,并不是为了向自己证实君风行身份有异,而是为了拿出证据说服其他人。哪怕借不到,但消息一经传出,对方说不定会因此乱了方寸,说不定就会露出马脚。 -- 第135页 只是他当真不怕打草惊蛇么? 另外,像君风行样被人夺舍的修士能有一人,说不定还会有无数人。那些失踪又莫名返回的修士,最终的身份只怕同样值得人怀疑。 只是这些人,究竟有何目的。难不成是有人想要向天下宗门安插奸细眼线?如此费心费力,到底是所图为何。 莫非是要一统天下道门。 见曲云清神色凛然,曲灵枢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如何自处。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他不懂,自己不过是照实禀告了一些事态后续,为何自己的师傅会变得如此严肃。 就在这时,室内传来一阵动静,竟然是李攸宁不小心压翻了白玉屏风。 这动静瞬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齐齐朝李攸宁的方向望了过去。 曲灵枢内心忍不住晒道:毛毛躁躁,成何体统。他自然是知道对方一直就在屋内,之所以没有提,正是为了避免尴尬。没想到对方却偏偏要用这种方式“隆重登场”。 “别藏了,你过来吧。”曲云清朝她招了招手。李攸宁耸了耸肩,朝他走去。期间曲灵枢不由自主的朝她看了好几眼。 李攸宁大大方方的朝对方回眸一笑:“师兄,你好啊。” 曲灵枢只觉得有一股气堵在胸口,感觉像是不吐不快,却偏偏噎住了一般,出不来也咽不下。 他冷哼一声,扭过头避开对方,故意不去看她。 李攸宁兀自笑了笑,倒也浑然不在意。想起昨日自己还有些窝火,可是自从曲云清出现,当着曲灵枢的面承认了他们彼此的关系,所有的愤懑不满顷刻间烟消云散。以至于此时此刻,无论曲灵枢再怎样对她横眉冷对,无法激起心中半点波澜。 这或许便叫做有恃无恐了吧。 曲云清:“刚才你师兄说的,你可听清了。” 李攸宁:“一字不漏。” 曲云清转头看向曲灵枢:“你是何时与他相识的。” 见曲云清眼中带着审慎,神色凝重的看向自己,曲灵枢心中感到一阵疑惑不解。 “我与他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经相识。后来门派出了事……他还曾对我解囊相助,算是交情匪浅。” 曲云清:“你可曾跟他提过内门之事。” 曲灵枢摇了摇头,神情恳切:“自然是不曾。虽然我与他相交为友,也曾说起过些许同门间日常之事。可事关门派辛秘,前后都未曾提及。” 曲云清心知曲灵枢虽然性子纯直,不够沉稳,但身为掌教亲传,在他身边耳濡目染了那么些年,还是知道分寸的。 “他可还提到了别的事。” 曲灵枢师傅似乎对楚寒舟有些存疑,虽然心生不解,仍旧是老老实实一一交待道:“他临走前还问起过师姐。” 曲云清自然明白,对方问起的人不可能是曲素问,而是一直假扮作她的李攸宁。听闻旁人无端打听她,曲云清感觉到心中有些异样。 “他说了些什么?” 曲灵枢见师傅神情严肃不敢隐瞒:“他只是问师姐是否长于剑道。我便如实告诉他,师姐虽然修为达到了金丹,但无法修习玄霄剑道,只能耍两套剑法,勉强御剑而已。” 听到这里,李攸宁神色一变,接口道:“那他还说了什么?” 曲灵枢原本不愿意搭理她,可转眼看见曲云清看向他的眼神,只得继续交待:“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声可惜。” 李攸宁转过头看向曲云清,两人对视一眼,心思不言自明。 看来楚寒舟有此一问,得知答案后还毫不吃惊,看来他似乎早就怀疑李攸宁的身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8 10:03:11~2020-05-28 17:1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意溶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东海之滨, 碧浪滔滔。岸边惊涛卷起白浪,水雾层层晕散开来,折射出的五色烟霞之气直冲云霄。水天之间横贯着一道若烟非烟, 若云非云的霭气, 郁郁纷纷,凝而不散。 只见一人双手剪背,身形如山般岿然不动,默然矗立于礁崖之巅。他身披玄氅,头带兜帽,虽然已经是初夏时节, 却将自己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 楚寒舟御剑而至,身法轻灵如燕,落在那黑氅男子身后不远处。 “师傅。”楚寒舟单膝跪地,俯首作揖,神态恭谦备至。 那人回过头, 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只见他看不出年纪, 面白无须, 五官俊朗, 只不过眉宇间俱是沉郁之气。他眼神冰冷, 如古井无波般淡淡瞧了楚寒舟一眼。 那人漠然开口道:“我不是你的师傅, 你该牢记自己的本分。” 楚寒舟低下头, 顺从道:“是, 主人。” 被楚寒舟称作主人的男子朝他轻轻扫了一眼:“二十年前你便已经是金丹圆融,为何直到现在也迟迟不能晋升地仙。” 楚寒舟:“主人息怒, 是弟子资质驽钝。难窥天机,一直找不到突破的方法。” 黑氅男子:“罢了,你和你师傅原本就没有登仙的天资, 他一直苦熬到寿元将近才算成功,对于你,或许是我强求了。 这一回你算是功劳不小,如果他们之中有人能成功蜕凡成仙,我便为你除去身上咒印。” -- 第136页 楚寒舟眼中露出喜色:“多谢主人。” 黑氅男子却是恍若未闻,仿佛根本没有把楚寒舟看在眼里,交待完自己所说的话,立时袍袖一挥,通身化作一阵烟雾,被海风一吹,转瞬消失不见。 直至彻底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楚寒舟这才站起身来。之前脸上的恭顺表情一扫而空,他眼神中露出一丝阴鸷,自嘲般的笑了笑。 自己的命比之别人的,自然是要金贵许多。我只是单纯的想活。师傅,还有其他人……勿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们倒霉,遇上了她,那便是命不由己。 万里之遥的玄霄派内,李攸宁融合了精魄,借助千年木灵之力,将身体暗伤一一修复,修为终于不再受到身体的限制,基本恢复到了全盛之期。 早在二十多年前,她便已经触碰到了化丹成仙的边缘。不仅是因为乾元之躯先天优势,同样离不开她的坚韧和悟性,只可惜后来发生的种种,非但没能使修为更进一步,反倒是屡屡消磨自身,以至于境界不增反跌。 如今算是尘埃落定,曲云清也终于知晓并接受了自己的心意,是不是该努力一下,冲击瓶颈,早日登临地仙境界了呢? 李攸宁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很快便将自己想要入禁地闭关参悟,争取早日成仙的心思说与曲云清听。 虽然她心里舍不得对方,可是一想到那些接连不断的怪事,还有曲云清曾经遭受的生死一线,以及玄霄派经历的重重苦难,她就感到寝食难安。 她想到如果自己修为更进一步,那么凭借着他们两人道侣联手,对玄霄乃至于道门都是多了一层保障和助力。 本以为曲云清对这件事,一定会表示赞同。可没想到对方听她说清表里之后,却是露出了十分为难的神色。 听闻李攸宁打算闭关冲击境界的想法之后,曲云清沉吟半晌,表现的十分犹豫。 最后开口,说的却是现今事态不明,李攸宁身体也还有些虚弱,强行突破未必能够成功,此事还是暂且放一放为好。 并且同时提议,两人出山游历一番,稳固心境的同时也能继续调查事情背后的真相。至于闭关冲击境界之事不必急于一时。 李攸宁原本就有些犹豫,听闻曲云清这么一劝,这想法也就打消了大半。 想来东海一行,可疑之人已经初露端倪。如今紧跟线索,也算是趁热打铁。于是便赞同了曲云清的决定。 只是问起如今是先去万法宗,调查夺舍君风行又潜入万法宗之人的真实目的,还是去东海试探行迹可疑的楚寒舟时,曲云清均表示否定。 “师傅可是有所顾忌?” 曲云清:“我与君沐言已有约定,他是君风行的兄长,自然会对此事上心。至于东海,我们尚无证据,空口无凭,对方又怎么会承认呢。说到底,对方尚在暗处,事态并未明了,我们与他们隔着门户之别,直接插手视为不妥。为今之计,不如去淅川先行一遭。” 李攸宁心知对方是想要打听秘境中绿衣女魔的来历。以那女魔生前的修为,绝无可能是籍籍无名之徒。只是越临近淅川,灵气就越发枯竭,魔气也越发浓郁,不知是否会对自己有所影响。可她转念一想,若是将来关键时刻突然发现魔气对自己有影响,那时恐怕就来不及了。如今去淅川走一遭,也好率先确认一番。” 两人达成共识,李攸宁玩笑着提议:“不如我们一路扮作夫妻,以此掩人耳目?” 她本来只是试探着说一说,没想到曲云清点了点头,轻声应诺:“好。” 见她高兴,紧跟着又加了一句:“我们既为道侣,那便是等同于尘世中的夫妻。既然的事实,何须假扮呢。” …… 话虽如此,可两人并未正式结为道侣。之前在外时又一直以师徒或是同门师姐弟相称。如今扮作夫妻,李攸宁自然是十分期待。 临行之前,李攸宁还特意找曲素问借了一身衣物。她知道自己这位师姐虽然也练剑习武,可私底下还是颇具女儿心性。从前经常趁着外出偷偷收集女孩子的衣饰,每逢出山,更是要装扮一新。 待到曲云清见到李攸宁的时候,只见她上身穿着艾青的短襦,下系同色的百褶裙长裙,腰间束着一条茶白色的腰带,飘带坠落随步履临风而动。外间还罩了一件茶白色的素纱襌衣,看起来轻若烟霞,薄如蝉翼,隔着布料也能瞧见李攸宁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一头长发结鬟于顶自然垂落,梳作少女常见的垂鬟分肖髻。只用了几朵拇指大小的牙白色的堆花稍作点缀,虽然简单,却显得素净清秀。 曲云清:“……” 他盯着她瞧了半晌,眼神似乎有些异样。 李攸宁抬起双臂,在他面前如同穿花蝴蝶般轻巧灵动的绕了一圈。 “怎么了,不好看吗?” 曲云清:“你说要与我扮成夫妻,怎么梳了个未嫁女子的发式。还有你穿的衣服,哪里像是个已经成婚的妇人。” 李攸宁愣了愣,衣服是师姐给的,头也是师姐梳的。她只说要越漂亮越好,倒是真的忘记了样式的问题。 李攸宁:“这样不行吗?”她虽然也活过了好些年纪,但生平从未留意过这些。虽然觉得这衣服了头发有些累赘碍事,但照镜子的时候也是觉得好看的。 莫非曲云清对于美丑的定义与自己不同? -- 第137页 曲云清见她似乎有些失望,温言道:“倒也无甚要紧,只是怕你行动不便,今日先这么穿着吧。” 李攸宁露出一丝腼腆:“确实是有些不习惯,要不现在我就去换了吧。”说完转身欲走。 曲云清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必换了,很好看,我很喜欢。” 他说这话时语气温柔似水,眼神中似有宠溺。李攸宁听了,竟然感觉到脸颊一热。 她心中不免疑惑,自己这是怎么了?没羞没躁的事情都干了,怎么被夸了两句反倒是不好意思。 她看了看曲云清,见他身上没有一丝半点多余的配饰,一身窄袖束腰白袍,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姿,端的是英气又利落。 只见他领口压的严严实实,腰带也束的极紧,显得沉稳又有精神。他腰身挺直,英姿飒爽,一张脸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神情中带着一丝不苟的专注与认真。 两相对比,两人好像确实不在一个风格上。 不过他的样子,当真是无论怎样都叫人瞧不够。 李攸宁看着他,笑意盈盈,不由的感叹一句:“没你好看……” 曲云清愣了愣,突然觉得有点开心。 关于他的样貌,其实他自己并无太多自觉。毕竟从小到大夸奖的人实在是数不胜数。他自己早就听惯了,也看惯了。 或许就在不久之前,他眼中关于美丑的定义根本没有明确。或许这世间绝大多数人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根本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是现在,每每看见李攸宁在他眼前或嗔或喜,都觉得生动有趣。她的一颦一笑仿佛与世间所有人都不一样,不但入了眼,更是入了心。 他知道李攸宁也是喜欢看着他的,很久以前他就发现了。 曲云清生平第一次庆幸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能够让李攸宁一眼就看到了自己。 曲云清:“你觉得我很好看吗?” 李攸宁:“当然了,天底下没有人比师傅更好看了。” 曲云清:“既然如此,那以后你要天天都看着我,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回家,可能休息一天,也有可能是两天。但无论无何周一也会更新。周日的话小概率会更新。 感谢在2020-05-27 17:16:08~2020-05-29 09:3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意溶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这大约是李攸宁生平头一遭穿上这么轻飘飘又松松散散的衣服。没过多久她自己倒是率先忍受不住了。 那轻纱似的质地还有垂落的飘带, 随风而动,看上很有几分仙气,可着实让她举步受限, 抬手为难。御剑都变得没有往日便利。 强忍了还不足半日, 她就败下阵来,直接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将衣物换回。就连头发也重新绑成了干净爽利的高马尾。 曲云清看着“焕然一新”的小妻子,眼中染上一层笑意:“少侠当真是英姿飒爽,一表人材。” 李攸宁撇嘴道:“你何时也会打趣人了。” 曲云清低头抿嘴,浅浅一笑。 两人仗着修为深厚, 夜以继日不消两天便到达了中原大地与淅川魔境的交临之地。 十万大山横贯南北,将人族和魔族生息之所隔断出两方世界。 曲云清:“前方便是火途城,再往前越过山脉就到了魔族的望乡。” 四周的灵气已经十分稀薄,怕是再往前些,灵气便会彻底断绝, 只能靠自身的丹元以及灵药施展术法。 李攸宁感到一阵莫名心慌:“既然路过, 我们还是进城休整一晚吧。” 曲云清侧过头:“望乡已经相隔不远, 虽有山脉阻隔, 却奈何不得能御剑的金丹修士。” 言下之意是尽快潜入淅川。 李攸宁:“身上有些疲累, 咱们还是先找家客舍投宿, 养精蓄锐, 明日再去吧。” 曲云清点了点头。 火途原本是西方世界释教教义中地狱道的别称, 此城以火途之城冠名,可见曾经在世人眼中这里便是毗邻地狱的苦难火海。 此城兴盛于四百年前, 原本是走入歧途的修士,贩卖因战乱流离失所的平民入淅川为奴的中转之地。 这些凡人奴隶身体孱弱,绝大多数没有半点修行天赋, 一旦入了淅川魔族之地,被魔气侵染,往往活不过三五年的光景。 这些人大部分被魔族充当民伕,日夜辛苦劳作,开山挖矿,修建宫舍。极少数颇具姿色的则沦为玩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一旦病弱还有可能沦为食物。 只不过自三百年前开始,魔道止戈。前仇往事不论,定下不再互犯的永世之盟。火途城的奴隶生意才日趋止息。 不过火途城并没有因此而荒废,反而随着魔族和人族之间关系缓和,成了一处互通有无的贸易往来之地。 淅川虽然鲜少有人族需要的资源,却盛产黄金和“鸽子血”。固而火途城中有不少手工匠户,专门制作黄金和红宝石镶嵌的珠宝。 李攸宁借口说自己身体疲累,两人入城后直接寻了一处环境还算不错的客舍落脚。 原本是想要拉着对方一起做些“恢复灵力,有益身心”的乐事。可我们的曲掌教不解风情,一本正经的表示自己不累,还想出去走走打听打听有关望乡城的事。 -- 第138页 如此光天化日,实在是不好勉强。李攸宁只得退而求其次,准备陪着“夫君”一起在城中逛一逛,也算体验一把异域风情。 想到这里,李攸宁再次将出门时从师姐那里借来的衣服换上。又对着镜子倒腾了半晌,企图梳一个简单的妇人常见发髻。 只不过向来无此经验的李攸宁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愣是眼巴巴的失败了七八次,都没办法将最简单的堕马髻梳出个人人样。 直到最后,还是曲掌教亲自出马,亲手帮她固定着头发,才堪堪达成目的。 完成之后李攸宁只觉得自己像是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长舒一口气,简直比练了半天的剑都要心累。 李攸宁换了装扮,紧跟着一下子就彻底沉浸在角色之中。 只见一名身材高挑,姿容清丽的小娘子,双手挽着玉树临风相貌堂堂的夫君。一双人影蜜意情浓的出现在街道之上。 那小娘子个头虽高,却作出一副娇娇袅袅的柔弱姿态,一双眼睛更是长在了自己夫君身上。她的夫君则是眉目温润,虽然不曾像自己的爱侣那般时时注视着对方,可每每眼神扫过,也是满目温柔。 这两人无论是样貌,还是那女子旁若无人的恩爱姿态,于路人之中都显得十分的出众。以至于只要有人经过都不免要去多看上几眼。 对于这一切,李攸宁只觉得十分有趣。曲云清虽然有些尴尬,但凭借自己多年修炼出来的定力,勉强也能招架的住。 “这位小娘子,可需要进来瞧瞧!” 前方传来叫卖揽客的生意,李攸宁抬头一看,竟然是一家专门经售珠宝玉器的店铺。 只见那铺门之上悬着一方匾额,上书“珍瑞阁”。 这店铺看起来装修的不错,为何铺中伙计会临街叫卖呢? 李攸宁心中感到奇怪,便多看了一眼。曲云清看她头上只斜斜的插了一只用来固定道髻的乌木簪子,不由得心念一动,牵着她的手就跟了进去。 李攸宁看着他不解其意,还以为曲云清是想要进去借着购买商品,打探消息。 店铺的伙计见两人跟了进来,热情备至,连忙斟茶倒水,又端上了一碟瓜子点心备用。 只见台面上琳琅满目,可店铺之中却是别无他人。 生意竟然如此萧条,也难怪伙计会如此。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偌大一间商铺怎么会如此萧条。 “两位贵客,不知道可有什么心仪之物?” 曲云清:“在下想为自己的新婚妻子挑选头面,不知道掌柜的可有什么推荐?” 掌柜:“这您可就来对地方了,在咱们火途城,珍瑞阁的手艺若是认了第二,可就无人敢认第一了。 客官请看,这些都是黄金和鸽子血打造的首饰,在别处可都是价值千金呐。” 李攸宁:“我看这金饰色泽不正,有些发紫,老板您这不是掺了假吧。” 掌柜被人怀疑自家首饰掺假,竟然也不生气,反而好脾气的解释道:“一瞧您们二位就是外乡人,不懂这其中的门道。我们这里用的金子都是产自淅川,因为带着些许紫色又被称为紫金。您别看它颜色有些特殊,可纯度却是极高的,打造而成的首饰比普通金饰更为坚固,最适合用作精巧的镶嵌工艺。 而这红色的宝石则更为罕见,品相成色之正,可以说出了这一带,便世间难寻了。” 任凭掌柜的将自己店铺里的饰品夸的天花乱坠,李攸宁也是兴趣了了。一双眼睛百无聊赖的四处瞄着,只觉得这些金红之物,全都配不上曲云清的气质半分。 如果可以选,她倒是想为曲云清寻一只内藏灵秀的白玉发簪,来搭配他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姿。 不过曲云清却不这样想。 只见掌柜身后的博物架上摆着一副不足一尺见方的漆木匣子。匣体上铜黄的合叶擦的锃亮,上面还坠着一把精巧的小铜锁。 曲云清目光所指:“那是何物?” 掌柜的:“哦,这可是咱们店里压箱底的宝贝。” 当然这样的话基本上都是骗人的,可当得起如此收藏,并且被安上一句“压箱底”那么就算不是真正的宝贝,也多半是品质超乎寻常的珍品。 曲云清:“可否让一观?” 掌柜:“自然是可以的,请二位稍等。” 只见对方小心翼翼的取下匣子,又掏出钥匙打开锁头。 犹如除却美人层层面纱,最终示于人前。 原来是一只做工精细的步摇。 只见小小的钗身由紫金屈曲盘缠而成,金丝编作灵雀伏枝,鸟嘴处衔着一颗黄豆大小火彩熠熠的金刚石,下面是一串金丝编成的流苏,末端又坠着一块打磨的光润无比,指腹长短水滴形状的鸽子血。 如此精工细作,就算是李攸宁不通此道,也能大致感觉出来此物绝非简单便宜的货色。 掌柜的眼中满是自豪,正准备介绍一下这步摇作工的巧妙繁复之处。还没等他出口,却看见曲云清伸出手,一下子将这“珍品”从匣中取出,下一瞬,已经带在了李攸宁的头上。 掌柜的:“……” 曲云清:“很好看。”他转过头,目光平静的看向掌柜,语气平常的就像是买了一颗白菜。 “这发钗,我要了。” 如此干脆利落,连价都不问。别说是掌柜的被眼前这一位衣饰丝毫不显华贵的客人给惊呆了。就连一旁的李攸宁都不自觉的捏了一把汗。 -- 第139页 我的师傅,你真的有钱付吗?这玩意虽然没啥卵用,可看那架势,着实不便宜啊。 好在平日里修行清苦的曲掌教是靠谱的。说了要买,就是买的起的。 也是,好歹是千万年积累的门派,一派之尊长,怎么会穷呢。 李攸宁不禁为自己的担忧感到可笑,看来当真是多虑,难道这是关心则乱? 或许是因为不费吹灰之力就做成了一笔大买卖,掌柜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二位真是好运气啊,就在前不久望乡城那边发生了瘟疫,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新的材料传运回来。之前在这里倒卖的商贾,也都各自回乡了。如今这火途城中,也就只有我们这珍瑞阁还有些许存货。”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铺子里的伙计,一看到街上有生面孔出现就开始主动揽客。 曲云清:“瘟疫?望乡城是为魔族领地,魔族身体强悍,轻易不生病痛,怎么会有瘟疫发生。” 珍宝阁掌柜摇了摇头:“这谁知道啊,我们也是从上一批边境行走的商贾处得知的消息。如今已经有段时间没见着过外出采买的魔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9 09:38:47~2020-05-31 10:4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知青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不负良宵 两人出了珍瑞阁, 又在外面随意转了转。可除了无数人或好奇或艳羡的目光,一无所获。不得已只能再次回到落脚的客栈之中。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寻常百姓一日通常只吃朝飧两餐, 现在已经过了飧食的时间。好在店家热情, 看两人像是远道而来,不像是用过餐饭,就多问了一句。 二人均已经辟谷,本不必沾染烟火。可李攸宁一时兴起,向店家要来了几样卤制的下酒小菜,顺便还打了一壶酒。还特意点明, 要最烈最上头的那一种。 她打算与曲云清来点月下相邀共饮的小情趣。酒能助兴,如果顺便能发展点什么岂不是妙哉。自从上回两人亲近之后,曲云清似乎是被自己“吓着了”,虽然嘴上没有明确表示,可每当两人独处, 总是不自觉表现的“矜持”又克制。 李攸宁端着酒, 心里小算盘打的噼啪作响, 满脑子想着如何劝说曲云清和自己喝上几杯。 在她印象中, 曲云清似乎不会喝酒。修仙之人虽然能以金丹化去酒劲, 但有一说一, 酒力不可能尽数化去, 总归能保留几分, 只是不容易喝醉而已。到时候自己再推波助澜一下,自己的美人师傅还不是…… 想到这里, 李攸宁越发蠢蠢欲动。只见她一手端着托盘,一手轻轻推开门扉,进屋后立刻将门拴上。 李攸宁回头一瞧, 见曲云清独坐灯影之下。灯光如豆,一点昏黄的灯火照在曲云清的侧脸之上,将他略显冷情的眉眼晕染出几分柔和的味道。 她心中暗忖,世人有云:月下看美人,灯下照郎君。果然是诚不欺我。 只是她不知道,这灯下照着的也不只是曲云清一人。 曲云清看着李攸宁款步走来,鬓发间的步摇轻轻晃动,红色的垂珠摇曳着擦过她的耳畔,温柔又灵动,直教人看的有些痴了。 其实这样的装扮并不太适合她。并不是她长得不好看,只因李攸宁的眉眼过于锋利,少了几分女儿柔美。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缩小了步履,生怕踩到裙摆的样子,曲云清突然明白,对方是在用这种方式讨谨慎的好自己,哪怕她心里并不喜欢这样。 曲云清望向她,目光转而落在她手中之物上:“你想喝酒。” 李攸宁:“听说这酒水是专门为了招待常年来此贸易的仙魔两道人士,十分独特,在别处是喝不着的。师傅可要与我一起试一试。” 曲云清:“我不擅长此道。” 李攸宁心中暗喜:要的就是不擅长啊。况且她自己也没有几斤几两。 “机会难得,陪我喝一点嘛。” 曲云清见对方再次向自己撒娇,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实际上这画面实属有些违和,可奈何李攸宁自己却浑然不知。 “好吧。” 得了曲云清的应允,李攸宁连忙将酒杯斟满,双手奉上,眼中满是期待。 “咱们这样一起喝酒,好像还是头一遭呢。师傅,这一杯需得干了!”她说的爽快,说完后更是干脆,完全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直接一仰头将杯中酒水尽数倒入口中。 可没想到的是这酒与她曾经喝过的并不相同,乃是几经发酵蒸烧后的烧春。酒香闻着甘冽清淡,入口却十分霸滋味辛辣难当,绝不是让人第一次,就能轻易适应的了的。 咳咳咳…… 她强忍着那刀子一般的口感,咬着牙吞了下去。只觉得一股热流一线而下,直接从嘴里烧到了心里。 李攸宁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强忍住那诡异的感觉,十分违心的开口道:“果然是十分特别,师傅你也试一试吧。” 曲云清端着酒杯,看着对方神情有些异样,低着头看了看杯中甘泉一般清冽透明的酒浆,眼中露出一丝好奇,紧跟着也学着李攸宁的模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攸宁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喝下杯中酒水,脸上神态淡然无波,心中不免诧异:莫非这还是个隐藏的高手? -- 第140页 “如何?”李攸宁试探道。 曲云清茫然道:“什么如何?” 李攸宁:“自然是这酒如何?” 曲云清:“抱歉,我不懂这些。好像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李攸宁:“师傅你可不能耍赖,一开始就用修为化去酒劲,这还有什么趣味?” 曲云清:“不曾动用灵力,饮酒需要用灵力吗?” 感觉到自己的双颊已经开始微微发烫,李攸宁瞬间有些怀疑人生。 不对!这简直没有道理!难不成是装的? 李攸宁:“再来!” 话音方落,又为自己和曲云清将酒杯满上。看着对方再次饮尽,依旧是不动声色。李攸宁心中的胜负欲莫名激起,微微眯起双眼,不服气道:“师傅是不是从前练过?” 曲云清:“自然是不曾。” 李攸宁:“你当真毫无感觉?” 曲云清见对方似乎十分在意,遂仔细思索了半晌,一本正经的答道:“似乎好像有点烧心。” 李攸宁:“还有呢?” 曲云清:“还有什么?” 天知道还应该有什么。 李攸宁咬了咬牙:“我不服,咱们再来。” 直到一壶酒分了个干净,喝到最后李攸宁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喝的是水还是酒,不得已只能用金丹化去酒力。可曲云清仍旧是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 李攸宁看着他,不禁心生感慨:这究竟是什么天赋异禀的酒局奇才。 对于自己酒量很好这件事,曲云清自己也是出乎预料。但他也不是完全不受影响,坐着的时候尚且不易察觉。等他站起身,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脚步虚浮,身体也有些不受控制。 看来还是有些托大了呀…… 正准备以自身修为化去酒劲,却被李攸宁突然一下拦腰搂住。曲云清整个人愣住了,迟钝的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李攸宁此时已经化去了七分醉意,脸上却仍旧是泛着红晕,眼神迷离的,看上去不大清醒的样子。 曲云清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只能扶着她往屋内的床榻上引。 “师傅……”李攸宁借酒装疯,身体一个劲的往曲云清怀中蹭。曲云清担心她头上的发钗刮伤她的脸,便随手将其取下,原本就挽的松散的发髻,一下子彻底散开,乌黑长发如倾云颓落,发间的香气蒸腾弥漫,在这愠色之中勾起无边媚意。 他本就有些醉意,身形亦是有些不稳,偏偏李攸宁还一个劲的推他。好不容易将人架至床边,正想要好好安置,李攸宁却是突如其来的用力朝他身上一靠,让曲云清瞬间失了重心,脚步踉跄着,差点跟对方一起滚落在床榻之上。 好在他下盘还算稳,竟然生生扛住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为什么只是想要和自己的道侣亲近,自己还要连装带演,对方还偏偏不肯上当,他是故意的么? 曲云清低头,侧身看着此时闭着眼睛,靠在自己肩膀上装醉的李攸宁。 “别装了,不然我松手了。” 李攸宁睁开一只眼睛,偷偷去瞄对方脸上的表情。只见曲云清并未生气,反倒是嘴角浅浅的噙着一抹笑。 “哼!”李攸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推倒,整个人更是如同八爪鱼一样缠了上去。 “师傅你戏弄我!”她故作恼怒道。 “我何时戏弄你了呢?”曲云清笑意盈盈。 “反正你就是在逗我玩呢!” 装!咱们继续!加上我一起! 曲云清眼角弯了弯,一双秋水含星似的眸子,透出一丝温柔朦胧的醉意:“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见你着急,我便觉得有趣,这算是捉弄你吗?” 看着对方眉眼柔和,带着温柔浅笑,却少不知事般说出这样的话,有此疑问,他当真是不懂吗?还是仅仅只是想要告诉自己。 这一句话将千言万语尽数化作烟云,突然间她什么也不想多说了。只是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仿佛永远也看不够。 “良宵苦短,师傅我们安寝吧……” 还未等曲云清作出反应,李攸宁直接将他吻住。许是上一回的□□让人印象深刻,曲云清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知所措。 “等一等……唔……” 一句话还未说完整,要害便已经率先落入敌手。先失一城的曲云清丢盔弃甲,占尽优势的李攸宁势如破竹。 ……………… 翌日 近些日子生意清淡,一大早上店中的伙计洒扫完毕,就开始无所事事。 正巧楼上下来了一名客人,只见这人神色萎靡,眼底乌青一片,看起来就像是一夜未得好眠。 见客人面色铁青,一副十分不爽快的模样,店小二本不想上去触他眉头,可那人却偏偏主动招,让他近到自己跟前来。 “你们不是说昨日只有我一人投宿么,怎么到了晚上,那么大的动静” 店中伙计晚上住在后院堆放物品的仓库边上,自然不知道客人房中的动静。 伙计:“什么动静?” 客人脸色突然变得更为古怪:“就是那种动静……” 见对方支支吾吾,小伙计恍然大悟:“哦,这样啊,真是抱歉呐。昨天下午住进来了一对男女,估计是新婚夫妻。”他一边说一边又觉得纳闷,明明他们的房间也没有连在一起,那对夫妇就算是一时情不自禁,行那敦伦之礼又能有多大动静?可眼前的客人,眼底的青黑,简直就像是一夜没睡啊。 -- 第141页 昨日见那位郎君斯斯文文,身体也是清瘦,没想到竟然如此持久?还是说客人听见了动静,想入非非,自己就失眠了。 客人:“他们实在是太过分,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 就在此时,李攸宁和曲云清正好下楼。客人和伙计不约而同的看向两人。只见李攸宁一脸的神清气爽,而她的“夫君”则是脸色发僵,似乎是有些尴尬,却偏偏想要装作若无其事。 这两人身负修为,耳力极佳。楼下堂中的抱怨声自然是被两人听了去。昨天一时意乱情迷,竟然都没有想过这里是客栈,还住了其他的客人,竟是连结界也忘了布下。 曲云清伸出手,抵住嘴唇干咳一声,直接越过堂中的两个人,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李攸宁跟在后面结了账,连忙追了出去。 客人:“这就是你说的那对夫妻?” 伙计:“正是啊!” 客人:“就这?” 就这身板能折腾一夜?亏得昨夜听那动静,还以为是什么精壮魁梧的角色,想着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对方竟然看起来如此斯文。早知道,就直接找过去教训一顿,以解心头之气。 伙计陪笑道:“兴许是人家天赋异禀,深藏不露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纯洁的净化版。 老地方见。 这文已经连载了很久了,印象中好像没提过曲云清会不会喝酒。如果前文中出现了与本章自相矛盾的地方,希望小伙伴提醒一下,我再来修改。另外文中有bug也请大家留言告诉我。让我将来能在修文的时候有机会改正。 第79章 李攸宁一路小跑的追出去, 看见前方的曲云清头也不回,竟是打算不理自己。 “师傅,等等我啊。” 曲云清头也不回, 步履却仿佛放缓了些许。 李攸宁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他, 与他并肩而行。 “师傅你生气了?” 曲云清侧过头白了对方一眼,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你怎么不理我呀,师傅我错了还不行吗?” 曲云清转头看向她:“错哪了?” 李攸宁挠了挠头发:“昨天不该那么折腾你,应该听你的话,说停下就停下,说慢一点就慢一点?” “哼。”曲云清冷哼一声, 迈开长腿大步向前,眼看着又要将李攸宁甩在身后。 “师傅我真的错了,看在我脑子不灵光的份上,你教教我呗。” 曲云清停下脚步,吐出一口浊气, 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种事……你怎可如此不避讳旁人。” 李攸宁恍然大悟, 原来曲云清跟自己闹别扭是为了这个。 她连忙解释道:“昨天真是一时酒意上头, 把这事给忘了。”况且师傅你自己不也是不记得了吗。 她心中腹诽, 同时又指天发誓道:“我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曲云清迈步向前, 他本就身高腿长, 走起路来比李攸宁要快上一些。李攸宁连走带跑, 才勉强跟上。 “师傅你慢一点啊, 我好累啊。” 曲云清头也不回道:“现在知道累了,那昨日说好了养精蓄锐, 又是谁整整一晚上不肯睡觉。”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昨夜种种,心中一乱, 脚下速度便更快了两分。 李攸宁:“师傅你怎么越走越快了,哎呀,耳朵怎么红了。难不成是害羞了?” 曲云清觉得自己实在是绕不过她,便想端出掌教的架子,叱道:“满口胡言。” 李攸宁见好就收,加快速度跟了上去,揽住对方的胳膊:“好了好了,我什么都不说啦。夫君慢一点,等等我吧。” 自己的胳膊被人拖住,曲云清放慢了步子。 “好好走路,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李攸宁嘟嘴道:“这样有何不可嘛。” 曲云清见对方一脸娇憨的模样,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不由得感慨这人的脸皮怎么会如此之厚?以前她好像也并非如此啊。 曲云清不禁有些怀念十八岁的李攸宁,那个时候的她对自己恭谦受礼,只要自己一个眼神,她那里还敢说些什么玩笑话。更遑论在……说那些“不堪入耳”之言。 想起昨天晚上李攸宁充满攻击性和占有欲的眼神,那种让人灵魂深处都饱受冲击的力度和精准。那个时候,她就像是一只野兽,而自己则成了被她牢牢锁定,无处可逃的猎物。 那种感觉让人颤栗,却同时又无法抗拒,就这样一点点沉沦在她狩猎的陷阱里。 曲云清伸出手将李攸宁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分开。对方正要撒娇耍赖卷土重来,却被他一把握住手掌,分开她的手指,十指交错,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那样不好,不过这样可以。” 曲云清朝她温柔一笑,眼中似有星辰坠落。李攸宁看着有些呆了。 “走了。” 曲云清将她向前一拉,李攸宁这才反应过来。