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们要为我决斗[重生]》 —— 仇人们要为我决斗[重生] 作者:列宁格勒 文案 【主受,万人迷,豪门狗血,站队文,古早风?修罗场警告!】 二十岁时,裴珂被找回豪门。他在母亲势力支持下争夺家产,结果被弟弟的结拜兄弟们联合搞垮,破产欠债,被迫委身他人。 自杀后,裴珂重回被找回前,一切都还未开始。 为了避免未来的惨痛结局,他决定只求自保,不争不抢,谁想仇人们为抢他打起来了。 ※1V1,HE,洁党勿入,全文遵守平台规则。 内容标签:强强豪门世家重生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都想跟我谈恋爱! 第一章 裴珂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撞击,让他脑海嗡一声陷入混沌中,但他不敢昏厥过去,强撑着一丝意志拼命向下拨水游去。 他像一尾鱼,瞄着海底深处而去,手臂从未有片刻休息。 汹涌的水流声中又响起两声扑通,裴珂知道,身后有保镖跟着他从游轮上跳下来了。 向下,再向下,裴珂,你想要的自由就在那里。 一想到这里,他心底便跳跃出欢喜,这是他这一年来从未有过的情绪。 超高速下潜超过十数米,海压迫得人鼻腔疼痛难忍,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裴珂终于体力不支地停下,肺部氧气殆尽,不再支撑他继续游动。 他的身体飘在冰冷的海水中,失去浮力安静地向下沉着。 眼中世界一片朦胧,海面上的阳光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只能看到一片浅淡的柔光,海水那样茫茫,并没有人找到他。 终于,自由了。 不再屈辱地张开身体,跪在地上,不再卑贱地任人欺压,肆意鞭打。 裴珂的脸上挂着笑容,感觉泪水涌出眼眶又即刻融进在无边的海中。 等他去往天堂,他的母亲,知不知道他这短暂的一生,有多凄惨悲凉,如果知道,会不会不愿与他相认?毕竟她在世时那样骄傲强势,从不肯与任何人低头。 他缓缓下沉着,在意识朦胧中回忆着过往的这辈子,似乎能感觉到海水在一点点浸入他的肺部,窒息感那样痛楚,让他都开始发抖。 决定赴死乃至实施计划的时候,他都是快乐的,而今在意识消散之时,他记不起那些伤害过他的敌人,整片脑海只有自己。 幼年穷苦,母亲早逝,颠沛流离,在福利院长大,后来被接回陆家,才知晓母亲的悲剧皆因于薄情寡义的父亲,可怜他本应出生贵族却落得个私生子的名号。 父亲对他没有感情,同父异母的弟弟对他仇视,母亲出生的裴家则想借他的手争夺陆家财产,最终自己与弟弟斗争失败,输给弟弟身后一群结拜兄弟。 这么多对他一个人就罢,以为的正经对决,其实是情感的欺骗和利用。 可怜他,不知在那豪门世家间,哪里有什么真情,被骗得失身失心,赔光财产,一无所有,背负巨债,最后被当作泄谷欠的宠物。 裴珂为自己悲鸣哀号。 若重来一生,他一定铁石心肠,不给任何人走进心底的机会,他不会再有弱点,不会再用情至深,他将永远保持冷静泰然,孤身一人到底,远离那些纷争,绝不重蹈覆辙。 若能重来,若能重来 怀带着愤然幽怨,裴珂闭上了眼睛。 他的生命,才刚开始,他从未做过恶事,也从未害过谁,为什么最后,反而是他,落在这深海间,尸骨无存?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脑海失去意识的最后刹那,便只剩下这几个字,仿佛形容了他短暂的一生。 * 裴珂猛然间睁开眼睛,剧烈地口耑息,他的视线内一片黑暗,只能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窄床上,被褥因身体汗液打湿,黍占成一团,紧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他没死?!难道他被跳下海的保镖救起来了?怎么可能!他溺水严重,生命最后一秒的窒息痛苦都记得清楚,还有那心底的绝望,让他如今也都悲抑难止,这些如何作假? 裴珂震惊过后心下开始恐惧,也不论什么原因,他现在还活着。 那自杀未遂后,他将面临的会是什么惩罚呢? 他想到殷翡那个名义上的主人,再联想殷翡的手段,浑身打了个哆嗦,猛然从床铺翻下摔在地上,战栗地爬起来看着周围。 适应黑暗的眼睛借着窗帘外的月光将房间看了个大概。 上下铺,四人间,是宿舍,没有人。 裴珂这一生唯一的宿舍生活只在大学。 是把他塞到曾经生活的地方来了?又要玩什么?要找他过往的熟人来围观他做那种事羞辱他吗?裴珂发抖地撑着桌面站直身体,混乱中摸到上面有把水果刀。 以往,他是不会被允许接触这种危险品的。 裴珂来不及多想,拿起刀将刃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因为颤抖的手力量之大,已经能明显感觉到疼痛。 但裴珂完全不在意,依旧惊恐而警觉地环顾周围,如果他们的人出现靠近,自己就可以假装将刀捅进去,反正殷翡是怕他死的。 死了,就没法再玩弄了。 裴珂记得,自己求死时殷翡说过,很久没有遇到他这种称心的宠物,所以怎么舍得他死。 现在,用自己的死作威胁,尚且有一两分作用吧? 裴珂不确定,但这举动能给他安全感。 上一秒清晰记得自己死亡,下一秒就在这里,让人实在无法用已知去理解。 而未知的东西,总是令人恐惧的。 再加上对惩罚的恐惧占了上峰,让裴珂很难冷静下来,一颗心飞快地跳动着,像是要跳出嗓口。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宿舍,摸到门边,拉开门往外跑。 他们现在在哪里?正在看他惶恐害怕的模样吗?但为什么迟迟都不出现? 深夜走廊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他一人在走。 裴珂手中持刀未松,跌跌撞撞地下楼,脖颈的肌肤也因为他这举动被刀刃刺得更深,有血流了出来。 推开宿舍楼的门,他来到路上,转动着身体,环视周围,仿佛四面八方下一秒就会有保镖冲上来将他按倒。 但是一直等他跑到学校朝向海边的南门口,都没有任何人出现,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想看到人,却又害怕看到人,只感觉自己现在惊惧不已,一声一响都会触动神经。 他到底,是否还活着? 裴珂的内心在颤抖地质问。 他们到底想将他如何才满意?到底还会用怎样的手段来对付他? 自己已经被逼自杀,竟死后也未能摆脱这些! 那些人,是要看他即将逃脱成功,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再亲手打破他的希望吗? 被折磨一年,他心理已然扭曲,精神持续在崩溃的边缘,直至最后跳海,才心弦放松,谁知眼下又崩起来。 上天,他生念已绝,何必这样折磨他,不如给一个痛快。 怀揣着一颗混乱而茫然的心,裴珂逃到校外的马路中央。 忽然他停住,站定身体,仰起头来,看着马路对面那棵挺拔的巴山松。 手中的刀滑落掉在柏油路上,发出叮当一声。 眼前的树,茂密旺盛,冠盖如云,直耸长天。 它还没有经过他大四那年夏天的雷击,所以才这样生机勃勃。 裴珂忽然膝盖一软,朝着那棵树直直跪下,双目泪如雨下,发出一声悲泣。 他没有死!他回到了过去! 这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这时候,巴山松被闪电劈成两半逐渐枯败,就像他的人生,尚且正常地向前,积极地活着,没有后来那诸多苦难。 那些痛楚,就这样烟消云散地被抹掉,仿佛从不曾有过。 裴珂双手掩面,身体颤抖,失声痛哭。 他经历过那样多,现在眼前的一切却在告诉他 不要担心,不要怕,那些现在都不存在了。 他从游轮上高高跳下,说要去寻自由,现在真让他找到了。 就像是上天听到他死前那不甘心的悲怆呐喊,帮他完成了遗愿。 他的人生,重新来过。 正当裴珂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时,远处驶来一辆车。 车辆因他挡在马路中央不得已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了下来。 裴珂茫然地转过头,抬起手臂挡住车灯的光线,在胳膊下看向那辆吉普车的牌号。 一个瞬间,刚劫后余生放松下来的肌肉又绷紧,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住。 * 靠,你怎么不开车撞过去,他挡在正中间不就是寻死吗?满足他啊。副驾驶的殷翡发出不耐烦的声音,伸过手来,使劲按向秦衍身前的方向盘喇叭。 嘀嘀 安静的夜里这声音很响,就见本来面朝海边跪着的人忽然瘫倒身体,坐在地上。 秦衍挡住殷翡想要继续按喇叭的手:学校门口会有监控,你下去看看。 殷翡明显不乐意:凭什么我去,那你绕过去!非要走这条车道? 我不想让。秦衍语气平淡。 见他这副冷冰冰的反应,殷翡不怒反笑,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你冲我发脾气作什么,我今晚看好的猎物被你搅了局还没找你算账,喊你一声二哥,真把自己当我亲哥了? 秦衍一直看向前方的头终于转动过来,看向副驾驶的人:我今晚是陪你喝酒,不是看你猎艳,明岚会所想要什么样的没有,非要强迫一个女人? 殷翡在秦衍的目光下抖了抖唇,愣是憋住,没放出狠话。 秦衍回国来第一个找的就是他,如对方所言,大概是真的纯粹以为俩兄弟出来喝酒的,但自己最近被家里看管得严,憋得久了,看上只猎物一时忘记秦衍,也没有多少过错吧? 何至于他裤子都脱了,快做那种事的时候,拂他面子,将他从包间厕所扯出来。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家伙,强迫又怎样?以他的手段,最后还没有不喜欢的。再说,能去那种地方的女人,又不是正经的良家,凭什么不能猎艳? 见秦衍那张面容异常冷峻,殷翡知道自己惹对方不快,导致对方心中有气,僵持一会儿,不耐烦地扯掉安全带推开车门出去查看。 凡是涉及今晚这类问题,两人从来没有统一的时候,虽然殷翡心中不是滋味,但他忄生癖特殊也不是一天两天,对这点两人认识不同,但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 以后不在二哥面前再搞这种浑事吧,他也不想吵起来。 他带着闷气走向那个挡在车前的人,想拿这人出下气,就见对方因他的靠近,身体颤抖着后退。 坐在地上的青年像是旁边这所大学的学生,四肢修长,上身只着一件廉价的白色背心,下身则是宽松的沙滩短裤,在昏黄的路灯下也看不清颜色。 一个穷人而已。 殷翡视线从着装扫到对方的面容,心神一停。 青年品貌非凡,五官俊美,这跟夜总会那些矫揉造作的少爷不同,这种美丽不是仿若女子的娇弱,也不似少年般猫瞳短脸,它是一种可以辨别出是男子的清俊。 这种人,放在他们上流圈内也是极其亮眼的,只让人感觉非池中之物。 殷翡那一刻只想,这身衣服配不上对方的面容,青年应该衣着华服,游走于名利场。 若说青年为什么让殷翡内心一下拿出夜总会少爷来比较,实则是对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刚哭过的原因,上面蒙着一层朦胧的水光,连眼尾都捎带着泛红,看起来像被人欺负过,里面盛满着惶恐和不安,让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想怜爱。 若搁往日,青年的容貌可以让人正视他,但眼下,他哭过的眼睛却让人生出一股亵玩之意。 人啊,在社会上走,就不能太柔弱,一旦露怯,别人就会当你好欺压。 殷翡露出个笑容凑上去。 对方睁着眼睛,坐在地上继续后退,声音软弱:不要过来 天,听听这楚楚可怜的哀求,殷翡上前一下将人抗在自己肩膀,转身回到车旁,拉开车门将他甩在后排,自己也坐进去。 驾驶座上的秦衍皱起眉头,并没有发动汽车,而是随手打开车厢内的顶灯。 后座上的青年身体因关闭的车门一震,眼脸积存的泪水顷刻滚落下来,他拼命往后躲,双臂挡在脸前,低声哀求:放过我 殷翡勾起一丝笑,声音玩味:放过你什么?我什么都还没做呢。 秦衍实在忍不住,冷声阻止这场在他看来的闹剧:殷翡,半小时前我刚跟你说过,不要找陌生人,不要在我面前,你想做就现在带人从我车上滚下去。 躺在后座的青年不再挣扎后退,只粗声口耑息,殷翡却不乐意了,显然兴致被打扰。 我又怎么了?我带个人上来就是一定做那种事?我这是救了他,没看他在流血吗?我要带他去医院,别死在车上就不好说了对吧? 车内顶灯照耀下,能清晰看到有血流在皮质车座上。 秦衍听得出殷翡是在找借口,便转过头去,落下手刹发动车,等车走起来才冷声留下句话:给我洗车。 殷翡知道自己兄弟妥协,没再理会,而是去看后座上的人,他拨开那挡住脸的胳膊,才发现对方像是晕过去,双眼紧闭,呼吸平静,不再有任何反抗。 不复刚才惶恐,这样睡着的青年,更加养眼惹人喜欢。 殷翡感觉自己找到了新的目标。 第二章 私立医院的徐主任与秦衍很熟悉,他正在这间单人病房的门口跟秦衍低声探讨床上人的情况。 看伤口方向,只能是他自己手持刀留下的,你们在哪儿发现的他? 徐主任频频扫向床旁的殷翡,视线里面的暗示不言而喻,之前是有过一次,殷翡玩特殊戏码弄伤人送来,不怪现在他多想。 秦衍虽与殷翡刚爆发过战争,但此刻也对四弟有维护之意:不关他事,路上捡的。 说这话时他也看向殷翡,就见他正在看护士帮病人清理脚上的伤口。 不知道青年到底光脚走过多远,不乏有些擦伤,护士用镊子夹着碘酒棉球擦净灰尘,消好毒后才端着铁盘离开,那双脚就晾在那里,没有藏进被褥。 殷翡看着它,只感觉脚踝纤细,让人有上前握一把的冲动。 大抵是消毒液含酒精的原因,沾过伤口,病床上包扎完毕的青年被疼痛唤醒,身体微动。 恋耽美 ——(2) 殷翡立刻站直身体。 床上的人羽睫像蝶翅,颤了颤终于睁开,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好似没有回过神,对眼前的世界懵懂又无害,一看便没有任何攻击性。 殷翡按捺不住,不等他回应就出声:你醒了? 青年头一挪,看向殷翡,但这个动作似乎扯到脖颈处包好的伤口,只能无助地蹙起眉尖。 明明是英俊的面容,却因这动作,多出几分柔弱,不怪别人待他有轻视之意。 终于,他看清殷翡,眨了眨眼睛,像是回忆起什么,眼睛微睁,难耐地转过头,将一半脸藏进枕间,似乎不愿面对别人。 喂,我救了你,就这么对救命恩人?你叫什么名字?送你进医院登记都不知道怎么写。殷翡自有打算,只要问出名字他就去查对方的信息。 躲避姿态的青年咬了咬唇,终讲出声,轻不可闻:谢谢你。 刚才慌乱中他讲的求饶话吐字不清,但眼下病房安静,这声音泠然清朗,如山涧孤泉,不卑不亢,倒让人微一提神。 是好听的声音,殷翡眼底含笑。 同医生谈完的秦衍也走过来。 听到脚步声,青年半睁开眼睛,因失血有些虚弱,他无神地看着走近的白衣医生,继而看清周围环境,在目光注视的压力下不得不自报姓名:裴珂,我叫裴珂。 殷翡扯过一旁的座椅:都是哪两个字? 裴珂稍作停顿,低声回应他:非衣的裴,鸣珂的珂。 殷翡琢磨着这几个字,自言自语:应该是裴琛的裴吧,那个姓不常见,鸣珂是什么意思怎么没听说过?哥你知道吗? 秦衍没理会他,双手插兜,保持原本头的角度,只斜睨躺在床上的人。 等不来答案的殷翡眼尾一挑,详装温和地对视:你能告诉我吗? 名叫裴珂的青年对上殷翡求问的视线,飞速地躲开,磕磕绊绊地回应:马车玉饰的意思,王字旁,加一个可。 一听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性格软得一塌糊涂。 是吗?原来出自这个意思。殷翡了然,唇角保持的笑容未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像是看准目标的狩猎者。 裴珂似乎感受到这股压力,睫毛轻颤,一直不敢抬起眼睛。 秦衍突然插入,冷漠质问:所以你今晚是跪在路中间自杀? 仿佛说中床上人的心事,裴珂再次闭上眼睛,十几秒才后出声道歉。 对不起。 以后少给别人添麻烦,找没人的地方。秦衍今晚气在头上,爱车又被搞脏,话讲出口,只比平日里更加森然冰冷。 裴珂抿住唇角,没输液的那只手拉高被褥,遮挡住眼睛,从里面再次传出道歉: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像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顿了下轻声道:谢谢,咳 一咳嗽,便没忍住推开被褥,手用力捂住伤处,眼神眯起,像是十分痛苦。 旁边的医生立刻道:尽量少说话引发震动,不然会崩裂伤口,伤口虽然深但不长,我担心留疤,只加压包扎,没给你缝针。 床上的人斜靠在枕头上,微一点头,目露感激之情。 一举一动,像只柔软脆弱的小动物,还不适应环境,看什么人都有些胆怯。 秦衍对这种人最没耐心,他转身就走,懒得理会这烂摊子。 殷翡却十分主动:今晚救了你,说明咱俩有缘分,你看要不是你遇到我们,万一来个别的车辆,就可能会被撞到,这医药费我们也垫付了 这话语里,显然有邀功成分,虽然真相是秦衍这里有熟人,根本没有收费。 就见裴珂听清他话语的意思,眨着天真的眼睛,忙艰难回道:我,会还钱。 显然是不想欠殷翡太多人情。 一听这话,殷翡这才满意:好啊,这家私人医院的确不便宜,等你攒够医药费再来找我还钱吧,电话我给你留下。 他拿起床头的笔在便签本上写下自己的号码,笑得热情,仿佛真的为裴珂考虑一般。 那行,你好好养伤,把身体养好,别辜负我救你的一片心意,可不能再做傻事,不然可不一定遇上我这么好心的人救你,就这样吧,再见,我等你的消息。 说着抬起手,亲昵地用手背拍了下裴珂的半边面颊,仿佛以示安慰。 他没忽略裴珂下意识地躲避。 说完往外走去,背对着裴珂对徐主任眨了下眼睛,做出个收费的口型,跟上秦衍离去的步伐。 待坐上车,殷翡看着自己手背,啧了一声还在回味:皮肤真光滑,我喜欢这触感,真想捏下他的耳朵,现在就看他老实不老实了,我先礼后兵,他若不还钱我就去学校找他,是科大的学生总归跑不掉。 那身装束,不像是从远处跑来,而科大距离海边只有一条马路,周围没有居民区,只能来自学校里面。 秦衍闻若未闻,心中在想自己的事情。 他今晚被四弟做浑事搅坏了兴致,周身低气压,又碰见个要自杀的人,按他性格是不会多管闲事的,但耐不住殷翡执意要送来,平白无故多了这番折腾,心生不少怨气。 但这不妨碍秦衍思考的能力。 他转身走时,听到了身后殷翡那番扯皮,他这个结拜四弟,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交朋友,路上遇到个美人,也能顺利勾搭上。 不过回归到最初,青年因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跪在马路中间?他是正巧出现在那里的吗?伤口不重为什么一上车就晕厥过去? 平日里这种出色容貌的人本就少见,结果深夜都能让殷翡捡到一个,算他运气好吗? 往日兄弟们都觉得秦衍心细敏感,但这种感觉不一定是坏事,今天,他的直觉告诉他,或者说,青年的容颜在潜意识里提醒他 金鳞岂是池中物。 怎么不说话?你也觉得他长得不错吧。殷翡路遇个美人,心情转好,这才开始观察兄弟的情绪,自动放下脸面。 晚上是我不对,忘记你不愿看我找人打火包,不该兴起丢你一人在那边等我,回头一定赔酒谢罪!别生气了,你送我回去,车钥匙留给我,喜欢我的哪辆直接开走,改天我给你洗好车送回去。 这说得还算是人话,秦衍应下一声,继续看前面的夜路。 鸣珂,原来他名字这样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词。殷翡拉着头顶的扶手,调整坐姿,又念了几遍,裴珂,好听,要是这种妙人有个平淡无奇的名字,叫什么国强富贵,那得多扫兴啊哈哈。 见四弟对那青年这么感兴趣,秦衍思想不自觉地跟过去。 鸣珂吗? 其实它还有另一个意思居高位者。 给他起这个名字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也想到过这点呢。 * 待人离开,裴珂将脚缩回柔软的白色病床被中,依旧蜷着身体。 一旁医生似乎知道自杀者内心敏感,也不多讲话,转身离开这间病房,裴珂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上一世殷翡在他身上搞新花样受伤时来住过一次,所以他对这里很熟悉。 今晚发生得太多,他有些筋疲力尽,整个人还惶惶不安着,对外界的一切都十分敏感。 想到什么,裴珂撑起身体,靠坐在床头,微一侧身,看了眼头顶电子面板上面的各项指数以及年月日。 十月二日凌晨一点五十。 原来如此,他的同寝室友国庆节都已回家,因此宿舍才只有自己一人。 裴珂仰头看着输液瓶,缓缓阖上眼睛,刚才听殷翡提到裴琛一名,这唤醒了他的部分记忆。 裴琛是他的表哥,比他年长几岁,也许母亲给他起名时,就效仿了这个格式,单字名,王字旁。 裴琛,裴珂。 母亲是希望未来有一天,他能回到裴家吧?还是,心底有意将他与裴琛作比较呢? 当年自己生父陆家威与她恋爱,临近订婚却突然变卦,为利益与另一世家联姻,照母亲的说法,她出身优越,生性要强,不想因自己的未婚先孕让裴家成为笑柄,便毅然离家出走,在外面将他生下独自抚养。 生他时,条件不好母亲落下了后遗症,后来为抚养他劳苦奔波,在他八岁那年便因病去世,如今这些过往浮现于眼前,只让人留下一丝叹息。 裴珂看到一旁殷翡留下的字条,探手两指夹住它拿到眼前。 刚才见到车牌号码那瞬间,他又陷入混沌,毕竟起死回生之事太过怪力乱神,他还以为又是敌人故意设下的圈套,所以在见到殷翡后恐惧地后退。 但一上车听到秦衍让殷翡不要碰陌生人的话语,这才又回过神,放任疲惫的自己晕厥过去。 而如今,裴珂才真正接受自己重生这一事实,彻底平静下来。 想到刚才殷翡看他那发亮的眼神,裴珂轻轻将纸条放回床头。 殷翡与他同龄,现在应该是二十岁,是他那同父异母弟弟陆予越结交的拜把兄弟,在五人里排名第四,忄生癖特殊,尤其喜欢弓虽迫和讠周教的戏码。 自己上一世惨败后,就是落在殷翡的手中,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也因此他对殷翡的喜好和性格再了解不过。 秦衍,二十四岁,位列兄弟团第二,心思缜密,生性多疑,但处理事物沉着稳重,平日里比较冷淡,最厌烦多管闲事,商业经营能力极强,也是自己上一世投入商海中所遇到的最大敌手。 裴珂摸了下自己脖颈缠住的绷带,就见门被敲了几声推开,温柔的护士端着一杯水走进来放在他的一旁。 徐主任吩咐倒的温水,趁热小口慢点喝,你一会儿可以直接躺下睡,我有拨钟计时,液体临近输完我就会过来,不必你一直等着按铃,别说话。 裴珂对着她点了点头,接过水杯喝过几口,因不能讲话只目露感激之情,一晚上的惊惧费神费心,他的确需要充足的休息。 不过,这一次,他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三章 第二天清晨,裴珂被下班的徐主任开车捎回学校门口,他穿着病号服,踩着医院的一次性棉拖鞋,对驾驶座上的男人弯了下腰,在他的视线中缓缓走进校门口。 不知是沾了这张脸的光,还是对方看在秦衍的面子上才送他,不然以裴珂的印象,徐主任可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自己上辈子在治疗期间逃跑被发现,乞求对方当看不见放他走,结果硬是被徐主任找人拖回病房关起来。 他对这位陈主任有些排斥,今天坐在车上也十分拘谨。 回到宿舍第一件事,裴珂捡起昨晚掉落在地的被褥,坐在床沿发呆。 此时他刚上大三,没记错的话,正在一家小酒吧当服务生攒自己的学杂费和生活费。 桌面上摆放着早晨去护士站索要的医药费单据,私立医院价格昂贵,包扎费、输液钱、病号服以及一夜的房间费,核算下来将近一千二,让人咂舌。 对普通学生来说,是得攒个几天的生活费,因此殷翡说不急。 而他现在,因为这个月的酒吧兼职工资没发,手头只剩下三百多的生活费,即便发下工资,也不足够还清那家私立医院的医药费。 他拿起旧手机跟自己目前打工的夜色酒吧辞职。 你不来了?国庆期间本来客流量就大!你小子到底搞什么 领班喋喋不休,裴珂等他骂完才压下声音:我遇到点事,有人盯我,这段时间我暂且不过去了,对不起。 领班听完没立刻回应。 裴珂这张脸是双刃剑,有时候站在门口可以揽客,有时候也会招惹是非,不乏有客人索要他的联系方式想要继续深入接触,但都被裴珂拒绝。 有些人拒绝就作罢,有些则仗着本身有几个钱,对他继续骚扰。 但酒吧工资高,这种擦边球的工作,比什么当家教和去街头卖画要挣得多,曾经的裴珂认为自己是男人,不会多吃亏所以才选择去这种地方。 那行吧,你先躲躲,这个月工资我会跟经理说,该发的还是给你。领班挂断电话。 的确,裴珂遇到这种事,他是知道缘由的,但因为无法帮忙,所以还是快结束话题为好。 裴珂挂断电话,手指摩挲着诺基亚手机的按键,将手机放回桌上,走到卫生间,伸了个懒腰。 只能去收费昂贵的酒吧才能凑足费用,但自己这份兼职是曾经的一个学长介绍的,所以有他认识的几个同事照顾。 如果随便换一家陌生的店,只怕里面复杂的人际关系就要让他先焦头烂额一阵儿,到时候先威胁马蚤扰他的可能不是客人,而是领班经理等上级。 裴珂笃定,以殷翡的性格,如果自己不还钱,对方立马就有借口找上门来,十分难缠。 而今天,距离他被找回陆家,还有三个多月。 他叹息一声,上辈子倒有一处经常去的正规酒吧,他比较熟悉,只是 洗手池上方的镜子照出他上半身的模样,里面的人面容英俊,眼神冷淡,裴珂双手撑在池面边沿凑近里面的自己。 就见镜中人眉尾向下,眼神无辜,轻柔地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郁。 * 休息过一天,伤还未好,裴珂为挣钱,只能捡起画板,带着折叠椅,去一条奢侈品商业街的花坛旁作画卖画。 他母亲出身豪门,大家闺秀标配的琴棋书画她也学得两项,分别是提琴和绘画。也许是继承母亲的天分,裴珂绘画也不错,他自小就接受了母亲的培养,后来报考学校时也选择了相关的专业。 但直到国庆节结束,也只卖出去一幅,还被砍价成一百五十元。 钱真不好挣。 假期结束,学校开课,舍友陆陆续续地回来。当初裴珂考上本地这所学校,也是上学后才知道宿舍除去他条件不好外,其他三人皆家庭富裕。 他家境贫穷,却长相精致,轻易就获得班内女生的好感,因此没少受其他男生的针对。 曾经的裴珂,一心只想自己争气,努力奋斗还清助学贷款,所以一门心思扑在打工上,对这些的态度总是回避,只沉默寡言,从不正面对决。 那时,他就很有目标,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所以从不与这群烂人浪费时间。 但不理会,不代表他们会不针对他。 裴珂,谁准你晾到这边的?!舍长拔高声音,宿舍没人想翻天了是吧? 恋耽美 ——(3) 裴珂的衣物都是没牌子的地摊货,在大一开学被其他人拨到两边后,晾晒都自主地搁到角落,这对他来说无所谓,其他三个舍友却感觉像是压在他头上一番,好不得意。 而现在正准备出门的裴珂皱眉看向自己挂在正中央的衣服,没有马上出声,他刚重生回来,过往的事情记不太清,这些细节都忘了,自然而然地将衣服晾在了中间。 倒不是故意所为。 就在他思考时,舍长被这样忽视,气一下涌出来:你聋了?! 以往他说裴珂占了哪里的位置,对方都会马上默不作声地搬开,但现在点过他衣服的问题,竟然敢不理会他。 舍长怒气冲冲地扯过晾衣杆上的湿衣服,直接顺着敞开的宿舍门,给掼到了外面走廊地上。 以后再敢挂到中间你试试! 湿衣服丢在走廊地上,沾上灰尘,裴珂见此,只得蹲下身开始一件件捡起来。 经历过上辈子那些,他实在不想跟这群人计较这些,这些人跟殷翡比,威胁度几乎为零,除去大呼小叫没别的本事。 而他现在还处在重生后的茫然期,这点所谓的欺负也放不进心底。 周围不时有走过的同学。 房间里另两个舍友正在劝舍长。 都是咱们宿舍自己的事,让别的宿舍知道不好,别生气了,以后在宿舍内解决,别传出去还让人以为我们欺负他。 舍长还在气头上,回想起什么,看着敞开的宿舍门,猛地甩上发出一声砰的巨响,不解气道:你问问班里别的男生对他的态度,谁不知道他打工经常半夜回来,干的是什么工作想想就知道。 关门的巨响让对面和前后宿舍都有人探头,看到是裴珂,又缩回去,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这时候正值中午下课,来往的人不少,裴珂没管这些,他不紧不慢地收好衣服,在众人的目光中低头打开宿舍门,拿着洗脸盆重新去洗衣服。 已经一周了,不知道没收到他消息的殷翡,有没有着急。 * 殷翡正在开车,他手指刮着眉毛,不耐烦地等着红灯,蓝牙耳机里他找的人正在跟他反馈信息。 我问了那个班的大三学弟,那裴珂挺惨的,家境不好,考上学估计是真的凭天分,跟一些文化课不好选艺术专业的学生不同,他自己也刻苦,虽然用的颜料都很差,但平时成绩在班级前面,老师也都喜欢,不过班里其他男生就不怎么待见他了,他们宿舍那仨哥也不是好相处的,听说最近国庆一回来就把他衣服丢出宿舍,估计平时没少受欺负 殷翡感觉这些信息似乎很符合自己心底对裴珂的印象,他喜欢英雄救美的故事,对方家境差,能让他同情心泛滥。 若是对方家境普通,不在乎诱惑,那他多难办事是不? 对方缺钱,他就给他钱,这样更轻易将人弄到手。 他平时去的地方不多,不是上课就是去社团画室,有在打工,但是这个工作性质就不怎么好说了,每次都是下晚课出去,半夜才回来,回来一身酒气,这是学弟问过他舍友知道的,估摸着不是什么正经工作,他怎么惹着您了? 殷翡含义不明地笑了两声:这你不必管,行,谢了。 他挂断电话,看红灯结束踩动油门,对方现在还没来找他,估计是真的没攒够钱,那自己再给裴珂一点时间,如果还不联系他 自己就要登门拜访了。 * 裴珂坐在明岚会所人事部里面的单间,接过对方经理递过来的一杯水,点头轻声道谢。 有经验我们当然欢迎,但能不能知道你离开上一家的原因?夜色我知道,虽然规模不如我们这边,但应该不会放过你这种长相的员工吧?再说,它距离你学校的位置更近一些。 裴珂捧着温水,有些出神,下意识抚摸上自己受伤的脖颈。 随即恢复,回话道:噢,我想,明岚收入要比夜色高,也正规许多应该能保证员工的安全吧。 后面半句话讲出来明显不太肯定,他飞快地扫了眼前经理一眼,察觉对方正盯着自己,立刻端起水杯喝水,视线垂在杯沿,像是内心紧张。 人事经理本来靠坐在办公椅前,听到这话绕到后面坐下:你如果这样想,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这边客人比夜色要高出一个档次,惹他们不快,只怕比你之前的客人更难对付,所以并没有什么安全可言,想要正规就不要来这种地方。 裴珂低下头抿紧唇,被讲得面颊微红,眼中不仅落寞下来。 好,那打扰了 等等,人事经理打断他,我的话还没有讲完,客人高档,所以下三流的人便少,两厢你可以自己比较,你来这边薪水的确可以高,但我希望你的工作不局限于一楼酒吧,楼上的活儿接不接? 裴珂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明白。 好吧,夜色服务比较简单,我们这边复杂,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带你了解,就是包厢陪酒,会吗? 听到这话的裴珂终于明白什么意思,他连忙摇头,似乎有些受到惊吓。 人事经理微微一笑:不陪酒也没关系,但你来了在一楼干活之余,如果人手不够,要去包厢送酒,这可以接受吗? 听到似乎有让步,裴珂略一思考,点头应下,眼神又充满希冀,仿佛能找到这份工作让他松了一口气。 那现在就签合同吧。人事经理在电脑上操作几下,旁边打印机就开始工作。 裴珂有些发愣,他之前在夜色打这种短工,没有签过什么合同。 我们这边规矩多,有形式要求,时间上你能至少工作几个月? 噢,这学期都可以。裴珂说出的时间短,一听就像是不确定,先试探着工作一下。 人事经理勾起一丝笑,但飞快消失,让人只以为刚才是幻觉。 他拿出打印的合同,提笔在上面填写几个日期,将合同递给裴珂:没什么问题就签名字,明晚来上班时我把另一份盖章的合同给你,没有交行卡就去办张,明天带来报给人事,签这儿跟这儿。 噢好。裴珂点头应下,起身匍匐在办公桌,在对方的指出的位置将名字签好,放下笔抬头送上一个微笑,真诚道,谢谢经理。 人事经理勾起唇角:不客气,去吧。 等人离开办公室他这才仔细打量对方规矩的签名,自言自语。 哎呀,学生仔就是单纯,看着就是比辍学的那些个顺眼,文化水平说出去也好听,以后要是成头牌说不定还得感谢我签下他。 说罢,他把那份合同轻飘飘丢在桌上,仰起头靠在转椅上,得意洋洋。 第四章 裴珂在楼下看到那辆惹眼的红色超跑时,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九天。 他像其他人一样多看了几眼,便收回视线专心走路,神情平淡,就在路过对方车门时,车喇叭突然被按响。 裴珂明显被吓了一跳,他眨了眨眼睛肩膀一缩,不解地看向跑车,车窗缓缓落下,殷翡那张笑脸出现在驾驶座。 嗨!爽朗的男孩染着红发,头戴运动的发带,一副年轻活力的模样。 裴珂很惊讶,他一停顿让自己缓过神,上前两步弯下月要靠近车窗:对不起,我记得的,但是还没有攒够钱,这个月中我就发工资,就可以还你 他说话间,就见跑车的剪刀门缓缓上升,看着格外拉风。 上来说,我想问你件事。 正值学生下课交换教室,来往同学很多,裴珂捏紧单肩的书包带,稍一犹豫便在这些视线中坐进去。 谁想探进的身体没像预想中那样坐稳,失去重心,歪倒扑在档位杆上。 裴珂心里一咯噔,跑车跟轿车不同,第一次坐的人肯定不适应,他本想装作第一次坐的模样,结果身体没想象中那样好控制。 也是,毕竟这时候他未回豪门,没有养成健身的习惯,身体还很孱弱,只是个不怎么运动的普通大学生。 殷翡的手正扶在杆顶端,等待着起步换挡,而现在裴珂月匈部压在他手背上,那张侧脸也凑到自己眼前,让人一下近距离看到那姣好的容颜。 之前是晚上,离得远,现在是白天,靠的近,细腻的肌肤看不到一丝瑕疵,宛如玉雕琢般白皙,让殷翡一时有些走神。 裴珂收回在车外的另一只脚,两只手着急地乱扶,靠殷翡近的那只按在他座椅边缘,蹭着他的腿,另外一只手则撑在操作面板上,却又不敢真的用上力,怕打开什么按钮。 车门缓缓落下,殷翡终于撑起身体,面对自己的摔倒的举止羞赧地垂下头。 对不起,那红丰色的舌尖不安地舌忝了下自己的唇,你想问什么? 眼神依旧垂下不敢看人。 殷翡就感觉裴珂碰自己腿的那个地方还留着接触的感觉,经久不散。 刚才,自己差一点就能把美人抱在怀里了,谁知道美人坐起来得太快,有些遗憾。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殷翡一回味,感觉很不错。 想问你行政楼怎么走,你方便的话可以在车上给我指个路,当然你要是赶急上课就不麻烦你,跟我一说就行。 殷翡这话,讲得也很客气,但行政楼在这个主校区的最西边,开车都要五分钟,中间各种道路交叉,单指个方向并不好找。 所以这地点,只能是他故意挑的,为得就是没办法一句话讲请。 没事,我没有课,在前面路口右拐。裴珂乖巧地指路。 殷翡听着他的话发动车:看你着急赶路的样子,肯定是去什么地方吧? 噢,我去社团,但不着急,拐过来现在直走,经过校中心的主讲堂群。 中间有一段很长的直路,裴珂也不多问殷翡突然出现在这里,又去行政楼的目的,只规矩地坐好,视线一直保持前方,很拘谨。 殷翡突然出声:你脖子上的伤好了吧?对,你打开你前方的储物抽屉,里面有个长方形的蓝色纸盒。 裴珂听了他的话伸出手,但正前方只写着AIRBAG,这种超级跑车不仅外壳设计流线型,就连车内也很简约,让人找不到打开的开关。 殷翡看他手在摸索,看了眼前方无人的路,探身握住裴珂的手,引导他的指尖:点这里。 抽屉打开,裴珂像是被电触碰到一般,缩回手,转头看向殷翡,眼神有些慌张,但他立刻就低下头隐藏住情绪,攥起拳。 殷翡手回到方向盘上,仿佛没察觉他的异常:你拿出来啊,上次我姐整完容落在这里的,去疤痕的,你拿去用,伤口深别留下什么。 这样的身体上留下那种痕迹,那多让人扫兴。 裴珂拿起药盒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我不用,没关系的,都好了,谢谢你。 殷翡抬头一扫:好什么,我都能看到那块深红色痕迹了,快拿着吧,不然我生气了啊,最烦别人跟我客气,反正我车上不留女人的东西,哪天洗车就都给丢了。话说回来,你身为科大的学生,前途那么好,怎么会自杀呢? 裴珂不出声,只收紧手指。 还是你想碰瓷? 不是!我我一时没想通所以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自杀不会解决问题,也奈别人无何,只是在惩罚自己谢谢你那晚救我。 裴珂讲着这些话,神情有一瞬的恍惚,眼睛茫然地像是个迷路的孩子,空洞得盛不下任何东西,让人只看一眼心就被揪起来。 对方这种年龄的学生,殷翡不信他有这等演技,这种真情实感肯定不能作假,所以他几乎一瞬间就相信了对方的话。 裴珂说自杀不解决问题,奈别人无何,听起来像是他被什么人怎样一样。 殷翡一想他工作的性质,感觉只有一种可能,怕是被客人给 他忽然焦躁起来,自己看上的人,又美又弱又惨,被别人欺负得要自杀?怪不得那晚自己靠近他,结果对方惊惧地想要躲开,哀求着放过他。 刚才被触碰一下也要躲开,跟那晚一样,这是得心理阴影多重? 想到这儿,脚下的油门不由地踩得重了些。 啊学校限速。裴珂及时提醒,等殷翡降下速度又连忙柔声解释,会罚款的,以后就不让开进学校了,在前面左转,要下坡。 好,对,那天晚上我见着你时说话可能不注意,别记在心里去啊,药你拿着,不愿白拿就回去查下价格打个八折算进去吧,我姐在美容院那边有会员,买东西都能打折的,我加你个微信,你直接转账就成。 殷翡拿起手机,一旁的裴珂却踟躇起来,脸上浮上一层尴尬之色:我没有智能机,对不起,你可以给我银行卡号,或者我给你现金,给你送过去。 殷翡一想,那敢情好,的确,总不能还钱的拨个电话,债主还得跑过来一趟,他挑眉将喜悦藏住。 我这儿也没带卡,记不住卡号,那到时候你给我电话吧,我看到行政楼的牌了。 车稳稳停在楼前,裴珂将药收进膝上的书包里,视线扫过车门,不知道如何开,也不敢伸出碰。 殷翡忽然伸出手:忘记告诉你我名字了,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殷翡。 裴珂点头,听话地伸出手跟他一握。 殷翡几乎瞬间就察觉到那因紧张而湿漉漉的掌心,真可爱,怕是头一次坐这种车给紧张的。 我没你那么有文化,也形容不出那俩字,我给你拿驾驶本看看。 啊?裴珂没反应过来,看着殷翡找的动作有些茫然,但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奇怪,没在这儿,靠,没带啊!在那辆车上,唉!殷翡语气变差,抓了下头发,我给你写吧。 说着抓过裴珂的手,一只手捏住四指让手掌摊开,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那掌心开始写字。 指尖轻轻地划过,偏偏那两个字笔画都极多。 被握的手掌似乎感觉到痒,忍不住蜷缩,但因为无法缩回,带动的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 等他最后一个写完,裴珂便快速抽回手来,紧紧攥住自己的上衣,耳朵已经红透。 恋耽美 ——(4) 这下知道了吧?殷翡打量着他。 裴珂只点头,不说话,眼神迟迟不敢看他,那模样别提多纯情,让殷翡因刚才知道对方遭遇而低落的心情开始转好。 自己可真是捡到宝了!裴珂跟外面那些妖丰色贝戋货一点都不一样! 不说别的,至少现在殷翡是不想玩什么弓虽迫的戏码,这种人内心敏感,之前闹过一次自杀,自己要是逼急,说不定还要自杀给他看,他可不想搞出人命,忒麻烦。 那就试着追一追?不要着急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通过努力得来的果实,有时候比轻易摘得的更加美味。 殷翡控制车门升起,自己走下来,对同样下车的裴珂打招呼:看你性格这么腼腆,不怪遇到事钻牛角,你想通就好,这世上最重要的事不过自己快活,别人算什么东西,也配到你面前扰乱你的节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以后也能发达的,让仇者痛回来。 裴珂兴许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接地气的安慰话语,有些愣神,但可能感受到殷翡说这番长话的善意,点了下头,浅笑一下:谢谢。 这个笑一改他整个人忧郁的面容,让他变得鲜活起来,比刚才多出几丝生气,明显能感觉与他的距离缩进。 殷翡更得意,他挥了下手:那行,谢谢你指路,你回吧。 裴珂点头,再次单肩背上书包,朝着来的路上走去。 殷翡在身后就这样看着他,对方安分守己,没有一次回头查看他,到路口就直接右转离开了,只是那寒酸的衣服让殷翡有些不爽快。 对方那挺拔的姿态,那不矮的身高,应该配得上更好。 * 裴珂步行十几分钟回到社团,来到画室上面的阁楼,他将书包随手丢在门口的木地板上,走到阁楼中间的高脚凳上坐下。 他面前有一副未完成的自画像。 因是科技大学,所以艺术生不多,这种绘画社团人更少。 裴珂从大一就加入,只要宣传部一找社团做纳新的海报他就全接过来,勤勤恳恳完成工作。这样坚持到大三,便顺理成章继承社长的职位,再加上优秀社团干部的一些奖状,也算为简历增上几分彩。 画室平时人不多,这阁楼杂物多更没人来,只有他有钥匙,完全可以算私人领域。 裴珂对着自画像提起笔,却没有轻易落下。 他在回想刚才。 他跟殷翡说,自己已经想通,自杀奈别人无何,只是在惩罚自己。 殊不知,本来只是客气话,却也能击中心扉。 他上辈子,真是个弱小的人,知道自杀无用,却还是选择逃避,但他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走下去。 人生尽毁,无路可逃,心理频频崩溃,精神开始向所谓的主人依附,他已经与正常人不同,再无法正常地站回阳光下,活久还是活短,只是受苦久短的区别。 又或者,再久一点,他就完全被洗脑,真的认为自己天生就该被如此对待,主人少打几鞭都是恩赐。 所以,趁他还是自己,趁还未沦陷,那天他全力一跳,从高高的船尾毅然决然奔向了温柔的深海 画室里只剩一声叹息。 裴珂忽然想起什么,放下笔起身走下阁楼,出了画室在走廊尽头的洗手池前站住。 冰冷晶莹的水流划过交叠的掌心,仿佛在冲根本看不见的东西。 殷翡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以后可以让仇者痛回来。 是吗?呵,他连自己命运都掌控不了,哪一天要等多久才会到来? 裴珂抬眼看着镜中平静的自己,抬手关掉开了一会儿的水龙头,带着湿漉漉的水珠转身离开。 第五章 画室阁楼的自画像在几天后完工,裴珂放下笔看着眼前自己的作品,心思仿佛一下被牵动。 画中的人像他又不像他,比裴珂更加瘦削,脸小一圈,衬得两只眼睛更大,但里面却又没有裴珂现在的光彩,只留着一片空洞;发丝被染成金色,略长的发尾一边别在耳后,一边落在肩膀上,身材被黑色的和服裹着,上面装点着红色的蔷薇。 看上去,不像什么正经人。 画幅很广,整张画几乎与裴珂真人一般高,只是里面的人是跪坐着,一双眼睛无神没有光彩,直直跟画外的人对视,仿佛直看到人心中去。 画装在支架上,与坐在座位上的裴珂正好眼睛齐平,让他们能够彼此面对。 其实,这画还不完善,但裴珂私心给过去的自己去掉了脖颈和脚踝的枷锁。 在现实里总是被束缚着,那画里就给他自由吧。 裴珂不喜欢锁链,心理阴影太重,中午在食堂看到剩饭桶被铁链栏杆挡着,都激起不适。 他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收起绘画工具,拎着自己的书包出门,踩上大学生活动中心楼下的脚踏车往明岚会所赶。 他还时时受上一世记忆的折磨,而始作俑者坦然快活着,这世间,仿佛没有道理可言。 痛过后,怎样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呢?他到现在还没找到解决的方法。 抵达明岚时,裴珂先在街道巷里停好车,抬脚就往里面冲,连旋转门也没有走直直推开旁边的侧门,就这样莽撞地闯进大厅。 大厅里身穿西装的总经理带着其余几个副经理正在迎接人,他看到莽撞的裴珂,不经意间皱起眉头。 以裴珂现在的身着打扮和面容,铁定不是来这里消费的客人。 被经理们众星拱月迎接的那人身材高大,肩背宽阔,容貌不凡,只单看眉眼就能感觉到一股阴冷,让人知道不好对付。 当然,事实是,这个男人的确不好对付。 宁丞远,兄弟团排行第三,身材是五人中最强壮的,有一米□□之高。明岚会所背后实际的主人是宁丞远的亲哥宁昭,但对方有意让宁丞远来管理这里。 显然,宁丞远也发现了他。 裴珂看着本来侧身看向墙上新挂字画,结果因为他的闯入稍微侧脸看向他的人,脚下像是被黏在地上,只能愣神地看着他。 就是这张脸,这个人,使用卑鄙的手段,欺骗了他的感情,自己在对方的追求下与他恋爱,结果最后才知道只是利用 重要参会出现失误,本该到手的竞标失败,公司数据失窃,核心技术被盗,接二连三的事端让裴珂一度怀疑出现内鬼,最终所有事情堆积起来,让他输得身心皆失。 如今再遇见,他们尚未有任何瓜葛,裴珂竟不知心底到底是如何的情绪。 他只是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对方,眼神讲述着无法诉说的情绪。 大概太恨了,反倒像他这样什么都不会做出。 隔着生死再看他,这个人的存在将不再那样重要。 总经理皱起眉头,跟身旁的人说着什么,之前将裴珂招聘进来的人事经理立刻绕过宁丞远上前拉住他:你怎么不走员工通道?这是给客人走的知道吗! 裴珂终于回过神,低下头:对不起我快迟到赶着想打卡,我以后记住了 宁丞远没有在意他这个插曲,转过头边欣赏画,边继续听总经理介绍明岚会所的各种事项近况,裴珂则被人事经理拽着胳膊带到后面的员工处。 你真是没规矩,幸好没惹老板生气,不然吃不了兜着走,你想想自己的合约,可是还压在我们这儿,老板想怎么治你都有方法,你最好别惹事,不管今天是不是故意,我都劝你老实点! 人事经理口气很差:少花心思惹老板注意,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珂立刻否认解释道:我没有,只是自行车停在那边离正门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没想 对方看他这般着急,也收起板的面孔,打一棍再给个枣:你刚来不久,估计不知道也正常,他是咱们大老板的亲弟弟,但现在明岚归他管理,你如果以后偶然碰见,要低头喊宁总,我也不想你因为不懂规矩被惩罚。 人事经理又吩咐几句,这才离开,裴珂在员工室换好衣服,就见领班向他走来,就刚才事情又提点一番。 裴珂来的这几天只与领班熟悉,不由地问:哥,宁总真的很可怕吗? 领班领他到一楼酒吧,帮他将领结整理一番:还不至于,他之前也来过几趟,没见惩治处理过谁,但身份摆在那里,可能让人看着感觉可怕,你这种小员工他不会在意 话讲到这里停下来,年长的领班看着裴珂这张变幻莫测灯光下的脸,话锋一转:踏实干好自己工作,别瞎想。 裴珂很听他的话,这时一旁有订单出来,他端着托盘便去送酒。 其实,他哪里不知道领班的意思呢? 他这张脸,希望宁丞远别注意到他。 宁丞远这个人,外表看起来一脸阴险,其实只是下意识对本体性格的隐藏,实则本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喜欢冲动莽撞行事,往日一直都是其他几个兄弟拦着才不会惹出事。 相比较老四殷翡的开朗爱玩但头脑灵光知道分寸,宁丞远一声不吭就能惹出大麻烦,最后还是得靠别人来填窟窿。 自己当年,被爱情蒙住双眼,只以为对方是这冰冷世界唯一一点温暖,以为对方有股傻劲儿,所以放下防备。 谁能想到宁丞远跟自己的弟弟本就是幼年的结拜兄弟。 结拜人一共有五位。 弟弟一知道他的存在后,便向其余四人进行求助,其他人皆是名正言顺的出身,似乎对私生子的存在都怀有共同的厌恶,所以都多少伸出了援手。 而其中,要数宁丞远骗得他最惨,这家伙的头脑不灵光,万出不了这种主意,直到后来有一次,裴珂才从殷翡的话中了解,是四人的大哥提的建议。 真恶毒,欺骗的滋味比商场的尔虞我诈还卑劣,比失败委身他人之下更令他痛苦。 上一世,自己跟宁丞远温馨的初见全都是设计,谁想这一生,他们以这种方式初见。 不要再有瓜葛为好。 裴珂工作到凌晨三点,这才换下服务生的装束,从柜中拿出自己的手机。 上面赫然有条来自殷翡的短信。 不好意思没看到电话,我看到短信了,我今晚在嘉上私人俱乐部通宵,你随时都可以过来,去了跟前台说找我就行。 裴珂看了下时间,自己给殷翡打电话是晚上七点,对方没接电话,回信是十一点,那现在自己下晚班去还钱,好像有点危险。 夜晚,总是不如白天给人带来安全感。 不过,上一世他与殷翡相处大都也是在夜晚,倒是习惯了,他不想将这件事情再往后拖了,早还钱心里早放下。 裴珂换好衣服,出门骑着自行车就往嘉上私人俱乐部赶。 嘉上开在一家奢侈品购物街,正巧是裴珂之前绘画的那条新街,俱乐部门外只挂着一张英文牌,夜间店面开着,装修奢侈的大厅空荡荡。 两位漂亮的前台小姐正在电脑前,看到他进来立刻恭敬地起身微笑:您好,请问先生有预约吗? 普通人从店牌上不知道这里做什么,再看大厅只有零散沙发,什么也不经营,是不太会走进来的。 你好,我找殷翡殷先生。 请您跟我来。对方训练有素,立刻起身做出个请的姿势,在他前面引导。 裴珂跟着她走进电梯,看她刷卡按下地下室的键,也不多看,目光朝向前方。 嘉上,他没记错的话,地下一层应该是保龄球馆。 因为是夜间,人不多,裴珂刚跟随前台小姐走进这间大厅,就听到了保龄球的撞击声。 殷翡正站在球道端点,看向远处全部击倒的球瓶发出一声庆祝,回荡在整个厅内。 身后半身高的吧台区,男男女女正在喝酒,有人见此发出叫好声。 转过身的殷翡一眼看到门口的来人,眼中迸发惊喜:你来了! 说着他不管裴珂喜不喜欢,立刻拉过他的手腕,将他带到自己狐朋狗友面前:介绍一下,爷新兄弟,裴珂,科大高材生! 穿着吊单的女生上道很快:裴哥好!其他人也点头附和问好。 实则都视线上下将裴珂扫了个遍。 要喝点什么?一人主动帮着殷翡招呼,裴珂兄弟看看喜欢什么,这边基本都有,调酒师也是老板特意聘请的,味道一绝。 裴珂有些别扭地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只能视线求助般投向殷翡,像是不会拿主意。 可能是不知如何拒绝,又怕喝了酒会产生消费,才来还钱就又要产生新欠债,一双眼睛看起来隐约有些担忧。 殷翡心下猜测到这点,勾起唇,对着招呼的那人一扬头:你看着来,调个度数低的汽水,他不会喝。 裴珂不安地拉紧自己书包带。 殷翡知道裴珂肯定是不好意思了,他都能嗅到裴珂身上的酒味,想必是刚下班。 如果是在酒吧那种地方打工,肯定不乏有客人找麻烦,必须让服务员也喝上一杯,然后再往服务员腰上塞点小费,仿佛这样就有面子一样。 殷翡。裴珂在众人的视线中轻声开口,眼神软糯,只看着对方一人,喉间有些紧张地滚动,像是不适应被这样多的人注视。 殷翡了然地环过裴珂的肩膀,哥俩好地拉他到远点的沙发上。 裴珂坐下来,卸下肩上的背包带,拉开拉链掏出信封,低头双手递给殷翡:谢谢你那天救我,钱都在这里面,是新的。 新的只能去银行换,对方这新意,挺诚恳啊,虽然殷翡很少用现金,也不用零钱。 殷翡露出笑容:你这么快筹好钱,生活费什么不受影响吧?我不着急的。 谢谢关心,我足够的。 说着那边就有女人端着托盘送过来两杯饮品,一杯杯递给他们。 裴珂对着她点头,接过捧在手里。 见他像是有心理负担,殷翡开口:我是会员,喝东西都是免费的,别往心里去,你怎么这么晚来,明天不上课吗? 一旁殷翡的狐朋狗友继续打保龄球,大厅里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裴珂在对方的劝说下喝了一口,神情未变地看向殷翡:明天周末没课,不着急,我是兼职刚下班,就有点晚,你明天也没有课吗? 他像是跟殷翡逐渐亲近起来,第一次开始问殷翡个人的问题。 殷翡用搭在颈间的毛巾擦了下脸上的汗:我学习不行,逃课成忄生,就是去混文凭的,学校当然管不了我,不比你这种好学生,既然明天没事,来打一局吗? 恋耽美 ——(5) 他手一指保龄球道。 裴珂睁了下眼睛,摇头:不不,不用,我不会 嗨,那我教你啊!这很简单的。 正说着,远处有眼力劲儿的狐朋狗友可能看到殷翡的动作了,赶巧来到俩人面前:殷哥,你这兄弟人都来了,不打一局再走? 殷翡挑眉:你看我朋友都邀请了,你来试试,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东西很有意思的。 裴珂看着同时望向他的两人,没办法推辞,只得点头,放下喝过一小半的酒杯:那我就试一下吧。 他跟着殷翡来到球道旁,遥望着远处颜色熟悉的球瓶。 喝过下药还后劲极大的清酒,他能坚持打几回才倒呢? 第六章 你的手这样拿球,对就是这样。殷翡做了个示范的动作,随即上前来帮裴珂纠正手指,这样用力,手腕不要折,用力不对会扭伤,放松一点,别紧张。 他像是整个人贴在裴珂身后一般,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手握住他拿球的手腕,一本正经地教他两手将球在月匈前端正。 远处看,就像一人背抱着另一人。 裴珂身体微微发抖,感觉到不习惯,回过头去看他,却跟殷翡正好四目交汇,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颊,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立刻转过头去,面上染上一层好看的浅绯色。 殷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嘴里还念着注意的事项,脑海里只想着对方刚被酒湿润的双唇,它泛着水光,仿佛在讠秀惑殷翡上前亲吻它。 身体摆正,松肩,右脚先踏,向前三步助走,一、二、三,好,轻力送出。 殷翡心里痒得厉害,虽不舍这短暂的接触,却还是带着裴珂将保龄球丢出去。 就见球道末端的十个球瓶皆数倾倒,一个全中。 你自己来一次。殷翡后退一步,视线贪婪地将眼前人全身上下纳入眼底。 好。裴珂不疑有他,也感觉不到身后这视线,专注地自己捡起自动滚出来的球,显然被这项运动吸引走注意力。 这次没有殷翡手把手教,裴珂动作有些缓慢,他花了段时间放好手指拿起球,想着刚才的动作将球送出。 他明显不如刚才殷翡带动他抛球的力量大,所以球滚得有些温吞,但抵达球瓶区时,依然是全中。 裴珂眼里浮起一丝浅淡的喜悦,转过头看向殷翡,稍稍勾起唇角。 没有初见时奋力退后的惊恐,没有之前被他触碰到的畏缩。 那眼神柔柔的,看得人心里发暖,不由得让人受感染也高兴起来。 对,这才像对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表情。 殷翡陪着他笑了下:你还挺厉害的嘛,怪不得能考进科大,天生聪明。 似乎不擅长回应夸奖,裴珂不道谢也不谦虚,只眼帘垂下来轻声道:那殷翡,我走了,回去还得骑段时间的车。 啊?这么快?殷翡没反应过来,这才刚试了一下,不是明天没课吗? 一旁球道殷翡的朋友也凑过来帮忙讲话:看你打得那么好,再玩两局呗?你跟殷哥搭档,咱们玩四人组队比赛。 裴珂眼神带着抱歉:但是明天要去做其他兼职,还是早赶回去好,等以后再找机会吧。 他口气柔软,也有充足的理由,话也没讲绝,还说以后再陪殷翡,这让殷翡也不愿再强留他。 行,那我送你,电梯得刷卡。殷翡愿意跟他再相处这段路,谈个口风多挖点料也是好的。 裴珂点头拎起沙发上的旧书包双肩背好,肩带收紧书包靠上,让人看一眼就认得出是个好学生,跟殷翡这里穿衣风格社会、布料乌漆嘛黑的男女明显不同。 殷翡走在裴珂身前,语气关心:明天是去做什么兼职啊,还要这么晚下班吗?真辛苦啊 裴珂随他走进电梯:谢谢你送我,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工作,只是去 他扶住额头,后面的话自动消音。 殷翡看着他这副模样,想到什么皱了下眉头:你没事吧?说着上前扶他。 可能有些醉,没事说着安抚的话语,但身体却表现得更加糟糕,一歪背靠在电梯镜面上才能勉强站立。 电梯抵达一楼,裴珂反常地握住殷翡扶他的手,往前迈出两步就要倒下。 殷翡将人一下横抱起,走出大厅找了一处沙发将人放下,表情有些复杂,怎么可能会好好的晕倒,只喝那点酒他也不信裴珂能这样快醉得摔倒。 想到自己那帮鬼精的兄弟,一会儿殷切地问饮料,一会儿主动邀请比赛,估计刚才那杯汽水里也添了些东西。 他们一定认为裴珂是他的猎物,所以从中帮忙好让他快点将人搞到手。 裴珂是什么人,跟殷翡是不是一路的,那帮孙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殷翡这次感觉到有些烦,又帮他擅自拿主意呢,狗东西们一点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 面对裴珂这种难见的绝色,他还不想用这种手段。 想到这儿殷翡低下头,就见半躺着的人凝眉表情有些痛苦,眼睛则半睁着完全没有力气,连里面的神采也支零破碎,像是意识正在涣散。 裴珂?殷翡尝试着喊他。 裴珂眨了下眼睛,本来直直看向天花板的眼神移动到一旁,看着殷翡,一片茫然。 这应该不是什么助兴的东西,只是让人失去意志的普通迷药。 中药者会在一两个小时内意识涣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至于身体完全没有反应,是他狐朋狗友经常用的手段,不过这药微苦,不是经常能用出去。 这让殷翡如何是好,他本来是想当个君子的。 他看着身下那张动人的脸庞,只感觉往日那不可侵犯的高贵容颜又变得让人想要去沾染玩弄。 那晚在海边的柏油马路上,裴珂因为那双哭泣的眼睛让殷翡产生了这种感觉,而今晚,殷翡只感觉那种冲动又浮现出来。 之前兄弟们就针对他奇特的忄生癖说过一二,殷翡自己也知道,但他能怎么办,天生的施虐者,看到别人软弱就有想欺负的冲动。 想到这儿,殷翡决定不放过这个机会,低下头捉住对方的唇,落下一吻。 起先只是轻轻的触碰,殷翡都能嗅到那扑面而来的柠檬香气,对,刚才裴珂喝得那杯汽水酒杯边沿的确别着一片柠檬。 继而殷翡轻轻伸出舌尖,他触碰到带着甜意的味道,是刚才那杯酒啊,还留在这香软的唇上。 这个吻,与过往的,似乎不同,好甜。 像是感受到唇上带来的压力,裴珂张开口,于是殷翡借着这个机会继续侵入。 他吻技高超,裴珂被逼得只得扭头,这才中断。 就在殷翡心神荡漾还未回过神想要继续的时候,他听到一声抽泣。 放 轻不可闻,只能让殷翡侧头附耳才能听清。 放开我 裴珂哭了。 那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滴到身下的皮质沙发上,反射着大厅头顶的吊灯光芒。 即便已经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对这种动作做出下意识的反应,看来那阴影深入人心。 殷翡收起心猿意马的谷欠念,将人揽在自己怀里。 完蛋,他兴致一起又给忘了,身下人颈上的伤口还没好个彻底呢,自己要是今晚真的把人抱去俱乐部的休息客房,直接做了那种事,只怕裴珂又得再寻死觅活。 乖孩子自然跟酒吧那种货色不同,值得他付出时间。 想这话时,殷翡全然将裴珂在酒吧的兼职工作忘在脑后。 他看向前台,漂亮的前台小姐正坐姿端正忙于工作,对他这边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哎!殷翡扬了下头,从裤口袋掏出车钥匙,远远抛过去,给我下去喊个人,把我车开到门前。 马上前台小姐就照做,不一会儿殷翡其中一个朋友就将车开到正门,打开车门等着,殷翡将瘫软的裴珂横抱进车里,转身揽过此人的肩膀。 谁下的药? 啊?没看到,我没注意这事。 你回去让他们给我等着,真是一双狗眼,不识人呢。 开车的这位朋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穿着,肯定好对付啊。 看人得看脸,不能看穿着,以后要是惹到人别怪哥没提醒你,去吧,我一会儿回来。 殷翡一推此人的肩膀,坐上驾驶座发动汽车就往科大走。 他想到刚才的对话,边开车边看向身旁的人。 深夜车外的昏黄路灯光落在裴珂的脸上,只这样随意躺着,随便一个角度侧着头,都能窥到那不凡的容貌。 殷翡本来只说教朋友几句,谁想这话说完自己也深思起来。 一般来说,有钱人能找到更好外表的伴侣,拉高下一代的颜值,所以三代高门的世家,生下的孩子都没有丑的,即便容貌一般,但一培养,气质也能胜人一筹,更别提那些本来就貌美英俊的,更与普通人一眼能看出分别。 当然,没有钱的普通人家,也能生出姣好容颜的。 那裴珂,是那个小概率吗? 他看着那闭着眼睛的人,心下难忍,一手扶住方向盘,另一手握住对方的手掌,感受着手背的细腻皮肤,五指与对方的交错握紧,反复这个动作感受对方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 真好把玩,跟女人的娇弱无骨不同,跟会所少爷的也不同。 它就是一只普通男人的手,大小也正常,甚至有些硬得硌人。 手的主人,应该是个优秀的人,本分善良,刻苦努力。 嗯,跟那些乱七八糟职业的人不同。 殷翡将车开到上次遇见裴珂的楼下,又等待二十分钟,对方才坐起身。 应该是喝得不多的缘故,所以提早醒来了。 裴珂揉揉眼睛,果然对刚才什么印象都没有,只是掌心拍着额头。 日,殷翡心下又不爽起来,那药是有后遗症会头疼的,他看裴珂这副模样,不知怎么讲,总归心底不太开心。 你宿舍楼在哪边? 裴珂闻声看向他,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指出一个方向。 殷翡转动方向盘:没事吧,你好像喝醉了,没办法我就开车送你回来,他们肯定不知道你平时的喜好,几种酒混在一起了,一混就容易醉,真是,说好度数低,早知道你喝瓶BIO 他态度诚恳,讲了许多。 裴珂也渐渐清醒过来:前面那栋就是,殷翡。 他一顿,殷翡也跟着心一跳,生怕裴珂发现什么。 谢谢你送我回来,这么晚辛苦你我,可能喝得酒有点多,去见你之前,工作就喝过一些。 刚醒的裴珂很温顺,讲出的话也善解人意,让人听得心底舒服。 而殷翡最受用别人对自己顺承,当下高兴:嗨,这又不麻烦,顺路的事,正好我也回住处,到了,你慢点啊,回去赶紧休息,不行明天别去打工了。 别去打工了,我包你。 差点顺口说出来。 殷翡舌忝舌忝唇,就见裴珂身体有些摇晃地站定,侧身挥手跟他告别,随即也不再讲话,低头走进宿舍楼。 殷翡掉头离开,今晚吃到点甜头,他还心情挺不错的,对,刚才那事不能忘了,有空查一查裴珂家庭背景。 * 楼梯上的人轻手轻脚打开宿舍门,在三个开黑舍友的视线里走进厕所,门一关,然后扶着马桶开始呕吐起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有些模糊地浮现在脑海里。 第七章 昨晚吐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肠胃习惯这种上涌,今天凌晨一点裴珂就感觉忍受不住,又有这种冲动。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领班开始让他去楼上包厢送酒,裴珂照做,也不质疑。 在七楼送完酒,裴珂走到这层的厕所将刚才被包厢客人逼着喝下的几杯酒吐个彻底。 腹中的东西早就消化,吐出来的也只有带上颜色的酒水,并不舒服。 他走出隔间,打开水龙头,捧起几把水漱口,然后气口耑吁吁地手撑在洗手池上。 下巴上的水珠在白色制服衬衣上落下几个透明的渍迹,镜中的人唇异常得纟工,眼神有些飘渺,刚才那番呕吐似乎已经耗尽他的全部力气,连支撑身体都显得有些勉强。 厕所中不止他一个人,刚才有个穿西装的客人站在立厕前。 裴珂垂下头闭上眼睛,缓缓平静心神。 秦衍是在国外商学院研究生毕业回来,宁丞远则是在外地大学毕业回来,这个时候宁丞远还未真正完全接管明岚会所,也未从家中搬出来,只住在西城区的宁家主宅。 只有周末,他才来这边。 昨天宁丞远来过,今天应该不会再来吧?自己要快点下楼才是。 裴珂想着这些,就听到一旁有人在洗手,那客人走出来了。 他睁开眼睛,用平淡的视线看着眼前的镜子,跟那人对视了个正着。 察觉对方眼中升起的兴趣,裴珂立马偏头,谁知那人直接来拉他的手腕。 身体被一拽,站不住朝他倒去,肩膀靠在他的身上,呼吸变重发出气音。 那人不知是喝酒上头还是因为明岚这种特殊场所的环境原因,手脚开始不规矩起来。 裴珂一拳捣在对方身上,挣脱开他的束缚,拉开厕所门跌跌撞撞往外走去,刚出门就被追上按在墙上。 应该是个来这种地方谈生意的商务人士,但是看西装,布料成色、缝针版型都不讲究,不是高定版本,那必定最多是暴发户,非真正的豪门世家。 你竟然敢打我?! 裴珂推人的手力不从心,拦不住对方的上下摸索,连领口也被撕开一截,领结乱糟糟地挂在脖颈上。 下巴被捏起的那刻,裴珂对着眼前人的脸打了一拳,正中鼻梁软骨。 对方立刻嚎叫起来,捂住鼻头流出眼泪。 眼前男人的嘶喊声引得走廊末端走出一人急匆匆往这边跑,是这层楼的主管。 裴珂背贴着墙壁,朝远离男人的方向挪去,刚离开些就又被男人逮住,他知道对方可能要打人,奋力挣扎:我不是这里的少爷,我只是服务生。 恋耽美 ——(6) 主管边跑边拎起耳上挂的对讲耳机说话,转眼来到争执的二人眼前,挡住裴珂,安抚着顾客。 先生您冷静一些,您这样不解决问题,您有什么诉求都可以告诉我,是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没让您满意 这名顾客指着主管身后的裴珂放狠话:你这个小贝戋货敢动手打我?!都来这里工作还不准让人摸?你这张脸天生就给人玩的知道吗?! 粗俗的话还有一堆,裴珂攥紧拳头看着他,眼睛闪烁,咬住唇忍受这种污禾岁的话。 主管发现软的态度不行,换上副面孔:先生这是打算在我们明岚闹事了?您是在哪个包厢?我让经理去跟您包厢您其他朋友协商一下,咱们就事论事,该赔礼自然不少。 一听这话,还火冒三丈的男人火焰灭掉一半:让他给我磕个头叫声爷爷这事就算完! 看他这态度,裴珂立刻明白,包厢里估计有贵人,这暴发户只是陪着来的,并非真正能说上话。 明岚一楼酒吧迪厅舞场,二楼慢吧餐厅,三楼台球城,四楼汤浴温泉,五楼按摩中心,六楼电动游戏城,只有七楼才是KTV歌厅,能进这里的人,都有身份,不会不知道明岚会所是谁开得。 敢在明岚闹事,必然是不给背后宁家脸面,都在商场上混,谁会做损己不利人的事。 若是暴发户在这里惹事,将事捅到他包厢内比他高一级的人面前,暴发户吃不了兜着走,里面的贵人也得跟宁家打个照面,两厢交涉一番,作个解释。 事不闹大,是暴发户跟主管两人都希望的。 都是下面干事的人,知道闹大就得受上头的惩罚。 但对方态度已软,裴珂感觉更不必怕。 别看听对方说得轻巧,只用跪下磕头喊一声,估计不止,可能最后还得挨上几脚踢,那就说不清轻重了。 主管来拉裴珂的胳膊:你听到没有?给这位先生赔礼道歉! 裴珂没动,一双眼依旧带着敌意看着那男人,合算下来,他其实比较占理。 这时远处跑来一名包厢服务生,像是听到主管刚才对讲耳机的传唤。 你听到没有!主管见裴珂不听他话,声音高上几分,快点!你想被开除吗?! 裴珂感觉到对方攥他的手腕更紧了紧,对上主管的眼睛,再次强调:是他先欺辱我,我跑不掉。 他讲这话时心底的委屈涌出,一双眼睛像是在说话,似乎不解对方为什么助纣为虐。 这样漂亮的容颜,带着隐忍的神色,让主管一时间有些心软。 但他马上就回过神:那你不跪,也得跟他道个歉,剩下我来处理。 裴珂银牙像要咬碎,刚才呕吐后生理忄生的泪水冲刷过的眼睛现在看着依然水光潋滟。 他张开口,犹豫几秒钟,然而不等他说出口,那边暴发户则又冒出火。 凭什么你这个管事的说不跪就不跪?老子就要他跪!怎么?他膝盖那么值钱?你们明岚连个服务生也这么尊贵?哪来的少爷心忄生?你们的头牌不也得在包厢里陪酒陪笑! 说着他又想伸手过来扯裴珂。 又有一名服务员赶过来,一起劝着那顾客。 你这员工到底怎么回事?快点道歉!主管低下声威胁道,你真当能在明岚这么胡闹吗? 我没有胡闹。裴珂看着眼前的主管,眼神不复刚才那般硬碰硬,却依旧没松口。 上辈子他被锁在明岚时,眼前这个人,待他还算客气尊重。 主管皱眉:你跟明岚签约,却又不听话,知道什么下场吗? 裴珂听到他这话,微偏过头去,秦岚的合同许多规则压根不合理,真正搬到法庭上,也只会被判无效。 不过主管的话,显然是另一层意思,这让裴珂心下打鼓,这件事,应该不会让宁丞远亲自处理吧?他的确怕碰上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主管见此又将挂在耳上的对讲耳机扶到唇旁,再次喊人,他从裴珂的制服认出是楼下的人。 这次过来的两名服务员负责推搡裴珂,一众人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 裴珂在一楼的领班这时也乘电梯来到七楼,他跑得气喘吁吁,看裴珂被这样对待,惊讶地跟七楼的主管窃窃私语,这才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 裴珂知道他们不想继续在走廊处理,现在走廊上有一行人,随时能让客人看到,影响不好。 厕所里猥亵他的男人也被请走,明岚的人一多,他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喋喋不休,甚至眼神还频频扫向腕表。 刚才酒没醒,现在是酒醒了?怕处理需要很久,不能及时赶回去吗? 裴珂收回不经意观察的眼神。 不知道宁丞远会不会知道这事呢?应该会有人通报他吧,毕竟是七楼的事,跟下面不同。 裴珂心里刚想着这问题,下一秒眼前的包厢门便打开,宁丞远陪着一人走出来,面容上带着笑容。 虽然宁丞远即使笑都阴恻恻的,但裴珂知道,对方明显心情不错。 身旁那人裴珂不认识,看上去年纪偏大,头发花白,戴着眼镜,身穿衬衣,臂弯搭着西装。 宁丞远带着笑意的眼睛在看到走廊这些人后,迅速敛起,随后像是闻所未闻一般,依旧保持着礼貌,做了个引导的手势:黄伯父,这边请。 好,侄孙请。 原来是宁家老爷认识的人,怪不得宁丞远这么谦逊。 裴珂跟着身旁的服务员停下脚步,就见他们从自己眼前经过,去往走廊尽头的电梯。 宁丞远所在的包厢里走出来一位容貌精致脸庞颇具少年感的青年,他本来跟在宁丞远他们两人身后,看到眼前这阵势稍一停顿,目光从裴珂面上扫过。 他挥手让自己身后与他穿同样服装的青年跟上宁丞远帮着送人,自己脚下换了个方向,朝这边走了两步,站定。 出什么事了? 软声细语,即便不熟悉,但一听都能感觉到温柔。 云哥,一层的服务员来送酒,被客人缠上了,闹了点不愉快。裴珂身旁的服务生立刻凑上去,低声将事情讲明。 裴珂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顺着看回去。 没想到会碰上七楼的头牌,云寒少爷。 第八章 又是位熟人,裴珂垂下眼睛,隐藏起眼底的思绪。 能坐到这个位置少不了一些本事,裴珂记得当年自己住在这里时,云寒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平日瞧不起他,讲话总是阴阳怪气,但看他的眼神,又莫名夹杂着一丝嫉妒。 也许是,云寒心底喜欢着宁丞远,但宁丞远对其并不多给关注吧。 宁丞远与自己恋爱过,即便后来自己才知道男人是伪装的,但至少也是有这样一段过往。 后来自己被殷翡关在明岚,宁丞远偶尔也会来观赏那种事,所以综合下来对他关注的确比云寒多很多。 但那时候的自己,没有什么自由,甚至可以说凄惨可怜,这样还要被云寒处处针对,何至于呢? 总之,云寒不是什么善类,裴珂并不喜欢此人。 他印象最深刻的是,自己公司破产欠下巨债,背负高利贷只能卖身给殷翡,那时候他被带到这里,虽然跟宁丞远恋爱过,却什么都不懂,更不知讨好男人的技巧。 殷翡便指派云寒来教他,结果云寒借这个机会夹带私货,让他在那过程中异常难捱,哭出声来,连连哀求。 尊严大概就是在那一天丢失掉,再没找回来过。 头牌果然是头牌,技术高超,即便后来裴珂再怎么学,也学不会那手段。 这样想着,云寒已挺直腰背从裴珂身旁走过,那身上的香水味道裴珂很熟悉。 这里的少爷名义上只是陪酒,会所也只有这一项对外的业务,至于其他层面少爷跟客人私底下的交易,到时候离开包厢,去客房酒店开个房间,也都跟明岚无关。 所以对外,少爷们都端着一份姿态,地位比他们这些服务生不知高出多少。 就是我们这里的少爷,也没有说让人随意欺辱的道理,陪酒就是陪酒,要想逾距做其他事,我们也还是要管的。云寒盯着欺负裴珂的那名客人,讲话依旧不紧不慢。 如果是欺负我们的人,是不是对明岚有些意见想借此发泄呢? 话虽不重,却有气势。 猥亵裴珂的男人看到这等人物,知道能说话肯定地位不低,咬了咬牙:我只针对他!是他动手打人! 噢?云寒一点头,为公平起见,不如调取下监控,看下前因后果,如果他真主动打人,明岚一定给先生一个交代,到时候想怎样都是行的。 想怎样都行,可也得是占理,那人追着裴珂从厕所出来,将人按在墙上扯坏领口,怎么讲?只怕占不到理反被压一头,落个先发难的罪名。 是他先打我的!在厕所里!那男人咬紧牙关。 云寒一斜睨裴珂。 裴珂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样:我不会平白无故打人,是他先欺辱的我。 云寒便轻轻勾起笑容,看向那人:厕所没有监控,您便要乱污蔑我们的人吗? 说完这句他转瞬板起脸色:刚才宁总出来的脸色你们也看到了,让他敬重的客人看到乱糟糟的这幕,回来铁定要问责,一件小事都处理不好,他再次看了一眼裴珂,一楼的人也跑到这里来坏规矩,你们都是怎么做的? 那男人虽不知道宁丞远长相,但也知道这里归宁家管,一听就开始腿软,已经卸去气势。 看效果达到,云寒客气地跟走到他面前的七楼主管一点头,抬手一遮却用都能听到的声音附耳道:遣人散开,各自归位,别让这事惹恼宁总,他回来之前不能让他看到走廊有人,他要是生气,我跟他讲清,不是你们的错,是遇到不讲理的客人了。 还不知道宁丞远是不是真生气,这功劳和人情就敛到自己身上了。 原来云寒权力现在就已经这样大,自作主张就能把事处理掉,举手投足像是明岚管事的人。 裴珂只能露出感激的眼神看着他,随即就被自己一楼的领班拉走。 至于那个客人,主管也带着他向另一方向走去,继续安抚。 电梯里,领班握住裴珂的双肩,显然在生气。 你忘记我跟你说得什么了吗?你能不能安稳一点?你第一天上楼就搞出这么大的事! 裴珂垂着眼睛不看他:那以后让其他人来上面吧。 正常服务生哪里会经常来上面?他这种兼职员工还没有这种资格,没被调教好,万一冲撞到贵宾,不说惹出麻烦,也会给明岚名声带来损失。 本来就有心将他往七楼引导,现在倒来让他安稳些了。 这些人,真有趣。 听到这话的领班一时卡壳,不得不转过头去。 电梯门打开,直接通往一楼,裴珂跟在领班身后,边单手整理齐领结边往自己岗位上走去。不知道还有什么机会接近宁丞远呢? 台上跳钢管舞的女人作出最后一个固定的动作,身体腾空,别在上面稳住身体,节目结束,头顶爆出金色的彩纸,缓缓落下到台上。 人群中发出喝彩的尖叫。 裴珂抬起手接住一片,看它飘落在掌心里,随着头顶乱闪的彩色光束发出亮光。 说来,距离他被找回陆家,又少掉五分之一,时间过得真快。 裴珂! 走到前面的一楼领班回头喊他。 裴珂手掌轻轻一翻,看那彩纸落下,紧赶几步跟上。 * 宁丞远回来后就见云寒自己站在他下去的电梯门前等他,青年眼瞳像猫,身姿挺拔,见到他只轻浅一抿唇,笑不露齿,很有分寸。 宁丞远迈出电梯扫了他一眼,看向走廊,那里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人呢?眉毛一扬起,就有些凶神恶煞。 云寒给了宁丞远身后那少爷一个眼神,让他先离开,自己跟上宁丞远的脚步:事情都解决了,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一楼的服务生想来上面工作,结果不懂规矩惹一个路过的客人生气了,就起了点争执,客人被主管劝了劝就走了,那服务生也被领下楼了,听说是新来,我让他们注意着点,最近不再让他乱闯。 宁丞远来到属于自己的单独办公室,推开门踩上厚重的手工地毯,拉开自己脖颈上的领带,放松了下脖子。 这里被打造得像是一处套房居室,面积广,空地多,是他哥宁昭曾经处理事情的地方,不知道多少犯错的人被揪到这里跪过。 云寒在他身后自然地帮他脱下西装,然后找到衣架挂起。 您想喝什么?醒酒汤吗? 咖啡。 宁丞远坐到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头看向天花板放松身体。 他想到昨日与那青年在一楼正厅见面的情景,对方赶得有些急,微张着口喘息,见到一干阵势便站在原地,呆愣看向他。 那画面本该直接过去,但因为今天再次见到,又浮现到眼前。 有点不容易忘记,让人有点介意。 对方为什么那么看着他?那是什么眼神? 也许是容貌的原因,所以才多了几分关注。 他要来上面工作? 这问题突如其来,正在挑选咖啡豆的云寒手中一停,转过身淡笑:只是我猜测的,看他本该在一楼却跑到这里,当然也许我猜错了,他只是有事才来七楼。 可能是他误闯。 宁丞远有什么说什么,并不掖着藏着,他内心就是这般想的,那天在正厅里不小心走错,那今晚为什么不能也是走错?而且云寒也说过对方是新来的。 他看不到的地方,云寒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您见过他? 宁丞远对别人询问的问题很敏感,他一直感觉这是在被套话,便抬起头,语气不善:怎么了? 云寒依旧笑得温柔:哪里见过您替陌生人说话啊,头一次,有点好奇。 我跟你不是很熟吧。 云寒眨了眨眼睛,眼睛灵动地转过一圈:是不太熟,您虽然上学不在这边,但是过去几年只要有假期,就会来这里,所以我见过您很多次。 他努力想把话题扯远,不想下一步就被宁丞远带回去。 你猜得对,我是见过他。 恋耽美 ——(7) 云寒转身操作咖啡机,继续不紧不慢地讲着:奇怪,我听人说他刚来,您来得次数那么少,这么短时间就碰见您两次,他是不是有心想 宁丞远想不到那么远,老板椅转动到正面停下来,头也伸直,搁在座椅扶臂上的双手十指交错:别话说一半。 云寒已经来到他面前,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声音甜美:我看他长得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主动接触您呀?那七楼的少爷们肯定都不干,怎么说他也是后到的,这里还有这么多在排队等您的呢。 宁丞远不是耽于男色之人,对倒贴的自然都是厌恶,云寒讲出这话,自带一丝俏皮,像是在打趣开玩笑,却又不至于太过分。 他穿得是少爷的统一制服,白纱衬衣,灯笼袖,裱花领,即便扣子安分地扣到最后一个,但微微扬起的头让脖颈修长白净,让普通客人看到,怕是想咬一口。 下身则是高腰紧身皮裤,突出一双修长的腿。 你也是吗?宁丞远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大学时期虽然在其他城市,但该玩的一点没落下,看云寒这副神情自然知道对方意图。 如果真的要排队,云寒一定排在第一个。话音落下,有些骄傲地勾起唇角。 宁丞远扫了他一眼,松开交叠的双手,身体一动,却只是从裤口袋中掏出手机,低头看起信息来。 云寒见此立刻走回咖啡机那边,为宁丞远寻找水杯,一声也不多出。 既然做主子的没这种想法,就要到此为止。 云寒等待着,看咖啡缓缓流出来,心下反复思考刚才的对话。 他应该没说错话吧?应该斩断宁总对那青年的兴趣了吧? 想到今晚看到过的青年,云寒背对宁丞远的眼睛眯起来,那容貌,太扎眼。 第九章 之前裴珂拨过殷翡的手机,所以对方有他的的号码,想要找他也轻松。 这天下午殷翡便联系裴珂约他出去玩,说最近刚改装过车,要带他去观看飙车比赛,开一开眼界。 对方掐的时间很准,这天下午裴珂的确没有课,但他还是用兼职作理由推掉了邀约。 殷翡口气有些落寞,但也表现出尊重他的模样,只说下次自己会提前约,便挂断了电话,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嘀嘀声音,裴珂缓缓放下手机。 对方手里也许有他的课程表,才能把握得这么准。 殷翡的性格他知道,不是能耐得住气的人,第一次可以推,后面就不会那么轻松,拒绝得狠了,殷翡就会直接找上门来抢夺想要的东西,不会再顾及什么。 对方似乎还顾忌他好学生的身份,得想个办法,维持这种尊重。 看了下时间,裴珂背起书包下楼蹬上自行车去进行家教。 他为筹够钱,去寻求专业老师的帮助,在对方推荐下接到一个高价家教,要辅导的女孩出自富家,刁蛮任性些,并不喜欢绘画,上课也只是应付父母。 看在钱的份上,裴珂只能忍耐,现在钱筹完,却也没办法立刻辞职,有些苦恼。 * 日暮染红苍穹,天色明暗交界,宁丞远开车来到自己新购置的房产处,这边地方距离市中心远,但距离明岚近,以后他开车去明岚能比从西城区过来近一些。 毕竟以后是要单独做事业的人,从居住上也要从家里分离出来。 商务车通过别墅区的门口,车辆进入的栏杆升起,宁丞远目光扫过向他致意的安保人员,沿着两旁草坪,在平整的深色柏油马路上缓缓提起车速。 别墅区一栋与一栋相隔很远,从正门进入一眼望去,是圆形的喷泉人工湖,里面有为数众多的白天鹅,听说是建造时特意讲究的风水,而只有绕过湖,才能从三条路进入居住区。 正值下坡,宁丞远降下车玻璃,一手搭在车窗边沿,一手转动着方向盘绕湖而行,远处暖暖的夕照落在他面颊上,带来一丝温暖。 就见前方从最左边那条马路上走出一人。 他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只在道路边上背着书包步行,可能是在低头想事,对向他靠近的车辆并不关注,也未抬头看一眼。 宁丞远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越靠近他时车速越降下来,几乎就要与他的步行速度一致。 这次他看清了,的确如他所想,是记忆中那副面孔。 只是青年一直低着头,那张面孔看不完整。 他按了下车喇叭。 谁想青年再次向一旁闪避,这次连柏油马路也不站,退让地踩在路两旁的石板上,但头却依旧没抬起。 原来是误以为车辆让他躲避。 宁丞远有股执拗,车在青年面前停稳,再次按响喇叭。 那晚,以及第一次傍晚看到的面容,就这样再次映入宁丞远的眼底。 算下来这短短一周,见过青年三次了,男人不由地想起云寒的话。 我看他长得不错,是不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主动接触您啊? 青年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靠近自己的车辆,脚下步伐微停,随即还是抬脚走到车旁,有些好奇地弯腰侧头向里面看去,以为是有什么事情。 当他看到宁丞远时,眼睛睁了睁,像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如果真如云寒所说,那青年演技是挺不错,宁丞远这样想着,看着站在车外的人:叫什么? 青年呆愣的模样有些好笑,依旧从震惊中没有回神,眼中的难以置信不知道是因为在这里见到宁丞远,还是因为宁丞远问他的名字。 说话。男人舒服地坐在车内,保持着刚才搭臂的姿势,看着晚霞的红晕落在青年面容上。 裴珂。对方老实地说出姓名,才意识到碰上的是谁,低下头不与他对视,宁总好。 怎么在这儿? 我来做家教。青年两手捏着书包带,看指尖的用力就知道有些紧张。宁丞远歪了下头,如果对方真的别有用心接近他,知道他刚买的地产也很正常。 我还会再见你吗?如果这次不理会他,下次,这个叫裴珂的漂亮男孩又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裴珂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但仍老实作答:我周三和周末上班。 宁丞远不置可否,只应了声嗯,便发动汽车向前开去,他从后视镜看着青年回头看他,直到他拐过弯进入分岔路,对方都一动未动。 看完刚购置房产的宁丞远开车离开别墅区,佣人还没配齐,他并不居住在这里,这些都会交给下面人来处理,别墅还可以,他不是很讨厌,该有的都有,跟主宅不能比但也环境优美。 边想着这些,他又来到门口,远远地那些人就升起栏杆,没再让他停车等待,这点倒不错,应该是车牌已经录入。 想到什么他出了门突然停下来,对着旁边站岗的安保勾了下手指,示意对方过来。 您好,您请说! 半小时前在这里出去的那个男孩,有印象? 这显然是废话,那么漂亮的一个人,还是步行,足够引得人注意。 是这样的,安保人员舌忝着唇解释,不是咱们故意为难他,是确实有规定,并非业主的话,不能骑车进入,所以只能让他步行,也是为其他业主安全考虑,他的车就放在旁边值班亭后,我们帮忙给看管着。 合着以为宁丞远是来问责的。 他来多久了? 他来一个月,也不对,起码半个月是有安保回忆着,仍旧不肯定,然后仰头问另一位站岗的安保,哎!那个谁,刚才出门的大学生,什么时候来这里作家教的?给这位先生查一下电脑的登记簿。 安保迅速进值班岗操作,不一会儿就高声报出来。 裴珂,海城科技大学,二十岁,十七天前来作的家教,是给明枫亭C嗯,C排其中一栋业主的女儿辅导,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好,没有。宁丞远缓缓升起车窗,驱动车辆开起来。 云寒那厮,自己有这种心思就看待他人也带着这种眼光。 十七天前,他还没有购买房产,是这周刚选定的位置。 所以,青年,不,裴珂第一次见他,那眼神,到底是什么含义? 但这点事不至于让他花心思,那就不主动,看他们会不会第四次见面吧。 等再这样巧遇一次,他就尝试着去了解一下这人。 * 第四次来得很快。 次数密集得让宁丞远终于开始正视这人。 他回西城区宁家住了将近一周,周六这晚刚来明岚就在停车场看到那青年。 裴珂正背着书包弯腰蹲在停车场的角落,地点很隐蔽,只有车辆开过才能看到他,但宁丞远被自家老爷子送去接受过训练,不比常人,视线内有人一瞬就能察觉聚焦。 他将车开到一处能观察到裴珂的遥远车位,停车熄火。 裴珂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发觉,听到有车声经过也只挪动了下脚步,更加贴近墙面,他打开书包拿出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就离开从明岚员工入口走进楼内。 宁丞远下车,长腿一迈走向那里。 刚走近就听到大快朵颐的咀嚼声,近了,便能看到水泥墙体有条缝隙,他站在外面双手插兜,口中舌头一弹发出一声对动物的逗趣声。 里面被喂得圆滚滚的小东西立刻跑出来,摇着尾巴仰头看他,还上前嗅宁丞远的皮鞋。 一只没有品种的小土狗,脸周长着黑毛,除尾巴尖与四爪是白色,周身一团棕灰,离女孩子们喜欢的萌宠差得十万八千里,也就是因为还小所以才有几分憨态可掬。 宁丞远看着它围自己转,笑了一声,他喜欢狗,但是 一想到过去,那笑立刻隐退。 他小时候养过一只漂亮的杜高,他为此付出了太多精力,甚至耽误了功课,再加上他在家里一直都是小霸王,本来被训好的犬让他一宠,便无法无天狗仗人势起来。 一次伤到仆人,他拗着脖子觉得无所谓,继续宠它,结果狗被他大哥给亲手宰了。 后来,他再没养过狗。 对同父异母的宁昭,也再没喊过一声哥。 念及往事,宁丞远心情有一丝怅然,他一动不动打量着这条狗,猜它应该被喂养得不错,说来,他现在脱离家里,可以单独养条狗了,脚下这丑八怪不上档次,他当然不会养这种下等货色。 宁丞远用皮鞋将它顶回墙体缝隙,它却又跑出来绕着他摇尾巴。 这让宁丞远想起往日与那只杜高玩闹的画面。 看来裴珂对它很好,导致一点都不怕人。 他下脚重了下,这次被踢进墙缝的奶狗哀叫几声,惨兮兮的,只趴在缝里看着他吠喊,不敢出来。 这样就对了,裴珂对它好不代表别人也是,别哪天被楼里那群没文化的打工仔给拉出来炖狗肉火锅。 宁丞远这样想着,再次开始在脑内计划去国外哪里进只纯正血统的狗,等他到七楼看到跑来迎接他的云寒,雀跃的心情稍减。 一定是有眼线跟云寒报信,所以他才在这里守着,这家伙,长得有几分姿色,但脑子里没什么正经东西,天天揣测这个那个。 他脸色拉下来,对云寒的问好不咸不淡地哼了声,看他跟着自己走进房间,突然出声。 都喊宁总,不会搞混吗? 云寒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您有自己的特点。 你跟他睡过吗? 云寒喉间一滚动:您为什么这么问,您在意这一点吗? 是我问你问题不是你问我。宁丞远抛下这句话,坐上转椅打开电脑,让董秘给我滚进来,该在这里的是他不是你,以后不准再踏进来。 当他不知道似的,董秘不知道上哪儿角落去了,像是怕打扰他俩的好事。 好事个鬼,他还看不上这种万人睡的烂货。 看到耍聪明反而惹上司生气,云寒眼中迅速氤氲起一层眼泪:我没有我没有跟之前的宁昭先生发生关系,我不喜欢他 这句话讲完,仿佛潜台词下一句就是我喜欢你。 但宁丞远已经不想听到,连看也不看向他,只一挥手让人出去。 既然宁昭能管住自己不对员工下手,他怎能跟会所的少爷混在一起,如果真睡了,不知道自己这位长兄又得发什么难在他父亲面前告上一状。 等经常失踪的男董秘出现,宁丞远让他去泡茶,顺带调取停车场的一周的监控过来。 第十章 宁丞远发现自己似乎喜欢上去探查。 探查那个青年,到底是不是有意接近他。 只能怪云寒多嘴,在他心底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别看云寒这家伙一脸无辜长相,但宁丞远不信能做到头牌的人不精明。 说什么裴珂又想来七楼,又想接近他?别人还什么都未干,倒都叫云寒说完了。 视频迅速发送到他电脑上,宁丞远边喝茶边倍速播放。 七天前,那道身影就在了,如裴珂所言,周三周六日他上班,也才会给那丑狗带食物,中间时隔最多两天,所以只要提前备好充足的食物,狗也饿不死。 还是个有爱心的人呢。 正想着,窗外响起一声闷雷。 要下雨了。 * 酝酿几个钟头的暴雨终于降至,夹杂着频繁的闪电与轰响的雷声。 临近金秋十月月底,再加上秋雨而至,气温骤降。 裴珂跟领班打声招呼说上厕所,从书包里找出自己的外套就冒雨跑了出去,他来到停车场看到积水已经淹进那条墙缝,连墙体上面也灌进雨水去,奶狗听到脚步声可怜地叫着。 出来,过来,乖。 他用衣服包裹住奶狗,揣进自己怀里就往楼里跑,打算先放进自己书包锁进衣柜里。 谁知刚走进门穿过一条通道,就见一人穿着西装在那里等他,胸前还别着标牌,但光线昏暗裴珂也没看清上面的字,总归只有什么经理级别的人物才能在明岚有这打扮,他必须听从对方的命令。 请跟我走一趟。 我您稍等,我去一趟更衣室放下东西,马上。 不必,带着狗一起来吧。 裴珂跟着他坐进通往七楼的电梯,转身的时候瞟过镜面,他浑身几乎淋氵显,白色的衬衫变得透明,黏在胳膊上,黑色的马甲上淋氵显的地方也变深,发丝尾梢垂了下来,怎么看都一副落汤鸡的模样。 恋耽美 ——(8) 没办法,刚才雨太大了。 他心下有些忐忑,去楼上意味着可能要碰到宁丞远,现在这种经理级别的人物特地来通告他更让人愈发不安。 是因为上次在七楼发生的事吗?是明岚其他级别的领导找他,还是喊他上楼的人就是宁丞远? 前几日在千禧苑,裴珂没想到宁丞远会停车喊他。 上一世自己与那些人纠缠许久,结果这一世,重生的第一晚便揭开了与他们相逢的序幕,仿佛冥冥之中,千丝万缕的线将他们拴在一起。 电梯缓缓上升,裴珂低头看着怀中的狗,用自己的衣服擦着它身上的雨水,尝试探问:请问我们是去哪里?狗真的能上来吗? 对方扫过他一眼,继而看向他怀里的狗,沉默不言,直到电梯门开,这才作出个邀请的手势示意。 此人举止尊重,只是眼睛里那股打量的意味没有隐藏好。 裴珂跟着他,在红毯上一步步来到熟悉的地方,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站定,一颗心跳到嗓口。 引路人没打算进入,只推开门。 裴珂脚步略停,无路可逃,只能顺从地缓步走入,纠结而茫然的心让他的步伐变得小心翼翼。 听到门从身后关好,裴珂肩膀跟着这声音一缩,回头看去,等他头摆正,就见站在窗边看向楼下的男人转过身来。 宁丞远看着眼前被淋湿的人,即便被淋得身上没有几丝干净之处,却未给人一丝狼狈之意,特别是那双眼睛,依然像平日里见到的那般明亮,带着灼灼神采。 他视线下垂落在那只扭动的狗身上。 就见感受到他视线的青年忙不迭地将牛仔外套又裹了裹,将狗彻底挡住,像是生怕宁丞远不喜欢,怪罪于它。 你第一次见我时,在想什么? 向来有话直说的男人直接将心底的疑惑抛出。 被问及问题的人脑筋没转过弯来,慢一步地陷入思考,静立两秒后这才缓慢回答。 是那天在楼下吗?裴珂视线垂下落在地毯上,没什么,只是感觉见过你。 在哪里见过?裴珂一顿,向下抿唇,继而松开,语气坦然:梦里吧。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宁丞远突然笑开,倒也不必把这番心意说出来,他还是头一次见投送怀抱的人这样直白,开这种玩笑。 但说出这话的当事人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陈述出一件事实般。 怎么能有人将这种听起来就像是玩笑的话讲得如此平静。 宁丞远缓缓收住无声的笑容,眯起眼睛。 怀里的狗在叫,裴珂手掌落在那团突起的衣物上,安抚地轻拍。 也许,前世见过你,所以今生再见,才会那样看你,给你添困扰了。 他的声音很轻。 宁丞远觉得有趣,裴珂就像是来讲故事的,所以是要再续前缘吗? 宁丞远听过不少人追求他,或者说倒贴他时的理由,有直言崇拜喜欢他的,有委婉认为两人性格合适的,有欲擒故纵假装清高的 倒没听说过,上来说他们前世有缘分的。 缘分吗? 宁丞远想起前两天在别墅区的相遇,再看青年没有一丝假意的坦诚神色 怪力乱神,不可能。 正想着裴珂忽然抬手转头打了个喷嚏,现在天气凉,湿衣单薄,紧贴身上不免会受凉。 宁丞远感觉自己有充足时间奉陪,如果对方在作戏的话。 喝杯热茶。 裴珂顺着对方眼神看去,就见一旁金丝楠木茶几上放着一杯腾腾热气的茶,他不太理解地抬头看向宁丞远确认刚才那句话。 男人下巴一扬示意桌上的茶,抱起双臂审视着他:那杯就是你的。 闻此裴珂才走到茶几前,半跪着空出一只手去拿茶杯。 青年美好结实的身体,透过紧裹在身上的衣服显出来,再加上这一跪一蹲的动作,将月要型更尽显无余。 果然年轻就是有活力,身体都是青涩干净的。 真奇怪,自从感觉裴珂可能是引讠秀他,连这个普通的动作在宁丞远眼里都看出一丝别样的韵味。 所以,如果真的是送上门的猎物,他不介意收下,毕竟看着不讨厌。 裴珂抱着茶杯,分三次将茶喝空,视线只黍占在一个点,没有眨眼,也没有移开。 谢谢宁总的茶。他喝完站起身,垂下眼帘,但宁丞远分明从那里面看出一分与刚才不同的模样。 连称呼都变了,刚才还用你的,现在一下就疏离起来。 见此男人松开抱住的双臂,上前两步伸手挑起青年的脸,去找那隐藏的眼神。 不是悲伤,却有一丝落寞和叹息。 宁丞远不喜欢人哭,一哭他就感觉是情人在死缠烂打,在讨要东西,特别是云寒那种,估计眼泪一秒就能唤出来,一点都让人感觉不到珍惜。 眼泪在他这里是廉价品,幸好裴珂没那副模样,不然下一秒他就会扫兴地让人滚出去。 怎么了?他问出声,丝毫没察觉自己的问题开始随着对方走。 宁总对陌生人,都这样好吗?裴珂往后退了一步,让下巴离开宁丞远的手指,继续保持低着头眼睛向上的角度看向他,几秒过后一偏头,勉强弯了下唇角客气一笑,有些受宠若惊,如果是这样,那应该永远跟宁总作陌生人。 说到这里他又偏头朝向身后,捂住口打了个喷嚏。 里面有卧室,换身干净衣服。 宁丞远指着一个方向后退一步,不愿接近可能带来传染的感冒病毒,重新坐回沙发上,继续自己的茶艺。 裴珂站定犹豫片刻,才迟疑道:好。 宁丞远就听他走到自己所指的地方,推开了总裁办公室里自带的卧室门,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吹风机的声音,宁丞远将微凉的余茶倒进茶海,思索刚才裴珂讲得那句话。 让人有点搞不懂。 他知道自己不是个聪明人,在兄弟间都是如此,面对宁昭,也是总被压制,但到底在勾心斗角豪门间长大,不比寻常人家,察言观色的能力是早就培养起来的。 可他还是不懂裴珂刚才话中含义。 只作陌生人?倒像是他们以前不只是陌生人,又像是自己负过他一样,也是在梦里吗?还是这话是想故意疏远他,只跟他保持上下属关系,拒绝自己对他的兴趣? 有意思。 自己很少遇见这种让他充满疑问的人了。 不一会儿房门推开,宁丞远端起茶杯边喝茶边抬眼,就见对方没理会自己的吩咐,依旧是刚才那一身,连头发也未吹干。 干的似乎是那只还在叫的丑东西,正后脚站在裴珂掌间,扒在他的月胸前。 怎么?看不上我的衣服? 裴珂吸了下鼻涕摇摇头,声音有些发堵:我还要下楼工作,已经出来太久了,宁总待我好,我该为您好好工作。 把狗留下。 换来的是裴珂震惊的双眼。 总算也换他让裴珂疑惑了,宁丞远感觉到平等,再次重复:去找个盒子装起来。 您要养?裴珂抬眉难以置信。 宁丞远低头摆弄茶具,不愿再多话。 好,我马上做。裴珂看着干净整齐的办公桌,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眼睛扫向四周,终于从办公桌上玻璃柜门里看到一个文件夹档案盒。 宁丞远眼角余光看着裴珂回头看他一眼,紧接着上前打开柜门,倒腾出文件夹,将那四个厚重的文件夹放回原位立起,这才将狗放进蓝色的盒中,随即放在靠近门口的角落,一点点抽出自己那件半湿的外套。 那宁总,我走了。 听着门发出响声,宁丞远这才抬头,他想着刚才与对方的一番互动,手肘搁在木沙发扶臂上,握拳抵住下巴。 对方如果在科大,今晚这么大的雨不知如何回去,再加上这身不肯换下的湿衣服,一定会生病。 自己不在乎对方为他工作的这一两个小时,裴珂只要跟领班说来总裁办公室也不会被责罚或者扣钱,但对方不选这个舒服的选项,显然不想跟他继续深入来往。 换了衣服,在他对面坐下,聊一聊多好,正好能亲近自己,何苦要下楼去继续端酒。 苦肉计吗? 那自己就不为所动,等着瞧对方的本事。 下一次的相遇,不知又有多有缘呢? 第十一章 裴珂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一转身便看到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云寒正靠在墙壁上,那眼神直对着他而来,也不躲避,仿佛正在等他。 又见面了。云寒露出洁白的牙齿。 是你,谢谢你上次帮我解围。裴珂礼貌地对着云寒点头致意。 想来七楼工作吗?这里送酒比楼下工资高,工作也清闲,不会有那么多讨厌的客人。 这里客流量比楼下小,所以云寒讲得倒是真话,不会有太多讨厌的客人,但万一遇上个不讲理的,比楼下可要难办得多,不知云寒到底有何用心。 也许把人调到七楼更方便监管?还是想利用人脉对他威胁一番,让他别靠近宁丞远? 裴珂并不想来七楼,这意味着与宁丞远碰面的次数会增加。 他装作思考一番,诚恳道:但我时间不合适,没办法做到全职,也许过段时间到寒假就能上满班,那时候我可以试着申请一下。 还是留个口风为好,尽量分散云寒的注意力,对方有盼望的可趁之机,才会心里平衡。 不然今天没那么简单被放走,最近一段时间他在明岚也不一定过得舒服。 这样啊,也好,到时候我帮你跟主管讲情,你直接来上面工作就行,云寒弯起眼睛,宁总心情如何? 啊?裴珂被问得有些懵,茫然地边回忆边摇头,宁总话很少,看不太出来,请问怎么称呼,等以后有空我上来再好好感谢你,现在领班还等我,得马上下去。 他神情并无任何防备,就像是普通大学生,因欠他人一份人情,所以态度亲近几分。 喊我云哥吧。 好,云哥。 回头见。云寒那柔若无骨的手抚了抚裴珂的肩膀,便与他擦肩而过,裴珂应着,等那香气闻不到,这才抬脚走向电梯。 刚才他在办公桌后面的玻璃柜门上,看到了电脑桌面的反光,认得出那是停车场的监控录像。 宁丞远,是在关注他吗? 猜测到这点,无形中多出一股压力。 抛开宁丞远不说,裴珂想到刚才云寒那阴阳怪气的模样,还问他里面人心情如何,当下猜测怕是对方惹宁丞远生气了。 这倒是也好理解。 宁丞远是个粗人,如字面意思,虽说平日会沏个茶,赏个画,但也都只在肤浅表面,附庸风雅,学着结拜兄弟里的大哥照猫画虎,故意做得那副样子,不愿意被说是没文化的俗人。 他脑筋在兄弟几人间排在最后,因此见到精明世故、八面玲珑的人便感觉是在算计他。 云寒那种家伙伺候客人习惯,一句话都要翻三个面理解,对上宁丞远很容易想多。 男人笨归笨,但待他时也不能明着表现出来,万不能以为自己可以把握主动权。哪有总裁能容忍别人在自己面前多话的,如果敢自以为是妄加揣测,当然会被不耐烦地赶人。 宁丞远问一句话,就要给一个答案,不可以当他傻,就想绕弯。 前生今世 男人应该会觉得他在胡说八道吧。 裴珂靠在电梯镜面上仰头闭上眼睛,待到达一楼潜入暗色嘈杂的舞场内,这才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谁能知道,他那是发自心底的真话呢?人啊,总是这样,听到真话的时候都当成假的,听到假话的时候反倒会信以为真。 他上辈子把宁丞远的话当成真话,这辈子宁丞远把他的话当成假话,还真是孽缘。 裴珂面颊上的笑直到看见领班的身影,这才隐下。 你上厕所要这么久?对方皱起眉头。 裴珂看着场内,下雨导致后续客源跟进不及时,再加上有人趁积水浅提前回家,人群比刚才稀疏一些。 赶紧!对方将托盘送到他面前。 好。裴珂点了下头借着灯光看了眼夹的票据上的桌位,立刻投入进工作中。 三点下班,裴珂看着时间已到,拖着疲惫的身体找到一处夜场里空着的沙发,身体一歪栽倒在上面,他感觉身体有些发冷,疲惫得想要休息。 领班拉起他:不能在这里睡,看着像什么样,即便客人少也不能随意占用沙发,楼下有全职员工的宿舍,你去申请间空的休息。 外面暴雨还在继续,水面已经积起不浅的一层,自行车骑上去也会摇摇欲坠,是不可能骑行近半个小时回学校的。 裴珂领情,他从员工休息室的衣柜里取出自己的东西,随即乘坐电梯来到地下一层的员工宿舍。 值班处前台没有人,他不得不坐在一旁等候的沙发上,等待管理员回来登记拿卡。 陆续有几个漂亮的女性下来,看着不像是普通服务生,像下钟的公主。 裴珂低下头,那些女人也不理会他,高声谈笑着往自己房间走。 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裴珂瞥见里面走出来的女人,想到什么,思绪一停,视线对上去。 他在一楼领班手机上看过明岚的员工群聊,里面眼前女人用自己照片当作头像,裴珂记得她的长相。 果然如他所想,这一对视,女人便挪不开眼睛,上下多打量了他一阵。 你好,请问一下,我等了有一会儿,管理员都没出现,怎样才能找到他呢?我想在这里开个临时的休息房。 女人听着他礼貌的话语,扬起个微笑:我怎么没见过你?一楼兼职的短工? 裴珂点头:我刚来没多久,今天雨大领班体谅我,说可以下来申请一间。 不如跟姐姐一起睡?房间很宽敞呢。女人话落看着裴珂微红的面颊,捂住唇轻笑出来,不逗你了小帅哥,那家伙可能进哪个小贱蹄子房间鬼混去了,我帮你喊一下他。 她说着用做过长美甲的手指摸出包里的的手机,拇指一滑找到人拨出电话,放到耳边。 恋耽美 ——(9) 裴珂带着希冀看向她,眼睛盯着那漂亮手机壳里缓缓下落的流沙。 电话等了一会儿接通,女人用裴珂听不懂的方言开始霸气开骂。 具体内容听不懂,但能听得出不是什么好话。 成了,他马上就滚出来。女人把手机放回去,又恢复普通话,眉毛一挑对自己路见不平的结果很满意。 等一下,请问您怎么称呼? 像是见惯那些天天喊姐姐的,女人听到裴珂一本正经的称呼,刚转过的身体又转回来,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海莉,我在明岚的名字,有空来七楼找我啊,学生仔。 好。裴珂对着她点了下头,眼底涌出感激的笑意,谢谢海莉姐。 乖。女人一挥手,风情万种地离开,也不在意自己帮过的人到底叫什么。 仿佛她生来就习惯给别人留名字,然后这样潇洒离开。 与此同时,东西两门的前后走廊里传来开门声,紧接着有人耷拉着拖鞋往这边走来。 裴珂不等对方过来,伸手从玻璃窗留下的洞口拿过一张登记表格开始写个人信息。 他知道女人帮忙,不外乎是因为自己这副容貌,但这种举止也算恩情,裴珂记在心中。 她今日帮他,以后他就从殷翡手里救她。 * 醒来时是上午十点钟,有人在外面用力敲门,裴珂试了下发烫的额头,晃了晃头从床上坐起来。 明岚的员工设施不错,房间像酒店标配,裴珂昨晚冲过热水澡后才爬上干净柔软的床铺,谁想还是难敌昨晚的着凉。制服让他揉洗出来,挂在房间里,到晚上就可以晾干,不会影响今天上班。 他揉着眼睛拉开门,就见昨晚见过的管理员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 这都几点了?!公司给提供便利,也不能便宜占过头,难不成你要住上一天? 我马上就退房。裴珂关上门又洗了个澡,漱了漱口,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 既然这里是临时提供休息的房间,那床单换洗肯定不能也等同于客房,更没有备齐的洗漱用具。 裴珂整理得当,拎起半干的制服,走出门,回一楼更衣室挂到自己的衣柜里。 手机收到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裴珂看到是殷翡让他回电话,边往明岚外面走边回拨过去。 殷翡记一个东西记不太久,很难让他一直保持着兴趣,距离上次拒绝没多久就又来联系,只怕这次不是那么好糊弄。 裴珂你终于接电话了! 抱歉我昨晚打工到半夜,早晨睡得比较晚。 殷翡没有将昨晚暴雨与裴珂回校联系起来的意识,只兴奋地在讲自己。 裴珂你上次放我鸽子,这次可不能再这样了,后天我生日,这次你要是不来就太不够意思了,我还等着让朋友们见见你呢! 只是半路救下个人,何至于这样热情。 殷翡的生日会,必然会邀请他的兄弟,裴珂还没想那么快遇到那些人,他在自己自行车面前停住,用昨晚擦过狗的外套将皮车座上的水抹干,随手搭在车把上:可是后天 哎你怎么这样?我真心对你,想交你这个朋友,生日可一年就一次,别人想来我都不请他们呢 殷翡的态度转瞬就变,详装生气。 裴珂连忙真诚道:你不要生气,我是想说,那天的确有事,是早已约好的,我不能爽约,但我可以提前一天去见你,这样可以吗?我给你带生日礼物。 单独见面,虽然有些危险,但好过在生日聚会上见到上一世那群仇人,两厢比较,他宁愿选前者。 对面传来殷翡的笑声:够兄弟,我就想你不能这样拂我面子,行,那明天我再联系你!到时候给你发地址! 裴珂挂断电话,背好书包跨上自行车往学校赶。 他没有忘记那条流浪狗,但明岚还不至于连只狗都养不活,他担心那狗,不如先担心自己发烧的问题。 裴珂头重脚轻地赶到食堂,在窗口排队时身后有人拍他的肩膀。 裴珂! 这学校里能主动喊他的人很少,裴珂转过头来,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愣在当下。 第十二章 裴珂看着眼前戴眼镜的温和男人陷入了回忆。 方南学长,又或者可以叫师哥,与裴珂同出身于孤儿院,比他长几岁,现今在科大医学院读硕士,对方亲眼目睹院长重病身亡,深受影响,平生所志就是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方南刻苦,课业优秀,达成自己的目标需要的只是时间,但上一世这一切都因为裴珂而中断。 学长。裴珂不咸不淡地喊了他一声,见排到自己转头去打饭。 等他端着餐盘在食堂角落找到一张空桌坐下,身后方南也紧跟而来,在他对面落座,只见他餐盘里打了三份菜。 你多吃些,还长身体。说着对方把其中一份荤菜全拨到裴珂的餐盘里。 裴珂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做这些动作,自己垂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连谢也不讲。 裴珂,我方南欲言又止,看着裴珂动作没停,只能跟着也吃起来,像是不想打扰他用餐,准备放到稍后再讲。 一顿饭下来,竟然缄默无言,气氛也明显异常。 等吃完裴珂从口袋里掏出纸擦了下唇角,随后一折放在餐盘里,对方才开口:裴珂,你跟之前好像哪里不同了。 裴珂后靠在食堂座椅上,也不出声,继续审视着他。 这注视倒让方南不好意思起来:感觉你吃饭好像突然变得文绉绉了。 是吗?回陆家接受礼仪训练后,骨子里已经养成习惯,举手投足间可能都能窥得一二风度,以后他得注意一下,以免暴露。 一位贫苦的学生,不可能举止优雅。 裴珂点了下头,也不拿餐盘,直接就走。 方南只能帮他收拾起来,去回收处倒掉。 裴珂不介意对方帮他干这点活儿,他现在看剩餐桶那里的隔离铁链依旧不太舒服,这让他想到自己曾经脚上栓的那条。 他走出食堂,绕到食堂背面跟另一栋楼之间的窄路上,打算从那里抄近道去社团,结果身后方南追上来拉住他的手腕。 裴珂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方南衣着朴素,穿着不太合季,像是没有正常秋装,只把两件夏衫套起来一样,眼下,他因为跑步的原因鼻尖出汗,眼镜有些下滑。 方南推手扶起镜框,语重心长:裴珂你怎么了?我看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因为他们传的话?讲到这里,他一停,艰难地问出口,他们说得是真的吗?你夜不归宿,还去陪酒?我不信 裴珂将方南的模样仔细看进心底,只感觉漠然的心今日今时忽然变得柔软,下一秒他突然问出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实习解决了吗? 噢,已经安排好了,我想以后多挣点,所以打算去距离咱们学校不远的那家私立医院,公立是比较稳当,但可能穷怕了,总感觉钱拿在手里才踏实。 方南憨厚地笑起来,把自己刚才问的问题忘在一边。 裴珂看着他这副模样,跟着翘起嘴角,但笑容只有一瞬,便被他压下,又恢复那副冷淡的模样。 上辈子,他被殷翡搞伤送进那家私立医院,方南就在那里工作,对方从住院部电脑上看到他的名字后,主动帮他逃跑,谁想计划失败,被徐主任发现。 裴珂被捉回,连帮他的方南也被找上麻烦,不但被医院辞退,业界各大医院还相继封杀他,把他投出的应聘申请都打回,说此人引起过重大医疗事故。 后来,方南就再也无法从事医疗类的工作,不但如此,因为档案中有记录的严重污点,任何一家正规企业也对他不予录用,一位优秀毕业生,最终只能沦落到去便利店打短工。 这是裴珂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兴高采烈跟他讲的,讲完末了还品评他一番,说他是个扫把星,克死母亲,害了学长,任何靠近他的人,都落不到好下场。 裴珂回神,听到方南的答案点了点头,一切都没有变,依旧朝着它应该去的轨道,方南会顺利被那家私立医院聘用。 他平静出声:学长。 嗯?他们说的是真的。 方南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紧接着便焦急地重新捉回他的手腕:不可能!你不会做那种工作!穷归穷,但钱可以慢慢挣,你以前说过的! 你为了钱去私立,我不能为了钱陪酒吗?裴珂神色坦然,仿佛在陈述一件极其寻常的事。 他看方南不能接受,叹了口气,一字一句道。 学长,人各有志。 裴珂!方南收紧他的手腕,以前老院长教过的!不为钱折腰,你不记得了吗? 裴珂听完爽朗地笑出声来,他拉过方南的衣领,上前在对方唇上扣上一吻,就见男人立马脸红起来,眼镜下的神色震惊而茫然。 你喜欢我。裴珂点破对方心中的秘密,呼出一口热气,带着一番说不清的暧昧风情,连话语也变得蛊惑起来,婉转轻飘,那你,慢慢挣钱,我等你啊。 说完他趁对方没反应过来,松开手,帮方南把衣领整理平整,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尾挑起个勾人的眼神,转身就走。 昨晚,他从心底不喜欢云寒凑过来拍他肩膀的娇车欠姿态,现在他自己倒是也变得同样起来。 自己这生,还不知会如何,又会面临怎样的风险,他还是不要让无关者受到牵连吧。 裴珂回到社团,随便找了处桌子,拨开上面的杂物,摊开一张白纸。 刚才短暂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他,现在裴珂已经恢复心态。 他要开始准备给殷翡的礼物了。 * 不知是殷翡有意,还是只是巧合,发来的地址在夜色酒吧,是裴珂之前打工的场所。 如果是殷翡特意选择这里,有可能是找人拿着他的照片这不难搞去学校周围最近的酒吧一条街问出来的。 对方大概有什么计划。 裴珂背着黑画板从夜色一楼走过,时值傍晚,人还没上,场内很空旷,以前的同事见到是他,隔着很远高声打了个招呼。 难得能看见你,回来看看? 那伙计边走边将手中擦桌的抹布丢在调酒吧台上,随即上前揽住裴珂的肩膀。 我来找人。 行,这次是客,你怎么回事,突然就不来了。 裴珂舌忝了下唇,欲言又止地摇头:一言两语道不清,我去春衫料峭那间房,你知道里面的人吗? 酒吧一共就两层,楼下的服务生兼着楼上两处跑,门店小,分割得没有明岚那样清晰。 同事脸色一变,附耳上来:你还能认识这等人物,我看他气派不是普通人啊,刚才这个主儿只带着一跟班,就俩人,总经理还下楼来迎接了呢,怎么,你跟他 偶然认识的,我把东西给他就走。 呵,走得了? 同事戏谑道,裴珂看着电梯降下来,跟他挥手打了个招呼告别,见电梯门关上开始上升,缓缓垂下眼帘,连同事都觉得他今天这张脸摆在这儿走不了,今晚还真不好办。 春衫料峭不是什么小间,可以称得上是夜色装修最奢华的顶级套房,里面宽敞,可容纳多人,裴珂担心会有别人,但听刚才那话,至少现在只有殷翡。 对,还有跟班,在酒吧里久混的人眼睛毒,同事说是跟班,那肯定无误,不足为惧。 等裴珂推开房间门时,想收回刚才那句话,他同事应该是眼瞎。 就见房间正厅三面环绕的宽敞沙发上,陆予越笑倒身体,脚正抬在空中 唉,裴珂心下叹息,本想着不去明天的生日会可以躲开他,没想到对方还是出现在自己眼前,这算什么?天命难违吗? 弟弟,初次见面呢。 裴珂走进房间,听门在身后被服务生关上,这才抬眼看向两人。 陆予越月退放下来坐直身体,衣领前别着墨镜,一只耳上挂着口罩,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保持笑意:哈哈哈,那马蚤货要是发现我偷溜出来,里面还是个假的不知道火得冒得多高,最好气到住院,就可以少来找我茬,这垃圾家教,我一回来就想给我个下马威,管得贼严,搞得出来玩也得偷偷摸摸。 他边说边扫向走进来的裴珂,挑了下眉毛:哥你朋友? 殷翡回头看是裴珂,吐出口中的烟随手挥开,将烟尾巴按灭在烟灰缸里,起身对着裴珂挥手让他过去坐。 新认识的朋友,科大高材生,上次玩保龄球第一次学就全击倒。 那挺厉害。陆予越见有外人收敛几分放肆,客套过一句,就在沙发上往前一靠,拿过桌上的调好端来的酒。 裴珂绕过长沙发走过去。 这时候,陆予越应该刚从国外回来,他高中在羙国上的,结果因为玩得无法无天搞大一个华人圈二代千金的肚子,被家里扭送回来打算在国内考大学。 因年龄的问题,他现在应该十九岁,回来重新上高三。 听刚才陆予越讲的话,再加上他这般全副武装的模样,应该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裴珂收回记忆,在沙发上坐定,取出身后的画板,将它在膝盖上打开:殷翡,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一张油画被他取了出来,上面是殷翡的半侧面像,黑色底图上,殷翡身穿西装目视前方没有一丝笑意,反倒带着倨傲的神色,五官因角度问题显得极为立体,面容也更加阴白。 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画中人物的颜值比现实中还要高上几分。 画中人虽在看向一侧,但给人的感觉下一秒就会与观画者对视,但画是固体,无论欣赏过多久,他都没有转头,这让他带着一股睥睨万物之意。 这是未来的殷翡,他游走于酒会时会是这副模样,而只要听到有人喊他,就会迅速眯起眼睛,像只狐狸一样眉眼笑弯,挂上客气的笑容,阴险狠毒都藏进骨子里。 裴珂看着画有些出神,实则不止他,一旁的殷翡也沉浸在欣赏里。 殷翡从惊艳里回过神,目光聚焦到托着纸张青葱般的指尖上,视线继而上移到裴珂柔和的面颊,看着对方正垂眼看画,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轻颤。 恋耽美 ——(10) 殷翡感觉到口干舌燥,刚才跟陆予越开玩笑的心一个瞬间就收起,让他全部精神都投到了裴珂身上。 他张开口,低哑的嗓音问出口。 才见过两面,就能画得这么好? 第十三章 殷翡就听裴珂上扬地轻嗯一声,有些疑惑地抬头,目光与他对视。 这次不像之前一样迅速躲开,而是安静地回看他,几秒之后那双眼睛带上一层礼貌客气的笑。 应该没画错,你的眼睛就是这样的,有一些狭长,画的时候我也不太确定有没有记错。 原来是在观察他的眼睛,与记忆核对。 殷翡感觉到心底哪里被勾动,有些发痒。 他收到过无数礼物,有长辈的,同辈的,朋友的,还有一些陌生人来家里作客赠送的,里面不乏昂贵稀缺之物。 但没有手工礼物,不,也有,他记得自己五岁的侄女送给他过什么手工的泥人。 那泥人太丑,当着他堂姐的面不好说什么,顺手就让仆人收走拿下去,再没看过。 手工的不如买的精贵好看,所以殷翡不稀罕那种东西,但是今天他改变了想法。 原来亲手画的礼物,也能这样好看。 那画,画出的仿佛是他心底的自己。 他待人总是挂上一副笑容,所有人都感觉他性格活泼外向,只有殷翡自己知道,独处时他是什么模样。 他是伪装型人格,一有人在身旁,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表演得不亦乐乎,但人一走,热情便会迅速降温,异常冷淡,仿佛对着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所以殷翡从小时候开始,外出参加宴席父母便从不担心他,他比一般孩子会伪装得多,即便上一秒跟家人置气,恶毒地想着如何拿仆人泄愤,下一秒看到宾客也能甜甜地笑着问好。 