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录(NP)》 乱世烟 晋朝虽然已经式微叁十余年,各国群雄早已各自称帝,然而七雄争霸十余年,到而今只余梁、周、陈和一个前晋小朝廷立在中央,只依旧沿用晋朝国号。梁周原本国力相当,互相制衡,只是天兆十二年,周帝驾崩,其宠臣姬溯白宫变,带得颍都守卫告急,边境遂遭梁国大军侵入,元气大伤,近年由周帝九子楚道成坐镇才得以渐渐恢复。陈江靠海而夹在中间,虽不起眼,但也免不了做个炮灰。 江蘅就是这炮灰的组成部分之一。 作为迟早要被吞并的土地,陈帝江玺非常识时务,在梁国筹备军力准备再次开战之时,忙不得将举国之宝献出去,夜明珠、珊瑚林、稽山玉、苏丝锦和万抬黄金,取尽锱铢,送如泥沙。只是把礼单呈过去之后,那边的人却说没有诚意,陈帝不解而恐慌,使者矜持地昂着头,“素闻陈国多美人。”陈帝这才会意,重书一封,表示愿结秦晋之好。 陈宫唯一及笄的公主,江蘅就这样送出去了。她受命后只觉得这个父亲实在是迟钝得好笑,难怪被外戚把控这么多年,陈国这么多年没有亡国实在是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福祉。笑过后心里又害怕,这种孤立无援,被抛掷半空无人接应的状态和小时候母妃刚去世时是一模一样的。 “公主,接旨吧。”白面侍人腔调不阴不阳,甚至带了一丝同情。谁都知道梁国皇帝是个坐在床上的废物,这公主虽然不受宠,好歹也是金枝玉叶,娇生惯养长大的,但是往后余生都要伴着这么一个丈夫过,也是命苦。 江蘅低首,“喏。”这时宫门外闯进来一个紫袍少年,刚从射箭场下来,箭袖扎得紧紧的,抹额下面是一双喷火的眸子。“阿姊——狗奴才,滚开!”一脚踹开白面侍从两人,侍人趴在地上连声唉哟,小子忙着搀扶,场面一阵混乱。少年还嫌不够,一把将圣旨夺过来,“什么旨意要把我阿姊送到梁国那鬼地方去!他们也配!”江蘅只手撑住额头,闭着眼无奈地说:“承渊,不要胡闹。”少年听到话忍耐了火气,又知道每次女子叫他名字时是生气,更收敛了几分,看到女子头疼样,单膝跪下来扶她,小声道:“阿姊,可是不舒服了?” 江蘅这才看他,“婚书和礼单已经送到梁国去了,此事再改不得,也非你我,甚至陈国能决定的,你何必拿他们出气。”浅琥珀的瞳色反映着光,流丽炫目,江承渊忍不住心跳快了几拍,“可是,阿姊你想去梁国吗?不行的话我们还有其他郡主,梁国人根本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为什么非得让你去呢?” “混账话,这些年梁国探子哪里没有,如何容得小小陈国刷心眼。再何况,让你其他的姊姊妹妹去梁国就不可怜?再者宗室内及笄的女子不多,大多都已婚配,承渊,不要造孽了。” 江承渊气恼,“这定是还有回寰余地的,我去跟父皇说……还是说阿姊你不想留在陈宫了。”越说越肯定,心里也越慌。江蘅安慰他,“我还等着看你接替大哥哥那一天呢,只不过我年长你几岁,迟早是要先离开的。”江承渊听到这话更消沉恼怒,当下把江蘅往外拖,“走,我们去找父皇。”江蘅努力想挣脱少年的手,却被抓得紧紧的,热量透过衣衫传到手腕,于是也生起气来:“江承渊,不要无理取闹了。有本事你带兵去把梁国踏平,否则别在这跟我拉拉扯扯!”十五岁的少年这才停下,回身站定,脸颊泛红,声线不稳,“阿姊,你别说这样的话……”江蘅不理他一贯装可怜的样子,往回走进入寝宫,让侍女把门关上,“你走罢,各人自有因缘,你强求不得。” 少年在门口立了一会儿,斜阳堪堪把他的身影投在雕花上时,悄声走了。 虽然在陈宫只有这个粘人的弟弟和江蘅关系好些,但是为了他好,必须让他冷静,否则这个爱撒娇的少年如何能承担起以后的重任?江蘅愤愤将戏本子拿起来继续看,心里又想:“我又不是他亲阿姊,怎么还肩负这么大的任务?”侍女在一旁看她一张小脸虽然喜怒不明显,眉头却时蹙时舒,本子半天没翻一页。 剩下的一个月里,那个爱挑刺的女先生接了圣旨慢慢不来了,说江蘅已经读完四本女书,足矣。江蘅乐得清静,恭恭敬敬地送了她离开。没想到紧接着皇后派来叁个女官对她进行夫妇礼仪训导,从早上到晚,江蘅心里叫苦不已,突然期盼江承渊多来转转让她喘口气。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自己对他说话太重了,那个弟弟只是偶来才见一次,见到了也是收敛着面容,端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并不多言就转身而去。 好在这样的时间不长,江蘅又有多年练就的遛神技巧,一下就到了上巳节,宫廷照例筹办袚褉畔浴之宴。 一早琴鲤将江蘅唤醒,梳了个简单素雅的头发,配上琥珀雀羽和珍珠步摇,选了一身淡黄留仙裙,江蘅睡眼惺忪地看了看镜子,对琴鲤表示满意。 来到洗桐宫,皇帝和皇后都还未到来,只有太子和江承渊已经坐上了左席。江蘅向太子行礼,身后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太子哥哥,承渊哥哥!”一转身,江芷也到了。她年纪尚小,梳了一个双丫髻,红珊瑚钗点缀,金步摇随着步伐轻响,一身桃花色称得鲜嫩可爱。江芷长得像皇后,继承了陆国公一族的圆润脸蛋和杏核大眼。而江承启两兄弟则更像皇帝,尤其是江承渊,一双桃花眼十分醒目。 “咦,蘅姐姐也在啊。”江芷直直冲过她身侧,打过招呼之后像才发现身边有人一样惊讶。 江蘅挂着淡淡的笑回了她一声芷妹妹,然后回右席坐下。江芷哼了一声,拉着太子说话,时而皱皱鼻子,时而摇摇头,梨涡时浅时深。她一贯不怎么黏江承渊,大抵是因为江承渊跟她年纪相差不多,没耐心跟她玩。江芷也觉得这个二哥哥平时太过阴郁暴躁,不似大哥哥一般温柔和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二哥哥太过看重江蘅了,江芷听过外祖府上嬷嬷的话,认为江蘅必定是跟她母亲一样的妖孽,否则自己的亲亲二哥怎么这么护着她。 过了一会儿,陈帝和陈后双双驾临,百官齐齐行礼。 吹笙奏乐,国子监祭酒司马冬抑扬顿挫地念起了祭祀辞。宫人从祭坛取出新酒,每个人桌前的酒杯满上。新酒的颜色像琥珀,还残留着去年粮食的清香。江蘅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看到对面的江承渊默默注视着她。酒意慢慢散发,到脸上就成了红云。 月上梢头的时候,江蘅才醒转,侍女加点宫灯,殿内一时明亮起来,她脑袋沉沉,琴鲤端上一碗醒酒汤。 侍女上前:“殿下,晚膳已经备好,可要享用?” 江蘅懒懒道:“不用了。” “喏。” 江蘅想到今天是上巳节,于是说:“姑姑,陪去那里走走。”琴鲤低声应了下来。 避开人耳目,终于来到尘封十余年的清鸾殿,推门而入,一树梨花寂寂而开。琴鲤摆好香案,江蘅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这是陈宫最荒凉的所在,以前却是最热闹的地方。那时人人都羡慕贵妃苏韵柔,她有着天下闻名的美貌,显赫清白的家世,以及夫君最最倾心的爱护。她诞下公主后,年轻的陈帝一度欢喜,不仅当下给公主赏赐封号,还给苏氏厚礼嘉奖。六岁前的江蘅是陈国百姓都喜欢的,也是最高贵的公主。只是这一切在苏氏谋反后都化为乌有。 江蘅看着杂草丛生的庭院台阶,久违的问候就在唇边,似乎闭上眼就能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 苏氏谋反失败,宰相苏安,苏家长子苏煜修被就地正法,女眷流放至远沙岛。陆家清君侧有功,从此一跃上位。陆婕从妃子晋为皇后,苏贵妃则一蹶不振,最后自缢于此。 最后只有江蘅一个血脉尚存。 -- ъíгdsc.còм 马蹄尘 梁国占据中原,即便最是跋扈叛道,不忠不孝,面子上也要装做有礼有节,定了个黄道吉日在叁月后, 还有一日就要出发,江蘅决定早睡,毕竟上了路谁知道还能不能睡着。可是这天是十五,月光亮得惊人,让人辗转反侧睡不着。 折腾半夜,终于迷迷蒙蒙要睡着之时,宫纱被微风带得轻动,一个人悄声走近床前。江蘅一下子惊醒,却又不敢动,继续装睡。那人半身坐到榻上,竟然用手拨开她额上的乱发,然后顺着脸颊抚摸下来,停留在唇瓣,片刻,俯身下来吻住。江蘅原本已经隐秘地从被子夹层抽出一支尖头簪子,却闻到了一股极淡的亳州墨的气味。因小储君喜欢用亳州墨,所以全陈宫的亳州墨都送到了西宫,就是如此的偏爱。 江蘅心中混乱不堪,“阿姊,”他含着右耳轻轻地说,“你等我,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江蘅把簪子放开,感到耳朵要控制不住地变红,她装作梦呓,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江承渊起身,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离开的。江蘅再没有翻过身,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琴鲤过来服侍她起床,看到她黯淡无光的脸一时心疼。 洗漱,梳妆,穿戴,江蘅从未如此浓妆艳抹,来到大殿,难得看皇后如此平和的神色。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陈帝还是略微心有不忍,比以往多嘱咐了几句。江蘅看着他的脸比以往老了许多,也作出一个父慈子孝的样子低声应了。太子江承启一贯身体不好,今天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嫡公主江芷年纪小,倒是难掩喜色。只有江承渊,和往常一样一直紧紧盯着她。江蘅装作不知道昨晚的事,冲着他笑了笑,少年的嘴嗫嚅了一下,仿佛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有一句“阿姊,一路平安。”ⅹτⓕгёё1.čóⓜ(xtfree1.com) 御街前是梁国派来护送的名将师厉彰,江蘅早已听过他的名声,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儒雅的美青年,彬彬有礼且正气十足。师厉彰下拜行礼,“请公主上驾。”江蘅轻点头,道:“大将军一路远来辛苦,请起。”师厉彰站起,搀扶着江蘅上马车,江蘅因昨晚一夜没睡,此刻头晕目眩,上车时一脚踩空,师厉彰手疾眼快扶稳,正好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肢。江蘅只觉得难堪,站稳之后一发力就拉住车中婢女的手登了上去,然后才施施然道谢,“多谢大将军。”师厉彰抱拳行礼:“不敢,多有冒犯公主处还望恕罪。”江蘅:“将军快平身请起。” 师厉彰到底是人物,并不多纠缠,转身回到军前,像陈帝述职,然后上马启程。 车轮滚滚,往临安外辙动。 要去梁国了。 琴鲤掀开一层车帘,城外的风物隐隐透进来。梨花的香味随了一路,勾起离愁。 江蘅毕竟年纪小,即使这些年尝遍人情冷暖,过得不好,但是皇后到底不会害死自己一个小小孤女,而且又有亲近她的小储君江承渊时常看望,要离开陈国,总归还是有一些难过。江承渊,想到他,江蘅心绪更复杂了起来。 洛京是梁国第叁代都城,从西北几次迁都来到现在梁国的中心,与晋朝首都魏安相隔不远,世人皆知这代表着什么但是不敢宣之于口,绝对的实力才使梁国张狂至此。 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从边陲小国到梁国都城,一路舟车,风雨无阻也得花上两个半月左右。 陈国皇后下令陪嫁的宫人借此机会教授这失宠公主一些为妇之道,同时又不忘传达远在陈国的皇后的懿旨,暗暗施压。江蘅每当此刻只是做一个低眉顺从的模样,听完那些长篇大论后与琴鲤独处时只一笑。 此时行程已经过半,这天天气甚热,艳阳熔熔,车队行了一上午,人马皆饥渴,终于看到了野外的一家客栈。师厉彰一抬手,示意全军停车。刺候先下马过去,不一会儿折返回来报告,确认安全之后师厉彰策马来到车旁,向江蘅禀报:“殿下,天气炎热,前方有客栈可供停歇,请下车入内。”出了上一个城后,江蘅已经在车里呆了一天,终于能够出去透透气了,她心里松快,面上却只十分矜持地回了他:“也好,那便休息片刻。”说完扶着琴鲤的手从马车里探了出来,师厉彰低侧首迎上,江蘅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由琴鲤搀扶着往客栈去。师厉彰待她走远了才抬头,只见她云鬓凤钗,步摇轻晃,虽然在行程中一切从简,但还是处处精致秀美。乌发间随着走动偶尔露出白皙的脖颈,仿佛是一抹将要融化于日光下的冰雪。 师厉彰一瞬间微微有些失神。 进入客栈的时候,里面已经被梁国军队打点好了。喝上一杯清凉发苦的茶,暑意消退了些,乡野间竟然也有这等好茶叶,江蘅好奇,一问才知这是店家收藏多年的珍品,今天遇上如此尊贵的客人才献上的。江蘅问琴鲤:“姑姑,师将军在外面也有这茶喝吗?”琴鲤应她:“应该没有,店家说这只够一壶。”江蘅说:“那姑姑何不将一杯送与将军,这一路走得平稳,多亏将军护航。”琴鲤唱了个喏。 江蘅其实也有私心,自己虽然说是公主,实质上地位也不过是一个小国的献礼。何况梁国皇帝是这么个状况,一不小心也许自己就被要求陪葬,毫无地位价值可言。如果能够拉拢到一点师厉彰这样的掌握军权的重要角色,或许会有一点转机。 师厉彰见江蘅的贴身女官出来有点诧异,听到琴鲤的话后他道了声谢。琴鲤回礼,也不多言,便回去了。师厉彰心里复杂,又隐隐约约有一点说不清的欢喜。 江承启难抑喉间不适,手握在嘴边咳嗽出来,苍白消瘦的脸憋出淡淡胭脂色。旁边的侍人连忙给他递上一件厚厚的披风,江承启习惯了这副身体,摇头说不必。往殿外望望,发现已经是红霞满天。于是合上奏折,踱步出去。 江承启抬头一看,正有二叁只燕颉颃而飞,他问合令子:“毓珠现在行路到了何处?”毓珠是江蘅的封号。 合令子回答:“回殿下,毓珠公主现在行程过半,已入梁国境内,昨天刚过汉江城。” 江承启含糊地唔了一声。 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墙边,拾阶而上却发现上面早有人占领,是江承渊。 他扶着城墙,衣袖风动,斜阳映红了半边脸。陆信看到江承启做了个礼:“参见太子殿下。”江承渊侧过身,“皇兄。” 江承启手虚掩下唇:“不必多礼。”看起来承渊是不打算和他多说什么的,江承启知道他和江蘅关系甚好,便主动开口:“想来还有一个多月,毓珠就到达洛京了。”“……嗯。” 江承启有意提点他:“我听闻师将军刚出吴江口不久就遇到了山贼埋伏,只是不知哪里的山贼如此大胆。”吴江离陆氏地盘相距不远。 江承渊低眸失神,想到前几日损失惨败的线报暗暗咬牙,果然自己还不够强大。不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北方的天际,似喃喃语::“哼……梁国很了不起嚒?” 再给我十年,必要他季氏还我山河明珠。 -- ъíгdsc.čòм 林中箭 江蘅在客栈大厅坐了一会儿,琴鲤看着时辰估计得动身了正要提醒,师厉彰派了一个年轻下属进来通报:“殿下,请继续休息片刻,现在日头正炎,马匹略有中暑,不宜赶路。” 厅外师厉彰走出大门,左手挡在额头上抵挡阳光,斥候靠过来说:“回禀将军,估计得再等半个时辰。”师厉彰点头,突然他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太静了。客栈旁边就是树林,就算阳光强烈,也不至于闻不到一声鸟叫。 “戒备!”师厉彰大声道,抽刀。 与此同时,林中和水中中乍起几十个刺客,他们一身深绿劲装,带着獠牙兽面,双眼处还蒙了一层黑纱,潜藏已久。来者气势汹汹,直直扑往客栈,江蘅所在的地方。 师厉彰所带队伍抄起兵器奋力抵抗,一个一手持暗器,一手握着精利钢刀的蒙面人躲过重重阻拦,师厉彰将他拦下,几个回合间就发现这个人功力深厚,刀法霸道,不可小觑,加上身法诡异,竟十分难缠。 “啊!”大厅内里传来女眷的惨叫声。师厉彰丹田运气,一发力抵在刀面上,将对手弹开,转而奔向大厅。 他拉开屏风,只看见几个瑟瑟发抖的婢女,琴鲤被打晕,额头上流着血。一个吓得涕泗横流的婢女用颤抖的声线指着窗户的方向:“师将军,快去救公主!”,师厉彰探了探琴鲤的鼻息,让她们照顾好她,接着就从窗户出去。他行军多年,非常了解如何追踪敌人的踪迹。 窗户下沿是清溪,师厉彰跳下去,水刚没过腰,带着一个女子,来人不会直接趟过河。师厉彰立刻转过客栈侧面,正是马棚。驭马车的四匹马恹恹无神,师厉彰这时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饲料出了问题,怪自己以为进了梁国境内就放松了警惕。他牵出自己拴在草地上的马,这马是他出征塞外的时候和边民换来的,他带着的时候养成了只吃嫩草的习惯,因缘巧合地避开了这一遭。 师厉彰一步跨上马,骏马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撒蹄开跑速度惊人,“驾!”往密林深处去。ⅹτ℉гёё1.čóⓜ(xtfree1.com) 刺客避开守卫闯进来的时候琴鲤也拼命反抗,婢女们手无缚鸡之力只是尖叫试图引起注意,可惜来者武功太强,叁两下就解决了琴鲤,一把扛起江蘅就跳窗逃跑了。一气呵成,速度非常快,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师厉彰进来的时候早已不见人影。 刺客非常沉默,仿佛只是为了把她抢走,江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自己一个窝囊的小国公主最有价值的也只是梁国未来皇后这一身份了,难道刺客是楚国人,不能坐视季陈两国结盟?蒙面人把她手脚绑了起来放上马背,大约跑了十里路,颠簸中江蘅实在受不了,终于出声:“你……你能不能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跑。”蒙面人仿佛没有听到,江蘅又大声重复:“把我放下去!”背扣的手紧紧拉扯蒙面人的衣服。他终于有所反应,马慢了下来。 蒙面人低头看向她,江蘅趁机卖乖:“我真的受不住,再跑这么快只怕还没出梁国我就一命呜呼了。”蒙面人依旧不说话,但是拿出了一个行军水囊递给她。江蘅小心地观察,“你应该不会在这里下药吧?”他不耐烦地勒了勒缰绳,按住降速之后不安分的马。好吧,总不会毒死我,江蘅鼓起勇气一口咽下去想压住肚子里的翻江倒海,却毫无防备地呛出了声。是酒!江蘅剧烈咳嗽起来,身后那个人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甚至低低地笑出了声。 “咻——!”一支羽箭从深林中射出来,目标正是蒙面人的项上人头。 蒙面人也甚是机敏,及时辨认出了风里的破竹声,一翻身避过了危险,箭稳稳插进了一棵枫树上。蒙面人举刀防护,又见几支羽箭穿林而来,他一一挡过,射箭之人的马蹄声这才重重踏来——师厉彰追来了。只见他还在搭弓,这矫健英挺的身姿曾如日神一般吓退草原的狼群,令茹毛饮血的匈奴人也胆寒。拉弓的大手一放,又一支带着万千杀意的利箭刺往敌人。师厉彰放下弓,举起他所向披靡的青霄,一运气从马上直接劈向蒙面人。蒙面人虽然有所准备,但显然师厉彰的实力比他想象的更厉害,这场战斗他靠强拼是不行的。蒙面人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抵抗了这一劈,翻身避开了师厉彰的锋芒,知道不宜与之交手,又使出凌波步伐一边抵抗一边往江蘅的方向去。他的轻功世上无人能出其右,即便是带上一个小女子也不多碍事,当然前提是她够配合。 可惜他的计划没有得逞,师厉彰之前已经领教过这身法了,他虽然短时间内还不能破解,但是却可以打断他的节奏。回合间蒙面人渐渐滑下冷汗,师厉彰简直是个怪物,根本不见体力消耗,而且这么久依旧无人前来支援,他知道大概已经无力回天。就这么犹豫了一会儿,被师厉彰抓住空隙一刀砍向左臂,他被震得刀都险些掉落,剧痛,但还好是刀背。于是蒙面人干脆放弃了纠缠,遁入深林中霎时间就不见踪影。 师厉彰并不打算追穷寇,他连忙收刀去解救趴在马背上的公主。 “殿下!” 江蘅抬起头,一张红彤彤的脸落入师厉彰的眼里。 “臣救驾来迟,万死不辞,不知殿下是否有恙?”师厉彰觉得这种紧张感只出现在战场上过。 “……本宫无碍,师将军。”江蘅脑子有点昏沉。 师厉彰解开绳索,江蘅几乎要从马上跌下来,师厉彰像接一片云彩一样接住了她。她雾蒙蒙的眼睛有点发直,抓住他的袖口,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琴鲤呢?” “回殿下,微臣追来时卫军已将客栈的贼敌制伏,殿下的侍女皆尚安。”师厉彰深深缓气回答,慢慢地试图将怀中女子放下地。可是江蘅双脚刚着地就一软,师厉彰手急眼快地又将她捞起来,干脆直接将她放在自己的马上。 “臣冒犯了。”言罢师厉彰也跨上马,从身后环住江蘅,用披风遮住她,然后勒紧缰绳,“驾!”一声,骏马拔蹄回程。 江蘅双颊嫣红,气喘微微,师厉彰透过铁甲都仿佛能感应到她孱弱的心跳。他不合时宜地想到幼年时跟随父亲参加禁林秋狩时,一只受伤的白色小鸟从树上掉落在他身边,父亲说慈不掌兵,从来不许他豢养一些小宠,但是小师厉彰却还是忍不住把小鸟捡起来。小鸟在手心几乎站立不住,圆滚滚的腹下有许多温暖的绒毛,轻轻扫过手心的厚茧,他立刻爱不释手。因为害怕父亲的责问,师厉彰偷偷把它藏进了衣襟里,鸟儿一开始有些慌乱,隔着一层单衣扑腾,搔出痒意。 现在他又藏起了一只小鸟,感受到了同样隐秘的欢愉之痒。 -- 洛京人 琴鲤苏醒时已经是日上杆头,她撑着胀痛的头起身,回过神来立马寻找江蘅的身影,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她推开门,门外守卫的士兵向她行礼,琴鲤认出一个圆脸面善的人是师厉彰的亲信之一,问他:“我家公主现在何处,可否无恙?”吴羡临拱手答:“回姑姑,公主一切安好,此时正在客房内休息。”随后派遣一名侍女带路,琴鲤便跟着过去。 师厉彰救回公主之后,卫兵队伍不再逗留,直接赶往陵城。陵城处陈留地界,陈留王季玮,字游安,先帝五皇子,成年后即封地于此。陈留王自幼博览群书,广习诸艺,为人风雅而性喜骄奢,最好游山玩水,陵城正有他的宅邸之一。师厉彰深夜入城,靠着御赐令牌入驻此处。 琴鲤来到公主所住的客房门前,看到师厉彰也等候在此,他看起来已经洗漱过一番,换了一身青色常服,头上简单插着一支簪,衬得人更是渊渟岳峙,面如冠玉。 琴鲤走过去行礼,师厉彰轻轻点头,问:“姑姑的伤可有好些?”琴鲤道:“多谢将军关心,奴婢已无大碍。” 