她微微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她突然觉得,就这样被他牵着,走到天荒地老,也是一件美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存稿箱出错了,短短的一小节,有点拿不出手,但是我尽力了呀,抱歉。 另外告诉大家,我这文爬到现在终于有机会入V了。希望我们还能遇见。全文也不会很长,会从31章开始倒V。已经看过的小伙伴请做好书签,不要买。 -- 第142页 明天修文,停更一天,顺便肝一篇9000字的长章节周五入V更新。 不论如何谢谢大家。 感谢在2020-06-02 21:15:39~2020-06-03 11:3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小玉玉玉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无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望乡城与火途城之间仅仅隔着一道山关, 风貌却有着天壤之别。 火途城虽然因为临近淅川灵气匮乏,林木不盛,水草不丰, 山川因此少了灵秀, 也只不过是与别处相比稍显荒凉。 然而仅仅只是相隔不足百里,一旦踏入魔族之地,寻常的植物根本无法生长。 触目所及皆是岩体裸露的黑色山脊,还有由砂砾碎石构成的漫无边际的荒漠戈壁。地表几乎是寸草不生,唯一能看见的便是一种茎叶纤细的青褐色植物,一蓬蓬的如同松散的头发, 干瘪的枝条支棱着从中心朝四方生长,仔细一瞧,枝条上遍布针叶,看起来尤为锋利。 “前方就是望乡城了吗?” 李攸宁举目四望,只见一望无际的荒原上, 漆黑高耸的城墙平地而起, 一座孤城形单影只的屹立在旷野之中。 可哪怕是城池近在眼前, 四周也完全看不见活物的踪迹。 “昨天听火途城的人说, 人族需要有通行金令才能进入望乡。”李攸宁回头看向曲云清。 虽然魔与人依旧存在隔阂, 可自互通商贸以来, 便约定如果持有两族公认的通行令牌, 便可出入魔族的望乡和人族的火途两城。只要谨守互不相犯的规矩, 就不会受到阻拦。 当然这只是针对普通人和修为低微的魔族以及修士。如果到了金丹甚至是地仙境界,只要跑的够快, 又不怕惹上麻烦,就没有哪里是不能去的。 不过此行是为了向魔族打探消息,探查绿衣魔女的身份, 以及魔族是否也参与到那些阴谋之中。少不了与魔族打交道,没有通行令,势必会增加麻烦。 就在李攸宁心中为难,想着要不要偷袭几个魔族,再向他们直接逼问的时候。曲云清却是早有准备,直接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金中带紫,正反两面镌刻着魔道两族符文的令牌。 李攸宁有些吃惊:“师傅,你怎么会有这个?” 曲云清并没有回答她。 如今已经进入了魔族领域,修士难以从天地间吸纳灵气,为了尽可能的避免损耗,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步行。 李攸宁:“我们可是要假扮成商贾,便宜行事?” 曲云清:“那女鬼已经死了数百年,望乡城多为修为不高的人魔后裔,恐怕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李攸宁不解道:“那我们为何来此?难道说还要继续深入淅川腹地不成?” 曲云清:“那倒是不必。普通魔族虽然不知,可此城的城主却是地道的罗刹魔族,千年之前便与两位天魔颇有渊源,曾是魔王心腹。如果秘境中的女鬼当真来自魔族,她修为不俗,望乡城主必然是知晓的。” 李攸宁称赞道:“师傅怎么什么都知道,当真是博闻广识。” 原本还想要多夸上两句,可话音刚落,李攸宁突然感觉到自己胸口一阵滞闷,丹田处也升起一阵火炙般的疼痛。 一旁的曲云清注意到她神色有异,连忙关切询问:“可是身体不适?” 不过是几息的时间,疼痛的感觉从丹田处沿着经络向四肢百骸各处蔓延。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胸中气血翻江倒海,竟像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李攸宁咬牙强忍住不适,故作镇定的朝曲云清勉强一笑:“无事。” 曲云清神色一暗,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却有的意识垂下眸子。 只听他徐徐开口:“若是气海之内灵力涌动,可以试着将灵力倒灌入玄晶之内。” 李攸宁却是答非所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觉得修为已经触及壁垒,隐约感觉自己天劫将至。” 或许是当初秘境中烙在她身上的聚灵咒起了效用。自她经脉彻底恢复,体内的灵力便稳固提升,如望月潮临。短短一段时间,已经完全达到了全盛时期的水平。 李攸宁本就是濒临破丹成仙的境界,如今被这聚灵咒一催,恐怕很快就会迎来雷劫。 曲云清:“待入城之后,我且先祝你平复体内的灵力。你的修为,需要压制一二,还不到应劫的好时机。” 李攸宁:“这是自然,此处灵气匮竭,若是降下天雷,当真是让人为难。好在自我感应,天劫虽然不远,也不在这几日,不过是触动瓶颈而已。” 曲云清点了点头,拉起她的手,相携着进了望乡城。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这望乡城中与城外的荒芜萧瑟完全是不同光景。那黑色的城墙,仿佛隔绝处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城内虽然人烟稀少,可街道商铺一应俱全,格局竟然与火途城十分相似。 只是偌大一座城池,除了守城的魔卒,街道上却是空空如也,几乎看不到行人走动。 不知是否因城中有魔族居住的缘故,魔气比旷野之中更为浓郁。李攸宁每行一步都愈加心慌意乱,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神识,不断闪回种种令她心神慌乱的过往。 被亲哥哥推下无极之渊时面临死亡的恐惧。 -- 第143页 得知曲云清受害时的震痛。 亲眼看见对方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就那样无知无觉的躺在自己眼前,再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回应。那是她第一次有机会握住曲云清的手,却是冰冷僵硬没有温度。 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期盼,却又不断重复的化为泡影。她沥尽了心头血,却换不回对方的回眸一顾。 那是怎样的无望…… 唯有梦境中的幻像能够支持她度过无数个寂寥的夜晚。就那样安静的依偎在他的身旁,幻想着等自己再次醒来,曲云清就会睁开眼睛温柔的注视着她,瞳孔中映射出她的倒影。 那是无数个绝望的日日夜夜,希望被一次次无情浇灭,可她却根本没有办法放弃。 若可赎兮,愿百己身…… 那仿佛成为她的执念。 幸好,她终于换回了他。可那些痛苦的回忆,直至今日他们已经属于彼此,也是李攸宁不愿意再去回想的过去。 为什么那些冰冷的画面,心痛的感觉,一下子变得鲜活又张狂,一遍一遍出现在她脑海中,反复徘徊不肯离去。 虽然你逆天而行救了他,可如果一意孤行的想要将他锁在身边,他还是会被你害死…… 脑海中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不断重复,她是他的祸根,是他的姻缘亦是劫难。因为她的出现,天道收回了对他的眷顾。曲云清不再是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仙君,而是被她拉下神坛有违人伦的欺世盗名之徒。 李攸宁感觉自己的心越跳越快,丹海之中气息翻涌,抑制不住的冲向四肢百骸。灵气之中混杂了一缕魔气,途径之处如同被烈火煎熬般灼热疼痛,可偏偏背脊却是一阵发冷,让她不寒而栗。 眼看着她脸色越来越差,一旁的曲云清也变得越发紧张起来。他低头绕过李攸宁的手臂,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而起。 “静神,少思。我们先找地方为你平复灵力。” 李攸宁顺从的倚靠在曲云清的胸前,口鼻间充斥着对方身上那股似药似花的味道,果然感觉到心神慢慢宁静下来,可与此同时,一阵倦意将她席卷,不多时已经睁不开眼睛。 曲云清抱着她走在人影寥落的街道上,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从天而降,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你到当真是守信用,果然将她亲手送来了。”来人神情桀骜,眉眼张扬,说话时带着一点睥睨众生的味道。 曲云清神色平静,八风不动。 “不要当着她的面胡说八道。” 来人戏谑道:“你已经封了她的灵识,难道还怕她会听见不成。” 曲云清冷冷的看了多方一眼:“我说过,如果她入了魔,我会把她亲手交给你,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郁垒放声大笑,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虽然我答应过你,可别忘了,本尊是魔呀,反复无常最是正常不过。现在本尊改变了主意,要亲自引她入魔。” 曲云清抱着李攸宁,毫不理睬对方,就这样径直绕过对方。 郁垒在他身后高声喊道:“虽然你仙劫将近,可即便你渡过真仙之劫,实力也最多和我不相上下。就凭你现在,难道还想在魔族的地盘上违逆本尊不成。” 曲云清对他的威胁毫不理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里不仅有魔气,还有怨气缠郁。” “怨气魔气又有什么问题。人族本就多是因怨成魔,多她一个又有何不可。不过这小家伙的确是十分特别,身为女子有如此天赋,修为比我预计的还要厉害,估计很快就能突破,当得起淅川一城之主。 竟然还是个纯阳之体,当真是有趣的紧。当初她能想到复生你的法子,还能成功,看来心智也够坚定,脑子也是个灵光的。”郁垒啧了啧嘴,“本座对她甚为中意,想来本尊尚且缺个魔后,不若待她将来入魔……” 曲云清虽然知道对方是在玩笑,仍旧是心头一阵火起,厉声道:“魔尊不必痴心妄想,她已经嫁予贫道为妻。” 郁垒玩笑道:“那又何妨?本尊又嫌弃。她都入魔了,你们干脆和离算了。” 曲云清坚定道:“永世之盟,不可转也。鸳鸯之誓,不可废也。魔尊如果继续出言不逊,那就要恕贫道无理了!” 郁垒戏谑道:“你一个正经修士,还师出名门,竟然敢娶自己的徒弟?这一点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乃有你师祖之风范哈哈哈。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俩竟然定下了同心契,这可是神魂契约,就算是九幽冥火也无法断其根源,看来是将心不悔。既然如此,本尊也就不必夺人所爱,自讨没趣了。” 曲云清对他冷眼以对,不想再与他废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攸宁睁开眼,感觉自己头脑之中昏昏沉沉。她左右凝视,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暗红色丝褥铺陈的床上,红色的纱帐从床牙上垂落,暗光之下看起来十分厚重,几乎透不出一丝光。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复又闭上双眼。丹田中的灼痛已经暂时缓解,四肢百骸却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气,动一动就浑身发软。 自进入魔境以来,自己体内的魔气就不断受到淅川魔气的影响,开始蠢蠢欲动,好在暂时尚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只是方才在街上,她分明感受到一股和体内魔气相似的同源之力不断靠近,正是那股力量与她体内魔气相互牵引,才让她体内的魔气裹挟着灵力一起暴动。 -- 第144页 来者是谁?想到自己突然失去的意识,李攸宁心念一动,隐隐感到一阵不安。 曲云清为什么要突然封闭自己的灵识?此等术法若非毫无防备,根本难以成效,自己从来没想过要提防对方,才会中招。他这么做当真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吗。 这又是何处,自己为何会在此醒来,曲云清又在哪里? 想到这里,她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就连体内平息的魔气也开始蠢蠢欲动。 想起当初曲云清为何偏偏要取业火红莲,为何放弃已有的线索偏要带她来到淅川。 他口中说是为了打探绿衣女魔的出身,弄清楚阴谋背后是否与魔族有关。可他手中的通行金令又是从何而来…… 她越想越乱,感觉这些想法无穷无尽,不断出现在她脑子里,根本不受控制。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意识在告诉她,曲云清是有意让她入魔。他根本早就想要摆脱她。皎皎君子,道门标范,怎么可能当真娶自己的徒弟为妻。 难道那些温柔体贴,还有床笫之间的接受和顺从都是假的吗…… 不!不可能的…… 李攸宁只感觉浑身冰冷,越想越怕,却偏偏止不住这些危险的思绪,只能任凭它们恣意增长。她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下意识的环住了自己的肩膀。 “阿宁,你醒了。” 混乱的思绪被突然出现的声音从深渊中拉回,李攸宁抬起头,目光下意识跟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师傅……” 修长的手指撩开床幔,曲云清清雅俊逸的面孔出现在李攸宁的眼前。 李攸宁只看了他一眼,就感觉到一阵心安。 “我这是怎么了?”她声若蚊呐,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曲云清:“你体内的魔气受到影响,一时间乱了心神,怕你胡思乱想,便封了你的灵识,你……可会怪我?” 李攸宁轻轻摇了摇头。 曲云清:“那身体可还有不适?” 李攸宁再次摇头:“我身上的灵力……” 曲云清:“你我之间早已经定下了鸳誓,一体同心,所以你的灵力能够与我相容,我便引出了一部分,平息你体内灵力的□□。如今你人在淅川,切不可因灵力波动引来天劫。否则渡劫时没有天地间五行灵力灌顶相续,难以为继,恐怕会有性命之虞。” 李攸宁低下头:“我明白了。” 曲云清沿着床边坐下,神态温柔举止轻缓,眼中满是爱怜。他伸出手捋了捋李攸宁垂落的鬓发,那轻柔的动作透出一股柔情蜜意的味道。 “这里是火途城主的府邸,在你睡着的之后,我已经找到了他。正巧他在为瘟疫一事束手无策,听他形容,很像是南疆巫觋之术,与之前东海之滨发生的蛊毒杀人之事同出一地。火途城主不解此道,便有心留我们下来帮忙。” 李攸宁垂着眸子:“那可能探知绿衣女子的身份过往。” 曲云清默然半晌,答道:“尚未。” “就连望乡城主也不知道吗。” 曲云清侧过脸:“此女身份成谜,应当是大有来历。敖真不肯说,大约是想要用作我们帮他找出瘟疫元凶的筹码。” 李攸宁:“既然她是有身份来历的魔族,师傅就不担心这一切事件背后有魔族参与吗?” 曲云清:“她身上有九幽冥火反噬的痕迹,生前就背叛了魔族,应当不大可能是为魔族做事。” 李攸宁:“师傅……” “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先好好休息。待身体恢复后,可以从青玉玄晶中吸取些许灵力,但切记不可贪多。”曲云清扶着对方肩膀,让李攸宁再次躺下,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一点灵光没入,融入李攸宁的眉心。 曲云清:“这道清心咒有助你安眠,你再好好休息一会。” 一阵倦意袭来,李攸宁只觉得眼皮如有千斤。 曲云清俯下身,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没曾想此时已经迷迷糊糊的李攸宁却是下意识的揽住他的脖颈,仰头在他唇上一啄。 还闭着眼睛喃喃自语:“师傅你吃糖了吗,好甜啊……” 见她嘴角漾起满足的浅笑,再次沉沉入睡,曲云清呆呆立在原地半晌,眸色深沉的凝望着她睡着的模样。 随后垂下眼眸掩去心中那分不忍,伸手为她掩好被角,放下床幔,前前后后仔细拢的严丝合缝。最后他隔着幔布向李攸宁的方向深深凝望一眼,而后转身而去。 城主府邸正厅之内,郁垒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位之上,身旁站着一名红发碧眼,蜜棕肤色的高大魔族。他虽然与人族相比生的有些异样,可也是五官端正,衬着他殊异的肤发颜色,透出一股别样的英俊。 郁垒:“敖真,你这城里的魔已经死了十之五六,你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敖真:“此事已经查出根由,只等拿获祸首,便可解此困厄。” 郁垒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人族果然孱弱,就算侥幸入了魔道,生命力也是如此脆弱,轻易就死了这许多。不过你这做城主的,就一点也不心疼么?” 敖真面色如常:“自然是心疼的,只是天意如此,又能奈何。” 郁垒讪笑:“哼,敷衍。你还是老样子,看来让你待在这里时间久了,反而越发没了规矩。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为你物色了一个接替之人,等她入了魔,恰好替你坐镇这望乡城主的位置。而你在此蹉跎了数百年,合该回归魔都为本尊效力。” -- 第145页 敖真:“多谢魔尊抬爱,只是我觉得这望乡城甚是合意,况且敖真本就是戴罪流徙之身,何必再回魔都徒增伤怀。” 郁垒神色一冷:“这恐怕由不得你。何况你那小情人已经死了上百年,做梦也该有个限度。莫不是还在记恨本尊不肯助你为他重塑骨血?可你要知道,他本就是凡人,又是病弱之身,当初得我兄长相救,多活了两百年已经是耗尽了命数。若是继续强求,难保不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敖真闻言,缄默不语。 郁垒:“好了,我不再与你争执。若不是当年我花费了半身骨血为神荼重塑肉身,以至于天魔境界不稳,现在只有人族真仙的功力。不得不与赭渊那个半魔共同执掌淅川,行事处处受到限制,又看你是个人才,我才懒得与你多费唇舌。 我听曲云清那个道士说,青萼如今做了鬼也很不老实,说不定她的主子尚存于世,就怕她将来一发疯,再次炼化一个灭世的阵法。到时候死的可就不只是这望乡城中的人魔后裔了。 我族自天地初开便孕生于此,本尊绝对不允许这数万载的基业毁在一个疯子手里。” 听闻此言,敖真抿了抿唇角,眼中似有动容之色。 就在魔尊大人正忙着收服早已经是魔族边缘人物的大魔敖真,之前与他有过交易的曲云清不请自来。 “这不是仙名显赫的曲云清曲掌教么,怎么不去照顾自己的小妻子,却跑来偷听两个魔头密会?” 曲云清对郁垒口中的戏谑之意丝毫不作理会:“当初我同意帮你,却也有言在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怨气同样会牵引李攸宁身体里的魔气,还会影响到她的心神。” 郁垒:“淅川魔气本源自混沌之气,阴阳不属,不升不沉,乃是发自先天,成就于天地,经年累月汇聚于此,是我魔族发源之根本,力量之源泉,只可惜无法流出淅川。 怨戾之气由人心所生,却于我魔族而言亦是有利。恰如万川归海,终能化成无上魔力。 曲掌教,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三百年前你们玄霄宗师说过的万法无相,殊途同归呢?” 曲云清牙关紧咬,目露寒光:“你竟然诓我!” 郁垒:“今后之事,尚且需要你的配合,本尊又何必骗你?如果你我的猜测属实,咱们岂不是已经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本尊不仅不敢骗你,还巴不得曲掌教修为暴长,早日登临真仙之境,能与你玄霄派当年的李松云真人比肩高下呢。” 曲云清:“你实话实话,如果她就此入魔,可会影响到她的心性?” 郁垒:“心性这种东西,本就捉摸不定。你们人族不也有一句话说,女人心海底针么?如此飘忽不定的东西,何时何地都可能发生变化,与她入不入魔又有什么关系。” 曲云清眼中露出恼意:“废话少说,你明明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郁垒冷笑:“你可知道魔族与人族有何不同?” 曲云清对他怒目以示,却不再说话,只等对方回答。 “多情多欲,厌善好恶,嗜杀贪色?”郁垒轻笑一声,“本尊可以如实相告,这些人族眼中关于魔族的记载,的的确确都是真的。” “不过曲掌教不必激动,你可试想一下,如果人族强大,能够无限放纵私欲,他们难道不也是这样的吗? 魔族天生纵欲,又向来信奉强者为尊,彼此间只存在□□裸的竞争和征服欲望。大家都不会压抑自己的内心,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可说到底这一切喜恶无非是因心而起,因情而生,可若是一个人本身就没这些念头,自然就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不怀好意的看向曲云清:“你的小徒弟跑了,不去追吗。” 曲云清默然不语,眉宇间如凝霜雪。 郁垒:“你可真有意思,故意暗示本尊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惹人怀疑,你别说不知道她刚才在偷听。” 曲云清:“阿宁她心如匪石,不可转圜。如果她认定了一件事,就算是拼到玉石俱焚,也不会退后半步。如果不让她产生一些误会,恐怕她永远也不会入魔。” 郁垒:“你怕不是太小瞧了我兄长的血肉留在业火红莲中魔气的霸道之处,据我所知,这世上可没有人能抵挡得住。” 曲云清扭头望向门外,怅然若失道:“所以她是李攸宁,敢于逆天改命,只身跳入虚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李攸宁。” 郁垒:“有点意思,本尊倒是越来越期待这位新城主能为我淅川魔族作出何等建树了。” 曲云清回到房内,隔着床幔,隐约看见李攸宁侧身向内,全身上下一动不动,似乎仍旧睡的深沉。他解开腰间革带,脱去外袍,静静的躺在李攸宁的身侧。 他们彼此的身体近在咫尺,却始终隔着一个巴掌的距离,没有触碰到彼此。只有两人身上独特香气缠绵在了一处,融合成了一种让人昏昏欲醉的味道。 “你醒了。”曲云清仰面而卧,双手轻轻交握于胸前,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床顶垂下的纱幔像是若有所失。 他能感觉到李攸宁的呼吸微微一滞,却始终没有动弹。 “继续睡吧。我会陪着你一起。” 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自己腰部一紧,李攸宁突然翻过身体用手臂将他的腰紧紧箍住。他侧过头去看她,发现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 -- 第146页 “怎么了?”曲云清语气波澜不惊。 “……”李攸宁欲言又止,最后咬住嘴唇什么也没有去问。 突然间她像是一只寻求安慰的幼兽,钻进曲云清的怀里。曲云清侧过身,伸出手臂拦住她,低下头嘴唇贴住她的发顶。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微微颤栗。 “又疼了么……”他眼中露出一丝疼痛,手臂将她揽的更紧。 李攸宁温顺的摇了摇头,嘤咛一声:“身上不疼,疼的是这里……”她拉过曲云清的手按在那里。 这是曲云清第一次用手触碰到李攸宁最□□裸的欲望。 从前因为担心自己身体的与众不同,会让他心生不喜,李攸宁一直有意无意的不让对方直接看见自己特异之处。 曲云清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掌本能的缩了缩。 他下意识的反应让李攸宁眸色一暗,原本有些迟疑的手变得越发用力,将对方的手掌牢牢压下,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师傅不喜欢?”她眸中似有一道血光闪过,虽是转眼即消,却被曲云清尽数看在眼里。 曲云清沉声道:“你需要休息,今日不可继续胡闹。” 李攸宁支起上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对方,眼神中迸发出异样的锐利:“看来师傅还是不懂。阿宁不是妖怪,却也不是常人。” 她的眼神变得危险又富有侵略性。 她低下头,凑近曲云清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鼻息交闻。 只见她嘴角向上一扯,露出森白虎齿:“师傅你可知道,在阿宁的故乡,坤泽每逢汛期,短则一两日,长则七日或是一旬,期间情潮不息,难以自止,帮他们平复汛期是每一个乾元天赋本能。”李攸宁嫣然一笑,笑意却并未深及眼底,“师傅你说仅仅是一夜,阿宁怎么会累呢。 看来师傅当真是一点也不了解阿宁呵。” 李攸宁身上那如竹似茶的香气越发浓烈,已然带上了一丝甜腻。曲云清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直跳,明知道自己此时不该顺着她,却又仿佛被她彻底震慑压制住,喉头轻轻颤动着,却根本说不出半个拒绝的词句。 李攸宁将对方的手掌压制在柔软顺滑的丝被上,与对方十指交握,闭上眼睛吻了下去。在她的缠吻之下,原本有些抗拒的曲云清也缓缓闭上了上双眼。 罢了……只要是你,甘愿就此沉沦,在所不悔。 等曲云清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身边已经为空无一人。他伸手摸了摸已经彻底没有温度的床褥,心中一凉,他连忙坐起身,却感觉到腰身一阵酸软。 万万没想到,李攸宁就算是灵力受到压制,看上去还是一副神态萎靡,精神不振的模样,即便如此她在某件事情上的能力,依旧是力压群雄的存在。 看来她昨天说的并非是吓自己,乾元坤泽什么的,简直太可怕了,若不是因为自己是个修行有成身体强健的男人,估计根本承受不住对方如此高涨的热情。 只是她究竟去了哪里?曲云清感到一阵慌乱,连忙七手八脚的穿上衣物,急冲冲的就要往外奔。 “师傅。” 李攸宁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只见她衣发齐整,推门走了进来。 “你去了哪里?”曲云清语气中难掩不安,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镇定。 李攸宁莞尔一笑:“不过是出去走走,师傅何故如此担心。” 曲云清:“你的身体可曾有异样?” 李攸宁神色如常:“确实有些不舒服,尚且能够忍受。只待师傅解决了与望乡城主约定之事,离开淅川,自然就不碍事了。” 曲云清避开她的目光:“如今你会受到魔气影响,你可会怪我。” 李攸宁认真道:“这怎么能怪师傅呢,谁能保证将来我一辈子不来这里,这既然将会成为我自己无法改变的弱点,还不如早些适应为好。 不过……攸宁总觉得不仅仅是与魔气有关。”她语气略有波折,若有似无的看了曲云清一眼。 说到这里,她略作停顿,复而继续说道,“好在一切尚在可控范围之内,如今只要尽快完成约定,早日回到玄霄派,便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曲云清迟疑道:“天魔之气,可会对你的神魂有所牵引?影响到你的思绪?” 李攸宁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向曲云清,一字一顿道:“不曾,还请师傅放心。” 见对方像是误会了什么,曲云清心中一闷,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李攸宁朝他笑了笑: “我们出去找一找瘟疫的源头吧,看看究竟是因何而起,争取早日达成所托。” 曲云清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曲云清带着李攸宁一起去见敖真,李攸宁见敖真外形殊异,似乎十分好奇,一双眸子总是不自觉的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曲云清见状,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快。 于是向她传音道:阿宁,莫要失了礼数。 李攸宁玩笑道:这便是望乡城主吗?他看起来好生奇怪。为什么他的头发是红色的?看上去和后山的寿带鸟好像,是用了幻形之术吗? 曲云清神色稍缓:不可妄议他人,敖城主是罗刹罗魔族,生来便是如此。 李攸宁:哦。 敖真带着两人先去查验昨日新死之魔的尸身,试图在尸体上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 第147页 几名魔卒将一具新鲜的尸体抬到众人眼前。曲云清率先上前撩开裹尸的白布,只见那尸体从单从外表,看着就是寻常人的模样,长相全然不似他们城主那般猎奇。 李攸宁凑上前去,伸手拨开尸体身上的敛服,准备一探究竟。只见布料之下的皮肤呈现出灰败的颜色,其上还遍布着青紫色的血管脉络,看上去着实有些诡异,却难以判断这些纹路究竟是因何种病理而生。 就在李攸宁在脑海中仔细搜寻此等邪门的表象究竟因何而起,猛然间,一股至阴怨气从尸体的种渗透出来。 不好!李攸宁感觉到一阵不妙,却未曾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到那股怨气与身体中的魔气相互勾连,自她手上的少阴心经直入肺腑。 修士原本极难为邪气所侵,即便是不慎沾染上些许,也很容易清除干净。因此她未作任何防备,却发现这股怨气甫一进入身体,就迅速与身体中无法驱除的魔气相互融合。更糟糕的是与体内魔气融合之后,那原本暂时平息下来的魔气再次动荡不安起来。 眨眼间她已经是冷汗涔涔,脚步踉跄的接连退后了好几步。 “阿宁,你怎么了!”曲云清连忙一把扶住她的身体,触手之间,很快便发现她体内的气息再次动荡不安。 “是万魂蛊的怨气。” 李攸宁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竟带着一丝幽怨。 难道这也是你们计划好的一部分吗…… 师傅你就当真容不下我?如果你存心想让我入魔,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究竟是做下了什么交易,为什么一定要如此逼我…… 曲云清见对方神色异常,一时间方寸大乱。扭过头毫不客气的大声斥责道:“敖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红发魔族露出疑惑不解道神情,也走上前来进行查看。 “她应当是被鬼气所伤,奇怪的是,以她的修为,对这些应当是完全无惧才是。” 看对方的反应,应当是未曾预料,并且敖真所言,的确属实。看来问题还是出在李攸宁的身体上。 曲云清咬了咬牙,紧跟着将李攸宁稳稳抱起。 只留下一句告辞,便抱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若可赎兮,愿百己身。原句是若可赎兮,人百其身。 原句可以理解为:如果能换回他复生,可用百人之死去换。 文中改成了,如果能复活他,愿意自己死一百次。 本节就不加戏了,因为状态和之前类似,没有太多新意。不过先预警一下,以后可能会有强制情节,但是不会很过分。 接受不了也没啥,因为反正我们这里还是很纯洁的。 另外没有存稿的我肝这章真的要吐血了。真是佩服那些日六千九千的大神,只怕都是铁胆金肝,牛逼啊。 本文基本上不会有太多虐,但是有剧情因素,肯定还是有起起伏伏。最终结果肯定是he没跑。感谢在2020-06-03 15:34:16~2020-06-05 10:5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无、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琵琶鬼 李攸宁缓缓睁开双眼茫然四顾, 感觉自己有种神魂出窍的错觉。四周的雾浓稠的像烟,眼前景物影影倬倬隐藏在其中,唯一能看清的就只有一扇门。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 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将门推开。 可还不等她作出反应, 就听得吱呀一声,那扇门便毫无征兆的自己开了。李攸宁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或许她根本没有身体,出现在这里的就只有她的意识。 门内的空间充斥着浓重的黑,空气像是化不开的墨。可李攸宁却能分明能的感知到,这里不过是一处普普通通, 四四方方的石头屋子。之所以会这么黑,是因为整个房间被遮蔽的严严实实,连窗户都被人用石头彻底砌死。 除此之外,周围的墙壁被密密实实的涂满了奇特的涂料,似乎能吸收所有的光线, 使得整间屋子看起来格外黑。 屋子的正中摆放着一口半人高的黑色大水缸, 上面压着厚厚的木板, 而木板之上还堆放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看着那压在缸顶的石头, 李攸宁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阵憋闷, 仿佛自己的身体被人栓上了重重桎梏, 左右动惮不得。她下意识的想要出手, 紧跟着,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木板连带着石头同时飞了出去, 狠狠撞击在墙壁上,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恐怖声响。与此同时,木板和石块随着剧烈的撞击碎裂成无数块, 散落了一地,令人牙酸的“咔啦”声重叠在一起,让人一阵耳鸣。 李攸宁感觉自己头重脚轻,就像是生了重病,突然感受到一阵没来由的狂躁,有一种几近暴戾的情绪呼之欲出,以至于额角的太阳穴被刺激的突突直跳。 就在这个时候,被掀开的水缸里突然发出“砰砰砰”的轻微叩击声,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敲击缸壁。 李攸宁被声音吸引,忍不住朝着黑洞洞的水缸底部看过去。 虽然只有半人高,可里面黑的却像是深不见底,竟是让人完全看不透。李攸宁目不转睛的盯着它,仿佛下一刻就会从里面爬出来什么惊人震惊的事物。 “扑棱扑棱”。 -- 第148页 随着一连串扇动翅膀的声音,一团黑色的影子猛然间从缸底腾空而起,蓦然间向她冲去。 李攸宁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然而那团黑影却并没有触碰到她,只见它贴着缸壁飞掠而出,在半空中盘旋徘徊着,羽毛搅动空气的细碎声响伴随着骨骼关节摩擦的声音悉悉索索,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李攸宁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的内心感受到了一阵恐惧,只是那份恐惧并非是来源于自己,而像是一种奇异的感同身受。 那是一只鸟,看被毛像是乌鸦。它全身上下却没有了皮肉,入眼所见唯有腐烂的筋肉下包裹着森森白骨,它每扇动一下翅膀,就会有破碎粘连的羽毛连带着细小的碎肉簌簌落下。 它用仅剩的一只爪子抓立在了缸沿上,侧过头用腐烂发白的眼珠子盯着李攸宁。 那一刻,李攸宁的脑海中仿佛响起万鬼齐哭,绝望的呐喊充斥在意识中挥之不去,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鸟,被关在一个狭小的囚笼里,没有光,没有水,只有源源不断的毒虫在自己的羽毛间隙中来回粘腻的爬行。 心中只有一个重获自由的念头,可是任凭想要飞出樊笼的愿望有多么强烈,也无法摆脱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禁锢。 