裴珂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到殷翡神色平静,像终于回过神,有些不知所措:也许是美术生记忆好,我们见过三次,画得时候能回想得起来 殷翡了然,也好理解,就像是音乐生能听出装水容量不同的玻璃杯相差的音调,估计美术生也有专业特定的能力,他放缓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之前那种大大咧咧地开朗。 我之前总跟朋友讲你是高材生,本来还只是说着玩,嗨,谁知道是真的啊!殷翡再次看了一眼那画,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你放心,我回去肯定将它裱起来! 得到肯定的裴珂这才放心,连眼角都染上笑意,轻轻弯起:画一折不好,我装进去,你就这样拿着它吧,我那里还有画板。 殷翡侧着头看着他装画,声音又不知不觉降下来:画了多久?怎么会那样画我? 裴珂把画板扣好递给殷翡,眼睛扫向一旁似在思考:大概感觉你会成为那样的人,会很厉害,驰骋商场?讲到这里他抿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看电视剧大人物应该都是这副模样。 你救过我,我很感激,也没有什么其他擅长的,就想画一幅,没太久,就两天。 那就是接到电话后立刻开始着手准备了。 看着裴珂那双单纯的眼眸,殷翡感觉有些难办。 谁能想到裴珂会下一番功夫亲手给他绘画,画得也不是随便的东西,选取的主题用了心思,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画得也还好看,怎么办,他不太想在今天做那些事,万一再把裴珂吓到。 原本殷翡是打算 正想着房间门被推开,他那群狐朋狗友人还未进,声却已至。 殷翡你确定在这里吗?这什么小破地方,我都不想把人给请进来,这舞都跳不开,站在茶几上跳? 殷翡握拳在唇边轻咳嗽几声,终于打断跟裴珂的亲密交流,将画板往身后一放,站起身。 跟在他那狐朋狗友身后的,是一个让人惊艳的美男子,容貌看得出有整过的痕迹,精致得有些不太真实,连发丝都是璀璨金色,搭配着他那白如纸色的肌肤,仿佛欧洲复兴画派笔下的天教圣子,刚从画里走出来,不食人间烟火。 殷少?男人勾唇,女无女眉万千,好久不见了。 轻软的话一出口,仿佛就要消散开。 殷翡挑眉:我怎么没印象了,我一会儿回来啊,你们先开始不用等我。 说着扯过还在看向那男生的裴珂,拉着他的胳膊将人带出房间,一路带到电梯门口。 搞什么,让那舞者话一说,听着像他俩多熟似的,这让裴珂听到还不知道怎么看他,他辛苦维持的人设就功亏一篑了。 那群人太混,不想你跟他们呆久,上次给你调的那杯酒我还没找他们算账,你要是呆在那里肯定要被灌醉。殷翡故作为裴珂着想,耸肩解释着。 这话说完殷翡就有些出神,如果被灌酒,就能看到裴珂不一样的一面吧? 等等,殷翡觉得奇怪,这不是他本来的目的吗?谁知道他看到那画,突然就心软,决议不想用那种方式跟裴珂接近。 如果那花钱请来的男女支在房间里大跳丰色舞,不知道裴珂该多么震惊地看他,怕是会以为他平日都是这般胡闹。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但不能让裴珂知道不是? 殷翡不想看到那种局面。 妈的,自己真是被色心迷眼了。 就听眼前裴珂安抚他:殷翡,谢谢你为我着想,但之前那件事没关系的,不要为此跟你的朋友闹不愉快,是我那晚喝的酒本来就多他说着回头看向长走廊。 春衫料峭那间的门没关,里面传出大家高声谈笑的声音。 殷翡听到裴珂一番为他考虑的话,只感觉计划泡汤那点不快瞬间被抛到脑后,他要是今天真按计划来,裴珂能这么柔和地跟他说话吗? 还是时机到了再将人推倒吧,那尝起来味道一定更好。 对方是不是会主动扌包住他,在他耳边吐露表白的话语? 这多有成就感,能让这样一个精致的人物心甘情愿伏身他之下。 裴珂转过头来:真羡慕你有那么多朋友,谢谢你为我考虑,我不太擅长跟人交际,就算你不带我出来,在房间里呆着应该也融不进你的圈子里,不过,感觉你的朋友都很挺好的。 殷翡勾起唇角,好不好的他还不知道吗?还不是因为他家世的原因,一群来攀炎附势的,想跟他走近点以后好捎带些好处,所以他与这帮人混在一起只能图个高兴,真遇到利益的事,估计就会即刻翻脸。 世家里,亲人都能变仇人,外人更不值得相信。 但是,看裴珂艳羡的目光,殷翡说不出什么来,他记起线人跟他说裴珂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 你一会儿去干吗? 我可能去拿点药,那天淋雨有些发烧。 听到这话,殷翡心下一转,拉过裴珂的衣领额头与他相对,下一秒他马上撤远。 什么叫有些发烧,肌肤都是滚烫的,幸亏他今天中断计划,裴珂这身体素质,还真不能强求,不然吃他几鞭就消受不了。 唉,想搞个绝色美人,可真够辛苦的。 就见被试体温的裴珂吃惊地回退一步,睁着眼睛,仿佛没想到他突然地靠近,但又说不出个什么,只好偏过头去,看向一旁,眼睛紧张地眨了眨。 殷翡心下满意,还好,没躲开,看来不白费他对这段关系的小心维护。 这样想着,他脸色一板:病成这样还出来送画,早说我去接,那你快去,实在不行就输液,好好休息几天,兼职也先别去,身体是革命本钱懂不懂? 难得他吐出这么一长串话,前面还一本正经,后面语气就开始上扬,不着调起来。 裴珂听得出他的关心,轻微地快速一点头:好,我会的。 这副乖巧听劝的模样让殷翡很受用,明明对方跟自己同龄,但他见裴珂如此,心下多出一份能掌控对方的感觉,好像自己更成熟些。 那我先回去陪他们,你走吧,我看着你。殷翡按下电梯,看门打开扬下了头,好好养病,等你病好我再找你出来玩。 电梯门缓缓关闭,殷翡看着裴珂趁最后一秒跟他挥手,勾起唇角。 他心情不错地回到包厢,一进去就见陆予越抱臂背靠在门上,还戴着棒球帽,口罩倒是收了起来。 陆予越看到他回来眼里促狭,揶揄他:哟,谈恋爱回来了?那纯情小哥呢?不忍心留他看脱衣舞啊? 去去去,你懂个屁。殷翡反感地拨手,他带人跑去陆宅将五弟换出来,结果也没见这家伙乖巧几分,还敢这么打趣他。 哎哟,我是不懂,陆予越抱臂的双手一伸,十指交错叠在脑后,俩人轻声细语的,我就跟个透明人似的,这群人一到就拽着人跑,生怕他知道你本忄生。 他说完这些,又开始吐槽。 还以为今天能玩什么,结果看男人跳舞,你这什么品味?也没个美女,我让人喊俩公主上来等等,这里的货色不会瞎眼吧?唉,你也不留那小哥坐下来,又有内涵又漂亮,光坐那儿看着心里也舒坦。 殷翡听着陆予越嘴瓢,一巴掌拍到他脑后:今天这个还不漂亮? 陆予越凑近他耳旁:一看就是整的,不知道那张脸里填着多少东西,你快看,正看你呢,刚才为了那小帅哥你可真够狠心,直接说对人家没印象,快去哄哄。 他一顶殷翡的肩膀,见殷翡没反应,啧了一声:哎!人都走了,还没回过味儿来呢?先吃眼前的呗,上啊。 殷翡嗤笑一声,顺着这股力道往前走去。 * 等电梯门彻底关上,裴珂挥的手落了下来。 今天没有见识什么场面就被推走,看来还是画起到了保护的作用,让殷翡能够继续对他尊重几分。 他猜到殷翡会想出点什么辙,但没想到是这种环节。 刚才进门那跟画一样的男人,在圈里挺出名,对外说是卖艺不卖身,也有一批追随者,但没有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到位就行。 之前裴珂跟宁丞远逛同忄生地下场所时,还看到过那男人,一身细皮女敕肉,跳起舞来,身上的纱一层层地脱,扬到高处缓缓落下,飘到人面前,接到手里,还带着一股幽香,像是堕入人间的天使。 让天使面容染上忄青迷的色彩,对很多富人来说,很符合他们内心的破坏谷欠。 裴珂听说过,不少老板会出钱请男人单独跳给自己看,跳着跳着便会由远及近,站着起舞也能变成坐在人身上起舞,亦或者牵起老板的手,绕之共舞。 今天殷翡喊他去应该是有意让他观赏,如果自己留下的话,不是被那舞者马奇到身上挑逗,就是被拉上去共舞,不管哪种都不是裴珂想要的。 裴珂走出夜色,解开自行车锁,随手挂在车把上,再次看了下酒吧招牌。 不知道自己走后那间房,会多么旖旎动人。 第十四章 裴珂周三一上工,就明显感觉自己脚步虚浮,头重脚轻。 那天淋雨过后,他抽出时间给殷翡绘画,转头忙社团和作业滚轴转,没来得及吃药,只靠着身体硬抗。 但显然他没有那么好的体格,发烧不仅没自己痊愈,反倒拖得越来越严重,本来三十七度的烧,让他搞得升了两度半。 裴珂除去上课就是在画室,并没有什么特意的锻炼,事实上,他也没钱去健身,更没那空闲时间。 他奔波在兼职工作之间,唯一的运动就是骑车。 才过零点,裴珂就有些坚持不住,他扶住沙发一角停下脚步,身体撑在上面。 病来如抽丝,往日有力的手现在端个沉一点的托盘都有些不稳,刚才满满的六杯酒送过去,几分钟过去,指尖还在发抖。 裴珂一阵恍惚,他环视四周看着眼前的画面,总感觉此情此景这样熟悉,若不是他穿着这身衣服,怕会以为还在上一世。 那时候,他还是客人。 可能因为发烧,脑袋有些糊涂,所以旧事才一并泛上心头吧,裴珂用拳头揉压着额角,缓解高热带来的头疼。 他抬起头,绕过雅座区域往吧台走去,往日里闲下来总斜靠在台面上跟调酒师唠嗑的领班,今天一次也没在那里停留,就见他比平日勤恳积极许多,许多本来交由服务生做的事也亲自上阵。 甚至陪同服务生去招呼雅座上新来的客人,像变了个人一般,丝毫看不到懈怠。 再看吧台一众调酒师们,也不跟落单的漂亮美女眉来眼去,认真地调完酒后,恭敬一弯腰,与顾客保持着距离,虚心地点头对表扬致谢,喜怒不形于色。 裴珂想到什么,心底失笑,按时间算,宁丞远应该已经搬到这个城区,那样的话,男人从千禧苑别墅区开车过来会很方便。 从此,宁丞远就不会只在周末才出现在明岚了。 裴珂清楚宁丞远的很多习惯,比如男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在明岚到处转一转,也不惊动他人,只待在一角,看客人百态。 特别是一楼人多,经常会出现各种摩擦,宁丞远也不出声,就冷眼旁观事态发生,掐着表看赶来的工作人员处理。 若是处理得拖沓,又被他目睹全过程,就会从上到下批一顿,让所有相关者做一通检讨,全体受罚。 真是简单粗暴,裴珂感觉这种治理方法虽说能杜绝有人瞒着他高唱红歌,假装一派盛况,但是也有不好处。 比如说,人都是要面子的,谁都不想出现问题,每个环节的人承担的责任不同,怎能一并论罚。那些本身没多少过错的人被这样罚,内心总会有芥蒂。 明岚体系复杂,员工众多,宁丞远想要一统全局只需找好眼线完善监控即可,不必搞什么微服私访。 当然,男人还得了解各经理主管之间的关系,学会识人、用人、管人。 但是宁丞远并不在意那群人怎么想,只认为既然自己坐在这位置上,别人就要听从自己,如果手下心中有埋怨,那就尽管随其而去,又能奈他如何?还不是在他面前低眉顺眼,乖巧听话。 男人懒得费那心神,也听不动劝。 所以每次裴珂只能一声叹息,这样长此以往,贤人能士都会跑,明岚哪里还能一直长盛,等过段时间再开家别的会所,东区第一的位置就可能被顶替。 但好在宁昭掌管下的明岚帝国没出过问题,宁昭能直接把这块高利润的蛋糕让给宁丞远,至少对同父异母的弟弟明面上不存在什么仇视。 但宁丞远并不这样想,他认为宁昭肯定会觉得是继母害死的自己母亲,所以对新嫁进来的女人和她生的儿子必然怀恨在心,因此他必得拿出十二分精力防着宁昭。 恋耽美 ——(11) 一不小心就想远了,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裴珂正回忆着往事,就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领班严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站在这里那么久,是想偷懒吗?做事一点都不勤快,再让我看见你干站着,等下次一楼开集体会议,先抓你当典型批评一顿!快点去干活! 裴珂被他推得身体不稳,连忙点头应下,转身去工作。 领班为人处事圆滑,对他们这些来打工的学生都还算客气,很会交朋友,扩大有效人际,什么时候这般态度过? 话里之意,就差直接讲明宁丞远现在正杵在二楼往下监控了。 裴珂觉得有趣。 第一次见老总出来微服私访,吓得全体员工从上到下都这般严阵以待,不知什么时候这群人才能习惯宁丞远的癖好。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也许是因为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兼职短工吧,还入不进管理者的圈子,自然得不到这种即时的秘密讯息。 裴珂心下想着事情,又送完一趟酒。 当服务生久了,再加上前世身处商海沉浮,他识人能力很强。 有些客人是同事同学聚会,一起来酒吧玩,看穿着打扮就是有素质的文化人,学生白领居多;有些客人是庆祝喜事,或者生日或者买房买车,听谈吐气质像是普通职业的社会人,文化水平不高;还有一些,这两类都不是,却是服务生又恨又爱的。 这类人有钱,但来这儿不为生意只图高兴,就是喜欢楼下的氛围,所以不会选楼上的包厢,会在一楼找处雅座,三面沙发环绕,一群女人陪着,就伴着动感的背景音乐喝酒。 他们往往出手阔绰,消费一点不输楼上,能下单昂贵的酒增加服务生的提成,可另一方面,也会伴随着各种麻烦事,但凡有一处不满意就开始找茬。 所以服务生既想碰上这样的客人,又害怕他们真的闹事。 今天,这场中就有两桌是这种人,其中一桌就在他送酒划分的区域内,需得他拿出十二分心思去应对。 十分钟后,裴珂送完酒刚想转身离开,雅座有人伸手拉住了他。 裴珂看了眼手腕被握处,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看向对方:有什么吩咐吗? 坐!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喝令,即便整个现场摇滚音乐声不断,也能听清这中气十足的声音。 裴珂微微抬眼,视线从靠近过道处拉自己的人身上,移到了喝令的发声处。 正对着他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抽着雪茄的光头男人。 对方体态臃肿,穿着一件瑞典世家的大码T恤,两侧胳膊上带有密密的纹身。 暗色的深蓝色灯光下,看不清那堆横肉上的表情。 光头坐在沙发最里面的中心位置,左拥右抱着,看到裴珂望向他,从方桌上摊开的皮箱里捡出一万块钱,摔在桌上,点了两下裴珂,仿佛在示意。 裴珂站直,将空托盘放在身前,身体前倾,抬高声音:请问您要点酒吗?我可以跟您介绍一下。 光头夹着雪茄,翘着兰花指,又从皮箱中拿出一叠,砸在之前那一摞上,一旁陪同的几个女人端着酒杯发出哇的一声惊叹,频频扫向裴珂,等在一旁看戏。 两叠讠秀人的人民币堆在那里,红色纸张在灯光下很是醒目,像是刚从银行取出来,被码得整整齐齐。 裴珂一时没有动作。 楼下没有陪酒这一说法,客人让服务生喝酒,服务生喝一杯是给面子,但也不能坐下陪着。 不然这种行为成常态后,上面下面原本的两种业务就会混在一起。 到时候楼下的客人会习惯性对服务生动手动脚,本来只是端酒的服务生也会遭遇楼上少爷的对待,更别提包厢里那些隐秘的事情,要是都摆在这大厅光天化日之下,别提多难看。 明岚有牌照,是正规经营,明面上不能出这种事。 裴珂握拳抵在唇前咳嗽几声:老板,我生病了,怕把病气传给别人,您看这样,我喊我同事过来服务您。 两万块,他喊哪个同事过来,都能算个人情。 他示意地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其他桌放酒的服务生。 就要你!光头自己吸了一口雪茄,用眼神示意刚才喊住裴珂的人。 裴珂还未等反应过来,就被这人拉倒坐在沙发上。 老板!我这样要被扣钱的!裴珂连忙坐直身体,想要站起来。 坐着!你扣多少我补给你多少!又有一摞钱砸在桌上。 这真是一种幼稚的暴发户行为,一般是刚到手的巨款,才会这样财大气粗地消费,仿佛就要做给别人看,图个一掷千金的豪爽。 裴珂第二次想起身的动作被再次阻止,他今天身体太虚弱,根本无法反抗。 但我会丢掉工作的,这里规定我们不能坐下,烦请您体谅下。裴珂推开腰间换着的手,努力挣扎。 他求助般看向四周,希望能找到其他服务生,但因为是坐下的原因,人立刻便被淹没在无数雅座中,很难被看到身影。 他还没有什么资格佩戴无线对讲耳机,所以也没法呼叫领班。 裴珂抬眼看向二楼的位置。 一二层楼相通,共用一个天花板,明岚怕场内出事,在暗处设有一些盯梢的人,专防有人找事,偷带禁止的粉末进来销售。 当然这群人平时也管其他事情,比如说客人找茬。 但一楼是亮处,二楼是暗处,裴珂只能把视线投上去,四下扫过,却根本不知道盯梢者到底在哪里。 我体谅你,谁体谅我啊?!光头一边眉毛高一边眉毛低,看模样都感觉不是东西。 一杯酒被推倒裴珂面前,三角形的酒杯盛着天蓝色的透明液体,是他刚端上的,裴珂看了一眼坐在中央的老板,没再犹豫,端起来仰头喝下。 酒水顺着他唇角氵骨落,又路过干净漂亮的脖颈。 第十五章 一杯酒迅速喝光,玻璃杯往大理石桌面上一放,发出当一声清脆的撞击音。 一摞钱砸在面前,裴珂抬手用衣袖擦掉唇边氵益出的液体,完成任务想要起身。 结局只能是再一次被拽倒。 又一杯酒搁在他的面前,这一次跟前一次不同,就见酒面上还飘着刚弹下的烟灰,它们起先还带着点点明火浮着,接着被打氵显缓缓沉落到杯底。 光头男人徐徐吹出烟,眯着眼看向裴珂。 要求在升级,仿佛就喜欢看别人的自尊被一步步践踏。 这种人裴珂曾经见惯,并不陌生。 看似举止豪掷一气,对服务生呼来喝去,然而只是在用金钱掩盖自身的空虚,抛开外在,内里压根扶不上台面。 按理说,一楼出现情况不用多久安保就会赶到,更别说今天情况特殊,所有人都警戒森严,积极待备,生怕出问题,怎么会这样久都没人过来? 裴珂推开身旁男人探上领口的手,攥紧松开的衣领,语气平淡:您想要找陪酒可以去七楼,自然会有人陪您,但明岚一楼的规矩不可以这样做。 光头这种人平日在自己圈子称霸习惯,没见过什么世面,自认为自己的脸面大于天,一听这话当场就被激起怒火。 你什么意思?光头夹雪茄的手指着他,露出一颗金牙,你他奶奶的,老子就愿待在下面,舒坦!老子喊个人过来陪着喝酒,你倒劝我到上面包厢日你们兔爷儿? 裴珂有充足耐心:我们七楼也有许多公主,都可以陪您的 一杯酒对着他泼了过来。 裴珂被凉酒一打,面颊微微向一旁偏过,闭上眼睛,只用牙齿轻轻咬住唇内侧的车欠禸。 转世后,他还没被这样对待过,这举止,让他想起已被深埋在心底的曾经过往。 * 宁丞远正站在二楼环形玻璃围栏前,身体前倾,肘部担在上面,不紧不慢地边抽着烟边观看下方的情况。 经理站在一旁,垂下的双手叠在一起,忐忑地陪着他,视线不时扫向下面,但宁丞远没发话,他也不敢让人去帮忙。 就见右斜方靠近宁丞远所站位置下的那处雅座,服务生被人按着,劈头盖脸拨了杯酒,随后被人拽进沙发里面,一群女人端着酒杯半站起腾出位置。 服务生被扯向中间光头男人。 经理心下不忍,这好歹也是他们的员工,便出言提醒:宁总,现在可以让人过去了吗?平日这种事不等发生咱们就能发现及时制止的,一定不会这么严重,不可能任自己的人被拖进去欺负。 宁丞远侧头扫过他一眼,经理立刻噤声,不敢再提此事。 他想自扇巴掌,他这个蠢人,既然宁总刚才让他别动,他怎么还不能领会这其中意思。 宁总不是想找他的事,只是单纯想看那服务生怎么被羞辱。 这样想着,经理打算闭紧嘴巴,再不发出一声,专注地陪着宁丞远看向楼下。 就见那服务生被人按在光头身旁,肥胖的男人将手压在服务生的肩膀上,另一手拿着一叠钱往服务生被扯开的衣领里塞。 钱塞进去,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抵着光洁的下颌,羞辱人的意思十足,旁边围着的男女见到这幕,陪着光头笑起来,仿佛只是在开玩笑。 宁丞远吐出一口烟,眯起眼睛看着下面裴珂那张脸。 他刚接管明岚不久,这家伙便来应聘,看上去时间很凑巧,这让他心底的天平往另一侧偏了偏。 人的确有可能冲他而来,是有目的地接近。 但这两天人都没有出现,宁丞远看着那只总跑到他脚下的丑东西,不经意间就会想起那张漂亮的面孔。 人不在他眼前晃了,这天平就又想往回偏。 云寒那家伙,一副花花心肠,七拐八弯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乱猜的话肯定没个准儿。 等周三看到楼下端酒的裴珂,宁丞远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来,裴珂好像说过,只有周三和周末才会上班,原来自己前两天的结论并不对。 天平又开始调整。 那今天对方来了,会想方设法接触他吗? 宁丞远目光对准裴珂,就见他像是没停下来一般,跟其他服务生一样,投身在忙碌的工作中。 也许他有些疲倦,刚才撑着额头停了许久,紧接着便被赶去继续忙。 看不出什么心机,跟其他员工几乎一样,若不是那张脸漂亮点,就是个普通人。 结果刚这样想就开始发生事端,宁丞远觉得今夜终于变得不那么无聊了。 若裴珂真的是对准他而来,有意想要接近,那应该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这种场面肯定能应付过去,不会任这群上不了台面的渣人欺辱。 可当裴珂把酒一饮而尽,现实摆在宁丞远面前,他好像根本无力反抗。 宁丞远心下产生疑问。 为什么不用力挣扎?那人看上去也只是普通身材,裴珂怎会被压制得一点都动弹不得? 是故意伪装出这副模样的吗?但是自己第一次出现在这里,以往在明岚也从不曾下楼,裴珂怎么会知道他在二楼看着?既然不知道他在,这戏又作给谁看? 哪个道理都讲不通。 宁丞远记得之前在七楼见到裴珂时的情景,若说那时起纷争是想碰见他,但眼下是一楼,出事也轮不到他处理,裴珂没有非要搞这一出的理由。 再说今日之事,先发难者也不是裴珂。 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裴珂是真的无法应对这种情况,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并没有那样多的心计,遇到事只能求助地望向四周和楼上,希望能有人伸出援助。 宁丞远眯起眼睛。 云寒那晚果然是鬼扯!在这个问题上弄清,他便敲杆定局,再不回头想这件事了。 脑海想着这些,楼下情况也进一步发展。 光头米且壮的手臂扌娄紧裴珂的月要,另一手的雪茄尾按灭在刚才推给裴珂喝的第二杯酒中,然后端起那杯酒就往裴珂唇边送,像是要弓虽制他喝下去。 越来越过分,到底是自己感兴趣的人,还轮不到别人做什么。 宁丞远转头,对身后马上看向他的经理一眼神示意,对方立刻得令扶着对讲耳机安排下去。 他转过头,就见裴珂正拼命往后仰,偏头躲避那送过来的酒,就在酒杯即将碰上他唇的一瞬间,忽然一抬手。 酒杯被这股力一推,里面的酒登时撒在两人的身上。 不等光头气愤,裴珂打翻酒杯的那只手握住酒杯底座,夺过来往眼前大理石方桌边沿上一磕,圆杯身被撞碎只留下光秃秃的酒柄,上面带着不规则的锋利玻璃切割口。 而裴珂也翻身而起,一只膝盖跪在沙发上,另一只月退站在地上,攥紧光头的T恤,酒杯柄抵在距离对方眼睛几寸的地方,从上往下地压制,还讲着什么话。 宁丞远隔那么远听不到,却见光头没立刻动作,被这举动突然吓到,身体软成一滩烂泥,像怕那玻璃真的戳进眼睛。 啧,刚才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一戳就破。 一楼经理和领班带着服务生赶过去时裴珂还没松开手,直到有服务生到他身后,开始尝试着将他跟那光头分开,他这才垂下胳膊,任人拖着在雅座外站定,将手里的断杯底座轻轻放在方桌上。 宁丞远忽然情不自禁升起一抹笑。 事发突然,刚才只是短短的几个瞬间,但是也让他对裴珂有些刮目相看。 性格这么刚烈吗?人事经理说裴珂应聘的原因是躲避之前酒吧的客人,颈部还有伤,现在看起来不作假,这种脾气跟那种为钱折腰的人完全不同。 宁丞远知道这类人,自己阶级的富人有时候就喜欢睡这种骨头石更的,他们越见到有人出淤泥而不染,就越想要用权力让人屈服。 一想到曾经孤傲清高的人,现在被征服在身下,这群富人就会涌现出一股心理上的快感。 宁丞远没这种兴趣,但是也多少了解一点,他感觉裴珂就是这类人。 往日看着为人温和像没脾气,不经意间的举止也能看出充满爱心,但当你认为他善良可欺时就错了,触及他的逆鳞,他一定会突然爆炸反抗到底。 宁丞远并不喜欢这种性格,他总觉得这类人看不清自己的位置,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识抬举、不懂规则,上面的人大多只是喜欢听话会办事的人。 楼下起了纷争,那光头见裴珂被隔离开,自己人身已经安全,便立刻开始闹事,踩在沙发上破口大骂,指着裴珂说要让他好看,周围雅座的宾客皆投过去惊异的目光。 那声音,宁丞远在二楼也能隐约听到。 领班立刻向周边客人弯腰致歉,另一边安保则将那光头按在沙发上,一旁经理也坐下开始谈话。 要说光头刚才被威胁时还占一些理,但自打闹事那刻起,就铁定理亏,明岚可容不得这种下三滥闹事。 恋耽美 ——(12) 把人带到我那里,知道是谁吧?宁丞远懒得看下面处理这种事,转身就走。 是是,知道知道。一旁经理连忙应着,点头哈腰地将人送走。 看宁丞远身影彻底离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一楼的局面在耳机里把命令吩咐下去,让人把那名服务生送去总裁办公室。 他当然不会错认为是将惹事的光头客人送去,总裁办公室那地儿,雕饰装潢得多金贵,一般人想进还进不去,这种货色连自己都看不上,宁总怎么可能让这种人踩上他那办公室的地毯。 这光头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富门子弟,管他哪里来的,想闹事就轰出去,还没找算此人刁难服务生的罪责呢,就想在这里耍威风? 经理想到这里眼神一冷,转身往下面走去,宁总第一次下来视察情况就给他来这出,他去会会这孙子。 第十六章 宁丞远听到开门声,看向天花板的头摆正,就见裴珂被人从背后推进房间,门在他身后关闭。 裴珂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转过来看向宁丞远,随即低下头去,也不讲话,就站在门口,距离办公桌十万八千里。 那副模样,仿佛知道自己做了错事。 青年领口的那叠钱不见了,宁丞远亲眼看他抽出来丢在桌上的,眼下领口大开,崩掉两颗纽扣,露出清晰的锁骨,似乎因为被泼过酒的关系,那处肌肤亮晶晶的。 黑色的紧身马甲也没有摆正,应该是混乱中被人撕扯过,从白衬衣到马甲再到长裤,沾染了浅白色的烟灰,是刚才那杯打翻的酒里混杂的。 但青年站得笔直,仿佛没有受这身衣服影响,依旧像平日里那般。 这让宁丞远想起那个雨夜,即便被淋得一身狼狈,青年的眼睛也带着温和的光,从不曾熄灭过。 听说你想伤人。宁丞远保持双月退交叠搭在办公桌上的姿势,承认吗? 就见裴珂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反驳,但垂在两旁的手却缓缓握成拳,一看就是心下未平,正在努力压下情绪。 有想说的话? 裴珂摇了摇头,依旧没出声。 未等宁丞远继续问话,就感觉到桌下什么东西一动,低头一看,原来蜷缩在那里睡觉的那只丑狗醒了。 幼犬的觉儿多,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前两天裴珂吹干它的时候好像顺带着用热水冲了个澡,全身洗得干干净净,也没有什么异味。 宁丞远将它扔给董秘打理,喂食遛狗那些事项也懒得去管,刚才看到它才醒悟过来,自己竟然到现在也没将狗丢出去。 不说,那就要受罚。宁丞远慢悠悠道,这里还容不下敢动手的员工。 裴珂终于抬起头,看向他眼神有些轻飘,就像是在看距离很远的事物,随即他回神,深呼吸:好,我认罚。 没有任何辩解,就像刚才那人那事,低微得入不进他的眼底。 究竟遇到什么,才会有所动容呢?还是一直就是如此,像一朵高云之巅的雪莲。 宁丞远现在有点理解那些富人的奇特癖好了,他被人敬仰习惯了,有点见不得对方这副不赶紧着侍候的模样。 你过来,我告诉你要怎么罚。宁丞远对着他勾了下食指。 但裴珂刚走出几步,身体就失去平衡开始歪向一旁。 他踉跄着试图调整,但终归失败,房间空旷,他身旁没有可扶的东西,人便直接摔倒在地上。 裴珂双手撑着地毯,支撑几秒后意志终于不敌,侧身倒下。 这下宁丞远不得不动了,倒下去的那块正巧被宽大的办公桌挡住,他要想看到人,就得起身。 没等他动,先过去的反而是狗。 丑东西闻声从办公桌下出来,摇着尾巴扭动着憨胖的身体向摔倒的裴珂奔去,像是嗅出熟悉的气味,认出了是谁,开始奶声奶气地吠叫起来,好不开心。 宁丞远心底不怒反笑,这两天在他这里吃好睡好,都没有过这种反应,见到裴珂竟然这么兴奋,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骂完才感觉好像不对,应该是知恩图报。 丑东西得不到回应,上去舌忝着裴珂紧闭双眼的面颊,试图唤醒他。 宁丞远绕过办公桌,一手扶在桌沿,另一手插兜看着眼前的一切,不为所动。 难道是刚才一楼光头那伙人在酒中下过药? 他皱起眉头,听狗的声音变得着急起来,按下桌上的通话语音键:找个会伺候的人来。 那只丑狗见叫不醒人,竟又跑到他面前来,像是焦急地来求救。 宁丞远反感地把它一脚踢远,许是力气重了,丑东西尖利唉叫一声,又跑回裴珂身边。 不一会儿,办公室的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一条缝隙,挤进来一个身穿少爷制服的男孩,对方眼睛圆圆的,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宁丞远,又看了一眼地上倒的人,不知道要做什么,便只缩肩干站着。 宁丞远偏过头去不想看来者。 这是找进来个什么人!看起来就像是个蠢的! 又曲解他的意思,听他说要伺候人就以为他想找人氵世谷欠,泄个大爷,他看起来像那种老板?! 刚上大学那两年他是玩得疯,一放假就跟殷翡过来,但那不都是过去的事了吗?一群烦人的东西,又妄加揣测,想着法儿想讨好新老板。 这群狗奴才,别以为他不知道,能推进个这种一看就傻的,说不定是云寒在从中作梗,故意选了个听其命令的老实男孩。 宁丞远连看也不看,草草一挥手:看看他。 房间里传过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声讶异:他的身体好烫,可能是发烧了,宁总这怎么办 宁丞远啧了一声,明显带着不满,还不如让云寒进来,没眼力劲儿。 那男孩终于慢半拍地醒悟过来,可能是记起自己进来前被嘱咐的伺候一事,立马跑到门口拉开门,对着外面等着的人低声讲了些什么。 趁这档口,宁丞远缓缓转过身,停了一会儿抬脚走到裴珂身边,双手插兜俯视侧倒在地紧闭双眼的人,皮鞋尖抵住裴珂的肩膀,用力一蹬将人翻过来。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是真的晕过去了。 发烧吗?那天淋雨过后他就猜青年必得生病,果不其然,怪不得晚上跑场时会用拳捶压额角,被人责难也没有任何力气反抗,一扯就倒。 看来,刚才跳起来与那光头男人对峙,已耗尽了最后一分力气,所以撑不住倒了下去。 从上向下看着地上躺的人,宁丞远想,还没有人这样倒在过他的眼前,他不喜欢见碍眼的东西,这裴珂晕过去,倒有几分赖在他这里的意思。 宁丞远转过头去,眉眼间不耐烦。 正想着,圆眼睛的少爷端着外面递进的东西来到裴珂身前,先用体温表给裴珂测上,又拿起搭在水盆上的毛巾在凉水里拧过几把,开始帮裴珂擦脸上的半透明蓝色酒渍。 活儿倒是干得细致,待脸擦干净,少爷将毛巾揉洗几把,就解开马甲和衬衣的其他纽扣,将上半身衣服拉开,连里面也擦干净。 一副白净纟田女敕的身体出现在面前,看上去就能感觉到青涩,让人想细细打量品鉴。 宁丞远眼尾余光察觉到,不愿受干扰,彻底扭过头去。 与此同时董秘也推开门进来汇报。 宁总,您刚才看的那件事楼下已经妥善处理,是个刚赢钱的 这种事也要烦我? 董秘立刻闭嘴,把目光投向地上两人,换了个话题:楼里的医生马上就到。 宁丞远挑眉,转过身就想开口骂人,请医生?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样好心了?还是董秘又自以为是,觉得他对裴珂投的关注过多是想把人收下,所以就多此一举?以为这举止能讨他欢心? 不等他讲话,地上那少爷拿出体温计:天呐,都超过四十度了! 董秘连忙低声斥责:大惊小怪什么! 这叫宁丞远把想让医生滚回去的话卡在嘴边,他活到现在就没听说过周围有人烧到四十度的。 阶级原因,自己但凡有一点不舒服家里也会极其重视,关怀备至,事无巨细,体贴甚微,还配备私人医生,再加上吃穿用都注意,他几乎没生过什么病。 地上那老实的少爷看得出不太圆滑了,还一本正经跟董秘对话。 四十度人会烧傻的,我们村儿就有个傻子是他后面的话被董秘一瞪憋回去,再不敢讲什么,只能端起水盆去换水。 宁丞远看着躺在地毯上毫无反应的人,皱起眉头。 真麻烦。 怎么会有人不爱惜自己身体到这种地步,生病这么严重都要继续工作,就那样缺钱吗?底层的人真奇怪,身体健康才是努力挣钱的基础吧?他们却总反过来。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便走进来。 只见医生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拎着输液架,装备倒是齐全。 眼下让人把裴珂拖出去带到楼上开个房间也是麻烦,见少爷脸上带着问题看着他,宁丞远抬手指了一下沙发示意。 五分钟后,裴珂已经躺在办公室迎宾待客用的红木长沙发上,枕着棉枕,盖着棉被,沾酒湿掉的上衣也被伺候的少爷脱去。 他手背上输着液,身体下意识蜷缩着,露出的半边脸显出柔车欠无害的模样。 那少爷帮他小心掖好被角,连那只输液的手也盖进去保暖,随后又拧出旁边水盆的干净毛巾搭在裴珂的额头上,这才跟着董秘退出去。 医生去拿药,房间里只剩下宁丞远盯着一滴滴落下的输液瓶。 倒忘了,还有一条丑狗,挨不到裴珂,只能趴在枕头位置的沙发下面,又挪动一点,藏在棉被搭下来的阴影里,一屁股蹲下,头也趴在狗爪上,眨巴着眼睛,一会儿看向宁丞远,一会儿又阖上,鼻孔出气,仿佛在叹息。 宁丞远感觉到心烦意乱。 这一人一狗,占在他的地盘上。 像是猛兽,感觉到自己领地被侵入,便焦躁不安起来。 他已经后悔,忘记刚才让人把裴珂给丢出去,结果现在只能跟人共处一室。 但想一想,如果是宁昭遇到这种情况,会是什么模样? 宁丞远一想那张冷硬的臭脸以及不将任何人放进眼里的目空一切,心绪逐渐平静,转身往自己办公室暗门后的卧室走去。 呵,随意,就算人死在这里,都与他无关,他不会再在无关的人身上投注过多精力。 第十七章 宁丞远本在心底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关注不相干的人,谁知清晨一推开门,昨晚想丢出去的一人一狗就出现在眼前。 裴珂穿着那少爷拿来的衣物,白色的长袖衬衣型号与他不太相符,穿上后紧裹着身体,窄月要被勒紧,连衣袖也变成八分,露出白皙的皓腕,更显手指纤长。 像是刚睡醒不久,他半边脸上还带着几道压痕,眼睛也朦胧着,未完全睁开,这让他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忄生。 裴珂在窗前那片阳光投下的区域坐着,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起,下巴就搁在膝头,伸出手指逗弄着狗,眼睛弯起,唇角上扬,笑得自然开朗,仿佛生活美好,万事顺遂,没有一点烦心不快。 明明,青年生活困苦没有钱,辛劳地兼职多份工作,昨晚还刚被人欺辱过。 但他依然能发出这样的笑容。 只不过宁丞远一回想,裴珂这种笑,似乎对人从来没有过。 那只狗被他逗得后脚立起,像是在这间房理憋了几天,终于找到伙伴,玩得不亦乐乎,边跑边叫,摔倒滚在地上也立马爬起来。 这画面很美好,宁丞远视线停顿两秒,还是裴珂听到关门声抬起头,四目相对才让他回神。 就见裴珂看到他后停顿一瞬,立刻手撑着地面站直身体,脸上的笑容即刻敛去。 刚才那轻松的气氛因他变化的举止,迅速变得严肃起来。 再看那片阳光投射的区域,跟这房间里其他角落一样,也没什么特殊,仿佛那一瞬美好的画面被宁丞远的到来所打破。 宁总。裴珂双手背在身后,对着他点头弯腰,像其他见到总裁的服务生一样规矩严谨,没有有任何逾越。 宁丞远转动着头放松睡过一夜的筋骨,上下扫视着眼前的青年,衣服确实不合身,穿出去都是洋相,像什么样子。 他想到昨晚被客人撕坏的那件,出声道:再去领套。 好。裴珂应着,听对话声未再响起,抬头小心地看了一眼宁丞远,又马上垂下头去,补上道谢,谢谢宁总昨晚在我晕倒后帮我喊医生,我醒来看到了医生留的字条,会按时吃药的,尽量早日康复。 宁丞远唔了一声,捏着自己的后颈,总感觉昨晚睡得并不舒服,里面的东西他差人全部都换过,将以前宁昭睡过的床都拆走,重新搬进了新的家具,但可能第一晚睡的原因,跟那张床还得磨合一阵。 会按摩吗?宁丞远突然想起昨晚自己想的处罚,随口一问。 就见裴珂诚实地摇头,一脸茫然,仿佛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事。 见他是这种不通透的,让宁丞远一点想逗弄的心也没有。 不会就作罢,不带他了,三楼的按摩师手法更正道。 收拾东西出去。 裴珂也不多话,匆匆将医生留下的药一收拢,连带着他叠好的被褥一起抱起往外走。 临出门,又再次道谢。 谢谢宁总对我的照顾,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 看,在这种人心中,报答的方式就是更加勤恳地工作,这般无趣,难得昨天晚上宁丞远有心想提点别的要求。 但现在,他改变念头了。 经过昨夜之事,几乎可以证实,裴珂只是个普通人,来到明岚工作也只是巧合。 宁丞远不想再接触此人。 不应该有人让他投注过多精力,以后即便青年再因缘际会地出现在他面前,也不该理会。 像昨晚阴差阳错让其留宿这种事,不可能再发生,自己是要做大事的人,怎能因云寒嘴碎的两句话反倒脑海净琢磨这种事。 他低头看着因为裴珂离开,而失去伙伴趴在门口的狗,过去拉开门走出来,就见狗跟上他的脚步跑到了走廊上。 宁丞远把门一关,径自往电梯走去,准备先去二楼吃早餐再去三楼泡温泉。 回不去的丑东西扒门无望,转身跟上他的步伐,但没走几步就被走廊摆着的落地盆栽吸引。 宁丞远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看着那狗反应过来往他这边奔。 恋耽美 ——(13) 但迟一步,门缓缓关闭,将那只丑东西与宁丞远隔开。 男人感觉到轻松,低头整理了下袖口。 希望这小畜生别再在他面前晃悠,他已经让朋友搞到条血统正宗的杜高成犬,马上就能运来,到时候丑东西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都与他无关。 最好跟裴珂一样,都去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明岚的事多,他还得忙碌一阵儿。 * 裴珂报宁丞远的名字领了套新的制服,他忽略那些人奇怪的视线,回一楼员工休息室换上自己的衣服,裹紧牛仔外套,去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份便当,吃完又返回明岚会所的医疗室将第二次的液输完,这才坐巴士回学校。 这是医生字条上备注他去的,反正不花钱。 距离他被找回还有段时间,他不能停止打工的步伐,否则可能连饭也吃不起。 经过两次输液,高烧的体温已经降下来,回去按照医嘱固定吃药就可以慢慢转好,休息两天,周六上班也不会耽误。 裴珂抚摸着自己的面颊,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酒渍的黏意,应该是有人帮他擦洗过,这个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宁丞远,董秘也不太可能。 还有他膝盖上叠整齐的衣物,型号一米七五,这应该是照顾自己的人留下的。 经过上一世的磨练,裴珂有些技能锻炼得炉火纯青,除去那些床第间不正经的,还有装晕这一项,他能让眼帘都保持不动,殷翡一旦玩得过火他就施用这招。 对方不喜欢没反应的人,发现他晕倒一般都会收手,他便能少受些苦,没想到重生后,这技能已经用上两次。 但装晕在前,身体放松顺从着真晕过去在后,裴珂也不知谁伺候的他,只在高烧中记得有冰凉的毛巾轻柔擦过他的身体,醒来就赤衤果着上身盖在棉被里,上半身制服也不见踪影。 他打定主意,回去将衣服洗干净,等有空去七楼还给那人。 想起宁丞远,裴珂靠在公交车栏杆上闭目休息,他感觉男人不像是能主动给他喊医生的人,能容他留宿接受治疗,有点出人意料。 倦意上涌,他边想着对方的面容边垂头睡过去。 * 梦里,那些男人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一会儿宁丞远骑在马上,与他并肩而行,说喜欢他,想要尝试着跟他在一起,因为他们身世相同,在家里的地位都尴尬,都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都想作出一番业绩,所以有共同话题。 一会儿宁丞远就变得异常冷漠,说他的身体已经尝到,的确不错,不过相处得太久,已经让他感觉厌腻,为了伪装,自己忍得很辛苦,眼下终于能揭掉面具,他真是蠢,竟然这么久都没发现。 还有殷翡,明明笑着接过画,说很喜欢,回家要让人挂起来,结果转瞬就手持一条皮鞭,挑起他的下巴,质问他以黑色为底,是不是画得遗像,其实自己早了解他的心思,上一世是宠物,这一世就该乖乖地认命跪下来。 一鞭又一鞭落下,他那弟弟的笑声传来,仿佛正绕于他左右。 再远处,秦衍身穿西装,站定冷眼旁观,与不着寸纟娄被束缚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同学! 有人喊他。 裴珂缓缓睁开眼睛,就见司机站在打开的前门处,见他醒来也不再管,自己下车活动。 学校是这路环形车的起始和终止站点,裴珂背上书包扶着头下车,半睁着眼睛看天上的太阳,日光普照,秋高气爽,微风吹过,都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他这才从梦中缓过来,伸出手看着掌心,随后缓缓握起。 纵使现在他一无所有,但他也喜欢现在自由的自己。 垂下手,裴珂抬脚朝社团走去。 画室里有两个女生社员,他一进来,正在谈笑的声音迅速收敛,这副心虚的模样就差告诉裴珂刚才谈论的对象是他。 裴珂没管她们,径自上阁楼,将门一关,这才从书包里掏出药,没有就水直接吞下,随即往自画像前一坐,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的人。 对视一会儿后,他才想起要干什么,低头将地上乱七八糟的画纸张捡起来。 如果可以跟裴家脱离开来,如果可以一生平安顺遂,不做有钱人,画一辈子的画,他也愿意。 第十八章 在回到陆家之前裴珂没打算惹麻烦,但是耐不住麻烦主动来找他。 怎么?被说中没脸见人了?隔壁宿舍可是亲眼看你上车扑进人家怀里,真不害臊,卖给男的!既然让人包养了就趁早滚出去,同忄生恋艾滋概率特别高,我可不想跟个潜在患者住在一起,你听到没? 舍长一脚踢开他的盆,里面湿衣服刚拧出来的小半盆水立刻随着力道溅出来撒在地板上。 裴珂将最后一件洗的衣服挂在阳台边角,回过头看着地上这些水,抬脚迈过去,将自己盆倒干净塞进床下。 裴珂,把地上水拖干净再走!舍长眼见着他想离开,连忙喊住他。 不是我弄的。裴珂将桌面的东西锁进抽屉,拔下钥匙塞进口袋,转过身向外去。 舍长来抓他肩膀,被裴珂一侧身躲开,平静地回看着,情绪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仿佛不将人放在眼中,这让舍长心底没由来地堵上了一口气。 你要是不拖干你等着!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裴珂没听完他的话就转身不予理会。 像个幼稚鬼,即便活到二十岁,看着跟五六岁孩子也没差,像是从没体会过挫折,一生富裕顺遂。 裴珂拉开宿舍门往外去,回身关门的功夫就见舍长已经取下他一件衣服,正是那晚陌生人借他穿的那件白衬衣。 他动作一停,难得开了口:陈家文,放下它。 重生后他与宿舍里的人不打照面,连句话也没有交流,重生回来之前,他管这家伙叫舍长,所以还是头一次喊人的全名。 但对方丝毫未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随手将衣服丢在地上:你不是要走吗?走呗。 说着转身去取另一件:赶紧走啊,还回来做什么?不是一点无所谓吗? 裴珂看着那件衬衣掉落在地,沾上灰尘,还被踩上一个黑脚印,眉头渐渐皱起。 明明不需要多此一举,但昨晚那人还是捎带来件衣服,即便匆忙之下它不合身,但自己,仍旧感谢那人的举止。 如果是自己的衣服,也许不会这样较真。 裴珂用落锁的声音回应舍长。 他一手上锁,一手将单肩背的书包丢到桌上,推开卫生间的门,拿起拖把戳进马桶按下抽水键,转身取下陈家文的毛巾。 拖把呢?你他妈拿我毛巾干 陈家文还未讲完,毛巾蒙住他的脸,在脑后一别,将人拧得跟着转头。 裴珂将人拽到厕所,就听着里面传来呜咽的声音,似乎喘不上气来,他找准位置往陈家文的膝盖弯一踢,对方就站不稳,忍不住往前扑倒。 拖把的布条被抽水的吸力吸得堵在马桶口,新涌出的水流不下去,已经堆积到一定高度。 裴珂抽掉毛巾扶住陈家文的后颈,将这颗毫无防备的头按进马桶里,只听一排咕嘟咕嘟冒泡声,对方喝过水这才反应过来,双手撑住马桶想要抬起头,但裴珂已经又加上一只脚。 鞋踩在那人的后脑勺,半身力量加上去,陈家文脆弱的颈部根本无敌抵抗。 裴珂估计时间差不多,这才将踩人的脚换到踩马桶后面的储水桶上,将人拎起来。 这次对方骂不出声了,只在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裴珂给他三四秒钟的时间,再次将人压进水中,踩上去。 没进过社会,没体会过一点委屈,他教教他。 听着呜噜的水声,陈家文像是急切地要说话,但裴珂没有给他求饶的机会,他一抬脚躲过即将抓上他裤脚的湿手,趁陈家文头刚抬起水面又一脚踩下去,平静阐述观点。 你什么时候不动了,我就停手。 果然一听这话,陈家文象征性地动了几下,就开始假装没反应,裴珂心里数着时间,知道他不可能真出事,将人拉出来,随手丢在厕所一角,让他靠坐在瓷砖上。 全程他都保持着绝对冷静,仿佛做这件事再平常不过。 他在陈家文面前踮起脚蹲下,用毛巾隔着挑起对方下巴,露出个极其灿烂的微笑,唇角裂开到最高的角度,眼睛兴奋地睁到极大,但下眼脸却收紧绷起成弧度,这让他眼睛变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半睁着眼睛大口呼吸的陈家文一看他,便赫然呆滞住,连反抗都忘记。 裴珂的眼睛笑眯眯的,语调尖细阴厉,湿滑黏腻得像条毒蛇,让人毛骨悚然。 我不想听的话,以后咽下去,我让你平安活到毕业。 这副模样与平日人们见到的裴珂截然相反,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陈家文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直瞪着一双眼睛,惊惧地看着他。 裴珂像是满意,这才将两指夹的毛巾在他的脸上甩了甩:乖孩子。 尾调拖长,难听之极。 随即他将毛巾丢在地上,手指不紧不慢地捻动两下,仿佛在弹看不见的脏东西。 下一秒裴珂缓缓直起身,依旧保持着那个笑容面对着陈家文,将厕所门一寸寸地拉上,然后控制着脚步的音量,无声地走过去将白衬衣捡起,这才拿起书包离开宿舍。 直至他离开,厕所里都没有一点动静。 等裴珂站在走廊,这才长呼吸一口气,他模仿得应该比较像吧,见得变态足够多,模仿起来脑海里就不是一个空壳,便得心应手些。 敌强他弱的时候,自己没办法轻举妄动,但换作这种普通学生,他再继续吃气忍让未免太过卑微。 上一世那段囚禁讠周孝攵的生活,还没有真正磨掉他骨子里的自尊,否则他也不会寻找机会自杀。 裴珂脑海想着这些,来到社团活动中心,将那件沾上灰尘的衣服在水龙头上仔细冲干净,随后挂到画室的阁楼上,看它晾在那里随风飘动,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 男人陪未婚妻来逛自己投资的商业街,新婚前的女人应该都是这副模样,心底带着雀跃的欣喜,逢人都要讲几句婚事,再低下头用手背掩住甜蜜微笑的唇角,一个标准的羞怯娇妻。 只有男人知道,是未婚妻伪装的本事高,若不是他查到未婚妻还养着一个男明星,只怕也要被骗过去。 不过男人没有声张,本就是商业联姻,也不必对彼此作更高的要求,更何况他的未婚妻对他体贴甚微,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表面上的功夫能做成这般,已经让他很知足。 听着店员嘴上抹了蜜一般夸着他们般配,男人只保持着微笑,扮演着一个合格的丈夫,抱臂靠在一旁。 身后自有人跟着,收敛女人逛街的战利品,男人见未婚妻又进去换装,从浅棕色的短款风衣里拿出一叠扁烟盒,推开门去到店外,点起一支蓝尾细烟。 商业街建在地铁口旁,倒有不少人从这里穿过,但也只是匆匆路过,并不走进橱窗整洁的高大店面里。 寸土寸金的地价,只有奢侈品店能在这里驻足,当初拿到这块地的时候,好像秘书问过他,但他让下面人处理,只给他提交方案,从排列ABCD里看了一眼,觉得A方案不错,就任他们着手。 现在看起来,方案倒真合适,至少这地界儿比较干净。 男人捏住烟尾,徐徐吐出白烟,也不再吸,本就只是个出门的借口而已。 他眼睛从左边扫向右边,目光停在一个作画的人身上,抬脚走了过去。 青年背对着他,腰板挺直,穿的衣服很难入目,男人只扫过一眼就将注意力凝聚在越走越近的画上。 在临摹蒙娜丽莎啊,画技不错,但卖得出去吗?看来针对顾客应该是逛街的暴发户,真正有钱人还看不上这种地摊货,只会从画廊选购,普通路过的人应该也没有这种癖好,闲得买副油画回家挂着。 男人低头看地上被石头压住的一排画,目光锁定在一副不起眼的上面。 画幅中等,只有蒙娜丽莎这张的一半大,但是却让人一眼就看到。 翠绿色的画上有一棵青松,男人看了几眼:既然是油画,为什么不用焦点透视呢? 这声音如他平日的语调一样温和,扶着画框正低头画手臂的青年抬起头。 星眸似水,肤色白皙,五官俊美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 第十九章 男人定定地看着这张脸,勾起个微笑,声音温柔让人难以拒绝:能告诉我吗? 青年回过神,像是一直看着他也刚反应过来,点了下头:可以。 就见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笔,停顿几秒再才开口:先生您刚才问的是什么,抱歉我没有听清。 原来是沉浸在画中没听到啊,不过还真礼貌客气,声音也与他人不同,一听就能猜到它的主人性格不紧不慢,谦恭温良。 男人一手插兜,一手捏住烟尾:那一张山松,为什么是散点透视?怎么会这样画呢?我第一次见,所以有些好奇。 可能是听到他连问话的缘由都讲清,青年沉思片刻,这才选择作答:一般人好像都是这种思维,将中西方画明确分割开来,但是没有规定说一定要这样,我喜欢柯罗的作品,特别是他《蒙特枫丹的回忆》。 男人觉得有点可惜,自己只喜欢水墨画,尤其擅长画松,今天只不过是看到有人用这种手法演绎松,所以觉得有一二分新意。 男人客气回应,避免冷场:很熟悉的名字,也许以前逛艺术馆的时候见过,没关系,你继续讲。 噢,它的确摆在卢浮宫,那你也一定不太了解巴比松派,青年把注意力回到刚才的问题上,丈山尺树,寸马分人,远水无波,高与云齐,散点透视有咫尺千里的辽阔境界,我想这是油画没有的优点,所以想要借用它的长处。 听到他肯定水墨画,男人心中倒是满意几分,这应该是个油画系的学生,难得学西方画对国画还这样认可,这世上有太多人认为,自己的便是最好的。 青年唯一点头,继续解释:你如果了解巴比松画派,就知道油画未尝都是浓墨重彩,也可以表现清新淡雅的风情,但是无论卢梭还是柯罗,他们笔下的主题都不是我们国画常用的主题,当我临摹完《巴比松附近的橡树》,想换个主题时,才发现视角问题。 水墨画常见的主题,比如你刚才指的这张。青年一弯腰离开座位蹲在地上,拿起那张画,同时也拎起另一张,男人这才看到另一张也是散点透视,但是由于不喜欢那主题,所以刚才未多关注。 恋耽美 ——(14) 松就是个很好的案例,迎客松居于高山的巅角,既有从下仰望的巍然之感,背后也有群山层峦屏障,更可以纵览它悬于峭壁之险,这三种角度分别对应高远、深远、平远三种散点透视。 他抬起头看向男人,抿住唇:所以焦点透视就不合适了,它产生不了那种意境,但我偏想用油画来作国画常见的主题,只能不得不改变视角。 还真是一个有些执拗的人,男人勾起唇角:既然要画那些东西,用水墨画不更好吗? 就见青年蹙起眉,有些失望:油画可以画出水墨意境的,你心底还是觉得它不可以。 被看出来了呢,男人看一旁有清洁工路过,将手中烧到尾巴的烟柄丢进去。 青年似乎有点后悔直接点破他心中想法,叹息一声:当然一个人怎样想是自己的事,你这样认为本身就自由,我的意思是,只是焦点透视无法表现出水墨画的意境,不是油画这种颜料和工具表现不出那种意境,材料不应该影响意境世界。是否表现出意境世界,要看画家的技法功底。 男人换作双手插兜,他看着青年在秋风中讲得像是有些口干舌燥,舌尖舌忝着唇,濡氵显它,感觉这样认真跟他讲话的青年大概是少年心忄生,认定的事情就要努力去做,倒也难得。 起先听到自己问问题时,还是有些不想开口,但一提到专业问题,却进入状态,解释得很清晰。 大概是真的很喜欢绘画吧。 而且对方谈的,的确勾得自己一二分兴趣。 男人自认只有水墨画才能表达出万千意境,比之西洋传来的画法不知有多少优点,但让青年这样一说,好像反倒是他思想僵化。 而现在青年的意思,油画只是一种材料和工具,并无固定画法。 但是男人一直看的书上,一谈油画就是焦点透视。 他保持着笑容,有些坏心地想看意气风发的青年被打败的模样:艺术作品的物质材料有两层含义,一方面它影响意象世界的生成,雅典娜的巴特农神庙如果不是大理石筑成,王冠不是黄金制造,那它们将是平淡无奇的东西。 青年正把手中的画放回原位,听到这话手中的动作一滞。 男人没有停:另一方面,它有质料感,例如大理石雕塑,给人一种坚硬、沉重、粗糙的感觉,它有助于形成氛围,帮助意象产生,并融入美感。 话虽这样讲,但你坚持自己的观点也挺好。男人对着他微笑,看着他手中那张画,这张多少钱? 这画的确有些新奇,如果今日转身错过,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瞧到这种别出新意的,再说青年跟他聊的这段天以他胜利青年沉默而告终,他有心想给这位贫穷的画家一点打赏。 青年攥了下手中的画,又垂下头去。 不卖。 一千块可以吗? 一听这个价格,对方捏住画的手攥紧,似乎在权衡,随即才吐露自己的心声,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男人听。 你不是欣赏它的人。 两千块可以吗?我觉得值的就好,如果不会,我可以学着欣赏。 青年抬头再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像是默认,放弃了内心的抵抗。 好吗?就这样成交,帮我将画卷起来可以吗?我去喊人拿钱。 他温柔的声音带着蛊惑,让人很容易就被劝服,青年扯过身旁的书包,找出一条皮筋套在手上,开始动作熟练地小心卷画。 卷到途中想起来什么又作补充:我说得那副画叫《蒙特枫丹的回忆》,你可以去看一看。 原来青年真的把他说回去学着欣赏的客套话当真了,男人心底嗤笑,但语气上还是依旧文雅:好,一会儿会有人拿钱来取画。 他也还要转交给你,那先给你吧。青年一只膝盖跪在几张画上,探身过来递给他。 看着递到眼前的画,双手插兜的男人有些不太爽快,他不习惯亲手接东西,但想归想,最终还是伸出一只手:感谢你的信任。 青年重新坐回自己带来的折叠椅上,也不看他:你说的我记下了,但是,我相信我能用油画的方法画好国画题材的。 好吧,反正这种年龄的年轻人都有犟脾气,想自己那几个同青年一般大的结拜兄弟也都如此,倒也正常。 青年知道礼貌,让人讨厌不起来。 好,那有缘再见,你一直在这儿画吗? 不,冬天就不来了。青年低头捡起刚才绘画放下的笔,抽了下鼻涕,看起来像打算重新作画。 噢,男人即刻醒悟,他穿着卡其色的风衣,未婚妻还帮他缠上一条羊绒围巾,自然感觉不到这些,但青年身上这件入不了眼的牛仔外套好像抵御不了秋风。 过段时间入冬,这手是没办法拿画笔了。 可惜他还想跟青年再聊点那个话题,对方被他辩驳得说不出话也挺有意思,而且刚才听青年谈吐话语,是有涵养懂知识的人。 一番心思间,青年已经开始作画。 男人见他卖出画便不理会自己,心猜青年受到打击心中赌气,便抬脚往刚才出来的门店走去。 你回来了?这件好看吗?未婚妻在他眼前转了个圈儿,眼睛虽扫过他手上的东西却也没去问。 这件不好看,但你一穿,让它好看起来了。男人语气深情。 女人很受用:好,那我就要这件,马上去换下来。 等她一离开,男人将手中的东西丢在跟班推的车里:取两千块钱,给外面的画家送去。 随行人一点头,马上去办。 男人刚从外面走进温暖的店里,浑身带着一股冷意,他看着这里服务生虽说穿着旗袍和丝袜,但是上身也套上了一件白绒滚边的斜开口夹棉马甲,可能方便出入商场内部。 便不由得想起外面的青年。 等未婚妻换好衣服,跟店员轻声细语地吩咐将这款的一系列都订下后,这才来挽男人的手。 男人看着浅笑着走来的女人,心底一叹。 这未婚妻,长得连偶然遇上的画家都比不上,还要让他陪着演戏。 以后天冷,别再出来了,让他们将衣服送去家里试,一脱一穿,容易着凉。男人抬眉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那我岂不是要一直闷在家里,女人嘟起嘴有些不满地靠过来,我没事的,试衣间暖气足,是你们男人不懂逛街这种乐趣,也怪我不该拉你出来,让你干等着,以后不会了,你工作要紧,我喊闺蜜陪我。 嗯,这样就可以打掩护去见男明星了。 男人温柔地笑着将未婚妻因为试衣乱了的一丝秀发勾到她耳后,忽然又想起刚才那清贫的画家。 他的脸上,也有一点沾上去的染料呢,黄色的,就在眼旁,应该是手不小心擦的。 映衬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分外好看。 今晚回去没事可以找一找他说的画,男人笃定主意。 * 是夜,男人忙完返回自己房间,坐在电脑前输入青年说得那副画。 一张图片被搜索出来,铺平在屏幕上,男人往座椅后一靠,一手抱臂,另一手撑住下巴。 他对这张图没有印象了,即便去过卢浮宫,但因他本身就更高看一眼水墨画,那次看过镇馆三宝后,其余的只是一打眼,并没有认真浏览。 他忽然明白那青年为什么这样执着,因为眼前这幅画果真不像绚烂的油画,而像淡雅的水墨画。 观画者似乎能角虫摸到黎明湖畔上的湿润白色雾气,听到翠色谷欠流的树冠随温暖春风摇晃的沙沙作响,享受远山朦胧给人的无限想象。 这有水墨画计白当黑的意思,给人一种空旷幽广之意。 男人升起一股兴趣,青年那副画初看时他也有一股说不出意味的新奇感,但眼下看到这副大师杰作,才真正知道那意思。 油画,是可以画出水墨的意象。 真美,他竟能从中读出一种甜蜜的回忆和宁静的忧伤,不愧是能摆进卢浮宫的作品。 男人想起今天买来的画,估计下面人收拾起来了,便起身去找人取画。 等画取来,他在灯下缓缓摊开,拿东西压住,不由地一声叹息,清晰灯光下,那副画的细处才得以真正看清,这苍翠绿意如水墨画的皴擦点染一般带着不同的层次感。 这幅画,用尽了主人的心思啊。 没想到能看到有人这样演绎如何画松,房间里男人发出一声笑,感觉到惊喜。 青年坚持的方向,也许并没有对不对一说。 毕竟天才,总与众人背道而行。 第二十章 与傅深亭偶然相遇的第二天,裴珂从学校出发得早,到达明岚时远还没到上班的时间点,他从包里取出叠好的白衬衣抱在怀中,准备乘坐电梯到七楼找一找人,亲自将衣服还给对方。 往常的员工电梯跟货梯通用,也许是时间早的原因,电梯还被拉货板车占用着,裴珂想到另两栋员工电梯与这里相隔甚远,至少要绕半栋楼,便往客梯走去。 他穿着便装,双手背在身后的服务生便没有拦他,只是眼睛在他身上停留许久,分明看出他不是客人,不然早已弯腰微笑地请他进去。 电梯里没人,裴珂心下松一口气,按亮七楼的键位,将怀中的衬衣边缘捋直,即便它已经十分平整。 电梯在二楼一停,裴珂心下有预感地漏跳一拍,这应该是有客人上来。 他看着电梯门往身后的镜面靠去,这里的客人不是有权便是有势,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人轻言微,遇上会很麻烦。 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为首的瘦高男人对着电梯作出个请的动作:李总,请。 他一旁的人也笑着作出这个动作:您太客气了,一起一起,裴总请。 两人应该是身份平级来谈生意,裴珂垂下头抿住唇,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裴琛。 他的表哥。 裴家上一代有三位子女,长兄继承家业,下面只有一子裴琛,二女即裴珂的母亲当年失踪杳无音信,三女育有一女一子,所以在这一辈里,裴琛的金贵不言而喻。 这位裴家上上下下都捧着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而他们要去的楼层是 裴珂抬起头,瞥一眼按键区,却发现只有一处亮灯。 同他一样,他们也去七楼,这应该是刚用晚餐,要去歌厅休闲。 刚才一共上来六位,除两位总裁外应该还有些陪同的,裴珂努力与他们保持距离,自己身体紧贴在镜面上,一直垂着头,听他们闲聊最近商场的情况。 听到裴琛那怪异的强调,裴珂心中一叹,谁能想到,他前几日刚模仿过裴琛,就这么快碰见他。 他忍不住想起曾经,他外公即裴琛的祖父,曾与他谈话说希望他能对裴家有所帮衬,在商务上也想看到他与裴琛能够互相帮助,所以他倒是曾经跟裴琛一起去谈过项目开发的事。 而正是这一番接触,裴珂才更深刻地了解到自己这位表哥的兴趣所在。 裴琛对于忄生事极其开放,尤其热衷于海天盛筵一类聚会,像俄罗斯转盘这种东西也玩得溜儿,再加上丝毫不介意交换枕边人,就喜欢追求新奇刺激,倒跟某些老板能臭味相投,所以尤其擅长谈项目。 碰上没见过这种戏码的老板,裴琛便带他开开眼界,碰到就好这一口的老板,裴琛跟他便一拍即合,哥俩好地共同研讨。 裴珂曾参加过这种聚会,不堪入目,难耐地让他呆不许久,便起身离席。 他那时上进,总感觉整日宣淫,怎能事业做出一番成绩,便严格要求自己万不能沾染这种习性,现在想来,倒是他不肯融进圈子里了。 哟,是这里的少爷吧?耳边有人问他话,食指还过来挑他的下巴。 裴珂在它碰到自己前就抬起头,看着那位李总吐字清晰道:抱歉,我不是。 他这番陌生的态度,跟会所里那些热情的少爷显然是两个极端。 李总收回手去,舌头砸了两声:我还以为是新来的头牌呢。 裴珂闻此也不生气,仿佛没听出其中羞辱的意思,平淡回道:您过奖了。 裴琛只闻利而动,只与强者而行,一旦让他知道你比他弱,就会生吞活剥毫不留情,只有能与他并肩,也手握权势,才能被正视一眼。 因此当年自己失势,对方没有半点帮忙的意思,恨不得跟他撇得一干二净。如今这一生,如果自己想脱离那些纷争的话,表哥会怎样待他,似乎能心知肚明。 出生世家,人情本就凉薄,表兄弟又如何? 裴珂心底思绪万千,泛起无奈的滋味。 他看完这名矮胖的李总,视线扫到一旁裴琛的身上,见对方饶有兴致的看他,平静地对视几秒后垂下眼帘。 电梯已经到达七楼,升上来的速度很快,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短短的瞬间。 待他们先离开,裴珂才踏出电梯,很凑巧的,他去董秘办公室的路与他们重合。 就见他们来到已经预定好的包厢,门外的服务生已经收到二楼传达的命令在等候,正作出弯腰邀请的动作。 裴珂忽略临进门前裴琛投过来的视线,继续往前走。 等身后没有声音,他才回头一扫房门。 汇贤阁。 不知道今晚裴琛又想如何玩弄人了,但肯定不会让人好受。 裴珂心里说不出什么,只是见到旧人不免想起旧事,所以生出些感慨。 倒也只是一瞬,随即他收回心,继续往前走去。 五分钟后,问到名字的裴珂来到七楼的休息厅,一推玻璃门,里面暖气扑面而来,穿得清凉的少爷和公主正三三两两坐在等待沙发上,笑容满面地交谈着。 时间还早,他们上的人并不多,也可能是有分工,有些人上十二点前的早班,有些人则后半夜才来。 整个大厅亮着柔和的暖光,每根立柱旁都摆放着绿植,不知道的只会以为是处咖啡厅。 有四人的沙发桌椅,也有连成排极具设计感的弧形沙发。 这里可以下单饮品,也可以供他们用餐,明岚很懂得心理学之道,少爷和公主负责将客人们伺候好,另一批人则负责伺候他们,吃穿用没有一点不讲究的,员工餐营养也丰盛。 当然,羊毛出自羊身上,这种擦边球生意带来的暴利足够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明面上的生意是唱歌陪酒,至于员工跟客人发生关系属于私下交易,都与明岚无关,客人可以选择将人带走,乘坐一部只通往楼上的特殊电梯。 恋耽美 ——(15) 八楼到九楼都是装修奢华的明岚酒店,酒店不对外开放,只招待在本店消费而自动升为会员的人。 它的住宿费十分昂贵,最低档位的套房一晚五千八起价,更别提更高档位的复式厅,这部分收入私下会折算为提成计入少爷和公主的月收入,至于小费则归他们本人所有,能从金主那里撬出多少全凭本事。 绕一整圈,不过都是皮禸生意的遮羞布而已。 一个在明岚七楼消费的客人,需被反复榨个几次,歌厅包厢费、肆意定价的酒水费、陪酒者的出台费、高额酒店住宿费,再加上打赏钱,所以这种行业的暴利不难想象。 在真正有钱人的眼里,钱只是一个数字,能买来的快乐才为真,更别这里提能谈成买卖,促成生意,也因此娱乐场所永远趋之若鹜。 边出神想着,裴珂边拉住一位路过的服务人员。 你好,我找人。他说出刚才从董秘嘴里听到的花名,辛苦对方去找,自己则重新回到厅外。 他一身便装在里面看上去极其突兀,已经招惹了许多视线,实在不合适继续呆在里面。 没等多久,一个比他矮半头的圆眼睛青年推开门。 对方见到是他,灿烂一笑:原来是你呀,我还奇怪,认识的人哪会来看我,啊!我想起一件事,你等我一下! 就见他又飞速地跑了进去。 这让裴珂递出衣服的手停在半空。 反正离上工时间还早,裴珂耐心地等着,却发现走廊尽头大摇大摆地走出一只狗。 这不是裴珂有些意外,立刻蹲下身来对着它打招呼。 马上小家伙儿就跑到他面前,一屁股趴下开始四爪朝天,靠在他的鞋面上,裴珂撤一下脚,它就起来换一下位置,继续刚才那个动作,分明是赖住不走的趋势。 门再次被推开,刚才那名青年有些口耑地站在他面前,手里捧着叠得整齐的衬衣和马甲。 你的衣服我忘记给你了! 那天我看它脏了,反正脱下来你也不穿,就顺手拿回来洗干净了,本想着给你送去,但是我在宿舍问过一楼的全职工,他们说你不上班,现在你来了正好给你。 裴珂呆愣一下,看着对方手里那套衣服,想起什么连忙微笑,轻声开口:你的衣服我也洗干净了。 两个人面对面一交换,每人手里都拿着叠得整齐的衣服,两张年轻的面容上都挂着笑容。 那我们这是心有灵犀了?青年弯起眼睛,见裴珂手触摸到领口的纽扣,连忙解释,我那里有针线就顺手给你补了一下,因为找不到配套的,就从马甲能挡住的地方拆了两颗扣子补到最上面,又随便找了两颗补到马甲那里,这样穿反正外面是看不出来,哈哈哈,我聪明吧? 对方的性格,真乐观开朗。 裴珂抿住唇点了点头,突然出声:你叫什么名字?本名。 他遇见的,不论是云寒还是海莉,都习惯性讲自己在楼里的花名,但他不想听这个。 圆眼睛青年眨了眨眼睛;我叫陈生,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我,那你叫什么名字? 裴珂。裴珂看着他眉眼放缓,念得字正腔圆。 对方一耸肩:我不识字,只有小学文化,也不知道怎么写,但我记住咯,你跟它很熟啊,听说它是宁总养的狗,这几天一直在走廊里逛,也没人敢拦,晚上上客人才会关起来。 陈生低头嘴里发出几声挑逗音,微笑地看着小东西对着他叫,若不是这身不伦不类的衣服,他看上去跟同龄的普通少年一样,积极又阳光。 不等他再说什么,就有人推开门打断两人的聊天。 来客人了,你也来。那人拍拍陈生的肩膀,在汇贤阁。 那我把衣服放回换衣室。 随便找张沙发一放吧,说不定选不上就回来了。那人匆匆扫过裴珂一眼,就往前走,在他身后,陆续有公主和少爷走出来。 这是要在客人面前站成一排供挑选吗?裴珂挑眉,如果是新客来,没有指定的目标,可能会采取这样的选择方式,但是 他想起那间房的名字,忽然拉住陈生的手腕。 对方圆圆的眼睛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裴珂将字咬在唇边,却又无法讲出口,他现在什么都不是,没资格作这里的客人让陈生留在他的身边。 我得马上跟过去,跟他们一起进包厢,不一定能被选上的,你要想聊咱们待会儿再讲。他推开玻璃门将衣服往靠门近的沙发一搁,出来一路小跑跟上队伍。 裴珂就见他在队伍尾巴对着他挥手,依旧带着笑容。 在末尾的话,应该不会被选上吧? 裴珂喉间咕咚一下,低头看了眼还依靠在他脚下的狗,等待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抬脚往那个方向而去。 他到时门外没人,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就见门再次被打开,陆续有人走出来。 直到最后一个人出来门一关,裴珂拉住刚才喊陈生跟上的少爷:他 对方刚才见过他与陈生一起,主动出声道:他留下了,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你要有事明天再来找他吧。 裴珂的手缓缓松开,后退一步,再次抬眼看了眼房间名,是他刚才看的那间,确定没有错。 狗一路跟过来,在他脚下停住,那少爷多看几眼,好意提醒:今天上客比平时早,这狗到时间点该关起来了,我知道休息厅里有人负责照管它,你记得把狗送回去。 他说完转身跟上回去的队伍。 留裴珂一个人站在门外,怀里还抱着那套补好洗干净的衣服,它压在胸口,仿佛还能嗅到上面清新的洗衣服味道。 第二十一章 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裴珂抱着衣服从七楼回来,回衣柜放下,到自己岗位按部就班地工作,没有人能看出他眼底的情绪。 在对一件事无能为力之前,最好不要让它牵动自己过多情绪,另一方面,记忆中,楼下也会发生一件事。 他刚被找回陆家时,那时候陆予越脸上的伤还没好,只远远地从楼上看过他一眼,便执拗地躲在房间里,连餐点也要送上去。 他这个弟弟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受伤的窘迫,仿佛这样就会落下面子,在初次见面中败下阵来。 陆家威被这种幼稚的赌气搞得生气,在看不见人的餐桌上大发脾气,裴珂这才从他的口中知道陆予越受伤的原因,就是因为在明岚闹事才 裴珂,年前会很忙,你什么时候期末考试结束?领班打断他的思考。 裴珂回神,需要提前这样久确定人手吗?现在连元旦都还未到。 往常是一月十二号进入考试周,但是不知道今年情况怎样,看除夕夜跟去年比是否提前吧。他老实作答,心下却想得是另一回事。 只怕年前自己就会被找回去,到那时,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是他无法控制的。 那确定能过来帮忙吧?听说你是本地人,春节这边人都回家,你要是能来薪资可以高一倍。 这样,裴珂听到这话浅笑一下,没什么意外的话,我应该可以留下来。 领班得到满意的答案,转身又去忙工作,裴珂思绪一断,也不愿再想讨厌的人,便专心投入到工作中。 * 周一傍晚,裴珂告别千禧苑里自己的雇主,跟他解释课业忙,以后不能再来为他女儿家教后,结完款转身往门口走。 不知道那个女孩知道他不告而辞后会发什么样的脾气。 他们教学相处时,起初女孩蛮横无理,只因裴珂的长相对他多听级句,后来在他的带动下对绘画逐渐产生了兴趣。 她一定是不想他走的。 边走边想,裴珂到达了别墅区喷泉湖后的三条岔路处,雇主住明枫亭路,宁丞远则在望云阁路。 而这时,望云阁路迎面走来一条杜高成犬。 黑色的犬只半身高,耳朵剪过,漂亮地竖起,看起来十分威武,金色的脖圈做工精致,上面带着白银色的铆钉,看着就造价不菲。 确实,许多奢侈品牌生产的东西千奇百怪,有制作狗项圈的也很正常,只不过,这些奢侈品本就制作出来观赏,不抗用,不一定结实。 一个身穿制服的人牵着它,正低头仔细看着它嗅路边的草坪,像是生怕它吃到不该吃的东西。 他们也在走向岔口中心,只不过溜达的速度较慢。 裴珂扫过它一眼,并未放在心上,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直到身后米且重的呼吸声越靠越近,才惊觉,回过头。 就见身后杜高扯着锁链,非要去嗅他的裤脚,连佣人都拽不住。 裴珂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却又把握不住,没等他想明白,杜高就对着他狂吠起来,还上前撕咬他的裤边。 锋利的牙齿,一咬一个洞。 裴珂连忙抬腿后退,跟它发生拉扯。 佣人明显也不懂得与狗相处,不知道要喊命令,只想努力压制它,握着遛狗链的双手一下压在它的肩膀上。 狗似乎跟他也不熟,一察觉到有人碰自己,回头张开口就想咬,吓得佣人只能收回手来。 裴珂趁这一瞬间,终于收回自己的腿,转身就跑。 然而骨髓中流着狩猎天性的狗一见到眼前的东西想逃,激发本能地又追上去。 裴珂知道自己跑不过它,就近只能跃上喷泉湖垒筑的瓷砖边沿,谁想那狗并未作罢,高高跃起,没有一丝畏惧。 等佣人赶上来时,看到的便是一人一狗落在池内的狼狈状况。 准确说来,狼狈的只有裴珂,他半坐在池底,肘部后撑着身体。 因为距离岸边近的缘故,这处平台比较浅,但身上确实大半部分都湿透,而那只抓到猎物的杜高,则踩在他身上,前爪踏在他的胸口,兴奋地在水里吠叫着。 一百斤的重量压在裴珂身上,让他直口耑息。 您没事吧!佣人窘迫起来,手脚无措,我也不知为什么它失控,它才来几天,除了主人家里也没有懂得训狗的,大家都管不了它,实在抱歉,对不起他边说边伸手拉着杜高的项圈将它拽下来,在吠叫声中拉起裴珂。 十一月的天已经凉透,傍晚的风吹过,衤果露在外的肌肤都能感觉到一股冷意。 裴珂打了个喷嚏,一站出池边,身上淅淅沥沥地往下淌水。 这番模样让人直接离开,未免太过无情,再加上千禧苑在郊外,去到市区里还有好一段路走,佣人想到这里,尴尬道:看你的模样好像不是这里业主,要是湿着离开肯定会生病,这样,你跟我回去,我借你套干燥的衣服吧,至于它 他皱紧眉头,也不敢说什么。 杜高依然十分雀跃,跟着从池中跳出来,抖擞完身上的水,一直绕着裴珂膝盖转,似乎并没有放弃。 好。裴珂察觉怼到身上的狗鼻子,抬起手避免被咬到,心里直叹息。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都没反应过来。 佣人狠拽住狗转身往望云阁路走去,裴珂便跟在他身后。 而那只杜高一步一靠地紧贴着他,仿佛随时准备着帮主人将猎物逮回来,大有一股看紧了他的势头。 果真是贵族用来狩猎的犬种,剪耳剪尾的传统,也是怕它在丛林间奔跑时受到树枝的影响,如今即便这类犬用途已经变成观赏犬,但这习惯却延续了下来。 不一会儿,裴珂脚步一停,看着仆人在上一世宁丞远的家门前,事实证明,他刚才那瞬间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没有错。 宁丞远,狗。 他跟男人恋爱的时候听过那只杜高的故事,上一世宁丞远没再养过狗,这一世让他这只重生的蝴蝶一扇翅膀,结果真的购入一条和童年爱犬相似的狗,养在了新家里。 至于为什么这只杜高逮住他不放,裴珂猜测是因为自己身上留有七楼那只狗的味道,不管是鞋还是衣服上都有。 但是一条犬闻到另一条犬的味道,也不该反应这样大,所以只能是,它曾经在谁身上嗅到过一次。 这个谁,眼下不言而喻。 在自己主人身上嗅到其他犬的味道,大多数猫狗都会介意,或狂躁,或忧伤,作出的表现不一,而这只看起来年轻活力的杜高,显然也没多少好感,连带着对裴珂也带上一股仇视。 裴珂心中一叹,因缘际会有时真说不准,冥冥之中,他们还是建立起了无数条联系。 但从侧面来说,这件事证实,既然有些事情跟上一世不同,那自己的命运不是不能改变的,这点让裴珂心底豁然开朗。 跟心境的变化一比,狗让他全身湿透倒也不值得生气。 正想着,裤腿就被叼住往里面拽,他才在门口站着停留一会儿,那只杜高就不耐烦起来,非要拖着他往里面走,像是要将猎物拖回去给主人。 我想,还是算了。裴珂不敢激怒它,只能任它撕咬着,看向那名佣人,你的主人肯定不高兴你带生人回家。 但他已经凉透,这一路走来,身体自然地蜷缩,瑟瑟发抖,这模样任人都能看出来。 那名佣人双手拎住狗的绳索,劝服他:主人不在家,没关系的,我们不走正门,我带你绕过去,去后院的杂物间换,动作快一点应该没事,你跟紧我就行。 那好吧,裴珂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只能妥协。 他在刚进门的位置找到个角落,把肩膀上的书包一放,快步跟上佣人的脚步往后院走去,边走边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外套。 仆人说得没错,快得话,也许五分钟就能搞定出来。 好不容易烧退下去,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再让它烧起来,的确太耽误事儿,他还进入期末周了。 裴珂将外套拿在手里,边走边看周围的一切,他对这里很熟悉。 独栋宅院,一入目便是四根大理石立柱的前门,建筑为对称型,正对门口的这条路供汽车开入,它一直延伸到宅院侧面,那里在楼体内部有一排车库。 建筑呈凹字,正面齐平,外表仿欧式宫廷,通体建筑呈白色,看上去自带庄严感。 院后中间是长方形的露天泳池,它短的那条边沿连接建筑,让人一推开门便可以跃进池内,再后面,便是同样对称的花园。 这是千禧苑众多别墅型号里面积最大的一款。 裴珂看着入目的景色,想得出神,直到被佣人提醒。 你先进去把氵显衣服都月兑下来,我帮你去找毛巾和干衣服。 恋耽美 ——(16) 裴珂对着他一点头,拉开门走了进去。 门在关上之前,只能看到那人拽着杜高犬离开的一幕。 现在他身处的这栋房间,里面全是一些工具,看模样像是园丁收拾花圃用的,但即便摆放得整齐,因为太狭小,也让人很难落下脚。 裴珂捏紧裤月要,再次打了个喷嚏,这不是伪装,是真的很冷。 但一进杂物间,顿时暖和许多,应该是跟这栋楼连接的原因,再加上墙内隔热保暖材料充足。 裴珂想不了那么多,他将冰冷的氵显衣服脱掉,抱臂挨着墙角蹲下,等身上的水分在体温下慢慢蒸发,这才感觉好受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佣人还没回来,直到裴珂蹲得有些腿软时,门被人从外拉开了。 * 宁丞远打着方向盘,将车缓缓开进院口,他那锻炼过的敏锐观察力,让他感觉到有一处很突兀的东西出现在余光中。 他微一侧头,勘察的视线扫过去,就看到角落堆着什么灰扑扑的东西。 跟翠绿的草坪和白乳色的围栏一对比,它陈旧得格格不入。 在宁丞远眼里这破书包跟垃圾差不多,让他看着碍眼,他不喜欢整洁的家门口出现这么个玩意。 那群佣人干什么吃的,连这里也不收拾干净。 宁丞远收回视线,忽然后知后觉从记忆中翻出什么,这书包他见过。 也是这样一个时间,也是走在千禧苑的路上,只不过地点换成游动天鹅的湖旁,青年背着那书包从远而近到达他身边,然而在后视镜里又逐渐消失身影。 那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宁丞远将车停好,走出缓缓下落的库门,左右看过两眼,皱起眉头回到前门处,看着书包偏向另一侧的拐角,朝那边走去。 没走多远,后院抱着衣服被他撞见的佣人吓了一跳,心虚地低下头。 您回来了 连声音都有些发抖,像是奇怪他不直接走进正厅,反而到后面来。 看他害怕的模样,宁丞远懒得理会:人呢? 什、什么人?佣人还想装傻,却在对上他的视线时一下收敛声音,仿佛震惊于他怎么知道这件事。 紧接着,佣人抬起头手,指了个方向。 第二十二章 宁丞远将门拉开,就见里面抱臂蹲着的人闻声朝他转过头来,一张小脸冻得苍白如纸色。 果然是裴珂,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青年因为寒冷,身体蜷缩成一团,只穿着一条底裤,踩着一双运动鞋,全身一览无余,因为有蹬车端酒的锻炼,能看到一层薄而均匀的月几肉,让他脱离白斩鸡一列,与那些社会摇的瘦杆猴分别开来。 就见裴珂有瞬间的恍惚,仿佛没料到宁丞远会出现在这里,他氵显漉漉的发丝还滴着水,水珠落在肌禸上,一路下氵骨。 宁丞远看过的身体不少,第一反应就是品鉴。 身体不错,很符合他口味,如果是上大学那会儿见到,一定会有兴趣,不会错过他。 宁丞远往里迈出一步。 伴随着他的动作,裴珂立刻站起后退躲避,但像是蹲久腿软,他还没有站直就被除草机一绊,摔倒坐在地上。 他努力并紧月退,双手撑在地上,终于找回点理智,喉间滚动几下,让声音变得平静:是你。 杂物间里灯光昏暗,身后的门半阖着,只有一半的天光落进来,宁丞远走近他,手里还拎着车钥匙。 青年退无可路,仰头看着他,心底的忐忑直直表露在眼睛中,像是懊恼又像是羞耻,一时间情绪复杂,十分难堪。 你怎么会在这里?宁丞远讲完,眼神向下一撇,裴珂险些碰到他的脚正往回缩,那脚踝纟千细,感觉能让人一把握住。 我裴珂微一张口停顿几秒,将事情捋顺,您家的狗追我,所以我跟它一起掉进了人工湖,那名好心的佣人让我来这里换衣服。 宁丞远继续问:为什么追你? 裴珂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垂下头摇了摇:我也不知道。 听到这话,宁丞远神色复杂,他想念幼时的爱犬,所以点名要只性格活泼的狗,为防止不认主,他让人捎带过去一些自己的衣物,让狗熟悉自己的气味,所以家里这只狗暂时只听他的话。 这条狗两岁半,正是犬只一生最蕴含力量的时刻,米青气旺盛,性格凶猛,追陌生人倒也不奇怪。 只是,为什么偏偏追的是裴珂,这让人不舒服的巧合。 是了,一定是对方做完家教,在佣人遛狗时碰上了。 宁丞远上次认为裴珂不是故意凑近他后,盖棺定论,便不再想那回事,再因缘际会地看到他,心底只有一种怎么又是此人的不耐烦。 身后有脚步声,即便很轻但宁丞远还是听到了。 偷听什么,滚进来! 那凑近想了解情况的佣人立马推门进来,怀里还抱着干净衣服和毛巾。 宁少爷,是我没拉住狗冲撞到人,我以为把人带进来就一会儿所以没关系,我不是故意让外人进来的 意思是事出有因? 他不喜欢满嘴借口的下人。 把东西留下,去找管事领罚。宁丞远打断他的话,厌烦地下令。 佣人只得将衣服放在裴珂一旁,低头退出去。 宁丞远看着眼前这具近乎赤衤果的身体,一扬下巴,示意裴珂穿上。 裴珂缓缓伸出手拿起毛巾,将它慢慢攥紧,看宁丞远没说什么,才开始自己的动作。 不知裴珂心底在想什么,只能看到他吆住的唇,和面色升起的纟工晕。 宁丞远见到这幕,倒升起几丝畅意,心情逐渐由刚才的恼怒缓和下来。 干燥的毛巾擦过头发,还在滴水的黑发便变成有些弯曲的一缕一缕,随着裴珂的动作在空中摇晃跳跃着,身上那层水珠被口及走,白皙的月几肤呈现在宁丞远面前。 那晚少爷帮裴珂月兑去衣物时,他偏过头不去看,眼下倒有机会让他看个全。 裴珂视线一直盯着角落不抬起,浓密的羽睫颤抖着,毛巾擦得也毫无章法。不等宁丞远继续看,对方草草擦完上身,拿过一件干燥的绿卫衣往头上套,仿佛一秒钟也忍受不了这股视线。 身体伸展,刚才因为蜷缩身体挡住的地方便完全呈现在宁丞远面前,尽管只有一瞬间,却还是让人有股想要探手上前的冲动。 只穿上衣,人却比刚才更有讠秀惑。 宁丞远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宁总,裴珂说得缓慢,热衷于看别人换衣服吗? 宁丞远被他这一打断,刚才旖旎的心思断开,他想起自己竟沉浸其中,皱起眉头转身就走,留下冷冷一句:换好来见我。 * 待宁丞远离开,裴珂这才长舒一口气,脱下底裤。 宁丞远对他的身体感兴趣,不然也不会上一世接受建议在他身旁伪装,只怕当时自己无论如何想不到,恋人打得是玩弄的心思。 每一次,他在对方身下发出声音时,不知道宁丞远都如何看待他。 今生看来,对方依旧偏好他这种身体。 裴珂快速换好衣服,将地上的氵显衣服卷起,用毛巾裹住,往外走去。 书包还留在远处的隐蔽角落里,恐怕就是它让自己行踪暴露,裴珂卷了卷将湿衣服连同毛巾全塞进去,这才抓拢着一头湿发往里面走去。 裴珂走进正厅的时候,宁丞远已经换好一身家居服,正往楼下走,男人见到青年走近,视线往下一扫。 刚才裴珂全身氵显透,但还留着底裤,而现在,他应该是将湿衣服全月兑下来了,里面应该是中空状态。 宁丞远也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这点。 带着这种想法再看裴珂走路的步伐,突然就多了另一种意思。 宁丞远下到台阶最后一层,双手插在兜里,微微仰头,从眼帘下方看向裴珂,带上股打量的神色,突然开口问出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最近梦到我了吗? 裴珂眨了眨眼睛,与男人对视片刻,没回过神。 宁丞远眉间一挑,不耐烦的情绪初现:问你话呢。 裴珂舌忝了下唇,快速地偏过头,斩钉截铁:没有。 宁丞远嗤笑一声,发出一声气音。 没见之前梦过,见到反倒不梦了,呵,以为你又会说些出人意料的。 裴珂抿紧唇,不出一声,唇微微下抿,像是咬紧了一边的牙齿。 等不来答案,宁丞远伸出一只手捏住裴珂低头略微内扣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弓虽迫他与自己对视。 怎么不答了?想不出什么新奇的说法了? 他低头,脸凑近裴珂。 听着,见一两次我还尚且有兴趣听得下你跟我扯前世今生,但现在跟你碰上的次数超出了预期,你以后看到我就滚远点,不要出来碍我的眼,听懂了吗? 裴珂月匈膛快速起伏,一偏头躲开那只不再用力的手,深吸一口气以极快的速度讲完:好我附议,还望宁总以后不要再喊我上楼,以免让我饱受流言蜚语之苦! 这话说得,倒像是宁丞远故意找他,以致于让明岚的员工误会,宁丞远还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家伙。 他见他善良,允许他雨夜带狗上楼吹干,他见他生病,允许他留宿再领套衣服,怎么一番算下来,倒都是自己不对了。 此时的宁丞远,完全忘记自己在二楼看戏让裴珂受辱那事。 男人抓住说完话转身就走的人,握住那截细氵骨的手腕,微一用力就将人的手臂折到背后制服,强迫他弯下腰来。 你放开我!是你说让我滚的,我已经照做,还要怎样?裴珂挣扎着,但这点力道跟宁丞远相比,完全不够看。 他讲完一顿,声音无比认真:宁丞远,我不想跟你做那种事。 做哪种事?宁丞远将他拉到自己身前,力道一加,裴珂轻啊一声,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痛苦很容易让人失控,快速说出施加者想要的答案。 你看到我就停车,喊我单独去办公室,你还让我去卧室换衣服。他一口气说完,口耑息几声,为什么一楼出事你会知道,我不见经理却要去见你?你还问我按摩 他将所有疑点都讲了出来。 大概是回答比较令人满意,宁丞远把力道稍微一松,裴珂长呼一口气,继续补充。 我只想跟你保持正常上下级关系,也不想来打扰你,还请您,不要关注我,我以后会避开您的。 前面还在用你,到后面语气变弱换成了您,声音也低下去,仿佛耗尽了力气。 这下,宁丞远听完这些,终于知道到底那种事是哪种事,原来裴珂误会他想潜规则,宁丞远冷笑,将人掼在地上,看裴珂手撑在地上,缓解摔倒的力量。 不想上床,何必故意说梦见我那样暧昧的话。 裴珂翻过身,双手撑在身后,仰视着他,眼角因为刚才的反抗微微泛纟工:是我说错了,我向你道歉。 喝完茶后你又说的什么鬼? 宁丞远直接抛出心中疑问,上次裴珂问的,什么宁总对陌生人都这样好吗,什么希望他们继续做陌生人,简直让人如坠云里雾里。 换做其他员工,能被赏杯茶不都乖巧地应着,说不出一个别的词,这家伙倒好,无论是看向他的眼神,还是缄默后突然冒出的话语,跟别人完全不同呢。 这让宁丞远感觉,裴珂这个人,不说是优秀,但他给人的感觉也太鹤立鸡群了些。 裴珂花了些时间回忆,叹息一声:只是字面的意思,想跟宁总作陌生人,没有其他了,是我不懂规矩,讲话冲撞了您。 称呼又开始转变,这让见过裴珂许多次的宁丞远朦胧中又生出一种感觉,对方用的你和您,怎么跟分裂似的,像面对两个人。 怕不是这是个傻子,疯言疯语的,脑袋有问题。 他没说话的这时间,裴珂已经站了起来。 既然是误会,宁总说的话我都记下,我马上就走,再不在您眼前烦人。 站起来的人对着他一鞠躬,头再也没抬起。 这次连眼神都没有接触,真变得像其他佣人一样,见到他就唯唯诺诺,不敢逾越。 直到裴珂背影消失,宁丞远才收回注视的目光,往餐厅走去。 他有些阴郁的眼睛扫过一旁的佣人,看到谁谁就立刻站住脚步垂下头,好似怕他的模样,真让人倒胃口。 裴珂现在也同他们一样了。 冷哼一声,宁丞远又因为这个小插曲回忆起裴珂。 但他并没有一丝爽快的感觉,刚才问完话,也没问出什么,然后让对方滚,再然后呢? 宁丞远摇头,既然把话撂下,以后那小子就不会总出现在自己面前惹人烦了。 他误会对方想爬上他的床。 对方也误会他是要潜规则。 真他妈见鬼的凑巧了。 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对象是他而不乖乖躺下却跑得那么快的人。 既然双方都不待见彼此,那正好,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撞见了,只要裴珂滚得快点。 不过这时候的宁丞远怎么也想不到,下一次的巧遇又来得这样快。 * 头顶上的阳光温柔,不知因为是正午时分还是因为温泉蒸汽上涌,风吹到身上都不再那样凉。 裴珂双臂叠在岸边,下巴抵在上面,半阖着眼睛,神情懒洋洋的,像只猫咪一般,周身给人的感觉十分柔和恬静。 殷翡终于还是将他约出来了,本以为是什么其他活动,没想到是来一处山中别墅,倒也是,隐私忄生更强,整栋别墅除了打扫卫生的阿姨只有他们两人,十分利于关系升温。 今天,会做什么呢?好像有点难逃避。 裴珂其实很喜欢泡温泉,这可以在水中放松月几禸,兴许是唤起他身体细胞的记忆,让他感觉像回到了还在母亲身体的时候。 比起有意识后的艰难生活,也许那时候是他一生最轻松的时刻。 头脑空白一片,不必担心任何事情。 一旁殷翡正在讲话。 刚才让你下来体验还百般推辞,现在知道舒服了吧?这里地方太偏,我平常也不来,就冬天偶尔过来,温泉都是天然的,从山上引的。 恋耽美 ——(17) 裴珂侧头与他眼神接触,不好意思道:这是我第一次进温泉,所以刚才有点退却,不过以前没听说过我们市这附近有泉口。 不是区域性的,就这山上一处点,这个大概只有我们圈内人才知道,这附近别墅也不公开出售,都是拿来送人作人情的,不讲这些无趣的,殷翡往他这边靠过来,第一次又怎么了,如果你喜欢,那我以后再带你来,把以前没泡的次数都补回来就是。 裴珂眼中温柔几分,礼貌地笑了一下:谢谢,你对朋友真好,我有点没想到。 那是你不了解我,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在所不辞,我这人虽然没什么优点,但是讲义气,有钱没钱在我心目中都一样,只要性格投缘能玩到一起,那就是兄弟,带你泡个温泉而已,没什么,所以你也别有心理压力,我对我哪个朋友都这么好的。 说着他转过身,头一仰靠在石头上,看上去很放松。 裴珂点头轻嗯一声。 我只是感觉自己,好像不配跟你当朋友,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没什么优点,性格也很沉闷,平时就没多少同学愿意与我交往,你对你朋友都很好,他们可以回报你,但我没有什么可回报的。 这话怎么说的,你也有优点啊,那次救你就感觉咱俩有缘,你家境不好但钱都一分不少地还我,我就感觉你人品不错,后来你还送我画像,画功没得说,什么回报不回报的,你那画送完,我感觉对你好就是值得的,你怎么老是这么客气,再讲我生气了啊! 殷翡说着一伸手,从他脖颈下方穿过,哥俩好地将人揽向自己。 裴珂刹那间身体绷紧,却没有做出任何下意识的反抗动作。 明明是新的身体,还从来没有接受过革便打,却依旧怕得动都不敢动。 大概是,精神里被打怕了吧,养成了畏惧的习惯。 那种特殊的讠周孝攵方法,不愧能当成一门学问研究。 他顺着殷翡的动作任对方将自己扯到身边,不忘唇边还带着被夸奖后的一丝客气笑容。 两具身体靠近,裴珂睁着看向一处水面的眼睛开始小幅度地颤抖,他身体能感受到殷翡正看向他的视线。 对方一定能看出他的紧张。 好在殷翡见好就收,也没继续,马上收回手。 裴珂绷紧的肌柔这才松懈。 没有说你的意思啦,只是觉得你干吗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你现实中要是性格强石更一点,脾气烈一点,就会快乐很多啊,别这么忧郁嘛,有事就努力去解决,自杀是不行的。 裴珂这次是真的有一丝笑意。 真荒谬呢,让他自杀的始作俑者今生居然在劝说他不要自杀。 他也不想自己这样怕啊,但死过一次的人,绝望后突然又赢得新生的人,对眼前拥有的会分外珍惜,总怕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又要回去。 裴珂?你没事吧? 殷翡的声音让他回神。 噢,可能很久都没有人对我这样好了吧,从院长去世后。他顺手捏出个理由,迅速平静下来。 随即立刻转换话题:怪我有点伤气氛,殷翡,谢谢你把我当朋友。 讲到这里,裴珂挂上真诚的笑容,心脏因撒谎跳动的速度加快。 殷翡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笑容,他打小接触的富人多,处事圆滑,能看出裴珂即便现在状态很差,情绪低落,但怕他人担心,所以强装笑容,那背后到底有多少苦楚,只有其本人才知道。 他想到自己查到的资料,本以为对方只是穷苦,没想到那样凄惨,这心底就止不住地冒出同情来。 殷翡平时,是接触不到底层人的,所以只从新闻上知道这群人活得凄惨,但到底有多苦跟他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也不在乎。 穷人多一些,他们才有服务和可驱使的人。 可裴珂不一样,是他看上的猎物,而且足够优秀,在殷翡眼里自然跟那些底层穷人区分出来。 裴珂,你要是受欺负了就跟我打声招呼,我保准没人敢找你麻烦。殷翡把豪爽的话放出去,看到裴珂抬起眼帘,反应极快地打了个补丁,你还记得上次去嘉上找我吧?我那群朋友里有人是科大的,结果在学校里因缘际会地听说过你,就转头跟我说过一嘴。 裴珂略微点了点头。 具体事情我不清楚,但想也知道,你家境不好还得打工,学校里肯定有那种没几个臭钱却爱显摆的,看不惯你也正常。 裴珂视线垂在清澈的水面上:还好,一般没事。 殷翡多精明的人,想攻略一个人,这一句话就得掰开反复琢磨。 裴珂这话的潜在含义怕是一般没事,但也有不一般的时候。 我能处理的,你不要担心,我们不谈这些了吧。裴珂想转移话题的目的很明确,他从温泉中抬起手,看着掌心无色的水,又转头看向一旁岩石,装作注意力转移。 纤细的手指刚出水,白女敕的肌肤上还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殷翡看着这一幕,回想起曾经那晚在车上,他把玩了一路这只骨节分明的手。 想到当时的滋味,他遵从自己内心想法,一把握住它:那我带你去那边看看,有可以躺的按摩椅,一按开关可以按摩全身穴位。 这个理由让裴珂也无法拒绝,他的手攥了攥终究还是没抽回,任殷翡牵着。 两人刚拐过弯,三张瓷质躺椅出现在面前,它位于水平面下十厘米左右,起伏的弧度颇符合人体工学,人躺上去,正好后背在温泉中,上半身在则在外面。 殷翡捞过裴珂的月要将他按上去,随手打开开关,顿时躺椅上的数十个氵同口开始汩汩往外涌。 预测到裴珂第一次可能不习惯,受惊会跳起来,殷翡半个身体的力量压制住他。 你躺一会儿就知道这躺椅多舒服了,我喜欢这么按摩所以特意让人安的,怎么样,是不是 话说到一半,殷翡止住,后面要说什么也都忘了,他目光从身下人脸上移到对方握住他的手臂。 那只手在发抖,却只敢扶住他,不敢用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正版!抱拳! 老三看到珂珂身体想干点啥,结果没干成,当然没有爽快感啊,干吗跟自己潜意识的自我作对呢?弗洛伊德把这叫力比多,就是忄生本能的潜在力量,没能满足当然不开心啦。 他现在意识到这点,想摆脱,但本作者能让他摆脱吗哈哈哈,而且,看见他内心想法就想日常辱骂他。 好担心大家说虐啊,不虐吧?咱们思考一个问题,举例,女主重生后,如果这辈子仇人没做那些,他们该不该受到惩罚。一谈这问题,就意见不统一啦,有人感觉这一世是无辜的,有人感觉一报还一报。所以啊,一般作者写文,渣人还是渣,还要干坏事。 第二十三章 身下人害怕却不敢反抗。 殷翡将视线投回原处,就见裴珂白净的脸上还沾着一两滴溅起的水珠,透纟工的面颊让他看起来像是有几分羞涩,又像是有几分微醺。 那双眼睛闭着,这样近的距离让殷翡足以看清根根细密纤长的睫毛。 它们在轻轻发抖。 仿佛能从中看出主人的心情正忐忑不安。 殷翡趁这功夫视线细细地勾勒着这张近乎完颜的脸,从直挺的鼻梁到可爱的鼻尖,从深邃的眼窝到色泽丰色丽的唇,好像一个白壁娃娃,没有一丝瑕疵。 又不只像一个娃娃,他在呼吸,有情绪,是一个真人。 不等殷翡继续看下去,对方忽然睁开了眼睛。 殷翡呼吸一滞。 裴珂的眼帘是缓缓抬起的,就像是慢动作,被几滴泪水氵显润的眼睛一点点显露出来,等睁开后,视线的焦点也从本来看向殷翡月匈口的位置缓缓挪动,定格在能与殷翡对视的角度。 不像一般人睁开后那般精神,他眼尾依然微微垂着,眼帘控制在三分之二的位置,让人看起来无害又茫然。 殷翡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眼万年。 他的心脏开始砰砰地快速跳动。 他讠周孝攵过许多人,也见过不少故作乖巧的表情,但没有人,能在毫无训练的情况下用一个不经意间的眼神击中他心灵。 这,是他喜欢的眼神,是他在忄生事中想要的眼神。 能让他丢掉手中的教革便,不顾那些繁复的花样,直接快速地与他融合,听他因自己而口耑息。 殷翡的走神有十几秒,但他脑中的幻想马上被打断。 就见裴珂用力闭紧双眼,偏过头去,再睁开时神色恢复了往日常见的冷清,拒人千里之外。 殷翡马上翻身到水中,在里面站稳,双手捧起一把水泼向自己的脸,然后双手抹了一把,思维重新清楚。 刚才裴珂肯定在害怕,所以才下意识那样看他。 但也不算是他鲁莽,这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动作,结果裴珂那样每攵感,谁知道被人一压反应会这样强烈。 若是换作普通人,顶多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会放在心上。 殷翡心下懊恼,这倒也可以解释,心忄生每攵感,所以才会自杀,所以才连触碰都小心翼翼,惶恐不安。 他自以为自己做得按部就班,但其实把裴珂当成普通人了,普通人可以这么追,裴珂不行。 裴珂是优秀的,独一无二的。 仿佛天生符合他的心意。 害怕什么,看你胆子小的。殷翡又恢复没心没肺的笑容,快走两步,手臂一撑坐上挨近裴珂的另一张躺椅,双臂枕在脑后,不过也能理解,凡事都有第一次,习惯就好了,这世上好玩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一边说这话,殷翡一边脑海在想,怎么把裴珂带上这条路。 还是不能着急,先谈恋爱,发生关系后再以增加忄青趣的借口逐一添加项目才可以。 他真的,很久都没有这么认真对待一件事了,到处都是目标,快速上钩约讠周,剩下的只是一瞬间的忄夬感。 然而这种快餐式打火包并不是殷翡的追求,只有对方充分信任他,才能玩更高级的花样,让对方灵魂完全屈服,才是这一癖好的最高境界。 他一直想找这样一个人跟自己做这件事情,但一直找不到。 实在是因为殷翡太缺乏耐心,总感觉奴的一切自己何必在意,人,怎么会费心讨好贝戋狗呢? 但现在看到裴珂,他才感觉,有些人,值得自己投入其中。 刚才裴珂突然开口,补充解释,我不太习惯靠别人太近,有点不适应,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针对你。 嗨,我当然知道,你真是我朋友里最内向的一个,但谁让我交了你这么个朋友呢,没事,我不在意。殷翡大度一笑,随手扯了个别的话题,开始谈自己去国外出游的有趣经历。 这话题能显出他见多识广,裴珂也听得认真,至此,两人间刚才小插曲带来的尴尬气氛这才消失。 * 刚洗完澡穿好家居服的裴珂从二楼走下来,这件黑色的日式睡衣有些不合身,松软的阔腿裤角盖住脚背,上半身的领口也开得有些大,不论他怎么调整,不是偏向左边就是偏向右边,锁骨一览无余。 但偏偏他不是女人,上半身本就无所谓衤旦露,所以只能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哎呀,好像有些不合身,但我平时就穿这个型号。比裴珂稍高一厘米的殷翡正坐在沙发上,他把手中的杂志往旁边一搁,侧撑着头,我觉得宽松点舒服,忘记你可能不习惯。 裴珂一笑:没有,布料很柔车欠,我很喜欢。 作客人的,对主人提供的一切都应该赞美感激。 殷翡穿的家居服是银色的,跟裴珂同样款式,眼下他人正斜靠在沙发上,因这动作,半便肩膀都氵骨了出来,再加上他那要笑不笑的神情,让人不敢直视。 裴珂微微偏头,不去看那带着蛊惑笑容的丹凤眼,转移话题:刚才没问,怎么把头发又染回来了? 你喜欢我红色的头发?殷翡抓拢了下微氵显的发丝,一下从沙发上起身。 不,都很好看。裴珂用眼神搜寻那位阿姨的身影,奇怪,刚到家的时候她还在。 裴珂你怎么这么会讲话,我看是个人都会喜欢你,我那群兄弟天天怼我,一句赞美的话也不会说,黑色是因为他一顿,你不觉得很乖巧吗?哈哈哈。 殷翡爆发出笑声,上前拉住裴珂的手腕:你跟我来厨房,阿姨提前离开了,不过她把食材好像都准备好了,你过来看看。 所以要自己动手? 裴珂扫了一眼对方牵他的手腕,跟着殷翡一路走到了厨房,对方真有忄青趣和耐心,居然想出用烹饪增进他们之间的感情。 正看着摆好的食材,一条围裙套在裴珂的脖子上,但卡得有些紧,应当是之前阿姨身高矮,领口收得比较小。 殷翡自然而然地凑上来帮忙调节领口。 裴珂一抬头就能看到那近在咫尺的容颜,甚至都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温热呼吸。 殷翡也刚沐浴完,吸饣包水分的肌肤看不到任何毛孔,更偏阴白的肤色跟裴珂不相上下。 不知有多少女人因为这张脸心甘情愿地躺下。 裴珂直直看着他,都忘了平日的躲避。 殷翡很少有脸靠他这么近的时候,平日的讠周孝攵高高在上太久,唯一的姿势也是将他像狗一样按在地上,怎么会有这种机会。 这样帮他整理围裙系带的殷翡,看起来竟然有些温馨。 想想曾经,对方稍微好一点脸色,自己都得心生感激,及时讲出谢谢主人,眼下看到这样的殷翡,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情绪。 主人两个字含在唇边,差点破口而出,硬是被裴珂抿紧唇忍住。 他不肯闭上眼睛,一直撑到眼睛发涩,撑到殷翡转身帮他系好月要后的绳索。 他要好好地将这假象看清,看到自己习惯为止,看到不再因此而心情波动。 等殷翡做完一切,眼神明亮地看着裴珂时,后者已经恢复神色。 嘿嘿,阿姨要走我也没办法,但幸好有你,不然我们两个要喝西北风了,裴珂你肯定能行的对吧?殷翡对着裴珂一挤眼睛,我也不干等,帮你打下手。 咱们能不能吃上饭可都靠你了! 恋耽美 ——(18) 感觉肩膀上被一拍,裴珂按照人设对殷翡勾起个温柔的笑容:好。 * 大概两个人都是新手,殷翡又有意拖延,与他亲近聊天,导致做饭的速度大减,等一切妥当再吃完,天完全黑下来。 你看我们都喝了酒,又已经这个时间点,你明天还没课,不如直接住在我这里好了。 裴珂将还剩半杯的酒杯放回桌上,手指摩擦它的细柄,这酒压根不是二十六度,他回陆家后接受过酒的礼仪知识课程,有基础的品鉴能力,这酒他喝过,至少四十度往上。 初喝感觉不到什么,但后劲儿很强。 对方的理由找得这样充足,一定有备而来,等自己同意住下,最后一定会跟殷翡住到一个房间去。 有可能是突然停电只有那间房可以点壁炉,也有可能是水管道出现问题,总之他们会睡在一起。 裴珂揉着额角:殷翡,我想离开,可以吗? 低柔光的环境下,他用上请求的低姿态,做出不胜酒力的模样。 我想回去,明天还要卖画,我还有事殷翡 这名字被有些拖长地喊出来,女乔车欠轻柔,伴随着的还有裴珂一点头然后猛然抬起的动作。 可是,我喝醉了,谁开车?殷翡嘴角又高高翘起,一双眼睛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裴珂低头想了想,终于想出主意:我开,你把车借给我吧。 你开啊?可是我的车都特别宝贝,有点舍不得借呢,你能保证不出问题吗? 那怎么办?裴珂表情陷入苦恼,我想回去殷翡,我明天要卖画,我没有钱,我需要赚钱。 这话反反复复了好几遍,就像是真话,所以喝醉也不会忘记。 殷翡起身拿来纸笔,将餐桌上的东西一扫,推到一边:那你写张保证书。 裴珂眨了眨眼睛,让人有一瞬间怀疑他没有喝醉。 你只要写,我就一定让你今晚能回去。殷翡讲着极具吸引力的话,将笔放在裴珂手中,另一只手包裹住他的拳头,引领着他将笔挪到纸上。 笔迟迟不动。 怎么写啊? 我说你写。 好。 然后说着好,那笔却在纸上画了个圈儿,画完裴珂仰头看向撑在他两旁将他围住的人,天真无邪地一笑,像个孩子一样充满稚气。 殷翡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一时间忘记伪装笑容,只这样定定地看着。 裴珂男人的声音沙哑。 我在。身下的人笑容很甜。 不等殷翡还要做什么,突然别墅防盗门打开,紧接着一个人像回自己家一样走进来。 穿着风衣的男人将车钥匙丢在玄关处,看着这一幕,冷漠的脸上挑眉显出一丝诧异。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人就是你自己讠周教的啊,所以才惊叹合拍。 来者是sei?!他到底是sei?! 龟速作者,在线爬稿,更新时间都不能保证固定啦。 谢谢荔枝君的手榴弹、咕噜咕噜魔法阵的地雷! 第二十四章 本来与殷翡相隔咫尺就快亲上的脸突然闻声转头。 看不到美人,殷翡直起身体也看向门口,眼中涌出每次被搅了好事的不耐烦。 他想骂人了。 秦衍回这里跟回自己家样,平时可以,他不说什么,这是他兄弟,但这次自己好不容易创造了二人空间,裴珂还喝醉变得听话起来,搞什么?! 秦衍很熟悉他,知道他的德行,见自家四弟脸上这表情,不仅没立刻走,反而双手揣进口袋,有耐心地站稳:我来换车,说好的送车个月也没送来,下次还想让我信你吗? 殷翡撇过头去,手掐月要,手撩自己下垂的发丝,嗤笑声:我的好哥哥,没人比你会挑时候。 这是上次那个?查清了吗就往家里带。 你管我!殷翡扬起声音,顶完嘴才想起裴珂还在,他连忙低头,就见裴珂双手并排在起,扶在桌沿上,扬头疑惑地看着他,表情有些柔弱,声不敢出。 吓到他了。 殷翡重新捡回耐心,恢复柔声细语:想回去? 眼前的人乖巧地点头,还将下巴抵在指尖上,仰头去看他,像只小动物样,简直让人心都要融化,怎么忍心拒绝他的请求。 我送你回去,去换衣服吧。 事实证明,搅局二哥很难让人无视他的存在。 喝了酒开车? 大概是看到了桌面上的酒瓶才这样问,殷翡为灌倒裴珂,口气开了四五瓶,不过里面至少有半还是满的。 我能开。殷翡将裴珂扶起来,手臂环在他的月要上,发觉他还可以站直,只是有些摇晃。 我送他,顺路。 殷翡动作顿,抬眼看向门口的秦衍,二哥有未婚妻,忄生向上也很正常,应该不会对裴珂做什么,这方面他是完全放心的。只是,他很反感这种管教。 喝酒不能开车,只要今天秦衍在这里,他肯定拗不过对方。 真认死理。 殷翡咬紧牙关,半分钟后继续脚步,带着裴珂往楼上走去,但句反驳的话也没说,算是用行为默认了自己的妥协。 他性格野,不喜欢拘束,但真算起来,家里也没有人像二哥这样管他。 母亲这方面指望不上,不发疯就不错,父亲又因他长相几乎遗传母亲的缘故,对他心生厌恶,隔开距离,所以总结下来,只有秦衍给他的关怀多些。 当然代价就是,有时候必须得听些刻板的道理。 呵,喝酒不开车,刀切的烂政策,怎么不分级呢?谁说喝杯就不能开的?懒正攵! 十分钟后,殷翡将裴珂送上那辆吉普,跨过他的身体系上安全带,声音温柔:等下次再找你。 裴珂可能酒劲儿上来,用掌心压着边额角,依旧用依赖的眼神看向殷翡,不过转而就开心起来,小声道:那我回去了殷翡。 显然是心心念念的回去让他打心底高兴,都忍不住将快乐藏在心底,直接表达了出来。 殷翡有些留恋地握住他的手腕,原来轻微满足点,就能换来对方展露笑颜,真好哄。 喝醉,可爱的面都表露出来,看就是心地澄澈,没有恶念的人。 驾驶座上的秦衍正手臂搭在窗上,偏头看向窗外,似乎并不待见他们的亲昵。 殷翡跳下车,将车门推上,依旧穿着那身银色的日式家居服站在庭院里:走吧。 他没有点想跟秦衍打声招呼的模样,刚才位置和具体的楼号这些该说的说完,其余也不必废话,更何况他心中还有气。 了解他的秦衍也没言语,转方向盘,随着车身行进起来,车窗也慢慢升上去,这栋别墅很快就被甩在身后,从后车镜中看,直到消失前,殷翡直站在原地。 秦衍皱起了眉头,四弟的态度,有些让他讶然,那身衣服在这样的夜晚定会冷吧。 这里距离市区远,所以车开得飞快,快到裴珂的心快要跳出胸口。 他攥着安全带感受着飙车般的速度,假装醉酒半睡过去,直到车停缓缓停在他们这世第次相遇的地方,从半阖的眼帘中依稀可以看到那棵生机勃勃的巴山松。 为什么要停在这里?是,让他自己走进校门吗? 不等裴珂继续装睡,男人在路边熄火,拔下钥匙,跳车甩上门。 情况有些不对。 紧接着裴珂这边的车门猛然打开,阵冷风灌进来,将车内的暖气冲得到处乱跑,身上的感觉迅速变凉,学校这边马路沿海,这是微咸的湿润海风。 夜晚,这风又大又凉。 裴珂被温热的掌心握住手腕,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依然选择了副毫无攻击性的无害模样。 下秒,男人没有点怜惜地将他拽下了车。 裴珂打了个激灵,堪堪站稳,茫然疑惑地看向秦衍,却继续被拽着走。 我们,是要去哪里啊?他跟上秦衍的脚步,深脚浅脚地离开路边,踩上沙滩,继续往海边走。 你放开我裴珂另只手也帮忙,想要挣脱这强有力手腕的禁锢。 夜色已暗,海边只有零星几个人在走,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很小的黑色影子,没有灯光,只有云层半遮的月色和身后马路上的遥远照明。 秦衍听到他的话,终于松手。 裴珂揉着自己的手腕,心想以他的肌肤明天铁定要浮起圈纟工痕。 让海风吹,他也心生警惕,殷翡虽说目的不良但对待他向来轻柔,所以秦衍这举动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举止米且暴地待他,必定是心生不满。 思想转,裴珂有些明白原因,他跟秦衍没交际,只能因为殷翡的缘故。 怎么不装醉了? 秦衍本来看向海面的身体转,面对着裴珂,双手插回口袋,用米八八的身高俯视裴珂。 裴珂歪了下头,声音软糯,带着疑问:你在说什么 进门,第时间转头看我,比阿翡反应都快,不像小脑被酒精麻痹迟钝的模样,是很在意谁会突然到来吗? 秦衍搭在颈上的羊绒围巾被风刮起,擦过裴珂的面颊,后者只能闭了闭眼睛,抓挠几下将它挡住,整个人依然看起来很柔软无害。 我超过百八十迈的时候,会抓紧安全带,那条带子感触很灵每攵,会让你攥得下滑,喝醉的人会有害怕的情绪? 要自杀,刀口却只进去厘米,你当时真有自杀的意志?怎么不更决绝些? 秦衍冷哼,发出声嘲弄的气音:又拿刀又跑到马路中央,好像是担心不能死得更快,结果在医院醒并没有要死要活,情绪转换得这样快吗? 裴珂正低头用手背擦眼睛,似乎刚才的羊绒围巾让他有些痒。 被忽视的亲眼秦衍伸出右手,掐住他的下颌,强硬地让裴珂抬起头来。 个喝醉的人,对我的话没有丝反应吗? 裴珂缓缓放下手,点点抬起眼帘,跟眼前的人视线对上,秦衍的手机丢在车上,现在又是宽敞空间,对方身上有录音仪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于是他在对视几秒后,忽而笑,眼神迷离起来,用软哝女乔柔的声音开口。 你想要什么反应呢? 轻飘飘的句话,仿佛带着那种场所特有的香气,让海风吹,就散开来,没有丝痕迹。 裴珂又连着清脆地笑了几声,然后面上的表情缓缓地消失,恢复冷漠的情绪。 他看着眯起眼睛动不动注视着他的秦衍,眼神飘向因潮汐永不停止浪花的海面,微微仰起头,露出向往的迷茫神情。 你要是担心,就别让他来烦我啊。 谁想碰上这样个人呢? 我不装,还能怎么办? 别人到底想不想自杀,你知道? 裴珂说完,重新回过头看向已经在皱眉的秦衍,留下个厌恶的眼神,将双臂抱在月匈前低头往岸上走去。 直到他走回学校,推开宿舍门下靠在墙壁上,秦衍都没有点回应,对方没有追他。 性格多疑爱多想?那就想去吧,最好纠结得不行,跟自己过不去。 裴珂冷漠的眼神扫宿舍,正在跟舍友说话的陈家文脸色瞬间变差,顿时不出声,宿舍内奇怪地安静下来。 其余两个不知情的舍友看着他眼神,又看看陈家文似乎没有发起指责的念头,只好不指名道姓地骂了两个脏字,却也没说什么,开始各忙各的事。 裴珂闭上眼睛,低头缓和了阵儿,这才重新抬起,眼神恢复往常模样。 他没法说清面对秦衍时为什么自己反往日的瑟缩,是因为曾经是对手,所以内心很难让自己示弱吗? 用拳顶着额角,裴珂长舒个口气,回到自己桌位前,从抽屉中翻出日记本,手挥动,纸页哗哗而过,停在后面的空白处。 他按了下圆珠笔,保持站姿,身体半撑住在桌上,笔尖有些颤抖地勾了个方框,在后面写下待办事项:查询市内医生,进行心理咨询。 最后个字写完,他拿笔的手垂下,注视这句话几秒钟。 随即又补充上句 裴珂,你定会正常的。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他是坏人! 殷翡:哥你别闹 秦衍:他有目的! 殷翡:我正怕他不图我点什么!珂珂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裴珂:我不要 殷翡:这是什么冰清玉洁、心地单纯的美人啊! 秦衍: 第二十五章 从傅深亭对画家生起兴趣那天起,他就一直安排人去商业街蹲点,但无奈接连几天都不见人影,那名青年像是消失一样,向周围打听也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人认识他。 就仿佛他孤僻一人已成习惯,来去匆匆,丝毫留不下痕迹。 当然,也留下一点,那张画现在就被裱好摆在傅深亭的一堆收藏品里。 大概是,冬天真的来了,冻得拿不动画笔,所以不再出现了。 男人这样想,心里感觉有些遗憾,历史上不乏许多贫苦的画家,他们居住环境恶劣,不受他人尊重,但仍然坚持于自己的梦想,在死后留下数幅旷世奇作。 不过,欢愉之辞难工,穷苦之言易好,说不定自己对那画家不该出手帮助,痛苦更能激发他创作的灵感和动力,进而发愤著书。 然而就在傅深亭想要将人撤回来的最后一天,突然那边来信说今天人来了。 傅深亭思索一番,心叹倒是有些缘分,便让他们将人请过来,注意言辞,不可用强。 冬日暖阳正盛,但空气中也夹杂着冷意,男人不愿外出,索性直接将人请进自家主宅,再加上他洁癖的性格,安排青年一到就去洗漱。 是以,一个小时后傅深亭在思凰阁里见到了青年。 青年按照要求沐浴后,穿上一身白色的唐装,因为衣服宽松的原因,他将袖口挽过一截,露出尺骨突出的皓腕,整个人长身而立,笔直地站在阁楼中间,也不找张座位,只仰头细扫四周挂的字画,恪守礼道地静等主人。 恋耽美 ——(19) 阁楼里燃着香,从打开一角的窗缝中溜远,也铺着地龙,整体暖烘烘的,只着一层单衣也不会冷。 傅深亭从缝隙中将青年审视完,推开房门,后者这才转过身来,平淡的眼神扫过他,波澜不惊。 定力真好。 等久了? 青年边摇头边答:没有,等多久都是应该的,我只听他们讲,有画廊老板喜欢我的画想要签我,但没想到是你。 态度不卑不亢,即便己身贫穷,来到这奢侈富丽的人家,也没有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模样。 品性好,定力强,样貌惊丰色,倒是个人中龙凤,让人难以想象他出身贫寒,要在街上卖画为生,但看青年那低劣的服饰和过于纤弱的身材,倒也不像富家养出来的健壮子弟。 原来他们是这样说的,可能下面人没懂我的意思,不过倒也没错,我是有家画廊,但不对外开放。傅深亭走进来,他跟青年穿得像一个款式又不太相同。 深棕的底色上,绣有一层暗纹,迎着光看,能见到银色云络。 来喝茶吧。作主人的,得主动招呼下。 好。青年学着他的模样,在蒲团上盘腿而坐,看着傅深亭在案几上亲手主持茶艺。 不问一问买画的事吗? 之前给的画钱已经足够多了,今天来这里,就算您不买画也没什么,您叫我过来我过来就是。 怎么又用了您?刚才还没有这么客气。 大概是因为,谈到买画就是客人,所以得尊敬吧,你不习惯那我改过来好了。青年边讲视线边跟着傅深亭的手走,他像是没见过,所以有些好奇,轻轻歪过一边头观察着。 这让傅深亭不得不从心底再一次感慨,那就是,他那位未婚妻,顶多算得上温婉可人,但真要说漂亮,连眼前这位刚出水的美人十分之一也未有。 大概因为刚沐浴完,细胞吸水打开,整个人脸白女敕清爽,没有一丝女人的女眉气,却又能从端坐的姿势里看出骨子里的清冷。 傅深亭察觉这似乎是第二次自己拿两者对比,不由得反思了一下。 不过想想,古代奸臣多貌美,皇帝都有这种偏好,他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珍宝就是有这种能力让他人不由自主地夸赞。 但初见面的分数并不是恒定的,还希望青年不要做出什么事情让分值慢慢减掉。 我后来看过你说的画了,很喜欢,我比较喜欢画水墨,朋友也多是一个兴趣,到没怎么跟油画专业的人聊过,所以今天就请你来作客,喝茶。 谢谢你的招待。