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安静的修个仙[穿越]》 —— 我只想安静的修个仙[穿越] 作者: 寒夜飘零 文案 元九天资卓越,奈何生逢末法时代,不得金丹,无缘大道。 寿终前,元九以师门镇派之宝为凭依转世重修,如愿穿进了一个灵机浓郁、万法鼎盛的崭新世界。 资质平庸,大道亦可期! 劫难连至,自有妙法化解! 天地被锁,那便斩落天锁破藩篱! 唯有一件事,元九无论怎么演算天机都规避不了 漫漫修仙路,总有人来干扰他求证大道,甚烦,唯有打一顿一解心障! 元九:贫道只想安静的修个仙,你们为何总是在逼我动拳脚? 某人:因为你美。 元九:斩之。 某人:卒? 元九: 某人:啊,修为太高我的错,要不你重来一剑? 一句话总结:一心向道的小道士转世重修,修着修着跟个魔崽子成了道侣。 气质如仙心狠手辣魔修天骄攻X资质平庸(雾)一心向道能趋吉避凶爱算卦爱美人爱砍人爱吃鸡的美美美受 内容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爽文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凤元九 ┃ 配角:康玄一,晏修远,凤妙歌,秦长生,百里长空 ┃ 其它:修真,升级流,爽文,强强 一句话简介:为何总有人觊觎我的盛世美颜? 立意:唯有心坚韧志坚定,方可成功。 第1章 元神觉醒 清泉淙淙,灵雾袅袅,草色幽幽,竹舍青青。 灵泉里,白鹤濯足理羽翅;药田上,耆老挥锄侍弄着灵草。 十一、二岁的小童不识愁滋味,坐在石阶上斜倚着门框打着瞌睡。 头发花白的耆年老者小心翼翼地除去了白龙参草根部滋生的伴生杂草,舀上一勺灵泉浇在根上,沾着星星点点黑土的嫩白指尖拨弄了一下赤红色五瓣小花上渐凝成型的参娃,回首招呼贪睡的总角小童:元宝!快唤九哥儿出关! 名唤元宝的总角小童揉揉眼,看着那拇指大的参娃眼睛一亮,转身拍响了竹舍的门,声音不高不低、语调不疾不徐:少爷,该出关了。 竹舍内,云床上趺坐一束发少年。 肤若美瓷唇若樱,发如浮云眉若远山,魅惑天成的狐狸眼为少年更添殊丽风采,不过合上若寒星般清冷明澈的眸子和如松竹般挺拔的身姿,倒也并无阴柔魅惑之感。 这风采殊丽的少年人,便是老者口中的九哥儿,元宝唤着的少爷,姓凤名元九,随母性,所居这座竹舍便是其母凤妙歌之闺阁,如今却是便宜了他。 听得呼唤,凤元九应声,推门而出,漫步至药田间,躬身扶起耆年老者,无奈道:庄伯,以我这资质便是服再多的灵芝仙草也不过如此了,你何苦耗费精力寻这白龙参来? 庄伯生的鹤发童颜,闻得凤元九的话,若婴儿般细嫩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两道皱纹:小姐天纵之姿,九哥儿必不会比小姐差了。 凤元九无言以对,他不愿拂了庄伯一片心意,便也不争辩他的修仙资质差了他那失踪多年的娘亲多少,反正辩也是辩不过庄伯的:是是是,庄伯且放心,我心中有数。 庄伯一指小童元宝捧至药田的蒲团,让凤元九坐了:这白龙参的参娃能稳定神魂,九哥儿服了它必不会再做那些扰人的梦了。白龙参和着这栖凤山上的玄月鸟炖了吃最能滋补人的筋骨,晚上便让元宝炖了给你吃。 凤元九依言趺坐在蒲团上,双手结印置于膝上,待那参娃吸纳了落日中的最后一丝火气、凝定身型将启灵智的瞬间张口一吸,便将这一团凝成了男童形状的白龙参之精华纳入了口中。 白龙参参娃入口即融,化作一股股热流融入四肢百骸。 脑袋胀痛欲裂似有虚不受补之感,再感受着骨髓深处那如有蚁群钻爬的感觉,凤元九便知庄伯又只对他说了其一未说其二,他找来的这白龙参非但有稳定神魂之功,怕也有脱胎换骨之效。 不过总归是庄伯一番拳拳心意,凤元九忙紧守心神,努力运转起炼气一层的法诀,全力吸收着充斥于全身经络间的澎湃灵机。 至刚至阳的火热之气在经络中游走,冲破了几多淤塞之处,又有清润无比的青色灵气游走于后,修复着被那蛮横火气破损了的筋脉。 黑褐色、油腻腻的黏液自凤元九毛孔中渗出,袅袅雾气自凤元九头顶蒸腾而起,元宝在旁边看的啧啧称奇:他们都说少爷冰肌玉骨,竟也能排出这许多的杂质! 庄伯横眉瞪了元宝一眼,小声斥道:尽跟着那些不着调的东西瞎咧咧,当心九哥儿知道了饶不了你! 元宝忙不迭一捂嘴,悄无声息地滚出了有一丈远,转身对着栖凤山山顶的草庐发誓:老祖在上,小的从来没跟他们一块儿逼逼过少爷的样貌! 元宝乃是大管家的幺儿,自幼得父母兄长爱护,并没什么心机,庄伯吓上他一下,便懒得再去理他,只凝神盯着正在炼化白龙参王精华的少年,半分不敢分神。 如是过去了足有两个时辰,西陲的日头早已没入群山中不见了踪迹,满天星斗撒下寸寸清凉的光辉映在院中那眼灵泉上,趺坐于药田间的凤元九方收功睁开了眼。 月下少年人,目光宛若拂晓之星辰,清清透透带着一丝夜晚的凉意,分明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那眸光亦依旧清凉如水,这一眼却看得庄伯心头一颤,仿若他从小呵护到大的孩子在他见不着的地方历经了数百年尘世洗礼一般,既有世事之通透,又有暮年之淡薄,好在这感觉转瞬即逝,定神回望过去,那少年人依旧是他尽心呵护着的九哥儿:九哥儿,如何? 凤元九皱眉看了眼周身黏腻的腌臜物,含笑道:炼气四层,识海也拓宽了不少。 庄伯闻言喜得长眉直颤,连道了三声好,忙不迭催着向来喜洁的九哥儿先去沐浴更衣,又催着元宝生火,等会儿好拿白龙参炖玄月鸟,他却是并未曾想到凤元九的真实境况。 仅仅两个时辰便从炼气一层突破至炼气四层,这份功力却不是白来的,以白龙参王精华为引、厚积而薄发也做不到。 凤元九向来喜洁,然而入了竹舍却并未着眼去看早就备好的浴桶,兀自从领口拽出一块莹润通透的美玉来,据他那丢下他去逍遥自在的娘亲所言,这块玉乃是自娘胎里便伴着他的,在今日之前的十八年里,他一直把这块玉当做是护身符一般挂在颈间,不过是为求个好兆头。 此时再看这玉,感官自是与以往再不相同。 得白龙参王精华之助,凤元九识海被拓宽、灵魂被滋补稳固之时,亦是彻底唤醒了他识海深处被封印着的元神。 彻底融合了这终于破封而出的元神之后,凤元九方知自己原来是转世重修之人,而这块状若古琴的美玉竟是他前世之身所在门派的镇派之宝,被他的前世之身胆大妄为地拿来做转世重修的凭依了。 他的前世之身姓元名九,与他这世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凤姓,如此看来元九这两个字却是与他极为有缘的。 他的前世之身元九与他不同,修仙资质乃是令人欣羡的单火灵根,而这一世他却是五行灵根俱全,火、木两属灵根比其他三属灵根略微粗壮些罢了。 好在元九所在那处名为地球的地方灵机极为匮乏,道统传承更是多有残缺,便是年份长些的药材都颇为难寻,至于天地灵物更是想都不用想,仅存的凤毛麟角般地那些修士,修为最高的亦不过是假丹修士,元九那般天资,一心向道,更有宗门作为依靠,直至寿元尽了也不过修炼至筑基后期而已。 远不如他所在的这九州之地,灵机充沛,道统无缺,筑基修士多如狗,金丹修士遍地走,元婴修士不难见,洞玄真人常在外界行走,便是洞玄之上那些传说般的上尊们亦是有的,如若不然他还真不知元九这转世重修是幸还是不幸了。 被元九拿来做转世重修凭依之物的镇派之宝,据说乃是地球那处地界的上古神器伏羲琴,不过元九参悟了一辈子也没参悟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拿它做转世凭依了。凤元九不知自己哪处得了这伏羲琴的缘法,待得他融合完被封印了的元神之后,识海中便多了一个透明缥缈的琴魄,显然在他不知不觉间竟是令其琴魄认了主。 虽说从这几近化作虚无的琴魄便知这所谓的上古神器受损颇为严重,恐怕一时间难以在对战中派上用场,凤元九依然觉得颇为知足,不说他向来喜乐律,这琴握在掌中便觉欣喜,便是得这伏羲琴之助自炼气一层一连突破至炼气四层便是大收获了。 以他如今的修为,虽然暂且无法将这琴体祭炼入体,却也不是完全用不得。将气海内已然化作雾状的真元之力自掌心注入伏羲琴体,掌中美玉便泛着光晕化作了一张七弦古琴,凤元九指尖拂过琴体,一时兴起,顾不得沐浴,当即用清洁符箓去了一身黏腻杂质,便趺坐于琴案前,凝神抚了一曲直舒心中之喜悦。 一曲作罢,余音绕梁经久不散,抚琴之人竟似是便如此入了定。 凤元九也未曾想到,不过是兴起随手抚了一曲罢了,竟与识海中的琴魄隐隐起了共鸣,不知这琴魄是否已然引他为知音,竟是拼着暂且沉寂也在他识海里一连吐出了三枚远古气息浓郁的玄妙符箓。 以元神逐一探看,每枚符箓上竟皆有层层禁制,以他如今的元神强度只能观得第一层禁制内的妙法,却也得知这三枚符箓: 其一名为《连山易》,乃是卦演天机之术; 其二名为《御灵九章》,乃是驾驭万灵之法; 其三名为《太古天音密册》,却是一以音律入道的无上法门。 仅从第一层内的入门法诀便可知三者皆是不俗,然而凤元九却也没有弃了如今所修之功法的意图,他如今所修的《太易归元玄录》,乃是其母凤妙歌所授,据说乃是她与他那从未谋过面的父亲特意为他寻来的,虽不知真假,但以他前世几乎阅尽玄家秘藏的眼光,即便阅的大多是残篇,也不难看出这《太易归元玄录》再适合他不过。 当然,这也并非意味着凤元九要将这三门妙法彻底束之高阁,即便不做主修功法,用来辅修也很是不错的。思及这三枚符箓中所载的诸般妙法神通,凤元九当即便将心神沉入《连山易》中,参悟起了其中的卦演天机之术。 凤元九沉浸在无尽妙法中,参悟得忘我,竹舍外的庄伯心情却好似坐上了过山车,起初见得山间鸟兽虫蝶尽皆为竹舍内飘出的琴音所引,庄伯颇有几分吾家九哥儿自是不凡的骄傲自豪,但是待他见着同样被琴音与异象引至竹舍外的小胖子时,所有的骄傲自豪都化作了头疼。 第2章 志向太清 珠圆玉润的小胖子带着一个小童堵在竹舍院落门前,脚下踩着一只被琴音吸引而至的吼风兽,双手叉腰,下巴扬的高高的:凤元九呢?这就是他这回闭关鼓捣出来的动静? 小童偷偷拽了拽小胖子的衣袖,小声提醒:少爷,老爷可是才刚吩咐过 我爹去康家议事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凤元九又不会跟我爹告状,你怕甚么?小胖子不耐烦地晃晃胳膊,甩掉了拽着他衣袖的手。 小童缩回手,默默地看了一眼小胖子死活也没敢踏入院门的那双胖脚,垂首不语。 无了窒碍,小胖子颤着他白嫩嫩的双下巴问元宝:元宝儿!我问你,凤元九呢? 元宝笑眯眯地鞠躬行礼:元宝见过五少爷,五少爷来的不巧,少爷还在闭关呢。 还真是每回都不巧,总挑我来的时候闭关!小胖子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后,斜眼看元宝,凤元九该不是不敢见我,故意躲了起来吧? 我家少爷又有什么不敢见您的呢?怕比您瘦?还是怕比您美? 元宝心中腹诽连天,嘴却闭得比蚌壳儿都紧,在他被分给九少爷做小童前,他那个大总管爹可是耳提面命过了,豁出去挨两脚也不能丢了九少爷脸面,舍了命也不能给九少爷招麻烦。 小胖子横了元宝一眼,也不为难他,直接扯着脖子朝药田里的康伯嚷嚷:康伯!你说凤元九不过才炼气一层,他闭得哪门子关? 康伯乐呵呵地道:九哥儿偶有所悟,闭关几日也属正常,兴许此次出关就功行大进了。 小胖子翻了个白眼:偶有所悟?怕不是你老人家又给他淘换了甚么好东西了吧?就他那资质,您便是再给他补,他也不可能被太清派收入门墙的! 康伯长眉一抖,笑呵呵地问:想来五哥儿这是被哪位长老收入门墙了? 小胖子得意洋洋地瞄了一眼门扉紧闭的竹舍,声音扬高了有几个声调:那是自然!葛长老见我资质上佳,已经直接收我为亲传弟子了! 康伯闻言心中却是一苦,他家九哥儿那般资质漫说是太清派长老的亲传弟子了,便是太清派外门弟子都不见得能当得上:恭喜五哥儿了! 小胖子炫耀过了,鼓着包子脸盯了竹舍一眼,见凤元九确实没有出来跟他对轰的意思,便扬着下巴带着他的小童走了,临走还不忘让小童拎走被他踩晕了那只吼风兽,想来是又要背着他爹加餐了。 竹舍内,炼化融合了前世元神的凤元九,神识已然不弱于任何一个筑基期修士了,因此,在其参悟《连山易》略有所得,想要实际用上一用时,甫一收功便见得康伯在耳提面命地提点元宝千万莫让九哥儿知道五哥儿被太清派长老收为亲传弟子的事儿! 如此,凤元九便知定是他那位长得跟个小汤圆似的五表哥又来找他麻烦了。 若说两人有什么仇怨,倒也不见得,细究起来不过是些小孩子的心性,这个看不惯离家中老祖宗清修之地最近的竹舍被一个资质上不得台面的家伙独自霸占着,那个则看不惯那个小胖子在二舅妈的百般娇宠下,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活得跟个中二少年二百五似的,如此来来往往次数多了,他这位五表哥前来寻他麻烦便如同日经一般正常了。 若放在以往他定会心境波动,立时绞尽脑汁琢磨个法子找补回去,但在多了前世三百年的记忆之后,凤元九着实做不到再如同小孩子过家家般与那小胖子你来我往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想个法子收拾收拾那个趾高气扬的小胖子。 不然若任其这般三天两头地骨碌过来耀武扬威,他还怎么安静的修仙呢? 凤元九手抹向腰间绽着点点星光的蓝色乾坤袋,鼓捣半天也没找着可以用来借以演天机问天数的合适龟甲,便只好暂且将一试《连山易》的心思搁置到了一旁,琢磨开他这位小胖子五表哥来。 小胖子五表哥是他二舅的幼子,而他二舅则是凤家如今的主事人。 凤家乃是东玄大陆东青州上十二修真世家之一,实力自然是有一些的。 恋耽美 ——(2) 不说诸多长老与客卿,他外公凤安澜据说便已经一脚踏破障关步入了那传说中的境界,他大舅凤吉玉已是一位洞玄中期的真人,他二舅凤祥玉只羡人间富贵不羡仙,便被推出来做凤家主事人,却也有元婴后期的修为,便是他那位据说得凤家三代男人千娇百宠的娘亲,在他八岁那年丢下他去逍遥自在之时亦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士了。 然而,这般实力在十二修真世家中却也不过是个中等偏下罢了,更不用提跟东青州第一玄门正宗太清派相比较了。 太清派,据传内九院有内门弟子三千众,外门执事弟子数万人,外六观中慕名而至的问道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因此,小胖子能被太清派上院的长老直接收为亲传弟子确实十分值得他骄傲一下,这也是他灵根资质上佳才能得着的缘法。 凤元九掌心握着化作美玉的伏羲琴,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权衡利弊,有了前世三百年的记忆,他自是知道修仙修仙,万万离不开诸般资源。 前十八年有他娘亲所留遗泽在,更有康伯全力回护,自是没有缺过他的资源。 然而这并非长久之计,为持家公允计,便也没有哪个家族会将资源一直浪费在一个资质欠佳的后人身上。 先前他所用白龙参王需得康伯入连云山脉深处去寻便是个明证,若是个天灵根资质的后人或是小胖子那般的变异风灵根需用白龙参王,自然有家族为其提供。 即便是这样,小胖子还是以成为太清派长老真传弟子为傲,可见太清派底蕴之深厚。 凤元九指尖无意识地在美玉上轻划,一笔一笔,划出的却正是太清派三个字。 若说四陆九州二海之内,最不缺修真资源的修士,太清派内门弟子不敢说,但其真传弟子定占其一。 若是在元神觉醒之前,他自是不敢奢想这真传弟子之身份的,但是如今嘛,却也未必不成。太清派有门规,在外六观中修行至筑基成功后自成为内九院弟子,又有非外六观六大首座弟子不为内九院真传弟子之规矩。 也就是说争夺真传弟子分位的人尽皆是筑基期以下的修士,这于凤元九而言便是天大的机会了。 心中拿定了主意,凤元九便也不再瞻前顾后,太清派下一次广开山门之机便在四个月之后,当下需得计较的便是如何尽快离开凤家,前往云台山脉拜入太清派外六观修行了。 次日,凤元九便下山往栖凤城凤家拜访二舅父凤祥玉,不巧二舅外出未归,便只得先回了竹舍静修。 此回静修,凤元九主要参悟的自然便是《连山易》、《御灵九章》以及《太古天音密册》。至于他的主修功法《太易归元玄录》,有十几年修炼底子在,他略微参悟了两天便能做到真元无时无刻不在经络中运转了。 言是静修,有小胖子在又哪里能静得下来,这也就是竹舍位置特殊,等闲人并不能上来,否则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 每次小胖子来,凤元九皆避而不见,倒不是怕他,而是怕自己忍不住把这个扰他清修的小胖子揍哭了,坏了他心中的计较。 如此鸡飞狗跳地静修了半个月,凤元九总算盼来了凤家的管事,管事言及家主有请,凤元九自是不敢耽搁,忙不迭理了理衣衫,带着元宝随管事下了栖凤山。 栖凤城依山而建,内里住的多是凤家族裔子孙,无灵根的住在外城,有灵根的住在内城,凤家的宅院便落在栖凤城地势最高的地方,占了足有大半个内城。 凤元九虽自幼在凤家长大,但几乎所有时间都闷在竹舍里修行了,并没怎么见过城中的市井之态,得了前世元九的记忆与修行经验后,他自然知道了闭门造车的弊端,玄门虽讲究出世渡真,却也需懂得入世方能做到真正的出世。 因此,凤元九进了栖凤城便将神识放了出去,以期能多领略一些人生百态以磨炼心境。在看见吹糖人的老头儿、捏泥人的女子以及扛着糖葫芦串子满街溜达的汉子时起了兴致,便看得格外认真。 此次来请凤元九的管事是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汉子,走的熬炼筋骨的力道修炼之路,人生得人高马大的却是圆滑的很,见得凤元九对那些东西感兴趣,便也跟着放慢了脚步笑道:平日里这外城并算不得太热闹,九少爷若是喜欢,需得赶着年节来,那才算热闹。 凤元九侧身躲过一个滑溜地像泥鳅似的在人群里穿梭的小男孩,笑道:不过是看着有趣便多看了几眼罢了。 管事汉子爽朗一笑,也不深劝,只是道:既如此,劳烦九少爷紧着点步子,老爷似乎有事寻你呢。 凤元九闻言心中一动,本以为是知道他前去拜访过这才一回来便遣人来寻他,没想到其中还有其他掌故,笑着送给管事汉子一块下品灵石,问道:二舅心情如何? 管事汉子手一抹,一块灵石便没在了袖袋里,不过并未明言自家主人如何,只是言道:五少爷违逆老爷临行前的吩咐,几次三番扰九少爷清静,被老爷封了气海罚去祠堂里抄经了。 这处罚不轻不重,看来自家二舅心情很是平静,只不知寻他所为何事。 第3章 凤氏子孙 玉带银河空中悬,瑞鸟吉兽林间戏。 雕梁画栋琉璃瓦,金玉铺就富贵气。 能把玄门至幽与人间至贵毫无违和地置于一府之内的,除了他这位称得上是玄门奇葩的二舅父凤祥玉外,也别无他人了。 他这位二舅父资质上佳家世尚可,偏偏不喜修行,独爱俗世金玉之物,所居之处家居摆件无一不精巧,坐卧起居无一不精致。 每每来见二舅父凤祥玉,凤元九都能自其身上发现一两件不曾见过的佩饰,那花样多半是俗世帝王之家新近流行的,唯一不曾变过的怕也仅有他拇指上那枚隐有山水流转的白玉扳指了。 入得偏厅,便见得他这位二舅父懒洋洋地斜倚在软榻之上,隐有花木枯荣地紫色法袍迤逦至榻下,堆叠在了青色的玉砖上。 凤元九见状心中略松,躬身行礼后,笑着道:久不见二舅父,二舅父丰仪更胜往昔了。 在样貌上,凤元九很好的诠释了外甥像舅这一老话儿。 舅甥两个除了一双眼睛,样貌足有九成相似,若是立于一处,凤元九比小胖子凤元宁还要像凤祥玉之亲子。 而且凤祥玉待凤元九也远比待自家儿子有耐性,这也无怪乎小胖子有事没事就爱找凤元九的茬了。 闻得凤元九之恭维,凤祥玉丹凤眼斜睨,指着凤元九笑骂道:没大没小的东西,不去请你便不知道来看我,养你有甚么用? 凤元九自觉地绕到凤祥玉身后,像模像样地捏了两下肩,笑道:至不济也能给舅父捏捏肩。 去去去!少来这套!凤祥玉一扬手中的玉如意,虚虚一点,榻前青玉砖上自现出一张静心席,去那坐好,我有话说与你听。 凤元九暗道一声来了,乖乖于静心席上坐好,恭敬道:请舅父训示。 然而,凤祥玉却是端量着逐渐褪去稚气的凤元九,良久未语。 凤元九虽不喜他人拿他的样貌说事儿,但也从不怕他人盯着他看,见得他家二舅似有感慨,一时半刻并无开口之意,索性便修习起《太易归元玄录》来。 你这向道之心倒是颇为坚定,若能持之以恒,大道未必无望。凤祥玉幽幽一叹,待得凤元九收功看向了他,才又开口道,前些天我应邀去了一趟雾灵湖康家。 凤元九不明所以,默默看着凤祥玉,静待下文。 凤祥玉却是风马牛不相及地道了一句:你这张小脸儿也是生得忒过殊丽,日后不定为你招来多少麻烦事。 凤元九面色一整,鼓着嘴瞪着眼盯着凤祥玉以示不满。 凤祥玉心情愉悦地朗笑出声,十分无良地扬手隔空将凤元九鼓起的包子嘴掐漏了气,才道:到了那方才知道,原是康家家主有意将其庶女许予你做道侣。 凤元九眉心一皱,苦着脸道:舅父你是知道我的,我心中唯有大道,并无他念。 凤祥玉轻叹了口气,道:我自是知道。 凤元九捏住凤祥玉堆叠在地的袍角摇了摇,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可是叫舅父为难了? 少摆出这幅样子装可怜,你小子什么德行我会不知道?凤祥玉一拂袖,将凤元九扇出了一丈远,佯怒道,知你不愿,我还能强逼你去与康家联姻不成? 凤元九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理衣袍,复又坐回了静心席上:康家毕竟是十二修仙世家之首,拒绝了当真无碍? 康家女儿又不愁嫁,你当还真是非你不可不成?凤祥玉以手中玉如意敲了敲凤元九的额头,叹道,我并非忧心康家,你娘的师父毕竟是康家人,便看在这份香火情上康家也必不会轻易与我们为难,对你怕是更会有几分照拂。康家如此突然起意,点明与你联姻,我便有些担心你娘,如今想来她十年前离家怕并不是如她所言那般,游历天下觅洞玄之机去了。 提及凤妙歌,凤元九沉默了一瞬,旋即问凤祥玉:我曾听庄伯说我娘乃是太清派弟子,可是当真? 凤祥玉并未否认:不错。 凤元九起身,跪地,恭恭敬敬地三叩首:既然母亲离家之因有蹊跷,其根由怕是只能去太清派寻了。 凤祥玉略微坐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问:你是何意? 凤元九直视着凤祥玉,坦言道:闻得太清派将于四个月后广开山门,我欲前往一试机缘。如此既可不失礼数地回绝了康家,又可以探寻母亲离家之原因,还请舅父成全。 凤祥玉未置可否,只是道:凤家祖训,族内弟子需得达到炼气中期的修为,方可离家游历。虽未明言,却也无异于婉转地反对了。 凤元九却是早有预料,将悟自《太易归元玄录》入门册的匿息法门一收,身上气息瞬间便长至了炼气四层,不待凤祥玉开口,凤元九忙不迭叩谢:多谢舅父成全。 凤祥玉面若寒霜,一脚踹在凤元九肩头,将人踹了个趔趄:你这是给我下套呢?嗯? 肩头骨头碎裂,凤元九却也顾不上以木属真元去修复,忙不迭给炸毛了的二舅顺毛:舅父息怒,我哪儿敢给您下套啊,我前些日子得了些机缘修为一气儿突破至了炼气四层,我怕惹人猜疑,又刚巧悟得了一敛匿气息之术,便用上了。 凤祥玉冷哼了一声,到底是心疼凤元九,屈指弹出一团青色光华没入了凤元九被踹碎了骨头的肩头,冷声道:你应知道大道艰难,外界并非乐土,一旦离了凤家庇佑,你可知你需得面对什么? 凤元九忍耐着骨头重生的麻痒感,坚定道:为证大道,万般险阻皆可踏平! 凤祥玉冷着脸甩出几团光华几乎呼到了凤元九脸上,摆摆手,似是极为不耐烦地道: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滚吧! 凤元九也未看凤祥玉给他的甚么东西,直接收了,然后拜谢:拜谢舅父厚赐,我便知舅父最是疼我。 凤祥玉轻哼了一声,道:算你还有些良心。 凤元九一笑,见凤祥玉再无其他吩咐,便躬身行礼预备告辞,他方行至偏厅门口,便听得身后缥缥缈缈的声音飘入耳中:凤家子孙,凡筑基成功、凝婴成功、窥得洞玄,皆可入秘库择选一物,你这一去怕是不知何时方能归来,便允你先去选了罢。 凤元九脚步一顿,转身恭恭敬敬地三叩首,方头也不回地出了偏厅。 凤元九回了竹舍,次日一早,凤祥玉便遣先前那个管事汉子送来了一面令牌。 令牌非金非木,通体漆黑,正面正中浮有一振翅欲飞的赤色凤凰,背面刻有一个玖字,正是每个得以序齿的凤氏族裔的身份令牌,持此令牌不仅能在境界突破之后入秘库择选宝物,在外游历时亦可在凤氏产业中支取一定数量的灵石及丹药。 昨日,二舅父允诺他入秘库择宝之时,他便知道他终是成了真真正正的凤氏子孙,只是没想到二舅父手脚如此之快,这么快便将身份令牌送了过来。 有了身份令牌,凤元九也没再耽搁,当即便带着元宝去了栖凤山后山的梧桐谷。 梧桐谷,顾名思义,五个小儿合抱粗的梧桐木遍布了整个山谷。 此时气候正值初秋,株株挺拔的树干上皆顶着金灿灿的伞盖,清风徐来,金色叶蝶随风旋转飘落,缀在遍地青翠上,观之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凤元九驻足欣赏了片刻,便将元宝留在了谷外,自持着令牌入了山谷。 既然此间乃凤氏秘库所在,自然有人看守,看守之人乃是三位太上长老,常年在梧桐谷中清修。 这三位长老辈分比外公凤安澜还要高些,修为在凤元九看来自然是深不可测的,至少肯定比二舅凤祥玉要高深的多。 三位太上长老各自分守一处入口,凤元九此次要连入三处秘库,三位长老自然提前得了传讯,因此凤元九入谷后,三位长老仅以神念扫过了凤元九所持的令牌便开启了第一个秘库入口,并未现身,只传音叮嘱了一句:三日后门户关闭。。 即便如此,凤元九依旧做足了礼数,对空行礼应诺之后,方才步入了那道凭空而现的门户里。 门户之后乃是足有千丈方圆的大厅,每隔一丈便有一列十丈高的乌木架子,每个乌木架子分隔十层,上面错落有序地陈列着一些竹简、玉简、玉匣、玉瓶、乾坤袋以及萦绕着宝光的法宝。 这一秘库显见是给筑基期修士预备的,所藏之物当也不会过于珍贵,凤元九不缺功法秘籍,因此便直接略过了竹简和玉简,即便如此,余下的玉匣、玉瓶、乾坤袋以及法宝亦堪称海量,于三日之内阅遍所有绝无可能。 以神念查看几个玉匣与玉瓶中所纳之物,对此间所藏天地灵粹的品质心中有了数,凤元九便将玉匣与玉瓶也略了过去,只查看乾坤袋与法宝了。 从甲一列开始查看,凤元九不慌不乱地逐一看了过去,直至第二日酉时,凤元九方握着庚七架子第五层戌位上的乾坤袋停住了脚步。 第4章 始闻父讯 乾坤袋里是一片白色龟甲,通体莹润如玉,灵机内敛,同心环纹纹理清晰,十丈长的龟甲上无一丝瑕疵,观之少说也应是寿逾三千载的妖龟之龟背盾片。 这本应是筑基期修士炼制护身防御法宝的不二宝材,却不想竟是在库中存留至今,最终被他给遇着了。 凤元九摩挲着化作玉佩大小的伏羲琴,心中断定,自从得了琴魄认主之后,他的气运似乎增强了不少,似乎每每瞌睡了便会有枕头送上前来。 恋耽美 ——(3) 就好比,他正缺趁手的龟甲来施展连山易数,他便在这秘库中遇着了一片再合适不过的白色龟甲。 既然寻着了称心的东西,凤元九自然不会继续留在这座秘库中浪费时间,翻弄着乾坤袋,将里面的白色龟甲移入了他腰间那个泛着星光的乾坤袋里,凤元九不再耽搁,踏入出入门户出了秘库。 不过一息而已,便重归了梧桐谷。 凤元九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还请长老开启下一个秘库入口。 一阵熟悉的灵机波动之后,与上一门户别无二致的光门出现在了凤元九的左后方。 凤元九未作迟疑,踏步而入。 门户内不再是玲琅满目的架子,而是一根根玉做的石柱,石柱总共一百一十五根,每一根石柱上皆有一宝物,或是灵机氤氲的灵宝,或是用符箓锁住了灵机的天材地宝。 凤元九借助飞行符在石柱间勉强穿行,最终在众多宝物中选择了一艘以灵石便可以驱动的灵舟仙途险恶,跑得快才是保命硬道理。 第三处秘库是一座座浮在缭绕云雾中的山头,总共三十六座山峰,不登上山顶并看不见山顶上放的是什么宝物。 凤元九试了下飞行符,借助飞行符飞到一半便再也无法接近那些浮峰了。 此时凤元九倒也明白二舅为什么会赐给他一枚品阶一般的代步飞梭了虽然速度一般,但正是他眼下修为可驾驭的极限,用来攀峰取宝再合适不过。 掐了个御字诀,凤元九脚踏飞梭缓缓升空,飞到离他最近的那座山峰上空时飞梭瞬间失灵,直直地坠了下去。 轰然落地,粘了一身草屑,好在飞梭并未受损,凤元九将恢复成巴掌大的飞梭摄入掌中,慢条斯理地掸去了广袖上的碎草,又掐了一个净衣咒,这才试着往上攀了两步,足上似有千斤重,一切术法都失去了效用,略一掐算,三天时间他顶多能勉强攀上一座山峰,好在他参悟了《连山易》,不用全凭气运去选择了。 以连山易术演算过了天机,凤元九便毫不犹豫的朝着兑位第二座浮峰飞了过去。 兑位第二座浮游山峰上白雪皑皑,远远观去仿佛一整块无暇美玉,然而落在其上却没有美玉的坚硬和温润,积雪直接没过了腰,寒气透过衣袍直接侵入了骨髓,鬓间眉上瞬间挂上了一层细密的白霜,仿佛弹指间便要被冻成了冰雕一般,冷得人发慌。 在经络中自行运转的《太易归元玄录》受到寒煞刺激,运转速度瞬间快了三倍不止,纤如细丝的白色金属性真元、黑色水属性真元和黄色土属性真元与比之略粗壮一些的红色火属性真元、青色木属性真元,以五行相生相克之势缠绕在一处,在奇经八脉中游走,所过之处侵入经脉的寒煞无不汇入黑色的水属性真元之内。 体内的寒意逐渐消退,僵了的腿脚又有了知觉,凤元九内视观察着体内真元运转了一个周天,确认除了水属性真元在以微不可查的速度不断壮大以外并无异样,便退出内视抬脚往山顶走去。 齐腰的积雪让凤元九走得甚为艰难,好在他生性坚韧,向道之心坚定,才在手中沙漏漏完最后一粒沙之时堪堪爬到了山顶。 山顶平台上寸草不生,黑色的岩石间炙热的火焰喷涌,拳头大的红色晶体悬浮于紫色火焰之中跳跃翻腾着。 骤然出现、不断变大的空间排斥挤压之力萦绕周身,在被排挤出此地的瞬间凤元九想也没想,直接伸手抓向了悬浮在火焰中的红色晶体。 直入灵魂的灼痛伴着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过了千年那么久,却也不过是转眼之间便回到了梧桐谷之内。 郁郁葱葱的梧桐木依旧遮天蔽日,从枝叶缝隙间洒落的阳光落在昏倒在无尽落叶之上的少年身上,在那张过于殊丽的脸上印下了斑驳光斑,却丝毫没有减了他半分姿容。 凤元九从正午时分一直昏睡至日头西垂。 就在隐在梧桐谷深处清修的太上长老打算现身一探究竟之时,躺在落叶里的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双天然带魅的狐狸眼从迷蒙变得清明淡然,凤元九起身,即便发丝上还沾着几根杂草三五片落叶,也没减了他半分丰仪。 藏在袖子里的手默默攥紧了掌心里那枚拳头大的硬物,凤元九恭恭敬敬对空行了一礼:小子告退。 凤元九躬身停顿了几息,见几位太上长老皆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转身挺直着腰背走出了梧桐谷。 梧桐谷外,小童元宝正坐在树杈上打瞌睡。 凤元九站在树下仰头看了元宝一眼,便靠着足有三个小童合抱粗的梧桐木缓缓滑坐到了地上。 不着痕迹地把掌心里的硬物藏进了乾坤袋,凤元九以水属性最基础的降雨符引了一汪清水兜头落在了元宝头上:下来,扶我回竹舍。 元宝抹了把脸,顺着树干滑下来,在离凤元九头顶两米高的时候轻轻一跃,便稳稳地落在了凤元九身边。 凤元九回到竹舍,就直接闭了关。 在用降雨符淋元宝的时候凤元九忽有所觉,这次他招来的清水竟足有素日里的两倍大,体内水属性真元似乎壮大了一倍有余。 趺坐于云床内视一看,果然如此。 经络中游走的真元变得粗壮了一些,原本只有发丝粗细的水属性真元已经变得与火属性真元差不多粗细,且比之更加凝实。 这便是《太易归元玄录》的妙处所在,在极端环境下可凭依五行相生相克之道强化相对弱小的灵根以平衡体内五行,从而改变先天资质的不足,这也正是凤元九在得了《太古天音密册》之后仍坚持修行此功法的根源。 此次选宝之行,最大的收获便是变得粗壮了的水属性灵根了,相应的他才刚三连跳过的修为,也从炼气四层的初期直接到了炼气四层的后期。 玉白的掌心里躺着一块暗红无光的石头,真元不侵元神不进,形状奇诡,以他前世三百年载加上今生18年的阅历也认不出这块石头是什么能有什么用途,只好留待日后再说。 太清派广开山门在即,半刻也耽搁不得,好在用作连山易术的龟背盾片无需精炼只需粗炼至合掌大小之后日日放在身边温养即可,筑基期修士便可借助地火天炉炼制,金丹期修士更可以直接利用丹火炼制,有三日功夫便能成。 这便容易了,以他筑基期的元神依旧看不透庄伯的修为,庄伯至少也是个金丹期修士,正好可以请他帮忙粗炼一下妖龟盾甲。 粗炼龟背盾片的时日正好可以用来准备远行所需,待准备妥当了便可出发前往太清了。 拿定了主意,凤元九掐了两遍净衣诀去了身上浮尘,换下了身上被烧焦了袖口边缘的长袍,揽镜自照将仪表整理至毫无瑕疵,仔仔细细地往被灼伤了的右手掌心抹了些去火毒的膏药便出了关。 竹舍外,月光如洗。 庄伯正坐在竹舍门口的台阶上抽他的金烟袋,一口烟雾自口鼻中呼出,惬意得仿佛已经得道成了仙。 凤元九坐到庄伯身边,帮他往烟袋锅里装上了新的烟丝:庄伯,我要走了,去太清拜师。 庄伯应是早有所料,并无意外,眼里含着笑意看了凤元九片刻,说:去吧,闷在家中闭门苦修修不来大道,我们九哥儿是凤家的雏凤凰,注定要展翅翱翔于九天之上的。 凤元九总是清清冷冷的面容上绽放出了浅淡的笑意,仿若冬雪初融,占尽了芳华:待我辟得天地,定接您到身边。 自幼守护在凤元九身边的庄伯闻得凤元九并无带他一起远行之意,并未提出异议,雪白须发下的童颜绽放出了灿烂的笑意,庄伯乐呵呵地说:好!我便等着九哥儿成就洞玄斩了因果恶念! 斩了因果恶念破开障关便是飞升了。 凤元九虽资质一般,但向道之心颇为坚定,从不会觉得大道不可期,除了受元神影响,与庄伯这时时刻刻的鼓励不无关系。 凤元九把乾坤袋中那片十丈长的白色龟甲放置到了院中:庄伯,临行之前还有一事要劳烦你。 庄伯端量着这片莹润如玉的龟背盾片:倒是炼制盾牌的好宝材。 凤元九抬手虚指龟甲:无需精炼成法器,只劳烦您把他粗炼一番,让我能将之纳入掌中便可。 庄伯也未多问,点头应道:如此半日可成。 凤元九闻言一喜:如此甚好!正愁云台山脉太远,时日不够充裕呢! 此九洲之地地广物博,山高路远,即便同在东青洲上,凤氏福地所在的连云山脉毗邻太清派道场所在的云台山脉。 三个月的时间,想要赶至云台山脉,也唯有横穿连云山脉一途,其间凶险可想而知。 庄伯明知如此,却也并未阻拦,玄门出世渡真、儒门入世渡人、魔宗渡己求大自在,道、仙、魔,无论修什么都是逆天而行,只求安逸修不成大道。 庄伯扬起右手虚抓,隔空摄起那十丈余长的龟甲,与此同时左手掌心真火吞吐,不过三刻功夫,便将那坚硬赛过金石的龟甲化成了一团奶白色的液体。 去芜存菁,还归本源,镌刻阵法。 庄伯一手控火,一手捏诀,指尖翻飞如穿花的蝶儿。 这一手炼器技巧直令凤元九叹为观止,直至庄伯一声轻唤,他才从震惊中还神,忙不迭咬破舌尖朝着那即将成型的龟甲吐出了一口心间精血。 如此一来,这龟甲便似认了主的法宝一般与他心神相连,可随他意念而动了。 天际绽放出第一抹晨光的时候,龟甲终于粗炼完成,最小不过枣子大小,最大能至五丈长,凤元九心念一动,把化作鸡蛋大小的龟甲纳入掌中把玩,甚是欢喜:庄伯,您真是一个宝藏! 庄伯呵呵笑了一声:不过是些粗末伎俩,算什么宝藏。 凤元九摇头,说:于我而言,您就是宝藏,没有您的庇护我能不能炼出气感还两说呢。 九哥儿有如今的修为,全赖你努力,与我何干?庄伯驳了凤元九一声,旋即肃下脸,这龟甲炼成,想来九哥儿便要出发了。临行前我有几句话说与你听。 凤元九站起身,垂手而立,做出一副听长辈训示的姿态:您说。 庄伯吧嗒了几口他的金烟袋,摸摸索索自腰间摸出一块青玉:老头子虽然会些旁门伎俩,为免耽搁你寻求大道也不敢随便教你。这一块长生锁是小姐临行前交予我的,她托我待你成年便把它给你,小姐说这是你父亲留给你唯一一件物件,她虽然并不打算让你认他,但他给你的东西该让你知道的还是得让你知道。 这是凤元九第一次听人正面提及他的生父,抿着唇沉默了一瞬,问:母亲有没有说过他是谁? 庄伯摇头:没有。当年小姐探索上古遗迹归来便有了你,对姑爷的身份一直守口如瓶,或许老爷知道,旁的人也只知道姑爷修为比小姐要高,应是一位道法高深的大能。 凤元九闻言,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心下却是在想漫漫修仙路,不光要找妈妈,还得小元九找爸爸了啊。 第5章 踏上征程 留庄伯在竹舍守家,凤元九只带着小童元宝,悄无声息地下了栖凤山。 凤祥玉在栖凤山山顶目送着一主一仆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凤氏一族的护山大阵,轻叹一声,转身对着粗陋的草庐躬身行礼:父亲,祥玉求见。 草庐上那扇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的门,吱呀一声,无风自动。 凤祥玉知道这是父亲请他进去回话的意思,一理华美至极的法袍,低眉顺眼地跨过门槛,视线顺着坑坑洼洼的泥土地滑到未染一丝尘埃的素白粗布衣袍下摆,再不敢往上挪半分:父亲,九哥儿下山了。 等了良久,没有得到回应,凤祥玉暗运真元于眼上,壮着胆子抬眼快速瞄了一眼,眼睛生疼。 随之而现的无形威压迫得他挡着眼睛往后连退了几步,直至倚住了仿佛被虫蛀空了的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形。 待得威压褪去,凤祥玉假模假样地一抹额头:亲爹!您没事儿考校我作甚? 趺坐于云床上的人,容貌与凤祥玉别无二致,只是气质大相径庭。 凤安澜粗布衣袍裹身,随手折的一节带着嫩芽的树枝挽发,仿若虚无缥缈的仙,周身不带一丝烟火气:汝之向道之心若有九哥儿一半坚定,汝也早就成就洞玄了。 凤安澜敛了气势,凤祥玉便敢抬头看自家父亲了,看着明明几千岁的人却比他面相还年轻几分的父亲,凤祥玉惫懒一笑,说:父亲,您还是饶了我吧,长生之路艰难,我吃不了那份儿苦! 凤安澜轻叹了一声,没再说他:九哥儿的缘法不在凤家,随他去吧。 凤祥玉盯着凤安澜抱怨:那可是小妹唯一的骨血,小小的年纪带着个小童下山,您就这么轻飘飘地一句缘法不在这里就完了? 凤安澜淡淡地看了凤祥玉一眼,没有言语。 凤祥玉缩了下脖子,壮着胆子说:大道忘情,个个追寻大道求长生求得一点子人情味儿都没了,求到了长生又有什么意思? 凤安澜并指虚划,画出了一枚紫色的字符印在了手边的一截木片上,拂袖扫向了凤祥玉的面门:你现在送于他还来得及。 凤祥玉扬手拢住木片,挤兑凤安澜:那可是您唯一的外孙,就给一块破木片 凤祥玉话没说完,便被凤安澜直接拂袖扫出了草庐,凤祥玉对着紧闭的房门沉默了一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再无草庐内的惫懒,端的一副端庄威严的家主相。 凤元九带着元宝下了栖凤山出了栖凤城,忽然心有所感,回首望着城门上嵌入石壁中的栖凤城,久久未动。 既然舍不得,跟着舅舅回去就是。凤祥玉自虚空中踏步而下,在凤元九身边站定,舅舅在一日便能护你一日,总比自己出去闯荡安稳。 凤元九回神,笑着摇头:我自知资质平庸,若贪图安逸恐怕今生便与大道无缘了。 凤祥玉轻叹了一声,摸摸凤元九的头顶,有些心酸:你是个有主意的,舅舅知道拦也拦不住你,只是你需记得,你是我凤氏子孙,你外公是一剑荡平西荒二州六妖部的凤安澜,你大舅舅凤吉玉是天榜上排名第二的洞玄真人,离合体期只有一步之遥,你娘亲和小舅舅正在外游历寻觅洞玄之机,成就洞玄是早晚的事儿。你是我凤氏的骨血有我凤家的脊梁,无需怕谁,与人起了纷争更无需手软,莫要给自己留下后患。 凤元九眼有点酸,错步右移,抱住凤祥玉的腰,在他那华贵的法袍上蹭了蹭眼睛,一滴晶莹透彻的液体顺着法袍滑落,落在了青石上:舅舅放心,没人能让我吃亏。待我成就洞玄便去寻了不死丹木给你,让你无需受苦便能长生不死,览尽世间繁华。 恋耽美 ——(4) 凤祥玉哽了一下,把他从凤安澜那讨来的木片塞进了凤元九手里,说:小崽子,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无需替我操心。这是你外公赐下来的护身符箓,能挡的下合体期上尊一击,你收好了,关键时刻能护你一命。 凤元九拢紧掌心,趴在凤祥玉背上没动,剔透的泪珠顺着紫色法袍扑簌簌落下。 二舅舅待他胜过亲子,是他割舍不下的亲情,前世三百载孤儿出身颠沛流离尝尽了世间孤苦直至被师父带回了道观才安稳下来,这份骨血亲情便更显弥足珍贵。 凤祥玉任凤元九抱着他哭了一会儿,拍拍凤元九的手背:再哭舅舅可就不让你走了啊。 凤元九松了手,掐诀引了个水球洗了把脸:待我成了太清真传弟子,便回来看舅舅。 凤祥玉转身,看着眼睛红红的小少年,指尖萦绕着绿色灵雾拂过那双清清冷冷的狐狸眼,笑着说:舅舅送你一程,愿吾家雏凤凰自此仙途坦荡。 话落,凤祥玉虚指一点,一朵青云不偏不倚落在凤元九脚下,隔空连抓将元宝和凤元九抓至青云之上,扬手拂袖,青云缓缓升空,飘向了云台山脉的方向。 凤元九真元灌注于足上,抓住东摇西晃的元宝,往下看着驻足于城门前的紫色身影眼眶又有些湿。 元宝紧紧抱着凤元九的胳膊,哇哇叫了两声,兴奋地说:哈哈!这要是被五少爷知道老爷把他的云舟赐给了少爷,一准儿又得气得跳脚! 凤元九瞥了元宝一眼,扬手捉住飞到他面前的纸鹤,默运真元,二舅舅的声音传了出来:太清派山高路远,这云舟还算得用,便赐与你代步了。舟内玉简里有祭炼法诀,待我这股灵力耗尽之后,你寻一妥当地界儿把云舟炼化了再接着赶路也不迟。 云舟里不光有玉简,还有十多个玉瓶,辟谷丹、回元丹、止血散、祛毒丹、避障丹应有尽有,竟然还有一枚筑基丹。 想来是怕他赶不及太清派入门考验,二舅舅特意将这云舟一起赐给了他,只是这云舟是不可多得的法宝,于二舅舅而言也是极有用的,赐予他反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凤元九攥着沁凉的玉简,余光扫过东倒西歪的元宝,心中生了一个主意。 元婴期修士随手一道真元,便将凤元九和元宝送至了连云山脉和云台山脉接壤的地方,为他们省了不少脚程。 云台山脉连绵千万里,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横卧于东青州之上,在太清派护山大阵的护持之下,这条巨龙拢尽了东青州的灵机菁华,其灵机之浓郁自是连云山脉所不能比的。 便是一根杂草,云台山脉上的都要比连云山脉上的要强壮不少。 遥望着缭绕灵雾间耸入云宵的云台山,凤元九不由心驰神往。 云舟中的真元耗尽,化作了一团拳头大的云团落在了凤元九掌间。 凤元九捏着两道飞行符,任由身体自千里高空坠落,在即将坠地之时才将飞行符贴到了元宝和他自己身上。 他优雅的完美落地,元宝则是屁股着地险些摔成了饼子。 元宝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敢怒不敢言。 凤元九理了下被风吹得有些乱了的袍袖,漫步往不远处的破庙走去。 大概是二舅舅送他们启程的时候心潮不稳偏了方向,他们落下来的地方离夹在云台山脉和连云山脉中间的双云镇有点远,不过有弊亦有利,这里人烟罕至,倒是可以免了宵小觊觎这云舟了。 破庙里蛛网密结,积尘有半尺后,显然是许久没人来祭祀过了。 凤元九连掐了几道除尘诀,拢了三大团积尘丢出了庙外,又招了一团清水击散了洒在庙内去了空气中的浮尘,还了这庙的本来面目。 斑驳神龛里供奉着的原来是尊财神神像,凤元九自乾坤袋里摸出几个新鲜瓜果摆在供桌上,双手合十像模像样地祷告了一番。 拜过了财神庙的地主,凤元九自乾坤袋里拿出一张月光草编的席子铺在了空地上,趺坐于上,唤了一声:元宝。 元宝垂着手,站在草席外:少爷。 凤元九端量着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童,犹豫了一下,说:我这有件物事忘了给二舅舅,想让你替我送回去,你可能做到? 元宝圆圆的脸皱成了包子:少爷,您是不是嫌元宝没用,不打算要元宝了? 凤元九确实有几分后悔带了个凡人小童上路,于是耿直道:前路吉凶难料,是有几分后悔带上你了,但也确实是有一重要物事需要你替我送到二舅舅手里。 元宝哭丧着脸盯着凤元九鼓鼓嘴,最终败给了凤元九那张毫无瑕疵的脸:给老爷送完东西,小的去哪找少爷啊? 凤元九摇头,抬手指着庙外连绵的山脉,说:我是要拜入太清的,若有事要寻我,到太清来找准不会有错。不过,你一个凡人小童想要穿越这云台山脉无异于痴人说梦,把东西送到之后就到竹舍里去给庄伯做个伴儿吧。 元宝咧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少爷,元宝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既然你嫌元宝是个拖累,元宝就到竹舍里等你回凤家再接着伺候你。 凤元九递了一块帕子给元宝,让他擦横流的涕泪:贸然带你出来总归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可以允你一件事,你有什么念想可以说出来。 元宝接过凤元九递给他的帕子揣进怀里,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下鼻涕,跪地叩拜:少爷,元宝别无所求,只求少爷赐下一门修炼法门,待元宝练好了本事也好再来找少爷。 凤元九轻叹了一声,感念着主仆情份,到底将凤氏一族的入门法诀赐给了元宝。 御着飞梭把元宝送至附近镇上的车马行,租了辆马车送走了元宝以及二舅舅的云舟,凤元九未在镇上停留,又回了云台山脉脚下那间破庙。 破败的庙宇,青灯伴着神像,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独自于静室中青灯相伴问大道的日子。 凤元九不由有些怅惘,玉白的手自胸前拂过,腰间美玉化作伏羲琴横在了琴案之上。 凝神静气,净手焚香,素手弄弦,悠长旷远的天地之音倾泻而出。 凤元九兴致所至,一曲连着一曲,不知不觉间便弹出了《太古天音密册》中的静心曲,犹如天籁之音绵延不绝地流淌而出,自四处漏风的破庙飘向了远处的山林,安抚了夜行的动物,仿佛连山风都为之静了下来。 弦月高悬,清清冷冷的月光撒入破庙,映得庙中人仿若让人观之忘魂的草木精灵,情不自禁便要为之驻足。 凤元九右手以鸾凤和鸣之势奏出了这一曲最后一音,左手一抹收起了重新化为玉佩模样的伏羲琴,淡然地看着庙外月光下那人。 那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神采英拔,淡色薄唇噙着三分笑意,似是要嘲尽天下苍生一般,仿若看尽了不平事的谪仙,惹得凤元九暗赞了一声好风采。 借琴音之助方解了走火入魔之危,循着琴音至此,本为道谢而来,迎上凤元九的目光,却突生染指之心,来人如古潭一般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漾起一丝笑意,朗朗笑道:月下美人,见之忘俗。 第6章 月下美人 凤元九淡淡地看着那人,乍见时心生的好感瞬间散尽,若不是以他筑基后期的元神也看不透此人的修为,他必然已经一剑斩了出去了。 来人仿佛丝毫不觉自己唐突了美人,踏着月光漫步走进破庙,层层叠叠的玄色法袍随之摇曳,随风轻摆的下摆上漾起道道水纹,映出了点点星光。 凤元九坐着没动,只在那人走到他席子旁边时,随手甩出一个熟透了的柿子提前占了地方。 橙色的柿子汁水淌了一片,凤元九皱起了眉,又生出了一剑劈过去的冲动。 来人看着凤元九轻笑了一声,随手一拂,将糊在月白色席子上的汁汁水水卷起甩到了旁边的空地上,撩起衣袍施施然坐到席子上:美人盛情相邀,却之不美,只好唐突了。 被扰了清修,又被再三以美人相称,一连被触了两处逆鳞,凤元九心里仿佛住进了一只小小的河豚,鼓着全身的刺,濒临炸裂的边缘。 然而,来人修为高深,不是他想斩就能斩得了的,唯有挥剑斩断了好好的席子,以示界线。 来人仿佛看穿了凤元九暗藏的小憋屈,肆无忌惮地朗笑了一声,笑凤元九的孩子气,笑完好整以暇地看着凤元九那张清冷姝丽的脸,继续调戏道:偶然得遇仙音便知是机缘到了,顺着仙音寻觅至此,果然叫我寻到了我的月下美人,幸甚!幸甚! 行止如此孟浪,真是白瞎了好一张周正英俊的脸,浪费了那出尘若仙的气质! 可惜了,可惜了,不然光凭这张脸,他就特别愿意跟这人交个朋友,现在嘛! 凤元九皮笑肉不笑:扰人清修倒是成了你的幸事了。 来人莞尔,漫不经心地与凤元九胡搅蛮缠:天地无主,你修你的道,我修我的道,何来相扰之说?你张口就说是我扰了你的清修,我还要说是你的琴音扰了我的清修呢? 凤元九不咸不淡地说:琴音本无错,被扰了那是你心境不稳,再者说了,空口白牙一张嘴,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得了我琴音的益处,还是真被我的琴音扰了修行?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美人!来人似笑非笑,不过,你这容貌就是招祸的根源,你这嘴就是祸起的因由,如若不好好磨一磨性子,恐怕也不剩几次清修的机会了。 饶是有前世三百载的修心养性,凤元九依然被这人三言两语便激起火气,险些破了心境。 凤元九翻掌,掌心现出一鸽子蛋大小的圆润龟背盾片,玉白的指尖拂过温润的龟甲,凤元九煞有其事地掐诀,开始以龟甲卦演天机。 来人视线落在那双挑不出半分瑕疵的手上,堂而皇之地欣赏着,久久未移开视线。 直至凤元九收了龟甲放在掌中把玩,这才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这是易术?你是天机阁的传人? 天机阁是九州之地极为特殊的一个门派,道场为一浮游天阁,据说浮游天阁常年在九州之上浮游不定,轨迹成谜,非本派传人压根儿寻不到入内门径。 天机阁非玄非魔,门人不问长生,只问天机,修的皆是窥探天机之术,这登徒子有此一问也并不奇怪。 凤元九抬手挥散了以灵机凝于空中的卦象,暗道着果然,卦象显示此子竟然与他气运交结,呈晦暗难明之状,恐怕不是他仙途障碍就是问道变数了。 凤元九凝眉思索,并未理会已经被他鉴定为登徒子的人。 来人也不以为意,伸手一指凤元九那一挥手造就的灵机漩涡:你算出了什么? 凤元九视线滑过那只肤若凝玉的手,食指修长,骨节分明,却透着无尽的力量,应是力法双修之人。 暗道了一声可惜,好好看的一副皮囊偏装了一个登徒子的灵魂。 凤元九突然抬眸展颜一笑:我算出你命中带煞,五行缺德,注定一生孤苦。 来人哂然一笑,未见其如何动作,身形已经移到了凤元九一尺之内。 刚刚还被凤元九暗赞过的手似慢实快地探出,捏住了凤元九下巴,含着笑问了一句:信不信我把你炼成炉鼎常伴身侧,以解孤苦之命。 这人虽然眼中带着笑,所言并非玩笑恐吓之词,而是当真生了此意。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那张英俊正气的脸,默默握紧了方才借取出龟甲之机藏于掌间的木片:信。 来人视线自凤元九的眼睛往下描摹,扫了一眼凤元九领口衣襟上的祥凤暗纹,最终定在若春桃般艳丽的唇上,道了声:可惜。 凤元九只当他假模假样地在为他的仙途可惜,正待催动木片上的符箓以挡下这登徒子的擒拿,不成想那登徒子竟然突然便松开了手,凤元九一时有些呆。 看着美人呆愣的模样,想要染黑他的心思又有些蠢蠢欲动。 来人按捺下心中的妄念,轻笑了一声,突然一扫孟浪,端着严肃正经地样子朝凤元九抱了下拳:道友见谅,方才一时兴起,跟你开了个顽笑。 下巴上隐隐的痛意提醒着他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看着突然变成谦谦君子的登徒子,轻嘲了一句:道友这兴致倒也别致。 来人笑出了声音,反手自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神仙酿,说:方才是我孟浪了。不过这荒山古庙的,你我相逢也是缘分,何不放下成见,借着这月色坐而论道,痛饮一壶神仙酿,岂不快哉? 来人看似随意一坐,却封住了他所有出路,凤元九走也走不得,应下又着实有违心意,面无表情地接过对方递到他手边的酒葫芦并未往嘴边送,而是淡淡地胡扯:萍水相逢,不知根底便与你坐而论道的话,回家是要被父亲家法伺候的。 来人不为所动,一指酒葫芦,执意要凤元九尝上一口:萍水相逢亦是缘分,还是说道友偏要与我朝夕相伴,为我解了那孤苦之命之后再与我对饮? 凤元九狐狸眼微瞪,他两世活了三百一十八载,头一遭遇到如此出尔反尔,颠倒黑白,不要面皮之人:道友若是欺人太甚,逃脱不易,求死却是不难的。 来人扬眉轻笑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捏住凤元九的手腕,强行把酒葫芦送到了凤元九唇边,逼得他喝了一口神仙酿:好叫你知道,若落在我手里,求死可是比求生还难的。不过念在你是凤氏子孙,我便饶了你这一遭,你只要乖乖的,我便不拿你为我解那孤苦之命。 两世为人,首次喝酒,便是烈性无比的神仙酿,凤元九被呛得咳了半天,火辣辣的灼烧之感从喉咙辣进了五脏六腑,又返到了脸上,辣得他一张脸如同染上了红霞,一双眼仿佛凝着仙露,看得来人那强行压下去的妄念又有些蠢蠢欲动。 来人抬手捏了下凤元九的脸颊,藏着私心道貌岸然地说:这酒量也是忒令人堪忧,以后不准在旁人跟前儿饮酒了,丢人。 凤元九被这一口酒辣得有些晕,微微眯起那双天生带着魅惑得狐狸眼,定睛盯着仿佛变成了两个的登徒子,一时忘了防备,好奇道:若是所料无差的话,道友修的应是魔宗法门。魔宗修士向来但凭己心求大自在,不知道友与凤家有何渊源,竟然情意深厚到了愿意为此遏制本心欲念,阻碍修行的地步。 来人意外地扬了下眉,若不是凤元九的眼神太过清澈,他险些以为这美人是在勾引他了。 伸手拂过若美瓷般的手背,拿回被美人抱在怀中的酒葫芦,自顾自灌了一口酒,来人肆无忌惮地欣赏着美人醉酒,懒洋洋地说:道友道友的太过生分,我允许你叫我一声哥。 恋耽美 ——(5) 凤元九蹙眉,盯着登徒子,没有应声。 来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凤元九,循循善诱:乖,叫声哥听。 凤元九摇头,说:登徒子。 来人被凤元九这一声登徒子给气笑了,探手捏住凤元九的下巴,问:你叫我什么? 凤元九被神仙酿上了头,特别耿直地道:登徒子。 既然被叫了登徒子,不做一番登徒子的事儿也太过对不起自己个儿了。来人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一句,心头一动,含了一口神仙酿,噙住了他觊觎良久的唇,将万金难求一口的灵酒,一口一口哺至凤元九口中。 凤元九本能地吞咽着入口的琼浆,连带着探入他口中肆意侵略的舌头也想一并吞了。 男人低笑了一声,捏着凤元九的下颌,仁由凤元九像只醉迷糊了的猫儿似的缠了他一会儿,这才反守为攻,好生品鉴了一番蕴满酒香、软嫩可口的唇舌。 恋恋不舍地松了嘴,男人拇指指腹抚着水润诱人的唇,惋惜道:可惜了了你是凤家人了,不然 第7章 骗个狐狸 凤元九从宿醉中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是大亮,他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醒了下神,转目四顾,却并未见到那登徒子的身影,仿佛昨晚那一场虚惊只是一场梦。 然而,地上干了的柿子汁水,少了半张的月光草席,以及余下半张席子上那豪放洒脱的字迹无不提醒着他,昨晚他就是险些被人捉去做了炉鼎,若不是那登徒子认出了他是凤氏子孙,及时收了手,昨晚恐怕就不止是一场醉酒那么简单了。 有要事先行一步,再相见定要你好生叫一声哥。 余下的大半张月光草席子上,龙飞凤舞的一行字迹看得凤元九一头雾水。 他的记忆只到那第一口酒入喉便没了,实在不知道醉酒后都发生了什么,元神里有没有丝毫异样,便只当自己醉的不醒人事一直睡到了此时,而这句戏言只是那登徒子的一时孟浪。 因为那登徒子的突然造访,耽搁了一晚上的清修,凤元九有些懊恼,惯性内视查看自身真元运转情况,却惊喜地发现,气海之内的真元竟然凝实纯净了不少,想来想去也只能归功于那登徒子迫得他喝下的那一口烈酒了。 酒是好酒,只是酒性太烈,辣得他唇舌至今还火辣辣的难受呢。 凤元九摸摸仿佛比平时肿胀了一些的唇,吞了一丸辟谷丹,拂袖收起了被那登徒子糟践得只剩了半张的席子,漫步走出了破庙。 这庙地处连云山脉地界儿,却正对着云台山脉,往前走上二百米便能入得云台把仙寻。恐怕也正是如此便利的地理位置,才让这座财神庙逐渐破败了。 云台山脉乃是东青州第一玄门太清派的道场所在,终日云雾缭绕,仿若一片广阔的接天云海,每隔十年广开山门之时,那云雾便会散去一些,露出隐隐约约的山脉轮廓来,以便潜心向道之人入内求道。 每逢此时,太清弟子飞天遁地的身形难免会显现于世,被凡人看了去只当是看见了神仙。 流传于凡人之间,便成了云海中有神仙,就住在那连绵云海中的仙山之上。 此时又逢太清派广开山门之际,绵延千万里的青山隐在缭绕云雾之间,亭台楼阁影影绰绰,御空而行的修士飘渺若仙,人间仙境不外如是。 漫说凡人,便是凤元九遥望过去都心驰神往,恨不能立时变成那飞天遁地的一员。 但他也知道,想要在云台十峰之间自在穿行,他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太清派有三殿九院六观,三殿便在云台山脉最深处那座直入云霄的云台山上,环绕在云台山侧的九峰之上是内九院,此十峰便是太清派的核心,非内门弟子不得入内。 十峰之外,为诸般弟子修行之所,福地洞天自有其分配法则。 太清派广开山门,开得也并非内九院之门,而是外六观。 外六观有教无类,只要通过入门三考便可留在观中修行,筑基成功皆可入内九院。 临行前,庄伯告知了他一件事太清派,非六观首座弟子不可为真传,非真传弟子不可竟夺九大弟子之位。唯有成了九大弟子,才会有源源不绝的资源供应,也唯有成了九大弟子,才有探寻母亲消息的资格。因此,无论是问长生,还是探寻母踪,凤元九既然志在太清便没得选择,必须成为真传弟子。 庄伯这一番话,凤元九品出了问道路上无尽地争夺,却也不惧。修士逆天修行,哪里来的坦荡仙途?前世因生逢末法时代,灵机匮乏,灵株近乎灭绝,每一分机缘便是一场弱肉强食勾心斗角,他照样耗尽寿元300载最终因功法残缺灵机匮乏无法突破而身殒,并未陨落在任何一次机缘里。 九大弟子是庄伯对他的期望,而他的志向却是在云台山上的。 纵是前路遍布荆棘,他也无所畏惧。 凤元九理了一下衣袍,头也未回地踏进了云雾缭绕的山林之中,此去十万里便是他长生路的第一程,十万里深处的外六观便是他仙途的起点。 跨过连云山脉和云台山脉的疆界,浓郁的灵机自四肢百骸涌入体内,宿醉带来的昏沉尽去,凤元九瞬间神情气爽。 太清派果然底蕴深厚,护山大阵非比寻常,仅是云台山脉边界之地灵机之浓郁便已经赛过他前世门派所在灵脉灵眼之中的灵机浓度了,那云台山上的灵机不知得浓郁成什么样子,怕不是得浓的化水,聚成了大片大片的灵湖了。 真是让缺灵机缺怕了的人不得不心生觊觎,斗志昂扬。 贪婪地呼吸着清新浓郁的灵机,凤元九捏着龟甲卜了下各方吉凶,毫不犹豫地选定了卦象大吉的东南方向。 本想趁着此时人迹罕至,豁出去一些个灵石,以灵舟代步省些脚程,却发现此地竟然禁了飞行。 灵舟不行,飞梭不行,飞行符也不行,凤元九又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两张皱巴巴的黄纸这还是有次心血来潮从元宝那搜刮来的疾走符。 据元宝交代,这疾走符无需真元催动,没有催动法诀,只需往双腿上一贴便能健步如飞。 凤元九撩起袍子对着自己的腿端量了片刻,总算选出了一处不会影响美观的部位,把两张疾走符贴了上去。 第一次用这样的符箓,凤元九新奇不已,步子一迈,竟是直接迈出了一丈远,直直地撞到了一颗足有两个成人合抱粗的大树上。 嘭!的一声闷响,凤元九额头瞬间起了一个大包,原本在枝叶里猫着打瞌睡的黄毛猴子突然窜出来对着凤元九大笑。 凤元九含怒瞪着那捣蛋的小猴子,右手往腰间乾坤袋上一抹,一柄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宝剑现于掌中。 凤元九手持宝剑,对着小猴子虚空一斩。 小猴子灵活地避开了宝剑滑过的轨迹,抓着枝桠荡到了旁边的大树上,对着凤元九反手丢出一物,旋即做了个鬼脸便没了踪迹。 刚刚撞树撞出来的包,又被石块砸了一下,简直生疼。 凤元九掌中现出绿色真元,哭笑不得地在额角反复揉了几下,这才消了肿痛。 小猴子的出现倒是提醒了凤元九,这里并不是灵机匮乏的前世,而是灵机充沛的九洲之地,连只普通的猴子都如此通灵,这连绵千万里的深山之中不可能没有妖兽。 拿出来的宝剑没再收回乾坤袋里,而是倒提在手里,以做披荆斩棘剁野兽之用。 想来是有灵机滋养的缘故,这山林中并无腐叶,遍地绿草柔韧,处处是花香。 一路走来,虫鸣鸟啼,蝶儿翻飞,端的一派好气象。 凤元九提着剑,顺着之前卦演出来的大吉方位走了足有三千里之遥,漫说妖兽了,连只被灵机滋养得变聪明了的野兽竟然都没遇到。 这很不寻常。 然而,凤元九此刻并没有心思去细思这些,掐指算过他的赶路速度后,有点愁。 不过三千里路,凤元九借助着疾走符还走了足足大半日,而且这还是在没有任何意外因素干扰的情况下。 待疾走符失效他的速度还要减半,如果遇着个意外、碰见个妖兽,还不知道会耽搁多少时日。 如此算来,他根本不可能在三个月之内走到外六观。 凤元九不得不停下来,再次施展连山易术,演算天机。 龟甲问天,结果大吉方位依旧是东南。 凤元九只得继续朝着这个方向走,如此又走了三天,总算遇到了他自进入云台山脉以来的第二只活物一只气息奄奄,只余半口气的白狐。 这只白狐足有半米长,背上一道剑伤自左耳至尾根,皮翻肉绽,鲜血淌了一地,眼见着是进气儿多出气儿少了。 凤元九驻足在这狐狸身边停了片刻,小狐狸颤巍巍睁开圆圆地眼,见着他眼睛一亮,有气无力地嗷呜了一声,爪子在他的袍摆印上了一枚如绽放的红梅一般的血红爪印。 凤元九微微蹙眉,向来喜洁的他并未心生反感不说,竟觉得这只小狐狸颇为亲近,心生恻隐:你伤得太重,以我的修为并救不了你。 小狐狸的眼睛逐渐暗淡下去,小爪子扑腾着又在他的袍摆印上了几朵红梅。 凤元九垂眼看了一眼自己的袍摆,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小狐狸的眼睛里又重现光彩。 凤元九唇边泛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我习得一秘术,可以此术收你为灵宠,保你性命,只是,自此你便会命系我身,与我元神相依,性命相连,你可愿意? 小狐狸没有犹豫,直接点了头。 凤元九真的救不了它性命吗?当然不是。 他乾坤袋里保命丹药不少,但却不是给萍水相逢的妖兽用的,他可没有做东郭先生的兴趣。 不过既然这只小狐狸甚和他眼缘,他倒也不介意在它身上试验一下《御灵九章》,收个灵宠做伴儿。 既然得了小狐狸得首肯,凤元九便没再耽搁,直接掐诀念咒,以指尖精血在白狐眉心画了一个契印。 小狐狸心甘情愿敞开了元神,结契十分顺利,在契成那一刻,小狐狸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 凤元九内视看了一眼他识海里多出来的白色小狐狸,扬手一招,小狐狸迅速跳到了他肩上,左扭右扭,竟然在凤元九脖颈上围成了一道狐狸围领。 怪暖和的,凤元九便没有拒绝。 小狐狸显然是为人所伤,不知牵连着多少麻烦事儿,此地绝非久留之地,凤元九拂袖往那摊血迹上盖了一层落叶,便继续朝着东南方向行去。 果不其然,此去两千里之后,凤元九便突然被一身着太清派道袍的年轻修士御剑拦住了去路。 那修士趾高气扬地问他:可曾见过一只狐狸? 第8章 简直气炸 这修士,身着太清派真传弟子的紫色道袍,矮矮胖胖圆圆润润的,活似个紫薯圆子。 然而,就因为这一身紫色道袍,即便这人长得再像个厨子,也没人敢小觑他半分太清派的真传弟子无一泛泛之辈,不出意外的话,至不济也能成就洞玄。 凤元九驻足,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拦路修士一眼,低眉顺眼,语态恭敬地回了一句:不曾见过。 紫薯圆子显然不信,笑弥勒佛一样的胖脸笑容愈发和蔼,却不再压制自身气势:你可得想好了再回话。 磅礴的威压迎面而至,凤元九被压得缓缓弯了膝盖,脊梁却一直挺得笔直:确实不曾见过。 丰姿殊丽,身藏傲骨,简直惹人厌。 视线在凤元九那张近乎雌雄莫辨的脸上绕了一圈,紫薯圆子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说:长相柔美之辈多口蜜腹剑之徒,长得俊俏的人最会骗人,你这话却是不怎么可信的。 这人这是只差指着鼻子说凤元九貌若好女了。 凤元九可是最厌恶旁人拿他的容貌说事儿的,只不过眼下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忍了这一时,反正仙途慢慢总有再遇之时,何况这位还是他未来的同门师兄,想要清账就更容易了。 紫薯圆子并未留意到凤元九眼底闪烁的冷意,等了须臾不见凤元九回话,嗤笑了一句:怎么?不光长得像个娘们儿,连性子也跟娘们儿一样扭捏,见了爷们就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凤元九简直气炸,略微抬眼,看着紫薯圆子脚上那一双纤尘不染的法靴,说:我说了前辈也不信,所以不如不言,免得惹恼了前辈。 紫薯圆子冷哼了一声,周身气势又盛了一分。 凤元九咬着下唇,勉力挺着脊梁任紫薯圆子打量。 紫薯圆子打量了凤元九片刻,看着凤元九脖子上那头尾相连的白狐狸毛,问:你脖子上那是什么? 凤元九抬手摸了下搭在他颈前的狐狸嘴,镇定自若地说:狐狸围领。 在意识道小狐狸一身麻烦的时候,凤元九便以《御灵九章》中的秘法封禁了小狐狸的气息,因此并不惧这胖圆子的探究。 果不其然,紫薯圆子神识肆无忌惮地在狐狸围领上打了个转儿,并未认出小狐狸来。 将那狐狸围领探查了个通透,也未探查到活物的气息,紫薯圆子便信了凤元九的话,转而盯着凤元九袍摆上的红梅,问:那些红点子又是什么? 凤元九顺着紫薯圆子所指,瞥了一眼袍摆上的血爪印,不卑不亢地说:家母亲手浆染的红梅,说是这红梅可护佑我顺利拜太清神仙为师,从此长生不老。 紫薯圆子分出神识探查了一番凤元九的资质,嗤笑了一声:你最好说的都是实情,若是叫我知道你骗了我,有你好看。 这不软不硬的威胁,凤元九并未放在心上。 太清派虽然允许甚至说是鼓励门内弟子良性比斗夺席,却是严令禁止门人弟子杀害前来拜师的求道之人的。 如若不然,凤祥玉和庄伯也不大可能放任凤元九只带一个小童远行。 眼下正是广开山门之时,这便是此刻可借之势。 凤元九以手中宝剑撑地,平静的目光第一次落到了紫薯圆子脸上:在前辈面前,晚辈不敢妄言。 谅你也不敢。紫薯圆子轻哼了一声,御剑升空,转瞬便已划开缭绕云雾失了踪迹。 如巨石般压在身上的气势陡然一消,向来注重形象的凤元九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凤元九在地上瘫坐了好一会儿,从日头高悬坐到了残阳西斜,才慢吞吞站起身,掐了一个净衣咒除去了身上的草屑浮沉,把微显凌乱的法袍理得一丝不苟了,这才朝着东南方走去。 在凤元九离开之后,虚空中灵机波动,之前明明已经离去的紫薯圆子现出身影,阴沉不定地朝着凤元九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哼一声,踏上飞剑飞向了云台十峰的方向。 恋耽美 ——(6) 凤元九回头看了一眼天际的黄色流光,继续闷头赶路,直至走出了近万里之遥,这才缓下步子,掐诀唤醒了被他强行封禁的小狐狸。 小狐狸松开自己的尾巴根,舒展身躯,后爪稳稳地抓着凤元九的肩,腰间一晃,便从狐狸围领变回了端庄高傲的白狐,蹲在了凤元九肩头。 凤元九指尖挠着小狐狸的下颌,仔细检视了小狐狸一番,凝眉:一阶妖兽? 小狐狸舒服地眯起了眼,用鼻子蹭了蹭凤元九的脸,伸出舌头舔了下凤元九的嘴角。 凤元九抓着小狐狸后脖颈上的皮毛,把小狐狸提到眼前,认真的考虑这只狐狸的可食用性。 小狐狸感觉到了危险,四肢并动,奋力挣扎。 凤元九借御灵契约不紧不慢地给小狐狸施加了一个元神压制,小狐狸瞬间定格,身形定格在了一个极度考验柔韧性的姿势。 小狐狸眨巴着眼睛,眼睛上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 圆圆的狐狸眼里没了初遇时的灵动,懵懵懂懂的样子,让凤元九再次心生恻隐,解除了元神压制。 凤元九跟似乎变傻了的小狐狸对视了片刻,问:退行? 小狐狸亲昵地蹭了蹭凤元九的脸。 软软的绒毛蹭在脸上,痒痒的,凤元九被闹得更加没了脾气,想了想说:既然你已经退行到开灵之前忘却了前尘,便暂且先随我叫凤小白罢。 小狐狸软软地嗷呜了一声,表示同意。 还好,不算太蠢。凤元九把小狐狸从新放回了自己的肩头,随口问,小白,你是云台山脉的妖兽,算是此界地主,可知道哪里有近路可走? 小狐狸蹲在凤元九肩头,尾巴一甩一甩的,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凤元九眯眼端量着小狐狸,说:我需得在两个月之内赶至九万里外的太清六观,参加入门考验。 小狐狸尾巴一滞,笔直地竖在身后,滴溜溜转着它那双圆圆的眼睛,仿佛在艰难地领会着凤元九的意思。 只是,凤小白毕竟已经退行至了一阶妖兽,再狡猾也瞒不过凤元九。 凤元九继续往前走了约莫三千里路,在路过一片湖水的时候,突然说:幼时读前人游记,上面曾言,东青州有仙山,位于连云山脉以西,每隔十年便会现世一次,以渡世人悲苦。游记还曾言,仙山东麓,万里深处有一仙湖,湖水澄碧,以其水煮肉羹,味道妙绝。 小狐狸耸了耸鼻子,似乎在嗅那湖上飘过来的雾气有无特别之处。 凤元九驻足,看着澄澈的湖水,问小狐狸:你说这仙湖之水能否去了狐狸肉的臭味? 小狐狸一僵,一格一格地转头看像凤元九,在与凤元九对视了片刻之后,垂头丧气地垂下头,不甘不愿地用尾巴指了一下正东方向。 以《御灵九章》中的秘术订立过元神契约,凤元九是完全相信小狐狸对他的忠诚的,但小狐狸这恨不能把太清派从它的兽生里抹去的德性又一点也不是作假,思及之前那个趾高气扬的紫薯圆子,便权当这小狐狸是在太清闯过祸的亡命之兽了。 以龟甲起了一卦,卦象显示东方大吉。 随手撸了一把小狐狸脖颈上的毛,凤元九用介子瓶装了些湖水,把碧玉瓶子在小狐狸眼前晃了一下:好生带路,否则就试一下这水能不能去了狐狸肉的臭味。 小狐狸蔫头耷脑地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凤元九的衣领,待凤元九看向它之后,先是作了个揖,随后又举着一个小爪子做了一个发誓状。 凤元九轻笑了出了声,浅淡的笑意如春风化冻一般驱散了姣好面容上的冷淡,那份夺人眼目的光彩牢牢地吸引住了小狐狸的视线,两道鲜红的血从小狐狸的鼻子里滴落,滑过脖颈上绒毛,在凤元九有半片衣襟上画了两道血线。 凤元九:这只色狐狸还是炖了吧! 小狐狸怯怯地倒着爪子往凤元九肩头外侧挪了挪,到底没舍得跳下去避难。 凤元九长舒了一口气,说:待拜入太清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买一个灵兽袋。 小狐狸嗷呜了一声,弱弱地表达了一下抗议。 大概是自知犯了错,急于讨好凤元九,小狐狸随后颇为主动地给凤元九指起了路。 凤元九以敛息术藏匿了全身修为,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趁太清派广开山门之际进云台山脉采摘此地特有灵株的修士,顺着小狐狸的指引,忽而穿越山洞,忽而下水顺着山溪漂流,忽而攀着青藤爬上陡直的绝壁,其中艰险无需赘述,可想而知。 然而,如此辛辛苦苦翻山越岭地赶路十三日之后,凤元九眼前却是再也无路可走了。 凤元九第一反应就是,真是终日猎雁反被雁啄了眼,竟然上了个蠢狐狸的当,丢人。 第9章 气运加身 仿若深入地心的天堑横亘在眼前,翻腾的云海连连绵绵,接连了天际,望不见去路。 凤元九负手立在绝壁之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边泛起瑰丽的霞光,不见喜怒的说:如果你带错了路,我是指定赶不及太清派的入门考验了。 小狐狸瞬间蹲直了身子,如临大敌般盯着凤元九。 凤元九用不带丝毫烟火气的语气陈述:于我而言,断我仙途者便是生死仇敌。 小狐狸像是被火烧到了尾巴尖似的,一跃落到地上,咬住凤元九法袍下摆,死命拖着他往云海的方向拽。 一阶妖兽气力确实不小,然而,却也拖不动一个把真元灌注到脚上的修士,即便这个修士只有炼气中期的修为。 凤元九任由小狐狸在他脚边咬着他的衣摆上蹿下跳,施施然拂袖,将悬崖边上一块即将脱落的巨石打落悬崖,侧耳细听,良久也未听到回声。 这天堑显然是真的,并非幻象。 凤元九垂眼,看着小狐狸似笑非笑:凤小白,你确定? 小狐狸举起一只前爪又做发誓状,随后叼着凤元九的衣摆朝着云海拽了拽,示意凤元九跟在它身后,便松开凤元九的衣摆当先向云海走去。 凤元九站在悬崖上没动,静静地看着小狐狸踏上云海,踏云而行。 直至小狐狸走了有百里之遥,回首相望时,凤元九才倒提着宝剑,抬脚循着小狐狸的足迹踏上了云海。 翻涌的云海踏在足下竟坚实无比,凤元九垂眼看了一眼,缭绕云气已然没过了膝盖,抬眼再看前面如惊鸿绝影般踏云而行的小狐狸,心底大致有了猜测这云海应是受重量影响的,人或物越重,便会陷得越深,之前那块巨石足有千斤重,因此被他扫落悬崖后才久久未闻到回声。 即便心底已有所猜测,凤元九依然谨慎地循着小狐狸的足迹,未敢踏错半步。 如此在云海里穿行,走了三日之后,他们遇到了第一只生于云海里的妖兽身长三丈,状似鱼,口生利齿,背生双翼,通体透明。 凤元九前世灵机匮乏妖兽只在典籍里见过,今生一直在凤氏族内修行,也只见过最寻常的一些个妖兽,像如此奇异的,算是生平仅见。 凤元九放慢脚步,将宝剑横在胸前,与这云海妖兽对视着,妖兽嘴里那一口泛着寒光的大白牙让凤元九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小狐狸回头,仿佛乘着风一般,猛地窜到了凤元九和那云海妖兽之间,对着云海妖兽张牙舞爪地龇了龇牙。 云海妖兽三只灯笼大的眼睛在凤元九和凤小白身上转了一圈,露着满口大白牙扯出一个抹诡异的笑,振动翅膀飞走了,一振翅便是两万多里。 妖兽多耿直,倒是不用防着它像紫薯圆子一样杀个回马枪。 凤元九跟着小狐狸继续往前走,一路上遇着过带翅膀的鱼,三只脚的兽,长了两个头的虫,肚子上长了口袋的鸟 各类妖兽不知凡几,凤元九特意用元神在空白玉简里拓了所遇那些妖兽的影像做了一份简单的云海妖兽图鉴,以便日后有机会的话看图识兽增长见闻。 其中有几种妖兽看上去就肉质鲜美,没准儿就能发现一两种上好的食材,可以去桃花源里尝上一口鲜。 久未尝到的人间烟火气,着实想的慌。 倒也不是凤元九心太大,不将云海凶险放在心上,而是不论什么妖兽顶多驻足看上他一眼便转头就跑了,那速度就像他和小狐狸才是云海猛兽似的,实在是让人紧张不起来。 凤元九起初以为是小狐狸血统高贵对这些妖兽有与生俱来的威慑力,但细细观察下来才发现,那些妖兽对他也是敬而远之的,就好似是在避瘟神一样避着他。 凤元九不明所以,然而身边只有一只退行到开灵之前、口不能言的小狐狸,他也无从去问,只好暂且将疑惑压在了心底。 云海猛兽和云海瘟神组成了队,在云海里自然是畅通无阻的,沿途凤元九除了云海妖兽图鉴又弄了一个云海灵株图鉴,并顺便采摘了不少上了年份灵气充足的药草灵果。 就在凤元九的乾坤袋日渐充盈,早先预备下盛灵株的盒子所剩无几的时候,凤元九终于跟在小狐狸身后走到了云海尽头。 云海尽头是一座足有万仞高的高山,岩壁光滑,寸草不生。 凤元九看着小狐狸头也不回地朝着岩壁撞去,这次他没再犹豫,紧随其后,直直地走了上去。 看似坚实的岩壁,黏黏稠稠的,软得像糖浆,还是草莓味水晶糖糖浆的颜色。 如果不是这感觉糊在身上太过粘腻,惹得凤元九洁癖发作,恐怕都得被勾起食欲来连吃了一个多月的辟谷丹,快要被馋疯了。 石壁之后,别有洞天。 站在软韧的草地上,再回首,背后哪里有什么高山云海,有的只是连绵不断的山林,这样的山林在云台山脉随处可见。 远处云台十峰朦朦胧胧,仙影翩翩。 近处太清六观依稀可见,求道者熙熙攘攘。 心知极有可能是被小狐狸带入了一个微型秘境,通过秘境里的空间节点,缩短了数万里的脚程。 只是微型秘境一般都是粘连在完整空间上的空间残片,可不是那么好找到的。 凤元九再次把自觉蹲到他肩头的凤小白提溜到眼前,细细端量了片刻。 凤元九不紧不慢地问小狐狸:坦白,还是我自己研究? 凤小白圆圆的狐狸眼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两只小爪子不甘不愿地扒拉开了额前那一撮蓬松的绒毛。 金色的绒毛夹在白色的绒毛里,在阳光下格外惹眼,细数下来正好是四十九根。 玉白的指尖拨弄了一把软软的金色茸毛,凤元九再次笑颜如花:难怪! 难怪堂堂太清真传弟子会为了一只狐狸屈尊为难一个前来拜师的小修士,难怪这小狐狸能够轻易地找到一个微型秘境,这原是一只罕见的寻宝狐! 于修士而言,寻宝狐就是无尽的资源,每每现世无不让众修士争得头破血流,没想到倒是让他阴差阳错地收了灵宠。 镇派之宝伏羲琴的气运果然不同,他这一世虽然资质欠佳,气运却是上好的。 凤元九在他的九州堪舆图上找到云台山脉上这处位置做了个标记,注上了云海二字,以待日后修为足够了再来探个究竟。 凤元九正待寻个僻静之地给小狐狸做一套衣帽遮上额头那撮极易泄露品种的金毛,就听见有喧哗声渐近。 小狐狸忙不迭用小爪子扒拉额前的绒毛,凤元九则习惯性的掐诀引了一汪水镜出来检视了一番仪表。 水镜碎裂,清水没入草地的瞬间,一行人自西方而来,三男两女,为首的是个年轻女子,螓首蛾眉,环佩叮当,像是位画中走出来的大家小姐。 那女子见了凤元九一愣,旋即笑着问:这位师兄也是要去太清拜师的么? 在凤元九这里,美丽的人、事、物,总是能得到一些无伤大雅的差别待遇,就比如凤小白,如果小狐狸长得不和他眼缘他是不会救的。 说白了,凤元九就是个极度肤浅的颜控。 既然当先开口的是位极美的女子,凤元九便在唇边扯了一丝浅笑,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声:正是。 那女子腮上染了两朵红霞,垂眼避开了凤元九的视线,娇羞模样极是惹人怜爱:小妹与几位师兄师姐也是要去太清拜师的,师兄不妨与我们同行,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凤元九饶有兴趣地扫了一眼与她同行的几人,清秀的女修士修为最高,炼气六层,壮得像山一样的男修和腮上长了一个瘤子的男修是炼气五层,又黑又瘦那位男修是炼气四层,倒是为首的这位修为最低,不过才炼气三层,却似乎颇具威信。 她开口邀请凤元九同行,除了腮上长了个鸡蛋大的瘤子的那位男修露出几分不满外,余下三位都没有任何表示,面无表情的样子活似被人封禁了元神的人傀。 摩梭着掌中龟甲暗自起了一卦,凤元九指尖挠了下小狐狸的下颌,轻笑:也好,那就劳烦师妹照应了。 那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师兄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慧娘。 慧娘的笑仿佛有魔力,让人见了便舍不得移开眼,腮上长瘤子那位甚至露出了三分痴迷。 凤元九看在眼里,视线定在慧娘腮上酒窝一瞬,点头应了声好,却并未通报自己的名姓。 第10章 温香暖玉 慧娘也不以为意,只以师兄相称。 凤元九就这么加入了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小队,想寻个僻静之所给小狐狸做衣服顺便休整静修一番的念头暂且成了空。 说实话,即便是美人相邀,凤元九也有些厌烦,如果不是卦象显示宜同行,他是肯定会拒绝的耽搁他修行,再美也不行。 凤元九佯装着痴迷的样子,应邀与慧娘走在队伍最前面。 慧娘笑着说:这里离太清六观还有三千里,我们紧着点时间,顶多再有三日功夫也就能到了。 凤元九颔首,声音有如清泉:师妹对太清派很熟? 慧娘赧然:拜入太清是我的夙愿,便多作了些功课。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奉承:一般人想提前做功课也不得其门。 慧娘眼睛看着远处朦朦胧胧的殿堂楼阁,说:我舅舅是太清派的长老,自然能知道的多些。 凤元九意外地扬眉,没再多问。 慧娘美眸似是含情般看了凤元九一眼:师兄,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不直接拜我舅舅为师? 凤元九放缓脚步,目光落在慧娘□□无尘的双足上,不动声色地说:大道万千,路路可通神,选择哪一条修行路都是你的自由。 恋耽美 ——(7) 慧娘眼睛里仿佛泛起了星光,眸光闪闪地看着凤元九:师兄所言甚是,只可惜家人并不理解。师兄孤身前来拜师,可也是因为家中长辈并不赞同,索性偷偷跑出来的? 凤元九摇头:倒也不是,我来拜师家中长辈是知道的。 慧娘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盯了凤元九领口的祥凤暗纹一眼,说:如此幸甚,有家族依靠总归要容易不少。 凤元九未置可否。 腮上长了瘤子那男修阴阳怪气地嗤笑了一声,慧娘回眸一瞥,便没骨气地消了音。 慧娘有意无意的又套了几次话,凤元九的嘴都跟蚌壳儿似的,有用的信息一句没露,反倒从慧娘嘴里套着了不少关于太清六观的掌故。 后来慧娘便失了说话的兴致,一行人便再无多言,皆闷头赶路。 都是有些根底的修士,体力自是比凡人强上不少,只余三五日的脚程,途中便未停下休整,肚子空了便吞上一颗辟谷丹。 到得第二日黄昏,太清六观已经遥遥在望,只要再穿过一道八百里长的一线天便到问道峰了。 一线天极为狭窄,两侧山壁有万仞高,堪堪能容一个人通行。 修为最高的清秀女修当仁不让地走在了最前面,随后是壮得像山一样的炼气五层男修,接着是又黑又瘦的那个炼气四层男修,再后是慧娘、凤元九,最后是脸上长了个瘤子那位。 山峡内,怪石嶙峋,山溪淌过的地方,长了一层厚厚的青苔。 慧娘走在前面,突然脚下一滑,直直地倒向了凤元九。 凤元九本能地要往右躲,然而一拳之外就是布满青苔的山壁,只能硬生生顿住身形,任慧娘隔着他横在胸前的手臂倒在了他身上。 温香暖玉入怀,并未勾起凤元九半分旖旎心思,心思依旧澄澈如水。 是以,并未错漏身后骤然而现的杀机。 温润如玉的龟甲随意念而动,迎风而长,化作一面丈长的护盾牢牢护住了身后要害。 叮! 叮! 叮! 接连三声脆响,显然是利器打在龟甲上的声音。 凤元九反掌便扣住了慧娘纤细的脖颈,宝剑剑刃抵在慧娘丹田上,轻言漫语的问:师妹,这是何意? 慧娘被掐住了脖子,唯有神识传音:师兄,小妹也不知。 双眸含泪犹如一汪秋水,双颊通红犹如一团火烧云。 鬓间发丝微乱,朱唇微启,好一副梨花带雨惹人垂怜的模样,只可惜遇着了凤元九这个铁石心肠的。 凤元九抬眼看着默契地转身、一言不发与他对峙的两男一女三个修士:一路行来,他们可都对你唯命是从的。 慧娘泫然若泣,神识传音飘渺缠绵,带着几分媚态:师兄,你信我。 凤元九心中默念《太上老君清静心经》,丝毫不为所动:空口白牙一张嘴,但凭你怎么说。 慧娘见凤元九没有半分心软的迹象,眼里那汪摇摇欲坠的泪珠总算顺着眼角滑落:是否唯有海师兄的人头方能证明小妹的清白? 凤元九未置可否,指间的力道没有半分变化。 慧娘哀怨地看了凤元九一眼,看向离他们最远的清秀女修。 想是慧娘与她神识传音了些什么,原本面无表情的女修兀然拔地而起,足尖在两侧石壁上轻点,几个起落便落在了最后。 青峰过,漫天红雨。 前一刻还处心积虑偷袭凤元九的修士,转眼便身首分离,染红了陡峭山壁上的几块巨石。 剑归鞘,青影翩然而落。 玉手轻轻一扬,原本被她拎在手里的人头便像滚地葫芦似的滚至了凤元九的脚边。 凤元九神识锁定在那三位一直沉默寡言的修士身上,捏在慧娘脖颈上的手略微用力,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这位师姐好靓的身手,以防为兄步了海师兄的后尘,余下这几百里路便委屈师妹了。 慧娘哀婉地低泣,余下那三位修士与凤元九对峙了一瞬,默默转身,继续朝着一线天外走去。 龟甲随意念而动,化作了等身高度,白玉龟壳似的牢牢护住了凤元九的身后罩门。 小狐狸踩着龟壳越至凤元九身后,回来时嘴里叼着个乾坤袋,显然是刚刚陨落在此那位海师兄的。 凤元九堂而皇之地检视了一眼乾坤袋里的东西,把能看上眼的移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小白,扔了吧。 小狐狸看看凤元九,爪子探进乾坤袋里摸出半块石碑推给凤元九,这才狐狸嘴一松,任染着血的乾坤袋顺着慧娘水蓝色的长裙滑了下去。 凤元九瞥了一眼那乾坤袋滑过的轨迹,又有点怀疑这只蠢狐狸是个色胚了。 因为凤元九钳制着慧娘,大大影响了脚程。 原本顶多一天时间便能穿过的一线天,走了足足两天才重新见了广阔的天地。 凤元九看着呈合围之势把他堵在一线天出口的三位修士,毫不怜香惜玉地紧了紧掐着的脖颈:师妹,你这是还想再送为兄一程? 慧娘摆了下手,清秀女修侧身,让出了一条去路。 凤元九挟制着慧娘越过清秀女修的瞬间,侧首细看了一眼清秀女修的眼睛漆黑如墨却毫无神采。 凤元九垂眼看着一副软弱模样的慧娘,说:师妹最好不要让他们跟上来,否则咱们怕是要以这不雅姿态前往太清了。 慧娘神识传音:师兄,你何须如此。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为兄还想拜师太清问道长生呢,不能随意陨落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慧娘无法,只得任由凤元九胁迫着她继续前行。 凤元九倒也没有与慧娘彻底撕破脸的意思,待行至空旷好脱身之处,便一掌将慧娘送到了他一丈开外:师妹,冒犯了。 慧娘稳住身形,一捋鬓边碎发,微微福了一礼:师兄,后会有期。 凤元九打了个稽首:后会有期。 这二位告别时的样子,仿佛他们都是光风霁月心下无垢的仙人,心中未曾落下丝毫芥蒂,至于实情如何便也只有他们自己个儿知道了。 凤元九甩开慧娘之后,怕她与另外三位修士会和后抄小路赶到他前面劫杀他,并未急着前往太清六观,而是先寻了个山洞,闭关休整了一番。 待得身心俱皆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凤元九寻了一截鱼骨磨了根针,毁了那件被小狐狸浆染上了朵朵红梅的法袍,穿针引蛛丝,给小狐狸做了一套简单的衣帽露着两只狐狸耳朵的海盗巾,在背上乱飘的小披风。 遮住了那撮容易惹人觊觎的金毛,凤元九扛着小狐狸来到了问道峰脚下。 太清有六观,名为坐忘、静己、明心、明德、修德和守德,这六观每隔十年便会招收一次弟子,通过问道峰上入门考验的,便能进入六观修行,未通过考验的,愿意留在问道峰脚下修行,太清派也并未驱赶过。 久而久之,问道峰脚下便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镇子。 镇子名为问仙镇,所居之人多是资质不佳修为不高的修士,在镇子中央有一规模尚可的坊市。起初这坊市只是问仙镇上那些修士互通有无之所,久而久之成了规模,每到太清派广开山门之时便会变得格外繁华。 不仅山上的修士会下来,山外的修士也会前来淘一淘他们需要的药草。 凤元九漫步在坊市间以增广见闻,便见得远处有一身影甚为熟悉,熟悉到凤元九看着那贵气的玄色法袍有些个咬牙切齿。 第11章 明心观己 那玄色法袍三层交领,大袖广袍,领口袖口处的金色花边上仿若有游鱼游弋,闲庭信步间,曳地的衣摆上仿佛有水波荡漾。 端的是出尘之表与富贵之气两不相失。 浮游着无数金丝的黑色玉石宽腰带束出来一截公狗腰,隐在朦朦胧胧似云雾缭绕的罩衫下,若隐若现分外撩人。 凤元九视线在那截腰上打了个转儿,挪到那张眉目疏朗的脸上,看着记忆中那张一脸仙气的脸,有点想扭头就走,然则那人的视线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心底突生被妖兽盯牢的不祥预感,凤元九驻足,指尖挠着小狐狸的下颌,心神急转,快速思量着应对之策。 那人越走越近,他身上那如寒潭一般的清凉气息由远及近逐渐侵蚀着凤元九鼻息间的草木清香,本应是清爽宜人的气息压抑的凤元九有些呼吸困难,手心儿里不自觉便渗出了汗,惟恐这个登徒子心血来潮再生掳他做炉鼎之心。 这里是问仙镇,一个最有序的门派脚下最无序的地方。 即便那人在此地把他掳走,也不会有人过问上半句。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人,外公赐给他的木片已经被他攥在了掌心里。让他意外的是,那登徒子视线只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儿,便挪到了离他不远的那处摊位上。 仿佛那摊位上的云台芝果比他更值得那登徒子关注一般,这让凤元九心底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点点不为人知的恼羞成怒那登徒子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的样子,让如临大敌的他有点像个小丑。 目视着那登徒子财大气粗地收走了摊位上的五株紫色云台芝果,又漫步到了另一处摆着云台芝果的摊位前,凤元九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双腿,转身往问仙镇外走去镇上有恶狼,他还是先去问道峰上参加入门考验为妙。 在踏出问仙镇的瞬间,凤元九耳边突然飘入一声轻佻地低笑:美人,别来无恙。 凤元九:突然好想提剑砍流氓怎么破! 但是那登徒子能从坊市传音给镇子边缘的他,至少也有金丹期的修为了,不是现在的他能砍得动的。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加快了脚步,快步走出了问仙镇。 山水好相逢,下次再见没准而儿就能风水轮流转,提剑劈了他了。 话又说回来,他个至少金丹期的老怪物,跑来买那么多的云台芝果作甚! 云台芝果乃云台山脉所特有的灵株,百年为红色,千年为紫色,万年为黑色。 登徒子所搜罗的千年芝果乃是炼制筑基丹的三味主药之一,凤元九心里胡乱揣测着那厮的芝果是为谁人所备,从炉鼎到情人猜了个遍。 问仙镇紧依着问道峰山脚,凤元九出了问仙镇走了不足一刻钟便望见了写着灵根检测四个大字的破布幡旗竖在茶摊边上一张断了一条腿的桌子旁迎风招展。 彼时正有一粗布短打打扮的少年人在检测灵根。 凤元九驻足整理了一番并未显凌乱的法袍,待那少年人满脸失望的往问仙镇方向走来,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对着坐在三条腿的桌子旁喝茶的山羊胡胖道士打了个稽首:长老,劳烦您给测下资质。 胖道士端着粗瓷盖碗儿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闭着眼品了一会儿,仿佛把这山野粗茶品出了仙茶的滋味,这才撩起眼皮子端量了凤元九一眼,伸出两根白胖的手指搭在了凤元九脉门之上,慢悠悠地掐了个探脉诀印。 须臾之后,胖道士不咸不淡地说:杂灵根,火、木、水三属相对粗壮些,这般资质胖道士话音微顿,扫了一眼凤元九的装扮,旋即摇头轻叹,何必往太清来,不如留在族中好生修行,寻一个转世重修。 这位道长所言乃是老成之见,九州之地有些依靠、资质不佳之辈大多都是这般选择,如果凤元九前世元神没有觉醒,怕也会这般选择。 如今前世元神既然已经觉醒,经历过了前世三百载的艰苦求道,凤元九又怎么可能甘心就此放弃以求来世那未知的定数? 凤元九恭恭敬敬向胖道士行了一礼,谨言:承蒙长老好心指点,小子感激不尽。然则小子跋山涉水而来,不往问心路上一试机缘总是心有不甘的,还望长老成全。 胖道士闻言也未多言,抓着破了有七八个洞的旗幡朝着问道峰遥遥一指,那隐在缭绕云雾之间的青峰前便现出一条望不见尽头的羊肠小径来。 凤元九又向胖道士行了一礼,以示谢意,便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小径。 太清派入山考验,问心。 问你向道之心是否坚定,问你持己之心是否本正。 如若向道之心坚定持己本正,问道峰顶的布道岩便是咫尺,如若问道之心不坚定持己不正,那么问道峰顶的布道岩便是天涯。 凤元九修道三百余年,问道之心从未有过半分动摇,向来以正持己,因此,在他踏上问心路的瞬间,原本仿佛没有尽头的朦胧小径瞬间便化作了青石铺就的康庄大道,路途平坦,布道岩便在他一臂之遥。 问道峰顶,凉亭里围着石桌上一汪水镜看问心路上情形的六位修士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掌中的灵茶仙酿。 瘦如竹竿的中年道士掐指一算:此子与我守德观有缘,合该入我观中修行。 姿容胜过潘安,丰仪颇为优雅的男道士摇头:朱师兄此言差矣!端看此子姿容,他便该是我明德观的弟子。 慈眉善目的老道士大摇其头:两位师弟,此子目下无尘一心问道,理应是我坐忘观的弟子才对。 身量不足五尺的童子,声音清脆,性子却是火爆直接:三位师兄莫要跟我抢,此子我修德观要定了! 额上一点红梅的坤道摇头轻叹,一甩拂尘规劝了一句:诸位师兄何必如此,此子无论入哪一观中修行,筑基之后还不是一样前往内九院? 童子翻了个白眼:师妹观中皆是女修,自然是能把话说得漂亮! 明德观主潘道士紧接着笑着说了一句:筑基之前也是有大把的岁月可以让为兄赏心悦目的。 坤道无语:那些天之骄子筑基可不需要大把的岁月。再者说了,诸位师兄莫不是忘了关于凤氏子的去向早有定论了? 童子瞬间一噎,气鼓鼓地盯了一眼水镜中凤元九领口的祥凤暗纹。 之前争得火热的四个道士瞬间闭嘴,纷纷拿眼斜睨坐在轮椅里一直只字未说的那位蒙眼道士。 以青色丝带蒙眼的道士在四位师兄弟的注视下慢悠悠地端起手边茶盏,朝着他们一举杯:承让了。 凤元九自然不知灵根驳杂的他因心性坚定已然被四位观主争抢过了一波,更不知道他这个凤氏子孙的去向早已有定论。 此时,他看着一臂之遥的布道岩,迟迟未能迈出这一步,不是他不想,而是问仙镇上的一次擦肩而过、一个神识传音竟然使得他如同被无形中种下了心魔一般,登徒子那张端正出尘的脸总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鼻息间那人特有的凉沁沁的气息仿佛愈来愈浓郁,害的他根本无法静心前行。 恋耽美 ——(8) 凤元九知道这是问心路根据他心境的疏漏所幻化出来的幻象,破除幻象不难,令他蹙眉的是他心境漏洞竟然是登徒子那张脸,简直荒谬至极! 凤元九内心对问心路心生怀疑,近在咫尺的布道岩嗖然远离。 凤元九看着数十丈外的布道岩,盘膝坐到青石板路上,默诵起了《太上老君清静心经》。 经文默诵了一遍又一遍,登徒子那张甚合审美的脸逐渐变得朦胧,最终消失不见。 凤元九心止如水,原本远离的布道岩顺着缭绕云雾漂浮而至,将趺坐于青石板路上修行、拥有沈郎之美的殊丽身姿笼罩于内。 问道路上,闭目静坐的少年消失不见,转瞬便出现在了问道峰顶凉亭前的广场上。 于此,凤元九毫无所觉。 直至默诵完了又一遍的清静心经,闻着了问道路上所没有的灵茶香气,这才轻轻抽动了下鼻子,嗅着茶香睁开了眼。 打眼望见神情端肃的六位修士,凤元九举止迅速却不失优雅地起身,朝着凉亭方向行了一礼:弟子凤元九拜见诸位观主。 修德观的童姓童子观主极力端着一脸严肃,问了一句:在山下钱师兄说你是何种灵根? 凤元九垂着眼,不卑不亢地说:山下钱长老说弟子是杂灵根,火、木、水三属略微粗壮一些。 山顶瞬间为之一静,原本因错失心性极佳的弟子而心中怄气的四位观主瞬间神色一松,纷纷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轮椅上的蒙眼修士。 静己观的那位坤道观主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凤元九,轻言漫语地问蒙眼修士:师兄,可是有话要训诫? 蒙眼修士略微摇了下头,对着凤元九说:我乃明心观观主蒙焱,自即日起你便随我在明心观中修行,你若无疑问便先随童子回观中罢。 凤元九恭恭敬敬地打了个稽首:谨遵观主法旨。 第12章 登记入册 广场两侧,四十灰衣童子分立。 蒙焱话毕,便有一圆眼童子出列,朝着凤元九行了一礼:老爷,请随小童来。 凤元九微一颔首,随小童退到了广场边缘。 坐忘、静己、明心、明德、修德、守德和问道七峰成北斗阵阵势立于崇山峻岭之间,若想从问道峰顶到明心峰,只能御空而行。 这童子的微末修为显然是不足以带他御空的,凤元九负手静待童子放出载人飞舟,不成想那灰衣童子是却摇身一变化作了一只丈长的尖喙猛禽。 猛禽伏下身子低鸣了一声,声音如钢铁一般冷硬。 凤元九自惊楞中回神,踏至禽背之上,盘膝而坐,将小狐狸抱在怀里,捏了个诀稳固身形:劳你代步。 猛禽长鸣一声,振动丈于长的双翅,直冲云宵。 云层之上,凛冽寒风拂面,凤元九以真元护眼仰视长空俯瞰云海,直觉心胸疏阔,豪情壮志顿生。 问道峰在摇光位,明心峰在天璇位,相隔有近万里之遥,这猛禽驮着凤元九,不过振翅数次便到了明心峰峰顶。 在猛禽背上下来时,凤元九忍不住伸手摸了下猛禽脖颈上的绒毛,心中真是喜爱的很。 猛禽抖翅,又变回了圆眼小童的模样,两颊变得粉嘟嘟的,比方才更填了几分可爱。 凤元九自腰间乾坤袋里摸了一块下品灵石赏给了小童,小童笑眯眯地说:多谢老爷赏,小童名二十七,平时就在几峰之间替老爷们代步,您若有需要只管击一下那罄便可。 凤元九顺着小童所指看了一眼崖边的铜罄,点了下头。 小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说:老爷顺着这条青石路走到尽头便是明心观,观中乃诸位老爷修行之所,小童是不能入内的,便先告退了。 早就听闻太清派常以开智灵丹点化一些温顺的低阶妖兽供低阶门人弟子代步,此时亲眼见了才明白庄伯为何说这是东青第一玄门的气派和底蕴了。 不说这开智灵丹的价值,便是这等猛禽便不是小门小派随便便能抓得到的,偶尔抓得三两只那也是赏予得意弟子代步,哪里能像太清这般,只是外六观中才刚入门的低阶弟子便有如此之多的猛禽代步。 见识了东青第一玄门的底蕴,凤元九遥望峰顶巍峨的宫观,心中争六观首座之心更盛从前。 明心观隐在一片月桂林深处,凤元九顺着青石路走过去,开得正好的桂花仿佛也耐不住其殊丽的姿容,金色的花落满了肩头。 小狐狸打了个喷嚏,抖了抖身上的花,又伸出爪子替凤元九拂掉了如水青丝间的几朵碎花瓣。 凤元九掐了个净衣咒,卷走了身上沾染的落花,在进入明心观之前通过元神契约嘱咐了小狐狸一句:观中人多眼杂,你需得收敛些。 小狐狸两只前爪一捂小海盗头巾,拼命点了下头。 偌大的宫观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八九岁的蓝衣小童坐在门槛上打盹儿,那随心所欲的姿势刚刚好将入观的路拦了个严实。 凤元九驻足,看了粉雕玉琢的小童一会儿,这才开口说:常人三息,师兄呼吸一次,整整盏茶时间,师兄的呼吸频率皆是如此,分毫未变。即便在梦中也能做到静心吐纳,师兄果然天纵之资,师弟着实佩服。 睡得香甜的小童突然笑开了怀,跳起来朝着空荡荡静悄悄的中庭嘻嘻哈哈地喊了一句:这局不算! 满脸痞气的少年头顶顶着星星点点的金黄桂花从庭中那株高逾三丈的月桂树上一跃而下,懒洋洋地晃着手里的色盅,白了小童一眼:输了便耍赖,你还有没有一丁点儿身为明月观首座弟子的自觉? 闻得这小童竟然是明心观的首座,凤元九不着痕迹地扬了下眉,悄然放出堪比筑基期修士的神识又将那小童细细打量了个通透炼气九层圆满境,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 如此看来他要争上首一般是不会遇着这小童了。 不着痕迹地抓了一缕小童的气机暗演天机,这小童果然与他并无妨碍。凤元九放下心来,化身安静的美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小童跟那个痞气少年掰扯,顺便从他们的言语里收集于他有用的信息 那痞气少年是修德观首座弟子丁灵书,应是十二修仙家族丁家血脉,那小童名为幸敏之,虽然尚且不知是什么来路,但能和丁灵书竹马成双,肯定也有些个背景。 这二位都是一脚踏入筑基期的人,差的就是一个感悟法则的机缘,苦修于目前的他们来说已经无益,终日里闲极无聊便净琢磨一些个捉弄人的心思。 外六观众弟子被他们捉弄得苦不堪言,每天都盼着这二位尽快筑基好去祸害内九院。 素日里,六观弟子是能绕着这二位走的时候绝不往他们跟前儿凑,六观广开山门之时简直喜极而泣两个祸害终于不会一直盯着他们祸害了。 丁灵书和幸敏之果然把目光瞄到了新入门的弟子身上,明心观和修德观轮流守,好巧不巧,凤元九就中了今天的头彩。 从他们言语里听出这二位原本打算一人一次轮流堵门口碰瓷新入门的弟子,待日头落山之时以得手人数论输赢,凤元九简直有种见着了他五表兄凤元宁小胖子的既视感。 凤元九轻咳了一声,端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朝着幸敏之打了个稽首,恭恭敬敬地问:大师兄安好,师弟初入山门,一应事务皆不甚熟悉,敢问您一声,不知师弟应该到哪一殿去找哪一位长老或者是师兄领身份玉碟? 幸敏之立时住了嘴,转身看着一脸呆板的凤元九皱巴了一下脸,旋即端肃姿态,一本正经地端起了大师兄应有的风范:咱们明心观由古师叔掌管一应下赐,你到第二进院子的左偏殿便能寻到他。 凤元九端着严肃正经的呆板模样向幸敏之道了谢,便穿过空荡荡的前殿,寻到了隐在伞盖一般巨大树冠下的左偏殿。 殿前绿草荣荣,有几只毛茸茸、长得像兔子一样的妖兽亮着尺长的犬齿追着一只被绑了翅膀的八哥跑,八哥边跑边喊:孙子哎!你们可劲儿追!追得上老子,老子跟你们叫爷爷! 几只兔子一样的妖兽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断了牙。 此时,从茂密的绿叶黄花里钻出来一只蓝八哥,阴阳怪气儿地说了一句:丑人多作怪! 被绑了翅膀的八哥仰头对着蓝八哥要开骂,然而,才吐出了一句丑你母亲!便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力,尖尖的喙开开合合,吐出来的却是一串节奏明快的鸟叫声。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自偏殿内飘至被绑了翅膀那八哥脑门上的符纸,驻足一正衣冠,在殿外朝着大敞着的殿门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新进弟子凤元九求见。 进来吧。并未让凤元九多等,凤元九话落,便自偏殿里传出来一道低哑如沙砾一般的声音。 凤元九未作迟疑,低眉顺眼地进了左偏殿。 一入偏殿便又见识了一番东青第一玄门的底蕴这座毫不起眼儿的偏殿竟然是一件空间法宝,外面看着只有十余丈长的偏殿,内里空间却足有百余丈宽。 殿内迎门正中挂着一副巨大的道字,道下蒲团上趺坐着一位眉目清秀的中年修士。 凤元九快速瞄了一眼殿内坏境,便垂下眼,绕过足下九行九列的蒲团,走到那修士近前,再次行了一礼,便静静地候在了旁侧。 约莫过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中年修士吐尽胸腔内的浊气,缓缓睁开了眼。 凤元九又行了一礼:弟子凤元九拜见长老。 中年修士端量了凤元九一眼,手一抹腰间垂着的紫色星空乾坤袋,屈指一弹,一团黄色真元便裹着一块白色玉牌浮到了凤元九眼前:这玉牌是门内弟子的身份玉碟,在玉牌上印下你的元神印记,你便是我太清派记录在册的门人弟子了。 凤元九抬手握住浮在眼前的白色玉牌,立时分出一缕元神送到了玉牌正中的阴阳鱼上。 光华闪过,阴阳鱼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一般,相互盘旋着旋转了一瞬,原本朴实无华的玉牌便如同被灵湖浸润过一般,变得通体通透,灵气缭绕了。 凤元九下意识地把似乎带着仙气的玉牌紧紧地握在了掌心里从这一刻开始,他便是太清弟子了,漫漫仙途就此启程。 中年修饰饶有兴趣地端量了凤元九一瞬,又伸指一点,将原本浮在他身前的蓝色乾坤袋送到了凤元九眼前:这是门派赐予你的法袍和今年的份例。 凤元九恭恭敬敬地接了。 中年修士又用他那与容貌极其不相称的粗粝声音嘱咐了几句:既入了我太清门墙,便好生修行,大道艰难,莫要松懈。你可以在明心峰上的无主洞府中择上一处做你日后修行的洞府。前殿每隔一月便有一次讲道,观主及观内长老轮流来讲,讲道结束之后可向长老们请教修行上的疑问,下一次讲道在三日后,听与不听你自行衡量。 凤元九垂首听训:谨遵长老教诲。 中年修士低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像金属锅铲相碰的声音:身份玉碟里有本派门规,最好好生参悟参悟,千万莫不拿门规当回事儿,否则,院子里那几个便是你日后的下场。 !凤元九嗖然抬头,又瞬间垂首他是真没想到殿前那鸡飞狗跳的两只八哥几只妖兽竟然是被罚的太清弟子! 凤元九吃惊的样子似乎很好的愉悦到了中年修士,中年修士用他那把粗粝的嗓子开怀而笑,笑声着实不怎么悦耳。 在这刺耳的笑声里,兀然掺入一道有如天籁一般的声音便显得格外动听。 如春风拂面一般的清润男声自殿外飘了进来,言语间仿佛天然带着三分的笑:弟子卜子明求见古师叔。 卜子明话落,又一道于凤元九而言并不陌生的柔润女声紧随而至:新进弟子伍慧娘求见古师叔。 中年修士止了笑,朝着凤元九摆摆手,懒洋洋地道了声:进来吧。 凤元九知道这是让他自行退去,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在即将走出偏殿的时候,与入殿的男女打了个照面,那女子果然就是曾经与凤元九起过龌龊的慧娘,那男子却并不是跟在慧娘身边的那两个修士之一,而是一风流倜傥的俊俏儿郎,只可惜如此端正的一张脸上眼神却不太端正。 那慧娘仿佛与凤元九并不曾相识一般,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反倒是那名叫卜子明的男修接连看了凤元九好几眼,看过来的那眼神让凤元九险些拔剑相劈! 第13章 择选洞府 卜子明挺端正的模样,玄门正派的弟子,看向凤元九时一双眼睛里竟然透着丝丝缕缕的淫邪,惹得凤元九极度不适。 但他也只能暂且忍了。 凤元九回头看了一眼大殿,转身往观外走去偏殿前那几个被变成了八哥儿和吼风兽的弟子,与其说是古长老对触犯门规弟子的惩罚,倒不如说是给新入门弟子的下马威。 看着那只被绑了翅膀的八哥,凤元九更加觉得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为妙了! * 铜锤敲在铜罄上,罄声悠远,回荡在山谷里,回声阵阵。 凤元九等了须臾,便有一只猛禽落在崖边伏低了身子。 凤元九抱着小狐狸踏上猛禽的背,和声说了一句:带我去寻一处清静些的无主洞府罢。 猛禽待凤元九坐稳了,低鸣一声,便振翅飞入了缭绕云雾间。 明心峰不是七峰里最高的,却是七峰里最为幽静的,随便一处洞府便能合了凤元九的心意。 但这只猛禽刚巧是二十七的兄弟,凤元九先前的一时善心便得了善果,这只猛禽十分尽心地带着凤元九绕着明心峰盘旋了好几圈,才选定一处灵机最为浓郁的地界儿落了地。 这处洞府位于明心峰半山腰上的一处绝壁之上,怪石嶙峋,只有几株老松树迎风而立,并算不得美。 洞府门前只有半丈见方的石台可以立足,因此落了地那猛禽便化成了一名憨憨的小童。 小童给凤元九行了一礼:老爷,这处洞府可还合您的意? 凤元九极目远眺,望着翻涌的云雾深吸了一口气,浓郁的灵机顺着毛孔侵入四肢百骸,体内无时无刻不在自行运转的真元运转速度都变快了一丝。 凤元九轻吁了一口浊气,略一沉吟,自乾坤袋里拿了一株根上还带着泥土的百年七星草赏了小童:此处甚合我意,这株七星草赏给你,谢你尽心带我寻了这么好一处修行之地。 小童抓抓后脑勺,不太好意思收这么重的谢礼,但又有些抗拒不了七星草的诱惑,一时间憨憨的脸几乎纠结成了一个白白的嫩包子。 恋耽美 ——(9) 凤元九莞尔:这是我来的路上随手挖的,并不值什么。 千年七星草是妖兽进阶的必备之物,即便是百年七星草于低阶妖兽而言也可以略微提升妖兽的资质,更何况这株还是根上带着泥土的,完全可以带回去种到稳妥的地方养起来。 小童到底没抗拒过七星草的诱惑,接过了叶片上带着点点星光的药草:如此便偏了老爷的好东西了。 凤元九端量着小童,不紧不慢地说:你若是着实过意不去便回答我几个问题。 小童捏着七星草的手才刚缩到一半,一时间不知道该递回去好,还是接着把草收起来好,毕竟若是因为一株灵草犯了规矩并不值当的。 凤元九看出小童的担忧,说了一句:不会问你很隐秘的事儿。 小童着实挣扎了一番,到底收起还带着泥土芬芳的七星草:老爷您请问,能说的小的自然不会隐瞒。 凤元九轻笑了一声,捏着小狐狸的后脖颈安抚因为损失了一株七星草而左扭右扭的凤小白,道:先说说六观论道大会吧。 小童闻言松了口气,憨憨地问:老爷可是想争上首? 凤元九未置可否。 小童缩了下脖子,再没敢多问,恭恭敬敬地说:六观论道大会每隔二十六年一次,凡是六观弟子都可以报名参加,届时会以武论道决出名次。小的听说同为六观弟子,筑基成功进入内九院以后得到的待遇却是有所差别的,这差别便是根据论道大会的排名来划定。 小童抬眼看看凤元九,见他没有开口意思,便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听说各观的首座弟子筑基成功进入内九院便是真传弟子,各观排名前十的弟子筑基成功之后则会成为内门弟子,余下的便只能成为外门弟子了。 这些都是小的从诸位老爷的闲谈里听来的,也不知道做不做得准。但各观前十的席位竞争格外激烈却是真真儿的,各观排名前十的老爷洞府门前时不时便会有老爷找上门来夺席。 凤元九轻扬了下眉,问:夺席? 小童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说:就是自忖修为足够的老爷向各观排名前十的老爷发起死战,赢了便能替其席位,输了便只能赔上身家性命了。 凤元九撸着小狐狸毛茸茸的尾巴若有所思:只能向本观前十挑战,还是六观前十皆可挑战? 小童唏嘘:六观前十皆可以的,每年都有老爷因夺席之战陨落,其中不乏天资卓越之辈。 修行本就是逆天之旅,多争得一分便多一丝成道的机会,又怎么可能少得了纷争。 在灵机匮乏的末法时代苦修三百载,凤元九于此早已见怪不怪,他此刻已经在心里盘算这般规则于他有何利弊了:说说各观首座弟子的情况。 小童脸色有点苦,环顾四周,确定附近没有隔墙之耳后,压着嗓子说:坐忘观首座妙音仙子前些时日已经筑基成功去了内九院,如今首座之位空悬,只待来年论道大会决出首座了。静己观向来只收女弟子,老爷您 凤元九扬眉:继续。 小童抓了一把后脑勺上那撮白毛,说:明德观首座方无忌和守德观首座万木春都是夺席夺来的首座之位,虽说他俩都只有炼气九层中期的修为,但见识过他们出手之后便再也没人敢去挑衅他们了。至于修德观的丁灵书和明心观的幸敏之,他们如今都是炼气境大圆满了,只差一个机缘便能悟得天地至理筑基成功了。 凤元九笑言: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小童嫩脸一红,吭吭哧哧地说:都是从老爷们的闲谈里听来的。 凤元九未置可否,问:幸师兄筑基成功之后,明心观谁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首座弟子? 小童想也没想便道:自然是卜子明卜老爷,卜老爷继任明心观首座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这可就巧了,看来他跟卜子明是注定没有善缘了。 凤元九饶有兴趣地说了一句:看来卜师兄的修为甚为了得,让其他师兄都没了与他争上一争的勇气了。 小童嘴唇动了两下,到底什么也没说。 凤元九知道太清派对役使的这些妖禽们甚为严格,有些话这小童并不方便说与他听,便也没为难它,摆摆手示意小童自便,便转身用身份玉碟开了洞府上的禁制进了洞府。 这处洞府并不很大,却静室、炼丹室、灵兽室、灵药园、储藏室应有尽有,灵药园里还长着一些常见药草,已经有些年份了。最让凤元九惊喜的是在静室的墙角边上有一眼微型灵泉像是从别处挪过来的,难怪此处灵机会如此浓郁了。 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位前人如此财大气粗,连微型灵泉都舍得留下来福泽后来之人。 而且这般合宜的洞府又怎么会空置到现在,反倒是便宜了他。 凤元九一间石室一间石室地看过来,最终在静室中的石台上找出了此处洞府的禁制中枢。 石台上趴着两只巴掌大的五行龟,看龟背盾片上的花纹应有三百年的寿数了。 凤元九曾在《异物志》上见过这种龟背盾片上花纹成五行相生之态的小龟,这龟以灵石为食,养上一对便能把洞府维护的干干净净,着实不赖。 两只小龟正头顶着头在石台正中的凹槽里晒壳,凤元九伸出手指轻轻一掀,把两只小龟都掀成了四脚朝天的姿势,随手将身份玉碟放进石台正中的凹槽上,注入真元开启了洞府的防御禁制。 一路行来,小狐狸要低调地隐藏寻宝狐的身份,着实被憋得狠了,此时总算到了安全的地方,便一下子变成了脱缰的野马,尥着蹶子撒欢去了。 凤元九也没管它,端量了一会儿晃着四条小短腿儿努力翻身的小龟,留下一块下品灵石便到静室里趺坐到了云床之上。 后日便有讲道,凤元九打算去听一听,便没有入定闭关。 把在云台山脉中的收获拿出来整理了一番,自云海秘境里挖来的灵株里捡了一些出来,预备栽进灵药园里。 把预备栽植的灵株药草放到一边,凤元九正仔细地往那些装着珍稀灵株的玉匣上贴封灵符,小狐狸便叼着一枚不知从哪翻出来的青玉简三跳两跳地跳到了凤元九腿上。 凤元九一个失手,便毁了一张封灵符。 小狐狸缩缩脖子,一步一步往后退。 凤元九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捏住青玉简,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狐狸。 小狐狸动作瞬间定格,三条腿踩在凤元九月白色的衣袍上,右后腿抬着,姿势有些滑稽。 凤元九轻轻一拽,拽走了青玉简,不咸不淡地说:太毛躁了,需得好生磨磨性子。 小狐狸一动不敢动,圆圆的狐狸眼里逐渐氤氲上了几许雾气,看上去可怜的紧。 凤元九不为所动:禁食云雾果七日。 云雾果生于灵脉云雾之中,拇指指腹大小,剔透晶莹,酸酸甜甜,既好看又可口,小狐狸爱吃的紧。 闻得七日不能食云雾果,小狐狸耷头耷脑地滑下云床,头衔尾窝到了静室旮旯里。 凤元九也不去看它这副可怜模样,仔细端量了青玉简上的暗纹片刻,只辨认出了上边有几处挺像养魂阵的。 再看也看不出什么来了,凤元九略一犹豫,便将玉简贴到额上探出了神识。 第14章 有惊无险 凉沁沁的玉简贴上额头的瞬间,凤元九便后悔了,悔不该如此莽撞。 旋即他便也顾不得后悔了。 探入玉简的神识仿佛被强力无比的胶黏在了玉简之内,他探出的神识进不得退不得,便在凤元九当机立断打算拼着元神受损舍弃这缕神识之时,一个裹挟着满满恶意的元神便已经顺着他探入玉简之内的神识闯进了他的识海之中。 这元神强横无比,甫一进入凤元九的识海便气势汹汹地直冲凤元九的元神而来,显见是打了一举吞噬了凤元九的元神取而代之的心思。 浓墨一般的元神铺天盖地,如同一张巨网一般兜头而下。 凤元九谨守心神,盘坐于识海中央,抵御着黑色细丝的侵蚀。 如凌迟般丝丝缕缕地刺痛直击元神,如画中人一般的姿容瞬间煞白,点点细汗自额角渗出,汇成豆大的汗珠滑落。 小狐狸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顾不得扮可怜,纵身窜到凤元九肩上,挥爪扫向凤元九额间玉简,那玉简却如同长在凤元九额上一般,岿然不动。 情急之下,一抹白光自小狐狸头顶窜出直接没入了凤元九眉心。 顺着元神契约指引,白色的小狐狸一头撞在墨色巨网上,硬生生在巨网上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小狐狸甫一进入凤元九的识海,便化作一个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少年挡在了凤元九身前。 咦? 一击未能得手,侵入的元神倒也不急了,墨色元神巨网缓缓收拢,凝成了一道墨色身形,这人眉目模糊,并看不真切长相,只隐约能看出其额间有一点痣。 墨色身形声音端的好听,犹如古刹佛音一般,让人心神放松,有些个意思。 凤元九趺坐于识海上没动,也没有回应这入侵元神的话。 墨色元神也不以为意,细细地端量小狐狸化作的少年几眼,轻笑了一声:这番倒是赚了。 凤小白面无表情地盯着墨色身形,用清清脆脆的声音煞有其事地警告:阁下既然能看出我的来历,想来也应知道我父王的脾气,劝你还是就此退了,免得带累族人。 墨色元神轻轻柔柔地说:此言差矣,我帮你摆脱受人奴役之苦,狐王感激我还来不及,怎会怪罪我?更何况我在此送你回归祖神怀抱,想来狐王再神通广大也是算不到我身上的。 凤小白被气得脸色通红,却因嘴拙,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凤元九扬眉,有些意外于凤小白的身份,但也知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只以空白玉简暗自拓印着墨色身形的模样,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阁下未免也太自信了。 墨色元神仿佛当真是心情愉悦,又笑了一声,说:我的自信源于我的实力。 凤元九未置可否,于心中快速盘算着取胜之法。 《御灵九章》中倒是有一秘法,名曰祭神。 运用此法,修士可纳灵宠元神归入己身,暂时强壮自身元神。唯有一处不美,便是此法对灵宠损伤极大,无异于用灵宠的元神献祭。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凤元九并不想用,毕竟他仅有的一只灵宠乃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寻宝狐。 然而,骨感的现实是凤元九与凤小白联手恐怕也不是这入侵者的对手。 好在这位入侵者仿佛已然笃定凤元九和凤小白乃是他砧板上鱼肉飞不了了,并未急着吞噬,让凤元九还有思量他策的时间。 凤元九面无表情,一副殊丽姿容,清冷若仙。 凤小白绷着带着婴儿肥的脸,护在凤元九身前,一动不动。 墨色身形视线在凤元九和凤小白身上盘亘了一圈,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与其白费心思想那些个不切实际的事儿,倒不如乖觉些,主动将元神献予本座,本座兴许一高兴,能允你们留个遗愿,给你们留下一点真灵去转世投胎。 凤元九指尖勾着凤小白的后脖领,往伏羲琴琴魄的方向错了一步,歪头看着那道并无真灵的墨色人形,说:很是不必,我凤家从无跪着生的孬种。凤家?墨色人形祥和的音调略微上扬,旋即便又兀自笑了开来,倒也是巧了。 凤元九狐狸眼微眯,盯着墨色人形那模糊的面目静待下文。 墨色人形敛笑,毫不掩饰言语间的憎恶:看来你这副中看不中用的皮囊还是有些用处的。 凤元九暗道一声可惜,凤家的名头似乎出了连云山脉便不怎么好用了。 一直声如禅音,未语先笑的墨色人形兀然翻脸,比之先前更为细密、巨大的墨色巨网兜头而下,直冲凤元九和凤小白头顶而来。 丝丝缕缕的墨色细丝如跗骨之疽一般没入元神之内,吞噬着凤元九的元神,撕裂灵魂般的痛感侵蚀着凤元九的神智。 凤元九情不自禁地分神看向凤小白那带着婴儿肥的包子脸,竟仿佛看见了年幼时的自己。 包子脸上愈发扭曲的神色令凤元九瞬间清醒,凤小白的状况显然并不比他强到哪里去,如此这般下去他们唯有如同凌迟一般被那入侵者逐渐撕裂吞噬的下场。 别无他法,凤元九只好掐诀发动了祭神秘法。 玉白的手掐诀捏印,划着亘古神秘的轨迹与韵律翻飞,道道金色符箓自玉白的指尖流淌而出,如翩翩起舞的小金蝶一般飞向了凤小白。 随着一只只金蝶隐入紧皱的眉心,凤小白的元神之体愈来愈淡,最后一枚符箓融入凤小白眉心的瞬间,凤小白的身形一闪,便化作一条闪着点点金色星光的河流淌入了凤元九的元神之中。 凤元九元神气息瞬间暴涨,节节攀升,直至达到了筑基后期巅峰才停了下来。 然而,这并不够。 墨色巨网依然如蜘蛛精给天蓬元帅用蛛丝织就的衣服一般,紧紧地裹在他的元神之体上,并未松懈分毫。 带着禅意的悠远男声轻轻地嗤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戏谑,仿佛是在笑凤元九枉做挣扎。 凤元九有些绝望。 识海内代表凤小白的小狐狸灵契印记愈发暗淡,恐怕再不用半炷香的时间便会彻底回归青丘祖神的怀抱。 他自己也未见得比小狐狸强到哪里去,原本凝实的元神之体已然近乎透明,处在了溃散的边缘。 纵使心中有千般不甘有万种悔意也无济于事,凤元九顺着前世记忆的本能,探手抓向沉睡的伏羲琴琴魄。 却也是正是他的这个本能,把横跳在陨落边缘的他和凤小白的性命从天道手中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在凤元九抓住琴魄的瞬间,七根金色琴弦如同一条金色的丝带一般裹向了被黑色巨网困在中间的凤元九。 凤元九使劲浑身解数也无能为力的墨色细丝,甫一触及金色丝带便化作点点光点源源不断地融入了金色丝带之中。 点点墨色星河被金色丝带三分,一丝没入近乎虚无的小狐狸印记,一股涌入了凤元九濒临溃散的元神之体,余下星河则尽数化作了金色丝带的一部分。 不!不可能!这一声难以置信、伴着无尽恐慌的怒吼成了墨色身形留存于世的最后一声绝响。 七根琴弦归位,伏羲琴发出一声铮鸣,琴魄变得凝实了几分,从如蝉翼般透明变得如同薄纸一般。 凤元九自亘古悠远的天地之音中醒转,饶是经过这一劫后他元神境界从筑基前期跃至了筑基后期,他心中也殊无喜意,唯有庆幸与后怕。 恋耽美 ——(10) 虽说逆天修行本就是于凶险中觅机缘,然而,却并不应如此莽撞。 说到底,还是他自忖有前世三百载的经验傍身,有些疏忽大意了。而且,他元神才刚觉醒,三百载的习惯与认知太过强大,他总是不自觉地以前世认知来判定今世的机缘,这很危险。 这里不是筑基期便是高手、金丹期便能称祖的前世,这里灵机充沛万法鼎盛,大能尊者不计其数,神通秘技神乎其神,这里大能留于玉简中的一道元神□□便险些夺了他的舍,他实是不该心生藐视之心。 凤元九自此彻底敛了元神觉醒以来有些过剩的自信与优越感,又变成了那个走一步看十步的元九。 在入侵元神被伏羲琴琴魄吞噬的瞬间,粘在凤元九额上的青色玉简便化成了糜粉。 那入侵元神的最后一丝线索就此化为了虚无,他所知道的仅剩那张面目模糊的脸,和额间那一点痣,只能待日后慢慢探查。 虽有琴魄反哺,小狐狸依然伤得不轻,元神于他识海中沉睡着,并无醒转迹象。 凤元九摸摸蹲在他肩上犹如雕塑一般的小狐狸,略一沉吟,取了一个自问仙镇上换来的灵兽袋,祭炼了一番,便将小狐狸的肉身收进灵兽袋里挂在了腰间。 这一番元神之战便耗去了两日,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明心观讲道之期。 凤元九于灵泉中沐浴了一番,换上六观弟子专属的蓝色道袍,出了洞府。 洞府之外,天高云阔,翻涌灵雾间青山郁郁葱葱。 凤元九立于那半丈石台之上,负手静待代步猛禽,山风吹得广袖宽袍猎猎作响。 如水月色下,那精致无双的姿容仿佛使得猛烈的罡风都懂的了何为温柔,卷着小小的风旋拂过如墨青丝,漾出了一片柔情,羞得崖上青松都轻轻晃着枝桠遮起了满身的树瘤。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天生自带三分笑的温润男声自头顶倾泻而下,凤元九仰头正见着卜子明负手立于猛禽背上上,着实风姿卓越。 卜子明迎上凤元九的目光,唇角微扬,漫不经心地腔调里尽是轻佻:见了师弟,方知何为倾城之色,此生若是有幸能成为师弟的入暮宾客,一亲芳泽,此生无憾也! 第15章 欺上门来 凤元九狐狸眼微眯,冷厉地目光却是给他这般颜色又染上了别样风情:师兄怕不是喝了神仙酿,醉的不轻? 卜子明足下微一用力,猛禽长翅微振,下降至与凤元九齐平的高度。 卜子明漫步而下,广袖宽袍的玄门蓝色大褂硬是被他走了风流浪荡子的韵味:神仙酿,神仙酿,饮之忘忧。师弟若是喜欢,纵是万金难求为兄也是能为师弟寻来的,只不过卜子明于离凤元九不足一尺远的地方止步,温润的眉眼间染上了无尽暧昧,师弟如此绝色,为兄是不舍得喝那神仙酿忘了那蚀骨风情的。 不知怎得,兀然想起了于破庙之中被迫喝下的那一口神仙酿,以及次日清晨肿胀的双唇。 凤元九心中刹那间生出了无数猜疑,转瞬便又被双倍的怒火胀满,萦绕着玉般光华的伏羲琴凭空而现,凤元九抱琴而立,不动声色地寻觅着卜子明身上的破绽。 然而,卜子明毕竟是炼气九层的修士,即便好色了一些也不是没有脑子的草包,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掳个师弟做男侍,自然不会在霸王硬上弓成功之前大意失了荆州。 卜子明饶有兴趣地端量了一眼凤元九怀中抱着的古琴,融融笑意里裹着丝丝缕缕的暧昧,轻语:师弟原来爱这个调调儿,甚好! 凤元九并未听懂这一句隐晦的调戏,但也知狗嘴里吐出来的绝非象牙,恨只恨这厮太过谨慎,他端量了许久也找不出这厮的破绽:师兄如此孟浪,便不怕门规处罚吗? 卜子明负手立在凤元九咫尺之内,手脚规矩,行止有礼,眼神却是肆无忌惮地绕着凤元九的身量盘旋:师弟与为兄情投意合,甘愿做为兄的男侍随侍身侧,门规也是管不了这些的。 凤元九怒极而笑! 看来这位是来者不善,打定了主意要把他掳回去搓圆揉扁了! 知这位是公认的明心观首座继任人,怕他有何了不得的手段,凤元九直接暗自将真元悄无声息地注入大舅风吉玉赐予他的傍身符宝之内,他就不信洞玄真人本命法宝七成威力的一击,于偷袭之下还取不了一个炼气修士的性命! 为免卜子明察觉到灵机波动,凤元九并不敢将真元注入的太快,便只好与他斡旋拖延些时间:师兄所言愈发离谱了。 卜子明视线仿佛带着钩子一般,一下一下钩在凤元九的脸上:以师弟的资质,自行苦修便是修到寿元耗尽也不见得能筑基成功,为兄怜你向道心诚,想要提携你一二,你却再三出言冒犯,也是不懂事。 符宝已经注满三分之一,凤元九小心翼翼地加快了一丝注入真元的速度,抬眼看着卜子明,不咸不淡地说:天道至公,资质是修行的根本不假,然而至坚之心至韧之性亦是证道之机。昔年华阳祖师以五行杂灵根之资质修炼至飞升上界也不过七千载,我虽不如华阳祖师那般天纵之才,但向道之心却是不差祖师半分。 卜子明眉眼间笑意敛去了几分,淡淡地说:凤元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凤元九暗暗握紧藏于伏羲琴下的符宝,眉眼间泛起丝丝浅淡的笑意:师兄,敬酒与罚酒我都是不吃的。 卜子明抬手,掌间一条金色锁链凭空而现:无碍。你越是能犟我越是得趣儿。 凤元九蹙眉,有些不明所以,两世纯洁无暇的小处男并听不懂卜子明隐晦的浑话儿,只知道这厮说不出什么好话来,遂干脆闭口不言,伏羲琴橫于身前缓缓往洞口退了一步。 卜子明神识锁定在凤元九身上,噙着笑漫步至凤元九与洞府之间,一扬手中金色锁链,锁链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冲凤元九腰间席卷而去。 洞府前平台狭窄,凤元九避无可避,便在凤元九暗自捏诀,预备提前祭出符宝灭杀了卜子明之际,空中一道清清脆脆地童音由远及近,瞬间便到了近前:卜子明,老子的洞府附近你也敢来撒野? 这却是幸敏之踩着飞舟到了。 幸敏之飞舟停在石台之外,皱着浓重的眉眼看着卜子明:滚! 卜子明神色微变:原是傍上幸师兄了,难怪如此油盐不进。 凤元九缓下捏诀的速度,不咸不淡地说:好叫师兄知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并不是所有六观弟子都如师兄一般好渔色,否则我太清也不可能位居玄门之首万万载。 卜子明嗤笑了一声,在幸敏之神色变得更为不耐烦之前,竟然就这么踏上猛禽走了。 凤元九皱眉看了一眼卜子明离去的方向,暗自散去了注入符宝中的真元,收起伏羲琴恭恭敬敬地朝着幸敏之打了个稽首:多谢师兄解围。 幸敏之若有所思地盯了凤元九一眼,说:要谢便谢三十一罢!若不是它来寻我我也不会管这闲事。 三十一便是先前载着凤元九择选洞府那只猛禽,心中记下了三十一的好,凤元九摇头,诚心实意地道:三十一的情要领,师兄的解围之恩也是要谢的。 幸敏之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很是不必! 凤元九没再坚持,只在心里记下了幸敏之这份人情。 幸敏之见凤元九识趣,想了想,多说了一句:卜子明虽然色了一些,但鲜少如今天这般不择手段。师弟大可想一想,是否不经意间得罪过他。 这倒是不用想了,定是与那伍慧娘有关。 凤元九又向幸敏之行了一礼:多谢师兄提点。 幸敏之摆摆手,踏上飞舟破空而去,远远传来悠悠扬扬地两句歌声: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注1】 凤元九闻得歌声,莞尔一笑,对着幸敏之离去的方向遥遥打了个稽首,这才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已然垂手立于石台上的憨厚小童,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多谢你。 三十一憨憨一笑:幸好这里离幸老爷洞府近,正在幸老爷划下的地盘里,不然小的也帮不上老爷什么。 凤元九若有所思:你有心了。 三十一耿直道:我们妖族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哪位老爷待我们好,我们便尽所能地待他好。幸老爷知您把洞府选在了这处也没赶您离开,便是默许了的意思。有幸老爷庇护,老爷大可放心在此处修行,再没人敢来这里撒野。只是出外行走之时需得小心些,卜老爷在观中很是有些势力。 妖族确实多有耿直之辈,耿直到有些可爱。 凤元九轻笑了一声,拿了一株千年七星草赏给三十一:多谢你一番心意。 千年七星草的诱惑,非低阶妖兽所能抗拒得了的。 三十一这次连挣扎都没有,便快速将这株药草藏进了他喙中的储物空间里:多谢老爷赏。 凤元九摆摆手,示意不值什么。 三十一摇身化出原型,俯下身子低鸣了一声。 凤元九毫不犹豫地踏上猛禽宽阔的脊背修行本就是逆天之旅,绝无坦荡通途,如若因为一个渔色之徒便龟缩不出,他还不如就此折返栖凤山,安安心心地享受家族庇佑,了此一生。 太清非净土,他亦不是怂人,趟一趟这汪浊水又有何妨? 要知道,从来纷争便是机缘。 明心观讲道之地在前殿正堂。 遥遥可见不少猛禽穿梭于明心峰附近的缭绕云海之中,显见是有不少弟子前来听道。 凤元九到的不早不晚,殊丽的姿容惹来不少视线,倒也再没有一个卜子明那般的好色之徒。 凤元九随着人流往前殿而去。 在行至中庭时,远远见着一道袅娜倩影驻足于庭中翘首而望,正是那慧娘,仿佛在等什么人。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扫了慧娘那如空谷幽兰一般的倩影一眼,心中冷笑了一声,便目不斜视地顺着青石板路走向了大殿。 谁知他想与人暂且两不相干,那人却不打算就此与他陌路。 待凤元九行至近前之时,慧娘眼里瞬间绽放出点点光彩,柔柔地喊了一声:师兄,没想到我们竟会择了同一观中修行! 凤元九驻足,殊丽的姿容依旧是那副风淡云清的模样:前两日匆匆一瞥,我还当是认错了人,原来真是慧娘。却不知与你同行的那几位道友现下在何处? 慧娘眼波流转,言笑晏晏:他们都择了其他观修行,我因表兄在此观中,便来了此处。 凤元九未置可否,慧娘这番话他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慧娘突然望着凤元九身后露出一个娇俏笑颜:说曹操曹操到,刚巧我表兄来了,小妹介绍你们认识,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凤元九扬眉,顺着慧娘的视线转身,果然看见卜子明自门外拾级而上。 卜子明眉目生的端的端正,如此行来,便如同一如玉公子自云端漫步而来,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在他洞府之前那副纨绔模样。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看着卜子明,卜子明亦不掩欣赏之色地看着他。 慧娘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转,兀然笑着说:这还没介绍你们相识,你们便已经惺惺相惜上了,可不是缘分是什么? 卜子明还真如首次见着凤元九一般,笑着问慧娘:这便是你一直跟我念叨的那位师兄? 慧娘垂眸浅笑,双颊嫣红:正是。 卜子明轻笑了一声,笑吟吟地对着凤元九打了个稽首:为兄卜子明,不知师弟如何称呼? 第16章 贪狼见水 一声师弟如同被卜子明放在嘴里咂摸咀嚼了一番一般,听得凤元九有些想提剑砍人。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端量着道貌岸然的卜子明,还了一个标准至极的稽首:凤元九。 卜子明看着凤元九精致的眉眼,笑得颇为意味深长。 凤元九克制着拔剑砍人的冲动,一脸风淡云清。 虚伪的寒暄霎时陷入沉寂,慧娘柳眉轻挑,操着她那吴侬软语一般的腔调,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声:原是凤师兄,能得着师兄一个姓名真是不容易。 小女子人比花娇,却未能在凤元九这个不太敬业的颜控心里掀起半分波澜。 凤元九耿直道:缘分到了自然便能相熟,师妹何必计较这些个无关紧要之事。 慧娘娇笑一声,自嘲道:原是我这般姿容入不得师兄法眼,说到底,还是我表兄与你更有缘分些。 凤元九狐狸眼微眯,未置可否,心中却是哂笑了一声我与你表兄确实有些个缘分,他馋我的身子,我馋被他预定了的首座弟子那种缘分。 卜子明斜睨了慧娘一眼,似是特意审视了一下慧娘的容貌。 旋即,卜子明盯着凤元九的眼睛,满脸正经地说:凤师弟姿容无双,看不上你那几分颜色也不足为怪。 凤元九毫不回避地回视着卜子明,不咸不淡地说:师兄说笑了。 卜子明勾起唇角,浅笑着挑起凤元九垂在鬓边的一缕发丝,勾到鼻子下轻嗅了一下,旋即负手朝大殿行去,边走边说:讲道快要开始了,今日是观主布道,迟了可惜。。 凤元九盯着卜子明的后脖颈,挥指斩去了方才被卜子明轻薄了的那缕发丝。 发丝纷纷扬扬,随着山风打了几个转,不知怎么的,竟是飘到了慧娘那精致的绣花鞋上几许。 * 明心观前殿亦是一空间法宝,内里空间会随着人数的增加而自行延展。 凤元九进殿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有三百余修士,个个广袖蓝袍,趺坐于一列列蒲团之上,像极了等着先生来授课的莘莘学子。 卜子明是有固定席位的,进了殿便笔直坐到了第一排居中靠左的席位上。 凤元九脚步微顿,停在门口没有动。 伍慧娘等了片刻,见凤元九并没有先一步落座的意思,颇为幽怨地留了一句:师兄也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些。 便袅袅娜娜地坐到了新延展出来的一排最左边的蒲团上。 凤元九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这一排的最右面。 一炷香后,伴着一声清脆悦耳的罄声,轮椅轱辘压着青石的声音远远地自殿外飘进来,殿内修士无不正襟危坐,便是连素日里最为跳脱的幸敏之也端正严肃的像是个小夫子。 恋耽美 ——(11) 观主蒙焱于观中之威严由此便可见一斑。 须臾,观主蒙焱入殿。 蒙焱一袭绣着锦绣山河的青衫加身,眼上依然如初见之时那般蒙着一条青色丝带,衬得他肤如凝脂眉若远黛。 青色丝带遮住了眼睛,却未能遮住其绝代风华。 凤元九偷偷觑了一眼,暗赞了一声美人如玉,便规规矩矩地收回了目光蒙焱额头光洁无暇,并不是他。 青金木轮椅压在青石地上,发出一串不轻不重的轻响。 两个灰衣小童把蒙焱送到殿前高台上,便规规矩矩地退出了前殿。 蒙焱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点,那轮椅便自行行至高台正中巨大的道字下,化成了一张金色蒲团。 蒙焱趺坐于蒲团之上,青色锦绣山河中似有流水淙淙,又似有鸟啼虫鸣,端的一番仙家气象。 有蓝衣弟子轻敲了一下玉罄,以示讲道马上开始。 凤元九忙自乾坤袋中取了一颗蜃珠出来,预备将这场布道记录下来,以便日后回顾参悟。 蒙焱双手结印放在膝上,等了一瞬,待细细碎碎的声音消失,这才缓缓开口:每每有新人入观,我总要说上几句老掉牙的旧话。人人都道神仙好,却又有几人知道求仙路上险又难?凡人中有灵根者万中无一,有灵根者中资质出众者万中无一,资质出众者中天纵之才万中无一,这些万中无一里有机缘拜入我太清门下者万万中无一。 凡踏入仙途者,无不是为了成仙而来,然而,真能飞升上界的又是一个万万中无一。 你们既然能坐在这里听我布道,便是气运尚可,有幸得了这份寻求长生的机缘。漫漫求仙路,迢迢长生途,既有幸能与天一争,便望你们能够铭记初心,谨慎小心,不要被外物乱了心志迷了眼误入了歧途。 闲话便说到这里,今天我们来讲一讲筑基。 蒙焱娓娓道来,三个时辰讲下来,将筑基的关窍诀要讲得通透明白,饶是凤元九这种前世已然筑基成功之辈,细细听下来亦是受益匪浅,其中不少诀窍秘法都是他未曾听闻过的。 只能叹一声太清果然不负盛名,怪不得天下修仙者都想拜入太清门墙。 讲道在正午时分结束,伴着一声清脆悠远的罄声,两个灰衣小童入得殿内接走了重新坐于轮椅里的蒙焱。 听道修士默契地起身,执弟子礼恭送观主。 待的蒙焱离去,大殿内瞬间渐起喧嚣声。 一二至交相约去找古长老合换一种神通者有之,三五修士聚在一处交流心得者有之,七八好友相约到问仙镇上祭五脏庙者亦有之。 听他们说起问仙镇上的人间烟火能把一只鸡做出上千种花样来,味道特别美,凤元九立时食指大动,然而想起在问仙镇上偶遇的那位登徒子,凤元九又硬生生止了口腹之欲,打算回洞府里吞上一颗辟谷丹,安心静修。 不能吃最爱的鸡,凤元九面上不显,心下是有几分气闷的。 伍慧娘偏偏还在这个时候来寻不自在。 凤元九淡淡地看着拦在他身前,偏要邀他到人间烟火一聚、叙叙别情的伍慧娘,哂笑:师妹,有些话说的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伍慧娘歪头,鬓间青丝垂到肩头,一下一下扫着蓝色道袍:师兄对我果然误会不浅,连个冰释前嫌的机会都不愿给了。 凤元九淡然道:误会与否,你我心知肚明。 伍慧娘可怜巴巴地看着凤元九,渐渐红了眼圈儿。 凤元九余光扫过那些个频频看向他们的道士们,揣摩着那些个略带谴责的目光,神色一整,眼底氤氲着一分冷意,浅笑道:师妹前有两个形影不离的好师兄,后有风流潇洒的表兄,又何苦还要来招惹我这个萍水相逢的人? 伍慧娘脸色骤然一红,贝齿轻咬红唇,娇容上委屈更甚。 凤元九不耐烦配合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耍猴戏,直接一甩衣袖,绕过伍慧娘,飘然而去。 待得那道挑不出一分瑕疵的背影没入云雾中,卜子明淡淡地扫了一眼庭中窃窃私语地修士,问神色如常的伍慧娘:如何? 伍慧娘垂着眼,微微翘起唇角:三日可成。 卜子明颔首,说:我要活的。 伍慧娘柳眉飞扬,斜了卜子明一眼,这位端庄淑雅的千金竟是在眼波里漾出了万种风情。 卜子明端量了伍慧娘一瞬,端正的眉眼挂上了融融笑意:随我回府。 伍慧娘款步轻移,跟着卜子明上了同一只猛禽的背。 * 那边表兄妹两个私下里去算计什么不足为外人道,凤元九也无从得知。 不过被这二位不阴不阳地寻了不少晦气,凤元九甫一回到洞府便焚香净手抚琴静心,认认真真地卜了一卦。 谋事吉,婚姻吉,讼宜和,求财遂,出往吉,居于室大凶。 凤元九抿唇,又卜了一卦。 红鸾至,潜龙腾空。出则吉,入则凶。 凤元九拧眉,卜了第三卦。 贪狼见水。宜出行,忌居家。 贪狼见水主桃花! 红鸾至,姻缘至! 婚姻吉! 连卜三卦,卦卦有姻缘。 凤元九有些哭笑不得,他一心向道,哪里来的什么姻缘?! 若不是不止一次用《连山易》演算天机,知其从未有误,他怕是会直接忽略了同样接连在卦象里出现了三次的宜出行,忌居家。了。 居家大凶这一卦象大概是要着落在卜子明和伍慧娘身上的,毕竟那兄妹二人只差与他撕破面皮了。 卜子明在观中又颇有些势力,寻他晦气是再正常不过。 既然卦卦显示居于室大凶,很可能不止是寻他晦气那般简单,凤元九出于谨慎,索性打消了于洞府内闭关静修的念头。 将捡出来的那些个灵株仔细栽进灵药园里,又自灵泉中引了一道活水过来,凤元九趁着夜色连夜离开了他这个还未捂热乎的新洞府。 脚踩飞梭,小心避开了他人耳目。 凤元九特意选了远离问仙镇的方向,自北斗玄微大阵的另一边出口离了六观七峰的范围,一头扎进了茫茫山林之中。 林木葱葱,虫鸣阵阵。 凤元九踩着飞梭贴地飞行,小心翼翼地寻着适宜闭关的地界儿。 本以为入了太清门墙便能安心修行,谁知东青州第一玄门亦非净土,瑞气千条之下竟是暗流汹涌。 正苦中作乐地琢磨为什么想安静地修个仙就那么难,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便震散了他全部闲思,凤元九立时手持宝剑横在胸前,望向了密林深处。 第17章 救命之恩 密林深处,吼声阵阵,惊飞了无数飞鸟。 凤元九手持宝剑,顺手宰了一头险些撞到他身上的二阶妖兽疾风狼,温热的血溅满了袍摆。 闻着了血的腥甜,在密林中横冲直撞的妖兽们突然整齐划一地直冲凤元九而来。 凤元九匆忙间,只来得及布下一套防御阵盘,兽群便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至。 兽群中有三阶的三首妖蟒、独目石猿,有二阶的铁齿鼠、赤炎蛛母、流火蚁,亦有数不尽的一阶妖兽。 成千上万。 天蓝色的防御光罩只坚持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被兽群撞出了道道裂痕。 凤元九盘坐于阵心处,往嘴里塞了一粒回元丹,收回几近耗尽真元的飞剑符宝。 兽群源源不绝,看来杀是杀不尽的,避又无处可避。 眼见着这防御阵盘最多再坚持半刻钟,凤元九暂时收起了正中画着一柄飞剑的符纸,又接连布下了两套防御阵盘,一套杀阵。 这算是在掏他的家底了,好在他家资还算丰厚,暂时还受的住。 之前匆忙布下的防御阵盘已经碎成了两半,凤元九拂袖收起破损的阵盘,提剑进了最外围的杀阵之中他得去找杀阵中落单的三阶妖兽勾兑勾兑,一是帮阵盘减轻一些压力,二是他得趁着不太凶险校验一下心中所想。 闷头撞进来的一阶妖兽瞬间便被呼啸的风刃大卸了八块,二阶妖兽略作挣扎也步了一阶妖兽的后尘。 凤元九提剑走在被妖兽血液染得色彩斑斓的草地上,捏诀,以《御灵九章》中的摄魂秘术收了几个尚未溃散的妖兽精魄纳入识海。 识海中,凤元九元神之体抓过妖兽精魄,送至琴魄近前。 已然变得如纸般凝实的琴魄,震了震,似是不甘不愿地探出一根琴弦卷走了那几只妖兽精魄。 凤元九有些无语,敢情这是在嫌弃一阶妖兽的精魄品质太次,不配被食用? 凤元九指尖点了点琴腰,轻笑:我都没嫌你《御灵九章》里尽是些魔修法门,你便也别太过挑剔了。 琴魄扭了扭,离凤元九远了一些。 凤元九淡淡地说:你是知道的,我并没有修炼《太古天音秘册》,也不太在意你是否能够成长。我资质一般,专心修行《太易归元玄录》也并不是坏事。 琴魄静默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往凤元九跟前儿挪了一丁点。 凤元九指尖划过琴弦,轻笑一声离了识海。 既然已经确定琴魄可吞食灵魄神魂以修复破损的本源,凤元九便毫不客气地掐诀摄取了遍地尚未消散的神魂精魄。 虽说这些妖兽品阶过低,其精魄于琴魄而言犹如杯水车薪,但蚊子腿也是肉,聚少也能成多。 前世认知根深蒂固,从未怀疑过这名门正派镇派之宝的来历。 今世元神觉醒之后得以被琴魄认主,这些时日研究了《御灵九章》中的诸多法门,凤元九心中便对这伏羲琴渐生疑惑,尤其是在目睹其吞噬修士神魂妖兽精魄之后,这份疑惑便变成了笃定这把琴,或许称之为七绝琴会更为贴切一些。 以其魔琴本性,恐怕不光修士神魂、妖兽精魄能吞噬,法宝本源、天地灵粹、甚至是天地本源怕也能被其吞噬。 凤元九有些庆幸他那挥挥衣袖去追寻大道的母亲给他留了《太易归元玄录》了,不然的话他定然会修行《太古天音密册》,届时恐怕便不是人为琴主,而是琴为人主了。 对这琴的魔性有了揣测,凤元九便变得更为小心了些,打定了主意不能让这琴魄本源恢复的速度超过他自身修行的速度。 凤元九驻足于防御阵边缘,掐诀,又摄取了一波妖兽的精魄之后,选定了一只独目石猿,往身上拍了一张金刚符,便倒提着宝剑走了过去确定了琴魄本性,也该确定一下他心中的另一个猜测了。 先前于云海秘境时,云海妖兽无不对他和凤小白敬而远之,凤元九便是想看一看这云台山脉中的妖兽是否亦是如此。 独目石猿身高丈许,三头身,通体白如玉,两臂等身长,一颗碧绿色的眼睛位于头颅正中,以一种独特的频率转动着,样子蠢萌蠢萌的,有点可爱。 凤元九停在离独目石猿三丈远的地方,远远地端量着独目石猿那颗如碧湖一般澄净的眼睛,越看越喜欢,有点想收了这只独目石猿当灵宠。 凤元九看着独目石猿,独目石猿也盯着凤元九在看。 不知道是不是妖兽也跟人类有一样的审美,总之是在凤元九看向独目石猿的瞬间,独目石猿那只碧绿的大眼睛便定住不动了。 蠢呆蠢呆的样子,简直萌化了凤元九那副铁石心肠。 确认独目石猿似乎并没有攻击他的意图,凤元九左手捏着龟甲,右手提着宝剑,缓缓朝着独目石猿走了过去。 三丈,独目石猿一动没动。 两丈,独目石猿眨了下大眼睛。 一丈,独目石猿左右倒着脚,砸在地上咚咚响,似乎有些躁,但仍然没有攻击凤元九。 两米,凤元九兀然腰间一紧,被仿若从天而降的人箍在怀里腾空而起。 凤元九本能地以左手撑在了来人的肩头。 眼前玄色法袍滚着金边,尾尾墨色游鱼游弋其间,画出的轨迹玄奥神秘。 余光里,穿越叶片空隙的斑驳月色快速飞退,晕染出片片光影。 鼻息间是仿佛已经刻进嗅觉里的、如同寒潭一般的清凉气息。 如谪仙般那位登徒子的面孔跃然脑海中。 须臾之后,脚终于落在了实处。 不知年岁的老树,细密的叶片和坚韧的枝桠搭就成巨大伞盖,踩在脚下如同踩在铺着厚实皮毛上的地板上一般。 凤元九轻轻推了一把抱着他没放的登徒子,微微抬头,满眼都是对方带着胡茬的下颌高挺笔直的鼻梁,以及淡色的、似乎很是水润的唇。 呵!一声低笑自对方胸腔里震出,滑过喉咙,钻进凤元九的耳朵里时便仿佛是染上了神仙酿的味道一般,醉的凤元九耳朵有些麻,有点烫。 凤元九忍不住侧头,用肩膀蹭了蹭耳朵。 这小动作自是逃不过来人的眼睛,来人垂眼看着怀中似是染上了几许羞意的月下美人,情不自禁弯了嘴角:怎么?觉得无以为报? 凤元九按着对方肩膀,往后退了一下。 然而,足下只退了半步,腰依然被对方牢牢地箍在了臂弯里。 凤元九白了忍不住低笑的登徒子一眼:劳您松下手。 登徒子又是一声低笑,非但未松开箍在凤元九腰间那只手,反而抬起负于身后那只手捏住了凤元九的右手手腕。 右手连带着掌中宝剑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拿离了肩头,凤元九看着月光下泛着幽光的宝剑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却又忍不住去看攥在他腕上那只手。 那手莹润修长,指腹圆润,指甲透着粉,怎么看都不像如此有力的模样,偏偏让他挣不开分毫。 登徒子捏着凤元九的腕子晃了晃,漫不经心地问:才刚救了你性命,你不说以身相许倒也罢了,竟还想着谋我性命,是不是我待你太纵容了?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看着登徒子收走了他的宝剑,不咸不淡地说,您对纵容恐怕有些误解。 登徒子轻笑了一声,松开凤元九,对着那寒光凛凛的宝剑屈指一弹,那薄如蝉翼的剑刃便断成了几节:拎着这凡间俗铁去跟独目石猿正面刚,我是该赞你一声悍不畏死,还是该骂你一句蠢笨至极啊? 经他这一提,凤元九倒是想起那只特别可爱的独目石猿了。 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树冠边缘往下一看,却是正好看见在被暴力毁去的残阵里,通体玉白的独目石猿自正中一分为二,碧绿色的妖血喷溅而出,散出了一朵妖冶的烟花。 凤元九一时有些无语。 登徒子漫步至凤元九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如何? 恋耽美 ——(12) 凤元九盯着被劈成了两半的残尸:我的灵宠被你宰了。 登徒子失笑:灵宠? 凤元九点头:我正要收他做灵宠,你便从天而降把它劈了。 登徒子无语了片刻,摇头轻叹:凤家这到底是宠你还是害你?一点常识也无,凤祥玉也敢放你一个人来太清这个污水潭里扑腾,啧! 听这话音,这登徒子恐怕并不是玄门仙修,对凤家也当真不算陌生。 知其顾及凤家的情面,凤元九心头一松,一本正经地说:一张月光草席,一柄宝剑,一只灵宠。 登徒子莞尔:我救你一命又如何算? 凤元九泰然自若地说:我并无生命之危,你杞人忧天罢了。 登徒子视线落在凤元九那若樱红唇上,指尖自丰润的唇珠上拂过:牙尖嘴利的,唇倒是软的很。 凤元九不咸不淡地瞥了登徒子一眼,自乾坤袋里拿出一条真丝帕子,细细地擦了下唇便将那丝帕随手丢进了风里。 登徒子抬手虚抓,将随风飘进夜色里的丝帕抓进掌心里,垫着帕子捏住凤元九的下巴,盯着那双似是有无尽风情的狐狸眼,淡淡地说:小白痴,哥教你个道理,染有你气机的东西千万别乱扔,不然什么时候被人牵了魂陨了命都不晓得。 这话显然话里有话,凤元九一时忘了登徒子的轻薄,问:此为何意? 登徒子指尖在凤元九眼睑上滑过,说:你被灵门修士种下了牵魂引之意。 第18章 无以为报 牵魂引,乃是魔门六宗之一幽冥宗的入门法门。 幽冥宗擅驭使傀儡,这牵魂引正是最初级的傀儡炼制法门。 中了牵魂引之人,神魂被抽离,道体被炼成行尸走肉,只能任人为所欲为。 思及伍慧娘那几位沿途十分沉默到了太清便消失无踪的同行之人,又念及卜子明对他的龌龊心思,便也明白因何连卜三卦都是居于室大凶了。 凤元九怒染心头,杀意顿生,一直云淡风轻的超然便染上了几分冷色。 登徒子肆无忌惮地欣赏着月下美人不一样的风情,似笑非笑:心里有谱了? 凤元九倒也未否认,颔首道:略有揣测。 登徒子把玩着素色丝帕,问了一句:麻烦不小? 凤元九垂眸,端量着足下叶片上映出的月色,轻轻点了下头。 登徒子低笑了一声,指尖挑着凤元九尖尖的下颌,迫使凤元九与他对视,戏谑:瞧这小模样愁的,好好叫声哥听听,哥帮你把麻烦送去合天道。 才刚生出的几分好感瞬间打了个一折。 凤元九拂开登徒子的手,后退了一步,殊丽的眉眼上染着薄怒,疏离道:很是不必。 登徒子却是爱极了凤元九这副模样,视线肆无忌惮地描摹着那无一处不是长进了他心坎里的五官,似笑非笑:早晚不是外人,何必见外? 凤元九有点想念刚刚被这登徒子折断了的宝剑:亦不是内人。 登徒子朗笑了一声,入鬓的长眉斜飞,深邃犀利的凤目里尽是肆意飞扬的神采:虽然有些个麻烦,但你若是非要想做我的内人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没了宝剑,还有龟甲。 凤元九掌中把玩的龟甲瞬间化成了板砖大小。 掂了掂白玉板砖的分量,凤元九风淡云清地端量着登徒子的额头,不带丝毫烟火气地说:你想多了。 这人真是越看越可心意,登徒子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刹住了他那肆意妄为的性子。 登徒子难得正经地问了凤元九一声:想不想解了这牵魂引? 当、然、想! 要知道牵魂引虽为幽冥宗入门法门,却是颇为难解,目前的他根本无能为力。 登徒子这一句真是点在了凤元九的死穴之上,凤元九看着登徒子的目光仿佛镀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星光,甚是耀眼。 只是 凤元九与登徒子对视了须臾,开口却是一句质疑:萍水相逢,我凭什么信你? 登徒子莞尔,若古潭般沉寂的眸子泛起丝丝涟漪,漫不经心地说:你这也是忒没有良心。不提之前于破庙里共度的那个良宵,便说今夜,我先是自兽潮中救下你的性命,又告知你牵魂引之事,片刻间便是两个救命之恩,你竟然还说我们是萍水相逢。 登徒子话音微顿,看着凤元九似笑非笑:伤煞人心。 凤元九一双狐狸眼轻翻,落在登徒子眼里便是风情无限:好叫您知道,您纵是不救我我也不会殒命。 登徒子视线黏在凤元九脸上收割着怡人的风情,嗤笑:小白痴!你怕是头一回见着独目石猿罢。 登徒子说得肯定,凤元九也未作反驳。 登徒子顶着那张如谪仙一般的脸,披着霸道不羁的气质,说出的话竟是隐有几分苦口婆心:独目石猿爪利皮韧,擅摄人魂,凡与之对视者无不被吸食魂魄化作走肉行尸。《万妖志》中所载或许有些许夸张,但独目石猿那只眼确实厉害的紧,你这般修为近其身一丈之内与之对视无异于送菜上门。若非我及时出手,你此时恐怕早就魂喂了独目石猿身成了众妖兽的腹中废料了,还能跟我搁这撒娇耍嘴皮子? 并不是撒娇。 哦?那就是放肆? 还是恃宠而骄? 行止如此无忌,又称魔门为灵门,这位真是个魔修罢! 凤元九视线在登徒子那张端的好看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暗道了声可惜,指着登徒子手中那方丝帕,直截了当地说:阁下若是把手中那方帕子还给我,或可一信。 登徒子哂笑,直接把丝帕收进了乾坤袋里。 凤元九: 登徒子笑着问:还是萍水相逢?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说:不是。 登徒子又说:叫声哥来听听。 凤元九不咸不淡地看着登徒子一眼,没吭声。 登徒子饶有兴趣地撩凤元九:我让你免了两次失魂之苦,还当不得你一声哥? 见这登徒子越说越来劲,却没一句正经话,凤元九索性铺了张皮子于树冠上,掐印趺坐,打起了坐。 有些人越搭理越来劲,不如让他说尽了兴后自己闭嘴。 反正这位与凤家交情匪浅,应该不会对他如何,就算这位想对他怎样他也无力反抗。 登徒子莞尔,不再逗弄凤元九,枕着双手躺在树冠上,看着他的月下美人。 月色溶溶,美人如珩,横看竖看都当真可心,想据为己有。 只可惜如此可心的美人只能看不能碰。 登徒子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伸脚踢了下凤元九的膝盖,又问了一句:想不想解了牵魂引? 凤元九收功睁眼,一直风淡云清的脸上难得现出几分无奈:无以为报。 这次登徒子没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含着笑说了一句:想听你抚琴。 凤元九扬眉,看着仿佛被月色柔和了的眉眼,没动。 登徒子收回视线,看着漫天星辰,说:你琴弹得好听,能静心。最近我有些躁,你多弹几曲帮我静静心,待我去了浮躁便帮你解了那牵魂引。 这人正经起来的模样当真好看,当真让人难以拒绝。 凤元九静静地看了登徒子一瞬,掐诀招了一汪清水净了手,摆出琴案放上琴,焚香抚弦。 魔修向来但凭己心求大自在,进境虽快却最易生出心魔。 听登徒子如此说,凤元九便知这人是修行出了岔子,抚出的便尽是《太古天音密册》里静心凝神的曲子,也算是谢过对方告知他牵魂引之事了。 虽说无功法相衬,无法以琴曲操纵心灵,凝神静心之效用却并不差。 悠悠琴音自指尖淌出,仿佛天地都为之一静。 登徒子摘了腰间酒葫芦,看着他的月下美人喝了一口神仙酿,便收回视线合眸聆听。 琴音一起,多日来积郁于胸的燥气仿佛便为之一轻,体内一直互不相让的两股真元也像被安抚了的熊孩子一般,渐渐安静下来。 难得的舒泰安然。 登徒子琴音伴酒,从月上中天听到了朝阳初升。 待天边第一道阳光穿过绚烂朝霞落在凤元九身上之时,登徒子看着整晚坐姿都不曾变过一下的凤元九又灌了一口神仙酿,便收了酒葫芦,起身踱步到凤元九身侧,俯身手按琴弦说:可以了。 凤元九微微仰首,看着背光站在近前的人,有些疑惑,人还是那个人,却又有些不同。 登徒子仿佛读出了凤元九心中所惑,轻笑了一声:太阳出来了,你便不是我的月下美人了。 这人果然正经不过一刻钟,凤元九又有提剑拎板砖的冲动,然而下一刻,他的右手便被登徒子拿在了掌中。 的确是拿,登徒子指腹着落在他手掌两侧,虚虚地捏着,没用什么力道,竟是知礼的很,如此便显得那手指格外修长。 凤元九风淡云清地看着那只不肥不柴美得恰到好处的手,问:何意? 登徒子低笑了一声,捏着凤元九的手微微用力,翻成掌心朝天的姿势,指尖萦绕着墨色真元拂过玉白指尖上点点樱红,消了指腹上的肿痛。 看着那双手重新变得肤若美瓷,未问凤元九疼不疼,仿若换了一个人一般,十分有分寸地松开手,负手望着徐徐升起的朝阳,难得说了一句正经之言:你挺对我脾气,若是有缘应当能成为挚友。 凤元九心中不敢苟同,却也未作反驳,只在眼尾挂上了一丝清浅的笑意。 登徒子又解下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口神仙酿。 旁的修士数万灵石也难以求得的神仙酿,在他手中便仿佛饮之不尽一般,喝了一夜那酒葫芦也没见底。 凤元九嗅着随风飘入鼻息间的酒香试探了一句:听闻这神仙酿饮之能忘忧,可是当真? 登徒子不动声色地看了凤元九一眼,泰然自若地说:传闻醉了可忘记酒后之事,我没醉过,不知是否能够忘忧。说完,登徒子看着凤元九似笑非笑,你不是醉过?怎得还来问我? 凤元九风淡云清地说:从未饮过酒,无从比较,便不知那神仙酿有何特异之处。 登徒子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手在腰间乾坤袋上一抹,掌中便多了一个巴掌大的精致白玉葫芦。 随手将白玉葫芦塞到凤元九手里,登徒子说:那便仔细品品。 凤元九把玩着白玉葫芦,拔开塞子嗅了一下,一口酒香便让他上了脸色,险些醉了。 登徒子忍俊不禁。 凤元九念及神仙酿的珍贵,便没跟他计较,直接将白玉葫芦收进了乾坤袋里。 登徒子手搭上凤元九的腰,带着他足踏金苇,御空而行。 见凤元九无丝毫抗拒之意,心中莫名熨帖,忍不住笑着调侃了一句:这便跟我走了,就不怕我直接掳你回去做宠侍? 第19章 大道可期 没了殒命之危,不再如履薄冰,凤元九言谈间便变得随意了几分。 听登徒子如此调侃他,凤元九顶着那张殊丽近乎妖孽的脸,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再相见便从炉鼎变成了宠侍,位份升得挺快。 登徒子朗笑,环在凤元九腰间那手不禁紧了三分:千万莫招惹我,否则我备不住得被你诱惑得失了原则。 凤元九扭头,看着那风神俊朗的侧颜,想要从那肆意不羁的笑容里分辨出这句话的真假。 登徒子仿若与他心有灵犀一般,亦兀然转过了脸。 两个人的脸便变得格外近,仅两指之隔,如此近的距离让登徒子心生猛兽,躁动非常。 登徒子那原本便深邃的眸子变得格外幽深,凤元九心头一跳,莫名心生一种对方要吻过来的荒诞之感。 手情不禁地转动龟甲,凤元九有点想卜卦。 登徒子却是轻笑一声,与凤元九重新拉开了距离:想吃什么? 凤元九到底还是略微收敛了些,思忖再三,说了一嘴:听说问仙镇人间烟火的鸡特别好吃。 登徒子失笑:你倒是不怕被人牵走了魂。 凤元九理所当然地道:有你在,怕什么。 登徒子心中熨帖,当真带着凤元九进了问仙镇,不过顾及凤元九太清弟子身份,并未大剌剌地带着他直接飞进问仙镇。 再次踏入问仙镇,比之几日之前却是另一番心境。 当日记挂着入门考验之事,走马观花,后来又兀然看见这位登徒子的身影,落荒而逃。 如今令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反倒成了他的临时护卫,也是世事无常。 凤元九觉得有趣儿,不禁弯了下嘴角。 登徒子瞥了凤元九一眼,问:傻乐什么? 凤元九随意地看着问仙镇上孜孜求生的凡人和空中飞着的修士,漫不经心地道:笑山青水绿,笑人间繁华,笑有美人在侧。 登徒子长眉轻扬,哂笑:精致的皮囊下原是个傻大胆儿。 凤元九一派坦然:畏畏缩缩何以问长生? 登徒子抚掌而笑:大善!凭此一言便可知你大道可期。 一直如高岭之花一般清冷疏离,仿佛把云淡风轻刻进骨子里的凤元九瞬间眉眼弯弯,露出一个真心实意地浅笑:借你吉言。 登徒子了悟,想刷美人好感,说他大道可期比夸他长得美顶用一万倍! 一个参悟了取悦美人之道,又因某些缘由孟浪行径有所收敛;一个对登徒子有所改观,不再跟登徒子无伤大雅的举止一般见识,这二位随口闲谈间倒是变得颇为融洽。 凤元九五官精致如仙中妖,登徒子洒脱肆意若天地主宰,俱是耀眼夺目的人走在一处更为惹人注目,一路上不知受了多少意味难明的目光。 登徒子晃着不曾离手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神仙酿,问凤元九:你当真不怕你那冤家对头栽赃你勾结魔修? 恋耽美 ——(13) 看着坊市摊位上各色不甚熟悉的宝材,凤元九正在心里想念陷入沉睡的小狐狸,闻言便随口道:第一,他们算不得冤家对头。第二,你莫吓我,我便是再没常识,也知道玄魔并非泾渭分明不能两立。 登徒子低笑,笑声沉沉的,直往凤元九耳朵里钻。 凤元九挠了下耳廓,一指脚边摊位上的宝剑,问登徒子:你是否应该赔我一柄剑? 那剑长三尺六寸,宽一寸八分,通体乌黑,只在剑尾吊着一个金色的剑穗。 登徒子神识扫过凤元九相中的这把剑,有些无语,传音给凤元九问你要把凡铁做甚? 凤元九摩挲着掌中龟甲,眼里泛着笑意回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登徒子未置可否,拿起凤元九相中那把剑掂了掂,给了摊主一块下品灵石。 摊主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收了灵石甚为高兴,忙不迭地朝着凤元九推销她摊位上的其余物事。 无奈,那些皆是一些个凡间俗物,并未能入了凤元九的眼。 凤元九摆弄着新入手的宝剑,屈指轻弹剑刃,闻得一声清脆的嗡鸣:宝剑还了,灵宠和草席何时赔我? 登徒子忍俊不禁,他当真是心情愉悦,仿佛平生都未曾如此开怀过:惯的你。 凤元九收起宝剑,斜睨着那张极具迷惑性的脸,撇了下嘴。 登徒子莞尔,随手自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把乌黑的黏土,三捏两捏,捏成了一个独目石猿的模样。 往泥猿眼眶子里塞了一颗绿色的珠子,又以真火烧之。 道道法阵一环连着一环没入泥猿体内。 须臾,拳头大的独目石猿便立在了登徒子的掌心里,栩栩如生。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便是这只独目石猿黑亮黑亮的,好似从魔眼里钻出来的魔物。 登徒子往绿色珠子里印下了属于他的元神印记,随手把小黑猴儿塞到了凤元九手里:灵宠。 凤元九嘴角抽了抽,看在那颗颇为难得的珠子的份儿上,还是把小黑猴儿收了。 登徒子满意于凤元九的顺从,攥着凤元九的手腕往东南方向走,霸道的做了决定:草席子不赔,带你去吃鸡。 凤元九纠结了一瞬,终是没做反驳,毕竟人间烟火的鸡他真的真的挺馋的。 * 人间烟火在问仙镇东南一隅,不过是一家凡间馆子,远远却能望见道道遁光落至其门前,可见其吃食之美味,生意之兴隆。 美食近在咫尺,凤元九轻勾嘴角,又有了说话的心情。 看着三五成群的修士被小二引进酒楼,凤元九一语双关:人之本性果然最难琢磨,境界再高也难以摒弃这人间烟火。 登徒子言语中带着淡淡的讥讽:斩不断凡尘俗世缘,断不掉食色贪欲,也难怪数万年来无一玄门修士成功飞升。 凤元九撇嘴:绝情绝性的那是无情道,再者说了你又如何知道数万年来当真无人飞升? 登徒子一哂,没与凤元九争辩,毕竟无人飞升之事都是道听途说,他并无实证,九洲之地地广物博,也确实备不住就有人在尚未被人探知之地飞升了上界。 遂只是问了凤元九一句:你修的是无情道还是有情道?这也确实是他比较关心的事。 凤元九转头,对上对方那被笑意镀上了一层柔和的犀利目光,如实道:我修的是长生道,问的是天道。 何解? 修无情道我摒弃不了亲情戒不掉口腹之欲,做不到绝情绝性至公无私;修有情道我又做不到悲天悯人。我就是这么一个俗人,资质不高,六根不净,唯有一颗向道之心还算坚定,所以我只问我的长生,证我的道。 法天顺情,不拘于俗,不诱于人,阴阳为纲,四时为纪,不错。登徒子浅笑,一脸真挚衬得他俊逸非凡,定能得证大道。 凤元九明知此为吹捧之言,心中依然颇为受用,和颜悦色地自谦了一句:不敢和圣人相比。 登徒子却是颇为狂傲:圣人亦是人,只要成圣之路未断,你我便未必不能成圣。 凤元九讶然,旋即便又觉得合该如此了。 不说魔修本就多无法无天之辈,便单论这个人,便不难看出其源于骨子里的自傲与对天地之睥睨姿态。 闲谈间已是到了人间烟火门前,有小二迎了过来他们便止了先前的话头。 迎向他们的小二哥个头不高,二十上下,穿着干净整洁的灰色棉袍。 想是平日里见各色修士见得多了,神态间并无寻常凡人见着修士的惶恐与畏惧,有的只是恰到好处的恭敬。 小二哥到了他们近前便先低眉顺眼地问了一句:二位仙长可是要用些吃食? 登徒子不见喜怒地点了下头,此时方显出了一个大修士的傲然与无情姿态。 倒是素来清冷的凤元九,直接应了一声:听说你们这里的鸡做得很好。 小二哥神色松快了一点,立时挪到凤元九身侧,恭恭敬敬地说:仙长慧眼,咱们店里的鸡,蒸的、煮的、炸的、红烧的、辣炒的、熏的、烤的、白斩的,各种口味应有尽有,保管您吃的舒心。 凤元九有些好奇:你们这当真能把一只鸡做出上千种花样来? 小二哥引着凤元九和登徒子往酒楼里走:不敢诓骗仙长,咱们店里一只鸡做不出千种花样来,只能做出998种。 被辟谷丹寡淡了几个月的五脏庙瞬间有点着急,凤元九看向登徒子,说:我那张月光草席是我娘离家之前亲手给我编的。 想了想,又强调了一句:仅此一张。 登徒子莞尔,对小二哥说:一只鸡一种做法,每种做法来一只。 端的豪气! 凤元九甚为满意。 人间烟火卖的虽然是凡俗伙食,背后老板却不是凡人,酒楼内不乏修士手段,譬如说花自开水自流的布景,譬如说空间无限的餐碟儿,譬如说锅子下面的无根之火。 因此,登徒子虽然豪横地点了998只鸡,最终桌上也不过是两个锅子四碟四碗,却是按着做法和口味分了类了,神识探入这些碗碟里便能看见琳琅满目的各种鸡。 凤元九吃的一本满足,登徒子却是没动筷子,只拿着他的酒葫芦慢条斯理地喝着神仙酿,看美人优雅地用筷子风卷残云。 桌角,剔出来的鸡骨头堆成了小山。 凤元九缓下吃鸡的速度,说了一句:恨不能把这厨子请回去。 登徒子莞尔,漫不经心地笑道:有传言说这里幕后老板是修真界第一商盟凌波台,便不是凌波台,能在太清脚下开这么家馆子的也不会是凡人,你恐怕得罪不起。 凤元九撇撇嘴,闷头吃鸡。 时近正午时,登徒子会了账总计三千七百五十二灵石:时辰差不多了。 时辰自然是化解牵魂引的时辰。 牵魂引这等阴晦法门需得借助正午至阳之气来解,登徒子直接把凤元九带至了附近最高的山上。 挥戟轻描淡写地削平了山顶。 登徒子一指新鲜出炉的平台,说了一句特别符合他身份的话:脱吧。 第20章 卦象下下 脱吧。登徒子说。 凤元九有点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左手白玉板砖,右手宝剑横于胸前。 登徒子简直是被凤元九这副戒备模样给气乐了。 既然美人依然把他当成了登徒子,他便恶劣地不再收敛自身气息,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不紧不慢地往前踏了一步。 登徒子骤然变强的气势压得凤元九有些喘不过气来,凤元九抿唇,强撑着笔直的脊梁,面无表情地盯着登徒子,缓缓往后又退了一步。 凤元九退一步,登徒子便跟着进一步,就仿佛是捉弄老鼠的猫,在进食之前要把老鼠的恐惧全部捉弄出来才肯罢休一般。 退到第一十三步的时候,凤元九已然退到了悬崖边缘。 修士虽不虞坠崖殒命之危,但在比他修为高深出至少两个境界的登徒子面前,凤元九并不觉得自己有坠崖脱离的机会。 遂驻足盯着登徒子问:贫道是否应该感谢你让贫道做了一个饱死鬼? 登徒子淡然地看着凤元九,一双凤眸深邃如寒潭,无波无澜。 因姿容绝色,见惯了或欣赏、或贪婪、或觊觎、或龌龊、或青色等等各种目光的人,凤元九竟被他这再平静不过的目光看得有些惴惴。 凤元九紧了紧掌心中的剑,抿唇,思量着外公赐下那木牌帮他成功脱身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然而,登徒子并未给他足够的思量时间。 扬手间掌中便现出了一条玄色匹练,直接缠在了凤元九腰间,登徒子轻轻一拉,凤元九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登徒子拉进了怀里。 这两日陷入登徒子怀里的次数似乎有些多,熟悉的玄色法袍,熟悉的清凉体香,却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心境。 只是在被扯入怀里的瞬间便被下了剑,凤元九瞬间收起了龟甲,若有所思地问:阁下并不是会委屈自己个儿的人。 登徒子指尖从下颌顺着纤长的脖颈滑到蓝色道袍的领口止住不动,漫不经心地问:所以呢? 凤元九自知势不如人,只得凭头脑赌一把气运:所以阁下若真对我有遐思的话,当日破庙初遇我便已经被你掳做炉鼎了。 心中分明忐忑不安至极,偏偏一张仿若妖姬的脸清冷得看不出半分惧色。 登徒子盯着凤元九的脸,凤目里是令人捉摸不定的暗沉:不,我对你确有遐思,只可惜你是凤家序齿的子孙。 说完,登徒子轻轻一推,将凤元九推至了平台正中,淡淡地命令:莫磨蹭了,错过时辰便不美了。 凤元九微蹙着眉心看了登徒子一眼,仰头看看即将转至正中的日头,转身,背对着登徒子轻轻扯开了道袍上的腰带。 松松垮垮的道袍自肩上滑落,莹白如玉的肌肤便如同缓缓展开的画卷一般,展现在了天幕之下。 正午炽烈地阳光给修长健美的身姿镀上了一层热烈的光,落进登徒子眼里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美得他移不开眼,美得他险些遏制不住心中躁动的猛兽。 视线带着烫人的温度在那如无暇白玉一般的躯体上盘亘了良久,登徒子移开视线,声音低沉:交腿跨鹤坐,气起龈交,走神庭,至百会,行风府,过大椎、灵台、中枢、名门、腰俞,达长强。 气留于长强,别动。登徒子缓步走至凤元九对面,盘膝而坐,抱元守一,定心凝神。 说完,视线拂过两点樱红,又补充了一句,我需触及你几处穴窍斩断牵魂丝,并不是要轻薄于你,你万不可乱了心神。 即便真做什么,凤元九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轻轻颔首表示晓得,凤元九便静气凝神,默诵起了《清净心经》。 登徒子仰头凝视空中高悬的金日,待得日头悬于正中之时,左手掐诀引气,右手修长的手指在凤元九身上游走,指尖所过关窍竟是渗出了条条细丝。 气于凤元九体内行过七七四十九周天,原本堪称冰肌玉骨的身姿已是变成了一副墨彩过重的泼墨山水。 登徒子额间亦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以盘坐之姿兀然离地,浮空移至凤元九身后,轻拍美背,趁着凤元九前倾之势,指尖快速在长强穴上连点了三下。 这穴位置有些尴尬,登徒子拔净了如细麻一般绞缠成团的黑色细丝之后,便快速后退,起身,看着美人红透了的耳朵,极力维持着淡然姿态说了一句:坐好,运气,再来一遍。 凤元九重新交腿跨鹤坐,运气之前问了一句:需得几次? 登徒子将掌中黑色丝团封进了一个玉葫芦里,说:这要看给你下牵魂引的人是什么道行,你中牵魂引多久。别磨蹭了,未时之前若是拔除不净,明日午时便还要再来一遭。 闻言,凤元九便再也顾不得心中耻感,快速默诵了一遍《清净心经》,便气起龈交,依登徒子所言又来了一遍。 如此反复,直至第五遍,登徒子才彻底帮凤元九拔净了体内黑色细丝。 彼时,肤若美瓷之人已是通体墨黑。 这也算是把我的月下美人染黑了罢! 登徒子将所有黑色细丝封入了同一个玉葫芦里,含笑揶揄:你这模样倒是能与我赔你的灵宠比一下肤色了。 凤元九垂眼看了一眼腿上黏腻的黑,瞬间满眼嫌恶。 抬手招过被登徒子随手丢在不远处的宝剑,真元运于宝剑之上,挥剑劈砍,快速在山顶平台上挖了两个一丈见方的池子。 以水属真元掐诀引水,注满了毗邻的两个池子。 凤元九泰然自若地起身漫步进左侧的池子内,洗去满身污浊,又仪态从容地换至右侧池水中仔细沐浴了一番。 便那么无遮无拦地跨出池水,掐诀引水,从头至脚淋了几遍,凤元九这才慢条斯理地蒸干全身水分,一层一层,穿上了繁复贵气的凤家锦袍。 经了方才那番折腾,凤元九是真的不在意于登徒子面前不着寸缕了,毕竟再尴尬也尴尬不过至今仍酸胀难耐的长强穴。 凤元九不在意,登徒子便堂而皇之地欣赏了一番美人沐浴美景。 待得美人重新着上了锦衣华服,他暗自禁锢着心中猛兽,似笑非笑:要如何谢我? 凤元九把玩着掌中宝剑,轻言漫语:我抚的琴不合你意? 啧!登徒子轻啧了一声,晃着掌中的墨玉葫芦说,抚琴换的仅是我替你解除牵魂引,可不包括沐浴望风和这些牵魂丝。 凤元九蹙眉,看着登徒子如同在看一个市井无赖。 登徒子也不以为意,施施然走到凤元九身边,用墨玉葫芦滑过凤元九额前那几缕银丝,揶揄:乖乖谢了我,咱们自此便两不相欠,不好吗?还是,你舍不得与我再无瓜葛? 凤元九嗤笑,拿过在他眼前晃悠的墨玉葫芦,说:帮你卜一卦。 登徒子略作思量,颔首:可。 达成了协议,凤元九却并不忙着起卦,而是说:不过你需得回答我两个问题。 登徒子未作犹豫,点头应允。 恋耽美 ——(14) 凤元九问:破除了牵魂引,给我种下牵魂引之人可会有感应? 登徒子指指墨玉葫芦,说:牵魂丝不毁,他便不知。 如何毁去牵魂丝? 真火煅之。 他如今不过是炼气中期的小修士,未修得金丹之前哪里来的真火? 凤元九拧眉:可有他法? 登徒子笑而不语。 凤元九白了登徒子一眼,略作思量,自乾坤袋里拿出一颗千年酒香果:可有他法? 登徒子拿过酒香果轻嗅了一口果香,翻手将酒香果收进了自家乾坤袋里,慢悠悠地说:杀了下牵魂引之人。 凤元九拧眉细思量。 登徒子好整以暇地建议:十颗酒香果,我帮你杀了他。 凤元九白了登徒子一眼:酬金太贵,请不起。 登徒子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凤元九收起了墨玉葫芦,净手请龟甲,问:你要卜什么? 登徒子不假思索地道:卜姻缘。 生辰八字。辛酉年癸未月丁巳日己巳时。 凤元九扬眉,狐疑地端量了登徒子一眼,说:阁下并非八字纯阴之人。 登徒子淡然道:此乃舍妹八字。 凤元九颔首,静心,起卦。 卦象下下。 凤元九有些愁,这八字、这卦象,解出来会不会被这登徒子送去合规天道啊! 登徒子不咸不淡地说:但说无妨。 凤元九默不作声地将外公赐下的木片握在掌中,斟酌着词句说:令妹的八字不利于姻缘,利于事业。她此生怕是姻缘难成,若有灵根,无有意外的话大道当可期。 如若她已有婚约在身呢? 凤元九默默地后退一步,龟甲化作一人高挡在身前,说:卦象下下,对方恐有悔婚之意。 此言一出,周身空气仿若一滞,凤元九默默运转真元抵御着周遭近乎于狂暴的气势,心中默默叫苦早知如此,定不会替这登徒子卜卦! 凤元九躲在龟甲之后,战战兢兢,惟恐登徒子迁怒于他,随手夺了他性命。 在龟甲之后躲了须臾,并未迎来登徒子的怒火,周遭躁动的灵气亦逐渐趋于平稳。凤元九自龟甲之后探头一看,哪里还有劳什子登徒子的鬼影子! 心中嘀咕了一句这登徒子也不算毫无可取之处,至不济对他家姊妹是当真在意的很。 直至此时,没了牵魂引压在心头,没了登徒子环伺在侧,凤元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道他与那登徒子竟是一直未互通过姓名! 或许并非他一人视对方为萍水相逢之人罢! 思及这两日种种片段,凤元九止如静水的心竟是漾起了一丝涟漪,默诵了几遍《清净心经》才重新恢复了心止如水的心境。 没了牵魂引的妨碍,凤元九便生了几分回明心峰的心思。 然而,起卦问过天机,却依然是居于室大凶。 凤元九鬼使神差地又起了一卦,卜的却是他与登徒子的气运,两道气势如虹的气运匹练竟是有绞缠于一处之势。 许是久不闭关,原本参悟的《连山易》已经不够用了。凤元九如此开解过自己,便祭出飞梭,辨别着方向,朝着先前被兽潮围攻之地飞去他还是想去捉一只独目石猿小可爱! 只是,他到了那遍地残尸之处后,尚未寻得独目石猿,便听一声柔弱淑婉的声音噙着笑说了一句:师兄,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第21章 做过一场 云鬓高耸,长裙曳地。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 如此颜色,端的是倾国倾城。 然而,凤元九见了她,却是毫无惊艳,有的只是萦绕于心的杀意。 凤元九踏在飞梭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立于遍地残尸上的伍慧娘,淡然问:师妹寻为兄何事? 伍慧娘微微仰头,看着仿若云中仙林中妖一般的凤元九暗道了声可惜,笑言:怎么说也是一路同行至太清,又有幸同入明心观中修行,无事便不能寻师兄说说话儿了? 凤元九端量着脚下坏境,神识扫过完好无缺的两套防御阵盘,扬了下眉,按下飞梭,不偏不倚落在了阵盘旁侧,不咸不淡地说:为兄自知天资欠佳,唯有以勤补拙,着实没有功夫与师妹闲话家常。 伍慧娘嘴角弯弯,笑言:如此师兄便更该听听师妹所言了。 凤元九往前踱了一步,借摆轴之机,拂过乾坤袋,取了两枚中品灵石握于掌心,负手而立:师妹请言。 伍慧娘笑意莹然:表兄对师兄一见如故,欲与师兄分桃而食,师兄何不就此应下此事?如此一来,师兄不仅在外六观修行之时能享很多便利,日后若能筑基成功进了内九院,也能有个仰仗。 凤元九闻言怒极,殊丽姿容上仿若挂了一层寒霜,更显清冷:卜子明何德何能,可当贫道之仰仗? 伍慧娘下巴微扬,傲然道:好叫师兄知道,表兄乃是丹鼎院掌院长老之嫡孙,颇受卜长老喜爱。 凤元九似笑非笑:那又如何? 伍慧娘笑吟吟地说:自是能给予师兄更多的资源。我辈修士修行,法侣财地至关紧要,师兄若是从了表兄,这些便皆无需再愁,只管一心修行便可,如此上好的机缘,师兄又何乐而不为呢? 凤元九冷笑:如此机缘,贫道无福消受,师妹无需再提! 伍慧娘笑意微敛:能入表兄法眼是师兄的福缘,却是容不得师兄推脱的。 这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了? 凤元九松开负于身后得手,两颗中品灵石不偏不倚落入了两块防御阵盘中心处的凹槽上,不紧不慢地说:上一个如此威胁贫道之人,坟头青草已经经了几个春秋了。 伍慧娘一哂,自是不信凤元九之言。 只见她素手轻抬,细长竹笛现于掌中,红唇贴着翠绿竹笛,阵阵刺耳笛声仿若有形一般直朝着凤元九而去。 凤元九神色微变。 分出一缕神识看了一眼乾坤袋中的牵魂丝,那团团墨丝果然躁动非常,呈冲破牢笼随笛声而去之势。 凤元九心中杀意大盛,左手掐诀启动防御阵盘的同时,右手朝着伍慧娘洒出了一把地火符。 铺天盖地的符纸带着团团地火迎面而至,伍慧娘却是岿然不动,葱葱玉指翻飞,只把笛声又变了一个曲调。 一女二男三位修士从参天古树上一跃而下,女修清秀,男修一个壮得像山,一个黑瘦非常,都不是陌生人。 这三位甫一现身,便成三才之位分立于伍慧娘周围,替她化去了漫天火雨。 一把地火符下去连伍慧娘的衣襟都未烧到,凤元九并未觉得意外,他本就没指望那些符纸能把伍慧娘怎样,只是以此逼出她的同伙而已。 凤元九错步进入防御阵中,凝目细看与他迎面对峙那女修的双瞳,果然道道墨丝缠结! 想来那二位男修亦是身中牵魂引,被伍慧娘炼成了人傀。 如此便无需白费心思想那分化之策了,唯有力战一途。 盘膝趺坐于阵心,凤元九掌心抹过乾坤袋,取出一赤色飞剑符宝,开始往符宝中注入真元。 伍慧娘收了竹笛,想是觉得四打一她胜券在握,亦或是急于一解心中所惑。 因此,并未让人傀攻击法阵,而是隔着法阵赞了一句:竟能破了我的牵魂引,师兄好手段! 凤元九轻笑了一声:比不得师妹手段高明,入了幽冥宗学了一身魔修法门还能踏过太清问心路入玄门修仙,为兄自叹弗如。 伍慧娘端淑姿态一敛,露出几分媚色,娇笑连连:咯咯咯!小妹便权当这是师兄对小妹的赞美了! 凤元九未置可否,堂而皇之地往嘴里塞了一粒回元丹,以恢复耗损大半的真元。 伍慧娘腰肢轻挪:师兄,小妹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师兄为小妹解惑? 凤元九瞥了一眼真元蕴满大半的符宝,淡然道:师妹请讲。 我就爱师兄这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便是心中恨不得杀了我,也还是能谨守着世家公子的仪礼,心平气和地与我说话。伍慧娘笑意盈盈地看着凤元九,眉眼间染着浓浓的媚色, 只可惜,师兄这张脸太过抢手,有那些个天骄们珠玉在前,小妹这蒲柳之姿入不得师兄法眼。 凤元九狐狸眼微眯,慢条斯理地说:师妹之入幕之宾众多,不差为兄一人。 伍慧娘倒也不恼,嗤嗤地笑了两声,说:小妹远不及师兄有眼光,分桃而食者皆是天骄榜上的人物,无怪乎对我表兄不为所动。只是小妹不得不再劝师兄一句,你那些天骄榜上的人物再厉害,只要他不是太清的秦长生和万安平,于你之助益便比不上我表哥。 凤元九往嘴里连放了两粒回元丹,施施然起身,问:这便是师妹之疑惑? 伍慧娘嬉笑:师兄莫恼。师兄,可是与你在人间烟火把酒言欢那位帮你解的牵魂引? 凤元九嗤笑了一声,捏诀,飞剑符宝瞬间化作一柄带着赤色火焰的巨剑穿过防御法阵朝着伍慧娘那几人斩了过去。 此符宝乃二舅舅凤祥玉所赐,是以其本命法宝赤凰剑为本源拓印而来。 凤元九远距离控制着稍显吃力,奔着清秀女修斩过去的一剑,最终却是斩在了三个人傀里修为最低的黑瘦男修身上。 元婴期大修士本命法宝七成威力的一剑,即便斩偏了也还是瞬间便将炼气四层的黑瘦修士斩成了两截。 一击得手,凤元九立时掐诀控制着拖着炎尾的巨剑刺向了因人傀被斩而遭遇反噬的伍慧娘。 伍慧娘朱唇挂着血丝,由清秀女修拖着险险避过了火焰巨剑。 伍慧娘看了一眼已被剑上余火烧成了灰烬的黑瘦男修,脸色有些难看,含幽带怨地嗔怪:师兄也太过无情,亏小妹还一直替你筹谋。 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死局,既然已经撕破脸,凤元九便也懒地废话,专心致志地捏诀操控着赤凰剑竖劈横砍间或点刺。 伍慧娘也不再白费唇舌,驱使着余下两个人傀带她躲闪的同时,开始不遗余力地攻击起凤元九的防御法阵。 几个回合下来,伍慧娘鬓间青丝凌乱,清秀女修人傀失了一臂,凤元九那两个防御法阵也被毁去了一个半,最要命的是赤凰剑符宝已经有些后继无力。 凤元九不得不召回符宝,又自乾坤袋里取了一套防御阵盘出来。 伍慧娘一捋鬓间发丝,往嘴里吞了一红一黑两丸药丸,轻叹:师兄你这是何苦来哉!与我回去不好吗? 凤元九见状,索性将乾坤袋里余下两套防御法阵阵盘全都布置了下去。 立起三道防御法阵,凤元九心中稍安。 吞食了两粒回元丹,边回复着真元,边往黯淡无光的符宝里输送真元:自然不好。 师兄如此冥顽不灵,便莫怪小妹无情了。 师妹的情,不要也罢。 师兄忒也无情,小妹好话说尽全是为了你,你却偏要跟小妹生死相博才干休! 在你给我种下牵魂引之时,你我便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凤元九淡然地看着两个人傀击散了那半个摇摇欲坠的防御法阵,起身,捏诀,师妹那丹丸应该克化得也差不多了,咱们还是闲话休提,赶紧做过一场定个生死罢! 伍慧娘白皙的脸变得红润非常,眼神也有几分迷离,娇颜浅笑间,修为竟是节节攀升,直至炼气六层才停了下来:可惜了师兄这副娇容,过了今日师妹便再也见不着了。 凤元九冷笑一声,玉指捏诀,赤色火焰巨剑自三层法阵中飞出,直接斩向了伍慧娘。 伍慧娘玉足轻点,脚下现出一株红莲,托着她腾空而起,怡然避开了火焰巨剑。 火焰巨剑去势不减,直至在山壁上刺出一巨大裂缝才颤颤悠悠折返。 凤元九眉目淡然,重新掐诀,赤凰剑再次飞出,朝着伍慧娘斩去。 伍慧娘足踩红莲,腰肢挪转,躲避着赤凰剑的同时竹笛一横。 刺耳的笛音三长两短,急促而高昂。 原本挥剑劈斩防御法阵光罩的清秀女修骤然自爆,炸出了漫天血雨。 第一道防御法阵瞬间分崩离析,第二道法阵光罩上亦是龟裂出了道道裂纹,摇摇欲坠。 凤元九脸色微变,抬头看向伍慧娘。 只见她娇颜愈发红艳,修为再次攀升,直至攀升至炼气八层巅峰才停了下来。 灭去一个人傀,其修为便攀升一次,凤元九若是看不出其中关窍,便是他两世白活三百余年了。 凤元九往身上连拍三道金刚符,赤凰剑再次出手。 在赤凰剑斩出去的瞬间,那仅剩的人傀果然如他所料那般步了清秀女修的后尘。 余下的防御法阵瞬间支离破碎,凤元九被人傀自爆余威迫得连退了十余步才站稳。 凤元九气血翻涌,赤凰剑失了控制,化作一页符纸飘然而落。 伍慧娘修为再次暴涨,竟是涨至了炼气九层巅峰,整整比凤元九修为高出了五层! 风元九一抹嘴角血丝,压下翻涌的气血,自乾坤袋中取出一张紫色灵符,注入真元:师妹倒是舍得。 伍慧娘掌中竹笛化作齐眉长棍,对着凤元九遥遥一指:能把师兄从那层层龟壳里弄出来便是值得! 第22章 后顾之忧 凤元九冷笑一声:师妹厚爱,贫道愧领了! 掌中灵符混在一把地火符里砸向伍慧娘,凤元九手持宝剑,足尖于树干山石间连点,人便如展翅的凤凰,踏云逐日,直朝着伍慧娘刺了过去。 炼气期修士,能用的法门并不多,于斗法时凡俗界的武功套路还颇有些用处。 凤元九前世灵机匮乏,道法不全,进境缓慢,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浸淫在各武林门派的功法秘籍里,一是为自身添些保命手段,二是企图于古籍孤本中寻觅成道机缘。 不想却是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黑色宝剑被他舞成了一道墨色匹练,与赤凰剑左右夹击,全然一副企图把伍慧娘逼向紫色灵符所引来那片神雷区域的架势。 恋耽美 ——(15) 魔门修士,因修的是天地浊气,最怕诸如紫霄神雷、太阳真炎、南明离火这类至阳术法。 赤凰剑带着南明离火虎视眈眈,凤元九手持宝剑步步紧逼,地火符、天雷符如同不要钱一般一把一把地往伍慧娘身上砸。 伍慧娘刚刚修为暴涨,还未来得及消化,真元运转滞涩,实力大打了折扣。 被凤元九逼的无法,只好往崖壁上、凤元九方才劈出来的那道仍带着火焰余温的裂缝缓缓退去。 凤元九足尖于老树枝桠上一点,于空中拧身,紧追而去。 幽冥宗的修士本就更擅操纵傀儡斗法,然而,伍慧娘为求速破凤元九布下的防御法阵,以秘法舍了傀儡,来提升自身修为。 这也是她没想到凤元九不过炼气四层修为,身家如此丰厚不说,斗起法来竟如此老辣,符宝、符纸用起来得心应手倒也罢了,一柄宝剑竟也被他舞得如臂使指。 长棍挡开如影随形的宝剑,伍慧娘又往后退了一丈远:师兄,好靓的身手!藏得可是够深! 凤元九以赤凰剑斩去了伍慧娘一截裙摆:远不及师妹。 露出了雪白的腿,伍慧娘也不以为意。 反手拽掉了余下半截裙摆,手握长棍,身姿变得愈发婀娜。 幽冥宗并不擅长媚术,伍慧娘也只能凭自身资本来乱凤元九心志。 然而,凤元九向道之心甚坚,扰他证道之人再有姿色于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坨死肉。 一坨死肉在眼前晃来晃去,凤元九唯有将其挫骨扬灰,让其死得不能再死的念头。 不过,凤元九心止如水,面上却是露出几分痴迷来,手中宝剑舞得滞涩了几分,赤凰剑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灵活,仿佛当真被伍慧娘那蹩脚的媚术乱了心志一般。 伍慧娘一喜,便想将凤元九引入山壁缝隙中,消磨尽其力气,捉个活的炼成人傀,既能补上些许此战的损耗,也跟卜子明有了交代。 山壁上的缝隙愈来愈近,伍慧娘身姿愈发婀娜,却不想神色迷离的凤元九突然掷出一五丈长的巨大龟甲将她和赤凰剑一同拍进了山壁裂缝中。 嘭! 浓烈的火焰伴着一声巨响冲天而起,却是凤元九把赤凰剑符宝给自爆了! 拓自元婴期大修士本命法宝的符宝说爆就爆,也端的是果决,伍慧娘折在他手里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冤! 要知道符宝可是难得的很,非至亲之人鲜少有修士愿意耗损本命法宝本源来拓印符宝。 就算是背景颇深的卜子明手里也不见得有赤凰剑这个品阶的符宝。 拥有元婴期大修士本命法宝七成威力的符宝自爆,威势自是不凡。 山壁上的缝隙赫然被炸成了一个幽深的山洞,朵朵赤色火焰在洞内跳跃蔓延。 凤元九踉跄几步,收起险些将他拍在下面的龟甲,面无表情地起身,玉手拂过乾坤袋,拿出一长生锁,毫不犹豫地踏着飞梭飞进了热浪翻涌的山洞里。 长生锁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那块,任他也没想到看着仙气缭绕的玉锁,一个父亲留给孩子的、寓意长生的祝福,竟是一收摄神魂的法器。 因此,凤元九对他此世生父观感有些复杂,而且初步揣测对方可能是位魔修。 无论如何,这长生锁确是一件得用的法器。凤元九手持长生锁,足踩飞梭,凌空立于火气缭绕的裂缝中,凝神掐诀。 看着一片片元神碎片如同受到召唤一般,钻入了掌中长生锁中,凤元九扬手虚抓,将欲远遁而去的一抹彩色真灵攥在掌心。 真元运于掌间,禁锢住了挣动的真灵。 没有理会真灵的告饶,凤元九屈指一弹,直接把被禁锢成了一颗丹丸大小的真灵弹入了山洞石壁上跳跃着的火焰里。 南明离火焚尽万物,拇指大的真灵瞬间便化成了虚无。 自此,天地之间再无伍慧娘。 却不知,他这一举动引发了多少连锁反应。 北冥大陆,北幽州,万幽谷,幽冥宗,万圣阁顶层,居于中心区域的一盏魂灯兀然熄了魂火,守阁弟子霎时脸色惨白,战战兢兢看过魂灯下的铭牌之后,瞬间如丧考妣。 心里大骂着晦气求着魔神保佑,一路小跑出了万圣阁,哭丧着脸招出巨蜥傀儡朝着万幽谷深处禁地而去,只希望大长老不会迁怒于他。 与此同时,云台山脉明心峰上七千里高处,正于洞府中静修的卜子明气息一乱,一口血梗在喉间,霎时脸如纸白。 而凤元九,见玉瓶中的牵魂丝果如那登徒子所言那般,随着伍慧娘的陨落尽数化成了发丝,顿时心头一松。 发丝正是他先前在明心观殿前斩掉的那一缕,思及当日伍慧娘和卜子明合演的那一场戏,凤元九冷笑一声,随手把这缕发丝丢进南明离火里化成了虚无。 他与那卜子明是注定要不死不休了! 方才一战,赤凰剑符宝最终自爆的动静颇大,必定惹了不少修士注目,此地着实不宜久留。 好在南明离火焚去了大部分痕迹,无需他做过多的遮掩。 凤元九外放神识,快速扫过依旧燃着星星点点南明离火的山洞。 果然如他所料,伍慧娘已然连皮带肉化成了灰烬,凤元九收起在赤凰剑符宝自爆中幸存下来的竹笛、金凤簪和一块非金非玉的碑文残片,便踩着飞梭离开了山洞。 远处天际有数道遁光正往这边快速遁行,凤元九不敢再耽搁,收了阵盘残片,便朝着山脉深处遁去,方向正是之前兽吼连连那个方向。 凤元九前脚离开,三道遁光便到了地头。 遁光敛去,现出来人身形,却是明心观观主蒙焱、姿容赛过潘安的明德观观主潘道士、额间一点红梅娇艳欲滴的静己观观主,以及这三观的首座弟子幸敏之、方无忌和秋曼灵。 蒙焱依旧青纱蒙眼,坐着他那架青金木的轮椅,如墨般青丝随风而动,端的一副淡然出尘的模样。 向来跳脱的幸敏之此刻却是绷着一张尚残余着稚气的脸,毕恭毕敬地侯在蒙焱身边,一副随时听候差遣的模样,全然不见素日里的顽劣。 蒙焱显然一副事不关己的神仙姿态,明德观潘道士轻啧了一声问已是在残尸断壁间粗略走了一圈的静己观观主:如何? 静己观观主一甩拂尘,皱眉道:已经被人清理过了,看不太出来路,不过那山洞中的火应是凤家特有火种之一南明离火。 凤家?潘道士扬眉,问蒙焱,凤家那小子可还在明心峰上? 蒙焱漫不经心地说:不知。 潘道士揶揄的话已是到了嘴边,却被静己观观主岔了过去。静己观观主说:应不是凤家那小子。从此处残余的威势看,斗法之人至少也有筑基期修为,甚至有可能是元婴期大修士。 潘道士不敢苟同:毕竟是凤家人,保不准便有什么秘法。 静己观观主一甩拂尘,问潘道士:何种秘法可令炼气四层的小修士一跃拥有筑基修士的威势,还请师兄不吝赐教。 潘道士轻摇羽扇:既是凤家秘法,我又如何能知道? 静己观观主轻笑:那便要问师兄自己了。 蒙焱轻咳一声,慢条斯理地说:方才于此斗法之人若是修为不高,便极有可能还未走远,你们与其在此争论,不如赌个方向去追一追。 蒙师兄此言有理。潘道士立时吩咐身边的方无忌,去追。 方无忌择选了正南,秋曼灵择选了正北,幸敏之便别无选择只能往东而去。 好巧不巧,东边正是凤元九离开的方向。 离了那片残尸断壁,遁出千里之遥后,为免惹人注目,凤元九便收起飞梭,开始步行于深林中穿行,做出一副于林中历练的态势,寻觅着适宜的闭关之地,并顺便找着落单的独目石猿。 因此,幸敏之踏着飞舟不过追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远远看见了手持俗世凡铁,朝着独目石猿慢吞吞挪着步子的绝世美人。 那美人姿容殊丽,身姿挺拔,不是凤元九又是谁! 这简直是在作大死! 眼见着凤元九马上便要步入独目石猿的一丈禁区,幸敏之忙不迭地踩着飞舟直朝着凤元九冲了过去。 在飞舟掠过凤元九背后的瞬间,幸敏之探手一捞,便拎着腰带将凤元九带离了独目石猿的攻击范围。 眼见着小可爱独目石猿离自己越来越远,凤元九特别心塞:师兄,好巧! 幸敏之提溜着凤元九方向一转,像拎着小鸡子似的拎着凤元九大剌剌地在密林中穿行:一点也不巧,我就是来捉你的! 凤元九: 第23章 冰山一角【倒v开始】 幸敏之这人,性格顽劣的很,仅凭这句话凤元九也分辨不出真假。 合抱粗的树干,挂着嫩叶的树枝,长着尖刺的藤蔓,爬满了拇指长流火蚁的枯枝,无不擦着肩膀贴着脸颊滑过,凤元九真是无比庆幸自己之前为了靠近独目石猿往自己个儿身上连拍了两道金刚符了。 凤元九随手自擦身而过的月华树上折了一截缀满了果子的树枝:师兄,且缓步慢行,咱们寻颗好树,闲坐云端,吃吃果子谈谈心如何? 幸敏之想也没想,便无情拒绝:不如何,为兄不能输给方无忌那厮。 凤元九: 不过为兄也不好驳了你一番心意。幸敏之咂摸了下嘴,从凤元九手中树枝上揪了一颗果子,咬了一大口,含混不清地警告,且莫动歪心思,老老实实跟我回去见观主,你好我也好。 