处处碰壁,头破血流……感觉很痛,却渐渐没有了力气,再也张不开翅膀。 要活下去,要出去…… 已经残缺不全的鸟喙不断啄食着羽毛里的毒虫,可这些虫子却仿佛是无穷无尽的存在。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吃光这些虫子,还是最终会被它们包裹吞覆。 从愤怒到恐惧,从希望道绝望,从清醒到麻木。到了最后,仿佛变成了一具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只会一遍遍重复脑子里最后一个清醒时残留下来的念头。 从疼痛渐渐变成又麻又痒,意识先是变得模糊,复而变得越发清醒。它能清晰的感觉自己的皮肉在分离,甚至有一只爪子也离开了身体,可它却还没有“死”,反而越发能感受到清晰的自我,那种焕然新生的感觉让人迷醉。 一只只充满怨恨的灵魂与它相遇,他们彼此融合在了一起,残缺的身体仿佛在渐渐觉醒,哪怕羽毛几乎要脱落殆尽,怨气仍旧能带着它乘风而飞。 ………… 李攸宁在曲云清的怀中悠悠醒转,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让她感觉自己平静了不少。 她微微一动,想要起身,却感觉到曲云清双臂一收,将她搂的更紧。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后颈处微微发烫。下意识的想要用手去摸,尚未触及,便被曲云清率先察觉。 他托起她的身体,微微松开领口,看了看李攸宁后颈出咒印的位置。曲云清眸色一沉,将她的衣领重新整理好。 “怎么了?”李攸宁问了一句。 曲云清:“无事,可能是刚才压着了。” 李攸宁没有继续再问,而是轻声说道:“我好像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她用力握了握手指,感觉到虚软无力,灵魂与身体仿佛不如从前那般契合。 “是不是做梦了?”曲云清的声音闷得发沉。 他将对方的脸贴在自己胸口,李攸宁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中气流的震动,像是羽毛在心尖轻轻刷动,有些痒,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浸其中。 “应该不是梦,我看见了一些奇怪的画面,似乎是来自于那些怨魂。” 在她昏迷之前,她曾有一瞬间怀疑这是不是针对她特意设下的陷阱,目的就是引她入魔。可如今平静下来,她又觉得不是。她不相信曲云清会害她,他眼中的那份深情和担忧做不得假。 而且自己自幻海之墟一行回来,身体就变得有些异样。身为修士,神魂却极易发生牵引,竟然会被魂蛊拉入对方的记忆碎片之中。如此想来,有问题的或许并不是身体中的魔气,而是那个古怪的咒印。 她醒来时分明感受到后颈之处传来异样的感觉,曲云清看过之后虽然装作若无其事,可僵硬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他。 一定是其中产生了某些异变,曲云清却选择了隐瞒她,他究竟在担心和害怕些什么? “师傅,你带我来这里,当真是为了探查幻海之墟中魔女的来历吗?”她仰头看向他,眼神直接又坦然。 她向来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此生干过最为委婉曲折的一件事,便是隐藏了自己对曲云清的爱意。而此时此刻,她不想因为误会与他心生隔阂。可即便对方选择隐瞒自己,她也不会离开他。 曲云清侧过脸,似乎是在逃避她的目光。 “你想的太多了,是不是受了魔气的影响?” 见他并不打算说出实情,李攸宁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她在心中默然一叹: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再逼你。终有一天,我会知道一切的不是吗。 李攸宁从对方怀里坐起身,整了整自己的头发。 转移话题道:“其他的事情暂且放下。就在方才昏迷之时,攸宁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 曲云清见她面色苍白,唇瓣也失了血色,魂体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震动,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 “现在你应该好好休息,不要再去想别的,剩下的一切有我。” 李攸宁虚弱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早些解决,早些离开。否则,我怕是撑不住了。” -- 第149页 曲云清瞳孔一震,嘴唇紧紧一抿,脸上露出一丝挣扎矛盾。 李攸宁却像是根本不曾注意对方的异常,继续之前的话题:“师傅可能听说过巫觋之法。” 曲云清有些心不在焉的随口答道:“略有耳闻。” 李攸宁:“当年我带着承影石出逃之后,为了寻找修复灵珠的材料,曾经入过南疆,见识过真正的巫觋之术。 巫觋之术源于当地,是摆夷人族传秘术。族中习此术者,女为巫,男为觋。巫蛊之道本同一源,摆夷人的巫术更是脱胎于蛊术而成。其中最为莫测的便是一种据说能操御鬼神的巫术。 用此种秘术炼化出来的“蛊”独一无二,会与巫师自身的气运相结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的蛊,一生仅此一只,又被称为是本命蛊。 这种蛊极难炼制,仅有最为出众的极少巫觋才有可能成功。可一旦成功,它的主人就能通过操控它以巫咒杀人,或者是夺人气运。枉死之人的魂魄也会这种“蛊”圈禁奴役,与自身融合,化为力量的一部分,直到最后魂飞魄散,再也无法进入轮回。 我在昏迷中神魂受到怨气牵引,看见了一只这样的蛊,而它的主人,应当就是在望乡城行凶之人。” 曲云清:“此事是否与沿海诸城迷案有所关联,可是同一人所为?” 李攸宁:“摆夷人之所以会炼制蛊虫,是因为所处之地湿热而多瘴疠,山野间毒虫遍布,不过是因地制宜。他们族中自有规则,轻易以巫蛊之术害人的,同样被视为罪徒,会被族中大巫祝亲自判定刑罚。 巫觋之术在中原道门向来被视作是邪法,可南疆巫师将其视为正统。两者道不相同,向来不轻易踏足对方的领地。两派素来不睦,千百年来却是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涉及的命案,应当是叛逃的巫师所为,彼此间必然有所关联,只是巫觋之术因为各人炼制的蛊各不相同,不同的巫觋之间风格迥异。 而之前那凡人大多死于使人致幻消耗精血的毒蛊。可魔族身体强悍,不畏寻常毒素,寻常的蛊虫奈何不得,据我辨知乃是大巫师使用魂蛊巫咒所杀。两者看似同样凶残,可比较在一起,高下立现,单凭手法上来看,并不像是一人所为。” 曲云清若有所思:“这也正是我心中所想。只不过巫师以魂蛊纵鬼咒杀人,现场根本不会留下任何关于他自己的踪迹,教人难以溯寻。” 李攸宁:“之前我不小心着了道,被尸体上残留的怨气所染,不过也正是这点怨气恰好让我与魂蛊之间产生了微弱的感应。而且我当初在南疆时曾与巫师打过交道,知道一点巫蛊之术的破解方法。” 曲云清看着她,神色复杂。 李攸宁勾唇一笑: “被巫师本命魂蛊所伤之人的魂魄会被连带拘走,困于魂蛊体内,最终成为它的一部分。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能在之前找到被拘走的魂魄,自然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有何办法。” 李攸宁:“说来简单,只需要以蘘荷之根铺在那具新鲜的尸体身下,再由我与之通灵,便能感应到他被魂蛊摄去的魂魄归于何方,以此找到巫师的下落。” 曲云清剑眉轻轻蹙起,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此计不可,之前不过是一点残留的怨气都令你魂体不安,如果继续主动通灵怕是会有危险,你现在的状况,一旦发生魂体脱壳,恐怕会……”他说道这里,突然生生止住,“总之不可轻易使用此法。” 李攸宁满不在乎道:“不过是小事一桩,师傅不必忧心,攸宁自有分寸。何况……”她冷冷一笑,神色中似有凄然。 “船到桥头自然直,师傅说的,攸宁记下了,可攸宁决心要做了,师傅也不必再劝。”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地名族名可能现实中有,但是和现实中不一样,请勿对号入座。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自由灵魂iyi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李攸宁下定决心后亲自找敖真处理此事, 也难为对方在短时间内,于淅川这种不毛之地竟寻来了不少蘘荷,帮助李攸宁破解巫蛊之术。 蘘荷之根原本能让中蛊之人自行道破蛊师的藏身之处, 只不过对方已经是个死人, 这才需要李攸宁以自身魂魄通灵,寻找受害者丢失魂魄的下落。 此法看似粗陋,却极为有效,很快李攸宁的神魂便感应锁定了行凶之人。 夜色之下,只见一名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独自一人穿行在淅川荒野漫天飞舞的沙雾之中。她头上梳着孔雀髻,发髻上插着一把精致的小银梳, 看起来十分别致。身上的服饰极具南疆风情,无领的贴身短褂,下身裹着一条宝蓝色的织花纱笼,纤细的腰身露出白生生的一截,挂着一段红色的丝线, 上面系着一只五色斑斓的小皮鼓, 随着她的步履左右摇摆。 女子背着竹箩, 手中提着风灯, 独身一人在夜色中踽踽而行。。 突然间她脸上露出一丝警惕, 连忙取下背上的竹箩, 摆在自己胸前。 “是谁!”她的声音又沙又哑, 远不像看上去的那般年轻。 红发魔族从天而降, 目光冰冷的注视着对方。 女子花容失色,蜷缩着肩膀连连后退。 “小女子不过是路过此地, 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 第150页 敖真冷冷一笑,目光冰冷,毫无怜香惜玉之态。他抬起手, 朝着女人的方向曲指成爪,那摆夷女子就感觉到一股冲天杀意向自己袭来,喉头一阵疼痛,仿佛被人隔空扼住。 红发魔族脸上露出讥诮的神情,冷笑一声,阴恻恻地开口:“何方鼠辈,竟然也敢来淅川撒野!” 那女子无力的扭动着身体,没过多久已经是奄奄一息。 “大……人……放手……我说……” 感觉到困在喉间的力道倏然一轻,女子双眼一眯,伸出手在腰间皮鼓上轻轻一敲,只见覆盖在竹箩上的黑布被一道冲天煞气掀飞出去,紧跟着从中飞出一只被怨气包裹的骨鸟,它乘着滚滚沙雾盘旋而起,口中发出刺耳的枭叫。 那声音让人头疼欲裂,却堵也堵不住,仿佛能直入人的神魂。 敖真似乎是受到了影响,双手颤抖着落下,无法继续凝聚魔力。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嘴角微微抽搐,像是彻底遭了对方的暗算。。 女子一手捂住脖子,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哑着嗓子道:“还以为淅川的大魔能有什么本事,看来不过是徒有其表,与城中的那些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月色遮蔽了敖真脸上的晦暗不明的神情,他突然开口:“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话时的语气毫无波澜,隔得远了,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受制于人的虚弱和无奈。 女子咯咯直笑,操纵者蛊鸟落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步步向敖真靠近。 “直到现在你还能保持清醒,看来还算是有几分本事。实话告诉你,我也是受人之托,来索你们性命,所以冤有头债有主,将来你也不必恨我。哦对了,我忘了你死之后魂魄也会化作我本命蛊的一部分,又怎么可能有机会找我报仇呢?”女子说完,再次发出一连串刺耳的笑声。 她缓步走向敖真身前,见他肤发颜色虽然有些异样,却是身形壮硕,面容英俊兼具阳刚。她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身体,眼中露出一丝垂涎:“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如让我行行好,临死前再让你快活一回,你说可好……” 一句话尚未说完,女巫只觉得自己伸出的手一阵难耐的灼痛,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被一团青色的火焰吞噬了一半。那青焰看上去淡淡的一团,半点烟都没有,却无论如何无法熄灭。浅青色的火舌缓慢的舔舐着女巫手掌上的血肉,未见焦黑却是鲜血淋漓,仿佛那不是真正的火苗,而是一把迟钝的刀子,只在一点点慢慢的剜去血肉。 黑暗中红发的魔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放肆,本尊的胸口也是随便什么东西也能够乱摸的。” 在淡青色的火光中他渐渐抬起头,褪去重重伪装渐渐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红色的长发化作青黑,深碧色瞳仁变作墨色,他嘴角扬起桀骜的弧度,居高临下睥睨着已经委顿于地,身体因疼痛而阵阵痉挛抽搐的女巫。 “这九幽冥火的滋味如何?”郁垒神情不可一世,冷酷的看着对方,仿佛只是在看一只虫子。 “大……大人饶命啊!我真的只是受控于人,不过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主人的命令实在是无力违抗啊!”女巫的脸上涕泪横流,因为剧烈的疼痛和恐惧,语无伦次的苦苦哀求对方饶过自己。 郁垒挥了挥衣袖,女巫身上的冥火眨眼熄灭,可她浑身上下却早已经是血肉斑驳。 “你说自己是受人指使,那倒是说来听听,究竟是受到谁人的指使。” 女巫强忍住疼痛,瑟缩着开口回答:“我和我师弟原本都是南疆大巫祝的弟子,却因为偷习禁术被大巫祝逐出师门。不仅如此他还要废去我们的修为,再行放逐。我们两人不甘心,亡命奔逃,后来被主人救下……” 郁垒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废话少说,说出你的主人身份,本尊便饶你一命。” 女巫浑身发抖:“不可说,不可说。” 郁垒邪肆一笑,眼中露出一丝兴味:“没想到你倒是有几分骨气,这个时候又想起要忠心护主了?” “不可说,说不得。”她眼中露出无限的恐惧,整个人抖若筛糠。 “看来你是不肯说了,不如让本尊帮帮你,你可曾听过摄魂术?” 巫女眼中露出绝望,匐在地上苦苦哀求。郁垒根本不为所动,直接以摄魂术操控了对方的心神。 然而奇怪的是,这女人的灵魂深被人抹上了一层刻印,就连身为天魔的郁垒也无法用摄魂术直接读取她的记忆,只能通过瓦解对方的防备,让她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 郁垒眼中划过一丝不解,看着眼前神情变得痴痴呆呆的巫女,尝试着问了一句:“说,你的主人是谁?” 女巫的心神已经完全被对方操控,果然十分乖顺的顺着他的话答了下去:“主人的身份……我不知……可他绝对不是人,人没有那样的力量……” 郁垒眼中的犹疑更甚,正准备继续询问,却看见眼前的已然被他完全操控的巫女空茫的表情瞬间扭曲,全身上下抑制不住的抽搐起来。还不等郁垒弄清楚状况,她就彻底气绝。 他上前查探,发现短短的时间,对方已然是魂飞魄散。 此时他才明白,对方为何受他威吓,却始终不敢透露真相。看来她口中的主人早在她魂魄上留下了印记,一旦吐露出不该说的消息,就会立刻被抹杀。 -- 第151页 这名巫女看似娇弱,可她能炼成如此邪恶的魂蛊,说明她至少在巫蛊之术上绝对算得上是顶尖。如果今夜来的不是自己而是敖真,还当真有可能遭到她的暗算。 只是这样一名能够在淅川魔城肆意杀人的巫蛊高手,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被人操控,用的还是毫无转圜余地的术法。 看来她的主人根本容不下一丝背叛,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今夜捉拿摆夷巫女,原本李攸宁和曲云清打算一并同往。可是就在李攸宁施展完通灵之术,说出巫女动向,自己却遭受莫名反噬,再次陷入昏迷。 曲云清忧心忡忡,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旁。 郁垒回来后,直接找上了他。 “之前你我的猜测,恐怕是要成真了。”郁垒开门见山。 曲云清为李攸宁掩好被角,拉下床帐,转过身来面对郁垒。 “何以见得。” 郁垒:“直觉而已。” 曲云清眯了眯眼:“魔尊可真会开玩笑。” 郁垒:“之前你跟我提起幻海之墟出现过的女魔魂魄,乃是一千五百年前入魔的大妖青萼。她在魔都担任护法,先是效忠于兄长,而后又成为本尊的部下,修为实力都在地仙境界之上。 那一千多年来她看似忠心耿耿效忠魔族,然而一切不过是虚与委蛇的假象。青萼的本体出自灵山,本是一株薜荔,因机缘修炼成妖,化作人形,而后更是成为上古遗族涟月夫人座下弟子。 她假意入魔潜伏千年,充当内应,不过是为了助她的师傅实现灭世之愿,令万物化归混沌,让天地重回上古,借此令神族复生。 说来此女倒是分外忠心,强忍着九幽冥火的反噬也要助涟月开启法阵,最后更是以自身生魂为祭,补足阵法。原本以为她早已经魂飞魄散,没想到却因为阵法中途打断,留下了一丝残魂。 你说这么些年过去了,有谁会为她重塑魂魄?除了她的师傅涟月,我是想不到再有其他人了。” 曲云清:“可贫道听闻,涟月夫人身为上古神族,早在混沌化为清浊二气之后,就失去了力量源泉,在三百年前已经是油尽灯枯,不然也不会放手一搏作出那么疯狂的举动。而且大战之后,她肉身溃败,元神下落不明,师祖和魔族前辈也都猜测她的魂魄已经散于天地。” 郁垒:“你也说了是猜测,况且你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难道忘了么?这世间之事,根本拦不住有心人有意而为之。” 曲云清敛眉沉思,他明白对方的意思。涟月虽然有灭世的疯狂之举,但是她本人却是出身神族。 如今道门修炼的所有功法皆是源于上古神族遗泽。其中不少玄奥的法门已经彻底失落,如果能从涟月夫人口中得到哪怕一星半点传承,也是受益无穷。。或许当真会有人暗藏野心,趁着混乱将她的元神偷偷带走,然后加以供奉,以祈求真神庇佑,赐下无上妙法,光耀门庭。 只是如今看来,事情似乎已经失去了控制。涟月应当不仅仅再是被人供奉的元灵,八成已经重新得到了肉身,故而能够行动自主,不再受制于人。 曲云清:“那你可知道她的目的究竟为何?” 郁垒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她和我们都不一样,在我看来她就是个自私又偏执的疯子。不过这一回她应该明白,当年所为乃是逆天之举,天道自会选中气运之子阻止灾难发生,所以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至于她的意图……之前你不是在那个秘境中看过许多古神的幻影么?说不定她是又想出了什么新鲜法子,意图将古神复活。只不过……”郁垒轻蔑一笑,“你我都清楚,如今的世界规则怎么可能容得下那些上古神族复生,那些想法太过可笑,终将是一场泡影而已,相信到了现在,她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曲云清:“天地初开,万物生长,灵秀之气已经不可能为一族独占,神族得天独厚法力超群,却无法继续被这方世界供养繁衍,是悖逆与法则的存在,才会逐渐消失于天地之间。” 郁垒:“正是此意,相信你也发觉,随着修士增多,极具天赋者反而越加稀少。数千千年人族修士能够成就金丹者比比皆是,更进一步成就地仙真仙的也是不胜枚举。可如今再瞧瞧看,道修门徒甚广,可绝大多数的人的却只是修为平平。这可并不是人族的资质一代比一代差,而是天道规则衍化所致。想想也知道,天地造化怎可尽为一族所得?人妖魔繁衍至今,世间早就没有了神族的立足之地。 想必涟月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放弃神格,以人类的血肉之躯复生,才能为自己续得一线生机。据本尊猜测,她如今要做的,一为复仇,再者可能是也想要掌控天下道门,以满足自己高高在上凌驾众生的欲望。” 两人说道这里,只听得床帐中传来一声轻吟,之前陷入昏迷的李攸宁幽幽醒转。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女主下章入魔,根据个人心理承受能力不同,也许会有点虐,但是虐也就那么一章的事。 感觉这文真是好冷好冷,一直在想底是我太坑,还是题材太冷,反复思考,应该是既坑又冷,哈哈哈。第一本写女攻其实就是好玩,我自己读书时喜欢言情,工作后喜欢耽美,但是这两类都看过了,自己写就想写个新奇的玩玩,结果一下子有了好几个脑洞。 -- 第152页 虽然喜欢的人少,但是还真的挺有趣的,再写写吧。感谢在2020-06-06 12:49:30~2020-06-09 08:5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反正靠不上我 3瓶;L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入魔 “师傅……你在和谁说话?” 李攸宁勉强支起上身, 伸手撩开纱幔,看见室内除了曲云清之外还有一名身材高大壮硕的玄袍男子。此人头带紫金发冠,衣袍玄丝织就, 上面满是金丝绣制的繁复图案。举手投足间极具气势, 给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于此同时,李攸宁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力量磅礴雄浑,与自身体内的留存的那一丝魔气如出一辙。 “你是魔族之尊?”李攸宁站起身来,朝对方怒目以示。 “当年就是你伤了我的师傅?” 郁垒笑道:“你这小妮子倒是护夫,不过你不要误会,当年伤了你师傅的并非是本尊。” 李攸宁看向曲云清, 对方朝她点了点头。 “你来此地意欲为何?”她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魔气与自己产生共鸣,体内的魔气越发有了暴走的趋势。 “看来这位小朋友并不欢迎我?也罢,将来咱们来日方长。”郁垒勾唇一笑,留下这句似是而非的话,转身化作一阵黑雾, 消失不见。 “站住!”李攸宁作势欲追, 却被曲云清从身后一把拉住了手臂。 “阿宁, 冷静。” 李攸宁转过头, 看见曲云清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 “师傅, 他是谁?你是知道的对吗……” 曲云清神色漠然:“他就是淅川魔主, 天魔郁垒。” 李攸宁低下头, 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她感觉有一股炽热的力量在体内呼之欲出, 自己连日来耗费心神的压制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就在此时,望乡城主敖真突然出现。 “你们二人暂且不要出城。”红发魔族一见面就是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曲云清:“有何事发生?” 敖真:“城外突然聚集了大批人族修士, 口口声声说要我交出人族叛徒李攸宁。”红发魔族神情愤懑,“他们好大的口气,竟然敢来淅川的地盘上寻衅撒野。” “交出我?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李攸宁满脸难以置信。 敖真:“具体为何无从知晓, 只是听魔卒来报,说是道修已经认定李攸宁便是当初在东海之滨纵蛊行凶之人。” “什么……”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被曲云清接受,由他亲自作保,算是解释清楚当年叛门之罪。可如今却被人认定为下蛊行凶的恶行。如果这罪名认定,她就是杀人行凶的嗜血之徒,是全天下人眼中的敌人。 不行,她一定要解释清楚。 “他们人在哪里?我要与他们当面对峙!”李攸宁直觉胸中一阵气血翻涌。 敖真冷笑道:“你可真是天真,你有何方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我可告诉你,此行前来声讨的修士不下百余人,就算你师傅拼死保你,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而且若非有充分的理由,这些人又怎么会万里迢迢,耗费如此大的阵仗跑来淅川拿人?你以为当年魔道两方至尊定下的约定是可以轻易破坏的吗?” “你们不是已经抓住了凶手,那名巫女就算不是蛊杀平民的真凶,他们之间也势必存有关联。”李攸宁抬头诘问。 敖真:“那名巫女已然被身上的咒印反噬而死,尸体也被魔尊的冥火烧成了灰烬。她的本命蛊与自身气运相连,在她断气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了。也就是说,你现在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 “你说什么!”她心中一恼,情绪仿佛彻底失去了控制。 敖真唇角带着讥诮,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攸宁:“你现在就算出去也是百口莫辩,又何苦呢。” “胡说,你们骗我!”她连连后退,蓦然间吐出一口鲜血。 她眼中迸出一线红光,手捏剑诀凝霜出鞘,一人一剑化作一道白影飞驰而去。 曲云清站在原地,默默凝望着她的背影。 敖真:“你不用跟去看看么?来的人可都不好对付。你就不怕伤了她?” 曲云清垂下眼眸,静默不语。 李攸宁御剑凌空,看见望乡城下汇聚了上百名各家服色的修士。 “看!出现了!就是她!” “当初她冒名顶替,混入金坛说法,而后那些血案定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好在楚道长去玄霄探访旧友的时候,碰巧遇见了真正的曲素问,不然大家还要被这妖女蒙在鼓里。” 李攸宁听得众家修士议论纷纷,头脑中更是一阵烦乱。她摇了摇头发,想要将那些质疑之声,尽数抛却。 “尔等因何谤我?”李攸宁语气森然,双目赤红,神情有些狰狞。 “看呐!她身上有魔气!看来早就与魔族暗通曲款!” 李攸宁冷笑:“胡说八道。” “魔族至今无人出城,看来李攸宁已成弃子!我们还与她说什么废话,不如趁机将她拿下!” 突然间黄沙漫天黄沙凭空而至,吹得众人睁不开眼睛。半空中狂风卷起乌云,初时不过是云层之间雷光隐隐,顷刻间却是流火漫天,风雷哮涌,异象乍生。 站在城门下的百余众修士目瞪口呆的看着天空中的异象,难以置信道:“她竟是要临劫!快些动手,生死不论,否则雷劫一旦落下我们便失了先机!” -- 第153页 修仙蜕凡,九天神雷下降,天火淬炼肉身,若是能挺过这一劫,便自此脱去□□凡胎算是成就仙骨,就算不能与天地同寿,亦是彻底跳出了凡人的生死之道。 李攸宁自融合千年木灵精魄修复身体的经脉和丹田中的暗伤一来,修为渐渐恢复。早在二十多年前,她的修为于金丹境界便已有了登顶之势。在跟随曲云清来淅川之前,就已经有了突破的征兆。 期间她一直暗中压制修为,而此时却是控制不住体内暴动的灵力,天人感应,引来了天雷。 “大家不必惊慌!那她周身气韵想必还未曾彻底入魔,如今才有仙劫落下。可成仙时需得汇聚山川灵气灌顶,配合天火锤炼肉身。淅川灵气匮竭,李攸宁的仙劫怕是撑不过去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修士恍然大悟。 “李攸宁!二十年前你就叛离师门,如今又犯下血案连连,看来天道也容不下你!” 李攸宁抬头看着天空中涌动的雷云,心生凄然。 绝望的想:莫非自己今日便要绝命于此? “李攸宁!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不如临死前交代自己所行凶案,前后是否还有与旁人勾结,说不得还能留下一道残魂转入轮回!” 李攸宁脸上挂着凄然苦笑,单薄的身体在半空中摇摇欲坠,足下的凝霜剑仿佛也感受到主人神魂动荡,气脉倒转,剑身止不住的嗡嗡鸣颤。 “我倒是想听一听,你们为何要说我是凶手。” “诸派联合探访当初事发县城,发现当地人都在流传凶手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子,形容相貌正如你一般,楚道长也能证实事发之地出现的女子正是你假作的曲素问。而后凶案遍布你的行踪之地,难道世间还有如此多巧合不成!若非心虚,你又为何要假作他人!” 李攸宁冷笑连连:“楚寒舟?那你们应当知道,我并非是独身一人,他亦知当时我修为近乎全失,连城外的妖兽都奈何不得。” “安之你如今的修为是否是因杀人邪法炼制而成。难道不是因为害了那些许的性命,才得以恢复全盛!” 李攸宁倒吸一口气:“你们说的竟头头是道,听着好有道理……”说完她仰天长笑,身体越发抖动厉害,仿佛随时会从半空中跌落。 就在此时,一道凌厉剑气朝李攸宁当头射过来,李攸宁此时心神已然混乱不堪,根本不曾留意。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铿然一声,如水剑光一闪而至,将来人剑气抵挡在外。 “师傅……”李攸宁感觉自己头脑中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分不清自己眼前的到底是不是幻觉。 曲云清持剑而立,单枪匹马挡在李攸宁身前。 “师傅你来了……呃噗……”她笑了笑,紧跟着吐出一大口淤血。 曲云清慌乱之中将她揽于臂中,深深看了她一眼,紧跟着扭头望向一众修士。 为首之人认出了他大声说道:“曲掌教缘何在此?莫非传言当真!” 曲云清眼光锐利,却不发一言。反倒是李攸宁听闻有人在叫她的师傅,勉强打起了精神,强撑着问了一句:“又有什么狗屁传言!” 为首的修士说道:“万法宗近日纠出一名内鬼,乃是用了附体的邪法夺舍了宗主亲传弟子君风行道长。事发后各派均有纠察,发现了不少门派核心已经被人夺舍换了芯子。 曲掌教当年何等的高风亮节,是非明辨,怎可能一朝复生就开始不分是非黑白,不顾弟子反对强行为你洗白正名?难道不是因为他的身子里早已经换了魂魄的缘故吗!” 李攸宁闻言挣扎着从曲云清怀中脱身而出,朝着为首之人狠声道:“我的师傅,何等修为,怎可能被人夺舍!尔等当真是口出狂言!” 见两人互相维护,人群中传出一阵窃窃私语。 “听闻曲云清当初可是被自己的师傅在面上点落朱砂,封禁七情六欲,正是因为七情不生六欲不动,才能做到公正清明。可是自从他复生以来,第一次在人前亮相,他额间封印便已然解除。看他们二人如今的光景,怕不是师徒二人早有不伦了吧。” 这些话语传入李攸宁耳中,令她瞳孔骤然一缩,反手将试图搀扶她的曲云清用力推开。她足尖一点,踏着脚下凝霜朝着天空中的劫云方向飞去。 曲云清眼中露出慌乱神色,正打算驱剑去追,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如遭禁锢,一瞬间无法动弹。 “师傅对不起,之前的傀儡印因为我活了下来,未能完全消解,一直留有痕迹。你放心,过了这一回,你便再也不会受限制。” 曲云清全身颤抖,试图突破禁锢却无济于事。 他不知道李攸宁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自己动不了,可她当着众人的面那般说辞,势必是要与自己撇清干系。 “阿宁,你别去!你不可渡劫!”曲云清声嘶力竭,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庄重自持。 就在此时人群之中窜出一道瘦小的人影,她仰面朝天,冲着李攸宁的方向放声大叫:“阿姐!你别信那个臭道士!我都听见了,是玄霄派的人将你的行踪透露出去的,这一切都是曲云清搞得鬼!你别信他!就是他想要害死你的!” 绿竹…… 李攸宁蓦然回首,看见小小少女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道袍,被狂风吹的寸步难行。她不会御剑,只能拼了命的朝自己的方向跑来,可是一天一地,这段距离永远也没办法缩短分毫。 -- 第154页 “你说什么……”李攸宁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绿竹:“我亲耳听见,就是曲素问和曲灵枢那一对师姐弟两人密谋合划,口口声声说是奉了师尊之命。要将你的行踪传书于碧海潮升隔的楚什么洲的牛鼻子!” 李攸宁满眼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曲云清:“她说的可是真的?” 曲云清看着她,眼中神色极其复杂,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不,我没有……阿宁信我…… 他嘴唇一张一合,迟疑着却没有开口。 “原来竟是真的……”李攸宁轻声呢喃自语,神色怅惘,仿佛已经分不清眼前是真实还是幻想。 “原来你当真一直想让我入魔,这些人是你引来的?就是为了让我入魔……” 哈哈哈哈哈哈……… 她口中溢出鲜血将胸前衣襟层层浸染,随即仰天长啸,如凤凰啼血,引颈长鸣。 一头长发散落飘飞,身上穿着着的玄霄长袍被朔风吹的猎猎飞起。 云层中泛起蓝紫色的雷光,第一道天雷眼看着就要落下。 修士渡雷劫原本就是当世少见的盛景,何遑地处淅川魔境,更是前所未有。天空中的云层越积越深,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哪里有有一点点祥瑞景象。 一道紫电击穿云霄,雷光亮彻天地,不偏不倚,直奔李攸宁而去。 她站在风中,身躯随风而动,看上去摇摇欲坠,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求生之心。 “阿宁!”曲云清双眼一闭,额间蓝光一炽,以全力冲破周身束缚。下一瞬间,曲云清身如流星飒沓,掌中剑光分化万千,直直奔着李攸宁而去。 然而天降雷劫,乃是寻着人的因果印记而去,怎可能被人轻易挡下。一旦受到阻挡之力,必然是威力倍于以往,最终还是要落在李攸宁的身上。 “阿宁,你醒一醒,你现在不可以渡劫。”自始至终,他只有这一句。 李攸宁神色凄然的朝他嫣然一笑:“不该渡劫?那我该做什么?入魔吗……”最后几个字轻若呢喃,一出口便消散在风中。 她轻叹一声,双眼微微一合,再再张开时眸光倏然一厉,迸发出两道赤红光芒。 只见她双唇一分,口中吐出一句话:“那便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天地间异变再生。望乡城附近的土地寸寸龟裂,无数黑色的怨气从深深的地地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淅川没有灵气,可数百年前的望乡城下,曾经埋骨无数因战乱而流离失所,沦落为魔族苦力民伕,而后客死于此的中原人。他们生来贫苦,命途坎坷,死于无尽劳作和魔气侵蚀,虚弱疲惫,到死不得解脱。 “她这是要做什么!”修士人群中已经有人意识到大事不好。那个女人眼看着就要死于天雷之罚,可为何又起异变。 “她这是要结怨气成魔呀!魔劫与雷劫共渡,若是让她成功了,只怕会酿成大患!” 数百修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准备列阵出击。 然而不等他们出手,魔尊郁垒横空出世,拦于众人眼前。 “诸位,可是想要撕毁当年契约,正是向魔族开战呢?” 领头之人:“阁下何人?为何如此言语?” 郁垒身边的红发魔族开口:“此乃至尊天魔,魔族尊上。 领头之人虽然不曾见过他,却是知道天魔身份。 “原来是魔尊驾临,我等并非此意,不过是前来追缉叛道之人。”这群修士素来听闻淅川两大魔主修为驾临地仙之上,已经是真仙之境,放眼中原道门莫有人能与二人匹敌。纵然是二十多年前的道门第一人曲云清,与魔君约战也是不敌落败。 魔尊的修为比魔君只高不低,如今他既亲身来此,怕是不能得罪。 郁垒:“不知诸位因何口口声声,要来缉拿我们新任的望乡城主呢?” 众人闻言一惊:“魔尊大人说的可是李攸宁?” 郁垒笑道:“不是她还能有谁?