正聊时,听到门内江蘅的声音:“是琴鲤姑姑吗?进来吧。” 师厉彰微微侧了过身,让琴鲤推门进去。 江蘅其实已经醒了一会儿,只是之前听到走廊里都是一些士兵的脚步和师厉彰与属下的低声谈话,所以没有出去,只是坐在房里等。在这里她信任的只有琴鲤。 琴鲤甫一进门,江蘅就叫了一声:“姑姑,你的额头……” 琴鲤忙回:“已无大碍。”想了想又道:“殿下,师将军在门外等候许久,想必有要事禀报。”琴鲤不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于是想从师厉彰那里了解一些情报。 江蘅这才似刚发现一般,把师厉彰请进来。 师厉彰微含首绥步而入,向江蘅的方向半跪鞠礼,沉声道:“臣守备不严,遭此大祸,望公主责罚。” 江蘅道:“将军毋需自责,贼人行踪诡秘,竟敢在梁国境内动手,多亏将军英勇无双及时护驾,这才有惊无险,快快请起。” 师厉彰起身,道:“微臣惭愧。” 江蘅示意琴鲤,琴鲤微笑问道:“将军护卫得当,乃是大功一件,万万不该如此。只是不知,现下情形如何,陈国偏远,我等妇人也未曾出过远门,如今已行路过叁月余,又不知何时能到达洛都?” 师厉彰回道:“姑姑无须担心,行下现已至陵城,与洛安仅相距不远,最多不过一个月的路程。再者,愈靠近帝都则匪患踪迹愈匿,必不会再发生昨日之事。” 琴鲤听着露出放松的表情,“如此便放心了,多劳将军筹划。” “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当姑姑的夸奖。只是昨日之事后,卫兵和马匹各有折损,微臣也需向圣上禀报,需在陵城逗留几日修整。” “听凭将军安排。”琴鲤柔声道。 师厉彰向江蘅行了个礼,“微臣告退。” 门关上之后,琴鲤吩咐房内侍女事务,让她们一一退下。江蘅盯着手中茶盏上的美人图一会儿,轻声问道:“姑姑可有听过金眸之人?” …… 叁日后,师厉彰带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重新出发。梁国亲卫护送江蘅一路北上,日行夜歇,倒也无事。虽如此,师厉彰也并不懈怠,越靠近洛京,越是加强了守卫。每当察觉异常时,师厉彰便亲自持刀守护在江蘅室外,日里的行程也越发紧赶,终于在月底之前,顺利抵达了洛京。 是日天朗气清,在陈国出发时正值春末,如今已经隐隐感到秋日的凉意了。 陈国的婚车从城门口徐徐而入。 江蘅透过马车窗牖,看到洛水绕着城静默地流。这里的一切都与南边小国的故都不同,这里是中原,方圆乾坤的定在。城中的主道用青黑大石铺就,宽阔平整,两边大屋舍高耸林立,旧周国端严肃穆的遗风随处可见。城中的男女老少早就在街边等候这座异国来的马车和公主,调皮的小孩互相追逐地跟着马车跑,高坐在骏马上的师厉彰目不斜视地开路,也难以不被热心的围观者所困扰。 马车碾过御道,西边的城门轰然打开,一行身穿轻甲的骑兵出现在眼帘。看到城门下那个熟悉的身影,人群变得更热闹,垂髫小儿更是欢呼雀跃:“睿王殿下,是睿王殿下!”手中的风车呼啦啦地转。 领头的青年身姿挺拔,他策马扬鞭,长长的街道就被轻易踏过。迎亲队伍已经停下,江蘅仔细留意外面的动静,听到马蹄声由远到近,定在了马车前。 她轻轻屏住呼吸,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从厚重的车帘外伸了进来,离她不到一臂的距离。 光,照了进来。车帘被掀开,江蘅因刺眼而垂眸,旋尔也看向那个正无礼打量着自己的人。 他一只手撑着车壁,一只手在身前握着缰绳,在四周一片吸气声中轻佻地勾起嘴角,对从队前赶过来的师厉彰说:“这就是皇兄的小皇后?”师厉彰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无奈:“正是,不想在此遇见睿王殿下。殿下何不先回宫,明日朝见再不迟。” 江蘅饶是早有自觉,也不免觉得屈辱。她试着用平静的语调说:“睿王殿下,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转而对师厉彰道:“师将军,请启程吧,未免误了时辰,想来睿王殿下也不会介意的。” 季琛闻言笑笑,随手放下车帘,驭马退开几步,师厉彰拜别,回到阵前。 在一路好奇目光的注视下,马车最后停在了皇宫正门前。门口的铠甲卫兵森然而立,认得师厉彰,开门放行。 皇宫内禁止车马通行,江蘅被扶着下车,为了这一刻,她今天早早被琴鲤叫醒,换上了一路上最复杂也最隆重的妆发。 隔着十数丈远的身后传来吸气声和压抑的低声惊叹,江蘅抬头望了望梁国皇宫的巍峨的宫门,和陪嫁的琴鲤以及几个侍女走入了深长的宫道。 师厉彰在身后默默看着,单膝跪下,“恭送公主殿下,愿殿下一路顺遂。” 江蘅侧首,微微点头。 天边几只鸦雀飞过,红日正要没下。 -- 洛京事 季宫比之洛京的古朴厚重,多了一分张扬华丽。听闻前朝季帝性好奢靡,曾经一念之下把季宫的屋顶都换了琉璃瓦。如今亲眼见到,季宫虽然确实是富丽堂皇,殿舍俨然,可是不难看出陈迹。陈国虽弱小,陈宫与季宫也更是不能比,可是从江蘅记事起,陈帝每叁年就会召集工匠入宫进行大规模翻整。而梁国虽强,季宫虽大,却似乎并不掩盖颓旧的气息。 到了内宫门门前,已有十几个打扮周正的宫人在那里等候。领头的宫人约四十岁左右,面白而端肃,自称是太后宫中的齐嬷嬷,奉命在此迎接新妇。 听她说新妇,江蘅一直飘飘忽忽的心才对自己出嫁的事情有了实感。 齐嬷嬷虽然语气不缺恭敬,但是总给人一种说不清的冷淡感。江蘅揣测她必定在太后宫中有一定地位,又奉了太后的旨意,于是也端容聆听她的教诲。 齐嬷嬷仿佛对她也没什么刁难的地方,只是说:“今日时辰已晚,太后体恤公主远来辛苦,今夜暂且在普华殿休息,明日再做朝见打算。” 江蘅颔首答:“多谢太后娘娘。” 齐嬷嬷点了点头,领着陈国一行人进了内宫,直往太后所住的永安宫旁的普华殿去。 普华殿原是太后烧香礼佛用的,近年来太后身子每况愈下,如遇上雨天简直无法下床,是以摄政王殿下主张将佛堂并入永安宫里,这样太后便可不出门了。 普华殿就这样空了下来,如今正好留给江蘅落脚用。 齐嬷嬷留下了几个仆从供江蘅差遣,称有事尽管寻自己,说完就躬了躬身,转身走了。 齐嬷嬷一走,琴鲤难免感到失望,也心疼江蘅。她一边指使仆从和侍女整理行囊,一边自己给江蘅铺床设座,可也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让江蘅早些休息。 江蘅掐指一算,婚期是一早便定好的,也就在叁天之后。 她轻轻捶了捶因漫长的宫道而走得酸胀的小腿,推开如意云纹的窗,往外眺望。 普华殿因太后弃用已久而显得略微疏落,庭中草木离了人烟倒是更加茂盛,凌霄花还不见凋零,反而是攀上了廊柱,此时正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永安宫,太后听完齐嬷嬷的回报微微一笑,对着面前的男说:“看来,毓珠确实是位难得的佳人。” 季玥笑着摇摇头,“儿臣让母后劳心了。” “这也不妨事,”太后打了一圈佛珠,说:“听齐兰说,毓珠公主不仅容貌出众,举止也甚是端庄大方,只是她年纪尚小,你们二人日后可要相互扶持才是。” 季玥恭敬地答了声是,“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突然殿外传来脚步声,齐嬷嬷进来宣一声睿王殿下来了,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来着爽朗的笑声:“母后,皇兄,今夜如此有兴致相聚,怎么不带上我这个闲人一起?” 季琛穿着一身紫缎蟒袍,神采奕奕地踏门而入。太后看到他掩饰不住欣喜之情,捂着嘴笑骂:“你这泥猴儿,整日里跑来跑去,平时也没见着来这里看一看哀家,哪里就让你抢了话头呢?” 季玥微笑着,没有出声打断他们母子二人。 季琛嘻嘻一笑,说母后饶了我,又对着季玥行了礼,“皇兄今日身体可好多了?” 季玥自天气转凉以来,咳疾总不见好。 “王弟挂怀,朕每日听从太医遗嘱,吃了药后已见效许多。”季玥温和地笑着。 “那便好!皇兄乃万金之躯,切不可有闪失,否则朝臣群龙无首,江山社稷可就乱了。”季琛好似呼了一口气。 “好了,今日我们母子叁人好不容易团聚,说些体己话才要紧。”太后拉过二人的手,合在一起,“你们兄弟二人已成年许久,却因国事而齐力劳心,使得后宫始终空悬,还好如今皇帝后位已定,不日将举行大婚,与皇后琴瑟和鸣,开枝散叶。后宫无忧,你们二人以后在朝堂上更是要同心同德才是。” 季琛和季玥短暂对视了一下,旋即笑着应答太后的期许。 “母后说得是,日后还得多劳王弟。” “皇兄哪里的话,臣弟蠢笨,万事只不过禀奉圣上之意行事而已,皇上不嫌臣弟添乱已是大幸。” 两人客客气气,竟也作出一副融洽和谐的景象。 夜深。普华殿地面是青色大理石,入夜清凉,琴鲤担心江蘅冷,因此多铺了一层锦被,到了后半夜,几乎将她热醒。 江蘅朦胧中唤了几声“水”,可不知琴鲤是否因为白日里太过劳累,竟睡得深沉。其他的侍女早已被指到耳房里候着,江蘅只能自己爬起来,就着昏暗的烛光摸索到案边。一杯凉茶下肚,却再也睡不着了。江蘅打开窗看看天色,东边正要冒鱼肚白,左右已经醒了,干脆披了件衣服坐下,闭目养神。 等琴鲤醒来时,看见江蘅单薄的背影坐在窗边还吓了一跳,转而又忍不住想流泪。她自小和苏韵柔一同长大,情分只怕和亲姊妹差不多,苏韵柔又托孤似的把江蘅交给自己,这么多年了,琴鲤心里已经当江蘅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如今看着这个小小孩儿即将出嫁,夜里却惊惧恐慌地睡不着觉,她只觉得心如刀割。 “殿下,你怎么就起来了?”琴鲤故作轻松地问。 江蘅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笑着说:“姑姑,我在想皇帝陛下长什么样子呢。” 琴鲤笑着说:“急什么,今天不就要见到了吗?” 琴鲤打开房门,门外的侍女鱼贯而入,齐声唱:“参见公主!”然后端着各类梳妆用物进来布置,还带来今天要穿的礼服。 江蘅在六个侍女的服侍下换上繁琐隆重的礼服,前前后后套了六层,然后坐在菱花镜前,由心灵手巧的侍女将她一头乌发梳成端庄而美观的宫髻,饰以绢花玉簪,配上十二道镂空雕花金钗,最后加上流苏嵌玉发冠。看着镜中的浓妆艳抹,江蘅觉得莫说是江承渊,就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得这个人是谁。 一早,承乾宫的灯火便依次亮起了,今天是个大日子,陈国和亲的公主,梁国未来的皇后,第一次朝见季国皇室宗亲。 作者os:我也好想吃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概还有一章就能见到荤的了。 -- ъíгdsc.còм 妾孰美 陈国的公主卯正时出门,迎着熹微曙光行进。踏入承乾宫的廊道,两侧高高挂着明黄色的灯笼,大厅内更是辉煌如昼。 殿内上设帝位宝座,座上的年轻男子面容清俊绝伦,神态温雅,不疾不徐地等待着殿外出现女子身影。右下边坐着太后,年纪尚未过半百,一眼就能看出她年轻时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她现在依旧保养得极好,皮肤白皙光滑,只有眼角会泄露出秘密。太后的对面坐着一个美青年,正是她的亲生儿子,也是如今的摄政王,季琛。他继承了太后的容貌,眉目穠丽却又显得英气逼人,格外有一种桀骜不驯之感。其他的皇室宗族姻亲则按照序位坐在二人座位后面,衣冠整齐。他们一面低声交谈,一面等待着时辰到来。 日晷上的阴影刚好指到辰时,“启禀皇上、太后、王爷,毓珠公主到!”连禄叩首禀报后退至一旁。 话音落下后,一个曼妙纤细的身影扶着裙子,一步一步地登上台阶。她敛目低首,进入宝殿,走到红毯一半处,跪下,拱手行礼。 “毓珠参见皇上、太后,祝陛下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女声如鸣佩环,清泠婉转。 左侧坐着的男子看着她露出的一小节的脖颈,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白玉茶盏。 “公主请起。”正上方的皇帝宣布赦免她双膝的罪。起身,抬头。双手平持在腹,轻舒广袖,一张神妃仙子的脸就明晃晃地展露在众人面前。原本还响着嗡声的殿堂霎时间安静下来,许多双眼睛齐齐投射在她身上,或是惊艳、或是审视、或是玩味,又或是恼恨。季玥轻扣住龙椅的扶手,内心些许囫囵,面上不表,只是笑意加深。 太后笑着打破了安静:“毓珠公主果然倾国倾城,真是人比花娇,竟连哀家精心养育的金塔群芳都比下去了。” 众人纷纷附和,一直不语的摄政王却漫不经心地说:“本王却认为,公主国色天香、清丽绝伦,不像牡丹,更似月中雪莲。” 金塔群芳是当今顶顶有名的牡丹名种,而月中雪莲则是晋朝前代厉帝的宠妃姣梨最喜欢的一类蔷薇。姣梨天生性格冷淡,不喜言笑,厉帝为博佳人欢心,竟在冬日用温泉和炭火,将千枝月中雪莲哄得绽放,花开时香动京城,后来也因此举诸侯起义,晋朝从此四分五裂,月中雪莲也就背上了亡国之花的名声。 听闻此言,众人又安静了下去,捉摸不透当权者的心思。 江蘅看向说话的那个人,那双黢黑又亮如星子的眼睛也正望着她,流露出捉弄的深深恶意。 “毓珠不过蒲柳之姿,不敢擅比名花,多谢太后娘娘和睿王殿下的夸赞。且毓珠以为,女子最重要的不在乎容貌,而在于德行。毓珠虽愚钝,但从未敢懈怠。”江蘅将头微微低下,看着正前方的地毯,语带坚硬地回应。ⅹτⓕгёё1.čóⓜ(xtfree1.com) “说得不错,毓珠公主贤良淑德、龙资凤章,待日后入主后宫,可为天下女子表率。”季玥轻轻咳嗽了几声,手扶在嘴边,如此说道。 听到他开口了,太后也点头说是也。季琛笑着不说话,只伸手端了一杯酒。江蘅向皇帝和太后行了一个礼,由齐嬷嬷扶着在太后下手入座。 连禄在殿外拍手,呼喝宫人进来设宴。宫女鱼贯而入,一时间殿内衣香鬓影,人影重重,丝竹声起,舞姬长袖飞舞,皇室贵胄们又重新活跃起来。坐在后方的几个公主和妃嫔围过来,恭维声不绝于耳。江蘅使出在陈宫应付女先生的法子应对,只作出一副柔弱善良好交谈的样子。有时候她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不同于那些打量的,她能忽略掉的目光,这个人的目光毫无避讳,充满一种关于觊觎和压迫的力量,令她重重衣裳之下的皮肤都觉得仿佛赤裸置身于外,汗毛都悄悄立了起来。 她几乎不敢回头去直面那道视线。 宴会一直到夜里才结束,琴鲤扶着江蘅回普华殿。刚下白玉阶,江蘅就忍不住小叹了一口气。 看来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傀儡皇帝的皇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连禄低声把连海招过来,站了一宿的连海将重新温好的药膳端进书房,看见书案上的男子还在伏案看折子,小心地说:“陛下,已经亥时了,请您千万要照顾好龙体。” 季玥看也不看散发着药香的粥,提着笔一边批注一边说:“无妨。” 连禄苦着脸,说:“陛下,陛下为国事操劳尽心尽力,实乃黎民之大福。只是莲妃娘娘担忧陛下的身体,亲自熬了药膳过来,娘娘也是一片苦心诚意,只求陛下保重身体,好歹喝上一口。” 季玥依旧低头专注:“她还在殿外?” 连禄忙点头说:“是,莲妃娘娘在殿外等候半个时辰了,今夜更深露重,娘娘衣衫单薄,奴才担心……” 季玥终于写完,合上折子,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说:“宣她进来吧。” 连禄唱喏,不一会儿一个妆容精致的美貌女子翩然而入。她穿过重重迭迭的明黄帐幔,来到男子身后,温柔体贴地替他捏着肩膀,半恼地说:“陛下,如何这般不爱惜龙体?” 季玥握住她的手,莲妃就势绕到他身前,贴靠在他的双腿上,一双美目痴痴望着男子,红唇却轻轻翘起:“陛下,怎么不看臣妾,可是入不得眼了?” 季玥闻言睁开眼,看着仰望着自己的美人一改往日温婉妆容,更显妩媚精致的脸,轻笑道:“傻气!如果莲儿都入不得眼,天底下还有谁好看了?” 莲妃抿了抿梨涡,把脸顺从地贴在他的膝盖上,又说:“那……比之毓珠公主如何?” 季玥想到了殿内那张恍人心神的脸,笑得更温柔:“她是她,你是你,无论她是何人,天底下的莲儿总归只有一个。” 莲妃叹息了一声,早就明白答案,偏偏不甘心。撑起身,把外衣脱下,缂丝羽衣随意落在地毯上,一双高耸滚圆的胸脯颤颤巍巍。 “陛下好久没到琉璃轩了,今夜就让臣妾侍奉您吧。” 莲妃坐上皇帝的双腿,白玉似的双臂缠上他的脖子,气吐如兰。季玥只是顺应着美人的服侍,由着她解开衣扣,露出精瘦而苍白的胸膛。 莲妃的红唇从上吻到锁骨时,季玥忍不住咳嗽出来,借此将她扶起来,说:“朕痼疾复发,尚未好转,怕会传染给你,改日吧。” 他把地上的外衫捡起来,又给她披上披风,叫连海进来:“派人送莲妃娘娘回宫。” 连海领旨,“娘娘,车辇已在殿外等候,奴才送娘娘回琉璃轩。” 莲妃定定站了一会儿,白着脸请了个礼,转身回去了。 连禄进来,服侍季玥洗漱更衣。连禄偷偷看皇上的面无表情的脸,只觉得君心似海。 莲妃在车辇上掉着眼泪,颂棋一边递帕子,一边安慰着自家主子:“娘娘,陛下最近确实身子不适,这也是为了娘娘着想,娘娘应该开心才是啊。” 莲妃红着眼睛:“你懂什么!陛下他分明是厌弃我了……” “娘娘万万不可以这么想,娘娘如此温柔貌美,和陛下又是从小的情谊,即便是未来的皇后,在陛下心里的份量也越不过您去!莫说是奴婢这么想,宫里其他人都这么认为!您还记得从前陈妃如何嚣张,后来陛下还不是为您将她冷落了……” “你们当真这样想?” 颂棋小鸡啄米地点头,“千真万确!陛下对您的深情我们这些作宫人的都看在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小陈国送来献礼的公主,哪里就比得上您了呢!” 莲妃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撩起车帘,果然正经过普华殿,里面还是灯火通明,准备着两天后的典礼。 (肉渣也是肉吧 -- 昏与婚 天兆十叁年,梁陈两国关系自天门之战后重修旧好,陈国国君江玺嫁毓珠公主江蘅与梁国皇帝季玥,献随陈国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历时叁月余,由镇国将军师厉彰护送的毓珠公主终于到达梁国都城洛京。时值夏末秋初,正是天高云淡,月朗星疏。皇上大婚前几天,洛京上下张灯结彩,处处火树银花,街头巷尾处处听得见嬉闹玩笑声。 及到这天,城里却变得肃穆起来。叁更,礼部侍郎颜如是早早告别了新纳的小妾,在朱雀大道上与太常寺的同僚相遇,一同前往城北的太庙。又过了两个时辰,几位公卿、京中七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外省四品以上的大员也全部到达,依次等在贞元门两侧。穿着节庆盛服的民众跪在主道两旁,等待吉时降临。梁宫的御道都铺设了红毯,视野内看得见的建筑都换上了新的对联和红灯笼,各宫都悬挂着双喜字彩绸,迎接皇后的重翟车。 一声羽箭破空,长道另一头响起了沉重的马蹄和车轨碾压过青石路的声音。王选望去,看到在前方骑马导路的宫女约二十个,统一穿着天青缎礼服,外套着金边红罗纱,撑着青色小伞,乌压压成一片气势。再后面是八匹极漂亮的奔虹赤,驭着同样赤红的翟车。骏马面上都配着铜制面罩,头上插翟羽,胸前系着彩带和胸铃,一步一响。 “吉时到,跪!”礼官朗声道。 百官对着重翟车下跪,礼炮响起。 翟车体积庞大,梁木厚重,隔着车窗,喧嚣都小了一些。香炉静静燃着,江蘅想起早晨沐浴的时候,琴鲤说的话。她一遍遍地用馥郁的香膏擦抹柔滑的肌肤,带着完全的赞美和不易察觉的鼓励,说:“公主如今比起贵妃当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倾国佳人如此,让人如何不爱怜。” 隔着罗纱看着前方,宫女们气势磅礴的背影坚定不移地向皇宫深去,宫门像个巨大的口等到羊羔的献祭。云芷在华服之下握了住自己的双手。 季玥换了一身金色龙纹盘蜷的大红袍,称得原本苍白的脸红润了几分,眼角眉梢不自觉带的喜气让整个人显得更加俊美无铸。他来到宗祠,端端正正地给已经化作沉香木牌的列祖列宗叩首上香,国师为他占卜,报出吉利卦象,连禄唱和道:“大吉!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季玥转身面向宗祠外的众人,正对上和太后站在一起的季琛。看到皇帝的脸,季琛慢慢勾起嘴角,和公主嫔妃一起行礼。 季玥压下心中念想,淡笑着接受祝福。 宝元殿内灯火通明,把大殿照得更加金碧辉煌。大殿中间是一张象牙金边的阔大几案,一一摆放着婚礼用到的黍、稷、牢、菹、醢、湆,两边是观礼的宾客座位,太后坐上席右位,左斜方坐着摄政王季琛,其他的皇亲国戚们列次而坐,殿内殿外都站着重重精兵,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连蚊子都苦于水泄不通的守卫。 江蘅微微垂着眼皮,目光落在脚前的红毯上,她猜想这一定是赤狐的皮毛做成的。随着耳畔礼官抑扬顿挫的赞礼之声,在四周屏息凝神的注视之下,她被两个伴人引着,不疾不徐地前行,最后来到了几案前面,隔着几尺地距离,停下,向左转身。 她面前站着一个,高大而清瘦,金龙对着她张牙舞爪。 不同于朝见之时,今天她带着一头青色罗纱,虽然能感觉到他人的视线,但是现在她可以自动把它们屏蔽掉。江蘅抬起头,罗纱下的目光有了探究的含义,她想看看自己的丈夫,却只看到一点英挺的轮廓,于是再次垂下眼睛。 礼官唱赞完毕,伴人捧上一条红巾,一头放在皇帝手中,一头放在小乔手中,二人一同牵着红巾,走到几案之前,对坐下。在礼官对引导下,依次行过沃盥礼、同牢礼、合卺礼。 在冗长而繁缛的前礼之后,便是表示二人结为夫妇的结发礼。 赞人从二人发尾各剪了一缕头发,打结在一起,大声唱说:“奉承天运,钦绍鸿图,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夫妇之伦,乾坤之义。实以相宗祀之敬,协奉养之诚,所资惟重。礼毕!”周围的人听闻此言也纷纷恭贺,喜笑颜开。 莲妃强撑了一天,看到皇帝坦然地牵起新后的手之后终于按捺不住,悄悄溜出喜气洋洋的殿堂,来到围栏处用绢帕拭眼泪。 等她整理好妆容,抬头一看时,假山后还有一人和她一样不在殿内参与喜悦,反而在此处饮酒。暮光模糊,她仔细凝神一看,原来是师厉彰。 师厉彰穿着玄甲,与盛装出席的其他宾客不同,白日里见过,极其好认。莲妃还想再靠近些,不小心踩到了一截风干的树枝,吓了一跳,还没出声,师厉彰就已经警觉到了,喝道:“站住!” 