凤元九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幸敏之可是实打实的炼气九层大圆满境,半脚踏进筑基期的人物,非他刚刚弄死那个炼气九层的伍慧娘可比。 凤元九可不想跟他以命相搏。 既然能够两厢安好,凤元九自然也乐得跟他回去见观主。 看幸敏之吃月华果吃得香甜,清新的果香让凤元九口中津液涟涟,不禁也揪了个果子咬了一口又酸又涩,这口感简直让人怀疑人生! 真是果不可貌相! 凤元九捋了捋被涩僵了的舌头,说:丝(师)兄这阔(口)味,小意(弟)佩服。 幸敏之将果核砸向在他们头顶荡来荡去的小猴子,对着龇牙咧嘴的小猴子做了个鬼脸,探手又拽了一个月华果,吃得津津有味:拍马屁为兄也不会放了你。 看幸敏之这么吃,凤元九觉得自己舌头又有点僵,对幸敏之这口味,他只能表示福气。 摘了颗蓝莹莹的月华果递到幸敏之又探过来的手里,凤元九端着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请教:师兄,看在这果子的份儿上,说说因何要捉我去见观主如何? 幸敏之可并不觉得自己吃人嘴短。 鼓着带着婴儿肥的两颊,瞥着凤元九吃完了手里那颗月华果,便开始信口胡诌:潘师叔怀疑你是隐藏修为的魔门大佬,趁着咱们太清广开山门之际,潜进云台山脉来谋害我太清天骄,所以派我来捉你回去过堂! 凤元九:信你才有鬼! 见凤元九僵着脸满脸的一言难尽,幸敏之只当是自己唬住了漂亮小师弟,便越说越来劲:老虎凳,辣椒水,龙皮鞭子,炼魂阵!怕不怕?就问你怕不怕? 凤元九在幸敏之又把手探过来之际,反手把手中月华树枝杈收进了乾坤袋里,面无表情地说:嗯,特别怕。 幸敏之嗤笑了一声,悻悻然:没劲! 凤元九一脸严肃正经地表示赞同,心中却是暗道,可不就得让你觉得没劲,不然我还怎么安静的修仙。 小师弟太过正经,正经到捉弄不起来,幸敏之鼓着稚嫩的包子脸猛地一踩脚下飞舟,飞舟瞬间载着他窜出去了几百丈。 凤元九忙不迭地以袖遮面,惟恐一个不小心,被树枝上垂着的那些带着茸刺的藤蔓破了相。 幸敏之的飞舟乃是一上品灵器,全力施为下,须臾便回到了先前凤元九和伍慧娘斗法的地方。 原本地上散落着的妖兽残尸已然被烧成了灰烬,空气中还残留着焦香味道。 凤元九瞥着地上的余烬暗自咂摸了下嘴,有点想吃烤鸡了,还好乾坤袋里还有余粮,混过这一关便能一饱口福,此刻需得感谢登徒子之慷慨。 果然是凤家那小子。 一道慵懒低哑的声音揣着捉摸不定的深意,拉回了凤元九拐去烧鸡身上的遐思。 凤元九循着声音望过去,便见一温润秀雅的道士,眉眼带着意味难明的笑意,正温温润润地看着他。 这人正是明德观的观主潘玉宸,看着他的目光如有实质。 凤元九被幸敏之提溜着腰带挂在半空身不由己,正不知该做何反应,幸敏之便适时止住了飞舟。 幸敏之心里憋着坏水儿,飞舟尚在半空便兀然松了手,摆明了是想摔凤元九一个脸着地。 凤元九深知幸敏之的熊孩子脾性,早有防备,在幸敏之松手的瞬间便反手攥住了幸敏之的脚腕。 幸敏之修为再高,身量也不过是一八九岁的小童,凤元九身量又高,猝不及防之下便被凤元九拖着脚腕滚下飞舟,摔向了被妖兽血液染的花花绿绿的草地。 飞舟离地不过丈许高,幸敏之反应不及,便直接脸着了地。 鼻尖陷进松软的泥土里,土腥气混着血腥气熏得他直欲作呕,手撑着地刚要爬起来,却又被不知道怎么就比他晚落地的凤元九砸了个正着! 幸敏之闷哼一声,又趴回了花花绿绿的草地上。 小小的个子,被凤元九修长的身躯结结实实地压了个正着,真真成了五体投地。 幸敏之: 就这份量还能比他晚落地,这简直不合常理!难不成常年坑人,竟被个食古不化的小迂腐给坑了? 然而,幸敏之百思不得其解。 凤元九摔得着实巧妙,全然不似故意,虽然整个上半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幸敏之身上,但他的下颌也因撞到了幸敏之肩头磕破了下唇,鲜红的血自丰润的唇上滑落,险些滴到幸敏之的道袍上。 凤元九屈指,以指节蹭掉了鲜红的血珠,手掌撑地从幸敏之身上爬了起来。 有幸敏之这个小肉垫做缓冲,凤元九除了不小心磕破了嘴,并无别处受伤。 全身上下也不过是掌心和袍摆沾上了些许妖兽血液,不知比整个人都陷进了泥土里的幸敏之强上多少。 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嘴角,凤元九慌慌忙忙地起身,一个不小心又把起到一半的幸敏之给按回了草地上。 恋耽美 ——(16) 呸!呸!呸!幸敏之吐掉了嘴里的泥草,清清脆脆的童音里满是暴躁,凤元九,你故意的是吧? 抱歉!抱歉!凤元九诚惶诚恐得十分到位,忙拉着幸敏之起身,师兄,您没事儿吧?真是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绊了一下 幸敏之随手抹了一把花花绿绿的小包子脸,顶着大花脸,抬脚给凤元九看了一眼他小腿上的鞋印子:这下知道了? 凤元九忍俊不禁,旋即又在幸敏之气鼓鼓地瞪视下敛了笑。 随手掐诀招了一汪清水,凤元九掏了块帕子俯身给幸敏之擦脸上花花绿绿的泥,边擦边满口的道歉:抱歉,光顾着担心压坏师兄了,情急之下没注意脚下。 最好是这样!幸敏之夺过凤元九的帕子,就着凤元九掐诀招来的水抹净了脸,又反复掐了几遍净衣咒,总算清理净了满身污浊。 凤元九收起被幸敏之随手丢到地上的帕子,端肃着脸:自是不敢诳骗师兄。 幸敏之瞪了凤元九一眼:最好如此。 凤元九一脸真诚:自是如此。 幸敏之和凤元九这一通说是胡闹也不为过,两位观主竟也没有出言制止。 直至他们两个自己个儿掰扯清楚了,明心观观主蒙焱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敏之,莫胡闹。 幸敏之瞬间神态一敛,毕恭毕敬地行礼应了一声:是。 明德观主潘玉宸轻笑了一声:蒙师兄观里的弟子果然活泼,不过敏之倒也乖觉,就不知凤家那小子是否也是个乖觉的。 无冤无仇,这位明德观一观之主几次三番把话头往他这个刚入门的弟子身上引,言语间颇有几分针对凤家的意味,也不知这份针对因何而起。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又偷瞄了潘玉宸一眼,只见那人依旧是一副笑意莹然的模样,简直是一只成了精的笑面狐狸。 凤元九垂眼,收回了视线,静待明心观主蒙焱的反应。 蒙焱指尖轻点轮椅扶手,声音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我观中弟子就不劳潘师弟费心了。 潘玉宸却是驳道:师兄此言差矣!若仅是师兄观中之事,师弟自是不会多言。可如今,事情牵连甚广,并非你一家之事了,还望师兄莫因私情误了正事才好。 蒙焱淡然道:尚未询问清楚,师弟便下此断言,也未免太过武断了些。 潘玉宸抬手一指凤元九:先前因我疑是他,说人走不远的是师兄,如今敏之果然把他带回来了,师兄又说尚未询问清楚,如此百般回护,莫非只因他姓凤? 蒙焱泰然反问:潘师弟不问青红皂白,便咬定是他,莫非也只因他姓凤? 潘玉宸轻笑:是又如何?他凤氏之人,有几个是安分的? 蒙焱摇头:潘师弟也太过武断了。 蒙师兄所言甚是,潘师兄你着相了!一道清清冷冷的女声由远及近,额间一点红梅的坤道稳坐于莲台之上御空而来,待到得近前,一甩拂尘,便是敏之把他带回来了,也不能说那人便是他,兴许他刚巧在附近历练也不一定。还是待无忌和曼灵归来,细问清楚再下定论不迟。 潘玉宸:师妹,你有失素日里的中正了。 坤道淡然道:我素来如此。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便有拉帮结派,便是出世渡真的玄门修士也难逃这一金规。 早知太清并非净土,却并未想到才刚进入太清便能窥得冰山一角,且这纷争貌似还是因他凤氏而起。 蒙观主是摆明了要护短,这坤道似乎也是偏帮蒙观主的。 凤元九抬眼,偷偷看向稳坐莲台的坤道,想一睹神秘的静己观观主真容,然而,这一眼却让他思绪翻涌! 第24章 九州天骄 这一任静己观观主一向神秘,众弟子只知其道号归元,鲜少有弟子见过其真容。 六观间传言,便是在静己观讲道时,这位归元观主也是模糊了容貌的。 凤元九没想到他今日还当真有幸一睹了归元观主的真容。 只见归元观主身穿天青色道袍,头顶以同色发带束了个发髻,衣如其人一般素淡,只额间一点红梅为其添了一抹艳色。 细看其眉眼,柳眉杏目,琼鼻朱唇,竟是与伍慧娘有七分相似! 凤元九顿时心中一惊,暗自揣测着归元观主和伍慧娘的关系,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担心这几位观主是为伍慧娘而来,不过旋即便又放下心来归元观主并无哀色。 便是伍慧娘真与归元观主有亲缘关系,也不可能同时劳动蒙观主和潘观主,更何况那潘老狐狸可是口口声声在强调正事的。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跟着幸敏之一同站到了蒙焱身侧,低眉顺眼的模样甚为恭谨。 潘玉宸斜睨了凤元九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大概是并不想与蒙焱撕破脸。 没人找茬,蒙焱那般惜字如金的人自然也不会白费唇舌。 归元观主一甩拂尘,便说起了正事:我方才往西行了三千里,并无发现。 潘玉宸闻言,轻笑了一声,说:蒙师兄果然是教徒有方,敏之师侄果然能干。 蒙焱老神在在:小徒天资确实出众。 潘玉宸轻哼了一声,没再言语。 以幸敏之的天资,竟然在进入内九院之前拜了外六观的观主为师,这可着实令人意外。 要知道如幸敏之这般天资出众,肯定能成为真传弟子的人,进了内九院之后可不愁师父。 凤元九偷觑了幸敏之一眼,只见幸敏之低眉顺眼的仿佛一乖巧金童,面上毫无异色,显然对这个师父应是极为恭敬与满意的。 再看三位观主,趺坐于法驾之上,各据一方,竟是不约而同地合眸入了定。 这副姿态显然是要等方无忌和秋曼灵归来之后再分说定夺了。 火红的残阳隐没入天际,映红了天边的云。 山风卷着血腥气和焦香气袭来,卷着树上枝桠碰撞勾缠,沙沙作响。 山林深处,鸟啼伴着兽吼,于惊雷阵阵中显得格外凄凉。 凤元九不禁往鸟啼兽吼交相辉映的山林深处望了一眼,紫色雷霆照亮了半边夜空,无数飞鸟悲鸣着窜出了山林。 那边正是先前诱发围攻他的那群兽潮的方向,竟是比当日动静更大了。 显然近来那边的妖兽似乎格外焦躁,却不知因何而起。 异宝出世? 仙府降临? 还是魔头作祟? 凤元九垂着眼若有所思。 太清只让外六观的观主出面探查,说明并未特别看重此番异象,而外六观偏偏又一下子出动了三位观主 看来此番异象于外六观而言应该还是有些意义的。 凤元九低垂着眼揣测着诸位观主此举背后的深意,便见正南方向有一道遁光由远及近。 须臾,便有一虎背熊腰的修士脚踏飞舟而至。 看性别,当是明德观首座弟子方无忌。 到了近前,方无忌跳下飞舟,对着潘玉宸行了一礼:禀观主,弟子往南寻出三千里,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潘玉宸颔首,并未多言。 方无忌等了片刻,便自觉站到了潘玉宸身侧。 凤元九不知幸敏之跟方无忌较的什么劲,不过幸敏之眼睛里毫无遮掩的笑意,说明这一场算是幸敏之技高一筹。 而他自然就是幸敏之赢得这一局的关键。 一观之主互打机锋,底下的弟子亦是互相较劲,外六观尚且如此,内九院不知会是何等情境。 见微知著,太清池水可深! 他日入得内九院时,需得仔细思量方可。 正当凤元九于心中为日后计议之时,东北方向突然仿若有银河之水自九天倾泻而下,玉带倒挂,直入山林,巨浪滔天。 潘玉宸和归元观主同时睁眼,看向东北方,目光若有实质。 蒙焱微微侧头,掐指推算:方位有些不对。 潘玉宸看着东北方向,若有所思:许是哪里出了岔子。 蒙焱未置可否。 三言两语间,在滔天巨浪上又骤然现出一土石牢笼,将势将漫山的巨浪禁锢在了那一方天地之间。 归元观主骤然色变,一甩拂尘,坐下莲台眨眼间便到了百丈之外。 蒙焱缀满锦绣山河的广袖轻拂。 凤元九只觉眼前青色山水流转间,眼前便换了天地。 这一方天地里,天地浑如一体,青蒙蒙的一片。 凤元九看着十丈之外,淡定自若的幸敏之,心头一松:师兄,可否为我解惑? 幸敏之拧着稚嫩的眉心,一脸忧色:师父觉得外界或有危险,便把你我收进了太玄天袖里。 太玄天袖乃太清十二神通之一,练到极致可藏天纳地。 传言此神通极难炼成,没想到蒙焱竟是练成了。 凤元九自乾坤袋里摸了一颗月华果出来,递给幸敏之:我观观主并无捉我回来问罪之意,反倒是多有回护,师兄可否稍微给我透露一些内情,也好让我心里有个数,应对起潘观主来能自如一些。 幸敏之顺手拿走了月华果,盘膝坐于仿佛没有边际的青色天地间,摇头:不好。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看着幸敏之吃月华果,恐吓:果子有毒。 幸敏之一脸一言难尽,恨恨地咬了一口果子,说:有毒我也不知内情。 凤元九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知道从这小顽童嘴里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了,索性便也闭了嘴。 既然是在蒙焱的太玄天袖里,自是无需担心安全问题。 还不知何时才能出去,凤元九索性趺坐入定,整理起先前一战的收获来。 伍慧娘的竹笛、金凤簪和碑文残片自然不方便于此刻拿出来端量,但却可以回顾一番斗法经过,总结不足。 此番能杀了伍慧娘,全赖他有心算无心,全赖他果断舍了赤凰剑符宝,但凡那伍慧娘多谨慎一分,但凡他有半分犹豫,便极有可能不是伍慧娘的元神碎片被他锁在长生锁里,而是他被抽了神魂化为行尸走肉任人驱使狎辱了。 只可惜,伍慧娘虽死,罪魁尚且逍遥自在。 斗法时心思全在如何送对方以身合道上,有些个磨牙的话便没怎么走心,此番一回顾,先前所忽略的言辞便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伍慧娘曾提到过登徒子,从她的言辞与语气来推断,那登徒子极有可能是九州天骄榜上的人物。 九州天骄榜乃是四陆九州上,玄、儒、魔、妖所有百岁之内的修士排名。 此榜与天地玄黄四榜皆出自天机阁之手,实时更新,在天机阁立于九州四陆各大修真城市中的天机岩上便可查看。 凤元九此世自记事起便在栖凤山上修行,在来云台山脉拜师之前从未离开过半步,自是没见过天机岩。 而康伯怕打击凤元九的自信,亦是没跟他提过天骄榜之事。 以至于此时,他只能跟极其难搞的熊孩子打听一二:师兄,我心中有一事不明,可否向您请教一二? 幸敏之正在拿着一块似金似玉的黑色石头打磨棋子,闻言头都没抬,直接说:先前从飞舟上摔下来,摔忘了不少事情,怕是不能。 凤元九扬眉,看着幸敏之十指灵活地打磨出了一颗圆润的棋子,说:如此我便只能向万师兄请教了。 幸敏之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不上当。 凤元九拿出先前收进乾坤袋中的月华树树枝,一颗一颗往玉碗里揪果子:如若万师兄问起来,我该如何解释? 幸敏之瞥了一眼玉碗,咂摸了下嘴。 此间空间没有灵机,无法掐诀引水制冰,凤元九便寻了块寒玉铺到了碗底,然后,在幸敏之的注视下往碾碎的果子里倒了些乳汁,用汤匙不紧不慢地翻搅:想来想去也只能说幸师兄摔坏了脑子,前尘尽忘了。 幸敏之: 待得把一碗乳汁和着果肉搅成了冰泥,凤元九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师兄,你流口水了。 幸敏之一抹嘴角,果然摸了一手亮晶晶的口水: 凤元九把一碗冰泥放到了幸敏之身前,问:师兄,尽弃前嫌可好? 幸敏之拽过玉碗尝了一口,比了下手指:最少三碗。 凤元九忍俊不禁,只把幸敏之当成熊孩子来哄:可以。 幸敏之吃掉大半碗冰泥之后,问:你方才想问我什么? 凤元九一边揪果子一边说:之前听人谈论天骄榜,有些好奇,便想问问师兄可知道上面都有哪些人物。 幸敏之端着空碗,眼巴巴地看着凤元九揪果子,自豪道:天骄榜榜首乃我太清秦长生,51岁便已经金丹后期大圆满了,师父说秦师兄随时能凝婴,就问你厉不厉害?! 凤元九由衷地说:历害,特别历害。 那是自然!幸敏之提起秦长生颇有与有荣焉之感,不过倒也没忘了给凤元九介绍其他人,排名第二的是狐部的涂成九,第三的是正气门晏修远,紫霄派太叔天华,天魔宗康玄一,血煞宗巫止戈,蛟部妫海宸星,咱们太清的万安平,玉虚派楚璎玑和浩气门的国明轩。 凤元九把冰泥推给了幸敏之,问:可还有? 幸敏之白了凤元九一眼,说:提天骄榜说的便是前十的这十位,谁会去在意天骄榜排名第九十九的是谁? 凤元九点头受教样:师兄言之有理。 天骄榜前十,玄门占其四,余下儒、魔、妖三分,各占其二。 如若那登徒子当真是登了天骄榜的魔修,身份可就着实好猜了,凤元九神色略显古怪地问幸敏之:师兄可有这些天骄的画像? 作者有话要说:  来猜一猜他是shuei,猜定留评,猜对没奖!~(*^_^*) 第25章 康家玄一 幸敏之猛翻白眼:我又不是那些个每天做梦觉得他们是我道侣的痴儿女,我要他们画像作甚? 凤元九:竟觉得有些个无言以对。 恋耽美 ——(17) 旋即,幸敏之又兴奋的说:我有秦师兄的画像,你要不要看?就问你要不要? 凤元九忍俊不禁:要看,要看。 缭绕云雾中,一魁梧高大的男修负手立于山巅,峨冠高耸,博带随风轻扬。 澹然回首。 标准的国字脸上,浓眉星眸间映着阳刚,高挺笔直的鼻梁勾勒着坚毅,微微扬起的唇角书写着正气。 羽扇轻摇,摇出了说不尽的道意,掠走了众生的敬意。 让人不禁心驰神往,欲追随其左右。 凤元九微敛心神,默念了一遍《清净心经》,然而,那份敬意便如一粒扎了根的种子,留在了心间最深处:着实历害! 那是自然!幸敏之宝贝似的收起了掌心玉简,云中仙人瞬间消散,这可是我们太清大师兄! 四陆九州第一玄门的大师兄,自然历害。 不过,凤元九心中惦记的依然是魔门那两位天骄人物的影像,更确切的说是天魔宗康玄一的影像,毕竟前两日见那登徒子出手时并未见到丝毫血修手段。 因此,凤元九看着幸敏之似笑非笑:我又不是那些个每天做梦觉得他们是我道侣的痴儿女,我要他们画像作甚? 幸敏之: 凤元九:难不成师兄惦记着大师兄? 幸敏之一脸气急败坏:停停停!你这个小师弟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心好脏! 凤元九好整以暇地看着幸敏之:我只是慧眼如炬。 幸敏之气鼓鼓地盯着凤元九,好半天憋了一句:恨不能揍你! 凤元九扬眉:为何? 幸敏之没好气的说:不可说。 凤元九心中揣测,大概与蒙焱观主的吩咐有关,不然无法解释天不怕地不怕的幸敏之因何对他多有忍让:那就说说十天骄的长相? 幸敏之捧着玉碗,往嘴里填冰泥的速度都慢下来了:你对他们的长相那么关心作甚? 凤元九一本正经地胡诌:日后免不了要在修真界行走,记牢他们的长相,免得一不留意犯了忌讳,莫名其妙地被送去以身合道。 幸敏之叼着汤匙审视了凤元九一瞬,嗤笑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那你只需知道魔门和妖部那四位的长相就可以了。 凤元九颔首:是这么个理儿。 幸敏之递出空碗,示意凤元九他要加价加一碗冰泥:血煞门巫止戈的标志就是一袭红衣,至于脸幸敏之揪了颗月华果啃着吃,他是机缘巧合得了半本《血魔经》入的道,入道之前就是一江湖莽夫,人称千面郎君。懂? 凤元九心领神会:脸多,没人知道哪一张是其真容。 幸敏之竖起大拇指赞了凤元九一下,突然身体前倾,把他那张小包子脸凑到凤元九近前,隔着不足半尺的距离细细端量了凤元九一番,啧啧有声:哎,别说,你这张脸!啧!已经可以跟狐狸精比美了! 凤元九眼微眯,三尺青锋现于掌心,慢条斯理地斩断了被揪秃了的月华树枝。 幸敏之足尖点地,轻飘飘退后了一丈远:我的意思是,你跟涂成九那个男狐狸精长得有点像,尤其是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凤元九不咸不淡地道:狐狸眼可不就跟狐狸精撞眼了。 幸敏之哈哈哈,笑够了,这才说到凤元九最为关心的那人:妫海宸星和康玄一这对邻居爱好也有点像,都爱穿乌漆墨黑的衣裳,都特别的心狠手辣小心眼,都挺肆意妄为。只不过康玄一的肆意妄为体现在随心所欲不容忤逆上,妫海宸星嘛!蛟龙也是龙,你懂的! 就是龙性本淫的意思呗?凤元九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说了半天,他们到底长什么样?总不能让我见着穿深色法袍的修士就躲吧? 幸敏之摸着下巴端量凤元九的脸,近乎360无死角地观察了一遍,煞有其事的点头:你这张脸确实应该提防着这二位点儿!康玄一虽然没有传出过什么绯色传闻,但是备不住被你的脸迷障了就得为所欲为一把! 凤元九并指抹过三尺青锋的剑脊:恨不能剁了你! 幸敏之见好就收,笑嘻嘻地说:剁了我我也拿不出他们的画像来! 凤元九: 幸敏之笑着说:莫急莫急!看画像有甚么意思?九火瀑秘境再过几年就要开了,届时康玄一指定会去,你努努力,只要是能在九火瀑秘境开启之前筑基成功,为兄就带你去看活的康玄一! 康玄一?一声浑厚的男音自背后传来,凤元九心中一惊,与幸敏之对视一眼,缓缓转身,却见是方无忌不知何时也被蒙观主收进了太玄天袖里。 方无忌的形容着实有些狼狈,蓝色道袍下摆湿哒哒地滴着水,左袖却是被火燎去了一截。 迎上幸敏之和凤元九的目光,方无忌一哂,随手扯了身上的道袍,换上了一套干爽的,随口问:方才你们在讨论康玄一? 幸敏之抚掌轻笑,对着凤元九说:是了!修仙十二家,方家向来跟着康家走,你方师兄定是见过康玄一的。 凤元九未接这道话茬,而是朝着方无忌疏离而不失恭敬地行了一礼:凤元九见过方师兄。 方无忌打量了凤元九两眼,微一颔首,却是接了幸敏之方才那话茬:论起交好来,凤家与康家关系也并不比方家差。 幸敏之翻白眼:那能一样? 方无忌淡淡地说:是不一样,毕竟方家没有方安澜和方妙歌。 这一句却是直接同时影射了凤元九的外公和亲娘,其间那似有若无的敌意让人想忽略都难! 凤元九扬眉看着方无忌,心下细思量,嘴上却是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方家也没有方吉玉。 方无忌耸肩:确实,凤家实乃中兴之兆。 幸敏之不耐烦地打断了方无忌和凤元九这夹着淡淡□□味的机锋,对方无忌说:闲话休提!赶紧说说康玄一! 方无忌扬眉看着幸敏之,慢吞吞地问:你确定? 十碗!一碗都不能少!幸敏之先是对着凤元九坐地起了个价,这才对方无忌说,确定确定!快说! 方无忌淡淡地扫了凤元九一眼,说:康玄一是康家家主次子,亲娘是康家家主的宠侍,因天资出众从小没少挨他大哥挤兑。据传他本来修炼的是康家嫡脉的《乾元真水密册》,都快结丹了,不知怎么突然在16岁那年转去修魔,成了天魔宗宗主的关门弟子。 呦!听起来故事有点多啊!幸敏之汤匙敲着碗沿儿,兴味盎然,方无忌,你这么敷衍,可是不作数啊! 你当康家秘闻是茶馆儿里磨牙的闲嗑儿?想知道就能知道了?方无忌怼了幸敏之一句,看着凤元九意味不明地说,康玄一有一胞妹名叫康玲珑,宠爱非常。康玲珑想要天上的星星,康玄一便能戟挑银河,让满天星斗皆坠入凡间任康玲珑随意挑选那种宠。 凤元九:登徒子若果真是康玄一,日后再相见可就精彩了。 幸敏之不知内情,只拿康玄一的事当八卦来听,听完随口感叹了一句:这也不怕他道侣吃味! 方无忌哂笑:康玄一心中只有大道,哪来的道侣?普天之下能在他心中留下痕迹的也不过那一个妹妹。可以说康玲珑就是他唯一逆鳞,触碰不得。 凤元九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下:竟然是个好哥哥。想起他替登徒子的妹妹卜的那卦姻缘,红颜果然多祸水! 幸敏之余光扫了一眼凤元九,嘻嘻哈哈地挤兑方无忌:别光拿嘴说,你可有康玄一的画像?有便拿出来给我们瞅瞅这位九州天骄榜上最神秘天骄的真容! 方无忌一哂:漫说我没见过康玄一,便是见过我也不可能留他的画像,我又不是断袖! 凤元九:竟觉得的无言以对! 幸敏之顿觉扫兴,气呼呼地跟方无忌说了一句:便宜你了! 方无忌耸肩:你自己选的。 幸敏之气鼓鼓地跟凤元九说:十碗!一碗都不能少! 暂时处于食物链底端的凤元九: 幸敏之催促:快快快! 凤元九无奈,只得自乾坤袋里找了些其他果子出来,认命地开始做十碗冰泥。 方无忌大剌剌地坐在地上,看着凤元九投喂幸敏之。 清凉的冰泥入口,幸敏之浑身舒泰,终于想起来问了一嘴外界情况:外面什么情况?你怎么也被收了? 方无忌想了想,说:情况有些复杂,不如稍后你自己去看。 幸敏之本想说那要等到甚么时候去?,青朦朦的空间便是一阵晃动。 凤元九只来得及收了玉碗,便眼前一亮,重新回到了云台山脉中的千年老林里。 第26章 杀鸡儆猴 满目疮痍! 万年古树东倒西歪,倒在遍地水洼里,间或还有露出水面的树干枝桠上燃着淡紫色的火焰。 妖兽妖禽残肢无数,或陷进淤泥里,或浮于水面,或挂在枝桠上,光可爱的独目石猿的尸体残肢便有上千之数。 在这遍地残尸里,突兀地横着一男修,男修细眉细目,唇色浅淡,被金色绳索紧紧地捆成了粽子,露着一小截蓝色道袍的下摆。 蒙焱和潘玉宸各据一方,封锁住了这男修的所有退路,归元观主却是不知所踪。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被生擒的男修,乖觉地跟着幸敏之一块站到了蒙焱身侧,静待二位观主下言。 场中沉寂了片刻,潘玉宸说:蒙师兄,您请。 蒙焱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淡然拒绝:我需得避嫌。 潘玉宸噙着笑劝道:蒙师兄何须如此? 蒙焱一指地上那男修,说:坐忘观排名第三的弟子,东青州上的林家着重培养的子弟都能被迷了心窍,凤家子弟也未必不会,因此,我还是避嫌的好。 潘玉宸浅笑:蒙师兄并非凤家人。 蒙焱微微侧头,仿佛隔着蒙眼的青纱在直视潘玉宸:你知我与凤家人之渊源。 潘玉宸便不再深劝:如此小弟便僭越了。 蒙焱不紧不慢地说:师弟请便。 潘玉宸视线自凤元九身上滑过,落在地上那男修士身上:林丹阳。 林丹阳眼望着无边幽暗的丛林,一声没吭。 潘玉宸轻摇手中折扇,五指虚抓,掌中现出一面银镜:众人皆知,我太清典正院明己堂里有一石镜,可照破一切迷障,驱除一切邪祟,还归本来,明己观心,以固道心。却鲜少有人知道那石镜还有一功用,便是回溯时光。说着,潘玉宸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只要舍得耗损本源精气,回溯一生之时光亦非难事,所以,你说与不说于我而言不关紧要。 林丹阳眼神一凝,缓缓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潘玉宸,哑声说:区区一个外六观入门弟子,若能登上典正峰一览云台十峰之风光,进入明己堂一观鼎鼎有名的正心镜,也算不虚此生。 你错了。潘玉宸笑意里掺进了微不可察的嘲讽,你是无缘进入明己堂的。 林丹阳闻言神色一松,视线又挪回了密林深处,安安静静地看着,仿佛在看他此生的信仰。 潘玉宸把玩着掌中银镜,说:不过,有此镜也不算辱没你了。 林丹阳不为所动,细看下去,便不难看出其眼尾挂着的淡淡讽意。 潘玉宸轻笑了一声,一抛掌中银镜。 修长的十指不紧不慢地连掐十八道诀印,巴掌长的银镜瞬间迎风而长。 待其涨至丈高时,潘玉宸并指,遥遥一点,那银镜便稳稳地落进了泥土里。 银镜一丈高半丈宽,边缘处祥云朵朵,通体氤氲着朦胧青光,观之便让人心宁气静。 这面镜子放的巧妙,镜面正对着倒在朽叶淤泥里的林丹阳。 林丹阳情不自禁地被这银镜吸引了住了心神,目光顿时出现了一丝波动,旋即便又恢复了平静,浅淡的唇抿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潘玉宸转头看向蒙焱:此子心性坚定,说不得要采取些手段才行。 蒙焱颔首:潘师弟做主便是。 潘玉宸闻言便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屈指一勾。 方无忌会意,对着潘玉宸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便招出飞梭,自潘玉宸身侧飞至了林丹阳身侧,手中持着一柄通体墨黑的长刀。 林丹阳的视线终于又转动了一下,落在了方无忌身上,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发出声音。 方无忌垂眸,抬手,刀尖指在了林丹阳纤细的脖颈上。 林丹阳跟着垂下了眼睑。 潘玉宸不带丝毫情感地吩咐:取其心头精血置入宝镜底部法阵中。 没说取多少,自然便是取尽之意。 方无忌提刀,刀尖指在金色绳索自动让出来的缝隙上,抿了下唇,说了一句:说了便是,何必强撑。 林丹阳微微翘起唇角,说:不说便不是我背叛他。 方无忌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手上用力,墨色长刃快速刺入了林丹阳的心口。 并没有预想中的血流如注,方无忌刚开始捏诀摄取其心间精血,林丹阳便自头至脚融成了一汪泛着荧光的紫水。 潘玉宸勃然变色,扬手虚抓,直接将方无忌捉回了他的云舟之上。 彼时,方无忌掌中的刀已然被融去了大半,眼见便要融至刀柄,方无忌自惊楞中回神,甩手将掌中刀柄甩了出去。 黑色刀柄击在一株三人合抱粗的老树上,老树瞬间由荣转枯,最终化作粉尘,扑簌簌落在了林丹阳化成的那汪紫水之上。 方无忌握着方才摄取的三滴心间精血,跪拜叩首:弟子拜谢观主救命之恩。 潘玉宸掌中折扇轻抬,隔空托起跪拜在他脚下的方无忌,神色冷峻。 恋耽美 ——(18) 蒙焱轻叹了一声:大意了。 潘玉宸神色微缓,说:刹那化幽,谁能料到林丹阳竟然身怀此毒,竟然也真敢以此毒自绝性命? 蒙焱指尖轻点青金木扶手:倒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可以肯定此番蛟部和魔门皆有参与。 潘玉宸嗤笑了一声,说:也备不住有玄门之人暗中操纵,不然我东玄大陆上何以有如此之多的新秀着了道?幽冥宗的傀儡,血煞宗的血魄,合欢宗的媚术啧!不过最让人不齿地还是利用情之一字操控人心。 蒙焱慢悠悠地接了一句:照你这么算,还有蛟部的毒,鼠部的窃。 潘玉宸冷笑:着实好大的一盘棋。 蒙焱未置可否:格局如何不好妄下定论,也不定是我们想多了。 但愿是你我杞人忧天,不是劫难将至之兆。潘玉宸叹了一句,扬手摄过方无忌捧于掌心的三滴精血,屈指弹至宝镜底部法阵中,并指轻轻一点,且先看看林丹阳有无留下有用的信息。 随着三滴精血融入繁复的法阵之中,银镜光洁的镜面缓缓漾起了道道涟漪,逐渐现出了影像,只是那影像颇为模糊,只能看见一片晃动着的墨色。 潘玉宸皱眉又掐了几道诀印,一串金色的符箓自潘玉宸指尖没入银镜之中,镜面上那片晃动的墨色逐渐变得清晰。 竟然是一男修的背影,那片晃动的墨色正是男修身上华贵至极的法袍。 幽蚕冰魄丝织就墨底,天金丝绣成的金色暗纹,衣袂上隐有波涛翻涌,显然是一颇具身份的水属性修士。 登徒子亦是水属性修士,而且这副头束金冠身披墨色法袍款步而行的丰仪着实有些熟悉。 凤元九不由提起了精神,专注地盯着镜面中的影像。 林丹阳一直默默地跟在对方身后,穿行于深山老林之间,二人始终未作交谈。 直至行至一片幽潭附近,走在前面的墨衣修士终于驻足,站在幽潭岸边,盯着幽潭看了好一会儿风景,这才缓缓转头欲回首。 凤元九不自觉地挺直了本就笔直的脊梁,微微抿起了唇。 奈何精血着实太少,那墨衣修士才刚偏了一下头,侧脸尚未露全,银镜上的影像便随着道道涟漪归于了虚无。 侧脸虽未露全,从那些许轮廓亦能看出这人并不是登徒子,凤元九心头莫名一松,复又垂下眼,恢复了先前低眉顺眼的恭谨模样。 潘玉宸视线扫过凤元九,问方无忌和幸敏之:可曾看出了甚么?方无忌恭敬道:二人驻足之地应该便是此地,秋师妹极有可能是撞破了这二人密会才惨遭了毒手,这段影像极有可能便是秋师妹撞破他们之前。 潘玉宸颔首。 幸敏之却是绷着包子脸问了一句:秋师妹如何了? 蒙焱淡淡地说:秋曼灵身殒,归元师妹已经护送其真灵转生去了。 幸敏之稚嫩地小脸霎时蒙上了一层寒霜! 蒙焱不咸不淡地扫了幸敏之一眼,一针见血:以你目前之修为,报不了仇。 幸敏之阴沉着小脸,咬牙切齿:终有一天能报得! 蒙焱未置可否,只是道:天道至公。 幸敏之抿唇,没有言语,但看那神情自是将话听进去了天道至公,想超越前人,便需得加倍努力修行。不然很可能你还没有超越前浪,前浪便已经消弭于沙滩之上了。 幸敏之性子跳脱,蒙焱显然是在见缝插针地刹他性子。 潘玉宸不便搅扰,便略过了幸敏之,指着依旧树于泥土中的银镜对凤元九说:此镜名为明心,乃正心镜之投射,有正心镜八成威能,为免平白冤枉了清白弟子,此番特意将此镜请了出来。 凤元九低眉顺眼:观主圣明。 潘玉宸扬眉,一敛掌中折扇,道:明心之威能,方才你已经见识了一二。 凤元九垂着眼,仪态恭顺:是。 潘玉宸以折扇轻击掌心,慢条斯理地说:你无故出现在小石岭方圆三千里之内,为证你清白,你怕是需得往明心镜前走上一遭了。 凤元九眼底滑过一抹讽意,抬头直视着潘玉宸,问:可是也要取弟子之心间精血? 我太清一向公允,自不能区别以待。潘玉宸微微扬起唇角,笑得冠冕堂皇,你若如那林丹阳那般冥顽不灵,说不得也要无忌帮你一把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会让他看如此一场大戏,那林丹阳原是个下马威! 凤元九心中冷笑,着实想透过潘玉宸这副温雅的皮囊看一看内里的灵魂与凤家到底有多大的仇怨! 第27章 明心观己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看着潘玉宸,不卑不亢地说:天道至公,人间依然有诸多不平事。太清公允,太清之弟子未必公允。 潘玉宸笑意微敛:凤家人,果然多生反骨。 凤元九泰然自若地道:此言弟子不敢苟同。我凤家人一无叛逆之徒,二无奸邪之辈,何来反骨一说?若说我凤家人真生了甚么不一般的骨头,那也只会是铮铮铁骨和嶙嶙傲骨。 潘玉宸淡笑:如此巧舌如簧,却是真要在明心镜前走上一遭才能让人信任了。 凤元九平静地回视着潘玉宸,脊梁挺得笔直。 在一旁点播幸敏之的蒙焱突然说了一句:潘师弟,莫失了身份。 潘玉宸一哂:我便知道,一旦涉及凤家之人,师兄便难以置身事外。 蒙焱垂眼品了一口热茶,意态闲适得仿若并非置身于这满目疮痍之地,而是在自家洞府里与一二好友闲谈一般:知道便可。 潘玉宸盯着蒙焱轻哼了一声:既如此,这凤元九还是交予师兄来问询罢! 蒙焱侧头,转向潘玉宸:我需得避嫌。 潘玉宸沉默了片刻,一直温雅的面容上难得现出了几分郁色。 蒙焱展臂,淡淡地道了声:师弟,请。 潘玉宸深深看了蒙焱一眼,便神色自若地重新开了腔:凤元九。 不管蒙焱与凤家到底有何渊源,对他多有回护却是真真儿的。 凤元九悬着的心落地,便如同从未与潘玉宸言语上打过机锋一样,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弟子在。 潘玉宸问:你因何出现在小石岭附近? 凤元九心思急转,一脸坦然:历练。 潘玉宸扬眉,言语间尽是隐晦的讥讽:你一个才刚入门的弟子,独自离开宗门,进入万里深处历练? 凤元九低眉顺眼,满嘴胡言:弟子修为卡在炼气四层日久,闭关修行始终不得破障,便想出来历练一番,看能否于生死关头寻觅着破障之机。 潘玉宸:你倒是长进。 凤元九坦然道:弟子自知资质平庸,遂不敢懈怠半分。 潘玉宸端量着凤元九,又问:你一个人,是如何安然深入万里之遥历练的? 凤元九抬头,看着潘玉宸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毕竟是凤氏子孙,保命手段自然是有一些的。 潘玉宸:牙尖嘴利! 蒙焱忍俊不禁,轻斥了一句:莫调皮。 凤元九立即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谨遵观主法旨。 蒙焱轻笑了一声,嘱咐了一句:那便好生应对。 应对这个词着实精妙。 凤元九低垂着的眼睛里滑过一抹笑意,恭敬应是:诺。 潘玉宸缓了一下情绪,含着几分嗔怨睨了蒙焱一眼,又问凤元九:你因何出现在小石岭附近,休说是巧合。 凤元九转着心思,于心中推演着那明心镜之威能,语态恭敬地编瞎话:弟子自《万妖志》上见那独目石猿长得可爱,听闻这一带有独目石猿出没,便想捉上一直回去看守洞府。 潘玉宸失笑:你?捉独目石猿? 幸敏之看了他家师父一眼,突然开口道:不瞒潘师叔,弟子遇见凤师弟的时候,他确实正贴着金刚符往独目石猿跟前儿蹭呢!若不是弟子去的及时,凤师弟此时说不准便已经去给独目石猿看守五脏庙了。 潘玉宸狐疑地端量着凤元九:凤元九可不像是你那般莽撞不忌的人。 凤元九紧绷着脸,道了一声:弟子承蒙观主称赞,受之有愧。 潘玉宸不紧不慢地说:无需自谦,你心思缜密,巧舌如簧,怕是十个幸师侄也玩不转你一个。 殊丽的面孔上瞬间现出一抹委屈,凤元九紧抿着嘴,转向蒙焱观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想必弟子不往那明心镜前走上一遭,潘观主是绝对信不过弟子的。弟子虽修为低微,但也不愿平白受这份猜疑。为证清白,弟子愿意往明心镜前走上一遭。只不过,自弟子被幸师兄带回来之后,潘观主言语间对弟子、对凤氏一族颇有微词。弟子实在不愿将自身安危交托于对弟子心怀成见之人手上。说着,凤元九朝着蒙焱又躬身行礼,弟子斗胆请求观主亲自执掌明心镜,还请观主成全弟子这不情之请。 场中霎时一静。 蒙焱趺坐于法驾之上,似是无动于衷。 凤元九便那么躬着身,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直至凤元九的脊梁都酸了的时候,才听见蒙焱不见喜怒地问了他一句:你可知你此举有以下犯上之嫌? 凤元九恭声说:弟子知道,事了之后弟子愿受观主责罚。 蒙焱淡淡地说: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你可甘愿? 凤元九毕恭毕敬:只要能不带累了潘观主清誉,弟子自是甘愿的。话说得端的是冠冕堂皇。 潘玉宸一哂:师兄便允了他罢,毕竟我也不得不避嫌了。 蒙焱未置可否,只略微抬了下手。 绣着锦绣山河的广袖似在眼前拂过,清风拂面间,凤元九便不得不站直了身体。 凤元九心知这是蒙焱观主允了他的请求,心中顿时一定。 果然,不过须臾,便听蒙焱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也好。 凤元九心中顿时漠然,自觉走向那仙气缭绕的宝镜,背脊挺得笔直。 饶是知道那宝镜稍后吸的不是他的本源精气便是他的心间精血,凤元九的步姿依旧从容,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丈量好了一般,不差分毫。 繁复贵气的法袍随着他的步履轻摆,衣袂上的梧桐枝轻轻摇曳,似是隐有彩凤栖息。 行至宝镜近前,凤元九驻足回首,殊丽眉眼上尽是源于血脉的傲气与矜贵。 这样的凤元九让蒙焱恍惚了一瞬,却是惹来潘玉宸一声不高不低的冷笑。 凤元九微扬起下巴,问蒙焱:敢问观主,弟子需得取多少精血? 蒙焱抬手轻轻一拂,隔空拂开了凤元九比在心口的短刃,不咸不淡的说:既是你自愿,便好生配合就好,无需另取心间精血。 凤元九闻言轻舒了口气,这第一堵他赌对了。 顺手将掌中短刃收回乾坤袋里,凤元九一理未见丝毫凌乱的法袍,对着蒙焱遥遥行了一礼:还请观主示下。 你方才所见乃必要之时,对冥顽不灵之徒所采取的非常手段。蒙焱微微扬起唇角,含着几分笑意顽笑了一句,若是每启用一次便需得取人心间精血,那这明心镜合该是血煞宗之物,而非我太清至宝之投射了。 凤元九神情微赧:是弟子想岔了。 蒙焱指尖点着轮椅扶手,又多说了一句:潘师弟对你虽有迁怒,但并无恶意,你切莫记恨他。 不论是否当真只是迁怒,蒙焱既然点出来了,凤元九此时也唯有诚惶诚恐的份儿。 凤元九忙不迭行礼,恭声道:弟子不敢。 蒙焱点到为止,并未追究凤元九此言是否真心实意,与其说是提点,倒不如说是给潘玉宸和凤元九搭了个台阶,明面上抹平了凤元九对潘玉宸的不敬。 凤元九心思通透,领蒙焱这份情,神态举止便愈发恭敬了。 潘玉宸总算开了金口:师兄无需忧心,我不至于跟个毛孩子一般见识。 被说成是毛孩子的凤元九: 虽说他无惧于潘玉宸,但也当真感念蒙焱对他的诸般回护。 蒙焱对着潘玉宸略微颔首,算是回应。 随后终于说到了正题,蒙焱抬手虚指明心镜:凤元九,站到镜前,敞开识海。 果然如此! 前世虽然灵机匮乏,万法没落,但毕竟也曾鼎盛过亿万年,道法典籍虽然多有残缺,但各色法宝却是不缺的。身为道门一派执掌,仅有的六名筑基修士之一,他曾过手的法宝不下数千,自是一眼便看出了这明心镜的几分端倪。 是以,他才敢自请以明心镜证清白。 如今他心中第二赌也赌赢了,接下来便要赌前世第一道门本源受损的镇派之宝与今世第一玄门之至宝的投射复刻法宝,哪一个威能更盛了。 凤元九躬身应:诺。 在转身走到明心镜镜面之前的过程中,默默以七绝琴琴魄护住了大半的元神,仅留了炼气四层修士当有的、印记了他想示之于人前那部分记忆的元神碎片展示给了明心镜。 随着凤元九敞开识海,银色宝镜平滑的镜面逐渐泛起了涟漪。 蒙焱干瘦修长的手连掐数道诀印,金色符箓自其指尖飘向凤元九,印上光洁的额头,没入了眉心。 凤元九的元神之体盘膝坐于琴魄撑起的金色护罩之内,静静地看着那侵入识海的金色符箓一枚接一枚地印入他留于外的那一团元神碎片之内。 元神相连,感知相通。 随着那符箓于元神碎片中盘旋穿梭,凤元九只觉头痛欲裂,心神昏昏然欲陷入沉眠。 嗡!七绝琴琴魄适时一声嗡鸣,拉回了凤元九逐渐迷失的神智。 凤元九忙凝神静气,隔着琴魄撑起的护罩,遥遥维持着那元神碎片的稳定。 恋耽美 ——(19) 明心镜上 以一声柔弱淑婉的师兄,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开启了回溯的时光。 凤元九与伍慧娘那一场斗法便如实地重现在了宝镜之中,只不过这场重现出来的斗法少了些许言语机锋。 对卜子明只是稍有提及,关于那登徒子更是只字未提。 这记忆显然是被凤元九做了手脚的! 在两位观主眼皮子底下,在太清至宝之投射复刻法宝前做手脚,凤元九自是不敢松懈半分。 忍耐着元神撕裂之疼,承受着符箓穿梭元神之痛,凤元九全神应对着那一串金色字符,待得那字符离开他的识海之后,闻得宝镜重归了潘玉宸掌中,凤元九心神一松,瞬间便晕了过去。 第28章 因祸得福 莹白如玉的肌肤没了昔日的光泽,一张殊丽的脸苍白得几近透明,额角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折射着正午阳光,形成了星星点点的光斑。 蒙焱收回搭在凤元九腕子上的手,说:元神耗损过度,晕过去了。 潘玉宸轻啧了一声,仰头看了一眼天色。 蒙焱随口说:你若是急,把补魂丹给他服上一丸便是。 补魂丹可不是甚么寻常丹丸,乃为修真十二世家中炼丹世家卜家所独有,难求的很。 潘玉宸的母亲是卜家的长女,他手里才有那么几丸,之前蒙焱神魂受损,他上赶着送于蒙焱都被蒙焱婉拒了,却是没想到蒙焱竟是替凤元九惦记上了。 潘玉宸深深地看了蒙焱一瞬,嘴角浅浅的弧度里挂上了几许自嘲:师兄,你对凤家人当真是爱屋及乌到了极致。 蒙焱从容自若地说:与此无关,不过是怕凤元九昏迷太久,耽搁了正事罢了。 蒙焱就是有这种本事,掏了他潘玉宸的乾坤袋,还不肯欠他潘玉宸半分情。 潘玉宸一哂,反掌,掌中现出一通体乌黑的木匣递予侍奉左右的方无忌,朝着横陈于蒙焱法驾之上的凤元九扬了下下巴。 木匣乃养魂木雕刻而成,一寸见方,右下角刻着卜家的家族标志。 方无忌捧着木匣飞至蒙焱的法驾之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双手捧着木匣举过了头顶:您请过目。 蒙焱神识扫过木匣,颔首:给凤元九服下吧。 方无忌恭声应诺,站在凤元九身边,垂眼看着紧闭双眸依然色可倾城的人,心中不无嫉妒补魂丹非但有修复受损神魂之功效,过剩的药力还可滋补壮大元神。 凤元九不过是元神耗损过度而已,一丸补魂丹下去,其元神必定受益匪浅,将远超同辈之人。 不过嫉妒归嫉妒,方无忌动作不见半分迟疑,一撩衣袍单膝点地蹲在凤元九身侧,并不怎么温柔地将褐色药丸塞进了那抹若春桃般艳丽的唇里,塞完立即反手在衣袍下摆上使劲抹了下手。 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幸敏之视线落在凤元九那被丹丸蹭破了的唇上,撇嘴:亏你下得去手。 方无忌站起身,一哂:我便是温柔些也不会增强补魂丹的效用。 听起来特别有道理,幸敏之竟是无法反驳。 补魂丹虽硬如金石,却是入口即化的。 乌黑的丹丸化作一股玄色气流,入地仓,经下关,过上关,直入识海,将凤元九那尚未完全融于一处的元神裹在了其中。 凤元九的元神损耗过度乃是其借助琴魄之力强行分裂元神所形成的表象,他之所以昏厥完全是心头提着的那股劲儿一松,耐不住元神分裂的痛直接被疼晕了。 因此,此番明心镜前回溯时光所耗损的元神、转世重修元神穿越时空所留下的暗伤,以及元神觉醒时动摇了的那几分根本,将这三回累积的损伤尽数修复,那团浓郁的玄色气流也不过是缩小了约莫九分之一而已。 余下的玄色气流并未如方无忌所认为的那般被其元神吸收壮大了神魂,而是透过凤元九的元神之体一分为二,大半部分气流顺着主奴灵契涌进了沉睡着的小狐狸的元神里,余下的小半部分则直接被琴魄给吞噬了。 到头来,凤元九也不过是当了一遭过路财神,只落下了一个再无隐患的元神。 不过于凤元九而言,再无隐患的元神便胜却无数。 元神再无瑕疵,须臾,凤元九便自沉睡中醒转。 睁开眼,便见在他识海中霸占了一方天地的琴魄变得愈发凝实了,琴身上通体透着莹润的光泽,更有三根琴弦连到了绕其自行旋转的那三枚符箓上。 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点顺着琴弦涌入符箓里,符箓上最外层的禁制竟是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凤元九瞬间一喜,原以为他需得悟透了第一层法诀才能破开符箓上的一层禁制,得到《连山易》、《御灵九章》和《太古天音密册》的第二层法诀,却不想竟是喂饱了琴魄便可,简直大善! 如此便意味着他能更快的得到更多的神通法门了。 小狐狸的元神蜷缩在凤元九元神之体的腿上,怀抱着一团玄色的气团,神态安然。 如所料无差,待得这气团被小狐狸完全吸收之后,小狐狸的元神便可醒转过来了。 不得不说,今世资质虽平庸,气运却着实不错! 本以为在那明心镜前走过一遭,元神怎么都会受些损伤,需得养上好些时日方可,却不想反而因祸得福,得了这么多益处。 想着指定又是对他多有回护的蒙焱观主给他服了甚么珍贵灵丹,凤元九离开识海,甫一睁眼便起身对着蒙焱恭恭敬敬地行礼拜谢:弟子拜谢观主体恤,观主恩情弟子将铭记于心。 蒙焱神识扫过凤元九,不咸不淡地说:是潘师弟怜你元神无辜受损,赐你了一丸补魂丹。 竟是补魂丹! 凤元九不知在他昏迷的时候蒙焱和潘玉宸发生了甚么,他只知道蒙焱此话一出,他便必须承了潘玉宸这份情,日后需得伺机偿还,否则,他道心恐将有缺。 不过一个人情换元神无暇倒也值得,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凤元九是当即转身,恭恭敬敬地对着潘玉宸行了一大礼:弟子拜谢观主垂怜。 潘玉宸抿唇看了蒙焱一瞬,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道:无需,我不过是看蒙师兄的脸面,与你无关。 凤元九低眉顺眼:弟子得了补魂丹的好处,便是受了观主的恩惠,观主胸怀坦荡,可以不将这颗补魂丹放在心上,弟子却不能不记观主的恩情。 潘玉宸终于平心静气地看向了凤元九,沉默了片刻,说:你要记是你的事,眼下好生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才是正经。 凤元九微一躬身:弟子定知无不言。 潘玉宸抬手画圆,灵机涌动,于空中凝出一水镜,水镜上光影流转,竟是先前明心镜所呈现的、凤元九和伍慧娘斗法的过程。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看完水镜上的画面,并未发现纰漏,心中一松,知道此关确实已经过了,接下来的问询便仅是询问了。 潘玉宸果然未再刁难凤元九,言语温和地问他:这斗法之地是临时起意,还是甚么人引你至此? 凤元九略一沉吟,道:乃是弟子临时起意。 潘玉宸一哂:那魔女一追便追了你万里之遥,也是执着,可见你们恩怨不浅。 凤元九眼底滑过一丝冷意,面无表情地说:并无恩怨,若怪便只能怪弟子自父母那里得了一副好皮囊,怀璧其罪了。 潘玉宸细细端量了凤元九那张脸片刻,莞尔:原是如此。说完,又补了一句,确有惹人觊觎的资本。 凤元九:想以下犯上,只恨修为太低! 潘玉宸饶有兴趣地问:是那魔女觊觎你,还是另有其人? 凤元九于心中盘算利弊,抬眼对上潘玉宸笑意莹然的视线,瞬间便放弃了趁机拉卜子明下水的冲动潘玉宸能随手赐他一丸补魂丹,定是与卜家有莫大渊源的,那补魂丹说不定便是卜子明孝敬给他的。 如若是这样,扯出卜子明反倒是招祸。 因此,凤元九笃定道:没有他人,只是那伍慧娘见弟子养眼,想把弟子炼成人傀罢了。 潘玉宸扬眉:你可思量清楚了? 凤元九一脸诚挚:无需思量,确实并无他人。 潘玉宸扬了下眉,未置可否,转过脸去问蒙焱:若无记错,那伍慧娘应该也是师兄观中弟子,既是师兄观里弟子之间起的龌龊,我再继续过问是否不太合适? 刚才还一口一个魔女,此时又这般说,饶是凤元九这个两世情感小白,都有些怀疑潘玉宸对他们明心观的观主揣着不可言说的心思了。 凤元九眼观鼻鼻观心,心里不禁腹诽潘玉宸这是想赚观主一句你我无需见外还是一句没甚么不合适? 可惜,蒙焱铁石心肠,完全无视了潘玉宸的小心思,淡然道:算不得弟子,不过是幽冥宗的一具寄身傀儡罢了,本想待忙过这阵便连傀儡里的魂一起送去见他们的魔神,却是没想到让凤元九抢了先。 梦莹那魔女这糟折得倒也不冤。潘玉宸看着凤元九,难得赞了一句,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一个炼气四层的小修士会舍得爆了拓印自元婴大修士本命法宝的符宝,着实果决。 凤元九垂着眼,赧然道:弟子不过是觉得符宝再珍贵,也需得有命去用才是。 蒙焱颔首,提点了一句:记住今日所言,日后莫被外物迷了眼,反倒失了性命。 凤元九躬身受教。 潘玉宸朝着蒙焱展臂做了个请的姿势:师兄,你来? 蒙焱摇头:休得啰嗦。 潘玉宸轻笑了一声,一敛神态,问凤元九:是何人帮你解了牵魂引? 作者有话要说:  凤元九说:泥萌猜!~ 第29章 扯杆大旗 这一问,却是须得仔细应对了。 自两位观主的只言片语里便知这二位对魔门法门熟悉的很,凤元九不敢随意编瞎话蒙混过关,心思急转间,便拿定了主意。 凤元九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映出两片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不敢欺瞒观主,是雾零湖康家的康玄一。 雾零湖康家乃修真十二世家之首,与同属于十二世家之一的凤家自是少不了盘根错节的渊源。 二舅舅先前也曾提及,因他今世那个失踪了的亲娘的师父是康家人,康家人会念在这分香火情上给予他几分照拂。 又听方无忌说那康玄一弃了玄门功行转去修了魔,凤元九便毫不犹豫地扯起了康玄一这杆大旗。 还别说,康玄一这杆大旗着实管用。 凤元九此言一出,潘玉宸与蒙焱隔着青纱对视了一眼,便再没追问,似是并不奇怪康玄一因何会给他解了那牵魂引。 这下反倒是变成凤元九心痒难耐了他实在好奇他亲娘的师父是谁,又好奇蒙焱、潘玉宸与凤家到底有怎样的爱恨情仇,还有些想知道那登徒子到底是不是康玄一。 然而,注定暂时无人能替他解惑了。 凤元九供出康玄一之后,潘玉宸便将他凉到了一边。 蒙焱和潘玉宸以神识交流了片刻,蒙焱便设香案祭天地,凝神趺坐,掐指算玄机。 香烟袅袅入青云,天意茫茫落指间。 披着锦绣山河的青衫修士,端坐于青山绿水间,干瘦修长的手指似缓实疾,韵律玄奥。 凤元九不禁看得有些入迷。 蒙焱所用之算法,颇似前世替他演算转世重修吉时的吴半仙那半拉子的《归藏易》的路数,细看下来又有些不同,仿佛比吴半仙的算法更为玄妙一些。 这九洲之地果然不愧是万法鼎盛之地,卧虎藏龙的。 日晷上的影子从清晰变得淡薄,蒙焱额头上渗出的汗氤氲了蒙眼的青纱,蒙焱这才五指一拢,收起了香案。 幸敏之立时拿出一方青色丝帕,毕恭毕敬地给蒙焱轻拭额头。 蒙焱抬手虚挡了幸敏之的手,拿过帕子自己擦了几下额角,随后拿出几张传音符纸,手指灵巧地折了四只纸鹤,嘴唇轻轻翕动了几下,抬指一点,四只纸鹤便颤颤巍巍地展翅,飞向了云台外七峰的方向。 潘玉宸收起法驾,凌空而行,登至蒙焱的法驾之上:准了? 蒙焱颔首:准了。说完抬指点出一团绿色灵机。 潘玉宸捉住绿色光团拍在额头,略一扬眉,视线扫过幸敏之、方无忌,在凤元九身上顿了一下,说:那地方山高路远,你我法驾太慢,恐怕得劳烦师兄带他们几个一程了。 蒙焱倒是干脆,直接拂袖将凤元九他们三个收进了他的太玄天袖里。 再次进入这青朦朦的空间里,凤元九心境大不相同,直接铺了张兽皮趺坐其上,拇指捏着无名指放在膝上,做出了一副欲入定参悟妙法的架势。 幸敏之更是早就习惯了被蒙焱拂袖收人,也不觉搅扰凤元九有何不妥,一撩袍摆,蹲到凤元九对面,指着凤元九问方无忌:我这个小师弟敢挑衅你们潘观主,就问你厉不厉害! 方无忌白了幸敏之眼,没理他这茬。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看着幸敏之,满眼的无辜:师兄何出此言?我何时挑衅过潘观主? 幸敏之盯着凤元九啧了一声,竖起了大拇指:为兄甘拜下风。 凤元九轻笑了一声,合上眼,开始参悟《太易归元玄录》。 他自知今世资质着实平庸,却是不曾想到竟平庸至此,自炼气期便障关重重,竟是每一层小境界都有障关且坚如壁垒。一旦无外力相助,进境便无比艰难。 有一句话并不算他诳骗潘玉宸,他确实卡在炼气四层巅峰了,体内真元已经饱和、元神境界也是足够的,可就是破不了障关,不然他也不会顺着卦象冒险深入老林深处,寻那一丝机缘。 在蒙焱掐指算玄机之时,凤元九亦掌握龟甲暗算了一把天机卦象吉,机缘已至。 太玄天袖中无日月,凤元九也不知他在这片青朦朦地空间里跟一个熊孩子和一个糙汉子呆了多久,他只知他将《太易归元玄录》第一层功法翻来覆去彻底参悟透了,又将《连山易》第一层法诀参悟了一遍,正待他要换《御灵九章》来参悟的时候,眼前的天地终于从单一的青色变成了绿水青山。 山青青,连绵一片,犹如一仰头望天的卧龙横亘。 恋耽美 ——(20) 水绿绿,碧波浩淼,托起起了那欲升空而去的青龙。 凤元九自蒙焱的法驾上立定,便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气此地灵机着实浓郁,竟数倍于明心峰上! 浓郁地灵机透过毛孔争相涌入体内,汇入丹田,本就饱和至极的丹田盈箱溢箧,坚固至极的障关竟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凤元九心下暗自欣喜,然而遥望了一眼云端诸般法驾上将神识汇于一处议事的观主长老们以及他们身侧侍立的弟子,却也只能无奈地停了自行运转的真元,封闭全身毛孔,阻止灵机入体。 幸敏之突然转头,坏笑着传音问凤元九:小师弟,怎得不就此突破? 饶是心性淡薄如凤元九,都不禁想白上幸敏之一眼,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破境界,除非是嫌仙途太过坦荡命太长! 好在前世两百多载青灯常伴磨出了一幅好心性,今世生于世家练就了一身好涵养,凤元九神色自若地传音给幸敏之:诸位尊长面前,我不敢失礼。 幸敏之微微仰起粉雕玉琢的包子脸,满眼欣羡地看向那浮于空中的一座座法驾,给凤元九传音道:也对。守德观的朱师伯最重规矩,他可不如潘师叔那般好说话,惹了朱师伯可没有好果子可吃。 以幸敏之那熊孩子一样的脾性,想必是没少被最重规矩的朱师伯收拾。 凤元九忍俊不禁,含着笑传音问幸敏之:我初入山门,几乎是首次得见诸位尊长仙容,可否请师兄提点一二,免得我犯了尊长忌讳而不自知。 幸敏之咂摸了下嘴,笑眯眯地传音:你懂的! 没想到这个熊孩子还是个老餮,凤元九倒是乐得交个外六观一霸做吃友,遂十分干脆地传音道:我的洞府与师兄之洞府毗邻,师兄想吃甚么吃食,可到我洞府去寻我,我定会奉陪。 得了凤元九这般承诺,幸敏之心下满意,瞬间忘了先前脸朝下摔到烂泥里的恩怨,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妙极妙极!倒是没想到那坏了风水的洞府竟然招来师弟这般一个妙人! 此言一听便有故事,事关自家洞府,凤元九当即追问了一句:师兄何出此言?那洞府可是有甚么不妥之处? 幸敏之倒也没有隐瞒:那洞府哪儿哪儿都很妥当,唯独一点不好,传言自约莫五千三百年前起,择了那处洞府的弟子鲜少有能筑基的,不论是天资卓越的天灵根,还是资质平平的三灵根,凡是入了那洞府的,几乎最终都落得了一个走火入魔身死道消的下场。 凤元九心中有数,知此事多半与那成了琴魄养料的那元神分|身有关:可有例外? 幸敏之低眉顺眼地束手立在蒙焱身侧,欢快地与凤元九传音:传言唯有大长老是个意外,却不知真假。师弟,你选那洞府着实邪性的很,不若搬来与我同住,我洞府可是明心观众弟子中最好的一处,我不日便要筑基,待我筑基成功,你正好顺理成章地接了洞府。 这可不就像是一个赤|裸裸哄人同居,睡完给套宅子就跑的路数? 好在幸敏之只是八九岁童子的模样,否则凤元九非要想偏了,拔剑以待不可。 凤元九简直是哭笑不得。 既然幸敏之言辞间尽是传言,料想他所知也不多,不过好在也算是有了大长老这个方向。 大长老便是再难见,只要成为真传弟子,也总有见到的一日,只待日后便可。 知幸敏之相邀也是一番好意,凤元九并未直言拒绝,只是道:若我那洞府果然有异,必定会前去叨扰师兄! 幸敏之也未作强求,闲话扯完,总算想起给凤元九介绍乘法驾于云端的诸位观主和长老来:东南,法驾光秃秃的那位是坐忘观观主百里师伯。百里师伯最是慈善,他身边那个小白脸是魏乐水,如无意外坐忘观下位首座便是他。 南边,法驾上种了颇多竹子人也跟竹竿似的那位就是守德观的朱师伯,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胖子是守德观首座弟子万木春,大长老嫡脉传人。 万木春其实并不算胖,顶多是下颌上有点婴儿肥,眉目颇为清秀,凤元九看着他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像谁,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嚯!那可是个小煞星!师弟可千万莫去惹他! 竟还有让师兄如此忌惮之人? 幸敏之似是颇为牙疼地咧了下嘴:谁让你师兄我比他讲理,还没他靠山硬呢! 凤元九顽笑道:靠山硬,不讲理,敢情是一纨绔? 要命的是他比纨绔有脑子还比纨绔上进,总之别惹他就是了。说完,幸敏之又让凤元九看向西北方向那桃花缤纷的法驾,西北方向那位是静己观的长老姚师叔,她身边跟着的那位就是个女罗刹,休看她长得美,一副不染凡尘的样子,心思可毒,比万木春还惹不得。 介绍至此,便只剩北边法驾上身如童子般的修德观观主和丁灵书未介绍了。 幸敏之刚想好了措辞,打算好生夸夸他的好搭档丁灵书,诸位观主便已经结束了议事。 东南方法驾上坐忘观百里观主,捋着长长的白眉,一锤定音:此事无需再做争论,便如此定了。 说完,便隔着百里之遥,遥遥看着凤元九,声音和缓地唤了一声:凤元九。 第30章 祖神秘藏 突然被点名,正在跟幸敏之以神识传小纸条的凤元九神色一整,心里揣测着百里观主单独点他的用意,泰然自若地躬身行礼:弟子在。 百里观主却是微一颔首,便不紧不慢地讲起了北冥大陆的传(ba)言(gua):七年前,北冥大陆上渐起浮言,传言祖神秘藏即将出世。五年前,传闻幽冥宗圣女梦莹请天机子演算天机,算得祖神秘藏将于东玄大陆现世。三年前,西荒大陆猿部大祭司泽聆听祖神神谕,言及祖神秘藏将于云台山脉出世。一年前,天魔宗宗主凌霄尊主登门拜访我太清掌门百里上尊,欲遣弟子进入云台山脉,寻觅祖神秘藏出世之机,遭拒。 云台山脉乃吾太清派之根基,自是不能任魔门中人随意进出。百里观主摇晃着手中芭蕉扇,乐呵呵地说,百里上尊一记紫霄神雷将凌霄尊主轰出了元和殿。 百里上尊姿态坚决,这些个妖魔邪祟便另辟蹊径,使尽了手段趁吾太清广开山门之际混进了云台山脉,致使近来吾外七峰附近乱象横生。百里观主芭蕉扇遥遥一指凤元九,汝被种下牵魂引与此不无干系。 凤元九心头微动,略微抬眼,瞄了一眼云端秃山头上的老道士,品出了一丝意味来。 百里观主淡然一瞥,似是与凤元九对视了须臾,又说:祖师泽被后世,留下周天星斗大阵护佑吾辈子孙,未得吾太清准允,那些个妖魔邪祟便是用尽手段,修为超过筑基期也不能踏入我云台山脉半步。 然则,吾有无上妙法,他有祖神真经,譬如说幽冥宗的寄魂之术,血煞宗的血魄寄体,天魔宗的种魔秘术等等,离体寄魂之术不知凡几。百里观主芭蕉扇虚划,仿佛圈进了足下万万里云台山脉,到底让那些个妖邪之辈将元神附身于低阶修士体内入了我云台山,闹出了不少麻烦事。 那些个妖魔邪祟自以为行事缜密,却不知一切尽在吾太清掌握之中。蒙师弟略作推演,便从他们的行迹里推算出了祖神秘藏出世之地在吾等脚下这片卧龙渊里。百里观主说,玄、儒、魔、妖早有协定,元婴期以上的高阶修士不得肆意杀戮未得金丹之入门修士。妖魔邪祟可不顾道义,吾辈玄门修士却不能做背信之事,吾与诸位观主长老自是不便出手。 然则,祖神秘藏既于云台山脉现世,便是吾太清弟子之机缘,万万没有错过的道理。妖魔邪祟私自入吾云台山脉,亦万万没有任其横行的道理。百里观主慈眉善目,一腔正义之气,遂,吾与诸位观主长老议定,便由各观首座弟子代吾等一探祖神秘藏之究竟,行斩妖除魔之正道,吾与诸位观主长老自会坐镇于此以待不时之需,汝等务必除恶务尽,万不能堕了我太清威名。 凤元九领悟了百里观主这番言语的背后深意,不禁莞尔。 说白了就是我辈玄门修士讲道理重信义,高阶修士自持身份只管掠阵,放各观精英弟子去斩妖除魔抢秘藏,务必坚守我太清威名,不给妖魔邪祟留下半分机会呗? 果然很正道! 百里观主这番话毕,幸敏之、方无忌、丁灵书和万木春这四位首座弟子立即恭声应诺。 百里观主笑眯眯地点了下头,一指静己观姚长老身边的女罗刹,说:静己观秋曼灵身殒,便由秋曼舞替之。吾坐忘观首座弟子妙音已然筑基,便由魏乐水代之。至于凤元九 凤元九的心跟着百里观主顿住的言语微微提起,机缘所在,即便知道此行必定故事良多,他依然不想错过。 好在百里观主并未令他失望,百里观主说:蒙师弟言道你既然到了这卧龙渊便是缘分,理应给你一个机会。朱师弟却担心你修为太低,难以自保,无辜陨落于此断了仙途。吾却觉得事关汝之长生大道,自是应由汝自己选择。 百里观主轻声一喝:凤元九,汝可愿与诸弟子一起斩妖除魔? 凤元九立即躬身行礼:弟子愿往! 百里观主一摇芭蕉扇:大善! 蒙焱推演玄机,算出三处祖神秘藏可能的出世之地,一处在水底,两处在山上。 六观的六名首座弟子便分成三组,方无忌和魏乐水所修皆是水属性功法,便自发结组选了水下那一处。 幸敏之与丁灵书一直狼狈为奸,自然走在了一起,择了龙首之地,万木春便和秋曼舞结伴取了龙尾之地。 凤元九当然应该跟着幸敏之一路,然而,暗自以龟甲问天之后,凤元九便对着万木春行了一礼:叨扰师兄了。 师门长辈在前,万木春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好说。 放着相熟的本观大师兄不选,偏偏选了个小煞星和女罗刹,凤元九此举活像是突然被魔头迷了心窍,令人费解。 凤元九众目睽睽之下传音给幸敏之递小纸条,解释了一句因由,以安抚才刚确立友好关系的外六观小霸王幸敏之。 幸敏之翻着白眼哼了凤元九一声,丢下凤元九便拽着丁灵书脚踏飞舟,飞向了卧龙山中段山脊最低的那处蒙焱所推演出的最佳入山之地。 我们也走。万木春呵呵笑了一声,一踏飞梭紧随在幸敏之身后而去。 秋曼舞玉白地足尖一点足下飞剑,亦是破空而去。 凤元九蹭了下鼻尖,在几位观主慈(ba)爱(gua)的目光下,施施然放出当日他于凤家秘库中取宝时所用那枚品质极为普通的飞梭,掐诀,歪歪扭扭地缀在了身姿曼妙气质高冷的秋曼舞身后。 整座卧龙山横亘于水上,山脊连绵起伏,山脊走势最低处完全没入了水中。 幸敏之乃是变异雷灵根,丁灵书是金土双灵根,万木春是单木灵根,秋曼舞则是木火双灵根,都对这望不见底的水不怎么感冒。 因此,待凤元九慢吞吞飞至近前时,这四位天之骄子却是分三方围着入口凌空而立,谁也没有入水的意思。 待得凤元九稳住了飞梭,万木春乐呵呵的说:刚好师弟身具水灵根,不知可否为我等分水引路? 这显然是要拿他做探路的小卒子了! 殊不知莫欺少年穷,过了河的卒子也是可以所向睥睨的。 脚下暗自用力,飞梭顿时一个不稳,凤元九似是险些摔进水里。 仪态优雅地重新稳住了飞梭,凤元九低眉顺眼,两颊微红:能为师兄师姐们效劳乃是我之荣幸,然而我修为浅薄,漫说分水了,便是自己下水都有些困难,所以 一张殊丽惹人的脸上似是尴尬得染上了红晕,紧抿的唇角挂着一丝小小的倔强,低眉顺眼地站在劣质飞梭之上,仿佛便是这天地间一副绝美的山水。 万木春眯眼盯了凤元九一瞬,原本因凤元九拒绝而冷凝的神情缓和下来,抖着颌边婴儿肥,不容拒绝地伸出手:既如此,便由为兄带师弟一程好了。 凤元九扫了一眼万木春足下那毫无他人立锥之地的飞梭,并不想搭上那只厚实有肉的手。 遂双手抱圆,微微躬身,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状,足下飞梭却是突然失了控制,整个人带着满脸惊色直直地往水中坠去。 幸敏之啧了一声,一踩飞舟紧随而去,探手去扯凤元九的腰带,然而,到底是晚了一步,只得眼睁睁看着凤元九落了水。 噗通!一声响,美人落水,水花四起,在平静的湖面上漾起道道涟漪。 凤元九似是极为不善水,扑腾着手臂在水里起伏了两下,便被澄碧的水没了顶,水面上唯余愈来愈小的一片紫影。 幸敏之以真元护体,在冲入水中之前回头恶狠狠地瞪视万木春:若是凤师弟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会与你甘休! 万木春呵呵一笑,摆出了一副随时恭候的嘴脸。 丁灵书叼着一根甜酸草,痞里痞气一笑:师弟虽然姓万,大长老也未必会乐意把你当万家人,万家也未必会乐意为你而开罪凤家安澜上尊。 万木春兀然色变,阴沉沉地盯着丁灵书:丁师兄此言何意? 丁灵书耸肩,将掌中色盅晃出了一串极有韵律的清脆响声:你扯你的万家大旗,莫要招惹幸敏之和老子之意。 说完,也不去理会万木春的神色,直接一抛掌中色盅,足尖连点,踏着色盅入了水。 万木春阴沉沉地盯着丁灵书从容入了水,长吁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神色自若地对秋曼舞说:秋师妹,请。 秋曼舞略一颔首,拔剑,随手一斩,将复归平静的湖面斩出了一道足有两丈长的真空裂缝。 秋曼舞踏着飞剑飞入裂缝之中,边斩边行,须臾便没了踪影。 万木春轻哼了一声,胖手抹过乾坤袋,拿出一颗鸡蛋大的珠子,一踏足下飞梭也入了水,开罪不起丁灵书,心下却是有些恼了凤元九的不知好歹。 想着待寻着了凤元九定要他好看,然而入水之后,在无边澄碧之中,却只见着了幸敏之、丁灵书和秋曼舞三个,哪里还有凤元九的影子! 第31章 移不开眼 凤元九以龟甲暗演天机,卦象显示,机缘在东南。 恋耽美 ——(21) 彼时,东南方位站的正是万木春,便有了后边这起子故事。 凤元九不愿搭上那肥厚的手掌,落入那道貌岸然的师兄怀里,索性舍了飞梭落了水。倒是没想到,卦象中显示的那丝机缘竟是便应在了此处。 平静无波的万里澄碧之下,竟然暗藏着水眼。 凤元九落水之后,心中忽生感应,隐隐有源自血脉的躁动催促着他踏入水眼之中。 凤元九仰头,视线越过急冲而下的幸敏之,凉凉地看着万木春,卸了抵御之力,瞬间便被湍急的暗流卷入了水眼之中。 凤元九落入水眼之后,水眼入口便在万里澄碧之中没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般,了然无痕。 唯有紧随而至的幸敏之看见了凤元九被水眼吞没的那幕,念及凤元九匆忙间给他的传音,沉默了瞬,便撒出把符箓乱了此地灵机,转而踏水走向了卧龙山延伸至水下的山麓。 幸敏之不提,余下三人自然是乐得没有凤元九这个拖累,很快行四人便顺着水下山路消失在了卧龙山深处。 花开两朵,各表枝。 凤元九在落入水眼的瞬间,身繁复华贵的法袍便被搅成了糜粉,全身上下只余颈间挂着的那枚青色玉锁氤氲着缕缕瑞气。 好在凤元九前世曾探索过无数次海眼,心中早有准备,入水第时间便将乾坤袋抓在了掌中,这才免了化身赤贫命运。 这卧龙渊中的水眼细长,往上已是望不见入口,往下更是望不着尽头。 凤元九顺着水眼吸力随波往下,自乾坤袋里取了颗珠子出来,细去端量,便不难看出这珠子与万木春那颗有几分相像,只是比万木春那颗珠子更莹润透亮些。 珠子甫入手,便在凤元九周身撑起了个薄薄的气泡。 见这妖龟龟珠果然能避水,凤元九长舒了口气,待得胸口窒闷感尽去,便自乾坤袋里找出套道袍,慢条斯理地套在身上,随手挽了发髻,便又成了那清冷的浊世云中仙。 通道里暗流翻涌,推着凤元九直往下,沿途偶尔能见着几片法袍碎片以及随着暗流沉浮的乾坤袋,凤元九顺手捞了两个完好的乾坤袋揣进了袖袋里。 水眼通道里不知岁月,若不是心中感应愈来愈清晰,沿途所遇法袍碎片色泽多有差异,凤元九几乎怀疑自己直在同段通道里打转儿了。 直至凤元九吞下第三颗辟谷丹的时候,水眼通道总算到了尽头,在湍急的水流里远远地看见了点天光。 不知这水眼通往何处,彼端又有甚么在等着他,凤元九忙不迭往身上连贴了三道金刚符,收起妖龟龟珠,手龟甲手宝剑,以备不测。 凤元九自水眼中被冲出,水流湍急,直冲得他在半空中飞出了三丈远,才噗通声,落进了方不过丈见方的水潭里。 说是水潭,倒不如说是个修葺得极其华美的浴池,池壁通体暖玉铺就,龙眼大的夜明珠嵌在洞顶,仿若颗颗星子,散发着莹润的光,将整间石室照得通明,先前自水眼通道里看见的那抹天光便是源于此。 凤元九自水池中起身,淡粉色的池水只没过了腰,湿透了的蓝衫贴在身上,勾勒出了美好的线条。 凤元九随手抹了把脸,指尖淡淡的香甜气息惹得他皱了下眉,眉上的水珠再也挂不住,顺势滑过鼻尖,掠过樱红的唇在唇间留下丝甜,落进池水里,发出叮咚声轻响。 神识扫过整间石室,白玉铺就的地板上唯有西侧墙上挂着面等身高的银镜,别无他物。 凤元九倒提宝剑,足尖在池底轻轻点,整个人便跃出水面,翩然落到了池边。怕池水有甚么不妥,凤元九掐诀引来清水,从头到脚反复冲刷了几遍,直至落于地上的水再无颜色,这才掐诀净衣去了身上残留的水分。 然而,百密疏,在萦绕在鼻尖的香甜气息让他忽略了唇间留下的那抹甜意。 待得他收拾的全身清爽了,随着真元运转归置丹田,丝躁意自小腹升腾而起,渐而蔓延至四肢百骸,亟待个途径来宣泄。 心知还是不小心着了这满池子粉色池水的道儿,凤元九随手将兽皮铺在石室正中,面对紧闭的石门趺坐于兽皮之上,默念起了《清净心经》。 然而,前世百试不爽的《清净心经》却是失了效用,心经默诵了七七四十九遍,胸腹里的躁意丝毫没有平复,反而愈发扰得人心里麻酥酥的痒。 最终,凤元九只得停了《清净心经》,莹润修长的指轻轻拉开了腰间束带。 殊丽佳人衣襟半解,泰然自渎。 若凝脂般的肌肤上染上了层诱人的粉,撩人的狐狸眼微眯,慵懒中裹着其不自知的风情,与眼眸深处不染凡尘的清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殊不知正是这般极致的反差让目睹了这番景色的人,更想给那双眼染上抹颜色,拉他起于红尘中沉沦了。 真是个尤物,想日。 落满了灰尘的石室中,被斩成了两截的石桌和断了腿的石椅翻倒在地,两个眉目俊朗的玄衣修士于塌了角的青玉云床上对酌。 这二位皆穿着玄黑滚着金边的法袍,衣袂上皆是水波荡漾,只是片水波里仿若有金色游鱼游弋,另片水波中仿若深海有暗流澎湃。 说这话的便是正对着墙上银镜的那位额上生着对墨色小角的修士。 而与他对酌的那位修士,眉目英挺,气质如仙,却正是与凤元九偶遇过几次的登徒子。 登徒子闻言哂笑,瞥了眼头生小角的修士胯间鼓起的那坨,晃晃酒葫芦,仰头灌了口:你早晚得栽在美色上。 头上生着小角的修士浓眉微扬,眸光炯炯地盯着墙上银镜,拂袖扫走了镜上积灰,唇边泛起了浓浓地笑意:这般尤物,栽了也值。 哦?那倒是值得观。看看能有他的月下美人几分姿色。 登徒子饶有兴趣地顺着头生小角修士的视线回头瞥了眼,这眼便让他收起了所有的漫不经心,心中欲念横生那镜中媚态横生的那位可不正是他的月下美人嘛! 移不开眼!然而,更不能容忍有别人跟他起移不开眼! 兀然拂袖,于银镜前立起道水幕,登徒子淡下神色,屈起条腿撑着拿酒葫芦的手腕,意态从容地警告:妫海宸星,趁早熄了你那些个淫|乱心思,这个美人没有你染指的余地。 头生小角的修士正是天骄榜上排名第七的蛟部少主妫海宸星。 妫海宸星哂,探手虚抓,粗壮有力的手便化作了只覆满了黑鳞的巨爪,瞬间撕碎了挡在银镜前的水幕:我想看便看,想日就日,你还管不到我头上。 登徒子轻笑了声,长身而起,酒葫芦往腰间别,手中瞬间现出柄长戟,枪尖直指妫海宸星:管不管得到你说了不算,得问过我手中这戟才行。 妫海宸星斜倚在云床上没动,浅酌了口杯中神仙酿,翻着白眼嗤笑:康玄,为了个玩意儿你跟我亮兵刃,疯了不成? 这登徒子还真就是天骄榜上排名第五的康家康玄,凤元九倒是没扯错大旗! 康玄手持水神戟,枪尖指在妫海宸星鼻尖前没动,淡然道:随你找谁做你掌中玩意儿,这个不行。 妫海宸星扬眉,似笑非笑:如果我不呢? 水神戟上的枪尖自妫海宸星鼻尖缓缓下移,最终定在了胯间,康玄浅笑:那便手底下见真章,总能打到你乐意。 妫海宸星拇指和食指捏着泛着寒光的月牙形锋刃挪到边,嗤笑:跟我来真的是怎么着?你这是要把你那魔门圣子拱手让给你大师兄? 康玄反手挣出水神戟,枪尖再次指向妫海宸星,冷笑:我康玄看中甚么自会取来,无需假任何人之手。说着,抬指指银镜方向,我只问你,能否熄了对他的那些龌龊心思。 妫海宸星与康玄对视了片刻,莞尔:行行行,熄熄熄!你康玄难得铁树开上回花,我自是应当支持,否则岂不是枉为兄弟了? 康玄嗤笑:你知道我,最信不过的便是兄弟。 妫海宸星似笑非笑:老子又不姓康。 康玄不为所动,枪尖依旧指着妫海宸星:我更信不过你胯|下二两肉。 妫海宸星撩法袍下摆:至少也得六两! 康玄枪尖微挑,警告妫海宸星正经点。 妫海宸星举手告饶:行行行,跟你说实话好了。我是挺想日你那心肝儿宝贝儿,然而,就是他跟我自荐枕席,我也不太敢日。 康玄总算收起了水神戟,拽着妫海宸星换了个位置,又将神识遍布银镜以防妫海宸星偷窥:何出此言? 妫海宸星哼笑:老子不想说。 康玄对着银镜中的无边春色灌了口神仙酿,神仙酿里仿佛都掺上了那日破庙里偷来的味道:我不介意用水神戟帮你改变主意。 妫海宸星无语,只恨眼前这位是个心狠手辣的小怪物,他即便是显出本体也刚不过他,只好道:你家小美人儿脖子上挂了块玉。 康玄视线透过银镜自凤元九颈间滑过:别卖关子。 劝你少看两眼,看多了憋肚子火也不能日,伤身!妫海宸星揶揄了康玄句,说,小美人儿他爹太厉害,我着实开罪不起,所以你便是不重色轻友,我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康玄扬眉,他可是没听说凤安澜又添了新子嗣:你所谓的他爹是? 妫海宸星摇头:不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第32章 凤纹现世 不可说的人物无不是玄门上尊、魔门尊主、妖族妖主和儒门至圣,到了他们那个修为境界,如有人提及他们的名讳,自会心生感应。 因此,妫海宸星如此一说,康玄一便没再深问。 一是他不确定妫海宸星这话有几分真,不乐意听他杜撰不可说的人物。 二是于他而言无论月下美人的亲爹是谁,他都是凤氏子孙,那就是他不好染指的存在。 月下美人的亲爹是不可说的大能最好,这样凤家会更安稳,不是也无所谓,这样凤家便会忌惮康家如旧。 康玄一对着银镜灌了口酒,看着他的月下美人拢了衣襟,掩了无边春色,颇为遗憾地啧了一声。 既是遗憾于风景不再,也是遗憾于相见太晚,遗憾于这点子凡心不足以让他动手打破如今的局面另作谋算。 心无旁骛只问长生的人,似乎终于有了旁的欲念。 妫海宸星拿着他那只仿佛总也喝不见底的玉杯跟康玄一的酒葫芦碰了一下,好(ba)奇(gua)地问:你还当真动了凡心不成? 康玄一看着凤元九离开了那间石室,自银镜上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说:没你那么龌龊。 妫海宸星嗤笑:不管有没有,都劝你一句,那小美人他爹真不是好惹的人物,若不是非他不可,那便歇了那份旖旎心思罢!免得人没睡到,反而搭上了你的长生大道。 康玄一慢悠悠地喝了口酒,带着几分审视意味端量着妫海宸星,一本正经地说:仁者见之谓人,淫者见之谓淫,我对他并没有你那样的心思。 妫海宸星哈哈了一声,并不以淫为耻,只笑康玄一口不对心。 康玄一一副不与站在智商盆地的人论智商的姿态,细端量了墙上银镜几眼,起身收了银镜,说:妫海道友,太清弟子已然入局,该活动活动手脚了。 妫海宸星仰头喝了一口杯中酒,反手收了玉杯,长身而起:不过是一群炼气期的杂鱼罢了。 康玄一淡淡瞥了妫海宸星一眼:外面六座太清法驾上的人物不是杂鱼,你去会上一会? 妫海宸星打了个哈哈,笑着说:休提!休提!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是来坐镇的,不是来动粗的。 康玄一嗤笑了一声,当先走出了石室,边走边说:话说在前边,方才那人不能动。 妫海宸星跟在康玄一身后在仅一人可过的通道里穿行,闻言无奈道:你这人忒也多疑,已然说了惹不起他爹,不敢睡他了。 康玄一未置可否,往前走了一段后,站在岔路口以寻路峰辨别方向时,随口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能悄没声睡他,给他杜撰了个爹出来。 妫海宸星沉默了一瞬,十分诚挚的建议,要不你还是豁上你的长生大道睡了他罢!这样就不用担心我睡他了,毕竟朋友妻不可欺。 水神戟凭空而现,康玄一反手朝着身后一指,以枪尖指着妫海宸星的眉心,不咸不淡地说:你可闭嘴罢。 妫海宸星朗声长笑,笑得颇为愉悦。 粗狂的笑声顺着幽深曲折的密道传至不知处。 彼时,凤元九正手握夜明珠,循着心中那莫名而现的召唤,在漆黑的秘道里摸索着前行。 骤然听见这一声长笑,凤元九骤然止住脚步,神识外放到了极致,然而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左掌中把玩着的龟甲骤然浮空,右手掐指而算,灵机涌动,卦象自成。 卦象中平美玉当深藏,不染俗流。求己勿求人,明哲保自身。故人至,劫难去,诸事皆宜,姻缘大吉。 凤元九抿唇盯了姻缘大吉好几眼,觉得他掌中这片龟背盾片可能是得自一只爱做媒婆的妖龟,不管卜什么都能带出姻缘,忒也荒唐! 拂袖击散了灵机于空中凝出的卦象,凤元九未作犹豫,便循着心中感应拐向了右边通道既然诸事皆宜,便更该探个究竟了。 不过,凤元九到底还是慑于方才那一声长笑,在拐向右边通道之前收起了掌中夜明珠,往身上拍了一张匿音符,又运转真元,以新自《太易归元玄录》中领悟来的匿身术隐去了身形。 恋耽美 ——(22) 秘道密密麻麻犹如蛛网,凤元九边走边往空白玉简里记录着行经的路线,隐着身形在空无一物的秘道里穿行了不知多久,直至他丹田几乎被浓郁的灵机涨破、炼气四层的壁障濒临坍塌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间石室。 石室的门敞着,淡淡的酒香自石室中飘溢而出,凤元九不期然便想起了登徒子那张脸。 驻足聆听了片刻,并未听到甚么动静,凤元九微松了一口气,外放神识,将神识小心翼翼地穿过大敞着的门探入室内。 石室的主人应是久未归来,亦或是已然弃了这处洞府,石室内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唯有那塌了一角的青玉云床纤尘不染。 青玉云床边上,青石板铺就的地上足印凌乱,分作两排从云床延伸至了门口。 那两排足印清晰,足尖朝着门外,应是于他之前到得此地的修士略作休整之后便离开了。 凤元九嗅着熟悉的酒香,几乎贴着干燥的石壁擦着右手边溜进了石室。 隐匿着身形,仔仔细细地在石室中转了一圈,确认并无人藏匿于此狩猎,亦未有甚么传音阵法、窥探灵虫之类的留下,凤元九返回门口关了石门顺手布下了一个简易的警报法阵,这才撤了匿身术。 障关摇摇欲坠,冲关迫在眉睫,饶是自进了石室之后心中感应愈发强烈,凤元九也顾不得这许多,往云床上铺了一张静心席,便趺坐于其上。 随手布下一套防御阵盘,不再压制体内真元运转,放开了全身毛孔,浓稠的灵机顺着毛孔侵入四肢百骸,被在体内经络中快速运转的真元一次又一次地带进了充盈的下丹田之中。 想来此地应是在水下,灵机中水属性元素格外浓郁。 如此灵机入了体,体内黑色的水属性真元仿若游鱼得了水,快速汲取着灵机中的水属性元素,随着真元一个周天接一个周天的运转,水属性真元变得愈发凝实粗壮,竟是比原本更为粗壮的木、火两属性的灵根还要粗壮了些。 待得体内真元运转至第八十一周天时,凤元九耳畔仿若轰然一声巨响。 横亘于仙途之上多日的障关隆然倒塌,浓郁的灵机争相涌入体内,随着运转的真元汇入下丹田之中,充盈着因境界提升而变得宽广空旷得气海。 蜷缩于气海正中的五色真元逐渐盈满丹田,黑色的水属性真元竟是已经几近成液,混杂于雾状的其他四色真元中,显得格外惹眼。 即便因为境界提升,自毛孔中又排出了一层黏腻的秽物,凤元九心中依然是欣喜的水属性灵根的变化,证实了他对《太易归元玄录》可改变自身资质的推测,他又如何能够不高兴? 从一个仙途注定坎坷的资质平庸之徒,突然变成了资质可成长的成长型潜力股,喜得凤元九披着满身黏腻秽物内视良久之后,又试验了一番诸般基础法术的威力,这才连掐了几遍诀印,去除了满身的秽物。 凤元九自云床上起身,只觉身似鸿雁,轻盈无比。 趺坐入定之前才吞了一丸辟谷丹,此时腹中竟又有饥肠辘辘之感,看来这次入定冲关至少也用去了三日时光。 面无表情地再次吞了一丸干涩无比的辟谷丹,凤元九凝眉看了一眼石壁上、被摘走了的那方银镜留下的印痕,便将视线落在了那青玉云床之上。 那股源于血脉的召唤之感,在他趺坐于青玉云床上时变得格外强烈,险些扰了他破障冲关。 以神识逐寸探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然而,心神中那股强烈的召唤之感并非错觉,凤元九拧眉绕着青玉云床细端量,仔细摸索,终于在他将散落余地的几块碎玉拼回云床之时,随着光华闪过,云床恢复如初,凤元九在刚刚拼接回去的床脚上发现了一个振翅欲飞的凤纹。 这凤纹,凤元九极为熟悉,他那个失踪了的娘留给他的每一样物事上都有这样一个纹样,他今世居住了18年的、他亲娘的那座闺阁里亦是处处都是这样的纹样。 犹记得自他四五岁开始,他那个娘亲便常抱着他给他讲同一个故事,直至讲到了他八岁,他亲娘离家之前的那一晚。 浴火重生的凤凰总是被他亲娘讲成浴血涅槃,不论他纠正多少次,他亲娘依然顾我。 原以为是亲娘腹中的故事太过匮乏,性格太过执拗,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而是她亲娘早有筹谋。 浴血涅槃! 凤元九毫不犹豫地划破指尖,往那熟悉至极的凤纹上滴了三滴精血。 故事里,落难的小凤凰因三滴精血而自万年石壁上重生。 故事外,精血盈满凤纹的瞬间,火红的凤凰便自云床青玉上振翅而出,须臾便从拳头大化作了一丈长。 火凤望天长鸣,在清越的鸣叫声中,化作一缕红光笼着凤元九消失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蠢作者昨天忘了设定更新时间ORZ 第33章 故人相逢 火红的凤凰以双翅笼着他于空间隧道中穿行,源于血脉的亲近之感让他提不起半分戒备之意。 凤元九索性便探出了一缕神识,试探着融进空间隧道里,企图能趁此良机领悟一些空间法则以备来日之需。 然而,尝试几次之后,凤元九便不得不承认他于空间法则上似乎并无甚么天赋,大可不必做那以感悟空间法则来结丹的美梦了。 这一段空间隧道似是格外的长,于水眼之中凤元九还可以偶尔捞上一个前人失落的乾坤袋充盈自家腰包,而于此却也只能透过朦朦胧胧的红光,看隧道之外那一块块形状各异的陆地块以增长见闻了。 有传言,空间隧道外漂浮不定的那些个陆地块,乃是远古仙魔妖大能混战时失手打碎了洪荒大陆而成。 亦有传言说,那一块块陆地碎块,每一块便是一处小秘境,它们与九州之地黏在一起时,秘境便会开启。 这些传言似真似假,甚至能从万万年前的修士手札中看见几句文字记述,只是一直无从证实。 凤元九隔着空间隧道,看着那一块块或火山喷涌、或电闪雷鸣、或山青水绿、或荒无人烟、或一片水泽的陆地碎块,倒也不是毫无所获,至少对自然对道的体悟更深了一分。 凤元九被火凤护着在空间隧道里仿若穿行了许久,又好似一切只在弹指之间,览遍了隧道外虚无空间的盛景,遥望见隧道尽头时却也并无饥饿之感。 穿过一道坚韧的透明屏障,足下却是虚无一片。 凤元九尚未来得及看清屏障后是哪一方天地,便有一条布满了尖刺地藤蔓迎面而至。 三尺青锋骤然现于掌中,凤元九抬剑横档,于此同时,一把地火符已然朝着藤蔓撒了出去。 地火符卷起了漫天火光,三尺青锋并未挡在实处。 伴着一声嘹亮的凤鸣,火凤口吐一点金色星火,后发先至,将那迎面而至的藤蔓在离他眉心一尺远的时候烧成了灰烬。 三尺青锋去势未尽,带得凤元九身体骤然前倾。 火凤长长的尾羽一卷,将凤元九拉回身边,稳稳地浮于了空中。 凤元九倒持宝剑,顺着那跳跃的金色火焰看过去,却是正见得万木春匆忙斩断了身边木属灵兽魔鬼藤的一条粗壮的蔓枝。 木属性灵兽难得又难养,魔鬼藤损失此条藤蔓之后实力已是大损,如无仙丹补救灵泉滋养没有个数百载是养不回来了,万木春的脸色一时便有些难看,阴沉沉地目光直朝着浮于空中的不速之客刺了过来。 凤元九迎上万木春那阴恻恻的目光,心下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地打了个稽首:万师兄,有礼了。 万木春并指,指尖绕着浓郁的绿色灵机拂过魔鬼藤的藤蔓断口,冷笑:师弟这份礼可厚! 凤元九微微弯起嘴角,殊丽的脸上摆出一副纯良无辜的模样,低垂着眼自谦:小弟这点子微末修为,师兄谬赞实不敢当。 万木春一指于凤元九身侧盘旋的火凤,嗤笑:师弟不用自谦,你不行,你凤家魂凤可是行的很。 凤元九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抬眼端量万木春,神情真诚而认真:好叫师兄知道,这魂凤并不是我的,而是我于一处水下洞府里偶然遇到的。 万木春并不很信:听闻凤家魂凤觉醒之后与凤主从不相离。 凤元九道:师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魂凤觉醒后与凤主从不相离不假,但足够强大以后却是可以分出一缕精魄化作分|身暂离凤主的。 万木春紧绷着脸,指着凤元九身侧盘旋的魂凤,质问:你的意思是我的阿鬼是被你那魂凤□□一口火星子烧去了三成实力? 凤元九坦然颔首,满嘴理所应当:毕竟一般只有凤主成就洞玄之后,魂凤才有能力化出一二分|身。 万木春阴沉不定地盯着火红的魂凤,沉吟不语。凤元九略一思量便知其心思,心下哂笑,言语间却尽是好言相劝:劝师兄还是莫打这魂凤的主意,纵使只是分|身,其也有本体八成实力,不是你所能抗衡的。 神情确实是无比真诚,语气却也端的是耐人寻味的很。 万木春果然冷笑:我怎知这魂凤就当真不是你的?许是你在与我故弄玄虚也不一定。 凤元九抿起唇角沉默了一瞬,说:漫说我尚未觉醒魂凤,便是觉醒了,我这资质也觉醒不出如此纯净的火凤来。 万木春扬手,掌中现出一柄雷神锤:是与不是,总要试过方知。 凤元九心下满意,面上却是骤然滑过一抹惶恐:你我往日里并无恩怨,师兄何须如此! 万木春左手一招,少了一条藤蔓的魔鬼藤瞬间探出根须缠在了万木春略显粗肥的腕子上。 万木春一甩布满尖刺利齿的藤蔓,脚踩飞梭,舞着大锤便直朝着凤元九飞了过来。 凤元九纹丝未动,安静地看着那黑绿的藤蔓朝他腰间席卷,看着那迎风而长的硕大锤子朝着火凤头顶砸去,适时露出一丝惊恐与绝望。 在万木春那锤子被火凤口吐的紫色火星子融去大半,欲舍了锤子往回撤时,仿若吓呆了的凤元九适时将龟背盾甲放大至极致挡住了万木春的退路。 本不过是试探性出手一攻,却不想竟成了丧魂一式,万木春在被紫色星火焚及道体之时,惊怒:凤元九,你怎么敢! 凤元九平静地看着万木春被魂凤烧成了灰,摸着亲昵地以颈上鳞羽蹭他脸颊邀功的魂凤,微微弯起嘴角,轻言漫语,声音轻的仿佛将弥散于空气里:我为什么不敢?我占尽了天时地利,杀也便杀了,难不成还留着你养虎成患? 万木春被魂凤烧得渣也没剩,只有那只木属性灵兽魔鬼藤,在凤元九的示意下暂时逃脱了被烧成灰的厄运。 修真界里凶名赫赫的魔鬼藤,此时却是蜷缩成了紧紧的一团,小鹌鹑似的减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惟恐被魂凤记起来。 凤元九垂眼看着足下密密匝匝的山林,神识外放至极致,确认并无他人存在后,视线终于落在了将自己团成了一团毛线球的魔鬼藤上。 以真元裹着指尖,轻轻挠了一下魔鬼藤上绿得发黑的那条藤蔓,转头对魂凤说:还请您再助我一臂之力。 魂凤蹭蹭凤元九的脸,以示应允。 劳您帮我禁锢住了它。凤元九轻言漫语地说了一声,便掐诀,以《御灵九章》中的摄字诀直接生剥了这魔鬼藤的精魄,可惜了。 可惜,自然是可惜如此难得的一灵兽,他却也只能取其精魄收其妖体,好在这魔鬼藤长得并不怎么合他的审美,因此心中也并不觉得如何舍不得。 况且这精魄可拿来喂养七绝琴,若能给七绝琴解上一层禁制可比留着这隐患颇多的魔鬼藤要合算的多。 将魔鬼藤精魄和之前收取的伍慧娘的元神碎片一同送入识海,给了琴魄。 待得琴魄将这一绿一黄的两团尽数吞进了琴身之后,凤元九退出识海,刚欲落至林中,随魂凤前往东南方向,寻那一直呼唤他前去的物事,便突然止了步。 凤元九抬眼看向了十丈之外的虚空,那处灵机涌动,渐渐泛起道道涟漪,两位玄衣修士自涟漪中心踏空而出,其中一位却正是先前不辞而别的登徒子! 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另外那位修士额上那对墨色小角,凤元九对这二位的身份心中却是已然有了数十有八九便是妫海宸星和康玄一。 凤元九倒也不奇怪这二位能躲过他的神识探查,虽然不确定方才之事被这二位看去了多少,因那登徒子在,心下倒也并不怎么担心了。 只是在心里默道了一声,先前那一卦的故人至大概便应在这登徒子身上了。 姿容殊丽至近乎妖的人,清清冷冷地凌空而立,身侧有火凤相伴,便仿佛是那下凡的仙,丝毫也看不出方才就是他不动声色地谋划抹杀了同门师兄。 然而就是这样的他,却是让康玄一觉得更为可心了。 两个人风姿绰约的人,隔空对视,一个清清淡淡,一个嘴角噙着肆意不羁的笑,美得像画中仙成了双。 只可惜,画中除了他二位,还有一个妫海宸星。 妫海宸星轻啧了一声,低低地笑:老康,你的小美人可真是着实了不得! 康玄一淡淡瞥了一眼妫海宸星,看向凤元九时眉目仿佛都柔和了几分,带着几分笑意揶揄了一句:几日不见,胆子愈发大了。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了一瞬,微微弯了一下唇角:我只有炼气五层的修为,虽因长辈一片护佑之心,有些个保命的手段,却也不可能杀得了有魔鬼藤做灵宠的万木春。 康玄一扬了下眉,饶有兴趣地问:所以呢? 凤元九弯起了眉眼,便是绝代风华:所以,万师兄定是遇着了潜入我云台山脉的魔门邪祟,力有不逮,不慎身殒,着实可惜。 康玄一莞尔,视线毫不遮掩地黏在凤元九脸上,隔空虚指了凤元九一下:你且先说是不是恃宠而骄罢! 凤元九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妫海宸星,慢条斯理地道:你若能保证此事你知我知,再无他人知,我便是恃宠而骄了。 妫海宸星仿若并未听出凤元九那言外之意,朗声长笑:有点意思! 康玄一斜睨了妫海宸星一眼,抬手对着凤元九勾了下手指:过来。 凤元九淡然摇头:那可不敢。 康玄一嗤笑:小美人,你的胆子呢? 凤元九完全不为所动,淡然道:凤元九。 康玄一漾着笑意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惊讶,旋即便敛了似有若无的暧昧,意味难明地看了凤元九一瞬,重拾了破庙初见时那仿若看尽世间沧桑的谪仙气质,不见喜怒地道:康玄一。 恋耽美 ——(23) 作者有话要说:  大型掉马现场了解一下。 康玄一:woc,月下美人为什么是凤元九! 第34章 判若两人 果然是他!如此倒也不算他诳骗师门长辈了! 于心中调侃了自己一句,凤元九抬眼直视康玄一。 一双凤眸眸光深邃冷淡,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是从未有过的犀利,总是随心所欲地吐着调戏之言的淡色薄唇微抿,抿去了源自内心的坏笑,唇角微不可察的弧度画出的那三分肆意不羁的笑意里也夹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嘲讽。 不过互通了下姓名罢了,凤元九不知这康玄一因何突然判若两人。 凤元九微皱了下眉,旋即眉心一松,神色泰然地重新与康玄一见了一礼:数次相逢皆不知是世兄当面,失礼了。 人还是那个每见一次便更加可心几分的人,然而这个人偏偏姓凤名元九。 康玄一眸光沉沉地盯着凤元九,情绪着实复杂难辨,似有遗憾,又似有几分不甘,最终尽数化作了挑剔。 将凤元九从头打量到了脚,康玄一有些失礼地明知故问了一句:你就是凤元九? 凤元九不明所以,不知康玄一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源自何处,悄然将外公赐下的保命木片握在掌心,不动声色地颔首:正是。 康玄一视线依然着落在凤元九那几无瑕疵的脸上,却是没有了往日的暧昧,甚至有些冰冷:你卜卦可准? 这一问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然而,凤元九却好似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康玄一是康家家主次子,亲娘是康家家主的宠侍 康玄一有一胞妹名叫康玲珑,宠爱非常。康玲珑想要天上的星星,康玄一便能戟挑银河,让满天星斗皆坠入凡间任康玲珑随意挑选那种宠。 康玄一心中只有大道,哪来的道侣?普天之下能在他心中留下痕迹的也不过那一个妹妹。可以说康玲珑就是他唯一逆鳞,触碰不得。 当日,方无忌一句句的闲谈言犹在耳,凤元九心中突然生出一个简直想都不太敢想的猜测,猜测若是真的,再见时这康玄一不知会不会直接劈了他? 又思及当日他替康玄一的妹妹卜姻缘卜出的下下卦象,凤元九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各路思绪于心中百转千回,凤元九顶着一张高岭之花一般的脸,极具求生欲地自我诋毁:我于卜卦一途尽是自行摸索出来的门道,大概是十卦九不准的。 康玄一闻言神色略缓,深深地看了凤元九一眼,未置可否。 妫海宸星视线在突然变得正经的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问康玄一:小美人还会卜卦的吗?不如让他给咱们卜个姻缘? 你无需卜,露水姻缘繁如星河。我不必卜,只问长生,不问姻缘。康玄一眼睛盯着凤元九说完这句,便再未理会凤元九,直接拽着妫海宸星踏云而去。 只是在离去之前,康玄一给凤元九留了一句话,他说:那万木春为我康玄一所戮,你并不知情。 这一句话声音淡得仿佛随时都会被山风吹成碎片,然而却清晰无比地落进了凤元九的耳朵里,在他淡如止水的心里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凤元九嘴角紧抿,盯着那转瞬便融入了天际的墨色云团,一时有些怔愣。 火红的魂凤低鸣一声,以锋利的喙叼着凤元九的衣领往东南方向扯了一扯。 凤元九回神,默念了几句《清净心经》,缓声道:劳你带路。 这次魂凤并未以巨大的羽翅裹着凤元九飞行,而是摇身化作巴掌长短,落在了凤元九肩头,时不时啄一下凤元九的脸颊以指路。 这片密林密密匝匝不利于飞行,又不想于万里高空中飞行引人注目,凤元九便只好往腿上贴了两张疾走符,在茂密的枝桠和低垂的藤蔓中穿行,偶尔还会有或粗如桶、或细如尾指的各色妖蛇朝着他张口吐信子喷毒液,有碗大的妖蟾在他脚边蹦蹦跳,有薄如蝉翼、通体透明的怪虫子挂在枝桠上往他脸上糊。 前面不远处似是有嘈嘈切切的声响,凤元九一个分神,便被那怪虫子糊了一脸,晶莹剔透的虫体糊在脸上,黏黏腻腻的,一股子怪异的、好似芫菜的味道,熏得他几欲做呕。 这片林木显见是依着卧龙渊所生,湿润的很,灵机又格外浓郁,掐诀招来的水有素日里的两倍多,却还是掐诀连招了几次清水,才把脸上那黏腻的虫液冲洗了个干净,鼻息间依然是似有若无的芫菜味。 凤元九郁闷地蹭蹭鼻尖,掐诀蒸干了额角下颌上的水珠,理了下略显凌乱的法袍,转头看着啄着他的脸催促他往前走的魂凤,轻声问:你确定?那个方向的怪虫子简直在树枝上悬出了千层幔帐,几无可通行之径。 魂凤又啄了下凤元九的脸颊,展翅在空中飞出了一个极为酷似凤氏族徽的纹路,便当先朝着那密密麻麻地怪虫群飞去。 凤元九只好往身上拍了一道金刚符护体,拧着眉心跟了上去。 好在那怪虫似是极为怕火,魂凤所过之处,那些水盈盈的怪虫无不化成了干,一阵山风吹过便碎成粉尘落进了腐叶烂成的泥里。 凤元九忙不迭紧走疾行,紧跟着魂凤直奔那嘈嘈切切之所而去。 嘈杂声愈发清晰,悉悉索索的,又似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凤元九缓下脚步,又往身上贴了两道金刚符,这才循着魂凤飞走的方向,绕过一丛挂满黄色小花的藤蔓墙,跟了上去。 转角之后,别有洞天。 并没有预想中的修士对峙,也没有淤泥腐尸妖兽成群,有的是一片紫色的花海。 悉悉索索的动静是风拂过花海,叶片蹭到一处的声音,窃窃私语是扇着翅膀的草木精灵于花蕊间嬉戏的声音。 花海的尽头,是一颗参天古树,精致的木屋搭在枝杈间,藤蔓爬满了屋顶,开着细小的红花。 这简直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凤元九驻足,隔着花海看魂凤于木屋屋顶盘旋,看魂凤回头对着他长鸣一声便一头扎进了纱幔随风摇曳的木屋里,以龟甲问吉凶。 卦象大吉宜结亲缘、会亲友,忌裹足不前。 凤元九反手将龟甲握于掌心,指尖滑过浮于空中的卦象,抬脚踏入了花田。 溃散的卦象化作点点灵雾落在地上,所过之处,软韧的野草骤然拔高了一寸,仿若凤元九所行之处万物皆生一般。 形态各异地草木精灵循着涌动的灵机而至,绕在凤元九身侧,翩翩起舞。 凤元九端量了片刻,结了个主奴契印弹向了其中一只冷着脸的玄色草木精灵。 血红色的契印直取草木精灵的眉心,然而,却并未如预想那般契成,而是直接透体而过,飘进了地上的杂草丛里。 而那玄色草木精灵瞬间便化作了点点光斑,旋即那成群结队的草木精灵也随之化作了光斑。 一阵山风拂过,漫天飞舞的光斑被一个个微型龙卷风卷在中心随风旋转,弹指间便有一群群彩蝶自小龙卷风里飞出,绕着整片的花海翩翩起舞。 凤元九遗憾地叹了口气,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原来这处仙境里,花是真的,那草木精灵却只是大能的手段,只不知那古树上的木屋是真还是幻,更不知到底是凤家哪位先人在这祖神秘藏出世之地,辟了如此梦幻的一处私府。 不过能有这般手段,至少也应是一位洞玄真人。 木屋里的魂凤似是等不及,清越的叫声一声急过一声催促着凤元九。 凤元九一敛姿态,再不犹豫,足下轻点,几个起落间便落在古树枝桠上,打起了木屋门上的紫色纱帘。 如他所料,木屋里的摆设到处都透着女儿家的气息,精致的梳妆台,云床上的紫色帷幔与花团锦簇的锦被,甚至是红泥小火炉上那几笔淡雅的兰和娟秀的字 无处不彰显着此地主人是位女修。 他着实有些好奇这位凤氏族人的身份,如此大费周章地引他过来,又到底是何种用意。 凤元九不是没怀疑过此处是他那失踪了的娘所暂居过的一处临时洞府,然而,他那亲娘离家时不过是元婴期修士,虽已离家八载,修为定有长进,却也不太可能于这么短的时日里成就洞玄罢? 如果是真,他这位娘亲也太天纵之姿了些。 魂凤见凤元九进来,自云床上衔了一颗紫色的石头送到了凤元九掌边,并冷不丁一下啄破了凤元九指尖,将尖喙上沾着的血珠抹在了紫色石头上。 随着血珠渗进石头里,紫色石头上渐渐朦胧了一层光晕,凤元九会意,立时挤了几滴精血滴在了紫色石头上。 紫色石头光晕大盛,将那魂凤拢在中间,彼此交融,转瞬便化作了一袅袅娜娜的美人。 这人螓首蛾眉,一双凤家标志性的凤眸潋滟生辉。 随云髻上步摇轻摇,火红的宫装裙摆曳地,腰身紧束,衣袂飘带上跳跃着一朵朵金色火焰,无风而自动。 凤元九只看了一眼这位的真容,便当即跪地,叩首行礼。 作者有话要说:  凤元九:登徒子突然假正经了,不习惯 第35章 谶言预警 凤元九纳头便拜:拜见母亲。 宫装美人托腮看了凤元九一会儿,发出一声轻笑,声音如玉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凤元九略微抬眼,看向那张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脸,丹凤眼,含珠唇,眉宇间透着英气,确实是记忆里亲娘的模样,却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凤元九忍不住又仔细端量了宫装美人一眼,依然没看出端倪,便只当是魂凤寄影的缘故。 宫装美人又是一声轻笑,拂袖将凤元九隔空托起,悠悠然唤了一声:小元九。 称呼也不太对,亲娘以往都是唤他小元宵的! 凤元九眉心微皱,心中疑惑渐起,却还是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儿子在。 宫装美人又笑,仿佛颇为愉悦,笑够了说:我并非妙歌。 凤元九:合着他这是认错了娘,给个不相干的人当了两句话的儿子呗?可真不是一般的丢人。 宫装美人饶有兴趣地端量着凤元九,看凤元九面无表情的样子,又是一阵轻笑:行了,甭摆出一副晚娘嘴脸,跟我唤上一声娘你也并不算吃亏。 凤元九心中不敢苟同,但慑于宫装美人的威势却也只能不卑不亢地说了一句:前辈并不是我娘。 宫装美人忍俊不禁,问凤元九:从未有人与你说起过我? 凤元九特别耿直地摇头:从未听说娘亲有双生姊妹,也从未听人提及娘亲长得像家中哪位长辈。 宫装美人沉默了一瞬,旋即嗤笑:想来也是如此。 听这语气,这美人对凤家似乎颇有微词。 凤元九着实有些好奇这美人的身份,也好奇这美人跟他亲娘跟凤家到底是何种关系,还好奇这美人以魂凤将他招来到底所为何事 然而纵然心中疑窦丛生,这美人不主动说他也不敢去问,只好低垂着眉眼,安安静静地垂手而立,静待这宫装美人下言,心念转动间便大不敬地绕着他外公凤安澜脑补出了三四出狗血家庭伦理故事,每一出故事里眼前这位都是他外公的外室女。 被凤元九贴上了外室女标签的宫装美人,倚在木屋窗边,意态闲适地看着窗外成片的紫色花海出神,好像是完全忘了凤元九的存在。 凤元九静候了片刻,始终未得着只言片语,不禁抬眼细细打量着宫装美人,与记忆里亲娘的模样找起了不同。 如瀑青丝挽着同样的随云髻,发髻上是一模一样的金乌吞日的步摇。 螓首蛾眉凤眸别无二致,连眼尾细小的红痣位置都完全相同。 一样秀挺的鼻子,一样唇若点珠,一样纤白细长的天鹅颈,一样 不对,应该是不一样的脖子才对! 先前两眼都瞥得匆忙,竟未发现被那绣着云纹的领口半遮半掩的喉结。 没错,就是喉结,虽精致小巧,却也是喉结无误。 真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是个男子! 凤元九再也维持不住他的从容,瞬间呆若木鸡: 宫装美人自窗外花海上收回视线,素手轻抬,一只墨蝶便离开蝶群翩然而至。 那墨蝶,通体如墨,仅翅上闪着几点绿色光点。 穿窗而入后,绕着宫装美人盘旋了须臾,墨蝶便落在了那葱白的指尖上,微微振着翅。 宫装美人将墨蝶托到眼前端量了一眼,便随手一弹,将这墨蝶震成了点点灵机。 宫装美人笑问凤元九:可是看出不同了? 凤元九垂眼,一副恭敬姿态:原以为前辈是位巾帼,没想到竟会是位须眉。 宫装美人朗声一笑,声音里总算是露出了一丝属于男子的低沉来。 宫装美人说:我名凤如玉,跟妙歌乃是同胞双生。 这简直是平地起惊雷! 小舅舅凤如玉在凤家是极为特殊的存在,二舅舅常赞其天资不亚于位列天榜第二的大舅舅,康伯也时常提起他,言及他待凤妙歌极好,他们却从未告诉他这位小舅舅跟他娘是双生兄妹。 而且,除了在二舅舅和康伯那里,凤元九再未从他处听到过这位小舅舅。 就好像他这位小舅舅便是个禁忌,提他便会触怒了他那位在凤家至高无上的外公一般。 凤元九是着实没想到,在二舅舅口中天资卓越、正在外游历寻觅成就洞玄之机的小舅舅,在康伯口中性情洒脱不羁,不问长生只求一个逍遥自在,行踪缥缈的小舅舅,竟然是个女装大佬! 凤元九的心情着实有些一言难尽,不过知道了宫装美人的身份,胆子瞬间暴涨。 凤元九一扫清冷疏离,笑眯眯地打量了凤如玉几眼,躬身行礼:舅舅玉容着实令人惊艳,还请舅舅恕元九唐突之过。 凤如玉似笑非笑:贫嘴滑舌。 凤元九赧然一笑,露出了几分少年人的青涩来。 凤如玉伸出纤纤玉指,戳了戳凤元九的额头:不是你娘,是不是特别失望? 凤元九略微后仰,避了一下舅舅铁指,捂着发红的额头说:没能见着娘亲确实有些失望,不过能得见舅舅玉容也是好的。 凤如玉一哂,抬手揉了把凤元九头顶发髻,说:这话倒是在理,至少我不会取你性命。 这个舅舅也是耿直! 凤元九着实想不出规矩甚严的凤家,是怎么养出如此这般仅自身冲突便可演绎出几折子戏的人物的。 恋耽美 ——(24) 不过舅甥两个生平初见,凤如玉待凤元九不如何亲昵,凤元九对凤如玉也没有那么多的孺慕,更多的也不过是源于血脉的亲近。 因此,被凤如玉拆穿心思,凤元九也不如何尴尬,坦然承认:确实如此。 凤如玉隔空点了凤元九一下,身形忽然颤了颤,似是有些不稳。 到了嘴边的话突然一哽,凤如玉改口道:魂凤顶多再坚持一炷香时间,咱们闲话休提,言归正传。 凤元九一敛姿态,恭声应是。 凤如玉也一捋鬓边发丝,缓声道:此地乃是你娘亲的一处别府,我在此留下魂凤分|身本是想与你娘亲一见的,不想最终等来的却是你,也是天意。 凤元九抿唇,看着凤如玉眼睛望着窗外花海时那无法遮掩的怀念,思维有些发散,不过嘴上却是毫无迟疑地应道:舅舅有所不知,娘亲于八年前便离家游历天下寻觅洞玄之机去了,八年来音信全无,更不知她何时才会回云台山脉,舅舅若想寻她,怕是不易。 凤如玉神色微变,声调变得有些阴沉:妙歌又离家了? 凤元九躬身道:不敢欺瞒舅舅。 凤如玉兀然冷笑了一声,旋即平复了下情绪,面无表情地说:倒也不足为怪,那人一心向道,已经修道修得不剩甚么人情味了。 凤元九心有揣测却也不便挑明,只皱着眉问了凤如玉一声:舅舅,娘亲离家可是另有隐情?娘亲此行可是异常凶险? 凤如玉沉默了一瞬,说:吉凶难料。 凤元九紧跟着问了一句:您可知娘亲如今身在何方? 凤如玉摇头,眸中情绪翻涌,复杂难辨:你若是想知道妙歌的音信,需得去问太清掌门真人百里长空上尊。 凤元九皱眉,未置可否。 凤如玉莞尔,拍拍凤元九的肩头:你只管好生修行你的,问你的大道,求你的长生。你娘那边有我,稍后我便去寻她。 凤元九深深一揖:如此,便劳烦舅舅了。 无需如此,我与妙歌命运相连,自是不会弃她不顾。说着,凤如玉的身形又颤了颤,原本赤红的身形变得浅淡了些,凤如玉说话的音调兀然加快了不少,我这次来主要是有一事想托妙歌转给百里长空上尊,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此事便也只能交托给你了。 我观你身上穿着太清外观弟子的道袍,应是已经过了入门考验。凤如玉抬眼,笑意盈盈地看着凤元九,问,你如今在哪一观修行? 凤元九回道:眼下在明心观蒙焱观主座下修行。 凤如玉闻言神色微动,旋即轻叹:就说一切皆有定数,果是如此。 凤元九心中一动,问凤如玉:自我入明心观修行以来,蒙焱观主对我多有回护,舅舅可知蒙焱观主与凤家有何渊源? 凤如玉略有动容,沉默了片刻,说:他回护你,你尽管坦然受之,无需多想。说完,仿佛并不欲于此事上多言,直接道,既然你在蒙师兄座下修行,倒也便宜,你带句话给蒙师兄,让他转呈百里上尊。 凤元九恭声应是。 凤如玉说:屠魔剑以身化魔,虚妄天蠢蠢欲动,四陆九州纷争渐起,风起云涌大劫将至。 凤元九默念了一遍这句谶言,将这句谶言记在了心里,道:蒙焱观主此时就在卧龙渊上坐镇,待得离开此地,我便立时将此话带给他,绝不会误了舅舅正事。 此事并不很急,百年之内带到便不算晚。此地乃一处境中境,灵机数十倍于外界,实乃可遇不可求之福地,你大可不必急着离去,且安心在此地闭关方是明智之举。凤如玉身形愈发浅淡,在彻底消散前,快速嘱咐凤元九,祖神秘藏与你无缘,切莫去争夺,切记! 第36章 境界连升 话音落,倩影消散,一点赤红直冲天际,隐没于朗朗晴空里。 木屋里,赤红色灵雾翻涌,绕着凤元九旋绕,在凤元九周身凝成了一个硕大的红茧。 红茧如心脏一般,一涨一缩,规律玄奥。 每涨缩一次,红色灵雾茧便凝实一分,待得红茧静止不动时,灵雾已然化作灵机结晶,坚硬如红玉,晶莹剔透,光泽温润。 透过厚厚的红玉,隐隐约约能见得一殊丽佳人盘膝趺坐,双眸紧闭,显然已经入了定。 凤元九此时被裹在灵机结成的巨茧里,滋味并不怎么好受。 赤红色灵机不间断地涌入体内,气海丹田满涨,全身经络鼓胀异常,好在有木属性真元不断修复着被涨裂的经络,他又自《太易归元玄录》中参悟出了体内小五行相生之法,可将这过剩的火属性真元转化成土属性真元。 得了源源不绝的灵机补充,细小的土属性灵根便像是得了大补之物,以肉眼可见得速度壮大着,直至土属性真元变得和水、火属性真元那般、凝实得几近成液的时候,过剩的土属性真元便开始转化成了金属性真元。 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又生火。 如此循环往复,去浊存清,在五种属性的真元尽数化液的那一刻,液态的真元便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连破了数道坚如磐石的障关。 咚! 咚! 咔嚓! 随着如开金裂玉一般的声响在脑海中连响,凤元九的修为境界连连攀升,直至炼气七层后期,那真元才缓下了势头。 此时,他身外坚实的红玉茧也不过才缩小了三分之一而已。 赤红纯净的火属性灵机涌入体内的速度不慢反快,凤元九根本无暇去欣喜境界连升,只能凝神守一,极力运转着《太易归元玄录》,继续锤炼体内真元,去浊存清。 液态真元清爽如水,在经络中奔涌,每运转一周天便凝实几分。 修行无岁月,不知过去多少时日,只见那红玉茧又缩小了约莫三分之一的时候,体内真元已是从清爽如水变得黏腻如油。 真元运转速度随之变得缓慢,不再在经络中奔涌,而是如同小溪一般缓缓流淌。 随着纯净至极的赤红灵机不断涌入,凤元九体内的真元愈发凝实,运转速度愈发缓慢,至如黏稠的芝麻糊一般趋于固态时,真元便不再于经络中运转,反而缓缓朝着气海丹田退去。 每退一分,真元便凝实一分。 待得所有真元皆退入气海丹田时,真元已然凝实如玉,踞于气海丹田中心,如一颗玉莲子,悬于缭绕灵雾中氤氲着五色光华,每一分颜色都不多不少刚好占去了莲子的五分之一。 凤元九自入定中醒转,一双清冷的狐狸眼里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他着实没想到小舅舅竟然如此大方! 魂凤寄影乃是凤家秘术,凤主可将一点元神寄于魂凤□□之内,化作与本体别无二致的寄影分身,离体万万里之外。 魂凤□□如不参与斗法,寄影分身可存世三日。 魂凤□□若参与斗法,寄影分身存世时间则视魂凤□□耗去多少本源而定了。 凝聚寄影分身时自天地间所吸纳的灵机乃是天地间最为纯碎的灵机,在元神归体时带回本体既可以增长修为也能疗愈元神两分所造成的损伤。 而凤如玉却将这份机缘留给了凤元九。 得远比极端环境里的灵机还要纯净的海量灵机之助,凤元九的修为直接N连跳,提升至了炼气九层大圆满境,只要他凝聚出道心与体内真元莲子融于一处便可筑基成功。 凝聚道心是从炼气期步入筑基期最难的关隘,不过,于凤元九而言这却是最为容易的。 前世便是筑基修士,凤元九最不缺的便是道心,不过念及不能在成为首座弟子之前筑基,这才硬生生止住了突破之势罢了。 换句话说,凤元九只要乐意,随时都能筑基。 本以为这已是最大的惊喜,内视气海丹田后,凤元九简直欣喜若狂! 他体内灵根资质堪称脱胎换骨,竟远胜于借助极端环境所能达成的效果,可见凤如玉修为之深厚。 心中记下了小舅舅的好,凤元九皱眉看了一眼满身污浊,屈指轻敲了几下约莫尚有半寸厚的蛋壳。 当! 当! 当! 三声闷响之后,凤元九直接将龟甲化成了板砖大小,在掌心里掂了掂,随手连抡。 五下之后,伴着咔嚓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声,红玉茧应声而裂,碎成无数灵机结晶散落在了滋生着青色嫩芽的木地板上。 这灵机结晶碎块可是不可多得的宝物,用来摆聚气阵辅助修行的效果堪比极品灵石,若是炼制法宝的时候放上一些,还能给法宝附上火焰属性。 拂袖收了满地碎结晶,凤元九掐了几次净衣咒,蓝色的道袍上依然还有星星点点的黑。 好在这木屋外面看着小,内里却是别有洞天,五脏俱全。 凤元九在浴池里好生清洗了一番,这才开始探看起他亲娘的这座别府来。 双层木屋,有起居室,有静室,有灵兽室,有藏宝库,窗前还有一小片灵药园,里面长着一些白龙参,看年份得有几百年了。 灵兽室里趴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赤狐,赤红的皮毛已然失了光泽,见了凤元九轻轻嗷呜了一声,狐狸眼里氤氲着乞求,着实可怜。 凤元九莫名又动了恻隐之心,掐诀将这只显然已经被他亲娘遗弃了的赤狐收了灵宠。 在灵契印入眉心的瞬间,赤狐身上的皮毛,从头至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焕发了耀眼的光华,便仿佛一团跳跃着的火焰,光彩夺目。 赤狐一抖焕然一新的皮毛,纵身跃到凤元九脚边便伏下了身子。 在身子伏下去的瞬间,这赤狐却是化作了人形,身姿纤细,发如火,肌似雪,跪伏于地,额头抵在手背上,毕恭毕敬地说:请主人赐名。 猝不及防被迫看了满眼光洁如玉的美背,凤元九移开视线,看着墙壁缝隙里滋生的嫩芽,手抹过乾坤袋拿了件法袍甩到了那几无瑕疵的背上:娘亲之前没给你赐名? 赤狐化形叩了一次首,这才大剌剌地站起来,手脚麻利地把凤元九甩给他的法袍套在身上,转着眼睛笑嘻嘻地说:不敢欺瞒主人,前主人曾赐了个名,唤作赤玉。 凤元九视线落回赤狐身上,见是一眉目精致的小少年,明亮的眼睛里仿佛写着狡诈。 有了先前小舅舅的前车之鉴,他特意扫了一眼小少年的脖颈,见其颈上确实有喉结,这才说了一句:那便还叫赤玉吧。 小少年甩着明显大了两圈的法袍,笑眯眯地行礼:是。 凤元九也是见过妖禽化形的,因此,看着穿了比不穿还能撩人的少年,问了一句:你每次化形皆是如此凤元九想了下措辞,才又道,赤条条的? 小少年甩甩衣袖,拽拽衣领,说:倒也不是,小的是想着第一次与主人相见应该坦诚些。 凤元九着实有些一言难尽,坦诚并不等于袒露。说完看着小少年与其气质相悖的那一脸懵懂,又无奈地补充了一句,也罢,说了你也不懂。你且先换上你自己的衣服再与我回话。 赤玉便直接扒了身上宽大的法袍,摇身变出了一身合身的赤色短打,把自己个儿包成了一干净利落的红包。 也许狡诈只是错觉,凤元九看着赤玉笨手笨脚地把法袍团成一团、美滋滋地收进了他的储物空间里,初步断定这红狐狸干啥啥不会,卖蠢绝对能排第一位,难怪会被他亲娘舍弃,大概没有哪位正道女修受得了一只公狐狸动不动就跟你坦诚。 凤元九这么个心止如水的男修都有些难以克化了:母亲留你下来可有甚么指示? 赤玉并不觉得他是被凤妙歌抛弃了,挺着胸颇具使命感地说:自然,前主人让我留在境中境里等主人。 凤元九:他那个亲娘可从未跟他提过这座别府。 赤玉见凤元九似是不信,立时拿腔捏调地学凤妙歌:待小元宵来了,你告诉他,无需小气巴拉地搬空藏宝库,这座别府都是留给他的。 凤元九摸摸鼓胀的乾坤袋,面不改色地直问重点:这洞府可以带走? 当然!前主人这处别府便是一座随身洞府,这可是大咳赤玉仿佛呛住,轻咳了一声,双手捧出一截木心,这便是这座随身洞府的镇碑,主人只需将这镇碑炼化了,便可以将这洞府带出境中境了。 几次听到境中境这词,却不知这境中境为何物。 凤元九在接过木心镇碑的同时,便随口问了一句:何为境中境? 没成想赤玉还真知道。 赤玉微微扬起下巴,自豪道:境中境便是采用大神通于秘境中另辟新天,辟得的新天或灵机数倍于外界,或时间流速减慢,或时间流速加快,不一而足。前主人这处境中境却是兼而有之,简直就是闭关圣地! 总之不会是他亲娘能有的手段,却不知这被他亲娘遗弃了的蠢狐狸,因何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恨不得凤元九立马露出拜服的神情。 凤元九把玩着掌中木心,若有所思:我把这别府带出境中境后,这境中境会如何? 第37章 别府秘辛 当然是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赤玉滴溜溜转着眼睛道,小的不知。 凤元九审视了小狐狸精片刻,颔首,不咸不淡地说:也是,你能看好这座别府已是不易,本就不该对你期许太多。 赤玉果然中了凤元九的激将之计,鼓着脸,不服气道:主人此言差矣!小的虽然被前主人留下来看守别府,却也并非除此便一无是处的! 凤元九似笑非笑:观你修为也不过才通智初期,与炼气初期的修士斗法都不见得能赢。言外之意,除了看守洞府你还能有甚么用处? 赤玉白嫩的脸憋得通红,想了须臾,才吭吭哧哧地说:小的自然是有些用处的,不然先主人怎会赐下化形丹助小的化形? 凤元九专心致志地端量着掌中木心,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哦。 赤玉踩着小碎步绕着凤元九转圈,想继续自夸一番却又不敢搅扰凤元九,急得只差抓耳挠腮了。 恋耽美 ——(25) 凤元九也不理他,以神识逐寸扫过灵兽室,确认再没什么隐秘宝藏之后,便越过赤玉退了出来,转去了凤妙歌的起居室先前见是起居室,凤元九便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并未入内细致的探索。 此时知道这处别府是亲娘留给他的,便没甚么顾忌了,想着保不准亲娘就在起居室里给他留了甚么音信,进入起居室后便搜罗得格外用心。 山水屏风、梳妆台、拔步床,妆奁里,枕头下,凤元九把起居室细细致致地搜罗了一遍,终于在一个倒扣的茶杯里找着了一枚玉简。 自始至终,赤玉便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凤元九身后转。 见凤元九寻着了个玉简,赤玉忙不迭的献殷勤,主动解释道:前主人没甚么事的时候最喜欢在茶室里制茶品茗。主人或许不知,前主人亲手制的灵茶可是抢手的很,就连太清掌门真人百里上尊都时常找前主人讨要。 凤元九闻言心中一动,扬眉问:登门讨要? 那倒也不是,毕竟是一派执掌,总要端着些不是?赤玉小嫩脸上一副瞧不起玄门修士虚伪的模样,讨要十次,得有七、八次需得主人给他送去元和殿的。 凤元九瞥了赤玉一眼,提醒:你提及百里上尊,他是能心生感应的。 赤玉自得:在外界会,在这里却是不会,这里可是境中境,旁的上尊、魔尊、妖主,管他有多高深的修为,也是无法探知这里的。 凤元九嘴角微弯:这么说,你知道这处境中境为谁所开辟? 赤玉猛摇头:小的不知! 凤元九看着赤玉,笑而不语。 赤玉鼓着脸跟凤元九对视了一瞬,慢吞吞低下头,说:我只知道那位一头银发说着,抬头瞥了凤元九一眼,就像主人额前那几缕银丝的色泽。 凤元九追问:可看清了面相? 赤玉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那位的威势,即便收敛着,小的也只想跪地叩拜,便是借小的几个豹子胆,小的也不敢造次,偷窥其真容啊! 凤元九:说了跟没说一样,那般人物,变个形貌不过是转念间的事儿! 赤玉想了想,又说:那位也就来过一次,前主人似乎不太待见他,他便再没来过。 凤元九下意识地摸了下额前那几缕银丝,问:你还见过谁来别府中见我娘亲? 赤玉摇头:不曾见过了,前主人并不是一直待在这处别府。 凤元九颔首,问:合着你只不过是替娘亲看守此处别府的? 赤玉喜滋滋地说:那是当然!当初前主人想寻只狐狸看守别府,在赤狐岭上一万七千四百二十一只赤狐里一眼就相中了小的! 凤元九微讶,以神识仔细探查了赤玉一番,却并未发现甚么特殊之处,便问:因为你有甚么了不得的天赋? 赤玉美滋滋:那倒不是,是因为小的美!前主人说,天赋不重要,但必须得长得美才行,不然怕是会因为嫉妒主人的美貌而做出些甚么不好的事情来。 这个亲娘怎么听上去有那么一点有审美。 不管蠢不蠢,赤玉长得倒还真是挺入眼的,凤元九听赤玉絮絮叨叨,心下倒是愈发肯定他那亲娘所谓的外出去寻觅成就洞玄之机不简单了。 凤元九隔着轻纱望了一眼窗外似乎并不曾变过的天光,问赤玉:此处境中境与外界时间流速相差多少? 赤玉脱口而出:外界一年,境中百年。 凤元九又问:我进来多久了? 赤玉说:两百五十六年七个月零十天。 有天地间至纯之灵机相助,心境圆润毫无阻碍,从炼气五层至炼气九层大圆满还用去了近两五十七年,凤元九对这方小天地的觊觎之心更重了。 略微掐算了一番时间,六观论道大会便在这几日,凤元九倒也不急着出去,总之会有卜子明替他占着明心观首座的位置,待得一两个月之后,归得山门之后再向他夺席便是。 眼下,却是这方小天地更为紧要。 况且,连日来故事不断,他也需要一处安宁之所来静修一番,此处再合适不过。 凤元九握紧掌中玉简,斜睨着赤玉,不咸不淡地问:还能兼顾府内的诸般变化,看来你并非如你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虚弱。 赤玉忙不迭地申辩:不不不!若不是得主人不弃,小的的肉身确实快要回归祖神的怀抱了! 凤元九不咸不淡地看着赤玉,一副静待小狐狸精接着编故事的姿态。 赤玉抓抓稻草堆似的发髻,说:小的之所以能知道府内诸般变化,实在是小的的元神已经被前主人跟这洞府炼归一处了,漫说小的还有一口气在,便是小的这具肉身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这府中的变化也还是瞒不过小的的。 这般手段无异于是将赤玉的精魄活炼成了这座别府的器灵,如此一来,赤玉的修为虽然再无寸进,却可以随这座别府一起与世长存。 也不知他亲娘好端端一个玄门正宗修士因何采取这般妖魔手段为他留下一座别府? 凤元九端量着毫无怨怼之心的赤玉,若有所思,既然这赤玉被活炼成了器灵,他将赤玉收为灵宠便无异于掌控了这座别府,那么,他亲娘因何还要让赤玉给他这块木心镇碑呢? 如此多此一举的行经,完全不是他那位亲娘的风格。 凤元九问赤玉:娘亲将这镇碑交予你之时,她可有甚么吩咐? 赤玉摇头,说:自十五年前,前主人把别府搬进这境中境之后便再未现过身,直至八年前,前主人突然回来过一次,不过却也只是解了与我之间的灵契,交代我在此等着主人前来罢了。 凤元九拧眉,她亲娘这行为,若说她不是筹谋已久恐怕连赤玉这只蠢狐狸都不会信:她便那般肯定我会来? 赤玉点头:前主人说,气运所致,主人定会于小的被饿死之前来到此地,让我好生等着便是。 不留只言片语,不留半分痕迹线索,一切全凭气运。 这个亲娘可还真行! 凤元九轻笑了一声:想来娘亲是遇着过天机阁的真人了,不然也太笃定了些。 赤玉点头:天机阁的胡老道也爱喝前主人亲手制的灵茶,没少为了灵茶破例为主人卜卦问天机。 娘亲的灵茶如此受欢迎,我却是一口也未喝到过。凤元九顽笑了一句,拿着木心和玉简往静室走。 赤玉跟在凤元九身后亦步亦趋:前主人说,灵茶需得现制现饮,滋味才最耐人回味,效用才最佳。 凤元九轻笑了一声,在静室门口止步,掌中凭空而现的长剑一横,将赤玉挡在了身后:我闭关时不习惯有闲杂人等伴在身侧。 赤玉点头应是,后退一步,一副要守在静室门外护法的模样。 赤玉抬手轻轻一点,灵机涌动,一金色法阵图示便凭空而现。 细长的手指在法阵图示上戳戳点点,便见木屋外一道道光华闪过,一层叠着一层的防御禁制随之成型,在木屋外撑出了一道炫丽的彩虹。 三十年后唤我出关。凤元九吩咐了一句,便关上了静室的门。 静室内极为素雅,地上铺满了月光草席,墙上挂着硕大的一个道字,道字下面有一张棕色的蒲团正是凤家常用的静心席。 凤元九趺坐于静心席上,左掌木心,右掌玉简,略一迟疑,便将玉简贴到了额上。 玉简内,一红衣劲装女子盘膝而坐,螓首蛾眉含珠唇,一双凤眸紧闭,额间一点红痣格外醒目。 一串串赤色字符在其脑后盘旋流转,仿若九天玄女的仙绫无风而自动。 这面相应是他亲娘无误,只是额间那点红痣又让凤元九心生迟疑亲娘额间是没有痣的。 凤元九盯着红衣女子端量了许久,以龟甲演问天机测了吉凶,这才小心意义地往玉简内探出了一缕极为细小的神识。 第38章 天之定数 凤元九的神识探入玉简,盘膝静坐的女子便嗖然睁开了眼,一双凤眸,瞳孔中泛着星星点点的火光,神采湛湛,威势摄人。 凤元九的神识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红衣女子弯起嘴角,轻笑:小元宵,看见娘亲跑什么?嗯? 这称呼,这调调,还真是亲娘无误! 凤元九又探入了一缕神识,合二为一,化作人形,朝着红衣女子行了一礼:娘亲勿怪,实在是已经认错了一次娘,再不敢莽撞了。 凤妙歌探出一缕神识,往凤元九神识化身身上一搭,旋即莞尔:原是见过你小舅舅了,是你小舅舅美还你娘亲美? 神识化身通体被扫了个遍,于凤妙歌面前,他再无秘密可言,却没想到他亲娘最先关心的不是他元神觉醒、不是前往太清拜师的一路艰辛,反倒是这个。 凤元九无语了片刻,说:娘亲英姿飒爽,小舅舅温婉淑慧,各有千秋。 凤妙歌哈哈一笑,笑得颇为爽朗。 凤元九有些怀疑他亲娘和他小舅舅也许是在娘胎里投错了性别:您不觉得18岁的儿子突然变成了318岁 凤妙歌抬手止住了凤元九的话音,说:每天不知有多少今生无望长生的修士转世重修,计较子女前世无异于跟自己寻不痛快。若说你特殊也不过是来处特殊了些,我不管你前世生在哪里活了多少岁,今生都是我栖凤城凤氏凤妙歌的儿子。 凤元九朝着凤妙歌行了一礼,即是谢她豁达,也是认可了这个母亲。 凤妙歌坦然受礼,旋即洒然一笑:再者说了,你出生之时掌握古玉,我便知你来历不简单,若是介意当初便不会养大你。 凤元九:总不能说叩谢您没在我刚出娘胎的时候掐死我,唯有沉默是金。 凤妙歌端量够了凤元九那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略微敛笑,说:方才所言即是玩笑话,亦是吾之真心,你既然诞于我腹中我便会视你为子。 凤元九又行了一礼:元九前世天生地养,今世能有母亲看顾,幸甚至哉! 你心无芥蒂便好。凤妙歌笑吟吟地说,其实当初若不是胡老道算出天地之变数将诞于吾腹,我才不会耗损本源生下你,这也是天之定数,你我命定的母子亲缘。 被认为是天地变数还没被掐死,凤元九无话可说,只能乖觉称:是。 凤妙歌白了凤元九一眼,轻斥:也别光顾着装乖弄巧,你也得争气才行,不然老娘还得再生一个。 凤元九略一思量才反应过来,无奈道:那我便尽我所能搅皱这一汪浑水,趁势改了这旧地换新天,也好不让娘亲再辛劳一次? 凤妙歌颔首:是这么个理儿。 凤元九无语,问凤妙歌,我是不是应该谢过娘亲如此高看我? 凤妙歌眉目飞扬:我凤妙歌的儿子,自该不凡! 凤元九含笑煞风景:您怕是忘了您的儿子是甚么资质了。 有《太易归元玄录》在手,又得了你小舅舅那般大的好处,你也好意思再以资质平庸为借口搪塞我? 毕竟儿子心志不高,顶破天琢磨了一把如何入主太清,哪知娘亲对我的期盼竟如此之高,一时间便有些胆怯,还望娘亲海涵。 凤妙歌盯着凤元九,似笑非笑:我等我儿入主太清。 凤元九回视着凤妙歌,我好像成了被赶上架的鸭子。 凤妙歌嗤笑了一声,摆手示意凤元九且先闭嘴:你我母子,何须遮遮掩掩?你既然有入主太清之心,去争便是! 凤元九躬身一礼,算是默认下来。 凤妙歌沉默了片刻,视线描摹着凤元九那堪称精致无暇的眉眼,神采飞扬的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愁绪:小元宵,我如今有要事在身,一时半刻脱不得身,能借此分念之术与你见上一面已是极其不易,你若有难处尽管去寻你那三位舅舅,他们自会代我看顾于你。即便他们力有不逮,也会去搅扰你外公来帮衬你一二。 凤元九闻言想起当日二舅舅送于他的、所谓外公下赐的护身符,莞尔:这么些年来,儿子没少搅扰二舅舅。 都是一家人,说搅扰便是见外了。凤妙歌沉吟少许,又道,太清并非净土,门内争斗不知凡几,大长老一系与掌门一系素有不和。你日后进入内九院,拜师时定当谨慎。说着,凤妙歌莞尔,逗弄凤元九,不过,这也许正是你入主太清的良机。 凤元九腰弯到一半,复又挺得笔直,无奈道:娘亲莫拿我做消遣,我自己有几分斤两心中还是有数的,眼下我可连真传弟子还不是呢! 真传弟子又有何难?回去抢个首座便是!凤妙歌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一个首座弟子的席位,凤元九便该手到擒来。 凤元九微微弯起嘴角,说:正是如此。 凤妙歌略一掐指,轻叹了口气:时间有限,闲话且到此为止。有几句话我需得说于你听,你且仔细记好了。 凤元九躬身应是:娘亲请讲,儿子洗耳恭听。 凤妙歌深望了凤元九一眼,肃然说:你掌中之物并非这随身洞府的镇碑,而是此处境中境的界心。 凤元九骤然抬首,眸中光华大盛! 凤妙歌莞尔,说:虽有界心,想要夺取这境中境也并非易事,其间凶险无需言表,夺取与否需得你自行定夺。不过你若真有心入主太清,这境中境便不容错过。 凤元九斩钉截铁:若是贪图安逸,我便不会孤身上太清!如此机缘,便是有少许凶险,也没有错过的道理! 很好。如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凤妙歌微微弯了下嘴角,抬指一点,便身化一抹赤色流霞没入了凤元九眉心。 一枚枚赤色字符充斥于凤元九的神识化身里,左冲右撞。 凤元九片刻不敢耽搁,立时极力裹挟着满涨的字符,将那缕几近被撑得支离破碎的神识撤回了识海之中。 恋耽美 ——(26) 金色琴魄光芒大作,将横冲直撞的三千三百个字符尽数笼罩在内。 字符在琴魄光芒里狼奔豕突,然而,终是拗不过琴魄光芒,陆续放弃了挣扎。 直至三千三百个字符全部安静地悬浮于识海之上,凤元九这才轻舒了口长气他这个亲娘跟他那个女装大佬小舅舅真不愧是龙凤胎,都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 三千三百个字符分列百列,每列三十三个字,仿若一卷赤色字卷于识海中缓缓展开。 凤元九凝神参悟,发现这竟是境中境的收摄炼化之法,虽有几点条件极为苛刻,于他而言却也并不是不能做到,顿时欣喜若狂! 纵是心中雀跃不已,凤元九也并未急匆匆地、冒然收摄炼化境中境界心。 他先是回顾了一番连日来的经历,研究了一番伍慧娘的竹笛、金凤簪和碑文残片,按着赤色字卷的提示做足了准备,这才凝神静气,开始着手炼化掌中那块木心。 一个赤色字符顺着手少阳经现于掌心,化作一团赤色火焰,代替凤元九眼下所没有的丹火,裹住了木心。 木心不过两寸长,炼化起来却是极为艰难,即便按照提示先滴了精血,又有字符相助,一天下来也不过炼化了头发丝那么些。 凤元九早有所料,也不气馁,只兀自坚持。 一个字符即将耗尽之时,下一个字符便会自发补至掌心,化作火焰裹住木心。 如此一个字符接着一个字符,火焰并不需要凤元九分神控制,他便凝神只管掐诀,将一枚枚符箓印入木心之中。 修行无岁月,修士炼化宝物时亦是不知岁月几何。 只知三千三百个字符耗去两千九百九十七个的时候,整块木心终于化成了一团漆黑地液体,又随着一道道印入其中的诀印符箓,化成了一块一寸长半寸宽的木牌,上书篆体有凤来仪。 在木牌成型的瞬间,整个空间骤然一抖,一成不变的晴空霎时云浪翻涌,仿佛要裂开一般。 一只披着银色毛发的兽爪撕裂云浪,探入境中境,对着木屋虚虚一抓。 木屋瞬间地动山摇,仿佛下一刻便会化成糜粉。 凤元九长身而起,真元注入双足,踏出木屋,仰头凝视着那硕大的、如山岳般地巨爪兜头而下,抬手对着摇摇欲坠的木屋一点。 寸长的木牌便朝着木屋飞去,稳稳地嵌在檐下门上。 木屋霎时一定,稳稳地随着参天古树摇晃,天际隐隐有凤鸣声响起,仿若直冲云宵。 哼!一声轻哼过后,巨爪瞬间退去。 虽然只是简短的一个字,却仿佛蕴满了绝代风华,尽显了雍容华贵。 不轻不重的声音入耳,凤元九胸中一闷,顿时气血翻涌,一口殷红的血自嘴角溢出,滑过无风自动的广袍,落在地上,浸入了泥土里。 第39章 照见心障 殷红的血在银白的地上晕染出了朵朵绚丽的花,凤元九唇边绽出的笑意比花还要绚烂夺目。 眼望着天际逐渐合拢的裂缝,屈指抹去嘴角残留的血,凤元九收回视线,朝着凤鸣声逐渐远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一切感念全部铭记于心。 待得凤鸣声彻底隐入天际,凤元九负手远眺接天的紫色花田,一念动万花凋零,一念生,万花齐放,一念起,嫩芽钻出地面,转而便长成了丈高的大树。 赤玉自昏厥中醒转,晕头晕脑钻出木屋,看见的便是这一幕,再看向凤元九,目光里不自觉便多了几分敬畏与拘谨:主人。 凤元九回首,目光里带着几分探询审视赤玉一眼,略一颔首算是回应。 赤玉低眉顺眼地立在木屋前的平台上,一眼又一眼地偷瞄着凤元九。 凤元九也不管他,视线重新回到了那片仿佛随风摇曳的花海上,紫色花浪上一群玄色草木精灵翩翩起舞,每一个草木精灵都有着一张相似的面孔,有那么几分不可言说。 凤元九目光一致,嘴唇翕动,默诵《清净心经》。 紫色花海上的玄色精灵身影逐渐淡去,最终化作了点点光点散进了青空里。 然而,不过须臾,更大的一群玄色精灵凭空而现,依然是那张不可言说的脸,划着玄奥的轨迹舞得更加欢实。 凤元九抿了下唇,轻声诵读《清净心经》。 犹如清泉击石般的声音带着大道之音飘向空中翩翩起舞的草木精灵,草木精灵再次散于天地间。 随后,更多的玄色草木精灵顶着那张不可言说的脸凭空而现。 凤元九沉默了片刻,便也只能暂且听之任之了。 毕竟心有挂碍,便不能心止如水。 在亲娘的相助之下,境中境已经成功炼归已有,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他借助三千字符真火完成了一件半成品灵器的最后一步炼制。 原来,这方境中境与亲娘留予他的这座别府本身就是一件法宝的两部分,只是不知因为甚么一直没被炼归一处,最终反倒是成全了他。 在器成那一刻,凤元九心有所感,给这座新鲜出炉的随身洞府起名栖凤台。 于炼制最后一步加入精血,不仅能让炼成的法宝更得心应手,也能让炼化认主的过程事半功倍。 因此,待得栖凤台器成,也不过是过去了三十五年而已。 在彻底炼化了栖凤台之后,凤元九才知道这方天地除了灵机浓度数倍于外界、能够随心改变时间流速外,还可以照见心障那片紫色花海上翩翩起舞的草木精灵便是境主的心障。 显然,他眼下除之不去的心障便是那群草木精灵顶着的那张脸,看来还是得尽快把欠下的人情还了才是,免得心障变成心魔。 在境中境已是逗留了年余,凤元九稍作休整疗愈完体内暗伤,以秘法将修为掩饰至炼气七层,心念一动,便出了境中境。 栖凤台则化作一抹流光没入了凤元九的掌心,凤元九摊开手掌,便见莹润如玉的掌心上多了一卷彩色泼墨画。 画卷中,紫色花浪翻涌,玄色草木精灵扇动着光做的翅膀起舞,参天古木上一座精致的木屋隐于枝叶间,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眉目精致的少年竖着毛茸茸的耳朵、晃着蓬松的尾巴,趴在木屋窗前探头探脑。 凤元九心念一动,这卷生机盎然的水墨画便淡去了痕迹,化作几条浅淡的线条印在掌心,仿若几道陈年旧伤。 凤元九拢紧掌心,抬眼望着仿若没有边际的怪异虫子,着实有些头疼。 正拧眉苦思万虫群中过,滴液不黏身之良策,足下大地便猛地一震,旋即便是愈来愈剧烈地颠簸,端的是地动山摇。 凤元九当即放出自凤家秘库里选来的灵舟,往船头阵眼上连拍了九块中品灵石。 待得灵舟升空,凤元九负手立于船头,俯视着犹如有地龙翻身一般的山林。 山林中,鸟飞兽跑,参天古树东倒西歪,原本悬于枝桠上的怪异虫子落了一地,化作粘稠的溪流渗进了翻涌的泥土里。 东南方向龙吟阵阵,凤元九凝眉远眺,只见一道水龙夹着睥睨天下俯瞰众生之势冲天,旋即一条墨蛟紧随而至。 无边土浪携着漫天藤曼紧随其后,须臾便绞去了水龙一截龙尾,大有将这一龙一蛟留在这卧龙渊之势。 断尾的水龙身形一拧,便抓着仿若后继无力的墨蛟朝着西北方向凤元九所在的方向,直冲而来。 凤元九无意参与进这明显高于他数个境界的斗法之中,想也没想便驭使着灵舟避了开去。 怎奈何那水龙却仿佛认定了他一般,也紧跟着转了方向。 凤元九再躲。 水龙又追。 凤元九: 刚欲催动灵舟,再次提速相避,便听得耳边一道传音:灵舟不错,借我一用,日后归还。 这声音醇厚如老酒,动听撩人,余韵悠长。 凤元九并不陌生,这正是登徒子,不,正是魔门天骄康家玄一的声音。 凤元九真元注入驭使灵舟的法阵,将灵舟速度又提了一成:安身立命之所,岂能说借便借? 康玄一朗笑一声,悠悠然传音:若是不借,待我落入蒙瞎子和潘小白脸之手,我便只好澄清一下康玄一杀了万木春这则谣言了,想必身后跟着我的这二位很乐意拿着罪魁去跟你们太清大长老请功。 蒙焱不见得,潘玉宸倒是十有八九很可能特别乐意! 凤元九暗骂了一句不当人子,真元一收,不咸不淡地说:既然关乎世兄安危,一艘灵舟而已,尽管拿去用便是。 康玄一低笑一声:往前两百里处夺舟,你且先把灵舟上的历害防御法阵关了。 有劳师兄体谅。凤元九似笑非笑地讽了一句,依言把灵舟上的防御法阵关得只剩最弱的一层。 到得康玄一指定之地,水龙巨爪一松,遍体鳞伤的墨蛟便兜头砸向了灵舟。 灵舟周身一震,剧烈得颠簸中,那层薄弱的防御法阵便如碎了的蛋壳一般龟裂破碎。 饶是凤元九早有准备,依然险些摔倒在地损了形象。 凤元九也不去看落在甲板上的那条墨蛟,只仰头观望,便见那水龙头顶两角之间站着一玄衣修士,正是康玄一! 康玄一手持长戟,即便被两大修士联手追击也未见他脸上有半分惧色,仿佛那一身狼狈的并不是他一般,嘴角的笑肆意张扬。 康玄一低头与凤元九对视了一眼,足下水龙兀然一收,直直地落向灵舟,不偏不倚,刚刚好站在凤元九身侧,锁住了凤元九周身的灵机。 凤元九神色微变,张口欲言。 然而不待他话出口,康玄一便探手一抓,抓着他的腰带一抡,直接把他抡向了铺天盖地的土浪与藤曼墙! 天上静止的云连成了片,列列罡风灌了满腹。 耳边盘亘着康玄一那厮意味难明的笑,凤元九看着天际愈来愈近的昏黄与浓绿,真是恨不能提剑把康玄一剁成个百八十块! 然而再恨也无济于事,好在太清这边追杀康玄一和妫海宸星的是蒙焱和潘玉宸! 在漫天藤蔓兜头而下的千钧一发之际,那翻涌的土浪兀然方向一转,化作一堵坚实的土墙,亘在了凤元九与那藤蔓海浪之间。 凤元九紧绷着的心弦骤然一松,唤出飞梭踩在脚下,于空中稳住了身形。 土墙立得稳固,潘玉宸轻哼了一声,便收了法术。 漫天藤蔓退去,便听得康玄一的声音自天际飘飘扬扬地传来,带着无边的肆意与张扬:多谢蒙观主相助之恩,康某感激不尽!哈哈哈哈! 凤元九:这厮可真是欠打。 蒙焱未作回应,施施然撤了通天的土墙。 潘玉宸却是瞪了凤元九一眼,以真元将声音传出去了数万里:康小友,既承了我师兄弟的相助之情,何不回来坐而论道,把酒言欢?如此惶惶如丧家之犬作甚? 康玄一的声音自天际飘然而至:此行已然功成,自当回万魔渊休整一番。他日舍妹大婚,康某自会再回东玄,届时再与二位一叙别情! 天际骤然火光映天,龙困火海! 潘玉宸冷笑:何须再待他日,我看今日便是良辰! 良辰吉日不假,怎奈何你俩皆不是良人!待得漆黑如墨的浓云淹了漫天紫火,康玄一含着笑意的声音这才飘飘荡荡而来,声音淡得几不可闻,强扭的瓜毕竟不甜,二位便莫再强求了!若真对康某有意,不妨代康某向万长老问声好,便说康某已代他送他万家木春以身合道,无需言谢! 万木春在万家再怎么不受待见,他也是万家的人,康玄一此举无异于抬手一掌扇在了万家、甚至是万长青万大长老的脸上。 蒙焱未动声色,潘玉宸脸色却是并不怎么好看,低声咒骂了一句:康家此子,太过狂妄! 凤元九低垂着眼,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掌心画卷,上面的玄色精灵更多了。 果然,最难偿的便是人情债,这旧债未尝,新债却是又累了起来! 两只纸鹤自天际先后飞至蒙焱和潘玉宸身前。 看过纸鹤带来的消息之后,蒙焱轻叹了一声:命数如此。 潘玉宸阴沉着脸轻哼了一声,转身轻斥凤元九:怎么处处皆有你?莫要跟我说此次又是巧合! 第40章 六观首座 可不就是巧合! 然而,这潘玉宸明显是故意找茬拿他泄邪火的,他就是说是巧合也不见得有甚么用。 因此,凤元九干脆甚么也没说,只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站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蒙焱轻敲了下轮椅扶手,说:拿个半大孩子撒气做甚么? 潘玉宸一哽,略带着几分暗火怼了一句:凤元九若是半大孩子,那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的那位也就是个毛刚长齐了的嫩芽子。 蒙焱轻描淡写地道:这一场是我的过,回去之后我自会去坐忘观向百里师兄领罚,不会带累你。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潘玉宸脸色一变,抬手仿佛是想去捉蒙焱的腕子,最终却是只敢落在蒙焱肩上轻拍了一下,师兄何必如此。 蒙焱微微侧头,唇角勾勒出一抹浅淡的笑意,说:确实是因为我未尽全力才让康家那小儿带着那条小长虫逃了。 潘玉宸替蒙焱开脱:那也是因为凤元九突然搅局,师兄为护他周全才会如此。 护佑观中弟子本就是我辈职责所在。蒙焱淡然道,你不能因为恰巧出现在此处的是凤元九,便另眼相待。 真是好一个另眼相待! 凤元九低垂着的眉眼里溢满了笑意。 潘玉宸瞥了一眼自始至终恭顺乖巧、垂手而立的凤元九,轻哼:偏偏又是他,那也太巧了些。 蒙焱颔首:无巧不成书。 纵是潘玉宸有一条能绽莲花的三寸不烂之舌,面对蒙焱也只能无奈地拿玉扇敲了下掌心,转了话题:此地事情已了,还是尽快回观向百里师兄复命吧! 此方为正经之言。蒙焱淡然应了一句,拂袖将凤元九卷上了法驾。 归程没有来时那般惊心动魄,有幸再次登上了蒙焱观主的法驾,凤元九便忍不住偷摸打量了几眼,心中颇为艳羡。 太清派门规,凡内门弟子结婴成功皆可至天英院领上一座法驾,以便于在修真界里行走。 全修真界众所周知,太清法驾,固若金汤,慢如玄龟,常有魔门小魔头于斗法时怒称太清法驾为太清龟壳。 恋耽美 ——(27) 可见这法驾慢是慢了点,却也是震慑妖魔、保命安身的不二宝器! 门内统一配备的法驾皆是青山顶上的一座简陋宫观,并不怎么美观。 有些身家又讲究的弟子,便会在领取法驾之时请天英院的长老、执事二度精炼法驾,必要时还会到天衍院另外布置些法阵。 蒙焱观主这座法驾显然是重新炼制过的仅百丈方圆的青山上,亭台楼阁俱全,处处透着精致与温柔。 只不过这法驾的布局与风格,并不太像是出于蒙焱的喜好。 凤元九自以为打量的隐晦,其实并未逃过蒙焱的神识探查。 在凤元九的视线再一次落于殿阁窗前随风飘扬的紫色轻纱时,蒙焱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这法驾乃是一位故人帮我精炼的,说起来他与你应该还有些渊源。 凤元九倒是没有揣测别人家隐私被正主抓个正着的尴尬,闻言只是神态自若地问了一句:不知是我凤家哪位先辈? 蒙眼的青纱准确无误地对上了凤元九的眼,蒙焱微微侧头,嘴角微不可察地弯出了一个弧度:凤家如玉。 !本以为蒙焱对他的一切回护皆源自他那个出身太清的亲娘,却不想他那个女装大佬小舅舅跟蒙焱观主的关系竟然好到了代他精炼法驾的地步! 凤元九微讶,心里跟突然揣进了只小奶猫似的,特别想挠一挠这听起来特别有故事的关系球,简直心痒难耐! 蒙焱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通透了然:胆子不小。 凤元九神态清冷谦恭:弟子不敢。 蒙焱未置可否,只提点了一句:莫要总是顶撞潘师弟,于你没甚么好处。 不顶撞也未必见得就有甚么好处,左右不在他观中修行,去了内九院后那潘玉宸更管不着他,凤元九当真是并不怎么怕潘玉宸。 不过既然蒙焱好心提点他,凤元九便也低眉顺眼地应承了下来:弟子谨记。 蒙焱颔首,抬手一指左侧一处水上凉阁:若无他事,你可去那处修行,于你有益。 凤元九先是道了谢,旋即欲言又止。 蒙焱倒也不催他,只是说了一句:有甚么话但说无妨。 凤元九犹豫了一瞬,说:实是事关紧要,弟子不得不小心些。 蒙焱颔首,道:敏之已于半年前筑基成功,去了内九院。此时法驾之上唯有你我二人。 凤元九躬身行了一礼,言语间七分真三分假:弟子入水探路时,不慎误入水眼,被传送至了一处秘境之中,于秘境里有幸偶遇了弟子家舅。 说着,凤元九略微抬眼看了蒙焱一眼,又说:家舅凤如玉嘱咐我带一句话给观主,请观主转呈掌门真人。 蒙焱扬到一半的唇角复又归于平直,略一抬手示意凤元九有话便说。 凤元九低眉顺眼,神识却是已经小心翼翼地探到了突兀地挂在左手第二根廊柱上的水晶镜上,偷偷端量着镜面里蒙焱的神情,不卑不亢地说:小舅舅令我带给观主的话是 屠魔剑以身化魔,虚妄天蠢蠢欲动,四陆九州纷争渐起,风起云涌大劫将至。 青金木轮椅上,云淡风轻的大修士神色一凛,干瘦的手在坚硬的青金木上留下了两道指痕。 蒙焱沉默了一瞬,不咸不淡地问:如玉可还有别的话让你带给我? 凤元九略一思索,说:小舅舅说,此话于两百年内转呈给掌门真人便不算晚。 蒙焱趺坐,做出一副欲参悟天道的姿态:知道了。 凤元九忖了又忖,又说:自入观以来,观主对弟子多有回护,我曾问小舅舅,弟子应如何应对。 蒙焱于轮椅上静坐,仿若未闻。 凤元九自顾自地说:小舅舅只是让弟子坦然受之便可。 蒙焱紧抿着的唇终于动了一动,说:护佑观中弟子本就是观主之责,你无需多想。 又是无需多想。 凤元九若有所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于观主而言不过是分内之事、举手之劳,于弟子而言却是恩情不薄,弟子自应铭记于心。 蒙焱只说了一句:无需。便不再言语。 凤元九静待了片刻,见蒙焱再无吩咐,便退出了主殿,去了先前蒙焱所指的凉阁里。 遥望着凉阁不过是普普通通一石亭,入了内方知这石亭并非凡物,而是由整块的天机岩雕琢而成。 甫一入内,凤元九便觉神情气爽,心宁神安,识海内的元神便如同入了暖玉温泉中一般,端的舒泰非常。 早就听闻天机阁的天机岩不是凡物,有养神定魂之功效,此时方知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不知蒙焱观主与天机阁到底有何渊源,竟能以整块的天机岩雕琢凉亭,要知道旁的人连求上拳头大的一块都是难如登天的。 既有如此机缘,凤元九自然不会错过,当即便铺了一张兽皮,又于兽皮上铺了一张静心席,趺坐于上,入了定。 没有哪个修士会嫌元神凝实无垢的,凤元九凝神锤炼元神,丝丝缕缕的魂力入体,连带着小狐狸和琴魄皆受益良多。 不过七日,小狐狸凤小白便自沉睡中苏醒,凤元九肩上便多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闭目静修。 又过了十余日,凤元九识海中金色琴魄兀然一震,伴着一声嗡鸣,识海中金光大盛,天地之音悠悠。 待得一曲终了,只见那原本介于虚实之间的七绝琴琴魄通体莹润,总算是由虚转了实。 浮于琴魄周围的三枚符箓,禁制松动,《御灵九章》、《太古天音密册》和《连山易》皆现出了第二层法诀。 凤元九只恨归途太短,法驾速度太快,只月余便望见了外六观的山门,否则他的元神说不定便能先一步踏入金丹之境。 心中抱憾,此时无有外人在侧,面上不免便露出几分来。 蒙焱自凉阁中收回神识,轻叹了一声:莫贪心,你道体脆弱,装不下过于强大的神魂。 清清淡淡的声音入耳,凤元九心神一凛,略一思量便知自己方才是入了魔障了,不过炼气九层的修为,竟然想元神先一步入金丹大道,也太过不自量力! 偏偏在他元神涨至极限之时,法驾便到了山门前,略一思量便知这是蒙焱有意为之,凤元九长身而起,略一整理微乱的道袍,朝着主殿方向恭恭敬敬执了一个弟子礼:弟子拜谢观主护法之恩。 蒙焱未置可否,心念一动,直接将凤元九自凉阁中移至了身侧,不咸不淡地说:回山门。 姿态淡然无比,就仿佛那明显暗淡了几分的凉阁并不是甚么修真界至宝一般。 凤元九得了莫大机缘,自是于心中感念,却也并未多言,只站了先前幸敏之所立的位置,毕恭毕敬地侍立在了蒙焱身侧。 太清法驾虽被戏称太清龟壳,其飞行速度也比炼气期修士的劣质飞梭要快上不知多少倍。 上一眼外七峰还影影绰绰地隐在云雾中,下一眼外六观山门便已然近在眼前。 不过蒙焱并未直接回明心观,也未如之前所言前去坐忘观向百里观主请罪,而是直奔问道峰而去。 问道峰峰顶广场上,六座高台直立,每一座高台上皆有一蓝袍弟子睥睨而立。 细看过去,自左至右正是坐忘观弟子魏乐水、静己观秋曼舞、明心观卜子明、明德观方无忌、修德观丁灵书,最后一位应是守德观弟子,只是先前并未见过。 凤元九倒是没想到,他虽错过了六观论道大会,却在归山之时刚好赶上了六位新鲜出炉的首座弟子继任仪式。 这却是刚刚好! 第41章 夺席筑基 卜子明站在高台上,端的是意气风发。 凤元九视线始终着落在卜子明身上,嘴角弯着似有若无的弧度,风情无限的眼里光华流转,尽是无边冷意。 凤元九盯着卜子明看,卜子明自然也未错漏侍立在蒙焱身侧的凤元九,只觉得年余不见,凤元九出落的愈发和他心意了。 心中正思量着如何才能寻个机会把人掳回洞府一解心障,便见那佳人嘴角兀然扬起,露出一个清冷至极的笑来,端的是色可倾城。 怎奈何场合忒也不对! 卜子明揣着满肚子男盗男娼,一脸道貌岸然地接受着众弟子欣羡的目光。 卜子明眼底暗藏的龌龊,凤元九看得分明。 因此,待得继任仪式结束,凤元九索性趁着各观观主尚未离去,直接提剑一指卜子明:我欲夺席,你可敢应战? 场中霎时一静,众观礼弟子及六位观主,无不将视线投注在了卜子明和凤元九身上。 卜子明眼微眯,于众目睽睽之下,视线黏腻地将凤元九自头打量到脚,似笑非笑:有何不敢? 凤元九被卜子明看得心头火起,克制着当即提剑上前将卜子明大卸八块的冲动,转身朝着蒙焱行礼道:弟子欲夺席,还请观主应允。 卜子明亦是行礼道:请观主应允。 蒙焱微一皱眉,颔首:可。 凤元九行礼道谢,脚踏飞梭离开蒙焱的法驾,浮于空中与高台上的卜子明隔空对峙。 蒙焱微微侧头,朝着光秃秃山头上的坐忘观百里观主以及一片湖光水阁上的潘玉宸略一颔首:劳烦百里师兄和潘师弟了。 明德观观主潘玉宸自无二话,当即拂袖,随着灵机涌动,便有一千丈高、百丈方圆的碧绿擂台现于足下广场中。 原本于广场上观礼的众弟子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挪至了擂台周围的看台之上。 场子、看客皆已就绪,静待着主角登场。 坐忘观百里观主长眉一抖,屈指一弹,便将一页生死战契书弹至二人之间:如无异议,你二人签了契书便开始罢。 凤元九自是没有异议,抬手招过生死战契书,刚欲印入自己的元神印记,便听那卜子明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师弟且慢,不必急着签那生死契书。 凤元九看向卜子明,眼底是毫无遮掩的嘲讽:师兄可是怕了,要反悔? 卜子明一哂,说道:不过是觉得这夺席之争,若不定些彩头便没甚么意思罢了。 凤元九扬眉:师兄若赢了,我这全副身家自是归师兄所有,又何必另定彩头? 卜子明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凤元九的脸,不紧不慢地说:师弟知道,为兄心慕你已久,只苦于一直不得机会,你我才未能成就好事罢了。今日再见,陡然发现师弟竟然已成为兄心障,大有向心魔转化之势。 凤元九神情冰冷,手中三尺青峰嗡鸣。 卜子明一笑,悠然叹气:此心障若是不解,定会阻了为兄大道。是以,为兄只能候着脸皮朝师弟要个彩头。 凤元九冷笑:夺席之争便是生死之战,师兄何须说这些有的没的来污人耳朵! 卜子明摇头:我太清乃是九州第一玄门,为兄欲取师弟之道体一解心障,自当在师弟生前征得师弟首肯,否则岂不是与魔门那些无法无天之辈无异? 真是好一派玄门正派弟子的做派,一切龌龊都能冠冕堂皇,简直不当人子! 凤元九眉目含煞,将已然印入元神印记的生死契书朝着卜子明一抛,剑指卜子明:要战便战,哪里来的恁多废话! 卜子明捏住生死契书,含笑道:既签了契书,为兄便权当你默认了。为兄也不能白白偏了你的道体,若是你侥幸胜了,为兄洞府中的一切物事尽皆归你,权当彩头。说完,朝着诸位观主拱手一揖,劳烦诸位观主替我与凤师弟做个见证。常理来说,夺席之争的战利品只有夺席弟子身上所携带的身家,并不涉及对方洞府中的资源,此时,卜子明主动提及,凤元九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凤元九眉目清冷:劳烦诸位观主做个见证。 两个夺席之争的主角没有异议,六位观主自是无可无不可,便连卜子明冠冕堂皇地要凤元九道体之事,也无人说上甚么不是。 凤元九不由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这便是无情大道! 卜子明将元神印记印入生死契书,生死契书便化作一道流光飞进了百里观主手中那卷竹简里。 两道无形伟力自竹简里飞出,直入卜子明和凤元九眉心。 卜子明和凤元九心头一凛,知是契书已然生效,便不再耽搁,各自踏着飞梭落在了葱翠的擂台之上。 潘玉宸拂袖,葱翠擂台便升起一层透明屏障,将卜子明和凤元九罩在了擂台之内。 百里观主一捋长眉:夺席之争,生死不论,胜者载誉,败者往生。 带着岁月沧桑的声音在问道峰顶飘荡盘旋,穿过坚实的屏障,飘到擂台之上。 凤元九抱拳一揖,将姿态做得充足:师兄,得罪了。 卜子明已是炼气九层,纵使凤元九出外历练之后修为大涨,他也未把个炼气七层的师弟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凤元九向他发起夺席不过是不自量力罢了,他之所以应允得如此次痛快,一是要借机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威,二是他当真是觊觎凤元九的皮囊。 既有立威之心,卜子明便也没有留手的意思,假模假样让凤元九先请之后,便唤出了他的灵兽金羽鸦皇。 金羽鸦皇通体三丈长,通体金羽,足踏火云,双首单足,乃是一五阶妖兽。 修真界里灵兽和妖兽皆分为九阶,妖兽灵兽天赋禀异,五阶妖兽至少也有相当于人类筑基期修士的修为。 此妖兽一出,场中气氛顿时一变,投注于凤元九身上的目光不乏怜悯与幸灾乐祸。 凤元九与金羽鸦皇对视,却并未从那冒着凶光的四只眼睛里感受到敌意。 不动声色地看着胜券在握,假惺惺劝他认输的卜子明,凤元九往身上连拍三道金刚符,便提着剑纵身一跃,直直地刺向了负手立于金鸦羽皇背上的卜子明。 这一剑,一往无前。 这一剑,杀意凛然。 这一剑,直接穿过金鸦羽皇的双首之间,刺穿了卜子明的丹田。 丹田碎,灵根毁,此生再无缘大道。 卜子明攥着刺穿了他丹田的剑刃,鲜血染红了蓝色道袍,再不复猫戏老鼠那般的好整以暇,震惊与不可置信扭曲了他那张风流倜傥的脸。 不敢置信地又何止卜子明一人? 除了凤元九之外,场中任何一人也未能想到,结果竟是仅一个照面,卜子明便似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凤元九一剑毁了修为。 恋耽美 ——(28) 卜子明视线落在凤元九掌中黑乎乎的独目石猿雕塑上,瞳孔一缩,张嘴欲言,然而嘴唇刚刚张开一道缝隙便无声地垂下了头颅。 凤元九连拍数道困妖符于金羽鸦皇身上,便不着痕迹地收起了掌中独目石猿雕塑。 垂眼看着软倒在金羽鸦皇背上的卜子明,凤元九踏着飞梭升空,提剑而立,姿态淡然,仿佛方才一剑废了卜子明修为、震碎他神魂、抹杀了卜子明真灵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只可惜染血的三尺青锋出卖了他。 原本欲拿他立威的人,成了他立威的道具。 原本觊觎他道体的人,如今道体横陈于金羽鸦皇背上,已是神魂聚散,真灵泯灭。 直至凤元九不紧不慢地拿卜子明地道袍擦净了三尺青锋上的血痕,余下众人才从惊楞中回神。 彼时,凤元九立于金羽鸦皇背上,指尖、剑刃上滴着殷红的血珠,趁得他仿若方从屠魔战场上归来一般。 百里观主意味难明地看了凤元九一眼,说:夺席之争,凤元九胜,此后凤元九便为明心观首座弟子。 凤元九躬身行礼。 百里观主又言:可有人继续夺席? 场中鸦雀无声,众弟子看向凤元九的目光隐含着恐惧与敬畏。 百里观主等了须臾,见无人应声,便抬手敲了下身边玉罄:散了吧。 众弟子起身躬身应是,凤元九亦从金羽鸦皇背上下来,亦是躬身应诺。 待得诸位观主离去,蒙焱拂袖将凤元九卷至法驾之上,冷声说了一句:随我回观。 明心观后殿,蒙焱的道场。 蒙焱趺坐于云床之上,青色锦绣山河上气象更盛,几可乱真。 凤元九垂眼盯着蒙焱袍摆上一株摇曳的嫩草,一副垂手听训的模样。 蒙焱沉默了稍许,问:你可知卜子明乃是丹鼎院掌院长老的嫡孙? 凤元九面不改色地胡扯:弟子不知。 蒙焱皱眉,又问了一句:你日后师承,家中可有安排? 凤元九摇头:并无。 好生修炼,无需多想。蒙焱轻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显然是不欲多言了。 凤元九躬身行了一礼,道了一声:弟子告退。便退出了大殿。 明心观中来来往往,有不少弟子前往古长老处兑换神通,领罚听训,遥遥见了凤元九无不驻足喊一声大师兄,问上一声好。 这感觉着实不赖,难怪有不少人在六观首座上迷失心性,最终无缘大道。 凤元九端着姿态,一脸高冷地离开明心观,回了他先前择选的洞府那处据幸敏之所言,十分邪性的洞府。 即便知道幸敏之先前那处洞府更好一些,他也没有更换洞府的打算。 毕竟没有邪祟作祟,他这处洞府也是一处上佳的修行之地。 如今他万事俱备,筑基只差一次闭关,着实无需再折腾了。 明心观众弟子,有点八卦之心的或多或少都将注意力分到了凤元九这边一丝,有些资质不佳心思活络的、先前开罪过卜子明的人已经开始琢磨着要投到凤元九门下了。 然而,凤元九这位新鲜出炉的首座弟子却是一回洞府便闭了关,仿佛丝毫没有招兵买马发展势力的打算。 有不甘心的,往凤元九紧闭的洞府前绕了几次,始终未等到凤元九出关,便也就不再过来了。 修行无岁月,凤元九饶是筑基只差临门一脚,此次闭关也足有十年。 这十年,明心观中没有观霸,唯有一犹如隐形的首座,明心观的弟子简直不能更舒心。 这一日,明心观正殿,三年前接替蒙焱成为明心观新观主的余观主正在讲道,正讲至精彩处突然消了音,步出大殿,望向峰外云海。 众弟子随之出得大殿,便见云海翻涌,灵机涌动,沧桑悠远的天地之音盘旋,如冷泉击打寒玉一般的空灵之音和着琴音而歌: 资质由天不由人,心志在己不在天。 胸怀大道志冲天,孜孜问道年复年。 机缘可遇不可求,唯有道心比金坚。 长生路上斩荆棘,终得妙法叩天关!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卷,开启内十峰地图。 第42章 始为真传 凤元九筑基成功,自此方算是真正踏入了修真界,踏上了无上仙途。 天辅院的执事长老隔了七日方至。 来者容长脸,长眉浅淡,唇上两撇八字胡。 到得明心观,与余观主寒暄了几句,验看过凤元九丹田内的道心莲子,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道心莲子圆润无暇,法则之心可见,丙等。 一个五灵根结出丙等道心莲子并不罕见,前来接引凤元九的长老并未怎么上心,倒是因为一个五灵根竟然争到首座而高看了凤元九一眼。 到底是日后的真传弟子,接引长老态度还算和善,带凤元九返回内九院之前还问了凤元九一句有无未竟之事。 凤元九于外六观便像是一匆匆过客,自然没有什么牵挂,他们当日便起了程。 云台十峰,位于云台山脉深处。 凤元九坐在接引长老的灵舟上,于缭绕云雾中穿行了十余日,才终于得以见识到了云台十峰的真正景象。 云台十峰,直入青空,不愧为玄门修士梦寐以求的登天之梯。 十峰之上,山林葱翠,殿阁巍巍,瑞气千条,灵禽自高飞,灵兽自疾走。 十峰之外,洞府林立,坊市昌盛,各阶修士或脚踩飞剑、或足踏飞梭灵舟,端的一派仙家盛景。 见凤元九视线落在十峰外鳞次栉比的道场之上,沉默了一路的接引长老终于开尊口说了第一句题外之言:十峰之外皆是外门执事弟子修行之地,你既为明心观首座,入得内院后可在十峰之内选一处福地做道场。 这是真传弟子的福利,凤元九自是知道的,若非真传弟子才是太清派真儿子,他又何须顶着得罪一院掌院的风险去夺席。 心中知道是一码事,接引长老释放出了一丝善意,凤元九自是丰仪雅致地微一拱手:多谢长老提点。 接引长老想来并不是一个多话之人,只略一颔首,便又垂眼继续摆弄手中各色金石去了。 约么大半日之后,在天际红日躲入云层映出漫天霞光之时,灵舟终于停在来了天辅峰前。 天辅院不愧是掌管门内弟子一切下赐之地,峰上殿阁修得着实富丽堂皇,大殿檐下,烫金的匾额更显富贵。 凤元九不期然便想起了他那位生在修仙世家却独慕人间繁华的二舅舅来,说来他拜入太清门墙之后便往栖凤城发了几道传音纸鹤,却始终未得回音。 如今他已是太清真传,也不知能否寻得机会归家兑现当日探视舅舅之承诺。 转念之间,凤元九已是随着接引长老进了天辅院正殿。 正殿内却是没有殿外的堂皇,十张堆满了各色乾坤袋的几案围成了一圈,有十个绿衣执役弟子坐于案边每人掌中握着一绣着辅字的乾坤袋,正在核对分拨近三年的下赐。 随着阵阵灵机涌动,一份份灵石、丹药自辅字乾坤袋中划拨而出,被装进了一个一个的摆在几案上的乾坤袋里。 闻得殿门口的动静,正在殿内忙忙碌碌地绿衣执役弟子无不起身行礼:李长老。 此时凤元九方知接引他的这位长老姓李,在天辅院里颇有些威信。 接引长老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一指身后的凤元九,对在大殿深处捧着一卷竹简核实门内弟子情况的红衣修士说了一句:九离,外院新晋升的真传。 名唤九离的修士闻言,慢吞吞地放下掌中竹简,一丝不苟地朝着李长老行了一礼:是,师父。 李长老嗯了一声,便径自入了后殿。 九离恭恭敬敬地目送李长老离去之后,这才站直身体,对着凤元九弯起眉眼,笑着说:还请师弟将身份玉牌交予我。 九离眉目温柔,一笑更是让人心生亲近,仿佛拒绝此人所言便是天大的罪过一般。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摸了下隐隐发烫的掌心,默念了几句《清净心经》,手抹过乾坤袋,拿出外六观的身份玉牌递予了九离:劳烦师兄。 九离伸手接过身份玉牌,手指干瘦,仿若皮包着骨头:分内之事,师弟稍后。 凤元九饶有兴趣地看着九离慢吞吞地自身后博古架上翻翻找找。 九离以慢三拍的节奏翻了片刻,才自第二排上拿下一个同样带有辅字的乾坤袋,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块仿若泛着星光的蓝色玉牌递予凤元九:还请师弟印入元神印记。 凤元九接过玉牌,却是触手冰凉,仿若金铁,而并非他所以为的玉:敢问师兄,这可是寒星铁? 九离不光动作慢,说话也是慢吞吞的:真传弟子的身份玉碟皆由寒星铁制成,还请师弟印入元神印记。 凤元九未再多话,直接将耀着星光的石牌贴在光洁的额头,印入了元神印记。 待得见到那蓝色石牌上星光闪烁,九离翻开先前置于案上的竹简,确认凤元九已经被计入了太清弟子谱录中,又从博古架第二层右侧的木盒子里摸出一紫色乾坤袋递予凤元九:这是真传弟子的下赐。天辅院隔年发放一次下赐,师弟为真传弟子倒不必亲自来领,日后自有人按时将下赐送于师弟道场。 凤元九神识探入乾坤袋里扫了一番,内里有下品灵石五千,中品灵石一百,各色丹药瓶子十个,以及紫色道袍五套。 碍于腰间已然挂了一个乾坤袋和一个灵兽袋,为美观计,凤元九直接把象征着真传弟子身份的紫色乾坤袋揣进了袖袋里。 见凤元九收好了下赐,九离又问凤元九:师弟可是要现下择选道场? 云台十峰地广,于太清门内有根基的内门弟子,通常都会在确定师承之后再择选洞府,以便能离师门近一些,便于跟师父以及同门交流。 凤元九亲娘虽为太清弟子,却已然失踪多年,他于太清可谓是毫无根基,若不择选道场便莫得去处:正是。 九离慢吞吞地点了下头,抬手一点,原本空荡荡的墙上便现出一副缩微的山水图,细端量,这幅山水却正是云台十峰之盛景。 九离干瘦的指尖虚画,以白色金属性真元在山水图上画了个圈,又一点,被圈在正中的十峰便放大了数倍。 此时,凤元九方看出这副山水图上原来有无数灵力标记,赤色的火、白色的金、黑色的水、青色的木以及黄色的土,每一处标记都略有不同,有的成灵兽状,有的似是人间百兵,有的则像是妖艳的花不一而足。 凤元九却是从这少说也有数千的标记里一眼便看见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赤色凤凰,赤凤左近是一处黄色山岳,右侧却是一团灰色。 九离顺着凤元九的视线看过去,会意,抬指将凤元九所看的那处又放大了数倍,介绍道:凡是点亮标记的皆是有主洞府,赤凤标记那处名为落霞谷,乃是门内一元婴期长老的道场。落霞谷左近是锦绣峰,乃是三年前新成就洞玄的蒙焱真人为真传弟子时所择选的道场。右边那处映日峰倒是一直空着,没被人选了去。 凤元九看着毗邻的落霞谷和锦绣峰若有所思,实在不敢自作多情地认为蒙焱是因为他才走了一遭外六观。 然而,即便是不敢想,蒙焱成就洞玄的时机也太巧了些,偏偏是在他夺席成功之后,怎么看都像是赶着回内九院帮他撑腰来了。 也不知他那女装大佬的舅舅和洒脱无忌的亲娘借着地利,都对蒙焱真人做过什么。 凤元九心下揣摩着蒙焱与自家舅舅亲娘的两三事,抬手一指映日峰:便是那处吧。 九离犹豫了一瞬,劝道:映日峰上灵机虽浓郁,却驳杂,师弟可考虑清楚了。 凤元九莞尔,谢过九离的好意,道:如此那映日峰便更适合我了。 见凤元九坚持,九离便也不再深劝,却也并未立时让人带凤元九前往映日峰,而是点着墙上如真似幻的山水,把画面定在了云台十峰上,多嘴问了一句:师弟可定下了师承? 凤元九摇头:到得内九院便被李长老带至此处更换身份玉碟,还未来得及寻觅良师。 九离想了想,自博古架上又取了一卷竹简下来,抬手一抛,将竹简自空中展开:此乃座下还未收足徒弟的长老名册,师弟不妨一览,择选个师父。 凤元九仰头望着一丈长的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探出神识扫了一遍,颇为意外地扬了下眉,心中对师父人选倒是有了主意,只不知是否能成。 九离也未问凤元九属意哪位长老做师父,而是问凤元九:有好些福地师弟还未看过,师弟可要待看过之后,再重新选一处道场? 凤元九摇头:谢过师兄美意,不过元九主意已定,便选那映日峰了。 九离闻言颔首,敲了一下身侧玉罄:门外自有执役弟子送你前往映日峰。 凤元九颔首,在离开之前问九离:敢问师兄,从何处可招些靠得住的仆役? 九离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明媚了几分,连语速都快上了不少:此处便可,一个仆役只需一块灵石的中人费,师弟可要选上几个? 凤元九忍俊不禁,正要开口说话,便闻得正殿中一静,却是新晋洞玄真人蒙焱真人带着他的首徒幸敏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凤元九:猜猜师父是谁!~ 7月月中打算再开一篇古耽,请感兴趣的小伙伴移步蠢作者专栏给个收藏,么么哒!~ 文名:《反派大佬被迫善良》 文案: 原修然,权谋文里的反派大佬,弄权敛财最拿手,结党营私是本能,心狠手辣是标配,造反当开国皇帝是毕生所愿,可惜至死也没斗赢主角光环。 有幸换了本书,穿成了暴君心尖上的白月光,顿时打算重操旧业,将造反大业进行到底,然而,这劳什子的反派大佬向善系统是什么鬼? 不善良就头疼?想当年他架空皇权,日理万机,早就疼习惯了。 不善良就吐血?想当年他困于囹圄,每天三顿血,早就吐习惯了。 不善良就去死?想当年他,也就死了一回,并没有习惯。 原修然冷笑,当即揣着一颗时刻想造反的心,兴味盎然地着手收拾起了这千疮百孔的河山!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咱们且看谁技高一筹! 恋耽美 ——(29) #反派大佬爱岗敬业# #反派大佬造反两辈子,终于当上了开国皇后# #反派大佬靠行善续命# #伪高冷真糙汉子攻伪病娇伪圣母真心狠手辣受# 第43章 帝玄二珠 几年未见,蒙焱真人丰仪更胜从前,原本似真似幻的锦绣山河如今已是凝聚脑后,化作了万里江山法相。 幸敏之一身真传弟子的紫衣,毕恭毕敬地跟在蒙焱真人身侧。 凤元九恭恭敬敬地执弟子礼:弟子见过观主,恭贺观主成就洞玄。 蒙焱略一颔首:无需多礼。 凤元九又朝幸敏之打了个稽首:幸师兄,恭喜筑基成功。 幸敏之轻啧了一声,略显拘谨地说了一句:师弟同喜。 在蒙焱真人跟前儿,幸敏之就跟被上了紧箍咒的孙猴子似的,也是难为他了。 凤元九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便亦是低眉顺眼地束手静立,再没提招仆役的事儿。 九离颇为不甘地盯了凤元九一眼,反手收起方才拿在掌中欲给凤元九看的仆役名册,慢八拍地行礼:弟子见过真人,不知真人有何吩咐。 蒙焱不咸不淡地问:你们掌院可在? 九离慢吞吞地行了一礼:在的。 蒙焱真人略一颔首,便不再言语。 幸敏之乖觉地推着青金木轮椅上的蒙焱真人往后殿走,轮子压在青石板地上,发出一阵闷闷的声音。 凤元九持着礼数,恭送蒙焱。 在那一紫一青两道人影消失之际,蒙焱真人那清清淡淡的声音兀然入耳:莫要急着拜师。 凤元九微一蹙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九离,见他并无异色,便知这句话应是传音。 有了蒙焱真人这句提点,凤元九更不急着拜师了,索性自九离那选了十个仆役打理洞府,便离开天辅院,去了映日峰。 映日峰福地并不算远,位于天辅峰与天禄峰之间,涵盖了映日峰和望月湖,映日峰高万仞,望月湖有万顷,湖山水色俱全,占地极广。 映日峰东麓半山腰上有一个小火山口,每到正午便有滚滚岩浆喷涌而出,仿若一条瑰丽的赤色绸带嵌于葱翠之中,一直淌入山脚的望月湖里,便有无尽水务蒸腾而起,把整座映日峰衬得仿若仙山。 若不是此处福地灵机太过驳杂,不利于单灵根的修士修行,压根儿便留不到现在。 以身份玉牌开启了福地禁制,进入福地之后,浓郁驳杂的五行灵机扑面,无需主动去吸纳,浓郁的灵机便已经自发地往体内涌了。 此地的灵机竟是比卧龙渊还要浓郁数倍,不知那三殿所在的云台峰灵机得浓郁到何等境地,也难怪玄门修士无不想入太清修行了。 尽数九州之灵脉,太清道场实在是得天独厚,恐怕没少惹人觊觎。 凤元九负手立于山巅,远眺远处红花胜火的落霞谷,不禁心潮涌动。 亲娘道场近在咫尺,人却不知身在何方,他跟二舅舅凤祥玉说要寻觅亲娘的踪迹并不只是托词而已,毕竟是今世骨肉亲情,有血缘羁绊,有生身之恩,有养育之情。 只是若要打探亲娘的事,需得向掌门真人问询。 如今他虽已经成为亲传,可要面见掌门真人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还是得择个良师,尽快提升修行。 只是拜师一事 念及蒙焱真人的传音叮嘱,凤元九轻叹了口气,静静地看着落日余晖淹没于天际里,这才将栖凤台放置在山顶空地上,动念进入其中,在这随身洞府里过上了一夜。 次日一早,凤元九收了栖凤台,却把赤玉留在了身边。 凤元九指运真元,按着前世门派道场的模样,修修改改绘制图样,赤玉转着眼睛看了片刻,便跟着小白狐狸钻进了郁郁葱葱的山林里。 片刻之后,一身赤衣的狐狸精和雪白的小狐狸便捧了无数灵果回来。 凤元九把绘好的图丢给赤玉,吩咐了一句:稍后仆役来了,你便让他们按照这图样修建道场,开辟药田。 他有栖凤台,早已经将能种的灵株皆种进了栖凤台里,开辟药田修建道场皆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不过,便是掩人耳目却也不能太过马虎,凤元九将昨日领的灵石尽数交给赤玉:不够再跟我要。 赤玉正在洗果子,接了灵石便丢了果子,再去接果子,盛着灵石的乾坤袋又险些落进水里,一时间手忙脚乱的,简直蠢得不忍直视。 凤元九摇头:也不知将修整道场之事交予你是对是错。 赤玉抱着七八个果子,手里抓着乾坤袋,形态颇有些狼狈地将果子奉至凤元九跟前儿:主人放心,将府邸交予我管绝不会有错! 凤元九未置可否,他眼下身边着实无可用之人,只能暂且将就着用赤玉。 赤玉把果子往前送了送:主人,这灵果灵机充沛,酸甜可口,您尝尝? 总不能指望一个被炼成了器灵的小狐狸精能做得一手好菜,凤元九随手自顶上捏了两个紫得发黑的果子,搭着人间烟火的烧鸡祭了五脏庙,便寻了处幽静之所去潜修了。 昨夜入栖凤台,发现那玄色草木精灵愈发多了,想来是他动用过康玄一赔给他那黑色泥猿的缘故。 凤元九知那被康玄一冲做泥猿眼睛的珠子不凡,当时也只以为是天魔宗的困魔珠,却没想到那厮竟然如此大方,竟然用了天魔宗至宝帝玄珠! 若不是夺席之时,为防万一动用了这泥猿,他指不定要把珍珠当鱼目到什么时候呢! 祭炼之后,泥猿通体黑得发亮,便衬得额间那颗珠子愈发神秘莫测。 凤元九曾在亲娘的手札里见过帝玄珠的介绍,言其生于魔眼之心,长在并蒂幽莲之上,赤碧二珠双生,赤者为帝珠,碧者为玄珠,合称帝玄珠。帝珠可摄神魂,养魔头,避魔气;玄珠可定神魂、灭心魔、避魔气,除此之外,长于同一株并蒂莲上的帝玄二珠能遥遥呼应,传声传影。 黑得发亮的泥猴稳稳躺在莹润如玉的掌心,抢占了白色龟背盾片的位置。 凤元九垂眼盯着这泥猴额间的眼睛,自朝阳初升看至了圆月当空,终是下定决心,往眼睛里注入真元,打算试验一番传说中的那传声传影之能。 随着真元的注入,这边泥猴额间碧绿的珠子逐渐绽放出温润的光芒。 远在不知多少万万里之外,康玄一凌空立于灵雾缭绕的万万顷水波之上,一戟便挑了一个颈上披着细密鳞甲的男修。 碧色妖血顺着寒光凛凛的长戟滑落水中,漾出了朵朵葱翠的花。 康玄一抬手一点肩上口衔赤珠的玄凤,玄凤瞬间便化作巴掌大小落入了康玄一的掌心,垂眼意味难明地看了一眼泛起炽烈红光的珠子,唇角挂着似讥似讽的笑,反手将这玄凤丢进了乾坤袋深处。 深水妖兽一只接着一只,集结成群,仿若不将康玄一拖入这无边深水之中便不会善罢甘休一般。 康玄一冷笑一声,手提长戟,踏浪而行,一路走去一路杀,颇有十步杀一妖之势。 待其行至波浪暗涌的水眼时,碧色妖血仿佛已然染绿了半个雾灵湖。 康玄一毫不犹豫地手起戟落,将那水眼斩成了两半。 碧绿的妖血自湖中翻涌,康玄一置若罔闻,抬眼看着雾零湖中心处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凌厉张扬的眉眼中尽是漠然与讥诮。 被他杀破了胆,再无妖兽敢来扰他清净,康玄一驻足对着湖心那片亭台楼阁看了良久。 峨冠博带,广袖宽袍,随着水上清风飘飘扬扬,仿佛吹散了如仙眉目间的阴郁,像极了自九天至人间巡视的仙人。 康玄一扬起嘴角嗤笑一声,便一敛姿态,若无其事地朝着那片亭台楼阁踏浪而去。 映日峰上,凤元九对着黑色泥猴等了有半个时辰,玄珠上的光芒已然敛尽也未得到那边的回应。 凤元九皱眉,又试了一次,依然无果。 便权当康玄一已然回了北冥大陆,这帝玄珠并无传说中那般神异。 他倒是并不认为康玄一会不理他。 反掌将泥猴收入乾坤袋中,凤元九默诵《清净心经》平心静气,便参悟起了《太易归元玄录》。 修行岁月长,弹指间便是三个月。 《太易归元玄录》虽为顶级修行功法,于神通上却是欠缺不少。 凤元九手中虽有《御灵九章》、《太古天音密册》和《连山易》,却也并不能与《太易归元玄录》相得益彰,只能作为秘技傍身,以出其不意。 因此,在将《太易归元玄录》新一层法诀悟透之后,凤元九便想前往天禄院走上一遭,看看能否在那里找到合适的神通。 感应到凤元九出关,赤玉立时循着契约感应寻到凤元九:主人,道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修整好了,你可要去验看一番? 凤元九颔首,足踏飞梭飞至山巅,极目望去,山间亭台楼阁、红砖绿瓦,水上栈道廊桥、凉阁林立。 青山碧水,赤炼相连。 凤小白自山林里收服的那群灵兽,于山林中奔跑,于亭台楼阁间徜徉,为这映日峰添了几分仙意。 远看整体景象凤元九颇为满意,近看山巅高耸的围墙正合心意,凤元九刚欲御空俯瞰一番映日峰的景色,便闻得有人在法阵之外叩门请见。 第44章 不速之客 来人是方无忌,有些出乎凤元九的意料。 凤元九迎出福地,不失礼仪地行了一礼,不咸不淡地说:恭喜方师兄踏入仙门。 同喜。方无忌拽了下本就不怎么规整的领口,一身真传弟子的紫色道袍,硬是被他穿出了几分洒脱不羁的味道。 凤元九和方无忌本就不怎么熟悉,当初短暂的相交也算不上多愉快。 甚至是此时,方无忌主动登门拜访,站在他道场前,那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敌意也未减半分。 凤元九实是想不通这位何必难为自己,上赶着来他这找不自在。 两个相互并不怎么看的对眼的人,于万里晴空下沉默着立了一会儿,方无忌哂笑:好歹来者是客,不请我入内喝杯水酒? 凤元九这处道场位置虽不算偏僻,奈何邻居常年不在,倒也清静的很。 凤元九便十分理所当然地说:此地清幽,师兄有话在这里说也没什么妨碍。 方无忌算是被凤元九气乐了,嗤笑了一句:这便是你凤家的待客之道? 凤元九泰然自若地道:来者也未必都是客。 方无忌眯眼端量凤元九,啧了一声,说:即便是不速之客,也没有将客人拦在门外的道理。 凤元九未置可否,未动的身形表明了他的态度。 方无忌似笑非笑:想来师弟府内多有不便,我便不强求了。 并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凤元九拒不入方无忌摆出来的套路,淡然道,实是府内过于简陋,不敢污了师兄法眼。 方无忌倒也不是非要入映日峰不可,不过是见凤元九端着一脸高冷便忍不住要挤兑上几句罢了。若是凤元九当真请他进去,不乐意的便又会变成是他了。 此地清幽,确实不失为一处说话的好地界儿。 方无忌择了一处如伞盖一般的树冠,收了飞梭,一撩衣摆坐到树冠上,随手揪了颗果子在腿上蹭了蹭,咬了一口:那便劳烦师弟抬抬贵足,过来与我一叙罢。 这下凤元九没再拒绝,踏着飞梭落至方无忌对面,铺了张兽皮这才坐了:不知师兄寻我有何见教。 方无忌肆无忌惮地端量了凤元九片刻,问道:师弟可拜过师了? 却是没想到是方无忌当先登门来问他拜师的事儿。 凤元九眉梢微动,心中若有所思,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忙着修整道场,尚未拜师。 方无忌咧嘴一笑,言语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地嘲讽,说:章真人见你资质不俗,欲收你为徒。 凤元九在天辅院见过全部欲收徒长老的名录,他确定其中并没有章姓真人:并未听闻章真人欲收徒。 方无忌把个野果子嚼得嘎吱嘎吱响:我说了,章真人见你资质不俗,才起了收徒之意。 凤元九微微弯起嘴角,仿佛是听到了一个世间绝无仅有的笑话:我虽争得了真传弟子之位,却并未因此膨胀至认为自己资质不错的地步。 方无忌一指凤元九的脸,似笑非笑:这也是资质的一种。 饶是有三百多年的修养,凤元九依然气血翻涌,冷笑道:太清何时变成以姿容定资质了? 方无忌耸肩:话我已经带到,便是完成了章真人交托的任务,其他的倒是问不上我。 凤元九气极而笑。 章真人乃是大长老的关门弟子,颇受大长老喜爱,于门内地位尊崇,你若跟了章真人,最起码日后资源是不愁的。方无忌丢了果核,起身随手拍了下身上沾着的树叶,招出飞梭,在离去之前,说道,话止于此,是否要拜这个师你自行思量,只想着七日之内做个决断便可。 凤元九望着遁入天际的流光,直入鬓边的长眉微微皱起,似是心间揣了不少疑惑。 他也确实有些闹不明白这方无忌到底是甚么心思了。 说方无忌对他有善意,怕是三岁小儿都不敢如此自作多情,毕竟那厮从未掩饰过对他的敌意与轻视。 然而,方无忌偏偏将章真人的龌龊心思点给了他。 要知道方无忌不说,任他如何也不会想到玄门正宗里地位尊崇的洞玄真人,竟会如此心思龌龊。 若他没有灭杀过万木春,说不准他便真会动心,毕竟大长老的嫡传徒孙,于他争九大弟子、觊觎元和殿有太多的便利。 如此,方无忌既能讨好了章真人,也不必说那些惹他膈应的话。 凤元九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暂且记下这份人情,以待日后再偿还。 送走了方无忌,凤元九没回映日峰,直接按先前的计划去了天禄峰。 天禄峰上天禄院,乃是太清派所有典籍、功法、神通藏纳之地,毗邻云台峰。 凤元九循着自九离那花费三块下品灵石买来的堪舆图上的路线,足足飞了五个时辰才远远望见了漫山桃李的天禄峰。 沿途倒也不算枯燥,真元凝注于耳,自擦肩而过的同门师兄弟那里听来了不少门内八卦。 比如说,太清二师兄万安平追逐七年,妙音仙子却因为万安平追丢了她看中的小狐狸,怒而拜了康晚晴康真人为师,成了掌门一系争夺下任九大弟子的中坚。 恋耽美 ——(30) 又比如说,太清大师兄秦长生正在闭关冲击元婴,到得下次论道大会,大师兄便要卸任首座了。 再比如说,大长老最宠爱的关门弟子章真人终于起了收徒的心思,据说是看中了一个才刚进入内九院的真传弟子,已经放言出来,让其余长老莫跟他抢了。也不知被看中那位到底是何等旷世奇才,竟得章真人如此看中。 八卦听至此处,凤元九便再无旁的心思了,关于丹鼎院卜长老怒吐三口血之事从耳朵过了一遍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跟动了龌龊心思的章真人比,卜长老简直不足为虑。 拜师一事是真不能再拖了,毕竟不能保证三日之期过后,章真人的耐心还能将摇摇欲坠的遮羞布撑上多久为未可知,所以,还是谨慎为妙。 只是经章真人来上了这么一出,敢收他为徒的人怕是所剩无几了。 凝眉想着心事,凤元九压下飞梭,踏上了天禄峰的登山小径。 天禄峰上气候如春,正是山花烂漫之时,粉的桃,白的李,交相辉映,却皆在凤元九那殊丽的姿容下失了颜色。 一路行来,不知惹来多少目光,凤元九见怪不怪,坦然受之。 天禄院分为甲、乙、丙、丁四院,四院之外又有天地二阁。 甲、乙、丙、丁四院中所藏分别为适合洞玄、元婴、金丹以及筑基期修士参悟的功法神通、手札杂记。 地阁中所藏为太清所独有的一卷五经六大功法和十二种大小神通。 天阁中所藏何等秘籍却是只有掌门真人及十大长老知晓,唯有为门派立下过大功之人方可持掌门真人赐下的手谕入内参悟。 凤元九有《太易归元玄录》,并不打算改修太清一卷五经,便直奔了天禄丁院,去寻一些个适合他眼下能用的神通手段。 天禄丁院于天禄四院中占地最广,所藏功法最多,凤元九不知要找多久才能寻着合适的神通,便在执事弟子那里押了100下品灵石。 没错,太清弟子若想入天禄院翻阅典籍功法,需得缴纳门派贡献或者是灵石方可。 凤元九才刚进入内九院,未做过门派任务,只有晋升真传弟子时门派下赐的1000贡献,便只好用灵石了。 一块下品灵石一天,凤元九在将灵石耗去三十七块之时,终于寻得了三种适合他的小神通千青遁法、灭魔神雷和赤炎玄冰。 花费三十块下品灵石把三种神通术皆拓印了一份,本欲回映日峰闭关修行,兀然想起当日被他以泥猿误伤了神魂的金羽鸦皇,便拐去丹鼎院,寻思着去寻上些丹药给它金羽鸦皇早些恢复,他也好早日多个助力。 丹鼎院不愧是门内天地灵株最多的地界,尚未到得丹鼎峰便已是闻着了浓郁的药香。 丹鼎峰上,灵田药园成片,草庐连绵,亭阁殿堂星星点点,阡陌小径密密麻麻。 凤元九循着堪舆图,好不容易找着了万丹阁,进门一问疗养五阶灵兽神魂的丹药,却是被绿衣执役弟子翻着白眼说了一句:不巧,益神丹刚好没了。 凤元九扬眉,不动声色地说:凝魂丹也可以。 绿衣执役弟子三角眼一翻:凝魂丹昨日便告罄了。 凤元九一握掌中龟甲,不疾不徐地问:回元丹可有? 绿衣执役弟子咧嘴一笑:没有。 这还有甚么不明白的? 他于夺席之争上灭杀了丹鼎院掌院的嫡孙,这是要上下合力断他的丹药供给呢! 凤元九冷笑一声,刚要说话,肩头却是被按上了一只丰润细嫩的手。 不待回头顺着那赤红色的广袖去看身后人是谁,凤元九便听得一声熟悉至极的声音含着怒气质问:真是好狗胆,竟连真传弟子都敢欺辱,还有甚么是你不敢干的? 第45章 兄弟相逢 凤元九转头,果然是凤元宁。 只是十数年不见,昔日的小胖子已然出落成了丰姿俊伟的青年,眉目间显出了几分二舅舅凤祥玉的轮廓。 身着赤色道袍的凤元宁,眉目含煞,神采飞扬,好似一颗炽烈的小太阳,光彩夺目。 凤元九眼底情不自禁便氤氲上了淡淡的笑意。 凤元宁带着几分嫌弃斜睨了凤元九一眼,手上用力微微往后一带,错步往前挡在凤元九身前,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淡淡地看着柜台里的绿衣执役弟子。 对上凤元宁的诘问,刚才还趾高气扬的绿衣执役弟子,霎时变得跟个小鹌鹑似的,甚么话都不敢说了,似乎只盼着这位小煞星不要小题大做了。 然而,凤元宁显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的打算,等了片刻,见绿衣执役弟子没吭声,嗤笑道:怎么着?站在了这柜台里面就觉得自个儿是太清的主人了,太清的丹药卖给谁不卖给谁全凭你说了算了? 绿衣执役弟子抹了把额头渗出来的汗,忙不迭的说:师兄可不敢这么说,给我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啊! 凤元宁哼笑:真传弟子来买丹丸,回元丹都可以没有,赶明儿我们这些个普通弟子岂不是非得先把您伺候熨帖了才能高价换两颗药丸子了? 万丹阁里太清弟子不在少数,在绿衣执役弟子开始刁难凤元九的时候,他们便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购置丹药的速度,竖着耳朵吃瓜了。 此时凤元宁如此一说,多少勾起了一些人心底的怨气,看向绿衣执役弟子的目光便有些格外意味深长。 绿衣执役弟子都快哭了,恨不能磕头喊凤元宁一声祖宗:借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凤元宁咧咧嘴,环视了一眼偌大的万丹阁大堂,慢吞吞的说: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敢,可你偏偏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可就有意思了。 凤元宁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德行:到底是你在胡扯呢?还是有人吩咐你这么做的?要知道真传弟子地位尊崇,让你敢这么做,难不成这丹鼎峰 凤元九越说越离谱,绿衣执役弟子可不敢任其将私底下的龌龊揭到太阳底下来说,只能自认倒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头磕得咚咚响:小的鬼迷心窍,见那位师兄姿色惑人,便忍不住起了龌龊心思,师兄 嘭!地一声巨响,却是凤元九直接把人提溜起来甩到了万丹阁的大门上。 瞥了一眼在丈高的大门上滑出一道血线,堆在门槛边上,血肉模糊的绿衣执役弟子,凤元九不动声色地散了掌间真元:表哥愈发暴躁了。 滚。凤元宁白了凤元九一眼,掏出一块素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训斥凤元九,亏你还是紫衣弟子,竟让个杂役拿捏了,你以前跟我干仗那脾气呢? 凤元九莞尔:莫要光说我,你以前不是恨不能一天跟我干三仗么?怎么今儿个突然转性了? 静说屁话!你可是我九弟,我欺负你行,旁的人动你一根汗毛我就跟他拼命。凤元宁斥了凤元九一句,转而朝着万丹阁里的师兄弟们拱手一揖,抱歉,一时没控制住脾气,污了诸位师兄的眼了。 大多修士皆是无所谓一笑,或是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唯有一青衣修士笑骂了一句:你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管住过你那熊脾气? 按说青衣修士只是记名弟子,地位并不如亲传弟子高,却骂凤元宁骂得理直气壮,凤元宁也没生气,反倒是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褚师兄,你也看见了,实在是那厮欺人太甚,并不是我蛮横无理,回头你可得帮我好生美言几句! 褚姓修士抬手指了指凤元宁:既然知道怕,何必逞那英雄! 凤元宁哼笑:谁让他狗眼看人低,难为我九弟! 褚姓修士摆摆手,一副拿凤元宁没办法的姿态:罢了!我是管不了你,还是让葛师叔来制你罢!说着,一指门口那已然没了气息的执役弟子,又说,我先替你收拾烂摊子,回头你带着你这九弟一遭去典正院走上一趟。 凤元宁笑嘻嘻地一拱手:有劳师兄了! 褚姓修士又笑骂了凤元宁一声,拂袖一收堵在门口的尸身,就近点了几个修士随他去典正院作个证人,便要离去。 褚师兄,且慢!一紫衣修士自门外拦住了褚姓修士的去路,此事是我丹鼎院管教弟子无方,对错分明,便无需劳烦典正院的长老裁定了。 褚师兄顺势收起飞剑,浓烈的眉轻轻一扬:卜师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太清派立派亿万年,自有我太清派的规矩。即是门内弟子违反门规,在演武台之外的地方动了手,是非对错便应由典正院裁定,以免使人平白蒙冤。 卜姓真传弟子唇边笑意微敛:不过是芝麻蒜皮大的事儿,褚师兄当真不能通融一二? 褚师兄一脸正气: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我若是给卜师弟通融了,他日保不准便有人有样学样,跑到元和殿上做上一场。届时若掌门真人含怒送我去转生,我去哪说理去? 卜姓修士脸色一沉,与卜子明颇为相似的一双眼睛里寒光凛凛:褚师兄,领教了。 褚师兄却是仿佛丝毫未听出这卜姓修士言语里隐含的威胁,指着凤元宁咧嘴一笑:卜师弟来的刚好,他们兄弟俩稍后便去典正院,你也指派个人一遍儿过去罢,免得我再使人来请。 卜姓修士略一侧身,给褚师兄让开了门口。 待得褚师兄离去,卜姓修士看着凤元宁冷笑了一声:道是谁呢?原是凤师弟,难怪褚渊如此油盐不进。 凤元宁笑眯眯地回敬了一句:卜师兄想多了。典正院始终是太清的典正院,不像丹鼎院啧! 卜姓修士眉眼含怒:凤元宁你修得胡言! 凤元宁耸肩,摊手,一副我什么都没说,是你想太多的姿态。 卜姓修士视线在凤元宁和凤元九身上来回游弋了一番,便随手指了离他最近的丹鼎院执事弟子身着赤红道袍的女修:离情师妹,稍后你随他们去一趟典正院。 被点了名的女修起身行礼,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凤元宁搭着凤元九的肩头,问卜姓修士:卜师兄,你看是现在便着人给我九弟找找库存,还是等我们自典正院归来再说? 卜姓修士面无表情地一指旁侧柜台里的绿衣执役弟子:他们要买甚么丹药,尽数找给他们,莫再耍幺蛾子。 绿衣执役弟子战战兢兢应了一声:是。 有了这么一出,凤元九知道他日后来丹鼎院买丹药怕是也不会顺利多少,索性趁机把他可能用得着得丹药尽皆买了一些。 凤元宁在旁边看着,轻啧了一声,到底也没说甚么。 待凤元九买完了丹药,兄弟二人便共乘一艘灵舟前往典正峰,那被卜姓修士指定的离情师妹足踏一株青莲,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凤元九回头看了一眼姿容清丽的孤傲女修士,凤元宁当即会意,开启了灵舟上的隔音法阵。 不用瞎琢磨,你在丹鼎院受刁难,肯定是抹杀卜子明的缘故。你是不知道,卜子明那可是卜长老的心尖子,知道卜子明身殒的时候,卜长老可是一怒拆了丹鼎峰上一座大殿。若不是有门规约束着,有多方势力震慑着,卜长老怕是早就杀去外六观替他乖孙儿报仇了。不过倒也不是所有姓卜的都恨你杀了卜子明,就方才那个卜子阳,别看他面上装的似是恨你入骨,心里边儿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说着,凤元宁隐晦地一指身后,还有离情师妹,心里边儿肯定也给你摆了长生牌位了。要知道,若不是你杀了卜子明,她可就得奉师命与卜子明结为道侣了。 凤元九端量着明显长大成熟了不少的昔日小胖子今日俊儿郎,轻笑着挤兑了一句:你可真是到哪儿都忘不了八卦。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当我这是为了谁?凤元宁白了凤元九一眼,若不是听闻你夺席之争时抹杀了卜子明,我犯得着去打听他们那些个狗屁倒灶的事儿?是我们秦师兄以一敌二,一扇子烧退了天魔宗康玄一和蛟部妫海宸星不精彩?还是蒙焱真人成就洞玄,凝聚了万里江山法相不精彩?我为了你操碎了心,你可倒好,来了太清也不知去找我,若不是我今日碰巧遇着方无忌,我还不知你已经到了内院了呐! 凤元九心思一动,笑着说:是是是,都是我不对,劳表兄费心了。 凤元宁这才满意地点头,随后一副语重心长地语气问凤元九:你可拜师了? 凤元九摇头:尚未,不过方无忌先前来说过,说是章真人欲收我为徒。 万万不可!凤元宁忙不迭地阻止了一句,旋即皱眉,你没应下吧? 凤元九含笑摇头。 凤元宁松了口气,说:卜家与万家同气连枝,丹鼎院卜掌院便是大长老的三弟子,素来与章真人交好。那章真人向来不耐烦收弟子,此次竟然主动要收你为徒,怕是心思并不单纯。 说完,凤元宁一副为凤元九操碎了心的姿态,愁眉苦脸地替他分析利弊,那卜掌院可是颇受大长老看中的,你实在不宜拜那边的人为师了。要不我回去跟我师父说说,让他收了你? 凤元九摇头:多谢表兄美意,我心中有数。 凤元宁佯怒:好叫你知道,我师父可是典正院的副掌院!你还看不上是怎么着? 