这千百年来仙魔之劫同期而至的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天赋异禀,足见是不可多得人才。尔等既然视她为叛徒,肯定是不愿意收管她了,不若做个顺水人情,交于本尊处理。” 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不过一会儿,又有不少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可如今有魔尊作保,这群修士自问,今日怕是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她。 看着天魔坐镇,红发大魔立在一旁虎视眈眈,望乡城门大开,城内的魔卒纷纷而至。 众修士看着天空之中被怨气包裹,几乎看不清真身的李攸宁。天雷分批降落,声势震耳欲聋,却无从分辨其中光景。 曲云清被主动入魔的李攸宁一把推开,此时正失魂落魄的站在地上,与一众道门修士和淅川魔族三分而立,孤身一人的曲云清显得尤其形单影只。 曲云清浑身僵硬面如金纸,随着一道道天雷落下,喉头涌起阵阵甜腥又被他强忍着吞下。 他看着半空中被怨气包裹的李攸宁,眼中尽是迷茫,不知自己究竟是对还是错。 阿宁,你可会怨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9 08:57:04~2020-06-10 16:3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门耳草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楉朹 2瓶; -- 第155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锁情 玄霄掌教寝房一侧设有静室, 外设禁制寻常人难以进入,故此名为静室实为禁室,专供历代掌教在此静心参悟, 修行闭关。 静室正中一人身披白袍, 双足跏呋而坐,五心朝天。一旁的香炉中静神香静静燃烧,飘起香烟袅袅,丝丝缕缕,勾缠着他逶迤在地的衣袍和发尾,如同有了意识一般, 一点点沿着衣摆纹路和发丝向上攀延,在他身侧悱恻缠绵流连忘返。 看这静神香的烟气,已经是用量极大,然而白袍男子的脸上仍是不得宁静。一双剑眉深深蹙起,倒起的眉峰飞向两鬓, 眉心凝作川壑, 仿佛心有万千忧愁难以纾解。 忽然间, 屋内的香烟被一阵无端刮起的冷风吹乱。曲云清蓦然睁开双眼, 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 “一别经年, 师尊可曾想起过我?”来人语调低沉, 尾音却微微上扬。口中所述离别重逢之情, 语气中却是呼之欲出的戏谑之调。 只闻其声, 未见其人。 可那熟悉的音色纵使是语气截然不同,曲云清也断然不会听错。 空气中浮现出一股若有似无的香, 闻似幽淡,却一点点将静神香的味道压了下去。 曲云清感觉自己身上一阵阵发冷,身边仿佛有一股有质无形的气流环绕。那股气息若即若离, 却又无孔不入,反复撩拨着他身体最为敏感脆弱的部位,却偏偏避无可避。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却已经开始慌乱。 “阿宁,是你吗?” 是她,他知道。可时隔一年,除了这一句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初道门集结了上百名修士前去淅川缉拿李攸宁,玄霄派虽然没有掌教亲传出阵,却也有弟子在列。当时他受了伤,无法抵御魔气侵染,昏迷后被派中弟子接走,自此与她一别相隔万里。 空中传来一声轻笑:“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曲云清只觉得环绕在身体周围的气流尽数离开,在他眼前逐渐汇聚出一道人影,由虚变实,慢慢的变成了李攸宁的模样。 “分化遁形之术……阿宁你彻底入魔了……”曲云清眸光中一片幽暗,喃喃自语。 李攸宁的眉眼一如从前,唯有眼尾出隐隐有些发红,深黑的瞳仁中暗藏血光,应当是当初被怨气侵染所致。 她的心性似乎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至少过去,她的脸上从来不会露出如此冰冷又桀骜的表情。 “入魔?”李攸宁呵呵一笑,“这不正是师傅您心中所愿么?” 李攸宁欺身上前,上身逼近曲云清坐的端正的身体,直接对方不躲不避,一双秋水含星似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自己。 她看着他目光平静,毫无闪烁的看着自己,眼神中露出一丝错愕。 “听闻仙师回到山门,却是却受到道门围堵,口口声声要您自证身份,是不是我这个邪徒替换的一缕幽魂。可今日一见,发现山下除了几个不顶事的杂碎,倒也没有其他人,不知道曲道长是用了何等方法验明正身的呢?” 说到这里,伸出食指朝曲云清下颌处一点一托,半是强迫令他抬起头来看自己。 曲云清垂下眸子,不发一语。 当初的确有人质疑自己的身份,那些在淅川闹了一圈全无收获的修士,转眼便跑来玄霄围了个水泄不通。当时他的情况和李攸宁极其相似,之前在淅川就被郁垒道破他濒临突破的事实。 众人围堵了几日,终究不见有人下山来解释,却是等到了一场真仙雷劫。 如此一来,自然不敢再有人继续造次,纷纷打道回府。 只是雷劫降下后,再没有人见过曲云清。随后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已经应劫而死,也有人说他没死但是不曾抵挡住雷劫,修为不升反降,因此不敢露面。当然也有人认为曲云清不过是在闭关巩固修为。曲真人修为臻至真仙,不屑与一群引气和金丹修士计较。 至于事实究竟如何,或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李攸宁见对方不肯回答自己,心中蓦然腾起一阵怒意。 “你过去可不是这么倔强的性子。” 曲云清侧过头,避开对方锐利无比的视线。见对方逃避自己,李攸宁心中怒意更胜,伸手卡主他的下颌,低头贴近,两人四目相对鼻息相闻。 “这一年以来,我对师傅可是日日夜夜思念的紧,今日难得一见,怎么你倒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怎么,不想再见到我了是么!” 曲云清:“并非如此……”还不等他说完,便被对方一口吻住。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吻恰如疾风骤雨,突如其来,势不可挡。锋利的牙齿反复啮咬着自己的嘴唇,带起一阵刺痛,很快又变成一阵酸麻。 血腥气在口中渐渐散开,曲云清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似乎也因此变得越发失控。 “阿宁,你冷静!”曲云清奋力挣扎着,想要拉开彼此的距离,可对方却是如形随形,根本不给他半点逃离的机会。 “冷静?”她冷冷一笑,“我不需要这些……” 一年前她因怨成魔,同时扛下九霄雷劫。脑中清醒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找曲云清。然而却从郁垒口中得知,曲云清已经抛下她直接返回了玄霄。 当时她只想立即飞到他的面前与他当面质问,可是却被郁垒直接投入了九幽冥火池。 -- 第156页 郁垒告诉她,这是他与曲云清早就定下的约定——如果李攸宁入魔,不必考虑其它,直接让李攸宁接受九幽冥火试炼。 李攸宁在冥火池中足足烧了七天七夜,烧尽此生所有前尘因果,终于通过试炼。可那焚心噬骨的疼痛让她永生难忘。她心中万般不解,曲云清为何要和郁垒定下此约,明明加入魔族并不只有这一种方法。 当时她已经是经历过天劫,修为提升,才勉强通过。可之前曲云清一直让她压制修为,不让她渡过金丹,如果自己在金丹境界入魔,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度过冥火试炼。 难道他是想要自己的命吗?自己爱他深入骨髓,对方却一心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李攸宁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彻底养好试炼留下的伤,第一时间跑来玄霄看他,却看见对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李攸宁:“看来师傅不曾想我,可我却是想你的“紧”。” 说完她邪肆一笑,看着一脸茫然不解其意的曲云清,笑意更甚。 “不过这里不太方便,我们还是换个地方。” 她不由分说将曲云清整个人打横抱起,曲云清想要挣扎,却被对方身上激发的信香压制的浑身发软。 不过是几息的功夫,李攸宁已经将人放在了床榻上。曲云清连忙坐起身,眼神中露出几分慌乱。 “阿宁,你且听我说。” 李攸宁伸出手指点住对方的嘴唇:“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你只需要知道,既然骗了我,就该接受我的惩罚,如若不愿你尽管可以反抗。师尊不是已经度过了真仙之劫,难不成还奈何不了我么?” 曲云清闻言低下头,咬紧嘴唇,眼中露出痛悔的神色。 李攸宁:“你既然不肯逃走,我便自认你是肯了。” 她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滚圆金铃,尾缀金丝细链连缀金环,轻轻一晃,声如鸣蝉,铃身震动不止。 曲云清眼中露出一丝恐惧:“这是什么!” 李攸宁见他露出惶恐神色,心中更是腾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暴戾与兴奋。 她露齿一笑:“这是能让你快活的好东西。” 他眼中露出一丝难以置信:“阿宁你不要这样。” 李攸宁:“师尊何以看上去如此柔弱?着实是我见犹怜,可是有意与阿宁玩弄情趣不成?既然如此,这份好意我便身心一并领了。” 言毕她抬手扯下挽系着床幔的绸带,将曲云清双眼遮住,有用他的腰带束缚住他的双手。为了防止他挣脱她还用上了困缚的咒术,只不过对方若是当真有心应当不难破除。 只不过自始至终,曲云清除了肢体上有所挣扎,根本没有用过半点灵力。 李攸宁低低一笑:“看来师傅不过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诚实,竟是半点灵力也不肯用,是不是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将这不堪一用的绸带给挣断了。” 曲云清红着脸,死死咬住下唇,再次挣扎了几番,却是毫无作用。 “阿宁,你不要这样,你会后悔的,唔……”他睁着眼睛,视线却受到限制只能看清模糊的光影,突然光线被彻底遮住,被李攸宁吻住双唇。 “后悔?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将你彻底留在身边!” 双目被遮,曲云清的触觉变得越发敏感。他感觉到对方在一点点拨开自己的衣物,肌肤骤然暴露在空气之中,又被对方或轻或重的肆意抚弄,那种那感觉让他全身止不住的颤栗。 “阿宁……”他一遍又一遍的唤她的名字,听起来无助又可怜。然而他这个样子,却只能激起对方越发高涨的情欲。 突然听到一阵铃响,不似寻常铃铛那般清脆,而是嗡嗡作响,沙沙鸣动不止。 李攸宁指尖勾着金环,用金丝吊着这枚滚圆的金铃。擦着曲云清的脸颊一路滚落向下。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李攸宁轻笑着,温热的气息吹在曲云清的颈侧。 ……… 接下来的一切恍如梦境,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曲云清只觉得眼眶一热,遮眼的缎带便湿了。 李攸宁无意抬头,看见对方脸上的泪痕,瞬间愣住了。 她连忙俯下身体,双手捧住对方的脸。之前脸上那些戏谑邪魅的神情一扫而空,刹那间变得不知所措,语气也不自觉的温柔和缓起来。 “师傅,你怎么哭了……”她手忙脚乱的扯开绸带。 曲云清露出双眼,只见其中漆黑如墨,看不出到底藏着什么情绪。 长耳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浸的湿透了,挂着点点莹润的小水珠,看上去晶莹剔透。 此情此景,当真是震撼人心。 曲云清竟然哭了,这在这个玄霄派都算得上的一件匪夷所思的大事了吧。 “师傅……我……我错了……我该死……” 她说的诚恳,如果不是两人的姿势还跟之前一摸一样的话,那可能会更加可信一点。 曲云清侧过头不想看她。 李攸宁连忙将他手脚上的束缚尽数除去,又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曲云清完全不为所动,但也没有再做出一丝一毫的挣扎反抗。 “哎呀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也这么冰?刚才我弄疼你了是不是?” …… “我明明没用多少力量,你不舒服了为什么不干脆挣开我?” -- 第157页 曲云清白了对方一眼,表示不想说话。 李攸宁 才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连忙伸手探向对方的脉门。 “怎么会如此?”她面露惊愕,“你的灵力怎么会受到禁锢?” 曲云清冷着脸,悻悻道:“雷劫时受了一些损伤,我的功法和体质又不大匹配,如今不可妄动灵力,还需要休养一些时日。” 功法和体质不匹配?李攸宁脑中突然升起一个想法:自己是纯阳之体,若是与他双修岂不是正好补足体质不足的问题。 只不过有了自己刚才那一出……事情貌似就变得有些棘手啊。好在自己还没有彻底失智,算是悬崖勒马了吧。 李攸宁:“师傅我真的错了,你可吓坏我了。” 曲云清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双唇一张一合,似是有长篇大论万般委屈要说,一开口却是如鲠在喉。 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罢了,是我瞒她在先的。她亦吃了许多苦头,心中有气在所难免,何必一般见识,我不气,我很好,我是个男人,不该计较这些。 可是……她竟然对我做出这种事,还说出这样的话,思来想去,还是好气呀。 况且……曲云清想起方才种种,虽然是羞耻不堪,可身体那些奇异的变化却是超乎自己想象。他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他忍了又忍,欲言又止道:“方才,我……为何会……我会不会变成……”他想问自己方才为何会起那样的反应,会不会变成李攸宁口中说过的坤泽,却又感觉说不出口。 李攸宁见对方面红耳赤,面上又羞又恼,一下子恍然大悟。 “师傅你放心,虽然你现在的体质多多少少受我影响有了些许转变,但也就是仅此而已,人前人后,你还是堂堂男子,绝对不会变成呃……女孩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断层不要紧。 老地方。内容比较魔幻主义,其实很多东西为了世界的和谐本是不该写的。写了还会浪费大量的时间。可是现在的大大们都越来越清水,我也很想追车,没办法只能自产自销。 感谢在2020-06-10 16:31:30~2020-06-11 09:0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反正靠不上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李攸宁的态度前后相差甚异, 情绪波动大有悬殊,实在是有些异常。 曲云清稍稍平复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发现她眼中的红光暗了许多, 眸色几乎看不出异常。 他心中打鼓:莫非她入魔之后, 神识会受到牵动。修道之人最忌道心失守,心魔丛生。有的人一旦走火入魔,便会彻底失去常性,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模样。 可入魔和产生心魔并不是一回事,按理来说她应当不会受到如此明显的影响。 曲云清看着她,试探道:“最近一年以来, 你的身体可曾出现什么异样?” 李攸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上去比之前平静了不少。 “云清可是在关心我?” 听惯了对方称自己为师傅,冷不丁的从对方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竟然有些不习惯。 李攸宁笑的不怀好意:“怎么了?不喜欢,还嫌不够亲热?那便叫你清儿可好?” 曲云清面无表情:“胡言乱语, 没大没小。” 李攸宁:“算了, 我还是更喜欢叫你师尊, 尤其是在床榻上的时候。” 曲云清抿了抿嘴唇, 实在是不想反驳。因为他知道, 如果自己接下去, 估计这一茬就会没完没了。他在心中自我安慰:不要与她计较口舌之快, 否则是给自己添堵。 “之前幻海之墟留下的咒印可还在?”曲云清开门见山。 李攸宁:“原来师傅是想知道这个, 那你自己来看便是。” 说罢李攸宁转过身,将长发撩起露出自己的后颈, 顺带还有大半的背脊。 曲云清转眼看去,只见之前如同盘蛇的咒印已经消失不见,反倒是出现了几道青色斑纹。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触碰:“这便是冥火试炼留下的印记?” 李攸宁突然转身一把握住对方的手。 “怎么, 师傅心疼了?” 曲云清下意识的想要将手收回,却被对方紧紧拉住,不得挣脱。 只见李攸宁眼底红雾若隐若现:“若是心疼,当日为何要与郁垒定下约定?如若我的修为再低一些,怕是没命再来见你了吧。” 曲云清见她神情发生变化,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知道她因为这件事情对自己怀有怨气,他心中一痛,开口道:“你不会死的,你不信我?” 李攸宁眼神倏然变冷,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死,难道我逃过了几次生死劫难,就合该无坚不摧了么? 当初你明明知晓我雷劫将至,还令我留在淅川,当时如果我非要坚守不入魔的决定,根本连雷劫都渡不过。九幽冥火试炼,非地仙以上修为触之即化为飞灰,你既让我压制修为,又私下和郁垒达成协议,你说说看,你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想要我的命么?” 李攸宁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可我明知如此,当日看见绿竹出现在人群之中,我还是传音于她,让她说出那番话与你撇清关系。 现在想想,当初的我真是愚蠢,为何会甘愿赔上性命只是为了让你能够全身而退?” -- 第158页 李攸宁的语气越发森然:“我就该拉着你一起入魔,永生永世把你捆在身边才是。” “而现在……师傅你灵力受困,你说这算不算是天赐良机呢?” 感觉到周围的信香再次起了变化,曲云清脸上露出谨慎的神情,身体不自觉的微微向后躲避。 只见李攸宁眼中的红色越加浓郁,眼看着又要上演一场香艳好戏,曲云清心中腾起一股异样,说不清是想要抗拒还是隐含期待。 可还没等自己作出反应,却见对方狠狠向后一退,莽撞又忐忑,一下子用力过猛,整个人差点滚落在地上。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看见李攸宁额前渗出冷汗,自顾自的狠狠的摇了摇头,仿佛是在强迫自己清醒。 “你且先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她喘着粗气慌忙转身,连连后退,“以你现在的状况和在道门中摇摇欲坠的地位,你自己应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曲云清:“你若愿意,可以留下,我说过,玄霄的山门永远向你而开。” 李攸宁回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道门仙山竟然向魔族修士门户大开?我且没有听错吧。” 曲云清:“静室的禁制对你无效,玄霄的护山阵法毫无应警,难道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李攸宁愣了愣,忽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似是讥诮,又似是自嘲:“师傅的心意讳莫难猜,攸宁自以为猜中了一次,已经让我心念具灰,又哪里敢猜第二次呢。” 话音方落,还不等曲云清再开口说些什么李攸宁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他面前。 见对方毫无征兆突然消失,正如她消无声息的出现。曲云清神色黯然,呆坐原地。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指尖亮起一点灵光,周身气韵肉眼可见的发生变化,身体中遭受禁锢,如同死水的灵力渐渐流转开来。于此同时,数道青色的斑纹如同水蛇扭曲蔓延,在他胸前的皮肤隐隐浮现。 随着灵力沿着经脉运转周天,皮肤上的越发明显。他脸上的表情微微扭曲,忽然吐出一大口淤血。 “阿宁,你回来了……” 他闭上双眼,试图平复体内灵力的波动,直到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身体内□□的灵力才渐渐平息下来。 虽然眼下还不是解除封禁的最佳时机,可李攸宁回来了,曲云清便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等下去了。 曲云清将周身整理妥当,随手燃起传信符,素问和灵枢师姐弟闻讯而来。 两人见曲云清周身灵气萦绕,脸色却十分苍白,不约而同的关心起他的身体来。 “师傅,之前您以同心契为凭,为师妹受下一半雷劫和冥火试炼的威力,而后以伤病之身强行度过真仙之劫,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为何要提前打开封禁?当初您以仙体受魔火之劫导致灵力混乱,此时尚未将九幽冥火的余威耗尽,贸然动用灵力怕是会受到冥火焚心之苦!” 曲云清神色淡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灵力之事无妨。如今阿宁的情况已经稳定,有些事情便不该再拖了。” 两位徒弟的眼中满是担忧,却碍于师傅说一不二的态度,只能点头称是。 “绿竹最近如何了。” 曲素问:“一直待在幽篁别苑足不出户,终日谁也不理,只有孙玄能与她说上两句话。如今修为上得到孙玄的指导,已经正式步入灵窍。” 原来当初她想要留在望乡,却因为仍是凡体不能长久耐受淅川魔气的侵蚀,被孙玄敲晕了带了回来。 “她当初说的那些话并非是受人指使有意挑拨,而是出于阿宁暗中授意,不过是意在撇清与玄霄派的关系。” 灵枢与素问不禁有些意外,两人连连点头。 曲素问:“她还是个孩子,自然不会有人为难她。况且她是攸宁的弟子,也算是玄霄门徒,我们自然会善待她。” 曲云清将目光落在曲灵枢的身上:“你与楚寒舟是旧识。” 曲灵枢:“的确如此,早在二十多年前李攸宁盗……取走承影石离开门派之后,我也紧跟着外出探寻她的下落,在途中与楚寒舟结识。” 曲云清:“你觉得此人品性如何。” 曲灵枢“他心性坚韧,毅力拔群,心思也十分缜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曲云清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语气有些反常:“你倒是将此人看的透彻。” 曲灵枢鲜少见自己的师傅对谁展现出如此在意的态度,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师傅可是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异样之处。” 曲云清:“过去你可与他说过玄霄门内之事。” 曲灵枢:“却是谈起过一些两派间的生活往事。但并不曾涉及各家内门核心机密。” 曲云清:“可有过失去神志的时候。” 曲灵枢刚想回答没有,转而一想,自己与楚寒舟相交以来却是有过两次醉酒的经历。一次就在一年之前,还有一次是在二十多年前。 他迟疑开口:“似乎醉酒过两次。” 曲云清面沉如水:“何时。” 曲灵枢老实作答:“一次是在初识不久,当时我心绪低落一下子控制不住,便多喝了两杯。还有一次正是在一年前,恰逢他来这里通知东海之行后续之事。” 曲云清面无表情道:“你可知道这世间有一种术法,能趁人不备操控心神,事过之后毫无痕迹,当事人根本无从查觉。” -- 第159页 曲灵枢闻言蓦然一惊:“师傅,你是说他……可楚兄是世人皆知的正人君子,怎么会趁人不备作出这种事。” 曲云清见对方一脸难以置信,双眸一垂,轻轻叹了口气:“枢儿,你为何如此信任一个与你半途相交的外门人士,却对你的师妹处处怀疑,心生怨恨?” 曲灵枢闻言如梦初醒,脸上露出愧疚神色,朝着曲云清深深一拜:“多谢师傅点醒。” 曲云清:“阿宁不是没有错,可她的错却是源自于我。至于楚寒舟,我无法肯定他是否对你做过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或许你应该听一听。” 曲云清将君沐言当初所说,关于楚寒舟与君风行结识,而后又当着自己和李攸宁的面假作不识,疑似将众人引入幻海之墟的所做作为一一告知。 “他身上究竟有没有藏着秘密,为师也无法做下定论。但有句话为师必须要说,楚寒舟此人,城府之深,远超你的想象,日后若是与之相见,万万不可再有迷失神志的时候。” 曲素问也适时开口:“据弟子调查,一年前各大宗门发现被人夺舍的弟子,多是之前自东海之墟归来的金丹修士。当初一行人,除却师傅还有师妹,再就是君沐言和楚寒舟四人并未发现被人夺舍的迹象。却是听闻,除了师傅之外,另外三人均表示身上出现了奇怪的咒痕。而那些被夺舍的修士身上却是没有任何痕迹。 师妹还有楚道长,君道长,是这群人中除了师傅之外,灵力修为最高,最有可能短时间内突破境界的修士。他们三人身上出现的印记,或许是某种追踪之用,只待他们修为更近一层……” 曲素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张道:“师妹她已经度过仙劫,不知道她身上的印记是否发生了异变?” 曲云清:“不必担心,她经历过九幽冥火淬炼,只要不是神魂烙印,都能够尽数瓦解。对方如果当真起的是标记夺舍的心思,便不可能打下神魂印记,那印记已经是彻底消弭不见了。” 曲云清又嘱咐了些许,随后两人告退。 半路上曲素问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师傅怎么知道阿宁已经恢复了,而且咒印也消除了呢?” 曲灵枢心不在焉的随口一答:“或许是猜的吧。” 曲素问斜过眼朝他一瞥,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个呆子,这辈子道侣怕是难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想写一个非常美好的,生死相许不顾一切的爱情故事,可是写着写着感觉达不到我自己想要表达的那个味道。这本书写到这里,感觉节奏不是很好,可是重新去改情节也是没有精力的,只能改一改不通顺的语句,以及删掉一些废话,增补一些没有交代清楚的地方。 还是希望下一本书能够精彩一点,自己驾驭故事的能力能在完成这故事的过程中有所提升。真的很想某一天能写一本打动自己的爱情故事,希望这一天能早一点来临。 话说回来,可能是有滤镜,我自己看我自己的文其实还觉得挺精彩的。 第86章 李攸宁嘴上说着明日再来看他, 实则以分化之术返回万里之外的望乡城后,便匆忙交待城中事项,便迫不及待的再次回到了玄霄。徒留下一众手下面面相觑, 相顾无言。要知道这位城主上任一年, 却一直闭关养伤,与城中众魔几乎无缘得见。好不容易出关露面,却是直接连人都不愿意待在这里了。 分化遁形之术能在熟识之地来回传送,亦或是留下神魂标记,须臾间传移千里,却是极其消耗魔力, 即便是魔族也仅有城主以上的大魔能够使的出来,李攸宁接连用了好几回,也察觉出此法颇有损耗,竟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疲惫困倦。 先前来时,因为她直接出现在曲云清的寝房之中, 并未触动山中阵法。这一回她特意避开守山弟子从山门外而入。发现护山大阵的灵纹波动已经发生变化, 应当是重新布置过, 却依旧默认了她的身份, 并未起半点阻隔。她从中升起一阵异样:看来曲云清所言非虚, 只是事到如今对她依旧如此不设防备, 是否当真如他所言那般, 依旧视自己为玄霄门人吗? 若说之前静室中的禁制是因为没有变动, 她自从前知道了进入的方法,可这护山阵法却分明是有意而为。 李攸宁心生触动, 原本想着今夜先去看看绿竹,却不由自主的再次来到曲云清的寝房之外。她化作一阵青烟,悄无声息的潜入室内。只见屋内并未燃起灯火, 唯有一点自窗外泄入的清冷月华。 曲云清仰面而卧,哪怕已经入睡,眉头和嘴角依旧仍旧带着深深的倦意。李攸宁情不自禁的靠近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的脸颊。 然而还未等她真的靠近,曲云清便已有察觉,蓦然间睁开双眼。 轻声开口:“阿宁,你回来了。” 他面色宁静祥和,神色未现丝毫警醒。 李攸宁看着他,微微有些出神。突然有些弄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去而复返…… 就该一直缠着他不放才是! 大概是因为自己连续用来好几次分化遁行之术,她体内的魔气似乎有些波动不稳,连带着有些上头。她就这样看着对方,竟然感觉到一阵晕眩。 “阿宁你怎么了!” 李攸宁看着曲云清眼中露出慌乱,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扶住自己,紧跟着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第160页 咦?难道自己是晕了?这可太丢人了吧…… 翌日,李攸宁睁开眼从床上醒来。砸了咂嘴,估么着这种断片似的感觉竟然有些熟悉。她发现自己正趴在一铺着茶白底色被褥的床上,这素净的装饰和残留的香气让她感觉到十分熟悉。 她勾了勾手指,感觉之间有什么东西丝丝缕缕的纠结在一起,千回百转的缠绕着束缚着,像是无数细韧的丝。李攸宁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一团揉的乱糟糟的长发,看发丝的一端,还留着新鲜完整的根部,不像是自然脱落的样子。 李攸宁双眼一眯,突然感觉自己的头皮处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有人…… 她惊觉坐起,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了曲云清的床上,而此时端坐屋内的正是凝神练笔的曲云清。 只见他跪坐于书案之前,持笔的姿态端雅挺直,酝势稳健,看起来是凝神聚气,心神合一。 李攸宁心想:自己昨天不是刚‘得罪’了他,然后回去了么…… 怎么一觉醒来,他会如此心平气和的在自己身边练字? 不对,好像之后她确实回来了,只是之后的事情怎么不记得了?还有自己手上的这一把头发又是怎么回事?看着颜色粗细,也分不出是谁的……却出现在曲云清的床榻上,难不成是曲云清脱发? 正所谓发为血之余,肾其华在发……曲云清的床榻上随手一撸就有这么多头发,难不成是肾亏了?可两人一年未见,不应该啊…… “你既然醒了,为何不起?” 听这声音,貌似平静,可仔细一品,又觉得像是在刻意压制着心中火气。 李攸宁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突然感觉有种行船又遇顶头风的不良预感。 “我昨夜怎会宿在此处?”李攸宁硬着头皮开口,因为她实在是很想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曲云清闻言转过头朝她投来一瞥十分古怪的目光。他站起身,朝这方走来。李攸宁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对方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可自己明明记得,昨日虽然荒唐,可到了后来见曲云清落泪,自己便不曾继续强迫,前后无非就是……按理来说不可能会伤到他。 就在自己胡思乱想的当口,曲云清已然靠得近了。只见对方目光如炬,带着审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昨夜的事你忘了?” 李攸宁被他的目光一照,不知道怎么回事,感到一阵心虚。 “我只记得自己好像又回来了,之后发生了什么?确实是不记得了。” 见对方眼中露出茫然,曲云清目光一冷。 “昨天是谁半夜出现在我房间里,不问青红皂白就……”说道这里曲云清咬了咬牙,感到一阵羞恼,一抹薄红爬上脸颊。 “后来又是谁发神经说要学什么凡人夫妻结发定终生,发疯似的薅掉自己一把头发,拦也拦不住,薅完自己竟然还想来拔我的!” 李攸宁惊觉大事不妙,感觉自己额头上冷汗直冒。 “我真的拔了你头发?” 曲云清冷冷一笑:“你觉得我会让你得逞吗?” 拔头发无法得逞,那其他的呢?莫非师傅你这反抗心理,还是分了主次的? “那就好,那就好……”李攸宁尴尬一笑。“昨天我是不是还干了别的?” 方才她还没有注意,此时靠得近了,才发现对方身上的味道发生了变化,不仅是之前那种熟悉的香味,还混入了自己的信香。 曲云清侧过头去,仿佛是有些不自在:“你做了什么自己不记得吗?竟还要来问我,不知羞耻。” 李攸宁趁势一把拉住对方的手:“无缘无故失去一段记忆,难道不可疑吗?你就半点不担心是我入魔之后神识出了什么问题?” 曲云清:“这一点你不必太担心,之前已经叫素问来为你看过。只是因为你入魔前神魂不稳,导致渡劫当日神魂遭怨气所侵,若是心绪波动过大,暂时会受到一些影响,但也只是受到自身极端情绪的左右,若是将来好好稳固修炼,自然很快能逐渐摆脱限制。” “啊,原来是已经让师姐来瞧过了呀。” 会受到自己身极端情绪的影响……那岂不是会做一些平日里自己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想想就觉得刺激。只不过干完之后,竟然什么也不记得……当真是有点遗憾啊。 曲云清看着她先是一脸满不在乎,随即又露出遗憾的神色,他的心情也跟着莫名变得古怪起来:“虽然如此,你也不可掉以轻心。在你彻底恢复之前,便不要再离开这里,我会为你每日调理凝神,直到你彻底恢复为止。” 李攸宁心想:她在淅川养了一年的伤都没有发现自己还有这毛病,如今与曲云清一见面,就当场发作,想来对方才是诱因。可对于曲云清提出让她留下的提议听起来却如此名正言顺,简直让她不想拒绝。 “那师傅再跟我具体说说,昨天究竟还发生了什么?”李攸宁突然靠近,在他鬓边嗅了嗅,“为什么你的身上,全是我的信香……若要是我的故乡,让其他人见了,怕是都要以为师傅是个真正的乾元了呢。” 曲云清神色一僵,身体竟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颤。想到昨夜发生之事,身体竟是一阵不自觉的发软。 今晨他好不容易才强撑着从床榻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沾满了对方的味道,即便沐浴过了,仍旧是经久不散。 -- 第161页 想到昨晚李攸宁从身后狠狠的压着他,突然张嘴一口咬住自己的脖颈后的嫩肉,她就像是一只野兽,用最直接又强势的方法驯服着自己的猎物。整个过程他都动弹不得,仿佛从精神上受到了绝对的支配,心神震颤不已,又让他控制不住不断回想。 曲云清分不清楚,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就像是灵魂深处产生了一种连接,那混淆的气味,让他们再也分不清彼此。 他不明白对方究竟是做了什么,可自那之后,李攸宁身上味道,也就是她口中所说的“信香”就好像是彻底进入了他的身体。而且对他造成了某种不可逆转影响,如今自己只要一靠近她,就会对她身上的香气不由自主的产生反应,像是被安抚,又像是被撩动,那是一种让人沉迷的感觉,仿佛一刻都不想远离。 