莲妃战战兢兢地往回走,不想拐过墙角之后一下子就撞上了坚硬的铁片,纤细的脖颈上架住了一柄剑,再走一步就要划破肌肤。师厉彰冰冷的声音里透着杀气:“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内宫,在此逗留?”莲妃后退几步,强行抬起头瞪着眼,色厉内荏地说:“放肆,本宫乃琉璃轩莲妃!” 师厉彰走近,仔细观察她,半晌收剑回鞘,托手行礼。“夜色深沉,微臣目力不及,今日大典,唯恐有贼人混入其间,不小心得罪娘娘,望娘娘恕罪。” 莲妃哼了一声,不打算放过他,“你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身为御林军统卫,竟敢私下饮酒,若是因此误了事,可知是何等大罪!”越说越大声,自觉抓住了他的把柄,莲妃不免有几分忘形。 师厉彰垂首淡淡回道:“私下饮酒,微臣回去之后自会领罚,只是今日还得负责皇城安保,非圣命不得擅离职守,请莲妃娘娘体恤。” 莲妃素日因为王选与师厉彰不对付,现下又正好有机会可以整治他一下,她决计不会轻易放过他。 她语气仇蔑地说:“哦?是圣命,还是那个人的命令啊?师将军,百姓一直称你为镇国大将军,视作忠武将军的传承人,可是依本宫看,却是盛名之下,难附其实。” 师厉彰顿了顿,说:“不知娘娘此言何意,微臣甘愿领罚,却不能妄受这等罪名。” “你还敢狡辩!你素日里依附摄政王,此番布置也是依照他的指令,除了他,竟不用听从皇上了吗?你今日敢私下饮酒,来日不知还要做出何等欺君逆行!你知本宫是何人,怎么,为了忤逆陛下这一条,你都敢违抗,不受罚了吗?”莲妃见他态度似乎有所动摇,更加咄咄逼人。 师厉彰沉默地领受了她的逼诘,终于说:“微臣谨遵莲妃娘娘教诲。”言罢,后退转身离开了。 莲妃还心有不甘,想再说几句,但是师厉彰走得飞快,她只能在原地气得跺脚。 师厉彰面无表情地经过向他行礼的守卫军和宫女,其实他本来喝得也不多,远远没到醉的地步,可是夜风袭来,还是让他天灵一阵清凉。越走越远,他回首看了看,凤栖宫已经亮起了灯火。 作者bb:救命,我真的想写肉文来着……自己都想对自己说“写清水的滚去jj” -- 红烛夜1(h) 洞房花烛夜。 齐嬷嬷领着十个灵秀又端庄的宫女,称是凤栖宫宫人,今夜由她们侍奉。齐嬷嬷走后,一名领头的宫女过来请安,然后服侍着拆下江蘅的头冠和罗纱,摘了首饰和霞帔,露出一张些许疲惫的小脸。琴鲤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把桌上的小食呈上来给她吃,可江蘅饿过了头,又加上紧张,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块点心就到净房去洗漱了。 寝宫大而方正,入门的地方摆放了一张高过人顶的六扇金面朱背漆绘龙凤纹折屏,背面是前朝大师董孟曦绘制的迟日江山图,将卧室分为了内外双间。内间垂悬着纁红帐幔,中间挂着一个辟邪玉璧。玉璧之下是一张敞阔的沉香木几案和矮塌,上面燃着小儿臂粗的龙凤红烛。隔着几案不远的就是铺设了崭新的净红寝具和花生桂圆的床。 江蘅沐浴出来,脱下厚重的喜服,换上了一件大红纻丝如意云肩通袖袍,下面贴身留条起缠枝莲暗花的缎裤,腰系红织金妆花缎裙。转过紫檀木雕刻的美人屏风,江蘅在几案前坐下,等待夫君的到来。 琴鲤还没有离开,上来给她一边沏茶,一边对她低声传授,江蘅一边听一边想起这几日琴鲤给她看的书,忍不住面颊一红,只胡乱点头应下。 门外突然亮起,有宫人来唤:“皇上驾到。” 琴鲤退下,临了还念叨着:“陛下虽……体弱,但是公主如若承受不住,万万不可逞强,切记,切记!” 江蘅站起来,门扉推开,正好对上那个高大的身影。 矮身行礼:“陛下金安。” 季玥抬手,让连禄退下,江蘅识眼色地自觉迎上去,果然季玥已经醉了,脚步略有不稳。江蘅踉跄地将比她高一个半头的男人扶到床边,把硌人的东西扫开,季玥闭着眼睛倒了下去。 “呼……陛下,陛下?”江蘅轻轻唤了一声,季玥睁了睁带血丝的双眼,不答。看样子打算直接睡觉了,江蘅把他的靴子脱下,费力把他的双腿搬上床。 站起来,江蘅皱鼻子闻了闻身上沾的酒气,还是去了净房。不一会儿又拿着干净的帕子过来,轻轻地沿着季玥的脸庞擦拭,季玥仍闭着眼任由她动作。 江蘅仔细地擦过他的脖颈和耳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衣服解开。然后抓住他的手,一根根手指地擦过去。他的手很好看,白皙纤长,翠竹般的骨节,食指有一层薄薄的茧。她还想细看,双手却被一把握住了。她惊得抬头,床上的男子半垂着眼看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是捉摸不透的情绪。 江蘅关切道:“陛下,您醒了?” 季玥一只手撑住额头,脸上红云褪了一半,落出原本玉白秀致的脸,另一只手稍微用些力,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江蘅顺从地爬上床,又不敢靠太近,离着一臂宽的距离,问他:“陛下,有何吩咐吗?” “你叫江蘅?” “是。” “【蘅茝不时与,芬荣奈汝何】,好名字。”季玥的声音听起来清清淡淡,分明不掺醉意。 江蘅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谢陛下。” 还好季玥也没让她尴尬多久,又问她:“你刚刚在做什么?” 江蘅神游被抓获,磕磕绊绊地说:“本宫……臣妾适才在给陛下清洁。” “这种事怎么是皇后来做,宫女嬷嬷呢?” 江蘅紧张中没有注意到他话语中危险的调笑,想认真回答又不知道如何解释,睫毛眨巴地道:“她们在陛下进来之前退下了,今夜是……是臣妾服侍陛下。” 季玥低低笑出声:“那你知道怎么服侍朕吗?” 江蘅呆了一瞬,脸上的红晕加深,耳朵都烧烫了,不敢看男人带着笑意的脸,颔首低眸地不肯说话了。 季玥招手,说:“过来。” 江蘅磨蹭着挪过去,季玥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手指滑入她的发间,江蘅埋着头,听到他的胸膛传来嗡嗡的声音。 “害怕?”他问。 江蘅慢慢地摇头,感觉到他在轻轻解自己的衣裳。 光洁的丝绸之下,是更为光洁细腻的肌肤。稚嫩美丽的女体被从衣服堆中剥离出来,江蘅紧紧闭着双眼,身子僵硬而颤抖,看不到男人饱含欣赏和欲望的目光。可是即便如此,她的身体也有所感应,白若珍珠的皮肤逐渐染上更为诱惑的粉色。 一阵天旋地转,季玥反身压上她,他的唇和手指一样带着凉意,那是久病之人的体温,可是却在她的身上处处点燃火花。 室内风光旖旎起来。 他撑起半边身欣赏她的羞涩,花苞一样的胸被揉捏,顶上的朱果也被两指握住,暧昧地刮蹭着,女子忍不住呻吟出声。 “唔……”江蘅忍不住腰背瑟缩,一根手指堂皇闯了进来。 “莫怕。”季玥抚摸她的后背,像安抚小动物一样,又亲了亲她的汗湿的鬓角。 江蘅还没习惯异物的存在,不一会儿第二根手指也伸进了柔软温湿的幽穴。她吃痛地攀住了季玥的肩背呜咽:“好痛,陛下,我害怕。” 身下的小姑娘反应居然这么剧烈,竟连称呼都忘记了,季玥也渐渐沁出一滴汗,想不到这个洞房竟会如此艰难。 他将手指拔出来,上面津液还不多,他看了看江蘅惊惧的模样,只得另选途径,在花道之上寻到蚌珠,轻揉慢捻抹复挑。江蘅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招架不住,细细喘息,无助地抓紧他的手臂。感觉下面的水泽差不多的时候,季玥分开她的双腿,看着娇艳欲滴的花瓣染上一层晶莹,潺潺流入股沟,这才扶着硕大坚硬的尘柄在花心蹭了一圈,然后缓慢而坚定地入港。 江蘅刚才就在蓄力的眼泪一下子落下了脸颊,并且源源不断。季玥先是用手擦了擦,后来见不起作用,就干脆含着她泛红的眼皮开始一下又一下的冲刺。抽插了百余下,季玥扶起她一双细腿跨在腰上,低语道:“乖,再夹紧点。”男子一只手放在江蘅颈后,抬起她嘤嘤哭泣的小脸亲吻那红唇。 江蘅只觉得腰肢发麻,下面又胀又酸又痛,她想讨饶卖乖,可是话语还没出口就被撞得稀碎。 “陛下、皇上……慢点,呜呜。”花枝乱颤的女子双腿紧紧夹在在男子劲瘦的腰上,双臂抱着他的肩膀脖子亲吻,嘴里还冒着似泣非泣的柔媚惊叫。寝殿里交织着有节奏的肉体撞击声、暧昧的水声、男子的吸气呻吟和女子断断续续的哭声。 红烛烧到还有小指长一小节的时候,江蘅已经泄了两次,季玥才打开精关,抱住身下的女子平息。 文章设置错误,不小心把后一章提前放出来了。以后会定时更新,如果存稿够的话一天放两章,早9晚6。存稿不够的话就晚上6点更新。 -- ъíгdsc.čòм 红烛夜2 之后,季玥起身走入净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宫女悄声端水进门,拿着巾帕给她擦拭身子。当擦到小腹的时候,江蘅明显吸了口气,任由她打开双腿,露出中间红白泥泞的女户,江蘅咬着下唇不敢看,头侧过内间。 清理完毕之后,嬷嬷将落红的罗帕收走,季玥穿着整齐地躺上了床。 听着身旁男子均匀的呼吸声,江蘅却是难以睡着,悄悄翻了一个身,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臂,把她拖到他身边。他的呼吸在她脑袋上方,心跳声咚咚咚地从后背传递震动。 季玥的身体好不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出生时,母亲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更何况还有王氏家族的支持,没有人能害得了他们母子。季玥从小喜欢骑马射箭,陈少傅曾对先皇进美言,发誓必将他辅助成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江山的高祖第二人。他是什么时候变成一个病秧子皇帝的呢?母后去世第叁年,原本就得宠的凌贵人已经晋位为皇贵妃,掌理后宫,少傅病倒的时候他到陈府去探望,老人握着他的手叮嘱道:“……往昔不可追,勿念华贵;今日凌氏气焰高涨,殿下且暂避锋芒,勿与交锋,切记得圣心者得天下,臣去后,殿下且珍重。”说罢这个教导礼自己十余年的老人浑浊的眼睛淌下泪水,就此撒手人寰。 季琛素来性子高傲,从不愿像季珅等人一样臣服,追随于他,长大后更是如此。他小时候身体不好,一到冬天就病倒,可是他一直不服气,硬是拜了师从简为师,五六岁开始就在校场摸爬滚打,身体强健了不少,还习得一身好功夫。ⅹτ℉гёё1.čóⓜ(xtfree1.com) 那年秋猎,先皇带着皇贵妃和四个皇子一同出城秋猎,北邙山山上层林尽染,飞鸟萧肃。季玥无心参与竞赛,打了几只狐狸就收手,驭着马跟着兔子跑。谁曾想闱场里突然出现了埋伏,十几个个蒙面人凭空从树上跳下,将他团团围住,他架起弓箭又拔出宝剑,可是根本应付不过来。就在他要被拿下之时,一支羽箭百步穿杨而来,正中蒙面人心口。季玥回头一看,是季琛。 玄色骑装的季琛往天上放了信号,然后扬鞭冲杀过来,几刀把人挑落马背。季玥也鼓起劲儿迎战,然而长剑在近身战斗中不如刀趁手,加之先前已经耗损了力气,渐渐落了下风。季玥眼风一扫,挡住了右侧方的蒙面人的袭击,角力之时,贼人慌忙一躲,季玥感觉到后方的杀意,想侧身一滚翻下马来,却还是不及,羽箭刺穿了他的右身。年少的季玥吐出一口血,微愣着往身上看,银色的箭头泛着冷光,上面刻着两个字:孟麟。他倒下马来。 在全体太医的悉心救治下,季玥躺在病榻上两个月后终于能起坐。可是经此一劫,却因祸得福,先皇出于身为人父的愧疚,又念及已故皇后的感情,不仅打消了另立太子的念头,还将季琛罚关禁闭,每日跟着翰林院编修读《孝经》,连带着皇贵妃也不见。 他听闻这些消息之后只是微微一笑,他不想去追究当日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季琛心里是否真的这么打算,他觉得维持现状就很好。新的年轻太医医术高超,可是不太懂事,他毕恭毕敬地请安,说:“殿下受的箭伤位于右侧第二根肋骨中间,所幸并无伤及五脏六腑,现下只是贫血气虚,不过只要细心调理,假以时日必能康复。” 季玥问:“如此说来,若是一直体乏欠安,岂不是调理不当?” 小太医懵懵懂懂:“回殿下,确实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殿下大可放心,太医院医术高超者甚众,各类药材一应俱全,不会有闪失。” 季玥笑,那可不一定。 从那以后,季玥的身材就肉眼可见的单薄了下来,原本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一张脸变得神色淡淡,愈发白弱,每逢换季,总要久病一场。 他要掩藏自己的爪牙,收敛起野心。他现在是皇帝,但还远远不够。 他不会一直当被他人视作鱼肉的短命皇帝。 季琛也不是省油的灯,他防范着自己与人结盟,朝臣一半以上都私下里已经对他投诚。这么多年他的宫里,只有一个太子时期就相伴的少傅之女陈琳琅,和表妹王疏影,以及一些外臣与小官送进宫的贵女。 陈妃自小产之后一直身体欠妥,住在柔福宫常年不出。莲妃倒是温柔小意,算起来这些年只有这个表妹一心向他。 太后借着后位空悬的名头压制了很多宗祠的事由,又加上他时常称病,太后于是假笑着与他商量,给季琛立了个摄政王的名头,代行国事。 近年来在祝国公王秋山的带头下,言官们也纷纷觐见,恳请皇上设立皇后,以镇后宫。季琛闻言皮笑肉不笑地盯了王秋山等人一眼,采纳了本奏。 一个月后,季国使者顶着战后和谈的圣职出使陈国。 对于江蘅,季玥确实喜欢她的美貌,也着迷于她的身体,他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关于征服的快感,只要她依旧像现在这么温顺可爱,他也不会亏待了她。 季玥收紧怀抱,深深吸了一口她发间脖颈处的芬芳,清甜馨香,像刚刚摘下的鲜花和水果。 江蘅耐不住痒,缩了缩脖子,季玥拍了拍她的背,说:“别动,睡吧。” 江蘅立马闭上眼睛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偷偷眯着眼睛看他,男子的面庞年轻而英俊,在幽幽月色下更显得清隽深邃。他的双唇偏薄却又丰润,眼睛是那么深沉,看得她不好意思,此刻闭着,才发现他的睫毛那么长。 江蘅想到《诗》古代女子唱的歌: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今夜良夜,此人何人。 电脑坏了,ipad键盘也不好使了……不过终于吃到肉了! -- 放火天 凤栖宫里两人沉沉睡去,只有蜡烛偶尔的哔啵燃爆声,门外的守卫和宫女太监眼观鼻鼻观心,数着月影灯火等待天明。 夜半叁更,院中的梧桐树被一阵凉风吹得淅淅作响,几片尚未黄衰的肥沃叶子掉落在地,突然听到外面人声鼎沸起来。 “鹿鸣阁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救火啊!” 熟悉的小宫女惊叫奔走,连禄从耳房惊醒,当即吩咐下属:“速速遣人来护驾!”等他穿好靴子跑到寝宫门外时,皇帝已经醒了,披着衣服站在外殿。 连禄跪扑到皇帝脚下,季玥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回陛下,奴才已经派人去打探,速速回来禀报。” 没等他说完话,连海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御林军。连海说:“陛下,李将军有要事禀告。” 李元彪生得虎背熊腰,豹头环眼,声若洪钟。只见他单膝而跪,曲腰拱手道:“陛下万福!臣部下夜间巡逻,在紫宸殿外发现可疑身影,追踪途中,听闻鹿鸣阁失火,事有蹊跷,臣恐贼人有同谋,趁此时机预行不轨,冲撞圣上,特来护驾。” 季玥缓缓点头,问:“贼人现在何处?” 李元彪额头滴下冷汗:“回陛下,贼人尚未拿下……” 季玥笑了一声,语调冷淡地说:“李元彪,你这差事当得越发好了。” 李元彪慌忙磕头:“陛下赎罪!” 季玥不理他,问连禄:“火情如何?” 连禄刚从手下那里得消息,答:“回陛下,鹿鸣阁的火已经灭了,所幸只是烧到前厅,书籍文物都已搬救出来。” 季玥闻言点头,转头问僵硬的李元彪:“你来这里了,那现在是谁在追拿贼子?” 李元彪更是不成声:”回陛下,臣派精卫跟随师将军一同去……” 季玥难得脸上出现恼怒的神色,摆了摆手,让他不必再说。 一丝曙光投射在房顶的瓦片上,东方渐渐出现鱼肚白,只是空气中尚余烟火味,黑烟还没散尽,缕缕飘出屋檐。 皇帝转身进内殿,屏风后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若是早朝时分,你还未将刺客捉拿归案,御林军也是时候换个统帅了。” 李元彪叩首:“微臣谨遵圣命!” 师厉彰回到营房后,发现除去几个换岗的世家子弟以外,并无他人。他等了一会儿,京兆尹次子孟鹤年靠过来,拘谨又亲热地请他休息片刻。师厉彰虽然外表冷酷了些,又有威名,但是京中子弟看他年纪不大,一向将他视为楷模,又视为大哥。若是有谁在军营中得了他几句指点,必要回去跟其他子弟们吹嘘一番。师厉彰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京中,并不认识几个年轻后生,也不了解他们将他传成什么形象。只是他一向对人有礼,尤其是面上带善的人,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师厉彰推辞了几番,还是耐不过孟鹤年的盛情邀请,加上心中藏事,跟着他们喝了几杯,夜深才睡下。 黑暗中师厉彰察觉到有人入内,刚摸到枕下的匕首,来者就已经出声,那人笑道:“外面闹了乱子,本王特意让你来坐镇,你倒是好眠。” 师厉彰登时清醒,向他行了个礼便冲出去,抬头一看,贼人正飞过内宫墙,往西边去。 师厉彰翻身而上,盯着那道身影,虽然穿着太监服,但是身型步伐显然是个高手,只怕远超过一半御林军,轻功尤其了得。 师厉彰抬手放了几只袖箭,想打断他的速度,但是被他躲过,几个蹬腿短箭砰砰射向四周,深深插入树木和墙壁。 师厉彰喊:“放箭!”他们两个人在房檐上追逐,房檐下的宫道上也有御林军,闻声齐齐拉弓,箭雨漫天飞,刺客翻身一滚,伸手抓住廊下梁木钻了下去。 拐角处李元彪带的另一队守卫也到了这里,师厉彰跳下空地时,却不见追的人。他刚怀疑是不是躲进了鹿鸣阁,可是突然,鹿鸣阁前门处起了火,他余光一扫,一道身影极快地混入了人群中,连忙去追。 守卫摸不清状况,李元彪黑着脸指令他们跟着师厉彰追,自己转身向不远处的凤栖宫去。 季琛在塔楼上看着这一切,近卫问他:“殿下,是否派人去帮忙?” 他笑了笑,说:“不必。”抬头看,天要亮了,叹气:“今夜真是惊喜连连,可惜了。” 江蘅一听到宫外的救火声就惊醒了,季玥比她醒得还早。江蘅爬起来,披了一件单衣坐在榻上,季玥重新进房时她迎上去,季玥说:“给朕更衣。” 江蘅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嬷嬷,嬷嬷得令拍手唤了侍女进来,江蘅有样学样,给皇帝系腰带,可惜手上生涩,好半天都没扣上。季玥拉住她的手,侍女接了上来,马上系好。江蘅红了红脸,季玥安慰道:“这种事本来也不用皇后来做,你的心意,朕心领了。今日还有册封大典,时间尚早,你先休息一下,再好好准备。”季玥怜惜地用指腹扫去她额间碎发,江蘅眼睛红红的,眼下还有青黑,一看就知道没有睡好。 江蘅点了点头,目送着皇帝出门。 早朝后,宣政殿外,季玥召见了殿前等候已久的李元彪。 “回禀陛下,臣所幸不负所托,将贼子捉拿归案,现下已押入慎刑司,听候发落。”李元彪道。 堂上帝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把人呈上来。” 守卫领旨。 不久,两个殿前侍卫带人来了,他的双腿已被打断,被人反手扣着拖上殿来。那人相貌平平,身型矮小,乍眼一看,除了有些许说不出的猥琐之态外,在人群中并不显眼。确实是个做刺客的条件。 他自知死罪难逃,还是忍不住求情:“陛下,陛下,奴才冤枉啊!奴才没有,也不敢谋害陛下,这都是误会啊,陛下,求您饶恕奴才一命!”哭得涕泗模糊。 李元彪道:“陛下,微臣昨夜抓获的贼子正是此人,他深夜独自一人躲过守卫耳目偷偷进入紫宸殿,行事异常可恶,幸而天威浩荡,才让罪人当场现形。” 贼人还在哭:“陛下,奴才真的没有,冤枉啊!” 季玥皱眉,侍卫马上掌嘴,让他安静。 “李元彪,你之前说师厉彰在追击的,就是这个人?当真?” 李元彪说:“千真万确,陛下。” “宣师厉彰进殿。” 李元彪偷偷攥紧了拳头。 师厉彰进殿,跪下叩首:“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朕有话问你。此人,可是你昨夜追拿的那个人?”季玥单手撑在额头上,波澜不兴的双眼打量着堂下众人。 -- 风满楼 师厉彰听旨,转身打量。上下眼神一扫,半晌,摇头:“回禀圣上,臣不敢隐瞒。昨夜微臣并没有看到贼人面容,不能辨认此人。只是,臣记得那贼子身型清瘦,一双腿更是颀长有力,轻功了得。而这人,如果微臣没有看错,左腿较右腿稍短,且身长不过六尺,并非微臣奉命缉拿之人。” 季玥一拍龙椅扶手,“混账!李元彪,你该当何罪!” 李元彪刚才就直觉不妙,一听皇帝这一声饱含怒火的呵斥,一激动腿软跪地,不敢抬头:“陛下赎罪!臣万万不敢欺瞒君上,此人确然是昨夜在紫宸殿内作祟之人,甚是狡诈,趁着宫中轮值之时混入阉人行伍之中,臣下的十二军用了闻香鼠,才在外宫门将其拿下!“ 闻香鼠是前朝禁军训练出来,专门用于宫内查获盗窃寻人之务。前朝末期,国内动荡,乱臣林立,金吾遣散,宫内宝物渐渐被侍人太监偷运出宫,这乱象持续了约两叁年,直到新君登册,才重振旗朝纲,清肃宫纪。闻香鼠因数目珍稀,且寿命短暂,尔后由禁内军保管,每次调用皆要登记。 连禄呈上禁内军调用文册,上面果然有一笔。 季玥往桌上一扔,问堂下:“到底怎么回事?” 师厉彰察觉出异状,禀告:“圣上容禀,臣方才所言并非说谎,臣所追击的在鹿鸣阁纵火之人并非李将军捉拿归案之人。若李将军所要缉拿的正是此人,那么臣以为昨夜的刺客其实有两个人。” 殿内一时屏息,两个人?这可不是隐瞒不报,而是禁军守卫能力不足,竟没有防住潜藏的刺客。 李元彪忙说:“臣立马严查宫内上下,定将贼人余党一网打尽!来人,把他带下去,问不出逆党行踪拿你们是问!” 瘸腿太监惊惧得大呼:“陛下饶命,奴才真的不是刺客!”可是没喊两句就被人堵住了嘴,拖下去了。 季玥面上阴云密布。 李元彪俯首,冷汗直流,等到终于退朝时,才发觉中衣已经泅透了。 …… 另一边,连禄奉了皇帝之令,去紫宸殿打理清点。几百个宫人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扫了每个地方。