青年双手将对方推过来的茶盏接过,捧起来细细品味。 暖阁一时间没有人讲话,双方的性格似乎都是慢悠悠的那种,谁也不着急。 这让傅深亭不由得心底满意,若是他亲手烹的茶被对方跟三弟一样给牛饮完,肯定心下惋惜。 终于青年将茶盏放下,一舌忝唇:虽然不懂,但茶香清冽,很好喝,谢谢你的茶。 还没问你的名字。 青年没有立刻回答,停顿几秒:我母亲喊我阿珂。 这态度,明显不想与他深交,对自己信息有所隐瞒,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还以为对方平日社交圈子质量低,能认识更高阶层的人会抓住机会。 不过告不告诉的,对方不说名字,只要想,照样也能查到这个人。 深亭邃馆销清风,我叫深亭。男人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放下,态度温和,其实你如果告诉我真名,我也同样会告诉你我的。 但大人物,总会有所顾忌吧,我们不过一面之缘,不知道不是更好吗?只是一个符号罢了,我见过你这样的家,也大概能想到你的身份是什么,我这样的人,值不值得交换真名,我心中有数。 名叫阿珂的青年边讲边抬头扫视四周一圈,最终眼睛落到案几上,伸出手抚了下紫檀木的棋罐上的盖子。 阿珂自进来后除去看看画,对任何事物都没表现出过明显兴趣,傅深亭一扫他的目光,立即看透其中的意味。 会下棋? 我母亲教过我。 不但没有减分,加分项反而越来越多了呢,男人满意地直接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玛瑙石的黑子:那要对弈一局吗? 现在?青年有些惊讶,显然知道这会花费很长时间。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傅深亭一直未变的温柔笑容。 * 下午五点钟,裴珂坐着傅家的豪车回到宿舍楼下,他今天外出带的画具也被人整理好,等他一下车就有人双手递上来。 裴珂无视来往学生扫过来的视线,接过道了声谢,就往楼上走。 一路了,身上的香还没消散,不知道进宿舍会被舍友怎样针对。 想起今天的情况,裴珂长呼一口气,他以前跟傅深亭接触不多,这人在圈内是有名的谦谦君子,他们也只在晚会上见过几面,一直没有打过交道。直到他后来被迫卖身给殷翡后,陆予越对他再不顾忌,这才说出真相。 那天卖画本以为只是一面之缘,谁想对方还会请他去作客。 对于这个人,裴珂知道他做的事后,就感觉这是个隐藏极深,自私虚伪的人,身上流着贵族的血缘,怎么可能真像今日表现得一样,不关心商场一心沉迷艺趣? 谁这样信了,谁便是傻子。 是以他也没告诉对方真名,不然以傅深亭的智商,一联想裴琛,恐怕会心下有所猜测。 裴珂回到宿舍,见里面没人心下松了一口气,他将东西放在床底,一下仰躺在铺面上,看着头顶的床板,在渐渐暗下的房间里睁着眼一眨不眨。 她母亲只会琴棋书画中的两项,他的棋艺并非从小就会,而是上一世被找回豪门后,为讨好有这一爱好的外公才去学的。 他总希望亲人会喜欢自己。 上一世回到家里,被姨母劝说,被裴家撺掇,一时间也为自己的命运不平,为母亲的悲剧愤怒,所以在他们支持下去争夺财产,努力让自己也成为优秀的继承人。 现在一想,连学棋都是为了别人,他所做的一切里,到底有没有一件是为自己而做的呢? 裴珂闭了闭眼睛,只感觉一天都提起精力面对傅深亭让人很疲惫。 但是,假如能成为大哥的朋友,是不是等真沦落到最后悲惨结局时,就有一些改变呢? 是友总比是敌好。 就在他快要入睡时,耳边响起手机铃声,一接听就传来明岚他那位领班的声音。 裴珂,已经开始上人了,看起来今天客流量也不少,今天加一天工,时间合适吗? 好的哥,我在学校,现在就过去! 裴珂挂断电话,坐起身,在完全黑下来的房间里清醒了一会儿,然后翻身下了床。 他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去明岚的机会。 距离他被找回的日子越来越近,那件事即将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哪件事啊哈哈,大家还记得吗?就说,大哥是不是文化人!是不是! 傅深亭:我的代号是文化人吗? 渣作者:不,是装逼犯。 傅深亭: 渣作者:哈哈哈想啥呢,一点没有渣渣的自觉。 【通知】29日周五要上千字收益榜,为位置靠前点,更新放在23:00,感谢理解!龟速作者尽量多更! 下面与正文无关,可不看 我昨晚看到热搜,就想起自己,以前做宣发,每天盯热点和明星,神经紧张,跟着跑路演每天睡四个小时,平日上班周末还得去线下活动,还为热度去抹黑搞事炒作,虽然做成加强版纯路人角度,但看对方经纪人暴走找不到始作俑者自己老板还得意洋洋,就很厌恶自己,后来转制片,在拍摄现场继续耗着熬夜,片场人杂乱七八糟,后来身体差劲小病不断,从皮肤到唇到生理到腰,情绪抑郁也很严重,还有些事吧,就离开这个行业了,一直觉得自己是失败者,现在想,其实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每天也很开心,还能给大家写文,十分珍惜现在,也希望大家不要为打拼搞垮身体,命最重要,想一想还有家人,人生在世很短,就多多为自己吧,不要像上一世的阿珂宝贝一样啊,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啊,一不小心说了好多,好羞耻[捂住脸跑走]。 第二十六章 陆予越是今天的主角。 他呼朋唤友,带着群跟自己样玩世不恭的同学,到了明岚夜场。 其实,即将高考的时刻他从国外回来,安插在圻源私立高中,这举止在圈里传出去,倒多少有些贬谪回来的意思。虽然他的借口是长辈思念小辈,想回国尽孝。 当然别人没说什么,但陆予越却越来越感觉大家就是这样想的,不过以他无所谓的性格,也只会想,反正名声臭了,挽救不挽救的吧,又不会在身上掉块肉。 所以他刚到学校,就迅速集结圻源那些跟自己志同道合的差生,养成了良好的革命友谊,旷课打架无恶不作。 今晚,又是他们逃掉晚自习出来群魔乱舞的时候。 我告诉你们,这儿现在可是我三哥的地盘,高二那会儿,我从国外回来,三哥就请我过来,那时候在七楼,头牌争着往眼前挤,那气氛,嗨到不行,这儿经理准还记得我呢。 陆予越双手插进牛仔裤,边在到处闪动的灯光中寻找座位,边偏头跟身后朋友插科打诨。 等他在眼前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处空雅座,男男女女陆续坐下,几个跟屁虫开始捧场。 还不知道你三哥是谁,我记得明岚这场子是宁家的吧? 嗯,宁二,不过我哥可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二这个数字出现都不行,以前有仆人不长眼喊了他二少爷,愣是给打了个半死,得喊他名字,丞远少爷,丞远哥,不过你们跟他不熟,这么叫不上,见了喊宁哥就行,他上次说自己不常在,估摸着你们是见不到了 陆予越满嘴不着调地胡侃着,接过服务生递过的酒水册,忽而眼睛撇。 那陆哥今儿这单咱是放开点?能给免?身边有豪爽的女生问他。 陆予越没回应,直直看向那个方向,眯着眼睛,像是看到有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他张开口,舌尖绕着侧牙齿舌忝了圈,终于确定。 这下他将眼睛睁大,拽过领他进来的服务生,让对方弯下腰附在他嘴边。 本少爷看见熟人了,把那个人喊过来,正放酒那个。 说完他松了下手,让对方歪着的身体站直。 明白了? 服务生眺望了下那个位置,点点头:明白,您稍等! 陆予越边看着他往那个方向走,嘴角边翘起抹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怎么了陆哥?旁边狗腿问他。 陆予越将酒水册往他怀里丢:你们先挑。然后拿起手机拍起照来。 连拍两张后他点进图库,低下头放大手机屏幕,就见夜店专有的蓝色幽光下,往桌上正放酒的人被身后服务生拍肩转过头来。 呵,他四哥知不知道这事儿啊?那么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人,不惜隐藏自己真实本性,装出副无良的模样去追认,结果呢? 看起来清爽干净的小哥,结果也出现在这种地方呢,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啊。 好学生怎么可能来酒吧这种地方,兼职也不会选这行业吧,还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儿。 陆予越边想边看了下自己佩戴的腕表,已经晚上十点多,要不要现在跟翡哥讲呢? 他要是现在把这图给殷翡发过去,他四哥假如之前不知情的话,发现了怕是有定几率马上冲过来,到时候闹起来就难看了,他今晚是别想好好玩了。 更别说,今天是自己的主场,哪里想请高辈分的哥哥来这里,那他能有几分光芒? 等找机会再说,反正证据在手上,也不怕质问,多天少天的吧。 想到这里陆予越将手机重新装回口袋。 趁着这光景,被喊的那人已经来到他这桌,将手中的托盘撑在桌沿上,站定身体低头看他。 青年没有立刻讲话,似乎在走神。 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吧?看你这模样应该是有印象。 让陆予越提,对方回过神来,微点头,随后扬起个职业性的浅笑:听说您喊我。 对,我们要点酒,喊你下单不就能给你加提成了。陆予越对着他挤了下眼睛,副为你好的模样,怎么说你也认识我哥对吧,上次咱们还见了面,你是什么来着,噢,科大高材生,咱俩认识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今天给小爷照着贵的点,怎么样? 青年听这话,抿了下唇,像是不好意思样垂下头:那谢谢你了,各位有具体想要的酒吗? 我们来点红酒身后有人举起酒水册,直起上半身,打算示意给这名服务生看。 陆予越把将他手中的酒水册拎起,用手指合上,随手丢回青年的怀里:我来点,你们肯定点的都不贵,红酒要舍利塔、拉夫特城堡,朗姆要百家得,金酒要哥顿,白兰地要人头马路易十三,除了红酒,其他各开两瓶。行吧,先点这些,反正我们人也不多,对,忘问你名字了,上次听过,但我遍就忘。 青年输入完,将下单手机塞回自己上衣口袋,把身体跟托盘之间的酒水册拿好,低头讲:你可以喊我小珂。 到社会上,就不以年龄论辈分了,谁贵气谁为尊。 喔,成,那行,快点啊,我们还等着。 好的,马上。 等人走,刚才想点单的那同学凑过来:陆少出手阔绰啊,这单能免? 嗨,这几个小钱,没事,就当给他赚提成了,转头我就从我另哥那儿拿来,我们哥都谁跟谁,我说你计较这个就没意思了啊,来玩的,带这么多心理负担,又不让你出钱,想那么多干吗。 陆予越有些不高兴。 对方听后,只能陪笑着称是。 * 裴珂将酒依次上完,才发现陆予越的情绪有些不对,跟刚才那飞扬跋扈的模样对比,现在的他凝起双眉,颇有不耐烦的意思,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是谁惹了这小霸王。 恋耽美 ——(20) 心情跌得这么快,很难讲,再继续跌下去能不能控制住脾气。 裴珂不做过多停留,几次上完酒后看陆予越没心情跟他多讲,道了声慢用,转身就走。 直到他走回吧台,将手里的托盘放下,对了下账单已上齐,这才靠着及腰的吧台桌面稍作休息。 就听吧台上调酒师们正在热烈地八卦讨论着。 知道今天那桌不?点了全场最贵的单,真的是豪气无比,草,不知道顶我多少年的工资,拼死拼活半辈子,不如人家夜的掷千金。 谁让他是宁总表弟呢,经理刚才看到亲自接待的,你干吗老跟人家比,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人家就这个命,你没有,再羡慕现在自杀还能赶上个投胎呢。 投胎是技术活儿,人家有次就中的,你投八百次也不定成,还是这辈子努力多积点德吧。 这话题就越跑越偏了。 裴珂收回听八卦的心,宁丞远的表弟?他对此没有什么印象,按理说两人恋爱过场,对彼此间家族都多少有些了解,但细回忆,这位表弟依旧没什么存在感。 想来应该是,远方的亲戚,所以跟宁丞远接触不多。 又或者?不是这位宁总的,是前位宁总的? 宁昭的母亲跟宁丞远的母亲并非人,这样讲的话,娘家势力也会不同,这表弟他不认识就情有可原了。 正想着,吧台调酒师那边又回归到话题。 快看,又下单了,真是让人没得说,你看看周围那圈人看他的眼神,妈的,这消费,拿到七楼也是能打的,今天全场之王吧。裴珂顺着这几人的视线往那里看去,就见正是陆予越所在的方向,再细看,似乎就在陆予越隔壁的桌位。 这样啊,他似乎知道自己这位弟弟跟人起争执的原因了。 正想着,旁边有订单打印出来,裴珂转身接过,边对着单目查看具体位置,边将酒放进托盘。 知道是在哪桌后,他端着酒便要去送。 就听身后调酒师突然激动,抬高了音量,以至于他走出了段距离也能听得清楚。 草,打起来了! 裴珂快步往那边走去,就见本来两雅座的位置中间是隔着沙发椅背的,雅座半封闭,两边互不相通,但现在有人正从踩着沙发另旁跳过来,将人扑倒在地。 并且还有人不断地跟上他,与他做同样的动作。 被扑的正是陆予越那群半大孩子的雅座。 裴珂见战局已开,知道持续时间不会长,当即快走几步,将手中的酒往路过的旁边桌位放,举起托盘将个扑倒女生的男人打歪脸。 对面人多,眼看去还皆是成年,陆予越肯定吃亏,怪不得当年连脸也被刺花,从此留下凶神恶煞的疤痕。 裴珂将被他打了的人拽起来,让那女孩逃离,随即从战场中搜寻陆予越的身影。 这小子崇拜他三哥,从小欺负别人到大,也是个暴力狂,应该正打得最激烈才对,肯定是欺负别人的主儿,只怕对方人多,有人抽冷刀子。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陆予越将个人头踩趴,他身旁另有人持手中的红酒瓶底对着大理石桌沿,下便给敲掉了。 动真格了。 那瞬间裴珂想,他抓住时机了。 碎玻璃扎入禸体的时候,在秒内几乎是毫无感觉的,裴珂感觉世界好像慢放了般,直到鲜血涌出来,周围人变得安静,下手的人慢慢将东西拿走。 疼痛这才袭入大脑。 陆予越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天不怕地不怕,欺负小欺负老的人,现在正被裴珂用手臂搂在怀里。 他目呆呆地看着白色的衬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血染红,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裴珂,时间双眼露出茫然的神色。 见血,周围人安静了几秒,手下动作也变得节制,甚至有的停了手观望。 给力的安保急速涌来,将众人马分开。 陆予越被人推得后退几步,胳膊还被裴珂另只手拉着,过了十几秒,这才回过神来,顿时他表情憎恨,爆发出巨大的声喝骂。 我草你妈! 作者有话要说:陆予越:妈的!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 裴珂:我不配。 陆予越:谁敢说不配我neng死谁! 承诺这件事,就不适合我做,嘤嘤嘤,来晚了半小时。 第二十七章 伴随着陆予越这声爆喝的是他的动作,就在全场人因这声音一停顿将视线转向他的时候,热血的少年一下跳起,就近捡起桌上的一个酒瓶,照着人群中一颗脑袋给抡了过去。 登时酒瓶碎裂,鲜血也涌了出来。 反应迅速的安保从身后架住陆予越的两只胳膊,另有一人上前止住他,两人以合抱的姿势让他无力反抗。 安保皆一米八一米九,身材锻炼得强壮,陆予越年龄小仍在发育,比裴珂还要矮一两厘米,被控制得完全动不了。 被打那人连句声也没出一下就栽倒在沙发上,被人七手八脚地扶起来,眼睛却也没有睁开,似乎伤势有些严重,已经晕厥。 暴戾的陆予越还在谩骂,见到血的他仿佛眼睛都红了,拼命也要报仇:老子干死你这女表子养的*巴玩意儿! 那边见血还想要还手的人也被后面继续赶来的服务生和安保拦下,场面终于稳定下来,没有人再动手,但谩骂的话却还在继续。 你死定了!敢打宁总的弟弟!快来人啊,喊救护车!要出人命了! 放你妈的狗屁!陆予越大喊,我哥有几个弟弟我不知道?我草你妈 他这么开口骂,倒也没有人敢捂他的嘴,只能是被迅速清场,两方人马各自分开,该送医的送医,该隔离得隔离,连裴珂也被人领着往明岚会所的医务室走去。 他脚步有些虚浮,领班将他搀扶到一张病床上。 有血裴珂看着从手指上往下滴的血液,这么躺上去会将洁白的床铺染脏。 你现在还管得了那么多!领班拿起一个枕头帮他垫在月要后,让他靠坐着,转而看向已经迅速在整理器具的医生,我还得下去帮忙,等会儿再来看你。 说着帮裴珂将这张病床的垂帘拉起,组成一方隐秘的空间,隔绝门口的视线。 裴珂听着他的脚步声往外走去,门一开就传来大吼大叫的声音。 人呢?!救我的哥们呢?!闪开!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了! 急速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绿色的隔绝垂帘被人米且暴地扯开,陆予越一脸通红攥着手机看他,显然气得不清,在他身后则是怕他闹事跟着过来的安保。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要吵就出去。医生在裴珂身旁坐好,开始拿起一把剪刀准备裁开衣服。 陆予越听到这话,对着门口正看向他的领班和安保一挥手:滚滚滚! 随即拖了张椅子在另一旁坐好,一副就呆在这里的模样。 医务室的门最终被人从外面关上。 衣服裁开,伤口暴露在眼前,陆予越刚才还凶猛的声音一下变了调:你 他看着歪靠在床头的人,眼神复杂,表情惭愧,还带着一二分委屈。 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一出事儿,连帮忙喊阵势都不会,刚才全是我一个人在骂,可你一个陌生人却会保护我。这话讲得声音低,还有一二分哽咽。 裴珂想了想刚才的场景,这些学生都吓懵了,出了事后单方面被压制,就算停下来也没有人敢出声。 可能是被对方宁总弟弟这字眼给唬住了,以为摊上了事儿,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陆予越心里有底,敢继续叫嚷。 裴珂任医生给自己处理,轻声回道:因为你是我的客人,我们要保护客人的安全,他们还是学生吧,第一次遇到都是这样的。 可是陆予越话一听,冷哼一声,都是表面兄弟,我跟他们说了我才是真的,算了,不谈这群饭桶,我刚才给三哥打了电话,他一定能帮我主持正义,那帮狗东西还敢冒充我哥的弟弟,假货还这么耀武扬威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裴珂的口申口今打断,医生在取残留的玻璃渣。 裴珂额头上流下汗珠,证明他现在正处于忍耐痛苦当中。 他闭紧眼睛,将后脑勺嗑在病床铁架上,身体感觉摇摇晃晃就快歪倒。 下一秒,一具温暖的身体靠过来,将他拉到自己怀里,环着他的月要,帮助他继续维持坐立的动作。 裴珂有些惊讶,他微微睁开眼帘,侧头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你这么救我,扶住你不是应该的事儿?你快跟我说说话,就不那么疼了。 裴珂没出声,他的弟弟,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地对待过他,裴珂看着眼前的脸,一时间没有讲话。 他能感觉到命运的脚步在缓缓变动,向着对他好的方向发展。 上一世没有他的阻拦,陆予越被刺伤脸,这场战斗以失败告终,这一世有自己帮忙,陆予越反倒伤了别人,自己完好,活蹦乱跳。 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陆予越用拿手机的手擦了擦自己脸,没溅上什么酒跟血吧? 裴珂轻轻一摇头,缓缓道:要是刺上,会留疤吧。 上一世靠这么近时,那道疤痕碍眼得很,随陆予越的笑容而扭曲变化,让他更显得凶神恶煞。 那次陆予越凑得很近跟他讲什么来着?噢,说他名字谐音像陪客,天生就该躺在男人身下。 留疤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有道疤也没什么当然,呃,没有更好不是,还得追小姑娘,别把人家都吓跑。陆予越摸了摸脸,语调降下去,显然心有余悸。 他扫了一眼医生的处理,马上偏过头不看:还没问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呢!我跟你讲,别看我这人学习不好干什么都不行,但我从小跟四哥玩儿,义气可是懂的,在道上混久了就算是坏人都得遵守这道理,你知道吧,坏人也得有朋友有兄弟,不讲义气的人,那肯定成不了大事,噢我四哥就是殷翡,还是因为他咱俩见过面,这说明咱俩挺有缘分的 陆予越在喋喋不休,裴珂则重重的呼吸,将头无意识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面朝他身体轻轻颤抖。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嗯。裴珂发出一声轻音。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裴珂。回答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小裴兄弟,行,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哥们了,今儿这恩情我记得,以后你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来找我我一定当仁不让! 有这句话,那今晚这一下就没有白挨。 裴珂翘起一丝嘴角笑了笑,空着的一只手捏起一片陆予越的衣角,没有亲情有恩情,对方这一世不会再对他下死手了吧?下手时会顾虑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吧。 跟后来受忄生事折磨尊严全无,这种单纯禸体上的小伤,他真的都不在乎。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四哥没什么,刚才说到哪儿了?医生好像快弄完了,噫。 陆予越扫了一眼缝针,喉咙间滚动了下,难以入目地移开头:我真的是,一想到这针可能落在我的脸上,我就他妈的暴躁,今天给那人脑壳开花算什么,等我找着机会一定出了这口恶气,我跟你讲,我最崇拜我三哥,我三哥听了我的电话,那语气冷得,恨不得帮我上,对,我三哥是宁丞远,你们宁总,回头我跟他说一嘴,给你提拔提拔,搞个经理当当,别端盘子了,而且你这手可能一时半会儿啥也干不了 他话音还没落下,房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 你们来干什么!陆予越声音拔高,不复跟裴珂讲话的放轻,滚出去! 少爷,老爷说让我们将您带回去,今晚您伤了温家的人,对方找到家里来了,还请您跟我们回去一趟,不然可能 你敢动我?! 这声音太高,让医生啧了下。 陆予越见此,靠坐在床头的身体跳下床,将临近昏迷状态的裴珂缓缓放平,看着对方将半阖的眼睛完全阖上,这才挺胸抬头站直。 找上门?呵,老子倒是想去会会他,看他妈到底谁占理,谁先动的手! 裴珂被打了麻药,昏沉中意识到陆予越离去,便只能去看一旁的医生。 自己上次发烧,就是医生处理的,后来来医务室输液,也都是他,对方看起来是个和蔼的中年男人,稍微有点自己的小风格,从刚才赶人走就能看出来,他跟明岚其他工作的人不同。 倒也是,大多数有钱人对医生也都很尊重。 裴珂不由自主从眼前人想起自己那名师哥。 他之前将人赶走,后来翻日记本才发现还欠着方南七百元生活费,他不想拿裴家的钱还,所以想在被找回家前将钱还回去。 没多大事儿,这跟刀不同,不是划开条口子,只是刺入伤,刚才处理玻璃渣有点麻烦,但恢复起来很快,也不会随身体动作有拉扯伤口的感觉。 可能医生大风大浪见惯了,对他来讲什么都是小事。 裴珂对着他虚弱地笑了下,他能感觉刺得深,流了好多血,只怕现在自己脸色也很苍白。 睡一觉,多补补身体就好了,你可别再来了,我都不想招待你了。医生说着逗他的话,显然是想让他放轻松,随即开始收拾器具,推着车离开病床。 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了,裴珂重新感觉到安静,他决定听医生话,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宁丞远接到电话,听到自己最小的弟弟在那边语速极快地跟他诉苦,情绪受到感染,立刻从自己做客的朋友家开车出发。 他没表弟只有表妹,那人只可能跟宁昭有什么关系,宁昭母亲姓温,应该是温家的人跑不了。 宁昭的弟弟差点扎了他弟弟,宁昭的人想欺负他的人,这不是打他脸吗? 宁昭都他妈滚了八百年了,他的亲戚还敢在明岚这么逞强放肆,那的确得好好教训。 恋耽美 ——(21) 宁丞远开车来到明岚时,并没有在休息室见到陆予越,他听到下面人跟他做出的汇报,确定是温家的少爷没错。 知道这点后,他拨通陆予越的电话发现虽然能打通,但并没有人接听。 想来就知道,应该是小弟被带走进行了管教,被软禁起来,连对外通话都不能。 随即一台笔记本搬到他眼前的桌上,宁丞远看着发生意外时的视频,眼睛瞪得极大,见陆予越被人护住没被刺伤脸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刺到脸上,距离眼睛那样近,简直不敢想象。 见陆予越还能跳起来反击,宁丞远心中快意,这温家少爷就是活*巴的该。 知道小弟没事儿,那这场动乱处理起来就不必着急一时,等能联系到陆予越,获得温家少爷的消息再提也不迟。 谁救的他?宁丞远抽出一根烟,给他发笔奖金,带薪休一个月。 是一个叫裴珂的。一楼经理适时补充,顺便看他脸色,轻声试问道,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宁丞远点烟的动作一停,舌尖将烟动了动,取下来。 刚才监控没有看清脸,他就象征性一问而已,也本没想听什么答案,反正他也不认识这种普通服务生。 但那经理看他的眼神和表情,仿佛听到过什么消息,知道他俩有联系。 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嘴。 宁丞远将烟取下来,看着一楼经理挑眉:他人呢? 已经送到医务室救治了。 今天不是他值班。宁丞远挑起眉毛,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嗯? 一楼经理一时间回答不上,立马给了身后人一个眼神,马上领班就被喊进了房间。 显然有人跟他讲过详情,他进来就恭恭敬敬地回答问题:回宁总,今天客流量多,是我打电话喊裴珂过来帮忙的,他临近期末课比较少,一听就答应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没想到 他有点紧张,像是怕被怪罪,急于想要表达,一楼经理给他一个眼神止住他的话。 宁丞远发出一声嗤笑:艹。 说完这声后,他再没说什么,留下一群惴惴不安的下属,往医务室而去。 很快,他从电梯里走出来,按住医务室的门把手。 这他们见鬼的缘分!甩也甩不掉! 他已经让裴珂有多远滚多远了,没想到上天又以这种方式将对方送到他的面前。 他不理会的话,是不是还有下一次,下下次?总之,似乎永远都会跟这个人掺上点关系。 那就,给裴珂一笔钱,让对方永远别出现在明岚,毕业就滚到天涯海角去,再不准回这座城市。 医务室打开后,内心怨怼暴戾的宁丞远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刚才的情绪仿佛陷入了停滞。 他走进来,皮鞋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即门被他并没有放轻地随手带上。 但这声音并没有让床上的人睁眼。 医生正在拖地,这医务室夜晚只有他一人,助理已经离开了。 地上的血点被拖把上的布条擦过,消失不见,但床单上的血却无法立刻清理,还明明白白地表现在那儿,因为时间不久,颜色还是鲜红的。 竟然流了那么多血。 宁丞远敢肯定这不是裴珂自己想要的,这家伙的性格冷石更,不是那种自虐狂。 冲上去的时候,裴珂也不想如此吧,但他还是上去了,救了自家小弟,避免了予越受伤,于情于理,自己都该表达谢意。 不认识救人的是谁,那比较好办,知道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人,心理上就会发生变化。 眼下,裴珂脸色苍白如纸,手臂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正袒露在外面,整个人也没有盖住被子,虽然医务室空调足,很温暖,但人睡着后代谢低,体温也会降,肯定会感觉到冷。 怎么每次看到裴珂,都是这样狼狈的模样,被客人马蚤扰,被雨淋湿,工作中被羞辱,还落进湖里,眼下又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看上去跟不知生死一样。 宁丞远心下浮起一丝莫名其妙地不爽。他睡过不少这类漂亮的少年,但裴珂跟他们一比,似乎是最可怜的一个,这让他忍不住升起一二分同情,尽管这东西他不怎么有,也很少给别人。 他走过去双手插兜从上往下审视着眼前的人,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情绪。 怪就怪,第一次相遇时对方那看他的眼神,所以才有了后来这些事情吧。 宁丞远心底摇头,准备转身离开,然而正在这时医务室突然传出声音,像拖把的杆儿被随手一丢,撞击在瓷壁上,紧接着便是水龙头拧开,大量的水冲刷而下。 床上的人身体微动,眼帘颤抖了下,他似乎因为这种移动感觉到了疼痛,无助地皱起了眉头。 宁丞远转身要走的念头中断,便没有立刻抬脚,他看着裴珂,想着对方见到他后可能出现的神情。 会不会谨记着他说的话,吓得从床上起来,要退避三舍? 然而宁丞远并没有猜对。 疼裴珂无意识地喃语,他睁开眼睛看到他后,微弱的眼神里透出不可思议,紧接着便涌出泪水。 你是来看我吗 他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抬起攥住宁丞远的裤子一角,艰难地挪动上半身,向他哭着请求。 救救我 宁丞远第一次从裴珂的眼睛里看到这种卑微的乞求,这表情太过脆弱,仿佛他遭受过什么苦难,以致于整个人像飘飘摇摇的风筝,下一秒就会断掉,栽到地上。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裴珂已经挪动身体靠近他,将头顺从地顶在他的腿上,表露出一副驯服的模样。 我错了救救我,求你 另一只受伤的手也挪过来,看起来想要抱住宁丞远的腿。 身后房间的水声停止,医生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快步上前:你怎么能乱动! 他轻松地将没有什么反抗能力身体虚弱的裴珂按回原来的床上,看对方眼角流下泪水,动作一停,安抚道:睡吧,睡醒就好了,不睡就一直疼。 话毕,医生随手在病床上面的电子面板按了下一下,头顶明亮的白光灯立刻关掉,整个房间变得昏暗,只剩下后面医生办公室的暖光。 嗯?裴珂发生一声疑惑的轻音。 医生拉过棉被给他盖好,随即起身将这张床位的遮挡垂帘拉住,让它成为一方独立的空间,这才看向后退几步的宁丞远,叹了口气。 宁总,有什么事,还请等他醒来再讲吧。 宁丞远脸色一黑,压低声音,似乎不爽:我又没对他怎样,是他认错人了。 噢,可能打了点麻药,意识混沌,要不就是做梦了,到底是我的病人,我准备让他在这里休息一晚,宁总有事找他,明天我跟他讲,让他亲自去找您。 宁丞远听到这建议没回话,只转身就走,用行为默认了自己的态度。 他来到走廊上,眼前是挥之不去的刚才一幕。 原来在裴珂冷石更的外壳下,也有这样的一面,这种模样,得不了同情,只会激发起别人想要将他怎样的谷欠望。 毕竟是曾经动了点心思的人,宁丞远见到裴珂出现这样的神情,有点心情复杂,他也不知如何描述自己现在的想法。 宁丞远在走廊上停了一会儿,往一楼走去,脑海里是刚才医生的话。 做梦吗? 是裴珂,又梦到了他吗? 他怎么感觉,自己因为这句话,又像之前一样开始胡乱猜侧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睡了十几个小时,被渴醒了,爬起来写文。 看到有些问我的评论,挠头,我也没法剧透,这怎么说呢,哎呀,继续看吧。 感谢我以为昵称没法改、我要减肥、无蝉、腿哥脑残粉的地雷!谢谢槑的两个地雷! 第二十八章 裴珂撑着额头坐起身,左臂传来隐隐的阵痛提醒着他昨晚受伤的事实。 窗外暖阳西斜,天光橘红,竟然已经快到傍晚的时间,怪不得他腹中空空,被饥饿感唤醒。 眼下,虚弱的身体传达给他一个信号,他需要马上进食补充能量。 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裴珂懊恼地仰头,发丝顶在病床铁栏上,看着天花板,一时间没有讲话。 他半夜听得一两声动静,于朦胧中恢复意识,缓缓睁开眼睛。 病床,疼痛,这两者唤起他曾经的记忆,竟恍然以为自己还在上一世,刚被殷翡折磨受伤后送医就诊。 再一见床前站立的宁丞远,这位自己曾经的恋人,哪怕知道对方欺骗过他,却仍卑微地求助,希望男人能看在过往感情的份上将他救出来。 被过去的情人圈养,总好过被一个癖好奇怪的陌生人来掌控,更别说还要被明岚的少爷来教床技,做些尊严全无的事情。 如果争财产是个错误,那他认错,不争便是,所以道歉,顺从低头,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去蹭宁丞远的腿。 当然这种恍惚没存在太久,当医务室的医生将他按回床上时,裴珂看见眼前人,才缓缓意识到这是他重生后遇见的一张脸,麻药的劲头还没消失,他顺从着继续昏睡过去,医生跟宁丞远的对话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而后逐渐消失。 现在醒来一想这件事,裴珂就有些头疼,他并不想在宁丞远面前表现那模样的自己,这有种灵魂被窥探了的感觉。 他掀开棉被,坐在床边穿好鞋缓缓站起,单手整理了下自己睡皱的衣服,拉开垂帘。 身后办公室的医生听到动静,走出来,一手捧着透明的玻璃杯,一手端着杯盖,慢悠悠地吹了几口。 宁总找你,过几天换药拆线,来这里或者去医院都行。 裴珂点头表示听清,随即张开干裂的唇道了声谢,这才赤着一条被包扎的胳膊出门而去。 他先到一楼员工更衣室换回正常的衣物,随即被其他员工拦住说经理找他。 等裴珂抵达办公室见过经理,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有一个月的带薪休假时间,而且因保护客人获得的奖金会随这个月的工资下发到账上,到时候查看即可。 休一个月,只怕休着休着就可能来不了了。 裴珂心思还被昨晚的事情占据,所以有些走神。 经理咳嗽几声:宁总体恤下属,昨晚去探望过你,小裴啊,你现在醒了,虽然能休一段时间的假,但离开之前不要忘记去找宁总道一声谢,毕竟你这待遇是宁总宽厚,特意嘱托的。 一个两个都让他去找宁丞远,看来他跟对方以前的那些交集连别人都会误会,裴珂回神勾起个笑容:谢谢经理,我会的。 他走出办公室按下通往七楼的键,但却不是去看宁丞远,而是看另一个人。 陈生被喊出来时,惊喜地想一把抓住裴珂,却堪堪止住动作,双手像投降一样举在月匈前,没敢乱碰:昨晚下班我就听说这件事了,闹得好大,本来还八卦地去凑热闹,结果就听他们说明岚被打伤的员工是你,裴珂你没事吧? 说着上上下下地扫视他,眼睛带上担忧的神色。 裴珂故作轻松一笑:没事,还发了奖金,可以带薪休假。 陈生皱起眉头:那哪比得上健健康康的,连生活都不方便,不过看起来你精神还好,对,你是大学生,是不是还要考试? 伤得是左手,不耽误,我想跟你要个联系方式。裴珂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回明岚继续工作。 陈生抿唇一点头:我找个纸条写一下好了,你吃饭了吗?我把我的晚餐拿给你吧。 裴珂心底微暖,微微抬眉:那你不吃吗? 我可以再点单,少爷和公主都不限制就餐,不过大家为维持身材都吃得很少就是了,要不是怕太扎眼,就能带你进去吃了。陈生看了看休息厅里面,那你等我一会儿啊。 裴珂在门外等着他,偶尔几个早到的员工陆续走进休息厅,几乎每人都多看了他几眼。 正当裴珂微微偏过脸躲避这种注视的时候,远处走廊传出熟悉的狗叫,应该是曾经他养的那条流浪狗无误,裴珂仔细分辨它的叫声,却发现还夹杂了别的狗叫。 是跟别的狗打起来了?裴珂想到什么,看了下休息厅,见陈生的身影还没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去找纸笔了。 他当即决定快走几步,拐过不远处那个转角,查看情况。 狗吠叫的声音越来越急,时而又交杂成一片,分不清彼此,裴珂不由地加快脚步,刚一转过弯,就见远处自己救过的幼犬正被一只大块头按在地上咬住脖子。 那只大块头,正是曾经惹祸把裴珂扑进湖里的黑色杜高,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被宁丞远带进明岚七楼,还没有栓绳随意放养着。 果然像它主人的风格,自己随性习惯,养起狗来也肆无忌惮。 跟这只成犬一比,小流浪狗的头几乎一口就能被吞下。 裴珂两根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下哨,两只纠缠在一起的狗这看向这边,还是小的那只反应快,迅速逃脱出来往裴珂这边冲,大的那只则从身后追,张口咬了个空,一小截尾巴从口边逃脱。 快过来。裴珂未受伤的右臂一下将小东西捞在自己怀里,既然宁丞远没有养它的打算,自己走的这段时间可以将它带回学校,也不至于被这只狗欺负。 仿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杜高见裴珂高高将狗举起来,高声吠叫,两条后腿站立,双爪扑在裴珂的胸口,仿佛就要去捉他手中那只幼犬。 裴珂本来就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再加上过去的将近十四五个小时滴水未沾,低血糖情况严重,连走路都得放缓,被一百多斤的狗这么一扑,月胸口仿佛受到重击,后退几步,摔坐在地上。 但他还记得将幼犬塞进自己月匈口的外套里,一转身跪在地上,背朝上将狗结结实实藏在怀里。 杜高抓不到猎物,着急得活蹦乱跳。 远处传来一声喝止,到处乱拱的狗头这才停住,改成绕裴珂转圈,不断嗅闻,口中发出呜咽声。 喝止的那人走到裴珂身旁站定,从裴珂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双皮鞋。 他心里一咯噔,顺着这双鞋缓缓地上移,经过笔直的西装裤,被勒紧的劲瘦的月要,熨烫整齐的雪色衬衫,以及昨晚见过他狼狈模样的那张脸。 一出门就看见你在被狗日。宁丞远讲得话还是那么讨厌,他一挥手,黑狗放开裴珂,跑到了他的身后。 恋耽美 ——(22) 裴珂微微睁大眼睛,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么米且俗的话,他刚才跪地这姿势虽不雅观,但也不至于被这样讲。 裴珂你怎么了?走出休息厅的陈生看到他坐在地上,快步往这边走来,但裴珂坐在转角处,陈生直到走近才发现另一条走廊里的宁丞远,他连忙低下了头乖巧应道,宁总好。 然后悄悄把手里的东西挪到身后。 从餐厅拿东西给外人食用,这种行为本身是被禁止的。 裴珂单手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因为动作有些急,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幸好陈生反应快上前扶住了他。 怀里的小狗露出头来,高兴地扒在裴珂身上,一直爬到他脖子处。 陈生,裴珂拿过他手里的纸条,揣进口袋,你回去吧。后者从他的眼神中确认,又低头悄悄扫了一眼宁丞远,这才拎着打包好的晚餐快速跑走,应该是知道自己没法参与,所以乖巧听话,离开这气氛紧张的现场。 宁丞远冷哼一声,将视线从逃跑的少爷后背上收回来,凝在裴珂身前,似乎懒得追究这种小错,回到原来的话题:它们玩得好,你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裴珂抿了抿唇,他不知道为什么,宁丞远那层对外伪装的高冷外壳似乎正在他面前月兑下,对方这副样子才像是真正的宁丞远 讲出话没什么遮拦,也不懂得不屑于去体谅别人的心情,这点只有深入接触他的人才懂。 谢谢宁总的关照,这条狗是我捡的,我准备带走抚养,我马上就离开,不碍您的眼。 裴珂单臂抱着狗对着宁丞远一鞠躬,转身就想走。 然而肩膀却在转身后被按住。 男人的手力量很大,扯得裴珂微微往后,撞在他的怀里。 耳边宁丞远吐露的热息袭上耳朵:我让你走了吗?昨晚你不是这样讲的。 裴珂心中气结,上次让他快滚的是宁丞远,他谨记着这命令,对方却又开始不满意他主动离开了,这个男人,即便比他年长两岁,但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还是这么幼稚。 而且对方开始提昨晚的事,真让人头疼。 见过他那种模样,心底再看待他肯定会有什么改变。 抱歉我忘记了,可能是做梦了。 好借口。 您放开我。裴珂看向另一条走廊,那里很可能有公主少爷经过,一眼就能看到这边的情况。 那跟我讲讲梦到什么了吧。宁丞远从他的怀中将狗掏出来,随手抛给身后的杜高,小东西砸在杜高背上,爪子扒着背毛,还是没稳住,从上面滑落到地上。 你裴珂咬紧牙关,感觉到月要上被环上一只手,他月匈口起伏,深呼口及着垂下头。 称呼又变了。宁丞远鼻尖擦过他的耳朵,你昨晚求过我,我想了想,倒也没问题,不过,你想让我救你,我是不是该收一点报酬? 裴珂不知道作何,笑了几声,色谷欠熏心的家伙,二十岁刚出头的年龄,还难以控制自己,左思右想,不想放过自己看上的猎物。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裴珂只感觉自己被男人握着手腕一带,从转角处换到了另一条走廊上,随即被背朝墙壁按住。 宁丞远拇指轻挑起他的下巴,仔细审视着眼前的纟工唇。 不知道你梦里我有没有也做这种事,他这话讲完,低下头一侧脸,口勿住裴珂的唇。 只是轻微一角虫碰,稍微传来些压力,随即便蜻蜓点水地松开。 宁丞远将人松开,眯起眼睛有些难以理解地看着裴珂有些失神的表情,拇指将他眼角的泪水抹掉,恍然道:看来是做了。 裴珂回过神深口及一口气,低头看了下自己被按住的肩膀,抬起头恢复平日恭敬疏远的神情:做梦是做梦,现实是现实,能放我走了吗?宁总? 你真奇怪,身上总是有许多迷点,宁丞远近距离跟裴珂对视数十秒,见他还是这副神情,不由地咧起个残酷的笑容,但我挺喜欢的,不想错过你这样一个奇怪的家伙,就算前世纠缠不那么美好,那我今生也想跟你再来一次。 这个词似乎触动裴珂的神经,让他已经做好的伪装又一次破裂,震惊地看着宁丞远,眼眶颤动。 我不想他看着这张熟悉的容貌,喃喃自语。 那看来我们结局很凄惨。宁丞远按住肩头的手抚了抚,感觉到它的消瘦皱了下眉,饿了是吗?昨晚受伤,到现在也没吃东西,是该给你压压惊,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格勒:收到,这是您自己说的啊,以后凄惨不怪我了啊! 感谢槑的3个地雷!感谢荔枝君、无蝉的地雷! 第二十九章 宁丞远是个好情人,不管是在哪一世的层面上,这句话都很准确,除去那偶尔爆发的脾气和遇到问题不沟通的态度外,其他都能做得很好。 他知道与自己恋爱的男人需要什么,用钱一砸便能满足对方所有的谷欠望。 裴珂跟着他去了三楼,让人伺候着避开伤口洗漱完,然后穿上已经送到的新衣服,这才坐在二楼餐厅的私厢里,隔着一张圆餐桌跟宁丞远眼观鼻鼻观心。 餐品源源不断地送上来,在玻璃转盘的边沿摆了一整圈,仿佛用餐的不止两人一样。 裴珂刚才坐在浴缸里让蒸汽熏得头发懵,没再等宁丞远发话自己低头吃起来,他倒是还记得之前见方南时被警醒的事情,没有真的遵循贵族间的礼仪,只是降低了用餐速度。 宁丞远抱着双臂,坐在对面的座椅上看着他,带上一副打量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道:一打扮果然顺眼多了。 裴珂没停下自己的动作,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不假,现在他身上这套衣服是蒂梵希的,送来的时候已经被贴心地剪了标,在吃穿用这方面,男人一直很大方。 他没回话,宁丞远便自己也动了几筷,开始看手机。 等裴珂吃完,餐具往桌面上一搁,身后穿旗袍的女服务员适时地递上一块温热毛巾。 裴珂接过擦了下手和唇,往餐桌上一放,随即喝了口柠檬水清口,这才道:我想回学校。 自行车还停在楼下,他单手是无法骑回去的,既然宁丞远对他有心思,不妨直接借用对方的资源,澡洗了,饭吃了,衣服穿了,对方对他势在必得,也无所谓占这一点半点的便宜。 我找人送你。 谢谢宁总。 明天会有人接你。 明天我有考试。 考完。 考完准备下一门。 谈话一下卡住,宁丞远哼笑一声:臭脾气又上来了。 对您就是这样,没别的态度。裴珂退开座椅站起身,宁丞远想要睡他,他不愿意的情绪表现得已经很清楚,但又能怎样呢? 他反抗,能安全地走出明岚吗? 在阶级不平等的条件下,在上下身份地位不变的前提下,对方似乎有无数种方式让他妥协,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也是为什么,面对职场忄生骚扰,许多人心底明白怎么做,但自己真正遇到,却还要考虑现实,隐忍退让。 不是所有成年人都能有无所畏惧的资本。 那不必明天,今晚别回去了。宁丞远离席走上前来,握住裴珂的手腕,用强力让他跟上自己的步伐。 看,这就是这个霸道的男人会干出的事情。 裴珂任他牵着,稍稍落后半个肩头,随即他发现这并不是去楼上的路,而是沿着奢华的楼梯台阶去往正厅,一路上遇到的员工不管职位高低,皆停下脚步,躲避让行,同时对着俩人点头行礼,礼貌问好。 权利的美妙之处开始初露头角,兴许宁丞远曾经的情人喜欢这一套,能够享受其中,但裴珂早已体验过这些,并没有感觉到高人一等。 谁知道这些人恭敬的表情一转身,会不会变成鄙夷的讥讽。 一时凌驾于上的忄夬感短暂又廉价。 裴珂被带到车前,宁丞远体贴地给他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握住他的肩膀将人推进去,自己走到另一边上车。 坐上车的裴珂回头看向后排座位,想起个问题:那狗 我让人单独送回去了,不想这辆车沾上狗毛,还有你那只。宁丞远打起火儿,以后想看狗去家里看。 倒是体贴,像追人的态度,对他决定下手后便直接将人带到家里。 裴珂将头扭向窗外,不知道讲什么话题,便一声不出。 你是学生,想养它没有条件,我代你养。 分手后呢? 你想养就养,不要我继续养,家里不缺那条狗的吃食。宁丞远打了个方向盘,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 裴珂发出一声叹息:我想拒绝。 以你现在这身份,有太多没有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如果你喜欢绘画,毕业后给你开间画室,找人打理不用你费心,这样可以专心作画,靠收益后半生也能无忧。能轻松地拿到需要努力一辈子的东西,我想不出你拒绝的理由。 但如果是因为不喜欢你呢? 正在开车的男人特地转了下头看向裴珂,对这个问题有些奇怪:我以为没有人会拒绝这个阶级社会顶端的男人,不喜欢那就为你改变一些,也无妨。 为恋爱还能做到一点退让,真不容易,需要让人感激涕零吗? 我不喜欢的是你本人,改不改,都不会喜欢。裴珂转过身体,侧向还在开车的男人。 宁丞远危险地眯了眯眼睛,集中精力看向前方,嗤笑一声:因为梦,因为前世今生。 他的语气是讠周笑着的,明显就不正经儿,也不会跟人和气讨论,裴珂不想接这一茬的话语,特别是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就听宁丞远继续道:我是听过一些新闻,说有些人记得上辈子的事,去记忆中的地方找,细节也能吻合,这种东西跟人格分裂一样邪乎,明明没有去过一个国家,新的人格却会说当地方言,像这些科学都没办法解释,我更不必花费精力去探究。 车稳稳停在宁丞远的别墅车库里,男人拔下车钥匙,看向正低头解安全带的裴珂。 反正做梦的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我只享受这个过程。 他捏捏裴珂的下巴:你讨厌我是你的事,我现在喜欢你是我的事,下车。 裴珂动作一顿,还是控制住了有些发抖的手将安全带解开,他关好车门看宁丞远锁车,自发沿着通往别墅内的玻璃门向里走去。 走进温暖的室内,裴珂抬头看着熟悉的壁纸和天花板,视线被璀璨的灯光夺走。 真是孽缘。 他以前曾经天天从这里走过,一下飞机,一开完会,都会赶回来。 身后宁丞远一进门便环住他的月要,低头凑到裴珂耳旁深深口及了口气:我喜欢这个味道,以后都要用它洗,记住了? 没有。裴珂不喜欢玫瑰,他喜欢柠檬的酸甜清香。 真喜欢丁页嘴。男人笑了一声,但听起来并没有生气,就好像裴珂的这点不顺从,在他眼里只是在耍忄生子一样。 原来宁总这么喜欢强买强裴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整个横抱起,他一惊护住受伤的胳膊,没有敢轻举妄动。 宁丞远个头高,力气足,抱起他丝毫不费力气,转眼就到达二楼,一旁路过的女仆在他眼神的示意下乖乖将卧室门打开,是以裴珂被放下时已经落在了柔车欠的床上。 以前没有过,但现在想试试。你知道吗?你越说讨厌我,就越让人想占有你。 宁丞远边解开自己领带边弯腰口勿向裴珂,被对方一躲后勾起唇角,眼睛似乎带上了一整天都没有过的真实笑意。 一边讨厌,一边却因为我而忍不住和谐社会你我他,沉浸其中,挺有意思的,以前不知道这种乐趣,现在想来怪不得有些圈里朋友喜欢这种游戏。 宁丞远将摘下来的领带一团丢在旁边,眼神未从裴珂身上移开,继续去解衬衣纽扣:既然没办法拒绝,为什么不享受呢?我会对你温柔一点。 裴珂视线凝在眼前男人身上没动。 这是他以前深爱过的人,即便被欺骗,他还曾幻想过对方会来救他,结果一次又一次,这种希望最终在对方带着一颗平常心来旁观时开始破灭。 宁丞远,没有心,哪里能值得交付和信任。 本以为自己会受上一世那段感情的影响,还对男人心软地残留着任何一丝复杂的感情,但高空一跃,前尘爱恨皆被斩断,再无一丝瓜葛。 我们不会有好结果。裴珂抬手开始月兑自己的风衣外套,这么贵,别再被眼前暴力的男人给撕坏了,他还挺喜欢这件衣服的质感,轻薄又温暖,对得起标注的价格。 人生该学会享一时贪欢。 裴珂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他上次跟傅深亭边聊天边下棋,倒是也听得过一句这样的话,宁丞远还真挺崇拜自己大哥的。 食指点在他的唇上。 耳边传来沙哑的声音:你笑起来很好看,但我不想你这种时候走神。 裴珂还在笑,他将外套一折搁在床尾的沙发凳上,捏住套头衫两月要处的下摆,语调轻飘:是你说的,我走我的神,这是我的事,也跟你无关。 衣服还没完全脱下,卡在手腕上,人就天旋地转。 那我不会给你走神的机会。 裴珂感触到背后柔车欠的床铺,看着上方按住他的人,突然转换了下话题:以后我有困难,可以来找你帮忙吗? 回答他的是宁丞远落下口勿,但裴珂的掌心挡住了他。 我知道了,这点都不相信我,要签字画押吗?拿开。 口勿缠缠绵绵地落下来,裴珂却愈发想笑,答应的时候以为他只是个学生,遇上的困难很轻易便能解决,但等以后自己恢复身份,此困难便非彼困难了。 这买卖,对自己可真划算。 享一时贪欢吗?那便享一时贪欢吧。 恋耽美 ——(23) 心无动于衷,只是身体会有点痛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故意要虐的[举起双手] 睡都睡了,下章就打起来! 老三:可以给辆车吗? 格勒:吃都吃了,还想管我要详情? 老三:我全文都不配有一辆吗? 格勒:这个,关键情节也不是不可以[思考],等我安排的信号 感谢腿哥脑残粉的地雷! 第三十章 热气腾腾的早餐被卡着时间点端上来,身后赶到的宁丞远扶着裴珂的椅背,弯下腰口勿了他一下,随后男人稍微拉开点距离,就这样继续打量着眼前的容颜。 裴珂的视线本来垂落在眼前桌布上,感觉到男人保持着弯腰姿势看自己,他缓缓抬起眼帘,用平淡地眼神看回去。 他现在身上穿着宁丞远的家居服,过长的袖口刚才被男人挽起几圈,因为胳膊不方便,连洗漱都要靠男人帮忙,是以宁丞远帮他先收拾好再解决的自己,所以来餐厅的时间比他晚了一会儿。 到底是身体有了交流,两个人的关系跟昨天上床之前比,发生了一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细微变化。 不准用这种眼神看别人。宁丞远说完再次口勿上来,这一次没有蜻蜓点水,而是进行了深入的交流,直逼得裴珂背部靠在座椅上,呼口及变得不均匀起来。 刚投入这段关系的男人,对这种事情还很急躁,一晚似乎根本不能满足他的胃口。 裴珂感觉到月要酸,不再保持这个姿势,放任自己歪靠在座椅上,若不是有弧形的扶手拦着,身体都要摔下去。 他这副模样,显然有种事后无力、不胜娇羞的意思,连身上衣服也因这动作敞开个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一后靠,宁丞远也不再继续,只勾起手指擦了下唇角,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裴珂尽力让呼吸延长恢复气息:我的眼神很正常。 那是你自己以为。宁丞远将他衣服拉好,直起身体,忽然一笑,其实挺喜欢不是吗?你本来就喜欢男人对吧? 说着坐到裴珂的对面,语气肯定,并没有询问的意思。 裴珂扶着把手坐正身体,感觉月要跟断掉一样,急需找人给按摩一下。 他看着宁丞远在用热毛巾擦手,跟他一起做这个动作:不是非要表现出来才叫不喜欢,反正没用,何必多此一举。 好像他表现出不喜欢就能停止一样。 想到什么裴珂突然笑了下:是喜欢男人,以前爱过一个。 宁丞远已经把粥送进口中,他吞完,在下一勺送入口前一顿: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提他。 呵,自己吃自己的醋吗?裴珂这才感觉从昨晚到现在的心情有一丝转好,就像是被逗趣一般,他还想说。 爱过他后,就再也不想喜欢别人了。 吃饭。宁丞远严肃命令的口气让裴珂想到陆家威,对方在餐桌上也喜欢这样发话,那时候只有陆予越还敢顶嘴,自己是不敢有任何违抗的。 现在想想,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老男人罢了,何必敬着捧着。父亲的责任没尽,却想半路捞个学业不错的乖巧儿子为家里搬砖添瓦,算盘打得挺好。 不过也挺感谢他,从他以后,没人能再骗走我的心了。裴珂舀起一勺粥,讲着这话,浮起的笑容添上份真实的苦涩。 以后的自己再也不会相信忄青爱这种东西,能永远保持理智,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 裴珂喝着粥,察觉宁丞远停下动作在打量他,便抬起头配合一笑:你也不行,多好也不会让我动心。 宁丞远这才收回视线继续用餐,嘴里不屑道:人在我这里,不对别人动心更好。 还真是跟原来的性格一模一样呢,裴珂笑了几声,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餐具出神,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地慢慢消失下去。 宁丞远,要是你真能让我一直呆在你身边,那对我来说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你可能会很快就对我厌腻吧。 前半句还没什么感情,后半句的语气就变成了感慨,带着一股幽怨叹息,终结了早餐聊天的话题。 裴珂讲完回过神,重新拿起叉子,默不出声地继续用餐。 就像是快乐只是短暂的一瞬间,这一秒过后,他又回到了往日那平淡忧郁的情绪中,让人琢磨不透,也走进不了他的世界。 宁丞远挑起一边眉毛,将香肠送进口中,边看着裴珂边咀嚼,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将这个插曲快速忽略过去。 * 裴珂被送到学校的时候并没有耽误考试,他穿着昨天那身新衣服,连头发都由女佣梳理整齐,整个人与以前相比,多出一丝未曾有过的贵气。 等他一考完走出教学楼,明显能察觉投向他的视线变多。 他没理会这明里暗里的打量,径自回画室,门推开,里面一男一女的谈话声随着门缝的扩大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早晨坐得是辆宾利! 那传言是真 裴珂走进房间,无视社员的目光,像没看到他们一般连招呼也没打地走上阁楼,待门一关背贴在上面,下面房间压低的声音便透过隔音不好的门传到耳旁。 他怎么现在才被何必等到快毕业,我们宿舍男生觉得他早该被富婆包了,咱们学校女生有钱的也不少。 是男的,男的!女生打他,要不怎么没接受女生追求,以前他还勤工俭学,但肯定没坚持住呗 裴珂整理自己的画具,想到之前听到谣言来找他的方南学长。 学长大概不会再来找他了吧,自己还得找个机会去还钱,他好像还有些衣物放在对方出租屋,等几天后自己被陆家找上门就进行这件事吧。 一心思索这个问题的裴珂,直到走回宿舍楼,在楼下看到那辆跑车时才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穿着质感一看就昂贵的风衣,系着一条漂亮的米棕色方格围巾,背着画架看殷翡从跑车中下来。 对方穿着学院风的无袖黑色针织衫,搭配白色衬衣,站在打开的车门旁双手插兜看他。 上次分别后殷翡只跟裴珂通过话,得知他临近考试周便说定等考完他们再约。 但殷翡不出现不意味着身边没有他的眼线,兴许还不止一个,而且昨晚裴珂连宿舍都没有回。 之前传出谣言殷翡没有管,可能是因为对方知道那谣言来自他自己,但是这次 裴珂有些愣神地看着对方,隔得很远便不由自主地站定脚步,一时间脑海里开始想对策,而趁这个时间殷翡已经面无表情地从上到下扫了他一遍,连视线中打量的意味都没有隐藏。 红发,是殷翡还年轻时的喜欢染的发色,后来,等进入生意场,男人便再没乱染过。 这还是裴珂重生后第一次看到这样正经表情的殷翡。 他感觉心脏跳动的速度开始加快,周围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最终裴珂的视线躲向一旁,避开了对视,同时垂下了头。 裴珂,愣着干吗?上车吧,下午没考试不是吗?殷翡那热情的声音传来,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冷漠只是错觉。 裴珂心一沉,开始了,殷翡生气的时候一定会用笑来隐藏,笑得越狠,挥出的鞭就会越用力。 他拎着画具缓缓走到殷翡的面前,语气带上恳求:殷翡,我还要准备明天的考试,等考完试,我们再约着出去可以吗? 殷翡勾唇笑着,没有回应这问题:衣服不错。 裴珂垂下头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叹息,他现在坐上车跟殷翡出去,一定会被发现然后下场凄惨。他想不到殷翡在得知自己猎物被别人先下手后会爆发多大的怒火。 宁丞远在的话,怒火是分摊的,现在女干夫不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以殷翡那早把他当所有物的态度,一定集中火力对他。 将车开到野外,月兑下他衣服检查,然后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两人阶级不同,对方不会手下留情,但是过几天就不同了。 殷翡,我马上就考完试,等我考完给你电话,然后我们见面,我向你解释这件事。 衣服哪里来的。殷翡依旧笑着,但却眯起了眼睛,显然不喜欢自己的话题被忽略。 别人送的 谁送的?男人出手一握胳膊。 啊!裴珂失声喊了一声,痛得弯下腰,额头立刻开始冒出汗来,一看表情就不是能装出来的。 殷翡,疼他声音软弱。 果然这招对殷翡来讲还尚且有用,对方鼻孔出气,缓缓松开,手掌在风衣袖筒上一抚摸,就察觉出绑绷带那处跟其他地方的不同。 受伤了?怎么搞得? 裴珂抚着伤口处长呼吸一口,视线往周围一扫,那些来来往往的视线便收回一些。 这不是谈话的地方。 我以后一定跟你解释。他看着殷翡的眼睛,舌忝了下自己的唇,眼神无害而坦然。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等自己多出一层身份后,对方想知道什么他都可以讲清。 有了陆家的保护,至少殷翡会收敛一些吧,就算要出气,打得也不会那么痛吧? 裴珂想到这里闭上眼睛,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似乎都能感觉到那鞭子落在身上。 对比落到殷翡的手里,宁丞远都被显得像个好归宿了。 就听殷翡叹了口气,掐腰原地转了半圈,上前半拥住裴珂轻拍了下肩膀,附耳道:裴珂,我等你,但不要让我等太久,知道吗? 我知道,你放心,我没事,但有些事确实很难一句两句讲清。裴珂乖巧地点着头,目送对方上了车,只留下个车尾巴。 裴珂目送跑车在自己视野内消失,转身走回寝室,直到他整个人进了洗手间,锁上门,没有任何人的视线,这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一下放松下来,单只手撑在了洗手台上。 背后已经出了汗。 权利,权势,他什么都没有,地位才如此被动,现在看来,不怪那些富人对此趋之若鹜,他们享受到这些既得利益,知道它的妙处,所以才死不松手。 但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 要是有一天他有这些了,是不是就可以站直腰板,不再畏惧? 裴珂只一想,便收住心。 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还是,先活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抱头道歉,不虐了,再也不虐了,但你看比之前进步了,现在都敢想了! 还有,什么话让我嘴巴一讲,就不准了,还没打起来呜呜,我错了,我就不该发话。 感谢荔枝君、槑的地雷! 第三十一章 殷翡不是个喜欢等待的人,他的车还没开出校园,眼睛已经露出下三白,压低下巴看着前方的道路,一手扶稳方向盘,另一手从储物栏摸出手机,在空中掂了下正过机身,解锁后眼神往上一撇,开始翻通讯录。 他太相信裴珂了,以致于之前调查完,并没有选择继续让人追踪。 身世凄惨,没有朋友,性格内向,安静努力,这样一个人,几乎很好把握,所以殷翡打算自己去发现裴珂生活的点滴,拒绝了让人做成资料往他眼前一摆的行为。 不然像上次在温泉不小心说漏嘴的事,还会经常发生。 如果裴珂知道自己在被人监视,会怎么想? 肯定会乱想,然后不再信任他。 但现在殷翡不这样想了,他发现裴珂的生活里出现了些他不能掌控的东西,学校生活很单纯,问题只能出在需要面向社会的打工这一块上。 拨出去的号码还在等待接听,殷翡手肘架上方向盘,呼吸绵长,眼前全是刚才在路上见到裴珂时,那惊艳的一瞬间。 青年站在落满秋叶的路上,身着深蓝色毛呢风衣,身姿欣长,月要背挺拔,柔软的发丝让风一吹轻轻飘起,看得出有仔细打理的痕迹,脖颈间系的浅色围巾角虫碰着面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柔和,连面上惊讶茫然的表情都显得可爱起来。 打扮起来,是好看。 殷少爷,好久不见。话筒另一端传来声音。 殷翡没兴趣跟他寒暄,开门见山:上次查的那个人,我要全部资料,包括他日常中见过什么人去过哪里,我都要知道。 盯梢?您放心,我会立刻安排。 听到这句回话,殷翡挂断电话,将手机往副驾驶一丢,扫了眼后视镜一打方向盘。 事情不受控制的烦心让他整个人神经有些暴躁,想到这里他决定转移思绪。 说来,上次小弟在群里发语音咆哮一顿,哭诉完就再没消息,听说是因为惹事被抓回家关起来了。弟弟不能动手,作哥哥的总得帮一把,更别提这是殷翡在五人里唯一的弟弟。 平日殷翡跟秦衍玩得好,但是眼下这时间点二哥肯定在忙,他对大哥又因为年龄的关系保持了段距离,只能去找三哥商量这件事。 殷翡这样想着,直接将车开到了明岚,轻车熟路地到了七楼总裁办公室,一见站在窗边的宁丞远,先上前来了个拥抱,戴上灿烂的笑容。 阿翡?又没上学。男人声音浑厚。 殷翡感觉到肩膀被重重地拍了拍,嘬着笑偏头。 鼻间飘过一丝熟悉的味道,很清淡,像是刚刚在哪里嗅到过一样。 殷翡只稍作停顿,马上把这种可能抛在脑后,笑道:哥,来跟你商量下温尧的事。 * 陆予越全身紧贴在门上,听着打开一条缝隙的书房里传出交谈声,随着听到的内容越多,他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不知是因为坚持这姿势有点辛苦,还是他心跳如擂太过紧张,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流下,落在睫毛上。 陆予越恍然未觉,只被逼得闭了闭眼睛。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从心底冒出来,震惊,愤怒,茫然,无措。 听到里面人起身,传来桌椅推动的声音,他回过神左右看看,身手矫健地往楼梯口躲去。 耳边传来离开的脚步声,陆予越在上一阶楼梯上十指插入发丝中,抱头消化刚才偷听到的一切。 恋耽美 ——(24) 他竟然不是独生子?他觉得理所当然能拿到的一切,现在竟然要再来一个与他平分?父亲口里的赞扬和肯定,第一次给到了陌生人。 豪门间的那些腌臜之事,那些八卦秘闻,竟然会落到他的头上?前一天还没心没肺地过着少爷的生活,第二天就多出个私生子要跟他抢夺家产? 与温尧打架跟这事一对比,简直不值一提。 陆予越感觉到愤怒,却又不知道如何纾解,朝谁爆发。 朝那个女人?但刚才听他们说已经去世多年。朝他父亲?就怕对方会更偏向私生子。朝那个马上要进家门的所谓哥哥? 好像可以! 陆予越蹭一下站起身,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想踏入陆家的门,他们将是一生的仇敌! 想到这里,他观察了下无人的走廊,蹑手蹑脚走到书房,轻轻扭动把手潜入了进去。 他的速度必须快,在门没锁的情况下,父亲只能是短暂离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赶回来。自从小时候自己进书房闯过祸后,父亲已经严令他不准进来。 文件夹就摆在桌上,稍微一翻就能找到,陆予越紧张得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个敌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常年流落在外,饱受催攒,肯定长相没有他帅气英俊吧?得不到精英教育,可能落魄地连大学也上不了吧?现在是不是正干着下层苦累的工作,拿着低廉的工资? 一定很丑很沧桑! 父亲刚才说什么人品优良,大概是因为没有其他什么值得夸赞的点,陆予越这样想着翻开夹子,打开封皮第一页。 一张一寸照片摆在资料表格的右手边,一打开便被它夺走注意。 照片的主人眉清目秀,文静谦逊,认真地看着镜头,分明什么都没有说,却让人一看便感觉的他在说什么。 无言中透露着千言万语,这是张电影明星的脸。 原来不是除了人品外没有优点,而是正相反,他太优越了。 即便对方现在只在一寸照片里,却仍然具有强烈的存在感,让人难以忽略,再难注意到旁边的文字资料。 陆予越一时间呆愣住,看着那双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晚发生的一切。 耳边充斥着混乱谩骂,头顶灯光在频繁闪动,他像只挣扎的幼豹,乱入成年猎人的世界,身边的同伴无法指望,只能自己奋起拼搏厮杀。 拳落在禸体,酒泼在脸颊,他只听得见自己呼哧呼哧的浓重气音,下一秒世界安静,嘈杂消失一片,他被人拥在怀里,视线有刹那的黑暗。 等陆予越抬起头,便见到了那张平淡看向他的脸,即便只有一刹那,却让人很容易坠入那深邃的黑色瞳孔里。 让他回神的是,对方因疼痛轻皱起的眉头。 楼梯口响起脚步声,陆予越一个激灵从回忆中出来,手忙脚乱地将资料放回原位,快步从半开的房门溜出去,掩上门假意在走廊里踱步溜达。 爸?他看到陆家威上来,勾起个笑容,我一直在这里等您呢,我这几天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已经知道错了,您让我去给温尧亲口道歉我想过了,也完全没没问题。 听起来还是有种不乐意,但至少态度比之前好多了,不再飞扬跋扈。 陆家威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想拿回手机? 没有没有,我就是来跟您说一声,我不要手机,跟那些狐朋狗友断开正好,谁让他们打架不帮我,爸,我差点就被刺伤脸和眼,那时候他们躲得可远了,我已经看清了他们,我最近都很听话,跟家教老师的关系也缓和了。 陆予越大言不惭,所谓的缓和,其实只不过就是他背后骂家教的次数少了些。 陆家威见他这个态度,上下一打量,稍微满意些:该罚得不可能减,滚回去学习。 陆予越双手背在身后连连点头,借这个话头快步跑下楼,等下了一层楼听见楼上传来关门声,这才站定,从楼梯间的缝隙里看向那栋关上的门。 他父亲,没打算告诉他冒出来个私生子的事情,可能是早知道他会闹。 原来父亲现在也开始将这么大的事瞒着他了,是在为私生子考虑吗?怎么有种被排除在这个家之外的感觉? 收回思想,陆予越脚步缓慢地往楼下走去,一时间心情复杂。 裴珂是吗?刚才照片旁边白底黑字写得分明,跟那个人自己讲得也对得上,偷听的对话里说还没有去找当事人告知,也就是说,裴珂现在还是不知道的。 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救了自己弟弟,这是怎样的缘分呢?真的是故事里常说的,因为血缘的关系,所以天生看到便有种亲切感吗? 不不,见鬼的亲切感。 陆予越回到自己卧室,坐在地毯上靠着床脚,摊开两条腿。 他被没收通讯工具,没办法跟外面的人联系,所以一时间也无法找几位哥哥商量,眼下脑海乱七八糟仿佛搅成了一团浆糊。 不过本心不应该变,裴珂就算救过他,就算是哥哥,那又怎样?!他们还是一辈子的敌人!对方就是来抢他东西,自己一分一毫都不会给这个莫名其妙外人的,这些,本来就该是自己的,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陆家少爷。 想请这点的陆予越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他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一定保持冷漠的态度,以主人翁的姿态坐等自己这位哥哥上门! 谁想两天后,听到的却是没将人接回来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陆予越:一分一毫都不给! [后来] 陆予越:哥哥,你拿着! 裴珂:??? 感谢墨三、无蝉、41197486的地雷! 第三十二章 命运中的那一天终于来到了面前,历史的车轮还是朝着它去的方向而行。 考试结束,裴珂走出教学楼,看着拦住自己的两名西装男人,余光撞上周围人投来的视线,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几乎没有变化,还是这样一个冬天,花坛两旁的冬青树上落着初雪,他一脸茫然地坐上豪车被接回了家,站在门口怯懦地看着奢华的厅堂,不知所措。 记忆中的这一幕再次出现在面前,就好像人生在按着剧本向前走,自己如同木偶一样活在戏剧里。 裴珂不喜欢这样按部就班,他想要改变。 所以当对方阐述完邀请他上车的时候,裴珂将吹得挡住眼睛的微长发丝顺到耳旁,开口道:我着急赶路,不感兴趣,麻烦让一让。 挡住他去路的两人一对视,没挪动脚步。 少爷一人开口,似乎有难言之隐。 是啊,接到命令来请人的时候,大概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可能会完不成任务,怎么还会有人不高兴自己出生在富贵家庭呢? 裴珂眼神平淡:你想说得我已经听完,我知道了,但我只有一个母亲,回去复命吧。 讲完绕过他们继续向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完全无视面面相觑的二人。 陆家威的性格不会让他这样胡来的,被请回家只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任性一次的感觉还不错,至少表明了他不贪图金钱不攀炎附势的态度。 身后的人不敢冒犯他,只能任裴珂一个人走远。 回到宿舍,裴珂将考试用的画具搁在桌上,打开衣柜,一眼便看到那身昂贵的衣服,上次宁丞远把他的旧衣服顺手丢了,给他配齐这套,但裴珂不想在学校那么高调,一直把它挂在柜子里。 他拎起它想了一会儿,因为手臂有伤,花了些时间换好衣服,然后从柜中取出一个装满钱的信封,往印象中方南的出租屋走去。 科大临近海边,没有足够的空间拓展用地,只给第一年的研究生提供宿舍,因此方南后来在学校附近租住了个单间。 那时他们还是要好的,所以裴珂一些不用的物品在宿舍放不开,便会挪到那里,就像是将那里当成了一个家,还记得去年过春节,除夕夜他跟师哥挤在出租屋里一起吃火锅。 裴珂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里,呼出的冷雾喷撒在空气中,奢侈品中看不中用,前几日还尚且能保暖,但现在只能感觉寒意往骨头中透,这衣服还是有些单薄。 想来也好理解,富人都出入暖室,来回车接车送,真正摸着风的时候很少。 这次不用他走上楼,到楼底的时候正好碰到下课回来停放自行车的方南。 中午时分,对方手里拎着一个透明饭盒,应该是从食堂打了些饭菜回来,回家热一热边看书边吃。 裴珂站定脚步,一手插在口袋中,另一手捏着围巾让它遮住鼻尖,只露出半张脸。 方南显然也发现了他,将车锁好站直身体与他对视,那破旧的夹克棉衣裴珂已经记不清他穿了多少年。 学长。裴珂微微低头,不想面对他,随即从口中取出装钱的信封。 方南没有接,垂着着眉头打量他,眼镜后带着一股无法诉说的目光,有些像怜惜同情,又像哥哥待弟弟一般无奈。 钱是我打工挣的,不是脏钱。裴珂上前一步不顾他挣扎,将信封塞进他的口袋里,这时他的手腕也被紧紧握住。 即便戴了棉线手套,但骑过车那手还是冰凉,让裴珂腕部像碰上块冰一样,冻得他瑟缩一下。 对方察觉到这点,立刻松手,恳求地喊了他一声:裴珂 放在你这里的东西,之前打好过纸箱,我会找人来取,到时候你给他们,其他事情没有了,你裴珂话音没落,整个人就被拥住,耳旁只听到师哥喊他的名字。 感觉到手臂的疼痛,裴珂没有喊出来,只重重地叹了一声:我走了。 说罢挣脱开这个拥抱,转身顺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 裴珂还惦记着换药的事情,这次他没有骑车,坐上了起始站的公交车,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有人跟踪自己。 上一世倒是学过这方面的课程,尽管只有理论,但裴珂还是在距离明岚两站路的时候下车找了个商场,快速穿过人群,七弯八拐,将那种令人不舒服的视线甩开,打了辆出租车最终赶到了明岚。 从医务室一出来,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的宁丞远准时出现在门口,将裴珂堵在了走廊上。 这次很乖,穿着我送你的衣服来见我。 裴珂感觉到对方的手和谐社会衣服里,继续和谐其乐融融,情不自禁地用口发出一句呼气的声音,对方可能没有出门,一直待在楼里,所以手很暖和,给冰冷的他带来一点温度。 衣服太薄了。他喃喃自语,也没夹带什么怨气。 是我想得不周到,以后都备齐,四季都备好。男人口勿着他的耳朵,终于考完了? 但我有些难过,裴珂没有拒绝对方的亲昵,身体自然而然地因对方做出反应,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 做一场就忘了。 裴珂笑了笑,好像他说不宁丞远能继续忍住一样,这不是什么建议,而是一个对接下来要做事情的预告而已。感觉到怀抱一凉,男人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拽进最近的电梯,双手撑在镜面上,圈住他。 宁丞远一定不知道今天陆家人找上门,不然也许,知道后可能会重新考虑他们的关系。 当然,也不一定,反正男人莽撞,想做的事,不会因什么而改变,执意继续也不是不可能。 那不提这一茬,他们倒会比较纯粹点。 你是天生这么和谐社会吗?身体像没有经历过,但情绪和感觉不一样,并不害怕。 宁丞远在他耳旁说着日爱日未的话语,像是正戏开始前的和谐社会。 裴珂视线垂在下方,没有眼神交流,嘴里却没忘应付。 可能是梦里,被你和谐社会过好多次啊话尾变成一声惊呼。 电梯门打开,男人一下将他抗上了肩膀,这让裴珂始料未及。 宁丞远!裴珂扶着他的肩膀,将脸压在男人后背上,语气带上埋怨,有人会看见的! 他们只会低头。 你裴珂咬牙切齿,怎么这么肆无忌惮。 只怕楼里的八卦绯闻能传得上天,平白无故就满足了那些人窥探秘闻的心理,他不想这样。 我乐意。宁丞远笑道,显然心情不错。 他一路将裴珂带回总裁卧室,将人压在床上,仔细对视了下几秒眼神,忽然半路冒出句莫名其妙的话。 保持你刚才对我的态度,我喜欢。 随即口勿落了下来。 裴珂脑海还在想刚才是什么态度,却一下落进谷欠氵每之中,隐约中他用残存的理智想起来。 刚才,他是直接喊了宁丞远的名字吧,就像上一世那样。 * 殷翡有些发愣,他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整个人靠在吧台,一手抱住手肘,另一手曲起手指撑住下巴,鲜少地缺失笑容,面无表情。 我师弟前段时间刚接过关于他的调查,不会出错的,今天陆家的人出现在学校里,但他的态度很冷淡,并没有任何吃惊的神情,可能在之前他们接触过。 殷翡半张着口,微微仰头,挑起下巴的手指对着脖颈敲了几下。 所以他是陆家私生子?他还是有些没回过神,他也出身世家。 讲到这里,已经不是反问确定,而是自我分析。 殷翡突然笑了一声:怪不得气质不错。他想起前段时间裴珂说过想跟他解释的话,这才勾起个心满意足的微笑,原来是这件事,所以才会穿上一身昂贵的服饰。 并不是什么包养,或者跟别人跑了,不然以裴珂的性格,遇到这种问题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碰到马蚤扰,对方那颗每攵感的内心一定会惶恐不安,然后求助般向他倾诉一切。 毕竟是连触碰一下都紧张到脸红的人。 殷翡的心理稍作平静,转而愉悦起来,都是出身富家,结果没有想回家的意思,这对小弟倒是个好的消息,不然以陆予越那性格,一听自己冒出个死对头,可能会激动地想把人给搞死,这样自己就难办了。 裴珂回陆家,自己可以继续假意跟他作朋友,裴珂不回陆家,自己更容易把人控制起来。 殷翡陷入沉思中,即便裴珂出身名门,但那有怎样,没有名分照样很尴尬。 倒也不是没可能,陆予越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不讨厌裴珂,这样的话,自己玩他亲生哥哥,不知道小弟会怎样想,毕竟自己到底有什么癖好,小弟一清二楚。 恋耽美 ——(25) 他是不可能真谈恋爱的,他只想养条听话的狗,在他这里,只存在主女又关系。 是该找个机会提点几下,让小弟注意着点,别再突然心软,但可惜现在对方是失联状态,没办法支几招。 到底是私生子,他们这些出身高贵的人,对于这个词有天然的敌意,所以也会有默契地联合起来,共同维护名声言顺者的利益。 殷翡的思绪还在继续,那边传来汇报的话语。 今天他去见了一位男性,塞给对方一个信封,两人有过拥抱,随即出门,我们跟上去的时候发现这位男性也在跟梢,但他有些笨手笨脚,引发了当事人的警觉,后来在一个商场甩掉了我们。 殷翡挑眉:别跟了,他虽然单纯但很聪明,时间一长肯定能发觉点什么。 挂断电话,殷翡松开抱起的手臂,看着前方单手往后拿过一杯酒,全身后仰靠在吧台上,品了一口,最终笑出来。 倒是有缘。 作者有话要说:殷翡:联系不上小弟。 陆予越:[持续心软中] 殷翡:目标猎物很安全。 裴珂:[正在滚床单] 殷翡:你跟我改名叫想不到吧。 格勒:哈哈哈,要不叫吃不到? 殷翡:不给肉吃就罢演!!! 以下与正文无关可直接跳! 你们的渣渣作者,虽然谈过恋爱,但连初吻都在,这方面很迟钝,最近接触到个男生,从闺蜜到基友到男性友人,分别给出的态度是你要克制你别玩了你废了,我又不忍心真断掉关系,感觉对方也没做错什么,想他挺好啊,但大家的态度都是,不甩了他就不要谈这个话题了。 我想到了微博bot,吐槽朋友遇上渣男怎么讲都不听,已经放弃。正在自我反省中,不会我也给朋友这个感觉吧,我应该没有让别人当情绪垃圾桶吧,我还挺开心,但大家好像觉得我目前状态很危险。 顺带反省下给大家断更了呜,跟朋友意见向左太苦恼了,我要好好更新! 第三十三章 他说什么?!陆家威把手中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碗筷响起清脆的碰撞声,一时间餐桌上没有人敢出声,房间里安静一片。 陆予越默不作声地夹了一筷子,低头边咀嚼边视线来回扫视,从他父亲脸上溜到站立的家庭保镖身上,桌下的脚在一刻不停地掂着,将全场动静收进眼底,暗自心下合计。 他保镖揣摩着用词,转念一想还是改口,少爷说他只有一个母亲,对这些不感兴 那是陆家赏他脸!陆家威鼻孔出气,用餐巾将嘴一擦,团起捏住手搁在桌上,显然这种拒绝出乎他的意料,习惯了众星拱月的家主,一张热脸撞上了亲儿子的冷屁股,想要施舍同情结果对方竟敢不谢恩? 这可气坏了他。 陆予越适时开口,将手头的餐具一放,擦手道:我怎么没听明白,哪里又冒出个少爷来?我还有弟弟? 陆家威摇了摇头:这件事回头告诉你。 陆予越的母亲身姿娇小,面露担忧,眉间怯懦,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没有敢出声讲话,只跟着也停下吃饭的动作,看模样,显然早已知道这件事。 但她常年没有脾气,优柔寡断,充其量只是吵架后帮忙顺气的角色。 不嘛,我又不会生气,我要是有个弟弟是不是可以让他听我的话? 陆家威听他这样心平气和地一讲,比预料到的情况要好很多,心情的温度升高,便多言一句:是你哥哥。 我竟然还有哥哥?陆予越张了半天口,那他是不是更该听我的话,我不管,反正我在家里年龄最小,他就该宠着我。 骗人的假话说出口,其实心间也稍微有那么一丝触动,至少跟未讲之前的想象比,有什么不同了。 陆家威松开手,任身后的仆人将那块餐巾收走换上新的,这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吃饭! 他为什么不回来?他还敢看不起陆家?我去会会他。 饭都堵不上你的嘴。陆家威没好气地瞟了自家儿子一眼,观察着他的举动,一旁他的妻子探身按住陆予越的手腕示意让他别再讲话。 我就要管,还不知道他长得好不好看,爸,让我跟着去吧?我保准把人带回来。 我看你请人是假,想出去是真吧,别想了,你的手机必须锁到下个月。 你让人看着我就是,我保准不借手机打电话,我快在家里闷坏了,你让我顺路去看看哥哥吧,没准我嘴皮子一碰真把人带回来了对吧?爸,我要是把人带回来,你是不是得奖励我? 陆予越继续插科打诨,在母亲眼神示意下吐了下舌头:那爸咱们先吃饭,我老实吃,不讲话,吃完咱们再谈这件事啊! 他表现出来的模样俨然像孩子心性,让人无法多疑,直到用餐结束后,陆予越又跟在陆家威身后磨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得到恩准,可以跟着保镖出去溜达一趟。 他高兴地一蹦三尺高,转眼就跑远。 只是等绕过墙角,偏少年感的青年脸上笑容全无,只露出一副眯起眼沉思的神情。 世事未料。 竟然不想回来?呵,真罕见。 而他现在,竟然要去请这位哥哥? 这个世界还真奇妙啊,等待着刚成年的他去探索。 想到这点,陆予越心情悠然转好,他不必紧张什么,毕竟都见过两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这次去,就是要探清对方的底儿,看看裴珂心里真实想法是什么,到底是真不想回来还是故作姿态! 之前见面时还不是对手,不作数,但现在去可是第一次对决,想着那张绝色的脸,陆予越心下一转,他决定要盛装出席!拿出他最好的姿态来,给裴珂一个下马威! 第二天,陆予越就为自己这种幼稚的行为感觉到惭愧。 从食堂出来的裴珂,穿着朴素,下身一条牛仔裤,上身一件军绿色夹克风衣,也不知穿过多久,变成一种褐黄色,但因为那张脸的原因,他整个人在人群中还是那样扎眼,一下就能让人捕捉到非比寻常的气质。 衣服,也穿出一种复古的感觉。 之前在夜色,陆予越专心玩手机,没注意裴珂的穿着,只竖着耳朵听他跟四哥讲悄悄话,后来在明岚,因为是夜场的关系,灯光缤纷,裴珂又穿着制服,也很难让人留下清晰的印象。 但现在跟普通人一对比,除去好看外,还有那孤冷淡漠的性格。 他像是有心事,眼中戴着融不开的忧郁,但仔细看,却又只能发现平静,从这一点陆予越就能感觉到他这个哥哥心境不一般,真是心如止水,不像这个年龄的人。 明明只比他大一两岁,但沉稳得却跟大哥有得一拼。 陆予越觉得他们才是一类人,能一盏茶一本书坐一下午的那种。 对方很贫穷,自己还穿得耀武扬威,这样的胜之不武对他来讲也没有什么忄夬感可言。 他拦住要下车说理的保镖,自己整理了下衣服,打开车门一跳,朝着刚走过去的那道身影快步跑去。 嗨!又见面了!陆予越笑得灿烂,上次说好要谢谢你,结果回家就被软禁起来,咳 他想打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竟然让竞争对手知道他被惩罚,这太丢面子了。 裴珂听完他讲得话,勾起唇角:那你现在能出来了? 也不是陆予越突然想打第二巴掌了,反正我第一时间就想到来找你,上次听阿翡哥说你在科大,这不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挺幸运,你这是刚打了饭? 他探头看着透明塑料袋里的土豆丝和米饭,给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仿佛在奇怪裴珂怎么会就吃这些。 要不我请你吃!陆予越拽过裴珂手里的塑料袋,随手一抛投进不远处的垃圾箱里,拉住裴珂那只没受伤的手,来,跟我上车。 他的动作太快,裴珂都没反应过来,视线还停留在垃圾桶上,整个人就被带到了这辆加长车旁。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下午没事吧? 没有,但我 车门打开,后车厢有两排相对的座位,正坐在上面的保镖抬头看着裴珂。 大概是这张面容昨天出现过,还让人记忆尤深,裴珂似乎回过神来,目露惊讶的神色,但身后陆予越暗里一推他,只得顺着身体的前倾,跨上了车。 陆予越动作迅速地跟上来,带上车门。 尽职的家庭保镖早已准备好,见人一被推上来,立刻上前控制住裴珂,让他无法逃脱。 就听车厢里传出一声无法抑制的啊,像是在隐忍痛苦。 就见裴珂双臂被握紧,整个人被压制着,身材亻建壮的保镖单膝跪在他双月退之间,逼迫得他动弹不得,只能牢牢镶嵌在车座上。 陆予越一见裴珂苍白的脸色和咬紧的唇,火气蹿上来,一巴掌扇在保镖的脸上。 我他妈让你动手了吗?! 对方为保护他而受的伤,现在竟然有人敢在上面撒盐? 陆予越一脚把保镖踹回对面的座位上,转头看向捂住手臂蜷缩身体的裴珂:你没事吧?伤口不会崩开吧?是不是还缝着针,我去他妈的,一天天的净自己脑补瞎*巴揣测主人的意图,要不怎么屁大点事干不好还得我出马,一点都不省心! 裴珂缓过来用口呼吸着,半抬着头看向仍旧生气的陆予越,眼神仿佛能看穿人的心底。 马上他就再次垂下头,一句话不讲。 就像是知道他的来意后,突然不复刚才那股客气,变得像待其他人一样冷漠起来。 就在陆予越忍不住开口时,裴珂缓缓回道:我没事,我可以下车吗? 别介,我说好了要请你吃饭不是?回家吃饭不好吗?正式认识一下,陆予越。陆予越笑着伸出手,就见裴珂惊讶地抬头看向他,一时间愣住。 应该是想到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吧,陆予越笑得更加亲日尼,主动拉过裴珂的手握了下:哥哥,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马上他就发现裴珂的手好冰,仿佛没有什么温度,这一定是因为穿得衣服保暖忄生能很差。 索性车内空调开得足,让陆予越穿得很少在保持风度的时候还能有温度,相信一会儿就能暖过身子来。 裴珂缓缓抽回手,眼神保持垂下的姿态,轻点了下头:嗯。 这是什么反应啊!陆予越感觉到自己用尽一番力气挥出去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这种忄生冷淡的姿态,让人连战斗的谷欠望也没有,估计就算要欺负,对方也只会用无奈的眼神看着他,然后不发一声地忍耐。 还真是弱到都当不起哥哥这个词。 本以为是敌人,结果却能随意欺负? 欺负哥哥? 嗯? 这在以前是陆予越从来不敢想象的,他是独生子,小时候世家聚会常跟几个哥哥在一起玩,结拜后这一个两个的,都有自己风格的强势,即便如温文尔雅的傅深亭,也并非真正的善良之辈。 现在的裴珂拖出去,太丢他的份儿了,这还不知道被谁欺负了去。 陆予越一想到这点,就想挑眉,到底跟他有点血缘关系,属于陆家就属于他,只有他能欺负得了。 哥哥你想吃什么啊?少年气的青年展露笑颜,故意攀近关系,显出自己的无害。 只不过,这个词脱口而出,还是稍微有些别扭。 认个这么弱的哥哥,还挺让人不服气的,之前他喊别人,都喊单字一个哥,听起来就有兄弟义气,现在这个叠字,怎么有种甜甜的感觉? 把陆予越有点别扭到了。 而这次,裴珂听完,眼中终于不再一如既往的平淡,他有些出神地听着这个称呼,转头呆愣地看向陆予越,内心的茫然一览无余。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是第一次被这样喊,不知道如何回应。 哥哥?陆予越又喊。 这次裴珂回过神来了,他喉间滚动了一下,偏过头去看向车窗外。 陆予越心中一冷,竟然敢不答应他!难得他搁下脸面这么喊。 于是他偏要对着干地一起身,绕过中间位置的裴珂,从左手旁坐到他右手旁,跟看向窗外的裴珂看了个对眼。 裴珂没想到他会这样干,直直看着他这双眼睛,口张了张,半天冒出句不相干的话。 坐好。 这话听起来十分别扭,就像是没话找话,还像是在教训他,但这声音又软又轻又低,在陆予越听起来不像是教训,反像是哄人。 这话听到心里,自然引不起人的反感。 好陆予越拖长音调,对着裴珂双眉一跳,拽过安全带来给自己扣好,哥哥手臂不方便,我来扣。 装乖习惯,竟然这个词喊得越来越上口。 陆予越探身帮裴珂系安全带,不想刚将它攥在手里,车辆就因为路况突然刹了下车。 裴珂向前一扑,下意识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抱住他,两个人月匈膛靠在一起,近到下巴几乎能互相蹭到,陆予越一转头就见对方的眼神已经躲闪到一旁,竟然连近距离看他都不好意思。 等车恢复匀速裴珂才缓缓松手,陆予越手中的安全扣也顺利卡住,两个人这才坐稳。 将头完全扭向车窗的陆予越看着外面的景物,勾起一抹笑容。 以后对方只能任他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而且,明明自己弱得不成样子,结果还会伸出手保护他。 这让他想起了那个混乱的夜晚,对方拥住他后低下头的眼神。 不管他们是否是陌生人,裴珂都会伸出手,不论是否真的豪门出身,裴珂待他也都如一。 这种沉稳平和的心性,跟他大哥有得一比,肯定是过早经历过社会练就的。 反正,也不讨厌。 总之,这一趟出来收获很大,陆予越感觉,他现在心情是真的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殷翡:弟弟,心狠一点! 陆予越:嘿嘿,哥哥真好玩。 恋耽美 ——(26) 格勒:危险发言。 陆予越:我的人设是不是忠犬年下攻? 格勒:不,晋江大神说了,你什么都不是。 陆予越:???我要哥哥! 格勒:你可以跟隔壁任鸿博一起,他作为哥哥,也没戏份。 任鸿博:并不想与之同伍,我让主角自卫给我看了,他干了屁? 陆予越:嗷嗷嗷我也要[撒泼打滚] 感谢日常名字被抽、堕的地雷! 第三十四章 裴珂站在卫生间的洗漱镜前,借着雪白的灯光看自己月兑掉上衣的身体,从脖颈处到身前,他微一偏身,再加上后背,都有着一些纟工色的手抓痕迹。 洗手台上摆着他的脏衣服,团成一堆,放在那里跟块抹布一样,在他眼中是如此,可想而知,在陆予越眼中估计也会被当成什么垃圾。 所以刚才他被自己弟弟硬推了进来,连带着对方的新衣服,挂在衣架上也塞给了他。 个头相差不多的原因,他跟陆予越穿衣型号是一个码,裴珂有预感,自己可能以后真的要将所有旧衣服都丢掉了,一个两个的,都要让他换。 前一天宁丞远还给他订了四季穿的全套衣服,他反问一句没处放怎么办,对方当即就给他在学校附近租了套公寓,说转天让人收拾好将钥匙给他。 正好放寒假没办法住在宿舍,也算有个落脚点。 裴珂抿了下唇,他还不知道自己如果拒绝住在家里,陆家威会作何态度,刚才回家的这一路上,他已经尽力表现出无害的模样,不让自己带有一分攻击性。 他生怕自己的行为会激起陆予越对他的仇视和敌意,更怕对方穿成那副模样,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但结果出乎意料,对方的表现很奇怪。 靠近他喊哥哥的时候,裴珂只感觉背后噌地生出一身冷汗。 但那张脸面又没有带上疤痕,让裴珂有些不习惯,他上一世从进陆家第一眼见陆予越开始,那道疤就成了对方的一个标志符号。 所以上一世和这一世,他这位弟弟,倒是让人好区分得多,不会出现类似面对殷翡时的情况。 陆予越到底对他是什么态度呢?真的会因为救过他一次,所以就彻底打消敌视吗?应该不会的 裴珂正想着,忽然门就被敲响,那人将门推开条缝隙挤了进来。 时间短暂到根本没办法拿起衣服遮挡,裴珂有些愣神地看着对方,他明明将门又锁上一道,对方能打开是因为拿到了钥匙吧? 佣人看到他身上,当即低下头去,显然训练有素,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内容。 您好,我是少爷派来帮您的,他说您可能不太方便。 裴珂听到这里,心中更加奇怪,他的弟弟这么好心吗? 听对方的称呼用词,应该是陆予越的人,所以还不承认他的少爷地位,大概可能是派来顺便监视他的。 裴珂想到对方将自己身上这些痕迹看去,肯定转头会讲给他的主人,心下一叹息,但依旧保持谦和的态度:那麻烦了。 佣人的力度很轻柔,特别是碰到那些留着痕迹的地方,裴珂被他伺候得险些快睡在浴缸里,只能靠胃中的饥饿感来强撑睡意。 等洗漱完毕穿好衣服被引导进餐厅时,裴珂才稍微清醒些,昨晚宁丞远做得次数很多,他还没睡够,眼下不用特意表现,全身也充斥着一种倦怠感,再加上家居服的衬托,带着一种平和的感觉。 他在前世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正用着餐,陆予越就从楼上跑了下来,快步来到餐厅在他对面一坐:靠,烦死了,还想让我抄课文,妈的老子从来就没抄过这种东西。 对方应该是在谩骂家教,上次裴珂去夜色时,听到陆予越跟殷翡抱怨过。 好吃吗?陆予越话音一转,下一句就跑到了裴珂身上,快得让人都跟不上思维。 裴珂只能放下碗筷,将口中的东西吞咽下,这才认真回答:嗯,好吃。 是不是比你那个食堂好多了?饭菜也都是热的,吃到肚子里暖烘烘的,家里好吧,以后别吃那些东西,不干不净的,再把胃给搞坏,你快吃,我说我的,你别停啊。 裴珂听得出陆予越的话痨又犯了,也不需要他回答,就一点头继续自己的事。 就听弟弟讲:家里又大又暖和,还有漂亮衣服穿,你放心,既然回了家是不可能让你再过那么凄惨的生活的,更不会让你上个学还得去打工还学费,明岚那种地方你以后别去了,再遇见这种打架的事伤着怎么办,到底是陆家的人 说得跟个小大人似的,裴珂心里有些想笑,他终于读懂陆予越的心理。 对方是有些在可怜他吧? 行吧,可怜至少比带着敌意要好。 裴珂便听着陆予越的扯皮边吃饭,快结束时有佣人来到餐厅,提醒他去楼上书房。 那势必是要去见陆家家主了,裴珂食欲全无,几口将剩下汤底喝光,放下碗用餐巾一擦,对着他起身点头:好。 你没看见还没吃完吗?懂规矩吗?不知道在旁边等着?用完餐再提醒不行吗?人家刚来连顿饭也不让人吃踏实,你催什么催,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卡点来催他的。陆予越食指竖在鼻前,对着那人一指点,作出凶狠的模样,仿佛要收拾他。 裴珂回过头对着陆予越一点头:没关系,我吃饱了,很丰盛,谢谢你。 这话有些发自肺腑的意思,他的确觉得这顿餐很好吃,所以说出口也比刚才更柔和一些。 陆予越一顿,忽然起身拉过他的衣角,附耳说起悄悄话:一会儿你进房间,门留条缝隙,好不好嘛哥哥? 这个撒娇来得猝不及防,让裴珂肩膀都颤了颤,只得回看过去,同意地点点头。 那张富有青春朝气的脸挨得他很近,上面戴着这个年龄特有的骄傲,皮肤细腻完好,没有一点狰狞的瑕疵。 是,这一世不仇恨他的弟弟。 裴珂听话地往楼上走去,进屋前如对方所愿留下道不可察觉的缝隙,方便弟弟偷听他跟父亲的对话。 这在前世,是万万不会做的一件事,那时候他对敌视自己的弟弟,也充满着警惕的心理,看多了电视剧和故事,将对方的母亲也当作潜在的敌人。 所以现在,这种变化倒真的有些奇怪。 裴珂在陆家威的对面坐下,就听这个中年男人开始用一种惋惜的态度回顾往事,讲他跟他的母亲多么得恩爱,结果阴差阳错,家族考虑到利益强行分开他们二人,他并不知道她怀有身孕,结果后来才听到她失踪的消息。 全部内容一总结,只剩下推卸责任四个字。 其次便是拉近关系,曾经那一世的裴珂不懂,听后还以为父亲看重自己,他长期缺爱,忽然多出个亲人自然十分看重,被对方用谈话的艺术一洗脑,轻易就对陆家威推心置腹。 我还记得你母亲喜欢拉小提琴,我以前送给她一把,她说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不知道你小时候她有没有给你拉过琴,我还记得她最擅长的那首曲子。 没听过,没见过。裴珂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连面对陆家威时的谦和都不在,他记得这一茬,那时候自己把母亲的这遗物拿了出来,但最后呢?陆家威接过去,也只是接过去,随后就让人一丢,跟他那些藏品摆放在一起。 裴珂一想到这点,撑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收紧,连唇也咬紧。 知道自己身体里流着对方一半的血脉,这种感觉还真是不爽。 裴珂,这就是你对父亲的态度吗? 陆先生,我只有一个母亲,她已经去世了,再无亲人。裴珂重复了曾经对保镖讲过的话,心底微微一提,只有陆家威不看重他,陆予越才不会将他当成敌人,但是照他的认知,这话肯定会激怒对方,他要面对接下来会承担的后果。 思维刚抵达,怒火也到了眼前,一杯热茶被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温热的茶水泼了他半边面颊。 这句话,我希望你是最后一遍讲,我这样坦诚地与你交流,只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换作任何一个外人,连同我说句话的资格也轮不到!你的贷款我已经还清,也差人为你配备好一切,该有的什么都不会缺,以后吃家里,穿家里,用家里,就得摆正你的态度!不知道怎么跟父亲讲话,就回头跟老师好好学学教养! 裴珂用手背擦了下面颊上滴落的水,长呼一口气:贷款的钱我还你,我不接受这一切,是不是就不必履行尽孝的义务?就不必听你的号令? 我陆家的子嗣不可能不认祖归宗! 您不公开这些旧年秘事,又有谁知道您有私生子呢?又有谁知道这桩丑闻呢?裴珂把后半句后隐掉了。 但陆家威是什么人,即便没听到,但看裴珂的态度,也能猜出后面的意思。 裴珂你给我滚出去!好好反思反思,什么时候知道规矩了我再给你讲话的机会。 裴珂笑了下,心底暗骂,何必呢,儿子见老子,都得搞的跟面圣似的。 他也不打招呼,起身就往外走,第一次激怒陆家威的后果还可以承受,往后他就不能再这么危险地尝试了,必须得顺从着这位家主,才不会被找事情。 再说,他现在,也没法承受家主真正的怒火。 裴珂心中想着这些,走出房间将门咔嗒关好,一抬头,就感觉到柔软的布料贴上他还氵显漉漉的面颊。 下一秒,他跟陆予越对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困扰渣作者的事情已经不存在了,单身快乐!好好码字是正道!mua~抱住大家! 第三十五章 裴珂眼睛瞟向停留在脸上的那截衣袖,再转向眼前清秀脸庞的陆予越,霎时间有种自己穿越了的感觉。 就像是,他在未回家前见到了这位弟弟,他们相遇在,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你疯啦?怎么这么刚,我都不敢真惹火老头子,见他有发火迹象就收敛几分嘛,你真是的。怎么说你呢,让他生气你落得着什么好,又不比我跟他多年父子情深,你个半路回来的,他真不管你怎么办?放着大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受,回去端酒?脑子瓦塔啦! 不知道陆予越从哪儿学的方言,语气跟电视剧里的阿姨一样,一副苦口婆心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这一番举止倒把裴珂整懵了,自己留下对方不怕东西被抢走吗?他感受到面颊被擦了几下,紧接着便被陆予越拖拽到楼梯口,远离那扇书房门。 哎呀,以后他要泼水你就躲着点,茶杯砸在身上不痛吗?再说,伤又没好,不过你是真的不想回来啊? 裴珂听到这提问,心下警惕,只怕对方心中仍在这个问题上徘徊,刚才那举止到底是伪装还是真心,也很难分辨。 现在与过去不同,是明面上保持着和谐,但私底下还有暗流涌动,他还真不能只看表面。 裴珂摇了下头:我回去了,谢谢陆少爷招待。 这称呼,终究是犹豫了一下才讲的,弟弟那两个字,心里想是一回事,但真念出口还有些困难,那种面对仇人的隔阂感很难立刻消失。 陆予越扁了扁嘴,感受到这疏离的语气,跟他讲话的兴致一下降低。 行,那我让人送你回去。 刚才那股掏心窝子的劲儿也不见了。 裴珂心中感觉到好笑,明明听到这个答案更该放心才对,怎么戏也不做全,提前卸掉伪装了。 衣服。他低头看了眼身上这套陆予越的衣服。 上面被茶水打湿,还留着一片深色的痕迹。 噢,泼过茶的那你换一件好了,外套让人挂在门口了,跟这套一个品牌。 裴珂欲言又止,在陆予越转身时拉住他:送给我了? 就见对方先是一副困惑的表情,随即暴躁如雷。 你至于一分一毛都不拿吗?较真到这个地步我也是服!救了我,我连套衣服也给不起你吗?!上辈子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讨厌陆家连带着也恨上我了是吧?没回来前还能正常交流,怎么的,跟我身上有一样的血以后反倒他妈的冷漠无双了!跟陆家威说得一样我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也不知陆予越平日都看过什么书和影视,激动起来,词语用得毫无条理,最后到底是骂裴珂还是骂成了自己也让人很难分辨,总之语气很差,话痨嘴碎,气得无法冷静。 他边说边猛地一推裴珂,将人推得背撞在墙上,随即骂骂咧咧地转身就走。 我他妈再也不管你了!这是什么见了鬼的哥哥!人家别人哥哥哪有对弟弟摆着一副死人脸的艹 声音随着人的离去而慢慢变小,还能听到发出一声砰的巨响,不知道是在踹楼梯还是砸了什么东西。 裴珂沉默了一会儿,以他对陆予越的了解,能气急成这副语言混乱的模样,应该是真实心情。 对方对他,寄托了一份渴望兄长的关怀之情吗? 裴珂感觉到这问题有些棘手,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就好像他不是重生,而是穿越到了一个平行世界。 但除了陆予越,其他一切还照旧。 最终,他坐在车上离开时,只能将它归结于蝴蝶效应,是他这只知晓未来的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结果就导致了连环的事件和变化,虽然裴珂自己也不知道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看宁丞远的表现,他似乎不知道这个消息,他们之间是无法通讯的状态吗?不管是被伤还是伤人,都被关了禁闭吗? 但今天陆予越出门找过他。 裴珂带着一路疑问回到了自己宿舍,将衣服清洗干净挂在阳台上。 刚考完试,走了一个舍友,还有一个打算明天离开的,宿舍里倒没人敢找他麻烦,再者可能是见他气质与以往不同起来,衣服也变成奢侈品,有金钱傍身,让他的舍友再无过去那种张狂和轻视。 刚坐下休息,就见手机收到宁丞远的消息,约他傍晚准点到楼下。 裴珂将手机放在一边,整个人倒在床上,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吧?希望未来也跟今天一样顺利地照着他的预想进行下去。 不管陆予越喜欢他什么模样,配合做便好,只要对方不来找他的麻烦,不将他摆放在敌人的位置,一切都无所谓。 想着这一切,他闭上了眼睛进入浅眠。 * 冯青找准了时机,趁自家少爷气消了,才决定上前汇报。 恋耽美 ——(27) 他附耳将浴室的情况一讲,就见陆予越睁圆眼睛,一时间没能接受这个认知。 你再说一说 这话讲得无比缓慢。 那些指印应该不是女人留下的,女人没有那样宽的手掌,而且几处位置都比较有控制的意味,比说膝盖后侧,有几处被捏出得青痕,可能被人搬起过双腿一段时间。少爷我这都是斗胆猜测,我不是故意诋毁裴先生的。因为您没有看过,我只能详细地讲给您,不放过任何一点疏漏,然后配上我的分析。他膝盖颜色深,肯定不久,或者说就在昨天跪过一段时间。 陆予越边听边呆滞地转头看向跟他滔滔不久的佣人,半张着口面无表情,眼神间或一轮,以证明他的头脑还在运转。 等冯青全讲完,他也没移动过头部,半天过去,才骂出一声。 艹!妈的! 他一下从学习的课桌上跳起来,带翻了椅子,拔腿就想往外冲,即便他也不知道要去干吗。 少爷!冯青将他抱住,您冷静一下,一会儿姜老师就过来了。 我还管那个臭女表子,老子就是不写作业,抄他妈个*的抄!他骂了一串脏话,肯定是,肯定是他气急说不出话,懊恼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要给四哥打电话!他肯定不知道裴珂的身份,他妈的爱玩谁玩谁,我陆家的人才不会给别人当狗一口气把话说完,下一口气差点没口耑上来。 少爷,您现在不能对外联系啊。 我管他!都火烧眉毛了!你给我让开,放开我的月要! 有没有可能不是殷少爷? 就是他!只有他!我早该警觉的,上次就把人约到酒店,还装得跟个君子似的,他一定早就瞄准目标了!啊!不行!我不让!结拜兄弟睡了亲兄弟?这让我夹在中间怎么做人?冯青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翡哥的手段! 陆予越开始耍赖起来,哼叫的声音拐了又拐,在佣人的怀里扭动翻滚,再加上他拳打脚踢,顺利地冲破束缚。 陆予越!你这成什么模样!现在还是学习时间!女家教手持着教革便,听到动静从后厅赶来,一扶自己的眼镜,你再这样不听话,我一概记录下来告诉你父亲! 平日陆予越总要回怼几口,这次一反常态地理都没理会她,快步就往外跑去。 冯青你去联系我四哥。 少爷,我的手机也被没收了,而且也在被监控啊。 唉!那这样,我去找父亲说,想哥哥了,只给他打个电话,只拨他的号码,这样总行的。 可是少爷,您知道裴少爷的联系方式吗?冯青见风使舵能力一流,见了自家少爷的态度,当即换了对裴珂的称呼。 极速的步伐停下来,陆予越看着跟上他的佣人,两人面面相觑。 他没有。 他刚才生气,连这种简单的信息都没有问清楚,要想知道也可以,问殷翡就是了,四哥肯定跟裴珂有联系,但是这样就回归到问题的本源,他没法对外联系。 陆予越一气,感觉脸面火速升温,这让他夹在中间怎么做人? 刚才那个裴珂,虽然气得他不清,脾气跟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但陆予越好歹满意一点就是,他这位哥哥的人品应该不差,一定不是什么爱慕虚荣的人。 他曾经幻想过,从外面找回来的私生子,过惯了穷生活,一下落进富贵奢华中,肯定狼子野心,贪得无厌,沉浸在谷欠望中不能自拔。 普通阶层一夜暴富最后衰败结局凄惨的新闻也不是一起两起了,所以陆予越一直提防着这点。 现在知道这私生子是个不争不抢的,还不想认祖归宗,一心往外跑,之前的担忧全都烟消云散了。 不亲近,就等着慢慢培养吧,至少善良是有的,不然也不会救他,这种人其实也挺好把握,吃车欠不吃硬。 看起来打死都不愿回来,没准到时候自己假哭两声,对方就会前后为难,拒绝不了。 陆予越回想的这时间里,那边家教的小报告也已经通完。 陆家威身边得力的下人已经迅速赶了过来,让他去卧室关禁闭,还带了他父亲的话,说他哪儿也别想去,更别想联系外面。 少爷,要不先回去,今天看裴少爷的模样,也没有任何不妥,至少不是被弓虽迫的状态,再者,说不定也不是殷少爷,不然他看到您应该会表现出异常。 陆予越被冯青劝服着往卧室带,皱起眉头听着仆人分析的话。 他之前在国外野惯了,只有一个姨母管着,也没有这些纷乱的世家关系,回来后身边的人多起来了,一想到这些人际间的事情他就头大。 你分析得也对,说不定他本身就喜欢男的,是吧?你看往往这种相貌的人,哪有女的配得上。 之前都有个男明星,就传闻跑到国外跟男友结婚了。 陆予越把自己抛进大床上,听着关门声,将自己脸埋在被褥间,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才冯青的话语。 这种事情,只听描述,比亲眼所见不知多出多少旖旎和幻想。 渐渐的,他露在外面的耳朵变了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陆予越:我要保护哥哥! 格勒:小屁孩先在家好好呆着,我们外面先打一波。 感谢朝辰如俞、荔枝君、槑、腿哥脑残粉、咕噜咕噜魔法阵的地雷! (因为是手动感谢,有的感谢晚了几天哈,虽然系统有这个功能,但一想到有可能没有雷感谢,超尴尬,就不好意思用它O) 第三十六章 宁丞远身穿长款风衣坐在后车厢,戴着手套的食指曲起,习惯性压住唇,手肘撑在车门上,视线盯着车窗外来往的人们。 普通的学生,即便家境富裕也没有裴珂那种气质。 男人一想到这个名字,脑海里就开始泛起氵连漪,过往的床上时刻都冒了出来,让他有些忍耐不住。 这才一天而已,明明昨天已经做了许多次,但他还是仍然有无限的精力。 宁丞远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自己任何想要的动作,对方都会主动地配合,就像是他们养成了多年的习惯一样。甚至连结束后睡觉的姿势,也自然得刚刚好,胳膊稍微抬一分,蜷起的月退稍微落一点,都会让他搂得不自在。 这种感觉太神奇了,在以前的床伴身上都没有过,有些人虽然经过指点后也能改好,让他满意,但是这跟从来没提点就做得无懈可击相比,还是差得远。 而且裴珂从没有踩过他的雷点,做出过惹他不开心的举动。 这也很罕见,他出生豪门,享受习惯了,对什么都要求很高,有些床伴有时候一句话就能让他皱眉。 他越来越真的开始思考前世今生的问题。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合拍的人。 自己会不会沉迷其中?对方的容貌也实在绝色,床上的表现比任何一个人都强。 宁丞远有怀疑过,对方是不是经验很丰富,但调查显示并没有,他只能把它归结于还是两个人有默契。 裴珂也是享受其中的,只是每次宁丞远看他,都无法从那眼睛中看到他的情绪,那里面除去高光时刻的失神,其余时间也找不到其他东西。 对方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感情,依旧十分克制,不管多么享受,都能分得清身体和感情是两码事。 这摆明了不喜欢他,跟一开始的拒绝一样,从未因为获得了金钱等利益就改变态度。 所以自己应该也不会沉迷,最多只是床上关系,对方阶级太卑微,注定了这只是一场恋爱遮掩下的包养。 就见远处裴珂从楼上走下来,穿着一套从他那里刚拿走的新衣。 修长的月退一迈,跨过人群一点点向车靠近。 那眼神,冷漠得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仿佛一切都不能够引起他的在意。 这极大地激发了宁丞远的兴趣,他想让那眼神为自己挣扎,迷茫,控制不住。 裴珂绕车半圈选择从另一旁上车,连透过车窗看都没看就知道宁丞远坐在哪一侧,这也是细节之一。 今晚吃日料。 好。裴珂刚坐稳,就被拉进怀里,吻落下来,让他不一会儿就衣领凌乱。 男人放开他,将人揽到自己身旁:你似乎从来都没有提过什么要求,有想吃的吗? 裴珂半垂着头,沉默半晌:听宁总的安排。 宁丞远察觉对方似乎不高兴,捏住眼前的下巴让人抬起脸:怎么称呼又变回去了?我说可以让你直接喊我的名字,你的耳朵怎么了? 裴珂刚要抬手,他出声阻止:别摸,被什么刮到了? 耳骨那里有些红肿,跟另一只耳朵一对比就能发现,应该是有段时间,刚发生撞击的时候可能不会这么明显。 没事,不小心撞到了。 宁丞远听到这话,喊了下前面:找一下药。 前后车厢被分割开,只有一扇窗通着,现在那块不透明的玻璃板没有完全拉上,前面能清晰听到后面发生的一切。 不一会儿,就有一截医用药膏和棉签递过来。 宁丞远稍一探身接过,拧开一沾抹在耳上。 宁总这个男友真合格。 但也没见你喜欢我。 得到身体不满足,还想要心呢?裴珂自顾自笑了一下,整张冰冻的脸一瞬间缓和,让车厢的氛围终于改变,整个人也从刚才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 我的心给过你一次。他伸出青葱玉指一点宁丞远的月匈膛,微微按压下去,你把它给丢了,现在还没找到它在哪儿,怎么给你? 我去梦里给你找回来?宁丞远看着抹好的伤处,探身将东西递给前面,等待的那只手立刻接了过去。 裴珂一开口,他就猜到一准又是在梦里,现在宁丞远越来越有种预感,一定是梦里的自己没做什么好事,搞得那个故事结局很悲伤。 之前只是猜测,可后来裴珂零散的这种讠周笑,似乎一点点在应征这回事。 怀里的人笑起来:嗯,行,那你找吧,找到还我。 对这种插科打诨宁丞远不以为意,上次裴珂还讲自己被骗过心,以后谁都不可能骗走,这次就说心不见了。 他转眼换了个话题。 就在这一句两句的对话中,车开到了那家会所,说是吃日料,其实是温汤池,裴珂看到这里的招牌,没有一丝意外的神情。 不奇怪吗? 先干再吃,还是吃完再干?裴珂紧了紧衣领,没什么好奇怪的,反正你总会做,吃饭只是次要,温泉挺好,在里面还暖和。 不如你身体里面暖,宁丞远附耳上来开了个色月空,随即自然地牵住裴珂的手,带着他往里面走去,用这个动作示意他是自己的人。 男人边走边讲:这山上有一处泉眼,很少人知道,后来就开发了度假区,但温泉会所只有这一家,当然日料也很正宗,都是进口食材。 裴珂看到什么,脚下一顿。 这举止立即让男人的注意到:怎么了? 收回视线的裴珂随口抛出个问题:不是公共的池吧? 只换来宁丞远一笑。 * 殷翡上洗手间的时候,有服务生跟上前低头附耳讲了句话。 他听完一笑:那把他的单跟我的一块记,你真是个小机灵鬼,还想着这茬。说着弹了下眼前服务生的额头。 殷少,跟您来过的人我都记得。对方被弹得低下头,羞赧一笑。 行吧,下次带你出去玩儿,我去打个招呼,到底有段时间没见,他在哪个包厢? 服务生讲了个名字,殷翡对这里熟悉,转身就往他说的方向走去。 听说只领了个人来,殷翡大概能想到会做什么,肯定不是应酬之类,不然一定会三五成群,少不了陪在旁边的秘书之流。 既然这样那就不必在意什么礼节,而且服务生刚才说约十五分钟前,肯定还什么都没做,饭端上来都得一段时间。 殷翡这样想着,走进那条包厢的走廊,看见站在外面等候的和服男生,对着他一挥手:我找宁爷说点事。 对方谦逊地一低头,帮他将厢门横拉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殷翡将鞋脱在外面地毯上,迈上一个台阶,踩在暖热的木地板,往深处走去。 绕过屏风,里面隐约的谈话声变得清晰起来。 在室内不行吗? 走路的步伐一停,身体也跟着僵住,保持着迈步的动作。 我想在外面,很空旷,从室内池可以通出去,做完就带你回来,没有人会看到。 那熟悉的声音有些犹豫,柔车欠下来,带着请求。 宁丞远,我真的不行,我不能在外面,我害怕被人看到。 没有人会看到你的脸。 但我真的那人深口及一口气,室内怎样都行,不要在外面 话语未落变成一声惊呼,接着传来落水声,像是身体落入池中。 另一男人的声音开始变米且:宝贝,我想看你羞耳止的表情,你没拒绝的资格不是吗?我不是来向你要同意的,耐心跟你解释只是想让你放轻松,你在发抖吗? 我真的害怕这件事,跟看不看到无关,求你唔 站定将戏听完全的殷翡,下巴崩成一条线,随即他抬起腿,绕过屏风,捏过一旁落地花瓶的边沿,随手一丢,就见那一人高的细颈儿花瓶咕噜咕噜一滚,磕在温泉池一周镶嵌的鹅卵石上,撞了个稀碎。 