凤元九失笑:并不是,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了。便是没有人选他也不会拜葛长老为师,去分凤元宁的资源。 说话间,典正峰已是近在眼前,凤元宁将问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改了口,颇有兄长风范地拍拍凤元九的肩头:莫怕,有哥在,必不让人欺负了你! 第46章 两相博弈 典正院,掌刑罚,可以说是太清弟子最不乐意来的地方。 凤元九随着凤元宁进入典正院,还未到明镜堂,便觉一股子阴凉之气直冲心扉,不自觉便心神一紧,本能地以琴魄护住了元神。 凤元宁拍了下凤元九挺得笔直的脊梁,含着笑说:莫慌。 凤元九歪头看了凤元宁一眼,略微放松了一点,笑着说了一句:你这样,我可真不习惯。 凤元宁白了凤元九一眼,难得扭捏了一把:当年年少顽皮,你还要记到甚么时候? 恋耽美 ——(31) 凤元九好整以暇:那可就要看你表现了。 凤元宁横眉立目,凶巴巴的样子,仿佛一只被剪了指甲的小野猫在张牙舞爪:凤元九,你可莫要得寸进尺! 凤元九莞尔,笑眯眯地说:自离家之后,风餐露宿的,好久没打过牙祭了。 凤元宁咧了下嘴:吃吃吃! 凤元九竖起一根手指头的,晃了晃:人间烟火的。 凤元宁无语了片刻,硬着头皮打商量:等我攒攒灵石行不行? 顽笑了几句,去了心中紧张,凤元九便也不再逗弄凤元宁了,施施然点了下头。 几句话的功夫,已然到了明镜堂前,正门两侧的獬豸石像令人望而生畏。 凤元九神色一整,敛了顽笑姿态,又成了那副清冷端肃的模样。 凤元宁拍了拍凤元九的肩膀,当先进了大堂。 明镜堂内,正对着大门便是硕大的一个道字,这字笔锋凌厉,仿若有无尽威压自点横之间逸散而出。 道字下,端坐着一白面无须的修士,身着长老袍,掌中握着一柄玉尺。 褚渊以及他带回来的几个作证的师兄弟尽皆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侧,等着长老的吩咐。 凤元宁见着端坐于正中的长老,便笑成了一朵花:弟子见过师尊。 原来这白面长老正是凤元宁的师父、与凤家颇有渊源那位葛姓长老,葛副掌院。倒是没想到这么点子事儿竟是惊动了典正院的副掌院,而这位竟然也没有避嫌。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端量着葛长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弟子拜见长老。 葛长老不咸不淡地扫了凤元九一眼,视线落在凤元宁身上,细长的眼睛一瞪,斥了一句:整日价就知道惹是非,待得此间事了,面壁思过一月。 葛长老板着的脸的模样挺唬人的,太清上下,不知多少弟子怵他,凤元宁却是不以为意,笑嘻嘻行了一礼:弟子领命。 葛长老面无表情的轻哼了一声:就你顽皮! 凤元宁鼓鼓脸,不忿道:师父,是他们着实欺人太甚,连我这么好脾气的都看不过眼了! 葛长老又白了凤元宁一眼,懒怠跟他废话,抬手一点,直接帮凤元宁闭了嘴。 凤元宁两片薄唇开开合合,就是发不出声音,便只好垂头丧气地靠在了凤元九身上装可怜。 直至丹鼎院的离情跟着一位头发半黑半白的长老进了明镜堂,葛长老才又抬指解了凤元宁的禁言,凤元宁也收了惫懒姿态,站直身子做出了一副恭敬姿态。 葛长老端坐着没动,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人齐了,便开始吧。 头发半黑半白的长老在葛长老下手坐了,视线在堂内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对褚渊说:既然是褚师侄敲的辩非钟,褚师侄便说说罢。 褚渊对着两位长老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启禀掌院、方长老,说起来这事也不算复杂,起因是万丹阁的杂役弟子刁难新晋亲传弟子,凤元宁看不过眼,出言制止后追问原由,那杂役弟子又口出秽言,凤元宁一时气愤推搡了那杂役弟子一下,便失手错杀了那杂役弟子。说起来,此事丹鼎院的卜子阳师弟也说全赖他们管教弟子不严,无需再来典正院劳烦长老们定夺。只是弟子觉得这总归是出了人命,理应经一下典正院,有个公正严明的定论,免得日后再提起来撕扯不清,坏了彼此间的同门情谊。 葛长老显然早知详情,听完并无意外。 方长老听完,朝着葛长老微一拱手:掌院,此事你怎么看? 葛长老撩了下眼皮子,不咸不淡地说:你是裁夺长老,无需问我,只需记得我典正院只认是非曲直,不认人情关系便可。 方长老闻言一笑,道:如此我便开始了。 葛长老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方长老神色一肃,当先点了凤元宁:凤元宁,你在演武台之外与同门斗法,无故残杀同门,如此肆无忌惮地无视门规,可知罪? 一个罪字,若是认了,便不只是罚那般简单了。 这位方长老看上去处处敬着葛长老,却根本是来者不善。 凤元九略为担忧地瞥了凤元宁一眼,有些担心这个昔日一点就炸的小胖子着了这位方长老的道儿。 不想凤元宁却是咧嘴一笑,心平气和地道:这个罪弟子是不能认的。首先,弟子并未违反门规,在演武台之外的地界儿与同门斗法;其次,褚师兄方才也说得清楚明白,弟子并非无故动手,卜师兄也都认了此事是丹鼎院有失管教了。 方长老闻言一哂:恁的牙尖嘴利!我只问你,未动手那杂役是如何陨落的? 凤元宁垂眼,赧然:弟子只是气极之下想把他丢出去,未曾想到万丹阁的门如此结实,他的道体那般脆弱,但是,弟子真的未动用真元。 褚渊扫了一眼被他带回来的几个修士。 那几位立时会意,纷纷作证。 方长老眯眼盯着凤元宁,神情莫测:如此当真不是你的错了? 凤元宁低眉顺眼,嘴角一抿:若非要说弟子有错,也只能怪弟子自幼神力了。 方长老嗤笑了一声,刚欲开口,端坐正位上闭目养神的葛长老突然问了一句:你因何自降身份,与个杂役争长短? 这一声自降身份明着是说凤元宁,实则却是在敲打失态的方长老。 方长老神色一变,立时闭了嘴。 凤元宁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红着眼角,愤然道:实在是那杂役欺人太甚!堂堂亲传弟子去购置些寻常丹药,他竟敢尽皆说没有! 方长老觑了葛长老一眼,尽量语调平和地说:门内弟子众多,有些个丹药一时供应不上也是寻常。 凤元宁板着脸,说:若是连回元丹供应不上也算寻常,弟子无话可说。只不过,在卜师兄发了话之后,那些个断了供应的丹丸又都有了,却不知算不算寻常。 葛长老一撩眼皮,讶然:竟还有这等事?看来这丹鼎院着实该好生梳理梳理了。 方长老嘴角颤了颤,说:梳理丹鼎院兹事体大,实在不宜草率决定,礼应由掌院请大长老和掌门真人示下才对。 葛长老慢条斯理地说:原来你还知草率二字。 方长老一愣,知自己方才因私情冲昏了头脑,遂躬身行了一礼,便再不多言。 既然方长老不再揪着凤元宁不放,葛长老便也不再提梳理丹鼎院之事,一指褚渊,吩咐道:去请岳长老来。 妥了!岳长老既不是大长老一系,也并不会偏着掌门一系,在太清是出了名的公正。凤元宁低眉顺眼摆着委屈像,却是偷摸给凤元九传音说了这么一句,以安凤元九的心。 凤元九领情,指尖探出袖口,不着痕迹地在腿侧比了个他与凤元宁幼时常用的手势,让他老老实实的,别作妖。 岳长老来的很快,到了明镜堂朝着葛长老施了一礼,便开始问询。 岳长老不光人长得端方,行事也果然如凤元宁所言那般公正。 听褚渊简述过经过,有条不紊地问过凤元宁和凤元九之后,又询问了几位前来作证的弟子,岳长老心中有了计较,这才问代表丹鼎院前来的离情:方才他们所言,你可有异议? 离情眉目清冷,声音也清冷至极,朝着岳长老行了一礼便惜字如金般说了一声:并无。 既然双方意见一致,岳长老当即便裁定了是非过在执役弟子,不过如今人已经身殒便不再追究。然则凤元宁亦有行事冲动之错,责令其闭门思过一个月。 先是被师父罚了一个月,又被岳长老罚了一个月,凤元宁便需得闭门思过两个月,闭门思过的地点被葛长老定在了典正峰上。 因此,事了之后,凤元宁只来得及跟凤元九草草交代了几句,便被葛长老带走了。 凤元九倒也没想到只不过是去购置些丹药便惹出这么一段是非来,如今拜师之事尚未落定,为免徒增是非,离了典正峰便直接回了映日峰。 不知不觉便又是日落西山,路经落霞谷之时,凤元九不禁放缓速度,在云端俯瞰了一番落霞谷中那满谷的赤霞。 先前只是远眺并未发现端倪,此时离得近了,凤元九兀然发现,这满谷赤霞中竟隐隐藏着几个字符。 正待落下云头,细细端量一番,便见得云台峰上紫光冲天,仿佛有无边天火点着了云台峰上翻涌的浓云。其势甚凶,大有烧至天之尽头之势。 第47章 堵上门来 紫色天火气势如虹,当真把头顶青天烧出了一道硕大的口子。 无边天光倾泻而下,琼楼玉宇影影绰绰,袅袅仙音飘飘渺渺,甘霖玉露洋洋洒洒,凡云台十峰内的太清之弟子无不立时就地趺坐,使尽浑身解数来尽可能多地吸收着这天降琼浆。 凤元九自然也不例外,当即便趺坐入定,将《太易归元玄录》运转至了极致。 这显然是有太清弟子正在凝婴! 看来这位师兄对于凝婴成功有十足的把握,且胸怀广阔,将这独属于他的天赐玉露与太清上下共享了。 修士突破至元婴期时的天赐玉露,若是足够,便能帮元婴期之前的修士脱胎换骨,这当真是天大的机缘,自然不能错过。 凤元九不光自己运功吸纳玉露,更是把七绝琴也握在了掌心这魔琴当真是甚么都吃,这天赐玉露于它而言更是大补之物。 那位师兄凝婴足足耗时四十九日,凤元九便在落霞谷上空趺坐四十九天。 待得天际裂开的缺口弥合,凤元九周身黏腻的杂质上粘着无数草屑落叶,着实狼狈得紧。 好在此地与映日峰近在咫尺,又鲜少有人前来,倒也不用担心有碍观瞻。 当日入定时乃是黄昏,落霞谷中一片赤霞,此时却是朝阳初起,瑰丽的朝霞撒入谷内,遍地赤红的花海中又现出了几个字符,只是似乎与当日匆忙间所瞥到的略有不同。 凤元九以空白玉简拓印下朝霞下的三个字符,抬头望了一眼徐徐升起的日头,低头看了眼身上黏腻腌臜物,便寻了一处茂密的树冠,放出栖凤台,隐入其中,好生沐浴了一番。 随后,凤元九便在落霞谷守了三个日夜,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谷中那片炽烈的花海。 最终,在朝霞下拓得三个字符,晚霞中拓得五个字符,正午时分拓得七个,午夜子时九个,合起来共计二十四个字符。 此字符形似甲骨文,却又比甲骨文抽象,也认不出是何种文字,饶是凤元九前世阅尽道门典籍也不曾见过,只能暂且把这些个字符收进了乾坤袋里。 说也奇怪,在他将所有字符拓下之后,落霞谷中的花海便当真只是一片花海了,饶是又守了几次日升月落,也未再见过有任何异样之处。 凤元九想不出其中缘由,便只当这是元婴期大修士的手段。 此间事了,凤元九便收了栖凤台,踏上飞梭回映日峰。 在离映日峰还有百丈远的时候,便远远见着映日峰前有人影浮于云端,凤元九不由心头一紧,连日来光顾着欣喜得遇机缘,欣喜终于又得了一丝亲娘的线索,却是忘了拜师之事。 不知今日堵上门来的是何人,只愿不是那章真人遣来的人。 待得到了近前,见着方无忌那张粗狂的脸,以及他身后跟着的、手中捧着乾坤袋的绿衣执役弟子,凤元九简直是万般后悔悔不该在回映日峰之前没有先以龟甲问下天机,否则的话,他此时定然已经厚着脸皮前往秦长生的首阳山上拜师了! 没错,凤元九心中属意的师父正是太清大师兄秦长生! 秦长生虽然眼下修为不高,却是掌门真人百里长空首徒沈昊天座下大弟子,九州天骄榜榜首,可谓是仙途无量! 于凤元九而言,若能拜得秦长生为师,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偏偏造化弄人,一件事连着一件事,不待他前往首阳山,便被方无忌堵上了门。 凤元九心中骂着娘,不失半分礼数地朝方无忌行了一礼:方师兄,又见面了。 想是因着有他人在场,方无忌敛了敌意,心平气和地跟凤元九还了一礼,便直奔了主题:当日章真人给了你三日之期,如今已然快过去三个月了,也未得着你的答复,师弟是否也太不知礼数了些? 凤元九眉心一跳,从容自若地行了一礼:还请师兄代我美言几句,着实不是我不识尊卑,有意慢待,实是太过巧合了些。师弟先是有幸于天禄院中顿悟月余,又有幸恰逢天降甘霖,这一来一去,便拖到了今日。 方无忌摆摆手:章真人宽厚,又着实对你喜爱非常,并未计较你的失礼。 凤元九闻得此言,却是毫无喜意,心更是提了起来:章真人宽仁。 方无忌一摆手,示意执役弟子将乾坤袋捧至凤元九面前,似笑非笑:章真人确实宽仁,非但未计较你的失礼,还着我将这见面礼给你送来了。怎么着,凤师弟,收了章真人的下赐,便随我去行拜师礼吧! 凤元九骤然色变,盯着捧至他面前的乾坤袋阴晴不定,这明摆是要逼良为娼了! 方无忌似是笃定了凤元九拒绝不得,便也不催他,只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凤元九的脸色变幻,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待看的够了,方无忌方施施然地说了一句:这里面可是有万枚灵石,五颗破障丹,师弟不赶紧收了,还等甚么呢? 竟然是破障丹! 破障丹,顾名思义,可帮助修士冲破障关,如若不识得能炼出此丹的炼丹大师,当真是一丹难求。 章真人竟是下了如此本钱,可见其势在必得之心。 凤元九脸色愈发难看了,不说先前方无忌已然透露了那章真人居心叵测,便是单单一个章真人与卜掌院同为大长老弟子,师兄弟二人感情深厚,他便不能拜这章真人为师。 只是,眼下的情景却是骑虎难下。 他不过是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如何能违逆大长老爱徒、一个洞玄真人的法旨? 凤元九快速思量着利弊,心一横,刚欲扯杆大旗出来,先应付过这一关再说,便见得天际一抹流光快速冲了过来。 凤元九发誓,对于不速之客,他再没有比此刻更为真心实意地欢迎的。 管他是谁,能解了此刻僵局,就算来的是登门讨债的鬼,他也会举手欢迎。 紫色遁光渐行渐近,须臾便到了映日峰前。 恋耽美 ——(32) 待见得遁光中那一身紫衣的小童,凤元九着实松了口气,含着笑意道了一声:幸师兄,有失远迎。 幸敏之左右端量了一番,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嫩脸一绷,对着方无忌没好气地质问:你在这做甚么?说着,飘到执役弟子身前,指尖戳戳鼓囊囊的乾坤袋,这是有事要求我师弟,登门送礼来了? 方无忌一哂:小孩子家家的,甭在这儿胡搅蛮缠。 十数年也不见长的身形着实是幸敏之心中的痛脚,方无忌这一句当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幸敏之虚掌一抓,掌中现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黑色金属块,横眉立目:我呸!爷爷不拍烂了你这孙子的狗头,你就记不住花儿为甚么这么红! 方无忌掌中现出一柄长刀,虚虚一指:小崽子,不打红你屁股蛋子,你就不知道谁是爷爷吧? 幸敏之嫩脸通红,仿若是气极了,掌中方砖便要携着雷霆之势砸向方无忌。 方无忌兀然一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淡然道:要打改日约了演武台上见真章,这里不是外六观,你甭发疯。 幸敏之咂摸了下嘴,恶狠狠地说了句:暂且饶你几日,改日定让你脑袋开花!便真的收起了掌中方砖。 方无忌耸肩,哂笑,一副随时恭候你胡闹的模样。 凤元九左右看看,凝眉,若有所思。 他是见过幸敏之和方无忌相处的,方才这一出着实有些不像他们素日里的风格,便像是刻意要演给谁看一般。 果然,小炮仗一样的幸敏之,这次竟然当真就这么放过了方无忌,只嗤笑了一声,便没好气地问方无忌:你来此做甚? 方无忌睨了凤元九一眼,施施然道:自然是接凤师弟去拜师。 幸敏之翻着白眼赶人:滚滚滚!凤师弟师承已定,你少来这裹乱! 方无忌不紧不慢地说:我三个月之前便前来映日峰与凤师弟说过章真人欲收他为徒之事,当日可不曾听他说过他师承已定。 幸敏之瞪了凤元九一眼,训斥:嫌我师父给你找的师父丢人还是怎么着?竟然连提都不提! 不管幸敏之所言是真是假,凤元九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 凤元九摸了下鼻尖,摆出一副讪讪地姿态,解释了一句:毕竟还未正式行过拜师礼,怕中途有甚么变故让蒙真人难做,我便没有往外说。 算你有心!幸敏之哼笑了一声,转过身,扬着下巴问方无忌,听见了? 方无忌一哂,道:拜师一事还是要听凤师弟如何去说。总归尚未行拜师礼,说不准凤师弟此时又改了主意,想拜章真人为师了呢? 幸敏之嗤笑:凤师弟可不是那般不讲规矩的人! 凤元九颔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便尚未行过拜师礼,也没有中途改换师门的道理。 方无忌憾然:如此我便只能如实回禀章真人了。 幸敏之做出一副快滚,不送!的神情,待得方无忌带着执役弟子远去,便一把拽住凤元九,急火火地催他:快走!快走!迟恐生变!边说,还扬手放了一只传音纸鹤出去。 凤元九不明所以:去哪? 幸敏之左右看看,捏诀起了个隔音禁制,这才说:当然是坐实了你已有师承之事!说来也算方无忌做了次人事儿,不然你此次恐怕得在劫难逃! 凤元九无语,着实佩服幸敏之这无法无天地胆魄:如何坐实此事?太清上下恐怕没有几人乐意为了我这么个五灵根去开罪章真人。 幸敏之拉着凤元九踏上飞剑:跟我走便是! 第48章 拜得良师 凤元九被幸敏之拉着上了飞剑,他半推半就,也就跟着他走了。 幸敏之到哪里都改不了他那跳脱的性子,离了蒙焱真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便跟脱了僵的野马似的,一柄飞剑被他踩在脚下,忽而直入青空万里高,忽而穿云破雾掠过溪水捞一颗被溪水冲刷得滚圆的石子砸向枝叶间藏着的飞鸟,忽而腾挪翻转,头朝下倒望云台十峰。 幸敏之飞得肆意,可苦了凤元九了。 凤元九站在他身后,脸色惨白,喉间翻涌,腿脚发虚,唯有双手紧紧抓着幸敏之的肩膀,以免不慎自飞剑上摔下去,成为太清第一个被摔死的真传弟子。 飞剑一停,凤元九便推开幸敏之,扶着身侧大树吐了个稀里哗啦。 幸敏之在旁边幸灾乐祸:师弟,你这也太弱了! 将胃中翻涌的酸水吐了个干净,凤元九掐诀引水漱口净面,虽然脸色还有些白,却也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淡然模样:是师弟见识浅薄,从未乘过这般刺激的飞剑。 幸敏之胸脯一挺,颇为骄傲:那是自然,论御剑技巧,咱这一代弟子里没几个能比的过我的! 这还真当他在夸他了? 凤元九无语,不着痕迹地端量幸敏之,却也未能看出这家伙是真如此天真还是在装相,倒是看出这厮方才十有八九是故意让他受罪的。 心中琢磨着他何处惹了这位不高兴,凤元九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师兄自然历害。 幸敏之哼笑一声,似是心气儿顺了一些。 踏着飞剑飞到与凤元九一样的高度,一搭凤元九的肩膀,催着他上山:想要崇拜为兄以后有的是机会,眼下还是赶紧去拜师为妙,莫让师父等急了。 师兄所言极是。凤元九一理衣袍,转头看着幸敏之,还请师兄引路。 幸敏之抬眼望了一眼通往林间深处的小径,将飞剑浮于空中,对着剑身毛手毛脚地理好了有些凌乱的道袍,这才神色一整,板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往山上走去。 凤元九若有所思地扬了下眉,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事已至此,他已经打消了拜秦长生为师的念头,眼下唯有遵从蒙焱真人的安排方是上策,蒙焱真人总归不会坑害他。 放下了心中执念,凤元九心态趋于平和,行止间便现出几分无欲无求的姿态来。 幸敏之驻足回头望时,只觉他这位长得颇为好看的小师弟,其姿容之殊丽让这漫山的红叶都失了光彩,却又并无格格不入之感,仿佛他本就该在此处:为兄多句嘴。 凤元九眼含笑意回望幸敏之:师兄但说无妨。 幸敏之一捂眼,笑道:快别笑!你不知道你自己个儿长得有多妖精吗?你再笑为兄怕忍不住要斩妖除魔! 凤元九敛笑,手中龟甲兀然变得有一尺长半尺宽:好叫师兄知道,凡是拿我样貌说事儿的,一般都 幸敏之看着凤元九手里一掂一掂的龟甲,咧了下嘴,截断凤元九的话,一副端肃模样:言归正传。这眼见就要到地界儿了,为兄丑话说在头里,稍后不论师父让你拜谁为师,你都得高高兴兴地应了!你若是要敢嫌东嫌西的,让师父和师叔下不来台,休怪为兄辣手无情! 说完,幸敏之五指成爪,比划了一个凶巴巴的模样。 凤元九莞尔:谨遵师兄教诲。 幸敏之细细端量凤元九,仿佛是要辨认其此言是否出于真心。 刚欲开口再恐吓几句,便见一只胖纸鹤翩然而至。 幸敏之接住纸鹤,读了其中消息,瞪了凤元九一眼,招呼:走罢!师父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 莫名又挨了幸敏之的瞪,左右思量,恐怕是与蒙焱真人替他寻的这个师父有关。 至此时,凤元九倒是对即将谋面的师父起了几分兴趣。 林间小径蜿蜿蜒蜒,仿若没有尽头。凤元九跟在幸敏之身后又走了有两柱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山巅波光粼粼,碧蓝的寒潭足有百丈方圆。 澄澈的潭水里,有尾指长的银色小鱼游弋。 潭边绿地上有两只通体雪白的仙鹤在埋首理羽翅,掩在竹林后的殿阁廊檐上,有一只通体赤红的鸟儿蹦蹦跳。 绕过潭上曲廊,但见有两位大修士在对坐手谈。 其中一位万里江山法相浮于脑后,正是新晋洞玄真人蒙焱。 另一位峨冠博带,眉目疏朗,手中羽扇轻摇间仿佛有丝丝缕缕地火气逸出,与寒潭水汽遇到一处,化作一片缭绕云雾萦绕身侧,端的是仙人之资。 凤元九心下顿时大喜,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秦长生! 凤元九与幸敏之行至近前,安安静静地看着蒙焱和秦长生手谈。 待得二位真人分出了输赢,幸敏之朝着蒙焱真人行了一礼:师父,徒儿把凤师弟带来了。 说完,又双眼湛湛有光地给秦长生行礼:弟子见过师叔。 秦长生略一颔首:不必多礼。 凤元九偷觑了秦长生一眼,躬身行礼:弟子拜见蒙真人,秦真人。 蒙焱微不可察地弯起嘴角,问凤元九:你进入内院已经有些日子了,拜师一事心中可有计较? 凤元九低眉顺眼,恭敬答道:弟子谨遵观主法旨,尚未拜师。 蒙焱莞尔,又问:对于师父人选,你可有甚么想法? 凤元九坦然:弟子心中属意的师父,与真人替弟子择选的师父,想是不谋而合了。 蒙焱落下最后一子,问秦长生:如何? 秦长生端量了凤元九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尚可。 蒙焱问秦长生:是记名弟子,还是收做嫡传? 秦长生闻言默然。 凤元九的心立时跟着提了起来,要知道记名和嫡传差别可大了。 对于记名弟子,师父只不过担个名分,其他的一概不管的,完全放养的。嫡传弟子就不一样了,师父待嫡传,可真就是实打实的言传身教了。 如果说嫡传弟子是师父的亲儿子,那记名弟子连师父的后儿子都算不上,充其量算得上得了老爷一次青眼的粗使丫头。 凤元九当然想做嫡传弟子,然而,这却并不取决于他,他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等着秦长生下刀,却什么都不能做。 别看凤元九低眉顺眼,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心中滋味其实着实不怎么样。 秦长生看着姿容殊丽、神情清冷的青年,沉吟了少许,曼声道:师兄推荐的弟子,自然是好的,怎能只做记名? 凤元九顿时松了口气,俯首叩拜:弟子拜见师尊。 蒙焱微微抬头,隔着青纱看向秦长生:可见凤元九当真心悦你这个师父。 秦长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说不准是不愿违逆师兄的好意。 蒙焱失笑,未置可否。 秦长生广袖轻拂,将叩拜在地的凤元九扶了起来,说:我门下尚无弟子,你乃我首阳山上首徒,须得克己慎行,以身作则,莫要堕了我首阳山的名头。 凤元九躬身: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秦长生又道:让你克己慎行,却不是让你谨小慎微,你须得记得你是我秦长生的弟子,无需惧怕任何人。只要你心中有数,持身端正,不肆意胡为,为师必不会让人欺辱了你去。 凤元九微微弯起唇角,含着笑意又躬身: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秦长生颔首:你乃我首阳山首徒,拜师礼自不能敷衍了事,须得广发请帖,告知太清上下,免得总有些不开眼的冲撞你。 凤元九了然,看来他这个师父考量他并非一日两日了,对他进入内院后的事请了解的极为清楚:但凭师父做主。如此便待为师禀过你祖师,请你蒙师伯择好吉日,再行拜师礼。秦长生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凤元九身上,仿佛在审视凤元九是否当真如他表现出来的这般乖巧,你那洞府尚未规整妥当,暂且留在首阳山修行罢,如此也便于为师考校你修行。 闻得此言,凤元九松了口气,若是秦长生不留他,他也打算寻个理由赖在首阳山的。 那章真人既然心怀叵测,必然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他若在行过拜师礼之前回映日峰,不定便会横生出甚么枝节。 因此,凤元九特别真心实意地说:弟子谨遵师父法旨。 秦长生眼底滑过一抹笑意,说:不必如此拘谨。 凤元九顺势神态一松,却仍不失恭敬地道:身为弟子,理应尊师重道。 你们合该是师徒。蒙焱拂袖收了围棋,摆上香案,俨然一副准备掐算问卜之态,帮你们择个吉日,我便不耽搁你们师徒二人叙话了。 秦长生抬眼看了凤元九一眼,说:蒙师兄乃你祖师名下记名弟子,此次你我能成此师徒缘分,全赖蒙师兄从中斡旋。 凤元九拜谢蒙焱:弟子拜见师伯,师伯恩情弟子铭记于腹内,必不敢忘。 蒙焱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很不必如此。说完,拂袖赐予凤元九一符宝,好歹担你一声师伯,这灵符便权当是我赐予你的见面礼罢。 凤元九抬眼看秦长生,秦长生眉梢微动,道:即是师兄所赐,便收下罢。说来为师也尚未赐予你见面礼。说着,拂袖,将三团氤氲着浓郁灵机的宝物送至凤元九跟前,你且一遍收了罢。 第49章 师徒情份 恭恭敬敬地道谢,凤元九将四件宝物收进乾坤袋里,便做出一副垂手听训的模样。 秦长生转过头跟蒙焱客气了一句:师兄的礼太重了。 蒙焱莞尔,端着清清淡淡的模样揶揄了一句:我太清最刚正的人因为徒弟也学会说场面话了,不过,跟我却很是不必。 秦长生刚毅的唇微微翘起,声音和缓地说了一句:知你与凤家渊源深厚,才令元九直接收了师兄所赐。 蒙焱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消失殆尽,沉默了刹那,说:我不日便要离山,就着眼下便宜,先帮你们择个吉日罢。 秦长生眉心微皱:师兄主意已定? 这次蒙焱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蒙焱转头,似是隔着青纱在望潭边戏水的那对仙鹤:我意已决。 恋耽美 ——(33) 秦长生长叹一声,没再说甚么,但看那神态显然是不怎么赞同蒙焱此行的。 蒙焱兀然而笑,笑得极尽绚烂,他说:这一趟总归是要走的,留在山上我也无法静心修行,不过是虚度时日罢了。 秦长生微一抱拳,殷殷叮嘱:师兄此行千万保重自身,师弟待你平安归来。 蒙焱沉默了一瞬,慢条斯理地摆上香案,说:先给你们择个吉日,希望为兄能赶得上参加你们的拜师礼。 秦长生略一皱眉,长身而起,避到了一旁。 蒙焱净手凝神,拈香掐算。 但见香案上香烟袅袅,直入青云。 凤元九凝神盯着蒙焱那双干瘦的手,欲看他是如何捏诀,然而,看似极缓的动作待他细看时竟是跟不上那十指的变换,看得眼花缭乱的,竟有些晕眩。 额间兀然覆上一点清凉,一股灼热之气自眉心涌入,及时帮他稳住了心神。 凤元九睁眼,便看秦长生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手。 凤元九默默躬身行了一礼,以示谢意。 秦长生视线落在蒙焱身上,不见喜怒地传音说了一句:演算天机之道莫测无定数,莫要自行摸索。你若对易数感兴趣,待蒙师兄归来可随他学上一二。 凤元九实在摸不透师父的心思,便传音拒绝道:弟子自知资质平庸,成道之路比他人艰难数倍,只想专心问长生,实在无暇再去修行旁的道法。 秦长生颔首,未置可否。 凤元九便专心看蒙焱真人卜算吉日,只是这次他再不敢凝神去记蒙焱真人掐诀的手法了。 半盏茶之后,蒙焱真人拂袖一收香案,与秦长生道:七月二十一乃是吉日。 眼下不过三月十二,离七月二十一还有四个月有余,秦长生问蒙焱:师兄可能等到参加完拜师礼再启程? 蒙焱摇头: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我明日便得起程,你与师侄之拜师礼我便不参加了。 秦长生道:若有所需,师兄尽管吩咐。 蒙焱一指时不时拿眼睛瞄秦长生的幸敏之:万般皆安排妥当,唯有这劣徒着实让为兄放心不下,待我离山之后,还望师弟能代为兄管教一二,莫让他整日里无法无天的,长歪了去。 秦长生自是满口应下。 不想一直看着秦长生双眼放光的人,闻得此言并无半分欢喜。 幸敏之跪倒在地,叩首恳求:既然师父此次离山尚不知归期,还请师父携弟子同去,有师父每日耳提面命,弟子必不会长歪了去。 蒙焱眉心微蹙,拒绝:此行吉凶难测,你不宜相随。 幸敏之又叩首:既如此,弟子更应伴于师父身侧,便是能替师父挡上一招半式也是好的。 蒙焱声音微冷,轻斥:你连金丹都没修得,凭什么觉得能帮为师挡上一招半式? 幸敏之脱口道:便是弟子修为不济,也还有这一副皮囊可堪一用! 蒙焱冷下脸:修得胡闹! 幸敏之只自顾自地叩首,不再言语,稚嫩的脸上尽是执拗。 蒙焱沉默了片刻,也不去理他,一拍座下蒲团,将蒲团化成了青金木轮椅,转头与秦长生告辞。 秦长生沉吟少许,劝道:敏之师侄一片赤诚,师兄何不全了他这片至孝之心? 蒙焱摇头:此行实在吉凶未卜。 秦长生一指叩首在地、不肯起身的幸敏之,道:师兄有师兄的执念,敏之师侄有敏之师侄的坚持。为破心障师兄义无反顾,只不知若是师兄有个万一,被你留在山上的敏之师侄心中是否会多出一道堪不破的障关,大好仙途就此终了。 幸敏之再次出声恳求:还请师父成全。 蒙焱随手拈了一卦,神情未变,最终颔首允了幸敏之。 幸敏之当即谢过师恩,又谢秦长生,在随着蒙焱真人离去之前已然恢复了往里的模样,还不忘传音给凤元九说酸话师弟真好命,竟然能拜得秦真人为师,常伴秦真人身侧!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回他师伯已然将你托付给师父了。 幸敏之白了凤元九一眼净说屁话! 凤元九莞尔愿师伯与师兄平安归来。 幸敏之摆摆手以示告别你常伴秦师叔身侧,别忘了给我讲师叔的英勇战绩! 凤元九摇头轻笑,目送着蒙焱与幸敏之师徒二人远去之后,回过头来却见秦长生正不咸不淡地打量他。 凤元九当即神色一肃,做出了一副低眉顺眼,垂手听训的模样。 秦长生扬手,待得在廊檐上蹦蹦跳的赤红小鸟落至他肩头,说了一句随我来,便转身朝着掩于竹林深处的首阳宫走去。 凤元九亦步亦趋地跟在秦长生身后,看着眼前魁梧挺拔的背影,心中着实有些忐忑。 在他看来,这位师父虽极为合他心意,他这个徒弟却未必有多可师父的心。秦长生收他做嫡传弟子颇有几分勉强,眼下没了外人,实在吃不准师父会如何待他。 好在秦长生的胸襟与品格,太清上下人尽皆知,便是与他一路相争,争得水火不容的万安平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他倒是无需担心秦长生苛待他。 跨过首阳宫的宫门,凤元九方知内里别有洞天原来外间那三层殿阁不过是半山腰上一道门户,不怪乎挂着首阳宫的匾额,却只有孤零零的一栋。 真正的山巅、真正的首阳宫却是藏在那道门户之后。 真正的首阳宫层楼叠榭,山水相伴,吉兽嬉戏,瑞鸟起舞。 自脚下至山巅,每一殿每一阁都精妙无比,却又不失大气,立于这青山绿水间仿若与天地浑然一体。 秦长生随手捉了一缕凤元九的气机,屈指弹入当空悬挂的红日里,说:首阳宫乃是为师之随身洞府,当日择了福地之后懒怠费心思去修整,便将其置于此处做了府邸。方才为师已经将你的气机印入了镇碑之内,你日后可进出自如。 凤元九心中叹服,枉他还因栖凤台沾沾自喜,此刻见了首阳宫,与之一比,他那栖凤台除了自大能虎口夺来的境中境外,竟是毫无可称道之处:师尊之府邸,仿若人间仙境。 秦长生扬眉,未置可否,领着凤元九一路往上。 待行近山巅时,秦长生随手一指左侧、与首阳殿相距最近的望月殿,说:此处便归你所用,日后你若想于首阳山上修行,随时可来,无需请示于我。望你能在这人间仙境中得道成仙。 凤元九驻足行了一礼,颇有几分自信地道:弟子定不不负师尊所望。 秦长生莞尔,回头瞥了凤元九一眼:如此甚好。长生之路漫漫,资质平庸不足为惧,怕只怕心志不坚。你若有成仙之志,为师自会助你一臂之力。你若是无心大道,只想逍遥自在千百年,也不妨直言。 秦长生于真正的首阳殿前驻足回望:为师并不会强求你必须如何,所以你无需有所顾忌。你志向高远,为师便以好力送你上青云,你若只图安逸,为师自会护得你一世安稳。 凤元九毫不犹豫地道:弟子虽资质平庸,却自幼便心向大道,一心只问长生,别无他想。 秦长生审视了凤元九片刻,颔首,转身进了首阳殿。 他这个师父对他恐怕当真并不怎么满意,不然应该不会如此步步考校,兴起便设上一个套路诱他去图那一世之安逸。 凤元九轻舒了一口气,一理衣袍,举步进了殿中。 首阳殿内,一如秦长生其人,端庄大气,不见半分奢靡。 凤元九入得殿中,便自觉行至秦长生身前,行礼:师尊。 秦长生抬指一点,于云床前放置了一蒲团:坐。 凤元九躬身应是,规规矩矩地趺坐于蒲团之上,低垂着眉眼,视线只敢抬至了秦长生那仿若跳跃着无尽火光的暗红长袍上。 秦长生垂眼俯视了自己这个姿容过于精致惑人的首徒片刻,言道:为师收你为徒,并非碍于他人情面,你无需多想。 凤元九骤然抬首,状着胆子与秦长生对视,想要辨别其所言是否出自真心,然而只一眼便觉双目仿若落进了无边地火岩浆里,疼痛非常。 抬手捂住双眼,只觉有温热的液体自指间滑落,却不知是血是泪。 第50章 刮目相看 自伊始便淡然从容的人,双手捂在那双惑人的狐狸眼上,泪水自指间涌出,贝齿紧咬着朱唇,在如玉般的肌肤上咬出了一道血痕,却依旧挺直着脊梁,一声未吭。 仿佛一个宁死不屈、气节冲天之士。 秦长生既觉好气又觉好笑,还有几分似有若无的心疼,倒是让他去了几分漠然,多了已为人师的觉悟。 抬手虚抓,将疼得满头冷汗的硬骨头徒弟抓至怀里,左手揽着腰将其禁锢在腿上,右手掰开那双若无暇美玉般的手,指腹拂过紧闭的眼睑,抓出了其中火气,以掌心遮着凤元九的眼睛,低斥了一句:为师才刚晋升元婴,尚不能完全收敛威势,你切莫乱看。 凤元九紧绷着身子,僵坐在秦长生怀里,眨眼,鸦羽般的睫毛扫过宽厚的掌心,简直大气都不敢出。 秦长生垂眼,看着满身戒备的徒弟,莞尔:可还疼? 凤元九轻轻摇头,小心翼翼的模样,似是唯恐睫毛蹭着师父的掌心,蹭出甚么不该有的暧昧心思来。 秦长生低笑了一声,敛了一时兴起的恶劣心思,不再捉弄他这个仿佛被惊成了小刺猬似的徒弟,轻轻一推,将凤元九又送至了蒲团上。 凤元九学了乖,再不敢抬眼去看,只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的小脚脚,探看了一眼秦长生的神色端肃正直,毫无狎昵之色。 凤元九松了口气:谢师尊疼爱?垂怜?爱怜? 秦长生垂眼看着纠结的徒弟,眼底滑过一抹笑意,没再逗弄他,无比正经地说:你既已入我门墙,便应对师门有所了解,免得遇着同门却不相知,闹出笑话来。 凤元九轻舒了口气,垂着眼,看着秦长生袍摆上跳跃的火焰,恭谨道:师父所言甚是,还请师父不吝赐教。 秦长生视线落在凤元九眉宇之间,曼声道:今日且由为师说与你听,日后再有弟子入门,便由你说给师弟们听了。 凤元九低眉顺眼:是。 秦长生指尖轻点膝头,神色正经,声音低沉:为师座下唯有你一徒,你便是首阳山大弟子,没甚么好说的。你需得记住的乃是你的祖师、师祖、师叔祖和师伯师叔们。 凤元九眉心微动,坦然道:弟子知祖师乃是掌门真人,师祖是掌门真人座下首徒沈真人,至于师叔祖们弟子也有所耳闻,弟子只是对师伯师叔们不慎清楚。 秦长生颔首,凤元九既言本就有心拜他为师,做过一些功课也不足为奇:你师祖门下共有记名弟子三人,嫡传弟子五人。为师乃是你祖师座下嫡传首徒,其实乃是你师祖第二个弟子,只不过是你蒙师伯素来低调,底下弟子没甚么人知道罢了。说到这,秦长生想是不耐烦一一述说,抬手一点,直接将一缕神念印入凤元九识海,把自祖师百里长空起至凤元九这一辈弟子止,整个师门谱系尽数简单粗暴地塞给了凤元九。 凤元九闭眸消化了片刻,算是对太清第二大的师门体系有了初步的了解,至于第一大体系自然是大长老万长青一系。 关于师门,关于掌门一系与大长老一系相争之事,秦长生并未多言,只是问道:你心中可有所惑? 在默记师门谱系时,凤元九意外地看见了她那失踪的亲娘的名字。 直至此时方知,原来她那亲娘竟是掌门真人的嫡传徒孙,师父乃是掌门真人座下三弟子康晚晴。 既然先前线索尽皆指向掌门真人,她那亲娘不定是受掌门真人之命去办了甚么紧要之事。 凤元九略一沉吟,摇头道:并无。 凤元九没提他亲娘,秦长生倒是先提了:凤师姐素来得祖师与康师叔喜爱,知为师要收你为徒,你祖师和你康师叔祖皆有所赐,先前为师赐予你的穿云舟便是祖师所赐,防御玉符乃康师叔所赐,为师不比祖师与康师叔身家丰厚,唯有与你师伯一样,赐你了一枚符宝。 于此,你有何感想。 凤元九低眉顺眼地道:师父所赐必是好的。 秦长生莞尔:不老实。 一番交谈,凤元九倒是对自家这个师父有了几分了解,这个师父并非看上去那般不苟言笑,那般严肃正经。 凤元九姿态放轻松了几分,微微弯起眼尾,笑道:本以为毫无背景,需得奋斗五百年才有可能入得掌门真人法眼,不曾想,拜得良师之后方知弟子原来已经活在掌门真人眼中了。 秦长生低笑了一声:莫要倚仗祖师胡作非为,祖师可是眼不着砂。 凤元九壮着胆子问了一嘴:师父眼里可能揉得下砂子? 秦长生深看了凤元九一眼,未置可否。 他这个徒弟收的倒也不算亏,除了资质差些,旁的都算不错,隐忍、坚韧、知分寸、道心坚定,而且胆魄不小,已经敢趁机拿话探他心意了。 既然敛了应付差事之心,打算好生教养这个弟子,秦长生便问起了凤元九修行之事:修行上可有不解之处? 凤元九摇头:弟子并未打算改换修行功法,神通术才自天禄院选得,尚未修炼,是以暂时并无不解之处。 秦长生微一皱眉,抬指点出一枚赤色符箓,弹入凤元九眉心:此乃为师修行心得,你不妨参看参看。 凤元九微微欠身:弟子谨遵师父法旨。 秦长生又道:那穿云舟乃是一件半玄器,炼化并不容易,你切不可操之过急。 修真界法宝分为法器、宝器、灵器和玄器,法器之下还有符宝。 像筑基期修士多用法器亦或是符宝,身家丰厚的手中能有一两件宝器,灵器多为元婴期大修士所有,到了洞玄期却是并不如何依赖普通法宝了。 至于玄器,自有器灵,极为难得,在任何门派皆是镇派之宝。 半玄器指的是炼制失败的玄器,或是器灵尚未长成的玄器,抑或是器灵受损的玄器。 凤元九闻得掌门真人所赐乃是一件半玄器,心中却并无喜意。 恋耽美 ——(34) 说白了,掌门真人待他另眼相看,无非是因为他亲娘的缘故。若是掌门待他比旁的门人好些,还可以说是爱屋及乌,但直接赐下一件半玄器,那便值得细思了他亲娘所行之事恐怕极为凶险。 凤元九的沉默,秦长生看在眼里,心下暗自点头,只觉此子心怀赤子,对这个可有可无的徒弟更为满意了几分。 只是有些事,连他都只触及了边缘,他实在无从宽慰。 秦长生索性便合上眼,做出了一副入定修行的姿态。 凤元九等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觑了秦长生一眼,长身而起,躬身,悄没声地退出了首阳殿。 首阳殿与望月殿毗邻,中间隔着一片碧水,有曲廊相连。 曲廊两侧,碗大的金莲浮在碧玉般的叶盘之间,单这一池九品金莲的价值便胜过一个中型门派所有了。 凤元九对他师父秦长生那句身家不怎么丰厚,见面礼只赐得起符宝,十分之怀疑。 纵观他师父的态度转变,他特别有理由相信,他师父乃是因为不待见他,才随手赐了件用不上的玩意儿。 凤元九回头看了一眼首阳殿,举步踏上了玉砌的长廊。 首阳殿内,秦长生收回神识,低笑了一声,扬手放出了三只纸鹤,一只飞往云台峰元和殿,一只飞往晓阳山精卫宫,一只飞向了朱雀峰朱雀宫。 须臾,便有三只纸鹤回返。 云台峰和晓阳山过来的纸鹤,秦长生看过,便指尖一点,将其还归了灵机。 而自朱雀宫来的那只胖纸鹤,秦长生看过之后,却是又回了一句:蒙师兄已替弟子算过吉日,在七月二十一。 胖纸鹤扑扇着翅膀去了又回,便听那胖纸鹤带回来的声音冷硬:收凤元九为徒虽是你祖师授意、你康师叔请托,并非你亲自择选,但你不可对凤元九心有成见,差别以待。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说完,秦长生又面不改色地说,凤元九不错。 如此甚好。 章真人那边,还请师父费心。 可。 多谢师父。秦长生送出了胖纸鹤,抬手于空中画了个圈,一面水镜便凭空而现,镜中所现正是望月殿中的情景。 只见凤元九趺坐于云床之上,手边放着一枚墨色小舟、一块赤色玉牌和一枚土黄色的符宝,掌中把玩的正是他所赐的那枚七禽扇符宝。 秦长生微忖,给凤元九传音道:蒙师兄赐予你那符宝乃是以他本命法宝擎天撼地印为本源拓印而成,且莫小看了。 水镜中,凤元九狐狸眼微瞪,唇轻启,疏淡清冷的脸上现出一抹讶色,旋即便恢复平静,抬眼望向首阳殿的方向隔着水镜与秦长生对视:师父所赐这符宝可是拓自您的本命法宝七禽扇? 秦长生扬眉,传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水镜中,凤元九微微弯起眉眼,说:是,弟子便可略微放肆一些;不是,弟子便需得低调做弟子了。 秦长生未置可否,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不过是个符宝罢了,没有那么些说法。 凤元九抿唇,用眼睛无声地问了一句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第51章 兄弟叙旧 凤元九对着空气用眼神说话,说得眼睛都要抽筋了,也没得着答案。 凤元九按了按几近痉挛的眼尾,垂眼继续研究手中的符宝似金似玉的符纸上,一把五彩斑斓的羽扇,神韵飘渺,气息恢弘,其威势仿若能震慑天地。 有如此浩浩之威,十有八九是拓自秦长生的本命法宝七禽扇。 略微输入真元,小试了一番这羽扇符宝,凤元九甚为欣喜,要知道他之前为杀伍慧娘那魔女可是自爆了赤凰剑符宝,正缺戮敌手段呢! 在师父嘴里不值一提的符宝便有如此威能,不知被师父特意提及的擎天撼地印符宝会有何等威能。 凤元九收起羽扇符宝,满怀期待地拿起了腿边放着的土黄色符宝。 土黄色、略显粗糙的符纸上是一方古拙的小印,小印方方正正,气息浑厚,威势却还不如那羽扇符宝。 凤元九微皱了下眉,捏着符宝翻来覆去仔细翻看了个遍,依旧没看出这符宝的厉害之处,也没看出甚么暗语,便将真元顺着指间注入了符纸里。 在真元注入符宝的刹那,土黄色符宝骤然化作一方不断增长的大印,带着擎天撼地之势,下至光洁如镜的青玉地面,上至雕龙刻凤的白玉穹顶。 好在凤元九见机快,及时撤了真元,不然这精美绝伦的望月殿就要被开上一个房顶那么大的天窗了。 果然,秦长生绝不会无的放矢。 凤元九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这枚不起眼的符宝。 赤玉玉牌没甚么好看的,既然出自康真人之手,防御效果必不会差的。 凤元九最后拿起了那枚据说是半玄器的穿云舟。 穿云舟拇指长短,乃三层楼船,通体乌黑,气息幽冷,若是不说这是掌门真人所赐,真是难以想象此物乃出自玄门正宗。 玄器认主和普通法宝不同,滴血无用,真火煅之无用,需得先得了玄器器灵认主方能化为己用。 这穿云舟虽然只是一件半玄器,却也是有器灵的。 凤元九把穿云舟在掌中把玩了片刻,便心一横,将神识探入了穿云舟之内。 穿云舟内雾气缭绕,并看不分明。 凤元九的神识在迷宫一样的通路里摸索,找了近一个时辰,才在穿云舟船帆的最顶上找着了器灵蜷缩在一个黑色水泡中的胎儿。 看来掌门真人赐给他的是半玄器中的上品器灵尚未长成的玄器,待器灵长成,这便是真正的玄器。 而且,这种半玄器还有一个好处,认主最为容易,只是需得受上几回元神分裂之痛。 这并没有甚么好犹豫的,凤元九直接分出一缕元神,以神识裹着融进了那包裹着胎儿的水泡里。 以元神蕴养器灵,待得器灵长成,玄器自会认主。 至于损伤的元神,大不了想法子去寻上一颗补魂丹,别处寻不到,凌波台总是有的。 凤元九自穿云舟中撤回神识,反手将穿云舟收进了乾坤袋里。 章真人那边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甚么后招,自天禄院择选的小神通还未修炼,《太古天音密册》、《连山易》和《御灵九章》也需要参悟一番 简而言之,不用以龟甲问天,也知道眼下宜就此闭关,不宜回府。 修行岁月长,三个月弹指即逝。 这日,凤元九正在首阳山上练习刚刚习得的千青遁法。 千青遁法集土遁、木遁于一身,虽不及太清十二神通之一的追星逐月那般玄妙莫测,却也是一门极其难得的遁术。 身着紫衣的清冷修士,漫步于丛林之中,忽而与参天古木融于一体,再现身时却是在千丈之外的怪石之上。 凤元九皱眉凝思片刻,身形于原地消失不见。 此次与环境化归一处所耗去的时间又比之前短了一些。 秦长生负手立于云端,看着凤元九在山林间遁来遁去,心里却是极为满意了他这个徒弟,除了先天资质差了一些,其余哪哪都挺好,道心坚定悟性高,知礼守距有分寸,越了解越满意。 秦长生在云端又看了一会儿,这才看着自红色赤阳树中现出身形的凤元九,开口道:典正院葛副掌院门下弟子来访,说是你本家兄弟,见与不见你自行决定。 凤元九闻得声音,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行了一礼:劳烦师父亲自跑了一趟。 秦长生未置可否,首阳山上不是没有仆役,只是凤元九满山遍野窜着修习遁术,那些个仆役一时半刻寻不到他。 而且,他也想看看凤元九神通练得如何,索性便亲自来了。 凤元九恭恭敬敬地目送秦长生踏空而行,消失在天际,这才对着水镜一理衣袍,奔了山脚而去。 能来寻他的葛副掌院的弟子,除了凤元宁不作他想。 果不其然,凤元九到了山脚便见凤元宁穿着赤红的亲传弟子道袍坐在迎客松的枝桠上啃鸡腿儿。 鸡腿香飘百余米,凤元九闻着香味:默默吞了一口口水。 凤元宁三两口啃光了鸡腿,反手将骨头丢进了山林深处,看着凤元九一乐:你再不来接我,人间烟火的烧鸡就被我独吞了。 凤元九毕竟是首阳山上的首徒,有了身为首阳山大师兄的包袱,不乐意在迎客的童子前失了威仪,遂矜持地说了一句:原是五表兄兑现承诺来了,快随我上去喝杯热茶。 从小打到大的情份,凤元宁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凤元九,却也没揭穿他,乐呵呵地跟着凤元九上了首阳山,进了望月殿。 望月殿,青玉为基,白玉做顶,内里陈设极尽精致之能事。 凤元宁只一眼便羡慕不已:之前闻得你拜了秦真人为师,还担心你会受苛待,不想竟是如此得宠。 凤元九不自觉往首阳殿看了一眼,心中默默祈祷着他家师父并未兴起看他望月殿中的情景,嘴上十分具有求生欲地说:五表兄无需担心,师父待我极好。 凤元宁绕着望月殿正堂转了一圈,手里攥着一把晶莹剔透的灵果,一颗一颗往嘴里丢着,嚼得嘎嘣响:看出来了。说着,凤元宁晃晃掌中灵果,就这冰灵子,我平时想吃都见不到,唯有师父那里有了跟着吃上几颗打个牙祭,你这里竟是一盘子一盘子的 凤元九笑而不语。 凤元宁又指桌上玉盘里金灿灿的莲子:还有这个,我见都没见过,你这里竟也成碟的! 凤元九看着凤元宁苦大仇深的模样一乐,说:师父嫌我资质差,遂赐了些灵果帮我改善资质,五表兄天资卓越,自是用不到这些。 凤元宁盘腿于凤元九相对而坐,翻着白眼往几案上摆了两只烧鸡:甭跟我来这悬乎套,我不吃! 凤元九知凤元宁的吃货本性,自己也着实被那烧鸡馋的口中津液横流。 伸出玉白的手,极其自然地将两只烧鸡拉到自己跟前儿,随后把几碟子灵果推给凤元宁,含着笑说:那便吃些灵果,权当祝贺你功行大进了。 几个月不见,凤元宁竟是已经突破筑基,结成金丹了。 凤元宁倒是不觉自己进境到底有多么逆天,浑不在意地说:我这是托了秦真人的福,若不是他胸襟宽广,将结婴时的天赐甘霖与众弟子同享,我也不可能一举结丹成功。 凤元九颔首,他亦从那天赐甘霖里得了不少好处,已经将修为稳固正在筑基中期了:五表兄既已结成金丹,不赶紧炼制本命法宝,怎么想起来寻我了?可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凤元宁嘿笑了一声,说:你也是真没劲!咱们兄弟俩久别重逢,还未好生叙旧,我便不能是来寻你叙旧的? 凤元九似笑非笑,揶揄:行啊,咱们是叙叙你因为我被二舅舅罚了多少回,还是叙叙你被我收拾了多少回啊? 凤元宁一副恼羞成怒的嘴脸,哼笑:自然是叙叙康家小女玲珑,以及她那个给他摘星星摘月亮的亲哥康玄一了! 凤元九眉梢一挑,心中略感不妙,不动声色地问:他康家儿女与你我何干? 凤元宁一副凤元九是渣男的神情,说:你不是吧?当初康家欲许配给你的康家庶女不就是康玲珑嘛?别告诉我你竟是不知道! 凤元九瞬间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倒也明白当日与康玄一互通姓名后,那康玄一因何判若两人了! 这叫甚么事儿! 凤元九无奈道:当日二舅舅只与我说了一嘴,说是康家欲将庶女许配给我,问过我的意愿之后,二舅舅已是婉拒了的。遂并未细说那康家庶女到底是哪一个,没成想竟是康玄一的胞妹。 凤元宁幸灾乐祸:你可知那康玄一最是宠爱康玲珑不过? 凤元九点头:听人说过,饶是康玲珑要那天上星辰,康玄一也会戟挑银河,帮他把星星摘下来。 凤元宁抚掌:可不就是?也不知他们康家是怎么个意思,竟是与康玄一说已经为康玲珑定下了与你这门亲事,不日便要行那双修合籍大典,那康玄一特意自北冥州赶回来,到了康家却又被告知这门亲事黄了,你猜那康玄一当时是何种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开了!~ 《反派大佬被迫从良怎么破》伪高冷真糙汉子道貌岸然攻伪病娇伪圣母真心狠手辣受 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移步看一看哦!~mua 第52章 拜师庆典 康玄一会是甚么反应?大概是悔不该帮他解了牵魂引,恨不能让他魂飞魄散罢! 凤元九手里拿着鸡腿,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他甚么反应? 凤元宁忍不住乐:你猜猜! 凤元九回想了一下与康玄一那一言难尽的几次接触,着实猜不透那人具体会如何发泄心中怒火:要说便说,别卖关子。 切!凤元宁十分嫌弃地切了凤元九一声,啃着灵果,竖起大拇指,要说这康玄一真不愧是魔门天骄第一人!刚是真的刚!听完康家家主一番说辞,那康玄一直接怒挑了雾灵湖一方水域。啧!听说险些把半个康家都拆了! 凤元九错愕:康家家主竟也允许他如此胡为? 不允又能如何?说到底康家是对不住康玄一的。况且当初康玄一毫无根基之时,他便没能把康玄一如何,如今康玄一背后站着凌霄魔尊,只要康玄一没真的捅破了康家的天,他便也只能做一个慈父,包容着了。 听起来这康玄一身上的故事似乎有些多啊。 豪门世家,有哪一家没有点子龌龊事儿的?凤元宁哼笑,就说咱们凤家吧,我亲爹还不是一直把你当亲儿子,把我当抱养的? 凤元九无语,拽回了凤元宁跟前儿的灵果,过过脑子再说话。 哎哎哎!顽笑一句罢了!你竟又当真!凤元宁抢回了灵果,又说起了康玄一,康玄一拆了半个康家之后,冷笑着说了一句话。 凤元九以眼神催促凤元宁少卖关子。 凤元宁捏着金莲子,拧眉:也不知那康玄一是不是被气糊涂了,竟然说如此甚好。 恋耽美 ——(35) 凤元九垂眼,突然觉得人间烟火的烧鸡都不怎么香了:这是何意? 凤元宁耸肩:不知。我听人说起这事之后就赶紧来找你了,也不知那康玄一是否会迁怒于你,你心里可得有个防备。 凤元九皱眉,沉吟良久,只觉心中所想颇为荒谬。 凤元宁絮絮叨叨:哎,你可别不当回事儿!那康玄一可是心狠手辣的很,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你日后见了他能避则避,避不开也千万别说自己是凤元九! 为时已晚! 凤元九心中忽有所感,觉得此事对他影响颇大,便追问了一句:康玄一还做了甚么? 凤元宁摇头:那便不知了。你也知道,康家毕竟是十二修真世家之首,他家的事不是那般好打听的。若不是康玄一这次把动静闹得太大,几乎传遍了整个修真界,这等堪称康家家丑之事我也不可能知晓。 凤元九漠然: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凤元宁莞尔:你且安心,无人知道那个舍弃康家娇女的混蛋是你。 凤元九面无表情:从不曾订立过婚约,何来舍弃之说? 凤元宁耸肩:现如今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康玄一如何想,毕竟那是个护妹狂魔。他若认定是你始乱终弃,啧,那可就不妙了! 冥冥之中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凤元九举止优雅动作迅速地解决完两只烧鸡,净手,开始以龟甲演算天机。 卦象上上良缘天定,姻缘自成。 凤元九皱眉,又起了一卦,演算他与康玄一的气运,竟是已经纠缠于一处,难解难分了。 凤元宁看着凤元九面无表情地散了卦象,问:却不知你还会这一手! 凤元九收了龟甲在掌中把玩,不动声色地说:闲来无事研究了一二,权当是个消遣罢了。 凤元宁饶有兴趣地问:算出甚么来了? 凤元九盯了一眼只差把八卦二字写在脸上的凤元宁,堂而皇之地转移话题:你来找我,应该不光是来说康家八卦与我听的罢? 凤元宁一哂,在凤元九的毫无波澜的目光里败下阵来:确实还有一事。 凤元九往凤元宁吃光了的玉碟里又添了些许灵果:说。 凤元宁说:我意外结丹,炼制本命法宝所需的宝材尚缺一块金焱寒精。 凤元九神识快速扫了一遍自己的乾坤袋:我手头上并无金焱寒精,你若是缺灵石,我倒是还有一些。 想什么呢?凤元宁白了凤元九一眼,若是缺灵石,我只管去凤家产业里拿便是了,何须来搜刮你? 凤元九轻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揶揄。 凤元宁拿着一颗金莲子堵了凤元九的嘴,说:金焱寒精只在九火瀑秘境里有,我来寻你是想请你代我往九火瀑秘境走上一遭。 凤元九扬眉:细说说。 凤元宁拿出一块玉简递予凤元九:九火瀑秘境与玄冰潭秘境毗邻,皆是百年一开,每次开启三年。只不过九火瀑秘境唯有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方可入内,玄冰潭秘境则需得金丹期修士才能入内历练。我左思右想,唯有将此事托付给你才能安心。 凤元九将玉简贴在额头,神识探入其中,快速浏览了一遍:你准备的如此充分,灵株宝材的出处都在地图上标的清清楚楚的,想是这秘境快开了? 凤元宁颔首:半年后开启,届时我需得进入玄冰潭秘境。 凤元九略一沉吟便将此事应了下来。 凤元宁与凤元九又闲话了几句掌门一系与大长老一系的纷争,提点了凤元九几句秦长生与万安平相争之事,便告辞离去。 待凤元宁离开之后,凤元九向秦长生回禀了他欲入九火瀑秘境历练之事。 秦长生略一沉吟,便应了下来,顺便提醒了凤元九一句每每秘境开启,都会有长老发布一些寻找秘境特有灵株宝材的任务,可先去领上几个,顺便完成了功德院规定的任务。 如此,凤元九便在首阳山一边修行,一边着手准备进入秘境之事。 不过,在进入秘境之前,还有一事,便是他的拜师庆典。 七月二十一转眼即至。 首阳山没有丝毫动静,凤元九便以为所谓的拜师庆典不过是门派内的小庆典。 直至他被秦长生带至了天任峰上,进了天任殿,才知道他这位疑似并不如何待见他的师父,竟然不声不响地给修真界妖、魔、儒、玄,各门各派都送去了请帖! 凤元九跟在秦长生身后,于水镜中看着天任殿正殿中那满堂宾客,一时竟猜不透他这位师父到底在下甚么棋。 秦长生视线自水镜中收回,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既是我首徒,自该昭告天下。 凤元九想了想,说:弟子有些受宠若惊。 秦长生轻笑了一声,说:别走神,典礼开始了,稍后便该唤你入殿了。 天任殿正殿,道字之下摆着一张香案,香案上瓜果香炉以及三柱香依次摆放。 天任院吕掌院亲自做了赞礼。 康晚晴康真人做了他的长者,携着六礼,入殿,对着道字敬天,对着满堂宾客行礼。 凤元九自水镜中看着殿中典礼按部就班的进行,视线落在大殿中,思绪不住翻涌,直至吕掌院唱:弟子入席。 凤元九方心思一定,略微整理了一番身上紫色道袍,便入了正殿。 吕掌院唱:拜苍天大道。 凤元九便于香案前拈香拜大道。 吕掌院唱:师者入席。 凤元九便静静地看着秦长生身着火光萦绕的广袖宽袍,一步一步走入大殿。看着秦长生拜苍天大道,看着康真人代他递上拜师贴,奉上束脩礼。 修士所备的束脩礼自然不是凡俗界的肉干等凡物,凤元九身家丰厚,他给秦长生备了三株得自云海秘境的万年灵株。 当然,这束脩礼是装在乾坤袋里的。 秦长生给他的回礼乃是一件月白色的极品灵器法袍,也是装在乾坤袋里的。 凤元九捧着秦长生给他的回礼,他终于踏实了看来他这个师父确实并不嫌弃他。 吕掌院又唱:敬茶。 凤元九便双手将茶盏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奉上一盏灵茶。 秦长生双手接过灵茶,饮完之后,沉声道:仙途漫漫,险阻重重,为师望你坚守本心,一往无前,得证大道。 凤元九叩首听训,恭声应诺。 拜师礼成。 秦长生携凤元九一一谢过前来参礼的宾客,亦是将他的首徒引荐给天下修士。 玄门各派,儒家两门,魔门六宗以及妖族九部,皆有使者列席在座。 秦长生携着凤元九自玄门各派开始,一路拜访过去,凤元九收了不少礼,也见识了不少传奇人物,遇着了那么几个冤家。 各种意义上的冤家。 比如,当日在云台山脉拦着他询问小狐狸踪迹的那位,凤元九着实没有想到,那个长得跟个紫薯圆子似的真传弟子,竟然便是传说中与他家师父秦长生水火不容的万安平。 再比如,魔门新晋圣子,康玄一。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露脸一次不易。 第53章 有恃无恐 康玄一端坐于魔门一方势力首座上,神情淡漠。 凤元九站在秦长生身侧,不着痕迹地打量康玄一,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忐忑。 十数年不见,康玄一法袍领口袖口金色花边上游弋的游鱼愈发灵动,到了近前,随着其衣摆上荡漾的水波,隐隐有阵阵涛声入耳。 显然这位魔门第一天骄功行又大有进境。 秦长生不知凤元九与康玄一种种过往,只当他们是首次相见,与康玄一寒暄两句后,便对凤元九说:魔门圣子,天魔宗康玄一,你可唤上一声师叔。 康玄一深邃如寒潭般的眸子毫无波澜的看着凤元九,唇边笑意逐渐加深。 凤元九垂眼,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弟子拜见康师叔。 康玄一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凤元九身上游走了一遍,笑着与秦长生说:秦师兄着实有眼光,收的这徒弟端的好风采。 秦长生手中羽扇轻摇,不咸不淡地说:师弟谬赞,小徒拙劣,日后在修真界行走,还请师弟照拂一二。 康玄一意味深长地盯了凤元九一眼,送出一个乾坤袋,一个灵兽袋:好说。 凤元九低眉顺眼地接了贺礼,恭声道了一声谢。 本以为这便会被秦长生带至下一处,却不想秦长生又多说了一句:师弟远道而至,若无其他紧要之事,稍后庆典结束不妨到首阳山上歇歇脚。 康玄一颔首:难得来太清一趟,到首阳山上与师兄坐而论道一番,方不虚此行。 凤元九心中隐升不妙之感,却也忍不住揣摩师父秦长生此举之用意。 邀请紫霄剑派太叔天华和玉虚派楚璎玑,可以认为是玄门三大派未来的接班人例行联络情感;邀请正气门晏修远和浩气门国明轩,可以认为是同为正道门派,玄儒两家要坐在一起共商斩妖除魔之盛事;然而,秦长生紧接着又邀请了魔门圣子康玄一,蛟部妫海宸星和妖部的涂成九,这便耐人寻味了。 若说是共商关乎天下修士之大事,着实还轮不到眼下这一干尚且只为九州天骄的人物,可秦长生偏偏将玄、儒、魔、妖之新一代领军人物尽皆邀请到了首阳山上。 素日里等闲不让人进的首阳宫,今日却是大开宫门。 首阳殿正殿,八张白玉几案两两相对,围着一方论道石摆成了一个圈。 秦长生自是坐了首席,与他同坐一侧的不是玄、儒任何一门的人物,而是魔门圣子康玄一。 蛟部妫海宸星和妖部涂成九坐在了他们二位对面。 紫宵剑派太叔天华、玉虚派楚璎玑、正气门晏修远和浩气门国明轩分坐两侧。 待他们坐定,便有绿衣小童奉上了灵果琼浆无数,又有绿衣仙娥执壶随侍在侧,斟酒奉茶。 凤元九做为弟子,师父秦长生没发话,自然要随侍在秦长生身侧。 凤元九便替了仙娥的差事,执壶给秦长生倒了一杯灵酒。 秦长生举杯,道了声:请。 众人随之举杯,共饮了杯中琼浆。 凤元九便替秦长生又续上了一杯琼浆。 康玄一把玩着掌中玉盏,余光斜睨着凤元九笑道:秦师兄这徒弟收的可真是羡煞旁人。 秦长生尚未说话,妫海宸星已是笑哈哈地打趣康玄一:你到底是嫉妒秦道友得遇佳徒,衣钵有了传人,还是羡慕秦道友收了如此好姿容的一个徒弟,看着便赏心悦目啊? 康玄一笑骂妫海宸星:肤浅。 凤元九低眉顺眼地执壶跪坐在秦长生身侧仿若充耳不闻,却不着痕迹地撇了下嘴。 秦长生垂眼,抿了一口杯中琼浆,淡然道:佳徒难求,你们也只能羡慕着了。 康玄一低笑了一声,未置可否。 妫海宸星肆无忌惮地端量了凤元九片刻,一拍他身边的涂成九:还别说,这一细看,秦道友的徒弟跟你长得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狐狸眼,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知道的一准儿得以为你们是亲兄弟呢! 涂成九冷笑了一声,说:你也说他长了一双狐狸眼,跟我这个狐狸精相像又有什么可奇怪的?若仅凭眼睛长得像便认亲,我父王怕是要成天下人共父了。 也是这个理儿。妫海宸星意味深长地哈哈一笑,端着仙娥给他蓄满的琼浆慢悠悠地抿着,破天荒地没再继续纠缠。 涂成九毫无情绪地看着凤元九,不紧不慢地扯了一只鸡腿,啃了一口。 凤元九顿感如芒在背,不禁抬眼看向涂成九。 阴冷的杀意瞬间扑面而至,又转瞬即逝,凤元九默运真元,不着痕迹地散了满身冷汗,心下不禁揣测他到底哪里惹了那八竿子也打不着得涂成九。 思量片刻,凤元九不得不给涂成九贴了一个神经病的标签。 康玄一视线在涂成九和凤元九身上打了个转儿,心底若有所思,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扯起了正题:不知秦师兄将我等唤来所为何事? 秦长生抬指一点中间空地上的论道石,说:自然是坐而论道。 所谓坐而论道,有两层含义:一是真真正正的坐而论道,交流修行心得;二是聚在一起共商大事。 他们这玄、儒、魔、妖皆有,自然不可能是交流修行心得。 康玄一饶有兴趣地扬起眉梢:秦师兄欲论何事?我必洗耳恭听。 秦长生屈指一弹,以一团火属灵机开启了论道石:诸位,请。 修士坐而论道自然不会是凡人那般唇枪舌剑,而是借助论道石以神识进行交流。 神识进入论道石后,弹指间便是千万个念头交流,须得凝神以待,参与坐而论道的修士自然无暇他顾。 凤元九便趁机明目张胆地将在座几位天骄仔细端量了个遍。 正气门晏修远眉目疏朗,清隽温雅,身着素色法袍,行行飞白体自袍摆墨池中跃出,于衣袍上盘旋环绕。 仿若书中仙,墨中神。 浩气门国明轩,国字脸,长得便严肃端正,靛青色法袍上星罗密布,犹如待人来解的残局。 紫宵剑派太叔天华眉目锋锐,三尺青峰负于身后,整个人便似是一柄出鞘的剑。 玉虚派楚璎玑眉目精致,神情清冷,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误落了凡尘。 妖部的涂成九,妖部的涂成九! 虽然是初次相见,凤元九对他的感官却是颇为复杂,既有如凤小白那般莫名的亲近,又有仿佛源于骨血里的警惕。 思及之前涂成九对他露出的那一缕杀意,凤元九的视线不禁在他身上停留的久了一些。 有一点妫海宸星说得真是没错,这涂成九跟他长得当真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看着涂成九那一头银白的发丝,凤元九不禁摸了下自己的头顶他亦有几缕银丝被他藏在了乌发之中。 盯着个野狐狸精看个什么劲儿! 熟悉的、低沉悦耳的腔调自耳边响起,凤元九心下一惊,抬眼看向康玄一。 恋耽美 ——(36) 然而,康玄一合眸而坐,显然神识依旧在论道石中与众人坐而论道。 教你个乖,论道之时并非一定全神投入。莫看这些个人一个个装的仿佛无暇他顾,我敢说此时至少有一半的人留了心神在论道石之外,甚至很可能只有那野狐狸精和傻长虫是真的无法分神。 凤元九垂眼,收回四处乱飞的视线,给康玄一回了一个传音:多谢康师叔提点。 呵! 康玄一的冷笑,让凤元九莫名心头一松,忍不住微微弯了下嘴角。 稍后再与你算账。 凤元九耸肩,身在首阳山上,背靠他家师父秦长生这颗大树,他有恃无恐:静待师叔训示。 啧,有恃无恐啊,挺好,待会与你算帐的时候千万莫怂。 只要康师叔能来,我自会奉陪到底。 凤元九是不信康玄一能在秦长生的眼皮子底下作妖的,毕竟当日秦长生尚未结婴,便一扇子扇得康玄一和妫海宸星只有落荒而逃得份儿了。 然而,凤元九算定了开局没算到结局。 他以为康玄一在首阳山上,定不敢在已然晋升元婴期的秦长生眼皮子底下弄猫腻,却是没想到康玄一竟是把妖作到了明路上。 论道结束。 诸位天骄纷纷告辞离去,康玄一却是端坐未动。 直至首阳殿中只剩了康玄一、秦长生和凤元九三人,康玄一对秦长生说:秦师兄,既然你能收凤元九为徒,拜师庆典上又是我姑婆给凤元九做的长者,想来应该也知道我与凤元九之间的渊源。 秦长生颔首:略知一二。 康玄一微微弯了下嘴角,说:如此甚好。我欲借师兄贵地,了了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不知可否? 秦长生淡然道:元九与令妹之事并非你所知那般,当初这门亲事甫一提起,凤家便婉拒了。 康玄一垂眼:秦师兄且安心,我并不是要寻令徒麻烦,还请秦师兄通融一二。 秦长生微一沉吟,便允了:元九如今便在首阳山上修行,你可随他前往望月殿。 多谢秦师兄体谅。康玄一抬眼看着凤元九,淡淡地说,凤师侄,请吧。 第54章 别无选择 望月殿,凤元九堵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康玄一。 康玄一眼底快速划过一抹笑意,拂袖,砰地一声掼上了望月殿的殿门呢,不咸不淡地问凤元九:凤师侄,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康玄一的目光如有实质,看得人心慌。 凤元九抿唇,默念了几句《清净心经》,退后一步,侧身:康师叔,请上座。 康玄一轻笑了一声:乖。 那笑声便跟长了小爪子似的,挠的凤元九耳朵痒痒的,仿佛要一直痒进心里去。 凤元九拧眉,有些怀疑康玄一于无形中用了甚么魔门手段,忙以琴魄护住了整个识海。 康玄一见了凤元九凝神戒备的模样,又是一声轻笑。 凤元九被笑得莫名,有些许担心康玄一这个魔头摒弃束缚,彻底随心所欲。 那便不妙了。 好在康玄一只是深看了他一眼,便朝着殿内走去。 凤元九轻舒了一口气,然而接下来,康玄一便让他知道了什么是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望月殿内,道字之下有一云床,堪称上座。 康玄一竟是毫不见外地斜倚到云床之上,一腿伸直一腿屈起,手肘撑着云床手背支着脸颊,好整以暇地看着凤元九,灌了一口神仙酿。 凤元九顿住脚步,停在大殿中央,一时有些进退维谷。 康玄一反客为主:过来。 凤元九站着没动。 康玄一一哂,随手放下酒葫芦,扬手虚抓。 无从抗拒的灵机瞬间锁定全身真元,凤元九尚不及思量对策,便被康玄一抓至云床之上,禁锢在了康玄一与云床之间。 有如谪仙一般的面孔近在咫尺,神仙酿的香气随着身上人清浅的呼吸扑面而至,熏得凤元九有些晕。 凤元九手无意识地抓着康玄一的衣袖,屏住呼吸:康师叔。 康玄一低笑,头又低了一寸,鼻尖几乎蹭到了凤元九的鼻尖,危险地眯起眸子:再想想,你应该唤我什么。 凤元九避无可避,唯有与康玄一极近距离的对视。 深邃如寒潭般的凤眸里映满了他的脸,凤元九莫名生出一种这个魔头眼里只剩下了他的错觉。 默念《清净心经》,驱除了莫名其妙的杂念,凤元九垂眼避开康玄一的视线,盯着那张淡色薄唇,不咸不淡地唤了一声:康世兄。 康玄一捏着凤元九的下巴,迫使凤元九与他对视:再想。 凤元九凝眉苦思:想不出。 康玄一拇指暧昧地拂过凤元九那若春桃般的唇,喉结微动:仔细想。 凤元九无意识地咬了下唇,给他那本就红润的唇染上了一层水光。 唇上咬之不去的沁凉触感仿若一把钥匙,打开了他锁住的思绪,凤元九兀然明白了康玄一想听什么,然而,着实开不了那个口。 康玄一盯着凤元九的唇,沉声威胁: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凤元九抬眼与康玄一对视,自他眸中翻涌的情绪里看出了认真,瞬间识时务为俊杰,清清冷冷地唤了一声:哥。 康玄一俯视着被他禁锢在怀里的、他的月下美人,着实心痒难耐,只可惜天时、地利尽皆不在。 抬眼看了一眼首阳殿方向,康玄一起身,顺势拉了凤元九一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康玄一直接把人拉至了他展臂便能拥住的位置,犹如哥俩好一般搭着凤元九的肩,扬起下巴一指凤元九手边的酒葫芦:把酒给哥。 凤元九垂眼看了一眼他肩头那只莹润如玉的手,拿起酒葫芦递了过去。 康玄一莞尔,将凤元九揽得更紧了一些:老实点,别跟我耍你那些个小心思,没用。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把酒葫芦递给了康玄一另外一只手:如果我未记错的话,你我早就两清了。若非要说欠,也是你欠我一艘灵舟。 康玄一接过酒葫芦,顺势抚了下凤元九的指尖:嗯,所以我来给你当哥了。 在望月殿中,凤元九到底是有底气的。他斜睨着康玄一,就像是在看一个神经错乱的人:好叫你知道,我家中有兄长五人,并不差人来给我当哥。 康玄一看着凤元九笑,笑得意味深长。 又看了一眼首阳殿方向,低咒了一声,将言语变成了传音:家兄与情哥哥又岂能相提并论? 凤元九: 看着眉目瞬间含煞的月下美人,康玄一朗笑出声,将酒葫芦送到凤元九嘴边:喝一口,消消火。 凤元九抿唇,躲开了酒葫芦:师叔切莫与我开这等顽笑。 康玄一神色一淡,以酒葫芦嘴挑着凤元九的下巴,迫使凤元九与他对视:你叫我什么? 凤元九闭嘴不言。 康玄一与凤元九僵持了一瞬,唇边噙着冷笑,问凤元九:你以为你悔婚之后,我因何还跟你坐在这里好言好语的说话?真当是我怕你外公? 杀了万木春,还敢只身来云台十峰,康玄一胆大包天,当然不怕!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纠正康玄一的措辞:我与令妹从未定下婚约,悔婚之言从何说起? 康玄一哂笑:在我这里,婉拒和悔婚并不差什么。 这姿态,不愧是魔修! 凤元九静静地看了康玄一一瞬,旋即弯起眉眼,问他:你到底要如何? 康玄一看着凤元九笑,身心皆舒畅那种笑,他说:炉鼎还是道侣,你选一个。 凤元九: 如果不是已被康玄一用灵机锁定,如果不是修为境界比康玄一低太多,凤元九手中的龟壳定然已经拍到了康玄一的脑门上! 着实可惜! 康玄一攥着凤元九的手腕,看了一眼凤元九掌中一尺长半尺宽的龟甲,手上用力把恨不能拍死他的月下美人拉进怀里,抱了个满怀。 康玄一贴着凤元九那白得近乎透明的元宝耳朵,低声说:没有第三条路。 凤元九气极而笑,在康玄一颈间恨恨地咬了一口,几乎撕扯了一整片肉下来:欺人太甚! 康玄一捏着凤元九的下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片刻,突然拂袖设下一道结界,倾身擒住了被他的血染得娇艳欲滴的唇,撕磨啃噬,其势之凶,仿若恨不能将凤元九拆吃入腹。 突如其来地侵袭让凤元九愣了一瞬,旋即便是剧烈的挣扎。 怎奈何,二人势力相差太为悬殊,徒劳的挣扎反而激起了行凶人的凶性,将他直接压在云床上,禁锢了他的手足。 凤元九被动地承受着唇齿间的侵袭,一双本应魅惑众生的狐狸眼清冷无情地盯着康玄一,任其为所欲为。 康玄一垂眼,盯着凤元九的目光仿若择人欲噬的猛兽。 然而,在手搭上凤元九腰间带钩之际,却又硬生生地止了手脚。 康玄一趴在凤元九颈间,不轻不重地撕咬着他颈间的软肉,颇有几分欲求不满意味的说:恨不是在万魔渊。 万魔渊乃是天魔宗老巢。 凤元九心尖一颤,别开头躲着耳畔温热的气息,平静无澜地说:好叫康师叔知道,小侄心中只有大道。 康玄一低头咬了凤元九那被他啃肿了的唇一口:嗯? 凤元九说:康师叔,我心中只有大道。 康玄一笑吟吟地看着凤元九,语气危险地说:再叫一声师叔,我便亲你一次,再叫两声,我便豁出去得罪秦长生,就此把你变成我的炉鼎。 凤元九知道康玄一说的出便做得到,遂立时闭紧了嘴。 康玄一指尖挠着凤元九的下颌,不紧不慢地说:刚好,哥心中亦只有长生。 凤元九抬眼看着康玄一,以眼神问他既然心中只有长生,何必来招惹我?康玄一在那双集清冷与魅惑于一身的狐狸眼上亲了亲,曼声说:慢慢长生途太过寂寥,你我正好做个伴儿。 凤元九摇头拒绝:我天资平庸,实在无暇他顾。 康玄一说:魔门最不缺的便是双修之术,有哥与你双修,大道可期。 凤元九前世便听闻双修之术提升境界极快又无隐患,只可惜未曾见过,无从判定真假。 康玄一垂眼看着心境起了一丝波动的月下美人,又说:姑婆欲把玲珑许配予你,不过是存了借康家之势照拂你的心思。既然你看不上玲珑,那便做我道侣,如此非但康家要照拂你,魔门修士也会忌惮一二,你日后于修真界中行走便更多了几分保障。 凤元九沉默不语。 康玄一又说:你没得选。 凤元九冷笑:天下修士千千万,天骄榜上你也不过是列位第五,我为何没得选。 康玄一不紧不慢地说:只要我昭告天下,你便没得选。 凤元九看着康玄一,简直被这个霸道又不讲道理的魔头气没了脾气。 起卦演算天机,卦象大吉姻缘已定。 凤元九: 康玄一说:你沉默我便当你允了。 凤元九抬眼看着康玄一,反复权衡利弊。 康玄一也不急,自凤元九腰间取下先前拜师庆典上他送予凤元九的灵兽袋,掐诀将内里装的灵兽放了出来,赫然是两只独目石猿。 康玄一指着独目石猿说:两只独眼猴子不值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做哥的道侣,你日后再看中什么,自有哥替你捉来。 凤元九轻舒了一口气,也不再去琢磨如何去拒绝,只把最现实的问题摆出来,希望康玄一能头脑清醒一些:你为魔门圣子,我乃太清掌门一系嫡传首徒,如何能够结成道侣? 康玄一却道:你只需说允还是不允,其余自不必你操心。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良久,心中笃定,只要他争得九大弟子首座,太清便不会允许他与一个魔修牵扯不清,便点头说:只要师门允许。 康玄一对凤元九的心思心知肚明,也不去拆穿他,只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便叫你心甘情愿。 第55章 私定终身 心甘情愿?法财侣地,他如今样样不缺,因何要心甘情愿? 凤元九嗤笑,康玄一这魔头也太笃定了些。 康玄一就爱凤元九那副孤傲清冷的德行,就喜欢凤元九那心中万般不愿却又不得不从的模样。 被凤元九一声冷笑撩得心痒难耐,康玄一展臂一揽,捏着凤元九的下巴又肆无忌惮地亲了个够本,手暧昧地握在凤元九纤瘦的腰上,说:既已私定终身,是否该做些道侣之间该做的事了? 凤元九视线落在康玄一脖颈那血淋淋的齿痕上,捉住腰间作怪的手拿到一旁:你莫忘了,还差着一个名正言顺。 康玄一松开凤元九,却又反手握住了凤元九抓在他腕子上的手。 把玩着葱白的手指,康玄一盯着凤元九那被他弄得艳红的唇看了一瞬,似笑非笑:行,便许你一个名正言顺。 凤元九垂眼,掩去眼底冷笑。 天下九州,玄魔二门虽算不上势成水火,却也并不怎么和睦。 他便等着看他一个魔门圣子如何与太清未来的九大弟子首座来名正言顺! 倒也不是凤元九不自量力,才刚筑基期便觊觎九大弟子首座之位,着实是他天时地利人和尽皆占尽,没有道理不将九大弟子的首座之位收入囊中。 凤元九于心中盘算着如何让这个名正言顺胎死腹中,康玄一却是并无半分担心,仿佛他这个魔门圣子与太清弟子结为道侣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心情舒畅地调戏了凤元九一番,康玄一掐着时间撤了他布下的结界,看着首阳殿方向,道貌岸然地说:你无需忧心,只管等着便可,我会尽快来娶你,明媒正娶。 恋耽美 ——(37) 凤元九:惟愿与君再不相逢,可行? 康玄一伸手捏了下凤元九的指尖,笑得一脸纵容:可别耍脾气了。这不是把你心心念念要捉的独眼猴子给你捉来了?嗯? 凤元九忖了又忖:我并没有耍脾气。 康玄一指着被他定在大殿里的两只白玉小山一般的独目石猿,说:那便把这俩猴子收了。 独目石猿的美丽,缓和了几分凤元九心底的郁卒。 掐诀把两座山一般的独目石猿收做了灵宠,凤元九摸摸独目石猿粗壮的前臂,便令它们到殿外去守着了。 凤元九看着趺坐于云床上的康玄一,后知后觉地开始反思他是如何在首阳山上还被这个魔头牵着鼻子走的? 思量至最后,发现归根结底还是他不如这魔头不要面皮,被这魔头那些逾矩行为扰了心神,这才一不留神被骗走了道侣的名分。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然没了反悔的余地。 凤元九看着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准道侣,一时竟不知该说甚么好了。 康玄一与凤元九对视了片刻,莞尔,坏心眼地故意曲解凤元九的沉默:见一次面不容易,知你舍不得,然则我确实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看着康玄一:师父怎么还不快来把这个臭不要脸的魔头带走! 康玄一自云床上起身,漫步至凤元九身前,展臂抱了凤元九一下:乖乖等哥。 凤元九忍无可忍:康师兄,请你正常一点。 康玄一莞尔,故意道:我以为你在跟我撒娇。 凤元九拿白眼看着康玄一,嗤笑了一声。 康玄一扬眉,深邃如寒潭般平静无波的眸光落在凤元九身上,停留了片刻,抬手,沁凉的指尖抚过凤元九的眼睑,风马牛不相及地叮嘱了一句:若在外界遇着涂成九,莫磨蹭,能跑多远便跑多远。 凤元九心中一动,问:为何? 康玄一:不好说,记着便是。 凤元九: 康玄一坏笑:放心,还没睡到你,舍不得坑你。 凤元九竟无言以对,唯有以白眼对之。 康玄一抬手遮住凤元九的眼,啄了凤元九一口,低笑:哥得走了。 眼睛重见天光的时候,一句接一句的可恨相聚匆匆,未能听得美人指间仙音,唯有留待下次了。下次相见定与君共话情长,以解你相思之苦。若是想我,可用帝玄珠找我。尚在耳边盘旋,殿中已经没了康玄一那厮的身影。 凤元九抹了下唇上仿若挥之不去的触感,掐诀将满殿如寒潭一般的清凉气息卷了出去。 大殿门口,一左一右如哼哈二将一般守在门外的两只大猴子一块往殿内挤,直接卡在了门口,哪只也没能进来。 凤元九忍俊不禁,心中郁气尽散。 秦长生适时传音给凤元九,令他前往首阳殿相见。 凤元九拽着一只独目石猿的大爪子将大猴子拽进了殿内:师尊召见,我需得往首阳殿走一趟,你们且自己去玩。 大猴子碧如美玉般的眼睛转了转,直接把凤元九托到了肩头,吱吱哇哇比划了一通,强烈要求它扛着凤元九前去。 凤元九忍不住笑出了声,拍拍大猴子的头顶,指了下首阳殿的方向。 凤元九就这么骑着一只大猴子,领着一只大猴子,进了首阳殿。 秦长生结束静修,看向凤元九,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孔险些龟裂。 凤元九顺着大猴子长长的胳膊滑至地上,一理衣袍,躬身行礼:拜见师尊。 秦长生颔首:恩怨已了? 凤元九垂眼:是。 秦长生又问:康玄一可曾为难你? 凤元九抿唇,沉默了片刻,终是摇头:并无。 秦长生便不再多问,只交代道:若有委屈,尽管告知为师,为师自会与你做主。 凤元九躬身拜谢:师父,弟子欲争九大弟子之位,不知可否? 秦长生略一沉吟,便允诺道:四十九年之后便是门内大比,定九大弟子。为师既已结婴,届时自当卸任首座弟子之位。论惯例你祖师一脉当会再支持一人争夺九大弟子,如若你能于三十年内结得金丹,为师自会向你祖师举荐你。 凤元九闻言心中一定:弟子定会结得金丹。 他有栖凤台在手,三十年便相当于三千年,若如此还不能结得金丹,他不如乖乖去与康玄一那魔头双修了。 秦长生莞尔:如此自信? 凤元九微微弯起眼尾:此乃弟子自谦之言,若当真由着本心来讲,便是弟子定会夺得九大弟子首座,继师父之后,成为我太清下一任大师兄了。 秦长生:如此为师便拭目以待。 凤元九笑道:弟子定不会让师父失望。 秦长生并不十分相信凤元九能于三十载之内结丹,怕凤元九急功近利,修行误入歧途,不得不叮嘱凤元九:你想争一争,为师自会鼎力助你。但是,你需得记住,修行一途最忌投机取巧。你万不可为那九大弟子之席位,急功近利,反倒坏了修行根基。 凤元九知秦长生这是担心他为争夺九大弟子之席位,以丹药堆砌修为,忙恭声应诺:弟子谨遵师尊教诲。请师父放心,弟子定不会因小失大,坏了此生仙途。 秦长生颔首,抬指,将一点金光点入凤元九眉心:九火瀑秘境开启在即,前往历练的弟子旬日便要启程,此乃我朱雀宫一脉的秘境堪舆图,你且记在心里。 凤元九恭声应诺,当即趺坐,将那一点金光化成的秘境堪舆图一丝不差地印进识海后,仔细翻阅了一遍。 没想到这一张堪舆图竟是包含了两个秘境左半张图座座火山毗邻,赤红的地火裹着岩浆奔涌,右半张图冰雪覆盖,一汪如镜寒潭悬于冰天雪地之中。 凤元九睁开眼,眼神里裹着疑惑看向秦长生:师父,可是整张地图皆需牢记? 秦长生颔首:皆需牢记。 凤元九揣着狐疑应诺。 秦长生又言:凡是秘境皆非一成不变之地,你入得九火瀑之后,万事需谨慎,切勿太过依赖堪舆图。 给了堪舆图,又说不可完全依赖堪舆图。 凤元九微皱了下眉,壮着胆子伸出手拽住秦长生的衣袖摇了摇:师父,弟子驽钝,可否明言? 秦长生莞尔,沉吟少许,说:此次秘境之中,或生变故。 凤元九眼巴巴看着秦长生,以期师父能再多说几句,然而,秦长生却说:为师也只知道这些,总之,你入得秘境之后万事小心,切不可鲁莽。 凤元九只得恭敬应是。 有了秦长生的提点,太清领队之人又是大长老一系的万安平,进入秘境后,凤元九自是万分小心。 凤元九本以为秦长生所言之变故,顶多是秘境之中天地灵株所在之地有所变动,抑或是秘境土著妖兽大规模迁徙,至不济是同入秘境之修士的恶意劫掠戮杀,却没想到,他空有末法之地的三百载经验,到底格局小了些,竟没想到此次变故如此天翻地覆! 第56章 天翻地覆 山崩地裂,地动山摇,澄澈如镜的天空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无数玄冰之气自漏斗中倾泻而下,落在翻涌奔腾的岩浆上,凝出了一片片奇诡的岩浆岩。 有奔逃的走兽被岩浆吞噬,疾飞的飞禽被玄冰之气冻成了冰雕,扑簌簌坠向分崩离析的大地,不是落入岩浆中步了走兽的后尘,便是与被冻成坨的走兽撞到一处撞成了稀碎。 凤元九立于穿云舟之上,当真是无比庆幸他在启程之前躲进栖凤台里,豁出去损伤元神把这穿云舟炼化了,不然,他恐怕已是步了那些灵兽的后尘了。 又有一群墨冠蓝羽的灵鸟自空中坠落,砸在穿云舟的防御护罩上,砸出了一串闷响。 小狐狸凤小白缩缩脖子,毛绒绒的尾巴卷紧了凤元九的脖子,勒得他险些透不过气来。 凤元九带着安抚意味地捏着凤小白得脖颈,御着穿云舟自灵禽雨里穿梭,险险避过崩落的山石和倾倒的古树,看着满地疮痍轻叹:可惜了这些个天地灵株了。 这一番变故,不知多少灵株被毁。 方才凤元九跟着小狐狸寻着一株万年血见草,正琢磨着如何才能灭杀了那六阶妖兽还不至于被人坐收渔翁之利,便兀然地裂山崩。 那六阶妖兽和万年血见草转瞬便被喷涌而出的岩浆化成了虚无。 还好他见机快,不然也是在劫难逃。 秘境中发生如此变故,每个人都自顾不暇。 继幽冥宗、紫宵剑派的集结讯号之后,远处天际又有紫色焰火绽放,那是太清派召集弟子集结的讯号,凤元九只看了一眼便直接调转穿云舟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眼下这种境况实在是诛杀异己的大好良机。 那万安平与他家师父秦长生相争已至白热化,换做是他,他定然会让人趁机宰了秦长生座下弟子,即便不能打击秦长生也能恶心恶心他。 更何况,那万安平在前往玄冰潭秘境之前还指了卜子阳为九火瀑秘境的领队。 凤元九实在是信不过万安平和卜子阳的品行,因此,为免被卜子阳趁机弄死在着秘境里,便果断麻利地脚底抹油,溜了。 既要躲避横冲直撞逃命的灵兽,又要避开循着门派召集令前往与同门师兄弟会和的修士,凤元九赶路的速度慢下来不少。 凤元九遁出万里之遥,突然折转,转而朝着东南方向飞去。 那边正是九火瀑秘境中九火天池所在之地,唯有九火天池里才有金焱寒精。 小胖子郑重其事的托付,总得去试一试才行。 因为秘境生变,先前凤元宁与秦长生所给的地图都不怎么派的上用场了。凤元九也只能闷头朝着先前看定的方向飞。 好在秘境中的变故并未持续太久,天翻地覆了约么十余日,天上的漏斗便开始逐渐缩小,地上奔涌的地火岩浆也逐渐缓和了下来。 如此,凤元九便把寻宝狐凤小白又放了出去。 这日,凤元九跟着小狐狸钻进了一处尚冒着烟雾的洞穴里。 洞穴狭长幽深,岩壁光滑,岩浆残留的余温炙人,越往深处走温度越高。 凤元九额上的汗冒出来便被蒸成了水雾。 洞穴曲曲折折,犹如迷宫。 在绕过又一处岔路口时,自前面左侧通道里飘溢而出的浓重血腥气让他瞬间警觉。 凤元九想了想,把赤玉从栖凤台里拎出来,指着左侧通道:去探探。 赤玉作为器灵,与他心灵相通,没有实体只要藏得好不虞被发现,即便被发现也不虞陨落,实在是探路炮灰的不二人选。 赤玉摇身化作一只火红的灵狐,踏着赤中带金的火焰冲进了左侧通道。 通道并不深,约莫只有百丈长。 不过须臾,凤元九便借助赤玉的眼睛看清了通道里的情境,顿时神色一肃。 通道的尽头,正在上演一幕人伦大戏。 方无忌瘫坐在一滩血珀里,正在骂骂咧咧:康元忠!你个婢子养的贼畜生!今日子要是老子不死,他日定灭你满门! 身着紫宵剑派道袍的男修抬指一点,一柄柄乌黑小剑便如匹练一般缠向方无忌。 剑刃所过之处,霎时血肉横飞。 方无忌本就血肉模糊的大腿顿时露出了森森白骨。 如此手段并夺不走修士的性命,不过是多受些折磨罢了。 方无忌哼都没有哼一声,嘴上依旧骂个不停。 紫宵剑派的剑修嗤笑了一声,指尖一点,又一串墨色小剑缠向方无忌:嘴上你最厉害,可又有甚么用呢?是能救的下你心肝儿,还是能救的了你自己个儿? 方无忌呸了一口:有种你弄死我! 紫宵剑派剑修歪头看着方无忌,突然一笑:我不舍得。 方无忌霎时眉目横立。 紫宵剑派的剑修似是折磨够了方无忌,指尖自腰间抹过,掌中现出了一柄小幡。 方无忌目眦欲裂,怎奈何全身上下皆被锁了,动弹不得:康元忠,你可也敢!你就不怕康玄一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今秘境之中天翻地覆,陨落个把人再正常不过。他康玄一便是再天资卓越,又如何能知道此间之事?紫宵剑派的剑修冷笑,捏诀,将掌中小幡抛向墙角昏迷不醒的女修,再者说了,我尊令行事,何须畏惧那个天生反骨的魔头? 说话间,墨色小幡已然涨至六尺长。 无数魔头自幡旗上痛苦挣扎,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不神情绝望,满目愤恨,恨不能将被幡旗罩住的血肉抓进幡旗里,大快朵颐。 方无忌已然顾不得其他,眼睛死死地盯着昏迷不醒的女修,满腹怨怒地大吼:不!!! 那幡,应是天魔宗、幽冥宗和血魄宗魔修常用的阴阳幡,阴可纳阴魂,阳可收生人。 天魔宗修士常用阴幡收阴魂,幽冥宗和血魄宗修士则常用阳幡收生人。 不论如何,这等魔门法宝都不应出现在紫宵剑派的修士身上。 眼见着那幡即将把那女修收进幡里,凤元九再不敢耽搁,扬手将已经蕴满一半真元的擎天撼地印符宝放了出去。 通道内空间有限,土黄色的大印只涨至了一丈见方。 凤元九躲在阴影里,掐诀驭使着大印悄无声息地飞至通道尽头,便兜头砸向了那紫宵剑派的剑修。 那剑修得意忘形,心神尽在那女修身上,大概是没想到竟还有旁人在此,猝不及防之下便被大印砸了个正着。 那剑修不过是个筑基中期的修士,遭此偷袭自是再无生还可能。 凤元九驭使着擎天撼地印反复砸了几遍,待确认那剑修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这才自阴影中走出,把玩着他那不具名的爹留给他的长命锁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为免被人黄雀在后,在走进通道的时候,凤元九便让赤玉守到了岔路口。 方才凤元九偷袭那剑修的时候,一个不小心,那大印的犄角便砸在了方无忌的腿上。 方无忌的右腿被砸了个稀碎,却也毫无怨怒,看着现身而出的凤元九只余满目的感激:凤师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恋耽美 ——(38) 凤元九在离方无忌两丈远的地方立定,扬手招过那剑修留下的储物袋,皱眉掐诀,以地陷术掩埋了人形肉饼,这才又往前走了一丈远:方师兄无需如此,权当是小弟还了你当日点拨之恩了。 方无忌摇头:当日我不过是揣着私心顺手而为,今日凤师弟却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 凤元九扬眉,道:都是同门,何须如此? 方无忌哂笑:恩便是恩,怨便是怨,便是同门也应恩怨分明。我承认,在今日之前我对凤师弟多有怨怒,但自今日起,我对师弟便只有感恩,师弟他日若有所需,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凤元九与方无忌对视片刻,未置可否。 略一沉吟,凤元九自乾坤袋里拿了一个沁凉的玉瓶出来,隔空送至万无忌身前:此乃涅槃丹,于师兄之伤势应有些用处。 何止有些用处? 但凡有一口气在,便没有涅槃丹修复不了的道体! 如此珍贵的丹药,凤元九说拿便拿出来了,方无忌愣了一瞬,旋即便张开嘴等投喂:劳烦师弟。 凤元九屈指弹出一道真元,打掉了玉瓶的盖子,隔空控制着玉瓶将里面赤红的丹丸倒进了方无忌嘴里:师兄可是中了甚么邪术? 涅槃丹入口,全是伤口便如同有蚁爬虫咬一般,着实难受。 然而,他又浑身动弹不得,唯有强受着。 方无忌咧了下嘴,粗犷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颤音:中了康元忠那孙子的封灵符,你先不用管我,先去看看玲珑如何了。 凤元九站着没动。 随着那剑修陨落,阴阳幡已经还作巴掌大小落在了地上,那女修依旧昏迷不行,不过是从靠坐的姿势变成了横在地上。 方无忌咬牙忍过了一阵蚀骨的麻痒,催促凤元九:师弟,你还在等什么? 凤元九后退一步,将蕴满真元的擎天撼地印符宝握于掌中,摇头道:男女授受不亲。 第57章 意外所得 方无忌与凤元九对视了片刻,无奈道:师弟也太谨慎了些。 凤元九不紧不慢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方无忌沉默了片刻,说:师弟且放心,玲珑中了升仙散,并无余力偷袭你。 升仙散乃是合欢宗独门秘药,无药可解,中者唯有以双修之术破之,乃是合欢宗门人掳取炉鼎常用的手段。 凤元九闻得那女修中了合欢散更不乐意往前探看了:方师兄,此玲珑可是康家庶女康玲珑? 方无忌颔首:正是。 凤元九了然,算是明白方无忌先前对他那点似有若无的敌意源自哪里了:方师兄与其拜托我查看康小姐的境况,倒不如待你行动自如之后 方无忌摇头:我虽心悦康小姐,但却并不能如此行事。凤师弟乃是康家为康小姐择定的道侣,倒不如方无忌涩声道,倒不如与康小姐就此成就好事,过后再补上个合籍双修庆典。 凤元九哂笑:方师兄,首先我与康小姐并无婚约,再次全修真界都知道康家替康小姐择定的道侣悔婚了,最重要的是我心中只有大道,并无儿女情长。 方无忌神色晦暗不明:凤师弟,救人命胜造七级浮屠。 凤元九道:如此方师兄还在顾忌甚么? 方无忌面无表情地道:康小姐对我只有兄妹情份。 凤元九嗤笑,懒怠再与方无忌纠缠此事,神识自康玲珑身上细细扫过,抬指点,以灵力锁链将康玲珑锁了个结实:此地不宜久留,师兄若是信得过师弟,可与康小姐到我随身洞府中修整番。 形势不如人,方无忌别无选择:如此便有劳师弟了。 凤元九未置可否,将栖凤台中的时间流速调至与外界相同之后,便将方无忌与康玲珑同丢进了栖凤台东北角的灵湖旁边,活动范围限定成了丈方圆。 想了想,凤元九又十分体贴地往那片草地上铺了张柔软的兽皮。 这也算是他仁至义尽了。 仔细扫视了遍通道,将该收的收了,该丢的丢了,抹去了他与方无忌以及康玲珑的痕迹,便缓步出了通道。 赤玉乖巧地回禀:并无异常。 凤元九颔首,吩咐道:你且回栖凤台,看着点里边那两位。 赤玉躬身应喏。 凤元九又嘱咐:你无需现身。 赤玉心领神会,恭声应了是,便摇身化作抹红光没入了凤元九掌中山水里。 凤元九垂眼看着掌中画卷,玄色精灵愈发多了,即便自那康元忠手中救下了康玲珑,那玄色精灵也未减去半分。 时间有些愁这心障着实难消! 凤小白自另外侧通道归来,三两下爬上凤元九的肩膀嗷嗷呜呜,火急火燎地催他,想来那边通道尽头应是有对这只小狐狸极为有用的珍贵灵株。 抬手挡住拱到他脸上的狐狸鼻子,凤元九与凤小白对视,自从小狐狸自沉睡中苏醒,圆圆的狐狸眼愈发灵动了,他十分怀疑这只狐狸应该是想起了什么,然而几次试探,这只小狐狸都十分恰到好处地懵懵懂懂,什么也没问出来。 此时看出了凤小白的急切,凤元九便也不急了,指尖挠着小狐狸脖颈上的软毛问:可是想起了你的身世? 小狐狸歪歪头,灵动的眸子又开始变得懵懂迷茫,盯着凤元九便像是在盯着世界之谜:啾啾! 又是如此! 凤元九审视了小狐狸片刻,哂笑:同是妖主之子,人家涂成九混成了九州天骄第二,你怎么就被人打退了修为,变成阶妖兽了呢? 凤小白眨眨眼,蹭着凤元九,只管催他往通道尽头走。凤元九捏着凤小白的脖颈,不紧不慢的说:不过你倒是比那涂成九可爱了多了。 凤小白美美的啾啾了声,凤元九被拱了脸狐狸口水。 凤元九提溜着小狐狸脖颈上的皮毛,把小狐狸从肩上拎到了怀里,终于抬脚走进了右边的通道。 右边通道笔直幽深,走出约莫千里之遥后,便隐有馥郁的清香飘入鼻息间,越往前走香气越浓郁,如此又行出百丈远,凤元九眼前豁然开朗,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扑面而至的严寒之气。 通道里,火气炙人,通道尽头却是百丈方圆的寒潭,寒潭正中株赤红色的九叶灵株,尺余高,通体美如赤玉,每片叶子托叶上都生着粒尾指指腹大小的、碧蓝色的珠子。 竟是万年炎冰果! 万年炎冰果于妖兽族而言堪称圣果,食之即可提升自身资质又能修复受损的元神,难怪把小狐狸急得抓耳挠腮的! 只是,如若师父秦长生给他的堪舆图没有疏漏的话,这炎冰果应该生于玄冰潭秘境才是,不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凤元九于通道尽头驻足,进步便寒彻骨髓,退步则是高温炙人。 然而,如此冷热两个极境相邻,相互之间竟然没有丝毫干扰,寒潭无变暖之迹象,通道里的金红火焰亦无熄灭的苗头。 小狐狸不耐烦凤元九的磨蹭,在凤元九怀里挣扎着要往炎冰果上窜。 凤元九眼疾手快,把揪住了小狐狸的狐狸尾巴:那可是万年灵株,至少也有五阶妖兽守护,你这是嫌命长了? 小狐狸不甘不愿地缩回来,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嗷嗷呜呜。 凤元九皱眉端量寒潭周遭的环境,足有百丈高的崖壁光滑如镜,于尽头露出了线青天,毫无落脚之地。 若想摘得寒潭正中那株万年炎冰果,唯有自寒潭里过去。 凤元九自乾坤袋里摸出把灵果往寒潭里丢,灵果尚未落入寒潭便被冻成了冰疙瘩,砸的寒潭水扑通扑通之想。 灵果落入寒潭便沉了底,待得寒潭水上漾起的涟漪逐渐恢复的平静,凤元九又不甘不愿地摸出了只烧鸡,拽掉了两个鸡翅膀和两个鸡腿,这才把残缺不全的烧鸡丢向了寒潭。 烧鸡自是又被冻成了冰坨,然而,落入寒潭所砸出的道道涟漪却是经久未散,反而有越漾越深的迹象。 快速解决了手中鸡腿,把鸡翅分给了小狐狸凤小白个,凤元九忙左手持龟甲,右手持青峰,严阵以待。 涟漪越漾越大,碧蓝的潭水开始翻涌。 串串气泡自潭底漂浮至水面,随之而至的还有个硕大的蛟首。 此蛟额上对小角莹润如白玉,露出寒潭的部分通体冰蓝,是条尚未成年的寒冰玉蛟。 凤元九与那灯笼大的竖瞳对视了片刻,自乾坤袋里又取出了只烧鸡丢了出去。 寒冰玉蛟瞬间腾空,欲朝着烧鸡飞过去,然而却被道道金色锁链勒回了寒潭之中。 凤元九这才看清,这条寒冰玉蛟尾巴上竟是缠着道道金色锁链,显然,这倒霉的小长虫是被哪位大能禁锢在了潭底。 凤元九轻轻舒了口气,心思不禁活络了起来。 即便只是条幼蛟,亦不能低估其食量,只烧鸡显然都不够它塞牙缝了。 想是被禁在此地不知年月,已然磨平了骨血里的戾气,小寒蛟砸吧了下嘴盯着凤元九瓮声瓮气地问了句:还有吗? 自然是有的,上次康玄请他吃鸡,他打包了不少,直没舍得敞开了肚子吃。 凤元九心里打起了算盘,便也不心疼人间烟火的烧鸡了,把煎炒炸炖烤的鸡各拿出了十份,不紧不慢地摆在了寒潭与通道的边界上:有。 小蛟流着亮晶晶地口水往这边游,然而,在离人间烟火的美味丈远的时候却是被金色锁链缠着尾巴,再也不能向前了:往里边送送! 凤元九拎起只炸鸡腿丢给了小蛟,指潭水正中的炎冰果:用那果子来换,如何? 小蛟在寒潭里翻腾,想要以水浪将鸡卷到嘴里,然而,凤元九实在卑鄙,竟是给那排美食连罩了三层防护罩。 小蛟卷出来的水浪连根鸡骨头都没碰着。 小蛟盯着烧鸡吞了口口水,折身绕着寒潭正中那方赤土游了圈,转着眼睛提要求:果子给你可以,不过你得先助我脱困! 这可真是正中下怀了! 然而凤元九却面无表情地摇头:我修为浅薄,亦无趁手神兵,斩不断那锁妖锁。 小蛟长长的身子将寒潭正中那方赤土盘在了正中:不助我脱困,就没有果子。 小狐狸嗷嗷呜呜乱吼。 小蛟白了小狐狸眼,说:狐部妖主之子又与我何干? 小狐狸气鼓鼓地瞪着小蛟,炸起了全身的毛。 小蛟扑棱着水花问凤元九:救不救? 凤元九意味深长地瞥了小狐狸眼,颔首:若是非要我救,也不是没有办法。说着,凤元九又摇头,罢了,你怕是不肯。 小蛟眼睛亮晶晶:只要能离了这鬼地方,老子没啥不肯的! 凤元九清冷殊丽的面孔上漾起愉悦的笑意,指着小狐狸问小蛟:如它般成为我的灵宠也肯? 小蛟盯着寒潭边儿上的鸡吞了口口水:每日有鸡吃便可。 明明是蛟,偏偏跟个狐狸似的爱吃鸡。 凤元九笑着颔首:如此,便敞开元神罢。 有妖兽配合,收摄灵兽再顺利不过。 随着道冰蓝色的蛟影没入眉心,寒潭中被锁妖锁束缚着的小蛟便化作条半尺长尾指粗细的小蛟缠在了凤元九的手腕上。 便像是枚冰蓝色的玉镯,衬得凤元九那腕子格外的白。 凤元九摸摸冰凉的镯子,小蛟张嘴吸,便将地上的美味尽皆吸入了腹中。 守护妖兽成了他的灵宠,凤元九本以为收取那炎冰果再不会有什么意外。 却不想,在他将那炎冰果连根带泥移入栖凤台的瞬间,平静如古井的寒潭便骤然化作了个巨大的漩涡,把凤元九、小狐狸以及小蛟块卷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可该轮到老子出镜了!~ 第58章 误入玄冰 冰凉的潭水寒彻骨髓,好在小蛟在入水的瞬间便化出原型,将凤元九和小狐狸圈在中间,撑起了一道冰蓝色的防御结界,这才免除了他们被寒潭潭水冻成冰坨的命运。 被卷入漩涡之后才发现,原来锁在小蛟尾巴上的金色锁链并不是在寒潭潭底的泥里,而是顺着这漩涡延伸至了不知名的地方。 小蛟摇着尾巴,维持着冰蓝色气泡的平衡,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凤元九不禁猜测,这水眼也许正是通向了禁锢小蛟的牢房:那边可凶险? 小蛟摇头晃脑:有我在,凶险算个屁! 可惜了的,这小长虫长得是挺可爱,就是脑子有些不大通透。 凤元九皱眉盯着越来越近的水眼深处,把小狐狸往灵兽袋里一收,将身上月白色法袍的防御禁制开到了极致,又往身上连拍了三道金刚符,骑到小蛟背上抓紧了那两截白玉似的角。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并非多余,在穿越水眼最深处的瞬间,小蛟撑起来的冰蓝色气泡便碎成了片片光影。 凤元九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没被滔天的水浪冲散了他与小蛟。 冰蓝色的浪头数十丈高,好似道道水墙,一道连着一道地朝着凤元九和小蛟砸了过来。 小蛟愉悦地在浪头里穿梭,仿佛是憋得久了,撒了欢儿似的弄潮戏水。 凤元九灰头土脸地被砸了一身水之后,找到了骑蛟的诀窍,骑在小蛟背上乘风破浪,倒也享受了一番海阔任蛟跃的畅快! 水墙足有一百零八道,水墙之后便是一望无垠的碧蓝,碧蓝之上是一座座折射着点点光晕的冰山。 小蛟撒够了欢,终于老老实实地开始在水面上遨游:爽! 小蛟爽了,凤元九的心情却是并不怎么爽。 这里灵机浓郁不假,灵压却也是真的高,足有九火瀑秘境的十倍有余,他体内的真元别说离体,连覆于体表都做不到了。 恋耽美 ——(39) 而且,此处之地貌与玄冰潭秘境堪舆图上别无二致,凤元九十分有理由怀疑之前那天翻地覆般的变动,是九火瀑秘境与玄冰潭秘境碰到一处,合二为一了。 而他,极有可能是在无意之中开启了两处秘境连接通道,成了第一个踏入玄冰潭秘境的筑基期修士!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凤元九挠着小蛟的角,示意他慢点游:此界可有修士? 每隔百年便会有修士进来给我打牙祭,以往受那锁妖索限制,只能逮几个误入我龙宫的小杂鱼小蛟甩着尾巴美滋滋,这回脱了困,总算可以吃个痛快了! 凤元九抬眼看着触目所及的四十九座冰山,眉头微皱:龙宫? 嗷!!好吃的!!!小蛟直接朝着东南方窜了出去,转瞬便是千万里,好多好吃的!老子总算能吃个痛快了! 凤元九抓着小蛟的两只小角在水浪中飘荡,简直头如斗大! 这只吃货小蛟怕是被吃的馋疯了,凤元九喊了几次都充耳不闻,刚欲以元神禁锢之术帮小蛟停下来,便感觉被小蛟带着穿过了一层又弹又韧的膜。 膜之后又是一番新天地,冰天雪地水阔无垠,高无止境的冰山上丈高的洞口里有异香逸散。 山洞前修士有十余个,阵营四分,隐隐有对峙之势。 刚才还发了疯似的想大快朵颐的小蛟,骤然停下了俯冲之势,摇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往来的方向蹭:老乌龟!大骗子!说好的百年一次小杂鱼呢! 傻蛟嘟嘟囔囔碎碎念的样子,仿佛是被负心汉欺骗了的无辜少女。 凤元九懒地理他,于傻蛟背上站稳,低头看清楚了脚下情势,真是恨不能原地躲进栖凤台,然而傻蛟出场动静太大,已经惹来脚下几位修士的注意,来不及了。 被傻蛟误认为是他果腹杂鱼的修士不是别人,尽皆是九州天骄榜上有名有姓的人物 狐部涂成九、蛟部妫海宸星和一个文士打扮的妖修据守在洞口之前,他们对面则是紫宵剑派的太叔天华、玉虚派楚璎玑以及太清派万安平,左前方是正气门晏修远与浩气门的国明轩,右前方则是血煞宗巫止戈、天魔宗康玄一以及一个媚态横生的女修。 凤元九看见了他们,他们自然也看见了凤元九。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一眼,指尖点着掌中画卷,恭恭敬敬地于空中执礼:首阳山门下凤元九见过诸位师叔。 以秦长生之地位,凤元九称他们一声师叔并不为过,便是连明显不待见凤元九的涂成九也只能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 万安平神情莫测的盯了凤元九一眼,问:你怎么会在此处? 凤元九揣着明白装糊涂,摇头:弟子不知。 万安平眼中划过不快,冷笑了一声,丝毫没有念及同门照拂一二的意思。 晏修远看在眼里,暗自摇头,都说这万安平与秦长生处处相争,但在他看来这万安平比之秦长生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便是这心胸,如若真让万安平上位,太清亿万年的玄门第一门派的地位怕是就悬了。 晏修远环视了一圈,余光扫过对凤元九满目敌意的涂成九和直勾勾盯着凤元九座下灵兽的妫海宸星,对着凤元九招了下手:此间乃玄冰潭秘境,不管你是如何误入此处的,一个人乱闯都极为凶险,不如下来与我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晏修远此人,清隽温雅,未语先笑,很难让人心生恶感。 他家师父秦长生提起九州天骄榜上的人物时,唯独对晏修远给予了一个光风霁月、正人君子的评价。 秦长生看人的眼光,凤元九是信得过的。 因此,凤元九未作犹豫,躬身道了一声谢,便堂而皇之地骑着傻蛟停到了晏修远身侧。 涂成九见状冷笑了一声:晏道友倒还真是菩萨心肠。 晏修远不为所动,只是道:凤元九既然能凭空出现在此处,其他人必然也可以。涂道友与其关心晏某心善与否,倒不如好生考虑考虑我等之建议。 涂成九尚未开口,他身边文士装扮的修士已然笑道:此处乃我们妖部先行发现,你等空口白牙便要坐享其成,是否想得也太美了些! 太叔天华反手握住剑柄,长剑出鞘,遥指文士:既然觉得好言相商乃是我等坐享其成,那便手底下见真章,总归不过费几番手脚罢了。 康玄一朗笑一声:太叔道友所言甚是!这态度,显然是要与玄门站在一处了。 晏修远颔首,问涂成九:涂道友意下如何? 涂成九狐狸眼微眯,环视了一番将他们围在正中的玄、儒、魔门天骄,一指凤元九,笑道:既然秘境已然生变,还浪费那时间做甚么?不如合力破除屏障,一同入内,共度险境。 晏修远抚掌:还是涂道友能兼顾大局。 这些个天骄翻脸堪比翻书,先前的剑拔弩张仿佛并不曾有过,转眼便言笑晏晏。 涂成九十足十地一副狐狸精模样,守在洞口笑着说:如此我们便各出一人破除屏障,余下之人在旁策应,以备不时之需? 太叔天华颔首:可。 万安平亦无异议。 玉虚派楚璎玑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儒门晏修远与国明轩皆无异议,魔门自是以康玄一马首是瞻。 如此,便是妖部文士模样的妖修、儒门国明轩、魔门那媚态横生的女修以及玄门楚璎玑共同破阵,余下众人相互戒备提防。 文士妖修现出了原型,却是一只金色巨猿,一掌拍向那山洞洞口,便见道道涟漪显现。 国明轩适时抛出一方棋盘,棋盘上的一百零八颗棋子以纷纷落于涟漪之上,成功将这涟漪定在了那处。 魔门那女修赤足循着玄奥的旋律轻点,便见道道波纹自那白玉般的足尖飘向那被定住的屏障,发出了一串闷响。 楚璎玑身姿曼妙,长绫轻舞,盘旋着击在屏障之上,屏障随之一晃,现出了几道裂纹出来。 这一出手,便知这四人破阵绰绰有余。 在侧策(提)应(防)的九州天骄们便有了闲心联络他们的塑料情谊。 凤元九一心两用,耳朵听着这些天骄们互打机锋,眼睛却是不错眼地看着那破阵的四位修士的手段。 正看得入神,便听涂成九把话题扯到了他身上:这玄冰洞中凶险无数,晏道友不妨把他留在洞外,以免遭遇不测。 晏修远想也没想便拒绝道:于他而言,孤身留在洞外更为凶险。 自重逢以来,康玄一的目光第一次肆无忌惮地落在凤元九身上:凤元九可是秦长生座下首徒,今日咱们若是不曾遇见他便也罢了,既然遇到了还要放任他自生自灭,你也不怕秦长生含怒屠你十万妖众。 涂成九扬眉,看着康玄一:康道友坐上魔门圣子宝座之后,胆子倒是愈发小了。 康玄一哂笑:我怕甚么?便是妫海道友也是不怕的,毕竟我们离太清派山高水远路长,不像狐部领地与云台山脉毗邻,秦长生只需动念便可直入狐部腹地说着,康玄一突然看向万安平,倒是忘了,万道友比你离秦长生更近。 万安平面无表情:凤元九乃我太清弟子,入了玄冰洞后自有我护其周全。 康玄一意味难明地轻笑了一声,未再言语。 凤元九刚自眼前竟是玄冰洞的震惊中回神,他的去向便已被几位天骄三言两语间议定了。 凤元九垂眸,安静地坐在傻蛟背上,暗自细翻元神里存着的玄冰潭堪舆图,刚翻着关于玄冰洞的那一部分,便有一道熟悉至极的传音钻入耳中:入洞之后跟紧我,莫与他人同行。 凤元九眼皮子一动,未置可否。 第59章 与君同行 凤元九莫名其妙地成了抢手货,正气门晏修远要回护他,万安平也突然态度一转讲起了同门情谊,康玄一又私下里传音。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坐观晏修远与万安平互打机锋。 晏修远九州天骄榜排名第三,万安平只排名第八,晏修远便言真意切地拿实力说话:玄冰洞中凶险无数,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生机,凤元九还是跟着我更安全些。 万安平实力不如人,便拿玄门人数和同门责任说事:晏师兄此言差矣,纵使晏师兄实力强横,遇到险境一拖二恐怕也难免力所不及。不如让凤元九跟着我们这一路,有太叔师兄和楚师妹在,我们三个人照应凤元九一个还保险些。再者说了,凤元九乃是我同门师侄,照应他本就是我分内的事,便不劳烦晏师兄了。 晏修远君子如玉,人淡如竹,却偏偏不让分毫。 眼见着玄冰洞洞口法阵即将被攻破,他们还没有争出个所以然来,康玄一晃着酒葫芦,状若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玄冰洞内还不知是甚么境况,一入内便会被分散开来也不一定,你们如此相争又有甚么意义? 涂成九笑吟吟地说风凉话:你们争了半天,说不准那凤元九便跟我落在一路了。 这还真不是不可能! 凤元九垂眼默默祈求天道垂怜,和谁一路都好过跟涂成九一路。 这野狐狸精从未遮掩过对他的杀意,要是真跟他撞到一路上,十有八九得陨落在这玄冰洞中。 康玄一神识落在凤元九身上,肆无忌惮地描摹着凤元九的轮廓,仰头灌了一口神仙酿:看来涂道兄很想让秦长生到狐部一游。 涂成九哂笑:提秦长生色变,魔门圣子也不过如此。 康玄一盯着涂成九笑得意味深长:心中无鬼,无所畏惧。 嘭! 嘭! 嘭! 接连三生巨响,终止了几位天骄毫无意义地言语机锋。 浓郁地异香扑面,几人纷纷来到了破除法阵后露出真面目的洞口之前。 只见原本黑漆漆地丈高门户,在破除法阵后,变成了一丈方圆、崖壁上缀满了湛蓝结晶的洞口,如若水晶宫的门户,美轮美奂。 凤元九座下傻蛟盯着洞口,扭动着蛟身,躁动不安,然而旋即却化作了尾指粗细缠到了凤元九的腕子上。 众人忙着商议进入玄冰洞的顺序,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插曲,康玄一却是看得明白,凤元九刚才可是不动声色地教那小蛟学了一个乖。 月下美人铁石心肠的模样看得康玄一心痒难耐,然而顾忌着凤元九的面皮和声誉,他也只能暂且佯装着与其毫无瓜葛。 商量如何进洞可比争论凤元九由谁照应痛快的多。 此处乃是妖部三位先行发现的,自然是妖部先进,随后便是玄门、儒门和魔门。 义正言辞要将凤元九带在身侧照应的万安平,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理都没理凤元九,便与太叔天华、楚璎玑一起进了那水晶宫。 万安平心胸之狭隘令国明轩侧目。 向来肆无忌惮、不肯吃半分亏的魔门修士此次竟甘愿排在最后,更是惹得国明轩频频回顾。 国明轩着实猜不出康玄一的心思,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思传音给晏修远这些魔头竟肯落在最后,定是心怀叵测,晏师兄万勿大意。 晏修远微蹙了下眉,缓了一步,让国明轩走到了他前面师弟且先行,为兄为你断后。 如此,儒门三人的顺序便成了国明轩、晏修远、凤元九。 康玄一在后面把这一切看得分明,哂笑了一声,在进入玄冰洞的瞬间牵住了凤元九的手。 为防走散,妖、玄、儒、魔都各施了手段。 比如说妖部的祖神索,玄门的同舟共济,儒门的风雨同行以及魔门的万魔景从。 唯有凤元九这个玄门修士跟儒门混在了一起,晏修远死马当活马医,牵着凤元九的手用伏魔索把两人的手腕绑在了一起。 如此,便成了凤元九左手晏修远右手康玄一。 不出这些九州天骄所料,这玄冰洞内果然洞口便有法阵,将一众人等分散了开去,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妖、玄、儒、魔所施手段尽皆失了效用,到最后只有手牵手的晏修远、凤元九和康玄一如愿落在了一处。 冰蓝色的通道里,晏修远,凤元九和康玄一大眼瞪小眼。 凤元九垂眼看看左掌心修长圆润的手指,又看看右掌心玉白的手背,默默往回抽了下双手。 然而,左手抽出来了,右手依然被康玄一牢牢地攥在掌心。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看着康玄一:康师叔,请高抬贵手。 康玄一攥着凤元九的手抬至与肩同高,好整以暇地问:你叫我什么? 凤元九抿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康玄一捏着凤元九的手,斜睨了晏修远一眼,手上用力把凤元九拽到了自己身侧:晏道兄,你在洞外对元九的回护之情,他日必有所报。 晏修远视线在凤元九与康玄一身上打了个转儿,笑吟吟地说:康道友,我照应凤元九并非看你。 自是晓得,世人谁不知你们儒门最是正直不过,入世渡人,斩妖除魔从不含糊,晏道兄更是个中翘楚。康玄一一哂,我在晏道兄那里哪有什么情面可讲。 晏修远一指康玄一攥在凤元九腕子上的手,不紧不慢地问:康道友是否该松手了? 康玄一灌了一口神仙酿:晏道兄,九州天骄榜上你虽为第三,却也不是说我便当真不如你。 晏修远不为所动:谁又没有几分保命手段呢? 他倒是忘了,九洲之地最为不两立的当是儒门与魔门! 凤元九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位天骄,顿时头如斗大,动了动手仍是没能挣脱康玄一的钳制,索性便由他去了:两位师叔可否暂且放下往日恩怨,暂且合力过了这迷宫? 晏修远与康玄一不约而同地看向凤元九。 凤元九面无表情的说:如若真等两位师叔手底下分出真章,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晏修远与康玄一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说:我与康道友并无宿怨。 康玄一亦是面不改色地道:我素来敬重晏道兄品格,又怎么会与之结怨? 凤元九: 恋耽美 ——(40) 康玄一肆无忌惮地把手移到凤元九肩头,微微用力,将人禁锢在了自己怀里,盯着晏修远问凤元九:既然要结伴而行,我们的关系是否也不必隐瞒晏道兄了。 凤元九没有错漏晏修远眼中的了然,心中暗骂了声娘,面无表情地问康玄一,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是需要特意拿出来说一说的? 康玄一视线落在凤元九那两片如春桃般艳丽的唇上,含着笑警告凤元九:始乱终弃可非君子之所为。 凤元九一噎,白了康玄一一眼:劳您自重。 康玄一抬眼,对晏修远说:他日我与元九的合籍双修庆典上定给晏道兄留一个席位。 凤元九沉默。 晏修远了然,笑着应了一句:届时定然亲身前往云台山脉道喜。这却是把康玄一这位魔门圣子说成是入籍的一方了。 康玄一倒是也不以为意:届时必倒履相迎。 既然晏修远和康玄一这一对天生对立的天骄暂时和解,自然再无他话,三个人开始研究起这迷宫来。 冰蓝的通道在前方两丈远的地方分成了三条岔路,在后方一丈远的地方分成了两条岔路。 三人前后两个岔路口都查看过了,五条通道别无二致,仅用眼睛看着实断定不出哪一条通道才是坦途。 康玄一问晏修远:晏道兄,可有妙法择出一条坦途? 晏修远淡然道:并无。康道友若有秘法不妨施展一二。 康玄一扬手,掌中现出五个小魔头,被他一个通道里扔了一个:秘法没有,唯有这笨办法或可一试。 五个魔头放出去,先是后方左侧通道里那个魔头发出了一声尖叫,随后便是前方中间通道里传来了一声尖叫。 又等了良久,余下三条通道里也无声音传过来。 又往余下三条通道里各丢了一个小魔头,依然毫无反应,康玄一耸肩:能力有限,实在探不出余下三条通道的吉凶。说着,康玄一看向凤元九,不如问下天机? 这正合凤元九心意,凤元九便没推辞。 不过,在演算天机之前,他先把小狐狸自灵兽袋里放出来抗在了肩上。 龟甲轻抛,凝神问天。 白玉龟甲自空中划出一道道横杠,画出了卦象。 凤元九以《连山易》解卦,所得结果与小狐狸所指方向不谋而合。 凤元九收了龟甲,道:前方右侧通道大吉。 天机替他们做出了选择,三人便再不犹豫,不过在进入那条通道之前,三个人先是用万年蛛丝搓了条绳索,绑于腰身上连成了串,又手牵上了手,以防走散。 当然,凤元九还是中间那个,晏修远与康玄一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已是不易,让他俩牵手绝无可能。 第60章 醉眼朦胧 依旧是冰蓝色光可鉴人的通道。 晏修远开路,康玄一殿后,凤元九肩上扛着小狐狸腕子上挂着傻蛟走在中间,三个人糖葫芦串似的,小心翼翼地在通道里前行。 没有裹足的陷坑,没有突然坠落的滚石,没有淬了毒的箭矢,没有迷阵,没有幻阵,没有困阵,没有杀阵。 三个人平安无事地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尽头处是一扇紧闭的门,门前有一披着冰蓝战甲的巨虾守着一株缀满火红色果子串的灵株打瞌睡。 晏修远微微侧身,让身后的凤元九和康玄一看清了通道尽头的状况。 凤元九盯着那巨虾莫名想起了龙宫里的虾兵,康玄一则是盯着那灵株朗笑了一声:万年酒香果! 晏修远掌中浩然正气笔笔尖微微颤动:正是。 康玄一手搭在凤元九肩上,对晏修远说:晏道兄,酒香果归我,我补给你一葫芦神仙酿如何? 晏修远竖起两根手指,看着康玄一笑而不语。 康玄一与晏修远对视了片刻,自乾坤袋里摸出两个白玉葫芦抛给了晏修远:晏道兄,剥虾壳的时候可千万莫手软! 晏修远收了酒葫芦,随后放进乾坤袋里:好说。 眼见着晏修远和康玄一达成了协议,开始商量诛杀虾兵事宜,凤元九用指尖戳戳康玄一,问他:我的呢? 康玄一猝不及防地低头,亲了凤元九一口:好了,别闹。 凤元九掌中龟甲化作板砖大小,对着康玄一跃跃欲试。 康玄一垂眼看着凤元九含嗔带怒的脸,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你若是想喝,哥自会喂你。 喂你两个字被康玄一说得极为暧昧缠绵,令凤元九莫名便想起了望月殿中那带着酒香味的冒犯。 凤元九以面无表情掩饰心湖溅起的涟漪:大可不必。 康玄一朗笑一声,揽着凤元九退出约莫两丈远,在通道上放置了一个防御法阵阵盘,把凤元九安置其中,便拎着他的水神戟折身回了通道尽头。 虾兵身长有丈余,弓着身子,虾头对着酒香果一点一点的,有些许滑稽。 晏修远拿了康玄一的神仙酿,自是要出上几分力气。 在康玄一去安置凤元九的空挡,晏修远已经手持浩然正气笔,聚墨成兽,画出了一只皮糙肉厚的巨像挡在身前,画出了一群三足金蟾对着虾兵蹦蹦跳。 康玄一身上魔气缭绕,持着水神戟飞向虾兵的瞬间,那一群墨色三足金蟾便蹦蹦跳着围了过去。 水神戟斩在虾兵战甲的联结关窍上,瞬间喷出一汪墨蓝色的妖血。 嗷!虾兵被扰了清梦,当即舞着鳌钳剪向胆敢在它面前造次的小虾米康玄一,然而,虾尾被一圈半米大的三足金蟾牢牢地咬着,这一纵却是并未能如愿离地。 康玄一觑机便又是一百零八斩,次次斩在了虾兵战甲最为薄弱的联结关窍上。 墨蓝色的妖血瞬间如喷泉一般喷涌,在冰蓝色的通道上染出了一副墨蓝色的山水。 有晏修远和康玄一联手,并未费上多少手脚便将那虾兵送归了祖神的怀抱。 凤元九自觉收起阵盘顺手放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走到康玄一身边看他采摘酒香果。 红色的果子不过珍珠大小,通体晶莹剔透,犹如上好的玛瑙。 凤元九捏了一粒闻了闻,浓郁的酒香瞬间钻入鼻息间,熏得他有些醺醺然。 康玄一失笑,拿走了凤元九欲往嘴里塞的酒香果:不要命了? 凤元九醉眼朦胧地盯着康玄一看了一会儿,指尖戳着康玄一心口控诉:登徒子!抢我度厄金丹! 康玄一将装满了酒香果的玉匣收进乾坤袋里,攥住凤元九的手腕:好好好,我抢了你的度厄金丹。 凤元九鼓着嘴,一双狐狸眼雾蒙蒙地盯着康玄一:你挡了我的成仙路!康玄一低笑:不,哥不会挡你成仙路,哥带你一起成仙。 凤元九歪头,盯着康玄一用他那被醉迟钝了的思维琢磨了半天,摇头:你个大骗子!你就是挡了我的成仙路!说着,凤元九抡着胳膊画圆,一肘子砸到了康玄一肩头,心障!那么多!又变这么大!消不了! 康玄一心思微动,抱住凤元九,低声诱哄:跟哥说说,心障是什么?哥替你去灭了他! 凤元九突然嘴紧的跟蚌壳似的,任康玄一怎么哄,都再不肯开口。 康玄一好气又好笑,捏着凤元九下巴佯装冷脸威胁:再不开口,亲你了啊! 凤元九双手捂嘴,瞪着一双狐狸眼看流氓似的看着康玄一。 康玄一扶额,把凤元九的脸按进怀里,低声咕哝:真该就此把你变成炉鼎算了! 晏修远处理完虾兵巨大的妖体,把有用的甲、肉和妖血平分成了三份,自己收了一份,凉凉地讥笑了一句:正经八百地合籍双修秦长生都未必同意,你还想把他首徒变成炉鼎,魔门圣子的胆魄着实令人倾佩。 康玄一掌心中黑色真元贴着后心进入凤元九的经络中,帮他化解着酒气,嗤笑了一句:晏道兄,非礼勿视可还记得? 晏修远一指处理好的宝材,哼笑:守心克己何其易也,守心克己何其难也。 不比晏道兄知礼。康玄一哂笑,收了一份宝材,拍拍凤元九的背,笑着说,酒醒了,就甭藏着羞愧了,快收了你那份赃物! 凤元九僵在康玄一怀里默诵了十遍《清净心经》,待得脸上热度退下去之后,这才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收了最后一份宝材。 康玄一看着他笑:教你一个乖,以后把对我的防备之心挪到那些个妖兽灵株身上一些,可不是每次都有我从天而降的。 知他在影射当日那独目石猿之事,念及如今守在映日峰上的两只大猴子,凤元九暂且没与他计较,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康玄一一眼。 康玄一低笑了一声,便把视线落在了那道紧闭的门户上。 这道门户足有两丈高,与冰蓝色墙壁浑然如一体,周围并无机括,只能在门户上寻找开启之法。 走到近处才发现,门户上波浪暗纹中隐有无数游鱼在浮动。 三个人站在门前看了良久,也未看出那些游鱼浮动的规律。 康玄一揉了把眼睛,说:眼都看花了。 凤元九相继收回了视线:看得有些头晕。 见晏修远还在盯着门看,康玄一拽了凤元九一把,传音问他:你怎么会误入玄冰潭?可是遭了人算计? 凤元九摇头,将九火瀑秘境中的变故细细与康玄一说了一遍:想是因为这场天地异变,两处秘境有了通道。说着,凤元九言语微顿,没说他是如何误入此地的,而是问了康玄一一句:若我所记无差,令妹名为玲珑,可对? 康玄一盯着凤元九,敛了唇边笑意:正是。 凤元九神识探入栖凤台,扫了一眼在灵湖中戏水的那对男女,瞬间红了耳根。 默念了一声非礼勿视,凤元九抬手以灵力凝聚了一个女子影像,问:可是她? 自己的月下美人,对着自家妹妹的画像面红耳赤的模样,让康玄一无端有些暴躁。按捺着心中滋生的恶念,康玄一挥散了凝于空中的画像,不动声色地说:我记得你与舍妹并不曾见过,可是有人给了你她的画像? 并无。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了一眼,那深如寒潭的目光令他心底兀然一寒,破天荒多解释了一句,我在九火瀑秘境里顺手救下了一个女修,有人说她是康家玲珑,我不知真假,方才突然想起来便跟你确认了一下。 康玄一心中已然把康家那些人怀疑了个遍,却是没想到竟是这样。 皱眉审视了凤元九片刻,康玄一面无表情地说:确是舍妹,不过就算你告诉我你对玲珑一见钟情,我也不会同意你与她有任何超乎界限的情意,你此生注定只能成为我康玄一的道侣。 凤元九莞尔:我说过,我心中唯有大道,并无儿女情长。 康玄一未置可否:玲珑遇到了何事?可记得是何人为难她了? 见晏修远亦自门上收回了视线,凤元九说:令妹已脱险,为难她的人已经以身合道,不必忧心。至于她所欲何事,还是待得时机合适了,让她自己与你说罢。 康玄一扬眉,还欲再问,晏修远已经转身看向了他俩,只好暂且结束传音,问晏修远:晏道兄可是看出了什么门道? 晏修远摇头:玄奥非常,力所不及。 水神戟凭空现于掌中,康玄一枪尖指向那扇门:所以只能暴力破除了? 晏修远展臂做了个请的手势。 康玄一双手执戟,飞身斩向巨门,然而,金丹后期大圆满境修士的蓄力一击砸在门上,那门却依然纹丝不动。 随后,晏修远与康玄一合力一击,依然如此。 念及前世一处残存秘境中种种奇葩机关法阵,凤元九说:或许直接拉开便行? 晏修远与康玄一齐齐看向凤元九,做了个请的手势。 凤元九自忖实力不济,为防意外,拿出之前那条万年蛛丝做的绳索,把康玄一与晏修远一一拦腰绑了,这才真元运于掌心吸在门上,用力一拉。 第61章 翻脸无情 门开了。 门后依旧是冰蓝色的通道。 三个人如法炮制,万年蛛丝绑着腰,手牵着手,凤元九负责指路,晏修远和康玄一负责杀怪采摘灵株。 三个人坐地分完赃,康玄一顺手拉了下门,没拉动。 再拉,还是没拉动。 晏修远跟着试了一下,依然没拉动。 凤元九手放在门上,轻轻一拉,门开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凤元九腕子上的傻蛟忍不住,竖起拇指盖大的小脑袋,得意洋洋地揭开了谜底:这里应该是蛟神殿,非蛟族血脉不得入内。 康玄一端量了傻蛟一眼,说:咱们得加快速度了,别让妫海宸星抢先了。 三个人意见达成一致,合理分工,速度快上不是一点半点。 如此,三日后,通过最后一道门户,他们进入了真正的水晶宫。 冰蓝色水晶宫约莫高十余丈,百丈方圆。 大殿正中是一眼五丈宽八丈长的寒潭,寒潭正中有一腾龙雕塑栩栩如生,寒潭边上有雕塑九尊,分别是寒冰玉蛟、六臂神猿、三首妖狼、金翅苍鹰、吞海巨鲸、四眼魔熊、吞天神鼠、擎天神鳖和九尾天狐,再往外有三百六十五根柱子错落有致地排布在四周,每一柱子上有一浮雕,或是飞禽、或是走兽、或是水族。 若要找一个词形容,大概就是美轮美奂了。 凤元九戳傻蛟的脑袋:蛟神殿?非蛟族血脉不能入内? 傻蛟呆嘻嘻地碎碎念:卧槽!又被老乌龟骗了! 晏修远端量四周片刻,说:这里应该是妖族的祖神殿。 不是应该,这里就是祖神殿。康玄一一指寒潭周围的雕像,这是众圣图,方才我们过的那迷宫应该是妖族的朝圣路。说着,康玄一看向凤元九,以前只听说朝圣路是妖族的圣路,他族的往生路。没想到于妖兽之主而言也是坦途。 恋耽美 ——(41) 凤元九皱眉,晏修远腰间可也挂着灵兽袋的,他却没能打开朝圣路上的朝圣门。 康玄一顺着凤元九的视线看了一眼,没再多言,转而说起了祖神殿:这寒潭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化妖池,据说妖族入内可净化血脉之力。 晏修远皱眉:如若如此,那可就难了。 康玄一耸肩:妖族可以通过这化妖池进入下一层,咱们只能闯万妖阵杀进下一层,好在咱们在朝圣路上没有浪费甚么时间。 不过谁都不曾真正见过祖神殿,一切都只是推断,也许咱们气运并没有那么差。晏修远盯着寒潭,若有所思,咱们还是先确认一下这寒潭到底是否是化妖池为好。 这个好办。凤元九挠挠小蛟的角,直接拎着尾巴把傻蛟丢进了寒潭里。 傻蛟一入寒潭便化了原型,一丈长的寒冰玉蛟沉在幽蓝的潭水里,一动不动,仿佛进入了沉眠。 凤元九的神识顺着御灵契约进入了傻蛟的识海,发现傻蛟在寒潭里泡了不过一刻钟,竟然便隐隐有了进化的征兆! 傻蛟在进化,这寒潭应该就是化妖池。凤元九想也不想便把肩上的小狐狸也朝着寒潭抛了出去。 雪白色的狐狸尚在空中滑行便身形骤长,毛绒绒的狐狸尾巴熟练无比地卷住凤元九的脖子,带着凤元九一起跌向了寒潭。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晏修远和康玄一手才伸到一半,凤元九便被小狐狸拽着脖子,噗通一声坠入了寒潭里。 冰蓝色的水花溅射而出,落在脚边,霎时凝成了冰花。 康玄一看着寒潭里被大狐狸圈在怀里的凤元九,眉心紧锁,神情莫测。 幽蓝的寒潭水里,凤元九眉心微蹙,朱唇紧抿,双手抱膝缩在毛绒绒地狐狸肚皮上,仿佛正在承受着极大的苦痛。 康玄一面无表情地盯着寒潭中浮起的气泡,藏在衣袂里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紧,直至凤元九眉目舒展才缓和了脸色。 确认凤元九并无性命之忧,水神戟凭空而现,康玄一枪尖直指晏修远,杀意昭然。 晏修远手持浩然正气笔凌空泼墨,一座军事古城转瞬成型。 笔墨不断,晏修远立于城墙之上画着披甲执戟的将士,盯着周身魔气缭绕的康玄一,问:康道友这是要杀人灭口? 康玄一拒不承认,将掌中凝聚而出的魔头一个接一个地拍进水神戟里,漫不经心地说:又无不可见人之事,何来杀人灭口之言? 晏修远视线滑过遥指着他、愈发森冷的枪尖,嗤笑了一声,无声地嘲讽了一波康玄一的口是心非。 魔头融入水神戟一百零八只,在通体银白的水神戟上染满了无尽魔纹。 康玄一一抖枪尖,伴着一阵亘古远的嗡鸣与凄厉的魔头嘶吼,又言:不过是觊觎晏道兄九州天骄第三的排名久矣,奈何一直未能寻着跟晏道兄切磋的机会,见眼下时机合宜,便有些忍耐不住罢了! 晏修远挥墨画出一道道防御工事,轻笑:原来如此,我还当你是怕我将凤元九半妖的身份说出去,急着杀人灭口呢。 康玄一不动声色地扬戟一斩,乌黑的弧形气刃斩在漆黑的城墙上,爆出一声巨响:晏道兄既然已经画完你的龟壳了,便休要废话,赶紧手底下见真章罢! 晏修远冷笑,挥笔连画十二道降妖除魔符。 之前还手拉手一块走朝圣路,转眼便翻脸无情。 一场争斗眼见便要一触即发,一只五尾妖狐从天而降,堪堪落在了康玄一与晏修远中间,康玄一的水神戟和晏修远画出来的金獠钢铁山猪便不约而同地朝着五尾妖狐身上轰了过去。 五尾妖狐猝不及防,被轰了正着,身上的护体罡煞霎时破碎,背上被水神戟斩出了一道尺长的伤口,深可见骨,腹部被山猪的金獠捅出了两个血洞,血流如注。 五尾妖狐瞬间凶性大发,赤红着眼睛长嚎一声,瞬时天地色变,浓雾渐起。 这是域的雏形! 如果让这域成型,他们谁也逃不掉! 康玄一与晏修远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便同时朝着五尾妖狐下了死手! 康玄一脚踏水龙,水神戟连斩。 晏修远浩然正气笔不停,画出了一群又一群的妖兽大军。 五尾妖狐离元婴期还差一步之遥,不得不暂且放弃了尚不完整的域,转而用他那妖族本体和康玄一、晏修远战在了一处。 五条妖尾便像是一个巨大的伞盖将妖体护得密不透风,泛着寒光地利爪就近抓向康玄一,却又在一处之际借力弹向站在高高城墙上挥笔画妖兽的晏修远。 康玄一不做犹豫,执着长戟紧追不舍。 康玄一心中有私念,自是下手毫不留情,晏修远出身儒门,斩妖除魔更是从不含糊。 五尾妖狐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两厢争斗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便力有不逮,一招不慎被康玄一斩掉了一条尾巴。 晏修远眼疾手快,立时一拍腰间灵兽袋,放出一头白狼叼走了落地的尾巴。 一条尾巴便是他五分之一的修行,尾巴俱全的时候他都敌不过康玄一和晏修远联手,此时断了一条尾巴更加不是对手了,五尾妖狐立时心生退意,朝着寒潭退了过去。 康玄一看出五尾妖狐的企图,直接封其后路:晏道兄,别藏着掖着了,这老狐狸要跑! 晏修远轻笑了一声,掌中现出一卷竹简,扬手一抛:人间百年,降妖百万。众妖俯首,甘入永眠。 朗朗之声犹如圣音,竹简线断,化作牢笼罩向妖狐。 康玄一拂袖,四十九只魔头缠绕化一道匹练缠向妖狐的四肢,将妖狐定住了一瞬。 牢笼落地,将妖狐罩了个正着。 康玄一戟起尾落,又连斩了妖狐三条尾巴,正待斩下最后一尾,斩去妖狐全部修行,又有一尾黑色巨蟒从天而将,直接砸碎了竹简囚牢、砸偏了康玄一的水神戟。 妖狐觑着机会,瞬间足下生风,窜入了化妖池里。 康玄一: 晏修远: 黑蟒晃晃群星环绕的脑袋:我擦擦擦!康玄一!把你那根破棍子拿开!老子的龙尾! 晏修远自化妖池中收回视线,叹息:也是他气运未尽,命不该绝。 化妖池中,青色巨狐四肢舒展,断尾处血肉蠕动,渐生新尾。 康玄一神色阴沉得仿佛要滴水那老狐狸精入了化妖池无异于是给凤元九加了一道催命符! 然而,化妖池于没有妖族血脉的修士来说无异于化尸水,沾之必死! 反手一戟,自黑蟒尾巴滑至七寸处。 康玄一面无表情地问:妖族圣池,化妖池,想不想进? 黑蟒:这还用问? 康玄一压了压枪尖:以祖神起誓,保凤元九平安。 碧绿的竖瞳与康玄一对视了一瞬,黑蟒认命起誓:祖神在上,蛟部妫海宸星对蛟圣起誓,入得化妖池后必保凤元九无虞,天地为证! 康玄一满意,水神戟一收,任妫海宸星进了化妖池后,转身对晏修远说:晏道兄,我实在心忧凤元九安危,你我之战待他日再来做过,如何? 晏修远颔首:暂且携手闯万妖阵罢,希望能来得及。 第62章 秘境异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凤元九落入寒潭之后,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全身血脉鼓胀,周身犹如有上万蚂蚁过境,又麻、又痒、又疼。 凤元九手不能动,脚不能移,只能被动的接受着化妖池对道体的改造强化。 看着自己的经络一点一点被拓宽,筋骨一点一点变得强韧。 看着自己筋骨脉络被改造完成,头顶冒出两只毛绒绒的狐狸耳朵,身后多出来三条尾巴,凤元九是震惊的,但震惊的并不是化妖池这堪称逆天的功效,而是他体内竟然有妖族血脉! 要知道他闲暇之时曾经揣测过他父亲的身份,甚至怀疑过是掌门真人百里长空,却没想到他亲爹竟是个妖族的老狐狸精! 他也只能说,母亲大人着实可以。 本以为道体改造强化完成之后便结束了,不承想道体之后还有元神识海。 在凤元九四肢舒展的瞬间,化妖池边,九尾天狐圣像上便射出一道朦胧青光,穿过幽蓝的潭水,没入了凤元九的眉心。 外力入侵,琴魄瞬间金光大盛,将整个识海护了个严实。 七绝琴的琴魄就像是个无所不吞的饕餮,天地本源吃得,法宝本源吃得,妖兽精魄吃得,人修元神吃得,天降甘霖吃得,现在竟然连妖族圣光也吃了。 青色圣光源源不绝地涌入,琴魄便跟个无底洞一般,不知饱足地吞噬着仿佛取之不尽的圣光。 薄如纸张的琴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最终定格成了一把金色的五弦古琴。 凤元九忽有所感,元神之体漫步至琴魄旁,手抚上琴弦。 苍茫亘古的天地之音,仿若穿越时空而至,震得天地震颤。 置身于祖神殿中的众修士瞬间定格,朝圣路化归混沌,众圣图化成了糜粉,化妖池化作一道万丈长的水眼,将进入祖神殿的修士卷向了不知名处。 存世亿万年的祖神殿坍塌,空间崩溃之力蔓延至玄冰潭秘境。 玄冰潭秘境中,冰蓝色的汪洋开始翻涌,一道高似一道的水浪奔腾,撞在一处,在漫无边际的冰蓝色水面上撞出了一个个漩涡。 漩涡汇入两境通道之水眼,化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无边潭水顺着漏斗倾泻,涌入九火瀑秘境。 九火瀑秘境里,天将倾,地将覆。 至寒之水与至热之火相遇,无边水雾蒸腾而起,万千灵株化为虚无,无数灵兽葬身冰潮火海。 九洲之地。 东玄大陆,云台山脉,云台峰,元和殿。 眉目清冷的真人趺坐静修,额间一点红痣内,仿若有无数玄奥至理运转。 忽然,静修的真人嗖然睁眼,望向九火瀑秘境的方向,须臾抬指一点,赤红色的真元裹着一团金光破空而去:开始了。 西荒大陆,万丈青丘。 琼楼玉宇中,醉卧王座的妖主,宸宁之貌,贵气逼人。 有歌姬舞女相伴,有美婢侍妾环绕的妖主,一双风流多情的狐狸眼兀然看向九火瀑秘境的方向,旋即随手一挥,一道青色弧光斩破虚空,消失在了天际。 北冥大陆,万魔渊。 镇魔柱上趺坐的魔尊,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九火瀑秘境,虚掌一抓抓出无数魔头,团成一团乌光砸向了九火瀑秘境:来了! 南华大陆,青山书院。 儒巾长袍的老者,口中诵读的大圣之音兀然中断,手执长卷微微一点,便有一道历史长河淌向了九火瀑秘境。 九火瀑,玄冰潭。 四道至圣之力如定海神针一般,定住了濒临崩溃的空间,免去了空间崩塌的灾难。 九火瀑和玄冰潭却是彻底融成了一处,成了一方崭新的秘境。 新秘境,境界限制提升至了元婴期。 玄、魔、儒、妖,各宗门部族纷纷组织人手进入秘境,一是为了探看陷于秘境中的弟子情况如何,二是为了抢占开拓新秘境的先机。新秘境里,随着悠远飘渺的天地之音消散,定格的修士们纷纷恢复了鲜活。 秘境里天翻地覆,于他们而言却不过是眨眼之间。 毕竟是各宗门部族的精英弟子,眨眼间换了新天也不过是慌了一瞬,旋即便发宗门集合信号的发信号,探索此处秘境的探索此处秘境。 如此三日后,各宗门部族的人都有些惊恐他们赫然发现,探索九火瀑和玄冰潭秘境的人竟然会和到了一处!这意味着甚么? 惊恐过后,便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毕竟空间撕扯之力稍有沾染便会以身合道划归混沌。 而太清派万安平和卜子阳除了惊恐和庆幸外,还有点头大凤元九失踪了。 虽然他们俩一个比一个想弄死凤元九,可凤元九真失踪了他们又有点怂,无他,掌门嫡脉从祖师到弟子都太特么的护犊子了! 要知道秦长生可是为了这个徒弟的拜师礼,广发请帖遍邀了天下修士的,其对这个弟子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万安平和卜子阳领着同门一边探索秘境,一边寻找凤元九,然而,一连找了十余日也未能发现蛛丝马迹。 这一日,天际突然炸起太清派召集令。 心知应是宗门新派进秘境的同门师长到了,万安平不敢耽搁,当即带着残存的三十二个弟子前往会合。 遥遥看见秦长生那用最低调的姿态炫着最高调的富足的法驾,万安平瞬间如吃了粑粑一样。 然而,再怎么不甘愿,万安平都不得不前往法驾上回话。 且不说秦长生因凤元九失踪之事如何发作,只说凤元九于识海中以琴魄抚过一曲之后,那金色琴魄便化作一方佩玉悬挂在了凤元九元神之体的腰间。 凤元九以元神沟通了一番方知,原来以七绝琴为凭依转世重修之时,此琴便已认主,只因穿越时空所耗损的本源一直未曾补足,这才未能彻底完成认主。 随着琴魄传予他的御琴之道,凤元九默念了一段法咒,先前被他挂在腰间的玉琴便化作一枚银色印记印在了凤元九颈间锁骨之上。 只有玄器方可化作图腾印于道体之上。 着实没有想到解锁四层禁制之后的七绝琴竟然是一件玄器,赚大发了! 要知道那七绝琴上可是还有不少禁制残存呢,全部解禁之后不知会是怎样一种灭世法宝! 以前担忧被魔琴反噬,一直压制琴魄成长,此次意外认主之后,凤元九却是开始期待七绝琴全部解禁了。 凤元九摸了下自己的锁骨,正欲唤出七绝琴试验一下其威力,便觉头顶上的耳朵被捏了一下,一下之后又一下。 凤元九转身看向身后的银发少年。 少年圆圆大大的狐狸眼,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圆圆的脸,小巧精致的鼻子,肉嘟嘟的嘴,简直让人见之便心生喜欢。 凤元九淡淡地看了少年一瞬:贫道应该如何称呼阁下? 不见有如何动作,少年便已然瞬移到了凤元九身边。 猝不及防之下,凤元九被个头只到他腰间的少年提着腰带猛地一甩,便被挂到了十丈外的树杈上,堪堪躲过了凌厉一击。 身形随着树杈晃动,凤元九运转真元稳住身形,定睛一看。 便见方才那少年已是与一只断了尾的妖狐斗在了一处。 恋耽美 ——(42) 这一人一妖,不,应该是这二妖修为都在他之上,斗法他参与不上,却可围观一番参悟些天道至理。 那妖狐显然之前已是受了重伤,与那少年斗了几个回合便力有不逮。 眼见着妖狐要跑,少年却因为斗法经验不足并未发现妖狐的意图。 凤元九略一思量,便放出穿云舟,盘坐于甲板之上,摆出七绝琴,奏了一曲《锁妖》。 《锁妖》乃是七绝琴解禁后出现的新曲子,与《缚仙》、《封魔》合为囚禁三音。 七绝琴认主之后,不再受功法限制,凤元九以《太易归元玄录》之功法亦可催动,只不过是威力比之《太古天音密册》差上一筹。 凤元九着实好奇其威力如何,索性便趁机试验了一番。 葱白的十指于银色琴弦上跳舞,悠长绵密的琴音自弦上流淌而出,化作道道金色锁链缠向那断了尾的妖狐,封住了妖狐的全部退路。 妖狐与少年斗法已是勉力支撑,此时见脱逃无望,瞬间便激发了凶性,使出了同归于尽的劲头。 然而,到底已近油尽灯枯,不过数十回合之后,便给金色锁链锁了个正着。 银发少年一指被捆成了粽子的妖狐,咬牙切齿:凤元九,杀了他!吞了他的精魄! 被捆缚的妖狐闻言,狐狸眼中的血色尽褪,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待他一片赤诚,可就是不知待他知道了他的身世之后是否会用那主奴灵契直接送你去见青丘祖神! 银发少年绷着细嫩的脸,脆生生地道:凤元九,吞了他的精魄,你便能从三尾进化成六尾。 凤元九视线在妖狐和银发少年身上打了个来回,不疾不徐地道:我不需要,还是由你来吞噬罢。 银发少年深看了凤元九一眼,直接摇身一变,化作了一通体雪白,额上藏着四十九跟金色绒毛的狐狸,却正是凤元九之前于云台山脉捡着的那只寻宝狐。 而被凤元九以《锁妖》锁住的妖狐却正是九州天骄榜第二的涂成九。 只见那寻宝狐仰天长啸,对着妖狐张嘴一吸,便将那涂成九吸干了骨血和精魄。 一代妖族天骄就此陨落,成就了他同父兄弟寻宝狐的四条尾巴。 待得寻宝狐消化完涂成九的精魄和骨血,凤元九看着长高了一寸的银发少年,问: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了? 第63章 父亲身份 刚才还凶悍嗜血的少年瞬间化作了蠢萌弟弟,凤小白抓着满头银色长发傻笑了一声:嘿! 凤元九对着凤小白勾勾手指,不咸不淡地命令:上来。 凤小白凌空跳跃,几个起落落在穿云舟上,盘膝坐在了凤元九对面:你想知道甚么? 凤元九好整以暇地看着凤小白:难道不应该是你主动尽数坦白? 凤小白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苦逼着脸说:要说的话太多,有点不知该从何说起。 凤元九静静地看着凤小白,神情淡漠。 须臾,嘴角弯出了一个似有若无地弧度,凤元九垂眸,似笑非笑。 玉白的指尖轻轻拨弄琴弦,天地之音悠悠而起,正是《锁妖》的第一段。 吓!眼见着金色锁链在凤元九指间瞬息成型,凤小白往后飘了一尺远,告饶:哎!我知道从何说起了! 凤元九手虚按琴弦,淡漠地看向凤小白要么说,要么做过一场。 不说那主奴灵契束缚,只论二人身份,凤小白也不可能真个跟凤元九动手。 凤小白头疼地揪着脑袋上的银色头发,苦兮兮地从自己的身份开始了坦白:我本名涂成陆,是狐部当代狐主第六子。 凤元九颇感意外,他知凤小白跟涂成九是兄弟,却是没想到他竟然是涂成九的哥哥,要知道那涂成九不论是心性还是实力似乎都要略胜凤小白不止一筹:继续。 凤小白却是没有继续,指着凤元九膝前古琴,讨价还价:咱先把琴收了? 凤元九哂笑:有主奴灵契在,收不收这琴又有甚么干系? 有干系!有干系!这琴摆在这里我瘆得慌!凤小白,哦,不对,是涂成陆可怜兮兮地盯着凤元九,好歹也是主奴一场,讲讲情面? 凤元九莞尔,拂袖抹过七绝琴,七绝琴便化作一抹银色流光没入了凤元九颈间。 涂成陆夸张地松了口气,身子微微前倾,仰头盯着凤元九说:咱们先从你的身世说起。 我的身世?虽然心中已有猜测,凤元九还是不自觉便挺直了脊背。他的身世,他那神神秘秘的父亲,一直以来便像是迷雾一般,始终探寻不到蛛丝马迹。没想到,到头来竟是他于云台山脉中随手捡来的小狐狸要替他解惑! 涂成陆像模像样地轻叹了口气,维持着坐姿凌空飞至凤元九身前,伸手拍了拍凤元九的肩膀,脆生生地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唤我一声六哥。这既是委婉地说明了凤元九的身世,也是在回应凤元九最初的发问。 饶是凤元九心中早有揣测,自涂成陆口中得到肯定,他依然是震惊的。毕竟在今日之前,他顶破天也只是猜测他的亲爹可能是妖部某位大妖,却是没想到他那个娘亲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直接睡了妖部第一人狐部妖主涂冠玉,还生下了他! 凤元九好生克化了一番涂成陆丢下来的第一颗雷,心中已经信了,却面无表情地道:空口无凭。 涂成陆好脾气地从领口拽出一块长生锁,颜色、材质、雕工、花纹皆与凤元九的父亲留给他那枚长生锁如出一辙,区别仅在于,涂成陆手中那块上的数字是陆,凤元九手中那块上面的数字是玖。 但是,狐主是有第九子的。 凤元九盯着涂成陆手中的长生锁看了一瞬,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众所周知,涂成九乃是狐主第九子。 涂成陆苦着脸解释:这便说来话长了。涂成九是父王外出探访上古遗迹时出生的,其母乃是父王宠姬瑶姬,自恃有父王宠爱在身,未等父王归来赐名,便照着父王子嗣排行自行替其子取名涂成九,只待父王归来后赐下长生锁以正身份。 众人也皆以为会如此,不承想父王归来之后竟未作任何表示。见凤元九面露讶色,涂成陆用力点了下头,没错,就是未作任何表示,既未赐下长生锁,亦未否定涂成九这个名字。涂成九便这般稀里糊涂地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狐主第九子涂成九。 你不了解狐部内情,于此感触想必不深。父王有九大姬妾,瑶姬正是父王之第五姬妾,九大姬妾明争暗斗乃是家常便饭,瑶姬失策出了一个昏招,自有旁人趁机针对她,或是其余几位姬妾,或是想取而代之之宠侍美婢,涂成九自是跟着得不着什么好。涂成陆轻叹,父王的姬妾勾心斗角,咱们这一辈兄弟们也不遑多让。饶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父王这是迁怒,恼的是瑶姬不守规矩而并非不认涂成九,却依然没少拿他未曾得到父王赐下的长生锁这事儿挤兑他,说他是瑶姬与旁人的野种,才如此不得父亲待见。 涂成九幼时过得非常不如意,直至他吞噬了八弟和十弟,天赋进化,一跃成了九州天骄榜第二,境况才有所转变,父亲待他也亲和了几分,只不过仍未曾提过长生锁之事。 想是幼时阴影太重,父亲下赐的长生锁便成了涂成九的执念。 凤元九心下了然,倒是有些明白那涂成九因何对他心怀杀机了:既然自狐主那里得不到,他便打上了我的主意。 涂成陆点头:毕竟这不仅是身份的象征,还是父王子嗣进入祖地的凭证。说完,涂成陆就静静地看着凤元九。 凤元九与涂成陆对视了片刻,弯起了眉眼:涂成九的凄惨童年与你成为我的灵兽有什么干系? 涂成陆脸一垮:我成为你的灵兽完全是意外好吗? 凤元九不为所动:你出现在云台山脉也是意外? 那倒不是,我是受父王之命前往凤家接你回狐部进入祖神秘地历练的。不曾想在途径云台山脉的时候被个小娘皮看上了,万安平那傻胖子为讨美人欢心对我穷追不舍。我没料到玄门正派竟也能那般阴险,这才不甚落到了那般境地。涂成陆拍着凤元九的肩膀,唏嘘:好在遇到了九弟,为兄命不该绝。 比起万安平为了讨好美人而对涂成陆穷追不舍,他倒是更相信是那万安平认出了涂成陆是只寻宝狐。 不过凤元九也未点明此事,只是面无表情地表明了态度:我姓凤名元九,母亲乃凤氏女妙歌,父不详。 涂成陆可怜兮兮地盯着凤元九:你父乃狐部妖主,妖部第一人涂冠玉,你乃父王心中最为中意、最为重视的子嗣。 凤元九摇头:一日为凤氏子孙,终生为凤氏子孙。更何况他从未感受到来自父亲的中意与重视。 涂成陆急得挠头:祖地于我等而言至关重要,九弟万不可任性。你愿意认父王也好,不愿意认父王也罢,咱们且先回狐部进了祖地再说? 凤元九不为所动,到了狐部恐怕便由不得他了。 涂成陆与凤元九对视片刻,垂头丧气:你再想想。 凤元九展眼望向漫无边际的黑土枯树: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如何离开此地。 涂成陆见凤元九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言。 两个人谁也没提解除主奴灵契的事儿,凤元九是防备着涂成陆突然发难把他也变成他的一条尾巴,涂成陆是想借着主奴灵体继续跟着凤元九,妄想让凤元九改变主意。 此地一片焦土枯树,却寒气扑面。 展眼望去无边无际,四面八方相差无几。 实在无从辨别该往甚么方向走,凤元九按照惯例抛出龟甲起卦演算天机。 卦象显示东南方大吉。 凤元九遂御着穿云舟往东南方缓缓飞行,边飞边端量脚下的情景:涂道友,你可知此地是何地? 银发少年听了这一声称呼,摇身化作一只灵狐蹲到了凤元九肩上,像往常那般用毛绒绒的尾巴卷了凤元九的脖子:若实在不想唤一声六哥,你可以继续称呼我为凤小白。 凤元九轻笑了一声,假假地道:毕竟是元婴期大妖,我怎么敢? 小狐狸甩着狐狸尾巴,真挚道:你自是不同。 凤元九未置可否。 小狐狸突然扬起一只爪子指向前方:约莫三千里外,有修士在斗法,要不要过去看看? 凤元九刚欲调转方向,忽而心中有所感。 以龟甲起卦问天机,卦象显示境地险恶,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得遇故知,灾厄可消。 看过卦象之后,凤元九斜睨小狐狸:前方是何人在斗法? 小狐狸闭口不言。 须臾,耐不住凤元九的目光,吞吞吐吐地道:并看不真切。 凤元九哂笑:只问你那斗法之人可会于我不利? 小狐狸圆圆的狐狸眼左右转动了几下,说:当是不会。 凤元九略一思量,将此次同入祖神殿的修士于心中过了一遍,前方斗法之人是谁心中便有了数。 足下飞舟突然顿住,凤元九于原地又演算了一遍天机,卦象如旧。 复又连算两次,生机皆在东南,这才慢吞吞地驾着穿云舟继续朝着前方飞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凤元九:哦,家里有个王位等我去继承。 第64章 礼尚往来 这个怎么收起来?在感受到剧烈地灵机碰撞之后,凤元九摸着自己头顶上毛绒绒的耳朵,问涂成陆。 涂成陆维持着小狐狸的形态赖在凤元九肩头,用五条蓬松的大尾巴轮番刷着凤元九的后背:凝神守一,心之所至,身之所至。 凤元九依言心念一动,身后的尾巴确实没了,头顶的耳朵却依然还在。 凤元九: 涂成陆歪头看着凤元九,作死地大赞:好看。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捏住小狐狸脖颈上的皮毛,直接把小狐狸甩向了斗法中心,那漫天水光与墨骨星河之间。 小狐狸自空中顿住身形,摇身一变,化作银发少年,凌空而立。 银发少年对着绚烂的星河,恍若漫不经心地抬指一点,霎时间万物静止。 涂成陆低头俯视着脚下当真定格住的修士与异兽:九弟快快快,捆了那异兽!我晋升元婴不久便受了重创,域锁天地用的还不甚熟练,坚持不了很久! 凤元九飞至小狐狸身侧,低头一看,当即连奏两曲《锁妖》,又奏了一曲《缚仙》和一曲《封魔》。 不分敌我,直接将妫海宸星、晏修远、康玄一以及一墨色异兽全都锁了。 域锁天地消失,高有十丈的墨色异兽身上,拳头大的蛟头自密密匝匝的金色锁链空隙里探出,一双竖瞳可怜巴巴地盯着凤元九:啊啊啊!你不能长了狐狸耳朵就忘恩负义忘了你可爱的小龙宠!!! 这是什么傻玩意儿! 凤元九假装没看见傻蛟,踩着穿云舟飞到与异兽头部齐平的位置。 便见异兽头部与它那庞大身躯一样,都是雾蒙蒙一团乌云,差别仅在于头部乌云里有一条璀璨星河,身躯仅是密密实实地云团。 这是 凤元九心下激动,当即翻出《万妖志》,翻到奇兽篇,上面有载 万里星河,上古奇兽,云卷纳万物,云舒遮天地,日行千万里,飘忽不定。上古大能常以其驮洞府云游四海,遨游天地。 认真比对过《万妖志》上的异兽图谱,凤元九当即连掐九十九枚《御灵九章》中的御字诀印入了万里星河头部那条星河里。 涂成陆和傻蛟与凤元九心意相通,在凤元九起意的瞬间,涂成陆便抬指一点又用出了一个域锁天地锁住了万里星河周身的天地。 傻蛟则是脖子一缩,又钻回了万里星河庞大的躯体里翻云搅雾去了。 有两只灵宠帮衬,凤元九接连印入九百九十道御字诀印之后,竟还真把这只上古奇兽的幼崽儿收成了灵宠。 只是他也耗损不少,待得那高有十余丈的庞然大物化作一团星云绕至他足下,凤元九当即吞了一把丹丸,开始打坐调息。 恋耽美 ——(43) 下方黑土上,被金色锁链捆着的妫海宸星: 旁侧枯树上,被银色丝网网住的晏修远: 于半空中举着水神戟金鸡独立,被金色符箓印了满身的康玄一: 过了良久,康玄一见趺坐在穿云舟上的凤元九气色恢复了红润,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饶是三只灵兽绕着他无声争宠,他也未醒转过来,便知其十有八九是在绞尽脑汁地琢磨着如何收场毕竟他这算是抢了他们三个的灵兽。 看着凤元九头顶那对毛绒绒地耳朵不自知地抖动,康玄一心中莞尔,保持着手举水神戟的姿势,艰难地转着眼睛看向妫海宸星和晏修远:这异兽被元九收了也是天意如此,既然他们有命定的主奴缘法,不如便顺应天意随他们去罢。两位道兄意下如何? 晏修远未置可否。 妫海宸星嗤笑了一声,嘲讽:凤元九是康道友的心头好,康道友想要讨好美人,自然觉得这是天意!只可怜我与晏道兄劳心劳力,好容易将这异兽磨到了强弩之末,却白白替你的小心肝儿做了嫁衣裳,世间哪有这般便宜的美事儿? 康玄一似笑非笑:妫海宸星,与你相识你这么久,却不知你竟这般会说话!既如此,你不妨多说一点,不然日后恐怕就没得机会说了。毕竟来年四海盛事尚缺一副上好的蛟身镇场子。 妫海宸星一咧嘴,骂骂咧咧:简直不当人子!枉我一直引你为知己至交,你竟惦记着谋我性命! 康玄一嗤笑:冠冕堂皇地话少说,我只问你这万里星河成了凤元九的灵宠,你认还是不认! 妫海宸星猛翻白眼,却还是识时务地认了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如何? 康玄一满意:回头送你五坛神仙酿,聊表心意。 妫海宸星勉强满意:我还要那寒冰玉蛟的一滴精血。 康玄一略一思量,怕这毒蛟心存芥蒂,日后寻凤元九的麻烦,便代凤元九应下了此事:可以。不过你需得以龙神起誓言,日后不许寻凤元九的麻烦,否则便毕生不能化龙。 妫海宸星脸色铁青:见色忘义不外如是!却也还是依言立了誓。 威逼利诱摆平了妫海宸星,康玄一问晏修远:晏道兄,你有何要求不妨说与我听。 晏修远若有所思:康道友待凤师侄倒是上心。 康玄一:那是自然,毕竟是与我定了终身的道侣。 晏修远颔首,笑着对竖着耳朵偷听进展的凤元九道:万里星河既然成了凤师侄的灵宠,那便是凤师侄的缘法。凤师侄若是着实过意不去,不妨抚上一曲以筹知音。 康玄一自是领会过凤元九琴音的妙处,他如此执着地想要与凤元九结成道侣,其中不乏这个缘由。 当然,心喜凤元九也是真的心喜。 光是想着晏修远与凤元九两个神仙公子坐卧于琼楼玉宇,抚琴煮酒,把酒言欢的情景,康玄一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晏道兄倒是不见外,空口白牙的,我家道侣便成了你的知音。 晏修远笑意莹然:康道友这姿态摆得也委实积极了些,曼说你们还未举行过合籍双修大典,恐怕你连秦师兄那一关都尚未过得,凤师侄最终会是谁的道侣还两说着。 康玄一神识瞬间肆无忌惮地落在了晏修远身上,仔细观察着晏修远脸上每一丝的细微变化:晏道兄此言乃是何意? 晏修远笑得光风霁月:自然是如玉公子,君子好逑之意。 卧槽!刺激!大型抢婚现场了解一下! 九州天骄榜上气质最高洁的晏公子因谁走下云端,心染尘埃? 心狠手辣横行无忌的康魔头因谁洗尽铅华,甘愿从良? 儒门明珠和魔门圣子终于撕破面皮,大打出手,是为了谁? 妫海宸星围观得津津有味,替九州快报脑补出了无数篇吸睛标题,只恨不得晏修远和康玄一能立马挣脱束缚大战一场了。 凤元九却是再也不敢装作自己不在线,否则事态可就更加难以收场了。 平复了一下心底一连串的涟漪,凤元九装作才刚醒转的模样缓缓睁开眼,踏着飞舟飞至康玄一一丈远,绕着康玄一飞了一圈,伸出手指戳戳康玄一的脸颊:属实皮厚。 康玄一姿势犹如金鸡独立,被凤元九这么一戳,瞬间倒悬,头朝下坠向了黑茫茫的大地。 康玄一真元被禁,身体被禁锢,只有一张嘴还能动弹:恼羞成怒,谋杀亲夫? 凤元九飞到康玄一身边,施施然踹出一脚,又帮了康玄一一把。 康玄一瞬间落地,好在他被封禁时正高举着水神戟欲斩向万里星河,水神戟那萦绕着无尽魔气的利刃入土,直接把他倒挂在了长柄上,倒是免了他倒栽葱的命运。 康玄一盯着落在他眼前的月白色法袍袍摆:你放开我,我不揍你。 面无表情地踹了一脚水神戟的长柄,看着康玄一跟一面玄色旗子似的左摇右晃迎风飘扬,凤元九缓缓弯起嘴角:你倒是提醒我了,不做点什么着实对不起这难得的机会。 康玄一:翻车了。 妫海宸星哈哈哈:搞他!搞他!他也有今天! 晏修远:凤师侄若是需要,师叔愿助你一臂之力。 康玄一嗤笑:妫海宸星,晏道兄,今日之恩,他日定会涌泉相报。 凤元九又踹了一脚水神戟长柄:转移话题没用。 康玄一无奈:行,你说,我听着。 凤元九蹲在康玄一对面,又戳了戳康玄一那张极为光风霁月的脸,好整以暇地说:当日在望月殿你给了我两条路,今日我礼尚往来,也还你两条路如何? 康玄一视线在凤元九脸上流连,漫不经心地问:哪两条路,说来听听。 凤元九盘膝坐下,托着下巴,第一次在康玄一面前笑弯了眉眼:主奴契约和共生契约你选一个。 素来清冷淡漠的人,突然笑起来,便仿佛能冬日里的暖阳,能一直暖到人心尖上,即便他嘴里说着最为恶毒的言语,也会让你忍不住对他多一点宽容。 康玄一看着凤元九,不紧不慢地说:我选天地血契。 想得挺美!天地血契那是道侣合籍的时候立的!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摇头:不行,你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康玄一扬眉:这般绝情? 凤元九颔首:就是这般绝情,选吧,主奴还是共生。 第65章 共生契约 昳丽的眉眼含笑,把个不似人间凡俗人的修士添了几分鲜活,去了几分清心寡欲。 康玄一看着这样的凤元九心中欢喜,便忍不住又笑着提醒了一句:你再想想。 凤元九摇头,毫不留情地拒绝:不必。 妫海宸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对着康玄一阴阳怪气:凤师侄有心收康道兄为奴也是天意如此,既然凤师侄与康道兄有命定的主奴缘法,康道兄不如便顺应天意随了他罢! 康玄一盯着妫海宸星:妫海道友,须知此事要躬行。 妫海宸星当即一滞。 蛟部所统御的内海海域与北冥州毗邻,康玄一在北冥州和内海简直是凶名赫赫。 他敢说在场诸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康玄一的底细和实力,他也特别知道康玄一这魔头甚么事都做得出来。 因此,他当即便就毫无压力地认怂闭了嘴。 又跳回凤元九肩上的小狐狸当即颇为嫌弃地瞥了妫海宸星一眼。 妫海宸星忌惮康玄一,倒是丝毫不怕小狐狸,当即用那一双竖瞳回以了一记冷光。 凤元九也不管他们如何你来我往,只十分专一地盯着康玄一:如何?可做好了选择? 康玄一专注地看着凤元九,攥在水神戟长柄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缓缓弯起嘴角,说:如果非选不可 凤师侄晏修远突然打断了康玄一,含笑规劝凤元九,你与康道友并无甚么过不去的过节,何不放他一马,也好结个善缘? 凤元九的视线终于自康玄一身上移开,看向那被挂在银色巨网上依然泰然自若,飘然若仙的晏修远身上,眼底不乏疑惑。 晏修远笑意盈盈地看着凤元九,语态极为真挚:凤师侄不妨听我一言。 凤元九微微皱起眉心晏修远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只是他又着实看不透晏修远此举之深意。 康玄一在一旁哂笑:晏道兄,你这手伸得也未免太长了些。 晏修远淡然自若:与手长手短无关,不过是眼看着康道友要坑人,实在做不到作壁上观罢了。 康玄一嗤笑:我们道侣之间玩些个无伤大雅的小情趣,与坑人与否又有什么干系? 晏修远未置可否。 凤元九闻言,朝着晏修远施了一礼以示谢意,转过来看着康玄一。 康玄一敛了笑,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沉沉地盯着凤元九:共生契约,自今日起,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如何? 凤元九心头一跳,回视了康玄一片刻,面无表情地颔首:好。 康玄一朗声长笑,身上的金色符箓渐而消失,被禁锢着的人竟是自行挣脱了束缚。 凤元九只觉眼前玄色身影一晃,康玄一便已经手持着水神戟,踏空行至了穿云舟前,那人唇边噙着笑意,不容拒绝地看着他,音调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是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漆黑地水神戟,锋锐的刃,在雾蒙蒙中泛着森冷的光,与那人唇边温暖的笑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了一瞬,拂袖开启了穿云舟的禁制门户。 康玄一踏步而入,俯视着凤元九,问他:你可想好了? 凤元九仰头看着气运几乎已经与他绞结于一处的人,问他:晏师叔因何说你在坑我? 康玄一莞尔,席地坐在凤元九对面,带着几分嫌弃道:说你一点常识也无,你总是不肯承认。先前凤家把你养成了个小白痴倒也罢了,怎么秦长生也不好生教教你便放你出来了?你可知道,境界低的修士强行收境界高的修士为奴,如若签订主奴契约的两个修士之间境界相差过大,又无人在旁侧护法,十有八九是会被反客为主,反而沦落成旁人的奴仆的? 凤元九:原谅他孤陋寡闻,他真不知道。 康玄一突然伸手,捏住了凤元九的指尖,说:以后可长点心吧,若不是哥疼你,你此时已经是哥的小奴隶了。 凤元九:手有点痒,不是被摸的,是特别想砍人。 所以晏修远拦着你,确实是好意,他怕我坑你。康玄一轻笑了一声,说,他却是不知道,于我而言,你是不同的,我可以把命舍予你一半,却绝不会害你。 细思过往,这厮虽举止孟浪了些,但除了逃命时坑了他一艘灵舟之外,确实并未坑害过他。 暂且勉强信了他的说辞,凤元九缩回手,面无表情地说:都是心无旁骛只问长生的人,说甚么腻腻歪歪的话。 康玄一莞尔:那行,不腻歪,咱们便干脆点,结了那共生契约罢。 共生契约,顾名思义,契成之后,结契双方将共享寿命,共担伤害。 凤元九之所以提出这个契约,便是看中了康玄一的天资,更确切地说是看中了康玄一的寿命。 他天资有限,每每提升一个境界注定要比旁人花上更多的岁月,如果按部就班地修行,必定艰难。 但如果与康玄一签订了共生契约,他便拥有了康玄一的半数寿命,这于他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机缘。 因此,凤元九毫不犹豫地以精血结成契约法阵弹至了二人之间。 与此同时,康玄一亦以精血结阵,印在了凤元九精血所结契约法阵之上。 两道精血所结成的契约法阵瞬间融合在一处,又化作两枚赤色火焰形印记印向了两人的额心。 眼见契约将成,凤元九识海中忽而金光大盛。 元神之体腰间缀着的琴魄骤然飞至识海上空,漫天金光笼罩整个识海,挡住了侵蚀而入的契约印记。 赤红色火焰印记甫一遇到金光,便被化成了滴滴血珠,还至额心。 与此同时,康玄一额间已成型的火焰印记亦是还归了精血模样。 两抹精血重归一处,复又还归两个契约法阵,飘回了各自的主人掌心。 凤元九:魔琴有点独,占不了那登徒子便宜了。 康玄一:他的月下美人秘密有点多啊! 凤元九与康玄一相顾无言,却是不知何时亦自行脱困登上穿云舟的晏修远替他们打破了沉默:凤师侄应是被长辈赐予了守护元神的法宝。 凤元九顺势遮掩:法宝倒是没有,许是外祖父所赐符箓之功效。 凤元九的外祖父凤安澜已经一脚踏破障关步入了那传说中的境界,有这般手段并不为怪。 不过,康玄一是不信的。 同为修真十二世家,康家与凤家之间的牵扯又颇为复杂,凤安澜是何等脾性他早有耳闻。 康玄一意味深长地看着凤元九:这共生契约结还是不结? 凤元九暗自将意识沉入识海,尝试着沟通了一下琴魄,果然毫无反应。 忖着再试恐怕也不过如是,凤元九摇头:天意如此,算了罢。 康玄一笑着建议:不如试试天地血誓? 凤元九奉上一枚白眼:不如请你再听一曲《封魔》? 康玄一朗笑,言语改为传音原来美人喜欢自己动,哥记下了。 白色龟甲骤然化作山岳压向了康玄一的头顶,康玄一反手一挥,乌黑的水神戟便将白色龟甲击出穿云舟,直直地坠向了黑色大地。 嘭!地一声巨响。 庞大的龟甲斜插在黑色土地里,顺着龟甲砸出来的缝隙,一股灵机浓郁的幽蓝色冰泉自缝隙中渗出,旋即变成奔涌。 恋耽美 ——(44) 尚被金色锁链锁着的妫海宸星见状,在下边嗷嗷喊:你们快别在上面打情骂俏了,且先放了我罢! 三人站在穿云舟甲板上往下一看,便见那方涌出的冰泉水所过之处尽成了冻土。 快快快啊!被金色锁链捆成了粽子状的妫海宸星,看着离他尚有十丈远的冰泉口没遮拦,你们再在上面多扯皮几句,老子都要被冻成冰坨了。 康玄一嗤笑了一声:放了他吧。这条傻长虫睚眦必报得很,若因此开罪了他,不值当的。 晏修远颔首:这方天地还不知会有甚么变故,总该留个人探探路 康玄一哂笑:晏道兄真知灼见,放了这条傻长虫,白得了一个苦力不说,关键时刻还能诓他做个炮灰确实不错。 晏修远从容自若:但凭本事。 康玄一难得赞同:此言甚合我意。 凤元九闻言,直接扬手召回了龟甲。 龟甲瞬间离地,幽蓝的冰泉瞬间水流如柱,凤元九端量着那澎湃的冰泉离妫海宸星只余两丈远时,这才施施然撤了《锁妖》之金色锁链。 妫海宸星瞬间便腾空而起,被水浪追赶着逃上了穿云舟。 凤元九驾驭着穿云舟自水浪中穿行,只觉得他此次探索秘境大概五行犯水,不然怎么每每有甚么变故都与此间的水有关? 第66章 管得可宽 有万里星河加持,不过须臾,穿云舟便冲破水浪,飞至了万里高空之上。 凤元九一行人站在穿云舟甲板上,俯视着万里枯木黑土转瞬便被冰河吞没,化作了一片汪洋。 妫海宸星一副心有余悸的姿态:龙神在上,差点被淹了! 康玄一嗤笑:你个蛟族,怕甚么被淹? 妫海宸星神色一敛,若有所思地盯着满目冰海:还不行演一演了? 康玄一未置可否。 不相熟的时候觉得妫海宸星气场强大是个人物,相熟之后才发现原来这条毒蛟很多时候就是个逗逼。 黑茫茫地大地化成了冰蓝色汪洋,满眼望去四面八方别无二致。 唯有被龟甲砸出来的坑洞里依然往外翻涌着冰泉,打破了这方仿若静止不变的天地。 出口或许就在那眼灵泉的尽头。晏修远盯着那愈来愈湍急的泉眼,猜测。 康玄一颔首:或可一试。 晏修远未语先笑:便有劳妫海道友了。 妫海宸星赖着不动:同是九州天骄榜上的兄弟,你们不能排名靠前一点,就如此心黑。 晏修远以浩然正气笔指着脚下汪洋,笑意莹然:不过是想请妫海道友能者多劳罢了。 妫海宸星哼哼了两声,将敢怒不敢言诠释得淋漓尽致。 凤元九不由多看了晏修远两眼,天骄榜上的人物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饶是被评价为光风霁月、正人君子的人,也不是当真那般白璧无瑕。 察觉到凤元九的目光,晏修远看向凤元九,轻笑了一声。 慕然想起之前偷听到的,晏修远与康玄一那几句似是而非的针锋相对,凤元九莫名赧然,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脸。 不要勾勾搭搭。 熟悉地声音在脑海里炸响,甚么赧然,甚么莫名其妙的尴尬瞬间烟消云散,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连成一线的天色。 不愧是雾灵湖康家的天之骄子,自有一方水域可承继,管得可宽。 康玄一扬眉,兀然抬手将凤元九抓进怀里,贴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康家事与我无关,他便是统领了内外二海,也自有康承一去继承,而你,凤元九,我却是必然要管的。 想起先前方无忌提过的那一嘴康玄一的身世,凤元九心中瞬间猜测了无数康玄一幼时备受欺凌的场景: 康玄一手搭在凤元九肩上,看着晏修远,沉声道:我管的从来都不宽,一个你,一个玲珑罢了。 凤元九动动肩膀,往左移出一步,小狐狸涂成陆瞬间用尾巴占据了凤元九空出来的肩膀:康道友,请你莫要骚扰阿九。 康玄一漠然地看着小狐狸:不过是一灵宠罢了,也是忒没规矩。 小狐狸瞬间炸毛:九 在那个弟字飘出狐狸嘴之前,凤元九果断地将小狐狸收进了灵兽袋里。 淡淡地瞥了康玄一一眼,凤元九起卦,演算天机。 卦象显示,寂灭之地,九死一生,生门应在泉眼。 凤元九收起龟甲,拂袖挥散空中凝结的卦象,道:恐怕只能入那泉眼一探了。 妫海宸星性格逗逼,绝不傻。 见晏修远、康玄一和凤元九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妫海宸星一指凤元九腕子上那犹如蓝玉镯一般的傻蛟:论起弄水,我不及凤师侄腕上灵宠多矣! 凤元九指尖抚上傻蛟脊背,未置可否。 妫海宸星又道:寒冰玉蛟生于玄阴,长于极寒之水,这点寒泉于他而言并算不得甚么。 放屁!傻蛟缠在凤元九腕子上,晃着有些分叉的玉角骂骂咧咧,你个不肖子孙,这是要坑死你祖宗,好趁机吞噬你祖宗精血净化血脉呢! 妫海宸星面不改色:我先祖乃是赤龙胥光。 傻蛟被气得嗷嗷叫:先祖是胥光,可你身上寒冰玉蛟的血脉可比胥光的血脉还要浓郁!莫不是你已然吞噬过一条寒冰玉蛟了? 妫海宸星猛翻白眼:放你娘的龙屁! 傻蛟嗤笑:明知道老子在进化的关键期,你还要让老子去钻那夺魂洞,就是你个不肖子孙居心叵测! 哦,夺魂洞啊。妫海宸星看向凤元九,你的灵宠,你自己来摆平。 成为众人焦点的傻蛟: 凤元九掐着七寸拎起傻蛟,晃了晃:倒是忘了,即便此地天翻地覆,你到底也还是此间土著。 傻蛟瞪着一双竖瞳卖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凤元九朝着那泉眼作势欲抛。 傻蛟秒怂:别别别!知道知道!大骗子老乌龟曾说过,若有一日,天倾地覆,便让我去寻那一眼活泉里觅生机。 晏修远: 康玄一: 妫海宸星: 凤元九: 傻蛟看白痴一样看着集体沉默的四人:你们那是甚么眼神? 妫海宸星:看你美。 凤元九:看你傻。 傻蛟晃着尾巴抽打凤元九的手腕:是你傻好不好?你该不会是真信了那老乌龟的话了吧?那个大骗子肯定又是骗我的,想骗我进那夺魂洞取我性命! 不光傻,还有被害妄想症。 凤元九给傻蛟来了一下元神穿刺,成功止住了傻蛟的总有老龟想害我言论,问他:你所谓的老乌龟可曾说过如何进入那夺魂洞? 傻蛟晃晃尾巴:烧鸡。 凤元九瞥了康玄一一眼,自乾坤袋里拿出一只烧鸡塞进了傻蛟嘴里。 傻蛟囫囵个儿吞完烧鸡,咂摸咂摸嘴,说:老乌龟终日里神神叨叨地,谁知道迎上凤元九漠然的目光,傻蛟立马改口,啊!想起来了,老乌龟大骗子总是念叨,冰河夺魂弹指间,活泉通幽一线牵,玄魔儒妖相继走,脱得劫难入新天。 凤元九提起傻蛟:再想想,可有疏漏? 傻蛟想了想,摇头:那老乌龟每日里也就清醒个半个时辰,翻来覆去念叨地也就是这几句。 凤元九反手将傻蛟也丢进了灵兽袋里,自储物袋里摸出了先前他、康玄一以及晏修远过朝圣路时所用的那条万年蛛丝绳索:三位师叔,意下如何? 晏修远随手画了一只墨蛟,抬指一点。 墨蛟长吟一声,扎入脚下冰蓝色汪洋里,却是连一道水花都未翻腾出来,便化成了虚无。 这看似平静的一片冰河,其凶险可见一斑。 晏修远当即颔首:或可一试。 康玄一拿过凤元九手中的绳索,缚在凤元九腰间打了个死结,随后又在自己腰上缠了两圈打了个结,把绳索递给了晏修远。 晏修远如法炮制,随口顽笑了一句:我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了。 妫海宸星接绳索的时候暗戳戳地碰了下晏修远的指尖:这蛛丝能耐得住冰泉寒气吗? 晏修远不咸不淡地睨了妫海宸星一眼,拿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反手丢进了足下汪洋里。 雪白地绢帕浮在一片冰蓝之上,尤其的显眼。 妫海宸星盯着那方完好无损的绢帕,心里骂骂咧咧,敢怒不敢言。 晏修远盯着那绢帕看了一会,说:蛛丝没有问题,不过凤师侄修为不高,康道友需得看顾一二。 康玄一堂而皇之地攥住凤元九的手,斜睨晏修远:不劳晏道兄费心。 晏修远轻笑了一声,隔着康玄一,不紧不慢地对凤元九说:我与凤师侄一见如故,恨不能与凤师侄坐而论道,把酒言欢。待得出了此间秘地,凤师侄且莫要急着回太清,不妨与我一同游历一番这天地之色以砺心境,再回太清不迟。 凤元九尚未作答,康玄一已是替他回绝了:很是不必。 晏修远含笑看着凤元九,笑意里仿佛融进了暖暖春光,竟是让人不忍拒绝其请求。 康玄一侧身隔断凤元九和晏修远对视的视线,神色冷漠地盯着晏修远:晏道兄可是想于此地做过一场? 晏修远掌间浩然正气笔笔尖颤动:有何不可? 凤元九挣了下被康玄一攥住的手,并未挣脱,索性便由他去了:康师叔,晏师叔,我知晓二位情真意笃,待得离了这险地随你们去联络情感,眼下还是先想想怎么离开此地罢。说着,凤元九一指那变得细小了不少的泉眼,不然那唯一的通道恐怕便要消失了。 康玄一: 晏修远: 凤元九抬手示意康玄一,面无表情:放手。 康玄一莞尔:为安全起见,以防万一。 心知这不过是康玄一假公济私,却也无法反驳,凤元九索性看向晏修远:那便请三位师叔也以防外一一下。 康玄一倒也果决,反手攥住了晏修远的手腕。 晏修远垂眼盯了一眼攥在他手腕上的手,不紧不慢地伸手攥住了妫海宸星的胳膊。 老乌龟留给傻蛟的顺口溜里言明了需得玄修当先,凤元九与余下三人打了声招呼,当即便收了穿云舟和万里星河,朝着那已然几不可见的泉眼坠了下去。 第67章 无以为报 冰泉水极寒,玄冰之气充盈。 甫一入水,凤元九便觉肢体僵硬,行动滞涩。 饶是体内真元极速运转,依旧吸纳不尽涌入体内的、过剩的玄冰之气。 就在他渐觉不堪之际,右手掌心及时传来一股吸力,吸走了他体内过剩的玄冰之气。 凤元九回首,便对上了康玄一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 默默与其对视一眼,凤元九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朝着泉眼深处踏水前行。 康玄一轻笑了一声,紧贴着凤元九跟了上去。 晏修远看在眼中,挥笔画了一座堡垒护在他们四个身侧,隔开了刺骨的泉水。 凤元九默默加快步子,康玄一却跟块膏药似的贴在了他背上。 凤元九反手以宝剑抵在康玄一胸口:一米远。 康玄一不为所动,变本加厉地直接搂住了凤元九的腰:此地凶险难料,别闹。 康玄一话落,晏修远画出来的堡垒便化成了糜粉。 极寒冰泉兜头而下,被康玄一扬袖遮去了大半,凤元九默默收回了怼康玄一的话,托着狗皮膏药继续朝着泉眼踏水前行。 泉眼极深,极纯净,无一丝杂质。 然而,行至尽头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泉眼里涌出来不少游鱼活物,只是一经离开泉眼便被冻成了冰坨,沉在了水底的黑泥里。 凤元九: 康玄一随手将一只魔头丢进泉眼外的冰泉水中,眼见着连那魔头都被冻成了坨,笑着传音给众人:两位道友合该欠我家元九一个救命之恩,日后且记着还。 晏修远晃着浩然正气笔,又画了一座堡垒,暂且挡了一下愈发冰寒的泉水给他大家争得了一个喘息之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妫海宸星贱兮兮地接道:唯有以身相许! 晏修远反手将妫海宸星甩出堡垒,笑意莹然地看着凤元九:妫海宸星这句话倒也没错,凤师侄若是愿意,晏某乐得以身相许。 康玄一搂着凤元九,嗤笑:我家元九特别介意。 晏修远慢条斯理:但凭本事罢。 康玄一:我们已经两情相悦,只待合籍了。 凤元九凉凉地看了康玄一一眼,对晏修远说:还请师叔莫再开这种顽笑。 晏修远笑吟吟地看着凤元九,温温柔柔地应了一个字:好。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回视晏修远,实在看不透他的心思,索性便也不再多想。 都是他眼下惹不起的人物,且随他们去吧,不管再算计什么,总有图穷匕见的时候。 掌心栖凤台里的玄色精灵似乎少了一些,不过更壮实了,凤元九有些糟心地握紧掌心,扭头一脚踏进了泉眼里。 巨大的吸力拉扯着凤元九,连带着他身后一串天骄,尽皆被吸进了泉眼里。 仿若过了万年,又好似不过弹指间。 凤元九在沁凉的潭水里睁开了眼,眼前是满目的玄色,以及那华美法袍上游弋着的金色游鱼。 恋耽美 ——(45) 抬眼,看着康玄一嘴角渗出来的血在潭水里氤氲出一片红,凤元九抿了下唇。 方才进入泉眼的瞬间,凤元九便被康玄一护在了怀里,他并未受什么伤,康玄一的状态似是并不算好。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同连在蛛丝绳索上的晏修远和妫海宸星,传音问:无碍? 康玄一指尖放出一个拳头大的小魔头,吞了散在水中的血,轻轻摇了下头,传音:莫声张。 凤元九指尖搭在康玄一脉门上,探出真元探查了一番,旋即皱紧了眉心。 康玄一伤的不轻。 康玄一微微低头,唇珠轻轻碰了下凤元九的眉心,传音:我无碍。 凤元九白了康玄一一眼,到底忍着肉疼自储物袋里摸出一丸九转回元丹塞进了康玄一嘴里,传音:闭嘴罢。 康玄一低笑着拥着凤元九,下巴搭在凤元九肩上,闭目炼化了一番。 九转回元丹乃是疗伤圣药,一颗下去康玄一的伤势便好了大半。 至此时,康玄一才不动声色地收起了他握在掌心处的一方墨色古潭魔器。 那古潭魔名为万魔眼,乃是天魔宗至宝之一,是万魔窟的缩影,内有亿万魔头,可纳身可御敌,素来由天魔宗宗主掌管。 康玄一夺得魔门圣子之位后,凌霄魔尊便将这魔器赐给了康玄一,作为护身保命的手段。 先前他伤势严重,惟恐晏修远和妫海宸星趁人之危,便将万魔眼请了出来。 此时,伤势好了大半,自是用不着动用保命手段了。 康玄一趁伤赖在凤元九身上,转身看着晏修远和妫海宸星:两位道兄可看出了甚么门道? 妫海宸星指尖在水中划出一道波纹,吸了一口潭水,道:这水似是九火瀑秘境望玄湖的湖水,这就有点扯了 晏修远若有所思地盯着凤元九,不紧不慢地说:却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凤师侄都自九火瀑秘境到得玄冰潭里了。 康玄一神识外放,只见着茫茫一片幽蓝色的水:且先出了这片水域再说罢。 这片水域倒是没有预想中的凶险,偶有几支水兽鱼妖也迫于妫海宸星身上的威亚,而远远地避开了。 凤元九一行人踏水而行,越走潭水温度越高。 在水里穿行了约莫七日,在潭水沸腾之前,总算是浮出了水面。 九座火山连成一线,矗立在缭绕水雾里,喷涌着地火岩浆。 岩浆遇水不凝,在冰蓝色的水面上燃烧着赤红的火焰,难怪这水越来越热。 火山拦路,他们要么原路折返,要么升空横穿那岩浆地火喷涌的云雾。 谁也不知那云雾里会藏着甚么凶险。 几个人都不是怕艰难险阻的人物,自是没有退缩的意思。 晏修远凝神看了那喷涌而出的地火岩浆片刻,笑道:正好缺些金焱寒精淬炼法宝,这倒是巧了! 说着,便提笔画了一排背着背篓手持采矿镐的墨人。 墨人成群结队地扎进沸腾的潭水里,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金焱寒精正是凤元宁托他寻的宝材。 不过看着那滚沸的水,凤元九歪头看着康玄一,面无表情地道:哥,你说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寻来的。 康玄一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哥叫得骨头有点酥,却也没有神魂颠倒,扬眉看着凤元九似笑非笑:嗯? 凤元九偷摸捻着指腹:哦,果然只是说说。 康玄一莞尔:也就是你能这般毫无诚意地算计我。 凤元九一指前方沸腾的湖水,说:我也想要一些金焱寒精。 凤元九这副样子,落在康玄一眼里只觉得他直白的可爱。 随手挥出一群小魔头,丢进了沸腾的湖水里,康玄一掐着凤元九的七寸拍马屁:以你之坚韧,必能结丹,提前备下些金焱寒精也好。说完,又毫不留情地内涵了一把晏修远,免得像有些人一样,都要凝婴了,还没寻到足够的金焱寒精粹炼法宝。 凤元九忍俊不禁,旋即面无表情地道:我是替凤元宁寻的。 康玄一目光沉沉地盯了凤元九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不管你是给谁寻的,既是你开了口,我自会帮你寻来。我总归不能看着你去以身犯险。 凤元九默默别开脸,看着红与蓝连成了水天一色。 康玄一似是心情颇为愉悦,沉沉地笑了良久。 说话间,晏修远的墨人和康玄一的魔头尽皆弄上来不少金焱寒精。 别看他们取金焱寒精举重若轻,那是因为他们修为到了,若是换成凤元九去取,那便真是如康玄一说的那般、以身犯险了。 取完了金焱寒精,康玄一与凤元九同乘穿云舟,晏修远踏着一卷书简,妫海宸星卷着一团云雾,接连升空扎入了那一片灼人的云雾里。 云雾中,赤红色的地火岩浆喷涌,岩浆四溅,仿佛点点流星,美则美矣,却也着实凶险。 凤元九驾驭着穿云舟,小心翼翼地在岩浆流星里穿梭。 康玄一调息完,说:你那万里星河千万别轻易显于人前,否则恐将招致祸事。 凤元九自是明白这点,到了这方天地后他便没再放万里星河出来了,不过他倒也承康玄一的情,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说:明白的。 康玄一起身站在凤元九身侧,与他并肩而立:此次秘境异变早有预料,然而却也比预料中的要更加剧烈。本以为异变只在玄冰潭,却不想连九火瀑也牵连了进去。 凤元九若有所思:当日你们聚于首阳殿议事,说得便是这个。 康玄一颔首,刚欲再说,便见远处天际亮起了紫色的十峰山脉信号:太清在召集门人。 凤元九颔首:应是师父到了。 康玄一也没问凤元九是怎么从那看上去差不多的信号里分辨出召集人的,只是不容拒绝地道:我与你一同前去。 凤元九婉拒:想来魔门众人还在等你主事儿。 康玄一哂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魔门众人无需我主事,走罢。 第68章 荒古枯山 太清派的集结地尚在三万里之外。 此处新秘境,如今可谓是龙蛇混杂。 不说那被天地异变惊昏了头的妖禽妖兽,便是那比比皆是的金丹期修士,新入秘境的元婴期大修,都不是甚么善茬。 凤元九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独自穿越这三万里着实有些凶险。 因此,康玄一态度坚决,凤元九便顺水推舟了。 缭绕云雾纵深一万七千里,穿过之后便是一片枯木石山。 光秃秃的石山矗立在成片的岩浆岩上,干枯的古木随风轻颤着干巴巴的枝杈,妖禽飞绝,妖兽走尽,连个修士的影子都没有。 紧随而至的晏修远,脚踏书卷停在了穿云舟左近,感叹:荒古枯山竟是挪到了这里。 妫海宸星脚踏云雾,落在康玄一身侧:呦!康道兄,要不要雇个保镖帮你一起护送你的小心肝前去跟他师父会合啊? 康玄一斜睨妫海宸星:一块灵石干不干? 妫海宸星比划出三根手指:至少三块,极品的。 康玄一嗤笑。 妫海宸星舔着脸笑:反正你们魔修修的也是天地浊气,要那劳什子的灵石也没甚么用,不如给我啊。 康玄一似笑非笑:我的极品灵石,留着讨好我的小心肝儿不好吗? 妫海宸星好整以暇:那也要你的小心肝全须全尾的,才有的讨好啊。 康玄一不紧不慢地提醒妫海宸星:别忘了你是对着龙神起过誓的。 妫海宸星:卧槽!眼瞎才跟康玄一做朋友! 晏修远瞥了那一妖一魔一眼,对凤元九说:荒古枯山乃是玄冰潭秘境里的一处绝境,堪称死地,里面有不少死物。 康玄一接口道:那里是尸阴宗和白骨宗的乐园,是其他宗们修士的埋骨地。 妫海宸星哼笑:管他那么多,干他娘的就是了! 凤元九默默将他那狐主爹给他的长生锁握进掌心,准备躺赢。 荒古枯山毕竟是玄冰潭三大绝地之一,这几人嘴上说得豪情万丈,却也没敢莽撞地直接往里冲。 浩然正气笔下,锥形墨骨堡垒成型。 晏修远、妫海宸星、康玄一分立一角,阵成三才,将凤元九护在了中心,这才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荒山枯土。 甫一踏上荒土,便有无数骨骼巨兽破土而出,荒山上原本毫无生气的枯树亦化出无数面孔张牙舞爪地朝着墨骨堡垒探出了利爪。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凤元九还是被这恍若鬼片一般的情景吓了一跳。 康玄一神识一直落在凤元九身上一缕,见状,隔空拍了下康玄一的肩:不过是被封禁在枯骨荒树中的神魂闻着生气凭着本能在作祟,莫怕。 其实突然被拍肩更吓人啊,他都有点不敢回头了。 默念《清净心经》平复了波动的心湖,凤元九缓了一口气,问:你是说这些枯骨里封禁着神魂? 没错,在历次天地异变里回归祖神的妖兽,每次秘境开启折损在内的修士,精魄神魂尽皆入了这荒古枯山里。康玄一随手放出一排魔头,魔头张嘴一吸,那张牙舞爪的骨兽便化作了一摊白骨,所以只要灭了那些精魄神魂,这些骨兽便不足为惧。 凤元九闻言,随手抛出握在掌心里的长生锁,掐诀驱使。 长生锁绕着墨骨堡垒飞了一圈,围在周遭的骨兽便尽皆化成了一片阴惨惨的白骨和枯枝。 康玄一拂袖将他身侧的一片白骨枯枝化成了糜粉,抬手摄过几颗珠子递予凤元九:倒是忘了你有这长生锁了。 这骨珠乃是妖兽气血精华所在,乃是炼丹、喂养灵兽的绝佳之物。 凤元九毫不客气地收了骨珠,驱使着长生锁又在墨骨堡垒外晃了一圈,旋即便盯着康玄一看。 康玄一莞尔,这次却是把堡垒周围的枯骨全都化成了糜粉,替凤元九寻回来了十多颗骨珠。 有长生锁这个堪称作弊器的存在,荒古枯山这处绝地,简直成了他们的骨珠养殖场。 八千里荒古枯山,不过三天便走到了尽头。 在看见赏心悦目的满目翠色时,凤元九瞬间松了一口气,那一茬接一茬的枯骨鬼面的,简直挑战他的神经承受极限。 看着凤元九那副不动声色长舒一口气的模样,康玄一忍俊不禁,低笑了一声。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看了康玄一一眼,放出了穿云舟。 康玄一抬手抓住凤元九的腕子。 凤元九回头看着康玄一,以眼神示意他看向五千里外秦长生的法驾:师父法驾近在眼前,便不劳烦康师叔了。 这可真是有事叫哥,没事儿喊师叔,拿他当用过就抛的小煞笔呢! 康玄一手上用力,不容拒绝地把凤元九拽进了怀里,垂眼盯着那双仿佛能颠倒众生的狐狸眼,似笑非笑: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何时再相逢,你便这般急着走? 凤元九面无表情道:师叔想要如何? 康玄一沉沉地盯着凤元九,喉咙里低笑了一声,说:莫要以为秦长生近在咫尺你便有恃无恐,这里不是首阳山,我若要掳走你,至少有不下十种手段。 两个人离得过于近了,凤元九皱眉: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师叔想来不会如此鲁莽行事。 康玄一扬眉,笑得肆意飞扬:你怕不是忘了,我辈灵门修士,向来但凭己心求大自在,何来鲁莽一说? 这话倒是不假,玄、魔、儒、妖,最无所顾忌的就是魔门修士。 凤元九受制于人,转念一想,神识探入栖凤台里扫了一眼,便将方无忌和康玲珑一起放了出来。 彼时,方无忌正抱着康玲珑坐在湖边濯足。 骤然换了天地,方无忌一愣,便拥着康玲珑起身后退了十丈远。 待看清了眼前情景,方无忌当即错身挡在康玲珑身前,朝着康玄一行了一礼:方家无忌见过世兄。 康玄一虽然正在盘凤元九,神识却是一直散出去的。 因此,方无忌和康玲珑甫一出现他便发现了,他们俩那副亲昵的姿态,让他瞬间冷了眼。 挑剔地将方无忌从头端量到脚,康玄一哼笑了一声,视线越过方无忌看向康玲珑:玲珑,过来。 康玲珑扒着方无忌的胳膊,探出头来看着康玄一,清脆无比地喊了一声:哥哥。 康玄一单手揽住凤元九的腰,缓声又命令了一声:过来。 康玲珑摇头:不行,我若过去,无忌哥哥怕就要没命了。 康玄一神色一冷:你过来,我不杀他。 康玲珑仍是摇头。 凤元九低头看了眼要把他腰掐断了的手,说了一句:康师叔,你且先闹明白了前因后果再发火也不迟。 康玄一垂眼看着凤元九:你的帐还未与你算,你倒是先替不相干的人说起情来了。思及之前凤元九莫名问他关于康玲珑的事,以及康玲珑和方无忌出现的时机,心思一转,便知其间少不了凤元九的首尾。 凤元九面无表情:算什么帐?答谢我对令妹的救命之恩?还是谢我带你走过了朝圣路? 康玄一留给凤元九一个稍后再跟你算帐眼神,转而眼神阴冷地看向方无忌:方无忌,看凤元九的情面,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 方无忌没了素日的洒脱无忌,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一礼,旋即神识传音给康玄一述说了来龙去脉。 也不知方无忌和康玄一说了些什么。 随着方无忌的述说,康玄一神色愈发冰冷,玄色法袍无风而自动,泼墨般的长发飘扬飞舞,玄奥神秘的墨色花纹逐渐爬上那张光风霁月的脸。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染上了血色,这是要入魔的征兆。 凤元九一怔,略作犹豫,当即唤出伏羲琴,抚了一曲《宁心曲》。 随着舒缓悠扬的琴音响起,康玄一脸上的魔纹停止了蔓延,眼中红芒也有缓缓消退之象。 恋耽美 ——(46) 然而,琴音一停,魔纹瞬间卷土重来。 凤元九皱眉,只得再次抚起了《宁心曲》,同时口诵《清净心经》。 如是持续了约么半个时辰,魔纹才彻底消退。 随着眼中红芒褪尽,康玄一恢复了清明。 俯身拿起凤元九放在琴弦上的手,康玄一抿唇,轻轻摩挲着红肿的指腹,沉默了片刻,说:哥日后不会再入魔。 凤元九体内真元流转,消了指腹红肿:魔之所以为魔,便是由心生,不由心所控。 康玄一捏着凤元九的指尖,傲然道:让万魔以我为尊,便再无不可控之言。 凤元九轻笑一声,未置可否。 康玄一攥着凤元九的手腕,视线滑过方无忌,问康玲珑:你与方无忌结为道侣,可是发乎于本心? 康玲珑却是答非所问,盯着凤元九问康玄一:他便是父亲先前欲给我找的道侣? 第69章 莫得良心 随着康玲珑这一句话,在场诸位的目光尽皆落在了凤元九身上。 妫海宸星被这接二连三的大戏刺激的一个没忍住:若说会玩还是康道兄会玩。 康玄一抬手搭在凤元九肩上,颇具安抚意味地拍了拍,斜睨妫海宸星:妫海宸星,莫拿你那副荒淫肚肠来揣测我的心意。 妫海宸星呵呵:凤师侄,你看我比康道兄英俊,更比他孔武,也跟他一样喜欢听你抚琴,不如考虑一下,随我回内海做我的王妃? 康玄一二话不说,反手一扬,万千魔头瞬间将妫海宸星裹了个严实。 妫海宸星被小魔头咬了满身,转身对着晏修远说:晏道兄,劳您给净化下魔头! 晏修远摇头拒绝:于我心中,妫海道友与康道友不分伯仲,晏某着实不好插手。说白了就是,你们妖魔对掐,我作壁上观还来不及,谁要趟你们的浑水。 妫海宸星也就是白说那么一句,并没真的指望晏修远会帮他。 便见他双手覆满黑色鳞甲,绕着满身魔头一抓,便捏碎了数十个魔头。 康玄一这一下显然也不是真要把妫海宸星如何,不过是给他找点事做,免得他再乱秃噜甚么不中听的话出来罢了。 凤元九眼睛盯着妫海宸星那双覆满黑鳞的蛟爪若有所思,当日他夺那境中境时,也曾见过一只爪子。 或许,那爪子的主人算是昭然若揭了。 康玄一顺着凤元九的视线看过去,抬手扳回凤元九脸的同时,随后又朝着妫海宸星丢了一群魔头过去。 妫海宸星被康玄一气得骂骂咧咧。 凤元九垂眼掩下眼底笑意,说了一句:康师叔,师父还在等我前去会合,便不叨扰师叔处理家事了。 康玄一斜睨了凤元九一眼,手牢牢禁锢着凤元九,对康玲珑说:正是,他便是凤元九。 康玲珑视线在凤元九和康玄一身上来回打了个转儿,弯起了眉眼:哥哥,做个交易。 康玄一眼底蕴满冷意,声音倒是和缓:嗯?甚么交易? 康玲珑扒着方无忌,姣好的面容上一派天真:我不找凤元九麻烦,换你不为难无忌哥哥。 凤元九鸦羽般的长睫轻颤,倒不是因为他无端成了兄妹二人之间的交易筹码,而是这一声无忌哥哥着实让他有些出戏。 康玄一不知凤元九心中所想,只当是自家妹妹言语不当冲撞了他。 垂眼看了凤元九一眼,康玄一看着向来被他宠在心尖上的妹妹,缓声道:为兄不会拿凤元九做任何交易。 康玲珑眼圈一红,泫然若泣。 康玄一微皱了下眉,又补了一句:更何况,以你的修为,也寻不了凤元九的麻烦。 康玲珑不服气道:他不过是比我高了一个小境界而已,我怎么就寻不了他麻烦了? 为兄离家这些年,父亲素日里可有曾管教过你?是谁教会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康玄一看着康玲珑,声音里不无不悦,你可知你天资平庸,能筑基成功全赖筑基丹之功效? 康玲珑绷着脸,赌气道:哥哥是嫌我浪费了你一瓶子筑基丹了? 康玄一怒极而笑:你如此心性便不该在外行走。为兄修康家《乾元真水密册》,16岁便可结丹。后因故转投师尊坐下,修习《太渊真经》,至今四十三年,已是一脚踏入了元婴境,自忖当得一声天资卓越,即便如此,为兄也从不敢小看天下人。 说到这,康玄一言语微顿,你小看凤元九,觉得他天资并不如你,亦没有你那般丰厚的资源,必不是你的对手,可对? 康玲珑一张脸涨得通红。 康玄一仿若未觉:然则,在我看来,他大道可期,你长生之路渺茫。 这与私情无关,若论私情,你是我至亲,你我的兄妹情份并不比他少。康玄一盯着康玲珑,而是他心性坚韧,向道之心甚坚,心思通透,无惧亦无畏。 