连禄也小心提神着,忙完一轮才终于能够出来伸伸腰。 “连公公,今儿怎么不在陛下身边伺候呢?”连禄一听这娇媚的声音登时一激灵,回头转身,莲妃摇着扇子过来了。 “回莲妃娘娘,昨夜紫宸殿抓了一只小老鼠,陛下为防今日大典出现意外,特地命奴才来重新打点一二。”连禄恭敬地答。 莲妃迟疑:“老鼠?怎么会有老鼠?连公公怕不是在说笑。” 连禄答:“说了唯恐污了娘娘的耳朵……那老鼠,如今已在天牢关着呢。” 莲妃明白了,轻轻用扇子遮住红唇,拦住险些出口的话,半晌哼笑了一句:“果真是污糟之事。” 说罢,她带着宫女婀娜地摇进了殿内。连禄一看天色,还有两个时辰,莲妃娘娘今日竟然来得这么早。 宫女太监有条不紊地继续布置册封大典的场地,虽然时间有些赶,可是好歹在吉时之前都完成了。 日昳,江蘅起驾来到紫宸殿,她穿着厚重的翟衣,腰上系着白玉双佩和玉绶环,依旧是细腰袅娜。季玥在殿前伸手给她拉住,两人相视,江蘅羞涩莞尔,一同走入殿内。 紫宸殿规模宏大巍峨,供着一尊巨大的玉帝金像,其下列有诸神,半敛着眼,大有以万物为刍狗的倨傲冷漠。 首发:ΡO18.Oяɡ(po18.org)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ъíгdsc.còм 金石汤 济源从司天监请来宝鉴,一步叁迂,一手持柳枝,一手拿着水盂,洒了一周。他口念法号,絮絮低语,一边打量着众人。 太后依旧是坐在右上首,并肩而坐的是皇帝和新后。新后年纪不过十五六,脸上有淡淡红云,融合着少女的青涩和妇人的靡丽,穿着华丽的礼服更显得艳若桃李,不可方物。济源不敢多看,转身,妃色宫装的丽人用轻罗小扇遮面,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突然济源听到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声,原来是是摄政王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济源来到祭坛前,先上了叁炷香,然后持笏行了个礼,将宝鉴中的卦取出来。 诵经声低低嗡嗡,回荡在空旷的殿内。 江蘅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安。 果然,济源拿着卜卦过来,说:“皇上,太后,此卦有变,乾下断为姤。” 季玥闻言皱眉:“此言何意?” “乾乃六十四卦之首,元亨利贞,大吉。姤着,遇也,逢乱必难相长,大凶。请问娘娘,近一个月内可有林祸?” 江蘅道:“陵城外,确有匪人出没……” 季玥看了她一眼,济源道:“既如此,如今之计,唯有金石法可解,逢凶化吉。”ⅹτⓕгёё1.čóⓜ(xtfree1.com) 太后低叹了一声:“金石法太过凶狠,皇后年幼,如何受得了?” 莲妃摇着扇子,娇声说道:“臣妾听闻民间有常有妇人采用此法,陈妃姐姐的姨母也曾服用金石汤来化解凶兆。况且这关系到皇后的名誉和陛下的安危,想必皇后娘娘是不会拒绝的,是吧?” 济源也适时说:“陛下放心,微臣有办法保证娘娘无虞。” 江蘅白着脸看向身侧的男子,季玥缓声说道:“既如此,你有把握,便安排下去吧。” 连海弓腰,“娘娘,这边请。” …… 江蘅痛倒在青石面上,夜气深重,侵入肌肤。她弯曲成虾状抱紧腹部蜷在地上,额头冷汗不断。 她跟着济源国师来到紫宸殿后堂,这里青黑帷幔重重,隔绝了光线和声音,唯有蜡烛照明。 一阵痛过去之后,她翻个身无力地躺着,看到宝相庄严的西王母正垂眸看着她,神色似悲似喜,嘴巴微张,仿佛有许多话要讲。江蘅无由觉得愤恨,她接过那一碗金石汤喝下去的时候怎么不见神佛来垂怜。 绞痛,五脏六腑在体内厮杀,带着腹部下坠。咚咚咚,心悸如雷,头痛欲裂。她怀疑自己要痛死过去,“母妃,琴鲤……承渊,谁来救我啊……”喃喃低泣。偌大的空间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接受神罚,从未如此无所依靠,也从未如此痛入心骨。就此死去也好,她不由自主地想。 突然她看到角落的矮桌上又一把用来修盆栽的剪刀,定定看了一会儿,伸出手一寸一寸地向那个方向爬过去。 挣扎着摸到了那把可以解决痛苦的剪刀,江蘅毫不犹豫地往左手扎去。 “啊!” “你在干什么!”一个身穿侍卫服的男子握住她血流不止的手臂,抢过剪刀剪下一块帷幔,快速包扎伤口。 江蘅脸色惨白如纸,双唇颤抖地细声说:“不必救我。” 金眸男子皱着眉说:“你以为我愿意冒险来这里?昨夜差点被师厉彰抓到……还不是那几个老东西的吩咐。”看她双眼发直,将闭未闭,拍拍她的脸,“诶,你别睡过去啊。” 从腰侧的锦囊里拿出一瓶药,掐着她的下巴喂了进去。 “听到没有,别睡,你这么轻易就想死岂不是辜负了你们苏家。你知道为什么苏韵柔死了你却能活下来吗?” 江蘅闻言撑开眼,喘息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男子不直接回答:“你那天不是都看到我的眼睛了吗,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你的眼睛颜色比别人要浅?”他停了停,继续说:“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啊,堂妹。” “苏庭柯当年出走蓬莱,在陈国立业,生下你祖父苏安,苏安育有两子,一个是你舅舅苏煜修,一个是你母亲苏韵柔。” “苏家被人检举谋反,其实按照江玺这个人的性格来说,你母亲不必会死,可是她为了证明你的身世清白甘愿自行了断,恳求江玺留下你。” “……你想说我母妃她因为我的清白而死是要我活下去吗?我为什么要信你的话?” 金眸男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的清白与我何干,我是告诉你,清白分文不值,你的命另有用处,别着急死。再说,”他对着江蘅汗湿乱发的脸啧了一声,“你难道一点都不想报仇?” 一阵静默后,江蘅抓住男人的手,说:“帮我。” 端午节快乐!作者努力炖肉中…… -- 心如铁 江蘅醒来时,看到床幔上的五彩金丝朝凤纹微微晃动光泽。她想撑坐起来,左手腕却传来尖锐的疼痛,琴鲤听到声音连忙进来,掀开床帘,忍不住流泪:“公主,你终于醒了。” 江蘅摇头:“你如今要称呼我为皇后,谨言慎行。”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是该长点记性。 琴鲤端来食物,“娘娘一定饿了吧,刚刚温好了燕窝粥,您快吃一点。” 江蘅问道:“皇上可有来过福宁宫?” 琴鲤掩饰地笑了笑,说:“陛下昨夜刚来看望过娘娘……” “可是歇在琉璃轩?” “陛下白日里政务繁忙,莲妃娘娘近日夜里总喊着心口疼……” 江蘅轻笑:“原来如此。” 琴鲤见她神色黯淡,安慰她,“如今娘娘已经醒过来了,好好调养身体,很快就可以痊愈的,到时陛下也会常来看望娘娘。” 江蘅听得心烦,嗯了一声,又侧身睡过去。 夜里,金眸男子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他在床边坐下,戳戳女子的肩膀,怪道:“我救了你的命,怎么也不说声感谢?我那药可是千金难求,都给你用了……还是,在生气皇帝没来安抚你几句?” 江蘅也不转身,淡淡说了句:“多谢救命之恩,其余的事不用你费心。” 攸炤说:“你不会是这么快就对那个皇帝有什么感情了吧?这才几天啊。” 江蘅单手撑起来,对他说:“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夫君,你可以走了吗,我要静养。” 攸炤不以为然:“夫君又如何,世间同床异梦者还少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你听过没,像你这样自暴自弃的,长得再美又有什么用,无人在意。”他捏起她的脸,上下打量,说:“你看看你这脸,憔悴成什么样了。” 江蘅拍掉他的手:“你够了,本宫自有主张。”又补充一句,“即便你是所谓的堂哥,也不要对本宫动手动脚。” 攸炤哎哟了一声,把被拍红的手背举给她看:“看不出来,脾气还挺大。” 说罢站起来,拍拍衣摆,像不经意一般道:“我今天在天牢见到一个熟人,真可惜,那晚在紫宸殿见到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现在却像死老鼠一般被拖去乱葬岗了。”转头对江蘅甜蜜一笑:“幸好你堂哥身手敏捷,被捉到的人不是我,不然没人救你了。” 琴鲤可能是听到了房内有人说话,过来敲门:“娘娘,有何吩咐吗?” 江蘅瞪他一眼,回道:“无事。” 转眼一看,男子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 昨夜缠绵过的气息还氤绕在房内,床上腰肢纤纤的女子乖巧地趴在男子胸前,不着寸缕地交缠在一起。天色刚刚亮起,正温存中,突然有人来叩门。 季琛揉了一把身边女人的胸,又拍拍她的屁股,懒怠地催她穿上衣服出去,娇娇怯怯的美人便红着脸从锦被上爬了起来。 秦静等候了许久门才打开,一个弱柳扶风的美貌女子低头经过他,沿着门廊拐进了转角。 “你怎么换口味了?” 季琛单披一件外袍,象牙色的胸腹上块垒分明。他喝一口冷茶,说:“你这么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秦静咳了一声,决定不评价主上的私德,正襟危坐起来,说:“邓兴昨夜果然死了,据称是他自己把舌头咬了,可我找人去看,他面颊发紫,双手指尖有血,分明是被灭口的。” 季琛闻言眼皮都不抬,冷哼了一声:“王家这两年手伸得越发长了。” “皇上难道会就此作罢么,我听内子说宫里人都在传皇上这两天都歇在莲妃那里。”秦静也就大婚那天在百官中远远看到过新后一眼,只知道她年纪还很小,个子也娇小,因他自己也有个女儿,所以不自觉对她有些怜惜。 “他能怎么办,当初选择这条路就该知道会有今天。”季琛冷笑,又乜了秦静一眼,道:“你对皇后倒是很关心。” 秦静莫名感到压力,连忙求饶:“我这哪是关心……不过是内子提起便多嘴一问罢了。” 季琛笑起来,眉目舒展,竟有几分明艳:“你紧张什么,她不是还没死吗。今日就去看望看望,本王的皇嫂。” 首发: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美人面 下了朝,季琛抬腿往后宫去,太后正好派人来请他。到了永安宫,发现陪太后坐着的正是江蘅。他端出一副正经的模样,轻轻行了个礼,说道:“不想皇嫂也在这里,参见皇嫂。那日匆匆一面,还未曾向皇嫂问过安,后来听闻皇嫂病了几日,如今凤体可安好?”仿佛十分关切。 江蘅看到他便有些不自在,只也客套回他:“劳王爷挂怀,本宫已经好多了。” 季琛眼神锐利,一眼就看到了左手腕缠的布条。看着她脂粉难掩的苍白脸色和明显清减的身形,虽然知道她在说谎,季琛仍笑着说:“如此便好,不然太后和皇上可要担心了。” 太后看着他二人的你来我往,不由一笑,对季琛说道:“几日不见你,今天必须留在这里陪哀家用膳。” 季琛答:“是,儿臣也想着许久没见母后了。” 江蘅站起来说:“母后,臣妾身体未愈,宫中还煎着药,今日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您。” 太后也觉得她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可怜见的,快回去吧。齐兰,去派人送送娘娘,别让她路上受了风。” 江蘅:“多谢母后体恤。”带着琴鲤离开。 初秋依旧是暑气浓重,江蘅往水榭回廊走,太液池中还有些许荷花盛开。水榭对面的女子裙摆轻旋,像这花瓣一样。 江蘅看着那个身影从清心殿出来,招摇地坐上贵妃仪驾离开,默默不语。 这时,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皇嫂不是早就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吹风,让太后知道了可不好。”江蘅转头一看,季琛又挂上了那个讨厌的笑,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轻浮。 他打着一把题字折扇,惊讶道:“莫非皇嫂是在刻意等孟麟?” 江蘅被他几句话说得脸上泛红,被气的。 “睿王这是什么话,宫门即将下钥,王爷还不归府吗?” 季琛不紧不慢地说:“皇嫂此言真叫人寒心,不过也是嫂嫂还不知道罢,孟麟以往替皇兄代理政事,若是天色晚了,都是在宫内过夜的。” 江蘅不想与此人多纠缠,退一步道:“原来如此,那么王爷请便,本宫也歇够了,这就回宫。” “等等,”季琛用扇子挡住去路,踱步到她身前,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说:“嫂嫂若是想赏花,我府内有者甚众,尤其是月中雪莲,正值花季,香气浓郁,曼妙得很。更要紧的是,还可以用来入药,治创伤尤有奇效。” 江蘅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难堪,硬硬说了一句:“王爷告辞。” 绕过他走了。 入夜,连海又弓着腰进殿,在连禄耳边嘀咕,连禄看了看伏案的皇帝,还是决定上前禀报。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现正在殿外。” 季玥有些意外,说:“让她进来。” 帷幔深处,一张美人脸髣髴飘飖而来,她穿一身暗花素缎着鲛纱,整个人透着一种流风回雪般的清冷旖靡,然而她眉若远山,双眸似水,一张菱花唇又染着桃花色,才不像无情无念的即将羽化的仙人。 “陛下金安。”江蘅折腰而礼。 季玥扶她:“快起来。”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说:“皇后这几日不是病着吗,怎么来了这里,奴才都是怎么伺候的?” 江蘅说:“陛下不要怪罪他们,是臣妾自己要来的。臣妾想着自病后,还从未服侍过陛下,反而让陛下挂心。所以今天特意熬了一碗燕窝,送来给陛下。” 琴鲤打开食盒,果然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血燕。 “皇后费心了。”季玥看着她,注意到她的手:“你这手是怎么伤的?” 江蘅埋首轻声道:“是臣妾不小心碰落了剪子。”话语中不难听出委屈。 季玥总觉得她还有话想说,江蘅却抬头浅浅一笑:“夜深了,陛下注意身体,不要太过操劳。臣妾先不打扰了。” 季玥想开口挽留,她却和来时一样飘忽,转过屏风就隐入帷幔里不见了。 -- 菟丝花(h) 江蘅回到凤栖宫后,梳洗过后,又让琴鲤给自己扎一个简单的发髻,上床睡去了。 刚剪了次蜡烛,琴鲤喜上眉梢地叫醒江蘅:“娘娘,皇上来了。” 果然听到外间宫人们齐声请安的声音,片刻,方才还在书房批改奏折的人就到了眼前。江蘅在紫宸殿待过一夜,恨极了帷幔帐纱,便索性让琴鲤把床幔都收了起来。是以皇帝一转过屏风,便看见一幅美人的海棠春睡图,半片小衣来不及遮住胸前风光。“皇上。”江蘅被叫醒,神情恹恹,双眼迷蒙。 季玥只觉得她这副模样看起来十分可爱,于是动作自然地坐到床上,两侧侍女为他褪去靴子,季玥温声问她:“这么早就睡了?” 江蘅垂首道:“臣妾累了。” “听说你今日还去永安宫坐了坐,太后可有说些什么?” “太后体恤臣妾,只是让臣妾好好休养。” 季玥顿了顿,拉起她的手说:“你晚上还给朕做了燕窝,给朕看看你的伤。” 江蘅瑟缩了一下,并不打算给他看:“陛下,太医已经来瞧过,过段时间就好了。” 季玥沉沉地看着她,说:“你心里可在怨朕?” 江蘅低着头说:“臣妾并无怨言。” “看着我,蘅儿。再笑一次,像在清心殿里笑的那样。”江蘅顺从地抿唇一笑,季玥就一边捏起她的下颌,一边托起她的腰肢,往那双扰得他一晚心神不宁的朱唇吻去,舌尖顶开齿关,含住柔软灵巧的丁香。 双手越揽越紧,她的一双温润起伏的玉乳贴上他的胸膛。江蘅半推半就,神迷意乱之时感觉到小腹下被一团硬物抵住,忙护住被攻占搓揉的胸口,气喘吁吁地说:“陛下,臣妾有伤,不便侍寝。” 季玥满脸欲色,现下要停止根本不可能:“现在才说不便,是谁今天来招惹人的,娇气的小东西。” 微凉的手指摩挲着她被亲得发肿的樱唇,将她抱起来坐在怀中,细细舔弄她的耳朵,吸吮精致小巧的下巴,顺着脖子一路向下。江蘅被这调情弄得全身发软,任由他剥去罗衫,一双饱满雪白的奶儿被握住,又被含在男人嘴里。 “唔,陛下……”江蘅似被他打开了机关,雪尖俏然而立,如成熟的樱桃,闪着晶莹的水泽,引诱着谁来咬噬。 很快她就被压倒在了床上,男人褪下裤子,一边分开她细长的腿,一边扶着肿胀的欲望对准小穴口一送,挤出许多的春水。季玥只觉得隔了几天,再次进入她的身体真是愈入愈艰,搂着这玉一般的人儿还不敢一开始就猛撞,可是即便只入了个龟头,穴肉就已经将他吸得快意连连。 到底最后还是顾及到江蘅一只手使不上力,季玥把她翻过来躺着,把枕头放在臀下,用手往上拨了拨花蕊,慢慢抽出,推进,长长粗粗的肉棍。 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奋力一挺,顶入花心,然后尽情地挺送起来。江蘅又被无力感包裹着,只能单手错乱地抓住锦被,思绪和身体都跟随着船只摆荡起伏,一波一波的摇摇晃晃。 季玥情兴勃然,夹紧双股,直入直出,一口气做了不知多久,这才泄了精关,躺在在江蘅身旁。 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方才一直在呜呜咽咽。 此时的季玥才觉得神智回来一些,抱着她问:“别哭。” 江蘅不说话,凑上去亲他的嘴角,才说:“陛下喜不喜欢蘅儿?” 季玥立马抓住她深入这个吻,双臂在她两侧,“你说呢?” 江蘅感觉埋在身体里的那根肉棒又变硬了,烫出花穴的阴精。江蘅不自觉娇媚地叹了口气。 季玥也开始扶着她的腰动作起来,肌肤相亲,发出肉肉相贴的撞击声。 颠鸾倒凤,月羞花眠,院中的梧桐树枝桠轻轻摇晃,惊醒的小鸟鸣叫几声,夜开始宁静下来。 首发: -- 鱼水欢(h) 季玥又回到洞房时那种强烈的征服的快感中,并且更加迷醉。女人的腰肢不盈一握,却柔软而坚韧,可以变换各种姿势。季玥低头看两人的交合处,紫红的肉棒戳进水泽荡漾的洞穴,像一条小蛇在艰难地吞吐巨物,时不时露出鲜嫩绯红的蛇信。 “陛下别看我!”江蘅本就对白昼宣淫的行径感到羞耻,哪里经得起男人这样的细看,抬起手遮住他的眼睛。 季玥已经看得眼热,嘴上应答着,双手却把她转了个身,扣在窗前的书案上。江蘅上衣早已不知所终,手又不能用力,所以乳儿换了个方向就被压在了沁凉的桌面,激起一身鸡皮。 “啊!放松些,别夹,刚才还不够是不是?”耳边热气哄哄,传来低哑的呻吟。后入式方便着皇帝撞击得更快更深,乒乒乓乓地捣弄深处的媚肉,江蘅将将泄过一次,又被他肏得他全身酥软,现下更是不住地筋挛,花心翕动,自主地研磨杵圆的龟头,只觉说不出的销魂。 季玥顺手扒下江蘅腰上凄惨挂着的裙片,把滚圆的雪臀和修长的双腿都露了出来,于是双手用力搓揉着臀瓣,馒头一般白生生的阴阜中间翻出殷红穴肉,汁水四溅。江蘅觉得那里被看光了,而背入式又让她觉得自己像动物一样媾合,让她紧张又异常敏感。 “陛下,我不要了,不要了。”江蘅哭着摇头,高潮过的皮肤像桃花一样粉,当真是风疏雨骤,绿肥红瘦。 季玥还是用力抽插着,一只大手抚摸可怜的乳儿,一只抱起女人一条腿,将她抱直起来,花蕊大开。江蘅只觉下面有风钻入,分明凉飕飕的,却还要承受火热的征伐,酥麻的快感一波波袭来,让人更加站立不稳,只能牢牢贴着男子,娇啼着用手去寻找支点。 季玥哑着嗓子引诱她把脸转过去,江蘅不想让他亲,却又不得不听话,于是手往后勾住他的脖颈,两人像藤缠树一般站立,交合,亲吻。季玥兴致来时总喜欢用舌头横扫她的口腔,甜蜜的津液全被他吸吮,江蘅被亲到缺氧,呼吸的全是男子沾染龙涎香的气息。 皇帝一连几天都歇在凤栖宫,像是禁欲了许久一般,每次都把人折腾到不行,江蘅累极时偷偷在想这一步是不是走错了。 把人儿抱起来放在矮榻上,又连跟着耸动了千余抽,往花房又射入一股浓精之后,季玥终于停了下来,肉棒“啵”一声从被挞伐得熟烂红肿的情穴中抽了出来,同时发出呻吟。此时两人都已经是满身大汗,地面上也是一滩让人看了脸红心跳的水渍。 门外等候传唤的侍人听了一早上的闺中密语,饶是在宫中历练已久的老人也忍不住羞得将头埋低。琴鲤对帝后的恩爱十分高兴,可是消息穿到他人耳朵却是非常刺耳。 莲妃气得胸口起伏,将桌上的物什一扫而落,贵重的酒杯茶壶应声而碎。 “狐媚子!狐媚子!伤都还没好就等不及天天缠着皇上了,下贱!”宫女们都吓得屏息不敢说话,唯恐成了主子发泄的对象。 只有颂棋敢安抚因嫉妒而暴怒的皇妃,她端着一杯绿茶呈上去:“娘娘息怒啊,为这种不足挂齿的人生气不值当。现在陛下不过是看她病了可怜,才去看望她几天,等她病好了也就没有脸面去求圣上的垂怜了。” 莲妃此时却并不好哄,怒视着用力掐她伸过来的手臂:“哼,你说得轻巧,怎么说那贱人也是皇后,再主动勾引皇上也是合理的,在太后眼里,总要越过妃嫔去!”一时联系起新仇旧恨,她连同太后亲母子也一同在心中咒骂。 颂棋忍痛不让茶杯掉落:“娘娘忘了?太后也要考虑后宫开枝散叶,而那人却……” 听到这句话,莲妃才放下作孽的手,半晌,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 她赞赏地看向颂棋:“你说得不错,她很快就会知道这个,还不止,到时候整个皇宫的人都不会把她放在眼里了。” 想到这里,莲妃得意地走向书房:“快给本宫准备纸笔,是时候给母亲写封家书了。” 琉璃轩阵雨转晴,颂棋伺候完主子,退出房门的时候将衣袖往上拉,青紫淤痕在白皙的胳膊上格外刺眼。 -- ъíгdsc.čòм 陈琳琅(微h) 江蘅嫁到梁国也有半月余了。莲妃兄长王选治水有功,从工部侍郎补为工部尚书,莲妃高兴,亲自去清心殿请了皇帝到自己宫里。江蘅听到消息只随意“嗯”了一声。 她夜里越发吃不消和季玥的欢爱,想了个法子故作娇憨地拉着他下半宿的棋,初初皇帝面上不显,只温雅笑说:“可有什么赌注嚒?” 江蘅瞪大眼睛:“下棋乃风雅之事,陛下怎的还兴赌呢?”她只想拖时间,并不想打赌。 季玥解释:“棋,有输赢胜负,本就该杀伐果断,若无代价,何人愿意角力相争分寸之地?” 江蘅为难地说:“陛下说得有理,可臣妾却想不到用什么来做筹码。” 季玥笑得风清月明,左手举起一粒白子:“不如这样,若是蘅儿能输朕七目之内则算你赢,蘅儿可以跟朕提一个要求,反之亦然。” 江蘅算了算,自己执黑,根本是输了十四目半的子,她认为自己下得也算不错,哪里需要让这么多子,可是转念一想,道:“那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结果没多久就被杀得片甲不留,半壁江山都陷入敌手。 