李攸宁继续缠着他追问不休,可曲云清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速速起塌更衣,稍后随我去静室打坐凝神。” 李攸宁撇了撇嘴,似乎是有些不满,倒也没有继续打岔与他纠缠下去。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淅川魔都,手下向郁垒禀告消息,说是昨日望乡城主出境后迟迟未归。 郁垒一脸的心不在焉:“不必管她。” 手下魔将面露迟疑:“望乡城主原本乃是道门中人,这才入魔不久,就重返中原,怕不是生有异心?” 郁垒:“她身上自有九幽冥火烙印,若是当真生出悖逆魔族的心思,自然受到圣火反噬。至于其的,根本不必去管,自然有她师傅接手。” 魔将:“魔尊可是说曲云清?可他虽然是城主的师傅,可毕竟是正统道门修士,如今李攸宁已经入魔,再让他们搅在一处是否有些……呃不妥。” 郁垒眼中露出一丝玩味:“有何不妥?本尊倒是要看看他们将来会如何自处,曲云清是否真有李松云当年的那份担当。”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想过要不要虐一虐,其实我是个虐点很高的人。以前也喜欢看狗血虐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年纪大了,虽然接受能力强了,但是真不想没事折腾他们。我觉得故事里的人可能因为世事无常,或者是一些别的事情做出无可奈何的决定,但是两个相爱的人总是互相误会虐心,我真的有些不愿意。我觉得相爱的人浓情蜜意,原本就有很强的包容心。这两人现在虽然可能还存在一点误会,但是有些事情其实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没有确认而已,并不会发自内心的怨恨彼此。 第87章 加更加更 玄霄经过近两年的恢复, 门派事务逐渐重回正轨。只是这一年来,因为种种关于曲云清和李攸宁的传闻,使得玄霄派的声誉的每况愈下, 地位于诸家道门中更是一落千丈。 好在如今的弟子虽然是所剩无几, 却是共同经历过患难,共同奔赴过生死,无一不是念着旧情不远千里而回,所以人心倒还算是齐聚。 李攸宁回来之后登堂入室,倒是比从前更为坦然。第二日出门随意走走,碰见了之前与自己发生过口角的曲灵枢。 她这位师兄的性情颇为“暴躁”纵然是活过了好几十岁的年纪, 依旧是沉稳不足。本以为再次见了她,立马会上来出言嘲讽,可没想到是对方却是老实的很,完全没有主动挑衅自己的打算。 “灵枢师兄。”可李攸宁自己倒是无聊的紧,忍不住主动出击。 “哦, 好久不见。”曲灵枢的态度看起来有些敷衍, 目光闪烁, 似是很有几分尴尬。虽然如此, 却明显少了之前的敌意和怨怼之态。 李攸宁感到一阵好奇, 闪身上前将人拦住。 “师兄这是何意?怎么看见我就走。” 曲灵枢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师姐还在等我, 若是没事我先走了。”他向旁边迈开一步, 打算离开, 却被李攸宁滑步一堵。 “还记得上次见面咱们俩不欢而散,今日相见你不想和我说些什么?” 曲灵枢退后一步, 仔仔细细的看了李攸宁一眼,忽而认命似的叹了口气: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听师傅的话。虽然你如今入了魔, 可咱们玄霄派也不是没有与魔族结为道侣的先例。只是需牢记一点,万万不可自甘堕落,为非作恶。至于其他的,我和师姐自然都是站在你和师傅身后的。” 李攸宁有些吃惊,有些摸不透对方为何有此一说。 “你这又是所言何意?”莫不是变着法子挖苦讽刺自己? 曲灵枢:“虽然一开始我也接受不了,不过既然师傅与你已经定下同心契,此印生生世世不可解除,想必他也是心悦与你的。既然如此我们做徒弟的也不好再多问。” 他顿了一顿,复而又开口:“这一年师傅为了你……,想必是极为看重你的。你既然已经得偿所愿,就不要再整些幺蛾子出来,日后也要牢记三从四德,千万莫要学那些魔族浪荡不羁的做派。如果可以,尽量少与他们接触。” 李攸宁惊的目瞪口呆,心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然让曲灵枢突然转了性子,竟然会站在这里,一本正经的劝她遵从女德。 “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开口叫你师娘的。”末了,曲灵枢丢下这句话,转身落荒而逃。 李攸宁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由自主的转回了曲云清的居所。 只见对方仍是一身素衣,长发半束并未带冠,只是用一只青玉簪松松挽起。眉宇间神态放松,尽显恬静温柔之态。 -- 第162页 李攸宁靠的近了,发现对方正在誊抄一卷书页泛黄的南华经。一手端正小楷,娟秀齐整,间律局缩,却不限蜷促。 执笔之手袖口被微微拉开,露出一截骨骼分明的手腕,肌理纤秾合度,动势之下透出一股刚柔合济的味道。 李攸宁看的两眼发直,只觉得对方浑身上下包裹的一丝不苟,却透出一股让人销魂的禁欲味道。 见她喉头轻轻一滚:“师傅的字当真是好,娟丽齐整,文秀之中不失风流气度。可否教教我?” 曲云清抬头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 “心手合一,心静身稳。”这话似乎之前也说过类似的。 “师傅可否手把手教教我?”李攸宁贴身近前,侧方落座。随手拿起案旁一盏茄形白玉砚滴,朝砚台之中微微一倾,加了几滴清水。随后执起墨方,细细研磨。 这块墨本是松烟所制,墨色不够油润,入纸后墨迹略有晕润,却是色泽浓深,光质内敛,一看便绝非凡品。 只是李攸宁心焦气燥,将一块上品墨条硬是磨的咔咔作响。 曲云清像是不堪其扰,斜眼瞪向她: “你且挑支笔来,手上暂且停下吧。” 李攸宁呵呵一笑,随手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狼毫,沾着墨在纸上胡乱写了几笔。 “师傅,这笔好硬啊,用起来着实不易。” 曲云清眼皮都懒得抬一抬:“你这笔选的倒是对,宜作楷书,只是这支笔太新,不曾开过。你若真想静心练字,不如用我这支。” 李攸宁嬉笑着更进一步。 “可是这一支?我怎么觉得这一支更硬了呢?” 曲云清身体微微一僵:“休要胡闹。” 他嘴上斥着,身体倒是一动不动,依旧是稳如泰山。 李攸宁眸色一暗:“方才偶遇师兄,师傅可知道他与我说了些什么。” 李攸宁手指轻轻一勾,曲云清的下笔一颤,原本快抄完的一页就这么作废了。 “说了什么。”虽然是抄废了一页书,可他面上依旧是八风不动的镇定。 “师兄让我从今往后遵从女德,好好侍奉师傅。” 曲云清愣了愣:“休要听他胡说。” 李攸宁婉媚一笑:“我倒是觉得他说的有理……” 曲云清放下手中短锋小楷,置于笔枕之上。正襟危端坐,扭头看向一旁的李攸宁。 李攸宁:“昨日听闻夫君身体有恙,乃是因为体质不足所致,可否容妾身填补一二,助益身心?” 曲云清面无表情道:“你字不练了?” 李攸宁扑哧一笑:“此等附庸风雅之举,哪有夫君的身体要紧?” 曲云清:“光天化日,你倒是不知羞,哪有半分妇人还有的样子。” 李攸宁撅嘴嗔道:“夫君如此一本正经,当真是伤了妾身的心。可是嫌弃妾身服侍不周到,起了厌弃之心?” 曲云清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陪她演下去。虽然其中貌似有些趣味,奈何自己于此一途终究是差了些火候,怕是难以为继。 他说不上来,只能看着对方,料想着敌不动我不动,看她究竟能翻出什么花样。 “师傅写了这么久,可是乏了?可需要妾身为您推拿一二?” 话音未落,依然是上了手,不偏不倚直接落在对方的腰身上,直接让曲云清是措手不及。 曲掌教生平沉稳惯了,却偏偏是个怕痒的。被她突如其来这么一闹,立刻坐也坐不直,端也端不稳。 “别闹别闹。”他扭着身子连忙制止。 可李攸宁哪里肯听他的。 她本就是乾元,乾坤秘戏一途,本就比这世间男女需求更甚。可两人情牵至今,因世情种种,终是几多耽搁屡受蹉跎。 “我哪里有闹,不过是想要好好侍奉我的夫君,奈何郎心似铁,不解风情。” 曲云清闻言实在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光天化日,你又想做甚?” 李攸宁愁眉苦脸:“哎……我本将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 曲云清咬牙切齿,满心想要发作。可偏偏被她有意无意撩拨的心魂动荡。 那缠绕四周的信香更是愈发浓烈,让人止不住心动神摇。 “一别经年,如今难得重逢,夫君丝毫不肯怜惜妾身。如此冷心冷面,足叫人心灰意冷,肝肠寸断。”李攸宁掩着面,戏精发作,越发胡言乱语起来。 曲云清只觉得一阵头疼,心口却是越跳越快,无奈开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直截了当一点不好吗?” 李攸宁眼波一转,竟生生看出了几分幽怨:“两情缱绻世间美事,夫君因何次次都要妾身主动,实在是让人羞忿不已。” 曲云清听着她的话,看着她那以假乱真的幽怨表情,仿佛自己是一个不知情识趣的负心汉,而对方是一个不得夫君怜惜终日守活寡的可怜弃妇。 他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止不住的跳了跳,而身体的某处似乎也开始微微发疼。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李攸宁:“奈何如此?又不顶用。” 曲云清哭笑不得,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自己与她相处之时总有种微妙的颠倒错乱之感,可他明白李攸宁也早就察觉了这一点,故而人前人后总是尽可能的装的娇软柔弱,貌似是为了顾及他的颜面。 -- 第163页 虽然如此,却偏偏脸皮厚道离谱,绝对不逊于世上任何一名男子。这让曲云清实在是难将她与寻常女子作出联想。 曲云清:“你想如何?” 李攸宁言简意赅:“自然是好生伺候我的夫君呀。” 曲云清垂眸:“我不方便动用灵力,你且布置好结界吧。” 李攸宁闻言一喜,眼神倏然一亮。 须臾间结界生成,此处自成一方天地。 曲云清眼中露出惊疑:“你还能用灵力?” 李攸宁:“为何不可?” 修士入魔,意味着放弃玄门道统。哪怕修为境界不会跌落,也再使不出灵力发动的咒诀,没想到李攸宁竟然是个意外。 难道与她并非此方世界之人,体质特殊因此不受规则限制? “无事。”曲云清虽然欣喜,但是自己尚未确定其中缘由,暂且不说也罢。 李攸宁嘿嘿一笑:“我的好夫君,我可要来了呀。” 曲云清微微侧过头去,微微颔首。 “嗯。” 李攸宁扳过对方肩膀,与他四目相对,视线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是一派意投情合。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好心人帮我点点下本书的预收,才十一个,估计又要跌倒在起跑线上了呀。 大家是不是他俩有点频繁?其实我觉得两个人确认心意之后,如果身体条件允许,基本上是想天天那啥的。 第88章 世人眼中皎如天上月, 清如幽山泉,出则提剑降妖,眨眼便能在天地间纵横来去, 被誉为高手中的高手, 曾经的道门第一人,玄霄掌教曲云清真人。此时垂眉敛目,手捏丝线,貌似专心致志的一圈圈缠着手上的一缕头发。 他一面做这些,一面怀疑着人生。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子时一到, 说傻就傻了呢?变傻了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还能和上一回发生过的情景给联系上。 他不禁有些怀疑李攸宁到底是不是假装的。 曲云清抬起头满目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发现李攸宁坐在床边,正聚精会神的望着自己,更确切的是望着他手中正在处理的东西。她脸上的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就像是小孩子看见了麦芽糖, 却偏偏被大人拘着不敢贸然上前。 曲云清将手中的头发用丝线缠好, 转而交给李攸宁。 “可安心了, 该睡了吧。” 李攸宁从他手中夺过缠好的头发, 开心的在指尖绕了绕。 “别弄散了, 我没做过这些, 缠的可不太紧。” 李攸宁点了点头, 转而将头发藏在乾坤袋中。 曲云清看着她,想到自己陪着她闹了一整天, 临到入睡前却突然被叫了起来,非说是要完成上次未完的结发之礼。言语神态与白日里相去甚大,心智似乎也有些不正常。 好不容易弄好了, 曲云清只觉得眼皮子一阵阵的发沉。白日里折腾个没够,谁曾想到了半夜还要来这一出。 可仔细一想,一日子时,正是阴阳交泰之期,人世间阴气最重。李攸宁当初结望乡城的万鬼怨气而入魔,走的不是寻常路子。加之她当时本就神魂不稳,因此才出了乱子。所以到了现在,在一日中阴气最盛的时辰,便表现出些许异常来。 看来那“聚灵咒”果然有剥离神魂之效用,虽然已经被九幽冥火烧尽,却多多少少留下了些许后遗症。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 “为何要睡?既已结发,自然还要洞房的呀?” 看着对方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出这句话,曲云清只觉得自己的小腹隐隐发痛,心中更是有苦说不出,心中忍不住腹诽:感情这时辰一到,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作数了。 曲云清循循善诱:“我身上着实有些难受,你且听话,让我歇一歇可好。” 李攸宁满脸不解:“哪里不舒服,让我瞧瞧?” 曲云清破罐子破摔,咬牙道:“肚子疼。” 李攸宁连忙上前伸出手覆在对方小腹上,自言自语道:“上一回标记了,卿卿可是有了宝宝,竟然这么快的吗?” 曲云清只觉得一头雾水,一个脑袋快要涨成两个大。 什么标记,什么有了?李攸宁的脑子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就在他被对方的惊人之语弄得措手不及之时,李攸宁突然将他一把抱住,然后小心翼翼的扶倒在床上,紧跟着自己也贴着他的身体躺好。一面伸手抚摸着他平坦紧实的小腹,一面喜不自禁的自言自语:“既然有了宝宝,那你要贴我近些,坤泽的孕期若是没有乾元信香抚慰,会极为辛苦不安,会遭罪的。” 虽然是不明所以,可曲云清着实是累了,见对方貌似不打算继续作妖,也就懒得否认。闻着李攸宁身上的香气,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李攸宁像是完全不记得昨夜后来发生的事。 “昨天怎么又莫名其妙的睡着了?”李攸宁自觉遗憾,心里本想着要与曲云清大战三百回合,争取通过双修,早日将他的体质补足恢复灵力。 曲云清:“你又不记得昨天的事了?” 李攸宁:“哪一件?” 曲云清:“你且看看自己的乾坤袋中多了什么。” 李攸宁仔细翻看,发现一小束红色丝线缠起的长发。 “这是……” 束发托身,结发同心。这是她故乡乾坤缔结婚约的仪式,这方世界中,凡俗嫁娶也有结发之说。只是道门之中,结契相当于成婚,通常是由师长主礼,点天灯祈愿,将二人生辰八字合籍之事一一记录书于灯内,以示上告天听。 -- 第164页 他们虽然结了同心契,却并未走过正礼,想来心中也是遗憾。 只是这个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的乾坤袋中?难道是曲云清给自己的惊喜。 李攸宁面露喜色,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一小段头发。 “师傅有心了。” 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模样,曲云清的话一下子噎在喉中,竟是说不出来了。 原来她竟如此在意,可自己如今却无法为她举行一个公示天下的结道大典。 想到这里,他不免软了语气:“你可喜欢。” 李攸宁莞尔一笑,竟然有些羞涩:“这是我故乡的婚俗,师傅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你昨天夜里说的,但就这样直白的讲出来,是不是有些太过扫兴了。 “我听闻凡俗夫妻也有结发一说。”这么说倒也不算说谎吧。 见对方点了点头,笑的甜蜜,曲云清的嘴角也不自觉的温柔勾起。 只听得李攸宁继续道:“昨夜突然睡着了,可是耽误了师傅功体恢复?” 曲云清心中一慌连忙摆手道:“我已经好多了,你大可不必如此操劳。” 李攸宁扑哧一笑:“这又算的了什么,师傅可是忘记了,乾元与常人是不一样的,不然如何应付的了坤泽的汛期呢。” 听闻对方又是乾元,又是坤泽,曲云清只觉得一阵头疼。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也能够接受对方的身份。只是奈何自己并非她口中的坤泽,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曲云清干笑一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白日里趁着李攸宁静室中打坐凝神,曲云清借口怕自己身上,对方口中所说的“信香”对她有扰,不肯在一旁陪着她。如此一来独身一人在屋内闲坐。 原本想要抚琴安安神,却突然想到之前李攸宁借口指导,占自己便宜,曲云清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 转眼看向安静摆放一旁的笔墨,又想起昨日对方的举动所为,再次摇了摇头。 最后转头看了看放在案上的茶具,心想着要不然烹一壶茶,静静心。可还没等动手,脑子仿佛就有了这样的场景: 李攸宁:“师傅竟然还通晓茶艺,可否指导攸宁一二。” “你看这水沸时初如鱼目,再时涌如连珠,直至腾波鼓浪,恰如人生之起伏跌宕。” 李攸宁:“师傅,这水沸腾盈止,皆在那一点真火。火候一足,便是渐入佳境。只是这水虽然是好了,却还缺不得好茶,碾而揉之,筛而细分,投之以汤心,反复煎熬,来回拿捏。这烹茶手法也是缺不得,竹筴环激,量末正中,倾若奔涛,其华自育。” 曲云清心中一惊,搞不懂为何自己会猜到对方说什么?而且这些正经的话怎么听起来让人有些面红耳赤。 就连对方八成会一只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一脸挑逗,另一只手则会偷偷绕到一旁,悄无声息的落在自己的腿上腰上,抑或是其他更加不可言说的位置。那锐利的目光,嘴角边状似漫不经心,若隐若现,微微勾起弧度坏笑…… 脑海中的场景如此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乱真。 完了都有画面感了……想到这里,曲云清的脸竟然红的不留余地。 他腾的一声,站起身来,感觉这屋内的一切都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旖旎暧昧之感。身体微微发着烫,一双眼睛,竟是不自觉的向静室的方向张望过去。 不行,这些都不行!还是练剑吧! 锋芒出鞘,如流星飒沓直奔中庭。 只见他侧身如飞鸟,举步若孤鸿,来如雷霆势动万钧,罢如江海凝光玉虹贯日。 他的剑法并不花哨,却是暗合古韵,仿佛贯彻天地自然的法则。玄霄的山风也随之而舞,飞花连叶于他剑势之中飘飞流转,曲云清白衣袍袖漫卷,却是不沾半点尘埃。 等李攸宁再度出现,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美人舞剑之景,隔着云窗向外,只需轻轻一眼,便足以让人瞧的痴了。 她眼中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像是自豪又像是满足。双手推开门扉,朝着不远处轻轻唤了一声:“师傅,阿宁来了。” 曲云清灵巧的挽动剑花,又将长剑向上一抛反手一接收剑入鞘。简单的动作行云流水,硬是将风流潇洒这词体现的淋漓尽致。 没有灵力护身,他额前起了一层薄汗。李攸宁下意识的抬手去擦。那一瞬间仿佛有种恍如隔世的错乱之感,她一下子想起许多年前,她与他立于风雪之下,自己抬手拂去他眉心化不开的霜雪。 李攸宁不由得怔忡失神,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曲云清察觉到对方失神,眉峰轻轻一扬,轻声询问:“怎么了?” 李攸宁摇了摇头:“有时我在想,自己可是在做梦……” 曲云清伸出手将她轻轻贴在自己侧脸的手掌紧紧握住。 “感觉到了么?” 李攸宁不解其意,睁大眼睛看着他。 曲云清拉着她的手一路向下,紧贴在自己胸前。 他的胸口起起伏伏,心跳沉稳有力。 “可是在做梦?” 血脉在她掌下汩汩而动,仿佛在诉说她眼前的是鲜活而有力的生命。 两人相视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我差一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李攸宁轻声一叹,低下了头。 -- 第165页 当日成魔,幻海之墟落下的印咒起先并未消失,而自己却是有些神智不清。直至度过九幽冥火试炼,印咒被去除,才逐渐好转。 那时她便猜出曲云清引她入魔是为了烧去咒印。只是李攸宁心中存有万分不舍,害怕自己死于冥火。好在天上怜悯,让她争回了性命。只是没想到曲云清却早先一步离她而去…… 李攸宁不明白曲云清为何能毫无顾忌的做出那样的决定?自己的生死,他竟然是一点也不在乎的吗。 关于这一点她始终是意难平。 “师傅,如果我当初死于冥火,你可会忘了我?” 曲云清:“你不会死,我知道的。”只要自己还活着,她就不会死。 李攸宁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自信,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曲云清:“阿宁,其实我……” 曲云清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天边划过一到弧光,转眼而至,原来是守山弟子的传讯灵符。 两人辨认出符中讯息,均是神情一变。 故人相访,山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差不多到这里吧,下章开始走剧情咯。 女主入魔这一年已经想通男主引她入魔是为了让冥火烧去聚灵咒。但还是有些心寒的,因为觉得对方不顾自己的生死。她不知道的是男主会帮她承担一半的伤害,足以保护她的性命。 男主会在女主在的时候将自己将灵力重新禁锢,为的是不让对方看见自己身上的冥火印痕。他没有直接受冥火灼烧,只是帮女主分担了一半的伤害,所以算是“内伤”烙印与自身灵力牵动,印记并且不像李攸宁那样终生不可去除,只是暂时还没有恢复好而已。 女主则是觉得他用不出灵力,是他之前说的体质与功法有冲突,因为天劫让他受了上,所以暂时灵力全失。于是总是变着法子想要与男主双修。对他确实有好处,但是如此频繁并没有必要。 第89章 阿飘他还记得, 自己与李攸宁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处荒废的海神庙。她给了自己一滴指尖的精血,让他有了离开的机会。可是没有想到再次见面,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自己成了意外身陨的道门正统, 不再是六神无主的游魂身份, 而对方却是入了魔道。 李攸宁见到他的时候,从他眼神中看出了迟疑。 “过去的事你想起来了。” 阿飘,亦或者说是君风行点了点头。目光转往一旁,看向站在李攸宁身后不远处的曲云清。 他是鬼,对生人身上的气息更为敏感,李攸宁身上掩藏的魔气逃不过他的感知。原来一年前发生的一切并不只是传闻。 李攸宁入了魔, 曲云清也逃不开其中的干系。而自己来到这里,究竟是对是错。 李攸宁:“如今你魂体虽然凝实了不少,可毕竟没有肉身依凭。如此飘荡在外,实在是有些凶险。 你不远千里而来,可是万法宗内发生了什么变故?” 君风行犹豫了一下, 可想到自己当初正是被这二人收救, 才有机会以魂体修炼, 如今虽然难成道体, 却也不会轻易消散于世间。思来想去, 还是打算据实相告。 “此行前来, 自然是有要事相告。只是事关万法宗内门机密, 还望两位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保证守口如瓶。” 李攸宁与曲云清点头示意。 “一年前, 曲真人将我转交给兄长,后来他带着我一道向师傅揭露, 有人密谋猎杀修士移魂换体怕是欲行不轨。师傅先是震怒于此,下令捉拿了那名夺舍修士。 经过反复盘讯,得知那人名为岩腊, 是南疆摆夷人,身份曾是一名男觋,精通巫蛊之术。” 李攸宁与曲云清对视一眼,他们曾从敖真口中得知,当时望乡城中作乱的元凶同样是摆夷巫女。 巫觋一族虽然精通巫蛊之术,但所行之道与道修大相径庭。 他们信奉的是万物有灵,族中供奉多为道修眼中的“野神”。且巫觋虽然修炼通灵之术却不炼自身精魂,从来没有过什么“夺舍”之说。 很显然,这夺舍的法子是另有他人操控。 李攸宁:“那人既然是觋人,必然精通蛊术,是否与沿海一带的凶案有关?” 想到自己被人诬陷为杀人凶手,李攸宁自然想要弄清楚其中关窍。只是如果凶手已经被抓,为什么这一年来没有半点为她洗清嫌疑的声音出现。 君风行:“岩腊只承认自己每去一处,就会沿途播下蛊引。至于其他的后续,他一概不知。为了了解真相,刑讯时曾给他下过真言咒,证明他确实没有说谎。” 曲云清:“既然如此,为何一年前却传出阿宁是凶手的传闻。” 君风行面露难色:“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只知道消息是从碧海潮升阁传出来的。当时我兄长曾向师傅提议为李攸宁澄清此事,不曾想却遭到了反对。 师傅只说岩腊一人根本成不了事,事后必有接应,李攸宁虽然不是下蛊的元凶,可事发之时人在当场,依旧是难以彻底洗清嫌疑。事态并未水落石出之前,万法宗不必派出修士前往缉拿,只消在暗中加以观望。 可我兄长却是不同意,竟是打算带着岩腊将此事公之于众,不想却被师傅抓了起来。” 曲云清皱了皱眉:“如今既然已经确认了身份,为何你还是如此,而那名夺舍的修士,现下又是如何?” -- 第166页 君风行:“我也曾尝试过回到原来的身体,却是发现我的躯体竟是与岩腊完全融合,就连我自己都回不去了。至于他现在,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下场如何更是无从知晓。” 李攸宁讪道:“看来你这师傅对你们兄弟二人不怎么关心。” 君风行眼中同样疑惑:“其实最初之时师傅他老人家对此事十分着急。还曾亲自审问岩腊事情的真相。只是对方似乎只是一枚弃子,所知甚少,根本查不到背后隐藏的真相。 只是突然有一天,师傅见了一个身披黑氅头戴兜帽的神秘人。自那之后他的态度突然转变,变得对此事不闻不问,甚至是百般遮掩。” 身披黑氅,头戴兜帽…… 李攸宁和曲云清不约而同想到了当日在云翠山上,突如其来出现过片刻的神秘人影。只是那人来无影去无踪,也未曾出过手,完全叫人摸不着头脑也看不清门路。 君风行:“本以为师傅将我兄长抓回,只是担心他过于冲动,不想让他乱来。可是没想到的是,师傅竟直接将兄长软禁起来。 不仅如此,还彻底断了他的资源,罚他日夜誊抄经书,竟是连继续修行的机会都不给。 我兄长性子向来倔强,喜欢争强好胜,又常有些冲动偏颇的意气之语言,平日里看似骄纵难驯,实则没有多少坏心眼,内心也是兼怀正义。 他自被罚之后心中总是忿忿不平,心中对李姑娘和曲前辈的事情多有牵挂,还时时忧心背后下手之人恐怕还在酝酿更为严重的阴谋。 因此屡次三番想要求见师尊,却屡屡被拒。乃至于勒令不可离开房门一步。 随着时间推移,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奇怪,神思渐渐昏聩,白日里也常常昏睡不醒。即便如此,体内的灵力却是不减反增,短短一年时间,丹海之气已经是濒近圆融,长此以往,估计要不了几年就能凝化仙元。 虽然灵气累积是好事,但如此反常,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李攸宁:“之前在幻海之墟,你兄长身上曾被留下印记,种种异常,或许与此有关。” 君风行:“这事我也知晓,当时我曾见过你身上的咒印。我正想问一问你,咒印现在如何了可有产生什么变化?” 曲云清听闻君风行曾经见过李攸宁身上的咒印,不由得神色一变,瞪了她一眼。那里虽然说不上是多么隐私的部位,但也绝不是平时露的出来的地方。 李攸宁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我的咒印已经消失了。” 君风行:“可否告知去除之法?” 李攸宁摇了摇头:“告诉你也是无用,此法于他来说是行不通的。” 君风行看上去有些着急,眼神求助似的看向曲云清的位置。 曲云清:“九幽冥火,灼尽世间因果痕迹。君沐言一非魔族,二来修为不够,的确没办法用冥火烧去印记。” 君风行这才恍然大悟,李攸宁竟是通过了淅川九幽冥火试炼。世间传闻,近一两千年以来,唯有两人通过此试炼。一位是入魔的妖仙,是三百年前意图灭世的上古遗神座下弟子。而另一位通过试炼的,则已经成了执掌淅川的魔君。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君风行不禁感到失望,他有一种预感,他哥哥身上的咒印与自身性命攸关,绝对不可以置之不理。 李攸宁:“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到下咒的人,或许同样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那么可否……可否……”君风行只觉得自己难以开口。 在他来之前,还想着李攸宁身上或许也有印记,而君风行当初耳濡目染,自然知道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若是向曲云清寻求帮助,他也许会看在同样帮助李攸宁解咒的份上出手相帮。 可如今李攸宁就在眼前,而且所中之咒已然解除。就这一下子,让君风行彻底失了方寸。 曲云清:“你会来这里,究竟是你自己主意还是你师傅的吩咐。” 君风行:“师傅并未吩咐。我只是说想要出门游历一番寻求机缘。师傅便赐了我一样定魂的法宝,准我出行。置于为何会来此,乃是听闻曲真人渡过了真仙之劫,修为当世无人能匹敌,或许能够想到办法。” 曲云清:“你是什么样的状况,玄阳子怎会不知。如果我是他,绝对不会因为你想要外出游历准许放行。他赐你宝物,准你出行,想必是猜到你的去路。” 君风行张口想要否认,可一看曲云清那双恍若能洞穿人心的澄明双眼,就发现自己什么借口也找不出了。 虽然他师傅确实没有叮嘱过什么,可这点隐秘的心思,就连君风行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师傅像是与人达成了某种协议,不肯轻易动手,却又想要让曲云清插手此事。 “真人果然明察秋毫,只是……”君风行感觉到一阵羞愧,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只听的曲云清淡淡答了一句:“此事,我已经允下。 你且回去转告玄阳子,莫要只想着明哲保身,他若想保全自己的徒弟,就不可罔顾道心,继续行差踏错。” 君风行眼中露出一丝讶异,随后朝他躬身顿首,深深一揖。 钦佩道:“弟子自当转告。” 看来幻海之墟,仍需要再走一遭。 李攸宁和曲云清心里都明白,君风行区区魂体,不远千里来此,说是求助也好,说是报信也罢,不可能没有人暗中默许相助。 -- 第167页 万法宗掌教玄阳子向来护短,尤其是看中两位亲传弟子,怎么可能突然态度转变置之不理。他很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抑或是受到了什么威胁,才会暗中默许君风行前来送信。 君沐言名为软禁,实则应当是被强制抽离危险的中心。玄阳子阻断他的修行,恐怕也猜到了“聚灵咒”的危害。 只是他万法宗家大业大,却也不肯牵头挑明此事。偌大宗门,顺着暗处之人的一招祸水东引,潜伏在一旁默默冷眼旁观。 如今令君风行前来暗中牵线,实在是很不厚道。 可即便如此,曲云清和李攸宁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如今他们二人好比处在风眼之中,周围看似风平浪静,但只消一点小小的错位就会彻底置于风暴之中。 到时候若是无法以力顽抗自保,恐怕最终只能葬身于惊涛骇浪之中。 或许那个时候,阴谋真正浮出水面的那一日,无人挡在之前,陪葬的也许就是天下道门的核心精英。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过度,感觉写的有点干,等再往后发展一下,酌情修改吧。 第90章 你这是又开始了? 君风行原本想要与二人同去幻海之墟, 为自己的兄长寻找破解秘咒法门。却被曲云清断然拒绝。 只说他身为魂体,虽然以此入道算是成了鬼修,如今却修为尚浅, 贸然前去势必会有所影响。 言下之意仿佛在说:拉倒吧, 别去拖后腿了,回家老实待着。 君风行隐隐约约感觉眼前这位大前辈似乎对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 他实在想不通,两人身份修为甚至年纪均是相差悬殊,唯有共同与李攸宁相识这一点交集。自己究竟如何会惹得他心生不喜。 虽然是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无法违背对方的决定,只能留在玄霄派等待消息。 李攸宁顾及曲云清周身灵力受阻, 原本说要再等些时日。结果曲云清表示自己已经恢复正常,完全无需挂碍。 李攸宁心道:果然不枉费我连日操劳,自己的体质于对方而言当真是绝配! 既然没了阻碍,路途上又没了其他修士耽搁,两人瞬息千里, 没多久就来到了幻海之墟。 当日众人离开秘境时, 天空中雷云漫卷, 海面上骇浪惊涛。天海仿佛呈现倒悬之势, 宛如秘境崩解的巨大冲击力排山倒海而来。 众人不自觉的认为之所以会发生这一切, 是因为秘境核心被人无意触动, 导致维持阵法失效, 因此空间崩毁。 可如今再度重临, 只见巨大的漩涡深深陷于海平面之下,不到近处根本难以察觉, 可近前一看,却发现那景象一如往昔,就像之前种种根本没有发生过。 李攸宁与曲云清交换眼神, 双手交握。 李攸宁:“这一次莫要分开了。” 虽然如今有自信能分辨出秘境中幻象真伪,但也实在不想对方再次与幻化成自己模样的“东西”整出拜天地的幺蛾子。要知道这样的待遇,便是连她自己也不曾享受过。 曲云清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两人交握的手缠的更紧,整节手臂都紧紧贴到了一处。 李攸宁感觉自己掌心的位置有些发烫,正是两人之前种下同心契的位置。 她心有所动,突然一问:“为何冥火烧不去我掌中之契。” 当日她度过冥火试炼之后,身上的聚灵咒还有之前与绿竹定下的联络道术均已失效。唯独掌心的红印一如既往。 曲云清:“这是上古神族流传下来的婚契,乃是神魂印记,只要神魂不灭,就永世不消。” 李攸宁愣了愣,不知道为何感觉眼角有些发胀。 “师傅果然是博闻广识,竟是连上古神族的失传契约都能拿得出手。” “我既然认定了你,求的便是生生世世。” 说这句话时,曲云清虽不曾转眼看向对方,语气中却带着笃定和认真,仿佛是在许下生生世世的承诺。 李攸宁闻言释然一笑,忽然觉得过去种种不再重要。 既然你说要生生世世,将来就算后悔,那我也绝对不会放手。 同心契印彼此羁绊,这一回两人果然同时落入了一处空间。 只见一条长河如青绿色的玉带向天边流去,两岸芳草萋萋,杜若花开满河岸,远远望去如同铺上了一层雪。 这景象细致逼真,如果只是单从肉眼辨识,根本找不出一丝破绽。 这或许本就是存在于人记忆中的画面。 眼前的河流与之前相比,宁静平和,缓缓流淌,河面之上却没了两位河神的身影。 李攸宁:“这里与从前似乎有些不用了。” 曲云清点了点头:“之前江中巡游着的两名水神,虽然只是幻影,我却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灵魂之力,并不是单纯的残影。如今却是一点也感受不到了,或许创造出他们的人已经放弃了他们。” 他的神魂感知范围比之前大了不少,几乎能察觉到这一方小空间内的全部异动,然而关于湘君和湘夫人的灵魂波动已经完全无迹可循。 “或许我们该去别处看看。”李攸宁提议。 曲云清点了点头,携手拉住她,抬手一道灵光击穿壁垒,开启出一道连往别处的通道。 