靠近通往外面池口的两人终于分开。 殷翡的声音扬起来。 三哥!我刚才听说你上这儿来了,连忙抛开应酬过来找你,嗨呀,你没看到我停在门口的车吗?也怪那些服务生不机灵,不跟你说一声我在这儿,搞得咱哥俩儿差点擦肩而过,那得多遗憾啊。 前面还笑着,最后半句就变得幽怨起来,像是咬着一边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恋耽美 ——(28) 宁丞远放开身旁的人,从池中起身,踩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顺手捡过地上的浴巾往月要间一裹,语气很差。 你有事吗? 呵,没事就不能来看哥哥吗?三哥这样一讲我真伤心,听说三哥带来个漂亮的人,我来瞅一眼就走,噢,刚才不小心撞到了花瓶,吓到了? 这淡然随意的语气,一点都看不到歉意。 宁丞远眉头越皱越紧,走到殷翡面前,微微低头,一字一顿:阿翡,不要跟我来这一套,有话就讲,有屁就放! 面戴笑容的殷翡一下收敛,换上面无表情,眼里淬着冷意:三哥不能怪阿翡,这件事你做得不地道,你强要他的?你以前不做这种事。 宁丞远听到这话,偏了下头,视线扫到也跟着上池的人。 裴珂已经拿起浴巾,刚遮好下半身,脚还踩在最低一阶的台阶上,没在半透明的水里,看上去很吸引人。 他发丝末端微氵显,微微垂在眼帘上,一张脸被温泉蒸汽熏得有些微微发纟工,身上还带着前一天的痕迹。 就见裴珂听到话语停止,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眼神有些不解和惊讶地看着他们,同时手快速地折着浴巾,仔细裹好,彻底跨上岸。 宁丞远起初还沉浸对这副身体的放肆打量中,意识到这一副画面也会被另一人看到,心中的怒火压抑不住地冒出来。 就听他看向裴珂问道。 那个人是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裴珂:??? 来晚啦!感谢闲晏、秘色瓷咸鱼干的地雷! 第三十七章 当响起花瓶碎裂声的时候,裴珂扭头看到站在那里的人,有些无法控制地想扶额。 从他跟宁丞远睡过后,就一直在想,如果殷翡知道他们的关系会爆发怎样的脾气,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亲眼目睹做*。 要知道,听说到噩耗是一回事,直接体验又是另一回事。 后者的愤怒会来得更加激烈,让人连思考冷静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上前面对,肯定会与作出不合适的举动,与往日的自己稍许不同。 见宁丞远上岸,裴珂只能缓缓跟上,他回忆刚才的对话,自己应该没有讲什么不该提的。 公共场合是他极其厌恶的,这让他想起曾经被围观的记忆。 所以床第间的事上,他平日能百依百顺,今日却生出抵抗,极力拒绝。 只怕殷翡听到后产生了什么误会。 那个人是殷翡吗?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满含着压抑的怒火。 裴珂对上投来的视线,有一刹那没回过神来,宁丞远这句话是问的哪一出?对方应该不知道他跟殷翡有交际。 紧接着,裴珂像是从记忆长河中捡到一两颗点星,殷翡的态度摆明他不想让宁丞远继续这种行为,所以出手阻止,这一阻止恐怕宁丞远心底会生出什么想法,认定他们关系非比寻常。 自己的确以前讲过玩笑话,说被人欺骗过,从此心便再也不送出去。 那这下误会更无法解除了。 想到这里裴珂缓慢地摇了下头:伤害我的不是他。 这是真话。 伤害他的是宁丞远本人,那些欺骗,伤在心上比身上遭受到的,更加痛彻绝望。 室内再次听到殷翡的发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但裴珂熟悉对方,笑音越开朗就越让人毛骨悚然。 你也知道他被伤害过呀,还以为三哥不知道呢,裴珂你殷翡往裴珂的方向跨出一步,马上就被攥紧衣领向上一抬。 他没有宁丞远高,因此被拽得身体比往日高一分,脚下只能配合地踮起。 就见宁丞远抬眉微扬下巴,缓慢道:惯作这种事的你没资格教训我,注意你的分寸,四弟。 最后那两字中间顿开,咬得极重,仿佛耐心已经到了尽头。 殷翡眼里像流动着光,笑容戴上女眉意,眼尾收敛起,显得眼睛更加狭长。 他一指一指把攥紧自己的手掰开:想带他去公共场合做的不是我,我从来没做过不尊重他的举动,你呢? 殷翡像是捕捉到宁丞远眼中透露的信息,身体稳踏在地上后,进一步催问:他没同意对吧?他根本不喜欢你对面?从你们第一次到现在,都是你在强迫他对吗? 他见宁丞远不语,自己双手将衣领用力一扯,让它变得整齐,随即对远处上岸的裴珂伸出手:裴珂,过来。 裴珂站定身体,没有动,迟疑地将目光投在宁丞远身上,表示由不得自己下判断。 一方面是,他不想跟殷翡离开,因为会面对无休止的盘问,对方比宁丞远并不好到哪里,再者,猎物被抢走,等猎物回到自己手上,那份曾经的珍惜就不存在了。 而且,殷翡喊他过去的语气,其实跟喊条狗差不了多少。 不等他做出什么回应,宁丞远再次握住殷翡伸出招揽的手腕,微微用力,一寸寸把那只胳膊放回他身边,然后跨过一步,挡住他跟裴珂中间,用身体隔离了视线。 他是我的人,殷翡,称呼变了,而且喊得咬牙切齿,宁丞远挑眉,你闯进来,我不计较,现在马上在我面前消失,不要动我任何东西,否则别怪我翻脸。 这话说得很重。 即便是结拜兄弟,动了别人的蛋糕,也要做好被报复的心理准备,翻脸这个词已经很温和了。 殷翡瞳孔缩了缩,保持半笑不笑的姿势:你的人?你的东西?碰都不让碰?为一个外人,要跟我翻脸?三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吧? 问完最后一句,他用力甩掉被握住的手腕,连着点头,仿佛看清了宁丞远的态度,倒退一步道。 好。 他继续倒退,这次扬起声调。 好! 说着再没看裴珂一眼,转身就走。 打碎的花瓶残骸挡住他的去路,被他一脚踢飞,撞在屏风立脚上,再次碎裂。 裴珂身体跟着一抖,闭紧双眼垂下头,用口长叹一声。 他对爆发脾气的殷翡还是有些恐惧,对于陷入僵局的两兄弟也很头痛,但这个结果,总好过两个人联合起来一起对付他。 他想到上一世的情况,身体微微颤抖,刚才听殷翡话里的意思,之前宁丞远的人他随意动对方也不会生气,而眼下在自己身上有了特殊。 宁丞远不愿让殷翡碰他,表现出一股独占谷欠。 可能跟殷翡这毫不尊重闯进来也有关系,站在宁丞远的角度看,自己四弟的火气有些没由来的,往日明明会来事的性格,非要把局面搞得难看。 裴珂原地蹲下,双臂搂紧自己的膝盖,头抵在上面,耳边传来殷翡离开时甩开横推门的声音。 那木门被猛地一推,撞在消音垫上,仍然发出砰的一声,紧接着便有脚步声向着他走来。 等它抵达面前,裴珂保持这个姿势仰起头,眼神迷离。 还做吗? 以他对宁丞远的了解,男人肯定没有任何兴趣了。 果然男人俯视着他,没有出声,被浴巾裹着的地方,也没有丝毫起来的趋势。 裴珂见此将头重新趴下,抵住额头,全身蜷缩的模样,像一只犯错受委屈的小狗。 事实上,也确实每次殷翡一生气,就会罚他找个角落蹲着挨鞭。 臂弯被温热的手掌握住,紧接着裴珂便被整个人拎起来,然后带着往温泉池走去。 他脚下踉跄着跟上宁丞远,但入池太快,踩上台阶的脚一打滑,摔在池里。 月要间被揽过,他从池底被捞起来,裴珂边咳嗽边用口呼吸着,被男人扶着抵在壁池。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刚才裹得浴巾也在这一番动作后,飘在了水面上,浮浮沉沉。 水很温暖,让整个人身体放松,也不再蜷缩在一起,裴珂放松双月退,任自己舒展开,随后抬眼看着眼前双臂撑在他双耳旁的男人。 讲清楚。宁丞远嗓音很低,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以往男人伪装冷漠,但面具后,私底下也会跟裴珂讲不少话,而这一次虽然开口简短,却让裴珂感觉到对方情绪即将在爆发的边缘。 裴珂不打算触碰他的逆鳞,老实交代。 以前偶然遇见,他帮了我,我欠他人情 话讲到一半就被单手捏住脖颈,被迫仰头。 我说,让你讲清楚。 裴珂吞咽一下,感觉自己的命脉似乎都被捏住,他这次选择讲清。 我自杀遇到他,他救下我送医,我欠他医药费,后来攒齐钱还清债务了,但他想跟我做朋友,经常约我出去,没有了,没有什么关系,真的,你相信我。 桎梏被放开,裴珂握住自己的脖颈,垂下头。 这一垂,就抵在对方的月匈前。 裴珂继续安抚:我能感觉到他的意思,但我没有,他很尊重我,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你能不要把因他产生的气撒在我身上吗? 这话音一落,对方的手就穿过他氵显漉漉的发丝,象征性按揉一下。 拉黑他。 好,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告诉我,我去做。 唇角落下不知是奖励还是安慰的口勿,刚才不爽的男人力道很重,不管是唇还是手。 裴珂,控制你跟所有男人的距离。 裴珂任他口勿着,手指扶住他的肩膀:我不喜欢发生这种关系,不管是谁,一定要选择的话,我不想搅进更复杂的关系里,一个你就足以轻点 该喊我什么? 宁啊,裴珂被掐了一下,吃痛立刻改声,丞远,丞远。 果然他猜得没错,男人只亲日尼一会儿,在他柔车欠的态度下被哄得脾气散去,转而带着他去吃东西,看模样已经将莫名其妙来闹腾一番的殷翡忘在脑后。 有可能是认为结义兄弟情深,这种小插曲无伤大雅,作为被搅局的一方,更不急于先低头解释,所以作冷处理。 裴珂兴致缺缺,日料再精致也吃得很少,最后被男人弓虽逼着投喂了一些。 为应付眼前男人,他虽对今晚发生的事情有些担忧,却也无法再仔细回想,只能暂且搁置。 * 秦衍开车从慢吧往家走的时候,就见到群聊里发生了一点小事故。 建群的殷翡把宁丞远给踢出去了。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这俩家伙发生什么了? 再恼火也不至于搞成这样,等回头再加群多尴尬,这在秦衍心中是小家子气的女生才爱干的事。 他发动车辆,戴好蓝牙耳机,拨通殷翡的电话,眼神漫不经心地观察路况。 刚接听秦衍就抛出疑问:你怎么回事? 呵,什么叫我怎么回事?只要发生矛盾你觉得是因为我,是吗? 这话怼得秦衍立刻住嘴,打着方向盘变道,换了个话题:喝酒了? 没醉!你放心,醉了接你电话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秦衍心中认同,喝醉的殷翡只会笑,笑得没心没肺,就像天塌下来都跟他没有关系,世间一切事物也都置身事外。 行了,明天我找时间把丞远拉回来。秦衍打了个招呼,殷翡肯定不会低头,只能他来协调,但想到四弟的性格,这事不先告知一声,没准到时候又得闹脾气。 哥别怪我,你敢拉我就敢踢,他今天狠话都放出来了,说我要敢动他的人,就别怪他翻脸。呵,为个男人,还他妈是我先看上他半路截胡的男人!殷翡拔高音调,他凭什么?你知道吗?连看一眼都他妈给我挡住,艹!他米青虫上脑了吧,真当什么宝贝了,我他妈还什么都做呢! 殷翡可找着机会破口大骂,憋在心里的气吐了个干净。 我连碰都没碰的人,他今天要带到公共浴池颠龙倒凤?!我艹,早知道先下手为强,也不至于连个嘴都没亲到! 秦衍听到这里,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紧了下,眉头轻皱。 让殷翡没舍得下手的人,是上次那一个吧 怎么那人会到三弟身边呢? 红灯下,男人将车刹住,落下了车窗感受到外面吹来的冷风,头脑清醒了些。 那边殷翡骂完,放出一句让他别管他俩之间的事,然后摔上了电话。 秦衍看着倒计时的数字,骨节分明的修长四指翘了翘放松。 如果只是抢男人的事,他不会管,但现在,这件事似乎已经不再单纯。 秦衍想起那次海边青年露出的另一面,即便那风忄青只存在了一瞬就被海风吹散,但也足够让人警醒。 人还真是不能看表面呢,似乎需要他管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句话带着忄生别歧视和刻板印象,是秦衍自己想的,不代表作者意图呀!该拉黑时就拉黑,不要手软!跟二傻子就不该废话!!! 更新来晚啦,算昨天的。 第三十八章 被找回陆家后的第四天,裴珂就从学校宿舍搬进了那套高层公寓中,但那里即便装修得奢侈,面积也只有百多平,到底入不进宁丞远的眼,所以他次都未来过。 需要人了,就接裴珂去明岚,等切结束,想留就住下,不想留就差人送他回来。 期末的考试除个别专业还有两场外,其余全部结束,校园也开始清空,裴珂搬家时顺便让派来的人去方南那里将东西取了回来。 至此他想,自己也许再也不会跟方南有交集。 谁知这晚刚从明岚坐车出来,就在路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裴珂等车拐过道弯,出声让司机停车,辨认出的确是方南,随即扯了个理由:我想自己回去,不用送了。 可宁总说 他那里我去说,是我不让送的,想吹风,散会儿步。 现在才晚上十点半,时间并不算太晚,还是能打上车的。 说完裴珂就打开后车门,跨下条腿去:别让我发现车在跟着,否则我让宁总开除你们。 他讲完甩上车门,双手插进过膝的毛呢长外套中,步步往路边那个人走去。 恋耽美 ——(29) 学长。裴珂在方南背后喊他,正对着双手呼气来回搓的男人转过头来,还是上次见面的那身军绿色夹克,不过看起来更臃肿了,像是里面又加了层。 喔,你,你下班了?方南本来有些蜷缩的身体,立刻挺直起来,随即他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上次跟着你到附近,然后猜到你在这里工作,就想过来找你 嗯,裴珂不咸不淡地应着,想找我说什么?这里人来人往,不太方面,边走边讲吧。 说着他带头向前面走去,冬天里的深夜,街道冷清得不见人影,排店铺看过去,只有远处家24h便利店还营业亮着灯光。 两旁人行路上,前几天的积雪融化成水,靴子踩上去,粘得鞋边氵显漉漉的,冷空气肆意侵略露在外面的肌肤,让人感觉面颊有针刺般的疼痛。 方南推着自行车跟上他,与他保持并肩而行。 我,我来看过这里,虽然没有进去,但观察过段时间通往院内的车辆,裴珂!说到这里,方南突然握住他的手腕,让他停下来听自己讲,我攒了部分钱,也可以去申请贷款,以后转正工资高能慢慢还上,这些钱都可以给你用,你不要去那种地方打工了好吗?也不要因为钱就去跟那些人交往,他们有钱人心黑得很。 裴珂看着自己被握紧的手腕,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仔细勾画他的眉眼。 我问了小型贷款公司,能贷二十万的,反正够你用就行,我的切都给你。 裴珂嗤笑声,抬头看着上空,保持着笑容,就见他口中呼出的气,生成团团白雾。 他讠周笑道:因为那个吻吗?上次让你攒钱,果然想到了办法,给我钱,是想要我用身体回报你吗? 方南听这话,着急起来,松开裴珂的手腕,将自行车停,来到裴珂的面前,双手握住他的肩膀,力气大到让裴珂微微摇晃。 他的声音在发抖。 怎么会?!我没有这种想法!我哪里敢奢想会跟你在起呢?你是这样优秀的人,就像是从天上来的,我在地上,在泥里,能与你做朋友,能帮到你,我就很开心,你怎样想我都无所谓,我可能就是天生骨头贝戋,心底里永远有你的位置,以后,未来这余生,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都会到你面前,你知道吗?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不是什么恋人 裴珂感觉到对方的头轻轻靠上他的肩头,保持着双手握住他肩膀的姿势,已经因为眼泪而变音的尾话轻轻响在耳旁,带着无奈怅然的叹息。 是神明啊。 是我,永远敬仰的人。 有那么刹那,裴珂已经从口袋里伸出戴着手套的双手,但在即将碰到方南身体时,堪堪停住,就在那月要间停留了会儿,然后垂落下来,任对方进行着这个不敢逾越的拥抱。 他听到自己心底的叹息,跟方南起,然后整个人的心变得酸涩起来。 可能是因为气温太低了,所以身体冻得颤动,可能是因为吹过的风太凉了,所以连眼睛也溢出层水滴。 学长,你身体真暖。 你冷吗?需要我抱紧你? 裴珂轻嗯声,这次换来了个身体贴紧的拥抱,整个人连带着垂落的双臂被抱了个满怀。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在方南耳旁轻声讲话:方南师哥,我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裴珂顿,他之前的确是怕方南乱想,这样个圈外人,只会觉得豪门间危机四起,恐怕会更加担忧。 我是个私生子,前些时日家里将我找回去了,没有多少权利但吃穿用足够,所以我现在没有在工作,还来这里是因为正在恋爱,你明白吗?你无需拯救我,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你现在跟踪我,这种行为让我很困扰,也会让我的男友产生误会。 方南拥抱他的手松了些。 你说你想帮我,敬仰我,那现在你唯能做的件事,就是离我远点,明白吗? 之前对我的帮助,我很感谢,就这样,到此为止,你也不必想什么奉献,我不想继续跟你来往。裴珂挣脱开这个拥抱,转身就走。 他直走到前面的便利店,走进去,听到耳旁欢迎观临的电子声音,站定停了好会儿,任那眼泪从面颊上滑过,然后没进缠绕了圈又圈的围巾中。 收银的男生没有敢来打扰他,直到裴珂自己等眼泪干掉,从店里走出来,街道上再没有那人和那自行车。 他重重地呼出热气,看着对方本来应该存在的方向,深深地呼吸着,直到冷空气冰得鼻腔疼痛,肺腑间也似乎布满凉意,这才转身快步走进店里,付款买了件东西塞进口袋。 就在他再次走出便利店时,原本空荡的街道停着辆还没熄火的黑车。 车窗落下,驾驶座的人视线看过来,面对裴珂的车门突然弹开,男人在示意他上车。 裴珂转头看向清冷的街道,因为是辅路,街道并不宽敞,他极有可能得走段路才能到主干道上拦车,再者男人奔着他而来,今天拒绝,以后总还是会遇到。 他稍判断便选择在寒风中上车。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裴珂直视前方扯过安全带熟练地扣好:能送我回学校? 反正这事对方也不是第次干,所以他的语调也没多少礼节。 男人劲瘦的月要月复被白衬衫裹着,搭在方向盘的手指上戴着枚订婚戒指,看向裴珂的视线也夹杂着股审问。 车辆缓缓发动,盘问也抵达眼前。 你喜欢他。 陈述句,并非疑问句。 原来被看到了,只是对方这么凑巧在明岚门口吗?裴珂偏了下头,扫了眼男人,跟他眼神对上: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你跟丞远什么时候在起的? 很介意?是喜欢我吗?裴珂语气嘲讽,视线扫向那枚戒指,不喜欢的话还关注这么多,有事吗? 说完,眼神再次回到秦衍的脸上,神态悠闲,气势却没有卸掉丝半点。 也许是身处这奢华舒服的车中,也许身上的衣装给足底气,面对秦衍,裴珂有丝回到过去的感觉,不由自主地让全身处于种放松的姿态,审视着这位曾经的对手。 之前在海边,他们也是不欢而散,那这次谈话,更不必多么假情假意的客气。 对视片刻后,男人的语调有点上扬,带着股惊讶:你哭了? 被点明弱点的裴珂愣,他只以为眼泪干掉,没想过还会被看出痕迹,他止住想要偏头躲过的举动,花了几秒钟冷静,随即不以为意地笑出声:秦先生果然心疼我。 明明不是这种想法却被故意曲解的秦衍,脸色当即黑了下来,但他又不愿跟对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踩油门,车辆加速地冲了出去,直到抵达那扇熟悉的校门,整路上都没有再响起对话。 裴珂没说谢,见车停在上次那个位置随手打开车门,想起什么,又加了句气人的调侃:这次不跟我去海边走走了?真绝情啊。 话语带着股叹息和遗憾。 秦衍冷着脸,皱眉甩出句话:滚下去! 换来的只有裴珂关门前的声笑,简直要戳进人的心肺。 裴珂下车目送车辆消失,这才过马路往自己所住的公寓走去。 秦衍不喜欢多管闲事,也不喜欢被开玩笑,刚才怕是觉得多跟他讲句话都是屈尊,所以对他的胡言乱语不作处理。 但被人这样挑刺,男人肯定不会罢休,回头该查的也应该不会落下。 那有怎样?重生这件事,能查出来吗?呵。 刚才跟秦衍争锋相对的裴珂,待车辆走,稍微轻松过瞬的心情又降落起来,他脑海回想起刚才跟方南的对话,整个人的心情像极了曾经沉入深海中的状态。 裴珂感觉自己是时候找位心理医生了,这个念头其实在心底也时间已久,只是因为没有金钱不敢立刻行动,毕竟优秀的心理咨询师费用也会很昂贵,而且必须全部过程都需保密。 调查他的人肯定不少,裴珂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蛛丝马迹。 至于这个医生的人选,他倒是真有个合适的目标,上辈子他们在名利场上见过面,他收下了对方递来的烫金名片,眼记住了那看起来不错的靓号,下意识客套夸赞过几句。 * 秦衍坐在木藤椅上,双臂搭于拱形围圈,十指交叉,看着眼前透明圆桌上热茶冒出的白雾,也没跟自己老同学聊天,反而陷入思考中,在想另外的事。 对方看他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也不喊回他,兀自端起透明的茶盏。 就在这时随身携带的手机响起铃声。 男人拿过手机,看着显示的号码有些惊讶,眉尖挑接起来,态度礼貌:您好,这里肖叶。 随即他长时间没有讲话,陷入了倾听中。 秦衍察觉到什么,思绪被扯回来,看着对面的好友依旧保持柔和的面部表情。 那么我能请问下,您从哪里知道我私人号码的吗?好,不说也可以,这是您的自由,应该是我对自己私密信息管理有所疏忽那下次联系我是什么时间呢? 听肖叶这样讲,秦衍稍微打起两丝兴趣,似乎好友接到了个奇怪的电话。 就听肖叶温柔地挂断,继续端起刚才那杯茶。 什么人?秦衍往后靠。 个无措的人。肖叶勾起笑容,虽然还不定成为我的客户,但还是不能跟你讲太多,只是奇怪 他皱了下眉头:我私人电话知道的人还真不多,印象中没有过这号人物,他的声音我没听过,不过真够神秘的,电话看就是公共号码,啧,自我保护有些 后面自动隐去了。对此秦衍没有任何帮助,他便从这件事上撤回注意力来,又开始回到自己刚才的思考。 四弟至今没有消气的意思,三弟也没有向他来求助,采取了不沟通的态度,大哥似乎就根本没在意这件事,五弟还联系不上,似乎只能由他来解决。 昨晚他工作结束去明岚本想找三弟了解情况,谁知就在门口看到了他想调查的人。 车辆缓慢地跟上去,就见到那亲昵的幕,裴珂的那双手,的确有想要拥抱的意图,但是最后却还是收敛忍住,随后裴珂去往便利店,另人只得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推着自行车离开。 裴珂跟三弟交往过程中,还在跟个贫穷的学生纠缠不清? 秦衍想起调查的结果,裴珂就像是块未被社会污染的璞玉,履历清二楚,连房间都没有跟人开过,除去单调的学校生活再无其他。 只有个交好的学长。 可明明那晚在海边表现出的面让人震惊,所以那份调查报告秦衍看了眼就丢掉了边,有效的信息没有多少,裴珂定存在另面。 而撞见裴珂跟那男人拥抱分离,再加上眼角的泪痕,让秦衍相信那份报告的交好词极不恰当,也许有更深刻的涉及了感情的东西。 至于昨晚在车里对方那颠倒是非的话,让秦衍也极为不喜,与对方共坐辆车都让他感觉到厌恶,所以到底三弟四弟是为什么喜欢他的,这真是个问题。 是淫荡的那面吸引了他们吗?就像那晚在海边样,连轻吐的话语随呼吸落在脸上都能感觉像被轻抚。 秦班长,你今天走神很多,有苦恼的事情啊。 秦衍看了眼肖叶,忽然记起自己遗漏的点,昨夜裴珂是又重新返回了趟便利店吧?如果第次去只是甩掉那个男人,第二次去是为什么?但是他出来时又没有见到拿任何东西。 喂,过分了喔。玻璃茶盏落在玻璃圆桌上,发出声清脆的声音。 肖叶,如果个人,人前跟人后反差极大,他是不是隐藏了什么? 对面的老同学笑了笑:哟,我们的秦班长遇到琢磨不透的人了?下午注意力就没落在我身上,你给出的信息太少,人前是对谁,人后又是对谁,都没告诉我。 人前对所有人,人后只对我。 男人听到这个答案低头抿了下笑,曲起食指蹭了下自己鼻尖:那你对他定是特殊的。 秦衍听完这句就将视线投向窗外的湖畔风景,不屑的意思十分明显。 每个人都有想隐藏的东西,但是你因为他对你表现出的不同而引发兴趣,想要探索,是不是也要反思下自己?他很重要吗? 被这样提秦衍没好气道:我对他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感觉他可能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你激动什么? 因为昨晚才被裴珂这样讲过,秦衍皱眉,自己怎么可能对这种人感兴趣呢?净瞎扯。 我对他没有任何好感,我想揭露他伪装的面目。 噢,肖叶语气平平,情绪很客观,但你以前面对敌人,可不会失神这样久,有可能他对你的挑战超出普通的竞争,不是你过往含义上的对手;二有可能他了解你,知道你不喜欢什么,所以能轻易激发你的情绪 停。秦衍做了个手势打住,不要来分析我,即便你心里控制不住在做这件事,也不要告诉我,为我们的友谊。 肖叶只能以耸肩,二人不再继续进行这话题。 秦衍虽然这样拒绝,但依旧忍不住去想刚才老同学这两句话,他不得不承认,有定道理。 裴珂对他表露的那面让他太过震惊,他不喜欢男色,更不喜欢有人拿这种事来讠周笑他,以往的竞争对手可没有靠他那么近吐息的。 但说裴珂熟悉他,则有些不太可能。 秦衍想起刚才断开的思绪,裴珂到底去买的是什么呢?得让人去问下。 恋耽美 ——(30) 当晚,派去调查的人就传过了信来。 秦衍沐浴后擦着头发,捡起手机看到上面的那条信息,握住手机的手指渐渐收紧。 被调查人昨晚十点五十八分在凯森第四分店便利超市购买了张公共电话卡。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我对他不可能有任何好感。 裴珂:那有怎样,重生这件事查不出来。 格勒:咳咳,今天的flag依旧没有缺席哦。 我昨晚气到爆炸,我就捐春蕾,今天缓和一点了。 第三十九章 裴珂是在酒店客房见到的肖叶,他站在窗边等了片刻,对方就拿着前台预留的房卡刷开了门。 窗旁拉着一层纱帘,阻挡住夕照下的阳光,让房间显得有些暗沉,仿佛与世间相隔。 没有开空调的原因,气温比室外高不到太多,依旧给人一种凉意。 听到门开的声音,裴珂穿着大衣转过身,就见男人眼睛弯起,露出温和的微笑,让人能看到他一口整齐的牙齿。 我的时间怎样?刚刚好吧? 裴珂微一点头:肖先生你好。 我可以将房间的灯打开吗?男人指了下壁灯,当然,如果你觉得现在舒服,按照你的想法来,客户的要求是优先的,只有选择你喜欢的环境谈话,效果才会更好。 不用开了。裴珂略一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推过去,谢谢。 不客气,这是应该的,这里是吗?肖叶拆开围巾,任它搭在脖颈两旁,然后穿着西装外套走到落地窗边,自顾自地选了一张柔软的矮沙发坐下。 裴珂见他落座,这才礼貌地一点头,收拢长衣的边缘坐好,然后稍一放松身体向后一靠,但即便如此,他的肩背也是挺直的状态,没有露出一丝不雅的姿态。 想到什么,他一挑衣袖看了眼藏在里面的腕表,记下时间后双臂放在扶手上。 肖先生,我们开始吧。 男人一直保持着微笑,身体向前倾着,肘部撑在膝盖上,两只手掌握紧:其实我不是很在意超出多少时间,只要效果好怎样都值得,中断有时候并不划算,要不我们先聊一会儿天?这种开场太生硬了些。 裴珂垂下眼帘,语气同刚才没有变化:对您来讲,这其实已经是开始了吧。 这是心理咨询师管用的伎俩。 裴珂想,大概在对方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开始分析了,从他的站姿到穿衣到态度到细节。 他见肖叶正打量自己,自然地回看过去:我没想全交付。 这种情况是最好的,每个人都该在心底预留一块只属于自己的土壤,我觉得你想得很对。肖叶赞同地点头。 裴珂见他永远是这般温柔的态度,一时间不知从哪里起手讲自己的事情,只能将视线投向窗外。 房间里越来越暗,窗外灯红酒绿开始上演,裴珂撑着头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他不开口,肖叶也不讲话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 如果思绪纷乱,不知道如何开始,倒不如直接闲聊。 小时候,踩进一个小水坑,溅起水花,就很快乐,但是长大后,只有从高高的游轮上往下跳,才能再有快乐的感觉。 裴珂将这句话当成了开始。 他们没谈及心理上困扰的事情,只是聊了些当前时政、股市,还有一些外国文学作品,并约定有机会一起去看近期一部哥伦比亚歌剧。 即便肖叶并没有想停止的举动,但裴珂还是将时间算得很准,到点便停止了话语。 肖先生,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我们刚才的话题还没有谈完,一想到下次可能不会再继续,心底还真有些失落,你能陪我再坐一坐吗?我还想听一听你对这起巴鲁纳幼童受害案件的态度,刚才都讲到一半了不是吗? 裴珂沉默片刻:这个国家社会环境差,文化水平低,犯下弓虽女干案的罪犯除去判刑外还应该被公开批判,这样受害者才能获得安全感,感觉到公平和正义。但现在的情况是,人们并不觉得罪犯多么十恶不赦,反而会污名化受害者,指责她年龄小不检点。 肖叶点头:我赞同你,如果罪犯的行为没有真正被处罚,只是象征性关几个月的牢狱,那么没有感受到伸张正义的受害者就只是将伤口隐藏了起来,它会持续地折磨受害者,并且让他一直处于压抑的状态。只等有一天,积攒的全部压力一起将人击垮,然后旧伤在心底创造新的伤口,对吗? 裴珂视线凝聚在一个点一直没有动,直到肖叶问出对吗,这才一抬视线,凝聚在肖叶眼睛上,没有立即回答。 男人将他的反应收进眼底:所以我认为你说得对,这个国家的人们应该一起团结起来,改变整个社会语境,谴责罪犯,保护受害者。 裴珂唯一点头作回应,随即起身:时间不早,就到这里吧,辛苦肖先生。 以后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吗?因为感觉你已经像是我的一个朋友了呢。 这话裴珂不受用,他反问出声:肖先生跟其他客户也会这样吗? 被这样回绝,肖叶脸上的笑容未减,用笑带过:哈,只是觉得你更有些与众不同,那好吧,等我们结束这样的关系后,再作朋友。 裴珂对着他微微一点头:好,谢谢肖先生对我这样肯定。 说着率先打开门,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直到肖叶走出房间,这才关上门,摆明了不愿意同他一起离开。 对方很注意这种细节。 肖叶坐进自己车里,仔细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拿出手机备忘录开始记录。 家境殷实,教养很好,敢于直视人的眼睛,没有一丝逃避的意思,肯定受过礼仪训练,一举一动都很完美,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另一面,全程保持着这样的姿态。 故意用一副冰冷的面容待人,因为只有一直保持冷漠的态度,才能隐藏他往日的一些习惯和情绪反应,这种故意隐藏的情况下,想要挖出东西还是有点困难,必须很小心才行。 肖叶生出一股挑战感。 对方年轻英俊,但学识一点超出同龄人,谈吐涵养皆让人喜欢,什么话题都懂一些,甚至偶尔聊到公司上市时,对本地豪门也熟悉,尽管只是作一两句补充,但也能听出来对方认识这些富人。 耳朵上有咬痕,近期应该跟人有过亲密关系。 实话讲,肖叶一进那个房间就感觉到不适。 冰冷,阴沉,如果对方选择这样的环境,并且在其中舒适怡然,就偏爱在这里交谈,那多少也能反映出对方的心境。 那是一种,昼夜交错之时,昏暗朦胧得脱离人间的气氛。 就像是,一走进就与世脱节,那里完全成了一个安全封闭的环境。 这点肖叶早就能感觉出来,从对方拨电话开始,他就能感觉到对方有一种很强的自我保护情绪。 所以,冷漠只是外壳,刚才交谈的过程,其实对方压根没有放松,依旧崩成一根弦,只是在例行公事地跟他聊天。 就像是,对方本人也不是很相信自己能改变,正陷入挣扎中。 联系了他,想要进行咨询,但心中的警惕依然没有放下。 对方想要自救,却又不知道如何自救,只是告诉自己要来这里,然后按照计划进行这件事,但到底能不能成功,对方也不确定。 这有点像意识陷入混沌状态,活得盲目而随波逐流,对人生没有太多的目标,多活一天是一天的意思。 每一次咨询问诊,肖叶都很在意咨询人偶尔摇晃的负面情绪,这些有可能在聊得开心时或者被有意引导后偶尔显露出一点痕迹。谁想到,对方一开口,他的心中警铃大作,直接亮起红灯。 要从那里跳下来,才能感觉到快乐吗? 肖叶仿佛透过一个光鲜的形象,看到了背后灰色的暗影,那影子只是随意站在对方身体后面,一步步跟着,眼神没有任何焦点。 嘶肖叶挑眉,还真不好办。 正想着,备忘录的页面一变,好友秦衍的电话连进来。肖叶将手机往副驾驶一丢,拿过前面的蓝牙耳机,点开接听,然后发动车开始从酒店停车场往外倒。 肖叶,裴珂你认识吗? 对方是上来就问,没给他一点准备的时间。 正在倒的车辆一下停住。 刚才的那名客户?秦衍是怎么知道的?刹那间肖叶心中涌出无数念头。 谁?这个名字没听说过啊。男人语气漫不经心,继续将车掉头。 你停顿了。对面的人也不好糊弄。 正在倒车呢,你问我我不得想一想,这是谁? 拨给你的公共号码,能说吗? 肖叶诧异:啊?你怎么了班长,跟我之前那个电话有什么关系?你这问题太离谱了,先不说平时拨给我的普通电话我会不会告诉你,你都知道那是我客户,还要问?不管对方是不是以后真的发展成客户,原则上一点信息都不该泄露的,而且你根据我随口一句话就知道他是谁了? 秦衍没话说了,通话里只能听到长长的呼吸。 最终他只留下一句:你最好保密好,别让我查出来。 电话挂断,戴着金边眼睛的国际心理咨询师撇起一边嘴角,眉间露出难办的神色。 困扰老秦的是他呀,越来越复杂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心理咨询这个情节,我尽力了,比较专业的小天使求轻拍。[抱头] 祝考研的同学们考试顺利,考的全会,妙笔生花!我最近也有一场面试,留言我白天抽空就回! 感谢秘色瓷咸鱼干、闲晏、荔枝君的地雷!蟹蟹! 第四十章 裴珂走在七楼的长廊里,在回想刚才跟肖叶的那番谈话。 罪犯的行为没有受到处罚,受害者的伤口便只是隐藏了起来。 咨询快结束时聊到的那个案件,不知道是对方纯粹想知道他的共情能力,还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故意拿这件事来试探他。 试探便试探吧,肯定也是为了最终效果,裴珂相信肖叶会恪守业内规则,不会轻易泄露他的信息。 但到底心理咨询能帮助他恢复到什么程度,他只能随缘。 反正他对自己已经无能为力,有一根稻草也要捞一把试试。 脑海里思考着事情,裴珂没注意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等到了眼前,他抬头看到了云寒,这才停住脚步。 对方正依靠在开着一扇窗的角落抽烟,指尖夹烟的动作娴熟,烟雾徐徐从红唇中轻吐出来。 单薄的衣服让他耳尖冻得通红,整个人依旧穿着薄纱一样的少爷制服,露出的手腕细得好像轻轻一捏就会断掉,眼睛因为冷而生出一层雾气,全身带着一股柔弱的美感。 他应该很冷,却依旧在这里开着窗,感受着冷风,这让裴珂想起自己刚才做咨询时选的环境。 他们身体对外界的冷可能都反应迟钝吧。 裴珂抬手抓了下脖颈上的一件兔毛脖圈,这是宁丞远昨天在他出门时随手给戴的,男人就这样把自己的东西送给了他。 他收到宁丞远送的东西太多,这种小事也未记在心上,现在看到云寒,才想起这一茬来。 就见云寒的眼睛落在他的脖颈上,又缓缓移走投向窗外。 裴珂说不出心底的感觉,云寒羡慕他,但他倒也不怎么觉得自己幸福。 一个多月前,云寒还说会帮他跟主管讲情,可以直接来上面工作,而现在两个人的地位就截然转变,可谓造化弄人。 宁总从一楼找了个服务生作小男友,这事已经在楼里传得沸沸扬扬,自己被传了多少八卦,裴珂倒也没仔细去管,但从偶尔漏听到的只言片语来看,都在讲他麻雀变了凤凰,飞上了枝头,享受了荣华富贵。 云哥,你上次跟我说过的话,还作数吗?裴珂率先开口。 云寒夹着烟妩女眉地笑了下:怎么?你还想端酒? 行吗?裴珂态度如一。 行怎么不行。对方把音拖长一挑眉,就怕到时候宁总怪罪起来不好办啊。 没事,我去跟他说。裴珂对着云寒一点头,谢云哥。 礼貌做足,裴珂没管云寒看他的打量目光,继续自己的路,到总裁办公室的门口后,门也未敲,轻车熟路地推开一扇门走进去。 宁丞远在玩桌面足球,那台机器还是刚让人搬上来的,供他解闷用。 账户支出两万做什么去了?男人控制着滑竿将足球踢进球门,松开木柄,手臂撑在床上,用钱怎么不跟我讲呢? 没办法,他们的银行卡让宁丞远派人做过绑定,裴珂刷子卡,会扣母卡的费用。 心情好做公益,给路边乞丐了。裴珂随口扯了个理由,尽管他知道这浑话宁丞远也不会信。 他摘下脖套,挂好大衣,一转身就被已经站在他身后的男人给拥了个正着,紧接着便被按在办公桌上。 裴珂撑在桌面上,视线扫过看到了摆放着的材料,见那公司的图标眼熟他顺手将计划书拿了过来。 心不在焉,小心我罚你。男人的声音紧贴着耳朵。 然而裴珂却无暇顾及那些手上的动作,陷入对过往的回忆中。 你看得懂吗?用不用我教你,嗯?宁丞远不满意他的走神,将他手里打开的文件抽走丢在一旁,你想取就取,拿去做慈善也行,只要你高兴 你准备入资千安药业?裴珂打断男人的话,语调依然保持着冷静,上一世这个企业后期出现过严重的药监问题,发往部分省市的疫苗发现无效,有很长一段时间该药业股份跌至谷底,而且这事传出去,名声变差,在伪善的富人圈里肯定会被看不起。 之所以裴珂对千安药业有印象,是因为上一世宁丞远很想从它开启自己的事业,然后逐渐挑战自己兄长,后来他的入资计划并没有成功,宁昭阻止了他。 等到曝出问题后,裴珂也没见宁丞远多么感谢自己大哥。 宁昭帮忙,宁丞远不领情,因为他们之间还存在仇恨和竞争。 恋耽美 ——(31) 思绪想到这里,紧接着就被接下来的动作打乱,裴珂只能暂且将这件事稍作一放,心底暗自记下。 一番云朝雨暮后,洗漱干净的裴珂将自己藏在柔软的被褥中,累得睁不开眼睛,只能安静地感受男人落下的吻。 我的伤恢复好了。他扬了下那只手臂。 男人听到这里注意力转移,握住他胳膊上的伤口,拇指轻扌无,新生的疤痕太过细女敕,让裴珂轻轻一颤想抽回手来。 去疤痕的药物有在用? 嗯。裴珂想到冰箱里的生长因子,头困得一点一点,我要在七楼端酒。 宁丞远一时间没回话,可能在怀疑听错了,重新自我确认。 裴珂又解释:我要自食其力,跟你恋爱是一回事,工作是另一回事。 这话换来男人的笑,将他环进怀里:你觉得这样就不算包养了?心底有安慰是吗?今天的两万块你得打多长时间的工才能还回来? 裴珂挪了挪身体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我救人有功,你让人发的奖金足够,只是还没打款,正好你抵消掉不用给我了。 你想打工就跟在我身边,我给你找个闲位,每天跟着我。 等分手后我还能继续呆在闲位上吗?裴珂微微转头,将自己脸朝向怀里,话语已经变得微弱朦胧,你不可能永远跟我在一起的,你只会陪我一会儿,然后我们便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他没等宁丞远接话。 宁丞远,我想有工作啊。 这话说到最后,那尾音轻飘飘的,就像是说话人睡着了一样,只留下一声重点的呼吸。 宁丞远见人睡着没再开口否定这件事,只低头看了眼怀中人的睡颜,另一只手将床头灯关上,然后垫在脑后。 裴珂说他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这句话即便只是随口一讲,也让人有些介意。 宁丞远挺讨厌有人给他在兴致高昂的情况下泼冷水,这段关系他还没有厌倦提出结束,怎么另一人已经开始想离开他后如何自力更生了呢。 他的人自己还护不住吗?跟他相处过的情人,哪个不是分手后赚得两手流油,阶级都能一跃。 宁丞远有时候想敲开裴珂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然后把忧郁的部分全给赶跑,让裴珂也不至于整个人心凉得跟颗石头一样,怎么也捂不热。 这些天过下来,对枕边人一丝感情也没多有,宁丞远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 越亲密了,才能越感觉到裴珂心底藏着一团团迷雾。 像今天,刚才又说胡话,说什么没法走到最后,再也不能在一起。 自己这个小男友,怎么样才能正常起来,宁丞远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美人是美,但一直这样,倒搞得他都有些担心起来了,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以前他被人追着爱着捧着奉着,情人除了喜欢他就是更喜欢他,没有例外。 现在,他竟然开始在想如何让对方喜欢自己了,就像是真正想要将一个人追到手,而不是站在原地等着莺莺燕燕投送怀抱。 宁丞远第一次在忄青爱方面感觉到了困惑。 作者有话要说:沦陷吧,宁二同学! 今天太短的渣作者拔腿就跑,呜 第四十一章 陆予越随便捏了个理由赖在书房里,假意翻着壁橱里父亲的书装成寻找的摸样,实则竖起耳朵听陆家威的下属作汇报。 没办法,这是被软禁后他唯一一点消息来源了。 听过一堆没用的,终于到了点他感兴趣的事。 这是近期裴少爷的出行照片,现在他依旧在明岚会所工作,并与明岚当前管理者宁丞远交往过密 陆予越一下阖上手里的书,发出啪一声,明显得想让人忽视都难。 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猛然回身,眼神扫到桌上的一些照片,都是当事人正在跨上豪车的瞬间。 所以说,不是殷翡吗? 陆予越这两天气消,这才找回一丝冷静,这样讲也有可能,他四哥癖好特殊,这点暴露的话一定会把裴珂吓退,所以才选择伪装出一副体贴暖心的面孔。 假如裴珂真的被迫跟殷翡发生关系,再见面时应该也对他捎带着厌恶,但上次并没有。 而现在听到父亲的下属讲宁丞远,陆予越才感觉也不是不可能,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容貌这样优秀,在明岚跟三哥又近水楼台,三哥的忄生向他也早就知道。 这叫什么事啊!换了个哥哥,也没好到哪里去嘛! 要是跟裴珂发生关系的是陌生人,陆予越觉得还能杀过去,但这人换成他的兄弟们,就没办法真撕破脸,心里怎么想怎么别扭。 依旧还是端酒的工作,没有太多变动。 陆予越听到这话,上前两步站到桌前,就看父亲的眉头越皱越紧,手下一抛,照片飘到桌角,上面穿着名贵服饰的裴珂脸面冷漠,即便是抓拍也能看出气质非凡。 为什么会生气?肯定是因为失望。 为什么会失望?肯定是寄托了希望。 熟悉父亲的陆予越知道这是要发火的迹象,连忙安抚道:爸,是我让三哥照顾他的,上次他不是救了我,我还让三哥给他些钱,没办法,我这个哥哥平日活得太凄惨了些,连像样的衣服也没几件。 他边讲边把照片收敛起来,塞到那名下属手中示意他赶紧收起来:他怎么还端酒,上次为救我整条手臂都被刺伤还缝了针,这才多久哪好得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真是服了他。 陆予越边故意讲出来,边观察自己父亲的脸色,就见果然有缓和。 他心底一叹息,他父亲心底对这位流浪在外的儿子,并非完全无情,自己顺着他的心意讲两句话,就立马心情舒畅了。 爸,我看你也别太着急,这亲情一时半会是培养不来的,都得有一个过程,他一直在吃苦,没什么人关心过,待人拒之千里之外也正常,你想跟他像你跟我一样,这不是在强求嘛 陆家威一手放在桌上敲了敲,感慨地摇头:这件事上,你看得倒清楚,是长大了。 他停顿几秒:你哥他品行不错,不屈权贵,是个有性格的人。 得到夸奖陆予越暗自撇嘴,都看好人了,铁了心要把人收回来,他不顺手推舟作个人情还能干吗?表达不满只能是被骂一顿。 什么有性格,就是块茅坑里的臭石头,想到这里陆予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等裴珂回家看自己怎么收拾他。 一定得逼着裴珂跟自己这群兄弟断绝关系,别整天出去招蜂引蝶,再把那乱七八糟的工作辞掉,要是还是想打工,也得去个正常的地方,不能太丢陆家的人。 心底走神胡思乱想着,陆家威在旁边继续讲着:予越,爸爸本以为你对这件事反应会比较大,没想你比我看得还清楚,唉,我是太心急了些,总想着,到底是亲骨肉,不能一直在外面,当然你前面讲得也对,我与他,到底比不上跟你亲近。 陆予越感觉自己现在是没摸到手机,不然一定打一串呕吐的表情来表达当前的感受。 老头子真狡猾,夸完还要再安抚几句,所以自己的虚情假意全都是遗传,不能怪他,谁让他从小就受这熏陶。 等陆家威絮叨完,陆予越没忘自己找的理由,随便捡了本书溜出去。 一出门他就拉下脸来,看着冯青跟上来,随手将那本厚重的书砸到他的怀里。 妈的,是三哥。 冯青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也不敢发声打扰。 要庆幸吗?三哥比四哥稍微正常一点?可不是这么个事儿啊,对,我还有几天才能出去? 还有不到一个周。 陆予越骂了声娘:我看我爸拿我这哥哥怎么办,人家工作好好的,估计正常手段请不回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么关键的时候我不能出马,这不废了吗?他一摊手。 这一个周他还能上我哥几次?啊?你说啊,唉,我这心病都气出来了 但即使嘴上跟仆人抱怨着,他脚下还是乖乖往教室走。 冯青目送自家小主人坐上课桌,垂下头也跟着叹气一声。 只顾着玩,勾心斗角也没学会,又没有人教,如果那名少爷真进家,自己主人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他当下人久了,察言观色的能力天天练,那次在浴室短短一接触,就能察觉到对方不像一般人。 起码不像是表现出来那般无害,是个心思很重的人。 还是有空提点少爷几句吧。 * 裴珂开始工作的第三天就遇到了不想面对的人。 将右手托盘里的酒缓缓摆在桌上,他蹲起的身体站直,对着殷翡点头一致意。 上次殷翡和宁丞远冲突后,裴珂一直没听宁丞远再提这一茬,不知道两人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昨天睡前在床上,男人提过一嘴可能会去亲友家祝寿,所以晚上不过来,而现在殷翡正挑着这时间来明岚,裴珂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打算。 他舍得让你干这些?歪靠在沙发上的男人不咸不淡地问着,一反曾经那副伪装的纯良模样。 是我自己想做。裴珂摇了下头,您慢用。 站住殷翡拉长音,爱也是你自己想做的? 裴珂背对着身后的人,脚下顿住:您的酒已经上完了。 行。殷翡嗤笑,把我当陌生人是吧? 裴珂没再讲什么,采取默认的姿态,走出去带上门。 马上他就知道跟殷翡作对的下场是什么,对方一瓶一瓶酒地下单,他只能一趟又一趟地往里面送,刚放下马上就得接着跑,往返七趟后连额角都染上一层汗滴。 肯好好坐下讲话了? 抱歉,我不是这里的少爷。裴珂放下酒瓶站起身,垂下的双手握住托盘,规规矩矩地站着,您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吧。 爱也是你想做的吗?殷翡的手从搂抱的女人肩头放下来,身体坐正,你说是,我就能让你离开他。 离开他然后呢?裴珂没回答反问,他知道对方作为一个控制者,极其讨厌这种忤逆的行为。 我觉得挺好,就这样吧,我们沟通过,他不会带我去公共场合了,我们的事,殷先生还是不要管了 是他让你远离我的是吗?我们朋友一场,这些感情你都忘了? 裴珂心底叹气,摇头道:殷先生,不管是不是他要求,至少现在我是这样想也这样做的,您慢用吧。 一瓶酒砸在他身后,落在地板上,发出哐啷一声,似乎瓶身有些裂缝,酒水从里面缓缓淌出来。 从始至终都没与他对视的裴珂抬起头,平静地看向面无表情的殷翡,最终还是一低头:对不起。 关上门的刹那,裴珂在门外站立了一会儿,他如果没看错的话,殷翡身旁的女人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上一世被迫囚禁在明岚时,他听那些少爷闲聊谈过,说殷翡的狠辣是出了名的,之前就干过一些壮举。 比如说,把人打残拖去医院才抢救回来一类的事情。 因为被打得严重,许多后遗症将终身跟随,所以那个名字裴珂听他们反复重复了几遍,这一世他看领班手机上的员工群聊时,便留意了下。 到底有些同病相怜的感慨。 后来,他们在负一层相遇,女人帮了他的忙,转身潇洒地离开。 那时候的裴珂,感受到陌生人的这点善意,心底便决定未来救她。 但谁想这一天到来得这样快,他现在连豪门身份都还没有恢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何谈救人呢。 心神不安地裴珂往七楼前台走去,脑海转着这个念头。 虽然许多事已经变得不同,但对方假如今晚拿女人出气,这生气的根源是裴珂自己,他是负有责任的。 裴珂走到吧台,看到七楼那名主管,对方热情地走过来,态度和蔼:要不要休息一下?今晚看你很累,放你假早下班吧。 兴许是发现了殷翡对他的针对,包厢服务生一直在,抽空出来用对讲机透个消息很简单。 裴珂回身看了眼长长的走廊,见有一两间门口站着服务生,聚在一起小声地谈话,无事的时候,他们会被赶出来,不打扰里面客人尽兴。 殷翡不喊他了,不折磨他频繁送酒了,裴珂却不习惯对方的安静。 没记错的话,刚才那房间的服务生也跟着他出来了,守在了门口。 主管,请问一下,我能再去趟那间包厢吗?裴珂开口,有没有什么理由让我能再进去一趟? 不仅仅是曾经的事例牢牢扎根在他心底,也是他现在的直觉正在反复提醒他。 他很不安,觉得事情有些脱离控制。 他很焦虑,现在的庇护者不在这里。 噢,可以的,如果客人有什么不愉悦的地方,为表歉意,我们经常会送酒,可以用这个理由进去。 好,刚才他砸了一瓶百家得。 裴珂对着主管一点头,辛苦他去办,自己则站在把台前焦躁地等待着。 他站姿换了几个,直到酒被送来,他拿过往包厢走,才发现不知是自己端酒太多还是心理上紧张,手臂在一直微微发抖。 终于他站在那包厢门口,外面的服务生正在另一包厢前跟其他服务生聊天,见此快步走过来帮他开门。 但是 裴珂端着酒看了一眼与他对视的服务生。 对方连忙低头,手上继续用力。 门,纹丝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冯青:如果那人真回来,主人往后日子怎么过啊。 格勒:这位朋友,你看过我大纲? 第四十二章 裴珂遣服务生去找主管取备用房卡时,对方还有些迟疑,感觉这样会打扰到客人,但裴珂态度坚定,他只好照做。 那人快步离开,裴珂则继续保持着按门铃和敲门的动作,只感觉到耐心在一点一滴地流失。 殷翡那个性格,肯定受不住别人催促,怎么会那么久没动静? 恋耽美 ——(32) 就在他的手即将再次落下的时候,门被一下拉开,低头的裴珂抬头,视线便撞上一张月匈膛,他曲起的手指堪堪收住,才没敲上那阴白的肌肤。 殷翡面无表情,下巴微收,眼神从上眼帘投射出来。 裴珂不知道到底现在这种状态可怕,还是对方像狐狸一般笑眯眯的时候可怕。 男人见是他,勾起一个带着痞意的邪笑,吊起一边嘴角。 我来送酒。裴珂缓慢道,仿佛直觉一般,视线下扫,一眼看到对方手中持的蛇鞭,眼眶猛然一收缩。 上面被血迹浸染得斑驳。 这是鞭类里最让人痛彻的一种,他体验过,分得清,使用这种道具代表使用者显然脱离了一般的忄青趣。 怕了?殷翡拽住他的制服领结,将人轻松地拽到室内,压在墙上,甩上了门,音调婉转,怕你还来啊? 因这动作裴珂手中托盘一歪,酒轱辘一下摔在地上,他来不及顾酒,双手握住殷翡的手腕,眼神有些颤抖地跟他对视,语调尽力平静:你在做什么? 想知道?殷翡舌尖从他面颊上滑过,附上耳旁,要体验一下吗? 裴珂的力量来得很突然,他趁殷翡不紧不慢刚讲完,马上爆发,将压在身前的人掀开,在殷翡后退踉跄几步没有反应过来时,抬脚往里走,视线跟对方一点点擦过。 这一刻,时间仿佛变得缓慢。 这大概是裴珂第一次反抗殷翡,从上一世落进对方手中后,从被洗脑控制接受主奴尊卑后。 殷翡没料到这举动,微微睁大的眼神透露出一丝难以置信。 裴珂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而是将头摆正,继续向前走。 如果不是突然爆发,他未受过训练的身体根本无法抵抗对方,最终只能被单方面压制。 他实在太心急了,在看到血迹后,一颗心就忍不住跳出月匈口。 客厅没有人的身影,他只能继续往里面走,待来到半开着门的卫生间,看到里面的一幕,脚步一顿。 金碧辉煌的装饰下,灰白条纹的大理石板上,一具没有穿衣服的身体 她身上全是带血的鞭痕,被胶带黏住的口让她发不出任何叫喊,全身氵显漉漉的,头发被一缕缕黏住,不知是汗还是水管上的凉水。 裴珂看到女人的惨状,手扶上门框,对方半阖着眼睛,可能是他来得早,还有意识,眼睛滚动,视线投向他。 殷翡的手速,这么一会儿四十鞭应该是有了,裴珂自身体验过,他顶多撑到一百多鞭就会进医院。 海莉姐!裴珂喊了她的名字,快速走进卫生间,半跪下来开始帮女人解结结实实的绳索。 殷翡的绳艺很好,也有专门的书籍,但他今天根本就不是想玩乐子。 麻绳扎得这样紧,连神经都没有避过,要知道长时间束缚神经有可能会导致身体残废,所以对方显然就是奔着泄愤而来,随便找个底层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打一顿,管她什么结局,赔钱就是。 裴珂自己也略懂一些,迅速找到了绳索打结最终的位置,但系得太死,便只能低头用牙咬开。 等解开,他将已经没有力气的身体拥进自己的怀里,只感觉它冰冷异常。 裴珂让她平躺下,手指刚摸上已经干掉的蜡点,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这么护着她?殷翡不紧不慢发话,似乎已经从刚才难以置信中缓过来。 他来这里时就一身正装,眼下月兑掉上衣,下面依旧整整齐齐,那条蛇鞭已经缠起两圈,被他拇指捏住,只有尾部垂着,这是他随时会甩出去的动作。 叫得挺亲切,你跟她什么关系? 男人眼神不屑地扫过女人,仿佛在看什么没有生命的垃圾。 裴珂知道这是殷翡掌控谷欠作祟,对方习惯将奴隶的身体和精神全部握在手里,自己被当成猎物,自然也会被关注。 曾经殷翡没表露出来,除了伪装外还因为裴珂身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但现在看到裴珂为救一个公主不惜得罪他,便开始刨根问底。 裴珂心中想着这些,回答慢了一步,对方就朝着海莉所在的方向精准挥出一鞭。 破空声响起,裴珂想也没想,伸出手臂挡了一下,疼痛袭来,涌进他的大脑,得到这一认知的他条件反射地发出一声呜咽,半跪的姿势变成了双膝跪地,双手虚撑着地板,一直在抖。 左手好了个大概,但是今晚已经端过很多次酒,右手刚被甩了一鞭,更是几乎失去知觉。 连鞭都替她挡,殷翡往前走了两步,跪得真漂亮,无师自通吗? 裴珂仰起头,露出干净的喉结,从这个角度看着殷翡,眼神有片刻的迷离。 被讠周过的记忆让他这时候将头抵在地板上,但重生后对自由的渴望让他不想轻易再顺从。 就在殷翡仔细打量他的时候,裴珂恢复半跪,另一只手握住他落在地上的鞭尾,在手掌上缠了一圈,又缠了一圈,让它变得绷直。 殷翡不喜欢奴主动去碰他的鞭子,那在他看来是相当忤逆的行为,该重罚。 裴珂就见对方眼神一下变得如毒蝎般,紧紧盯着他,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蜇人的热辣感。 大概自己是第一个人敢拽住他工具的人,裴珂没有放松地扯着,一个用力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体微微摇晃。 他靠着身后的门站好,暗中抵紧牙关,直视殷翡的眼睛,喉间滚动。 她帮过我,我来还恩,殷翡,你不能在明岚做这种事。 殷翡持着玉质手柄,用不上太多力,拽了两下没拽回来:帮你男朋友管家? 也不该对任何人做这种事,会死人咳 殷翡爽快丢鞭上前用手掐住他的喉咙,让裴珂头后仰靠在门板上:教训我?轮得到你教训我?!裴珂 被这样喊着名字,裴珂那只握鞭的手一抬,另一只手接过缠上殷翡的脖颈,努力收紧。 压制他的胳膊一收,裴珂这才感觉能重新呼吸,他气息不均匀地口耑着:殷翡,你,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上次是,现在,也是你一定要通过打人来,来达到心理平衡吗? 殷翡手指塞进脖上的束缚里,眼睛睁得极大。 裴珂知道这话扎进对方的心底,殷翡母亲生完他后精神问题很严重,所以被殷父下令关起来,连带着殷翡自己也一直陷入对自己的怀疑和担忧中。 他怕自己遗传了这种疾病,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发疯,变得像那女人一般。 这点是裴珂长期接触才发现的,现在他作为一个不知情的人将这话说出口,可想而知殷翡会受到多大刺激。 但让裴珂没想到的是,对方忽然松手,任蛇鞭缠绕在脖颈上,双手捉到裴珂的手腕,往头顶上一带按压住,低头口勿下来。 裴珂感觉到这个暴力的口勿,心下暗骂,自己是想要发起进攻,想击倒殷翡,让对方心智大乱,但却忘记了一点。 殷翡并不是只能靠打人来发泄,他还可以通过忄生。 刚才那样一问,是实打实戳马蜂窝了。 殷唔裴珂感觉到所有的呼吸都被夺走,以及感受到了那个独特的人体器官。 套在脖颈上的蛇鞭让半身赤衤果的殷翡更显得淫邪起来。 裴珂被拽出卫生间,按倒在包厢厅里宽广的沙发上,在对方训练有素的身体前,他压根无法反抗。 本以为对方会一直做下去,结果衣服扯开,殷翡的动作也停下来。 裴珂感觉到手腕被松开,抬手一碰,他的锁骨向下都已被看到。 对,那里还有昨天宁丞远留下的痕迹。 裴珂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殷翡在仔细打量那里,动了动月要部想要起来,但一点力也用不上,只得作罢。 特别好,殷翡凉凉地来了这样一句,仿佛从刚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你是第一个,总是能气到我的人,吃不到不说,还得看他在你身上留下这些东西,就这样一遍遍提醒我,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 裴珂看到他一直盯着那里,长叹一声,闭上眼睛,感觉到从刚才出门就开始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一丝松动,疲惫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感受到指腹在角虫摸,伸手抓住殷翡的手,于是两个人手相握在一起。 裴珂感受到这只手偏凉,下意识握得更紧了些,停顿了几秒钟,他意识到这样的亲昵就像是他们回到了曾经还假装作朋友的时候。 但他们注定不能继续那样的状态,因为有人从开始动机就不对。 所以不是他冷漠地抛弃所谓的朋友,他不知殷翡这副受害者的模样何谈而来。 殷翡刚一开口包厢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服务生、正副主管以及七楼经理,一齐出现在门口。 裴珂看清他们,转回头长叹一声,现在他跟殷翡这个状态十分不好解释,一个躺一个坐,一个衣冠不整一个就没穿衣服,更别说殷翡脖颈上带着沾上的点点血迹,他月匈前也是没法看。 经理到底见惯风浪,立刻把人推出去两个,就留自己跟主管在这里,戴上微笑躬身客气道:殷少,是不是我们的员工没能让您满意,惹您生气 滚。殷翡骂完一声,主动起身,三两下将缠的蛇鞭扯下来丢在地上,随手捡起脱在沙发上的衬衣和外套,不紧不慢地系着纽扣。 裴珂感觉到压迫消失,也用手臂缓缓撑在身后坐起来,他给主管一个眼神示意,让人去洗手间,然后垂下头开始收拢衣襟。 还没整理好,下巴就被人有手指挑起,殷翡当着外人的面俯身给了他一个口勿,快得连裴珂都没时间做出抵抗。 宝贝儿,乖。 讲完便在裴珂惊讶的视线中潇洒离去。 裴珂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直到主管喊人将受伤的海莉抱走,然后走到他身旁。 裴珂,宁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嗯?裴珂抬头,你什么时候联系的他?他不觉得宁丞远有那个闲心,通知下面的人殷翡来了就通报他。 那块木头,估计现在都没把之前的冲突当回事,更不会小心眼搞这种事情。 在殷先生频繁点酒的时候,宁总说过,关于你的任何事情,只有出现异常都要汇报,他其实很关心你,我是这样想的。 主管老好人,说话当然选中听的来,裴珂了然,原来不是因为殷翡,特殊点在他身上。 他知道殷翡为什么没继续发火而是选择离开了,继续留下必然会导致两兄弟更激烈的冲突,所以在殷翡心底,一定是不想将矛盾彻底激化,不然兄弟可能真得要玩完。 你的手没事吧?主管关切问道,我让人去取宁总的衣服了。 裴珂摇了下头,他看着掌心,因为握鞭的原因上面有几道血痕,但他知道其实没事,有事的地方应该藏在袖筒里。 他都能感受到宁丞远那即将到来的怒火,殷翡离别前给他的那个口勿裴珂也明白了用意,这显然让他没法交代。 裴珂想着这些,等人送来衣服穿好遮住身前,去八楼开了间套房洗漱,宁丞远不在的情况下他还没有权利进总裁办公室,到底就是个情人而已的存在。 血迹清洗干净,连牙都刷干净,裴珂身穿浴衣擦着脸出来。 就见男人站在窗前抽烟。 裴珂深呼吸后,选择了最平静的开端:你回来了。 你往他那里凑什么?话毕,宁丞远吐出的烟雾顺着打开的窗飘散到外面,你说过会远离他。 裴珂轻声咳了一下,紧接着又打了个喷嚏。 男人在窗台上按灭烟,随手关上窗,转过身来看他。 我觉得他会对海莉做什么,她以前帮过我,所以我想再进去确认一下,就遇到他在裴珂停住,他想对方肯定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所以就上去阻止,但是没成功,就发生了他们看到的一幕。 下面人看到的情况肯定一滴不落地全汇总进了宁丞远的耳朵里,他没什么要掩饰的。 宁丞远,真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临走还要口勿一下,我一直在拒绝,但失败了,后来员工闯进来,我们没有再进行其他,你在生气吗? 裴珂真想将挑拨离间那个词讲出口,但熟悉男人的他知道,宁丞远对自己想出的答案深信不疑,别人多嘴指点反而会开始怀疑用意。 受伤了?男人眯起眼睛,上前两步一抬裴珂的手肘,袖筒抖落,那伤口明显地暴露在了灯下。 像很多伤一样,刚打的时候看不出什么,但是过一段时间就会变得格外明显吓人,现在裴珂那道痕迹红月中起来,衬着他的肤色,带来强烈视觉体验。 宁丞远的拇指碰上去,吃痛后裴珂马上后缩手,但被一把抓住。 男人仔细打量着,将它看得完完全全,随即去套房客厅找医药箱,折返回卧室,示意裴珂坐到桌前,开始选药涂抹。 裴珂看着那棉签一点点涂上肌肤,忍住那疼痛,抬起头关注对方的表情。 上一世就是被这些举动骗到,他才深陷爱情中,现在再看到对方认真做这种事,只会浮起一丝叹息。 他已经什么都不敢再相信了,逢场作戏的短暂欢愉,也不必较真。 宁丞远依旧戴着外壳,单看表情让人分辨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不生气吗?听到那些。 你这话问两遍了,宁丞远擦完药,将东西随手丢在桌上,看着自己作品像是满意般一点头,刚才你跟我解释,我喜欢听,感觉到你在意我的情绪。 在裴珂印象中,嘴甜背后一面就是虚伪,但宁丞远不是别人,这个男人跟木头一样,能说出这话倒是奇怪。 你跟我解释很多,我觉得就可以了,没对你生气,宁丞远在他唇上一啄,你很少表露在意我。 裴珂感觉到有些无语,他着急解释不是怕对方生气会找他麻烦吗?怎么到了男人口里,就变成了在意的表现。 他不在意他,以前有过,但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以后别多管闲事,殷翡有分寸。 分寸就是不会把人打死,留一口气吗?裴珂开口,万一呢?万一就没救回那口气来。 恋耽美 ——(33) 出人命比较严重,他不敢让他父亲知道,宁丞远一顿,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还要工作? 要。裴珂点头,在公寓过年不如留在明岚。 除夕和初一,这里也不歇业,只是客流量比平日少些。 宁丞远挑眉,抬起裴珂的下颌,借着灯光打量,语调升上去:他还掐过你? 刚才一鞭就已经在怒火边缘,仿佛再加上点什么就足够爆炸。 他当时想干你是吗?男人压低沙哑的声音,语气粗俗,手指轻轻抚过有痕迹的地方,但他放弃只是因为有人闯进来,不然不会停下的对吗? 裴珂半张着口,谁能想到这事刚安抚下去就又挑了起来。 其实,那时候殷翡在看到痕迹时已经停下动作了,但裴珂直觉自己这时候不应该替对方讲话,万一再被这个直肠子误会,自己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找我不在的时间来,就是为找你。 前面几句还询问,这一句已经变成斩钉截铁的陈述句语气。 行吧,原因都在他身上,是他拈花惹草,裴珂张张口想要解释:我 话音未落男人已经扯着他的浴衣衣领,把人推到床边坐下,随后抚摸了下他的头:好好睡觉。 不等裴珂再讲什么,转身就离开房间。 裴珂坐在柔软的床铺上,没明白男人突然上涌的火气,是朋友妻不可欺吗? 但之前,他们也会互换玩伴,没有这么多讲究。 想不出结果,只能靠在床头,疲惫感让他迅速闭上了眼睛,但直到进入梦乡,裴珂都没有想出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裴珂:为啥那么气? 格勒:因为他中意你啊。 裴珂:肯定是假的。 第四十三章 其实随着时间的增加,枷锁是会自己松动的,这是人之常情,就像是再深刻的感情,岁月也能让它变平淡,如果你不去做什么来加深记忆的话。 还是那栋房间,肖叶端着自己的茶杯闲聊般平静讲着。 你可以试试我带的茶叶,不好喝我下次换一种。 裴珂顺从地仔细品味,轻一点头。 那就是好喝咯?下次就还带它吧。 不好喝就换,好喝就继续带,总之不会不带。 我好像没别的选择。裴珂点明对方话语里的小设计,眼神带着包容,谢谢,感觉身体温暖起来了。 肖叶得到肯定,心情舒畅,开怀的笑容亲切又具有感染力:谢谢你的不拒绝,你心底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呢,我喜欢跟这类人交朋友,会被照顾到心情。那继续我们的话题,所以时间肯定会带来变化,以前恐惧的,现在就减弱几分,你刚才也讲,对自由的渴望会给你勇气来作出反击,那你现在自由吗? 裴珂没着急回答,他想起上午陆家人再次找上他时的强石更,想到殷翡离去时还不忘落下的口勿,想到宁丞远对他强烈的占有谷欠 在死亡这件事上,应该是自由的。裴珂想到陆予越的态度,起码对方不会再以他为敌,这样根源因素消失,他应该不至于再走向自杀的那一步。 抱歉,这句话有正反两层意思,我对自己能正确判断你话里含义没有信心,你能告诉我具体是指哪一方面吗?是选择它的自由,还是远离它的自由? 裴珂对肖叶的心细如发感到佩服,抿唇坦然道:是活下去的自由。 男人眼中带着一抹温柔的鼓励,缓声道:那得恭喜你了,我这位年轻的客户先生,只要有了这一点,相信我们一定会取得成功,快点见到效果。 裴珂弯起眼睛表示赞同,随即低头品茶。 谈话又持续了一段时间才结束,这次裴珂没像上次一样冷冰冰,在感受到对方友好热情的善意后,主动起身送他。 只是门打开撞见了没想到的一幕。 那我等你,下次我们再肖叶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的微笑停滞,眼中温度消退下去,视线锁紧靠在对面墙壁上的男人。 对方见到两人,抱住的双臂松开,站直身体,仿佛等候已久。 肖叶一移把裴珂挡在身后,语调听不出情绪:你跟踪我? 话语听不出情绪,只能代表讲话的人在故意掩盖,故意掩盖,就说明事情比较复杂,当事人不愿暴露真实心情,以免造成什么不想发生的后果。 我跟的不是你,秦衍手换成插兜的动作,我不会跟踪我的朋友,但他不一样,我已经看到了。 肖叶没立即回应,双眼微眯,他现在可以确定,之前让秦衍走神苦恼的人是裴珂,但他又不愿讲任何话泄露信息,便只沉默。 随即他走出门外,伸手将门带上,彻底隔绝秦衍的视线,上前拉住好友的胳膊就走。 秦衍被他带动着走远到一处拐角,一挣脱站定脚步。 秦衍,肖叶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头凑近,语气用力,我的病人,虽然我不想这么喊他,他刚敞开心扉跟我聊完,铠甲月兑掉一层,现在是一种脆弱的状态你懂吗?你给我出现在这里什么意思?非要亲自查证这件事?非要让他受到惊吓?你暗中确认来找我对问不好吗?啊,秦衍? 秦衍听到老友这样的话有些惊讶:你是在为他指责我? 他一抖肩膀直接甩掉肖叶的手:只是咨询? 只是咨询。肖叶猜到秦衍话中暗含的意思,脸瞬间冷下来,你在想什么?你怀疑我的专业素质?咨询可以选任何地方,酒店没有什么独特之处,我不会跟我的病人亲密交往。 秦衍嗤笑一声:我知道,咨询时是这样,但咨询结束后呢?是不是,就要作朋友,然后 停,到此为止,你没感觉你讲的话很失控,秦衍,告诉我,你为什么关注他这一方面?他跟谁发生关系跟你有关吗? 秦衍一顿,他知道肖叶很擅长把谈话主导权掌控在自己手中,事实上,对方也做到了,轻易就把质问对象变成了他。 因为他本性如此,秦衍直视肖叶的眼睛,他淫荡放氵良,但你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柔弱的存在。 肖叶失去耐性,扫开大衣掐住月要,长呼一口气,但仍旧对自己朋友不放弃,开始讲道理:那是因为他受过伤,正常人谁会这样?谁天生这样?那些公主少爷是这样的吗?除非是医学上的忄生疒隐,那跟他现在表现也不同,你什么时候共情能力这样差劲? 秦衍看着自己朋友这样生气,难以置信:我没说他是生病,我认为他别有目的,我对敌人没什么共情心,他擅长挑拨离间,就像现在你跟我一样,我们为什么会因为他起冲突? 肖叶这次没再反驳,只沉默地讲出一句话。 在心理问题上,你觉得你能比我更专业是吗? 秦衍没接这话,却一下冷静下来,在窥探人心上他的确不如肖叶,这点毋庸置疑。 但这样以来,让他认同好友观点,相信裴珂是个受过伤的可怜人,他也无法做到。 他想起自己两个闹僵的弟弟,依旧愁眉不展,之前阿翡和丞远联合投资过一家滑板跑酷热街店,他收到经理消息说老三要退股,还有其他老四介绍去的一些俱乐部,宁丞远直接派人将存在那里的个人物品全部取走,赛车摩托,高尔夫用具,甚至养得马,全部都转移了地方。 仿佛压根就不想在去这地方时再碰上殷翡。 秦衍不知道宁丞远开的几家店是否已经把殷翡拉黑,但闹成这样他实在不想看到,起初本以为只是小打小闹,谁能想上次群聊事件他没干预,事态越来越严重。 他们再对着干下去,估计外面多少会传出些谁与谁不和的闲话。 秦衍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其实现在一想刚才质问肖叶之举,确实不冷静,即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就像那次跟肖叶喝下午茶时,也被对方窥探到内心的失控。 肖叶,我信你的话,但也坚持自己的观点,能伤害别人的一般都是有创伤的人,你放心,我现在不去见他。 秦衍讲完这话,见好友赞同地点头表示附议,这才转身离开。 只留肖叶在原地,对这发生的一切前思后想,等听到走廊里传来开门声这才立刻回神,快步往那里走去,就见裴珂打开门已经把房卡取下拿在了手中。 等肖叶走近,裴珂也带上了门。 肖先生你还没走吗? 他已经离开了,肖叶一扫刚才那副对峙的强石更姿态,浮起笑容,我跟他是旧友,刚才打了个招呼,刚才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跟你好好告别。 裴珂客气一笑:我没事,我以为你会先离开。 噢,刚才话也只说了一半,下次约见我等你给我时间,那今天就先这样,我从这边离开。男人一指自己来时的方向,并没有作出同行的邀请,清楚地知道别人的边界。 好,再见,期待下次我们的交谈。裴珂颔首,在看到男人转身后,自己也往背对肖叶的方向走去。 单就作为医生来讲,对方真得很合格,裴珂按下电梯。 他不知道秦衍跟肖叶发生了什么,导致肖叶一见到人就脱口质问跟踪的事,上一世他了解过秦衍的好友圈,但并不知道两人究竟多么亲密。 无形中有什么关系将他跟秦衍联系了起来,想必也跟他这只扇动翅膀的蝴蝶有关。 只是咨询心理医生的事暴露得这样快,让裴珂感觉到有些不舒服,但想想秦衍那个并不多管闲事的冷漠性格,再加上之前在海边和在街边的相遇男人似乎并没有泄露,裴珂感觉他很大几率会再次单独找上自己。 就像这次一样。 果然,裴珂去学校附近超市买完东西回公寓,刚出电梯就撞见了等在那里的男人。 还真是有耐心有精力,裴珂长长一呼吸,从口袋中拿出钥匙,不等他将手中拎的购物袋放在地上拉起遮挡锁眼的隔板,旁边的男人随手一伸,帮他打开。 裴珂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钥匙一插将门打开,弯腰将东西放进门内地板上,塑料袋落地,发出沙沙作响。 随即他往后一退,结果猛地撞到了身后正在进门的秦衍身上。 裴珂没站稳,一推打开的防盗门,身后的人下意识扶住他的月要,停顿一会儿后马上撤走,像是反应过来一般。 你要进来?裴珂没在意刚才的插曲,站稳转过身,站在黑暗的玄关处,借着走廊上的雪亮灯光看向男人,有些惊讶。 对方是多么迫切地想要搞清他,以致于这种简陋的地方都肯走进来。 他原本是想放下东西,跟秦衍到楼梯角谈的。 又或者是对方在外面站得冻冷了,所以想要进来暖和一会儿?毕竟有钱人的衣服有风度没温度。 秦衍皱起眉头,后退到走廊外,语气不佳道:我等了你一个小时。 裴珂无辜地看着他,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因为逆光的原因,他看不清秦衍脸上的表情和眼神,但是一猜也能感觉等一个小时的滋味肯定不太佳。 竞争对手这样不爽,那他可太爽了,裴珂有一丝找回上一世的滋味,不知不觉整个人的状态也放松起来,周身环绕上一股无形的气势,慵懒反问:所以呢? 门也不能进? 裴珂马上就搞懂他好像误会了什么,所以秦衍是真的打算到他家里来谈。 这个爱较真的男人,不论上一世还是现都很难搞。 你等再久,跟你能不能进门都没有任何关联。 你会担心我进门吗?你不是介意这种事的人吧,你不在乎。我建议你跟我谈一谈,你的把柄在我手中。 噢,拿看心理医生的事来威胁他,裴珂明白了,如果自己不配合,对方就会将这件事告诉宁丞远,他想要保密的初衷就会被打破。 他的确不在意对方进不进门,即便是再次对峙问话,裴珂也没有任何怕的,前面早就有过两次,对方不可能会猜出重生,秦衍不像殷翡那般狡诈,不像宁丞远那般暴力,正常谈话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裴珂,还偏偏不想顺遂对方的心意。 威胁谁不会呢? 他扶住门框,身体轻靠在上面,咬了下唇边,笑得灿然,语气亲切:那我,打电话给丞远啊,跟他讲,你非要进到家里来,怎样? 你能正常讲话,就想故意恶心我。 你也能无视我,却偏故意要找茬。 裴珂抬眉,随即转身打开客厅的灯向里面走去,没有茶,想进请便。 作者有话要说:跟大家讲个事情,我想请个假,五天,是不是有点太长了,唔 然后,我就恢复以前好不好? 正好!大家考试的考试,年前忙的忙,放假一起看?[下一秒就被群殴] 第四十四章 没有茶,但不速之客还是进了家里。 暖气开着,房间里很温暖,裴珂本想着不脱外套,但忍耐不下室内地暖的热度,便起身去卧室换家居服。 秦衍视线扫过客厅,房间整洁,一尘不染,没有任何杂乱的东西摆在明面上,看上去精致得跟样本间似的,无一丝人间的烟火气,不像是个家。 信息含量少,很难多方面判断主人的性格。 于是秦衍只能朝里面走,亮灯的卧室在长廊的最里面,距离房门最远,除去客厅玄关灯外,其余地方一片阴影,脚步走在地毯上,发出很轻的声音。 戴手套的手指曲起,推开半掩着的卧室门,一具身体撞进眼底。 衣服的主人背对着门口,正将上衣抖开披在身上套衣袖,白皙的后背在秦衍面前一闪而过,上面还带着几道又欠爱过后的红色痕迹。 似乎听到动静,裴珂转过头,神色坦然,不紧不慢地系好一颗颗纽扣:基本礼貌秦总也不懂吗?这可不符合您接受过的家教。 没有一丝被看到的窘迫,甚至还反怼一句。 这让秦衍想起那个险些开车撞到对方的深夜,那时候的裴珂被殷翡抱进车厢,送到医院病床上,那神情和反应跟现在截然不同,仿佛两个人一样。 恋耽美 ——(34) 如果是伪装,就真的太惊人了。 蓦的,秦衍想起在肖叶眼中,对方是个受过伤的可怜人。 他相信自己好友的业务能力,但一时间要接受这个判定也不容易,所以转身离开。现在看来,想认同这个观点,需得自己去探秘,将裴珂所有异常点总结出来。 初见那晚,也许就是讯息的开始。 秦衍没回应对方回怼的话,四下转动着目光,天空色的干净床铺,关闭状态的整齐衣柜,以及摆放着专业书籍和红色笔记本的书桌 像客厅一样,很难看出什么,客厅可以解释为鲜少停留,但居住环境也这样有序,至少可以判断对方相当自律,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倒是跟调查上写得习惯独自生活相吻合。 还欲再观察其他,视线就被遮挡住,裴珂边走到他面前边扣好最后一颗纽扣,隔绝了大部分视角,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不会想跟我在卧室讲的。他漂亮的眼角上扬着看着秦衍,带着一丝挑衅,还是想做下一位入幕之宾? 秦衍自是十分厌恶这种扌兆逗意味的话语,当即转身便走。 不一会儿两人便坐在了沙发上,斜对着角,拉开一段距离。 想找我来问什么?裴珂活动着脖颈,加上手按压,看得出来周身姿态十分放松,又要谈伪装的事情,啊,我真的无可奉告,你觉得我在伪装,这是个误会。 他带着叹息,让秦衍感觉出拳打在棉花上。 不谈伪装,谈你的目的。 裴珂惊讶:我有目的吗?跟殷翡走得近因为他的邀请,跟宁丞远交往因为他一手遮天,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目的,在明岚打工还助学贷款算吗? 秦衍直奔主题:你怎么拿到了肖叶的私人号码?以你的阶级,不可能接触到这样的信息。 你们好像都挺喜欢谈阶级,裴珂讥讽一笑,那按照这道理,你我阶级有差,我没资格跟你坐下来平等交谈,但事实是,秦先生这不很迫切地想要跟我这卑贝戋的穷人促膝长谈? 你在转移话题,避而不答。秦衍没那么好糊弄,想知道的就要探寻到底。 我刚才讲的就是答案,裴珂翘起二郎腿,右手肘抵在单人沙发的扶臂上,握拳撑住歪着的头,世界上没什么不可能,你可以超出你原来轨迹,我也可以。 因为手臂支起的缘故,宽松的家居袖口垂落下来,这个运动状态格外引人注目,秦衍焦点被吸引过去,就见皓腕之下,显出清晰的鞭痕。 他眉间一挑,裴珂不准备告诉他跟肖叶的事,但自己此番前来,倒似乎有了意外的收获,解开了其他的谜团。 殷翡打的,他斩钉截铁,刚打的。 痕迹很新,样貌也恐怖,已是红中带淤青。 所以这就是近来三弟四弟矛盾加剧的原因? 裴珂看了下手臂,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的暴露,却也并未掩饰:你要替他道歉吗? 他一顿:你又不会。 你与丞远在一起,他不会让你靠近其他男人,为什么又会同殷翡发生冲突?你主动去跟他接触的。 秦衍惯用陈述的语气去观察对方的反应,以此做出推断,大多数人被说中会心虚掩饰,被污蔑会着急反驳。 裴珂没什么情绪起伏,定定地看过秦衍,转头看向黑屏的电视画面。 不愧是结拜兄弟,感情真好,发生什么都先从别人身上找原因。 秦衍本以为对方还要讲下去,却未料到直接卡断,一丝多余信息都不给,仿佛默认了被扣的这顶帽子,丝毫不在乎。 秦衍心底轻叹,这招在这里行不通,裴珂交谈话术不在他之下。 至少他现在无法从交谈中得到更多。 两人获知的信息都只能来自对方愿意给予。 对手。 秦衍脑海冒出这个词,眼前人在心中的分量又加重些许。 其实并非偏袒,他猜到有可能是殷翡不放弃,秦衍落在膝上的指腹轻抬,口气略缓。 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你已经在二者中选择其一,那离另一方远些,如果不想成为牺牲品的话。你也知道自己身份,他们相斗你会被波及,但因为家族利益,双方不可能真走到两败俱伤的地步,一旦斗争结束就会来处理你 对受害者说,离弓虽女干犯远些。裴珂视线转回来,打断秦衍的长篇大论,有用吗? 秦衍当然知道有用的方法是从根源上阻止弓虽女干犯,殷翡一个自由人,管不住他,裴珂再怎么躲也没用。 只是没想到,他这种看似站在对方角度的劝说,裴珂也不听取。 软硬不吃。 被波及也无所谓。 总之没有一丝惊讶。 大概就算他现在跟裴珂讲你要死了,他也只会点头表示知道了。 秦衍站起身:告辞。 裴珂动也未动:拜你兄弟所赐,受伤不便送客。 秦衍已经因交谈心底阴沉,被怼那么多,也不在乎这点不尊重,自顾自走向房门。 等候一小时的结果就是感觉到裴珂更加危险,倒也让他再度增加警惕心,不算坏事 秦衍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这个时间,这个不稳重的举止,不像他两个弟弟能做出来的,也不像上次裴珂那师哥之举,依照裴珂交往情况,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秦衍看了眼无动于衷保持坐姿的户主,上前转动门把手。 刚开一条缝隙,外面那人就闯了进来,开口便嚷:我他妈 在见到秦衍时,第三个字戛然而止,来者目瞪口呆,直直傻了眼。 秦衍也极为惊讶,这点一丝不掩饰地表露在眼眸中,不是他两个弟弟,却是他第三个弟弟?! 另一边裴珂闻声转过头,不紧不慢地起身看着两兄弟站在那儿,感觉画面一时间有些滑稽。 就见陆予越眼底泛起一股委屈,瞬间红了眼睛,刚才在门外带着的气也没消,连腮帮都鼓了起来。 秦先生不送。裴珂抬手一挥,想把这尊佛先赶出去。 予越。成熟的男人声音低沉,一把握住自家小弟的手腕,冰冷质问道,你为什么来这儿?是谁让你来的?什么谁让我来的?我自己来的怎么了?陆予越一挥手挣脱开,那二哥怎么不先说你为什么在这儿? 后半句话讲得就快要哭出来。 你怎么也,怎么你也以前倍精神的小伙儿眼见着焉儿了,手指从秦衍身上滑到裴珂身上,又一个来回,二哥你不是最理智冷静的人吗?你不是每次都帮丞远哥和阿翡哥拉架吗?怎么你也跟着想 没有。裴珂适时堵住陆予越那即将到来的胡言乱语,他因为我跟宁丞远的关系来调查我。 调查这词说得很坦荡。 噢!陆予越反应过来,知道不是他想的那意思,立马恢复精神,嗨,我还以为怎么又一个我的哥哥想干你呢。 裴珂看着秦衍那不加控制的愤怒值,移开眼神。 皮孩子,欠揍,连他自己都听得不耐。 即便陆予越口里叫过几声哥哥,但对他也没有尊重。 但为什么要调查你啊?就因为丞远哥睡你 予越。这一声更可怕了。 似乎终于感受到秦衍的怒火,陆予越从高兴中回神,别扭地站直,掐掉笑容,神态恢复几分严肃,有些像面对家长的熊孩子,声音降下去:我来这里就是想看看他,这不终于不用监禁了,就是上次我爆头姓温的那事,然后裴珂救了我,我不是在群里还发过语音,差点被扎了脸让人给挡住了 边讲边观察,每一句都一顿,试着想停下。 进门前你在骂人。秦衍不放过细节。 噢,那不是因为在楼下看到辆豪车,我以为丞远哥又来找他,所以就有点没忍住脾气,是我不对,我不知道是二哥的车,我还以为他们又在干那什么事了 刚才还用干,现在就开始考虑措辞。 秦衍的表情依旧吓人,他凝着眉头,保持着扶住门把的动作:你不想他们在一起?你也喜欢他? 陆予越被问得一懵:我什么?不可能啊!他是他扭头看向裴珂,想说什么又忍下了。 二哥,我回头再跟你讲,你别担心!我你还不知道,兄弟里就咱俩最直,怎么可能突然就弯了,没那回事!他摆摆手。 裴珂怎么会不知道陆予越心底的意思。 对方假如一直被关禁闭,那私生子这一消息是无法立刻透露给一众兄弟的,看秦衍就能证实这点。 只要谈到这一话题,必然会开展长时间的辩论,深刻分析私生子对家产的威胁性。 陆予越看样是不打算轻飘飘跟秦衍一嘴提过,他打算详细去讲,认真探讨,然后询问下一步行动的意见。 这种潜藏的敌意和背后的动作陆予越不想让他知道。 所以,怎么可能开心互相一介绍,双方一认识,其乐融融成一团。 裴珂感受着外面走廊吹进的寒冬凉风,抱臂抚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轻软的薄衣不能御寒。 秦衍视线凝聚在自家小弟身上,没有尝试去逆改他的意志:好,我等你找我。 没问题哥,等我先处理完跟他的事,回头一定找你! 陆予越见秦衍妥协不再继续低气压,很是开心。 见此男人走出房间,顺手带上门,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这才往外走去。 楼下漆黑的车厢里,秦衍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没拧钥匙。 裴珂知道怎样让他小弟立刻冷静下来,一句话就效果显著,裴珂没掩饰抛出调查一词,表明与他身份对立,而小弟立马站在对方立场反问他为何调查。 这样的危险度让秦衍气势骤然转变,心底闪过一丝狠意。 真是 强大的对手。 没过几秒钟,气势卸下,恢复平静,车辆发动起来,在车灯的照耀下起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以前的章节,原来总讲这么多话,怪不好意思的。又想起上次在第一章 写的那篇跟大家解释的长文,那个糟糕状态写下的心理肯定更不敢看了,想捂脸藏起来。 好多了,开始跟基友聊天了,她很开心。 编辑找我三次,起初看到下意识还是想躲,回复尽量写,就一直慢慢写,后来她再找我,我没及时看到,她找不到我又开始站内私信,反复提醒,感动,因为解V代价也挺大会影响以后。于是终于花费些时间乌龟爬字攒出来了。 慢慢复健,鉴于我的嘴巴说就不灵,不敢担保了,想缘更,争取今年写完! 评论我分着一点点看。 感谢这段时间北冉的2个地雷,安的1个地雷,45244440的1个地雷! 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和照顾,谢谢。 第四十五章 秦衍一离开,坏痞的青年明显放松下来。 就见他毫不见外地往沙发上一躺,一条腿搭上扶手在空中荡悠。 总算离开了,真是太严肃了,每次面对都有点紧张,乖乖,简直比大哥还严厉!也可能因为他是学霸我是学渣吧,总之是浑身不自在。 他自言自语完这一茬,这才抬头看向裴珂,收腿换了个姿势,双肘撑在膝上:我重获自由第一时间就是往你这里赶,怎么样,够哥们吧? 裴珂手扶在沙发背上,多看他几眼,垂下视线走到门口拎起超市购物袋,开始将食品归类放进餐桌旁的冰箱里。 陆少爷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不咸不淡的语气让陆予越恍如被一盆凉水浇下,他被关的时间太久,脑袋一直翻来覆去思考裴珂和宁丞远的事,早把之前二人起的冲突忘到一边。 眼下看对方这态度,陆予越才想起来,之前裴珂不想穿他衣服,也不想拿陆家一丝一毫,自己为这种较真发过飙。 陆予越蹿到裴珂眼前,拉住他放东西的手:本少爷大老远跑来找你,就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有隔世仇呢,不说血缘,普通人你都没这样冷淡吧?就不能是我关心你吗 裴珂低头看着被握住的手。 我去做个三明治。 那我也要吃! 一句话就把陆少爷带跑,顺带着让他评价几番:紫甘蓝难吃不要,鸡蛋打两个,这是什么牌子的酱?没听过,凑合吃吧。 仿佛老熟人一般,对方本就该做给他吃。 对此,裴珂采取默认的态度,点了下头。 于是精神小伙儿神采奕奕,也不介意刚才被冷淡对待,跟着裴珂一路到厨房,边看着他操作,嘴里边继续贫。 你到底跟丞远哥什么关系?他捏起裴珂切好的一片西红柿塞进嘴里,不沙不甜,什么垃圾品种,你真该尝一尝咱们家农场自种的蔬菜。 裴珂将西红柿切好放进水晶碗,偏头与他对视:你刚才已经跟秦衍陈述过。 那不一样,睡也分很多种,包/养?恋爱?打火包?陆予越正在裴珂右侧身后,俩人差不多高度,他近距离看着眼前清亮的黑眸,嘴里嚼的动作变慢,一时间被其吸引,想要继续探究。 他想,自己这个兄长是真的漂亮。 哪儿都漂亮,眼睛更是。 就见对方猛地回过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对视消失,陆予越没看够,少爷脾气发作,立马不耐烦,继续凑前,声音附上耳。 嘿嘿,我猜是包/养,你不好意思了? 语气里带着一丝阴阳怪气的讠周笑。 下一秒身前的人手一抖,刀锋擦过手指,登时划了条血口。 裴珂反应慢半拍地捂住手,也不知在想什么。 呃。这下换陆予越发懵,他着实也没预料到这点,难道凑近讲话声音太大把对方吓了一跳? 恋耽美 ——(35) 至于被吓得一颤吗?他有这么可怕吗? 还是因为自己说中了真相? 这边陆予越默不出声皱眉思考着原因,那边裴珂清洗完伤口裹好创可贴,继续之前的动作。 毫无怨言,也无怪罪。 只有沉默,全然接受。 陆予越隔着两步距离,眼神复杂地看眼前人的侧面。 他这个哥哥,还真好欺负,仿佛他做什么对方都不会生气。 被搞伤依旧埋头苦干。 因为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吗?所以对方肯任自己欺负?如果换成其他人,裴珂是不是早就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但因为是他,裴珂做不出任何赶人离开的举动。 他们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即便对方口上不想承认,却也会因为这一点,对他跟对别人心底有些许不同。 他们是兄弟,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陆予越心中升起巨大的满足。 再说对方这样温顺,即便是陌生人都愿意伸手相助的性格,哪里有攻击忄生? 私生子什么,也不足为惧。 不一会儿三明治到手,陆予越三两口吃完,抓过抽纸擦完揉成一团丢在茶几上,清了下嗓口。 看你刚才手抖,一定是我说准了,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坦诚相待,你再一句话不讲,我就下楼喊冯青上来,把你按在床上,哪儿也逃不掉,只能看着我,看你还敢不敢逃避我的问题! 不大的青年故意将话说得低沉,一股装腔作势的凶狠。 这种进攻性的语言,并没有让裴珂生气,他咽下口里的三明治:好。 真听话。 陆予越浮出一抹满意的笑:现在我问你答,你们在一起是不是他逼/迫你的? 裴珂没有马上回答,他眼神半垂着,手里隔纸托着吃了一半的三明治。过了一会儿,略微点头,出声反问:你想我们分开? 什么叫我想你们分开,你们必须得分开!你也承认跟他在一起不是自己所愿,怎么还问这种话?!难不成你狼狈为女干,被弓虽女干得喜欢上他了? 陆少爷一着急成语乱用,也一点不顾忌把自己结拜兄弟打成弓虽女干犯。 裴珂看着他,语速很慢:他能保护我,还是你觉得殷翡更合适? 陆予越眼睛越睁越大,自己一回味,像是这么个理,但他马上反应过来:那是之前!之前你两人必须选其一,因为你无权无势,现在你回陆家自然不用怕他们相逼。 可能就连陆予越自己也没发现,现在他正完全站在裴珂的立场上。 裴珂意味深长地回看他:即便我回去,跟你也不同,陆少爷才是真正接受继承的人,我不是,难道他们会因为我是陆家私生子而高看我一眼吗? 是是,正室出身的人肯定看不起私生子,换成别家他们当然不用顾忌,但现在你是我哥,他们凭什么想玩就玩你!过我这一关了吗?我感觉羞耻丢人!我不准!他们必须得给我个面子! 精神小伙儿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就老实回陆家呆着,又不少你一口饭,我看他们敢到陆家抢人不,而且你还觉得自己是个香饽饽吗?还非你不要,他们又不是身边缺人,你不好意思说我去说,尽早把工作辞掉,在那什么忄青色场所工作,丢人现眼,要让人知道肯定连带着我也被笑话了去。 说话者全然忘记,自己从小就在所谓的忄青色场所鬼混。 裴珂见他如此,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跟你回家,然后被关起来,这就是你想做的吗? 嘚啵嘚上瘾的陆予越一下卡壳。 他是有这个想法,放任私生子在外面,还不如把人控制在自己眼前,免得自己父亲在外面私下跟裴珂接触,那样对方从父亲那儿拿到什么东西,他可是一概不知道。 既然裴珂是个容易控制的,回到家,还能时刻观察他跟父亲的关系变化。 你想我跟宁丞远分开,还有一个办法,不伤你跟他的结拜情义,裴珂态度认真,我可以向陆先生申请送我去国外,一生不回来,至于这笔费用,我可以未来谋生返还,我不会动本来你应得的东西,你觉得这样可以吗,弟弟?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喊陆予越,轻轻软软,让距离顷刻间拉近。 后者一愣神,不得不说有一丝心动。 将潜在的敌人丢到天外边,就当不知道他的存在,这样便能继续当陆家独子,对外也依旧只有他一个孩子。 但就算你在国外,宁丞远想找你依旧能找到。 那时候我跟你无关,不会丢你的脸。 陆予越绕过弯来:那不一样,我知道你被他上心中就别扭! 名义上的丢脸是真,但心底的不舒服也是真,一想到自己的亲哥被结拜兄弟这样对待,陆予越心底就发堵,再说他最讲义气,裴珂还救过他,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看他被逼着张开腿。 裴珂长叹一声,低下头双手罩在脸上捂住眼睛,一动不动。 袖口落下,上面的革便痕看得清晰。 陆予越忽然感觉眼前身影看上去很单薄,在空荡的客厅里也显得很孤独。 他心底不由自主对导致鞭痕的人生起一股埋怨。 殷翡打别人他不在意,打亲哥他十分介意。 口气不由自主软化下来。 我之前听爸下最后通牒必须带你回去,我建议你在他用出雷霆手段之前妥协,不然到时候咱俩都逃不过他冲冠一怒,还会伤了一家人和气。 他下个周过生日,你跟我回去一趟呗?哥,哥哥,帮我这个忙。陆予越往旁边一坐,挨着裴珂,拉起他袖口遮住伤,攥着手腕摇他胳膊。 虽然撒娇恶心,但好用啊。 耐不住他上下其手百般软磨硬泡,裴珂被推倒在沙发上,轻轻拨开伸到眼前的手,终是点了点头。 得逞并蹭完吃喝的陆予越高兴地离开,人是他带回去的,父亲肯定对他另眼相看,以后自己表现得大度些,关照兄长,不忌不妒,有好东西赏一点给裴珂不忘了他,更显一家之主风范。 完美。 * 裴珂送走小霸王,将揉搓掉落的沙发巾摆回原位。 陆予越明显不想让他在外面自由,须得挪到自个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想远走高飞的梦想果然不现实。 裴珂捡起吃剩的三明治,和纸巾一起随手丢进垃圾桶,他并不想跟对方分吃切好的三明治。 今晚他的表现让陆予越很满意,只是不知这种满意能否持续下去。 上一世,陆予越一直在蛰伏,在他二十四岁时才动手。 回陆家,就像在钢丝上行走,须得时刻关注对方的心思,此时平和不代表以后也如此。 裴珂想起刚才在厨房,对方附上耳的阴阳怪气声,那是一直存在于噩梦中的东西。 赌弟弟的良心,他一点都不敢。 与宁丞远一直保持关系,倒显得安全性更低一些,至少在此人手中时,对方会保护他。 而眼下,陆予越要他断掉跟其他人的关系了。 裴珂在客厅静坐片刻,回到卧室将书桌上的红色笔记本放进抽屉上锁,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中。 应付今晚上的两位访客让他疲惫不堪。 但愿今夜梦中没有秦衍也没有陆予越。 作者有话要说:审核太严格,因为作话锁了,我全删掉。所以作者想说点啥,都得打暗号! 感谢45244440、荔枝君、一棵小草投喂的地雷! 第四十六章 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将刚才的酒标注上已送达,身后就传来一个呼吸,月要上也多出只手。 除了那个男人,没有人敢这样做。 裴珂没转头,将手中的平板放在七楼吧台上,目光平视前方:你看了很久。 那阵脚步声刚才就响起了,只是站在他身后没动。 宁丞远鼻尖在裴珂细腻的面颊上蹭了蹭,带着他往自己办公室走。 看你工作得那么认真,不敢相信你也该是豪门的少爷。 说这话时,流连在月要间的手并未撤走,显然知道这事对男人想做什么没任何影响。 陆予越讲的?裴珂猜道。 他给我发的信息。宁丞远走进办公室,将身上的衣服一脱,随手想交给裴珂,见对方并没有上前接过去的意思,便抛在了桌上。 也不在意裴珂不愿服侍他。 真了不起,你一己之力,让两个弟弟都跟我起冲突。宁丞远边说边靠在桌上,长腿一叠,双手撑在身后,上下打量着裴珂,眼神有些感慨,像是之前小瞧了他一样。 裴珂拧住眉头,他有些不信陆予越会因此跟宁丞远闹僵。 男人见此主动坦言:按小弟的性格,不该在这种事上胆怯,一定会亲自冲到当事人面前诉求,但这次只给我发信息,可能他知道即便说了我也不会听。 见面对峙,如果没有结果的确会闹得难看。 裴珂熟悉自己这位曾经的恋人,早已猜到他的反应,知道自己没反抗的权利,低头整理袖口:我回陆家后不能再来这里工作,正好到这个月工资结算日 明明是简单的动作,但在那不紧不慢中,却能窥得出几分优雅。 宁丞远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看裴珂总感觉很吸引人,现在一切都能解释清了,那股天生的气质摆在那儿,种种举止也是他的千金母亲言传身教来的。 你也很喜欢不是吗?他上前抱住裴珂的双臂,一转身将他按在桌上,从上往下用目光勾画那精致的容颜,世上再难找到像我们这样合拍的人,在忄生事上。 裴珂手指还停在袖口上,闻此与他对视片刻:我喜欢男人,换成其他人做,生理上也会愉悦,也许我跟其他人更合拍 话音未落对方就用唇止住他的话。 一个长长的吻接完。 裴珂除去气息不平外,冷静地讲完自己被截住的话。 身和心是两码事,别混在一起讲。 但它们也不是一定要分离开,得到一项就必须放弃另一项。 裴珂歪头:你分得清,我就分得清,很公平。 这话让宁丞远心中一堵,这样讲听起来没错,他没爱过任何人,却已经习惯那些男人爱他爱到发疯,一门心思拴在他身上。 不过,是真是假也难分得清,还不都是金钱加持。 真爱是个奢侈品,本来就很难得到,他让裴珂表现喜欢,是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 不,他不是奢望什么爱不爱的,只是希望对方主动点罢了,谁喜欢跟一块木头上床,百般作弄都没什么情感,仿佛一个人间AI。 他思考的时候,裴珂不想再跟他对视偏过了头,看到什么,伸手取了过来。 看清上面的标题,他一转身,背对着宁丞远趴在桌上,翻动着手里的资料:千安药业近几年的扩张一举超过同类企业,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被突然转走话题的宁丞远回神,下意识答:我看好它。 它给出的利润有些不合常理,竞争公司大庆生物会有这样高的回报吗?裴珂用建议的语气,你从娱乐产业跨到制药行业,要不要找一个稳一些的? 宁丞远发出一声气笑,语言讽刺:看不出你还懂这些。 我不懂,只是你要投资,关注了一下,希望你不要冒太大的风险。 你还会关心我?男人语气有些玩味,它跟国家有合作,你大可放心。 谁会希望靠山倒?裴珂手指翻页,它的疫苗遍及附近几个省,既然是跟公家合作就不该忽视社会效益,一心只瞄准经济效益,是这种惠及民生企业该做的吗?它的售价并没有超出其他品牌,但利润这样高,到底是在哪里 宁丞远一把将他手里的文件夺走,丢在远处。 你的靠山不会倒的,这种投资问题你看不出门道,不要瞎担心了,想跟你质疑企业合作的人都得排号竞争,难道所有老板都比不过你一个门外汉?我不想回来也听你谈公事 手上已经不规矩,显然想做什么旖旎的事。 裴珂眼睛盯着文件上面的签约日期,皱起眉头,不过马上他就陷入谷欠火,再也无法凝神思考这件事。 * 裴珂履行了对陆予越讲的诺言,在一周内回到了陆家。 即便他先低的头,但陆家威身为一家之主,端着的架子没那么快放下,还是冷言问过几句,语气颇有些挑毛病。 裴珂人虽说回来,态度却没变,依旧不卑不亢,回应得不见丝毫热情。 于是活跃气氛的工作全靠陆予越。 正好您五十寿辰,再加上您不是我哥唯一的直系血亲吗,这个时间怎么能不过来是吧?我哥就想明白了,就点头同意了,当然还是我劝得好,您派去的人呐,都不行,态度太强硬怎么能成事 他拽着裴珂往前走几步,近距离面对着在露天凉台喝茶的陆家威。 裴珂把头垂下来,默认的模样,却依旧没话讲。 半天憋不出句话,这出去怎么上得了台面?中年男人冷哼一声,不急不慢地端起杯喝茶,语气虽差,心态却缓。 那不上台不就行了,反正我哥也不想讲话,性格内敛有什么错,又不是圈子里所有人都善交际。 裴珂听到这儿记起当年的一茬事,自己的确在五十寿诞上讲过话,自此奠定了他在陆家的地位,他是被认可的私生子。 而陆家威提起他名字后,紧跟着惋惜了一下跟初恋女友,感慨她的过早离去。 豪门的腌臜事不少,私下里各家不知道都有多少,陆家威提过后也就宾客议论几句,更多的话题还是围绕在裴珂身上,至于那个失去踪影的裴家二小姐,就无多人关注了。 但这很让人恶心,想到这儿裴珂突然出声,打断那边交流的父子俩:我本就没资格,不上也好,推到众人面前也讲不出什么。 讲出来的也不一定是好话。 陆氏父子表情各异。 父还是有这个想法,听当事人不愿不知心底怎样琢磨,子本来就不想有被承认的竞争者,看当事人正中自己下怀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恋耽美 ——(36) 就一辈子躲着!没出息的东西!陆家威恨铁不成钢。 裴珂简直都想出声附和。 他站在一边听陆予越帮他打着圆场,再没讲话,就这样捱过去这段难熬的时间,去到了自己分到的套房。 坐在熟悉的床边,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裴珂一直出神,直到陆予越身边那个叫冯青的仆人进来,这才转过头。 对方拿着一本菜谱,问他有没有忌口和过敏物。 上辈子老实标注的裴珂这次动了点心思,没有如实填写。 您有喜欢吃的也可以勾出来,或者哪个菜系比较合胃口 没有喜欢吃的。裴珂一句话堵上他,将铅笔还给他,谢谢。 晚餐前您有时间做任何事,如果您想逛一逛我可以 不想。 连个不辛苦不打扰的托辞也没有,完全没有与冯青走近的意思,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得到回应的冯青对着他一点头,走出套房。 他看着手里的菜谱,心头浮起思绪。 新来的这位油盐不进,仿佛全陆家都没有人值得他靠近,任谁都会第一感觉他没威胁,就连洗衣的女仆都在讲,能被富家找回是上辈子积了德,却这么拎不清不珍惜。 但偏偏是这样,才让人感觉奇怪啊。 对一个陌生人的议论,本该存在正反两面的不是吗? * 两天后便是陆家威五十岁诞辰,一切如上一世发生着,仿佛人生重新走过一般,来来回回走动的人们穿着奢华的衣服,并不知道未来自己的命运。 这位眉间有痣颇有福相的圆脸年轻夫人,两年后会离奇车祸过早消亡,那位正跟陆家威谈笑的年长男子,不久后就会因为生意牵扯到国际官司家道中落。 时间循着车辙向前进,除了他没有例外。 裴珂身穿笔挺的礼服连酒杯也未端,站在长桌末端,思绪飞到遥远的地方,直到耳边听到陆家威发言。 今年也很幸运,能在这把年纪还寻回曾经遗失的骨肉,孩子吃过不少苦,既然能再回身边,我也定竭力给予他最好的生活 他虽然没有上台,但陆家威还是仍旧提到了他,嘴里说着一些模棱两可的套话,一伸手示意裴珂站立的方向。 形形色色的视线落在身上,裴珂不敢落了他这所谓父亲的面子,只仰头看向陆家威的方向,装出认真倾听的模样,跟着宾客一起客套地鼓了鼓掌。 就见灯光下陆予越的眼睛灼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不是年轻人的活动,到场的晚辈不多,有几个也是跟陆予越差不多年龄跟随父亲来的,倒是让裴珂消除了几分紧张。 等发完言,陆予越跟那几个同龄人走到一起,边聊几人边看向这里,裴珂识趣地没去凑热闹,完成任务般往后院撤去。 他记得,上一世在这场宴会上还发生了件事,不过现在自己没上台,变动不小,也许他的姨母不会再来找他。 但转过墙角,种满绿植的庭院里,身后依旧追来一串高跟鞋的脚步声,香浓的丰色香在空气中弥漫。 裴珂回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他的姨母,裴家排行第三的裴琴。 裴珂?面容和善的女人亲切地微笑,我是你小姨,前几日你父亲就跟家里打过招呼了,大家都很高兴听到你的消息,当年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 裴珂静静地听着,完全转过身来。 女人不高,比起他矮一个半头,因此不得不仰头跟他讲话。 姐姐的事我听到也很难过,如果有机会,能领我去看一看她吗? 语调轻柔的,像是有诸多关切,换作任何一个孤儿,只怕都得感动。 只是这一次,裴珂没有应着,依旧像刚才宾客前那般沉默孤僻。 小珂,裴琴往前走上两步,扶住他的胳膊,家里所有人都惦念着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家来看看?你爷爷听到你勤工俭学成绩优异,是个好孩子,笑得合不拢嘴,说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这个最受苦的孙儿,弥补回来。 像她这种富家太太,怕是已经把自己能做出的最温柔一面拿出来了,即便面对她的儿女丈夫,都不一定有这姿态。 然而裴珂没接住这份热情,只是伸出两指,点在对方的手腕上,把那只手从自己身上驱赶走。 语气淡漠。 您不必拉拢我,我拿不到陆家一分财产,包括不限于任何股权分红信托基金,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大概是被他一语道破心思,以至于裴琴表情都没管理好,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看他。 刚才陆家威说过,给我好的生活,只这一句其他没有了,的确是这样,只是照顾我吃喝住行仅此而已,他不会培养我的,裴老爷子会喜欢一个废物吗?还是他会给我这个废物遗产? 听他提到遗产,裴琴脸上闪过一丝警惕,不过掩饰得很快。 你这孩子怎么会这样想家人呢?你太小失去母亲,可能许久没体会亲情,家人不会总把利益挂在嘴边的,亲情远比金钱更重要,而且你现在还小,的确担当不了大任,这些东西自然不会给你,没有谁一步就登天的,肯定要慢慢接手工作 裴女士,裴珂站立太久,双手揣进口袋,不再一直低头看她,微微斜着扬起下颌,我不是维系裴家跟陆家合作的工具人,无意参与你们豪门之间的事情,更不想以后承担所谓裴家后辈的职责,住在陆家已经算我的极限,你不要再试图将我拉进另一个豪门了。 生养我的是我母亲,我母亲已经跟裴家没有关系,这是她的选择,所以我现在也没义务去见什么爷爷,或者利用陆家帮裴家谋什么利益,我的话讲得很明白了,以后再见不要这样亲昵,我们不认识。 裴珂对着女人身后做出个送客的手势。 他这般不给面子,让女人的热脸贴了冷板凳。 就见裴琴脸上变了几变,撤去伪装,愤怒地看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外甥。 远远看着还以为是个可塑之才,谁知道这么不争气!呵,谁知道当年风华绝代的二姐生出这么个扶不起的不孝子来,裴家找你是看得起你,给脸不要脸!跟你妈一样,一辈子的贝戋命! 裴珂上下打量她一眼。 你讲的这些话,影响不了我母亲一分,却完完全全展现了你对同胞姊妹的恶毒嘴脸,如果裴家都是你这种无情寡义翻脸狗,看来母亲离开得对。 被骂狗让裴琴气得怒火上头,仿佛平日从来没人这样不尊重过她。 哈哈,真是我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就听她阴阳怪气地掩嘴尖笑几声,你还真以为你妈冰清玉洁跟裴家不同流合污是吗?哎哟哟,真会烘托自己,你妈根本就是被扫地出门!未婚先孕,大着肚子该谈婚论嫁了被抛弃,裴家的脸面都被丢尽了,她还不肯堕胎! 裴珂第一次听到这回事,诧异的表情毫不掩饰地出现在脸上。 上一世与裴家接触的一幕幕画面从眼前掠过。 威严的爷爷,慈祥的奶奶 裴琴还在讲:不堕胎难不成想把野种生在裴家?没尽联姻的义务帮助家里做些什么,反而带来骂名添一桩丑闻,甚至让人诟病家教,还会影响到我的嫁人!裴家不要这种废物! 所以?裴珂呆滞地看着她。 所以,就把怀孕的二女儿赶出去,当作没有这个人,让这件事淡下去? 家里也不是真想把养大的女儿白白扔掉,如果她乖乖堕胎以后风头下去再找个离异的男人,一切都好说,谁知道她非得生你呢,那晚被赶走就彻底消失了,说起来还是你害死的你妈,不然她现在还是个豪门夫人,跟我喝茶聊天呢。 裴珂被她戳着肩膀,身体跟着摇晃。 是这样吗?是他害死的妈妈? 不。 是裴家。 裴家从来没爱过他的母亲,也没有爱过他。 赶他怀孕的母亲出门,冷眼旁观他负债被卖。 他的母亲,给他起名的时候,是将他跟表哥裴琛一起对比的吧,希望他也能像对方一样过上少爷般的生活,成长为聪颖优秀的孩子。 甚至可能,希望有一天他能回到裴家,得到认可,成为优秀的继承人。 她的母亲也想回家。 谁想因为没钱生产落下病根,谁想自己孩子跟着吃苦受罪,谁想劳累过早病逝丢下亲生骨肉。 但她回不去。 裴珂回神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趾高气扬讥讽他的裴琴,他也无暇去回忆对方让他痛苦的畅快得意。 只麻木地往自己房间走。 关上房门,刚走几步,就仿佛失去力气般跪在地上,仿佛回到了跳海前的混乱思维。 他的妈妈知道吗?付出生命换来的孩子,最后落得什么结局。 私生子,仿佛万恶之源,从出生就注定一生有罪。 假如时光倒退,他胎死腹中,就好了啊 * 陆予越目前的状态,用暴怒都无法形容,他竟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刻薄尖利的女人胜利一般转头就走,对自己姐妹无任何同情之心,甚至陆予越猜她会高兴少了个继承者还能多分些遗产。 这他妈简直不要脸! 贝戋人!毒妇! 他双拳攥紧,即便控制住了自己没跟上去揍裴琴两拳,但额角的青筋没少跳。 刚才在会场见裴珂转身走,他就想拉裴珂重新回去,至少面子上要维持下,免得落个他小团体抱团挤兑人的名声,他是正派少爷,得有大气的态度。 结果把这俩人的对话听了个全程。 连他这种没什么道德感的人都听不下去了,即便过去的事发生了,你别再提嘛,还非得拿出来刺激人,还亲人呢,都不如狗! 裴珂心里肯定恨死裴家了,这就是直接害死了他妈啊。 本以为裴珂肯定讨厌陆家,毕竟自己父亲抛弃了他妈,结果现在爆出个这样的深仇大恨来,这么一比,变心的陆家威只能算薄情了点,毕竟哪个男人不花心啊。 现在怀孕分手堕胎的也不少,他爸都算正常人了。 陆予越到底年龄小,完全没考虑时代因素。 他快步往裴珂房间走去,想安慰下这个仿佛失了魂的哥哥。 推开门,厚重的窗帘拉着,房间里阴暗,隔着镂空墙,什么都看不到。 陆予越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见床上没有人。 他走到床另一侧,才看到坐倒在地上的裴珂,他枕在自己手臂上,往日几乎没有表情的冷艳面颊上尽是泪痕,亮晶晶的眼睛放空地直视前方,脆弱得仿佛一碰就能破碎掉。 那是一双无助绝望的漂亮眼睛。 看不到一点的光。 仿佛平日坚硬的外壳全剥掉了,只剩下柔软的内里。 陆予越长这样大,从没看过这样的眼神,事实上,他的生活一帆风顺,连个绝望的人都碰不上,接触到的普通人不是仆人就是服务人员,而这些岗位上,不能热情微笑待人一定会被撤下。 电影里是看过,但那种演出来的东西,怎么能跟 跟这种知道自己母亲悲剧原因的哥哥比呢? 不知道是不是血脉相连,让陆予越跟着都难受起来。 他张了张口,整个人变得无措,伸出的一双手停在半空,上下打量着不知道怎么处理,最终只能跪下将躺着的裴珂拥进自己带有温度的怀里。 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静悄悄的,悠扬的会场音乐一点传不到这里,就仿佛前后庭院是两个世界。 在这种独处的空间里,陆予越听到了 轻轻颤抖地口耑息。 他的哥哥,在哭。 一颗从来没体验悲伤的心,第一次碰上就受到了重击,彻底碎成了无数片。 救下他的哥哥啊,小半生孤苦的哥哥,惨痛到麻木的哥哥。 陆予越感觉自己眼眶好像也湿润了起来,越发用力地拥紧怀里的人。 哥哥不哭。 即便所有人都对你不好,我也要对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还在努力帮小主人提防的冯青:???少爷,您完了啊 格勒:有些事,它此刻就注定了结局 谢谢狗子的小迷弟、葭月潜龙、叶砸的地雷! 谢谢安的手榴弹和火箭炮! 第四十七章 裴珂在明岚的东西没多少,七楼的员工柜里有两套服务生的制服,宁丞远卧室有几件奢侈品牌外套,再无其他。 他走之前去找了趟陈生,俩人一起在走廊窗旁聊天。 你还有多少债务?裴珂动作娴熟地点了支烟,月要抵在窗台上,下巴微一收敛。 家里已经给他找了礼仪老师,他也不用再掩饰。 多年的风雅从容,从一举一动中能窥得见。 陈生歪头打量着他,拿过他的烟盒,自然地抽出一根叼在唇间,在这儿呆久了,他不可避免地染上那些少爷公主的习气,手上离不开烟。 登喜路?他确认了下品牌,想起什么,乐道,上次客人离开,我在包厢顺了半盒,结果拿回去还没尝就被抢光了。 裴珂看着他单薄的衬衣制服,随手将半阖的窗户关上。 陈生深口及一口,眯着眼睛很是享受:裴珂你不用担心我的债务,还剩八十多万,再呆两年就能还上了,我能自己搞定,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两年也不短,干这个跟其他行业不同,很糟蹋身体。 裴珂摇头:就是问问,你出去想做些什么? 不知道,也没有拿手的技术,像餐馆理发店之类的都行吧,只要能收我,我可以先当学徒,反正从我们村出去的青壮年都做这些。陈生想了一阵儿,到时候再说,还久着呢。 裴珂听他没打算在这行捞钱,心底欣慰:我想问你要点东西,吃的药有吗? 他手向下一指。 陈生瞪着圆圆的眼睛,左右看了下走廊,压低声音:给宁总用? 在外人眼里,一米九的宁丞远就像黑脸煞神,是不能触碰的存在。 裴珂见他这样大惊失色,被逗笑:我用,怎么了? 都是男的,药物区分没有男女那么清楚,在上在下,谁吃都行。 恋耽美 ——(37) 你用,那不也还是对宁总用,陈生摇头,我去帮你拿,但你悠着点,这东西用多对身体不好。 裴珂点了点头,他上辈子吃过很多次,知道会亏空得多厉害,即便用一次,打乱身体内部平衡和节奏,都得很多天才能缓过来。 不过,也得分什么事。 * 宁丞远进裴珂开的套房时刚下酒局,身上还带着各色山珍佳肴混在一起的味道,有些奇怪。 项目谈妥,他在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再加上海城国家级开发区的独特优势,未来生物制药可以有广阔蓝图。 明日千安药业的董事长从国外度假回来,本地官员陪同,他们再次约见,就接下来发展进行深入规划,争取国家层面的支持。 宁昭不看好他冷嘲热讽又如何,到时候自己会做出成就,直接拿给父亲看。 怎么今天会来?而且自己喝酒?男人拿开裴珂手中的酒杯,看着沐浴完穿着睡袍的青年。 裴珂发丝微湿,不知是淋浴时蒸汽熏的,还是因为刚喝的红酒,面颊染着红晕。 说也奇怪。 就只这样穿着,长裤长袖裹在身上,看不到几多肌肤,但只要看到他那张脸,宁丞远还是有渴望。 可能是在床上太默契,还没腻,他找情人,第一次维持这样久。 收拾一下东西,然后就不再来了,以后去陆氏工作。裴珂言简意赅,到时候见面就不在这里。 宁丞远听到这话下意识想到自己小弟,一停顿,这片刻裴珂又将酒杯拿回手中。 去陆氏工作,能摸到实业资产,跟以往比有哪里不同了。 本来私生子被施舍点财富,体面过完一生,这结局就不错。 裴珂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自顾自摇晃着杯子,看着搅动的液体:我去市场部,走应届生正常应聘的流程,除去主管没人知道我的身份。 宁丞远没立刻回答。 裴珂不姓陆,私生子这种隐秘的事情不捅开,公司的普通人不会知道。 依裴珂的性格,向来坚持自强自立,让他在家里当花瓶他肯定不从,放他去其他地方工作,并不安全。 这副容貌摆在这里,再加上身上流淌的血液,陆家不可能让他赤=条条在社会上晃荡。 安排在自家公司下,看起来像是个好去处,只是 你要求的?宁丞远语气试探。 裴珂抿了口酒,眼睛一眨不眨:在你眼里,原来我有这么大能耐。 宁丞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向来不喜欢反驳的情人竟然开始回怼。 比起以往的沉默,倒是多了几分生气,感觉这种慵懒的姿态与之前不同了。 你一直挺有能耐的,我就被你迷得晕头转向。宁丞远拿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眼神聚焦在红=唇上,喉结一滚动。 原来我用处在这里。 举起的酒杯被拦住,裴珂眼神瞄向茶几,上面的红酒瓶已空。 你要喝再去开一瓶。 你喝过的味道更美。宁丞远说着一饮而尽,松开手任空杯落在地毯上。 他对外冷漠,只有跟裴珂厮混时才能说出这类话,裴珂眼神迷离地看他解衬衣纽扣,微微歪头。 那双眼睛湿润,仰头的时候反射着头顶璀璨吊灯的光芒,星星点点。 