江蘅在木桶里仰头靠在壁上,脖子向后弯出诱人的弧度,年轻的皇帝掐着她的腰肢在上面啮咬里一口,种出朵朵红梅。下面那根坚硬如铁的东西在身体里还不肯倒,不停的抽搐和热气让她头晕目眩。 江蘅语无伦次的嘤嘤,“好热,臣妾受不住了,陛下快点……”太久了,在水下做这事并不像书上说的那样容易,水会稀释掉润滑的阴精,她只觉得越做越痛,不用想那里一定又会红肿。 季玥将她抱坐在腰上,双腿圈在他身后。在水中,季玥可以更容易地将她托举起来,又深深落下,抵达花房。 “乖孩子,我们一起。啊!”他重重吮吸了一口方才被他称为“尖角小荷”的奶儿,又一圈水花被溅出浴桶,季玥紧紧抱着怀中因高潮而颤抖的女人,享受这一刻的欢愉。 想到那晚的荒唐,江蘅面颊发烫,遂放下从皇帝那里要来的棋谱。凉一凉也好,她想。江蘅并不懂为何和皇帝的房事如此磨人,可惜也没个对比。ⅹτ℉гёё1.čóⓜ(xtfree1.com) 这念头一出来她自己吓了一跳,又忍不住地继续深想,如果对比的话该是和谁。突然脑子里出现刚洛京时,马车前拦住自己的那张英挺深邃的脸和他每次看向自己时那毫不掩饰欲望的眼神。 可是怎么会想到他呢?江蘅懊恼得脸更红了。 琴鲤进来给她送药,没注意到她的异状,说:“娘娘,再过不久就是七夕,宫里每年都会设宴款待朝中的夫人和贵女,我听宫人们说以往都是由莲妃代理主办的,今年既然有了娘娘,那么应当是娘娘来做这个东了。” 江蘅听得头痛,想了想说:“不如去太后那里讨教经验,我看齐兰姑姑就是个中能手。” 于是拿了一本抄好的经书前去永安宫拜访。 太后听闻帝后感情融洽,面上欣慰,拍拍她的手道:“哀家瞧你如今气色也红润起来,虽是年纪还小,但也可以准备受孕一事了。皇帝子嗣单薄,若你能早日生下一枚皇儿,哀家也就早点安心了。” 江蘅想到前几日皇帝在她臀下垫枕头的模样,羞赧道:“妾身也希望如此。” 有了齐兰的帮助,江蘅得心应手地布置了宫宴,有空便在房内默默熟记皇室宗亲的名字家谱。 皇帝自从去了琉璃轩,莲妃再见到江蘅脸色也和善了一些。江蘅早听说了莲妃与季玥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且又有柱国公府撑腰,虽然心里忌惮着她遇上了却也要寒暄客套一番。 待她们走远之后,陈琳琅才从假山上的亭子下来,又默默离去。 今日她在御花园透透气,整日呆在寝殿简直要把人憋疯。她看到年轻的皇后从永安宫里出来,本来想出现行个礼,谁知另一头那个她最恨的人也出现了。 别人不知道她小产的内情,陈琳琅却是再清楚不过的。王疏影幼年时体胖,眼见就要成了个丰腴的少女,却从旁人口中得知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偏爱窈窕的女子,于是暗中寻来息肌丸,服用了不过叁个月,便脱胎换骨般瘦了下来,容貌也更胜往昔。只是她用药太早,导致葵水也来得晚,原本早就要入太子府的,硬生生推迟了叁年。且因她这几年也没有断药,以致使到现在都没有身孕。 她一定是嫉妒自己得宠,所以才害得她失足落水,流了孩子。 陈琳琅自幼生长在外祖家陈少傅家,颇有诗才,一直受到各种赞美和偏爱,也得到了太子的青睐,于是在外祖去世之后,她仍被纳为太子侧妃。 可是自从遇上了王疏影,一切就变了。 刚失去孩子的那段时间,她每夜每夜的流泪。她证据确凿,推了她下水的宫女也被抓获,身上翻找出琉璃轩的宫牌,可是无论她如何哀求,都无人相信,也无处申冤。于是她大病了一场,从此闭门锁户,轻易不肯出门。 -- 七夕宴 回到凤栖宫,内侍省的太监带来一封信。江蘅拿来一看,竟然是几月不见的江承渊写来的。 他在信里简单说了几句陈宫的情况,陈帝又从民间纳了一个女子进宫,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皇后才同意晋她为妃嫔;太子承启每况愈下,时常有咳血之症,太医说只能听天由命;陈帝在准备为江芷谋划婚事,可陈后想多留她在闺中几年。然后就是关于他自己。 江蘅看得不由莞尔。 他说自己这几个月又长高了不少,马上就能超过太子。自己的骑术也进步了,武状元经常在朝堂上夸他的英勇身姿。又说陈国要与梁国商议乌江一带矿产事宜,年底之前会派人出使,届时他会向父皇主动请缨。少年的字端正极了,就是说到自己的时候书面难免带了一些口癖。最后他问候了江蘅,写道:“阿姊近来可好?仆闻梁国北地气候干燥,夏日酷暑难耐,冬则严寒煞人。阿姊素来单薄,如今虽贵为皇后亦要保重身体。尔今上去秋冬相迫,更要天寒勿使冻,努力加餐饭。” 略显啰嗦的话语让江蘅想到以前和承渊相处的点点滴滴,仿佛眼前就是那个生起气来会嘟嘟囔囔的小孩,心生暖意。江蘅此时已淡忘了那夜发生的事,只满心期盼着承渊的到来。 又过了些时日,宫里张灯结彩地迎来了七夕佳宴,陪着飞甍画栋,绣幕珠帘,真是处处精美华丽。古人云:少女怀春,吉士诱之。七夕自古以来就是才子佳人相会的日子,传统沿袭到了现在,不少大臣家眷都希望能在宴会上领受皇恩的同时,募得良缘成通家之好。 宴会还未开席,各家女眷已经盛装入座了。江蘅陪着太后而来,免去众人的大礼,坐在了席首。不一会儿,皇帝携着艳光四射的莲妃也到了,见到太后和皇后,莲妃温温柔柔行了个礼,坐在了左侧第二个席。江蘅和她对视了一眼,点头微笑算回应,她又看了看皇帝,季玥并没有多说什么,心下一凉便也敛起心神端坐了。 月上枝头,舞乐声也起了。香烟袅翠,灯影摇红,照耀着宫花簇簇。紫檀几上,列着海错山珍;白玉杯中,泛着醍醐醹醁。太液池上搭秀台,席间水光波澜,暖风醺醺,琵琶竹笙,好不热闹。 江蘅看着表演,一位华服女子牵着一个白嫩嫩的小团子来到她面前,女子脸如玉盘,红唇似火,眉目间惯有一股骄矜之意。她对着江蘅笑了笑,微微屈膝称呼一声“娘娘”算作行礼,低头对小孩说道:“阿意,这便是你的舅母,也是如今的皇后娘娘。” 江蘅认出她是钧淑长公主,呼作阿意的小孩便是她与驸马沉非俞的儿子,沉意。 钧淑公主是先帝最疼爱的儿女,十七岁嫁给了扶风沉家的次子沉非俞。 沉非俞此人虽然出身名门,却与一般世家子弟不同,他才华横溢、品行高洁、不慕荣华。他不靠祖荫换取官职,而是隐姓埋名进入国子监读书,一路科考上去的。然而科考制度虽然存在,却也影响有限,寒门子弟若靠科举,能得到的最高官衔也不过七品,大多外放到个州府,慢慢熬资历罢了。但沉非俞不过四五年的时间,就从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升到了正五品的刑部侍郎。 钧淑从小和众皇子一同长大,一同跟老太傅读书,对政治颇有见地,圣上偏爱,特许她出入御书房谈论治国理政之道,也就在那段时间与沉非俞结下姻缘。 沉意糯声糯气地说话:“参见皇后舅母,我是沉意。” 江蘅看他可爱,让琴鲤端来一对儿嵌红宝石的佛像金锁,笑吟吟地说:“世子当真是冰雪聪明,招人喜欢。舅母初次见你,十分高兴,却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只有一对扶南来的金锁可以入眼,已让大相国寺主持开过光了,阿意与郡主带上就可以避祸消灾,福寿延绵。” 钧淑看多了各类玉石宝器,见到这个异国铸造对精巧事物倒是入了眼,知道新后对她用心也就笑纳了,“皇后有心了,阿意,快谢谢娘娘。” 沉意戴上了金锁,羞赧道:“谢谢舅母娘娘赏赐,等姐姐病好了,阿意就带她来见舅母。” 江蘅越发喜欢这个小孩。 长公主母子回到宴席上后,江蘅有点怅然。突然耳畔传来低语:“娘娘这是动心了,也想要一个孩子吗?” 江蘅吓了一跳,抬头看,小太监面容陌生普通,声音却熟悉,正是许久不见的攸炤。 “你在这里做什么?”压低声音。 “有故人来访,他想见你,你去或不去?” 期末ing -- 故人来1 江蘅沉默一阵。 攸炤道:“你若是不想见也罢,只是这人与你外祖家有些渊源,这些年一直隐姓埋名,为了见你一面现在才找上我来牵线。今日一别,恐怕再无缘见,枉费了他一番功夫。” 嘴上说是随她的便,字字句句却在诱导,江蘅暗暗瞪他一眼,恨声道:“我会早些时候托辞酒醉退席,你带他到隐蔽处等着。” 攸炤就等着这句话,说:“我已安排他在鹿鸣阁候着了,那里只白天有人施工,夜里很是僻静,且靠近凤栖宫,想来停留一会儿也不打眼。” 又有人过来请安,江蘅掩袖催促他离开。 攸炤端了酒壶退到屏风后。 陈琳琅坐在莲妃斜下角,冷眼观察着众人。 莲妃今日特地在清心殿候着,说是伺候皇上,实际是借着圣驾对太后把后宫权柄交给新后对不忿,以及在朝臣家眷面前给新后下眼药。可是皇后表现沉稳,与皇上在席间不时交颈而谈,表现出琴瑟和睦。跋扈的长公主见此也带着世子在皇后前做了礼,其他家眷也就一个个跟着去了。 江蘅闻言细语正与一群贵妇说话时,余光瞥见一个穿着素净的女子也向她走来。陈琳琅幽居已久,心中苦闷难解,加上久不出现在人前,寂寥之间,只用杜康遣怀,不知不觉喝上了头。 只见她脚步微乱,勉强不失仪,来到主席前,半坐着跪安:“皇上万福金安,娘娘万福金安,臣妾乃兰芳斋陈琳琅,抱病一年有余,娘娘进宫以来还未曾参拜,请娘娘恕罪。” 江蘅从未见过此人,但她行动似弱柳扶风,双颊消瘦,美目含愁的模样的确看得出不曾说谎。于是对她说:“陈妃有礼了,本宫一早便听闻陈妃贵体欠安,只是还未寻得机会去看望,幸好今日佳节有缘一聚。世人皆知陈妃才貌双全,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季玥也许久没有见到陈妃了,自从她失了孩子就变得不甚清醒,偶尔甚至有顶撞之语,以至后来她非要自己闭门不出也就随了她的意。 “琳琅,你如今身体可好了?” 陈琳琅想到他和莲妃的亲密,心里就有一根刺,趁着酒劲半真半假地回话:“臣妾这福薄命薄之人,有陛下和娘娘的记挂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莲妃坐得离主席近,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踩着碎步过来,惊讶道:“啊呀,这不是陈妃姐姐嚒?好久不见,妹妹听闻姐姐在宫里开设净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姐姐要一人在宫里修道成仙呢。还好姐姐终于出来了,想来还是热闹些好。” 陈妃想不到这人的脸皮又厚了几寸,竟还讽刺她与未出世的孩子,怒极而笑:“莲妃娘娘此话说得不错,确实还是要热闹些好。今日宴上小儿甚多,个个活泼可爱,看着便叫人心里高兴。本宫在宫内为孩子祈福,来生也要如此无忧无虑的才好,可不要投错了人家,没的进了损了阴德的肚子里。” 莲妃听得变了脸色:“你!” 陈妃却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哦,是本宫糊涂了,那种肚子也生不出孩子,只等得色衰爱弛时孤老一生罢了。” 莲妃一直未有孕,此言戳中她的心病,气得发抖,想不到这个她素日不放在眼里的陈琳琅现在大变模样,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对她说话。 她想回嘴,却听到皇上开了口。 季玥原本还算愉快的心情被二人破坏,冷声叱责:“放肆!这是你们两人争论不休的地方?”江蘅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听了个这么大的八卦。众人跪倒一片,季玥看了看陈琳琅倔强的脸和王疏影愤愤不平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头风都要发作了,“陈妃喝醉了,快把人扶下去。莲妃也累了,连禄,把莲妃娘娘送回去。” 将两人带走之后,管乐声响起掩饰方才闹剧的尴尬。 江蘅偷偷观察季玥的神色,虽然皇帝是个喜怒不外显的人,但是江蘅还是感觉到了他那温和而冷淡的表情下浓浓的厌弃之意。 突然她心里生出一些怜悯。 她端起面前一杯还没动过的清酒,倾身靠近左侧位置上的男子,道:“陛下,今夜星河烂漫,佳期如梦,莫负了良宵。” 季玥长睫微动,看向她夜色灯影下明月般皎洁的脸,接过那杯酒喝了。 -- ъíгdsc.còм 故人来2 推杯换盏了两回,太后看戏也累了,要摆驾回宫。江蘅想起了和攸炤的约定,跟着起身,道:“臣妾也仿佛有些醉了,就先同母后回去。” 季玥道了声好,众人起身恭送。 待两人去后,季玥更是无甚意趣,不久也走了。他才从舅舅,也是柱国公王秋山部下那里得到密报:东南连月无雨,粮田绝收,官员一拖再拖的瞒报,导致灾情越发严重。而上个月派下去的巡抚与当地官员相互勾结,粮仓久久不开,仅分发了一些陈年余粮,导致粮价暴涨,民怨沸腾。如今东南的乡野城间皆有民谣:“赤日炎炎似火烧,禾田垅亩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更有灾民流往洛京,硕鼠之怨直指王都。 按照以往,左不过是挑出几个官吏作罪大恶极的靶子,打下去也就好了。可是这一回他却嗅到了有什么千钧一发的事潜藏在底下,只得吩咐密使再探再报。 江蘅扶着太后上辇,不知何处传来女子呜咽的声音。命人去寻,假山洞里抓出来个小宫女,一张小脸被打得又红又肿,十分可怜。齐兰看了看她的明显破旧的宫装,低声说:“是鹿才人宫里的,大约因为不能去宫宴所以冲自己宫里人发火呢。” 江蘅蓦地回想到陈妃的话,面上不忍。太后拍拍她的手:“皇后心善,却不知这世间净不过是捧高踩低之事。” 江蘅低声道:“臣妾自幼丧母,独居深宫一隅,也是尝过世事炎凉之人,只是难过这人情如纸薄,至深至浅难预料。” 太后细细看了她,笑:“你既已知晓此理,又何必烦恼。” 送别太后,江蘅回凤栖宫不久又换了身宫女衣服出来,让琴鲤在宫里守着,自己独自往鹿鸣阁去。 鹿鸣阁当日因为救火及时所以烧得不严重,只是要来修补起火那面的木梁和墙面,因此原来的建筑并没有拆毁,且因里面的器物都已搬入府库存放,又逢今日宴会,护卫大多都堆聚在别处,所以夜间并无人看守。ⅹτⓕгёё1.čóⓜ(xtfree1.com) 穿过竹林小径,有一石桌,江蘅到了之后轻轻咳了一声,藏在阴影里的人才现形。 两个人都穿着内侍的衣服,攸炤先一步出来,埋怨了两句她来得晚,视线转到后面那人,江蘅愣住了。 江蘅此前也见过不少的美男子,季氏兄弟皆是容貌出众,江承渊虽然年纪还小,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漂亮人物,就连攸炤正经起来也是丰神俊朗,而眼前这人一出现却把他们都比下去了。 他肌肤若冰雪,仿佛莹润了一身月光,眉目秀美如画,一双眼睛形如桃花,眼尾上挑,仿佛有无数情意,鼻若悬胆,双唇不点而红,左耳戴了一只银色圆环,坠着碧玉,竟比女子还美上几分,若是早一两百年出生在晋中,估计街上的瓜果都不够卖,全部投到他的车里。 只是江蘅看他有些面善。 疑虑之间,男子启唇:“阿蘅,还认得我嚒?” 听到这久违的称谓,江蘅不敢置信道:“你是……苏白表哥?” 苏白轻笑:“苏白已死,如今在你面前的是姬溯白。” 小时候的苏白顽劣调皮,不是上树摸鸟就是下河捉鱼,脸经常晒得发红。外祖母有时将他带到宫里陪她作伴,苏白嫌她娇气,每每都要把她逗哭,然后张开缺牙的嘴大笑。 记忆里的那张脸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了。 看江蘅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苏白解释:“当年苏氏被抄,我提前一晚被苏大人匆忙送出陈国,刚出了叁江就听到噩耗,家仆变节,却也不敢回去投案,于是将我卖到牙子的船上,一路到了楚国。后来,就遇到了我师父,姬无夜。” 听他叁言两语说那段惨痛的经历,有意回避其中关键,江蘅也不敢追问他人伤痛。 “原来那姬溯白真的是你……可你,后来是怎么活下来的?” 江蘅当然还记得姬溯白在楚国做的事,间接导致了她和亲到梁国。 苏白目光悠远,仿佛陷到了回忆里:“我在渚宫有一些,友人,他虽然是最想杀我的人,但最后还是悄悄放走我了。” “苏白,你爬上那个位置,是不是想借楚国之力,灭了陈国?”江蘅终于问出心中最大的疑问。攸炤原本抱手立在一旁把风,也忍不住盯了她一眼。 苏白收回目光,定定看向她,承认了:“是,我恨江玺,恨陆婕,恨所有落井下石,道貌岸然的人。蓬莱苏氏入关百年来做的哪件事不是利国利民,哪件事值得他们这么穷追猛打?我要他们为我苏氏一门血债血偿,哪里不对吗?” “你以为江玺真是什么慈父仁君?他不过是个善妒又狠毒的窝囊废,只因我长得有几分像姨母,便听信谗言,以为姨母和父亲有奸,杀了这么多人之后,还要逼得姨母自裁。” “楚国与陈素有积怨,陈国倾颓已久,早就是嘴边的肥肉一块,只是忌惮着梁国才一直按兵不动,我不过是催了催。如今功败垂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苏白说到最后,满身的杀意消散,落寞如一抹幽魂。 -- 故人来3 陈宫种满了梨树,每到春天,微尘埋香。陈帝命人在树下做了一个秋千,母妃有空便抱着她坐在上面,轻轻摇晃。后来也是在梨树下,她陪小承渊捉迷藏,听到江芷问陆婕为什么她能跟自己一起进出南书房。陆婕声音冷淡:“那淫妇以死相逼,你父皇一时心里有愧罢了。”没多久,她就被拘在殿内,只有一个年轻刻薄的女夫子带了些许启蒙的书来来回回地念。那日朝见梁国宗亲时说的话并不是托辞,江蘅确实没读过什么书,琴棋书画,除了承渊教过她下棋,其余一概不通,她从小就被有意驯养成一个温良的、胆小的、软弱的寻常女子,却不知道远方还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少年在卧薪尝胆,枕戈待旦。 江蘅抬手捻住一片飘落竹叶,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苏白,如果我说帮不了你,你会怎样?抑或现在也不需要了。” 苏白面无波澜:“我并非是为了逼迫你才说这些,你我都明白联姻只是拖延之计,他日梁国南下势不可挡,我只要隔岸观火,不必亲自动手。” “你要去哪儿?” 攸炤插入他们的对话,代替回答:“他虽然能离开渚宫,但也是中了毒的,我让他回蓬莱去找叁公,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苏白道:“你呢,要不要跟我走?” “我……”江蘅恍惚了。 “我们在蓬莱住几年,再出来已改天换日,你也不必经历那些污糟之事。”循循善诱。 江蘅沉默了一会儿,径直问一旁不语的攸炤:“你上次跟我说蓬莱的时候,语焉不尽不详,你没有告诉我,我外祖为什么要从蓬莱出来,以及苏氏兄妹通奸的传言到底是怎么来的。我跟你们回去,真的是对我好吗?” 攸炤愣了愣,试着张嘴,还没有出声,竹林外传来脚步和低语。 是宴会散了,御林卫的队伍巡逻过来,越靠越近。 苏白还要说些什么,攸炤打断他:“有人来了,这里待着不安全,先躲起来吧。”又冲江蘅说:“我带他先走,你出去的时候小心些。”沿着江蘅来时的路出去,片刻就潜藏入夜。 江蘅在他们离开之后,因为担心遇到御林卫暴露身份,于是穿过另一条小路来到一处水池,水池边上有一座六角阁楼,各个飞檐下挂着铜铃,一阵风起,叮咚叮咚。 飞尘和枯叶直扑而来,江蘅眯着眼睛推门进阁楼。 阁楼里没有点灯,江蘅掏出夜明珠,借着微微荧光观察。她放轻脚步,室内安静得呼吸可闻。 突然有一道人影闪过帷幔,江蘅惊呼一声,往后一看,一个女子站在她身后,手上还拿着一把银针等着,再进一步就要全部刺入她的身体。 江蘅惊慌失措地后退,却撞上一堵坚硬的墙,夜明珠滚落在地。避让不及,男子的双手已经攀上她的咽喉,强迫她抬起头。 池水波光粼粼,反照入室,男子脸上半明半暗地映着清涟,幽静中透着朦胧暧昧。 季琛的目光在她脸上巡视,随即勾唇而笑:“小宫女,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江蘅:“……” -- 狂浪徒1(微h) 江蘅恨自己太不小心,竟撞入别人的私下密谈,咬唇纠结半天,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王爷,太后今日在宴席上没见到您,特地命奴婢来寻你。”说完这个拙劣的谎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季琛笑意更深:“哦?原来如此。”对陌生女子说:“我交代你的事别忘了,退下吧。” 女子不放心地往江蘅身上检查了几眼,点头道是迈门而出,临了还贴心地把门关上。 季琛将她转了个身,倾身,高挺的鼻几乎要碰到她的脸。 “你是哪个宫里的,本王怎么从没见过你?” 离得太近了,季琛几乎是将她的身子压向自己。他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香气,不同于一般男子喜欢用的沉木香,淡淡的又很浓郁,让人无法忽视。江蘅扭过头,精致的侧脸努力保持克制,长睫扑闪扑闪,可疑的红晕从耳尖一直蔓延到锁骨。 “奴婢是新进宫的,王爷自然不认识。” 季琛见她这样,终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粉颊上的软肉,逼她正视自己。 “确实是眼生得紧,不如去外面问问看谁宫里认领,万一有刺客混进来就不妙了。” 正好一列御林卫举着灯笼路过窗外,季琛作势要缚着她出去,江蘅连忙拖住他。 “王爷神威盖世,何必惧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她早该认清此人不过是装腔作势跟她演戏! 只是事到如今,他有意不说破,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总归是自己落在了他手里。 季琛由她拉住自己,仿佛很是无奈地说:“你这小宫女既说是太后派你来,又不让本王出门,是何道理?今夜七夕,莫非是假太后之旨,实则是邀请本王与你在此共赴春宵?” 江蘅听他说得离谱,羞得眼泛泪光,“你!” “我怎么……”季琛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那双肖想已久的粉粉润润的唇儿,凑上去吃住,软软凉凉的,比想象中更甜美。 他对着唇瓣又吸又咬,想撬开齿关总不得法,只能稍稍离开,抱她坐到檀木桌上,双腿紧紧夹住乱蹬的小腿,又一只手抓住推打的粉拳,扣在她身后。如此一来胸脯倒是越发高挺,不稳地贴在他的身前。 江蘅低咽道:“季琛,你敢!” 季琛一挑眉:“本王有什么不敢的?” 说罢挑衅地捏住她的脸,压迫齿间微张,舌儿轻易地闯了檀口,游蛇一般灵活追逐着那截丁香,啧啧吸吮起来。 江蘅被他弄得唇舌发麻,香津止不住地流出来。季琛渐渐放开掐着脸的手,手往下探入衣襟,抚摸揉捏着细嫩的皮肉,手指勾了勾襦裙的丝带,一拉,江蘅的衣衫齐齐脱落,露出金桂缠枝的藕色肚兜,胸乳暴露在如水凉意中。 