李攸宁看见他出手果断,游刃有余,神色不由得古怪起来:“你之前那般柔弱的样子莫不是装出来逗我玩的吧?” -- 第168页 曲云清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自然是因为你不辞辛劳的功效,总之多亏了你。” 李攸宁眯了眯眼,极度怀疑对方之前表现出的灵力全失不过是装出来的苦肉计。 两人接连在秘境之中穿梭了无数个小空间,发现到处空无一人。既没有之前出现过的鬼魂出来拦截,也没有任何陷阱术法等待偷袭,总之安静的简直不像话。 李攸宁站在一丛竹林跟前发起了呆,她发现这里的景象竟然像极了玄霄半山处的幽篁别院。 “师傅你觉得这里是不是有些眼熟?” 曲云清:“你想的没错,这里的确与三百年前玄霄玄霄涟月长老的故居十分一摸一样。幽篁别院曾被天火劈中,走过一次水。而后经历了一番休整重建,外观有所变化,而这里正是走水之前的布局。” 李攸宁不明所以:“这里怎么会有玄霄派从前的场景?” 曲云清:“之前我也不敢确认,可如今看到这里,我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确认。这一切幕后布局之人,很可能就是她。” 李攸宁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难不成会是她……” 身为玄霄门人,李攸宁对门派近几百年发生的大事心知肚明。若是没有记错,幽篁别院三百年前便是隐居玄霄伪装成道门长老的上古遗神的故居。 “可涟月夫人当年不是因为天魔用血肉为祭,毁坏阵法后反噬而死,据说肉身已经化作飞灰,难道……” 曲云清:“这世间最不足的便是人心。风云际会之下,总有人躲在暗处冷眼窥伺。有的时候权利和欲望,甚至能让人忘却对死亡和毁灭的恐惧。” 李攸宁:“师傅是说当年战场中的幸存修士,有人偷偷保下了涟月的神魂。意图从她身上获得神族的传承,与此光耀宗庭?” 曲云清点了点头:“你可知道,之前在秘境中遇见的女魔,就是涟月弟子。她的魂魄无端出现在这里,难道只是巧合吗。” 李攸宁:“可我听闻,上古神族之所以会接连陨落,正是因为他们诞于混沌,根本没办法适应如今这方新的世界。失去了力量来源,才逐渐衰竭而死。 当年涟月之所以会孤注一掷,实行灭世的逆天之举,正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才想要开启法阵,将清浊之气重新炼化成混沌之气。既然她已经失败,她如何还能活下去?” 曲云清:“也许她已经放弃神格,彻底化身成人。之前那些混炼魂魄的诡秘事件,或许正是她找到了以神魂夺舍人身的方法。至于为何还要继续,可能是她的方法还并不完美,身体融合的并不彻底。抑或是她还想要复活其他的同族。” 李攸宁若有所思,心中隐隐升起一阵不安。 “毋需过分担忧,如今我们见机行事便好……”曲云清于边说,一边发现就站在他眼前的李攸宁脸上的神色突然一变。 只见她眼皮一翻,表情有一刹那的空白,紧跟着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促狭表情,毫无征兆的伸出手托起曲云清的下颌,语态轻佻: “有了身孕还四处乱跑?”她目光上下一扫,将曲云清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尤其在他小腹处停留了好一阵子。 “你这是想逃?”只见她神色倏然一厉,原本只是轻轻托住的手指也改为钳制,捏的曲云清下颌微微分开,露出微微分开的唇齿。 曲云清:“………” 这几日李攸宁没有犯病,一时松懈,他竟然把这一出给忘了。 “看来需的给你一些教训。”李攸宁突然发狠,一下子将对方抵在一颗男子手臂般粗细的竹子上。竹身坚韧,只是轻轻的摇了摇。 “你不觉得这里很眼熟吗?我没想跑,你误会了。” 为了避免对方继续发疯,曲云清只能选择顺着她。 李攸宁扭头环视四周,皱了皱眉:“这是哪里,我不认得,你是不是在骗我?” 曲云清心道:看来她一疯起来,脑子就当真不太好使。 “这里是玄霄后山,你忘了?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李攸宁眼中露出疑惑:“玄霄派是哪里?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曲云清:“你不记得了?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攸宁贴近他,挨着他的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我的坤泽,你身上有我的信香。” 曲云清心想:她连我的名字都不说,莫非是忘了?难道她这病会越来越严重不成。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忧虑。 李攸宁:“你怎么不高兴?你放心,我既然标记了你,你就是我的,你只要听话,我是不会抛弃你的。” 看着对方一副十分“宽宏大量”的表情说着这么令人抓狂的话,曲云清只觉得牙根发痒,拳头也不由自主的捏了起来。 不可以动手,他警告自己。虽然……但是她毕竟是女人。 猝不及防间李攸宁再次贴近他:“你身上的信香怎么变得这么淡了?既然有了身孕就该时时与我呆在一起。没有信香安抚,遭罪的还不是你。” 曲云清见对方伸出手,竟然是奔着自己的腰带而去,慌的瞪大了双眼,连忙出手制止。 “你要干什么!” 李攸宁:“自然是用信香安抚你。” 曲云清:“你不是说我有身孕了,怎么可以做这些事。” -- 第169页 李攸宁:“何必大惊小怪,这二者又不冲突。” 曲云清吞了吞口水,不敢相信对方究竟来自一个什么样的凶残世界。 汛期数日乃至一旬,有孕后还要用这种方式安抚胎儿?他突然有些庆幸李攸宁是乾元而非她口中的坤泽。否则换做是自己满足对方,要想平复对方的“汛期”,就连有孕在身都不得休息,那岂不是能要了老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7 10:23:10~2020-06-18 19:3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甜甜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反正靠不上我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别闹了 就在曲云清心不在焉的思考李攸宁所来世界有多么玄奇魔幻的时候, 对方已然开始向他发动攻势。 “你干什么,别闹了行不行!”曲云清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疼。 李攸宁:“当然是夫妇敦伦,乾坤秘戏啦。” 曲云清感觉自己的腰带马上就要失手, 连忙弯下腰去, 打算故技重施:“等等……我说住手!” 李攸宁:“你又怎么了?” 曲云清面无表情:“我肚子有些疼。” 李攸宁皱眉道:“又疼?让我看看……”话音未落,她不顾对方的反对,直接拉起曲云清的手。 她先是三指浮取,在曲云清手腕处略作停留。 曲云清心道不好,这人也是粗通脉象和药理的!她连师门都忘了,怎么竟然还会这个?曲云清连忙试图将手抽回, 却被李攸宁制止。 李攸宁眉头蹙起,眼中露出一丝疑惑。抓着他的手,转而沉取按至肌理,期间轻重交替左右推按极为仔细。 就这样,她足足探了半盏茶的功夫。最后她抬起头转而看向他, 眼中露出不可置信, 且带着溢于言表的怒意。 “你没有身孕!你竟然骗我?” 曲云清心想, 自己何时说过有了身孕, 况且他也没有这个本事, 这一切不都是你自说自话的么?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只见他干咳一声:“我何时说过我有了身孕?”曲云清原本想要加上一句, 自己是男人, 怎么可能会有身孕。可眼见对方情绪已经有了失控的征兆, 连忙将后半句话给吞了。 李攸宁就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刺激,只见她身体微微发抖, 眼神也变得错乱迷惘。 “你怎么了?”曲云清担忧道。 “你骗我……”李攸宁喃喃自语,“你骗我!” 只听她低吼一声,突然一下子将曲云清推到在地。她用胳膊死死的横抵着曲云清的肩膀, 让他无法发力。 “你为什么要骗我!” 看着对方眼底流露出的悲伤,曲云清一阵错愕。 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的脸上,那是李攸宁的眼泪。 曲云清看着她怔怔出神,喉头颤动了半晌,最后轻轻说了一句:“别哭了,我错了……” 李攸宁的眼神却是变得越发迷惘,仿佛根本听不见对方再说话。 “我知道你骗我入魔,让郁垒丢我下冥火池是为了烧去身上的咒印。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死的。在你心里,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是吗……如果我没办法去除印记,变成被人夺舍的棋子,你就不要我了。” 曲云清心中一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对方清醒后还会不会记得。 他想告诉她,自己从来没有放弃过她,可是该如何说呢……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唔……” 曲云清伸出手臂,在对方脑后一勾,身体向上一迎,将她吻住。 “难道我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了?还是觉得那些都是用来敷衍你的谎话。” “如果是这样,我该如何向你证明呢?如果我不是真的非你不可,这世上又有谁能够让我为她做这些呢。” 曲云清腰身用力,李攸宁只觉得天旋地转,眨眼间两人的位置已经翻覆。 “你好好感受一下,我是如何爱你的……无论明天你醒来,还会不会记得……” 李攸宁愣在原地,竟然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着。 衣物层层散开,曲云清学着李攸宁过去的模样俯下身与她唇舌缠绵。他先是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吻去她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 “当初的确是我的错。”他不想说什么无可奈何。 曲云清向来从心而为,直到遇见了她,才知道人生最苦便是唯心有余,而力有不达。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再去求天意成全,只因她令他懂得,一生所求便该把握在自己手中。不得便去求得,不靠天不赖地,唯独靠自己。 她若不安,自己便安她的心。 李攸宁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看着对方散落开的衣襟,胸口处露出几道青斑波纹,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急忙伸手去探。 “这是什么?” 曲云清拉开她的手,微笑着摇了摇头。 “听话,别管这些。” 他俯下身,一点点靠近那个李攸宁素来有意让他避开的位置。 李攸宁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气息,身体难免有了反应。 “别看那里。”她连忙支起上身,想要阻止,然而对方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瞬间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 第170页 只见曲云清分开唇齿…… 李攸宁忍不住轻吟出声,脸上的神情更是十分复杂。 曲云清顺着自己的记忆,伸出舌尖轻轻一顶。这一下刺激的对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曲云清的内心感觉到十分奇妙。这种事如果换做是过去,别说让他做,就算是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估计都会被他拔剑抽飞。这是眼前的人换成李攸宁,这一切似乎又变得十分奇妙。 或许真心喜欢某个人,那么她的那一个部分都是可爱的。哪怕是世人眼中的异样与残缺,都会甘之如饴的全心接受。 而且,这种用自己的一举一动取悦对方的感觉十分奇妙。他本就是男子,天性其实如此。只是为了李攸宁,他不得不压抑自己。之前两人□□之中,因为李攸宁的特殊,而不得不发生的倒错,让曲云清一度迷失了自己,他感受得到快乐,却茫然无所,被动而彷惶。这是第一次主动想要取悦对方,却从中感受到了异样的满足。 或许是李攸宁的表现鼓励了他,曲云清开始学着对方之前为他所做的那样,他想要让她快乐。 听着李攸宁时不时发出的轻喘,他感觉道一种别样的满足,不由的越战越勇。 可直到自己的腮肉开始发酸,对方的欲望却是迟迟没有爆发的迹象,反而隐隐有了疲软之势。 曲云清有些疑惑,抬起头以眼神询问对方。 直接李攸宁看着她一脸懵懂,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可有何不对?”不得要领的曲掌教虚心求教。 李攸宁表情微妙:“也没有什么对不对的,只是……” “只是什么?”曲掌教追根问底。 李攸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犹豫不决道:“其实很好,我很喜欢。” 曲云清:“废话少说。” 李攸宁:“如果你能别用牙齿,就更好了。” 她尴尬的笑了笑。刚才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李攸宁彻底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冰火两重。每每自己的快感累积快要达到顶点,就感觉一阵刺痛,仿佛要送她归西。而且还是几次三番,来回折磨。这甜蜜又着实让人头皮发麻的酷刑简直足以让人留下心理阴影。可偏偏看见对方如此用心专注的份上,又不忍打断……更重要的是,看着对方为自己这么做,李攸宁内心所受到的刺激和满足远比身体要来的深厚的多。 不过好在他停了,不然再继续下去,估计自己得驾鹤西游。 曲云清见她额头冒汗,笑容也十分古怪,可眼神却恢复了清明,心中突然有了一种预感。 “你醒了?” 李攸宁呵呵一笑:“你说什么刚才我睡着了吗?哈哈哈……” 曲云清:“我应该和你说过,近些日子,你总是时不时神志时常,似乎是受到阴气影响,尤其是在情绪波动之时,事后总是却无印象。” 李攸宁:“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啊,我就说咱们俩说话说的好好的,怎么一眨眼你就把我按地上了,你看着荒山野岭的呵呵呵……” 曲云清冷笑一声:“说话?我看你是装疯卖傻。” 其实关于这个神志失常之事,自从第一回 李攸宁意识到之后,她就开始反复淬炼神魂。如今已经稳固了不少,所以最近几日才不再发作。而且除了第一次自毫无准备,将所发生的一切遗忘的一干二净之后。之后发生的自己,她都能在事后稍有回忆起一部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曲云清而已。原因无他,只是逗着他好玩。 可没想到今天这短短的发作,她清醒的早了,时机又那么恰巧,实在是让人不忍中断。如此一来竟是被发现了。 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只不过……看着曲云清脖颈下露出青斑,李攸宁目光一沉。 “这是冥火留下的痕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云清愣了一下,不经意间被对方反将一军,连忙收拢领口。 “没什么,不过是些你发疯时弄出来的淤青,你看错了。”曲云清矢口否认。 李攸宁一把拉开对方的领口:“虽然郁垒没有逼我立下具体的誓约,不过九幽冥火誓印天生便需要服从天魔,心中不可起一丝违悖之意。” 她勾唇一笑:“我要杀了郁垒这混蛋,以报害我入魔之仇。” 话音未落,曲云清脸上虽然是面不改色,可胸口的青斑由青变红。 李攸宁露出她肩背上的印记,展示在曲云清的眼前,所现的反应竟然是如出一辙。 李攸宁:“疼么?” 曲云清叹了口气:“你疼么。” 李攸宁:“魔尊在上,方才不过是信口胡说。我对魔尊的敬佩之情就宛如涛涛江水延绵不绝。” 说完这句话,斑痕才由红转青。 两人沉默半晌,有些事却是不言自明。 “你竟然能为我分担冥火反噬……” 她终于明白对方之前那句笃定的“你不会死。”究竟意味着什么了。同心之契,他曾说过永世不可解,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用处。可如此霸道的契印怎么可能什么用处都没有呢。 伤病共担,同生共死。而且貌似曲云清才是主掌者,他能选择分担她的,而她却不能。 曲云清侧过头沉默不语,这些事原本他是不想让她知道的。 李攸宁脸上露出苦笑:“你的身体虽然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却是依赖于我的本命灵珠才得以续存,原本就受不得差池。可你却为我……可笑我还一直怨着你。” -- 第171页 曲云清摇了摇头:“我不会有事,我是很厉害的。” 李攸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闭上眼睛深情的吻住他的额头,轻声叹息道: “是啊,我的夫君,很厉害的。” 他愿意为了她甘于雌伏,而自己也愿意为他,像这个世间所有的女子一样,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妻子。 不是乾元支配坤泽,亦或是藤萝依附乔木。而是心甘情愿的,保护彼此,包容和付出。无须记恨,也不必言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所剩下来的部分不多。感谢一路追着看的几位小伙伴。 自己看自己写的小说肯定是有滤镜的,其实我自己真的觉得还可以。但从数据看呢,真的不可以。其实大家可以给我提提建议,争取修文的时候可以改一改,不好改的地方就下一篇文注意吧。 其实写了这么多,文也入了V 但是实话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这一年多的时间所有的文加起来的收入,或许还不够一位读者在晋江一年买书的钱,完全属于为爱发电了,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因为看见能够和我交流的读者越来越多。 虽然完全比不上别的作者,但我个人还是觉得,虽然凉凉的,但也算是进步了,不至于会灰心。只希望下一次会更好吧。感谢在2020-06-18 09:31:53~2020-06-19 09:1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甜甜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两人胡闹了一阵, 这才想起身处秘境之中。 李攸宁:“此处是否已经遭到废弃?” 曲云清:“秘境空间极难建立,不过也恰好验证幕后之人正是涟月夫人。她出身神族,只有她掌握了此种秘法。只是她现在未必有独立打开秘境的能力, 这其中必然又上古神器作为阵眼。” 李攸宁恍然大悟:“你说这阵眼有没有可能是当年遗落的承影石。” 曲云清赞同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 我们必然要寻回这镇山之宝。”李攸宁如是说道,想起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她心中难免有些兴奋。 曲云清:“对方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建立此处秘境,实在没有道理就此放弃,这其中恐怕还埋藏着秘密和陷阱,我们需得小心行事。” 李攸宁:“之前君风行曾说过, 此处秘境有养魂之效果。估计是对方专门用来温养神魂之用。也不知道之前在此镇守休养的魔女,如今是去了何处。” 曲云清:“她应当尚未离开,只是潜藏在某处罢了。”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皮竟然一下子红了起来。 如此说来, 两人方才的种种行径, 突然有种可能被人暗中窥伺的可能。 李攸宁见对方红了脸, 不禁也作出联想。想到自己的宝贝可能被人暗中观察了一番, 她心里不免是又恼又悔。对自己的为何会连番失控之事也是感到十分气愤。 一定要尽快弄清原委, 让自己恢复正常才是。 李攸宁并不擅长推衍之术, 曲云清对此也不过是略知一二。为了找出阵眼, 着实花费了一些功夫。 两人破开空间, 确定最终方位,携手进入一处新的空间。入目皆是茫茫迷雾, 仔细分辨,场景竟然透着十分熟悉的光景。 此处竟然与玄霄禁地看上去有□□分的相似。见此情形,两人心中的怀疑更是确定了几分。 不远处有一道高高的石台, 矗立在云里雾中。石台上有一道青灰色的人影,看上去一动不动,跏趺而坐。 “楚寒舟……”李攸宁一眼认出对方。 曲云清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跟他还挺熟啊。” 李攸宁心想,莫非你看不出吗,就凭现在你我二人的修为,就算那石台上落着的是一只鸟,也能分得清楚品种,更何况是那么大一个人。 两人不分先后落在楚寒舟身旁。发现他双眼紧闭,两颊两侧出现了两道对称的青红斑纹。 李攸宁眼中露出一丝不解:“这是九幽冥火印记反噬后的伤疤。难道他也入魔了?” 可是自己在魔境待了整整一年时间,却从未听说过此事。 曲云清摇了摇头:“不可能,以他的修为,一旦触及冥火必然是性命不保,怎么可能挨过反噬。” “那这是为何?”李攸宁感觉到无比奇怪,绕着对方盘坐的位置,绕了一圈。 却发现楚寒舟对两人来访似乎全无察觉,自始至终一动不动。 难不成是死了?可是又气息未绝。 曲云清抬起手,并起双指,凌空化了一道清心咒,向前一指,白光没入楚寒舟的眉心。 只见那符咒没入,楚寒舟面上的神情起了变化。剑眉紧紧缩起,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过了好半晌,他眼皮微微一分,露出半颗瞳仁,似乎有了醒转的前兆。然而还不等完全醒来,眼皮又如坠千钧般再次合拢,陷入昏迷。 李攸宁:“他这事怎么了?” 曲云清摇了摇头,向前一步。拉住对方的手,仔细探了探脉息。 “他身体无恙,至于为什么不醒,应当是神魂的问题。” 又是神魂吗?李攸宁心中隐隐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突然想起对方身上也有“聚灵咒”,莫非是与此有关。而且自己身上的咒印明明已经消失了,但为什么也会出现屡屡不受控制的情况。 -- 第172页 曲云清:“我现在用自身仙元重新凝结一道灵咒,看看是否能够唤醒他。” 眼见着又一道更为纯粹的白色灵光没入眉心,楚寒舟的表情竟变得有些狰狞。 就在两人彻底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楚寒舟终于睁开了双眼。 只见楚寒舟双眼朦胧,神色茫然。看见曲云清和李攸宁站在他的面前,似乎感到十分不解。他眼中神光逐渐汇聚,意识慢慢清醒,面孔上随之而来露出的是一阵惶恐和后怕的神情。 “曲仙师救我!” 面对楚寒舟突如其来的求教,两人均是不解其意。 “究竟发生了何事?”曲云清开口问道。 楚寒舟:“说来话长,仙师可否现将我带离此处。” 曲云清与李攸宁对视一眼。 李攸宁:“你不说清楚,我们如何救你。况且我和师傅此行另有目的,暂时离不了这里。” 楚寒舟:“你们可是为了承影石而来,我知道的阵眼的位置,我可以带你们去取。” 李攸宁将信将疑:“你可不要开玩笑,我现在可是魔,你若骗我可不会有好下场的。” 楚寒舟两眼一闭,牙关紧咬,下定决定道:“我知道你们对我的身份早就心存怀疑,事到如今我也就不妨直说。 当年在你回山路上偷袭,并夺走承影石的人正是我,如此说来你可信我会知道承影石的下落了?” 李攸宁双眼一眯:“之前那些集结望乡的仙门修士,说你识我的身份是因为你与灵枢相识。” 楚寒舟:“我的确与他相识。不过我早在二十年前就见过你。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找个合理的解释罢了。” 李攸宁双拳紧握,指节咔咔作响。 “你和当年害我师傅的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楚寒舟脸上露出自嘲的神情:“关系?能有什么关系。你以为还会是我不成?你也不看看曲真人是何等修为。我当初能从你手中夺走宝物,都不过是占了出其不意趁人之危的先手罢了。” 他这话倒是说的坦诚,说自己偷袭却丝毫不见羞愧。 李攸宁不耐烦道:“废话少说,别想避重就轻。” 楚寒舟将他们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两人周身气机已经发生了变化,修为只怕是更上一层。 忽而开口道:“这世间之事何其不公。为什么有你们这样天赋异禀的人。而我与师傅,终其一生也注定难逃寂寂无名。” 曲云清:“在你这年纪,修为已经是不俗。而你师傅既然已经踏入踏入地仙之境界,早已经到闻名遐迩的道门名宿。” 楚寒舟冷冷一笑:“是吗。可我自己却不这么觉得。我师父也并不这样认为。” 李攸宁见他阴阳怪气,正准备开口讽刺两句,却被曲云清伸手拦住。 楚寒舟继续自说自话:“想必二位已经有所猜测,才会去而复返,重临此地。” 曲云清:“当初涟月的神魂是不是你师傅带走的。” 楚寒舟丝毫不见惊讶:“没错,当初我师父在战场上偷偷将涟月的元神保留带回东海。不仅如此,还勒令阁中弟子日夜供奉,妄图以信仰之力将其救回。甚至愿意以自身的精血为祭祀,试图与之沟通联系。 三百年前,师傅刚刚步及金丹,满心热血参与大战。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虽然是一门之主,又有金丹修为,可与其他人比起来根本就是云泥之别。在战场上不过一个照面,就被青萼用摄魂术控制住,成了倒戈相向的傀儡。 当初他成就金丹,虽然隐隐察觉后续修行难以为继,却仍然是满心欢喜,自以为能成就一番事业。然而却出师不利,不及真正高手的一合之力。 清醒后,发现自己侥幸活了下来,却没有人注意到他。自己不过是战场上一枚可有可无,无人入目的棋子。 碧海潮升阁本就没有深厚的宗门传承,又远在东海,隔绝尘世,长此以往,怕是很快就会彻底沉寂下去。 于是他便想到兵行险着,试图得到上古真神的传承,并为此立下契约,以自身为容器,助涟月重回于世。只消来日她能带领碧海潮升阁问鼎仙门,便算是不枉此生。” 楚寒舟说到这里,眼神中露出十分复杂的情绪。 “我有时候在想,他为什么要收我为徒。他明明把自己的性命卖给了别人,为什么还要连带着徒子徒孙一起葬送。 可如果没有他,或许我只能做一个终日看天靠海的渔民,说不定根本活不到今天。 你们说,我是该怨他还是谢他。” 李攸宁:“你是说微衍真人当初劫走了涟月的元神,这些年还一直想方设法的复活她?” 楚寒舟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向她:“不是想要复活她,而是她已经复活了。否则你以为,二十多年前,道门中谁又会是曲真人的对手。 我师父原来根本没有多少天赋,殚精竭虑夜以继日,也不过勉强成了金丹。原本是无缘仙途的。正是涟月的聚灵咒强行灌注,足足花费了两百多年,直至他寿元将近,才勉强迎来天劫。 是可惜师傅一旦成仙,寿元得续,却是到了于涟月交付约定的时候。也就是在二十多年前,他便不再是我的师傅了。” 曲云清与李攸宁心中了然,原来真正的微衍已经死了,早已经被涟月替代。 -- 第173页 曲云清:“既然已经复生,那为何还要利用南疆巫觋,残杀无辜之人。” 楚寒舟:“她本就不是人,元神又岂能轻易寄托在人身之上。况且我师父本就是勉强成就的修为,于她而言根本不相匹配。哪怕是自降神格,仍旧是因神魂过于强大而不断侵蚀肉身。而今,她的身体已经快要达到极限。所以她一直在寻找合适的身体。 二十年前,她原本看中了曲真人的肉身,却没想到真人临死之前放手一搏,企图自爆神魂与之同归于尽。她虽然及时阻止,先行打散了你的元神,却也毁伤了紫府,使得你的肉身无法被夺舍。 后来她为了寻求能够减轻自己的神魂与肉身不匹配的方法,便尝试将不同人的魂魄彼此炼化融合,从此塑造出完美契合的试验品。 君风行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他的魂魄与他人炼化之后,并没有在阿宝的身体上存活多久,虽然还能保留神志,不受阿宝残魂的影响,可也因此失去了记忆。” 曲云清:“仅因为如此,你便助她残害无辜百姓?” 楚寒舟唇角勾起一丝讥诮:“不然呢?我又能如何?师傅死了,可是我呢,还有阁中数百名师门兄弟,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如果不收取他人的魂魄,最先死的不就是我们了么。” 曲云清眼中露出怒意:“你也是修道之人,怎可助纣为虐。” 楚寒舟:“话虽如此,可是退一步想来,何为道何为天?涟月她是上古神族,非我族类,本就将众生视为草芥。而与我而言,同样都是性命,难道自己的,还有与自己亲近的,就不必过那些素昧平生的了么。” 看着他满口歪理却说的信誓旦旦,曲云清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李攸宁:“如果只是实验神魂融合之说,哪里需要残杀那么多人。而且所用手法还如此反常。你们到底还有什么阴谋。” 楚寒舟:“自然是有的。之前你们来到这里不也都见过了么。涟月试图以万魂为蛊,加上她神族的复生之力,复活自己的族人。 之所以要折磨那些人,也是因为寻常人的魂魄过于脆弱,想要变强,最快最简便的就是激发怨气。 只可惜复活的都是一些不人不鬼不神不妖的怪物。大多数连意识都无法觉醒,只能按照涟月的记忆不断重复生前的某一场景。少数有了意识,也是怨气冲天根本不受控制。如今都已经被弃了,想必已经被她自己融合吞噬,成了自身的一部分。” 李攸宁:“她堂堂神族,为何要用如此邪肆的法子。既然已经失了神格,难不成还要入魔吗。” 楚寒舟苦笑着说:“她变成什么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她会在乎吗。” 第93章 楚寒舟眼中露出一丝无可奈何, 而曲云清和李攸宁也是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的确如此,涟月连神都不做了,如今神魂只能寄居在一个天赋平平, 用灵力堆砌了几百年才勉强成仙的人族躯壳之中。入不入魔, 又有何关系。她不过是要活下去,并且想要复仇罢了。 曲云清:“听你言下之意,她现在用的是你师傅微衍的身体。” 楚寒舟闭上双眼,面上露出一丝沉痛,点了点头。 曲云清:“可你说过,她的身体似乎出现了问题。” 楚寒舟:“的确如此。她虽然在上古神族中名不见经传, 能力也是微不足道。可比之如今后天而生的族群,那也绝对是凌驾众生的存在。她的神魂过于强大,寻常人的躯壳根本无法承担。在师傅之前她也并非没有尝试过寻常天赋灵根优越,根骨极佳的幼童或青年,只是那些人天赋虽然不错, 却没有修为品阶, 若是被她附身, 直接就会神府自毁。 她屡次实验, 发现自己若是想要转生, 对方至少也要有地仙修为才能看看容纳。即便如此, 身体也会加速崩溃, 寿元大减。所以她才想要通过将自己和其他人的魂体融合, 甚至不惜以怨气加身,来削弱自己的神性。” 如此说来, 一切便有了解释。但其中仍旧存在诸多不合理的因素。最首当其冲的便是楚寒舟为何会在此处,还会如此老实的向二人交代这些“内情”。虽然听上去既通逻辑,又和情理, 但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吧。 李攸宁:“既然你是微衍的弟子,如今又算作是涟月的门徒,为何要将这些说与我们听。” 楚寒舟:“我不是她的门徒,更非弟子。只不过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而今,更是一枚价值耗尽的弃子。我修为迟迟不能突破,她早就对我失去了耐性。可殊不知,我自己有意压制修为,就是为了避免将来落到和师傅一样的田地。只可惜啊……”楚寒舟喟然一叹,“人算又怎么赶得上天算呢。” 他一面说一面撸起长袖,伸出手臂向两人展示。只见他的手臂上遍布着数道与自己脸颊上一模一样的青红斑纹。 “这是什么,你们应当认得。” 原本两人并不确定,因为楚寒舟毕竟没有入魔的迹象,修为本身也不足够撑过冥火试炼。只是看对方眼下的态度,结果倒是有些不言自明了。 “我本以为自己不像师傅那样心心念念惦记着修为进境。到了最后却发现不过是自作聪明。就算变成了她眼中的废物,却还是难逃废物利用的那一天。 命运待我何其不公,无论是迟来早到,无论我一路行来做过些什么,终究还是在劫难逃。” -- 第174页 曲云清:“你并非无辜,心中也毫无悔意。” 楚寒舟笑道:“这世上有谁是无辜的呢。若不是你,李攸宁又怎么会无端盗宝,落难蒙冤。不是因为李攸宁,你又怎么会从万众瞩目的道门标范,变的遭人诟病,受人嘲笑。” 曲云清:“这些不过是身外之名,何足挂尔。修道之人脱颖于众生,并非是为了截取天地灵秀成就自我。我等既然摄取了天地精气养于自身,便该危难之时立于人前。护佑天道不崩,生灵不灭。岂可以他人之性命换取自身利益。” 楚寒舟:“曲真人果然是高风亮节,只不过你不妨问问站在你身后的好徒弟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若是有朝一日,将你的性命于千万百姓左右权衡,她是会选你还是那些与她无关的凡人。” 说到这里,彼此都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兴致。正所谓道不相同,不相为谋。有些东西根深蒂固,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 突然间,楚寒舟神情聚变。 只见他身体向前弓起,全身上下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李攸宁向前一步,想要出手查验,却被曲云清出手阻止。 “你别碰他。” 李攸宁看了对方一眼,眼中露出一丝不可思议。心想莫非这也会吃醋? 曲云清制止李攸宁上前,自己却是蹲身下去,拉起楚寒舟的手臂。只见他身上的青红斑纹颜色越来越深,伸手一触碰竟是发烫,空气中甚至传来一阵“烤肉”的香味。 就在此时,神情狰狞的楚寒舟突然抬起头,脸上痛苦的神情骤然消失,转而勾起唇,露出一丝堪称“嫣然”的浅笑。 他歪着头,朝着曲云清笑了笑。一转眼又朝着李攸宁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们来到真是不够凑巧。” 曲云清松开手,退后一步。 “你是青萼。” 对方笑而不语,脸上的表情与之前截然不同。 “与二位一别不过是一年的光景,没想到再见之日,竟然修为大有提升,当真是可喜可贺。” 李攸宁:“楚寒舟去了哪里。” 顶着楚寒舟面容的魔女开口道:“他可是当初引你们入阵的元凶。难不成你还要救他不成?如果是这样,我只能说当真是有些遗憾。他的元神之所以还在,是因为他的肉身无法承担冥火反噬,所以我没办法长时间占据罢了。可是他的身体早已经打下了我的魂契,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的,他的神魂迟早会与我融合在一起。” 第94章 看着眼前的楚寒舟转眼像是变了一个人, 周身散发出若有似无的魔气。 李攸宁:“你便是青萼。” “楚寒舟”笑而不语,转眼望向一旁的曲云清。 曲云清眼中露出一丝忧虑:“你为何能毫无阻碍,融入对方的识海之中?” 青萼:“他的身上有一一道聚灵咒, 想必你们是知道的。” 曲云清眼中忧虑更甚:“这与聚灵咒有何关系?” 青萼:“和聚灵咒倒是没有关系, 可又谁说他身上只有一种咒术了呢。”说完,她还意有所指的瞥了李攸宁一眼。 李攸宁:“你不必看我,我和你一样,经历过冥火试炼,想必你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青萼似笑非笑:“你们倒是狠的下心, 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曲云清的语调中带着一丝慌乱。 青萼答非所问:“原本想着换了身体就能免去冥火反噬之痛。