康玲珑鼓了鼓嘴:说到底便是他在你眼里哪哪都好,无一不是之处。 康玄一坦然颔首:确实如此,不然为兄也不会心生与他结为道侣之心。 康玲珑瞪大了眼:哥哥,你竟然也要找道侣了? 康玄一颔首:非他不可。 康玲珑瘪了下嘴:好嘛!既如此你该更能体谅我与无忌哥哥才是。 康玄一摇头:我与凤元九从未逾礼。 凤元九不禁看了康玄一一眼,倒是想问他一句,望月殿中那一场威逼利诱到底哪里合乎礼节了。 不过余光扫过康玲珑,还是打定主意安静看戏了。 康玲珑显然被康玄一这一句给呕得不轻,气鼓鼓地瞪着康玄一,愣是甚么也没说出来。 方无忌揽着肩把康玲珑搂进怀里,替她抹去了眼尾的泪花,满腹心疼溢于言表。 待得安抚好了康玲珑,方无忌朝着康玄一躬身行了一礼:我知我与玲珑之事不合礼法,康世兄心中有气,尽管朝着我来便是。玲珑心思单纯,受不得康世兄那般言语。 康玄一不咸不淡地讥讽方无忌:我当你要一直躲在玲珑身后呢。 方无忌也不以为意,诚心诚意地道:方某虽不才,修为尚入不得世兄法眼,然则,却也不是躲在玲珑身后的软蛋。事请的来龙去脉具已告知世兄,我与玲珑之事是木已成舟,不管世兄赞同与否,玲珑皆是我方无忌认定的道侣,我愿以我之生命护她永世纯真。 康玄一审视方无忌片刻,说:玲珑我必须带走。 康玲珑:我不! 方无忌:不行! 他们倒是心有灵犀异口同声了。 康玄一却是瞬间冷了眼:玲珑这些年心性有些浮躁了,我需得将她带在身边,打磨打磨她的性子。 抬手直接封禁了康玲珑的言语,康玄一又道,我康家的女儿,没有不明不白便与你走的道理,若是心诚,便让你父亲到雾零湖去提亲,正正经经地合籍双修。 康玲珑与方无忌对视一眼,情急之下,以指尖魔元在空中写了一句话哥哥此言当真? 康玄一失笑:我何曾骗过你? 康玲珑犹豫了片刻,又写容我与无忌哥哥告个别。 康玄一颔首,解了康玲珑的禁言。 任由康玲珑与方无忌依依作别,康玄一低笑着调侃凤元九:你便没有半分不舍? 凤元九冷酷无情:我只恨不能尽快赶去与师父会合。 康玄一笑骂:莫得良心。 凤元九一哂:我便不信你能有多少不舍得。 康玄一垂眼,不见喜怒地道:话也不能这么讲,我至少还是会想你抚的琴的。 凤元九转过脸看着康玄一,说:哦,原来你是非我琴音不可。 康玄一失笑,低头若即若离地亲了下凤元九的额头,说:不,哥是非你不可。 凤元九嗤笑了一声,一副信你才有鬼的模样。 天际又有集结信号亮起,有太清的云台十峰,有儒门的天道简书,有妖部的祖神令,有魔门的魔神谕,有紫宵剑派的金剑令 晏修远与妫海宸星相继告辞,凤元九看了方无忌一眼,与康玄一道:不敢耽搁师叔门中之事,弟子先行一步。 康玄一拂袖禁锢住凤元九,抬手虚抓将抬脚欲登穿云舟的人捉进怀里,几乎唇贴着唇问:我与你说的话,你是半句也不肯往心里记,需不需要我帮你加深一下记忆。 凤元九避不能避,温热的鼻息与清凉的气息扰得他心绪不宁:很是不必。 康玄一垂眼看着神情紧绷的人,到底没忍住,拂袖落下一层隔绝窥探的禁止,由着心品了一番芳泽。 凤元九眼神清冷地盯着那张甚合他审美的脸,慢慢红了耳廓。 康玄一过足了嘴瘾,拥着凤元九,低声说:你于康元忠手里救下了玲珑,我不与你言谢;你以宁心之音助我压制魔意,我亦不与你言谢,是因为于我心中,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我们不分彼此,无需赘言。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盯着康玄一:莫要孟浪之后便甜言蜜语,于我无用。 康玄一莞尔:我从不说甜言蜜语,只说肺腑之言。 凤元九瞪着康玄一,认真思量让这厮闭嘴的可能性,旋即满腹沧桑。 康玄一忍不住又与凤元九唇齿交流了一番:哥送你去与秦长生会合。 凤元九皱眉,欲拒绝。 康玄一捏着凤元九的后脖颈,不容拒绝地道:听话。你需知道越是最后越是凶险。 思及告辞离去的晏修远和妫海宸星,望着天边不间断的遁光,凤元九终是颔首同意了。 第70章 师父相护 五千里转瞬即至,秦长生那低调豪奢的法驾近在眼前。 凤元九直接冷酷无情地逐客:多谢康师叔一路护送,接下来便不劳烦你了。 康玄一莞尔,以法力禁锢住正欲动念将他移出穿云舟的人,也不管旁侧还有方无忌康玲珑两盏闪亮的灯泡,捏着凤元九的下巴,沉声问:你说甚么? 凤元九神识扫过舟外一众同门,道:我说多谢康师叔一路护送。 康玄一唇边笑意加深,近乎一字一顿地,问凤元九:你觉得我不敢在秦长生眼皮子底下掳走你? 没有甚么是你不敢的,但是凤元九似有若无地弯了下嘴角,你不会。 康玄一眯眼盯了凤元九片刻,遏制住心中蠢蠢欲动的欲念,缓缓松开了手:秦师兄法驾在前,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凤元九扬眉,只差把溜到嘴边的就你能扯说出来了。 康玄一指背蹭了下凤元九的眼尾,轻笑:凤师侄,劳你引路? 凤元九轻哼了一声,直接踏着穿云舟飞向了远处那座位于巍峨山峰之巅的古朴宫殿你敢去,我便敢带路,且看你要搅弄甚么风雨! 身为秦长生座下首徒,自是能自由出入其法驾。 穿云舟一路畅行,直至到了殿前,才降下云头,收了穿云舟。 大殿门外守门的童子见了凤元九,躬身行了一礼:见过凤师兄。 凤元九还了一礼,不咸不淡地说:劳你通禀一声,便说魔门圣子携其妹前来拜访,看师父可方便相见? 童子行礼应诺,然而却并未动身入殿。 也未见那童子有何动作,便见两道流光自那童子顶上小角射出直入殿内。 过了须臾,殿门大开。 秦长生那低沉醇厚的声音自殿内传出:康师弟,请。 康玄一款步入殿,康玲珑自觉地跟在了康玄一身后。 未得召见,凤元九自是未动。 方无忌目送着康玲珑的身影消失在大殿深处,便收回目光切切实实地朝着凤元九行了一礼:大恩不言谢。 凤元九抬手虚扶,面无表情地道:同门师兄弟,相互帮扶本是应有之义。 方无忌顺势起身,并未再多言,毕竟此地人多耳杂,说多了反而不美。 秦长生这法驾上,灵机之浓郁比秘境中还要浓郁不少。 凤元九左右无事,索性便在守门童子身边铺了块兽皮,趺坐于上,开始静修。 他境界停驻在筑基中期并非体内真元打磨的不够,而是障关坚实,连那天降甘霖都未能助他堪破此关。 他此时静修,不过是不耐烦应对那些蠢蠢欲动的同门罢了。 本是习惯性去浊存清以锤炼真元,却不想原本牢固异常的障关竟然轰然倒塌。 轰! 轰! 轰! 随着一连串的轰鸣之声,丹田内道心莲子化成的五色花苞开始疯狂地吸收着液态真元。 与此同时,《太易归元玄录》自行运转到极致,自凤元九体外吸纳着天地灵机以补足丹田内逐渐变少的液态真元。 强烈的灵机波动惊动了殿内议事之人,秦长生和康玄一双双于殿外现身。 康玄一拂袖放出万魔眼,亿万魔头瞬间化作一道匹练,将凤元九护在了正中。 秦长生不咸不淡地瞥了康玄一一眼,随手一抓,自后山抓了一眼灵泉放置在了凤元九身侧。 灵泉一至,灵机化作的泉水便如同被无数漏斗牵引着一般,化作道道匹练涌向凤元九,最终绕着凤元九凝成了一个水茧。 有灵泉相助,几近干涸的丹田逐渐盈满。 凤元九再无杂念,瞬间进入了玄之又玄的境界。 丹田内的花苞吸纳了足够的真元,初初绽放。 第一瓣花开,源自创世之初的天地之音瞬间直入元神。 元神之体上,金色琴魄光华大盛,化作一张古琴悬浮于识海正中。 五根金色琴弦不抚而自动,阵阵琴音飘出,与天地之音和在一处,相得益彰。 丹田内,莲花绽放的速度瞬间快了数倍。 恋耽美 ——(47) 第二瓣花开,花苞里稚嫩莲蓬上生出了一颗金色莲子。 第三瓣花开,金色莲子又生一颗。 第九瓣花开,莲蓬长成,九个孔洞里生着八颗饱满的金色莲子。 凤元九自玄之又玄的境界里脱离,内视丹田,心中大喜筑基后期了!且在琴魄的相助之下领悟了声之法则,并一气呵成,领悟了八分声之法则,只差一分便可圆满! 金丹大道难成,难的是甚么? 九洲之地不缺机缘,不缺灵机,不缺资源,缺的只是一个悟字。 悟透了,领悟法则成就金丹大道,悟不透,便只能在筑基期耗至寿命终了。 凤元九甫一进入筑基后期便领悟了八分法则,当得一声福缘深厚了! 内视结束,运转《太易归元玄录》稍微巩固一下修为,凤元便自入定中醒转。 起身朝着负手立于一侧为他护法的秦长生叩首行礼,凤元九恭恭敬敬地道:劳烦师父替弟子护法,弟子感念不尽。 秦长生斜睨康玄一。 康玄一泰然自若地收了万魔眼。 秦长生拂袖将凤元九托起,卷至近前,抬手搭上了凤元九的脉门。 炽热的真元闯入经络,直入丹田。 凤元九丹田内的九瓣莲花晃了晃,旋即便恢复了安宁,任由那外来的真元入了丹田。 炙热的真元在丹田内绕了一圈,便化作了一团无属性的灵机,藏入了莲蓬上似是空着的孔洞里。 那孔洞里并非无物,而是有一颗干瘪的莲子正在化成虚无。 秦长生所赐这团灵机,直接将本应化成虚无的、不完全的法则莲子暂且强行留了下来。 有了这颗干瘪的莲子,只要凤元九立时闭关参悟,至少有七成可能直接悟出最后一分声之法则。 凤元九垂眼盯着仍扣在自己脉门上的指尖,毕恭毕敬:多谢师父。 秦长生不紧不慢地收回手指,眼底氲着浅淡笑意:莲成九品,不错。 筑基后期,法则莲花共有十二品。 寻常修士多为五品、六品,能莲成九品者无不是天资卓越之辈,至于莲成十二品者,迄今为止也不超过双掌之数。 秦长生莲成十一品,已是天纵之资。 凤元九微微弯起眉眼,毫不吝啬地给自家师父拍了一道彩虹屁:师父莲成十一品,弟子不及师父远矣! 秦长生莞尔,抬指一点,将一枚符箓点入凤元九眉心:此乃晓阳山一脉的结丹秘法,且先赐予你,闲时可参悟一二。 凤元九恭声应诺。 秦长生余光斜睨着康玄一,抬手一抓一送,直接将凤元九和临时搬来的灵泉送至了后山临时洞府里。 拂袖开启了洞府禁止,传音嘱咐凤元九立时闭关参悟法则后,秦长生转身看着康玄一,不紧不慢地道:劳烦康师弟替劣徒护法。 康玄一从容自若:举手之劳罢了。 秦长生展臂请康玄一重新入殿:但愿如此。 康玄一跟在秦长生身后,施施然道:若不是举手之劳,秦师兄以为我因何出手? 秦长生端坐于殿上,漠然地看着康玄一:因何出手乃是师弟之事,为兄无暇揣测你的心思。只有一言在先,凤元九乃我秦长生座下弟子,不容人欺辱半分。 康玄一与秦长生对视,坦然道:我虽转修灵门无上法,修心渡己寻大自在,却也并无恃强凌弱之嗜好。 秦长生颔首:师弟之品行,我有所耳闻。 康玄一泰然自若:我先前与师兄所言句句源于肺腑,还望师兄成全。 秦长生无情拒绝:劣徒有争九大弟子之心,怕是与师弟并无道侣缘法。 康玄一身上玄色法袍无风而自动。 阵阵波涛仿佛卷着怒气在袍尾奔腾,金色游鱼,黑色魔头在波涛中翻涌,仿若随时便会择人而噬。 秦长生掌中羽扇轻摇,殿内躁动的灵机瞬间恢复安宁:探索新秘境任务繁重,若师弟无旁的要紧之事,为兄便不留师弟了。 康玄一冷笑一声,领着康玲珑拂袖而去,只余冷若寒潭之音飘入秦长生耳中:凤元九,我势在必得,且看师兄能护得了他几时。 凤元九被秦长生送至后山洞府之后,便迫不及待地闭了关秦长生帮他抓住了如此天大的机缘,没有错过的道理。 修真无岁月。 凤元九在秦长生法驾上闭关二十一载,终于悟透了声之法则。 最后一颗莲子归位,五色九品莲花瞬间被光芒笼罩,原本九分的法则莲子逐渐呈现出融合之兆。 凤元九心中欢喜,如此,待得莲子融归一处化成法则之心,莲蓬以此法则之心铸就金丹,便可步入金丹期。 秦长生那一团灵机,当真无异于提前帮他破除了筑基后期突破至进金丹期的障关! 与师父的三十载之约将近,凤元九正欲一鼓作气融合法则莲子,冲击金丹,便闻得有人通禀,说是凤氏一族有人寻到了首阳山上求见。 凤元九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不过是闭了下关,竟然已经从那凶险莫测的新秘境回到了首阳山上。 第71章 成就金丹 凤元九暂且出了关,着人把来人带至了首阳山望月殿里相见。 来人圆圆的脸,圆圆的眼,一张娃娃脸上滑稽地挂着两撇小胡子。 饶是有几十年未见,凤元九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来人:元宝? 元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叩了三个响头:少爷!元宝可算是见着你了!呜呜呜 已然长成了壮中年的小童,哭起来竟还是幼时那般模样,丝毫没有炼气五层修士的自觉。 任元宝哭了个够本儿,凤元九轻叹了口气:莫哭了,若是受了甚么委屈尽管道来。 元宝拿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泪,哭唧唧:小的受的那算甚么委屈?那不过是些个天道给予的磨砺罢了! 凤元九莞尔:你倒是有悟性。既不委屈便别哭唧唧的,没得让人心酸。我且问你,二舅舅可好?庄伯可好? 元宝趴在地上,脸埋在袖子里,闷声说:二老爷安好,前些日子修为又有进境,已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了。 凤元九皱眉盯着跪伏在地的元宝:你来太清寻我,二舅舅可知晓?他可有什么话带给我和五表哥? 元宝抽抽噎噎:二老爷说让少爷和五少爷莫惦记着家里,尽管安心修行。说着,元宝自怀里摸索出两个乾坤袋,垂着脑袋,捧过头顶,这是二老爷让我带给少爷和五少爷的,二老爷还说,但有甚么所缺,只管去凤氏铺面上支取,铺面上若没有,便着人给他带信,他自会给您寻来,想法子送到您手上。 凤元九扬手摄过两个乾坤袋,一个正中是个伍字,一个正中是个玖字,玖字那个明显比伍字那个鼓囊不少。 二舅舅的偏心,真是经年未变。 凤元九摩梭着两个乾坤袋,眼圈有些个发酸。 元宝趴在地上,翘着屁股埋着脸,姿势着实滑稽。 凤元九压下心中酸涩,笑骂了一句:你且起来回话,休得在那作怪! 元宝磨磨蹭蹭,爬了起来,却依然耷拉着脑袋,泪珠子一串一串往地上砸。 凤元九皱眉,心中忽生不祥之感:元宝,你可是有事儿瞒着我? 元宝摇头:没、没有! 凤元九把玩着掌中龟甲,审视元宝:你知道我的脾气。 元宝自然知道,然而二老爷耳提面命,他也不敢违背,只期期艾艾地说:知、知道。 元宝这德行,显见是言不由衷。 凤元九也没着急逼问他,扬手抛出龟甲,起了一卦。 灵机随着他指尖翻飞的诀印涌动,渐而在空中凝出了卦象。 卦象下下。 死别离,新相知,人生无常,悲喜无定数。 凤元九瞬间面若寒霜,拂袖击散了卦象,寒声问元宝:我再问你一遍,可有事瞒我? 元宝低垂着头,嘴唇动了动,却是没发出声音。 凤元九冷声道:且想好了你是谁的人再说话。言外之意,若是继续欺瞒他,便滚出太清。 元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少爷!庄伯殒落了!呜呜呜 这一声痛哭,于凤元九而言无异于平地起惊雷。 饶是那卦象让他有了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那卦象竟是应在了庄伯身上! 他于凤家十八年,庄伯待他如师如父,待他那份心比之二舅舅有过之而无不及。 昔日种种爱护连番浮于眼前,凤元九压下喉间腥甜,冷声问痛哭不止的元宝:庄伯不是在竹阁里清修?怎会陨落了? 元宝勉强止住了痛哭,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少爷你有所不知。当日您带着小的启程前来云台山脉,庄伯唯恐少爷途中遇着歹人,始终在暗处跟着咱们的。 凤元九闭了下眼,哑声说:继续说。 当日小的被少爷遣回了家里,庄伯却是跟着少爷进了云台山脉的,直至少爷拜入外十峰,庄伯才折返回了凤家。元宝又忍不住开始冒泪儿,庄伯回到凤家时,脸色惨白如纸,进了竹阁便吐了一大口血,显然时受了重伤。 凤元九气血翻涌,恨不能把那打伤庄伯之人碎尸万段。 元宝抹了把泪,哭着说:庄伯伤势着实太重了,听二老爷说是金丹都被打得险些碎了,亏得有二老爷出手,才帮庄伯稳下了伤势。 凤元九紧紧攥着掌中龟甲,寒声问:既是有二舅舅帮忙疗伤,庄伯怎么还是殒落了? 庄伯在竹阁修养了几十年,伤势已是见好。谁知他收了一个传音纸鹤,便留下一个储物袋,悄没声地又走了。元宝一边说一边抹泪,庄伯离开三个月以后,他留在家里的灵魂玉简便碎了,好在真灵有灵佩相护回了家里。 这个乾坤袋便是庄伯当日留下的。二老爷说这是庄伯留给少爷的,让我带在身上,觑着机会呈给少爷。元宝又掏出一个乾坤袋,送到凤元九手边,不是小的要瞒着您,实是二老爷下了禁令,不准我在您修得金丹之前告诉您。 二舅舅这是怕他损了心境呢! 凤元九强行压着翻涌的气血,问元宝:庄伯可曾说过他是被何人所伤? 元宝摇头。 待他至亲之人殒落了,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 悲痛与愤怒于胸腔里绞结,凤元九再也压制不住,一口血便这般喷洒在了莹润的玉石地面上。 元宝唬了一跳,忙不迭地上前给凤元九顺背:少爷,您节节哀,您想想庄伯最是疼你,绝不乐意见着你这般的 凤元九嘴角挂着血迹,抬手捏住元宝的胖下巴:当真一点线索也无? 元宝盯着凤元九那双渐而猩红的眸子,战战兢兢:庄伯从未说过是谁伤了他,只在闲聊时说过太清不愧是玄门第一宗门,真传弟子个个不容小觑,嘱咐小的日后来太清伺候少爷时千万要有眼色,莫给少爷招祸。 凤元九闭眼回想当日云台山脉中的经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日他摆脱万安平似乎有些太过容易了:这么说是太清真传伤了庄伯? 元宝摇头:小的不知。想来应该不是,二老爷也曾说过庄伯经络里有魔气缠绕,不好驱除。 魔修? 康玄一那张脸兀然跃入脑海,凤元九摇头,本能否决,却又忍不住怀疑。 因庄伯殒落之事,心境本就出现了裂痕。 心中甫一生疑,压制在心底的心障便趁虚而入,破了他那圆润坚韧的心境。 满头如长云般的墨发渐而变得银白,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自银发中钻出,三条狐狸尾巴自月白色地法袍拱出,原本莹润白嫩的手覆满了银色皮毛的手,凤眸中再不复明澈,而是被猩红侵染。 凤元九似是并不知自己的变化,一声长啸,满是悲愤。 啸声惊动了于首阳殿中静修的秦长生。 秦长生探出神识一扫,旋即色变,当即闪身进入了望月殿。 精美奢华的望月殿已是一片狼藉,他那半兽形态的爱徒,仿若失智的妖兽一般,全凭本能攻击着触手所及的一切。 挂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被追得鸡飞狗跳,见着他如同见着救星一般直扑了过来。 秦长生错身躲开了元宝,抬指一点,元婴期修士的禁锁天地便把几近入魔的凤元九定在了半空中。 秦长生踏空而行,走至凤元九身前,抬手覆在了凤元九头顶。 随着炙热的真元探入凤元九经络里,凤元九身上的妖族特征逐渐褪去。 待得最后一丝妖族特征耳朵,消失不见。 秦长生展臂接住虚软下来的凤元九,将人抱至云床上,摆出了趺坐静修的姿势,掐诀连点,却是引着凤元九开始融合起了丹田内的九个金色莲子。 做完这些,秦长生便负手立于旁侧,显然是一副要为爱徒护法的姿态。 第一颗莲子与第二颗莲子相融,用去三个月。 再与第三颗莲子融合,又用去三个月。 如此,待得九颗莲子相融,声之法则完整,于绽开的九品莲台上成就圆润无暇的金丹,已是三年之后了。 三年里,秦长生始终守在望月殿中静修。 这一日,突觉殿内灵机涌动,秦长生睁眼相望,便见凤元九自云床上长身而起,踏着柔和的五色光晕走下云床,以他那把清冷悦耳的声音低吟: 披荆斩棘夺真传,得入仙门修真经。 岂知仙门非净土,蝇营狗苟竞相轻。 师长相护得恩师,兄弟重逢道不孤。 九火玄冰换天地,金丹大道成坦途! 作者有话要说:  嗯,终于要开下一卷了!~ 第72章 秦氏长安 落星湖畔剑神山,剑光碎空落星盘。 斩妖除魔定心剑,神山之巅问紫霄。 紫霄剑派乃是东玄大陆上三大玄门之一,道场立在东钺州剑神山脉。 剑神山脉终年罡风肆虐,罡风刮在天剑岩上,击起道道剑光,映在山脚湖面上,仿若点点落星。 恋耽美 ——(48) 落星湖之名便因此而来。 星光璀璨的湖面上,有一墨色小舟穿云破浪而至,舟头有一修士负手而立。 那修士姿容殊丽,峨冠博带,肩上扛着一只六尾银狐,毛茸茸的尾巴搭在领口仿若毛领,给月白色法袍平添了几分富贵气。 夜风袭来,法袍随风猎猎飘扬,氤氲着五色淡彩的袍摆漾出了道道虹桥,把个修士衬得仿若天外之仙。 这位仙姿绰约的修士不是别个,正是奉师命前来紫宵剑派送信的凤元九。 当日他在师父秦长生的护持下成就金丹后,便被师父指派了出来。 从东青洲至东钺州,几乎横穿了整片东玄大陆,沿途他斩过妖除过魔诛过匪,见识了天地之广阔,人间之悲喜,心境倒是阔朗了不少。 只是每每念及庄伯之殒落,仍是心中藏怒藏恨。 然而,冤无头,债无主,他却也只能暂且搁置了此事。 剑神山已至眼前。 笔直入云的神山如同一柄利剑插在了东玄大陆的心脉之上,奇诡又雄壮。 凤元九于紫宵剑派护山大阵外撞响了石钟。 石钟音传亘古远,须臾,便有小童踩着飞剑而至:可是这位仙长欲登山? 凤元九颔首:正是。 小童又问:不知仙长欲登山拜访哪一殿哪一阁哪一峰,还望仙长告知。 凤元九:无影剑主座下第三剑史秦长安。 紫宵剑派在掌门真人封飞白之下又有三殿三阁五剑主。 掌门执掌紫霄殿,六大长老分掌泰阿殿、纯钧殿、龙渊殿三殿与承影阁、胜邪阁、工布阁三阁,五剑主分领青冥、承光、问天、斩日、无影五峰。 三殿三阁暂不赘述,五剑主座下皆有五剑使,剑主殒落或是飞升之后,其所掌神剑会在五位剑使中择选新任剑主。 因此,在紫宵剑派,这二十五位剑使的地位颇为超然。 小童听闻凤元九欲拜访秦长安,当即便殷勤了几分:还请仙长稍候片刻。 * 紫宵剑派,内门道场有一山五峰。 剑神山居中,是为门派根本,五峰拱卫四周,是为门派根基。 山峰之间,水泽之上浮光掠影,恍若仙境。 凤元九随着小童登上无影峰,在无影峰山巅,靠北的洞府里见着了秦长安。 秦长安与秦长生双生,面貌别无二致,气质却是迥然不同。 秦长生不苟言笑威势天成,秦长安却是笑如春风,眉目温和,若不是眼底偶有利芒流转而过,倒真不似一个剑修。 秦长安的洞府亦不像是一个剑修的洞府,内里摆满了各色书卷典籍,却是没有练剑留下的剑痕亦不见有宝剑被他温养在身畔。 秦长安懒懒地歪在云床上,锦袍加身,腰佩美玉,手中执着一卷简述,闲适安然。 看着秦长安,凤元九莫名便想起了他那个留恋凡间富贵的二舅舅。 自秦长安身上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凤元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礼,双手捧着,奉上了师父秦长生令他送来的亲笔信:此乃师父亲笔,还请师叔过目。 秦长安拂袖虚托起凤元九,抬指一点,给凤元九赐了一张正心席,含笑道了声坐,这才展开了秦长生的亲笔信。 大兄的性格一如既往,信上并无赘言,乃是托他把凤元九送入紫宵剑派的玄幽洞天内历练。 秦长安动念把信收进了乾坤袋里,温言道:此事并不难,只是需得等上两日,待得师父归来我请他赐下符牌即可。 临行前,师父秦长生只道让他前来送信,并未言及其他。 凤元九被秦长安说得不明所以,斟酌着词句,道:弟子愚钝,未能领会师叔所言为何事,还烦请师叔指点一二。 秦长安视线落在凤元九身上,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几分,戏谑道:大兄将你送于我做小侍,等师父回来便请他赐下身份符牌。 凤元九:这个师叔跟他想的有些个不一样。 涂成陆在凤元九肩上有些个焦躁,圆圆的狐狸眼盯着秦长安露出了凶光。 秦长安歪在云床上,笑吟吟地看着凤元九:怎么,来之前大兄没有说与你听? 凤元九捏着小狐狸后脖颈上的皮毛,安抚下濒临暴走的涂成陆,泰然自若地道:师父人品端方,志行高洁,不会如此行事。 秦长安摸着下巴,不再收敛自身威势,以境界将凤元九压制在原处,慢悠悠地道:你许是不知道,你师父待我最是不同,但凡我有所求,他无有不应的。 凤元九无奈地看着秦长安,师叔人品贵重,必不会行魔修所行之事。 秦长安朗笑,笑得身心愉悦,肆意飞扬。 看惯了师父秦长生用这张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冷不丁见着秦长安如此,凤元九着实有些不适应。 秦长安笑够了,一指洞府左侧通道:通道尽头便是静室,你且现在此安顿下来,过两日再与你身份。 凤元九盯着秦长安那只葱白的手沉默了片刻,躬身道:但凭师叔作主。 秦长安嫌弃:跟你那个师父一样无趣。 凤元九面无表情,见秦长安接了一道紫宵剑派特有的金色剑符,当即躬身道:师叔且忙,弟子告退。 秦长安抬指一点,将凤元九定在了原处:且前不忙。 凤元九不明所以。 秦长安将凤元九抓至身侧,笑得意味深长:呆小子,你的机缘到了。 秦长安所谓的机缘却是与他同为无影剑主座下剑使的陆玄。 陆玄面目端正,身材魁梧,人随声至:秦师兄,杜师兄托我带个话给你,他突破在即,这番感悟神剑需得多些时日,你不必急着去接班。 秦长安盯着陆玄似笑非笑,直看得陆玄尴尬地挠了下后脑勺,这才懒洋洋地说:先不忙说这个,且先见见我师侄。 凤元九会意,当即行礼:太清首阳山凤元九,拜见师叔。 凤元九行过礼,不待陆玄说话,便先幽幽地说了一句:我这师侄大老远从云台山脉而来,孝心颇为可嘉,师弟可不能小气了。 陆玄嘴角微不可察地抖了抖,不甘不愿地赐下了三个黄色光团:秦师兄的师侄,师弟不敢小气。 见了那三个光团,秦长安眉眼弯弯,指尖戳着凤元九催促:呆小子,还愣着做甚!这三道剑意可是你陆师叔的看家本事,还不快谢过你陆师叔赏赐。 剑意可是好东西,不光能用来对敌,也能从中参悟剑修对天地至理的感悟。 凤元九毫不客气地收起了三道剑意,从容自若地致谢:弟子拜谢师叔厚赐。 陆玄肉疼地道:不值什么。 秦长安哂笑:确实不值什么。 陆玄挠着后脑勺憨笑:师兄,你也知我无甚身价,可饶了我罢! 秦长安似笑非笑:瞧你这话说的,我便是那般不通情理的人? 陆玄摇头,忙不迭否认。 秦长安哂笑:我也不为难你,你且去跟杜师兄说,他欲拖延些时日不是不行,且让他拿玄幽洞天的出入符牌来换。 陆玄面露难色。 秦长安直接将他推诿的话堵在了嘴里:且知足罢!若不是我师侄欲入洞天长长见识,我必不可能如此轻意便随了他的意! 陆玄道:秦师兄,你也知道,于师侄也该入玄幽天历练了 那便是杜师兄的事了。秦长安拿书卷轻敲着掌心,不紧不慢地道,看在他心里是他自己突破重要,还是于师侄铸就剑基重要了。 陆玄呐呐。 你且跟杜师兄说,他不给出入符牌也行,至不济两日后我去找师父求取。秦长安笑着说,不过若是那般,杜师兄便一刻也不能多呆。 陆玄神色微变,拱了拱手,匆匆告别。 不过半刻,陆玄便送来了一块黑色符牌。 直至被秦长安送至了玄幽洞天入口处,凤元九方知他家师父让他来此的深意这哪是让他跑个腿,分明是把他送来进入玄幽洞天修补神魂的! 紫宵剑派玄幽洞天,乃是鲜有的、可以锤炼蕴养神魂的秘境。 当初他为了让穿云舟器灵快速认主,舍了不少元神出去。 先前骤闻庄伯殒落噩耗,他险些走火入魔便是神魂有瑕之过,本想着归程时到凌波台走上一遭,淘换一颗补魂丹,却不想他那师父竟是已经帮他筹谋好了。 玄幽洞天作为紫霄剑派弟子锤炼神魂铸就剑基之地,其内并无凶险,只是环境恶劣了些玄幽洞天内金煞颇重,需得以剑意护体方可。 先前陆玄赐了三道剑意,秦长安又赐下五道。 凤元九却只耗去了一道剑意,便未再浪费剑意在第一道剑意耗净之时,猛然发现运转《太易归元玄录》竟然可以吸纳金煞,以补益他体内的五行之基。 如此,凤元九便在黑山黑水的玄幽洞天内寻了一处隐秘洞府闭起了死关。 修真无岁月,一次闭关便是一十三年。 凤元九体内金属灵基已然壮大了两倍,元神已是圆润无暇,且达到了金丹初期修士的极限。 再在此地闭关下去,也不会再有进益,凤元九收拾一番便出了关。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未想到,迎接他出关的竟是那般一个噩耗! 第73章 殒落之谜 五年前,无影剑主殒落,无影剑自行归位。 五剑使齐聚无影峰神剑冢,无影剑自择新主第三剑使秦氏长安。 三年前,剑主秦长安殒落,无影剑不见其踪。 万剑冢,剑主秦长安真灵未归其位,紫宵剑派上下皆言秦长安已然神魂俱灭。 紫宵剑派掌门封飞白座下大弟子太叔天华探寻三年,也未探得无影剑的下落,更未查出有关秦长安殒落的蛛丝马迹。 玄幽洞天入口石碑前,凤元九听着秦长安座下弟子牧阳哭着说完,惊怒之余,第一反应便是不可置信,旋即便疑窦顿起。 若说无影神剑自有器灵,丢失后不好寻找,可秦长生行踪是有迹可循的,查了三年也未查出个子丑寅卯来,也太说不不过去了些。 凤元九看着牧阳红红的眼圈,有些头疼,实是不知秦长安到底是何等恶趣味,竟是收了个身材魁梧的小哭包做首徒。 但也不得不说,秦长安座下弟子三人,另外两个已经改投了他人,唯有这个小哭包不肯另拜新师。 牧阳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如今连师父的洞府眼看也要留不住了,听说是杜师伯的座下于师兄嫌现在的洞府太过狭小,欲换到师父的洞府去。 明日工布阁的人便要来强行抹去师父留在阵灵上的元神印记了。牧阳抽噎着打了个嗝,甚么现在的洞府狭小,狗屁!要我说那个狗比就是看中了师父留下的那些个天才地宝神功秘法了,才想出这么个理由来! 糙汉子小哭包,不要太刷新认知。 凤元九默默递出了一方绢帕:与我去师叔的洞府。 牧阳接过绢帕,抹了一把,眼泪却是落得更凶了:去了也无济于事,师父的洞府无人能进得去。 凤元九神识扫过玄幽洞天附近那一干竖起耳朵的执事弟子,不咸不淡地说:师叔待我不薄,总要到有师叔气息残存的地方祭拜一下。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哭吗?牧阳吼了看热闹的同门一嗓子,大手一拧,拧了一把湿漉漉的绢帕,又抹了一把脸:师兄所言在理,请随我来。 凤元九抬手按了下眉心,踏上了牧阳的飞剑。 * 一十三年而已,秦长安的洞府前并无什么变化。 两株葱翠的桂花树上依然挂着金黄色的小花,沁人的香气萦绕在空气里,经久未散。 树下石桌上摆着半壶灵酒,山间野猴子捧来的野果在旁侧堆成了山。 看见那些个野果,牧阳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哗哗往下落:师父若是在,指定已经把这些果子酿了酒了。 心中升起的伤感转瞬便被这个哭包哭散了,凤元九看了一眼滑向西边天际的骄阳,拽着牧阳的袖子把他拖进了秦长安的洞府。 洞府内,一如凤元九初次到来时那般模样。 凤元九屈指弹出一颗灵石喂了五行龟,转身看着呆愣住的哭包:你比我熟悉师叔的洞府,且擦了你那眼泪,把师叔的私藏带走,莫便宜了那起子小人才是正经。 牧阳从呆愣中回神,毫无重点地哭着问凤元九:为什么你有师父洞府的出入权限?我都没有! 凤元九心说,要是我徒弟这么能哭,我指定也不敢让他随意出入我的洞府,嘴上却道:师叔怕我自玄幽洞天出来时他不在,便给了我权限,免得我无处安顿。 牧阳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师父私藏可多,他最爱的便是这么满室的话本子。师兄你乾坤袋里可有空间? 凤元九想了想,腾空了一个乾坤袋,递给了牧阳。 牧阳却是连连摇手:师父早有所言,若他有一日身殒,定要把他的这些物事送到太清秦真人手上,如今既然师兄在此,自然由师兄带给秦真人更为便宜。 凤元九见牧阳言语真挚,思及其在紫宵剑派的处境,便未作推脱,直接连着书架子将满室书卷收进了乾坤袋里:那我便先收着,旁的待你随我回了太清再说。 师父身殒,我自该前去太清向秦真人报信。牧阳抹着泪,又挑拣出了一个香炉、两扇屏风、一块石敢当后,指着那张一丈长的寒玉云床,这床也是,师兄乾坤袋可装得下? 凤元九二话不说,便拿掌中乾坤袋做遮掩,连着牧阳堆到床上的东西一块收进了栖凤台里。 收完了厅堂里的东西,凤元九又随着牧阳搜刮了静室、藏宝库、炼丹室、灵兽室以及灵药园。 这二位便似是过境的蝗虫一般,寸草不肯留。 乾坤袋装满了,便挑拣着奇珍异宝往栖凤台里装,最后那片药园便被他连着泥土一遭挪进了栖凤台里。 最后,牧阳看着大片泥土坑旁的灵泉,惋惜:可惜这眼灵泉与此地灵脉炼到了一处,不能动。 恋耽美 ——(49) 凤元九看着被扫荡一空的洞府,拍了拍牧阳的肩头:走罢,迟恐生变。 牧阳眼圈又开始发红:我再看一眼。 凤元九颔首,跟在牧阳身后一路看过去,心里想的却是秦长安身殒之事。 说秦长安是意外身殒,凤元九是不信的。 紫宵剑派每一任剑主就像是被养出来的蛊王,无不是踏着其他剑使的尸骨上位的。 秦长安执剑不足三年便出了意外,世间哪有那般多的巧合? 只是这次谋算秦长安的人错估了秦长安,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丢了紫宵剑派五神剑之一的无影剑。 既然说了是前来祭拜秦长安,在出了洞府之后,凤元九便像模像样地摆上香案瓜果祭奠了一番。 小哭包自然又免不了哭了一场。 也不知这么个糙汉子哪来这么多水,一路哭回他的洞府里还没能停。 牧阳的洞府在无影峰后山半山腰上,自是不能跟秦长安的洞府比,灵机却也还算浓郁,至少比凤元九他娘亲在凤家的竹阁里灵机浓郁的多。 凤元九也算是看透了,让牧阳不哭很难。 索性便多给了他几条丝帕,问起了之前在人前不方便问出来的细节:你可知师叔是在何处身殒的? 牧阳打了个嗝,哭哭啼啼:四年前,陆师叔自内海游历归来,上禀宗门,言及碎星群岛的封魔印松动,如置之不理恐怕会魔乱人间。 陆师叔乃是我无影峰之人,这事自然便着落到了无影峰头上。牧阳换了条绢帕,接着哭,然而,师祖一系的长老,五年前随师祖外出几乎尽皆殒落在外,侥幸回来的几个也是重伤在身,闭了死关。杜师伯不服师父执掌神剑,仗着有杜阁主撑腰几乎笼络了无影峰上余下的所有长老。师父无人可用,只得亲自前往碎星群岛探看,谁知道谁知道 谁知道师父竟就如此殒落了!我至今也不敢信! 我也不敢信! 然而,不敢信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秦长安殒落,他固然悲愤,他心中更为担忧的却是他那个不苟言笑的师父。 他简直不敢想,他师父得知秦长安身殒后会如何。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看着牧阳:师叔前往碎星群岛之时,你可知有谁离开过剑神山? 牧阳虽然是个哭包,倒也算靠谱,拧着帕子里的泪水说:这几年我打听了些消息,四年前随师父前往碎星群岛的是陆师叔;杜师伯恰逢家中老祖寿诞,也离山了月余;再有便是天工阁的杜阁主、紫霄殿太叔师兄、胜邪阁魏师叔祖也不在山上。 凤元九问他:你觉得谁最有可能谋害师叔? 牧阳脱口道:自然是杜师伯! 凤元九又问:谁又最无可能? 牧阳略一迟疑:太叔师兄、魏师叔祖,还有陆师叔。 凤元九未置可否。 别看那陆玄长了一副憨厚模样,但就他当初初至之时于秦长安洞府中所见,那陆玄可不像是不会害秦长安的样子。 凤元九转着掌中龟甲沉思了片刻,睁开眼对牧阳说:我欲前去拜访太叔天华,你可愿替我引路? 牧阳一愣:师兄,你是想 凤元九颔首。 牧阳惊得忘了哭:师兄,你很是不必如此。与其你去找太叔师兄,碍了那些人的眼,倒不如尽快回太清,找秦真人作主。 凤元九摇头:我乃太清掌门嫡脉,我师座下首徒。曼说秦师叔待我不薄,便是我与秦师叔素不相识,我得知秦师叔身殒,也没有不闻不问便就此退走的道理。 牧阳呆呆地看着凤元九,没吭声。 你毕竟是紫宵剑派弟子,有所顾忌也是应该。凤元九略作沉吟,你将太叔天华的道场所在告知于我,我自行前去。 牧阳摇头:我并无顾忌,师兄既然要替师父张目,我身为师父座下首徒,便没有回避的道理。 凤元九击散了袖中的下下卦象,起身:如此便走罢!此事宜早不宜迟。 第74章 讨要说法 剑神山,飞虹洞天,斩虹殿。 太叔天华看着傲立于殿中的凤元九,一时间沉默无语。 说到底,秦长安殒落之事有多少不为人知,他心知肚明,却又着实无法摆到台面上来。 凤元九环视殿上之人,微微仰头,盯着高坐于云床上的太叔天华:太叔师叔,秦师叔已然身殒三载,你总要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当如何向家师回禀此事? 殿中左手第一位、长了一个酒糟鼻子的修士闻言冷笑了一声:我紫霄剑派之事,何须给你甚么说法? 凤元九冷眼看向那修士:道友此言差矣!秦师叔虽是你紫宵剑派弟子,却也是家师胞弟。如今他殒落的不明不白,我自有立场代家师讨要一个说法! 酒糟鼻子嗤笑:修士问长生本就是逆天之旅,每日不知有多少修士殒落,若个个都要个说法,也不用修行了,只管去凡间做个捕快得了! 殿中右手第二位的白面修士闻言附和:于师兄所言在理。修士殒落再寻常不过,师侄何必在此胡搅蛮缠?要知道天道要你子时归,便是九州天骄第一人的胞弟也不可能活到丑时。 殿中右手第三位的圆脸女修颔首:总不能因你是太清弟子,便可于殿上对我紫宵剑派大师兄不敬。 酒糟鼻子:谁说不是呐!总不能因你是太清秦长生的美徒儿,就可以在此对着我们太叔大师兄胡搅蛮缠叭?秦长生惯着你,我们大师兄可不会! 凤元九冷笑,反手抛出蕴满真元的擎天撼地印符宝,直接朝着酒糟鼻子头顶砸了过去。 两人之间不过隔了两丈远,大印转眼便到了酒糟鼻子头顶上。 酒糟鼻子猝不及防,匆忙之下以剑阵格挡。 银色剑光汇聚成网,堪堪在擎天撼地印临头之前兜住了巨印。 饶是酒糟鼻子已是元婴初期的大修士,足足高出凤元九一个大境界,然而,自洞玄真人本命法宝拓印的符宝,其威力更是不容小觑。 又是有心算无心,剑网与巨印竟是相持不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得殿中诸位大修士反应过来的时候,酒糟鼻子的面容已是铁青了被个金丹期小儿逼得无力还手,丢人! 白面修士和圆脸女修纷纷长剑出鞘,然而却是被太叔天华一剑挡了回去。 太叔天华一手抓向凤元九的擎天撼地印符宝,一剑抵在银色剑网之上,锋锐的眉目染着寒霜:斩虹殿中不得斗法。 酒糟鼻子狠狠地瞪了凤元九一眼,收了剑网。 凤元九见状,素手一招,收回了擎天撼地印符宝:好叫太叔师叔知道,弟子虽孤身在紫宵剑派,修为低微,却也是不容人轻侮的。至不济弟子便像秦师叔一样,把这条命留在紫宵剑派,留待家师一并替我们叔侄二人讨个公道! 太叔天华以眼风让殿中同门皆闭好了嘴,端量着凤元九,道:秦师兄乃我紫宵剑派无影剑主,必没有让他平白殒落的道理。只是此事颇为错综复杂,至今尚未有定论,我给不了你甚么说法。 太叔天华的目光便像是他背后的那柄剑,锋利无情,落在身上让人如芒在背。 便是尚无定论,太叔师叔心中总也该有个揣测,若是师叔连揣测也无,弟子便只能如实回禀家师了。凤元九默念《清净心经》,不闪不避地与太叔天华对视,家师自会安排人去探查,届时有了结果,定与贵派共享。 太叔天华背后三尺青锋嗡鸣作响。 凤元九缩在广袖中的手默默攥紧了掌中栖凤台。 便在凤元九以为太叔天华那惊天一剑要斩过来的时候,太叔天华背后那柄剑却恢复了安静。 太叔天华说:秦师兄当日是在碎星群岛遭的意外,那里毗邻北冥州,极为可能是魔修所为。 凤元九心下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地问:太叔师叔说是魔修所为,可有依据? 太叔天华澹然道:尚无。 凤元九极为真挚的建议:既然太叔师叔查了三年也未查出个所以然来,不妨将怀疑范围放大一些,也许那歹人并非魔修,或许是玄门修士甚至是贵派同门也不一定。 殿中修士真真假假,皆变了颜色,但碍于太叔天华,却也只是阴冷地盯着凤元九罢了。 凤元九不以为意,他既找上斩虹殿来,便有了开罪紫宵剑派的觉悟。 凤元九看着太叔天华道:毕竟人心叵测,欲壑难填。 太叔天华不温不火地道:确实人心叵测,凤师侄归途定要多加小心。 用不着太叔天华委婉的威胁他,凤元九自会格外小心。 凤元九扫过殿中诸位的神情,朝着太叔天华躬身行了一礼:承蒙师叔记挂着,弟子必当谨防小人灭口,活着将秦师叔殒落的消息带给家师,而非是让家师自弟子的真灵里得知真相。 太叔天华抬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凤师侄离山日久,想来已是归心似箭,便不耽搁师侄了。 凤元九不卑不亢道:愿师叔能在弟子归山之前查明秦师叔的殒落之迷。 出了斩虹殿,离了飞虹洞天,牧阳看着凤元九欲言又止。 凤元九淡淡地瞥了牧阳一眼:可是想不通我因何要走上这一遭? 牧阳顶着浮肿的眼圈点头:师兄何苦惹那些人不快,平白给归途添了不少凶险。 凤元九回望了一眼斩虹殿,淡然道:家师若非秦长生,我自然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紫宵剑派。但他是秦长生座下首徒,所行所止皆代表着秦长生、甚至是太清的脸面,自然不能灰溜溜地离开。 牧阳沉默了一瞬,说:如今的紫霄剑派并非原来那个紫宵剑派了。这里的剑修已经不全是心如赤子的剑仙了,更多的一往无前都给了私欲。 屠魔剑以身化魔,虚妄天蠢蠢欲动,四陆九州纷争渐起,风起云涌大劫将至。 不期然想起小舅舅当日让他转给掌门祖师的谶言,凤元九心头一凛,如果屠魔剑当真是紫宵剑派,东玄大陆怕是安宁不了多少时日了。 凤元九轻叹:走罢! 牧阳放出飞剑,载着凤元九朝着山下飞去。 沿途路过试剑台,看着九座高台上那道道势可斩天的剑光,牧阳说:赤子之心虽已不在,斩天裂地之剑却并未遗失。方才在斩虹殿中的几位师叔皆不是良善之辈,师兄要心有准备才好。 凤元九端量着迎风洒了两行泪的牧阳,道:我之归程必定平静不了,师弟可再考虑一二。 牧阳摇头:我与师兄一道上路,好歹有个照应。 牧阳主意已定,凤元九便不再劝他,毕竟秦长安的洞府被他俩搬成了空城,牧阳留下来恐怕也落不着什么好。 * 幽幽一十三载,剑神山下落星湖一如十三年前,星光璀璨。 落星湖位于东玄大陆正中,以西为紫宵剑派,以东为太清派,以南为玉虚派,以北据说直通外海。 即将踏出紫宵剑派所统御的疆域,凤元九将穿云舟降下云头,落在缀满星光的落星湖上。 前途凶险,凤元九抛出龟甲卜算了一把启程吉时,对牧阳说:寅初启程方有一线生机,我们且在此休整休整,待到了吉时再启程。 牧阳自然没有异议,坐到甲板上,对着落星湖发起了呆。 凤元九盯着牧阳的背影,若有所思。 直至牧阳抱着配剑对着落星湖参悟起了剑意,凤元九一点肩头小狐狸的额头,示意其护法,这才自乾坤袋里拿出了黑得发亮的泥猴,朝着泥猴额间那颗碧翠的玄珠输入了一缕真元。 与此同时,北幽州,万魔渊。 康玄一肩头玄凤口中衔着的赤色帝珠氤氲起温润的光华。 拂袖又招了百只幻魔丢到了炼心阵里磨练康玲珑的心境,康玄一手掌拂过玄凤,待得灵机凭空凝聚出了落星湖上的凤元九。 康玄一视线落在那张他怎么都看不够的脸上,含着笑意问他:你个没良心的,总算知道想我了? 帝玄二珠玄妙非常,灵机凝聚出来的影像栩栩如生。 非但将凤元九那副清冷孤高展现的淋漓尽致,便连凤元九眼尾转瞬即逝的调皮都如实传了过来:弟子拜见康师叔。 康玄一莞尔,抬手沿着凤元九影像的轮廓自其眉心描摹至眼尾,笑骂:你尽管作,待下次见面,看我怎么收拾你。 凤元九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康玄一低笑了一声,指着凤元九身畔的点点星光问他:怎么跑去落星湖了?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道:替师父到紫宵剑派送信。 秦长生和秦长安,康玄一皆不陌生,心念微转便将这送信的真意猜了个七七八八:秦长生待你倒是不错。 凤元九于此未置可否,平淡无波地盯了康玄一片刻,突然面无表情的唤了一声:哥。 康玄一心头一阵酥麻,噙着笑问凤元九:说罢,又有何事求我? 凤元九眼波闪了闪:三年前,我师叔秦长安殒落在了碎星群岛上。 康玄一讶然,旋即便皱起了眉,张嘴欲嘱咐凤元九自落星湖入外海,沿水路到西荒大陆,借路狐部领地回太清,便见那影像中一道带着毁天灭地威势的冲天剑光直朝着凤元九斩了过来! 第75章 乱星海域 那一刻,康玄一的心直接蹦到了嗓子眼里。 直至凤鸣九天,赤色的火羽撑起一道光弧,挡住了这惊天一击,康玄一才略微松了口气,来不及细说,只急匆匆地说了一句:凤元九,往北走,入外海! 剧烈的灵机波动瞬间便搅断了帝玄二珠之间的感应,却也没有错漏康玄一那句隐含着急迫与担忧的指令。 凤元九抿唇,牢牢攥着掌中木片,在漫天剑光中将穿云舟沉入了落星湖底。 以龟甲问天,生机果然应在北方,便不再犹豫,驾着穿云舟直朝着湍急的暗流扎了进去。 剑光自剑神山山巅斩出,一道接连一道,精准无比地斩在落星湖上。 恋耽美 ——(50) 冷白的剑光斩入璀璨星湖里,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网住了前往太清和玉虚的通路。 紫宵剑阵! 看来这紫宵剑派是当真想把他留在这落星湖底了! 凤元九不禁心有余悸,无比庆幸有穿云舟,有外公赐下的护身木牌,有帝玄珠。 这三者若是缺上一样,他的长生大道怕就是要终止于此了。 黑色小舟悄无声息地穿梭于璀璨星光里,凤元九丝毫不敢保留,丹田内真元已是激发到了极致。 牧阳在旁边又开始迎风落泪,小狐狸蹲在凤元九肩头,虎视眈眈地防备着一切,包括哭个不停的糙汉子哭包牧阳。 九弟,用万里星河,至不济过后我帮你灭口。 暂且 不必两个字匿声于兀然调转了方向的冷白的剑光里, 那剑光,便似是长了眼睛。 笔直地朝着穿云舟斩来,凤元九再不敢耽搁,一拍腰间灵兽袋放出了上古奇兽万里星河。 璀璨的落星湖湖底,万千冷白剑光下。 一道万里星桥凭空而现,连结了穿云舟和落星湖极北之地的海眼。 斗转星移! 千钧一发之际,万里星河驮着穿云舟穿越了时空,避开了那致命剑光,瞬移进了神秘莫测的海眼里。 剑光斩碎了星光,斩出了滔天巨浪,却终是未能斩杀了一个小小的金丹初期的修士。 一声冷哼自剑神山山巅飘出,平复了波澜迭起的落星湖。 月色洒在平静的湖面上,一如往昔,仿佛方才那惊天剑光从未出现过一般。 * 无边海洋上,一座座岛屿仿若散落在夜空中的星子,杂乱而无序。 双头的海鸟,铁羽划破青空,朝着跃出海面的游鱼探出了利爪,却反被不过两尺长的游鱼咬着脑袋拖进了海水里。 寂静荒凉的海面重归了平静,须臾又起了波澜。 丈宽的海眼凭空而现,不属于这一片海域的游鱼海兽被喷涌而出,转瞬便成了此方海域土著的食粮。 一艘墨色的小舟悄无声息地混在惊慌失措的游鱼海兽里离开了海眼,须臾便远遁至了万里之外。 百丈方圆的荒岛上,凤元九肩扛着小狐狸,负手立于山巅,遥望远方天际方才他逃离的那处海眼。 天际有头顶小角的修士踏水而至;海上有袒露胸怀的壮汉骑鲸而来;又有金发鱼尾的美人躺在白玉般的贝壳里,哼着天籁之音凭空而现。 凤元九看着越聚越多的大妖,感叹了一句:还好跑的快,不然可就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了。 哭包牧阳,手抹过腰间储物袋,拿出一幅堪舆图抛至空中。 堪舆图迎风而长,化作一丈长半丈宽的山水实景图,悬浮于空中。 牧阳指尖剑芒吞吐,一道剑光划过堪舆图上的海域,留下了一道冷白色光芒:此处应该就是我们眼下所在之地。 凤元九自天际收回目光,视线定在那一道冷白色光芒上:乱星海? 牧阳大剌剌地揉了把鼻子:确切的说,应该是内海和外海的交界处。 这哭包还挺有见识,乱星海可是蛟部的领地,往外外海更是被鲸部霸占着,等闲人族修士可进不到如此深的地方来。 如若没来过,便不可能一眼认出此地是哪。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问牧阳:牧师弟对这片海域很熟悉? 牧阳一呆,旋即打了个哈哈,低沉着语调说:曾随师父来过。 话题一转到秦长安身上,凤元九便止住了话音他着实不太想听一个糙汉子一边哭一边讲秦长安的光辉历史。 毕竟听他哭半天也听不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远处海眼上空,修士越来越多,大多形态奇异,个个都留着些许妖族本体的特征。 凤元九看着稀奇,不免多看了几眼。 在妖部,化形之后都会保留一部分妖族特征以彰显身份,只有到人族领地行走时才会完全化成人形。 小狐狸从凤元九右肩跳到左肩上,接着与凤元九传音。 咱们狐部可是妖族九部最厉害的部族,如果没带着那个小哭包,你只要露出耳朵,就可以在乱星海和外海海域畅行无阻。 乱星海海域可有凌波台? 当然有! 凌波台乃是修真界第一商盟,背景神秘,实力强横。 凌波台里从天才地宝、灵丹妙药、法宝灵兽,到传送法阵、传讯影壁,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凌波台做不到的。 凤元九想去凌波台不为别的,只想先将秦长安身殒之事传递给秦长生。 凤元九问牧阳:牧师弟既然随师叔来过乱星海,在这片海域可曾见过凌波台? 在这片海域中心主岛乱星岛上便有凌波台。牧阳脱口而出,说完又问凤元九,师兄寻那凌波台作甚?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道:我这灵兽伤了神魂,想去凌波台寻一颗补魂丹。 牧阳不疑有他,忧虑道:乱星群岛乃是妖修领域,于我们人族修士而言,有些过于凶险了,师兄不如前往碎星群岛,左右不过多横跨小半个海域。 屁!这小子居心叵测,别听他的! 涂成陆的传音紧跟着牧阳的话而起。 也许是天生八字不合,涂成陆对牧阳总是有着一种莫名的敌意。 然而,凤元九沿途不着痕迹地观察了牧阳一路,却也未能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既然决定前往凌波台,凤元九便不再耽搁,放出穿云舟,招呼着牧阳登上了飞舟。 小狐狸坐在凤元九肩头频频回望,最终忍耐不住,传音给凤元。 每次海眼出现,必有异宝现世,你不打算去凑凑热闹? 凤元九驾驭着穿云舟稳稳地躲避着迎面而来的妖修,不紧不慢地传音给小狐狸:我有自知之明,没有火中取栗的本事。更何况那海眼我们已经走了一遍了,若真有异宝,你会安安分分地在我肩头上趴着? 小狐狸圆圆的眼睛里滑过笑意,怂恿凤元九:九弟,眼下绕道外海,自狐部领地回云台山脉绝对是最安全的路线。不如瞬便跟我回趟狐部? 凤元九未置可否,恰巧被他握在掌心的黑色泥猴的绿眼睛里氤氲起了柔和的光华。 凤元九注入真元,激发出了影像。 十数年未见,康玄一玄色法袍上的波纹愈发灵动了,与无垠之海连在一处,几可乱真。 显见是修行又有进境。 影像甫一稳定下来,康玄一便问:你如今身在何处? 凤元九意外扬眉,倒也未隐瞒:乱星海。 康玄一微皱了下眉:具体方位。 凤元九视线扫过惊呆了双眼的牧阳,从容自若地道:毗邻外海,距乱星海上新近出现的海眼约莫有两万里之遥。 康玄一轻吁了口气,嘱咐:你且在附近找一处荒岛安身,待我去寻你再入外海。 凤元九摇头:我欲去凌波台。 康玄一略一思量,叮嘱:去乱星岛的凌波台,千万莫往碎星海跑。到了凌波台,你找他们管事,报妫海宸星的名字,让他们给你开启传送法阵。 又一个阻止他前往碎星海域的。 凤元九走了心,却还是又一次摇了头:不需要传送法阵。 康玄一眸光暗沉地盯了凤元九一瞬,再开口便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凤元九,你最好乖乖在乱星岛上等我,否则,我便不管什么名正言顺了,直接把你做成听话的炉鼎。 至多等你三日。凤元九难得让了步,让给了康玄一那情真意切的忧虑。过时不候。 轰! 轰! 轰! 周围寂静的海面上,水柱接连冲天而起的轰鸣声淹没了康玄一的言语。 凤元九看着成锁仙阵之势将他合围在正中的八道水煮,渐而冷凝了脸色。 第76章 锁仙剑阵 锁仙阵成,帝玄二珠便断了感应。 凤元九眉目冷凝,一拍肩头的小狐狸,小狐狸瞬间亮出锋锐的利爪,抓的却是哭包糙汉子牧阳。 牧阳背后的剑瞬间出鞘,连斩一百零八道剑光。 青色剑光连成了一道密密实实的网,朝着小狐狸和凤元九罩了过去。 这剑网正是紫宵剑派三经之一的《归藏剑经》。 《归藏剑经》练至极致据说能一剑化万剑,剑出困天地。 牧阳以区区金丹初期便可一剑化百剑,当得一句天资卓越了。 上来就是杀招,牧阳下手绝未含糊,嘴上却仍在哭哭啼啼:师兄,你养的这只骚狐狸莫不是疯了?怎个管谁都咬! 小狐狸冷哼一声,一爪撕碎了剑网,直朝着牧阳的面门挠了过去。 牧阳一愣,却是毫不迟疑地又连斩了两剑。 这两剑却是分作两个剑阵分别罩向了凤元九和小狐狸。 小狐狸轻描淡写地撕了剑阵,利爪直取牧阳的脖颈。 凤元九却是手指如穿花的蝴蝶一般翻飞,在那剑网网向他的瞬间,掐诀在身前立起了一道燃着赤色火焰的幽蓝冰墙。 这却正是他当日自天禄院择选的小神通赤炎玄冰。 青色剑网兜头而至,凤元九不动如山,燃着赤色火焰的蓝色冰山将他护了个严严实实。 小狐狸好歹也是元婴期妖兽,他这一爪非牧阳所能敌。 泛着盈盈冷光的锋锐长甲划过牧阳的喉咙,妖冶的烟花在碧蓝的海上绽放,一团朦胧黑雾自牧阳头顶百会穴窜出,朝着锁仙剑阵景门疾射而去。 凤元九冷笑一声,掐诀抛出了长生锁。 小狐狸摇身一变,化作圆眼嫩脸的小少年,虚指一点,将那黑雾定在了空中,黑雾那张扭曲的脸,便定格在了惊恐状上。 随着黑雾毫无抵抗地被吸进长生锁里,漫天剑光瞬间消弭于无形,牧阳的道体,颈间淌着血跌落进海里,被闻着血腥气赶至的海兽一口吞进了腹中。 一点真灵自海兽口腹中窜出,朝着遥远的剑神山飞去。 凤元九指尖捻了一把掌中龟甲,到底没有赶尽杀绝,抹杀了牧阳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印记。 山高水长,这一点真灵能否顺利回归剑神山转生,便看他的气运了。 凤元九自那点真灵上收回目光,看向了剑阵景门方向方才与小狐狸配合默契地送牧阳合归天道不过是道开胃菜,大餐还是围困他这位。 紫宵剑派三经,《太玄惊雷剑经》主杀伐,《归藏剑经》主剑阵,《承光流影神经》主遁术。 能把三经之一参悟通透的,无一不是如今九州大陆上叱诧风云的玄门大能。 而眼下围困他这位,凤元九却是看不太出路数,既似杀伐之剑,偏偏又成了锁仙剑阵。 道友可当真是了不得!涂成陆足下生云,飘到与凤元九一样的高度,拍拍凤元九的肩,气灌真元将声音朝着四面八方送了出去,竟是把《太玄惊雷剑经》和《归藏剑经》尽皆入了门,做到了紫宵剑派数千年来已无有人做到的二经合一,端的是天纵奇才! 与此同时,涂成陆给凤元九传音这歹人怕是有元婴期修为,又修得二经合一,锁仙剑阵经他之手威力不止倍增,九弟可要当心了。 凤元九颔首。 涂成陆怕凤元九掉以轻心,又补了一句稍有不慎,你我兄弟二人怕是就得交代在这里,回归祖神怀抱了。 放心,无论与何人斗法,我向来只会全力以赴。凤元九传音回应完小狐狸,捏指掐诀,一记深紫色的灭魔神雷直接劈向了景门水柱。 一米粗的神雷劈在水柱上,水柱竟是轻轻一晃便恢复了原状。 此阵之牢固由此可见一斑。 涂成陆眉心拧着疙瘩,脱口一声:卧槽!显然,被这锁仙剑阵的威力惊得不轻。 凤元九瞥了小狐狸一眼,微皱起来了眉这只小狐狸空有元婴期的境界,却没有元婴期的实力,对上低阶修士还能以境界压制,遇着同是元婴期的修士那就是送菜的主儿。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天资卓越的剑修,小狐狸完全不够人家一剑斩的。 他们这回可还真成了别人瓮中的鳖了。 凤元九扬手,七绝琴入怀,指尖拂过绕着灵韵的琴弦,不紧不慢地道:纵观紫宵剑派上下,论天资,恐怕无人能出太叔天华之右。 涂成陆头顶毛茸茸的耳朵颤了颤,怂哒哒地不敢置信:太叔天华? 凤元九颔首:太叔天华。在他前往紫宵剑派之前,他师父便曾提醒过他,太叔天华非同小可。 但他还是招惹上他了。 呵!一声轻笑带着无边凉意飘进剑阵里,声音熟悉,声调陌生。 凤元九扬眉,外公凤安澜所赐之木牌悄然出现在掌心:不知太叔师叔把我留在这乱星海上,有何见教? 这却是明知故问了。 以凤元九对太叔天华的了解,那人冷硬锋锐似剑,应是不屑于回答的。 不想,那道声音的主人却是以他那道带着凉意的声音,说了一大通:师侄远道而至,匆匆而归,我左思右想都觉得敝派招待不周,遂特意赶来请师侄再回剑神山上盘亘几日,让我好生尽尽地主之谊。 这话怎么都不像是太叔天华能说出来的,凤元九几乎以为他辩错了声音。 然而,修士是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绝不会有错。 凤元九凝眉,暗自运转真元注入擎天撼地印之中,婉言拒绝:弟子离山日久,门内大比将近,师叔美意弟子只能心领了。 那可就由不得的师侄你了。 随着太叔天华这一声轻叹落下,八根剑形水柱立时开始旋转,漫天剑光顿起。 金、木、水、火、土,五色剑光连结成一张巨网,朝着凤元九兜头罩下。 赤色凤凰冲天而起,带着焚尽万物之势与那遮天剑网撞到了一处。 密密匝匝的剑网瞬间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然而,还不待凤元九冲将出去,那道口子便复又如初。 九天之上,嘹亮的凤鸣贯彻天地。 恋耽美 ——(51) 赤色凤凰带着燃烧不尽的火焰又朝着剑网冲了下来,其势之凶,瞬间便将那剑网烧出了一个巨洞。 然而,凤元九与小狐狸被困于锁仙剑阵之内,却是被太叔天华一个禁锁天地给锁在了阵心之上。 眼见着那遮天剑网一次又一次的被撕裂,凤元九与小狐狸却是丝毫动弹不得。 外公凤安澜的一缕神念虽强,却也还是耗不过本尊坐镇的锁仙剑阵。 眼见着那赤色的凤凰光芒暗淡。 眼见着一块木片飘飘荡荡落在剑网上化成了糜粉。 眼见着一缕神念自空中凝聚成型,澹然无波地看了一眼锁仙剑阵与那竖起剑阵的人,转身踏步,一步一步走向连云山脉的方向,却每走一步身形便淡去几分。 走至第七步,那几近溃散的身形回眸一望。 这一眼里有对凤元九的担忧,亦有对太叔天华无声的警告。 神念化形消散的瞬间。 连云山脉,栖凤山山顶茅屋里。 凤安澜骤然睁眼,望向乱星海域,眸光如电。 看了须臾,凤安澜并指一指,一道紫色光线划过天际按直朝着乱星海域而去。 与此同时,伴着一声冷哼,一道金色剑光自剑神山山巅斩出,直接斩在了紫色光线之上。 紫色光线被金色剑光缠住了脚步,一时间难以脱身。 东青州,云台山脉。 一道赤中带金的火光,与西荒大陆上一道青色弧光相继而起,直朝着乱星海域而去。 北冥大陆,万幽谷。 滚滚魔云升腾而起,以一敌二绊住了赤金火光与青色弧光:两位道友莫忘了先前的约定。 西荒大陆上传出一道风雅至极的轻笑:不插手便不插手,你那个小傀儡也奈何不了我狐王子嗣。 北冥大陆,万幽谷中一声冷哼:论信口雌黄,任谁也敌不过狐主。 西荒大陆上这次只传出一声轻笑,笑里讽刺意味十足。 玄门大能、妖部狐主以及魔门尊者,简单的试探了一个回合便各自退了回去,恍若再不担心乱星海之事。 乱星海域,锁仙剑阵内。 凤元九掌中,康真人赐予他的防护玉佩化成了糜粉。 眼见着漫天剑网将至,凤元九正待带着小狐狸躲进栖凤台内,便见得天际水光涌动,滔天巨浪卷着万里层云倾泻于漫天剑光之上:在我的地盘上拿我妖部妖主之子,太叔道友,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今日份更新总算赶在12点之前完成了。 抱歉,今天跟个老朋友突然联系上,多聊了一会儿,耽搁了码字 第77章 一体三魂 于今日之前,凤元九从未想过,妫海宸星的声音有朝一日也会犹如天籁! 罩向他的遮天剑网骤然一停,反迎上了滔天巨浪与万里层云。 锁仙剑阵外,霎时间浪起云涌,剑光冲天。 方才的牢笼,此时啥时变成了避难的港湾。 凤元九于锁仙剑阵里看着阵外妫海宸星与太叔天华斗在了一处,面无表情地埋汰了小狐狸一句:同是妖部妖主之子,同是元婴期大妖,差距竟是如此之大。 涂成陆不以为意,盯着空中那道翻云弄浪的墨色蛟龙,哼笑:术业有专攻。 凤元九瞥了一眼涂成陆头顶那撮金灿灿的毛,未置可否,转而认真看起了空中二位元婴期大修的斗法。 不得不承认,上得九州天骄榜的人物,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正应了当日朝圣路上,晏修远与康玄一所说过的话谁又没有几分保命的手段呢? 只看妫海宸星与太叔天华斗法,这哪里是几分保命手段? 分明是仗着寂静海域广袤无垠,无他人窥探,压箱底儿的手段层出不穷的使了出来。 太叔天华同修了《太玄惊雷剑经》与《归藏剑经》,所出之剑不再只是势不可挡的一往无前,而是与变幻莫测的剑阵完美融合,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妫海宸星现出本体,凤元九方知他并不是众所周知的墨蛟,而是上古异种寒冰毒蛟寒冰玉蛟与巴蛇结合异变出来的物种! 不怪乎他对傻蛟的本源精血垂涎欲滴! 不怪乎康玄一总是叫他毒长虫! 凤元九紧盯着太叔天华和妫海宸星踏着万里层云自天上斗到了海上,又卷着滔天巨浪自海上斗到了空中。 端的是天地为之变色,虚空为之斩碎! 凤元九看得久了,便看出来了点猫腻妫海宸星未尽全力,似是只想多拖延些时间。 思及他被困之前正与康玄一以帝玄二珠通讯,不由心头一动。 心下生了疑,仔细看去,心中便愈发笃定妫海宸星就是在拖延时间! 凤元九看得出来,太叔天华自然也有所觉。 一剑出,斩碎虚空,吞噬了大片水浪层云之后。 太叔天华突然以极其飘逸地身姿,如同流影一般顺着光晕远遁出了千里之外:既然妫海道友无心迎战,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太叔天华说走便走,走的干脆利落。 锁仙剑阵无人主持,妫海宸星几道巨浪拍过来,遮天剑光与那八道剑形光柱便化作糜粉,散入了天地之间。 锁仙剑阵破,凤元九眼前一亮,入目的景色又变回了先前的寂静海域。 待得妫海宸星收起本体,摇身一变,变成了那头顶小角、身着华贵法袍的妖部大修士。 凤元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言语真挚地道谢:弟子谢过妫海师叔仗义相助,他日必有所报。 妫海宸星大剌剌摆手,视线在凤元九身边的涂成陆身上停留了一瞬,说:师侄很是不必言谢。曼说你也是半个妖部之人,便是康玄一那厮火烧屁股似的连发三十二道传音符催我出关来救你,也合该是他跟我道谢! 九州大陆传音符使用,在距离上有颇多限制。 康玄一能给妫海宸星连发三十二道传音符,那说明他已经身在乱星海海域了。 不过,先前通讯时那人分明是在万魔窟的,没想道竟是这么快就到了乱星海。 凤元九垂眼,假装没听懂妫海宸星话里话外的揶揄,刚欲开口,便听得熟悉至极的声音自天际远远飘了过来。 我该谢你什么?谢你从我那里又搜刮走了多少极品灵石? 话音落,康玄一已是到了眼前。 又是数十年不见,康玄一风采依旧。 清隽的眉目一如往昔,俊美若谪仙,深邃无澜的双眸难掩淡漠,连唇边浅淡的笑意里都仿佛尽是对天下苍生的嘲讽。 繁复的玄色法袍袍摆上,阵阵水波荡漾,金色游鱼,黑色魔头徜徉其中,竟是诡异的和谐。 凤元九视线落在康玄一身上,心头莫名升起一丝安心与欣喜。 康玄一与凤元九对视一眼,唇边笑意不自觉加深,给谪仙般的面容染上了几分烟火气。 凤元九别开视线,垂眼看掌心的栖凤台,觉得自己药丸玄色精灵心障愈发强大了! 呵!康玄一从喉咙里滚出一声轻笑,踏空行至凤元九身边,自然无比地揽住了凤元九的腰,垂眼盯着凤元九逐渐变粉的耳廓,漫不经心地嘲讽妫海宸星,还是谢你连留太叔天华一刻钟都没能留住?脸呢? 妫海宸星简直没眼看康玄一这副见色忘义翻脸无情的模样:太叔天华那个妖孽,他若成心想走,谁能留得住他? 康玄一嗤笑了一声,声音里尽是对妫海宸星的嘲讽。 卧槽!我刚刚突破完,都没来得及稳固境界,就被你催逼着来救你的小心肝儿,到头来换来这?妫海宸星骂骂咧咧,简直不当人子!我得重新审视一下咱们的兄弟情谊,总觉得我似乎误交了一个损友。 凤元九忍俊不禁,眼里含着笑看戏。 康玄一眼神终于落在了妫海宸星身上,声音里带着寒潭古井一般的凉意,问妫海宸星:太叔天华又不是三头六臂,有什么留不下的?你没能留住他不外乎就是你未尽全力,就这也有脸跟我在这论兄道弟? 又不是要生死搏命,我自然得留着些保命的手段。妫海宸星说的理直气壮,再者说了,你是不知道,那太叔天华可不止如传言那般将《太玄惊雷剑经》和《归藏剑经》二经合一了,而是他妈的连《承光流影神经》都修了,紫宵剑派三经合一的不世出天才,你留个试试? 康玄一扬了下眉,颇为意外:难不成他不是一体双魄,而是一体三魂? 妫海宸星嘴上说得硬气,心里其实也因为太叔天华突然使出《承光流影神经》远遁觉得憋屈,闻言翻着白眼说了一声:谁知道?反正一声妖孽已经不足以称赞他的变态了。 康玄一摸着下巴思量了片刻:改日见了他,称称他的斤两。 妫海宸星竖起大拇指:你牛逼! 康玄一垂眼看着凤元九,淡然道:动了我的人,自然需得付出些代价。 猝不及防又被秀了一脸恩爱,妫海宸星足下生云海,问康玄一:若无他事,我便回去了接着闭关了。言外之意,老子为了救你小心肝儿可是破关而出的! 康玄一嘴上嫌弃,心里倒是承了妫海宸星的情,抛出一个鼓囊囊的储物袋权当谢礼:稍后打算用一下凌波台的传送法阵和传讯影壁,你跟那边管事打声招呼。 妫海宸星接了储物袋,看着里面亮晶晶一堆石头眉开眼笑:好说,你们只管前去便可。 康玄一颔首,展臂请妫海宸星滚蛋。 妫海宸星卷浪踏云,转瞬便消失在了天际。 无垠海域复又恢复了亘古远的寂静。 送走了妫海宸星,康玄一又澹然无波地看向了涂成陆,问凤元九:这是? 凤元九泰然自若地说:灵宠。 涂成陆耳尖轻颤,晃着尾巴摇身变成了小狐狸,一跃跳到凤元九肩上,当真摆出了一副灵宠的模样。 凤元九: 康玄一忍俊不禁,拎着小狐狸的后脖颈皮肉,把他丢到了穿云舟甲板上,转身抱住了凤元九,过了好一会儿,低声斥了一句:你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崽子。 凤元九难得没有挣扎,任康玄一抱了一会,才推推康玄一:该去办正事了。 康玄一捏住凤元九的下巴,不容拒绝地啃了好一会儿,才低垂着眉眼,盯着被他啃得愈发娇艳的唇,问他:不急,先说说你到底怎么惹上太叔天华那个疯子的。 相拥的姿势,唇上的触感,以及腰间从未松懈半分的力道。 无不将这氛围变得旖旎又暧昧。 凤元九微微偏过头,看向远处天际猎食的海鸟,说:没甚么,不过是临行前到斩虹殿上跟他讨要了一番说法,想是他也觉得任秦师叔殒落的不明不白有些说不过去,因此特来挽留我回剑身上再盘亘些时日。 难怪。康玄一莞尔,低头亲了下凤元九的唇,笑道:就你会说。 想是亲着亲着,真的就被亲习惯了。 凤元九泰然自若地舔了下唇边水渍,问康玄一:一体双魄,一体三魂是何意? 康玄一被凤元九这不经意的小动作勾得心痒难耐,却也只能忍:同在九州天骄榜上,我们差不多都互相掂量过斤两。太叔天华将《太玄惊雷剑经》和《归藏剑经》皆用的像模像样,性情也偶尔大变,如同换成了另外一个人一般,我们便一致认为太叔天华是一体双魄 康玄一指了下自己的太阳穴,怀疑他识海里是两个神魄共存,素日里乃是那个莫的感情的杀伐剑为主导。 凤元九会意:可他今日又用出了《承光流影神经》。 康玄一颔首:深藏不漏,不过也不足为惧。 这一句,果然不愧是康家玄一。 凤元九唇边挂上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心念一动,自长生锁里抓了先前收的那团黑影:这秽物应是魔门手段,还请康师叔不吝赐教。 第78章 附魔秘术 康玄一没去看凤元九掌中抓着的秽物,只垂眼盯着凤元九,拇指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梭着凤元九那两片艳红的唇,带着几分危险意味地问:师叔? 凤元九抬眼与康玄一对视,眼尾染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本就是师叔。 康玄一眼睛微眯:你再想想。 凤元九眉眼间笑意更盛:师叔。 康玄一神情突然变得淡漠,箍着凤元九的腰,凉飕飕地恐吓:凤元九,你可想清楚了。 这般恐吓,以往他是怕的,但如今这样的康玄一在他眼中不过是只纸老虎。 凤元九失笑,笑得犹如冰雪消融。 不怕死地衔住流连在他唇上的指尖,轻咬了一下,带着笑意唤了一声:师叔。 康玄一被这一下撩得心头火起,指腹重重地捻在凤元九唇上,沉声唤他:凤元九。威意味十足。 凤元九眉眼间残留着浅淡的笑意,不怕死地又叫了一声:师、叔。 禁锁天地骤然而至。 凤元九被定格在了朱唇微启,轻声叫师叔的瞬间。 康玄一指尖滑过凤元九的领口,慢条斯理地解开了月白色的法袍,一双玉白有力的手穿过大敞的衣襟掐住了凤元九纤细的腰身,低头噙住了那两片红唇。 事态发展出乎了凤元九的意料。 齿关沦陷,唇舌被吮的发麻,落在身上的手愈发放肆。 看着康玄一那双染满欲念的眼,凤元九心中一突玩大了,给禽兽摘了锁链,药丸! 康玄一拂袖将瞪大了眼睛的小狐狸丢进了万魔窟里,顺应本心把凤元九推倒在了甲板上。 欲念压过了理智,魔意战胜了道心。 深邃淡漠的眼染上了红芒,玄奥神秘地魔纹爬上了他那张光风霁月的脸。 康玄一手上动作开始变得粗鲁肆意。 凤元九拧眉,盯着康玄一蕴满魔意的眼。 手足不能动,唇舌不能言。 无法以琴音帮他压过魔意,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说不准真得被这个让魔意控制了神智的人顺着本能变成炉鼎。 大意失荆州! 恋耽美 ——(52) 凤元九盯着湛蓝的天际,默念《清净心经》以抗衡被康玄一这个魔头撩起来的欲念。 康玄一似是觉得凤元九这般直挺挺地躺着莫得任何回应,不甚得趣儿。 暂且松开了凤元九的唇舌,微微撑起身子,俯视着成为他刀俎下鱼肉的凤元九,开始掐诀。 凤元九一见那诀印起势,心中一突,厉声传音:康玄一! 康玄一手一顿,脸上蔓延的魔纹一顿,垂眼盯着凤元九,染满红芒的眼里滑过一抹困惑。 凤元九见状一喜,死马当活马医,传音给康玄一诵读起了《清净心经》。 至圣之音直入识海,仿佛一道天光,劈开了康玄一识海中滚滚翻涌的黑雾,照亮了被压制在识海深处的纯白元神。 纯白元神舒展蜷缩着的身体,顺着天光,一步一步走出黑雾,立于识海之上,漠然看着翻涌的浓雾,抬手虚抓。 水龙咆哮,翻涌的浓雾霎时被抓成了糜粉,露出内里深藏的黑色元神。 纯白元神与黑色元神遥遥相望,周身法袍无风自动:你越界了。 黑色元神周身魔气缭绕,唇边噙着肆意的冷笑,懒洋洋地说:帮帮你而已。 纯白元神不为所动:大可不必。 黑色元神一哂:不用客气。 纯白元神沉默不语。 黑色元神得寸进尺:板着死人脸做什么?若不是我帮你,你能这么快就摸着小美人那细嫩的肉皮子? 纯白元神面若冰霜:你差一点把他变成炉鼎。 黑色元神摊开掌心,手掌上百来个小魔头婀娜起舞:把他变成炉鼎,乖巧听话任你采补,又有什么不好? 言语沟通一如既往,纯白元神索性扬手招出一条水龙,大有手底下见真章之意。 黑色元神见怪不怪,掌中魔头一抛,百来个小魔头霎时化作真人大小,舞出了一片幻境:再者说了,若不是你动了念,我又怎么会有可趁之机? 纯白元神不再言语,掌中水龙毫不留情地朝着黑色元神那群小魔头砸了过去。 两个元神争斗是日经,向来是纯白元神略胜一筹。 今日有《清净心经》相助,纯白元神更是如虎添翼,一举将那黑色元神暂且压制到了识海最深处的角落里。 只是暂且不能把他如何。 与此同时,康玄一蔓延至眼尾的魔纹消退,染着血色的双眼恢复了清明。 理智回笼,入目便是衣襟半褪面色绯红,闭眸默诵玄门道经的月下美人。 清冷孤高染上了欲念,圣洁与淫\秽并存于一身。 康玄一看得心头动念,低头,轻轻柔柔地碰了下凤元九的眉心,在欲念冲破理智的束缚之前,动手帮凤元九拢好了衣襟。 康玄一抱起凤元九,撤了禁锁天地:抱歉。 不可一世的魔头突然致歉,凤元九抬头看看澄澈的天空,面无表情地看着康玄一:也没下红雨,你道的哪门子歉? 康玄一与凤元九对视了片刻,确实只在那双可以魅惑苍生的狐狸眼里看见了平静淡然。 一时间也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康玄一沉默了片刻,主动解释了一句:我心中有魔意难消,稍有不慎便会出来作乱。 凤元九颔首。 在看到康玄一脸上的魔纹时,他便揣测过康玄一所修功法有瑕疵。 此时听得康玄一坦言,他却也没去追问因何魔修还会被魔意所扰,只是道:我的琴音能平心静气。 康玄一也未遮掩,坦然道:当日在破庙中初相识,便是因为你的琴音助我渡过了走火入魔之劫难。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歪重点:你果然看上的是我的琴音。 康玄一矢口否认:我看上的一直是你的人。 凤元九翻了个白眼,意思非常明显扯淡! 康玄一也不去争辩,三言两语冲淡了方才的旖旎和尴尬,便与凤元九心照不宣地揭过了方才那一场险些擦枪走火的意外。 抬手虚抓过凤元九掌中捏着的污秽之物:你从哪里得着的此物? 凤元九也未作隐瞒,如实说了此秽物的来历之后,问:这玩意儿似魂非魂,似魄非魄,实在不知是个什么东西,还请师叔赐教。 康玄一算是被凤元九口中的师叔叫的没了脾气。 拂袖放出之前被他关进万魔窟里的小狐狸,指尖揉捏着团成一个墨团的秽物,不紧不慢地说:幽冥宗有一秘术,名曰附魔。 凤元九扬眉:你是说这是附魔的灵媒? 康玄一摇头,随手把掌中秽物化成了虚无,说:附魔乃是幽冥宗上一任大长老伯玄尊者所创三大秘术之一。伯玄尊者极擅傀儡之术,他所创这门秘术虽名为附魔,本质上其实还是傀儡之术,只是比傀儡之术更为灵活与歹毒罢了。 凤元九皱眉:怎么说? 康玄一随手一点,点出三个小魔头,随手揉成了一颗魔种:普通的傀儡术,通常是以种魔之术控制他人,需得面对面种下魔种方可。附魔之术却是无需如此,只要分出一缕神魂附着于有灵之物上,便可趁人不备附身于觊觎灵物的修士身上,从而将那修士炼制成傀儡分\身。 如此得来的傀儡分\身与正常修士无异,可以说令人防不胜防。而且,一缕神魂至少能够炼制三具活傀。 凤元九心中一动,莫名想起了外六峰洞府中遭遇的那道神魂分\身。 康玄一抬手,指尖触了下凤元九的眼尾:牧阳并非活傀,而是活傀收摄的普通人傀,方才那团秽物便是魔种。 凤元九神色有些凝重:也就是说紫宵剑派内极有可能有大能被炼制成了活傀? 可以这么说。康玄一漫不经心地道,如今幽冥宗上下,能用这附魔之术的唯有现任大长老,这位尊者可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不会无的放矢,便是不会将无用之人炼成活傀。 凤元九心中兀然生出不祥之感:那位尊者可同时分出几缕神魂,施展这附魔秘术? 如今不知。康玄一摇头,不过曾听师父说过一嘴,说是一千年前便能至少分出三缕神魂来施展附魔秘术了。 上古玉简可能做附魔灵媒? 应是可以。 凤元九心中不祥预感更甚:你可知道幽冥宗,或者说是魔门尊者有谁额间有痣? 康玄一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端量着凤元九:魔门没有,倒是太清掌门真人,你的祖师,额间有一点红痣。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79章 祖神之门 不可能! 虽从未与掌门真人谋面,但凤元九心中笃定,那神魂分身绝对不是掌门真人的。 那么不是幕后之人隐藏至深,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但不论是那人是谁,把附魔秘术的灵媒弄进太清外六院弟子的洞府里,就是居心叵测。 更何况,那人择选的洞府,灵机顶好,历来所居之人皆是天资卓越之辈。 那洞府哪儿哪儿都很妥当,唯独一点不好,传言自约莫五千三百年前起,择了那处洞府的弟子鲜少有能筑基的,不论是天资卓越的天灵根,还是资质平平的三灵根,凡是入了那洞府的,几乎最终都落得了一个走火入魔身死道消的下场。 传言唯有大长老是个例外,却不知真假。师弟,你选那洞府着实邪性的很 兀然想起昔日幸敏之所言,凤元九紧锁了眉心。 一句你可曾见过我派大长老在嘴边转了一圈,到底没有问出口。 大长老地位尊崇,有无问题不好妄下定论,更不应与外人论是非。 况且那座洞府里究竟曾有多少门人在内修行过,又有几人未曾殒落,还需得到天辅院查看过记录,方能有定论。 凤元九舒展眉心,面无表情地问康玄一:可能根据那魔种查出种魔之人是谁? 康玄一摇头:难。 凤元九眉心又皱了起来。 康玄一一哂:管他是谁都是紫宵剑派之事,你操的哪门子心? 凤元九白了康玄一一眼,说:同为玄门正宗,又怎么会毫无影响?旁的不说,只我秦师叔身殒,紫宵剑派之事,便与我、与我师父有了莫大干系。 康玄一目光沉沉地盯了凤元九片刻,拿起凤元九的手,指尖缭绕着玄色魔元在凤元九掌心画了道符印:旁的人与我无关。说着,康玄一又拿了一块漆黑石牌放到了凤元九掌心里,有了这道符印和这块护身玉符,至少可以保证你不会被种上魔种,成了旁人的傀儡。 凤元九垂眼盯了掌心片刻,心念微动,放开琴魄的防护,将被琴魄挡在识海之外的墨色符印放进了识海里。 符印甫一进入识海,便化作朦胧玄光笼罩住了凤元九的元神。 在那玄光没入凤元九元神的瞬间,凤元九与掌中玉牌兀然心神相连,了悟了玉牌的用途。 凤元九攥紧掌中玉牌,抬眼看着康玄一:这未免有些过于贵重了。 素来淡漠的人,眸光里兀然多了一丝动容,有了不一样的颜色。 这让康玄一有些移不开眼,更觉得这块玉牌送的值当:师父所赐,我留着并没甚么用,不如你拿着傍身。 魔门第一人亲手所炼护神符牌,怎么可能没甚么用处? 尤其是康玄一功行似有瑕疵,时常有走火入魔之危,这护神符牌于他而言便更不可能是毫无用处之物。 凤元九沉默了一瞬,往玉牌里滴了一滴精血,将玉牌纳入了识海。 康玄一见状,眼底蕴满了笑意:乖。 凤元九白了康玄一一眼,指尖拂过乾坤袋,找了个空白玉简出来,将《清净心经》录入其中,递给了康玄一:不占你便宜。 康玄一没接,扬眉问:这是? 凤元九面无表情道:宁心静气正心除欲心经。 这名字一听就是胡诌的。 知道凤元九是拿这名字暗讽他先前受魔意所控,险些把凤元九变成炉鼎之事,康玄一自觉有些理亏。 指节蹭了下鼻尖,掩过了难得一现的尴尬,康玄一并没有去接那玉简:门中秘法不能传予他人。 凤元九静静地看了康玄一片刻,轻笑:放心,并非太清秘法,拿着便是。 康玄一这才收了玉简,不过一并被他攥在掌中的还有凤元九的手:走罢,去凌波台。 凤元九垂眼看着两人牵在一处的手,到底没有挣脱,收起穿云舟,道了一声:劳烦师叔带我一程。 康玄一含着笑斜睨了凤元九一眼,展臂将人揽在怀里,踏空而行,步步生云雾,直朝着乱星岛的方向而去。 乱星岛在乱星群岛的正中,成倒锥状,顶上平台约莫有万丈方圆,下方水面上各色海兽聚集,其中不乏上古异兽,为这座岛屿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在离乱星岛约莫三千里的时候,康玄一带着凤元九停在了这道屏障前。 康玄一问肩扛小狐狸的凤元九:把你的耳朵露出来? 凤元九扬眉:有什么说法? 康玄一曼声说:我想看。 凤元九不为所动,看着康玄一不说话。 康玄一莞尔,指着不远处的乱星岛,说:妖族的地盘儿,露着耳朵方便些。而且,你露出耳朵,到了凌波台能得不少好处。若是不信你可以问问你肩膀上那只蠢狐狸。 凤元九肩膀上的蠢狐离翻了个白眼,挤兑康玄一:是你没有出入符牌,想借九弟的身份混进去吧? 康玄一哂笑,笑声里的意味极其分明蠢。 凤元九指尖戳着小狐狸的鼻子,把狐狸脸推远了一些:动动脑子,不说这里毗邻北冥大陆,单以他跟妫海宸星的交情,他便不可能没有出入符牌。没有符牌的是他! 康玄一未置可否。 凤元九问康玄一:露出耳朵便能直接入岛? 康玄一颔首:乱星岛对妖族修士没有限制,妖修之外的修士需得符牌方可入内。 凤元九闻言,心念微动,便有两只雪白的、毛茸茸的耳朵自他头顶冒了出来。 康玄一看着心中动念,伸手捏了把凤元九的狐狸耳朵,顽笑道:稍后与秦长生通讯,跟他报备一下你我欲结为道侣之事,如何? 凤元九拍开康玄一的手,嗤笑:想什么美事儿呢?我心中只有大道。 康玄一耸肩,也未强求,指着凭空出现在乱星岛前的巨型门户:你看。 那道门户足有十丈高、五丈宽。 玉白色的石门上有青色灵机氤氲,似阵非阵,亘古而神秘。 凤元九盯着那道巨门,恍若有声声呼唤直入他心底,召唤着他步入其中。 康玄一只当他是被骤然而现的巨门所震撼,低笑了一声,揽着凤元九虚踏云雾阶梯,穿过海兽屏障,走向了乱星岛之前,浮于空中的那道巨型门户:此乃祖神门,妖部七品妖器,能辨别血脉,可进行远距离传送。 竟然是传送门! 是谁跟他说妖部穷且丑来着? 连九州公认第一富有门派的太清,山门前也莫得个传送门! 凤元九着实震惊! 难得在凤元九脸上看到如此惊楞的神情,康玄一忍俊不禁,不着痕迹地捏了一把凤元九的腰,又道:只不过等闲血脉并唤不出祖神门来,我纵横内外二海多年,也仅与妫海宸星那条淫虫一道来时曾有幸见过几次。 说完,康玄一眼底含着笑意注视凤元九他早就对凤元九的血统有所揣测,如今见了这祖神门,心中却是愈发笃定了。 凤元九听出了康玄一的言外之意,自那道恢宏的石门收回视线,与康玄一对视了须臾,按捺着心底越来越强的呼唤,澹然道:障眼法,乱星岛并不在此处? 康玄一颔首:确切的说,是凌波台并不在此处。 凌波台乃是九州大陆上最大的一个商盟,分号开遍了九洲之地。 恋耽美 ——(53) 但也从未有哪一处的凌波台有这种排场。 凤元九心中兀然有个揣测,连他自己的都有点不敢相信,不禁转过头去看蹲在他肩头的小狐狸。 小狐狸高高地仰起下巴,跟凤元九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凤元九轻舒了口气便宜爹好**富有! 康玄一轻笑了一声,余光扫过来来往往的妖修,改为传音据传凌波台幕后东家乃是狐部狐主,蛟部蛟王和鹰部鹰皇,但无从考证。不过妫海宸星在凌波台是颇有话语权的,看你肩头那个傻狐狸得意的德行,凌波台里有狐主一杯羹也是十有八九的事儿。 傻狐狸紧接着又传音给凤元九:凭借长生锁,每年都可以在凌波台领一次修行资源,这是父王给咱们的恩赐。 凤元九颔首,难怪涂成九那般在意那块长生锁。 祖神门近在咫尺,心中呼唤更加强烈。 凤元九顿了下脚步,问康玄一:确定这祖神门是前往凌波台,不会有意外? 康玄一颔首:与妫海宸星一道用过几次,并无意外。 凤元九心中犹是不安,以龟甲演算吉凶,卦象大吉,遂不再多想,扛着小狐狸与康玄一一起步入了祖神门。 在凤元九踏入祖神门的瞬间,祖神门霎时青光大盛,转眼便失了踪迹。 乱星岛上空,唯余康玄一留在原地,铁青了脸。 第80章 致幻迷境 康玄一又给妫海宸星连发了三十二道传音符,把才刚回到老巢开始闭关的妫海宸星又炸了出来。 这事儿就很离谱!你的小心肝儿在你手边儿丢了也来找我? 没功夫跟你废话,先给我问问凤元九到底有没有被传送到凌波台。 乱星岛上凌波台地理位置特殊,若要按寻常路径寻过去少说也得小半日的功夫,康玄一等不及,便毫无愧疚感地、一边往乱星岛上赶一边骚扰了妫海宸星。 妫海宸星自有秘法与凌波台的管事联络,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便有了回音。 凌波台没有你的小心肝儿。 祖神门还有可能把人传送到什么地方去? 那可就不好说了!据说祖神门并非无主之物,具体传送到什么地方去全看主人心情。 之前你怎么不说? 怪我吗?那祖神门立在乱星海几千年了,从来都是传送到凌波台上,谁知道到了你家小心肝儿就特么出了意外了?话说回来,你家小心肝儿果然是狐主的私生子吧??? 远离八卦,得道成仙。 淦! 滚。 妫海宸星虽然嘴上没溜儿,但有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康玄一。 妖主之物、狐主私生子、凤元九在祖神之门消失,世间之事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这三者之间必定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心中有了揣测,康玄一不再耽搁,分水踏浪、御空前行,神色冷凝地登上了乱星岛。 康玄一与妫海宸星关系不菲。 寻常修士都是乘灵舟前往凌波台,乱星岛上的管事见了他,却是二话不说便将他引到了他们内部传送阵:康前辈,从这里去凌波台,能更近一些。 康玄一随手打赏了一袋子灵石,便踏入了传送阵。 穿过了五千里海域,经过三次传送,康玄一总算到了位于乱星海混乱海域里的凌波台。 凌波台乃是一方圆万丈的浮游平台,上面雕梁画栋,仙气缭绕。 康玄一自传送阵出来,便目不斜视地直接朝着凌波台正中,最为堂皇的大殿而去。 大殿里的管事见了康玄一,忙遣走迎上去的执事杂役,堆着笑给康玄一引路:康道兄今日需要些什么? 康玄一随手赏给颈间覆着红鳞的管事一株七星草:用一下影壁和传送阵。 影壁没有问题,但是管事满脸为难,传送阵怕是不行。 康玄一脚步微顿,似笑非笑:怎么?还得妫海道兄亲自来说才行? 管事连连摇头:是上面新下的禁令,从七日前便不准用传送阵了。 七日前可正是凤元九在落星湖上被追杀的那日。 康玄一扬眉:去妖部拜访狐主也不行? 管事颔首:除非有妖主法旨。 康玄一颔首:且先用一下传讯影壁。 管事松了口气,引着康玄一进了后殿左侧第一间石室:道兄要与哪位前辈传讯? 康玄一端量着管事:蛟王和太清秦长生。 管事: 康玄一看着管事,微微弯了下唇角:毕竟要劳烦蛟王前辈下一道法旨,面对面相求更显诚意。 因领地相邻,资源互有需求,天魔宗与蛟部可以算得上是累世交好,当然是基于利益上的。 康玄一以一座微型极品灵石矿脉,跟蛟王换得了一道法旨。 法旨蛟王字会遣人送至凌波台来,康玄一结束了与蛟王的通讯便让管事连通了太清云台山脉的传讯影壁。 身着青色道袍的身影出现在影壁上,秦长生严肃端正的脸有些冷。 康玄一隔着影壁与秦长生对视了一眼,便开门见山地道:凤元九失踪了。 秦长生勃然色变,森冷杀意直透影壁:紫宵剑派所为? 康玄一扬眉:看来秦师兄心中所知不少,倒是免了我多废唇舌了。 秦长生掌中羽扇轻摇:我只知我胞弟业已殒落,其余之事还需康师弟细说。 秦长安殒落,凤元九怒上斩虹殿与太叔天华讨要说法康玄一将自己所知之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事情便是如此,凤元九连带着他那只颇有来历的狐狸灵宠被祖神门传送至了不知名处,我欲前往狐部一探究竟,不知秦师兄意下如何。 秦长生干脆果决道:自当前往西荒,会一会狐主! * 被迫失踪的凤元九,并不知他的师父和觊觎他道侣名分的康玄一在他失踪之后都做了些什么,共商了何等智计,又胆大妄为地要因他去寻狐部妖主问个究竟。 此时,他有些个自顾不暇。 光怪陆离的斑斓世界里,处处是致幻迷境,步步是致命陷阱。 好在他心志坚定,心性严谨,才没有甫一传送进来便殒落于此。 又在一处幻境里悲苦了一生,凤元九自幻境里出来,发现他本已达到眼下极限的心境竟是又有所提高,更妙的是,他的心境每每有所提高,浮游于这个奇异世界里的五行灵机便会自发地涌入他经络穴窍里,助长他的功行。 以幻境磨练心境,再以心境带动境界提升。 凤元九在刻着神秘符箓的浮游玉石迷宫里,不紧不慢地穿行,开始他还避着幻境球,到得后来,便是他上赶着去寻那幻境球了。 他在幻境里做过乞儿,成了权臣,过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将军瘾。 他在幻境里做过大妖,成了魔尊,过了入世渡人受人景仰的大儒瘾。 他在幻境里孜孜而行,堪破重重障关得以飞升上界,做了仙尊,得了长生,却没有得偿所愿的酣畅淋漓,反倒是满腹孤寂。 漫长的生活太过无趣,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的仙尊,最终选择了永世长眠。 凤元九从这一处幻境里出来,垂眼盯着掌心的栖凤台看了良久,才复又走向了下一处幻境。 五行灵机涌动的斑斓世界里,九九八十一块浮游玉石,有三十一块玉石上的符箓已经随着凤元九堪破幻境而消弭于无形。 凤元九踏上第三十二块玉石,将手探入了浮于玉石上的光球。 时空瞬间穿梭。 这一世,凤元九成了道观里的童子,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每日挑水砍柴做早课,直至十八那年,有一妇人寻上山来,告知他他身负血海深仇。 涉世不深的小道士跟着妇人下了山,成了妇人手中的剑,手染鲜血屠尽仇家九族,却在他回首望向那妇人时,被那妇人告知,他屠的尽是他的血脉至亲。 小道士一念成魔,杀了妇人后,永坠魔渊,直至一只玄色精灵自魔渊深处走来,落在他的肩头,对他说:凤元九,你等着我。 小道士霎时清醒。 幻境破碎,唯余趺坐于玉石之上的昳丽修士,被五色灵机萦绕于内。 丹田内,金丹圆润无暇,已至此境巅峰,唯有金丹包裹着的道心法则尚有些许欠缺。 凤元九自入定中醒转,盯着下一处浮游玉石举棋不定。 此间幻境一次比一次真实,一次比一次诱人沉溺其中。 方才这一次,若不是有玄色精灵带他走出幻境,他不定就要迷失在幻境里,成为前面浮游玉石上所遇到的那种永世不朽的躯壳。 但是他又有预感,下一处幻境必是法则幻境。 如果气运相济,遇到声之法则幻境,趁机完善了声之法则,那么他凝婴便将是动念之间的事情。 如此,于他争夺九大弟子之位有百利而无一害,甚至可以期望一下首座之位! 凤元九把玩着掌中龟甲,有些遗憾,若是此处幻境没有隔绝天机,能卜个吉凶就好了。 足下玉石已经开始龟裂,凤元九再不敢耽搁,直接朝着浮有幻境球的玉石飞了过去。 万里星河做桥,转瞬便到了下一块玉石之上。 幻境起。 这一次凤元九成了一名乐师,终生以琴为伴,聆听自然之音,天地之音,谱写无数乐章,颂千古之和谐。 至寿终正寝,羽化登仙。 幻境里,凤元九在仙界与琴相伴,以音为友,沉溺其中,忘了时间岁月长。 幻境外,清冷修士趺坐于玉石正中,眉梢肩头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斑斓空间内,没有日升月落,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岁。 忽有一日,九九八十一座浮游玉山突然龟裂破碎,化作虚无。 斑斓灵机涌动旋转,整个空间化作一道漩涡,将依然沉溺于幻境中的凤元九卷了进去。 第81章 只是挚友? 古拙雄伟的神殿,九尾天狐的神像安坐于神龛内。 神龛脚下的蒲团上,凤元九趺坐于上,姿势一如斑斓空间里的样子。 头顶一撮金毛、甩着六条尾巴的小狐狸绕着凤元九团团转,最终对着九尾天狐的神像叩首而拜,嘴里念念有词:祖神在上,九弟血脉虽不纯正,却是父王最为中意的子嗣。既然能得父王青睐,九弟必定有其不凡之处,请祖神务必护佑九弟安然走出幻境,通过心境试炼,获得血脉传承 许是祖神当真听到了小狐狸的祷告,趺坐于蒲团上的凤元九,睫毛轻颤,缓缓地睁开了眼。 凤元九抬眼与九尾天狐神像对视了片刻,起身恭恭敬敬地点了柱香,磕了个头。 这一次全赖九尾化身莅临,才将他从幻境里带了出来。 小狐狸闻得动静,上下打量了凤元九一遍,跳到凤元九肩上,用狐狸尾巴刷着凤元九的后背:不错!不错!随时便可成婴,就这修炼速度,看谁还敢小瞧我九弟的天资! 凤元九莞尔: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若无那些个机缘,我恐怕也不过是才刚筑基。 九弟也不必妄自菲薄,机缘、气运也是资质的一种。小狐狸随口安慰了凤元九一句,便催促他,快,来拜祖神! 方才已经拜过了。凤元九站着没动。 小狐狸动念,以他与凤元九之间的灵宠契约传给凤元九一段祷告词:那不算,再来,要三跪九叩!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看着小狐狸,依然没动。 小狐狸与凤元九元神相连,转念便知道了他的顾忌,摇身变成小少年的模样,语重心长:祖神秘地一生只能进入一次,你可千万莫任性,错失良机。 叩拜之后会有祖神赐福? 祖神赐福,血脉进化。涂成陆犹豫了一下,又说,本来按照族规,你即便有长生锁也是不能进入祖神秘地的。这次显然是父王察觉到你步入祖神门,便先斩后奏了。你可千万莫辜负了父王一番苦心。 祖神赐福,滋润元神。 血脉进化,强健体魄。 这一块长生锁,好处还真是不少。 弄清楚了始末,凤元九不再犹豫,撩起衣摆,口诵祷告词,朝着九尾天狐神像拜了下去,虔诚地三跪九叩。 随着最后一拜完成,一束碗口粗朦胧青光自九尾天狐神像眼中疾射而出,直接没入了凤元九眉心。 朦胧青光无视了识海外包裹着的那一层金色光晕,直接笼罩了凤元九的元神以及其元神之体旁漂浮着的两只小狐狸和金色的琴魄。 栖凤台里的赤玉骤然出现在神殿之内,身上笼罩着青光,神态安详。 涂成陆瞬间化作原型,立于凤元九肩头入了定。 与此同时,神殿之外,西荒大陆,万丈青丘,琼楼玉宇中,琴音袅袅,美姬舞姿翩翩。 风流狐主涂冠玉横卧王座之上,正在以狐部特有之琼浆美姬宴请两位不速之客。 一代妖主至尊,他亲自宴请两个元婴期小辈,堪称屈尊降贵。 这两位小辈,正是前后脚抵达狐部的秦长生和康玄一。 殿中仙音妙乐正到精彩处,妖娆舞姬身上轻纱将落未落。 端着玉杯正向狐主涂冠玉敬酒的康玄一眉梢一动,到了嘴边的祝酒辞便变成了:我有一挚友,前些时日于乱星岛祖神门中失去了踪影。方才忽有所感,他眼下处境似乎颇为不妙,晚辈心中着实担忧。 此时酒已过三巡,狐主涂冠玉醉眼朦胧,意态慵懒。 闻得康玄一此言,撩起眼皮子,懒懒地从鼻腔里:哦?了一声。 早就听闻狐部妖主涂冠玉向来不拘小节,最是耽于享乐,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康玄一耐着心中焦急,缓声道:昔日拜访妫海前辈,曾听闻那祖神门乃是前辈之物,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前来叨扰前辈。还请前辈屈尊动念推算一番,看我那挚友此时身在何方,晚辈也好前去接应一二。 就着美姬的手吃了一口鸡肉,狐主涂冠玉扬眉:只是挚友? 康玄一默运魔元,抵挡着扑面而至的威亚,不卑不亢地道:欲与之结成道侣,共问长生那种挚友。 恋耽美 ——(54) 秦长生骤然轻哼了一声。 呵!狐主涂冠玉轻笑了一声,视线从康玄一身上挪到了秦长生身上,魔门圣子是为他之爱侣而至。玄妖对峙亿万年,太清门人屠我妖众亿亿万,你身为太清掌门继任者,孤身前来我万丈青丘又所为何事? 秦长生澹然回视涂冠玉:我座下首徒于妖主法宝祖神门中失去了踪迹,特前来与妖主要人。 秦长生话说得生硬,狐主涂冠玉倒也不嫌被冒犯到。 一直横卧于王座上妖主慢条斯理的起身,敛了几分醉态,轻笑:这可就巧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祖神门里失了踪迹? 见狐主未否认他为祖神门之主,康玄一和秦长生心中皆松了口气。 康玄一与秦长生对视一眼,在秦长生之前开口:倒也不算巧,晚辈与秦师兄所寻之人乃是同一人。 狐主涂冠玉饶有兴趣地打量秦长生和康玄一:这倒奇了,九州第一玄门,掌门嫡脉首徒,竟然与魔门圣子定下了秦晋之盟?说着,涂冠玉声音有些转冷,太清何时如此通情达理了? 秦长生不咸不淡地道: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狐主涂冠玉垂眸,哂笑:也对,太清最擅长的便是这个了。 慢慢长生路上太多寂寞,一众修士们于修炼之余也是八卦的很。 关于凤元九的生母凤氏妙歌,康玄一便听过不少传闻。 其天资,其姿色,其洒脱,无不被人称道。 但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那个让她肯不婚而孕、损耗本源诞下一子的男人。 犹记得玄、魔、儒,三门大能,躺枪者无数,独独没人怀疑过狐主涂冠玉。 康玄一不着痕迹地窥探着狐主涂冠玉,心中不由一突秦长生与狐主这三言两语里似乎藏了无数的故事,可千万别因此迁怒了凤元九方可。 狐主涂冠玉似是对康玄一的心思了如指掌:无需忧心,本王不是无能迁怒之辈。 康玄一心中松了半口气,笑着道:师尊每每提及前辈,无不一个赞字,晚辈自然不敢对前辈的品行有半分怀疑。只是晚辈心中实在忧心挚友,还请前辈言语未尽,意思却是已经表达分明。 狐主涂冠玉轻笑:你挚友他师父可是说你是一厢情愿。 康玄一澹然道:两情相悦是迟早的事儿,不过是多等上些年月罢了。 狐主涂冠玉未置可否,忽而正经道:魔门圣子与太清继任者联袂而至,到底是故人之后辈,这点儿情面还是要给的。 康玄一与秦长生对视一眼,当即趁机道谢,坐实了这事。 狐主涂冠玉却是面不改色地又道:祖神门乃是上古圣器,动用一次耗损颇多。 康玄一暗骂了一声老狐狸,竟拿自己亲生儿子的安危朝他们坐地起价。 涂冠玉可以不急,他却是不敢赌这老狐狸对凤元九的舔犊之情,毕竟他一直觉得这老狐狸并没有这玩意儿,譬如至死未得正式认可的涂成九。 只是他手中的极品灵石矿脉已经给出去了一座,再给怕是就要惹着他那位冷清冷面的师尊了。 康玄一于心中暗自过了一遍自家身家:既是晚辈求上门来,自然没有让前辈破费的道理,不知 秦长生突然截断了康玄一的话:不知凤氏凤安澜上尊一剑,或是我太清掌门真人一口真火,可能抵消妖主之损耗? 狐主涂冠玉神色瞬间转淡,身畔美姬被无形气浪推出三丈远,个个口吐鲜血,显见是活不成了: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秦长生说着不敢的话,却是没有半分不敢之意,我只是提醒狐主,我那徒儿乃是凤氏凤安澜上尊之外孙,我师姐凤氏妙歌之亲子,我祖师对他一向关注,若是在三年后的门派大比上见不到他,不知会否亲自领着一众弟子到西荒大陆上来历练一番。 知道秦长生刚,却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刚! 不过,康玄一转念便将秦长生之言行想了个通透玄妖二门毕竟水火不容,一如儒魔两家的势不两立。 如果掳走凤元九的是儒门至圣,他登门讨要时,怕是比秦长生更刚! 虽然他并不想与一代妖主就此撕破面皮,但他与秦长生毕竟处在同一阵线上,康玄一立时表明了姿态:若是凤元九有个好歹,晚辈不介意以身饲魔,引万千魔头来西荒大陆上来觅些血食。 狐主涂冠玉笑意莹然,眼神冰冷。 不见喜怒地盯了秦长生与康玄一一瞬,不紧不慢地抬手,伸出玉指轻轻一点。 第82章 同在逆旅 玉指一点,便换了天地。 歌舞升平的玉宇琼楼,骤然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荒野平原。 风姿卓越的玄衣修士与正气凌然的青衣修士相对而立,朔朔寒风吹得广袖宽袍猎猎作响,成了这片荒野平原上最靓丽的风景。 身形被定,丹田被禁锢。 秦长生和康玄一迎面吹着寒风,一动不能动。 好在狐主涂冠玉并没有禁了他们说话的权力,让他们不至于太过无聊。 康玄一看着难兄难弟秦长生,苦中作乐:秦师兄,看在咱们共患难的交情上,便把你座下首徒许配于我如何? 秦长生试着以真元化解着丹田外裹着的那一层青光,澹然道:我徒弟是要竟夺九大弟子首席的,你觉得可能吗? 康玄一眉心一跳,转瞬便明白了凤元九的心思竟夺九大弟子首席,成为掌门一脉的继任者,自然就不会跟他这个魔门圣子扯上干系了! 大好一片真心仿佛喂了狗,康玄一心底给凤元九记着黑账,洒然笑道:天道无常,万事皆有可能。 秦长生未置可否,于他而言,他无心干涉座下弟子的私事,只要是凤元九甘愿,便是真带个魔修回太清也未尝不可。 同是长生路上逆旅人,又何须硬是分出个玄、魔、儒、妖来? 人之品行,从不以修行法门而定。 只是,想是这般想,秦长生并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让康玄一知道:世事轮转,因果自有定数。 康玄一似笑非笑:秦师兄可不像是信因果定数的人。 秦长生面不改色地胡诌:我最信我命由天不由我。 康玄一莞尔:哦,那刚好,我与凤元九就是天定的姻缘,你便允了吧。 秦长生眉眼染上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巧了,弟子姻缘之事,我又信奉此事由我不由天了。 康玄一一哂,知道秦长生不可能轻意便松口,便不再纠缠此事:狐主这道青光似乎并非单纯的惩罚。 秦长生颔首:方才略作试探,仿佛于修行进境颇有裨益。 康玄一心中略安:想来凤元九应是并无性命之忧。 秦长生身为太清派掌门一系所属意的下任掌门,与凤妙歌乃是同门师姐弟,如今又是凤元九的恩师。 凤元九身世所涉及的隐秘,秦长生自然要比康玄一知道的多些:既然狐主乃是祖神门之主,元九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有秦长生这句话,康玄一彻底放下心来:玄妖对峙亿万年,谁能想到狐主与太清竟然有如此心照不宣的牵扯? 儒魔二门说起来也是势不两立,可谁又能想到凌霄尊者乃是晏家至圣的坐上宾客呢?秦长生从容道,天锁封门,同在逆旅,又何必苛求泾渭分明。 此言甚妙!康玄一朗笑,天锁之前,天下修士尽皆吾友! 秦长生视线越过康玄一,落在荒原的尽头:有使者到了。 秦长生话落,便有头顶青色狐狸耳朵,生有双尾的人形狐族修士到了近前。 此狐妖皮毛短裙裹着前凸后翘的重点部位,红唇若点朱,媚眼如丝,视线如同带着小钩子似的直往秦长生和康玄一身上勾:狐部青碧雪拜见两位贵客。狐主有言,二位贵客所寻之人不日便会于落日荒原上现身,二位若是担忧那人尽可于此等候一二,二位若是另有要事便请自便,我部妖众必不会相扰。 呵!康玄一当即冷笑了一声。 秦长生不咸不淡地道:知道了。 青碧雪一番魅惑尽皆抛给了瞎子,一双狐狸眼转着盈盈水光打了个转儿,定在了秦长生身上:狐主还有一言。 秦长生眼皮子都没撩一下。 青碧雪自讨了没趣儿,魅惑之术一收,面无表情地道:我主有言,既然二位贵客对我西荒大陆上的妖众兴趣甚浓,不满足一二实在有违我狐部待客之道,故请二位贵客在落日荒原上停留几日,赏一赏落日荒原的风光,看一看我西荒大陆独有的兽潮美景。 秦长生眉梢轻颤:狐主盛情,却之不恭,秦某便生受了。不生受也莫得办法。 康玄一亦言:狐主美意,铭感肺腑。 兽潮之美,在于其势吞山河的气势,在于其亿万妖兽妖禽同时出动的壮观。 西荒大陆,落日荒原上,每隔十年便会有一次兽潮。 昔日,秦长生高坐法驾之上,于云台山脉与西荒大陆的交界处,没少经历这西荒大陆特有的兽潮。 彼时,他率领一众同门师弟,只拿兽潮当作赚取功德值的工具。 今日,他被定身在西荒平原上,想想万千妖兽冲撞而过的场面,便在心里暗骂了涂冠玉一声老狐狸。 抬眼看着与他同患难的康玄一,秦长生瞬感欣慰:我道不孤。 康玄一暗自消磨着丹田外那层青光,哼笑:可别,我只想与秦师兄座下首徒结伴问长生,还请秦师兄莫错付了真心。 秦长生嘴角一抽,澹然道:凤元九心性坚韧,天资尚佳,或可继任太清三殿之一。 若凤元九真成了三殿主之一,那个莫得良心的小崽子怕是得立马与他翻脸不认账。 康玄一与秦长生对视了一瞬,心中心思万千,无一不是尽快哄着凤元九与他把生米做成熟饭:秦师兄便是将元和殿拱手相让,若他与我有意,便也防碍不着甚么。 秦长生未置可否,垂眸全力消磨裹在丹田外的那层青光。 康玄一一哂,也径自入了定。 有不知何日到来的兽潮悬在头顶,秦长生和康玄一尽皆使出了浑身解数消磨丹田外的那层青光。 与此同时,他们的修为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提升着。 然而,令他们提心吊胆的兽潮一直没有出现。 修真无岁月,眨眼便是一年半载。 康玄一与秦长生前后脚收功,在手脚恢复自由之时,不约而同地朝着万丈青丘之巅的琼楼玉宇躬身行了一礼。 一年半,他们便已到了元婴后期大圆满境,狐主那道青光功不可没! 康玄一喟叹:到底还是沾了凤元九的光了。 秦长生眉梢轻微动了一下,颔首:确实。若非有凤元九这层关系,他与康玄一不可能如此轻意便得了狐主的宽恕,还额外得了这般好处。 如今离洞玄只差临门一脚,成就洞玄,他便有了替秦长安报仇的资本。 秦长生神色冷凝。 天际,久盼未至的兽潮终于卷着层云而现。 康玄一只当秦长生那周身冷意乃是针对兽潮而起,瞬间手握水神戟,脚踏玄色层云升空:秦师兄,难得有机会,你我正可放手一搏! 秦长生手中羽扇轻摇:好说。 巍巍法驾凭空而现,秦长生凌空虚踏登上法驾,抬指一点,法驾前便立起一道火墙。 兽潮转瞬而至。 火墙、水浪拦住了第一波低阶妖兽。 偶有越过火墙水浪的也被秦长生和康玄一一波带走了。 每次兽潮通常持续三年,最厉害的妖兽也不过是元婴境,通常会在第三个年头上出现。 如今兽潮初至,不过是一些个筑基期的妖兽,偶有三两只金丹期妖兽。 曼说秦长生与康玄一已至元婴后期,便是依旧是金丹期,这些个妖兽也不过是给他们送菜的存在。 秦长生与康玄一也不管此时身处西荒大陆,在落日荒原上大杀特杀。 各色妖兽尸体在他们脚下又堆积成了山,康玄一挥手放出万千魔头,转瞬便将这些个妖兽尸骨化作了骨珠。 骨珠二一添作五,一股流向秦长生,一股被康玄一纳入了乾坤袋里。 瓜分了这一波战利品,兽潮暂息。 秦长生远眺着天际缓缓而现的霞光,微微皱起了眉:往常兽潮并未出现过这等异象。 康玄一心念一动,万魔窟现于掌中,域中万魔林立。 秦长生掌中羽扇轻摇,紫中带金的火焰在域中燃出了一片火海。 康玄一与秦长生严阵以待。 天际霞光骤然映亮了整片落日荒原。 被兽潮撞倒了的树、踏平了的草,施展法术残留的疮痍,尽皆覆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晕,将整片落日荒原映得仿若上古战场的遗迹。 随着霞光铺满整片荒原,天际兀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漆黑的虚无吞噬着时空,逐渐形成了一道光门。 姿容昳丽的修士,身着月白色法袍,脚踏万里星河越过光门。 头顶两只毛绒绒的耳朵,身后六条狐狸尾巴轻轻晃动。 莹润玉白的手里依然把玩着那片龟甲,肩上还是那只熟悉的小狐狸。 康玄一只一眼,便足下生水浪玄云,足踏虚空迎了上去。 第83章 天之定数 凤元九着实没有想到,自祖神秘地出来,打眼便见着了康玄一。 康玄一立于水浪玄云之上,玄衣华贵,灵机缭绕,重逢的喜悦在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氤氲开来,让人难以冷脸相对。 凤元九看着康玄一,清冷的眉眼柔和了一瞬:康师叔,好巧。 康玄一满腔小别胜新婚般的悸动瞬间归于平静,踏空行至凤元九近前,水浪玄云缠绕着万里星河,掩去了万里星河的真实面目,指尖戳到凤元九额头上:你个没良心的!哥为你把命都豁上了,你就给我句好巧? 他可以把命都给他! 莫名想起前世搜罗各路武功秘籍时,误入神秘领域,看到最多的一句话 恋耽美 ——(55) 凤元九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抖:我并不想要你的命。 康玄一:果然煞风景一级棒。 凤元九动念御使万里星河,万里星河却被康玄一禁锢着动弹不得:还请师叔收回无边法力,放我前去拜见恩师。 康玄一非但没有收回法力,更是得寸进尺地将凤元九抓到了水浪玄云之上:不能让你白叫我一声师叔,师叔送你一程。 凤元九垂眼看着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轻吐了口气,面不改色地道:劳烦师叔。 康玄一不着痕迹地吹了一口凤元九头顶毛茸茸地耳朵,似笑非笑:且看你装,日后总有算总账的一日。 凤元九不动声色:也要有算帐的机会才行。 康玄一低笑了一声,未置可否,反手一戟斩向了新一波兽潮。 * 康玄一与凤元九这一波互动,秦长生尽收眼底。 羽扇轻摇,燎原火势紧随在斩碎虚空的一戟之后,在三人周围烧出了一片空旷。 偶有漏网飞禽闯进来,也被凤元九随手引来的灭魔神雷劈成了焦炭。 又一波兽潮过去,秦长生扬手一招,将凤元九带至他的法驾之上,细细端量了一眼:不错,九大弟子首座之位可期。 凤元九恭恭敬敬叩首:谢师父成全。 秦长生拂袖将凤元九托起,澹然道:一切皆是你努力争得的,并无成全一说。 凤元九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 太清掌门一脉徒子徒孙无数,论资历,论天资,论境界,比他更有资格者不知凡几。 若无秦长生支持,又怎么轮得到他代表掌门一脉去争那位置? 不过既然师父不承认,他也未争辩,只把秦长生这份回护之情记在了心里:那也是师父教导有方。 这回秦长生没有否认,甚至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 康玄一在旁侧看得牙酸,收起水浪玄云,登上秦长生的法驾,将被他团成一团星球的万里星河丢给凤元九:下一波兽潮近在眼前,你们师徒二人还有闲心在这互吹。 凤元九抬眼斜睨康玄一:康师叔法力无边,区区兽潮挥手可灭,我与师父自然可以安心叙旧。 猝不及防被拍了一记彩虹屁,康玄一心中颇为受用:嗯。 既然已经等到了元九,你我也不必留在此地欣赏兽潮美景了。秦长生面无表情地跟康玄一玩笑了一句,转而对凤元九说,门内大比在即,我们该回山了。 凤元九抿唇,垂眼:谨遵师父法旨。 关于秦长安之事,当初他有多急于回禀给秦长生,如今他便有多不想开口。 因此,他恭敬的姿态里不免带出来几分踌躇。 秦长生看在眼里,抬手摸了下凤元九的头顶,轻叹:你师叔之事,为师已然尽数知晓。 凤元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微酸,垂着眉眼自责:弟子无能,师叔身殒,弟子却连个说法也未能讨来,反倒被追杀得如丧家之犬。 康玄一扬眉嗤笑:你能在太叔天华手中逃得性命,便不算无能了。替凤元九开脱之意昭然若揭。 秦长生看了康玄一一眼,颔首:此事为师自有计较,你且先安心夺了九大弟子首座才是正经。 凤元九便又应了声诺,这副乖巧听话的德行让康玄一着实羡慕嫉妒了一波。 康玄一从来不是委屈自己个儿的人,心中酸了就得做点什么让自己舒坦了。 视线在师慈徒孝的师徒俩身上打了个转儿,瞬移至凤元九身侧,攥住了凤元九的腕子:劳烦秦师兄且再屠一波兽潮,容我们小两口话个别。 凤元九挣了一下,果然没能挣开。 秦长生抬指一点,破了康玄一的禁锁天地:康师弟有这心思顽笑,不如费心思量一下,如何从这西荒大陆上全身而退。 趴在凤元九肩头装聋作哑的小狐狸,摇身化作银发少年,微扬着下巴轻笑:好心劝秦道友与康道友一句,很是不必枉费那心思,我九弟好容易回到西荒,并不急着离开。 凤元九斜睨小狐狸涂成陆:我来西荒完全是意外。 不管是不是意外,既然来了,便要随我去面见父王。一条银色锁链现于指尖,涂成陆指尖一指,锁链便直接缠到了凤元九身上,捆也要把你捆去! 秦长生、康玄一看向涂成陆的目光瞬间变得不善。 然而,不待他们发作,涂冠玉的法相便出现在了天际:成陆。 涂成陆瞬间收回锁链,变成了老实巴交的蠢萌小鹌鹑。 凤元九眉梢一跳,攥紧龟甲,抬眼看向天际。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的父亲,但却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 尽管只有两个字,他也绝不会认错。 昔日,栖凤台里,他在母亲凤妙歌相助下,强行夺取境中境时,曾被这道声音一声轻哼,哼得气血翻涌,着实吐了好大一口血。 凤元九看着天际涂冠玉的法相。 只见云端那人,宸宁之貌,贵气雍容。 本是于九天之上俯瞰众生的妖仙,一双魅惑苍生的狐狸眼里偏偏蕴满了风流多情,眼波流转间便是绝代风华。 见了狐主涂冠玉这般丰仪,凤元九倒也明白他那母亲当初因何选了涂冠玉了他那母亲就是一颜控,对这般姿容当是没有什么抵抗能力的。 凤元九自天际收回视线,垂眼而立,并未言语。 天际狐主涂冠玉的法相,视线落在凤元九身上,轻笑了一声,抬指轻点,便骤然换了天地。 落日荒原变成了雕梁画栋的玉宇琼楼。 师父秦长生、魔门圣子康玄一、蠢狐狸涂成陆尽皆不见了踪影,古雅宽阔的大殿里,独有他一人孑然而立。 凤元九低垂着眉眼,视线定在洒落在王座边缘的华贵法袍上,六条尾巴不由自主地轻轻摇晃着,驱赶着绷在心头的紧张。 涂冠玉敛尽自身威势,目光清冷地端量了凤元九片刻,说:抬起头来。 妖主第一人,言出法随。 凤元九情不自禁地便抬起头,看向了端坐于王座上的狐主。 没有预想中的目痛难忍,反而如同看见了世间最为柔和的灵泉,凤元九情不自禁地沉浸于中,视线黏在涂冠玉身上,不想移开。 涂冠玉细细端量了凤元九片刻,轻叹:长得像你母亲,不错。 凤元九抿唇,没有吭声。 涂冠玉抬手一抓,将凤元九隔空抓至身前,玉白的指尖搭在凤元九的腕子上:因何压制修为,不在祖神秘地里凝婴? 凤元九垂眼:我欲竟夺九大弟子之位,不能凝婴。 涂冠玉微皱了下眉心:于祖神秘地中凝婴,至少能将你莲台提升一个品相,值得吗? 凤元九抬眼,看着涂冠玉:值得。 涂冠玉轻扬了下眉梢,含着笑意道:你若后悔,可在此凝婴,为父可保你莲台提升一个品相。 凤元九摇头:竟夺九大弟子之位乃是我之所愿。 涂冠玉微皱了下眉,未置可否。 凤元九的心一悬,着实有些怕涂冠玉来个强行帮他突破,不禁面露忧色。 呵!涂冠玉突然轻笑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担心本王收回境中境? 凤元九一呆,旋即便眉眼含笑:父亲不会。 涂冠玉意味深长地看了凤元九须臾,含着笑道:真不愧是妙歌的孩子,最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最为识时务。 毕竟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自然便像了母亲。凤元九耷拉着眉眼,把自己和凤妙歌说得格外可怜,如今母亲失踪多年,却也不知道她是吉是凶。 涂冠玉定定地看了凤元九一瞬:不论初衷如何,结果又如何,你母亲与为父气运到底有所绞结。为父推演过你母亲的命格,她之命数在你。 儿子驽钝,还请父亲名言。 当日天机阁胡老道算出天地之变数将诞于妙歌腹中,这是天之定数,无从更改。涂冠玉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请,那双风流多情的眉眼染上了几分愉悦,妙歌不愿被定数左右了仙途,遍览了天榜与地磅的俊才画像后犹不满意,便磨着凤安澜给他看了玄、儒、灵、妖四门大能的影像。 凤元九嘴角微微抽搐,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涂冠玉笑道:最终,她在上古遗迹里与本王相遇,有了你。 凤元九垂眼,眼尾染着笑意凤氏妙歌遍选天下美男,狐主涂冠玉一骑绝尘,以绝世容颜被留了牌子。 涂冠玉可不知凤元九在如何编排这段过往,继续道:想来一切皆是天之定数,妙歌腹中有了你之后,那上古遗迹中便降下了一卷经册,名曰《太易归元玄录》。 凤元九颔首:听母亲所言,只是上册。 下册为父业已为你寻来,今日便赐予你。涂冠玉抬指一点,将一枚玉白的符箓印入凤元九识海,继续道,后来你出生,果然牵动了天机,应了胡老道之言。 凤元九闭目观摩了一眼识海中的符箓,果然是《太易归元玄录》的下册。 倒是觉得涂冠玉并非如涂成陆所言那般对子女无情,心中不禁生出了一分亲近:却不知这与母亲的命数有甚么干系? 你母亲命中应有一劫,度过此劫便鹏程万里,度不过便香销玉沉,连转世重修也难。涂冠玉指尖连点,点出三团灵机浓郁的光团,为父左右推演,妙歌这一线生机都应在你身上。 第84章 脱胎换骨 84、三团光团中都裹着一物,隔着朦朦胧胧的灵机浓雾,能隐隐约约看出一点模糊的轮廓。 毕竟是出自妖主之手,想也知道必定不是凡物。 凤元九收回视线,清冷的眉眼染上了一丝忧色:母亲眼下可是处境极为凶险?我需如何去做才能助她觅得这一线生机? 涂冠玉浅淡的眸色里染上了一丝暖意,挥手把三团光团送到凤元九眼前:且先把这些收了。 凤元九也不矫情,探手抓向第一团光团,入手是一副软甲。 软甲通体玉白,薄如蝉翼,软韧非常,通体浑然如一体。 落入手中仿若无物,凤元九有些迟疑:这是内甲? 本是预备在你凝婴后赐予你,既然你坚持回太清去夺那九大弟子之位,想来也会在太清凝婴。涂冠玉轻哼了一声,云台十峰乃是贵地,为父不宜前往,便也只能提前将这内甲给你了。 谢过父亲。凤元九微不可察地翘了下唇角,收起内甲,抓向了第二团光团。 第二团光团里是一块似金似玉的符牌,入手沁凉,上有一九尾天狐,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能走出符牌一般。 凤元九指尖拂过九尾天狐的尾巴,血脉相连之感油然而生。 这块符牌上有为父一缕神念。涂冠玉声音里带着特有的雍容慵懒,凤安澜能给你的,为父能给你更多。 凤元九毫不客气收了符牌,不卑不亢地道:我答应过母亲,永世为凤氏子孙。 涂冠玉轻笑了一声:倒也是她。 凤元九揣摩着涂冠玉的心情,又补了一句:父亲膝下子嗣环绕,应该也不差我一个。 涂冠玉撩起眼皮子斜睨凤元九:可不是个个子嗣都能得了本王的境中境,更不是个个子嗣凝个婴都能有本王护法的。 被暗喻了不识好歹,凤元九权当没听懂,清冷的眉眼挂上一丝动容:六哥一直说父亲最看中我,我以前总是不信,总觉得父亲如果在乎我,不会丢下我那么些年不闻不问。 涂冠玉漠然看了凤元九一瞬,莞尔,笑骂:你这胆子也像你娘。贼大! 毕竟是母亲一手把我带大的,自然像她。凤元九笑眯眯地把手探向了最后一团光团。 这一光团里是一株灵草。 整株灵草仿佛一株微型珊瑚盆景,只有巴掌长,茎笔直,上面生有九片圆叶,每片叶子叶根处生有一枚指甲盖大的灵果。 凤元九指尖拂过碧翠的叶片,朱红的灵果,叶片温热,灵果沁凉。 这株灵草你且收入境中境灵湖里温养着。涂冠玉没有细说灵草功效,只是道,待你成就洞玄时服下它,将大有裨益。 凤元九依言收了灵草,见涂冠玉并无细说这灵草的意思,便未做追问:谨遵父亲法旨。 涂冠玉爱凤元九这份通透,便也乐意多提点几句:此次回归山门,便好生在太清修行,未成就洞玄之前,莫出来行走。 凤元九心中始终记挂着秦长安身殒一事,本打算参加完门内大比之后便要往碎星海海域走上一遭,闻言便有些犹豫。 秦长安身殒确有内情,却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涂冠玉见凤元九依旧不肯妥协,一哂,此间水深,妄动不得。不然你以为秦长生能隐忍至今? 凤元九眉梢一动,露出一丝乖巧至极的笑意:却不知这水有多深,还请父亲教我! 当日你离开紫宵剑派之后,鹰皇便下令封停了凌波台的传送阵。若不是你现出半妖之身,唤出祖神门,本王及时将你带回了狐部,你这条小命可不见得能存活至今。涂冠玉不紧不慢地道,你与秦长生师徒情深也好,你咽不下紫宵剑派这口气也罢,本王一概不管,但只有一点,你需得听我的。 凤元九躬身:请父亲训示。 涂冠玉抬手拂过凤元九头顶的狐狸耳朵,漫语轻声:在助妙歌度过劫难之前,留好你这条小命。 哦,原来于狐主而言,他的特别仅在于可助母亲凤妙歌度过命定之劫。 没想到这位风流韵事满天下的无情狐主竟然对他母亲有情。 凤元九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涂冠玉,应道:谨遵父亲法旨。 涂冠玉莞尔,知道凤元九想岔了却也未作解释,只抬指点向凤元九眉心:妙歌如今行踪不明,此术或可一用。 恋耽美 ——(56) 凤元九意识进入识海,便见识海里又多了一枚符箓。 此符箓并不复杂,只记录了一个秘术。 凤元九稍作参悟,便掌握了其中关窍原来是通过血脉寻找至亲的寻脉之术。 术法传于你,何时去寻你母亲你自行决定。涂冠玉手撑着脸颊,歪在王座上,你我父子见一面不易,心中若有所惑,不妨一并道来。 凤元九摇头:并无。 涂冠玉一指脚下王座:坐。 凤元九犹豫了一瞬,依言趺坐于王座之上。 涂冠玉凝神看了凤元九片刻,抬手,掌中青光笼罩凤元九全身。 青色妖元浸入四肢百骸,凤元九便像置身于灼热的熔炉之中,仿佛每一分皮肉,每一分骨血都化成了虚无。 偏偏神魂无碍,需得生生忍着骨血相融得痛苦。 谨守心神,运转《太易归元玄录》。 狐主特有的声音直入元神,凤元九瞬间依言运转起功法。 丹田再现,新生的莲台足足提升了一个品相。 十品莲花托着金丹重生,崭新的经络随着真元运转,于混沌中成型。 骨骼重塑,气血重生,体内污浊直接被剔除了体外。 灵根还是驳杂的五灵根,然而却不再是粗细不均的细丝,而是变成了粗细相当、缠绕相生的粗壮灵根。 脱胎换骨!洗经伐髓! 父亲竟然耗损本源帮他改变了天资! 若说修行天资有个等级,那么他便是从平庸变成了卓越。 非但灵根资质得以改善,筋骨更加强健,狐族血脉与人族血脉相冲所遗留的隐患也已经尽去。 可以说,历数修真界同一时代的修士,他如今的体魄之强健当排得上前三。 趺坐七七四十九日,吸收尽了父亲涂冠玉所赐青光。 凤元九自静坐中醒转,顾不得洗去满身污浊,立时跪地叩拜:拜谢父亲恩赐。 涂冠玉动念招来一汪清水淋在凤元九身上,嗤笑:听你真心实意地唤一声父亲可不容易。 凤元九掐诀去了满身污浊与水汽,笑道:知道父亲宽仁,孩儿才敢如此任性。 涂冠玉未置可否,只是道:太清门内大比将近,既然你有心争那九大弟子之位,便随秦长生去罢。 凤元九叩首应是。 涂冠玉看着凤元九那六条愈发油亮的狐狸尾巴轻叹:你自紫宵剑派带出了甚么东西,记得尽数交予秦长生,莫私自扣留。 他自是不会,但临别之际,父亲单单提醒这么一句便值得深思了。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应诺,却是打定主意在将东西移交给秦长生之前要仔细查看一番了。 凤元九的小心思自是瞒不过涂冠玉,涂冠玉却也未说什么,只是又道:你与小六之契约,你们二人自去协商,若他乐得继续跟着你,你大可带他走。 凤元九再次叩首。 涂冠玉拂袖,凤元九只觉清风拂面,眼前便再次换了天地。 不是琼楼玉宇,亦不是落日荒原,乃是一万仞青山之上。 山之巅,秦长生、康玄一以及涂成陆尽在。 见得凤元九出现,三人神色皆是一动,只不过当先说话的却不是康玄一,而是小狐狸涂成陆:我就说父亲最是中意你,果然! 凤元九泰然自若:我流落在外多年,父亲补偿一二也是常情。 涂成陆翻了个白眼,满腹心思尽皆摆在了脸上我们这些个没流落在外的,也是完全放养的好吗? 凤元九笑而不语。 秦长生拂袖放出一艘飞舟:门派大比就在一月之后,莫再耽搁了。 凤元九立即躬身应诺,旋即转身问涂成陆:父亲有言,你我之灵契由我们自行协商,你是继续与我一路修行,还是欲留在狐部? 涂成陆未作犹豫,摇身一晃,化作一只小狐狸跃至凤元九肩头:自是与你一道。 凤元九抬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脖颈,一双狐狸眼里蕴满了笑意。 秦长生一点飞舟,开了一道门户:走罢。 凤元九朝着万丈青丘之巅躬身行了一礼,举步踏上了飞舟,只是 凤元九转身看着紧随他登上飞舟的康玄一,眉心轻跳:康师叔,可是登错了飞舟? 第85章 共叙别情 凤元九问得一本正经。 康玄一答得道貌岸然:太清门内大比乃是一大盛事,既然有缘恰逢其会,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凤元九拒绝得冠冕堂皇:门内大比乃是我太清一家之事,康师叔前去观礼恐怕多有不便。 康玄一看着凤元九,视线颇具暗示意味地在那两片朱唇上流连着,似笑非笑:你确定? 凤元九有恃无恐:确定。 康玄一低笑了一声,视线滑过秦长生,改为了传音又想来用过就抛那一套?当我好脾气? 凤元九心头一跳,面不改色没有。 康玄一瞬移到凤元九身前,垂眼端量着凤元九,指尖捏住他头顶的狐狸耳朵捏了一下:最好如此。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朵尖蔓延到了心底。 凤元九轻咳了一声,瞬间收起了耳朵和尾巴:康师叔贵为灵门圣子,贵人事忙,不值当的因为一场无关紧要的大比耽搁了正事。 于我而言,与你相关的事就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康玄一挠着凤元九透着粉的耳廓,低声撩了一句骚,又略微拔高了声调,我能从北冥大陆到得西荒大陆,便也能腾出功夫前往东玄大陆走上一遭,这倒是不必师侄为我操心了。 凤元九扛着小狐狸错步,远离了康玄一两步,转过脸看向了远山云海。 康玄一低笑了一声,与秦长生说:秦师兄,可否? 秦长生动念关了飞舟门口:可。 玄色飞舟冲天而起,穿云破雾,直朝着太清云台十峰的方向而去。 * 云台十峰,一如凤元九离山之时,并无丝毫变化,依然是那般云雾缭绕,如在云端。 不几日便是门内大比,秦长生有话要叮嘱凤元九,便直接将人带回了首阳山。 首阳山巅,首阳宫,首阳殿。 秦长生高坐云床,凤元九跪伏于地,师徒二人相对沉默。 秦长生垂眼看着满腹自责,无从排解的徒弟,手中羽扇轻颤:长安已于十方城中转生。 凤元九嗖然抬首,望向秦长生,颇有几分大逆不道地审视着秦长生言语中的真假。 秦长生莞尔,拂袖将凤元九卷至云床之上,屈指敲了下凤元九的额头:你这是在怀疑为师? 看着秦长生眼尾似有若无的笑意,自得知秦长安殒落起,一直压在心底的沉郁骤然撒入了一片天光。 凤元九眼底有些发酸:弟子不敢。 秦长生掌心落在凤元九头顶,轻轻的揉了一把。 发酸的眼睛瞬间染上水雾,凤元九垂着眼解释:当日在紫宵剑派,人人皆说师叔之真灵未归位万剑冢,弟子便以为 万剑冢并非甚么好去处。秦长生指尖点在腰间佩玉上,你师叔身殒之时,其真灵便已在归元灵佩的护持下,到了首阳山。 紫宵剑派这潭水可真是深不见底! 凤元九不禁有些怀疑,秦长安是否对身殒一事早有预料。 秦长生视线落在凤元九轻颤的睫毛上,当他还是没想通,轻叹:元九,你师叔转生,重入仙门之前需得有人看护,为师俗务缠身,恐怕难以周全。然而,你师叔故去之后,为师算是再无血脉亲人,座下仅有你一个弟子,此事便只能托付于你。 说着,秦长生抬指一点,将秦长安此世身份印入凤元九识海:为师无暇顾及之时,便由你看顾长安一二,可好? 来自师父的安慰太过委婉与贴心,凤元九眼里的水雾瞬间凝聚成了泪珠:请师父安心,徒儿必定保师叔安稳。 莫哭。秦长生指腹抹过凤元九的眼尾,低声哄了一句,转而满腔严肃地嘱咐凤元九,你师叔转世之事,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知晓。 凤元九会意,眨眼驱散了眼中雾气:师父放心,徒儿必不会露了形迹。你向来行事周全,为师自是放心的。秦长生一指云床,示意凤元九落座,知你师叔已然转生,可是能暂且安心了? 凤元九垂眼,微微颔首。 秦长生指尖戳着凤元九额头笑骂:为师说长安身殒之事为师自有计较,便是自有计较,你竟敢怀疑为师,着实该打! 凤元九捂着额头轻笑:徒儿再不敢了,日后必定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 秦长生眼尾残留着笑意,澹然道:且记住了你今日之言。 凤元九神色一敛,微微欠身,口中称:是。 秦长生视线落在凤元九头顶,略作沉吟,道:你师叔虽得以转生,再世之人却再不是秦氏长安。 凤元九抬眼看向秦长生,静待秦长生下言。 秦长生与凤元九对视了一瞬,澹然道:听康玄一说,你临上斩虹殿之前,便搜刮空了长安的洞府,可有此事? 本来还想先行探查一番秦长安的遗物,如今却是不能了。 暗骂了康玄一一声嘴巴恁大,凤元九恭恭敬敬地道:徒儿想着到底是师叔之物,没得留给那起子小人的道理,便尽皆收了来,想着带回太清,也能给师父做个念想。 秦长生莞尔,想了想,说了声:乖。 凤元九望了一眼大殿,面露难色:徒儿带回来的物事有些多,这大殿怕是拥挤了些。 秦长生扬眉,动念,首阳殿大殿瞬时变成原来的三倍大:空间可够了? 凤元九摇头:师父莫小瞧了师叔。 秦长生念及自家胞弟那脾性,这一番动念,便直接大殿扩展至了原本的十倍大小。 凤元九见状,也未作遮掩,直接展开手掌,先行放出了被他收进栖凤台中的一应大件,随后又一个接一个地,拿出了七个乾坤袋。 七个乾坤袋同时袋口打开,七道天才地宝、灵丹法宝化成的匹练流向大殿正中。 不过片刻,原本空旷的大殿便已是无处下脚。 饶是这全是他搜刮而来,凤元九依然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师叔身价之丰,绝对超乎师父之想象。 秦长生颔首:确实。 秦长生虽然已经一脚踏入洞玄,要从这满殿的物事里找出秦长安所藏之物也绝非易事。 神识笼罩殿中宝物,尽皆移入了纳物空间里,秦长生动念将大殿恢复原样,指尖抹过腰间乾坤袋,拿了一小瓶乳白色灵液赐予凤元九:此乃太初仙露,自今日起你每日服食一滴,连服七七四十九日后再行凝婴。 太初仙露乃是先天灵材,无大气运大机缘者,想求都求不到,没想到秦长生出手便是四十九滴。 即便明知道秦长生此时赐下此物,有补偿之意,凤元九也无法拒绝。 这可是太初仙露! 凤元九握住玉瓶,面不改色地道:长者赐不可辞,徒儿便厚颜收下了。 秦长生颔首:与为师无需客套。 凤元九反手将玉瓶收入栖凤台,忖了又忖,问道:关于徒儿之身世,不知师父知晓多少? 秦长生掌中握着空白玉简,分念往玉简中印刻着什么,随口道:你父亲乃是狐主涂冠玉,为师还是知道的。你且放宽心,关于你血脉之事,无人敢赘言。 凤元九闻言心中有了数。 既然他乃是应天机阁阁主预言而生,想来他的身世至少是在掌门真人和大长老那里尽皆过了明路的。 不过他提起身世,并非因自身半妖之身而困扰,而是:在琼楼玉宇面见父亲时,他曾叮嘱徒儿,要将师叔之物尽皆交给师父。 秦长生扬眉:狐主还说了什么? 凤元九道:父亲说,当日我自落星湖逃出生天后,鹰皇便下令封禁了凌波台的传送阵。 秦长生闻言神色微变,停下往玉简中录入信息,抬指一点,点了一团红光没入凤元九识海:此乃康玄一之转述,你且细看一遍,可有什么疏漏? 凤元九凝神,意念沉入识海,以元神裹了红光。 秦长生与康玄一通过传讯影壁交谈的记忆瞬间融入了凤元九的记忆里。 凤元九透过秦长生的眼睛,看见了康玄一冷凝神色下的焦急,看见了康玄一澹然自若下的忧虑,亦看见了康玄一为救他不惜代价的果决。 一段记忆,凤元九反复看了几遍,这才收回意念,补充道:我听康玄一与妫海宸星闲话时曾提到,太叔天华并非只是一体双魂,而是已然将紫宵剑派三经合一了。 秦长生颔首:早有所料。 凤元九又言:本来徒儿自紫宵剑派出来,是带了师叔座下首徒一起的,不承想他竟是被人种下魔种,成了他人傀儡。 秦长生眉心轻颤:可还有其他? 凤元九想起昔日在明心峰洞府里所遇之神魂分|身,遂将此事以及他之前的揣测、忧虑尽皆告知了秦长生:此事还需得有师父法旨,徒儿才好前往天辅院查看一应记录。 此事大比之后再议。秦长生将手中玉简抛给凤元九,此乃大比需得注意的一应事宜,回头你仔细看看,且先安心准备大比。 第86章 大比伊始 从首阳殿出来,凤元九回了望月殿,望月殿里还有一尊佛等着他。 望月殿中。 精致素雅的寒玉云床上,玄衣修士横陈其上,逶迤到青玉地面上的衣摆上,道道水波荡漾,仿若一片黑色海。 黑海上,水汽缭绕,魔头丛生,几可乱真。 康玄一的修为又有进境了。 凤元九站在望月殿门口,遥望着他:康师叔,师父有请。 恋耽美 ——(57) 康玄一缓缓睁开眼,看着脚长在了门口的凤元九,微微弯起了嘴角:过来。 凤元九站着没动。 康玄一哂笑,扬手一招。 凤元九转瞬便到了云床之上,被禁锁天地锁得动弹不得。 康玄一指尖抚过凤元九的脸颊,不轻不重地捏着凤元九下巴,俯视着他:咱们算算账。 凤元九躺在云床上,仰视着康玄一,温热的气息绞结在一处,无声地渲染着暧昧。 默念《清净心经》定了定神,凤元九不动声色地反问:我与师叔清清白白,有什么账可算? 康玄一似笑非笑:清白? 凤元九面无表情:清白。 康玄一低头擒住那两片说着最硬的话的最软的唇,慢条斯理地品尝了一番:你在暗示我,先坏了你的清白,再与你算帐。 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滑至腰间,搭上了他的腰间束带。 此刻,凤元九心中无比感念师父赐予他的这件法袍,并非他人想脱便能脱得,给了他底气:康师叔唔 又是一个绵长强横的吻,康玄一带有几分惩罚意味地撕咬着凤元九的唇,微微眯起了眼:想好了,你该叫我什么。 凤元九澹然无波地与康玄一对视。 前世三百载的青灯相伴,祖神秘地里的万年孤寂,传讯影壁中这双眼里的担忧,便如同浮光掠影一般,在脑海里闪过。 凤元九微微弯了下唇角,笑意里藏着坏:师、叔。 康玄一凝视凤元九。 他没有错漏方才那抹笑,亦看透了这双狐狸眼里藏着的那些不同以往的情绪。 一番心思总算不算是白费,康玄一心情舒畅了些,再吻下去便带了几分情人间的嬉闹:讨亲呢? 凤元九首次给予了回应,含混着哼了声:没。 嗯。康玄一含着笑撤了禁锁天地,与之唇舌共舞,管够。 凤元九迟疑了一瞬,便抬手抱住康玄一的背。 敞开心神去感受了一番他从未触及过的情感,竟然觉得感觉还不错。 只不过 既然确定了感觉,凤元九便无情地推康玄一:师叔,且自重些吧,你还没做到说好的名正言顺呢。 康玄一扬眉,看了凤元九一瞬,低笑:仗着我纵着你,就肆无忌惮了? 凤元九抿了下唇,未作反驳。 康玄一掌心在凤元九腰间流连了片刻,贴到凤元九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你就可劲儿端着,我便看你到底还有多少心机没耍出来。 凤元九轻笑:师叔说什么呢,弟子驽钝,不是很懂。 康玄一使劲揉了一把凤元九的头顶,起身:不懂便不懂,我这便去找秦长生提亲,你且等着跟我合籍双修罢。 凤元九耸肩,一脸不以为然。 康玄一似有若无地弯起唇角,眼神里尽是意味深长:你且安心准备大比,大比之后自有惊喜给你。 凤元九眉梢轻扬:师叔放心,弟子定然夺得那九大弟子首座。 康玄一似笑非笑:好。 凤元九望着远去的玄色身影,微微皱起了眉。 他不信康玄一会不知道他若夺得九大弟子首座意味着什么,可那厮依然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德行,似乎没有半分担心。 也不知心里到底有什么盘算。 多想无益,至不济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凤元九拂袖关了望月殿的大门,便就近在望月殿闭了次小关,以备九日后的门内大比。 * 门内大比乃是太清一大盛事。 大比当日,掌门真人百里长空、大长老万长青以及太清十二上尊尽皆到场,隐于天际云层之中。 三千内门弟子尽皆随自家恩师列席观礼席。 天际流光闪过,九道身影落于九弟子峰峰巅。 九大弟子归位。 伴着九声罄声萦绕山谷,天任院长老魏长老踏云升空,将掌中金卷悬于空中:门内大比,启。 魏长老话音落,秦长生自第一峰升空,朝着虚空中掌门真人、大长老以及十二上尊躬身行礼:启禀掌门真人、诸位上尊,我太清俊才迭出,弟子不忍继续安坐九大弟子之位,今日欲卸位让贤,以成全门中后起之秀,恳请掌门真人、诸位上尊恩准。 秦长生的师父,沈昊天乃是十二上尊之一。 闻言,沈昊天当即朝着百里长空打了个揖:请师父示下。 百里长空眉目清隽,神态清冷,脑后法相乃是一轮大日普照万里河山。 其端坐于云端,火红的麒麟伏于膝边,自有瑞气环绕。 额间一点红痣藏着无数玄奥,虚无缥缈之音氲着万千至理:难得长生一心为我太清,自当成全。 秦长生乃掌门嫡脉,百里长空一锤定音,他人自不会反驳。 十二上尊之霜华上尊掌中玉树霜花轻摇,洒下星星点点银霜:秦长生卸去首座之位,自当委以他职,玄清殿副殿主之位空悬日久,他当可胜任。 太清有三殿,元和殿乃掌门道场,玄远殿归大长老执掌,玄清殿殿主玄清上尊不问俗物,连带着玄清殿诸位长老亦是个个超然于物外。 霜华上尊建议委任秦长生为玄清殿副殿主,乍听起来似是好心,却是笑里藏着刀。 秦长生若真成了玄清殿副殿主,无异于掌门一脉将手伸进了玄清上尊的地盘,得罪了玄清上尊不说,也彻底断了秦长生继任掌门之可能。 秦长生乃掌门一脉默认的继任者,自然不会任其被断了前程。 十二上尊之寰宇上尊轻笑:秦长生乃沈师兄首徒,他之去向自有师父安排,便不劳霜华师姐费心了。 大长老万长青寡淡的眉眼轻转,带得额间一点闪电符文跟着晃过万千电光:依我看,霜华之建议颇为中肯,百里师兄不若考虑一二。 百里长空悠远的视线落在万长青身上,澹然反问:师弟可是想好了要插手我门人弟子之事? 万长青沉默了一瞬,略微欠身:不过是好心建议了一句,师兄无需多虑。 百里长空颔首,眼底转着日月星辰,口出法旨:霜华之建议虽然荒诞无稽,却有一句话是对的。秦长生安坐九大弟子首座七十八年,时日虽短却立下功德无数,今日他为门人弟子计,主动让贤,自当将其前程安排妥当 说着,百里长空视线不带丝毫烟火气地扫过云端诸位上尊:元和殿副殿主之位空悬日久,秦长生天资、德行、功行尽皆无可挑剔,当可继任此位。 于百里长空面前,大长老万长青都不得不避其锋芒,余下上尊纵是心中有成见,却也不敢宣之于口。 大长老与十二上尊齐声应诺,秦长生将继任掌门一位之事尘埃落定。 沈昊天得百里长空许可,拨开云头,露出法相真容,问秦长生:你可想清楚了? 秦长生恭声应道:弟子想清楚了,请师尊成全。 沈昊天颔首:传掌门真人法旨,允秦长生卸去九大弟子首座之位,改任元和殿副殿主。 秦长生心中一定,恭声领法旨。 秦长生卸任一事尘埃落定,便直接离开九大弟子第一峰,踏着沈昊天落下的云梯,登上了云端。 待得云梯消散,天际云团复了原样。 天任院魏长老凌空立于云端:首座秦长生卸任,余下八大弟子递升其位。 弟子峰之上,八道身影拔空而起,再次落入峰巅之后,紫薯圆子万安平已是立于第一峰之巅,递升为下一任首座。 余下几位大弟子亦是依次递升,将第九峰空了出来。 天任院魏长老抬指一点金卷,金卷上的字迹随之变为 九大弟子首座,千竹峰万安平; 九大弟子第二名,云雾渊魏无方; 九大弟子第三名,万雷领方无涯; 九大弟子第四名,赤宵山卜向光; 九大弟子第五名,双匕山孟武君; 九大弟子第六名,映月湖凌波仙子; 九大弟子第七名,大日峰姚白; 九大弟子第八名,三香谷伍子书; 九大弟子第九名, 待得金卷上的字迹落定,魏长老又言:九大弟子乃太清三千门众之表率,太清无上未来之栋梁,素来有德者居之,有能者竞之,德能兼备者居之 凤元九于备战台上,听着魏长老述说那第九峰之竟夺规则,视线却是直接落在了第一峰上。 昔日,云台山脉中与万安平相遇,修为云泥之别,全赖庄伯暗中相助,他才得以逃得一劫。 今日,万安平立于第一峰上,堪称意气风发,他在备战台上战意熊熊,只待将万安平斩落云端,踏着万安平的荣光登上九大弟子首座! 作者有话要说:  嗯,打个广告。 最近打算写个古穿言情,对言情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预收一下哦!~预计九月开坑。 文名:《穿书后嫁了病秧子妹夫》 文案: 静姝临睡前看了两眼《侯爷的错嫁新娘》 国公爷嫡女静姝,父亲死后,亲叔叔继承了爵位。 大婚当日,静姝上错花轿,侯府世子未婚夫成了堂妹的新郎,她则成了皇商家病秧子堂妹夫的新娘。 看到这,静姝愤而留评:女主白莲男主瞎,女配RZ全家渣,写的这是什么狗比玩意儿,国公府嫡女配皇商的儿子,作者太太,你的常识喂了狗叭?差评弃文! 然后,她就带着书城app穿成了那个被她骂RZ的同名美苦惨女配静姝。 看着一口气倒三口的病秧子妹夫,静姝表示,当个小寡妇守着万贯家财,每天吃吃喝喝,赚赚钱,追追文,催催更,这可真是太可了! 然而,静姝左等右等,那个病秧子就是吊着一口气不肯死,看她的眼神还一天比一天奇怪,简直跟个饿狼似的 静姝默默在书城app留言 作者太太,你别坑啊!求后续啊!那个病秧子到底死不死啊! 作者回复:病秧子是作者真爱,不死,谢谢。 第87章 自由竟夺 几番厮杀之后,第九峰峰主之位,落于晓阳山精卫宫康晚晴康真人座下关门弟子妙音仙子之手。 妙音仙子,有沉鱼落雁之容貌,立于第九峰峰巅便如九天玄女立于云巅,瞬间掳获了无数年轻子弟的心。 第九峰峰主之位落定,九峰各有其主,接下来便是自由竟夺了。 随着魏长老一声:九大弟子之位,能者上,庸者下,有意者皆可一争。挑战,开始! 便有一如弱柳扶风般的男修自备战台上踏浪升空。 这男修不是别人,正是幸敏之昔日口中的小白脸魏乐水。 魏乐水身姿瘦弱,面目清秀,应是自有奇遇,在凤元九之后筑基成为真传,如今竟也有金丹中期的修为了。 魏乐水升空之后,目不斜视,湛蓝的法剑直指大日峰姚白:姚师兄,请了。 姚白眉目英挺,魁梧挺拔,负手立在第七峰峰巅,广袖宽袍无风而自动:乐水,你这是何必。 魏乐水秀气的眉眼冷凝,一字一顿地道:碧波宫魏乐水向师兄讨教高招,姚师兄,请。 话落,便有万丈水幕罩向第七峰。 第七峰上,姚白单手并指虚划,一道红色流光带着开天辟地之势破开了遮天水幕。 魏乐水虚起一招,逼得姚白入了场,一场生死之斗就此而起。 魏乐水天赋绝佳,足下水浪翻涌,连绵不绝,掌中湛蓝法剑带着透骨寒霜,化成一张剑网罩向姚白,竟有几分紫宵剑派《归藏剑经》的意味。 这一出手便招来不少弟子喝彩。 但到底还是经验少了些。 于新晋弟子中出类拔萃,跟稳居九大弟子的姚白比起来到底还是差了些。 去势汹汹的剑网罩向姚白,却连姚白的衣襟都未蹭到。 姚白掐诀一点,一团赤色光团自袖中飞出,渐而化作一只巴掌大的单足小鸟。 单足火鸟张嘴喷出一道金色火焰,瞬间便将那剑网化作了虚无。 魏乐水神色微变,并指点在心口,一口心尖精血喷在湛蓝法剑上。 湛蓝法剑霎时光芒大盛,带着魏乐水化二为一,直朝着姚白面门而去。 这一剑威力倍增,堪比金丹后期大圆满镜修士全力一击。 姚白却是神色未变,踏着火鸟凌空而立,轻描淡写一拂袖,便见他赤色广袖骤涨,袖口大开,直接将拼命三郎魏乐水兜头收进了袖子里。 竟然是太玄天袖! 能稳居九大弟子之位的,果然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凤元九仰头看着天际,见那姚白的赤色广袖鼓胀了几次便安静下来,恢复了平常大小,便知此局胜负已定。 果然,不过须臾,便听姚白于云端澹然道:魏师弟有些个激动,且让他在袖中冷静冷静,待大比之后自会放他出来。 无人有异议。 这便是九大弟子之优越与超然。 姚白并未立即归位,而是脚踏火鸟俯视着备战台,不紧不慢地问:可还有师弟要上来讨教一二? 备战台上鸦雀无声。 姚白方才虽然未尽全力,其实力可也能略见一斑。 备战台上原本打算挑战姚白的两个弟子自忖实力不及姚白,转而将目光盯到了第六峰映月湖凌波仙子身上。 凌波仙子虽然面相清纯,身如萝莉,却是个曝烈性子,上来一招便碎了挑战他那男修的金丹。 场中霎时一静。 凌波仙子轻哼一声,对着备战台翻了个白眼,便回了第六峰。 门内大比,法术无情,有些许误伤再正常不过。 别说废了修为,便是就此殒落也不是新鲜事儿。 只是像凌波仙子这般出手无情的实属少见。 凌波仙子之后,又有人陆续挑战了卜向光、孟武君和伍子书,只有丁灵书成功取代伍子书,成了第八峰之主,余下尽皆失败了。 鏖战七日,到了大比最后一日,备战台上只剩下了方无忌和凤元九。 立场不同,于人前方无忌对凤元九并无亲近。 恋耽美 ——(58) 此刻台上只剩了他们两个,方无忌装模做样地施了一礼:凤师弟,不若你先请? 凤元九摇头,拒绝:不敢专美于前,还是方师兄先请吧。 方无忌跟凤元九对视一眼,看出他眼中的认真,便不再推让,直接踏着一条蓝鲤卷着水浪升空,对着第三峰上的方无涯拱手一礼,吊儿郎当地说:五哥,小弟斗胆讨教一二。 这一声五哥叫出来,便给这场比斗定了性不为夺位,只为博个名声,点到为止。 第三峰上,方无涯颔首:嗯。 方无涯万分惜字如金,出手却不吝啬,压制着修为,给方无忌喂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招,这才掐诀,以一条紫红色的藤曼卷着方无忌的腰,把手持阔刀的方无忌甩下了云头。 方无涯并未用雷直接把方无忌劈下来,也算是温柔了。 方无忌拍拍屁股站起来,仰头朝着云端拱手:五哥道法精妙,小弟甘拜下风。 方无涯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道:大比后到万雷岭来。 方无忌嘴角一抽,不甘不愿:是。 至此,备战台上只剩下凤元九一个人。 姿容殊丽若好女,身姿挺拔若青松。 月白色法袍上,五色云雾氤氲,偶有缕缕清风拂过,将衣袂掀起柔和的弧度,衬得整个人飘然若仙。 端的赏心悦目。 凤元九虽然鲜少在太清公开露面,然则,秦长生那一场声势浩大的收徒盛典,便替他刷足了存在感。 只不过那时众人记住的多是他那昳丽的容貌,和令人艳羡的、秦长生首徒的身份。 今日,他独自站在备战台上,无数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纷纷猜测着他将挑战九峰之上哪一位峰主。 凤元九仰头,视线从第九峰上的妙音仙子,逐一看过去。 清冷孤高的妙音仙子、古灵精怪的丁灵书、眉目英挺的姚白、暴力萝莉凌波仙子、存在感近乎虚无的孟武君、不可一世的卜向光、冷峻高冷的方无忌、高深莫测的魏无方,以及笑眯眯的紫薯圆子万安平。 视线停在万安平身上,万里星河现于足下。 一条星河延展至空中,凤元九款步而上,一直走到星桥尽头、略高于九峰的位置方止住脚步。 凤元九俯视着第一峰,曼声道:昔日我前往外六观参加入门考验,便在云台山脉与师兄有过一面之缘。 万安平视线落在凤元九肩头那只小狐狸身上,显然是认出了这只寻宝狐,当即冷笑一声:师弟演得一出好戏。 凤元九指尖拂过小狐狸额前那撮金灿灿的绒毛,轻笑:后来,在玄冰潭秘境与师兄偶遇,得了师兄颇多照顾,若不回报师兄一二,着实心中难安。 万安平冷哼,却无法反驳。 凤元九体内真元鼓胀,五弦古琴现于怀中,单手拂过琴弦,悠扬的天地之音响彻九霄。 凤元九那清冷的声音,在悠扬的琴音里显得格外飘渺:唯有在此向师兄讨教一二,以安心障。 此言一出,观礼台上瞬间哗然。 除了秦长生和康玄一,任谁也没想到凤元九会直接剑指九大弟子首座之位。 万里高空,层层云团之后。 霜华上尊视线落在秦长生身上,一哂:师侄倒是下得一手好棋。 秦长生不咸不淡地道:座下弟子争气罢了,没有师叔想的那般复杂。 这里边还有个故事。 当日秦长生大张旗鼓收凤元九为徒,大长老一脉无数人就凤元九之天资说嘴,便是这些个上尊话里话外也没少言语中藏着讽意打机锋。 今日,凤元九于门内大比之上,剑指万安平,秦长生自然要趁机打打这些上尊的脸。 这也就是凤元九才刚发起挑战罢了,若是此时凤元九已然获胜,他保证打得比这还要狠。 被个小辈严肃正经地怼了一句,霜华心中有火也不敢无缘无故的发作。 偏偏寰宇上尊还要火上浇油:师妹好歹贵为上尊,何必眼珠子竟盯着门中俊才。 霜华上尊再也绷不住,怒瞪寰宇上尊,脑后法相翻涌,掌中玉树枝桠轻颤,银霜化作了飞雪。 眼见着两位上尊要动肝火,掌门真人和大长老各自闭着眼神游太虚,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 沈昊天无奈,照惯例出声镇压:胡闹什么?实在闲极无聊,不如去煞魂渊里守桥。 煞魂渊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霜华上尊脑后法相一稳,掌中玉树枝复又成了仙气缭绕的装饰。 寰宇上尊神色一凝,旋即打了个哈哈:蒙师侄帮我算过,那煞魂桥与我气运不和,着实去不得!不如看大比! 沈昊天摇头,视线透过云层落在九峰之上。 便见那万安平没了平日里的和乐模样,阴沉着脸升空,二话没说,掌中山岳便朝着凤元九压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下一篇修真文就是《每天都想弄死我爱徒》了,想看的小可爱去给个预收嘛!~多多的预收可以让这颗小树提前破土哦!~ 文案:身陷必死之局,魔尊伯玄不得不以秘术送真灵入轮回,不想竟是穿越到了三千年以后。 彼时,他的爱徒封黎已然接替他成了幽冥宗大长老,享誉修真界。 爱徒成才,伯玄老怀甚慰! 法身被爱徒保存的很好,伯玄甚为满意! 刚欲赞上几句,却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头 他的法身竟然成了爱徒的人傀! 对他毕恭毕敬的徒弟们每天都在对他图谋不轨! 伯玄:清理门户简直刻不容缓! 人狠话不多闷骚攻X气质高冷二货受 第88章 首座之争 一座山岳,重万钧。 兜头砸过来,带着列列罡风,如泰山压顶。 凤元九指尖在琴弦上翻飞,朦胧云雾自袍摆上升腾而起,随着天地之音化作一道飘渺屏障,稳稳地托住了压顶的山岳。 观礼台上霎时一静,尽皆秉着呼吸,仿佛唯恐哪一口气呼出的重了,会帮那巍巍山岳压穿了云雾屏障一般。 然而,这显然是杞人忧天! 那缭绕云雾不仅托住了山岳,凤元九甚至有闲暇掐诀,引出一道紫色雷网,朝着万安平兜头罩了下去。 紫色雷电密密匝匝,带着剔透的寒霜,携着炙热的火焰,汇聚成网,遮了万安平头顶天光。 万安平仰头看着雷电织就的网,嘴角缓缓翘起,手掌拂过腰间灵兽袋,放出了他的灵兽。 那灵兽,龙首蛇尾,背生双翼,腹生利爪,通体湛蓝,似灵非灵。 幽蓝电光生于双翼,聚于利爪。 蝠翅轻颤,便有万千电光萦绕,龙首轻扬,便有龙吟穿越九霄,龙口一吸,携火卷冰的灭魔神雷便成了这灵兽的口中食粮! 上古凶兽雷电蝠龙! 倒是没想到万安平还藏着如此凶悍罕有的灵兽! 有雷电蝠龙在,凤元九的灭魔神雷这一神通算是废了,而且还得时刻防着这凶兽反过来用雷劈他! 幸好 凤元九视线定在那雷电蝠龙身上,眸光微闪,心中有了计较。 殊丽的脸上,清冷镇静被震惊慌乱所替代,玉白的指尖匆匆抹过灵兽袋,仿若病急乱投医一般,匆匆放出了两只独目石猿挡在了雷电蝠龙之前。 万安平见状冷笑一声。 胖胖的手指并指一点,道了声:疾! 便有万千坚硬地刺于凤元九脚下凭空而现。 凤元九身行霎时轻盈如飘絮,擎着一座山岳在根根锋锐的地刺间腾挪闪避,仿佛有些应接不暇。 两只独目石猿亦是受到雷电蝠龙品阶压制,被当成了两只小老鼠戏耍。 凤元九开场气势摆得足,哪知道不过两个回合便现了颓势。 观礼台上众弟子松懈下来,开始神识交流,低声议论,明里暗里嘲笑凤元九的不自量力。 康玄一神念笼罩大半个观礼台,听了这些小话,唇角不禁翘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凤元九可不止这点本事,但愿那万安平别太蠢,让这场斗法多些看头。 然而,万安平注定要让康玄一失望了。 几次照面,凤元九境界低微的印象太过深刻,万安平从心底里便有些看不起凤元九。 此时,见凤元九果然不是他一合之敌,万安平心中一哂,掐诀引出一团黑黄的光团,朝着凤元九丢了过去。 黑黄光团见风则涨,待将至凤元九身前时,已是化成了一片翻涌着气泡的沼泽。 看见这片沼泽,观礼台上,康玄一神色一变,有点担心凤元九那个常识不足的家伙认不出这妖兽来,吃了暗亏! 凤元九确实不识得这妖兽,但却并未掉以轻心。 毕竟三路被封,凤元九不过是想演一把,可没真想做瓮中的鳖。 在那片沼泽临近之时,凤元九指尖抹过腰间第二个灵兽袋,便将之前自卜子明那得来的金羽鸦皇放了出来。 金羽鸦皇被凤元九用七星草喂着,早已经今非昔比! 双首上高耸的金冠,通体赤金的羽毛,足下翻涌的火云,无不彰显着这妖兽已然到了化形的关键时刻。 换句话说,便是这金羽鸦皇足有金丹后期大圆满境界的修为! 而且,正是那沼泽王的克星! 万安平的神色终于起了变化,然而却是晚了。 在金羽鸦皇现身的瞬间,凤元九肩头的小狐狸便代他撑住了头顶山岳。 凤元九则手持三尺青峰,身化无数道残影,以迅雷之势直朝着万安平刺了过去。 其势之快,竟是让万安平避之不能,直接被那三尺青锋刺穿了丹田。 如此尚不算完。凤元九真元透过法剑侵入万安平的丹田,在万安平不可置信的震惊中,直接碎了他的金丹! 万安平目眦欲裂:你竟敢! 昔日你伤了庄伯,今日我便敢。伴着这似有若无的一声轻语,凤元九突然一掌拍在万安平天灵盖上,灭了他的真灵! 形势转眼间逆转,观礼台上鸦雀无声。 凤元九收回手,以一方丝帕仔仔细细的擦着他那纤尘未染的手,踏着璀璨星桥走上了第一峰。 凤元九驻足于第一峰峰巅,广袖轻拂。 一方青色长生锁自他袖间飞出,盘旋于雷电蝠龙头顶,竟是转瞬便将这头上古凶兽收进了长生锁里! 没错,万安平这头霸气十足的灵兽竟然是魂体! 若不是看出这一点,凤元九还真不敢拿那对独眼猴子去牵制雷电蝠龙。 一场争斗就此尘埃落定。 小狐狸抱着巴掌大的玲珑山岳跳到凤元九肩头,凤元九抬手一招,召回了那对独眼猴子和把沼泽王当大补之物,一口一口撕扯着吞食的双头鸟。 抬眼看向裁定台上的魏长老。 魏长老揪着胡子,暗道了一声:胆敢在大长老眼皮子底下灭杀了他嫡脉子孙,当真是后生可畏! 自裁定台上腾空而起,魏长老一捋美须:九峰有主,排位未定,各位峰主可要更迭位次? 九峰之上,九大弟子无人应声。 魏长老视线自第一峰开始,逐一看过去,确定无人对排位有异议,便抬指点向空中高悬的金卷。 金卷上的字迹缓缓变为 九大弟子首座,首阳山凤元九; 九大弟子第二名,云雾渊魏无方; 九大弟子第三名,万雷领方无涯; 九大弟子第四名,赤宵山卜向光; 九大弟子第五名,双匕山孟武君; 九大弟子第六名,映月湖凌波仙子; 九大弟子第七名,大日峰姚白; 九大弟子第八名,金雾岭丁灵书; 九大弟子第九名,精卫宫妙音仙子。 金卷上,九大弟子名册已定。 魏长老朝着虚空中躬身行礼:请掌门法印。 一只赤色大手自虚空中而至,空中金卷瞬间被抓入了虚空。 虚空之上,云层之后。 百里长空看着新鲜出炉的名册,拿出了掌门印。 一向以无欲无求姿态示人的大长老万长青,突然出声:凤元九资历浅薄,法术不精,全赖旁门之术才侥幸取胜,恐怕难以胜任首座之位,统领我三千众弟子。 翻译过来就是四个字凤元九德不配位! 百里长空把玩着掌门金印,抬眼,澹然无波地看向大长老万长青:师弟此言着实有质疑祖师之嫌疑。 翻译过来也是四个字你想欺师灭祖。 大长老万长青平平无奇的脸上骤然染上了几分生动色彩:师兄,可不能因为他姓凤便 你还知道他诞于妙歌之腹。百里长空打断万长青的话,将金印盖在金卷上,师弟莫因私情误了正事才是真。 大长老万长青神色微变,到底放任金卷落下了云端。 金卷落至九峰上空,缓缓展开。 加了掌门金印之后,金卷上的文字就此定格,直至下一次门内大比方可变动。 魏长老再点金卷。 九道金光自金卷中射出,射向九大弟子峰。 金光没入眉心,凤元九顿觉心神与第一峰相连,第一峰上万物皆印在识海,这才知道这九大弟子峰竟然是蕴满天地灵材的法驾! 难怪人人皆想成为九大弟子! 不说那诸般优待,只这一座宝峰便值得! 凤元九心念微动,第一峰霎时缩至百丈方圆隐入了万里星河之中。 姿容昳丽的修士,足踏山岳星河缓缓升空,俯瞰其余八峰和观礼台。 余下八大弟子以魏无方为首,躬身行礼:拜见大师兄! 观礼台上,三千众内门弟子,随之躬身行礼:拜见大师兄! 凤元九广袖轻拂:诸位师弟请起。 待门中弟子见过新任大师兄,魏长老一收金卷,宣布大比结束。 主事长老相继架起流光消失在云海之中。 九大弟子峰上却无一人离开,余下八大弟子皆在等着新任首座凤元九训示。 毕竟换了新任首座,即便凤元九是上任首座的嫡传弟子,没有明示,便谁也不敢保证眼下手中所执掌的权力不会被重新划分。 更何况此次九大弟子,除了首座之外还有另外两个新人。 凤元九视线在余下八大弟子身上滑过,着重看了一眼卜向阳,淡然道:姑且一切如旧,望诸位师弟、师妹各司其职,切莫辱没了九大弟子之身份。 恋耽美 ——(59) 不论心中如何作想,八大弟子面上皆极为恭敬地应了诺。 凤元九又道:且先散了吧,旬日之后自会与诸位师弟、师妹另议新策。 才刚放下的心又稍稍悬起来,然则在门内上尊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敢有任何出格,各自应诺,驾着宝峰而去。 凤元九视线落在观礼台上,隔着千丈青空与康玄一遥遥相望。 昔日只能谨小慎微防着的人,昔日只能仰视其尊崇地位之人,今日终于可以平视。 刚刚动念,欲与康玄一做个了结,耳边便听得秦长生之传音。 秦长生说:掌门真人召见,且速来元和殿。 第89章 师门议事 云台峰正在云台山脉灵脉脉心上,元和殿便位于脉心正中,乃是云台山脉灵机最为浓郁的地方。 便是同在云台峰上的玄远殿和玄清殿,其灵机也比元和殿差上了一截。 凤元九遵从掌门法旨,上得云台峰,方至殿外,体内压抑着的真元便有些蠢蠢欲动,有冲破障关,碎丹成婴之征兆。 最终,动用琴魄相协助,才暂且压制了境界。 难得有机会上得元和殿,他还得努力抵御自发往体内涌的浓郁灵机,真算是枉费良机了。 凤元九理了一番并未见凌乱的法袍,朝着殿前童子作了个揖:劳您通禀一声,首阳山凤元九请见祖师。 殿前童子嫩嫩的脸,圆圆的眼,看上去不过七八岁,实则已经是有几千岁的老妖怪了。 这个装嫩的老妖怪素日里最喜欢长得好看的弟子,见了凤元九,眼睛一亮,爪子一探便想捏凤元九的脸:老爷早有吩咐,你来了无需通禀,直接入殿便可。 凤元九身行微晃,眨眼间便越过殿前童子,缓步走到了大殿门前。 殿前童子悻悻地收回手,拂袖开了殿门。 两丈高,丈八宽的朱红色大门缓缓开启,殿内浓郁的灵机扑面而至,才刚压制下去的真元又有要闹妖的趋势。 凤元九站在殿前,默运真元,隔绝了体外灵机,这才举步踏入了大殿。 * 元和殿内,空旷、庄严、肃穆,寂静无声。 凤元九屏气凝神,低垂着眼,沿着火红的兽皮毯子,笔直地走向大殿深处。 他步履稳健,姿态从容。 昳丽的眉眼平静如水,不骄不躁,不疾不徐。 没有一丝雀跃与浮躁,全然不象是第一次踏入元和殿的模样。 即便脚下的兽皮毯子仿若没有尽头,依然从容自若。 * 百里长空高坐于云床之上,看着走在火红的兽皮上清冷自若的人,仿若看见了百年前首次踏入元和殿的凤妙歌。 分明一个清冷如水,一个热烈如火,偏偏让人一眼便能透过他看出他母亲的影子,却又不会混淆。 细思下来,这相似的不只是姿容,而是那挺直的脊梁里深藏的傲骨。 百里长空抬指轻划,划出一面水镜。 凤元九的身影瞬间便出现在了水镜里。 秦长生视线落在水镜上,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说:蒙师兄说,当日问心路上,元九一路坦途,转瞬便到了布道岩上。 天地之变数,自然不凡。沈昊天视线落在秦长生身上,稍显冷厉的眉眼里泛起一丝笑意,若非如此,又怎会令你收其为徒? 秦长生从善如流地起身道谢:弟子拜谢师祖、师父赐下佳徒。 百里长空澹然无波地看着他亲自挑选的继任者,不咸不淡地道:此乃天之定数,你与元九乃是命定的师徒。 秦长生从容自若地行至云床前,执壶给百里长空蓄满了茶盏:既然命数已然天定,师祖何不高抬贵手? 百里长空一哂,对着沈昊天道:他却是护犊子的紧。 沈昊天面无表情地说:爱护弟子本是应该。 秦长生垂眼,掩下眼底笑意,一本正经地说:全赖祖师教导有方,弟子方有今日之成就。一脉相传的护犊子,谁也别说谁。 百里长空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秦长生看着水镜里从容前行的凤元九,心思微转,又言:当日在万丈青丘,狐主对元九可真是爱护有加,送他入祖神秘地里锤炼元神、净化血脉不说,还曾要亲自为元九凝婴而护法。好在元九心系太清,为了竟夺九大弟子之位直言拒绝了狐主美意。 沈昊天抬眼看了秦长生一眼,端起灵茶抿了一口,闭眸回味片刻,击掌称赞:入口如清泉,回甘若烈火,一水一火融于一口茶里,着实妙哉!妙歌师侄这制茶的手艺当真是无人能及。 这仿若随口称赞的一句,却也是别有深意的。 百里长空自是听出了自家徒弟、徒孙的言外之意,抬指虚点沈昊天和秦长生,笑骂:混账行子!胆子忒大,竟敢一唱一和地裹挟本尊。 秦长生不紧不慢地放下玉壶,躬身做出一副惶恐状:师祖息怒,弟子便是向天借胆,也是不敢威胁师祖的,方才不过是兀然想起万丈青丘之行,随口陈述了一番事实罢了。 沈昊天慢条斯理地又喝了一口灵茶,回味须臾,满脸真挚:师父明鉴,弟子当真是被这灵茶的灵性所俘获,诚心称赞妙歌师侄制茶的手艺,绝无不敬师父之意。 说着,沈昊天抬眼看向百里长空:以前师父不也是常赞妙歌师侄制出的灵茶颇具灵性?嗯,不光经常称赞,还经常向凤妙歌讨要灵茶。 百里长空抬指虚点沈昊天,笑骂:孽徒。 沈昊天微不可察地弯起唇角:师父明鉴。 百里长空哭笑不得:罢了。本也没想真个让他闯七关过七阵。 说着,便拂袖散去水镜,抬指对着空空如也的前殿虚虚点出一道赤色真元光线。 赤色光线划过空旷的大殿,仿若一道流星,消失在大殿门口。 凤元九眼前的画面兀然漾起道道涟漪。 庄严肃穆的殿堂被这片涟漪碎成了光影碎片,取而代之的是素雅脱尘的仙家清修之所。 直至此时,凤元九方知方才那赤色兽皮铺就的长路不过是一道幻境。 凤元九默念一遍《清净心经》,抬眼看向大殿深处。 目之所及之处,火玉云床仿若一株烈焰红莲浮于半空,映得端坐于上的掌门真人额间那点红痣格外夺目,与脑后法相交相辉映。 红痣藏至理,法相纳大道。 煌煌大日普照万物,天地之威纳于其眼,大道慈悲蕴于其心,让人见之便心生敬畏,心生敬仰。 火玉云床榻前玉阶上,他的恩师秦长生立于掌门真人身侧,执壶浅笑。 青色法袍袍摆逶迤在火红的玉阶之上,袍摆上展翅跳跃的赤色鸟雀仿佛都多了一丝灵动。 火玉玉阶之下,两张白玉几案相对而设,上有灵果灵茶,灵果滴露,灵茶仙雾缭绕。 西侧白玉几案后的蒲团空置,东侧白玉几案后的蒲团上却是有一眉目严肃、身着青色法袍的上尊趺坐于上。 袅袅茶烟虽然几乎朦胧了那位上尊的眉眼,但从其脑后金乌落扶桑的法相也知这位上尊正是他的师祖沈昊天。 祖师、师祖、师父,灵果,灵茶,这次召见倒像是师门小聚。 当然,前提是眼前不是幻境。 凤元九视线落在秦长生身上,与之遥遥相望。 待见得秦长生袍袖晃出一道细碎的赤色流光,结成了一幅火羽扇符宝的光影。 凤元九心中一定,抬脚缓步走至火玉云床之前,一撩衣袍,跪地叩首,恭恭敬敬地道:弟子凤元九拜见祖师、拜见师祖、拜见师父。 百里长空、沈昊天和秦长生视线同时落在凤元九身上。 凤元九额头碰着手背,跪伏于地,恍若未觉。 百里长空垂眼,视线在凤元九额前那缕银白发丝上停了须臾,缓声叫了起。 凤元九依言起身,略一整理微乱的衣袍,便垂手静立,静待师长训示。 这一番动作如行云,若流水,姿态之从容,丰仪之优雅堪称世家之典范,让人观之便赏心悦目。 广袖轻拂,一方白玉几案自袖中飞出,稳稳落于石阶前,西侧空置的白玉几案下首。 百里长空抬指一点,便有同样的灵果与灵茶落在了白玉几案之上:殿内无外人,且坐下说话。 凤元九恭声应诺,却是抬眼看了秦长生一眼,未挪动脚步。 你也算没白护着他。百里长空斜睨侍立在云床旁装乖的秦长生,眼尾含着笑意一指西侧空置着白玉几案,便饶了你的不敬之罪,且去坐吧。 秦长生为百里长空蓄满了灵茶,这才放下玉壶,恭声应了声诺。 待得秦长生在西侧上首位置坐定。 凤元九终于抬脚,款步行至秦长生下首白玉几案后,于蒲团上坐定。 这白玉几案想来也不是凡物,方才即便与白玉几案近在咫尺,也未闻得丝毫茶果芬芳,然而,待他坐于蒲团上之后,灵果的清新香气和灵茶的芝兰之气便裹着浓郁的灵机钻入了口鼻之中。 勉力压制的真元又有些躁动,凤元九不得不屏息切断了口鼻与外界的气机交换。 虽然不知几案上的灵果是何物,灵茶是什么茶,但只这一口香气,便知绝非凡物。 凤元九盯着几案上晶莹剔透的灵果,和盛满灵茶的白玉壶,心中不无遗憾。 偏偏百里长空还在那对凤元九说:此乃乾元碧晶果,一枚可增百年修为,以你如今的境界食之效果最佳。 凤元九依言捏起一枚果子,触手沁凉,果子晶莹剔透,看着便爽口,只可惜,这一枚果子若是入腹,便也不必聆听祖师训示,只立地凝婴便行了。 因此,碧绿的果子在凤元九掌中打了个转儿,便又回到了白玉几案上。 凤元九浅浅弯起眉眼,笑答:弟子实在不敢扰了祖师修行洞天之灵机。 百里长空闻言,微讶。 分出一缕真元凝于双眼,定睛看向凤元九。 霎时便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他眼中凤元九那原本不过金丹后期的修为转眼便变成了金丹后期大圆满境,若不是勉力压制着,怕是立时便能凝婴。 还道那万安平素日里向来谨慎,今日怎么那般轻狂百里长空轻笑,原是这匿息之术如此精妙。 凤元九略微欠身:不过是偶然得着的法门,却也没想道竟还有些用处。 百里长空轻笑,也未细究凤元九言语间的纰漏,只是道:如此你更该食了这乾元碧晶果了。 凤元九心思一动,抬眼看向百里长空,有些不敢置信。 秦长生抬手,以真元大手虚拍了下凤元九后脑勺,轻叱:还不快谢过祖师恩典! 凤元九会意,立马起身叩谢管他本意是否如此,先坐实了再说。 百里长空视线在秦长生和凤元九身上打了个转儿,轻哼:你且在这殿中凝婴,自有你的好处。 凤元九心中狂喜,本以为错过了琼楼玉宇,便错失了凝婴最佳福地,却没想到竟还有意外之喜。 要知道他所修行乃是正宗玄门法门,这元和殿却是比琼楼玉宇还要适合。 凤元九这一次道谢便真心实意了不少:弟子拜谢祖师恩赐。 百里长空颔首:你乃是我嫡脉徒孙,照拂你一二自是应有之义。 凤元九满面感激,心中却是道您嫡脉徒孙数百人,却只有师父有过这般优待。 百里长空法眼如炬,凤元九这般小心思自是逃不过他的眼睛:论起照拂小辈,狐主不及我万一。 这便是了,原是不想被狐主比下去,倒是便宜了他。 凤元九佯装未听出百里长空言外之意,满脸感激地请示:如此,弟子便斗胆在此凝婴了。 百里长空颔首:可。 沈昊天掐指略作推演,颔首:待你凝婴成功,正好品一品你母亲亲手烹制的灵茶。 秦长生闻言垂眼,嘴角不可抑制地微微扬起:凤师姐临行前放在炉火上的灵茶,再有二十年便得了。 百里长空视线在沈昊天与秦长生身上徘徊。 凤元九总觉得那目光中有那么一丝恨不能清理门户之意。 沈昊天大无畏地继续捋虎须,轻扬严肃至极的眉眼,讶然:师父该不会忘了那壶灵茶罢? 百里长空似笑非笑:有爱徒帮为师记挂着此事,为师哪里能忘记了。 沈昊天坦然颔首: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乃是千古之义。 百里长空未置可否,却也懒怠理会不孝徒儿了,直接略过这一茬,问垂眸竖着耳朵听热闹的凤元九:便是有本尊护法,凝得元婴也需得二三十年,你若有紧要之事,不妨先行处理一番。 凤元九略作沉吟,道:弟子确有两件未竟之事。其一,弟子本欲于旬日内召集九大弟子议事,改弦易辙,重派任务。其二,乃是魔门圣子康玄一与弟子有约,尚在首阳山上滞留。 秦长生闻言扬眉:你可是想着人去查那洞府之事? 凤元九恭声应是。 秦长生颔首,略作沉吟:这两件事你不妨延缓,待凝结元婴之后再议。 凤元九与秦长生对视,略一思量便领会其意凝结元婴,修行境界凌驾于其余八大弟子之上,才能简单粗暴的服众,达到令行禁止的效果。 至于那康玄一 凤元九垂眼,恭声应诺:弟子谨遵师父法旨。 第90章 心魔相扰 撤去一切屏障,浓郁的灵机争相涌入体内。 破除一切禁锢,丹田中,十品莲台上圆润无暇的金丹鼓胀收缩,频率愈来愈快,仿佛随时便会碎裂。 凤元九捏起一枚乾元碧晶果,在百里长空的示意下,又拿了一颗。 乾元碧晶果入口即化,沁凉的琼浆入腹,浓郁的灵机汇入丹田。 轰! 一声巨响,金丹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在气海丹田里化成了一片耀眼的金色星云。 金色星云迅速膨胀,胀满了整个气海,撑得气海丹田仿佛要土崩瓦解。 凤元九立时凝神守心,全力控制着金色星云绕着莲台之上那一点道心法则汇聚。 点点金色星光附着于道心法则之上,渐而成型,金色小人逐渐显出轮廓。 恋耽美 ——(60) 轰! 近乎凝成人型的星云骤然溃散,又化作了一片金色星云。 功亏一篑! 凤元九拧眉沉思了片刻,重新凝聚星云,依然在元婴即将成型的时候复又化成了星云。 凤元九: 道心法则完整无缺,灵机浓郁充沛,到底是差在了哪里? 凤元九没再急着开始凝婴,开始一点一点地回顾方才凝婴的过程,试图找出凝婴失败的关键所在,却一无所获。 体外灵机不断涌入,体内金色星云在丹田内越转越快,气海被涨得生疼,连道体都有了濒临崩溃之感。 凤元九趺坐于蒲团之上,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 他亟需一个突破口,然而,却始终找不到。 眼见着气海丹田现出了细密的裂纹,凤元九不得不硬着头皮又尝试了一次。 金色星云绕着道心法则汇聚,凝出人型,然后 轰! 又是一声震溃灵魂的巨响。 即将成型的元婴再次溃散成大片的星云。 凤元九紧抿的唇角溢出一丝血丝。 淡淡的血腥气,透过密实的、灵机结成的巨茧,于空旷的大殿中逸散。 秦长生鼻翼微动,眉心渐而皱起,抬眼,视线滑过不动如山的自家师尊,落在稳坐于云床的百里长空身上,思忖着该向谁开口,又应该如何开口。 毕竟帮弟子强行凝婴,乃是逆天之举,并非易事,更是需得耗损本源。 秦长生欲言又止。 沈昊天看在眼中,轻叹:长生,你着相了。 百里长空不紧不慢地道:虽说关心则乱,但出现在你身上着实不该。 秦长生垂眼,躬身受教。 百里长空一双法眼蕴藏着无数玄奥至理,却觉得有些看不太懂他亲自择选的这个继任者了。 以往,秦长生总是冷静从容的,近来却越来越有人气儿了。 于修士而言,有人气儿可能并非坏事,但于太清执掌而言,却不该因私情动了心境。 百里长空的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却如有实质,重于山岳。 秦长生低眉顺眼,不动如山。 最终,百里长空也未说什么。 毕竟无情大道是道,有情大道亦是道,条条道法通长生,秦长生行径并无差池,他便不该干涉太多。 一时间,空旷的大殿内寂静无声,唯有玲珑火球上那碧翠的玉壶里冒着氤氲雾气,响着咕噜咕噜的水声。 如是过了不知多少年月,密实的巨茧忽然开始有规律的膨胀收缩。 从微不可察的律动,到殿中灵机都被带得开始紊乱的剧烈涨缩。 秦长生盯着那几欲碎裂的灵机巨茧,抿紧了唇角若是此次不能成功,凤元九此生便凝婴无望了。 灵机巨茧内,凤元九完全敞开了心神与道体,任灵机涌入,任心魔滋生。 识海内,域外天魔绞缠。 丹田里,金色星云绕着道心法则缓缓凝聚。 凤元九的意识仿佛进入了无妄无我的空明境,忘了他一直执着的问道长生,忘了他此刻正处于凝结元婴的关键时刻,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只玄色精灵走向窜入识海的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长得光风霁月,仿若九天之仙,令人心神驰往。 铮! 金色琴魄骤然金光大作,悠悠天地之音直入灵魂,振聋发聩。 凤元九元神之体空茫的眼神瞬间清明。 此时,域外天魔与他的元神之体相隔不过一拳之远。 域外天魔长了一张肖似康玄一的脸。 凤元九与域外天魔沉默对视了须臾,手起剑落,一剑便将域外天魔斩成了两半。 域外天魔以一化二,瞬间化为两个一模一样的天魔,宛若双生。 两个天魔一左一右将凤元九夹在中间,同时露出一个肆意飞扬的笑容。 凤元九轻笑了一声,捏诀,紫色灭魔神雷霎时落入识海,将两个域外天魔劈成了虚无。 灭魔神雷落下,域外天魔理应尽除。 然而,引路的玄色精灵却依然煽动着翅膀绕着他飞舞,竟是毫发无损。 凤元九抬手,玄色精灵便落入了他的掌心。 玄色精灵眼睛漆黑如墨,安静地看着凤元九的样子,既专注又纯真。 凤元九指尖戳戳玄色精灵的脸蛋,又软又弹:康玄一。 ?玄色精灵眨眨眼,将疑惑挂在了脸上。 凤元九继续戳玄色精灵那张仿若幼儿版康玄一的脸,不紧不慢地问:你是何时把神念印入我识海的? 玄色精灵低笑,纯真尽去,魔意尽显:吾名心魔。 凤元九皱眉,于心中衡量着此言真假。 玄色精灵盘膝坐于凤元九掌心:是汝之执念赋予吾形态,吾之形便是汝之执念,执念化魔便是心魔。 凤元九微微眯起眼,探手,玉白的指尖掐在玄色精灵脖颈上:即是心魔,理应捏死了事。 玄色精灵微扬着下巴,挂在凤元九手指上荡秋千:汝之执念不消,吾之形态不灭。 凤元九不甚在意地合拢手指,将玄色精灵团成了一团墨色光团:不如试试看,你能否形神俱灭。 说着,便要将墨色光团抛向琴魄,给琴魄打个牙祭。 墨色光团瞬间拉伸,化成了康玄一的模样:个没良心的,哥帮你灭了心魔,你却是要把哥拿去喂你的法宝。 凤元九面无表情,眼神不善:康师叔,你是何时将神念印入我识海的? 康玄一缓步走到凤元九身前,与凤元九相对而立,指尖捏着凤元九的下巴:我说了,我乃心魔。 凤元九回视康玄一,企图从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照见真实:即是心魔,灭了可好? 康玄一莞尔,指腹抹过朱唇,低笑:当真舍得? 紫色灭魔神雷凝聚于掌心,凤元九淡然浅笑:区区心魔,为何舍不得? 康玄一轻叹:果然心狠。 凤元九将掌中神雷按在康玄一心口,一字一句地道:除魔卫道乃天经地义之事,何来心狠一说? 紫色神雷融入玄色的身影里,将整道魔影映成了紫色。 魔影沐浴在紫色神雷里,浅笑:我说过,执念不消心魔不净,你纵是杀我千百次,亦不过是帮我换个形态罢了。 凤元九不紧不慢地捏诀引神雷劈魔影:不试过又怎知心魔杀不死? 魔影哂笑,抬手虚抓,轻描淡写地将遍布全身的神雷抓出体外,揉成了一个紫色雷球握在掌心里把玩:你凝婴正在关键时刻,进一步则成就元婴大道,退一步则止步于金丹,何必在此纠结如何灭杀心魔,便不怕因小失大? 丹田里的情况,凤元九心中有数。 不过魔影这番话,却是让凤元九心里的猜测更加确定了几分。 凤元九看着魔影那张极为熟悉的脸,轻笑:总要斩了后顾之忧,方可安心凝婴。 魔影盯着凤元九似笑非笑:你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尚未悟透凝婴的关窍,心中并无把握,不敢妄动罢了。 凤元九心中一动,不闪不避地与魔影对视着,昳丽的眉眼逐渐染上笑意:康师叔,请赐教。便真是心魔,若能帮他凝婴,也暂且可容得。 更何况这道魔影也不一定便是心魔。 魔影驱散了周身魔意,现出康玄一那光风霁月的模样:你可知你因何始终无法凝婴? 凤元九颔首,紧接着又摇头:心中有几种揣测,并不确定是哪一种。 康玄一眉眼含笑:可想知道?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反问:自然是想的,只不知康师叔是否愿意赐教? 康玄一朗笑,笑够了,揉着凤元九的头顶说:自是愿意。不然我费劲巴拉入你识海图什么?只为替你斩个心魔? 凤元九:原来心魔也有善的。 康玄一指节落在凤元九额头:倒是会卖乖。 凤元九心神一松:请康师叔赐教。 康玄一使劲揉了一把凤元九的头顶,捏着凤元九的耳朵说:道体是长生之樊笼,却也是万法之基,管你多高深的玄妙法门,脱离了根基便皆是空中楼阁。 凤元九若有所悟,却又有新的疑惑生出:康师叔似乎对玄门功法颇有心得。 康玄一沉默了一瞬,漫不经心地道:一法通万法皆通,天资如此也没办法,只能任人欣羡。 凤元九:怎么不上天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我太难了。 嗯,舔着脸推一篇基友的主攻种田文,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过去看一看哦!~基友的存稿箱满满哒!~ 文名:回到古代开食铺 文章ID:2626664 文案:现代死宅黎子安一朝醒来,穿越到了古代一名穷秀才身上。周围极品亲戚如狼似虎不说,村花未婚妻还要跟他闹退婚 好不容易领个媳妇儿和家人靠着一手好厨艺走上小康生活,原本退婚的未婚妻挺着大肚子来求复合,还妄想让他当接盘侠。 黎子安:看我嘴型,tui 第91章 凝婴窥天 康玄一着实自恋,却也确实点醒了凤元九。 他之前凝婴接连失败,不是道心法则不完整,亦不是灵机不够,而是他所要凝结的元婴从根本上就错了。 根基不对,元婴自然无法成型。 想通了关窍,凤元九朝着康玄一躬身一揖:恭送师叔。 康玄一:用过就抛,套路可真熟! 垂眼盯着凤元九的头顶看了一瞬,康玄一澹然相问:你可见过自行退散的心魔? 凤元九从容自若地直起身,回视康玄一:还请师叔帮我涨一涨见识。 康玄一着实被凤元九这副样子气到了,抬手,指尖实实在在地戳在凤元九额头上,笑骂:当日就该直接将你掳去做了炉鼎! 凤元九不为所动,只清清冷冷地看着康玄一。 康玄一瞬间又没了脾气,无奈道:你且凝婴,我替你护法。 凤元九含笑婉拒:不敢劳烦师叔,自有祖师、师祖与师父替我护法。 可别不识好歹!康玄一简直想挖开凤元九的胸腔,看看他到底长了一副什么样的心肝肚肠,怎么就这么会,他们为你护法只能助你些许外力,可不能如我这般在识海里帮你抵御域外天魔。 凤元九闻言心头一动,倒是有些明白他这凝婴伊始的心魔劫因何渡过得那般轻松了,原是有这位魔门天骄相护。 心中虽然不无感激,面上却依然是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师叔厚爱,弟子受之有愧。如今域外天魔已灭,便不劳烦师叔了。 康玄一气极而笑:你个小白眼狼!还真当凝婴的心魔劫是那般好过的了?且实话告诉你,方才那心魔劫不过是开胃菜,重头戏还在后头。 凤元九自然知道心魔劫并不简单,然而,他自有他的顾虑。 与康玄一对视了片刻,见其并无退走的打算,凤元九忖了又忖,只得开口道:师叔一番好意,我自是领情。然而,我修为浅薄,只怕在凝婴时无暇分神,将你错当成心魔,与那域外天魔一道斩了。 这一番言语,信息量可多。 既有他乃凤元九心魔之深意,又有凤元九不愿斩了他这道心魔之意。 领会了话中这些深意,康玄一心中愉悦,看着凤元九的眼神更是格外意味深长:放心,我既然敢入你识海,便自有手段。 恐怕还是被方才那心魔劫染了心神,凤元九恨不能时光回溯! 被康玄一那如狼似虎的目光盯得着实心中尴尬,凤元九干脆错开视线不再争辩,面无表情地道:既如此,便劳烦师叔了。 康玄一笑得愈发高深莫测:好说。 * 有康玄一提点,凤元九了悟了凝婴关窍,便不再犹豫。 凝神守心,意入丹田。 将几乎涨破气海的金色星云引向浮于莲台正中的道心法则。 金色星云绕着道心法则缓缓旋转,点点星光轨迹玄奥,仿佛藏着天地至理,渐而凝于一团。 耀眼的星云逐渐收缩,点点星光化二为一,逐渐连成一片,绕着道心法则凝成了巴掌大的一团金色云雾。 凤元九意念融入云雾,以意念为其塑形。 双足生于莲台之上,立定根基。 六条狐尾生于股后,立定血脉。 一双狐耳生于头顶,婴成! 在元婴凝成的瞬间,十二域外天魔齐至识海,无边业火燃满丹田气海。 凤元九一心二用,分一缕意念回归识海,没入元神之体与康玄一联手抵御域外心魔,余下意念则留于元婴内,渡这业火之劫。 无边业火气势汹汹,笼罩着刚刚成型的元婴,仿佛要烧尽这逆天之物一般。 被业火煅烧的灼痛自元婴蔓延至四肢百骸,疼进识海元神。 凤元九从容趺坐于莲台之上,敛气凝神,默运起《太易归元玄录》。 《太易归元玄录》中有一秘法,可借助五行劫煞锤炼元婴,运气若好,元婴提升一个品相也不无可能。 因此,他人渡凝婴的五行劫乃是竭力抵御五行劫煞,挨过去便是功成。 凤元九却是需要竭力吸纳五行劫煞入元婴,在保证元婴不散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的吸收五行劫煞以锤炼元婴,从而提升自身灵根资质。 这也是唯一一次可大幅度改善自身资质的机会。 即便他那狐主父亲已经耗损本源替他脱胎换骨、改善了一次资质,但修士没有嫌自身资质更好的。 凤元九小心翼翼地吸纳业火煞气入元婴,以意念引导业火煞气循着《太易归元玄录》功法运行路线运转。 业火煞气于元婴体内每运转一个周天,便有零星灰色光点逸、在业火中化为虚无,使得元婴变得愈发凝实。 恋耽美 ——(61) 业火煞气于元婴体内运转365周天之后,凤元九气海丹田中赤色业火骤然消失,化成了无边昏黄煞气。 这正是五行劫之第二劫,土行劫煞。 凤元九如法炮制,引土行煞气入元婴,循着《太易归元玄录》的功行路线运转。 火行煞气剔除元婴之体的杂质,使其更凝实,土行煞气则是融入元婴之体,使其更坚实。 土行劫煞后,是金行劫煞,金行煞气使其更锋锐。 金行劫煞后,是水行劫煞,水行煞气使其更柔韧。 水性劫煞后,是木行劫煞,木行煞气赋予了他更强大的生命力。 待得最后一丝墨绿色的木行煞气融入元婴之体,凤元九那狐耳六尾的元婴身上兀然缭绕上了一层朦胧浅淡的五色云雾,正是五行煞气之显形。 分明是威力摄人的煞气,却给凤元九的气海丹田中平添了几分仙气。 五行劫过,凤元九便将全副心神挪至识海。 十二域外天魔已去其十,唯余一妖艳女魔与一鬼面男魔尚存。 先前斩杀域外天魔之时,心神为康玄一那个心魔所引,并未多思。 此时又见了域外天魔,想起其理应虚无的形态,看着眼前的有如实体的两大天魔,凤元九眉目轻扬,心念一动,扬手放琴魄。 金色琴魄果然如见了美食的老饕一般,金光瞬间笼罩两大天魔,将其化作食量,滋补了自身。 在域外天魔尽灭的瞬间,飘渺仙音妙乐自九天而至,无边甘霖玉露凭空而降。 一朵五色心花于元婴之体头顶生,如云似雾,似真似幻。 这正是元婴境第一朵罡云,五色即五行,一花即元婴初期之形态。 罡云成,则元婴境成。 凤元九心念微动,将元婴之体变作人形,披上狐主父亲所赐之内甲,将其放体外。 体内一拳大的元婴,到了体外却是足有一丈高,巍巍有如山岳。 高大的元婴虚影浮于脑后,怀抱瑶琴,姿势神态与凤元九别无二致。 凤元九运转《太易归元玄录》吸纳甘霖玉露,元婴虚影亦运转《太易归元玄录》吸纳甘霖玉露。 凤元九起身,负手望向虚空,元婴虚影亦抱琴望向虚空。 有九天仙音为指引,有天降之甘霖玉露相辅衬,凤元九的视线透过元和殿玉做的穹顶,直望入了九霄。 九霄之上 仙家城池里, 有琼枝玉树,有琼楼玉宇,有九重宫阙; 有仙娥捧琼浆,有玄天之女起舞弄星辰。 仙家城池外, 有荒古蛮兽啸苍天,有九天至尊挥剑斩重云; 有天外之水倒挂,有金色天锁锁天关! 仙家美景如梦似幻,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最终留在九霄之上的唯有那把天锁,巍然不动,牢牢地锁住了两界天关! 凤元九仰望着那把天锁,忽有所感,只觉得那天锁便是他问道长生的最后障关,唯有斩落天锁方有望羽化登仙! 天地障关在前,豪情顿生。 凤元九抬手指天,朗声高歌: 万里奔波上紫宵,师叔相护入玄幽。 惊闻噩耗心惊怒,斩虹殿上问缘。 屠魔剑落未斩魔,乱星海上阵锁仙。 斩魔破阵入祖神,琼楼玉宇见父尊。 归得太清大比起,九峰之上吾为尊。 九霄之上见天锁,誓将斩落问长生!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本卷终,下一卷走起。 康玄一:终于要再捞着一波镜头了!~ 第92章 天地大劫 元和殿上, 玲珑火球浮于空中,燃着橙中带金的仙火。 碧翠的玉壶悬于仙火之上,氤氲雾气裹着浓郁的茶香自壶嘴里冒出,带出阵阵茶水翻滚的咕噜声。 百里长空掐诀控火,待得壶嘴里冒出的茶烟聚成一朵金凤花,便隔空一抓撤走了玲珑火球。 沈昊天适时出手,将那碧翠的玉壶抓到掌中,轻嗅着茶香,隔空先给百里长空斟了一盏:果然,元九婴成这茶便得了,也是他们母子的亲缘。 百里长空先是嘬了一口灵茶,闭目品鉴了一番,这才笑骂了沈昊天一句:净漫天胡扯,可是让你把这壶灵茶给惦记着了,且吃你的茶罢! 沈昊天依然是那副严肃正经的模样,隔空抓着茶壶逐个斟过茶来。 秦长生立马起身,双手捧杯,恭声道谢。 凤元九亦是不敢怠慢半分,随之起身,捧着茶碗接了碧翠壶嘴里涌出的金黄茶汤:拜谢师祖赐茶。 沈昊天收回玉壶,给自己斟了满满一茶碗,轻嗅着茶香,笑言:却是我沾了你的光了。 凤元九猜想沈昊天此言应是与这壶灵茶有关,但亲眼见了两位上尊因这一壶茶沾染上了烟火气儿,他不知此事根脚自是不愿多言,索性便闭紧了嘴巴,只垂眸品茶。 碧翠的茶碗里,茶汤金黄染赤。 一口茶汤入口,香溢满口,灵气直冲肺腑,先是火烈的热再是沁人的凉,如此交替数巡,便化作一股暖流融入了四肢百骸,满口回甘,神清气爽。 凤元九情不自禁便又喝了一口。 不知不觉便将一碗茶汤喝了个干净。 亲身领会了这灵茶的诸多妙处,凤元九倒是理解了两位上尊因这壶茶露出的烟火气于好灵茶这一口的修士而言,这壶灵茶无异于天地灵材。 凤元九由衷赞道:甚妙! 百里长空清淡的眉眼染上了一丝笑意:你师祖虽不怎么着调,但有一句话说得却是没错,你娘亲妙歌制茶的手艺当为修真界一绝。 凤元九抬眼看了一眼沈昊天那张严肃正经的脸,实是没办法把他与不着调三个字联系到一处去。 况且,他身为徒孙着实没有评鉴师祖的道理,便笑着趁机将话茬引上正题:幼时,娘亲每每烹了茶给我,我总是嫌这嫌那不肯喝,如今想喝了,却是喝不到了。 清冷昳丽的人,捧着空茶碗垂眸低落的模样,着实惹人垂怜。 沈昊天给凤元九又蓄了满满一碗茶,安慰道:这壶茶乃是你娘亲离去之前亲手烹在火上的,直至今日方得,也是机缘巧合。 凤元九捧着茶汤没喝,而是借机问道:娘亲当日离家,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家人只道她是外出游历去寻觅成就洞玄之机了。然而如今悠悠百载已过,她却是音讯全无。听师祖方才言语,娘亲当日应是回过宗门的,弟子斗胆问上一声,师祖可知娘亲去向? 沈昊天闻言,却是看向了百里长空。 百里长空嗔怪了沈昊天一眼,嗅着茶香略作沉吟,曼声道:当时你年幼,妙歌又身负师门重任,有好些个话并不方便说与你听。 凤元九暗道了一声果然。 心中记挂着父亲所言及的、母亲的命中劫数,凤元九忍不住追问:却不知娘亲如今身在何处,那师门重任可有凶险? 百里长空沉默了一瞬,如实道:本与妙歌相约每隔二十载联络一回,如今却是有五十载未得妙歌音讯了。 沈昊天道:妙歌最是精怪不过,必能逢凶化吉。 凤元九皱眉,犹豫了一瞬,如实道:不敢欺瞒祖师与师祖,弟子于琼楼玉宇面见父亲时,父亲曾言他依凭母亲与他绞结的气运推演过母亲的命格,父亲言说母亲命中有一大劫,若是度过自是鹏程万里,若是度不过怕是连转世重修也难。 沈昊天神色微变,掌握玉壶闭眸开始推衍。 百里长空亦是放下茶碗,自乾坤袋中取出一白玉罗盘,开始演算天机。 他们演算天机的路数又与蒙焱真人不同,有些个像《周易》之术,凤元九堂而皇之地偷师学艺,与自家《连山易》相印证。 待得两位上尊收起术法之时,他自是获益匪浅。 当然,因他看得认真,也未错漏两位上尊眼中转瞬即逝的震惊。 凤元九心中揣测着祖师与师祖的推衍结果,不由提起了心吊起了胆。 看出凤元九的忧心,百里长空清淡的眉眼露出一丝浅笑,未提凤妙歌之事,倒是抬指点出一枚金色符箓印入了凤元九识海之中:我观你对演天之术颇有兴趣,此乃我早年自上古遗府得着的《九章》残篇,闲暇之余可参悟一二。 凤元九起身躬身行礼:弟子拜谢祖师赐下妙法。 百里长空拂袖托起凤元九,一指蒲团:此地并无外人,无需多礼。 凤元九恭声应诺。 百里长空沉默了须臾,似是仔细思量了一番措辞:方才演算天机,却是算出不光妙歌有一大劫,而是天地大劫将至,上至大能下至凡夫,人人皆在劫中。 沈昊天颔首:正是如此。 秦长生见凤元九拧眉,和声道: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会,五万个元会为一个混元量劫,四万八千量劫为一个混元无量量劫。天地大劫便是这无量量劫,数百亿年一次的机缘,属实难得,你合该庆幸生对了时候。 凤元九属实有些无语。 要知道天地大劫便意味着杀身之劫,身处劫中,若不能得证大道跳出劫外,便唯有以身合道一途可走,连转世重修都难。 旁人避之而不及,想来唯有他这个师父拿天地大劫做机缘。 天地大劫中,确实机缘无数,前提是能自无边杀戮中保住性命。 更何况,此次天地大劫,连上尊、妖主、至圣以及尊主都逃脱不得,其杀戮之重可想而知。 自家师父太过狂傲,凤元九自忖尚无蔑视天地的能耐,唯有无言以对。 沈昊天觑机又给自己倒了一盏灵茶,悠悠然道:轮回、生灭,乃是亘古不变之道。世间万物皆在此道之中,天地大劫也不过是将这道无限集中了罢了。能堪破此道得以长生的,自然还会长生,没有那仙缘的,便是没有天地大劫依然无缘大道。 百里长空颔首:是这个理儿。不过你们也无需过于忧虑,既然吾等皆在此劫之中,此次大劫自然便是吾等之博弈,届时,我自会全力护尔等周全。 这显然是要亲自下场之意了。 凤元九与秦长生一起恭声应了诺。 只是凤元九心中不禁暗自琢磨,上尊、妖主、至圣和尊主纷纷下场,这九州大陆怕不是得碎成宇宙星河? 如此看来,妙歌师侄的劫数亦应在了这天地大劫之上。沈昊天抬眼问百里长空,师尊可有法子帮她妥过此劫? 百里长空摇头:几番推演,妙歌之命格皆是一片迷雾,显见是有人先一步出手遮了天机。 沈昊天皱眉,冷哼:连我太清嫡脉也敢动,胆子可大! 百里长空轻叹:每逢天地大劫便是一次野心家的狂欢。太清立于九洲第一玄门位置久矣,此次大劫恐成众矢之的。 秦长生澹然道:天下又非只一个玄门。 百里长空与秦长生对视了须臾,眼尾挂上笑意:正是此理。 凤元九听出百里长空与秦长生话中深意,心头一动,暗自过了一遍九州各大宗门势力,心中已是有了无数计较。 只不过他虽有心入主太清,眼下却也尚无他置喙的余地,便老老实实闭紧了嘴。 见祖师、师祖和自家师父各有思量,凤元九起身躬身请求:昔日在琼楼玉宇,父亲曾言弟子身上系有母亲一线生机,并传于弟子一秘术可寻觅母亲踪迹。如今天地大劫将启,弟子实在挂心母亲安危,便想将门内之事安排妥当之后,外出去寻一寻母亲踪迹,还请祖师恩准。 难为你一片孝心,自无不准。百里长空似是早知他会有此一言,立时应道,门内之事若有不暇,尽可托付给你师父。 凤元九弯起眉眼:诺。 百里长空摆手:既如此,你且先去处置门内之事,待处置好了,再到殿中来,我自有话交代。 凤元九心知祖师这是有话要与自家师祖、师父商议,在趁机赶人,便识相地依言退出了元和殿。 出得元和殿,凤元九便发出了首座金令,召集余下八大弟子三日后于映日峰上议事,随后又以传讯纸鹤吩咐元宝准备议事之所。 他却是没急着回映日峰,而是踏着万里星河去了首阳山康玄一还在望月殿中等他,他也有诸般疑惑要问那人。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可是要轮到我了。 第93章 用完就跑 望月殿。 康玄一如在自家洞府中一般,趺坐于云床之上,泰然自若地炼着自万魔窟中引出来的大小魔头,把个仙家洞府弄得魔意缭绕,犹如魔窟。 凤元九在大殿门外驻足,隔着满殿浓稠的魔意,遥望云床上那怡然自得的魔头。 从略显疲态的眉眼,端量到垂落在云床前、仿若化作一方魔渊的袍摆,视线停顿了一瞬,复又原路回到了那魔头的脸上,这才抬脚进了大殿:康师叔可是自在。 康玄一抬眼看了凤元九一眼,随手捏起一个魔头,玉白的手指缭绕着墨色魔元,把个魔头揉捏成了一团玄色光雾,按进浮于他身前、漆黑的魔雾团里,复又抓了一只魔头。 如是反复数次,待得那团魔雾雾团直径足有一米的时候,康玄一抬手一抓,将那团巨大的魔雾雾团抓进掌中,揉捏扯拽,须臾便捏成了人型。 素手捏出人型,玉指一点赋予魂灵。 康玄一端量了两眼新捏好的魔头,满意颔首。 新鲜出炉的昳丽魔头从容自若地横坐到康玄一腿上,康玄一抬手揽住魔头的腰,有一下没一下的捏了两把,看着驻足于大殿门口的凤元九,似笑非笑:我灵门修士修得便是大自在。 看着康玄一腿上那犹如他双生兄弟一般的魔头,对着康玄一满脸顺从讨好,凤元九眼皮子一抖,皮笑肉不笑地道:康师叔要修大自在,可也得有些个分寸。 康玄一拍拍那顶着凤元九脸的魔头,叫那魔头与他一起看向凤元九:师侄此言差矣,有了分寸又如何称得上是大自在? 视线在那两张极为般配的脸上转了一圈,凤元九颔首:师叔修大自在是天之经,那么弟子斩妖除魔便是地之义了。 说着,紫色灭魔神雷萦绕于指尖,凤元九抬指一点,碗口粗的神雷便直直地劈向了那魔头的头顶。 凤元九之修为今非昔比,康玄一也不敢妄自托大,静等着他用雷劈。 恋耽美 ——(62) 墨色魔元融入玄色法袍,玄色法袍上金色游鱼循着玄奥轨迹游动间,便撑起了一道朦胧光罩护在了康玄一的体表,却又偏偏让开了康玄一膝上的魔头。 紫色灭魔神雷滑过光罩没入那魔头头顶,那魔头瞬间便化为了虚无。 凤元九拂袖,驱散了满室的魔气,款步走到云床前的石阶上,脚尖踩着玄色法袍的边角:师叔,可要做过一场? 这般心急可不像你康玄一莞尔,探手捏住了凤元九的指尖,轻笑,你便是凝婴成功,却也比我差着两个大境界。 凤元九垂眼看着两人牵在一处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不咸不淡地说:虽说差着两个大境界,然则师叔眼下本源损耗严重,弟子则在全盛之态,此间又是弟子的主场,真个动起手来,结果如何可不好说。 你倒是自信的很。便真如你所说,也不过是不好说罢了。康玄一轻轻一拽,将凤元九拽上云床,与此同时心念微动,天魔域瞬间笼罩云床,隔绝了此间天地,况且我也没有与你做过一场的兴趣,做一场倒是可以。 元婴域! 元婴后期域圆满,域之主便是域中天地之主宰! 凤元九倚在康玄一身上动弹不得,垂眼看着在自己腰带上打转儿的指尖:我不可以。 康玄一低笑。 动念将域中天地换了个场景,缭绕香气动人心念,婀娜女魔舞出无边旖旎。 康玄一捏住凤元九的下巴,眸光沉沉:我尽心尽力的帮你,你却只想着用完就跑,如今落在我掌中,你说我该如何罚你?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平静地凝视着那双深藏暗涌的眼,澹然道:我若真是用完就跑,此刻便不会置身于此,被你困在域中了。 康玄一哂笑:我便在你的庙里,你想跑却又能跑去哪里? 凤元九轻笑:九洲之大,何处不能去? 康玄一摇头失笑,笃定道:你心有桎梏,没有那般洒脱。 凤元九垂眼,隔绝了康玄一的视线这人眼睛太毒,与他对视,便会被窥探到心中最深处的隐秘。 康玄一指尖落在凤元九眉心,沿着优美的轮廓滑至艳若春桃般的唇上:不过也好,你心有桎梏,我们的名正言顺也更容易些。 凤元九嗤笑:这又是甚么歪理邪说? 康玄一但笑不语这小狐狸整日里想着怎么斩断与他的因果纠缠,他怎么可能告诉他? 凤元九也知问也问不出甚么来,便也没深问。 既然那个罚不罚的话题暂且岔开了,以防这厮又想起旁的有的没的来撩他,凤元九抬眼看着康玄一,赶紧另起话茬问出了心中所惑:师叔不惜损耗本源为我护法,我心中着实感激。但在感激之余,心中又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师叔为我解惑?。 康玄一垂眸,看着凤元九:且说来听听。 凤元九回视康玄一,一字一顿地问:敢问师叔,天威之下,连祖师与师祖也不过是于外护法,你又是如何侵入我识海,化身心魔的? 康玄一好整以暇:师门秘法,不外传。 凤元九实在没忍住,奉上了一记白眼:恐怕并不是甚么师门秘法,而是见不得人的邪门术法,不敢与我说罢? 康玄一似笑非笑:凤元九,你怕不是对我有甚么误解? 凤元九看着康玄一,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 康玄一笑问凤元九:你觉得有甚么是我不敢的? 你超乎常人的第六感让凤元九及时止住了话茬,凤元九在康玄一意味深长的目光下,从善如流地改口,师叔乃魔门第一天骄,向来傲视天地,自然没有甚么不敢为的。 康玄一满脸遗憾:可惜。 这魔头可惜什么,凤元九表示并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这厮是如何侵入他识海的:还请师叔不吝赐教。 康玄一笑而不语。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了一瞬,秒懂,毫无心理负担地唤了一声:哥。 凤元九这幅识时务的模样,让康玄一着实是又爱又恨。 低头擒住那两片唇,撕扯啃咬了一番,康玄一哼笑:狡猾。 凤元九垂眼,抿唇。 康玄一受不得他露出这般委屈模样,无奈道:可还记得牵魂引? 凤元九抬眼,脱口问道:你趁机在我元神上留了暗门?问完便觉不对,毕竟有琴魄在,等闲之人根本入不了他识海。 康玄一气极而笑:可真想剖开你的胸腹,看看你到底长了怎么一副铁石肚肠! 看着康玄一怒意染上了眉梢,凤元九兀然莞尔轻笑:师叔息怒。 康玄一摇头,懒怠与他计较这些了,免得气血攻心,成为修真界第一个被准道侣活活气死的修士:替你解牵魂引时,你元神便染上了我的气息,又有帝玄二珠为媒介,辅以我灵门秘术,我自然便入了你识海。当然还需有你的心魔为指引。 康玄一说得轻描淡写,却并非毫无代价。 凤元九看着康玄一那张苍白的脸,心中轻叹。 当日被迫与这魔头定下盟约,便筹谋着夺得九大弟子之位便与他彻底撕扯清楚此事。 然而,今日他成了九大弟子首座,有些话却又说不出口了,也算是世事无常。 康玄一见凤元九沉默,当他是介意识海被入侵之事:且不必忧心,那秘术施展起来限制颇多,等闲施展不得。 凤元九看着康玄一,笑意逐渐爬上了眉梢。 