江蘅想护住胸口,而双手不能动弹,于是狠狠咬住他伸进来的舌头。 季琛急忙退出来,舌尖还是渗出了血。 他不怒反笑,不顾她杀人的眼神又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把她放下檀桌,引导着挣扎的手放在自己的双腿间。 男人支起的那话儿隔着衣裤仍像刚出炉的铁块一样,烫得江蘅手一抖就想逃跑,却又被男子抓住凹陷的细腰,威胁道:“你是要这样出去见人,还是留在这里给本王弄,想清楚了。” 江蘅压着嗓子骂他:“无耻!” 季琛毫不在意,一边拉着她的手在圆杵上磨蹭,一边随意应答:“嗯,待会儿也多骂点,本王很是喜欢听。” 她那双手十分娇嫩柔软,被摆成一个圈,上上下下套弄着,模仿交合的模样。 江蘅别过脸,紧闭双眼,眼尾却红得妖媚。 季琛重重喘息着看着她,放开手。 江蘅突然被解放,睁开眼。 季琛说:“掏出来。” -- 狂浪徒2(手交h) 江蘅简直被他的无耻惊到了,她对皇帝再曲意逢迎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颤声道:“你别太过分了。” 终究还是敌不过男人的手段,江蘅又臊又怕地将他亵裤脱下,小儿臂粗的紫红肉柱不用她如何动手便自顾自地跳了出来,顶着上翘的龟头光溜溜地往手心里钻。 季琛哑声催促她快点,在美人纤纤素手的抚弄下,他喉中发出难抑的呻吟,江蘅听得羞愤欲死。 弄了几千下,江蘅早已手臂酸软,手心也被磨得通红,季琛的大手覆上她的手,加快速度套弄,脊下生出一股强烈的酥麻之意。 “啊啊啊啊——”男人在耳边低沉的嘶吼。 喘息之间,白浊的液体射满了江蘅手心,连唇下也沾染了些许。 江蘅呆了一瞬,反应过来时气得不行:“无耻!恶心!” 她用季琛的衣袖狠狠擦拭脸和双手,季琛哈哈一笑,一把捞起她分开双腿地抱着怀里,手顺着光裸的脊背捧住仅用一片肚兜包裹的乳儿,反复揉捏刮蹭。 江蘅警铃大响,抵住他:“我已经做完了你要我做的事!” 季琛道:“本王又没答应现在就放你走。” 江蘅流着泪说:“那你还想怎样?我又不是故意进来的,更没有听到你们的秘密,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 季琛正在兴头上,那话儿还坚硬如铁,听到美人这么嘤嘤哀求,甚是可爱可怜,更觉躁热难耐,只哄她说:“你若将它弄满意了,本王便亲自将你安全送回去,如何?” 江蘅怀疑地说:“果真,你不骗我?” “你不信的话,我们就继续。”作势要脱下她的衬裙。 她连忙摇头:“我信,我信!”皱着眉把手伸下去握住那根肿胀炙热的欲望,发现季琛在眯眼瞧着她,两人靠得太近了,一抬头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男人痴迷地勾住她亲吻,湿热的唇舌重重吸吮过白玉般的肌肤,在轻盈精致的锁骨上用牙齿啮咬,温暖干燥的大手挑起裙摆,轻抚过大腿,来到花穴前隔着单薄的布料描摹形状。 江蘅全身发颤,放开那根不老实的肉棒想要推开他,才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扣住,动弹不得。 季琛随手解开她后颈的细带,肚兜也滑落下来,两团白嫩嫩的软肉一下子映入眼帘。 “不要……”江蘅语不成声,哭腔中带着不自觉的娇媚。 季琛火热的鼻息喷在殷红的乳肉上,故意问她:“不要什么?不要摸,不要舔,还是——”他将铃口吐液的阳具顶在肉穴边上画圈,“不要戳?” 季琛埋头在她胸前,对着变硬的乳粒亲亲咬咬,用湿漉漉的舌尖勾画逗弄,江蘅一双手分不清是要把人推开还是要把乳儿喂到他嘴里。 男人的大手抚上白鼓鼓的阴阜,修长的食指撩开亵裤钻进肉缝里,用力按摩搓揉着桃源渡口处的那颗米粒儿大小的蚌珠。 酥、麻、痒,快感在男人手下排山倒海般到来。 淫水浸湿了他的手。 江蘅似泣非泣,泪光点点,娇喘着呻吟。 “你叫床很好听,嫂嫂。” 季琛把濡湿的手指给她看。 撒泼打滚求猪猪求订阅( ; ; ) 越写越沉底,哭了。?°°?(>_<)?°°?。 -- 狂浪徒3(H) 江蘅浑身无力,骨子里有一股热气在发散,神智渐渐飘远,她用尽最后的理智和猛兽对话:“不要弄脏衣服。” 季琛哼笑,眉眼秾丽非凡,仿佛能渗出甜蜜,将她半挂半落的衣衫尽数剥下,压着她的肩膀轻轻躺下,说:“嫂嫂放心,臣弟定不负所望。” 江蘅气恼地要抬腿踢他,结果一碰到他就被大手握住拉近,粗长又上翘的巨物直接抵在穴口的花瓣上,一弹一戳,在四周涂上宣布领属的津液。 江蘅玉体横陈,如待宰的羊羔一样任人摆布,而决定她命运的刀是从下劈上来的。 “皇嫂好凶啊,”季琛却丝毫不恼,反而还要故意逗她:“在朱雀街上第一次见面,你就是这么凶。”他扶着阳具一寸一寸地进入被撩拨得轻微翕动的阴户洞口,回忆着女人冰雪般的脸,和火焰般的眼神,就是这把火烧得他辗转难眠,直到现在才如愿。 他低头去看两人的交合处,这么久才进了一个菇头,已觉花穴内里重重迭迭的阻挡,深入艰难。江蘅极度羞耻,又极力忍耐,听他提起往事,只想让他快一点,便说:“是吗,我对温吞的人向来没好颜色。” 季琛闻言,抬眼盯着她咬唇忍受的模样,腰肢重重一挺,余下的部分狠狠捅入肉洞,瞬间填满了花径。 “唔,啊!……”可怜兮兮的小穴被撑到极致,因为已经有了润滑,壁肉很快开始吸附外来物,肉茎上的青筋都被温柔的包裹着,季琛开始大幅挺送起来,江蘅发出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吟哦。 “还敢挑衅?嗯?你在皇兄的床上也是这么浪吗?还是只对我这样?”季琛似想到了什么,叉开她两条玉白大腿,猛然顶送,一边顶送,一边看那出入之势。她湿润温暖的小穴紧紧含着自己粗长的阳具,就像那粉嫩的樱桃小口吞吐着硕大的肉肠,吃着吃着还流出白沫水儿来。 季琛看得头皮发麻,越看心越痒,于是更用力的桩送起来。 江蘅一只手撑住他的肩膀,一只蒙住嘴巴,不让泄露出一丝呻吟。但是她全身被揉捏出叁月桃花色,怎么也掩饰不住身体渴求的快感。高潮如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卷席而来,泛红的眼尾沁出泪水。 季琛分身如浸在热水里,不时被浇灌。知她已到极乐之处,于是掐住她的细腰奋力抽插几百下,最后突然拔出来,将精液喷在她的花户之外。 一时间失去外物的阻挡,因为空虚穴肉极速收缩。江蘅止不住的筋挛,腰肢高扬又落下,双腿颤颤巍巍,努力遮住中间落花流水的模样。 粗重的喘息逐渐平息了,江蘅勉力爬起来,忽视腿间不断流下的东西,努力分辨地上散落的衣物。 内里的衣服显然都不能穿了,不说上面暧昧的水渍和白色粘液,就只要是个有嗅觉的人也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欢好后的气息。 男人在身后欣赏着她光着身子穿衣的模样。 看那红痕斑点的肌肤和纤细的腰肢被轻衫朦胧包住,他过去伸出大掌盖在她和腰带斗争的手背上,将脸放在她颈后发间,深嗅一口。 “再来一次。”沙哑中满是蓬勃的欲望。 ——————————————————— 首发:ΡO18.Oяɡ(po18.org) -- ъíгdsc.čòм 隔夜花 很难记清最后的情形,模糊印象中只有琴鲤看向自己时那惊诧担忧的脸。 江蘅蒙头睡到日上叁竿,起身才发现筋骨如被拆解重装过一般,处处酸疼。 现在坐在永安宫里,向下首的年轻女子端方微笑,免不得佩服起自己忍耐的功力。 太后昨儿睡得晚,现下精神有些不济,侧躺在凉榻上轻轻说话:“傅家出了叁朝元老,也算门庭清贵。傅佩兰我听你皇兄提过,是个可靠孩子。既然已经接了花,那你的婚事就交给皇后来办吧。” 静宜扯了扯嘴角,谢过了太后,又朝江蘅拜了拜:“有劳皇后娘娘了。” 江蘅见她态度冷淡,也不过多热络:“哪里,还没有恭喜公主成就佳缘。” 午后,齐嬷嬷叫人送来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冰山,宫女在一旁扇扇子,吹来丝丝凉风。 静宜平日并不来永安宫,没坐多久就告辞走了。江蘅却被太后留下。 太后有些许体丰,耐不住热,问了几句江蘅宫中事务,便注意到她穿着竹叶纹立领罩衣,笑道:“你今天这衣服倒是清雅秀致,只是厚了些。”ⅹτ℉гёё1.čóⓜ(xtfree1.com) 江蘅仿佛不好意思,抿嘴笑说:“臣妾昨夜在席上多喝了两杯酒,回去路上吹了风,今早一起床便觉有些头晕,这才换了件挡风的衣服。” 太后眯着眼笑:“你还年轻,是该穿些鲜嫩的颜色。” 江蘅在凌容跟前侍奉也不过才一个月左右,就觉得太后实在是个深不可测。既能表现得春风拂面,从不叫人为难,手段又那么高明果断,让人不经意胆寒,无怪乎当年能从柱国公府手里赢得太后宝座。 她只觉得自己的任何事都瞒不过太后的眼睛,还是皮薄,被点了一句脸就开始发红,倒应了人家说的。 于是站起来到窗边,接过齐嬷嬷手里的剪子折花。 金塔群芳花期还没过,云彩一般铺满了院子。其花型硕大,花瓣层层密密润着油蜡,仿佛是无数打磨好的玉片,风吹开花苞,则有数百颗金珠花蕊露出来。 江蘅看准了一株即将盛放的魁首,却被人捷足先登。季琛拈花对她一笑,阳光洒在他英挺的面庞,竟有一些烂漫:“皇嫂好闲情。” 江蘅猝不及防看到他,神色变幻一瞬也跟着变得平静,四周人来人往,她平静道:“许久不见睿王进宫,今日来给母后请安吗?” 季琛看她装模作样,也正经道:“正是。最近秋老虎厉害,想到母后最是怕热,臣弟特地带一床象牙席子来献给母后。”这人的眼睛也不住地往她脖子上瞧。 江蘅剪下另一朵花,偏过身说:“太后在屋里休息,睿王快进去吧。” “日头毒辣,皇嫂辛苦了。” 季琛擦身而过,江蘅低头愣愣看着那人塞过来的花,指尖还留有他的体温。花变得十分烫手。 ———————————— 六月太可怕了,月底搬家又生病,没有存稿又耽误了好久,谢谢你们的留言,作者努力写完。 -- 暗心起(过渡章节) 江蘅离开后,太后卸下几分笑意,说:“你胆子越发大了,什么日子也敢这样乱来。” 季琛笑了一声,“她胆子这么小,不逼她一把怎么成?” 太后摩挲着佛珠,道:“你有分寸就行。她是个聪明的,可别把人逼急了。”又想起什么,问他:“再不久就是秋闱,皇帝属意谁去主考?” “皇兄这段时间还没来得及想呢,东南的祸患够他忙了。到时候估计还是找董思存吧。”季琛心不在焉。 “董思存做过几年国子监祭酒,倒也合适,况且他还是陈庸的学生。”太后点头,继续说:“你前阵子老往钧淑那里跑,想来也做好了应对之策。” 季琛这才抬头,忆起钧淑长公主那张不情不愿又无可奈何的脸,笑着说:“知子莫若母。公主虽然对此事不置可否,驸马却很热衷。他早有桃李遍天下的想法,琛不过送了个机会给他。” 他举荐丁忧期满,仍赋闲在家的沉非俞来接替告老隐退的李必,与董思存共同主考。有长公主的面子,又有沉家的底气,王秋山一派也说不出什么。钧淑公主虽然不想成为别人斗争的工具,但本来就身陷其中。沉非俞则认为本朝吏制已经是日薄黄昏,在翰林院当编修的时候就时常写论上书先帝,提议改革。季琛选中他来执此牛耳,他也就欣然赴命。 江蘅回宫,发现有人早早在此等候了。 鹿才人形容怯怯,看起来并不像下得了那狠手的人。她跪拜在江蘅脚下,没说两句便哭成泪人:“……臣妾秉性柔弱,御下不足,才让刁奴胡作非为,欺上瞒下,实不知宫中竟出了这种丑闻。不然,臣妾怎敢惊扰娘娘……” 江蘅擦了擦嘴角,让琴鲤扶她起来,和煦地说:“才人的苦处本宫也清楚,那婢子冲撞的是太后,现已罚去邙山别苑扫地了。” 鹿才人泪眼朦胧,望着她,哭道:“可是再过不久就是臣妾看望皇子的日子,今天派去的嬷嬷却被挡了回来,说臣妾不能再见到皇子,这是要割臣妾的心啊!求娘娘垂怜臣妾!” 江蘅道:“大皇子一向是教养在贤妃那里的,本宫也不好贸然插手。说起来陛下找了世子沉意来做伴读,正是要锻炼皇子。才人慈母之心人人皆知,只是殿下也逐渐大了,总该要独立一些。”她思量着,说:“不如等中秋之时,皇子课业轻松些,再与才人相见。” 鹿才人不甘心被这么打发,还想分辨:“娘娘……” 琴鲤在一旁察言观色,及时送上一杯安神茶,说:“娘娘,该到午睡时辰了。”指挥着宫女布置床铺。 鹿才人见状只得悻悻作罢,福身强笑道:“叨唠娘娘,臣妾下次再来给娘娘请安,今日就先行告退了。” 江蘅面上挂着含蓄的微笑,等她的身影看不见了才站起来,侍女都退下,让琴鲤给她更衣。 擦掉遮掩的脂粉,铜镜里看到脖子上红痕斑驳,琴鲤取来膏药轻轻点涂,声音犹豫:“娘娘,你与睿王昨夜……” 江蘅眼睫一垂,案上的金塔群芳娇艳欲滴,像宫女的流苏裙,穿起来重重迭迭,姿态纠结。 -- 意重重1 江蘅因为莲妃被禁足而接过了她手中的部分宫务,又要开始准备给静宜置办嫁妆,很是忙了几天。夜里又等着来去无影的攸炤,结果那两人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过还没有听到抓到可疑人物的消息,也就放下心来。正要闲下来时,连海来传旨,陛下召见。换了身衣裳来到清心殿,看到季玥坐在莲花池边上,廊下可以看到点点流萤飞舞。 她靠过去,发现季玥支着头在闭目养神,轻轻唤了声:“陛下。” 季玥睁眼,双眼血丝未退,眼下有淡淡青黑,“你来了。” 江蘅皱着眉头看他:“陛下看着精神不太好,可请了太医来看?” “无妨,来这儿坐下。”季玥让出一边坐席。 江蘅入座,将带来的绿豆甘草冰雪元子盛给他,“陛下,这冰元子现在吃最合适不过,甘草绿豆性温,臣妾都吃了两碗呢。” 季玥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弯唇说:“果然不错。”却也没多吃。 “今天傅家来请期,朕知道你最近一直在忙静宜的婚事,也一同来参谋罢。” 江蘅打开礼册看,上面写了几个日期,都是傅家已经一一算过,千挑万选出来的的黄道吉日。 “臣妾以为,叁月二十六这天就不错,春日融融,惠风和畅,古人云:‘迟日江山丽,春风花鸟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岂不正是在说新婚燕尔的浓情蜜意?而且离太后寿宴也近,一同操办也方便。” 静宜虽然不是长公主,但与季玥一母同胞,她出降的规格不能差太多。 季玥觉得有理,说:“那就这么回复吧。”手点在案几边缘,向连禄示意。 首领太监动作轻巧地把中间的茶几撤走,季玥张开怀抱,江蘅看懂他的意思,侧躺下来,把头枕在他膝上,仿佛叙旧似的说了一会儿话。 皇帝抚过她的丝绸般的乌发,触手沁凉。 “蘅儿仿佛经常去永安宫。” “是,臣妾初次学理宫务,唯恐哪里有疏漏,所幸太后娘娘看臣妾可怜,肯教导臣妾。”她慢慢地说出准备过的答案,语气掺了一丝娇憨,仿佛是小妇人对夫君的抱怨。 季玥听出来了,内心忽然平和几分,试探也淡了几分。 “嗯,你七夕就办得很好,朕的蘅儿甚是干练。” 江蘅闻言乜了他一眼,眸子潋滟。 “陛下惯会取笑臣妾。” “怎么是取笑,朕待你,是巴不得护在手心才好。”季玥平常是一副端方清雅的样子,但偶尔也会有床笫之间的浮浪语,“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两人许久没有独处,江蘅来之前就想到会发生什么,于是特意换了一身轻容纱帔子,此刻脱得很顺当,一双挺翘的乳儿滑出来。 江蘅借着他的手劲,分开双腿坐在他面前,把手挂在男子的肩膀,在耳边气吐如兰:“陛下,熄灯吧。” 除了新婚之夜屋内有嬷嬷,后来她总要吩咐琴鲤带人在外面候着。而清心殿并没有设里外间,仅用屏风和帷幔分隔。季玥知她羞涩,便让连禄去灭灯。 室内暗了,莲花池对面的灯光影影绰绰照过来,不分明。 美人长发如瀑,肌肤胜雪,在夜里伸展柔软的身体。这个姿势的记忆并不遥远,一想到就禁不住勾出下腹的暖流。 眼睛越是看不见,耳朵越是灵敏。从黑暗处捕捉到一些人语,她媚眼如丝看向他,男人却喘息着说:“不必管。” -- ъíгdsc.čòм 意重重2 连禄刚把宫灯熄掉,转过那扇紫檀素漆鎏金屏风,看到连海正带着颂棋进到内门处。 颂棋白净的小圆脸上满是焦急,“公公,麻烦通报一声,我家娘娘病的得很严重,求见陛下!” “哎哟,颂棋姑娘你先别着急,小声一点,皇上在里边……”连禄招呼着,心里怪她凑这个巧,面上却不显出丝毫不耐烦,又是面皮白净,说话也斯文。他在皇上身边仔细伺候着,明白圣上现在还没心思召她,可莲妃毕竟盛宠多年,他和颂棋也有个见面情,好心想提点两句。 话还说多少,就听到帘幔里传来一句呻吟,颤颤巍巍,沙哑婉转,叫人听了心里痒痒。 连海年纪轻,又是十几岁才净身入的宫,此刻脖子都红了。他接着师父的话头对那宫女说:“姑娘还是先回去吧,回去照顾好主子才是要紧事。皇上,今夜不会移驾了。” 江蘅正红着脸将皇帝伸过来的手指含入口中,柔软细滑的小舌追逐着钻研的指头,当它停下扣住不动时,便细细勾勒和包裹每一段指节。ⅹτⓕгёё1.čóⓜ(xtfree1.com) 季玥不错眼地看着身上女子殷情而乖巧的模样,艳红的唇舌被他恶意搅弄,兜不住流下一行水泽。抽出手指,还恋恋不舍地带出晶莹的银丝。 季玥抱着她躺在榻上,挺着巨蟒“唧”地一声直入花心。季玥感受着被那柔软温暖小穴紧裹的快意,又挺入了叁寸,还余四寸余在外,被蜜肉层层咬合得更紧,更觉间不容发,立即开始耸动起来。 江蘅也逐渐摇起腰肢迎合,嘤咛媚叫。 季玥今夜比起上次欢好克制了许多。她轻声细语地问:“皇上真的不去?” 两个人都听到了。 季玥喘息很重,声音却还稳:“朕便是想走也走不了。” 江蘅的双腿缠在他腰上,她似娇羞又似得意地一笑,“臣妾不想皇上去。” “陛下可会觉得臣妾善妒?”她被冲撞得“啊”一声停顿,“鹿才人,她……她现在不能见大皇子,来找臣妾……求,求情。臣妾觉得,陛下让阿意进宫,用意深远,就没,没有应允。” “陛下……”她巴着他肌肉紧绷的脖颈,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在讨乖,“臣妾做错了吗?” 季玥受不了她这个样子,狠狠抽插了一番,逼得她欲仙欲死,低低哭泣的时候,才回答。可江蘅已经听不清了。 睡了不知多久,她睡梦中就觉得有双眼睛在观察着自己。醒来时发现天还没亮。清心殿里又点上了灯,不多,但恰好能看清。 季玥坐在她身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陌生。 他的手指刚刚还在她的脖子上落下,娴熟地检阅。 江蘅心里打鼓,但她反复看过了,脖子上的痕迹已经消弭完全,现在应该看不出来印记。于是作出一副被惊醒的样子,“陛下,还没到早朝时间,再睡一会儿吧。” 季玥默了一阵,让她更胆战心惊,疑心是自己说了什么梦话,他才出声。 声音却没有了平时的温雅醇厚,“蘅儿,你我是夫妻,你若有事,不得欺瞒于朕。” “朕不允许你再有这样的试探。” “明白吗?” 最后,他抱住她,额头相抵,“给朕生个孩子吧。” -- 意重重3 那双眼睛又是忍着泪水,抹着抹着,又红肿了。他看着她仿佛从未经历过摧折的模样,很容易想到朝见时,殿上那抹纤弱又强撑的淡影。她从来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如履薄冰。 她也知道自己侧低头的样子我见犹怜,长睫像打湿的蝴蝶,眼泪滑到下巴,凝着灯火的晶光,让最冷面无情的人也会反省自己为何如此狠心。 “……臣妾江蘅,虽自幼亲缘淡泊,却也不能违抗父母之命。大梁要合并接管陈国叁脉之一的矿田,天下人人皆知,蘅本相信陛下,也无意插手。可是这事关江氏朝堂,即便有姻亲关系,父皇不能不有所防备。父皇书信与蘅,希望以蘅与陛下之恩情能够让此事留有余地……是江蘅错了,不该有所企图,插足前朝。陛下要责要罚,悉听尊便,绝无怨言。” 年轻的帝王心思深沉而多疑,这样的人,要跟他说不为利反而可疑。可她还是在赌,赌他会信,赌他猜不出自己心里想的事。 季玥就算不刻意让人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也总会有人来告诉他。 他知道她对处理宫务的束手无策,知道她面对刁难时的忍气吞声,还知道在他年少不知愁,鲜衣怒马折花柳的时候,她在陈宫里过着如何骇人的岁月。一只失去庇护的雏鸟,会对筑窝处的主人家报恩。 那些强颜欢笑,勉力迎合,小心翼翼的窥探有迹可循了,心中困扰的谜题被解开般,他心思明透起来。 也更加觉得,还是要有一个孩子,才能让两人相结羁绊。她生是他的人,死也会入他的棺椁坟茔。 熹微晨光跃出天际时,女人光着身子在锦被里才陷入昏睡。她的小腹微微鼓了起来,里面有无数等待发芽的种子,想长成一颗与藤蔓相互纠缠的大树。 江蘅后来回忆起男人的激情,一阵腿软。想到最近没有胃口,就请了太医来问诊。 季玥说要她早日怀上孩子,她不由自主地想到,这日子相隔不远,到时候真有了,简直分不清是谁的。她为了备孕,其实一直不敢喝药,那夜也是。 老太医隔着纱帘在坐在床边细细听脉。 良久,喝了一杯凉茶,说:“娘娘脉相平稳,并无大碍。食欲不振或许是天热的缘故,微臣开一副温和健胃的方子,让宫里嬷嬷熬了,一日叁服,很快就好了。至于龙胎,娘娘也大可放心,如今时日还早,再过一月才听得出来也是有的。” 江蘅听了有些失望。 她这段时日为了“避嫌”,除了晨昏定省,其余时间也不忙了,只安心养着,和等候一场时不时的雨露之恩。 偶尔在永安宫遇到季琛,她也调整好表情,温婉得体,体面得严丝合缝。 季琛一开始还喜欢逗她,后来见她不知怎么又缩回去了,便笑得有些咬牙切齿。 她夜里同皇帝说自己弟弟会出使,届时还请姐夫多多提点。季玥在她头上应了声,喉结震得人心里也嗡嗡的。 -- 秋风起1 王秋山年过五旬,某日下朝时还没走出宫门就往后一仰,摔在了京兆尹身上。抬入朱雀西侧的宅门,从太医院找了十几个经验丰富的大夫聚去,金首席胡子一捋,说道恐是中了风。 莲妃看了王夫人传来的家信,素衣淡妆来到清心殿,跪在皇帝面前,哭得泪如泉涌,摇摇欲坠。 于是已经下了钥的宫门再次打开,送刻着莲纹的翟车送出去。当晚,进宫已将近有四年的莲妃王疏影又踏入了国公府的门槛。 王秋山是惜命之人,注重养生,平日里杯酒不沾,晨起练剑,风雨无阻,可却比那些滥喝竞嫖的同僚更早卧了病。虽然太医说或许是天气猛烈变化的缘故,然而今年已经七旬又一的老御史都没有中招,真是时也运也,半点不由人。 早朝的时候季玥高坐在龙椅上,俊颜在外披玄金大氅的衬托下更加苍白冷清。 他摩挲手上的扳指,古井无波的眼睛将堂下的人牢牢看入心里。 王秋山是皇帝的坚实拥趸,他一倒下还不知未来境况如何。心思灵活者如颜如是等仿佛忘了从前做过的酒杯盟约,对举荐沉驸马做今年秋闱主考官之事不发一言,只故作深沉地与同僚相望几眼,头在点与不点之间。 这时王选站了出来,他才高升不久,掌握六部之一。人才稳重,说话也条理清晰,一番陈辞,掷地有声。虽然最后并没有完全阻下此事,但那睥睨朝堂的姿态也给还想观望的人敲了一记警钟——王氏后继有人。 季玥暗中首肯,顺势点了点桌面,说此事压后再议。 