哎……看来不过是一场空欢喜。我乏了,受不住痛。懒得与你们废话了。” 话音一落,至今她双眼一闭,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骨头,瞬间软倒在地。 识海之中, 楚寒舟与青萼的元神漂浮其中。 楚寒舟:“你为何不彻底吞噬我的意识。” 青萼:“原因正如我和曲云清所说的那些。怎么?你竟然是迫不及待想要找死了。” 楚寒舟:“你骗的了他们, 却骗不了我。” 青萼:“即便如此又如何?就当我死的太久突然想要找人解闷。抑或是我根本看不上你的资质, 还想要另寻其他肉身。” 楚寒舟:“你有意给我机会, 让我向他们二人透露消息, 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青萼:“你既然已经猜到了, 为何还要顺着我的意图照办。”她勾唇一笑, “你这个人果然有意思, 我倒是舍不得吞噬你的意识了。” 楚寒舟:“反正横竖是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青萼眼中露出几分欣赏:“我看你不像是道修, 倒是和我们妖族更像。不如这样,我们赌上一赌。 如果最后胜的是涟月,你就不许抵抗, 老老实实让我就吞噬你的元灵。如果最后活下来的是李攸宁,我就离开你的身体,彻底还你自由如何。” 楚寒舟眼中露出一丝不解:“我对上你本来就毫无胜算,你有全胜的把握,何必要搭上赌约。” 青萼眼中露出一阵怅惘,长长一声叹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生与死,于我而言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楚寒舟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涟月口中得知。眼前的魔女曾经以元神自祭,只为了开启她师傅灭世的阵法。只是阵法失效,让她保留了一丝残魂,得以艰难重聚魂魄。 她本该对涟月忠心不二的。 -- 第175页 可如今这态度竟是有些摸不透了,竟像是与对方有了离心之意。 青萼:“我把身体还给你,然后你带他们寻回承影石。” 楚寒舟:“你自己带他们去便好,何来多此一举。” 青萼:“我怕再不换回去,你这身皮肉就要烧穿了。” 楚寒舟:“那你为何要冒出来?你就算不出现我也会带他们去。” 青萼:“你觉得如果没有我,他们会信你吗?” 楚寒舟:“都到了这个份上,不论信与不信,他们都得试一试。” 青萼:“有些事情,曲云清可能已经猜到了几分,我不过是去添油加醋罢了。不过你说的对,到了这个份上,无论信与不信,都由不得自己。” 识海神府之中的楚寒舟不置可否,而现实中的楚寒舟再次陷入昏迷。 他身上的斑纹颜色由红变青,灼热的触感也尽数消退。 李攸宁:“他身上的魔气淡了许多。” 话音未落楚寒舟睁开双眼,脸上露出虚弱又茫然的神情:“方才是怎么了……” 李攸宁:“你差一点被人夺舍,你自己竟不知道?” 楚寒舟:“我自然知晓。当初涟月在我身上种下聚灵咒的同时,还有一道魂契,将我和她手下的一名妖修魂魄捆绑在一起,当然这一点我并不知情。虽然我早有防备,但根本无济于事。 只不过因为我修为一直不够,大约是承受不了对方的神魂之力,所以魂契生效之后,对方才迟迟没有吞灭我的灵识。 只是自那之后,时常时梦时醒,前不久更加不受控制,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里。” 两人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就在迟疑不决之时,楚寒舟却像是为了证明诚意,不再似之前一样故意拿捏,而是干脆明确的指出了承影石的下落。 遗失多年的镇山之宝重见天日,可却让人满心充满疑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李攸宁向曲云清询问:“他该如何处置?” 曲云清:“尚有疑点,不可妄动。” 楚寒舟:“我自然会老老实实,绝对不会制造乱子。如果你们打算出手,我也可以立刻说出涟月的下落。” 李攸宁眼中露出一丝玩味:“哦,你倒是说说,她在哪儿?” 楚寒舟:“她不久前才将这秘境中的魂魄尽数吸收,应当尚在炼化。不出意外的话应当就在碧海潮生阁中。” 李攸宁:“我们怎么知道你这一招是不是叫做诱敌深入。” 楚寒舟:“你们大可以不相信我,反正……”他意味深长的盯着李攸宁看了一眼,“反正她迟早会去找你的。”说到这里,楚寒舟将目光一转,落在了曲云清的身上,神情之中露出些许挑衅的意味。 “不知道曲掌教又是意下如何呢?” 曲云清剑眉轻轻拧着,像是有什么深沉的心事。 “你可有方法引她出来。” 李攸宁面露担忧:“师傅,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此番寻回了承影石,我们还是先会玄霄派再做打算吧。” 曲云清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神中露出无限的忧虑:“不可,怕是等不得了。” 楚寒舟:“曲掌教果然是爽快,既然如此我也不做隐瞒。只要二位联手助我封住我体内魔女的元神,她们之间必有感应,自然会前来相助。” 李攸宁:“她在你的体内,我们又如何作为。” 楚寒舟:“青萼虽然生前叛出了魔族,可背负着冥火反噬,哪怕成为鬼魂也无法去除。而你身上也有冥火印记,能够与她相互感应。所以想要从我的识海中准确无误的找到她并不算难。” 李攸宁:“即便如此,我也伤不了她。” 楚寒舟:“如此一来,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李攸宁转头看向曲云清:“师傅,取走承影石之后,此处秘境必然会崩塌,说不定能引得对方前来。” 曲云清:“只怕她不会。” 李攸宁:“那我们该当如何?而且楚寒舟的情况极其不稳定,若是放任不理,怕是会留下隐患。不如,将他……”说到这里,李攸宁作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曲云清看了她一眼,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楚寒舟看着两人三言两语决定了自己的生死,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想起不久前与青萼在识海之中的约定,不免重新燃起强烈的求生欲望。 “且慢!” 眼看着李攸宁长剑出鞘,随手挽了一道利落的剑花。 冰冷的剑意紧逼而来,而楚寒舟的手脚简直就像是不听使唤。 突然从脑海中传来青萼的声音。 “你答应他们便是。就说夫人不日会前往万法宗。她身体已经濒临极限,急需一副地仙的肉身。” 楚寒舟惊声大叫,将脑中听闻的信息一字不拉的和盘托出。 李攸宁还剑入鞘:“你早说不就好了,何必呢。” 她转头超曲云清眨了眨眼,对方朝她温和一笑。 还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楚寒舟将这一幕一点不落的看在了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种撑到想吐的冲动。 “师傅,把他要怎么办?” 曲云清:“带上他诸多不便,如今只能锁了灵脉继续留在此处,想必他也没有办法乱走。” 失去了灵力护体,青萼也别想出来,否则冥火反噬足以令这具肉身瞬间灰飞烟灭。况且曲云清如今已是真仙修为,由他出手锁灵脉,根本无人能够解开。” -- 第176页 楚寒舟呆坐原地,看着两人三言两句决定了自己的去留。 心中有些忿忿不平:“你们就这样把我抛在此处自生自灭?” 李攸宁转头道:“不然呢?你虽然只是从犯,却也是罪不可恕。我们不杀你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楚寒舟:“你们把我留在这荒岛上,没有灵力傍身,与杀我又有何异?” 李攸宁:“死不过是一瞬,太便宜你了。你就好好活着受苦,算是赎罪吧。” 楚寒舟:“……” 曲云清:“锁住灵脉并不影响辟谷。如若你所言当真,我们解决完所有事情,自然会来此处寻你,将你交由各大宗门联合处置。若是败了,那你便在此处自生自灭,也算是为千万生魂赎罪。” 两人做下决定,不再拖沓。取走秘境中的承影石之后,将楚寒舟独自留在一座荒岛之上,便御剑朝向万法宗的方向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结了,感觉有点纠结。每天的状态像是挤牙膏。这文真的写了好久了,虽然不算长,但对我来说真的很多了,因为自己其实算是个急性子,能好几个月如一日的干一件事真的是很难很难了。 我要给故事里的主角一个善始善终的结局,尽量的圆满完整,可是自己也会有疲软的时候。就像有读者留言觉得女主中后期降智了,其实我自己真的没意识到这一点。因为所有的对话都是按照我自己的理解来完成的,可能还是因为我自己智商不够吧。所以我笔下的主角们肯定都不会太聪明。 可能很多时候女主没有表达自己的想法与见解,但她却是能和男主大致心意相通的,否则他们之间的误会将会是致命的。之所以总是将表现的机会留给男主,是因为男主是师傅,也是年龄地位更长的角色,出于尊重如果双方都在场肯定是对方先表达。而女主只会补充,或者是在男主不愿意说或者是不方便说的时候开口。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想法。 本质上他俩都不是那种特聪明的人。毕竟一个是一门心思修炼,另一个修炼加暗恋,都没想过搞事业。但内心还是存有无私和正义的一面。没意识到需要他们拔剑相助时可能他们就会毫无作为,但真正发现的时候,绝对会挺身而出的。 这么说,感觉他俩的人设好普通,但没办法啦,都快结束了啦。 第95章 两人取走承影石, 秘境因此崩塌。就在幻海之墟彻底消散的那一刹那,蓝色的涡旋深处一道冲天怨气凝若实质,气冲霄云, 竟是在海空海空之上引发出延绵百里的异象。 那些枉死的平民和修士, 魂魄被相互吞噬,早就分不清彼此,再难进入轮回。唯有一腔痴怨经久不散,争先恐后的在世间留下最后一点痕迹。 李攸宁与曲云清并肩飞旋与半空之上,两人眼中不约而同的流露出悲悯又怅然的神色。 人死如灯灭,一个人的魂魄纵然有转生的机会, 可一旦进入轮回,却难免被胎中之谜所惑。前尘往事尽如烟云,就终究是虚无缥缈,难以把握。 或许唯有活在当下的此生此世才能当得了真,算的了数。 然而无数人只此一生, 只此一世的人生, 却被无端抹杀, 甚至成为怨灵, 最终没了出路。 不知道是他们来的太晚, 还是手中握有颠倒乾坤之能的幕后者太过漠视这些生命。或许在涟月眼中, 这些人的性命就如同世人眼中的蝼蚁。她的所作所为, 一切不过是随心而已, 连漠视都算不上。 李攸宁:“看来此处不久便会引来雷暴。楚寒舟他……” 曲云清:“我们将他放置的地方不会轻易被海啸淹没。况且他虽然灵脉被封,到底还有金丹修士的体格, 不会被淹死的。” 李攸宁:“师傅已经是真仙之体,你将他的灵脉锁住,恐怕这世间只有涟月能解了。若是禁制被人触动, 那楚寒舟就成了一个活的靶子,我们就能找到对方的下落。可需要再此暗中等候?” 曲云清:“勿须如此。他的话半真半假,却也有几分可信,涟月的确有可能身在万法宗。你我先行前往,至于这里,他逃不开的。况且有了我的印记,他无论去了哪里,我都能找到他。” 李攸宁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一阵不安。这种感觉,就想当初曲云清带着她去淅川时如出一辙。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想要信他。 李攸宁:“这一次,你不可再瞒我。也不可再将我一人撇下。” 曲云清回过头朝她浅浅一笑:“不会的。” 万法宗坐镇东北龙原,如今在整个道门中算是首屈一指的宗门。当年云翠山灭门一事,最终不了了之,也未曾牵连半分声名。虽然自那之后万法宗门人行事越发低调,就连惯常爱出风头的君沐言也销声匿迹,不复在外行走,可多年累积下来的威望仍旧是如日中天。 可以说万法宗当下的宗门地位与玄霄派可谓之有云泥之别。 李攸宁与曲云清来到龙原并未花费多少功夫,只是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仍旧需要一番定夺。毕竟涟月若是想要有意隐藏,他们是很难发现踪迹的。而且之前君风行传信的态度,玄阳子很可能已经和对方达成了某种协定。就不知道万法宗会不会变成第二个碧海潮升阁。毕竟能等到上古神族传承,不仅仅于宗师高手而言大为有益,更加能惠及整个宗门。 只是以玄阳子的城府,当真猜不出对方会暗藏何种目的,去做这一笔葬送自身的买卖么。 -- 第177页 两人隐藏修为,先是寻找了一处客舍下榻,装作是寻常散修游历至此,来瞻仰一下天下第一大宗的气派。 入店时,李攸宁不禁想到从前两人扮做普通的夫妻,同宿一间。如今两人身份虽然起了变化,可夫妻之实已经不知道落实了多少来回。只是不知道为何,只要一想起自己到了半夜,有可能会失去意识,干些莫名其妙的混账事,她心中就有些莫名抗拒。 “小二,来两间干净通风的客房。”李攸宁决定到了半夜就将自己独自锁在床上,省得失去控制。 曲云清:“不必两间,一间即可。” 小二:“二位客官……这不是为难小的吗。” 李攸宁想要解释,曲云清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听我的,就一间。” 小二:“好嘞。” 两人进入房间后,李攸宁面上便有些不自在。 曲云清:“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无妨的。有我看着,反倒更加安全。” 李攸宁有些气弱:“我这不是怕晚上闻着你身上的味道,会忍不住吗。” 曲云清:“忍不住,就无需忍。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只是……” 说道这里他白皙的面皮上浮出一丝红晕。 李攸宁看他神色有异,忍不住插了一句:“只是什么?” 曲云清目光一转,看向别处,竟然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不许你再用些奇怪的东西来闹我。” 李攸宁先是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 想起之前第一次重逢,她心中有气,故意准备了一点“礼物”。可是天地良心,她只用了一样看起来最不妨事的,其它的可都没有舍得。 况且,看对方的反应,不是挺“喜欢”的吗。难道自己理解错了? 原本这事她都已经抛诸脑后,可是如今被对方这么一提,当真是不由自主的要往那一夜去想。 当时,他好像被自己欺负哭了呢。想到这里,李攸宁不由的心头一热。看向对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曲云清:“我不放心你,把东西拿出来。” 李攸宁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中了蛊似的,被对方这样用命令的口吻一喝斥,身体就鬼使神差的自己行动力起来,完全不带拒绝似的。 曲云清看着她从乾坤袋中取出那枚龙眼大小的勉子铃,精巧的铃身卧与掌心,一段连着的细金链子垂于指尖。随着李攸宁伸手的动作,那铃铛内部层层交错震动,小巧精致的铃身颤动不止,发出嗡嗡的鸣音。 曲云清伸手手指作势要去捏,看样子是打算直接毁尸灭迹。 李攸宁突然眼波一转,嘴边勾起一丝坏笑。伸手握住对方的手,向自己身边一拉。 乾元的信香晕散开来,一下子充斥满整个房间。 曲云清陷入其中,不由得感到一阵神魂颠倒。 “你这又是做什么。” 这种让人心神失守的感觉太过可怕,若是换做其他人,曲云清只怕早就压制不住感受危机的本能要动手了。 可对方是李攸宁,他心里就没有半分想要抵抗的冲动。 李攸宁贴着他的脸轻声细语:“这几日总是没有机会做到最后,师傅你不想吗?” 气音擦着耳畔灌入脑海,曲云清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逐渐发热。 信香什么的,当真是霸道极了。曲云清闭上双眼,感觉到一阵无奈。 这一夜,李攸宁似乎一直保持着清醒,并没有出现异常的情况。曲云清被她反复纠缠,直到最后竟然扛不住的沉沉睡了过去。要知道以他目前的修为境界,原本是不需要入睡的。 李攸宁看着曲云清的睡颜,嘴角不自觉的轻轻上扬,脸上的神情柔软的不可思议。 她轻轻抚了抚对方的面颊,又在他的额心处落下一道轻如羽毛的吻。 “我将信香留在你的体内,有安抚之效,你就在此好好睡上一觉。” 李攸宁眼风微微一动,转头看向窗外。 “既然来了,不必藏着。” 李攸宁抬手一挥,将结界撕裂一个口子。 君风行自缺口处现身而出。 “我这不是进不来么,本来也没想藏着。”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曲云清,眼中露出一丝诧异,“曲掌教怎么睡得这般沉。” 李攸宁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两人先离开这里。 临走李攸宁布好结界,以免外界的声音会将曲云清吵醒。 一人一鬼离了城中,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君风行:“你怎么知道我在?” 李攸宁:“这话应当我先问你,你不是留在玄霄山中么。” 君风行:“放心不下兄长,我便在你们二人启程之后赶了回来。” 李攸宁:“我不喜欢兜圈子。” 君风行:“我身上有你的指尖精血,又曾吸收你的阳气修炼,所以只要你人在方圆十里之内我都能有所感应。” 李攸宁:“万法宗与这里相隔可不止十里。” 君风行欲言又止,神情十分为难。 李攸宁见他吞吞吐吐,面上露出一丝不快。 “若是不肯有话直说,我就走了。想必你哥哥更愿意和我说实话。” 君风行:“等你见到他,就会明白哪怕他心里想说,也说不出来的。” -- 第178页 李攸宁:“此言何意?” 君风行脸上露出伤心的神情:“他早已经神志不清,如今就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李攸宁目光一暗:“之前你并没有说这些,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离开他身边,先是去玄霄派传递消息,而后又出现在这里。” 君风行:“实不相瞒,之前传递消息其实是师尊暗中授意。而今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师尊说他起卦占卜,说两位怕是已经身临龙原。” 玄阳子虽然是地仙,可如今流传下来的占卜之术难以通天,怎么可能确切预知自己和曲云清的临时动向。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李攸宁沉声反驳。 君风行:“并未玩笑,乃是家师卜算到东海生变。算算时日,你们也该来了。” 李攸宁冷笑:“玄阳子怎知我们会来这里。” 莫非他和涟月,甚至是楚寒舟早有勾连。 如此看来,这一切倒像是引人入彀的骗局。 第96章 李攸宁心生警惕, 转身打算离开。 曲云清突破境界,从修为层面来说放眼整个修真界应当是再无敌手。可若是碰上涟月,也不会有十足的胜算。她的肉身虽然只有地仙境界, 可神魂却无比强大。而曲云清的神魂说到底还需要自己的本命灵珠守护才能勉强稳固。 君风行见她要走, 慌忙出言阻止。 “李攸宁你给我站住!且听我说完!” 李攸宁感应到自己布下的结界依旧安稳并没有被人触动的痕迹。 只听她沉声道:“你若继续藏着掖着,别怪我不念旧情。” 君风行:“我来找你并不是因为师傅,而是想要知道你是摆脱当初在幻海之墟被人种下的咒印。” 李攸宁不耐烦道:“早已经和你说过,那劳什子聚灵咒被九幽冥火一烧,就什么都不剩了。” 君风行眼中露出一丝难以置信:“难道你自己还没有察觉到吗?” 李攸宁:“察觉到什么?” 君风行:“兄长当初所中之咒一明一暗。除了强行汇聚灵力的聚灵咒之外,应当还要一道暗咒, 施于神魂之上。我问过师傅,这种神魂咒术,冥火也是无济于事。可是我见到你的时候,神志清明,丝毫不受影响。难道不是用什么方法解除了?还是当年你们所中之术并不相同。” 李攸宁听到这里, 心中咯噔一下, 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连日来萦绕心头的不详之感越发浓重, 她头也不回转身而去, 一眨眼已经回到与曲云清下榻的客舍房间。 然而被褥上虽然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 可人已经消失不见。 李攸宁只觉得精神剧震, 转眼望着紧追着她而感到的君风行, 眼中露出凶戾的红光。 君风行心中暗道不好, 连忙大声惊呼:“冷静!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李攸宁只觉得心口一闷,默默咽下方才气血逆行时涌上的一口甜腥。 她哑着嗓子狠声道:“你们联合起来骗我!” 李攸宁闭上双眼, 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丝难掩的沉痛。 师傅,你为何又要抛下我。你不是答应我不再骗我的了么…… 君风行:“李攸宁,你且冷静, 莫要引得自己神魂动荡。有些事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 李攸宁睁开双眼狠狠的望向对方,眼神中所表达的意思不言自明。 君风行:“实话告诉你,师尊令我前来引开你,就是为了秘传曲掌教单独会面。曲真人此时应该和他待在一处。于此一点你大可放心,如今整个道门唯有他们二人修为问鼎,若是联手必然是不会有危险的。” 李攸宁深吸一口气,神情晦暗不明。 “不会有危险?如果当真如此,他又怎么会再一次弃我而去。” 君风行脸上也是露出疑惑。李攸宁也早已经度过雷劫,如今既是魔修但也有地仙修为。肉身遭受天火炼体,又经历过九幽冥火之劫,比寻常地仙更为强悍,肉身完全可以用无坚不摧来形容。 她绝对是一大助力,若是玄阳子和曲云清当真要去面对某个暗中潜藏的危险敌人,没理由偏偏要将李攸宁排除在外。 听得李攸宁这么一说,君风行不免也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师傅。难道说这世间当真还有谁能抵挡住道门两大高手的合力围剿不成。 君风行:“你若心中有疑,且跟着我一道返回万法宗内门,先见见兄长再做打算。” 李攸宁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我所设置的结界可出不可进,并未遭到破坏,应当是他自愿离开的。” 君风行:“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曲真人道法无双,修为天赋世所罕有。就算我师尊有意为难也根本不会是对手。更何况我师尊定然不会作出危害道门安慰的举动。” 李攸宁朝他冷冷一瞥:“废话少说,走。” 一人一鬼入了万法宗,却发现别说是曲云清,就连玄阳子的行迹亦是不明。 宗主寝房和修炼之地根本毫无玄阳子的踪迹。诺大一个万法宗,无人得知宗主的下落。而最后一个见过玄阳子的人,竟然是意识刚刚恢复清醒的君沐言。 李攸宁:“玄阳子究竟将我师傅骗去了哪里?” 君沐言自己也是一头雾水,看着魂体越发凝实的弟弟,还有眼前这个几十年前就压了自己一头的女人。经年不见对方不但修为越发压过自己,竟然还莫名其妙堕了魔。 -- 第179页 君沐言只觉得内心十分复杂,隐隐又生出些许不解和遗憾来。 “你当真入了魔?” 李攸宁见对方答非所问,神情露出不快。 “我问你玄阳子如今下落如何。” 君沐言盯着对方的脸仔细瞧了瞧,忽而摇了摇头:“我早年就说过你出身蹊跷,周身气息也是说不出的诡异,必然是寻摸着邪魔外道才得以快速晋升修为。啧啧啧,果不其然。” 李攸宁心中一恼,却不愿与他多做口舌之争,只是脸色越发阴沉难看了起来。 君风行见两人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的看着对方,不由干笑着打起了圆场。 “哥哥,李姑娘。你们别吵了行吗……” 君沐言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朝着对方翻出一道白眼。 李攸宁气恨道:“你们骗走了我的师傅,如果再不肯给出一点线索,别怪我不顾及道门的颜面。” 君沐言讥讽道:“道门颜面?敢问阁下还能算是道门中人么?如今道门两大宗门之主联手,你又是以何种身份插手此事?” 李攸宁:“虽然我已经入了魔,可事关曲云清,那就是我的事。” 君沐言呵呵冷笑:“你都被逐出了师门,又守不住道心甘愿入魔,曲掌教不出手清理门户已经是顾念旧情,你竟然还上赶着要去他眼前招惹。” 一旁的君风行眼见君沐言一张嘴越说越偏,眼看着李攸宁面色发沉,眼角眉梢怒意萌发。想来如今自己兄弟二人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心中不由发毛。 “哥哥,你别说了。他们本就是……”话说到一半又出不了口。毕竟这样的关系,谁也不知道当事人愿不愿意声张。 “什么关系?难不成真如传言那般。”君沐言唇带戏谑,不怀好意的看着李攸宁。 其实李攸宁和曲云清的关系,江湖中早就传出了千百种版本。大多都是李攸宁趁人之危,毁了曲云清百年道体。 君沐言曾与两人同路而行,自然也感觉的出二人的关系并非传言那般全靠李攸宁一人强迫。况且能看得出来,若是当真全力以赴,李攸宁目前也并不会是曲云清的对手。想来两人若是当真在一起,必然是彼此心甘情愿的。 李攸宁:“我和他什么关系,轮不到他人置喙。可有一说一,曲云清是我李攸宁此生此世认定的道侣,这一点就算是天下人反对都无法改变。” 君沐言看着对方笃定的神情,整个人不由的愣了愣。突然感到一阵无趣和失落。 自己的话对方根本就不在乎。就像当年把她当作对手,虽然先败了一局,总想着要扳回,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配成为对手。而对方也仿佛根本从来没想过要和自己争一争胜负高低。 李攸宁:“我再问最后一次,玄阳子到底在哪里。” 君沐言心中感觉到一阵丧气:“师傅察觉到云翠山有炼魂的线索,之后在那里碰见了一个人。” 李攸宁:“是不是微衍?” 君沐言:“你怎么知道。” 李攸宁的目光在他们兄弟二人脸上扫过,看两人神色,似乎完全不知道微衍的另一重身份。 见对方不回答,君沐言继续道:“原来碧海潮升阁近些年来一直在收集炼化怨魂。似乎是想要复活什么上古邪物。之前在幻海之墟我们遭逢暗算,正是楚寒舟有意为之。” 李攸宁抿着嘴唇:“这些我都知道了,能不能说些要紧的。” 君沐言愣了愣,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我中了暗算,体内灵力动荡不安,神魂也受到了影响。我师傅无法解除我所中的咒术,只能与对方虚与委蛇,假作盘桓交涉。对方似乎是想要抓住曲真人,不知想要干些什么。我师傅假意相帮,说是能引人过去。由此换得为我解除咒术。” 李攸宁听到这里,面色隐隐有些发青:“你的咒看样子是解除了。” 君风行见对方周身魔气涌动不安,连忙解释道:“你放心,我师傅与曲真人已经商定好了。假意引诱,实则联手。我兄长的神志也是刚恢复不久,我也是才知道的。但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啊!” 曲云清的心思从前很少表露,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容易被人看穿的人。李攸宁心里明白,对方心思缜密,绝非是冲动少思之人。他能瞒着自己与玄阳子一块失踪,必然是心中有了明确的盘算,不会轻易上当受险。更何况两人的同心契并未有所触动,说明他此时并没有深陷险境。 可是这道理虽然懂,李攸宁却依旧放心不下。 “你是说玄阳子在云翠山遇见了微衍。” 君风行:“的确如此。云翠山似乎有一处传送阵法,能够连接东海。” 君沐言突然冒出一句:“微衍不过是个花费了数百年才勉强用灵力堆砌的地仙。就算是懂些不知道从那里学来的邪术也不可能是师傅和曲掌教对手。你师傅将你独自留下指不定是顾及你的魔族身份,我劝你还是不要擅自前往节外生枝。” 他这话说的突如其来,着实有些生硬。 李攸宁将视线幽幽转向他。 他们似乎在有意拖延…… 想到这里,李攸宁不再拖延。运转周身魔力,转眼化作一阵轻烟。 “糟糕!她会魔族的分化遁形之术。我们根本拦不住她!” 君氏兄弟面面相觑,却也只能无计可施看着李攸宁就这样消散于眼前。 -- 第180页 第97章 曲云清啊曲云清, 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骗子!做什么前一刻还能口口声声承诺自己绝对不会再将自己一人抛下,可一转眼却又联合一个行迹可疑的道士要去只身赴难! 你当我是死人吗!如果这是在她原本的世界,这种让坤泽为乾元出头的事, 简直就是她的奇耻大辱! 李攸宁一面忿忿不平, 一面又是心急如焚。虽然她相信曲云清的实力,可她也从来没忘记二十多年前发生在他身上的祸事。 涟月已然杀死过他一次,那么之于李攸宁而言,对方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仇敌。她绝对不允许曲云清再次受到同样的伤害,哪怕只是存在于自己的臆想之中都无法忍受。 云翠山深处常年云雾缭绕,原本也算是一处仙灵之地, 只是如今看来那些惨淡的云雾中饱含怨气,郁结在一处深谷之中。 就眼前这个景象,就算是寻常人也能分辨出异常,更何况是李攸宁。 重重迷雾之中,三人鼎足而立。正是万法宗宗主玄阳子, 玄霄派掌教曲云清, 以及碧海潮升阁阁主微衍。 微衍身披黑氅, 头上的兜帽滑落, 露出一张苍白无须瘦削的脸。 传言中微衍寿数将近时才勉强渡劫, 可此时看来他容貌身形倒是不显老态, 若不是周身怨萦绕, 显得他苍白的冷漠的神情有些阴鸷之外, 倒也称得上是一名美男子。 虽然微衍此时早已经换了芯子,可是上古神族为了求生而堕了神格, 困身在一名天赋并不算高的凡人修士体内,那些移山倒海的本领也是无从施展。面对曲云清和玄阳子,竟然表现的处处落于下风。 李攸宁来时, 微衍似乎已经被二人联手压制的无法动弹。 只见他脸上露出灰败的死气,身躯也是行将就木般放弃了挣扎。 对面如此轻易就被击败的“微衍”,曲云清和玄阳子脸上不约而同露出疑虑的神情。 原本只是一次试探的交锋,没想到竟然轻易将对方制服,难道当年差一点灭世的涟月夫人如今已经不济至如此地步? 看似落败的微衍嘴角突然扯起一丝冷笑:“她来了……” 曲云清蓦然回首,看见从云翠山高处踏剑而来的李攸宁。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正想要出言阻止,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神魂压制! 微衍的肉身急速崩坏,脸上的肌肤顺着嘴角寸寸龟裂,露出血肉模糊的肌理,看上去狰狞又诡异。 “你们这群愚蠢低贱的凡人,凭什么自作聪明的认为可以击败我。”微衍的喉咙里发出嚯嚯的杂音,发出诡异又模糊的笑声。 眨眼间他肉身轰然倒地,一道魂光迸射而出。 一道清冷低沉的女声从天地间四面传来,听起来无悲无喜,却像是无情的上神在宣告众生最终的宿命。 “纯阳之体,世所罕求。你果然不负我的期望,不仅成了仙,竟然还入了魔。” 她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风,将李攸宁包裹其中。那语调不疾不徐,甚至带着几分清冷,却入魔音灌耳,震的李攸宁脑仁发疼。 李攸宁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被人加了水的面糊,思绪越发迟滞,心中的不安呼之欲出,却根本无法宣之于口。 曲云清眼中露出急切的目光,咬破舌尖强迫自己用疼痛来抵御涟月的神魂压制。 他御剑而上,不顾一切的奔着李攸宁的方向飞驰而去。 一旁的玄阳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脱离的肉身躯壳,反而变得更为强悍霸道。 只是再强悍的元神也无法独自与天地间久存,对方脱壳而出,必然是在场之中有了她属意的新躯壳。 “阿宁!你怎么来了!” 曲云清一身白袍,翩然而至,将李攸宁环绕其中。 “师傅,你们杀不了她的。”李攸宁双唇颤抖着,“她已经将自己炼化成了类似天魔般不死不灭的存在。”不知怎的,她心里蓦然间冒出一个想法,仿佛涟月的一切,在一刹那间心知肚明。 无论是夺舍自己,还是玄阳子,亦或是其它山间走兽飞禽,她想去哪里都可以卷土重来。如今的涟月已经再不受这世间法则的限制,彻底将神魂融入了这个新的世界。她不再是上古的神,她摒弃了自己,也彻底重获了新生,不再受到压制,可以肆意摄取天地间的灵气或者是怨气。 涟月的声音再度传响:“你说的没错,可惜他们并没有这一份自知之明。自以为引我入彀,却正好为我引来了我最满意的肉身。” 曲云清:“你快走,这里不用你!” 李攸宁:“师傅你又早就知道了是么?所以再一次想要独自解决这一切?你可知道我的灵珠只有一颗,如果你再一次出事,我会疯的。” 曲云清硬着头皮,勉力将她揽住,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的紫府残缺,她根本无法夺舍我的肉身,她的目标从来都是你,你为何还要来此?” “我知道。”李攸宁凄然一笑,从她从君氏兄弟口中得知神魂连契的时候就彻底明白了涟月的阴谋。 涟月为自己选中的躯壳身上种下魂契,与自身神魂相连,将来若是打算夺舍,可以直接与自身神魂合二为一。如此一来,不仅能彻底占有肉身,还能更为契合,宛如原生。只是涟月的元神过于强大,哪怕只是种下一个引子,也会干扰宿主本身,让人的神志受到干扰,甚至变得意识不清。 -- 第181页 李攸宁之所以没有出现君沐言的症状,大概是她修为更高,加之与曲云清定下了神魂契印彼此牵制。可即便如此,仍然会时不时出现记忆错乱或是失智癫狂的反常举动。 微衍身上的魂光忽明忽暗,若离若合。像是分化出无数光点,又每每重新化归为一。 “李攸宁,你的神魂已经被我侵蚀,若是放弃抵抗,也许我还能在与你合二为一之后为你保留最后一丝神志。” 空中飘荡的声音循循善诱,强大无匹的神魂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玄阳子的修为最弱,首当其冲被压制的不得动弹。只看他脸色一白,蓦然间从口中喷出一股鲜血,转眼将前襟染透。 只见他以剑杵地,咬牙切齿道:“曲道友,看来是老夫一时托大,本以为是一出将计就计,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连累了你,对不住。” 李攸宁只觉得视线迷糊成了一片,耳边尽是嗡嗡鸣响。她被曲云清护在怀里,感觉到对方揽紧她的手臂在微微发颤。 “师傅,别怕。你信我……”她在他耳边轻声低语,恰如昨夜的缠绵呢喃。 “你不该抛下我的……”李攸宁抬头朝着曲云清浅浅一笑,猛然间伸出手将他向一旁推开。 曲云清本就受到压制,全力以赴才勉强来到李攸宁的身边。对于她猝不及防的举动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他瞪大双眼,眼睁睁的看着李攸宁后颈处裸露的皮肤上蔓延出一道青红的斑纹,身体如同一道闪电,朝着尚且未完全与微衍脱离的魂光方向飞去。 “阿宁!”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心中却充满了不详的预感。 “师傅……阿宁一直都知道,这些日子都是自己偷来的……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很开心,可我知道那是因为复活你时阿宁存了私心。我的精血改变了你的体质,让你会不自觉的被我的乾元信香吸引。 或许你并不是真的爱我。 自此以后你不会再受此所扰,而我欠下你的就让我一并还清吧。 这一次,你忘了我,可好。” 涟月弃了神格,同样也弃了天赋天赋的化生之力。只要她能在对方魂体即将与自己融合的刹那,引动冥火反噬,将两人的神魂一并湮灭,涟月必然就没了复生之力。 想要彻底杀死涟月,这或许是有且仅有的唯一法门。 这个想法从李攸宁意识到她们神魂彼此连契的时候便已经想到。可直到方才,她才下定决心。虽然未必能够成功,可李攸宁明白如果自己不这么做,那么对方的疯狂与对生灵的模式天,还不知道将天下搅弄成何等模样。 她的师傅,她的曲云清,可以没有她。但是自己却没法忍受变成涟月的傀儡,然后亲手去毁灭自己的爱人。 “看来你很识时务。”空中传来涟月的轻笑。 李攸宁一言不发,直奔而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越发刺眼的魂光之中。 