这人分明是世间最该肆无忌惮的魔修,却一直克制着欲念,几番救他于生死之间。 待他当算是真心一片了。 长生大道乃他之所愿,然而,祖神秘地里所体悟的那千万年的孤寂却非他所求。 若寻一人携手共问长生,或许 凤元九心中有所考量,面上却是不显:弟子自是信得过师叔之品行。 康玄一低笑:倒是难得。 师叔回护之恩,弟子心中有数。凤元九言笑晏晏,既然师叔在此并无不适,便请师叔撤去魔域,容弟子先行告退。 康玄一沉默了片刻,哼笑,又用完就跑? 凤元九莞尔:并非如此,实是弟子初登首座之位,有许多俗务待弟子去处置。 康玄一垂眼审视凤元九,揣度真假:岁月慢慢,且不必急于这一时。 凤元九略作沉吟,下定决心:处理完俗务还要到九州大陆上游历一番,且我已是发了首座金令,却是耽搁不得。 说你外表孤高内藏奸诈,当真不算冤枉你。康玄一动念散了魔域,低头与凤元九唇齿交缠了一瞬,届时我与你同去。 凤元九浅笑,未置可否。 悠悠磬声自云台峰传入望月殿,赤色符令飞入殿中。 凤元九扬手接住符令,神色微变,一推康玄一:掌门真人宣召,却是片刻也耽搁不得了。 康玄一起身,顺手拉起凤元九,替他理顺微乱的发丝,扶正发冠:你且去,我在此等你归来。 凤元九颔首,踏上万里星河匆匆离去。 康玄一看着凤元九离去的方向沉默了片刻,并指一划,划出一面水镜来。 水镜上的画面不是别个,却正是凤元九足下的万里星河和那愈来愈近的云台峰。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可惜。 凤元九:啥? 康玄一:你要是说我不敢把你酱酱酿酿 凤元九:想太多 第94章 殿上议事 掌门令下,三殿之主,十二上尊,九大弟子齐聚元和殿。 百里长空高坐云床,秦长生侍立在侧。 左手边以大长老万长青为首,右手边以玄清上尊为首,各有六位上尊依次趺坐。 九大弟子亦分左右敬陪末座。 这一次不同于先前的师门小聚,殿堂之上没有白玉几案,也无仙果灵茶。 殿内一十五位上尊,身后法相威威,更是为这煌煌大殿平添了几分肃穆。 康玄一自水镜里看到这般阵仗,便知这次所议之事绝对非同小可,未作犹豫,直接拂袖击散了水镜。 饶是自恃天资过人,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他可没有把握在太清一十五位上尊的眼皮子底下偷窥,还不会被发现。 在康玄一击散水镜的瞬间,大长老万长青抬眼看了首阳山一眼,目光幽深,心思难辨。 玄清上尊亦是朝着首阳山的方向瞥了一眼,清冷的眉眼中滑过一丝讶然。 余下十二位上尊各有所感,或不动声色,或堂而皇之地看了一眼秦长生。 秦长生神色淡然,恍若未觉。 百里长空俯视殿上门人子弟,将诸位上尊的反应尽收眼底。 拂袖开启了元和殿上的护殿法阵,百里长空抚着膝边火红的麒麟,目光澹然无波:今日诏令诸位至此,有三件事相商。 大长老万长青略微颔首:请掌门真人示下。 大长老相貌平平,声音却着实好听。 这一句话,声音便如古刹佛音,平和而安宁,然而,落入凤元九耳中却无异于平地惊雷这声音简直与当日那神魂□□一模一样! 凤元九垂眸,掌心被指甲剋出了一排月牙似的印痕,才忍住了抬眼看向大长老的冲动。 毕竟只是声音而已。 那人能模仿祖师额上红痣,就也可能可以模仿大长老的声音。 凤元九如是劝服自己。 百里长空的神识始终锁定在凤元九身上,自是未错漏凤元九的异样。 心中诧异竟是万长青,不动声色地端量着万长青,百里长空开口,飘渺之音氲着无边至理缓缓道来:今日我闲来无事推演天机,偶然算得天地大劫将近,吾等尽皆身处劫中。 此言一出,在坐上尊纷纷动容。 与此同时,凤元九识海中直接印入了一句传音仔细辨别在座上尊的声音,若有熟悉的尽皆记下来。 是祖师百里长空的传音。 凤元九颇为意外,着实没想到此次议事还有这一层深意。 凤元九凝神聆听。 便听大长老缓声道:若是如此,还应早做筹谋。 玄清上尊禹星辰脑后清风明月法相纹丝不动,声音是犹如山泉般的清冽:凡事自有掌门师兄做主。 霜华上尊不敢苟同:禹师兄此言差矣!事关仙途,还是谨慎些为妙。 寰宇上尊魏擎苍嗤笑:掌门师兄之德行有目共睹,自继任掌门以来,更是公正严明,一心为我太清筹谋,从无私心。霜华师妹如此口不择言,便不怕损了仙缘? 于修士而言,咒人仙缘无异于骂凡人爹妈。 霜华上尊掌中玉树枝丫又开始轻轻颤动,枝上银霜大有化作飞雪之象:魏、师、兄! 寰宇上尊轻笑:师妹千万莫要叫的这般缠绵悱恻,为兄可是有道侣之人。 这可真是 你诬我掌门师兄徇私,我便说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可见即便境界再高,也还是免不去人之常情。 想是两位上尊闹得太过不像,凤元九便听他家师祖沈昊天冷声轻叱:殿上议事,这般口舌之争像个什么样子?也不怕弟子们看笑话。 寰宇上尊举手告饶。 霜华上尊铁青着脸,捏鼻子认了这番哑巴亏。 又有眉目婉约的康晚晴上尊出来打圆场:天地大劫不容小觑,骤然听闻,道心动摇也是寻常。 沈昊天视线着落在寰宇上尊和霜华上尊身上,不紧不慢地道:道心动摇那是素日里修行不够,不如去煞魂渊磨练磨练心志。 寰宇上尊脸色一苦,双手合十认错。 霜华上尊低眉顺眼,瞬间敛净了面上残怒。 沈昊天于十二上尊之中的威严由此可见一般。 此番插曲略过。 沈昊□□着高坐云床的百里长空微微欠身,转而环视殿中:天地大劫虽然险恶,却也不是甚么不可战胜的上古凶兽。今日师尊召集吾等在此,便是要共商对策,诸位师兄、师弟不妨畅所欲言。 说着,话语微顿,又补了一句:与天地大劫无关的言语便不必提了。 掌门真人高坐云床,法眼轻阖,显见暂且没有开口的意思。 大长老万长青与玄清殿殿主玄清上尊亦是暂且置身事外的模样。 这显见是要十二上尊先议出个章程来的打算。 十二上尊见怪不怪,便有激进如昊日上尊开口道:天地大劫亦是杀劫,既然杀戮不够劫难不止,咱们索性先启了杀劫,将主动权握在掌中,也好护佑门下弟子安稳渡过此劫。 又有谨慎守成的云泽上尊说:师弟此言差矣。我太清位居九州第一门派数亿年,实在不应先启杀戮。这既有损我太清清誉,又容易将我太清架在火上,万一有居心叵测之辈趁机谋划,我太清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天下修士共诛之。 云泽师叔也太过小心了些!眉目如画的和玉上尊,声音婉转轻柔,人却是激进,我太清又不是十恶不赦的上古邪魔,不过是斩妖除魔、渡众生之苦罢了,又怎么会成为众矢之的? 主杀的声音占了上风,掌门嫡脉尽皆闭口不言。 显然是这一主张正符合在殿中议事之前,他们所定下的章程。 但凡殿中议事,玄清上尊一脉向来不参与意见。 便有大长老一脉的霜华上尊出来反驳:和玉师侄到底年轻,见识浅薄了些。你当这修真界还被凡俗界三纲五常束缚着呢?幼稚! 同为上尊,和玉上尊却也不觉得自己辈分低便需得忍气吞声:殿中议事,有事说事便好。还劝霜华师叔开口前略作思量,莫要张口便是诋毁旁人,不然还得劳烦沈师伯费心罚你去思过。 恋耽美 ——(63) 十二上尊议事,便如此夹杂着三两句口角,议了三日。 议到最后,主杀的说辞和静观其变的主张也没分出个胜负。 随着一声罄响,沈昊天起身打了个稽首:师尊、万师叔、禹师叔,吾等议事三日,商议出两套主张,到底是主动开启杀劫还是静观其变,如今吾等各执一词,还请师尊与两位师叔定夺。 百里长空颔首,澹然问:两位师弟意下如何? 万长青毫不犹豫地道:大劫当前,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玄清上尊言简意赅:杀。 三殿之主意见统一,无需赘言,百里长空俯视着座上上尊,直接拍板:既如此,便当择一处启了这杀劫。 寰宇上尊魏擎苍当先开口:我太清与狐部、狼部、猿部毗邻,每隔个数十年便要做过一场,下一轮正好轮到狐部。 云泽上尊摇头轻叹:狐主可不是好相与的。 秦长生突然开口:我胞弟秦长安殒落得不明不白,如今已过数十年,紫宵剑派始终未有说法。我欲于洞玄之后,亲上紫宵剑派讨个说法。 大殿中霎时一静。 过了片刻,寰宇上尊魏擎苍瞄了一眼沈昊天,颇有些战战兢兢地开口:师侄,这紫宵剑派可更不好相与。 秦长生天资卓越,自入门开始,修行境界提升之快可谓是前无古人。 因此,他所说成就洞玄之言并无人觉得不妥,大多是对秦长生选定紫宵剑派为开启杀劫的对象而质疑。 待质疑之声暂告一个段落,秦长生不卑不亢地陈述事实:我胞弟身殒时,我座下弟子凤元九刚好在剑神山。当日凤元九登上斩虹殿,找探查我胞弟殒落原因的负责人太叔天华讨要说法,无果,待他下山之后,甫一踏入落星湖便遭了剑修的追杀,逃至乱星海域又被归藏剑修的锁仙大阵困在了海上。 说着,秦长生立于石阶上,俯视诸位不为所动的上尊:那追杀凤元九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叔天华。 看着诸位上尊终于有所动容,秦长生又加了一记猛料:凤元九在脱阵而出之后,便发现随他一路离开剑神山的、我胞弟座下首徒被人种了魔种。 在座上尊终于变了颜色。 霜华上尊惊问:魔种?秦长安可是无影剑剑主! 秦长生颔首:正是。他座下首徒乃是新任剑使。 能给剑使种下魔种的,绝非寻常魔修,要么是一介魔尊,要么是他不设防之人。 这显然是后者更有可能。 在座诸位无一蠢人,自然想到了这一层。 待得他们将此事揣摩个通透,百里长空膝前麒麟低吼了一声打断了上尊们的神识交流,淡然开口道:天机阁阁主座下关门子弟凤如玉曾传信予我一句谶言。 大长老万长青开口问道:何言? 百里长空不紧不慢地说:屠魔剑以身化魔,虚妄天蠢蠢欲动,四陆九州纷争渐起,风起云涌大劫将至。 大长老万长青微微色变:这第一句怕是正应在剑神山上了。 攘外必先安内。既然屠魔剑已然染了魔意,必将先除了这魔意,方可无后顾之忧地剑指妖魔。玄清上尊盯着万长青,问他,三师兄,我此言可在理? 这却是一语双关了。 大长老万长青与玄清上尊对视了须臾,曼声道:大劫将至,我太清子弟自当同心同德,共渡劫难。 玄清上尊颔首:还请三师兄谨记此言。 万长青轻哼一声,未再言语。 百里长空仿若未见方才那一场机锋,缓声道:既然二位师弟皆无异议,这第一剑便斩向剑神山罢。 两殿殿主与十二上尊尽皆起身:谨遵掌门法旨。 这一事态发展既出乎凤元九意料,细思下来又觉在情理之中,不管如何,大长老一系与掌门一脉争的不过是门内权势资源,如今大劫当前,摒弃前嫌,暂且一致对外也说得过去。 只是 大长老那如古刹佛音一般的声音,始终是凤元九心中一根刺。 第95章 正己观心 开启天地大劫之事有了定论,百里长空又道:天地大劫不可轻忽,我欲开启煞魂渊,以供门下弟子历练。 煞魂渊乃是太清秘地,入口位于尚贤峰后山,由尚贤院掌院把守。 因煞魂渊内环境恶劣,大魔肆虐,素来是门内上尊镇守之地,历练之所,从未对洞玄及洞玄境界以下的弟子开放。 百里长空这一声开启,便是要在座十二位上尊轮流值守,护佑前往历练弟子安危之意。 享受了门派赋予的尊容,自然有护佑门内弟子之职责,十二上尊未有异议。 倒是大长老万长青轻声漫语地问了一嘴:师兄欲让何等修为的弟子入内历练? 这倒也不是万长青成心找茬,而是煞魂渊内魔物众多,低阶弟子道心不坚易受外物所扰,入内极易迷失了心智,若任其入内反倒是得不偿失。 百里长空身为一派执掌,自然考虑到了这一点,闻言答道:元婴期以上。 师兄好算计。大长老万长青兀然轻笑一声,便合眸,闭口不言。 玄清上尊禹星辰闻言,道:我倒觉得大师兄这番打算甚好。在煞魂渊内磨练好心境,门内弟子突破障关会容易的多,我太清实力能涨上一大截。 万长青轻哼:拔苗助长罢了。 百里长空不温不火地道:三师弟之忧虑不无道理,如此便将万木林一道开放给金丹期和筑基期的弟子罢。 万木林乃是土系和木系修士的天堂,一直是大长老一脉的后花园。 众目睽睽之下,百里长空名正言顺地把这块后花园变成了门内弟子的小广场,万长青却也无从反驳。 玄清上尊轻笑一声,亦合上了眼。 秦长生躬身行礼,像模像样地请旨:煞魂渊中危险重重,从未有上尊之下的弟子进入,弟子愿先行入内一探究竟。 百里长空颔首应允:可。 秦长生欲成就洞玄,掌门真人开启煞魂渊,秦长生自请第一个入内历练 掌门一脉算是得了人心又得了实惠。 这一番操作下来,连凤元九都怀疑掌门真人开启煞魂渊,是为他家师尊秦长生成就洞玄铺路了。 不怪乎大长老万长青会突然态度一转,言语中暗藏嘲讽了。 不过,不管初衷如何,煞魂渊和万木林开启显然已成定局。 百里长空点名凤元九:凤元九。 凤元九出列,恭声应答:弟子在。 百里长空吩咐道:金丹期和筑基期弟子进入万木林历练之事由你安排。 凤元九恭声应诺。 安排完秘境开启之事,百里长空又提及第三件事,这次却是与在座诸位皆有些干系:我太清稳居九州第一门派数亿年,素日里未见干戈,却也不是一直风平浪静。 百里长空俯视诸位上尊:既然紫宵剑派能被魔门染指,我太清恐怕也绝非净土,保不准便有门人弟子中了魔门邪术而不自知。 百里长空抬指一点,在护殿大阵上开了一道门户。 便见头发半黑半白的典正院葛副掌院,脚踏云雾,缓步走入殿中。 葛掌院足下步伐似缓实疾,区区三步,便从大殿门外行至殿堂正中。 葛掌院立定,躬身行礼:拜见掌门真人。 百里长空拂袖关了护殿大阵,一指殿堂正中:且放在那里罢。 葛掌院恭声应诺,转身,自腰间摘下紫色乾坤袋,掐诀开启封口。 便见一方巴掌大的石镜自乾坤袋中飞出,迎风而长,待石镜落地时已有一丈高,半丈宽。 石镜镜面光洁,边框与底座上刻有古拙的云纹。 凤元九正看着这石镜眼熟,便听寰宇上尊惊呼了一声:竟是正己镜! 凤元九暗道原来如此。 他当日在这正己镜的投射复刻法宝明心镜前走过一遭,难怪会看着这石镜眼熟。 见百里长空请出了镇派至宝,不知其意欲何为,饶是身为上尊之尊也不免微微色变,毕竟不管是谁都有自己的隐秘,没人乐意展示于人前。 百里长空恍若未觉,非但未开口解释因何请出正己镜,还不紧不慢地传音询问凤元九都有谁的声音,你听了似曾相识? 凤元九低垂着眉眼,不动声色地道唯有大长老。 百里长空轻叹一声此事交予我处理,你不必再插手。 凤元九恭声应是。 百里长空法眼如有星河流转,漠然端量着殿中同门子弟,直把人看得人惴惴不安,才缓缓开口:尔等尽皆我太清柱石,若于无意间被邪祟侵染神念、扰了心智,于我太清而言无异于灾难一场。 百里长空一指殿中正己镜,既知隐患在何处,便当防患于未然。还请诸位依次到正己镜前走上一遭,以保我太清安宁。 闻得只是验看是否被魔意染了心神,殿中上尊无不神色一松,却也无人应声。 沈昊天面无表情地环视众人,施施然起身,当先走向正己镜:我占个先,还请师叔师弟们海涵。 此事自然无人与他争先。 沈昊天站到正己镜前,从容敞开识海。 便见沉寂光滑的石镜上,有赤、青双色光华缓缓升起,渐而染满整面石镜,赤色在上,青色在下,如一方瑰丽的西瓜碧玺,剔透晶莹,无一丝瑕疵。 沈昊天转身,朝着云床上的百里长空微微颔首,关闭识海,回了自己的位置。 有沈昊天打头,余下十一上尊相继在正己镜前过了一遭,倒是尽皆神念纯净,并无被魔意侵染之迹象。 十二上尊之后,便当轮到九大弟子。 凤元九身为首座,理应当仁不让。 有过明心镜前的经验,凤元九站在正己镜前,轻车熟路地敞开了他那有琴魄护佑的识海。 代表五行的五色光华升腾而起,在正己镜上染出一篇绚丽的五彩云霞。 云霞剔透,宛如五色琉璃,毫无瑕疵,然而云霞之上却傲立着一只六尾妖狐。 那妖狐通体雪白,下巴微扬,仿若睥睨天地的王。 殿中上尊无不将视线投注到了凤元九身上。 霜华上尊和颜悦色,话语绵里藏上了针:这话是怎么说得,查来查去,竟是九大弟子首座有问题 寰宇上尊是当真看不过霜华上尊,当即便怼了一句:霜华师妹嘴皮子上下一碰倒是容易,却也该提前过过脑子。你话说得容易,若是碰上不明事理的主事之人,岂不是就此断送了一介天骄的仙途? 霜华上尊当即破了功,再也装不了温婉,一指正己镜道:我太清镇派至宝,从未有错! 正己镜是不会出错,但人却可以有隐情,或事关宗门之秘,或事关门人弟子之身世也为未可知。云泽上尊轻叹,霜华师姐何苦如此?要知道那凤元九能自外六观入门,位列真传,成为首座,便不会有问题。 霜华上尊轻哼:云泽师弟也太过武断了些。 寰宇上尊嗤笑一声,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看着素日里高高在上的上尊们唇枪舌战,揣测着自家祖师又会如何收场,不想却是一直作壁上观的大长老万长青开了口。 万长青视线落在霜华上尊身上,眼神堪称淡漠:胡搅蛮缠也要分个场合。 霜华上尊神色一窒,瞬间小鹌鹑似的老实下来:是。 万长青见百里长空毫无开口的打算,只得道:凤元九之身世,在他入门之前,我与掌门师兄、禹师弟便心中有数,他元神镜像中出现这只妖狐,乃是他因缘际会激活了血脉,并非被妖魔邪祟染了神念。 凤元九关闭识海,泰然自若地行礼谢过替他解围的大长老。 大长老神色平和地一拂袖,托起了凤元九,便仿佛落在凤元九身上的不善之意并非源自他一般。 凤元九从善如流地退回己位。 随后余下八大弟子依次在正己镜前走了一遭,亦是元神纯净,并无妖魔邪祟沾染之象。 百里长空视线落在大长老万长青身上:我等身为尊长,自当以身作则。 大长老万长青一哂,起身,款步行至正己镜前。 每行一步,便有青色莲华生于足下。 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面相,却是走出了绝代风华。 万长青立于正己镜前,淡然凝视着镜面上朦胧模糊的倒影,缓缓放开了识海。 第96章 附魔秘术 厚重的黄在石镜上升腾而起,逐渐染满整面石镜。 漆黑如墨的嫩芽从石镜底部滋生,渐而茁壮,转瞬便长成了粗壮的魔藤。 在座十二上尊、玄清殿殿主禹星辰,甚至是连掌门真人百里长空都霍然而起,霜华上尊更是花容失色,语无伦次:附魔秘术!不、不、不!这不是附魔秘术!附魔秘术不是这样的封黎没那么厉害 百里长空盯着正己镜上的魔藤面色沉凝,几乎阴沉得要滴出水来:这是未完成最后一步炼魔的附魔秘术! 玄清上尊脑后的清风明月法相骤然狂风大作:封黎欺人太甚! 百里长空闭了一下眼,寒声道:未必是封黎。 一时间,最为平静从容的竟是大长老万长青。 石镜上,魔藤依然在成长,直至几乎占满了石镜镜面才堪堪停了下来。 在魔藤停止成长的瞬间,石镜镜面上散发出朦胧的青光,笼罩向大长老万长青。 万长青面露挣扎。 百里长空掐诀,一串赤色符箓自他指尖流出,缠向万长青,将欲要躲闪的万长青定在了原处。 柔和朦胧的青光瞬间将万长青裹在了中心。 万长青陷在青色光华里,微不可察地挣动了一下便安静下来,平平无奇的脸上,神色忽而迷茫,忽而狰狞。 墨色藤蔓状魔纹自法袍衣领处钻出,渐而爬上定格于平静的脸颊。 暴露在外的魔纹骤然遇到青光,便如同遇到了天敌,欲要缩进万长青的皮肉骨血里,却被一点一点,硬生生地拽离了万长青那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 恋耽美 ——(64) 墨色藤蔓如同游蛇一般在青光里乱窜,却始终未能逃离青光的禁锢。 随着魔纹一点一点地被剥离,万长青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 数千年的光影在眼前浮动,他仿佛又回到了初入山门,意气风发的样子。 回到了择定洞府,发现那上古玉简,雄心壮志的时候。 万长青抬手看着掌心里如何也无法消退的魔纹,嘴角弯出一汪苦意:时也!命也! 他以为他得了上古奇缘,长生大道有望,却不想大好仙途正是毁在了这一份奇缘之上。 霜华上尊悲从心中来,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师尊 大长老万长青抬眼看向霜华,轻笑:丫头,莫哭。 霜华上尊咬着唇,使劲憋着眼泪,眼尾的泪珠依旧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 大长老万长青轻叹一声,目光落在百里长空身上:师兄。 百里长空紧绷着脸,一语不发。 万长青无奈道: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三千余年,你与我争掌门之位,夺门内权势,抢门内资源百里长空恢复了风淡云清的模样,声音却有些哑,给我填了无数麻烦,就想这般撂挑子走人? 万长青平平无奇的眉眼染上笑意,便多了无尽风华:师兄还是这般记仇。 莫得良心。百里长空笑骂,我若是记仇,你能安安稳稳执掌玄远殿这么些年? 万长青莞尔,朝着百里长空略一欠身:修道三千余载,被魔意侵扰了心智三千余年,全赖师兄包容,我才安稳修行至今。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是我万事皆可舍得,唯有座下几个不省心的弟子放心不下。 三师兄若是放心不下便自己看顾着。玄清上尊清清冷冷的声音骤然在殿中响起。 万长青摇头:只能将他们托付给师兄和师弟了。 玄清上尊禹星辰动念放出一对洁白的羽翅法宝:有正己镜在,有大师兄看顾,三师兄总能撑些时日,我这便杀上万幽谷,将那封黎擒来! 万长青摊开手掌,将被魔纹布满的掌心朝向禹星辰和百里长空:来不及的,而且 百里长空盯着万长青掌心里的魔纹,一双法眼仿佛淬了毒,恨不能将那施展附魔秘术的人挫骨扬灰:而且这附魔秘术并非封黎所为,三千年前他才刚入门,尚不能施展这秘术。 幽冥宗前任大长老伯玄尊主,惊才绝艳,傲视群魔,若不是三千年前那一场变故让他销声匿迹万长青笑意里染上庆幸,我恐怕早就沦为傀儡,不知做下多少有辱师门的错事了。 伯玄已经殒落了。禹星辰陈述。 万长青摇头:不,若他当真身殒,这魔纹不会在我道体上成长至如今这般规模。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施展秘术,瞒过了所有人,依然苟活于世。 而且,我心中有所感应,伯玄即将归来,眼见便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说着,万长青收拢掌心,不动声色地将丹田内的真元逆行,掌门真人,弟子入门三千余载,无一建树不说,还给门中平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愧对师门。好在祖师护佑,正己镜前及时令我神思清明,尚且来得及扼杀这一场劫难,送那伯玄尊主合规天道。 万长青转身,透过紧闭的大门望向殿外,仿佛要将云台十峰的模样印进真灵里:今生无悔入太清,愿来生有幸再入仙门,得师兄庇护。 百里长空微微色变,掌中金龙索瞬间卷向万长青,却依然晚了一步。 连绵青山分崩离析,万千鸟兽化作虚无。 玄门上尊之法相溃散,撕裂了虚空。 骤然而现的空间裂缝吞噬着紊乱无序的灵机,吞噬着灼灼青光,吞噬着清光中游走的墨色魔藤,吞噬着与魔藤相连的血肉之躯。 殿中诸位上尊尚不及反应,太清派大长老、玄远殿殿主万长青就这般殒落了。 百里长空脸色瞬间铁青。 一双玉白的手,在空中虚抓数次,总算于掌中凝出了一点真灵:你连仙途都舍得,又怕他伯玄做甚么? 这一声里蕴含的怒意,令人闻之胆寒。 殿中众人无不面露哀色,更是对大长老口中的伯玄尊主心生怨怒。 有脾气爆裂的上尊已是法相轻颤,恨不能立时杀向万幽谷了。 伯玄之凶名,他们未曾听过,他们只知道这厮殒落了三千年,还害死了他们的大长老! 曼说殿中小辈,便是比百里长空和万长青晚生了五百年的玄清上尊禹星辰也未曾领教过伯玄之魔威。 因此禹星辰一振身后尚未收起的羽翅,便已升了空。 百里长空抬手虚抓,抓着一只雪白的翅膀,将禹星辰硬生生地抓回了殿上:莫要辜负了你三师兄一番苦心。 禹星辰铁青着脸:恕我不懂。 百里长空环视殿中诸位愤然形于色的上尊,缓声道:伯玄尊者,幽冥宗亿万年来不世出的天才人物,若非遭人暗算,或许便是数亿年来,我九州之上第一个成功飞升的修士,他若归来,绝非我玄门之福。 禹星辰冷声道:他还能比封黎还厉害? 百里长空小心翼翼地将拢在掌心的真灵装进以养魂木刻成的匣子里:封黎乃伯玄座下首徒,一身修为虽也算高深莫测,但伯玄尊者殒落时他也不过两百岁,并未来得及得到伯玄尊者真传。 百里长空将养魂木匣子收进掌中世界里,你们未曾经历过那个年代,不知伯玄之恐怖。但只要想想如今的封黎不及当日伯玄之一二,便也能略微想象出其厉害了。 诸位上尊闻言尽皆一默。 他敢染指我太清,害我太清大长老殒落,自是不能就此善罢甘休。只是复仇一事不可莽撞行事,当从长计议。百里长空拂袖,消弭空中残存的空间裂缝,抚顺了紊乱的灵机,漫步行至正己镜前,敞开识海。 正己镜上,赤色的云霞瞬间染红了石镜。 百里长空立于犹如纯澈血色宝石般的石镜之前,转身看着殿中众人,不紧不慢地道:尔等需记得,我太清大长老从未被魔意侵染心神,不过是偶有所悟,自感飞升机缘将至,闭了死关罢了。 殿中众人无不应诺。 百里长空关闭识海,行至云床前,立于石阶上,俯视着殿中众人,又道:今日殿中之事,外传者必以叛门论处。 殿中众人再次躬身应诺。 百里长空趺坐于云床之上,合眸:日后玄远殿便由昊日暂掌,若有不决之事可前来问我。 昊日上尊恭声应是:谨遵掌门真人法旨。 百里长空拂袖撤了护殿大阵:散了罢。 十二上尊默然退出元和殿。 典正院葛长老携着正己镜紧随于后。 凤元九跟在葛长老身后出了元和殿,不禁驻足回首。 视线透过逐渐合拢的大门,望向大殿深处那飘渺如仙的身影,竟仿佛看见了万年孤寂。 凤元九驻足不走,他身后八大弟子紧跟着驻足。 过了须臾,凤元九回神,澹然道:还请诸位师弟师妹到映日峰上喝杯水酒。 作者有话要说:  再推一下以伯玄为主角的坑:《每天都想弄死我爱徒》,感兴趣可以到专栏里戳戳收藏,给个预收哦!~ 第97章 有事相瞒 映日峰福地已经大变了模样。 万顷碧湖中,锦鲤徜徉于碧翠里,金莲于缭绕水雾中盛开。 万仞山上,琼楼玉宇隐于葱翠之间,五彩斑斓的鸟雀徘徊于青空里,穿梭于云雾间。 恰逢正午,一条瑰丽的赤色绸带自山峰东麓半山腰上的火山口喷薄而出,穿过漫山葱翠,淌入碧翠的湖水中,激起无尽水雾,朦胧了山间景色。 一眼望去,端的是好一派仙家景象。 凤元九驻足端量了一瞬,当先踏着万里星河落在映日峰峰巅,举步踏入白玉堆就的宫殿,落座于云床之上。 八大弟子相继入殿,自行分座两侧,左侧以魏无方为首,右侧以方无涯为尊,掌门一脉与大长老一脉仿佛依旧泾渭分明,但他们心中皆知今时与往日已是不同。 天地大劫将至,大长老身殒,他们再没有相争的必要,需得同心同德,共守太清基业了。 见八大弟子坐定,凤元九拂袖放出八张白玉几案,自有灰衣仆从奉上了鲜果灵茶:鄙舍简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师弟师妹海涵。 八大弟子纷纷欠身,道不敢。 又有脾气爆裂直爽的凌波仙子笑言:单看那满湖的金莲,大师兄这里若是简陋,我那里便只能算是破屋烂瓦了。 凤元九轻笑,玩笑了一句:那一池子金莲,可不正是从首阳宫里挖来充门面的? 风姿文雅,满脸高深莫测的魏无方笑道:怪道首阳宫池中金莲稀疏了不少,原是移到了这望月湖里泰半,秦长老倒是舍得。 秦长生卸任首座弟子之位后,便成了元和殿的副殿主,当称呼一声长老了。 凤元九朝着首阳山方向略一拱手:师尊慈和,倒还真是叫我偏得了不少好东西。 说着,凤元九将自康玄一那得来的神仙酿拿出来,八张白玉几案上各放了一壶,面不改色地说:这神仙酿也是师尊所赐,今日与诸位师弟师妹共饮。 神仙酿可去浊存清,凝实真元,如此琼浆,十分难得。 在座诸位得了美酒,皆暗自欣喜,纷纷举杯。 一杯琼浆饮过,又有自湖中现采的莲子,山间刚摘的灵果可食。 酒过三巡,凤元九方提起了正事:历来九大弟子分掌九院,此次大比之后,九峰之主有所更迭,理应再定新章。 说着,凤元九俯视众人。 风姿文雅的魏无方眉眼带着浅笑,心思深藏,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 冷峻高冷的方无忌,仿若一尊寒玉雕塑,自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以往不可一世的卜向光,眉眼微垂,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 孟武君悄没声地坐在那里,不特意去关注,着实容易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也不知以他那清秀的眉眼,是如何将存在感降至近乎虚无的。 暴力萝莉凌波仙子心思尽皆在脸上。 眉目英挺的姚白便像是方无忌和魏无方的综合体,神情冷峻,却让人难辨其心思。 丁灵书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懒懒散散地坐在那里,浑身的筋骨好像都是棉花做的,仿佛恨不能躺下说话。 妙音仙子目如秋水,脸似桃花,却气质清冷孤高,仿佛一切外物皆扰不了她的心智。 个个是风姿卓越的人物,端的是赏心悦目,且也都识趣的很,齐齐应声道:请大师兄示下。 凤元九略一思量,开口道:自即日起,魏无方执掌天辅院、方无忌执掌天禄院、孟武君执掌典正院、卜向光依旧执掌丹鼎院,凌波仙子执掌天英院、姚白执掌天任院、丁灵书执掌尚贤院、妙音仙子执掌天衍院,功德院自归我执掌。 不论心中如何作想,八大弟子尽皆躬身应诺:谨遵大师兄法令。 凤元九颔首,又言:诸位师弟师妹之职责或有变动,需得尽心交接,万不能心有芥蒂。待接掌所司之后,需尽快窥察各院长老弟子,暗中肃清被魔意侵染的弟子,以还我太清清明。 八大弟子神色一整,尽皆恭声应诺。 凤元九趺坐于云床之上,五彩云雾氤氲于月白色的法袍之上,仿若青空之上亮起的朝霞:天地大劫将至,你我师兄弟当摒弃前嫌,戮力同心,共渡劫难。 八大弟子纷纷起身,恭声应诺,并言:吾等自当齐心合力,襄助师兄。 凤元九拂袖,以琼浆敬之:大善! * 八大弟子安排妥当,凤元九足踏万里星河,又到了首阳山。 首阳山上,盛景依旧。 凤元九徒步登山,行至首阳殿与望月殿中间的曲廊上,驻足欣赏了片刻,自栖凤台中捉了百尾游鱼放入了池水中。 这鱼乃是他自玄冰潭秘境得来的异种,《异物志》上说这鱼名为荧惑,岁千年会身化女子之身,尾化星光,游动间便似有星河流淌。 上古之时,这荧惑乃是仙家洞府必备之物,及至如今却是稀罕物事了。 灵机涌动,空中漾起道道涟漪。 康玄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凤元九身侧,轻笑:你倒是舍得,统共得了百十尾,捡着年岁足的尽皆孝敬给秦长生了。 凤元九垂眼看着池中荧惑尾上点点星光,澹然道:徒弟孝敬师父,天经地义之事。 康玄一低笑了一声,未置可否。 与凤元九并肩欣赏了片刻碧水中徜徉的星光,开口道:凤元九。 自相识起,康玄一鲜少用这般正经的语气与他说话。 凤元九自池中收回视线,扭头看向康玄一。 康玄一眉目如诗似画,气质如神似仙,立在这碧水之上,金莲之间,便似是玄门最卓越的天骄。 然而,他偏偏是魔门圣子。 凤元九视线最终盯在康玄一眉宇之间,轻声应了一声:嗯。 康玄一与凤元九对视了须臾,到了嘴边的话倏尔留在了唇齿之间,变成了一句:我今日修行之时,忽有所感,天地间风波将起,你千万保重。 凤元九清冷的眉眼兀然染上了笑意,颔首:自然,我还盼望着能得证长生大道呢。 康玄一视线黏在凤元九昳丽的眉眼上,有些移不开眼:位列九峰之首,若无意外,必然大道可期。 借师叔吉言。凤元九视线落在康玄一身上,鲜见的和煦,位居首座,虽多得了许多资源与便利,却也多了很多束缚,很多事都需得考虑门派之利益,不能随心所欲。 凤元九这番话别有深意,怕再任他说下去,下一句便是太清大弟子不可能与魔门圣子结成道侣,无端惹来不痛快。 康玄一佯装不懂,从容自若地截断了凤元九的话音:你非我灵门修士,修得不是大自在,只管择选于你修行有利的仙途便可,无需顾虑太多。 恋耽美 ——(65)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了片刻,看出康玄一眼底蕴藏的势在必得,到底熄了心思没再继续说下去。 天地大劫将至,天道之下,万物皆为刍狗。 能安稳渡过此劫便是不易,何苦要再费心思去纠结那些有的没的? 唔,倒不如将此事交予天道,不然每次卜卦,卦象都说他俩乃天作之合又算什么事? 康玄一不知凤元九心中所想,见他盯着他若有所思,心中一突,忙开口主动岔开了话题:想来你这几日于你祖师那里得了不少好处,修为可是进益不少。 修为有所进益,那是因为大长老身殒,挪开了悬于他心头的大山。 无有顾虑,心境有所提升,修为自然随之进益。 只是念及大长老身殒的画面,凤元九心中并无欣喜,反而有一丝遗憾萦绕于心头:元和殿中灵机浓郁,我在殿中停留数日,自然有所进益。 康玄一沉默,却并非因为凤元九这明显搪塞他的言辞,而是因为他脑海中所浮现的画面。 煌煌大殿之上,太清三殿之主,十二上尊齐聚。 面目平平无奇的修士立于石镜之前说着惊天秘闻。 他说:伯玄即将归来。 他说:他要送伯玄合归天道。 他说:今生无悔入太清,愿来生有幸再入仙门,得师兄庇佑。 随后,便见巍巍法相分崩离析,爆窜的灵机撕裂空间,虚无的空间之力缓缓吞噬了那刹那间风华绝代的上尊。 康玄一震惊于太清大长老的殒落,更震惊于关于伯玄尊主的消息,心中有无数疑问升腾而起,却不能问。 一是,太清并无丧钟响起,必是将大长老殒落之事列为了隐秘。 二是,他若相问,又该如何解释他从何处得知的这般隐秘之事?如实相告?开玩笑,还嫌他追他的美人追得不够辛苦? 康玄一的沉默果然惹来凤元九侧目。 凤元九端量着康玄一,狐疑:师叔? 康玄一收拾情绪,从容自若地应声:嗯? 凤元九狐狸眼微眯,端量着康玄一,笃定道:你有事相瞒。说完,又补了一句,亏心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药丸。 第98章 心口如一 亏心之事?不,并不亏心。 康玄一面不改色地说:只是在想你何时动身下山历练罢了。 凤元九显然不信,面无表情地嗤笑了一声。 康玄一莞尔,又说:我一个灵门圣子,在玄门第一大派未来掌门真人的道场呆了这么些年,呆得浑身不自在罢了。 浑身不自在?是乐不思蜀吧? 凤元九懒地与他再废口舌,转眼看着满池子的金莲荧惑星光,道:待我去见过师父与祖师,领了法驾便动身。 太清弟子成就元婴,可以到天英院领取法驾。 凤元九成就元婴后,事情接二连三,还未前往天英院。 康玄一闻言颔首:今时不同往日,大弟子离山,理应向掌门真人辞行。不过你需得快些,我怕再呆下去,被贵派大长老杀上门来报我灭杀他血脉之仇。 康玄一所指的乃是万木春身殒之事。 当日他灭杀万木春后,是康玄一替他背了黑锅。 凤元九审视康玄一,思量他此言是别有深意,还是只是拿话撩他:康师叔也有怕的时候,倒也稀奇。 康玄一端量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没有看出丝毫的破绽,以前倒是没发现美人如此能演:怀畏惧之心行事,怀敬仰之心待人,则天地至理往复而不竭。我心有畏惧,又有何可稀奇的?说起来,我不光怕被大长老上门寻仇,我还怕 凤元九扬眉:什么? 康玄一笑得光风霁月:怕你背信弃诺,始乱终弃。 凤元九:不太想跟他说话了。 康玄一朗笑,笑声惊动了于碧玉叶盘下栖息的荧惑,在幽深的池水里画出了道道星光。 星光绕着金莲,熠熠生辉,美不胜收。 盛景落在幽深的眸子里,绽放出绚烂的光彩,诱人沉沦。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了片刻,轻笑:没有开始,哪来的始乱终弃? 康玄一眯眼,搅碎了满目的星光美景,显得愈发危险迷人:既然亲过抱过不算开始,可是在暗示我与你更进一步?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抚过有些鼓噪的胸口,澹然道:若非我所愿,便是睡过也不算开始。 康玄一真的是被凤元九气笑了,即觉得无奈,又觉得心痒难耐。心甘情愿全赖你一张嘴,就怕你心身都已经十分愿意,嘴上却始终十分不愿意。 凤元九面不改色地胡说:我向来心口如一。 康玄一抬手,在落在凤元九头顶之前,手一歪落在了凤元九肩头:行,姑且信你。只要你身心愿意了,便也不怕你嘴硬。 凤元九笑笑,想起那毁了大长老一世的伯玄尊者,心生好奇,却又欲言又止:我记得 康玄一扬眉:什么? 凤元九斟酌着词句,状若不经意间提起那般,随意问道:你之前提过伯玄尊主,他到底有多厉害? 康玄一心底微动,曼声道:伯玄尊主是灵门传说,亦是灵门禁忌。我也是偶然间听师尊提起,才略知一二。当时幽冥宗现任大长老,分魂附魔控制了鬼灵宗宗主,以九个人傀灭杀鬼灵宗满门,惹得人心惶惶,直道幽冥宗大长老乃是真魔转世,无人能敌 鬼灵宗也曾盛极一时,却于百余年前于一夕之间被灭满门。 凤元九记得当时庄伯沉寂了好几天,后来才说魔门各派,相互厮杀是常事,并不足为怪。 没想到竟是封黎尊者一人所为。 凤元九轻叹:尊者威能,动辄便是毁天灭地。 康玄一斜睨凤元九:鬼灵宗可不是软柿子,当时可是也有三五个尊者镇守的。 这也能悄无声息地灭人满门,幽冥宗大长老确实不容小觑。 如果再加上归来的伯玄尊者 凤元九拧眉,念及被附魔控制了的紫宵剑派,以及身殒的大长老:幽冥宗所图甚大,修真界恐怕没有多少太平日子了。 康玄一颔首,重新接上了刚才的话茬:当时师尊便道,幽冥宗大长老确实有些能为,但比他师父伯玄尊者差得远了。 师尊还说,若是伯玄尊者要灭鬼灵宗,一个分魂附魔便可,根本无需动用人傀。 难怪! 难怪大长老那般如临大敌,见正己镜也无法驱除深入元神的魔意,便直接选择了自爆。 如果真如大长老所说,伯玄尊者已经归来,不知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凤元九问康玄一:令师可说过伯玄尊者性情如何? 康玄一想了想说:随心所欲,修得了真正的大自在。 一介尊者随心所欲,于天下而言,可算不上是苍生之福。 若伯玄尊者当真归来,这次天地大劫副本的难度怕是直接便进入地狱模式了。 一个随心所欲的尊者,加上尽数身在劫中的上尊、妖主、尊主、至圣们,九州大陆当真十分堪忧啊! 想安然渡过这次大劫,还是得抓紧提升修为。 凤元九一整心绪,轻笑:真是恨不能立时成就洞玄。 康玄一错步挪到凤元九身边,借着袍袖的遮掩握住了凤元九的手,低笑着传音:双修之术提升修为可快。 凤元九挣了一下,没能挣开,便随他去了:师叔所言有理,改日便请师父替我在玄门物色一个适合的人选。 康玄一一愣,攥着凤元九的手冷笑:行啊,他给你找谁我便杀了谁。 凤元九动了动被攥得生疼的指尖,斜睨康玄一:师叔,杀气这般重,当心损了心境,又走火入魔。 康玄一说得理所当然:你且放心,我便是入魔也会拉你共沉沦。 膏药!狗皮的! 凤元九懒怠御他再废唇舌,既然问完了心中好奇之事,便挥挥衣袖:劳您松手,师父还在殿中等我。 康玄一指尖戳在凤元九额头,使劲戳了戳,指腹抚过他戳出来的红印,松开了手又被用过就抛了,却也拿他没甚么办法。 凤元九转身,弯着嘴角眉眼步向了首阳殿。 * 首阳殿中,秦长生正于云床上静修。 凤元九入殿后,在云床前的石阶上静候了片刻,见得其周身灵机恢复了平静,这才躬身行礼:弟子拜见师尊。 秦长生缓缓收纳体内真元,抬指一点,于云床上放置了一张白玉几案,又摆上了些灵果仙酿以及一只人间烟火的烧鸡,示意凤元九坐:都安排妥当了? 凤元九于云床上落座,不客气地拽了只鸡腿,边吃边将他之前的安排细细禀告了一遍:师尊若无旁的指示,弟子便想下山,去寻一寻母亲的踪迹了。 秦长生将整只烧鸡推至凤元九面前,缓声道:心中可有章程? 凤元九轻嗅了一口烧鸡的香气,美滋滋地又拽下一只鸡腿:弟子已用秘术探寻过母亲踪迹,此时应在北冥州。 秦长生略微皱眉:从此前往北冥州,势必要路过剑神山。 所以徒儿自作主张,寻了个有身份的保镖。说着,凤元九一笑,却也不算只有那一条路可走,弟子也可以穿过狐部,借道乱星海前往北冥州。 秦长生闻言,颔首:也好,你前往北冥州,与康玄一结伴到底便利些。 凤元九放慢了咀嚼速度,慢吞吞地啃完了鸡腿,问秦长生:师父似乎对魔门并无成见。 秦长生视线落在凤元九身上,一双法眼仿若有至纯之火,燃尽了人间一切虚妄:人之善恶不应以修行法门来区分,魔门亦有心怀赤子之辈,我玄门也有心思龌龊之徒。 凤元九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秦长生盯着凤元九的发旋,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康玄一与旁的魔门修士又有所不同,你日后便知道了。 凤元九扬眉:因他出身于康家? 秦长生笑而不语。 凤元九知道此事大概涉及甚么隐秘,便乖觉地改了话题:之前在元和殿上听闻师尊欲于近期成就洞玄 说着,凤元九引来清水净了手,一点掌心,将掌中栖凤台递向秦长生:弟子有一法宝,可增强灵机浓度,改变时间流速,或许能帮上师尊一二。 秦长生垂眼看着那莹润掌心中托着的瑰丽画卷,一时间心潮涌动:境中境? 凤元九将掌中画卷又往前送了送:正是。 秦长生心思一转,便知凤元九这境中境得自哪里:这是狐主对你的一片眷眷爱意,你当收好了,不可如今日这般轻意显示于人前。 这份眷眷爱意可不是狐主上赶着赐下的,而是他和他娘合伙抢来的。 凤元九托着画卷,并没有收回来的打算:师父不是外人。 秦长生摇头:却也没有师父将弟子至宝据为己用的道理。 凤元九坚持:此乃弟子对师父的一片孝敬之心,还请师父成全。见秦长生依然不为所动,凤元九又言,即便师父天资卓越,成就洞玄无需这境中境相辅助,却也可将其留在身侧傍身,待师父杀上紫宵之时,至少也能多个保障。 便权当是让弟子心安,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就怕你口嫌体正直 凤元九:你想多了,我只是喜欢用过就抛而已。 第99章 吾心甚悦 秦长生平静地看着凤元九。 那双本应最为狡黠的狐狸眼里尽是真诚。 秦长生笑了,端肃的眉眼逐渐染上温和的笑意,这是他自胞弟身殒后,第一次笑得这般真心。 师祖有一话说得没错,他没白护着他的这个弟子。 抬手将天下修士趋之若鹜的画卷按回到凤元九手里,秦长生温声道:你且安心,为师心中有数,必不会有事。 凤元九摇头,不肯收回栖凤台。 秦长生莞尔,抬手朝着虚空一抓,便见一团赤色光团自首阳殿殿外飞入殿中。 那光团红如烈日,约莫有一米大小,透过朦朦胧胧的火光能看见一座宫城的虚影。 凤元九仔细辨认了一番,才确定这虚影便是首阳宫:这是? 秦长生抬手虚抓,光团便化作巴掌大小落入秦长生掌中,现出了首阳宫的模样。 秦长生掌心托着这微型宫殿,缓声道:昔日你拜入师门之时,为师曾与你说这首阳宫乃是为师之随身洞府,却并未与你细说其详细功用。 秦长生指尖点在掌中首阳殿上。 凤元九便觉殿中灵机涌动,仿佛连时间都加快了流速,那感觉竟是与他调整栖凤台内时间流速时如出一辙。 凤元九惊异:师父? 秦长生含笑应道:嗯。 凤元九对自家师父的身家又有了新的认知,垂眼赧然:原来师父早有境中境了,我还啧! 若无这境中境,为师便是天资再高,也难以于区区百余年间便凝得元婴。秦长生屈指一弹,将掌中微型宫殿又弹向殿外高空,化作了一轮红日,你无需羞赧,于为师而言,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你待为师的这番心意 秦长生话语微顿,笑着补了一句,吾心甚悦。 凤元九破天荒地抹了一把脸,破环了他那近乎刻进骨子里的仪礼:尊师重道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这本就是弟子应尽的心意。 秦长生轻叹:却也不是任哪一个弟子都这般对师父心诚的。 思及秦长安座下那几个弟子,凤元九也是心有所感:秦师叔那几位弟子,也是被魔意控制的心志。 恋耽美 ——(66) 若是心志坚定,却也没那般容易被控制,毕竟只是最低级的种魔术而已。 秦长生却也未与凤元九分说,略一思量,给凤元九分派了个任务:算下来,你师叔的转世也有二十余岁了,你择日去一趟落日城,将他接回来罢。 之前答应师父要看顾秦长安的转世之身,然而,他凝了个婴,便过去了小二十年。 如今师父又有指派,凤元九自是忙不迭地应了下来:弟子稍后便去,定将师叔安安稳稳地接回来。 秦长生颔首:你办事为师自是放心。 凤元九眉眼含笑,躬身告退。 * 落日城在云台山脉深处,四四方方一座城,隐在青山碧水间,显得格外清幽。 能够住进城里的,尽皆是太清内门弟子的亲眷。 就好比凤元九,在他成为真传那一刻,便可将家眷接入落日城中生活,只不过凤家亦是一方之主,并不需要这份照顾罢了。 住进城里的人,经过世代繁衍,已是颇具规模,甚至在小小的一方城里划分出了几股势力。 秦长安的转世,便是在落日城城西一户姓秦的世家。 秦家虽然与秦长生并无干系,但借着秦长生的东风,却也在城里划下了一片势力,成了城中的中流世家。 秦长安今世名为秦长庚,乃是秦家家主的老来子,被娇纵得有些个无法无天。 凤元九到得秦家的时候,秦长庚正躺在摇椅里,磕着瓜子,指挥着小童爬树掏鸟窝给他煮茶叶蛋吃。 秦长庚这茶叶蛋,不光蛋要用现掏的鸟蛋,火要用无根仙火,锅要用千年寒玉鼎,茶叶还要用他爹私藏的灵茶。被他指派着去秦老爷书房偷茶叶的丫鬟,一张清秀的脸简直皱巴成了苦瓜。 凤元九踏着万里星河隐在云头观察了一会,着实有些个无语。 他想过秦长安转世之身刻苦修行一心向道的模样,想过秦长庚天资卓越不可一世的模样,甚至想过秦长庚因为天资平庸备受欺凌的模样,独独没有想到秦长庚会是这副 骄纵豪奢,无法无天的模样。 毕竟这与他印象中的秦长安相去太远。 看着秦长庚美美地吃完了一锅茶叶蛋,凤元九着实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踏着万里星河走到了秦长庚身前。 秦长庚蹲在盛满了煮完茶叶蛋的汤水的寒玉鼎边,缓缓抬头,从氤氲着五彩云雾的袍摆,一直看到了凤元九那张昳丽无双的脸:卧槽!美人啊! 凤元九指尖有些痒痒,但到底是自家师叔的转世。 按捺住一指送秦长庚转世的冲动,凤元九垂眼俯视秦长庚,缓声问他:你可愿随我回太清修习仙术? 秦长庚摇头:并不想。 这情况有些不对啊! 秦长庚收起火玲珑和寒玉鼎,慢条斯理地起身,倒是有了几分秦长安的影子,然而一开口便又将这份影子破坏了个干干净净:修仙有什么好?修来修去修没了情感,稍有不慎还会神形俱灭,倒不如做个富贵闲人逍遥自在。 凤元九捏诀引了一汪清水让秦长庚洗手,缓声道:凡人哪有你想的那般好?生、老、病、死,皆是苦厄,天灾面前更是脆弱如蝼蚁。 秦长庚不为所动:生老病死乃是天地之规律,并非苦厄。凡人有天灾人祸,修士也有腥风血雨,各路劫难,并不比凡人自在多少。 凤元九看着秦长庚眉梢眼尾的漫不经心,又言:修士可长生不老,凡人却不过寿百年。 敢问道长,历来真正长生不老的又有几人?孜孜数千年,最后却是落得魂飞魄散的又有多少?踏上仙途,夭折于各种机缘里的修士又有多少?秦长庚兀然而笑,眉眼里挂着淡淡的嘲讽,你们以为你们是高高在上的仙,却不知道还不如我们寿数百年的凡人逍遥自在,至不济,我们寿终正寝之后还有来生。 没想到他和他师父一个疏忽就让秦长安的转世长歪了。 凤元九看着一心想做个富贵闲人的秦长庚有些头疼,视线落在秦长庚嘴角的蛋黄碎屑上,突然福至心灵:你若是踏入仙门,便有无数你见都未见过的天地灵材,灵禽妖兽,仙果佳酿可享用 说着,凤元九指尖抹过乾坤袋,掏出一把他方才自师父那里拿来的金莲子,送到秦长庚眼前:你在凡间可见过这般莲子? 那莲子金灿灿的,个个氤氲着朦胧雾气,嗅一口扑鼻的清香便觉神清气爽。 秦长庚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嘴里的津液,眼睛一转,说:不过是看着好看罢了,也许吃起来还不如我那池子白莲结的莲子好吃。 凤元九当着秦长庚的面,剥了一颗莲子放进嘴里,又拿出了一串剔透晶莹的云雾果,在秦长庚眼前晃了晃:也许吧。不过这云雾果你怕是见都没见过。 云雾果生于灵脉云雾之中,自然不是凡人所能见的着的。 便是秦老爷也是个筑基期的修士,却也没有机会得着这云雾果。 秦长庚看着那拇指指腹大的果子,嗅着果香,吞了口口水,口风有些松动:我资质平庸,怕是入不了太清仙人的法眼。 凤元九心说,但凡你有灵根,便必然能入得了太清仙人的法眼:你资质如何却是要测过才知道。 老头子早就帮我测过灵根了说着,秦长庚伸出手,一副看你能测出花来的德行,盯着凤元九又开始口花花,仙长,太清的仙长都如你这般好看吗? 凤元九澹然无波地看了秦长庚一眼,莹白的指尖搭在秦长庚纤细的腕子上,一缕金属性真元顺着纤细的经络涌入秦长庚体内,刺得秦长庚呲牙咧嘴了片刻,才施施然地撤回了金属性真元,换成温和的木属性真元探入了秦长庚脉络里。 秦长庚所言不假,他资质确实平庸。 五行杂灵根,各个属性都细如丝线,比凤元九初时资质还不如。 凤元九抬眼,不期然捕捉到秦长庚眼底极力掩藏着的紧张,兀然莞尔,故意慢吞吞地说:资质着实太差。 秦长庚缩回手,微微扬起下巴:就说我资质平庸,你这仙长却非要唧唧歪歪 凤元九打断秦长庚的话,不紧不慢地说:不能直接收你入门,需得带你回去让师长定夺方可。 秦长庚用面无表情极力绷着,也没能绷住满眼的欣喜。 凤元九脚下生星河,朝着秦长庚招手:走罢。 秦长庚此世父母那里自有交代,况且能被太清收入门墙乃是落日城中人梦寐以求之事,并无波折。 万里星河日行万里,不过半日功夫,凤元九便带着秦长庚回到了首阳宫。 在进入首阳殿前,凤元九特意叮嘱了一句:管住你的嘴,不可胡乱妄言。 秦长庚被首阳宫之仙家景象所震慑,着实老实了不少。 闻得凤元九之言,老老实实地在嘴上打了个封条,做出了一副我就是个哑巴的姿态。 凤元九摇头,指尖捏着眉心,又说了一句:别搞怪。 秦长庚撕了封条,立时变了个乖巧模样:仙长放心,装乖我最拿手。 凤元九无奈,心中揣测着自家师尊会把秦长庚给谁做弟子,推开了首阳殿的大门。 这令人头疼的师叔还是交予他师父去头疼吧! 第100章 佳徒自来 首阳殿中,秦长生一如凤元九离开时那样,趺坐于云床上静修。 凤元九带着秦长庚进殿。 秦长生并未如凤元九所预想的那般露出欣喜,神情反倒是比单独见凤元九时还要严肃正经。 凤元九摸不准秦长生的心思,进了大殿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师父,弟子将秦长庚接回来了。 秦长庚乖觉地叩首行礼:秦长庚拜见仙长。 青年清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久久未得到回应。 秦长庚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云床上高坐的仙人,便见那人周身瑞气缭绕,青色法袍上,赤色小鸟跳跃展翅,隐隐有鸾凤之音悦耳。 秦长庚小心翼翼地收回视线,依然跪伏于地。 凤元九有些不明所以,抬眼看着不辨喜怒的秦长生:师父? 秦长生回神,拂袖将秦长庚托起,问凤元九:可曾测过灵根? 凤元九恭声应答:五行杂灵根。 秦长生轻叹了一声,沉默了须臾,道:便让他拜你为师罢。 吓! 凤元九猛然抬头,盯着秦长生,一脸不可置信。 好在还记得秦长庚就在旁边看着他们,凤元九及时改成了传音:师父,你认真的? 秦长生颔首。 想想秦长庚的身份,再想想秦长庚的性格,凤元九顿时头如斗大:师父,他可是师叔的转世 秦长生终于开了尊口,当然,为了顾虑秦长庚的感受,也是用的神识传音:既然已入轮回,便已是斩断了前缘,与前世身份没甚么干系了。 若真没干系,修真界便不会那般在乎真灵转世了,您也不会那般在意秦长安的转世之身了。 若真的觉得转世入轮回便是斩断前世之缘,何苦还要他巴巴地把人领回来,任其在凡间自生自灭不就行了? 让他收秦长庚为徒,待得秦长庚修行有成,恢复了前世记忆 这又算是什么事儿? 凤元九心底下腹诽连篇,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师父有所不知,师叔的转世性格颇有些个性。弟子只怕知道师叔的身份,不敢下狠手管教他。 秦长生澹然道:入你座下,便是你的弟子,你只管管教便是。 说得轻松。 凤元九犹自苦思措辞,想着如何才能婉拒了师父的这番吩咐。 秦长生又开了口,这一声传音里多了一丝幽幽:门内并无上乘的五行功法,欲让他修习你的功法,自然应拜你为师。更何况,天地大劫将至,他若能拜得你这个天地变数为师也能多一分保障,更是他的福缘。 凤元九沉默了须臾,抛出掌中龟甲,掐诀问天。 殿中灵机涌动,转瞬成卦。 卦象显示,桃李不言,佳徒自来,顺天应命,桃李自芬芳。 得!天意亦如此。 凤元九拂袖击散了空中卦象,仿若方才那一番推辞并不存在一般,恭声应道:谨遵师尊法旨。 秦长庚自小调皮捣蛋,为逃避责罚自是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 方才秦长生和凤元九虽然并未出声,但从神色上,他也看出了几分端倪,此时闻得凤元九终于松口应承下来,立即纳头便拜:弟子拜见师尊。 凤元九垂眼看着身材纤细,姿容堪称艳丽的秦长庚,心情颇为复杂地叫了起,又介绍道:为师姓凤名元九,乃太清九大弟子之首,师承掌门真人一脉,座上这位便是你师祖秦氏长生。 秦长庚当然听说过秦长生,他简直就是听着秦长生的传奇经历长大的,秦长生的大名于他而言简直是如雷贯耳! 甚至连他这个名字,都是他爹比着秦长生的名字起的,说是希望他能沾沾秦长生的仙气儿,好于修行一道有所成! 秦长庚的嘴巴从小写的o变成大大的O,又维持着震惊的神情叩拜师祖:弟子秦长庚拜见师祖。拜完,壮着胆子问,弟子的名字怕是冲撞了师祖,恳请师祖赐名,以避尊者讳。 秦长生嘴角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拂袖,自秦长安的遗物里挑了三样适当的物事做见面礼:我等修士无需在意那些繁文缛节,无需另行赐名。 秦长庚收东西的手贼溜,收了便往腰间的储物袋里装,只可惜他的储物袋品质太过普通,三件灵物,一件也未能收进储物袋里。 秦长庚扭头便瞄上了凤元九腰间的乾坤袋:师父,不如您把储物袋分我一个做见面礼? 秦长生: 凤元九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师父,面无表情地丢给秦长庚一个闲置的乾坤袋,转而问秦长生:师父即将入煞魂渊成就洞玄,弟子不日也要下山,您看秦长庚该如何安排? 这秦长庚的性子,只从这简单的照面便可见一斑。 任其自由发展肯定不行,然而天地大劫在即,他和凤元九又着实没有时间管教他,也是头疼。 秦长生沉吟良久,道:不如送去外六观煞煞性子。 凤元九闻言倒是觉得此法可行,若是秦长庚争气,或许还能混个真传弟子。 只是,如何送过去倒是需要思量一番。 凤元九左思右想,又把外六观如今的观主过了一个遍:备不住要朝祖师讨个方便了。 外六观,坐忘观观主依旧是当初那个百里观主,只要掌门真人百里长空说上一句话,这秦长庚便指定能送过去。 秦长生也觉得如此甚是妥当,便道:你下山之前,也需得向师祖辞行,正好与师祖讨个方便。 凤元九应诺。 要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秦长生也不知是不是懒怠看着秦长庚睹物思人,直接便合眸又入了定。 凤元九又等了须臾,见秦长生再无吩咐,便带着他新鲜出炉的大弟子退出了首阳殿。 出得首阳殿,秦长庚便盯上了满池子的金莲。 秦长庚趴在白玉栏杆上,探手采莲蓬,与此同时还回着头问凤元九:师父,这可是你先前给我看的那金莲子? 凤元九颔首的瞬间,屈指一弹,弹出一团土球砸开了秦长庚祸害金莲的手:此乃九品金莲,是天地灵物,一颗莲子蕴含的灵机便能撑爆你那脆弱的经脉。 秦长庚不甘心的缩回手,转着眼睛往金莲上瞄。 凤元九一哂,不紧不慢地说:为师自是不会坑害你,但是,你若是不听为师之言,闯下祸事,为师却也不会替你收拾首尾。 秦长庚看出凤元九所言并非虚言,瞬间老老实实地缩回手,做出了恭顺状:弟子绝不敢违逆师父法旨。 凤元九颔首,算是勉强满意。 你们掌门一脉不是最为护犊子?怎么到了你这里便换了门庭?随着灵机涌动,伴着这一声满含笑意的揶揄,康玄一出现在凤元九身侧。 恋耽美 ——(67) 凤元九白了康玄一一眼,一指秦长庚:来得正好,方才收了座下大弟子,康师叔可不能不给见面礼。 康玄一端量着姿容艳丽的青年,自那双眼睛里看见了狡黠、肆意妄为和不甘于规则限制的叛逆,摇头轻笑:我看此子资质甚是普通,于玄门修行怕是难有建树。若是还未行过拜师礼,不如把这个徒弟让与我。 怎么?天魔宗竟是凋零至此,连个徒弟也需得您这个魔门圣子亲自来我太清讨要了?凤元九斜睨着康玄一,不紧不慢地道,不过怕是要让康师叔失望了。我太清弟子都金贵的很,不可能如你们魔门那般,把弟子当成个物事,说送人便送人。 这嘴皮子,真该堵上了事,可惜旁边有个贼眼乱转的多余。 康玄一轻哼:可真是一片好心叫你当成了驴肝肺。 若是资质问题凤元九抬手拂掉搭在他肩头的手,便更不劳师叔费心了。我能以五行杂灵根修行至如今这般境界,便能教导座下弟子问得长生大道! 你道心坚定,性情坚韧,你收的这徒弟可就啧!在凤元九越来越危险的眼神注视下,康玄一识相的住了嘴。 凤元九轻哼一声:我的徒弟,便不劳师叔费心了。 康玄一无奈,还敢在那大言不惭地吓唬徒弟,他这还没怎么着,只是实事求是了几句便已经无脑护上了。 也不嫌脸疼。 不愿意为了个资质平庸的小弟子惹恼了佳人,康玄一随手赐下了一件灵器十块极品灵石做见面礼,笑道:就你牙尖嘴利。 是师叔总是行无礼之事,才会觉得我牙尖嘴利。凤元九半点不吃亏,见新鲜出炉的大弟子收到了见面礼,转而便跟康玄一告辞,我还需得带劣徒去录下身份玉碟,便不耽搁师叔赏景了。 说完,也不等康玄一回应,凤元九便带着他那新入门的徒弟踏上万里星河,消失在了天际。 康玄一自天际收回视线,望了一眼满池子的金莲,哂笑:此间唯一的美景已然走了,我还有甚么景可赏? 既然池中金莲入不得康师弟法眼,康师弟不如入得殿来,与为兄坐而论道,共赏长生宏景。秦长生的声音自首阳殿中传出,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康玄一耳中。 果然来了。 总算来了。 他在望月殿中盘亘这么些年月,秦长生终是绷不住了。 康玄一转身看向首阳殿,衣袂轻摇:如此便叨扰秦师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要会岳父了【bushi】好激动!!! 第101章 一脉相承 首阳殿,云床之上。 康玄与秦长生相对而坐,两人中间的白玉几案上,灵果芬芳,琼浆诱人,碧玉茶壶的壶嘴里喷着袅袅茶烟。 秦长生指尖拨弄着玲珑火球,调整着火候,专心致志地煮灵茶。 康玄没动桌上琼浆,拎着酒葫芦灌了口神仙酿,好整以暇地看着秦长生素手烹灵茶,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个玄门骄子,个魔门圣子,共处室,竟也诡异地和谐安宁。 直至碧玉茶壶喷薄而出的茶烟化作朵金莲,秦长生将玲珑火球收,给康玄斟了盏灵茶,这才缓缓开口:康师弟在首阳山上盘亘数年,为兄直未能尽地主之谊,着实失礼,还望康师弟海涵。 康玄指尖扣着桌面谢过秦长生的茶,端起茶盏嗅了口香气,轻笑:秦师兄容我在你的道场叨扰数年,着实是仁至义尽了。小弟直未登门致谢,还请秦师兄莫要怪罪才是。 秦长生看了康玄瞬,举杯,抿了口灵茶,不紧不慢地道:说起来康师弟幼时也没少在太清玩耍,算不得外人,这般说话便没甚么意思了。 许你跟我师弟海涵,却不让我跟你师兄见谅,敢情这双标也是脉相承的技能! 啧! 康玄在心里轻啧了声,但碍于他惦记着人家的爱徒,并没有与秦长生分说,只是笑着说了句: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秦长生懂他这句话的深意 昔日,他是康家次子,来太清陪伴姑婆没什么不妥。 今日,他已是魔门圣子,却不好在太清盘亘了。 然而,他明知不妥当,却还是在太清停留了这许多年。 念及康玄对凤元九的心思 也是孽缘。 他旁观这许多年,凤元九没有吃过甚么亏,也着实不像动了心思的样子。 秦长生无意棒打鸳鸯,但也不乐意自家弟子被死缠烂打,因此,在说正事之前,便直接开门见山地敲打了句:确实如此。康师弟如今贵为魔门圣子,着实不好跟太清首座大弟子牵扯过多。 康玄与秦长生对视了瞬,把玩着掌中酒葫芦,笑道:却是没想到秦师兄竟也有门户之见。 秦长生指尖轻点白玉几案:你知道我说的是甚么,何必? 康玄摇头,面不改色地道:不,我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秦长生无视了康玄的拒绝,不紧不慢地说:康师弟,强扭的瓜不甜,与其强求道侣情缘,倒不如退上步,做个知己好友。 康玄嗤笑:好叫秦师兄失望了,自打堕了魔道,我便不知道甚么是后退了。 康玄的家事,秦长生有所耳闻。 康玄单水灵根,灵根属性与康家功法又十分契合,修炼起来事半功倍,进境极快,不出十年,修为就远远超过了他的嫡兄康承,。 康家家主担心康承压制不住康玄,于康玄16岁那年要求他与康承签订主仆灵契。 后来又发生了甚么秦长生不知道,等他再听到康玄的消息时,康玄已经是天魔宗宗主凌霄尊主的关门小弟子了。 因此,康玄这性格,秦长生也能理解。 毕竟生母懦弱,父亲不慈,孤身入魔门,能取得如今这般成就,不知经历了多少残酷的厮杀。 但,理解归理解,把这套近乎强盗的行径用在他徒弟身上,秦长生是不允许的。 见康玄着实不是个听劝的人,秦长生索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凤元九若是心甘情愿,我不阻拦。但是,凤元九若非心甘情愿,你对他便不能有半分强求,否则便休怪为兄不讲情面。 这对师徒倒是够可以的! 徒弟用名正言顺跟他虚应故事,师父在这里要他保证徒弟的心甘情愿。 嗯,挺有意思。 康玄莞尔,品着美果琼浆,慢悠悠地说:秦师兄且放心,我若是打算用强,当日凤元九便入不了太清门墙,早就成了我的炉鼎了。 秦长生神色未动,袍摆上的鸟雀却纷纷振翅,喷出了串串火焰。 康玄朗笑:秦师兄放心,我舍不得。 秦长生轻哼了声,转而说起了正事:我听元九说,舍弟座下弟子中了种魔术,魔种乃是被附魔秘术控制的活傀所下。 康玄神色整,也未隐瞒:确实。毕竟那小子修为平平,亦不是甚么要紧人物,我灵门修士不会那般无聊,单单给他种下魔种。当然若是恰逢其会,有灵门修士顺手为之,也为未可知。 秦长生微皱了下眉,直言问康玄:你觉得紫宵剑派都有谁中了附魔秘术? 康玄扬眉,略思量,坦言道:这却是不好说,需得往剑神山上走上遭,挨个看过来才能确定,但这显然不现实,毕竟玄门上尊,不是我说见便能见的着的。 秦长生沉默地看着康玄,不说话。 康玄坚持了会儿,举手告饶,嘟嘟囔囔:秦师兄以前装得可真像,今天才发现这么些年原来还是这样总能用眼神逼他就范,太叔天华应是中了种魔秘术的,毕竟体双魄、体三魂增进修为无异于天方夜谭。 说着,康玄略沉吟,又说,再有便是秦长安身殒后的获益者也极有可能,毕竟太叔天华没有给秦长安座下弟子种魔的必要。 秦长生颔首,又问:康师弟可有秘法辨别出身中种魔秘术的人? 康玄垂眸,慢悠悠地喝了口神仙酿,笑道:太清至宝正己镜,可驱除切邪祟,又何须甚么邪门秘法? 秦长生坦然道:正己镜乃是太清至宝,不能带离云台十峰。 康玄缓缓坐直身体,扬眉问秦长生:师兄是要 为兄打算往剑神山走上遭秦长生举杯敬康玄,凤元九虽然修为进境颇快,但阅历到底差了许多,他此番下山游历,还请康师弟看顾二。 康玄与秦长生对视了须臾,与秦长生碰杯:好说。 * 首阳殿中,秦长生拿话敲打过康玄,便又反手将凤元九托付了出去。 被托付的人此时却是在看着秦长庚头疼。 凤元九着实没有想到,他不过去面见了趟祖师,秦长庚便给他惹出了这些个祸事来竟然胆大包天到采了元和殿前,澄碧池里的碧玉寒莲的莲蓬! 原本两汪碧水上浮着碧玉盘,叶瓣染嫩绿的白莲亭亭而立,饱满的莲实错落有致。 如今碧水上碧玉盘犹在,莲花犹在,莲实却被采了个精光,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茎秆随风摇曳。 要知道那碧玉寒莲万年抽芽,万年展叶,万年抽蕾,万年花开,再万年才能长成小小的个莲蓬。 而这五万年才能得着的天地灵果,尚未完全长成,竟然就惨遭了毒手被秦长庚大剌剌地次采了个干净。 凤元九垂眼看着地的莲子皮,额角青筋直突突:秦、长、庚! 秦长庚意犹未尽地缩回手,抖抖衣袍上的莲子皮站了起来,复又不甘心地弯腰把尚未吃完的莲子尽皆收进了乾坤袋里,这才满脸乖巧的应声:弟子在。 凤元九闭眼,深吸了口气,抬手虚抓,将秦长庚抓到近前,指尖氲着灵力,在他奇经八脉连点数次:甚么都敢吃,也不怕爆体而亡! 秦长庚摸着凤元九点过的地方,只觉得有股气在那处凝结。 反复摸了几次,未察觉出不妥,便大剌剌地说:那莲子清脆可口,吃下去并无不妥,只是寒气有些个重,冰得弟子胃有些不舒服。 得亏那莲子寒气重又未长成,不然你此时已然被灵机撑成球,砰的声炸成渣了。凤元九深吸了口气,总算是按捺住了心底里的暴躁,转身斜睨那明显幸灾乐祸的装嫩老妖精,劳你通禀声,凤元九求见祖师。 鬼灵精怪的小童咧嘴笑,津津有味地盯着凤元九的脸,以主奴灵契与殿中真人通禀了声,拂袖开了殿门:老爷叫你们进去。 凤元九反手抓住往后退的秦长庚,抓着腰带把秦长庚提进了元和殿 为请罪。 二为这个不省心的大弟子求情,请祖师垂怜,帮秦长庚梳理体内积聚的灵机,以免他爆体而亡,仙途止于练出气感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102章 神通妙法 元和殿。 百里长空看着凤元九眉梢的怒意和无奈,心中莞尔,面上却是端着祖师的架子,一脸风淡云清地明知故问:可是有事忘了禀报? 凤元九随手把秦长庚丢在地上,以眼神示意他老老实实跪着,便一抖袍摆,跪地叩首:弟子拜见祖师。 拜见完,凤元九一指秦长庚,无奈道:弟子并无未禀报之事,而是座下弟子顽劣,糟践了祖师的心爱之物,特意带他来向祖师请罪的。 秦长庚一听心爱之物心里一突,立马叩首:弟子拜见祖师。弟子着实不知那池中莲子乃是祖师心爱之物 说着,秦长庚巴掌大的一张脸,现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弟子见那池中莲花跟弟子家中那池子白莲没甚么差别,只当是祖师养来吃莲子的,就 你家中那池子白莲,花瓣上可也染了碧绿?百里长空声音飘渺,回荡在大殿之中,并分辨不出喜怒。 秦长庚抬起袖子,往眼上一遮,立即被他习惯性浸过姜汁的袖子刺激的眼圈一红,睫毛上挂着泪,期期艾艾:没没有 百里长空轻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秦长庚小心肝一抖,忙不迭绞尽脑汁给自己找补:弟子以为花瓣上那些个绿色,是因为祖师道场灵机浓郁,莲花变异了。并不知那是祖师心爱之物,不然就算借弟子十个胆子,弟子也不敢造次啊! 秦长庚这一番表演,自然欺瞒不过百里长空的法眼。 百里长空端量着跪在殿下这个戏精似的小崽子,轻笑了一声,道:既然只是普通的变异白莲,吃了便吃了罢。 秦长庚一喜,立马叩首:弟子拜谢祖师不罪之恩。 拜谢完,就想爬起来。 凤元九真元凝聚而成的大手一拍,把起到一半的秦长庚又拍回了地上:劣徒吃了足足有两捧碧玉寒莲的莲实,灵机积聚于奇经八脉之中,着实不是他眼下能所能消受的。还请祖师垂怜,为其梳理体内灵机,以免他就此仙途断绝,无望长生。 听到仙途断绝,无望长生,秦长庚顿时抬眼,巴巴地看着高坐于云床之上的百里长空,可怜兮兮地好似一只等着救命的小奶狗。 百里长空看着殿中一清冷正经、一卖乖弄巧的师徒两人,莞尔失笑。 没再故意为难他们,澹然吩咐:且上前来。 凤元九慢条斯理地起身,带着装得比小鹌鹑还要乖的秦长庚,款步踏上石阶,在云床前立定。 恋耽美 ——(68) 凤元九躬身:劳烦祖师。 他既然已入你门下,便是我嫡脉传人,倒无需这般客套。百里长空指尖搭上秦长庚的脉门,略一探查,微皱了下眉,对凤元九说,你这弟子怕是有饕餮血脉,着实能吃。 凤元九斜睨了秦长庚一眼,无奈道:我在落日城初见他时,他便在拿着他爹的灵茶煮现掏的鸟蛋吃。 原来不光是个饕餮,还是个皮猴儿。百里长空笑骂了一声,跟凤元九说,替他梳理体内灵机倒也不费什么事,不过梳理之后他怕是就筑基了。 筑基期便去不成外六观了,他下山之前还得另外想法子安顿秦长庚。 凤元九揉了下隐隐作痛的额角:天意如此,便只能另作打算了。 百里长空颔首,一指云床,吩咐秦长庚:坐上来。 秦长庚偷觑了一眼凤元九的脸色,吭哧吭哧,手脚并用爬上了太清掌门真人的云床。 纤细艳丽的青年,缩手缩脚地蹲在那里,小模样像极了待宰的羔羊,然而,那双过于灵动眼睛却泄露了他内心的野性。 见惯了毕恭毕敬的门人,骤然见着这般鲜活的小崽子,百里长空顿觉有趣。 坐过来,五心朝天。抬指点着身前吩咐完秦长庚,百里长空跟凤元九说,长生要入煞魂渊成就洞玄,自是无暇替你管教这皮猴儿,你若是放心,不妨把他留在元和殿,正巧儿我这缺一个侍弄那两池子莲花的小童。 凤元九闻言一喜,当即躬身应诺,笑着说:能入祖师法眼,着实是劣徒天大的机缘。 听闻要被留下侍弄那两池子白莲,秦长庚老大不乐意,然而见自家美人师父喜不自胜地忙把他卖了,秦长庚瘪瘪嘴,敢怒没敢言。 秦长庚这番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凤元九和百里长空,不过他们皆未点破。 百里长空更是直接隔空把他按到云床上,摆弄好了他的姿势,淡然吩咐:抱元守一,心神空明,无妄无我说着,百里长空问凤元九,可给他择定了修行功法? 长庚乃五行杂灵根,修行弟子的《太易归元玄录》却是最合适不过。凤元九说着,并指一点眉心,自识海中逼出一枚氤氲着灵光的玉简,此乃上卷,弟子尚未来得及传法与他,他便偷食了澄碧池中的莲子。 百里长空颔首,招过玉简,封入了秦长庚的识海里:且参悟一番,记住每层功法的真元运行轨迹。 秦长庚不敢敷衍,当即顺着百里长空的引导,意念入识海,开始参悟《太易归元玄录》上卷。 自初见便跳脱顽劣的人,突然安静下来,认真的神态倒真的有了几分秦长安影子。 凤元九看着秦长安,一时间,心中不无怅然。 百里长空瞥了凤元九一眼,抬指点出一个赤红的字符,开口道:给他梳理灵机需得费些年月,你不妨趁机将这门神通参悟一番,于你下山历练也多些助益。 出自上尊的神通自然没有弱的。 凤元九当即拜谢:弟子拜谢祖师赐下妙法。 百里长空一指,于离云床约莫三丈远的地方放了一张正心席:若有不解之处可以问我。 凤元九又躬身行了一礼,这才移步至正心席上开始参悟神通法门。 百里长空所赐下的神通,竟是太清十二神通之一的身外化身! 凤元九颇为意外。 成就元婴后,本就可以前往天禄院择选两门大神通,身为九大弟子首座,又可多择选一门大神通。 当日凤元九左右权衡,最终放弃了颇为心动的替身神通身外化身,择选了遁术追星逐月、收人神通太玄天袖,以及攻击神通斗转星移。 倒是没想到,今日竟是沾了不着调的徒弟的光,得了掌门赐法。 掌门真人赐下的身外化身之术,比自天禄院直接参悟而来的诀要更是多出了掌门真人自己对这门神通的理解。 凤元九参悟起来,简直是事半功倍。 修行无日月,凤元九沉浸在妙法中不知年月,悠悠便是三载。 这一日,百里长空自秦长庚脉门上收回手,看着被灵机巨茧裹在正中的玄孙轻舒了口气,便觉殿中又有灵机波动。 循着灵机波动的方向望去,便见趺坐于正心席上的凤元九,身行忽而消失,忽而出现,如此反复变幻了约莫有盏茶的时间,便见其身影一抖,一分为二,自趺坐于正心席上的身影中走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化身。 化身眉目气质皆与凤元九别无二致,自凤元九身影中走出之后,便仪态优雅地朝着百里长空行了一礼:弟子拜谢祖师点悟妙法。 这一声谢确实是有缘故的。 凤元九参悟身外化身之术,卡在最后关头,反复尝试了数十次都未成功,全赖百里长空点拨,他才得以悟透此神通,化出第一道身外化身来。 百里长空颔首,受了这一声谢,难得开口赞道:悟性不错,当日你师祖参悟此神通术,用去足足五年才算小有所成。 于正心席上趺坐的本体收功,凤元九起身,漫步行至化身身侧,含笑与化身对视了一眼,转而朝着百里长空躬身:全赖祖师教导有方,弟子才能小有所得。 这功劳我却是不领的。百里长空说完,含笑端量着殿下如双生子一般的两道身影,不错,化身足以以假乱真。 此等妙法,可做奇兵。凤元九动念,身外化身走向本体,与凤元九融归一处,眼含期待地盯着百里长空,笑道,恨不能尽修我太清十二神通。 百里长空莞尔,略一思量,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身为一派之尊更该以身作则。赐予你一门神通还算说得过去,再多便是徇私了。 看着凤元九面露失望,百里长空又不紧不慢地道,若是你愿意将《太易归元玄录》归入天禄院,做为我太清第七门顶级功法的话,我可以作主,让你去天禄院再择两门神通。 将《太易归元玄录》拓印一份归入天禄院,弟子自然愿意。凤元九慢条斯理地道,只不过《太易归元玄录》好歹是上古遗策,只两门神通的话 说完,凤元九目光灼灼地盯着百里长空。 原是个小狐狸!百里长空笑骂了凤元九一句,指尖隔空戳着凤元九,三门,也不怕贪多嚼不烂! 凤元九躬身道谢:祖师且安心,弟子定会悟透一门神通之后,再去参悟下一门。有栖凤台在,时间充裕的很。 百里长空一指殿门:你且去罢。 与此同时,云床上的灵机巨茧骤然开始涨缩,旋即便碎成碎片,源源不断地没入了秦长庚体内。 秦长庚双眸紧闭,趺坐于云床之上,归拢好了涌入体内的灵机,起身,朝着凤元九叩拜:弟子恭送师尊。 凤元九定睛看着秦长庚,却见他已是筑基后期修为。 略一思量,便将之前得自秦长生与蒙焱的符宝、以及几瓶子丹药,一袋子灵石赐了下去:你且随祖师好生修行,若缺什么自去映日峰上取。 秦长庚恭声应诺。 凤元九又道:也可去首阳宫去寻你师祖。 秦长庚再次应诺。 百里长空笑骂:我还能差了他修行资源怎么着? 凤元九从善如流地躬身拜谢:弟子代劣徒拜谢祖师所赐。 百里长空拂袖,直接把端着世家子风范借坡下驴行无赖行径的曾徒孙送出了元和殿。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妙,两个美人。 凤元九:卒。 第103章 事了离山 猝不及防出了元和殿,凤元九愣了一瞬,朝着元和殿紧闭的大门躬身行了一礼,便攥着掌中多出来的掌门金令踏上万里星河离开了云台峰。 云台十峰,云台峰居于正中,其余九峰环绕在侧。 凤元九于缭绕云雾上略一停顿,便朝着天禄峰而去。 自天禄院凭借掌门金令,以《太易归元玄录》的拓印本兑换了三门大神通术,分别是 金属性大神通术,紫霄神雷,修练至极致,紫霄神雷之下一切皆化为虚无。 木属性大神通术,枯木逢春,小成便可恢复五成伤势,修练至大成,可起死回生,相当于多了一条性命。 水属性与时间相结合的大神通术,似水流年,修练至极致,可使时间流转,生死尽皆在一念之间,与斗转星移相结合,更是能时空颠倒。 凤元九此番当真是收获颇丰。 从天禄院出来,凤元九又走了一趟天衍院。 天英院炼制好的法驾正在天衍院布置禁制法阵,凤元九到的时候,法阵禁制已经布置到了尾声。 凤元九端量了一眼按他要求改好的法驾。 青山掩红墙,湛空映黛瓦。 石板路自山脚蜿蜒至葱翠深处,偶有瑞兽疾走,灵禽掠空。 除了山间飞禽走兽尽皆是前世所没有的妖禽妖兽,这座法驾却是与他前世苦修三百载的山门别无二致。 熟悉的道观映入眼帘,曾经的青灯相伴仿佛就在昨日,然而,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为了金丹大道孜孜以求的元九元掌门了。 他现在是九州第一玄门,太清派首座大弟子,掌门嫡脉第三代传人的第一人。 往事已如烟云,汇入了时光长河。 未来绚丽多彩,只待他持笔书写。 斩却旧日尘缘,凤元九心头兀然一松,只觉心境又隐隐攀升了一劫。 帮他布置法阵的乃是天衍院的徐长老。 徐长老闷头布置完最后一道防御禁制,揪着唇边一撮胡子恭喜凤元九:恭喜师弟心境大涨。 见了这法驾,忽有所悟罢了。凤元九抬眼望着氤氲起宝光的法驾,问徐长老,徐师兄,这禁制法阵可是布置得了? 徐长老胡子一翘,眉飞色舞地道:师弟且上去看看,可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凤元九颔首,登上法驾,细细看过来,却是无处不妥当,心中甚是满意,遂自乾坤袋里拿了一壶神仙酿给徐长老:劳烦师兄劳心费力多日,一壶水酒给师兄解乏,还请师兄笑纳。 这徐长老除了禁制法阵,就好这一口酒,嗅着神仙酿的香气手便比嘴快地接住了酒壶,接完了又有些尴尬,本来他这么尽心尽力地给凤元九布置法阵是想替他小徒弟求份机缘的,可偏偏手快接了凤元九的酒。 一时间这手停在半空,收也不是,送也不是,把个小老头愁红了脸。 凤元九莞尔,拂袖收了法驾,轻笑:徐师兄若有所求不妨说来听听,但凡不算过分,小弟子不会拒绝。 徐长老松了口气,把酒壶抱进怀里,搓着手说:愚兄座下有个弟子,天资不俗,于阵法一道更是极为精通,只是性格孤僻了些。 凤元九扬眉,示意徐长老继续说。 愚兄若是能再有两百年寿数倒也不愁,也能护着他顺利凝婴,于这天禄院立足。徐长老轻叹了口气,可愚兄寿数将近,只余下三十余载的寿数,便不得不在兵解之前,替他寻个托庇之所了。 凤元九会意,徐长老这是替他的爱徒投诚呢:令徒可在天衍峰上?若是在,不妨将他唤来见上一面。 徐长老立时眉开眼笑:在的在的!他就在旁边那处地火天炉布置法阵,愚兄这就唤他过来!说着,一双胖手便十分灵巧地折了一只胖胖的纸鹤放了出去。 不过须臾,便见一身着绯色弟子服的年轻修士自通道尽头而来。 年轻修士长眉入鬓,细长的眼,眼尾微微吊起,鼻梁高挺,唇若点朱,身量不高不矮,刚好七尺五寸。 举手投足间不见拘谨,着实好丰仪,只是那旁若无人的姿态着实让人不愿亲近。 年轻修士自凤元九身边经过,半分眼风也未分给他,直接走到徐长老身边叫了声:师父。 徐长老苦兮兮拍了下年轻修士的后脑勺:快见过凤师叔。 年轻修士这才不甘不愿地转身,低垂着眉眼,道了一声:弟子见过师叔。 被唤上一声师叔,自当赐下见面礼。 凤元九没甚么准备,忖着精研法阵禁制之人,必然对妖兽的皮毛骨血感兴趣,便随手赐下一副得自荒古枯山的妖兽骨架做了见面礼。 这年轻修士,视凤元九那张昳丽无双的脸如无物,见了这白森森地骨架却是双眼放了光。 爱不释手地摩梭了两下玉白的枯骨,年轻修士,复又躬身:伍子章拜谢师叔厚赐。 自穿越至九州之地以来,这伍子章几乎是独一个毫不关心他这张脸的修士。 不管是故作姿态,还是真性情便如此,总归是惹起了凤元九的兴趣。 凤元九神识落在伍子章身上,仔仔细细地扫视了一遍,未发现不妥之处,转而问徐长老:徐师兄可能当得了令徒的家? 徐长老忙不迭点头:自然,师命不可违。 凤元九颔首,也未问伍子章的意见,直接道:如此徐师兄且与令徒分说分说,分说明白了,便让他去映日峰寻凤元宝即可,届时自会有安排。 徐长老立马道:行,愚兄会尽快让这臭小子过去找师弟报道。 凤元九余光扫过瞬间呆愣的伍子章,踏上万里星河离开了天衍峰。 如今万事皆已安排妥当,是时候该下山去寻母亲的踪迹了,至于方才他随手收下的伍子章,便如他方才所说,自有元宝进行安排。 凤元九足踏万里星河,自天衍峰一路前往首阳山,沿途无数门人弟子驻足让路,恭声问大师兄安好。 凤元九此番倒是更加明白这首座大师兄因何人人皆想当了撇去诸般资源不提,单这份尊容便让很多人着迷。 凤元九踏着万里星河落在首阳山前,步行上山,行至望月殿,却见殿中空无一人,问过殿前童子,方知康玄一被自家师父邀去了首阳殿中坐而论道。 凤元九刚欲入栖凤台,去参悟一番刚得的大神通术,便听得耳边传来自家师父的传音到首阳殿来。 凤元九收回掌中画卷,起身,一理衣袍,出了望月殿。 望月殿与首阳殿隔着金莲池,有曲廊相连,自打凤元九往莲池中放入了百尾荧惑,衬上了荧惑尾上星光,此间风景愈发美轮美奂。 恋耽美 ——(69) 踏着白玉廊桥,行至首阳殿前,凤元九推门而入,便见康玄一与秦长生于云床上相对而坐,还真是一副坐而论道的架势。 凤元九在门口停顿了一瞬,继而款步入殿,恭恭敬敬地行礼:弟子拜见师尊,拜见康师叔。 秦长生拂袖,以一缕轻风托起凤元九:可是准备妥当了? 凤元九恭声应是:俱已准备妥当,唯有长庚那里出了些许意外。 秦长生扶在酒壶上的手一顿,问:意外? 弟子拜见祖师时,将长庚留在了元和殿外,结果他将祖师殿前碧玉寒莲的莲实采了个精光,吃了个肚圆。凤元九带着几分告状意味,更是隐含着几分埋怨,将秦长庚的行径说了一遍,这才道,弟子唯有厚着脸皮求祖师替他梳理积聚于体内的灵机。他倒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已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了。 他如今在何处?秦长生皱眉,若是尚未安排妥当,可求你师祖代为管教一二。 这倒是不必,毕竟师祖另有要事。凤元九瞥了康玄一一眼,未提煞魂渊之事,含着笑道,也是长庚福缘深厚,虽去不成外六观,却是被祖师留在了身边教导。 秦长生闻言,眉眼瞬间柔和。 凤元九含笑看着自家师父,以眼神问他说好的既已转世,便前缘尽断呢? 向来心思通透的秦长生,此次却是迟钝了起来,硬是一副未领会凤元九目光中深意的模样,端起琼浆,敬向康玄一:为兄便不强留师弟与为兄论道了,预祝师弟归途顺遂。 康玄一举杯与秦长生相碰,颇有几分一切尽在不言中地意味。 直至离了云台十峰,行至云台山脉边缘地界儿,凤元九看着在人间烟火打包了千只烧鸡的康玄一,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竟不知康师叔与家师竟然那般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 康玄一于心中揣摩着这几个字,斜睨着凤元九,似笑非笑:嗯? 凤元九自知失言,面不改色地胡诌:我是说我欲顺路回一趟栖凤城,师叔意下如何? 康玄一意味深长地看了凤元九一瞬,倏尔低笑:随你。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摸了下有些发烫的耳朵,足下生星河,当先往连云山脉的方向而去。 连绵山脉自足下掠过,康玄一那朗阔的笑声顺着山林间的风飘忽而至,凤元九忽然轻笑一声,心念一动,放慢了万里星河的流淌速度。 待被他落在身后的康玄一也踏上了星河,凤元九才催着万里星河朝着栖凤山疾行而去。 当时为拜入太清山门,他带着一小童,离开栖凤山,后又孤身入云台山脉,足足耗去两月有余才到得了外六观。 今日,他凝成元婴,足踏万里星河,不过三日功夫便到了栖凤城前。 然而,今时的栖凤城却早已不同往日。 没了昔日的和乐安宁、繁荣安康,却是遍地残垣,满目疮痍。 凤元九抬眼看着城墙上那断成两截的栖凤城,胸腔内血气翻涌,鲜红的血顺着唇角溢出,顺着月白色的法袍滑落,瞬间染红了无数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我怀疑你在吃醋,我有证据。 凤元九:我不承认就是没有。 第104章 断壁残垣 正值心思浮躁,心境紊乱之际,识海中琴魄骤然金光大作,以一声嗡鸣唤回了凤元九的神智。 与此同时,一股沁凉自额头浸入识海,渐而抚平了他心间的浮躁。 凤元九默念《清净心经》,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心境,抬眼看着与他额头相抵、满眼担忧的康玄一,涩声道:栖凤城没了。 那双向来清冷的狐狸眼,此时染满了悲痛。 康玄一拢紧手臂,给凤元九一个拥抱,轻抚着他的后背说:且上栖凤山看看,毕竟有你外公在,毁的可能只是栖凤城。 他外公凤安澜,好歹也是一介上尊,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毁了栖凤城,情况恐怕就不容乐观。 而且,他那个贪慕凡间繁华的二舅舅,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栖凤城里的。 凤元九额头抵在康玄一肩头,缓了一下,动念催着万里星河往城中凤家宅院而去。 昔日高悬空中的玉带银河断成了数截,林间栖息的瑞鸟吉兽早已不知所踪,雕梁画栋变成了断瓦残垣。 凤元九漫步于碎金裂玉里,一路寻至家主所居的栖凤堂,便见那些精巧至极的摆件无不裂的裂碎的碎。 不愿意相信二舅舅遭了难,凤元九神识一丝一丝地扫过去,却只寻到了一枚豁了口的白玉扳指。 残损的白玉扳指上隐有山水流转,正是二舅舅凤祥玉从不离身的法宝。 凤元九攥着扳指,眼泪止不住地顺着眼角往下滑落。 康玄一看得揪心,手搭在凤元九肩上,说:不过是一件法宝罢了,并不能说明甚么。 凤元九不愿承认自家舅舅凶多吉少,点了点头:舅舅向来福缘深厚,必能逢凶化吉。 定然。康玄一指腹抚过凤元九眼尾,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兴许他们正躲在哪处结界里也不一定。 去山顶草庐看看。凤元九本打算把扳指收进乾坤袋里,待日后回山后把扳指交给凤元宁,却没能收进去。 康玄一接过扳指把玩了一会,还给凤元九,说:以前曾听闻凤家有一极为特别的玄器,可化万里山河,纳万人入山河小境。 凤元九心头一动,不动声色试着用栖凤台收了一下扳指。 见扳指消失在掌心,凤元九轻舒了口气,缓步往山巅踏空而行:这我倒未曾听说过。不过,便是有这等玄器,想来也是掌握在外公手中的。 玄门上尊,言出法随,哪里用得着什么玄器! 康玄一看着凤元九的背影嗤笑小狐狸崽子,这是防着他呢! 神识外放至极限,笼罩了整片凤家宅院废墟,康玄一不紧不慢地跟在凤元九身后,漫不经心地笑骂了一句:没良心。 凤元九不为所动,心情不爽,连个白眼都欠奉。 这是他小祖宗! 康玄一轻叹了口气,紧走了两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最适宜保护凤元九的位置。 * 凤元九和康玄一一道,从栖凤城寻到凤家宅院,又从凤家宅院寻到山腰上的竹阁,自竹阁又爬到栖凤山山顶。 一路所过之处,尽是残垣断壁。 草木尽毁,山石被劈成了两半,削平了山头。 栖凤山顶上,草庐不知所踪,留在原地的是一片灰烬,死气缭绕,生机断绝。 凤元九沉默了一瞬,心情十分沉重。 康玄一抬手召回跟了他们一路的魔头,随手捏成墨色魔元纳入掌中,过了须臾,说:斗法痕迹处理的太干净了,未寻到半分有用的痕迹。 凤元九沉默了一瞬说:山顶应是毁于凤家秘术天凤涅槃。 山顶草庐乃是凤安澜上尊的清修之所,等闲人可上不来,能上来又能把凤安澜逼得用天凤涅槃的,屈指可数。 紫宵剑派的五大剑尊可以,幽冥宗的大长老封黎尊主可以,天魔宗凌霄尊主可以,玉虚派的华玉上尊可以,还有妖部蛟主也可以 这些都是有可能逼迫凤安澜上尊之人。 当然,狐部的狐主,正气门浩气门两大至圣,太清派的上尊也有人可以把凤安澜上尊逼迫至此,但他们不可能做下这种事。 康玄一在心底里把九州之地有名有姓的尊圣们过了一遍,却也说不准会是哪位做下的这事斗法痕迹留下的太少,而且尊圣斗法却没有引发天地异变,斗法时必是收着手的,收着手施展法术便可多出无数种伪装,这就更难揣测了。 康玄一凝眉苦思良久,轻叹了口气:怕是需得从长计议了。 凤元九收回散至四周的神识,回过身对康玄一说:还有一处未去。 未去之处自然是凤家秘库。 凤元九带着康玄一行至栖凤山后山的梧桐谷。 梧桐谷里,草地青翠如昔,梧桐木挺拔如故,金灿灿的伞盖遮天蔽日,把整个山谷护得严严实实,仿佛这栖凤山最后的净土。 凤元九站在谷外望着谷内美景,一时间竟不知应进还是应退。 满山疮痍,唯有此地未被殃及,太过不寻常。 但此地是凤氏秘库所在,亦是凤氏祖地所在,法阵禁制最为严密,避过此次劫难也不无可能。 凤元九举棋不定。 康玄一手搭在凤元九肩上,轻轻往前一送,把凤元九推进了梧桐谷,替凤元九做了抉择。 然而,他本来打算跟凤元九一起入谷探个究竟的,却不想竟是被一道柔和的屏障给拦在了谷外。 康玄一瞬间脸黑如锅底。 * 凤元九猝不及防被推进了梧桐谷,回头看了一眼脸臭出天际的康玄一,直接朝着梧桐谷深处走去。 非凤氏血脉,过不了梧桐谷第一道屏障。幼时娘亲给他讲凤氏秘辛时,说过的话骤然滑过脑海。 凤元九心头一松,直朝着梧桐谷深处而去。 谷内一如他当日所见,静谧清幽,没有一丝改变。 凤元九行至当日进入秘库的空地,站了片刻,躬身行礼:后辈子孙凤元九拜见三位长老。 无人应答。 凤元九再次躬身行礼:凤元九拜见三位长老。 依然无人应答。 凤元九皱眉,站直了身子,神识外放,笼罩周边树木:若是长老仍在谷中,烦请现身相见。 似有清风拂过,叶片摩梭出阵阵沙沙声,然而,待得清风过后,依旧无人现身。 凤元九心底才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渐而失去了光彩。 凤元九在原地等了片刻,一拍灵兽袋,放出了被他关在里面的涂成陆。 涂成陆甫一见了天地,便窜到凤元九肩头,缩着指甲用爪子掐着凤元九的脖子猛一通摇晃:你竟然把我关在灵兽袋里足足二十八年!!! 凤元九当日意外凝婴,后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确实把涂成陆给忘了个干净。 若不是今日有所求,他怕是一时半会儿仍想不起这只小狐狸来。 好歹算是他兄长,被他关在灵兽袋这么些年不闻不问,凤元九自知理亏。 任涂成陆掐着他脖子发泄了几下,凤元九这才拂开颈间毛茸茸的爪子,开口道:此次确实是我的疏忽,还请六哥消消气,眼下之事着实要紧,还请六哥先帮了我这个忙,待忙过了这糟,我必向六哥请罪。 涂成陆尾巴甩甩,六条尾巴轮盘抽了一遍凤元九的后脑勺,歪头轻哼:九弟这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凤元九抓住小狐狸的脖颈,轻撸了两把:六哥。 小狐狸绷不住,圆圆的狐狸眼里闪烁着笑意,冷哼:哎,受不了你!说吧!什么事儿? 凤元九掌心顺着小狐狸的脊梁撸了一把光滑油亮的皮毛,曼声道:此地应是有三处秘库,然而镇守长老却不知所踪,还请六哥帮我找出秘库入口,助我进入秘库探上一探。 涂成陆闻言,小狐狸眼微眯。 巨大的六尾妖狐虚像自他体内缓缓升腾而起,化作流光融入周围飘荡的灵机里,须臾在三处位置凝聚成了三只缩了水的六尾妖狐。 涂成陆闭眸感应了一番,睁眼问凤元九:九弟欲先入哪间秘库? 三处秘库入口,成三才之位悬于空中。 凤元九凭着昔日记忆,一指天位入口:便这处吧! 涂成陆会意,瞬间身化残影,窜向了天位那道妖狐虚影。 在涂成陆即将碰到妖狐虚应的瞬间,自天际突然飘来一声苍老疲惫的喝止声:且慢! 作者有话要说:  10月5号开古穿言情《穿书后嫁了病秧子妹夫》,id:5014009,打滚儿求预收啊!~~~ 文案: 静姝临睡前看了两眼《侯爷的错嫁新娘》 国公爷嫡女静姝,父亲死后,亲叔叔继承了爵位。 大婚当日,静姝上错花轿,侯府世子未婚夫成了堂妹的新郎,她则成了皇商家病秧子堂妹夫的新娘。 看到这,静姝愤而留评:女主白莲男主瞎,女配RZ全家渣,写的这是什么狗比玩意儿,国公府嫡女配皇商的儿子,作者太太,你的常识喂了狗叭?差评弃文! 然后,她就带着书城app穿成了那个被她骂RZ的同名美苦惨女配静姝。 看着一口气倒三口的病秧子妹夫,静姝表示,当个小寡妇守着万贯家财,每天吃吃喝喝,赚赚钱,追追文,催催更,这可真是太可了! 然而,静姝左等右等,那个病秧子就是吊着一口气不肯死,看她的眼神还一天比一天奇怪,简直跟个饿狼似的 静姝默默在书城app留言 作者太太,你别坑啊!求后续啊!那个病秧子到底死不死啊! 作者回复:病秧子是作者真爱,不死,谢谢。 #妹夫怎么还不死,在线等挺急的# #妹夫居然穿马甲,犯规,差评!# #妹夫带我躺赢,真香!# 第105章 幸存之人 涂成陆的狐影堪堪止在了天位虚影之前,两者相距不过一指的距离。 凤元九抬眼望向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便见三株金冠梧桐木之间的虚空中漾起道道涟漪,须臾便有一独臂胖修士显出了身形。 这位独臂胖修士,脸色苍白,唇艳红,印堂黑气缭绕,手中杵着一把龙头拐杖,微微下垂的眼角遮掩着猜疑,把凤元九从头打量到了脚:你是两百年前,一次入了三处秘库那娃娃? 凤元九动念召回涂成陆,凝神戒备:正是晚辈。 独臂胖修士盯了凤元九一瞬,抛出一块漆黑的石头:滴一滴精血进去。 凤元九以真元裹着掌心接住石头,握在掌心把玩。 这块石头形状并不规则,正看像振翅欲飞的凤凰,侧看又像是奔腾翻涌的海浪。 拿不准这是个什么东西,凤元九自然不会直接滴精血进去。 独臂修士见凤元九迟疑,面无表情的补充说明了一句:此乃产自祖地的血脉石,只有纯净的凤氏血脉方能令其化凤。否则便会被一汪巨浪拍死在这谷中。 恋耽美 ——(70) 凤元九却也没全然信他。 堂而皇之地把《异物志》和《九州奇物大赏》翻了一遍,没看到名为血脉石的东西,便折了个纸鹤给梧桐谷外的康玄一飞了过去。 康师叔可曾听说过血脉石? 血脉石?什么颜色?可千万别随便滴精血进去。 凤元九看了一眼脸色变得铁青的独臂胖修士,慢条斯理地又折了一只纸鹤飞出了梧桐谷。 黑色。 血脉石乃是九州大陆十二修真世家祖地里特有的东西,可验看族人血脉是否纯净。康家血脉石正面乃是祖神公共之像,惩戒面乃是祝融之象。以我推测,凤家血脉石正面应当是天凤之像,惩戒面当是水属性相关。 黑色血脉石乃是测魔意的,若血脉石符合我的推测,可以滴精血,有机缘。 凤元九一点纸鹤,将其重新化成了天地灵机。 垂眼端量了掌中漆黑的石头片刻,自指尖挤出一滴精血滴在了上面。 殷红的血落在鸽子卵大的石头上,瞬间便渗入了其中。 原本漆黑如墨的石头,得到精血的滋养,瞬间红光大盛,化作一只赤色的火凤振翅高飞,高啼着飞入了空中。 火凤鸣叫着于梧桐谷上空盘旋了一周之后,便直直地朝着凤元九的额头飞了过来。 见凤元九欲躲,独臂胖修士忙不迭的喊:小子,站着别动,有大机缘! 凤元九硬生生地止住了欲挪动的脚步,定在原地,仰头望向扑面而至的火凤。 火凤托着长长的火尾,划过碧空,带着灼热的温度钻入眉心。 没有预想中的灼痛,火凤融入识海,荡涤元神,竟是暖如温泉一般的舒爽。 凤元九的元神之体沉浸在赤色浆液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纯净凝实,直至赤色浆液被尽数吸收,凤元九的元神之体已然犹如实体。 元神之体于识海中睁眼,凤元九亦自入定中醒转。 起身朝着与涂成陆一起为他护法的独臂胖修士行了一起:多谢长老护法。 独臂胖修士摆摆手,说:自家血脉,无需客套。 凤元九起身,略作沉吟,便开门见山地问:晚辈自外归来,发现栖凤山上遍地疮痍,族人尽皆不知所踪,长老可否为晚辈解惑? 独臂胖修士轻叹一声,拂袖裹着凤元九上了云头,朝着天位秘库洞口以西、第三株梧桐木驾云而去。 直至此时,凤元九才知道,原来这梧桐谷中别有洞天。 镇守秘库的长老们并非于梧桐木上栖息修行,而是在梧桐木内的木心境里静修。 木心境乃是介于随身洞府与境中境之间的空间,其内灵机数倍于境外,只是假托于亿年古木,不可移动,亦无法调整时间流速。独臂胖修士带凤元九进入的,显然是他素日里的修行之所,只是此时境中草庐里躺着一位布衣修士,占据了唯一一架云床。 独臂胖修士把凤元九带至云床之前。 凤元九定睛打量云床上的修士。 细端量下来,这位修士竟是与他二舅舅凤祥玉长得颇为相似,若不是那一身素白粗布法袍绝不可能是二舅舅会穿在身上的衣裳,凤元九大概会以为这便是他二舅舅凤祥玉。 凤元九又细细端量了一遍,终是发现了这人与他二舅舅的一丝差别:这是?大舅舅凤吉玉?还是外公凤安澜? 独臂胖修士手脚麻利地给云床上的法阵换好了新的灵石,席地坐在云床前:这是家主。 凤氏长老们口中的家主,一直只有一个人凤安澜。 这是凤元九第一次见到他那个传说中的外公,却不承想竟是在这等境地,见到了沉睡不醒的外公。 凤元九心中又悲、又喜,着实复杂:外公这是 独臂胖修士神色怆然:重伤之下施展天凤涅槃之术,伤了本源,本来服下真凤之心可立即恢复如初,奈何原本收于秘库中的真凤之心全部不知所踪,只得暂时陷入沉眠。 说着,独臂胖修士目光灼灼地盯着凤元九,说起来,那真凤之心似乎在你去过秘库之后,少了一颗。 凤元九扬眉,思量了一遍,自乾坤袋里找出了当日他自秘库中得来的、始终没闹明白有何用处的、暗红无光的石头:可是这个? 独臂胖修士蹭的站起来,扬手要抓凤元九掌中的石头:正是!天佑我凤家! 凤元九合掌,攥着石头闪身避开独臂胖修士的真元大手的同时,挡在了独臂胖修士与云床之间。 抬眼见涂成陆已然身化原型,封住了独臂胖修士的退路,凤元九不紧不慢地问:我之身份,方才已然用血脉石验证过了,然而,长老之身份却未曾验证过,弟子着实不太放心。 独臂胖修士站着没动,掌中龙头长拐轻轻一磕地面:你意欲如何? 多事之秋,小心谨慎些总无大错。凤元九反掌掏出一块漆黑如墨的玉牌,正是当日在乱星海上,康玄一给他的那枚玉牌。 这玉牌不仅可以庇护他万魔不侵,还可辨别他人是否被魔意所染,照见所有邪祟。 因此,凤元九澹然地看着独臂胖修士,要求:还请长老敞开心神,让弟子照上一照。 独臂胖修士盯着凤元九掌中玉牌,神色不定。 还是说长老果然心中有鬼,不敢让弟子验证。凤元九心念微动,五弦古琴现于怀中,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意思。 且看你能照出什么花样来。独臂胖修士轻哼一声,敞开了心神。 凤元九知道,这独臂胖修士并未将他手中的玉牌放在眼中,他要的也正是他这一份轻视。 动念掐诀,墨色玉牌骤然放大,旋转。 玉牌旋转而出的光影化作一道牢笼,骤然将独臂胖修士笼罩其中,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覆在独臂胖修士身上,逐渐渗入骨髓。 独臂胖修士面露狰狞,长拐杖上的龙头双眸变得漆黑如墨。 凤元九拧眉,神色变得凝重:六哥,助我! 涂成陆长啸一声,青色妖元离体,化作一条长长的狐尾卷向独臂胖修士,打断了那胖修士欲遁入掌中洞天的举动。 凤元九十指掐诀,快如闪电,便见得那黑色玉牌拖拽着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自那独臂胖修士头顶钻出。 那黑影身材纤长,面目模糊,凤元九看着眼熟,却又想不出何时见过。 形势紧迫,凤元九便也未细想,直接以长生锁将这黑影收摄了进去。 掐诀,御使着墨色玉牌,又如法重来了一遍,这一次有那独臂胖修士配合,容易了很多。 待确认独臂胖修士体内魔意已然驱除干净,凤元九抬手召回了玉牌:长老,得罪了。 独臂胖修士面色更加苍白虚弱,瘫坐在地上往嘴里塞了一把药丸子,过了良久才道了一声:多亏你有能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何来得罪之说? 凤元九拂袖铺了一张兽皮,趺坐于独臂胖修士对面:晚辈心中疑惑重重,长老可能为我解惑? 独臂胖修士沉默了一瞬,道:无妄之灾,猝不及防,好在这梧桐谷开启法阵后便唯有我凤氏血脉才能见得,不然恐怕连家主都 凤元九还道因何单单梧桐谷未损分毫,原来如此: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是何人如此妄为,竟将我凤家道场毁于一旦? 十五年前,外出游历的小少爷突然归来,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裹在黑袍里的男人。独臂胖修士垂眼,轻叹,二少爷见小少爷已然成就洞玄,十分欢喜,设宴为他接风洗尘,哪里知道好好的一场洗尘宴之后,小少爷就回敬凤家了一场修罗场! 这位长老口中小少爷自然指的便是凤元九的小舅舅凤如玉。 凤元九曾经通过魂凤寄影之术与凤如玉见过面,对凤如玉的印象颇为不错,闻言本能的反驳: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我怀疑我是个工具人。 凤元九:自信点,把怀疑去掉。 第106章 七曜锁元 凤元九不相信凤家这一场祸事是凤如玉所为。 独臂胖长老轻叹:何止是你,便是我亲历了那一场杀劫,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小少爷所为,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凤元九紧抿着唇角,不吭声。 独臂胖长老,抬指画出一面水镜:你且自己看。 水镜里是昔日繁华的栖凤城。 便见金玉堆就的广厦里,仙音悠悠,仙娥袅娜。 衣着华丽的凤祥玉与温婉淑慧的宫装丽人把酒言欢,裹在漆黑法袍之下、看不清面目的修士漠然陪坐在侧。 酒过三巡,茶烧三遍。 久别的兄弟二人仍未谈得尽兴,宫装丽人眼底里的喜悦却逐渐变得浅淡。 又一杯琼浆下腹,宫装丽人放下剔透莹润的玉盏,垂眸说:归来后还未去拜见过父亲,也不知他可有闲暇见我。 咱们兄妹数人,父亲最为喜欢的便是你,小时候也是你最黏父亲,也不知你中了什么邪,突然跟父亲使起了性子,一晃数百年也没见你过去这个坎儿凤祥玉笑意吟吟地看着凤如玉,颇为语重心长,如今可见你闹完了脾气,父亲自然是乐得见你的。 凤如玉浅抬美眸:二哥可要陪我一起去求见父亲? 凤祥玉并没有答应,笑着赶凤如玉快去:栖凤山顶那间草庐你比我去的次数多,哪用得着我陪着你去? 凤如玉抿着唇角看了凤祥玉好一会儿,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去。 衣袂卷着金色火焰轻摇,凤如玉漫步在漫天晚霞之下,无风而自动的火红宫装便像是夜幕降临前最后的璀璨,映亮了金堆玉砌的长廊。 凤元九沉默地看着水镜中的画面,心中忽悠所感,合掌攥住轻轻颤动的龟甲,默诵着《清净心经》,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水镜。 水镜上画面一转,已是到了山顶草庐前。 凤如玉停在草庐之外,站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口请见:父亲,如玉请见。 草庐的门无风自动,水镜上的画面随之变得模糊,画面再次变得清晰的时候,便是凤如玉手持滴血的长剑站在草庐里,垂眼盯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上的血花发呆。 凤安澜手捂着心口,眼神冰冷地盯着草庐门口的方向,掐诀施展天凤涅槃之术。 随着无边天火自凤安澜身上燃起,水镜跟着被蒸腾成了一片水汽消散在了空中。 凤元九闭眸回顾了一番方才所看到的画面,澹然道:便是小舅舅手持长剑,也不见得就是他刺伤了外公。 独臂胖长老反问凤元九:除了他,又有谁能刺伤家主? 凤元九依然摇头:不过是两段不连贯的影像罢了,藉此便认定是小舅舅伤了外公也太过武断。 独臂胖长老摇头长叹,似是不愿意与凤元九做无谓的争辩,只是道:你问我凤氏因何遭此劫难,我便尽我所能回溯时光,将能够复现的情景复现给你看,至于你信与不信全在你。 凤元九微微皱眉。 独臂胖长老又言:真相到底如何需得慢慢探寻,眼下当务之急是救治家主。说完,便目光灼灼地盯着凤元九掌心那块暗红无光的石头。 凤元九拢紧手指,将石头紧攥于掌心:既然这么些年都等了,便也不急于这一时。还请长老告知晚辈,外公周身所布乃是甚么法阵?功用为何? 独臂胖长老不无埋怨:你这小子恁得多疑! 凤元九面无表情:小心驶得万年船。 独臂胖长老无奈道:那法阵是七曜锁元阵,家主重伤之下施展天凤涅槃之术损耗太重,唯有以此阵锁住家主本源,帮家主多拖些时候,以期能等到下一颗天风之心诞生。 凤元九闻言,未置可否。 素白的指尖在空中连点,青色的真元凝结成线,汇聚成星,最终连结成了一副阵图七曜锁元阵的阵图。 凤元九堂而皇之地将这副灵机凝结而成的阵图折成了一只传音纸鹤,静静地看着独臂胖长老。 独臂胖长老腮边的肉抖了三抖,拂袖打开了木心境与梧桐谷的通道。 凤元九扬手放飞传音纸鹤,堂而皇之地问康玄一可识得这阵图? 纸鹤去的快,归来的也快。 凤元九抓住纸鹤,聆听康玄一的回复七曜锁元阵,千万别进入阵中! 虽未细说因何不能入阵,但康玄一的急切便说明了一切。 凤元九拂袖,将传讯纸鹤还归天地灵机,摊开掌心,问独臂胖长老:天凤之心当如何用? 独臂胖长老眼睛黏在天凤之心上,喉结微微滚动:你只管入阵把天凤之心放到家主心口即可。 凤元九颔首,举步走向云床,在即将踏入阵中之时又停住脚步,回头问独臂胖长老:如果我所记无差,于梧桐谷驻守的长老至少也应有洞玄期的修为。 没错。 敢问长老方才因何会被我这区区元婴期修士制住? 独臂胖长老一指自己的断臂,声音里不无恨意:十五年前那场劫难里,老夫失去一臂,修行倒退,又如何能招架的住你出其不意的暗算? 听起来似乎真挺合情合理,着实能忽悠忽悠涉世不深的年轻人。 凤元九抬眼望向天际,便见得一只格外健硕的纸鹤盘旋于青空里,被拦在了木心境之外:劳烦长老放只鹤进来。 独臂胖长老十分干脆地开启了木心境。 足有一尺长的纸鹤扑闪着翅膀落在凤元九指尖,凤元九指腹抚过纸鹤头顶,以神识读了这道格外长的传音。 七曜锁元阵,以金、木、水、火、土、日、月星辰石为基,借助七曜星辰之力,锁修士本源,困修士元神,强制修士陷入沉眠,从而增加夺舍成功的机率。遇着此阵可千万小心,万不可轻意入阵,你若着了道,哥可亏大发了。要知道哥中意的可是你的元神,并不想跟个披着你华丽皮囊的孤魂野鬼结成道侣。 此阵可有破解之法? 不入阵。 若人已经在阵中陷入沉眠呢? 恋耽美 ——(71) 那要看布阵之人下了多少老本了。若是七曜星石俱是极品,阵图又以九阶妖兽精血绘制,被困之人几乎无生还可能,除非有人以身代之。 如何取代? 呵! 无人能困我元神。 小狐狸,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问,问就是无可奉告。 凤元九轻哼一声,拂袖击散了落在他肩头的一众纸鹤,垂眸看着七曜锁元阵中,凤安澜身下那殷红的阵图,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这位长老,镇守凤氏天之秘库,自是不缺顶级的布阵材料。 七曜星石为阵基,隐匿无形,自然无从辨别其品质,但只看那绘制阵图所用的、殷红中带着金芒的妖兽之血,便也知道布置此阵所用的七曜星石品质不低。 这七曜锁元阵威力不容小觑。 而且这位长老这般急于诱他入阵,怕是所图非小,至少应该也打着把他与外公一同锁在阵中,供其夺舍之意。 凤元九一双本该潋滟多情的狐狸眼冷若凝霜想夺他与他外公的舍,也得看他同不同意! 凤元九转身,看着目光灼灼的胖长老,兀然轻笑:烦劳长老照看外公十五年,稍后还请长老再辛劳一遭,助我以天凤之心唤醒外公,还这遍地残垣的凤家一个真相! 那是老夫应当应分的事儿,何来辛劳一说?独臂胖长老展臂相请,救治家主要紧,一切待家主醒了再说。 凤元九颔首,不着痕迹地将天凤之心收入栖凤台中,掌中握着一块自九火瀑秘境中随手装入乾坤袋中的岩浆石,举步踏入了七曜锁元阵。 不是他妄自托大,而是眼下形势,要救外公非得如此行事不可。 独臂胖长老目光灼灼地盯着凤元九将掌中暗红色的石头放置在了凤安澜胸口位置,骤然放声长笑,笑着笑着,又从细长眼缝里挤出来一行老泪来。 独臂胖长老小心翼翼地自怀中摸出一个漆黑如墨的木匣子,颤抖着手打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太不让人省心了。 第107章 元神之战 木匣子里是一尊莹白如玉的元婴。 这尊元婴身形纤瘦,眉目线条俊逸,不难看出本尊当是一个相当清隽的人,自紧闭的双眸眼尾渗出两点红痕又给这份清隽增添了一抹妖冶。 独臂胖长老哆哆嗦嗦地摸了摸那尊元婴的眼尾,嘴里叨叨咕咕:等了15年,终于等来了第二个凤氏族人,如此你我兄弟二人便可同时换副皮囊共问长生大道了 家主的资质你是知道的,你夺了他的舍,修行必能一日千万里,不日飞升。独臂胖长老小心翼翼地解着元婴身上的红丝线,至于我,你也不必担心,那小崽子纵然天生资质平庸,但应颇有奇遇,短短两百余载就已经快至元婴中期了 凤元九皱眉看了片刻,留了一缕神识在那胖长老身上,便在阵内搜寻起那七处隐匿起来的阵基来。 外公凤安澜被锁在阵中多年,气机已然与这法阵融于一处,若是在阵外暴力破阵恐怕会连外公凤安澜的道体一并损伤。 至于先灭杀了独臂胖长老,那便是异想天开。 独臂胖长老至少也有洞玄期的修为,先前他能联合涂成陆制住他,那是那厮顺水推舟,要利用他驱逐魔意,不然他绝非那厮的对手。 若是他在法阵外动手,那厮绝对要拼命,届时不说他能否斗得赢那厮,他外公的道体十有八九是会不保的。 凤元九于阵中循着阵图细细搜寻了一遍,一无所获。 法阵外,那独臂胖长老已然把那元婴身上的红丝线解开了三分之一,嘴里的碎碎念,已经从如何夺舍,畅想到了夺舍成功后,双雄联手霸九州。 凤元九摇头哂笑,把目光定在了外公凤安澜的道体上。 脑中映着七曜锁元阵的阵图,对应着此阵方位,凤元九兀然心头一动,将视线落在了外公凤安澜胸口那块暗红色的石头上。 若所料不差,这处不光是外公凤安澜道体之心门,应该也是整座阵法的阵眼所在。 恐怕那真凤之心并非只是帮助外公凤安澜道体恢复本源那般简单,十有八九也是这七曜锁元阵威能开启至最大的关键。 若外公凤安澜心门便是阵眼,那么金、木、水、火、土属五枚星辰石便应该在 凤元九默念了声唐突,探手摸向凤安澜的肚腹,肺、肝、肾、心、脾内果然各嵌着一块星辰石! 那么日、月两块星辰石便该着落在识海与气海! 歹毒! 太过歹毒! 凤元九闭眸平复了一番胸腹中激荡的怒意,转身看向手捧元婴,满脸含笑向他们走来的独臂胖长老:长老好算计! 独臂胖长老哈哈一笑,体内真元骤然暴涨。 每行一步,身高便长高一寸。 待得他行至云床之前,原本圆滚滚的身材渐而抽长,变得伟岸异常,身高足有八尺。 凤元九眯眼端量着眼前判若两人的胖长老:阁下,意欲何为? 你们凤氏害我兄弟二人损了道体,自当赔上一副。说着,胖长老真元运于足尖,抬脚一点云床。 霎时间,赤、青、黑、白、黄、橙、蓝七色光华自凤安澜道体上升腾而起,渐而化作七条匹练直袭凤元九心、肝、脾、肺、肾、识海与气海。 轰!轰!轰! 接连七声轰鸣,凤元九五脏与气海瞬间被锁,识海却如他所料那般,被骤然金光大作的琴魄护得严密,最重要的元神并未被锁。 不知那胖长老还有甚么后手,凤元九立在原地没动,佯装着被困锁住元神的样子,双目无神地盯着胖长老。 胖长老启动法阵之后,盯着凤安澜胸口毫无反应的天凤之心,脸色突然变得阴沉无比:个小兔崽子!恁得奸诈! 胖长老骂骂咧咧地把元婴上最后一截红丝线扯断,旋即便元婴出窍,以他自身的元婴精粹小心翼翼地护着他掌中的元婴朝着凤安澜的额心撞了过去。 呆立于云床前的凤元九,兀然动念放出万里星河托着他身形一闪,堪堪挡在了凤安澜身前。 这一下挡的太过突然,原本扑向凤安澜的两尊元婴未能煞住去势,直接撞向了凤元九的识海。 轰!轰!两声连响。 笼罩在识海外的金色光罩抖了两抖,旋即裂开两道缝隙,将黏在其上的两尊元婴裹进了识海。 金光灿灿的识海内。 凤元九那几乎化为实体的元神之体,澹然拂袖,弥合了金色光罩上的裂缝,把两尊至少也是洞玄真人的元婴困在了他的识海之中。 饶是凤元九有琴魄相辅,有涂成陆的元神通过主奴灵契进入识海相助,凤元九依然有些吃不消。 两尊元婴在凤元九识海里左冲右撞。 凤元九被撞得头晕目眩,仿若金色识海里出现了漫天星河。 * 梧桐谷外。 一丈方圆的水镜高悬于空中,水镜中的画面正是木心境里的情景。 见着凤元九主动挡住了扑向凤安澜的两尊元婴,康玄一愀然变色。 含怒拂袖击散了空中水镜,康玄一立在原地,神色变了几变,终是以万魔窟为阵眼,起了一个十二都天神魔大阵护佑肉身,便耗损本源施展秘术,把元神再次送进了凤元九的识海。 凤元九的识海内,再不复上次所见的那般平静宁和。 幽深的海,被两尊元婴联手搅得巨浪滔天。 凤元九与涂成陆趺坐于琴魄化成的小舟上,随波飘摇,凶险至极,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凤元九与那两尊元婴都未察觉康玄一这个不速之客。 胖长老盯着借助琴魄死守最后一方阵地的凤元九,嗤笑:既然你这么上赶着要献出肉身,此时又何必做这徒劳的挣扎?不如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让本尊吞噬了你,也是你的造化了! 凤元九余光扫过于滔天巨浪中浮沉的两个独目石猿元神虚影和金羽鸦皇元神虚影,犹豫了一瞬,便扬手招过了一只独目石猿的元神虚影。 《御灵九章》中的秘法,祭神! 凤元九十指如穿花蝴蝶,连掐一百零八道诀印,硬生生将独目石猿的元神虚影归入己身。 便见他那原本变得暗淡的元神之体瞬间恢复了几分神采。 凤元九仰头,凝视着仍限于巨浪中的两个灵宠元神虚影,心一横,便欲再招一道元神虚影进行献祭。 你不要命了?康玄一再无法作壁上观,传音喝止了凤元九,天地阴阳,自有平衡。你这秘法看似逆天,当有诸多限制,定然不可如此连用才对! 凤元九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便见玄色法袍的修士稳稳地立于巨浪之上,扬手朝着胖长老后心连掷了七道墨色长矛! 康玄一? 康玄一! 凤元九无暇去想这厮又是如何侵入他识海的,在看见康玄一元神的瞬间,只觉心中瞬间一定。 康玄一也果然未让他失望。 七道墨色长矛出其不意,精准地盯入了胖长老元婴的心、肝、脾、肺、肾、气海、识海七个位置。 竟是以元神精魄代替七曜星辰之力,于胖长老元婴上布下了一个锁元阵。 阵成的瞬间,康玄一抬指一点,一条玄色水龙直入胖长老元婴心门。 原本意气风发的胖长老,瞬间僵在巨浪之上,傲然得意霎时凝固在那张隐有几分奸邪之像的脸上,成了永恒。 康玄一反手一串魔头化作锁链锁住了胖长老,转身对上动作已然迟缓下来的清隽元婴。 有凤元九帮衬,没费什么力气,便将这明显尚未完全苏醒的元婴一道用魔头锁链锁了。 两大罪魁被制住,不过须臾,凤元九识海内便又成了当初那风平浪静的模样。 康玄一凌空而行,缓步踏上凤元九以琴魄化作的小舟,抬手捏住凤元九下巴,眸光沉沉地看了片刻,问他:可是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凤元九平静地回视康玄一,突然面无表情的说:独眼猴子就剩一只了。 康玄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揽住凤元九的腰,低头擒住了凤元九那两片最会破坏气氛的唇。 于识海中唇齿相依,乃是元神交融,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康玄一垂眼看着难得失神的凤元九,低笑:要不要试试元神双修? 凤元九推了康玄一一把,没推开,动念瞬移到幸存的灵宠虚影旁,一指被捆了个结实的两尊元婴你真当他们死了? 康玄一低笑了一声,却是答非所问:待闲了,给你抓一百只猴子,随你怎么玩儿。 凤元九绷不住,白了康玄一一眼:我又不是花果山的猴王,要那么多猴子干什么? 康玄一神色转淡:留着你充英雄,连续献祭,自毁根基啊。 凤元九一窒,竟是无言以对。 康玄一话点到为止,见凤元九往心里去了,便翻过了这一篇。 抬手招过两个元婴,审都未审,直接以搜魂之术开始搜两个元婴的魂。 凤元九面不改色地看着康玄一施展魔门手段,猝不及防地问他:你到底是怎么进入我识海的?当真只是凭借我元神上所沾染的你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总忘了感谢送我白白液体和投雷的小可爱,今天一起感谢一下!爱你们!~(づ ̄3 ̄)づ 第108章 良心可有 嗯,当真。康玄一面不改色的胡诌,在凤元九继续追问之前,抓出吞噬完两尊元婴记忆的小魔头,一股脑按进了凤元九的额心。 不属于他的记忆纷至沓来。 一对少年相互扶持着走出山村,为了生存,入了江湖邪派。 他们做过采药人,做过试药人,后有奇遇,误入一炼气期修士的洞府,得了一部入门法门,误打误撞炼出了气感,自此开始了散修生涯。 历经万般磨难,总算成功踏入元婴期,机缘巧合入了凤家,竟然发现他们乃是凤氏旁系一修士在凡间春风一度,留下的血脉。 兄弟俩认祖归宗,自此有了依靠,修为竟是突飞猛进,双双成就洞玄。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百年前,弟弟在一次任务里道体被毁,元婴几近溃散。 哥哥自此入魔,以魔门秘术强形绑住了弟弟的元婴放进养魂木雕成的盒子蕴养元婴,又与一个裹在浓雾里的神秘人达成了交易他帮神秘人入凤家秘库拿天凤之心,神秘人帮他制服凤安澜,供其弟弟夺舍。 神秘人信守承诺,跟着凤如玉来了凤家。 凤如玉出其不意刺伤了凤安澜,神秘人现身,逼得凤安澜不得不天凤涅槃,遁入梧桐谷以期借助天凤之心立时恢复伤势。 不承想却是遭了镇守长老的算计。 只是胖长老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神秘人会拿走所有天凤之心,也没想到凤安澜即便油尽灯枯也有余力斩去他一臂。 凤元九看过胖长老的记忆,心中疑惑有了答案,却又有新的疑惑升腾而起。 毫不客气地把两尊元婴的精粹祭了琴魄,放任琴魄自行冲破层层禁制,凤元九动念于识海中汇聚出胖长老印象中那个黑袍神秘人,问康玄一:康师叔,可曾见过此人? 康玄一细细看着眼前虚影,视线在那人下巴上的美人沟上停留了一瞬,又滑过黑袍领口袖口繁复的花纹,眼底藏着思量,摇摇头:不曾见过。 凤元九轻皱了下眉,拂袖击散了神秘人的虚影,抬眼,静静地看着康玄一。 康玄一故意看不懂凤元九眼中深意,唇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揶揄凤元九:凤家这处秘地我进不来,你如今被困在锁元阵中出不去,可是要做不知多少年月的牛郎织女了。当然,能做牛郎织女的前提是,凤家秘地里没有第二个入魔的长老。 当然没有了,那胖长老入魔以后,为了行事方便,早就把其余长老尽皆算计死了。 凤元九沉默了一瞬,轻哼:康师叔元神离体,怕也没那般轻松,我便不留师叔在我识海里盘亘了。 呵! 恋耽美 ——(72) 康玄一低笑了一声,正容嘱咐凤元九,莫要再冲动行事,且等我来救你。 凤元九摇头:如今这梧桐谷乃是凤家最后一处净土了,师叔且高抬贵手罢! 康玄一指尖轻点凤元九额头:良心可有? 凤元九神色一整,起身,毕恭毕敬地行礼,满口严肃正经:劳烦康师叔屈尊降临弟子识海,救弟子于危难之中,弟子已是过意不去,万不敢劳动康师叔法驾。还请康师叔在谷外稍候几日,弟子自会出谷与康师叔会和。 康玄一眼皮子一抖,上前一步,掐着凤元九的下巴,言语暧昧地警告:若敢干自毁根基的事情,休怪我收拾你! 凤元九依旧是一副恭顺弟子的本分模样:师叔且安心,弟子志向长生,必不会自毁仙途。 康玄一轻哼:那可未必。 凤元九竟无言以对,方才他欲自损神魂来抗衡胖长老兄弟俩的元婴的事还带着余温呢。 康玄一指腹抚过凤元九紧抿的唇角,留下一个不听话,肯定要你好看的眼神,施施然退出了凤元九的识海。 目送康玄一的身影在识海中消失,凤元九试着意念归体,然而,就好似有一道无形屏障拦在识海外,每一次都将他拦回了识海。 他离开的念头越强烈,那道屏障拦截的力度就越强。 凤元九试了几次,便不敢再试元神之体被震得隐有溃散之感,好在自琴魄中及时传来一道温和的力量,帮他修复了元神之体的暗伤。 凤元九轻舒了口气,通过主奴灵契与涂成陆意念沟通六哥。 涂成陆声音有些虚弱,腔调里的恼意却是激烈的很还是别叫六哥了,如今你一叫我六哥,我便肝胆震颤,怕被你坑! 凤元九心知这个老狐狸精是在气他方才直接把他元神赶出识海之事,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唇角,故意说既如此,六哥且回万丈青丘罢!我这便解除了咱们俩的契约,还你自由。 涂成陆气急败坏打住!说了跟你共问长生,便不会因为你莫得良心而半途而废!说,这次又想我怎么做苦力? 凤元九轻笑,摸着下巴略一沉吟劳烦六哥把这座草庐搬出梧桐谷,交给康玄一。 涂成陆炸毛那个魔崽子! 凤元九澹然道不求那个魔崽子,我此生便只好与外公一起被七曜锁元阵锁在道体里,了却余生了。 涂成陆气势一弱我可以带着草庐回万丈青丘。 凤元九断然拒绝不需要,你且按我说的做。 草庐里,七曜锁元阵外,粉雕玉琢的涂成陆鼓着脸气了一阵,到底走出草庐,摇身一变,化出了身长十丈的六尾灵狐真身。 * 梧桐谷外,康玄一元神归体,魔体脸色却比之前更加苍白,颈间法袍衣领处似乎又有魔纹在蠢蠢欲动。 康玄一默念凤元九传授予他的《宁心静气正心除欲心经》,爬上脖颈的魔纹缓缓地缩回了衣领里。 指腹抹过唇角溢出的血丝,接连吞服了三丸漆黑如墨的丹丸,趺坐入定了三个时辰,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才恢复了几分红润。 收功撤了十二都天神魔大阵,康玄一掌中握着漆黑如墨的古潭魔器,看向先前凤元九身形消失的位置,眸光沉沉,一双凤眸仿佛两道深不见底的深渊。 如果所料无差,眼前当是凤氏祖地所在。 康玄一眼睛微眯,略一沉吟,自万魔窟中抓出数十只魔头,扔向了凤元九身形消失的位置。 没有华光闪烁,没有光罩呈现,那数十只魔头便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的无声无息,未曾搅乱哪怕一丝的灵机波动。 果然!果然是太玄十二阵的路数。 九州之地,有太玄十二阵,为修真十二家族所有。 传闻这太玄十二阵往上可追溯至上古时期,无人知晓这十二阵乃是何人所为,只知这十二个法阵护佑了十二修真世家的祖地亿万年。 亿万年来,门派宗门还有个兴衰,十二修真世家却因有这十二个法阵庇护,渡过了一次又一次灾厄,家族血脉从未真正断绝。 这可就难办了。 身为十二修真家族之首的康家后人,康玄一对这太玄十二阵的威能再清楚不过便是尊圣到此,不是凤家血脉,也别想跨进法阵之内。 康玄一便是再自信,也不可能觉得以他如今半脚踏入洞玄的水平,能与尊圣相媲美。 也就不得不放弃了闯入谷中救人的打算,暂且相信他的月下美人当真有法子出来。 总归谷中没甚么危险,被那七曜锁元阵锁了本源元神,也正好可以精心思己过,看他日后还会不会如这次这般莽撞。 康玄一心中有余怒,想着要让凤元九吃个教训,却也想好了,等上一月,若是凤元九还没能从阵中出来,他便让秦长生把凤元九的那个表兄送过来,入阵救人。 心中拿定了主意,康玄一将手中古潭魔器往空地上一抛,便倚着一株金冠梧桐,坐在一丈方圆的漆黑古潭边,喝着神仙酿,炼化着魔头,盯着梧桐谷,静待凤元九的消息。 从日升到月落,康玄一喝光了两葫芦神仙酿,正待给秦长生飞一只纸鹤时,眼前宁和静美的金色梧桐谷中兀然漾起道道涟漪。 康玄一一收万魔窟,长身而起,目光灼灼地盯着谷中,握着酒葫芦的手,手背上缓缓鼓起了道道青筋。 第109章 什么值了 金色梧桐谷,空中灵机漾起的涟漪越来越大,逐渐遮天蔽日,把红彤彤的落日扭成了马蹄酥的模样。 康玄一举头看着空中越来越扭曲的景象,微微皱起了眉心这不是族人自祖地出来应有的动静。 果然,随着灵机剧烈波动,当先出现在空中的是一只皮毛雪白的狐狸爪子。 若不是知道凤元九身边一直跟着涂成陆,康玄一险些一戟斩断了这只妖爪。 狐狸爪子落地,紧跟着便挤出来了一只硕大的妖狐脑袋。 看见妖狐头顶那撮金灿灿的毛,康玄一暗自松了口气,涂成陆肯离开凤氏祖地,必是带着凤元九一起的。 只不知这妖狐是如何把陷在七曜锁元阵里的凤元九带出来的。 康玄一很快便看到了的答案。 看着妖狐背着草庐艰难地从凤氏祖地往外爬,雪白的皮毛染上了无数泥土草屑,康玄一忍俊不禁。 涂成陆垂眼看见康玄一嘴角缓缓扬起的弧度,心里直骂魔崽子,嘴上却是十分怂包地喊:康道友,劳您搭把手! 康玄一拂袖,放出一条以魔头绞成的锁链,缠在妖狐前面两只爪子上,真元运于掌心,抓着锁链稳步后退,直接把身长十丈的妖狐和其背上的草庐,一起拽了出来。 轰! 妖狐将背上草庐放到空地上,摇身变成了粉雕玉琢的模样,用脏兮兮的手抹了一把脸,在白嫩的脸颊上留下三道泥痕,绷着脸说:九弟让我把草庐搬出来给你。 身为凤氏血脉的灵兽,自然可以出入凤氏祖地,前提是不能带走祖地中的一草一木。 涂成陆直接搬着凤氏祖地里的一座草庐出来,必然受伤不轻。 康玄一一点空地,化了一汪药泉出来:你且疗伤,我去看看凤元九。 药泉乃是万魔窟独有的产物,涂成陆嗅了一口药泉清香,便二话不说跳入了泉水里。 * 草庐内并不幽深,一眼便能望见正对着门口的云床。 凤安澜与凤元九,一坐一躺,皆双眸紧闭,精致的眉眼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那残余的清冷气质都如出一辙。 世人皆说凤氏子孙众多,却是最没出息的凤祥玉最像那位名动九州、曾一剑荡平西荒二州六妖部的凤安澜上尊。 此时,近端量一动不动地躺在云床上的人。 康玄一倒是觉得,那是世人都不曾见过凤元九,这才是真的像,从模样到气质,哪哪儿都像。 康道友,九弟已在那劳什子的法阵里困了旬月,劳你快些破除法阵救他出来!涂成陆那清清脆脆的童子音自草庐外飘进来。 康玄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自然。却并未见他着急动作。 一是之前说想让凤元九吃个教训也不全然是气话,二是这法阵破起来似乎有些个麻烦。 康玄一绕着云床走了一圈,眉心越皱越紧法阵破除不难,难的是如何在不伤及凤安澜道体的情况下破除法阵,毕竟历经十五年,作为法阵阵基的那七块石头已然与凤安澜的道体融成了一体。 凤元九那先入阵,自阵内破阵的思路可取,然而,他却不该以身相替拦下欲夺舍的那两尊元婴,不然趁着那两尊元婴夺舍之际破阵最佳。 啧! 康玄一轻啧一声,满是假假的嫌弃,心中比谁都明白,凤元九别无选择。 康玄一神识锁定在眯眼泡在药泉里的涂成陆别光顾着闭眼享受,且睁开眼替我护法。 涂成陆懒洋洋地掀开一边眼皮子,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自己鼻子放心,没有什么能逃得过我的耳朵和鼻子。 发现的了,不代表就能抵挡的住。 没错,康玄一就是特别瞧不起涂成陆那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斗法水平。 所以他也没打算真靠涂成陆护法,不过是故意这么一说,让他在草庐外老老实实呆着,别随便闯进来罢了。 神识布满草庐,康玄一就着草庐内的布局,熟练地布下一个防护法阵,便举步走向了云床。 入阵,破阵。 只是,这次他得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了。 随着康玄一一步一步走入阵中,他身上的玄色法袍渐而变得深沉如海,袍摆上游弋的金色游鱼光芒大盛,一一对应地锁住了徜徉在海中的魔头。 康玄一行至凤元九身前,泛起幽蓝微光的双眸落在凤元九脸上停留了片刻,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轻轻一点。 便见一道湛蓝的水龙自他素白的指尖涌出,飞向凤元九,盘旋于凤元九身侧飞舞,为凤元九于这七曜锁元阵中强行开辟出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为了你棺材本都要搭上了,恐怕也换不来你一个好脸色。康玄一手穿过蓝色水幕掐了一把凤元九的脸颊,转身走向云床上躺着的凤安澜。 康家,康家家主虽对他心怀叵测。 但康家嫡脉的《乾元真水密册》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功法,从御敌到疗愈再到法阵,堪称包罗万象。 他那个心中只有家族血脉的爹只知道他当日自毁修行,拜入天魔宗凌霄尊主门下成了魔修,却不知道在他离家之前,康家真正的当家人他祖父把全册的《乾元真水密册》传给了他。 他在修练《太渊真经》的同时又开始重修了《乾元真水密册》。 若非道魔双修,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只能压制着修行进度,平衡体内玄魔二气,以他的天资,当初又怎么会让太清秦长生霸占九州天骄榜第一那么些年! 康玄一垂眼,看了一眼被压制在掌根处漆黑如墨的魔眼,手指连点,点出了七条湛蓝的水龙。 旋即,那双修长素白的手,十指翻飞,掐诀控制着七条水龙自凤安澜心、肝、脾、肺、肾、气海、识海七个位置同时钻入了凤安澜体内。 水,无形有质,至坚主攻伐,至柔主疗愈。 以七条融合了他本命精元的水龙蕴养护持住凤安澜那被七颗星辰石耗损严重的脏腑,康玄一手捏七道湛蓝水线,源源不绝地补给着凤安澜体内七条水龙。 不过须臾,康玄一那原本便有些苍白的脸色,便已然如纸色。 康玄一皱眉往嘴里连塞了三丸湛蓝色的丸药,脸色略微好看了些,却不过坚持了数息便又白得近乎透明了。 丹丸如同糖豆子一般,一把一把塞进嘴里,康玄一的脸色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如此坚持了七七四十九日,康玄一轻舒了口气,终于转换诀印。 便见七条水龙各卷着一颗星辰石自凤安澜心、肝、脾、肺、肾、气海、识海七处钻出,凤安澜眉心兀然紧皱,紧抿的唇里溢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呻吟。 康玄一苦中作乐地想连声音都他妈的挺像! 掐诀,七条水龙瞬间化作冰龙,将七颗星辰石冻在了中心,康玄一心头一松,强撑着一口气把那七颗星辰石碾成了靡粉,这才一松脊梁上的劲儿,朝着凤元九倒了过去。 凤元九察觉到识海外的禁锢力量消散,意念归体,才刚重掌道体本源,便觉一片黑影带着他熟悉至极的清凉气息倒进了他怀里。 本能的张开双臂接住了倒进他怀里的人,出乎意料的瘦,与先前相拥时所感受的健硕简直判若两人。 凤元九垂眼,拂开散落在康玄一脸上的发丝。 那张苍白虚弱的脸不期然撞进眼底,凤元九不由抿紧唇角,心尖上滑过丝丝缕缕的疼这是本源耗损严重之像。 指尖搭在康玄一的脉门,一缕柔和的草木真元探入康玄一经络里。 本源枯竭,只差一步便道基尽毁,就再也无法平衡体内肆虐的魔意,沦为纯粹魔门修士了。 凤元九没有半分发现康玄一道魔双修的震惊,有的只是连他自己都辩不分明的复杂难言。 他想象不出,除了破阵救他,还有什么能让这位常言自己是修心渡己求大自在的灵门修士的人,自损根基到这等地步! 这个人此时是虚弱的,是憔悴的。 凤元九却觉得他比以往每一次相见都更加耐看,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母亲留给他的保命仙丹太清归元神丹,毫不犹豫地送至康玄一紧闭的唇边,然而,康玄一似是陷入了昏迷,塞了几次都没有能塞进去。 紧闭的唇齿,手捏不开,汤匙撬不开。 凤元九扬眉,一时的担忧之后,便有暇细细端量躺在他怀中的人了。 盯了康玄一那轻轻颤动的喉结一眼,凤元九轻笑一声,以真元裹着太清归元神丹衔在唇齿间送到康玄一唇边。 神丹顺利送入康玄一口中,随后便是一个绵长温柔的吻。 康玄一指尖穿进顺滑的青丝里,按着凤元九的后脑勺阻止他离开,再次擒住那莹润着水光的唇,好生厮磨了片刻,低笑:值了。 凤元九不躲不闪,眼底挂着浅笑,笑问:什么值了? 康玄一指尖一点凤元九唇峰,暗示凤元九的主动:得你倾心,把命豁上也值了。 凤元九笑意一敛,推开康玄一,不咸不淡地道:你想多了,不过是喂了个药罢了! 恋耽美 ——(73) 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康玄一低笑,捏着凤元九的尾指笑得颇为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儿求预收,古穿言情《穿书后嫁了病秧子妹夫》,id:5014009,10月5日开坑!~ 文案: 静姝临睡前看了两眼《侯爷的错嫁新娘》 国公爷嫡女静姝,父亲死后,亲叔叔继承了爵位。 大婚当日,静姝上错花轿,侯府世子未婚夫成了堂妹的新郎,她则成了皇商家病秧子的新娘。 看到这,静姝愤而留评:女主白莲男主瞎,女配弱/智全家渣,写的这是什么狗比玩意儿,国公府嫡女配皇商的儿子,作者太太,你的常识喂了狗叭?差评弃文! 然后,她就带着书城app穿成了那个被她骂弱/智的同名美苦惨女配静姝。 看着一口气倒三口的病秧子妹夫,静姝表示,当个小寡妇守着万贯家财,每天吃吃喝喝,赚赚钱,追追文,催催更,这可真是太可了! 然而,静姝左等右等,那个病秧子就是吊着一口气不肯死,看她的眼神还一天比一天奇怪,简直跟个饿狼似的 * 薛泰平此人生得芝兰玉树,实则心狠手辣,为了心中大计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人,却独独对那个错嫁给他的小新娘静姝狠不下心来。 但凡欺辱静姝的,他必让她满门跌落尘埃。 但凡静姝想要的,他必想方设法送到静姝手上。 登上帝位,坐拥万里江山,他也只想与静姝一人共享。 一路被带飞坐上后位,躺赢的静姝悟了,他家这个白切黑的病秧子才是作者真爱! #妹夫怎么还不死,在线等挺急的# #妹夫居然穿马甲,犯规,差评!# #妹夫带我躺赢,真香!# 第110章 凤家安澜 凤元九的回应,于康玄一而言是意外惊喜。 提着精神撩了凤元九几句,便不得不泡进药泉里疗伤了。 凤元九垂眸看了一会儿坐在药泉中,被黑色水属灵机环绕的康玄一,动念将药泉和康玄一一道收进了栖凤台里。 把栖凤台时间流速调整成1:100,凤元九转身看向依旧陷入沉睡的外公凤安澜。 没有七曜锁元阵封锁本源,外公凤安澜的脸色却是更苍白了。 自胖长老的记忆里已经知道了天凤之心的用法,凤元九没敢再耽搁,直接把暗红色的石头放置在凤安澜的心门上,随后以凤安澜的本命精血激活了真凤之心。 随着殷红色的血液渗入暗红无光的石头里,凤安澜心门位置霎时红光大盛,赤红的火凤腾空而起,绕着凤安澜盘旋一周后,高鸣着钻入了凤安澜心门。 凤元九不敢分神,趺坐于两丈之外替外公凤安澜护法。 如是过去七七四十九天,凤安澜终于重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这一眼,仿若有万物凋零,这一眼似是看尽了人间兴衰。 无尽哀伤随着凤安澜这一眼于草庐中弥漫,凤元九一个不备,险些被带入了心魔。 九哥儿。空灵飘渺的声音入耳,凤元九心神破除迷障,抬眼看向已是趺坐于云床之上的外公凤安澜。 凤安澜醒转之后,便似是给沉寂的道体注入了灵魂,飘然若仙的出尘,掩过了仪容的过分昳丽。 脑后百鸟朝凤的法相巍巍,衬得粗布加身的人熠熠生辉。 这是凤元九自记事起第一次面见自己的外公凤安澜。 凤安澜过分年轻的面容和不染凡尘的疏离,使得凤元九愣了一瞬才起身纳头而拜:凤元九拜见外公。 凤安澜广袖轻拂,托起凤元九:你很好。 这不是虚言,凤元九的修为,凤安澜只一眼便已然看透,凤元九能自叛门长老手中将他救出来,凤安澜是真的觉得凤元九很好。 凤元九却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离家时信誓旦旦地说成就金丹便归来,却一直拖到二百余载后才顺路归家。 此时,满门被灭,二舅舅生死不明 凤元九眼圈微红,抿着唇道:外孙回来晚了,但凡早回来 不晚。凤安澜打断凤元九的话,澹然道,你若是早回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似如玉那般沦为封黎的傀儡。 凤元九紧握掌心,抚过昔日康玄一在他掌中画过符箓的位置,惊问:幽冥宗封黎尊主?小舅舅竟成了他的傀儡? 凤安澜颔首:除了他还有谁会行事如此鬼蜮? 小舅舅他胖长老的记忆里也没有小舅舅凤如玉的下落,凤元九着实有些担心,却也不知会不会触及外公凤安澜的逆鳞。 许是贵为尊圣,都有些看透人心的能力。 凤元九无需把话说全,凤安澜便已然领悟了凤元九的心思,不染凡尘的上尊未因亲子起半分波澜:如玉的事,我自会与封黎计较,你无需挂心。 凤元九抿唇,问:小舅舅可安好? 凤安澜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无人能肆意染指我之血脉,封黎也不行。 凤元九心思一动,清冷的眸子里染上希冀:这么说二舅舅他 凤安澜不答反问:可曾见着祥玉的扳指? 凤元九自栖凤台中拿出缺了口的山水扳指,捧在掌心:可是这枚? 凤安澜颔首,隔空虚抓,将山水扳指抓在掌中,素白的指尖抚过扳指上的缺口,原本黯淡残缺的扳指霎时完整如初,宝光流转。 光华闪过,凤祥玉身着华贵法袍自扳指中闪身而出。 甫一出现在草庐里,凤祥玉便抱着凤安澜的腿恸哭: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凤安澜眼皮子轻颤,无波无澜地轻叱:闭嘴。 凤祥玉抱着凤安澜的腿不肯放:看见爹没事儿,孩儿便放心了 凤安澜无情地问:便是不放心,你又能如何?这一句话里对凤祥玉修为的鄙夷,溢于言表。 凤祥玉一抹眼泪,煞有介事地说:经此一难,孩儿想清楚了,便是人间富贵再迷人,也要有命去赏方可。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凤安澜审视了凤祥玉一眼,抬指一点,将一枚赤色符箓印入凤祥玉眉心:难得你生出问道之心,愿你道心坚韧,证道长生。 凤祥玉叩首:孩儿已是幡然悔悟,待重建了我凤家,便潜心修行,问道长生。 凤安澜澹然拒绝:九州之地,纷争渐起,倒是不必急着重建栖凤山。说着凤安澜一指凤元九,如今九哥儿已是太清首座大弟子,你不如携着族人到云台十峰暂且修行,待大劫过去再建栖凤山不迟。 凤元九震惊完二舅舅的惫懒,又意外了一把外公堂而皇之地决定暂且投靠太清这颗大树。 不过,天地大劫将起,外公这般抉择当真是再合适不过。 凤元九忙不迭地道:映日峰钟灵顶秀,只是元宝眼界到底有限,把好好的福地收拾得不伦不类。还请外公和二舅舅屈尊前往盘亘几日,替我长长眼,指点指点元宝。 凤祥玉这才发现凤元九,霎时神色一整,恢复了素日里优雅端正的姿态,只不过视线始终黏在凤元九身上,仿佛藏了千言万语要问询。 凤安澜斜睨了凤祥玉一眼,澹然道:祥玉携族人前往映日峰暂住便可,我另有安排。 凤元九抬眼望向凤安澜,并未遮掩心中担忧。 凤安澜难得开口解释了一句:封黎将我亲子炼制成活傀,剑神山那几个老不死的任由宗子追杀我外孙,我自当前往问候一二,不然他们恐怕忘了我凤氏安澜的剑,以为我凤氏可欺。 外公一句话说得无波无澜,却霸气十足。 凤元九尚有担忧,凤祥玉却已然跃跃欲试:只恨儿子修为不济,不然定当追随父亲左右,一睹父亲风采。 凤安澜轻哼:既然破除了心障,日后好生修行便是。 凤祥玉恭声应诺。 天地大劫将起,尔等修行不得松懈,在外行走更要谨言慎行,免得应了杀劫。凤安澜叮嘱完这一句,便合眸入了定。 凤祥玉熟悉自家父亲的路数,拽着凤元九退出了草庐。 草庐外,泡在药泉里的涂成陆甫一见着凤元九,便化身小狐狸窜到凤元九身上,以小狐狸爪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见凤元九并无损伤方放下心来。 涂成陆与凤元九自有一番叮嘱埋怨,此处按下不表。 凤祥玉与凤元九久别重逢,自然也有一番别情相诉。 舅甥二人于梧桐谷外,席地而坐,把酒话旧事诉离别,一直说了三日,凤祥玉方尽了兴,起身与凤元九告别。 离别之际,凤元九问凤祥玉:舅舅可知庄伯之事? 凤祥玉沉默了须臾,一拍凤元九肩膀,道:我只知庄伯乃是紫宵剑派弃徒,被你娘救回凤家后便一直以下仆自居,具体的却是要问你娘了。 凤元九料到会如此,未作深究,而是问道:舅舅可知庄伯上次因何故离开凤家? 凤祥玉摇头:不知。 凤元九是不信的,捏着凤祥玉的袖子摇了摇,弯着眉眼撒了个娇:舅舅! 凤祥玉胳膊随着凤元九晃动,丝毫不为所动:喊舅舅,舅舅也不知。 凤元九无法,只得放任凤祥玉离去。 左右他也要去寻他娘,待寻到了亲娘,庄伯的事自然能问个清楚。 只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天地大劫将至,当务之急却是进入栖凤台,将新得的三大神通参悟通透。 修真无岁月,悠悠百载弹指而过。 凤元九漫步走向醒转之后便拎着酒葫芦对他低眉浅笑的康玄一,身形一晃,以一化六,六道一模一样身影自六个方向,同时走向康玄一。 康玄一仰头灌了一口神仙酿,笑得暧昧:这礼可厚。 凤元九轻笑,六道身影同时拂袖,六道袖子同时张开袖口。 分毫不差的六道吸扯之力自六个方向袭身,康玄一一愣,旋即便放弃抵抗,顺着吸扯之力被凤元九收进了袖子里。 凤元九动念收回身外化身,六道身影合归一处,晃晃恢复如初的衣袖,笑问袖中人:康师叔,袖中滋味如何? 太玄天袖果然名不虚传。一声赞扬之后,康玄一含着笑,不紧不慢地道,知晓你愿轻解罗衫与我共度良宵,却也不必以太玄天袖来暗示。 凤元九一愣,旋即一抖衣袖,直接将康玄一丢出了栖凤台。 剧烈的灵机波动骤然自外界传入栖凤台,凤元九神色一变,怀抱五弦古琴紧跟着出了栖凤台。 作者有话要说:  给《每天都想弄死我爱徒[穿越]》给了个文案,求预收哦!~ 文案: 身陷必死之局,魔尊伯玄以秘术送真灵入轮回,穿越到了三千年以后。 彼时,他的爱徒封黎已然接替他成了幽冥宗大长老,威震修真界。 爱徒成才,法身被爱徒保存的很好,伯玄老怀甚慰! 然而,刚欲赞上几句,却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头 昔日对他毕恭毕敬的徒弟,竟然高坐于王座之上,面无表情的命令他:师父,坐到我腿上来。 刚欲发作,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拾级而上,坐到了爱徒的怀里。 WHF!他堂堂伯玄尊者,竟然被个孽徒炼成了人傀? 伯玄垂眼看着探进他衣襟里的手,面无表情地想:必须弄死这个孽徒,清理门户! * 师父于即将飞升之际,突然殒落,死因成谜。 昔日老干部一样的幽冥宗异类封黎突然黑化,成了魔门第一男修罗。 封黎杀伐果断,踏着累累白骨登上幽冥宗大长老的宝座。 封黎机关算尽,以一己之力将九州大陆搅得翻天覆地,开启天地大劫。 没人知道,他仇敌结遍修真界,为的只是复活他的师父伯玄尊者。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师父归来后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弄死他! 封黎表示:死在师父床上,我甘之如饴。 伯玄:孽徒,滚! 后来,伯玄:孽徒,过来。 第111章 天地劫因 栖凤台外,乌云密布,仿佛有灭世之劫酝酿其中。 天地灵压搅乱了山谷的平和,暴乱的灵机冲击着太玄十二阵,金色梧桐谷外漾起了道道无形的涟漪。 凤元九甫出现在山谷中,便被天地之威压得身形晃。 现出六尾灵狐原身的涂成陆,划过道狐影,以庞大的身躯遮住凤元九,替他挡下了大部分灵压,催促:魔崽子这是要成就洞玄!快退进梧桐谷,免得沾染了天地之劫! 竟是洞玄天劫! 凤元九立时使出追星逐月遁术,身化流光,卷着涂成陆退入了梧桐谷。 梧桐谷里仿若另方天地,浓郁的灵机平和柔顺。 凤元九视线落在谷外,神色鲜有的凝重康玄这洞玄天劫的威能有些过于强大了,简直闻所未闻。 天上的劫云依旧在凝聚,地上的灵压已然将虚空挤压撕裂出了道道空间裂缝。 康玄立于天地之劫中心,身姿挺拔,仰首凝视劫云,没有半分畏惧,有的只是睥睨天地的傲气,与不将天地劫置于眼中的自信。 玄色法袍无风而鼓动,猎猎作响,翻飞的衣袂仿佛每下都拂在了凤元九最为柔嫩的心尖软肉上。 凤元九眼睛盯着康玄,不敢错离半分视线。 涂成陆在旁边啧啧称奇:这魔崽子的洞玄天劫怎得这般历害? 当然是因为康玄道魔双修! 凤元九以余光鄙夷了眼涂成陆的当面康道友,背后魔崽子,动念将又化身小狐狸蹲在他肩膀上的涂成陆收进了灵兽袋里即便有主奴契约,凤元九也不愿将康玄最大的秘密展示在涂成陆面前。 无关信任与否,只是防患于未然。 修士修行已是逆天而为,道魔双修更是为天地所不容,亏得他是康家血脉,本就是十二祖魔的后人,天地劫下还能挣得线生机。凤安澜不知何时出现在凤元九身侧,言语间竟是鲜有地带出了丝嘲讽,康家可真是不把庶出子当人看。 恋耽美 ——(74) 凤元九的视线终于自康玄身上挪开,落到了凤安澜身上:外公。 唤过这声外公后,想说的话却又突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唯有将想法放进眼里,期冀地望着凤安澜。 嗯。凤安澜不咸不淡地轻应了声,似乎突然又失去了那看透人心的能力。 对这些上尊们的恶趣味又有了新的认知,凤元九嘴角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两下,索性不再顾及面皮,开口相求:若康玄力有不逮,可否请外公施以援手? 凤安澜未置可否,双蕴含着万物生灭的眸子落在凤元九身上,不见喜怒地问:你与康家那小子是甚么关系? 是甚么关系? 宿敌?还真说不出口。 挚友?他们之间可比挚友可多了不少言语难道明的暧昧。 凤元九略思索:他欲与我结为道侣。 凤安澜眉峰轻扬:当初康家似乎是想让个庶女与你结为道侣。 凤元九坦然:康玄的妹妹。 这句话说完,凤元九仿佛在自家外公眼中捕捉到了丝名曰八卦的光芒,然而细看过去,外公负手站在那里,依旧是那副风淡云清的模样。 凤安澜澹然地看了眼梧桐谷上空黑压压的劫云,颇为无情地道:这并不足以成为我出手助他度过天劫的理由。 凤元九抿唇看着电光萦绕的劫云,在第道劫雷落下,劈向康玄的瞬间,轻声开口:他数次救我于生死之间,这次也全赖他耗损本源破除七曜锁元阵,我与外公才能在此安然叙话。 呵! 凤安澜轻笑声,道,承了他恩情数倍报答便是,很是不必因他沾染天地劫因。 沾染天地劫因,恶果便会应在自身天地劫上。 因此,凤元九不能死乞白赖相求,只是轻声道:我不想他道消神散。 凤安澜颔首,静静地看着康玄游刃有余地的应对着初始阶段的劫雷,过了须臾才道:直面本心,不为外物所扰,亦是种修行。 凤元九点头受教。 凤安澜摇头:还是没悟。 凤元九皱眉,苦脸相求:孙儿愚钝,还请外公明言。 你非愚钝,而是太过通透。凤安澜看着凤元九,不带丝毫烟火气地说着人间最为复杂的情感,你道心坚韧,只求长生大道不是坏事。却也不能因心中之道而禁锢了情感,修士修真,修的是长生大道,问的是天地至理,而非让你绝情绝性。说着,凤安澜抬指点凤元九心口位置,你若固守长生大道,而否认这里的真实心意,便是将自己陷入窠臼之中,反而难望长生。 这是劝他修有情之道?可在小舅舅口中,他这位外公似乎是无情道的践行者 不对,无情道的修士,又怎会因为子嗣血脉被辱便要去剑挑剑神山的? 凤元九情不自禁地与凤安澜对视,看着凤安澜眼中生灭轮转,问:外公信奉有情道? 凤安澜颔首:亲情亦是情,我无法斩情绝性。 凤元九拧眉思索,问凤安澜:这般说来有情道方是正途?可在九州之地,上至尊圣下至金丹,修无情道的修士不知凡几,难不成他们皆走错了道途? 凤安澜摇头:大道无对错,错的是选错了道途的修士。 凤元九问凤安澜:外公认为我之道应是有情道? 你非无情之人,便当修有情之道,若是强求无情道法,便是走岔了路,今生难望长生。凤安澜抬指点,将道金色符箓印入凤元九识海,可悟了? 金色符箓乃是段宁心静气的篆文,凤元九元神之体随之诵读百遍,金色篆文霎时化作道流光融入凤元九元神之体的额心,在其额头正中凝结成了道金色的符文。 凤元九瞬间心神通明。 斩去旧日藩篱,寻到仙途正道,凤元九心境路提升,气海丹田内,生有六尾的半妖元婴那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中间又滋生出了朵氤氲着五色云霞的花。 顶上聚二花,元婴中期! 凤元九恭敬行礼,拜谢凤安澜:孙儿悟了。 凤安澜又问凤元九:你与康家那小子是甚么关系? 凤元九含笑道:欲结为道侣,携手共问长生的关系。 凤安澜颔首:既如此,便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自会出手相助。 凤元九跪地叩首谢过凤安澜,起身站在凤安澜身侧,看向梧桐谷外。 天上漆黑如墨的劫云愈压愈低,落下的劫雷已经从粗壮如水桶变得细如竹枝。 堪以毁天灭地的威能聚于线,威力倍增。 原本紫色的劫雷,被压缩得纯白刺目,带着道光劈开阴沉浓郁的劫云,准确无误地落至康玄头顶上。 玄色身影瞬间被极致的白无声吞没。 凤元九动念,身化星河冲向梧桐谷外,却被道赤色的屏障挡了回来:外公! 凤安澜拂袖,将赤色屏障化作座精致的宫殿,把凤元九锁于殿中:急甚么?不过是《太渊真经》中的天魔解体秘术罢了。 凤安澜话落,便见劫雷消失的地方,有无数玄色魔气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渐而凝成了康玄的模样。 康玄回首,隔着太玄十二阵,准确无误地看向凤元九,轻轻扬起了唇角。 凤元九忧色渐消,无声笑骂了声:色胚! 声轻笑回荡于梧桐谷内,外公凤安澜那如冷泉般不染凡尘的声音掺杂上揶揄,笑红了凤元九清冷昳丽的脸。 凤元九默念《清净心经》,面无表情地只看谷外康玄,再不肯看凤安澜半眼。 空中黑压压的劫云已然散去大半,天地劫已然渡过三分之二,康玄尚有余力,至今尚未使出玄修手段。 凤元九悬着的心逐渐放下来,安静地看着康玄身化真魔抵挡漫天劫雷。 第七十八道劫雷,康玄碎了法袍的个衣袖。 第七十九道劫雷,康玄毁了防御魔器镇魂钟。 第八十道劫雷,康玄法袍碎成了褴褛。 九九八十道劫雷已过,然而,空中的劫云并未散去,反而变得愈发凝实,劫云里跳跃的劫雷灼灼耀眼,把漆黑的劫云分割成了杂乱无序的格子。 第八十二道劫雷落下,康玄皮开肉绽,随之而来的域外天魔直入康玄眉心。 凤元九倏然转身看向凤安澜。 道魔双修,天地不容,几乎无人能渡过的洞玄天劫自然不会只是区区个九九天劫。凤安澜扬手,将柄燃着金色火焰的长剑抓在掌中,剑指无尽虚空,空灵飘渺的声音飘入天际,无论是哪位道友,若想应康玄之洞玄人劫,且先问过我凤安澜手中这把剑。 第112章 人劫落定 凤安澜话落,布满劫云的虚空之中兀然现出一道虚影。 来人眉目妖冶,青丝如墨,手握碧玉杯横卧于一片红云之上,殷红的法袍和束发丝绦轻扬,丰仪似仙,却偏偏卷着一股子血腥气。 待得虚影转实,便见其身后血色长河卷着无数血魄奔涌。 血河法相! 血煞宗血魔使者姬元化! 凤元九知道他,实是因为这位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喜怒不定,乃是让修真界小儿闻名便能止哭一般的存在。 凤元九幼年时上房揭瓦,调皮捣蛋时,他那个亲娘凤妙歌没少放出姬元化的影像来吓唬他。 虽然那时的凤元九想不明白这么美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可怕,但是亲娘一句这人动念便可抽走你全身血液,把你变成小人干儿下酒!着实对凤元九影响至深。 直至现在,他也是对长相光风霁月的修士更有好感,一如康玄一,再如晏修远。 凤元九仰头看着姬元化,不自觉将五弦古琴抱于怀中,如临大敌。 凤安澜拂袖将凤元九卷至身后,澹然道:姬道友。 姬元化仰头饮尽碧玉杯中殷红的液体,把两片薄唇染得似鲜血一般艳红:凤兄,可否行个方便? 凤安澜剑尖轻扬,澹然道:欲应人劫,先问过我的剑。 姬元化哂笑:凤兄何必如此。 凤安澜冷然看着姬元化,剑上金色火焰骤然高涨。 姬元化耸肩:你与那小子又没甚么干系,何不行个方便?我还差一次人劫,便可兑得魔心了。 凤安澜不为所动:闲话休提,你若应此人劫,便手底下见真章。 姬元化盯着凤安澜,身后血色长河翻涌,神色阴晴不定他没把握能在凤安澜剑下杀了渡劫那小子以后全身而退,但真的急需再应一次人劫。 姬元化犹豫良久,道:十滴血魄精髓。 血魄乃是血煞宗秘法生抽人魂、精血凝练而成,千人可得一个血魄,一万血魄可以秘法凝练出一滴精髓。 说白了,十滴血魄精髓就是亿条人命。 以亿条人命换来的身外化身,凤安澜不稀罕。 凤安澜澹然划出一剑,金色火焰弧光穿过太玄十二阵,斩向空中的姬元化。 姬元化身形瞬间转淡,化作了一团浅淡的血雾。 火焰弧光透过几近透明的血雾虚影斩在空中劫云上,将黑压压的虚空斩出了一道天光。 粉色血雾复而凝聚成型,姬元化没了先前的从容,阴沉沉地盯着凤安澜:凤兄,领教了。 凤安澜并指抚过燃烧着金色烈焰的剑刃:天地劫因便是我的决心,是战是退只在姬道友一念之间。 姬元化立于空中,不退亦不进,不知在打甚么主意。 凤安澜神识笼罩四方,手中长剑锁定姬元化。 凤安澜与姬元化正僵持不下。 轰! 伴着第八十五道劫雷落下,西方虚空中骤然变得赤红,无尽天火自空中落下,仿佛要燃尽天地。 姬元化与凤安澜同时望向天火燃起之处。 姬元化神色惊疑不定:这也太巧! 天意如此!凤安澜朗声长笑,足下生火云,凌空而立,睥睨四方,此子之人劫,凤某护定了,无意应人劫的道友还请尽快退去,免得凤某剑下无眼,伤了无辜。 你个秃毛凤凰还是这般霸道!罢!罢!便给你个面子!一句笑骂,声音粗犷,伴着这声笑骂便见一团黑色云雾朝着北冥州的方向退去。 随后又有一道颇为尖锐的老者怪笑声,自朝着西方天火落下的方向疾涌的白骨堆中飘出:太清的热闹更大些,老夫先去也! 老不死的,你也是等等奴家!妖媚的声音卷着粉色云雾紧随白骨堆而去。 前来应人劫的魔修尽皆退去,只余姬元化还在空中观望。 玄、儒、妖三门修士却毫无动静,不挑衅亦不离开,想来也是在观望。 凤安澜澹然无波地撇了姬元化一眼,转而传音至四方:诸位道友还不离去,可是要试一下凤某手中的剑? 这一声落下,又有三片祥云飘走,一片飘往云台山脉,两片飘向了玉虚山脉。 林某倒是想试一下凤兄的剑,只可惜今日杂鱼太多。冰冷的声音自天际传来,仿佛带着金属的质感。 凤安澜抬眼看向天际极光一样绚丽云彩,泰然道:他日凤某定上剑神山,一尝林兄夙愿。 凤兄爽快,他日剑神山上见。随后便见一道遁光,破开暗沉的劫云,遁向了剑神山。 凤安澜似是失去了耐心,拂袖一片金色火海烧向虚空:三位道友请了。 姬元化离得最近,衣袂染上一丝金色火星,瞬间便被烧没了大片衣袖。 卷着红云,踏着血河避开了金色天火,姬元化一捋缺了一块的衣袖:既然凤兄许了我断袖之约,我也不好拂了凤兄美意,便回万里血河静候凤兄登门了! 这一声笑得着实肆意猖狂,却卷着血河红云比谁溜得都快。 凤安澜轻哼一声,澹然看着金色火焰在虚空中烧出两道虚影,扬眉:晏兄,妫海道友,意欲何为? 卧于水浪上的巨蛟口出人言:不曾想是康小友在此渡劫,我与康小友颇有渊源,既然赶上了,便当为他护法。 凤安澜未置可否,撩起眼皮子看向晏姓修士。 晏姓修士峨冠博带,面容与晏修远有七分相似,执笔立于时光长河里,文雅至极:有二位道友护法,晏某自当告辞。 说完,晏姓修士踏进时光长河里,光影流转,转瞬便没了踪影。 凤安澜远目眺望西方空中燃起的熊熊天火,剑尖始终锁定在妫海蛟主七寸之处。 妫海蛟主也不以为意,卷云弄浪,搭出一张王椅,摇身化作面目雄伟的男子坐于王座之上,当真摆出了一副为康玄一护法的姿态。 凤安澜自西方天际火海收回视线,踏出太玄十二阵,立于金色火凤之上与妫海蛟主并肩而立,摆出了一副牵制的姿态。 见识过了尊圣们的姿态,凤元九无比庆幸有外公凤安澜替康玄一护法,不然只这十数尊圣齐至的人劫,康玄一便九死无生。 暗自将尊圣门只言片语中所流露的信息印入玉简,以待日后探寻,凤元九将视线又挪回了康玄一身上。 康玄一那一身华贵的法袍早已经被劫雷劈成了虚无,此时须发焦糊,四肢露着琳琳白骨,当真是狼狈至极。 唯有那双如古井寒潭般的眸子依旧湛湛有光。 然而劫雷不过才落完九十二道,空中劫云丝毫没有散去的迹象。 凤元九凝眉看着康玄一那一身狼狈,着实有些个担心余下的劫雷,好在 凤元九望了一眼西方天际,好在那天火燃起时烧掉了大片劫云,不然真不知康玄一这一场洞玄劫会恐怖到甚么程度。 第九十三道劫雷蓄势良久,终于携着妖媚女魔落向康玄一。 紫色劫雷劈到康玄一身上,又劈没了大片皮肉,妖媚女魔跳着婀娜舞姿扑向康玄一,没入其额心。 凤元九抿着唇角犹豫了一瞬,席地而坐。 五弦古琴悬于膝上,五色真元运于指尖,抚动五根灵机凝结而成的琴弦。 悠悠天地之音响彻梧桐谷,灵动的音符自指尖淌出,化作道道匹练穿过太玄十二阵,流向康玄一。 恋耽美 ——(75) 在音符匹练淌入康玄一识海的瞬间,凤元九脑中轰然巨响,元神之体仿佛穿越层层叠叠的时空,来到了新的天地。 这一方天地里,半面汪洋,半面魔渊。 康玄一趺坐于汪洋与魔渊之间,无数妖媚女魔环绕在侧,绕着他搔首弄姿。 凤元九的元神之体适应了一瞬,定睛细看康玄一。 识海中的康玄一很不一样。 比记忆里少了几分克制,多了几分肆意不羁。 此时的他仿佛并非置身于洞玄劫的心魔劫里,而是端坐于王座之上,观看舞姬献舞的浪荡魔尊。 有艳女坐于怀中,有媚女执盏喂酒。 面对他这个入侵者,康玄一有意外,更多的却是兴味盎然。 落在凤元九身上的目光,一寸一寸,肆无忌惮地描摹着凤元九的身姿,赤裸裸的,有如实质。 凤元九仿若未觉,隔着婀娜舞姬与康玄一对视了一瞬,轻笑:原来康师叔这般自在逍遥。 眼睛盯着凤元九的眼,指尖抚过怀中女魔的脸颊,慢条斯理地滑至酥软的胸口,探胸掏心,将好好一个尤物捏成了一团魔气,康玄一推开喂至嘴边的酒盏,长身而起,俯视着凤元九低笑。 康玄一的笑容一如当日破庙中初见,说出的话亦是与初见之时如出一辙:绝代佳人,见之忘俗。 凤元九看着格外不同的康玄一,眉心微皱了一瞬,旋即轻扬眉梢:不及师叔多矣! 康玄一朗笑,朝着凤元九伸出手:过来。 这不是康玄一应有的反应。 凤元九垂眸掩过心中思量,抬眼凝视着格外恣意的康玄一,举步走了过去。 第113章 投桃报李 凤元九口诵《清净心经》,步步生莲华,所过之处,魅魔尽皆化为虚无,在他与康玄一之间走出了一片清。 康玄一立于汪洋与魔渊的交界处,饶有兴趣地看着凤元九驱逐在他识海中肆虐的域外媚魔,朝着停在他一丈之外的凤元九伸出手:过来。 凤元九摇头,凝视着康玄一那双漠然无情的眼,慢条斯理地道:昔日师叔说过,最爱弟子的琴音,弟子为师叔抚上一曲可好? 康玄一复又坐回王座之上,以指背撑着脸颊,好整以暇地颔首:可。 凤元九足下兀然生出一叶扁舟,凤元九颔首致谢,坐于独舟之上,金色琴魄化作五弦古琴悬于膝上。 素手弄琴弦,悠悠天地之音响彻识海。 汪洋霎时起狂浪,魔渊顿生巨涛。 康玄一稳坐于王座之上,俯瞰狂浪与巨涛相撞,凝视于狂浪与巨涛之间随波飘荡的孤舟。 孤舟之上,昳丽佳人低眉抚琴,未受半分干扰,悠悠琴音绵延不绝地缠向与狂浪相持不下的巨涛。 丝丝缕缕地金色匹练缠绕在乌黑之中,不屈不饶地蚕食着无边魔意。 康玄一指尖轻点蔓延至脸颊的魔纹,哂笑:杯水车薪罢了。 玄奥至极的魔纹轻轻扭动,缓缓退入衣领,康玄一澹然道:滴水也可穿石,更何况他从来不是一个人。 魔纹再次蔓延,然而,这次只蔓延至耳后,便再不能寸进。 康玄一脸上神情在肆意不羁与傲然无波之间转换,汪洋与魔渊之间,狂浪和巨涛碰撞得愈发频繁。 孤舟之上,心无旁骛抚琴的昳丽佳人兀然抬眼看向康玄一。 伴着一声轻笑,琴音陡然一变,自平和悠扬的乐曲,骤然变成金戈铁马一般的铿锵之音。 缠绕在巨涛之上的金色匹练霎时化作一张金色巨网,网住了滔天巨涛。 与此同时,凤元九与康玄一同时口诵《清净心经》。 至圣之音与天地之音交融。 狂浪势头大涨,金色巨网宝光湛湛。 乌黑的巨涛,在狂浪与金色巨网的协力之下,不甘不愿地朝着魔渊深处退去。 巨涛销声匿迹,狂浪波平浪静。 魔纹自康玄一耳后退入衣领,康玄一脸上的神情定格在凤元九所熟悉的那个模样。 凤元九收起金色古琴,自独舟上起身,遥望立于汪洋与魔渊之间的康玄一。 康玄一眼尾唇边染笑,一步一步,踏空而至。 行至近前,展臂拥住凤元九,用力抱了一下,催促:此处非你久留之地,你且先退去。 凤元九摇头,看着康玄一但笑不语。 康玄一抬眼望了一眼识海上空,与外界劫云如出一辙的、乌沉沉的天空,低声哄道:听话。 凤元九抬手遮住康玄一的眼,倾身,艳若春桃般的唇印在康玄一那两片颜色浅淡的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 康玄一启唇与凤元九唇齿交缠,然而,又极为克制地浅尝辄止:留在此处,与你无益。 凤元九抬手,捏住康玄一的下巴,指尖轻挠滚动的喉结,慢条斯理地道:昔日我凝结元婴,师叔不惜耗损本源助我度心魔劫,今日师叔成就洞玄,我自当投桃报李,还你同等情谊。 康玄一摇头:别胡闹。 凤元九捏着康玄一的下巴,微微用力,眯眼,不紧不慢地问:你确定? 凤元九铁石心肠的时候,他无可奈何。 凤元九动了情思,他更加无可奈何,但他始终甘之如饴。 康玄一垂眼凝视着凤元九,唇边笑意无奈,眼底却尽是纵容:我确定,我不舍得你耗损本源,更不舍得你因我沾染天地劫因,你要知道,你今日所沾染的天地劫因,他日必将应在你的洞玄劫上。 凤元九平静地回视康玄一,眼中带着思量。 他当日前往剑神山时,路过聚仙城,曾经买过一份《魔门圣子轶事详解》。 在《魔门圣子轶事详解》里,康玄一这位魔门圣子可是心狠手辣、为所欲为,将魔门但求己心修大自在践行到了极致。 天机阁出品,必然属实。 但在他的印象里,康玄一却始终行止有度,虽然偶有放肆,也始终将欲念克制的恰到好处。 康玄一一介魔门天骄,在天魔宗地位尊崇,是什么让他甘愿收敛本性呢? 答案不言而喻,说出来嗯,怪难为情的。 听着康玄一字字句句皆是为他着想,凤元九心中领情,却面无表情地反问康玄一:许你投我以木瓜,不许我报之以琼踞?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康玄一莞尔,似笑非笑:真要我说? 凤元九想了想,觉得脸皮大抵是比不赢康玄一的,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拉回正轨:纵是沾染天地劫因,那也是日后之事,当务之急是你能安稳渡过洞玄之劫。至不济日后待我渡劫之时,你再染一染天地劫因,还是说你并未想过以后? 康玄一无奈,低头咬了一口艳若春桃一般的唇,终是退了一步:留下可以,但要以护住你自身元神为先。你须得相信你男人,区区心魔之劫,奈何不了我。 凤元九未置可否,指着康玄一右侧魔渊道:我只认神思清的你,若你神智被魔意所左右,元神坠入这无尽魔渊,我不介意亲手除魔。 康玄一颔首:好。 凤元九满意,与康玄一一起抬头,望了一眼空中摇摇欲坠的劫雷,举步走向一望无际的汪洋。 康玄一会意,凤元九这是要帮他坐镇玄门道意,以防魔意被域外天魔助长了魔威。 动念于汪洋之上起宫殿,目送凤元九趺坐于云床之上,康玄一瞬间身至汪洋与魔渊之间,高坐于王座,静候下一道劫雷与下一波心魔劫。 劫雷一道强过一道,域外天魔一波更胜一波。 有凤元九替他坐镇玄门道意,度心魔劫时再未出现先前那般,被魔意暂时掌控了心智的情况。 心魔劫不足为患,然而,即便无人劫相扰,在一道强过一道的劫雷之下,康玄一的魔体也到了极限。 扛过第九十七道劫雷之后,一副萦绕着紫色雷光的白骨立于劫云之下,只余肉眼难见的丝丝血脉于骨骼中流淌,维持着最后的生机。 天上劫云依然聚而不散,在酝酿着下一道劫雷。 妫海妖主视线落在劫雷缭绕的白骨之上,蒲扇大的手掌抓着王座扶手上的莹润玉角,举棋不定。 妖族自有血脉传承,修气血之力,然而在漫长的岁月里却也有了玄魔之分。 只不过妖族修玄还是修魔不由己心,而是由血脉而定。 譬如说狐部妖主乃九尾天狐之后,一身道法修为不亚于太清第一人百里长空,而这蛟部妖主的先祖却是一头魔蛟。 《远古志异》有载,蛟部先祖乃是十二祖魔第二祖魔渡生的坐骑。 不巧,康家便是祖魔渡生之后。 康家之血脉,于蛟部一族而言,既是诱惑,又是禁锢。 如今康玄一虚弱以及,场中只余凤安澜护法,再无其它尊圣虎视眈眈,妫海蛟主妄生贪念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毕竟功成,不仅能以康氏血脉解除血脉传承里的主奴契约之力,还能白得一次应人劫的记录,着实值得冒险一试。 在妫海蛟主呼吸转重之际,凤安澜动念,足下金色火凤骤然一声鸣叫,响彻九霄。 妫海蛟主呼吸复归平稳,哂笑:凤兄也太过谨慎了。 凤安澜提起掌中剑,剑刃上金色火焰炽烈:小心无大错。 妫海蛟主轻哼,视线重新落在劫云下那副白骨之上。 第九十八道劫雷落下,白骨中流淌的生机愈发微弱,仿佛随时都有灭绝之危。 妫海蛟主又抓住了王座扶手上的莹润玉角。 凤安澜指尖拭过金色火焰长剑,以他那不染丝毫烟火气的声调,与蛟主闲话家常:康氏子,在成就洞玄时皆有唤醒先祖召唤祖魂的机缘。听闻此机缘往往出现在生死之际,却也不知真假。 妫海蛟主神色阴晴不定。 凤安澜又道:蛟部与康氏向来亲近,妫海道友可否为凤某解惑? 妫海蛟主眯眼盯了劫云下的白骨一瞬,在第九十九道劫雷落下之际,终是叹息着一点心口,吐出一枚湛蓝的蛟珠,破开紫色劫雷,送至了白骨心门位置。 蛟珠没入白骨的刹那,蛟主以远古之语念念有词。 粗狂的声音,以玄奥至极的韵律念着远古咒语,亘古之音回荡于天地之间。 虚空之上骤然风起云涌。 虚空之下,天地之劫中心,莹润白骨裹着一汪湛蓝水光淹没在了映亮天地的劫雷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双节快乐!~ 第114章 元神囚笼 天地霎时一静,地上纯白一片,仿佛万物皆化为了虚无。 似乎只是弹指一瞬,又仿若有万年之久。 待得谷中万物重现,一切复归鲜活,湛蓝水光裹着的白骨依旧沐浴在劫雷之中。 虚空上,云浪翻涌。 乌沉沉的云层汇聚,渐而凝出人形。 那人身高五丈,眉目妖冶精致,墨色长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腰间绕神龙做束带,赤足散发,长发及足跟,根根形似恶蛟。 这形象,正是第二祖魔渡生! 渡生垂眸,俯瞰足下万物。 妫海蛟主瞬间离开王座,化出原型,搅着云浪飞至渡生脚下,匍匐于云端,战战兢兢俯首,静待渡生祖魔驱策。 渡生蹙眉,抬脚踢开妫海蛟主,漫步走向聚而不散的劫云。 劫云仿佛也感受到了赫赫魔威,翻涌着聚成一团,仿佛似是要将最后的劫雷一股脑地落向渡劫之人。 哼! 渡生一声轻哼,抬手虚抓,威势滔天的劫云竟是就这般被抓在了掌中。 成片的劫云被捏成了一团,化作流转着紫色光芒的云球在渡生掌中翻滚。 渡生漫不经心地收拢五指,劫云化作的光团霎时便还归天地本源,化成了一团氤氲着朦胧光华的云雾。 云雾在渡生指尖翻涌,渡生回眸看向沐浴在劫雷与湛蓝水光中的白骨,抬指轻轻一点。 朦胧云雾化作一道流光绕向相持不下的劫雷与湛蓝水光。 劫雷与湛蓝水光霎时绞结于一处,被那朦胧云雾同化成了天地本源。 浓郁的天地本源包裹着白骨浮于空中,空中残余的劫云似是怵了渡生之魔威,迅速朝着西方天火燃起的地方退去。 最后一波域外魔头战战兢兢撕裂空间,方探出一角,便缩回了域外。 天地雷劫、人劫、心魔劫,尽皆渡过。 洞玄劫毕,自九天之外霎时传来袅袅仙音,又有天地至清之甘霖从天而降,落向被天地本源包裹着的、玉白的骨架。 与此同时,又有靡靡之音自九幽而至,无边天地至浊之甘露自地底涌出,涌向浮于空中的白骨。 天地至清、天地至浊与天地本源合归一处,唯余丝丝血脉流淌的白骨霎时重生血肉。 自头而起,至足而终。 一具森森白骨瞬间复归了康玄一那丰神俊朗的模样。 眉目英挺,肤白如玉,发黑如墨,宽肩窄腰大长腿,强韧的肌肉覆于完美的骨架之上,仿佛蕴藏着擎天彻地的力量。 白骨自天地甘霖玉露中重生,识海之中却被仙音妙乐搅了个天翻地覆。 汪洋之上无边狂浪与魔渊之中滔天巨涛,带着誓要同归于尽的架势猛烈相撞。 康玄一动念将汪洋深处的凤元九移至身边,抱着他随着狂浪巨涛飘摇。 又一波狂浪与巨涛相撞,足下孤舟随着波涛翻转,康玄一动念撑起一顶华盖挡住了乌黑的水浪,笑问:早让你退去,你偏不,此时可是美了? 凤元九未置可否,抬眼望向虚空中的朦胧虚影:此番变故我无从干预,可是洞玄劫已了? 见凤元九已然看透,康玄一便不再与他领略于波涛汹涌中随波飘荡的滋味。 动念升至空中,康玄一揽着凤元九俯瞰足下汪洋与魔渊的碰撞,曼声道:幸得天眷,于九死中得一线生机,总算安然渡过此劫,还可与你共度三千载。 凤元九心头一松,展开双臂抱住了康玄一的腰,轻笑:三千载太短,我想和你一起与天地同寿。 康玄一垂眸,凝视凤元九。 素来清冷的眉眼染上笑意,竟是有说不尽的缱绻,便是铁石心肠也能被这动人的风情化成一汪春水,更何况他满腹心肠早就不复冷硬。 唇齿的交缠不知由谁而起,或许是情之所至,不约而同。 玄白两道身影立于万丈波涛之上相拥,仿佛忘了天地,忘了足下的波涛翻涌。 胀满胸腹的热情暂且得到了疏解,康玄一抱着惦念许久的人,在昳丽的眉心印上一个轻柔的吻,心中一片安宁:那便与天地同寿。 恋耽美 ——(76) 汪洋与魔渊仿佛亦被这一份安宁所染,渐而波平浪静。 玄色汪洋与墨色魔渊在交界处缓缓交融,化作似白非白、似黑非黑的一片混沌。 道魔合一! 玄门至清与魔门至浊交融,归为混沌,只可能是道魔合一! 凤元九看向康玄一,唇边笑意绚烂,眼底迸发出的惊喜迷了康玄一的眼。 与凤元九对视了须臾,康玄一捉着凤元九的手捂在胸口,动念模拟出心脏怦怦跳的感觉,低笑:每一瞬都在怦然心动,早晚得把命交代给你。 经典的把命给你桥段,有生之年竟也能体验一把变异版。 以前从小说里看到这些桥段总是嗤之以鼻,如今轮到了他身上 凤元九忍俊不禁,抽回手,指尖点在康玄一胸口:且留好你的命罢。 康玄一捉住凤元九的手,低笑。 凤元九抽出手,后退一步,含笑催促:且正经点,好不容易渡过洞玄劫,且莫功亏一篑。 说完,凤元九的元神之体渐而转淡,正是退出康玄一识海之兆。 康玄一动念,一个混沌之气化作的笼子从天而降,将凤元九锁了个正着。 凤元九几近透明的元神之体重归凝实。 康玄一身量瞬间拔至一丈高,把锁着凤元九的笼子托在掌心,伸出一根手指探入笼中,戳了戳凤元九的脸颊:跑甚么? 凤元九动念躲闪。 笼子瞬间缩小,将凤元九困在了方寸之地。 康玄一变本加厉,指腹自凤元九脸颊滑至下颌,又顺着颈线下滑:问你呢,跑甚么? 凤元九无奈,拍开康玄一的手:别闹。 康玄一轻哼:又想撩完就跑? 凤元九面无表情:你且分些轻重缓急,道魔已然开始合一,正值成就洞玄、凝练法相关键之际,你分神与我黏糊甚么? 康玄一垂眼看了凤元九一瞬,托着笼子,踏空行至混沌。 凤元九微微色变:康玄一! 康玄一似笑非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凤元九抿唇不语。 康玄一可做的事请太多,譬如锁住他的元神,直接打上主奴印记;再比如,元神交融,直接把他炼成炉鼎;又比如,直接与他元神双修,与他结下道侣血契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凤元九所乐见的。 于康玄一的识海之中,被囚于康玄一的元神牢笼里,凤元九每一动念,康玄一都了如指掌。 随着凤元九心念转动,康玄一脸上神色转淡,嗤笑了一声:放心,对你我没那么些龌龊手段。 凤元九偏过头,看向无边汪洋。 康玄一澹然走入混沌,趺坐其中,将牢笼置于怀里,缓缓合上了眼。 随着康玄一的全神融入,汪洋与魔渊的交融瞬间变快,转瞬便融合了十分之一。 无边混沌之气源源不绝地涌向康玄一,透过康玄一的元神之体,于他周身形成了一片混沌海。 随着混沌之气不断涌至,康玄一的元神之体渐而被去芜存菁,逐渐向混沌元神转变。 与之同时转变的还有凤元九的元神。 原本因自身灵根属性以及修炼功法而凝聚的五行元神经此次混沌之气的洗礼,已然有了五行合一化归混沌的迹象。 再有日后潜心锤炼,不难在洞玄之前便修得他人梦寐以求的混沌元神。 康玄一这是将自身的天地馈赠硬生生分给他了三分之一。 缺失这三分之一的混沌之气洗礼,康玄一日后便需得千年岁月锤炼元神。 康玄一对他掏心掏肺,他却 似乎有点渣。 凤元九心湖起伏,带得周身混沌之气开始波动。 康玄一冷声低叱:凝神守心,别让我一番心意喂了狗。 凤元九:哦,生气了。凤元九合眸趺坐,凝神守一,毫不客气地开始借助混沌之气锤炼元神。 在汪洋与魔渊完全交融,混沌之气全部化为混沌海的瞬间,不待凤元九开口,康玄一便动念将凤元九的元神之体推出了他的识海。 梧桐谷内,凤元九自趺坐入定中醒转,尚未定神,便身形一轻,朝着谷外飞去。 于甘霖玉露天地本源化成的混沌海中沉眠的修士骤然醒转,康玄一动念披了一件法袍,抬眸看向梧桐谷方向,抬手虚抓,将懵懂中的凤元九捉至了怀中。 非黑非白的锁链缠手缚足,凤元九抬眼看向康玄一:康玄一。 康玄一不咸不淡地瞥了凤元九一眼,单臂将人禁锢在怀里,抬眸看向虚空中的渡生祖魔。 渡生与康玄一对视:吾名渡生。 康玄一澹然道:我之先祖。 渡生又言:吾名渡生。 康玄一抬指一点混沌海,无边非黑非白的汪洋涌向脑后化作法相之基:我之护佑。 渡生再言:吾名渡生。 康玄一怀抱凤元九,反手一点身后法相之基:我之化身。 渡生与康玄一对视,妖冶的容颜现出一丝笑意:汝确定? 康玄一颔首:确定。 身高五丈的祖魔踏空而至,每一步,身形便缩小一寸,待到得康玄一近前,已是与康玄一等高。 渡生与康玄一对视:吾名渡生。 康玄一回视渡生,毫不迟疑地道:我之化身。 渡生颔首,举步走向混沌海。 每走一步身形便是一变,最终化作康玄一的模样,立于混沌之中,双手高擎,身形不断高涨,以盘古开辟天地之势,于一片混沌海中辟出一方天地。 混沌一分为二,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鸿蒙紫气应运而生,大道之基共四十有九。 其中四十八道融入法相天地,生出了山川河岳,花鸟鱼虫,日月星辰。 最后一道却飞出法相天地,没入了凤元九的额心。 第115章 洞玄之劫 鸿蒙紫气即大道之基,凡人得一道便可与天地同寿,若自此潜心修行必有一番造化。 凤元九本就是元婴中期的修士,更是受益匪浅。 随着大道之基入体,凤元九的识海与道体同时开始天翻地覆。 得了鸿蒙紫气的滋养:识海中,元神之体快速朝着混沌元神转变着;气海丹田中,元婴顶上生出第三朵花,渐而有汇聚于一处的迹象。 与此同时,随着鸿蒙紫气于经络中游走,道体中的杂质渐而化为虚无。 本就瓷白细嫩的肌肤,变得愈发莹润如玉。 凤元九趺坐于地,进入了玄而又玄的状态。 康玄一看着凤元九升至头顶的元婴之体,抬眼望了一眼空中渐而凝聚的劫云,天地法相收至脑后,凌空而行,行至凤安澜身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康玄一拜谢上尊护法之恩。 凤安澜面无表情的颔首,坦然受了这一礼,抬手一点,一团赤色光华裹着三枚金色灵果飞向趺坐于地的凤元九。 三枚金色灵果分三路,分别没入凤元九上、中、下三丹田,凤元九霎时被金色灵雾笼罩,原本龟速相融的顶上三花开始迅速融合。 康玄一扬眉,惊讶之余,瞬间大喜。 妫海蛟主直接讶然出声:金梧桐子!凤兄倒是舍得! 金梧桐子乃是凤氏一族独有的灵物,产于凤氏祖地,百万年可得一粒,于他人而言不过是灵气浓郁一些的灵果,于凤氏血脉而言,平常服之可纯化血脉,成就洞玄之时服之可提升法相品阶,法相品阶又直接关系着掌中世界的品质。 便是上尊服之,亦大有裨益。 因此,这金梧桐子一直掌管在凤安澜手中,唯有为家族立下大功之人方能得其所赐。 凤安澜此次一次拿出三枚金梧桐子,摆明了就是堂而皇之地偏心,却能面无表情地说:凤元九寻回凤氏至宝,又救我于危难之间,理当得此赏赐。 妫海蛟主:呵呵! 康玄一不咸不淡地瞥了妫海蛟主一眼,动念,掌中现出一枚湛蓝的珠子,拿在掌中把玩。 妫海蛟主立时闭紧了嘴。 康玄一抬眼望着天边不断汇聚的劫云,转头试探凤安澜:上尊,元九可能安然渡过此劫? 康玄一渡劫,他外孙第一次开口求他;他外孙渡劫,这康玄一又来与他耍心机。 凤安澜澹然无波地看了康玄一一瞬,不带丝毫烟火气地说:洞玄劫素来无定数,他沾染天地劫因在前,仓促应劫在后,结果如何只能看他的造化。 康玄一:这说话劲儿劲儿的,可真是凤元九他亲外公! 凤安澜提着火焰长剑,剑上金焰熊熊:当然,若是有人替他担下心魔劫,他渡劫成功的概率能提升个三成。 康玄一哂笑:上尊安心,元九渡劫,晚辈必不会坐视不管。 凤安澜颔首,一句话说出来,声音却淹没在了西方天际传来的高亢鸣叫里。 凤安澜、康玄一和妫海蛟主齐齐望向西方天际。 但见燃烧着乌云的金色烈焰缓缓凝聚成大日,当空悬挂,照亮了天光。 三足金乌自九天而至,横空而过,高啼着冲向烈烈大日,嘹亮的啼叫声响彻九州四海。 康玄一心有所感,唇边缓缓露出一丝浅笑。 妫海蛟主摇头轻叹:九州天骄陆续成就洞玄,这可不是甚么好事。 仿佛是要应验妫海蛟主这句话,凤元九头顶的洞玄劫云凝聚完成的瞬间,雷光尚未汇聚,南华大陆、北冥大陆以及外海之上便相继现出异象。 以至于凤元九头顶的劫云仿佛都淡薄了几分,仿佛被其余四方分担了去一般。 凤安澜朗笑:合该我凤家再出一洞玄! 妫海蛟主却是骤然色变,犹豫了一瞬,朝着康玄一垂下了头颅:宸星洞玄劫将至,我欲归去替他护法,不知可否? 康玄一把玩了片刻掌中湛蓝色蛟珠,颔首:可。 妫海蛟主立时化作原型,搅着云雾飞向了外海。 凤安澜自天际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提醒了一句:那条老长虫,怕只是借机遁去罢了。 康玄一当然知道。 他跟妫海宸星就算不是相交莫逆,却也算得上是半个知交,妫海宸星在妫海蛟主那里甚么地位,他心知肚明。 他之所以不点破,是他如今实力不足,要压制妫海蛟主难免要分心。 若留妫海蛟主在此,他便无法全心助凤元九渡劫,这才顺水推舟。 不过,凤安澜释放了善意,康玄一当然要趁机拉近彼此的关系,直抒心意以讨凤安澜欢心:眼下元九渡劫在即,若强留他在此也是隐患。 凤安澜听了,斜睨康玄一:你今日放走了他,日后再要寻他可就难了,要知道时隔越久,渡生祖魔之余威越弱,你便越难压制他。 晚辈谢过上尊提点。康玄一躬身行礼,没有半分难为情地说,不过是一个灵宠,比不上助元九渡劫重要。 把一介妖主说成灵宠,倒也敢说! 凤安澜审视康玄一,看出他源自内心的真诚,心下终于熨帖了些,抬指一点,将一枚赤色符箓印入康玄一识海,澹然道:此符可助你收服妫海正真。 康玄一躬身道谢。 空中劫云中劫雷已然成型,随时都有降下的可能,康玄一和凤安澜不约而同的住嘴,将注意力投注到了凤元九身上。 在康玄一与凤安澜这几句话的功夫里,金梧桐子化作的金色云雾已然被吸收殆尽。 凤元九身后,元婴之体头顶三花已然融于一处,化出了法相雏形。 五色灵机缠绕碰撞,开始五行归一。 五行归一化混沌,混沌旋转生阴阳,阴阳交融生万物。 万物生,山河流转,草木葳蕤,有三株金色梧桐自法相世界生出,转瞬参天。 金色魂凤自九天而至,落于梧桐之上,筑巢安居。 又是一个天地法相! 凤安澜素来清冷寡淡的脸上,现出讶色,旋即笑意染满了眼底。 就在康玄一与凤安澜以为这便是凤元九洞玄法相最终形态时,一株巴掌长、茎笔直、生有九叶九果,犹如微型珊瑚盆景一般的灵草自凤元九掌心飞出。 凤元九张口一吸,那灵草便化作一湛蓝、一赤红两股液体,被凤元九吸入了腹中。 与此同时,一道青色流光自西荒大陆而至,将趺坐于劫云之下的凤元九及其顶上元婴一起笼罩于内。 青色光影内,姿容昳丽的青年和他顶上元婴一起开始变化。 先是两只狐耳破顶而出,紧接着便见一条接一条的狐尾自其尾椎处滋生。 随着凤元九道体与元婴之变化,空中劫云随之涌动,仿佛有加重的趋势。 西荒大陆上空,骤然现出一身型足有十丈长的九尾天狐虚影。 九尾天狐虚影乘风漫步,须臾便自西荒大陆行至了梧桐谷上空。 凤安澜神色瞬间冷若冰霜,声音有如冷泉:本来至多也不过是六九天劫,你这一株化狐草下去,怕是须得经历一番九九天劫了。 九尾天狐虚影摇身一变,化作了有宸宁之貌、风流矜贵的狐主涂冠玉。 涂冠玉拂袖化出一张云床,斜倚其上,端着翠玉酒盏浅饮琼浆: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天劫越是厉害,法相品阶便越高。 凤安澜无言以对,唯有轻哼一声。 这可是康玄一头一次见凤氏安澜吃瘪,不动声色地看了个热闹,便恭恭敬敬地拜见了岳父大人:晚辈拜见狐主。 涂冠玉打量了康玄一一瞬,颔首:一别不过数十载,你们倒是前后脚成就了洞玄,还都是天地法相,不错。 康玄一心思微动,知道狐主这话里定然也包含了秦长生:我与元九都算是因缘际会,想来必然不及秦师兄准备充分。 秦长生确实天纵之资,一介玄修竟是成就了东皇天地法相。便是与太清扯不清理还乱了不知多少年,涂冠玉也不得不承认秦长生的资质,不过吾儿也不比他差上多少。 东皇天地法相乃是天地法相之上上品,与他的混沌天地法相品阶不相上下。 恋耽美 ——(77) 凤元九之天地法相虽然尚未成型,有涂冠玉这一句断言,便也知道必不会差,康玄一现在所担心的唯有凤元九接下来的洞玄之劫。 凤安澜余光瞥到康玄一那满脸忧色,澹然道:至多是九九天劫,比你的洞玄劫容易的多。 康玄一当然知道,不过依然维持着满脸忧色:天地雷劫与心魔劫皆不足为虑,晚辈只是担心那人劫难渡。 看出康玄一那点子心眼子,凤安澜立时闭口不言。 涂冠玉轻笑:有我与小凤凰坐镇,放眼九州,且看有谁敢来应我儿之人劫。 霸气,妥了! 尊圣多生性寡情,得了这一声许诺,康玄一才算放下心来。 说起来他自己渡劫都没有看凤元九渡劫这般紧张。 咔嚓! 随着凤元九道体与元婴同时生出九尾,九尾天狐虚影走入法相天地,酝酿许久的劫雷终于落下了第一道!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天大地大不如凤元九大。 第116章 天炼龟甲 月白色法袍上骤然升起蓝色光华,将第一道劫雷消弭于无形。 凤元九自趺坐中睁眼,起身,仰首直视劫云。 漆黑的劫云里,紫色劫雷犹如游蛇一般游动,蓄着天地之威,仿佛要将他刚刚成型的法相劈成碎片,将本源还归天地。 威威天劫下,清冷的眉眼兀然染上笑意,将一张昳丽的脸映得愈发夺人眼目。 康玄一见凤元九未作任何防护手段,只放出龟甲,将五丈长的龟甲盾片罩于头顶,不禁皱眉:他这是 凤安澜未置可否。 狐主涂冠玉转着指间酒盏,若有所思,过了须臾道:上古有一炼器秘法,借天地之威锻灵材,可引天地威势凝聚器灵,使法宝具有趋吉避凶之能。以此种方式炼制的法宝卜算天机,有奇效。 凤安澜颔首:两千七百年前,天机阁上任阁主道衍上尊曾借洞玄之劫炼制了五枚天帝钱,器成之后演算天机再未错过。 那五枚天帝钱可了不得,可召唤五方天帝为其征战,道衍那老头又能卜算天机,任谁也算不过他,可真是称霸了一个时代。狐主涂冠玉突然将视线转向凤安澜,似笑非笑,小凤凰,凤如玉似乎拜入了天机阁胡老道门下,可对? 凤安澜斜睨涂冠玉:狐主知道的也太多了些。 涂冠玉轻笑,漫不经心地说:活得久知道的自然便多些。 凤安澜清冷出尘的气质龟裂了一瞬,险些白涂冠玉一眼。 康玄一有幸体味了一把他渡劫时凤元九围观诸位上尊交锋时的心情,还真是有些个一言难尽。 康玄一不关心五帝钱,也不关心凤如玉是不是继承了五帝钱,他只关心凤元九:狐主,上尊,元九借天劫炼器,可凶险? 狐主依旧是懒卧云床,漫不经心的模样:世上便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凤安澜仰头看仍在蓄势的天劫,澹然道:以天劫炼器,需得分神祭炼法器,不能凝神应对心魔劫,不能全力应对人劫,自然要凶险些。 康玄一闻言,心头一松心魔劫有他,人劫有狐主和凤安澜在,凤元九就算以天劫炼器也没什么额外的凶险。 虚空中,劫云蓄势已毕。 一道碗口粗的劫雷瞬间落下,直直地落在了龟背盾片之上。 凤元九立时掐诀,道道诀印印入龟背盾片之中。 紫色劫雷霎时化作涓涓细流,在龟背盾片之上淌出了一枚枚紫色符文。 凤元九不错眼地盯着龟背盾片,见闪烁着电光的紫色符文终于汇聚成网,铺满了龟背盾片的一角,顿时松了口气成了! 以天地之威炼器,他面上虽然从容,心中着实没底,盖因他素日里按照庄伯留给他的《炼器要略》偷偷炼器,没有一次成功过。 然而,《连山易》中所提及的,天炼之后的龟甲的威能实在让人无法抗拒。 因此,在发现有外公凤安澜、父亲涂冠玉以及康玄一一同为他护法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天炼龟背盾片。 天炼之法,依然得自庄伯留给他的《炼器要略》。 凤元九纵是自信,对自己的炼器能力也没甚么信心,毕竟是炼啥啥毁的黑洞手。 因此,即便炼器第一步十分顺利,凤元九依然不敢分神,只全神贯注地盯着劫云,准备着在下一道劫雷落下时立时掐诀炼器。 劫雷一道又一道落下,莹润如白玉的龟背盾片上,逐渐蒙上了一层玄奥至极的紫色符文。 随着第七十三道劫雷落下,虚空中又裂开一道缝隙,有域外天魔沐浴着劫云而至,欲要闯入凤元九识海。 康玄一立时趺坐于空,以凤元九心魔为引,先一步进入了凤元九的识海。 混沌云雾缭绕的识海里,凤元九的元神之体趺坐于云团之上,双眸紧闭,显然并没有分神进入识海来抵抗心魔劫的打算。康玄一皱眉,凌空踏步行至凤元九身侧,抬眼看向识海上空。 便见无数个他自虚空中踏云而至,冲入识海,康玄一正欲动念斩杀这些个变幻莫测的心魔,便见一金色五弦古琴自凤元九腰间飞出,悬于空中,识海之外瞬间金光大盛。 康玄一手起半式,眼睁睁看着无数个他被金光笼罩,像是待宰的羔羊似的,被拖向悬于识海上空的金色琴魄,成了金色琴魄的食粮。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生吞,这感觉略酸爽。 然后,同样的酸爽,买一送八,康玄一又足足体验了八次,一次比一次够劲儿。 看着他凶神恶煞被生吞,看着他光风霁月被生吞,看着他搔首弄姿被生吞,看着他千娇百媚被生吞 看遍了千姿百态的自己,康玄一万分确定凤元九确实对他情根深种了,心魔竟然个个都是他! 康玄一看着识海上空劫云即将散去,唯恐控制不住自己,含怒就地与凤元九元神双修,忙不迭头也不回地退出了凤元九的识海。 康玄一退的匆忙,便也没看见凤元九的看着康玄一的背影笑若春花。 心魔之劫,魔由域外来,心魔形态却可以受心所扰,只要渡劫之人有余力便可左右心魔形态。 方才心魔劫中的心魔形态,自然不是凤元九真实的心魔映照,而是为凤元九所左右的。 凤元九故意如此,便是要气走康玄一。 八十道劫雷已然尽数化作龟背盾片上的符文,天炼之法还差最后一步以元神为引,以精血为基,铸器灵。 康玄一若留在识海,必定会相阻饶。 默诵《清净心经》至心思空明,凤元九抬眼望向识海上空的劫云虚影,掐诀裂元神。 拳头大的元神碎片离体,飞向空中龟背盾片虚影。 与此同时,趺坐于劫云之下的凤元九并指点在心口,三滴心头精血霎时飞向龟背盾片。 康玄一元神归体,睁眼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看着空中飞向龟背盾片的元神碎片和心头精血,康玄一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什么心魔?都是假的。 心魔之劫无需他相助,凤元九自有神器护佑识海,他留在那里只是被凤元九视作了阻碍。 这一腔热情当真是喂了狗! 康玄一垂眸,脑后混沌天地轻颤,混沌之气缭绕于指尖化魔。 一个接一个魔头自康玄一掌间跃出,或匍匐于其足下,或环绕在其身侧,竟是衬得他仿若万魔之主。 狐主涂冠玉与凤安澜同时神色微变。 涂冠玉旋即便恢复了慵懒华贵的模样,卧于云床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凤元九天炼龟背盾片。 凤安澜略作沉吟,便点出一道流光印入了康玄一的识海。 混沌天地法相霎时归于宁静,无边魔意尽敛,万魔逐渐重归混沌。 康玄一朝着凤安澜行了一礼,便趺坐于空,入了定。 涂冠玉轻笑:千年时光已逝,昔日故人大多变了心肠,唯有小凤凰还是这般烂好人。 凤安澜不见喜怒地斜睨涂冠玉,目光中藏着你什么也不知道,我全都知道的优越,澹然问涂冠玉:狐主的心肠可变了? 那便要看是什么事了涂冠玉举杯饮尽琼浆佳酿,看着凤安澜似笑非笑,就譬如说,爱美之心万年也不会变。 凤安澜冷哼一声,单方面结束了与涂冠玉的闲聊。 空中,元神碎片与心头精血的融合已经到了关键,化作了一团似金非金、似红非红的灵液。 凤元九一抹乾坤袋,取出先前秦长生赐下的全部太初仙露,尽数撒入了非金非红的灵液里,扬手抛掉玉瓶,指尖翻飞,开始快速掐起了诀印。 随着一道道诀印印入灵液之中,灵液开始不断膨胀收缩,逐渐变幻出人形,化作了一个三尺高的小童模样。 小童甫一化形便朝着凤元九躬身行礼,口称了一声:父亲。 小童乃他之元神精血所化,确实可称他为父。 凤元九颔首轻应,掐诀朝着空中龟背盾片印入最后一道诀印,旋即抬指一点:归位。 小童恭声应是,摇身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了龟背盾片里。 至此,器成。 原本莹润如白玉的龟背盾片更加剔透,且萦绕着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蓝色光晕。 凤元九心念微动,足有五丈长的龟背盾片霎时缩至拳头大小。 扬手将龟背盾片招致掌中,仰头看着空中劫云。 劫云散,仙音缭绕,甘霖天降,洞玄成。 凤元九心落定,转身朝着凤安澜行礼:拜谢外公护法。 凤安澜颔首,坦然受礼。 凤元九继而转向狐主涂冠玉:儿子拜谢父亲护法。 涂冠玉终于不再是横卧于云床的姿势,端坐受礼,颔首道:很好。 凤元九最后才看向康玄一。 康玄一似是有所感,在凤元九看向他的瞬间便自入定中醒转。 凤元九本以为康玄一会立时走上前来,就算不与他诉一诉衷肠,也该会厚着面皮抱他一下。 然而,却没想到康玄一举止从容地起身,朝着凤安澜与涂冠玉行了一礼,便毫不留恋的踏空远去,竟是连看都未多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我走了。 凤元九:嗯? 康玄一:我真走了。 凤元九:嗯。 康玄一:我真的走了。 凤元九: 第117章 万里同行 那道玄色身影转眼便到了千里之外。 凤元九一愣,有些不明所以渡劫被雷劈坏了脑子? 涂冠玉用看傻儿子的目光看着凤元九,好心传授经验:我儿媳妇这是使性子呢,这个媳妇你若是想要就去追一追,不想要就由他去吧,天下美人多的是,我看晏家那个小子就不错了,姿容与康家这个小子也算是一个类型,比康家这小子还温柔体贴。 凤元九:亲爹在线教他怎么始乱终弃做个渣? 凤安澜看不过眼:别教坏了我外孙。 涂冠玉轻啧:小凤凰,你还是这么食古不化。 凤安澜懒得理狐主,跟凤元九说:想是你哪里伤了康家小子的心,方才他险些入魔。 凤元九常年清冷从容的神情出现了一丝波动:入魔? 凤安澜颔首:康家小子待你情真意切,你且去看看,莫因为误会伤了你们的情谊。 凤元九恭声应诺,心中鲜见的有些个急。 凤安澜视线落在凤元九身上,疏淡的目光染上了一丝暖意:去罢。此间事已了,我也该去剑神山和万幽谷走一走了。 凤元九躬身:请外公千万珍重。 涂冠玉酒杯一收,负手立于凤安澜身侧:且放心,剑神山上那些个夯货和万幽谷那个歹毒魔崽子不是小凤凰的对手,至不济还有本王替他掠阵。 听闻父亲也要同往剑神山,凤元九心头一松望眼天下,怕是没人能敌得过狐主涂冠玉与凤氏安澜联手。 就是玄门第一人百里长空也难。 只是,凤安澜却不怎么领情:不劳狐主费心。 涂冠玉老神在在:元九是我亲子,如玉是我妻弟,他们动他俩便是落了我脸面,我自当把他们的脸皮掀下来往地上踩一踩,不然他们还得当我一介狐主软弱可欺。 凤安澜冷飕飕斜睨涂冠玉:狐主何时在意过子嗣? 涂冠玉泰然自若:元九不一样,他有小凤凰的血脉。 金色火焰剑现于掌中,凤安澜剑指涂冠玉,大有一言不合便开打的架势。 涂冠玉莞尔,拂袖一道清风卷过,凤安澜剑上的火焰便暗淡了不少。 凤元九没眼接着留在这里看自家狐狸爹崩形象,也自觉没有资格围观狐主与上尊斗法,适时开口:愿外公与父亲旗开得胜,元九告退。 说完不伦不类的祝语,也不待凤安澜和涂冠玉应声,凤元九动念,脚下现出万里星河,破空而去。 万里星河日行万里,不过须臾便见着了踏空而行的玄色背影。 万里青空里,康玄一负手前行,衣袂与袍摆飘飘,衬着混沌天地里的无尽山河,仿若出世之仙。 行过之处,脚下无数凡人叩首拜上仙。 康玄一兴致来了,会拂袖洒下灵泉以改善参拜之人的体质,见着有灵根的也会点出入门法诀传道,至于日后如何便看那人自己的造化了。 康玄一是不耐烦收徒的。 凤元九不远不近地坠在康玄一身后,跟着他行出了三千里。 静静地看着康玄一扬手放飞了随手救下的鸟雀,又转手拂袖将一窝子预备劫掠村落的悍匪尽皆戮首,凤元九动念催动足下万里星河行至康玄一身侧:康师叔,好巧。 康玄一斜睨凤元九,似笑非笑:不巧,有个没心肝的小狐狸跟了我一路了。 凤元九抬手虚抓,在云雾中抓出一串云雾果,捏了一颗送至康玄一嘴边:康师叔不告而别,我可不就只能远远地跟上来了。 康玄一垂眼,看着唇边剔透的灵果和玉白的指尖,似笑非笑:凤师侄,这是何意? 恋耽美 ——(78) 凤元九动念,万里星河飘至康玄一对面拦住了康玄一的去路。凤元九立于万里星河上,与康玄一在万里虚空中,隔着咫尺相对而立:康师叔,弟子采了些灵果给师叔润喉咙,免得师叔心头火旺,烘干了喉咙,不愿与弟子多说。 康玄一抬眼,与凤元九对视,神情是鲜有的冷淡:凤元九。 凤元九举着赤红的果子,眼尾挂着笑,轻应:嗯。 康玄一乌黑的眼沉沉地盯着凤元九又问:你是何意? 凤元九把果子强行塞进康玄一口中,轻叹:哥,你差不多可以了,我不会哄人。 云雾果入口便化作了酸酸甜甜的汁水,味道竟是像极了康玄一此时微妙的心情。 衔着未来得及撤回去的指尖磨了下牙,康玄一攥住凤元九的腕子,似笑非笑:心头火旺,叫哥也没用了。 凤元九带着康玄一的手微动,指尖挠了下康玄一的嘴角,无奈道:难为我有意思? 康玄一颔首,挺有意思的。 凤元九指尖顺着康玄一颈线下滑,抓着游鱼游弋的衣领轻轻一拽,将康玄一拽上了万里星河。 星桥之上,月白色的身影微微前倾,与玄色身影接连在一处。 凤元九印上康玄一的唇,笨拙地交缠,软化了康玄一冷硬的唇角。 康玄一再也装不下去冷漠,反手揽住凤元九,于唇齿交缠间发泄尽了残余的怒气,唇边含着真元厮磨被他弄破了皮唇角:你也就是仗着我拿你没辙。 凤元九摸了下不复肿胀的唇,笑道:还是师叔并没有真的生气,不然以我的脚程怕是追不上师叔。 对于凤元九这副有事叫哥没事叫师叔的德行,早就习以为常。 康玄一也懒地跟他计较,哼笑:你若是立即便追,也不见得追不上。 凤元九自知理亏,眼神飘忽,转眼看虚空。 康玄一右手捏住凤元九的下巴,扳回他的视线,左手指尖点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懂? 凤元九不想懂。 康玄一视线落在凤元九唇上,低笑:懂就原谅你了。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了一瞬,凑上去似有若无地碰了下康玄一的唇角。 康玄一啼笑皆非:就这? 凤元九心里有些着恼,看着康玄一似笑非笑:康师叔还想怎样? 康玄一见好就收,拥住凤元九在他颈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低声笑骂:哥这一片心意算是喂了狗了。 知道康玄一心底的气性这是消得差不多了,凤元九暗松了口气,看着康玄一眉眼含笑:大道之基已入我手,师叔便是后悔也晚了。 康玄一莞尔,敛了强装出来的不甘姿态。 指尖在凤元九眉眼间描摹而过,康玄一不紧不慢地道:想什么呢?哥多不容易才捂化了你这副铁石心肝,让你甘愿和我携手与天地同寿,又怎么会后悔? 说着,康玄一眉梢轻扬,似笑非笑,还是你这个没良心的又想撩过就跑,拒不认账? 凤元九忍俊不禁,顽笑道:可惜你方才走的太慢,没给我机会始乱终弃。 可把你惯的!康玄一揽住凤元九,与他漫步于虚空,远眺九州山河,笑道,不与你顽笑了。此间事已了,接下来你有甚么打算? 凤元九一本正经地道:自然是继续游历九州山河。 康玄一斜睨凤元九:凤元九。 凤元九笑应:嗯。 康玄一问他:你是不是当我傻? 凤元九朗笑,昳丽的眉眼染上飞扬的笑意,竟是绚丽得令人移不开眼。 指尖落在凤元九格外生动的眉宇间,康玄一锋锐的眉眼愈发柔和:不怪乎凡间有君主愿为美人一笑倾国又倾城,我若是有城有国,也是愿意的。 凤元九攥住康玄一的指尖,面无表情:师叔可比他们会,他们倾的是城和国,你倾的是大道之基,天地之本。 康玄一朗笑。 凤元九拂袖放出穿云舟,请康玄一上船。 穿云舟中自有天地。 云床上,白玉几案已然设好,灵果仙茶琼浆齐备。 凤元九与康玄一一左一右登上云床,隔着白玉几案相对而坐。 凤元九执壶给康玄一倒了一杯琼浆,道:接下来我欲往北冥大陆一行,还请师叔作陪。 