快退朝时,王选向前几步,奏道:“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季玥:“爱卿直说便是。” 王选深拜了一下,说:“臣父此番病重,卧床之际仍口中念念不忘庙堂大事,一心只为皇上效劳。父言,皇上登基四年,年廿七过半,而宫中竟只有皇子一人,若自己一病不起,也无颜去见先皇。父建言,选也深以为然,希望陛下广开后宫,多多开枝散叶,才无愧于昭穆。想必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会如此认为。” 季玥忍下心中嫌恶,启唇含笑:“卿之言甚有理,只是如今秋考在即,朕以为不必争在此时。柱国公的病还需爱卿下去照顾,他正当壮年,又是大梁的肱骨之臣,朕还盼着他早日复职。” 王选听了,想到还在家中的小妹,不由心里不爽。领旨拜别,随众人一同往外走。 梁国朝服承袭周晋,周晋尚水,官服也跟着取色深沉,偶有一些亮色,还是五品以下,站在殿外的官员上身。 攸炤看着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行过白玉台阶,像这些时日里阴云一般盘旋积压的心事。 苏白说像苏庭柯那样的人只有一个,并且他也妥协过,在出岛之前与苏溪生下了孩子。 攸炤有时恨透自己身上流着的苏氏的血,这血脉是宝藏,更是厄运之源。 “她什么都不知道,”攸炤跟她谈判,“岛上也还有女人。” 苏白露齿一笑,仿佛有些怜悯:“可她的一无所知难道不会给她招来祸事吗?还不如带她回到那里。我不知道该说你心善还是愚蠢。” 攸炤道:“是我自己不想回去,这人间我看不够,若有天归化在天地中某一处,也是死得其所,又何必再牵连一个人去受那罪。” ———————— 首发:yцsんцЩU.νīρ(ΡO18.Oяɡ(po18.org))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ъíгdsc.čòм 秋风起2 蓬莱是一座海上孤岛,他的记忆里除了黑漆漆的甬道和滴水的洞穴,就是白茫茫的雾一片。这浓雾保护了族人隐匿世外,免受敌侵,却也隔绝了人世,不知秦汉。 攸炤从小就被告诫,岛内有一个不能提到名字的人,还有一个不能去的禁地,后来他才知道禁地里锁着船只和风帆。码头被凶悍的土人看守着,只有长老能用。 大长老已经不知多少岁了,眼睛被藏在花白的眉毛里,形态佝偻地坐在床上,有人说,大长老这个姿势就可以睡着。阿妈告诉过他,岛上最大的树有多少年轮,大长老就活了多少年。 后来,阿妈死了。 再后来,叁老给了他一个任务。 少年攸炤两手空空地踏上了出岛的船,在风雨中登陆了陈国的土地。 然后才晓得,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 攸炤对苏白说:“你若只是想续命,便回去吧。你是苏庭柯的后人,只要大长老还在,他们就不会太为难你。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蓬莱绝非仙境。” 苏白看了他很久,美丽绝伦的脸笑得有一丝凄凉,“既然你心意已定,我也做不了什么。也罢,那该让我跟她好好道个别吧,毕竟兄妹一场,这一世能见的面却少得可怜。” 攸炤答应了。ⅹτⓕгёё1.čóⓜ(xtfree1.com) 然而现在的江蘅却大半日地呆在凤栖宫里,攸炤踩点的时候还发现周围守卫严了许多,而陈国带过来的那些侍女太监都不见了。 原来江蘅那晚面对季玥的猜忌,“无意”托出了陈宫的耳目。季玥虽仍心有疑虑,但是送上门的障碍却不得不扫,没几天就让人寻了个由头,把他们都拖下去处理了。 江蘅没有身边盯着嗡嗡的人,心情也好了不少。另一边莲妃回宫,又接手了原来的宫务,她乐得清闲。有时不得不碰到莲妃,她惊讶于莲妃的改变:原来那浑身的气焰收敛了不少,见到她只抿唇弯腰行礼,温婉得判若两人。 攸炤不得不带着苏白在皇城多逗留了一些时日,而在他逐渐焦躁的时候,苏白却暗中搭上了有时留在寝宫的琴鲤。 他的容貌,实在是一张不可多得的凭证。 琴鲤看到他那和故人相似的脸,内心波涛汹涌,酸涩难言。 “你是大公子的……”她说到大公子的时候,尾音轻颤,像一个戛然而止的音符,又仿佛一场被人惊醒的迷梦。 “我是苏白,苏煜修之子。嬷嬷,你认识我。”不是问句,他说得十分肯定。 一日,江蘅被季玥传召到清心殿。她到了以后,看到季玥正在伏案疾书,于是站在一旁给他磨墨。等他写完了,就呈上精心准备的夜宵。季玥心情不错,眉目舒展,春风拂面,揽过她坐在腿上,喂了一块儿桂花糕。 江蘅这几日食不知味,嚼了几口香味馥郁的点心,竟干呕起来。 季玥吓了一跳,立马传太医进来。 江蘅刚刚灌了几口酽茶,心下跳得厉害,有几分猜到原因,更觉不安。 太医听了一会儿脉,起身,退了几步,叩首在地:“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喜脉,皇后娘娘已身怀龙裔近两月。” 连禄带着屋内屋外所有侍女太监跪拜,声音高亢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江蘅愣愣地,似乎回不过神。季玥嘴角笑意越来越深,抱着她说:“你听到了吗,我们有孩子了!” 江蘅看着天花板上的盘龙,数它身上的鳞片,回答:“是,陛下,臣妾听到了。” -- 秋风起3 江蘅有孕的消息一出,立马传遍了前朝后朝。太后送来一堆珍奇药材来到凤栖宫,“你年轻,身子瘦弱,头胎更是要谨慎。怀孕辛苦,多注意休息是好的,可也不能老躺着不动,也该适时出来走走。”太后眉目慈祥地对她叮嘱。 江蘅心里有事,老老实实地领受了这番指教。 或许真应了太后所言,江蘅开始变得睡意绵重,喝了太医院开的安胎药,只是胃口好了点,白日里歇息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季玥知她怀孕嗜睡,还特意在清心殿重新布置了一番,让她好眠。 有天江蘅又从梦中醒来,天色已晚,外面已经点上了灯。她睡得头脑昏胀,口干舌燥的要喝水,可是季玥看奏折时并不喜有人打搅,连带着她床边也没人伺候。拖着脚走过去,看到屏风上映出两个人影。 王选身着便服站在季玥的椅子旁边,低声道:“……裴明德下狱,傅凌坤之前先去了淮南跟五王爷借兵,现在造反的几个游民首领也被拿住了,总体来说局势依旧稳下来了。只等来年春天降雨,又可恢复农耕。” 季玥说:“明年?朕怕那些灾民活不过今年冬天。”他心里恼怒,东南灾情一直进展迟缓,心里埋下的谜团又解不开,但现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你先拟书,在泉、越、蠡等地招工修坝,将仍停留在当地的灾民安抚住。资金则首先跟各地富绅官员筹措,你且看谁能担此任。” 王选思考一番,推荐了颜如是,道:“此人在琅琊、淮南都留任过,入京也有叁年,最善与人结交,生得也口若悬河,长袖善舞。由他去募捐,十分合适。”颜如是其实颇有才干,可惜心思不定,最需多多敲打。 季玥回忆了一下颜如是呈上来的奏折,那通篇迎合词藻时常看得他不忍卒读,然而想到他做官多年确实也没出过什么差错,便点了头。 此事算是定下了章程,王选又选了几件事禀报才离开。 江蘅默默站在他身后给他揉太阳穴。 季玥说:“早就醒了,怎么不出来?” 江蘅说:“陛下在议事。” “你知道,朕让你留宿清心殿,便不怕你听到。”他摸了摸江蘅依旧平坦的肚子。 “是,臣妾明白。” 季玥看着她犹豫的神色,问:“有话想说?” 江蘅道:“昨日钧淑公主来请安,臣妾见她脸色仿佛不太好。” 季玥了然:“那她可说了什么?” “长公主说小世子这几日病了,总不见痊愈,恐怕不能再在宫内陪读。” “朕也听镜愚提过,不过太医也给沉意诊过脉了,说不过是些许风寒,多养几日便好了。” 季琛想从驸马入手,却忘了真正能拍板的人还是钧淑。 江蘅低眸不继续说了,还好她向来说话有余地,没有答应长公主。可她对沉意印象极好,在她看来那不过是个玉雪可爱又无辜懵懂的幼童而已,却偏偏得卷入这样的勾心斗角里,于是难免忧心。 连禄听到两人细声交谈,送来两碗雪莲燕窝胶冻,上面缀着点点清凉降火的菊花瓣。 全国瞩目的秋闱开始了,试子们纷纷入京,摩拳擦掌等待着叁天后的会试。 另一边,和江蘅一样忧心的还有沉非俞。钧淑改变了策略,与季琛上门时的直接不同,她变得寡言,不愿和他多说,也不肯同床共枕。偶尔见到她也是在抱着女儿流泪,说着一些指桑骂槐的话。他喜欢她那风风火火的热闹模样,但每次从宫里回来之后人却变得更消沉。夫妻多年,他看得心痛。 沉非俞叹一口气,想到许久不见的小儿子,终于提起了笔。 -- 折桂枝1 秋云浓淡日微光,双厥重门耸建章。天还没大亮,拿着文解家状等证明身份文书的试子们便在考场外排起了长队,礼部的胥吏们分组对他们进行身份核验,以防有人冒名顶替前来考试或有携带。 及日中,秦静寻了空交差给下属,自己拔腿往睿王府后门走。书房、卧室、客厅遍寻不见,绕了一周才发现那人在湖边钓鱼。 季琛戴了顶笠帽,躺在美人靠里,一旁点着博山炉,那眼熟的美貌女子还给他喂葡萄,这闲情逸致,酒池肉林的模样说钓鱼还是往正经里说了。 “你来做什么,今天不是要去守门吗?”季琛斜了他一眼,甚至懒得起身。 秦静却做不到他这么淡定,自行倒了一杯酒润嗓子,说:“殿下,昨日沉非俞上书辞了本次主考资格……” 季琛笑,“这难道不是早该预料到的事?皇上筹谋了这么久,早就想着要用世子牵制他们夫妇,现在收网正是好时机。” 秦静急道:“可是殿下这些时日的功夫不久白费了吗?” 这时闲放一旁的鱼竿动了起来,有鱼上钩了。季琛坐起来,盯着浮标,表情专注,他手上用力,一拉一拽,抬高鱼竿,一条肥硕的鲈鱼紧咬着鱼钩被拖出水面。 “他收他的网,我钓我的鱼,各有所得。”侍从将鱼放进桶里,季琛看着它流着血仍在扑腾挣扎的样子,满意地说:“还是条大鱼。” …… 接下来叁天里,全国各地的考生都被关进了狭小的格子里,用笔激扬文字,指点江山。考院外四周重卫防守,院墙铺着铁刺荆棘,令人望而生畏。 因之前沉非俞有意参与制题,他名气和声望在,其他人不敢与之相争。可他却突然辞了职务,令不少寒门子弟扼腕。于是董思存成了唯一的考官,考题也最终由他来制定。 江蘅在事后也拿考题来看了,总归不过是出自《诗》《书》《礼》《记》《大学》《中庸》的内容,虽然古板学究了些,中规中矩的也没错处。 今年考生不多,没到半个月就差不多批完了考卷。 当年八月中秋,金榜前人头攒动,试子们你踩我一脚,我搡你一把,眼睛定定往那名单扫,来来回回找自己的名字。榜上有名的面露红光,名落孙山的唉声叹气,更有甚者大打出手,弄翻了行脚小贩的挑担,引来巡逻的官兵。 “这董老贼真是不安好心!特意在今天颁布成绩,简直不让人过节啦!”陵城的酒肆里,一落榜试子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临桌坐着叁四个少年,其中一人衣裳华贵,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佩着一条青玉长穗宫绦。他陪阮风眠出来看榜,听了一路的抱怨,此刻促狭着朝同伴调笑:“落榜便落榜,发榜早了便说故意膈应人,发榜晚了又会怨故意吊胃口,这朗天玉盘都会碍人眼!岂不知是自己力有不逮,与他人他物何干?” 同桌的少年皱眉:“傅少真,慎言!”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富贵少年声音不小,引得四周的沦落人怒目相视。那布衣少年不得不起身道歉。 被灯一照明,众人才看清他竟是少见的清俊斯文,额头方阔的聪明相,加之他鼻梁挺直,目光有神,可以看出此子心志坚毅,来日必有作为。 这个唤做阮风眠的少年态度恭顺,又巧舌如簧,一番话说下来与众试子有来有往,渐渐竟能化干戈为玉帛,最后还让怒发冲冠的史瞻潇一边拉着他坐下,一边以茶代酒都要认他做义弟,看得旁观的小二心里啧啧称奇。 ——————————— 一堆废话?? 本来在想要不要做个答疑,但还是秉行尊重读者智商的原则(当然bug还是要修的),顺便把隔壁的小阮拉出来溜溜,毕竟太久没更了(落泪)。 说明一下此时小阮已经在韦家住了一段时间,入学也认识了傅少真等“狐朋狗友”。小阮在老家的时候就读过书,并且口才一直挺好,跟碧桃儿结巴是因为1初来乍到的胆怯,2被碧桃的豪放吓到。后来他很快就回过神哄人了。 -- ъíгdsc.čòм 折桂枝2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黄州书院的史瞻潇等人垂头丧气,闷闷不乐,另一边上了榜的人同样举起了酒杯,却不是为了消愁。 孟鹤年脚才踏过明月楼的门槛,就有小厮就含腰笑脸相迎,高声喊道:“二公子,您可终于来了!崧少爷特意让奴才在这儿候着呢!” 孟崧龄是二房的独子,二叔没有官职,早年也是京中有名的富贵闲人。这几年老太太走了,房中逐渐没了额外的补贴,二叔又挥霍惯了,好好一个家竟有破败的景象。孟鹤年他爹和大哥都是在朝供职的人,对此颇忌讳,再看不惯二房也是能帮则帮。至于孟崧龄,在孟鹤年的记忆里,也不过和他二叔一样,是个喜欢走狗斗鸡的纨绔子弟而已。之前听他说要参加科举,孟鹤年还背地里狠狠嘲笑了一番,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一路考成了举人,莫非是老太太显灵了? “嗯,下职回府换了身衣裳。”孟鹤年想,这总归是件好事,比一直游手好闲要强,脸色和气轻松。 孟崧龄的贴身小厮笑得见牙不见眼:“是,二公子讲究!二公子楼上请,崧少爷已在包厢订下了酒席,好几家公子都在呢,都等着您!”ⅹτⓕгёё1.čóⓜ(xtfree1.com) 明月楼装潢华丽,孟鹤年由小厮引着登上叁楼,一露面,席首坐着的那个年轻人便眉开眼笑地招手:“二哥!”几步将人拉在身边,神情骄傲地介绍:“诸位,这位就是我孟崧龄的二哥,京兆尹府上的二公子,孟鹤年。想必你们也都知道,我二哥如今是金吾郎将,做的都是破阵杀敌,保家卫国的大事!” 孟鹤年张嘴嗫嚅,想要解释金吾卫的职责跟他说的这些基本没什么关联,但在这么多崇拜的目光下竟开不了口,只能无奈地拍拍孟崧龄,“低调,低调。”真不知道这人如此不通世事是怎么赢过那些谈天论地的书生的。 孟崧龄高高兴兴地同他坐在一起,众人开始喝酒吃菜,情绪高涨。觥筹交错之时,还有人叫了妓子来陪酒。明月楼旁边就是春琴坊,夜里姑娘靠在栏杆处伸手红袖招,香风阵阵,琵琶古筝,声声沥沥,最是销魂。 喝到酒酣耳热,孟鹤年也敞开了话头,给这群小子说起宫中见闻。 “皇上大婚那天,我,就守在宝元殿外。” 孟崧龄提起耳朵:“那二哥你可看清皇后长什么样了?” 孟鹤年狠敲了一下他的头:“皇后娘娘什么身份,岂容我等议论?我要说的是当晚统率金吾卫的人,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吗?”他卖个关子。 “李元彪?我记得他是御林军首领。” “哼,他也配指挥我们!”孟鹤年最看不上李元彪那个倚老卖老,欺下媚上的样子,“告诉你们吧,是师—将—军!” “啊!——”齐声惊呼,“可师将军不是早就回大漠了吗?”有人疑问。 “师将军有召必还,西北事了自然回京复命。” 孟崧龄才又起了兴致,“二哥,你多说说,师将军为人如何,可是十分威猛霸气?” 孟鹤年摇头晃脑地说:“非也非也,师将军虽身长八尺,却长得一表人才,威不外露,乃不世出的儒将也。昨日我还得了机会向他请教了兵法,说得那是鞭辟入里,入木叁分!” “哦——”众人听得入神,仿佛跟着孟鹤年进入了回忆。 -- 双灯会(h) 仲秋的夜晚果然还是有些凉,但师厉彰还不想这么快回去——每次去到边关,他对伎乐的抵触情绪就比以前更强烈一分。 他刚回京述职,西北其实现在无仗要打,突厥大军已被打回大漠深处。只是快要入冬了,那些牧民总要在边境试探,而他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铁壁铜墙。皇帝对他既要打压,早就赏无可赏,封无可封。相比之下,董思存还升了一品。 听殿内又响起浮夸的附和声,他寻思着多待会儿也不打紧,于是对守门的宫女说自己醉了,让她给他找了个地方休息。在主殿外不远处便有一个后宫会客的地方,一般是妃子使用,但是今天是皇上宴饮大臣的日子,现在反而空了下来。师厉彰坐下,挥手让宫女在外面守着,不必伺候,半个时辰后再来叫醒自己。 室内比屋外要暖和许多,中间香炉升起袅袅轻烟。挑了两盏灯使不刺眼,师厉彰坐下闭目养神,直到隔间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惊醒了本就浅眠的他。 师厉彰心下奇怪为什么没有人通报,刚要出声,却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声音,霎时间心跳如擂。 一刻钟之前,江蘅被酒污了衣裙,从席上退下更衣,一边走一边对侍女说:“……你去凤栖宫找琴鲤姑姑,她知道是哪件。”季玥要她与陈宫断了联系,连琴鲤也看着碍眼,江蘅只能尽量把她放在宫里做个管事嬷嬷,起码在他面前不能太过重用。而她又没有别的亲信,对眼前这个不太熟悉的宫女只能多吩咐两句。 那宫女连声道喏,带着她一路走到偏殿,说:“娘娘先在此等候片刻,奴婢去去就回。”江蘅眼见周围静谧得奇怪,本能地要转身离开,一双大手兔起鹘落地抓住了想要逃窜的女子。 江蘅陷入了熟悉的钳制里,又是那近身才闻得到的馥郁蔷薇香。 “跑?你以为自己还能跑到哪里去?” 江蘅奋力挣扎,低声喝骂:“季琛,你别发疯!” 季琛伸手捏她的下巴,江蘅张嘴便咬,他躲开,江蘅又扬起巴掌,“啪”的一声,在夜里响得清脆。 两人都愣了,季琛不敢置信地说:“你竟敢打我!” 江蘅强撑着不露胆怯,抿唇道:“打你又怎么样,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季琛将她的手摁到门上,说:“你叫啊。猜猜季玥看到了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江蘅想到今夜的古怪原来是季琛布下的局,而陷害她的宫女和太监也都是他的人,他的势力如参天巨木,盘根错节地深入到每一个看不见的地方,心里又怒又怕。 季琛见她只是犟着不说话,心中恼恨,低下头去吻她的唇。他的舌头伸进来,江蘅被迫着接受他渡过来的津液,纠缠中咽下了。这人平日爱打理,总是收拾得光鲜干净,今夜喝了酒之后却散发着一股似麝非麝的难以忽略的体味,江蘅感到后背生出一阵阵的凉意和酥麻。季琛手上也不老实,隔着衣裳揉了一回,就从下沿钻了进去。 江蘅忙说:“我怀孕了,你别乱来!”她怕极了那紧贴着的硬物。 季琛停了停,手摸她的小腹,说:“是谁的?” 江蘅气急:“自然不会是你的!” “哦,如此甚好。”季琛恶意地说,将人翻过身,重新靠在门上。 江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衣衫就落了一地,光溜溜的双腿局促不安,避无可避。 “不要……”难堪、羞耻、痛苦。 他的手指探入温热潮湿的甬道,被痉挛地排斥和挤压,“不行,这样不行!不要这样!”江蘅哭着摇头,身体强烈的扭曲翻转,发髻上的蝴蝶珠坠被晃得脱落在地。 季琛疑心她这样会伤到自己,又将她的手举起来定在房门上,妥协地说:“别动!我不会进去。” 江蘅啜泣:“你为何总不肯放过我?” 季琛却只让她把双腿夹紧。 那火热的巨物快速摩擦着双腿之间,柔嫩的穴肉被擦得充血,明明又辣又痛,而阴蒂被上翘的尖端摩挲到却让人身体忍不住地酥麻酸软。江蘅自被诊断怀孕以来,季玥再没有临幸过她,现在被季琛这么对待,却勾起了她那些床笫之间的回忆,心里还说不清是什么感受,身体却渐渐放松开来,细细的吟哦声从红润的樱唇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那初时被强迫的姿势慢慢变成了纠缠在一起的依偎模样,猿臂蜂腰的男子畅快地亵玩着女子的酮体,女子则紧抱着男人的脖子无言地承受。 房间另一边,目睹一切的年轻将领满脸震惊和心痛。 ———————— 追更:) -- 难为情 琴鲤又问了一遍:“宴席散了吗?” 那小太监回答:“散了,只是娘娘跟皇上回清心殿去了,姑姑不必再等。” 琴鲤感到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娘娘自从怀孕以来大多数时间都是被皇帝召在身边的,偶尔才回凤栖宫。她想到答应苏白的事,派人偷偷给江蘅送信。江蘅告诉过她,皇帝不喜欢陈国来的宫人,所以这种事更不能光明正大地做。江蘅给她回信答应了回宫,但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清心殿这边,季玥仿佛许久都没有像现在这么舒怀过了。东南祸平,西北安定,叁年一度的科举也圆满进行,一切都风调雨顺,他想,父皇最后选择他才是对的。久病的王秋山也拄着拐杖到他面前,与群臣一起说“皇上英明”。 他伸手圈住那个忙碌的小女子,在她香腮雪肌上深深嗅吻,江蘅忍不住抖了一抖,假嗔着说:“解酒汤都要撒了。” 季玥就着喝了下去,然后捞起她往床榻的方向走。两人在锦被上嬉闹翻滚了一阵,江蘅求饶了才停下。皇帝拉她靠近自己,“你不是最喜欢玩这个吗?” 江蘅撇嘴:“明明是陛下想玩,臣妾还怕压到他呢。”摸自己的肚子。 虽则她确实也享受这种闺房游戏,但最初这是她学来取悦他的。季玥心下雪亮,知她现在必不肯承认,又喜欢她这娇俏灵动向他流露出本性的样子,故也不拆穿,而是将手也伸上去,轻轻地感受。 他的眼神温柔沉静,问她:“不舒服了吗?” 江蘅摇头:“现在月份还小,没什么不同的感觉。” 季玥撑身过来亲在她汗湿的鬓边,躺回去,面对面握着她的手说:“蘅儿,朕今天很高兴。” 江蘅浅笑着说:“臣妾看出来了。陛下前些时日这样的忙,才换得现在的太平顺遂,臣妾都看在眼里。” 季玥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不止这些,你还怀了我们的孩子,这才最让朕欢喜。”江蘅笑容一滞,他还在说,眼睛却在喃喃中逐渐合上:“朕心悦你,永远留在朕身边……” 他喝了很多酒,难得放纵一次,或许是将积攒的压力放下些许,很快就沉沉入梦了。而他身边的女人心里却难以平静。 她在那个时候质问季琛,是否跟兄弟的女人偷情更有意思,还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造反更刺激,他却似乎被真的被刺激到了一样,说:“你以为娶你是谁的旨意?真以为他就是真心实意对你了?若不是……你嫁的人本该是我!” 江蘅听不懂,拽着他的衣领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季琛却埋头不答了,只管冲刺,临到那个点,两人不约而同地呻吟出声。季琛抹了把透出血丝的眼睛,恢复冷静,仰着头说:“本王只是希望你别站错了队,毕竟你一开始就是他们眼中的,我的人。” 