像有千言万语。 就是这种忧郁安静的气质,让宁丞远被深深吸引。 你想说什么?男人手撑裴珂耳旁的沙发背上,从上而下地俯瞰着他,开始后就没机会说了。 裴珂手挥了一下空气:你去洗漱,我不喜欢酒的味道。 宁丞远一点头:去床上等我。 显然他今晚的心情很好,对情人的小要求都能满足。 等人离去裴珂看着地毯上空掉的酒杯,将它缓慢捡起来放在桌面上,看了眼落地钟的时间。 就在这时宁丞远脱下的外套响起手机铃声。 裴珂取出一看,来电显示着宁昭两个字,他等了一会儿,响够十六声稍一停顿就又响起来。 显然宁昭有一股对方不就接誓不罢休的劲头。 裴珂手指一划选择了接听,按下免提,但没有立即说话,他能清晰听到话筒另一边的呼吸声。 宁昭也是不先开口的人,他等了一阵儿不再对峙:你准备这两天签约? 一上来就是问话的语气,以宁丞远的脾气怎么可能不对着干。 他在浴室,需要我转达吗?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缘故,裴珂这话有气无力,讲完半句就得调整呼吸缓一下,问句的最后一个字都变成了轻音。 裴珂感觉宁昭肯定认识他,明岚帝国之前就在宁昭手底,眼线肯定还有不少,弟弟找了哪个小情人,当大哥的也该掌握在手里。 不必。 男人甩下两个字挂断电话,并不想面对他。 裴珂将手机放回外套,思考着宁昭的话往卧室走去。 就算他不阻止宁丞远,宁昭也会最近两天使用雷霆手段把这桩交易拆掉。 自己如果代替他做到这点,不知道对方会如何想他。 正想着,浴室的门打开了。 裴珂将身后的房门一关,身体顶在上面,咔嗒落下锁,看着眼前的人笑了笑。 一个笑,就能让野兽出笼。 * 秦衍接到肖叶电话时感觉到很莫名其妙。 一听到是关于那个他讨厌的人,男人不知不觉中挑起眉。 正在开会的下属大气不敢出,一个个垂下头翻动文件。 我是去找过他,你是为他打的电话? 还是在工作日工作时间,秦衍感觉不可思议,他的私人号码只有几个人知晓,没有留言或预约直接拨来,他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 关于裴珂,他从陆予越那儿了解过大体情况,听小弟说不用他插手,就知道这孩子已经听不下劝。 秦衍心底认定裴珂不是个善茬,只能自己找人盯着他最近动向。 对方一直窝在陆宅,没有兴风作浪,这让秦衍很满意,于是最近几天他暂且将这件事放在一旁,专心起手头的工作。 但现在老同学的这个电话让秦衍有些窝火,肖叶显然出于关心才询问的。 每当有男人对裴珂密切关注时,秦衍都不舒服,只感觉对方是中了裴珂的圈套。 他没有再找我做咨询,我想知道你去找的他的时候,到底说了些什么。 听到肖叶的质疑,秦衍将手中的钢笔啪嗒丢在桌上。 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或许他已经好了呢。 对面肖叶沉默了一会儿:他的情况没有外人帮助很难自愈,只能说情况更糟糕了,以前还知道向我求助,交流时尽可能坦白自己思想,现在可能完全放弃了。 放弃不更好吗?秦衍心底冷笑,最好老实待在陆家,深藏着别抛头露面,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作为他信任的对象,应该一直站在原地等他走向我,如果我突然去找他,突破了那道防线,入=侵他的生活,他也会对我戒备,所以我想托你去看看他目前的状态。 秦衍发出一声气笑:从来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 就听对方发出叹息:刚才跟导师开视频会议,看了他分享的一个救助失败最后自杀的病例,有些触动,我挺想彻底搞清自己的病人,帮我这个忙好吗? 秦衍停顿两秒:等我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看了眼大屏幕上的报表,重新捡起笔。 他并非出于对裴珂心理的关心,而是与肖叶后半句话产生共鸣。 他也想摸清裴珂这个人的底。 想到这里,男人开口:会议继续,加快速度,我赶时间。 一个半小时后,当秦衍站在明岚套房门前时,有一瞬间的后悔。 他得到的信息说裴珂进明岚后一夜未走,这百分百是来跟宁丞远厮混干那档子事。 但拨打三弟的电话没有任何回应,询问明岚工作人员,他们竟然说宁丞远进房门后至今未出。 秦衍答应肖叶,但没想过自己要来堵门,想到一会儿可能看到的画面,他脸开始转阴。 不过临近中午一直联系不上人也不正常,出于对弟弟的负责也得刨根问底。 秦衍让工作人员拿来房卡,刷开了房门。 套房的客厅没有人,他继续拨打着电话,就听手机铃声从沙发上一件外套里传出,因为藏在里面所以又低又闷,隔了道房门肯定听不清。 两件卧室,秦衍拧开一扇门,里面没有人,那只能是剩下的另一间。 但这扇门锁住了。 秦衍拧不动放弃,敲了敲门,听不到回应让服务生找套房里单间的钥匙。 这万一宁总生气 秦衍接过递来的钥匙:出去时把门带上,有事我担着。 宁丞远被他看到后尴尬点没什么,普通人就得承受暴怒了。 钥匙转动开锁,秦衍压下门把手,心理做好建设后推开。 那股特殊的味道扑面而来,有些月星甜又有些淫靡,闻到都让人头脑昏沉。 秦衍把房门大开,让空气流通,这才感觉刚才那股冲劲儿好多了。 一条长走廊,一旁是浴室。 浴室的门开着,秦衍皮鞋踩在地毯上,往里面一瞧,满地狼藉的水渍,圆形浴池旁还有掉落的湿浴巾,暖色的顶灯还开着。 秦衍想这一定是他最后一次干这种事。 之前打断殷翡猎丰色,都没有这样夸张过。 这到底是没有节制地搞了多久? 再往里走,卧室里光线糟糕,厚重的窗帘隔得看不到一丝光隙,枕头在地上,紧贴床尾的沙发脚凳也横在床尾,不知道用来过支撑什么姿势。 床上已经有人醒来,正尝试着撑起自己的身体,只不过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只能伏在床上,露=出大片后背。秦衍微微睁着眼睛,看着各种痕迹产生的鲜明对比,下意识偏过头。 想到什么,他快步走进浴室,找了条挂得整齐的毛巾,打开水龙头沾湿,走到床另一旁找到酣睡的宁丞远按在他脸上。 自己三弟这才朦胧转醒。 二哥宁丞远还没回过神来。 另一边扑通一声,裴珂从床上滚到了地毯上。 宁丞远听到这声音,伸手拿开脸上搭着的湿毛巾,扫了空荡荡的身旁,开始撑起身寻找。 裴珂? 一个人最初醒来时,一切都是下意识的行为,显然宁丞远已经习惯了床上旁边的人。 秦衍感觉心底的怒火有些压抑不住,声音带着股问责: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坐起身的宁丞远一愣,直勾勾地看着秦衍,像是在回神。 秦衍只得一拉窗帘,正午的阳光顷刻间撒进房间,刺得床上人一下闭上眼睛。 下一秒宁丞远猛然回头,看向靠着衣柜坐立的人,瞳孔震动,满是难以置信。 秦衍皱眉,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裴珂已经穿好内裤,扶着柜门站了起来。 你给我下=药?宁丞远仿佛被背叛一般,茫然过后,暴怒到达,裴珂,你给我下药! 酒,咳,是你要,喝的,我说让你重开。裴珂把气喘匀,嗓音嘶哑到听不清,你今天有事? 宁丞远仿佛第一次认识裴珂一样,他扯过浴袍披上边用眼神观察着裴珂,想要从他脸上探究出什么,整个人仿佛在蓄力。 但裴珂依旧一片坦然。 秦衍感觉自己三弟的眼神能杀人,没等他快些反应过来拦下,宁丞远就从他面前掠过,横跨床铺,三两步捉住远处矮他半头的裴珂,手掌攥住那细细的脖颈收紧。 你知道我今天要见千安老总? 你哪里来的药? 这是你唯一一次主动来找我!裴珂! 那名字喊得让秦衍也感觉震耳。 他终于看明白了,自己三弟这是栽在了裴珂身上。 这下他的兄弟终于能看清裴珂的真面目了。 但想象中的画面到来,秦衍却感觉并没有多少高兴,他关注着事态,对宁丞远的怒火也有些焦灼。 放开,你要把人掐死吗?秦衍上前手搭上宁丞远的肌肉,有事讲事,我最不想看你动粗。 你是不是别人派来的? 宁丞远还在问。 裴珂在秦衍帮助下终于顺利呼吸,他咳嗽几声,看着宁丞远,眼睛疲惫得半阖着,长长的睫毛只随着呼吸一眨一眨,也不作答。 说话!宁丞远挥起的拳头落在他耳旁,将柜门砸进去一个圆形,崩裂几条纹。 你不说我也能查清楚!宁丞远捏起裴珂的领口,就因为我不听你的话坚持投资千安,你就用这种方式想阻止我?! 秦衍觉得不是这个原因,他去掰那拳头。 宁丞远,你冷静下来再谈,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 宁丞远一停。 秦衍心底叹息,什么阻碍投资,听起来就不靠谱,除非裴珂是竞争对手派来的,但那要往前追溯很久。 以裴珂陆家私生子的身份,什么价格能打动他让他拿身体作交易,只为破坏宁丞远投资? 谁想自家三弟突然神色古怪。 宁昭。他在想着什么,宁昭不想我投资成功! 这下换裴珂惊讶了,他捂着脖颈,神色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有些无奈。 秦衍看裴珂的反应,听到这话并没有任何迷茫的神色,心下笃定对方肯定认识宁昭。 好在他终于成功站在两人中间,一手撑着柜门,一手推着弟弟的肩膀。 你先看看今天的事有没有挽回的可能,如果真的存在故意给你下套的可能,人什么时候想处理都行。 秦衍的话一出,宁丞远终于不再拗着劲针对裴珂,当下留了个冰冷的眼神往卧室外走去,像是去联系了。 只有秦衍知道,其实这话很虚,他的目的只为解决眼前的冲突。裴珂身份摆在这里,怎么可能随便处理。再说,宁丞远想报复裴珂,陆予越那边不见得能同意。 恋耽美 ——(38) 以那晚在裴珂家里情景,小弟似乎跟裴珂已经混熟,不会干看着的。 秦衍想到这里面的纠葛,更加反感裴珂,不由地瞪了他一眼。 对方被刚才那一番针对,竟然还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没将那怒火放在眼里。 这让秦衍感觉,对方故意下套的可能性极大,那些话不是诬陷,而是真相,所以裴珂才无动于衷。 给你五分钟,我带你走。秦衍拉开两人的距离,走到卧室门口,客厅里已经不见宁丞远的身影,套房内另一间卧室的房门紧闭着,应该是在通话。 五分钟后裴珂步履缓慢地走出来,蓬松的发丝被一顶棒球帽扣住,一张脸血色全无,即便从衣着上看不出一点痕迹,但恍惚的神色很难骗人。 折腾一晚,他没有一点精神。 秦衍才发现他比之前见到时瘦了很多,五官更加立体精致,让人很难想到这是初次见面时那个看起来青春阳光的大学生。 如果说那时的裴珂眼底还有些活力,整个人看起来灵动,现在他眼底已经如一潭不见底的深水,没有波动,也不可捉摸。 秦衍没多讲话,转身就走,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烂摊子,但肖叶拜托他来看人,至少得确保人的安全。 裴珂跟上的脚步一顿,视线看向另一间紧闭的房门。 秦衍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撇过头去,不知道裴珂怎么这时候还惦念着宁丞远。 如果他的事情无法挽回,你要在这儿承担他的怒火吗? 裴珂微一点头,跟上秦衍,暗声道了一声对。 二人上了停车场的车,就在秦衍还在想着把人送去哪儿的时候,裴珂已经闭紧了眼睛歪头靠在副驾驶上,连呼吸都变得轻不可闻。 而且怎么喊都没反应。 他露=出一截脖颈,刚才被掐的淤=痕现在慢慢浮现出来,有些骇人。 这样的裴珂,很脆弱,很无助。 不得不说,会让人心生怜意。 秦衍牙齿咬得咯吱响,他掏出手机,再三犹豫,硬是没拨出去一个号码。 他不想老同学看到这样的裴珂,产生不必要的同情,也不想陆予越知道,以免两个弟弟之间产生间隙。 送去医院?向来都是殷翡声名狼藉,他现在带着人去,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胡言乱语,再传入未婚妻的耳中。 他不像那几个疯玩的弟弟,他有顾虑有责任。 即便跟未婚妻没有太多感情,但双方已订婚,理应保护好自己的名声,不让对方难堪。 秦衍一叹息,发动汽车,向自己最近一处无人的住所行驶。 二十分钟后车辆到达别墅后院,人喊不醒,秦衍只能勉为其难从副驾驶上把裴珂抱到一楼客房里,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简单一描述,对方就拎着药箱登门输上了液。 他有些发烧,昨晚受凉了?医生取出体温计。 秦衍抱臂靠在门框上:不知道,你看着处理。 医生尊重雇主的隐私,不再多问,又加了一瓶液体,顺便取出两盒药,按照比例搭配好放进两条七格的医药盒里。 咳,还是要及时清理,留在体内过夜对身体不好。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秦衍冷言把事情跟自己撇清,他看着脖颈那刺眼的红色,下意识补充,那里也处理一下。 看着医生拿着棉签擦药,秦衍转身离开房间。 他想,并不是自己动了恻隐之心,而是那里太醒目,任谁看到都会追问。 输液长达两个小时,等医生离开,家里司机把做好的餐送来,裴珂还未转醒。 结束两个来自公司的通话,秦衍看着床上的人,不知道怎样去跟肖叶描述发生的事情。 正想着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询问信息。 拖到最后总要面对,秦衍拨出电话,复杂的视线从苍白的病容上移开。 小心谨慎的性格让他远离房间走到餐厅,直到确定听不见才停下脚步。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喝了一口。 怎么样? 你真急切。 他是能拿到我私人号码的人。 你号码也给过不少名流,需要我告诉你他身份信息吗? 知情与不知情的反应不同,他一定不希望我用这种方式认识他,我等他亲口讲,所以他最近情况还好吗? 真跟鬼迷心窍了一样,尽管秦衍不愿这么想自己的好友。 他也只能用对方是心理医生,对心理的把握远超裴珂来安慰自己。 秦衍很难说出还好两个字,肖叶没有得到立即回复,也猜到什么,一时间没开口。 秦衍放下水杯:你怎么看拿自己身体去作交易,或者说去达到一个目的。 那你怎么看?肖叶反问。 不自尊自爱,没有了。秦衍感觉这是正常人的反应。 你是对结果下判断,换作是我,会追本溯源,是什么导致他作出这样的行为,你我这类人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我们身居高位,觉得自己最重要,压根不会考虑这种事情,正常人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会下意识拒绝。 秦衍感觉这是好友在拐弯抹角提醒他,他只看表面而忽略了内在原因。 但他,看起来也并不落魄,却没有将自己放在本位上。你说他轻贝戋自己,也对,他从一个会拒绝这种事的正常人到接受用身体作筹码,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贬低自己,是因为别人轻贝戋他,所以他也才轻贝戋自己啊。 秦衍没讲话,他在努力回忆调查报告上的过往信息,看起来哪里漏掉了,按照那份报告,裴珂只是个普通大学生,没有什么时间点体验肖叶说的那一切。 但他对好友的话很信任,这个逻辑是说得通的。 他仿佛回到那一个夜晚,咸腻的海风吹在脸上,上一秒还无害的青年忽然对他绽开一个勾人的笑容,语调轻软,像逍遥床底间的妖精。 你想要什么反应呢? 他想要什么反应呢?肯定不是这种不正经的模样,让人琢磨不透又恶心作呕。 秦衍? 听到肖叶喊他,秦衍回神:这么严重吗? 别人不拿他的身体当回事,他自然会被同化,觉得受伤无所谓。不被爱的人便没有爱人的能力,包括爱他自己,这就是内在原因,但我对他短暂的关照弥补不了他周围长久环境的变化,很棘手的病例啊。 听到肖叶的分析回归到探究病情上,秦衍放心几分。 他家族不会让他自杀的,人现在也是安全的。如果病人没来找你,没抱着治病之外其他感情的话,你是不是不该再过问了? 今天这种事秦衍实在干够了,他也不懂为什么只是一个世家的私生子,自己会与其有这么多纠缠。 换成其他世家的野种,自己只可能从朋友谈笑间听上一耳,隐约知道有段风流史就作罢。 那边肖叶笑了笑:你还是第一次这样不信任我,总想努力阻止我跟他的接触,这句话我也讲给你,你离他远些吧,他已经影响到你的判断了,而且你看他时,也像他周遭人一样带着别样的目光,这只会伤害他。 秦衍面对指责心底不耐烦,他没再多说,挂断电话。 多年情义是真,他们一直是好哥们,不存在胳膊肘往外拐的可能,但一牵扯到自己病人,肖叶这种较真很难放下。 自己会伤害裴珂?肖叶是不知道殷翡、宁丞远做的事,论伤害,还轮不到他。 走廊传来脚步声,秦衍视线扫过去,就见裴珂像是被食物的香味吸引,穿着拖鞋扶着墙自顾自地在餐桌旁坐下,端出一碗粥开始喝,不关注周围环境也不关注他。 动作虽急,吃相却不狼狈,迅速结束后还用餐巾沾了沾唇角。 看来输液管用了,补充葡萄糖后整个人有了力气。 药在床头。秦衍提醒,医生已经分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须餐后吃一格。 已经吃了。 客房没有水,生吞下去的?秦衍这才发现碗旁放着一管药膏,正是医生多嘴说需要清理时留下的。 我借一下浴缸。裴珂提出要求。 即便秦衍不知道那管药是做什么的,但听裴珂这样一讲他也明白了,看来裴珂知道这药的功效,对这种事也相当熟练。 他要清理身体。 客房有淋浴。 我站不住。裴珂讲完又连续咳嗽几声,似乎因为讲话过多而嗓口=干。 二楼有。 裴珂仰头看着楼上,不知道在心里计算什么,终于手撑在餐桌上起身。 他很虚弱,秦衍怀疑他是否能到达上面。 两分钟后,事实证明他推测是正确的,裴珂握住楼梯扶手,没让摔倒的自己滚下来,但腰磕在台阶上,看着也能感受到疼痛。 秦衍后悔没有留下送餐的司机,他撑住额头,反复回忆肖叶跟他说的。 自己不多管闲事伸手帮忙,但至少不做加害者,不做那个不拿对方身体当回事的人,否则就是给老同学增加治疗难度。 他一迈两个台阶快步踩上楼梯,双手在对方腋下一撑,扶人站起来,不等裴珂站直,手挪到月要间,握住那细月要将他一举抗在肩头,走上二楼,一手扶着人一手推开门,将人放进长方形浴缸里,转动下水口留出四分之一的扇形便于浴缸内水流动着排出,打开水龙头,调节水温。 以往都是仆人帮他做好,秦衍自己都没调过几次。 等温度合适,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起身抽过一条毛巾擦手。 袖口挽起露=出有力的臂弯,白衬衣裹着劲瘦的月要部收拢在西装裤里。 秦衍一转头,裴珂躺在水里一直看着他。 有问题? 上班时间跑出来的,有人咳,让你来找我。 秦衍微眯起眼睛,他不擅长撒谎,也不愿否认。 要不,一直派人跟踪我,两个选一个。裴珂罕见地扯了下唇角,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水流很急,很快就淹过裴珂的月匈口,他仰头靠在倾斜的浴缸壁上,在温暖的水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又闭上了眼睛,像是要睡着。 水位快速上涨,秦衍回头去调得慢些,另一边人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秦衍回头把裴珂从水里捞出来,对方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真是个祖宗!连挪一挪身体把鼻腔探出水面都懒得动! 放任裴珂在这里,他很有可能自己淹死,人满身痕迹死在这里,那麻烦就大了。 快洗!秦衍再次去擦手,在这儿看着免得人死可以,脱衣服这种活儿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干。 裴珂咳完缓过来,深深地口耑息着,把手里的药膏放在宽阔的浴缸边缘,去解衣服上的纽扣。 你要看? 秦衍闻声转过头,把擦过手的毛巾甩在了地上。 看不到裴珂人了,声音就越发清晰起来。 湿衣服被丢出缸外啪嗒甩在地上的声音,身体出水滴落下来的水珠声,因为动作水面波动撞击在缸壁的声音,以及月几月夫相互摩擦的声音。 还有加重的呼吸和一不小心漏出的细碎哼声。 一想到身后人可能在做什么,就无法遏制地浮现那画面,秦衍想着公司的事分散注意力,顺便去隔壁客房取来一套干净的睡衣,连同壁柜里找到的浴巾,一同搁在浴缸旁边的木架上。 因为热气蒸腾的原因,浴室里空气变得潮氵显,衣服黏在身上很难受。 秦衍已经打定主意,他等裴珂安稳回到床上就离开这儿,打电话从主宅找个男佣过来。 好在这种煎熬没持续太久,裴珂动作很快,就听到浴缸水放到最后发出的漩涡声,接着便是擦干身体和穿衣的窸窣声。 秦衍适时地转身,正撞见裴珂在套睡衣的袖筒。 青青红红的痕迹撞进眼底。 在明岚因为关注事态没看仔细,眼下近距离撞见个彻底。 怎么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呢?给宁丞远那一米九的块头下药,真不怕被折腾。 秦衍想到肖叶的话。 因为别人轻贝戋他,所以他也才也轻贝戋自己啊。 对上那双盯着他的乌黑眼睛,秦衍想开口掩饰眼神的话憋在口中,只扬起眉峰,上前将人打横抱着,往楼下客房走。 将人弯腰放在床上时,耳旁传来一股轻叹。 原来你这样烂好人。 秦衍直起身体,却只见裴珂紧闭的双眼,仿佛刚才那贴在耳旁的话不是他讲的。 我不想人死在这里。讲完他一秒不愿多呆,迅速从客厅找到外套,拿起车钥匙,留下关门的砰一声。 离开的车上秦衍感觉耳朵发痒,他尽力忽略它,不一会儿耳朵不痒了,但一直持续到晚上,内心那团烦躁都无法纾=解。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这群男人真跟鬼迷心窍一样! 作者:兄弟憋缩了,你已经排着队拿着号码牌了 第四十八章 秦少爷让我转告你,你如愿以偿了,如果还想避风头可以继续呆在这里。 男佣收起餐桌上的碗筷,敬业地完成传话筒的任务。 慵懒靠在餐椅上的人仿佛没听见这话一般,只用手背触碰了下脖颈处的伤,那里已经浅淡得不仔细看发觉不出痕迹。随后他起身返回自己所在的客房,跟平时一样,沉默寡言,不与男佣交谈。 男佣心底嘀咕着奇怪,走进厨房。 他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但动作举止矜贵优雅,周身散发着一股安静的感觉,让人一看就知道出身上等。 可安静不代表好接近,男人骨子里的高冷跟秦衍如出一辙。 少爷让传的话他也不懂,看来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男佣将碗筷放进洗碗机,把日常汇报给秦衍,信息还没编辑完就看那个漂亮的男人穿戴整齐走向玄关。 男佣赶紧开口:您需不需要我叫车? 回应的是一声关门。 裴珂走出庭院,站在富人别墅区的马路上看了下前后。 秦衍离开后一直没动静,想让他继续住大可继续隐身,结果突然让人传话,这是在提醒他赶紧滚蛋,别赖在他家里。 恋耽美 ——(39) 从秦衍给他的信息可以得出,宁丞远错过跟千安回国董事长的见面,直接影响了后续的签约,这桩投资成功黄掉了,所以才会跟他说如愿以偿。 裴珂去明岚之前,跟陆予越打了声招呼说在外面待几天,手机就保持着关机状态,没人能找得到他,在秦衍这里倒是得了几天清静。 他沿着马路往市区走,二十多分钟后遇见一辆出租车,便让车直接开回了陆家。 陆予越在上课,陆家威不在家,陆夫人又从来不单独见他,仆人们跟他不熟,只有一两个在走廊撞见他低了低头。 裴珂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身体靠在门背面。 陆予越上次来找他说悄悄话,让他别拒绝父亲的好意,说身为陆家的人,不该一直孤僻地呆在家里,也该去露一露脸,不然岂不是让小人继续看笑话。 裴珂知道他口中的小人指谁,没说话。 陆予越便敲他的胸口,我知道哥一定行,只是不做,不是做不好,对吧? 于是裴珂接受了陆家威给他做的安排,同意进入公司就职。也让陆予越再次立下成功说服他的功劳,去父亲那里得了表扬。 一时间家里又是一副兄弟和睦相融的假象。 他重生至今已经有半年时光,但最终还是回到了讨厌的陆家,住进了曾经住过的房间,依旧要去陆家旗下的公司。 看似变化了,又看似什么都没变。 历史的车轮继续朝着记忆中的方向驶去,仿佛在跟他说,随他这只蝴蝶怎样扇动翅膀,该发生的还是会按部就班到来。 所以裴珂不想放弃宁丞远,尽管最初他是被迫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但后来证明,对比殷翡,宁丞远是个体贴的情人。 两世的相处,让裴珂十分洞悉这个男人的性格,他虽然莽撞,但重情义。只要立场与宁丞远不本质上对立,做了对他有利的事情,他一定会感觉欠了个恩情。 立场与他对立了,比如宁昭,无论做什么宁丞远都会厌恶。 裴珂开机看着一条条询问他在哪儿的短信,全集中在第一天,过后再也没有动静,仿佛接受了这件事的结果,不再气势汹汹要找他算账。 他拨通了宁丞远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后被号码的主人挂断。 再拨自动进入了忙音,对方设置了无法接听。 裴珂关掉界面,手指停在短信编辑页面,想说的很多,但想对方那向来听不进劝的姿态,最终只发出几个字。 你会明白的。 一切只需要时间来证明,自己并没有对他不利,也不是谁派来的奸细。 在那之前,裴珂会本分地做好陆家威想让他做的事情,安静地等待着。 * 穿着名贵品牌的西装,戴着价值百万的腕表,开着高档限量的豪车,即便裴珂职位普通,仍旧获得了全公司人的注目,成为他们饭前茶后议论的话题。 他没什么资格拒绝家族安排的东西,只沉默地接受一切,将吩咐下来的工作全部做好,毕竟陆家威的眼线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消极怠工或者故意装傻,在家里那个老狐狸面前,并不是明智的行为。 在发觉他处理事务游刃有余后,主任安排的工作越来越复杂,开始渐渐让他作为市场部的代表跟自己一起参加酒席,进行商务谈判。 裴珂伪装的性格是不喜社交,所以他起先拒绝,结果可想而知,被请进了陆家威书房进行了相当长时间的谈话,等再出来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 他好像只有接受,也只能接受。 在这个家里,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因为顺从,陆家威在用餐期间偶尔会夸奖他几句,这些话被陆予越听到耳中,饭桌上那双眼睛一直在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珂希望这家伙看自己这样温顺,别升起什么怀疑之心。 但陆予越不可能永远是愣头小伙,他也在一直成长,曾经能感恩裴珂救下自己,往后也可以为利益一下翻脸。再说,裴珂也没把握,陆予越鼓动他去公司是不是想进一步观察他。 世家的后代打小就都是狼仔,怎么可能一下变成无害的狗。 工作第三个月的某一天,下班立刻回家的裴珂开车去了趟明岚。 走在同样的地方,他与几个月前的裴珂已完全不同。那时候他穿着服务生的衣服,点头听着客人吩咐,现在他一身西装,挺直腰背,极其自然地接受着周围两列服务生地弯腰鞠躬。 仿佛天生身居高位。 裴珂忽略这些人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推开曾经签约工作合同的办公室,曲指一敲人事经理的桌面,沉声道:我来替我弟还清债务。 主管的脚还翘在办公桌上,呆愣地看着他,反应过来后立马坐起:噢,那我对接一下财务部,派个人过来帮您处理。 不知不觉用上了敬称,虽然他认出了裴珂是谁。 十分钟后裴珂到达七楼,正好碰见被主管叫过去一脸茫然的陈生。 主管像是在解答疑惑,脸上一副为陈生高兴的模样。 二人听见脚步声一起转向裴珂,陈生边听他讲边睁圆了眼睛,像是没回过神,傻傻地看裴珂走到自己面前。 裴珂拍了下他的手臂:债务我还上了,你可以随时办理离职。 你,我,那钱是 磕磕绊绊的,也不知是问裴珂钱从哪儿来,还是问怎么还给他。 只有眼眶溢出起水汽来,红了眼圈。 裴珂摸了下他的发顶,不等他说什么,远处传来一名房间服务生的喊声。 陈生!你那金主又点你了! 陈生脸色一变,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吸了下鼻涕:我先去解释一下,然后再出来跟你谈,裴珂你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裴珂欣然同意,目送他跟着喊他的服务生离开。 主管眼睛不着痕迹扫过裴珂手腕上的表,挂上笑容:陈生是个好孩子,他来的那年我就在,看着他长大的,现在有人帮忙,我很高兴。这家伙有事拜托他,都能做得很好。 裴珂一点头,也正是陈生这个性格,自己才会与他产生缘分。 他一直听着没搭话,等主管停下,挑了个话题。 宁总最近来过吗? 主管笑容僵在脸上,没立即回答,像是在思考该不该说,最终抛下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宁总还是跟之前一样,今天理应在。 不敢确定地表达,像是怕裴珂去找宁丞远似的。 大概在这些员工心里,裴珂没出现就是宁总又换情人了,现在再去找肯定是要闹。 裴珂没跟他解释自己并不想见他,只看着陈生离去的方向,感觉去解释的时间有些久。 是什么金主? 主管也跟着看了下表,按住自己无线耳机询问了服务生几句,不知道他听到什么,原本撑在柜台上的身体直起,松开手对裴珂道:可能有点不快,我过去处理一下。 裴珂一想,金主点陈生,但陈生说马上回来定是亲自去拒绝了,可能要说自己上岸不做之类的话,有钱人的脾气大,感觉被拂了面子发生不快也很正常。 他跟上主管的脚步,想着去看一看事情经过,假如对方钻牛角尖真闹起来,他还可以出面说人已经是他的了。 来到汇贤阁的包厢外,裴珂看了眼这个牌子,脑海闪过什么,一时间又无法确定这些线索的关系。当里面服务生打开门主管走进去后,他手在即将关上的门边一挡,将门推开半条缝隙,视线垂在地毯上,侧耳听里面的动静。 陈生的哭声传来,让他微微皱了下眉头。 既然已经不再有债务,打定了要离开,明岚就不能干逼良为女昌的事情,做这行讲究的是自愿下海。 主管进去陪着不是,连忙说是自己工作的失误。 还穿着制服,代表今天要上钟,怎么突然变成离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裴珂眼眶收紧,看向里面。 正对着门沙发上的人,仿佛能感受到这股视线,眼神跟裴珂对上。 裴珂的手背还挡在门上,那半截空间里,只现着他一半身体,却比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有存在感。 他那双眼睛,在略暗的空间里熠熠流彩。 裴珂看清是裴琛,一股被毒蛇盯住的感觉袭来,就见对方嘴边浮起他熟悉的咧嘴笑容。 难道是门外这位先生从中干预了吗? 裴珂听他点自己,知道已无法继续旁观,挡门的手无声地推开得更多,让它顺着惯性彻底打开,自己整个身体露=出来。 你的推测很正确,现在我可以带他离开了吗? 裴琛靠在沙发上的身体向前倾,双手合在一次搓动着,指上的玛瑙扳指晃人眼,眼神像是在看好戏,发出一声感慨。 表弟,你用陆家的钱做这种事,陆伯父知道吗? 第一次知道表哥这么关心我。裴珂接话接得很快,但没选择正面回答,他与裴琛对视着,对着跪在地上的陈生招了下手,过来。 等等。裴琛制止。 过来。裴珂又念了一遍,还是之前的平淡语气,听上去却不容置喙。 陈生看得清局面,立马爬起来,来到裴珂的身边,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跪得距离裴琛远,所以裴琛只能看着人从自己面前离开,再加上他的身份,不便出手阻拦。其余在场之人,听到裴琛的称呼,皆选择了观望态度。 裴珂把人拽住,扬起清朗的笑声:凡事讲先来后到,何况,为个外人不值当,表哥觉得呢? 裴琛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仰起头,视线从眼底看过去,将裴珂上下扫了一遍,随后缓慢站起身,与他目光平视,双手插=进口袋,像是终于开始正视他。 也罢,作哥哥的本来就该让着弟弟。话尾裴琛也补上声笑。 双方笑着,表面上似乎很和睦。 裴珂笑不达眼底:那就多谢了。 说完转身,拽着陈生离开房间,没去管身后继续赔礼道歉努力想弥补的主管。 陈生被他牵的踉踉跄跄,几乎是边走边抽泣。 没走多远,裴珂看到前方电梯打开出现的人,顿住脚步,身后陈生哭得太投入,没发觉这点,从后面双手拥住裴珂的月要,头靠在他肩膀上。 以后,以后也不用面对他了,呵,谢谢你裴珂,刚才你跟他对峙我真的很害怕,第一次有人帮我出头不管平日多成熟,刚二十岁的年龄仍旧是个大男孩,如今有人替他遮住头顶的风雨,便再难伪装坚强。 眼前的局面有些尴尬,裴珂看着面前的宁丞远和环住他手臂的男孩,在半空的手终于落下,轻轻地拍了拍陈生的手背,语气轻柔。 你想把眼泪都擦在我衣服上吗? 陈生听到提醒,收手放开他,这时他也发觉了碰到的人,下意识躲回裴珂身后,垂下头,忐忑不安地小声招呼:宁宁总好。 显然还记得这里员工的规定。 裴珂视线凝在男孩的手上,对方发觉后,缓缓将手收回来,规规整整地站好。 宁丞远意识到男孩缩手,反将他牵住走出电梯,与裴珂擦肩而过时脚步一停,目光直视前方。 这是最后一次我在明岚看到你,赶紧滚。 语气掩饰不住地厌恶。 裴珂脸微微一侧,看着他过去的背影,喉间一吞咽: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在害你。 男人没回头。 裴珂收回视线,长呼气,千安药业的股价增长已经渐颓,大庆生物依旧很平稳,它最近有几款罕见病特效药投入临床实验,如果持续关注,一定会知道这件事。 聪明程度一致的人交流才通畅。 不在一个高度的人,一定是一方持续向对方妥协。 等着宁丞远成长成为像秦衍那样的商战强者,大概需要很久很久。 不是所有富家子弟都适合这一行,跟古代的世袭贵族一样,总有平庸之辈,但借祖辈萌荫家业扶持送到高位,试错率低,平稳富裕一生很简单。 陈生手上的拉扯让裴珂回神。 他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我得离开了,你自己收拾处理剩下的事务可以吗? 陈生连忙点头:那些钱我一定还给你! 裴珂信任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慢一点没关系,陈生,开心些,等我有空再找你,我们微信随时保持联系。 好,你有事就先走吧。说完这话,陈生又给了裴珂一个拥抱,在他耳旁说了声谢谢。 年轻的嗓音稚=嫩,刚哭过的原因有些沙哑,却充斥着满满的感动。 裴珂感觉今天遇见裴琛的糟糕心情有些缓解,他收紧这个怀抱持续几秒,这才松开,给了陈生进明岚的第一个微笑,转身往电梯走去。 陈生一直看到电梯门彻底关上,裴珂的挥手的模样被阻挡,视线垂到地上,露出一个破涕为笑。 * 几天后当裴珂被陆家威阴沉着脸喊进书房时,他并没有一丝诧异。 以裴琛的性格,带着人去明岚玩,点的少爷拒绝他,还有人当着他的面把少爷抢走,心底绝对是愤恨的。 他的报复心很强,当时那句质问裴珂花陆家的钱,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裴珂在陆家威对面坐下,都能想到对方可能听到的谣言。 知道为什么来这儿吗? 上位者永远只会高姿态着,让对方自己交代。 裴珂不吃这一套,他很平静:不知道。 最近做了什么? 上周谈下的合作合同已经走完流程裴珂开始讲起公司的事物,没说两句就被打断。 意识到自己长子不配合,陆家威直接抛出话题:你豪掷千金赎兔爷的事以为能藏住? 他在我落魄生病的时候帮过我,是我的朋友。 哪儿拿的钱? 裴珂跟陆家威对视两秒,交换了下叠着的双腿:没有拿家里的钱。 贷的? 就算管理裴珂衣物配饰的仆人每天清点东西,没发现缺漏,但持有那些东西可以证明身价去批下大额贷款。 裴珂没有第一时间反驳,看起来像是在选合适的借口。 所以是贷的,陆家威看出来,你的银=行资产没异常。 恋耽美 ——(40) 所以贷款一定没走裴珂实名的账户。 借了一名公司高管的卡。 他肯借给你? 我有把柄。 陆家威考量的目光扫过来:你不打算还,对吗? 这种逼问让裴珂罕见地皱起眉头,他已经收回对视的目光,垂下看着书桌,搭在座椅扶手的手轻轻收起,半握着。 发现高管在工作上有漏洞,不报告公司,却索要高额财产为自己牟私利,很危险的行为。 如果我说是,你会让我离开公司吗?裴珂抬起头,半眯着眼睛,眼底实打实地困惑。 不会,几个月就能让高管听你差遣,那证明你有能力,只不过我会调你去适合的地方。陆家威声音已经变冷,你是陆家的人,就别想丢掉肩上的担子。 裴珂只得再次垂下头,压低的声音带上怅然:我已经还上了是炒股。 十分钟后,裴珂的股票操作记录已经全部摆在了陆家威的面前,以此证明他没有说谎。 老狐狸拿着裴珂递过来的手机,扶着垂金丝的眼镜反复看了下整个操作过程,期间多次把眼神从电脑屏幕移到眼前人身上。 进公司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发现高管漏洞也需要时间,核算下来裴珂借贷还贷用时一个月。 借了九十万,炒到翻倍,然后把钱还回去,不走自己账户,一切操作都神不知鬼不觉,除了那次下班开车去了趟明岚,陆家不会察觉到异常。 而那次外出,也可以解释为他回去叙旧,要不是听到外面的流言,陆家不会知道这件事。 裴珂一直垂着头,食指和中指的指腹在扶手上敲击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想,一直以来在陆家威面前的形象大概从今晚起要发生变化了。 他能干出利用把柄威逼人为己所用,并不是什么无害的人。 一切都像是命运中安排好一般,不过裴珂并不后悔救下自己想帮的人,多揽上这档事。 可能今后不会再多此一举了,他已经回到陆家,再不会像刚重生那会儿被人挟制生病昏迷,而且 裴珂眼神晦暗不明,裴琴讲出真相后,他似乎变了。 天成控股被套住了,怎么会想着买这支,入的时候趋势就见差。 那是裴珂买了后唯一一支没挣钱的股。 裴珂没应和,一想起那件事,他情绪有些低沉。 自己变了,变了哪儿呢?细想却又只剩下茫然。 原来的位置不适合你,我把你调到合适的地方,准备好升职吧。 裴珂探身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手机,点了下头表示收到,起身往门外走。 不知道跟长辈道别,礼仪老师教的东西都忘到脑后了? 换来的也只是裴珂脚步一顿,他推开留下一条缝隙的书房房门,看向最近的楼梯口,那里有道灯光留下的身影。 裴珂抠出书房门锁里塞的纸团,将书房门咔嗒一声关好。 这是陆予越喜欢玩的把戏,这样门便关不死,看起来掩上了但并没有卡住,他可以尽情地推开偷听。 只不过裴珂起身离开得太快,连客套话也不准备打,他可能没反应过来。 裴珂回到自己房间,去浴室洗漱出来,就看到了悠闲坐在房中等他的陆予越。 哥,要升职了?他嬉皮笑脸的,看不出其他的情绪,我就说你一定行吧,到时候让裴家看了羡慕嫉妒恨,把这么好的子嗣赶出家门。 发丝上的水滴下来,裴珂垂下拿毛巾的手,任它滴进眼里。 不提这茬,忘了你不爱听,也不知道在公司工作到底要干什么,但我肯定是坐不住,想想一直穿难受的西装就受不了,还不能弯腰驼背,坐在那里一整天真是难受死了。 他吃着桌上的果干,看裴珂没什么反应,索性直接扑过来抱住他,左右摇晃。 不准不说话!不搭理老狐狸也就算了,不能拿我跟他一个待遇。 工作裴珂思维似乎很慢,到时候我教你。 什么教我,我都不想学,你直接帮我干了吧?陆予越笑声回荡在裴珂耳边,激得他一个颤抖,手里的毛巾掉落在地上。 不至于吧你,上次就切到手指,这次又这么怕,哥你是不是耳朵特别每攵感?说完便呼呼地吹气,跟个熊孩子一样。 裴珂将身上的八爪鱼扒开未果,半边脸红成一片。 好,我帮你干。 真的?就这么说定了!陆予越乐哉哉的,哥你想啊,你要继承财产肯定名不正言不顺,我母亲家那边也不会看着你分一杯羹,一定出手阻止,不过你也别怕受欺负,有我在,肯定罩着你,我坐上那个位置,就喊你来帮我,带你一起吃香的喝辣的,绝不食言! 威逼利诱大概就是这样了。 让裴珂不要想其他的念头,却又亲昵地伸出橄榄枝。 上一世,裴珂遇到的很大阻力,的确来源于陆予越母亲家的势力,特别是其舅舅,难以忍受他抢夺自己外甥应得利益。 这一世他没有支撑的裴家,看起来更无法与陆予越挣抢。 我不会抢你的东西。裴珂没有装傻,他已经是聪明人,再装听不懂并不好。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抢我的东西,全家就你最淡泊名利,是这么用吧?再不拦着你就快出家投奔佛门了,稍微沾点人间烟火吧,别总是不开心,这样不健康,郁郁而终知道吧?心病太久就会病死了。 又再乱用词,裴珂终于有些情绪,无奈地看着他,拉下陆予越不再紧搂的手。 家里看管你一点都不严,结果每天跟个苦行僧一样,等哪天我带你去夜场玩,给你喊个女人陆予越及时改口,不喜欢女人就喊个男人,反正想要什么的都有。 要把他拉上贼船的模样,一起出门胡天海地。 吃香的喝辣的不用未来再做,现在就能带他去干了。 裴珂没有拒绝:听你的,不早了。 又赶我,老是你你你,你就不能喊声别的? 听弟弟的。 陆予越心满意足地离开,仿佛了却他听完门缝后产生的心事。 裴珂待人离开将门上锁,感觉陆予越打得算盘挺好。 把他当打工的吗?离不开陆家,又不是继承者,所以只能打工。 最终房间只剩下他一声压低的嘲笑。 * 话传到殷翡耳边时,他一反常态没应和。 我当时听到他怼琛哥的时候都愣了,真的!裴家流在外的子嗣,没认祖归宗,还是私生子,不夹着尾巴做人就罢了,还敢这么杠自己表兄,真不想过好日子啊。 殷翡边喝酒边回忆,记忆里,那个人是不会卑躬屈膝的性格。 如果因为身份卑微就去跪舌忝裴家继承人,这事听起来很恶心。更何况殷翡也不喜欢裴琛那个人,对方长他些岁数,他们像同类,不过对方更疯更毒。 不过,他真的一顶一的漂亮,在门口出现的时候,真的把全场的人都比下去了,但这种人竟然还玩少爷?少爷都没他好看,不知道能不能攻得起来,看着就像是在下面的。 殷翡心痒起来。 光听描叙,他就也想看那场景。 而且显然,身边人都有在幻想裴珂被压是什么模样。 亲自压过裴珂的殷翡比他更清楚那什么感觉。 那人,攥他的蛇鞭,缠在他脖颈,他们交=叠的身体从门上一路纠=缠打斗到沙发上,然后力量不支落为下风。 只不过殷翡眼神冷下来,名花已有主。 宁丞远那边他还冷战着,裴珂这边,对方自己都说是自愿的,他还管他做什么,这几个月他已经将这对情人抛在脑后,免得一想起就心生闷气。 而且马上就混完大学拿到毕业证书,父亲有意提拔他接手工作,他在玩上收敛很多。 喝你的酒,说不定人家有依仗。 你说陆家吗?只攀着一家放弃另一家,好像并不是最佳选择,不过谁知道呢,反正都能包=养人了,肯定是过得挺舒服。 话题很快便转移,刚才的小插曲看似没有引起所有人注意。 只有殷翡知道,他心中升起的不平。 第一次目标没搞到手,还被兄弟抢走了人,分明是他先认识的对方,却被宁丞远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且对方还为这个男人,连兄弟情也抛在脑后。 真是蠢货。 殷翡继续喝酒,眼中闪过不屑。 不过,如果两个人还耗着,为什么裴珂会跟一个少爷搭上关系呢?是得查一查。 只是他没想到,前一天刚聊过的人,第二天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包厢头顶的吊灯光芒璀璨,裴珂在服务生引导下走进房间,身后跟着几人。 这是殷翡第一次见西装革履的裴珂,就见他长身而立,手工定制的衣服贴合身体,劲瘦的月要肢被收拢,衬托的倒三角身材像是T台上的男模。棕栗色烫过的柔软发丝蓬松,他好像瘦了许多,不再带有学生的活力朝气,面部轮廓清晰,五官深邃立体,一双眼睛成为整个人最吸引人的地方,让人看着有一瞬的走神。 成熟得完全像生意场的人。 只是看容貌,还是能分辨出极年轻,却不会让人不正视他。 这衣服,换个人穿没有这种效果啊,这大概就叫神韵吧。 殷翡跟着带自己来的人起身,听着他介绍这是有意合作公司的市场部经理,与对方隔着几个位置握手。 那手如记忆一样,带着凉意。 曾经失手过的猎物变得更加优雅高贵,猎人的心再次蠢蠢欲动,狩猎的谷欠望被激起,又被压进眼底。 裴珂表现得像是他们不相识一般,在酒局上大方得体,言论虽少但有人提及他的名字也会附和发表自己观点,不至于让话题冷场,谈到瓜分利益和未来展望,也会举杯共饮,随着众人的哄笑勾起唇。 但到底真笑还是假笑,旁人也看不出。 几个月的时间就能成长如厮吗? 这让同样刚踏入商场的殷翡心升巨大的兴趣和关注。 逮着裴珂离座的空档,他也等了几分钟从座位上起身,询问服务生得到线索,尾随过去。 晚到卫生间一会儿的结果就是听到冲厕的声音,当事人推开门,垂着头来到洗手台,打开水龙头双手接水捧起漱口。 似乎因为呕吐太过难受,他一直没在意开门进来的人。 直到殷翡从后面拥住他的月要。 裴珂双手撑在台上,直起身体,微抬着眼眉诧异地看着镜中的人。 殷翡。充血女焉红的唇吐出这个名字。 不能喝还来者不拒。殷翡语气关切,戴着微笑,从镜中跟他对视着,手也没闲着,上下流连。 裴珂已经脱掉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色衬衣,领带因为身体前倾的原因在空中摇晃,他没推开殷翡,只垂头身体向前倾得更深些。 殷翡感觉手感很好,对方不讲话,就换他讲。 你们分手了是吗?你几个月没去明岚了。 没有,你放开,我要回去了。裴珂湿漉漉的手开始去拉殷翡,他神情看起来疲惫不堪,并不像多跟殷翡纠=缠。 他身边已经有别人了,还嘴硬做什么?殷翡笑道,心情很好,昨天查到时他还没太有感觉,只挺畅快的,但不知道为何,看到裴珂了,打心底高兴这件事。 就说宁丞远的情人,顶破天也没有到半年的,没给什么真情,还以为能持久到哪儿去呢? 他没有正面冲突,最终不也是等到这个喜人的结果?接近了果实。 感受到裴珂想脱身,他抱得更紧:我好久没见你了,想多抱一会儿。 就听卫生间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把手被人按动,殷翡的反应极快,他有力的臂膀环着裴珂的月要,拖他离开洗手台进到蹲厕位。 等那人进来走到站厕位,只能看到一扇隔间的门被关上。 一串水声响起。 殷翡按着面对面的裴珂,将他顶在隔间壁上。 知道外面有人,裴珂也没有挣扎的动作,两个人一时间静止,不发出一点声音。 看着眼前人偏头垂下的视线,殷翡坏心地有所动作,他靠近裴珂,两人身高相当,这一靠唇便碰到了一起。 反应过来的裴珂迅速无声地偏头,气息变得不均,显然内心并不像外表表现得那样平静,已经掀起风浪。 趁着裴珂不敢动作,殷翡对准他吻下去,将他头也抵在后面,发出一声咚。 所幸没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那人上完厕所,正在洗手。 唔嗯。裴珂的声音很轻。 等那人彻底离开,传来门关上的声音,早有准备的殷翡率先出手将他锁住,双手背在身后握住,另一手捏住裴珂的下巴,让对方左右偏头想逃的这个吻持续下去。 他吻到了裴珂,这个吻感觉很好,沾着水珠,像是胜利的果实,殷翡感觉像是电流一样,到达他的大脑,让他一下砰地打开了开关。 妈的,这种时候这种地点,想了。 二哥以前骂他是条随时随地发忄青的疯狗,还真挺形象。 他低估了裴珂对自己的影响,时隔多月,那想法只是被压抑住,但未曾减过。 这吻带着狂=野原=始的气息,就像是他在进=攻=侵=占。 直到殷翡扯松裴珂的衣领,崩掉几颗纽扣,让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那儿,他才发现一个问题。 裴珂只有躲避,没有反抗,他大可不必将手腕攥得那么紧。 他缓缓试探着松开钳=制的手,断开这个吻,不放心地下半身依旧压住裴珂。 对方真的只靠在壁上急促地深呼吸,双臂垂着,乱糟糟的衣服,露=出半个雪肩。 殷翡读不懂对方迷离眼神里的东西,他捏住裴珂的下巴,扶正他偏过去的头,深深地望过去。 里面 似乎什么都没有。 空空的。 完全没有想逃的感觉。 只是他身体靠近,对方依旧下意识会抬起双手推他的肩膀。 全是被动地应对这种侵=袭。 攻击力是零。 行动力也是零。 殷翡不是怜悯的猎人,趁猎物病要猎物病,他脑海只有自己想做的,不会放过可口的猎物。 恋耽美 ——(41) 你不拒绝我就当同意了,他语调轻快,唇边带着笑意,互相帮助,互利共惠,谁也不占谁的便宜。说着握住裴珂推他的手,拉起了它。 作者有话要说:(审核大人,我就吻了一下!天地可鉴啊!老实本分就是在下啊!) 晋江最近出了个公告,大意是写自杀这方面更严了,作者君瑟瑟发抖,希望编编别记起我,就让我悄悄地隐身吧。 小弟是真傻还是假傻,我倾向于真傻,还想珂珂给你打工,呵。 现在老三爱答不理,以后让他高攀不起,我们绝不吃回头草!(当然关键是jj也不让) 第四十九章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刻。 殷翡感觉到惊喜,不需要他去调节,对方就自然地完全随他的节奏来。 这种默契很少碰见。 眼前的人靠在厕所隔间的墙上,双眼失神地口耑息着,并没有整理衣服。 殷翡将自己收拾好,抽纸压在裴珂的手背上,对方这才缓缓回神,低头看着沾上液体的手,仿佛在缓慢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 殷翡心情好,所以难得这样温柔,他顺手帮裴珂整理好衣物,崩掉的扣子找不回来,只能将领带系紧压好,最后在鼻梁落上一吻。 你也喜欢的对吧?猎人抛出蛊惑的诱饵,引导着无助的猎物上钩。 不然为什么我一碰就有感觉?软软的热风拂过耳朵。 裴珂打开厕门,低头从他面前经过,完全忽略这番进攻。 洗手台上水流缓缓,殷翡跟过去边洗手边打量镜中的人:还是你跟宁丞远分手后一直禁谷欠?别这样冷淡,刚互相帮助完就装陌生人,真是薄情啊。 男人眼角泛红,不知道是不是浸了泪,眼眸看上去水润,更显得人无辜,衣着上则看不出一丝凌乱的痕迹,一直顶在墙上的蓬松发丝也早已恢复,任谁都看不出来他刚才经历过什么。 刚才惊心动魄的美丽,只有殷翡一个人看见。 他还知道,眼前人当脆弱被人挟制在手中,甚至还会一片茫然,像是迷路的小动物。 考虑一下我吧?怎么样不比那个傻大个强?殷翡沾着水珠的手在裴珂面前晃晃,眼睛笑得弯起来,我们认识比你跟他还早不是吗? 他见裴珂要走,率先打开了门,绅士地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从头到尾裴珂都没有回应,他甩了下手上的水,仿佛身旁是团空气。 两人回到包厢,继续生意人喝酒谈天的模式,就见裴珂伪装极好,仿佛刚才卫生间激忄青不存在,依旧常态地举起酒杯与人共饮,连唇边的笑都恰到好处,与之前的浮动角度相当,在礼节性上可称得上标准。 殷翡隔着圆桌看着他手中的酒杯再一次变空,不觉回想到刚才裴珂吐酒后漱口的模样,那时候的男人手背抹过唇边,并没有一丝脆弱,让人看不懂情绪。 真是,不能喝又何必强装。 不过,这种不屈的性格,倒是更吸引人了。 殷翡破天荒地感觉这酒局有些烦人,没过多久他就单刀直入地提出结束,众人虽惊异但很给面子,客套几句希望再聚。 客人是一同离席的,彼此相送,殷翡跟人告别的功夫就见裴珂坐上了自家车,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儿,准时又守规矩,将车从停车场里侧开出来,停得很稳。 当众追上去不是好选择,任殷翡向来不守规矩,也不得不考虑这些生意人的耳朵和嘴巴。 他只能目送那道身影消失。 有些失落,不过,今晚总体很美妙。 * 我认为不止他一个,这种事情拔=出萝卜带出泥,能把自己完全摘出去少之又少,你肯定还发现了其他手脚不干净的人对吗?陆家威讲完将指间的雪茄送到唇边,坐着得沙发摇椅正缓缓地晃动着,让他看上去很轻松放松。 这样的谈话不在书房,便没有压抑感,让人生出平易近人的感觉。 刚下酒局的裴珂双肘撑在腿上,发丝随着低下的头垂着,低低地应了一句。 这种回应能让陆家威保持在一个不生气的边缘。 中年男人继续随座椅摇摆,徐徐吐出一口烟雾,似乎也默认了他这番态度。 之前是为救人,有目的才做这种事,我并没有追究你谋私利的问题,现在你没有目的,我可以给你一个,你想要什么东西,才肯为公司做这件事? 他讲得自己好像很宽宏大量。 每个公司都有蛀虫,这些人一边为公司生产价值,一边依附公司吸血拿到灰色收入,人都是自私的,权利不在大小,都能滋生腐=败。 就像一家工厂,看起来工人在干活,流水线正常作业,但蛀虫多了,效益长期提不上去,现金流就会迟钝甚至缩减,利润率降低是迟早的事情。 关键是,这种事情十分难查。一个公司上上下下事情太多太杂,大多不经手领导,导致最高位者无法明察所有细节。 陆氏虽然不比一般小企业那般脆弱,但能查出这些人,将集团修成一个铁桶,可想会有怎样的革新光景。 裴珂是个很好切入点,他并不在高位,公司人员提防他不像提防董事会一般,细节多多少少都会暴露痕迹。 真的是天降神兵,送来了这样一个商业天才,而且他还是自家儿子,与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家威看着眼前垂头的人,鼻孔将烟雾喷出来。 裴珂不会做损害陆氏的事情,但是以他的性格,也很难融入陆家,真心热血地维护家族利益。所以只能与他做交易,但即使这样陆家威也愿意,反正是给儿子,肥水不流外人田。 果然,听到能允诺事情,裴珂头微微抬了抬,然后一顿,这才抬起头,眼神冷淡。 可以。这嗓音很低沉。 所以,珂儿想要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裴珂唇边勾起个讥讽的弧度又迅速不见,不过这点并没有逃离陆家威的眼睛,他装作没发现。 我不想生意上跟裴家有接触,与其竞争的项目我也一并退出,答应我,就帮你做你想的事,人的确有不少,你会满意结果的。 少言寡语的裴珂能做出这样的保证,陆家威自然不怀疑。 这世上有些人,无论多么自信狂妄,都不会给人讲大话的感觉。 如你所愿。陆氏当家人眉目慈祥。 裴珂点了点头,率先起身离开,仿佛掐准了陆家威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一句多余的客套也不想讲。 陆家威将雪茄的烟弹掉。 跟陆予越讲的一样,知道真相的裴珂恨透了母亲的家族,这未尝不是个好现象,这样他少了强有力的支持,没办法跟予越抗衡。 若非如此,陆家威还真得权衡一下两个孩子,打压一下私生子,以免自己的后代相争两败俱伤。 毕竟裴珂太优秀太强悍,新手进局,沉稳得没有一次翻车,而且这还是没让他放手去做,只是在派发任务。 他能承受的上限是什么,又能做到什么高度,都是未知数。 现在看,他割断跟裴家的联系,像是无意争夺财产。 如果你就这样为陆氏效力,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陆家威抬眼看向裴珂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 * 裴珂回到陆家后,与其他世家交往时不可避免会碰见殷翡等人,后来他进公司表现优异得到陆家威认可,开始频繁地随其出席宴会,这种可能性就大幅度增加。 直到今日一撞就是俩。 今晚这场宴会是庆祝刘氏当家人荣获在美华裔商会荣誉主席,陆家威跟其不熟悉,国际业务并不多,主体发展还是根植本土市场,因此直接让裴珂代自己去,将意思带到。 显然不止他一人这样想,在场的青年才俊不少。 裴珂低头抿着酒,他跟宁丞远多日未见,猛然遇到一时间像是心中扎了根刺,一直提醒他对方的存在,原本出席不多时就离开的简单任务也变得让人难受起来。 高大的男人看起来很陌生,那眉眼又恢复陌生人时的冷漠,让裴珂不禁想起热恋时期这个男人的神采生动。 没有人真的铁石心肠,只是分对谁。 你又在看他?殷翡站在裴珂身后,低低的笑声钻进耳朵,被我发现了,可是他从来没看过你呢。 裴珂拉开距离,以免远远看上去他跟殷翡太过亲近。 你在避嫌吗?你怎么还是不死心?宁丞远从来没吃过回头草,不管对情人曾经多好,分手就没有再以后。要不要做个实验,看他什么反应?反正这种宴会闲得无聊。 裴珂转过头,淡淡地瞥了殷翡一眼,视线再次回到酒杯:看来殷总的企划书写好了。 他说的是两家参与竞争的项目,上次聚餐时几位高层探讨过。 殷翡发出一声气笑:一口一个殷总,半点过去的情分都不剩了是吗? 他们从来就没有情分。 裴珂放下酒杯,快步朝正厅靠近,等身边零零散散的人多起来,他才安心几分,回头见身后空荡,以为已经成功将人甩开。 谁知刚放松下心神没两分钟,身后赶来的殷翡明目张胆地拽住他手腕,迫使他踉跄一步。 裴珂微微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对方能在这种地方胡来。 一旦引发纠纷势必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殷翡面戴着笑容,并不在意有几人投过来的视线,另一只手掌勾了下,一脸坦荡:跟我来! 仿佛真的只是喊裴珂去个地方。 裴珂不愿起冲突,只能配合地跟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他跟着殷翡穿过回形长廊,到达了一处远离正厅的飘窗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倒在会客长条沙发上。 世界顷刻间反转,裴珂肢体顿时僵硬,他没想到殷翡这种场合下也有这种旖旎的心思。 本以为名门世家都是要脸面的人,再想做什么勾当也只会选隐蔽的地方,或者楼上客房,或者上次的厕所隔间,无论如何都不该在走廊上。 弯着眼睛笑的男人撑在裴珂上方,他背后是天花板,这里没有人来,连顶层的灯都熄着,显然不属于待客区域,窗外的月光落下来,打在这一方暗色的天地中。 殷翡那张阴白的脸凑到他的眼前,带着特有的狡诈笑意,一时间让人产生时间上的恍惚。 裴珂努力想要坐起身:会有人过来。 除非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他哪里。殷翡的手背在面颊上擦过,仿佛对待一件珍宝,动作轻柔,不然我不会松开。 只是这个问题? 你还有选择? 裴珂厌烦这种毫无着力点的反问句,他喜欢和理智的人打交道,而不是这种疯癫飘忽不定的。 这让他把握不住。 如实答可能会让殷翡一下点燃怒火,编造谎话裴珂又一时想不到。 他现在大脑跟卡机一样反应迟钝,眼神只捕捉着殷翡的每一个举动,聚焦在那双薄唇上,仿佛放弃了思考。 需要想这么久吗?殷翡吻了吻他的额头,故意放慢语调,制造紧张,不说我就 他心,心地简单。裴珂绕过真相,捡出一句真实的心底话。 殷翡眼神奇怪,噗嗤一下破功,不再威逼利诱,一副乐开花的样子:你是想说他傻?哈哈,他是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傻人有傻福哟,还是有人喜欢。 我并非这个意思,裴珂直觉上觉得自己该否定他,比起聪明,真诚坦荡更重要。 耳边传来脚步声。 裴珂话语止住,转了下头,就看到一双腿站住,视线往上走看到了预料到的人。 他想到了刚才会场里殷翡说的话 要不要做个实验,看他什么反应? 显然宁丞远是被人喊过来的,不然以他跟殷翡冷战这种状态,殷翡去喊人,对方很可能不摆他的谱。 这片刻的走神惹得殷翡不开心,他游走的手有所动作。 殷翡!裴珂扶住他肩膀的手在发抖,身体往沙发里缩去。 终于喊我的名字而不是殷总了?殷翡抬头略带挑衅地看向在一旁观望的宁丞远,三哥,你看到了,我在强迫他,你不打算帮忙是吗? 宁丞远挑起一边眉毛,略带不屑地上下扫了眼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仿佛在看一个与他无关的笑话。 见他不为所动,殷翡手上用力,换来裴珂的一声低喊。 殷翡!他急促地用口呼吸着,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发出深深浅浅的哈声。 能死心了宝贝?殷翡拍拍裴珂的脸蛋。 宁丞远。裴珂念了遍这个名字,仿佛一根救命稻草,他现在很需要对方的帮助,来阻止殷翡的行为。 被喊的男人并没有作出什么,只响起了离开的皮鞋生。 怎么样?他根本不管你。压在裴珂身上的力量消失,殷翡放松了钳=制。 察觉到这点的裴珂立刻翻身坐起,速度快到殷翡的指尖与他手腕擦过。 他逃也似的踉跄了几步,腿撞在眼前的茶几上,随后纠正姿势,快步追上宁丞远的身影,与他差半步的距离,随后回头看了眼还留在原地歪头打量他的殷翡,后者仿佛目的已经达到,所以没有再强留。 就听他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上赶着了,犯贝戋吗? 裴珂脑袋一团乱麻,跟着宁丞远走到人多的地方并不算犯贝戋,但继续跟殷翡待下去他会真的失控。 前方男人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从始至终都未搭理身后人跟上的步伐。 裴珂眼下无意去想宁丞远的看法,他心口扑通扑通地跳,走到灯光明亮的正厅后转身就往外走。 他要立刻回家。 然后去联系肖叶,即便他放弃咨询,将这个名字抛在脑后很久。 这一次同之前在洗手间的情景一模一样。 他无法反抗殷翡。 * 安静的酒店客房内,裴珂视线垂在玻璃圆茶几上,在回忆什么。 他语调很慢,鼻息间带着哀叹,凝气的眉峰带着解不开的愁绪。 之前不会,之前跟他打过一架,虽然打不过,但肯定会反抗,当时已经察觉到很想屈服,顺从,跪下,避免对方的怒火和伤害,不过还是跟他动了手。 现在不是,已经两次了,只要他他控制住我的行为,想做什么,都不会反抗,只会承受。 恋耽美 ——(42) 肖叶的眼神带上一股担忧的关切:那你到底对他什么想法呢? 如实交代的裴珂从谈起这个话题起,像是自暴自弃,不再保持与肖叶的对视,只在阐明问题。 心理上是反感的,是厌恶的,不想遇到他,会提前躲避,也能针锋相对,但生=理上他头垂得更低了些,全部由他主导,也能体会到欢愉,即便我不喜欢,我不想跟他发生这种经历,但发生时很难违背我的心底,我 他语序开始混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肖叶眼神严肃。 任谁承认,自己被=强迫却能获得快感,都会对自己相当怀疑。 但明明,之前能反抗,现在却无法做到,这说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自己这位病人的心智受到很大的摧残,以致于心神不稳,对外界的进攻连抵御都困难。 肖叶感觉到一丝心疼,前两次,对方都未失态过。 其他人呢?如果其他人也对你做那种事。 裴珂眼神固定在一个地方,过了一会儿眨了一下,摇头:不会的,除去他没有人这样对我,所以我认为不会。 那我跟你做个实验可以吗? 裴珂迷茫地抬起头,与肖叶对视几秒,终于信任地答应:好的,医生。 肖叶挂着温柔的笑容,将他拉起往床边走去,心底却发出一声叹息。 都喊医生了啊,从心底已然认为自己是病人了。 俩人刚到床边,肖叶的手往下一落围在裴珂的月要间,将他轻轻一带,推=倒在床上,膝盖跪到他身侧,上半身压下去。 当脸与脸靠近时,裴珂都还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任他做着。 等呼吸交=融,唇几乎都能感触到彼此时,慢半拍的人才偏过头进行推拒,他的耳朵擦过肖叶的面颊,手肘撑起上半身往后一挪,拉开与肖叶的距离。所以,对这种不礼貌、不尊重、近乎侵略性的亲近并不介意,仿佛已经习惯。 但真的要发生亲密关系时仍然会有挣扎,还没有彻底自暴自弃,仍旧燃着一丝求生的灯火。 你看,你并不喜欢强迫,你没有任何问题,也不是受=虐狂,问题发生在对方身上,一定是他为人与常人不同,或做了什么事情让你有了改变。 肖叶直起身体,伸手将裴珂拉起来:生=理的愉悦任何人都无法抵抗,那是体内多巴胺在作用,你你总不能去控制化学物质,所以不论是谁,忄生这种都能让人感到快乐,你不必在意这点,现在你想要解决的就是,面对他时不再处于一个卑微的状态是吗? 裴珂起身坐在床沿上,点了点头:我很担心,他发现这点后加以利用,他不是善良的人,如果他要针对我,而我又无法反抗,我不敢想这样的情况。 肖叶站在他面前,一手托起下巴,思考片刻:人与人起初是平等的,仿佛一座天平,这样才能持久地有来有往。而你现在与他交锋时,已经趋向于弱势,生理总是受制于心理,在你潜意识深处,你们是不平等的。 裴珂舌忝了下唇,赞同这个想法,即便他意识里认为两人平等,但潜意识犹如冰山潜藏在海面下的部分,根深蒂固,潜意识总是来影响意识的判断。 就见肖叶做了个击掌的动作。 你别灰心,你现在有优势,那就是他不知道这点。我基于两点给你一些建议,一是你潜意识听从于他,他如果说你们平等,那你一定会认可他的观点;二是你们之间达到真的平等,那自然你也会修正自己的潜意识,不再继续卑微。 裴珂配合地点头,虽然眼中仍旧不解。 所以您的建议是? 肖叶的眼神很坚定:你可以尽量去避开他,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也可以照我的话去做,然后永远都不必怕他,但前期可能要辛苦一些,你一定要内心坚强,你可以做到吗? 裴珂看着眼前人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殷翡你完蛋了!当然他的栽跟头肯定晚于老三,上刑场也得来个先来后到。 表白我的小天使!我前几天听说一个叫晋江作者抑郁自杀,幸好人没事,她就是写古早狗血虐文,好像被骂得很惨,我基友给我看评论,太扎心了,说抑郁就别写文,或者就把自己抑郁写在文案上并标注不接受批评云云。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感觉这种冲突有点激烈。 瑟瑟发抖,我的读者都是什么神仙小可爱,对我这么好!全都是鼓励,我更新这么对不住大家,都没有一句重话,我真是太好运气了吧!碰见了这么好的你们!我虽然小透明,但被大家这样爱护着,比大神幸福多啦![小黄人高兴] 感谢葭月潜龙的地雷! 第五十章 在陆氏竞争成功后,裴珂破天荒第次主动联系殷翡,对方兴奋得从公司岗位上直接跑出来,连西装外套也没带,穿着衬衣开上跑车就来到了裴珂指定的咖啡店。 你不会是胜利了特地找我炫耀番的吧?殷翡边快步往店里走着,边捏着车钥匙对着身后将车锁好,随后在花园藤椅坐下,将因为疾驰飞到肩膀的领带顺下来。 不过那我也乐意之极,能见到你,这些天的坏心情都没了呢。 他弯弯的眉眼中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不知道暗地里又打着什么算盘。 裴珂手向自己对面的位置伸,做出邀请的动作,垂着视线端起咖啡杯喝了口:想喝什么自己点。 请我?殷翡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电子菜单,随便选了个,眼神不愿浪费在除了裴珂以外的地方。 相比较他的热情,裴珂的冷淡很明显。 有事找你。 怎么,怀念我们之前做的快乐事了?呵,没事也能找我的,对你,本少爷随叫随到。 嘴里没句正经,但对方定注意到了桌上的资料。 裴珂三根手指点,将它从旁推到两人中间:我想邀请你跟我起合作。 哇,要跟我分蛋糕啊,真大方。到正事,殷翡收敛几分笑,他拿过来瞧,本来就属于你的胜利果实,怎么非得找个人来瓜分,这并购案不是陆氏最后赢了吗? 我怕吃不下。 这理由换来殷翡声嗤笑,他翻动着页码,眼神在文件上看几眼,再抬起注视裴珂,几个循环。 你们家最近势头很强啊,明眼人都知道你上来后有了变革,蒸蒸日上的集团企业,怎么可能吃不下最近并购的这家公司?借口也不找个像点的,平白无故对我这么好? 不是没脑子的人,看到利益就忽略风险,有这种机会,第时间是担心别人给自己挖坑。 不得不说,这份直觉和谨慎还是有几分道理,虽然裴珂想要做的不是这点,而是其他。 我不太想表现得裴珂话语带着暗示,给人太过强势的感觉,秀木惹风摧,行高引众非,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扯得古文让殷翡眼睛往旁边转了转体悟这句话,眉峰挑:你这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你进公司快半年,至少我在别处已经听到有人提你的名字。 我不是指外界。 噢殷翡话音转了几个弯,副了然的模样,随后绽开个轻松的笑容,仿佛探破了什么秘密,原来你想 争夺家产。 隐藏的话语暗示了这点,世家的后代第反应就是利益。 我想的话,定会独吞,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裴珂眼神很坦然,我不想过分表现,以免招至不必要的针对。 他端起咖啡杯搅动勺柄,将剩余的咖啡喝完:我的想法已经全部讲完,殷总可以考虑了,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他推杯,利落地起身,刚跨出步便被殷翡握住手腕。 我有个问题现在就想知道,男人跟着起身眼睛同裴珂对视,像是要窥真相,为什么是我呢?裴珂? 那名字他咬字咬得极轻,看就是讠周情的高手,普通问话也说得平添股暧日未的味道。 我还能选谁?裴珂歪头,不受这语气的蛊惑。 除了我,这次竞争并购的还有宁家,你是怎么把我放在他前面的? 他没负责这件事,是宁昭参与的。 是傻大个儿负责你就会找他了是吗? 对方这到底在意什么,结果都样,非得剖根问底细节。 裴珂拿掉殷翡的手,让自己手腕恢复自由,眼神垂了下去:他不会同意的,你的假设毫无意义,我从最初就没考虑找他们。 殷翡顿时心情愉悦起来,连带着语气也上扬:比起陌生人,你选择了我,因为之前的事你不反感对吗?至少没记恨我对吧? 他这提,裴珂迅速从略显低落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语气冰冷:殷总还真是想多了,利益面前情感上的纠纷不值提,对比起其他尚不熟悉的人来说,我只是,更知道如何应对你。 殷翡笑得停不下来:你这样讲理论上是没错,找合作对象应该考虑好掌握的人,但你真的知道怎么应对我吗?你的应对就是跟我块身寸? 裴珂闻此脸色微变,呼吸变得有瞬的不均匀,他收紧下巴将头低,移开与殷翡对视的眼神,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你 我怎么?让我想想你还会怎么应对,会口耑?会哭 殷翡!裴珂攥住他的领带低喝制止他,耳根跟着红了路。 就看服务生端着殷翡点的饮品来到桌前放好,道了声请慢用快速撤下了。 也不知被听到多少。 裴珂见人离开缓缓松开手,羞愤难忍:你面对那些情人都是这样吗? 这话跳跃太快,问得殷翡时间没想好答案。 背后是高楼商厦林立,被圈起来的高档露天花园里,头顶是簇拥的葡萄藤架,暗暗浅浅的叶片跳跃着光影,落在眼前的人的脸上,就见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戴上了情绪,有几分愤怒,有几分失望,有几分厌恶。 裴珂其实没说错,这是殷翡面对猎物惯用的挑=逗方式。 他没想用这种口气跟商场上遇见的生意人讲话,但裴珂既是他想要攻略缠绵的对象,又是他即将的合作伙伴,这是曾经所没有的。 他过去想要的人,不是花瓶就弱小而可懆控,压根不可能跟自己平等同级。 谁知道当时的穷苦学生,摇身变成了豪门私生子,还争气得坐到了现在的位置。 好像自己这个态度的确需要改变,毕竟未来还要合作,没人会跟利益过不去。 他握拳在唇边咳嗽几声,语气放缓:那以后我不在公众场合谈这些,别生气了。末了配上个爽朗的微笑,看起来像是个阳光正直好青年。 这不是太高兴有些得意忘形嘛,我会看过给你回复的,你要忙就先走吧,感谢你的咖啡。 他这番话让裴珂眉峰散开刚才的阴云,变得有些诧异,显然对他这种转变有些狐疑。 原来殷总也会尊重人。裴珂不咸不淡地留了这句话,没再跟殷翡继续纠缠,转身离开。 车就在路边,不等他走到,年轻的司机便下车为他打开车门。 贵公子自然地享受着他人的伺候,动作熟练地迈腿坐进车里,门关上的前瞬,就见他往后靠,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转动着腕表,像是在叹息。 殷翡目送着车辆离开,坐下后双臂搭在扶手上,手指敲着藤椅,眼前浮现着刚才的画面。 裴珂面对他,肯定又头疼厌恶又无可奈何。 但那又怎样,等他们合作以后,俩人面对的机会还多得多, 那他还是收敛几分吧,至少不能太犯痞把人给气走。 想到这儿殷翡不禁唇边勾起丝微笑,端起了咖啡嗅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裴珂第次请他,咖啡味道都变得好闻了起来。 喝着咖啡,看着文件,大概连殷少爷自己也没发现,他这是头次站在别人角度思考问题。 * 华丽精美的衣服能提升人的气质,再加上高档奢侈的场所,衬得在场每个人都比往日脱俗高贵几分。但人与人基础底子不同,有些人提升几分便到了顶,有些人则会加倍扩大服饰的效果,让人惊艳万分。 裴珂属于后者。 这是肖叶在舞会上看到他后的第反应。他的这位咨询者,真的是随便扔在人群中都冒尖的人物,眼下对方正低调地垂头听人讲话,混在四五人的群聚圈外沿,时不时配合地微笑,清淡优雅,自在悠然。 长时间的注视像是唤起被观察者的第六感,让裴珂转过头来跟这股视线对了个正着。 这是两人第次在除酒店房间之外的地方相遇。 裴珂明显愣,紧接着跟旁边人说了几句,向着肖叶的方向走来。 见到熟人让他步伐变得轻快,脸上的微笑也比刚才多了分真挚。 肖叶读研期间修过微表情这门课,他能从裴珂的细微差别上识别出他见到自己真的很开心。 没想到在这儿看到你。裴珂伸出手来。 很意外吗?肖叶握住他的手,情不自禁开怀笑起来,你总是那么神秘,让我直都很好奇,今天终于能在生活的圈子里碰见你了,总算了解到了你的另面。 这另面自然就是外界的评价了,肖叶这话的意思是已经向其他人问过裴珂的信息。 裴珂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知道后有什么感想? 他猜对方肯定感觉他这种心理与私生子身份十分匹配,不然为什么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感觉你很强。肖叶夸赞道,你们集团最近效益提升很快,股价持续上涨,前段时间的并购案成交价拿到了周闭市最低,而且你还年轻,初出茅庐就有好的开局,往后肯定有更好的发展。 恋耽美 ——(43) 他边想边讲,表情认真,仿佛在认真分析裴珂的问题。 就见裴珂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像是听到这话,心底有哪里被感动。 肖叶心底叹,这种每攵感的人呐,点温暖都可以感受到,很容易被他眼看透。 但是也只有瞬,不等肖叶再仔细观察那双眼睛深处蕴含的东西,对方气势变,端起酒杯抿了口,再抬眼便是与刚才在人群中般地客气。 不过去跟陈叔打个招呼?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肖叶看着走到身边的老同学:好,我这就过去。 我刚才就直在二楼等你。秦衍视线上下打量着裴珂,直接忽略他的存在。 这举止让肖叶心中皱眉,他发现自己并不想看到好友对裴珂这副态度,无视加目光随意,可以说相当不礼貌了。 按理说今晚这场舞会出席者,换作任何人秦衍都不会如此轻慢,再陌生也会至少点个头。 那就再辛苦你等会儿,我再聊两句。他握住秦衍的肩膀,快,别在这儿干站着,耽误我叙旧。 叙旧这个词惹得秦衍冷笑声,却不屑于反驳,顺着肖叶的力道走远。 裴珂看着离开的那道身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怎么能说是耽误,不必理会他这臭脾气,你最近怎样? 在这里说吗?裴珂愣,仔细思忖道,挺好,因为商业上有交往,所以直是以平等的姿态相处,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也许等这段时间忙完他可能会再有动作,到时候再进行下步,现在我已经习惯他在身旁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紧张。 那就好,进步很大,对,现在我们可以交换联系方式了对吧?直等你公共电话,定期回访都无法做到。 是我疏忽,我离席的时候回车上拨给你,六零的尾号。 好,肖叶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裴珂!能认识你很开心,我最神秘的顾客终于揭开了面纱,以后请你坦然面对我吧,圈里向我咨询的人也都跟我保持着正常交往,不必再那样小心谨慎,你是我很敬佩的人。 裴珂有明显的愣神,随后柔和地笑起来,从秦衍出现后的疏离状态终于又渐褪下去:没接触你之前我也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 至此,肖叶感觉自己这位病人完全相信了他,这对治疗肯定推动了相当大步。 好像自从上次裴珂来找他时,就已经开始依赖他。 肖叶心情愉悦,他与裴珂碰杯敬,嘱咐他少喝点后转身去找秦衍。 快乐的情绪会感染,即便肖叶并没有特意去宣扬,但秦衍还是明显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你见到他很开心。男人观察着自己的好友。 肖叶没否认,他打开了裴珂坚硬的外壳,触碰了到里面那份柔软。 舞会上对所有人都只保持礼节性微笑的人,在求助他时,又柔软又脆弱。 秦衍看到的裴珂都是那副冰冷对人的模样,他不可能体会到这种被人全然信任的感觉。 肖叶语调上扬:嗯?你介意? 反手把问题抛给对方。 这场舞会里肯定还有你其他顾客,你对他们的态度也是如此吗?秦衍针见血,别忘记你跟我说过的,我当时相信了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听到这话,肖叶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渐渐收敛。 秦衍的提醒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承诺。 他与自己的病人不会有超出咨询外的任何感情。 许是他表情太过认真,让本来与他并肩走的秦衍歪头看着他,眉间凝起个川字,带着股质疑,仿佛有点惊讶真的问到了好友。 肖叶脑海内将二人的相处从头到尾回忆了遍。 肯定不是喜欢,否则他怎么可能帮裴珂出那种治疗方案。 喜欢个人,不是会介意他跟别人在起吗? 自己完全出于帮裴珂变得更好的目的,而并非是偏爱。 没有。 要想这么久?秦衍站定脚步,目光隐含担心,又好像多出股无端的怨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肖叶扫了他眼,见他状态如此,反问道:你会得罪自己未来可能有合作的商业伙伴吗?今晚场内这么多生意人,你会对他们如对裴珂样吗? 太极打得好,秦衍的问题又被抛回给了他。 秦衍嘴角抽,在挚友面前畅快直言:其他人没半死不活被我抗回家里输液。 后面的话他没讲完。 也没身又欠爱痕迹,在背对着他的浴缸里用手指给自己清理。 只有裴珂,只有裴珂! 自己给他收拾了烂摊子,连讨厌也没资格?裴珂都还没开口讲什么,自己老同学竟然先较上真了。 就是如此难以置信,所有男人遇到裴珂后的举止都让他感到迷惑。 他的几位兄弟,跟裴珂接触的都比他年幼,最小的生不起任何戒备之心,另两个为抢人翻脸断交,而这两人,个被裴珂算计得丢了投资,个要跟裴珂商业合作。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肖叶严肃。 不是只从患者口里了解病情吗?秦衍感觉耐心快消失。 索性肖叶并没有再问,而是陷入了沉思。 两个人在沉默中到达了目的地,远远看到目标人物的身影,肖叶率先戴上面具,扬起亲切的笑容抬高音量:陈叔! 秦衍跟那长辈的视线对上,只能暂时将脑海里的烦絮抛在边,心思回到现实。 * 宁昭坐在车内,看前方的青年坐上自家的黑色轿车离开。 舞会间闪过的画面历历在目。 那股沉稳和自信,不像是强装出来,而是真的心底坚韧,才能在各样的目光下坦然处之。 回去给我他的资料。 半个小时后宁昭坐在书房里,看着电脑上对方的电子报告,这份资料还是之前对方是弟弟情人时开展的调查。 当然,也没调查出什么东西,无非就是明岚里其他员工的反馈 性格温和,不主要交往,但有人主动接触也会接受,是非分明,总体性格单纯,不难相处。云寒帮他解过围,所以对云寒十分感激,并不功于心计,也不攀炎附势。 不卑不亢,甚至还有份罕见的骨气,在与客人对峙时毫不退让,盲目直率,不考虑后果,执拗倔强。 跟底层的员工更合得来,并非招惹事端的品性。 捡过流浪狗,还因为这份善良被宁丞远注意。 宁昭将全是假象的页面关闭。 扮猪吃老虎。 最近这次竞争没成功,他并不在意,只是曾经使用过那家公司的产品,青少年时期对它的浴香情有独钟,所以才有点兴趣。 赢过他的人,宁昭从不轻视,曾经没见面,今晚见到了,即便遥远,但就他识人从未错过的眼光来说,这个人有点东西。 裴珂再低调,再沉默,再处于边缘,但公司效益不作假。 他是个本性强大,稳重,能扛起风险的合格生意人,严昭会选择跟这样的人合作。 即便裴珂很年轻,在他眼里也比在场很多人靠谱。 之前这份报告宁昭没在意,看过几眼感觉对方没歪心思,不是什么人有意安插的,就随他跟自己二弟厮混去了,后来宁丞远因为有晚玩过头耽误了桩差劲的投资,两人分手,现在看来,这里面可能还有隐情。 正想着手机发来条微信,来自他那不成器的弟弟。 有事讲。 宁昭听说宁丞远今天回家,在回来的路上让人通知这家伙来自己书房,结果人没等来,等来了句没好气没尊重的话。 对方的不合作倒是也在意料之内。 宁昭没在意,他几句话就能让对方为这种态度付出代价,彻夜难眠。 男人拿起手机,按下收音键。 我今晚见到了陆氏新总经理,如果没记错,他应该是你的前男友,他初入商界,优秀有目共睹,很多人都愿与他交好,如果之前是他阻拦你投资,他毫无疑问是对的,我希望你不要与这样的人敌对结仇。 也就这个只看表面利益的傻货看好那笔风险巨大的药业投资。 宁丞远最近那几个小打小闹的投资都没法近期看到效益,想盈利只能等长线发展,宁昭很明白这话有多扎心。 能奏效就说明话语真实。 他弟弟的确没什么经商天分,废物只,被宁昭自动划到纨绔列,靠家族庇荫等吃混死的饭桶而已。 男人也毫不在意自己透露出对弟弟行为有监视这件事,反正宁丞远知道又如何?告到父亲那里,不说没证据,就算有他也能说关心弟弟不与强者为敌,理由很正当。 差距悬殊的实力会让强者无所顾忌。 宁二啊宁二,祝你今晚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肖叶:你有问题!你怎么这么讨厌他?恐同必深柜!恐珂珂必爱他! 秦衍:你才有问题!啊啊啊我的兄弟们都怎么了!就我一人旁观者清! 格勒:别打了,你俩都有问题! 第五十一章 宁丞远并没有恼火地将手机砸出去。 他被扑面而来的信息冲击,没有反应过来。 宁昭给他发送的语音,一半在夸那个背叛他的旧情人,一半在感慨他是个蠢货,宁丞远但凡有点脑子也能听出其中的含义。 如果他阻拦你投资,毫无疑问他是对的 宁昭对他的监控细致到对那晚了如指掌,甚至还知道他们的争执与裴珂阻挠他投资有关。若不是宁丞远知道裴珂的性格不喜欢暴=露=隐私,他真会怀疑是不是对方把详细的事情经过告诉了宁昭。 但不可能。 宁昭在所有人面前都是那副爱护兄弟的模样,怎么可能撕下这层伪装,让裴珂一个外人知道他的心思。 明岚是对方出手相让,商业铺路对方也很积极,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合格的兄长。 但合格的兄长会半夜发来这样一通消息戳他心窝?大言不惭地把监视说出口,行事无所顾忌,仿佛这家里真就他说了算了! 可偏偏全世界只有自己知道他的真面目。 宁丞远攥手机的手在发抖,大力之下拇指按压得屏幕防爆膜出现一条裂纹。 破碎的声音很清脆。 男人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影影绰绰的树影,呼吸因气愤变得不均匀起来。 宁昭的动作他早就知晓,这股骤然而至的气并非因为这点,最多它只算是火上浇油。 裴珂。 这名字在他的心中被无声呐喊着。 即便宁昭不说,他也知道这件事,酒局参与得多,话题间怎么会不涉及到最近商场的新秀。听着那些人感慨和认同的话语,宁丞远心底总不得舒畅,只能强压下来移走注意力。 曾经在他身下辗转哀求的人,曾经被客人羞=辱等他拯救的人,如今像是飞上高翘的枝头,享受着众人的目光,骄傲地仰着头,与他再无关系。 全因为自己的放手。 宴会上裴珂被殷翡压在身下,陷在软绵的沙发上,略显惊慌地叫着他的名字,自己的反应是转身就走。 就连对方踉跄着快步追上他,自己也没有一次回头。 而现在,裴珂也不会再看向他了,对方彻底跟殷翡绑定在了一起,利益上,又或许身体上。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这个他暴躁异常的夜晚,另两人是不是正在厮混。 他把人推开,结果对方是个宝藏,宝藏现在不属于他。 宁丞远难掩心底的惋惜。 他跟兄弟不惜断交的人,结果最终还是被竞争走,滚在别人床榻。 宁丞远有种输掉的感觉。 不,不,并非如此。他摇头自言自语,快步绕过屏风在自己套房的书桌前坐下,敲击了下电脑键盘,唤起休眠的屏幕。 人玩过了,他也不必有什么可遗憾的,殷翡能抢走的,也不过是战败的残次品。裴珂刚入商场,有自家企业这块跳板,前期有人指导顺利点又能如何?又能走多久?在这行昙花一现的人并不少见。 屏幕上关于千安药业的股值在持续上涨,形势前路一片大好。 这是他看好的投资,被裴珂搅了个黄,错失了在父亲面前表现的良机。投资有风险,合适的项目本就难寻,一旦有利益可图必然有无数人驱之,自己刚入行不久,并非每次都能遇到这种机会,眼下手里的几个项目起劲不佳,只能等待后力孛力发。 每次宁昭找着机会在餐桌问他最近盈利,宁丞远都在心里愤恨一分。 他被压得翻不了头,眼睁睁看着本该流进自己口袋的金银往别人怀里走,这些都拜裴珂所赐。 比较不是靠一年半载,还得看后劲,他有母亲家里力量支持,比毫无后援的裴珂多了许多助力,对方这商界新秀的头号不知能戴到几时。 他会比裴珂更出色,也会比没正经的殷翡更优秀。 蛰伏就是等待时机。他不会将一时的平平当作最终输赢的定局。 正想着手机震动,传来现任情人的消息。 宁哥你在家一切顺利吗?时间不早要睡觉了噢,熬夜对身体不好,我在床上乖乖等宁哥! 温柔的情人好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顺从地让人感到惬意。 不像裴珂,从不主动和他联系,微信上只有简短的到了吗?到了的回复,好像与他上床是两人相处的唯一任务,除去这点,他们便再无交集。 宁丞远边回忆边退出聊天页面,滑动着列表,并没有印象中那个名字。 他才想起,那个海与天空头像的用户已经被他删掉了。 指尖悬在半空,心神有片刻的落空,直到滑到最顶端,看到宁昭聊天框的语音消息排在第二条,刚自我安慰平静的心神又一次沸腾翻滚。 无边的厌恶。 他恨宁昭! 连宁昭也肯定裴珂! 恋耽美 ——(44) 他们都看不上他的投资,都当他傻! 这些细碎却轰然的念头萦绕在他的脑海久久不散,交相碰撞,又迸发出新的思绪,折磨得人焦躁不安。 他令人厌恶的兄长,在激怒他这件事上总是如此擅长。 房间里再次传出防爆屏碎裂的声音。 * 自从我升成店里的副店长,就参与调制新品的工作了,这是店里最好的龙井沏的,奶盖我用的是便利店的进口纯牛奶,我自己买的陈生拎起手中印花的奶茶袋,露出一个期待得到肯定的眼神。 他工作的饮品店距离裴珂所在的商厦不远,起先第一次来时刚进旋转玻璃门就被大厅的保安拦了下来,还是裴珂派人去接的他。 再后来陈生混了个脸熟,就可以直接进来,即便没有胸牌刷电梯,但只需裴珂在所在楼层按个向上的键就能蹭上来。 工作还顺利吗?裴珂接手端着,低头看着精心制作的奶茶,上面的封盖上是卡通柠檬,看起来十分可爱,跟他这身西装革履的摸样有些不搭,拿在手中还能感觉到温热。 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其他员工总是很吝啬笑容,我挺享受服务顾客的感觉,他们大多是年轻的女孩,或者是情侣,每个人都很礼貌,你对他们微笑,他们也会回你,接过奶茶的时候还会说谢谢,我感觉没有比这更温暖的事情。陈生挠挠头,说这话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之前中性的发丝剪短,现在比板寸稍微长一些,露=出阳光干净的脸庞,灵动的眼睛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让人能感觉到真诚。 他的年龄,也才二十岁出头。 比起曾经的客人,现在的工作对他来说应该很轻松。以前需要抛弃尊严,现在他与顾客平等且尊重。 裴珂见过陈生发的朋友圈,照片里男孩穿着员工服装跟合影的女顾客笑得烂漫。陈生靠这张脸和暖心的服务,让店面着实火了一把,回头客明显增多,也得以迅速升职。 出卖力气赚到钱,这种感觉很不错,我没有太宏远目标,只想每做一件事,就认真做好它。 裴珂看着眼前稍矮的男孩,伸出手习惯性地抚摸了下他的发顶。 自己重生一世,终于做对了件有意义的事。 这次有点扎手,他笑着收回手来,谢谢你的茶,上次的我也很喜欢。 得到认可,男孩圆圆的眼睛亮了下:你看得上就好,我一直担心你不会喝这种东西,你喝得茶肯定很高档 陈生?裴珂打断他。 嗯? 我不是出生就在这个位置,以前我也跟你一样不是吗?每次看到别人喝奶茶,我也很想尝尝,可惜囊中羞涩,一杯就等于两天饭钱,所以只是个奢想。再后来回到现在的家,也没有机会接触,还得感谢你让我尝到。 陈生被夸奖,羞涩地抿了下唇,低下头轻声道:裴珂你讲话真会照顾别人,只是跟你交谈几句都能感觉很开心 裴珂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值得骄傲吗?这种懂事体贴的技能,谁能看到背后是经历了什么才锻炼出来的呢? 他也想像那些子弟般,从出生就带着天之骄子的自信和不羁。 无法跟陈生解释,裴珂只能在分别时拥住他拍了拍他的脊背,叮嘱了几句工作上的锦囊妙计,帮助晋升过快的陈生妥善处理跟同事的关系。 男生孩子气双手环住裴珂的月要,靠在他肩膀的头连连点着,一副听话依偎的模样。 二人不知,这一幕被不远处暗处的殷翡看了个正着。 男人纤长的二指挑开百叶窗的一条缝隙,轻微仰头看着外面的情况,感觉抱紧的两人有些刺眼,而且这拥抱未免也太长时间了,超出了礼貌客气的范畴。 裴珂出现在商界,行事冷静沉稳,让很多人都侧目,这里面如果有之前认识他的人,肯定会比较前后的差别。 殷翡自然也比较过。 如果裴珂曾经在校园那副面目是伪装,那也太可怖了些,真所谓扮猪吃老虎,他作为合伙人必然得提起十二分警惕,谨防利益扩大后对方翻脸拿他开刀。 因为利益盟友变敌人的案例在这圈子太常见了。 到那时候,还想什么红床帐暖的事,先自保再说。 但 殷翡看着外面二人分开,裴珂温和亲近的眉眼,心中有些感慨。 只是不对他们生意人这样笑罢了,他的温柔还在,只是给了别人。 一个看穿着就知道家境堪忧的穷小子。 兴许是裴珂还未被找回时结交的旧友,所以才有这待遇。 殷翡心底难掩落寞,他跟裴珂也是曾经就相识了,但一比较差距不是一点半点,裴珂就没给过他什么笑容。 而且殷翡感觉不是他吃醋,而是外面两人拥抱时间就是过分久了些! 普通朋友没这样搂的吧? 听到动静,男人迅速离开百叶窗的位置,回到窗前的单身沙发上,抄起一本书翘着二郎腿,手臂撑在扶手上,行为氵良荡。 可惜书是裴珂的,讲纽约证券交易的原文原版,他压根看不懂。 听着裴珂关上房门,殷翡将手中翻了两翻的书丢回旁边茶几,双手扶着坐直身体:你什么时候换办公室,你看这像个样吗?最高层才舒服,这里连落地窗都没有,跟鸟笼似的你每天工作不憋屈吗? 你来做什么? 话语如想象中一般冷漠不近人情,让人难以相信一分钟前,话语的主人还嘴角带笑地轻柔拍着别人。 殷翡心底不得意,抛出理由:我来向你请教问题不行吗? 我记得没有问题了,并购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妥当。裴珂往办公桌前一坐,将手边的带着包装的奶茶杯放在几块显示器的右边,让殷翡看不到那可爱的包装。 殷翡起身厚脸皮地凑过来:你的合作伙伴也不能太废物,一直全交给你做多累,我赶紧多学点替你分担不好吗? 当纨绔习惯了,说出来也不觉得丢脸。 裴珂戴上眼镜:你可以回家请教私教,我不会教人你! 奶茶杯被殷翡抓在手里,后退好几步插好吸管:你怎么不喝?可是别人亲自送来的,我看着都感觉暖心。 裴珂没有如他想象一般追来,而是稳坐如山,只皱着眉头,隔着镜片略带厌恶地看着他,随即垂下头,开始整理眼前的文件夹,理都不理会他。 没有获得逗=弄的快乐,殷翡悻悻地将奶茶放回裴珂手边:我帮你插吸管,不客气。 随后他就像发现新的天地:你什么时候配的眼镜? 说这话时裴珂正好抬起镜框揉眼睛。 戴着眼镜时,裴珂一举一动都颇有威严,眼神藏在镜片后,让人看不清晰,只一个挑眉的动作都让人不由自主沉静。 也因此殷翡没继续闹。 但如今 金丝眼镜被殷翡一探身摘在手里,那双漂亮的眼睛有一刹那的失神,迷惘地看向前方,长长的羽睫眨着,尝试重新聚焦。 殷翡喉间滚动了下,觉得盛景难承,感觉连对方唇色都变得异常艳=红起来。 调侃的话语到嘴边收住,想起曾经在咖啡店惹火对方的事情,心思一转,再出口就变了语气。 我看着镜片度数也不高,你可能是最近过用眼过度,疲劳造成的假性近视,你别戴慢慢调理就恢复了,这么庞大的帝国你休息一会儿也耽误不了什么,这么拼命搞得像陆家压榨你一样。 关切的话语让裴珂想夺回眼镜的手停在半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忘却其他,只奇怪地看着殷翡。 好像是破天荒的事。 殷翡心里得意,这是什么眼神,他殷小爷不是不会关心人,得看对谁。 若是温柔一些裴珂就跟上次一样不再生气,只剩下诧异,那这个技巧掌握起来也容易。 他折起镜腿把它放回桌面,把奶茶杯塞进裴珂掌心,回身去看了眼周围,在沙发后咖啡机台面的内置洗手池旁边发现了一次性面巾,抽出两张叠合在一起,打开热水浸湿。 等他返回时,裴珂放下喝了一半的奶茶杯,转动着老板椅,正面对着他,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摸不清他要做什么。 殷翡没在意他这种姿态,上前拦了下裴珂伸出抵挡的手腕,手上温热的面巾捂住他的眼睛。 你殷翡 换来两声并没有明显反抗意味的呼喊。 裴珂的双手扶着殷翡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的确舒服,并没有强力阻止这种行为。 就见他微微仰着头,唇半阖着用口呼吸着,因为紧张喉间还在滚动,细白的肌肤没有一丝毛孔,面巾遮挡不住的高挺鼻梁让人想要去吻一吻。 殷翡感受到掌心转动的眼睛,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心思又翩然起来。 以往的经历告诉他,人失去视力就会陷入茫然,连反抗都没有力气,只会剩下无助的承受。 他也很喜欢讠周教时给对方戴上眼罩。 体内方虐的爱好泛上来,又被殷翡强行压住。 因为他看到了裴珂转而扶住座椅的手,那里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可想而知主人的紧张。 这让殷翡想起曾经他们打保龄球的夜晚,裴珂躺在沙发上,一双湿润的眼睛哀求地看着他。 不能吻,也不能动手动脚! 殷翡总结出这个认知,空闲的一只手调动椅背降落,随即轻轻松手,整理了下遮住眼睛的温热面巾,迅速远离了裴珂所在的位置,又坐回刚才的沙发位置,拿起那本看不懂的书。 没落地窗视野就是不开阔,真没意思。 他表现得移开注意,但眼神却没离开办公桌。 果然,那只用力的手缓缓松开。 这换来殷翡一个微笑,他调整了下坐姿,在安静的办公室陪裴珂享受这份休憩的片刻。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 他真的,不再那般抵触他了。 哈,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又疯一个! 老三就是那种明明很普通,却那么自信的男人。但是啊,以前把人家看成玩物,现在将自己跟珂珂比较,潜意识里开始二者平等了哦?果然让别人正视的最好办法就是实力啊。 有童鞋说既然珂珂干得好就抢过来。 (*^▽^*)之前说过,不能因为这一生弟弟没干坏事就放过他,拔了钉子还有印呢。 第五十二章 浑厚丰満的提琴声悠扬地回荡在宾客纷至的宴会厅内,裴珂倚靠在及腰的长形吧台边沿,微斜着身体看眼前的小型乐队在圆形浅台上演奏。 大提琴独奏的间奏偶尔会插几段清脆的钢琴叮咚声,裴珂眯起眼睛,不时端起酒杯抿一口,仿佛在欣赏什么仙乐。 他初来时已经与那些有意交好的人谈笑过一轮,如今应酬结束,周身放松下来,连酒也喝得自带一股清闲。 临近结束,已经有人离席,低头交谈的人群开始变得稀疏。 他今晚看你很多次了,你们之间有事?肩膀后传来一句熟悉的问话。 经过这些天的脱敏训练,裴珂对这股靠近的声线已不再过分紧张。 下一秒殷翡从他身后探出头。 手中的高脚杯伸向裴珂的前方,杯身倾斜向两点钟方向,隐蔽得让人很难察觉。 裴珂顺着殷翡暗示的角度看去,是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 表哥。 裴琛。 即便自己尽力避开与之相对,但在宴会遭遇上在所难免。 要跟你汇报?裴珂把酒杯放在吧台上,看势欲走。 别别,我走,你继续看,我不是想打扰你,别这么敏感嘛,就是关心一下合作伙伴,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全,怕有别的男人虽然他是表哥,但那也不行,再对你 听他话越说越不正经,裴珂也没了继续欣赏的心思,坚定自己离开的脚步,走出几米远后想起来,自己这副态度似乎有违肖叶提过的主体行为应给予正向引导。 他面对所有到场的人都不会有这样不礼貌的态度,对殷翡亦该一视同仁,给予尊重。 想到这里裴珂站住脚步回头看向殷翡:我走了。 本被无视的男人得到句回应,立刻又嬉皮笑脸起来:知道啦! 裴珂面无表情地凝视了这笑容几秒钟,没再回头。 殷翡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裴珂脱下西装搭在臂弯往停车场走去,整晚那怪异的目光他不是没感受到,只是不想跟裴琛产生什么冲突,双方划清界限不是很好?生意上有了合作或竞争,势必要掺杂到家庭因素。 他只想忘记,当过去不曾存在。 表弟!廊柱后转出道身影,让裴珂眼睛微睁了下,自己不过就是去跟宴会的主人和几个前辈告了个别,对方就甩掉刚才的社交小圈,快速来堵截了。 自己还重要到这程度? 高瘦的男人身穿琥珀色的西装三件,马甲上的半圆金纽扣用了精细的浮雕工艺,在庭院落地灯的照耀下并不见反光,只有外圈润白的镶边玉环透着莹莹的光泽。 真讲究。 他的表哥向来喜欢打扮成凤凰,从头到脚放纵得无一不在耀武扬威。 这就是被全家族捧在天上的姿态吗? 裴珂微微扬了下头,绷紧下颌的线条,看了眼裴琛身后,又偏头视线扫了下自己身旁,确定无其他人,平淡道。 裴总。 这次怎么叫得生分了,上次就想见你,结果陆氏未参加这届海城博澳地产论坛,让我很是遗憾。 如果去也并非我作代表,不早了裴总 裴琛保持着脸上上扬而不露齿笑容,带着一股商界特有的奸利向前跨出一步:你不想见我? 裴珂没动,他也不想后退,站定着看他靠近。 介意之前被我发现在夜总会工作? 原来即便都是弯起眼睛笑,人与人也是有分别的,殷翡眼中,大都是乐不开支,即便是不怀好意也让人识别得分明,虽然裴珂也不喜欢,但他更讨厌眼前毒蛇一般混杂多种谷欠念的笑。 殷翡不过贪图些鱼水之欢,床上之事。 眼前的人则会真正用生意上的手段把人吃干抹净,骨头都不剩,等捞不到利益了,无利用价值了,就不管不顾,任你是如何死法,都当陌路人。 恋耽美 ——(45) 这解读有些相去甚远,只是想给裴总留点面子,到底是人到了眼前还被抢走,而且,没多少人拒绝多金的您吧? 酒劲上涌,庭院的风从廊间穿过,让手臂挂着外套身着单衣的裴珂感觉到凉意,他脑海清醒几分,不知道自己三巡过后现在是什么面色,但显然不太适合对敌。 就在裴珂打定主意不再对峙马上离开时,对方出手了。 那只手的速度让人看不清,即便裴珂已经做出了最快的反应,但也只是堪堪一格挡,没能阻止裴琛的动作。 格挡的手臂像撞上铁墙,痛得裴珂表情一变,马上他就被反握住尚无反抗能力的手,身体被拽得一转,胳膊死死别在背后。 呃 裴珂生生压住喊出来的声音,变成压低的忍痛声。 他整个人被按在了大理石的廊柱上,面颊贴在打磨后光滑的表面,冷得打了个哆嗦。 原来这个总玩忄生爱派对亏空身体的男人,力气也这么大。 裴珂后知后觉想起裴琛爱好是拳击。 即便他重生回到陆家,这半年多的健身也很难抵抗经验丰富的拳手。 裴珂放弃左手搭着的西装外套,握拳锤在自己上方,想要撑起身体,借助敏捷先正面对向裴琛,以免如此被动。 可惜刚离开廊柱半秒钟,一尺的距离,就又被压回去。 全是弱点的背部对着敌人,身前则是冰冷的石柱,裴珂能嗅到紧贴身体时对方传来的酒味。 裴琛今晚喝得是白酒。 是酒催人醉还是对方就想这样做已经不重要,反正到头来发生什么对方都能推给酒。 想尝尝我的味道?裴珂发出声嘲弄的冷笑,依旧暗力抗衡,寻找合适机会,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眼里的东西。 后半句话飘然讲出,像道破什么秘密。 怎么会,要不是,裴琛一顿,吹得气从上到下扫过肌肤,你躲得飞快,也不至于这样堵你,总是跟裴家划清界限,长辈可是会不高兴,小心他们跨过你直接找陆家威搞点动作 远处传来的爽朗高喊压过这氵显滑黍占腻的声音。 裴珂你在等我吗! 声音的主人徐徐踱步而来,留给裴琛松手的空间,避免产生冲突。 察觉到裴琛在听到声音后有一瞬的松动,裴珂找准机会一撑,身体撞在男人胸口,将他顶得后退,借这条缝隙转过身来。 只是手腕依旧被紧紧握着,背对变成了面对。 比刚才更糟糕,这让人厌恶的贴面距离。 尽管去找,我能创造更多利益,远胜裴家提供,裴珂眼神熠熠甚至带上丝挑衅的兴奋,唇边隐含着笑,轻言轻语,想让我低头,建议用斧子,不然没用。 裴琛笑容停在面上,仿佛时间停止般,只剩一双眼睛不断聚焦盯着几厘米外的瞳孔。 不过到时候,都拿斧头,死的就不知道是谁了表哥。 远处殷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落脚的频率略有提高。 裴琛向前一步。 感受到鼻尖已经相撞,裴珂只得后退贴在柱壁上。 混合烟酒味道的男人讲话喷撒的气味也让人厌恶。 我喜欢自信的人,保持你的节奏,躲得再远点,撞上来就别怪我不长眼。 终于用上你这种正常平等的称呼了,终于丢掉嬉笑的伪装认真起来。 真不容易,裴珂的笑带上一丝讥讽。 没人想对战疯狗。 更别说一个拥有全部荣耀富贵,一个除了命什么都没有。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就算赢了,打死疯狗,自己被咬掉一口肉也不值当。 自己的一口肉可比对方一条命更重要。 这就是裴琛的想法吧。 手腕的桎梏终于被放开,但裴珂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留下威胁的高瘦男人转身面向步伐已经急促的殷翡,扬起个与酒场无二的客套笑容,道了声嗨,变脸速度让人佩服。 殷翡微笑着对着他点头,擦肩而过时翻了个白眼,看起来这转换也不输几分。 这好笑的举动冲淡裴珂心中的敌意,身体慢慢从戒备中恢复,肩膀也放松下来。 什么东西,他算老几把你按墙上,我看是得上天,早就看他不爽很久了,啧。殷翡向背后一唾弃,上下被裴珂打量一番,我就该早点跟上你,离开小王子一会儿都危险。 不用跟着我,以后他不会来了。因为自己已经付出了代价,裴珂用左手将西装捡起遮住没恢复的手。 不是你喊我跟上的吗? 这下换裴珂诧异地转头看他,两个人并肩往停车场走去。 见裴珂疑惑,殷翡厚着脸皮解释:你说你要走了,你特意跟我说一声不就在暗示我跟你一起走吗? 裴珂脚步一顿,眼神难以置信。 这家伙又耍无赖! 反正我这样理解了,只对你这样理解。 裴珂未再说什么,与他一起走着,想起刚才,殷翡完全可以无视这种情况,换成在场其他聪明人在远处看到,只会知趣地回避这种冲突。 如果无人来打扰,没有影响到裴琛,战局会继续拖下去,也许对方会另有判断,不会这样快地撤离。 大概裴琛也顾忌到殷翡同他是合作关系,不会视而不见,而与另一豪门同类对上并不明智。 和气生财,没有敌人就不要蠢得制造敌人。 思路被殷翡的行为打断,裴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坐进车内后,眼前人作势就要往他身上坐。 哎!裴珂慌忙地往里一挪,感慨幸好今天的车后排并非两座。 只是挪得急,右手没撑住,身体一歪肩膀撞上另一侧车门。 我说了不是跟你一起走,不吝啬蹭蹭你车吧,怎么了?殷翡一边关门一边扭头奇怪地看着他,像是发现他手没用劲,靠过来扶住那只手肘。 西装被扯掉,露出下面的情况。 就见手腕处四指指痕明显,红彤彤的,中间一条闭合的圈颜色更深,就像是刚被铁钳钳过。 艹!阴毒心狠的玩意儿,他不是想那方面马蚤扰你,他是想弄死你吧?就因为之前传的那事儿?你抢他点的少爷? 他的手指尝试触碰伤处,裴珂把已经恢复感觉有些发胀的手收回来。 疼? 不疼,小事。裴珂对着前面的司机一扬头,开车,先送殷总。 大概这段时间年轻司机也习惯这么号人物,立刻打起火儿,他一转头,旁边等待殷翡的车跟着调头。 上次你也说小事,那是什么来着?夏氏那个变态老董多轮了你一圈酒,他就是想看你喝酒洒进衣领,你说完没事就胃穿孔了,走走走去医院,送什么我,你到家我再坐我车走呗。 这家伙口无遮拦,司机还在这儿,虽然司机也知道这事儿,但那种时刻倒也不必再提,都过去了不是吗?多喝几口酒而已。 裴珂无奈打断他:殷翡? 怎么? 你有些变了。问话时,裴珂想起那一次殷翡拦住了夏总的第二轮。 我再那种态度,你肯同我讲话?去年夏秋季节还戴着运动头巾穿着一身嘻哈的街头青年,换上西装仿佛变了一个人。 但也能从细节窥到原有性格的痕迹。 领口恣意敞开着,领带不知道去往哪里,脸上依旧是同样角度的笑容,见到裴珂打量自己还眨了下一只眼睛。 还是年轻的模样。 不像曾经那个商场的男人。 不像自己画中的阴毒猎手。 殷翡不知道,自己今后也会变成跟裴琛一样老谋深算的狐狸,只有那样的人才适应那样的环境。 我是男人,不必像女人一样被照顾。 殷翡眨了眨眼:你这句话就涉及性别歧视了,为什么默认女人需要被照顾? 偏不回答正题。 不必像你追求的那些女人一样被照顾,抱歉,我刚才表述错误。 这话不是面对帮助者的态度,裴珂按规划的讲完心中有些忐忑。 被曲解的殷翡缓缓收起笑容,眉毛不展,缓缓放下托着手臂的手:不是,不一样,我在做这些行为没想那么多,看见你需要就上前,即便有照顾帮助的想法,也跟之前不同啊。 想跟目标睡觉,这点一样。 你怎么总把自己拿去跟那群玩物比?!殷翡抬高声音,并没有耐心多久,而且我也没把你当什么花瓶,即便我们最后达成这件事,也不是我对他们的态度。 达成这件事。裴珂感受着车内的暖气,彻底放松下来歪靠在靠背上,偏头看着殷翡,抿了下唇,你还在想这点。 呵,没必要讲话老扣字眼吧?还不让人改了怎么?以前第一次喝咖啡我这样,你生气后我有再那种态度?就现在看来虽然一点没有能达成跟你睡觉的迹象,但以后遇到你需要搭把手还是会做,小爷随心所欲,既然已经一队,就没干看着队友狼狈的道理。 车窗外路灯匆匆掠过,殷翡脸上闪过变幻的光影,他抬高音量,掷地有声,像要爆发翻桌,却又将气压住,最后只得表现出不耐烦的情况。 再质问下去,少爷可能就得跳脚,得适可而止。 谢谢。裴珂将脸移向窗外。 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发自肺腑地对殷翡讲这两个字,之前所有的帮助换来的沉默,积攒起来在这一刻变为了这一句道谢。 讲出口的那刻,心底仿佛也跟着认同。 殷翡对他,并非都是阴影,最近的相处中,这些帮助带有尊重,不管这种态度的转变是不是因为对方商业上依赖自己。 世界是变化的,陆予越这个苦难的源头有一丝改变,那殷翡为什么不能呢? 甭跟我来那套,最烦客气,谢什么,又没帮你揍他。 殷小爷很是豪爽。 感觉到手被触碰,裴珂往后一缩,把头转过来就看见低头还想研究伤势的殷翡,听见了他对裴琛再次飙出的谩骂。 裴珂张了张口,深呼吸想讲出那句话,却堪堪卡在边界点,连心脏都跳得更快了些。 不,我不想这样。 我没有让你立刻这样做,裴珂你在发抖吗?别害怕。 为什么要主动邀请?明明是避之不及的事情。 世界不是静止的,每个人都在变,不要把固有的模板当成永恒,到了合适的时间,也许你就能开口讲出这句话,我不给出你设时间限制。 裴珂脑海闪过曾经与肖叶的对话。 发愣间殷翡骂完正抬起头,两双眼睛在空中交汇。 你想说什么?殷翡的气刚撒完,挑着眉直言直语。 裴珂阖上口,眼睛快速眨了几下,移开视线:伤我回家处理,不去医院。 肯定不是这句,在紧张? 话语的主人在狭小的空间一转身,跨=坐在裴珂双膝上,这举动在他们因商务相处的这段时间常见,算不得什么,但与以往在办公室不同,眼下双方都饮了酒。 下去。 深更半夜,在车里独处,又说感谢,又欲言又止,呵,为什么又不说了呢? 指腹在眉锋滑过,老练的情场猎手从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的心思,从这方面来讲,裴珂太过青=涩。 既然能猜到我想说什么,何需我再讲。 那不行,虽然我猜得准,但谁让小王子每攵感,我要是不经你允许吻你,回头你再生气怎么办? 谁说我要接吻?裴珂皱眉,轻叹一声伸手去推人,快点。 难道更劲爆?!殷翡故作吃惊。 推人的手慢了半拍停在殷翡的胳膊上。 察觉这动作的殷翡表情一滞,显然从这个动作中读懂了刚才那句话的回答。 明显说出来闹玩的言语无意中试探出了真相。 讠周笑的男人收敛起不正经,被坐的裴珂也继续把人推走。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双方各自规矩地在自己座位坐稳,直到裴珂到达陆宅铁艺门外,电动门缓缓向两方打开。 车辆未动,在等待殷翡下车。 以后别再跟来了。有商务合作时两人相处得近说得过去,宴会散尽坐车就能安全到家何须再黏在一起,门卫再无权,也是处监视的眼线。 殷翡打开车门,即将往外出时转过头来。 你想互相帮助就说,又不是不喜欢,何必违心压抑自己,你有担忧就讲,我改。 说完他迈出一条腿准备离开。 裴珂看着那道身影,胸腔起伏,深吸口气,借着冲上脑的酒劲道。 殷翡,你会尊重我吗? 下车的身体止住,转过头来。 我尊重你。 突然而至的安静。 它好像只有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 殷翡郑重其事点了下头,坐回车里关好门,眼睛看向一旁思考完承诺:既然互相帮助,没有哪方更高,我不看低你,这样行吧? 裴珂迟疑着继续提要求:我不喜欢你对那些人的癖好,不喜欢被革便打,嗯,很不喜欢,厌恶。 殷翡眨了眨眼睛回想完:上次在明岚发泄,你打断我就拿鞭抽你是我不对,向你道歉,我可以不用。 这两条基本的讲完裴珂也停住,像是再无其他要求。 你还担忧什么?直说。 不是恋爱,不会影响其他时间我们相处时的关系,还是双方企业合作者,不要把那一时刻的习惯带出那个环境,随时能停止。 殷翡自刚才到现在又重新笑起来。 总听别人要我负责,第一次听到要跟我撇得这么干净的,完全附议,无条件应允,只要你不找我,我就闭嘴,你说完今天的话回头变卦那我也不提此事,觉得我技术不行体验完拉黑名单都ok,当然我感觉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总之,尊重,绝对尊重!像今晚一样,连吻你也打申请,绝不弓虽迫,怎么样? 恋耽美 ——(46) 像达成了目的,满眼都挡不住收获的喜悦。 裴珂慢慢舒出一口气。 下车。 那我等小王子的邀请! 快乐的狐狸欢天喜地地跳下车,弯腰乐哉哉跟裴珂挥了下手告别,顺便又从车厢内的后视镜里似笑非笑地扫了眼前座的司机,满带着警告的意味。 汽车驶进陆宅,裴珂仰头闭目。 曾经跟进洗手间,压着他能做那种事而毫无愧疚,丝毫不觉得自己行为构成犭胃亵。 如今能从这种人口中得到承诺。 这之间的进步似乎肉眼可见。 当殷翡亲口说出我尊重你绝不弓虽迫时,这个男人就好像成为了任何一个路上见到的普通男人,他已经不能对自己做任何超出规格的事情,他亲口放弃了这个权利。 只要自己不允许,殷翡就不会做。 沉重的心像是有哪里轻了一块。 车停稳,裴珂看着窗外的景物,微微勾起唇角,再转回车内时跟年轻司机对了个正着。 对方立刻羞涩起来,张着口话都说不利落:您,到了,我马上给您开门。 等裴珂在车下站稳,看着矮他半头的司机,吐出两个字。 今晚 今晚您早休息,我去喊家庭医生。 裴珂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说了,不能让表哥觉得弱好欺负! 裴珂:不是恋爱 殷翡:好 格勒0.0【我就看看不说话】 第五十三章 自从见过裴珂对旧友的态度,殷翡就差不多摸透了他的性格。 并非是真的冷漠无情只会工作,而是心底的柔软只对某些特定的人展现。 殷翡想成为这些特定人中之一。 只要裴珂有人之常情,就不会对细小的善意无动于衷。 从殷翡将温热的湿巾覆在裴珂眼睛那一刻,他便知道了自己该如何做。 于是此后在陆氏时常能看到他的身影。 他腻歪在裴珂腻身边,打着求指教的名义盯着对方做事,连裴珂参加晚宴都必定去插一脚。 他让裴珂从生活的各个方面习惯自己的存在,却又在裴珂即将感觉厌烦时用温暖的举止让对方无话可说。 努力终得回报,惊喜太大,让殷翡都没回过神。 只是适当现身给裴琛了一定压力,似乎一下跨越了外人的距离,被划入了同一阵营。 他坐进裴珂的车里,跨在对方膝头,面对面着。夜晚郊外的马路安静,车厢里只能听见高档汽车低微规律的行驶声,车窗外的路灯均匀地从裴珂惊艳的面颊上闪过,清甜香槟的味道在他们之间慢慢发酵。 这是暧=昧的气味,殷翡对此再了解不过。 刚经历过裴琛的威=逼,用强硬姿态回击的裴珂像是耗=光精气,陷入疲惫,他眼睛半阖着,看着殷翡又仿佛没看到,时不时眨一下眼睛。 在紧张?殷翡语气上挑。 深更半夜,在车里独处,又说感谢,又欲言又止,怎么不说了呢? 殷翡伸出手,想将眼前人的下巴抬起让他直面自己。 这样的氛围,太适合接吻。 小王子每攵感,要是不经允许吻你,回头你再生气。 他拿往日调侃的话去激裴珂,即便裴珂想说的肯定不是接吻,但肯定也是亲密的话语。 这种时候,这种夜晚,不会产生敌意,只会产生亲近。 谁说我要接吻?裴珂生气去推他。 难道更劲=爆?殷翡故意气他。 只是他没料想到,这句玩笑话让裴珂的动作一滞,捏他胳膊的手指刹那间收紧。 自己说中了! 殷翡脑海轰然,裴珂想跟他做更劲=爆的事情?他怎么也想不到会试探出这结果。 他翻坐在裴珂身旁,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尝试着让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 他喜欢颜值高的人,喜欢跟裴珂呆在一起,当然最主要的是他馋裴珂的身体,以前没得手,只在厕所打过擦边球,偶尔一回忆就心痒不止。 但殷翡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强来,所以这些天做的这一切,的确只是想跟裴珂亲近,酒桌那顺便的一帮也是出于本心,见不得这样的可人受委屈。 至少他在这儿,裴珂不可能被别人抢走,假若裴珂要谈恋爱,那他近水楼台先得月,肯定是优先选择。 只要裴珂忄生向摆在这儿,他没理由被谁打败。 但他万万没想到,努力换来的结果是这样天大的惊喜。 但为什么裴珂想跟他做所谓劲爆的事? 殷翡想起上次在厕所隔间对方没有阻止的举动,似乎找到了原因,假如两人都可以在这种事情中得到满足,各取所需,最多算互相帮助,裴珂这种工作狂没时间恋爱,但总得解决生王里需求。 于是殷翡临下车前主动提出互相帮助一词,推了一把,果然另一边裴珂就顺着话题聊下去。 问他会不会尊重。 那谨慎认真的模样让殷翡看到就想笑。 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人,男人的话有几分真,就不怕自己说完尊重,真做时反悔吗?到那时人都在床上,房间门锁着,裴珂又能从他手中躲去哪里? 殷翡没表现出来自己的嘲笑,一本正经地做出允诺。 得到一句轻飘飘口头承诺的裴珂像是心中放下什么,整个人看起来轻松许多。这个商场上初露头角的新晋总裁,人前总是挺直优雅脖颈的高贵天鹅 意外的单纯好骗呢。 殷翡关上车门,看着裴珂的车辆消失在眼前。 如果考虑利益最大化,他最好还是控制自己,真的做到如裴珂所说,不然这种好事只能有一次。 而如果他做到让对方满意,也许以后会有无数次。 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像被翻牌的牛郎?还得优先考虑让对方满意。 殷翡失笑,但谁让他馋裴珂的身子呢?活该,受着呗。 他等待着,忍耐着,不敢在裴珂面前表现出一点急切的模样,终于在两周后等来了裴珂从一家酒店发来的邀请。 殷翡将自己收拾得体,精心挑选了一款香水。 以前他不屑裴琛那种花枝招展凤凰造型,但轮到自己了,面对想求偶的心爱人,恨不得也全套备齐做到完美。 当殷翡敲开酒店门,稍久一会儿后出现在门缝处的人,让他感觉以往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裴珂刚洗漱完,发丝末梢还氵显着,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衣,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后一颗,而这件衣服与以往整齐的西装款式不同,属于休闲宽松的家居服。 下面则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整个人如出水芙蓉,吸饣包水分的肌肤看起盈透洁净,更显白晰,黑白分明的瞳仁半垂着看向殷翡前月匈,与他不敢直接对视。 这举动与沐浴完非得上面穿一件衬衣一样,有些别扭,却更加勾人。 这是什么极品?