康玄一端着酒盏,轻嗅酒香,却不饮杯中琼浆,笑骂:你且实在些。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了须臾,从善如流地改口:我欲前往北冥大陆探寻母亲的下落,恐有凶险,请康师叔护佑一程。 康玄一这才仰头饮尽杯中琼浆:自当奉陪。 凤元九也不言谢,只笑着给康玄一斟酒。 康玄一视线描摹着凤元九昳丽的眉眼,心思涌动,刚欲调笑一句,便有人在外拦了穿云舟的去路,煞了大好风景。 煞风景之人行着拦路劫匪一般的行径,强行禁锢了穿云舟,偏偏在外面极具礼数的问:舟内可是太清首阳山凤元九? 康玄一眉目转冷,掌中酒盏破开舟上法阵直袭拦路之人: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拦路之人笑答:是,便请凤师侄打开舟上门户,容我入内一叙;不是,便请康道兄屈尊出来一会! 凤元九听出来人是谁,便要开启法阵,请人入内。 康玄一动念阻了一下,捉着凤元九的腕子将人拽至怀中,这才不甘不愿地道:请他进来吧。 第118章 故人相逢 凤元九动念,法阵上现出一道门户:晏师叔,请。 拦路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正气门晏修远。 晏修远身着素色法袍穿过门户,漫步入穿云舟。 近百年未见,晏修远依旧如初见时那般清隽温雅,置身于历史长河里,如书中仙,似墨中神。 璀璨的历史长河中,行行飞白体书写着卷卷历史,自远古至如今,有名有姓的尊圣大能身影一一乍现而逝,为晏修远的历史长河法相平添了无数玄奥至理。 也不用凤元九相请,晏修远自行登上云床,坐到了康玄一和凤元九对面。 凤元九执壶给晏修远斟茶,道:恭喜晏师叔成就洞玄。 晏修远屈指点了两下白玉几案,温润的视线在康玄一与凤元九身上打了转,落在两人交叠在一处的法袍上,举杯:同喜。 凤元九举杯,与之同饮了一杯灵茶。 康玄一慢悠悠地灌了一口琼浆,挑眉笑问晏修远:经年不见,晏道兄怎么做起剪径的买卖来了? 晏修远轻笑:许你魔门圣子染指太清首徒,就不许我拦下凤师侄的穿云舟,为自己争取个相见的机会? 凤元九: 晏修远这话说得太过暧昧,让凤元九不期然便想起了先前他那便宜父亲在线教他做渣时说得话。 简直不忍回想! 身边人魔意翻涌,混沌天地里风起云涌。 凤元九抬手覆上康玄一的手,在他动手之前,先开了口:还请晏师叔再别说这般模棱两可的玩笑话。 晏修远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温润的眼里没有半分伤心,连落寞也无。 凤元九便知晏修远方才那话多半是故意气康玄一的,也不知这是个甚么爱好。 康玄一反手握住凤元九的手,眯眼端量着晏修远,兀然低笑,风马牛不相及地说:妫海宸星亦渡了洞玄之劫。 晏修远抬眼看着康玄一,眸色变得有些寡淡。 康玄一晃着酒葫芦,悠悠然继续:就是不知有没有渡劫成功。 晏修远盯了康玄一一瞬,转着斟满灵茶的茶盏,轻笑:听闻凤师侄接替秦师兄,成了太清首座,不知秦师兄可知道你对他爱徒居心叵测。 康玄一哼笑:不劳晏道兄费心,秦师兄不是谨守门户之见,认定人魔不两立的俗人。这却是在映射儒门对妖、魔二门的态度。 晏修远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灵茶,说:却不知道百里上尊以及太清十二长老如何看此事。 康玄一灌了一口神仙酿:没错,也不知晏门主对人妖之恋如何看。 凤元九: 凤元九算是看明白了,这晏修远和康玄一这是坐到一块儿尽情的互相伤害呢! 晏师叔在晏修远继续出招之前,凤元九抢先开了口,您叩阵邀见,可是有要紧之事? 晏修远与康玄一纯粹是气场不合,坐到一处便免不了一场机锋。 见凤元九问起正事,晏修远便也懒怠与康玄一继续磨牙,放下茶盏,执笔于空中绘制九州地图:也算不得紧要之事。近来九州之上,故事频频,遇着凤师侄宝船,便想着与凤师侄秉烛详谈,互通一下有无。 凤元九看着空中九州地貌显形,歉然道:我下山之后一直在栖凤山盘亘,离了栖凤山以后尚未入过城,怕是没有甚么于晏师叔有用的消息,要让晏师叔失望了。 晏修远轻笑了一声,笑凤元九实诚。 康玄一捏着凤元九尾指指腹,低笑:晏道兄怕是知道了些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兴许与你有关,怕你遇上时不明就里,吃了暗亏,这是特意来提醒你了。 世间就康道友一个聪明人。例行嘲了康玄一一句,晏修远一一指着九州地形图上的山川河流,可知那些都是哪家的道场? 凤元九坦然:只知栖凤山。康玄一低笑,笑凤元九常识空白。 笑完,如愿得了凤元九一记冰冷凝视,这才慢条斯理地替凤元九解惑:栖凤城凤家,十万青山卜家,万顷碧海魏家,黑风岭章家,小青丘姚家,观海书院方家 说完,康玄一看向晏修远:这些世家都出了事? 晏修远颔首:不止这六世家,还有玄、魔、儒门无数中小型门派,以及猿、鼠、熊三妖部。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一眼,神色皆变得凝重。 晏修远看着康玄一与凤元九若有所思。 康玄一扬眉,催促:晏道兄,可别卖关子了,且痛快点说罢! 如今九州之上有一则传言晏修远略作沉吟,似是在思量措辞,在被灭门的世家、宗门和妖部都出现了同一个身影。 凤元九心中暗道不妙。 晏修远果然道:世人皆说那人面貌昳丽,像极了太清落霞仙子凤妙歌。 与料想有些出入。 不过,他亲娘身入古迹,至今下落不明。 联想到先前凤家所发生的事,凤元九估摸着传言中那个落霞仙子凤妙歌十有八九是他那位女装大佬的小舅舅。 不过万事都有个万一,万一真是他亲娘呢? 凤元九眉心微皱:晏师叔可还有别的消息?关于那位落霞仙子凤妙歌的。 晏修远摇头:说来也怪,近五十年并无落霞仙子的消息,偶有破宗灭门之事发生,也再无人见过落霞仙子的踪影,说起来似是晏修远盯着凤元九,缓声道,自栖凤山凤氏被灭门之后,便再无人见过落霞仙子。 凤元九心中有了数看来那落霞仙子就是他那位被炼做人傀的女装大佬小舅舅了。落霞仙子销声匿迹,十有八九是小舅舅被他外公制住,暂且摆脱了封黎的驱使。 不过这些皆是凤家秘辛,自然不能道与外人听。 凤元九回视着晏修远,不露声色地道:若是家母,必不会覆灭凤家。传言中那位落霞仙子当是他人冒充的。 晏修远未置可否,直接噙着笑换了个话题:凤师侄与康道友结伴向北,可是要去四海盛事上凑个热闹? 穿越以来,凤元九不是在闭关就是在秘境里,一心修练,两耳从不过问窗外事,自然不知道什么是四海盛事。 为免说错了话,凤元九索性闭口不言。 康玄一余光扫了一眼凤元九装模做样的小模样,含着笑道:正是。 凤元九斜睨康玄一四海盛事? 康玄一捏住凤元九得尾指,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瀛海、瀚海、沧海、腾海四城联合举办的奇珍盛会,每隔十年一次。这四城皆在内陆沿岸,与北冥大陆隔海相望。 凤元九了悟,康玄一这是顺势替他寻了个前往北冥大陆的借口。 果然,康玄一举起酒葫芦跟晏修远示意了一下,又问:晏道兄可知道今年的四海盛事在哪个城? 晏修远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灵茶,含笑问:沧海城,可要同行? 康玄一捉起凤元九的手,十指交叉,在晏修远眼前晃晃:晏道兄觉得同行可合适? 晏修远对握在一起那双手视若不见,泰然道:如今九州大陆纷乱的很,妖、魔、玄、儒已然乱作一团,我觉得我们同行正好合适,沿途也好有个照应。 晏修远这般说了,康玄一便是想再说什么,凤元九也不能任他胡说了。 且不说之前秘境中晏修远对他的诸般照拂,便只说玄、儒二门向来同气连枝,他为太清大弟子,晏修远乃是儒门新一代领头人,凤元九也不能落了晏修远的面子。 三人同行之事便这般定下了。 * 凤元九修为今非昔比,穿云舟的速度比昔日快了数倍。 凤元九、康玄一、晏修远以及被凤元九自栖凤台里放出来的涂成陆,四个人坐而论道,不过两个月,沧海城便已近在眼前。 四海盛事开始在即,让本就繁华的沧海城更是成了修士齐聚之所。 远远便看见各色遁光、宝舟法驾落在沧海城附近。 涂成陆摇身化作小狐狸窜上凤元九的肩头,凤元九与康玄一、晏修远下了穿云舟,刚欲相携入城,便见远处海域上,水浪卷着漫天霞光在时光长河里流淌,纵是有清风相助,最终还是淹没在了一片浓郁的黑雾里。 恋耽美 ——(79) 腕子上沉睡的血色凤凰兀然展翅,凤元九神情一凝,足下生星河,朝着异象升起的方向,踏空而去。 第119章 万魔之主 万里星河日行万里,凤元九的身影转瞬便消失在了天际。 康玄一不做犹豫,当即足下生无边水浪,踏浪追了上去。 晏修远凝神望了一眼天际异象,浩然正气笔于空中游走,一只大鹏立时现于笔下,展翅驮着他飞向了无边碎星海。 冲天异象看似近在眼前,晏修远足踏大鹏,却也足足飞行了三日,才见着凤元九和康玄一的身影。 此时,漫天异象已然不见了踪迹。 湛湛青空下,浩瀚碧海上。 一玄一月白两道身影,并肩立于悠悠白云间,星河绕足,清风相伴,衣袂轻扬。 仿若神仙眷侣,端的是赏心悦目。 大鹏振翅划破长空,敛翅停在万里星河前。 晏修远随手抓了一缕空中气机,仔细辨过,微微皱起了眉,迟疑道:这处 不太寻常,恐非天地异象。康玄一与晏修远对视了一眼,眉峰微动,突然抬手,指点浩瀚汪洋。 非黑非白、朦胧如雾的混沌真元入海,便见有无数魔头自碧蓝的海水中窜出。 有体型庞大的胖头鲸,有巴掌长的金线鱼,有身形粗狂、裹着兽皮的妖修,有广袖宽袍的儒士,有放荡不羁的魔修,有手持长剑斩妖除魔的剑修 足有数万的魔头,尽皆是曾经殒落于此的修士模样! 万魔出海,重见天地。 他们或仗剑而飞,或骑鲸而行,尽皆凭着本能涌向康玄一,却又井然有序,阶级分明。 行在最前的,乃是一人族剑修,俨然万魔之首。 剑修引领万魔停在离万里星河百丈远之外的青空里,双手捧着一截凤纹栩栩如生的断钗,拜倒在悠悠白云里。 冲天魔气霎时染乌了白云。 晏修远掌中浩然正气笔笔尖轻颤,身后历史长河翻涌,无数大能虚影欲跨越历史长河,将万魔尽皆屠戮净化。 动念稳住历史长河,晏修远指尖轻弹浩然正气笔笔尖,含笑赞叹:康道友不愧是万魔之主,动辄便有数万魔头归顺。 这一声赞叹可当真算得是居心叵测了。 放眼天下,魔门修士无数,除了三千年前殒落的伯玄尊者,尚无一人敢自称万魔之主。 连他师尊凌霄尊者都不敢,康玄一又怎么敢坦然受之? 康某自忖天资驽钝,当不得晏道兄这一声谬赞。康玄一哼笑,倒是晏道兄惊才绝艳,实乃万圣至尊。 晏修远把康玄一架在万魔之主上烤,康玄一便礼尚往来,把晏修远放在了万圣至尊的靶子上。 昔日九州天骄,今日洞玄之尊,天榜有名的两位真人,竟也能随时随地便如凡夫俗子般打上两句言语机锋。 若放在平时,凤元九定会作壁上观,看一场无伤大雅的热闹。 然而,此刻凤元九却完全没了这份闲心。 自万魔出海,他手腕上的血凤便仿佛受到了召唤,蠢蠢欲动,似是欲展翅高飞。 待得万魔涌至百丈之外,他腕上血凤已经开始不受压制地横冲直撞了。 血凤乃是他施展寻脉秘术之后生成的血脉牵引,有此异动唯有一个可能此处,有极为浓郁的、凤妙歌的气息。 凤元九掌心在血凤上,神识瞬间离体,罩向引起这般异动的万魔。 这一看,却是让他心头巨震! 以神识细端量,凤元九才发现,百丈之外领头叩拜康玄一的剑魔,竟然长了一张与他师父秦长生极为相似的脸,确切的说,应该是长了一张秦长安的脸! 秦长安手中捧着的那截断钗,凤元九更是眼熟无比! 当日,他在栖凤台中与亲娘凤妙歌相见,凤妙歌鬓上别着的就是这样一根凤钗! 眼见康玄一似是欲将万魔收归混沌法相,凤元九一把攥住康玄一的腕子,腔调鲜见的急促:且等一下。 互打机锋闲磨牙的晏修远和康玄一霎时住嘴,齐齐看向了凤元九。 晏修远眼中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思量。 康玄一眼中虽溢满了浓浓地惊讶,却是毫不犹豫地拂袖,将飞至一半的魔头定在了空中:可是发现了不妥? 离得近了,剑魔那张脸看得愈发清晰。 凤元九抿唇,抬手一指万魔之首:敢问康师叔,这万魔可有修士生前记忆残存? 康玄一视线落在万魔之首脸上,瞬间了悟。 拂袖将余下万魔尽皆收归混沌法相,独独留下了手捧断钗的剑魔。 康玄一隔空虚抓,将剑魔抓至身前,道:此类魔头名曰鼋魔,乃是乱星海域独有的妖物吞噬殒落修士残魂所化。鼋魔是否保有残魂生前记忆,需得入海灭杀其本体,再搜魂夺魄方能知道。 灭杀鼋妖?晏修远后退一步,竟是摆出了一副恕不奉陪的模样,也是鲜见。 凤元九皱眉拽住欲入海除妖的康玄一,转而问晏修远:晏师叔,这鼋妖可是有何不妥? 晏修远一脸不忍直视,难得破了他那光风霁月、云端仙人的形象。 晏修远,人生得光风霁月,然而,他响彻九州的却不是和善之名,而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赫赫威名。 晏真人金丹期便敢孤身入外海降妖,进北冥大陆除魔。在妖魔窝里杀进杀出,搅得天翻地覆后全身而退,铸就威名。 此后他每每境界提升,便会进妖魔窝里走上一遭。 想来这次他出现在碎星海附近,也是新成就洞玄,要选个妖魔窝去斩妖除魔。 然而,眼前有现成的妖物,晏真人竟退缩了。 却不知那鼋妖到底是什么凶残物种,竟然把晏修远吓成这样。 凤元九心中好奇,便要追问。 别问,给晏真人留点脸面。康玄一低笑着拽住凤元九的手,拎起僵在空中的剑魔,拉着凤元九往浩瀚汪洋踏空而行,并没有什么凶险,只是需得费些手脚罢了。你既然不放心,便与我同去。 凤元九动念收了万里星河,任康玄一拉着他前行:还请晏道兄为我们望风。 康玄一朗笑:这话在理,方才这处异象冲天,想必会有不少同道前来探看,晏道兄留在此处望风,也免得我们出来时遭了歹人暗算。 晏修远面无表情,未置可否。 康玄一再不迟疑,拉着凤元九扎入了浩瀚汪洋里。 在入水的瞬间,幽蓝色寒冰玉蛟顶着莹白如玉的独角现身,托住了沉入水中的凤元九。 至于康玄一,傻蛟表示贵为真龙之身,不是什么凡夫俗子都能骑到他脖子上的。 康玄一哂笑,足下水浪翻涌,转瞬便把他送到了傻蛟头顶。 康玄一在凤元九身侧立定。 傻蛟扭动着修长的蛟身,似是欲把康玄一甩下去,然而又怕误伤了凤元九,便有些束手束脚。 凤元九抚上傻蛟的独角,动念安抚住傻蛟的躁动,传音问康玄一:可是在深海里有什么发现? 康玄一扬眉:何出此言 凤元九斜睨康玄一:不然你因何要故意把晏师叔留在海上? 康玄一抬手捏住凤元九的后脖颈,笑骂: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形象? 凤元九动动脖子,一指肩膀,示意康玄一可以连肩膀一起捏一捏,面无表情地说:在我心中,康师叔心思缜密,胸有城府,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呵! 康玄一掐着凤元九的脖子迫使他与他对视,似笑非笑:这么崇拜哥,要不要跟哥生米煮成熟饭?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了一瞬,笑意渐而染上眼尾:康师叔。 康玄一拇指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凤元九颈侧筋骨:嗯。 凤元九轻笑:前有冲天异象之谜未解,下有鼋妖未除,又有秦师叔身殒之谜未破,你跟我提这个,是认真的? 煞风景真是一级棒!康玄一手指拢紧,把凤元九按进怀里,恨恨道:且先去斩妖,再去解迷,待此间事了,定在这万顷碧海之上与你成就好事! 凤元九朗笑。 笑完问康玄一:既不是深海之中有隐秘,你又为何把晏师叔留在海上? 康玄一哼笑:到了海底你便知道了。 见康玄一卖定了关子,凤元九便不再追问,屈指戳破了一尾星尾鱼吐的泡泡,抬眼看着康玄一问:鼋妖未除,鼋魔手中那断钗可能取下来? 自然能取,这群鼋魔,本就是鼋妖奉上的献祭。康玄一将鼋魔提至身前,往鼋魔额间点入一缕混沌真元,不过咱们尚且需要用它引路,待寻着它的本体,得了秦长安之记忆之后再取这断钗也不迟。 凤元九手抚腕上躁动的血凤,颔首,催促:且快些! 康玄一低笑一声,足下生水浪,猛然卷着寒冰玉蛟一起,直入深海之底。 第120章 五彩仙衣 凡人只见碎星海域,岛屿散布如碎星,便以为碎星海因此而得名。 实则不然。 碎星海域乃是因其海底有无尽星石熠熠生辉,宛若散碎的星子,才得名碎星海。 漫步于深海之中,遥望璀璨星海。 饶是凤元九穿越后已然见识过无数瑰丽奇景,依然为眼前美景所震撼。 徜徉其中,身侧有游鱼海兽,足下是无边星辰,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这无边星海东南方向,有一片乌黑,仿佛盘踞在那里吞噬光与暗的巨兽,阻止着一切生物靠近那片海域。 而他们的目的地,显然就是那片乌黑。 遥望那片乌黑,似有无尽黑云翻涌,又似有缭绕黑雾升腾。 凤元九扬手祭出龟甲。 莹润如玉的龟甲,霎时化作一袭云雾织就的华袍覆在了月白色法袍之外。 华袍上,片片一寸长半寸宽的龟甲排列,无数藏着天地玄机的字符跃然其上,泛着朦胧光晕,显得格外神秘莫测。 康玄一看着凤元九如临大敌的模样,低笑一声:不必紧张,区区鼋妖罢了,并无凶险。 小心无大错。凤元九怀抱五弦古琴,身后天地法相里微风渐起,若真无凶险,晏师叔不会那般如临大敌。 呵! 康玄一极为短促地低笑了一声,含着笑道:你想多了,晏修远那般模样,并非因为鼋妖凶险,而是与他幼时经历有关。 凤元九闻言,扬眉:说来听听。 从此地到那片乌黑尚有段距离,闲着也是闲着,康玄一索性便满足了凤元九的好奇心,说起了昔日旧事。 你别看晏修远如今一副光风霁月,世外仙人的模样康玄一手往凤元九肩上搭,结果被云雾华衣挡了一下,麻了整条手臂,不是,把你这龟壳儿先退了可行? 凤元九莞尔,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穿上了五彩仙衣的金圣宫,凭着一件仙衣就挡了流氓,索性一本正经的胡诌:这五彩仙衣乃是天地所授,并不受我控制,仙衣自身便能辩善恶识淫邪,你若心思纯正自然不会被仙衣所伤。 哦康玄一足尖一点,翻涌的水浪霎时风平浪静。康玄一转身,意味深长地盯着凤元九,一双凤眸被冷寂深海衬得愈发深邃,是吗?信你才有鬼,区区一件玄器罢了。 凤元九迎着康玄一的目光,煞有其事:是。 康玄一低笑,真元运于掌上,探手抓向凤元九的手:那可得再好好试一试,我待你一片真心竟也被这劳什子衣服给挡了,别是器灵出了问题。 倒也不必。凤元九后退一步,躲开康玄一探过来的爪子,一身朦胧着五彩光华的云雾华衣化作流光汇于掌心,重新化作了朴实无华的龟甲模样,别闹,且说晏师叔和鼋妖的故事。 康玄一拂袖划出一道水浪将凤元九卷回身边,足下无边水浪又起,推着两人一蛟朝着那片乌黑继续前行:你别看晏修远如今人模狗样的,年幼时可是个混世魔王。 凤元九想象无能,觉得康玄一是在日常黑晏修远。 康玄一仿佛看透了凤元九的心思,好气又好笑地敲了下凤元九额头,没好气地道:直至被晏门主丢进这片海域里,跟鼋妖做了一年的伴儿,他才改邪归正,有了儒门宗子的德行。不然,还真说不准今日会是谁做了这个魔门圣子。 凤元九摇头:实在无法想象。 九州之地,儒家两门、玄门三派、灵门六宗、妖族九部,你无法想象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康玄一哂笑一声,一揽凤元九肩头,且带你去看看鼋妖。 * 无边乌黑之下,趴着足有千万只鼋妖。 密密麻麻,简直可以逼死密集恐惧症。凤元九见了此番场景之后,倒是有些相信康玄一方才黑晏修远那些话了。 任谁跟千万只一尺长、形似龟的鼋妖共度一整年,恐怕都会不想再多看这鼋妖一眼。 这下可是信了?康玄一把剑魔提溜道眼前,自剑魔身上抓出一缕精气,掐诀凝成一枚乌黑的符箓,屈指弹向了足下无边的乌黑,晏修远天不怕地不怕,唯独不乐意靠近海底这些 康玄一说着,言语一顿,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有趣儿的小东西。 有趣儿?这审美够可以。 嗯,有趣儿。康玄一凝神感应了一瞬,屈指弹了下寒冰玉蛟莹白的角,一指西南方向,示意寒冰玉蛟驮着他和凤元九往那边过去,捉一只鼋妖,运气好的话便可听着无数九州隐秘,可不就是有趣儿? 随着深入乌黑之中,凤元九腕上血凤竟然又开始蠢蠢欲动。 以神识探查四周,却仿佛泥牛入海,一无所获。 凤元九摸着腕上血凤,若有所思:有没有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处怕是有些个古怪。 康玄一扬眉,随手一抓,自乌黑中抓了数十只魔头出来。 这些魔头各个生着一张修士的面孔,挣扎着欲挣脱康玄一的钳制,然而,任其如何挣扎,最终还是被康玄一轻描淡写地团成了一团团乌黑的灵雾。 恋耽美 ——(80) 康玄一抬指一点,灵雾便化作一道细流流入了他的额心。 随着灵雾汇入识海,康玄一脑海里呈现出了一副接一副的画面:有见宝起意,同门师兄弟互相残杀的;有道侣相携,遨游冷寂海域的;有魔门巨魔强掳清秀男修做炉鼎的;有儒门修士入此海域降妖除魔的;甚至还有一段晏修远幼时在鼋妖堆里哭哭唧唧的画面;最令人以外的是 康玄一皱眉看完震撼人心的画面,意念退出识海,一指海面之上,问凤元九:可还记得咱们抹去的那些气机? 先前那冲天异象转瞬即逝,他们抵达时,唯有零星礁石上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气机。 那些气机驳杂至极,凤元九与康玄一逐一甄别了许久,才有了几分猜测。 想到先前康玄一的揣测,凤元九心思微动,与康玄一对视了一瞬,颔首:自然记得。 儒门晏圣的笔下生辉,妫海蛟主的潜龙出渊,灵门幽冥宗大长老的收魂摄魄依次复述着他们所辨别出来的那些气机,康玄一伸手捏住了凤元九尾指的指腹,渐而与他交叉相握,这些都没有错。你说那火属性气机乃是你母亲落霞仙子凤妙歌所留也没错,你说那过于微弱的狐主气机乃是落霞仙子于危难之际动用狐主给她的护身法宝,招来了狐主的化身,也是对的。 凤元九无意识地握紧了康玄一的手,不动声色地问:所以,此地确实有过一场大战,参与者乃是三位尊圣和我那堪堪成就洞玄的母亲? 是。康玄一紧握着凤元九的手,莫急,落霞仙子应该并无性命之忧。 应该? 是,方才那些魔头里只有一小段残存的记忆康玄一转过身,抬指一点,将一段记忆印入了凤元九识海,且看那场斗法,晏圣与狐主化身护着落霞仙子,并未见颓势。 凤元九抿唇:你渡洞玄劫时,晏圣曾亲至来应人劫,关于母亲之事,他却是连半个字也未跟外公提起。 你确定你当日所见那个晏圣与这段记忆里的晏圣是同一人? 当凤元九想要点头,又突然有些犹疑,当日康玄一渡劫,他心神尽皆在康玄一身上,其实并未仔细端量晏圣。 越思量越觉得不似是同一个人,凤元九最终摇了摇头,不确定。 康玄一颔首:你也知道,儒门向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作为被他们铲除的对象,我们对儒门也是颇有研究的。灵门六宗里一直有一则传言,说正气门门主晏圣,其实是一对双生兄弟。 凤元九扬眉:所以? 所以,晏圣既然未向凤上尊提及落霞仙子之事,那么此晏圣极有可能非彼晏圣康玄一抬手揉了一把凤元九头顶,含笑道,此处这位晏圣应是晏修远的父亲,晏修远的父亲素来心善正直,定会极力回护落霞仙子。 凤元九闻言,微蹙的眉心舒展开来。 抬手,露出皓白如玉的腕子,将那娇艳欲滴的血凤展现在康玄一眼前,凤元九轻声说:我也知道母亲此时性命无忧,但到底是血脉至亲,仍是有些担忧她遭受磨难。 康玄一颔首。 混沌天地法相瞬间化虚为实,笼向眼前那一片乌黑。 凤元九神色一变:你这是 康玄一足踏水浪,离开寒冰玉蛟,负手走入法相所化天地:灭了这片鼋妖,替你寻一个真相,免得你心中有所牵挂,误了修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天码字超没状态,求安慰,哭唧唧!~ 第121章 海底龙宫 康玄一身入混沌。 混沌法相天地笼向乌黑,那片乌黑之上瞬间便透出了一片星光。 凤元九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康玄一自己屠妖。 身披五彩仙衣步入乌黑之中,身后天地法相微微震动,有清风自法相天地中涌向乌黑。 那乌黑霎时便如乌云一般被清风卷走,吹成了虚无。 康玄一先前所说无差,这鼋妖果然不足为虑,然而,这片乌黑之下,那密密麻麻的鼋妖,也确实让人看了深感不适。 凤元九漫步乌云里,与康玄一并肩走向乌云深处。 所过之处,鼋妖皆亡。 鼋妖残骸化为虚无,背甲朝上,闪烁出耀眼的星光,映亮了黑暗。 无数鼋妖魂魄却如乳燕归巢一般,争相没入凤元九身上所披的五彩仙衣,使得凤元九周身缭绕的五彩云雾愈发浓郁。 凤元九盯着足下璀璨星光,若有所思:《九州万妖志》上有载,千里妖域必有一王,万里妖域必有一主,可属实? 反手,以万魔吞噬无数鼋妖魔奴,又以无边玄冰之气将足下鼋妖冻成靡粉。 康玄一随手抓起万千鼋妖魂魄抛向凤元九,颔首:确实如此。 凤元九展眼望向这无尽乌黑,皱眉:这片海域足有十数万里之广,理应有一妖主才对。 康玄一劈开乌黑,踏着璀璨星光,漫步走向凤元九:千年之前,此地确实有一妖主,名为鼋一。鼋一身为龟部子孙,却能硬生生在蛟部妖域内辟得一方天地,实力自然也不容小觑。 凤元九看着不断涌入他身上由龟甲所化五彩仙衣的鼋妖魂魄,若有所悟。 康玄一行至凤元九身边,牵起他的手,相携走向无尽乌黑,含笑道:鼋一自恃天资不俗,很是不将天下人放在眼中。他横行于蛟部与龟部海域,蛟主与龟主皆不愿与小辈计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胡为。以至于鼋一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跑到东玄大陆横行。 凤元九扬眉,念头微动,身上五彩仙衣还归龟甲,落入掌心。 指腹摩挲着龟甲上的纹理,顿觉当初,他或许低估了这片龟甲的来历:可是叫他踢着了铁板? 康玄一低笑,突然贴到凤元九耳边,以及其暧昧的姿势低声道:那鼋一甫一上岸便遇到了外公。听说那鼋妖见外公貌美,便出言调戏,外公一言不合便拔了剑。那鼋一还想着以实力征服外公,不曾想外公天资绝艳,直接三剑教他做人,削掉了他的龟背盾片。 温热的气息染红了耳朵。 凤元九微微躲了一下,斜睨欲得寸进尺的康玄一,似笑非笑:只恨当日初相逢,我修为太过低微。 康玄一不退反进,抱住褪去龟壳的凤元九,直接堵了那两片要惹恼他的唇,肆无忌惮地惩罚了一番,低笑:认命吧,咱们是命定的姻缘。 凤元九未置可否。 指尖点在康玄一胸口,抵着这个在无数次卦象里都与他有命定姻缘的男人往外推:康师叔,还有万里鼋妖待你屠呢。 康玄一朗笑,攥住凤元九的手,牵着他的手将无数乌黑化作璀璨星光。 凤元九动念,清风徐出,卷向无边乌黑:那鼋一后来如何了?若是他所记无差,他外公的战绩里并无鼋一。 康玄一笑道:被外公三剑削掉了龟背盾片,鼋一自知不敌,立时仓皇而逃。彼时正直狐主路过,狐主念在同为妖族,便阻了外公一下。也是那鼋一命该绝,仓皇逃入南华大陆,尚未喘过气来,便被晏圣结果了性命。 凤元九:真的是非酋本酋了。 康玄一看着凤元九掌中那片莹润如玉的龟背盾片贪婪地吞噬着鼋妖魂魄,轻笑:若所料无差,这片龟甲想来就是鼋一当日被外公削去那片龟甲。 凤元九斜睨喊外公喊得无比自然的康玄一,轻笑了一声,远望消失了大半的乌黑:嗯。 昔日,天机阁上任阁主借洞玄天劫炼五帝钱,器成可召唤五方天帝为其征战康玄一一指凤元九掌中龟甲,这片龟甲若是鼋一那片,你当可召唤鼋一为你征战。 凤元九扬眉:如此,一试便知。 扬手将龟甲抛出,凤元九掐诀。 随着白皙指尖捏出无数诀印印入那龟甲之中,便见一浓眉圆目阔嘴的高壮修士自龟甲上升腾而起。 那修士,身高足有丈八,手持一柄长戟,后背却是血淋淋一片。 凤元九掐出最后一道诀印,低叱了一声:敕! 便见一冰蓝色符印印在了那修士虚影的额心之上。 那修士虚影得了符印,呆滞的双眸瞬间变得灵动,举手挥动手中长戟,一戟于无边乌黑上斩出一道星光,大笑着将龟甲背在背上,便转身怒目瞪着凤元九:凤、安、澜。 蠢。 凤元九冷笑,心念一动,抬指一点远处残留的乌黑:去。 那修士便满脸带着狂怒,不受己身控制地杀向了无边乌黑。 康玄一低笑:是鼋一无误了。 凤元九轻哼:太蠢。 康玄一看着不远处那骁勇善战的身影,笑道:可别不知足。他蠢,说明他有生前记忆,这可比五帝钱所召唤的那空有实力没有记忆的五方天帝实力雄厚。 乌黑已然尽数化作了星光。 凤元九心念一动,召回鼋一虚影,却见那鼋一竟是抗拒他的指令,挣扎着往星光尽头挪动:太过不驯了些。 玄器召唤来的虚影罢了,你又不是没有法子治他。康玄一看着挣扎着坚持往星光尽头走的鼋一虚影,若有所思,他如此,也许并非无因。 凤元九心念微动:此处是鼋一老巢。 凤元九:或许? 康玄一:或许。 说罢,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一眼,默契地随着鼋一朝着星光尽头行去。 * 星光尽头,乃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海沟。 没有凤元九的指令,鼋一只能盯着海沟焦急地徘徊,却不得而入。 凤元九与康玄一相携行至海沟旁。 凤元九抚摸着腕上愈发躁动不安的血凤,与康玄一道:也许需得入内一探。 康玄一斜睨扒在海沟边缘的鼋一虚影,低笑:昔日鼋一妖主纵横外海两域,可是掠得了无数天才地宝。鼋一妖主殒落千年,玄、儒、灵、妖各门修士,探寻鼋一洞府的无数,却尽皆一无所获 说着,康玄一一捏凤元九指腹,说不得今日我便要跟你沾光,得以见识一番一届妖主所藏了。 凤元九眉梢轻扬,面无表情地顽笑了一句:那可就要看你表现如何了。 康玄一松开凤元九的手,揽上了凤元九的腰,道貌岸然,意有所指:只要你肯给我表现的机会,我定让你满意。说完,大概是犹觉得不足,又补了一句,欲仙,还是欲死,任你选。 凤元九: 心念一动,凤元九身形微晃,出现在康玄一身后,慢条斯理地抬起脚,直接将康玄一踹进了海沟里。 谋杀亲夫啊? 断断续续的声音自海沟里飘上来,凤元九轻笑一声,足下生星河,带着急不可耐的鼋一虚影也进了海沟。 海沟有万丈深,海沟下别有洞天。 经过漫长的黑暗后,便是一片美轮美奂的水晶宫。 洁白的细沙上,冰蓝色的宫殿林立。 身披彩衣的仙娥,身着金甲的甲士,在鼋一虚影进入此地的瞬间复归鲜活,齐齐纳头而拜:拜见宫主。 鼋一虚影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水晶宫殿群最深处那座,挂着龙宫匾额的宫殿。 凤元九与康玄一坠在鼋一虚影身后,直入龙宫腹地。 此处龙宫,比前世凤元九于影片中所见那些高科技合成的龙宫好看万倍。 徜徉在彩色晶石铺就的宫道上,凤元九指尖微动,捏着诀印随时防备着鼋一虚影反噬,利用此地地利人和结果了他和康玄一。 康玄一将凤元九捏着诀印的手拢在掌心,传音莫慌,此地无活物,那些仙娥甲士尽皆傀儡。 凤元九意外,扬眉傀儡? 妖部可是并不精通炼器,更何况如此精细的傀儡呢? 康玄一神识笼罩整片宫殿,唇角弧度加深何止傀儡,若所料无差,这整片宫殿都是一座仙府。 凤元九盯着走在前面的鼋一虚影,心下好奇还请康师叔莫卖关子。 康玄一偏偏又不说了,只看着凤元九笑得意味深长。 凤元九眯起眼,掌中骤然现出一柄由真元凝聚而成的长剑,剑指康玄一,大有用手中剑让康玄一舒爽一番之意。 相携而行的人,骤然反目。 走在前面的鼋一虚影,浮游于宫中的仙娥甲士,无不看向康玄一和凤元九。 众目睽睽之下,康玄一没有半分魔门圣子的包袱,直接举手告饶:欸!莫恼! 凤元九剑尖略微上扬,轻笑:康师叔,可还需要我让你舒爽舒爽? 康玄一无视真元长剑,漫步走向凤元九,如寒潭般的眸子蕴满笑意:不是让你帮我舒爽舒爽,而是我想帮 随着康玄一靠近逐渐散成无尽光华的真元长剑重聚,凤元九慢条斯理地警告:康、师、叔。 康玄一低笑,从善如流地改口:我想给你讲一讲这龙宫隐秘。 第122章 龙宫隐秘 凤元九指着康玄一的剑稳的很:康师叔,请讲。 康玄一指尖抵在剑脊上,把剑拨到一边,上前携着凤元九的手,把人拽进了怀里。 鼋一虚影哂笑一声,转身继续前行。 仙娥甲士傀儡,复又回归轨迹,按部就班地在水晶宫群中巡游。 康玄一低头,看着凤元九昳丽无双的眉眼,似笑非笑:你说你怎么这般没有良心? 凤元九抬眼,与康玄一对视,面无表情地道:我若是没有心,你此刻这般行径,我早与你手底下见真章了。 良心被偷换成了心。 恋耽美 ——(81) 康玄一心头一动,低头噙住了那两片气死他不偿命的唇,细细密密地品鉴。 浩瀚碧海之下,无边白沙之上。 冰蓝色的水晶宫群里,彩色的晶石小路上。 玄色身影与月白色身影相拥,仿若与天地融归一处,竟是那般的和谐。 康玄一压抑于心底的渴望蠢蠢欲动,一双手隔着薄薄的法袍掐住了那劲瘦的腰身,恋恋不舍地流连,不肯离去。 唇齿交缠的空隙,康玄一含混地问凤元九:且入你栖凤台可好?百倍流速,不待鼋一行至他的龙宫,咱们便能出来了。 凤元九亦有些情动,然而,腕子上血凤灼烧出来的痛感却是帮他始终未失理智。 凤元九动念,脱开康玄一的禁锢,当先朝着鼋一虚影行去:康师叔,且讲你的龙宫隐秘罢。 康玄一神识始终笼罩着整片水晶宫群。 饶是凤元九不动声色地避了开去,那双清冷的狐狸眼里残余的风情,那蔓延至耳尖的红云,那情不自禁地往上扬起的唇角 无不清晰无比地落入了康玄一眼中。 看着凤元九那飘然欲仙的姿态。 康玄一视线落在凤元九那仿佛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肢上,漫步跟了上去:你可知鼋妖的习性与天赋? 为了收一些可随时献祭的灵宠,凤元九好歹也是通读过《万妖志》的修士了,自然是知道鼋妖的。 凤元九指尖缭绕着寒冰之气,不着痕迹地抚过自己的脸颊。 待觉脸上耳尖温度降了下去,凤元九驻足回望康玄一:《万妖志》有载,鼋妖形似龟,吻短,眼小,尾长,头背光滑,四肢粗壮,背甲表面乌黑内里隐有星光,通常只有一尺长,藏身于深海之底,以修士元神、海兽魂魄为食,可几率复刻所吞噬元神、灵魂的能力。 康玄一轻笑,搭住凤元九的肩,揽着他并肩前行:不错,竟是认真做过功课了。 凤元九指尖缭绕着电光点向康玄一那弧度里仿佛蕴满揶揄的唇角:且正经点。 细小的电光没入唇角,有那么一丝麻痒。 这种痒一直痒到了康玄一的心尖儿上,康玄一捏住凤元九的指腹,似笑非笑:好容易才压下心底魔意,你可别勾我,不然我不知会做出甚么事来。 凤元九白了康玄一一眼,哼笑:道魔已然合一,化归了混沌,又哪来的那劳什子的魔意。 康玄一指尖缭绕着无边魔气,于空中画出了凤元九的模样:魔由心生,执念不消,魔意不止。 凤元九皱眉,低头看了一眼掌中山水间那愈发壮大的玄色精灵群,竟是无言以对。 只因,他心中亦有魔,心魔。 康玄一扬手将随手捏出来的、顶着凤元九脸的魔头招至怀中,反手丢进身后的混沌法相天地里,笑问凤元九:不知师侄何时才肯替我消了这心头执念。 凤元九拢紧掌心,淡然道:天地大劫将至,人人皆在劫中,师叔还是先竭力渡这天地劫难罢!说着,凤元九斜睨康玄一,似笑非笑,毕竟心有执念,求生的意念才会更强烈些。 原来是天地大劫。 念及云台峰元和殿上那隆重至极的议事,康玄一心中有了揣测。 如此大事,身为太清首徒,却肯透口风给他,康玄一低笑,愉悦自心底而生,一直蔓延至了眼底:权当你是担心我了。 凤元九未置可否,斜睨康玄一:能好好说你的龙宫隐秘了? 康玄一朗笑,使劲搂了凤元九一下,接着道:《万妖志》上所载的,那是普通的鼋妖。鼋一却是天赋异禀,他复刻他人的能力,不是几率复刻,而是百分之百复刻。 凤元九眉梢一动,却是首次对他的龟甲能够召唤鼋一征战感到满意。 康玄一摇头,笑凤元九生在蜜罐里,从未少过资源,眼界儿太高:百分之百复刻,也就是说但凡被他吞噬的元神、灵魂,只要他愿意,便能把其能力尽皆复刻过来。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凤元九却是不信这般恐怖的能力会毫无限制:便没有任何限制? 康玄一耸肩:想来是有的,可那鼋一奸猾,将罩门藏得极为严实,直至他殒落,也无人知道他的罩门为何物。 凤元九颔首。 如今鼋一不过是他掌中玄器的战魂,其罩门为何他倒是并不怎么关心。 康玄一知凤元九心中所想,低笑了一声,继续道:一千八百年前,九州之上曾有一个极为特殊的门派。 凤元九扬眉,示意康玄一别卖关子。 那门派名为天机门。此派亦名为天机,却不是天机阁那个演算天机的天机,而是天之机巧那个天机。康玄一很是识时务地没再卖关子,天机门,门人皆为偃师,擅长制造、御使傀儡。 凤元九颔首,似是听庄伯提过这个门派,庄伯留给他的炼器法门里似乎便有不少源自天机门。 没想到九州常识小白,竟然听过天机门。 康玄一意外地扬眉,念及凤家那位奇葩的掌事人,只当凤元九是自凤祥玉那里听来的,便也没细问,继续道:偃师所作傀儡之精巧,你且看这满宫的仙娥甲士,便可知一二。 凤元九扬眉,自灵兽袋里拎出一只独角翼虎丢向巡游甲士。 便见那独角翼虎甫一落地,便被手持长戟的甲士乱戟剁成了肉泥。 如此一来,偃师所作傀儡之威力,也可见一斑了。 凤元九摇头:若是无相应的实力自保,恐怕就是怀璧其罪了。 康玄一颔首:本来天机门名不见经传,偏安一隅,倒也太平。谁知两千年前,突然出现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偃师,仅仅两百年,便把天机门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发展成了九州之上的二流门派。 可以说,天机门成也是他,败也是他。康玄一摇头轻叹,天机门突然崛起,到底底蕴差了些,若那位偃师能再活个八百年,天机门便也就稳了。只可惜,气运不在天机门,那位偃师于一千八百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天机门便也随之被人灭了门。 门派兴衰,乃是常态。 曼说灵机充沛的九州之地,便是前世那末法之地,成就金丹都难,却也纷争不断,为了一株灵力充沛的灵草灭人满门那是常有的事。 因此,凤元九并不觉天机门可惜,只是客观地道:想来是遭了人算计了。 康玄一颔首:不论是遭人算计身亡,还是意外殒落,那偃师的元神想来是落入鼋一腹中了。 凤元九颔首,不然实在无法解释这满宫群的仙娥甲士。 说话间,鼋一已然停在了龙宫之前。 鼋一虚影傲立于龙宫匾额之下,俯视着相携而至的康玄一与凤元九,最终目光落在凤元九身上:凤安澜。 凤元九哂笑,却并未应声。 鼋一虚影并不知自己认错了人,只是自顾自地道:你若自愿侍奉在侧,本王可免你罪责。 凤元九摇头轻叹,转头对康玄一说:我就说太蠢。 康玄一憋笑:且看他还要如何犯蠢。 凤元九瞥了康玄一一眼你当我傻? 康玄一举手告饶不管他蠢不蠢,好用便行。 凤元九哼笑一声,掐诀,一串金色符箓萦绕于指尖,经久不散:我不是凤氏安澜。 鼋一虚影摇头:且别骗我,我不蠢。 凤元九不耐烦与鼋一虚影废话,指尖金色符箓流淌而出,缠向鼋一虚影。 鼋一虚影身形晃动,腾挪躲闪间,便举着掌中长戟斩向了凤元九。 凤元九哂笑,抬指一点:定。 鼋一虚影便定在空中,被金色符箓锁链锁了个正着。 凤元九拽着符箓锁链的一端,似是抡流星锤一般把鼋一虚影砸向龙宫大门。 第一锤,大门震颤,鼋一虚影眼冒星光。 第二锤,大门晃动,鼋一虚影头上绕着一片星海。 第三锤,大门轰然倒塌,鼋一虚影晕头转向,已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无边耀眼宝光自冰蓝色龙宫中散出,凤元九定睛看了一瞬,素手轻拽,将鼋一虚影拽至脚下,漫不经心地端量了一瞬,转头看向看热闹的康玄一,问:我若是让龟甲器灵吞噬了这蠢货,会如何? 第123章 汝之所求 会如何?没人知道。 亿万年来,还从未有人舍得用战魂喂养玄器器灵。 或许远古时期的古仙古神如此做过,但俱无文字记载,无从考证。 他家这个月下美人,倒是真敢想。 端量了一眼鼋一虚影,见这厮眼下已然是凤元九掌中刀俎下的鱼肉,却依然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康玄一腹中坏水瞬间翻涌:那却要试过方能知道了。 竟还有康玄一不知道的事。 凤元九扬眉,端量着足下鼋一战魂,瞬间意动:师叔言之有理,万事总要试过方知结果。 方才那话本是想吓一吓鼋一,让他乖顺一些。 却不想竟是让凤元九当真动了心思,康玄一不由莞尔:你可要思量清楚了,龟甲器灵吞噬了鼋一,也不见得便能提升龟甲的品阶。 凤元九摩梭掌中龟甲。 这片龟甲已然经过劫雷锤炼,又有他的元神碎片炼就器灵,然而器成之后却依然觉得缺些什么。 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直至龟甲吞噬了万千鼋妖元神,直至鼋一战魂现身。 凤元九垂眼盯着被金色锁链锁在足下的鼋一,瞬间有了决断:左右是个不听指令的蠢货,用来滋养龟甲器灵或许还算他有些用处。 修行之人,无论玄、魔、儒、妖,最忌违逆心意,否则便会滋生心魔,有碍修行。 此时凤元九既然已经有了决断,生了让龟甲器灵吞噬鼋一的念头,要么立时斩断,要么便要顺心而为。 而斩断念头常有隐患,大不如顺心而为。 因此,康玄一并未相劝,而是直接建言道:此地处于深海之下,位于鼋一洞府之内,待探过这座龙宫,除了殿中所藏隐患,倒不失为滋养器灵的绝佳之所。 师叔所言甚是。凤元九眉眼染上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抬指点向鼋一虚影,便又有一道符箓化成的金色锁链没入鼋一虚影之中,届时还需劳烦康师叔护法。 康玄一拂袖禁锢住挣动着欲冲破锁链束缚的鼋一虚影,轻笑:汝之所求,无有不应。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盯了康玄一一眼,一掌拍出,掌中以金色符箓凝成的板砖立时拍在鼋一脑门上,直接把挣动不休的鼋一拍昏了过去。 这一板砖活似拍的不是鼋一,而是拍向了他一般。 探手捏了一下凤元九渐而泛红的元宝耳朵,康玄一立时一阵愉悦至极地朗笑,展臂搭住凤元九肩头,抓住了欲要先行入殿的月下美人,笑问:又跑? 凤元九止住脚步,一掸衣袖,淡然道:不过是想快些清除隐患,好尽快喂养器灵罢了。 康玄一盯着凤元九又开始泛红的耳朵,又是一阵意味深长地朗笑:原是如此,倒是为兄想岔了。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踹了迷迷瞪瞪的鼋一一脚:嗯。 鼋一自头晕目眩中醒转。 正数着星星听凤安澜与那魔崽子于三言两语间便真要把他的元神喂养器灵还要算计他的洞府,听得心头火气,头顶便挨了那凤安澜一脚。 眼前再次星云遍布。 于晕眩中看着凤安澜和那个魔崽子直奔他的龙宫中枢而去,立时怒气盈胸。 欲瞬移过去相拦,却发现他的法力竟然尽皆不可用。 鼋一心中一惊。 盯着凤安澜与那魔崽子竟是欲要强形击溃龙宫中枢,鼋一大惊失色:尔敢! 凤元九和康玄一对视一样,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掌间术法。 康玄一端量着堂而皇之摆在大殿正中的一片幽蓝星云,低笑:看来这处便是这龙宫的关要了。 凤元九皱眉盯着幽蓝星云,总觉得不对。 扬手放出龟甲,凤元九预备推演天机。 然而莹润如玉的龟甲浮于空中,却并未如凤元九所愿那般,以卦象显示吉凶,而是飞速旋转着窜入了眼前这一片幽蓝星海里。 龟甲入星海,便似是一道急速飞行的彗星,直朝着星海的核心撞击而去。 轰!一声直击元神的巨响。 凤元九脸色瞬间一白,猩红的血液顺着唇角滑落,滴在晶莹剔透的蓝色水晶地板上,溅起一片血花。 康玄一神色骤然一变,转身回望被他们禁锢在龙宫门口的鼋一,便见那鼋一虚影竟是变得透明了几分! 心念微转,康玄一便想通了其中关窍,霎时脸色阴沉如水:鼋一前辈好手段,竟是连天道都被你骗过去了。 鼋一稳住虚影,森冷地盯了康玄一一眼,以亘古之音诵咏上古密咒。 冰蓝色地音符自鼋一口中飘出,直接涌向幽蓝色的星海。 康玄一神色微变,身后法相鼓荡,渡生祖魔踏出混沌天地法相,直接拦在了音符锁链之前。 无声无息地碰撞,却是震得整座龙宫地动山摇。 凤元九稳下被撼动的元神,抬眼看向康玄一,扬手招出七绝琴,便欲抚琴相助。 康玄一掌中魔头翻涌,冷声道:且全心吞噬那星海核心,那处不止是龙宫的关要,还是鼋一的根本,星海核心不毁,鼋一不灭。 康玄一掌中魔头化作一尊尊魔神,尽数涌向鼋一:若是让鼋一战魂与星海核心合二为一,鼋一便可复生。 鼋一复生,自不会有他和康玄一的好处。 恐怕赔上性命,毫无痛楚的合规天道都算是个好下场了。 凤元九神色冷凝,当即不再保留,通过灵契将元神送入龟甲之中。 幽蓝星海深处。 莹润如玉的白色龟甲与漆黑如墨的无甲鼋妖绞缠在一处。 白色龟甲欲纳无甲鼋妖入体,无甲鼋妖欲背上白色龟甲完善妖体,相互胶着于一处,绞缠不休,相持不下。 恋耽美 ——(82) 随着凤元九元神的加入,白色龟甲逐渐占据上风,一寸一寸地吞噬着漆黑如墨的无甲鼋妖。 龙宫大殿上。 渡生祖魔满头魔发飞扬,每一根发丝缠着一枚冰蓝色的音符。 高大邪肆的魔神,一尊接一尊涌向被困于金色锁链中的鼋一战魂。 鼋一战魂忍耐着被魔神吞噬之痛,口中亘古之音不断。 龙宫震颤愈发激烈,幽蓝色星海随之开始如心脏一般鼓胀收缩。 幽蓝星海内。 被吞噬了大半的无甲鼋妖开始剧烈地挣扎,一点一点挣脱龟甲器灵的束缚。 眼见无甲鼋妖即将挣脱龟甲器灵之掌,幽蓝星海开始变得危险莫测,仿佛每一颗星子就是一个毁天灭地的法术之基。 凤元九凝眉,捏诀,直接捏了一道《御灵九章》中的摄字诀,印向了无甲鼋妖的额心。 随着金色符撸印入额心,无甲鼋妖瞬间停止了挣扎。 一点乌光与自幽蓝星海外飞入的一点星光合规一处,印入凤元九的眉心。 主奴契约成。 天地霎时一静,无甲鼋妖毫不抵抗地落入龟甲器灵之口。 在无甲鼋妖被彻底吞噬的瞬间,幽蓝星海骤然碎成了无数碎片,每一点星光皆化作了一道神魂,有玄门仙长,有魔门魔头,有妖部大妖,有凡夫俗子,有儒家修士 亿万元神朝着凤元九稽首而拜,拜谢凤元九还归他们自由。 与此同时,巍巍龙宫随着鼋一战魂被众魔神分食,霎时化成了一片望不见底的浓黑。 凤元九与康玄一并肩立于这片乌黑之上。 莹润如玉的龟甲之下长出了一只乌黑的鼋妖,四肢短腿抱着凤元九的尾指,仿佛一枚尾戒。 凤元九轻抚了一下尾指上的龟甲,轻笑:也算是天道相佑。 若非歪打正着,他们必会随着鼋一战魂进了那龙宫。 若是待鼋一战魂与星海核心合二为一,鼋一妖主复生,那他们两个的长生大道怕是就要断在这处了。 饶是康玄一心性坚韧,亦忍不住心有余悸。 展臂揽住凤元九紧紧地抱了一下,康玄一低笑:气运在你我,不在鼋一,命该如此。 若说气运。 凤元九轻笑,他可是携着七绝琴转世重修的,两世气运加身,自然更得气运眷顾。 环住康玄一的背,轻抱了一下,凤元九轻推康玄一:康师叔,此处可非善地。 康玄一抱着凤元九,足踏虚空,背对着那片乌黑而行:若所料无差,那处名为归墟,乃是万水之源。蛟部蛟主寻觅多年都不曾寻到此地,不承想竟是被鼋一寻到了。无怪乎他能横空出世,纵横内外二海,这机缘着实得天独厚。 凤元九哼笑:奈何气运不佳。 康玄一朗笑,揽着凤元九前行,却是反手落下一道大阵掩了那万水之源:此地于为兄大有裨益,便不跟你客气了。 凤元九似笑非笑:你可以客气一下试试。 康玄一大笑:不敢。 凤元九轻哼一声,摸着腕上发烫的血凤,忽而心头一动,将那半截凤钗抛向了那亿万四散的神魂之中。 便见的一道身影,自那亿万神魂中越众而出,直朝着那枚断钗而去。 凤元九看着那道熟悉至极的身影,素来从容的神色骤然一变。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不能坚持日更了,会尽量保持每周最少一更,么么哒!~ 第124章 故人残魂 那道身影,青纱遮眼,一身青衣随着那道身影靠近断钗渐而布满锦绣山河。 这不是当初离山破心障的蒙焱真人,又能是谁! 凤元九自入太清以来,受蒙焱照拂颇多。 此刻见蒙焱真人只余一缕残魂,似是无知无觉地走向那断钗,凤元九心神俱震,不由漫步向前,想去阻拦。 康玄一忙一把拽住凤元九的腕子:不要命了! 凤元九垂眼看着攥在他腕子上的手,面无表情地道:松手。 康玄一对蒙焱并无印象,不知凤元九因何如此失态。 抬眼漠然地看了一眼那离断钗只余一丈远的凶魂,非黑非白的真元萦绕于掌上,康玄一动念以神识锁向凤元九。 猝不及防之下,凤元九被康玄一锁了个正着。 凤元九脑后天地法相微微震颤,一双清冷的狐狸眼含着薄怒盯着康玄一:康师叔,莫逼我与你动手。 不让他罔顾性命,便要与他动手?那他这一片真心还真是喂了狗了! 康玄一怒极而笑:凤元九,可是我太惯着你了? 凤元九神识锁定在蒙焱身上,眼见着蒙焱将手探向那极似是煞魂之器的断钗,却是再无暇与康玄一废话,周身真元鼓荡,脑后天地法相里五色神光绽放,竟是当真直接动了真格的! 康玄一措手不及,竟还真被凤元九挣脱了出去。 看着义无反顾地瞬移至那青色凶魂身边的凤元九,康玄一以拇指指腹抹去唇边的血迹,只觉得这口血又苦又涩。 又有无边魔意自心底滋生,混沌天地法相渐而阴云密布。 久违的墨色魔纹自衣领中攀爬而出,渐而爬上康玄一的脸颊,布满了康玄一右半边脸。 眼神漠然地盯着凤元九的背影看了一瞬,康玄一垂眼看着指腹上的血迹冷笑一声,直接转身走向了被他用大阵遮掩起来的归墟之地。 归墟,归虚。 放着万水之源不顾,只陪着他去那北冥大陆,又是何必。 遮掩乌黑的大阵撤去。 康玄一足下生水浪,头也不回地踏入了归墟之地。 仿若要吞噬天地的乌黑瞬间开始蔓延,遮了透过万丈冷寂海水照进来的天光,无声地卷向亿万惊慌失措的神魂。 凤元九拂袖撑起一片天地,护住蒙焱的神魂,手攥着断钗再回首去看,却哪里还有康玄一的身影! 垂眼看着脚下翻涌的乌黑,凤元九眼神微动,攥紧掌中断钗,抬眼看向蒙焱的神魂,恭恭敬敬地执了一个弟子礼:首阳山座下,凤元九拜见蒙师伯。 蒙焱的神魂毫无反应,只微微转头,把蒙着青纱的眼转向了他攥着断钗那只手,竟让凤元九心生了蒙焱在直勾勾盯着他掌中断钗在看的错觉。 凤元九不由心中一动,以神识细端量掌中断钗。 一毫一毫细看下来,凤元九兀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当是在哪处见过! 静心凝神,仔细搜寻过往记忆。 总算在境中境的记忆里找到了这断钗的出处原是他小舅舅的魂凤化身曾带过一根一摸一样的凤钗! 也就是说,这半截魔气缭绕的断钗十有八九是他小舅舅的。 钗都断了依然缭绕着无边魔气,他小舅舅在此当是遇过一场不小的劫难。 念及断壁残垣一般的凤家,凤元九只觉得心境又有些不稳,闭眸默念《清净心经》。 待心境重归空明,凤元九对着似是要蠢蠢欲动的蒙焱神魂缓缓张开手掌,露出了掌心里的凤钗。 蒙焱神魂虽然眼睛蒙着青纱,却准确无误地朝着断钗直冲了过来。 这断钗既然是他小舅舅的,自然不是煞魂之器,然则上面缭绕的这无边魔气也让凤元九不敢拿蒙焱的残魂冒险。 在蒙焱残魂冲到他身前的瞬间,凤元九合拢手掌动念将这截断钗丢进了栖凤台里,与此同时右手虚抓,将蒙焱残魂抓在了掌中。 落入凤元九的掌中,蒙焱残魂突然安静下来,身形急速变小。 半尺高的残魂抱膝坐在凤元九掌心,嘴唇一开一合,仿佛无声地念着什么。 凤元九凝神盯了许久,也只辨别出了如玉两个字。 凤元九沉默了一瞬。 自乾坤袋中取出来一瓶乳白色的灵液,正是当初他凝婴之前师父秦长生赐下的太初仙露。 太初仙露于滋养神魂有奇效。 当初心中忽有所感,特意省下来两滴太初仙露,原是应在这处,还了蒙焱的恩情,斩了他与蒙焱之间的因果。 一滴乳白色的灵液滴在蒙焱残魂眉心,霎时化作一片朦胧雾气将蒙焱残魂笼罩在内。 蒙焱残魂从抱膝而作渐而变成捏印趺坐。 朦胧雾气一涨一缩,逐渐变得紧实,化作薄茧覆在蒙焱残魂体外。 蒙焱残魂这一入定,便是七七四十九日。 然而,待得薄茧尽数被蒙焱残魂吸纳入体内,蒙焱残魂虽然有了些许反应,却依然只是念叨着:如玉。 凤元九只好将仅剩的一滴灵液再次滴向蒙焱。 白色朦胧雾气,再次将蒙焱残魂笼罩在内,化作了一层薄茧。 如是又是七七四十九日。 在脚下无边乌黑浓郁得几乎要冲破这方天地,冲出万丈冷寂的海水,去吞噬高悬于万丈高空之上的大日之时。 于凤元九掌中趺坐的蒙焱神魂兀然起身,凌空虚度。 每迈一步,身形便长高一尺。 七步之后,蒙焱已是恢复了素日里的模样,转身,蒙着青纱的眼睛转向凤元九的方向:凤师侄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凤元九执弟子礼:弟子自入门以来,承蒙师伯照拂才有今日,今日弟子恰逢其会,行举手之劳,又岂敢对师伯携恩图报? 蒙焱轻笑一声,未置可否。 抬起干瘦的手,一指凤元九纳有栖凤台那只手:可否将那断钗与我一观? 凤元九眉峰微动,端量了蒙焱一瞬,才缓缓开口:那断钗已是被魔气浸染,以师伯如今之状态,恐是不宜沾染。 蒙焱沉默。 凤元九摸着腕上又开始变得滚烫的血凤,问蒙焱:敢问师伯,可知此间之事? 蒙焱转头,蒙着青纱的眼转向漫天翻涌的乌黑:昔年下山,寻故友,破心障,游历十数载,总算在北冥大陆发现故友踪迹 至此,蒙焱言语微顿,然则,那踪迹却是驳杂非常。我只得与敏之分头行事,留他于北冥大陆上继续追寻,独自追寻至此间海域,总算见得故友。 凤元九心思微动,盯着蒙焱,轻声问:师伯道体被毁,可是与那故友有关? 蒙焱未置可否。 只是风淡云清地继续道:我寻至此地之时,恰逢一场恶战。故友与其胞妹被幽冥宗大长老追杀,纵是有凤安澜真人以及狐主相助,却也力有不敌,眼见便要落入幽冥宗大长老之手。 以蒙焱残魂对他小舅舅的执念 凤元九轻叹:师伯定是上前助阵了。 蒙焱颔首:只可惜我学艺不精,竟非幽冥宗大长老座下人傀之一合之敌,并未能帮上故友甚么忙,反倒累的故友折了一件玄器。 学艺不精是假,那幽冥宗大长老封黎尊主法力太过高深才是真。 遍数九州修士,能与封黎尊主一较高低的,恐怕不足一掌之数。 凤元九中肯道:师伯能不畏生死相助故友,便已是人间之大勇,想来师伯那故友定也十分感念师伯之情谊。 蒙焱摇头,沉默了一瞬,重新将话茬转回了断钗之上:当日我身殒之时,故友与其胞妹尚未脱险,如今我只想借师侄掌中断钗一用,抓一捋故友气机以测故友吉凶。 话说至此等境地,凤元九再不能装傻。 轻叹一声,凤元九摸着掌中流转的山水,问蒙焱:师伯之故友可是弟子的小舅舅凤氏如玉? 蒙焱颔首:正是。 凤元九没有提及凤氏之变故,只是道:如此倒也不必师伯枉费魂力了。小舅舅如今正在外公身边修行,并无大碍。 蒙焱将信将疑:如玉与凤真人关系似是并不十分亲近。 何止是不亲近,堪称父子反目了。 凤元九垂眼掩过眼底波动,面不改色地道:到底是至亲骨血,又哪里有隔夜之愁?当日外公将小舅舅自封黎尊主手下救出后,便一直带在身边教导了。 蒙焱隔着青纱凝视了凤元九片刻,未自那昳丽的眉眼上看出半分不妥。 总算信了凤元九的话,不再执着于那半截断钗。 凤元九正待问蒙焱日后有何打算,可要他护送他回山转世重修,还是另寻妙法转为灵修,便见得足下乌黑倏尔暴|动,卷着毁天灭地之势卷向凤元九辟出来的空间。 蒙焱隔着青纱望向足下汹涌的乌黑。 待见得那翻涌的乌黑巨浪间点点冰蓝,神色骤变:这是万水之源? 凤元九颔首:正是。 蒙焱骤然飘向凤元九,疾声催促:快走!这是有人不怕死在收摄万水之源,遭了万水之源反噬,晚一步师侄便要陪着那狂徒将道体赔给万水之源了! 思及不见踪影的康玄一,凤元九霎时神色一变。 当即不容分说的将蒙焱收进栖凤台,便逆着滔天巨浪朝着乌黑深处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先赶着九点更了,再改错字,/(ㄒoㄒ)/~~ 第125章 万水之源 漫天乌黑,吞天噬地。 滔天乌黑巨浪席卷万丈冷寂,仿若要将这片海域化为虚无,归为天地之虚。 凤元九扬手抛出抓在他尾指上的龟甲。 龟甲浮于空中,于乌黑之中绽放着朦胧的五色光华,化作一件氤氲着五色光滑的法袍罩于凤元九身上。 这法袍于先前又有不同。 原本只氤氲着五色云雾的袍摆,此时却是多了无数鼋妖暗纹。 随着袍摆轻荡,那万千鼋妖暗纹随之涌动,仿佛随时便会化作一只只鼋妖,自五色云雾爬出来,为凤元九而战。 凤元九真元运于眼上,极目远望层层巨浪。 便见滔天巨浪里,每一朵巨浪中心都有点点星蓝,愈是靠近乌黑深处的巨浪,浪头中心的星蓝便越多。 这些星蓝,便仿佛乌黑之中的明灯,要为凤元九指路。 然而,凤元九却再不敢妄动。 他对这漫天乌黑一无所知,只知此乃万水之源。 方才心忧康玄一,情急之下能凭着一股孤勇入这万水之源,此时理智回笼,冷静下来,置身于这片无方无向的乌黑里,却是重拾了谨慎小心。 非他不再担忧康玄一,而是怕尚未寻到康玄一他便迷失在这片乌黑里,错失了寻到康玄一的良机。 一双清冷的狐狸眼,盯着点点星蓝长路,掐指卜算天机。 然而,却只卜算到了一片虚无。 恋耽美 ——(83) 这片乌黑的万水之源,竟是不止屏蔽了修士的神识,竟是也扰乱了天机。 换句话说,便是这乌黑之中所发生的事,天道不可测。 再换句话说,便是这乌黑之地,变相地跳出了五行之外,不受天道所束缚。 难怪鼋一能够骗过天道,设下起死回生之局,只是着实非酋,败给了气运。 也难怪,他那个拜入天机阁、最会趋吉避凶的小舅舅,会在这片海域之上着了道。 自身是常识小白,万能的康玄一不在身边,天机又不可卜算。 凤元九在灵兽袋里的涂成陆和栖凤台里的蒙焱神魂之间权衡了一瞬,便果断分出一捋神识,入了栖凤台。 栖凤台里,玄色精灵群愈发壮大了。 凤元九的神识之体甫一进入此间境中境,便有最为壮实的玄色精灵飞至他身侧,绕着他翩然而舞。 那玄色精灵顶着康玄一的脸,舞姿空灵,活似是一只求偶的公孔雀,展开了最绚丽的尾羽。 凤元九盯着那半尺高的精灵看了一瞬,缓缓伸出手。 玄色精灵绕着凤元九飞了一圈,翩翩落在凤元九莹白的掌心,朝着凤元九露出了一个与康玄一如出一辙的笑。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盯着玄色精灵缓缓合拢手指,然而,在指腹触碰到玄色精灵以灵元凝结的翼翅时,又倏然展开了手掌。 凤元九轻叹,扬手抛出了那玄色精灵。 饶是知道这只是顶着康玄一那张脸的心魔,他却也无法毫不犹豫地灭杀了。 这心魔是注定斩不得了。 凤元九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轻笑。 却是没想到,他自问心无外物,一心问道,竟会生了这般心魔。 心念微动,凤元九的神识分|身便自万丈紫色花海,瞬移至了木屋所在那株巨木的树冠之上。 茂密如华盖的树冠之上。 蒙焱趺坐于正中,丝丝缕缕的灵机环绕在身畔,神魂之体竟是比方才凝实了许多。 动念调整时间流速,暂且将内外比例从100比1调整为1比100。 自木屋中移了一张正心席放在蒙焱对面,凤元九趺坐于正心席上,不紧不慢地唤蒙焱:弟子心中有所惑,还请师伯赐教。 蒙焱周身缭绕的灵机浓雾骤然开始鼓胀。 如是循环往复三次之后,灵机散去,蒙焱缓缓开口道:万水之源又名归墟。归墟,万物所归,天地之墟,既是生之地,又是死之所,等闲无人敢入内。 既是生之地,又是死之所,必定凶险万分。 凤元九习惯性去捏尾指上的龟背盾片,却是摸了个空。 捏着尾指沉默了一瞬,凤元九眼底滑过一抹忧色:师伯可知如何在归虚之地辨别方向? 蒙焱略微偏了下头,仿佛往境中境西北角幽然望了一眼:师侄可是要以身入归墟? 凤元九颔首:弟子欲去万水之源。 蒙焱微微色变:你乃是首阳山座下首徒,行事当三思而后行。 凤元九淡然道:弟子入归墟之心,一如师伯昔日离山破障之心。 此言一出,蒙焱便知凤元九心意已决,无人能拦。 蒙焱掐指欲问天机,念及此间小境乃地处于归墟之中,只好收了诀印:归墟之中,黑色虚无是为寂灭之根,冰蓝色星光乃是生之本源。万水之源位于归墟之眼,乃是生之本源汇聚之地 说着,蒙焱抬指一点,将一副墨色与蓝色构成的山水印入凤元九眉心,此乃我恢复记忆后,据被困于归墟之地的记忆所绘堪舆图。 凤元九心念微动,蒙焱以魂力凝结的堪舆图霎时于脑海中展开,化作了一片乌黑与冰蓝构成的瑰丽盛景。 细细看过堪舆图,凤元九看向蒙焱:那些生之本原可是? 蒙焱颔首:当是。 凤元九起身拜谢蒙焱,动念离了栖凤台。 既然知道那些生之本源果然是指路明灯,凤元九不再犹豫,直接循着浓郁的星光,直朝着乌黑之地最深处归墟之眼而去。 虚无之地,无日升月落,无斗转星移。 凤元九于乌黑之中穿行,不知行了多久,只觉得浓郁的虚无开始腐蚀他身上的五色云雾时,方望见一片澄澈瑰丽的冰蓝色星海。 星海之上,玄一修士负手而立。 朗朗如日月入怀,肃肃如岩上青松,神采英拔,眸若古潭,玉面上半边光风霁月半边魔纹密布,淡色薄唇噙着三分笑意,睥睨四海,嘲尽天下苍生。 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登徒子,康玄一。 然而,隔着千丈乌黑虚无,与星海上的康玄一遥遥对视。 凤元九却只在那双深邃犀利的凤眸理看见了无边沉寂与漠然,再没有熟悉的坏笑,亦没有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 凤元九皱眉轻抚尾指。 身上五色朦胧灵雾缭绕的法袍无风而自动,袍摆上,栩栩如生的鼋妖一只一只爬出五色灵雾,四肢相接,首尾相连,与凤元九脚下搭出一条尺宽的小径,渐而蔓延向无边星海。 凤元九不再犹豫,举步踏上小径,踏着闪烁着点点星光的小路走向冰蓝色的星海,走向星海正中的康玄一。 遥看千丈远,足下万里行。 凤元九款款而行,衣袂轻飘,仿若随时便会立地飞升的仙,又似是走向无边魔渊的魔,步履从容而坚定。 万里远,若是在九州大陆之上,于洞玄修士而言不过是弹指间,然而,在这归墟之地,走向万水之源,却让凤元九足足走了九十九年。 九十九年,走到了万水之源冰蓝色星海畔边,却是再不能寸进。 隔着不足百丈远的星海,凤元九于康玄一遥遥而望。 康玄一眼底的漠然让凤元九心境兀然波动,康玄一脸上密布的魔纹让凤元九心中升起了一丝心疼,不禁轻声唤了一声:康师叔。 康玄一眉峰动了一下,古井无波的眸子终于有了情绪,却是放肆的、漠然的、甚至是恶劣的。 那种绝不该属于康玄一的目光,在他身上肆意地游弋着,凤元九心里无端有些难受:康师兄。 康玄一视线落在凤元九脸上,轻扬起长眉:你是谁? 凤元九盯着康玄一,目光里藏着审视:哥。 康玄一莞尔失笑。 笑却是被魔意渲染了的笑,康玄一仿佛咀嚼一般,咀嚼着凤元九对他称呼的变化:康、师、叔,康、师、兄,哥 这般如呢喃般的轻语,着实臊人,凤元九眉心微皱,耳朵不禁有些红。 呵!康玄一兀然轻笑,落在凤元九身上的视线愈发肆无忌惮,甚至染上了一丝邪,想要向本尊自荐枕席,也该有些诚意 康玄一抬指虚划,仿佛划落了凤元九身上的法袍,嗤笑,至少也该把法袍脱了,让本尊验看验看,看看你那肌骨可如你这张脸那般,合本尊的心意。 凤元九眉心紧皱,有些恼。 饶是初相逢,康玄一也没用这般肆无忌惮,如同打量炉鼎一般的目光打量过他。 然而,康玄一对凤元九的恼并不以为意,抑或说凤元九的恼反倒惹出了他更为浓郁的兴致。 康玄一动念,足下生晶桥,却并未蔓延至凤元九脚下。 晶桥在离凤元九一丈远的地方停下蔓延的势头,康玄一好整以暇地施舍道:脱吧。若是你那身皮肉令本尊满意,本尊可允你到近前侍奉一次。 看着凤元九那副施恩般的嘴脸,凤元九摩挲着尾指指骨,手有些痒想砍人。 作者有话要说:  康玄一:作死.gif 第126章 珍馐美馔 朦朦胧胧的五色灵元在掌心里汇聚,旋即又化作灵机还归了虚无天地。 凤元九看着仿佛被魔意左右了神智的康玄一,兀然笑如春花:此言当真? 清冷似仙的人,抛却孤高,粲然而笑。 那双本就该惑乱苍生的狐狸眼染上笑意,平添了几分妖媚,直把个玄门正宗弟子变成了勾人夺魄的狐狸精。 康玄一眯眼盯着凤元九的眼,脸上的魔纹蠢蠢欲动:脱。 凤元九盯着康玄一,轻笑。 明明是动念便能脱了的法袍,凤元九偏偏缓缓抬起手,指尖点在腰间玉带上,不紧不慢地挑起了带钩。 康玄一眼睛跟着那玉白的指尖挪动,吞了口口水,催促:快点。 凤元九眼睛盯着康玄一,渐而敛起笑意,缓缓地松开了玉带。 康玄一撇嘴。 凤元九那般妖媚的狐狸精模样仿佛被他看进了眼里,有点拔不出来。 心底鼓噪着,让他心生了占有他的冲动。 毫无掩饰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凤元九身上流连着,康玄一动念,足下晶桥迅速蔓延,直接到了凤元九的足下。 看上去晶莹剔透,仿若水晶般的晶桥,落在脚下却是软如薄云、黏似最强力的胶。 凤元九落在晶桥上,不能移动分毫,只有漫天乌黑飞速倒退,漫长的晶桥急速收缩。 似乎只是转念间,康玄一那张笑得肆意飞扬的脸便到了眼前。 整个人陷进康玄一的怀里,熟悉的清凉气息充斥于鼻息间,修长的手落在他后腰上,滑过玉带边缘,抓在他的两片山丘上,肆无忌惮地抓捏着。 凤元九闭眸默念《清净心经》,然而,却越念越乱。 这不对。 此处空间不对。 能净化世间污浊的至圣之音,在这万水之源上却成了心魔的温床,成了心中滋生妄念的土壤。 因轻薄而生的怒气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被撩拨出来的燥气仿佛烈火着油,盈满胸腔。 凤元九睁开眼,凝视着康玄一,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在了康玄一布满魔纹的脸上。 指腹描摹着玄奥莫测的魔纹,凤元九兀然轻笑:当真不记得我了? 康玄一与凤元九对视瞬间,低头噙住了那两片诱人的唇。 神念肆无忌惮地涌向怀中的人,带着急不可耐地命令脱。 凤元九轻笑我有良人,非他不脱。 康玄一急不可耐地撕扯怀中人的衣衫,显见是想直接扒了他。 然而,凤元九再非初相识时那个才刚入门的小修士,已是成就了天地法相的洞玄期大修士了。 饶是康玄一成功收摄万水之源,借助天地本源稳固法相,成功将魔婴与魔体相合,先他一步步入了合体期,对凤元九身上这件借助天地劫威锤炼、以鼋一元神蕴养的五彩霞衣也是毫无办法。 任他如何撕扯,那淡淡的五色云雾便似是长在凤元九身上一般,未曾离开凤元九道体分毫。 康玄一心急火燎:快脱。 凤元九莞尔,盯着康玄一的眼,笑问:再问你一遍,我是谁? 康玄一与凤元九对视,布满右半边脸颊的魔纹仿若化作了活物,蠢蠢欲动。 凤元九指腹点在魔纹上。 玉白的指尖与乌黑的魔纹,似是泾渭分明,却又仿佛交相辉映。 凤元九盯着康玄一的眼,缓缓滑动指尖。 指腹在魔纹上流连,若即若离,毫无章法,却又仿佛画出了天地间的玄奥至理。 乌黑魔纹仿佛耐不住诱惑,缓缓探出触角,缠上玉白的指尖,顺着修长的手指,没入凤元九的穴窍。 无边魔气入体,凤元九只觉得于心底鼓噪的念头愈发躁动。 再不敢默念《清净心经》,只凭意志力按捺着种种横生的心魔,放任无边魔气在他经络中肆无忌惮地奔腾着,涌入识海。 识海,素来是琴魄的天地。 看着那无边魔气甫一涌入识海,悬于他元神之体腰间的琴魄便立时金光大盛,将那乌黑的魔云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凤元九霎时心头一松,幸好此法可行。 再无所顾忌,凤元九掌心覆在康玄一脸上,覆住那仿若活物的魔纹,主动吸纳。 然而,不过才吸走了一成魔纹,那魔纹便仿佛有意识般再不肯离开康玄一的脸颊。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仿佛从那双深邃如古潭的眸子里看见了似有若无的讥讽。 凤元九皱眉,兀然凑上前,主动含住那那两片仿若蕴着无边轻嘲的唇,细细的吻。 康玄一眼神微微波动。 根植于他脸颊上的魔纹霎时一颤,又有一成魔纹顺着凤元九的指尖,涌入了凤元九的识海。 然而,如此也不过是又吸收了两成魔纹。 康玄一的眸子里依然是他所陌生的肆无忌惮。 凤元九盯着那双眼,掌心搭在康玄一腰间,缓缓下滑,感受着康玄一脸上顽固的魔纹又有松动,不禁轻叹着拉开康玄一腰间的玉带,滑入衣衫,往下探去。 掌下魔纹霎时汹涌澎湃,争先恐后地往凤元九掌中钻去。 直至势头渐缓,再次盘亘于康玄一脸颊上纹丝不动,凤元九足足又吸走了五成魔纹。 然而,余下两成魔纹,任凤元九在如何去做,都仿佛是根植于康玄一脸颊上一般,再搅动不了分毫。 凤元九看着康玄一脸颊上浅淡不少的魔纹皱眉,思量了须臾,指尖直接点在了魔纹纵横交错汇聚的魔眼上。 然而,毫无用处。 康玄一捉着凤元九的手往下带:品鉴过了珍馐美馔,粗茶淡饭便满足不了它了。 康玄一攥着凤元九的手,不允许他抽离:想要诱惑他们,你需得奉上更美味的食粮。 他已是做到了这一步,更美味的是什么? 凤元九看着康玄一,沉默不语。 康玄一松开凤元九的手,指尖点在凤元九艳若春桃的唇上,似笑非笑:自己选。 凤元九盯着康玄一沉默不语。 康玄一后退一步,半敞着衣襟,好整以暇地等着凤元九做出选择:机会稍纵即逝,待离了这归墟之地,你再想以此法送走我,唤他归来,便没这般容易了。 凤元九于康玄一对视,看他那双仿佛深邃如海的眼,看他那张光风霁月的脸,看他那副好整以暇的慵懒姿态,看他眼底骤然而逝的期待。 凤元九倏然而笑:康玄一。 康玄一眯眼盯着凤元九,没有应声。 凤元九仿佛也没想让他应声,不紧不慢地解开腰间玉带,问:我是谁。 康玄一喉结轻滚:吾恨不能啖其肉食其骨,让他与吾骨血相融立天地至高契约之人。 恋耽美 ——(84) 凤元九轻笑,动念间,氤氲着五色云霞的法袍霎时化作一枚拇指指腹大的龟甲缠于他的尾指之上。 月白色法袍滑落于冰蓝的晶路上,凤元九赤足走向眸色幽深的康玄一:我是谁? 康玄一动念,霎时瞬移至凤元九身前,展臂将肖想已久的人纳与怀中:凤元九。 凤元九轻笑,掌心按在康玄一脸上。 顽固地盘亘于康玄一脸颊上的魔纹霎时毫不留恋地涌入他掌心,钻入他识海,化作了琴魄的养料。 康玄一低头噙住凤元九的唇,以眼神盯着凤元九,仿佛带着询问。 凤元九又是一声轻笑,轻抚着康玄一那张熟悉至极的脸,缓缓抬腿勾住了康玄一的腰。 一切仿若水到渠成。 灵魂交融,道体契合。 双修秘籍随着元神交融印入凤元九识海,非黑非白的混沌之力与五色相生的无形之力绞缠。 道与魔相融,天地至清之气与天地至浊之气划归一处,阴与阳归一,万物划归天地本源。 混沌天地法相与五行天地法相相连,彼此交融着,弥补天地之缺。 凤元九和康玄一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飞速攀升。 如是经年。 冰蓝色星海之上,骤然灵机翻涌。 上一刻还抱在一处,亲密双修之人,醒转之后竟就是翻脸无情。 姿容昳丽、清冷若仙的人,立于冰蓝色星海之上,修长的指尖上五色灵机流转。 猝不及防被打出足有千丈远的人,施施然起身,足踏虚空,便那般不着寸缕地朝着凤元九漫步而来。 动念间,氤氲着五色云霞的法袍加身,遮去了满身斑驳的青紫。 凤元九看着大喇喇朝他走过来的人,轻哼一声,耳朵不可抑制地染上桃粉:有碍观瞻。 康玄一低笑一声。 动念间瞬移至凤元九身前,施施然捏住凤元九的下巴,似笑非笑:用过就抛? 凤元九皱眉,看着康玄一的目光有点冷。 双修之时,两个人灵魂交融,凤元九得以浏览了一遍康玄一的过往,便也让他记起了一件事:康师叔在成就洞玄之时便已经道魔合一,可对? 康玄一施施然颔首。 没错,他入魔是装的,那些劳什子的魔纹也是他以万水之源伪装的,便是凤元九那躁动不定的心绪,也是他借助归墟之地天地本源之力干扰的。 可那又如何? 总归是得偿所愿,如愿抱得了美人归。 作者有话要说:  月初陪着家里老人检查了次身体,陪了几天床,就又断更了。 第127章 两厢有心 康玄一眸若古谭,淡色薄唇噙着笑,英挺的眉宇间尽是毫无遮掩的餍足。 细端量,在那餍足背后,又暗藏着诡计得逞的自得。 凤元九不禁轻笑。 到底是一着不慎,被心魔扰了心智,着了这厮的道。 含怒出走、佯装失忆、伪装入魔 康玄一,你可真行! 好歹也是堂堂魔门圣子,新晋的合体期尊者,竟然只为睡他,便如此煞费心机,大动干戈,甚至不惜豁上了万水之源! 如此歪风邪气,着实助长不得。 凤元九缓缓抬起手。 掌中五色灵雾凝结成剑,直指康玄一眉心:康师叔。 堪以魅惑众生的一双狐狸眼,眼尾还残余着因他而染上的风情,眼底便已是冰冷一片。 甚至是冷心冷性地把灵剑直接指在了他眉心上。 康玄一眼底笑意微敛,轻哂:用过就抛?拔掉无情? 凤元九眉心微皱。 五色灵剑顺着眉心往下,滑过高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停在康玄一咽喉之上:端看你表现。 康玄一扬眉,屈指轻弹,指尖萦绕着非黑非白的灵雾弹在灵剑剑脊之上:原是欲求不满。 凤元九: 掌中灵剑往前一送,剑尖点在康玄一喉结上,凤元九克制着一剑刺入的冲动,轻斥:好好说话。 康玄一莞尔,一指自己的喉咙:凤师侄,你且先拿出好好说话的态度来。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 须臾,抵在康玄一喉结上的灵剑慢悠悠地往后撤离了一寸,凤元九曼声问:敢问康师叔,道魔合一,体内真元尽皆划归混沌,无魔意相诱,又何以入魔? 视线肆无忌惮地描摹凤元九精致的眉眼,如有实质一般扫过精致的喉结,流连于方才被他掐在掌中的腰上。 康玄一凝视着那双清冷的眼,喉结微滚:求而不得,心生执念,入魔又有何难? 凤元九审视康玄一。 却只从那双深邃如古谭一般的眸子里看出了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占有欲,突然便没有了深究的念头。 灵剑剑尖缓缓低垂,点在康玄一胸口,凤元九不咸不淡地道:真假全凭师叔一张嘴。 康玄一忍俊不禁:端看师侄信不信我。 信你个鬼! 凤元九白康玄一一眼,灵剑往前一送,剑尖在康玄一胸口点出一抹殷红色的血:日后再敢肆意胡为,便不是点到为止了。 康玄一低笑。 动念间天地骤然变色,被挡在一剑之外的身形瞬间出现在凤元九身后。 康玄一毫不客气地把人圈禁怀里,低头轻碰清冷眉眼上残余的那抹风情,笑问:想谋杀亲夫? 五色灵雾化成的法衣,恍若无物。 凤元九靠在康玄一怀里,便仿佛肌肤相贴。 温热的唇一如它的主人那般,恶劣地擦着他的耳廓,滚烫的气息顺着他的耳朵直往他心里钻。 默念《清净心经》,凤元九动念欲瞬移脱离康玄一的禁锢,然而,无果。 凤元九:就很想提剑砍人。 康玄一死猪不怕开水烫。 掌心落在凤元九腰间,指尖一下一下地挑那虚系着的腰带,低笑:万水之源已经融入为兄法相之基,这归墟之地已与为兄法相世界合二为一,你觉得你能跑到哪里去? 凤元九深呼一口气,就特别想提剑砍人:并非要跑,不过是想寻个合适的角度送你合规天道罢了。 康玄一好气又好笑:个没良心的,是为兄伺候的你不够好,还是双修帮你提升的境界不够高? 脑补王者,直接出了画面。 画面活色生香,凤元九耳朵有点烫,唯有以面无表情掩饰心底的波澜。 康玄一垂眼尽收美景。 却也不敢逗得太过,隔着犹如无物的五色云雾法衣煽着风点着火,嘴里却说上了正事:归墟之地乃是鼋妖魂灵汇聚之地,收摄万水之源炼化归墟之地后,为兄得了些落霞仙子的消息。 落霞仙子便是凤妙歌。 只是不知康玄一得着的到底是他亲娘凤妙歌地消息,还是他那位女装大佬舅舅凤如玉的消息。 凤元九虚按住康玄一的手,斜睨康玄一:说来听听。 康玄一细品着怀中美人这一瞥的风情,手上不动声色地得寸进尺,嘴上却是一本正经:据鼋妖魂灵所记忆的影像,落霞仙子此刻当是已然落入幽冥宗大长老封黎手里,欲救她,以你我如今之修为恐是不够。 凤元九沉默。 以封黎之修为,遍观九州大陆上的大能、至圣、尊者和妖主,出其右者也不过一掌之数。 他们二人漫说去救人,便是想要自保,也需得再提升提升方可。 念及此,凤元九神识锁定在康玄一。 动念间,氤氲着五色灵雾的法袍化作一抹流光缠上玉笋一般的尾指,凤元九回眸斜睨与他坦诚相见的康玄一:康师叔,请指教。 心上人坦承想要。 康玄一自然不是那般禽兽不如的人,只不过怎么个要法却是值得好生计较一番。 毕竟难得凤元九主动。 指腹点在艳若春桃般的唇上,康玄一霎时规矩的仿佛柳下惠,道貌岸然地问:不知凤师侄欲请我指教甚么?心法、法术、还是九州见闻? 端量着大尾巴狼一般的登徒子,凤元九手又有些痒。 五色灵剑现于掌心,凤元九并指动念,虚划间,灵剑霎时悬于康玄一头顶:康师叔,你再仔细斟酌一二。 康玄一莞尔。 他看中的人,看似清淡如水,实则性烈如野马。 不敢逗弄得太过,康玄一反手把悬在头顶的灵剑抓在掌中,以剑柄挑起凤元九的下巴:唔,若都不是,我便也只有双修之术堪以入得凤师侄的眼了。 凤元九红着耳朵,面无表情地颔首:莫磨蹭。 康玄一念头涌动。 灵剑剑柄若即若离地顺着修长的脖颈下滑,画出一条暧昧的痕迹:需得凤师侄主动些。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盯着康玄一。 缓缓抬手搭在康玄一肩上,屈膝顶康玄一两膝之间,不紧不慢地道:师叔若是体虚,便换我来。 嚯!小崽子可真行! 被影射了不行,康玄一再也端不下去,也顾不得想要凤元九主动了,直接动念带着凤元九倒在冰蓝星海之上。 康玄一帮凤元九摆出他最可心的姿势,凤元九动念以神识入康玄一识海。 两厢有心,便恰如金风逢玉露,烈火遇干柴。 敦伦之后有双修,双修之后又敦伦。 缠缠绵绵,难解难分,不知年岁。 直至凤元九法相世界圆润无缺,道体与元婴合二为一,修为稳固在合体初期,这一场堪称旷日持久的双修才进入尾声。 合体期,便是一个崭新的天地。 寿万载,修为提升也不再是单纯的真元积累,而是需要斩因果、斩恶念、将法相天地化作掌中世界,直至掌中世界完整无缺,便可破开障关,飞升上界。 因此,这一番双修,凤元九的修为突飞猛进,康玄一的修为却依然停留在合体初期。 修为几近相当,康玄一对凤元九的禁锢之力便弱了不少。 至云收雨歇,凤元九抬腿,软绵绵一脚,便把赖在他身上还欲再战的康玄一踹出了数丈远。 这可真就是大型拔掉无情现场了。 康玄一好气又好笑。 动念瞬移回凤元九身上,凤元九已然把那五彩仙衣又穿在身上了。 隔着薄若无物的仙衣,肆无忌惮地掐捏凤元九反应最为强烈的地方,康玄一眸色沉沉地盯着凤元九:脱了。 凤元九捉住康玄一的腕子,无情拒绝:该前往幽冥宗了。 康玄一却是不肯,衔住凤元九颈间软肉含混道:归墟之地无天地因果,无时间流逝,便是你我双修至地老天荒,九州之上也不过是弹指之间,急甚么? 凤元九轻哼。 掌心落在康玄一背上,指尖顺着脊线一路往下:师叔若是愿意敞开了接纳,也不是不可。 康玄一反手捉住即将越界的手,折起凤元九劲瘦的腰,隔着五彩仙衣轻撞:唔,原是贪嘴呢。 凤元九半推就,笑骂着康玄一,动念去了法衣。 又是好一番没羞没臊的双修,简直是试遍了龙阳三十六式,凤元九才被终于餍足的康玄一带出了归墟之地。 骤然见得天光,凤元九抬手挡了下烈日骄阳,眯眼看着负手立于冷寂海面上的晏修远,兀然有些脸红。 尤其是康玄一那厮,还大喇喇地露着颈间的咬痕。 凤元九就很手痒,掌心里灵元蠢蠢欲动,有凝结成剑的趋势。 康玄一那厮还得寸进尺。 十分没眼色地瞬移至凤元九身侧,宣誓主权一般揽住了凤元九的腰。 康玄一隐含着志得意满,施施然唤了一声:晏道兄。 与此同时,凤元九掌中的灵剑凝结成形,三尺青峰在清空烈日之下,湛湛生辉。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第128章 九转回魂 五色灵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光,直刺康玄一胸膛。 康玄一幷指夹住剑尖,抬眼看着凤元九,似笑非笑:翻脸无情? 凤元九身形微晃,以一化九,九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各据一方,手持五色灵剑,将康玄一围在了正中。 太清派的身外化身,虚实变幻莫测。 只要凤元九动念,被他捏住灵剑的身影便可以转变成化身。 康玄一松开灵剑剑尖,泰然自若地看着眼前的身影,哂笑:身外化身,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先前在水下未能领教一二。 水下领教?这厮果然忒欠收拾。 九道身影同时横眉立目,昳丽的眉眼尽皆布满寒霜,从九个方向同时剑指康玄一: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说一遍。 九柄灵剑,从九个方向直指他上丹田,柄柄嗡鸣作响。 康玄一漫不经心地一点正前方的灵剑,视线肆无忌惮地在凤元九中三路盘旋:天魔宗有一秘法,亦是分身之术,改日凤师侄得便不妨以身外化身与我切磋一二,兴许便能有九重体验与九倍收获。 凤元九: 他特别想知道这厮脸皮是否比千年古城的城墙拐角还厚,竟能把双修之事如此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择日不如撞日,请康师叔赐教。 端量着凤元九眼底的冷意。 康玄一暗道不妙,他在魔门肆无忌惮惯了,方才一时得意忘形竟把人惹恼了:切磋不急于这一时,还是正事要紧。 凤元九剑尖点在康玄一脖颈上露着的齿痕上,轻哼。 康玄一摸摸鼻子,掌心抚过脖颈。 原本醒目的齿痕消失无踪,动念间不羁地袒露着胸怀的法袍霎时变得齐齐整整,板正得好似私塾里的古板夫子。 康玄一负手而立,端出光风霁月般地谪仙姿态给凤元九传音小狐狸,消消气,先打发了晏修远? 看着康玄一从浪荡不羁的魔崽子变回了光风霁月地谪仙模样,凤元九总算顺眼了些。 九道身影合归一处,掌中灵剑化作五色灵雾回归丹田。 凤元九慢条斯理地朝着作壁上观地晏修远打了个稽首:有劳晏师叔护法。 恋耽美 ——(85) 举手之劳罢了,凤师侄无需外道。晏修远视线在康玄一和凤元九身上打了个转儿,轻笑,恭喜康道友、凤师侄于长生路上又更进一步。 康玄一矜持地受了晏修远的恭喜,旋即便翻脸不认人,放出一丝合体期大修士的威压压向晏修远,曼声道:晏道兄,天地大劫已至,众生皆在劫中。元九与我侥幸得以成就大能、尊者之位,有了做执棋人的资格,却是要赶紧去谋划一二了。 晏修远足下历史长河翻涌。 行行飞白体书流转,写出卷卷史册萦绕于晏修远身畔。 璀璨的历史长河里,有名有姓的尊圣大能身影泼墨挥毫,吟诗作赋,以玄奥至理编织出一道蕴满史韵的屏障,挡住了来自新晋魔门尊者的威压。 晏修远温雅清隽的眉眼含着笑,不卑不亢地道:不敢叨扰二位正事,今日便就此别过,他日再相逢必与二位执棋对弈,切磋一二。 晏修远不愧是儒门领头羊,这份从容自信便无人能及。 凤元九不掩欣赏:晏师叔,他日再会。 晏修远拱手:凤师侄,万事小心。 一个清冷似仙,一个儒雅如风。 于无垠冷寂外海之上,万里青空之下,凌空而立,含笑对视。 本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落在康玄一眼里却只剩下了晏修远,忒碍眼。 动念瞬移至凤元九身侧,抬手搭在凤元九肩头做出一副占有的姿态,康玄一不紧不慢地道:晏道兄,就此别过。 晏修远轻笑一声,朝着康玄一与凤元九一拱手,便毫不留恋地转身,踏着历史长河离去。 看着晏修远朝着北冥大陆而去的身影,康玄一微微皱眉,给晏修远传音:晏道兄,妫海宸星此番闭关就在乱星海小叶岛。 眼见着历史长河与天际青空即将融归一处。 天际那道道貌岸然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时,康玄一才听得晏修远悠悠然然地道了一句:知道了。 康玄一冷笑一声,反手便给妫海宸星发了一道传讯符。 就晏修远离去那方向,要前往北冥大陆是必得经过小叶岛附近的,他想清清静静地前往北冥大陆除魔,却也要看妫海宸星答不答应。 随手坑了晏修远一道,康玄一身心舒爽,转而问凤元九:启程前往幽冥宗,还是先到沧海城一观四海盛事? 凤元九动念,万里星河现于足下:四海盛事每十年便有一次,幽冥宗之事却是片刻也等不得了。 康玄一会意,踏上万里星河,随着凤元九朝着北冥大陆而去。 * 不同于东玄大陆的山清水秀,灵机柔和充沛。 北冥大陆上遍地黑土,草木虽茂盛,却多呈墨绿紫黑之色,虽有江河流淌,卷着水中妖兽奔涌的却多是黑水。 就连修士赖以修行的灵机也是清气少浊气多,清浊二气绞缠于一处,驳杂无比,不怪乎这片大陆会成魔修的天堂。 魔门修士修的便是天地至浊之气。 越往北冥大陆深处飞行,天地至浊之气便愈发浓郁,凤元九终是忍耐不住,皱眉撑起了一层防御护罩,隔绝了北冥大陆上这独有的灵机。 康玄一动念从万魔眼中取出山丘一样高的一堆极品灵石:北冥大陆灵机污浊,不适合玄门修士,这些灵石你且先收着。 凤元九不缺这点灵石,却也未跟康玄一客气。 拂袖收了灵石,凤元九留了一块握在掌中汲取灵机:此去幽冥宗多久能到? 康玄一抬指,于虚空中一点。 便有一卷黑色画卷悬于空中,缓缓展开。 画卷上,有山水纵横,有飞禽凌空,有走兽奔驰。 显然是一卷北冥大陆堪舆图。 康玄一指尖萦绕着非黑非白的混沌真元,在画卷上画过:若不绕行,三日可到。 凤元九定睛细看康玄一画出来的路线。 便见如游龙一般的混沌真元穿过一团漆黑如墨的浓雾,直达一片森冷幽深的山谷。 凤元九抬眼看向康玄一:那浓雾可有妨碍? 康玄一搭住凤元九的肩头,贴到他耳边低笑:并无,我的小狐狸在北冥大陆上可以横着跑。 凤元九耳尖发烫,指尖发痒。 一柄灵剑在掌心里成型又消散,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瞥了康玄一一眼,动念催动足下万里星河,踏着漫天星光,顺着康玄一方才画出的路线而去。 康玄一盯着凤元九通红的耳朵低笑一声,足下生浓云,紧随凤元九而去:小狐狸,你跑什么? 紫山黑水间,璀璨星河瞬间加速。 凤元九清冷的声音含着薄怒自天际飘来:闭嘴。 康玄一朗笑,祭出万魔眼,动念瞬移,转瞬便出现在了万里星河之前。 遥望他的月下美人,足踏星光而至。 康玄一心底欲念横生,想在漫天星子里跟他的美人双修。 康玄一的目光如有实质,凤元九想忽视很难。 踏着万里星河停在康玄一身前,凤元九在康玄一愈发放肆的目光里,不紧不慢地开口诵到:清者浊之源,静者动之基。人能清静,天下贵之【注1】 一段《清净心经》,缓缓诵出,清冷如冷泉的声音里蕴含着安抚人心的灵力。 康玄一简直是被凤元九气笑了。 以前他有多贪恋凤元九诵读的《清净心经》,如今他就有多厌恶。 即便这段心经曾经数次帮在走火入魔边缘反复横跳的他度过危机,他依然厌恶这段心经。 康玄一足踏虚空,凌空虚渡,踏上万里星河。 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凤元九的下巴,康玄一指腹肆无忌惮的抚过凤元九那艳若春桃般的唇:没用。 凤元九立时不再诵经。 一双本该魅惑苍生的狐狸眼,清清冷冷地盯着康玄一:康师叔,身在劫中,认真点可还行? 康玄一得寸进尺,肆无忌惮地搂住凤元九的腰压向自己:凤师侄,我在很认真地考虑跟你双修以提升修为。 凤元九终于破功。 反手一剑斩杀了隐在山林里窥探的魔修,凤元九扬手收回滴着黑血的灵剑。 滴着血的灵剑指在眉心。 剑尖滑过康玄一的山根,路过看上去就万分薄情的唇,点在康玄一的喉结上。 凤元九以剑尖点着康玄一的喉结,不紧不慢地道:康师叔,莫欺负我傻,合体期大修士修行的是心不是身,想要提升修为只能斩因果恶念,双修没用。 康玄一面不改色地低头,逼着凤元九不得不撤回灵剑。 康玄一亲了一下含着薄怒的狐狸眼,含住艳若春桃的唇,不容拒绝地品鉴了良久,才悠然道:那可不尽然。 凤元九红着耳朵白康玄一我就看你给我编。 康玄一道貌岸然地转着心思,一本正经地道:凤师侄有所不知,与你双修可消我执念。 既是修心,消除执念自然能助长修行。 凤元九看着康玄一,只觉得他真不愧是道魔双修的魔门圣子,竟是把欲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康玄一用鼻尖蹭着凤元九的鼻尖,含着笑道:凤师侄可愿舍身饲魔,消我执念,帮我多挣得一份生机? 凤元九抬脚踹开康玄一,冷笑:就怕越双修,康师叔执念越深。 康玄一面不改色地重新贴到凤元九身边掐住凤元九的下巴,如寒潭般的眸子里涌动着危险:没试过你又怎么知道双修不能帮我消除执念? 心知自己说不过康玄一这个lsp,凤元九懒怠再与康玄一歪缠,直接动念,踏着万里星河朝着幽冥宗而去。 康玄一莞尔。 捻了下空荡荡的指尖,施施然跟在凤元九身后,落在了幽冥宗山门前。 幽冥宗,位于北幽州,万幽谷,魔门六宗里的万年老二。 当年确认幽冥宗大长老伯玄尊者陨落后,血煞宗、合欢宗、白骨宗联手向幽冥宗发难,幽冥宗险些就此没落了。 康玄一负手站在凤元九身侧,尽职尽责地给凤元九做《九州百科全书》,在幽冥宗生死存亡之际,伯玄尊者座下首徒封黎尊者横空出世,踏着累累尸骨登上大长老宝座,把血煞宗、合欢宗和白骨宗彻底变成了他的狗。 凤元九眉梢轻动:封黎尊者到底什么样的人? 康玄一略一沉吟,曼声道:天纵之姿,心机深沉,心狠手辣,像个疯批。 凤元九皱眉:可能正常交流? 康玄一低笑:当然。封黎尊者在伯玄尊者陨落之前,可是灵门六宗里出了名的老古板。我说他像个疯批,指的不是他在伯玄尊者陨落后骤变的性情,而是他的欲,让人捉摸不透的欲。 封黎尊者自从当上幽冥宗大长老之后,幽冥宗就真真正正成了他的一言堂。幽冥宗就是他手里最利的一把刀,身为大长老他丝毫没有为幽冥宗的将来做过打算 康玄一随手一抓,抓出一个小魔头揉成拜帖的形状弹向幽冥宗山门,毫不夸张的说,以封黎尊者素日里四处树强敌的行径,但凡他出一丝意外,幽冥宗立马就得被玄、灵、妖、儒各宗各派联手围剿。 四处树强敌,可不像是宗门大长老该有的行径。 凤元九掌心真元涌动,亦凝结出一张拜帖弹向了幽冥宗山门:万法皆有因,封黎尊者这般行径总该有个根由。 康玄一漫不经心地道:封黎尊者行事毫无章法可言,打谁抢谁似乎全凭喜好,所以我说他像个疯批。 只是像而已。 嗯。康玄一突然倾身,贴到凤元九耳边,以气音儿说,知道你要来幽冥宗之后,我又仔细研究过封黎尊者近三千年的行径,发现了一个秘密,想不想知道。 凤元九斜了康玄一一眼,不为所动。 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 康玄一直接动嘴咬在凤元九耳朵上厮磨了一阵儿,自行拿了福利:封黎尊者当是在搜罗天材地宝,复活什么人。 难怪封黎尊者会覆灭风氏一族。 若他真要复活什么人,当真是没有什么比凤氏一族的天凤之心和血脉石更不可替代的天材地宝了。 天风之心还好,血脉石可是需得凤氏血脉激活的。 凤元九摸着手臂上开始发烫的血凤,心中莫名开始不安:幽冥宗的山门竟是这般难拜 刚动身离开云台山脉的时候,他打算暗探幽冥宗。 不承想,半路与康玄一双修,意外突破障关,境界提升至合体期,有了与封黎尊者对话的资格,他便改了主意,打算堂而皇之地登门拜访。 眼下康玄一和他的拜帖送入山门这么久,幽冥宗也没个动静,凤元九就有点想打上山去了。 念及此,凤元九氤氲着五彩光华的法袍无风而自动,莹白的指尖,五色灵元凝结成剑。 凤元九屈指轻弹剑身,冷声道:还是打进谷里去罢! 啧! 康玄一探手抓住凤元九的后脖领,把人拽进怀里。 与此同时,非黑非白地混沌真元透体而出,将凤元九结结实实地禁锢在怀里,低斥:你乖一点,别冲动。 骨节分明的手覆在手背上,包着他的手化去了他掌中凝结的灵剑。 凤元九看着康玄一拉着他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轻咬他的指尖,霎时红了耳尖冷了脸。 康玄一把被他咬伤齿痕的手指拢在掌心:小狐狸,那可是幽冥宗,你要杀进谷里也该先跟哥打个招呼。 凤元九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低声道:封黎尊主不在谷中。 确实不在,这会儿应当在雾灵湖灭康家呢。 康家的求援信号可都发到他这里来了,显见是要凶多吉少。 康玄一攥着凤元九的手,抬起凤元九的下巴,用说缱绻情话的腔调曼声警告:你是哥的人,哥不准你孤身涉险。 凤元九吃软不吃硬。 偏康玄一用最温柔的腔调,说着不讲道理的话。 凤元九心里恼尽数化在康玄一的温柔里,轻哼一声:还没合籍呢,望周知。 这张嘴,就该时时刻刻堵着。 康玄一眯眼盯了凤元九的嘴一瞬,轻笑:我代替舍妹履行康凤两家的婚约,还是魔门圣子向太清首座大弟子提亲,你选。 凤元九微不可查地弯起嘴角: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什么都不要。 哦。 康玄一盯了一眼凤元九的中三路,意味深长,知道了。 凤元九:? 康玄一:小狐狸说不要就是要。 凤元九: 康玄一得寸进尺:别急,待了了此间事,为兄便随你到太清,找秦师兄提亲。 凤元九白了康玄一一眼,未置可否。 体内蓄起灵元终于磨掉了混沌真元的禁锢,凤元九往前踏出一步,挣开康玄一的禁锢:闲话休提,先料理了幽冥宗才是正经。 刚才已经占到了足够的便宜。 康玄一也不敢太过得寸进尺,探手拽住凤元九的手:幽冥宗好歹也是我灵门第二大宗门,护宗大阵不可小觑 轰! 康玄一话未说完,便见一柄火焰长剑拖着熊熊金焰斩在了幽冥宗上空。 仿佛流转着无数枯骨的黑色光罩浮现,堪堪挡住了火焰长剑。 火焰长剑刺在黑色光罩上,绕着剑尖皲裂出道道细纹。 金焰顺着细纹蔓延,燃烧着黑色光罩里,蜂拥至裂纹里的枯骨。 枯骨在金焰中哀嚎。 巨大的白色兽爪破空而至,拍在火焰长剑上。 火焰长剑霎时刺穿黑色光罩,黑色光罩顿时分崩离析,如摧枯拉朽,若盛世烟花。 伴随着这惊天动地一剑而至的,是涂冠玉那婉转着无尽风流的声音:小凤凰,你急甚么? 得! 打脸来的太快。 外公和老丈人携手而至,康玄一只能快速转变画风,强行挽尊:就外公一剑的事儿。 恋耽美 ——(86) 凤元九忍俊不禁。 压着忍不住上翘的唇角,转身看向天际被清风裹着的滚滚金焰。 有清风相助,金焰转瞬便蔓延至幽冥宗上空。 金焰渐散。 凤安澜踏金焰而至,脑后百鸟清鸣,反倒衬得他愈发显得清冷出尘。 金焰尽头。 涂冠玉凌空漫步,指尖酒盏轻转,仰头浅酌,道不尽的矜贵风流:小凤凰,你一把剑插进幽冥宗禁地,直接搅了封黎的老巢,倒也不怕他与你来拼命。 凤安澜扬手召回插在万幽谷腹地的剑,冷漠地看着谷中慌乱的幽冥宗弟子,淡然道:他能毁我栖凤城,我便能灭他万幽谷。 涂冠玉抚掌而笑:是这么个理儿。这些魔崽子屠了便屠了,若封黎前来寻仇,本王自会帮你掠阵。 凤安澜反手一剑划过涂冠玉脖颈:不劳烦狐主。 涂冠玉身子微微后仰,躲过剑尖,扬手接住散落的碎发,轻笑:何须客气。好歹我跟妙歌 狐主。凤安澜剑指狐主,一字一顿地道,但请一战。 涂冠玉将手中碎发化为糜粉,负手往后,飘出一丈远,笑道:不约。 凤安澜收剑,轻哼,扬手推出一片金色火海。 涂冠玉轻啧一声,瞬间移至凤安澜身侧:小凤凰,元九可还看着呢。 凤安澜轻哂。 拂袖将滚滚金焰扫向万幽谷:你们怎会在此? 凤元九躬身作揖,给凤安澜与涂冠玉见过礼。 掌心拂过衣袖,露出腕上血凤,凤元九不动声色地道:我以寻脉秘术探寻母亲下落,一路追寻至此,正不知该如何破万幽谷上这护宗大阵,便遇着了外公与父亲,合该天意如此。 凤安澜皱眉:寻脉秘术? 涂冠玉一敛风流姿态,沉声问:你娘在这谷中? 凤元九指尖轻点腕上血凤。 躁动不已的血凤终于挣脱藩篱,振翅飞入九天,拖着长长的血色尾羽于九天之上盘旋一圈后,一头扎入了幽深的万幽谷。 凤安澜神色冷凝,凌空踏步,足下生金焰,循着血凤而去,所过之处,万幽谷中尽皆化作焦土。 涂冠玉冷笑一声,身畔生清风,紧随凤安澜之后进入万幽谷,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尽皆化成了虚无。 同是合体期。 他与康玄一这种未斩去因果恶念的初期修士,与外公、父亲这般大圆满境界的大能妖主不可同日而语。 看着清风送金焰,入万幽谷如入无人之境。 凤元九不无羡慕。 康玄一轻笑。 手搭在凤元九肩上,揽着凤元九卷起万丈黑云,隐在云层里,遥遥地跟在涂冠玉身后,康玄一曼声道:急什么,外公和岳父可都修炼了数千年了,你还是个娃娃呢! 嗯,数百岁的娃娃。 凤元九清清冷冷地斜睨康玄一:康师叔,日后请爱护娃娃,莫做逾距之事。 康玄一朗笑。 拂袖放出一排魔头吞噬了幽冥宗漏网的杂鱼,含笑道:日后可以。 仅仅四个字,偏说得抑扬顿挫,重音还放在了第一个字儿上 凤元九就手很痒。 五色灵剑凝于掌心,直接抵在了康玄一胯间。 康玄一捏住凤元九的腕子,似笑非笑:小狐狸,你当真舍得? 耍不过这个魔头! 凤元九白康玄一一眼,散了掌心灵剑,动念瞬移出黑云,足下生星河,卷着漫天星光汇入了金焰之中。 康玄一莞尔。 卷起滚滚黑云,紧衔着星尾而去。 * 万幽谷,幽冥宗禁地。 身披朱红宫装的女子,侧卧在白玉云床上,双眸紧闭,神态安宁,宛若于花间小憩的仙子。 只是那绕着白玉云床的花,朵朵花瓣乌黑,花心藏鬼面,花根画出的法阵淌着腥甜的血,自白玉云床流向一丈之外、置于成片白色荼蘼丛中的玄玉云床,滋养着云床上那指掐诀印、如入定老僧一般盘膝趺坐的修士。 那修士眉目如画,神态安详如渡世佛陀,身姿风流如世外游仙。 让人见之忘俗。 然而,此间乃是魔宗老巢,禁忌之地,又哪里有佛陀,何处去寻仙? 纵是有仙,那也是被魔头禁锢于此的落霞仙子,而非那吸纳落霞仙子精血补养自身的魔头。 丈长的血凤托着流光而至。 一头撞在无色无形的法阵护罩上,凄厉鸣叫。 曾经一剑荡平西荒二州六妖部的凤安澜,身后百鸟朝凤法相隐隐颤动,足下金焰躁动,眼睛死死地盯着白玉云床上的宫装女修,面若寒霜。 素来风流贵气的狐主,身畔卷着清风,眼尾含笑看着法阵之内的美景,眸底冰冷一片,洁白如玉的右手一张一合间,隐现白色兽爪之形。 凤元九周身五彩霞光涌动,安静地看着那血凤冲撞法阵护罩,脸色一次白过一次。 康玄一踏着黑云而至,见此光景,神色一寒,搭着凤元九的肩头带入怀里,冷声喝止:不要命了! 凤元九张口欲辩解,话未出口先从嘴角溢出一丝血来。 康玄一略显粗暴地往凤元九嘴里塞了一丸渡厄金丹,抬眼看向注意力尽皆放置于法阵之内的凤安澜和涂冠玉:元九涉世不深,常识短缺,不识得这幽冥宗的九转回魂阵,外公与父亲也不识得不成? 凤安澜回神,神色微变,当即拂袖送出一道金焰匹练,欲锁住那一直撞向法阵护罩的血凤。 涂冠玉却突然探手抓住金焰锁链,慢条斯理地道:小凤凰,此阵唯有血凤可破。 康玄一瞬间脸色铁青:狐主,如若所料不差,这阵可是封黎尊主布下的,以元九眼下之修行,待破了此阵,他也就废了。 涂冠玉回眸,睨视着凤元九和康玄一,轻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生母有难,让他奉上全身精血也是应该。 康玄一冷笑。 混沌天地法相里天昏地暗,足下黑云涌动,仿若怒海狂涛。 凤元九垂眸,微微弯起唇角。 抬手按在康玄一手上,轻声道:素闻狐主待子嗣淡漠,有此想法也是正常。只不知外公 凤安澜轻哼。 直接一剑斩向抓着金色锁链的那只手,冷声道:此便是我与狐主不能同道相谋之根由。 涂冠玉神色微变。 白皙的手化作兽爪扛了凤安澜一剑之后,再不敢托大承受第二剑,只得松手任凤安澜捆了那只暴走的血凤,塞回凤元九体内。 血凤归体,凤元九脸上有了血色。 略过狐主涂冠玉,躬身朝着凤安澜行了一礼,凤元九没有言语,却又将一切都在这一礼之中道尽。 涂冠玉哂笑一声,曼声道:小凤凰,你可想清楚了,照伯玄这种吸法,妙歌最多再坚持十年。 凤安澜透过法阵望了一眼阵中爱女,无波无澜地道:长生大道从不是坦途,她若是此番陨落在此,也是命该如此。 涂冠玉轻笑:莫睁着眼睛说瞎话,只要你愿意,舍了元九这一身道行便能救了妙歌出来。 康玄一冷笑:还望狐主知晓,元九不光是落霞仙子之子,他还是太清派大弟子,灵门圣子之道侣,他的道行不是你说舍便能舍了的。 涂冠玉哂笑:这世间便没有本王不能做主之事。 康玄一掌中三叉戟直指涂冠玉:那也要问过我掌中的戟答不答应! 凤安澜皱眉。 瞬移至康玄一和凤元九身前:有我在此,何须你个小孩子家家的逞能。 化作兽爪的手,又变回了手的模样。 涂冠玉与凤安澜对视了一瞬,反手捏着他惯用的酒杯,小酌了一口,笑问:小凤凰舍不得你的乖乖外孙,本王也不好勉强,本王只问你可是当真要置妙歌于不顾? 凤安澜掌中剑微垂,剑尖自涂冠玉眉心移到地上:自然不是。 这九转回魂阵与妙歌性命相连,绝无暴力破阵的可能涂冠玉冰凉的视线落在凤元九身上,敢问你待如何顾念妙歌的性命? 狐主无计可施,不代表旁人也无计可施。凤安澜面无表情地道,太清派乃我九州第一玄门,传承亿万年,想来百里掌门必有破阵之法。 凤、安、澜!涂冠玉神色冰冷,有现成的法子你不用,偏要去找百里长空? 凤安澜不为所动,平静地吩咐康玄一:康家小子,你带元九回太清,向百里上尊详细禀报此事,务必要告知百里上尊,封黎正以九转回魂阵复活伯玄,如若再不阻止,不出十年,伯玄魔头必将浴血重生。 伯玄重生,九州必乱。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这个伯玄就是预收里,那个每天都想弄死我爱徒的主角哦!~感兴趣可以收一下 第129章 想的挺美 复活伯玄! 难怪当初万长老逆转真元之前,笃定伯玄并未陨落,且即将归来! 原来是应在了这里! 凤元九神色微变。 此事事关重大,确实需要立即禀报师门。 只是,眼下因为他外公与狐主剑拔弩张的,让他不放心就此离去。 凤元九略为担忧地看向凤安澜:外公,一部妖主之道行不可小觑,你可能应对得来? 我掌中之剑有一别名,曰斩妖剑。凤安澜剑上金焰吞吐,不带丝毫烟火气的道:此别名,乃是我昔年孤身杀入西荒,一剑荡平西荒二州六妖部时所得。 说着,凤安澜言语微顿,跳跃着金焰的长剑微微一挑,指向了涂冠玉的丹田,如陈述今天天气很好一般,风淡云轻地道:就算是一部之妖主,也是妖。 是妖,他便能斩于剑下。 凤元九意会了他家外公的言外之意,放下心来,躬身行礼,言辞切切:请外公万万珍重,元九告退。 这祖孙二人,如此旁若无人,当着他的面又是不可小觑又是斩妖的,简直把他一介妖主当成了空气。 涂冠玉真是被他们的堂而皇之给气笑了:小凤凰,你那剑还没斩到本王身上,就当本王死了? 凤安澜掌中之剑纹丝不动:你我修行之人,行善作恶皆在天道挂了名,死生之事早有定数,狐主又何必在意区区几句无关痛痒的言语。 涂冠玉轻笑:小凤凰,你就仗着本王拿你没甚么办法。 凤安澜嗤笑:狐主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有什么道行尽管使出来,凤某必定奉陪到底。 那可不行。小凤凰可以为老不尊,本王却是不能不敬岳丈。涂冠玉慢条斯理地说完,素白的手便幻化成巨型兽爪抓向凤元九,不过,老子打儿子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打完了,就留他下来为妙歌尽孝,小凤凰意下如何? 特别不如何! 他可是要问道求长生的,为母尽孝也不能让他把本元全都交代在此处。 凤元九看到涂冠玉笑容里的凶光,本能要退。 然而,不待他唤出万里星河。 与当日夺取境中境时如出一辙的巨爪,已然兜头而至。 凤元九被狐主的威势压得死死的,毫无躲闪的契机。 笔直的脊梁不堪重负,漂亮的蝴蝶谷轻轻颤抖,在萦绕着五色云雾的法袍上漾起层层涟漪。 直面狐主这一爪之威势,凤元九方深刻地体悟到,合体初期修士与大圆满境修士的差距,他与狐主涂冠玉之间的差距。 腥甜的血涌至喉间,鲜红的血自唇角渗出。 凤元九只觉得五脏六腑皆被压成了糜粉一般,却动不了分毫。 这一番变故说起来话很长,其实也不过是电光火石间的事儿。 眼见狐主突然翻脸不做人,凤元九随时有殒命之危。 康玄一目眦欲裂,乌黑的魔纹自领口蔓延而出,丈长的三叉戟凭空而现,足下乌云翻涌仿若黑海,立时拉开了一副拼命的架势。 然而,不待康玄一掌中三叉戟劈向涂冠玉,凤安澜已经先一步瞬移至凤元九身前,将凤元九和康玄一护在身后,一剑斩向兽爪:康家小子,带元九走。 康玄一如看一死物般,阴森森地盯着涂冠玉收了三叉戟。 强行压下冲顶的怒火,也不等凤安澜再催促,直接扛起凤元九,卷着浓郁的乌云,融入了无边黑云黑土之间。 凤元九被康玄一的肩头顶的胃难受,略缓解了五脏六腑碎成渣的疼痛之后,有气无力地道:康师叔。 康玄一: 凤元九眼望着远处天际滔天的金焰,指尖抹过嘴角,撵着指腹上的血轻笑:扛大包呢? 小狐狸这是缓过点劲儿来了,他心里可还压着火呢! 康玄一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掴在凤元九屁股上,冷笑:闭嘴吧你,别招我弄你。 凤元九: 魔头就是魔头,长得再光风霁月,他也还是一个魔头。动辄打打杀杀的,忒也无情,这样的师兄恐怕难以为良配。 康玄一直接被气笑了。 巴掌扬起来,又没舍得拍下去,只能没好气地道:险些被亲爹一爪子拍死,也不知伤没伤到根基,亏你还有闲心跟哥磨牙。 凤元九腰上用力,略直了下身子,调整了个舒坦的姿势,重新趴回康玄一肩头,默默运转体内木属性与水属性灵元,在体内运转了一周天,懒声道:师叔放心,根基未损,道体无碍。 康玄一放下心来,胳膊依然夹着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含笑揶揄:凤师侄可真是有事叫哥哥,无事喊师叔。 凤元九指尖点在康玄一后颈,顺着脊线下滑,停在第二腰椎与第三腰椎之间的命门穴上:你说什么? 命门被按在指下,康玄一扭头,隔着法袍在凤元九腰间咬了一口,嗤笑:我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恋耽美 ——(87) 凤元九捏诀引雷,指尖萦绕着电芒轻点了下康玄一的命门,哂笑:踏上长生大道逆天而行的人还想做鬼,想的挺美。 康玄一算是没了脾气,歪头扫了一眼凤元九那张精致清冷的脸,略一思量,用调侃地腔调问凤元九:险些被亲爹拍死也没见你伤心,你倒是心大。 他转世重修,穿越时空,又从未在涂冠玉膝前感受过父亲的慈爱,让他伤心那是强人所难。 凤元九头朝下,隔着云层欣赏着北冥大路的黑山黑水,胳膊一晃一晃地拍康玄一的大腿根上:不是我心大,实是父母之于我都是因果,今日狐主这一掌,算是替我斩去了一半的因果,我境界愈发稳固了,自然心境平和。 这话康玄一却是感同身受。 就像以他与康家之恩怨,纵是康家有灭族之危,求援信号接连发了十三道,他也没有理会,照样不动声色地陪着凤元九来闯了幽冥宗的山门。 甚至康家祖地被破。 那位曾经要求他与他嫡兄康承一签下主仆灵契,让他给康承一为奴为仆、甚至将一身道行也奉献给康承一的好父亲陨落。 他也没有丝毫悲愤之情,相反,在其嫡兄康承一也陨落之后,他心头更是一阵难以压抑的轻松快意。 恰在此时,康玄一留在康家的魔头归位,带回了最新消息康家家主一支,除了他与他的胞妹以外,或是被诛杀,或是沦为封黎尊主座下傀儡,无一幸免。 交易完毕,宿怨得以化解。 再无因果缠身,康玄一境界瞬间攀升。 身后混沌天地法相山河起微澜,清风绕云端,愈发凝实。 待混沌天地法相归于平静,康玄一的境界直接稳在了合体中期。 纳一口天地灵气,充盈于胸。 康玄一缓缓吐出体内浊气,轻笑:斩因果,断业力,问长生,正是这么个理儿。 自康玄一境界开始提升,便自发跳到云端,护佑在其左右的凤元九闻言,轻哂:康师叔若是没有旁的事,便赶紧启程罢! 康玄一扬眉,胳膊搭在凤元九肩上,明知故问:急甚么? 凤元九屈指弹掉肩头的手,冠冕堂皇地道:魔头伯玄即将重生,事关天下苍生,自然着急。 康玄一摇头,再未深问。 毕竟当日元和殿中那一场变故他窥视得一清二楚,最后百里上尊那一番警告更是直接印入了在场诸人的元神。 他可以逗他的小狐狸,却是不能让他的小狐狸违背百里上尊亲下法旨定下的封口令。 就算他的小狐狸不会因他违抗百里上尊法旨,他也不能那么做。 动念抓了一缕天际霞光。 在手中揉成了一支花开正好的并蒂神芝,康玄一踏着乌云紧随足踏星河远至天际的凤元九而去。 天际滚滚乌云缠着星河。 玄白两道身影携手比肩。 一把低沉悦耳的声音含着笑意随风散在无边浓云里:小狐狸,你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第130章 蛇蝎美人 东青州。 云台山脉,云台山,一如凤元九下山时那般,灵雾缭绕,胜似仙境。 太清派,首座大弟子可直上云台峰。 凤元九未做停留,入得山门之后,足踏万里星河直奔元和殿而去。 沿途所经之处,太清子弟无不避至两侧,行礼口称:大师兄。 康玄一跟在凤元九身后,饶有兴趣地看了一路,口中啧啧称奇:不愧是玄门第一大派,下至绿衣执事,上至紫衣真传,不论身份,不论修为,个个都有礼有节的,就是不一般。 凤元九斜睨康玄一一眼,扬手将这魔头捉到万里星河上,带着他一起上了云台峰:少说几句风凉话,嘴皮子痒痒,尽可以留着去与掌门真人说话。 康玄一顺势往凤元九身上一倚,笑着道:小狐狸,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那么多日夜的交、情、呢。你这直接拎着我去见贵派掌门,是不是也太无情了些? 凤元九嗤笑。 饶是有诸多弟子侧目窥探,凤元九也未推开康玄一,只是轻哂:不想拜见我太清掌门真人,康师叔随我来太清做什么? 康玄一视线黏在凤元九精致的眉眼上,低笑:小狐狸,咱们好歹也是好多夜的道侣了,你难道不该与我心有灵犀? 凤元九微笑:康师叔 停。康玄一截断凤元九话音,捏着凤元九肩头往怀里一带,不轻不重地夹着凤元九的脖子,狠狠揉了一把凤元九的头顶,别招我。 凤元九指尖绕着电芒轻点康玄一手腕。 好歹也是在云台山上,康玄一没敢太过造次,顺着凤元九的意松了手,又上赶着给凤元九理好了被他揉成凤巢的发丝:啧!让你别招我,还敢电我,成心勾我是不是? 早就领教过了康玄一的皮厚无耻。 凤元九压根儿没搭理他这茬,随手招来水镜,检看着仪表,不带一丝烟火气的道:康师兄,后山便有一块静心岩,不若我送你过去? 开什么玩笑! 太清派静心岩乃是太清派开派祖师留下的神物,能净化一切心魔、化天地浊气为清气,助太清弟子修行,那是他一个以吸纳天地浊气为修行根本的魔头能去的地方吗? 就算他是道魔双修,体内真元已然开始阴阳交融转为混沌,踏上静心岩也得被化去至少三成道行。 康玄一捏着凤元九的脖颈,一字一顿:真没看出来,我家小狐狸还是个蛇蝎美人!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唇角,以眼尾余光轻飘飘地瞥了康玄一一眼:康师叔当真想去见识见识我太清派静心岩上的风采? 康玄一好气又好笑。 指尖用力,在凤元九莹润如玉的脖颈上留下两道指印,才慢悠悠的松开手,幽幽地道:凤师侄有所不知,我涉世不深,心性单纯,第一次下山游历便被贵派一蛇蝎美人骗去了元阳 说着,康玄一忍笑睨着凤元九往他身边贴了一步,凑到凤元九耳边耳语,那蛇蝎美人啊,肤白若凝脂,腰韧如细柳,销魂蚀骨,令我流连难忘,奈何他翻脸无情不肯与我春宵二度。纵使一颗真心错付,我已然对他念念不忘,便只好上山来求他师长做主了。 果然是个登徒子,这也敢堂而皇之地在元和殿前说出口来! 凤元九眉目含煞,一柄灵剑自手中成型,直接刺向康玄一。 康玄一早有防备,拂袖以混沌之气凝出一面护盾挡住迎面刺来的灵剑,笑着问:我说我的蛇蝎美人,凤师侄恼什么呢?难不成你觉得你就是 闭嘴。凤元九素来平静无澜的心境,被康玄一这厮搅起了一汪涟漪,脑后法相天地里乌云蔽日,眼见就要变天。 康玄一不敢真惹恼了凤元九,忙举手告饶:好好好,我闭嘴! 凤元九将掌中灵剑往康玄一身上一甩,转身看向元和殿。 元和殿前。 一青衣修士负手站在那处,脑后金乌负日法相巍巍,大日烈烈,光芒灼灼。 原来竟是秦长生不知何时站在了殿前,正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们看。 凤元九脚步微顿,旋即面不改色地走到秦长生身前,躬身行礼:弟子拜见师尊,恭喜师尊成就法相。 无需多礼。秦长生微微颔首,定睛细细看过凤元九的法相,温声笑道,同喜,你当是我太清履任时日最短的首座大弟子了。 凤元九直起身,眼底染上笑意:弟子当任首座大弟子期间毫无建树,不及师尊远矣。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离你卸任还有几十年,如今天地大劫已至,你有无建树倒也不必过早下定论。秦长生含着笑说完,视线从凤元九身上转到康玄一身上,眼底笑意淡去,康师弟,别来无恙。 康玄一收起了全部不正经,拿出灵门圣子的气度,拱手行礼:承蒙秦师兄挂牵,愚弟长生有望,又得灵魂伴侣倾心,别来不止无恙,甚至好的不能再好。 凤元九眉心轻跳,不咸不淡地瞥了康玄一一眼。 康玄一转头对着凤元九露出一个包容至极的笑。 两个人这一番眉来眼去尽皆落在秦长生眼里,秦长生长眉轻挑,不动声色地吩咐凤元九:师祖算到你今日归来,正在殿中等你,你且入殿面见师祖罢。 吩咐完,秦长生又对康玄一道,康师弟可有兴趣随愚兄回首阳山上坐而论道,说一说你那颇为心悦的灵魂伴侣? 凤元九正躬身应诺,闻言不禁抬眼看了康玄一一眼。 康玄一朗笑一声,泰然道:自然,愚弟此次前来拜访便是为此事而来,秦师兄便是不开口相邀,愚弟也会主动提及。 凤元九实在没忍住,在他家师尊眼皮子底下给康玄一传音康师叔,管好你的嘴。 康玄一含笑请秦长生先行,边走边从容自若地传音给凤元九小狐狸放心,咱们这门亲事哥必会提成了就是。 谁又担心这个了?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抬手推开了元和殿的大门。 * 元和殿内。 百里长空趺坐于火玉云床上,膝边伏着火红的麒麟,榻前玉阶上站着一眉清目秀的少年。 少年唇畔含笑,手执玉壶,见得凤元九入殿,悦声道:祖师,有人入殿。 百里长空应声睁眼,见了凤元九,微微一笑:想你也该到了。 如今修为不同往日。 凤元九直面百里长空,虽无先前那般不可企及之感,却仍不免心生敬畏,心生敬仰。 凤元九规规矩矩地叩首拜见祖师:弟子拜见祖师。 百里长空拂袖赐下一张静心席,一指席前摆满灵果的白玉几案,吩咐阶上少年:去拜见你师父。 阶上少年便是秦长庚。 凤元九当日特特去带回来的徒弟紫霄剑派秦长安的转世。 一别经年,小少年修为已然到了元婴期大圆满境,在玉阶上长身玉立,再不复初见时的顽劣与跳脱。 许是元灵的缘故,秦长庚的眉目间已经有了八分秦长安的影子。 想必已是记起了前世过往,秦长庚听得吩咐,抬眼与凤元九对视了一瞬,才举步拾级而下。 看着秦长庚举手投足间尽是秦长安的风采。 凤元九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仿佛又见到了无影峰上那个眉目温和、不似剑修的剑修。 垂眸看着秦长庚为他斟满佳酿。 凤元九端起白玉杯啜了一口,不动声色地运转真元炼化了灵酒中的天地灵气,朝着火玉云床上趺坐的百里长空略一欠身:弟子拜谢祖师赐此仙酿。 百里长空略一颔首,受了这声谢,眸底转着无限玄奥至理看向秦长庚。 秦长歌放下玉壶。规规矩矩地跪在白玉几案前叩见凤元九:弟子拜见师尊。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长生大道慢慢,无数修士走不到尽头,不得不选择转世重修。 若个个今生背着前世因果,那便也失去了转世重修的意义。 凤元九明白这个道理,前世师叔今生拜在他座下,他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安然受了秦长庚的礼,凤元九自丰厚的家资中挑挑拣拣,装了一储物袋元婴期修行所需的灵草、灵丹、法宝赐予秦长庚,想了想,又当场制了三枚护身木牌赐予秦长庚防身:无需多礼。 秦长庚安然受了赏赐,谢过之后起身,站在了凤元九身侧。 凤元九有心禀报伯玄之事,又不知秦长庚在此合不合适。 毕竟提及伯玄便绕不开被百里长空下了禁口令的大长老万长青,凤元九不禁抬眼看向百里长空。 百里长空会意,颔首:此事与长庚也有些干系,直言无妨。 凤元九便知道秦长庚确实恢复了前世记忆,而前世秦长安身殒当也与幽冥宗封黎、伯玄两位尊主脱不开干系。 遂不再迟疑,开口道:弟子奉祖师令,以寻脉之术寻找家母落霞仙子的下落。 循着血凤指引,弟子一路寻到了幽冥宗禁地。家母果然正被封黎尊主以九转回魂阵禁锢在禁地内,复活伯玄尊主。 百里长空闻言,勃然色变。 蕴藏着无数至理的红痣愈发夺目,运转着无数大道的法相微微震颤。 元和殿内,霎时威压满布。 秦长庚不堪此等威势,闷哼一声,单膝点地,自嘴角溢出一丝血来。 凤元九拂袖张开一个护罩,将秦长庚护在其内:祖师? 百里长空闭眸,长吁一口气。 额间红痣归于平淡,身后煌煌大日重归和煦,元和殿内复归平静:仔细说说。 凤元九垂眸。 以神识观察着百里长空的神色,将如何拜山门,如何随着外公凤安澜与狐主闯山门,又如何在外公凤安澜与狐主剑拔弩张之时,与康玄一一起遁逃之事一一说完。 凤元九抬眼看向神色不虞的百里长空,道:狐主毕竟是一部妖主,成精几千年的老妖了,弟子心中着实有些挂心外公的安危。 百里长空想是被凤元九这一声成精几千年的老妖愉悦到了,轻笑一声,才道:且放心,涂冠玉不会拿小凤凰如何,他不敢。 百里长空说的如此笃定,凤元九放下心来。 心里揣测着自家外公、母亲,与这一干大能之间的爱恨情仇,凤元九面不改色地道:外公发现封黎尊主正在复活伯玄尊主,便使弟子赶紧回山向祖师禀报此事了,随后又发生了什么,弟子便无从得知了。 百里长空微微颔首:无妨,小凤凰届时自会传讯与我。 说曹操曹操到,百里长空话音未落,一道滚着金焰的剑符便毫无阻碍地直入元和殿,停在了百里长空面前。 百里长空指尖虚点剑符,凤安澜那把清清冷冷的声音霎时自剑符里传了出来。 第131章 颠覆三观【倒v结束】 百里。 这称呼,不止是熟稔了。 凤元九摸着尾指上的龟甲,神识锁定在了百里长空脸上。 恋耽美 ——(88) 百里长空泰然自若地抬指点向金焰剑符的剑脊。 剑符上的金焰霎时化作一只火凤,振翅绕着百里长空盘旋了一圈,熟稔地落在百里长空指上,抬颈清鸣,低头轻啄百里长空的指尖。 百里长空眉目慈和,唇角含笑。 屈指弹出一道真火,浮在空中,温声道:馋嘴的雀儿,去吃罢。 火凤颇有灵性地扑扇着翅膀,拍打了一下百里长空的腕子以示不满,这才飞到那缕紫色的真火前,张嘴一吸,将真火纳入了腹中。 紫色真火流入火凤腹内,霎时团成一团,停在妖丹该在的位置,成了火凤的妖丹。 得了妖丹,火凤身上金焰更胜。 剑符里再传出凤安澜的声音来,也比先前更为有中气了一些:你个老东西,说谁是馋嘴雀儿呢? 百里长空轻笑一声,屈指弹剑脊,含着笑轻斥:馋嘴的雀儿,说正经事儿。 剑符轻颤,凤安澜的声音随之传出:老东西,伯玄要回来了。 火凤重新落在百里长空指上。 百里长空轻挠火凤颈上火羽,波澜不兴地道:早有所料。 凤安澜嗤笑一声。 话语说的生硬,里面却是藏着管谁听了都能听出来的担忧:你个老东西倒是心大,伯玄若是归来,头一个遭殃的就得是你! 百里长空把火凤捧在掌心,轻抚着火凤背羽,漫不经心地道:他便是不来找我,我也自会去寻他。 剑符震颤的频率霎时变得又疾又快:老东西,你疯了! 馋嘴雀儿,你急甚么?百里长空梳理完火凤的背羽,开始梳理火凤的羽翅,他伯玄就算再天纵英姿,陨落三千年之后归来,能有三千年前几分道行还两说呢。 剑符略微凝滞了一瞬,旋即快速震颤:你别忘了,他座下大弟子是封黎。 封黎又如何?本尊还怕他不成?百里长空抬眼望向北冥大陆的方向,仿佛隔着亿万里直看进了幽冥宗禁地深处,他伯玄三千年前算计我太清大长老,三千年后,他座下首徒,封黎那厮又拿我太清落霞仙子来复活伯玄,何止是欺人太甚? 百里长空轻哼一声,宛若惊雷一般响彻元和殿:我乃太清掌门,便是他不来找我清算三千年前的旧账,我也要登门找他们师徒清算一下他们在三千年前与三千年后种下的所有因。 剑符这次静止的时间稍长了些。 百里长空也不催促,只管垂着眼,眉目慈和地替掌心里的火凤梳理尾羽。 足足过了一刻钟之久。 剑符才再次有了动静,这次凤安澜的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静:也罢。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既然他们先种下了恶因,便必当承受相应的恶果。妙歌是我之爱女,封黎拿妙歌来复活伯玄,我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待他日你登门与他们师徒二人了结因果,万勿忘了我。 百里长空轻笑。 笑声里尽是发自内心的愉悦:放心,纵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馋嘴雀儿。 剑符轻颤:老东西! 百里长空含笑托起梳理好火羽的金色小火凤。 小火凤回头愉悦地清鸣一声,展翅绕着百里长空头领盘旋一圈,又落在百里长空肩上,偏头蹭了蹭百里长空的脸颊。 百里长空又是一阵轻松愉悦的笑。 剑符再次轻颤:你适可而止。 百里长空拍拍小火凤的脖颈。 收起笑声,眼尾含着笑:馋嘴雀儿,说正事罢。 剑符兀然跳跃,一个翻转,剑指百里长空做足威胁的架势。 百里长空满口子纵容:好好好,不叫你馋嘴雀儿。 剑符颤动:哼! 百里长空忍俊不禁,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这一波互动,凤元九简直没眼看。 再看下去,凤元九担心日后重逢时,再也无法直视他那个在他心里一直是世外高冷仙人形象的外公。 索性收回了锁定在百里长空脸上的神识,只管垂眼饮仙酿,竖起耳朵听后续。 百里长空若有所觉。 眼尾余光扫过凤元九,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肩头火凤的下颌,含着笑道:安澜,元九已经安然回山,将封黎复活伯玄的消息带给我了。只是,具体详情却是一问三不知,只说西荒那只老狐狸欲拿他来填九转回魂阵,用他换出阵中的妙歌来,在你的护持下才得以逃过此劫,后续的事情一概不知。 说完,百里长空言语微顿,又补了一句,元九很是担心你的安危。 剑符颤动的频率稍显轻快:一只臭狐狸罢了,能奈我何? 百里长空轻笑:自然不能。 凤元九继没眼看之后,又要没耳朵听了。 然而,他又着实对后续发展好奇,况且他身为太清首座大弟子,在向掌门真人复命之后,还要聆听掌门法旨,听候进一步的差遣。 因此,他只能喝着仙酿吃着灵果接着听《外公与太清掌门的日常》了。 好在这二位大佬还算正经,很快就说起了正题。 那日康家那小子护着元九离开之后,我与涂冠玉那老狐狸做过一场,几个回合下来将幽冥宗毁了大半,幽冥宗宗主与诸位长老再不能装聋作哑,列出百傀大阵来,想要将我俩留在幽冥宗禁地,反被我俩利用百傀大阵破了封黎的九转回魂阵。 太清派与西荒狐部毗邻亿万年,百里长空对狐主涂冠玉的道行了如指掌。 一听便知道涂冠玉那只老妖狐未使出全力,以百傀大阵破九转回魂阵十有八九在他的算计之中,说不准就连要拿凤元九填九转回魂阵换出阵中凤妙歌之事也是他算计好了的。 百里长空看破不说破,尽职地做一个合格的听众,十分自然地顺着凤安澜的话音,问:后来呢? 后来,我跟老狐狸带走了妙歌。可惜封黎回来的太快,没能顺便毁了伯玄的道体。剑符安静了一瞬,复又轻轻颤动,九转回魂阵破,封黎那厮发了疯,为护着妙歌离开老狐狸受了些伤。 百里长空自然而然地问:你可曾伤到? 我无碍。剑符极其有规律地颤动,凤安澜似乎含着笑用一种略带遗憾的口吻,说,老狐狸伤得也不重。 小凤凰,你这也忒没良心,本王受伤又是为了谁?涂冠玉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 凤元九眉心一跳,好奇地瞥了那剑符一眼。 他一直以为这剑符乃是如传音纸鹤一般的传讯灵符,只有微信语音消息那样的功能,却没想到竟然不是语音消息,而是语音通话。 而且,听这句话的声音大小,狐主涂冠玉至多离他家外公一尺远。 说打就大打出手,说肩并肩就肩并肩。 大佬们的任性,就很离谱。 百里长空似乎早就习惯了凤安澜和涂冠玉这种相爱相杀的相处模式,毫无意外地笑着应了一声:我还当你这只老狐狸能憋得住。 本王只不过是懒得搭理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小道士罢了。涂冠玉的声音,顺着剑符传过来,也没减少半分矜贵风流。 百里长空不以为意,指尖戳在剑脊上,催促:闲话休提,且说正事。 这就特别双标了。 跟他外公通话,就轻松愉快的闲聊里插播正事;换上狐主涂冠玉,就严肃正经地的只谈正事了。 突然就觉得掌门真人接地气了。 凤元九晃动玉盏,示意秦长庚给他斟酒,视线在百里长空和剑符之间打了个转,最终定在又开始震颤的剑符上。 妙歌被封黎那厮置于九转回魂阵里时日不多,只略损了些根基,若有你太清派卜长老炼制的极品玄元丹,当不会有损修行。我和小凤凰把她带出来之后,曾在途中醒来一次,说了些本不该我和小凤凰这两个外人能听的话。 再正经不过的事儿,涂冠玉这只老狐狸偏要把话说的暧昧无比。 百里长空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道:馋嘴雀儿于我太清派而言不算外人,倒是你这只老狐狸不知回避很是不该。待见了面,总要做过一场,好好清算这笔帐。 涂冠玉轻笑:小道士,你这就不应该了。同是道场毗邻,若真细究起来,我狐部离你云台峰的距离还要更近一些,怎么偏偏就小凤凰不是外人了? 百里长空摸着肩头火凤颈上的火羽,慢条斯理地道:不论凤氏一族乃是我太清派的附庸,单就馋嘴雀儿是玄门正宗就是你比不了的。 涂冠玉呵呵一声,再不言语。 凤安澜无波无澜地问:百里,你那边可方便? 百里长空看了凤元九和秦长庚一眼,颔首:方便。 剑符安静了好一会儿。 凤安澜那明显比先前紧绷的声音才重新传出来:妙歌醒来时间很短,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话,她说她奉师门之命查探的事情有了眉目,天锁确实如你所料那般,并非不可解。 百里长空抬眼,一双藏着无数玄奥至理的眼幽深无比:她可曾探查到开天锁之妙法? 妙歌说,我九州大地极有可能是被封禁在一座以天地为基的锁灵大阵里,禁锢我等飞升的天锁便是那座天地大阵,至于阵基便着落在九州之地的九座上古遗府里。凤安澜转述完凤妙歌的话,言语微顿,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妙歌此言乍听荒谬,细究却也有几分道理,到底是否遣人去探查各大遗府,还需你来定夺。 涂冠玉紧跟着道:小凤凰言之有理,此事到底是你太清派的事儿,如何取舍还需你来定夺。 百里长空把火凤拎回掌心,轻抚着火凤背羽沉吟了稍许,开口道:狐主此言差矣。关于天地大阵之事,我太清典籍里便有前人记载,狐部传承不比我太清短,当不至于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 百里长空换了称呼。 涂冠玉便也拿出了几分正经:既然百里上尊如此坦诚,本王也不好太过小家子气了。 百里长空一哂:贫道洗耳恭听。 剑符微不可查地颤动,仿佛狐主涂冠玉在另一边沉吟。 百里长空挠着火凤的下颌,笑问:怎么?狐部隐秘不好叫外人知晓? 小道士,你也无需拿话激我。狐部上下尽皆由本王做主,凡事只有本王愿不愿讲,没有本王能不能讲。涂冠玉嗤笑,你当我狐部是你太清了,堂堂一派执掌也不过能做一半的主,凡事还要受大长老掣肘。 狐主话说的不好听,却也是太清现状。 饶是如今大长老万长青身殒,大长老一脉再无可压制百里长空之人,百里长空也未出言辩驳,只是不咸不淡地道:既然没有狐主不能说之事,便请狐主痛快些罢! 凤安澜仿佛看不过涂冠玉拿腔捏调,也出言道:伯玄复活、天地大锁,无不涉及九州修士之命劫。你能说便说,不能说就别耽搁百里的时间。 就说人心都是偏的,此言果然不假。你跟本王还有小道士同时相逢,当初更是本王捞了你一条小命,到头来却是你与小道士相交莫逆,甚至让爱女拜入小道士一脉涂冠玉的声音里含着笑,却仿佛尽是凉凉地怨念,对我这个救命恩人,却只回报了一个一剑荡平我西荒二州六妖部。 凤安澜嗤笑:个中究竟你我心知肚明,狐主大可不必装得好似天下人皆负了你一般。 谁敢负本王?涂冠玉颇为霸气地提出设问,不紧不慢地自答,也就小凤凰你了。 凤安澜冷嗤了一声,没做言语。 百里长空眼底泛起笑意,幽幽地接了一句:老狐狸倒也不必跟个深闺怨妇似的满腹怨气,馋嘴雀儿的爱女虽然拜在了我弟子门下,却是委身给了你,还替你生了元九那般优秀的一个子嗣。 呵!小道士,你可别逼我这就杀上云台峰去与你一较高低。涂冠玉素来矜贵风流的声音里裹上了几分肃杀,你敢说当日遗迹里那一出,没有你帮凤妙歌出手算计本王? 百里长空老神在在:出手又如何,没出手又如何?馋嘴雀儿的闺女那般丰仪,偏偏中意你这个妻妾成群的老狐狸,还委屈你了? 小道士,你可千万别往倾慕深情上扯涂冠玉冷笑,你当本王不知?当初若不是天机阁胡老道算出天地之变数将诞于凤妙歌之腹,她凤妙歌那般修行玉女功法的人,会拼着废去修行也要耗损本源诞育子嗣? 百里长空敛了笑意,垂眸轻抚着掌心里的火凤,慢条斯理地道:不管出于什么因,都改变不了妙歌为你诞育子嗣的果。况且能诞下天地之变数,便是泽被苍生的大功德,你又有什么好怨的? 本王不过是一介妖主,并没有胸怀天下苍生的胸襟。涂冠玉嗤笑,这般功德还真就不是本王所求,合该留给你这个玄门第一人来做才对。 百里长空余光扫过面无表情的凤元九,轻笑:谁让贫道不如狐主风华绝代,仅以一张宸宁之貌便迷醉了天下儿女呢! 涂冠玉冷嗤:那也不是你们算计本王子嗣的理由。 狐主之风流多情人尽皆知,又何必单单对妙歌耿耿于怀?凤安澜清清冷冷的声音紧接着涂冠玉的冷嗤自剑符里传出来,更何况,元九生在凤家,长在凤家,并未让狐主费过半分心。 小凤凰,你摸摸你自己个儿的良心再与本王说话。涂冠玉声音里过上了一层怒意,你当本王真不知道,本王的画像就是你给凤妙歌看的? 凤安澜不咸不淡地道:妙歌欲为天下苍生自毁修行,耗损本源,诞下天地之变数。她别无他求,只想在天下修士里选一个合眼缘的修士双修,我为人之父,自当满足了她这点小要求。 小要求,哈!狐主涂冠玉如咀嚼一般,慢吞吞重复了一遍小要求这三个字,冷笑三声,便突然散了言语间裹着的怒气与煞气,平静无澜地道,百里上尊,狐族传承里也有些似是而非的记忆,当是与这天地大阵有关。 恋耽美 ——(89) 百里长空眉心微皱,旋即舒展开来,温声道:狐主请讲。 涂冠玉这次没再扯其他不相干的事儿,干脆利落地道:其一,数亿年前,天地大劫下,无数大能大打出手,致使远古大陆分崩离析,幸而有九位大妖胸怀万民,赐下九样神器定住九块最大的大陆碎块,以供万民休想生息,是为九妖祖救世定九州。 百里长空颔首:与我玄门所流传的九神耀世大同小异。 秦长庚突然轻声道:紫霄剑派也有九剑神定乾坤的传说。 不错,估计不单我狐部你玄门两派,便是其他妖部各大魔宗儒家两门也尽皆有类似的传说,想来若是综合各家传承记忆典籍秘藏,便不难推算出那九件定鼎神器的位置。 涂冠玉也不问突然出声的是谁,简单说完自己的见解,便继续说道,再说其二,我狐部一直有一传说,讲我九州乃是天人的狩猎场。五亿年前,有蛟部恶蛟吞噬了到我九州前来游历玩耍的天人之子,从而触怒天人,天人盛怒之下打散了远古大陆,并降下天罚,锁住了我等飞升之路。 纵是百里长空,这一传说也是头一次听说。 百里长空神色冷肃,皱眉思索了一瞬,缓声道:我玄门并无与此相似的记载。 涂冠玉轻笑:五亿年前,那还是我妖部的天下,人族,呵! 五亿年前,人族修士纵使有传承,也还在苟延残喘,说起来,人族修士之崛起确实是从五亿年前开始的。 这乃是史实,无从也无需辩驳,百里长空抚着掌中火凤若有所思。 匍匐于百里长空膝边的火麒麟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子,瓮声瓮气地道:麒麟一族的传承里也有相似的记载,不过吞噬天人之子的并非恶蛟,而是狼部妖主的弃子。 妖部传承皆是血脉记忆传承,最不易丢失,也最易做手脚。 既然狐族传承和麒麟一族的传承里都有相似的传承记忆,那便有几分可信了。 百里长空长吁一口气,问道:可还有其他相关传说? 不待剑符颤动,百里长空膝边的火麒麟便又开了口:贪狼胆大吞天日,天人盛怒罪万族。无情落锁禁天地,从此锁尽通天路。欲要登仙开天锁,弑尽天下罪恶徒。 乱星恶蛟弑天子,天父盛怒罪万妖。天锁落下锁仙途,自此再无登仙道。欲把仙途重开启,戮尽天下万千蛟。剑符轻颤,涂冠玉不紧不慢地说了一段相似的谶语,旋即嗤笑道,也不知是哪位大能做下了什么手脚,这谶语显见是要我妖族自相残杀。只观我妖部从远古霸主沦落到如今这般龟缩于西荒与外海偏安一隅的现状,倒还真叫那位大能如愿了。 倒也不见得是有什么大能要妖族各部自相残杀,兴许五亿年前当真有这么一出,而妖族各部妖主对此事的了解各不相同,才有如今这般大同小异的传承。凤安澜不带丝毫烟火气地驳了涂冠玉一句。 涂冠玉未置可否。 轻笑一声,问百里长空:百里上尊也这般认为? 百里长空无声地笑了一下,如实道:馋嘴雀儿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涂冠玉又是一声笑:看来百里上尊是信了天地大阵锁天地一说了。 百里长空弹出一缕真火,又喂过一遍火凤:是有几分相信。 想来百里上尊心里已然有了计较,与斩妖上尊当还有许多秘事要议,本王便不杵在这里做那碍事的人了。 涂冠玉声音里自带笑意,不裹着怒气与煞气的时候确实让人难以听出他的真实情绪来。 不过这一句话一出,不说百里长空,凤元九和秦长庚,就是连倚在百里长空膝边打盹儿的火麒麟都听出了不对来:那只蠢狐狸傲娇了啊? 百里长空忍笑,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火麒麟的头顶,赶在涂冠玉翻脸之前出声挽留:狐主且慢,既然此事事关天地大锁,便不再是我太清一派之事。 剑符颤动的飞快,却并未传出凤安澜与涂冠玉的声音来,只有一阵奇奇怪怪的碰撞声。 凤元九扬眉看向百里长空。 百里长空摇头失笑:许是他俩又动起手来了。 凤元九岌岌可危的三观,愈发摇摇欲坠。 沉默了片刻,不得不承认狐主涂冠玉与他外公之间,确实是一言不合就开干。 好在那二位还知道有正事待谈,过了须臾,那些碰撞声便换成了涂冠玉的声音。 涂冠玉这一次说话时,声音里的笑意几乎要透过剑符溢到元和殿来了:百里上尊有何见教? 百里长空摇头,眼底藏着笑,一本正经地道:既然事涉天下各族,便当在天机阁上开启法会,共议此事。 涂冠玉似是心情不错,没故意唱反调,也没阴阳怪气:百里上尊所虑甚为周全。 百里长空忍笑:届时还请狐主务必莅临法会,共商此事。 涂冠玉答应得痛快:事涉长生道途,本王必不会缺席。 如此甚好。百里长空拍拍掌心里的火凤,一指剑符,示意火凤该归位了。 火凤腻在百里长空的掌心里不肯动,百里长空用指尖戳着火凤的头顶一催,火凤直接将头埋进了百里长空手心里。 百里长空失笑,梳理着火凤的背羽笑骂:馋嘴雀儿 你个老东西,无事便这样吧,莫再耗费我家小火凤那点子本源了!凤安澜显然是以为百里长空这一声馋嘴雀儿是在叫他了。 百里长空忍俊不禁,也没点破,只是顺势问道:妙歌如今在何处养伤? 提起凤妙歌,凤安澜声音里难得带出了一丝情绪:在我的境中境中,有老狐狸护送,倒也不怕封黎追杀过来。 涂冠玉嗤笑:九转回魂阵被破,伯玄便是不魂消神散,他那魔体也指定被反噬的不轻,封黎他不敢带着这样的伯玄前来。他若是敢来,本王便让他们留下一双。 凤安澜冷哼:狐主神功盖世,举世无双。 涂冠玉朗笑:小凤凰总算是说了一句真心话。 未免这二位再去做过一场,百里长空赶紧把偏掉的话茬拉回了正轨来:如此便劳烦狐主护送安澜与妙歌回太清罢。 涂冠玉轻笑:我这一介狐妖直上太清山门合适吗?不会被玄门正宗的大修士留在云台峰上罢? 凤安澜嗤笑:狐主也有怕的时候? 涂冠玉含着笑否认:本王倒不是怕死,而是怕本王若是死了,再无人护着小凤凰了。 这只老狐狸越说越离谱,倒也不怕真惹恼了那只馋嘴雀儿,不好收场。 百里长空捏着火凤的脖颈,笑问涂冠玉:狐主还少上云台峰了? 涂冠玉打了个哈哈:倒也没去过几遭。 贫道烹好灵茶静候狐主大驾。百里长空一锤定音,没再给凤安澜和涂冠玉开口的机会,直接把不肯归位的小火凤丢到了剑符上。 火凤与剑符合二为一,霎时化作一道流光,绕着百里长空盘旋不已。 百里长空失笑,屈指弹在金色流光上,把这道粘人精一样的剑符弹出了元和殿。 自冲入天际的金色流光上收回视线,百里长空含笑看向凤元九:可有何感想? 感想可太有了。 给他纸笔,他能写出一篇十万字的《我外公跟玄门大佬和狐部妖主那不得不说的故事》来。 凤元九赶走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略一沉吟,不动声色地反问百里长空:祖师可知道弟子所修行的功法从何而来? 百里长空颔首:《太易归元玄录》,妙歌与狐主在上古遗迹中所得。 凤元九捏着尾指上的龟甲,问百里长空:祖师可否给弟子讲一讲母亲与狐主于上古遗迹中那些过往? 百里长空扬眉,眼含笑意看了凤元九一瞬,颔首:要讲上古遗迹中那些过往,便要先讲明前缘。 凤元九闻言,朝着百里长空微微欠身:还请祖师为弟子解惑。 你方才也听到了一些,你母亲之所以会诞育你,全因天机阁胡上尊卦演天机,卜出天地变数将诞于她腹中。 百里长空既然决定要说,便没有丝毫隐瞒,直接娓娓道来,妙歌自小便别无杂念,一心求长生大道。当年拜入晚晴门下后,自然便选择了修行进境最快的玉女类心法。玉女类心法也不是毫无弊端,其中之一便是倘若失了元阴会折损修为,在失去元阴那一月之内更是会修为尽失,其二则是,你母亲修行那心法,若是诞育子嗣要比寻常女修损耗更多的本源。 凤元九颔首:弟子曾经得遇机缘,有幸见过母亲分念一次,母亲也曾亲口说过胡上尊卜卦一事。 百里长空轻笑:妙歌性子最是直爽,但有提及便不会遮遮掩掩。 想起母亲分念那威势慑人的模样,凤元九很难不赞同:母亲巾帼不让须眉。 正是如此。想当初,在得知胡上尊的卦象之后,我招她来元和殿相见。百里长空似是想起了什么趣事儿,莞尔一笑,她非但没有推辞,还当即便一口应了下来,只是向我提了一个条件孩子的爹得由她来择定。 此事弟子也曾听狐主提及过简而言之就是凤氏妙歌遍选天下美男,狐主涂冠玉一骑绝尘,以绝世容颜雀屏中选。 凤元九想着方才涂冠玉又提及此事时声音里裹着的怒意,轻笑,只是他当日提及此事的态度与今日大为不同。 身为人父,在子嗣面前总要留些威严的。百里长空笑着指出真相,便接着说起了后边的事,妙歌相中了狐主。然而,狐主虽然风流多情,妻妾成群,却也不是随意什么人都能与之双修的,更何况妙歌还是安澜的女儿。 最后这句恐怕才是重点。 狐主与他母亲双修便低了他外公一个辈分。 偏偏他母亲不光是他外公的女儿,还是百里上尊的徒孙,那便意味着一旦与他母亲双修,狐主就要低百里上尊两个辈分。 毗邻而居,针锋相对了数千年的老对手了,谁愿意平白无故成了对方的小辈儿呢? 凤元九倒真有些好奇他那位堪称九州奇女子的母亲是如何盘到了狐主的了:我母亲又是如何得偿所愿的? 那时你母亲不过是元婴初期的修士,连想遇着狐主都难,更匡论与狐主双修了。百里长空泰然自若地道,我便只好致信合欢宗宗主,向阴宗主求了一剂良药。 一剂良药 合欢宗能有甚么良药! 今天可真就是颠覆他三观的大日子了! 清冷出尘的外公其实是个暴躁傲娇,风流多情的狐主竟被元婴初期的母亲下药XX了,那药还是玄门第一派太清派掌门百里上尊亲自向魔宗合欢宗宗主要来的。 玄门领袖向魔门妖女要来秘药,派出女徒孙迷X狐部妖主。 就离谱!修真界UC震惊体都不敢这么编! 凤元九捏着尾指上的龟甲,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了他的清冷面具。 百里长空意味深长地看着凤元九,继续抛惊雷:良药有了,还要有良机,恰逢当时有遗府现世,我便用狐主的气机替你母亲做了一道单向传送符。 很好,要会还是祖师会。 再接下来的事情,凤元九本没指望百里长空知道,却不想百里长空还真就知道。 凤妙歌在进入遗府的第三日,用传送符传送至狐主身侧,使出了合欢宗阴魔主的良药成功睡到了狐主。 碍于凤妙歌的身份,狐主杀又不能杀,还将凤妙歌全须全尾地带出遗府,送回了云台山脉。 再后来,凤妙歌回凤家养胎,诞下他之后养育至八岁,便又奉命云游九州,探寻天锁之奥秘去了。 凤元九听完,对他那位未曾真正谋面的娘只有一个服字:祖师既然知晓弟子这《太易归元玄录》的出处,便当对狐主取得这功法之地有所了解。据弟子揣测,母亲对天地锁之推测若是为真,那处秘境便极有可能是九处阵基之一。 百里长空颔首:吾亦有此揣测,不过此事还需在法会上再做计议。 毕竟事关天下修士,凤元九也没觉得当即便能开始探查天下遗府,他提上这么一嘴,也不过是给百里长空提个醒罢了:祖师所虑甚是。 百里长空轻笑。 凤元九这人,脾性既不像凤妙歌,也不像涂冠玉,骨子里倒是更他那位二舅舅:凤元九。 凤元九起身,垂手听令:弟子在。 百里长空抬指点出一道金色掌门法令:方才吾与凤安澜上尊、涂冠玉狐主所言之事你们师徒二人尽皆听到了,这法会之事便交由你来操办,但有不懂之处便去问你师父。 凤元九躬身受命:弟子遵掌门令。 * 法会之事千头万绪。 凤元九倒也没急着着手去办,出了元和殿便领着秦长庚先去了首阳山。 外出游历归来,自当要拜见师尊,更何况他还自祖师那里领回了他那位身份特殊的首徒。 首阳山上,一如他离开时的模样。 遍山青翠,首阳宫煌煌。 唯一不同的便是,往日里迎着他的人不是殿前童子,便是他那位一身青衫手持羽扇的师父。 今日却是康玄一于首阳宫前负手而立,含笑迎他归来。 第132章 未雨绸缪【三合一】 康玄一静静地站在那里,眉目温和,淡色薄唇噙着三分笑意,似是胸怀天下苍生的九天玄仙,与这瑞气缭绕的首阳宫相得益彰。 这魔头这幅光风霁月的模样,看得凤元九有些移不开眼,又有些憾然。 以康玄一的出身,若不是康家家主不做人,他本该是玄门骄子,却无奈转入魔门,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由道入魔谈何容易? 幸亏这魔头心性坚韧,不然此时他怕是连骨头都化成灰了。 凤元九轻叹一口气,走到康玄一身前,故意一板一眼地打了个稽首:康师叔。 恋耽美 ——(90) 康玄一: 这只小狐狸总是能惹得他手痒,偏偏他又不舍得打也不舍得骂,只能另辟蹊径,时不时的占上一些口头便宜聊以自/慰了。 康玄一视线带着小勾子,不着痕迹地在凤元九中三路饶了一圈,含着笑传音给凤元九: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好歹也日日夜夜过了的,怎么还如此生分呢? 这厮可真不愧是魔门圣子,满脑子到了晋江必被红锁的东西! 凤元九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用面无表情掩下心头漾起的微澜,不咸不淡地给康玄一传音:康师叔贵为灵门圣子,乃是师尊特意相邀的贵宾,弟子不敢造次。 啧! 小狐狸这是又被他惹毛了。 能怎么办呢?自己预定的道侣自己宠,只能他后退一步哄小狐狸高兴了呗! 知道凤元九要脸,众目睽睽之下,康玄一故意端着灵门圣子的姿态,轻咳一声,慢条斯理的道:凤师侄,你我也是共患过难的交情了,何须如此见外? 凤元九扬眉。 与康玄一对视的瞬间,凤元九唇边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礼不可废。 康玄一眯眼盯着凤元九,目光里隐有威胁之意。 凤元九眉心轻跳,着实有几分担心这魔头当真不管不顾地任性胡为,便不再故意逗他,话锋一转,补充了一句:但凡事也确实该先讲究个故旧私交。 故旧私交? 康玄一看着凤元九似笑非笑,未置可否,静待凤元九下文。 凤元九往前一步,越过社交距离,含笑看着康玄一的眼,慢条斯理地道:康师叔数次救弟子于危难之间,这份恩情,弟子始终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康玄一抬手,替凤元九捋了一把被微风拂乱至肩头的发丝,微微低头,盯着凤元九那两片艳若春桃般的唇低声问:只是恩情? 凤元九垂眼,抿唇,轻捻着掌心里的薄汗,笑道:不止。 康玄一低笑:不止? 凤元九颔首:不止。 康玄一往前半步,离凤元九更近了些,含着笑问:依凤师侄所见,除了恩情还有什么? 自然还有凤元九抬眼,视线从康玄一领口繁复的花纹挪至康玄一那双如寒潭一般的眼上,微微弯起眉眼,我们少时的情谊,两姓的约定,康家哥哥。 艹! 康玄一很是艰难地忍住了把凤元九按进怀里的冲动,喉结微滚,藏着几分恶狠狠地低咒:你就招我吧! 凤元九歪头,看着康玄一绽开笑意,似乎愈发来劲了:康家哥哥,我对令妹属实无意,可否由你代令妹履行康凤两姓的约定? 康凤两姓有什么约定? 当初为照拂凤元九,他姑婆太清掌门门下弟子康晚晴康上尊,曾示意他家那个不是东西的老子把他胞妹玲珑许给凤元九为妻。 凤家婉拒了,凤元九更是直接离家拜入了太清门下,成了真传。 两人顽笑之时,康玄一也曾与凤元九开过由他代替胞妹履行婚约这样的顽笑。 凤元九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 却是没想到凤元九身为太清首座大弟子,竟然在首阳宫前,主动开口提了此事。 这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康玄一突然平静下来,含着笑把右手搭在凤元九肩头,堂堂一介合体期尊主,竟是把手指抓得泛了白。 凤元九随之抬起右手拍康玄一左肩,笑着问:怎么?康师叔不愿意?觉得我这个太清首座大弟子的身份配不上你魔门圣子? 你啊怎么能这么贴心啊? 康玄一手上用力,把凤元九带进怀里,紧紧地抱了一下,笑道,荣幸之至。 凤元九轻笑一声。 推开康玄一,领着接连吃瓜吃到撑的秦长庚往首阳殿走,在殿门大敞之际,凤元九驻足回眸,似笑非笑:康家哥哥,且安心准备嫁妆去罢! 康玄一哭笑不得。 紧走两步跟着凤元九进了首阳殿:既是定下了秦晋之盟,没道理不去重新见过秦师叔。 好家伙! 刚才不定是怎么从殿内到殿外的,这会子还敢跟着他重入殿内 凤元九忍不住想笑。 清冷的脸染上温和的笑意,凤元九迈过门槛:想来就来罢! 秦长庚立马后退一步,让康玄一先行。 康玄一端量了秦长庚一眼,负手迈过门槛,施施然跟进了首阳殿。 秦长庚落在最后,看着前边一玄一白两道背影,不禁暗自咋舌这二位可真是胆大包天,站在首阳殿外,一个明目张胆地提旧日婚约给姘头正身份;一个唯恐自家姘头受责罚,紧跟着入殿面见师长。 这是真当秦长生好脾气了啊! 眼见前面一片绿油油的瓜田,秦长庚并不想进去吃。 然而,如今他是食物链最底层,莫得选择。 秦长庚慢吞吞关上殿门,隔着一丈远,跟着他那胆大包天的师父和准师丈走向了内殿。 * 首阳殿,内殿。 秦长生趺坐于云床之上,不动声色地看着相携朝他行礼的人,没出言斥责,也没叫起。 秦长生不叫起。 凤元九便规规矩矩地跪着。 凤元九跪着,康玄一自然陪跪,至于落后他们一丈远的秦长庚,走过来之后也默默地跪在了他们二人身后。 秦长生视线从凤元九身上挪到康玄一身上,又转到秦长庚身上停留了一瞬,终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起来吧。 凤元九、康玄一和秦长庚接连起身。 康玄一在凤元九左侧,与他并肩而立,秦长庚在凤元九右侧,略落后了半步。 尤其是秦长庚。 那架势就好似他是洪水猛兽,会把凤元九生吞活剥了一般。 秦长生不着痕迹地瞪了秦长庚一眼,只字未提凤元九在殿外那一波刻意的操作,拂袖赐下三张静心席,示意这三位落座,和声问凤元九:这一遭下山游历,可还顺利? 他故意露出那么大的马脚给师父抓,他家师尊偏偏视而不见,让他没法顺势提及他与康玄一合籍双修的事儿。 凤元九便只能暂且按下这事,先顺着秦长生的问话来。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斜睨康玄一一眼,传音警告他老实些。 同时泰然自若地朝着云床上的秦长生微微欠身,恭声道:劳师尊挂念,弟子此番下山还算顺利,途中虽偶有磨难,皆有康 凤元九故意言语微顿,才继续道,康家世兄施以援手,护得弟子逢凶化吉,斩获颇多。 康家师兄。 秦长生咂摸着这个称呼,轻笑一声。 他这座下首徒倒真不愧是落霞师姐的子嗣,都有够肆意妄为的。 秦长生略一颔首:如此倒也不枉为师托付康师弟看顾你了。 得! 他家师父这是打定主意充耳不闻了。 凤元九垂眸,掩下眼底的无奈,顶着他那张清冷脸,清清冷冷地给秦长生拍彩虹屁:多亏师父思虑周全。 你乃为师座下首徒,为师替你多思量几分也是应有之义。秦长生抬指一点,往凤元九席前几案上放了一透着莹莹蓝光的玉匣,轻描淡写地道,你往北冥大陆走上这一遭,虽有康师弟照拂,有惊无险,也难免于道体中留下隐患。此乃五行云雾果,最适合你不过,且先服上一枚消去隐患罢。 云雾果,灵脉云雾里随处可见。 酸甜爽口,是不少修士钟爱的零嘴儿。 五行云雾果虽然只比云雾果多了五行两个字,却只在巨型灵脉的灵眼里才有可能孕育出来。 遍数九州灵脉,唯有太清派道场云台山脉称得上是巨型灵脉。 五行灵雾果,无根无叶,以巨型灵脉之灵眼为胎盘,天地灵气孕育,五千年一开花,再五千年成熟。 本就是极为难得的天地灵材了,偏偏这果子品性极为霸道,只能独活。 云台山脉上,有九处灵眼,每隔万年至多能得三枚五行灵雾果。 秦长生这一出手,便是一匣子,少说也得有小二十枚。 康玄一扫了一眼,不禁给凤元九传音秦长生待你倒是真好,这一匣子五行云雾果怕是要搬空了你们掌门一脉的库存了。 凤元九深以为然,掌心里托着这玉匣不禁觉得有些压手,赶紧玄乎套:师父厚赐,弟子受之有愧。 秦长生一哂:一些个野果罢了,又不值什么,何须与为师见外?你且先在此服下一颗,为师替你护法。 行吧。 功德院里,一亿功德点兑换一枚,还有价无市的东西,既然被他师父说成了野果子,他就权当是野果子好了。 凤元九捏了一枚氤氲着五色灵雾的冰蓝色灵果送进口中,一合玉匣,将玉匣极其麻利地收进储物袋里:那便有劳师父了。 秦长生轻笑一声,颔首示意凤元九赶紧运功克化灵果:嗯。 凤元九捏诀趺坐。 运转《太易归元玄录》,引着渐而相融的五行灵元行过体内大经小脉,吸纳游离于经络中的天地灵粹。 五行云雾果本性霸道,所蕴含的天地灵粹却是温和至极,乃是玄门修士疗养暗伤之圣品。 一枚五行云雾果克化殆尽,凤元九顿觉道体愈发轻灵。 留下最后一丝灵粹盘亘于经络中,缓缓释放,蕴养道体,凤元九收了《太易归元玄录》,长吁一口气:师父厚赐,弟子感恩不尽。 秦长生结束趺坐,撩开眼皮子,细细端量了凤元九一眼,颔首受了这一声感激,和声问他:你说你此番下山有磨难亦有斩获,可有疑惑? 凤元九垂眸细思量。 自离开太清派起的经历,一幕幕在眼前流转。 看到栖凤城被毁时的悲怆,得知至亲尚存时的惊喜。 抵抗天地劫雷时的孤勇与不屈,为康玄一渡劫护法时的毫不犹豫,进入康玄一识海助他度化心魔时的义无反顾。 还有与故友重逢的愉悦,见昔日师长身殒只余残魂的伤感,得到母亲线索时的焦急,与康玄一背道而驰时的幡然明悟,归墟之地与康玄一合体双修时的心灵契合,与康玄一携手叩幽冥宗山门时的畅快,被康玄一护着遁逃时的心安 不知不觉,万千画面便尽皆有了康玄一的影子。 凤元九默念了一遍《清净心经》,转过头,看了一眼坐于他左手边,始终被他师父秦长生视为无物却依然悠然自得的康玄一,抬眼看着秦长生,恭声问:弟子冒昧,敢问师父可曾渡过情劫? 凤元九此言一出。 康玄一瞬间挺直了腰板,一双凤眸平静地看向秦长生,脑后混沌天地法相中,江河翻涌。 低眉顺眼,就着灵果安静吃瓜的秦长庚也骤然抬头,目光灼灼看向了高坐于云床之上的秦长生。 修为已至玄门上尊的爱徒,境界达到魔门尊主的昔日故友,转世重修已然元婴大成的胞弟,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看。 就好像他是那话本儿里,会棒打鸳鸯的老法海。 秦长生与秦长庚对视了一瞬,垂下眼,慢条斯理地道:我辈修士,逆天而行问长生,从无坦途。生是劫难、老是劫难、病是劫难、死更是劫难,爱是劫难、恨是劫难、情是劫难,仇亦是劫难。人生诸多劫难,是以众生皆苦,爱别离是苦,求不得是苦,怨憎会是苦,放不下亦是苦。为师尚未斩去七情六欲,亦是红尘俗世之肉/体凡胎,自然亦不能摆脱命中之劫人生之苦。 素闻太清秦长生一心只问长生大道,原来竟也只是肉/体凡胎一尊,这倒是稀奇自入殿伊始便规规矩矩,将一个弟子徒孙该有的乖顺模样展现的淋漓尽致的秦长庚冷不丁出声,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弟子敢问师祖,您命中之劫是那一劫?您人生之苦又是哪一苦? 秦长生指尖微跳,抬眼盯着秦长庚那张愈发与他相似的眉眼,不咸不淡地道:我命中之劫乃是至亲之死劫,我人生之苦乃是爱别离与求不得。 秦长庚移开视线,过了良久,轻哼了一声。 秦长安与他双生,却并非相伴长大。 他们兄弟之间诸多爱恨情仇,是该坐下来仔细掰扯清楚了,然而,却不该在此时,当着凤元九和康玄一的面掰扯。 秦长生暗含警告盯了秦长庚一眼,无视了暗含吃瓜姿态的康玄一,视线落在凤元九身上,不紧不慢地道:慢慢仙途劫难虽多,却也不是不能规避。 规避劫难?这可就超纲了。 他前世遍览天下典籍,不论是修仙、修魔、修妖还是修佛,应对劫难皆只有身入劫中,堪破迷障,再破劫而出一途。 却是头一次听说劫难还能规避的。 凤元九饶有兴趣的问秦长生:诸般劫难中,就属情劫最难堪破,可也有规避之法? 凤元九真就是单纯好奇,随口一问,康玄一却不免多想。 不待秦长生开口,康玄一的目光就带着刀子甩到了秦长生身上秦师兄,望你慎言。 太清秦长生,那可是想要九州天骄榜榜首便送魔门圣子入轮回夺榜,怒于紫霄剑派暗算其胞弟便能只身杀上紫霄剑派的人物。 岂会被康玄一这一眼所威胁? 秦长生轻摇手中羽扇,带起一丝火气:自然。不然又何来无情道徒? 凤元九对无情道一直不能苟同,闻言便道:斩情绝性非弟子之道,弟子此生注定参不透无情大道。 无需参透。秦长生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的语气,漫不经心的道,只需借鉴无情大道之法,入心魔幻境斩杀情劫,直至执念消散,心境圆融即可。 竟还能如此? 凤元九仿佛被推开了新天地的大门,当即闭眸推演了一番,觉得确实可行,前提是要心性坚韧,狠得下心肠:此法虽可行,虚实难辨的幻境却是不多见。 秦长生含笑睨了冷下脸色的康玄一一眼,不紧不慢地道:于他人而言这般幻境难寻,于你来说却是再容易不过,且不说太清幻境有上尊坐镇便可助你斩情劫,就是狐主的天狐幻心术也能助你。 恋耽美 ——(91) 秦长生。康玄一指节轻敲几案,抬眼盯着云床上的秦长生,掌间混沌之气缭绕,你几次三番装聋作哑,无视小狐狸欲向你禀报他决定与我合籍双修之真意还到罢了,如此鼓动他斩去情劫可就欺人太甚了! 秦长生羽扇轻摇,摇出一团金色真火:情劫难渡,最是耽搁我等玄门修士问道求长生。我身为人师,为座下弟子指明道途,又哪里欺人太甚了? 早就知道玄门修士最会睁眼说瞎话,修为越高这项技能运用得越炉火纯青。 今日在秦长生身上他才领教到了玄门修士这一技能的真谛。 康玄一冷笑:秦长生 方才不还唤我秦师叔?秦长生打断康玄一的冷笑,看着秦长生似笑非笑,怎的就突然又指名道姓的了?这千变万化的本事,是灵门修士的特殊技能? 纵是这厮对他家小狐狸再好,他也还是忍不住想一戟插死他! 康玄一指尖微动,缭绕的混沌之气化作无数小魔头,在几案上暴躁地徘徊:我灵门修士素来率性妄为,没有那些个百转千回。 眼见着素来肆意不羁,只差把天老大,他老二刻进骨子里的人,为了凤元九竟然能忍住脾气,跟他只于嘴上论长短。 秦长生莞尔,没再故意刺激濒临暴走的魔门圣子,心平气和地给暴怒魔头讲道理:我与元九说无情道,说斩情劫之法,与他是否想要与你合籍双修无关,而是为人师者,合该将万千法门尽皆传授,至于如何择选全凭他本心。 康玄一嗤之以鼻。 秦长生不以为意,继续道:唯有了解了万千法门之后做出的抉择方是出于本心,才不至于日后后悔,平白生出心障,误了仙途。 即便不愿承认,也不得不说,秦长生此言很有道理了。 康玄一指尖微动,拖着小魔头在几案上列队,轻哼:你倒是尽了为人师的本分了,又置我与小狐狸的秦晋之盟于何地? 且先不论那秦晋之盟能否作数秦长生一挥羽扇,扇散了康玄一指尖拖着的那一队小魔头,淡漠道,我只为我座下弟子的道途负责,你灵门圣子如何却是管不着的。 好家伙! 翻译过来不就是我只在乎我徒弟,魔门圣子在我这里算个屁啊! 他家准道侣和恩师可没有一个是好脾气的,为免这大好的首阳宫瞬间成了废墟,凤元九再不敢放任他们继续打机锋,忙不迭开口道:师父拳拳爱护之心,弟子感念于心。只是这斩情劫之法着实不是弟子之道,弟子唯愿以身入情劫,堪破执念,与道侣携手共长生。 大道万千,道道可问长生,你只要确定此乃你本心之选,为师便不会反对。秦长生垂眼看着身姿笔挺的爱徒,视线在凤元九那张过分昳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轻叹,只是你到底是我太清首徒,道侣人选切不可轻率,需得从长计议才是。 这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凤元九抬手捉住康玄一的腕子,不卑不亢地道:请师父放心,弟子绝不是草率莽撞之辈,所择定的道侣必是经过慎重考量的。 秦长生意味深长地瞥了康玄一一眼,颔首:最好如此。你要知道,你不仅是你,你还是我太清派的首座大弟子,甚至是我太清派未来之执掌,凡事都轻忽不得。 这不对! 世人皆知太清内定的掌门继任者乃是秦长生! 他身为秦长生座下首徒,当是绝无执掌太清的可能了! 凤元九脑后五行天地法相微微颤动,法相天地里,草木摇曳,山河起微澜:师父何出此言? 自被秦长生警告后,一直安静如鸡的秦长庚也惊讶出声:百里不是,我是说祖师不是说要将掌门之位禅让与你? 秦长生垂眸,以羽扇轻拍了一下落于他手腕上那只金乌的头顶,曼声道:我与紫霄剑派还有一笔旧账未了,与封黎尊主亦有一桩因果需得了解。为师虽然自忖天纵之姿,却也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是以为师已然向师祖建言,将来由你来继任掌门之位。 秦秦长庚蹭的起身,怒视秦长生,然而一句怒斥尚未出口,便被秦长生抬指一点定在原处禁了言。 你若有什么话,稍后再说。秦长生不咸不淡地交代了秦长庚一句,抬手示意凤元九先听他说,继续道,你也无需相劝,这是为师的道,纵是百死无回,为师也不能退上半步。 各人有各人的道,纵是师长也毋庸置喙,更何况他只是秦长生座下弟子。 然而,这是照拂他良多的恩师,凤元九做不到坐视他义无反顾的去送死。 凤元九沉默了一瞬,面无表情地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有弟子在,没有让师父孤身前去的道理。 秦长生摇头:此乃为师之私事,无需你来插手。 凤元九皱眉,手头发痒,竟有点想欺师灭祖。 康玄一一看凤元九皱起的眉头,便知道他家这只暴脾气的小狐狸已经恼了,不禁嗤笑道:秦长生,你甩甩手把掌门之位丢给小狐狸继承,便去全你的道了。可曾想过你们玄门修士最是虚伪做作,最爱讲尊师重道那些条条框框的? 秦长生斜睨康玄一,不咸不淡的道:非是我玄门修士虚伪做作,而是你灵门修士太过于离经叛道,你且看天下修士,除了未完全开化的妖族,玄儒两门修士有哪一个门派不尊师重道了? 康玄一嗤笑:我辈修士逆天而行问道长生,争资源,争道法,甚至是争资质出色的门人弟子,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我灵门看上去野蛮粗俗,不过是我灵门修士率性不羁不屑于道貌岸然那一套罢了。你玄儒二门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不知藏了多少污纳了多少垢,真实内里恐怕连我灵门的一半都不如。 秦长生撩起眼皮子,盯着康玄一,抬手隔空一指康玄一心口位置:康师弟,你这话可是出于本心? 康玄一反手抓住凤元九的手:秦师叔敢说我这一番话说得不是九州之现状? 他叫康玄一一声师弟,康玄一偏要唤他一声师叔。 秦长生莞尔失笑,沉默了须臾,淡然道:纵使你所说真是九州现状,我与师祖既然决定让元九继任掌门,便会提前扫除所有隐患。 就算理是这么个理,事情也不该这么做。康玄一不紧不慢地将手指插入凤元九手指缝隙里,与他十指相扣,我知道以百里上尊与秦师叔之能为,确实能如秦师叔所言那般,替小狐狸扫除所有隐患,但是,秦师叔,你们做此决定可曾问过小狐狸的意愿,可曾想过小狐狸的道? 秦长生沉默。 他确实没有问过凤元九的意思,只因为初相识,他便从凤元九的眼睛里看见了那份野心:此事确实是为师武断了。 凤元九指节蹭蹭鼻尖,用面无表情藏住了心底的尴尬。 他是真生出过执掌太清的野心,直至拜入秦长生门下,才把这心思熄了:师父倒也无需自责,弟子以前不知天高地厚,确实生出过那般心思。 秦长生审视一般,端量了凤元九一瞬,问:如今野心还在否? 凤元九摇头:如今弟子一心问道,只愿在师父的荫庇下问道长生。 秦长生轻笑一声,未置可否。 凤元九垂眸,面无表情的打感情牌:自弟子入太清以来,蒙师伯与师父照顾弟子良多,如今弟子尚未在师伯与师父膝前侍奉一二,蒙师伯已是肉身陨落只余元神,师父亦要丢下弟子,独自去找那封黎尊主了解因果 蒙师兄肉身陨落?秦长生微微色变,你祖师可知此事? 凤元九摇头:封黎尊主以九转回魂阵复活伯玄尊主,母亲被外公与狐主救出后,短暂醒转时留下话来,说我九州天地极有可能被封禁在一座天地大阵内,那天锁便是此阵,狐主与祖师身边的麒麟子皆道传承中有类似的传说,是以祖师打算开启天机阁法会,玄、儒、妖、魔共商此事。 说着,凤元九言语微顿,桩桩件件都是大事,弟子便没拿蒙师伯之事叨扰祖师。 凤元九这一番话,信息量过大。 秦长生一件一件,仔细斟酌了一番,才道:你入门晚有所不知,你蒙师伯与你祖师渊源颇深,此事需得禀报给你祖师知道才行。 凤元九闻言起身:弟子这便送蒙师伯去面见祖师。 秦长生颔首:也好,你自去送蒙师兄去见祖师,其他的待稍后再议。 凤元九躬身行礼:弟子去去就回。 这一番师徒情深、师徒和睦,看的康玄一直牙疼。 抬手,堂而皇之地攥住凤元九的腕子,康玄一笑道:既是去面见百里上尊,我与你同去罢! 凤元九垂眸看了康玄一一眼,抬眼看向秦长生。 秦长生哂笑:康师弟,元九去与师祖商议我太清门内要事,你去裹什么乱? 康玄一施施然起身,与凤元九并肩而立:康师叔,私以为贵派首座大弟子的终身大事也不是小事,很有必要禀报给百里上尊知晓。 秦长生挑眉,视线在康玄一和凤元九身上打了个转,嗤笑:康师弟胆子倒是大的很。 素闻百里上尊最为宽宏开明,我又有甚么可怕的?康玄一随手抓出一只魔头,捏成了前世秦长安的模样,拂袖送到秦长生手边,再者说了,我这不也是有眼色,给秦师叔留一个与故人叙旧的机会吗? 秦长生随手接住顶了一张秦长安脸的魔头,面无表情地捏成天地浊气散于天地之间,挥手间,一道金色火焰直接卷向了康玄一。 康玄一拂袖竖起一道水墙挡在他与凤元九身前,笑道:秦师叔贵为太清玄清殿殿主,怎么说动手便动手了? 秦长生轻摇羽扇,被水墙挡住的金焰瞬间大涨,转瞬便烧去了水墙的三分之一:除魔卫道乃是我辈修士之本分,动手何须理由? 康玄一朗笑。 一道真水自脑后法相涌入水墙,水墙瞬间高涨,将烈烈金焰逼退了一丈。 金焰与水墙相持不下。 康玄一与秦长生你来我往,言语机锋不断。 凤元九略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二位并没有要拼命的意思。 拂袖将他那被秦长生定住的徒弟送至秦长生云床之前,凤元九拂掉秦长生抓在他腕子上的手,朝着秦长生略一欠身,转身朝殿外走去。 康玄一扬眉,回头看了一眼转瞬便已行至殿外的那道身影,意味深长地盯着秦长庚,与秦长生打商量:秦师叔,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如何? 秦长生轻摇羽扇,以火势压过水墙,燎糊了康玄一法袍袍摆上的水浪波纹,一指大殿的门,示意康玄一快滚:慢走不送。 康玄一朗笑一声。 撤了水墙,学着凤元九行礼的模样,给秦长生行了一个弟子礼:多谢师父成全。 秦长生冷哼一声,算是默认这一声称呼。 康玄一朝秦长生略一拱手,转身,足下生水浪,瞬间出了首阳殿。 * 首阳殿外。 本以为已经脚踏万里星河上了云台峰的人,站在金莲池畔,悠闲地喂着池中游弋的银色小鱼。 康玄一足下水浪消散,漫步至凤元九身边,从他手中拿了粒金莲子,把玩了一瞬,捏碎了洒进池水里。 看着成群游弋,仿若银河一般的鱼群,康玄一轻笑:还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撇下我先走了。 凤元九捏碎了手中最后一粒金莲子洒进池里,嗤笑:我若是没良心,你当你唤我家师一声师父后还能全身而退。 康玄一低笑。 抬手搭在凤元九肩头,没个正经地笑着说:是是是,承蒙小狐狸上尊给我了个名分,还请小狐狸上尊一鼓作气,带我上元和殿,直接敲定咱们的好事可好? 凤元九指尖绕着一道神雷弹到康玄一额上:且醒醒吧。我乃太清首徒,你虽为魔门圣子,想跟祖师谈你我合籍双修之事分量也不够。 还真是人间清醒。 康玄一随手抓了一缕天地灵机,捏成了一枚令牌的模样,在凤元九跟前一晃:放心,在护送你前来太清之时,我便给师尊传了讯息过去,算算时日,师尊他老人家这会子当是已经坐在元和殿中喝茶了。 凤元九扬眉,颇为意外。 康玄一一哂:怎么?许你为我思虑周全,便不许我为你未雨绸缪了? 凤元九眼尾染上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足下生星河,抓着康玄一的衣襟御空而起:走吧,若是凌霄尊主未至,你便老老实实给我做一回工具人,让祖师打消了传位给我的念头。 第133章 私相授受 云台峰。 凤元九去而复返,这一次又带来了康玄一。 元和殿殿前童子老远见了凤元九便眼前一亮,按捺住蠢蠢欲动地爪子,悄默舔着凤元九的盛世美颜,起身给凤元九行了一个礼:小童拜见凤老爷。 凤元九拍开康玄一遮到他脸前的爪子,动念以灵雾模糊了面孔,道:劳你通禀一声,首阳山座下凤元九求见祖师。 殿前童子遗憾地从凤元九脸上收回视线,抬手点出一道流光飞入殿内:凤老爷来的不巧,老爷正在见贵客。待小童通禀一声,看老爷何时能见你。 凤元九和康玄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彼此的猜测贵客,凌霄尊主。 凤元九心情有点微妙,算不上多欢喜,但也不坏。 掌心拂过储物袋,摸出一袋子小鱼干丢给童子,微微颔首:这次下山游历时,从沧海城带回来的特产,你也尝尝。 小童欢天喜地地接了,当即打开袋子,从五颜六色的小鱼干里挑了一枚红色的放进嘴里。 红色小鱼干乃是乱星海海底火山岩浆里特产的红玉爆炎鱼,这鱼通体如红玉,长得极为悦目,入口却是爆出一口浆水,又热又辣又窜火苗,十分的带感。 小童被一口浆水辣的嫩脸通红,张着嘴斯哈了几下,总算把嘴里喷的火焰斯哈灭了:爽! 恋耽美 ——(92) 凤元九莞尔:这小鱼干不宜多吃,以你现在的修为,每日至多不能超过三条。 小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把装小鱼干的袋子宝贝似的往怀里一揣,抬眼看看康玄一,怂着鼻子嗅嗅空中的灵机,对凤元九说:今日这贵客有点子特殊,满身的味道跟凤老爷身边这位有些相似,又略有不同,他要比您这位朋友的味道更污浊一些。老爷见着那贵客不怎么欢喜,却又让他入了元和殿,当是有不得不议的正事。 说着,小童掐着肉肉的手指一算,这事议了有三日了,还未见那贵客打里边出来,看样子一时半刻是议不完了。凤老爷若无要事不如过几日再来。 元和殿殿前童子,乃是祖师百里上尊自秘境里带出来的异兽闻香熊。 这熊嗅觉灵敏,最擅长以气味辨别万物,他说殿内贵客与康玄一身上味道污浊倒是没有什么恶意,而是说他们身上的灵机污浊,乃是修天地浊气的魔修。 有闻香童子这番嗅觉鉴定,凤元九更加笃定殿内乃是凌霄尊主了。 凤元九摇头拒绝了闻香童子的好意,道:无妨,我在这等上一会,兴许祖师便能见我了也不一定。 闻香童子便不再劝,他也乐得凤元九在这等,就算看不着脸,闻闻美人的气味也能让人神清气爽。 康玄一斜眼睨着那童子一下一下深呼吸,脸色一冷,转头问凤元九:我把这东西剥了皮抽了骨,百里上尊可会着恼? 闻香童子瞬间屏息凝神,使劲往角落里缩了缩。 凤元九忍俊不禁,不紧不慢地道:你贵为灵门圣子,祖师便是心生不悦,倒也不会因着一个童子对你如何。 闻香童子瞬间又往后退了一大截,以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退避三舍。 你们两个小猢狲!没事吓唬我殿前童子做什么?百里长空的声音,含着笑从殿内飘出来,还不快滚进来! 凤元九轻咳一声,躬身应:是。 康玄一泰然自若地朝着闻香童子一扬下巴,示意他赶紧开殿门。 闻香童子略松了口气,仗着有殿中主人做后盾小腰板挺得笔直,在靠近康玄一的时候又不自觉的弯了一些。 简直是在康玄一的视线下,战战兢兢地推开了元和殿的门。 * 元和殿中。 火玉云床上,有一长眉秀目的修士与百里长空上尊相对而坐,举杯对酌。 百里长空上尊脑后大日普照万里山河,与他对酌那修士脑后银月高悬,群魔俯首拜至尊。分明是一玄一魔,却和谐无比。 凤元九与康玄一行至阶下,躬身行礼。 凤元九恭恭敬敬地口称:弟子拜见祖师。 康玄一行礼行的恭敬,嘴上说的话却是随意的很:师尊,百十年未见,您老人家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与百里长空于火玉云床上对酌的那人,正是康玄一特意请来的师父凌霄尊主。 凌霄尊主懒懒地撩起眼皮子,没搭理康玄一,先是肆无忌惮地把凤元九打量了个遍,才漫不经心地道:座下劣徒见着美人就拔不动腿,百十年净绕着他玄门骄子打转儿了,本尊可不是得精心活着,免得人死了都寻不着为本尊送终的劣徒。 凤元九:这嘴,康玄一长成如今这样也是不容易了。 康玄一错步挡住凤元九,面无表情地道:这是我道侣,望师尊知晓。 凌霄尊主嗤笑:道侣? 康玄一仿佛总算是想起他请凌霄尊主来做什么了,语气一转:师尊若能帮弟子将这亲事提成了,我们立时合籍双修。 扯!太清首徒与我灵门圣子合籍双修乃是九州盛事,合籍双修大典岂能马虎了?凌霄尊主嫌弃了康玄一一眼,举杯邀百里上尊对饮,百里道兄,本尊所言可有道理? 凌霄道兄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只可惜弄错了根本。百里长空慢条斯理地举杯,与凌霄魔尊轻轻一碰,令徒与元九的事眼下不过是凌霄道兄与令徒一厢情愿,谈合籍双修大典为时尚早。 凌霄尊主轻笑,悠悠然饮尽了杯中佳酿,指着凤元九与康玄一道:你且看看他们俩,又哪里是一厢情愿了? 百里长空转着指尖玉盏,不紧不慢地道:凌霄道兄也仔细瞧瞧我那徒孙,你且看看他长得像谁。 凌霄尊主视线飘到凤元九脸上,停了一瞬:再看也还是那般模样,像谁又如何,他如今是你太清门下,是百里道兄嫡传的徒孙,他合籍双修的事自然该有百里道兄做主。 百里长空摇头:凌霄道兄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凌霄尊主捏着玉盏与百里长空对视。 双双再无言语,显见这二位是转为神念交流去了。 凤元九扬眉。 之前吃过《我外公跟玄门大佬和狐部妖主那不得不说的故事》的瓜,他不禁开始大不敬地脑补他家外公跟凌霄尊主的爱恨情仇了。 好在大佬神念交流,瞬息百千条,不过须臾便有了结果,及时止住了凤元九那脱了缰肆意奔腾的思维。 凌霄尊主低沉悦耳的声音裹着肆意无羁笑意,冲散了凤元九脑袋里那即将上演的《我外公与凌霄尊主为爱决战》戏码:百里道兄好算计! 百里长空眉目慈和,声音平静无澜:为天下苍生谋一条生路罢了。 凌霄尊主颔首,旋即捏着玉盏笑道:百里道兄胸怀天下苍生,我却是没有那般高的觉悟。百里道兄也知道我灵门是何等境况,我在灵门修行数千年,早不信歃血为盟那一套了。 百里长空扬眉,眉心红痣似乎都艳丽了三分:凌霄道兄意欲如何? 最为牢固的结盟莫过于请天下人共监督的盟约。凌霄尊主噙着笑斜睨了凤元九一眼,漫不经心地道,百里道兄若真有诚意,不若把贵派首座大弟子许给劣徒为道侣,于天机阁法会上行合籍双修大典,如何? 百里长空垂眸,轻笑:凌霄道兄,我太清派向来不兴勉强弟子那一套,你当是知道的。 凌霄魔尊神色微变,旋即淡笑道:若要结盟,本尊只有这一个条件,百里道兄自行斟酌便是。 百里长空颔首,转而看向凤元九,直接开口相询:我与凌霄尊主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天机阁法会,我欲与凌霄尊主结下盟约以全力促成探寻那九处上古遗迹之事。凌霄尊主提下条件,要你与康玄一结为道侣方肯应下此事,你如何做想? 太清首座与灵门圣子私相授受,转眼就成了玄门与灵门的政治联姻。 一切都光明正大,水到渠成,天机阁法会上行合籍双修大礼,有玄、儒、灵、妖各门大佬观礼,受天下修士祝福,竟还有这好事儿? 凤元九心里当然特别愿意,话却说的十分冠冕堂皇:事涉天下苍生,自当舍小利而就大义,弟子愿与康师叔结为道侣。 百里长空扬眉,眼底染上笑意,忍笑道:大善!不愧是我太清首座,知大义,晓是非,甚好! 凌霄尊主似是受不了玄门的道貌岸然劲儿,不禁翻了个白眼,传音给康玄一这就是你口口声声对你爱死爱活的太清首徒? 康玄一老神在在太清弟子要脸。 凌霄尊主嗤笑一声,自干了一壶酒。 百里长空敛了笑意,不咸不淡地问凌霄尊主:凌霄道兄得偿所愿,似乎并不十分高兴。 凌霄尊主晃晃玉壶,换了一个盛满酒地,仰头喝了一口,懒洋洋地道: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不甚踏实,既然贵派首徒愿意与劣徒合籍双修,不若便让他跟劣徒先行了双修之礼,如此本尊心里也能踏实些。 这就离谱了! 身为师长,竟亲口帮弟子要求睡准道侣,亏他说的出口! 凤元九面无表情,耳尖发红: 康玄一垂眸忍笑。 百里长空冷下神色:没有这样的道理。 康玄一慢悠悠地给凌霄尊主传音师尊,你悠着点,要是把我到手的道侣弄飞了,当心我拆了你那张心爱的大床。 凌霄尊主糟心地睨了一眼不争气的劣徒,改了口:我就是凭白那么一说,百里道兄着手安排天机阁法会就是。 百里长空颔首,转而问凤元九:你去而复返,可是有要事禀奏? 凤元九抬眼看了一眼凌霄尊主。 凌霄尊主嗤笑一声,问:可是要本尊回避? 百里长空不咸不淡地道:若事涉隐秘,凌霄道兄回避一二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凌霄尊主嫌弃地瞪了康玄一一眼,仿佛他在百里长空跟前儿占不了上风,全赖康玄一看上了人家的徒孙一样。 康玄一眼含笑意看够了自家师尊的热闹,总算良心发现,对凤元九说:你要禀奏之事当也算不得隐秘,更何况那事与我师尊兴许也有些干系。 与凌霄尊主有干系? 凤元九第一反应是蒙焱师伯身殒,是凌霄尊主下的手。 纵是凤元九惯常面无表情,康玄一还是从他细微的神色变化里看出了些端倪,不禁好气又好笑:别忘了,那处灵机驳杂,也残留了我师尊的气机。 凤元九恍然。 凌霄尊主不是凶手,应该是知情者:是关于蒙焱师伯的事儿,师父说当禀报给祖师知晓 说完,凤元九便闭口不言,静待百里长空吩咐。 百里长空闻言当即色变,甚至失手摔了掌中玉盏。 凌霄尊主随之放下手中玉壶,缓缓坐直了身体。 蒙焱虽为掌门一脉的弟子,却只是个记名。 论理一个记名弟子,上有师尊,下有秦长生那个执掌玄清殿的师弟,不管他出什么事也不必报给百里长空知晓的,但凡事都有个例外,凌霄尊主再清楚不过,蒙焱就是那个例外。 虽然不知百里长空是如何与门下交代的,但看他这般失态,就 凌霄尊主瞬间冷下脸色,寒声问:蒙焱出了什么事儿?! 第134章 故作恶人 只提了一嘴事关蒙焱师伯,祖师便当场失态,凌霄尊主竟也随之色变,甚至比祖师还要着急。 完全没了玄门大佬、灵门魔尊那一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这就十分惹人脑补了。 凤元九于心底揣测着蒙焱师伯与自家祖师以及凌霄魔尊的渊源,抬眼看向百里长空,静待祖师法旨。 不过须臾,百里长空便缓下了神色。 抬手虚抓,将滚落于阶下的玉盏摄回掌中,百里长空动念以净衣咒清理了洒在袍摆上的灵酿,便以时光回溯之术,细细地修复着玉盏上的细纹。 却是只字不提蒙焱之事。 凤元九会意,立时闭口不言。 凌霄尊主冷笑一声,抬指点出一群魔头去夺百里长空手中玉盏:百里长空,当日将蒙焱记名在沈昊天名下不过是让他有个入世的身份罢了,他的事并非你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 百里长空屈指弹出一点火星,将上赶着来作死的一群小魔头尽皆烧成了虚无,不带丝毫烟火气地道:他既入我太清门墙,便是我太清弟子。不说他如今乃是我徒孙,就算只是我太清一普通的杂役,他的事我便能做的了主。 凌霄尊主嗤笑。 吹出一口魔气化作域外天魔的模样,再次扑向玉盏:如此自欺欺人又是何必。 百里长空手腕一抖,捏着玉盏避开了扑将上来的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性情暴躁。 一扑落空便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地扑向了百里长空的脸。 凌霄尊主指尖微动。 看着百里长空慢条斯理地捏住那域外天魔,揉成一团按进玉盏里,才放下心来,轻哼了一声。 有凌霄尊主这一口精气,玉盏上裂纹消失的速度瞬间翻倍,转瞬便光洁如初。 百里长空心情大好,屈指一弹玉盏外壁,听着悦耳的声响,含笑道:凌霄道兄慷慨。 凌霄尊主嗤笑:不过是让你赶紧修好了你这宝贝,好处理蒙焱的事罢了。 百里长空丝毫没有拿人手短的自觉。 隔空摄过玉壶,自斟了一盏灵酿,轻啜一口品鉴了一番,满意颔首:多亏了凌霄道兄这一口精气,使得我这玉盏得了圆满,拿来饮酒滋味更妙了。 凌霄尊主耐心告罄,掌中玉壶直冲百里长空而去:百里长空! 百里长空含笑接住玉壶,眉目慈和,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 凌霄尊主险些心梗。 康玄一与凤元九默默围观了这一通,不禁对视一眼。 康玄一传音给凤元九我可算是知道秦长生那听而不闻的本事哪来的了,原是得了百里上尊真传。 凤元九心里说着可不是吗!,面不改色地回怼我也可算知道康师叔那锲而不舍的劲儿是得自谁的真传了。 嘴上说着锲而不舍,眼里流露的都是死皮赖脸。 这只小狐狸这是在骂他不要脸呢啊!康玄一搓搓指腹,只恨天时地利不和瞧你这小嘴儿叭叭的,赶明儿你可也得这么会出声,哥爱听。 凤元九: 康玄一看着凤元九微红的耳尖,低笑一声,变本加厉偶然得闻一声低吟,为兄至今念念不忘,怎奈何小狐狸嘴比蚌壳儿还紧,啧! 凤元九深吸一口气,掌心里五色灵雾缭绕,大有凝结成灵剑的态势。 康玄一见势,忙将凤元九的手抓在掌中,抬眼看向自家师尊:师尊,玄门有玄门的道,灵门有灵门的法,太清门内之事合该由百里上尊处置,您纵是有心相助也不能强人所难。 扯! 凌霄尊主心更梗了,你这孽徒知道什么! 被凌霄尊主指着鼻子鉴定为孽徒,康玄一无惧无恼,含着笑慢条斯理地道:弟子无知那不是弟子的锅,是为人师的藏了私。 凌霄尊主轻哂:座下有你们这么一群白眼狼,本尊若是不藏私,坟头的草都能给百里长空编草鞋了。 恋耽美 ——(93) 百里长空失笑:凌霄道兄好意贫道心领了,贫道不穿草鞋。 凌霄尊主瞬间心梗3。 再不耐烦被百里长牵着鼻子走,凌霄尊主指节急促地敲了几下玉案:百里长空,废话少说,赶紧让凤元九说蒙焱的事。 百里长空笑而不语。 凌霄尊主嗤笑:便是现在不叫本尊知晓,早晚也要告知本尊,何必呢。 百里长空含笑反问:既知如此,凌霄道兄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废话! 经百里长空过滤一遍,黑的都能变成白的,那能一样? 凌霄尊主寸步不让,甚至极度无耻地在之前口头约定好的盟约上,再加新规:百里道兄既然如此见外,那盟约不谈也罢! 百里长空额间红痣轻跳,唇边泛起一丝无奈:明知此事你知晓不如不知晓,你又何必这般执着? 凌霄尊主指尖绕着一圈小魔头,漫不经心地道:你玄门修士讲究出世渡真,万事讲因果,总要将因果斩干净才算道行大成。而我灵门修士渡的是己,求的是大自在。何为大自在?万般随心便是大自在。这一刻,康玄一遵从本心,欲与凤元九结为道侣,是在求他的大自在,我心生妄念,想立时知晓蒙焱的状况,便是在求我的大自在。 凌霄尊主不紧不慢地一个一个按死了绕在他指尖的小魔头,抬眼看向百里长空,百里道兄可能全了我的大自在? 话已至此。 他若是再执意不叫凌霄尊主知晓蒙焱之事,便是妨碍他问长生了。 百里长空轻叹,盯着凌霄尊主,久久不语。 凌霄尊主与百里长空对视良久,兀然莞尔:臭道士,你说你非要故作恶人,尽揽因果上身图什么?不若放我去寻我的大自在,你不沾因果,我得我的大道,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就当贫道修完了玄门道法,要兼修儒门经义,入世渡人罢!百里长空似是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示意凤元九: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度自绝人,说吧。 这可真就是一波三折了。 本以为他祖师护的是太清隐秘,结果护得是凌霄尊主;本以为祖师与凌霄尊主是在尔虞我诈相互算计,结果却是相互心疼,争相为对方着想 如此看来,祖师在意蒙焱师伯的事儿,恐怕也不是因为蒙焱师伯与他渊源颇深那般单纯了。 凤元九摸着掌心里的山水纹路,看向凌霄尊主。 凌霄尊主算是得偿所愿,却也未见有多高兴,反而看着百里长空欲言又止。 百里长空哂笑:如你所愿,你也不乐意?那倒是叫贫道难办了。 凌霄尊主摇头,又点头。 百里长空似笑非笑,指尖转着玉盏,不咸不淡地道:凌霄尊主若是反悔也未尝不可。 臭道士多虑了。凌霄尊主眸光沉沉地深看百里长空一眼,转头看向凤元九:说。 好家伙! 一个从道兄变尊主,一个从百里长空、百里道兄变臭道士,大佬的世界真精彩! 凤元九默默吞下这一口新鲜可口的瓜,担忧蒙焱成了两位大佬相爱相杀的祭品,并没有第一时间道出蒙焱的下落,只言简意赅地道:启禀祖师,蒙焱师伯他陨落了。 百里长空似乎并不意外。 神色平静无澜,仿佛先前听闻凤元九要禀奏蒙焱师伯的事儿而失手打了心爱玉盏的人并不是他。 甚至在慢条斯理地浅酌杯中灵酿。 然而,他端着玉盏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凤元九垂眼,同时将神识探向凌霄尊主。 凌霄尊主没有百里长空的喜怒不形于色,先是长眉微扬,再是眉心微皱,最终肩头一塌,瞬间完成了神态三连变: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果然,不论是祖师还是凌霄尊主关切地都不是蒙焱师伯。 凤元九心头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弟子游历至碎星海时,自鼋妖魂魄里探得的。 这话就三分真,七分假了。 康玄一余光扫了一眼凤元九那张清冷昳丽的脸,并没有揭穿他,甚至替他找补道:当日我与小狐狸游历至碎星海与乱星海交界处,遭逢鼋妖群出海,顺手灭了一些,不巧便有一只鼋妖存下了关于蒙焱真人的记忆。 说着,康玄一看了凌霄尊主一眼,说起来也巧,我与小狐狸遇着那群鼋妖的地方似乎才刚经历过一场混战,当时略辨别了一番,便发现了不下五人的气机,其他四人的气机暂且不论,其中一人的气机弟子倒是十分熟悉 凌霄尊主神色微变:鼋一老巢附近? 康玄一颔首:正是,看来师尊也记起来了。 凌霄尊主神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 当日幽冥尊主在鼋一老巢左近拾掇凤氏兄妹,他虽有出手相助,却抱了几分玩闹姿态,凤安澜、涂冠玉和晏子骞的分/身着实不支才略施了一把援手,哪里还管有无他人丧命了。 这可真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凌霄尊主自嘲一声,正色道,臭道士,此事你不能独揽。 百里长空凉飕飕斜睨凌霄尊主一眼,攥紧玉盏,问凤元九:蒙焱是身殒,还是神魂俱灭? 凤元九沉吟不语。 臭道士,何须多此一问?凌霄尊主轻笑,蒙焱只会身殒。 既是瞒不住,便不再隐瞒。 凤元九摸着尾指上的龟甲,暗自运转真元,肃然问百里长空:如若蒙师伯只是身殒,祖师意欲如何处置蒙师伯的神魂? 第135章 用过就抛 意欲如何处置蒙焱的神魂。 百里长空,这位玄门第一人,面对门下徒孙的询问,捏着手中玉盏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唇边甚至破天荒地泛起了一丝苦笑。 凌霄尊主余光睨着百里长空的神色,冷笑着替百里长空说出了他心中所苦:若能处置了那厮便好了。 凌霄尊主这话,丝毫没有遮掩他对蒙焱的嫌弃。 甚至话里还流露着几分,他们拿蒙焱毫无办法的烦躁与无奈。 凤元九真元盈于经络,已然做好了万不得已,强行回护蒙焱神魂的准备,没想到事情竟是这个走向。 蒙焱区区一个洞玄初期的太清记名弟子,竟让太清执掌、玄门第一人百里长空以及灵门第一尊主凌霄尊主,皆奈何他不得? 就挺难以置信。 凤元九未散聚于经络里的真元,盯着趺坐于云床上的百里长空,以眼神相询祖师,果真如此? 百里长空垂眼,细细端量立于阶下,不卑亦不亢的青年。 青年长了一张过分昳丽的脸,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狐主涂冠玉的血脉,却丝毫没有半分狐主的狡猾与凉薄。 他一如他的母亲凤妙歌,受人滴水之恩,便愿以命相报;更像他外公,一腔孤勇,胆大泼天,手中一柄灵剑,无不敢杀之人。 百里长空毫无怀疑,如若他说他要灭杀蒙焱的神魂,凤元九会毫不犹豫地与他以命相博。 百里长空视线从凤元九转到康玄一身上。 康家这小子,甚好。 虽然不得已身入灵门,却不曾改了心性。 视线在康玄一脑后那风云涌动的天地法相上停留了一瞬,百里长空眼底泛起笑意这以命相博还十有八九是买一送一的。 到底是年轻,真好。 百里长空放下玉盏,抬手,素白的指尖拖着金白色的火焰在空中勾画:自你入门起,蒙焱便一直对你诸般照顾,他甚至与你有半师之恩。 祖师突然提起旧事。 凤元九不明就里,便也未轻举妄动,眼睛盯着百里长空于空中游走的指尖,恭声道:正如祖师所言,弟子入门时,正是在蒙焱师伯座下修行。 那时他执掌明心观,他与你母亲和你小舅都颇有渊源,见了你自是要多看顾几分。百里长空指尖划出的轨迹逐渐成型,仔细端量了一番,又开始修修改改,后来你成为真传,在你开罪了卜长劳,身处困境之时,他又将你引荐给长生,助你摆脱困境,拜得良师。 凤元九颔首:正是如此。 百里长空终于停手。 细端量了凌于空中的火焰巨画一番,转头问凌霄尊主:可像? 凌霄尊主懒洋洋地抬手,带着杀意隔空一划那火焰巨画上多出来的一笔:尾巴长了些。 百里长空莞尔,屈指弹出一撮金白色的火焰。 金白色的火焰着落在被凌霄尊主斩断的尾巴上,灼烧净了残余的天地浊气,顺着那处断口渐而蔓延。 百里长空慢条斯理地捏诀印。 十指似缓实疾,翻飞如百蝶。 一道道金白色符文随之流出,淌向空中燃烧得愈发炽烈的火焰巨画。 符文与火焰交融于一处,由道道火焰线条勾勒出来的巨画渐而立体,竟是慢慢具象出了一只凶恶异常的兽。 百里长空掐完最后一道诀印,看着最后一串金白色地符文隐入那凶兽的眼睛里,朦胧了凶兽眼里的凶光,轻叹了口气:蒙焱待你恩深义重,我空口说他的不是,想来你也不会信。 凤元九未置可否,只是实事求是道:蒙师伯虽寡言少语,却最是仁善,在弟子中风评极佳。 百里长空轻笑,未予置评,抬手指着于空中开始舒展四肢的凶兽,问凤元九:可识得此兽? 这兽,他自然认识。 前世虽未见过真兽,却也在经卷里看到过画像。 《神异经浑沌》里对其形态与本性有详细描述,说其状如狗,长毛四足没有爪不会走,有眼睛不能视物,有双耳不能闻声,有肚腹而没有五脏,唯有一根肠子笔直,吞了东西在肚子存不住。 没错,就是浑沌,亲恶人远贤人的浑沌。 然而,凤元九修为进境飞快,九州常识却依然小白。 他拿不准这浑沌在九州大陆是否也叫浑沌,只好胳膊肘一搥康玄一,示意他这题由他来作答。 康玄一顺手捉住送上门来的腕子,含着笑道:晚辈若是未认错的话,此兽当是上古凶兽浑沌的后裔,长于北冥大陆万魔窟底的幽冥烈坤犬。 幽冥烈坤犬? 凤元九探出神识,仔细端量于空中舒展四肢后懒洋洋趴着打盹的火焰巨兽,却也没看出哪里与浑沌不同来。 若说它只是浑沌后裔,这血脉可有够纯正的。 康玄一看出了凤元九的疑惑,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凤元九的腕子,低头靠近凤元九耳边,笑着说:小狐狸,幽冥烈坤犬肚腹里是有五脏的,肠子也百转千回,最是能装吃食。 凤元九又细端量了一番,果然如康玄一所言。 只是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还拉拉扯扯的,就挺不像话。 凤元九立时运转腕子上的真元,震开了康玄一的手,毫不犹豫地往旁边迈了一步,将用过就抛展现的淋漓尽致不说,还补了一句低斥:规矩点。 康玄一简直被气笑了。 墨色魔头绞结成的锁链在指尖绕了一圈,又散进了脑后混沌天地法相里小狐狸面皮儿薄,好歹是在人前,得给他留点脸,不然惹翻了可不好办。 只是,康玄一管住了手和嘴,却管不住神识传音用过就抛?嗯? 凤元九眼底滑过一抹笑意,对康玄一的传音充耳不闻,不动声色问百里长空:不知祖师因何给弟子看这幽冥烈坤犬。 百里长空指尖点出一团青蓝色火焰,将伏于空中打盹的金白色火焰凶兽化成了一片火海。 伏于百里长空膝边的火麒麟适时撩开眼皮子一吸,将那片青蓝色火焰吸了个一干二净。 百里长空抚着火麒麟的脖颈,慢条斯理地道:给你看这幽冥烈坤犬,是想给你讲一段典故。 百里长空执掌太清派,不说日理万机,却也绝对没有讲故事哄他玩的闲心。 凤元九心里揣摩着百里长空此举的深意,指腹下意识地抹过掌心里的山水纹路,恭声道:弟子洗耳恭听。 百里长空屈指一弹玉盏。 凌霄尊主拎在手中的酒壶,壶嘴方向一转,给百里长空斟满了灵酿。 百里长空执杯轻抿了一口幽蓝色地灵酿,和声道:五千年前,北冥大陆有三大奇险之地,其中之一便是如今天魔宗弟子的狩猎场万魔窟。 说着,百里长空斜睨凌霄尊主一眼:那时候,万魔窟里不光群魔乱舞,更有凶兽横行,其中不乏上古凶兽。彼时凶名最盛的便是盘踞于万魔窟底的幽冥烈坤犬。 凌霄尊主轻咳一声,打断百里长空的话,哂笑:就你好脾性,直言相告爱信不信就行的事儿,偏要耐着性子给他们讲古。 百里长空莞尔。 揶揄凌霄尊主一眼,不疾不徐地继续道:凶兽霸占万魔窟,无数灵修苦不堪言,尤其是以炼化魔头为修行法门的天魔宗灵修为甚。是以,便有了以天魔宗为首的灵门六宗联合发布宗门任务绞杀万魔窟中之凶兽,并约定猎杀结束后六宗按各宗猎杀凶兽数按比例瓜分万魔窟,并尊制服幽冥烈坤犬之人为灵门圣子。 康玄一扬眉,他为当代灵门圣子,竟也不曾听过这段故事:灵门圣子独享万魔窟底,想来也是那时约定下来的。 百里长空颔首。 掐诀,抬指一点,将金白色符文印在凌霄尊主的嘴上,禁了凌霄尊主的言。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娴熟至极,仿佛做过无数遍。 康玄一看得大开眼界。 看着百里长空禁完凌霄尊主的言,便泰然自若地端起凌霄尊主才刚替他斟满的灵酿抿了一口润喉咙,不禁传音给凤元九就说你那用过就抛的技能怎的用起来那般纯熟,原是尽得师门真传。 凤元九面不改色地掐诀在周身竖起一道隔绝传音的禁制,歪头朝着康玄一微微一笑,嘴里却是道:想来围剿凶兽之事并未成行。 对,也不对。百里长空拂袖画出一堵金白色的火墙横在他与凌霄尊主之间,烧化了朝他扑过来的魔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天魔宗还有一个胆大包天的莽夫异想天开。 恋耽美 ——(94) 康玄一熟读天魔宗卷宗。 比照卷宗中的只言片语,把故事听到这儿就咂摸出点儿味道来了:可是我天魔宗那位先辈坏了事? 百里长空摇头:不算坏事。那莽夫不过是听闻幽冥烈坤犬有一癖好,每日都要捉一人与他打赌,便只身入万魔窟,以身做饵将那幽冥烈坤犬诓出了万魔窟而已。 幽冥烈坤犬可不是善茬。 康玄一摇头哂笑,目光瞄着被百里长空禁言的凌霄尊主,轻叹: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天魔宗那位前辈恐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正是。百里长空颔首,轻笑,那莽夫自以为自己机智无比,轻轻松便得了灵门圣子之尊位,殊不知他之所以能把幽冥烈坤犬诓出万魔窟,乃是着了幽冥烈坤犬的道儿,惹了一个数千年也未能彻底解决掉的大麻烦上身。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哄崽儿睡觉把自己哄着的一天,好难才爬起来写完了更新,我真棒!~ 第136章 打情骂俏 康玄一闻言,微微色变,直接看向凌霄尊主。 凌霄尊主一哂,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瞪了康玄一一眼,示意百里长空帮他解了禁言。 百里长空但笑不语。 凌霄尊主无奈,指尖抹过尾指上乌黑的指环,摸了一把通体乌黑的玉壶出来,递给百里长空。 百里长空眼睛一亮,朗笑着伸手去接。 在百里长空指尖碰到玉壶的瞬间,凌霄尊主手往后一缩,竖起指头比划了一个1。 百里长空蹙眉,弹出一团金白色的火焰烧向凌霄尊主的面门,劈手去夺玉壶。 凌霄尊主微微后仰。 掌心拂过面前,卷着金白色的火焰,抓向百里长空的腕子。 百里长空眼盯着玉壶,似是一时不查,被凌霄尊主抓了个正着。 金白色火焰跳跃。 朦胧了凌霄尊主抓住百里长空手腕的动作。 凤元九和康玄一只见得凌霄尊主抓着百里长空上尊的腕子,似笑非笑地盯着百里长空上尊看。 百里长空上尊与凌霄尊主对视着,仿佛挣动了几下,始终没能挣脱凌霄尊主的桎梏。 百里长空上尊安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瞪视凌霄尊主。 凌霄尊主不为所动,噙着笑,摇了摇头。 百里长空上尊似是无奈,白了凌霄尊主一眼,不甘不愿地点了下头。 笑意在凌霄尊主眉眼里绽开,凌霄尊主捉着百里长空的腕子,盯着百里长空的眼,慢悠悠地在壶身上画下一道禁制,才将玉壶放到了百里长空手里。 百里长空得了玉壶,立时拂开了凌霄尊主的手,指尖嫌弃地抚过玉壶壶肚上游弋的红色暗纹,便忙不迭将玉壶藏进了储物袋里。 仿佛生怕凌霄尊主反悔一般。 这一波互动直看的凤元九目瞪口呆他敢保证,他跟康玄一都没有这样过,手上过招仿佛打情骂俏,对个视似乎都拉出了丝来。 就挺让人没眼看。 凤元九挪开视线,望着火玉云床床后墙上挂着的、大大的道字,驱走了满脑袋《我祖师和灵门第一尊主不得不说的故事》,才慢吞吞地将视线又挪回了百里长空身上,静待下文。 百里长空看上去仿佛又是他印象里那个不染凡尘,令人敬畏的祖师了。 当然,只是仿佛。 围观过方才那一拨打情骂俏,凤元九很难不过分解读自家祖师手上的小动作,就比如祖师不经意间摩挲储物袋的手,再比如凌霄尊主奔向他家祖师头顶又在祖师的死亡凝视下转到肩头的手。 就让他很难不脑补出十万字的爱恨情仇缠绵悱恻来。 凤元九惯常挂着清冷面具,吃瓜也吃得不动声色。 康玄一素日里跟凌霄尊主没大没小惯了,吃起瓜来就很肆无忌惮,甚至吃瓜不嫌瓜大,还在那起哄架秧子:这九阴涤魂酒又不是甚么稀罕物,师尊这般小气做甚么? 凤元九眼底泛笑。 是,九阴涤魂酒可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是凌霄尊主独家酿制,九州之地别无分号罢了! 倒也不知道是谁酒瘾上来时,抱怨他家师尊小气,酿得一手好酒偏不舍得让他敞开了喝,百十年来也不过是在他濒临走火入魔时小气吧啦地赐给他一小盅稳定神魂罢了。 想起康玄一提起九阴涤魂酒那满腔求而不得一般的怨念,凤元九不禁给康玄一传音端的是九州好弟子,自己个儿喝不着便也不想给师尊留。 