她换上衣服回到殿内,歌舞还在继续。季玥虽然没有多笑,但任谁看了都会道一句春风拂面。她走向他,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季琛也回到了他的座席,见她看过来,轻轻朝她举起了酒杯。 江蘅刚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忠贞坚韧,更没有什么坚定不移的志向,她只是个会恨,会后悔的普通人而已,甚至她选择的路也不是真正她想要选择的,她从来都是被潮水推着走。季玥对她说的话或许是酒后吐真言,或许又是算计,但此刻的难过心情是真实的。她想到这里,眼泪又流了下来,习惯性地依偎进男人的胸怀里。 默默哭着,甚至没有抽泣声,哭完之后擦鼻子。 突然,她闻到了一股奇怪又熟悉的药草气息。 -- 空欢喜1 那气味太过诡异,一直搔痒着江蘅记忆深处,答案呼之欲出,却落了茫然。直到长公主带着沉意和沉黛进宫小坐。 沉黛今年九岁,常年生病使得她看起来十分娇弱,一声舅母喊得细如蚊呐。沉意也消瘦了不少,原本白白胖胖的脸蛋小了一半,人也恹恹的。江蘅怜惜地说:“怎么还在咳嗽?现在是哪位太医在照看?” 长公主说:“已经好多了,原先在宫里太医不敢用重药才一直没有好转,现在吃的还是我府上医师的方子。” 江蘅假装听不出她话音里的抱怨,说:“果真如此?本宫最近夜里也总睡不安稳,让太医换了几个方子都不见效,不知公主府上的是何方来的高人,真想借来用用。” 长公主笑了一声,说:“早就借给陛下了,娘娘不如去找陛下求情更快些。” 江蘅想起草药的事,当真去找季玥说了此事。那医师被传唤进来,头戴医帽,中等身材,脸是清秀冷漠的。她坐在一边看他给皇帝诊脉,之后打开医药箱,一排银针泛着冷光。医师凝神专注地检查器械。就这个角度,江蘅立刻认出来他是谁。 或者说是她,那晚在六角阁中差点杀她的女子。 她不是季琛的人吗,怎么又出现在了公主府? 那女扮男装的医师仿佛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江蘅连忙侧过脸,青芜看了她几眼,继续给季玥施针。 皇帝有头痛的毛病,长公主在他面前说起自己请了一位游方道人在府上治病,颇有成效。尤其是郡主现在身体明显比以前好多了。他本是不信的,自己宫中的太医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圣手,可是钧淑说那道长不久又要出去云游,这才意动请了进宫。 晚上,江蘅躺在季玥的怀里,心头被浓浓的不安笼罩。后来她听到连禄跟连海吩咐说皇上的药量放少些,季玥知道头痛是旧伤的后遗症反而心里放松了,他不担心好得不够快,而是担心自己清醒的时间变少——自从用了那道人的方子,他夜里睡得好了,以前最多只睡叁个时辰就会自觉醒来,现在却很容易入眠。他早就让人检查了医方,都说不出什么有什么蹊跷之处,这才继续服用。他很谨慎,但也到此为止了。 “皇后娘娘,该您出牌了。”齐嬷嬷提醒她。江蘅回神,定睛一看,正好是自己要的搭子。打了一张索子出去,太后一笑,说:“哀家又赢了。” 莲妃说:“皇后娘娘也是会打牌,回回都让上家胡。” 江蘅不计较,说:“是母后厉害。” 贤妃帮衬着点头。 今天是贤妃的生辰,太后见宫中无事,就叫了一些妃嫔来到建宁宫,给她祝寿。夜里,皇帝也来了建宁宫,看望许久不见的贤妃和大皇子。贤妃稳重,大皇子乖觉,皇帝考了他几道题,都一一答出来。见他们叁人和睦,有说有笑,想来今夜皇帝会留宿,江蘅便跟着太后等人一同离开了。 过御花园,灯笼半明半暗现在青石子路上,花匠将开好的菊花移到路旁,而心事重重的贵人却没有欣赏。更没有人注意到路面多了一些石子,青绿的苔痕隐在黑暗中。 抬轿的太监分毫不差地踩了上去,腿一晃跪在地面,江蘅一下子从轿上摔了下来,向前扑在车栏。 宫女惊叫着将她扶起来,只见江蘅白着脸捂着肚子说:“快,快叫太医!” 走在后面的莲妃也赶过来,“娘娘这是怎么了?”她凑近看,“哎呀”一声捂住嘴巴,“快去建宁宫告诉皇上!” 江蘅闻言抬眼看了她,冷汗津津不断落下,身体上的疼痛比不上内心的恐惧。 —————— 追更:(яǒúωёǹωú.χyz(rouwenwu.xyz) -- 空欢喜2 季玥很快赶到了凤栖宫,身后还跟着贤妃。莲妃一见到他来就凑上去说话,季玥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听到江蘅抱着小腹呻吟,季玥来到床边坐下,伸手给她拭汗。 “皇后现在是什么情形?” 刘彰今夜当值,被人匆匆忙忙叫过来给皇后看病,本以为是晋升的好机会,没想到却杀机四伏。他侧头凝神搭了半天的脉,额上渐渐沁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听到皇帝问话,他胡子一颤,抿得紧紧的嘴唇干涸得不知如何说起。 莲妃着急问道:“如何?难道伤到了胎气?” 刘彰连忙下跪:“皇上恕罪,”他两股颤颤,结结巴巴道:“臣无能。娘娘她,她,她——”一连说了叁个“她”,方吐出下半句话:“并没有胎相啊!”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江蘅心里发凉,她撑起上身,体内的撕裂下坠的感觉更清晰,如果没有孩子,这里为什么会痛? “陛下,这不是往日给我安胎的太医,陛下,你去找他来……”她红着眼睛拉他的衣角。 贤妃说:“是呀,刘太医误诊了也是可能的,不如再去找其他太医过来。” 琴鲤候在一旁,她本是不该说话的,但实在忍不住替江蘅辩解:“皇后娘娘这段时间一直没来月信,喜欢食酸,还有孕吐反应,这桩桩件件都是孕妇才有的征象,怎么会没有胎相呢?” 刘彰头埋在地上,瓮声说:“微臣无能,不善千金妇科,为慎重故可请金院首一同审定。” 季玥冷冷吐出两个字:“去请。” 又补充,“将青道长也请过来。” 连禄赶紧下去吩咐了。 屋内一时变得寂静无声,每个人大气不敢出。江蘅看着他生硬铁青的侧脸,眼睛微微一闭,泪水滑落而下。在脑海中推演了一遍又一遍,没想到算计在这里。“这是我的报应吗?”江蘅心里想,自己的盘算太过明显,所以才有人设了这个陷阱,等着她跳。 金院首已经准备入睡了又被揪起来“请”进宫,他进了屋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太医院的同僚和另一个提着药箱的年青道人,一下子就察觉出空气中凝重胶着的气息。 他把完脉,表情万分诧异,依旧谨慎开口:“娘娘并无身孕,不知是哪位太医诊治了说是有孕的。” 事已至此,江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冷静回想先前跟自己诊脉和开安胎药的太医,季玥也想到了,当即下令将他们绑来归案。没多久,李元彪来报,那几位太医一个人去楼空,另外两个跑慢了一步,也是当场自尽了。临了还说什么“心中有愧,不敢面圣”。 金院首拿来江蘅在太医院用过的方子,皱眉叹啧一声,莲妃问他:“金院首在陛下面前有话直讲便是。”季玥也看着他,金院首这才说:“陛下,娘娘开的方子,都是一些滋阴活血的药物,按常理来说,怀孕之人该要回避才是。可是娘娘脉相特殊,似乎有不足之症,所以月信紊乱,也难以受孕……或许是微臣误诊了。” 江蘅胆寒之余,又惊又怒,听得发笑,她不能说自己根本无意用假孕争宠,因为她深信着季玥对自己身体的迷恋还没过去。可什么是不足之症?难以受孕又是怎么回事? 莲妃听了金太医的话,面露惋惜:“怎会如此呢?皇后娘娘,您也不必着急,身体总会慢慢调理好,届时就能为陛下诞下皇嗣了。” 贤妃一直默默,此时也朝着皇帝开口说:“陛下,皇后娘娘还年轻,一时想左了也未可知……” 皇帝则面无表情地盯着江蘅,抬手说:“你们都出去。” 江蘅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读不懂他那目光中是怒火、憾恨还是什么,她等着自己的审判,他却抬手擦拭她的眼角的泪珠。 “江蘅,朕视你为身边人,问你,可从未欺瞒于朕?”他的样子那样沉重,那样威严,但他又是美的,越生气越美,江蘅刚发现,他和紫宸殿后面的神像一样,平素温和慈悲的一张脸竟也会有佛怒唐莲的意象,那双眼睛就可以直达心底。 江蘅沉默了一阵,流着泪笑了出来。 “陛下,您真的信我吗?还是只是需要为再次选择找一个理由?” 琴鲤等在门口,看到皇帝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一句话:“封锁凤栖宫,皇后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登门造访。” -- ъíгdsc.čòм 寒鸦声1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气已经悄悄变得如此冷。 阿福好不容易生起火,却被熏了一脸炭灰,他不禁念了一句:“如今什么东西也敢送到这儿来了。”被南萍瞪了一眼:“闭嘴!快烧你的水吧,娘娘醒了要用的。” 南萍本来只是叁等宫女,进了凤栖宫也是做一些跑腿的事。琴鲤不时常跟着江蘅之后,就在凤栖宫管了起来,一些心思灵活又有门路的大宫女早托了人换了福地。娘娘被禁足,又跑了一些,算来算去现在竟只有南萍几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和跑不掉的小太监在当值。 阿福缩缩脖子,搓手道:“南萍姐姐,你说如果……咱们会打发到哪儿去啊?” 南萍敛目端正:“主子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阿福,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朝中无人莫当官’,在皇宫里也是一样的。你我是同乡,我又比你年纪大才提点你的。昔日与我一同入宫的有几十个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五个。你运气好,进宫没几年就轮到了凤栖宫的差事,皇后御下仁善,你却不知道其他宫里的下人是怎么熬的。你以为那些爬到别处的人就一定好过吗?到底是背过主的,有点防备心的娘娘都不会重用。”阿福听得一愣一愣,房内也传出动静——娘娘醒了。南萍朝寝殿望了一眼,看到廊柱上攀缘的凌霄依旧开出花来,脸上带出神秘的笑:“而且,我知道,在她身边不会陷入绝境。” 秋,萧瑟漠漠,草木摇落,是水落石出的好时节。 一个衣衫落拓的青年踉跄行过深夜长街,一边走一边发出古怪低笑。ⅹτⓕгёё1.čóⓜ(xtfree1.com) 走到了城墙根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卷透着血的泛黄白布,又脱下自己的鞋和冠帽,整齐地放在一处。拍拍身上,嗯,身无分文。 “噗通”,冷冰冰的水通过鼻腔侵入,激起求生的本能,忍不住挣扎,却抓到了滑腻柔软的水草。一盏茶的功夫不到,水面归于平静,寒鸦见此“呱呱”怪叫。 翌日清晨,城南的商人小贩家里亮起了灯,出门的挑担的挑担,摆摊儿的摆摊儿,守在家里的也开始洗菜做饭,路上、桥上人流如织。妇人们端盆装衣服,叁叁两两结伴去河边捣衣。 在太阳彻底出来前洗完最好,最好晾晒。她这样想着,狠狠搓揉了一阵,腰酸背痛地抬起身来,眼花眯了一会儿,再睁眼一瞧,怎么有只手在水里。 她“啊!”的尖叫起来,瘫坐在地。其他人也看过来,发出更大的惊叫声。 夭了寿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个死尸好生晦气! 早朝。 季玥满面阴沉对着源源不断呈上来的请求废后的奏折,看得他青筋隐隐暴起。事发不久皇帝便下令把消息封锁,知情者也被处理干净,但还是被有心人透露了出去。王选知道自己上次得罪了皇帝,这次面上没有参与,可是他身后的世家、门徒和党羽们十分知趣地一致代他上书,连朱正延这个老匹夫也盘算着借这个机会送嫡女进宫。 一个个都将他看作可以摆布的棋子。 季玥自幼学习的就是帝王术,他本早已习惯各种个样的周旋,可是他不久前还如此志得意满,现在却发现又有人敢对他动手脚,简直是僭越皇权的当头一棒。 “与陈国的交涉在议,现在废后,恐怕……” “皇上!臣有本奏!” 师厉彰穿着骑装踏上殿来,手上拿着一迭白布,打断了皇帝。 —————— 首发: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ъíгdsc.čòм 寒鸦声2 师厉彰宴后不久请命去了京郊兵营,对新兵进行操练。日前收到睿王府寄来的密信,告诉他朝中有事速归。他攥着那张信纸久久不言,终于决定第二天进京。 城南的百姓都记得那一年秋天,镇国将军是如何威武地从天而降,如何神勇地匡扶正义。尸体被发现后很快被人从水里捞了出来,放置在一边等官府的人来处理。老仵作跟着捕快来到现场,在人群的围观中做尸检。 男尸两手拳握,腹肚胀,两脚底皱白不胀,头髻紧,头与发际、手脚爪缝各有沙泥,口鼻内有水沫和有些小淡色血污,身体四肢虽有伤痕,但仍然很容易判断出是投水自尽。有经验的仵作还能看出大概死亡时间是昨夜戌亥之间,落水地点则可以循着水流方向确定。 果然往上游走大约五里的地方,在墙角柳树下发现了一堆衣物。捕快拿起来看,掉了一卷,在地上微微摊开,露出一行血字,拉开了五十年来最大的一场科举舞弊案的序幕。 师厉彰从南门入城时,正遇上热闹。 一个年轻书生抱着什么东西不肯放手,放声哭喊,穿着官服的捕快则想去争夺他怀中的物事,又被群情激愤的百姓阻挠着,场面极度混乱。 师厉彰派人上前制止冲突,询问发生了何事。那书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人说是镇国将军来了才将死者遗物展示人前。 “学生李希光,京郊人也,叁岁入学,十年寒窗。苦读经书,日日夜夜,焚膏继晷,酷暑寒冬,不敢稍有懈怠。盖愚之勤且艰若此,终得院试魁首。光年幼失怙,家贫无从治学,慈母变卖薄田二亩,送子考学。入京,有子弟相与结交,时常一同饮酒吟诗,也曾寻欢作乐。乡试过后,光榜上无名,虽懊悔虚度年华,却得之应当。碌碌无为欲返家,念及昔日情谊,与同窗辞行,无意撞破子弟与判官之交易……光以身犯险,被孟府家仆殴打囚禁。出逃,报与官府,又遭殴打。幸得友人相救,才免死狱中。至此,学生身心俱疲,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更不知十四州下的万千学子该如何自处。如此目无法纪、如此明目张胆、如此丧心病狂,长此以往,尺蚓穿堤,能漂一邑。届时国法何在,天理何存!学生李希光,别无长物,唯有以死明志。” 念到这里,朝堂上寂静一片,良久,听得更漏滴下一声。 京兆尹孟关平后背僵直,他本来也对二房中举的事感到奇怪,没想到还惹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他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向他聚集。不得已,他站出来说:“皇上,此事虽无实证,但已经闹得人心惶惶,还需彻查为妙。”ⅹτⓕгёё1.čóⓜ(xtfree1.com) 秦静不顾柱国公一派和董思存等人的冷眼,也出来说:“孟大人说得是,李希光的遗书写得字字血泪,想来其中必有隐情。既然已经出了命案,又点名道姓,不如就从此入手。” 季玥紧紧扣住龙椅的把手,手背青筋清晰可见。 “查,彻查!” ———————— 补充说明:一般溺水尸体由于自然腐败一般会在死后叁到七天浮起来,春末到秋末之间温度比较高所以腐败速度更快,前文说天气变冷是1.秋末与仲秋相比;2.境遇的差别;而不是真的到了冰天雪地的季节。并且这里剧情需要,姑且当作加快一些。加快浮起来的原因有:1.死者投水时着衣不多。2.死者穷困潦倒,腹中空空。3.护城河水流相对平缓,没有漩涡。 -- ъíгdsc.čòм 寒鸦声3 查,怎么查,谁去查,这些问题不能不回答,但又不能完全回答。皇帝如他所料地没有让师厉彰参与刑部办案。 季琛道:“师将军这么久不上我这儿来,连坐都不愿坐了。” 师厉彰这才从刚才那挺拔不动的姿势变了方向,对着来人说:“睿王殿下,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季琛:“将军这话说得更生分了,我不过是看将军回京后在家赋闲请你过来打发时间而已。”他没有自称本王,是表示亲厚的意思。 师厉彰垂眸盯着地上的影子,说:“王爷若无要事吩咐,师某这便告辞了。” 季琛也不挽留,只在他要踏出门的时候淡淡说一句:“你在气什么,是那晚看得不够尽兴?”那高大背影果然停下,“你都知道我在那里,为什么还……” 季琛吹了口茶,“你在又如何,莫非能够阻拦我?” “你至少也该顾忌到她!”ⅹτⓕгёё1.čóⓜ(xtfree1.com) “呵,”季琛真的笑了,“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疏远本王。” 师厉彰梗住,季琛越发觉得捏住了他的把柄。“阿彰,你我自小一起习武,师老将军是我师父,你也如同我的亲兄弟一般。这些年没有你的配合,我和母后不能如此顺利;反过来,没有我的支持,你也坐不了师家军的镇。你当年说不破胡人不成家,如今确实也是时候了,你若是想要女人,我可以给你。你我早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苦心谋划到如今,我不希望身边的人有什么隔阂,你明白吗?” 师厉彰见他说得真挚,想到他送来的那封信。这人一贯说得好听,其实打他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开始就每一步都在算计着他。但他还是心软了。 李希光案交给刑部之后,刚查到国子监就有官员在家上吊自杀,用遗书陈述自己的罪行。他这一坦白,让同他买卖的几个世家和富商的子弟露了底,毕竟那李希光的血书上明明白白写着姓名。 孟鹤年烦恼极了,他刚喝完孟崧龄的喜酒,这个二弟就因科举舞弊和指使殴打良民而被关进了大牢。他父亲因为避嫌而休息在家,躲进书房,他却每天出门回家都要面对来哭求的二叔。 他打听过了,孟崧龄罪不至死,但由于此案已经呈上天子面前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起码要给他刮下一层皮来,他也只能托人给那不争气的堂弟点关照。 这天孟鹤年乔装打扮了一番,趁二叔没注意偷偷从侧门溜走。一上大街,才发现外面竟然如此嘈杂。男女老少组成一支长队,敲锣打鼓震天响,打头的是一群衣着简朴的书生,他们嘴中高喊着口号:“世家子弟,目无法纪;欺男霸女,扰乱纲举;官官相护,尤为可恶;还我天道,还我公理”。 孟鹤年忙抓住一人问:“这是在干什么?” 那人见他也是一身粗布短打,大方跟他说:“你不知道,这李书生死谏痛陈科举舞弊,都搞到皇上那里去了,没想到来断案的官员居然还是草草结案,这不,引起民愤了。京城这还晚了一步,十四州里那才叫一个热闹呢!” 孟鹤年早已听得一身冷汗,心里直叫“这回真的完了!” -- 寒鸦声4 在后世史书中,天兆十五年大事纪写得尤其长。民间流传的宫廷秘闻把江后渲染成了一个无所不为的祸国妖姬,简直是姣梨转世。自她嫁入梁国以来,短短数月,天灾人祸不断。说书人意味深长地说,此女在连州上书中更是幕后推手,她本就是陈国敌应,可惜奸计被摄政王识破,顺水推舟,做了一次自上而下的改革,不仅解决了内患,还让梁国更加强大,终成统一大业。 若是江蘅能够听到这些说法,她必会在心里狠狠嘲笑一通,可惜现在的她只能困于一隅,对接下来发生的事一无所感,风暴中心最是平静。 东南一带连连告急,当地知州星夜来书道百姓暴动。起先他们并不在意那些书生,俗话说:秀才造反,叁年不成。但是因为旱灾刚过去没多久,百姓原本就对官府多有不满,书生在衙外击鼓,叱责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官官相护的恶习,立马得到人们的支持。某知州描述他所见所闻,成千上万聚集起来的百姓对着官府呼喝,要官员即刻下野认罪,吓得家眷们都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他们人多势众,几百个官兵根本拦不住愤怒的人群。等公文到了京城,只怕一半以上的衙门都被打砸过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皇帝昼夜伏案不休,终于病倒了。 连海奉旨去凤栖宫请了江蘅出来,才半个月而已,却大有改天换地的意味。 她来到皇帝身边,看得出他的旧疾没好,或者说更严重了。季玥面色苍白,薄唇只有一丝红润。侧卧在床撑着太阳穴,那双新月桃花般温润的眼睛看起来十分疲惫。 对她说:“朕已决定让你去邙山别苑清修,两天后出发。” 没提什么时候回宫,却特意亲口告诉她做好准备,看不懂有情还是无情,所谓君心如海。 两人比新婚之夜的时候还要陌生,那些柔情蜜意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季玥看着她颔首不语,安静领命,想触碰她的素净眉眼,又被她的冷淡拒绝。 原来他们是一类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犯了自大的错,总以为自己能洞悉人性,实际上连枕边人的真面目都看不清。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心里隐隐作痛。 “你这回确然是恨了朕的吧。”季玥说。 这样的对话很熟悉,上一次被放弃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像是懊悔,可是并没有改变他的铁石心肠。 “陛下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又何必在乎臣妾的感受呢。”她宽容地笑笑。 但这种毫不在意的样子又刺伤了看的人,季玥将那些本来不想说出口的话倒了出来:“朕说过,只要你没有贰心,朕必不会亏待你。送你去邙山别苑,实则是保护你远离纷争。等此番事了,朕便接你回宫。” 各地举旗造反,而手握重兵的那些人却要借此要挟他重立皇后。谁来坐后位原本对他来说并不要紧,可现在他却不想再继续割让皇权了。 江蘅确实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陛下……” 屏风后面的女子也听得愣住了,手不自觉地在掌心挖出一道道血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