殷翡的心跳加快,整个人连细胞都在兴奋。 我来了。他微笑着,掩去所有可能会表现出攻击性的行为,生怕眼前这扇门当着他又关上。 一旦要尊重,就得这么费劲。 但那有怎样?他乐意! 眼前的门没有开也没有关,开门的人眼神缓缓上移,与殷翡眼睛对视的那刻,让人能清楚看到滚动的喉间。 好歹大老远跑来,总不能就陪你喝个下午茶吧?这个花园酒店真的好偏,离市区远到令人发指,但好在环境不错,每房都带着庭院。 如果你突然不想,那要不等下次你再有兴致? 殷翡笃定对方不愿白费这么多劲。 果然,厚重的房门在他面前慢慢拉开,房间里的一切看得越来越多,更包括眼前的人。 殷翡感觉自己像一头惹血上涌的发青动物,下一刻就能将人抵在墙上,但他想到以后的美好,仍以强大的定力将自己稳住。 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折磨人的事。 随着裴珂的后退,他走进房间,将门轻到不能再轻地关上门。 动作越慢,折磨就越多。 然后转过身面对站在玄关走廊里的裴珂。 这个容颜绝色的年轻男人直直看着他,微微张着口,前月匈起伏得频率很快,显然在急促地呼吸着。 紧张和恐慌一眼就能被看穿。 殷翡试探着对着他伸出一只手,在裴珂面前停住,见他仍旧看着自己,没有阻止。 于是手缓缓落在了胳膊上。 在颤抖。 像是被惊醒,裴珂阖上唇,长呼气,肩膀也耸下来,转身就往房间里走,像是找回神。 边走,边解开衬衣的纽扣,从最上面一颗开始。 当第三颗分离,殷翡握住了他的手。 交给我吧?他语气绅士温和。 人被他揽着月要放倒在床上。 怜爱在殷翡心中不断扩延,让他动作尽力更加温柔。 他想,自己是真的想给对方带来好的体验,在自己满足的同时,让裴珂也能沉浸其中。 这应该是最高级的交互。 而不是那种,只一方享受,另一方无法进入情绪。 后者是失败的。 殷翡将自己过往很多次经历都化为了失败吗,哪怕以前他很喜欢这种随便找个人强迫。 但如今,还能有比眼下做的更美好的事吗? 连准备对方都做好。 殷翡有些吃味,是不是裴珂每次跟宁丞远,都是自己将这些事准备好?洗干净等着那个大块头? 暴殄天物。 他捏着裴珂下颌,让他无法阖上口,见唇上的齿痕缓慢变淡。 你可以不用这样克制。 他的指腹擦掉滑下的眼泪。 不要哭,这里很安全,我也不会伤害你,这件事是我们双方都愿意的对吗? 殷翡自己都没发现他心间的变化。 所以说,日常什么的相处,都比不上床第的尤云殢雨。 这也是为什么都讲,一夜之后,便会亲密无间。 你没有自己想要的吗?为什么这么被动? 殷翡将两只攥住枕角的手搭在自己肩膀。 他落下一个吻。 就感觉裴珂连呼吸都停住,难以置信地睁开水光潋滟的眼睛,与他咫尺四目相对。 怎么了?不能吻吗? 喜欢你,所以想要吻你啊。 裴珂,我喜欢你。 再次落下,细碎而轻柔,就连殷翡自己听到都感觉心动。 他原来也能做戏做到真假难辨的地步,以致于自己都不知道有几分真心。 那个午后。 花园的阳光散进落地窗里的木地板上,轻透的纱蔓窗帘随风飘起,四支脚柱的欧式白床,涌动着甜蜜忄青愫的暗香。 有那样刹那,殷翡都感觉眼前就是他的爱人。 真真正正的所爱之人,而不是随便来一发匆匆经过他生命的陌生人。 连事后怎么离开的殷翡都记不清。 他处在幸福的眩晕中,依稀记得是帮裴珂做好清理然后送上车的,但自己怎么开车回的市区,却完全失去了记忆。 他清醒过来时正坐在习惯上最爱来的地下酒吧,身边坐着熟识的酒吧老板。 我以前没这样的,殷翡喃喃自语,我是个多烂的人我知道,但总是要在他面前表现好的方面,所以久而久之,好像自己也变了。 纹着花臂穿着黑夹克的酒吧老板一副难以置信的嫌弃模样。 举个例子? 本来,女人在我心里除了生育没别的价值,但我在他面前装平权,还挑他话里的刺说他性别歧视,我是不是特别装? 不是有点,很装。 那天我听到一个叔伯说女人次等生物,第一反应就是他这话有毛病,让我家宝贝听了肯定生气,那家伙可是从我手里夺过鞭子救过女人。 能耐啊,我真该见见。 殷翡倒上酒,忽而皱起眉头,眼神变得有些怅然。 全程没有一点自主意识,任何动作都配合,自己想做什么都可以都能满足,这正常吗? 自己将那双手搭在肩膀,对方也只是轻扶着,最多落在肌肤上的手指压得重些,却也没有拥抱他。 跟殷翡之前的体验完全不同。 之前,偶尔激烈的时候,女人给他后背抓几条白印子都正常。 裴珂在宁丞远的床上也是这样吗?做什么都可以? 殷翡倏尔想起自己曾经误入温泉房的那一幕,当时裴珂正努力拒绝宁丞远带他去公共浴池。 艹,宁丞远这个贝戋人!不配拥有这样的美人!暴殄天物! 下午时身下的人,真的没有拒绝,没有一句异议的话,没有一个抗拒的动作。 殷翡眼前闪过那双沾着泪意的双瞳,心中跟针扎一般。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裴珂一定要得到他的承诺,在这种事方面上面,裴珂大概从没得到真正的快乐。 生王里上快乐了,但心底还有着枷锁,对这种事报以极大的恐惧。 他们见第一面时是在海边,那时候裴珂想要自杀,后来种种迹象表明他也被人做过什么,所以会极度保护自己,再到后来去明岚工作遇到宁丞远,被强行谈恋爱 哎!醒醒,在这儿出神呢?一会儿怒发冲冠,一会儿悲风伤月,真的是魂儿都被勾跑了,你可长点心吧,别老手阴沟翻船。 老板拿着自己的酒杯跟裴珂一碰,叹气: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物把我兄弟整得五迷三道。 殷翡依旧眉头不展,他随着身旁人的动作举起酒杯,临到唇边了,想起什么。 我技术一直没问题对吧?我感觉这次不说太完美,但至少也让他成功三次,而且也很尊重他,应该不会留下什么阴影,至少不会反感,他应该会再约我的吧? 身边的好友翻了个白眼,鼻孔一出气,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再也不管殷翡的自言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说珂珂诱,你们可真强!隔着晋江这个城墙一样厚的滤镜!我都恨不得插学术话语让文章看起来正经,你们还能字里行间悟到,厉害厉害!get到俺心中所想了哈哈哈!没错,就是这样!作者边写都边流口水! 恋耽美 ——(47) 害怕,希望文文平安跟大家见面。 第五十四章 酒吧老板嚷着要见见殷翡那个能耐的梦中情人,结果一拖就是个把月。 我也得跟他混熟了才敢把人往这儿领吧?要是连他的手都摸不到还怎么约人?殷翡端起酒杯,得意在眉角飞舞。 他一会儿来接我,晚上有酒局,给你看两眼。 说完他一饮而尽,把蓝色的锥型杯倒过来示意了下,放回桌面。 就这样一杯酒,跟水一样清淡,头也没晕,他就有理由不开车让裴珂来这儿一趟,嘿,耍赖。 这么说,殷少后来又爬上美人床了? 啧,把我说得那么猥琐,这叫互相帮助懂吗? 把打火包说得这么文雅。掌柜的嗤笑一声,他什么时候到?别我认不出来。 急什么,他到了就往那儿一站吧,你就知道一定是他。殷翡脚抵在吧台,高脚凳被他顶得后两根腿撑地,在空中一摇一摇,每一下都表现着座位上人的喜悦心情。 老板不以为然。 直到半小时后,他们对话的主人公出现在酒吧门口。 下午四点钟,未营业的关系,吧里空荡,开着几盏昏黄的氛围灯,把木质装修为主的环境衬托出一股复古的格调,一两个服务生在做卫生扫除工作,来早的零星几个顾客或坐在沙发上抽烟,或坐在吧台前跟认识的调酒师聊天。 那个身姿挺拔的年轻男人推开了门,走进来站定。 他长相英俊非凡,五官棱角分明,白净得一看便是素颜,却惊艳得像影视中的主演,不逊色任何妆后的男明星。 他解开两颗纽扣的卡其色休闲衬衫与这里得环境很相称,带上一股温暖,冲淡了他面无表情的清冷气质,衬衣紧扎在月要际,显出劲瘦的身形,怕是直男看了也得赞同几句。 老板看到这等美人,下意识就想吹口哨,但对上那扫过来的视线,哨声硬生生堵在口中咽了下去。 男人臂弯搭着一件同色系较深的风衣外套,另一只手空着自然下垂,看起来随意放松,站姿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高傲。 真是个贵公子,从头到脚都给人远不可及的感觉,衣服的品质是外在,骨子里的姿态是内在。 现在没有客人,即使有客人,老板也敢肯定没人敢上前搭讪去自取其辱。 他想起殷翡口里那源源不断的赞美,不由感慨,的确是朵住在高山上的雪莲呢,干净得一尘不染,只能让人远远地观赏。 终于对方发现了殷翡所在的位置,往这边走来,目不斜视地从老板身旁走过,在殷翡旁边选了一个位置,长腿一只落在地上,一只搭在脚蹬,散漫又优雅。 老板这才回过神自己一直盯着人家,连要喝的酒杯都停在了半空。 这种人?怪不得能被殷翡当成攻略的目标,值得! 只是没想到,真能拿下?殷翡那二世祖凭得什么?脸吗? 走吗? 看起来冷漠,讲出口的话却平静亲近,让人还想听他讲。 好,你亲自来接我,怎么能让你等?殷翡边说边拿起台上的手机。 一下午都在这儿? 平淡的询问,却让人品出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殷翡眨眨眼睛,没选择说谎:对,给自己放了个假,下次喊你一起。 对方很给面子,答了声好,跟老板对视后还礼貌地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却也只止于这点,没有进一步接触,把剩余的目光都投在殷翡身上,等待他收拾。 酒吧老板看着两人起身离开,跟殷翡抬了下手告别,直到两个人消失在门口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转过头面对着吧台打开手机。 不得不说,那两人同样身高,颜值也在线,走一起还挺般配。 这种人也敢下手[拇指] 过了一会儿回过来消息,像是坐上了车。 绝色吧? 跟你一样都是世家的,可别玩脱了,低头不见抬头见尴尬。 你不懂,他不是那些人。 完了,所有恋爱的开始,都是源自于TA很特别。 他管你喝酒? 我巴不得他管呢,不过是合作伙伴为经济利益考虑督促我上进点,你这种孤寡人士怎么会懂?有个人惦念你这叫幸福! 最厌恶被管教的殷翡怕不是被人给魂穿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让你栽的人终于出现了。 嫉妒会让人面目全非,你不要这样。 酒吧老板: 他放下手机决定不再去打扰泡在蜜罐里的殷翡。 陷入感情的人都是不理智的,完全无法沟通,好心提醒反而会引来反击。 各种特征都表明,恋爱的各种弊端在殷翡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不摔一跤简直天理难容! * 不会厌烦这种单调一成不变的生活吗? 酒局间歇,裴珂外出透气,黏人精殷翡亦步亦趋跟着来到走廊末尾,站在窗边问出这个疑问。 裴珂侧头看了他几眼,有些不解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我以前玩得无法无天,到处都去,现在要坐在办公室,起初以为自己像大人了,新鲜好奇,等兴头一过就感觉很不自由。 他站在身后,下巴垫在裴珂的肩上:总是这样,公司,酒场,再无其他内容,你不感觉很无趣吗?偶尔去跟一些股东打高尔夫都算娱乐了,这么没劲的东西我以前都不屑碰。 会有人。裴珂肩头一挑,将这颗脑袋顶下去。 现在,就很好不是吗?物质富裕,只需要工作而已,这是最简单的事情,比起出卖身体,或者其他需要苦干挣钱劳损身体的人,我们比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轻松了。裴珂回答得很认真。 殷翡没回味过来,停顿几秒:不啊,为什么跟那些人相比?从出生那刻起就决定了我不必关注我以下的人,能影响我的只有强于我的人。 他们两个对视片刻,殷翡反应过来:这样说好像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我家族也有参与公益。 他喷撒的酒气扑到裴珂的面上,引得他偏过头去看向窗外的夜景。 平静只是暂时,斗争才是永恒,在自然界任何地方都是这样的。 又受教了,按照对立统一规律,如果没有暴风雨,是无法衬托出平静。 殷翡说着忽然抬起手帮他整理衣领。 在有过几次深=入交流的床上经历,这点亲昵的小细节裴珂倒没在意,他只是低下头看了眼,任由对方动作。 在床上对方做得比这还温柔。 哎呀,我眼睛进沙了。殷翡整理完开始揉眼睛,贴过身来,你看看。 这里有沙?裴珂眼神疑问,感觉有些莫明,却还是仔细往里面看去。 那可能是睫毛,帮我吹一吹。 耐不过殷翡软磨硬泡,裴珂凑过去轻吹了一下,然后看着身前的眼睛,自己停在那段距离,似乎在研究里面的内容。 就听殷翡少见的男低音:能吻你吗? 公共场合。裴珂冷静出声提醒。 殷翡眼睛黏在身前的唇上喃喃:也是,你说了算,只是感觉上次好像是十三天前,你看我把日期都记得清楚。 说完收回视线,对着裴珂弯起个毫不吝啬的微笑:那跟你要一个笑呢?我刚才帮你挡了一杯酒。 裴珂没有立刻回答,走廊上金碧辉煌,灯光把人所有细节都照得清晰,包括殷翡那双带着狡黠和乞求的眼睛。 明明是求人办事,却还在闪烁诡计的光芒。 但一个表情似乎也没有什么,裴珂弯起嘴角形成个轻浅柔和的笑容,让整个人周身洋溢着一股温暖,同刚才俨然两个感觉。 这样多平易近人,走吧,回去?殷翡头一偏。 裴珂收起笑赞同地点头,一转身便看见远处在拐角抽烟的男人,脚下顿住。 但殷翡似乎早有预料,径直牵住他的手,这力道让裴珂迅速回神无法再犹豫地跟上脚步。 刚才的种种都像是安排,只做给一个人瞧。 等到进到包厢的刹那,做戏的男人适时放开手,没让其他人看到不该看的亲昵。 至于那个旁观者,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仿佛不曾出现过。 * 宁丞远拿下唇间的烟,鼻腔喷出白色袅绕的烟雾,任烟支夹在指尖缓慢燃烧,再没吸一口。 他想过很多次殷翡把人搞到手后的情况。 会在卧室厕所或任何地方厮=混滚在一起,殷翡也能施展他那些怪异的爱好,在外面的时候,则可能十分暧=昧,占用者通过肢体接触,向所有人彰显心爱之物的所属权 但今天看到的一幕很奇怪。 没有过分的举止,二人之间的气氛却那样融洽。 殷翡整理衣领的动作,裴珂并没有回避,安心地接受这种照顾,仿佛已经习惯成自然。 但换宁丞远扪心自问,这个动作由他来做,对方并不会如此平静,或者惊讶一下,或者下意识扶住他的手腕,这还是不排斥的情况,更大可能会在自己刚触碰纽扣时就顺手接下动作自己系好。 他心里像扎了根针。 知道裴珂和四弟在一起,虽然介意但到底是曾经的情人,现在如何跟自己已无关,这些天过去也逐渐遗忘在脑后,不刻意去想便能当作不存在。 可是现在 凭什么呢? 都是在一起,为什么裴珂能与殷翡那样平静温存地相处?还主动凑近,虽然没有接吻但那距离远看比接吻还要暧=昧。 自己和殷翡有哪里不同吗?为什么就能接受殷翡而对自己那样排斥? 总是没有表情的人,笑容很珍贵,而真心的笑更难得。 直到看到了,宁丞远才发现,他从来没看到过那种清淡平和的温柔。 仿佛没有任何负担,没有任何压迫不快,对着眼前的人,就那样极其自然地笑了出来。 他以前在暗处时看过裴珂的笑,面对那只流浪狗玩闹时,与那名圆脸少爷交谈时,但那时的笑还包含着生活负担的一丝苦意,不面对人和物后,转瞬即逝。 自己没得到的东西,殷翡似乎得到了。 宁丞远感觉到指尖一热,看了下烧到尾巴的烟,随手丢到了一旁的白沙灭烟池。 今夜已再无觥筹交错的心情,不如提前离席,没营养又没承诺的酒局,让人心生厌烦。 而且他孤身一人,有些人却成双成对,一起在商场沉浮前进。 他回包厢应酬过后走出门,看向空荡的走廊,发现就在开门的刹那,他竟然期待再次遇见那两人。 即便是刚才的一幕。 他也想再看看那人。 坐上回家的车,宁丞远看着微信各种群组发现一个小圈群攒了五六百条消息。 他们家这次得倒了,有相关合作的早点都撇清。 这件事上面也罩不住。 毕竟疫苗算民生大计,这次接连几处儿童出事,事态比较严重。 还真就是了,这帮农民,一涉及小孩,没生的,孩子没事的,也疯得恨不得去游=行。 云被害恐惧症呗,一出事就觉得有人想要自己命,也不知道他那命才值几个钱[吃瓜] 一帮子弟嬉笑成一团。 刚看到消息,吓,千安小儿子前几天还来我俱乐部想给车搞个定制。 人再美也不能犯傻,它家钱都不够赔官司的,肯定还有罚款,破产都算轻。 不要跟监牢犯的孩子交往,小心没收财产时查他消费的会员查到你那儿[笑哭] 我看到微博都扒到他儿媳了,吓得我跟小姐妹立刻跟她双取了[惊恐] 树倒猢狲散,失势万人踩。宁丞远捕捉到关键字千安,拇指迅速地往上翻找,看到什么,凝住的眉毛惊讶地扬起。 有人在群里发了新闻链接。 【千安药业疫苗记录造假,白日破效价不合格】。 疫苗质量是民生大计,制造假疫苗、劣质疫苗、问题=疫苗,就是置人民群众性命不顾 千安药业旗下生物科技公司连曝多起不合格问题,冻干人用狂犬病疫苗生产存在造假等行为 国家药=监=局已责令企业停止生产,召回未使用问题疫苗,协同省=局对企业立=案调查,涉=嫌犯=罪的移送公安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链接不止一个,宁丞远将几个新闻打开,一目十行地扫过,有片刻的呆愣。 他脑海没有任何假如自己当时争取到机会合作现在会怎样的情景。 他也没有所谓的后怕和代入感,因为这些目前对他来讲都不存在。 他没有任何沾边的危险,可以肆意看着同类中人对这事嘲讽,笑话千安手脚不干净,贪得太多捅出这篓子。 有人帮他挡掉了。 他这个记性不怎样的人,竟然又想起了曾经跟裴珂的每一句话。 千安药业近几年的扩张一举超过同类企业,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我看好它。 它给出的利润有些不合常理,竞争公司大庆生物会有这样高的回报吗?你从娱乐产业跨到制药行业,要不要找一个稳一些的? 看不出你还懂这些。 我不懂,只是你要投资,关注了一下,希望你不要冒太大的风险。 你还会关心我?它跟国家有合作,你大可放心。 谁会希望靠山倒?它的疫苗遍及附近几个省,既然是跟公家合作就不该忽视社会效益,一心只瞄准经济效益,是这种惠及民生企业该做的吗?它的售价并没有超出其他品牌,但利润这样高,到底是在哪里? 你的靠山不会倒的,这种投资问题你看不出门道,不要瞎担心了,想跟你质疑企业合作的人都得排号竞争,难道所有老板都比不过你一个门外汉?我不想回来也听你谈公事。 恋耽美 ——(48) 那时候,裴珂还在明岚,没有进入陆氏,连他一个外行人也能看到许多不妥。 对方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用建议的语气对他认真讲着这些,收到的只是他的讥笑,你还懂这些和你还会关心我你一个门外汉 你还会关心我? 他这样说。 然后换来那双明亮眼睛的主人,选择用身体来阻止他。 好像,第一次,人生尝到了苦的味道。 这是既上次酸涩后,又多的一种情感。 他当着二哥外人的面,掐住裴珂的脖颈,对他吼,对他动手。 宁丞远头垂了下来,夜晚黑暗的车厢里没有人能看到他那张惯以冷漠傲慢的脸露出迷茫哀伤的表情。 手机屏幕上依然在闪很多消息,不外乎又是冷嘲热讽,他并不想跟这些披着面具没有真心的人相处,他脑海一幕幕闪过最后一晚醒来他们之间的破裂和爆发。 最终只剩下遥远空间里那双安静看着他的眼睛。 带着从始至终的忧郁。 那样熟悉又那样忧伤。 他看着宁丞远。 一次又一次,在相遇时想要追上来 手机从颤抖的手上滑落掉在了车厢底,发出一声砰。 宁丞远滚了下喉结回神,看了眼将它捡了起来,退出群聊找到秦衍的头像。 二哥,如果换作你,之前那样的机会你会选投千安吗? 消息很快回了过来,好像对方正在看手机。 当时它有些问题,但即便没有,求稳也不会,一是不熟悉的领域,二是诱人则更要慎重,只是现在没想到问题这样严重。 二哥是个很优秀的人,这是向来自傲的宁丞远为数不多能承认的人。 秦衍不会投,裴珂也反对,秦衍如今一帆风顺,裴珂更是势如破竹。 是不是他们才是一类人?而自己,不理解就罢,甚至还做出跟他们相反的决定。 是不是他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聪明呢? 有心事?出来喝一杯,正好我被朋友拉到夜场,也好久没见了。 好。 地址迅速发了过来,宁丞远深呼吸一口气熄灭屏幕,看向了车窗外,又恢复了以往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还不够,给俺们哭! 够米且长了叭,下次30号更,悄悄溜走。 第五十五章 难言之隐,难纾之气,让宁丞远手里的酒一杯接一杯,吧台旁的空酒杯被他捏着杯口旋转着摆整齐,叠高成一堆,反射着各色的灯光,仿佛一件艺术品,让服务员没敢收。 起初秦衍未加阻止,猜测三弟想要发泄,但见宁丞远喝过三巡还没停止的架势,便按了下他的胳膊。 哥你说,我还能把人追回来吗?一米九块头的男人双臂撑在吧台上,送到唇边的酒杯停住。 听到这话,秦衍阻止的手收了回来。 他看着那双往日冷漠如今迷茫的眼睛,语调冷静没有回旋的余地。 有些事情过去有它的道理。 他没有把话题引到殷翡身上,毕竟即使宁丞远所想还有那么点微弱的可能性,后者的存在也能给他斩断。 于是宁丞远继续喝下了那杯酒。 秦衍无声地叹息一口,有些怜悯又有些不解。 也许他没有你想的那样适合你,你想表达感谢不一定通过恢复关系。你认为他的举动帮你避免了损失,但是有可能这种损失本身不存在,投资最后会因其他阻碍而停止,你不会真的有风险。 宁丞远放下酒杯,冷笑一声:那还不如眼下,现在我只是愧疚,换成那个私生子阻止我,是真的羞辱。 意识到自己话有些多,把家庭内部的矛盾也呈现出来,爱惜脸面的青年立马收敛,待这个尴尬过去。 所幸秦衍似乎没过多关注,而是继续劝导。 即便承认他所做有利于你,但这种手段性质是欺骗,这难道不是本质问题吗?他现在可以不顾你的意志自己做决定,未来更可能跨越你做某些事。 可是二哥,宁丞远食指对着酒保点了下示意他拿酒,往秦衍这儿凑过来,也许他想要为我好,只有欺骗这一种手段,其他方式没有任何效果,我知道自己多顽固,我知道啊。 他的声音很低,仿佛在说一件隐秘难以开口的事。 秦衍坐姿笔直,他看着坐没坐样仿佛一滩软泥的兄弟,面无表情。 习惯他的人才知道,他越是严肃越不会表现出端倪。 宁丞远眼神看向酒柜,却像透过它看向更远处:未来跨越我做事?呐,如果他本质是我的利益,那又怎样?我还是获利的一方不是吗?他并没有什么直接好处。 搭在宁丞远肩上的手收紧,秦衍眼神淬了层冰一般锐利。 正在这时恰逢新酒端来。 他侧了几分脸,扫了眼酒保。 对方端酒的姿势停在了半空中,没有犹豫转身又将托盘端走。醉酒和清醒的两位爷,显然听后者的话更明智。 秦衍拽起不成器的兄弟,把他手臂绕过脖颈搭在自己肩膀上。 今天到此为止,等你清醒再聊,我没兴趣跟你一直讨论男人。 虽然他知道清醒状态的三弟大概不会再像今天一样吐露心声。 一个玩咖,枕边人常换常新,他说出的喜欢,那不是一般的喜欢。 宁丞远全身力量依靠在秦衍身上的,踉跄地跟上步伐,将头抵在肩膀,贴着他的耳旁讲话。 我没醉,至少我知道没有,虽然不是那么清醒但,我是真的后悔,二哥,我好后悔。 他跟别人不同。 我们默契地好像上一世就相识。 我刚发现,自己那时,是真的喜欢他。 他只讲了最后这三句,便再也没有讲话。 秦衍将人送到车上,找了个代驾,看宁丞远坐在车里,头半仰着靠在座椅,也不知道到底想什么。 也许醉了,讲了真话,也许没醉,借此述说。 醉与不醉都不再那样重要。 秦衍看着人送走,在停车站了片刻,留给自己一个单独的空间。 难道要找在京城忙碌的大哥谈一谈几个兄弟闹腾的事?然后对方问起来,说就因为一个男人? 但凭他本人,似乎很难解决下面几个兄弟的事情。 平静的水面因为裴珂这颗石子而失衡了,然而石子落尽了河里,荡起的涟漪却未停。 他今天第一次迫切希望一个人消失。 裴珂。 这个名字在秦衍心底描了一遍又一遍,如今笔换成了刀,每一刀都在往下刻。 从今天起,他不再满足第三方间接的调查,而是要亲身接触跟裴珂对峙了。 做好决定,秦衍才快步走向远处等候他已久的车。 * 都是商业名流,查清对方的出行然后撞上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难就难在如何撇掉殷翡那个跟屁虫。 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有一天开始,殷翡不再黏着裴珂,像是终于学会独立,可以自己搞定社交活动了。 秦衍这才找到机会。 之前都是在宴会上偶遇裴珂,坐在一起聚餐还是第一次。 子弟间的小局,一个带了女伴,一个带了干弟,桌上统共八人,话题宽泛自由很多。 秦衍三分心应承,七分心观察着敌人。 原来在外流落多年的人,也可以得体从容,如鱼得水,进退有度,深谙觥筹间的规则,圆滑地挑不出过错。 说他入商场三四年也肯定有人深信不疑。 就见他讲话不紧不慢,文文弱弱,没有攻击性,连笑容都恰到好处,与在场的人融为一体,似乎也带着那股上流贵族的骄横本性。 小圈里什么模样,大众前什么摸样,裴珂似乎分得很清晰。 他懂得生存之道。 秦衍心里有些复杂,不过这倒也在预料之内,他直面过对方的快速变脸。 即便包厢一共没几个人,但在这些子弟里也隐含着高低,秦衍没参与其中的打压和追捧,暗暗观察着他们之间的鄙视链。 排除不说话的花瓶女伴,最低层的是被带来的干弟,说话经常无人接话,裴珂处在中游位置,但如果顶位的人有意针对他,他也很难推辞。 这也让秦衍发现裴珂的酒量超出他的想象。 就最后一杯,上杯不算,眼下就说这杯的事。 主位的萧乔隔着身边的人对着裴珂招了下手,一副已经醉意的模样。 靠坐在座椅上的裴珂含笑看他,见到手势,坐直身体,伸手虚扶着那只戴着名贵腕表的手腕,然后被反握住。 乔哥这是想灌倒我。 萧乔闭上眼睛摇摇头,字调缓慢:绝对是见到你亲切!之前就听过凌峰提你,他那天约我都没答应他你知道吗,就后来说到你,这才能今天凑到一起。 秦衍听着他们称兄道弟,看着旁边新酒端上,视线从那酒的颜色上停了下。 青绿色的酒还常见,但浓度高到不透明的必定是加了别的料。 真是光明正大地施压,因为位置高,所以连手段都不屑使用,明白告诉你,我就是指定了你,要你这个人,知道我的目的,也得笑着喝下去。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跟着劝酒。 我去躺裴珂站起来,一旁起哄的人站起双手抱住他的腰:怎么回事?这种关键时刻可别跑,不能不给萧少面儿。 洗个手。裴珂玩笑着推辞,肩膀靠在他的身上,目光落在那酒上。 几人发出噫吁的声音,搁在餐桌二层的酒杯被转到裴珂面前。 萧乔手肘撑在桌面,笑吟吟地看他:喝完再去不迟。 裴珂端起一杯递给揽他的人:一人一杯,别浪费乔哥心意。 这酒杯停在半空,那人接也不是,拒绝也不敢,松开裴珂双手向后抚了下两鬓的发丝,失声笑道:我这 其他人事不关己乐哉哉看着热闹,这种场合里阻拦会格外突兀,只有顺应才和谐。 刚说完要给萧乔面子的男人接过裴珂手里的酒:那我当仁不让,我先干,尝尝萧少带来的酒。 裴珂见他喝完,端起另一杯,看着细长窄口的杯身,一眨不眨地喝下去。 酒几乎满杯,他花费了些时间,与旁边人的豪饮相比显得不紧不慢,格外优雅,因为仰头的关系脖颈更加修长白净,仿佛往日隐藏的弱点如今完全展现了出来。 等裴珂一饮而尽,眼神扫向一直注视他的萧乔,平平淡淡,在周围几句鼓励声中抬起手臂,用手背擦了下沾染酒水的唇,扬起一抹笑,看不出情绪。 酒杯被他倒空了过来,杯口朝下展示,落下最后一滴酒。 萧乔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象征性地鼓了几掌,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声佩服。 秦衍看着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百无聊赖地转动着玉筷,酒和托盘已经被服务小姐收走,如果不是裴珂拉来人平担,可能两杯都得由他来解决。 接受第一杯,防线被打破,敌人就会继续进攻,劝他再来一杯。 秦衍脑海回想了遍萧乔这个人的性向,感觉印象中对方没有找过男伴,但他又的确从此人眼中看到一点兴奋的目光,仿佛在期盼什么。 饮下那杯酒很不明智,秦衍都已经预感里面掺的东西可能往某一方面偏,裴珂这种面相的人想必没少碰到过这种事,应该更敏锐才对。 没有拒绝的权利吗? 其实可以拒绝,换作秦衍自己,他会这样做。 只是他跟萧乔几乎平起平做,家世有这样做的资本也不怕得罪谁,可能从裴珂的角度考虑,不敢如此。 就在秦衍心底对裴珂轻率之举不赞同时,当事人已经起身往外走,眼下距离刚才的插曲刚过去五分钟。 与裴珂一同饮酒的男人已经撑在桌上不发一话地捏前额,旁边服务小姐给他端上块温毛巾,旁座的人拍了下他肩膀询问着。 秦衍没来得及再看此人,晚裴珂一步站起跟上他,用手挡住即将关闭的两扇门,离开了并不喜欢的包厢。 今晚这场没有他熟悉的人,跟组织者凌峰也只是在马场见过几面,这次为见裴珂打了招呼强行凑进来,已经让萧乔进门后多看了几眼。 秦衍没去挑战萧乔的地位,整场低调少言,明显意不在此。 自己追出来后萧乔如何想,他已经不在乎,眼下只关注喝掉那杯问题酒的裴珂要去哪儿。 会去洗手间吗? 走廊前方平托手机的裴珂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秦衍一眼,又收回视线拇指点了几下屏幕,举在耳边,脚下没停。 一拐弯,走廊迎面走来一个领班模样的男人,身穿服务的马甲制服,面带微笑的迎上裴珂。 裴少?您是有什么需要吗? 裴珂推开他伸出的手继续向外走去,不想领班反过来大胆地攀住他的手臂,拽了一下。 看似轻轻地一阻拦,一个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不起眼动作,就让手机从裴珂的手上滑落掉在地毯上。 秦衍眼见地看到了上面正在拨号的界面。 这,真抱歉啊,我帮您捡。 领班弯腰将手机捡起,像是误触一般按下了切断键。 裴珂盯着领班微笑的面容,并未抬手去接,而是转身离开。 您的手机。领班快步跟上,手搭上裴珂的肩,您不要了吗? 说没人指使,秦衍不信。 没接是对的,故意刁难的人,是不会让他顺利拿到手机的,很有可能指尖没碰到要再掉落一次。 一直旁观的秦衍终于上前,他走到裴珂另一侧,目光看向找茬的领班:我送他。 随后目光落在手机上,那人微一停顿陪着笑将手机放进裴珂的西装裤口袋,上身礼貌地一前倾也没再多话。 待那人消失,裴珂几根手指夹住手机往外抽,但刚露=出一角便又掉回去。 他放弃这举动看着秦衍往下倒。 秦衍密切观察着他的举动,得以能第一时间将人扶住。 但没有太大的效果,对方不是站不稳,是站不住,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合着对方最后看他那一眼就是赌定了自己会接他。 秦衍感觉自己做了回工具人,他往后一步靠在墙上,借以撑住裴珂。 恋耽美 ——(49) 为什么喝?你可以拒绝。 为什么跟来?你可以不管我。 裴珂对着他笑了下,云淡风轻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衍一卡壳,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你跟阿翡在恋爱不是吗? 你会多管闲事?裴珂这时候都不忘讥讽,只是这模样维持不了几秒就破功,蹙起眉峰,并不好受。 我让阿翡来接你。 打给我的司机。裴珂已经闭上了眼睛,又努力睁开,我们约好不泄露,宁二告诉你的。 这个名称?秦衍每攵感察觉到什么,这是个没多少感情的称呼,是以家族与排行取名,也是宁丞远最厌恶的一种称谓。 按理讲,以裴珂那谨慎多变的性格,不会暴=露这种马脚。 这让秦衍转变了想法,他伸向裴珂手机的手收回,而这时隔着布料能看到似乎有电话拨来。 静音的缘故,裴珂并不知道这点。 我带你去停车场。秦衍将人扶起,后知后觉在一周前他也这样扶过宁丞远。 宁丞远能吐真言,裴珂会漏出心里话吗? 将人扶到司机打开门的车上,秦衍在后座坐好脱掉了外套,后半截路裴珂站都站不住,他只能把人像上次一样横腰扛起,这费了些力气。 至于那见鬼的酒局,他已经不想回去。 若不是他阻拦,裴珂一定会被拖住,那之后被带到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他见裴珂睁开眼睛观察四周,有些不耐:喝酒时想过今晚后果吗? 裴珂眼睛定住,与秦衍对视着,声音微弱。 他跟裴琛是好友。 秦衍指了下前方让司机开车,从这句话中品出意思。 这个他自然指萧乔,而萧乔跟裴琛相熟,自然就是裴琛想针对裴珂。 原来裴家也存在暗斗,从外人角度看,裴珂没有回裴家,二人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 知道还喝? 我想在他们间生存下去。像是突然涌上一股难受,裴珂手半握拳攥了下,找到车座的编织坐垫一角捏住,用上几分力气又再次松开,最坏不过,睡一觉,只是没想到,药力这样猛 把被人上说得跟吃饭睡觉一样普通,这也是秦衍讨厌裴珂的一点。 怎么能有人不把这些当回事呢?还是因为忄生向所以不感觉吃亏? 我有点心慌,裴珂额角出了汗,添加的兴奋成分很多我眼睛有些无法聚焦,我想,喝水。 他摸索着去解领口,第二颗没成功胡乱拽了几下衣服误打误撞碰开,第三颗便没了力气又停了会儿。 车里没有水。秦衍跟司机说了上次那栋别墅的名称,发现裴珂似乎并没有听到这话。 我想喝水,好口渴。 裴珂抓住了秦衍撑在座椅上的手,握紧感受到凉意,然后将其挪到自己染上红=晕的面颊借此降温。 裴珂。秦衍难以忍受地抽回手,你要去哪儿?能听到我讲话? 让人琢磨不透的多变男人如今没有宴会上矜贵的模样,没有酒局里的世故玲珑,只剩下不知所措。 他半阖着眼睛加重呼吸:我不知道。 现在秦衍知道身前人已经没有防御了,对方把感受往外倒豆子一样讲时就很明显了,而眼睛难以聚焦很有可能有迷幻=剂的成分,所以看东西重影。 他本以为萧乔下的是普通崔青药物,原来更狠。 当然也不影响其基本效果。 他看了眼裴珂的西装裤便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秦衍向来不屑于这些手段,但别人用了他捡个便宜也不会心里有负担。 裴珂?手按压住身下人的肩膀,换来对方的颤=抖和身体的蜷缩。男人凑到裴珂眼前。 你想夺回陆家家产吗? 抛开两个弟弟的感情,秦衍心底更重要的是他的目的。 换来的是摇头。 我不想了,放开我。 声音近乎哀求。 你想过? 我不想了,真的。 裴珂闭紧眼睛,将脸藏向座椅,抬起没被按住的手臂想挡在面前。 这被秦衍止住,他攥过对方的手腕呈打开的姿势按在座椅上,逼裴珂无法藏起来。 平日控制裴珂一个成年男子很难,但眼下轻而易举。 秦行之 裴珂看着他,胸腔上下起伏。 秦衍的惊讶直接表现在了脸上,他的字很少人知道,这有个相当长的渊源。 出生前祖辈为他定下的名本为行之,与排行在前的堂哥远之相对,取行之远的含义,后来秦远之因病去世,父母不愿让他与死者凑对儿,临时换了正名。 但祖辈已逝,意愿不可违不可弃,便把行之作为了他的字。 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比如肖叶。 但肖叶这个人最能保守秘密,怎么可能把这种信息往外泄? 这种亲昵的名字,他很厌恶从陌生人口中听到。 不等秦衍询问裴珂挣扎起来。 不要看向我。 别看我。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差点挣脱。 为了控制住扭动的人,秦衍只能放弃坐姿,跪在车座上,用上膝盖。 如果你曾经曾经有把我当作 就不要看向我 混乱让秦衍没听清那低微的声音,它们被衣服的摩=擦声遮盖了。 当作什么? 腿被压住,全身上下一动无法动的裴珂仿佛没听到问话,那双凄婉柔软的眼睛颤抖地滚落下了泪水。 这次秦衍听清了他夹杂着重呼吸的话,一字一顿。 你也要做吗? 秦衍从没看过谁有这样的神情,阶层决定了他未见过他人的悲痛。 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从来不曾示弱的狡猾敌人。 二十分钟前还是一身铠甲,如今躺在他的身下,脆弱得未触碰就自己破碎。 此刻司机将车在庭院内停下,跟秦衍交换了下眼神,得到命令地下车去开房门。 神色复杂却找寻不到答案的秦衍脸色很差,车上的空间很狭窄他并不喜欢,等车门打开,他把人横抱起一路往里走。 不要这样,换其他人可以吗?至少不是你 哀求的声音响在他的耳旁。 眼泪打湿薄薄的衬衣,贴在月匈口,也让人感觉不舒服。 裴珂。秦衍把人放在客房的床上,捏住他的下颌,让脸正对着自己,顺着他的话向下问,我对你很重要? 任何人都可以,我好难受,主人 最后一丝理智也已经失去,连问话都听不懂了。 秦衍牙齿狠狠一摩擦,他的问话才刚开了个头。 从喝下算起,五分钟发作,十分钟失去攻击力,到现在不满半小时完全任人摆布,他还不知道那堆人掺了多少料能这样。 感受到手背上氵显鹿鹿,他挪手躲开裴珂乖巧的舌忝弄。 家庭医生什么时候到? 可能还需要十分钟。司机站在门外没敢往里看一眼。 他还得自己在这里撑十分钟?秦衍感觉到煎熬,从他知道问不出话开始就不想再呆在这儿。 刚才还的会拒绝,眼下裴珂完全受本能驱使。 察觉到对方碰到不可接触的区域,秦衍受惊一样躲开把他曲起的膝盖压下。 耳边是软糯的娇声,喊着主人。 秦衍看着眼下这张脸,心中的震惊未曾停止。 他不是没去过隐秘的地下场所,那里教育好的宠物与这也差不几分,甚至还不如眼前的风景。 他有些相信肖叶说过裴珂受伤的话语了,让清醒的裴珂做这些,他每个动作都做到,出来的效果也不会是这种姿态。 那种胆怯和讨好,是只有玩物才有的神情。 秦衍见不得这些,他很不舒服。 他想要看到裴珂的真面目,他以为那是狠毒心计和另有图谋。 但却是这神情。 就像一代英雄,人们见惯他驰骋的恣意风采,结果转瞬卑微地连普通人都不如。 还不如心狠手辣地用身体谋取利益。 还不如做个坏人。 那秦衍也不至于现在这样感到可惜。 家庭医生到得也不慢,秦衍在此之前已经将人用绳在床上固定好。 他身体过度兴奋,刚才也说过自己心慌。 看着医生拿药,秦衍走出这间让他感到压抑的卧室。 月匈前衣服湿着的那一角在不断提醒他刚才那幕。 裴珂喊他那一声名字也一遍遍回荡于耳边。 他想不出所以然,取了支烟来到庭院,给肖叶发送了条微信。 迷幻剂能让人产生未发生过的幻想吗? ? 关注问题本身。 只会对眼前的行为产生幻觉,比如看到有人挥手会认为是攻击,而采取躲避措施,这是最常见的一种,所以有些人过量会匆乱中跳楼逃跑,你也在新闻上见过。 秦衍皱眉想着刚才对话的每一个字,感觉到脑海一团乱麻。 发生什么事了? 见没收到回复,肖叶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秦衍回神。 如果他不让我看向他 当时你们在做什么事他不想你看他? 察觉到肖叶开始收集信息,秦衍立刻惊醒。 没事了,你忙吧。 另一边肖叶却没有直接结束对话,反而对求助的朋友发来了一段语音。 这句话包含两种信息,其一是事件的本身,他当时正在做的是否是针对你的阴谋所以要避开你?还是这件事本身不堪所以不想你知道?迷幻剂下人类的行为更多是本能,我倾向于这件事的属性比较负面;其二则是只不让你看还是也不让他人看,如果你是像其他人一样的普通人,他会想要避开你吗?我猜测迷幻剂是小范围的事件,控制在只有几人知情,如果只针对你,则你是他潜意识里重要的人,这种重要可以有两种性质,亲近与远离,即朋友或敌人。 秦衍将语音听了两遍,松手任烧到尾的烟落在院内的石板路上,放下手机仰头看了良久的天。 肖叶给足了他思考的时间。 五分钟后才又发送来消息。 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我想再抽支烟,肖叶,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比预计晚了点,但相当粗长! 感谢荔枝君的地雷! 第五十六章 即便失去意识,但裴珂还是感觉好像过了很久。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海洋中,浮浮沉沉,远处的岸边光怪陆离,上演着过往一世的种种片段,隔着海水,像永远抵达不了。 这倒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他不必回去再经历那些,而像是一位过客,看着曾经地狱般的场景。 醒来的那刻裴珂看着天花板,从记忆里找出它所在的位置,似乎 是安全的。 他曾在这里住过,干净的洋楼和庭院,暖色调的家居装修,走廊上静悄悄的,只有一名男仆。 是秦衍私人的一处住所,平日无人。 于是裴珂闭上眼睛放任自己继续沉睡,但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多久,未再次入眠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有人穿着绵软的拖鞋过来,为他更换了下床头的水杯。 裴珂偏头睁开眼睛,果不其然对上一双有些印象的眼睛。 您醒了?我扶您起来,水是温的,医生开好的药在药盒里,一次吃一格的内容,吃完即可。 裴珂在他帮助下靠坐在床头,听话地将药吃完,想起自己两次狼狈似乎都被男仆看了去。 他身下干净清爽,说明药效发作但并没有做忄青爱之事,秦衍最终还是将他安全救了回来。 身上穿着棉白睡衣,裴珂扶着男仆站起。 走路也没问题,只是身体太疲惫,用不上力气,好像昨晚挣扎过很久。 我帮您准备午餐。 裴珂点了下头,走了两步双手撑在客房里梳妆台前,观察自己的脸色。 睡觉刚醒的缘故,发丝被揉搓得蓬松,干净的面庞比往日更苍白,唇色也浅淡很多,明眼一看都能感觉眼睛无神,总体给人一种感觉就是寡淡,没有气色,像是生病了。 镜中的人表情淡漠,无喜无悲,不知道昨晚忄青药发作时,这张脸又是什么姣媚渴求的模样。 以前他被殷翡摁在镜前看自己被掼穿,裴珂并不想回想那时候自己的模样。 自己见到都不耻,更枉谈外人。 裴珂准确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个走廊里,往后便再没印象,但可想而知,他一定会对身边唯一的男性做出马蚤扰的举动。 手腕处还有着红色的绳痕,应该是昨晚为了控制他绑过一段时间。 不知道看过他那副面目,秦衍又会在背后怎么鄙夷他。 但这些都不重要,对方还是将他带回来并找了医生,这让裴珂心存感激,他这位前世的对手,即便脾气臭,但好在是个有原则的人。 不过这一世,对方大概不会正眼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 倒也无所谓,裴珂不想再装清高的模样。 上辈子他努力维护脸面,假装自己也是正统贵族,自卑结果更加自尊,但被看作对手又怎样?最后一切皆空,沦为忄生奴。 死过一次才知道,脸面这东西只是虚妄,别人的想法与自身的幸福并无关系。 洗完澡裴珂一头带着滴水的湿丝走向餐厅,在楼梯下脚步一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叠着腿看平板电脑的男人。 即便没出门对方还是穿着整齐的职业装,衬衣扎在月要间,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裴珂停住多看几眼,他不记得秦衍近视,第一次见对方戴眼镜的造型竟有些新奇。 恋耽美 ——(50) 与往日相比,显得更冷酷了,极具攻击性,怪不得在外不会这模样。 男人捏住镂空纹络的镜腿将金边眼镜摘下,任它被链条坠着垂在月匈前,毫不客气地对上裴珂的视线。 换作平日裴珂自然不会畏惧这视线,但经历过昨夜,想到对方可能知晓他的另一面,他还是做不到厚脸皮,没几秒钟选择了回避。 他来到餐桌前就座,秦衍晚他一步,坐在对面,双臂搁在桌上,十指交叉,一副要同他吃饭的架势。 男仆将餐点逐一端上来,为二人盛好汤,像是想起什么:昨晚您司机拨来电话,我告诉他您很安全,刚才您醒后我已经通知他来接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我帮您充满了。 谢谢。裴珂白玉般的细指将双耳盅挪到自己面前,视线一直垂着。 您客气了,只是做了少爷吩咐的。男仆不揽功,很快撤离,留下裴珂继续面对凝滞的气氛。 这让他想起之前那次也是极其尴尬,浴室里,秦衍转过身,他清自己事后痕迹,但那时对方迅速离开并没有留下来。 这次难道不更令人厌恶,怎么还会面对着他用餐呢? 裴珂思索个中道。 餐桌上响起偶尔碗筷碰撞的轻响,两个人都是食不语的类型,整个用餐过程没有人讲话。 等一餐结束,裴珂终于挑起话语。 你调查我。 听起来有点火药味。 秦衍将餐巾放在盘中任男仆撤下,盯着裴珂一眨不眨,显然在等他讲完。 你不该出现在昨晚聚会上,你大概有什么顾虑想接近我。裴珂手肘撑在桌面,双手=交错挡在唇边,微一颔首,眼神从眼帘上方,透过浓密分明的长睫看出去,一股防守的姿态。 你想知道的问题,我尽可能给你答案,不必再跟我继续接触了,你并不喜欢不是吗? 秦衍展开双臂,双手扶住桌沿,身体前倾,抬起眼帘,状似无意。 主人是谁? 尽管做好准备,裴珂还是睫毛颤了下,他刹那间开始回想昨晚,想象自己到底做出过什么举动。 谁训练的你?秦衍侧头上下审视着他的反应,慢慢撑起上半身,隔着餐桌用站姿居高临下,教得真听话,会主动含手指。 裴珂下眼眶收紧,稳定了下乱了一瞬的气息,也起身做着与对方相同的动作,撑在桌上。 激怒对方,然后得到更多信息,肖叶的课时费不便宜吧? 裴珂极其了解自己前世的对手,更别提眼前的秦衍比印象中还要年轻青涩几岁。 给你提问的机会,结果只关注我私人问题,喜欢我?裴珂挑起个轻浮的笑,像前几次那样。 秦衍并没有被激怒,对比曾经算是个不小的进步,也让裴珂知道从此这一招算是彻底没法失效了。 行吧,双方的把戏彼此都没有奏效。 裴珂感觉乏力,身体先矮下去,伏在桌面,带着绳痕的手臂撑着坐回椅中。 秦衍也坐下来,身体后靠在圆形椅背上,挪过男仆端来的水,抛出问题:你要如何处昨晚的事? 非得别扭一番才正式开始谈话,不愧上一世就是死对头,裴珂喝了口高杯中的水,感觉到了浅淡荔枝味道,考虑一会儿。 躲避敌人不是最好的选择,一直退却也并非永远安全。跟裴琛结下的梁子存在,就不会有永远的安全。 认为对方有所顾忌就永不出手很不现实。 在这圈里瞬息万变,并没有什么关系能够永恒。之前裴琛安稳过一段时间,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但现在多个月过去显然对方又蠢蠢欲动。 不做什么处,认亏。 你是想以后处。秦衍追问。 裴珂抬眼扫了下秦衍:是,下个问题。他不想再详细讲。 阻止丞远投资,最终出发点是为谁?你还是他? 真刁钻,裴珂有点后悔,但到底是几个问题,一对比,救人的恩情更重些,他宁愿多讲话也不愿来一场床事。 为我。 所以你不喜欢他。 我不会喜欢胁迫我的人。 上一世,察觉自己思维病态,即将爱上所谓的主人时,裴珂选择死亡,所以他对这句话极其笃定。 别人可以征服他的身体,不能征服他的心。 裴珂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坚定,他只感觉秦衍第三次提问中间停顿得久些。 你跟阿翡不存在胁迫。 双方自愿,各取所需。 秦衍难得点头,对这个答案有些默许,仿佛转换成利益就更好解。 他放下水杯:你会继续按照这个速度扩展自己在陆氏的势力吗? 先前的问句多是陈述,只有到这个问题秦衍语气微变,像是真的无法猜到他的答案。 谈话间一直面色平淡的裴珂自嘲地翘起一边唇角。 他看着秦衍摇头,眼神复杂。 如果我跟你一般,的确会这样发展,但,怎么可能呢?裴珂看着杯沿,工作的这段时间,是我感觉最充实的日子。 靠自己双手去争取去向上,前世今生他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机会。 外人看他风光无限,大有一股成为少东家的感觉,但怎么可能呢? 家族内部势力暗涌,不可能容得下他,就在不知道多远的未来,必然有劫在等着他,然后一把将他从高位拽下。 任他再优秀再水滴不漏,照样能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他与陆予越,从一出生身份便是对立的。 就在裴珂盯着杯沿时,秦衍也在量着他。 那双漂亮的眼睛如今眼帘垂下,盛满落寞和叹息。 这才是裴珂最常态的面目吧,抛开酒会上的精明意气,抛开聚餐时的玲珑骄纵,抛开生意场的犀利冷静,终于在他面前摘下面具,显现出对人生命运的无可奈何,像其他的人一样。 这样的态度交谈多正常,对方跟肖叶也是这样相处的吧。 并不是不能接触,只是之前自己总是被对方扭捏的腔调劝退,被引导到厌恶上。 而一旦抛开这层有色眼镜,心平气和,也不是不能交谈,而这正是他调查的深一步。 秦衍不认为裴珂撒谎,双方都在妥协,裴珂尽可能回答他的疑问,自己也不会问出对方不可能回答的问题,比如说裴珂怎么知道他叫秦行之。 他知道裴珂一定有所保留,裴珂也一定知道他没有全部问完。 真是奇怪的相处。 平静没持续多久便被破,急躁的门铃响过,男仆去开门,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快步冲到面前。 殷翡看到餐桌前安坐的裴珂,扶住墙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垂下头。 裴珂对他的到来感到惊讶,拉开餐椅起身往他方向走过两步:怎么了? 话音未落就被拥住。 殷翡还穿着整齐的西装,像是从办公室直接跑来,他将头埋在裴珂肩窝,声音发闷:昨夜你司机拨给我,我去找你没找到,后来知道你安全却也不知道到底在哪儿。 他抬起头,鼻尖因为赶路原因微红,近距离看着裴珂:一离开你就出事? 裴珂没回话,腾在空中的手落在殷翡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下一秒殷翡吻住他,一个转身将人压在墙边,抬起唇,看着眼前的人,进而继续吻。 两个璧人,一般身高,同样俊美,衣着黑白相配,贴墙相拥而吻,一个病弱一个阴柔,倒是让人赏心悦目。 秦衍全程像个背景,他没生气,仔细观察着自己四弟的表情,就见墙上的裴珂视线跟他对上,眼睛微睁然后猛地偏头躲过这个想要深=入的吻。 殷翡的吻落在他的耳上,染起了一片霞光。 秦衍不知怎么,眼前忽然浮现出昨夜裴珂躲闪的情况。 带着哭腔地请求,秦行之,不要看。 哥多谢!殷翡被提醒,回头嬉皮笑脸,一听司机说这儿的地址,我心都放下了,路见不平行侠仗义,佩服! 秦衍搁在桌边的手抬了下当作回应,他看着殷翡这副模样,有些怀疑。 裴珂说对宁丞远无情,他第一个弟弟已经晕头转向,裴珂说跟殷翡是各取所需,怎么眼下第二个感觉也有点神魂颠倒。 裴珂已经从殷翡的臂弯中挣脱开,他声音没多少力气,听上去便比平日温柔几分:不是有会? 开不开的,没你重要,是荔枝水,好甜。殷翡舔了下唇弯起眼睛,你去换衣,我送你回家。 裴珂看了眼秦衍,颔首往卧室走。 殷翡视线黏在裴珂身上,揭也揭不下来,直到那背影转弯消失在眼前,这才收起笑容在刚才裴珂的座位上落座,端起剩余的半杯水一饮而尽,也不在意被人喝过。 萧乔是吗? 显然听到了点消息,面容全然无刚才那股裴珂面前的轻松潇洒。 秦衍双臂搭在餐椅扶手,有些不认同:你想做什么? 敢动我的人! 你们公开过?没有,圈里不知道,萧乔也不知道,他对你没恶意,别随意树敌。 也不知这话殷翡听进去多少,他啧了一声:反正我记下了,他长我几岁我知道。 长几岁便代表拥有更多资源和权利,刚学飞的雏鸟的确不该去随意招惹已有经验的成鸟。 殷翡想到什么看向秦衍:但哥你知道,对吧?不然你昨晚为什么救下裴珂,我们关系只有宁丞远看见过,他告诉过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嘴碎。 秦衍手指敲了下木制扶手:他不是有意说给我的,醉酒后没把好门,别这样说丞远。 呵,殷翡心情忽然畅快,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醉酒还记得这事,看来是印象深刻,哥,我知道你这种干正事的人肯定不屑于跟外人说这些八卦,我俩的关系替我保密啊。 给他戴顶高帽只是想保密关系,秦衍心底叹息,他估计裴珂快要出来不再谈这回事,捡其余琐碎的家常问了几句。 我外祖母那天还提你,我知道她一直拿你当她乖孙,嫌弃我不争气,好了吗?殷翡转头看着裴珂这一身,眨了眨眼睛。 这是一套秦衍的衣服,比裴珂身型稍长,所以袖口挽起几截,以致于手腕的红痕更加醒目。 秦衍自己偏爱浅卡其的暖色调,看到对方穿着他曾经相同的款式,一时间也说不出心中奇怪的感觉。他顺着殷翡视线看去,不准备做解释。 我等有时间跟你一道去看她。 跟你这榜样站一块那不更得挨训,殷翡回神,眼神比刚才戴上更多暖意,哥那我走啦,这事我记着了。 秦衍不想听他跟自己客气,一仰头示意自己听到,挥了下手做告别。 等人去楼空,只能听到男仆偶尔走过的脚步声。 他看向刚才裴珂坐过的位置,感觉有些意兴索然,刚才的交谈中他得到了许多信息,只可惜结束得太早,如果能有机会相处持久些,那大概更好。 真是一个神秘的人。 只是那段训练忄生宠的经历到底位于裴珂人生中的哪一部分呢?秦衍再怎么审视那短短的简历年表都找不到它存在的位置,不可能未成年,只能是步入大学后,但兼职中有这种时间吗? 该再细查一下他工作过的地点和身边的人。 只要它存在,就一定能留下痕迹! * 二哥品性真好,殷翡一手着方向盘,另一手拇指抚着裴珂的手腕,这跟性别无关,他虽然喜欢女人,但就是换个女人忄青动,他也不会趁火劫。 这种正常人所应当的事情,放到富人堆里就能被捧成君子。 难道不是他禁谷欠?裴珂任对方抚着,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看窗外的景色,分格装好的药盒撞在他的外套口袋。 那是洁身自好,他有女朋友的,两个人在国外是校友,现在到谈婚论嫁那步,不过,不一样。殷翡偏头看着一副病容的情人,翘起唇角。 你跟别人不同,能抗住你的讠秀惑,我觉得至少比我强,我昨晚该在你身边。 他五指与裴珂交错,然后收拢。 帮我解药?裴珂没挣脱开。 不让你喝那杯酒。 裴珂转过头,看到那张记忆中刻骨铭心的熟悉面容,又再次垂下眼帘:专心开车,我已经没事了。 三十分钟后他抵达陆宅见到了焦急的年轻司机,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回到自己房间。 一夜未归似乎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邮箱与微信里全是工作上的催促或询问,管家听到他回来,派人传达了下陆家威的话,裴珂点头回过在床上又睡过去。 身体被一片灶热唤醒,裴珂朦胧地睁开眼睛看到窗帘缝隙处的暗色才知是黄昏。 兴奋剂在体内并未代谢干净,不用药中和抑制,那股邪火又往外涌。 在车上时殷翡还提过用不用帮他纾解,被裴珂拒绝了,这虽是个好办法可惜自己身体吃不消这样疾烈的运动。 再说,也并非泻一次就能解决,只怕会像饕餮之徒,要了还要。 裴珂在黑暗中去摸索床头的药盒,却突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 他一惊另一手撑起上半身,但因为乏力并没有支撑几秒,只能向后斜靠在床头看向床边的黑影。 出去。 低软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威胁力。 裴珂不知道是谁进到房间,第一天来家里时,陆予越身旁那个叫冯青的仆人闯进了他的浴室,从那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没有秘密。 哥你在找这盒药?你发烧了? 药盒被摇动发出撞击声。 裴珂下意识握拳绷紧腕部的肌肉,随后放松下来。 陆予越一声不吭在黑暗中看他睡觉?这小子平时顽劣不堪,这样平静势必有妖,裴珂心里悬起根弦。 他摇了下手,对方握得更紧,这预示着他说什么都没用。 哥我帮你。陆予越开灯,将裴珂拽得坐起身,知道他撑不住整个人坐在他身后环住他,拿过床头柜旁的水杯,手指挑开盒盖。 裴珂背靠着陆予越,感觉对方呼吸都洒在耳旁,顿时感觉浑身寒毛乍起,特别是那熟悉的嗓音。 恋耽美 ——(51) 这一格都吃吗? 裴珂口齿不清地唔了一声,伸手去摸药盒,被躲闪过去。 张口。 双臂从月要间穿过,禁锢着人没法跑,裴珂听到这命令的语气,没动。 我自己来。 哥你这么虚弱,水杯都端不住吧? 他最厌恶的声音距离他这样近,裴珂生性想要躲避。 胁迫一个无力的病人,不知道陆予越做这种事到底有何成就感,还是扮演兄友弟恭的假象成瘾,在这种没人看到的地方也要假惺惺。 裴珂刚醒脑海混沌,跑不出这牢笼,最终只能顺从地仰头照做。 药落在口中,有一颗擦着唇而过,落在棉被上。 找到了。陆予越捡起它送到怀中人面前,非得裴珂向前一探自己吃到,跟逗弄宠物一样。 显然也没有照顾人的经历,水杯倾斜得过分,一半凉水喝下,一半洒在身上。 这份冷意倒是让昏沉的裴珂了个激灵,陆予越怎么会突然来找他?发生了什么? 靠!这个是真不好意思。始作俑者慌忙把水杯放下,抽过几张纸按在咽喉的命门上。 裴珂没动,只扶住他的手臂,任那只手在上面停了片刻才开始正经擦拭。 那天我听到我妈跟爸谈话,说你管公司一把手,想把京城的新公司全给你。 裴珂背靠着陆予越,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能被对方感受到,所以并没有什么反应。 今天秦衍问过这点,裴珂自知这样平和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只是没想到调走自己会是以这种名号,他本以为,陆予越母亲会故意在公司内引发什么事端然后怪罪到他头上。 假如那个女人这样做,他不想开战只能当做不知道。 京城的新公司,顶多是个空壳,名头上好听,实际是卸下他在陆氏手中一点点膨胀的权力。 他实行革新整改集团,剔除多年常驻的腐虫,手段狠戾把人得罪光,等到了谈功论赏时,幕后者要把利用完的他踢开了。 好。裴珂答应得很干脆,仿佛是件平常事。 但是爸回拒了她,你会听爸的吗? 裴珂感受到热风,瑟缩了下肩膀,他这种状态真不适合跟人身体接触,刚吃下的药还没发挥作用,幸好陆予越这小屁孩没有察觉他的情况。 我去。 结果月要间的禁锢收得更紧,疼得让人痛呼,裴珂身体歪倒在床上,一深一浅的呼吸。 你是不是挺高兴能离陆家远远的?陆予越语调带上气,这念头第一天进家门就没断过我说对了是吧?这么厌烦这个家? 听到这阴阳怪调,轮到裴珂惊讶,自己留下陆予越肯定继续忐忑,担心被瓜分家产,但选择离开怎么也触了这小霸王的霉头? 怎么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你陆予越压在他身上,就算你非要去,等我做上爸的位子也能把你调回来,你之前说过帮我干那些活的,我可不想自己揽那么大个摊子,想想就头大。 原来还是挂念他的工作能力,裴珂想起之前陆予越的美好计划,活儿全部由兄长来做,自己只需要名义上位置。 这个如意算盘太天真。 掌握实权的人一挥手,就能把他赶下来。 他头埋在被上叹息:听你的,先起来。 以后也要听我的。 好。 必须一直听我的。 裴珂又应了声,这才感觉被松开,他没立刻起来,维持原有的姿势侧倒在床上放松身体。 以后哥生病我还来照顾。 那可真是托他的福,这样挟制般照顾,处处都在施压,仿佛全部都由他来掌控。 得到答案的陆予越高兴地离开,留裴珂一人。 布料湿沾在身上并不舒服,刚才的挣扎拉扯让宽松的睡衣从肩上滑下,头顶的吊灯此刻也无比刺眼,裴珂懒得处这些,只蜷起身体抵挡热朝,在较高的体温中想陆予越刚才话语和未来自己的命运。 去京城,只需几个小时的飞机,没有彻底远离陆家,但却多施舍了片自由给他。 门再次被推开,轻缓的脚步声不像陆予越。 谁? 少爷喊我来帮您换冯青的话后半截卡住。 裴珂看到对方盯着自己的视线,半撑起身体把衣领扯好。 冯青手中捧着叠整齐的衣物。 难得陆予越还记得他衣服湿掉的细节,看来心情是真不错,有这种闲心做善事。 裴珂拽住后领向前一扯,又一扯,将它当套头衫拉掉。 冯青连忙抖开带来的睡衣帮他穿好袖子,不等去扣人就已经躺在了床上,他只能继续弯下腰捻起衣角来系。 手指轻抖,一颗纽扣一次没捏住,再去捡指腹不小心擦过肌肤。 裴珂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察觉,冯青定了下心继续系,然后将刚才扭踢到一边的棉被捡来盖好。 关灯,倒杯水来。 是。 等他再送水进去,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冯青略带忧虑地掩上门往回走,脑海里浪潮汹涌澎湃。 这个被找回来的少爷,实在太好看,以致于这种美超越性别,无关性向,都会给人一种惊艳。 乌黑的发丝有些遮在额角,半边脸埋进柔软被角,细白的肌肤渡上层浅粉,听见声音抬起长睫,柔软的眼眸看向他,一方直角肩像在邀请。 病弱会给人增添一种无力和忧郁感。 特别是闭上眼睛任他扣纽扣时,一点都感觉不到平日那个西装革履的高位者。 冯青发觉自己心生一股怜惜,马上他就惊恐地否定自己。 他不能被假象迷惑,从裴珂第一天来家里他就坚定对方不简单,这点永远不应该改变,而且少爷刚从那个房间出来,发生过什么?冯青感觉自己心事更重了。 睡前他终于找到个机会与少爷私谈。 我进去送睡衣时感觉裴少爷很奇怪,少爷您没发觉吗? 愣头青小伙儿一脸疑惑:他生病了啊,这有什么奇怪的? 冯青轻松不少,心中感谢自家少爷的忄生向:裴少爷的脸很红,而且一直在低口耑。 发烧是呼吸不就重些,不然我让你去帮他换衣服,他一点力气都没有,肯定爬都爬不起来。 冯青看着不开窍的自家少爷忍不住想扶额,只得凑近他:您没发现裴少爷穿得睡裤 还搞得这么神秘,有什么不能说的,睡裤怎么了?陆予越揉了下耳朵,忍住痒听完冯青下一句气声,然后神情一滞。 所以您以后不要与他太过亲近,即便您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但裴少爷的忄生向毕竟摆在这儿,多少也要顾忌。冯青苦口婆心。 陆予越目瞪口呆,看看冯青又看看旁处像在回忆。 你说他那时候是、是他一磕巴,脸色迅速升起一片可疑的绯色,他的确睡得不踏实,但黑着灯我哪儿观察到,开灯也没观察那儿 尴尬!陆予越猛然捂住脸,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的个神,小爷我这么直的人!我还一直压着啊,你闭嘴,快滚滚,不准再提这件事! 可怜冯青的良苦用心,也不知道自己少爷到底有没有听进耳中。 等人离开,陆予越两只手煽着风给脸降温,一阵白一阵红许久没降下温,还时不时看着自己的手指。 仿佛那儿还残留着喂药时唇触碰的感觉。 * 一个平静的午后,秦家后花园一对年轻的男女并肩坐在长椅上。 今天伯母很开心。女人戴着宽沿的黑白双色圆帽,时尚又优雅。 她见到你就开心。秦衍看着远处湖面的风景,少见地平和,芷茹,不忙可以多来陪一陪她,二姐也很喜欢你。 我看时间,你每次都在的话,那我乐意之极。被喊作芷茹的女人轻笑一声,并没有应下什么,我最近听见些风声。 秦衍上扬着嗯了一声表示疑问,示意她继续讲。 起先我不相信,后来问过你家里的佣人,是有个男仆经常被你调走,在外过夜才回来,所以想跟你说一声,别让这个人的存在影响我们。 秦衍并没有对被安插眼线生气,他思考一阵儿。 风声是什么? 你带走一个男人过夜。 秦衍点了下头:既然我已经将人带走,又是如何得知我是过夜或者是做其他事? 精致的千金小姐缀着珍珠耳环,微微歪头:但那个人不是中了药? 既然是如此,为什么不能是我救人阻拦了别人的计策呢?秦衍继续讲道,我知道你应该还掌握了其他信息,但我的私人医生和仆人不可能多嘴,所以最关键的信息你并没有拿到,你若知道真相一定不会讲今天的话。你把握不准只能提点我,我能解这种试探,但更希望你相信我。 芷茹摇了下头: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不管你救人也好,真喜欢一个人也好,我只是希望你做事时能多想一想我,我不想让身边姐妹听到自己未婚夫的流言蜚语。 秦衍没讲话。 你向来很注意的不是吗?也不会随意插手别人的恩怨,你有分寸。但这次,如你所说是救人,让某些人计划没能得逞,因此对方制造出流言,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局面。 我知道了。 那就好,只是个小插曲,我也不是很在意,你不再有类似传闻,那听过的人就只会当成假消息。 女人起身先他一步离开,留秦衍在原地继续看向前方的风景。 柳芷茹,他未来的妻子,并不关心他是不是真的有其他情人,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名声相关。 难得他刚才耐心分析,想帮她辩清那些捕风捉影的话语。 但本就不在意真假的人,怎么会把他的话听进去。 秦衍并没有感觉多失望,大约也是因为本就没对联姻寄托太多希望,但确实他也不想再多花费时间和语言在未婚妻身上。 彼此维持相敬如宾大约是最好的结果。 秦衍收回赏景的视线,起步往回主宅走去。 他这种人,大约一生都是如此按部就班,永远不会出现什么惊心动魄。 作者有话要说:格勒:别灰心,惊心动魄的爱恋在等着你!要你疯癫要你痴狂哈哈哈 要去京城了哎 时间越久越粗长啊!兴许哪天就带着好几万来了![拍胸脯] 愿与大家顺利相见! 第五十七章 陆予越一脸不耐烦地站在化妆镜旁,手扶着桌面,看着镜中的母亲。 我跟他说了又怎么了?人家不是很自觉地跟爸主动提出要走吗?这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省得你再出面劝爸,留个苛待长子的名声。 你女人本来双掌拍打着面容促使化妆品吸收,听到这儿生气地停下来,他主动提更显得识大体,你父亲不想让他离开那就再寻找机会,现在没过两天裴珂执意要赴京,不论哪种方式,我都摆脱不了干系。 陆予越懒洋洋噢了一声:不管怎样,你跟爸都是老夫老妻了,这点小事怎么会记恨,他如果特别在意裴珂,等过段日子你再出面大方地让人回来就是。 就见他的母亲通过镜子久久地凝视着他的双眼,最终偏过头去,仿佛在无声叹息。 陆予越最见不得这副态度,这让他想起自己的私人家教,仿佛他无可救药一般,不由地语气变冲:又怎么了?哪里不让你满意了?我不是为了去试探他的态度吗?你总说他掩饰得好,让人挑不出差错,我趁着他生病去问,他也没任何不高兴的反应,还是一心想要逃离陆家。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伪装? 挑不出差错就说是伪装,到底如何才能让你满意? 他的存在就不可能让我满意!你不懂吗?越儿,有他在,不论多听话多安稳,你一生都不得安稳,他会跟你一直竞争,无论你位置再如何高,他总可能有一天掀翻你,只要他身上有陆家的血,更别提他有足够的工作能力。妈妈现在能保护你,以后呢?我不在了呢?你还有那么长的人生 陆予越不愿听这些长篇大论,站直身体转头就走,甩上门前抛下一句: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烦心事。 他往自己房间走,中途在庭院看见冯青也直接无视,心底带着莫名的火气。 那么脆弱无力挣扎的人,被按住喉咙也不反抗,连喂食这种毫不尊重的动作都避不开,怎么可能会抢他的位置呢? 从进家门第一天就一直听话工作,没有任何逆反的表现,还避开跟他的所有冲突,到现在主动跟父亲提出赴京,没有哪个私生子能做得比裴珂更好了。 当然,裴珂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就是感情纠葛太多。 但这也是无法避免的,有那么一张脸,就算他再洁身自好,也挡不住不断往上扑的男人。 想到这儿陆予越脚步一拐,冲着刚才遇见的冯青而去,见了面就迫不及待。 司机最近没再汇报什么吗? 冯青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暂时还没有,最近几天他的出行都很正常,上一次反馈还是之前那次彻夜未归,需要催一下吗? 陆予越烦恼地挥手,示意不要再讲,想了片刻:那个司机会跟他去京城吧? 平日总在餐桌上遇见,不觉得多疏远,如今人马上要离开,可能半年数月不见,让陆予越一下感觉怅然若失,仿佛无法抓住什么。 如果少爷想,尽力安排。 陆予越点头表示满意,这才转头离开,心底依旧在琢磨裴珂要离开这件事。 倒是也有好的方面,比如,那群男人就没法追到京城了吧? * 车身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因为街区车多的原因车速不快,红灯也频繁。 恋耽美 ——(52) 也因此,裴珂有足够的时间看向道路两旁的街景和店铺。 路人匆匆,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忙碌,但他们身上却满带生活的气息,比之车内西装革履的裴珂,更加生动鲜活。 面无表情的裴珂除去时不时眨眼外,就像是一尊精致的木偶,鲜少有波动。 等一下。 他看到什么。 车靠边。 司机立马照做。车窗外一辆共享单车倒在地上,推车的人正在捡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大大小小的包裹连带着洗脸盆等日用品,看起来很难搬运,大概这也是车摔倒的原因。 裴珂等车停稳,推开车门,长腿一迈来到蹲在地上的人身前。 我没事没事地上的人低着头以为有人要帮忙。 受伤了吗?裴珂在他身前半跪下来,捧起他受伤的手,就见指骨肿起很高。 男生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见是裴珂眼中顿时闪过惊喜,继而变为委屈,刚才强装的坚强已经被破防。 我,没事,就是擦伤。陈生抽=回手。 要搬家吗?裴珂帮他拿起一个包裹。 对方没有应话,似乎这个话题戳中了伤心事,一顿才回:哎呀不用你下手,我自己来就行。 我送你吧。裴珂站起身,自他伸手之时司机也赶忙下车来到旁边帮忙。 委屈的泪花在陈生眼圈打转,但他咬牙忍住,只重重地点了下头,把单车扶起来推到路边。 几分钟的功夫,陈生已经坐到裴珂身旁,他看着裴珂接过司机递过来的湿巾,愧疚地低下头,刚才那些东西因为掉落在地的原因沾上了不少灰。 没等他说什么,裴珂就拉起他的衣袖,帮他擦了下满是灰的手,进而也看清了掌中央的擦伤。 他一顿:就近去医院。 司机发动汽车。 我真的没有事,这点小伤别去医院了,再让你破费。陈生挤出个笑脸,我真的没事。 怎么搬家?裴珂直指问题中心,没钱付房租?手头紧张最近就不要每个月给我打钱。 陈生摇了摇头,咬住唇将事情娓娓道来。 裴珂听着,眼中逐渐严肃起来。 原来陈生租房的那所公寓有租房贷,所有住客都要签约,类同于如今的先消费后还贷,这种方式在年轻人中很盛行。 但这种中介的风险不言而喻,突然之间陈生的房东通知他,自己没有收到中介交的租金,限他规定时间内马上搬出,而贷款公司那边已经放贷给中介,所以陈生身上依然背负着贷款。 等于既没有房住,又要还莫须有的贷款。 我跟之前,陈生一顿,看了眼司机,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明岚会所里的前同事还都有联系,那些姐姐们做整容手术也是要签贷款,然后慢慢还,所以感觉这样操作没有什么问题,没想到会这样。 声音越来越低,眼看着快要落泪,却又努力挤出个笑容:倒也没事,债多不压身,这点钱跟你的债比九牛一毛。 像你这样的人多吗? 陈生摇头:问了周围人听说过有一例,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是我,我隔壁去得早比我早,住得好好的,现在想来还不如当初不换房,继续住在旧区,就是上班麻烦些,本以为手头宽松点换个住处,都怪我 裴珂捏了下他的手腕让他不再自怨自艾。 放贷的公司是哪家,我可以找律师帮你诉讼。 陈生回忆了下:叫启元财富,但原始合同租房中介要走了,起初出问题时他们说要做审查,我怕真的要搬出去就交上去重审,手头只有复印件。 他看着裴珂的表情垂下头:对不起,我后来问别人也才知道原始合同的重要性,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其实也不多就八千块,我多打份兼职就还上了。 说着从怀里取出折叠的合同复印件。 裴珂接过来扫了一眼。 为什么出问题的单是陈生呢?对方这种不追究的性格,对法律空白的意识,几乎能让人一欺负一个准,而陈生无权无势,这些信息在填写贷款时肯定也会被收集走。 正想着车已经开进医院,正是裴珂格外熟悉的地方。 先下车治伤。 陈生看了眼花园风格的医院,喉间滚动一下,掩饰掉自己的局促,听话地下车。 裴珂将人送去治疗,刚出门口就看见个意想不到的人。 秦衍看到他也有些惊讶,眼神上下一打量仿佛在看他是否全须全尾。 陪人来的。裴珂回了他的疑问,靠在墙上客气地对这个恩人寒暄一句,秦总呢? 探视。秦衍脚步顿住,你 裴珂歪头,在他印象中对方是个不会多管闲事极其冷漠的人。 我听说陆氏有变动。 自己卸任交权这点风吹草动也能引发秦衍的关注,裴珂直觉对方还在调查自己:是有些变动,我自己要求的,离开这里也挺好。 秦衍明显不信,看他的眼神也带上否认态度:酒也没少喝,没看出你想离开这个圈子。 一眼就看穿他的谎言。 的确,在聚会上努力想融入的人,不太像能主动放弃权利的人。 你不希望看到这点吗?这举动陆予越有利,所以还追究原因做什么。裴珂没准备解释个中道理,口袋的手机振动,他取出关掉闹钟,该吃药了。 说着从口袋中取出从秦衍那里拿到的药盒摇了摇:以后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药盒只剩下最后一格药。 那别墅,他大概不会再去第三次了,秦衍也不会再有救他的机会。 这个话题终结,秦衍默认裴珂的说法没再继续,他看到裴珂手中的合同。 裴珂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上面:没听说过这家,怎么样? 涨势很好,有意向和长江金融寻求合并。 是吗?那应该真不错。 连秦衍都没有看出它存在的风险,说明像陈生这种情况只能是个案,掀不起什么浪花。 但一家企业,能放任一两次这种事件,已经意味着内部管理出现问题。 裴珂从记忆中翻找出关于长江金融的信息,这家后来曝雷出问题,当时事情闹得很大,自己之所以对启元财富没印象是因为其后期会合并改名。 房间里陈生的伤口似乎处理完毕,医生率先离开,他走到门口看到两人瞬间忘却其他,脚下定住,只有一双眼睛眷恋地停留在裴珂脸上,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再聊。秦衍很会审时度势。 好。裴珂等人走远才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方师哥。 转而把视线投向一瘸一拐走出来的陈生,他挽着裤腿,膝盖上一大片擦伤,摔倒时按在地上的手掌已经被包扎起来。 我没事,虽然看着吓人了点。圆圆眼睛的男生又恢复往日的乐观,看见门口的方南认真地感谢,谢谢医生! 方南刚想开口说的话被陈生打断,只能把嘴闭上,垂下头对感谢不作回应。 走吧,你先住我那里。裴珂虽然住在主宅,但陆家威并没有亏待他,依旧给了一套高层公寓,也有额外的住处。 啊,这怎么合适,不了,我联系了明岚的朋友,能让我在地下跟他们挤一挤。 方南打断两人的对话,眼神只盯着裴珂。 我那里有地方,不嫌弃的话,可以搬到我那里。 陈生看着医生那副等待同意的模样,再看看裴珂并没有遇见熟人的亲近,知道自己没有发言权,决定保持沉默。 方便吗?裴珂很客气。 方南努力点了点头,慢半拍抬高音量:方便!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只不过看似只是生活中一件小插曲,却也改变了许多人和事。 一周后,当裴珂最后一次离开公司,值夜班的方南碰到了这个点本该回家休息的副院长。 他被对方一路领到自己的会议室,之前与裴珂交谈的富人子弟正在那儿等着他。 小方啊,一定要配合工作,我可是从你入院就很看好你,咱们医院有秦家的投资,职位升降都是一句话的事。 领导千嘱咐万叮咛地离开了,留方南皱紧眉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对于跟裴珂走得近的男人一概没有好感,更认为富家子弟没几个好东西。 便不配合地偏头看着一旁,给秦衍使脸色。 身材修长的男人双手插在西裤兜,靠在办公桌边缘,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优雅。 方医生,据我了解,你曾经是裴珂最亲近的人,我有几个简单的问题要问你。 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上位者的优越感,这也是导致方南有些仇富的原因,这些人,已经习惯了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我想了解他进陆家之前的经历,虽然文档上有记载,但记录是死的人是活的。特别是他兼职那段经历,有没有消失在你眼前过,或者受到过什么人的马蚤扰? 大概是从语气中读出几分对裴珂的关心,方南看向秦衍,自带一种疑惑。 但他仍然不信。 秦衍见他如此,拿过身旁办公桌上的文件夹:这里是他所有资料,我已经尽自己全能,我现在要跟你核对他有没有一段时间受过伤害,你只需要回忆他行为不正常的时刻就好,包括十六岁之前。 你查这些做什么?方南警惕,裴珂不会想被人调查。 如果他本人也在寻求心理帮助呢? 他怎么了?! 人一旦有弱点就能被突破,秦衍见他着急反而不再说话,单手捏着文件夹的书脊,手指挑开夹页仔细看着:他到底如何,还得跟你对一下时间线,我无意探求其他隐私,只关注时间问题,等问过你,才能下最终定义,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朴实的医生与狡猾的商人对上,似乎不用怀疑结局。 而另一边,下班的裴珂在停车场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他看着跑到自己脚下的狗,冷峻的面容有所松动。 你还记得我。 他臂弯搭着外套,半蹲下身抚摸着这只狗的头颅,似乎被摸得舒服,及膝高的狗一下仰倒在地上,四脚朝天吐着舌头看裴珂。 是明岚他碰到的那只,如今已经成年,长得肌肉发达,皮毛光亮,看来养得极好。 既然它在这里,那它的主人 裴珂挠狗肚的动作未停,看向停车场前方,果不其然见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远远地站着也不向前走。 既然都到了这里,打定主意要见他,却又站得那样远非得等自己走过去。 裴珂对宁丞远这种别扭的性格心中摇头。 他在狗脑袋上拍了拍,收手站起身体,车停留在前边,相遇在所难免。 曾经的流浪狗欢快地摇着尾巴跟在他裤腿旁,四脚蹦跶起来向自己主人身旁跑,好不开心。 有什么事吗?裴珂语气疏离。 换发型的原因,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比去年要成熟许多,这模样的宁丞远让裴珂想起重生前。 眼下未来未来,他垂下目光,不再与这个纠缠两世的男人对视。 你要走。宁丞远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中,一只手还握着狗缰绳。 他的语气很确定:我之前来的时候,提你的名字前台纠正了我,说你已经卸任了,我查到你今晚的航班。 裴珂没否认:是的,回来的时间也不确定。 话音刚落整个人便被对方拥抱住。 裴珂微微仰头,看着男人肩膀后上方,他想,宁丞远大概也以为他是被流放的,好像所有人都会下意识这样想。 虽然是被迫做出这样的选择,但裴珂安慰自己换一种环境也不错,至少离陆家能远一些,换得片刻的安静。 感觉被拥抱的时间太久,裴珂挣扎了下,去扯宁丞远的肩膀,将人拉离自己。 不合适。他后退一步保持距离,有事直说。 没什么,走前送你,之前你讲过让我答应你一件事。男人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依旧保持初识时懒得理人的语气。 但裴珂能感觉出刚才那个拥抱很紧。 噢,是那件事。裴珂想起自己当初押得宝,时过境迁,如今他已经放弃这块朽木。 他不想再给对方掐自己脖颈的机会。 你想好了可以随时告诉我。 我想好了,裴珂不想给他留什么等待的念想,也不想再联系他,以后如果,有人要针对我,希望你不要与他站在一起。 宁丞远保持了沉默,等裴珂讲完要从他身旁走过,这才握住他的胳膊。 就这点? 就这点。 以前是什么?当时你提这个要求时,心中想的是什么。 裴珂没瞒他。 希望你在我一无所有时救我条命,别让我落到别人手中。裴珂将他的手掰开。 以前是乞求被保护,如今只退让到宁丞远不要针对他。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与你对立?因为陆予越?宁丞远眉头皱得很紧,仿佛一时间也想到了裴珂跟自己小弟的矛盾。 为什么这个时间点你会出现在这里?裴珂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的心底,因为我们之前发生关系,你对我很满意,但后来因为阴差阳错这种关系没能继续,但你又在想做这种事。 他自嘲地勾起唇角,浮现出见到宁丞远的第一个微笑,带着讥讽。 总不能是你爱上了我。 气氛陷入尴尬。 裴珂收起笑:如果哪一天,我输给陆予越,不再是陆家长子,没有任何身份,只能任他处置,他想把我送给谁就送给谁,这样的我,你不心动吗? 恋耽美 ——(53) 只可惜,这样听话的我,也没能换来你的同情,只被当做玩腻的玩具,送给殷翡。 裴珂收回心思,再没话语,向着远处走去。 脚下的狗在深夜的停车场吠叫两声,追着裴珂而去,跑不远又折回来到宁丞远的身边,坐着看向裴珂的背影摇动尾巴。 饲养这么久,狗的眼中已经有了自己选择的主人。 宁丞远站在原地,眼前是挥之不去的那双眼睛,耳边是他撞进心底的话语。 这样的我,你不心动吗? 说话人眉角微抬,眼睛比平时还要大一些,无辜茫然的眼神后,涌动着如海般深沉的悲伤。 像旁观者,叩击他的良心。 这样的裴珂,当然令人心动。 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个人,不会有任何人来抢夺,对方的世界只有自己,对方只能依赖自己。 真的面临这种讠秀人的选择,宁丞远怎么可能不心动。 但,真的只是喜欢那具身体吗?这些天已经足够他看清。 美妙的尤物有很多,但救助过他的灵魂只有一个。 我答应你 他对着那道身影气势洪亮地喊道,胸膛快速起伏。 声音在夜晚寂静的停车场传出很远,足够远处的裴珂听到。 就见他站定脚步没有回头,然后继续向前走去,消失在拐弯处。 宁丞远低头看着脚边的狗,看到那双亮晶晶充满信任的眼睛,浮起个宽慰的笑容。 他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第五十八章 京城的新公司只是个空壳,裴珂到来时前台趴在桌上睡觉,司机帮他拎着箱子,见此用力咳嗽了一声。 前台醒来揉揉眼睛,看着立在眼前的裴珂愣住,直到司机催促才反应过来拨了个内线电话,马上就走出来一位身材矮胖的人事经理,满带着笑容。 陆总您好,里面请。 知道这家公司是陆家的,知道陆家大少爷要来,却不知道他姓什么。 看来陆夫人的确想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就算胡作非为一通把这种公司搞破产也没关系,只要他在这儿老实呆着。 是以陆家威才反对,不想他这身才能浪费,最好继续留在陆氏发光奉献。 即使裴珂努力争取到离开,对方也只开出一年的期限。 裴珂跟着人事经理来到总裁办公室,深吸一口气,他如果不想再回去当傀儡,那只有一年时间来改变,好在陆家威没有空手送他上路,而是牵了条关系线,让他去找陆家另一位叔父,进而入局京城名流圈。 这是上一世未曾到过的地方,不比记忆中处处熟悉的海城,裴珂带着一种新奇感。 只不过,京城官正攵商界水深似海,他真的能融入进去吗? 办公室有人预先打扫过,干净整洁,一种刻板的旧式装修,虽然与陆氏的装修和大小没法比较,但已经让裴珂满意。 他将只有一个名字的镀金名片递给人事经理,后者接过一看嘴角的笑僵住,却也厚脸皮反应快。 那裴总您还需要什么我一定帮您都今日就补齐。 真是个人精。 裴珂看了一眼四周:总裁助理招好了吗? 已经通知面试了,最后确定还要看您的意愿。经理低声跟身后的职员说了几句,不一会就接过一份文档,双手递送到裴珂面前。 裴珂在办公桌后坐下,接过文件,翻过几页。 都是女人? 是呀,都是今年毕业青春靓丽的大学生。中年男人油腻的脸上闪过一抹期待表扬的神色,不知道您对这个安排是否满意。 裴珂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把简历转给我,我亲自挑选。 哎!马上就办。 裴珂在公司上午筛选完人,捏了捏鼻梁,这种公司对外开出工资不高,真正有能力的人不会考虑。 再者,求职者也要考虑上升空间,这空壳一般的网络科技公司无实业,求职者更少。 只有一个三十五岁的女性入得了他的眼。 他让人事部通知人下午来面试,要求继续招聘,站在落地窗前接通殷翡的电话。 年轻司机进来时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当时你去三亚开会,告诉你又如何 别生气我知道的,你好好工作 听到开关门的声音,裴珂回头看过一眼又安抚殷翡几句,把手机放进口袋。 司机把探查的地情做了个简短汇报:隔壁一楼到三楼是家咖啡店,里面有谈生意的也有办公的,对面楼下有一排餐饮店,我看到附近商业楼的职员都去吃午餐,您可以手机搜一下周边外卖的店铺,有什么想吃的我帮您捎来。 以后让虹姨备好午餐,带到公司。 京城的住处是一套六百平的复式,楼上是一对演员夫妇,小区高档清静,整套房间配备了一名住家保姆,暂且只有司机跟裴珂住在里面。 那您今天不吃了吗?胃怎么受得了? 裴珂刚端起窗台上的水杯,听到这句话抬起长长的睫毛仔细看了眼年轻司机,观察着他的脸色。 对方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最终低下头:的确,外面的东西油腻,对胃也不好。 倒不是这点,只是单纯不想吃而已,裴珂没再说什么,低头喝了口水,再次转头看向身后的窗外,马上传来对方退出去的关门声。 起着监视作用的人,竟然还会多嘴一句关心,大概以为自己最近掩饰得很好,没有暴露。 裴珂心思转到晚上访亲的事情,太祖父娶了两房,其一分支发展到现在掌权者为陆家威,其二分支则是京城的陆齐申,两人是表兄弟的关系。 只要裴珂身上在流着陆家的血,对方就不会像陆夫人那样抵触他,所以他只需将父亲的礼带到,吃个便饭即可。 陆齐申比陆家威年长,长女已经嫁人,儿子在国外读书,一年后才会回来,也少了同代人之间的应酬,总之裴珂对晚上之行并没有太大压力。 休息过片刻,下午两点应聘者准时抵达,对方生完二胎后被公司辞退,再加上年龄到达三十五这道坎儿,在求职的道路上屡屡受挫,很难进大企业,只能放低要求四处尝试。 寇燕,裴珂看着她的资料,你觉得这家公司,能救起来吗? 后半句成功阻断了女人张开的口,让她丰富的应试经验一时间没能派上用场。 但也只有一瞬,便换为了万金油回答。 能,我看到您后直觉能。寇燕带妆的脸上扬起一个微笑,遮盖了眼底的疲惫。 马屁拍得自然。 裴珂脸上没有变化,他将资料合上:把其他备选的公司推掉来这里,你预期薪资可以增加百分之十,有意愿联系人事。 说罢挥了挥手让人离开,他之前的助理是男性,出去喝酒时同忄生之间照顾方便,但裴珂有些担心陆夫人利用这点做手脚。 如果对方猜中他要重新选人,将人安插进求职者中,自己挑选出来则又是一条眼线。 寇燕是个很多公司都不会考虑的选择,自己这算是剑走偏锋,她的能力目前待定,但至少圆滑懂事,这就足够了。 当晚裴珂见到陆齐申,他表现出一副谦逊乖顺的模样,认真地听着陆齐申教导,宛如一个好学生。 他怕对方看出自己的深浅,在提到一些问题时并没有回答全面,而是故意留个漏洞,当真像一个刚回家一年的私生子,与其他子弟相比多些局促和紧张。 后天你郑叔幺女订婚宴,我带你一起,也帮你认一认面孔,不能只过一遍耳朵。 所谓的郑叔是陆齐申合作企业的董事长,裴珂刚听他讲过,他一点头:叔叔说得是,听您的安排。 我听你父亲说,你炒股厉害。 怕对方聊得起兴了再想看他炒股全胜的数据,裴珂脸上笑容更胜:只是先前凑巧了,不算得什么,我对数字货币更感兴趣。 果不其然,对方的注意力转移走。 陆齐申正容:年轻人还是少沾这些投机取巧的东西,虽然虚拟经济是金融深化的产物,但我们做企业的还是依赖实体,这才是构建帝国的坚实基础 裴珂边听边连连点头,陆齐申看不到四五年后数字货币的变化,但他知道。 他不准备告诉任何人。 与年轻人之间的急功冒进不同,老一辈走的路偏向稳扎稳打,没有一掷定输赢的勇气,也不担赌输破产风险。 裴珂听着陆齐申讲话,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裴琛,对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在商界的手脚一直大开大合。 聊完两个小时,裴珂起身告退,今晚陆齐申表现得和蔼可亲,裴珂也扮演了个渴望被提携的勤恳后辈。 至于两人互相的真实性格,反倒不是那么重要。 如果能一直维持着这种态度,那这就是他们的性格。 回到车上的裴珂看到手机上有未接来电,直接将手机反扣过来,中午已经通过话,他不知道殷翡哪儿有那么多话要说,比之前在海城的时候还要联系频繁。 他忽略这个来电,却不知道这一举动让脚下的道路有了明显的转向。 两天后宴席上,裴珂端着酒杯,直到远处向他走来的人在身前站定,还没反应过来。 他眼眶微微睁大,有些难以相信地看着殷翡。 隔着千里,对方给他大变活人出现在当前的宴席上,而之前殷翡说过从三亚回去要准备新项目的投资。 你哪儿来的时间?裴珂放下酒杯,看了眼陆齐申所在的方向,虽然对方带着他转过一圈儿刚放人,但他保不准对方会不会突然有事喊他过去。 想见你还需要时间吗?殷翡勾起笑容,笑意不达眼底。 不是自己客场,他穿得没有平日那样张扬,钟爱的酒红西装换成了纯黑,让裴珂有些不习惯。 他给对方画的那副肖像里,成熟猎手的衣服色调已经深沉如墨。 不知道对方是凭了什么裙带关系进来,这点对殷翡来说倒不难,察觉到被握住手腕,裴珂低声让他放开。 我有话跟你说。殷翡听话地松手。 等宴会结束,我那边还有事情。 要去见那些老总?你不感觉那老头像拉皮条的,带着你到处转悠跟展示一样。 裴珂挑眉,这什么烂比喻,那他是什么? 别生气,殷翡耸肩,就是第一反应。 平日讲话顺人心意的殷翡眼下好像带着一股气,句句看起来正常,说出口却变得奇怪。 别朝我表达情绪。 那你先要同我来,我好好地讲给你。 裴珂歪了下头,审视地看着殷翡,再看向陆齐申的方向,最终点了下头:好,我们去那边聊,不要太久。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会客厅抵达到达偏僻的一楼角落,推开求生通道的楼梯门。 门未关上,吻便落下。 像是因为间隔太久,所以热烈得足以唤醒全身的细胞神经。 裴珂被按在墙上,发出唔的声音,一分钟后终于偏过头分开唇,剧烈地口耑息,尝试将人推开。 你发什么疯? 为什么来这里? 裴珂胸口起伏:我跟你解释过。 那个女人说要你离开你就要走?她让你去死你就死吗?京城是什么地方,你有什么凭仗?一个陆齐申的外侄罢了,把你睡了用负什么责吗?啊?真惹上不能惹的大院子弟,几个人把你往车里一塞带到会所玩一晚你跟谁去伸冤?报敬都能给你拦下来。 我除了被睡没有别的结局是吗?裴珂声音冷下来,我是个废物? 一阵衣料的窸窣声响起。 殷翡将反抗的裴珂用力拥住下巴抵在他肩头,呼出的气对准耳朵,亲昵低语:我厌烦别人看你的视线,会场上那么多人,你知道他们怎么看你的吗?真想把他们带着审视的眼睛挖出来,我讨厌你被人这样看着。 说者丝毫意识不到这话语的残忍。 我不是你的私人物品。裴珂没放弃推人的力道,边挣扎边道,你没感觉这样很幼稚吗?有新项目要忙,还需要别人带着学习上手,却还要跑来这里。 不要动,上次接到你送回家,然后我们再没见面,再之前是在酒店,十九天了已经。 两人各说各的,牛头不对马嘴。 裴珂长叹一口气,对比上一世的这个时间段,殷翡在业务能力上显然落后一大截,裴珂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算不算是个好现象。 凶狠的对手发育缓慢,再加上自己离开陆氏,二人之间的合作也与他无关,新上任其他经理,这时候生意搞砸,反而突显了裴珂的工作能力。 他想先把这尊神请走。 你有把心放在工作上吗?你一点不焦虑担心吗?没有能力你如何立足? 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是工作狂,跟你一样有天分。殷翡鼻尖蹭着裴珂的面颊,我千里跑来你这么无情? 我现在不想做,还是你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这句话让殷翡动作顿住,但他也没有松手,而是深嗅着裴珂的衣领气息:我只是很不满你要离开。 你有什么不满的权利?裴珂捏住他的衣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做这一切的时候你先想一想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不是在恋爱,你不必无时无刻表达你的占有谷欠,殷翡! 对方的手摸到不该放的位置。 不做,我们互相帮助。 我并不想互相帮助!裴珂用力挣扎起来,这儿一时安全不代表一直安全,万一有人进来,若是服务员还好说,没胆量讲出去,若是刚才打过招呼的人,那自己在京圈的名声肯定要贴上标签,伺机的豺狼也不会再如之前那般顾忌。 人们只会想他本来就是这样随意的人。 裴珂在裤链拉开的那一刻打了殷翡一拳,力道之大让对方倒退两步,捂住被攻击的胃部,表情扭曲了一瞬。 恋耽美 ——(54) 裴珂整理着自己的衣物平静气息。 我要在京城住一年,回去之前我不想再跟你维持这种关系,现在我们是陌生人,你离开吧。 分开的话语讲完,空间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涌动的氵皮潮逐渐平缓,让人从刚才暴躁混乱中清醒。 殷翡缓慢站直身体,舌忝着唇角,语气缓慢。 这是你第一次反抗我。 裴珂意识到这点,猛然停住。 紧急逃生通道里只有头顶一盏阴白的灯光,照不到太远的地方,使得这方空间大部分都落在阴影当中。 耳边殷翡还在继续讲话。 我们之间谈得最多的好像就是工作,你说得对,没有能力想挖别人眼珠也无法做到。殷翡手停留在挨拳的位置,唇角扯起个讥讽的笑,我改变不了你的想法,但你说的,一年,等一年后回海城,裴珂 他语气温柔坚定,没说完,只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发亮。 裴珂反应慢半拍地看向对方,他还沉浸在刚才殷翡诉说的事实当中,进而没去深想对方的言外之意。 他侧头疑惑地看向眼前男人。 你要对我做什么? 对方嗤笑一声:以后不要对别人露=出这种神情。 裴珂立刻收敛神色,恢复往日的冷漠,重新回到自己总裁身份,顺便用手背擦了下自己微肿的唇:以后少喝点酒。 满腔的味道。 殷翡的笑容未停,呼出一口长气:抱歉搞得这样不愉快,你保护好自己,我外公在这儿,所以从小也在京城呆过,有几个还不错的发小,回头告你,有事可以找他们。俨然从刚才那副状态走出,恢复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样。 裴珂听着,视线垂在地上,点了点头。 不来一趟心里总觉得是事,来了一趟没想到会起冲突,我今晚的飞机回去,先走一步了,裴珂。 裴珂应了声。 我知道你能做出点成绩,以后没人给你挡酒,不行就撤,好吧?别搞得又胃穿孔,以后也没二哥恰好救你。 说着走,又最后非得多讲几句。 裴珂终于从刚才震惊中回神,在那道身影转过后开口。 殷翡,谢谢。 对方没回头,随意抬了下手,离去的身影潇洒。 等人彻底离开,裴珂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弯腰双手扶住膝盖,身体颤抖,努力用口呼吸着。 他 真的学会了反抗,真的挥出了攻击的拳头,从被讠周教的顺从忍受恢复了正常人的本能。 痛了就反击,这对旁人来说多么简单的一件事,他花费了这样久时间,这么多努力。 裴珂在空荡的走廊悲凄地发出声笑,夹杂着无以言说地颤动。 殷翡,前一世在他灵魂中播种恐惧的恶魔,今生亲手将它们从他心底连根拔起。 所以他谢谢他。 这个人,那些事,从今日起,再也不会是他的梦魇了。 自己可以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殷翡,维持下意识的攻击性,说出拒绝亲密的话语。 裴珂起身后靠在墙上捂住盈满湿润的双眼。 他此刻才察觉出重来一世的感觉,就像是获得了新生一般,彻底摆脱过去。 忽然,头顶的楼梯台阶传来脚步声。 它太突兀,没有铺垫,就像是凭空出现。 而物质世界不可能有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件,只可能是一种原因那个人一直在。 裴珂放下双手,对上一双眼睛。 看清来者,他的眼眶有些不受控制地放大。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第五十九章 你还好吗?男人的问话温和关切,谦谦君子一般。 裴珂刚抬起头时茫然无助的眼神只存在一瞬,在辨认出来者后短暂惊讶,随即恢复面对外人的冷清疏离。 我没事,谢谢关心。 除去眼眶的湿润还存在外,与平时无差。 而他口中的感谢,与之前面对殷翡时,含带的感情也不同。 你还记得我。男人将握在手中的电话装进口袋。 所以裴珂也能获得信息,对方是避开众人在通道里通话,并非是故意窃听,只不过通完话还没等离开,裴珂同殷翡便闯进来了。 还发生了刚才一系列的暧昧故事。 记得,买画的先生。裴珂看了下腕表,我还有事,抱歉 他边讲边拉开逃生通道的门,并不想跟对方长久相处,特别是当前的状态。 我也正好回去。傅深亭伸手扶住门沿,施力帮他一起推开沉重的门,一起回会场吧。 对方的要求很难拒绝,裴珂默认这个建议,但与他拉开距离。 原来你现在不从事绘画工作了,感觉有些可惜。 裴珂对这种叙旧没什么感觉,他卖过画,对方有他的电话号码,但最终还是没有再联系过。 现在再客套,可能是突然出现在面前,还跟自己四弟有纠缠,所以又感兴趣了? 腹诽归腹诽,他不想得罪傅深亭。 私生子,被找回家,所以再没绘画,以后也不画了。 所以他们没有什么可交流的。 那有些可惜,介绍一下,傅深亭话题一转,看着远处向两人走来的男人向裴珂道,东霆娱乐的金少,金博陆。 顺便对着远处端酒的服务生招了下手,裴珂只得与他一同在托盘上取了杯酒。 金少笑起来眼角能看到细小的纹络,看上去较为年长,但目光柔柔的,让人察觉不到攻击性。 他来到二人身边,看向裴珂的眼神带着询问。 裴珂自觉地主动握手,浅笑着自我介绍,然后在一边安静地听两个男人谈论在场名流之间的关系。 几分钟后,裴珂找了个借口准备走开,却被金博陆适时搭上话。 我正好也要找陆总,刚才看到他与我父亲一起,走吧。 裴珂说不出个不字,待金博陆率先领路后,他收起笑容回头看了眼傅深亭,眼神复杂,并不明白对方为他介绍此人的原因。 得知陆齐申和金总已经去往后厅喝茶,俩人必须穿过花园到达那里。 你是不能喝酒吗?金博陆突然歪头,看裴珂有疑惑,提醒道,眼睛。 裴珂立刻曲指擦了下眼睛周围,沾上几分湿意。 谢金少,的确,我酒量不太好。 好像更糟了,要不要我帮你?金博陆问出的话很礼貌很轻柔,没有带任何冒犯。 但这种只认识几分钟就越界的亲近行为,依旧让人不适。 陌生的土地,陌生的面孔,裴珂感觉还不如跟殷翡相处轻松。 他礼貌微笑:没关系,不必麻烦您。 大概感受到他的疏离,金博陆边走边解释:希望你不要产生误会,我不是攻击性强的一方。 裴珂听懂了他话的意思,他在夹杂阴影的花园里舌忝了下微月中的唇,感觉有些奇妙,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想作进攻性一方。 这圈子喜欢当下面那方的男人并不多,都是手中握有权利的人,主动的位置更符合他们掌权者的心理。 按理说,身为娱乐公司的少东家,应该不缺新鲜年轻的身体。 但能对刚认识的人发出邀请,也能窥出对方这种随意的性格,在这种事上可见相当开放。 想接吻吗?金博陆捕捉到裴珂的动作,突然开口。 金少,我想我们不合适,很抱歉。裴珂讲完这话,提前两步,不再管身后的人。 宴会结束,裴珂跟陆齐申告别,坐进车里感觉到精神疲惫。 而他乘坐的车辆,刚起步就被路边的人拦截下来,递上封请帖。 裴珂接过拆开,发现是一封傅深亭的邀请函。 他随手丢在一旁,捏着眉角。 金博陆已经算是极其有礼貌的人,但也只能算是一个开始。 如殷翡所讲,一无所有的新人,不值得忌惮。在海城背后尚且有陆家时,他依然要面对偶尔的马蚤扰,在这里不难想象会遭遇什么。 他来这里,果然是场修行磨练。 而且也急需转变自己的思想,重生以来,处于熟悉的环境,清楚周围人的走向,他已经对记忆有了依赖。 但眼下,一切都是崭新的,过往的重生仿佛在某个年龄阶段二周目一次,他又开启了正常的人生。 如果本分地管理着空壳公司,打拼一年挣个百万的入账,还不如身下这辆车的价值,他甘心吗?一年后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进行那一切,他愿意吗? 而人脉关系在眼前,充满诱惑,一步便可以跨越阶层,跳进顶尖的富人场,只不过风险重重。 裴珂捡起那封邀请函,看清时间定在明日,心底叹息一声。 傅深亭听到私生子,再联系他与殷翡交流的话语,能轻易猜到他的处境,于是抛出了橄榄枝,然后静等他抓住。 倘若是刚重生的裴珂,一定推开选择自保,但眼下,殷翡已经帮他治疗痊愈,他的性格俨然回归了本性。 他是回陆家后敢于同陆予越竞争的那个裴珂。 他的母亲,被未婚夫抛弃,被自己家族抛弃,他反过来为两位始作俑者效力。 上一世的悲剧他尽力想摆脱,却也走上相差无几的道路,被拴在陆家,像一个苦力,连陆予越对未来谋划时也将他安排得明白。 裴珂坐在后座,眼眶颤动,今晚面对殷翡没有流下的泪水终于在这独自的空间中倾泻而出。 泪水滑落面颊,向下滴落,打在重新捏住纸的手上。 信纸轻轻晃动,被捏得发出几声轻响。 解除了他身上的枷锁,他破茧重生了。 他要彻底摆脱这一切,追寻两世都不曾得到的,真正的自由。 您还好吗? 前座的司机通过看着头顶的后视镜,车辆速度降了下来。 裴珂抬起眼帘从镜中与人对视一眼,抬手擦掉泪水,声音很轻,平静得听不出波动。 喝多了。 * 这次见傅深亭,按照他习惯的规矩依旧是沐浴过后换上了件唐装。 距离上次见面有一年多了,没想到时间这样快。男人翘着腿,手臂搭在红木椅背上。 是啊,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思凰阁。裴珂观察着周围的装潢,看矮几旁的女人半蹲着倒茶。 你还记得。 您设计得很典雅所以印象深刻。裴珂一停,就见昨晚见过的金博陆跟着引导的女人进入房间,像在自己家中一般放松地往裴珂身边一坐。 金少。裴珂连忙伸出手,半侧过身,心中思忖他们的关系。 听深亭说你棋艺不错,正好今日切磋一场。金博陆对着引导他的女人扬了下,示意去取棋盘。 是傅先生过奖了,算不得好,希望您手下留情。 原来也喜欢这种古风格调,所以趣味相同?裴珂陪着金博陆下棋,昨夜的拒绝好像没有发生过,没有影响两人之间的相处,二人继续在傅深亭面前保持客套。 裴珂挪动一枚黑子,听着他们闲谈京中这些关系,仔细记在脑海中。 另一方面,在思考为什么金博陆会出现在这儿。 傅深亭不是什么好人,随便给兄弟出个主意就恶毒非常,当然裴珂也承认那主意极其有效。 所以即便对方在他面前一脸无害,裴珂也不会轻易被迷惑。 昨晚男人本可以等失态的自己离开,却反而现身,并不在意他的狼狈。 而如果想与裴珂进行接触,男人本也可以回会场后上前攀谈,但他没有绕这个弯儿。 所以,傅深亭是个随心所欲,懒得掩饰,也不在乎他人感受的人。 傅家主业在海城,四代兴盛,傅深亭之所以当前不在海城,很有可能是因为借助联姻的力量驻扎京城拓展势力。 认真一点。金博陆突然出声提醒,裴珂点了点头,停在棋盘上方的手收回来,被迫重新打量局势,对方这棋艺,似乎比傅深亭还高深。 他跟傅深亭对弈,能本着让一点的心态,让对方赢得容易。 现在则是,他不让,对方也能赢得容易。 裴珂将听对话的心思收起来,打起十分精神来面对眼前的棋局,到最后二人说了些什么他几乎没有印象。 这也只是输得体面而已,这里面还有对方放水的原因。 裴珂将指尖的黑棋放回木盒:是我技不如人,您的棋艺很强。 已经比大部分我遇见的人好很多了,有时间我们可以经常对弈。 意思是这个朋友交定了,裴珂笑着应下,重新听他们交流,发现话题早已不知不觉转移到了娱乐公司上市方面,他对此并没有经验,只端起茶杯边饮边学习。 我从海城走的时候,就听说过阿珂了,这次来京城有什么想发展的?别那么拘谨地总是沉默。 裴珂听话题跳到自己身上,放下茶杯:您过奖了,都是些虚名,听不懂您跟金少谈论的话题不敢随意发表意见,至于公司,还未想好到底做什么,但我对VR技术有些兴趣。 话题顺利打开,终于参与进对话。 男人们之间的话题,宽泛地涉及投资、股票、跑马、运动、国际局势,除去娱乐圈女星裴珂有明显的空白,其他都能接上话。 傅深亭留两人吃晚餐,用完餐又安排斯诺克,裴珂技术并不差,倒也棋逢对手。 等夜晚九点钟,裴珂回到傅深亭安排的独栋别墅,才感觉到放松下来,他洗漱过后穿着浴袍来到露天阳台,双手撑在铁艺栏杆上,看花园的景色。 就听一旁传来声音,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也通到了这个阳台。 原来两套房共享一个阳台。 裴珂很快明白了这个安排,就像赴傅深亭的约结果突然冒出第三人一样,他只惊讶一瞬便伪装起来。 金少。 撑在栏杆上的肘部立起来,看着对方穿着与他相同的装束走来。 在想什么? 想最后一场您最后一球。 恋耽美 ——(55) 其实我能打得更好,对方看着他:你还是像昨晚一样的回答吗? 裴珂笑容收了部分:恐怕是的。 他是个能带出去的漂亮朋友,而并非泄谷欠的工具,金博陆想发氵世,乐意爬上床的人很多,但在其中,能陪他玩乐谈天全套陪下来的人,恐怕很少。 熊掌与鱼不可兼得。 你的贞懆观很强? 裴珂回忆过往,既然为了治病能接受互相帮助,他应该并没有那样重视它。 见他摇头,金博陆又问:如果你习惯在下面,我们依然有很多种方法快乐。还是你性格慢热?那我们可以长期相处。 裴珂再次摇头,他背靠在栏杆上面对着这个比自己年长的男人,决定把拒绝的话一次讲到位,避免对方继续做其他努力。 我只是怕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想要的东西,会上瘾,然后养成习惯,一直靠这种方式去得到,再不想要依靠自己的能力。 夜风将裴珂的发丝吹得微动,擦过他一眨不眨的眼睛。 金博陆与他对视着,不知多久后赞同地点头:你有这个资本,的确比别人更容易踏入深渊。 话语落下,两人相继沉默片刻,接着就像是没谈过这个问题一般。 深亭跟我说过提携你帮助一下后辈,我还在想原因,今日一相处,你身上的确有其他样貌外的亮点。 裴珂恢复之前的笑容:请您相信,无论什么合作,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成年人的交际习惯戴着面具,刚才那个剖析自己的他又隐藏了起来。 以后换个称呼吧。 好的,那容我高攀您,哥。 二人又闲聊了一刻钟,待金博陆回房熄灯,裴珂也走进卧室,他思考片刻换了衣服,找到仆人让其引导自己去往傅深亭休息的地方。 为什么帮他牵这条线?金博陆与他年龄相差不出十岁,倒也勉强能同算年轻一代,反而比陆齐申带着认识长辈更能帮助到他。 男人刚洗漱完,来见裴珂时身穿古意的白衣,上衣开着怀,随意地披着。 我以为这么晚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应该与金博陆缱绻相依吗?裴珂心底反讽。 是想跟您单独聊一聊,我听殷翡提过您。他打开话题,既然接了对方的橄榄枝,自然不能再是昨晚躲避的姿态。 对,我是他们小团体的大哥,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宣誓的时候予越还只是一个萝卜头,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最崇拜我,后来我着手工作,他跟丞远走得近了。 裴珂点了点头,他在思索,对方给他这样一个机会,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他好?因为欣赏他的绘画能力? 讨厌他?因为四弟跟他纠缠不清还发生不愉快?因为五弟跟他有直接利益关系? 这些裴珂都无法分辨。 牵关系线这种事有好有坏,考虑到对方介绍他一个机会去陪睡,这似乎不是对他好的想法,但如果自己把握住,乘势而上,却又似乎对自身有利。 没陪金少?傅深亭看了眼指向十点的钟表。 他同我聊过去休息了,我想他可能不需要我陪。 傅深亭仔细研究裴珂的眼睛,笑道:我觉得你变化太多,但其实似乎也没变,能让我的好友放弃,你很厉害。 大概因为,他从来没做过自己,无论面对谁,都要深思熟虑,没有随意的资格。 裴珂当听不懂他指的什么,故意曲解:我相信自己的工作能力,能回馈给帮助我的人,至少不会让他感觉不值。 这话仿佛在劝我不要错过你。 我知道只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大佬手下的羹,随便一勺就够他喂饱整个公司,获得启动资金,正式在人们眼前露头。 好。傅深亭耸肩,并不在意许出去的这点恩惠,你说过会让我感觉值的。 只要您高兴,我能做得都可以为您做。 上衣。男人向下一扫。 裴珂当即起身绕过茶几,一条膝盖跪在沙发上,弯腰捡起傅深亭的纽扣,侧着脸一粒一粒扣好,对傅深亭扬起个笑容。 他心中劝说自己,就当成陪同公司甲方,这并不难。 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等有空,再送我一幅画。 好的,我记下了。裴珂坐回原来的位置,看傅深亭挥手送客,也不多留,道过一声晚安,客气地退了出去。 他并不知道,待他离开,沙发上的男人看着他的背影,捏了下自己的衣领。 偏要装成那些讨人厌的奉承鬼。 不过内质不一样,倒让人讨厌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周四零点会继续更。 第六十章 裴珂是个合格的陪同者,这点傅深亭不得不承认。 起初,他只是对此人跟四弟纠缠在一起感到不妥。 逃生通道里殷翡将人拥住,郑重其事地做着承诺一年,你说的一年,语调深情又眷恋。 疯狂地飞过千里,来索取一个吻,诉说自己的担心,这不是傅深亭熟悉的那个四弟,殷翡的枕边人没能超过一年,更别提空等一个人一年。 当年耀武扬威的少年,如今竟然似乎真情触动,这不是个好现象。 殷翡可以爱玩,可以风流,但不能钟情于一人,深陷进去。 傅深亭不知道别人会如何做,他直接采取最有效的方式,给急需资源的裴珂介绍个金主。只要他们保持长期关系,那么殷翡就不知道被挤到哪个角落,即便不百分百成功,至少这举动会影响二人的关系。 金博陆性格温和,与其他充斥攻击性的男人不同。 而裴珂给傅深亭的印象是倔强坚韧,这种人很可能不吃硬,那就只能试试软。 如果不奏效,他就再想其他方法。 总之,傅深亭感觉到对自己兄弟有利,就会直接去做,他只要相信自己是正确的,便不会顾忌其他。 谁知裴珂能使金博陆放弃禸体的关系,只做跑腿跟班的事,跟着他一同应酬游玩。 裴珂的容颜放进娱乐圈都毫不逊色,这点傅深亭深有体会,对方还清贫时就已经难掩光华,如今进入上流圈,用富贵施以装扮,更是一个罕见的漂亮朋友。 金博陆带他到处去玩,自然集合众多艳羡的目光,脸面十分有光。 他听话,懂事,幽默,风趣,各项娱乐都能涉猎,是个合格的交际人选,这点与他的外表完全不同,每每总引酒桌上的人侧目。 毕竟这样冷艳的容颜,按理说适合孤芳独赏,不沾染一点尘世烟火。 傅深亭记得初识时,裴珂的确是这样的,青年的清冷孤傲不卑不亢,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个人竟然能转变这么快,适应力这样强,仿佛在拼命地扎根生长。 这个人,不简单。 他似乎在用全部的力气在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断向上。 却又在整个过程中保持自己清醒的理智,所以这股上进让人讨厌不起来。 而眼下,青年喝醉了,眼角微红,反应也比平日迟钝。 傅深亭看着自己座位对面眼神迷离的裴珂,心思被牵动,直到耳边的声音让他回神。 裴珂,你不舒服就提前回房吧。 津港游轮的VIP歌厅里,金博陆坐在沙发上,扶住裴珂的肩膀,又叮嘱一句。 下次别喝这么多。 他的身边坐着东霆刚签的选秀新星彭然,也是二十岁出头的年龄,不敢多言,很守规矩,端着酒杯陪坐在一旁,看起来就像是个木头花瓶,根本不懂得酒场的风波暗涌。 这点与裴珂相差太远。 不知是不是喝醉的原因,裴珂笑意比平日礼貌的笑容更盛。 郑少说错了话,就该被教训,我喝多还是喝少,就看有没有人不长眼了,得罪您,怎么能让他好过。 话音一落,眼角上挑,带上一抹攻击性。 这是以往他没醉时从未出现过的。 傅深亭看着那笑容,将雪茄灭在烟灰缸里,裴珂口中讲的事件,他旁观了整个过程。 晚餐时酒桌上郑家长子突然跳出一句感叹,博海要是还在,大概跟裴少一般年龄吧。 貌似不经意间戳破了裴珂受到金博陆喜欢的原因。 裴珂怎么可能没察觉到变化的气氛,他见金博陆不悦,后半场便一直在劝酒,没放过那个多嘴的人。 郑少忍受不了裴珂隐含挑衅的话,脸面挂不住,又不肯承认自己不行,只能跟着裴珂喝,最后被喝倒让人扶下去,让周围人无声看了个笑话。 而现在,晚餐结束,进入娱乐时间,裴珂的状态终于撑不住,所以金博陆体贴地让他去休息。 我其实没有事。金博陆轻叹一声,只是一句话而已,你今晚不用来了。 不管是一句话还是一件事,重要的是你的心情。裴珂眨眨眼睛,换了个说法,那他提到了我,我不开心总行吧?这笔账算在我身上。 他讲完眼神扫向一旁,转过一圈儿又收回来看着眼前人,低声道:开玩笑的,我不会在意被跟人比较,我只希望你开心。 这个人,好像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平日尚且有理智帮忙收敛,如今则没有边界地不断向外散播。 傅深亭起身上前一步将人拉起,揽住裴珂的腰,对着金博陆道:我回个电话会议,顺带送他回去。 他出了房间,走在船舱的走廊里。 一旁青年身上的香带着一股雪松的味道,清冽淡远。 傅先生,博海是金哥的弟弟吗? 你不该知道。 我听说过金博空,人们习惯称他为金总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金哥对我这样好。裴珂继续自言自语,头抵在傅深亭的肩上。 海陆空,正常人都能猜到本该还有一个金博海。 傅先生,您为什么亲自送我? 傅深亭不想告诉他原因。 那个危险的笑容,比平日里无害的裴珂还要有吸引力,仿佛是潜意识里的性格显现出一角。 傅深亭已经从好友的眼中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一种比兴趣更加危险的东西。 所以他立马将人带出来,防止裴珂继续在那里说着体贴忠诚的话语。 可能连说话者本人都没察觉里面夹杂的暧日未。 谁不喜欢姣好的青年对自己表露心意?谁不想获得一颗年轻热诚的心? 但傅深亭知道,能拒绝殷翡,裴珂一定也能拒绝其他人,他可能不会为谁停留。 这个人眼中只有事业,据傅深亭调查,裴珂几乎将全部的时间都放在公司身上。 这个人,似乎不肯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仿佛存在的目的只为工作。 最怕有能力的人还勤奋。 傅先生,为什么会送我?这不像您的风格裴珂罕见地又问一遍,果真醉了,分寸也把握不住。 与此同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 裴珂趔趄一步,尝试两次才成功掏出手机,他拖着脚步跟上傅深亭,另一手接起电话。 肖叶,我很好喝醉,也许是的,我承认我知道的,马上就到卧室,你放心 傅深亭从没听过裴珂语气这样柔软。 只能麻烦你在我清醒时再拨来,现在你跟我讲病情,我答应得很好,可能明天全部忘记了,对不起 笑声很轻很惹人亲近,道歉也很诚恳很认真。 让人察觉不出患有心理疾病。 但傅深亭却知道刚才裴珂所说的那个名字,这个肖叶在海城有些名气,他从二弟那里听过。 抵达卧室时,电话也挂断,一旁保镖取出裴珂口袋中的房卡帮忙刷开,傅深亭送裴珂走进门,拂了拂自己左臂的衣袖,让其平整。 送人这个活儿本不用他做。 动作还没做完,高挑的人从他眼前滑下,靠坐在玄关更衣镜上,紧闭双眼仰起头,轻蹙眉头,一副难受的模样。 显然支撑的最后一分毅力耗尽,到了房间再无力去掩饰。 傅深亭冷眼旁观,用身体难受的代价,换一个金博陆的顺心,真能豁得出去。 人搁在这里可能会出问题,他眼神示意了一下,保镖跨进门内去扶人。 裴珂直接歪倒在对方怀里,一副失去意识的模样,因为头痛的原因轻声呻口今,毫无反抗的能力,任凭保镖手穿过腋下搀在月匈口。 傅深亭只看了一眼便离开。 美色会影响判断。 更何况不是一般的美色。 * 裴珂再次回到金博陆身边是次日中午。 不过已经没有他的位置,金博陆揽着小明星正在赌桌上下注,面前堆了多摞彩色的筹码。 游轮已经开往公海,不会有任何法律问题,傅深亭见到人来,将手中的牌放下,后靠在环圈的椅背上,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眼前人。 裴珂的眼神不像平日那般熠熠,大多时候都是垂着眼睫,瞧着温顺乖巧不少。 醒了?金博陆手气不错,赢得开心,女荷官正在重新发牌。 是,昨晚我酒品没有太差吧?裴珂不好意思笑道,眼神只垂着看桌面。 金博陆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出来:睡多了,看着这么没精神。 可能眼睛肿了,我找他们要冰块敷一敷。裴珂对着服务生招了下手,金博陆也没再管他。 不一会儿冰块裹好送来,傅深亭没跟这局,他打量着敷眼的人,身上丝毫看不到昨晚攻击性的痕迹。 他并不相信只是酒品不好。 玩局梭哈?傅深亭发出邀请。 