康玄一莞尔,老神在在地给凤元九传音你个没心的小狐狸,我这般讨好百里上尊是为了谁? 凤元九抬眼望天,置若罔闻。 他家祖师可是护短的很,坐等康玄一一波马屁拍在马蹄子上的好戏。 康玄一被凤元九这副没良心的模样勾得心底欲念撗生,眸光沉沉地盯着凤元九那艳若春桃的唇看了一瞬,噙着笑慢悠悠掀凌霄尊主老底儿:弟子没记错的话,师尊五十年前酿下那几瓮酒可都酿成了的,少说也装了八/九壶,您竟然只给百里上尊一壶 康玄一摇头,啧!也太拿不出手了。 凌霄尊主被个劣徒气得眉目含煞。 百里长空轻笑一声,不待凌霄尊主再催,直接替他解了禁言。 嘴巴终于得了自由。 凌霄尊主没好气地叱责康玄一:难得臭道士有闲情逸致给你们讲古,你不好生听着,那么多戏做甚! 康玄一乔模乔样地一整神色,悻悻地道:谁叫师尊厚此薄彼,给百里上尊送酒的时候也不说赐给我家小狐狸一壶,好歹你也是头一遭见我家小狐狸呢。 就知道这个小兔崽子在惦记他的酒。 凌霄尊者哂笑,给康玄一传音可要为师给凤元九讲一讲那万魔令的用处? 啧! 大意了! 康玄一神色一整,瞬间切换成好徒弟模式这点子小事儿哪敢劳烦师尊? 凌霄尊主嗤笑。 百里长空垂眼,慢条斯理地道:两派结盟之事凌霄尊主又有了旁的想法,结盟与否还有待商榷,你与元九结为道侣之事自然要从长计议,凌霄尊主不给元九见面礼倒也合乎情理。 不是! 他明明一直在捧着百里长空吧! 康玄一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凤元九白了康玄一一眼,恭声道:祖师与凌霄尊主的分歧全在蒙焱师伯,只要妥善安顿了蒙焱师伯的神魂,两派结盟之事便当无需再重新商议了。 两派结盟无需重新商量,他与凤元九结成道侣之事自然也无需从长计议。 康玄一抬手欲搂凤元九的肩,对上凤元九不咸不淡的目光,轻咳一声,变成了搭肩搭凤元九靠近他这边的那个肩头:小狐狸所言甚是,不知百里上尊与师尊到底预备如何安置蒙焱真人的神魂? 提到蒙焱,凌霄尊者的神色便有些不对。 百里长空也不再摩挲腰间的储物袋,神色浅淡:凌霄尊主意下如何? 凌霄尊主指尖凭空做着抚琴的姿势,引着一群小魔头群魔乱舞,曼声道:本尊依然故我,请百里道兄成全。 金白色火焰兀然凭空而现,在素白的指尖跳跃。 百里长空垂眸盯着指尖真火看了片刻,缓缓收拢手指,攥熄了金白色火焰,不紧不慢地道:凌霄尊主执意如此,贫道无话可说。 凌霄尊主神色微缓,挥手打散了指间乱舞的小魔头,刚欲开口说话,便听百里长空又开了口。 百里长空素手翻转,掌心托着一个有九条神龙于罩身上游弋的晶玉罩子,不带丝毫烟火气的道:但蒙焱乃是我太清弟子,凌霄尊主若想带走他还需问过贫道手里的神火罩再说。 凌霄尊主扬眉,看着百里长空手里那神火罩却是笑了:臭道士,你这一言不合就祭仙器的劲儿,可枉为玄门上尊了! 凌霄尊主此言未免托大,你一介灵门尊主,对我玄门妙法能有几分研究,贫道是否枉为玄门上尊倒也无需凌霄尊主置喙百里长空屈指轻弹神火罩,顿时有一金白色神龙自神火罩中飞出,直冲凌霄尊主,今日贫道便教你一个乖,我玄门修士虽素来与人为善,却也并非真就是泥捏的脾性。 凌霄尊主莞尔。 拂袖划出一道乌黑的屏障挡住直冲他百会的神龙精魄,笑道:往前倒数五千年,谁人不知太清百里长空最是惹不得,哪里真敢当你是泥捏的了 说着,凌霄尊主抹过尾指上的储物戒指,又摸出一壶九阴涤魂酒,上赶着送到百里长空跟前,言辞不当,我的错,还请百里道兄海涵。 百里长空收了玉壶,却并未收回神龙精魄:那蒙焱 凌霄尊主轻叹:我早已非当日之我,你又何须如此? 百里长空不咸不淡地道:入世轮回七世,它亦非昔日之它。 凌霄尊主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你已沾染了六世因果,这第七世让给我,又有何妨? 百里长空不为所动:将它交由我处置不过是再多一世因果罢了,交给你让你去以身饲凶兽? 凌霄尊主无奈:我方才说过今日之我已非当日之我,你又何必非要多沾惹一份因果? 左右有天锁锁天无法飞升上界,多一分因果少一分因果也没甚么差。你很是不必与我相争百里长空屈指轻弹神火罩,又有一金色神龙自神火罩中飞出,盘旋在百里长空身侧,朝着凌霄尊主跃跃欲试,你若执意不听劝,贫道就只能跟你手底下见真章了。 臭道士,你凌霄尊主与百里长空对视良久,最终轻叹了一口气,蒙焱神魂尚且在你座下徒孙手中,你我便是如此相持不下也无济于事,不如且先看看蒙焱神魂到底是怎么个光景再做计议如何? 也好。百里长空勉勉强强同意下来,晃着神火罩召回了两条神魂精魄。 凌霄尊主神色一松,随之收了罩在头顶的乌黑屏障,上赶着给百里长空斟了一杯灵酿,又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一颗通体赤红、仿佛裹着无尽天火的果子递到了百里长空嘴边。 欸嘿! 大佬们可真会玩,玩完真相爱假相杀,就换剧本,玩了一出熊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大写的服气! 亏他还担心了一秒元和殿会被大佬们玩没了。 凤元九默默收回神识,移开视线,盯着火玉云床上的浮雕,静待自家祖师下文。 或是与凌霄尊主暂且达成了共识。 百里长空再开口便没再接着讲古,而是直奔了主题:方才我与凌霄尊主的的话你也听着了,心中当是已经有了揣测。 凤元九摸着掌心里的山水纹路,不动声色地道:弟子是有所揣测,只不知猜的对不对,还请祖师解惑。 百里长空颔首,用今天天气很好一般平淡无澜的语气,说出了一句洞心骇耳的话:蒙焱乃是幽冥烈坤犬的转世之身。 饶是已经略有揣测,凤元九仍然不免被惊得裂了他的清冷面具就特别不敢置信,不信那位素来仁善的蒙师伯前身竟是幽冥烈坤犬。 康玄一倒是镇定,似乎毫不意外。 只是再看向凌霄尊主时,忍不住皱起了眉,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百里长空似是还嫌方才语出不够惊人,旋即就又说道:说转世之身也不太对,更确切地说,蒙焱乃是当初万魔窟底那只幽冥烈坤犬第七次入世所用的肉身。 第137章 一唱一和 入世所用的肉身! 还第七次! 祖师不愧是祖师,道一个真相,还讲究层层递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 凤元九才刚修复好的清冷面具再次裂开,清冷昳丽的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要知道,转世之身和入世所用的肉身差别可就大了。 转世之身,就如他,乃是上一世大道无望之后,以至宝为凭依逆转天道,寻求一丝转世投胎的机会,再世为人,重入道途。 入世所用的肉身,则是巨魔、凶兽、修为再难寸进的玄门上尊、魔门尊主、妖族妖主和儒门至圣们,或是舍弃自身法体以其不灭神魂直接夺舍他人入世,或是本尊闭死关,分出数道神魂分念各夺舍一人入世,以觅堪破障关之法。 没错,入世所用的肉身就是那些被夺舍的倒霉蛋。 良善的,会挑那些乍死、或是十恶不赦的修士夺舍。 凶戾的,就专挑那些资质不俗的低阶修士来了。 只不知蒙焱师伯是活着被夺舍的大倒霉蛋,还是死后被夺舍的小倒霉蛋。 凤元九指腹摩挲着尾指上的龟甲,悄无声息地替蒙焱卜了一卦。 卦象晦暗。 好在于浓厚迷雾里,有一点光,破了这扑朔迷离的必死之局。 凤元九掌心拂过尾指上的龟甲,不着痕迹地消了上面的卦象,皱眉道:这事着实匪夷所思,弟子一时之间很难相信。 康玄一敛起若有所思,收回锁定在凌霄尊主身上的神识,不甚走心地附和凤元九的震惊:确实。晚辈虽为灵门之人,却也听过蒙焱真人的仁善之名,着实不敢想象他竟会是五千年前那只凶名远扬的幽冥烈坤犬。 凤元九颔首:以幽冥烈坤犬之凶性,就算封存记忆入世修行也难改其本性,又怎会处处与人为善? 就是这么个话。康玄一视线在凌霄尊主与百里长空身上打了个转,着落在百里长空身上一瞬,垂眼盯着百里长空逶迤至火玉云床下的金白色袍摆上,做出一副恭敬姿态,更何况上尊方才也曾言及,那幽冥烈坤犬乃是一几千年也未能解决的大麻烦。既如此,那凶兽想必不会乖顺地等人封存其记忆。 无需商量,彼此一开口便已经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康玄一话音一落,凤元九立时默契地接了下句:恕弟子直言,蒙焱师伯着实不像凶恶之人。 康玄一点头:太清十二上尊,个个火眼金睛,蒙焱真人若是伪善之人,必躲不过十二上尊之法眼。 凤元九躬身行礼:这正是弟子百思不得其解之处,烦请祖师不吝赐教。 恋耽美 ——(95) 康玄一随之躬身行礼:烦请上尊为晚辈解惑。 阶下一双青年,一唱一和默契无双。 分明是在质疑师长之言论,偏偏能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不招师长厌烦。 百里长空莞尔。 捏着玉盏端量了阶下一双青年须臾,斜睨着凌霄尊主,道:比你当年出息多了。 凌霄尊主抬眼与百里长空对视一瞬,颇有些遗憾地道:确实,当年我若是 凌霄尊主言语未尽之处尽是憾然。 凤元九一颗吃瓜心蠢蠢欲动,然而,两位大佬显然并不想在他们面前论当年,直接堂而皇之地转为了神念交流。 别问,问就他们不配吃瓜,只配看两位大佬对视拉丝。 凤元九自觉没眼看。 转开视线,便见康玄一饶有兴趣地盯着火玉云床上的两位大佬,仿佛在憋坏水。 凤元九扬眉,撤了隔绝神念传音的禁制,给康玄一传音知道什么隐秘,说来听听。 康玄一莞尔。 抬手搭在凤元九肩上,分明是传音,偏偏要贴到凤元九耳边我怀疑我师尊与你祖师有不得不说的故事。 凤元九歪头,抬手,掌心里覆着一层冰凉地水汽按在康玄一脸上,轻轻往外一推说话就说话,规矩点。康玄一动念。 残留在脸上的水汽化作天地灵气汇入脑后法相里,不甚正经地笑道过了明路的道侣说个话有甚么不规矩的,我们又没对视,又没执手摸脸的。 执手摸脸? 凤元九霎时将神念探向火玉云床。 火玉云床上,百里长空和凌霄尊主不知何时已然结束了对视。 此时,百里长空正一手贴在凌霄尊主的额上,一手执着凌霄尊主的腕子,垂眸浅思,仿佛是在探脉,又像是在将神念分/身送入凌霄尊主识海。 不论是在做什么,总之,姿势之暧昧确实像极了执手摸脸。 凤元九十分一言难尽。 很难说服自己,他家祖师跟凌霄尊主真的清清白白,毫无私交(qing)。 素来冷静自持的人,脸上多出其它表情来就格外招人。 康玄一最喜欢看凤元九那张清冷昳丽的脸染上旁的神情,难得有额外福利,自是看了个够本儿,才意犹未尽地传音你有所不知,我师尊本是玄门修士,修炼至元婴期才转修灵门妙法。 这信息量可就大了! 凤元九讶然此话当真? 他可从来没听人说过! 康玄一指尖不着痕迹地隔着法袍挠了下凤元九的锁骨,旋即道貌岸然的道灵门隐秘,你这个一心只问长生大道的人,自然无从知晓。 凤元九仍然将信将疑。 以凌霄尊主的地位,此事即便没有人尽皆知,也必成不了灵门隐秘。 就算他再两耳不闻窗外事,好歹也是太清首座大弟子,没有他从未听说过此事的道理。 凤元九斜睨康玄一。 端量着他眼尾眉梢挂着的坏水,轻哼仔细想清楚了,重新说。 康玄一莞尔。 小狐狸这股子精明劲儿,真是没白瞎了他那一半狐主的血脉哪句说的不合你意,倒是给个提示。 凤元九凉飕飕地瞟了康玄一一眼,不咸不淡地传音你没机会了。 康玄一低笑。 手上用力,冷不丁把凤元九搂进怀里,康玄一几乎贴在凤元九耳朵上,用气音说:五千年前,师尊不过是玄门一无名小卒,自然无人在意他转修灵门之事。他于九州修真界崭露头角的时候是天魔宗内门弟子,天下修士自然便记住了他天魔宗弟子的身份。到后来他贵为灵门第一任圣子,地位尊崇,就算有故人忆起往事也无人敢提了,更何况 有什么话不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偏要在那咬耳朵凌霄尊主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被百里长空执手摸脸,倚着玉案歪在火玉云床上,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康玄一和凤元九的窃窃私语,盯着康玄一似笑非笑,咬着耳朵说话,能格外动听? 好歹也是灵门第一尊主! 凤元九耳尖微红,面无表情地用胳膊肘搥了康玄一一下,示意他收敛点,好歹也在师门长辈跟前儿呢。 康玄一不为所动,用几乎与凌霄尊主如出一辙的腔调,含笑道:弟子观师尊与百里上尊谈兴正佳,弟子与小狐狸不忍搅扰师尊与百里上尊的兴致。左右闲来无事,弟子便趁机给小狐狸讲了些师尊的昔日风采。 经康师叔一讲,晚辈方知凌霄尊主乃是灵门第一任圣子凤元九耳尖上红晕渐而散去,抬眼看向趺坐于火玉云床上的百里长空,故作讶然,如此说来,祖师口中那位将幽冥烈坤犬带出万魔窟底的竟是 百里长空收功,睁眼,斜睨一眼凌霄尊主,轻哼:五千年前那位莽夫,正是凌霄尊主。 凌霄尊主无奈:百里师兄,给我留点脸。 师兄? 这下不光凤元九,就是康玄一也被这一声师兄给惊着了。 百里长空垂眼看着阶下默契地同时抬头,以如出一辙的目光看向他的一双青年,轻笑一声,风淡云轻地道:你们只知他拜入天魔宗之前曾是玄门修士,却不知他是叛出我太清之后才转投天魔宗的。 叛离第一玄门,转投灵门第一魔宗,自此在修真界中声名鹊起,成为灵门第一任圣子,继任天魔宗,以灵门第一尊主的身份重上太清,与太清执掌坐而论结盟,替座下弟子提亲太清首座大弟子 这励志又精彩的经历,妥妥的魔道文大男主啊! 凤元九强压着心底翻涌的震惊,不动声色地道:原是师叔祖当面,弟子失礼。 凌霄尊主一哂,曼声道:不敢当,本尊昔日不过是太清一外门弟子,当不起太清首徒这一声师叔祖。 凤元九眉心轻跳,闭口不言。 不管这凌霄尊主曾经是太清绿衣执事还是灰衣童子,既然自己个儿上赶着认了百里长空这个师兄,还敢这么说话,这就是欠打了。 康玄一从震惊中回神,颔首:师尊确实不该应这一声师叔祖,毕竟从弟子这论起,小狐狸当唤你一声师尊的。 有康玄一这一波打岔。 百里长空慢条斯理地散了指尖跳跃的金焰,不咸不淡地道:玄一此言不错。凌霄尊主虽然曾为我太清弟子,却早已改换门墙,如今更是已然贵为灵门第一尊主,日后还是莫再提旧日那些同门旧事了。 凌霄尊主无奈:百里师兄 百里长空截断凌霄尊主的话:凌霄道兄,还请慎言。 好家伙! 让你作死乱说话,这下子连同门情谊四个字都不配了呢!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开始等着吃瓜,甚至想好了等两位大佬动起手来,他以何种姿态劝祖师下手狠一点。 然而,大佬们并没有如他所愿。 凌霄尊主竟然只是低笑一声,就好脾气地认了:好好好,你说了算。 百里长空斜睨着凌霄尊主轻哼一声,将手中玉盏放到几案上,抬眼问凤元九:前因后果你具皆明了,可愿请出蒙焱的神魂了? 明白了,却也更加难以抉择了。 凤元九敛起吃瓜心态,摩挲着掌心里的山水纹路沉默了一瞬,恭声问百里长空:祖师可否告知弟子,您与凌霄尊主意欲如何处置蒙焱师伯的神魂? 百里长空尚未答话。 凌霄尊主便嗤笑了一声:这小狐狸倒是一点也不像那老狐狸,反倒是像足了那只傻凤凰。 百里长空将斟满灵酿的玉盏往凌霄尊主手边一推,不紧不慢地道:幽冥烈坤犬神魂不灭,不管我们如何处置,他都无性命之忧。 凤元九摇头,不卑不亢地道:话虽如此,但以凌霄尊主与幽冥烈坤犬的渊源,祖师与凌霄尊主想必不会让他好过。 凌霄尊主嗤笑:小狐狸,那恶犬凶性难去,你且当心护了半晌护出一只白眼狼来。 凤元九脊背挺的笔直,面无表情地道:多谢凌霄尊主关心,晚辈只知蒙焱师伯此生始终未曾害过任何人。 凌霄尊主神色冷厉,指间魔雾缭绕。 康玄一见之色变,错步挡在凤元九身前,扬眉:师尊,七世已过,那恶犬已被度化了也不一定。 百里师兄宁背九世因果,只求一线度他的机会,如今不过第七世而已,何来度他的可能?凌霄尊主嗤笑着说完,冷声斥道,让开。 康玄一摇头。 脑后法相微微震颤,无边混沌之气翻涌:凤元九乃是弟子之道侣。 这劣徒! 竟然以为他要对凤元九动手? 凌霄尊主气急而笑,指间缭绕的魔物化作一只三头恶犬,对着康玄一龇牙咧嘴:本尊成全你。 康玄一动念间,三叉戟执于手中,刃指三头恶犬:领教师尊高招。 师徒俩剑拔弩张。 元和殿中顿时魔气缭绕,万魔哀嚎。 凤元九指间拂过颈间,七绝琴现于怀中。 凤元九抱着七绝琴错步向前,正欲助康玄一一臂之力,便见得他家外公足踏金焰大喇喇地闯入殿中。 凤安澜立于金焰之上,环视殿中光景,视线停在凌霄尊主身上,冷笑:百里,何时你这道场成了魔窟了? 第138章 一家三口 凌霄尊主抬眼与凤安澜对视。 身侧三头恶犬,立时掉转三颗硕大的头颅,六只巨目瞪向凤安澜,凶光毕露。 凤安澜嗤笑一声,移开目光,施施然落下金焰,漫步走上玉阶,在百里长空左手边落座。 凌霄尊主视线扫过凤安澜与百里长空搭在一处的衣袂,目光瞬间森寒。 凤安澜恍若未觉。 拂袖散了满殿魔气,凤安澜面无表情地弹出一缕金焰分作三朵烧向三头恶犬那三颗大头,风淡云轻地道:玄门清修之地,岂容这般秽物造次? 这一声秽物怎么听都像是在指桑骂槐。 凌霄尊主霎时色变,抬手间,乌黑的灵雾在三头恶犬前化作一面护盾:傻凤凰,打狗也得看看主人。 凤安澜左手虚抓,凭空抓出一柄金焰巨剑:强烈要求我连主人一块打? 凌霄尊主: 他跟这只傻凤凰八字不合,不能交流,只能手底下见真章。 漆黑如墨的幡旗卷着浓雾而至。 凌霄尊主抓住幡旗旗杆,轻轻一晃,便有万魔齐嚎。 凤安澜一哂。 剑尖轻移,直指狗主人。 眼见着这二位就要掀了他的元和殿,百里长空皱眉。 左手抓凤安澜手腕,右手一道金白色火焰锁链锁向凌霄尊主手中幡旗:贫道辟一片天地,让你俩先打个痛快? 凤安澜和凌霄尊主不约而同地轻嗤一声,收剑收幡,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凌霄尊主:大可不必! 凤安澜:没有必要。 百里长空收了火焰锁链,不咸不淡地道: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般见面就打,也不怕小一辈看你们的笑话。 凌霄尊主斜睨立于阶下吃瓜的两个小一辈,嗤笑:他们敢! 与此同时,凤安澜眼尾余光不咸不淡地扫过阶下两个小一辈,笃定道:他们不敢。 两个小一辈一个望天,一个看地,总之是没眼再看他们真不敢看这无言的默契。 百里长空视线扫过凤元九和康玄一,忍俊不禁,含着笑揶揄:你俩纵是数千年不见,默契依然如故。 凌霄尊主被百里长空这一句话怄的不轻。 隔着玉案探手抓住百里长空的肩头,凌霄尊主几乎一字一顿地道:臭道士,诚心招我呢? 百里长空笑而不语,指尖自凌霄尊主手背上滑过,仿佛想要拂开肩头的手却没能成功。 凤安澜皱眉。 金焰巨剑凭空而现,绕过百里长空,直接斩向凌霄尊主的腕子。 仅隔着一个百里长空,金焰巨剑几乎转瞬既至。 眼见着剑刃便要斩在他的手腕上,凌霄尊主依然故我,抓着百里长空的肩头不放,眼都没眨一下,更不用说躲了。 百里长空不咸不淡地斜睨凌霄尊主一眼。 在金焰巨剑即将斩在凌霄尊主腕子上的瞬间,抬手以指尖夹住了金焰巨剑的剑脊。 凤安澜眉心一跳。 遗憾地看了一眼剑刃下那截腕子,视线在凌霄尊主和百里长空身上打了个转,拂袖收了金焰巨剑,对着凌霄尊主哂笑:你也就仗着百里心慈手软。 凌霄尊主不以为意。 甚至耀武扬威一般,拂袖收了他与百里长空中间的玉案,手上用力将百里长空拽到自己身边,满意地看着他俩交叠的衣袂,曼声问凤安澜:是又如何? 凤安澜嗤笑。 对凌霄尊主这般幼稚行径嗤之以鼻,冷声问凌霄尊主:修魔把面皮都修厚了?做下那些事竟还敢登百里的门 说着,凤安澜皱眉问百里长空,你竟也让他登门。 百里长空轻笑。 屈指一弹搭在他肩头的手背,慢条斯理地劝凤安澜:天地大劫已至,人人都是应劫之人,你也改改你这脾性,免得凭白惹因果。 提起因果,凤安澜疏离清冷的面容霎时煞气腾腾:你也知道因果不是我玄门中人该沾惹的东西,还敢替那厮背九世因果! 凌霄尊主摩挲着手背上的灼痕,垂眸低笑。 凤安澜指尖发痒,按捺下持剑劈人的冲动,冷笑:你倒也还笑得出来! 凌霄尊主捏住百里长空衣袖拽了一下,含着笑道:傻凤凰都知道你不该背那因果,你还偏要跟我争。 百里长空拂开凌霄尊主的手,不咸不淡地道:贫道做事从不半途而废,你再废话莫怪贫道送客。 恋耽美 ——(96) 凌霄尊主无奈,举手告饶。 旋即换了一副神色,对凤安澜说:傻凤凰,他素来疼你,你也劝劝他。你若是能劝得他半途而废,本尊允你一壶酒。 凤安澜翻了个白眼谁稀罕。 凌霄尊主迎上百里长空撇过来的视线,含着笑继续撺掇凤安澜:再允你一枚天狐果。 天狐果? 凤安澜扬眉,直接朝着凌霄尊主伸手:天狐果。 凌霄尊主莞尔。 含着笑问百里长空:你被傻凤凰劝动了么? 百里长空屈指又弹出一朵真火,烧向凌霄尊主面门:少作妖,把天狐果给馋嘴雀儿。 凌霄尊主耸肩,掌心拂过尾指上的储物戒,摸出一个青色玉匣抛给凤安澜。 凤安澜开匣验果,确认确实是天狐果之后,毫不客气地收进储物袋里,十分敷衍地劝百里长空:那厮如今已经混成了魔门第一人,很是不必你管他死活了。 凌霄尊主哭笑不得。 指着凤安澜似笑非笑:傻凤凰,你也就仗着臭道士疼你。 凤安澜风淡云轻:你羡慕也无用。 百里长空不咸不淡地瞥了凌霄尊主一眼:你俩闹够了吗? 凌霄尊主和凤安澜同时收声,一个给百里长空斟酒,一个面无表情地递出了一块玉简。 凤元九就很无语。 就问,这是什么要命的即视感! 气急败坏的爹:小兔崽子,你也就仗着你妈护着你! 有恃无恐的熊孩子:你嫉妒啊!~ 一碗水端得贼平的娘:你俩闹够了吗? 爹熊孩子立马认怂保平安。 就不能细品,品完保证再无法直视这三位大佬。 反正现在在凤元九眼里,原本可敬又可佩的师长如今头顶都仿佛顶着瓜田俩字儿,看见他们就想吃瓜。 就离谱! 凤元九默默收起七绝琴,看向终于消停下来、静待百里长空阅览玉简的凤安澜,预备给外公行礼问安。 然而,他看着他外公坐在火玉云床上,就越看越像等着爹娘批改作业的熊孩子,脑子十分自觉地自动给这画面配上了BGM。 救命! 去特么的吉祥的一家! 凤元九默默收回视线,给康玄一传音再也没有办法仰视祖师和外公了。 康玄一不着痕迹地捏了下凤元九的尾指,轻笑世人皆有七情六欲,他们不过是修为高些罢了,又不是真就斩尽了俗世尘缘,自然有他们的喜怒哀乐。 凤元九微不可查地动了下尾指,轻叹道理都懂,就有些难以置信。 康玄一忍笑,悄悄勾住凤元九的尾指以前不曾见过他们这一面,是我们修为不够,没有让他们坦诚相待的资格。 凤元九懂。 如今他和康玄一双双成就合体,修为与大佬们到了同一层次,就算辈分有别,也有了与他们平等对话的资格。 凤元九回勾了下康玄一的尾指,抽出手我得缓缓。 康玄一低笑。 抬眼看向火玉云床上那一家三口,慢条斯理地行了一礼,问凌霄尊主:师尊,弟子与元九已经恭候多时,您可还要成全我们? 成全?凤安澜扬眉,手持金焰巨剑指向凌霄尊主,冷笑,怪道方才闹得元和殿乌烟瘴气的,原是你为老不尊在欺辱我外孙,倒不如由我替我外孙向凌霄尊主讨教一二。凌霄尊主: 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收康玄一那小兔崽子做关门弟子。 妥妥地劣徒一个,每天都嫌他命长! 凌霄尊主拂袖挡住迎面而至的金焰巨剑,动念瞬移至百里长空身后,无奈道:你也是管管那只傻凤凰。 你应挨的。话虽如此说,百里长空还是拂袖,轻描淡写地挡了凤安澜的剑,正色道,误会罢了,他就算再肆意妄为,也不敢在元和殿上对我座下门人动手,更何况元九还是你外孙。 凤安澜顺势收了剑,嫌弃地看着躲至百里长空身后的凌霄尊主,面无表情地道:九哥儿若是哪里惹了凌霄尊主,凌霄尊主大可以来找我,很是不必跟个孩子计较。 几百岁的孩子。 凌霄尊主嗤笑一声,冷哼:别了,本尊若是真揍了你,臭道士一准儿也要跟我说这话。 凤安澜手有点痒。 就特别遗憾有百里长空在场,他不能痛痛快快揍凌霄尊主一顿。 凌霄和凤安澜八字不合,任他俩由着性子来能掀了他的元和殿。 百里长空也不理再次开始剑拔弩张的俩货,捏着玉简隔空轻点了一下凤安澜,直接问凤元九:你信不过我与凌霄尊主,如今有你外公在,你可放心请出蒙焱神魂了? 我外公他也是和你们是吉祥的一家。 凤元九指尖抚着尾指上的龟甲,默默给蒙焱又卜了一挂。 卦象依旧晦暗不明,但自他外公来了之后,迷雾中破局的那一点光亮变得明亮了许多。 凤元九散去卦象。 略一沉吟,抬眼看向凤安澜,不卑不亢地道:外公,可否请你替我护法? 凤安澜颔首,漫步走下玉阶,立于凤元九身侧,与康玄一成掎角之势将凤元九护在了中间。 凤元九心中略定,神念入栖凤台。 本是欲请出蒙焱的神魂,不承想竟是被蒙焱神魂惊得不轻!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好基友呆呆呆呆呆的预收:《在土匪窝里搞基建》ID:5178274 文案: 传说恶龙山上盘亘着一伙土匪,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他们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周围百姓闻之无不色变,只提名号便能让小儿止啼。 林安歌一直认为传闻虽有夸大,但应该基本属实。 直到林安歌被掳上山,胆战心惊的苟活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传闻误我! 谁能想得到冷酷无情,箭法极高的大当家破风,其实是个爱捡破烂的事儿妈 能起沉疴肉白骨,面不改色掏人心肝的二当家莫晨阳,其实就是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怂男 喜怒无常的三当家李逸,说白了是个交流障碍者 至于神出鬼没,难觅其踪的四当家万俟星,路痴熊孩子请了解一下 一山头的问题儿童嗷嗷待哺,林安歌不由无语凝噎。 不得不撸起袖子开荒种田,建房养禽 穷山头上起了高屋广厦,刚解决了温饱,实现了小康,山下的官兵却又蠢蠢欲动为了活命,山上的人只能拿起武器保命。 直到被万人拥簇着登上帝后之位时,林安歌彻底懵逼了 第139章 恋爱脑吗 栖凤台内,养魂树下。 蒙焱神魂手中握着一截断钗,倚着树干趺坐。 神魂之体于凝实与虚无之间徘徊,一时凝实如真人,一时间又仿佛随时便要合规天道,消散于天地间,显然极不稳定。 这就不科学! 栖凤台内与外界时间流速可是100比1。 他与康玄一从乱星海到万幽谷,又从万幽谷折返太清就是十余年,栖凤台里那就是千余年。 在灵机如此充沛之地,千余年过去,原本已经凝实无比的神魂,不说转为鬼修成就鬼王,也应该犹如实体了。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该虚弱至此,仿佛时刻在崩溃的边缘横跳一般。 已然长至半人高的玄色精灵,顶着康玄一那张脸,绕着凤元九盘旋起舞,时而用翅膀碰碰凤元九的发丝,时而落在凤元九肩头转圈圈。 凤元九自震惊中回神。 抬手轻扯了下玄色精灵的翅膀,拎着腰带把玄色精灵从肩头扯下来抛进木屋里,漫步至养魂树下,垂眸盯着蒙焱神魂看了一瞬,不禁色变。 蒙焱神魂手中那截断钗,正是当初他丢进栖凤台西北角灵泉里净化的那一截、他家小舅舅遗落在乱星海的半截凤钗。 原本魔气缭绕的断钗已然魔气尽去,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似金如玉,辩不出材质的断钗,钗身上隐有光泽流转;钗头上,一只火凤振翅欲飞,羽翅震颤间似有灵机缭绕。 凤元九皱眉。 当日为防蒙焱神魂执念太深,循着本能去寻断钗,从而被断钗上的魔气浸染神魂堕了魔道,他特意在栖凤台内布下了双重禁制把西北角灵湖列为禁地,又将蒙焱神魂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方圆百里之内。 如今看来,这双重禁制也没能拦住蒙焱神魂去寻那截断钗。 这执念深得,让人无法不动容。 凤元九轻叹一口气。 没有搅扰蒙焱静修稳固神魂,神念微动,移到万丈紫色花海里,看着花海里起舞的玄色精灵,唤了一声:赤玉。 赤红色小狐狸于花田中奔跑,须臾到得凤元九身后,摇身化作窈窕少年,跪伏在地,叩拜:主人。 凤元九回眸,端量了一眼穿着红色短打的少年,颔首叫了起,曼声吩咐: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赤玉束手立在凤元九身后,偷偷瞥了一眼凤元九的背影,暗自惊叹着新主人修为进境之快,毕恭毕敬地道:小的奉主人命,平日多关照蒙老爷。以防蒙老爷有事吩咐时找不到小的,小的便一直守在蒙老爷近前,未敢远离半步。 表完自己的爱岗敬业,赤玉小心翼翼地开始诉说蒙焱千余年来的行径,起初百年,蒙老爷一直在养魂树下打坐。后来三百年,蒙老爷打坐之余,每隔十年便会四处走走 起初就是随意转转,听听雨,看看花,跟闯进来的精灵说说话赤玉若有所思地偷瞄了一眼绕着凤元九起舞的玄色精灵,后来,蒙老爷发现了主人留下的禁制,就只沿着禁制边缘转了。 听雨、看花、跟精灵说话 这可不是随意转转。 雨是境中境的灵机所化,花连着境中境的根基,透过它们可以推演境中境有多牢固。 这些精灵是他的心魔,与之交谈可推演他的脾性与习惯。 沿着禁制边缘转,那更是在直接研究禁制的破解之法呢! 也就这只蠢狐狸,在境中境里呆没了狡猾本性,没看出蒙焱师伯的目的来。 凤元九拽着翅膀,将落到他肩头试图用翅膀蹭他脸的精灵丢到了花海深处,不咸不淡地问:蒙焱师伯后来又做了什么? 后来蒙老爷就不打坐也不到处转了,只坐在养魂树下焚香卜算天机,小的告诉蒙老爷境中是遮掩了天机的他也不听,就跟疯魔了似的,一动不动地在树下坐着卜算了百余年说到这,赤玉拧起眉心,顶着满脸蒙老爷真是不识好歹的怨念,气哼哼地道,亏得主人待蒙老爷一片赤诚,那蒙老爷却没安什么好心!在树下发完疯,便开始满境中境发疯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凤元九打断赤玉的抱怨,不咸不淡地吩咐,直接说蒙焱师伯做了什么。 赤玉满腔怨念一滞,十分羡慕地瞥了一眼挨到凤元九身上也没被丢开的那只精灵,垂下头,耷头耷脑地道:后来几百年蒙老爷先是攻击养魂树附近的禁制,随后又去闯灵泉外的禁制,小的道行低微,拦也拦不住,只好远远的坠在后面,待蒙老爷伤重的时候便把他捡回来放到养魂树下养伤。 蒙老爷每次都不等伤势痊愈,但凡有点精神便跟那两处禁制死磕,直至一百五十年前,蒙老爷自灵泉里带回来一截断钗,便再没离开过养魂树。 果然与他料想的差不多。 凤元九抬手,接住一只舞到他眼前的精灵,端量着那精灵与康玄一如出一辙的眉眼,面无表情地问:蒙焱师伯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既是一百五十年前便带回了断钗,没道理直至如今还在神魂崩溃的边缘横跳。境中境里当没有第三处禁制让他闯。 当然没有第三处禁制!事实上,蒙老爷不光是没再离开过,而是自一百五十年前坐到养魂树下之后便没再动过! 赤玉顶着一脸蒙老爷不可理喻,道:小的也不知蒙老爷是怎么想的,神魂之体伤的那般重,竟也不先疗伤,回到树下腿一盘便开始攥着那截断钗驱除上面的魔气,就好像那截断钗比他的命还重要似的!那断钗的主人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一截断钗便能让蒙老爷不要命。 什么样的人物?他风华绝代的女装大佬小舅舅啊! 蒙焱师伯对他小舅舅的执念虽然早见端倪,凤元九却也没想到蒙焱师伯的执念会深到这般地步! 竟然拼上不灭神魂也要去拿那截断钗,恋爱脑吗? 凤元九此时的心情简直一言难尽。 千万别问,非要问就是胃仿佛略感不适,被瓜撑的。 动念瞬移回养魂树下。 蒙焱师伯的神魂依然在虚实间反复横跳,若无意外,即便有养魂树蕴养,也得个几百年才能恢复。 此般状态,凤元九自然不敢冒险把他带出栖凤台。 凤元九动念。 神念分/身离开栖凤台,回到元和殿。 火玉云床上,两双目光齐齐地朝他看过来。 一双悲天悯人,一双凌厉邪肆,却带着同样的关切,近乎异口同声地问:那恶犬(蒙焱)神魂呢?。 与此同时,护在他身畔的康玄一和外公凤安澜也都看向他,静待他下文。 凤元九垂眸,朝着火玉云床上的百里长空躬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道:出了些意外,蒙焱师伯的神魂着实不宜移动,还请祖师容弟子一些时日。 凌霄尊主扬眉。 指尖点着膝盖嗤笑一声,显然不大相信凤元九的说辞。 凤安澜凉飕飕地瞟了凌霄尊主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九哥儿素来坦荡,待人从无半毫矫伪欺隐。 康玄一颔首,曼声道:小狐狸乃玄门正宗之骄子,师尊切莫以我灵门弟子的德行来揣度他,辱他了。 凌霄尊主气急而笑,指着康玄一骂道:玄门正宗既有千般好,你还找本尊来替你提什么亲,你直接入赘太清算了。 恋耽美 ——(97) 康玄一点头,从容自若地道:师尊英明,便有劳师尊替弟子准备嫁妆了。 这个劣徒! 凌霄尊主指尖发痒,十分想甩康玄一一脸魔头。 百里长空屈指轻敲了下凌霄尊主的膝盖,示意他闭嘴,垂眸端量着凤元九,温声问:蒙焱神魂出了什么意外? 凤元九略作沉吟,简言道:回禀祖师,蒙焱师伯神魂濒临溃散,正在弟子的随身洞府中疗伤,弟子着实不敢惊扰师伯,只好请祖师宽限些时日。 凌霄尊主哂笑:那恶犬的神魂也能溃散? 凤安澜皱眉问:栖凤台中? 凤元九颔首,恭声道:正是。当日在乱星海,从鼋妖群中救出蒙焱师伯的魂魄后,元九便将他收入栖凤台中蕴养元神去了。只是元九到底未能思虑周全,出了些意外,致使蒙焱师伯的神魂极为不稳定。 我知蒙焱待你不薄,你要还他恩义也是人之常情凤安澜那双素来淡漠疏离的眼里滑过一抹忧虑,然而,他到底是幽冥烈坤犬之入世之身,即便有百里封印了其记忆,却也难保他不会在栖凤台中冲破封印,忆起过往。 百里长空颔首:若叫他忆起过往,你那随身洞府怕是困不住他。 凤元九沉默不语。 如今不光是他要还蒙焱师伯恩义的事儿,还有蒙焱师伯对他小舅舅的执念。 若说他与蒙焱师伯之间的因果,当日在他用两滴太初仙露助蒙焱师伯恢复清明时便还算还清 等等,太初仙露! 寻常修士一滴太初仙露便足以修复残魂,蒙焱师伯当初足足用了两滴! 默念《清净心经》,静心凝神,细思当日之情景。 凤元九不禁微微色变,转过头对凤安澜说:外公,蒙焱师伯那神魂,恐怕已经恢复记忆了。 康玄一立时色变。 搭住凤元九的肩头,迭声道:莫管他神魂如何了,赶紧把他从你随身洞府里请出来! 凤元九摇头,不肯。 凌霄尊主嗤笑:冥顽不灵! 百里长空轻飘飘地曳了凌霄尊主一眼,问凤元九:可是有隐情? 凤元九犹豫了一瞬,给凤安澜传音外公,我怀疑蒙焱师伯与小舅舅极有渊源,若真叫蒙焱师伯神魂俱灭,小舅舅归来之后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凤安澜皱眉九哥儿何出此言? 凤元九传音给凤安澜,将蒙焱神魂拼着命不要也去捡他小舅舅半截断钗的事言简意赅地述说了一遍,问外公,你看小舅舅与蒙焱师伯 他看? 他看凤如玉那逆子,是真嫌命长了,连幽冥烈坤犬都敢去招惹! 凤安澜闭眸深吸了一口气,传音给凤元九你思虑的在理,此时交由我来解决。 有外公凤安澜替他兜着,凤元九霎时神清气爽。 抬手拂掉康玄一抓在他肩头的手,凤元九神念铺满元和殿,化身成一只欢快吃瓜的猹,坐等三位大佬产瓜。 凤安澜错步,挡在凤元九身前,抬眼看向火玉云床上的百里长空,面无表情地道:百里,你随我入栖凤台,去会一会蒙焱的神魂。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打算开《盘到的男神他不对劲》,求预收啊!~~~~~~~ 文案: 豁出一张脸,敢把男神骗上床。 姜小耿直怼怼晨用尽了他那点小心机可算是把男神盘到了手,却发现他心心念念记挂多年的男神竟然歪成了一个心思狡诈、道貌岸然的LSP。 盘男神盘到房子塌了也是没谁了! 男神他又仿佛没有心,不跑还等peach吗? 姜晨留下一条爷青结,潇洒转身,直接跑了个无影无踪,独美搞事业去了。 别问,问就是:男神他不对劲,老子要退货! * 姜晨是傅明意生命里的一个意外。 在他专注搞事业的时候,姜晨爬上了他的床。 在他打算搞对象的时候,姜晨一声不吭直接跑了,也不问问他答不答应。 傅明意:小崽子,惹了哥还想跑?想啥美事儿呢? 姜晨:没跑,老子就是想退货。 傅明意:过了七天包退期了,不退。 姜晨白眼:你家出门左转就是不可回收垃圾桶,谢谢。 傅明意被气笑了:行,你就可劲儿跑,别让我逮住,不然有你好受的! 姜晨白眼:哥,梦里啥都有。 * 傅明意稳坐神坛,凡碰瓷他的都被他搞凉凉了,是娱乐圈里有名的绯闻绝缘体。 姜晨一夜爆红,凡看不过眼的都被他开麦怼自闭了,是娱乐圈里有名的耿直怼怼机。 超一线和新顶流,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有一天,意面们惊恐的发现,他们洁身自好的傅影帝突然开始上赶着贴着当红炸子鸡姜怼怼营业了。 意面:傅爷,求你!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傅明意:别瞎想,没被绑架 意面:暴风雨哭泣,还不如被绑架呢 超一线上赶着给他们爱豆蹭流量,姜汁们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姜汁胆战心惊:哥哥/儿子,求你!你千万管好了你那张嘴! 姜晨:不熟,别蹭,谢谢。 姜汁:暴风雨哭泣,这张破嘴真踏马是让我们操碎了心! 酱汁意面:啊啊啊啊啊啊!我磕的cp成真了,扶我起来,我还能磕他一万年! 第140章 神仙打架 栖凤台,显然是凤元九的随身洞府。 不论玄、灵、儒、妖,但凡修士,就没有随意进他人随身洞府的道理。 不待百里长空应声,凌霄尊主已是眉目含煞,嗤笑出声:叫你一声傻凤凰,你还真就当自己个儿傻了?竟要臭道士随你入栖凤台,把命交到你那冥顽不灵是非不分的好外孙手上? 凤安澜撩起眼皮子,不咸不淡地看着凌霄尊主,毫不遮掩对凌霄尊主的嫌弃:就你? 也配? 他家外公简简单单两个字,嘲讽的味道不要太浓郁。 言外之意不言自明。 凤元九没有遮掩眼底的笑意,抬眼看着煞气腾腾的凌霄尊主,慢条斯理地道:我玄门之事,很是不必凌霄尊主费心。 凌霄尊主冷笑,指尖魔气缭绕,脑后法相中群魔涌动。 凤元九恍若未觉,继续慢悠悠地道:晚辈是否冥顽不灵是非不分,也无需凌霄尊主评鉴。 凤安澜轻笑,拂袖在凤元九身前立了一道金焰屏障,将护短儿姿态摆得十足:就是这么个理儿。人百里师门之事,人百里还未说话,你个太清弃徒急扯白脸的做甚么? 一声太清弃徒,凤安澜将这波仇恨拉得十分到位。 凌霄尊主指间魔气霎时化作夫诸、祸斗、朱厌和蜚四大恶兽,成四象之势直冲凤安澜。 凤安澜眉峰轻扬。 金色天凤自脑后法相中振翅而出,百鸟相随,迎着四大恶兽而去。 百鸟战恶兽。 元和殿内,霎时间灵机暴/动。 天凤冲银月。 凌霄尊主身化渡厄祖魔,缭绕着无边魔气,抬手抓天凤。 凤安澜扬手。 金焰巨剑破空,带着无边虚无,直斩凌霄尊主。 凌霄尊主反手晃动魔幡,招出万千魔头直冲凤安澜。 神仙打架,好不精彩! 凤元九躲在外公凤安澜布下的金焰屏障里,看得目不转睛。 康玄一挪动脚步贴到凤元九身边,硬挤了一半屏障,开始给凤元九解说。 说到兴头上,犯了酒瘾,康玄一摸出酒葫芦灌了一口神仙酿,又给凤元九喂。 凤元九对康玄一的神仙酿有阴影,敬谢不敏。 康玄一便笑着搂着凤元九的脖子,硬要喂他喝。 金焰屏障外,凤安澜和凌霄尊主因为凤元九一句话,几乎要掀了他的元和殿。 金焰屏障内,凤元九和康玄一两个却在那打情骂俏。 百里长空气急而笑。 抬手间,青色法袍衣袖袖口大涨,仿佛天罗地网一般,将战在一处的凤安澜、凌霄尊主、天凤、四恶兽以及百鸟群魔一块收进了袖中。 元和殿中霎时一清。 震颤的琉璃瓦归位,暴/乱的灵机安定下来。 一时间,元和殿中只余康玄一没来及收住的、劝凤元九喝酒的顽笑声。 康玄一: 凤元九: 事情发展的太快,他们有点跟不上大佬打架的节奏。 百里长空一捋微微颤动的袖口,视线在凤元九和康玄一身上打了个转儿,定在凤元九身上,不咸不淡地问:有何感想? 就看个神仙打架,还要观后感?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拂掉康玄一搭在他肩头的手,面无表情地道:祖师的太玄天袖精妙无双,弟子自叹弗如。弟子日后必当潜心揣摩,以期能将此神通炼至祖师之十分之一精妙。 百里长空轻笑。 是他走眼了,凤元九并不是最像馋嘴雀儿,而是最像馋嘴雀儿家那个离经叛道的小儿子。 天生了一张巧嘴,又鬼精鬼精的。 凤元九还比凤如玉那小子更会审时度势,见缝插针。 百里长空抬指一点,将一枚金色字符印入凤元九眉心识海,如了凤元九的意:此乃我参悟太玄天袖这门神通的感悟,兴许对你有些用处。 凤元九入识海,略一参悟,当即大喜,恭声拜谢:弟子拜谢祖师赐下妙法。 些许感悟,不值什么。百里长空屈指一弹尚在震颤的袍袖,似是在警告袖中人,旋即便抬眼,眼含着温和地笑意,慢条斯理地道,你本就是我门徒,我指点你也是应有之义。 凤元九微微抬眼,视线着落在百里长空的衣袖上,神态愈发恭敬:祖师肯指点弟子是祖师仁善,弟子不能不感恩。 百里长空莞尔。 被馋嘴雀儿和凌霄花惹出来的那点子气随之散去了大半,眼底的笑意更加慈和了些:不说这个。趁那两个只知道干仗的莽夫在我袖子里决胜负,你给我仔细说说蒙焱之事。 凤元九垂眼。 盯着百里长空袍摆上跳跃的天火沉吟了一瞬,开口道:当初弟子刚救得蒙焱师伯的神魂时,蒙焱师伯已然神志不清,唯有一股执念支撑着他神魂未散。弟子驽钝,只想到师父所赐太初仙露能助蒙焱师伯恢复神智稳固神魂,便将仅剩的两滴太初仙露尽数给了蒙焱师伯。 两滴? 正是。当初一滴太初仙露耗尽,蒙焱师伯神志依然不清,弟子唯有把余下那滴也给了蒙焱师伯。 幽冥烈坤犬天性狡诈。 那第二滴太初仙露恐怕正是那恶犬故作神志不清,从凤元九手里诓走,来消磨他在那恶犬神魂里种下的禁制的。 百里长空皱眉,沉默了良久,轻叹:天道因果循环,自有定数,想来也是那恶犬命数使然,才有了这一遭变故。 凤元九沉默不语。 他不曾领教过幽冥烈坤犬的凶威,自家祖师和凌霄尊主对幽冥烈坤犬的忌惮,他并不能感同身受。 百里长空对凤元九的心思心知肚明。 略过这一茬,屈指轻弹着震颤得愈发激烈的袍袖,问凤元九:既是有太初仙露滋养神魂,蒙焱神魂当无碍才是,又因何故致使他神魂濒临溃散了? 这题他应该会,但是他却不知该不该把答案说出口。 毕竟蒙焱师伯与他家小舅舅的渊源,尽皆出自他脑补,说出来毁了他们的清誉就不太好了。 凤元九努力措辞,发现好难,清冷昳丽的眉眼不禁染上了一丝为难。 百里长空看在眼里,扬眉问:不好说? 倒也不是。凤元九心思一转,佯装叹气,弟子只是不知该如何说。祖师不如把外公放出来,由外公跟你讲。 鬼心思可真不少。 百里长空轻笑。 指尖一下一下地轻点袍袖,过了须臾,问袖中人:可打够了? 太玄天袖内。 凌霄尊主与凤安澜各据一方,身形随着翻涌的天地摇摇摆摆。 闻得天音。 凌霄尊主苍白着脸色,有气无力地道:打什么打,晕都晕死了。 凤安澜嗤笑一声。 身形随着天地翻涌摇摆了一波,曼声道:凌霄花打蔫了,打起来没甚么意思。 凌霄尊主被晃得晕头转向。 含怒朝着凤安澜甩出一群魔头,尽皆甩到了相反的方向。 凤安澜凉凉地道:百里,可快放我们出去罢!晚了凌霄花就成花泥了。 凌霄尊主眉目含煞,苍白的脸色也没减他一介尊主的威势:这傻凤凰欺人太甚!臭道士且放我们出去,本尊不把他炮制成脆皮鸡就是他爹! 凤安澜扬手招出金焰巨剑,朝着凌霄尊主比划了一下,却并没有真斩出去,只是道:百里,我并不想毁了你的袖子,可这凌霄花太过嚣张,不打他一顿着实不痛快,你看你是放我们出去,还是断一下袖? 馋嘴雀儿这张嘴,能活到今日全赖他实力强横。 百里长空哂笑一声,拂袖间袖口大涨,将袖中人放回了殿内:要打就滚下山去打,日后谁再登我太清山门,我就送谁去合规天道。 凌霄尊主不待稳住身形,直接动念瞬移至百里长空身旁,一副娇无力的模样往百里长空身上一瘫:不打,没劲。 简直让人没眼看。 凤元九立时收回放在火玉云床上的神念,看向他外公凤安澜。 凤安澜见怪不怪。 嫌弃地瞥了一眼凌霄尊主,视线着落在百里长空身上,面不改色地道:天地大劫已至,吾等身在劫中当万分谨慎,没得凭白耗费真元的道理。 百里长空指尖点在凌霄尊主额头,慢条斯理地往外一推:馋嘴雀儿言之有理,你少招惹他。 恋耽美 ——(98) 凌霄尊主顺着百里长空的力道坐直身子,曼声道:前有天地大劫,后有天锁待斩,本尊也没兴趣跟只傻凤凰去计较。 凤安澜嗤笑一声。 没再理会凌霄尊主,只问百里长空:天地大劫也好,天锁也罢,那都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事。眼下当务之急,却是妥善安置蒙焱之神魂。百里,你可愿应我之邀,同入栖凤台会一会那蒙焱? 凌霄尊主皱眉,指尖又有魔雾缭绕。 百里长空屈指弹出一团金白色天火,烧向凌霄尊主指间魔雾,和声问凤安澜:我方才问元九缘由,他只说此事要你来说才能讲的明白,那你便给我讲讲,那蒙焱神魂因何濒临溃散? 凤安澜干脆利落地道:孽子如玉造下的孽。 凤如玉,那还真就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纵使百里长空道行精深,推演前后千年之事都轻而易举,也没想到蒙焱神魂濒临溃散竟与凤如玉有关:如玉如何与蒙焱扯上了干系? 凤安澜垂眸,不咸不淡地道:那孽子时常与妙歌互换身份,早年没少扮做妙歌来太清玩耍,许是那时结下的孽缘。 百里长空顿时哭笑不得:竟把我也瞒过去了。 凤安澜那般超然物外的人物,竟也犹豫了一瞬,才道:那蒙焱与孽子如玉之间因果不浅,因此,我有一不情之请,还望百里成全。 百里长空扬眉,笑道:馋嘴雀儿,你与我还这般客套做甚么? 着实是此事有些强人所难。凤安澜难得不带嫌弃地瞥了凌霄尊主一眼,坦言,孽子如玉当日在乱星海与妙歌一起被封黎那厮捉走,妙歌被封黎那厮置于九转回魂阵中复活伯玄,孽子如玉却是被封黎那厮炼成了人傀。 百里长空霎时敛起笑意,眼神含煞:如玉如今如何? 凤安澜神色微冷,面无表情地道:封黎那厮带着如玉,走遍四陆九州,猿、鼠、熊三妖部,卜、魏、章、姚、方、凤修真六世家,玄、灵、儒门无数中小型门派,尽皆为他们所灭,每灭一处都只留下了妙歌的影子。 凌霄尊主曼声道:封黎就是个疯子,做这一切十有八|九都是为了他那师尊伯玄。依我之见,他叫凤如玉扮做凤妙歌,当是要给人造成凤妙歌依然在九州行走的假相,免得有人探寻凤妙歌的下落,从而坏了他精心布下的九转回魂阵。 正是如此。凤安澜难得赞同了凌霄尊主一次,没理凌霄尊主飘过来的揶揄,继续道,直至封黎那厮带着孽子如玉杀上栖凤山,孽子如玉被我以秘法禁住,才算暂时摆脱了封黎那厮的禁制。 凌霄尊主皱眉:暂时摆脱容易,彻底摆脱却是不好办,除非你能一剑斩杀封黎那厮,否则恐怕只能啧!麻烦! 凤某虽自恃道行精深,却也没自大到认为自己个儿能一剑斩了封黎那厮。凤安澜斜睨凌霄尊主一眼,不咸不淡地道,是以,我以凤氏秘法将孽子如玉禁锢在我的小境中之后,请天机阁胡老道替他卜了一卦。 凌霄尊主饶有兴趣地催促:说说! 凤安澜风淡云轻地道:卦象晦暗,必死之命。 凌霄尊主轻啧一声,漫不经心地道:胡老道十卦九不准。 凤安澜嘴角微动,仿佛轻笑了一下,旋即便又恢复了疏离冷淡的模样:可那胡老道后来给我飞鹤传书,说孽子如玉的命数有了转机,必死之局里生出了一线生机。 凌霄尊主从善如流地道:如玉这一卦却正是特别准的那一卦。 凤安澜垂眸,不紧不慢地道:胡老道推演出来的这一线生机滋生之时,正是蒙焱神魂恢复神智之时。 凌霄尊主: 凌霄尊主曼声道:胡老道惯会故弄玄虚,许是赶巧了。 凤安澜未置可否。 凤元九默默起卦,替自家小舅舅卜了一卦,卦象正如外公凤安澜所述晦暗不明,必死之命。偏有人逆天改命,替他小舅舅于必死之局里硬生生种下了一线生机。 这卦象就特别眼熟。 跟他之前为蒙焱师伯卜算的卦象,不能说毫无干系,只能说一模一样了。 就离谱!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散去卦象,抬眼看向凤安澜。 凤安澜轻笑一声,朝着火玉云床上的百里长空拱手:胡老道虽性情顽劣如稚子,却也绝不会拿如玉的卦象玩闹。是以,我想请百里稍后容我助蒙焱稳固神魂,给他一个与如玉相见的机会,再论其他。 凌霄尊主扬眉,破天荒地未嘲讽出声。 百里长空略一沉吟,颔首:既是如玉之生机,自当容他们见上一面。只是那蒙焱神魂到底是恢复了记忆的幽冥烈坤犬,在他们相见之前需得采取些措施。 此乃是题中应有之意。凤安澜并无异议,并坦言,我邀你同入栖凤台也正是为了这个缘故。 百里长空颔首,起身:既如此,事不宜迟,走罢。 凌霄尊主慢条斯理地起身,跟在百里长空身后,曼声道:既是去收拾那恶犬神魂,自然不能少了本尊。 凤安澜嗤笑:只要你不怕把小命交给我家九哥儿拿捏,就只管来。 凌霄尊主回以一声嗤笑:本尊再没有怕的东西! 哦,呵呵! 百里长空了解一下。 凤元九心里替他家外公冷笑一声,神念锁定境中境紫色花海,将元和殿中诸人一块带进了栖凤台。 作者有话要说:  推推伯玄和封黎,感兴趣可以移步专栏收一下,答应我,不要让它无事发生,(* ̄︶ ̄) 《每天都想弄死我爱徒》 文案:身陷必死之局,魔尊伯玄以秘术送真灵入轮回,穿越到了三千年以后。 彼时,他的爱徒封黎已然接替他成了幽冥宗大长老,威震修真界。 爱徒成才,法身被爱徒保存的很好,伯玄老怀甚慰! 然而,刚欲赞上几句,却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头 昔日对他毕恭毕敬的徒弟,竟然高坐于王座之上,面无表情的命令他:师父,坐到我腿上来。 刚欲发作,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拾级而上,坐到了爱徒的怀里。 WHF!他堂堂伯玄尊者,竟然被个孽徒炼成了人傀? 伯玄垂眼看着探进他衣襟里的手,面无表情地想:必须弄死这个孽徒,清理门户! * 师父于即将飞升之际,突然殒落,死因成谜。 昔日老干部一样的幽冥宗异类封黎突然黑化,成了魔门第一男修罗。 封黎杀伐果断,踏着累累白骨登上幽冥宗大长老的宝座。 封黎机关算尽,以一己之力将九州大陆搅得翻天覆地,开启天地大劫。 没人知道,他仇敌结遍修真界,为的只是复活他的师父伯玄尊者。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师父归来后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弄死他! 封黎表示:死在师父床上,我甘之如饴。 伯玄:孽徒,滚! 后来,伯玄:孽徒,过来。 第141章 大型社死 紫色花海上,成群的玄色精灵翩翩起舞,舞姿空灵。 更有半人高的精灵王顶着康玄一那张脸,离开精灵群,亲昵地落在凤元九肩头。 画面唯美,震惊众人。 一行五人,余下四个人,八只眼齐刷刷落在肩扛精灵王的凤元九身上。 凌霄尊主笃定道:心魔。 康玄一忍着笑,嘚嘚瑟瑟:小狐狸,真没想到你竞然对哥爱的如此深沉。你说你怎么不早跟哥说呢?早说了何至于生出这般多的心魔来。 凤安澜:嗯。 百里长空轻笑:如此我倒是不必再觉得让你为了宗门跟康玄一联姻委屈你了。 凌霄尊主搭着百里长空的肩头,一指花海里那成群的精灵,低笑:你大可以放宽心了,他心魔都这样了,哪里还能委屈了他,这场联姻让他如愿以偿还差不多。 凤安澜就很难不赞同。 他也是没想到他也有赞同凌霄观点的一天,果然就是活得久了什么都可能发生:凌霄花说的在理。 百里长空莞尔:难得你俩意见不相左。 凤元九:这么说祖师欠他一个和平贡献奖? 这是什么操蛋事儿,真就是大意了。 他光想着蒙焱师伯的神魂一直在溃散的边缘横跳,在他做好万全准备之前,不宜把这几位一言不合就开干的大佬直接带到养魂树下去。 结果就给他自己搞了个大型社死现场。 伤害倒是不大,就糟心度极强。 凤元九用清冷面具掩盖心底的暴躁,扯着翅膀把立在他肩头的玄色精灵甩进花海深处,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废话:祖师,此处便是弟子的随身洞府了。 百里长空莞尔。 没再提凤元九心魔这茬,端量着眼前成片的紫色花草,笑着问凤安澜:这片紫星烨草看着着实眼熟,像不像妙歌随身洞府里那一片? 凤安澜余光瞥了凤元九一眼,没做隐瞒:此处便是妙歌那处洞府。 百里长空意外。 探出神识笼盖紫色花海,略一查探,当即朗笑出声:不止罢!这洞府在妙歌手里时可只是依托在老狐狸的境中境里,如今嘛哈! 凤安澜清冷的眉眼染上一丝笑意:老狐狸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时不察便叫九哥儿把他的境中境炼化了九成。 凌霄尊主随手掐了一截紫星烨草,咬在嘴里,曼声道:九成罢了,但凡有一成没被炼化,他也能收回这境中境。 他若收回,界心之力反噬,必将毁了九哥儿的道基。凤安澜斜睨凌霄尊主,不咸不淡地道,狐主修的乃是玄门正法,不是尔等这般只求渡己的魔修,又怎会行此般魔修行径? 啧,这只傻凤凰是真跟他犯冲! 凌霄尊主嗤笑:呦!以前你不是最看不上涂冠玉,今儿怎么日头打西边出来了,竟还替他说上好话了? 凤安澜指尖轻跳,摩挲着尾指上的青色印记,面不改色的道:我只是实事求是。 哦,哈哈! 凌霄尊主要笑不笑:我特别信。 他家外公和凌霄尊主见面就要开干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凤元九从大佬们的日常对决里汲取了能量,救活了内心社死的自己,动念以灵机凝出一块板砖,反手拍在一直看着他笑得特别意味深长的康玄一头顶。 哼笑一声,丢了板砖,拍拍手,凤元九从容自若地恭声道:祖师慧眼,此处洞府确实与狐主的境中境合在一处,重新炼化过。 康玄一收回在凤元九身上游弋的目光,抓了只顶着他脸的玄色精灵,团吧团吧揉成一团,合掌化作了虚无,曼声补充:这方天地,时间流速是外界的百倍,师尊与外公在外界打这一场架的功夫,那蒙焱神魂说不定就已经将神魂修复得差不多了,如果师尊与外公在境中再打上一架就你知道! 说好的默契呢? 凤元九斜睨康玄一一眼,面无表情地打断康玄一:还是别了,我没有祖师那般高深的道行,这方天地禁不住外公与凌霄尊主的切磋。 凤元九生得昳丽,一副清冷端方的模样,又是凤安澜那只傻凤凰的外孙。 凌霄尊主先入为主,便从未深思凤元九言行举止后的深意,此刻经他家劣徒一提醒,霎时回过味儿来,视线在凤安澜和凤元九这祖孙俩身上打了个转儿,似笑非笑:傻凤凰,你跟你好外孙演的一出好双簧。 凤安澜故作不懂。 凤元九同款清冷无辜,只是没有他家外公脸上那种对凌霄尊主的嫌弃。 凌霄尊主嗤笑,转头对百里长空说:终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傻凤凰竟然也学会算计人了。 就很有拿熊孩子没办法,只好找孩他娘告状,又忍不住暗戳戳自豪的废物爹的范儿。 百里长空不咸不淡地道:也就你总觉得馋嘴雀儿傻,怪谁呢? 这就很像护崽儿的娘了。 凤元九麻木地吃了一口嫩瓜。 暗自估算时间,料想赤玉应当已经将养魂果喂到蒙焱师伯嘴里了,凤元九屈指弹开康玄一往他肩上搭的手,垂眼摆出一副恭敬姿态:蒙焱师伯正在养魂树下蕴养神魂,烦请祖师、外公与凌霄尊主移步。 康玄一从容自若的收回手,低笑一声:小狐狸,这既是你的随身洞府,何须劳烦百里上尊、外公和师尊他们移步,你直接动念送我们过去就是。 凤元九深吸一口气,就觉得手特别痒。 动念间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剑现于掌中,凤元九拎着剑掂量了一下,反手直劈康玄一面门,又在剑刃即将斩在康玄一额上时收手。 凤元九以剑刃贴着康玄一额头,似笑非笑:康师叔。 康玄一明知凤元九这是在恼他一而再地拆他的台,却故作不知。 抬手以指尖轻敲剑脊,康玄一含笑看着凤元九,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剑脊上有韵律地弹动,敲出了一串悦耳的旋律。 无需仔细聆听,便知道这正是他当日在康玄一识海中为康玄一所抚的曲子。 凤元九神色稍缓,手腕翻转,以剑脊轻拍康玄一的额头,传音问为什么。 康玄一低笑。 抬手握住凤元九的手,不紧不慢地往下压我不管蒙焱待你是否恩深义重,我只知道他是幽冥烈坤犬之神魂,他在你的洞府里多留一刻,于你而言便多一分道消神散的凶险。 凤元九皱眉。 康玄一全是为他考量,然而,却也着实坏了他的谋划我不太喜欢。 康玄一垂眼,慢条斯理地拿走凤元九手中长剑,不紧不慢地传音我不会因为你不喜欢,便任由你置你自己于险地而不闻不问。 恋耽美 ——(99) 凤元九松手,将长剑给了康玄一,未置可否。 抬眼迎上三位大佬或探究、或看戏的目光,凤元九不动声色地道:若凌霄尊主不介意,便由晚辈直接将祖师、外公与凌霄尊主挪过去。 凌霄尊主嗤笑:赶快的罢。 凤元九颔首。 动念直接将百里长空、凤安澜和凌霄尊主挪至了养魂树下,唯独撇下了康玄一。 康玄一哭笑不得。 唯有抓了几只顶着他面孔的玄色精灵来威逼利诱。 * 养魂树下。 蒙焱神魂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手握半截断钗,趺坐于树下,神色淡然悠远,仿佛隐世仙人,毫无半分戾气。 凤安澜、百里长空、凌霄尊主,甫一到得养魂树前,便默契地分立三方,成三才阵,以合围之势将养魂树下的蒙焱神魂围在了中间。 凤元九拂袖,堂而皇之地在养魂树外布下一道禁制,隔绝了蒙焱与三位大佬。 确认过禁制当足以挡住三位大佬一击。 凤元九不卑不亢地朝三位突然默契十足的大佬解释:蒙焱师伯神魂虽有起色,已不至于随时溃散,却依然脆弱不堪。弟子以小人之心揣度三位师长,还请祖师、外公和凌霄尊主海涵。 凤安澜未置可否。 百里长空已然应允凤安澜,容凤安澜先助蒙焱稳固神魂,如今不过是免得凤安澜再废手脚,他自然无异议。 凌霄尊主有些异议,余光斜睨了一眼百里长空,便又悻悻地收回了到嘴边那些不大软和的话,改口道:这恶犬几时能醒? 服下养魂果不过片刻功夫,寻常修士要完全炼化少说也要三年五载。 不过蒙焱师伯是幽冥烈坤犬,便又是变数。 凤元九没有把握,便不肯把话说满,只是道:凌霄尊主见谅,晚辈虽为此间洞府之主,却也无从知晓蒙焱师伯的修行情况。 凌霄尊主一哂。 以前看凤元九有多纯善,如今便看这只小狐狸就有多狡诈。 他并不信凤元九的鬼话,又无法随心所欲地去搜魂摄魄,嗤笑了一声,便曼声道:无妨,本尊寿命悠长,等的起。 说完,凌霄尊主便席地而坐,随手抓了一只魔头,摆出了一副修炼之态。 百里长空轻笑一声,亦是席地趺坐,开始神游太虚。 凤元九抬眼看向凤安澜,问:外公? 凤安澜摩挲着尾指上的青色印记,略一沉吟,道:你小舅舅与蒙焱渊源颇深,吾欲让如玉 凤安澜话音未落。 于养魂树下趺坐蕴养神魂的蒙焱,枯瘦的指尖微微一颤,哑声问:如玉何在? 这就离谱! 这执念得有多深,才能强行中断蕴养破碎不堪的神魂,只为问上这么一句! 凤元九与凤安澜无声对视,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无奈与震惊。 等了须臾,未得到回应。 蒙焱神魂自养魂树下站起,蒙着青纱的眼睛缓缓转向凤元九,又问:元九,如玉何在? 凤元九看着蒙焱那又开始于虚实之间横跳的神魂,皱眉相劝:师伯神魂之体极不稳定,还请师伯先行稳固神魂,旁的待稍后再说。 蒙焱不为所动。 只隔着一层青纱定定地看着凤元九,寒声问:你说如玉伴在他父亲身边修行,然而,我取回这断钗后,为他卜了不下百卦,卦卦皆是百死无生的大凶之卦。我只问你,如玉如今何在? 凤元九转头看向凤安澜。 凤安澜皱眉,稍作沉吟,刚欲开口。 便自三才阵之天位与地位传来两声几乎叠在一处的疾呼:元九(傻凤凰)小心! 凤安澜立时随声而动,金焰绕身竖起一道火焰屏障。 凤元九动念。 莹白如玉地龟甲自尾指上飞出,化作一袭氤氲着五色光华的法袍覆在凤元九身上。 与此同时,金白色火焰与浓郁的魔气齐至,一分为二,金白色火焰化作一口神火罩罩在凤元九头顶,而那浓郁的魔气则是化作四大恶兽护卫在了凤安澜左右。 就十分默契十足。 作者有话要说:  哎!~今天终于早了一回!~ 第142章 自戮天凤 轰!地一声巨响。 足有丈高的巨兽,一头撞在凤元九为护佑蒙焱所设下的禁制上,震得凤元九元神都在震颤。 金色琴魄立时升至识海上空,旋转着洒下成片金光,落在凤元九的元神之体上。 金色光点融入元神之体。 震颤的元神一定,元神之体瞬间眉目舒展,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凤元九神思瞬间清明。 循着这一声巨响,展目而望。 便见得养魂树下,原本仿若隐世仙人的蒙焱师伯,不知何时已然身化幽冥烈坤犬,正在他为护佑蒙焱师伯而布下的那个禁制内暴躁地横冲直撞。 那巨大的恶犬头颅,每撞一下禁制光罩,禁制光罩上便多出一道裂纹来。 不过须臾,禁制光罩便已经被幽冥烈坤犬撞得裂纹满布,岌岌可危了。 凤元九皱眉。 隔着金白色火焰化作的神火罩看了一眼,便动念在那层禁制外又连布了三道禁制。 任他再能演算天机,也没想到他为护佑蒙焱布下的禁制,最终竟成了禁锢幽冥烈坤犬的牢笼。 看着那凶恶的巨犬在禁制里发疯,撞得神魂之体于虚实之间飘忽不定,仍不要命似的往外闯。 凤元九轻叹一声,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先前他为了取得小舅舅的半截断钗,便拼了个神魂濒临溃散,今日若不让他见到小舅舅,恐怕难以善了。 凌霄尊主嗤笑:跟这头恶犬,需要什么善了! 百里长空拂袖,将神火罩罩在凤元九布下的禁制之外,不咸不淡地道:就算不能善了,也需得容他与如玉见上一面。 凌霄尊主一哂,抓出万魔甩到神火罩外,催促凤安澜:傻凤凰,别磨磨唧唧的了,搞快些! 凤安澜看在身侧四只恶兽的面子上,没与凌霄尊主一般见识。 透过金色火焰,细端量被重重禁制禁锢在养魂树下发疯的恶犬,视线着落在被幽冥烈坤犬小心翼翼护在胸前的断钗上,凤安澜终是拿定了主意:为我护法。 凌霄尊主轻啧一声,扬手放出魔幡,罩在了凤安澜头顶。 凤安澜抬眼看了一眼魔幡上鬼哭狼嚎的魔头,就地趺坐,捏诀引天凤。 百鸟朝凤法相内。 天凤对日长鸣,振翅于法相天地中绕日盘旋,久久不肯应召。 凤安澜垂眸。 以精血做符,二引天凤。 随着凤安澜十指翻转,血色字符化作万千锁链,锁向天凤头颈。 血色锁链布满法相天地。 天凤无处可逃,悲鸣阵阵,垂死挣扎。 百里长空看至此处,不禁低喝:馋嘴雀儿,你这是做什么! 凌霄尊主亦是色变,指尖微动,两条乌黑的锁链直接锁向凤安澜的腕子:傻凤凰,你疯了! 凤安澜早有防备。 左手成印,唤出魂凤分/身,任凌霄尊主锁去魂凤,右手捏诀,与此同时一口舌尖精血喷在锁链上,三引天凤。 锁链得凤安澜精血加持,愈发灵动,须臾便缠住了天凤的左足。 天凤挣脱不得,对日血泣,悲鸣着俯首待缚。 凤安澜面无表情地抬手虚抓。 将被锁链捆了个结实的天凤拖至近前。 百里长空见之色变,却要全神控制神火罩困住幽冥烈坤犬无暇他顾,只得低喝一声:元九,阻止你外公! 凤元九虽出身凤氏,却也不曾见过他外公眼下所施展的秘术。 但见百里长空与凌霄尊主皆是一副急赤白脸的模样,凤元九也知道他外公此举必是要伤及自身,当即便要动念相阻。 凤安澜看出凤元九的打算,手捏掐着天凤脖颈,不咸不淡地道:九哥儿,莫要让我前功尽弃。 凤元九略一迟疑。 凤安澜已是毫不犹豫地拧断了天凤的脖颈。 天凤乃是百鸟朝凤法相之根基,凤安澜自戮天凤,无异于自毁根基。 虽说不至于天凤被戮,便法相崩溃,但自戮之天凤重生需得千年之久,这千年里凤安澜不能动用法相之力,必然虚弱无比。 凤元九自震惊中回神,动念瞬移至凤安澜身畔,迭声问:外公你这是做什么! 他家外公他现在可是知道的很,云淡风轻的超然里裹着一颗暴躁的心,一柄火焰巨剑不知结下了多少仇敌,千年虚弱无异于将自己的小命丢到了钢丝上跳舞! 然而,急死了三个太监,皇帝依然不为所动。 凤安澜抬眼望了一眼境中境里明亮无云的天空。 垂眼,面不改色地捏诀引精血。 以自身精血为引,以天凤精粹为墨,以天地为阵基,幷指画法阵。 金色法阵渐而成型。 凤安澜终于抬眼,盯着于空中凝结的法阵,道:当日封黎携如玉杀上栖凤山,欲驱使如玉灭我凤氏满门,夺我凤氏至宝,以复活伯玄。 凤元九垂眼,脑后法相微微震颤,乌云漫过青空。 这事他当然知道,他家那位风华绝代的小舅舅被封黎那厮活炼成了人傀,被封黎驱策着灭祖业弑杀亲父。 凌霄尊主和百里长空却只知栖凤山为封黎所毁,并不知具体内情,不禁问:凤如玉? 一而再提及凤如玉。 幽冥烈坤犬渐而安静下来,一双空洞的眼睛,隔着神火罩,幽幽地盯着凤安澜。 凤安澜隔着神火罩与幽冥烈坤犬对视了一瞬,抬指一点,将成型的法阵定在空中,无波无澜地道:封黎将如玉炼成了人傀,当时有封黎在侧驱使,不容我细寻破解之法,仓促之下,我只好以秘法将如玉封印于我身,来阻断封黎对如玉的驱策。 封印于自身! 封印不易,解封更难,最重要的是对施法之人损伤极大。 凤元九嗖然抬眼,看向凤安澜:难怪外公当初会着了那两个叛门长老的道! 凤安澜一哂,再度开始掐诀捏印。 凌霄尊主看着凤安澜指尖流转的符文,寒声叱责:傻凤凰你真疯了不成! 凤安澜看着浮于空中的法阵掐完最后一道诀印,慢条斯理地凝出一滴精血悬于指尖:无关疯与不疯。如玉乃是吾之子嗣,我岂能容他被封黎那厮驱策着做尽不甘愿之事? 那你也不必 不如此,我又能如何?同是灵门尊主,封黎之能为你当是最为清楚不过凤安澜不咸不淡地打断凌霄尊主的话,转头看向魔气缭绕的凌霄尊主,轻笑,所以,届时若狐主这境中境挡不住封黎与如玉之间的感应,还请凌霄尊主屈尊出手,将他挡回去。 凌霄尊主皱眉不应。 百里长空细端量一眼安安静静盯着凤安澜的幽冥烈坤犬,分出一缕心神化作身外化身趺坐于凤安澜身侧,道:且安心,必不叫他扰了你和如玉。 凌霄尊主冷笑:何须你分神?封黎那厮但凡敢来,本尊必叫他有来无回。 凤安澜与百里长空相顾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凌霄尊主没了脾气。 好气又好笑地低骂了一句:就仗着本尊对你们没脾气。 百里长空但笑不语。 凤安澜嗤笑一声。 转而吩咐凤元九:九转回魂阵被我与狐主破去,封黎必将重建此阵,我凤氏血脉乃是绝佳的阵眼,你且先到凌霄花身边去。 凤元九会意。 念头微动,堂而皇之地站到了凌霄尊主身畔。 凤安澜又道:稍后我将开启封印,放出如玉。九哥儿,你且留神,待如玉一出来便送他到幽冥烈坤犬身前。 说着,凤安澜言语微顿,抬眼直视着幽冥烈坤犬空洞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道,如玉之生死,全在幽冥烈坤犬一念之间了。 凤元九躬身应诺。 凤安澜再无他言。 抬眼盯着空中法阵,屈指将浮于指尖那滴精血弹进了阵眼里。 精血入阵眼。 凤安澜脸色霎时一白。 随着精血顺着金色的阵法纹路蔓延,凤安澜的肤色渐而白得几近透明,却恍若未觉,依然不紧不慢地掐着诀印。 金色符文源源不断地自凤安澜指尖流入法阵之中。 法阵纹路上金色与血色渐而交融,汇于一处,于空中辟了一方门户出来。 那门户两尺宽、八尺高,一片漆黑里仿佛有光华闪烁。 幽冥烈坤犬缓缓站起身,空洞的眼睛自凤安澜身上挪到门户里,有些焦躁地抓着养魂树根部的枝杈。 凤安澜屏气凝神,摩挲了一下尾指上的青色印记,抬手虚抓,缓缓从那门户里拖了一个人出来。 那人一袭火红色的宫装,甫一出现,便映红了境中境的天。 天际,火红的云涌动。 带着无边魔意瞬间席卷直凤安澜头顶。 百里长空拂袖撑起一道金白色火焰屏障,不温不火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封黎尊主何须遮遮掩掩? 天际火云缓缓化作一张王座。 裹在漆黑法袍之下、看不清面目的修士凭空现于王座之上,手执玉箫轻笑:百里上尊不知要以何款待本尊,不如一遭亮出来,本尊赶时间。 凌霄尊主嗤笑:小凤梨,你可是愈发会摆谱了。 王座上的黑袍修士正是幽冥宗大长老封黎尊主。 封黎尊主闻声看向凌霄尊主,不咸不淡的道:原是凌霄师叔法架在此,本尊失礼了。 口中说着失礼,凤元九可完全没听出半分歉意来。 凤元九趁着大佬们尚在做场面上的寒暄,直接动念将双眸紧阖、恍若假人一般的小舅舅挪到神火罩内,送到了幽冥烈坤犬身畔。 人傀被送至远古凶兽身边,封黎尊主也不以为意。 微微偏头,隐在斗篷后端量了凤元九一眼,封黎尊主低笑道:百里上尊和凌霄师叔盛情难却,本尊便不客气了。 话落,封黎尊主玉箫竖于唇边。 恋耽美 ——(100) 一曲箫声起。 自云层中走出两位修士,自行分作两边。 眉目与康玄一有五分相似那位,手执一方宝鼎,直奔凤元九而去;与晏修远像了八分那位,峨冠博带,手执古卷,漫步走向了凤安澜。 凌霄尊主见状冷笑。 无边魔意翻涌而起,万千魔头应箫声而起舞:小凤梨话说的漂亮,便叫本尊看看你手上功夫是不是也这么漂亮。 封黎尊主隐在黑色长袍里微微颔首,曼声道:必不叫凌霄师叔失望。 说完,封黎尊主转头看向百里长空,不紧不慢地道:百里上尊大可不必谨守玄门规矩,只管与凌霄师叔一同赐教便是,本尊是真的赶时间。 百里长空颔首。 拂袖间,万丈金白色火海卷向天际王座:封黎尊主无需多虑,贫道素来只跟规矩人讲规矩。 大战一触即发,仿佛无人发现。 神火罩内,被凤元九送至幽冥烈坤犬身畔的凤如玉缓缓挣开紧阖的双眸,幽幽地看向了被凌霄尊主护在身畔的凤元九。 作者有话要说:  封黎,《每天都想弄死我爱徒》的爱徒,感兴趣可以移步专栏先收藏一个哦!~ 第143章 弑亲神器 凤如玉盯着凤元九,犹如盯着世间最美味的猎物。 凤元九恍若未觉。 全副心神似乎全投注在了外公凤安澜身上,忧虑之色溢于言表。 此刻的凤安澜太虚弱了。 自把凤如玉从封印里放出来,他的精气神就明显萎靡了下去,眉宇间染满了疲态。 自戮天凤,到底太伤根本了。 饶是他家外公立时吞了蕴神丹趺坐入定开始稳固伤势,眉宇间依然挂着浓郁的易碎感,就好像一盏风一吹就会破了的美人灯。 就十分的惹人忧心。 凤元九动念搜遍栖凤台藏宝库,也没能找到一颗养魂果,难得生出一丝悔意早知他家外公对自己能这么狠,竟把他小舅舅封印于自身,他该嘱咐赤玉把养魂果给他家外公留一颗的。 然而,太上老君也炼不出后悔药,鸿均道祖临世也不能精准的逆转时空。 养魂果被赤玉那个败家小狐狸都给了蒙焱就是都给了 等等! 凤元九盯着凤安澜尾指上的青色印记,眼睛微微瞪大,那印记 不不,绝对不可能! 那可是不可一世藐视众生,凉薄自私没有人性,最重要的是道行深不可测的狐主,怎么可能! 肯定不可能! 一定是天上三位大佬干架干的太过激烈,搅乱了栖凤台的灵机,扭曲了栖凤台里的光影,致使他出现了幻觉。 幻觉个鬼!这是你的随身洞府,加持了父王的境中境的随身洞府,就算灵机暴/乱,你这洞府之主也不可能出现幻觉好吗!躲在灵兽袋中沉寂多年的涂成陆突然于识海中出声,归来就是被关久了一身精力无处发泄的暴躁腔调。 凤元九一愣,旋即于识海中恭喜涂成陆:恭喜六哥成就洞玄。 全赖九弟能干。凤元九的识海里,涂成陆的小狐狸印记翘着六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洋洋得意地甩了几下,就开始上蹿下跳爬凤元九肩膀,九弟啊,快把我放出去,让我瞅瞅那让你觉得自己生了幻觉的大热闹! 这一个一个的,怎么就这么爱蹲他肩膀呢! 凤元九的元神之体抬手,捏着脖颈把蹲到他肩头的小狐狸扯下来,往识海深处一抛,慢悠悠地道:那热闹可大了,我怕六哥不敢看。 小狐狸沉到识海深处,捞了一颗灵魂石,浮到水面,把灵魂石丢到凤元九元神之体身上:笑话!满狐部去打听打听,就没有我不敢看的热闹! 凤元九轻笑:狐主的热闹你也敢看? 不是,已经认爹了啊,你还管父王叫狐主?小狐狸拖着六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识海上飘,兴致勃勃地八卦,你说的那热闹该不是你跟父王反目成仇的戏码吧? 凤元九嗤笑:没睦过,哪来的反目成仇?不过是斩断了因果,两厢安好,谁也不耽搁谁问长生罢了。 小狐狸咂摸了一把这话里的意味,嘿然一笑:是亲父子了。怪道父王最是打紧你,原来是九弟最像父王。 这话听着真是像极了夸奖。 凤元九白了小狐狸一眼,透过神念分/身看了一眼栖凤台里的光景,心念一动,俯视着小狐狸笑道:外界热闹正盛,我且先带六哥去看热闹。 小狐狸被凤元九笑得炸起了脖颈上的毛:别叫六哥,别笑,我瘆得慌! 凤元九元神之体扬手虚抓,将小狐狸的脖颈捏在掌中,慢悠悠的道:就没有我六哥不敢看的热闹,我六哥无所畏惧。 小狐狸四肢短腿蹬成了风火轮:你先说这遭你想让我做什么! 凤元九轻笑:带你去看热闹而已,六哥怕什么? 小狐狸白眼翻上了天:怕你坑我。 凤元九忍俊不禁。 捏着小狐狸的脖颈不紧不慢地摇晃了几下,动念把装小狐狸的灵兽袋挪进栖凤台,笑着道:六哥且安心,我不过是想请六哥顺便帮我搜罗一下洞府,找找我洞府里的那些不曾发现的天地灵物,于六哥而言不过是动动鼻子溜溜腿的事儿罢了。 听起来好简单,但是 他就知道! 涂成陆甫一从灵兽袋里出来,便被暴/乱的灵机冲了一个趔趄,抬头一看混战一团的三位大佬,顿时跳脚:凤元九!真是枉费了我们一场主奴兄弟情,再信你我就 咦?咦?咦?小狐狸张牙舞爪地骂到一半,突然怂着鼻子不要命地冲向了凤安澜。 凤元九一惊。 唯恐小狐狸惊扰了凤安澜,又怕百里长空腾出手来一巴掌拍死小狐狸。 凤元九忙不迭动念,瞬移至凤安澜身侧,探手捏住了小狐狸的脖颈:这么横冲直撞地,不要命了? 哎!九弟,天狐果!咱外公身上有天狐小狐狸正兴奋地用两只前爪比划着天狐果的形状,突然瞪大眼睛,化身成丈高的六尾狐,强行将凤元九以及趺坐在侧的凤安澜护在了身下。 凤元九顺着翻转的天地往上看。 便见得一柄火焰长剑穿过五光十色地法术破空而至,带着不可挡的气势刺进了小狐狸脖颈里。 热腾腾的血瞬间喷射而出,染红了小狐狸头顶金灿灿的毛,染红了凤元九的眼。 小狐狸反手一爪子拍断了火焰长剑,龇牙咧嘴:我就说你一叫我六哥准没好事儿! 凤元九眨眼。 血和着泪从眼角滑落,凤元九掌心氤氲着木、水两属性的灵气捂着小狐狸脖颈上血流如注的剑伤:这是我的洞府,万事不过是动念之间,你喊一声就完事儿,偏替我挡剑惹我愧疚,还是诚心想让我沾因果,阻我道途? 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那可是以精血与元神凝炼而成的血魄剑,乃是刺杀至亲之利器。 漫说是合体初期,便是凤安澜那般合体期大圆满的人物,挨了至亲这一剑也得去了大半条命。 涂成陆挥爪子拍掉凤元九的手,骂骂咧咧:你说的可太对了!你不知道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吗?一个从未在父王膝前侍奉过的人,偏偏最得父王钟爱,又是境中境又是祖神秘地的!最关键的是,明明是个五灵根,偏偏比我修炼速度还快,我不阻你道途阻谁道途? 你可快省省吧!不是当撒谎精那块料,就少跟我胡诌白咧。 凤元九动念,以栖凤台的界力化出一贴创可贴,贴在小狐狸脖颈上,简单粗/暴地暂且堵了那血流不断的伤口,循着被小狐狸击飞的那截断剑望过去。 只见那断剑尚未落地便已然化作一团血影,正朝着不知何时冲过禁制,走出神火罩,来到他们五丈之外的小舅舅凤如玉飞过去。 凤如玉一袭火红的宫装曳地,发髻高耸,眉目一如他印象里的英气,眼神却木然得仿若一潭死水,没有了他印象里的半分灵动。 整个人就暮气沉沉地,甚至不如那团血影灵动。 血影仿佛有意识一般,飞至凤如玉身前便自行落入凤如玉手中,化作了一柄长剑。 那长剑与方才刺伤小狐狸的长剑别无二致,与凤元九曾经在凤氏一族叛门的独臂长老所画出的水镜里看到的,他家小舅舅站在重伤的外公身畔时手中所持的滴血长剑也别无二致。 凤元九神色冷凝。 捏诀引水冲去脸上的血,血色的世界复归清明。 凤元九动念瞬移至小狐狸身前,将小狐狸和趺坐入定的凤安澜护在身后,皱眉唤了一声:小舅舅。 凤如玉手提长剑,木然地立在那里,仿若一尊丢了魂儿傀儡,一点反应也没有。 凤元九心中有数。 皱眉轻叹一声,动念想将在他身后聒噪着让他赶紧跑的小狐狸涂成陆塞回灵兽袋里,却没能成功。 涂成陆用爪子摸摸把界力撑成了瘤子状的血包,接着嘚嘚嘚:没用!我脖子里还有他半截血魄剑呢,哪儿也去不了。 血魄剑。 凤元九视线定在凤如玉手中长剑上,问:怎么讲? 涂成陆摇摇晃晃。 仿佛有些支撑不住庞大的身型,摇身化作一尺大小,缩到凤安澜身畔,有气无力地哔哔:血魄剑就弑亲神器,追魂利器。你中剑十有八九得道消神散,我中剑那就得跟他来个你死我活。 少乌鸦嘴,谁也不能死。 这手段,必不是他小舅舅的手段。 凤元九神念锁定在凤如玉身上,细细探查凤如玉手中长剑,血煞宗的秘法? 涂成陆似乎愈发虚弱,叨逼叨的声音都小了不少:嗯,血煞宗那些魔崽子净搞这些缺大德的东西了。 凤元九颔首。 动念在凤安澜和小狐狸身外连布了三层禁制,指尖拂过锁骨,七绝琴现于怀中。 凤元九抱琴席地而坐,轻抚琴弦。 天地之音悠然而起,仿佛搅扰了悠扬的箫声。 九天之上,与凌霄尊主、百里长空斗法的那两个修士捏诀的动作霎时一滞。 大佬斗法,一个疏忽便关乎胜负生死。 凌霄尊主与百里长空自然不会错过这番良机,立时趁势而上,以期一举送那两位明显被炼成了人傀的修士解脱。 血红的王座上,隐在黑袍里的封黎尊主轻笑一声,玉白的手翻转玉箫,指尖慢条斯理地轻敲玉箫,发出一串悦耳敲击声:凌霄师叔、百里上尊,承让了。 封黎尊主话音方落。 凤如玉突然身化一道血色残影,持剑刺向凤元九。 凤元九早有防备。 指上动作一转,悠悠琴音霎时化作金戈铁马。 似有千军万马自他脑后法相天地中奔驰而出,直冲凤如玉而去。 与此同时,琴音化细丝成千万缕。 随着千军万马缠向身化残影的凤如玉。 血色王座上,封黎尊主掌中玉箫轻晃。 千军万马中冲杀的残影霎时一分为二,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分别冲向了凤元九和凤安澜。 两道残影所过之处。 琴音所化细丝尽断,千军万马尽殁,凤元九布下的禁制仿若如无物。 两道残影仿佛入了无人之境,眨眼间便到了凤元九和凤安澜近前。 残影化作人形。 如若双生的两个凤如玉,同时提起手中长剑,同时神色木然地刺向了凤元九和凤安澜的面门。 第144章 劫后余生 变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众人皆没反应过来。 凌霄尊主和百里长空正要送被封黎尊主炼成人傀的昔日故人们上路,待分神出来已是来不及。 凤安澜自戮天凤,正是娇无力的时候,无力反抗。 凤元九自恃他乃洞府之主,笃信于栖凤台内无人能伤他,待他反应过来时,长剑已经指到了他面门上。 再往前送上一尺,便会贯穿他的识海。 凤元九抱着七弦琴,飞身后退。 指尖琴曲立时从《缚仙》转为《封魔》。 琴音带着肃杀,化作金色牢笼从天而降,直罩两个凤如玉头顶。 牢笼临头,两个凤如玉恍若未觉。 手持血色长剑,执着地执剑刺向凤元九与凤安澜,自是被琴音所化的金色牢笼罩了个正着。 血色长剑斩在金色牢笼上,金色牢笼完好无损。 凤元九略松了一口气,指间琴曲不断,又为两个凤如玉各加了三层牢笼。 云端王座上,封黎尊主轻笑一声,旋转掌间玉箫,不紧不慢地对着凤如玉隔空一点。 两抹墨色光华,自玉箫中飞出。 如星光,似飞虫,转瞬便没入了两个凤如玉的眉心。 两个凤如玉霎时仿若变了一个人。 木然的眼底同时染上嗜血的光华,眼睛死死盯着凤元九和凤安澜,缓缓地举起手中血魄剑。 人剑合一,竟然是人剑合一! 穿着火红色曳地宫装的凤如玉,与手中血魄剑合二为一,化身一柄血色巨剑,穿过金色牢笼猛然刺向了凤元九和凤安澜。 与此同时。 云端王座上,隐在黑袍里的封黎尊主,轻晃腕上银铃。 伴着清脆的铃音。 十八盏美人灯凭空而现,分作两组绕在凤元九和凤安澜身畔,缓缓旋转,摇曳生姿。 九盏美人灯成一阵,困住了阵中人,杀机暗藏。 美人阵中看美人,美人阵美妙绝伦,但绝算不上赏心悦目。 凤元九指尖悬在琴弦上,一动不能动。 眼睁睁看着血色长剑穿过窈窕美人灯直逼他面门,两世为人,凤元九头一遭切切实实体悟到了将死之不甘。 不甘于孜孜以求两世的长生大道,在只差临门一脚之时就此断隔。 不甘于被迫引颈受戮,殒落于沦为他人傀儡的至亲之手。 不甘于两世觅得一道侣,却不能携手共长生。 不甘于 识海中,金色琴魄光华大盛,洒下金色光华笼罩识海。 然而,上古神器也不能减缓血色巨剑逼近的速度。 冰凉的剑尖抵在额头,有温热的血顺着眉心滑落。 恋耽美 ——(101) 凤元九盯着眼前一片血色,死马当活马医,迭声疾呼:小舅舅!凤如玉! 血色巨剑毫无反应,来势依然不减。 眼见便要落得个道消神散的下场,兀然有清风自来,拂过耳畔,卷上血色巨剑,就那般悄无声息地绞散了血色巨剑,吹散了牵手围困凤元九的美人灯阵。 煞气逼人的血色残影四散,似真似幻的美人皮随风摇曳。 仿佛极力地要冲向九霄,却又被那温柔至极的清风禁锢在三丈见方的天地里,不得解脱。 凤元九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回神,忙不迭回头去看外公凤安澜,不禁被惊得破了清冷面具。 外公凤安澜依然在趺坐入定,膝头上趴着一只不知死活的小狐狸。 小狐狸不要命地咬在凤安澜尾指上,头顶一撮金毛耀着漫天法术,熠熠生光。 始终未曾露面的狐主涂冠玉,竟是不知何时入了栖凤台,长身鹤立,将凤安澜与小狐狸护在了身后。 涂冠玉左手掐着一柄血色巨剑端量了须臾,轻笑一声。 以血色巨剑漫不经心地扫过于风中摇曳的美人皮,涂冠玉微微扬起下巴,遥望云端王座上的封黎尊主,右手折扇轻摇,曼声道:封黎尊主如斯厚礼,本王便却之不恭了。 云端王座上,隐在黑袍里的封黎尊主微微坐直了身体,攥着玉箫,寒声道:狐主,别来无恙。 狐主涂冠玉颔首:劳烦封黎尊主惦记着,托封黎尊主的福,自落星湖一别,本王竟是又有些许感悟。 昔日,狐主涂冠玉与凤氏凤安澜破他九转回魂阵,夺走了他千挑万选出来的阵基。 他含怒万里追杀,直至落星湖上方得一战。 彼时,狐主涂冠玉与凤氏凤安澜联手,致使他折损了五具人傀,他甚至着了狐主涂冠玉的天狐幻心术,险些赔上性命,舍去半身精血才得以以血煞宗的秘术血遁而逃。 他虽然败北,但他确定当时狐主涂冠玉的伤势只能比他重,不会比他轻。 又怎会 封黎尊主垂眸俯视着护在凤安澜身前,风华绝代的狐主,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掌中玉箫:狐主既是无恙,不如将落星湖上那一场再重新做过如何? 狐主涂冠玉,摇扇一指空中正将两个人傀捆缚的凌霄尊主和百里长空,轻笑:封黎小儿,你未免也太托大了些。 封黎尊主指尖抚着玉箫上的孔洞,不紧不慢地道:倒也不是托大,只不过是本尊家大业大,不差几个人傀应战罢了。 能入封黎尊主法眼的人傀,至少也需得是洞玄真人狐主涂冠玉颔首,晃着被他禁锢在掌中的血色巨剑,嗤笑,看来你倒还真是携着这柄血魄剑,灭了不少宗门世家。 封黎尊主倒也不隐瞒,坦然承认道:玄、儒、灵、妖,应有尽有,狐主想要先与哪个过招?猿主如何?你们好歹也是比邻而居的老熟人了,当是对猿主的道行更熟悉些。 这话就嚣张了。 凤元九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米才养出了封黎这么一个为非作歹得十分明目张胆的疯批来。 想来封黎尊主疯批不是一天两天了。 狐主涂冠玉见怪不怪,闻言也不恼,不紧不慢地用折扇一指养魂树方向,曼声道:本王倒是不介意亲手送你去见你师尊,只可惜已经有人等不及了,暂时还轮不上本王找你算账。 提及他师尊,封黎攥着玉箫的手青筋毕露:狐主,废话少说,还是手底下见真章罢! 狐主涂冠玉摇头失笑:本王说了,暂且轮不上本王教训你。 说完,狐主涂冠玉便摇着折扇,饶有兴趣地品鉴起随风起舞的美人皮来。 凤元九微微皱眉。 饶是他与狐主只见过三面,却也知道狐主那脾气不是好相与的。 仇敌在前,甘愿将手戮仇敌的机会让给别人? 这就很不狐主了。 然而,不容凤元九探究出个所以然来,养魂树下便传来一声低吼,凶威响彻九霄。 狐主涂冠玉朗笑着招呼百里长空:小道士,开门放狗了! 百里长空拂袖将手执古卷的修士卷进太玄天袖了,与狐主涂冠玉对视一眼,动念收了困住幽冥烈坤犬的神火罩。 幽冥烈坤犬甫一冲出牢笼便足下生云雾,直冲云端。 云端王座上,隐在黑袍里的封黎尊主漫不经心地暼上一眼,便嗖然起身,咬牙切齿:幽、冥、烈、坤、犬! 狐主涂冠玉摇扇轻笑:正是以心魔为食的幽冥烈坤犬。 封黎尊主再不复方才的游刃有余,卷起王座便要跑。 狐主涂冠玉寒声道:进了本王的境中境,还想走? 封黎尊主遁逃无门。 手持玉箫俯视狐主涂冠玉,平静道:狐主,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封黎尊主真是贵人多忘事。落星湖上殊死一战暂且不提,今儿个本王只与你说人。狐主涂冠玉嗤笑,以折扇敲完掌中血色巨剑,随后挨个指过百里长空、凤安澜、凤元九和凤安澜膝头的小狐狸,凤如玉,本王的妻舅;百里长空,本王的邻居;凤安澜,本王的岳父;凤元九和涂成陆,本王之子嗣;还有被你用作阵眼来复活你师尊的凤妙歌,是本王的王妃。 狐主涂冠玉手中折扇轻摇,荡起一阵微风,直卷云端:封黎小儿,你说你与本王有无冤仇? 照狐主这么说,何止是有冤仇,这仇可结大了。 封黎尊主与狐主涂冠玉遥遥对视,却不待他辨别出狐主此番言论的真伪,便再无暇他顾。 幽冥烈坤犬裹挟着赫赫凶威杀至。 封黎尊主遁逃无门,只好硬着头皮应战。 凤元九仰头,看中空中恶犬战凶魔,犹豫了一瞬,问狐主:蒙焱师伯神魂极不稳定,他可能是封黎的对手? 狐主涂冠玉慢条斯理地收缴了封黎尊主那一十八个美人灯,轻笑:这天底下,除了伯玄复活,便也只有幽冥烈坤犬能彻底收拾了封黎那厮了。 凤元九皱眉:灵门第一尊主乃是凌霄尊主。 狐主涂冠玉嗤笑:凌霄花那是萝卜长在辈儿上了,真动起手来他搞不死封黎那厮。 你个老狐狸,藏头露尾的,一出来就编排我啊?凌霄尊主卷着无边魔意归来,拂袖间一群小魔头甩向涂冠玉。 涂冠玉摇扇扇走了张牙舞爪的小魔头,端量着被凌霄尊主困成了粽子的男修,漫不经心地道:本王哪句说的不是事实? 凌霄尊主一哂:那也是本尊不走他那邪门歪道,扯哪门子的萝卜长在辈儿上? 百里长空落在凌霄尊主身侧,盯着空中战做一团的恶犬和凶魔,慢条斯理的问:你们都看出来了? 狐主嗤笑:落星湖上那一战就看出端倪了,可惜叫他溜得太快。 先前提起幽冥烈坤犬和封黎尊主还个个谈之色变的,这会儿就又谈笑风生坐看恶犬斗凶魔了? 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吗? 凤元九视线在三位大佬身上打了个转儿,恭声问:还请祖师为弟子解惑。 凌霄尊主视线毫不遮掩地在凤元九和狐主涂冠玉身上打转儿。 狐主涂冠玉恍若未觉,摇着折扇,只管盯着天上那一场鏖战。 百里长空抬指一点。 以真火烧走了凤元九额头那一点剑伤里盘亘的血煞之气,不紧不慢地道:如若所料不差,这位封黎尊主并不是真正的封黎尊主。 啊? cosplay?双胞胎?被夺舍了?还是被穿了? 凤元九脑袋里闪过无数种揣测,种种不靠谱,只好抬眼看着百里长空,静待他家祖师进一步解惑。 第145章 望狐主知 百里长空并未让凤元九久等。 神念着落在狐主涂冠玉身上,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便不动声色地开口替凤元九解了惑:吾若所料无差,封黎尊主当是执念过深生了心魔,如今这位封黎尊主确切地说应该是封黎尊主的心魔。 心魔? 他两辈子修行,恐怕是修了一个假的仙途。 凤九州常识小白元九,发出源自灵魂的疑问:灵门尊主,心生心魔?这怕不是讲了个笑话! 凌霄尊主嗤笑:何止是心魔,若我猜的没错,封黎那疯子当是为了复活伯玄,甘愿让心魔成了主宰,是以本尊才说他那是歪门邪道! 让心魔成为主宰。 疯了吧!哦,凌霄尊主是管他叫疯子了。 凤元九难以置信,也难以理喻:那岂不是注定长生无望? 狐主摇着折扇,曼声道:自伯玄殒落之后,封黎求的本就不是长生。 老狐狸这话说的不假,封黎如今求的不过是伯玄复生。封黎那疯子凌霄尊主抬眼看空中战况,略微皱起眉,册那!那疯子竟敢修了心魔境,情况有些不妙啊! 百里长空微微色变,破天荒地皱起了眉。 狐主涂冠玉哂笑一声,轻摇折扇,摇出一阵清风,卷上云端,替幽冥烈坤犬挡了封黎尊主一下。 封黎尊主猝不及防,被挡个正着。 清风卷起漆黑的法袍,露出了封黎尊主的真面目。 封黎尊主眉目锋锐,眸色血红,肤色冷白。 暗红色长发随着清风飘扬,仿佛道道血色暗河于青空中徜徉,妖冶非常。 就特别不像个人。 凤元九扬眉:封黎尊主竟是妖族? 扯!狐主嗤笑一声,摇扇又送了一道清风上去给幽冥烈坤犬掠阵,慢条斯理地道,我妖族部众可没有这样的疯子。心魔境也敢修,今日更不能让他走了。 小狐狸,封黎那是修心魔境修的凌霄尊主简短地解释完,把捆成粽子的修士往凤元九身边一丢,且收好了,这玩意儿康玄一那小子稀罕。 凤元九垂眸端量了一眼粽子修士,眉心一跳这粽子的面相一看就是康玄一的血亲,堂堂灵门第一尊主,不信他没有随身洞府收这粽子,丢给他收着做什么! 凤元九拂袖想要将粽子修士还给凌霄宗主,然而,在他抬手的瞬间,凌霄尊主已经卷着无边魔意直冲封黎尊主去了。 封黎尊主以一对两个半,倒也不怵。 一柄玉箫竖于唇边,箫声阵阵,人傀源源不绝。 幽冥烈坤犬被人傀绊住了手脚,饶是有涂冠玉掠阵,一时半刻也冲不破人傀大阵。 封黎尊主腾出心神来应对凌霄尊主,还有心力撩狠话:多谢凌霄师叔屈尊赐教,百里上尊也无需继续观战了,一道过来就是,也好叫本尊打个痛快! 这可真特么的猖狂! 凤元九拂袖将粽子修士收进太玄天袖里,当即抱琴席地而坐,拨弄琴弦。 琴音起。 便听凌霄尊主嗤笑:小凤梨,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封黎尊主箫声一转,融进琴音里。 将琴音所化的金色牢笼自他头顶移向凌霄尊主,慢条斯理地道:狐主这点子风不过尔尔,百里上尊若是出手,本尊兴许还能多费些手脚。 凌霄尊主冷笑。 银月破法相而出,高悬于空中,群魔绕着银月成万魔大阵,围向封黎尊主。 狐主涂冠玉不紧不慢地摇着折扇,左一道清风,右一道和风,掠阵掠得有些漫不经心,还在那提点百里长空:小道士,你可别着了封黎那厮的道儿,收拾他有幽冥烈坤犬和凌霄花就够了,你的任务是守好了小凤凰和凤元九。 百里长空指尖轻击神火罩,以一声清越的龙吟扰乱了纠缠于一处的琴音和箫声,慢条斯理地道:贫道虽不及狐主狡诈多思,封黎这点子伎俩却也是能看明白的。 凤元九趁势拢住琴音。 抱着七绝琴起身,朝着百里长空微微欠身致谢,恭声道:还请祖师为弟子解惑。 百里长空神念一分为三。 一股神念锁定着空中这一场斗法,一股神念锁定在凤安澜身上,最后一股神念则是锁定了凤元九。 自家徒孙自家知道。 知道凤元九生于凤家长于凤家,入太清以来也是大半时间在修行,常识匮乏的很。 百里长空略一颔首,不咸不淡地道:封黎此番前来,目的不在凤如玉,而是在你外公。 百里长空拂袖,风淡云轻地拂开仿若于鏖战中不甚被击飞过来的傀儡,声音略冷,待他到得此处,他的目的就又多了一个你。 凤元九扬眉。 心念一转便明白过来:封黎尊主想捉外公与弟子去复活伯玄尊主。 百里长空颔首,仰头看了一眼天际遮云蔽日般的乌云,淡然道:封黎尊主机关算尽,不惜与天下修士为敌,为的就是复活伯玄尊主。他此番冒险前来自然只会是为了伯玄,只不过 只不过这一遭他注定要马失前蹄了。狐主涂冠玉曼声接过百里长空的话茬,终于把眼风落到了凤元九身上,问,康家那小崽子呢? 境中境虽然被我炼化,狐主到底也曾是境中境之主,他在何处,想来无需我言明,狐主只需动念便能知晓。凤元九面无表情地怼完狐主,一指空中翻涌的乌云,不咸不淡地道,凌霄尊主正与封黎尊主搏命,眼下并非闲聊是非的时候,望狐主知。 狐主涂冠玉指尖轻点折扇边骨,似笑非笑:凤上尊言之有理,本王受教了。 凤元九坦然颔首。 坐等狐主含怒将康玄一抓过来。 狐主涂冠玉竟并未如凤元九所愿。 依然不紧不慢地摇着折扇,仿佛丝毫未动怒一般,然而,那双含笑的眉眼却染上了一丝冰冷,抓着血色巨剑的手也隐有化作兽爪的迹象。 百里长空瞥了狐主涂冠玉一眼,不咸不淡地提醒:老狐狸,你别发疯。 狐主涂冠玉莞尔。 兽化瞬间消失,莹润如玉的手摇着折扇,涂冠玉遥望空中翻涌的乌云,曼声道:小道士放心,本王还要给幽冥烈坤犬掠阵,暂且没有闲心管教不肖子孙。 恋耽美 ——(102) 凤元九毫不遮掩地翻了个白眼,发出一声嗤笑。 百里长空哭笑不得。 屈指弹出一团金白色真火烧在狐主涂冠玉手上,赶在这对陌路父子窝里反之前,接上了方才的未尽之言:老狐狸说的没错,这一遭封黎尊主打错了算盘,少不得要付出些代价了。 何止代价?狐主涂冠玉不紧不慢地摇着折扇,冷笑,他敢修心魔境,今日至不济也要把他这一身道行留下。 百里长空颔首:这是自然。 心魔境? 个个大佬都要提一嘴,很凶残? 既然很凶残,还用讨论大白菜的语气讨论修了心魔境的封黎尊主,合适吗? 凤元九嘴角微不可查地一颤,问百里长空:祖师,何为心魔境? 空中斗法趋于白热化。 百里长空将一缕神念锁定在凌霄尊主身上,风淡云轻地道:灵门修士渡己求大自在,无执念缠身自然便没有心魔。即便偶尔心魔滋生,也会沦为灵门修士修行的养料,绝无成长的可能。直至七千年前,血煞宗宗子胆大妄为养心魔为己用,辟法相天地供心魔修行,最终将心魔与法相天地凝练成境,是为心魔境。 凤元九皱眉:如此说来,心魔境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方小界,当不足为虑。 百里长空摇头,轻叹:起初九州修士亦皆如你所想一般,认为心魔境不足为虑。直至六千年前,有一天魔宗长老修炼心魔境遭到心魔反噬,被心魔侵占法体,迷失心志后,连屠灵门六宗门妖族两部之后,又杀上剑神山,才被紫霄剑派五剑使合力诛杀。 这是走火入魔?凤元九有些不确定。 起初世人皆以为天魔宗这位长老是走火入魔。百里长空轻叹,直至后来修炼心魔境的修士相继遭到心魔反噬,我九州修士才重视起来,天机阁法会上经过几番商讨,最终将心魔境列为了禁法。 既然能被玄、灵、儒、妖各门大佬共同认定为禁法,想必那心魔境必不简单。 凤元九动念笼罩整片青空,盯着封黎尊主所施展的术法,面无表情地问:如此说来,封黎尊主如今是遭了心魔反噬? 百里长空摇头。 狐主涂冠玉冷笑:封黎那厮哪里是遭了心魔反噬?他是以身饲魔,主动让贤给了心魔。 凤元九皱眉:这又有何不同? 狐主涂冠玉斜睨凤元九一眼,曼声问:你与康家那小崽子两心相悦,心甘情愿举行合籍双修大典,能跟被康家那小崽子强取豪夺一样? 艹(一种植物)! 凤元九肝火上升,十分想跟狐主涂冠玉正面battle。 然而,不待他开口,狐主涂冠玉已然卷着一缕清风,踏空而行,转瞬便走入了遮天蔽日的乌云里。 翻涌的乌云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霎时一静。 有清风拂开乌云,重现朗朗晴空。 有临空银月光芒大盛,群魔霎时俯首拜服。 有封黎尊主手持玉箫,立于万魔阵正中,箫声一曲连一曲,却未能唤得人傀为他而战。 有足有三丈高的九尾天狐悄然临世,俯瞰着众生,挥出一爪,抓碎了围困幽冥烈坤犬的人傀大阵。 有幽冥烈坤犬冲出人傀大阵,张着吞天之口冲向封黎尊主。 这一切,皆发生于电光石火之间。 凤元九眨了一下眼。 再去看时,青空之上已经没了封黎尊主和狐主涂冠玉的身影,唯有凌霄尊主隔着一群没头苍蝇似的乱窜的人傀,眼神冰冷地盯着神魂于虚实之间飘忽不定的幽冥烈坤犬。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儿上,收一收专栏里的预收嘛! 《盘到的男神他不对劲》《假少爷的正确打开方式》《每天都想弄死我爱徒》《旁支嫡子重生记事》 那么多,去看看嘛!~ 第146章 独冥妖主 凤元九神念笼罩栖凤台,再三确认。 青空之上,确确实实只剩下了手持魔幡的凌霄尊主,隔着仿若无主的人傀和神魂虚实不定的幽冥烈坤犬在对峙。 那不可一世、令诸多修士闻风丧胆的封黎尊主就这么殒落了? 狐主呢? 那个轻世傲物的老妖又去了哪里?总不会是跟封黎尊主同归于尽了罢! 简直不可置信! 同归于尽这种事太不狐主了,然而,事实却又摆在眼前。 连母亲凤妙歌帮他从狐主手中算计来的境中境,都没有以往那一丝似有若无的滞涩了,这只能是狐主彻底放弃了境中境,抑或是狐主道消神散了。 康百科全书玄一还在紫星烨草中打转儿。 凤元九只能将求知的目光投向百里长空:祖师,狐主他 百里长空拇指轻轻抚着掌中神火罩,目光锁定在青空之上,沉默了须臾,才道:我只知狐主在护送你外公与母亲回太清的途中,身受重伤,详情你外公尚未来得及细说。 狐主身受重伤? 那他是怎么做到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栖凤台里,还算计死了封黎尊主的? 凤元九脑袋里有十万个为什么,然而,他家祖师百里长空已然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青空中的对峙上,无暇他顾了。 凤元九暂且按捺下心头疑惑,同样将心神投注在云端。 青空之上。 那一群人傀还在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凌霄尊主烦不胜烦,拂袖间将那些人傀捆了个结实,跟下饺子似得丢到养魂树下堆成了山。 清空了战场,凌霄尊主指间缭绕着魔焰,阴冷地看向幽冥烈坤犬:独冥妖主,别来无恙。 幽冥烈坤犬恍若未闻。 身躯庞大的恶犬垂首立于云端,一双空洞的凶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交叠按在一处的两只前爪。 凌霄尊主指间魔焰愈盛,冷声问幽冥烈坤犬:独冥妖主,可还记得昔日之约? 幽冥烈坤犬幽幽地抬起头,空洞的凶睛转向凌霄尊主,停顿了一瞬,复又垂下头,盯着自己交叠按在一处的两只前爪,慢吞吞地问:汝又待如何? 凌霄尊主指尖弹动,紫色魔焰随之跳跃,曼声道:不待如何,只是想践行昔日之约罢了。 嗤! 幽冥烈坤犬从鼻孔里呼出一个短促的气音儿,像极了嗤笑。 凌霄尊主把玩着掌中紫色魔焰,盯着幽冥烈坤犬微微眯起眼:独冥妖主,这是何意? 幽冥烈坤犬空洞的凶睛微不可查地一翻。 直接无视凌霄尊主,垂下头颅盯着它交叠在一处的前爪仿佛思量了片刻,突然矮下庞大的躯体,趴在云层里,将下颌压在前爪上,闭上眼,做出了一副预备打个盹儿的姿态。 凌霄尊主: 一腔战意尽数抛给了瞎子,就挺憋屈,然而,碍于幽冥烈坤犬那辉煌的战绩,他又不敢轻举妄动。 尚且不能确定封黎尊主死活。 百里长空不敢擅离凤安澜与凤元九左右,唯有分出身外化身瞬移至凌霄尊主身侧,细细端量过幽冥烈坤犬,眉梢轻动:独冥妖主,五千年过去了,过往的恩怨是非也是时候了结一下了。 幽冥烈坤犬闻声轻轻动了一下头颅,微微撩起一边眼皮子,露出一道眼风扫向百里长空的身外化身:百里上尊。 百里长空的身外化身微微颔首:正是贫道。 百里上尊欲如何了结过往恩怨?幽冥烈坤犬微微抬起头颅,一双无神的凶睛着落在百里长空的身外化身身上,慢吞吞地问,再封印一次本王的记忆,再沾上一世因果?还是终于舍得让凌霄小儿践诺,今后日夜与本王为伴了? 凌霄尊主脸色一黑,拂袖间,一片紫色魔焰烧向幽冥烈坤犬:无需日夜为伴,当日那契约又不是无解,你我只留一个便是! 魔焰滔天,瞬间席卷至眼前。 幽冥烈坤犬慢吞吞地打了个呵欠,便于身前立起一堵高墙,挡住了烈烈魔焰:五千年不见,汝也从初入魔宗的黄口小儿一跃成为魔门第一人了,怎的还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独冥妖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偏好逞口舌之力了?凌霄尊主冷笑,魔幡轻晃,晃出万魔哀嚎,恩怨积攒了数千年,咱们还是闲话少说,直接手底下见真章罢! 嗤! 幽冥烈坤犬又从鼻孔里呼出一个短促的气音儿,一双空洞的凶睛嫌弃地略过凌霄尊主,转向百里长空:百里上尊,汝亦如此做想,要随凌霄小儿胡作非为? 胡作非为? 以暴虐凶残成就凶名,称霸万魔窟底亿万年的幽冥烈坤犬,竟然说凌霄尊主的约战是胡作非为? 这就十分值得细品了 百里长空心念一动,抬手抓住凌霄尊主摇动魔幡的腕子,不紧不慢地问幽冥烈坤犬:独冥妖主有何见教? 幽冥烈坤犬重新将下颌搭回前爪上,慢吞吞地道:见教谈不上,吾只陈述事实。五千年前,百里上尊为助凌霄小儿毁诺,不惜甘冒奇险毁吾肉身封印吾之记忆送吾入世修行,今日机缘巧合,吾得以恢复记忆,吾纵观六世过往,百里上尊饶是身染累世因果亦不曾有悔,回护凌霄小儿之心一如当年,可对? 凌霄尊主抿唇,欲言又止,顺着百里长空的力道缓缓放下了魔幡。 百里长空恍若未觉,依旧攥着凌霄尊主的腕子,与幽冥烈坤犬对视了一瞬,坦然颔首:贫道做事,从不沾一个悔字。 幽冥烈坤犬点点硕大的头颅:百里上尊之品行,天下修士有目共睹。 凌霄尊主:???昔日那一言不合就撕人的恶犬,这是在给臭道士拍马屁?! 百里长空的身外化身捏着凌霄尊主的腕骨,慢悠悠地弯起嘴角,笑了:独冥妖主谬赞了。 这一句自谦说完,百里长空便闭紧了嘴,再不肯赘言。 幽冥烈坤犬翻动无神的凶睛,翻了一个无神地白眼,交叠在一处的前爪往怀里一拢,慢吞吞地道:以百里上尊之品行,当不会坐视故人之子罹难而不施以援手,可对? 百里长空扬眉,但笑不语。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幽冥烈坤犬就是有求于他,所求为何他也有了些许揣测。 悬着的心一下子就稳了。 凌霄尊主又不是傻的,自然也看出了幽冥烈坤犬的意图。 当即将手中魔幡一收,凌霄尊主老神在在地看着幽冥烈坤犬嗤笑:独冥妖主,咱们旧日恩怨尚未了结,你便要让臭道士应你所请可不厚道。 幽冥烈坤犬这下连鼻孔里的气音儿都没给凌霄尊主,只用一双空洞的凶睛盯着百里长空,静待他回应。 一介凶名赫赫的凶兽,就这般与玄门第一人比起了耐心。 玄门修士讲究出世渡真。 能修成玄门第一人,百里长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况且他稳操胜券,便更不急了。 幽冥烈坤犬历经六世轮转,虽然也磨去了不少凶性和急躁,可到底是心有所求又身负重伤,最终还是它先败下阵来。 神魂之体越来越难以维持在实体状态,幽冥烈坤犬终于慢吞吞开口唤了一声:百里上尊。 这一声满布沧桑。 百里长空指尖轻敲神火罩,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含笑道:独冥妖主,请讲。 幽冥烈坤犬前爪又往肚腹下缩了一下,旋即朝着百里上尊微微垂下硕大的头颅,言语中没了一介妖主的倨傲,反而带上了毕恭毕敬:弟子蒙焱拜见师祖。 这一拜,是认了他第六世的身份。 认了第六世的身份,那便是舍弃了他前五世的所有,斩断了他身为远古凶兽的所有因果。 百里长空虽然早有所料,但当幽冥烈坤犬当真朝他跪拜之时,他依然不免露出一丝意外。 平静无澜地目光着落在幽冥烈坤犬身上,审视良久。 百里长空明知故问:独冥妖主这是何意? 他与百里长空、与凌霄尊主之间的恩怨纠葛,绵延五千年之久,着实难以辩清孰是孰非。 说是生死之仇,也算得。 此时,百里长空没有一口回绝,幽冥烈坤犬便知道他所求之事有门儿。 幽冥烈坤犬当即不再犹豫,跪伏在地摇身化作一身着青衣眼蒙青纱的修士,再次叩拜:弟子蒙焱拜见师祖。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但不得不说,这竟是最好的结果解了困扰凌霄尊主五千年的麻烦,他不必再多沾一世因果,凤元九也保住了待他恩深意厚的蒙焱师伯。 百里长空垂眸看着朝他虔诚叩拜的清瘦修士,不咸不淡地问:你可想好了? 蒙焱额头碰触手背:弟子无悔。 百里长空未置可否,又问蒙焱:我如何信你? 蒙焱维持着叩拜的姿势,不紧不慢地道:弟子愿择选一人立主奴之契约。 百里长空眉心微跳甘愿立主奴之契,所求必定不小。 百里长空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神火罩,于阵阵龙吟中沉吟了稍许,又问:你可有所求? 蒙焱终于抬头,隔着青纱盯着百里长空举起双手,捧着先前被狐主掐在掌中的血色巨剑,平静道:只求祖师赐如玉一条生路。 生路? 被封黎尊主的心魔活练成人傀,甚至全身精血都被抽离炼成血魄剑的小舅舅还有生路可寻? 沉默吃瓜的凤元九嗖然抬头,盯着青空中,被一双干瘦的手捧在掌心里的血色巨剑,扬声问出了心中所惑:小舅舅还有救? 第147章 讨价还价 凤元九的疑惑,无人解答。 百里长空的本尊与身外化身的视线,尽皆着落在蒙焱捧在手心里的血色巨剑上,久久未语。 凌霄尊主则完全冷了脸色,指间魔焰重燃,阴森森地盯着跪拜在云端的清瘦修士,冷声道:不可能。 蒙焱双手托着血色巨剑,隔着青纱盯着百里长空,一言不发。 百里长空长叹一声:独冥妖主打得好算盘。 蒙焱微微垂首。 恋耽美 ——(103) 隔着青纱凝视掌中血色巨剑,不卑不亢地道:俗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师祖今日赐如玉一条生路,便是天大的功德,不知能抵消多少六世累积下来的因果业力。 凌霄尊主冷笑:臭道士若是应了你,不知要耗损多少心神,折损多少道行! 蒙焱指腹轻抚掌中血色巨剑,似是安抚至爱一般,动作温柔至极:昔日,师祖甘愿为凌霄尊主背七世因果,今日,弟子只求师祖耗损几分道行给如玉一线生机。师祖如此犹豫不决,可是不愿? 百里长空未置可否。 蒙焱继而又道:素闻凤氏安澜,与师祖关系甚笃。今日一见,恐怕传闻也不见得都是真的,至少在师祖心里,凤氏安澜不及凌霄尊主要紧。 凌霄尊主脸色愈发难看,指间魔焰化作一头三头恶犬,直冲蒙焱而去:少拿这些话来裹挟臭道士,今日便是傻凤凰自趺坐中醒转,也不会叫臭道士耗损心神折损道行去救凤如玉。 蒙焱微微低头,青色飘带随之轻晃,晃出一道无色屏障将三头恶犬拦在了一丈之外:若非凤氏安澜伤重闭了死关,如玉着实等不到他伤愈,本王也无需与百里上尊做此交易。 凌霄尊主眉心轻跳。 收起的魔幡再次现于掌中,凌霄尊主以魔幡遥指蒙焱:这般交易,不做也罢! 蒙焱微微偏头,隔着青纱面无表情地看向凌霄尊主,不咸不淡地道:交易与否乃是百里上尊之事,凌霄尊主怕是做不了主,望凌霄尊主知晓。 言外之意,没你的事,就闭嘴吧。 凌霄尊主怒极而笑。 法相天地中,万魔涌动,掌中魔幡随之猎猎作响。 在凌霄尊主一言不合就要与蒙焱开干之前,百里长空终于拿定主意,开了尊口:你所求之事,贫道可以允你,但却不能是现在。 蒙焱眉心微皱,将掌心里的血色巨剑往高举了举:望师祖知晓,如玉并不能等很久。 百里长空缓缓摇头。 神念即便锁定在了血色巨剑上,也没有去接:你知晓如玉与贫道之渊源,便当也知晓贫道必不会坐视他以身合道。然而,贫道不止是贫道,还是太清执掌,如今天下大劫已至,我门下弟子尽在劫中,贫道需得将一应事务安排妥当了,方可兑现应允你的承诺。 蒙焱沉默了须臾,问:师祖安排门内事务需得多少时日? 百里长空掐指,略作推演,道:少则三五载,多则二十载。 蒙焱皱眉。 缓缓攥紧光华逐渐黯淡的血色巨剑,轻声道:师祖,如玉至多能坚持一载。 百里长空垂眸。 指尖点着神火罩上游弋的龙纹,不紧不慢地道:独冥妖主寿命悠长,自远古存活至今,必然知晓许多我等后进之辈不得而知的秘法。 蒙焱眉峰轻跳,攥着血色巨剑没吭声。 凌霄尊主已然平静下来。 听出百里长空的弦外之音,立时附和道:就是这么个理儿。独冥妖主寿与天齐倾,道行与海齐深,必然有法子为凤如玉续命至臭道士料理完门内琐事。 蒙焱兀然轻笑:五千年过去,师祖与凌霄尊主默契依旧,真是令人欣羡。 凌霄尊主哂笑:五千年过去,独冥妖主倒是会说话了不少。 蒙焱不咸不淡地道:本王历经六世轮转,总能学会些人类的尔虞我诈,不然又怎敢与百里上尊谈交易。 凌霄尊主嗤笑。 蒙焱将血色巨剑抱在怀里,微微偏头,隔着青纱望向依然护在凤安澜与凤元九身侧的百里长空:师祖,你我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五千年的纠葛,让我们相知甚深,说的再多,你也知我有所求,我也知你不会让凌霄尊主践诺。 说到这,蒙焱微微弯起嘴角,轻笑,既然两厢合作是必然,这般暗打机锋也没甚么意思,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免得凭白耽搁功夫。 百里长空抬眼,与跪坐于云端的清瘦修士遥遥对视一瞬,颔首:你这话说得倒是敞亮。 蒙焱轻抚怀中血色长剑,像是在安抚:既如此,还请师祖划下道来,但凡我能做到必不推辞。 心照不宣的事挑明了。 百里长空便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直言道:贫道方才也说过,贫道不会坐视如玉以身合道而不理。眼下的难处只在一个时间,若要解决却也不难。 蒙焱微微垂首:请师祖赐教。 百里长空颔首,不紧不慢地道:要么你自寻妙法为如玉续命至贫道料理完门内之事,要么贫道立时卸任救如玉,由你辅佐贫道之继任坐稳太清执掌之位。 蒙焱抱紧血色巨剑,沉默了良久,缓声问:弟子需得如何辅佐太清下任掌门,还请师祖明言。 笑意爬上百里长空的眼尾,衬得他那清隽的眉眼愈发慈和。 百里长空眉目含笑,指着凤元九,不紧不慢地道:只需独冥妖主兑现承诺,认贫道之继任为主即可。 !!! 凤元九震惊三连,让他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吃瓜群众,勿cue不好吗! 怎么就不等他劝祖师打消传位给他的念头,祖师就直接指定他为下任掌门了,还要给他指定这么一尊大佛做他的灵兽 就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啊! 凤元九以面无表情遮掩内心震惊。 循着骤然加身的杀意望过去,正对上蒙焱师伯脸上那一条遮眼的青纱带: 杀意扑面而至,就好凶。 果然不愧是远古凶兽幽冥烈坤犬。 凤元九不好公然驳自家祖师的面子,只好不动声色地传音祖师,这恐怕不妥当,不说蒙焱乃是弟子之师伯,与他定下主奴之契,日后只怕难以相处,便是门中上下怕是也不好交代,毕竟由师尊继任掌门乃是天下皆知之事了。 百里长空指尖不疾不徐地点着神火罩,不咸不淡地看着蒙焱。 给凤元九的传音里却是含着笑稍安勿躁,万事自有贫道,你只管等着接掌太清便是。 得,媚眼抛给瞎子看,他说了半天,他家祖师就是不接他的来电。 凤元九神色一整,还欲再相劝。 蒙焱却突然敛起杀意,开口问百里长空:凤元九? 百里长空颔首:正是。 蒙焱沉默了须臾,道:在弟子离山之前,太清默认的宗子还是秦师弟。 长生有俗世因果要斩,自忖已不适合接掌太清,便举荐了元九。百里长空不着痕迹地审视着蒙焱,不紧不慢地道,你也知元九虽然修为已至合体,但到底修为进境太快,入门时日尚短,根基尚不牢靠。饶是已经继任首座大弟子,却也不足百年,若是让他仓促继任,恐难稳固派内情势。 太清素来是大长老一脉与掌门一脉分庭抗礼。 近百年来,虽因大长老殒落,大长老一脉暂且落了下风,却也不是凤元九能弹压的住的,除非有人坐镇为他保驾护航。 而这个人,本该是百里长空 蒙焱沉默不语,与他人签订主奴契约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百里长空也不催蒙焱。指尖不疾不徐地点着神火罩,以清越的龙吟声奏出了一曲《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觅知音。 他当日与凤如玉相识,便是因为一曲《高山流水》。 怀中的血色巨剑色泽愈发黯淡,蒙焱最终还是松了口:十年。 百里长空摇头:天地大劫已然开启,九州修士尽在劫中,没有千年怕是应不完劫难。 蒙焱轻笑:师祖,账不是这般算的。弟子只管元九在太清坐稳掌门之位,却是管不来天下修士应劫。 凌霄尊主嗤笑:臭道士五成道行还换不来你千年时光? 蒙焱摩挲怀中血色巨剑,不咸不淡地道:托师祖与凌霄尊主的福,弟子已然没有那般多的寿命可挥霍了。 这话倒也不算打诳语。 不说蒙焱神魂这仿佛随时便会溃散的伤,只他认下这一世的身份,他的寿命便再难与天齐倾了。 百里长空主动降价,慢条斯理地道:天下修士应劫可以不管,但天机阁法会却是不能不管。 蒙焱眉梢轻颤:天机阁法会?天锁? 百里长空颔首:正是。妙歌探寻多年,总算不负众望,探得了天锁几分端倪。贫道正欲开启天机阁法会,玄、儒、灵、妖共商斩天锁之事。 蒙焱缓缓皱起眉头。 百里长空轻弹神火罩,一声龙吟响彻栖凤台:天机阁法会,向来是以武力夺话语权。元九初掌太清,首次在天机阁法会上露面,必将被称一称斤两,以他之武力重定太清之话语权。是以,你至少也得帮衬他到法会之后。 事关太清之地位,必是百里长空之底线。 蒙焱轻抚怀中血色巨剑,不动声色地问:法会定在何时? 百里长空含笑:三十年后。 蒙焱沉默片刻。 将怀中血色巨剑重新双手捧给百里长空的身外化身,不咸不淡地道:弟子愿与凤元九签订五十载主奴契约,还请祖师尽快施妙法救如玉。 百里长空这次没做犹豫,直接接过了宛如死气沉沉的血色长剑:待贫道卸下掌门之位,便立即施法救如玉,你若是不放心,你我可以以天地为证立下契约。 蒙焱摇头:师祖之品行天下修士有目共睹,大可不必再另行立契,弟子相信师祖不会像凌霄尊主那般毁诺。 百里长空莞尔。 其身外化身轻拍凌霄尊主手腕示意其稍安勿躁,含笑道:如此,独冥妖主请吧。 蒙焱蒙着青纱的双眼转向百里长空掌中血色巨剑,没动:弟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师祖成全。 百里长空扬眉:且先说来听听。 蒙焱仿佛不错眼地在看着那柄血色巨剑,平静无澜地道:待救得如玉归来,还请师祖莫与他提起弟子。 堂堂幽冥烈坤犬,竟为凤如玉做到这等地步,哪里还有半分凶性? 百里长空看着清瘦淡然的修士看了良久,终于颔首:可。 蒙焱朝着百里长空行了一礼致谢,便头也不回地走下云端,拾级而下,凌空行至凤元九身前:元九,请吧。 请吧?怎么就请了! 你们一番讨价还价,问过我的意见没有啊! 凤元九仰头看着与他印象中如出一辙的蒙焱师伯,心中的暴躁几乎撑爆了他的清冷面具:蒙焱师伯,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  给《盘到的男神他不对劲》和《每天都想弄死我爱徒》搞了炒鸡萌的封面,要不要移步专栏看一眼,顺便点个收藏呢!~ 第148章 卦象下下 蒙焱皱眉。 他还是挺急的,然而,面对凤元九那张脸,他总能多出些耐心来:你说。但凡不太过分的要求他都能应了。 凤元九收起七绝琴,慢条斯理地起身,朝着百里长空与蒙焱各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道:弟子才疏学浅,恐难执掌太清。 蒙焱眉心皱得更紧,微微偏头,隔着青纱看向百里长空。 百里长空指尖拨着神火罩,不紧不慢地道:我太清是玄门修真门派,不是凡间王朝,任命掌门无需像选官那般看重才学,只需修为够德行够就可胜任。 听起来好有道理啊! 凤元九微微抬眼,视线从百里长空法袍下摆挪至百里长空眉宇间,恭声道:论修为、论德行,弟子不及师尊远矣。 百里长空微笑:巧了,长生举荐你时,说不论修为还是德行,你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凤元九: 我坚信,一切巧合,都是蓄谋已久。 百里长空不待凤元九反驳,又道:此事无从更改,你无需再赘言,只管安心接掌太清便是。 你大佬还是你大佬,你祖师就是你祖师! 他既能给你讲道理,以理服人;又能独断专行,让你毫无道理可讲。 凤元九看着百里长空,不甘心就此认命,垂死挣扎:祖师,弟子确确实实志不在此。 志不在此,你就不会夺取首座大弟子之位。百里长空指尖轻敲神火罩,伴着阵阵龙吟声,风淡云轻地问,是何事、何人改了你的心志,贫道帮你剪除那些干扰,拨乱反正就是。 祖师,你可是玄门第一人,而非灵门第一人。 竟然把威逼这一套用的如此自然 凤元九抬头,脊梁挺得笔直,面无表情地道:弟子行事,向来遵从己心,无人能够干扰。 百里长空轻笑。 指尖萦绕着金白色真火于空中轻划,渐而成人型:元九,我与你师尊执意将掌门之位传给你,并非只是想让你担负我掌门一脉乃至整个太清,而是就任掌门对你有百益而无一害。 一边威逼一边利诱? 凤元九看着于百里长空指尖成型的康玄一,眸色微冷:祖师,弟子素来以为,求长生证大道从无捷径,唯有足履实地方是正途。 百里长空莞尔。 知道凤元九误解了他的意思也不急着解释,而是抬手一指空中那微扬着下巴仿佛在睥睨众生一般的康玄一,问凤元九:你可知康玄一是道魔双修? 凤元九颔首:弟子知道。 百里长空又问:你可知道道魔双修有一弊端? 凤元九心口一跳,不动声色地问:天劫格外难渡? 百里长空摇头。 拂袖间将康玄一卷至凤元九身前,抬指点出一点真火着落在康玄一身上:你且看他丹田。 凤元九闻言,将视线挪至康玄一丹田处。 便见一金一白两色火焰正于康玄一丹田中绞缠,时而交融一处化作一缕淡金色火焰;时而两不相让激烈缠斗,不是金焰压倒白焰,就是白焰压到金焰,甚至是同归于尽波及那些细弱的淡金色火焰。 恋耽美 ——(104) 凤元九皱眉,抬眼看向百里长空。 百里长空又抬指一点,点出一缕金焰着落于康玄一丹田处。 丹田中,金焰顿时如虎添翼,几息之间便将与之缠斗的白焰吞噬殆尽,进而朝着淡金色火焰而去。 凤元九眉头皱得更紧:还请祖师解惑。 百里长空不紧不慢地又点出一缕金焰,含笑道:不急,继续看。 凤元九按捺下心中疑惑,视线随着那一缕金焰又回到康玄一丹田处。 丹田中。 本就占尽优势的金焰,得这一缕金焰相助,立时将那好不容易生出的淡金色火焰吞噬殆尽。 丹田立时成了金焰的天下。 百里长空适时又点出一缕金焰。 雄踞丹田的金焰仿佛不知满足的饕餮,一缕一缕吞噬着涌入丹田的金焰。 转瞬间,丹田便变得不堪重负,岌岌可危。 在丹田被金焰撑爆的瞬间,百里长空拂袖散去了康玄一,问凤元九:可看清楚了? 凤元九神色冷凝:请祖师解惑。 百里长空弹指。 于空中弹出一金、一白两缕火焰,不紧不慢地道:金色火焰好比天地浊气,白色火焰便是天地清气 说着,百里长空将两缕火焰揉做一处,化作一缕淡金色火焰,天地浊气与天地清气交融,化为混沌之气。 凤元九点头,接道:万法归宗,渡真也好、渡己也好、渡人也罢,无不是重归混沌以证长生。 百里长空抓回于空中跳跃的淡金色火焰,不紧不慢地捏了一只淡金色小凤凰,托在掌心里逗弄:玄门渡真、灵门渡己、儒门渡人,甚至是妖族修血脉之力,无不是择一而精修。我人族修士亿亿万年的传承,并非没有惊才绝艳之辈两法兼修,却无一人能证得长生大道,你可知为何? 凤元九心中揣测万千,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两法兼修,天地人三劫格外难渡。 天地人三劫虽然难渡,却也不至于无一人能渡过百里长空随手用真火捏了几个瓜子儿逗掌心里的小凤凰逗得像模像样,其实是那些两法兼修的先辈,能修行至洞玄的寥寥无几,便是有人成功渡过天地人三劫成就洞玄,也几乎无人能修成合体期大能,更慢说斩得因恶念辟得新天飞升上界得长生了。 摆完事实,百里长空便含笑看着凤元九,闭口不讲原因。 他家祖师是真的很会,各种意义的。 凤元九跟百里长空那双仿佛藏着无数玄奥至理的眼对视了片刻,最终低头,恭声道:请祖师赐教。 百里长空托着小凤凰,扬眉浅笑:那些先辈不是天资不够,亦不是修行不够扎实,而是十个里有九个在成就洞玄之前便走火入魔化身为魔物了,余下的那十分之一里又有半数折在天地人三劫里,得天道眷顾,成就洞玄那半数,又无不被脱离控制的天地至清或至浊之气撑破丹田,爆体而亡。 凤元九抿唇,拇指指腹捏在尾指上:康玄一已然修成合体。 修成合体并非证得长生,两法兼修本就隐患至深,更何况康玄一还将大道之基分给了你一道,他辟新天之时只会难上加难。百里长空扬手放飞落在他指上的小凤凰,风淡云轻的道,康玄一就在栖凤台里,若是不信,你可以找他求证。 信肯定是信的。 虽然他家这个祖师再三颠覆他三观,弟子与祖师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但,求证还是要求证的。 凤元九神念笼罩整个栖凤台。 康玄一仍在紫星烨草丛中逮着那群玄色精灵问路。 看着康玄一那阴沉着脸,问一句话便碾死一只玄色精灵的德行,凤元九霎时熄了立时求证的念头孩子玩儿的嗨,随他浪吧,左右心魔多,管够。 凤元九收回神念,清冷的眉眼染上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祖师金玉良言,弟子岂有不信之理? 百里长空莞尔:素闻你擅于演算天机,你也可替康玄一卜上一卦,问问天机。 这倒是正中他下怀。 凤元九动念将身上氤氲着五色光华的法袍还归龟甲,堂而皇之地起卦,替康玄一卜了一卦,向天问道途。 明月照水,留影无踪。 两坎相重,险阻重重,险上加险。 不宜冒险,不可束手待毙,方能觅得一线转机。 卦象下下。 只能说幸好还有一线生机可觅,只不知何处是生机。 凤元九立时神色一整,朝着百里长空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道:请祖师为弟子指点迷津。 百里长空轻笑。 这个凤元九,真是有几分意思。 长生说的不错,凤元九绝对是执掌太清的绝佳人选。 凌霄尊主斜睨着百里长空眉眼间挂上的笑,含笑揶揄百里长空:是你嫡亲的徒孙了。 百里长空不动声色地将指尖一点真火燎向凌霄尊主发梢,慢条斯理地道:欲解其难,需得先明了其因。康玄一道魔双修,能得以成就合体,一是天道眷顾,让他得你相助,寻得压制魔意之法,二是有安澜替他护法,安然度过人劫。然而,这只算是治标之法,隐患不除,长生依然无望。 凌霄尊主幷指斩断被真火燎燃的发丝,附和道:正是这么个理儿。好在那小兔崽子命好,真叫我们思量出了根除隐患之法。 凤元九闻言,心中一定:请祖师、凌霄尊主赐教。 百里长空含着笑抓回明显壮大了几分的真火,不紧不慢地道:凌霄尊主自发现康玄一瞒着他道魔双修之后,便或是厚着脸皮登门相求、或是仗着一身道行威逼利诱,阅遍玄、儒、灵三门各派典籍,访遍妖部各大妖主,总算叫他摸清了那些两法兼修的修士,爆体而亡的根源何在。 凌霄尊主轻咳一声,小声哔哔:臭道士,可快直接说正题罢!你那嫡亲的徒孙儿可是等不及了! 百里长空不轻不重地轻哼一声,将掌中真火一分为二,分成金、白两团真火,曼声道:两法兼修爆体的根源有二,其一是两种功法不对等,第二则是洞府之中两种灵机品质不对等。 凌霄尊主指尖抹过储物戒指,摸出一壶酒送到百里长空手边,漫不经心地道:那小兔崽子运道不错,修的是他康家嫡脉的《乾元真水秘策》和我天魔宗宗主方可修行的《太渊真经》,两种功法相差不大,不算不对等。 百里长空颔首:这也是康玄一能成就合体的原因之一。 凤元九心中了然:如此说来,康玄一道魔双修的隐患只在灵机品质不对等。 百里长空斜睨凌霄尊主一眼,嗤笑:凌霄尊主爱徒心切,从康玄一入得天魔宗,便允他在万魔窟底修行,后来康玄一下山历练,更是把万魔眼赐予他傍身,致使康玄一体内灵机品质极度不对等,若不是机缘巧合,叫康玄一与你双修了一遭,他此时体内怕是已经只剩下至浊之气了。 凤元九: 这叫他说什么?就知道自家祖师一直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看着凤元九那张素来清冷的脸上染满一言难尽,百里长空轻笑了一声,道:也是因此,我与你师尊才极力想叫你执掌太清。 凤元九眉梢轻动,躬身行礼:弟子愿闻其详。 第149章 遇事不决 百里长空指尖轻划,将白色真火拨到金色真火旁边,指着金色真火道:万魔窟底汇集了九州至浊之气,纵览九州灵脉,唯有我太清灵脉灵眼中的至清之气能与之相当。 凌霄尊主点出一缕紫色魔焰,将金、白两色真火捆到一处,曼声道:那小兔崽子体内浊气盛清气衰,唯有在云台峰灵眼中修行可平衡他体内的清浊二气,然而,你太清规矩多,非掌门不可在云台峰灵眼中修行。 凤元九心中有了谱,不动声色地道:如若弟子所记无差的话,师尊成就洞玄之时曾在云台峰灵眼中修行过。 百里长空扯断紫色魔焰甩到一边,收起金、白二色真火,不紧不慢地道:你师尊作为我太清宗子,得我首肯才得以在灵眼中修行百年以堪破障关成就洞玄。康玄一身为灵门圣子,与我太清毫无瓜葛,漫说入灵眼修行,便是上我云台峰都不易。 凌霄尊主斜睨百里长空,似笑非笑:毫无瓜葛? 百里长空随手一个禁言封了凌霄尊主的嘴,又道:是以,我与你师尊才执意要你继任太清,届时,康玄一作为我太清执掌的道侣,便可以入云台峰灵眼修行。 抛出问题,解决问题,全在这一席话之间。 他家祖师帮他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当当,他果然是只能坐等继任掌门了。 凤元九长叹了口气,躬身行礼:祖师与师尊为弟子计议深远,着实令弟子汗颜。 百里长空轻笑。 拂袖托起凤元九,和声道:我与你师尊亦不是没有私心,你无需挂怀,只管安心继任便是。若你如今当真不愿执掌宗门,便好生培养你座下弟子,待得康玄一体内清浊二气尽皆化为混沌,无需再在灵眼中双修之时,你便卸任就是。 原来弟子是这么用的,有学习到。 凤元九莞尔失笑:那弟子该当多去收几个徒儿,广撒网多捕鱼,总能逮着一条天资格外出色的。 那倒也不必。百里长空意味深长地道,你座下秦长庚之天资便足够出众,略加教导,便可替你分担良多。 凤元九与百里长空对视一瞬,旋即躬身,真心实意地道谢:弟子拜谢祖师指点迷津。 凤元九对继任掌门之事再无异议,便不再推脱,直接与蒙焱定下了五十载的主奴契约。 契成那一刹那。 凤元九与蒙焱眉心处霎时多出一点印记,似星非星,颜色殷红。 凤元九动念感应了一番主奴契约之精妙,旋即执弟子礼朝蒙焱一拜:今日师伯与弟子虽立下契约,你我之间半师之谊不会因此更改。师伯以前如何,日后便还如何就是。日后便烦请师伯照拂弟子了。 蒙焱微不可查地颔首:但有难解之事,唤我便是。 凤元九再次行礼:必少不了叨扰师伯。 蒙焱略一颔首,微微偏过头,隔着青纱看向百里长空:弟子已践诺,还望师祖尽快安排妥当。如玉归来之日,便是弟子解除与凌霄尊主所立契约之时。 百里长空颔首:贫道必不会失言。 蒙焱朝着百里长空略一欠身,便摇身化作一抹黄色光华没入了凤元九眉心那处印记里。 凤元九神念入识海。 见蒙焱已在他识海深处入定稳固神魂,便退出识海,动念隐去额间印记,朝着百里长空躬身行礼:蒙焱师伯之事已告一段落,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请祖师指点。 百里长空动念收回身外化身,指着凤安澜和他腿上的小狐狸,道:你安顿好你外公与这位妖族道友再到元和殿来找我,我且先去安排你继任掌门之事。 凤元九躬身应诺。 等了片刻见百里长空再无吩咐,便动念将百里长空与凌霄尊主以及被凌霄尊主堆在养魂树下的人傀山一道送出了栖凤台。 至于如何处置那些当是已经无主的人傀,那就是他家祖师与凌霄尊主的事儿了。 元和殿内。 百里长空与凌霄尊主尚未在云床上坐稳。 便有一堆人傀从天而降,稀里哗啦落在云床玉阶上,惊得正在打盹儿的火麒麟蹭地便站起来躲到了百里长空身后。 凌霄:这傻狗胆子还是这么小! 百里长空看着那些人傀哭笑不得,低声自语:这是趁机撒气呢。 凌霄尊主哂笑:就都是你纵出来的呗。 百里长空斜睨凌霄尊主,曼声笑问:你不纵着康玄一,你怎么为他连晏子骞的门都登了?你不纵着康玄一,你坐在我元和殿中做甚么? 凌霄尊主与百里长空对视,懒洋洋地问:是啊,我到底坐在元和殿中来做甚么呢?百里师兄。 百里长空嗤笑一声,指着殿中那逐渐复苏的人傀,指使凌霄尊主:闲话休提,且赶紧把这些劳什子的东西收到你万魔窟里去,不然叫封黎再拿了他们的魂儿来,又要多费一番手脚。 凌霄尊主拂袖卷了满玉阶那渐而不再彷徨无措的人傀,漫不经心地道:放心,封黎精心养出来的心魔成了那恶犬的腹中餐,他这会子疗伤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这些? 百里长空扬眉:人傀可是幽冥宗修士的命根子,他封黎就算是幽冥宗大长老还能例外不成? 凌霄尊主哼笑:别的幽冥宗弟子的命根子是手中的傀儡,他封黎的命根子可就不见得了。 百里长空很难不赞同:倒也是。旁的幽冥宗弟子炼一具人傀千难万难,他封黎却是唾手便可得。 凌霄尊主倾身,将躲在百里长空背后的火麒麟拎着丢到玉阶上,手顺势留在了百里长空背后,冷声道:封黎那厮因着那一缕执念已然疯了,竟以血煞宗秘法将凤如玉炼成了弑亲血剑。这一遭是傻凤凰傻人有傻福,逃过一劫,不然这会子怕是已经让封黎得逞,成了封黎座下人傀了。 百里长空轻哼一声,脑后大日法相微微颤动:哪里是傻人有傻福,是多亏了有凤元九这一变数,否则馋嘴雀儿就是我们之中第一个应劫之人了。 凌霄尊主轻啧一声,笑道:但愿这变数能把这锁了的天地也变了。 百里长空淡然道:我辈逆天而行,修的便是改天换地之道。 凌霄尊主朗笑:是是是,百里师兄言之有理,区区天锁算什么,待我们将那天锁斩落,一道飞升上界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百里长空掐诀略作推演,轻叹:那得馋嘴雀儿和那老狐狸此番能脱劫而出才行,好在有元九,当是不难。 凌霄尊主闻言,幸灾乐祸:傻凤凰是不难,那老狐狸可惯不会当个爹的,想让凤元九助他脱劫,怕是十分不容易了。 恋耽美 ——(105) 百里长空指尖轻敲太阳穴,到底没忍住,跟着轻笑了一声。 * 凌霄尊主与百里长空于元和殿中闲话几句,栖凤台中已然过去七八日的功夫。 凤安澜依然在趺坐入定疗伤。 只不过连他带养魂树,都被凤元九挪到了栖凤台西北角的灵泉边上。 有灵泉灵机滋养道体,有养魂树蕴养神魂。 凤安澜虽然暂且未醒转,气色却一日强过一日。 然而,胆大包天爬上凤安澜膝头,咬住凤安澜尾指的小狐狸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德行,一点起色也无。 凤元九有心把小狐狸丢进灵泉里去泡一泡。 动手去抱了,也用神念召唤了,甚至是用灵兽袋去收 凤元九用尽了他所能想到的手段,始终未能把小狐狸从他外公凤安澜腿上摘下来。 就离谱。 遇事不决,召唤康玄一。 凤元九动念把康玄一从紫晶烨草丛里召唤过来,仰头看着康玄一手里掐着的玄色精灵翻了个白眼:康师叔,好玩? 康玄一慢条斯理地把手里的玄色精灵揉成团,朝着灵湖打了个水漂儿,漫不经心地道:有只没良心的小狐狸一言不合就把我甩了,我可不就得自己找点乐子吗? 凤元九忍俊不禁,含着笑道:谁叫你老是拆我的台。 康玄一动念瞬移至凤元九身边,勒着凤元九脖颈,哼笑:我都是为了谁?嗯? 凤元九浅笑不语。 顺势靠在康玄一身上,用下巴一指养魂树下的凤安澜和小狐狸:哥,小白赖在外公腿上宛若一只死狐狸,养魂树滋润着灵机养着,依旧一点起色也无,你给想个法子把它弄灵泉里泡一泡? 还真跟他有事喊哥,没事叫师叔呢! 康玄一气急而笑,掐着凤元九的下巴,拇指指腹在凤元九唇角重重地抚了两下,似笑非笑:这会儿想起叫哥来了? 凤元九攥着康玄一的衣襟轻轻一拽,堵上那两片削薄的唇,啃了一口:别闹,快点。 康玄一好悬没忍住。 按着凤元九的后脑勺重重地回啃了两口,默念了三遍《清净心经》才勉强压下了就地与凤元九双修的念头,将神念探向了仿佛在挺尸一般的小狐狸。 神念着落在小狐狸身上,见着被凤元九用界力暴力堵住的血魄剑伤,康玄一神色微微一变:有血煞宗的尊主来过栖凤台? 凤元九摇头。 以神念交流,快速将康玄一被他撇下那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凤元九戳戳康玄一的腰:从我离开凤家开始,六哥便护在我身边,助我良多,今日又替我挡下弑亲血剑,以至于伤重至此,我不能看他就此回归祖神怀抱。 康玄一拿偶尔撒娇的凤元九实在没辙。 听完凤元九讲故事,满肚子说教的话都溜到嘴边了,又被凤元九这两下戳腰给戳回了肚子里,认命的开始替凤元九找救涂成陆的辙:就是惯得你。 凤元九眉眼微弯,顽笑道:我值得。 康玄一莞尔。 视线黏在凤元九难得露出笑意的眼上,将神念顺着小狐狸的嘴探向凤安澜被涂成陆咬在口中的尾指:哦,因为你最会用过就抛?还是最会撒腿就跑? 凤元九眼尾残余着未消失殆尽的笑意,笑骂:差不多得了啊。 康玄一失笑。 身在栖凤台,不敢真惹毛了他家一言不合就撇开他的小狐狸,立马闭嘴,不轻不重地捏着凤元九的后脖颈,仔仔细细地辨别涂成陆狐狸嘴边、凤安澜尾指上的半幅青色印记。 那印记极其眼熟。 康玄一皱眉沉思,待从记忆里翻出了那青色印记的出处之后,不禁神色大变。 凤元九缓缓坐直身体:可是不妙? 康玄一神念在凤安澜、凤安澜尾指上的半截青色印记以及宛若挺尸一般的金毛小狐狸之间游弋良久,才敢确认他确实没看错。 小狐狸。康玄一扣紧凤元九肩头,沉声道,你这六哥怕是救不回来了。 第150章 狐族秘术 凤元九视线着落在小狐狸身上,神色冷凝:仔细说说。 康玄一掌心顺着凤元九胳膊下滑,捏着凤元九的手指向凤安澜被涂成陆咬住的尾指:你看外公尾指上的印记。 凤元九应声将神念着落在外公凤安澜的尾指上。 尾指被小狐狸咬在嘴里大半截,只有第三指节露了一半在外,康玄一所说的印记从小狐狸口中蔓延而出,一直到了第三指节的末端。 冷白的肤色,印着青色印记,格外惹眼。 他之前却仿佛出门忘了带眼睛,竟一直没有注意到。 凤元九皱眉。 神念入识海,细细地翻找之前的记忆。 最终确定,在万幽谷与外公相逢时,外公尾指上尚没有青色的印记,直到 直到他外公只身闯进元和殿! 没有一路护送他的狐主涂冠玉!也没有他外公和狐主从万幽谷禁地抢出来的凤妙歌! 他外公甚至摩挲了好几次尾指上的青色印记! 那印记就是一只九尾天狐! 离谱的是,他之前一直没有觉察出任何不妥! 凤元九心里惊叹号N连,面无表情地看向康玄一:那印记可是与狐主有关? 不愧是他家小狐狸! 康玄一扣着凤元九肩头用力搂了一下,神念锁定在凤元九脸上,观察着凤元九的神色,没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开始不紧不慢地讲古:我早年游历至西荒大陆时,曾在一处上古遗府中得过一卷秘册。那秘册乃是儒门一前辈所留,记录了其生平所见的各种奇闻轶事。 凤元九掐掐康玄一的腰,无声地警告他搞快点,别卖关子。 康玄一短促地低笑了一声,旋即在凤元九清冷的目光里神色一整,一本正经地继续道:其中一则秘闻令我记忆颇深。秘册里记载,那位儒门前辈早年到西荒大陆斩妖,行至西宁州时与当时的狐部狐主一战成知交,恰逢彼时九州量劫又至,玄、儒、妖、灵各有应劫之人,那位儒门前辈和狐部狐主皆在劫中,自然是携手应劫。 凤元九扬眉,看着康玄一,示意他:长话短说。 急甚么,总要交代了前因,才能讲后果。故事讲全了,你才好印证我猜测的在不在理 康玄一捉住凤元九那萦绕上五色灵雾的指尖,低笑着告饶,行行行,我长话短说。 凤元九收了指间灵雾,斜睨康玄一:搞快点,别墨迹。 好好好,不墨迹直接搞 康玄一后仰躲过朝他头顶劈下来的雷电,笑着把凤元九锁进怀里,继续道,那位儒门前辈和狐部狐主曾联手与彼时的白骨宗太上长老一战,白骨宗太上长老道行高深又有镇派至宝阴骨招魂幡在手,儒门前辈与狐部妖主不敌,在生死存亡之际,身负重伤的狐主施展一狐族秘术,化身青影附于儒门前辈体内,使儒门前辈道行大涨,得以击退了白骨宗那位太上长老。 说完,康玄一便垂眸看着在他怀里安静下来的凤元九。 凤元九沉默了须臾,不见喜怒地问:你的意思是,外公尾指上那道青色印记乃是狐主所化? 康玄一未置可否。 指尖穿进凤元九披散至腰际的发丝里,一下一下地梳理着,继续道:白骨宗太上长老退走之后,附于儒门前辈体内的狐主也未现身,儒门前辈想尽办法,也未能得到狐主的回应,只在尾指上多了一道青色印记。 康玄一掌心覆在凤元九后腰上,意味深长地重复:青色九尾天狐的印记。 凤元九神色微变:难怪。难怪狐主涂冠玉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栖凤台里,原来是他外公带进来的。 康玄一意会,颔首:如果我所料无差的话,应该就是如此。 凤元九长吁了一口气,视线着落在咬着他外公尾指挺尸的小狐狸身上,问:后来呢? 康玄一沉默了一瞬,没急着继续讲,而是先跟凤元九说:我自秘册中看来的这些,只是那儒门前辈与当时那位狐主的经历,十分可能只是特例,并不意味着外公和狐主也是如此行事的。 这是给他打预防针呢! 看来是那位儒门前辈与当时那位狐主的行径十分不光彩,怕他先入为主,冤枉了他外公和狐主。 凤元九垂眸,掩下眼底氤氲的冷意,不动声色地道:废话恁多的,快说正题罢。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凤元九所有的情绪。 康玄一垂眼看着凤元九鸦羽似的长睫映在他脸上的阴影,掌间氤氲起乌黑的真元,慢条斯理地道:三日之后,那位狐主终于有了动静,方将他情急之下所施展的秘术告知儒门前辈。原来他所施展的那秘术,乃是他继任狐部狐主时得自祖神九尾天狐的赐福,名曰天狐灵隐术。 凤元九眉心微动,到底没做声,静待康玄一继续。 你大概有所不知,天狐灵隐术与天狐幻神术、天狐幻心术,乃是九州皆知的狐主三大秘术,但亿万年来,却鲜少有人见识过狐主施展天狐灵隐术 康玄一双手搭在凤元九腰后,继续道,我也是看过那秘册之后方知,天狐灵隐术对狐主来说,伤害太大,隐患太多,不到万不得已,狐主绝不会施展。 听到此处,凤元九心中有所揣测,却又不能十分确定。 凤元九蹙起眉心,抬眼看着康玄一,说出了心中所惑:观栖凤台中一战,封黎尊主虽实力强横,但也还没强到能把狐主与外公逼至万不得已的地步。 万事无定论,谁也不知外公和狐主与封黎尊主在落星湖上那一战是否有不为我们所知的变数存在,况且仅凭栖凤台中这一战也无法衡量封黎尊主的真正实力康玄一垂眼与凤元九对视,毕竟此番只是封黎尊主的心魔单独前来,又有以心魔为食的幽冥烈坤犬与之对阵。 懂了。 栖凤台中这一场,并非封黎尊主的真实实力。 落星湖上那一场,狐主被逼至施展秘术天狐灵隐术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凤元九眉宇间萦绕着阴云,面无表情地道:说说天狐灵隐术。 据秘册所载,狐主施展天狐灵隐术便可肉身化灵,附于其他修士元神之上,被附体的修士会修为大涨,可施展狐主所有术法,但施展之后,狐主会元气大伤,千年之内只能以印记的形态附着于被附体的那位修士的道体之上 康玄一掌间乌黑的灵元更盛,按着凤元九的腰以防止凤元九突然暴走,如若我所料无错的话,落星湖上那一战,狐主必然是施展了天狐灵隐术。不是当时外公身处必死之境,狐主万不得已施术相救,就是狐主身陷死局,施术自救。 千年,都是千年。 凤元九违心轻哼:那必是狐主拖累了外公。 康玄一莞尔。 也不拆穿凤元九的口是心非,毫无原则地附和:那是自然,咱家外公可是一剑荡平西荒二州六妖部的人物。 凤元九脸色稍缓,白了康玄一一眼:那天狐灵隐术又与六哥有何干系? 康玄一脸上笑意微敛:施展天狐灵隐术之后,狐主若要现身施展术法,便需得有自身血脉献祭。 凤元九神色霎时冷凝,指着于凤安澜腿上挺尸的小狐狸,寒声问:你的意思是说,涂冠玉为现身与封黎斗法,献祭了涂成陆? 这只是一种可能康玄一忙不地给炸毛的小狐狸顺毛,毕竟我对天狐灵隐术的了解全部源于那一卷秘册,兴许还有旁的隐情未被那儒门前辈记录下来,也为未可知。 凤元九冷笑:又能有甚么隐情?献祭子嗣的事儿,他涂冠玉可熟练的很。 康玄一无法反驳。 毕竟当初在万幽谷幽冥宗禁地,狐主涂冠玉确确实实口口声声要以凤元九填九转回魂阵来救凤妙歌来着。 康玄一只能劝凤元九:凡事万勿武断。 不是武断,而是没有什么事是狐主做不出来的。凤元九眉眼间染着轻嘲,哂笑一声,刚要问康玄一那秘册中可有记载被狐主献祭的子嗣可还有命在,便闻得一声颇为熟悉、极为虚弱却也未减半分富贵风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凤元九心念微动,神念循声而去。 便见得涂冠玉那几近透明的身形不知何时立在了他外公凤安澜身后。 似是感应到了凤元九的神念。 涂冠玉折扇轻摇,眉目隐风流:原来本王在你心里竟是如此无所不能,甚好,甚好! 是说你没人性,不是夸你能耐好吗? 这位狐主怕不是被封黎尊主打坏了脑子! 凤元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指着凤安澜腿上的小狐狸,对涂冠玉冷笑:狐主既是无所不能,且把我六哥的命还他如何? 涂冠玉轻笑:你六哥的命是你六哥的,与本王又有甚么相干? 这是什么渣爹言论! 凤元九拳头都硬了,要不是世间只有涂冠玉最了解天狐灵隐术、最是清楚狐族秘术,他敢保证这样的涂冠玉已经被他劈死一百个了:狐主怕不是忘了,你可是得我六哥献祭血脉才得以现身的。 涂冠玉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凤元九满面怒容,轻笑: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不如何吧,就是要忍不住手刃亲爹了。 凤元九转头问康玄一:你可有法子救涂成陆? 康玄一哭笑不得。 虽然就凭涂冠玉想用他家小狐狸填九转回魂阵那一茬,他就十分想有法子救涂成陆,让他家小狐狸杀爹杀个痛快。 然而,事实是,他真的不是无所不能的,只能遗憾地摇头:抱歉。 凤元九嫌弃地白了康玄一一眼,转而端量着涂成陆若有所思。 涂冠玉莞尔,摇着折扇笑问:想什么呢? 恋耽美 ——(106) 凤元九回神,朝着涂冠玉露出一个与涂冠玉如出一辙的笑容,曼声问:狐主,你信不信人性之凉薄会遗传? 涂冠玉扬眉。 凤元九慢悠悠地道:你信不信我其实也可以不管涂成陆死活? 涂冠玉笑了,笑得贵气矜傲,风流无尽:哦,然后呢? 氤氲着五色灵雾的长剑凝于凤元九掌中。 凤元九提剑指亲爹,面无表情地道:然后请狐主赐教。 涂冠玉轻笑。 凤元九自顾自地继续道:窃以为,以狐主一命赔涂成陆一命,左右不算亏。 涂冠玉手中折扇一合,神色转冷:凤元九 九哥儿怎么了?趺坐入定的凤安澜突然醒转,抱着横在他腿上的小狐狸起身,斜睨狐主涂冠玉,自己不会好好当个爹,就莫怪九哥儿做事直爽。 好么! 最护犊子的醒了,这下精彩了。 康玄一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含着笑朝凤安澜行了一礼:外公安好。 第151章 好好说话 凤安澜应声端量了康玄一一眼,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康玄一指间乌黑的灵元上停留了一瞬,不动声色地颔首:嗯。 经凤安澜和康玄一这么一打岔,凤元九和狐主涂冠玉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氛围霎时一松。 凤元九探出神念细细端量过凤安澜,心中稍安,躬身行礼恭声唤:外公。 狐主涂冠玉折扇一展,笑意盈盈地骂凤安澜:小凤凰,你这是有点儿精气神儿就要拆我的台啊! 凤安澜拂袖托起凤元九,斜睨着狐主嗤笑:好好的话不能好好的说,偏要九哥儿一剑斩了你送你应劫,你才舒坦? 他家外公这话的意思是 凤元九心思一动,抬眼看向凤安澜:外公,你是说 凤安澜斜睨狐主涂冠玉,轻哼:你自己说。 狐主涂冠玉干笑一声。 合起折扇,以扇骨敲着掌心沉吟了稍许,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小六并非不能救。 凤元九慢吞吞地把视线挪到狐主身上,静静地看着狐主涂冠玉不吭声。 被熊孩子看的受不了。 狐主涂冠玉轻啧一声,又道:现在救不了,得待本王恢复了再说。 凤元九皱眉,硬邦邦地道:条件。 狐主涂冠玉笑了,被凤元九气笑的:本王救不救小六全凭心意,与你何干? 这父子俩这是不能好了。 凤安澜眉心轻跳,冷叱:都好好说人话。 狐主涂冠玉轻哂,手中折扇轻晃了两下,到底换了个腔调,重新说了一遍人话:本王想救小六的时候自会救他,无需你来跟本王谈条件。 凤元九觑了一眼自家外公冰冷的神色,指节蹭着鼻尖轻咳一声,亦跟着换了一副姿态,语态恭敬的问:敢问狐主,何时想救我六哥? 转眼间,凤元九便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就好一副前倨后恭的姿态。 狐主涂冠玉略感牙疼地轻哂一声,摇着折扇收回神念挪开眼,漫不经心地道:待本王伤势痊愈以后自会救他,至于本王何时痊愈你也别问,问了本王也是无可奉告。 你狐主还是你狐主,就不会说个人话。 凤元九拳头又有点硬! 凤元九握紧拳头,拇指指腹从尾指到食指,依次压过每一根手指的指节,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敢问狐主,如何才能让狐主早日痊愈? 狐主涂冠玉看着凤元九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特别惹人探究:这个本王不便奉告。 这样的爹,要不还是杀了吧! 凤元九默默地看着狐主涂冠玉,压制着一剑捅过去、一板砖拍过去的冲动,面无表情的问:敢问狐主,有什么是狐主可以奉告的? 狐主涂冠玉脸上笑容愈发别有深意:这个吗 狐主拿腔拿调,口拖长音,折扇敲着掌心吊足了凤元九的胃口,才含着笑说了一句:小六这般模样跟献祭血脉并没有太大的干系。 凤元九扬眉,用眼神表达了他的意思我不信。 狐主轻嗤一声,曼声道:爱信不信。 康玄一: 这如出一辙的臭脾气,是亲生父子无疑了。 康玄一掌心搭在凤元九肩上,不着痕迹地捏了一下,含笑道:献祭血脉那种损德行的事儿,想来狐主也不屑于去做,元九怎么会不信? 说完,康玄一又不着痕迹地捏了下凤元九的肩。 凤元九眼神微动,慢吞吞地点了下头:嗯。 康玄一忍俊不禁。 搭着凤元九的肩膀,极其自然地接替凤元九,含着笑问狐主:狐主方才说涂成陆这不死不活的模样并非全是因为献祭血脉,晚辈百思不得其解,可否烦请狐主为晚辈解惑? 有康玄一替他跟狐主扳谈,凤元九乐得省事,立时闭嘴等结果。 康玄一和凤元九这一番交接进行的太过理所当然。 狐主涂冠玉视线在他俩身上打了个转儿,轻哼一声,到底没说什么旁的话,开始替康玄一解惑:小六这般模样,确实与献祭血脉没有太大干系。就算是他上赶着献祭,主导权终究还是在本王,本王用没用他的精血、用了多少,本王心中有数 他上赶着?凤元九到底没绷住,讶然打断了狐主涂冠玉的话,他不要命了?! 是啊,他不要命了,献祭的时候无一丝保留,只想叫本王赶紧现身狐主涂冠玉看着凤元九,似笑非笑,但凡本王心狠一点,这会子他也能如愿回归祖神怀抱了。 凤元九神色微变,盯着狐主不吭声:原因。 狐主涂冠玉笑而不语。 手刃亲爹的冲动又开始鼓噪。 凤元九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改口:狐主可知我六哥因何如此? 狐主涂冠玉轻笑:因为你啊。封黎那厮的弑亲血剑直冲你而来,小六替你挡下了第一剑,却怕挡不下第二剑。你又将那半截弑亲血剑封在了他体内,他自忖命不久矣,索性献祭自身精血唤本王出来应战。 竟是如此?! 凤元九清冷昳丽的面容下,思绪翻江倒海。 狐主涂冠玉一展折扇,慢条斯理地摇着,幽幽地道:所以说,小六落得这幅境地与他献祭精血并没有太大的干系。 凤元九沉默不语。 狐主说的若是属实,涂成陆这一遭劫难却是因他而至了。 康玄一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问狐主:晚辈愚钝,有一事想不明白,还望狐主不吝赐教。 狐主涂冠玉摇着折扇,矜贵地颔首,示意康玄一说。 康玄一捏着凤元九的肩头,不紧不慢地道:晚辈想不通,那涂成陆又不是口不能言,既是半截血魄剑被封在体内对他伤害极大,他因何不说,反而选择向狐主献祭精血呢? 狐主涂冠玉轻笑。 康家这小子确实不俗,不怪他胆敢两法兼修作大死:因为那血魄剑里,被封黎融进了本王的精血。 这就踏马的离谱! 血魄剑里竟然有狐主精血?那涂成陆中剑与凤元九中剑又有什么差别! 康玄一捏紧凤元九的肩头,审视着狐主,不紧不慢地笑道:照狐主这么说,涂成陆如今这般模样,还真就与献祭没什么太大的干系了,只不知狐主的精血是如何落入封黎尊主手中的。 狐主涂冠玉漫不经心地道:家门不幸出孽子,红颜藏恨生祸心。涂成陆和凤元九联手,送涂成九去见祖神,涂成九之母瑶姬哭求本王做主,本王未应允瑶姬所求,瑶姬怀恨在心,于侍寝之时取走本王一滴精血,找封黎做了笔交易。 凤安澜闻言斜睨狐主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声:难怪。 狐主涂冠玉哼笑:不然呢?若不是涂成陆和凤元九埋下这般祸端,落星湖上,本王何至于被封黎那厮逼得只能以天狐灵隐术来救你? 提起落星湖上那一战,凤安澜神色并未好看到哪里去:倒也不必把责任都推给涂成陆和九哥儿,若不是你风流成性,也不至于生出这些祸端来。 说着,凤安澜凉飕飕地斜睨狐主,不咸不淡地道,置自己于险地不说,还带累了子嗣。 小凤凰此言差矣!殊不知食色性也,男欢女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很是不必叫它背锅。人间君主昏聩,生了祸事才要把祸端推给红颜。狐主涂冠玉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道,你我逆天而行,最知因果之事,这万般祸事自有其因果,又与红颜何干? 凤安澜嗤笑:狐主的天经地义未免也太多了些。 说完凤安澜便闭口不言,显见是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狐主涂冠玉似是还没说够,折扇一合便去敲凤安澜地肩头。 然而,此时的狐主不过是一个几近透明的虚影罢了,折扇落在凤安澜肩头,便被凤安澜的直角肩给切成了两截。 狐主涂冠玉轻啧一声,晃晃重新凝聚的折扇,转而对凤元九说:小六中了弑亲血剑,又作死献祭精血,不把自己个儿的命当命。本王虽暂且封印他神魂保住他一命,却要等本王伤势痊愈之后才能施术救他。 等狐主痊愈?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道:千年之后,六哥怕是已经成狐狸干儿了。 狐主涂冠玉莞尔:无需千年,小六成不了干儿。 涂冠玉抬手以折扇指着天,含着笑解释,有因必有果,天道早有定数。他封黎为猎杀本王和小凤凰,将本王之精血融进血魄剑里,不曾伤及小凤凰和本王,却阴差阳错刺伤小六,致使小六那蠢货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向本王献祭精血,倒是叫本王在施展天狐灵隐术之后得着了自身精血。 涂冠玉轻笑:这就叫因果循环。 凤元九扬眉:狐主的意思是 涂冠玉斜睨着凤安澜,指着身畔灵湖曼声道:本王的意思是,本王有幸得以自身精血显形,若有天狐果相助,再得这境中境之根基为辅,不出百年便可痊愈。 天狐果! 凤元九看向他家外公凤安澜。 他家外公可是一露面就跟凌霄尊主讹了一颗天狐果! 凤安澜不动声色地瞥了凤元九一眼。 指尖抹过储物袋,随手摸出一个青色玉匣,状若漫不经心地递向狐主,用问天气的口吻问:可是这个? 狐主涂冠玉也不伸手去接,只管看着凤安澜笑。 凤安澜会意,屈指弹开玉匣的盖子,微微倾斜玉匣,将玉匣里的东西给狐主涂冠玉看。 狐主涂冠玉霎时便笑出了声:巧了不是? 凤安澜风淡云轻地道:嗯,便宜你了。 啧! 巧什么巧! 《巧合》都是煞费苦心书写的,狐主你可知? 凤元九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凤安澜和狐主身上打了个转,着落在被凤安澜捏在指尖的青色玉匣上。 玉匣盖子大敞着。 凤元九却没闻着任何灵果的香气,就特别不合常理。 好奇心起,凤元九不禁将神念探向玉匣。 不承想不待他的神念靠近玉匣一米之内,便被一道灼热胜似天火的透明屏障拦住了去路。 那屏障仿若蛛网一般,将凤元九的神念粘的结结实实,无声地灼烧着凤元九的神念,大有顺着他的神念蔓延向识海的架势。 虽有琴魄护持识海,凤元九却不敢托大。 立时斩断探向玉匣的那缕神念,凤元九抬眼,惊疑不定地看向他家外公凤安澜:外公一言不合烧他神念做甚么! 第152章 劝你善良 凤安澜轻笑一声,风淡云轻地解释:天狐果不能沾染他人神念。 康玄一闻言莞尔。 揽着凤元九的肩,笑道:你有所不知,天狐果乃是狐族圣果,其形似九尾天狐,质若血玉,名为天狐果却并非寻常灵果那般可服用,而是需得以神念附之以认主,并且只认第一个将神念附上去的狐族为主。 说着,康玄一意味深长地一笑,这枚天狐果显见是外公特意给狐主准备的,自然不能叫你把神念附上去。 就离谱! 那也不必直接烧他神念吧!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道:只是没见过,有些好奇天狐果的样子罢了。 康玄一笑道:这天狐果虽为狐族圣果,却长于北冥州,赶明儿我去师尊那给你也踅摸几颗,炼成身外化身也是好的。 凤元九扬眉:身外化身?祖师已经赐予他身外化身神通,他也炼成了。 康玄一莞尔:与你太清神通身外化身不一样,以天狐果为依托炼制的身外化身是可以离开本尊长久存在的。这也就是如今天狐果极为稀少了,搁在万年以前,狐部那些妖主基本上是人手一两具用天狐果炼制的身外化身的,素日里本尊藏得深,出外行走的都是化身。 这简直是苟命神果啊! 凤元九立马点头,毫不客气地道:凌霄尊主没有狐族血脉,留着天狐果也没甚么用处,就别叫这些果子占凌霄尊主储物戒指里的空间了。 康玄一忍俊不禁:那是自然。只是狐族以天狐果炼制身外化身之法乃是狐族秘术,我无从知晓,恐怕得有请狐主赐教了。 说完,康玄一便含笑看向狐主涂冠玉。 凤元九立时会意,抬眼,静静地看着涂冠玉。 涂冠玉轻哂一声,对着凤安澜笑道:你瞧他这有事钟无艳,无视夏迎春的劲儿,可不是像极了你那冷心冷肺的宝贝闺女! 凤安澜眉梢轻扬,作势要收起青色玉匣。 涂冠玉轻啧一声。 恋耽美 ——(107) 近乎透明的虚影作势拦了凤安澜一下:啧,别闹! 凤安澜嗤笑:没跟你闹。 涂冠玉透明的手虚虚地圈着凤安澜的腕子,无奈地笑:小凤凰,若是错过了这次,可再也找不着一个甘愿献祭自身的傻儿子了,我可真就要等千年才能重塑法体了。 凤安澜不为所动:倒也能得千年的清静。 涂冠玉莞尔,指着凤安澜怀里抱着的小狐狸曼声道:我等千年倒是等得,他可等不了。再者说了,我若是等上千年,这千年里谁来替你护法? 凤安澜合上青色玉匣的盖子,将天狐果封回玉匣里,风淡云轻地道:虽不及狐主子孙众多,好在我膝下子孙个个仁孝,倒也不愁护法之人。 涂冠玉轻哂:你那些子孙可有能挡住封黎之人? 凤安澜浅笑:封黎心魔已去,当不足为虑。 封黎之能为你我心知肚明涂冠玉要笑不笑,小凤凰,你何必为了跟我赌一口气而自欺欺人呢? 狐主多虑了凤安澜唇边笑意加深,轻描淡写地道,就算子孙不济,我也可以在太清清修千年,封黎那厮总不敢到太清来撒野。 狐主冷笑:百里长空没告诉你他太清大长老是如何殒落的罢! 嚯! 这个狐主知道的也太多了罢! 凤元九没想到安静吃瓜竟还吃到了他太清隐秘,不禁将神念挪向狐主,静待他漏更多出来。 然而,凤安澜直接一道禁言术,让狐主闭了嘴。 狐主也顺势举手,做了一个告饶的手势就此休战。 这简直就是犯规,产瓜不产个痛快根本就不是合格的瓜田。 凤元九遗憾地收回神念,不动声色地问他家外公:外公,你可知这天狐果该当如何炼化? 他这个外孙竟也有意思的紧。 凤安澜饶有兴趣地端量了凤元九一瞬,面不改死地道:不知。 不知,您又为何会提前替狐主跟凌霄尊主讹了一颗天狐果! 凤元九好悬没翻出一个白眼来,默默地看着凤安澜,不吭声。 凤安澜莞尔,随手解了狐主的禁言,道:问他。 一颗果子一条命。 为了加命秘术,凤元九从善如流地朝着狐主虚影行了一礼:请狐主赐教。 狐主涂冠玉哼笑。 晃晃虚弱不堪的身形,狐主漫不经心地道:此秘术乃血脉传承,无法口耳相传,只能待本王重塑法体之后赐福于你。 凤元九立时干脆利落地道:请狐主先行重塑法体。 狐主涂冠玉笑道:不急,还有一事需得跟你说明白。 凤元九扬眉,静待狐主下文。 狐主涂冠玉几近虚无的身形一指身畔灵泉,含笑道:本王重塑法体所需灵机不在少数,本王法体重塑成功之日,恐怕就是你这灵泉干涸之时,你可舍得? 凤元九颔首,说得风淡云轻:身外之物罢了。 狐主涂冠玉失笑。 好一句身外之物,当初与他那没良心的娘算计这身外之物的时候可没见丝毫手软:这灵泉乃是境中境之基,届时灵泉干涸,境中境崩塌,你这随身洞府便只是一普通的洞府了。 他如今已然成就合体,寿万载,只需斩去因果恶念,辟得新天便可立地飞升得道长生,那境中境早已不是必须之物。 凤元九从容自若地道:这灵泉本就得自狐主,如今以此方式归还于狐主,也是天道使然,狐主只管安心重塑法体便是。 这话说的,将因果说的明明白白。 然则,他们之间的因果牵连,又岂是那般容易斩净的? 狐主涂冠玉看着凤元九,似笑非笑:如此,本王便借贵宝地重塑法体了。 凤元九立时道:狐主请。赶快的吧,都等着你赶紧重塑完法体好拉磨呢! 狐主涂冠玉轻笑一声,转身看向凤安澜。 凤安澜会意,屈指弹开青色玉匣的盖子,不紧不慢地扬手一抛。 赤红的天狐果,立时自玉匣中飞出,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向狐主涂冠玉。 狐主涂冠玉折扇一收,摇身化作一抹青光射向天狐果。 尺长的青光没入天狐果内,晶莹剔透的果子立时于空中一停。 巴掌大的九尾天狐浮于空中,渐而生出双眸,俯瞰众生,渐而生出口鼻,吸纳天地灵机,渐而灵活了四肢九尾,朝着凤安澜略一颔首,便于空中扭身奔向漾着粼粼微光的灵湖,激起了一片涟漪。 凤元九从湖面涟漪上收回视线:这就成了? 康玄一不十分确定地道:待狐主干了这一湖灵机,应该就成了罢。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一眼,齐齐将目光投向凤安澜。 凤安澜自湖面上收回视线,抱着小狐狸涂成陆于湖边养魂树下席地趺坐,手捏诀印:有自身精血为引,有天狐果为基,有他所辟得的境中境之基为辅,不出百年,必能功成。 境中境里百年,外界不过一年而已。 凤元九略松了口气,问凤安澜:外公伤势如何? 凤安澜轻描淡写地道:千年可痊愈。 到底还是要千年。 如今尚在天地大劫中,这可不是甚么好事。 凤元九诚心诚意地建议:我那映日峰虽比不得元和殿上灵机充沛,比不得栖凤山清幽,却也不失为一处疗伤的好去处,外公可要随我到映日峰上一观? 凤安澜摇头,指着灵湖:不急,待狐主重塑法体之后再做计议。 这是要替狐主护法了。 凤元九便没再相劝,看着已然摆好架势随时可入定的凤安澜,略一犹豫,问:外公,我有一事不明,不知该不该问。 凤安澜颔首:但问无妨。 凤元九神念着落在凤安澜脸上,缓声问:我只知外公与狐主破了九转回魂阵,将我娘从万幽谷禁地里救了出来,却一直没见她身影,不知她此时在何处疗伤,可是先行回落霞谷了? 凤安澜抬眼,端量了凤元九一瞬,平静无澜地道:落星湖上一战,方知你母亲与你小舅舅一样,亦被封黎炼成了弑亲人傀,当时情况危急,我不得已只好先将她封印了。 封印?! 凤元九神色微变:外公你难不成蕴养千年恢复的天凤,还要再自戮一回? 凤安澜失笑:莫多想,并非封印于我身。自栖凤山上那一战之后,为防封黎再对我凤氏族人下手,我便找百里讨了几块你太清天英院炼的封魂符以备不时之需。 封魂符? 哦,封魂符,功德院里百万功德一块的东西,比起他师父送他那一盒五行云雾果差远了。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问凤安澜:以封魂符封印并非长久之计,可用我寻一妥当之处安置我娘? 凤安澜摇头:无需,百里自会安置妥当。 得! 大佬之间自有默契在,他不便插手。 凤元九指着凤安澜膝头的小狐狸涂成陆问:可用我将他带去外界? 凤安澜再次拒绝:无需。涂成陆神魂被封印,于他而言并无时间流逝,你带他去外界倒不如留他在此处,待狐主功成之时也好叫狐主立时救他。 凤元九面无表情。 这哪用他来安置,他外公已经自行安置的明明白白的了。 康玄一莞尔,搭着凤元九的肩晃了晃:外公开口,总比你开口要容易些。 是这个理儿。 狐主对他渣度爆表,对他外公倒是好说话的紧。 凤元九缓和神色,躬身行礼:如此我便先到外界去处理些俗务,外公在栖凤台里但有所需,只管唤赤玉就是。 凤安澜颔首,旋即便捏印闭目趺坐入定了。 凤元九等了一瞬,见凤安澜再无动静,便动念携康玄一出了栖凤台。 * 元和殿中。 凌霄尊主和百里长空正神念相接,坐而论道。 察觉到殿中灵机波动,百里长空撤回神念,看向凭空出现在殿中的凤元九和康玄一,问:将你外公安置妥当了? 凤元九垂眸,盯着火玉云床前玉阶上交叠在一处的法袍袍摆,面无表情地简要说完栖凤台内的情况,道:弟子也不知如此安置是否妥当,还请祖师指点。 百里长空尚未开口,凌霄尊主先是嗤笑了一声:傻凤凰可真够傻的,把那只老狐狸安排的妥妥当当,他自己个儿倒是能将就,敢情是他没在应劫还是 百里长空斜睨凌霄尊主一眼,止住了凌霄尊主的牢骚,和声道:既然你外公自有安排,便无有不妥当之处,你只需分念留意着,待狐主重塑法体之后,入栖凤台再听你外公吩咐便是。 凤元九略一躬身应诺。 百里长空拂袖开了元和殿大门,含笑道:你继任掌门之事三日后由两殿殿主及各院长老|共议章程,你若有不解之处,且去问长生。 凤元九再次躬身领法旨,等了片刻见百里长空再无吩咐,便拽了下康玄一地袖子,拉着康玄一默默朝殿外走。 偷偷摸摸、挨挨蹭蹭、拉拉扯扯。 凤元九好气又好笑,拽着康玄一的衣领,刚把康玄一拽至大殿门口,正待跨过门槛之后好好劈康玄一几道神雷给他静静心。 凌霄尊主的声音突然自身后传来:等等。 凤元九脚步一顿,康玄一直接明目张胆地撞到了凤元九背上,抱了个满怀。 凤元九动念瞬移至康玄一一丈之外,抬眼看向火玉云床上的凌霄尊主:不知凌霄尊主有何见教。 凌霄尊主轻笑。 晃着不知何时拎在手中的酒壶,慢悠悠地建议:小狐狸,你最好在元和殿里把本尊叫你好生收着那玩意儿给小兔崽子看。 凤元九扬眉,这才想起他袖子里还装着一个粽子修士来:此话怎讲? 凌霄尊主仰头,慢条斯理地灌了一口灵酿,曼声道:一是这太清上下诸多道场,封黎那厮也就不太敢来元和殿里造次,便是他真敢来也有本尊与臭道士坐镇,出不了大差;二嘛 凌霄尊主拖着长音斜睨康玄一一眼,眼尾含着意味深长地笑,继续道,若是康玄一那小兔崽子突然生疯,本尊也能帮你把他也捆成粽子。 凤元九: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让我把粽子修士拿出来做饵,顺便看个热闹呢! 康玄一抬眼看着凌霄尊主,似笑非笑:师尊,殊不知天道好轮回,劝您善良。 凌霄尊主哼笑:为师一片拳拳爱徒之心,劝你感恩。 康玄一嗤笑。 搭在凤元九肩头的手用力揽了一下,不紧不慢地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既然师尊已经起了看热闹的心思,你还是在这把那东西放出来罢! 凌霄尊主气急而笑。 拂袖扫出一群小魔头朝着康玄一的脸甩过去: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 康玄一抬手虚抓。 将迎面而至的小魔头抓紧掌心,团吧团吧丢进脑后法相天地里,乔模乔样地装出一脸不走心的恭敬:师尊教训的是,是我不会说话了。 凌霄尊主轻哼:算你还有点良心在。 康玄一极为短促地低笑一声,撞撞凤元九的肩,慢条斯理地道:既然师尊有令,便在这里将那劳什子的东西放出来罢,免得师尊老是惦记着,夜不能寐的,半夜再来爬咱们的窗。 凌霄尊主嗤笑:你们窗里那点子勾当,本尊稀罕? 凤元九: 好好的灵门尊主,偏偏都长了一张嘴! 以免这对嘴上无德的师徒俩再说出什么让他想要他们命的话来,凤元九拂袖,直接将粽子修士丢到了大殿上。 康玄一漫不经心地扫过粽子修士,霎时神色一变:他、竟、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哦,看在今天字数多了好几百的份上,能让我多好几个预收吗? 《盘到的男神他不对劲》《每天都想弄死我爱徒》《假少爷的正确打开方式》《旁支嫡子重生记事》《咸鱼影帝穿书指南》 排序就是大概的开坑顺序,求预收啊!~o(╥﹏╥)o 第153章 弑亲人傀 康玄一这阴沉的脸色,这咬牙切齿的腔调,可一点也不像凌霄尊主所说的那么稀罕,说是恨之入骨还差不多。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把空间让给康玄一。 康玄一阴沉着脸盯了粽子修士一瞬,扬手间,掌间已是黑雾缭绕,万魔齐怒号。 无边魔意霎时染满元和殿。 百里长空眉心微皱,颇为不赞同地斜睨凌霄尊主一眼,抬指点出一点金色光华没入康玄一眉心:静心。 凤元九见状,立时动念唤出七绝琴,抱琴就地趺坐。 指尖抚过琴弦。 《太古天音密册》中所载的静心曲自指间琴弦流淌而出,凤元九抬眸看一眼康玄一阴晴不定的神色,眉心微皱,和着琴音开始诵读《清净心经》。 清冷的声音霎时和着悠悠天地之音响彻元和殿。 三管齐下之下。 元和殿中翻涌的魔意渐而平静下来,化作一片浓郁的墨色灵云绕于康玄一足下,无声地翻涌着,仿佛虎视眈眈的恶兽正欲择人而噬。 康玄一动念瞬移至凤元九身侧,将手搭在凤元九肩上:无碍了。 凤元九抚完整曲,抬眼,视线在康玄一额间隐现的金色印记停留了一瞬,抱琴起身:平心静气,莫妄动嗔念。 康玄一轻笑着应了一声。 执起凤元九的手,牵着他一道走向那粽子修士。 凤元九歪头看了康玄一一眼,领会了康玄一的意思,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康玄一的指背,随他走到了那粽子修士跟前。 恋耽美 ——(108) 先前在栖凤台中并未仔细端量。 此时细看,便发现这位粽子修士眉宇间像极了康玄一,只是不如康玄一相貌精致,显得有点糙。 凤元九在心中揣测着粽子修士的身份,转头看向康玄一:这是凌霄尊主从封黎尊主手里夺下来的人傀。 人傀 康玄一垂眸,阴冷地盯着粽子修士,冷笑,便宜他了。 嚯! 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 凤元九端量着粽子修士,指尖轻跳,轻描淡写地道:左右他为鱼肉,你为刀俎,把该他受的尽数给他就是。 康玄一闻言,阴冷的神色一缓,连他足畔翻涌的灵云也随之平复不少:此计甚妙! 话音未落,康玄一便抬手去抓捆缚粽子修士的魔头锁链。 魔头锁链一层一层剥离。 粽子修士木然的眼睛仿佛都变得灵动了些,乌黑的瞳孔滞涩地转了一圈,便定在了康玄一身上:逆、逆唔 干涩犹如金属质感的声音,刚断断续续吐完两个字,便被凤元九弹出一团泥巴堵了嘴。 堵完,凤元九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泥土,风淡云轻地解释:声音难听,聒噪。 康玄一莞尔。 满腔冰凉的恨意彻底散了个干净,慢条斯理地扯着粽子修士身上一层又一层的魔头锁链,曼声道:这厮甚是歹毒,需得好好想想该如何炮制他才不算便宜了他。 神念不着痕迹地扫过康玄一光洁的额头,凤元九略松了口气,笑道:玄门炼魄,灵门搜魂,儒门煅骨,妖部炼精血,炮制他的术法实在太多,是得好好想想。 粽子修士仿佛听懂了凤元九的言语,呆滞的眸子慢吞吞转向凤元九,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呜咽声。 凤元九眉梢轻挑,抬指点出一团真火落在粽子修士口中的泥土上。 真火炼泥团,霎时点石成金。 凌霄尊主笑着揶揄百里长空:叫我说你这徒孙绝对是入错了师门,他合该是我座下弟子才对。 百里长空哼笑:贫道座下徒孙不劳烦凌霄尊主惦记着,我玄门有悲天悯人的福德之仙,也有嫉恶如仇的马王爷,元九这般行径没有任何不妥当之处。 左右都是你玄门最有理。凌霄尊主低笑一声,抬指点出一道魔头锁链,把康玄一好不容易要完成松绑的粽子修士又捆成了粽子样,曼声道,再胡为,你这小命说不准就要交代在这了。 康玄一将拢至掌间的锁链随手甩进脑后混沌天地法相里,去温养魔头,漫不经心地道:师尊惯会危言耸听的,这厮如今不过是一具无主的人傀罢了,能奈我何? 凌霄尊主嗤笑:正因为他如今被炼成了人傀,才能奈你何!若他还是他,在这元和殿中岂有他动手的机会? 康玄一指尖一绕扯到一半的锁链,抬眼看凌霄尊主:师尊此言怎讲? 凌霄尊主没好气地斜睨康玄一一眼,一指凤元九:前车之鉴在此,你觉着封黎那厮有大好的材料在手,会只炼他凤氏血脉的弑亲血剑?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康玄一拽着魔头锁链轻轻一甩,将粽子修士甩到殿中柱子上,垂眸端量着粽子修士的反应,嘴硬:弟子不过是区区一介灵门圣子,算是哪个牌面上人,哪里值得封黎尊主费那些心思。 凌霄尊主嗤笑,指着康玄一冷笑:你可太值得了!谁叫你玄灵双修呢!谁叫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作大死去找封黎那厮做交易呢! 跟封黎尊主交易? 凤元九抽出手,捻着发痒的指腹,看着康玄一冷笑。 康玄一: 亲师徒,看破不说破不好吗?这么卖力地揭他老底儿,礼貌不礼貌,坑不坑徒弟啊? 神念传音认错赔小心,总算重新牵手成功。 康玄一牢牢地攥着凤元九的手,哼笑着纠正凌霄尊主:没做交易,互惠互利罢了。 凌霄尊主指指康玄一,似是懒怠再跟他白费唇舌,直接将手中酒壶砸向了康玄一面门。 康玄一抬手虚抓,连退两步接稳了酒壶,慢悠悠灌了一口灵酿,笑道:谢师尊赐酒。 凌霄尊主气急而笑:你竟还笑得出来! 康玄一冷笑:知道那老东西被炼成了弑亲人傀,受尽了熬炼精血之苦痛,我当然要笑,待他日与封黎尊主再会之时,我说不得要好生感谢他白送了一套炮制那老东西的服务给我。 我看你是脑子被噬脑魔蚁啃光了凌霄尊主骂了康玄一一句,转而对百里长空道,早知道这小兔崽这般会作死,当初我就不该心软! 百里长空莞尔,抬手指着蜷缩在柱子脚下的粽子修士,对康玄一道:你且仔细看看他的眼睛。 康玄一神色一整,敛起气死师父不偿命的嘴脸,恭声应了声是,便拽动指尖绕着的魔头锁链,将粽子修士拽成四脚朝天的姿势,与凤元九一道看向了粽子修士的眼睛。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粽子修士原本呆滞的眼睛已然变得犹如深井古谭一般的幽深,就仿佛木偶人被注入了灵魂。 就很不可思议。 凤元九眉心微皱,看向康玄一。 康玄一脸上已然没有了方才的轻松,脸上笑意敛尽,显得格外冷肃:封黎尊主,既是神游至此,何必躲躲藏藏的? 呵! 木讷的粽子修士口含金石闷闷地轻呵一声,脸上神态渐而变得灵动。 笑声止,粽子修士鼓起腮,将口中金石吐到大殿上,慢条斯理地道,尊祖父的道体被你这个乖孙孙折腾的不甚灵活,本尊总要略作修整方好借用。 祖父? 对于这粽子修士的身份,凤元九猜过康玄一他爹、他兄弟、他叔伯,唯独没猜过他祖父! 康玄一他祖父,康家实际掌权人,康家三大合体期大能之一,传说中待家族子嗣最为公正的那个康元明上尊! 据传当初唯有康元明上尊对康玄一自毁金丹改投凌霄尊主门下之事最为耿耿于怀,还曾为了此事怒揍了康玄一他爹一顿。 竟然成了让康玄一恨之入骨的老东西了 有秘密! 凤元九神念着落在康元明上尊脸上,不动声色地给康玄一传音康师叔,你还有多少我不曾听过的秘密? 莫恼莫恼,哥对你没秘密,你有甚么想知道的,稍后都讲给你听。 康玄一不轻不重地捏着凤元九的手,传音安抚完他家小狐狸,垂眸看着粽子康元明似笑非笑:封黎尊主可修整好了? 封黎尊主顶着粽子康元明的法体,带着满身魔头锁链,举止优雅地坐起身,抬眼看向火玉云床上的凌霄尊主:凌霄师叔,可敢给松个绑? 凌霄尊主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道:本尊不敢拿座下弟子的命冒险。 说完,凌霄尊主拂袖,竟是又给粽子康元明的法体捆上了一层魔头锁链。 封黎尊主一哂:同修灵门妙法,凌霄师叔何须对本尊如此如临大敌? 凌霄尊主不为所动,甚至又给粽子康元明添了一层魔头锁链后,曼声道:幽冥宗妙法莫测,尤其以伯玄师兄为最,对你这个伯玄师兄座下的高徒,本尊再小心些也不为过。 封黎尊主垂眸,端量了一瞬缚满全身的魔头,轻笑:有什么用呢? 凌霄尊主顿感不妙,魔幡立时现于掌中,闪身护在了百里长空身前。 康玄一动作比凌霄尊主动作还要快,在凌霄尊主护在百里长空身前之前,便拉着凤元九一块瞬移到了百里长空身后。 封黎尊主又是一声轻笑。 抬眼看着火玉云床上的四人组,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在他立定之时满身魔头锁链已然尽皆化作万千魔头跪伏在他脚下。 封黎尊主踏着万千魔头漫步走向火玉云床:不过是多费本尊一息功夫罢了。 第154章 猖狂本狂 先是一场恶战,再被康玄一当做流星锤似的甩了几甩。 康元明一身法袍不说破破烂烂,却也是多有破损之处,脸上甚至挂了彩,着实狼狈。 然而,封黎尊主顶着康元明这般狼狈不堪的法体,披着康元明那破破烂烂地法袍,踏着万魔拾级而上,硬是走出了灵门至尊的气势。 百里长空探手拂开护在他身前的凌霄尊主,含笑看着踏万魔而至的封黎尊主,拂袖于火玉云床床前玉阶上放下一张白玉几案,平静无澜地道:封黎尊主屈尊而至,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封黎尊主与百里长空对视一瞬,施施然于白玉几案后落座:百里上尊千方百计请本尊来,当不是只为了说这几句客套话的 封黎尊主一掸衣袖,抬眼,泰然自若地扫过火玉云床上的四个人,低笑,看诸位这架势,好似是视本尊为洪水猛兽了,这是打算诱本尊前来再合力而诛之,还是预备联手找本尊清算旧账? 凌霄尊主袍摆一甩,于火玉云床上落座:小凤梨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个儿多行不义,有不少人想要找你算账呢! 我灵门修士修的本就是渡己求大自在的法门,何须被一个义字束缚住手脚?封黎尊主不咸不淡地道,但求本心,无愧于心,方能得大自在,凌霄师叔,你着相了。 凌霄尊主冷笑:我灵门修士渡己求大自在,却也不是叫你肆意妄为,搅乱九州开启天地大劫的! 天道之下,自有定数。我九州之天地大劫,便是不由我开启,也自会有他人开启。封黎尊主转动一双略显滞涩的眼,将视线着落在凌霄尊主身上,想必百里上尊请本尊来此,亦不是要本尊与凌霄师叔坐而论道的,百里上尊与凌霄师叔意欲何为不妨划下道来,本尊接着便是。 猖狂! 猖狂本狂!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一眼,传音骂康玄一狂不过他,打不过他,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跟封黎尊主做交易的?脑袋被门板挤过? 康玄一无语别听师尊瞎说,没有交易,只是互惠互利。 凤元九嗤笑。 好一个互惠互利,敢情换个说法就不是交易了呗? 动念唤出一道神雷,顺着指尖劈在康玄一掌心。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警告康玄一再敢这般作大死,不用别人,我先送你去侍奉祖魔。 康玄一莞尔,耐着从掌心一直麻到心脏的雷电,攥紧凤元九的手好。 凤元九白了康玄一一眼,以眼神示意康玄一,且看他家祖师。 康玄一与凤元九躲在百里长空身后,这一番眉眼官司无人在意。 百里长空闻得封黎尊主那一番猖狂至极的言论,非但没恼,反而拂袖往白玉几案上放上了灵果仙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封黎尊主多虑了。 封黎尊主哂笑一声:单看百里上尊左右这般严阵以待的样子,倒也未必。 百里长空轻笑,一指他与凌霄尊主中间玉案上的酒壶,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是叫座下徒子徒孙上来执壶斟酒罢了,倒是叫封黎尊主多想了。 凤元九与康玄一会意。 立时各执一壶,分立于百里长空和凌霄尊主身侧,不约而同地给自家师长斟了一杯灵酿。 封黎尊主转着略显滞涩的眼扫过康玄一与凤元九,与百里长空对视一瞬,淡淡地说了一句:百里上尊说是就是吧。 百里长空含笑假客套:殿中无童子侍奉,倒是慢待封黎尊主了,若封黎尊主不嫌弃,叫贫道座下徒孙为你斟一杯灵酿可好? 说完,却也不见他叫凤元九上前。 封黎尊主轻哂。 拂袖间,便将跪于他身畔的万千魔头化作了二十侍者。 二十侍者甫一成型,便分立于封黎尊主身畔,捏肩者有之,捶腿者有之,捧灵果者有之,执壶斟仙酿者亦有之 万分有牌面。 封黎尊主抿了一口侍者送至唇边的仙酿,不咸不淡地道:些许小事,不必劳烦百里上尊座下高徒。咱们言归正传,本尊观百里上尊一直以礼相待,没有手底下见真章之意,想必请本尊至此确实不为清算旧账,倘若百里上尊有事相求,不妨直言。 凌霄尊主嗤笑:瞧把你能耐的,百里执掌太清三千年,乃是九州公认的玄门第一人,能有何事求你? 封黎尊主手搭在一充作几案的侍者背上,示意另一侍者为他净手修指甲,歪头衔了一颗金莲子,不咸不淡地道:倒也未必。毕竟凌霄师叔虽为我灵门第一人,却也无法尽解我灵门秘术,百里上尊迫不得已,求助于我也不无可能。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竟无法反驳。 凌霄尊主心里憋气,只能冷笑着道:我灵门能者无数,倒也并非只有你一人。 封黎尊主吸一口灵酿,老神在在地道:凌霄师叔当知晓,我幽冥宗许多秘术皆是恩师独创,如今确实只有本尊能解。 凌霄尊主:好好的灵门老干部,偏偏疯魔了。 百里长空指节轻敲玉案,斜睨凌霄尊主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封黎尊主盛情,贫道心领了。贫道此番请封黎尊主前来一不为清算旧账,二也无事相求,而是有些许关乎我九州修士长生大道之事与封黎尊主相商。 原来祖师葫芦里竟是卖的这个药? 凤元九手执玉壶,探出神念,不着痕迹地从百里长空观察到凌霄尊主,再从凌霄尊主观察到封黎尊主。 三位大佬神色皆如常,没有半分意外。 就好像先前剑拔弩张,打生打死的不是他们一样。 恋耽美 ——(109) 封黎尊主更仿佛忘了他那被幽冥烈坤犬吞噬掉的心魔,闻言饶有兴趣地问百里长空:百里上尊此言何意?可是想邀本尊与九州修士共长生? 凌霄尊主嗤笑:小凤梨你莫讲笑话,若邀你与九州修士共长生,最终恐怕长生的只剩下你一人。别的修士都被你闲来无事炼成人傀了! 封黎尊主听出凌霄尊主的言外之意,轻哂:凌霄师叔此言差矣,本尊此世不求长生。 修士不求长生求什么? 凤元九细端量封黎尊主,并未看出半分言不由衷。 康玄一看出凤元九的疑惑,传音给他解惑据师尊说,自打伯玄尊主殒落,封黎尊主便已不再求长生,他万般作为只为复活伯玄尊主。 就还是个痴情种。 凤元九不禁唏嘘,封黎尊主既然不求长生,他家祖师的算盘怕是要落空。 果然,封黎尊主随后便婉拒了百里长空:所以本尊对九州修士的长生大道也没甚么兴趣,怕是要叫百里上尊失望了。 封黎尊主此番应对仿佛早在百里长空意料之中。 百里长空闻言没有丝毫意外,捏起斟满灵酿的玉盏轻抿了一口,笑问:封黎尊主不问长生,令师也不问? 砰! 封黎尊主霎时怒意昭昭,康元明法袍上的玄玉扣不堪魔意侵扰,碎成了糜粉:先有凤安澜与狐主联手毁我九转回魂阵,夺我九转回魂阵阵基,后有百里上尊、凌霄师叔与狐主联手协助幽冥烈坤犬吞噬本尊精心饲养之心魔,害得本尊再无复活家世的可能,百里上尊竟还敢跟本尊提起家师? 凌霄尊主皱眉,拂袖散去元和殿中弥漫的魔意,冷嗤:你先将凤如玉与凤妙歌炼成弑亲人傀,又驱使凤如玉偷袭傻凤凰,趁机灭凤氏一族祖地,后又将凤妙歌炼入九转回魂阵,阵破后追杀傻凤凰与狐主万万里之遥,更是驱使凤妙歌偷袭傻凤凰,这桩桩件件的事儿,无不是你欲置傻凤凰于死地,你又如何敢在这元和殿上提起傻凤凰? 封黎尊主动念,侍奉在他身畔的二十侍者立时列阵严阵以待:三千年前,他凤安澜胆敢算计家师,害家师于飞升之际殒落,今日本尊只是以他之子嗣复活家师已是便宜他了,本尊因何不敢提他? 他外公算计伯玄尊主?怎么可能! 凤元九指尖灵机涌动,脑后法相天地风起云涌。 康玄一立时动念瞬移至凤元九身侧,混沌天地法相里魔意翻涌,显见要与凤元九同进同退。 封黎尊主轻笑,不紧不慢地打了一个响指,二十侍者立时列着阵冲向火玉云床:百里上尊要叫座下弟子打头阵,且让两个娃娃接下本尊的二十修罗阵再说。 百里长空拂袖。 金白色的真火霎时现于元和殿上,将冲向火玉云床地二十修罗团团围住,不咸不淡地道:封黎尊主误会了,当日算计令师的并非凤安澜。 封黎尊主闻言,神色霎时变得冷肃:百里上尊这是何意? 凌霄尊主拧眉:臭道士,你可别乱揽锅上身。 百里长空不紧不慢又一拂袖,一片金白色真火自二十修罗脚下燃起。 真火炼修罗。 不过须臾,以魔头凝聚而成的修罗侍者脚上便燃起了金白色真火。 百里长空笑看修罗侍者被真火一截一截煅烧,轻描淡写地道:陈述事实罢了。 封黎尊主乌黑的眸子盯着百里长空,神色阴晴不定,显然是在揣度百里长空所言之真假。 百里长空轻笑:封黎尊主若是不信,尽可以去问令师。 封黎尊主闻言,霎时色变。 神踏马问令师,神踏马变脸! 祖师的意思,到底是那个几乎让全九州修士谈之色变的伯玄尊主竟然真被封黎复活了,还是在优雅地叫封黎尊主去死啊! 凤元九神念着落在康元明那张五颜六色、完美掩住封黎尊主全部情绪的脸上,没好气地传音给康玄一瞧你把你爷爷摔的,净耽搁事儿! 康玄一好气又好笑,攥住凤元九的手那老东西的脸就是没挂彩,也看不透封黎尊主的心思。 凤元九轻哼,却又不得不赞同。 只能静静地等着三位说打就打,说和就和的大佬接着往下演。 百里长空举杯,朝着封黎尊主示意:封黎尊主,请。这却是要跳过友好商谈,直接简单粗暴地逼封黎尊主同意坐下来共商斩天锁之事了。 封黎尊主捏着酒盏,神色阴晴不定地盯着百里长空看了良久,终是饮了杯中灵酿,阴森森地道了一声:百里上尊,好算计! 百里长空轻笑一声,饮尽杯中灵酿:为九州修士谋一条长生之路罢了。 封黎尊主嗤笑。 百里长空不紧不慢地道:贫道还是那句话,令师终究是要问长生的。 这是什么意思? 伯玄尊主还真就复活了不成?! 凤元九不敢信,毕竟封黎尊主那眼神,显见是被惹毛了,生出杀心了。 第155章 翻脸无情 殿内无风,封黎尊主满头乌发而自动。 无边魔意升腾而起,殿中万物簌簌作响,仿佛一盏、一壶、一几案都有化身傀儡,为封黎尊主所驭使的征兆。 凌霄尊主冷笑一声。 法相天地中银月高悬,万魔拜月,清凉似水的魔意自火玉云床涌向封黎尊主,抚平了殿中万物的鼓噪:小凤梨,你可思量清楚了,今日你此神念分/身再折在此处,你那本尊的伤可就更重了,你执掌幽冥宗,你可最是清楚如今幽冥宗里都是怎样一群恶徒。 幽冥恶徒乃是他一手养蛊养出来的。 他自然最是清楚不过。 但凡叫他们窥得他之重伤,必将挖空心思取而代之,届时他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护正在复生的师尊周全了。 然而,这百里上尊一而再再而三地以他师尊裹挟他,着实可恨! 封黎尊主盯着百里长空,眼底魔意翻涌,神色阴晴不定。 百里长空眉目含悲悯,额间红痣藏至理。 捏诀而趺坐,泰然自若地任封黎尊主打量了须臾,脑后法相天地中有大日光辉普照而下,无声地化解了满殿魔意:封黎尊主大可不必如此草木皆兵,只要你不祸及吾友吾门人,贫道对你复生伯玄之事并无干涉之心。 封黎尊主嗤笑一声,缓缓敛起魔意,不咸不淡地道:百里上尊最好言而有信。 百里长空含笑:自然,贫道从不打诳语。 封黎尊主坐姿松弛下来,指尖一点几案,召回了被金白色真火烧掉一半的二十修罗侍者,动念间二十残缺不全的修罗化作十个身姿妖娆的罗刹,于殿上翩然而舞:本尊权且信百里上尊一回。百里上尊既然知晓本尊正在为家师护法的关键时刻,还请百里上尊直言请本尊至此的目的,莫再拿为九州修士谋一条长生之路那样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本尊。 殿上有女罗刹献舞,百里长空抬手虚抓,自殿外抓进来十只渐离鸟,点化成小童,使之和声而歌:贫道请封黎尊主至此,目的之一确实是有些许关乎九州修士长生大道之事与封黎尊主相商。 封黎尊主赏着歌舞,轻哂:既如此便请百里尊主长话短说,快些说完目的之一,再说说那目的之二。 这话说的虽无火气,却也绝算不上恭敬。 凌霄尊主眼神转冷,捏着酒盏不紧不慢地道:小凤梨,真论起来,你也该唤百里一声师叔的。 封黎尊主转着不甚灵活的眼睛,视线堂而皇之地在凌霄尊主与百里长空身上转了一圈,曼声道:百里上尊乃是玄门第一人,本尊一介灵门尊主,着实不太敢高攀。 百里长空轻笑。 抬手轻拍了下凌霄尊主的手背,不咸不淡地道:封黎尊主叱咤九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贫道亦不敢妄自尊大。既然封黎尊主急着回去为令师护法,贫道便长话短说。 封黎尊主颔首,示意百里长空:请。 百里长空指尖于空中游走,画出一幅重云之上金锁锁天关的盛景,慢条斯理地问:不知封黎尊主凝结元婴之时有无窥得过天锁锁天关。 封黎尊主颔首:见过。当时还求问过他师父。 百里长空抬指点在天锁之上。 霎时重云翻涌,天锁旋转,化作一座锁天大阵:贫道使座下弟子门人探索多年,终叫妙歌探得了斩天锁之门径。 封黎尊主轻笑:这与本尊又有何干? 百里长空拂袖散去空中景象,垂眸盯着阶下借壳而至的封黎尊主,不咸不淡地道:自然有干系。既然已探得斩天锁之妙法,便无有不斩之理。贫道欲开启天机阁法会,玄、灵、儒、妖共商此事,还请封黎尊主收敛行径,莫将斩天锁的法会变成共诛封黎尊主的法会。 封黎尊主嗤笑,漫不经心地道:可。 料想伯玄复生在即,封黎尊主也没心思为祸九州。 为保险起见,百里长空还是画出一道契书,屈指弹至封黎尊主面前:请封黎尊主立契。 封黎尊主神念扫过契书,干脆利落地分出一缕神念印入契书之内:多此一举。 知晓封黎尊主乃是研究神魂的巨擘,叫封黎尊主立此契书乃是为安天下修士之心,好全心合力斩天锁。百里长空收回契书,收入储物袋中,又道,还有一事需得劳烦封黎尊主。 封黎尊主轻哂:百里上尊请讲。 百里长空垂眸看着封黎尊主,眉目间多了一丝冷肃:斩落天锁之门径乃是贫道座下徒孙凤氏妙歌探得,然而她未来得及回门细禀此事便叫封黎尊主请去,做了封黎尊主座下人傀。 封黎尊主神色一整,曼声问百里长空:百里上尊这是何意? 百里长空淡声道:凤妙歌身系斩落天锁之关键,还请封黎尊主还她自由。 封黎尊主静静地盯着百里长空看了一瞬,轻笑:百里上尊,你那身系斩落天锁之关键的徒孙可不在本尊手中。 百里长空不咸不淡道:封黎尊主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封黎尊主未做否认。 指尖转着几案上的玉盏沉吟稍许,摇头道:本尊如今闭关正值关键时刻,半分神念也折损不得。 这显然就是托词,还是特别不走心那种。 刚才立契书的时候,可没见他不能折损神念。 百里长空看着封黎尊主似笑非笑:贫道借用封黎尊主一句话,封黎尊主但有所求,不妨直言。 封黎尊主扯着僵硬地面部肌肉,露出一个堪称诡异的笑容:但有所求,百里上尊都能应允? 百里上尊轻笑:封黎尊主不如试试看。 封黎尊主打了个响指。 殿中起舞的十个女罗刹霎时化作凤安澜的模样。 封黎尊主笑言:以父易女如何? 凤元九:拳头硬了。 康玄一:攥着的拳头硬了。 凌霄尊主嗤笑:小凤梨,你给个准话,能不能好好谈了。不能就不逼逼了,直接弄死你的神念分/身了事。 百里长空最为平静,抬指于空中画出一人像。 那人像,手持墨色长剑,眉目清冷,月白色长袍曳地,如墨青丝绾玉冠。 就好不高冷。 人像甫一成型。 封黎尊主便敛了所有从容闲适,眼神阴冷地盯着百里长空,压抑着怒意冷声问:百里上尊这是何意? 百里长空不紧不慢地抬手一指他所画之画像,风淡云轻地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叫封黎尊主知晓,以父易女绝无可能。换一个人来以命换命,贫道倒是可以考量考量。 以命易命? 封黎尊主长身而起,无边魔意鼓荡,翻涌着冲向火玉云床:百里长空。 百里长空拂袖。 金白色真火化作一面高墙,拦住来势汹汹的魔意。 百里长空隔着真火屏障,看着于无边魔意中完好无损的人像,慢条斯理地道:贫道只是叫封黎尊主知道,人皆有逆鳞,你若执意碰贫道之逆鳞,贫道说不得就要动一动封黎尊主之禁脔了。 封黎尊主冷笑:你敢! 百里长空轻笑:封黎尊主尽可以看看贫道敢不敢。 封黎尊主握掌成拳。 殿中十个渐离鸟小童霎时止住歌声,红着眼冲向百里长空。 百里长空拂袖将那十个小童收进太玄天袖里,不紧不慢地道:三千年前,伯玄叱咤九州无敌手,却也还是殒落了。饶是有封黎尊主千般算计,而今也不过是一不得神魂真灵归来的躯壳。 封黎尊主魔意更胜。 康元明的法体似乎不堪重负,隐隐有溃散之感。 百里长空恍若未觉,继续道:三千年前,贫道敢叫伯玄殒落,三千年后,贫道就敢叫伯玄再也回不来。 要命!凌霄尊主低咒一声。 银月立时自法相天地中飞出,化作一片银白色的屏障,将百里长空、凤元九和康玄一一道护于其中,臭道士,你疯了! 百里长空未置可否,只不动声色地看着封黎尊主。 封黎尊主仿佛被杀意侵染了神智。 无边魔意沸反盈天,一介上尊之法体终于不堪重负。 砰!的一声巨响。 骤然爆裂。 封黎尊主之神魂踏着残肢碎块而至,墨色法袍仿若万古魔渊,无尽飞禽走兽、无数凶神恶煞、数不清的人面徜徉其中。 封黎尊主倒提长剑,拾级而上。 封黎尊主每行一步,便有一傀儡越法袍而出,或是飞禽、或是走兽、或是凶神、或是恶煞、或是九州数得上名号的尊胜大能。 无数凶神恶兽、大能尊胜伴于封黎尊主身畔,俯首帖耳,静待差遣。 其势之巍巍,仿若能毁天灭地。 元和殿中。 台基柱梁震颤,整座大殿仿佛都不堪魔意侵扰,隐有坍塌之兆。 胆小如鼠的火麒麟从百里长空膝边站起,颤颤巍巍挡在百里长空身前,朝着封黎尊主阵阵低吼。 恋耽美 ——(110) 百里当空抬手轻拍火麒麟的背,起身立于火麒麟身畔,不咸不淡地盯着封黎尊主那双漆黑如墨的眼,轻声道:不是贫道疯了,是贫道想叫封黎发疯。 凌霄尊主皱眉。 魔幡现于掌中,轻轻一摇,唤出无数魔头绕在银月护罩之外:故意激惹一个疯子,那也是疯了。 百里长空盯着封黎尊主,不咸不淡地道:贫道也不想,然而以礼相待行不通,贫道便只能做上一遭马王爷,动手降魔了。 凌霄尊主抬手攥住百里长空的腕子:你给我个准话儿,你这一时一变的,到底要做甚么? 是啊。 凤元九也特别想知道,他家祖师这个特别翻脸无情的葫芦里真正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然而,百里长空打定了主意不说。 一双藏着天地至理的眸子紧盯着封黎尊主,轻声道:且看着就是。 第156章 演技一流 封黎尊主来势汹汹,百里长空气定神闲。 凌霄尊主无奈轻叹,只把魔幡摇动。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一眼,各自运起灵元,法相天地巍巍,凝神严阵以待,捏着凝于指尖的术法引而不发,只依百里长空所言,且看着封黎尊主被越来越多的座下傀儡簇拥着,漫步而至。 万魔绕银月。 凌霄尊主设下的屏障挡住了封黎尊主与其座下傀儡的路。 封黎尊主一双近乎猩红的眼,盯着银月护罩看了一瞬,被杀意浸染的眼神微微波动,隐有理智回笼之兆:凌霄师叔,你也要杀我师尊? 凌霄尊主张口欲言。 百里长空轻车熟路的一个禁言封了凌霄尊主的嘴,轻描淡写地道:封黎尊主恐怕不知,三千年前,送伯玄以身合道的人里,就有凌霄尊主一个。 回笼的理智,渐而被杀意压制。 封黎尊主掌间氤氲着乌黑的魔意,冷声道:凌霄师叔与我师尊相交莫逆,他不会 凌霄尊主与你师尊交情再好,能好的过他与贫道的交情么?百里长空打断封黎尊主近乎自言自语的辩解,轻飘飘地道,我叫他杀伯玄,他敢不杀? 封黎尊主谨守着最后一丝理智,看向凌霄尊主。 凌霄尊主: 他何时杀过伯玄了?臭道士坑起他来真就是毫、不、手、软。 凌霄尊主与封黎尊主对视。 从封黎尊主极力维持理智的猩红眸底,看出了一丝询问。 凌霄尊主默念了一声罪过,攥住百里长空给他解禁言的手,不容拒绝地攥在掌心,曼声道:百里师兄但有所求,本尊从来都是无有不应。 无、有、不、应。 封黎尊主垂眸,仿佛咀嚼一般,慢条斯理地重复完这四个字,再抬眼间,满头青丝无风而飘扬而起。 从发根至发尾,于刹那间,青丝便成了似血一般的红,很好,那就请凌霄师叔陪百里上尊一起上路吧! 凌霄尊主低笑:本尊与百里师兄,生,便要携手共问长生,死,自然也是要相伴同归天道的。小凤梨一片孝心,想送我俩上路,就看你有没有那般本事了。 言语间,银月光芒大盛。 银白色光辉洒落,洒满元和殿,将簇拥着封黎尊主的傀儡无声地化为了虚无。 封黎尊主皱眉。 拂袖间撑起一道乌黑的屏障,自有更多的傀儡自其袍摆奔出。 百里长空轻笑:还差一点。 凌霄尊主皱眉,白提醒了一句:这么欺负小凤梨,当心伯玄活过来以后来找你算账。 百里长空冷笑:我就怕他不敢来,还要叫我登门去找他! 凌霄尊主轻叹。 四千年前,伯玄作死埋下祸根,今日就只能先叫他爱徒留些利息下来了:是是是,他们师徒两个作大死,反复在你逆鳞上跳舞,合该好生教训教训! 只是教训? 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 百里长空轻哼一声,未置可否,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封黎尊主袍摆里走出来的傀儡看。 那些傀儡,仿若源源不绝。 一个接一个自乌黑的袍摆中走出,然而,却始终不见他要找的那一个。 百里长空眉梢轻动,轻笑一声。 煌煌大日应声冲破法相天地,盘旋升起,悬于元和殿上空,与银月交相辉映。 万丈日光与满殿银辉交融,威力不减反增。 封黎尊主布下的魔意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融。 封黎尊主冷笑一声,动念间,便有八十一傀儡列阵,撑起一道屏障以抵抗日月双辉的侵蚀:百里上尊与凌霄师叔好默契,合该在黄泉路上手牵手。 嚯! 凌霄尊主跟他家祖师一个敢说同生共死,一个敢叫日月相映成辉,真会玩。 封黎尊主赞一声默契就叫他们手牵手,也真敢说。 凤元九收回着落在交相辉映那双日月上的神念,视线不动声色地在他家祖师与凌霄尊主相携的背影上打转。 康玄一散了指尖将出未出的法术,传音给凤元九大法相合击神通,需得彼此全然信任方能修得。漫说师尊与祖师这种分修玄灵两门妙法的修士,便是同门修士结成道侣,能炼成大法相合击神通的也寥寥无几。 大法相合击神通? 凤元九扬眉,斜睨康玄一很厉害? 康玄一不动声色地捏住凤元九的尾指,笑得意味深长很厉害,可以试试。 看这笑的,就没憋好屁。 凤元九白康玄一一眼,神念着落在他家祖师身上。 百里长空施施然抬起被凌霄尊主抓着的那只手,让封黎尊主看了个仔细,悠悠然道:手牵好了,就看封黎尊主有没有送贫道和凌霄尊主上黄泉的能耐了。 凌霄尊主: 略微用力捏着百里长空的指节,凌霄尊主盯着封黎尊主似笑非笑:臭道士,你少难为小凤梨。漫说他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就算他有,本尊也还不想去找伯玄那张死人脸斗地主呢! 百里长空轻笑:也是,二打一也没甚么意思。 死人脸,斗地主,还二打一。 真会在他底线上蹦跶! 封黎尊主冷笑。 八十一傀儡大阵内,无数傀儡蜂拥而出:闲话休提,百里上尊与凌霄师叔走好。 封黎尊主话音落。 飞禽、走兽、凶神、恶煞、玄、灵、儒、妖 各色傀儡,蜂拥着冲出八十一傀儡大阵,顶着交融于一处的日光月辉,不要命似的冲向火玉云床。 源源不绝的傀儡前赴后继。 百里长空冷眼旁观,饶是银月护罩仿佛渐而不支,也没半分出手相助的意思。 凌霄尊主晃动手中魔幡,无边魔意翻涌着化为魔头,去拦截冲撞银月护罩的傀儡,却是杯水车薪。 