万钧的压力骤然一轻,曲云清和玄阳子只感觉周身为之一轻。 曲云清飞身而去,想要阻止李攸宁,却被一道灵墙抵挡在外。 他手执长剑,分化出万千剑光却是终不得破。一旁的玄阳子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神似疯狂,干脆弃了剑,对着灵墙拳脚相加的曲云清。 “曲掌教,你且冷静。如今看来我等还需从长计议。” 玄阳子虽然搞不清为什么李攸宁突然出现以后,会如此“乖巧”的贡献自己的肉身。但是经过方才那一役,他心中已经隐隐明白,对方根本就是在拿他当猴戏耍。 若是当真融合了新的躯壳,别说是自己,就连高出自己一个境界的曲云清也无法奈何的了对方。 为今之计,怕是以退为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就是一两章的事。之后大概有一个小番外。he感谢在2020-06-27 15:07:20~2020-06-30 17:5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正文完 玄阳子满心焦急的上前劝阻, 却发现曲云清用尽全力也无法突破眼前的灵墙结界后,两眼发直,脸上满是绝望的滑坐在地上, 失魂落魄的样子全无半点一门仙首的风度。 “曲掌教, 若是今日她奈何不得,不如我们……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玄阳子话音未落,曲云清却是眸光一转。 “不可离开。阿宁还在这里,我不能走。” 玄阳子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心说你那入了魔的徒弟换做是在万法宗,不被清理门户已经算是命好, 如今更像是彻底为涟月所控,心甘情愿的献上肉身。这看上去完全就没了转圜的余地,你个做掌教的何苦来哉,那不成还要留下看戏。 “可是我们留下也是无济于事。” 曲云清转眼看向他:“你错了,你且看着她。” 玄阳子被对方一提醒, 这才仔细朝结界灵墙之中望去。 只见结界之中的魂光将李攸宁全身笼罩, 很快便彻底钻入她的身体。 然而看似夺舍成功涟月, 身躯却是一动不动。 李攸宁的双眸紧合, 就在魂光彻底没入的那一刹那, 她周身蔓发出阵阵红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肉眼可见的爬满重重青红斑纹, 竟然像是触动了某种极为霸道的反噬。 -- 第182页 “你竟然想用这招困住我!”涟月的神魂发出冷厉的叱问。 “你没有想到吧, 我李攸宁原本就不是此方世界中人。想要同化我的神魂恐怕你的需要多化一点功夫了。只是如今你已经和我神魂相连, 怕是想跑也跑不了了吧。”李攸宁冷笑道。 涟月:“用冥火直接灼烧元神,亏你狠的下心。难道你能熬的过我?” 李攸宁:“若是只有我一人, 自然是熬不过。如果再加上曲云清呢?” 涟月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李攸宁:“虽然让他为我承担一半的痛苦,我感到十分心疼。但好在用心契同苦同难,却不伤对方性命。你放心, 我就算是彻底魂飞魄散,也势必要要比你多活上一息一瞬。不看着你彻底消散,我又怎能安心。” 涟月:“就算加上他又能如何?别忘了我是神,而尔等不过是卑贱的凡人。不过是我的族人创造出来劣质的模仿品罢了。” 李攸宁:“可惜了,你已经不是神了。你为了融合人族的躯壳,激发万鬼怨气,擅自吞噬炼化了那么多的人魂,却也因此生机被死气所夺,你的元神早就不复之前强大凝实,而冥火正喜欢这样的养料。我虽然也是结怨气成魔,可曲云清修炼的却是这天地间至清至纯的心法。有他在,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能拖过你。” …… 结界之外的玄阳子踟蹰徘徊,看着曲云清竟然直接原地盘坐,五心朝天的打起坐来。 玄阳子的视线来回张望,发现结界内的李攸宁看上去文丝不动,脸上的神情却时不时产生细微的变化。无数青红的斑纹若隐若现,像是某种咒法的反噬痕迹,却是隐而内藏并不外发。竟然是被她有意压制体内,直击本体神魂。 “她这是要……炼化自己的神魂……” 此举无异于引火自焚,玄阳子脸上满是诧异。转眼望向曲云清,只见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淋漓不止的冷汗顺着鬓角涔涔留下,捏着法诀的手掌微微蜷拢,掌中偏向虎口的位置一道红印灿然夺目。 “同心契……曲掌教你这是……” 玄阳子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这结界内外一仙一魔的一对师徒,竟然早就结下了生生世世的道侣契印! 玄阳子也算是博闻广识的人物,见此情景自然是一点就透,心中明白他们这是要与涟月的神魂进行殊死一搏。 他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迟疑了半晌。 “二位高义,就让贫道为两位道友护法吧。” 虽然此时趁机逃离必有十足十的生还机会,可是天下道宗殊途同归,彼此间就是个唇亡齿寒的道理。至于那震惊道门的惊天伦理大戏还是等自己有命回去再去细想吧。 若是今日曲云清和李攸宁败了,那么他玄阳子就是道门第一,毫无意外的就是下一个被抹杀的目标。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祝这二人一臂之力。 一开始涟月还能自信叫嚣,可眼看着李攸宁的神魂久久凝而不散,在冥火灼烧下却是坚韧不屈。 涟月:“你以为自己能熬过我吗?” 李攸宁:“何必浪费心神和我废话,熬不熬的过,咱们比一比便是。” 涟月:“这种痛苦你就算自己承受的住,可是曲云清呢?你大可睁眼瞧瞧,他已经快要受不住了。我可以发下神魂誓约,你我合二为一,我愿意留下你的记忆,至于曲云清我也会代替你好好照顾他,绝对不伤他一丝一毫。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只怕继续下去会伤了根基。你也知道他紫府原本就残缺,就算同心契不会伤人性命,可若是神魂受损他自然也命不久矣。” 李攸宁心神一动,差一点就被涟月钻了空子。 就在此时,曲云清的声音在她心中蓦然响起。 “阿宁,别信她,我撑得住。我们是夫妻,你不要放弃,不要丢下我。” 他的声音如同一道清流冲破重重迷障,李攸宁濒临溃散的神魂顿时为之一清。 “合二为一?托你照顾?他只能是我的,就算是你顶着我的脸,继承我的记忆,也不行!” 原本还只凭着心中一口气,想要和对方同归于尽,而此时突然一股冲天醋意提神醒脑,李攸宁顿时感觉自己还能再战上九九八十一个回合。 然而涟月不愧是三百年前差点覆灭天下,逼得魔祖都只能自毁肉身,化散元神的人物。纵然实力大不如前,仍旧是耐力惊人。 到了最后李攸宁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那直击灵魂的灼痛也几乎麻木。 “终究还是输了吗……” 她努力收束着自己的心神,然而且无济于事。 “阿宁……别怕,我带你回家……” 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和她说话,然而自己意识却跌入深渊,彻底断开了与外界的联系。 玄霄掌教寝房,香炉里飘出静神香的袅袅香烟。茶白色的纱帐安静的垂落,床榻旁坐着的忧愁满面的曲素问。 李攸宁睁开眼,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过了好一阵子,记忆才一点点涌现,让她慢慢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那种历经生死,一睁眼恍如隔世的感觉,让她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恍惚的神色。 “你醒了……”曲素问问的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自己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就会惊扰到李攸宁的神魂。 -- 第183页 李攸宁睁大双眼,视线缓慢聚焦。 定神良久,才发现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的熟悉。 “师傅……” 两个字脱口而出,她目光一转,神光汇聚。突然间翻身而起,扯开纱帐向外张望。 看见一旁的曲素问,李攸宁的心头涌起一阵失望和不详的预感。 “我为什么没事?师傅在哪里!” 曲素问见她神情激动,连忙坐下来拉住她的手臂,垂着眸子,轻声安抚: “你不要激动,你现在的状况最忌忧思。” 李攸宁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阵胀痛,无论睁眼闭眼都是一阵阵令人恶心的头晕目眩之感。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口中反复询问:“我为什么没事,师傅在哪里?” 曲素问摇了摇头:“你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你需要好好休息。” 李攸宁眼神渐渐散漫,口中喃喃自语:“师傅在哪里?他在哪里……” 曲素问轻叹一声:“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见他。你且睡吧……” 李攸宁:“见他……我想现在就见他……他在哪里……” 曲素问抬手画了一道安神静心的符咒,灵光没入李攸宁的眉心。她本就神志有些不清醒,又极为的虚弱,被曲素问的符咒一激,便有些抵挡不住了。 “他在哪里……” 曲素问嘴角露出苦笑,轻声说:“他也受了伤,不方便来见你。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见他……” “我还可以见他……太好了……只是为什么不方便……” 李攸宁忧心又疑虑,可终究是抵挡不住符咒和静神香的双重威力,再一次沉沉睡去。 曲素问见对方沉沉睡去,为李攸宁掩了掩被角,忍不住叹了口气。 等到李攸宁再次醒来,她该找些什么借口呢……想起师傅的叮嘱,以及他们二人目前的状态…… 暂时还是不要相见为好的吧。 李攸宁又昏睡了好几日,等她再次睁开眼,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偌大的掌教寝房冷冷清清,没有半点属于曲云清的气息。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这一刻她意识到曲云清在自己昏迷期间一次也没有来过这里。 怎会如此……难道师傅他…… 想到这里,李攸宁心神动荡,心中又闷又疼,仿佛被人栓上了千斤重枷。 不!不会的!我都能活着,他更加不会有事! 只是他究竟在哪里! 李攸宁感觉自己着急的快要疯了。 绵密的头疼犹如针扎,只待她甫一起身,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可是李攸宁什么也顾不上了,如果此时不能找个人问个清楚,她也许真的会疯。 然而就在她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就触动了禁制,虽然拦不住她,却也引来了布下禁制的曲素问。 闻讯而至的曲素问看着她满眼忧心:“你怎么出来了?你该好好歇着。就算不想睡了,也该去静室修炼凝神。” 李攸宁这一回已经清醒了不少,不由的想起上一次清醒时对方避重就轻的态度。 “师傅到底在哪里?” 曲素问嘴角一抿,仿佛对她的话不出所料。 “他不在派中,你也见他需得晚些。” 李攸宁:“我现在就要见他!” 曲素问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一双眼睛仔细盯着李攸宁的脸,仿佛在根据对方的神情权衡接下来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李攸宁:“师姐你不要骗我,告诉我,他究竟在哪里,我只想听实话,不然我真的……” 她喉头哽咽,神情也渐渐了有癫狂之态。 曲素问垂下眸子沉吟片刻。 想来李攸宁若是得不到确切的消息,只怕更加不利于恢复。 “你可还记得之前的事?”曲素问迟疑试探道。 李攸宁点了点头。 “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没想到我还能活着。” “是师傅救了你。” 曲素问的话说的遮遮掩掩,惹得李攸宁更加心急如焚。 “师傅救了我?”李攸宁凝神内视,发现自己原本已经用来弥合曲云清紫府的本命灵珠不知何时竟然回到了自己的体内。 陡然发现灵珠归体,李攸宁大惊失色。 “怎么会!我的灵珠,怎么会在我这里……”她心中涌起一阵剧痛,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曲素问见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连忙解释道:“你先不要着急,师傅真的没有……呃太大的问题,至少性命是无虞的。” 李攸宁听闻“性命无虞”四个字,结合曲素问面色虽然担忧但是并不算悲伤的神态,双眼终于有了焦点,转而瞬也不瞬的盯着曲素问,眼神中充满希冀的看着曲素问。 曲素问:“正如你所感受到的那样,师傅为了定住你几尽溃散的神魂,已经将你的本命灵物归还于你。你也知道他的身体是何种状况,他的元神虽然复原,可依旧没办法继续停留在原本的身体里。好在你们当初取回了承影石这样神器,师傅借用承影石之力,强行留住自己神魂暂时不离,才将你带回了玄霄派。只可惜承影石没有灵珠的修复之力,师傅的肉身终究是不成了。” 李攸宁:“他去了哪里……” 元神离体与鬼魂不同,虽然保留生人的修为,但是如果不能短时间找到肉身则会消散。而如果变成鬼,则生前的修为则会尽数化作烟云。 -- 第184页 曲云清绝对不会行夺舍之事,难不成选择散尽修为化身鬼魂? 想到这里,李攸宁一阵心疼与担忧。他若是成了鬼修,那自己的纯阳之体恰好能为他提供取之不竭的精气,势必让他早日修成实体。 曲素问:“为了保住师傅的元神,我们只能给他选择一户临产的人家……” 李攸宁听到这里,止不住诧异道:“师姐是说,师傅投胎了……” 听闻这个消息,李攸宁心中百味杂陈。 人魂一旦投胎,都会因胎中之迷所困,前尘往事悉数遗忘。纵然曲云清修为得道,仙根已种。这一世修行起来就如同直接迈上康庄大道,不必担忧瓶颈阻碍。可是忘却前尘的他,还是他吗…… 李攸宁悲从中来,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绝望。她心中明白,这对曲云清而言并非是一件坏事,可是对她来说无异于是一个惊天霹雳。 曲素问见她神情落寞,连忙继续解释道:“你也不用伤心。师傅临行前曾有交代,你们二人曾经定下过同心契,虽然转世轮回会暂时隐去契印,但是此印本就是神魂契约,生生世世不可解除。只要将来等他成年,行大婚之礼,同心契被唤醒,他就能恢复记忆。” 李攸宁转悲为喜:“当真如此?” 曲素问:“自然是真的。师傅特意交代过,等你好一些再告诉你,若你不信,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他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要与你携手连理,如果不是因为同心契能唤醒记忆,他宁愿散去修为,以鬼修之身重新入道,也要陪在你的身边。” 李攸宁听到这里忍不住低下头。她嘴角轻轻勾起,双眼却是又酸又热。 “那你带我去见见他吧,可好?” 曲素问为难道:“这就大可不必了吧……你这情绪也不易激动,况且师傅这才多大一丁点儿啊……” 李攸宁一把拉住曲素问不放,大有如果对方不说,她就不肯松手的架势。 “师姐……” 曲素问见李攸宁满眼担忧,满心期待,实在是拗不过她。 “你若执意,我便答应你。不过师傅如今的身体尚且年幼,毫无道法修行,而你又神魂受创,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身上的魔气……” 一语未尽,李攸宁却是心中了然。她神魂有损,压不住自身的修为,无法遏制魔气外放。于修士而言会感应不适,对凡人却是有损身心。 李攸宁恍然大悟,眼中露出失望心痛,又迟疑的神色。终究还是绕不过内心的忧虑,非要亲眼确认过才好。 她跟着曲素问来到山脚留仙镇一户落魄人家,虽然是家中有喜事临门,可是这家人的却是门庭寂寥,几乎看不见有什么人走动。幼小的婴孩就那样孤零零的放在床上无人照料。或许是因为饿了,一双眼睛都不大能睁开,一张小嘴却左右梭巡,拼命扭着头吮吸着包裹着自己的包被,看起来安静乖巧的令人心疼。 李攸宁眼中露出疑问,心中又怜又痛。 曲素问解释道:“元神转生本就是夺人机缘,师傅不肯随意投胎,只能找了一户生机断绝的人家。这户娘子和腹中胎儿本该命数已尽,只是师傅的元神让孩子有了生机。我们来时孩子的娘已经断了气,胎儿却仍在腹中,死人产子视为不详……虽然当时我和师弟已经解释过,这孩子与玄霄派有仙缘,择日便要接回门派抚养。只是这番说辞看来未能打动家主。也罢,今日便将师傅顺带一道带回山门吧。” 李攸宁面露喜色,却只敢远远看着。她努力压制着身上的魔气,生怕有一丝泄露侵扰对方幼小的身体。 曲素问朝她招手:“要不你也来抱一抱吧。” 李攸宁眼中露出期待的神情,欲言又止:“当真可以吗” 曲素问抱着怀中的孩子:“之前是我想的太过严重,看来你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要好了很多,如果如果只是稍微接触是无碍的。” 李攸宁面露欣喜,将尚不足月的婴孩抱入怀中。那轻飘飘的分量仿佛瞬间填满了她的心,她双手止不住微微颤抖,仿佛自己怀中承起的是这个世间最为贵重的珍宝。 她在他额间落下轻轻一吻,恋恋不舍将他还会曲素问的怀中。 “的确是他……”她眼中满是不舍,却依旧是退开了一大步。 “师姐,阿宁在此一别。” 曲素问满心不解:“这又是何苦?你不想看着他平安长大吗?” 李攸宁摇了摇头:“我继续留下我怕我忍不住会与他时时亲近,我已经入魔,又怨气缠身,于他道心有损。只盼望他早日开了灵窍,我自然会回来相见。” 曲素问心知对方的选择才是正确,只是没想到还不等自己开口劝说,李攸宁已经自己做下了决定。 李攸宁看着襁褓中的婴孩露出一抹恬淡的微笑:“小清儿,好好长大,等着我来日回来娶你。” 曲素问抱着孩子,看着李攸宁化作一阵轻烟消散,突然意识到她临别之语似乎有些不妥。 师妹说将来要回来娶师傅?这是仗着年纪大有意调侃的戏谑之语?这似乎有些不敬了吧! 嗯,大约是口误了吧。对一定是这样的。看来她的神志还不太清醒,回去后要与她传讯,叮嘱她好好闭关休养,争取早日恢复才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结尾是不是有点突然。 -- 第185页 这么这么写主要是因为灵珠本就是女主的,最初她用本命灵珠救了师傅,而自己怀着必死之心堕入深渊。虽然活了下来,可始终有种师傅再报恩的感觉,况且又有信香压制引诱,李攸宁其实一直不敢探究曲云清对她的情究竟是从何而起。到了结束,她豁出性命救他,他也将欠她的还清。下一世他们就是真正平等身份。 但是不想在正文里写师傅长大与女主成婚的内容了。否则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新的循环,正文又不知道要拖到哪里去。会在番外中写一个李攸宁身体恢复,能够彻底控制自己的魔气,师傅也修行入门有了自保之力,然后终于能相见,最后在成婚并恢复记忆的番外。 这文写了好久,到了最后自己也觉得很多不足,可能不太尽如人意吧,但是我感觉是尽力了。问题的出现可能是因为我只有大纲没有详细的纲要,导致写着写着总是有些不合理,只能强行更改原先的设定。去掉原本设定,然后走新的设定。前后可能就没有那么和谐了。 这些问题我会在下一篇好好注意,尽可能先设计一个章节的详细纲要,这样既不容易卡文,有对行文更好的把握,不容易崩文。 总之谢谢追文的小伙伴,我是由衷希望大家有美好体验哒,但是能力确实还有待提升。总之谢谢,很幸运大家都很和善,也给与了我一些很不错的意见,今后我都会注意哒。 第99章 番外 玄霄派底蕴千年, 虽然地处西北,却是一脉山川独得灵秀。山门大阵之内,四时景致与山外大不相同。 此时山外正是春寒料峭, 山内却是春光潋滟, 明秀非常。 少年曲云清挽着裤脚在山涧中捉鱼,一不留神滑了一跤,整个人跌进了水里。这溪水虽然有些急,却着实浅的很,实在是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就在他滑入水中的那一刻,只听岸上传来一声惊呼。眨眼间一道人影飞速飘过, 下一刻,少年已经连人带鱼一起落到了岸上。 “怎么又是你?” 十七岁的曲云清看着眼前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脸担忧的望着他,心中有种莫名的忐忑。 自从他七八岁开始,这人就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身边。平时虽然不露面,可但凡自己有了“危难”, 无非就是练功受伤, 爬树摔倒之类的情形, 她就会十分恰到好处的出现。 只是对这样一个自小在他身边细心呵护的“大姐姐”曲云清心中总是对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最开始她身上的气息让自己很不习惯, 给人一种无形压迫甚至让他感觉到阵阵不安。每每靠近, 总有种无形压力笼罩四周。这种情况直到他修为越发精进才略微有所好转。 而且这人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奇怪, 有时候自己都要怀疑, 自己是不是被对方抛弃的儿子, 如今只是出于自责内疚,却不愿意相认。 而他们的关系, 直到最近曲云清才略有所闻。 一直负责教养他的大祭酒隐约透露,这位年龄不详,修为不明的, 但很明显与自己差着辈分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满是难以置信。自己难不成被养在深山这么多年,就让是为了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准备的“童养夫”吗? 自从他得知了这个消息,对李攸宁态度越发有意疏远,尽可能的避而不见。可对方偏偏就有无孔不入的本事,无论自己藏身何处,总是能够被发现。 “小清儿,你怎么独自跑来后山?看你浑身都湿透了,仔细当心水寒,莫要伤了身子。” 曲云清听见对方说这话的时候,恨不得翻上一个白眼。如今他的已经灵窍圆满,结丹近在眼前。怎么可能因为区区水冷而害病。真搞不懂对方这么说是没话找话,还是过于关心。 原本想要答上一句“怎么可能”,可是转眼一看对方笑容满面的看着自己,结合曲素问半遮半掩透露给自己的消息,不知为何脑中突然想起书上写的那些“眼带桃花”,“眉目含春”,专门吸人精气的山精鬼魅来。他便下意识的想要背过身去,不想与对方接话。 李攸宁见他不理自己,反倒变得越发锲而不舍:“小清儿可是被冷水泡的腿抽筋了?可需要我抱你回去。” 她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倒是没有逾越的举动。只是眉眼含笑的看着对方,仿佛十分“欣赏”他的别扭举动。 曲云清并没有看她,神情变得有些慌张,脱口而出道:“你不要过来。” 李攸宁轻笑出声:“你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一副怕我吃了你的样子,难道我是妖魔鬼怪吗?” 你不是妖怪,你是老虎!曲云清心中腹诽。不知道为何,听见对方的调笑,他脸上一阵发烫,像是愤懑,又似是羞窘。 可偏偏又觉得对方笑起来的声音脆如滚铃,声声入心…… 见他耳尖浮起一丝红晕,李攸宁低头抿唇,见好就收,不敢继续出言调戏。转而一本正经的与他搭起话来。 “我听师姐说你已经临近结丹,正准备下山历练,磨砺道心,可有想要结伴之人?” 曲云清有些莫名其妙:“为何要与人结伴?入世历练不是向来都是一人独行的么?” 李攸宁笑了笑:“这你可就不懂了。寻常修士想要结丹,往往都年岁不轻了。而你天赋异禀,束发才没几年,冠礼都未曾到,心性稚嫩怎好独自一人入世。” -- 第186页 “是吗,那这可怎么办呢,山里未结丹的弟子并没有修为与我相仿的。” 此行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载。那些已经结丹的,又都被委以重任,根本抽不出大量时间陪他入世修行。 这一世曲云清自襁褓之中就被曲素问抱回深山中教养,于红尘俗世根本没有半点概念。心性单纯如水,对外面的世界既是期盼,又抱有隐隐的不安。李攸宁的话一下子戳中了自己心中的忧虑。曲云清听闻之后,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迟疑。 李攸宁趁热打铁:“这一点你莫要心急,我已经与师姐说好了,此行便由我代劳了。” “啊?”曲云清睁大双眼,满眼的不可置信。 虽然看不透对方的修为,但是他隐隐能够察觉李攸宁的修为非常高深,远远超过了门派中的任何一人。这样的高手,自他年幼时就时常出现在他身侧,而现在又说要引领自己的修行…… 难道高手都是这么闲的吗? 而且,她这是要做什么呢?难道自己当真是她的未婚夫不成。 曲云清的内心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十分的复杂,隐隐有些抗拒。 从最初引李攸宁身上气息迫人,让他感觉有些害怕,到后来屡次三番出现,又百般关心照顾。他对她是有感情的,却是如亲如长,从未往儿女之情上去考虑。 自从打曲素问口中得知一二,他便自觉开始对李攸宁有意避让,生怕产生什么误会。 可每每长时间见不着对方,心中又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生平几乎没怎么见过女子,最长接触的曲素问对他关爱有加,人也端静文雅,和喜欢时不时逗弄自己的李攸宁简直有天渊之别。他不知道这世上的女子,究竟该是像曲素问更多,还是与李攸宁更像。 或许此行出山,这心中的疑问自然能够解答。 虽然曲云清回去之后就委婉的表达了自己虽然年纪尚轻经验不足,但委实不需要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高手在一旁护着下山修行。否则这红尘入世,磨砺道心岂不是失去了本意。没有遭受一番历练洗涤,如何明心见性。 曲素问笑而不语,只说他的意思自己明白,勿须多虑,明日自行下山便好。 之前他一直不懂,玄霄派一众长老为何不肯对自己以长辈自居。一个个看见他都是温柔仁爱,平素里一句重话都不肯说。普通的弟子瞧见他更是恭谦有加,处处礼让。唯有一名叫绿竹的小师姐似乎有些看他不过眼,但也根本不敢招惹他。 本以为自己难得提一回要求,曲素问定然不会拒绝自己,会好好与李攸宁沟通,让对方莫要干扰自己的修行历练。 然而一出山门,就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李攸宁一身茶白色轻绸软缎窄袖束腰锦袍,外面罩着一件透明的暗纹素纱襌衣。飘带临风而动,长身玉立,清雅如仙。 如果不是曲云清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是淅川魔族的望乡城主,还真要以为是出自哪家宗门大户的逍遥散仙。 曲云清握着镇山河的手紧了紧,不自觉的感到一阵紧张。 李攸宁像是感应到了他,朝他回眸一笑,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小清儿可真是精神,果然是长大了。” 曲云清只觉得对方笑的有些晃眼,下意识的侧过脸。 “你怎么还是来了,我说过不需要的。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应付。” 李攸宁:“我知道你应付的来,可是我不行啊。” 曲云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有些不明白对方此言何意。 李攸宁:“恰好我也要前往中原办些私事,正好应下曲师姐的嘱托。” 曲云清心想:你要去中原?那我便先去东北。这样总算不同路了吧。 可没想到的是,李攸宁自他出门就一直形影不离的跟着,甩都甩不掉。 “你不是要去中原吗?” 李攸宁:“对我们魔族来说,淅川之外,都算是中原,” 曲云清本就不擅长与人争辩,被李攸宁无赖的解释瞬间堵的哑口无言。 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脱。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过去抓住她的衣领质问:“你究竟对我有什么企图?” 这样的画面真是想想就觉得难堪。 各种奇怪的猜想时不时冒出他的脑海:难道正是因为对方看上了自己,玄霄派众人才另眼相看。毕竟这李攸宁据说是大祭酒和大长老的师妹,之所以不让自己拜师,就是怕错了辈分,乱了序齿。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李攸宁可是自他儿时便已经出现。那家伙总不会丧心病狂到对一个垂髫幼童动心下手吧。 曲云清满腹忧疑,日日苦思,连带着人都瘦了。 好在一路同行,他渐渐发现李攸宁虽然总爱与自己开些不紧不慢的玩笑,可行为举止却是十分守礼,并没有仗着年纪修为对他有半分轻慢。 如此一来,他也渐渐习惯了。甚至有时候在李攸宁不得已回淅川处理事物的时候,心中还免不了产生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相思”。 可曲云清暂时还不愿意承认自己对那门莫名其妙的婚事动了心,只觉得自己独自一人有些不习惯罢了。 不知不觉,两人携手踏遍了山川南北。寒来暑往,转眼就过去了一年。 一路上几乎没有遇上什么难产的妖邪鬼祟,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有李攸宁坐镇,不消她外放自己的威压,就已经能赶走绝大多数识时务的妖邪。至于那些没头脑的,多半也没有多大的威胁。根本无需李攸宁出手,直接放心的交给曲云清,权当是积累经验。 -- 第187页 “再过几日小清儿就要十八岁了吧。” 一日两人百无聊赖的行走在官道上,李攸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曲云清随口答了一句:“嗯。” 李攸宁:“可想要什么生辰礼?” 曲云清对此并不感兴趣,遂敷衍道:“没什么想要的。” 李攸宁一本正经:“那怎么可以!你的生辰可是大日子。在山上的时候,每年我也会被你过的。” 曲云清这才想起,自他有记忆开始,确实年年有人为他张罗生辰。虽然并没有刻意布置,可过生辰这种事本来在玄霄派中是一件反常的事。毕竟修士清苦,年岁又漫长,活到了最后有多少连自己的生辰都记不清了。 而那每一年里,李攸宁都是从未缺席。 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异样,暖暖的,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我没有想要的,不如你给我做碗面吃吧。” 以往每一年,李攸宁都会亲手给他做上一碗长寿面。 听见他这么说,李攸宁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好,都依你。” 这世间的良辰美景,花好月圆,唯有心之所向才有灵犀一点而通。 若是无心,入眼皆是寻常而已。 面还是出自一人之手,可历经了一年同游,个中滋味似乎是有了些许不同。 具体有何不同,又是难以言说。 兜兜转转,两人再次回到原点。 来时不愿,去时离愁。 曲云清看着那人身影淡去,心中竟然生起一阵不舍。 那一点离情别绪在心头久久萦绕,淡而悠远。 心境似乎被这从未品尝过的滋味补上了一角,曲云清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准备好了。 金丹大成,佳期既定。 道门结契,祈告上天。虽然是省去了三书六礼,却也别有一番章程。 只是那一夜,合卺交杯之后,李攸宁盯着曲云清的脸目不转睛都瞧。 直到把这位小新郎看的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要像合欢经中那般吗? 他看着身披喜袍的李攸宁,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你想起什么来了吗?”李攸宁神情有些奇怪,瞬也不瞬的盯着曲云清。 曲云清感到一阵诧异,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应该想起什么?” 李攸宁眼中露出一丝忧虑。 看样子是没有想起半点。 她拉起对方的右手,发现曲云清的掌心除了一层练剑而磨起的薄茧和虎口处几道细小的伤疤,依旧是空无一物。 之前明明说过,如果他们成婚,用心契就会激发,同时唤醒前世的记忆。 她反复翻看着曲云清的双手,然而并没有半分契印显现的征兆。 难道当年他是骗自己的? 李攸宁摇了摇头,连忙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难道说大婚之礼指的并不是婚仪,而是…… 若是如此,当真叫她好生为难。 这一世曲云清才刚成年不久,虽然是在自己潜移默化之下,慢慢接受了两人的婚约,可是却单纯懵懂,从未尝过男女情爱。 而自己的情形又是这么特殊。 李攸宁担心如果自己贸然和他发生点什么,对方能想起过往还一切好说,若是没想起来,顾及明日晨起问候自己的就是曲云清的佩剑了。 “你知道怎么洞房吗?”李攸宁决定先行试探。 曲云清十分老实的摇了摇头。 “看过两本道经,可是不懂。” 李攸宁明白,对方看的一定又是那种晦涩难懂,且满是文字毫无配图的双修道经。 见对方似乎有些羞赧间或沮丧,大约是为这世间竟有自己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知识而头疼。 她觉得对方的模样十分可爱,心中突然升起一计。 “你能闻到我身上的信香吗?” 曲云清:“信香为何?”玄霄派不是常点精神香么。 李攸宁:“就是我身上的味道。” 曲云清小脸一红,别扭的点了点头。 “嗯,确实有种若有若无的幽淡气味。” 李攸宁心头一喜,看来这小家伙也是喜欢自己的。 “你可愿意和我做一对真夫妻吗?” 曲云清眼中露出一丝疑惑:“我们既然已经成婚,难道还有假不成,我自然愿意的。” 李攸宁浅浅一笑,俯过身,贴在曲云清耳边轻声道:“那好,那让我来教你……” 我的小郎君,今夜就休怪我欺你不懂,骗你洞房了。 毫无经验,完全不通人世的曲云清在李攸宁的撩拨引导之下,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隐约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然而却毫无办法,整个人就如同江中浮萍顺水而动不能自主。 这种感觉好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他心中不安而焦灼,好在李攸宁时刻关注着他的感受,适时安抚,贴心温柔。一场情,事恰如巫山云雨,缠绵悱恻。 虽然奇奇怪怪,又有些疼痛,却也不是不能忍受,似乎还让人渐渐沉缅其中。 这便是夫妻敦伦之乐了吗…… 被折腾了半晌的小仙君最后迷迷糊糊坠入梦乡,之后像是陷入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第二日,想来克己的曲云清足足睡到了日上三竿。一睁开眼就看见李攸宁神色紧张,严阵以待的守在自己床边。 -- 第188页 曲云清看着她,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恍惚。 只见李攸宁看着他,神情忽而一滞。紧跟着嘴角轻轻上扬,眼中却是热泪满含。 他亦朝她前浅浅一笑:“阿宁,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恢复了记忆,所以这一世无忧无虑的少年经历也是他的一部分。女主算是弥补了没有早些遇见的遗憾吧。具体经历不写了,否则又是需要很多字数,感觉没有太大的必要,就这样一笔带过吧。 这文就这样完结吧,删掉了一些支线所以有些人物并没有交代清楚。但是生活中不也有许多人就那样出现存在,并音信全无了吗。 祝大家幸福安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