裴珂看向他,立马应着起身,陪他换到隔壁另一桌,放下冰块的同时,动作自然地从金博陆身前桌上顺过一摞筹码。 他抬手阻止美女荷官对规则的讲解,下注,拿过分发的暗牌,挑起看过一眼,动作熟练地压牌搁在身前,等待下一张发牌。 恋耽美 ——(56) 整个过程都很顺畅。 这让傅深亭能断定,对方并非新手或者刚接触,而是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赌=博经历。 裴珂没跟注,等牌摊开,比傅深亭手中的点数小。 面对这个结果,青年也很平静,只陪笑:傅先生今日手气真好。 傅深亭并没有赢的忄夬感,他直觉对方有谦让,抬眉:把金少的筹码输给我,没关系吗? 金博陆关注这边局势,适时地插一句:阿珂输多少都行,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哈哈。 傅深亭感觉微妙的变化,他与金博陆同是对裴珂提供投资合作,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个人之间更亲密了些。 哟,原来裴少在这儿呢,以为你还睡着,一上午都没看到人。令人讨厌的声音插=进来,昨日被喝倒的郑少拥着美人往这边走来。 这语气阴阳怪调,裴珂似乎知道他有气,看向与郑少一同来的另一子弟,出声提议:坐下玩玩?四个人正好。 梭哈二至五人都可玩,但人多才有意思,轮番跟注才大。 傅深亭点了点头没有异议,他已经预感到眼前无害的人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 郑少看裴珂眼前空荡荡的,直接坐在他右手旁,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另一子弟也落座。 筹码被人摆上桌,裴珂又要回头去金博陆那里筹码,傅深亭推给他一摞:借你。 那多谢傅先生,我待会儿还你。 郑少嗤笑一声:不如先想一想自己怎么才能少欠些债,连筹码也出不起的人,要不要先学学量力而行? 裴珂对挑衅报以笑容,一点看不出生气的痕迹。 我技术不好,初学玩的就是七张牌,不知郑少意下如何? 傅深亭感觉一张网在他面前铺开。 玩梭哈考验记忆力和判断力,再辅以良好冷静的心态才会成功。 这并不是完全凭运气的赌局,所以竞争性才强,刺激性才大,许多人眼高手低,自我感觉良好,是输的主要原因。 而七张牌是梭哈的变体,是德州扑克最流行的方式,与国内港城这边玩法稍有不同,虽说增加两张牌,但等到挪牌时,需要从底牌、门牌、向上的牌、向下的牌中选出五张。 最大一手牌的玩家赢得本轮和池底。 可以说难度更大。 郑少偏头让旁边人点上烟,吸过一口夹在手中:行,我让你。 傅深亭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的结局,刚才被谦让胜利的不悦消失,他迅速投入了新的游戏。 当赌桌上有了夹杂其他感情的针对性,那比拼的目的就不止是赢钱。 傅深亭坐在裴珂的对面,他面对时间的流逝几乎没有察觉,眼中只剩下青年明亮狡黠的眉眼。 见他下底注时垂下的眼睫,见他掀起一角窥牌时的挑眉,见他暗中算牌时的面无表情,见他亮牌时嘴角扬起的自信。 运筹帷幄,心有城府,洞悉先机,处惊不乱。 跟金博陆怀里用来逗弄的玩意真不是一类人。 还多谢郑少让步,选了我擅长的玩法,不然今天可能真下不来台。裴珂发出爽朗的笑声,他指尖夹着烟,将手中最后的牌亮出,看郑少面前的最后的筹码被划到自己这方。 他用行为告诉了对方,别想从他手里体面结束。 郑少起身不发一言离开,他已经新增过筹码,不信邪地试过,但依旧赔多赢少,还是避免不了筹码再次清空的命运。 裴珂算牌的能力很高,不盲目下注,不心存侥幸,一旦花色和牌点不对,不会跟注直接放弃,笑盈盈地看傅深亭和其余两人对决。 此人打心理战也强,有相当的自信。 郑少在中途说不出换回五张牌的玩法,只能硬着头皮玩下去,却没有一局能帮助他翻身,只能离开。 再待下去也只是娱乐别人的小丑。 谢傅先生的筹码。裴珂将两指夹住一摞筹码,呈九十度弯曲,像荷官一样跪码推给傅深亭,然后对服务生指了一下,示意他把剩余的带回原来的赌桌,自己回到金博陆旁边落座。 赢回来了。 昨天晚餐到最后,金博陆也没笑,眼下见郑少脸色差劲地离开,他终于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 没看出你还是个高手,来跟我一起。 裴珂推拒:只有梭哈玩得过去罢了,而且太久没赌,气运好,再玩下去不一定这么幸运,您玩我帮您看着。 一点风头也不抢。 就见他撑头坐在一旁,又拿起新换的冰块按在眼睛上,懒散地看着局势,偶尔提一句醒,显然也懂21点的玩法。 等牌局一赢,他跟金欧陆击掌,笑得弯起眼睛,一同沉浸其中。 谁不喜欢看漂亮的美人?傅深亭看着眼前的筹码,想起裴珂连推送筹码的手势都能面面俱到,起身坐过去加入赌局。 那他就享受一下合格尽职的陪玩服务吧。 * 秦衍看着眼前核对的时间表,凝起眉峰。 调查裴珂的事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以致于得到这个结果后,也无法找人去交流和沟通。 见过裴珂那副模样的只有他一人,但眼下查到的时间线证明不可能有这样一段空白期。 在母亲死后,幼年的裴珂进入福利院,在相当长时间内是被监管的,后来离开福利院,进入艰苦的高中学习,也没有机会被人如何。 大学期间裴珂虽然去往酒吧兼职,但按时回宿舍,没有旷课,也没有连续夜不归宿的记录,放暑假寒假则跟方南一起住。 到底是哪个阶段?! 秦衍感觉走进了死胡同,难道他那晚看到的是假象? 肖叶也许知道,对方曾经说裴珂受到过伤害,但秦衍又不能拿自己调查的资料去质问好友。 那个恪守职业道德的死脑筋,不会泄露一丝信息,还会以奇怪的目光看着他,说些你没发觉自己不正常的话。 秦衍不想听到肖叶这句口头禅。 他在僵局之中拨通了裴珂的电话,上次对方在他这里留宿,他已经得到了这个联系方式,只是一直没有合理的借口拨出号码。 对方很快接起,背景声音嘈杂,夹杂着发牌的声音,人群欢呼的声音。 裴少,跟不跟? 有人在询问裴珂。 你们先,我有点事情,稍后回来,彭然,帮我替一下牌。裴珂声音带着笑,与环境融为一体。 尔后声音渐渐安静,像是走出赌厅找到一处无人的地方。 哪来的风把您吹来了,秦总,找我有事? 秦衍随意挑了个话题。 你同阿翡分手了? 噢,他没告诉您吗?裴珂故作惊讶,既然他没讲,希望您别管我们之间的事,我已经跟海城的人没有关系了,您能放心了? 秦衍明显察觉到哪里不对。 他印象中,裴珂并非连续反问的讲话风格。 你喝酒了? 醉酒,赌场,听起来像是纨绔子弟在寻欢作乐,秦衍眼前闪过裴珂那晚醉酒后的模样,心下产生反感。 在那种地方,裴珂也会变成那副无助的状态吗? 在这种地方哪有不喝酒的?秦总还有事情?没有的话,里面还在等我回去。 秦衍语气变差:你不怕再发生上次那种事? 孤身在京城,即便那里有一个分家又如何,裴珂连姓跟对方都不同,理应谨小慎微。 秦总是在提醒我,别忘记您救人的恩情是吗?当时的感谢我已经表达过了,现在我在京城如何,与别人无关吧,还要继续调查我?我身上还有什么秘密吗?您不都知道了哥? 裴珂迅速转变语调,变得恭敬主动起来:您要走?我送您回去吧。 说罢对着手机这边的秦衍道了一声再见,切断通话。 秦衍难以置信看着被人挂断的电话,偏开头将手机扔出去。 手机擦着办公桌滑动,撞倒了他与女友合照的相框,也没有引起秦衍的注意。 他沉浸在怒火中。 敢挂他的电话?连表面的礼貌都不做,呵,真够可以。 什么喝醉,都是伪装,见了要攀附的人不还是立马清醒地去献殷勤。 原来已经在京城跟人称兄道弟,有了依仗,怪不得跟他通话不咸不淡,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彭然?秦衍没有从记忆中搜寻出这个名字。 他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弹出搜索页面。 竟然是一位娱乐明星?看模样是英气蓬勃的型男,比阴柔的殷翡更加具有攻击性。 秦衍感觉胸腔中充斥着一股气。 他在这儿研究对方病丨态心理的原因,对方在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还包养着明星? 这种烂人值得吗? 他早知道裴珂不是什么好人,从最开始对方在海边对他勾起一个轻浮的笑开始,他就应该深刻记住此人并非善类。 秦衍快速推开办公椅,起身走到窗旁看着外面的花园。 最初调查裴珂,只是因为对方跟自己两个兄弟纠缠不清,现在对方要甩掉海城的一切,他失去了调查的动机。 但是走到这地步,秦衍依然不想半路放弃。 他不是中途而废的人,更不会事情陷入僵局就抛在一边。 如果硬要找个理由 至少裴珂跟予越之间的竞争始终存在,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他需要了解这个敌人。 秦衍手撑在窗台上,闭上眼睛,只有冷静才能帮助他分析。 他努力从新获得的信息中进行分辨,棋牌声、笑闹声、对话声,不断从耳旁走马灯般重现。 终于,他睁开眼睛。 裴珂什么时候会的赌局?是在海城,还是离开之后?裴珂还会其他的娱乐项目吗?又是什么时间学习的呢? 如果一个时间线对不出来 那就对两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第六十一章 寇燕来到办公室跟裴珂请假。 今天的任务我已经完成,想向您请半天假,我保证即便提前离开公司,也不会影响正常工作。 裴珂提笔批准她的提薪申请,他不是个苛刻的上司,女人的能力也值得更高的薪水,特别是现在公司已经步入正轨忙碌了起来。 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他尽自身职责随口一问。 今天是母亲节,我想早点回家见我两个宝贝。 裴珂签完字将钢笔一扣,没接话茬,寇燕收好文件识趣地安静地退下去。 姓裴却在陆氏的公司里,员工都能听到些风声。 裴珂再次浏览了一遍今晚的邀约,感觉忽然没有了赴宴的兴致。 只是这到底不能由他来决定,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人存活于世间,多数都是身不由己,裴珂扯了扯领带,将它松动些,仿佛这举动能让自己少几分禁丨锢的感觉。 应酬,工作,他的生活两点一线,肖叶跟他说这是不合理的,就像打气筒不断充气却不释放,总有一天会崩溃,转而去寻求一些其他外来的刺激。 比如说,毒=品、忄生或赌=博,这些都能获得即时性的忄夬感,来使得大脑放松。 裴珂认为自己并非没有娱乐活动,牌局、赌球、射击,好像也不少。 但肖叶说如果没有真正的快乐,就不是真正的放松。 这真令人烦恼,实在没办法,要跟殷翡再约一场吗? 总好过,崩溃后的放纵,随便捡个身边人发生关系,到最后又多出不必要的麻烦。 尽管肖叶安慰他,现代人普遍存在心理问题,但裴珂还是感觉自己哪里不正常,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另一边有隐患。 不过想一想,自己的成长,的确与普通家庭也不同。 此情此景,裴珂有些想念他生命中那唯一一点温暖,方南。 却又是他亲手将人推离自己身边。 终归过去的是不能回来,他祝对方,有锦绣前程。 晚宴开在一处国际花园里,平日会在这里接待各种大使外宾,宽阔的广场庭院供举行仪式,当下因为只是一般的商业聚会,所以广场上空荡荡的,只有喷泉随着音乐在跳跃升降。 裴珂一手端着只酒杯,一手插兜,靠在大理石的廊柱旁,看着水雾坠落在灯光下变换出虹景的瞬影。 场内在播放钢琴的纯音乐,水滴散漫在空中,又落下,永不停歇。 音乐太响,让人在这天地中找不到自己。 这支曲子他熟悉,还会拉它的提琴版,重生以来,母亲的提琴他保留下来,藏在了之前宁丞远租赁的那栋房间中,连带着自画像等个人物品,他顺手给房子续了五年租。 此情此景,让裴珂想起母亲教他拉琴时的场景。 幼年丧母是他心底一处伤痛,但裴珂又不知道是否还有更好的可能。 到底是见过母亲经历她的逝去痛苦,还是从未见过她更遗憾呢? 真是,寂寥孤独的半生。 这大约也是他充满心理问题的渊源。 真巧。 皮鞋声在身旁停住,裴珂这才察觉身旁有人,他连忙从刚才的情绪中恢复,凝神看向来者。 好久没见,谁能想,看见表弟这模样。 氵骨腻氵显漉的语调像蛇般缠=绕。 裴珂眼神一冷,下一秒被掐住下巴抵在廊柱上。 裴琛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物,眼睛睁大,唇边的笑咧到最高:瞪得再凶,不还是挂着泪吗?丝毫没有威慑力啊。 啧啧啧,男人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抹在裴珂眼角,搓按让那处肌肤变红,然后将沾湿的拇指含在口中,今天这个时节,想妈妈了? 裴珂正试图拽开下颌的钳制,听到这话没浪费手中的红酒。全泼在了裴琛的脸上,让瘦长脸的男人闭了下眼睛,再睁开露=出豺狼般的目光。 红酒顺着面颊滑落在白色的衬衣领上,浸湿染红。 男人贴近裴珂的面部,逼他偏过头,看向广场,收紧眼眶,瞳仁颤动。 真喜欢耍脾气,跟你母亲一样,她为什么偏要走呢?害得自己落得个 咯嘣一声,仿佛脑海中的弦崩断,后面的话裴珂没有听到,他已经松开酒杯提膝隔开贴近的两人,同时挥出了拳,将人击退几步。 恋耽美 ——(57) 等拳落在裴琛的身上,裴珂才恍然,急忙将自己的理智卡在危险的悬崖边上,他不能在这里动手,他是被邀请来的客人。 之前他面对裴琛虽然是不低头的强石更姿态,但不会出手攻击,而现在 他会愤怒会反击,裴琛才一着不慎被击中。 裴琛脸上闪过阴狠,冷笑一声,捂住腹部,抬高声音:安保! 裴珂全身颤抖,胸口起伏,闭上双眼。 事已至此,但他仍然不后悔打出一拳。 半个小时后,他站在休息厅,在傅深亭和宴会主办人的注视下,跟裴琛道歉。 兄弟间的争斗,闹到会场上,还动手打人,他已经能想到别人的议论。 既然裴琛无所谓,裴珂对这个罪名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裴家对他母亲如此,损失这点名声又能算得上什么,能气到他外公正好。 抱歉,表哥,我不该对你动手。裴珂没有挑明裴琛激他的卑劣手段。 他也不想在这种场合提母亲的事情,即便这对他有利。 任谁听到,拿别人亡母在母亲节这天激怒人,都会嗤之以鼻。 但裴珂讲不出。 裴琛似乎笃定他的性格,穿着那身沾着红酒的衣服装作心胸宽广:都是兄弟,打是亲骂是爱,表哥不会记在心里的,不过这次闹到外面的确有些不该,我也有错,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向万爷赔个礼。 倒好的酒就在一旁,裴琛率先举起一杯,对着宴会主人一敬:让您见笑了。 裴珂手伸向托盘,指尖在触及杯身时一停,想到过去不美好的回忆,颤抖了下却最终还是举起来,对着身前的万爷,另一手挡住杯身,将头低下,然后一饮而尽。 他似乎能感受到傅深亭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但裴珂没有抬头,将酒喝完,又听周遭几位商界巨佬交流几句,跟着人走出房间。 仿佛只是宴会的一个小插曲。 裴珂一秒钟没有等,到卫生间将酒吐了个干净,一名服务生从出房间后就紧跟着他,在他漱完口时递过一块毛巾。 傅先生让您先回车里。 裴珂擦着唇上的水渍,看镜中的人。 眼角的肌肤被搓红,哭过的眼睛看得明显,他这副模样应该让人一眼就看出是被欺负的那个吧?不知道他们调监控看的结果如何,希望傅深亭不要感觉自己给他惹了麻烦。 裴琛自己身为全家最金贵最受宠的那个,欺负他这种无权无势的私生子。 当然这垃圾人也不在乎这点流言蜚语,他向来做事风格也不是和善的主儿。 裴珂跟着那名寸步不离的服务生去到了傅深亭的车上,靠在车座上,灶热的身体却让他不断往下滑,直至最后歪倒在车座上。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扶起他,让他头枕在什么东西上,比之前的姿势舒服很多。 耳边传来关车门声,裴珂缓缓睁开眼睛,扶在车座上的手动了动指尖,握住车座边沿,想要撑起身体。 不舒服就躺着。 头顶上方传来傅深亭平淡无波的声音。 傅先生裴珂从恍惚中清醒,压在身下的肘部一撑,上半身终于起来,但他忘记半只手被压麻,几乎失去知觉,只能再次摔倒,侧脸压在男人的腿上,呼吸撒在西装裤上。 裴珂感觉这样的姿势其实还挺舒服,他维持了一会儿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就感觉到后领被人扯住,整个人被拽得只能起身,然后斜靠在一个肩膀上。 你再继续,我要石更了。 对不起。裴珂感觉到头疼,声音很轻,我不是故意的。 那现在呢?是故意勾弓丨我吗? 什么? 裴珂抬头向一旁看去,男人也回头,两张脸面贴近,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下巴被人用指尖滑过,流连于裴琛留下痕迹的地方。 裴珂眨着眼睛,有些迷离地看着傅深亭,摇了摇头否认。 因为枕着对方肩膀的原因,这举动幅度很小,倒像是蹭了蹭。 你这滴水不漏的性格,竟然也有失控的时候,他说什么了?只是轻薄你吗? 裴珂闭上眼睛,垂下头不想讲这个话题。 为什么哭?傅深亭又问,语调轻柔,他给你擦得手太重了。 指尖滑到眼角的位置。 裴珂的眼睫轻颤,显然这个原因让他到现在依旧很触动,只想要回避。 现在想做?男人的手落在裴珂撑起的地方,引来他一个激灵,立刻拂开对方的手,将身体挪离傅深亭,换成靠在另一边的车门上,头抵住车窗。 只是药物的原因罢了说出的话气力都不够。 傅深亭轻应了声,又道:敢在众人面前动这些手脚,你以前中过标? 取杯犹豫,事后急忙采取措施,让别人一看就不像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 是,秦衍救的我。 我记得阿翡那晚说过。傅深亭对两人的对话还有印象,你能忍得了吗? 裴珂将头低下,捂住心脏,口耑息:我得去打一针,带我打一针,傅先生 傅深亭拉过他另一只手,伸出两指压在脉搏上:跳得很快,但如果都这样处理,只是压住谷欠火,对身体并不好,你多久没做了? 裴珂顺着他的提示回忆,上次他就忍耐住,之后离开海城,到现在两三个月都没有释放过。 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察觉出他体内的火,被撸下袖口的漂亮手收回来,拒绝了男人继续切脉。 没事我可以自己处理,我想回去,傅深亭说到最后已然是哀求。 回去,让你的司机照顾你?那个眼线?你说过那是陆家给你配的对吧,你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 车厢内响起语音通话的申请。 裴珂手捂在裤口袋,尝试着将它拿出来,手指在口袋摸索,不小心按下接通。 想我了?殷翡的声音传来,语气听上去兴致高昂,这还是你第一次找我,我刚忙完,才看见下午的信息 殷翡 裴珂将手机拿起,刚念出一个名字就被一旁的人抽走挂断。 他过不来。傅深亭看着聊天页面上裴珂下午发送的在?,笑道,你又想找他?找他解决个人问题是吗?你想做了,跟药无关,否认什么。 说着殷翡又拨过来,挂断再拨,挂断再拨,十分有毅力。 傅深亭叹了口气:四弟这性格的确执拗。 他选择接通,然后将手机放进前座座套后的口袋中,拉过裴珂吆在他的喉结上,抽松领带,去解衬衣。 傅深亭 裴珂受惊,下一秒他就被吻住。 随后是支离破碎的口申音。 也许开始的确是有些抗拒,但真正进行,便已经忘却了其他,只受原始本能的支配。 裴珂的记忆很模糊。 车里,傅深亭拿毯子裹住他回到房间里,房间地板上,进入浴缸,回到床上。 他们之间简短的对话,也依稀记得只言片语。 他似乎在哭。 他说,再用力一点,让我死吧。 然后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 那人说,有他在,不会让他死去的。 原来,肖叶说得话没有错,忄生事这东西,让人与人相拥,是缓解情绪的良药。 作者有话要说:殷翡:?我?你?哥?啊!!! 第六十二章 裴珂像块美玉,有着光丽精美的外表,打开看,冰洁透亮,与外表相比,甚至更加古朴纯粹。 这是傅深亭逐渐接触他后才感觉到的。 这个人,酒局上八面玲珑的背后,原来能有那么多面。 包括脆弱。 傅深亭看过监控,尽管背对着众人,但两具身体紧贴在起,这让他对裴琛的卑鄙所不耻。 待人喊到身前,那哭过的眼睛和低落糟糕的状态,让傅深亭想屏蔽掉众人视线。 到底是他带去的人,闹出这样的事,心里算不上舒坦,对裴琛不采取措施又有些落了面子。 不过,俩人没有其余的关系,裴珂也并非他的什么宠儿,他兴师动众倒有些奇怪,而且裴琛也有背景,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忽略过这个节外枝。 傅深亭让人护送裴珂回车上,准备稍后再仔细过问这件事,好解答他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会哭? 真难得,好像捕捉到了个弱点。 傅深亭似乎收集裴珂的另面有些上瘾,遇见了就想知道原因。 上个收集到的,还是裴珂在赌桌上的自信张扬。 但等到了车上看到裴珂有气无力地那副模样,他转变了想法。 他的确有被裴琛的手段恶心到,敢在他面前动这些手脚,是没将他包括在座的商豪们放在眼中。 这种疯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咬口,早晚得对上。 倒在车上的裴珂像是失去保护的幼崽,胆怯蜷缩,呼出的气全喷撒在他的月退间。 傅深亭只能将人拽起依靠在自己肩膀,避免擦木仓走火。 虽然是难得见的绝色,但到底不是没身份的普通人。 傅深亭对自己的脸面很看重,他以君子立于人前,不可能让人抓住非君子的把柄。 但转变念想就在瞬间。 看到手机上裴珂又想跟四弟搅在起,傅深亭对此很不满,既然裴珂早有想做的念头,那自己下手便不是趁人之危,而是出手相助。 对方能接受跟殷翡口中的互相帮助,想必也不会介意同自己的突如夜。 顺便还能断掉四弟的念想,以及金博陆隐约产生的忄青愫。 他解开裴珂的衬衣领,不由得感慨,也许正是因为上天已经给了裴珂副绝顶的容貌和躯体,将他打造得太过完美,于是作为交换收走了其他的幸福。 没人疼爱的可怜幼崽,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着,眼泪不断滑落下来,惹人疼惜。 今夜,傅深亭关于裴珂的另面又增加了。 这是金博陆和其他人所看不到的,只有他人看到了。 傅深亭低下头对今晚的床伴落下温柔的吻。 他是个大方的人,夜的缘分,也值得他以后护着他。 唯点不满就是对方喊的名字。 阿珂,喊我深亭。 错了,再来次。 不对,跟我重复。 尝试数次,才终于成功将裴珂喊的人换成了自己。 他们用着初见时互换的称呼,时隔年半,傅深亭将与他有着奇怪缘分的青年拥进怀抱,揉进身体。 清晨,良好的作息让傅深亭定点醒来,他看了眼身旁面朝自己闭紧眼眸的美人,枕在自己手臂,用目光仔细勾画对方的轮廓。 安静的时候,也很美好,仿佛不谙世事的小王子,沉睡在花丛中,没有病痛,没有悲伤。 但等他醒来,就戴上了无数种面具,将全部的心思全藏在厚重的伪装之后,堕入这世俗的凡间,疲惫奔走。 傅深亭目光停留在红唇上,聚焦几秒钟,探身过去吻了下,随即起床洗漱。 早餐时间,有人送上裴珂的手机,它昨夜遗留于车中,被司机取出交给了主管。 电量仅存最后格,唤醒屏幕便能看到众多信息的前半部分。 我知道你在京城起步很难,但我也相信你不是那种用身 但他有家室,而且非富即贵,你不会想面对傅夫人背后 至少不是我哥,行吗? 最后条已经变成哀求,发消息的人讲到最后,内心交战结束,无奈化为了卑微。 傅深亭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昨晚到底如何焦灼痛苦,但殷翡越难过,越证明他的选择正确。 裴珂不适合殷翡,殷翡也不该有任何弱点。 殷翡爱个女子走火入魔尚且都是个问题,更别谈这种同忄生的私生子,别爱到最后死去活来,连婚也不结。 傅深亭虽然没见过这种案例,但听过,凡事都怕万。 裴珂身上有太多的魅力,他四弟年轻,驾驭不了会遭反噬。 他将手机搁下,让人拿去充电,十指相交,沉思片刻:听到他醒来,第时间通知我。 中午时分,傅深亭终于得到裴珂醒来的消息,他走出书房,穿过庭院快步来到昨晚的卧室前,推门时裴珂正翻过身去探床头摆着的水杯。 白皙的脊背肌肉匀称、纹理优美,晃进傅深亭的眼底。 我帮你。 他体贴地从托盘的水壶中倒出温水,将水杯端到裴珂面前不远处,这距离就像是对待宠物般,只要裴珂低头就能从他的手上喝到。 趴在床沿的裴珂盯着水杯看了会儿,伸出手握住杯沿,从傅深亭手中拿过,自己举着仰头喝光。 这番动作仿佛用光了他所有力气,结束,握着水杯的手垂到床下,头枕在床沿侧卧,闭上眼睛。 傅深亭接过他手中的水杯放在桌上,拉过被角,帮他盖好背部。 你没力气起床,我让他们端床上桌。 青年无异议,默认这条建议。 男人便伸手探进被里,落在月要间,揽紧将人带,顺手拿过抱枕抵在床头柜上,方便依靠。 不出意外听到裴珂发出的几声呻音。 他不敢正坐只能歪侧着,头陷在绵软的抱枕中,看起来十分无力。 虽然昨晚已经看够,但清醒和狂热是两种状态,眼下人上半身不着缕,脸上不同于昨晚,平静得个表情也没有。 糟糕,好像又有感觉了呢,比昨晚还讠秀人。 男人舌忝了下唇角。 身后仆人早已送进叠得整齐的衣物,他回头看了眼:能自己穿? 恋耽美 ——(58) 裴珂目光看向那名男仆,嗓音沙哑:帮我。 像是矜贵的大少爷,懒得动根手指。 傅深亭没有帮人穿衣的习惯,他退到边欣赏落满痕迹的身体,等全部穿完,床上桌和餐点才送入房间。 裴珂打起精神,轻微挪动身体坐好,眉间不时轻皱,显然仍旧不舒服。 傅深亭没什么内疚感,虽然他承认昨晚是折腾得有些过,但面对新床伴,没能忍住也情有可原。 他在床上坐下,观察着青年用温毛巾擦脸擦手,用柠檬水漱口,举动都遵循着格式,有条不紊,带着刻进骨子里的优雅。 很难看出你过往多年都生活清贫。 裴珂继续细嚼慢咽,对这些话语充耳不闻。 你的手机充满电了。 傅深亭将手机放在桌上。 裴珂舀汤的动作停,咽下口中的汤,把金勺放下,用餐巾压过嘴角,拿起手机。 傅深亭没放过他任何个动作、个眼神。 就见青年将信息看完,开始编辑,只敲了短短几行,然后将手机往桌上放,亮着屏幕。 昨日想问你跟陆氏项目的近况,请邮件我,以便我对项目接手人进行督促指导。 认真忙你的工作,不要介入我的生活,谢谢。 公事公办的态度,可谓冷漠至极。 不知道见到信息的殷翡会是什么感受。 但傅深亭并不好糊弄。 他手撑在床上,靠近继续喝汤的裴珂,直到睫毛每根都能看得清晰。 他挺喜欢这种面对面施加的压力,对下属也喜欢如此。 因为我在这里,所以才这样说吗?傅深亭带着笑容,但也没减少这话的火药味。 裴珂将端在手中的盅碗搁下,动作麻利地删除好友。 但汤却再没有碰下。 生气了? 吃饱了。 你运营的主公司,启动资金哪来的? 我私人钱财。 需要我拨笔吗?后续跟进时使用。 从醒来后裴珂第次抬眼看向傅深亭,平淡得轻轻扫,语调不急不缓。 好啊,我也挺想知道,自己值多少钱。 傅深亭开怀地笑起来,果然,醒来,即便没有力气,却又恢复成那个骄傲的人,带着自己独特的脾气。 他对情人耍的小性子向来宽松得多。 别这样想,我本打算昨晚结宴时问你。 拿了它,有附加的义务吗?裴珂歪头看着眼前人,半睁的眼睛固定频率眨又眨。 这是在问需不需要以后陪目垂,傅深亭不准备将人逼得太紧,他看着餐桌被人撤下,双手撑在裴珂身边两侧。 我说没有,能安心收下了吗? 被圈起来的人向下滑,轻蹙眉峰,将头枕回软枕,侧脸闭上眼睛,不作回复。 傅深亭知他疲惫,鼻尖路擦过他的面颊,在唇上吻了下,裴珂都没有回应。 再细看,已经睡着了。 还真是他的睡美人。 傅深亭笑笑,帮他将被角掖好,动作放轻地起身离开。 * 二哥,是有什么事吗?你要这些做什么? 陆予越电话中的声音有些不快:好久没找我,找我就是为我哥,你总不会也对他感兴趣吧?拜托 可能是有两个哥哥的前车之鉴,导致陆予越下也想到某个方面。 别多想,记录发到我的邮箱。秦衍没打算跟小弟仔细解释,我最近的确是工作比较忙,忽略了你向你道歉,等你回来,提前告诉我。 陆予越冷哼几声,他去港城上大学,的确众兄弟的时间不好凑。 他想到什么:可是,就算我回来,另两位爷儿能凑到起吗?他俩好了没啊,而且你看群没,今天早晨我怎么看到阿翡哥把群给解散了? 嗯? 秦衍的确没看,他信息太多,日程又安排很紧,工作和生活的账号分割仔细。 殷翡又在闹什么情绪?如果是之前的事,应该随着时间消逝而逐渐缓和,并不至于拖到现在才发作。 二哥?喂?行吧,你有事就先忙,我让管家传给你。 陆予越挂断了电话。 秦衍看着掌上的手机屏幕,反应过来,切换微信账号,仔细翻找果然看到了群解散的消息。 他叹了口气,不等继续想,桌上的内线电话铃声响起,按下外放,秘书的声音传入,只能催促他回到繁杂的工作中。 等傍晚所有的事忙完,秦衍看着电脑上新邮件的提示,移动鼠标将它打开。 裴珂归家后的课程安排都在里面,包括社交礼仪、运动娱乐、奢侈品知识等所有。 秦衍从桌面堆叠的文件下面找出手机,进入微信,翻找后点开某个头像的聊天页面。 他在京城有国外上学时的同学,既然裴珂已经进入京城名流圈,那么所有动向只要多加打听就能获得二。 聊天页面上是大段的文字,翻滚到这些文字最开始的第条,秦衍将手机放在眼前,这才点开文档。 等文档打开,密密麻麻的课程表格出现在他的面前,男人十指相交,抵住鼻唇,眯起眼睛从第行开始阅读。 时间分秒地流逝,夜色降临,直到秘书拨来语音通话,推开房门,秦衍才闭上眼睛,长叹声,似乎十分疲惫。 秦总,用帮您开灯吗?女人有些犹豫地看着面对唯光源的总裁。 得到允许后明亮的光线洒满整个空间。 秦衍摘掉防蓝光眼镜,捏住鼻梁后靠在总裁椅上,椅子受力向后滑动截。 秘书不敢触霉头,蹑手蹑脚将文件放下,又悄然退出去,只留秦衍独自留在办公室内,用双手遮住眼睛。 几分钟后,秦衍终于调整过心情,他双手搭在扶手上,食指敲了几下,终于作出了决定。 找时间,他要去京城趟。 作者有话要说:殷翡:至少不是我哥,行吗? 陆予越:呵呵,终于轮到你也说这话了[白眼] 第六十三章 裴珂与傅深亭之间的相处变得微妙,即便他扬起的笑容未改,仍旧保持原有的态度,但一切没能逃出时常跟二人相处的金博陆的眼睛。 非要挤到我身边来,你不想跟深亭单独相处? 二人正身处在赛马场最佳观景台中,刚才裴珂调动了座位。 跟您亲切。 撒谎,金博陆向后靠在矮沙发上,手肘撑在椅背,没必要让我把看到的全列出来。 裴珂保持着笑容,眼神下落。 他想上你还是已经上了? 赛马的发令枪一响,激烈的比赛开始,场内人群沸腾,但二人都没管那赛场。 裴珂脸上的笑缓慢收起,他抬起头与看向自己的金博陆对视,男人脸上不再有常见的温和笑容,这让他的眼角不见平日的细纹,看起来更年轻了些,也更严肃了。 对不起。裴珂道了一声歉,虽然他只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并没有确切的原因。 金博陆能听出这句话的含义,他歪头多确认了一句。 你们做过了。 是。 往后在会场内里再无交谈,离开时裴珂自觉地落下两步,听金博陆跟傅深亭两人用往常的语气交谈。 二人是圈内深交好友,也是商业伙伴,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而产生隔阂,影响的只能是裴珂和金博陆的关系。 但裴珂也并不想去解释个中细枝末节,只要金博陆在意这个结果,那么其间任何原因都改变不了他对既成事实的态度。 裴珂回到公司忙碌了两天,试图沉浸在工作中,来忘却人际关系中的矛盾,但转折比他想象得更早到来。 金博陆像往常一样邀他。 这次是搭乘对方的车,看来所去的地点比较隐秘。 不知是什么新乐子。裴珂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闲聊。 你来京后,带你去的地儿都太无趣,这次找个有雅兴的。 是吗?您关子卖得总这么让人期待。 半小时后裴珂才明白金博陆话里的意思,之前的地方大多是明面的玩乐场所,而非眼前的地下项目。 跟着金博陆与偶遇的熟人打过招呼,他们进入了包间。 裴珂不是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前一世他跟宁丞远去过,也跟着裴琛参加过很多类似的聚会。 他坐在沙发上看屏幕中这里舞台的直播,妆容精致的长发男孩坐在他的身边,端着一杯酒陪他。 金博陆身边围绕着几个其他男孩,类型不一,有类似之前明星的,有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也有像裴珂身边这种的,帮金博陆在按摩着。 人都定期体检,所以很安全,放开玩。 所谓的雅兴,就是这些,的确与以前那些素的项目相区别。 裴珂感觉自己唇角的礼仪笑容越来越不标准,喝下去的酒水酸涩难下咽,房间中熟悉的熏香让人回想到明岚会所,催动着人的原始谷欠望。 舞台上有表演者,舞台下有散座的观众,上面人的口耑声,下面人的欢呼声透过电视屏幕传达耳中。 身旁的男孩已经反跪在眼前,伏下腰。 裴珂偏开头,感觉呼吸有些沉重。 对方见他无动于衷,又要跨坐到他的身上来。 下去。裴珂声音冷漠强势,压抑着藏起的情绪。 当不了上面的是吗?连试也不肯试?我今天给你下命令也做不到?金博陆夹烟的手指搁在一旁男孩的腿上,徐徐吐出烟雾,他身上穿的橙色衬衫已经被尽数解开,虚拢着。 裴珂将男孩探向衣领的手拿开,将人推到一旁,垂着眼帘。 第一晚见金博陆,对方对他发出邀请,裴珂就知道对方是个在忄生事上极其开放的人,此人身边没有久呆的床伴,之前那个叫彭然的明星只出现过一个月就换人了。 他说不出当下的心境。 也许是见那电视上的人,见刚才反跪趴在身前的人,乖顺地做着毫无尊严的事,他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金博陆说话期间,身旁人的动作未停,以致于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裴珂闻声看着眼前这一幕,轻轻蹙眉。 金博陆的身材很好,往日他西装革履出现于众人眼中时带着独有的尊贵,而眼下却被其他人 哥。裴珂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性。 我弟已经死了。沉浸于其中的金博陆讲得仿佛一件平常事。 裴珂听到这个答案,如鲠在喉。 他那年轻的面容上,褪去往日的成熟周全,真正符合了他这个年龄,有些迷惘。 他将手搭在一人肩上,握紧,想要让眼前的一幕停下。 你阻止了他,就负责替换他。男人说话有些口耑,看他的眼神读不出任何情绪,也看不到有什么东西。 裴珂缓缓收回了手,只看着地面,保持着沉默,听着身旁发生的一切。 他倒也没资格去管别人,他自己何尝不是在这名利场内,将贞懆和规则视为无物,上一世不论,重生后他发生关系的也不止一个,还是曾经的仇人,还是有家室的人。 财富、权利、美色、地位,所有人都趋之若鹜,寻常的伦理在这里并不存在,没有什么人是干净的。 他从回归陆家,一进场那刻起,就不能独善其身。 他,他们,这些人,都是如此吧,在这个酒禸池林的金钱世界无一例外。 下巴被捏住然后抬起,金博陆满含谷欠望的眼睛看着他。 你在难过吗?为我?还是为你自己? 男人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想要继续加深时被裴珂偏头躲避,挣脱开了男人的手指。 连接吻也不会?傅深亭怎么吻你的? 别这样,裴珂低声拒绝,握住金博陆的手腕,声音很轻,请您别这样对自己。 下一秒他挨了一耳光,被推开。 不做就滚出去。金博陆从上眼帘看着他,往后一仰躺倒在众人接他的臂弯间,闭上了眼睛。 裴珂起身往外走,出了房间掩上门背靠在上面,听楼下表演的震天声音,脑袋发沉。 他往前走,来到圆场围栏的边缘,扶着木制栏杆,看直通一楼的中央舞台上正在发生的事情。 刚才的房间里只能通过电视,如今则是直接面对。 裴珂握拳咳嗽两声。 他不喜欢房间里的香,他印象中明岚也常用这种东西,有迷幻的成分,让人放松对自身的控制,而眼下场中混合着酒味和月星味,也让他不适。 这种地方,太腐丨化堕落。 处处透露着权势对人格的碾压。 场中的人在用鞭,这牵扯到裴珂不好的回忆,但他却弓虽迫自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如今他看那些,已无什么恐惧的感觉,即便有人再对他如此,他也能够当即夺鞭反抗,只是心底,依旧觉得有些难过。 做这行的人,多身不由己,像他曾经一样。 裴珂转过身,靠在栏杆上后仰身体,保持上半身悬空的状态,看向天花板。 不知何时身边站立住一人,他陪着裴珂呆了一会儿才出声。 你这样,是为了不让泪落下来吗? 哪有什么泪,我眼里是天上的星光。裴珂插科打诨,勉强地笑了下,笑到半截却没维持下去。 他不再仰身,转过来站直,手撑在栏杆上看向中途休息的楼下舞台。 一只眼睛存得水汽太多,从眼眶中滚落下来,滑过他面无表情的脸颊,反射着莹莹的各色灯光,又掉在楼下人群中。 啊,星星掉下来了。裴珂没去擦,低头看了眼那个掉落的方向,调侃完才直起身体,为调查我都追到这里来,刚才我打招呼的人是你的朋友? 恋耽美 ——(59) 他不太相信凑巧碰上秦衍,在海城还尚且有这种可能,但这里不存在这种几率。 进入地下场所后他只跟着金博陆与一熟人打过招呼,想必是那人给秦衍通了个信。 我来京城给亲戚祝寿。 裴珂笑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秦衍继续讲:顺便来找你。 说吧。 你哭是因为在这种台上表演过吗? 裴珂疑惑地侧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秦衍身姿很直,他双手插兜,目不转睛转头看着裴珂,一本正经:或者问,你做过这种职业吗? 裴珂移开对视的视线,准备离开,转身的时候被握住手腕,秦衍用上力气将他拽回来。 男人没料到裴珂根本没反抗,以致于人撞到他的胸口。 秦衍怕人逃跑,强力将人圈亻禁在自己的臂弯中,在裴珂耳旁快速抛出问题。 你回陆家根本没有学习过赌技的课程,为什么能在公海游轮上玩梭哈那么厉害?来京两个月的新手再怎么训练也不可能达到那种程度吧? 裴珂尝试着挣扎,结果就是被勒得更紧,还抵在栏杆上,上半身探出悬空着。 还有许多,需要我一一讲吗?裴珂,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过往? 问话者等着答案,回答者看着楼下,一时间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裴珂叹了一口气。 你其实,不必这样用力,我吸了熏香,没什么力气,而且你看,我们的姿势像不像楼下正在做的。 秦衍闻此将注意力转移,皱紧眉头看着台上,随即松开压制裴珂的手,离开他的身体。 裴珂恢复自由,不紧不慢解释。 这叫Glory Hole,墙体将人固定,上半身在一面,下半身在另一面,被固定的人跑不了,也看不到另一面上他的人是谁。 秦衍对这样脏污邪恶的东西没有涉猎,知识库中一片空白,他带着怀疑地目光看向裴珂。 这些当然是原本的裴珂不该知道的,但却是我知道的。裴珂讲到这儿一笑,你要是不懂双重人格,可以去问肖叶啊。 秦衍微眯的神情显然是抱有怀疑。 裴珂任他打量自己,他笃定秦衍不可能去问肖叶,假如自己真的因为这方面的心理问题去咨询肖叶,秦衍一问病名对方就知道秦衍在调查他,以肖叶的性格,肯定会阻止。 秦衍不会愿意跟好友起冲突的。 这个寡言少语的男人遇到事情只会自己去搞清楚。 看着秦衍如此严肃,裴珂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不见,变为了无趣,半阖着眼帘,视线慵懒地落在秦衍西装纽扣的第二颗。 舞台上又开始,乌烟瘴气的东西继续进行。 秦总要离开的话,能否搭个顺风车? 还不知道金博陆要玩多久,他并不想待在这里一晚上。 秦衍点点头,后退两步转身带路,显然也不喜欢这里。 裴珂的电子设备跟金博陆的锁在一起,他只能空手跟着秦衍上了车。 起初他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无奈车辆在郊区行驶得飞快,往车内灌风的噪音太大,秦衍又将车窗关闭。 既然是坐别人的车,裴珂没那么多的要求,只能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吸入那么多的东西,身体疲乏一点气力都用不上,脑海也没有那样清醒,裴珂就在这种混沌中沉睡了过去。 秦衍将车开得飞快,深夜时分路上很安静,他不喜欢在车内聊天,等终于接近三环他扫了一眼身旁人才发现裴珂已经偏向他这方睡着了。 车速不知不觉降下来,几分钟后秦衍在一个红灯前停住,仔细打量裴珂的睡颜。 他承认,裴珂在说双重人格的一瞬间,他几乎想要去相信了。 毕竟事情太过玄幻,摆在一个唯物主义者的面前,他想要去寻求科学的解释。 史上著名的多重人格患者比利,以前肖叶跟他聊天时说起过,即一个身体中住了不同的灵魂,不同人格的口音、信奉宗教都不相同,这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但这解答不了裴珂喊他的那句秦行之。 所以秦衍并不相信裴珂的解释,即便他没有表现出来。 绿灯亮起,秦衍起步,载着一个睡着的人,他也不知道去哪儿。 找个路口将人丢下来让他自己打车回去? 秦衍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午夜时分。 别人不确定,但裴珂他确定,这样的样貌一定会遇到麻烦。 他不是什么善类,也不愿多管闲事,但裴珂至少是陆予越的亲生兄弟。 而且刚才一番身体接触,他能察觉到对方软得一推就倒,对他的一系列动作都做不出任何抵抗。 真麻烦。 秦衍将车开到一处路边突出供停车的区域,倾斜停放,熄火关灯,降下车窗,走出车站在一旁点了支烟,靠在车身上,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夜风。 听到朋友的消息赶来对峙,但并没有什么收获。 或者说也有,那就是裴珂撒谎。 不过也不能完全否认,不然裴珂为什么会找肖叶治疗心理问题呢? 秦衍脑海中一团乱絮,本以为有所清晰的事件再一次失去线索。 车内响起一阵手机铃声,秦衍正准备转身去接就听到车厢内传来一声喂。 动作快到他尚未反应过来,裴珂在睡梦中接起了他的电话。 肖叶?裴珂的声音很低沉,像处于半睡半醒间,我没事,只是有些昏沉,头很痛,吸进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这种低喃和陈述,轻轻的,软软的,没有任何往日见到的攻击性。 秦衍决定维持原有的姿势,继续靠在车上听电话,而不去作提醒。 通话还在继续。 我忘了打给你吗,对不起,最近工作可能忙忘记了 裴珂还能有这么温顺的时候?这是面对他的那个刺头?秦衍取下口中的烟,眼神扫向车头,继续倾听。 没什么,只是,好像有些难过,接收到一些不太好的刺激 连救自己都不可能,却还有心思想别人,我与他,本质都是一类人 车厢内传来几声气音的笑。 我不喜欢这种善良的品质,它好像对我的生存没什么帮助,反而是累赘,我不太舒服,肖叶 好友的名字被念得如此亲切,信赖。 谢谢你,晚安。 车厢内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安静。 秦衍似乎能猜到自己老同学说了什么,肯定体贴地让难受的人先睡。 他扶住车窗框,从落下的窗口打量车内的人,发现黑暗的车厢内,裴珂又睡着了,还是之前的姿势,只不过手里握着他的手机。 这家伙,睡梦中脑袋不清楚,大概还以为接的自己手机。 秦衍没说什么,他上车发动引擎,关上车窗,往自己的住处开去。 好了,不必提醒,已经在想明天对肖叶的解释了,只是在那个擅长捕捉话语漏洞的人精面前,任何借口都是掩饰。 但裴珂能接到肖叶的电话,总比接到柳芷茹的电话要好。 到达家里车库,裴珂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秦衍不打算多此一举喊人,别墅本是他表弟的地方,他没好心到让人留宿,既然对方喜欢睡在车里,那就让他呆着吧。 他两指夹住自己的手机,轻抽出来,盯着裴珂看了几眼,探身越过对方身体,去压升降杠杆。 没有瑕疵的无害睡颜与他几寸之隔,都能感受到互相的呼吸。 秦衍想起上次在他家中对峙,自己起身在餐桌上压下身体,对方体力不支都要跟他倔强相对。 如今人睡着了,连接起电话的低喃都轻软温柔。 真是醒来睡着两幅模样。 裴珂啊裴珂,你到底有多少秘密。 杠杆压下,车座缓缓后仰。 秦衍调好座椅,将车窗落下,这才下车关门,进入别墅。 睡着的仆人听到关门声醒来,赶过来问他少爷需要做什么。 秦衍在控制面板将车库的温度调高,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没什么,别去车库。 作者有话要说:车内睡觉需通风,否则会致死。 双手合十,文章跟大家平安见面。 谢谢百的手榴弹!谢谢谨事长、法拉贝拉小矮马的地雷! 第六十四章 裴珂是清晨醒的,他从半睁的视线中发觉是在车内,摸索着打开头顶的车厢灯,这才看清四周的环境。 脑海中逐渐回想起昨晚的情景。 忆起发生了什么,他关灯打开车门,进入通往别墅房间的门,找到一间客房的卫生间,翻出洗漱用品。 乍凉的水泼到脸上,让精神一下焕发,也让思绪更加清醒。 金博陆对他关照有加,之前在游轮上有人道破过,说是因为他的年龄与对方弟弟金博海相似,所以很有可能对方一定程度上将他当作替代品。 所以也没有从忄生的方面进行索取,只是陪着吃喝玩乐。 但是当得知裴珂跟好友做过后,特别是傅深亭那种人不可能居于人下,金博陆的心态可能发生了变化。 也许是对他失望,所以金博陆不再将他当作弟弟,重新带他接触与忄生有关的娱乐活动,将他领入地下场所,与他接吻,逼问他能不能做上面的。 裴珂不喜欢金博陆糜烂的生活,也不愿看到金博陆这样放纵自,但让他去替代点牌的男女支,拥住衣衫半衤果的男人,扌无摸交纟厘共同沉溺,他却也做不到。 于是,被拒绝的金博陆让他滚,自躺回男人之中。 而他呢,见过昨晚那些氵舌色生香,记起曾经过往。 他们都不快乐。 光鲜亮丽的背后,到底有几人真正幸福? 裴珂拆开领带,让它松垮垮地挂着,再拆开两颗纽扣,镜中的他,打湿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 他攥住一旁刚才脱下的西装,转身离开。 找起床的佣人借了电话拨给司机,裴珂坐到庭院门口的台阶上,长腿放松地前伸,双肘撑在身后最后一阶上,后仰着身体,闭着眼睛感受朝阳的浴光洒在他的面颊上,有些暖洋洋的。 一扫昨晚的阴霾。 等等,昨晚他睡觉时似乎接起个电话。 裴珂一下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有人开着跑车停在门口,那人跳下车,把车钥匙随手丢给闻声出来的仆人,看到裴珂时站定脚步。 你谁啊?在我家? 青年眼底带着一片青色,身上的白色T恤还带着酒渍,看起来玩了个通宵,只是看他的精神,并没有多兴奋,而是带着明显的疲惫和过耗后的空虚。 一旁仆人跟他解释,青年上下将裴珂一打量,带上审视的目光。 表哥有这种漂亮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裴珂并不喜欢那视线,他站起来,回头看了眼楼上。 昨夜他接起的是秦衍的手机,但很简短,是肖叶常规的情绪问询,应该没有什么有效信息。 他之前应酬多,只能深夜才有空,所以跟肖叶约定过时间。 这要怎么解释呢?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车声,裴珂看了眼到来的车,当即决定先离开,这个时间点在别人家中并不方便,而且也不知道秦衍醒了没,他没功夫在这儿等对方。 深夜时相处与白天时相处,总会感觉有什么不同。 阳光照耀下,每个人都带起面具。 至少对裴珂来说,让他光天化日之下,再讲什么星光落进眼底的话他是难以启齿的,除非再给他来一根熏香,让大脑麻木掉。 他路过那青年身旁时,道了声谢,坐进自车中才想起,电子设备还不在自手中,相当不方便。 让司机将车开回家,用过早餐,裴珂换好一套干净平整的衣服,赶到公司,而此时不到八点钟。 他的手机和腕表,已经被人送到了公司,昨晚装入塑料袋中什么模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模样,没有被动过。 裴珂看着摆在那儿的两件物品,站定脚步。 金博陆那样放纵寻欢,清晨肯定是醒不来的,东西只能是对方昨晚那种状态时下达的吩咐。 即便马上要沉浸在忄青谷欠中,却依然记得要还给他东西。 是好心怕耽误他使用? 以对方那一巴掌,似乎不可能,按照以往来讲,对方身处被陪的主位,并不会做到这样仔细,去费心关注陪同者的细节。 何况一上午不使用手机,还有其他设备,耽误不了什么合同的签署。 只能是,对方在包厢当场狠下心,不想再同他继续相交,所以想撇得干净。 裴珂取了东西,走进总裁办公室,靠在了办公椅上。 昨夜他跟肖叶说,自都无法救赎,还想帮助别人,肖叶说善良是一种美好的品质。 可即便他想把肖叶推荐给金博陆,对方也只会厌恶地拒绝。 自昨晚终究没有参与到其中,与金博陆不同,裴珂尚且知道要自救,愿意寻求心理援助,但对方大概,早已经放弃治疗自的可能。 裴珂遮住眼眉,将自拔离这些人情烦恼,随后投入了工作中。 只有事业才是他的依仗,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靠谱。 * 秦衍刚回海城就接受了一番家里的教育,内容是关于如何处理与同忄生关系。 向来令家族骄傲的优等生,终于有一次不如长辈们的意,所以被逮住了着重进行提点。 他们将喜欢同忄生的不妥后果全部列出,让他时刻注意,不要因为一时的放松影响人生的进程,特别是他已经订婚,婚期就在明年年中,将近之时切忌不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他告的状? 不管你表弟说了什么,这情况确实存在不是吗?如果它不存在怎么可能有人告密?上次芷茹隐晦向我抱怨过我只是暂且未找你,但不想你这次搞得亲戚都知道 母亲的的长篇大叙从秦衍左耳进右耳出。 他忽然感觉到有些厌烦。 他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从来没出过纰漏,这次的确是莫须有的罪名,莫名其妙要承认没做过的事情。 虽然两次都是关于裴珂,但秦衍没将这件事怪罪到对方身上,调查是他想要进行的,没有人逼着,包括裴珂本人也在讲让他放过自。 恋耽美 ——(60) 但他平坦的人生中从未出现如此的怪事,他感兴趣了,想要去破解秘密,但就只这一件自想做的事情,都能引发巨大的反对。 先不说他没跟男人搅合在一起,就算真的他上过男人,也不至于被如此对待吧?仿佛犯下什么天大的错误,数代家业要毁在他手中一般。 好孩子当久了,有时也羡慕胡作非为的坏孩子。 常做错的人,做一件对的事就被称为进步,一直对的人,做一件错的事,就要被苛刻地批评指责。 秦衍垂着眼,手指敲打着桌下的腿,他想起自微信上来自肖叶的消息,还没想出到底如何讲,不变应万变,索性坦白,反正他心中自清。 一直不吭声,你听进去了吗? 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注意这点,不会让您和父亲再担心。 秦衍说着对方最想听到的话,顺利地结束这场对话,开车去往肖叶指定的清吧。 从落座后第一杯尽数下肚,肖叶就看出他的状态,帮他又满上一杯。 心情不好? 今天约我就是那件事? 啊,别这么生硬,本来还想跟你缓慢过渡到那个话题的,当然不是了,最重要的还是得关心一下老朋友的状态嘛,这点在我心中比什么都重要。肖叶撑住下巴,上下扫了他一眼,眼神关切,仿佛承担了重要的责任。 秦衍一边唇边浮起笑容,转而消失不见。 那晚他顺路搭我的车,我停车留他一人在车里,所以接了我的手机,没别的原因。 肖叶恍然地点点头:所以你停车当时在做什么? 秦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回答完这一个,是不是还要面对一连串的问题。 正常捎人驾驶员怎么会开车时停下,正常搭车坐车者也不会睡着吧,是有挺多疑问的,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反正裴珂也没有解释,就让那一晚成为你们的秘密吧,我为自不小心窥见你们的事道歉 没事让肖叶一形容都好像有事一样。 于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衍捅了肋下一拳,举到唇边的酒也洒了半杯。 喂!班长你太过分了吧!还是那么暴力 两个旧友找回曾经的时光,边互损边拆酒,一时间忘却其他烦恼,享受着成熟男人间短暂的快乐。 哎,不过说正经的,你要试着调节自,不然真的会叛逆,一下搞个大的。玩闹一番,酒过三巡,肖叶强行让自变得严肃一些。 他这位老友的职业病又犯了,逮着人就说看他心理有点毛病。 秦衍心中不以为意,他人生中没有这个词,青春期时就没出现过,往后成年了,心智成熟,也不可能再出现。 他的人生,只能按部就班,这是他在很早以前就明白的道理。 然后所有人被我震惊,也挺好。 肖叶不说话安静地看着他眼睛。 我出国前也认为娶妻生子兴旺门第,就是最好的选择,但我遇到了我的导师,感觉人生还是要做让自真正快乐的事情,所以我一直在挑战自我,想要帮助更多迷惘的灵魂,我觉得这是快乐的。 秦衍点点头,赞同他的话,捏着八角酒盅与他的一撞,仰头喝光。 等一切结束,代驾开车送他回家,秦衍坐在副驾驶上降下窗户吹着夜风,脑海里回想肖叶分别时问他的问题。 阿衍,你快乐的事是什么? 他快乐的事是什么? 秦衍带着醉意的眼睛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海景,心底一叹。 可惜,他也不知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道阅读理解题目的答案就在本章原文中。 第六十五章 金光裕今年二月刑满释放出来了。傅深亭靠在主位的椅背上,将手中的烟伸到眼前的烟灰缸中点了下烟灰,然后夹在指尖,任其燃烧。 裴珂知道他说得是谁,他从烟盒中捏出根烟叼在唇中,并没有立刻点燃。 现场还有女士。 他跟傅深亭夫妇刚在亭中花园用完晚餐。 亲爱的,我还要给姨妈回个电话,之前说好她到欧洲后就联系她,你们男人聊。 女人话语轻柔,跟傅深亭仔细讲清,在对方点头允许后,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弯腰吻了一下,随即对裴珂礼貌地微笑,最后再离开。 任人看了都会感觉这是一对恩爱夫妻。 裴珂垂头点起烟。 等女人走远,傅深亭继续话题:他成了圈里的笑话,倒是让人警醒,对实际执行人都带上十二分的警惕。 裴珂点头赞同。 金光裕是家美电器的创始人,曾三度问鼎胡润富豪榜,但被专业经理人坑害,因非法经营、内幕交易等罪名入狱,这就涉及到幕后掌权者和实际执行人的对立问题。 现在的公司,总经理也是打工人,执行总裁也得听背后大股东的指令。 食利者都是隐藏在最后面的,却也是他们在决定乾坤和把控方向。 当然,如果他们对公司业务底盘摸不清,对职业经理人监管不力,被夺权被陷害都有可能发生。 裴珂不知道对方跟自己提这件事的目的。 尽管傅深亭平日也会跟他闲聊,但今日突然提起金光裕,似乎有些刻意。 他不是这二者中任意一个。 压下心底的不安,他继续跟傅深亭聊,没过多久一名仆人戴着手套将一瓶药拿到傅深亭眼前。 这是从夫人那儿找到的。 给她替换成面粉制品。男人见怪不怪,好像并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裴珂对他人家事不感兴趣,他低下头,避免视线扫向那瓶贴了标签的药瓶。 但是,这种事若不是傅深亭授意,仆人怎么可能把东西拿到客人眼前呢? 男人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这就让人有些如坐针毡了。 你看她温婉可人,像个好妻子,但无法猜到她一直避免受孕吧。 傅深亭讲述自己家丑时很平静,绕是裴珂再躲避,也还是听到了这些秘闻。 也许,夫妻双方应该多沟通,抱歉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也给不出什么有帮助的建议。裴珂又取了一根,打算陪着傅深亭继续抽。 我在温泉那儿等你,你换好衣服后让人领你过去。傅深亭起身离开。 裴珂叼住的细烟便也没有打火。 他取下放回天青色的烟盒,搁在桌上,闭上眼睛往后一靠。 该怎么说他们这些人呢? 他自己,与傅深亭上次在这处住宅睡过一次,他敢肯定傅夫人至少听到过风声,毕竟也是富家的千金,不可能没个眼线。 而结婚生育子嗣,理应是男女双方家中都急切的一件事,傅夫人暗中吃药避孕,却也能跟傅深亭表面做到亲近。 三人同桌吃饭,各有各的心思,但能平安无事。 真是在这圈中待得越久,道德感越来越低,要为自己心理上逐渐融入其它人而庆祝吗? 裴珂心底苦笑,他起身照傅深亭说得去做。 作为继上次事件之后的首次亲密,总感觉,不会像普通泡温泉那样简单。 半小时后裴珂靠在池边,蒸汽加灯光的作用,让他肌肤变成奶白色,水珠一颗颗凝结在上面。 水光晃动着碎掉的银光,清澈见底。 这处泉眼据傅深亭说是引来的,温度极高,池中是兑过后的水。 泉中泡着一袋装满木段的布包,扎紧袋口,飘在水中,木香让人舒缓情绪,放松身体。 你那三处公司今年能盈利五到六百万有吧?傅深亭跟他闲聊。 裴珂给对方发过财报,主营一家,副营一家,还有一处空闲。 他轻微点头,如果按照这种发展,剩下六个月,可以实现这个目标。 哗的水声响起,本有些距离的男人一抬手臂,转身向裴珂这边靠来,将手搭在他两旁的池沿上,将人圈在自己身前。 裴珂只抬了下眼,等着他开口讲话。 你同阿翡讲过一年,所以到时间后就会回陆氏,这里所做的一切对你未来有什么改变吗? 我可以申请延长。 嗯哼,再延两年,公司翻倍,做到千万然后再回去?你的基础盘太差,不可能在短短数年间真的稳固,抗风险性也低,一个时代的浪头打过来,就功亏一篑。 裴珂没什么反应,不然呢?不然为什么叫流放,难不成真让他开辟自己的疆土。 你回陆氏会重新担任原有的职位,或者更高的位置吗? 裴珂几乎一刹那就想到了晚餐后傅深亭随便扯起的那个话题。 原来是在铺垫。 我无意争夺家产。他看着傅深亭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已经经历过一次,他不会想到再跟陆予越这群兄弟对上。 你有这个能力。傅深亭收紧臂弯,向前靠近。 水被他前进的身体推动着撞击到裴珂的月匈口。 你觉得我像有这个谷欠望的人?裴珂一歪头,熏湿的发丝随着这个动作落下一缕,垂在他的眼旁。 人忄生总是复杂的,看着普通的人,经常能做出超出想象的事,连金光裕都有识人不清的时候。更何况,你像这种人啊。傅深亭笑了一下,眼神停留在这缕发丝上,聚焦,然后移回裴珂眼睛上,继续讲道。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你在海城时没有选择走这一步,但不确定你以后不做。 裴珂心中咯噔一下,其实傅深亭说得对,他上一世的确选择了反抗,对方看人的眼睛很毒。 我只想要一件东西。他不想再跟对方兜圈子,也不喜欢这种近距离相处。 自由,离开陆氏的自由。 傅深亭点了几下头,这次扬起的笑容没有再消失:想知道你想要的东西还真麻烦,但我一直相信这圈里没有无欲无求的人。 以你现在的情况,不可能实现这点,除非你有跟陆氏匹配的实力,有自立门户的勇气和决心。当然,你不能完全放弃陆氏这块现有的跳板,一年到期你回去,京城公司的基础太低,不足以支撑你后续动作。 简单分析完现状,傅深亭终于进入正题:我帮你。 帮他啊,前世的仇人,说要来帮他实现愿望。 裴珂偏过头看向一旁。 他没忘记傅深亭是什么品质的人。 你要放弃这个唯一有可能的机会吗?傅深亭的脸跟着裴珂转向,依旧正对着他,到时候回想起来,自己亲手放弃了自由,不懊悔吗? 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吧。 所以,继续受陆氏的禁锢,继续受裴琛的欺压,永远做不了自己,真的甘愿吗?傅深亭握住他的手腕。 裴珂感觉月胸口无名地痛起来,他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儿,具体原因又是什么。 现在,他知道对方的诱饵了,可惜,他对诱饵无法拒绝。 站在最高处,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把曾经欺辱过你的人踩在脚下。傅深亭靠近他,面贴着面,你见过我对外人的态度,但对自己人,我一定倾力相赴。 自己人?裴珂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扯起个笑容。 当我的男友吧,裴珂。 不是情人吗? 这不是一类事物,普通人没资格站在我的身边,除了你,只有真正闪耀的人才配得上我,你只是蒙上灰尘了,但我看得到你的未来。 热息喷撒在脸上,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最后接触。 裴珂不知道要不要笑,傅深亭的内心,是这样傲慢自恋的人,当然,配得上对方的身份。 不过对方夸他倒是毫不吝啬用词,原来不管什么身份的人,追求时都会甜言蜜语。 也不在意我是否喜欢你。 你会喜欢我的,只需要时间,你是这样的人。傅深亭很肯定,这里,其实很柔软。 他的手触碰到心脏处的肌肤。 裴珂笑了起来:柔软到肯同意当一个有妇之夫的男友,我就是这样没底线?等傅夫人怀上再提这件事胜算还能大些。 我出轨,你插足,一起背德,很公平,如果要被骂,那也是我同你一起。傅深亭的鼻尖从面颊上一路向下,我答应你,但要讨些利息。 唇瓣厮磨在一起。 他们的双手十指相交,压在池边。 裴珂后仰头枕在身后鹅卵石上,白净的脖颈弯起一道优美的弧度。 他看着撑起身处在他上方的人。 眼前这张斯文的脸,脱去往日的唐装,摘下虚伪的温和笑容,骨子里的阴狠终于亮出来。 每个男人都是野兽这话不假。 像我们今年第一次见面那样做。傅深亭牙齿磕在喉结上,松开手。 噢,是跟殷翡被撞见那次。 裴珂了然。 温柔的池水,轻缓的暗香,让人心驰神游。 该习惯了吧。 肖叶的确治好了他之前的心病,但,有些事情,好像只能如此。 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他迟早会如此。 对低位者,自由是奢侈品。 对低位也无法逃脱者,更是如此。 但是,至少他有了一个可能的机会不是吗? 裴珂看着头顶的天空,浮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闭上眼睛,眼尾的睫毛有几分湿意,大概是温泉热汽熏得吧。 * 来京第八个月的时候,傅深亭的妻子还没怀上孕,二人还没有什么发展,但裴珂却接到陆家威的命令,调回陆氏。 傅深亭让他顺手推舟,不要逆反对方的心理,裴珂只能赞同。 他没隐瞒公司蒸蒸日上的近况,所以那个中年男人心急了,舍不得他这身能力再呆在小地方浪费时间。 能力么?裴珂并不认为自己有表现出来这样优秀。 他只是有过去从商四五年的经验加持,对陆氏也极其熟悉,一定程度上继承了母亲的聪慧和生父的头脑,处事细心谨慎。 之所以去京城发展这样顺利,除自己勤奋外,他人助力也是重要的原因。 恋耽美 ——(61) 但陆家威当他是个宝的这种态度,裴珂第一次见,倒挺新奇。 他听从傅深亭的建议,利用陆家威的心思,一反常态地开起空口承诺。 你放权给我的越多,我能创造得就越多。 陆家威有充分的自信他飞不出自己手掌心,所以倒也豪爽。 于是裴珂顺理成章成为了陆氏的最高执行者,当然,有一个陆家威提出的前提,让他改了姓氏。 两个月前傅深亭跟他讲得那个案例如今裴珂是切实感受到了,他要为陆家威服务,为陆氏工作,对方同样会通过公司对他掣肘。 他身担要位的消息放出,陆夫人坐不住了,她不知吹了什么枕边风,不过多久陆家威就来明里暗里提醒裴珂注意与同忄生的关系。 在京城司机并没有获得太多有效信息,所以裴珂猜测陆家威那里只听过他跟殷翡和宁丞远的暧昧事。 前者以殷翡那份阴柔,还不知道谁上谁下,后者只因为在明岚时有过接触,那时候他还没回来,而且陆予越曾跟裴珂通过信说帮他压下去了。 裴珂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知道了,仿佛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 随后在餐桌上讲起一个没结婚就搞出私生子的富家子弟,说完故事来了句男人总不至于怀孕。 陆家威便对他采取了放任的态度,没再提这回事。 跟正经的工作相比,这点癖好的确算不上什么,特别已经有陆予越那样的反面案例衬托,他再犯什么问题都不值一提。 实力就是一切。 裴珂想,他大概明白傅深亭抛出的讠秀惑为什么让他无法拒绝了,权力的滋味实在美妙。 连裴琛见了他都要礼节完备,再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举动。 今非昔比。 也有一点不平坦。 你现在远远把我甩在身后了,我们年轻的陆总。殷翡穿着礼服靠在自己车头,在停车场截住他。 我还是习惯原来的名字。裴珂将披着的风衣递给身旁的司机,抬手指了下前方,示意他去开车,自己则走到殷翡身旁。 裴珂,殷翡抬眼看着他,曾经恣意的眼神如今有些疲惫,但里面却像燃着一簇火般耀耀有神,三亚那边太忙,一直没回来见你,更何况约定的时间没到。 是那个一年之约啊,裴珂回想起来,点了点头,计划赶不上变化。 所以,就不存在了吧,时间限制? 对方仿佛想要当那件事没发生过,裴珂轻轻摇了摇头,他已经找到了想要去往的目标,那条路上有傅深亭,所以不能再回头跟殷翡继续搞这种放松身心的游戏。 因为那个电话吗?殷翡手从兜中抽出,两步来到裴珂身前扶住他的双肩,与他面对面。 你如果有公事找我会直接留言,不会多此一举问在吗,为什么语音第一次接通时压抑地喊我的名字,像你每次做之前喊我的那样,还有,你是最害羞的吧,会喜欢被人听到自己亲热的直播吗? 平时急躁的性格,竟然也能心细如发。 裴珂看着眼前的人没讲话,只垂下眼睛。 为什么直接将我删掉?明明工作上还可能会有沟通,以后在商场上还会遇到,是你说的情感要高于工作的吧,删掉会有多少不便,更何况你还关注我们合作的项目。 殷翡一口气讲完,胸膛微微起伏:他让你删的是吗? 纵使他猜对了,裴珂也没打算对他有什么回应。 你好好工作。 我当然知道!殷翡抬高音量,你最后一句话也是这句,现在也是这句,我已经照做了!我很努力在学习了你知道吗!但还是赶不上你的速度,我知道自己没有大哥那样的能力,但你知道跟他相处的危险性吗? 向来自负的人,也有承认自己不如人的时候,然后挖自己兄弟的墙角。 我知道,裴珂缓慢开口,你微信讲过,我都知道殷翡,我自己选的。 听到这话殷翡抬起手,然后堪堪停在裴珂头一旁。 裴珂知道那架势是扇耳光的前奏,但到今天,他已经不会再害怕地闭上眼睛。 你又捡起原来的癖好了。裴珂看着那只手掌,目送它缓缓降下去,他们分开后,殷翡不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一定会重新找床伴。 工作的辛苦和烦恼,可能让对方又用回原来的方式来发泄。 不要重新用暴力代替思考。 我没办法思考,殷翡声线冷清,盯紧裴珂的唇,我现在想吻你。 他向来是想什么做什么的人。 裴珂没推开到来的拥抱,而是紧紧抱住对方,同时偏开了头让吻错过。 他们在寒夜中相拥。 时间过得真快,距离他们相遇在保龄球厅、距离他在KTV包厢送画,已经快两年了。 殷翡,我有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真的,别跟我纠缠了。 裴珂深口及一口气,他对眼前人感情复杂,前世,殷翡是在他争斗失败后接手,带给他刻骨的恐惧。 裴珂恨他,恐惧他,而后却又是对方带给他温柔的忄生爱,让他不经意间恢复了自我,于是他对对方多了层感谢。两向抵消,便统统化为消失,所以他对殷翡如今没有任何感情。 他现在只想做自己的事,伤痛和疗伤已经成为二周目的过往,他要重新向前了。 两人的身高相似,殷翡的鼻尖蹭在裴珂的耳旁,用天地间只有二人听到的声音。 我今天想跟你讲一句话。 裴珂抬起手,虚挡在殷翡的嘴旁,掌心擦到他的唇,偏过头看他。 你不必再讲其他了,结果不会改变,我现在是,傅深亭的人。 一句话让殷翡难以置信地睁着那双眉目,忘记拉下他的手。 他缓缓地松开与裴珂的怀抱,后退与他分开。 他能给我想要的东西。裴珂见他如此,讲完最后一句话,彻底断绝殷翡想要与他继续床第关系的心,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殷翡:我喜欢唔唔[被捂住嘴] 第六十六章 在母亲提点他后,秦衍面临着一个选择。 一边是对他给予厚望严格要求的家族,一边是倾尽全力却扑朔迷离的发展。 需要他两厢取其一。 但肖叶那番话多少也开导了他,秦衍决定与自己和解,取了折中的方法。 他要再进行最后一次尝试,无论能否成功,都回到原来的位置,往后随对方而去。 到底是别人的人生,与他并没有什么利益相关,特别是裴珂现如今对陆予越没什么威胁。 于是从京城回来后的第一周,秦衍去到了曾经见过裴珂的那处住所,他派人收集信息时听过汇报,那里未曾变换过租户,说明回到陆家、拥有自己住宅的裴珂仍旧在续租。 这有些蹊跷。 或者也可以解释为,裴珂终究还是不愿回到陆家,没有将那里当作自己的归属。 这是裴珂回陆家前除了明岚外,唯一一个留下痕迹的地方,当时秦衍还来过一趟,在这里撞上了五弟,他对这里并不陌生。 鉴于裴珂租房时将所有备用钥匙要走,为避免留下开锁痕迹,秦衍只能从专业人士借来了万能钥匙,这种钥匙插=入后齿片自动收缩,能适应不同形状的锁芯。 夜晚,他用电筒照亮整个门缝,没看到夹住的对照物,这才用钥匙打开门,避开了门口的那块柔软地毯。 他怕裴珂用上一些反间谍的手段,待回来后会察觉到有人进入过房间。 今晚的监控他让人动过手脚,并不会录下他的身影。 将门关上,秦衍打开灯,放松自己,只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最后来看一眼,即便他对这里并不抱多大希望。 真正关系到性命的东西裴珂应该会选择放进银行,不会光明正大留在外面,能坦然放在这里,那大概他不担心会暴丨露秘密。 房间还是像曾经一样布置,只是各处都盖上了透明的塑料用来遮尘。 电还通着,冰箱是空的,四处干净得没有住过的痕迹。 秦衍怀疑裴珂临走前让人清扫过,他从客厅走向几个房间,打算挨个查看。 第一个房间是书房,但显然房间主人没有利用起来,书柜只有几本装模样的摆件,外表看起来像是外文书但连书页都掀不开。 裴珂回陆家后才开始办公,一定不会使用这个书房。 秦衍将写字台抽屉打开,摸遍桌面下方,一无所获地来到第二间。 这是个空房间,只在房间中央用白色帆布盖着什么东西。 秦衍走过去将它掀开,眼睛微微放大。 这幅画有真人坐着一般高,画技高超,惟妙惟肖,如果在夜里放在远处,二维的平面也有可能被看作真人。 闯入别人住宅翻找东西,猛然看见对方的自画像,而且还注视着自己,心间总有种异样的感觉。 画中的人比裴珂要纤瘦,显然是一种不正常的状态,类比如今影视圈的女星。 秦衍不是没有看过裴珂的身体,虽然劲瘦但腰腹还是有肌肉存在,看得出在家有专业教练指导健身,而不是眼前这种弱不禁风,羸弱不堪。 画中人染着金色的发丝,微长垂在肩膀上,身穿黑底蔷薇的和服,一看就有些淫靡之风。 秦衍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裴珂虚化出来的现象,而是真实存在过,是那晚迷幻状态的裴珂曾经的模样。 眼下这画证明了至少他的感觉没错,不是自己无中生有异想天开,裴珂一定有过这种讠周教驯养的生活。 只是将它作为证据明显有些牵强,没有亲眼见过裴珂那副模样的人只会觉得是张画而已。 秦衍不喜欢这种空洞望着他的眼神,将它重新盖好来到最里面的一间。 这间卧室他曾经进来过,甚至还看到了裴珂正在换衣,那时候对方反呛他是不是要做下一位入幕之宾,结果他恼羞成怒转身离开。 卧室墙上挂着一把小提琴琴包,床上全部被帆布罩起来,书桌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放。 他后来已经知道了裴珂喜欢激怒他,这招便失效了,但在当时他还不知。 裴珂不愿被看到自己换衣才说那番话的吗?还是不愿他看到别的? 秦衍闭上眼睛回想当时的一切,就仿佛眼下空荡荡的房间里,曾经那个人还站在那儿。 你不会喜欢跟我在这里讲的。裴珂调笑着,眼中带着挑衅。 那时的房间里还亮着一盏橘色炽灯,照得人散发着暖意,桌上还放着书籍和笔记本。 秦衍睁开眼睛,一下回到冷清的房间中。 他打开抽屉,都是书,应该是裴珂上大学时的专业课书。 抽屉再往外拉,看到了里面的红色笔记本。 秦衍翻动,发现它被撕去了前半截,后面只剩下半本空白。 看来裴珂离开之前的确处理过,只是 秦衍看着掀开的第一页,将细电筒照在上面微微倾斜,又看了眼抽屉里的圆珠笔,将笔记本阖上揣进了风衣口袋。 几天后,他让人将笔记本放回原处,因为第一页上的痕迹被复原出来了。 裴珂没有多撕,写到哪一页就撕到哪里,所以最后一页用笔写下的痕迹印在了它后面的空白页上。 虽然因为文字有轻有重,留下的笔画也多半残存,但还是用科技手段放大页面使用蒙版拓印了出来,并且猜出了都是哪些字。 这不难,拼凑出最完整的一个来,知道是什么,在这个范围核对就行。 那一纸一共写了七个股票名称。 秦衍拿着记下名称的一小张纸从证券软件中核对,并没有找出有什么共同点,有跌有涨,有好有坏,有一看就经营不善的,也有一看就势头良好的。 也许是裴珂没事记下来想研究,当时他还曾制止了宁丞远的风险投资,应该是想学习金融知识。 秦衍得不到原因只能这样粗略一想,自己最后一步已经做完,从今往后要认真投入到工作中了,也许,他并不适合侦探这一身份。 他将这件事忘在脑后,后来听到了裴珂回来就职的消息,等一段时间过去,再于舞会上见到裴珂,秦衍感觉对方哪里不同了。 他在京城没见过裴珂应酬的模样,只能拿去京前和离京后作比较。 曾经的裴珂有所收敛,在公共场合还保留着自己的性格,很少笑容,克制谦逊,只在小范围酒场上与富家子弟插科打诨,尽力想要融入。 而眼下,对方俨然像是就诞生于堂皇富丽之中。 裴珂的笑在看到秦衍时也没停住,而是微微垂眼看着手中摇动的酒杯,一副君子翩翩的模样。 也不再是刚毕业大学生那般任发丝自然垂下,而是向后梳起,不完全贴服,定型成被风吹向后的模样,只余下两指宽的几丝从眼眉上方垂下。 这让他戴上几丝侵略忄生。 也是,再不是当初那个没有多少实权的私生子,已经改了姓氏,成了名正言顺的陆家少爷。 不必再谨小慎微地看他人的脸色,不必再担心之前下药的事件。 秦衍见他那边谈笑声不断,气氛热烈,本不想凑近,毕竟距离他最后一次调查已过去了余月。 但他与对方,到底不跟其他人一样只是萍水之交,他知道对方很多秘密。 他们虽没有直接的纠葛,但因为一些与二人有关的人,不得不多次相遇。 秦衍等裴珂周围人少,走过去,语气平淡。 你在京城也是如此吗? 裴珂听到问话,再次跟身旁人客气几句,送走他,这才转向秦衍,主动与他碰杯:环境改变人,总要学着成长不是吗? 他热情的笑容很标准。 变化很多,这样张扬想过从这位置上摔下来会怎样吗?予越的母亲一定会采取措施。 裴珂歪头打量着他,笑容不变:挺高兴你站在我的角度想问题,虽然很有可能你只是想帮予越探个口风。 他倾身过来:但秦总,我们身份不同,你不努力没什么,我不孤注一掷就一无所有了。 秦衍看着坦然与他交流的人,忽然读懂了裴珂想表达的含义。 对方一点都不怕。 摔疼算什么,知道输掉会死他也无所畏惧。 他就是想要赢,野心都明目张胆地写在眼神里。 只要我对陆氏有利用价值,陆夫人就无法瞒过陆家威将我除掉,况且,你所担心的那件事不会发生,我记得自己的答案。 恋耽美 ——(62) 裴珂讲完喝了口酒。 秦衍想起自己几次询问对方是否想争家产,即便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裴珂都说出了拒绝。 那大概就是真的不想吧,他选择相信裴珂现在所说的话。 刚知道柳家有白事你的婚期耽误了,很遗憾听到这件事。 秦衍感觉对方的确是与原先不同了,整个人的状态明显很放松。 生死常理,在所难免,我并不太在意,你同阿翡 已经成为过去了。 这答案让秦衍满意,他在脑海中搜索着问题,还有什么需要问呢? 曾经总在揣测裴珂,如今放下段时间,倒脑海一片空白了,针对和敌意没了后,二人似乎纯粹就是商界中遇见的同行。 你还为心理问题同肖叶保持联系吗? 裴珂曲起手指刮了刮眉弓:啊那个,病情比较稳定,所以有相当长的时间没再联系了,我现在时间很忙,难以空出来约他,心病造就的问题,终归是要自救,外力只是一种辅助,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同他会怎样亲密。 秦衍倒未担心这一点,以肖叶的性格,不可能跟病人产生其余的感情。 他想,裴珂大概是因为之前在车里接电话的事,以为他还记在心中,但秦衍的确是随口一提。 他已经不再调查了,今日见到裴珂,问这些问题也是闲谈。 听说你最近发展不错。裴珂的酒杯已空,招过酒侍为二人补上,注意点吧。 嗯?秦衍的注意力迅速从对方身上转向自己,他感觉这简单的四个字有些深意。 听到点风声。裴珂与他一撞杯,再次微笑转身去往其他地方,对他也免掉了那套客气。 秦衍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神色没有舒展,以前他们对峙时裴珂嘴边的瞎话很多,但那时对方地位低,只为自保周旋,以现在对方的身份不可能再乱讲。 对方没那个闲心。 他回去打起精神内外查个遍,发现了核心领导被人撬走的蛛丝马迹。 在对方暴露目的后,做好充分准备的秦衍并没有损失太多。 但那人的确是他深切信任的党羽,这让秦衍未免心凉,他恨背叛,觉得环境在逼迫着他更强更狠。 这点,似乎裴珂做到了。 青年稳居在自己位置上,不断推动帝国扩展,引得所有人都侧目。 秦衍去找肖叶调节这次险些失利的心情,他有些忍不住拿自己与裴珂比较,感慨两人之间的差距。 裴珂他身世坎坷,经历凄惨,也许痛苦赋予了他力量,或者作为交换的代价上帝给了他天分,总之,你不会想成为他的。 肖叶手托着腮,另一只手夹住桌上的酒杯: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那时候你刚回国,我们见面,我还不认识他。 秦衍回忆起那次相会,他记得是在湖边。 肖叶看向他,嘻笑:你那次愁眉不展,问我一个人在人前和人后反差大,是不是有所隐瞒,我当时就问你为什么关注人家,现在我仍旧想问这个问题,你不会弯了吧? 你姑且可以将这种关注称之为直觉,我直觉多数是准的。 肖叶偏开头,不屑一顾:我只从一见钟情的婚礼上听过这个词,说得好像天生一对 他这句话越讲越低,脸色逐渐变得正经,收敛起笑意。 回国后初见面,你说他人前是对别人,人后是对你。肖叶回头看向还在思考中的秦衍,你后来问我迷幻药,你说他不让你看向他,那人也是他对吗? 秦衍没在意好友说了什么,他感觉刚才有什么从脑海中窜过,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肖叶转变为沉默,看向秦衍眼神复杂。 最后只补了一句:等那段限制过去,你早点定婚期吧。 秦衍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初次见面那天打给你的是裴珂,他向你约心理咨询,所以 话只说了一半,就陷入了思考中。 涉及到自己客户,肖叶选择了闭嘴,而且听到这个名字他蹙眉更重了些,眼神比刚才还担忧。 秦衍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的肯定是正确的,他曾经一直这样坚定地认为,还求证过。 这样一条重要的证据竟然被他遗忘了! 他拍了下肖叶的肩膀直接起身离去,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只剩下沉下脸色的肖叶。 秦衍回到家中从封尘的档案袋中拿出资料,找到了一条很早时期的记录 被调查人昨晚十一点五十八分在凯森第四分店便利超市购买了一张公共电话卡。 日期正是他回国后与肖叶初次见面那个周末的前一天。 他将手中的资料丢在桌上,双手撑住额头。 肖叶还跟他吐槽说对方用的是公共号码,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知道他号码的。 那时候的裴珂,还没有接触名流社会,是怎么有肖叶私人号码的? 这压根不合理。 但当时没有思绪的事件如今却可以跟其他证据联系起来。 裴珂真的有天才一般的经商能力吗?初进商场就表现不凡,如今更是年纪轻轻不输群雄。 裴珂真的能快速从一个私生子变为熟悉各种上流项目的贵族吗?甚至没被培训过的内容也能像个老手一样。 裴珂那段过往为什么找不到存在的时间阶段? 肖叶的号码和他叫作行之的名字,这又是如何得来的? 秦衍的双拳猛然锤在桌上,发出一声抑制的低声呐喊。 他已经尝试着让自己放弃,收回精力,但面对这样的结果他做不到。 至少,现在这位叫陆珂的人,不是本应该懵懂的那个私生子。 秦衍将手伸向那张纸条,上面写着唯一一个他没弄懂的证据。 七个股票名称。 他遵从自己曾经定下的誓言,不再去调查。 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精力,那么 他就等在这里!让时间来证明,直到他明白裴珂为什么会写下这些它们。 然后到那一天,他将带着所有证据去见裴珂,与他当面对峙! 作者有话要说:肖叶os:md,不会真天生一对吧??? 【第三十八章 】 肖叶,如果一个人,人前跟人后反差极大,他是不是隐藏了什么? 人前是对谁,人后又是对谁。 人前对所有人,人后只对我。 那你对他一定是特殊的。 【第五十五章 】 如果你是像其他人一样的普通人,他会想要避开你吗?如果只针对你,则你是他潜意识里重要的人,这种重要可以有两种性质,亲近与远离,即朋友或敌人。 第六十七章 真正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生活逐渐变得枯燥,让裴珂也有些理解,为什么许多人想要在工作之外寻求刺激,那是给自己一种抛离一切的放松,即便它很短暂。 一直绷着很容易出事。 最初迎接这一切,他是有些措手不及的,混乱之中难免出些小问题,难以事事周全,多亏傅深亭帮他背后分析指点,这才适应了这个过渡。 上次遇到秦衍,裴珂想了想,还是随口提醒了对方一句,他记得对方被合作者背叛,遭受重大损失,导致整个人有段时间戾气极重。 他当然不希望对上这样的秦衍,对方知道他很多事情,他不想触霉头。 简单几个字,卖个人情,权当回报对方的恩情,能不能真帮上忙,就看秦衍回去后是否真的听取建议。 除去秦衍,裴珂还遇到一个让他烦恼的插曲。 他因为新地皮投资的事准备同宁恒集团合作,等到现场发现迎接他的是宁丞远。 已经适应商场,处事雷厉风行的裴珂没有掩饰地表现出不满。 当即提出项目中止的决定。 说完这话的时候,他刚落座没五分钟,沏的茶还冒着热气。 因为是我,所以才拒绝?宁丞远背部后靠,扬起头,显出清晰的下颌线,手里捏着一盏茶杯。 如果裴珂没记错,这是对方最喜欢的一套茶具。 裴珂不知道如何跟对方用三言两语讲清,他不合作并非出于感情用事,他早已经将跟宁丞远的那点感情抛在脑后。 前生当然一塌糊涂,后世也只是被迫和利用,他们从来没有过爱情,曾经他以为有的也全是欺骗。 到如今,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这点裴珂心知肚明,他的人生已经往前走了,他没有再因为心理留在那段岁月中。 于是他直接讲重点,提出诉求:让宁昭来,我可以继续谈。 咔擦一声,是杯身裂开的声音。 宁丞远将它捏碎了。 杯身分成几瓣,茶水淅沥沥地落在他的西装裤上,然后同坏掉的茶杯一起掉在地上。 宁丞远接过一旁秘书递过的手帕擦着手。 裴珂眼皮轻轻一跳,男人的蛮力他切身感受过,用自己的咽喉。 男人可以有对情人的温柔,但也充斥着性格里的暴力。 你觉得我不如他是吗?宁丞远没看裴珂,讲话缓慢,就像回到了他们还是陌生人的时候,那时对方坐在办公桌后,就是这种姿态。 裴珂思考几秒,冷静回道:在今日见面之前的沟通中,双方公司使用的称呼都是宁总,这个称呼共同属于你们二人吗? 这当然不可能,宁总只有一人,就是宁昭。 宁丞远的称呼是小宁总或者宁二,除非其他名流与他会面了,这才客气地称一声宁总。 宁总到底是谁,宁丞远自己有数。 裴珂感觉这是对方公司的话术,如果对方执意要说宁总就是宁丞远,那他也没办法。 总负责人被调换却未进行通知,我有权怀疑贵公司的合作诚意,抱歉。裴珂双手在膝盖处一撑,起身要走。 刚两步,绕过面前茶几,就被起身的宁丞远攥住手腕。 跟来的工作人员一阵紧张,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一幕。 谈生意鲜少会出现肢体冲突。 裴珂尝试了下没挣脱,知道对方有话要说,便任由他握着,等待他讲。 兜圈子不正面回应,代表我说对了对吗? 与过往相比,宁丞远倒是变聪明许多。 其实今天的合作本不需要我亲自来,但我听到宁总会到,便想给予应有的尊重。裴珂说完一顿。 也许你很强,但还不够,我想要更好,我不想跟新手浪费自己的时间,我想直接跟成熟的商人合作。 所以,只会陪殷翡做这种事对吗?宁丞远口中跳出个人名。 裴珂张了张口,惊讶地看着他,这会客厅大庭广众之下,除了沏茶的专门人员,双方都还带了工作人员。 原来,宁丞远并不知道他跟殷翡已经分开。 而且实在蠢,说这些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也会被卷进舆论的漩涡。 他与陆氏合作的项目早已不是我负责,而且他现在正在三亚独立开发旅游地产,你呢?现在在这里质问我,是强求让我必须带上你吗?凭什么?凭你接手两年半将明岚从区第一做到第三? 这家伙果然如所料中一般,让明岚逐渐没落了。 第一拥有一切,第三什么都不是,真正谈生意的富豪只会选择第一。第三听起来好听,不过是众多矮子里拔个将军,相差太远。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只跟自己认可的人合作,宁昭可以,你不够资格,放开。 裴珂双目摄入心魄,腕部用力一旋转挣脱开,强势不退却。 他是真的很生气,为来这里都把去法西兰的行程拖延了半天,结果什么都没做成,平白浪费时间,还得看宁丞远发疯捏杯。 裴珂讲完,房间里安静得吓人,没有任何人敢有动作,静立如同雕塑。 一口气讲完,裴珂平静了下心神,好像说得太过了。 大概他没将对方完全当成陌生的同行,他太了解对方了,所以还保持着那种熟悉的交流模式,没有太远的距离。 他深呼吸一口。 如果这件事不是你安排的,那我原谅你,但你最好赶紧撤出项目。 说罢再也不管宁丞远,径直离去。 裴珂在车中揉着额角,也不知宁丞远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以自己现在的位置,怎么可能会同意带累赘,即便退一步说,他没发脾气,看在同宁丞远过往的感情上勉强同意,但这种安排一点都不合理。 因为他们有感情纠葛,在合作中间共同出席酒席,共同应酬谈判,一定会发生许多故事,这难道不会耽误整个商业活动? 宁丞远现在全部身心都应该投入到事业中。 已经基础不好,资质在众兄弟中落后,绝不能再耽误其他精力,他已经踏入职场,不再是学生了。 如果是宁丞远安排的,那只能说他不顾全大局,眼界太浅。 如果是其他人导致这一结果,那这项合作,可能另有深意。 裴珂不想趟这浑水,即便往后项目跟这次一样再难得,也绝不沾一点关系。 他看了眼手上腕表的时间,抬气头时正与前方的年轻司机在后视镜中眼神交汇。 裴珂不着痕迹地收紧了下眼眶。 对方连忙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裴珂保持着盯人的视线,他这股凝视对方应该能感受到,不一会儿司机的额角流下了汗珠。 见警示的目的已达到,裴珂便没有再开口。 直到到了目的地,准备下车时,司机帮他将门打开,出乎意料地出声。 您为什么不换掉我? 裴珂动作一顿,阖上笔电:我不想向陆夫人发出不友好的信号,突然换人可能会导致她多想,我对自己的行为问心无愧,而且,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不是吗? 他下车拍了下司机的肩膀,投去没有什么表情的一瞥,向前走去。 五天后,从法西兰回来的裴珂直奔约定地点,见到傅深亭后由衷地展露出一个笑容。 生日快乐,礼物我亲手选的,看看是否喜欢。 恋耽美 ——(63) 看来工作上很顺利,还有空去逛街。男人靠在古典风格的拱形靠背上,直接拆开礼物,发出一声并不昂扬的噢,一下就能听出情绪。 我在国外可找不到中式的礼物。裴珂顺着他的手拿过礼盒,将那条缀着钻石的靛蓝色缎面领带拆下来,搁到傅深亭衣领处。 戴着它,展示给所有人。 傅深亭浅笑着看他,将手拉下来,将领带放回去,丢给身后的人。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不可能,裴珂哪有那种心思,他只是在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男友应该做的,包括这种想要表示所属权的心理。 他也不是没爱过,如今只是去模仿恋爱中应有的模样。 他没能力再爱了。 所以面对这样的问题,裴珂只笑了一下:听说这处私房菜每天只供两桌。 对,曾经宫廷御厨的传人,做得都是京城的宫廷菜。 在京城呆了那么久,还没吃够北方菜? 以后就不常吃了。 裴珂敏感地抓住重点,挑眉用眼神询问,就见对方慢吞吞地点了下头,手指触摸着鹿角的金筷搁。 她怀上孕了,就回来了。 裴珂看着菜不断地端上,漫不经心:那傅夫人如今在 她在京城,你要求的我做到了。 距离裴珂说对方等自己妻子怀孕后再提这件事胜算还能大点,已经过去了八个月。 他回海城已经过去半年,虽然这其中也见过两面,但都相当短暂。 裴珂回忆起这些,突然勾起唇:那恭喜你,总归是个好消息。 所以,你也会给我一个好消息吗?傅深亭伸手抚了下裴珂的眼尾,看着那里出神,想在回忆什么。 裴珂无法拒绝,他离不开这个男人的帮助,他握住对方的手: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我曾经以为你想要的是身体的欢愉,但后来明显我错了。 能等这样久,却保持着联系,不像是只为这一个目的。 那晚直接用利益让他同意,就可以当场得到。 傅深亭笑容温和,将手收回:第一次见你我二十九岁,如今三十二了,时间过得很快的阿珂,等你到这个年龄就会发现,身体的满足想得到很容易,但精神的荒芜很难弥补。 裴珂似懂非懂,他们之间的交往不能算恋爱,傅深亭三十岁想要爱情,这话说出来他也不信。 你觉得我们之间的交往能带来你想要的东西?他怀疑。 傅深亭见他这副神情,笑出声:年龄不同是很难理解,人是需要情绪依赖的,不可能永远孤独。 菜已经上齐,裴珂若有所思地提筷。 倘若在这商场,结婚只是联姻,夫妻间全是利益,朋友也需要考虑身份地位才能结识,稍有不慎就有人退场,那的确很难有精神寄托。 会像一座孤岛吗? 那些距离裴珂太远,他无法体会,他只有面前商业上的难题。 傅深亭食量不多,各样只尝了半口便停住,很注意养生,裴珂旅途时间太长也没有太有食欲,二人饭后在食园的庭院里散步欣赏落日余晖。 殷翡同我开口,跟我要了份资源,准确来说,他抢了我的东西。 裴珂听到抢这个字,察觉到问题严重性,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些矛盾。 他找我的时候,起初我很高兴,叙完兄弟旧情,他希望我让出十拿九稳的招标项目,你说我给还是不给? 裴珂想到他给殷翡画的那张画。 其实上一世,准确说来,殷翡跟裴琛极其相似,都属于同一种猎手,难缠,神经质,变化千面,让人捉摸不透。 他生意中遇到这种人会很谨慎,还不如跟秦衍那种冰山竞争时心底能轻松些,至少知道对方不可能剑走偏锋,属于稳扎稳打的类型。 给。 对,我也是这样做的,但还是挺失望,过往的情谊被拿来做一次交易。 给了,感情也截止于那一刻,往后就不可能再是兄弟。 裴珂想到殷翡如今那股钻进工作中的劲儿,感觉自己的拒绝可能也多少影响了对方。 对方很想赢,所以想到了这个方法,如同现在的他一样。 这让他一声叹息,对方终于将精力转移到了正当事业上。 当时在车上,也许你不该接那条语音。裴珂想到那件事,也许正是那个行为让殷翡心生间隙。 殷翡是个很记仇的人,但裴珂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值得对方这样做。 我只对自己的兄弟做多此一举的事情,当时想让他专注工作,事实也证明我的做法没错,他如今发展很好。傅深亭停下脚步,向着裴珂的方向靠过来。 我从不后悔做过什么,别人放弃我,我不会有任何留恋。 裴珂靠在廊柱上,感受到唇上的抚摸,刚才还正常的眼神一下变得柔软,无神地看向眼前这张脸,仿佛失去所有防御。 他太久没做这种事,背部从月要间循着向上生出一片战栗。 对傅深亭刚才的话也没多少思考,脑海只剩下对身前人的依靠。 裴珂将傅深亭的后颈压向自己,在落日的暖光中接了个法式深吻。 直到最后唇与唇分开,他发出满足的叹息,松开手,满眼再也看不进其他东西。 眼前身份正当的新男友,就像是天降的礼物,让他拥有了一个床伴。 免了去找其他陌生人的麻烦。 身体总比心灵直白得多,傅深亭见他这样,刚才的低落一扫而光,语调悠扬,回我们初见的亭中如何?坐我的车走。 裴珂感觉到对方与他十指相扣,牵着他往车库走,逐渐从刚才的荷尔蒙中清醒,抬手擦了一下嘴角,想起什么。 我明天有会,不能太过分。 回应他的是傅深亭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觉得,这话不应该问我。 几个小时后裴珂感觉这话不假。 前列月泉的高氵朝是可以连续的,他在傅深亭反问他还要再来一次时猛然警醒,艰难地控制住自己坐起身,握拳垂着额角,躲开对方的拥抱。 到头来竟然是他更难控制自己。 往后有的是机会。傅深亭吻了下他的后背,接你的车在楼下。 裴珂洗漱一番,对着镜中整理了自己的衣领,见它遮不住痕迹只能作罢。 他步伐有些轻飘地回到来接他的车内,此时的发丝湿漉漉的,领带不知道丢到哪里,眼角泛着红色,双眸没有太多精神。 更别提脖颈上有着清晰的痕迹,刚才去做什么昭然若揭。 等车辆回到陆氏,裴珂握住司机的手腕,让本想下车开门的青年当场僵住,一动不敢动。 没证据的事情,最好不要讲,懂吗? 话音末尾,语调已经变成了威胁的语调。 他已经发现,这个司机似乎性格软弱,每次看向他的眼神都十分慌乱。 可能眼线工作让人有一种负罪感,越往后对方越暴露,甚至偶尔会不小心漏出关怀,说明本性并不坏。 裴珂见他被自己吓得一动不动,笑了一声,松开手自己推门下车。 难得心情这样好过,也许答应傅深亭,不是个糟糕的选择。 第六十八章 裴珂想过有一天他会与陆予越在酒宴上相遇,不过他一直以为这会出现在对方毕业后。 但总有意外发生,比如说这一次宴会的主人公与陆予越沾带些血缘关系,裴珂作为陆氏执行总裁出席,而陆予越则跟着陆家威以亲戚的身份赴宴。 裴珂与另两位同龄人正谈着亚布力极限滑雪赛,突然发觉眼前人把视线聚焦在了他身后。 回过头去,便看到打着领结的陆予越端酒站在不远处。 凡是圈内的,没人不知道他出身私生却改姓的事,自然也能第一瞬间察觉到俩人之间的对立。 闲谈被默契地中止,裴珂脸上的笑容不变。 他看着对方走近,语气亲切:不是周六才放暑假吗,我还说让陈叔去接你,考试都结束了? 陆予越一点头,他与在场三人相比,青涩不少,让裴珂想起当年相同年龄的殷翡,也是这样朝气蓬勃。 下飞机直接被载过来换的衣服,哥,我有事跟你说。 裴珂没立刻答应他:我开车来的,今晚跟你们的车回去,不急的话,可以一会儿路上讲。 作兄长的没有被一下叫走的道理。 也许在家他可以由着对方来,但当着外人的面不能这样乖顺没脾气。 他现在的身份不合适,也没必要给别人增加一个闲谈的话题。 陆予越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耸了耸肩膀,仿佛套上这身一板一眼的西装让他浑身不舒服。 我跟同学晚上还有夜场,那再说吧。 明晚我回家。裴珂搭上他的肩膀,随时都可以找我。 陆予越点了下头,用手中杯沿与裴珂的酒杯一碰,喝了口酒算作个招呼,抬眉转身离开。 兄弟俩在众人面前仿佛并无隔阂,关系亲密。 裴珂看着他的背影,低头喝了口酒,抬头微笑:刚才聊到新兰西的选手了对吗? 中断的话题这才继续。 裴珂一边分出精力关注别人的话语,一边猜测着对方找自己谈话的目的。 陆予越也在不断成长着,他虽然才大二,但与过去相比成熟了几分,已经懂得了正式场合怎样做才符合礼节。 可能港城纸醉金迷的生活也锻炼了他。 港城的大家族也不少,那边不像内地,娱乐公司开设的背后目的可能是氵先钱,所以说话做事更得注意,避免惹上某些堂口的麻烦。 裴珂带着这个疑问到了第二天傍晚,陆予越玩了一整天刚进门,全家鲜少地聚集在一起共进晚餐。 陆家威看他那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逮着他便是一顿长篇大论的教育。 昨晚要不是带你去赴宴,揍你就拖不到今天,被骗五百万停不下来,找你堂哥又借钱搭进去,看不出那是什么局? 筷尾在手中一反,敲在陆予越的手上,他手中舀起的汤汁洒在桌上。 裴珂这才知道,陆予越在奥門赌场输了七百万,他跟一位港城小姐的女儿吕莹恋爱,被她带去金皇后玩牌,在连输几局后,吕莹找来了自己的前男友撑场,就有了最后的数字。 显然是情侣局,让陆予越栽了进去,这些钱里不知道那俩人会分走多少。 不就是一块表的事。陆予越年轻面皮薄,听到老底被毫不留情当着兄长的面揭开,脸逐渐变红,梗着脖子小声辩驳了一句。 裴珂听到这句顶嘴,抬起一直低下吃饭的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陆予越。 平时人精一般,能把长辈哄得笑容满面,今天竟然会耍小性子,是不开心吗? 陆家威正在气头上,开口真不是明智的选择。 年龄越长,要求越严,更别提有合格的兄长作比较。 果然,陆家威的巴掌立马扇到了他头上。 陆夫人立马搁下筷掩面抽泣出声,开始自责没有将孩子教育好。 陆予越则将手中的汤匙丢在了碗中,发出清脆的撞击,抬手捂着被打的耳朵。 裴珂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面和心不和的一家人坐在这儿,各自都有掩饰的想法,想也知道一顿饭得吃得多不舒畅。 无论怎么讲,予越都是第一次,他往后就知道了。 作母亲的总是护着自己儿子。 裴珂作为餐桌上唯一没发言的人,早已停止用餐,他趁这时按住陆家威的手臂,附和道。 您别气坏身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看的是以后的表现,我相信予越会反思的,他肯定知道错了。 说罢给陆予越一个眼神,让他接上几句。 不料气头上的人不接受这份好意,猛地站起,推得座椅摔倒在地,转身就走。 陆家威气得抬高音量喊他的全名。 裴珂立刻跟着起身,对陆家威点头:我去看看他。 他追上陆予越的脚步,在他套房楼下的走廊里找到站定的人。 刚走过去就被转身的青年猛然扯着衣领按在墙上。 陆予越微扬起头看着比他高的裴珂,凑近到面与面相对。 你是怎么坐在那儿,昧着你的心,说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上学有用,裴珂想,陆予越都会使用这个词汇了,他以前被气走的家教知道恐怕会大吃一惊。 他弯起唇角,对着弟弟展露完美无瑕的笑容:说那些时也没想太多,你昨晚说要找我,是什么事? 就是这件事!就是你现在这副模样!陆予越语气暴躁,瞪着眼睛,满是狐疑,你是怎么笑出来的?跟脸上挂了副面具一样,我不过就是半年没见你吧? 他伸出手摸索着裴珂脸庞轮廓,仿佛那里真的存在什么东西。 裴珂想,陆予越说得也不准确,上一次见面时,自己整个春节假期都在国外出差,跟寒假回来的陆予越只相处过两天,而且这两天对方也是早出晚归。 所以确切来算,他们有长达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近距离接触。 予越,我在餐桌说的那些话,有什么不合理吗?我发自内心不希望他生气,也不希望用餐受到影响,一家人和气不好吗?裴珂略带无奈地看着他,眼神依旧温和亲切。 抚在脸上的手一停,陆予越肩头起伏两下,显然在忍耐怒火。 没问题,很合理,他语气阴阳怪气,太完美了,就像你在会场上的表现一样,无懈可击,但你不恶心吗?还一家人?你心底到底怎么想老东西的我不清楚? 他的手指一路向下滑,停在心脏处,稍加用力按着那处月匈口,凑到裴珂耳旁。 以前你听裴琴说你母亲是被赶出家门的,在我怀里哭,你忘记了吗?哥,那才是真正的你对吗?你根本就厌恶这里,一直想要逃离,现在却好像彻底换了一个人,你是忘记以前的自己了吗? 裴珂脸上的笑容逐渐褪下,平静无波地看着眼前同父异母的兄弟。 恋耽美 ——(64)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按压的力道大,他感觉心脏有些疼。 他抬手去拂陆予越的手,对方反掐住他的月要际。 终于不笑了?恢复以前学校里的模样了?生性孤僻,沉默寡言,这才是你吧?笑得那么多,累不累啊? 裴珂攥住他的手,用上力气将它压下去,解开自己的禁锢。 随后他轻笑一声,戴上往日商场中不屑一顾的上位者姿态,声线清冷玩味:看到这样的我,慌了,所以要来试探我对吗? 陆予越,已经成年了,就接受成年世界的规则,何必非要挑明追问别人是真是假,兄友弟恭不好吗?三年时间,谁都会变的。 在你没有能力的时候,听从你母亲的话将我当作假想敌,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裴珂抬高下颌,整理着被拽乱的衣领。我还是想同你友好相处的,我现在为家里效力,无论你是否讨厌我如今这副模样,都希望你接受它,别再意气用事,冲我发泄你的怒火。 陆予越抿紧唇,听着这番话,仿佛第一次认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要是真假无所谓,那总有一天全是假的,没有真的。 那就是吧,也不重要,最终都要如此。裴珂最后看了一眼陆予越,淡漠的眼中什么都没留下,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陆予越站在原地,快速地呼吸着,难以平静下来。 冯青从拐角处走出来,想要伸出手又知礼节地收了回来,交叠在自己腹部,轻声叫他。 少爷?您没事吧? 陆予越转过来,看向一旁的挂画,连连眨着眼睛。 呵,一下就猜出来试探他。 但冯青,虽然我过去总是猜疑他,却从没想过真对付他,跟他成为敌人。真的,他这一生没人对他好过,他那时候靠在床边哭,我就想过了,我容得下他,陆家可以有他的位置,他这么优秀,我不学无术,我们哥俩一块坐拥陆氏,虽然他名不正言不顺,但没关系,到时候我说了算嘛。 但现在,那个人名正言顺了,那些想法未免太天真啊,冯青面带担忧地看着自己小主人,没有插话,做好了一个倾听者。 我肯定不可能看错他,他亲口承诺过不会抢我的东西,他那种骨头硬邦邦的人,不可能说假话,但我感觉陆予越烦躁起来。 啧,就觉得很陌生,真的,非常让人讨厌,跟其他在会场寒暄的人一样假惺惺,我以后也会变成那副摸样吗? 听到询问自己,冯青连忙站直身体,他的内心既希望少爷快些成熟,又希望少爷能保持自由无束的性格。 成长路上总是布满荆棘。 我感觉,少爷能思考这个问题,已经说明长大了,不管以后做什么选择,都得让自己快乐,冯青不敢教少爷做事,但是希望您以后保持自己的本心,别弄丢了它。 这样,在尔虞我诈的金钱世界,才会让自己好过一些。 他一介小人物,在陆家出生又长大,十几岁时开始照顾陆予越,纵使地位低微,却一双眼睛将这宅院里的事情看得透彻。 陆予越凝望着他,像是真的将这话听了进去,有所思考。 结果跳出一句询问。 那你看他,本心还在吗? 左右是离不开大少爷,一门心思全拴在了上面,冯青心底一叹,摇了摇头,假装不知道,随即被陆予越丢在身后。 冯青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心沉到底,现在觉察敌意准备反击其实为时已晚。 连他也感觉差距悬殊,这要如何斗呢? 只希望陆夫人那边能多给力些了。 * 工作繁杂忙碌,裴珂没将陆予越的小打小闹放在眼里,也懒得去管对方的心情,没长大的孩子到最后一定会被推动着迅速成熟。 但他不是机器,面对一番质问,心情不受控制地变差,一连持续了几天。 直到傅深亭发展这点,邀他去泰南度假。 柔软的沙滩,弯弯的棕榈,白色的酒店,还有许久没见的老朋友。 入住第一天,裴珂推开通往海边的门,就看到隔壁金博陆正靠在院落里的环形椅中,见到是他,对方歪了下头,食指勾住鼻梁上的墨镜下拉,像仔细打量他。 裴珂对他微笑:金少,好久不见。 这是继上次不欢而散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金博陆身后走出一个身材健美的青年,他只穿着沙滩泳裤,手中端着两杯冰柠檬水,给金博陆递了一杯。 裴珂见到这一幕,温和地开口提醒:金少胃不好,饮品要去冰。 他跟前跟后照顾过对方,在细节上知道得很全面。 健美的男人看了一眼杯中的冰块,随后去看金博陆,后者把墨镜推上去,低头喝了一口,随手放在眼前桌上。 这是何必,到时候胃痛起来又难受,裴珂察觉到对方对自己依然有敌意,脸上的笑稍微收敛几分,但依旧保持着礼貌。 正想着傅深亭从屋内往这边走来,推开门前就将头转过去,跟老朋友打起招呼。 刚听到侍者说你来度假,真巧。 这下金博陆的表情终于生动起来,跟傅深亭隔着不高的围墙在花园里寒暄。 裴珂听到傅深亭的话,知道眼下这种尴尬的局面的确只是凑巧,没记在心里,只是心情似乎并没有好转的趋势。 在他眼里,金博陆也是一位病人。 晚上barbecue吗?金博陆谈到吃,来我庭院里。 傅深亭转头询问意见:阿珂,你想吃吗? 正走神的裴珂一下收回心思,欣然同意:我没有异议,听你们安排就好,如果遇到不喜欢的我会提前讲。 还是那般善解人意,又不过分疏远。 晚餐就这样定下来,裴珂回房间换衣服,睡了一下午缓解飞行中的疲惫。 傍晚时分他醒过来,睡意朦胧地穿过铁门来到另一边,在长条餐桌前落座,浅笑着跟那个已经穿上衣服的青年打招呼。 他已经猜到两座别墅靠这样近大概因为是当时一起买的,所以中间开了条通道。 天色逐渐暗下来,只有来自别墅内的灯,一位高大的外国男人正站在圆形烧烤架前作准备,一旁是他的移动灶台,上面已经又处理好的食材。 远处的大海涨潮,发出拍打沙滩的声音。 一旁傅深亭和金博陆正在抽烟,男人看到他抬了下眉,取下烟夹在指间,徐徐吹了一口,起身走进身后的别墅,不一会儿出来,另一只手拿着一叠薄毯。 这毯子裴珂在自己那栋别墅里见过,原本铺在沙发上,看来两家是一样的装修和摆设。 傅深亭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将毯子递给裴珂,身体往后一靠,另一手将烟送到唇边。 裴珂接过披在肩上,对方可能觉得他刚醒吹海风会受凉。 这一切俩人动作自然,默契地没有开口讲话。 金博陆看着他们,将烟灭在烟灰缸中:孩子什么时候出生,我好不错过送礼时间。 还有两个月,满月酒时一起吧,都是形式。 不喜欢女孩? 也不是,只觉得不重要,可能还没建立太多感情,她的到来合的是父辈的心意。傅深亭讲完换了个话题。 裴珂本在一旁看手机,直到手中的屏幕灭了也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他好像忘记了这件事,原来傅深亭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自己是不是也要准备份礼物?又该以什么身份去准备呢? 金博陆提这事是有所示意吧。 对方单身,但自己拒绝了他,傅深亭有家室,自己却选择了后者。 单看这一点,也许对方会觉得他是贱的。 他有一瞬的迷茫,直到傅深亭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将手机反扣过来,裴珂迅速回神,投入到眼前,目光有神:怎么了? 丝毫看不出他的情绪,反而好像对话题十分专注。 换来的只是对方手掌的握紧。 餐吃到末尾,金博陆的指尖已经在厨师健壮有力的胳膊上流连,他说着法语跟对方聊得亲热,对方的手也在他后颈上揉捏。 傅深亭对正在往下撤盘的侍从招手,让他去端杯温牛奶去隔壁,然后跟金博陆打了个招呼往回走。 裴珂对着金博陆点了下头,见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抚弄,跟上自己男友的脚步。 等回到卧室,接过男人递来的那杯牛奶,他一口气喝光闭上眼睛。 还是不开心? 小时候,母亲睡前会给我端一碗热好的纯牛奶。裴珂捏着空杯打量了一会儿,将它放在一旁的柜上。 精致多边玻璃杯,终究不是那个破旧的兰花瓷碗。 他知道对方可能只想帮他解腻,傅深亭养生吃得肉不多,而这种国外烧烤总附带着许多油腥。 男人将他拥住,俩人站立一会儿,这才松开。 先去洗漱,上床再讲。 裴珂点头,他在自己套房的卫生间中将脑海里的事情构思清晰,去傅深亭房间时拿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将笔电搁在床头的滚轮床桌上,靠在床头搜索着相关信息。 听过启元财富吗? 擦着头发走到窗前的傅深亭思考几秒:没听过。 它跟长江金融合并了。 有点印象,涨势好像不错,是可以进行的项目。 裴珂看着屏幕上的股票,的确一路红涨。 之前我有个朋友租住公寓,租房贷连接的就是这家。 傅深亭来到他身旁,自然地将手搭上裴珂的肩膀:每个应用的背后,都涉及金融理财产品。 裴珂之前看过那张总结的表格,当下国人使用的十八个热门软件,都牵扯到贷款,甚至包括修图软件。 所以租房贷很正常。 它之前出过问题,你觉得它安全吗? 不会,这种最多坑骗刚出校门的学生,闹不出太大动静,即便遭遇短暂公关危机,只要背后有财阀支撑就不会倒,没准出事后趁股票低价还有人大量购入,前段时间查过群租房,它受影响了吗? 裴珂一直关注,比对方清楚:去年冬天火灾后只查了京城,不合格的全整改,的确没受影响。 所以根基很深。 它最近扩张业务。 你想的话我找人牵线帮你争取。傅深亭很干脆,陆氏现在有这个实力,前两年还可能费力些。 裴珂听到这句承诺,沉默片刻:这块肥肉应该不少人抢。 问题不大。傅深亭揉了下他的发顶,在他额前落下个吻。 并不简单的事情,可能需要进行许多走动,被男人这样风轻云淡讲出口。 裴珂摇了下头,他抚上自己的月匈口,感受到那里的跳动,陆予越说他变了,问他是不是忘记了过去的自己。 他眼神看向屏幕,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充斥着敌意。 成王败寇。 他只是做了一个商业战场中面对对手谁都可能做的事情。 我想让你帮忙争取的,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把自己给写抑郁了,还好几天就缓过来了。 看得出,出问题了吗? 第六十九章 几个男人靠在沙发上打牌。 他们的面目有的朦胧,有的清晰。 傅深亭抽丨出三张K丢在包厢内方形的茶几上,随后将牌拢齐。 这种性格的人吃软不吃硬,最好从内部下手。 什么意思?一人将手搭在沙发背上,看着手里的牌摇头,不跟。 他的面容躲藏在云雾当中看不清晰。 他喜欢同忄生,找人去跟他恋爱,这是低成本最实用的方法,爱情让人昏头涨脑,失去判断。傅深亭后靠在沙发上,语气平静。 刚才那人点头:有道理,他情感史一片空白,不在圈里长大,一定会栽进去,如果坚持走正常路子,肯定不好对付。 众人听后沉默地陷入思考,打牌继续。 终于有人赞同,把手中的烟灰磕在缸沿:别到最后得斗个十年八年,时间越久他根基越牢,予越相当吃亏。 那老三你去,我这癖好一亻故爱就露馅。刚才的人发出一阵嬉笑声。 提出意见的傅深亭表情没改,他将手中最后四张牌一亮,在一片唏嘘声中将牌丢在桌上,任一旁跪着的美女重新洗牌,笑着继续同其余看不清面目的几人继续下一话题。 仿佛刚才那恶毒的计谋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闲谈。 裴珂猛然从梦中惊醒坐起,他捂住月匈口,感觉到那里传来阵阵痛楚。 梦中唯一一个面容清晰的人此刻就在他身边。 怎么了?傅深亭被吵醒,伸出手去握他的手腕。 刚一触碰裴珂就将手抬起,躲闪开。 傅深亭清醒几分,几秒后跟着坐了起来,与他肩并肩。 做噩梦了?没关系。 窗外能直接看到大海,遥远的月亮悬在天边,将无银的蓝色变得波光粼粼,裴珂扭头看向那里,忽然记起了曾经的疼痛。 人类会主动忽略难过的事,这样才能快乐地继续向前,但有时候,真的把一切忘记了,仿佛又缺少些什么。 该去铭记痛苦吗? 傅深亭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他语调轻柔,让人逐渐放下戒备。 裴珂绷紧的肩膀缓缓放松。 他记起那晚温泉池中傅深亭的话,男人对外人冷酷至极,对自己人则不同。 而对方也是一直这样做的,仿佛一个合格的男友,事事都做到体贴,即使在金博陆面前也是如此。 傅深亭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身体,带着他一起躺倒,在他耳边落了个吻。 我知道你做出决定后压力很大,但这是一个过程,你总要习惯。他拿曲起的手指擦过裴珂的面颊。 黑暗中的呢喃像安慰又像叮嘱,它是那样近,扫在耳边,仿佛能直接注入灵魂。 强者都是如此的,别怕,我会帮你。 恋耽美 ——(65) 裴珂侧过身,将头抵在傅深亭的肩颈,对方似乎理解错了,但他不准备解释。 没想到会梦到很久之前的事,真像上辈子一般,那时候他一丝不挂,耳边有人讥笑着跟他随口提起这件事。 他也才得以窥见事件主谋的面目,是人前谦谦君子的温和男人。 仿佛一个难以抹去的痕迹,横亘在心脏上。 不如没听过这句话,也不会多想。 但听到了,再没法回到曾经的心境。 这样想着他靠傅深亭更紧,听着固定规律的缓和心跳,让他感觉到安全。 大概是那杯牛奶的原因,让人记起旧事。 靠着温暖的身体,感受着身边人平静的陪伴,裴珂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终于重新进入睡眠。 假期很短暂,第三天晚上裴珂就回到了家,不过这趟旅程还是让紧绷的心神有了些许放松。 他听着阵阵的浪潮声有种平静的感觉。 跟傅深亭说过后,男人决定下个月抽时间再同他过去一趟,毕竟傅夫人不久后临产,他需要去京城陪着,所以提前将空闲时间弥补给裴珂。 裴珂对这种安排没有什么异议,他从未有过吃醋计较这种概念,感觉都没意义。 刚回到家中,他就在楼下碰见了陆予越。 裴珂还穿着度假的装扮,白底的复古绸缎衬衣扎进月要中,上面缀满玫瑰与荆棘,显得花里胡哨。 他平日出勤都是西装革履,眼下这种风格让他本人容貌更加肆意艳丽,仿佛漫画中的美男子。 就见陆予越惊异地看着他这副装扮,随即看到什么,眼中闪过愤怒,猛然移开了头,似乎极其厌恶。 等裴珂回到房间站在镜前,才明白陆予越为何那副模样,他大敞的翻领显露丨出锁骨,上面铺满情事后的痕迹。 将领口别的墨镜拿起丢在洗手台面上。 大概以后,他在陆予越眼中会变得更讨人厌。 但那又怎样?裴珂耸了下肩膀。 惶恐不安的人才会在意被喜欢,他如今有这样的地位,有足够的底气,多不多一个人的喜欢,无所谓。 * 在三亚呆了这么久,竟然没多少变化。秦衍捏着透明的小酒盅跟桌上的另一只一碰,心情不错。 他很久没见到自己四弟,知道对方走上正途,成长迅速,心底由衷开心,这次趁对方抽空回来难得一聚。 几年前,秦衍刚回国那会儿,还会因对方在夜总会随便约火包而生气,对方也会跟他不耐烦地顶嘴,眼下再看,果真是不一样了。 殷翡一双眼睛眯起,像月牙一般。 智慧的精光在他眸中闪现,任人看见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儿。 天生丽质,晒不黑没办法。他慵懒地靠着吧台,领口散开几颗纽扣,显出大片雪色的肌肤和白金项链。 这让他看起来更符合纨绔子弟的形象,偏偏因为西装的缘故,多了一份成熟。 自他往这儿一坐,看过来的视线就徒增了几倍,让人能直白地感受到。 这无处安放的魅力。秦衍低头喝酒,开口调侃,男女通吃。 通吃是吗?殷翡的笑容有过短暂地收敛,不过立马又扬起来,你看台上的驻唱如何? 秦衍抬头一瞟,就见抱吉他的男孩干净文弱,像读书的学生,唱歌时深情款款,闭上眼睛时又仿佛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 一曲结束,男孩伸出手仔细翻动眼前的曲谱,一拨琴弦,弹下一首,波澜不惊。 这个类型的男生,似乎有些像一个人。 秦衍没由来地下意识想到那人。 裴珂。 比起陆珂,他更习惯喊对方原先的名字。 不过殷翡跟裴珂当过固定时间的火包友,自己第一时间想到也正常。 那就去吧,秦衍扬了下下巴,合你口味就好。 你现在不说之前那种让我别找良家的话了?殷翡揶揄他,以前还要跟我打起来。 那次是你抛下我自己去快活,秦衍眼神聚焦在台上的驻唱身上,闹出事不值得,先谈价吧。 他到现在也不赞同强迫的戏码。 如果台上这男孩是个刚烈清高的,会闹出人命吧。 秦衍想到那次夏夜的海边马路,车前跪着的人。 很奇怪,他一直认为裴珂是遭遇到什么而选择自杀,但找不出他受到讠周教的时间段,那这个假设就不成立。 所以裴珂拿着刀伤到自己又跪在马路上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秦衍想得走了神。 的确是疑点重重,围绕裴珂的事情,总是让他看不透。 能谈价的,又不喜欢了。殷翡给自己又倒上一杯。 你现在喜欢单纯的?秦衍了解殷翡的手段,如果四弟假装恋爱,扮演出的深情人设几乎没人能撑住。 我喜欢殷翡喝空一盅,闭上眼睛,仿佛在品味酒,又仿佛在斟酌用词,然后睁开眼,狡黠地眨了眨,别人怀里的。 秦衍消化了下这几个字。 喜欢撬墙角?四弟这又新生了什么奇怪的癖好。 真的? 嗯哼。殷翡眼神不像在撒谎。 别闹出乱子,偷到圈里已婚的人里去。别人的丈夫或妻子可不是吃素的。 这我肯定不会,就在年轻人之间玩玩,我又不跟陆珂一样。 秦衍轻松的心情骤然消失掉,即便殷翡没念他心底的那个名字,换了个别称,但他下意识能瞬间解码。 