银月护罩眼见着岌岌可危。 凌霄尊主似是不得已只好分神叫百里长空出手相助,却又一个不慎,露出一个破绽来。 任谁也不曾想到这位灵门第一尊主,竟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凤元九和康玄一立时捏诀施术。 无边水浪卷着无尽星斗冲向疯狂冲撞银月护罩的傀儡。 封黎尊主却是比他们动作更快。 动念间,便有更多的傀儡自犹如魔渊的法袍袍摆中涌出,冲向了银月护罩。 咔嚓! 银月护罩应声而裂,凤元九与康玄一立时连捏诀印,于银月护罩内连布两道屏障,一道漆黑如黑海水幕,一道绚烂如璀璨星河。 封黎尊主哂笑一声,唤来更多的傀儡冲击裂出无数纹理的银月护罩。 眼见银月护罩即将告破,封黎尊主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然而,笑意才刚染上唇角便僵在了封黎尊主脸上。 但见在银月护罩碎裂的瞬间,百里长空突然抬手虚抓,自万千傀儡中准确无误地连捉出两道身影来。 一道螓首蛾眉含珠唇,莹莹红痣额间落,红衣劲装裹娇躯。 一道峨冠博带,手指古卷,温润如玉的风骨像极了晏修远。 两道身影甫一自万千傀儡中被百里长空揪出出来,凌霄尊主骤然气势一转,再无刚才勉力支撑的模样,凌空踏步,一杆魔幡卷尽万千傀儡。 在傀儡被凌霄尊主一招收尽的瞬间,百里长空适时抛出神火罩将身边再无傀儡护卫的封黎尊主罩了个正着。 凤元九: 康玄一: 封黎尊主此生走过最长的路,大概就是他家祖师的套路了。 凤元九拂袖散去璀璨星河屏障,看着被百里长空捉到身边的两道身影,不无感叹:原来祖师请封黎尊主前来,全是为了母亲。 没错,那道英气不输须眉的红衣女子正是他家母亲凤妙歌,只是眼前这道身影眼神着实呆滞,全然没有他当初于栖凤台中所见那道神念分/身的神采。 凤元九往前挪了半步,又问百里长空:我娘她这是 稍安勿躁。 百里长空风淡云轻地吩咐了凤元九一声,端量着神火罩中已然完全化作心魔模样的封黎尊主,起印捏诀。 神火罩中,霎时有九条金白色火焰真龙起舞。 端坐于神火罩正中的封黎尊主,转瞬便被火焰真龙吞噬,化归虚无。 百里长空神色波澜不兴,慢条斯理地收回神火罩。 仿佛举手之间灭杀的并非一介灵门尊主之神念分/身,而是毫不起眼的一只小蚂蚁。 亏他祖师方才把如临大敌装得那么像! 凤元九简直叹为观止。 他祖师就是他祖师,不光套路深,演技也一流。 百里长空收完神火罩,抬指点出一道金白色火焰锁链,锁住那峨冠博带的男修身影,抬眼看向凌霄尊主。 凌霄尊主会意,立时幷指虚划。 随着他那素白的指尖划过虚空,虚空之上立时裂开一道口子。 凌霄尊主轻啧一声,不甘不愿地探手入虚空一阵翻找。 足足好几息之后,凌霄尊主才自虚空之中,如同拎麻袋一般,拎出来一个被魔头锁链捆得瓷瓷实实的男修,没轻没重地、脸朝下掼在了火玉云床前的玉阶上。 那男修从头到脚被魔头锁链遮得严实,仅从隐约露出来的一截古卷,勉强能看出被脸着地这位当是一位儒门修士。 百里长空不着痕迹地瞪了凌霄尊主一眼。 拂袖将古卷粽子卷至凌霄尊主身前,晃动金白色火焰锁链将那峨冠博带的男修神魂分/身甩向古卷粽子。 待峨冠博带的男修神魂分、身没入古卷粽子体内,将古卷粽子强行安排给凌霄尊主照料。 百里长空指尖拂过储物袋,摸出一块玉牌,指尖蘸着精血于玉牌上画着符箓,才开口回答凤元九:你母亲被封黎尊主炼成弑亲人傀,若要救他必得先从封黎尊主那讨回她被抽走的那一半神魄。 凤元九皱眉。 心中有颇多疑惑,却不知从何问起,索性便闭口不言,静等着他家祖师给他讲故事。 百里长空神念扫过凤元九。 指尖在玉牌上游走,待落下最后一笔,将玉牌往空中一抛,这才捏着诀印继续道:然而,在栖凤台中,封黎的心魔分/身直接被幽冥烈坤犬吞噬,没有机会朝他讨要,不得已只能设下这一局,单请他过来了一趟。 请过来杀干抹净,这行为就很灵门。 凤元九盯着浮于空中那块玉牌,看着玉牌上渐而隐现的红光,眉心微动:祖师,这可是封魂符? 百里长空十指翻飞,快速捏完最后一道诀印,并指一点,将最后一个字符印入玉牌之中,低喝了一声:解! 才分神给凤元九解惑:正是。 这个封魂符 凤元九定睛细端量玉牌上的纹路,确实是他外公交予他祖师那一块玉牌,只是:祖师,恕弟子眼拙,这封魂符似乎跟功德院里的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盘到的男神他不对劲》开坑了,粉嫩嫩新坑求关爱!~感兴趣的一定要移步给个收藏啊!~ 文案: 豁出一张脸,敢把男神骗上床。 姜小耿直怼怼晨用尽了他那点小心机可算是把男神盘到了手,却发现他心心念念记挂多年的男神竟然歪成了一个心思狡诈、道貌岸然的LSP。 盘男神盘到房子塌了也是没谁了! 男神他又仿佛没有心,不跑还等peach吗? 姜晨留下一条爷青结,潇洒转身,直接跑了个无影无踪,独美搞事业去了。 别问,问就是:男神他不对劲,老子要退货! * 姜晨是傅明意生命里的一个意外。 在他专注搞事业的时候,姜晨爬上了他的床。 在他打算搞对象的时候,姜晨一声不吭直接跑了,也不问问他答不答应。 傅明意:小崽子,惹了哥还想跑?想啥美事儿呢? 姜晨:没跑,老子就是想退货。 傅明意:过了七天包退期了,不退。 姜晨白眼:你家出门左转就是不可回收垃圾桶,谢谢。 傅明意被气笑了:行,你就可劲儿跑,别让我逮住,不然有你好受的! 姜晨白眼:哥,梦里啥都有。 * 傅明意稳坐神坛,凡碰瓷他的都被他搞凉凉了,是娱乐圈里有名的绯闻绝缘体。 姜晨一夜爆红,凡看不过眼的都被他开麦怼自闭了,是娱乐圈里有名的耿直怼怼机。 超一线和新顶流,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有一天,意面们惊恐的发现,他们洁身自好的傅影帝突然开始上赶着贴着当红炸子鸡姜怼怼营业了。 意面:傅爷,求你!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傅明意:别瞎想,没被绑架 意面:暴风雨哭泣,还不如被绑架呢 超一线上赶着给他们爱豆蹭流量,姜汁们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姜汁胆战心惊:哥哥/儿子,求你!你千万管好了你那张嘴! 恋耽美 ——(111) 姜晨:不熟,别蹭,谢谢。 姜汁:暴风雨哭泣,这张破嘴真踏马是让我们操碎了心! 酱汁意面:啊啊啊啊啊啊!我磕的cp成真了,扶我起来,我还能磕他一万年! 第157章 下手倒狠 那般细微的差别也发现了,心思倒是细腻。 百里长空盯着渐而化作红色光点的玉牌,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道:嗯,这封魂符被我重新祭炼过。 凌霄尊主粗鲁地将那儒门修士安置在玉阶上,助他趺坐静修以融合重归道体的神魂,转身嗤笑:何止重新祭炼过,简直是炼成了另一种法器了。 百里长空轻飘飘扫了凌霄尊主一眼,未置可否。 凌霄尊主踱到百里长空身侧,指着红色光点于虚空中聚成的光门,哼笑道:太清功德院中的封魂符,也就能封个神魂,你瞧你重新祭炼这个,比个简易的随身洞府也不差什么了。 百里长空捏诀,捏出一串金色字符弹入红色光门,慢悠悠地道:还是差点的,一般的随身洞府没办法隔绝封黎的神念,也封不住暴走的人傀。 凌霄尊主:竟无法反驳。 凤元九忍俊不禁。 这一口嫩瓜吃完,他连盯着封魂符等待亲娘现身的那一点点紧张都没了:这功用竟有些像弟子在典籍里见过的锁神殿了。 百里长空颔首:重新祭炼时确实借鉴了些锁神殿里的法阵。 借鉴法阵? 那得炼化过锁神殿才能借鉴的了! 他家祖师这身家,是真的壕! 凤元九心里揣着柠檬精,感叹:那就难怪了。 难怪一个封魂符竟也能化成一道门户。 说话间,金色字符已然完全融入封魂符化成的光门里,化作一条金线循着玄奥至理于光门中游弋盘旋,渐而形成一副巴掌大的阵图,静静地悬于光门正中,就好似是一道守门的金锁,紧紧地锁住了九州与小界的通道。 凤元九神念转向百里长空。 百里长空不紧不慢地划破中指,屈指弹出一滴精血。 殷红色的血珠滑过一道弧线,没入光门正中悬浮着的那道金锁中,法阵阵图霎时被精血染成了赤红。 轰隆隆! 随着一声闷响,红色光门渐而化作一道门口,门户里隐有风声簌簌作响,又似是有足踏青草的沙沙声由远及近。 百里长空眉梢轻动,抬手虚抓。 霎时便有一元气大手探入门户里,轻描淡写地一抓:元九,且退后些。 凤元九不明就里,依然依言退后了半步。 百里长空莞尔,补充道:你母亲被封黎炼成了弑亲人傀,刺杀你外公时被你外公封进了封魂符里。如今她被抽走的一半神魂虽然已经被我讨回,但没有封黎给出的新的命令,印在她神魂里的指令就还是刺杀血亲。 凤元九立时会意,刚欲躲至百里长空身后。 康玄一便先一步拽着他瞬移到了凌霄尊主身后。 凌霄尊主似乎十分牙疼地抽了下嘴角,还是动念催动法相中的银月,布下一个银月护罩将凤元九和康玄一一道护在了护罩里。 百里长空莞尔。 待凤元九和康玄一在凌霄尊主身后躲好,抬手轻轻隔空一抓。 元气大手随之在光门中轻轻一拽,便自光门里托出一人来。 金白色的元气大手之上。 有一身着朱红色宫装的女子,被金白色锁链缚于元气大手之上,纤纤素手紧握着染血的剑柄,英气的眉眼木讷呆滞得仿佛一木偶。 这不是他家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亲娘又是谁! 凤元九神色微动,不禁举步要上前。 康玄一牢牢扣着凤元九的肩头,低声提醒:莫急,待百里上尊解了落霞仙子身上的禁锢再说。 凤元九轻吁一口气,低声道:她与小舅舅遭受的这一波磨难,日后少不得要去万幽谷算个清楚。 康玄一低笑:你何时想去,我自会与你一起。只希望咱外公、狐主、抑或是百里上尊、还有那蒙焱师伯,能将封黎尊主的小命留给咱们来料理。 这怕是有点难。 封黎尊主树敌全九州,待他斩尽因果恶念,与之有一战之力时,那封黎十有八九已经被人料理了。 凤元九颇为遗憾地轻叹:可惜了。 凌霄尊主嗤笑:没甚么好可惜的,再给你们一千年,你们联手也不见得能在小凤梨手下全身而退。 凤元九: 康玄一曼声道:一千年后,我跟小狐狸早就携手飞升上界了,哪里还能有功夫去欺负一个老弱病残。 神特么老弱病残。 封黎只是被他和百里长空算计了一个心魔和一具神念分/身而已,若本尊亲至,他和百里长空也不敢大意,这小兔崽子倒是敢说。 凌霄尊主好气又好笑,斜睨着康玄一,似笑非笑:飞升?有天锁锁天关,你也想飞升? 天锁被捆缚于元气大手上的凤妙歌,仿佛被天锁刺激了神魂,无意识地低喃,天锁、锁、锁 百里长空眉心微皱。 快速抓起他自封黎尊主手中抢回的、凤妙歌被封黎尊主抽走的那一半神魂,往元气大手上轻轻一推。 红色劲装女子顺势坐到元气大手上,躺进了朱色宫装美人的体内。 两道身影重合。 百里长空立时掐诀连打九九八十一道诀印。 九串金色字符自百里长空指尖淌出,化作九道金色锁链融入朱色宫装女子的四肢五骸捆了个结实,百里长空才风淡云轻地道:妙歌神魂分裂已久,又有血煞作祟,需得些许助力才能重新溶于一处。 这话却是解释给凤元九听的了。 其实没什么必要。 他对他家祖师没有什么信不过的。 凤元九立时躬身行礼,恭声道:有劳祖师相助了,只不知弟子能做些甚么。 百里长空指尖微动,元气大手托着凤妙歌缓缓升空,朝后殿而去:妙歌神魂已归来,只待拔除封黎种在她神魂里的灵种,再在灵眼中静修便可恢复,倒也不必你再做什么。 百里长空拂袖打开通往后殿的大门,浓郁的灵机扑面而至:你若有心,便好生准备继任大典和天机阁法会,你早些继任,我也好早些兑现许给蒙焱的承诺。 提及蒙焱,凌霄尊主神色自是不好看,倒也没说什么。 凤元九看了一眼飘入后殿的元气大手,躬身行礼应诺。 百里长空轻笑:且去罢。待妙歌痊愈醒转,我自会召你过来。 凤元九又一礼,便退出了大殿。 * 元和殿外。 康玄一回望一眼紧闭的殿门,轻笑:百里上尊导的好一出大戏,我家师尊当得好一个工具人。 凤元九动念唤出万里星河,足踏星河御空而行:我看凌霄尊主挺乐意。 康玄一莞尔。 动念卷起乌黑的水浪,紧随万里星河而行:小狐狸,你这般说走就走可有违待客之道。 凤元九负手回望,似笑非笑:你是客? 康玄一立时足踏虚空,从水浪行至万里星河之上,扣着凤元九的肩头笑道:怎么可能!咱们可是有婚约的,怎能算是客? 凤元九斜睨康玄一一眼,轻飘飘地道:婚约罢了。 康玄一微微眯起眼,警告:小狐狸,劝你别作,婚约这事儿哥可不会惯着你出尔反尔。 凤元九歪头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云海,眼底流转着笑意,慢悠悠地道:康师叔有那么些秘密呢,少我一个不少。 康玄一盯着凤元九留给他的后脑勺看了一瞬,轻笑:但凡你问,我无不可对你言说的事儿。你若是信不过我的话,咱们便直接些,直接灵魂交融双修,彼此再无秘密可言。 哼! 凤元九不轻不重地轻哼一声,耳尖泛起红晕,冷硬地道:倒也不必,你只管说,信不信我自会斟酌。 康玄一颇为遗憾地轻啧一声,笑问:既是要说隐秘,总得寻一处清幽之所罢? 凤元九回眸,斜睨一眼康玄一脑后法相天地里那不知何时变得有些乌沉沉地天空,心思一转,颔首道:也好。 康玄一扬眉,心念涌动,搭着凤元九的肩催促:快些个。 凤元九轻笑。 动念间,万里星河穿云海,跃九天,瞬息千里。 康玄一看着足下,隐于云山雾海之中,变得只有巴掌大的元和殿,好气又好笑:就这里? 凤元九似笑非笑:不够清幽? 九天之上,低阶弟子上不来,合体期大能没有那闲情逸致,倒还真是清幽无比。 康玄一无法反驳,闷闷地道:清幽,不光清幽,灵机也浓郁无比。 那是自然,他特意选的。 纵观太清内十峰,除却掌门、两殿长老及九院掌院的道场,就属这处灵机最浓郁了。 凤元九拂袖放出一张玉案,趺坐于万里星河之上:那就别磨蹭了,说吧。 这架势,简直像极了凡间母老虎审夫君。 康玄一忍俊不禁,紧贴着凤元九趺坐于万里星河之上,把空荡荡的玉案上摆满了北冥州特产的灵果,扼腕:百里上尊套路太过惊人,竟是忘了跟师尊讨要天狐果! 凤元九捏起一颗漆黑如墨的果子,捏了捏,翻出《九州百草谱录》对着比对了一番,饶有兴趣地又换了一颗晶莹剔透看上去就十分清凉的果子,抬眼斜睨着康玄一似笑非笑:天狐果不急,康师叔再磨蹭下去,我可就急了。 康玄一莞尔。 捏着凤元九的手腕,将那晶莹剔透的果子塞进凤元九嘴里,笑问:你且先说说你特别着急知道些什么。 凤元九闭紧嘴巴。 待把那火辣辣、蹦蹦跳的汁液吞进肚腹,炼化成灵液,凤元九白了康玄一一眼,没好气地道:就从道魔双修不得善果开始讲。 康玄一垂眸低笑:这个说起来话可长。 凤元九捏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果子塞进康玄一嘴里,慢悠悠地道:康师叔可以长话短说,若是实在无法短说,咱们进栖凤台里去说也行。 那可不行,栖凤台虽好,却是不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康玄一笑着揽住凤元九的肩头,将舌尖上沾染的灵果汁液往凤元九耳尖上一蹭,噙着笑道:倒是不必那么麻烦,这处就挺好。且容我想想从哪说起 垂眸盯着凤元九那被灵果汁液辣红了的耳朵,康玄一心念愈发鼓噪,隐有魔纹自领口蔓延而出:万水之源里做过,着实玄妙;这九天之上却是不知嘶! 康玄一指尖拂过额头,看着凤元九掌心里那化作板砖大小的龟甲,好气又好笑:下手倒狠! 看着魔纹缩回了康玄一衣领里,凤元九动念将龟甲化作巴掌大小于掌心里把玩着,笑问:能好好说了? 康玄一轻叹,指尖点着额头上被拍出来的、印着龟甲纹理的大包略作沉吟:若说我道魔双修之事,还需得先说一说我那位好祖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821:00:00~20210629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宗鹤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天定良缘 当年我自废修为,脱离康家,拜在师尊门下,那老东西满目不舍,更是将《乾元真水密册》私传与我,再三叮咛要我定要重新修炼。康玄一捏起一颗鸽卵大的果子,于指尖把玩了一番,冷不丁捏成了果泥。 康玄一抬起手,对着阳光看着指尖上沾染的红色汁水滴落,冷笑,在康家,除了我娘,从来只有那老东西待我关怀备至,临别之际他又将康家嫡长子方可修行的功法传给我,我当时自是感动不已,恨不得将他的叮嘱奉为圭臬,就背着师尊重修了《乾元真水密册》。 当年康玄一少不更事,康元明可不是。 康元明不可能不知道两法兼修的弊端,这就其心可诛了。 凤元九攥住康玄一那染满红色汁水的手,动念招来一汪清水,细细地替康玄一冲洗着指间的红色汁水,面无表情地道:想不到我康师叔也曾经傻白甜过。 康玄一莞尔。 他心底那点子怨恨,被他家小狐狸面无表情的一句冷笑话逗得烟消云散。 垂眼看着他家小狐狸帮他把指间血一般的汁水冲得一干二净,康玄一指尖穿进凤元九指缝里,与他十指紧扣,顽笑道:哥曾经也是个光风霁月的好少年。 凤元九斜睨康玄一,抬指画出一道金色的静心符印在康玄一眉心,慢悠悠地道:你现在也挺光风霁月的。 康玄一扬眉。 凤元九眼底流转着浅淡的笑意,含笑道:脸。 康玄一哭笑不得。 勒着凤元九的脖颈,康玄一把他那张光风霁月的脸几乎正面怼到了凤元九脸上:还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原是只这张脸入了你的眼,那你可得好好看看,最好是把这张脸印进神魂里,印瓷实点儿。 凤元九忍俊不禁。 微微凑上前,咬了一下嘚啵嘚个不停的两片薄唇,抬手按在康玄一脸上,轻轻一推:皮白馅儿黑,没什么好看的。 康玄一失笑:那巧了,我皮白馅儿黑,你黑芝麻小元宵,天定良缘。 凤元九指尖戳在康玄一额间静心符上,面无表情地白了康玄一一眼:眼看就是两殿殿主与各院长老1共议,且抓紧时间赶紧说正经的,先少说这些有的没的罢。 拉磨的驴也不能康玄一在凤元九越来越危险的目光里消音,忍着笑开始讲后边的事,《乾元真水密册》和《太渊真经》同修,起初并无不妥,甚至因为我乃是重修《乾元真水密册》而进境极快,直至将要筑基,隐患初现,我险些走火入魔,被师尊察觉了我两法兼修之事,我方知其中凶险,然而事已至此,师尊亦无力回天。 恋耽美 ——(112) 凤元九皱眉,眼底怒气氤氲。 康玄一掌心落在凤元九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以作安抚,轻描淡写地道:好在师尊待我一片真心,并未任我自生自灭,而是舍下脸面遍访九州尊圣大能,为我寻得了一线生机。 说着,康玄一似是想到了极为愉悦的事,轻笑一声,我也算是受天道眷顾,在连云山脉险些走火入魔之际,叫我听到了你的琴音,后来更是得你一卷《宁心静气除欲心经》,叫我少了些走火入魔的凶险。 凤元九心头一动,倒是知道了康玄一待他格外不同的因由。 只是,他若是早知道有朝一日,他当日作为回报传给康玄一的《清净心经》,会被康玄一如此情深地说出来。 他绝不会信口胡诌一个《宁心静气除欲心经》的名字,太鲨氛围了。 凤元九以面无表情掩下心中无语,顽笑道:哦,原是看中了我的琴音。 康玄一失笑:没良心了不是?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一瞬,指尖点在康玄一微弯的嘴角,笑道:小少年,好好跟着本掌门,本掌门保你成为两法兼修得问长生的第一人。康玄一忍不住笑。 把凤元九搂进怀里,用力抱了抱:好,那小生日后就全仰仗凤上尊了。 凤元九下巴搭在康玄一肩头,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环住康玄一的背,冷声问:康元明因何要算计你? 康玄一唇边笑意微敛,环紧凤元九,淡声道:康家人,所为不过是康家。那老东西心肠更黑一些,他叫我练《乾元真水密册》一是存了叫我走火入魔的心思,二则是相中了我这副资质不俗的法体。 凤元九扬眉:叫你走火入魔,还如何觊觎你法体? 康玄一轻笑:那老东西想着,我若是走火入魔一了百了最好,若万一两法兼修有成,便将我拿给康承一夺舍。我也是在得知你与玲珑定下婚约之后,赶回康家时,遭到那老东西暗算才弄清楚原委。 我与令妹的婚约,康家主提起时,二舅舅当场就回绝了的。 所以啊,你与玲珑的婚约,就是一个诱饵,为诱我回康家做下的局。 这是什么阴间祖父! 凤元九抱紧康玄一,冷声道:只是被封黎尊主炼成傀儡,真是便宜他了。 康玄一听出凤元九的心疼,笑道:他们为康家害我,我与封黎尊主联手灭了康家,倒也算因果了结了。只是没想到封黎尊主并未送那老东西合规天道,而是将他炼成了人傀,让他又污我一回眼睛罢了。 总之是未得善果,也算是他的果报了。凤元九冷声说完,掌心顺着康玄一的背下滑,停在康玄一后腰上,金属性灵元透体而入,涌进康玄一丹田,别动。 霸道的金白色灵元,不容拒绝地闯进他丹田之内。 甫一进入,便直奔他丹田内势弱如游丝一般的黑蓝色水属性真元而去。 金生水。 得源源不绝的金属性灵元滋养,康玄一体内岌岌可危的水属性灵元渐而变得粗壮,开始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占据了大半个丹田的魔元,化作非黑非白的混沌之气,汇入丹田正中那团莲子大的混沌气团里。 随着凤元九输入的金属性灵元越来越多,原本躁动不已的魔元渐而安静了不少。 唯恐随意相阻反而伤了凤元九。 康玄一不敢妄动,只能尽量放平稳腔调:小狐狸,你把灵元收回去。 凤元九默默加速运转《太易归元玄录》,快速吸纳着浓郁的天地灵机转化成金属性灵元,送入康玄一丹田之中:聒噪。 康玄一唇角紧抿,动念将凤元九挪至他腿上,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体内水属性灵元,渐缓吞噬金属性灵元的速度:小狐狸,你听话。 凤元九垂眸。 盯着康玄一领间几乎藏不住的魔纹,冷声道:听你的,任你自生自灭?那何不禀明祖师与凌霄尊主,将合籍双修大典取消了也罢。 这只暴躁的小狐狸,一言不合就闹分手也真是要命! 康玄一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抗拒着凤元九送入他体内的金属性灵元,低笑:做什么美梦呢?合籍双修大典已成定局,绝不容更改。 凤元九加快往康玄一体内输送灵元的速度,轻哼:那你就好好活到天机阁法会那天。 康玄一反手攥住凤元九的腕子,试着往外推:你且放心,不曾跟你于天道前立下合籍双修血誓,我绝不会爆体而亡。 凤元九动念唤出傻蛟。 将傻蛟当做锁链,锁住康玄一的腕子高高吊起,轻哼:不会说话,就闭嘴。 康玄一抬眼跟寒冰玉蛟对视了一瞬,熄了撑断锁链的念头,垂眼盯着凤元九那艳若春桃的唇,低笑:小狐狸,你这是要玩什么情趣? 康玄一不说不觉得。 他这一说,这姿势还真 凤元九耳朵发烫,冷着脸轻斥:闭嘴。 从涌入他丹田里,那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的金属性灵元,便能知道凤元九此时体内的灵元运转得有多快。 康玄一不敢妄动手脚扰凤元九行功,便只能十分意味深长地盯着凤元九动动嘴,坏笑着问:好好好,我不说那些。但好歹也是我在受益,你总得叫我知道你打算给我采补到什么时候罢? 采补 登徒子就是登徒子,真就不会正经说话。 凤元九白康玄一一眼,又动念,自储物袋中唤出一条黑绫法器往康玄一眼上一遮,以神念将黑绫法器在康玄一脑后打了个结:再聒噪,我还有个玲珑火球。 嘶! 康玄一倒嘶一口凉气,那玲珑火球凤元九还没拿出来他的舌头就已经疼麻了:不必这么狠吧? 凤元九也不跟康玄一废话。 直接唤出玲珑火球,悬在他与康玄一身畔,滴溜溜地转。 拳头大的白玉球,每一处镂空里都养着一朵异火,细数下来,竟是足足有九十九种。 这下不用说舌头,康玄一连探出去的神念都生出一种火辣辣的灼烧感。 康玄一神念滑过凤元九那张清冷昳丽的脸,立时识相地闭麦,只默默地尽力少吞噬一点凤元九送入他体内的金属性灵元。 玄白两道身影,于九天之上,万里星河之中。 相拥而坐,却又暗暗角力。 金白色的金属性灵元和黑蓝色的水属性灵元,在康玄一丹田里相互较劲,缓缓交融,叫人忘了时光流转。 转眼就是九九八十一天。 凤元九力竭。 寒冰玉蛟立时松了康玄一的腕子,化作尾指粗细,头尾相连盘回了凤元九腕子上。 康玄一抱住脸色略显苍白的凤元九,低声叱责:又不是没有解决之道,你何必这般损耗本源。 凤元九靠在康玄一怀里,轻笑:你就当我是想要个万无一失吧。 康玄一默默抱紧凤元九,没吭声,只管往凤元九嘴里塞了一颗乌溜溜的药丸子。 药丸子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流入丹田。 凤元九神色霎时好看了不少,默默克化完丹田里的暖流,轻笑:可是偏了康师叔的好东西了。 康玄一好气又好笑,又摸出一丸暗红色的药丸子往凤元九嘴里塞。 凤元九含住药丸子。 一股血煞之气直冲百会,凤元九微微皱起眉,咬着药丸子盯着康玄一看。 康玄一帮凤元九把嘴一合:方才那丸补气,这一丸补血,夫人劳累过度,最是体虚,合该好好补一补。 这话怎么就这么欠揍。 凤元九以灵元裹着药丸子吞入腹中,快速运转灵元,将那万妖精血炼就的万妖益髓丹快速炼化了,长吁一口浊气,便招了一道神雷劈向了康玄一头顶。 康玄一拂袖虚虚一挡将神雷收入法相天地里化作了天地灵机,顽笑道:这般无情,真是伤煞为夫的心了。 凤元九白康玄一一眼,刚欲开口,便见一道金剑令符自元和殿直朝着他疾飞而至。 凤元九抬手招过金剑令符,略一探看,便推开康玄一,道: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该去准备继任大典了。 第159章 继任大典【捉虫】 继任大典? 康玄一讶然,攥着凤元九的腕子,跟他拉拉扯扯地起身,百里上尊动作这么快? 凤元九斜睨着康玄一,拂了一下康玄一黏在他肩头的手,没能拂掉便也就随康玄一去了。 捏了两个净衣咒,往他和康玄一身上各拍了一个,凤元九慢条斯理地一掸法袍衣袖,望着云山雾海悠悠一笑:大长老身殒之后,门内再无人可牵制祖师,祖师决心要做的事,动作自然快。 康玄一秒懂。 万长青大长老身殒,太清派成了百里长空的一言堂。 两殿殿主和各院长老1共议无非就是走一个形式,但凡有反对之声,也不过是费费百里长空的口舌,强行压制了了事:继任大典在何时? 凤元九动念,驭使着万里星河朝首阳山而去:明日。 康玄一搭着凤元九的肩,闲看云台仙境,顽笑道:时间这么紧,这叫我去哪寻一个独一无二的贺礼啊? 凤元九斜睨康玄一,轻笑:时间紧你也该好生准备一份贺礼,毕竟祖师是要在继任大典上宣布你我婚约的,莫折了你天魔宗的脸面。 继任大典上宣布婚约 康玄一凌厉幽深的眉目间霎时染满喜悦,揽紧手臂紧扣着凤元九肩头,朗笑道:小狐狸且安心,祖师如此良苦用心,我必不会辜负。 凤元九眼底流转着笑意,轻哼:左右是你天魔宗的脸面。 康玄一低笑。 何止是天魔宗的脸面,百里上尊这是在替他家小狐狸壮脸面:对对对,你说的对,都是我天魔宗的脸面。你都是我的了,你脸面自然也是我的脸面,这么算没毛病。 凤元九听出康玄一话中深意,到底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万里星河行万里。 瞬间便自云台峰上空到了首阳山山巅。 首阳宫殿前童子,见了凤元九无不执礼恭贺。 凤元九撒下灵丹法宝以作赏赐,便携着康玄一入得首阳殿,聆听他家师尊秦长生的教诲。 太清派作为玄门第一派,掌门更替乃是大事,继任大典更是马虎不得。 凤元九于元和殿上空,借云台峰上的灵机助康玄一稳固灵元,无暇他顾。 筹备继任大典之事,便由他家师尊秦长生替他一手操持了。 眼看继任在即,秦长生倒是真有许多事要交代。 林林总总的全说完,一日功夫便也就过去了。 翌日清晨。 凤元九与康玄一分作两路。 康玄一前去元和殿与他家师尊会和,作为宾客前往天任峰天任殿前殿观礼。 凤元九则与秦长生先一步赶往天任殿后殿准备继任大典。 太清一应典礼祭祀事,皆由天任院掌院吕掌院主持。 与吕掌院见过礼。 吕掌院不失恭敬地简略交代了一遍典礼流程,便去了前殿。 秦长生拍拍凤元九的肩头,错后半步,淡声道:走罢,去后殿换掌门礼服。 凤元九不肯居于秦长生之前,执意要让秦长生先行:弟子事师,敬胜于我父。弟子绝不能行于师尊之前。 秦长生莞尔。 垂眸端量着凤元九那张清冷面孔上毫不作假的恭敬,轻笑:为师昨日与你说的话全被你当成了耳旁风,也叫待我敬畏胜于你父? 凤元九摇头,仍不肯先行。 秦长生斜睨来来往往的绿衣执事,拂袖布下一隔音屏障,肃然道:元九,你当知道,你我师徒之间的情谊,无需这些虚礼来彰显。 凤元九依然摇头:于我而言,请师父行于前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并非要彰显给谁看。 痴儿! 秦长生轻斥一声,严肃道,你也知道我太清上下,乃至九州修士皆以为为师将继你祖师之后执掌太清。然而,世事多变,今日不得不由你来代替为师,担起我太清一门之荣辱。 凤元九躬身行礼: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更何况祖师与师尊让弟子继任掌门,也是为弟子计议深远。 以你之聪慧当不难看出,你并非非继任掌门不可,也更当明白的很,你于此时继任掌门需得承担多少非议。 秦长生拂袖托起凤元九,堪称语重心长地道,两殿殿主各院长老1共议之时,反对之声师祖可以一力压制,却无法阻止那起子人心藏龌龊。更慢说九州儒、玄、灵、妖,两门三派六宗九妖部,乃至我东玄大陆十二修仙世家,待我太清并非尽皆唯有善意。为师敢说,今日这继任大典,必将不太平。 凤元九抬眼,清冷昳丽的眉眼满含煞气:但叫他们来,有一个算一个,有一双算一双,不管他是谁,胆敢作妖,弟子便叫他有来无回。 呵! 秦长生轻笑,他座下这个弟子,生得殊丽似好女,骨子里却是强势的很。如此甚好,我太清掌门便该有这般威势与魄力。 凤元九看着秦长生,展臂相请:既如此,师父还顾虑什么呢? 秦长生掌心搭在凤元九肩头,轻轻一推,叫凤元九行在了他身前,曼声道:非是有所顾虑,而是为师要叫他们知道,你是我秦长生的弟子,我秦长生愿意给你撑腰,甘愿敬你为我太清执掌。 说着,秦长生手中羽扇轻摇,谁有意见,便叫他们先问过为师手中这把扇子。 凤元九顿住脚步,笑道:师父体恤弟子,弟子又何尝不体贴师父?弟子也想叫太清上下、九州修士知道,师父虽未继任太清掌门,地位却无分毫改变。 秦长生莞尔:你这不是凭白给自己生事端吗? 凤元九轻笑:弟子既然应下执掌太清,便自会叫上下景从,着实无需师父如此委屈自己。 委屈倒是谈不上。 既然他家弟子争气,无需他这个做师父的抬轿子,秦长生便不再强求:你有如此心志,为师甚慰。 恋耽美 ——(113) 凤元九再次相让:师父,请先行。 秦长生低笑,把起凤元九手臂,笑道:莫再推让,同行就是。 凤元九与秦长生相视而笑,遂不再推让,与他家师父把臂入了天任殿后殿。 * 此番继任大典,自是与上一遭拜师庆典不同。 天任院直接将后殿明间留给凤元九暂歇更衣不说,更是遣了两名红衣亲传弟子和十名绿衣执事弟子在旁听候差遣。 又有天英院凌波仙子领着六名灰衣童子,捧着特意为凤元九赶制出来的掌门法袍与冠冕,静候凤元九更换掌门礼服。 太清弟子服色另有章程。 外门执事弟子服色为绿,童子尽皆着灰衣,内门记名弟子服色为青,亲传弟子服色为朱红,真传弟子则着紫衣。 一应长老礼服皆为黄色,按照地位不同,礼服色深浅不一。 唯独掌门法袍最为繁琐。 以黄色为底色,前胸后背为阴阳鱼,左肩绣星辰,右肩绣日月,袍摆上草木葱翠山河巍巍,山林间自有瑞禽起舞吉兽奔腾,一袭法袍将门内弟子长老之服色尽皆涵盖在内。 凤元九看过灰衣童子捧着的法袍冠冕,视线着落在凌波仙子身上,不咸不淡地道:有劳了。 凌波仙子性子爆裂,说话便也像极了竹筒包豆子:恭喜大师兄得以执掌我太清。此乃掌门法衣祭炼之法,还请大师兄过目。 凌波仙子乃是九大弟子之一,与凤元九并不算陌生。 凤元九闻言,眼尾挂上一丝浅笑,接过凌波仙子捧予他的玉简:日后还望师妹一如既往。 凌波仙子会意,当即躬身执礼:大师兄且放心,日后必当谨遵大师兄法旨行事。 凤元九颔首,将玉简贴在额头。 掌门法袍祭炼之法立时涌入识海,凤元九略作揣摩,便扬手招过玉冠、法袍、足衣与玉如意。 以真火锻之,以精血炼之,以神魂印记打下烙印。 本就是无主之物,又有祭炼之法。 不过片刻,凤元九便将掌门礼服祭炼成功。 动念以掌门礼服替下真传弟子之紫衣,凤元九转身,于大殿正中俯瞰殿下弟子。 凌波仙子当即行礼:映月湖凌波拜见掌门。 天任院两名红衣亲传,十名绿衣执事,以及天英院六名灰衣童子亦相继行礼:弟子拜见掌门真人。 凤元九颔首,拂袖托起凌波仙子,叫起:不必多礼。 凌波仙子与余下弟子又行一礼,自行分立于阶下两侧。 秦长生抬指,画下一面水镜。 水镜中正是前殿之光景。 天任院正殿,高朋满座。 吕掌院立于大殿之上,神色肃然,一板一眼地主持着继任大典。 先是百里长空于天道之前拜苍天大道。 再是百里长空于太清历任执掌法像之前拜祖师。 随后便是百里长空手执掌门法印,立于祖师法像之前,静待继任者入殿。 吕掌院高唱:请第六十九代掌门凤元九上尊入殿! 唱声传入后殿。 凤元九与秦长生对视一眼,漫步走下玉阶,循着赤玉铺就的通道,步入前殿。 拜苍天大道。 拜历任太清执掌。 拜祖师百里长空。 只待凤元九自百里长空手中接过太清掌门金印,继任大典便算是礼成。 然而,百里长空刚将掌门金印递出,尚未递到凤元九掌中,殿下便传来一声冷笑:我太清贵为玄门第一门派,修行出世渡真之妙法,只管斩妖护一方太平,历任掌门无不是蔼然仁者。贫道但问百里师伯,凤元九这般于外院之时便下辣手诛杀同门之人,有何德行配为我太清执掌? 作者有话要说:  唏嘘,熊孩子请假在家,就神烦,幸好明天就又能把他送幼儿园了! 第160章 共议不公 此异声一出,满堂宾客、三千内门弟子、万余外门弟子,无不将目光投注到胆敢公然扰乱继任大典的那人身上。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丹鼎院掌院长老卜长老。 卜长老白面长须,细眉细眼。 凌然立于殿上,脑后万木归春法相荆棘丛生。 百里长空看着卜长老这幅誓不罢休的模样,眉心一跳,不咸不淡地问:卜师侄,你闹够了没有? 卜长劳冷笑。 于卜长老右手边,有一姿容艳丽、身着青金色法袍的长老,扬眉轻笑:百里师伯此言差矣,我三师兄一心为我太清未来考量,怎能算是闹呢? 太清十二上尊之寰宇上尊魏擎苍冷笑:凤上尊继任掌门,乃是经两殿殿主各院长老1共议过的,共议之时卜师兄无有异议,偏于继任大典上扬声阻挠,置我太清礼法于不顾,置我太清脸面于不顾,不是胡闹是什么?处心积虑?还是包藏祸心? 霜华上尊掌中玉树枝丫轻晃,自有银霜簌簌而落:三师兄不过是心忧我太清未来,才会在掌门金印交接之前问上一句,魏师兄这般急扯白咧的上纲上线是做甚么?莫不是心虚? 寰宇上尊悠悠一叹:为兄说过无数次,为兄是有道侣的人,霜华师妹何必待为兄如此痴缠? 霜华上尊霎时粉面含煞,脑后法相巍巍,隐有满天飞雪飘落。 最先替卜长老说话的那位身着青金色法袍的长老,以掌中玉牛轻敲几案,曼声道:魏师兄自知已有道侣,还这般屡次三番奚落我师姐,可是欺我大长老一脉无人? 不待寰宇上尊开口,和玉上尊已是冷笑出声:望卜师伯、霜华师伯和章师叔知晓,掌门师伯祖、禹师叔祖,乃至我掌门一脉诸位师伯师叔念在万师伯祖的香火情,待你们格外宽容一些是不假,但这并不能成为你们不顾我太清礼法与脸面,胡搅蛮缠的倚仗! 原来那青金色法袍的长老,便是当初欲收凤元九为徒的章真人,百余年过去,却也晋升为上尊了。 章上尊自入门起,便备受大长老万长青和几位师兄师姐宠爱,何曾被人如此顶撞过? 当即便要抛出掌中青牛,与和玉上尊手底下见真章。 卜长老似是铁了心要搅扰了凤元九的继任大典,非但不曾劝阻,还掌中现青藤,一副要为章上尊张目的架势。 和玉上尊乃是九州闻名的玉修罗,动手从不曾怕过谁,霎时掌中现日月,法相自巍巍,如画眉眼染煞,摆明了要奉陪到底。 眼见着大战一触即发。 满堂宾客无不将神念锁定在太清这三位一言不合就要开干的上尊身上。 叹为观止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心怀忧虑者有之,坐等好戏开场,静待太清这九州第一大派闹出九州第一丑闻者更是不少。 百里长空俯瞰殿中众人,纳悲悯藏至理的一双法眼将殿中各方宾客的鬼蜮心思尽收眼底。 冷意于悲悯与玄奥至理间流转,百里长空指尖轻点掌门金印,点出三道金色符箓印入章上尊、卜长老以及和玉上尊眉心。 章上尊、卜长老以及和玉上尊霎时神色一苦,蓄势待发的法相天地随之一静。 霜华上尊神色微变:百里师伯 霜华。素来不问俗务的玄清上尊突然开口打断了霜华上尊的话,不咸不淡的道,掌门金印尚未交接,大师兄便有行使掌门职责,处置视门规如无物那些大逆不道之徒的义务。 霜华上尊神色愈发难看,小心翼翼地替卜长老和章上尊辩解:禹师叔,三师兄和小师弟只是 没有只是。玄清上尊冷冷淡淡地道,他们胆敢扰乱我太清掌门继任大典,便是视门规为无物,大师兄没有直接把他们丢到煞魂渊渊底去思过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霜华上尊满脸苦涩:禹师叔,三师兄和小师弟便是言语有不当之处,那也是情有所原,罪过何至于此? 玄清上尊无喜无怒地看着霜华上尊:在掌门继任大典上生事便不无辜。 霜华上尊立时闭口不言。 玄清上尊看向一直作壁上观的昊日上尊,不无责备:三师兄闭了死关,无暇教导座下弟子,你身为三师兄座下首徒,又代他执掌玄远殿,便该尽心尽责,莫由着他们胡闹。 昊日上尊眉目低垂,不卑不亢地道:禹师叔教训的是,只是卜师弟并非无事生非,弟子以为,卜师弟言语或许略有不当,但本心却是一心为我太清着想。我太清掌门,若是都不能令两殿殿主及九院长老信服,又如何让门下一万三千众景从?又如何引领我太清弟子度过这天地大劫? 玄清上尊眉心微皱,脑后清风明月法相隐有云雾升腾:昊日,凤元九继任掌门,乃是经两殿殿主九院掌院共议过的。 昊日上尊垂眸道:共议不公,也是可以重议的。 很好。 还道只是卜长老和章上尊因他当日诛杀卜子明之事寻衅生事,原来却是大长老一脉自有默契,要借机生事欲夺掌门之位,还要扯一个共议不公含沙射影地影射他祖师乾纲独断。 凤元九轻笑。 一双清冷的狐狸眼盯着昊日上尊,故意不提共议公不公,只不紧不慢地问:敢问昊日上尊,论德、论行、论修为,贫道哪里不能服众? 昊日上尊闭口不言。 坐在昊日上尊下手的、身着杏黄法袍的长老,嗤笑:论德、论行、论修为,昊日师兄又有哪处不比你强? 秦长生漫步至殿中,立于凤元九身畔,羽扇轻摇带出一丝火气:论德、论行、论修为,元九哪处也不比昊日师兄差。待元九到得昊日师兄这般年岁,修为当更胜昊日师兄远矣! 这话说的,可就真挺不客气。 凤元九垂眸掩下眼底笑意,朝着秦长生躬身行礼,唤了一声:师父。 秦长生略一颔首,扶起凤元九,视线环视大长老一脉诸位上尊,不咸不淡地道:我早知今日继任大典必不太平,却不曾想到,那些个包藏祸心的妖魔鬼怪尚不曾裹乱,你们倒是先闹起来了。就这般不顾我太清声誉之辈,又有何德何能位居我太清十二上尊之位?依我看,还是趁早退位让贤为好。 玄清上尊轻吁一口气,眸底含着冷意扫过昊日上尊,风淡云轻地道:元和副殿主所言甚是,本殿附议。 玄清上尊唤秦长生一声元和副殿主,那就是将秦长生所言当做是元和殿之提议了,他这一声附议,一声本殿,就是玄清殿殿主赞同了元和殿之提议。 太清门规。 凡有争议之决策,三殿殿主共议,有两殿殿主同意便可执行。 昊日上尊脸色霎时变得极为难看。 霜华上尊更是不可置信地盯着玄清上尊,唤了一声:禹师叔! 玄清上尊不为所动,转身朝着百里长空行了一礼:经玄清殿、元和殿共议,免除昊日、霜华十二上尊之位,还请掌门师兄行法旨。 百里长空与玄清上尊对视一眼,手执掌门金印,俯瞰着殿中众人,不带丝毫烟火气地道:准。 说完,百里长空抬手拂袖,便将昊日上尊与霜华上尊请出了殿外。 玄清上尊又道:玄远殿主闭关已久,今日我太清掌门更替,按例本应由昊日上尊接任玄远殿主,然则昊日上尊着实不堪胜任我太清一殿之主,还请掌门师兄另择俊杰。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慢说禹星辰了。 玄远殿一脉这番作妖,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百里长空心念急转,于心中快速算计着诸般得失,不动声色地道:不知师弟心中可有适合的人选? 他家这位大师兄,太会算计。 玄远殿那群小兔崽子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玄清上尊余光藏着嫌弃,扫过大长老一脉几位上尊,不咸不淡地道:今日之事,玄远殿一脉皆不无辜,若是由他们继任玄远殿殿主,日后不知还要生出多少事端来。眼下我派门人尽皆身处天地大劫之中,正是该合力求稳,共度大劫之时。依我看,掌门师兄不妨打破陈规,从另外两殿弟子中择选一人,继任玄远殿。 好家伙! 凤元九心中直呼好家伙! 玄清上尊素日里从不过问这些俗务,今日这一过问便来了一把大的! 不光凤元九惊讶,殿中诸位上尊无不面露讶色。 要知道,玄清上尊这般提议,无异于是打破太清亿万年来三殿共治太清之局势。 唯有百里长空,丝毫不觉意外,甚至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百里长空余光扫过与凤元九并肩立于一处的秦长生,又问玄清上尊:师弟心中可有属意的弟子? 话已至此,玄清上尊索性送佛送上西:秦长生之德行能为有目共睹,我太清上下无人不信服。秦长生任元和殿副殿主百余年,处事无一不公允。今日,秦长生座下弟子将继任掌门,他再继续为元和殿副殿主已是不甚妥当,倒不如让他卸去元和殿副殿主之位,来继任玄远殿殿主之职。 说着,玄清上尊环视太清诸位上尊,不紧不慢地道,有他师徒二人同心合力,联手治理太清,想必我太清基业必能再续万年承平。 师弟此言着实有几分道理,他们师徒二人情谊甚笃,若由他们执掌太清,必能免去不少龌龊百里长空环视殿中九院掌院与余下十二上尊,由长生继任玄远殿殿主,尔等可有异议? 掌门一脉自是没有异议。 玄清殿诸位上尊本就不爱理这些个俗事,更何况玄清上尊已然表态,他们再没有拆自家殿主台的道理。 大长老一脉倒是颇有微词。 然而,大长老身殒,新的魁首一个昏招下去惹恼了玄清上尊,被直接剔除了太清权利核心。 如今,他们便是有心相争,也无有能与秦长生一较高下之人,唯有低头认栽。 百里长空当即口出法旨:允秦长生卸去元和殿副殿主之位,改任玄远殿殿主。 秦长生不曾想到,闹到最后竟是这般结果。 秦长生看向百里长空,有心推脱,然而两门三派六宗九部之要紧人物尽皆在座,九州之上惊才绝艳之辈前来观礼者更不在少数。 他家徒弟这一场继任大典,再不容有任何波折,秦长生略作权衡,到底低头行礼:弟子谨遵掌门法旨。 恋耽美 ——(114) 如此,凤元九尚未接任掌门之位,他家师尊倒是先他一步成了太清大长老。 凤元九心里替他家师尊高兴,当即行礼拜贺:弟子恭贺师尊荣任玄远殿殿主。 殿中各院掌院,十二上尊,八大弟子,三十六真传,三千内门弟子,以及殿外万余外门弟子,尽皆执礼恭贺:恭贺秦殿主。 秦长生拂袖叫起。 凤元九再拜:弟子见过大长老。 殿中各院掌院,十二上尊,以及众弟子随之再拜:见过大长老。 如此,秦长生就任大长老一事尘埃落定。 秦长生也不扭捏,直接于空置的大长老位上落座。 凤元九立于玉阶之上,俯瞰殿中各院掌院与一干上尊,不紧不慢地道:方才昊日上尊疑我不能令两殿殿主及九院长老信服,难以让门下一万三千众景从,尔等可亦是如此做想? 第161章 亲朋故友 凤元九这一声问的不温不火,满殿长老、上尊、弟子一万三千余众,却无人敢应声。 他们不怕凤元九。 他们怕百里长空,怕动了火气的玄清上尊,怕初任玄远殿殿主的秦长生。 昊日上尊和霜华上尊的下场近在眼前。 他们若是妄自行动,可不像昊日上尊和霜华上尊那般,有十二上尊之席位来抵罪,最好的结果怕就是到煞魂渊去守桥。 嘶! 煞魂渊的桥可难守。 权衡过利弊得失,就更无人轻举妄动了。 凤元九俯瞰着殿中弟子门人,清冷昳丽的面孔滑过一丝冷笑,不紧不慢地道:今日贫道给汝等机会叫你们畅所欲言,汝等尽皆三缄其口,他日若再叫贫道知道汝等有诋毁贫道之言行、有罔顾我太清声誉之行径,休怪贫道辣手无情。 嘶! 新掌门好直接,就差把秋后算账明言了! 原本坐在昊日上尊下手、身着杏黄法袍的长老神色一连数变,终是避开了卜长老投注过来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表示敬服。 这位长老一低头,大长老一脉上尊、长老尽皆跟着低了头。 至此,于凤元九继任掌门之事,门内再无异声。 哦,不对。 还有被百里长空以掌门金印禁言禁行禁修为的卜长老和章上尊。 凤元九不着痕迹地扫过宾客席中端坐的康玄一,视线着落在卜长老身上,不咸不淡地道:卜长老质疑我之德行,言及我于外院之时便辣手诛杀同门。敢问卜长老可敢将贫道诛杀了何人,因何诛杀,又如何诛杀那人一一言明? 卜长老不知是怒极,还是口不能言憋得,整张端正斯文的脸霎时变成了猪肝色。 凤元九轻笑:倒是忘了卜长老被祖师禁言了 说着,凤元九转身,朝着百里长空躬身行礼,烦请祖师解了卜长老之禁言。 百里长空颔首,指尖轻点掌门金印。 一枚青色字符自掌门金印中飞出,没入卜长老额心。 卜长老阴沉着大红脸,咬牙切齿道:你贪婪无厌,区区五灵根,得祖辈福泽入我太清外六观修行仍不知满足,竟还觊觎外六观六大首座之席位。首座席位无空缺,你便心生歹念,用鬼蜮伎俩杀了我嫡孙卜子明,夺了他明心观首席之位可对? 嗤! 凤元九尚未开口,于内门三千弟子中便传出一声嘲讽至极的嗤笑。 凤元九循声望去,便见得已然出落成偏偏少年郎模样的小胖子凤元宁身着绯红色亲传弟子法袍,扬声而问:敢问卜长老,九州修士尽知,想入我太清外六观修行,必得通过入门三考方可,你信口便说凤上尊乃是得祖辈福泽入我太清外六观,是质疑我太清外六观观主徇私枉法否? 不曾想到,于这大殿之上,竟还有区区亲传胆敢公然质疑他。 卜长老含怒转身,待看到凤元宁那与凤元九足有五分相似的容貌,不禁冷笑:还道是谁如此不知尊卑,胆敢于天任殿上妄言长老事,原来也是凤家的小子! 凤元宁眯起眼,将一双丹凤眼笑成了月牙:卜长老火眼金睛,弟子正是栖凤山凤氏子孙,你口中那个区区五灵根、贪婪无厌的小子,正是弟子表弟。 卜长老指尖微动。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乃是典正院葛副掌院的宝贝疙瘩,一个凤元九尚未对付完,着实不宜再竖一敌。 卜长老忍下就地教训凤元宁的冲动,冷笑:贫道此时议的是凤元九之德行,对你们的亲缘关系并无兴趣。 非也!非也!卜长老此言差矣,弟子与凤上尊的亲缘关系还是挺重要的 凤元宁摇头晃脑地,模样一如幼时找凤元九茬时那般欠揍,诸位师长、师兄、师弟有所不知,凤某不才,忝为变异天灵根,资质还算尚可,家父更是我凤家一家之主。而凤上尊确实如卜长老所言,五灵根,更是我姑母出外云游之前,寄于家中一孤子。 卜长老不知凤元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能堂而皇之让他闭嘴,只得任其述说他和凤元九的身世。 凤元宁却是突然神色一整,摆出一脸诚心求教的模样,一转话锋:弟子就不明白了,分明是弟子蒙受祖辈福泽,得以拜入恩师门下,成为亲传。凤上尊却是只身上路,历经凶险,赶至外六观,过三考,才得以进入明心观修行。如何到了卜长老口中就成了凤上尊受祖辈福泽方入得外六观了?难不成我太清内里竟是不公不法至此不成? 凤元宁唏嘘:弟子真是不敢相信呢! 昔日明德观观主,今日太清十二上尊之一,潘玉宸轻笑:贫道恰是昔日凤上尊入门之时的明德观主,卜师伯若心中见疑,大可以请典正院严查,贫道随时恭候。 额间点红梅的坤道亦是一甩拂尘:贫道亦如是。 昔日六位观主,今日尽皆轮转回内十峰。 有潘玉宸开头,余下几位亦纷纷应和,就是连原大长老一脉的两位观主也不曾例外。 卜长老简直怄得要命。 不管他心里如何做想,却也只能臭着脸自认不是:贫道一时激愤,言语略有不当,还请诸位师侄海涵。我太清处事素来公正,招收弟子素来严明,贫道绝无疑诸位之意。 潘玉宸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凤元宁微不可查地哼笑一声,幽幽地道:原是卜长老一时激愤信口胡言,我太清依然还是我太清。 卜长老:好好的一个人,长张嘴做什么! 凤元宁却偏偏说起来没完:卜长老幡然悔悟,还了我太清外六观清白。然而,弟子仍有几件事想不明白,还请卜长老赐教。 幡然悔悟? 卜长老阴森森地盯着凤元宁:你说。 凤元宁眉眼一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笑问:敢问卜长老,我太清可有明文规定,五灵根不得争外六观首座之位?又可有明文规定,外六观首座之位不可夺席?还是说我太清有心照不宣的规矩,卜长老嫡孙占了外六观首座之位,旁的弟子便只能放弃成为真传弟子的机会,再不准与卜长老嫡孙相争? 啊!凤元宁说完,也不待卜长老开口,紧接着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笑道,倒是弟子糊涂了,我太清是有明文规定的,外六观每隔二十六年一次论道大会,以武论道定各观弟子排名。论道大会之外,若有弟子自忖修为有所成,亦可向各观排名前十的弟子发起夺席之战。 夺席之战各安生死,发起之前一要经观主首肯,二要于坐忘观观主见证下签订生死战契书凤元宁嘀嘀咕咕,仿佛又把自己绕糊涂了,一脸不解地看着卜长劳,特别虚心的求教,即如此,凤上尊夺席那定是完全合乎规矩的,卜长老因何诬他心思龌龊,怪他夺了你嫡孙的席位不应该呢?难道就因为那是你嫡孙? 卜长劳:别问,问就是气血翻涌,恨不能口吐三口血! 紫衣真传弟子里有人轻笑:当日凤上尊夺席,正是在我等六人争得外六观首座弟子后的继任仪式上,彼时六观观主及众弟子皆在。凤上尊夺席,卜子明应战,二人共同向蒙观主申请夺席之战,得蒙观主首肯,又在百里观主见证下签下生死战契书,一切尽皆合乎门规,未见半分龌龊。 凤元九循声望过去,却是魏乐水。 魏乐水朝凤元九略一颔首,便看向九大弟子席位上的丁灵书。 丁灵书轻啧一声,痞里痞气地道:弟子忝为当日那外六观六首座弟子之一,有幸目睹了凤上尊与卜子明一战,凤上尊之修为确实远胜卜子明,未用半分鬼蜮伎俩,说起来倒是那卜子明自恃有金羽鸦皇傍身、有长辈赐下的法宝护身,于夺席之战前提了些有的没的的要求,结果却是被凤上尊一剑毙命。丁灵书看着卜长老,笑嘻嘻地道,要我说啊,就以卜子明那德行,凤上尊能忍到夺席之战才要他的命都是便宜他了,这要换做是我,卜子明第一次出言轻薄之时,我就把他大卸八块了! 凤元九轻笑。 丁灵书不愧是昔日的外六观小霸王,还是什么都敢说。 卜长老自家知道自家嫡孙的性子。 听丁灵说这般一说,便将他家嫡孙与凤元九之间的恩怨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禁恨凤元九长了一张狐媚子似的脸,恨凤元九心思狠辣,不给人留活路:那你也不该连他真灵都不留下! 卜长老。 凤元九不咸不淡地唤了卜长老一声,一双狐狸眼凉飕飕地盯着卜长老,似笑非笑,贫道诛杀了何人,因何诛杀,又如何诛杀那人,卜长老不好讲,魏师兄和丁师兄却是代卜长老讲得清清楚楚了,卜长老若还要胡搅蛮缠可就太不像了。 卜长老怒气攻心:凤元九,你胆敢对天道立誓,你不是故意灭了子明的真灵? 哈!宾客观礼席上,康玄一不禁哈了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一眼,传音叫康玄一稍安勿躁,垂眸看着殿下对他怒目而视的卜长老轻笑:贫道因何要立誓?他卜子明冒犯贫道在先,贫道一未私下与他寻仇,二未如他那般伙同灵门妖女企图害他性命,贫道只是于生死战中光明正大的将他诛杀了有何不可? 凤元九话说的委婉,但言外之意,殿中之人尽皆听明白了你嫡孙就是个渣滓,我就是把他光明正大地杀了,你又能奈我何? 卜长老简直被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然而,修为被禁,他却也只能咬牙切齿地道:夺席之战虽为生死之战,却也没有直接便灭杀同门真灵的! 凤元九微笑:门规并无规定说夺席之战不能灭杀真灵。 卜长老:说到底还是你心思歹毒,不配为我太清执掌! 亏他盛怒之下还能绕回来。 凤元九一掸衣袖,环视殿中长老弟子,曼声道:我辈修士,既入仙途,便是有问长生之心,对于妨碍我等道途之人,谁又不是斩之以除后患?今日卜长老说这么些,不过是为了一泄私愤,卜长老若是欲找贫道寻仇,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待继任大典之后,贫道随时恭候 凤元九俯瞰原大长老一脉弟子,尔等亦如是。 第162章 掌门金印 殿中三千内门弟子,殿外万余外门弟子,尽皆躬身行礼,口称:弟子不敢。 凤元九又看向殿中诸掌院与十二上尊。 寰宇上尊轻哂一声,直接起身行礼,恭声拜道:金雾岭寰宇拜见掌门真人。 典正院葛副掌院亦起身行礼。 事情显见已成定局,再无更改的可能,余下掌院与上尊无不起身行礼。 百里长空视线扫过僵立于掌院和上尊席位间,显得格外突兀的卜长老和章上尊,不咸不淡地道:既然再无异议,便继续吧。 天任院吕掌院,朝着百里长空躬身打了个稽首,灵元运于声音中,唱道:请第六十九代掌门凤元九上尊拜见第六十八掌门百里长空上尊,接掌掌门金印。 凤元九拂袖转身,朝着百里长空大礼参拜。 百里长空受礼,将掌门金印郑重交至凤元九掌中,慢条斯理地抬指点出一道缭绕着无边瑞气的紫色符箓,印在凤元九眉心。 紫色符箓没入眉心,欲入识海。 不料琴魄兀然自凤元九的神魂之体腰间飞出,盘旋在无边识海之上,洒下万千光华护在凤元九识海之外,霸道地挡住了不速之客。 紫色符箓被拦住去路,立时光华大作,不甘示弱地悍然撞向金色护罩。 嗡!的一声轰鸣。 仿若天崩地裂般的殁世之音,又似开天辟地一般的亘古之音。 震得无边识海随之一颤。 震得凤元九的神魂随之一颤。 闭眸趺坐于无边识海之上的神魂之体,仿佛不堪其扰,缓缓睁开眼,遥遥地看向被拦在识海之外的紫色符箓。 紫色符箓依然在执着地撞击着识海外的金色光罩。 每撞一下,那紫色符箓便生出几分变化。 仿佛是被撞去了棱角,要化成新的模样;又似是被撞掉了禁锢它的藩篱,渐而露出了它原本的面目。 随着一下连一下的撞击。 那紫色符箓渐而化成了一方巴掌大的紫色方印,那方印形态竟是与百里长空交到他手中的掌门金印一模一样。 这是器灵? 不,不,不对! 能与七绝琴之琴魄斗得旗鼓相当,必不是普通玄器的器灵! 这十有八九是上古神器的器魂! 印 印! 难道是封天印?! 凤元九轻吁一口气,平复着骤起微澜的心境,动念召唤琴魄。 金色琴魄轻颤,执拗地停在识海上空,猛然震动琴弦,铮铮天地之音霎时带着无边煞气卷向识海之外的紫色方印,势若海浪翻,誓将那紫色方印吞噬。 紫色方印自是不甘坐以待毙。 万千瑞气自方印中缭绕而出,化作一叶扁舟,载着紫色方印于滔天煞气中浮沉。 铮铮天地之音更盛,无边煞气沧溟巨浪翻涌。 瑞气扁舟随之愈发凝实,渐而化作一楼船,护着紫色方印乘风破浪。 这印魂与琴魄,将凤元九的识海当做战场,斗了个昏天黑地。 恋耽美 ——(115) 累得无边识海浪翻波涌。 累得凤元九的神魂之体再无法于识海中泰然趺坐。 凤元九神色微冷。 慢条斯理起身,负手立于水浪翻涌的识海之上,抬眼看向悬于上空的琴魄,再次动念,召唤琴魄。 琴魄感受到凤元九之怒意。 骤然一震琴身,发出一声不甘的嗡鸣,不甘不愿地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凤元九。 琴魄化作两寸长的七弦琴,重新挂回了腰间。 凤元九动念敞开护在识海之外的金色光罩,不咸不淡地看着隐于瑞气楼船中了紫色方印。 紫色方印于楼船中旋转一周,便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拖着瑞气长尾,飞向凤元九,落在了凤元九适时张开的掌心里。 这印甫一落入掌中,亘古气息便直朝凤元九的神魂里钻。 凤元九合拢手指,将紫色方印攥在掌中,细端量。这紫色方印从纹理到形状,果然皆与他前世在典籍里看见的封天印别无二致。 凤元九指尖轻点紫色方印上流转的山河,问:封天印? 话音方落,紫色方印便在凤元九掌心里跳了三下,像极了是在点头肯定。 竟还真是? 凤元九半信半疑,指尖顺着印上山河流转,笑叹:原来传说中于仙魔大战里遗失的封天印竟是落在了这里,还成了我太清的掌门金印! 紫色方印微微颤动,再次点头。 点完头,便又轻蹭凤元九的掌心,似是在催他赶紧让它认主。 不论这印是否为封天印,都是太清派传承亿万年的掌门金印。 叫这紫色方印认主,自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 凤元九暂且按下继续探究的念头,动念放开神魂,容紫色方印将那亘古气息融入他神魂里。 与此同时。 凤元九之神魂之体,手捏诀印。 天任殿中,凤元九掌中自有赤色真火燃起,将掌门金印裹进真火里。 掌门金印遇真火即溶,霎时化作一汪金色液体,于真火中涌动鼓胀,仿佛是要重塑其形。 无边识海之上。 紫色方印亦在凤元九神魂之体的掌心化作一汪紫色流光,随着凤元九掌中的金色液体变幻着形状。 琴魄似是感应到印魂认主到了关键,于凤元九腰间蠢蠢欲动。 凤元九捏着诀印,曼声警告:胆敢坏贫道之事,贫道不介意以你之本源滋养印魂。 琴魄霎时于凤元九腰间安静如鸡,仿佛从未躁动过。 掌门金印于太清传承亿万年,祭炼之法已是极为纯熟。 无琴魄干扰。 又有印魂极度的配合。 不过半日功夫,凤元九便炼化了掌门金印。 在掌门金印认主成功的一刹那。 自有无数信息涌入凤元九神魂之中,其中不乏太清之立派根由、太清之亿万年传承、太清一卷五经十二神通之修行妙法,更有掌门金印之诸般赏罚妙用,以及这掌门金印自身的攻守之道。 不说这掌门金印竟真是上古神器封天印,光能得着这些妙法传承就是他赚大发了! 难怪当初他家祖师会说继承掌门之位于他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确实,他家祖师诚不欺他! 凤元九暂且略过太清之传承与神通妙法,暂且未去参悟掌门金印自身的攻守之道,只把利用掌门金印赏罚门内弟子之妙用仔仔细细领悟透了,便将神念退出了识海。 天任殿上。 凤元九甫一自趺坐中醒转,掌托紫金封天印起身,殿上各院掌院、诸位上尊及内外一万三千弟子便齐呼:拜见掌门真人! 天任院吕掌院悠声长唱:礼成! 至此,太清掌门继任大典礼成,凤元九正式执掌太清,百里长空退居长老位,再不过问门中俗务。 凤元九手执紫金封天印,于殿上俯瞰诸掌院、上尊与内外弟子,口出法旨:我太清立派亿万年,素以仁德为立派之根本。丹鼎院掌院卜沅白身为一院执掌,以私怨乱我太清礼法,置我太清亿万年清誉于不顾,德行着实不配其位,着于今日起卸任丹鼎院掌院一职,尔等可有异议? 寰宇上尊当即应声:掌门真人处事公允,贫道无异议。 典正院傅掌院亦开口道:掌门真人所言甚是,贫道无异议。 玄清上尊不咸不淡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赏罚分明方是我太清长治久存之道。今日于殿上生事之辈,典正院也该逐一惩处,以证门规法度。 典正院傅掌院立时躬身应诺,道:此乃典正院之本分。 一场掌门继任大典。 他们处心积虑寻衅生事,非但未竟全功,还折损了玄远殿与丹鼎院,甚至让秦长生接掌玄远殿,成了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 眼下,从新任掌门,到玄清上尊,再到典正院傅掌院,都摆明了要秋后算账。 未免再有更多门人被罚去煞魂渊,原大长老一脉只能认命地躺平,口称无异议。 凤元九环视殿中门人。 指尖轻点紫金封天印,直接将卜长老与章上尊挪出了天任殿。 处置完扰乱继任大典之辈。 凤元九端坐于天任殿大殿之上,对观礼席上的宾客道:门内弟子不肖,叫诸位道友见笑了。 见笑? 在天任殿上嘲笑太清新任掌门?谁敢? 殿上坐着这位或许根基不够稳固,可也明摆着有百里长空、玄清上尊和秦长生撑腰,其自身手段也可见一斑。 饶是仍有门人不服,自今日起,这太清也是他说了算了。 更何况,眼见着太清上尊折损了他太清颜面都被毫不留情面的处置了,他们哪还能在太岁头上动土,给自己个儿找不痛快! 宾客席上,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自是恭贺之声不止,贺礼不断。 康玄一遥看着端坐于大殿之上的凤元九,犹如古井寒潭一般的眸子染上化不开的笑意,朗声恭贺:天魔宗康玄一,恭贺凤上尊执掌太清,祝太清门下尽皆仙途坦荡,得问长生。 说完,康玄一拂袖将一玄色储物袋送至凤元九身前,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凤上尊笑纳。 凤元九轻笑。 接了储物袋攥在掌心里,遥遥地与康玄一对视着,待宾客席上恭贺声停,慢条斯理地道:借此盛事,诸位道友齐聚之日,贫道有两件要事宣布,还请诸位道友略赏薄面,聆听一二。 儒门正气门门主晏子骞笑道:凤掌门有话但讲无妨,吾等无有不听之理。 凌霄尊主亦是道:凤掌门但说无妨,本尊洗耳恭听。 狐主缺席。 妖部便该由蛟主妫海正真表态。 妫海正真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康玄一,笑呵呵地道:凤掌门无需客套,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凤元九对晏子骞、凌霄尊主和蛟主妫海正真略一颔首,不紧不慢地道:贫道欲说之事,一为事关我九州修士求问长生大道之事,二则是贫道私事。相信诸位道友于凝结元婴之时都曾见过那天锁锁天关,修为至合体大圆满境之尊胜大能当皆已领教到了那天锁的威力。 所幸得天道眷顾,贫道祖师百里上尊遣门内弟子探索多年,终叫门中师长探索到了些许斩落那天锁之门径。 斩天锁问长生非我太清一家之事,是以,贫道欲于三十年后开启天机阁法会,与诸位道友共商斩天锁之大计,届时还请接到天机阁法会请帖之道友万勿推脱。 凤元九言语微顿,将视线转回到康玄一身上,于殿中愈来愈高的论议声中,清晰无比地道,届时,贫道将于天机阁法会之上与灵门圣子康玄一康尊主行合籍双修大典,于天道之下立血誓,结道侣,还请诸位道友赏光前往观礼。 第163章 救世之主 于满堂宾客而言。 这可真就是平地一声惊雷起,一雷更比一雷强了! 他们正惊异于斩天锁之事,这太清新任掌门便又宣称要与灵门圣子结为道侣,还是要在天道面前立血誓那种。 就他妈离谱! 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玄门第一派和灵门第一宗联姻 真就是见了鬼了! 由于太过震惊,宾客席上,反倒鸦默雀静了一瞬,才有合欢宗阴宗主娇笑一声,不太确定地问:这是联姻? 凌霄尊主斜睨一眼前来太清观礼还左拥右抱两个面首的阴宗主,哼笑:阴半香,你有意见? 阴宗主倚在面首怀里,眼波流转。 视线带着露骨的暧昧在百里长空和凌霄尊主身上打了个转儿,阴宗主笑吟吟地盯着凤元九那双清冷淡漠的狐狸眼,娇声笑道:哪儿能呢!凤上尊芝兰玉树,貌比狐主,康圣子金相玉质,百世无双,如此俊杰凑成一双,正是天造地设地一对儿,奴家高兴还来不及呢,哪儿敢有意见呢! 熊部熊主眼珠子盯在阴宗主雪白的脖颈上,瓮声瓮气:竟还有你不敢的事儿?被谁吓着了,本王替你撕了他! 熊主虽英俊强壮,却不和阴宗主审美。 阴宗主最爱俊俏的,诸如狐主、凤元九以及晏门主那种,对熊主自是没什么好脸色,当即冷笑道:老娘的事儿你可少管吧!你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呢,也敢肖想你老娘! 熊部熊主神色一冷,眼睛充血:臭婆娘!别不知 臭狗熊阴宗主打断熊主的话,毫不掩饰她对熊主的嫌弃,今儿个可是凤上尊继任掌门的大日子,又是凤上尊与我灵门圣子缔结秦晋之盟的好日子,你当真要自寻不痛快,上赶着往你祖神怀里头扑的话,老娘不介意送你一程。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祖神怀里行,命丧旖旎乡。儒门席位上,一国字脸修士,一本正经地摇头晃脑,不对!不对!以熊主之姿色,怕是入不得那绮罗账,顶天命丧勾魂钟。 阴宗主倚着面首上下端量了说话的儒士一眼,面露可惜:国门主若是羡慕,也可尝一尝奴家的勾魂钟呢! 熊部熊主盛怒冲顶,身形在熊与人之间变换,眼见便要暴走。 正气门晏门主掌中笔刀轻点古卷,轻笑:天任殿上这般饶舌,可不太讲究。 熊部熊主睨着晏门主掌中笔刀古卷,脸皮子一抖,身形瞬间定在人形,虎着脸轻哼了一声。 国字脸的国门主抚着三寸长须哈哈一笑,顶着一脸儒门正气,朝端坐于大殿之上的凤元九与灵门宾客席位上的康玄一一拱手:老夫的错!老夫的错!改明儿天机阁法会上,凤上尊与康尊主喜结连理之时,老夫定送上一份厚礼以贺二位天作之合。 这个国门主果然如康玄一所说那般生得一脸儒门正气,偏长了一张嘴,最爱吊着不伦不类的书袋子到处横插一脚。 凤元九略欠身,打了个稽首:贫道便先行谢过国门主肯赏光了。 国门主又是哈哈一笑:好说好说!能见证玄灵二门亲如一家也是老夫之荣幸,届时老夫定要多饮上几壶神仙酿和九阴涤魂酒! 儒家两门,素来同气连枝。 国门主这一番表态,必是与晏门主通过气的,足以代表整个儒门。 康玄一举杯,朗笑:九阴涤魂酒不易得,那神仙酿却是保证能叫国门主饮个痛快! 素来与灵门不两立的儒门双圣当先表了态,灵门诸尊主自是不甘落于人后,纷纷出言相贺。 玄门三派。 太清派掌门一脉早有共识,自无异议。原大长老一脉经方才那一番动作,已然被消磨净了心气儿,得以留在殿内的几位上尊与掌院神色几经变换,最终还是保持了缄默。 紫霄剑派五剑主与玉虚派玉虚七子,神念交流了一瞬,纷纷闭紧嘴巴保持了沉默左右是太清掌门与灵门圣子结为道侣,顺利,他们可坐享玄灵两门联手的好处,不顺利,折损的是太清的脸面。 唯有妖族各部最是喧嚣。 你言我语,说来说去,始终没个章程出来,倒是几次三番惹得儒门晏门主指尖抚笔刀,灵门诸尊主魔意翻涌。 还是鹰主和蛟主妫海正真看着实在不像,才联手压下了那些个仿佛脑子有大坑的不和谐的声音。 凤元九端坐于大殿之上,静观此事总算尘埃落定。 清冷的眉眼染上一丝浅淡的笑意,凤元九慢条斯理地举杯,风淡云轻地道:如此,凤某便于天机阁法会上恭候诸位道友了。 康玄一动念瞬移至凤元九身畔,长身立于宝座旁,掌心搭在凤元九肩头,举杯:康某与元九一道恭候诸位前来观礼。 康玄一这番姿态,无异于以行动否认先前阴宗主那一声联姻。 灵门诸尊主、儒门众至圣、妖族各部妖主,以及玄门列位上尊,见状心中各有计较,却皆未宣之于口,只不动声色地举杯以示应下了邀约。 余下自是和乐融融,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一番饮宴。 宴罢,各方宾客尽皆散去。 弟子门人聆听完掌门法旨,退出大殿后。 殿中只剩下百里长空、玄清上尊、秦长生和凤元九。 四人距坐一席。 玄清上尊捏诀布下隔音屏障。 秦长生执壶斟灵酿。 百里长空指尖转着秦长生给他斟满酒的玉盏,端量着凤元九掌中紫金封天印,直接开门见山:金印可否予我一观? 凤元九立时动念。 紫金色封天印当即拖着瑞气长尾,飞至百里长空手边。 百里长空将紫金封天印拿在掌中,细细地把玩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后,不动声色地将紫金封天印递给玄清上尊:师弟且看。 玄清上尊接过紫金封天印,略一查看,他那素来风淡云轻的神情便为之一变,盯着百里长空讶然问:这是? 百里长空含笑颔首:师弟且细看。 玄清上尊收回视线,依言细细端量掌中紫金封天印。 待将紫金封天印每一分都探看得清楚明白之后,玄清上尊将紫金封天印递还给凤元九,长吁一口气,轻叹:大师兄慧眼如炬,星辰自愧弗如。 百里长空摇头,不敢苟同:师弟何必妄自菲薄?不说你与元九并不熟悉,便是我身为元九之祖师,也不曾算到他竟有这般造化。 玄清上尊抚掌轻笑:那便是合该我太清的气运了! 恋耽美 ——(116) 百里长空与玄清上尊相视而笑:时也!命也!妙歌应下天道变数之时,便注定我太清当有这番气运! 两位大佬爱上打哑谜。 凤元九听得一头雾水,只知紫金封天印这一番变化并非坏事。 难得见素来稳重的座下弟子露出这般懵懂模样。 秦长生低笑一声,将斟满灵酿的玉盏推至凤元九身前,含笑道:这掌门金印传承亿万年,只传至你手中时形态发生了变化,成了我太清开派祖师太清上尊执掌时的模样。 百里长空闻言,不禁又是一阵朗笑:你们有所不知,我太清开派祖师太清上尊飞升上界之前曾留下一句谶语,言道这金印重振宝威之时,便是我辈修士斩落藩篱飞升上界之日。 说着,百里长空自嘲一笑,自天锁现世,我辈修士再无人飞升上界。为觅得斩落天锁,飞升上界之法门,我曾日夜参悟这金印百年,却始终不得其法。本以为是时机未到,没想到却是因为我不是这金印所等的救世之主。 救世主? 可算了吧,头小戴不动这么大的帽子。 他只是长生路上一名平平无奇的小修士,待康玄一体内灵元与魔元彻底交融,回归混沌,他可是要卸任的。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恭维百里长空: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许是正因为有祖师那百年参悟,才有今日这紫金印于我掌中重现天日。 百里长空轻笑。 他家这个徒孙,生了一副清冷出尘不染凡俗事的超脱姿态,实则满肚子鬼心眼已然密成了蜂窝了:你倒是生了张巧嘴。 凤元九泰然自若,只当这是一句夸。 百里长空失笑,指尖点着几案略作沉吟,问凤元九:可能细说一下你炼化这金印的过程? 事涉七绝琴,自是不能细说。 凤元九摇头,面无表情地避重就轻:这金印认主,并无什么奇特之处,无非是脑子里多了些东西罢了。 说着,凤元九做恍然状,抬眼问百里长空,这金印显出原形,莫非是与弟子识海中多出来的功法神通有关? 百里长空莞尔,于此未置可否,更是从善如流地顺着凤元九的话音,问他:你识海中多了些什么? 于此,凤元九丝毫未做隐瞒,如实道:我太清之立派根由、太清之亿万年传承、太清一卷五经十二神通之修行妙法,更有掌门金印之诸般赏罚妙用,以及这掌门金印自身的攻守法门。 百里长空闻言,不禁看向玄清上尊。 玄清上尊转着掌间珠串与百里长空对视一眼,兀然轻笑,笑声里溢满了愉悦:好!很好!不愧是九州之变数!师兄着实为我太清选了一个好掌门人! 百里长空笑道:既如此,便请师弟日后多看顾元九,助他坐稳执掌之位。 玄清上尊闻言扬眉:有师兄在,又有长生在,何须我这个闲人帮扶他 百里长空但笑不语。 玄清上尊略微色变:师兄可是又要瞒着我去行那凶险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了!晨跑歹我!明天绝对不去跑了! 第164章 红帐高悬 百里长空浅酌一口灵酿,风淡云轻地道:师弟稍安勿躁,不是甚么凶险事,不过那事颇为紧要,届时我恐难他顾罢了。 玄清上尊将信将疑:你与三师兄的肚肠都是那没锯嘴的葫芦,素来最能藏事情,恐怕不到万不得已,你也不会叫我知道所行之事是否凶险。 提及万长青,百里长空沉默了一瞬,笑道:师弟且安心,为兄不会叫你独问长生。 玄清上尊轻哼:那你也要说清楚要去做甚么,不然我可不会叫你的徒子徒孙扰我清静。 百里长空莞尔。 似是实在拿玄清上尊没有办法,无奈笑道:故人之子身受重伤,要借我太清界阳池疗伤。你也知界阳池乃是我太清禁地,外人不得入内。我于卸任之前,行使掌门特权允诺外借界阳池已是破例,如今自然也只能我去替故人之子护法。 这话说得,可真就是艺术本艺,避重就轻到了极致。 凤元九神念不动声色地在百里长空身上打了个转,垂眸抿了一口灵酿。 玄清上尊捏着珠串,审视百里长空良久,轻嗤:大师兄,你看我可是修道修糊涂了? 百里长空含笑道:小师弟天纵之姿,师父一直说你是我等师兄弟中最为聪颖之人,只会越修越通透,哪里会变糊涂? 这就是了。 玄清上尊盯着百里长空不紧不慢地道:月前,凤元九归山,不几日,凌霄上尊来访,随后凤安澜直闯元和殿,又三日,师兄突然便要卸任掌门 玄清上尊神色微冷,敢问师兄,你口中那故人之子可是凤如玉? 百里长空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甚至含笑赞道:小师弟果然心如明镜。 玄清上尊神色愈发难看:据我所知,那凤如玉可是被封黎炼成了人傀的! 何止是人傀,还是弑亲人傀呢! 百里长空垂眸轻叹,故作一副无可奈何状:就知道瞒不过师弟。 玄清上尊攥着墨色珠串往几案上一拍,含怒道:大师兄! 百里长空无奈轻笑:就知道你一准儿会恼,才没有直言相告,却没想到小师弟镇日里在玄清殿里清修,竟也将门内之事了解的这般透彻。 亏你还笑得出来!玄清上尊似是气急,指着百里长空冷叱,凤如玉已然被炼成了人傀,你要如何救他?舍身饲魔?还是李代桃僵! 舍身饲魔?李代桃僵? 若只是救人傀便需如此,那么救弑亲人傀,还是一双的话 凤元九猛然抬头,看向百里长空:祖师 百里长空抬手示意凤元九稍安勿躁,轻描淡写地道:师弟莫要危言耸听,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再者说了,如玉被封黎抽取的神魂已然回归道体,我不过是为其护法罢了,顶破天也就是耗损些许灵元。 玄清上尊冷笑:既然如此,倒不如我代师兄入界阳池给那凤如玉护法,师兄留在外界给凤元九坐镇,岂不两全其美? 倒也未尝不可。 百里长空先是满口应下,复又不动声色地道,只是三师弟门下那些徒子徒孙着实恼人,视我竟如仇敌,若无小师弟在外坐镇,他们不知要闹出多少幺蛾子来。 说着,百里长空言语微顿,故意看了凤元九一眼,轻叹,待小师弟自界阳池里出来,三师弟门下不知还能残存几人。 凤元九:他长得像刽子手么? 玄清上尊神色微变。 继任大典上那一出闹剧尚有余韵,他家大师兄此言倒真不是危言耸听。 如今掌门一脉的话事人可是凤元九,凤元九对他家三师兄的徒子徒孙可没有香火情,甚至可以说是有仇。 一个辣手无情的凤元九,再加上一个杀伐果决,护犊子无比的秦长生 他若是放任不管,待他从界阳池出来,他家三师兄的道统恐怕就断绝了。 玄清上尊轻叹,神识锁定在百里长空身上,问:大师兄,那凤如玉的神魂当真已然回归道体? 百里长空颔首,泰然自若地道:自然。 玄清上尊盯着百里长空,又问:大师兄入界阳池,当真只为他护法? 百里长空依然颔首,面不改色:当真。 玄清上尊垂眸。 也未说信还是不信,沉吟了稍许,便对凤元九道:但有难事,只管来玄清殿寻我。 他祖师就是他祖师。 将步步为营、以退为进,睁眼说瞎话的技能运用得堪称炉火纯青,不动声色间便忽悠得玄清上尊安心留在外界为他执掌太清保驾护航了。 就不服不行。 凤元九用面无表情掩饰着内心纷乱的思绪,躬身执礼:必少不得叨扰玄清上尊。 玄清上尊颔首。 抬手虚抓,招过飞向他的传音符,略一探看,无奈道:章小子闹到了我玄清殿上,师兄若无他事,我需得回去看看。 百里长空摆手示意:且快去吧!莫教他闹大了,元九不好通融。 玄清上尊眉峰一动,当即足下生云霞,离了天任殿。 待玄清上尊离去。 百里长空拂袖重新布下一道隔音禁制,与凤元九交代说:玄清上尊看似冷情,实则最为爱护你们这些弟子不过,你若有难处,尽管去寻他。 凤元九躬身应诺,旋即问百里长空:祖师,方才玄清上尊所言可是当真? 百里长空轻笑:真又如何,假又如何?总归是我与蒙焱之间的因果,如何都要斩了才可求问长生,这一遭我妥不过。 不是妥不过,而是不想妥罢! 说到底,大道万千条,他家祖师还是择选了最是损他利他人那一条。 凤元九起身,郑重行礼:可有弟子能相帮之处? 百里长空又是一声轻笑。 视线着落在秦长生与凤元九身上,风淡云轻地道:此番我闭关,出关之日不知在几时。你们师徒二人,需得勠力同心,护我太清安稳度过天地大劫。 凤元九行礼:此乃弟子份内之事。 秦长生却是迟迟未做表态。 百里长空视线着落在秦长生身上,淡然问:你呢?你可愿暂且放下你那俗世因果,护你座下弟子一程? 秦长生与百里长空对视良久,轻叹:师祖为弟子计议这般深远,弟子若是不从,便是不识好歹了。 百里长空颔首,又道:有你二人执掌太清,又有星辰为尔等坐镇,我再没有不放心的。只一点,开启天机阁法会虽已成定局,却必然不会太平,你们需得提前计议,莫叫那些心怀叵测之辈拿捏了 说着,百里长空又叮嘱凤元九,助你坐稳太清,争夺天机阁法会之话语权,乃是我与蒙焱之约定,你莫因顾念旧情,而枉费我一番苦心。 凤元九行礼,应道:弟子必不负祖师相托。 百里长空摆手:且去吧。 凤元九神色微变,略上前一步:祖师 百里长空轻笑,轻描带写地道:贫道并非会舍身饲魔之辈,你无需忧心,且去吧。 说完,便闭眸趺坐,显见是不愿再多言。 凤元九与秦长生对视一眼。 等了片刻,见百里长空着实不愿再多说,只好默然告退。 在即将踏出天任殿时,凤元九脚步微顿,转身回望,但见他家祖师法眼藏悲悯,悠然长叹:若玄远殿一脉行事不算太过出格,便对他们担待一二罢。 凤元九与秦长生不约而同地行了一礼,算是应承下来。 出得天任殿,师徒二人并未多言。 毕竟一个初掌玄远殿,一个初任太清执掌,各有许多俗务要交接处理。 只相约于一月之后在元和殿议事,便各自离去。 * 云台峰,元和殿。 太清至高无上之地。 凤元九数次至此,次次心境皆不同。 从野心深藏,以首座大弟子之身份,入殿拜见掌门之时的敬小慎微,到如今心境淡泊,入主元和殿的从容自若,不过百余年,却已是恍若隔世。 凤元九动念收起万里星河,负手落至元和殿前。 原来那个见了他总要动动手脚的闻香童子已然不见了踪影,守门的换成了一双憨头憨脑的独目石猿。 独目石猿,三头身,独目如翡翠,通体似白玉。 动起来一摇一晃,又蠢又萌,就怪可爱的。 凤元九心念微动,看一眼紧闭的殿门,摸摸左边那只独目石猿头顶独角,赐下两颗化形丹,轻笑:殿中可是有客? 左边那只独目石猿点点头,右边那只独目石猿摇摇头。 凤元九轻笑出声。 随手捏诀,以《御灵九章》中的秘法将这两只蠢猴子收做灵宠,笑道:开门吧。 两只独目石猿笨手笨脚地行了一礼,分作左右,慢吞吞地推开大殿的殿门,恭请凤元九入内。 凤元九随手赐下两颗似桃子一般的灵果,负手进入殿内,抬眼望去,果见这元和殿中已然大变了模样。 原本清冷出尘的世外仙境,如今染满了凡间的喜庆。 红毯铺前路,红帐自高悬。 粉桃满殿堂,花枝自摇曳。 玉瓶盛星河,红烛自成双。 高床横玉枕,佳人自横陈。 凤元九拂袖关上殿门,抬眼遥看大殿之上。 康玄一身着大红法袍,斜倚于五行灵玉云床之上,顾盼间眉目含情,唇边带笑,端的好丰仪,惹得凤元九不禁心中起微澜。 凤元九垂眸,掩下眼底氤氲而起的波澜,轻笑:康师叔,你这弄得是什么景儿? 第165章 早有预谋 康玄一笑而不语。 指尖拂过储物戒指,摸出一青翠欲滴的匏瓜,眉眼含着情,嘴角噙着笑,盯着凤元九,并指将匏瓜一分为二,去子,以朱线连瓜尾,满上神仙酿。 康玄一手执盛满灵酿的匏瓜,长身而起,漫步走向凤元九。 玉面郎君。 着朱红,执青翠。 青翠漾灵雾,朱红曳云霞。 每行一步都是赏心悦目的景儿,每走一步都踏在凤元九圆融无瑕疵的心境上。 凤元九垂眸,视线滑过被青翠衬得格外白的指尖,定在青翠里那一汪缭绕着浓郁灵机的仙酿上,轻笑:康师叔,这是做什么? 康玄一将左手里的匏瓜略往前一送,低笑:良辰,美景,当有佳酿相伴。 凤元九慢条斯理地接过佳酿,只嗅一口酒香,便觉有些醉,不禁眉眼含揶揄,慢悠悠地道:原是良辰美景,当有佳酿相伴,还道是月下遇美人,要以佳酿相灌呢。 恋耽美 ——(117) 康玄一莞尔。 视线着落在凤元九那艳若春桃的唇上,想起昔日初相逢时那情境,康玄一握住凤元九捏着匏瓜的手,如初逢那般,将神仙酿酿送至凤元九嘴边,笑问:小狐狸,与我共饮一杯,解我孤苦之命可好? 凤元九耳尖微红。 面无表情地含住匏瓜边缘,抬眼看着康玄一。 康玄一低笑,将他那一半匏瓜也送了嘴边。 两相对视,慢饮灵酿,自有情意绵绵。 往昔种种,绕上心头,只叹良缘天赐。 凤元九不胜酒力,一口神仙酿入腹,眼前的康玄一便变成了两个。 然而,这一杯酒,他着实是一滴也不愿剩下。 便只放任他眼前的康玄一从一个变成两个,从两个变成四个,又从四个变成八个 待这一杯仿佛总也饮不尽的酒尽皆入腹,凤元九眼前的康玄一已然成群,比那栖凤台里的心障还要多了。 成群的康玄一摇摇晃晃,晃得凤元九头晕目眩。 凤元九晃晃头,眯眼找定那个一,身子一歪靠过去,咕哝着抱怨:这酒也太多了些,晕。 康玄一莞尔,随手将那两半匏瓜丢到五行灵玉床下,动念瞬移,接住倒向左手边桃枝的凤元九,打横抱起,漫步走向殿上那五行灵玉床,笑问:醉了? 凤元九靠在康玄一肩头,闭眸养神:登徒子,你成心的。 康玄一未置可否。 只把他的小狐狸往云床上一放,覆于其上,笑道:哥替你解酒。 今时不同往日。 他如今已然成就合体,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一口神仙酿便能叫他断片的凤元九了。 听康玄一这一声笑,便知他要做甚么解酒无非就是炼化神仙酿,他帮他,那便是要与他双修了。 凤元九躺着没动,只把手虚虚地搭在康玄一腰间,明知故问:如何解? 狐狸眼褪去清冷,潋滟上水光,简直能魅惑苍生。 康玄一自认不过是俗人一个,自然没有不被魅惑之理。 拂袖间,红帐垂落。 帐上人影猛晃轻摇,但有喁喁细语传出。 那声音一道醇厚如老酒,悠然含笑,悦耳撩人:如何解,你一试便知。 一道如清泉击玉石,暗藏不尽笑意:你这登徒子,惯会诓人的。 莫动,不诓你。 唔 细语时断时续,久久不休。 待至天明,殿中兀然归于沉寂,又过一日,才又有人声传出:可快把这些劳什子的东西收了罢,这红彤彤的像什么话,亏你想的出来。 大红的罗帐应声掀起,康玄一将罗帐挂起,歪回凤元九身边,低笑:你都当着九州修士的面公然许嫁了,我可不得置出这满堂喜庆来应景? 凤元九眉眼斜飞,睨着康玄一似笑非笑:嫁? 康玄一莞尔。 拢紧手臂,掌间缭绕着黑色水属性灵元覆在凤元九后腰上,低笑:娶,娶,娶! 凤元九轻哼:还不快去收! 康玄一没动,只管把水属性灵元往凤元九腰间送,嘴上顽笑:凤上尊,你这用过就抛的性子何时能改一改?这会子倒是瞧这满堂朱红哪里都不顺眼了,头前不还抓着这红彤彤帐子直呼美吗? 凤元九:这厮真是不负登徒子盛名,管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康玄一垂眸盯着凤元九那霎时被红晕染红的脖颈,得寸进尺:反口这般快,可是因为少了我在后面伺候 滚! 凤元九恼羞成怒,一脚将康玄一踹下了云床。 康玄一莞尔。 抬手去抓凤元九尚未来得及收回去的脚。 挣了两下没能挣开。 凤元九默念《清净心经》平复了心底的燥火,顺势以脚尖挑起康玄一法袍衣领,冷笑:康师叔既觉得这红彤彤的颜色美,何不一直穿那朱红法袍,事后换上这玄色的做甚? 康玄一低笑。 动念便将玄色法袍换成了朱红那件,指腹摩挲着凤元九的踝骨,笑问:美吗? 凤元九:比不要脸,他甘拜下风。 康玄一手滑进法袍下摆,顺着往上摸索,又问:小狐狸,美吗? 美,各种意义上的。 凤元九念头微动,慢条斯理地踩在康玄一胸口,轻笑:康师叔凤眸藏星子,朱唇赛樱桃,大红的衫儿覆凝脂,比那花枝还要俏,自然是美的。而且 凤元九言语微顿,脚上微微用力,悠然道,康师叔动起来更美。 康玄一猝不及防,自玉阶上滚落。 好在有桃树相拦,他才没直接滚出元和殿去。 康玄一扶着树干,慢条斯理地起身,理着凌乱的法袍漫步走上玉阶,似笑非笑:原来小狐狸是在怨我头前动的不够,想要只管直说便是,何须这般火急火燎的动手动脚?我还能旱着你不成? 凤元九: 管什么都能歪那档子事儿上去,这可真是不要脸界的活祖宗! 康玄一在凤元九身前站定,掌心落在凤元九后颈上,垂眸低笑:你说是不是啊? 覆在后颈的掌心滚烫,盯着他的目光微凉。 嘴里的腔调温柔,似弯未弯的唇角里却盛满了薄怒。 凤元九被这样的康玄一搞得头皮一麻,甚至顺着脖颈麻至了尾椎:是什么是,可快把这些收了罢!康师叔! 哦,还挺会虚张声势。 康玄一捏着凤元九的后脖颈,轻笑:急甚么,左右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人来叨扰。 凤元九拍开掐在他后颈的手,动念瞬移至云床正中,与康玄一隔开了一米远,没好气地道:你怎知一时半刻的不会有人来? 康玄一悠然道:门口新换的那两只猴子又不是摆设。 好嘛! 这是早有预谋,布好了局,只待他归来呢! 凤元九好气又好笑,动念吩咐殿外两只猴子若是有人来访要及时通禀,便指着满殿的红罗帐粉桃花催康玄一:闲话休提,快收! 康玄一轻啧一声,遗憾地捻捻指腹,拂袖放出一群魔头来帮他收罗帐和桃花:便是不收也无人敢置喙,至不济我帮你把那些不听话的料理了就是。 康师叔。 凤元九不咸不淡地唤了康玄一一声,便静静地看着他。 康玄一举手告饶:好好好,太清的事我不胡乱插手。至不济料理完也不叫你知道! 不知有没有看出康玄一的言不由衷。 凤元九深深地看了康玄一一眼,略带着嫌弃,曼声道:无人敢置喙也不行,丢不起那人。 康玄一就手也痒,牙根儿也痒。 动念瞬移至凤元九身畔,用臂弯勒着凤元九的脖颈,揉了一把凤元九的头顶:那可真不好意思,拉低凤上尊审美了,那也甭想退货。 凤元九忍俊不禁。 将玉冠拍在康玄一怀里,示意康玄一替他绾发,略一沉吟,问康玄一:你可知该如何救被封黎尊主炼做人傀的人? 凤元九言语微顿,又补充道,弑亲人傀。 康玄一替凤元九梳理发丝的手微顿,旋即若无其事地拢起凤元九的发丝,不动声色地问:怎么想起问这些了? 凤元九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个一个长成独目石猿样的小木头拆罗帐移花枝,轻声道:先前与祖师议事,玄清上尊听闻祖师要救小舅舅立时便恼了。那玄清上尊虽被祖师安抚下来,我却还是有些担心祖师。 康玄一会意。 知道不是凤元九要舍命救母,略放下心来,慢条斯理地帮凤元九绾好发髻,才低笑着安慰:放心,师尊已然动身去寻那封黎了,定不会叫百里上尊有事。 凤元九眉心微皱,抬眼看康玄一:也就是说,祖师欲行之事还是极为凶险,可对? 康玄一颔首:封黎炼制人傀的手法那可不止是幽冥宗秘术,而是伯玄尊主参悟幽冥宗九大秘术千年才创出来的大法,破解当然不易。若是不难,蒙焱又怎会甘愿将前事一笔勾销,又何必甘愿认你为主几十年? 凤元九轻叹:祖师会如何? 康玄一掌心搭在凤元九肩头,低声道:小舅舅和母亲被封黎抽走的神魂已然夺回,回归其法体,如今要救她们,祖师只需耗损本源施展太清秘术便可。只是 康玄一扣紧凤元九的肩头,才道,祖师若只救小舅舅一人,虽有凶险,倒也问题不大。但如今他要救小舅舅和母亲两位,祖师极有可能稍有不慎便会被耗尽本源,以身合道。 凤元九蹭的起身,便要前去寻百里长空。 康玄一早有防备,将凤元九拉回怀里,笑道:急甚么,听我说完! 凤元九神色稍缓:你说。 第166章 说谁狗呢 百里上尊施展太清秘术救小舅舅那是他与蒙焱之间的约定,是对着天道立下过契约的,已然成定局 康玄一扳着凤元九的肩头,叫他重新坐回云床上,你急火火地赶过去也无济于事。 凤元九面无表情地道:总能襄助一二。 康玄一好气又好笑:你此刻便是急火火去了,百里上尊也不会坦然承认其中的凶险,更不会叫你相助,倒不如缓上一缓,备好了对策再去。 说的好有道理,他无法反驳。 凤元九抬眼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康玄一,不吭声。 康玄一低笑一声,捏捏凤元九的脸颊,也不待凤元九相询,主动道:如今若想襄助百里上尊,要么有人与他分担施展秘术所需耗损的本源;要么将那封黎尊主捉来,叫他配合百里上尊施术,让百里上尊尽可能少耗损些本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封黎尊主纵横九州,几乎无人能敌,漫说捉他不易,便是真能将他捉来,想叫他诚心配合祖师,恐怕也不容易。 凤元九起身,轻推康玄一,示意他撤去禁制,还是我去替祖师分担一二更为实际。 康玄一非但没有撤去禁制,反而令收完红罗帐粉桃花那群魔头列成万魔锁仙大阵围在禁制之外,无奈道:祖宗,你且稍安勿躁可好? 凤元九看着康玄一,指尖戳在康玄一胸口:康师叔,那是我祖师、我小舅舅和我母亲,漫说是他们三人,便是只其中一人我也不能置之不理,此乃我之因果,回避不得。 康玄一攥住凤元九的指尖,笑骂:你这是什么臭脾气,亏你一身清冷出尘的气质,性子简直比狗还急,就不能待我把话说完? 凤元九面无表情:说谁狗呢? 康玄一莞尔。 将凤元九推回云床上,哼笑:可不就是说你呢?你这脾气若是不狗,当日在那乱星海鼋妖老巢,何至于事后后悔,去独闯万水之源? 昔日之事,凤元九自知略理亏,但这翻旧账的毛病必须零容忍。 凤元九掌中灵机氤氲,渐而凝结成形,化作一柄灵剑,直指康玄一:翻旧账? 啧! 康玄一轻啧一声,拂袖将灵剑还归灵机,忙不迭笑着认怂保平安:不是,没有,就是话赶话。 凤元九轻哼一声,未置可否。 康玄一摸摸鼻子,赶紧说正事转移话题:我拦着你,并非是阻止你去襄助百里上尊,而是你便是去了也无济于事。据我所知,至少也得是修行了你太清一卷五经的、合体后期的上尊,才能替百里上尊分担一二。 凤元九眉心微皱:当真? 康玄一颔首:师尊所言,当是不假。 以凌霄尊主的出身,以凌霄尊主与他家祖师的关系,此话若真是凌霄尊主所说,那还真就八九不离十了。 修行一卷五经的合体后期上尊,他太清自是不少。 但,如今身处天地大劫之中,每一分本源都事关长生大道,每一位上尊都事关太清之基业,便是有人甘愿相助,他家祖师怕是也不会应允。 他家祖师费尽心思忽悠玄清上尊,便是明证。 凤元九轻叹:这却是不好办了。 康玄一指尖点在凤元九蹙起的眉心,曼声道:无须发愁,师尊是不会叫百里上尊出事的。 寄希望于封黎尊主身上变数太大。凤元九垂眸思量了片刻,动念唤出紫金封天印,指尖摩挲着印上山河,神念入识海,快速翻阅起印魂认主之时,他识海中多出来的那些信息来。 在他看来,找另一位太清上尊替他家祖师分担损耗本源也好,要封黎尊主配合也罢,尽皆是治标之道,还是十有八九行不通的道。 既然如此,倒不如舍弃治标之法,从他家祖师要施展的秘术上着手,于根本上消除隐患。 凤元九神念九分,快速参悟识海中的信息。 从太清派的立派根由看起,再到太清之亿万年传承 无数九州秘辛,太清隐秘,纷纷呈于眼前。 了解的越多,凤元九眉心皱得越紧。 如果他所料无差的话,他家祖师要施展那秘术,当是太清掌门三大秘术之一的太清化真秘术。 凤元九暂且略过尚未来得及翻看的那部分太清传承,神念化九归一,翻出一卷五经十二神通中的《太清密卷》,凝神参悟。 《太清密卷》乃是太清掌门方可修行的至上心法。 太清掌门三大秘术合该便在这一卷《太清密卷》里,只是若要参悟秘术,需得先参悟《太清密卷》所载之心法。 凤元九略作沉吟。 尝试着于丹田之中另辟一条行功路线出来,然而,《太易归元玄录》太过霸道,或者说太过海纳百川。 他尝试几次,新辟得的行功路线不待运转一周天,便被《太易归元玄录》行功路线中的五行灵元同化了。 恋耽美 ——(118) 参悟半晌,非但未能修出《太清密卷》中所载的太清真气来,反倒是闹得他气血翻涌,隐有走火入魔之兆。 康玄一道魔双修,对兼修两法再清楚不过。 见凤元九脸色忽白忽红,神色骤然大变,立时不由分说地强行打断凤元九,怒声叱道:凤元九! 凤元九默运《太易归元玄录》,平复下翻涌的气血,与隐有暴1乱之态的灵元。 抬手捏住康玄一的袖子,轻轻一摇:我没想真的两法兼修,只是试了一下。 那是你没试成!康玄一不为所动,垂眸盯着凤元九,冷声道,但凡叫你试成了,此时你体内便多出一道真元了!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凤元九攥着康玄一的袖子,面无表情地又摇了摇:我就是参悟得太过入迷了 康玄一嗤笑。 这小狐狸当他傻呢!可真是把你惯坏了!哥这脑子并没有被噬脑魔蚁吃了去,望你知。 唏嘘! 这好脾气的人恼起来才真是要命! 凤元九攥着康玄一的袖子,用尾指去勾康玄一的尾指:哥,你是知道的,再没有人比我更想问长生了,我又怎会不管不顾地以身涉险? 有理有据。 但,康玄一并不想信服。 凤元九垂眼,掩下眼底无奈,轻咳一声,红着耳尖,用今天天气很好一般寡淡的语气,又道:况且如今有哥与我共问长生了,我更不会以身涉险。 就算不信,心里的怒意也化了。 康玄一垂眼,盯着凤元九的头顶看了一瞬,无奈道:知你不愿眼睁睁看着百里上尊涉险,关心则乱,但你也不该贸然修行第二法门。这两法兼修的弊端,于我身上你还未看清不成? 凤元九勾着康玄一的尾指轻晃:我想着同是玄门妙法,弊端当没有那么多。 你想着 康玄一勾紧凤元九的尾指,不见喜怒地道,素来谨慎的小狐狸,竟也有想当然的时候。 凤元九勾着康玄一的尾指,看着康玄一不吭声。 康玄一轻笑:小狐狸,我还想着叫你以后多信我一些,多听我一言呢!你觉得可行? 凤元九颔首。 心念一动,童心乍起,拖着康玄一的尾指无声地拉钩上吊,拉完眉眼微弯,清冷的狐狸眼染上笑意:契成。 康玄一莞尔。 这可真就是万般怒气尽皆烟消云散了。 捏着凤元九的后脖颈,把人按进怀里抱了一瞬,康玄一略一沉吟,终是下定决心,说了一句:你若真想帮百里上尊,倒也并非全然无计可施。 凤元九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康玄一,轻笑:我就知道!于这九州之上,必定没有能难住我康师叔的事。 康玄一好气又好笑:少给我戴高帽,你且少气我几回就行了。 凤元九笑着戳康玄一的腰:哥,快说! 就这有事儿叫哥,没事儿康师叔的劲儿! 康玄一没好气地揉搓了一把凤元九的头顶,发冠揉歪了,他又认命地帮凤元九重新绾发。 替凤元九绾着发髻,康玄一略作措辞,开口道:除却太清秘术,其实还有一法可救落霞仙子。 凤元九眉梢微动。 他家祖师险就险在需得救他家小舅舅和他母亲两个,若是有旁的法子救他母亲,他家祖师的险境自然便可化解。 只是,既然有别的法子,这厮却偏要等到现在才说 凤元九抬眼,斜睨康玄一,似笑非笑:康师叔,你成心看我急是吧? 康玄一泰然颔首:怕你不管不顾,豁上自己的命。 凤元九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只抬脚踹康玄一,没好气地命令:快说! 康玄一抬手捏住凤元九后脖颈,做出一副掐住凤元九命脉,以防他头脑一热,动念就跑的架势,才道:其实不光太清秘术可救弑亲人傀,狐主亦有秘术可救弑亲人傀。 狐主? 不怪康玄一只说还有一法可救他母亲了。 以狐主的性子,叫他施术救他母亲都难,更慢说他小舅舅了。 况且就算狐主肯救,狐主眼巴前也是个正在过江的泥菩萨。 恐怕指望不上。 而且,康玄一这话一准儿是有所保留的 凤元九一指掐在自己个后脖颈上的手,似笑非笑:康师叔,不止狐主可以救母亲和小舅舅,我也行,可对? 不该精明的时候,傻一点不好么? 康玄一未置可否,只自顾自地继续道:其实,要请狐主出手并不难。 凤元九轻笑:狐主可还在栖凤台里重塑法体呢! 那也容易。康玄一轻笑,揉捏着凤元九的后脖颈,不甘不愿地道,你只需带着我给你的贺礼去找狐主交易,他绝无不应之理。 贺礼? 凤元九倒还没来得及看呢,却不知是什么好东西,竟能叫狐主拒绝不了! 第167章 喜庆吉利 凤元九摸出康玄一送他那储物袋,神念探入其中。 整整齐齐,十个青色玉匣在储物空间里悬浮着,就显得十分豪奢。 动念将玉匣拿出来,逐一查看。 打开一个,是天狐果。 打开两个,还是天狐果。 打开十个,都是天狐果。 天狐果是好登西,他已经知道了,康玄一也说过要找凌霄尊主坑天狐果,他以为能坑来五六个就不错了,没想到竟有足足十个。 凤元九不禁笑意爬上眼尾:这么多? 康玄一老神在在:红的,喜庆,十个,十全十美,吉利。 他们是喜庆又吉利了,凌霄尊主恐怕并不怎么欢喜。 凤元九拂袖将天狐果卷进衣袖里,便要入栖凤台去找狐主:有这些天狐果,倒还真有可能请的动狐主。 不是有可能,是一定能。康玄一指着凤元九的袖子,提醒他,别给狐主这么多。五颗就足够叫狐主施展秘术救落霞仙子了。 凤元九扬眉,将五枚天狐果收进储物袋里:确定? 康玄一颔首:确定。两枚天狐果用来重塑法体,三枚天狐果炼制身外化身。五枚足够了,你甚至可以顺便叫狐主将炼制身外化身之法传给你。 三枚天狐果就是三条命,就算是狐主,也确实很难不心动。 凤元九在进入栖凤台前,问康玄一:凌霄尊主何不直接与狐主交易? 康玄一后退一步,端量着凤元九的脸色,坦白:师尊并不知晓狐族亦有秘术可救落霞仙子。 凤元九看着康玄一不说话。 康玄一又后退一步:我是在那儒门至圣的手札里看到的。 凤元九略一思量便明白了康玄一的心思。 康玄一不说,无非是怕凌霄尊主不去与狐主交易,而是直接叫他来救他母亲。 想来这狐族秘术,施展起来并非毫无隐患,不然康玄一不至于小心至此。 不管怎么说康玄一是满心替他打算。 凤元九也不好说他什么,似笑非笑地白康玄一一眼,便动念入了栖凤台。 栖凤台中。 他外公依然趺坐于养魂树下疗伤,亦是在替狐主护法。 赤玉小狐狸趴在他外公腿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横在他外公腿上那只顶着一撮金毛的小狐狸。 便是偶尔瞄一眼灵泉,也会快速将视线挪回涂成陆身上。 灵泉里。 已然足有一米高的天狐果,双眸紧阖,卧伏于灵泉正中,依然在不停地炼化着余下那半池灵泉水。 似是察觉到凤元九的到来,他外公凤安澜和狐主涂冠玉相继睁开了眼。 凤元九躬身给外公凤安澜见过礼,又朝着卧伏于灵泉正中的天狐果打了个稽首:见过狐主。 天狐果唇边泛冷笑,狐主涂冠玉的声音悠悠传出: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 凤元九拂袖,将太玄天袖中的五枚天狐果放出来一瞬,又卷回袖子里,不紧不慢地道:倒也并非图狐主什么,而是有一笔交易要与狐主谈。 五枚天狐果一晃而过。 狐主涂冠玉却是瞬间便在灵泉里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地盯着凤元九的袖子看了一瞬,方又重新趴回灵泉里,不紧不慢地道: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见狐主这般姿态。 凤元九心中一定,不紧不慢地道:狐主当也知晓我祖师与蒙焱师伯之间的约定,更是知道我母亲亦被封黎炼成了弑亲人傀。今日我方知,祖师以一己之力救母亲和小舅舅二人极其凶险,是以想请狐主出手救我母亲。 狐主涂冠玉下巴往前腿上一搭,合上眼,淡淡地道:恕我无能为力。 狐主这剧本有些不对啊! 方才明明对天狐果极为感兴趣的,这会儿怎么就又仿佛没有世俗的欲望了呢? 凤元九皱眉端量了狐主涂冠玉一瞬,自太玄天袖中取出一个盛着天狐果的青玉匣,盯着狐主,慢条斯理地弹开玉匣的盖子,试探:或者请狐主赐下秘术? 狐族掀起一边眼皮子,隐含着嫌弃端量凤元九一瞬,嗤笑:血统不纯,修为不够,就落个胆子大了。 凤元九: 好好一只老狐狸,偏偏长了张嘴,长了张嘴还学不会说人话。 凤元九捏捏发硬的拳头,冷笑:看来狐主并不稀罕这几枚天狐果,是凤某冒昧了。 狐主: 凤安澜斜睨狐主一眼,不咸不淡地道:狐主不将秘术传予你也是为你考量,你若是诚心请狐主相助,便好生说话。 外公的话还是要听的。 凤元九顺着台阶下来,一整神色,好声好气地道:听闻狐族有一秘术可救我母亲,是以想请狐主施术救我母亲,我愿奉上三枚天狐果以作酬劳。 狐主不轻不重地轻哼一声:三枚? 凤元九垂眼掩下眼底的笑意,又道:若是狐主肯出手相助,我愿再以两枚天狐果与狐主换那炼制身外化身之术。 狐主:真是打得好算盘! 这叫什么? 虎父无犬子?还是老狐狸的儿子注定是只小狐狸? 凤安澜视线在凤元九和狐主身上打了个转儿,风淡云轻地道:我看这交易可行。再有两枚天狐果,你立时便能重塑法体。千年时光加上三条命,换你出手一次,以及区区一个炼制身外化身之法,你合算的很。 狐主:老底儿都被小凤凰给揭出去了,他除了同意还能如何? 卧伏于灵泉里的天狐果终于重新坐起来,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凤元九端量了一瞬,哼笑:便宜你了。 凤元九微笑:公平交易罢了。 公平与否,你或许不知,小凤凰心里最是有数。狐主抬起爪子,朝着凤元九一摊,天狐果拿来。 这狐主,仿佛自重塑法体开始,就有点狐三岁的意思了 凤元九端量着一米高的天狐果若有所思,手中的天狐果便迟迟没有给狐主。 凤安澜当凤元九依然信不过狐主,不禁指着那仅剩半池的灵泉,开口解释道:你此刻将天狐果给他,他以天狐果之灵力立时重塑法体,便能剩下半池灵泉给你。 凤元九眉梢微动:外公的意思是 凤安澜颔首:有这半池灵泉在,境中境便不至于崩塌,你这栖凤台便还能调整时间流速,只不过是流速变得慢些罢了。而且,你只要将这栖凤台置于云台峰灵眼里,不出百年这汪灵泉便能续满。灵泉续满,境中境便可恢复如初。 那还真是便宜他了。 虽说这栖凤台不再是他必须之物,可若能保全也是好的。 凤元九朝他外公凤安澜行了一礼,动念将两枚天狐果送至灵泉正中,狐主跟前:狐主,请。 这是摆明了只肯先付定金了。 狐主涂冠玉嗤笑一声,抬爪击飞青玉匣上的盖子,张嘴一吸,便将两只晶莹剔透的小九尾天狐吸进了腹中。 小九尾天狐入腹,一米高的天狐果仿佛承受不住体内灵力的冲击,迅速开始膨胀,转瞬便涨至丈许高,却仍有继续膨胀的趋势。 天狐果原本凝实的躯体瞬间变得透明,隐隐有溃散之兆。 狐主涂冠玉四肢抓地,仰头长啸。 悠长的啸声仓皇亘古,仿佛藏着天道至理,平仄起伏的韵律玄奥莫测,隐有与天争锋之势。 池中灵泉随之骤起波澜。 浓郁的灵机剧烈翻涌着,时而涌向灵泉正中的狐主,时而扑向灵泉岸边。 凤元九神色微变。 立时动念瞬移至他家外公凤安澜身前,连布下九道屏障,隔着层层屏障,凝眉看向灵泉正中那在溃散边缘横挑的狐主,抿唇问:他不会有事吧?凤安澜若有所思地扫了凤元九一眼,眼底滑过一抹浅淡的笑意:不好说。 凤元九盯着灵泉正中那庞大的九尾天狐,神色犹疑不定。 凤安澜指尖挠着膝上小狐狸的下颌,不咸不淡地道:你若予他一滴精血,或许能帮他挡去些许风险。 趴在凤安澜膝边的赤玉小狐狸嗖然抬头,一双犹如红玛瑙般的眸子惊讶地盯着凤安澜,却最终在凤安澜浅淡的目光下默默垂下头,保持了沉默。 凤元九注意力尽皆在狐主涂冠玉身上,并不曾留意到他家外公与赤玉这一番互动,皱着眉心死死地盯了灵泉正中那已然近乎无色的九尾天狐一瞬,最终以指甲划破中指指腹,弹了一滴精血出去。 赤色的精血,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直地飞向灵泉正中那足有三丈高的九尾天狐眉心。 恋耽美 ——(119) 九尾天狐垂眸,静静地看了凤元九一瞬,终是放下抬到一半的爪子,任那滴精血没入了额心正中。 精血入体,那几近透明的九尾天狐仿佛霎时便被注入了骨血灵魄。 犹如细丝一般的精血,渐而遍布九尾天狐全身。 九尾天狐又是一声仰天长啸。 随着韵律绵长的啸声,三丈余高的庞大身躯开始缓缓收缩。 三丈。 两丈。 一丈。 在九尾天狐定格于一丈高的瞬间,赤红色的躯体霎时变得雪白,通体覆满了如雪般的茸毛。 就十分真九尾天狐。 法体重塑成功? 凤元九心念一动,抬眼,隐含期待地看向九尾天狐。 九尾天狐似是尚不适应全新的躯体,左歪右倒地适应了片刻,才慢条斯理地漫步走出灵泉,停于岸边,隔着九层屏障盯了凤元九一瞬,轻笑:这次又想算计本王什么? WTF! 算计? 这老狐狸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懂,连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第168章 你也真敢 简直莫名其妙。 凤元九隔着九层屏障,看着重塑好法体的狐主摇身化作人形,曼声问:狐主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算计一遭的? 狐主涂冠玉嗤笑:若无所图,你岂会上赶着以精血献殷勤? 献殷勤? 凤元九扭头看向他家外公。 他家外公面不改色地转、开、了、头。 凤元九:仿佛被自家外公套路了。 狐主视线在凤安澜和凤元九身上打了个转儿,似笑非笑:小凤凰,说说? 凤安澜轻哂一声,风淡云轻的道:到底是血脉亲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偏要跟陌路人似的没意思。 狐主扬眉,看向凤元九。 凤元九:他要是说他只是怕狐主一着不慎以身合道,就没有合适人选帮忙救他母亲了,他家外公会信么? 他家外公显然不会信。 凤安澜认定凤元九关心狐主安危,也知道狐主待凤元九也还算上心,就直接做主帮他俩把话挑明了:既是心里记挂对方安危,就也别因着一个斩因果,硬装冷漠无情了。 说着,凤安澜言语微顿,斜睨狐主:你也是有几千年道行的老狐狸了,不像九哥儿那般万事不懂,你当知道斩因果不是这么个斩法。 凤元九扬眉:外公,斩因果可是有什么关窍? 凤安澜轻捋膝头小狐狸背上茸毛,慢条斯理地道:因果,有天地劫因与俗世因果之分,天地劫因自不必我多说,俗世因果五花八门,有善亦有恶,唯有恶因恶果才是需要斩的。 这倒是与他前世所读典籍不同。 凤元九不懂就问:善因善果亦是因果,如若不斩,岂不是有碍修行? 凤安澜不咸不淡地反问:若凡是因果,便尽皆斩尽,岂不是人人都得修无情大道? 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凤元九无言以对,默默朝凤安澜行了一礼,以示受教了。 凤安澜看着凤元九,不紧不慢地颔首,抬手一指层层屏障。 凤元九会意,动念撤去屏障。 狐主涂冠玉轻笑一声,抬指点出一抹青光印入凤元九眉心。 青光入识海。 便化作一只小九尾天狐,扑向了凤元九的神魂之体。 琴魄没反应。 印魂亦没反应。 凤元九便直接敞开神魂,任那小九尾天狐融进神魂里。 在小九尾天狐与神魂彻底相融的刹那,凤元九只觉整个神魂都为之一清,更有无数信息直接印在了他的神魂里。 心念微动,那些信息便尽数了然于胸。 凤元九颇感意外,不禁轻咦了一声。 那些信息竟是包罗了狐族的传承、狐族秘术、狐族炼体之法门、狐族各大禁地所在、甚至连狐族祖神殿所在也包含在内了。 信息虽多,却无需凤元九另行去参悟,这些信息就仿佛早就藏于他骨血里,只是才刚被激活一般。 这竟是 凤元九抬眼看向狐主:传承? 狐主颔首:该你的自不会少了你。再者说了,本王也不能占你便宜。 凤元九未置可否。 略一动念,便自那亿万信息里找到了以天狐果炼制身外化身的秘术,以及可以救治他母亲的秘术。 将那救治他母亲的秘术再三看过。 凤元九朝着狐主躬身行了一礼,口称着父王,将余下三枚天狐果给的特别干脆。 不为别的,就为狐主救他母亲所需付出的代价,这天狐果也值了。 狐主涂冠玉也没矫情,将天狐果收了,慢条斯理地交代:我还需再借你栖凤台炼一下身外化身。 这是应该的。 凤元九打了个稽首,不咸不淡地道:狐主请自便。 狐主略一颔首,又道:还有一事,你去与那百里长空商议,若他同意我带小六入界阳池中一起疗伤,我便替他救那凤妙歌一命。 界阳池 凤元九轻笑一声:那倒是巧了,也无需与祖师商议,此事我便可做主,父王只管带六哥去便是。 狐主扬眉。 凤元九解释了一嘴:我已执掌太清。 狐主抚掌而笑:好!很好! 笑完,狐主拂袖,送出三团光团至凤元九身前。 每团光团里各有一株灵草。 那灵草,只有巴掌长,茎笔直,上面生有九片圆叶,每片叶子叶根处生有一枚指甲盖大的灵果。 圆叶碧翠,灵果朱红。 整株灵草便仿佛一株微型珊瑚盆景。 却正是化狐草! 三株化狐草浮于身前,凤元九只觉身后法相轻颤,似是有什么急欲脱离法相。 凤元九皱眉,默默运转《太易归元玄录》,强行稳固着脑后法相,抬眼看向狐主:父王,这是 狐主涂冠玉轻笑:你执掌太清的贺礼。 三株化狐草,却也不知有什么用! 凤元九故作不解状,面无表情地看向狐主。 狐主轻哂:这化狐草于我狐族而言,其珍稀程度不亚于天狐果。 懂了,好登西! 凤元九二话不说,直接自储物袋中拿出三个玉匣,便要将这三株化狐草封进玉匣里。 我劝你,你若是想叫掌中天地强些,便将这化狐草收进你的法相天地里,叫你法相天地里那九尾天狐化身炼化了它们。 狐主涂冠玉出声打断凤元九的动作,慢条斯理地道,你若是想叫那用天狐果炼制的身外化身强些,便将这化狐草留给它们。 凤元九动作一顿,从善如流地收起玉匣,将三株化狐草收进脑后法相里后,旋即笑着唤狐主了一声:父王。 这素来清冷的人,眉眼突然染上笑意,就很让人心生提防。 狐主涂冠玉扬眉,不咸不淡地问:突然这般殷勤,又有何所求? 凤元九轻言漫语:我还有五枚天狐果。 这是算计上他的化狐草了。 狐主涂冠玉简直是被凤元九气笑了,明知顾问:可是要孝敬本王? 凤元九:所以他跟狐主很难和解。 凤安澜摇头,替狐主解释道:那化狐草产于狐族祖地,十万年方能得一株。老狐狸前后给了你四株,想必已经是狐族全部库存了。 原来如此。 凤元九轻叹:没想到整个狐族竟只存下了四株。 狐主涂冠玉是真被凤元九气笑了:你若无事便自便吧。关于救那凤妙歌之事,待本王炼好了身外化身,自会去找百里长空交涉。 正和他意。 凤元九看向他外公凤安澜,见凤安澜没有旁的吩咐,直接动念离了栖凤台。 元和殿中。 康玄一见凤元九现身,直接瞬移至凤元九身边,泰然自若地搭住凤元九的肩头,笑问:如何? 凤元九眉眼染上一丝笑意:妥了。 康玄一松了口气。 动念唤出一魔头,抬指点了一道乌光没入魔头头顶,笑道:该当将这喜讯告知师尊。 这一个个的,套路可深啊。 凤元九十分怀疑那十枚天狐果乃是凌霄尊主和康玄一联手搞出来的套路,正待询问,康玄一身前那魔头便渐而拉伸躯体,从独目石猿的模样化作了凌霄尊主的面孔。 这画面就还挺刺激。 凤元九咽回溜到嘴边的话,静静地看着凌霄尊主抬眼看向康玄一,问了一句:何事唤我? 康玄一跟凌霄尊主的关系想必是真的十分亲近,言谈间没有多少师徒间的恭敬,反倒多了几分亲人间的亲昵:狐主答应救落霞仙子了,师尊大可不必再去寻那封黎尊主,速速归来替百里上尊护法才是。 凌霄尊主扬眉,喜悦之意溢于言表:算你总算做了一件可本尊心意的事儿,本尊没白叫你拿空了我天魔宗库存的天狐果。 康玄一神色微变,想要击散凌霄尊主的法像已是来不及,不禁撇开那法像,转头朝着凤元九露出了一个安抚而又不失心虚的笑。 凤元九轻哂,动念给康玄一传音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康师叔。 康玄一无奈,快速与凌霄尊主说了两句紧要的事,便击散了凌霄尊主的法像:小狐狸,你听我给你细说。 凤元九似笑非笑:听你编故事? 康玄一揽着凤元九的肩头,揉搓凤元九头顶,笑骂:我几时骗过你,竟叫你动不动就说我给你编故事了? 凤元九但笑不语。 康玄一无奈道:你方才也听到了,那十枚天狐果乃是我天魔宗全部库存。若非应下师尊,要叫你去请狐主出手相助,师尊能叫我拿三枚天狐果都得是看百里上尊的面子,哪里又会同意把这十枚天狐果都拿出来? 这一个个的。 妖族第一部 族也好,灵门第一宗门也罢,怎么都这么穷酸呢? 凤元九轻哂,拂掉康玄一在他头顶作乱的手:康师叔,演技挺好啊!既是早有算计,还那般情真意切的藏着掖着,好玩? 康玄一攥住凤元九的腕子:我虽然拿了师尊十枚天狐果,但也是真的没打算告知你狐族有秘术可救落霞仙子。 好家伙! 原来这是打算白嫖凌霄尊主的天狐果来着? 凤元九哭笑不得:你也真敢! 康玄一哼笑:尽览九州天下,我也就不敢惹你。 凤元九轻咳一声,拂开康玄一,匆匆往殿外走:我去找祖师,告知他狐主已经允诺出手相助之事。 看着急匆匆往外走,甚至忘了瞬移的凤元九。 康玄一忍着笑,悠悠地道:要告知百里上尊,还不是一道传音符的事儿。 凤元九身形微顿。 懊恼的攥紧拳头,驻足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康玄一:我去筹备天机阁法会,一道传音符可能解决? 确实解决不了 康玄一瞬移至凤元九身边,但我可以去帮忙。 凤元九轻哂,到底没拒绝。 第169章 人仗狗势 筹备天机阁法会,凤元九法旨传下去,自有门人跑腿张罗。 用三日功夫,将一应事宜安排完。 凤元九便带着康玄一入云台峰灵眼闭了关凤元九以天狐果炼制身外化身,康玄一于灵眼之中修炼水属性灵元,以期清浊平衡,尽数化归混沌。 修真无岁月,三十年不过是弹指间。 第五年上,第一具天狐果身外化身炼制成功,被凤元九指派到元和殿中坐镇,处理门内俗务。 第八年上,第二具天狐果身外化身炼制成功,被凤元九指派到康玄一身畔,助他修行。 第十年上,第三具天狐果身外化身炼制成功,凤元九与两具天狐果身外化身,以三才之位围在康玄一周围,同时捏诀,结阵,助康玄一修行。 有凤元九如此相助,康玄一修炼速度瞬间提升了数倍。 待到得天机阁法会之期,康玄一体内水属性灵元已然有魔元的一半粗细了。 康玄一收功,轻呼一口浊气,抬眼看向凤元九本尊:时间到了。 凤元九颔首,动念收回三具身外化身,捏诀封了康玄一五感,便足踏万里星河带着康玄一出了灵眼。 云台峰灵眼乃是太清禁地,位于九天之上,自有大阵防护,便是掌门道侣可以入内修行,却也不能自行出入。 甚至是太清弟子,也唯有三殿殿主知晓灵眼位置所在。 凤元九以万里星河带着被封禁五感的康玄一于万千云层中穿行,足有一刻钟功夫,方出了大阵。 出得大阵后,凤元九又动念,拉着康玄一瞬移至元和殿外,方解了康玄一五感。 五感回归。 康玄一长吁了一口气,攥住凤元九正要抽回的手,顽笑道:忒也小心了些。 太清规矩,康师叔担待些罢。凤元九面无表情地说完,忽有所感,抬眼望向天际。 天际一黄、两黑、六青,九道流光穿过太清护山大阵,入得云台十峰,便分作六个方向,飞向各峰。 凤元九抬手捉住飞至他身前的青色流光,转头看向康玄一:来了。 康玄一招过黑色流光,低笑:那就走吧。 话音落,黑色流光便裹着康玄一消失在了原地。 凤元九动念传下法旨,便也放开心神,任那青色流光卷着他入了天机阁。 * 天机阁,道场设在一处浮游天阁上,常年于九州各地浮游不止。 门派非玄、非妖、非灵、非儒,门人皆修窥探天机之术,乃是九州大地上极为特殊的一个绝对中立的门派。 恋耽美 ——(120) 亿万年来,但凡涉及需得玄、妖、灵、儒共议之事,皆会于天机阁上召开法会。 九州四大陆上,更是有天机阁立下天机岩分1身,昭示天、地、玄、黄及九州天骄榜,以供九州修士查看各境界修士的排名。 康玄一先一步到得天机阁。 回绝了天机阁的引路童子,负手立在天阁前,看天机阁弟子往天机岩上录入最新调整过的五榜。 感应到凤元九至此,康玄一指着天榜榜首笑道:你瞧,我等尽皆成就合体,倒是便宜了晏修远了。 灵儒素来不两立。 凤元九早已习惯了康玄一对晏修远的百般讽刺,刚要开口说话,便见那天机岩上光华一闪,天榜榜首上的名字竟是从晏修远变成了巫止戈。 巫止戈乃是血煞宗宗子,与晏修远素有旧怨。 凤元九见状,不禁神色微变。 康玄一失笑,曼声道:你且安心,晏修远外表光风霁月腹里乌黑,巫止戈不可能是他对手,这种情况只可能是他已成就合体,位列儒门至圣,脱离了天机岩的感应。 凤元九神色稍霁,但还是摸出龟甲替晏修远卜了一卦。 卦象大吉,飞龙升天之象。 凤元九松一口气,神念扫过陆续到得天机阁的七位太清上尊,一整神色,淡声吩咐:走吧。 凤元九率太清七上尊入天阁,康玄一自行走在凤元九身侧,倒也无人有异议。 天阁内。 天机阁阁主胡阁主起身相迎:凤掌门尊驾至此,贫道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凤元九还了一礼,风淡云轻地道:法会事关重大,处处需得胡阁主费心筹措,无暇分1身也是正常,无需介意这些虚礼。 胡阁主一捋三撇山羊胡,请凤元九上座:凤掌门,请上座。 天机阁法会。 亿万年来,素来是太清上尊居于首座,这是历代太清执掌争下来地位。 如今,太清又换了新掌门,自然就又是权利重新洗牌之日。 凤元九尚未与太清七上尊于太清席位上落座,便有灵门血煞宗宗主姬元化漫不经心地道:胡老道,若是他百里长空来,太清坐首座我自无二话,可如今嘛!啧!没得让个乳臭未干地小辈儿压在我等头顶的道理。 太清寰宇上尊脾气最是火爆,闻言当即指着场中圆台冷笑道:姬宗主,且让魏某讨教一下高招。 姬元化却是不接这一茬,只是道:天机阁法会规矩,各宗各派各世家部族执掌,以武力定席位尊卑,本宗不与你做这毫无异议的争斗。 说完,姬元化便看着凤元九笑。 凤元九轻哂。 这是欺他新晋上尊,想要趁机把太清踩下去呢。 动念间,请出蒙焱师伯的本体。 丈高的幽冥烈坤犬甫一现身,便将一双空洞无神的凶睛转向姬元化,低低地吼了一声。 凤元九环视天阁内,纷纷色变的各宗派执掌,不紧不慢地道:诸位若是对我太清坐首位有异议,不如先与贫道座下灵兽过过招。但凡有人过得了贫道座下灵兽这一关,贫道自会与其到那演舞台上走上一遭。 那可是幽冥烈坤犬! 那可是称霸万魔窟底亿万年的存在! 哪里知道这凶兽消失五千年,再现身却是成了太玄新任执掌的座下灵兽! 姬元化指尖微动,身畔血河微微流转,化去幽冥烈坤犬加在他身上的威压,轻嘲:凤掌门倒是找了个好帮手,这幽冥烈坤犬可是我北冥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凶兽! 不就是嘲他人仗狗势吗? 他还就是人仗狗势了! 凤元九面不改色地道:姬宗主慧眼如炬,贫道这座下灵兽正是那凶威赫赫的幽冥烈坤犬,姬宗主可有兴趣赐教一二? 姬元化神色微变,盯着那幽冥烈坤犬,神色阴晴不定。 凤元九环视已然落座的诸位妖部妖主、灵门宗主、甚至是玄门掌门,轻笑:不必非要等姬宗主思虑出个结果来,在座诸位若是着急,尽可以先行与贫道这座下灵兽过上几招。 天阁内霎时死一般的安静。 天机阁胡阁主一揪胡子,刚要开口,便见又有尊圣入天阁。 来人峨冠博带,手执古卷笔刀,正是儒门正气门门主晏子骞。 晏子骞身后,有六至圣相随,其中一人正是晏修远。 见得晏修远脑后那时光长河,凤元九不禁露出一丝浅笑来,只是此时此地着实不是叙旧的场所,便只能先将恭喜的话按下,朝着晏门主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晏门主将天阁内这阵仗尽收眼底,眉毛轻扬,领着儒门六至圣坐到了太清左手边第二处席位上之后,才慢条斯理地道:你们继续。 这显然是对眼下这般席位分配毫无异议了。 凤元九朝晏门主略一颔首,摩挲着尾指上的龟甲又问那些颇有异议的各宗派执掌:诸位可是想好了?谁先陪贫道座下这灵兽松松筋骨? 康玄一低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道:灵门诸位宗主可要思量好了再说话,否则日后若是有祸事上门再后悔今日之莽撞,可就来不及了。 姬元化冷笑:康圣子,你这般威胁灵门诸位宗主,可还记得你灵门圣子的身份? 说话间,又有光华闪过。 却是凌霄尊主与狐主相携到了天机阁。 凌霄尊主也不急着到天魔宗的席位上落座,抬手一指于凤元九身畔落座的康玄一,曼声道:尔等也看清楚坐在凤掌门身侧那人是谁,尔等这般急扯白脸地要与凤掌门争太清之尊位,漫说尔等配不配,本尊只问你们,可还记得那是我灵门圣子?可还记得我灵门圣子要在今日这法会之上与凤掌门行合籍双修大典? 作为灵门第一人,说他一句魔威赫赫也不为过。 凌霄尊主这一开口,灵门诸宗主大多数都垂下眼,熄了争上一争的心思。 姬元化眉梢轻扬,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正待反唇相讥。 凌霄尊主又开口道:今日,谁与凤掌门相争,便是与本尊座下弟子过不去,与我天魔宗宗子过不去。既是不将我天魔宗宗子放在眼里,本尊说不得就要与他好生说道说道了。 姬元化:堂堂灵门第一人,这般明目张胆地替玄门第一派掌门撑腰,也是活久见了。 但,就算心中有再多不忿,他却也有自知之明他不是凌霄尊主的对手。 姬元化不着痕迹地扫过妖部诸位妖主与紫霄剑派五剑主,微微垂下眉眼,轻笑:既是凌霄师兄这般说了,本尊若要再执意向凤掌门讨教,便不像了。 凌霄尊主轻哂,拂袖漫步走到太清左手边第一处席位上,不咸不淡地扫过天魔宗六尊主,直看得六尊主尽皆低头,才施施然于首座上落座。 灵门诸宗主被凌霄尊主压得不敢再闹。 妖部各妖主便有些蠢蠢欲动。 狐主涂冠玉看在眼里,一展折扇,边摇折扇边指着端坐于首座之上的凤元九,慢条斯理地道:给诸位介绍一下,本王膝下第九子,凤元九。 第170章 杀鸡儆猴 嚯! 涂成九估计要被气活过来了! 凤元九垂眼,与天阁入口处的狐主遥遥对视,过了须臾才起身朝着狐主行了一礼,叫了一声:父王。 狐主颔首,受了凤元九这一礼之后,一双狐狸眼睥睨众妖:若有谁对元九坐在那位置上有意见,不妨下来叫本王活动活动筋骨。 好嘛!这只老狐狸疯了! 蛟主妫海正真打了个哈哈,笑着道:这次天机阁法会本就是由太清发起,太清居于首尾理所应当。 鹰主锋锐的眉眼一挑,冷笑道:可惜了那亿万万被太清弟子斩杀的狐部子孙了,如若没记错的话,三长老膝下乖孙孙就是被那太清秦长生斩杀的吧? 狐部席位上。 一慈眉善目的老者忙不迭道:冤有头债有主,秦长生斩杀我孙孙,小老儿自会去找那秦长生清算,就不劳鹰主替小老儿操心了。 又有一眉目妖冶的女狐狸精娇笑:三长老这话说的对,我狐部与太清是和是战那都是我狐部的事儿,自有我狐部狐主定夺,就不劳鹰主费心了! 余下五位亦是纷纷附和,话里话外,都是我狐部之事自有狐主做主,就不劳鹰主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鹰主脸色阴沉,一双羽翅隐隐有破体而出之象。 狐主涂冠玉轻笑,睨视着鹰主轻摇折扇,摇出一道清风便吹算了鹰主积蓄起来的威势:鹰主若是技痒,本王与你到那演舞台上消磨消磨? 开什么玩笑!谁要跟你这只老狐狸打! 鹰主阴森森地盯了狐主好一会儿,才咬着后槽牙道:不必了。同是妖部子民,本王没有与狐主一较高下的意思。 狐主涂冠玉又是一声轻笑,笑声富贵风流,却仿佛盛满了嘲讽:既如此,本王便当尔等对元九居于首位无异议了。 蛟主摩挲着王座扶手上白玉般的角,哈哈一笑:自然自然! 狐主涂冠玉轻哼,漫步走到太清右手边第一处席位,狐部席位主座上落座。 灵门与妖部的不和谐声尽皆被压下,儒门显然毫无相争之心,修真世家多依附于各大宗派,明哲保身还来不及,自是不会随随便便跳出来。 有能力列席天阁之上的散修尊圣,无不是一心问道之辈,自是无心于此事上论长短。 凤元九视线在玄门席位上打了个转,最终着落在紫霄剑派诸位上尊身上,慢条斯理地道:诸位可要讨教一二? 玉虚派掌门是一坤道。 闻言指间梅花花枝轻颤,垂眼闭紧了嘴。 紫霄剑派五剑主尽皆神色微变,彭勃剑意蠢蠢欲动。 坐于紫霄剑派掌门身侧的太叔天华更是直接三尺青峰出窍,冷声道:不才技痒,请凤掌门赐教。 好家伙,这可是冤家路窄了! 凤元九眼神冰冷地盯着太叔天华,不紧不慢地道:太叔道兄若是技痒,出了这天阁,贫道随时奉陪,但在这天阁上不行。 言外之意,你区区宗子,不配于天阁上向我讨教。 太叔天华神色一冷,长剑便要出窍。 紫霄剑派掌门封飞白抬手轻按太叔天华手臂,冷声道:凤掌门,贫道可否请教高招? 凤元九颔首。 起身,漫步走向演武台:封掌门,请。 封飞白倒提紫霄剑,闪身上了演武台,剑指凤元九:凤掌门,请。 凤元九轻笑,动念间,尾指上的龟甲化作氤氲着五色云雾的法袍加身,紫金色的封天印现于掌间:同是玄门修士,贫道便不拿座下灵兽欺封掌门了。 封飞白冷笑。 捏诀幷指,掌中紫霄剑便卷着漫天惊雷直刺凤元九。 《太玄惊雷剑经》,主杀伐! 凤元九动念间,身形九分,将封飞白围在正中,一道身形捏诀以斗转星移之术将封飞白这惊天一剑反卷向封飞白。 与此同时,成六合之位的六道身形捏诀结困阵,将封飞白困在了演武台正中。 又有一道身影,抱琴抚定身曲,定住封飞白身形。 凤元九看着满脸惊恐的封飞白,冷笑一声,指尖轻点掌中紫金封天印。 刹那间。 紫金封天印化作一方圆半丈高丈许的微型山河,飘向演武台正中,直罩封飞白头顶。 在座修士皆在天任殿上观过礼,对这紫金封天印的来路再清楚不过,见得这般战况无不色变 这一下若是砸瓷实了,封飞白得成肉泥! 着实没想到以惊天一剑闻名九州的紫霄剑派掌门人,竟会不是凤元九一合之敌,这也太过离谱! 也太过惊悚! 连封飞白都如此,若是换做他们 在座修士皆不敢细思,细思便觉浑身骨肉都被碾碎了似的疼。 凤元九于演舞台上,将众修士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禁轻笑一声,将视线着落在太叔天华身上,掌中凝灵剑,持剑斩封飞白! 太叔天华蹭的起身,便要冲上演武台,却是被天机阁胡阁主轻飘飘送回来了席位上:演武台上无生死,旁人不得干预。 康玄一看着略显狼狈的太叔天华,轻笑:太叔师弟若是技痒,不若叫胡阁主另起一处演武台,本尊陪你过上几招。 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太叔天华自家知道自家事他、打、不、过、康、玄、一!就算他三经合一,也、打、不、过! 太叔天华铁青着脸色端正坐姿:就不劳烦康师兄了。 康玄一轻啧一声,仿佛颇为遗憾。 太叔天华却是顾不上康玄一的挑衅,一双眼睛盯着演武台正中,堪称目眦欲裂:凤元九,你敢! 演舞台上。 凤元九攥着封飞白的真灵转身,看着太叔天华合掌将封飞白的真灵化为虚无,不咸不淡地道:昔日落星湖上一剑堪称惊天,今日再见不过尔尔。 太叔天华身后三尺青峰嗡嗡作响:凤、元、九! 凤元九动念招来一汪清水,慢条斯理地洗着手,曼声道:贫道代家师问候紫霄剑派诸位上尊,在座诸位若是要替封掌门寻仇,贫道随时奉陪。 太叔天华剑指凤元九:欺人太甚! 凤元九漫步走下演武台,风淡云轻地道:不及紫霄剑派远矣!不过 凤元九于玉阶上驻足,俯视着太叔天华,不咸不淡地道,贫道好心劝太叔道友一句,若你紫霄剑派内没有龌龊,如今你当继任为紫霄剑派执掌,道友还是莫要因自己一时冲动陷紫霄剑派入群龙无首之境地的好。 太叔天华攥着三尺青峰,后槽牙咬得咯嘣响。 紫霄剑派席位上,青冥剑使抬手虚抓,将太叔天华抓至先前封飞白的席位上,冷声道:多谢凤掌门替敝派思虑周全,今日之情,我紫霄剑派记下了。 凤元九轻笑:记下最好,免得日后与诸位道友叙旧日之情时,还要我白费唇舌。 紫霄剑派席位上,剑鸣声阵阵。 凤元九浑然不以为意,施施然步上玉阶,于首座上落座,俯瞰众修士。 恋耽美 ——(121) 这仇结大了! 众修士无不如此做想。 幸亏悬崖勒马了! 方此意欲挑战凤元九,争一争话语权的宗派执掌无不如此庆幸。 这危立得痛快!这一剑斩的好! 太清诸上尊,康玄一,狐主,甚至凌霄尊主无不如此感叹! 天机阁胡阁主将在座修士之神情尽收眼里,一指空荡荡的演武台,慢悠悠地问:可还有人有异议? 自然没有! 漫说那凶威赫赫的幽冥烈坤犬,就是凤元九方才那一击毙命、直接抹杀真灵的狠辣,也足够让他们慎之又慎。 天机阁胡阁主漫言漫语:诸位既无异议,便请太清凤掌门主持法会,共议斩落天锁之事。 胡阁主言语微顿,朝着凤元九略一颔首:凤掌门,请。 凤元九颔首,抚着尾指慢条斯理地道:倒也不忙着说正事,先请凌霄尊主为诸位送上一份大礼。 熊主阴阳怪气地哈哈哈:倒也稀奇,太清主持法会,倒是先叫凌霄尊主送礼 有意见?狐主折扇一合,以扇骨轻敲掌心,慢悠悠地道,憋着。 熊主立时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却也真没敢再多说一个字。 凌霄尊主轻哂,拂袖间,被魔头锁链捆成粽子的修士滚地葫芦似的滚至大殿正中,须臾便堆成了一座人山。 人山中,粽子修士有玄、有儒、有灵、有妖,甚至不乏在座修士的血脉亲人。 玉虚派掌门轻甩拂尘,自人山中卷出一坤道,冷着脸问:凌霄尊主,这是何意? 凌霄尊主轻哂。 也不答玉虚派掌门的话,只管做着恍然状,一拍额头,又放出一修士来:倒是差点忘了,还有一个。 凌霄尊主最后放出这位修士,峨冠博带,手执古卷,眉目温和,身上并无魔头锁链捆缚。 这位修士甫一现身,儒门正气门席位上,晏修远便蹭得站起身来,唤了一声:小叔!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凤元九意外扬眉。 他知道先前祖师顺手救出来这位儒门修士身份当是不俗,倒是没想到这位竟是正气门门主之胞弟晏子谅! 晏子谅转头朝着晏修远颔首:修远。 凌霄尊主曼声道:子谅至圣,且不忙着叙旧,这满殿的修士还等着听你讲故事呢。 晏子谅颔首,慢条斯理地道:凌霄尊主莫急,小生这就开讲。 殿中众修士:??? 凤元九视线扫过满殿问好脸,指着凌霄尊主堆出来的人山,不紧不慢地道:个中故事,子谅至圣曾亲身经历过,由他向诸位道友道来最为合适。待子谅至圣讲完,贫道自有话说。 说完,凤元九朝着晏子谅略颔首:子谅至圣,请。 第171章 正己明德 儒门修的是经义,炼的是浩然正气,行的是入世渡人之道。 能修至儒门至圣的,无不是文化人里的文化人,嘴皮子都溜得很。 晏子谅更是个中翘楚。 区区一段被封黎捉去炼成人傀的经历,被他引经据典地一阵述说,就变得十分跌宕起伏,更是叫幽冥宗可恨了十倍不止。 满座修士,无不怒目看向灵门席位上,幽冥宗的位置。 幽冥宗宗主似是早有准备。 自漆黑的斗篷里伸出一截干枯的手指,朝着空中轻轻一点,便见一抹乌光化作一道法旨浮于空中。 斗大的字逐一浮现,满座修士无不又惊又怒。 惊得是幽冥宗宗主竟是如此果断,直接将幽冥宗大长老逐出了宗门,那封黎尊主岂不是成了脱了缰的野马,要更加肆无忌惮了?! 怒的是幽冥宗宗主竟是如此无耻,竟然直接将幽冥宗大长老逐出了宗门,叫他们无法将仇寻到幽冥宗头上去! 玉虚派掌门道了声道号,轻哼:马宗主好算计! 幽冥宗马宗主桀桀一声,用他那把破锣嗓子,慢吞吞地道:林上尊说的这是哪里话?我逐大逆不道之徒出宗门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干算计何事? 熊部熊主冷笑:封黎那厮将玄、儒、灵、妖各门修士尽皆炼了个遍,你一个逐他出宗门就要将幽冥宗摘干净,不是好算计是什么? 幽冥宗马宗主不紧不慢地反驳:与万恶不赦之辈划清界限,肃清门风,乃是一宗之主的职责所在,又怎么能算是算计呢? 合欢宗阴宗主娇笑:马老怪,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要照你这套章程,白宗主岂不是也能叫他尸阴宗的大长老将九州上他能看得上眼的修士都炼成活尸,待赚个盆满钵盈再来一个舍车保帅了事? 面无半分血色的尸阴宗白宗主闻言一撩眼皮子,不咸不淡地道:说话就说话,莫胡乱攀扯。 合欢宗阴宗主朝着尸阴宗白宗主抛了一个媚眼,意态风骚无限:白宗主忒也无情。 尸阴宗白宗主仿佛一具莫得世俗欲望的行尸走肉,莫得感情地道:阴宗主若要叫本尊有情,需得先往本宗的炼尸炉里走上一遭。 啧!好狠! 竟要叫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先变尸体再来找他谈情! 凤元九默默吃了几口瓜,指尖轻弹紫金封天印,不咸不淡地道:今日这法会不是叫诸位寻仇解旧怨的,诸位道友若是心中有恨,待离了这天机阁随你们如何。 凌霄宗主轻笑:不错,本尊把这些个人搬过来,是替百里上尊做个顺水人情,可不是叫你搅扰这场法会的。 合欢宗阴宗主立时憋回了溜到嘴边儿的话,朝着尸阴宗白宗主妩媚一笑。 尸阴宗白宗主视而不见,只管轻柔地轻抚他身畔那具栩栩如生的金尸。 熊主倒是想再说,狐主一个眼风扫过,他就忙不迭闭紧了嘴。 幽冥宗马宗主乐得没人找他麻烦,立时干巴巴地笑着说:凌霄尊主言之有理,还请凤上尊主持法会,将那斩落天锁之事告知我等。 倒也不急。凌霄宗主的礼送完了,贫道还有些话要讲。凤元九面无表情地睨了幽冥宗马宗主一眼,转头朝典正院葛副掌院略一颔首。 葛副掌院会意,动念间瞬移至大殿正中的演武台上,自腰间摘下紫色乾坤袋,掐诀开启封口。 自乾坤袋中放出一方巴掌大的石镜来。 那石镜迎风而长,待落地时已有一丈高,半丈宽。 通体光洁如玉,边框与底座有远古云纹缭绕晏子谅指尖摸着古卷上的篆体字,不紧不慢地道,难不成凤上尊竟是叫人把太清至宝带上了天机阁? 葛副掌院立于石镜旁侧,傲然道:子谅至圣慧眼如炬,这正是我太清至宝正己镜。 得太清上尊亲口肯定,满座修士有近半色变。凤元九不动声色地记下色变之人,风淡云轻地道:幽冥宗种魔之术防不胜防,唯有我太清正己镜能照见魔胎。斩落天锁之事事关重大,在贫道言及之前,还请诸位道友敞开神魂在正己镜前走上一遭,以证清白。 鹰部鹰主当即冷笑:正己镜可不止能照见魔胎吧! 凤元九不咸不淡地道:斩落天锁需得吾辈同心协力,坦诚相见乃是题中应有之意。鹰主若是心虚,尽管放弃这天机阁法会之席位。 凤元九言语微顿,环视方才见正己镜而色变那些修士,诸位亦然。 狐主轻笑,曼声道:元九此言在理,心中有鬼之辈可以离开天阁了,免得叫正己镜照出心中鬼胎,日后不好再做人。 狐主这话直白无比。 然而,无人敢反驳。 天阁内。 有修士蠢蠢欲动,却又不愿做那放弃祖宗体面的第一人。 康玄一低笑,漫不经心地道:要么立时自行离去,体体面面的放弃天阁席位,要么被那正己镜照出所有龌龊,灰头土脸的被请离天阁,这有什么好举棋不定的?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 但要放弃先辈争来的天阁席位,却也不是那般容易的事儿。 狐主涂冠玉见着实无人先动,手中折扇轻晃,晃出一道清风卷向鹰主,不紧不慢地道:既然无人离去,那便开始罢。 话音落,狐主手腕轻晃,那清风便化作一袭挣脱不得的轻纱,裹着鹰主甩向了演武台。 鹰主脸色铁青。 羽翅透体而出,锋锐的鹰爪闪着寒光撕扯清风化作的薄纱。 薄纱霎时被撕裂,却又转瞬恢复如初。 鹰主旧招用老,新招未至,便已然被清风化作的薄纱卷到了正己镜前。 葛副掌院自是不会对一介妖主手下留情,立时趁机去取鹰主心头血滴在正己镜基座上。 赤色血线顺着祥瑞的云纹蔓延。 光洁如玉的镜面上渐而氤氲起浓郁的浊气,如锁链,似牢笼,困着一只耷头耷脑的雄鹰。 狐主涂冠玉神色微变,当即拂袖将鹰主卷起,凉飕飕地盯了幽冥宗马宗主一眼,冷声道:这笔账待离了天机阁再算。 幽冥宗马宗主干笑:冤有头,债有主,狐主 狐主涂冠玉曼声打断幽冥宗马宗主的话:马宗主,你要教本王做事? 幽冥宗马宗主尴尬地轻咳一声:不敢。 狐主涂冠玉颔首,风淡云轻地问:下一个谁来?还是要教本王一个个请上演武台? 满座修士噤若寒蝉。 凤元九不疾不徐地道:诸位道友若是主动敞开识海,倒也不必损耗那一滴心头精血。 听闻不是非要损耗心头精血,大半修士皆神色一松,却仍无人主动上前。 康玄一轻哂。 不紧不慢地起身,立在阶上睨视着九州众修士曼声道:看来无人做个表率,诸位道友是不敢上这演武台了。 晏修远轻笑:康道友请吧。 康玄一轻哼,动念瞬移至正己镜前,干脆利落地敞开了识海。 归于沉寂的石镜上,立时有玄色灵雾蒸腾而起,有点点混沌之气点缀其中,似浩瀚星海,又似深不见底的万魔之渊,绕在祖神渡生与康家始祖身畔。 道与魔共立,清与浊交融。 两法兼修! 儒门正气门门主晏子骞轻讶一声,旋即感叹:康圣子,天纵之姿。 康玄一不失恭敬地略一颔首,关闭识海,瞬移回凤元九身畔:诸位,请吧。 晏修远起身,笑道:不能叫康道友专美于前,也该轮到我儒门了。 晏修远此言一出,便为正己镜前证清白一事定下了基调。 妖、灵、儒、玄,依次上前。 未被种魔之术控制的重回席位,被控制而不自知的则由同门师长暂且禁锢,甘愿被控制抑或是本就心藏祸胎的便被天机阁胡阁主请出了天阁。 逐一验看下来,才刚验看过半,算上那些自行离开天阁的修士,天阁内的修士已然十去其三。 待验看至最后,天阁内的修士足足十去其六。 尚且留在席位上的修士,心情皆颇为沉重。 待儒门最后一个修士自演武台上下来,殿中众修无不将目光投向紫霄剑派所在只剩紫霄剑派新任掌门与五剑主尚未上过演武台了。 凤元九唇边微不可查地显出一丝嘲讽,面无表情地道:太叔掌门,请吧。 太叔天华盯着凤元九,神色阴晴不定。 凤元九不紧不慢地道:难不成紫霄剑派要像那些小宗派修士一般,直接退出天阁? 太叔天华冷声道:凤上尊为一己之私怨,叫我九州修士尽皆将隐秘示于人前,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凤元九轻笑:太叔掌门,待看尽了我九州修士之隐秘,该当轮到你了,你再说此话岂不可笑? 太叔天华神情挣扎了一瞬,面上神情从冰冷暴躁变成了斯文有礼:贫道就事论事罢了,凤掌门何必攀扯旁人? 康玄一冷笑:太叔道友若是有见不得人秘密,尽管离开天阁就是,何必如同泼妇一般胡搅蛮缠,将元九一片公心说成是为报私怨? 凤元九幽幽叹了口气:贫道也想知道太叔掌门口口声声的那一己私怨是什么呢,不如太叔掌门为贫道解个惑? 太叔天华一梗。 他们那点子心照不宣的仇怨,那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吗? 然而,凤元九却像是被勾起了好奇心的熊孩子,只管目光灼灼地盯着太叔天华,静待其下文。 太叔天华神色又开始阴晴不定。 青冥剑史轻叹一声,轻拍太叔天华的肩头示意其宁心静气,便起身漫步走向了演武台。 太叔天华神色一变,不禁喊了一声:青冥师叔! 第172章 封山万年 青冥剑主回眸看了太叔天华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站到了正己镜前。 葛副掌院面无表情地问:青冥剑尊,可要贫道帮忙? 青冥剑主冷笑着睨了葛副掌院一眼,直接敞开了识海。 正己镜上。 青色巨龙盘旋而起,化作一柄巨剑直插沧溟,其势巍巍,似是要斩尽天下邪祟。 青冥剑主于正己镜前转身,遥遥与首座上的凤元九对视:凤上尊,可看仔细了? 凤元九颔首,风淡云轻地道:青冥剑主识海无恙,并不能代表另外四剑主与太叔掌门也识海无恙。 青冥剑主神色一寒,正己镜中青龙巨剑嗡嗡震颤。 凤元九轻笑:儒家两门、灵门六宗、妖族九部、九州四十八世家,以及二十七独行尊圣,无不是逐一在这正己镜前走上了一遭,没道理到了紫霄剑派,便要以青冥剑主一人而代之。 狐主折扇一展,笑得富贵风流:元九所言甚是,没有独独你紫霄剑派不一样的道理。 凌霄尊主哼笑着补充:你紫霄剑派的剑再利也不行。 青冥剑主垂眸,低笑:知道凤上尊对我紫霄剑派宿怨难消,却也没有必要时时刻刻都这般歪曲事实,将我紫霄剑派置于不易之地。 恋耽美 ——(122) 青冥剑主言语微顿,眸色淡淡地看向玄门席位,我等好歹也共掌东玄大陆亿亿万年,不说同气连枝,于大是大非面前也素来都是同进同退的。 凤元九扬眉。 这青冥剑主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是十分不简单。 竟是三言两语便要叫人觉得他是携私怨忘公义之辈了。 凤元九轻笑:青冥剑主。我玄门三派素来同进同退不假,但也要紫霄剑派依然是那手持屠魔剑的紫霄剑派才行。若是屠魔剑以身化魔,我太清也不能只因一个玄门三派同进同退,便对堕魔之辈姑息。 康玄一轻哂。 指尖缭绕着非白非黑的混沌之气,漫不经心地道:说一千道一万,正己镜前这一遭该走还是得走,青冥剑主便是再做拖延也无济于事。 合欢宗阴宗主娇笑:我灵门圣子所言甚是,青冥剑尊便莫要耽搁我等时间了罢!奴家等着听凤上尊讲那斩天锁之妙计,等的心都慌了呢! 青冥剑尊神色微变。 深深地看着凤元九,不紧不慢地道:凤上尊好一张利嘴。 贫道素来不善言辞,唯说话耿直无私心尔!凤元九不咸不淡地回怼了一句,一指紫霄剑派的席位,青冥剑主,请吧。 青冥剑主轻哂。 慢条斯理地关了识海,漫步走下演武台。 熊主浓眉一竖:要我说,在座的都是称尊成圣的人物,诸位剑尊就莫摆那凡人的谱了,还是快快直接瞬移到演武台上罢!可就差你们几个了! 寰宇上尊唯恐天下不乱,默默加一:熊主言之有理。 凤元九眼底滑过一抹笑意,不动声色地看向余下四剑主和太叔天华。 承光剑主轻哂,动念直接瞬移至演武台上正己镜前,干脆利落地敞开了识海。 正己镜上。 一道光剑划过青空,拖着宛若极光般绚丽的剑光,将万里晴空一斩为二。 青空朗朗,光剑灼灼,别无阴霾。 承光剑主从演武台上下来。 问天剑主随即瞬移至演武台上,随后是斩日剑主,无影剑主,最后才是于天阁中仓促继位的太叔天华掌门。 紫霄剑派素来以屠魔剑自居,甚至立派之根本就是斩妖除魔。 毫不夸张的说,在九州之上,从修士至俗世凡人,不论是谁提及紫霄剑派都要赞上一句斩妖除魔的剑仙。 然而,今日于这天阁之上,在正己镜前,紫霄剑派着实震惊了众修士屠魔剑派五剑主之中竟有三位以身化魔,仓促继承掌门之位的太叔天华亦被种下了魔种。 此魔非灵门魔修那个魔,而是域外天魔的魔。 天阁之上。 众修士无不神色凝重。 儒门正气门门主晏子骞当先动手,刀笔写书卷,书下万字屠魔经,直接诛魔。 浩天门门主紧随其后,与晏子骞合力诛杀被正己镜照出魔影的问天剑主。 凌霄尊主脑后银月冲出法相天地,万丈月华罩向斩日剑主,自有灵门尊主立时出手相助。 浩然正气笼罩下,万千魔意涌动间。 狐主折扇轻摇,一袭清风裹着无边杀意卷向无影剑主,妖部众妖主立时放出蓄势已久的杀招。 顷刻间。 以身化魔的三位剑主便不得不以身合道。 问天、斩日、无影三把神剑,化作三抹流光回归剑神山。 青冥剑主与承光剑主从震惊中回神,不约而同地动手。 承光剑化作一道巨剑牢笼将太叔天华罩在正中,青冥剑以巨龙之姿盘旋于巨剑牢笼之上,剑指殿中诸位修士。 青冥剑主脸色阴沉:我紫霄剑派之事自有我紫霄剑派处置,诸位道友未免也太过于越俎代庖了。 儒门正气门门主晏子骞轻笑:域外天魔,人人得而诛之。 凤元九不紧不慢地道:素闻紫霄剑即是屠魔剑,门下弟子无不以除魔卫道为己任,青冥剑主可是要亲手屠魔? 凌霄尊主哂笑:要亲手屠魔却也要量力而行才行,青冥剑主想要以一敌三,未免也太过托大了些。真要将那域外天魔尽皆留给你紫霄剑派自行处置,恐怕魔没屠成,反倒是又要多上一个以身化魔的剑主。 不愧是灵门第一尊主,真敢说! 凤元九忍下心底笑意,不咸不淡地道:凌霄尊主所言甚是。诸位道友出手相助也是诛魔心切,如今天地大劫在前,虚妄天蠢蠢欲动,更有天锁锁了我等求问长生之路,青冥剑主倒也不必太过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青冥剑主神色不虞。 承光剑主冷笑:今日诸位盛情,我紫霄剑派记下了。 狐主轻笑:记下如何,没记下又如何,本王还怕你不成? 说完,狐主折扇一指巨剑牢笼里的太叔天华,贵派掌门尔等要如何处置?两位剑主若是下不去手,本王不介意再代劳一次。 青冥巨剑嗡鸣不止,仿若龙吟。 青冥剑主盯着狐主看了良久,终是垂下眼,不紧不慢地道:敝派自有驱魔之法,便不劳烦狐主了。 康玄一看够了神仙打架,立时见缝插针,落井下石:按理说紫霄剑派除魔之道传承了亿万万年,我等自该放心才对。但,如今紫霄剑派五剑主竟有三位以身化魔,甚至连贵派掌门都被种下了魔种,显见已然遭到域外天魔之反噬,本尊着实不敢想贵派门下弟子到底还有多少已然化身为魔了 嘶!康玄一故意倒吸了一口凉气,曼声道,若是如此,紫霄剑派的除魔之道,可还是除魔之道? 青冥剑主霎时脸色铁青:太清有正己镜,敝派也有玄幽洞天,就不劳康圣子操心了。 康玄一悠然道:怕只怕那玄幽洞天也不是从前的玄幽洞天了。 承光剑主脾气急,当即气不过,冷声质问:康圣子说这么多,到底要如何? 康玄一抬手一指儒门正气门方向,不紧不慢地道:论除魔卫道,也就正气门可与贵派比肩了,依本尊看,稳妥起见,两位剑主还是屈尊请晏门主代为贵派掌门驱魔罢! 康圣子这话十分在理! 正是正是!紫霄剑派门人近万,两位剑主怕是难以兼顾,还是请晏门主援手稳妥些! 是极是极!这也是为我九州修士着想!毕竟那域外天魔无孔不入,万一贵派哪位化魔的弟子躲过玄幽洞天的鉴别,为祸九州可如何是好! 紫霄剑派除魔卫道亿亿万年,结怨无数。 灵、妖两门无数尊主、妖主立时出声附和。 青冥剑主屈指轻弹,青龙巨剑发出一声怒吟压下愈发喧嚣的落井下石声:既然诸位忧心敝派弟子为祸九州,敝派封山万年可行? 封山万年? 这可就是赌上紫霄剑派的气运了! 要知道封山万年,那便意味着这万年之中紫霄剑派门人不得离开剑神山半步,紫霄剑派亦只能自随居于剑神山脉的那些弟子亲眷里择选弟子。 万年之后,紫霄剑派还能否位列玄门三大派之一可就是未知数了。 凤元九与青冥剑主对视了一瞬,不咸不淡地问:青冥剑主可是决定了? 青冥剑主颔首:敝派遭逢域外天魔反噬,封山驱魔乃是当务之急。 凤元九颔首。 青冥剑主转头看向承光剑主。 承光剑主阴沉着脸,扬手一抓,将太叔天华封禁于承光剑中,负于身后。 青冥剑主动念召回青冥剑,漫步走下席位,边走边道:敝派甄别完被域外天魔反噬之弟子后,恐怕会元气大伤,斩天锁之事便托付给诸位同道了。 康玄一不紧不慢地道:好说。愿万年之后归来的仍是屠魔剑。 青冥剑主于天阁门口回首,环视众修士:诸位道友,后会有期。 这一声后会有期,倒更像是下了战书。 凤元九起身,俯视青冥剑主,风淡云轻地道:纵是九州不能相逢,上界亦有重逢之日,青冥剑主,后会有期。 青冥剑主颔首,扬手将一枚青色令牌抛向天机阁胡阁主:告辞。 承光剑主亦抛出一枚令牌:凤上尊,务必珍重。 凤元九轻笑,未置可否。 胡阁主探手接住那两枚令牌,合掌一抹,青冥剑主与承光剑主的身影霎时便消失在了天阁内。 胡阁主笑眯眯地看向凤元九:凤上尊,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歹我,昨天哄崽睡觉直接把自己搞睡着了。 有一个儒门弟子的脑洞还没搞预收文案,写到这又想搞一个剑修了。 第173章 灵门往北 经过之前的一波三折。 依旧留在天阁里的众修士,无不认清了事实凤元九主持此次法会已成定局,不说他的实力如何,单他乃是狐主之子,又与灵门圣子结下秦晋之盟,等闲人便已然撼动不了他于这天阁之上的地位了。 要知道灵门与妖族的修士是最护短不过了,狐主涂冠玉与灵门圣子康玄一都是个中翘楚。 更何况,传闻凤元九还与儒门宗子相交甚笃,儒门两大门主更是毫无相争之意。 那太清六上尊也不是吃素的。 有了这般认知。 关于斩天锁之事商议得格外顺利,凤元九但有所言,便无有不和谐地声音。 最终,便依凤元九之建言,由依然留在天阁中的玄门两派、儒家两门、灵门三宗和妖族五部中的狐部、蛟部,各负责探索一座阵基。 探定阵基所在后,九家传讯共定破阵之期,齐斩天锁。 此事议定。 凤元九便不再开口。 天机阁胡阁主起身,拂袖间天阁中场景一变,灵雾缭绕的洞天福地霎时添了几许喜庆。 无需胡阁主吩咐,便有天机阁弟子手捧香案入内,于大道之下设香案,摆香炉,供瓜果。 又有天机阁童子入内,悬红挂彩。 天阁中众修士立时会意,太清掌门这是要依继任大典上所言,与灵门圣子康玄一行合籍双修大典! 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人人都会。 晏修远执笔书锦书向天地颂此天作之合,晏子谅徒手绘丹青,画出彩凤无数贺吉祥。 蛟主妫海正真见状,指尖轻点王座玉角,唤出远古龙魂自与彩凤成双。 妫海宸星朗笑一声,化出真身,腾云驾雾,绕至晏修远身畔,于锦绣文字间盘旋低吟,更添祥瑞。 合欢宗阴宗主,轻晃腕上银铃,自有窈窕魅魔载歌载舞。 天阁中,玄、灵、儒、妖,各门修士各显神通,竟是瞬间便盈满了祥瑞和喜庆。 胡阁主掐指演天机。 不过须臾,便抚须长笑:卦象大吉,天赐良缘!恭喜凤上尊,康尊主! 凤元九与康玄一同时朝胡阁主行了一礼,谢过胡阁主这一卦。 胡阁主捋着胡子展臂相请,笑出了满眼喜庆:凤上尊,康尊主,请拜天道,行血契。 凤元九与康玄一对视一眼,相携行至香案前,捏香拜天道,歃血立血誓。 修士合籍双修,没有俗世凡人那些繁文缛节。 在道侣血誓契成那一刻,便是礼成。 随着独属于双修道侣的同心血契印入二人识海,天机阁胡阁主高唱:合籍双修礼成,自此凤上尊与康尊主气运共享,将相互扶持,共问长生大道。 天阁中众修士纷纷出言道贺,送上贺礼。 凤元九和康玄一很是发了一笔横财。 怎奈何,一对才刚补完证、正值血气方刚时期的小青年,出了天阁便要暂做别离凤元九需得回太清,安排探索东青州阵基之事,康玄一身为灵门圣子天魔宗宗子,对于探寻北冥州阵基之事责无旁贷。 天阁前,天机岩旁。 康玄一明目张胆地揽着凤元九的腰不撒手,一脸道貌岸然地传音小狐狸,进栖凤台道个别? 凤元九耳尖微红,白了康玄一一眼康师叔,外公尚在栖凤台中疗伤,望你知。 康玄一捏凤元九的腰栖凤台不行,还有万魔眼,小狐狸可要随我去领略一番万魔眼中的风景? 万魔眼? 随你进你的老巢,我不要命了吗? 凤元九立时摇头拒绝,一脸正气凛然地传音康师叔,如今天锁悬于我等头顶,锁了我辈飞升之路,断了我等脱离天地劫难的契机。当务之急乃是斩天锁问长生,而非惦记这些凡俗欲望。 康玄一垂眼,盯着凤元九泛红的耳尖,似笑非笑小狐狸,你想甚么呢?我不过是想邀你与我双修一番,以提升些许修为,好为斩天锁、度天地劫难多添几分胜算。怎的到你这里就变成了 康师叔,劝你三思而后言。凤元九动念,指尖缭绕着神雷点在扣在他腰间的手上,冷笑着打断了康玄一的传音。 康玄一手一麻,险些被凤元九挣脱了他的禁锢。 动念驱除了在他手上经络里四处乱窜的神雷,康玄一突然把凤元九搂进怀里,用力抱了一下,低声道:我就是想与你双修,神魂交融那种。 他与康玄一双修过两次,却从未进行过神魂双修。 念及典籍里关于神魂双修的诸般描述,凤元九心念一动,不动声色地道:此行且珍重,待斩落了天锁,我在云台峰等你。 康玄一会意。 掌间萦绕着非黑非白地混沌之气,堂而皇之地在凤元九法袍上画下一道追踪法阵,低笑:必将尽早赴约。 凤元九垂眼,礼尚往来,指尖绕着五色灵雾在康玄一玄色法袍上画下一道防护法阵,面无表情地道:待你如约而至,与我同斩恶念,共问长生。 康玄一低笑。 用力搂了下凤元九,松开手,足踏千层乌云,朝着等待他许久的灵门众尊主而去。 灵门往北。 玄门往东。 目送康玄一与灵门众尊主离了天机阁,凤元九亦携太清六上尊回了云台峰元和殿,召集太清两殿主、众掌院及十二上尊共议东青州阵基之事。 饶是皆是上尊,神念交流瞬间便是万千念头。 恋耽美 ——(123) 这一议也议了足足月余,才将东青州上所有可能的远古遗迹、出世仙府以及秘境洞天尽数标在了东青州的堪舆图上。 凤元九最后一遍审视堪舆图,忽有所感,想起当初他赶往外六观参加考核时,在云台山脉遇到的那一片云海,不禁抬手在堪舆图上又添了一处标记。 堪舆图标记妥当。 凤元九将堪舆图上的所有标记九分,分派给九院掌院,使各掌院派出弟子先行去探寻。 九院自有九大弟子值守,此番任务自然便落在了九大弟子身上。 凤元九在首座大弟子位上继任掌门,余下八大弟子排名递增,第九弟子暂且空置。但九大弟子之位可以空置,原本归凤元九所领的功德院不能群龙无首。 凤元九和玄清上尊略作商议,便叫游历归来的幸敏之暂代功德院,领着功德院弟子前去探寻分派到功德院的那些遗府洞天。 九院弟子分头探寻三十年,自一百八十七处可疑遗府洞天中筛选出了三十六处。 凤元九复又将这三十六处遗府洞天分派给太清十二上尊。 太清十二上尊各领其中三处,亲自前往探查,历时二十年,终是探到了锁天大阵于东青州上的阵基所在。 说来也巧。 锁天大阵落于东青州上的阵基,竟是就在凤元九在云台山脉中所遇到的那片云海里。 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天机阁胡阁主卜卦卜出凤元九乃是九州变数,凤元九便真就要成为这九州之变数了。 凤元九留下一具天狐果身外化身,助他家师父与玄清上尊共理太清,便只身入云海,循着寰宇上尊画下的路线寻至阵基所在之地,一边潜修,一边静待他处佳音。 两年后,天魔宗宗子康玄一确定东钺州阵基所在。 五年后,儒门正气门宗子晏修远确定南淮州阵基所在。 六年后,蛟部妖主妫海宸星确定西云州阵基所在。 八年后,玄门玉虚派少掌门楚璎玑确定东澜州阵基所在。 九年后,儒门浩天门宗子国明轩确定南谧州阵基所在,狐部妖主涂成陆确定西宁州阵基所在。 十年后,合欢宗阴妙妙、血煞宗巫止戈分别确定北幽州与北涣州之阵基所在。 九处阵基尽皆寻得。 守在阵基旁静修的九位尊圣大能通过天机阁镇派至宝天机镜共议此事,互通有无之后,约定十年后同时出手破阵。 然而,九位尊圣大能同时出手,用尽手段,却未能撼动阵基分毫。 唯有凤元九,蓄势以紫金封天印攻击,成功在东青州阵基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裂痕。 那裂痕却又在凤元九停止攻击后,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迅速恢复如初。 斩天锁之事一时间竟是陷入了僵局。 凤元九拨弄着掌中紫金封天印,心中略有揣测,以七绝琴再行试过之后便更加笃定了他心底的揣测锁天大阵之阵基,唯有上古十大神器可以撼动。 从封天印化作太清掌门金印来看,上古十大神器十有八九是在九州各大宗门执掌手中。 这可就难办了。 凤元九皱眉思量了良久,别无他法,只好再次传讯天机阁胡阁主再启天机阁法会,共议斩落天锁之法。 天机阁法会上,凤元九将他的揣测说出口,殿中众修无不面面相觑。 合欢宗阴宗主倚在眉清目秀的面首怀里,幽幽感叹:这事儿闹的,紫霄剑派可是一气之下封山万年了。 凌霄尊主不咸不淡地扫了合欢宗阴宗主一眼,曼声道:待确定紫霄剑便是指天剑再忧心也不迟。 合欢宗阴宗主立马正襟危坐,轻轻柔柔地应:是奴家杞人忧天了。 凌霄尊主轻哂一声,未置可否。 狐主涂冠玉动念唤出祖神门,慢条斯理地饮尽杯中的灵酿,以大拇指指甲划破无名指指腹,滴了一滴精血在那玉盏上。 玉盏霎时金光大作,化作一口金钟倒悬至祖神门上。 狐主涂冠玉合拢折扇,掌心抚过扇骨。 那玉作骨风为扇面的折扇,转眼便成了一柄钟锤。 狐主涂冠玉手持钟锤,慢悠悠地敲在玉钟上,伴着仓皇亘古的钟声,悠然道:混沌钟。 本还担心混沌钟落在了与东皇血脉最近的鹰部手里,没想到竟是被狐主一分为三,化成了酒盏、折扇和祖神门。 凤元九轻笑。 扬手抛出掌中紫金封天印,化作一方山川河流:封天印。 凌霄尊主轻晃掌中魔幡,卷着天地污浊之气,曼声道:盘古幡。 儒门正气门门主晏子骞,其胞弟晏子谅,浩天门国门主同时抛出手中书卷:天、地、人三书。 蛟主扬手露出腕上蔚蓝色的珠串:定海珠。 天机阁胡阁主扬手虚抓,将天阁前立着的那天机岩抓进天阁,笑呵呵地道:天机镜。 玉虚派林掌门一扬掌中绢帕。 绢帕适时褪去嫩粉娇黄,还归阴阳二色,如双鱼相拥:太极图。 血煞宗姬元化妖冶的眉眼轻扬,含着笑道:如若所料不差地话,那乾坤鼎当是在我血煞宗禁地之中,待本尊归去,便可将其取出来。 凌霄尊主会意:血河之源。 姬元化颔首:正是。 凤元九轻舒了口气,不紧不慢地道:如此甚好。十大神器已得其八,斩落天锁指日可待。 熊部熊主瓮声瓮气:那指天剑和七绝琴尚不知下落,凤掌门未免太乐观了些。 狐主涂冠玉轻飘飘地瞄了熊主一眼,曼声道:不过是封山罢了,胡老道,你给青冥传讯,他若是不应,赶明儿本王就杀上剑神山去借剑。 凌霄尊主抚掌而笑:老狐狸此言甚合我意,青冥老儿若是不识好歹,杀将上去夺剑就是! 儒门正气门门主晏子骞轻笑:借也好,夺也罢,皆不如劳烦太清百里上尊走上一遭稳妥。 凌霄尊主神色一冷,冷笑:晏子骞,你不说话倒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晏子骞悠然道:事关我九州修士之长生大道,还请凌霄尊主放下私情,顾全大局。 瓜的味道! 凤元九抬眼看向晏子骞,默默期待一口鲜嫩可口的嫩瓜。 晏子骞却是并未多言,而是道:还请凤掌门传讯百里上尊,请他到剑神山走上一遭。 凤元九扬眉,看向凌霄尊主。 凌霄尊主满腹心塞无处宣泄。 凤元九主动送上门来,凌霄尊主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他,然而,余光扫到于凤元九身畔坐着的康玄一,终是缓下了脸色,硬邦邦地问:你太清之事,看本尊做甚么! 凤元九遗憾地收起顺便吃瓜的心思,不紧不慢地道:贫道已请祖师前来,代为执掌封天印,既如此,贫道便再传讯祖师,劳烦他到剑神山走一遭罢! 百里长空执掌封天印?熊主讶然。 凤元九指尖抹过锁骨上七弦琴图案,七绝琴霎时现于怀中。 凤元九怀抱七绝琴,指尖拂过琴弦,慢条斯理地道:七绝琴。 合欢宗阴宗主抚掌娇笑:这可好了,统共也就九座阵基,有凤上尊这柄七绝琴,他紫霄剑派那柄剑便也不甚重要了! 儒门正气门晏子骞掌中刀笔轻敲天书,慢条斯理地道:话可不能这样讲,吾等探得的乃是九座阵基,谁也不能确定是否还有阵眼未被探得。 儒门浩天门国门主呵呵一笑:晏兄言之有理。既是远古十大神器,没得偏偏漏下一柄的道理。 儒门正气门晏子谅慢悠悠地补充:上界既然锁天关,也没得直接将钥匙尽皆交予吾等手中的道理。 合欢宗阴宗主俏脸一寒,哼笑:是了!你们这起子整日里掉书袋子的腐儒最知道如何算计人了。 晏子骞和晏子谅兄弟笑而不语。 浩天门国门主哈哈一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我欺! 天机阁胡阁主瞅着胡子呵呵一笑,忙不迭抢在合欢宗阴宗主之前开口,笑道:子谅至圣言之有理,所幸太清落霞仙子诞下天地变数,凤上尊携七绝琴自异世归来,给我等带来了斩落天锁的契机。 康玄一眉梢微动,就着袍袖的遮挡,不动声色地握住凤元九的手,含着笑传音小狐狸,秘密很多啊! 嘴上却是一本正经地道:天地大阵亦是阵,是法阵便当脱不开法阵的规律,有阵基便该有阵眼。如今我等只寻得九处阵基之所在,却尚未觅得阵眼之位置。要叫本尊说,既然那紫霄剑有百里上尊去借,我等赶紧使人去探寻阵眼位置方是上策。 晏修远破天荒地给康玄一点赞:康圣子言之有理。眼下正是该当我等同心协力的时候,便少计较些以往的恩怨,多用些心思斩天锁罢! 蛟部妫海宸星哈哈一笑,附和:正是这么个理儿!眼下寻那阵眼才是当务之急。 凤元九挣了下,没能挣脱康玄一的手,斜睨康玄一一眼,便随着他去了:关于阵眼的位置,我心中已经有了些许揣测,在请诸位前来之前,已经使门下弟子去探寻了,约莫也快有消息了。 说话间,便有金剑传讯符飞入天阁。 凤元九招过传讯符,略一探看,微微颔首,微笑:得了。 狐主涂冠玉轻笑:如此便只需静候小道士佳音了。 小道士,百里长空。 百里长空果然未让众修士失望,十日后,便带着紫霄剑派的新任掌门庄亦生上了天阁。 紫霄剑派新任掌门庄亦生,眉目锋锐,眸色寡淡,身负紫霄剑,仿若随时便会立地飞升的绝世剑仙。 康玄一确定,这位绝对是一位不曾在九州上展露过头角的人物。 紫霄剑派这位新任掌门着实不简单。 康玄一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地捏着凤元九的手,传音提醒凤元九紫霄剑派不愧是玄门三大派之一,底蕴着实深厚,这等合体期大圆满的剑尊竟是从未在外行走过,小狐狸你可要小心了。 凤元九却是恍若未闻。 一双清清冷冷地狐狸眼,死死地盯着庄亦生的脸,默默地攥紧了康玄一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来了完结的灵感,本来想写完完结章一块更新出来,然而,我高估我自己了,唏嘘! 第174章 正文完结 凤元九状态不对。 康玄一指尖微动,不动声色地握紧凤元九的手,暗运真元于神念,传音小狐狸,回魂了。 凤元九回神,缓缓松了手劲儿,掌间缭绕着木属性真元轻抚康玄一的手,视线却依然没从庄亦生身上挪开。 嚯! 这庄亦生到底哪里特别,竟然惹得小狐狸这般盯着他看! 康玄一眉梢轻动,眼神微冷,端量着立于天阁大殿上、从容淡然的庄亦生,笑问:不知庄掌门之前在哪里清修,本尊游历九州多年,竟是从未听过庄掌门的事迹。 庄亦生波澜不兴地回视着凤元九,平静地道:贫道一直在我紫霄剑派禁地中修行,康圣子不曾听过贫道名讳实属正常。 紫霄剑派禁地! 长居禁地的要么是门派之太上长老,要么就是门派之罪人。 若是太上长老不可能继任掌门,要是门派罪人继任掌门也不大可能 那着庄亦生的身份,可就更值得琢磨了。 康玄一低笑:想来庄掌门必定是天纵之姿,才会被允许一直在禁地中修行。只不知庄掌门师从紫霄剑派的哪一峰或是哪一殿。 庄亦生冷冷淡淡地环视天阁中众修士,轻笑:难不成诸位请贫道过来,只为探究贫道之出身不成? 康玄一轻哂:倒也不是非要探究庄掌门之出身,而是斩天锁之事事关我九州修士之长生大道,总要谨慎些。 庄亦生轻哼一声,未置可否。 凤元九端量着庄亦生的眉眼,不动声色地道:庄掌门之面相,颇似贫道一故人。 这搭讪搭的仿佛有点肆无忌惮。 坐等看凤元九被庄亦生下面子的修士不是没有。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 庄亦生待凤元九竟是格外温和:不知凤上尊之故人可安好? 并不好。 念及庄伯,凤元九虽不至于再如当日初闻噩耗那般损了心境,却也不免于眉宇间带出了一抹哀色:贫道之故人已然殒落多年了,只可惜贫道无能,一直未能寻得害他的歹人。 庄亦生寡淡的眼神略起涟漪,却于转瞬之间重归平静:人之生死自有定数,凤上尊倒也不必如此挂怀,说不定你那故人已然转生,重入仙道了。 凤元九心头一动,与庄亦生对视一瞬,颔首:承蒙庄掌门吉言,愿我那故人问得长生大道,与贫道重聚于仙庭。 庄亦生颔首:若是有缘,必有再会之期。 凤元九清清冷冷的眉眼破天荒地染上一丝笑意,起身展臂相请:庄掌门,请入座。 庄亦生颔首,施施然登上玄门紫霄剑派的席位,于掌门位上落座。 凤元九又请百里长空上座。 待众修士皆落座之后,凤元九重提斩天锁之事,将他对上古十大神器的揣测,以及对锁天大阵的推测一一道来。 凤元九说完,抬手,指尖萦绕着五色灵雾,于空中绘出东青州阵基模样。 随后康玄一、晏修远、妫海宸星等八位与凤元九齐斩锁天大阵阵基的尊圣,相继按照阵基的实际方位,于空中绘出余下八坐阵基。 待九座阵基成型。 凤元九凝神端量了一瞬,又于东青州阵基左近正西偏南的方向,以灵元绘下了第十座阵基模样的柱子。 第十根立柱甫一成型,立时便有巍巍天威临于天阁。 天阁之外,环绕着于碧空中漂移的浮游天阁,更是隐有劫云渐而成型,仿佛要将天阁内这逆天之阵湮灭于无形之中。 天机阁胡阁主神色微变,霎时间袍袖翻飞,诀印连掐,开启了浮游天阁防护大阵:这大阵至多能撑一个时辰,还请诸位道友长话短说。 凌霄尊主拂袖间,于天阁内布下一道万魔遮天大阵,曼声道:想必凤上尊心中已然有了章程,我等也不必逐一讨论了,且先听听凤上尊怎么说罢。儒门正气门门主晏子骞刀笔轻点书卷,不紧不慢地道:难得凌霄上尊口出妙言要道。 恋耽美 ——(124) 狐主涂冠玉轻笑:凤上尊,时间紧迫,切莫卖关子罢! 凤元九颔首。 抬指一指他正前方的东青州阵基,不紧不慢地道:诸位道友且看这些阵基上的浮雕,我东青州这座阵基上的修士头戴王冠,身坐宝座,脑后法相如大日巍巍照耀万里山河,若贫道所料无错的话,这当是封天印的持有者天帝至尊。 众修士依言细观,果如凤元九所言,东青州阵基上乃是天帝至尊。 顺着凤元九这般思路看过去,余下九座阵基上的浮雕,无不是这远古十大神器的持有者。 这就有些意思了。 正气门晏子谅执笔绘丹青,以灵元于空中绘下十位远古至尊的法像,慢条斯理地道:这可是要我等持相应神器破对应阵基之意? 血煞宗宗主姬元化指尖绕着血色丝带,轻笑:倒也未必,说不定是要我等持相克神器去摧毁这些阵基之意。 猿部猿主一捋三尺长须,颤颤巍巍地说:依老朽之见,说不准是要叫继承至尊道统之人持相应神器去破阵之意。 殿中众修,皆是称尊成圣之辈。 神念交流起来,瞬间念头万千,每一个念头提出来仿佛又都有几分道理。 足足议了一刻钟,才勉强统一了意见。 这远古十大神器,几乎全是各宗派镇派至宝,无有交予他人执掌的道理,让继承至尊道统之人持神器破阵显见不现实。 于是,玄、灵、儒、妖四门尊圣便约定,由各宗派部族持自家神器,先遵从相生之道去破阵,若是不成再行尝试相克之法。 殿中尊圣皆是雷厉风行的人物。 既然议定了破阵之法,便没再耽搁,当即执着自家神器,分别前往十处阵基之所在,斩天锁。 * 九州历,921151123年。 天地突生异象。 十道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九天。 碧空之上。 霎时间,天雷阵阵,劫云滚滚。 九州之地。 顷刻间,地动山摇,江河倒流,湖海澎湃。 竟好似天将倾,地将覆。 山间鸟兽仓皇奔逃,水中异兽随浪翻涌,亿万凡人无不伏地而拜,乞求世外仙人护佑。 九州修士尽皆有所感,纷纷逆天地之乱势,凌空而立,仰头凝望乌云重重的天空。 随着被劫云笼罩的青空,禁不住十道光柱的冲击,宛若琉璃破碎一般碎成碎片,九州修士无不心头莫名一松,仿若有禁锢道体的藩篱被斩落,又似有无数因果离身,心境与修为莫名长了一大截。 无有碧空阻隔。 天外劫云竞相穿过时空裂缝涌向九州大地,却又于瞬间迅速分化,凝聚,化作一团团大小不一地劫云四散。 刹那间。 元婴劫、洞玄劫、飞升天劫,万万劫齐发,劫雷连成一片,带着灭世之威自九天之上劈落。 九州修士尚未从修为大涨的喜悦中平静下来,便被劫雷兜头劈中。 猝不及防之下仓促应劫,伤者不知凡几,就此殒落者更是无数。 然而,一个修士殒落,那劫云并未如以往那般散去,而是裹着尚未劈落的天雷,融入最近的劫云里,狠狠地劈向了正在应劫的修士。 天锁破,劫雷落。 天威赫赫,喜成悲。 抗天劫,护苍生。 道心昭昭,悲化喜。 劫雷加身仍不忘护佑苍生之修士,得万千功德加身,头顶的劫云威力瞬间弱了不少。 得了度过这灭世天劫之关窍。 一传十十传百,正在渡劫之修士纷纷各显神通,联手抗天劫,救苍生。 一十二年之后。 劫雷散尽,天降甘霖。 九州大地,万物沐浴甘霖而复苏。 被天锁禁锢在九州之上的尊胜大能,度过天劫者,身沐霞光,立地飞升上界者不知凡几。 东青州,无尽云海中。 百里长空周身霞光缭绕,足下天梯直入万丈青空。 东钺州,万仞高山上。 庄亦生负手而立,足踏巨剑,直入云端。 南华州,浩瀚书海上。 晏子骞手捧天书,足踏扁舟,悠然飘向云海。 北冥州,万丈魔窟里。 凌霄尊主手持盘古幡,御魔云,破虚空,遥遥与那天梯上的百里长空同行。 一时间,九州之地,飞升上界之尊圣大能过百。 狐主涂冠玉于飞升之际,点下三道青光,一道飞向东青州,一道飞向北冥州,一道落在西宁州上。 凤元九刚遥遥目送他家祖师飞升上界,便被青光笼了个正着。 这青光 凤元九心念一动,展目朝着西宁州望去,便见狐主涂冠玉于碧空之上,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临别之际,送尔等一场机缘。 机缘,确实是机缘。 天狐幻心术,堪称斩恶念之bug。 有狐主涂冠玉施展的这秘术相助,斩恶念无有不成之理。 凤元九朝北冥州方向遥望一眼,当即放开琴魄对识海的护持,敞开了心神。 青光入识海,时空于刹那间交错。 凤元九沉浸于幻境中,重归前世。 前世里。 为成就金丹大道,历经无数争夺杀戮,恶念自是不少。 凤元九执剑一一斩过去,剑起恶念消,然而,在斩至最后一道恶念分1身之时,凤元九却迟疑了,掌中灵剑迟迟没能落下去。 这一道恶念,乃是他心生以镇派至宝为凭依,谋求转世重修,为自己寻一线生机之时所生。 按理说,恶念当斩。 然而,正是这一道恶念,让他有了转世重修之机,让他得以成就合体,让他有幸遇到康玄一。 凤元九陷在幻境里。 因爱故生怖,因爱而生忧。 他不知他斩下这一剑,在斩去这一道恶念的同时,会否斩断他与九州大陆的关联。 恶念分1身看着凤元九手中迟迟无法落下的灵剑,清冷的眉眼染上一丝蛊惑:我是你到九州大陆之契机,斩了我,便是斩了你的未来,放弃了你的长生大道。 未来。 长生大道确实是他前世孜孜以求的未来。 但与康玄一携手共问长生,才是他今生所求之道。 凤元九眼神微动,灵剑直至恶念分1身,不动声色地道:若不斩你,何来长生大道? 恶念分1身眉眼染上恶劣的笑:若斩了我,就是斩了你求问长生之契机,更无长生大道可言。 斩之,求不得长生。 不斩他,更是无长生大道可求? 修士修行虽为逆天之旅,但也没有全无生路的道理。 就算果真无前路,他也可以凭着掌中剑辟出一条坦途来,就像以镇派至宝为凭依转世重修,就像合九州众修士之力齐斩天锁,就像他动念与康玄一双修,便可以堂而皇之的结为道侣。 区区一道恶念分1身,障得了他一时的心念,却障不了他一世的灵识。 更何况,他还有琴魄护识海守神魂。 凤元九心思瞬间空明。 神魂之体轻抚腰间玉琴,凤元九不动声色地抬眼,一双清清冷冷的狐狸眼,毫无波澜地盯着恶念分1身,掌中灵剑剑尖时而高抬直指恶念分1身之眉心,时而下沉指向铺满落叶的大地。 将陷在恶念分1身立下的悖论里不得解脱的模样,演了个惟妙惟肖。 恶念分1身见状得意一笑,漫步走向神念恍惚的凤元九,大笑着扑向凤元九眉心,意欲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然而,恶念分1身尚未触及凤元九,便被一道剑光斩成了虚无。 恶念尽消,时空轮转。 从他前世清修的道观,转至九州大地,不过是眨眼之间。 凤元九足踏万里星河,于幻境中遍览九州山河。 看他孤身离开栖凤山,除了一个元宝,别无所依。 看他与康玄一于破庙中初相逢,被那登徒子威逼着喝下一口神仙酿。 看康玄一于云台山脉中救他性命。 看康玄一替他背下诛杀万木春那口大锅。 看他夺得外六观首席弟子之位成为太清真传。 看他夺得首座大弟子之位。 看康玄一于秘境中护于他左右。 看栖凤山上康玄一分他一缕大道之基,助他渡洞玄之劫。 看乱星海上,他与康玄一起争执,为寻康玄一,他义无反顾地走入万水之源。 看康玄一陪他直上万幽谷。 看他执掌太清,与康玄一行合籍双修大典。 看那天锁被斩落,康玄一 凤元九兀然于万里青空之上驻足,遥遥地看着御空而至的玄衣修士,轻笑:康师叔。 康玄一漫步至凤元九身前,笑问:可斩尽了恶念? 凤元九歪头,看着康玄一,要笑不笑:自转世重修起,我一心向道,鲜少与人有因果瓜葛,竟是不曾生出甚么恶念来。就算偶有三两个不堪念头,也都叫我及时斩了。如今,唯独斩不尽的并非甚么因果恶念,而是执念。 执念。 念及栖凤台中那灭之不尽的玄色精灵。 康玄一笑得甚是开怀:执念并非非斩不可,既然斩不尽,便将那执念化作姻缘就是。 登徒子就是登徒子。 初相逢能干出灌醉他占他便宜的事儿,眼下已然合籍双修了,也不忘于幻境中诱他与他成就姻缘。 凤元九看着康玄一笑:你是如何寻过来的? 康玄一轻拍凤元九肩头:有追踪法阵指路,有父王赐下的青光为媒介,寻到你这幻境中来并不难。 分处于两道天狐幻心术中,穿越术法屏障,于幻境中寻到他的踪迹,并不难? 他也是得了狐主传承的好吗? 凤元九白了康玄一一眼,握住康玄一搭在他肩头的手,似笑非笑:是吗? 万丈青空,星河璀璨。 与心悦之人执手对望,本当是极为温情的事。 然而,康玄一被凤元九笑得心头一跳,立时找补道:无非是耗损些本源罢了。 凤元九冷哼:无非是耗损些本源? 凤元九慢条斯理地捏着康玄一的指骨,不紧不慢地问:康师叔,你可知道,你两法兼修致使清浊两种本源绞缠一处难以相融化归混沌,这就是我的执念了? 康玄一垂眼,看着凤元九眉宇间的忧色,低笑:如今天锁已斩,九州再无大事,将门中俗务托付给秦长生,你与我入云台峰灵眼,助我将那本源彻底捋顺了可好? 如今众多尊圣飞升上界,九州两门三派六宗九部三十二世家正是重新洗牌的时候,说九州再无大事,那纯粹是胡扯。 不过将门中俗务托付给他家师尊倒也未尝不可,刚好叫他家师尊帮他管教管教他那座下弟子,秦长庚。 凤元九心念急转,定下章程,抬眼看着康玄一,动念间,破了狐主的天狐幻心术。 光影流转,旧日九州山河化作碎片,换做今日九州新天。 康玄一搭着凤元九的肩,俯瞰足下山河,不禁笑道:巧了。 世间无有真正的巧合之事。 这出幻境的地方,乃是凤元九刻意择选的,但他并不打算告知康玄一。 动念派出天狐果身外化身前往元和殿。 凤元九转头看向康玄一,轻笑:康师叔。 康玄一会意,低笑:请吧。 一如之前入云台峰灵穴那般,凤元九封闭康玄一五感,驭万里星河,穿过层层护山大阵。 直至入得云台峰灵穴,凤元九才将康玄一之五感放开。 康玄一看着凤元九笑,笑得十分意味深长:便要劳烦凤上尊了。 既是随康玄一入了这云台峰灵穴,双修便是心照不宣的事儿。 这厮偏要道貌岸然地点出来 凤元九白康玄一一眼,动念瞬移至康玄一身前,轻轻一推,将康玄一推倒在灵穴灵眼之上,轻叱:少废话。 康玄一朗笑。 拉着凤元九的手,将凤元九拽至他身上,慢条斯理地除玉冠解长衫。 双修水到渠成。 云台峰灵穴内,无日夜交替,无四季变换。 谁也不知过去多少时日。 凤元九只知道有那么一天,康玄一体内本源全部化归混沌,那厮顺势按着他,险些弄没了他的命。 弄完,却又与他没完没了的双修。 他斩尽了因果恶念,康玄一再无两法兼修之隐患,长生大道上再无阻隔。 又十年。 凤元九与康玄一齐齐辟得新天,纳法相天地入掌,成就掌中世界。 又三十年。 凤元九与康玄一忽有所感,离开云台峰灵穴,动念瞬移至连云山脉中,静待天劫降临。 有斩落天锁之功,有护佑天下苍生之德。 饶是二人同渡劫,那天劫之威力尚不及当日康玄一那洞玄之劫的三分之一,渡劫自是不在话下。 玄灵两骄子,缘起一念间。 患难见真心,自有天为媒。 携手渡天劫,共斩凡人躯。 同沐甘霖玉液,齐证长生大道。 共书一段传奇,留得无数佳话在人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到这了,有想看的番外这两天可以点,我看看能写出来就写,下个月搞《每天都想弄死我爱徒》,有感兴趣的可以先收藏一下啊!~ 顺便再推一推都耽预收《假少爷的正确打开方式》,打滚儿哭着求啊!~ 《每天都想弄死我爱徒》 文案: 魔尊伯玄遭人暗算,身陷必死之局,以秘术送真灵入轮回,阴差阳错穿越到了三千年以后,就发现一切都乱了套 他一手壮大的宗门塌了,他以为的爱徒们疯了,他最中意的座下大弟子封黎疯的最厉害,竟然养心魔把自己养成了精分! 前一刻,尊师重道老干部封黎,毕恭毕敬:谨遵师尊教诲。 下一刻,疯批心魔封黎,指背滑过伯玄脸颊:师父,我劝你听话。 前一刻,尊师重道老干部封黎,恭声道:师尊,请上座。 恋耽美 ——(125) 下一刻,疯批心魔封黎转身拂袖,高坐于云床之上,视线露骨地俯视着伯玄,曼声吩咐:师父,坐到本尊腿上来。 别问,问就是这徒弟不能要了。 伯玄冷笑,骨埙入手,正要召唤傀儡弄死这孽徒清理门户,身体竟不受控制地拾级而上,坐到了孽徒的怀里。 伯玄: 伯玄:他妈的!他堂堂伯玄尊主,竟然被个孽徒给炼成了人傀! 别问,问就是每天都想弄死这个孽徒清理门户! 人狠话不多精分攻X气质高冷万人迷而不自知狠辣受 《假少爷的正确打开方式》 文案: 顾渊穿成了真假少爷文里的豪门假少爷。 小可怜真少爷茶里茶气,纨绔假少爷作天作地。 假少爷一门心思追着竹马做舔狗,舔到最后,假少爷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真少爷跟竹马喜结连理大团圆。 顾渊:纨绔不是这么当的。 顾渊:汉子也不是这么撩的。 顾渊:看我给你示范教科书级追攻套路,学着点,OK? 顾渊:撩汉子,首先得先把眼睛擦亮,挑个极品下手。 顾渊这一手下去,傅极品竹马他舅老房子笙着了火。 顾渊:老房子火忒旺,就有点受不住。 老干部攻X纨绔少爷受 第175章 番外:蒙焱凤如玉 凤如玉。 东青州栖凤城凤家最离经叛道的子弟,行事乖张是他亲爹凤安澜亲口给他批的注脚,跟幺妹错生了性别是他大哥凤吉玉给他的批语。 只有骨子里跟他一样离经叛道的二哥凤祥玉和幺妹凤妙歌,嘴里常带着对他的赞赏。 二哥凤祥玉常夸他天资卓绝,盼他问得长生大道。 幺妹凤妙歌总说他女装绝美,常求他跟她互换身份,方便行(作)事(妖)。 说白了,就是找他背锅。 凤妙歌是家中幺女,上至他们那个仿佛绝了世俗欲望的父亲,下至他们性情迥异的三兄弟,都特别乐意宠着她,凤如玉尤甚。 从小到大,只要凤妙歌求到他头上,凤如玉都会看破不说破,无有不应的。 哪怕是后来,凤妙歌拜入太清,凤如玉被天机阁胡阁主收为关门弟子,这一对胆大妄为的兄妹分属了不同的门派。 在凤妙歌飞鸽传书给凤如玉时,凤如玉依然二话不说,直接到问仙镇上跟凤妙歌互换了身份凤妙歌着男装,以凤如玉的身份游历天下,遍览天下俊杰,给她未来注定要诞育的天地变数寻爹;凤如玉则大红宫装加身,堂而皇之地入了太清,在落霞谷里闭关修行他那演算天机之道。 凤妙歌乃是太清掌门嫡亲的徒孙,三十六真传弟子之一,地位超然。 按理说,凤如玉躲在落霞谷闭关,当不虞被人发现。 偏偏万事都有个意外,凤如玉在落霞谷闭关的第五个年头上,凤妙歌她那个一直未收亲传弟子的大师伯突然收徒了。 掌门座下大弟子收得首徒,于掌门嫡脉来说可不是小事,尤其是这位首徒但凡不拉胯,便必将是太清下任掌门。 拜师庆典办得空前盛大。 凤妙歌作为同门师姐,没有不出席的道理。 凤如玉硬着头皮,随凤妙歌的师父康晚晴前往天任殿,小心翼翼地演着凤妙歌,直至拜师庆典结束,也未被人识破。 凤如玉松了口气的时候,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他自忖着在天任殿上,骗过了凤妙歌的师父,骗过了掌门师祖,骗过了一干师伯师叔,骗过了天任殿上满殿尊圣大能。 便觉得无人能识破他的伪装,开始频繁在云台十峰间游逛。 赏山、赏月、赏云海,斗灵禽、捉灵兽,顺便替凤妙歌交好了一群师兄弟,美其名曰来自哥哥对妹妹的关爱。 凤如玉人生得雌雄莫辨,女装更是美艳绝伦。 不说掌门一脉,便是一向与掌门一脉不和的大长老一脉,也有不少师兄弟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见天儿绕着他转,今儿个送灵果,明儿个送花的。 只有一个人不一样。 然后那个人就成功地引起了凤如玉的注意。 凤如玉过够了万人迷的瘾,给自家胞妹招惹了无数桃花之后,觉得没意思了,就把注意打到了那个不一样的人身上。 蒙焱。 凤妙歌她大师伯座下记名大弟子。 蒙焱人生得清隽,就是眼睛仿佛不大好,眼上常年蒙着一段青纱。 不过修士都有神念,眼睛不好也不会耽搁视物。 凤如玉不信蒙焱没发现他的美,可偏偏就是对他不假辞色,真就让他把一番媚眼都抛给了瞎子。 就好像与他说话,还不如教导他家师尊新收的亲传大弟子有意思。 他说话,蒙焱就爱答不理。 那个亲传大弟子喊一声师兄,蒙焱连神情都能温柔下来。 蒙焱越是这样,凤如玉就越来劲。 见天儿不是到晓阳山去堵教导师弟的蒙焱,就去朱雀峰上扰蒙焱清修,变着法子的逗蒙焱玩儿。 有一个词叫习惯成自然。 每天不逗逗蒙焱,凤如玉就浑身难受。 还有一个词儿叫日久生情。 时间长了,蒙焱对凤如玉虽然还是不假辞色的样子,可每次凤如玉来找他的时候,他藏在青纱下的眼睛里都会盛满笑意。 蒙焱会默不作声地往几案上摆上新得的灵果,也不说是给凤如玉的,只等着凤如玉凶巴巴地抢过去占为己有。 等凤如玉吃完。 蒙焱便会默默地再摆上些旁的零嘴,有从问仙镇上买来的,也有他自己个儿酿的。 说起来都是给他新入门的师弟准备的,可最后一准儿都祭了凤如玉的五脏庙。 凤如玉心知肚明,却也乐此不疲。 兴致来了,没有新入门的师弟在旁边碍眼的时候,凤如玉就会状若不经意般给蒙焱絮叨窥测天机之法门。 窥测天机之术,乃是天机阁秘法。 可他俩一个暗含心思佯装说漏了嘴,一个不动声色默默地学,心照不宣得相当默契。 想来当真是蒙焱天赋异禀,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蒙焱卜算天机便卜算的极为精准了。 凤如玉心里高兴。 觉得蒙焱与天机阁秘法有缘,索性就把他从他师父那学来的本事,毫不藏私地都教给了蒙焱。 凤如玉教得尽兴了。 蒙焱心里也越发有数了这个小师妹并不是小师妹。 按理说,有人冒充太清真传弟子,他理应禀报给典正院,至不济也该禀给他家师父知晓。 但是,蒙焱迟疑了。 他不舍得。 他眼睛虽然不好,但心是明的,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师妹虽然顽劣了些,但心地澄澈的很。 况且心怀歹念的人,修不了天机阁的秘术。 蒙焱就想着先寻个机会,私下里先问问小师妹为什么要潜入太清,他真正的小师妹又去了哪。 然而,不待他寻着机会,小师妹突然就不来了。 蒙焱往落霞谷里走了一遭,才知道小师妹又变成了小师妹,小师妹这一波乔装入太清当是俩人合计好的。 蒙焱回了朱雀峰,思量再三,头一遭罔顾了宗门利益,瞒下了小师妹乔装入太清之事。 冷眼看着小师妹招惹的师兄弟们往落霞谷献殷勤,又被小师妹一记绝杀斩断了所有情思。 那爽利劲儿,看得蒙焱一阵舒爽,又有点怅然若失。 没有小师妹闹三闹四的,蒙焱的生活又成了一汪死水。 镇日里除了教导小师弟,就是琢磨小师妹教他的推衍天机之术。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 每每推衍天机,蒙焱都会头疼欲裂,然而,头疼之后反而会觉得神思更清楚了些。 修炼之余,蒙焱就把推衍天机当成了消遣。 却是没想到,因他推衍天机推的准,还叫他于众多师兄弟中有了些声望,更是叫他一个记名弟子入了掌门师祖的眼。 更叫他没想到的是,小师妹胆大妄为,往后的百余年里,竟是接连潜入了太清好几次。 每次小师妹来,必到朱雀峰。 蒙焱几次想问,最终还是把心底的疑惑压了下来,只故作不知,任由凤如玉在他的朱雀峰上胡闹,顺着凤如玉的意,学他新教给他的推衍天机秘术。 左右就算不问,小师妹的身份他也猜到了凤氏如玉,天机阁胡阁主的关门弟子,他家小师妹凤妙歌的双生兄长。 凤如玉与凤妙歌或许有些顽劣,但对太清绝对没有歹念。 蒙焱彻底放下心来,乐得看破不说破,甚至希望能与小师妹凤如玉这般长长久久的处下去。 然而,事与愿违。 蒙焱没想到他家小师妹凤妙歌会突然身怀六甲,回家养胎。 蒙焱更没想到,他家小师妹凤妙歌这一去就没再回过太清。 小师妹不回山,小师妹自然就没了回山的可能。 蒙焱几次想要飞鹤传书给凤如玉,纸鹤在指尖成型,最终却全都没有飞出朱雀峰。 又一次将指尖的纸鹤还归天地灵机。 蒙焱隔着青纱,看着逸散的灵机,轻叹了一口气。 心不静,着实无法清修。 蒙焱甚至想领了任务下山去了,奈何身不由己。 凤如玉是个没有心的。 他碍着他与凤如玉素不相识,不好贸然给凤如玉飞鹤传书,凤如玉也想不起来传书给他,甚至还混的挺风生水起的。 外出游历的师弟们归来,闲谈间总会提起凤如玉。 今儿个天机阁胡阁主的关门弟子凤如玉与紫霄剑派的天才弟子庄飞宇一见如故,插香拜了把子。 明儿个天机阁胡阁主的关门弟子凤如玉一言不合,跟狐部涂成一大打出手,把涂成一打出了真身。 后儿个天机阁胡阁主的关门弟子凤如玉在凌波台上摆摊算卦,说幽冥宗大长老封黎尊主命中有数个死劫,无解的那种。 凤如玉离开太清,生活是真精彩。 蒙焱自忖他无法离开太清,不能陪凤如玉一起肆意闯荡,琢磨着不消多久那个没有心的怕是就不记得他了,着实没有奢望过还能再相见。 但就是相见了。 凤如玉那个胆大妄为的主儿,又一次扮做凤妙歌上了太清。 这一次不是为了替凤妙歌遮掩,是专门为寻蒙焱而来。 蒙焱站在朱雀峰峰巅,看着凤如玉身披大红宫装,摇摇而至,青纱后那双空洞眸子里映满了火红的影子:小师妹。 凤如玉于蒙焱身前站定,笑道:蒙师兄。 蒙焱微微偏头,做出一副侧耳倾听的姿态。 凤如玉细细端量蒙焱的眉目,又从清隽的脸,深深地看到修长挺拔的身形,才盯着蒙焱眼上青纱,恢复了本音:蒙师兄,我名凤如玉,乃是妙歌之胞兄。 蒙焱低笑,轻应:嗯。 凤如玉翻着白眼,暗骂一声木头,又往前一步,几乎贴着蒙焱,问:你早就知道了? 虽然是询问,腔调却是笃定的很。 蒙焱也没否认,微微低头,隔着青纱看着凤如玉如诗似画的眉眼,又笑着应了一声:嗯。 凤如玉隔着青纱与蒙焱对视,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音:挺好。这样我求你便无需过意不去了。 蒙焱扬眉,揶揄: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凤如玉反驳:我这是万千友人里只信你。 这话不管真假,总之是很受用。 蒙焱犹豫了一瞬,执起凤如玉的手,牵着他往朱雀殿里走:你这张嘴惯会把黑的说成白的。 凤如玉偏头看了蒙焱一眼,与他十指相扣,慢悠悠地说:你可别冤枉我,我素来耿直,有一说一的。 蒙焱低笑。 牵着凤如玉于云床上落座,在几案上摆满灵果,捏了一颗凤如玉最爱的金梧桐子送到凤如玉嘴边: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凤如玉衔走金梧桐子,懒洋洋地往蒙焱身上一靠,看着满几案的灵果笑:近百年不见,我还是那个耿直的我,蒙师兄却仿佛不再是那个严肃正经的蒙师兄了。 蒙焱默默调整姿势,调整成凤如玉靠着最舒服的姿势,不紧不慢地道:那是你没有心。 凤如玉抓着蒙焱的手往胸口一放:你别瞎说,我的心可活蹦乱跳着呢!不信你摸! 蒙焱瞬间红了耳尖。 想要抽回手又不舍得,只能默默按捺着疯狂跳动的心脏,不动声色地扯回正题:你刚才说你有事要我去做? 凤如玉垂眼,看着被他抓着按在胸口的那只干瘦的手,沉默了一瞬,慢吞吞地说:是有事要求你呢。 蒙焱试探着拢紧手臂,把凤如玉纳进怀里:你我无需用这个求字,有事只管说就是。 凤如玉抓着蒙焱的手开始笑,笑够了,问蒙焱:你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卖了?也无妨。 整日里在这山上清修,日子过得如死水一般,倒不如被这嘴里少有实话的没良心卖了,也算不白在这世间走了一遭。 蒙焱不咸不淡地道:随你,只要你舍得。 凤如玉轻咳一声,笑着道:不舍得,不舍得。 蒙焱轻笑。 捏了颗灵果投喂凤如玉,含着笑道:到底是何事? 凤如玉咬着蒙焱的指尖,把灵果吞了: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我那日掐指一算,算到我外甥日后必要入太清门墙的,届时你需得照拂他一二。 就这? 蒙焱皱眉:你外甥?小师妹的儿子? 凤如玉点头:嗯嗯嗯。 满口没有实话的小骗子,必定没说实话。 蒙焱也不应他,只是不温不火地说:有小师妹在,何须我这个记名弟子来照拂他? 恋耽美 ——(126) 凤如玉捏着蒙焱的指骨,犹豫了一瞬,才说:妙歌至少三百年内回不了太清。 蒙焱眉心皱得更深。 三百年不回太清?就算门内大比不参与,每隔百年也需得到功德院清一次任务的,除非 蒙焱垂眼,隔着青纱盯着凤如玉的眉眼,不动声色地问:小师妹领了紧要任务? 凤如玉慢悠悠地嗯了一声,又说:倒也不算紧要,就是有些耗费功夫,我给她起了几卦问天机,都是少说也要三百年才能归来。 蒙焱半信半疑。 指尖绕着凤如玉鬓边发丝,不轻不重地一拽,笑问:便是小师妹不能归来,不是还有你呢吗? 凤如玉轻哼:你当没我相助,那丫头三百年能归来? 竟还要凤如玉相助,小师妹那任务必不简单。 蒙焱板着凤如玉的肩,正色问:你且与我说实话,小师妹那任务可是十分凶险? 凤如玉抬手,指尖点在蒙焱眉心的竖纹上,漫不经心地说:想太多,当心早生华发。 蒙焱攥住凤如玉的手,追问:若无凶险,何须你来相助? 真是眼盲心不盲。 凤如玉盯着蒙焱眼前青纱,演出一脸真诚:妙歌打小就是个路痴,偏偏此次她接的任务需得遍寻九州秘地,我只能随她同行,帮她卜个吉凶,辩个方位。 这话蒙焱半拉字都不信。 然而,任蒙焱如何套话,追问,凤如玉都咬定了他只是给凤妙歌做人形罗盘,任务绝无凶险,只叫蒙焱照拂他外甥。 蒙焱无奈,只得压下心底的疑惑,应下凤如玉所求。 凤如玉心满意足。 仿佛那任务当真不紧要,足足在朱雀峰盘亘了一年,才动身前去与凤妙歌会和。 自凤如玉走后。 蒙焱便每日替凤如玉卜上一卦测吉凶,卦象始终大吉,就有些信了凤如玉信口胡诌那些话。 直至他修为大涨,成就洞玄,才卜出了真正的吉凶卦象大凶,命劫难渡。 他得离山,去救他。 * 凤如玉没想到他还能活过来。 他以为在他被封黎炼成弑亲人傀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要道消身殒了。 然而,在他看来冷心冷肺的爹,竟拼着自戮天凤封印了他;在他看来只是有几分天赋的老古板蒙师兄,竟然拼着性命不要、拼着神魂溃散,自封黎的心魔分1身那夺回了他被拘禁的那一缕神魂,还为了他与太清执掌百里长空做了交易。 让他得以复生,继续问那长生大道。 只是,他活了,蒙焱却不见了。 凤如玉伤好了也不提离开太清之事,留在太清却也不去凤元九的道场与家人相聚,只整日里在朱雀峰上守着。 日日盼,夜夜盼,唯恐君归迟。 然而,凤如玉望穿了一双眼,也没能盼到蒙焱归来,反倒是捡了一只好吃懒做的狗。 那狗通体乌黑,双眸空洞。 看着它,凤如玉总能想起蒙焱来,心念一动,掐指一算,便顶着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破天荒地允许带毛的狗崽子留在了他身边。 甚至耐不住狗崽子呜呜咽咽的撒娇,赶走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近狗崽子身的童子,开始亲自动手投喂、梳毛、洗澡、铲屎。 也不知道凤如玉哪里来的耐心。 不光自己动手伺候狗崽子,还纵容着狗崽子爬上云床,钻进他怀里同床共眠。 简直震惊了太清十峰。 凤妙歌出关之后,便杀到朱雀峰上看热闹,追着凤如玉问:三哥,你不是最烦这些带毛的东西了吗? 说着便要去抢凤如玉抱在怀里的狗崽子,难不成这只狗崽子是什么远古奇兽? 凤如玉瞬移躲开凤妙歌的手,不紧不慢地道:我转性了不行? 凤妙歌悻悻地收回手:瞧把你宝贝的。 凤如玉笑而不语,却将主权宣示了十足,任凤妙歌用尽了手段,也能没摸着狗崽子一根儿毛。 气得凤妙歌叫嚷着要去找他们的爹告状,拂袖离了朱雀峰。 遥遥看着凤妙歌架云远去的身影。 凤如玉掌上裹着灵力,没轻没重地撸狗崽子的毛,自言自语:死木头再不回来我就不等他了,带着你这只狗崽子,咱们一人一狗去闯九州,可好? 狗崽子呜呜咽咽,奶凶奶凶地叼住了凤如玉的手掌,却没真的下嘴去咬,只在凤如玉细嫩白皙的手掌上磨牙。 凤如玉皱眉。 拎着狗崽子后颈的皮肉提到眼前,盯着那双空洞的眼,轻斥:规矩点,不然把你炖成狗肉火锅。 狗崽子耷头耷脑垂下头:就还真有点怕。 凤如玉幽幽地盯着狗崽子头顶的毛看了片刻,又说:巴掌大的小东西,恐怕不够一锅炖的,得把你养肥点。 狗崽子浑身一抖,扑腾着小腿扒到凤如玉肩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凤如玉的嘴角。 凤如玉哼笑一声。 反手把狗崽子丢到地上,不紧不慢地说:在这等钟灵毓秀之地,你若都不能开得灵智,便只配被一锅炖了。 狗崽子呜呜咽咽,迈着小短腿咬住凤如玉法袍的袍摆,窜上凤如玉的肩头,在水蓝色的法袍上留下了一串乌黑的爪印。 凤如玉嘴上说着要把狗崽子炖了吃肉,然而,直到狗崽子壮得跟牛犊子似的,也没见他真架锅杀狗。 凤如玉嘴上说着要带着狗崽子一人一狗去闯九州,然而,直到凤元九和康玄一双双飞升,直到秦长生也飞升上界。 他依然带着狗崽子等在朱雀峰上。 这一等就是千年。 凤如玉倚着狗崽子,遥望云海,轻笑:千年光阴流转,这朱雀峰上的瑞禽吉兽都子孙满堂了呢。 狗崽子歪头,用下巴蹭蹭凤如玉的头顶,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凤如玉阖眸,摩挲着五帝钱演算着天机,懒洋洋地长叹:千年了,够久了。 狗崽子慢吞吞低头,用一双空洞的眼睛盯着凤如玉看。 凤如玉轻弹五帝钱,伴着悦耳的小调,轻笑:他再不回来,我就真的不等了。 狗崽子似是有些焦躁。 将凤如玉扑倒在地上,爪子按着凤如玉的肩,一阵阵低吼。 凤如玉以五帝钱轻点狗崽子的鼻尖,轻哼:不带你。 狗崽子按着凤如玉,露出一对寒光湛湛的犬齿,摆出满脸凶相,似是在说你敢走,吃了你! 凤如玉轻嗤。 动念间便瞬移至了朱雀殿中,拂袖布下一道结界将紧随而至的狗崽子拦在了殿外:明日寅时我便下山。 说完,也不管扒在结界上低吼的狗崽子,直接关上了朱雀殿的大门。 殿外,狗崽子焦躁不安。 殿内,凤如玉一夜无眠。 数着天光挨到寅时,凤如玉手搭在门闩上好一会儿,才慢吞吞打开了大门。 门外,青衣修士眼蒙青纱,立在晨光里,对着他浅笑:凤师弟,别来无恙。 凤如玉想笑,眼尾却控制不住地往下落泪。 又哭又笑地冲到蒙焱身前,扬手一巴掌没舍得落在那张清隽的脸上,便索性跳到蒙焱身上,恨恨地说:你可也舍得回来! 蒙焱稳稳地抱着凤如玉,一点一点吻走凤如玉眼尾的泪,低笑:我已经尽全力赶回来了。 凤如玉轻哼。 别开脸,以泛红的耳尖对着蒙焱:你再磨蹭我就走了。 蒙焱看着凤如玉低笑:你就是个小骗子。 演的跟真的一样。 逼得他的本体信以为真,硬是叫他提前五百年冲破封印,还归人形。 蒙焱动念间制住恼羞成怒、挣扎着要下山去的凤如玉,把脸埋在凤如玉颈间轻咬了一口,笑道:别闹,你哪也不准去了。 凤如玉哼笑:你管我? 蒙焱轻笑:不敢。嘴上说着不敢,手上却是没有半分不敢。 死木头再也不是木头一块了。 红晕从耳尖蔓延至脸颊脖颈,凤如玉虚张声势:狗东西,放开我! 蒙焱笑而不语,抱着凤如玉直入朱雀殿,走向云床。 直至把心心念念的人放到云床上,罩在身下,蒙焱才不紧不慢地道:不可能。往后余生,你便与我在这朱雀峰上清修罢。 他与百里长空定下契约,永生不得离开朱雀峰。 他信守诺言,但绑也要绑着凤如玉与他相伴。 凤如玉手脚动弹不得,又恼又羞,涨红着一张雌雄难辨的脸,怒斥:狗男人,没有心! 蒙焱噙着笑,不言不语,只管动。 以前的蒙师兄是真的好,现在的蒙师兄是真的狗。 凤如玉含怒一口咬在蒙焱腕子上,咬着咬着便忍不住笑了:蒙师兄,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蒙焱动作不紧不慢,慢条斯理地替凤如玉宽衣解带:嗯,挺有意思的。 凤如玉盯着蒙焱,不再吭声。 蒙焱垂眼,隔着青纱细细端量凤如玉的眉眼,轻声道:朱雀峰上,有你相伴才有意思。 凤如玉精于演算天机,擅于揣测人心。 对蒙焱因何有这般行径心里有数,却偏要故意气蒙焱:蒙师兄喜欢吃强扭的瓜,可我并不乐意被人强扭。 蒙焱莞尔。 神魂觉醒之后,论揣测人心,蒙焱自忖世间无人能及他,更何况 蒙焱指尖轻动,低笑:这叫什么?嘴上嫌弃道体正直? 凤如玉:这个狗男人,就不该等他千年。 蒙焱一眼看透凤如玉心中所想。 拂袖落下云床上的帷幔,身体力行地帮凤如玉认清本心:你愿意的。 当然是愿意的。 他若是真不愿意,没人能强迫得了他。 不过,凤如玉嘴上依旧不认。 不认归不认,凤如玉也没做半分反抗。 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十分痛快地顺着蒙焱,与他双修结契,合籍立誓,气运联结,结成了永世道侣。 甚至是往后数千年。 凤如玉几乎日日都嚷嚷着要下山,却也从未当真离开过朱雀峰半步。 凤妙歌问起,凤如玉便说是蒙焱那个狗男人不做人,强取豪夺把他强行困在了朱雀峰上。 却也只有凤如玉自己心里清楚,早在他复生那一刻,他就已经自己把自己圈在了朱雀峰上。 起初是等蒙焱。 后来便是要陪着蒙焱了。 蒙焱能飞升,他便与他一起飞升上界。 蒙焱不能飞升,他便施秘法压制修为,与他在这九州之地共长生。但叫他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他就喜欢看蒙焱气急败坏地把他按倒嗯嗯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也没了。 下一篇开《每天都想弄死我爱徒》,人狠话不多精分攻X气质高冷万人迷而不自知狠辣受,师徒cp,哭唧唧求收藏!~ 另外都耽预收《假少爷的正确打开方式》,老干部攻X纨绔少爷受,求预收啊!~ 文案: 顾渊穿成了真假少爷文里的豪门假少爷。 小可怜真少爷茶里茶气,纨绔假少爷作天作地。 假少爷一门心思追着竹马做舔狗,舔到最后,假少爷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真少爷跟竹马喜结连理大团圆。 顾渊:纨绔不是这么当的。 顾渊:汉子也不是这么撩的。 顾渊:看我给你示范教科书级追攻套路,学着点,OK? 顾渊:撩汉子,首先得先把眼睛擦亮,挑个极品下手。 顾渊这一手下去,傅极品竹马他舅老房子笙着了火。 顾渊:老房子火忒旺,就有点受不住。 老干部攻X纨绔少爷受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