裴珂的事业心有目共睹,这种理智人不可能掺一脚感情是非的问题。 但想到对方那副让人惊艳的容貌,又好像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看向殷翡,装作自己的焦点在自家兄弟身上:你因为这个原因跟他结束的床上关系? 背景音乐轻扬,殷翡只顾着喝酒,等结束手中一杯这才缓缓开口:我不是向竞争者投降的人,但如果那人是兄弟,也没办法。 说罢转眼笑起来:喝酒吧,今天也不是为这些而来的,不值得为过去的事不开心。 秦衍知道殷翡兄弟不少,除去他们几个结拜的,肯定还有其他人,但他们多与殷翡本人同龄,这样的年龄不可能早婚。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有一个不用想就摆在面前的人。 是大哥?秦衍放下酒杯,手撑在台面上,全无刚才轻松的姿态,在兄弟面前罕见地安静下来。 殷翡不说话,眼神看向桌面,只喝酒。 不说话也是一种回答。 为什么不同我讲?秦衍侧头低下去找殷翡的眼睛,这就是你把群解散的原因? 那天清晨,匆忙赶到别墅的殷翡将人拥在怀里,注入的感情不会作假。 被兄弟抢走床伴,个中体会一定不美好,但这些殷翡都没有提过。 以往,他是五人中最与自己亲近的,什么事都会说。 你能阻止大哥?殷翡对他笑,不合适吧,毕竟是别人的私事,而且依你的性格,没真正看到不会相信的。 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秦衍的确也是这样想的。 他心目中的大哥成熟稳重,不会在关键事情上栽跟头,床伴找个能控制的远比找圈里人安全,更何况,裴珂是个男人。 这要是让他岳丈家中知道,不知道会做何处理,而且算时间傅家即将迎来第一个孩子,这个节骨眼秦衍由衷地不希望出什么问题。 而且,为什么裴珂要选择跟傅深亭在一起呢? 秦衍感觉哪里不对,但稍一思考就知道,现在不方便做任何举动。 他既不能去跟傅深亭旁敲侧击,也不能去质问裴珂,他只能先掌握证据。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可能去京城的时候接触的吧,我都不纠结这个问题了,你还这么关注做什么?殷翡帮他拿起酒杯递给他,搅乱你喝酒的心情了?那我跟你赔罪好啦。 满不在乎的语气,仿佛全部都已放下。 也许不是无动于衷,但纠结和痛楚只给自己看到与消化。 你是怎样知道这点的?他告诉你的? 按照裴珂那聪明绝顶的头脑,很有可能借傅深亭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特别是如果他想结束关系而殷翡不同意,他的确会采取其他手段。 殷翡将酒杯放下。 我不能给他想要的东西,还是很好理解的吧,哥,你非要挑起我的伤口啊,什么时候能过了这一茬,煞风景。 知道这件事跟不知道这件事的心境相差太远,秦衍无法像刚才一样举杯同饮。 酒水变得酸涩,歌曲不再悦耳,连周边走动的形形色色人群也让人感觉到厌烦,只希望停下一切,让人能够安静地思考。 但他喝了酒,正处于微醺放松的状态,一下绷紧,非常不适。 剩下再回答殷翡的任何话题也都不知所谓,犹如云里雾里。 一场欢聚变得索然无味,等秦衍回到家中坐在书房里,面对房间里只亮着一盏的暗色台灯,捏着鼻梁,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一下陆珂最近的行程。 三天后,秦衍穿着一身沙滩风格的半袖衬衫和短裤,装作巧遇一般微笑着迎上傅深亭,摘下墨镜。 没想到在泰南碰见大哥,准备出海吗?刚问他们码头那艘游艇是谁的,只告诉我是同国商人的,没想到是你。 他跟对方来了个结实的拥抱,感觉到傅深亭的手在他肩膀拍了拍。 好久不见,最近都还好吗? 兄弟俩人叙了会儿旧,消除不少许久未见产生的隔阂,距离一拉近,秦衍少了拘谨,开口也不客气。 能上哥你的船出海玩玩吗? 那艘豪华船艇比一般小型游艇大数倍,从外看上下两层,还不包括底下的船舱,秦衍作为富家子弟,深知它的奢华,是即便自己想入手也会考虑一番的价位。 不知道这船是不是特地为度假调渡过来的。 你时间不冲突,就没问题。傅深亭对弟弟很宽容。 客户还未到,有很多空,你呢?不打扰正事吧? 傅深亭摇了下头,微笑着没有拒绝。 这副坦然的姿态,让秦衍当真有种也许一切都是误会,裴珂与对方只是谈生意。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就有侍者前来附耳讲了几句,傅深亭听后一点头,示意自己有事让他先上艇。 秦衍猜测应该是裴珂到了,爽快地答应着,跟随身旁带领的人去船艇。 今天的天气晴朗,海面上风平浪静,秦衍站在顶层双手扶住铁围栏,看着眼前空阔的海域。 如果真是来度假的,看到这样的景色一定会心情愉悦吧。 就像殷翡说的,他不亲眼看到不会相信这件事,而是仍旧会认为里面包含着怎样的隐情。 裴珂,真的因为利益成为了大哥的入幕之宾吗? 秦先生,老板托我来向您转达,他处理完正事后会亲自过来找您,在此之前,您可以一直在尾舱区域活动。 我知道了。秦衍很配合,他面目清朗,讲话沉稳,再加上跟这艘游艇主人的亲近关系,船员对他没有不信任的道理,带他走到舒服的奢华休息室,给予了最好的服务。 秦衍感觉到船在开动,便让服务人员撤走,自己依靠在沙发椅上观景。 他虽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但要分面对谁,而且人做事需灵活。 不会作打扰,只隐藏住自己,过去看一眼。 待船行驶半个钟头远离岸边,预计船员已经去忙自己的事,秦衍将手中的饮品搁在桌上,转动了下沙发椅,起身打开了通往船舱的门。 他所在的位置在二层,这里有直接通往前舱的走廊,转几个弯便到,并没有设什么关卡。 看来傅深亭对他的确放心,不认为他会乱走打搅自己,所以没有多加吩咐。 面对大哥的信任,秦衍在内心产生一丝愧疚,但求知欲迅速占领上峰,将那点不妥压制住。 他终于来到前舱,推门而入另一间娱乐观景室,正对着甲板。 知道这玻璃从外面看只会是一片深色,秦衍坦然地站到了落地窗前。 他看到了自己一路追踪过来的人。 裴珂刚沐浴完,他的发丝染成了温柔的褐棕色,身穿一套白色浴袍,坐在船头的白色平台上,扭身看着行驶前方的海天一色。 他一条腿蜷着平放,一条腿晃在空中不着甲板。 海风把他发尾因为湿润合成一撮的发丝吹起,上扬又落下,阳光落在他扬起的面颊上,沾在阖上眼帘的羽睫上。 仿佛一个不沾染世间凡尘的精灵。 船的航行速度明显放缓。 只有裴珂一个人,而傅深亭不知去向。 就见青年忽然站起身,沿着有些坡度的倾斜平台走了几步,来到船的边沿,他身体有一丝摇晃但很快稳住,那个距离就连秦衍看到也感觉有些危险。 他就那样站着,认真看向脚下的水面,坚持了几分钟一动不动,让人感觉像是要跳下去。 就在这时傅深亭出现了。 秦衍前所未有地专注,锁定到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 裴珂听到什么回过神,缓慢从船的边缘撤回来,枕着一条胳膊横躺在白色平台上,伸展身体像是在进行日光浴,这是一个全然放心的举动,说明内心对眼前人毫无警惕之心。 傅深亭则在平台上坐下,手扶在膝盖上,回头讲着什么。 他们的相处氛围十分轻松。 搞错了吗?就在秦衍有些疑惑时,裴珂有了动作。 他用手肘撑起身,仰头索吻,当然,他也得到了回应。 他们的唇吻在一起时,秦衍感觉到脑海中有什么崩掉了。 是,真的。 无形之中有什么联系,丞远,阿翡,大哥。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都是陆予越的哥哥。 他像是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或者说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把他们串联了起来。 秦衍站立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继续上演。 蜻蜓点水的吻过后,裴珂获得一个拥抱,他被揽着,将眼睛埋在傅深亭的肩膀上一动未动,持续好久,才往后一倒,带着男人跟自己一同躺下。 他们那样深情,没有任何人去打扰他们。 恋耽美 ——(66) 头上是天,脚下是海,就在这明晃晃的人间,做想做的事情,像是以前也进行过许多次一般顺利。 那逐渐展示的肌肤在阳光下像白玉般剔透,又像绸缎般顺滑。 秦衍见过裴珂的身体,但一次是跟宁丞远的事后,一次是中药后的事前,真正的过程,他今日第一次看。 他生性淡漠,不喜欢忄青事,之前在国外同女友有过几次经历,也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氛围,感觉时机成熟后的行为。 这在他眼中同吃饭喝水一样,属于生活日常,并没有其他含义。 即便是兄弟,周围也没有真的会投入感情的人,结婚繁衍不外乎是家族的任务。 所以,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投入深情的忄青爱。 好像真的是两个相爱的人。 他呼吸的气息有些不匀,一方面是对大哥的失望,这就是所谓的正事吗?自己发妻即将生产,在这样的节骨眼选择跟男友出国度假,显然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一方面是对裴珂的失望,不管裴珂有过怎样的过去,还是真的如他所说有心理疾病,为什么又要走上这条路呢?为什么要跟根本不可能有真情的男人搅在一起? 是单纯追求感观刺激,还是真的如殷翡所讲,谋取利益? 躺在浴袍上,裴珂的手指叉入身上男人的发丝中。 他们的距离太近,以致于秦衍能看到裴珂涣散而迷茫的眼神,一直锁在眼前人面容上。 傅深亭的吻没有停过,安抚的手也从不间断,将人照顾得很好。 换来的是怀里人的信赖地依偎。 秦衍不喜欢看这画面,但他脚下像生了根,扎在地板上一动未动,就这样,伴随着心中的震惊和难耐,作为一个异性恋,一直看完了同性之间的全程。 这感觉太糟糕。 他内心也在发出质疑,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海面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改变的是两人的姿势,和秦衍的心境。 傅深亭只穿着一条宽松的雪色长裤,赤着上身,顺手帮裴珂披上那件浴袍,简单系了下腰带。 两个人相靠,一同看向前方的海景,裴珂不时转头看向身旁人,傅深亭也侧过脸,相隔极尽地回看应答,近到像是拥有同一片空气呼吸。 秦衍感觉喉间哽住,他转身,才察觉到僵立时间过久带来的腿部酸痛。 回到休息室,端起夹杂着半化掉冰块的饮品一口气喝下半杯,呼出的气才长而均匀。 真的是太失望了。 他不会让两人继续这样相处下去。 不管裴珂有什么阴谋,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的兄弟下手,搅得他们之间关系紧张,彼此仇视。 必须停止这种联系。 裴珂想要怎样的床伴,他帮忙介绍也可以,但绝不能再跟有家室的大哥在一起。 秦衍遵循家族规则已久,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看到两个人的瞬间,他感觉不妥。 他定了下神,去洗手间看了下自己的脸色,发现差到不能再差,无论如何也无法笑起来,便跟船员打过招呼将自己关进一间船舱客房,打算等能正常寒暄再见傅深亭。 双手撑在窗旁,看着外面的海景,眼前挥之不去刚才的画面。 恐怕相当长一段时间,他看到海水都会联想起这一幕。 秦衍垂下头避免眼神与浪花接触,半晌,转过身倚着窗台,旁边桌上摆放着烟,他拿过一盒打开,抽出一支叼在唇间,看着烟盒发呆。 上面写着有害健康。 他这是在做什么? 何至于这样心烦意乱。 到底是别人的事,怎么还这样不冷静。 将烟和烟盒一同放回桌上,正在这时手机响起一阵铃声。 是公司的助理。 秦总,您吩咐我盯的股票有些新的发展,先向您做个简单的汇报,详细分析已经整理好发送到您邮箱了,今天最后一支也绝地反弹了,无论之前跌涨,这七支的共性都是爆冷大涨 秦衍垂下接电话的头缓缓地抬了起来。 * 事后换好衣服的两个人坐在一层喝下午茶,时光变得悠闲而缓慢。 你的朋友不用去招待一下吗? 不必,他休息了。 需要我跟他见面吗? 不需要。 裴珂点头放宽心,隔着玻璃看向窗外掠过的海鸥。 我之前以为你见到海会开心,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周围没有侍者,傅深亭亲自动手,帮裴珂倒上。 裴珂习惯了他的照顾,保持原来的坐姿,转过头看着沏满的茶杯:我也不太清楚,平静是真,但兴致不高。 以后别站得离边缘那么近,我看到会担心。傅深亭放下茶壶,看来以后要换个度假的地方,西欧怎样?我在瑞兰有座城堡,空闲时对外按周出租,那是座标准的尖塔古堡,有成片的草地,还养着许多马,夏天阳光很好但不会很炎热 听着他描述的话,裴珂的眉眼温柔下来,对方对他的呵护,总是事事俱到。 上一世的伪装甜蜜回头看,在没有真心的情况下,真的很应付,只可惜那时候的自己不懂。这一世的两段关系,第一段没有爱,第二段也单纯合作。 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珍惜对待,不知道是不是跟年长也有关系,傅深亭知道如何照顾人。但裴珂却知道对理智的两个人来说,这应该不属于爱情。 像天涯知己,像同道中人,像同样地位同样身份的熟友。 其实,像傅深亭所说,这应该是属于他们这种人的最合适的状态,到这个年龄有人陪伴。 裴珂歪头用支起的手顶住额角:平等的关系不是只单方付出。 想让你开心,也不算付出,这想法从始至终都很简单。傅深亭额发还湿着,与往常永远衣冠整齐相比,多处几分活泼。 因为你快乐,我也会受到感染快乐,这是一种双向促进。 裴珂笑了下:等事情办妥,我会回馈你的。 谈到生意,傅深亭无奈地抬了下眉:我知道,资金我帮你准备好了。 我不会让你白帮我。裴珂视线下垂看向桌面,眼中一片清明冷静。 他现在掩饰攻击性做得越来越好了,一教就会,跟在傅深亭身旁,或多或少沾染上些那份淡定。 我前些天听说,陆家放风想给你寻找合适的妻子。 裴珂从刚才那副神情中一转,茫然的眼神带着些稚气,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话题。 陆家威没同你讲? 讲过裴珂的话语迟疑,仿佛还没绕过弯。 他是同性恋,不是本来就不可能同女人结婚的吗? 那,怎么给她幸福呢? 他连爱都无法做,娶妻不是欺骗吗? 听陆家威讲时他没理会,直接抛在脑后,现在被伴侣自然地提出来,仿佛本就应该做这件事,让裴珂有些不解。 你没有考虑过合适的对象?或者我帮你选?选个对当前事业有帮助的家族,未婚妻也得是个适合结婚的性格。傅深亭很贴心,就像以前做过的那样,真的一切都为他考虑。 还顺手帮茶壶添水。 刚才那话,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闲谈。 闲谈? 裴珂感到脑海闪过什么,嗅着空气中海风的咸湿气息,他想起上个月来这里时,也想过这话,在他梦见上一世兄弟牌局后。 说计谋时,这个男人也是讲得那样自然。 倒是能稳固目前的地位裴珂喃喃道,傅深亭的用词是适合结婚,也是,商界都是联姻。 他的大脑仿佛搅进皮带的机器,运转得艰难又缓慢,一半精力思考傅深亭的话,一半精力回忆那个夜晚的痛楚。 特别是有子嗣,不过倒也不着急,你年轻,可以先订婚,换个话题? 裴珂点头,从刚才那神情中恢复:先忙紧要的,等处理完裴家,我有闲了再思考这些头痛的事。 两人从这个话题上离开,逐渐回到闲适的聊天状态。 * 这次度假的时间也不长,正巧赶上行业内部论坛峰会,裴珂未与傅深亭同机,选择从泰南直飞京城。 参加完峰会已经是第二天夜晚,裴珂习惯这种作息,并未感觉多少疲惫,决定当晚返回海城,但一则陌生的号码阻挡了他的计划。 陆总你好,我是傅深亭的妻子,我知道你有空,想跟你聊一聊,不知道你愿意给我这个时间吗? 作者有话要说:[偷看] 傅深亭的报应马上就来了。 第七十章 怎么?这不是陆总最喜欢的茶叶吗?不合胃口?富态的女人笑容温和,一如裴珂曾见过的模样。 开场白一讲,裴珂便知道对方有备而来,连他的喜好都了解的话,那其他又掌握多少? 傅深亭在傅宅中的眼线还是没清干净,不过想也知道,夫妻是利益共同体,很难真泾渭分明。 特别是选择的这个时间点,傅深亭今天有返京的飞机,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已经起飞,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这场谈话。 晚上喝茶胃可能会不舒服,不过还是感谢您用心的招待。裴珂微笑着推辞,保持着警惕心。 但你们男人,深夜喝酒时又是另一番说辞了。女人看起来心情很好,丝毫没有捉女干的凶神恶煞,只有即将为人母的期待和温和,连怼人的话讲起来也俏皮几分。 裴珂保持着笑容,不等他客套地接话,对方就单刀直入。 跟他分开吧,他不适合你。 裴珂的笑停在嘴角,抬眼认真看向她:傅夫人 叫我的名字,你知道的吧? 不可能不知道,裴珂轻点了下头,他对女人总多出几分耐心,更别提对方是足月待产的孕妇。 我不是谁的夫人,我有自己的姓,自己的名字,请叫我的名字,将我不当作任何人的附属品,平等地与我进行对话。 这座茶室是半露天的,呈正方形,外貌做成古亭的样貌,浓墨般的夜色在女人的背后拧成一团,衬得她更加光明和温暖。 裴珂与她有一年多未见,总觉得除了身形,还有哪里有所改变。 说这话时,她端正地坐在那儿,眼神亮晶晶的,让裴珂心底对富家联姻妻子这一身份不再是一个固定的印象。 曾经在餐桌上,她是一个标准化的妻子,裴珂也戴着面具,而眼下她似乎做回了自己。 好的,温妍女士。裴珂顺着她的话语。 温妍听后笑容更加柔和,接着刚才的话题讲下去:我来找你,并非是因为生气,他跟谁在一起我倒也不在乎,我只觉得你们不是一路人。 何以见得? 我找你,你来了,就这样简单,而不是深思熟虑通知傅深亭,转交给他处理,你尊重我,即便你知道这时候的孕妇是个定时炸弹,很有可能搞一个罗生门陷害你。 裴珂其实没往深处想,他只感觉,对方作为自己伴侣的妻子,更加名正言顺,想要找他谈一些话题,肯定是想回避傅深亭,自己没必要去激怒一个孕妇。 只是谈一谈,没有什么可躲避的,知道对方用意也好。 关于分开的事情裴珂刚起了个头,他准备打迂回战,不同意也不拒绝,让对方给予他充分的思考时间。 如果温妍对他们妥协,进而提出利益,他认为都可以考虑。 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温泉石是镂空的,内置录音装备,所以你到底如何答应的他我都知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保密。温妍歪头。 裴珂感觉对方似乎不像表现出那般温顺无害。 就像第一次认识她。 联系之前吃避孕药的事,她有自己的意愿和想法。 我想让你们分开的原因也很简单,我厌恶他。 温妍口齿清晰,一字一句将后半句讲完。 那晚他对你说,他出轨,你插足,一同背德,这很好笑不是吗?他想背德是他自己的事,你完全能找到正常的伴侣。他想拖别人下水陪自己一起同流合污,我不想让他得逞。真小人和伪君子,你一定能分得清,别让自己也变成同他一样的人。 裴珂推翻刚才自己的想法,他似乎养成了下意识就思考利益的事情。 他以为温妍找自己别有所图,归根结底竟这样简单。 单纯地因为情感,即便这种情感是仇恨。 他是对自己人多一分心,但归根结底,全世界只有他本人更重要,他的温柔贴心,不是真情只是作戏。 他昌顺的时候,自然一切都好,他逆境的时候,翻脸不认人。 可能夫妻间的了解,比他对傅深亭的还要深。 裴珂转动着盛水的杯:几代积累起的财富,不可能简单倾倒的,你的利益也与他一同捆绑不是吗? 那名声呢?如果有一天他为你受累,他也一定很决绝地抛弃你,你知道的,他多珍惜自己名声,即便永远戴着虚伪的面具。 你要公开我们?裴珂绞起眉峰。 温妍摇头,那双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隐含着笑意。 我对你永远都没有恶意,不管是你还是任何一个与傅深亭在一起的女人,我都不会搞竞争,只要这种在一起是那个男人先发起的威逼利诱,他便是一切的本源。 即便温妍重复这句话,裴珂也不可能真单纯地立刻相信她,他保持着警觉,却切实感受到了对方那份心底的坚持和率直。 有自我思想的人,不论男女,都很值得敬佩。 你有自己的不得已,需要借他翻身,如今已经可以独立,既然不再需要他,就终止以交易开始的交往吧。温妍伸出手,跟裴珂一握。 论经商你有能力,论姿色你有资本,你能找到合适的爱人,而不是与根本没有爱人能力的已婚男人搅在一起。 我做自己,也希望你最后也能做自己。 记得我的名字。 温妍留下一个微笑。 裴珂收回手,目送她风尘仆仆地赶来,又快马扬鞭地离开,并没有读懂她那句做自己指什么。 恋耽美 ——(67) 不知道夫妻间发生了什么,导致温妍如此痛恨自己丈夫。 因为恨傅深亭,所以要拆散他们,但裴珂有些不理解,自己的离开,能对男人有多少伤害吗?既然不是爱情,最多有几丝遗憾吧,不过就是再寻个伴侣。 自从每日倾注心神于商业,满脑便都是利益相关,连思考方式都有些固化,所以裴珂对情感问题不太敏感,一时间没想清个中道理。 这个见面太过突然,他缓慢消化着温妍的话语,还是按照原计划乘坐返程的飞机。 还要和傅深亭在一起吗?有人陪伴,感觉并不坏,他也无闲心去重新找其他伴侣。 但,裴珂记起男人说帮他挑选妻子,真伴侣要帮自己挑选未来的假伴侣,这种感觉很奇怪,也描述不清奇怪在哪儿。 裴珂不想造就什么悲剧,他母亲本身就是富家之间的牺牲品。 可转眼一想,如果他答应未婚妻想要的条件,双方因为利益联合,各取所需,似乎也没问题。 固有的思维让裴珂感觉不妥,但新学到的理念又让他认同。 整个人的思想像分裂一般。 既然没有定论,那就先将这个问题一放,如果傅深亭不来找他,就等过去这段时间再找他谈温妍找自己的事,毕竟伴侣之间应该做到坦白。 到达公司时是清晨四点钟,裴珂打算去隐藏卧室补觉,司机停在路边,保镖则护送他进楼。 楼内开着有限的灯,光线覆盖的区域不多,大部分地方都是暗着的,方便偶尔加班的员工通行。 裴珂等着电梯,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保镖警惕地打量着来着,却没阻止来者的靠近。 裴珂转身就见秦衍穿着风衣在他一旁停住脚步,空气中没有任何酒精的味道,不像是失去理智突然而来,而是有缘由。 什么急事,这个时间能亲自来见我? 面对救过自己两次的人,裴珂不喜欢也无法做到冷脸,他上次瞒过对方,肯定对方也不完全相信,但二人至少保持一种平衡关系,不会故意找彼此的茬。 去上面说?秦衍神态像往常一样平静,并不着急。裴珂信任他,给保镖一个眼神让他撤离,待电梯门打开,率先走进去。 等到达楼顶,裴珂用指纹解锁总裁办公室的门,刚走进去不等将手中裹着笔电的毛毡包放下,身后跟进来的人压住他的肩膀。 随着门关阖,咔嗒一声落锁,裴珂也被推得撞在门上。 这举动有些突然,以致于包掉落在地,背后疼痛。 这里有窃听装置吗?秦衍问道。 听到这话,裴珂将不悦压住,但因这番待遇,声线变冷:没有。 好。秦衍声音平淡,手上的动作却没放松,仍施加力量。 房间内的顶灯还未开,十分阴暗,只有远处有片靛蓝,隔着薄纱窗帘给室内带来一种雾感,却不足以看清周遭。 裴珂刚想开口提议去沙发谈,就听秦衍附在他耳旁幽然道。 重活一次感觉好吗? 这话像把刀,又快又恨,亮出的那刻就直接捅到人的心口。 裴珂猛然抬头,瞳孔抖动着,在黑暗中寻找秦衍的眼睛,他极力控制但胸腔还是忍不住加快起伏。 他的心脏在猛然战栗,一个天大的秘密被这样说出口,裴珂甚至害怕自己这条漏网之鱼被道破玄机,会不会被天地听到,然后收回一切。 但一分钟过去了,他还是好好地、正常地呼吸着,徒留后背一片凉意。 为什么不回答我?秦衍追问。 他这副不紧不慢的语气,让裴珂感觉对方似乎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有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但上天并没有给予他惩罚,那就是,他能够好好活下去的意思吧?所以,不必惊恐不已,不必小心翼翼,保持深呼吸,放松。 我在尝试理解这句话,不明白你为什么发这种疯。裴珂装傻。 你的心跳加快了。秦衍抬手压在他的心脏处,随即摸了下后颈,室内并不高,裴珂,你在紧张什么? 这声名字喊得人心底发冷。 为什么意识模糊时知道我叫秦行之?这就像你知道肖叶的私人号码一样,因为你曾经生活在这个圈子里,所以初进陆氏便业务熟练,所以日记上的股票全部爆冷,不如拿出你的账户,让人瞧一瞧操作记录,我猜,任是天才也做不到你的操盘程度吧? 持刀跪在路中央的夜晚,是你的起点对吧?你尚未反应过来,所以慌乱失措地跑出放国庆假期的校园想要寻找其他证据,你前生会打梭哈并极其擅长,包括其他技能,没在陆家学过却熟练精通。所以没有所谓的第二人格,那就是你,裴珂的亲生经历! 秦衍讲得事无巨细,几乎还原了整个过程,让人不清楚在暗处到底投入了多少精力。 裴珂努力让自己的气息保持均匀。 他没想到对方会坚持查到底,仿佛与他死磕上一般,他不懂这种双方撕破脸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对方这种质问的怒气又从何而来? 到底因为什么要这样对付他?难道真的因为上一世他们就是对手,所以现在也难逃宿命? 不过这种隐秘的事情,秦衍能问出窃听器,想必也知道事态的严重,应当不会采取偷录的卑鄙手段,对方已经捏住他的七寸了,何必多此一举。 说你的目的。裴珂用口呼出气,在承认的那一刻,仿佛千斤重的石头从心上搬起。 终于不是他一个人独守这惊天的秘密。 秦衍没回应。 裴珂不知道他是在消化自己的话语,还是沉浸在探案成功的喜悦中。 说你的目的!他抬高声音,隐含着怒气,想用它从我这里勒索什么直说! 抓住别人把柄,拿这点来威胁,还要像逗老鼠一样迟迟不开口,像是折磨他取乐。 裴珂已经陷入一种焦躁中,他下飞机回来,风尘仆仆,浑身疲惫,在本该睡眠的时候要打起精神进行这种高压的谈判。换一个地点,换一个时间,也许就不会这样被动。 现在,打给傅深亭,提分手。秦衍也不多话,讲完拽着裴珂朝总裁办公桌的大致位置走过去。 黑暗中,被推到前方的裴珂腰腹撞击到桌沿,闷哼一声。 他的声音提示已到桌前,秦衍手上用力,将他压向桌面,顺手扫开上面的杂物。 桌面智能语音被激活,发出彩屏的光芒,方便人拨号。 往常这工具主要用作传唤助理和拨打内部电话,但也不缺外拨的能力。 打。 男人的命令只有一个字。 秦衍,多管闲事不怕你大哥知道? 被强迫做事,已经习惯高位的裴珂心头涌上怒火,他不喜欢被如此对待,在已经知道被尊重是什么模样后,他不想让任何人对他做轻贱的动作。 恐怕秦衍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他们在京城地下场所接触时,他被压在围栏上也不反抗。 但他的回答让秦衍施加的力量更强,顺带还帮他将号码拨好,只差屏幕上那个绿色的拨出按钮。 大哥知道又如何?到底谁更怕被知道?或者你想让我将所有证据罗列递到他面前?他那样精明的人,起疑心只会一查到底。 卑鄙!裴珂面颊贴在桌上,一直努力想逃开桎梏,凭什么?这是我们两人的事情,跟你无关。 第一,我不知道你上一世对我的印象是什么,但没有别人欺骗我后,我还必须保持善意的道理;第二,你跟已婚男人纠缠不休,绝不是只你们两人的事。 秦衍到这时候还能一字一句分析,仿佛裴珂被逼得越急,他越稳。 他弯下腰附在裴珂耳旁。 还是你爱上他了? 裴珂攥紧的双拳紧紧压在桌上,他闭上眼睛,使得黑暗中只有自己高频率的呼吸声。 事态如此,他只能尽力使利益最大化。 还有吗?这种胁迫,他一停,你还要再利用这件事多少次?这次妥协,我能换来什么?又或者从此我就是你的奴隶? 秦衍思考十几秒,抛出条件。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会让秘密截止到我这里,往后再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只要你不会与我任何一名兄弟发生关系。 裴珂握的拳头松下来。 即便他现在恨透了秦衍,却仍相信这个男人的承诺。 这交易很合理,甚至对他来说更有利,换任何人都能做出正确选择。 他额头抵在掌背,另一手摸索,循着记忆中的位置按下拨通键。 随着等待音一声声响起,房间内陷入安静,裴珂的呼吸也变得平缓。 通话很快就接通了。 阿珂,你到办公室了是吗?那边传来傅深亭温和的声音,显然他认得这号码,也愿意先开口。 深亭。裴珂念得名字眷恋而惆怅,就像最后一次这样喊。 他感觉身上另一具身体很沉,压得讲话都困难。 我想跟你谈一件事。 对面传来一声长叹:我刚才得到消息,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找过你了,我现在很担心你,希望你心情不要受影响。 不,你现在不该担心我,应该担心温妍,毕竟她还要过鬼门关。 傅深亭沉默片刻笑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她对你说什么了?以致于你凌晨五点要跟我谈。 我裴珂难以控制地语气低沉下来,对不起傅深亭,我想我们还是 明明是十分简单的词,却依旧有些难直接脱口。 就在两天前他们还相拥,男人对他说一起去瑞兰的古堡。 裴珂想,也许他经过深思熟虑作出这个决定,会说得比如今坚定些。 在傅宅的温泉池里,傅深亭抚着他的心脏说其实这是很柔软,也许对方没讲错。 如今,他在完全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强迫着分开,到底多了些遗憾和失落。 我知道了,傅深亭制止裴珂说出那个词,你等我,我现在去见你,我想知道你们谈了什么,然后我们再讲这个问题。 秦衍的手已经捏在了裴珂的颈椎处,那力道仿佛再用力些就能捏断。 我真的无法再同你交往,感谢你之前那件事帮我投入的精力,等尘埃落定我一定在合作上补偿你,别回来,你应该陪伴自己的妻子。 裴珂一口气讲完挂断电话。 直到秦衍松开手,从他身上起来,他还是保持着头抵住掌背的动作。 我说到做到,男人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如果他真的回来 裴珂缓慢撑起身体,然后翻过来依靠着办公桌,垮下肩膀双手扶在桌沿。 无论说什么我都拒绝。 秦衍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依旧站在原地。 他会有无数种道理说服你,只要他不死心分手就不算真正达成。 窗外的天在二人对峙到现在又亮起几分,让人勉强能看清房间内另一人的动作。 裴珂抬头,格外疲惫:你还要我做什么? 你拒绝见面他也会找到你,现在跟我走。 你要把我锁起来?裴珂难以置信。 比起让秘密变得安全,这件事简单地不值一提,预产期就在这一周,他即便回来也不可能呆长久,必须立刻返回京城,否则无法与岳丈家交代,最多三天的时间。 裴珂再次低下头,良久后消化完这一切起身,他摸到身后桌上的按键,将房间的灯打开,然后开始从桌上的文件中整理需要带走的东西。 笔记本电脑的毛毡包被递到他的眼前,秦衍将进门时掉落的它捡了起来。 裴珂没接,包便被搁在了桌上。 他将东西收好,最后拿过包,做好心理建设,再回头时已与平日无异,从面上看不出任何痕迹。 但只有裴珂自己知道,心中早已将眼前这个冰块男人痛骂一通。 真是前世从头掐到尾的冤家,阴魂不散,天生要与他作对一般,从起初就紧盯住他不放。 但也怪自己,做不到万无一失,暴露了零碎的马脚。 裴珂坐上车的副驾驶,侧头看着窗外的清晨景象,半阖着眼睛。 天色泛青,道路两旁只有零散的环卫工人,车辆平缓地向前行驶着,在薄雾中停在倒计时的红灯前,而身旁则坐着一个知晓秘密的人。 那黑暗中的一切都恍若梦境,仿佛闭上眼睛再睁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久违的,裴珂感觉到一丝疲惫,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声,他翻出解锁,点开来自傅深亭的消息。 也许是因为自身更重要,裴珂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已经同傅深亭分手了,而他似乎从挂掉电话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即便想思考,但已经分手,再想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从商业来讲,错过的项目,不该继续做无用功。 身旁的人打着方向盘,扫过来一眼,随即自然地拿走他的手机查看这条文字消息,上面无非就是安抚和承诺,以及通知他自己已经登机。 见到这些,秦衍眼神一暗,将手机递回给裴珂。 别回。 我知道。 傅夫人找你讲得什么? 也是分手。裴珂不打算多嘴点破温妍的心思。 她状态如何? 情绪很稳定,没有急着要我的答案。 车内恢复沉默的状态,裴珂看着眼前熟悉的别墅,感觉命运捉弄人,他再次返回了这里。 拉开车门前他留下最后一句。 我想有充足的睡眠,自然醒之前不要打搅我。 也是因为这句话,裴珂直到中午才醒来。 洗漱完,睡眼朦胧的他身穿干净的衣裤居家服,揉着空空如也的胃部,来到客厅里。 曾经见过的男仆在厨房忙碌着,关着门在客厅里听不到一丝声音。 沙发上的男人像曾经一样穿着整齐的衬衣,戴着金边的防蓝光眼睛看着眼前搁在腿上的平板电脑,见到他到来,摘掉眼镜,任其挂在胸前。 恋耽美 ——(68) 温妍劝你分手的理由是什么? 真把拷问当家常便饭了,不过对方的称呼变了,有些奇怪。 裴珂无视他径直走向餐厅隔间的冰箱,动作熟练地找出一瓶法西兰的冰泉水,倒进杯中,搁进打气机下打成苏打水,一饮而尽。 缓解了渴意,这才捏着杯口回到沙发旁坐下: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忘记说,如果傅深亭执意要找我,能查到是你带走 他不会来了。秦衍打断他的话,将手中的平板递给他,看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裴珂被这样盯着,莫名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不存在的第六感在提醒他,秦衍此刻对他有极强的情绪。 即便这个男人,总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冷漠,并没明确表现出来。 他出事了?裴珂接过未看,但眉尖已经挑起,第一时间想到了傅深亭的安全。 秦衍没有回应,保持着投来的眼睛。 裴珂没有得到任何预警信息,无法建立防线,导致他多了一份紧张,立刻低头去查看上面的内容。 金球财经日报报道了一起丑闻。 裴珂匆匆扫过图文,喉间滚动,扶住平板的手指用力捏紧。 文章核心很简单,傅氏集团年轻掌权人被曝骗婚,娇妻受冷落包养明星怀孕私奔。 裴珂的阅读速度很快,他看完搁下平板,双手撑在膝盖上,掩住面部进行复盘。 温妍说过不伤害他,果然做到了这一点,整篇报道中他的名字都没有出现。 放出的一些生活亲密照,戴着墨镜模糊到谁也认不出是他,即便是床照,能看清的也只是傅深亭的面容和能分辨出男性的身体。 她的攻击目标只有一个人,就是傅深亭,这个她被迫联姻,还带姘头与她同桌吃饭,以及裴珂不知道背后对温妍做了什么的男人。 报道一定是有人操纵才得以问世,并且做到了迅雷不及掩耳,以致于傅深亭根本没能反应过来阻止报刊印发。 恐怕温妍得到了部分支持,不知道聪明的她又跟谁谈了什么条件,才能带着自己孩子的父亲,一名男明星,一同去往国外过隐居的生活。 她去国外也不可能是孤身一人,这样的家族,总会有零星的亲戚散落。 所以,她应该不会亏待自己,陷入进退维谷的局面,而且从最初就策划了这场局,甚至可能早到吃避孕药的时候。 但裴珂刚才察觉到这是一张截图,代表很有可能傅深亭已经采取手段进行阻拦。 所以秦衍说他不可能过来了。 温妍说一旦涉及到本身利益,傅深亭比谁都更在乎自己,而这种严重的名誉问题,恐怕起飞也会掉头返航。 报道中透露着温妍与友人的些许对话,里面她讲,自己不想做赌王发妻第二,那些联姻的发妻,不止一人在丈夫借助岳丈势力腾起后被抛弃。 能被放出来的东西,一定是精心设计好的,所以这些话,大抵是温妍想要讲述给众人的。 也许她的行为会让圈内其他名媛产生些许思考。 她找你的时间点很关键,大哥得到的这则消息应当也是故意放出,温妍想使他往海城赶,减少自己私奔出国的阻力和控制。 秦衍在裴珂耳旁道,提醒他回神。 但傅深亭没有回来不是吗?是你强迫我提分手,才让他当夜回返。裴珂抬起头,夹带着情绪,这也是她算好的吗? 他们二人都有敌对情绪。 还是说,温妍算错了傅深亭对他的感情,不过凑巧,秦衍帮她施加了一把力,男人这才想来找他。 秦衍终于转过头:说这些都无意义。 那你怪罪我也没有意义,不要对我发泄你的情绪。 虽然,秦衍还尚未表现什么。 裴珂长呼气:这样严重的公关危机,股价一定会跌。 大哥最在意的是名声,其余的东西,损失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多时也能回到手中。 名声,是,毕竟傅深亭是人们眼中的谦谦君子,与妻和睦,处事公道,不急不缓,深谙画道,兼修棋茶之艺,没有比他更完美的人了。 他的名声受损,恐怕很长时间都会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这对最看重这点的男人来说,恐怕是最致命的。 他将一生都将带着这个污点。 至于与联姻家庭合作的产业,考虑到商业利益,不可能真的立刻切分。 客厅里一片安静,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环绕。 裴珂想到昨晚温妍对他提过的话,率先打破僵局,低声道歉:怪我,她的话语里其实有些预警,她提过几个假设,我能感觉到她是与以往不同,但她一直是温和友好的,没有任何恶意。我本想等她生产完,满月酒之后,找个机会再同深亭坦白。 他有些泄气,甚至自责。 到底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前男友,甚至刚提出分手,还未彻底断绝。 不过眼下,不断也会断开。 傅深亭绝不可能再与他接触,男人当前可能要给温家一个交代。 而他也明白了,温妍最后那句话的含义。 她去做自己了,希望他也能。 远离拿她当工具的家族,她带着爱与希望,去追寻自由了。 即便裴珂不想看到傅深亭陷入这样的危机,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人,像他母亲一样,有一种执着和坚强。 他母亲感受到自己腹中的生命,宁肯与家族决裂离开,也要让他诞生,这在裴珂现在看来是一个没有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他曾经思考过,当时的母亲是否因为怀孕受激素的影响而不肯堕胎。 温妍的事情,好像让他懂得了一点什么。 从感情的角度考虑,裴琴面对拿她当工具的家人,面对强迫堕胎不影响下一次联姻的选择,她的骨气和坚强让她最终转身离开。 她不止是单纯地爱着自己的孩子,她还要当个人而不是工具,她要拿回自己的尊严。 裴琴看似选择了贫困,却也拥抱了自由,带着自己的孩子,拥有了人生短暂的幸福。 他的母亲,是和温妍一样,这物欲横流世界里的清流,坚韧,美好。 所以裴珂不恨温妍,也无法讨厌她。 往后,他再不想母亲为什么将他诞生这件事了,即便他出生后的确吃尽苦头,上一世波折而短暂,但自己出生的意义,裴珂找到了。 他是为母亲而来到这世间的,他存在着,就证明母亲最终骄傲地走向了胜利,而不是走向联姻工具。 他感受到打湿的眼睫,抿住唇。 他知道母亲取名的原因,他永远不会丢弃它,也会完成母亲的心愿。 厨房门被推开,传来男仆的脚步声,以及杯盘被端上桌上的轻响,午餐已经做好了。 裴珂回过神,就听秦衍竟罕见地退让一步。 你们在一起不可能只是单纯一人的责任,他不同意你强求也不会成功,如果温妍早有准备,的确很难防备,这件事不怪你,用完餐你可以离开。 边说边起身往餐桌走,似乎不打算再追究这个问题。 好像一切都过去了? 连带着裴珂秘密暴露的危机,也轻易地消失了,而勘破这一切的侦探,对此连提也未提,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存在。 裴珂看向他的背影。 既是敌人,也是最熟悉的人,他相信秦衍会信守承诺的。 大概真的,可以放下心了。 裴珂缓缓闭上眼睛,感觉惊心动魄的十二小时终于过去,他的生活似乎要迎来平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真不是心软,我没有,我不是那种人。 其实珂珂跳海,也是继承了母亲的基因,他要自由,哪怕死亡。 重拾感情吧珂珂!让某人一个人背德去! 第七十一章 秦衍不想承认一点,那就是看到身旁坐着的人垂头泪眼婆娑,他有一刹那在思考,自己拆除这段关系,真的做对了吗? 这是他第一次掺和别人的感情,按照以往的习惯,他必定是不多管闲事的。 但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这段关系不妥当。 眼下傅深亭发生这种事,作弟弟的一点忙也未帮上,但至少,一切都结束了。 餐桌对面的裴珂眼睫未干,湿漉漉的,整个人规矩沉默地用餐,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压抑的气氛在餐桌上蔓延,一时间只剩下碗筷轻声碰撞的声响。 秦衍莫名有些烦躁沉郁,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早上看的新闻,还是被对面人所影响。 他想到什么,打破了僵局。 以后不要找已婚男人,容易陷入纠纷。 毕竟夫妻共同财产拿出来,真要追究,妻子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追回丈夫为婚外情人的花销。 当然可能裴珂自己也知道有这种法条存在,自己的提醒完全多此一举。 但总归是善意的。 裴珂将金筷放回还剩半盘的餐品一旁,食欲不振。 这不在你的条件之内。他抬起头,看着秦衍,一脸淡漠,似乎像在说自己找什么人关他屁事。 秦衍挑眉,他说得不对吗? 他感觉火气噌往上升,肖叶跟他在湖边见面时,笑问他为什么向来冷静的情绪面对裴珂时不稳定。 秦衍感觉找到了答案,就对方这副油盐不进听不得劝的模样,自己能心情顺畅才怪。 是这个人不好,无法用道理来讲。 也对,裴珂本身就是重生的。 裴珂起身离开餐桌:撤掉对我的监控,我之后再找谁都与你无关。 秦衍后靠在餐桌上抱臂,只要不是他的兄弟,裴珂的事的确再与他无关。 他看裴珂去客厅取男仆帮忙充电的手机,就见屏幕发出亮光,裴珂点开聊天页面停住,一动未动。 这个时间完全足够看完,所以他应该是在反复阅读确认。 随即他关掉页面将手机顶端靠向身体,几秒钟后像是漫不经心地回头,然后跟秦衍的视线对上。 这举动,太过明显。 秦衍挑眉,起身绕过镂空的屏风,走到他身旁。 面前的人视线转向空白的墙,自觉地用指纹解锁,将信息交给他看,仿佛在这件事上早已完全听从于他。 消息是傅深亭发来的。 阿珂,我已到海城,我要见你。 手机被接过来的秦衍狠狠攥紧。 * 所以监控是不会撤的,甚至做得更加彻底。 秦衍坐在约定地点的茶道包厢隔壁,看着隐藏摄像头拍的画面,耳朵上还戴着直联裴珂身上窃听器的耳塞。 画面上裴珂一直低着头,仿佛作为分手提出者,满心是对另一方的愧疚。 傅深亭让人离开,亲自给他沏了杯茶,端着茶碟放在他的面前,双方之间隔着窄窄的一道茶桌。 第一次正式见你时,在家里我们也是这样坐的,喝得也一样,只可惜那时候的话题谈的是画,眼下却再没那样的兴致。 裴珂看着眼前的茶杯,启唇冷声询问,话语却带着关怀。 这种关头来见我,合适吗?你还得处理 傅深亭还得处理那个烂摊子。 那件事已成定局,我总要来挽回还尚有希望的。傅深亭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准备怎么办?裴珂依旧关注这个问题。 她婚外孕逃走,打破了豪门间潜在的规则,不管如何,至少我作为婚姻的一方,遵守规定,没有制造出私生子这种事端,所以联姻问题归根结底,没理的并不是我,我并不畏惧人们的评论。 傅深亭淡定地根本看不出今日名声严重受损。 我会发出声明,未婚之前的确有过恋爱对象,婚后是她出轨又污蔑。 昔日夫妻,如今都在占据至高点,进行厮杀。 秦衍在隔壁听着,内心似乎闪过一声叹息。 他们这种不是因为爱情联合的人,只怕都是如此,就像上次柳芷茹警告他一样,冰冷又疏远。 各自计算着自己的利益,总怕自己吃亏,到最后看谁厮杀过谁,这大概就是婚姻本质的意义。 不然为什么非要结合捆绑在一起呢?为什么不一直保持恋爱状态,拥有随时分开的自由?是在害怕什么? 说到底,捆绑不是爱人的方式,而是利益合作才做的事情。 秦衍想到一半,又被传来的声音吸引。 你能妥善处理就好。 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愧疚。傅深亭扶住裴珂放在桌上的手,语调是秦衍从未听过的轻柔。 那是只对枕边人讲的话。 她找你谈过,一定是说了什么,导致你跟我提分手,但这不是你自己内心真正的选择对吗?还是说,你有其他难言之隐。谁想拆散我们,谁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大可全都告诉我,我是你最亲密的人阿珂。 秦衍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现在被傅深亭一提才猛然惊醒。 他的决定太仓促了,以致于知道裴珂的秘密就立刻上前,再加上傅夫人临产期到来,他想赶在那之前解决,所以,他思考时间太短。 他忘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对傅深亭来讲,到底是兄弟重要,还是恋人重要? 自己拿秘密威胁裴珂离开,瞒着傅深亭做这件事会面临多大的怒火? 倘若裴珂做到足够坦然,将事情全部讲清,傅深亭又会做什么选择? 自己的行为,相当危险。 拆散人这个活儿,真的不好干。 温妍同我讲,裴珂看着覆盖自己的那只手,我不必同你一起背德。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窃听器能捕捉到,这让秦衍感慨自己安装窃听的明智。 那现在我单身呢?傅深亭对着裴珂轻微一低头,绽开无奈的笑容,她是不是同你讲我不可能爱上别人?她不懂我,我不是机器,心怎么可能真无动于衷。 那只手伸向裴珂的下巴,将它轻抬起,同时伴随身体前倾。 我喜欢你,想跟你一起走下去,没有时间限定。 我也不知道是多久,无法承诺,但至少现在,我想跟你在一起,所以回来争取,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 裴珂握住了他那只手,他神情似乎有迷惑。 秦衍的一颗心提到嗓口,紧紧盯着屏幕里他的面容,眼前闪过这两人相拥相依偎的画面。 恋耽美 ——(69) 大哥对裴珂投入的感情,远超他的想象,甚至到不合理的程度。 这温柔的一面,只会展现给裴珂一人,倘若第三人在场,即便是秦衍,傅深亭也不会如此。 他们之间似乎关系比他与大哥更亲切。 不用背德,我不会再婚了,子嗣问题找代孕,或者其他手段,你不必担心。傅深亭侧头,你还有任何顾虑,都可以告诉我,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想离开。 裴珂猛然转头看向一侧:不,别来解读我,这会干扰我的选择,你教给我的。 男人深吸一口气,坐回原来的姿势:好,这样短的时间,其实你根本没有真做出决定吧。 到底亲密过,所以切割时做得极其困难,傅深亭等着答案,秦衍也在等,他一旁服务员沏好的茶一动未动早已经凉透。 调整好心情的裴珂转回头:我能问一句,你对温妍做了什么她这样恨你吗? 傅深亭轻叹一口气:强制受孕。 在面对裴珂时,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坦然。 即便这举动在秦衍听到后都觉得不是那样合适。 在另一方不同意的情况下,强行发生关系都算作强女干,像自己与柳芷茹,属于双方都认可这种利益交易,也夹杂部分身处异国他乡的关怀温情。 他人前君子的大哥,心底仰慕的大哥,背后也有自己狭窄阴暗的内心。 裴珂点头表示明白:好的,这个问题不会干扰到我的选择,我只是想明白她对你的恨意,知道她想通过拆散我们报复你的原因。 他一顿,承认: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正如你也知道我的阴谋一般,像你所说,我们很适合相伴一路走下去。 先扬后抑,傅深亭眉头凝起,并没有因为听到这几句话而放松。 你说我心软,可我发现自己已经在向着你变化,这大概是你没有预料到的,我已经不再是当时的自己,谢谢你帮我成长为如今这番模样。 裴珂转回头仔细看着傅深亭。 我不需要你了,可能到你这样的年龄我会真的想找个人作伴,但离那时候还有许多年。 秦衍分辨不出来这是真话假话。 如果是真话,为什么桌下的拳在握紧,如果是假话,又是如何坚定地将它讲出口。 温妍说得对,比起你,我可以找更年轻、更少风险的人,即便你离异但或多或少也会面对名声危机,环绕在你身边可想而知会遇到什么。 裴珂说完这番话肩膀垂下,仿佛卸掉了全身的力气。 但秦衍知道,这是裴珂要隐藏起他的存在,把提分手全顺势归结成因为温妍。 这种掩护让秦衍心底有些感慨。 假如没有温妍插这一杠子,自己真的逼两人分开,事后傅深亭得知原因,自己到底要找怎样的借口来平息这件事。 房间里只留下沉默。 阿珂。傅深亭喊。 裴珂却不回应他,只闭上了眼睛。 他昨日电话中喊的深亭真的成了最后一声。 你说得都对,除了一点,你需要我的资金,找别人你还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我帮你做了许多事,继续利用我难道不更顺手吗?或者说,用完我再提分手,到底是什么利益让你能彻底跟我切断来往? 傅深亭的聪明秦衍从不怀疑。 他垂下头撑住额。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后悔。 从四弟那里听来这件事,太着急想去切断他们,对二人并没有做深入调查,除了在甲板看到那一幕外。 眼前房间的场景给他的感觉就是,两人分明谁都不想离开对方。 包括大哥说的,他们最初相遇并不是在京城,而是在傅宅,殷翡的情报根本不准确,而且即便后来有利益纠缠,但他们相识是因为画,因为爱好。 傅深亭喜欢国画,裴珂的专业是油画,这些秦衍都知道。 他的悔意更重。 他不断反问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 甚至他希望谈话就此僵住,不要真的因为自己导致不可挽回的局面。 没有挽回的可能对吗?傅深亭长呼气,缓慢艰难道,你心这样硬,也好,以后,我们就不再是,自己人了。 他在划清范围。 当然,我也不会特地因为此事与你为敌。 再吻你一次,可以吗? 裴珂睁开眼睛:为什么要做无用功? 既然已经分手,为什么还要最后再吻一次?换成秦衍,他也会有这样的疑问。 假设他同柳芷茹分手,是不会多此一举的。 傅深亭解答了他的疑问。 总要跟以往告别,也谢谢你给我上了一课。他半起身,双手撑在桌上,凑到裴珂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然后闭上眼睛侧过鼻梁在裴珂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像是熟悉的感觉回来,裴珂在这个漫长的吻中自然地伸手扶住男人的面颊。 然后对方撤走,留他在原地。 陆总,来日生意场见。 傅深亭没纠缠,给自己留下最后的颜面,离开了房间。 秦衍看着屏幕上裴珂还在直视着前方,手缓缓垂下,像是慢半拍般回头看向那个背影。 秦衍不想看这个画面。 即便空气中什么也没有,他却也在俩人的动作间读懂一些情愫和伤别。 他站起身,走向日式的横拉门,却站住脚步。 他的房间就在裴珂的隔壁,此时走廊上有个人停在他这间房的门口,单手扶在网格木门上。 那手掌在网格空隙间的窗布上留下个阴影。 是被发现了吗?秦衍顿住。 没有,傅深亭没有动作,只是维持着扶门站立的动作。 大约有半分钟,他好像迅速调整完,直起身体快步离开了这里。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秦衍眉毛落下来,心底难掩失落。 他的大哥分明十分在乎裴珂,比所有人认为得都要深,他们也并不只是利益关系。 等他回过神看向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视频里的裴珂端起了面前那杯倒好的茶。 也是最后一杯傅深亭帮他亲手沏的茶。 秦衍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如他的心愿了,他反而怅然若失。 利用别人的秘密来要挟人,换做商场中,可能很合理,但换作对付裴珂,秦衍感觉似乎真的不应该这样做,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总之,不恰当。 秦衍不知道如何离开的茶馆,这下他倒是完全可以放心,因为真的一切都结束了。 他开着车辆来到环海公路,将车停在弯道处下车看远处没有边际的海面,一个人感受风从发丝间穿过,这才清爽几分,平静下来。 他会远离裴珂的,监控也会全部撤走,往后对方的事情再与他无关系。 反正裴珂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虽然很没有道理,虽然只是他凭自己的喜好对裴珂做出的要求。 秦衍手扶着车门,弯腰去拿那副摘下的监听耳机,然后起身出来,准备从高高的山崖上将它扔下去。 转过耳机背面,刚想扣下里面的芯片电池,就听里面传来一丝声音。 秦衍顿了下,又听到它响了一下,而且是人声。 要戴上吗? 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后续需要他了解。 找到这个理由,他拿起来放在耳旁。 不是我跟踪的你,是我委托别人,让他转达给我。 殷翡话语很平静,与往日的吊儿郎当相差很远,甚至讲到后面,声音也低下去。 虽然谈话是从一半开始,但能让人猜到他是在解释质问。 所以,你看到他离开茶馆,掐着时间来找我。裴珂的声音很低,像有些疲惫。 不完全是,是我看到新闻猜测到一些情况,听到消息就过来了。殷翡叹息,连语言都没有整理好,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你。 所以谨言慎行,话跟往常比明显变少。 裴珂停了一会儿。 为了什么事儿?只是安慰? 为了什么事而来?未等殷翡回答,秦衍已经猜测到了结局,他感觉到口干舌燥,突然生出一种怒火。 想看一眼你的情况,万一需要帮助,我可以。 秦衍在相隔遥远的海边忽然掩目笑起来。 他耳边回响起殷翡同他讲的话。 这我肯定不会,就在年轻人之间玩玩,我又不跟陆珂一样。 今天也不是为这些而来的,不值得为过去的事不开心。 我都不纠结这个问题了,你还这么关注做什么? 哥,你非要挑起我的伤口啊,什么时候能过了这一茬,煞风景。 所以,从开始的话题就为引出裴珂,然后每一句都是欺骗,都是假话。 装作不在乎,却满心都放着那人。 以至于,听到分手也要第一个赶来。 秦衍按住眼睛咬住唇,感觉眼角有湿意。 他的好兄弟,最亲的阿翡。 将他当枪一样使。 他不能再甩锅到裴珂身上了,不能再想对方又使用了什么手段骗得兄弟团团转,因为这种利用是没有人逼迫殷翡去做的。 他的兄弟,拿他当兄弟了吗? 就听那边裴珂低笑了一声。 然后再寻求合作,我们各取所需? 这话语分明带着嘲笑,以致于殷翡并没有接话。 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个问题,最近我很忙,没有你哥的助力,单打独斗可能要辛苦一些,你也无法帮上我。 裴珂没有立刻拒绝殷翡,但秦衍并不怀疑他会违背承诺,以后再跟殷翡发生关系。 既然能拒绝傅深亭,他相信裴珂一定会信守承诺。 讲话留余地,大概是裴珂不想在今天继续在这件事上与对方纠缠。 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像是发生了身体接触。 你别太辛苦,注意身体,我不是为这个目的,只是想恢复通信,毕竟我们以后在生意场也总会有交集。 绕一圈,利用兄弟来对付兄弟,然后自己渔翁得利,只为能恢复通信。 大约是因为,裴珂与大哥交往时,中断了与殷翡的联系。 秦衍感觉有些滑稽。 尔后便只剩下哀凉。 只是这样一件普通的事,如果不是谎言,而是选择与他彻谈,也许自己心底不至于这样难受。 仿佛划出一条鸿沟,横在他与殷翡之间,那多年的兄弟情谊,与以往不同了。 可能殷翡以为他不会知道,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出这种选择时,他们之间的某些东西就已经变质了。 监听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知道帮不上忙,但如果有需要,或者想找人交流,我都可以,你现在不适合开车,我送你回去吧。 殷翡的话语坦诚,一个幕后黑手,完美地在这件事中隐形,那恳切认真的态度,仿佛真的关心刚经历分手痛楚的裴珂。 听到上车声,秦衍也坐进车内,发动车辆。 他想起自己见到四弟时感慨说他果真不一样了。 是啊,果真不一样了。 心狠手辣,挺适合这个环境,那他作哥哥的,也能放心了。 他原谅阿翡,只是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往。 耳机里,裴珂跟殷翡说的地点是来时的那处别墅,他忽略殷翡旁敲侧击的询问,只说有事要谈便将人打发走,往后便再没有一丝谈话声。 等秦衍将车开回住处时,便看到年轻的男人坐在台阶上,一条腿蜷着一条伸直,一只手臂撑着膝盖,一只落在腿上,他的面颊上染着西下的余晖,平静得就像是睡着一样。 听见铁门开阖的声音,这才缓慢睁开眼睛。 不进去? 等等你也好,反正你也快到了,裴珂将衣领内侧贴的东西拽出来,松手任它掉在地上,我的东西还在这儿。 秦衍按响门铃,侧眼看着人站起来。 门打开,男仆对着他礼貌地点头:您回来了,对不起,晚餐可能还要等一会儿,还差一道菜。 他在看到裴珂时没惊讶的表情,说明按照两人份做的。 秦衍看了裴珂一眼,让开身露出通往门内的位置:有要谈的是吗? 至少对方跟殷翡是这样讲的。 秦衍没有想在这个时间赶走眼前人的念头。 因为,看起来,即便已经坐到高位,身前人依然莫名给他一种可怜的感觉。 裴珂没拒绝,直接走进玄关,或者说他从接到傅深亭信息后就一直这副模样,不作任何选择全由秦衍作主。 去茶道馆,粘摄像头,戴窃听器,他都照做,真的像被捏住七寸一样听话。 如果他烦躁不安、针锋相对,做出一个被要挟人的正常反应,那秦衍可能不会这样别扭。中午时对方还能回讽的,接到信息后就变了。 不知道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见裴珂将带来的东西收拾整齐搁在茶几角柜,洗手在餐桌前落座,秦衍也摘掉领带,松开领口,取了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唇间,搁在桌上。 来一根? 外文包装的烟盒顺着桌面滑到裴珂眼前。 后者看了眼:有青烟吗? 秦衍心头一堵,跟端菜上来的男仆叮嘱了一句,让他去取,给自己点上火。 天蓝色扁长的烟盒拿上来,边角印着一枝探出来的稀疏白梅,处处透露着中式的设计。 这是傅深亭爱的牌子。 尼古丁含量也低,合他养生的喜好,秦衍作兄弟的,知道这点。 裴珂抽出一根细烟,点上火,动作熟练地吸了一口,夹在细长的指间,闭上眼睛徐徐吐出,仿佛能一解千愁。 两个人速度缓慢地抽烟,没有对话,没有动筷,仿佛只是一个消遣。 连时间都在装饰精美的水晶灯下、在徐徐升起又淡化的烟雾中变得缓慢。 你们谈到了资金。秦衍率先开口。 我缺两亿的资金口,你帮我出?裴珂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他一眼。 似乎也不在乎秦衍能不能出,只是顺口一提。 恋耽美 ——(70) 可以。秦衍答应下来。 也不是难事。 对他来说,可帮可不帮,不过他选择帮。 重生的人,这样沉稳,出不了什么错,秦衍给自己找到理由,跟裴珂建立友好关系没坏处。 虽然就在海边时,他还想着离他越远越好。 不过,如果不是他横刀一笔,裴珂是不缺资金的,那就对他进行补偿吧。 行,要的时候提前跟你讲。裴珂也没有什么感激。 氛围又回到之前的模样,直到男仆端上最后一道菜。 两人这才动筷。 秦衍让男仆取来一瓶酒倒上:我找人来送你。 裴珂像之前一样没有拒绝,沉默地接受。 你想谈什么?秦衍只能再次找话题,喝下酒的第一口他就感觉度数有点高。 只是个借口罢了,而且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秦衍意识到自己语气依旧是命令式,问完一停,掩饰地喝了一口,准备重开话题。 想明白最后那个问题。裴珂捻起第二支,思考一阵放下,端起酒杯,为什么吻我。 不是告别吗? 告别需要用吻吗?裴珂波澜不惊,似乎在被知道秘密后,他就对秦衍没再多表情过,仿佛任何伪装客套都是浪费时间。 那就是有感情。 是,他喜欢我,不是为作伴,也不是交易。裴珂像是弄懂一件很费解的事情,他跟我说,我们这类人,高处不胜寒,不需要爱情的。 他喝了杯中酒。 我很久没遇到这个词了,他是在爱我吗? 那双眼睛投向秦衍,在等待他的答案。 秦衍不知道,这个词离他也很遥远,但傅深亭最后连继续利用我都能说得出来,大约也是动了感情。 告诉别人不要动感情的人,自己动了感情,这是裴珂困扰的原因吧。 他教会我很多东西,我很感激,但也不是非他不可,比起别人,我更在意自己,答应你的这个选择没错,确保了自己的安全,维护了自己的利益。 许是酒打开人心口的开关,但秦衍记得裴珂酒量不错。 多少人喜欢借酒吐露心声呢? 现在想来,为了拒绝彻底,我说了很多狠心的假话,我对他感到很抱歉。 我对你们也感觉到抱歉。秦衍在心底补上这句话。 倒酒的男仆已经让他用眼神示意离开,于是他得以放开,第一次询问重生相关问题。 以后我会是什么模样? 裴珂停顿了下:不知道,我死了。 刚引出的话题就这样掐断了,没给秦衍问出对方为什么知道他叫秦行之的机会。 他还想问,既然知道他的名字,他们曾经是什么关系。 而且为什么不直接说出答案,还要顿一下,是有隐情吗? 也许今晚不是适合聊天,只适合单纯喝酒。 秦衍想起自己的误判,殷翡的利用,很容易就跟裴珂切换到相同频道,一起低落下来。 没动几筷的饭菜变凉,桌上大肚酒瓶倒空,两人互看一眼,皆没有动作,时间就一分一秒从捏着酒杯的指间溜走。 走了。裴珂将最后一口喝空,扶着桌起身。 秦衍没做出送客的举动,依旧坐在原位看着那道背影。 以后就没有交集了吧。 没想到他的人生里会遇到这样的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到底,他自己也只是浮生一粒尘埃而已。 传来关门声,秦衍喉间一滚动,已无法解释自己复杂的情愫,他太久没有这样真切波动的情感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交集了?那是不可能的。 大哥得给他心伤透再放走。 怕有的读者太小,想说,文中提到代孕,是傅深亭这个坏人说的,他说得仿佛极其自然的一件事,但这不对! 可能有人会觉得这在部分发达国家法律允许,但是,大嘛国外也允许可它是害人的东西也不该合法呀,我们不能依据某几国法律来判断一件事,法律也不完善,也有漏洞。生育是有死亡风险的,出钱将死亡和疼痛转移给穷人,这是不对的,生命、身体都不该用来买卖。金钱很重要,但它不该至上,也买不来一切。最近这个话题挺热?多讲了几句[跑远] 第七十二章 似乎一夜之间的事,互联网金融圈频繁暴雷,甚至不乏一些国资系以及上市公司背景的平台。 一时间形势严峻,不到一月,全国上百家网贷公司出现失联跑路、平台停整、主动退出、提现困难等情况。 长江金融没有例外,甚至更为严重。 如果说其他平台是资产质量不佳,导致平台经营不善,被殃及崩盘,那长江金融就是非法集资和庞氏骗局。 合伙人早在风吹草动之前就登机出国,剩下裴琛收拾烂摊子,直接被经侦请去喝茶。 等他出来联系萧乔,却未接通电话。 他追到萧乔度假的别墅时,踢开挡在眼前的餐车,站在昔日好兄弟的面前。 怀抱着美人的萧乔只能摘掉墨镜,站起身,慢悠悠道。 你被人盯上了知道吗?即便我当时不劝你入局,你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萧乔唇角的烟被他用唇捻到另一边,带着不耐烦:怪不得我,既然别人要收拾你,我拒绝他的交易,早晚也要被针对,毕竟我帮你得罪过他。 所以,接受裴珂的提议,帮他引裴琛上套换取报酬,两人一笑泯恩仇,是最合算不过的。 而裴琛,早晚也有自己的劫,萧乔帮不了什么,能把自己摘干净就不错了,毕竟他听到消息,裴珂背后的人很强。 也是,能给裴氏布局,绝不是裴珂一人能力所为。 瘦高的男人眯起眼睛:认识你以来,还没发现你是个短视鬼,等着。 当着众人的面被骂,萧乔脸上兜不住,眼神冷下来,看着裴琛的背影嗤笑一声,抬高声音对着他喊。 竞标那么多,凭什么你就一路绿灯,没想过原因?不就是贪图多利甘冒风险吗!怪得了谁?别人早挖好坑等你跳了,想当初在京城宴会上欺负自家表弟,不知道圈里什么风评吗?是你树敌太多! 露天的泳池一片安静,只有水纹波动的声音。 与此同时另一边,裴珂拨打了秦衍的电话,跟他索要资金。 没问题,能问下你的动作? 距离那件事发生已经过去半年多,在各个场合两个人都在默契地避开对方,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联系。 你会听到的。裴珂不准备长谈,我还有事,回聊。 等一下!秦衍喊住他,问出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需要采取什么措施吗?避免你遭遇噩运。 男人说得很隐晦。 那晚之后,醒过酒来的秦衍满心都是裴珂回答他的那几个字我死了,仿佛一个魔咒般。 今生,裴珂做好应对这件事的准备了吗?是否需要帮忙?到底是予越的兄长,陆氏的掌权人,也是他大哥曾喜欢过的人。 秦衍已经默认裴珂是他们的圈里人,他们交集过几次,还一同喝过酒,这样的人陨落,他大概是不想看到的。 就听对面传来低笑声,随后是深呼吸的声音,仿佛要故意逗他。 你以前推测得对,那晚我慌乱跑出校园是开始。裴珂的话语听起来心情很愉悦,我是当着你面死的。 说完也不管秦衍什么反应,直接挂掉了电话,像搞了个恶作剧,让他自己猜测。 其实,裴珂的心情是真不错。 爱钱金暴雷二百三十亿位列行业之最,长江金融排不进前三却也数额不少,八十九亿的漏洞因为合伙人逃走,全数落在裴氏头上,旗下易途控股蒸发市值百亿。 国资系平台清盘并等待提供兑付方案,像长江金融这种兑付困难的平台则被警方介入调查。 裴琛这次摔了个狠的,几乎爬不起来,陷入焦头烂额中。 牵一发动全身,风声一响,各个合作方都持观望态度,未签的直接不作考虑,到期的不再续约,进行中的宁愿赔付违约金中断后两笔款项也要及时止损,而裴琛要补上漏洞就会影响资金链。 像裴珂了解得那样,此人年轻气盛,为了谋求利益不惧风险。 不稳,就会有栽的可能,更别提被人设计。 家大业大的裴氏受到重创,虽不至于倒下,但落败从曾经梯队里滑到小家小户只是时间问题。 裴珂趁这个时候出资三十六亿之多收购了裴氏绝对份额的股票,成为第一股东,坐上董事长的位置,领导整个董事会,连上了年龄的几个常务董事也纷纷将票投给他。 这很让人唏嘘,事情到这一步,就不单是看实力,还得卖人面子才行。 听说你爬了傅深亭的床? 会议结束,裴琛附耳上来,语气怨恨。 被剥夺职位,你的污蔑我可以理解为无能狂怒吗?嗯?搞砸一切的家伙。裴珂风轻云淡地回过头扫了他一眼,好好享受无限的假期吧。 这里他接手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不再给这个人任何眼神。 他在任董事长期间,是不可能让此人碰到企业任何事务的。 当晚裴珂开了个小型庆祝聚会,接受着一桌人的祝贺,喝着酒听身旁人聊天。 知道宁二吗?他那项目赔得厉害。 怪不得最近不见他。 他可能会被送去国外读书,宁家还是只能靠宁昭。 裴珂看着酒杯出神,宁丞远终归没听他的建议,执意去做自己决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只能说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了命运,无论用什么方法提前得知结果,他还是会按原定的路线走下去。 那笔生意,现在想来,应该是个局吧。 送人出国不是现在才决定的,而是宁昭设局时就想到的。 聚会结束离开时,裴珂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碰见个熟人。 换个地方聊会儿?秦衍双手插兜,头向自己车方向一侧。 裴珂勾起了唇角,他虽然酒过三巡,但以现在的酒量再续一场也没什么。 不过 可我现在没义务解答你的问题了。 毕竟一切都结束了,他的顺从仅限于曾经分手那个阶段。 就当感谢两亿资金提供人。秦衍也淡然,找了个好理由。 裴珂没妥协:说实话,殷翡的人还在跟我,别让他产生误会。 那个拒绝殷翡果然没有接受。 你的资金哪来的?准确到两亿缺口也算得出来。 投机取巧罢了,能炒股为什么不能炒数字货币,记得它峰值就好。 秦衍点头:倒是忘记你有这种优势,比特币? 其他也有,不重要,记忆中最近倒是要跌了。裴珂抬起头,天空下雪了。 点滴凉意落在他的面颊上融化,带来的凉意降低了喝酒后面颊的潮热温度。 以前我们是敌人吗?秦衍跟着看向天空,收回视线,你不像拿那种事开玩笑的人。 他指的是裴珂说当着他的面死的事。 裴珂这次没回答他,只柔柔地笑了笑,似酒意上涌。 说了不重要,但我真不想再对上你,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裴珂说完转过身打算离开,末了想起什么侧头:这是我最后一次讲曾经的事,以后也不要问了,命这东西,算天机吧。 不要轻看天地间的运行法则。 命运的力量有时难以想象。 回到家中时,陆家威坐在单人沙发上,面前的桌上摆着裴珂白日提交的辞呈,还未打开过。 他看着经过客厅往里走的裴珂,仿佛坐这儿就是为堵他。 这就是你一直要做的事?是不是还要改回姓氏? 看起来今晚需要应付的人有些多,裴珂脚步有些虚浮地转了个弯,在沙发前坐好,将手臂上搭的外套拿下搁在沙发上。 裴氏内部斗争多,你这个位子想坐稳不容易,你的敌人永远在跃跃欲试。陆家威的背好像比过去弯了。 是啊,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他回来已经快五年了。 裴珂看着这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生父,他虽然喝了很多酒,但人醉头脑却清醒,陆家威之所以正眼看他,只是因为他有可用之处。 这种尊重是他凭无懈可击的优秀挣来的。 留在这儿就好吗?跟予越竞争?他扬起无懈可击的笑容,也不好吧,都是龙潭虎穴,说到底,一个私生子,哪个家都没他的位置。 你回来这些年,我看到了你的成长。陆家威将手中烟的烟灰一磕,的确是难得的天才,陆氏交在你手里我放心。 裴珂笑容缓缓收敛,含着醉意的眼睛睁大了些。 他靠近陆家威,眼睛从上眼帘望出去,将声音压低到极致,缓缓开口。 您说什么? 换来的是陆家威平静的回望,没有一丝动摇,仿佛早已下达这个决定。 二人看不见的地方,墙角侧耳的人矮下身体无声地离开这里。 陆予越是两周后放寒假到家的,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报告,手掌攥紧。 纸张被他搓起,变得皱皱巴巴。 我不是爸的孩子?呵,二十多年现在告诉我这点?! 他丢掉检测单,双手拎起裴珂的衣角,眼神紧紧捕捉到他,眼神透露出不可思议。 哥?你干的吗? 他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悄悄询问。 你不是我的弟弟。裴珂包裹住他的拳头,父亲因为此事度假去了,你母亲被他责令回原家族足不出户,不过应该不多时就能 他被狠狠地掷回座椅,背部撞在上面。 你干的,是你干的! 前一句还像判断,后一句便突然炸起,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 恋耽美 ——(71) 当然,为了防止他真的持物伤人,面前只有一杯给他沏的茶和遗嘱。 你说过不抢我的东西!你不是已经拿到裴氏了吗?啊?陆予越扑上来掐住裴珂的脖颈,裴珂! 目眦尽裂,双眼盈泪。 我姓陆,咳。 是你哄骗父亲!我要找他!我现在要见他!这不可能! 在暗处的保镖上前将二人分开,裴珂被人扶着接连咳嗽数声。 遗嘱已经给你看过了,你没有半分家产,但父亲 你胡说!这是假的!陆予越打断他,被冯青从身后抱住腰不断唤着少爷,他眼眶颤抖,两行清泪涌出。 裴珂被打断只能一停,他推开旁边的人,自己站直身体,整理着袖口继续平静地讲完:父亲考虑到多年对你的感情,对外不会泄露,你名义上当然还是陆家二少爷,只是以后,从学校毕业你就需来陆氏。 房想住就住,车也可以开,但你没有一分陆氏的股份。 裴珂像宣誓隔着挡在身前的人看向陆予越。 简单来说,就像当初你想我的那样,不过现在换你来给我打工了,弟弟,这很合适吧?一人分饼,另一人选择,这可是你提的方法。 陆予越睁大双眼。 裴珂抿了下唇。 错就错在,你当初没对我产生敌意,没有向别人求助。 可能也是因为缺少了竞争者的刺激,今世的陆予越对这样乖顺的他没有任何警惕。 这个弟弟像他柔和没有疤痕的面部一样,没有那股疯狂想致敌人于死地的狠戾了。 从今天起,管教你的任务都由我来,毕竟家里不养废物。 裴珂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短教鞭,持着手柄一端,转动着看上面的花纹,然后轻轻敲击另一只掌心,在话语结束后将它直指陆予越。 后者缓缓垮下肩膀,挂着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裴珂,然后闭紧嘴巴抬手抹去眼泪,像是逐渐平静了下来,缓慢地挣脱开冯青的桎梏。 能抢了裴氏的人,我怎么都斗不过吧。他用完手背换手心,继续去抹最后一点泪。 交给你,老头放心,嘁,真够狠心,一丁点没给我留,挺合他的性格。他边讲边连连点头,可你骗我,比他还狠。 后半句是重点?裴珂没明白。 这些月来,他独身一人,没有再找另外的伴侣,他的思考行事方式还大都遵循傅深亭教他的,但一想到母亲和傅深亭最后那个吻,便内心有奇怪的触感。 眼下,他注意到陆予越的关注点似乎在他的身上。 而不是财产。 你跟我承诺过的,都是骗我。陆予越伸出手,紧紧攥住教鞭末端,所以不是你变了,是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后来便懒得伪装了,对吗?哥哥? 裴珂往回拽了下,没动,便松开了手,他没兴趣玩拔河的游戏。 到点了,去上课。 陆予越表情又像笑又像哭,低下不断摇着的头,将教鞭在手指中一转,随手丢在餐桌上。 你真可怕。 然后顺从走去曾经上课的后院,没有回头。 可怕吗?裴珂看着桌上的教鞭思索这个问题。 上一世看他被人掐着月要贯穿还抽烟笑着的弟弟,如今说他可怕,还真是讽刺。 你不知道曾经对我做了什么,所以现在站在至高点指责。 那些你们对我的伤害,记得的竟然只有我自己。 好像没有什么再需要做的了,母亲的家业被自己握在手中,他也强大到不需要依附任何人,连带对生命最大的威胁如今也不存在了。 可是,并没有开心。 这种向下沉溺的感觉,与在海中又区别多少呢? 混沌中眼前闪过一个名字。 好像很久没去找肖叶了。 裴珂挥退所有人,独处了一会儿,给肖叶发送了预约的短信,得到肯定后开跑车回了公司,准备傍晚自己去赴约。 地下停车场有人在不远处等他。 裴珂按下车钥匙的锁键,看清来者后直接偏过头。 他感觉到内心十分烦闷,他想找肖叶询问,为什么心情起伏这样大,一会儿极端沉郁一会儿极端急躁。 看来陆予越终于学会求助了。他率先开口,并不想兜圈子。 秦衍凝起眉。 他没求助我,只是跟我告别,说以后不能作兄弟了。 裴珂点头,从资本家变为打工者,手中空空如也,是没法再有任何利益往来,往后就连酒局也得先经过他的同意,自己一定程度已经成了陆予越更真实的监控人。 看来去上课后规矩没白学。 你当时是骗我的是吗?秦衍走进几步,每一次我问你的时候,都是骗我的。 真奇怪,一个两个都要来找他问这句话。 裴珂压下不耐:没有,让开。 跨出的腿被拦住,裴珂感受到身体上的限制,眼神变得危险又冷漠。 对方把他按在了旁边的越野车身上。 为什么对予越做到这种地步。 呵,想必他对每个兄弟都说了,但只有你站在我面前,不想一想自己的问题吗?跟其他人一样不好吗?秦行之,多管什么闲事呢?这不像你啊。裴珂勾起一抹讥笑。 你已经得到足够多了不是吗?裴氏难道不够吗?你还想要多少? 他想要多少? 裴珂看着秦衍的眼睛,缓缓收起笑容,几乎感触不到地摇了下头。 下一秒,机器突然的,一行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这一幕撞进秦衍眼中,那凝眉的表情有一丝松动,变为了惊异。 我想要多少?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秦衍。 我只想活着。 不被套上锁链。 不被殷翡鞭打。 不被那些男人按在身下。还要被你目睹。 裴珂带着泪笑起来。 过往的不堪和痛楚,连肖叶也没有告诉的那些黑暗,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知道。 我没有错,我只想活着。 他的泪水顺着面颊滑下,汇集,最后一滴又一滴砸落。 只是这点,就已经耗尽了我全部力气,你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他闭上了眼睛,更多的眼泪涌出来。 秦衍看着眼前脆弱的人,这画面连同刚才那些话语一起紧紧捏住了他的心脏,按住肩膀的手也不由地松开。 他的走神和裴珂的恍惚导致两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异动。 直到那辆车离他们越来越近,就像是直接朝着二人开来。 秦衍率先听到声音,回头的刹那,他下意识收紧扶住肩膀的手,揽过裴珂的肩膀将他压向自己,不让他人看到对方这副模样。 一声枪响。 子弹擦着裴珂刚才还在的位置而过,在车身上留下一道弹痕。 就在那极端的零点几秒,秦衍眼眶放大,扭身向后倒去。 两人摔倒在地上,秦衍背部着地,来不及疼痛,他抱紧裴珂滚进越野车底。 又是一梭枪响。 这电闪雷鸣之间,裴珂还没反应过来,他急促地呼吸着,还陷入刚才的情绪里,身体轻颤。 一声又一声,那呼吸撞进秦衍的耳中,因为近距离的原因,清晰震耳。 秦衍按下腕表中的紧急呼救,一手拦住裴珂的腰,另一手将他的头按向月匈前,将人牢牢抱在怀里。 别哭。 他很想讲这句话,但现在情况不允许。 所以他只能用动作表明,将臂弯收得更紧,闭上了眼睛。 裴珂,别哭了。 看到他哭,他也很难过。 他明白失去意识时裴珂那句不要看了,也相信肖叶说过他受过伤害了。 他以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他似乎都能看到那不曾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上一世画面,裴珂在他的面前死去。 裴珂。 裴珂。 对不起,我那样问你。 怀中的人感受着这个拥抱,双手缓缓环住了秦衍的月要。 他似乎对外界一无所知,像找到了一个依偎般带着身体的轻颤继续哭泣。 车外枪声引来大厦的警报系统,头顶阀门喷出搅乱人视线的烟雾,那辆车到了眼前,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视野中掉了个头,撞上这辆越野。 笨重的车辆被撞得车身一歪,车底原来遮挡的部分露出大块,秦衍一翻身,带着裴珂一往车尾挪动,继续藏住身体。 车辆倒退踩油门的第二次撞击因为视线受阻有所偏移,更多撞到了旁边的车辆上。 几十秒的功夫,大厦一楼的安保带着专业防爆工具已经从逃生通道涌来。 听到众多人声脚步声,暗杀的车辆果断地倒车又撞了几辆,然后向着开来时的大致方向开出去。 一时间地下停车场里响起刺耳轮胎摩擦和撞击声。 秦衍听着远去的声音,心底松了一口气,他低下头,连自己也没察觉唇落在裴珂的发间。 他维持这个姿势,直到烟雾大片驱散,被营救人员发现。 然后他脱了西装,从后向前,遮住裴珂脆弱恍惚的面容,攥紧衣服,另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人带离出车厢底,领到自己喊来的救援车上。 等人坐稳,这才松开手。 他跟司机说去那所他们相处过很多次的别墅,然后回头看坐在身旁的人。 裴珂的面容半掩在外套中,看起来已经不再哭,只是平静地沉浸在情绪里。 秦衍转过头看向车辆前方。 他想。 第三次了,他又救了他。 第七十三章 裴珂擦干沾满水珠的面庞,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已经习惯了上位者的生活,多少有些不适应自己这样狼狈哭泣的模样,这明显是属于弱者的姿态。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对手都会暗喜。 看见敌人软弱就会心软,也不存在于生意场内。 他将毛巾丢在洗漱台上转身去找带他回来的人。 秦衍坐在客厅沙发上,一旁的男仆正帮他消毒伤口,在地上滚动的时候他揽抱着裴珂,所以跟车底盘和地面发生的擦伤也只在他的身上。 额角一处,肩膀一处。 裴珂对发生的事情已经记不清,当时他的精神状态恍惚,陷入自己的情绪中,但印象里是听到了开木仓和撞车的声音。 秦衍救下了他,这没有什么可质疑的。 裴珂依靠在墙旁,半抬着眼帘思考。 发生失态的一幕对双方来讲事后都有些尴尬,所以谁都没有讲话,客厅里正保持着一种奇怪的氛围。 还是作主人的对客人先开了口。 你准备如何处理? 裴珂听到这个问题稍微打起些精神,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认真分析。 我的位置还没稳,正好送来这个机会,彻底剪灭裴琛的势力,让他远离管理层,毕竟假如我死亡,那企业动荡裴氏是彻底难救起来。 他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挑这个时机动手,但说是他做的,那就是他做的。 运筹帷幄的模样带着一种高傲的自信。 秦衍抬手挡住给肩膀上药的男仆,让其停下一停,侧头眼睛睁大几分:你刚死里逃生,子弹擦身而过,你现在庆幸上天送你这次机遇? 裴珂从刚才的状态中回过神,有些不解:已经过去的事我要去缅怀吗?后怕这个举止又改变不了任何结果,照你这样说,那我这辈子不用做其他事,一直回忆好了。 裴珂不喜欢别人教他做事。 秦衍目光锁定他,头偏向男仆一扬示意人离开,等客厅内只剩下两人后站起身,赤着漂亮肌肉的身体向裴珂走过来。 死过一次所以不拿命当回事吗? 死过一次才更得朝前看不是吗? 裴珂不喜欢这种质疑,他微眯起眼睛,相当呛人地回过去,对方如果认为救了他就能对他指手画脚,那一定是错了。 两个人陷入僵持中。 裴珂不再靠墙,站直看着走到身前站定的人。 走到面前的秦衍即便没带那副金丝眼镜,但气势也很迫人,这只能是他特意施放出来的。 去掉那层西装革履带来的彬彬有礼,离开了戴着面具的上流会场,秦衍本人性格相当冷漠傲慢。 一股烦躁在裴珂心底不由生起,人的脾气养成也靠环境,他习惯了顺承和执行,不喜欢忤逆和对抗。 出其不意的,秦衍没选择进攻,语气缓和下来,结束了这场短暂的对峙。 你知道吗?你这样很像一个人。 充满敌意的裴珂也立刻收敛,偏开头看向一旁,他能想到是谁。 不必一次又一次让我想起被你威胁的事,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 他已经跟傅深亭分手很久了。 他也不再需要依附任何人了。 那个名字,裴琛提,秦衍也要提。 我没混淆你们。秦衍长呼气,你一定要跟我这样讲话?因为上一世我们就是对手? 听到这句话,裴珂心间一刺,肩膀落下来,张开口,连呼吸也变重,整个人状态发生变化,消极又低沉。 不是对手,一直都是我自以为是而已你早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我这种被人 他停顿住到底也没能讲下去,直接跳过,声音轻不可闻。 怎么是秦总的对手。 一阵手机铃声将他唤醒,裴珂打了个激灵,俨然转换成正常模样,走向茶几弯腰捡起自己的手机。 肖叶是我对不起,我遇到点事情耽搁了放心我没事,只是预约得往后推迟,等你有合适时间我们再找机会 他挂掉电话,揉着额心,通话目录上全是拨来确认的电话,不知道刚才在洗漱时错过多少。 正想着电话又一次拨进来,裴珂接起快速确认过自己的情况,让保镖赶来自己所处的地点,随后又联系董事会让其不要声张,吩咐几项注意事项将事态控制住,再找人立刻寻找裴琛进行拘禁等待他前去处理,最后跟陆家威报平安。 恋耽美 ——(72) 一番操作后,他将手机放下,转头看见别扭地给自己上药的秦衍。 我喊他过来。裴珂准转身。 你来替他。 裴珂克制住自己,尽力不表现出来反感:为什么让我来做? 这种服侍的事为什么要他来做?更何况男仆一定比他技术更娴熟。 秦衍打量着自己肩膀的伤,然后抬头将手中的棉签递给他:不是上辈子就不对付吗?那我想看你不爽。 裴珂下意识接过来,看着面前上的血有些走神,挑眉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情绪化?上辈子的事何至于带到现在。 上辈子的事何至于带到现在。 秦衍有模有样,学得一字不差。 空气再一次在两人之间凝结。 裴珂舌忝了下唇角,用他的话来怼他,他找不到如何回,最后只好不接这一话茬,无声地做出了选择。 他将棉签丢在茶几上,从盒中取出干净的,沾上碘酒在秦衍身旁坐下开始消毒伤口。 带着酒精刺激的伤药涂在带血的地方,会引得身前男人的肌肉绷起,呼吸也变得克制,时有忍耐。 裴珂感觉到这些细微的变化,知道对方在疼痛。 除去肩膀的一大块擦伤,周围还有些青肿,这是对方带着他摔倒在地上时留的。 其实,这些伤很没必要,暗杀的目标是他,秦衍本着自己历来不多管闲事的原则,只需往旁边一躲,自然不会被波及。 竟然会有人为救他而受伤? 裴珂一时间对这点不是很能理解,即便是他两段感情,宁丞远和傅深亭也不是这种人。 自己值得吗? 秦衍深吸气一口,裴珂意识到自己手重了,立刻放轻动作,心神却没回来。 这伤要多久才能恢复呢? 特别是额头这一角,破相见人都麻烦,应酬的事怎么办? 裴珂凑到眼前轻沾伤口,专注地一眨不眨,等消完毒才紧闭了下酸涩的眼睛,再睁开就对上秦衍那双平静的墨瞳。 对方正在近距离打量着他,就在刚才。 意识到这超出正常人的公共距离,裴珂立刻撤远,上下打量自己的成果。 处理得很到位,没有遗漏的地方。 只是肩膀处蹭破好大一块皮,必定不能正常穿衣。 正思考着,秦衍从医药箱中取出绷带。 裴珂顺手接过来,开始不太熟练地缠绕,也因为这个动作不得不靠近再次秦衍。 一圈又一圈,裴珂缠得仔细小心,总怕有边角翘起,所以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在肌肤上擦过的举动有多亲昵,以致于被包扎者喉间抑制不住滚动。 到最后需要打结,裴珂下意识凑上前用过往撕画纸边框胶带的方法咬住它。 呼吸撒在秦衍肌肤上,发丝也轻柔地擦过。 但透气的纱网绷带不是胶带,连咬几下也没成功,用力得狠了,鼻尖撞在秦衍的月匈口。 用剪刀。秦衍伸手推开他。 裴珂只好一手扯着绷带另一手翻找医药箱,但箱体太深,一堆东西被翻起也没摸到。 见此秦衍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帮忙,将几件拨动的东西拿出箱放在茶几上,减少寻找范围。 马上,两人几乎同一时刻碰到一件冰凉的东西,然后同时握紧。 裴珂感受着自己的手连同剪刀被他握在掌心,一晃示意对方松手。 没成功。 裴珂转头去看,就见秦衍缓慢松手,取下剪刀上的透明塑料套,放在一旁,倒是沉稳仔细。 对这个插曲没注意的裴珂专心剪绷带,也因此没看到秦衍搁在膝头上的紧攥成了拳。 就在裴珂放下剪刀准备打结时,秦衍忽然用商量的语气平静道。 我清楚自己的性格,要与人对决,一定会用商场上正当的方式获得胜利,如果采用了阴毒的手段,即便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也会为之不耻,我不想看轻自己。 裴珂的手一停,然后缓慢拉好最后一个结。 他知道对方老派古板的作风,一直是富家子弟里最安分守己的代表。 但听人亲口说出来,还是感觉心底有什么不同了。 原来,自己也曾被平等看待过啊。 虽然我没经历过上一世,但我能想到那个秦衍的选择。兄弟设下我不认可的计策,我不会阻止,不会泄密,只会像一个局外人旁观。但我面对自己的竞争者,在对峙的那一刻,一定是平等看待他的。 裴珂面向秦衍的腿一转,与沙发间生成摩擦声。 好像知道他会起身,秦衍提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 我代他说一声对不起,为我的漠视,向你道歉。 真做了什么的人不知道这一切,什么都没做的人却跟他说抱歉。 这世界本身就荒诞。 你到底想说什么?裴珂一转手腕挣脱开,对他感觉到无奈,我从没恨过你。 秦衍是个无懈可击的人,除去出身贵族的自私和傲慢外,裴珂很难挑出毛病故意去恨他。 他也不懂为什么明明没有仇怨,理应是两条平行线的人,五年来却总无法切断关系。 假使他们不是平行线,总要相遇,一次也不足够吗? 那这一世我强迫过你,也救过你,一笔勾销? 所以对方绕一圈只是想说这件事吗? 裴珂有些不理解。 他无奈地抬眉看向秦衍。 秦衍先后救过他几次,即便逼他分手但也补上了资金缺口,而且分手这件事说到底,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不分手似乎也不错,有人陪伴也能获得更多商业帮助,分手则自身独立,而且往后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分手机会。 所以综上,裴珂内心并不与其真正为敌,也思考过在商业竞争上适当避开对方,或者未来合作互相帮助共赢。 一笔勾销。他没有犹豫地直接点头。 那就别讨厌我。秦衍侧身,一手扶着膝盖,另一只受伤的胳膊垂着,那就别反感看到我,连眼神都透露出厌恶。 门铃响起,保镖已经抵达。 裴珂张开口一顿,一点头。 我知道了,也许是我带上了一些个人情绪,从心底不想跟上一世熟悉的人密切联系,我一直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你的态度和眼神,让你不舒服了,我向你道歉。 他这次很直接,并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见秦衍没再质疑裴珂对他点了下头拿起手机,走向玄关离开。 秦衍听到关门的声音,保持着原来的坐姿,直到男仆走过来收拾完医药箱拿走,他仍旧一动未动。 未站在他人的立场,不应质疑他人的选择,他今日听到裴珂那些剖开心底的自白,已经后悔自己的行为。 但想两个人不那样针锋相对,平静地相处,真的那样难吗? 即便裴珂最后道歉,秦衍却感觉并没有获得自己真正想要的。 那种客气的态度,甚至还不如跟他反驳讥讽时真切一些。 至少那时候,裴珂是面对他一人,而如今的客气,疏远地像他面对所有人一般。 以裴珂那种酷似傅深亭只考虑利益的思考方式,大概很难理解,自己提的请求只是一个个人感受层面的问题。 即便救下他,最后也会演变成针锋相对 秦衍不想与他如此。 他对裴珂劫后余生不在意自己这点表达出不认同,也会引得对方不快,让整个空间充斥上火药的味道。 裴珂现在,真的完美演变成了一个冰冷无情的商人,全身都包裹上铠甲,不给任何人伤害到自己的机会。 让其不满,他就会回以攻击。 等一下 秦衍否认自己刚做出的判断,裴珂不久之前还在自己面前崩溃过一次,而就在刚刚,也短暂失态过,幸好手机铃声将他唤醒脱离那种状态。 秦衍想起肖叶拨来的电话,既然裴珂预约了心理咨询,说明他状态的确有问题。 如果今日因为需要秘密赴约,那落单也情有可原。 肖叶的咨询虽然贵但很抢手,安排得也满,今日错过不知道又得拖到几周后,那这段时间裴珂会不会再次出问题? 情绪崩溃,精神恍惚,那副模样是没有任何防御力的,只会陷入痛楚的回忆之中。 自己这种知情人见过就罢,换作是其他人,很容易针对裴珂的弱点下手。 秦衍想起自己跟老友的一月一会面,也许自己这种喝酒的事能晚一些,然后将这部分时间挪给裴珂,不过前提需跟肖叶讲清楚,征到他的同意。 作定主意的他叹息一口,安静的客厅里再听不到其他声音,一时间显得有些冷清。 这一次,裴珂也离开得很快呢。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请不要讨厌我[低头] 格勒:啧啧啧,挨上一身伤也没讨到好,追妻道路阻且长 第七十四章 与其说是应酬,不如说为联系感情,裴珂在国内电商首富幺子的酒庄度过了个短暂的两日假期。 对方高尔夫打得糟糕还偏偏热衷这项运动,裴珂只能控制好自己的得分,但饶是这样也被对方惊为天人,返回海城的晚上非要跟他一醉方休。 他就很搞笑,听说被你治得没法出门了,听上去就爽。青年比陆予越还小一岁,长相貌美,正是喜欢玩乐的年龄,笑容夹带着肆意的张狂。 我其实早就见裴琛不顺眼了,妈的,看我的眼神就很怪,上次在三亚盛筵一众人去泳池玩群劈,他那个笑特渗人,怕不是想对我下手! 看着眼前人连抚手臂的嫌弃模样,裴珂笑出声,这算同是天涯沦落人?裴琛还真不讨喜。 想跟我搞,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狗头蛤蟆样,我的床伴怎么也得是我阿珂哥这样的。青年对着裴珂眨了下右眼。 裴珂知道他喜欢跟面容姣好的豪门少爷玩,这种场面话也不知对多少人说过,便没往心里去,面戴着笑容扬了下头让一旁的人倒满,不紧不慢道。 想睡我? 不让? 我肾不好。 对方噗嗤笑出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含在口中,鼓着掌点头,对这个答案大感佩服。 等咽下酒,还没放弃。 我在上面也不是不可以,在国外读书时我兼职派拉达家男模喔。那表情就像是在问裴珂要不要看看自己的身材。 我知道,我看过你的ins。 黑白风格的硬照,的确很有资本。 你还偷看我ins!青年抬高音量因为被关注而心情愉悦,想到什么眼睛转了转,岔开了话题。 裴珂心底失笑,正因为逛了对方主页,所以自然也能看到他最近晒得照片跟娱乐圈一男星在家里电竞房打游戏,还一道观看了梦工厂新影片的首映。 想来是他的入幕之宾。 聪明人都知道边界在哪儿。 后续过程中再没听对方提这回事。 不过人清醒和醉酒是完全两种状态。 待到裴珂准备离开时,面前人已醉得厉害,送他出门时搂住他,唇贴在耳廓上蹭来蹭去。 睡一次怎么了,嗯?这么小气? 裴珂失笑:不怕你的小情人吃醋? 你真好看。青年侧头去看他的脸,边看边笑得像朵芍药般灿烂,他至多算个消遣,非得今天走,真烦! 扑面而来的酒气。 裴珂陪他一直喝,无法躲酒,下肚的量也不少,只感觉头脑混涨,他挑起眼前人的下巴将唇印了上去,紧接着就被回顶在门前平台的瓷柱上来了个法式深吻。 周旁等候的人皆垂下头不敢言语。 最终还是裴珂偏过头结束,深呼吸着放松平静。 从苏州赶回海城还得一小时,我得走了,等下次多空出几日假期再一起玩。他温声细语安慰着不想放人的青年。 眼前人跟他分开,意犹未尽地舌忝着唇,上挑的桃花眼勾人,只笑不说话。 裴珂曲起手指擦了下唇角,回了个笑容,在如水的夜色中转身下台阶,跟着带来的保镖离开。 车辆驶上高速变得平稳,他闭上眼睛休憩,说实话他不喜欢小公子身上的香,有点甜腻,沾染上很难散去。 刚才的笑闹一离开那个环境就荡然无存,恐怕对方也是如此。 他们这种人的欢愉就是如此短暂,所以才都想找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那个吻放在现在来看,一点意义都没有,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寂寞地相拥相吻,也什么都代表不了,这让裴珂想起当初金博陆见他第一面就想接吻的事,估计自己当时是个异类。 跟小公子说好的下次再聚,没定时间的承诺也像句空口客套。 这种逢场作戏,他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不过令人感到欣慰的是,他似乎终于踏进了这个圈里,也成为了别人衡量伴侣时考虑的人选。 私生的身份,已经被权势遮掩,变得无足轻重。 这大概就是实力的魅力。 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着秦衍的来电,看得人太阳穴一跳。 裴珂忍着疲惫打起精神接通,不知不觉心底生出一丝怨念,为何在这个时间点联系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在忙? 倒没有。裴珂反应慢半拍,你讲。 你喝酒了? 冷静的声线通过手机传来,显然对方很清醒,从语气中就能捕捉到蛛丝马迹。 这让裴珂想起这个人在追踪剖析自己上,也是能在意到任何细枝末节。 秦衍要是不继承家业,作侦探也不错,跟福尔摩斯一样,没事就到处破案,然后成为一代名探,说不定FBI也会聘请他去解密悬案。 裴珂的思维像挣脱缰绳,又跳又远,想得自己都感觉有些可乐。 裴珂? 开小差的人被喊得回过神来,皱眉:有话直接讲。 周日晚上肖叶有空,也接受咨询,如果你时间上合适,可以见他。 嗯?裴珂发出一声疑问,费力地思考,随后恍然醒悟,声音冷下来,周日不属于他的工作时间。 一直以来裴珂的预约就没有过在周末,肖叶这种金贵的心理咨询师根本没有加班一说,多是富人去迎合他的时间。 恋耽美 ——(73) 你利用你们的友情让他为我破例,不得不在休息时为我服务?裴珂把对秦衍的猜测叙述了一遍,也顺便在脑海中给自己梳理清晰。 认清这一点的他开始反击。 谁给你的权利,能给我安排事情? 我有病很惨吗?用你这样可怜我? 裴珂不高兴。 收起你那套怜悯,我不需要。 这适合给那些不如你的弱者。 他很强的,连秦衍本人都说拿他当对手,为什么还要接受这种照顾? 连裴珂自己也没察觉,明明已经喝醉,但他心底偏偏还是逞强地维持着自尊,将别人的帮助当作高傲。 这番话让对面的人沉默下来。 车厢里只有通话时的电流音,裴珂均匀地呼吸着,距离陷入睡眠只有一步,却因为电话未断强撑着。 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没有直接挂断,而是选择继续倾听。 也许,在夜晚寂寞的闲刻,还有个人愿意跟他讲话,即便是废话,又或者关于他的种种,并不是难以忍受。 最终秦衍叹息一声:即便你拒绝这种安排,能不能换一种语气跟我讲话?上次你承诺过的忘记了吗? 裴珂一愣,他还给这个讨厌的家伙做过承诺? 他回忆好一阵记起来,像是有这回事,对方让他不要表露出厌恶,要求他用好一点的语气进行交流。 那对不起,秦总,我贵人多忘事,劳您多担待,不早了,我们明天再吵,晚安。 裴珂挂上电话,阖上眼帘,任手中的电话滑落到身上,渐渐沉入眠乡。 留电话另一边的秦衍看着挂断的手机表情不耐。 这是醉成什么样?连用词也分不清主客,还跟他说明天再吵? 而且破天荒地跟他说晚安?这还是人前端着身份的陆总吗? 嘁,无理取闹,一点形象感都没有。 秦衍的眉眼缓和下来,但想到什么他心情又有些烦躁。 他这种行为叫什么?费力不讨好。一番安排下来,本是对对方有益的举动,却被反感至此,以致于醉酒这种真实状态下,裴珂也给他呛得不轻。 看来是自己多管闲事,对方爱失态给谁都跟他无关。 秦衍将手机放回口袋,回到表弟的生日包厢里,松了下领结,他就不该管裴珂的事,冤家路窄,他们之间这样不对付就是宿命,上辈子是,现在也是。 对方就没有让他顺气的时候,醉酒了照样尖牙利齿,咄咄逼人,一点没耽误给他添堵。 他以后疯了才再管他的事。 有病的人还是得交给肖叶。 带着一股奇怪的别扭心情,秦衍端起酒杯,没有间断地饮完一杯。 哥喝这么豪爽?今晚怎么了?寿星表弟对着他嬉笑。 酒意上涌,即刻发挥效力,让人头一阵嗡作响。 听到提醒秦衍才发觉自己似乎又动了情绪。 罢了,就当还上辈子欠的债,他不跟他计较。 这样安慰着自己,男人平缓好心情,放下了酒杯。 * 车辆停下时裴珂凭借身体养成的习惯睁开眼睛。 一场短暂的觉让酒意被消化掉几分,等保镖为他将车门打开,深秋的清凉夜风灌入,让人脑海清醒许多。 这副身体已经能够快速调整。 裴珂扶着车门走下来,厚风衣披上他的肩头,有人上前给他作支撑。 我还不至于路都走不了。 他将人挥退看着眼前的陆宅,看到一旁市内停车位上陆予越的跑车,想起什么:陆予越呢? 有人小声回他,正在学习。 听到这个答案,裴珂感觉好笑,这家伙哪有这样用功的时候,现在深夜这个点,正是陆予越往常在夜店疯的时候,被拘束于此,被迫做厌恶的事,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什么心情。 现在陆宅没有别人,陆家威外出度假,陆夫人回自家,陆予越彻底落在他的手里,只能被他管教着。 他松开扶车门的手朝后院教室的位置走去。 教室在一层,一侧的透明玻璃墙隔着露天的花厅,采光良好,宽敞明亮,一张长写字桌上堆满了各种金融的书籍,前方则正对着一块电子屏,方便老师教学。 裴珂给坐在前方监督自习的家教一个眼神,让她起身离开,然后无声地踩着吸音地毯,来到奋笔疾书的陆予越身旁。 对方正在计算数值,所以连家教离开也未察觉,裴珂走到他身旁时,他的笔尖停住。 裴珂看着他仿佛陷入静止,欣赏地眯起眼睛,然后用戴着扳指的手敲了下演算纸。 这里算错了,弟弟。 陆予越深吸一口气忍耐,然后放下笔拿起橡皮开始快速擦被指出错的地方。 裴珂掌心撑在胡桃木桌上,侧头看面色微寒的人,声音柔和。 错搞不清在哪儿,再算一遍不还是错? 即便他没有笑出声,但看热闹的心态和心情却随着轻扬的语调暴露无疑。 陆予越猛地将手中的橡皮掷在桌上,呼吸声明显变粗,一看就是在压抑怒火。 裴珂探身,修长的两指夹住远处的橡皮,放回陆予越半握的拳中,手指跟对方的肌肤接触滑过。 没有耐心可不行,还有那么多书要学呢。 说完还拍了下他的手背,一副好兄长的模样。 陆予越身体一颤,攥起拳头,眼中身寸出寒光,猛地转身。 椅子都被他带倒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裴珂视线被吸引,向倒地的座椅上投去。 以为我不知道吗?走进来时就闻到了!一股腻死人的香水味,不知道刚跟哪个野男人爬完床!酒喝得很爽吗?自己也不照照镜子!脸红城什么模样,这副想勾人的模样不回卧室还到处跑! 陆予越喊的声音很响,带着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愤怒。 裴珂听着陆予越抬高的音量,皱起眉头,收回撑桌的手站直身体。这话似乎在哪儿听过,也是这个嗓音。 肩头的风衣向地上滑落,裴珂下意识去低头去抓,身体重心因这个举动而不稳。 眼前人更快一步将他扶住,两人身体紧靠在一起。 裴珂攥紧自己这个弟弟的胳膊,借力站直,然后侧身向后抵在桌沿上支撑身体,摇晃了下头,还没轮到你教训我。 他一手抓着风衣一角,一手撑住额角。 只是这话的威力与刚才略显不足,明显弱了下去,就像是 战力不足,渐见颓势。 这很容易给敌人勇气。 于是吼完停顿的陆予越似乎被鼓励到,进行乘胜追击。 我说得不对吗?你这是去应酬?人们眼中整日兢兢业业殚精竭虑的陆总,你身上的香是正常男人的香?不是去鬼混为什么唇被人咬成这样?你到底能爬多少男人的床? 裴珂的下巴被人捏起来。 他手中的风衣脱力掉落在地,另一只手虚扯住眼前人的袖口,眼中尽是茫然。 这让刚才还咄咄逼人的陆予越因为惊异一下收住怒气。 不用他施加力量,裴珂仿佛被抽离力气,自己倒向身后桌面。 陆予越见他魂不守舍,下意识手臂垫在他背后跟着被带倒,从上俯看着裴珂。 下一秒裴珂两手挡在自己面前,偏头看向一侧,月匈膛快速起伏着,低声反驳。 我不是我没有 连身体也在颤抖。 陆予越完全愣在原地,无所不能心狠手辣的兄长变成这副模样,他好像是堪破什么秘密。 时间像回到了几年前,裴珂坐在地板上,依靠着床沿,为母亲而流泪,他将人抱在怀中时能感受到颤抖。 想到那时候,陆予越慌忙撑起身体,不敢压在他身上,语调变软。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这个上下精致到头发丝儿,西装革履周身奢华配饰的兄长,现在倒在他面前仿佛陷入在梦魇中,完全不像是假装的。 陆予越感觉裴珂也没这种恶趣味要装出一副柔软的模样故意逗他。 你清醒一点。 他将裴珂的手臂推到上方,举起桌上的玻璃杯,将里面剩下的半杯水泼在身下人的面颊上。 适得其反。 像是被呛到,眼前人咳嗽了几声,睁开挂着水滴的眼睫看他,湿润的眼眸像被水洗过,清澈得一眼看到底,也让人能清楚看到里面的脆弱和迷茫。 他的眼角泛红,甚至面颊也很红润,比往日冷硬的面容多出几分生动。 饱满留着咬痕的唇让水一沾,更戴上一层淫靡的味道。 没有任何被泼的怒气,反而是被这样对待后的惶恐不知所措。 完蛋。 陆予越手心一阵出汗,他一直知道裴珂挺有魅力身边男人不断,但没真切实体会过。 眼下算是让他直视了对方的吸引力,简直无上限。 怎么办?那个掌握陆家命脉精明冷酷的男人到底怎么从这种状态中清醒?不会恢复不过来了吧? 他拍下桌上直呼佣人的铃,在对方开门时快速道。 去找醒酒的东西,快快! 到底是不是醉酒的原因?陆予越不知道,因为对方起码还能站在他身后笑着指出他算式的错误,不像是完全失去意识。 到底怎么办?陆予越急得火烧眉毛。 哥,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这样。陆予越凑过去很不习惯地低声道歉,却发觉人听到他的声音抖得更厉害。 他这才恍然记起,曾经自己站在身旁讲话,裴珂切到过手指。 对方一直怕他附耳讲话。 我真的错了,大不了再也不跟你顶嘴了。陆予越感觉到头大,无能为力地重复着各种安慰忍让的话。 他平时鬼怪机灵,哄长辈的时候一张嘴叭叭的,遇见了裴珂却翻来覆去只有那几句,愣是想不出别的话语。 醒酒汤药送进来,佣人在陆予越的示意下将木托盘放在桌上,快速低头撤出去。 陆予越揽起人将那杯汤药送到唇边,半强迫着喂他喝下去,但依然不见好转。 那状态就完全与他不在同一纬度,好像完全在自己的世界里。 原来,他的哥哥这样脆弱吗? 哥我送你去睡觉好吧?睡一觉应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陆予越自说自话,捡起风衣给他披上,将人横抱起走到门边,倒退着用背顶开门,然后一路上楼,连冯青想要上前帮忙都闪了过去,用眼神示意他跟上。 将人放在床上时,陆予越彻底松了口气,招手让冯青过来照顾裴珂。 看着冯青拧了毛巾帮忙擦脸,对方偏过头,湿漉漉的眼睛一直在眨,陆予越心似乎绞成一团,从上到下撸了把脸,背过身去,不知所措地对冯青语无伦次。 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就是语气重了点谁知道哪句话就刺激到他了,再来一次我一定不那样说他。 他语速极快,夹带着愧疚,十分沮丧。 他那样待我,不知道搞了什么让老头子不承认我还逼我学习,我恨死他了,难道现在连句重话也不能跟他讲吗?我什么都做不了,又不能杀了他,只不过是嘴上发泄,谁让他去讥讽我的算数能力,还秀优越感,会算数了不起吗 讲到这里陆予越一停,垂下头来。 我才知道管理公司要看那么多书,学那么多东西。 他说完这句话沉默,房间里只有脱衣的声音。 但这行为遭到了抵抗。 冯青立刻起身:少爷,也许给陆总留点空间比较好,他似乎比较抵触有人靠近。 陆予越只能点头同意,离开时只来得及看了一眼。 床上的人蜷缩成一团,将被角蒙住头,遮得严实。 那他明天就会好吧?等房门关上,没有把握的陆予越试图从冯青那里找点肯定。 您放心,陆总一定会没事的。 听了安慰的陆予越挠挠鬓角,抬脚离开,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再见到自己兄长时,留给他的是更多的懊悔。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再也不多管闲事[冷漠] 格勒:打脸安排 想了下还是在这里断章吧,下面一章可能很长 弟弟必须全身心服往后才不会闹幺蛾子啊 第七十五章 又一次出现了,那种情绪崩溃的状况。 耳边充斥着恶魔的话语,从嗓音到内容,都如此熟悉。 你想要多少男人?恶魔发出笑声。 仿佛一个开关被拨动,精神开始陷入恍惚,眼前一遍又一遍上演着过往的画面,让人无力从中挣扎脱身。 裴珂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凌晨一点,他睁开眼睛花了段时间清醒,然后掀开盖住自己的棉被,踩上柔软的地毯,在床沿坐直身体。 床底的感应灯亮起一条边线,房间里只有这微弱的光,映在裴珂的面颊,戴上层为不可见的光晕,像将灭未灭的烛光,很难抓住。 人对于生命中那些发生的悲剧,到底应该如何处理? 这可能是个恒久的难题,只能到哲学当中去寻找。 裴珂起身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朝卫生间走去,打开墙壁上的灯,雪亮的光倾洒下来,才让人彻底清醒。 镜中的人并没有泪渍,看来这次比面对秦衍时好太多,这算是一个坏消息中的好消息。 不知道陆予越看到他的弱点时会作何想法。 不过只要对方手中没有权利,便任他想去。 裴珂打开水流洗漱,借清醒的凉水从上往下抚了把脸,也许应该跟过往的人和事彻底割断,陆予越是,秦衍也是,看不到旧人,就自然不会想起来。 不知道见到肖叶后,对方会不会也给出这个意见。 不由自主地,裴珂想起那个非要给他安排咨询的人。 虽然的确是相当自主的行为,但联系秦衍身处的位置,似乎也符合他的身份,男人大概习惯了对他人做安排部署。 裴珂何尝不知道自己许多行为和习惯也与过去不同,这可能就是拥有权力后自然而然的改变。 厌烦的东西多起来,但凡事情不合心意就会面露不悦,自尊心也水涨船高,所有人低头顺从才心情舒畅。 裴珂长叹一声,闭紧眼睛,再睁开时已经重回冷静。 恋耽美 ——(74) 这个弱点不能存在,他必须要做绝对理智的人。 他对着镜中将散开衣领的重新系好,扯了下因为揉搓多了几道褶皱的衣袖,转身快步离开。 他要跟过去的自己去告别了。 午夜的陆宅很安静,裴珂伸手让佣人帮他穿好风衣,按下对方想系纽扣的手,任衣衫敞开怀,让人去喊名司机陪同。 虽说清醒几分,但为安全,还是不应自己开车,那些酒实打实还存在于身体中,手脚还软着。 离开衣帽间的时候裴珂一停,想到什么,拉开一条抽屉,摸出一方唐草古铜火机放进了风衣口袋。 走进地库,已经能感受到凉意,裴珂快步走向亮起车灯的那辆车,坐进后车厢念出一个住址。 车辆开始行驶,裴珂看着窗外闪过的景物,感觉夜晚似乎更方便尝试深度思考。 他已经在陆宅站稳脚跟,喜欢的东西便不必再放在外面,更何况那里没有任何安全性可言,秦衍都能摸到那里,一直任其放置是个隐患。 又想起了这个人。 裴珂感觉到厌烦。 不知道秦衍一番操作后肖叶会怎样看待自己,肖叶不清楚俩人的纠葛,可能会多想。 裴珂不想自己心理医生看他时戴上有色眼镜,虽然肖叶职业素质在,不会表现出来。 真让人恼怒,秦衍这号人,在这个安静的夜晚也不让他舒坦。 到底目的地,裴珂抬头看着楼上,边打开车门边吩咐道:留在车里。 您今天没多穿点,用不用帮您披上。司机突然开口,拿起车内叠得整齐的薄毯。 夜风从车门缝隙处灌进来,裴珂有些惊讶地扫向前方,然后眼神表达出不满。 他记起眼前的司机是谁了,是那个陪他去京城的人,向来喜欢多嘴几句。 虽然这司机说得的确对,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哪轮得到别人质问? 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被调走的原因。 裴珂语气冰冷地丢下这句话,甩上车门,若不是深夜的原因,自己大概不会有机会看到这个惹人烦的家伙。 明天就将人彻底调离家中。 就在他上楼的同一时刻,远在十几公里外的陆宅里,将主人外套送进干洗箱的女佣听到负一层走廊上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像是禸体跟木板发生的碰撞,一声又一声,听上去暗哑沉闷。 她忐忑地在杂物间的门前站定,拧开门把手,一具五花大绑的身体倾倒下来。 刚才被她喊醒为主人开车的司机满头鲜血,口中被塞着毛巾,呜呜地说不出话语。 女佣摘下堵口的毛巾,就听他缓了下,气喘吁吁。 快!快去救人 * 再站在这幅画前,裴珂的心境已然发生了变化。 他已经很难回到过去,去切身体验刚重生时,一无所有只求自保的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绘出的这副图画。 画中的人,太过卑微,连眼神也没有光彩,好像一具空洞的玩偶,没有灵魂。 画面的颜色也暗沉,仿佛置身黑暗中。 怎么会给自己画这样的东西呢? 裴珂双手插兜,脚踩在刚掀开的雪色布幔上,偏开头。 他不是这样的人,现在的他不容任何侵犯,根本不可能穿上这种衣服,也没有人敢欺辱。 一切都过去了。 裴珂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即便他再不承认,看到画中的自己,他的心绪控制不住地跃动。 这种感触,骗不了任何人。 他拉过身后靠墙的高脚凳在画前坐下,看着过去的自己,用自然地语气开口,像面对一位老朋友。 我愈发感觉到你在我身体里的存在。 第一句似乎就奠定了悲伤的基调。 有时候,想欺骗自己,骗自己你只是一个幻梦,这才是我的人生,我是成功的,也将永远成功。 讲完一句,一停,隔了半晌才讲下一句。 但你知道,这很难做到。 自欺欺人的人,其实知道什么才是真的。 发生的事情,很难抹去,时间是一维性的。 要是我突然有一天失忆,把一切都忘记,是不是就能快乐一些呢?真想你告诉我答案。 窗外的月光擦着轻薄的窗纱而过,落在脚边的木板上,像一条银河。 陆宅里没有这样薄的窗帘,为了保证睡眠质量,那里的夜晚在卧室见不到月光。 裴珂怔怔地看着那光,没有预兆的,落下泪来。 你才是喜欢哭的那个,但我现在,越来越像你了。 他摸着口袋中的东西,轻叹一声。 这不是个好现象,到底该向前看。 我有些不记得你当时在海里想做的事了,好像很多,想让每个仇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好像又很少,只是简单自由地活着。 裴珂勾起抹笑,看着画中的人。 好像做到了,又好像没有。 我有跟他们相同的实力了,而他们的生活也不顺利。 我好像获得了一些自由,但身体自由不代表精神自由。 他掏出打火机,在手中开盖旋转,任意把玩,火苗在指间跳动,最后停在最基础的动作,简单地打开着,发出一团光火。 我终究不是你,但感谢你曾经存在,再见,裴珂。 光团凑近钉在木板上的油画纸。 画中的人依旧看着他,仿佛对火光不以为意。 这让裴珂竟然读出几分默认的意味。 我要烧掉你了。他对曾经的自己说,任泪水淌下眼角,但我会一直一直记得你。 话音落下,门突然被打开。 裴珂迅速收起柔软的情绪,关掉打火机,冷眼地看着闯进来的人。 年轻的司机拎着油漆桶站在门口,看到他时眉眼放得温柔。 滚出去。裴珂下令。 我猜您深夜独身出来可能不开心,没想到您会哭。 命令接连多次下,就失去了威慑力,裴珂没再重复,眼神下垂落在对方拎的东西上,皱起眉头,再抬起,眼神微眯,变得危险。 桶被对方搁在了地上。 我是看着您成长的,虽然您把我调走再也看不到我,但我还是一直观察着您,我发现,您的笑容越来越少了,噢,我是指真实的,不是指那种客套的。 说这些时司机还是微笑着,在深夜多少有些毛骨悚人。 察觉到对方靠近,裴珂立刻警觉地从高脚凳上站起,另一只手探进口袋,暗中唤醒手机,循着记忆中电话的按键点去。 与此同时语气镇定道:谁派你来的? 您不是知道吗?我受夫人的安排负责监控您。 裴珂被他话里多个您搞得有些反感,这个词念出来时,没有一丝尊敬,黏腻轻佻,反而像是一人对另一人的专属名词。 她给你开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更多地满足你。 裴珂后退着,他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轻微一震,似乎接通了,但他不确定是拨给了谁,希望是他的保镖。 司机的视线被画吸引,没有听到安静夜里这声轻震。 裴珂心底庆幸,开口:深夜送我来香樟路我名下这套住宅,你早有预谋对吧? 看到司机不回答,手即将落在画上人的面庞,裴珂忍无可忍,上前几步捉住他的手腕,语气带上情绪。 别用你的脏手碰他。 司机反握住他的手腕,认真问。 我想要您,能满足我吗? 神经病。 裴珂脑海中闪过这个词,又感觉荒谬,他想要甩掉手腕上的手,对方的力气却超乎他的想象,那只手像八爪鱼一样,牢牢吸在他腕部,温度要将他融化。 你到底要什么?!裴珂嗔怒。 这绝不可能是听从于陆夫人的理由,曾经的自己可跟他一点不相识,那时候对方就开始监控他了。 我完不成今天的任务,陆夫人就会拔掉周璐的氧气管,司机发出一声叹息,回答他的问题,您动作再快也比不上她的速度,但很快了,周璐这些年经过几次手术,马上就痊愈,即便我这个当哥哥的死去,她也能健康成长了。 裴珂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就陷入思索,他并不认识这号人。 对,您不知道她,正如您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一样,我这样的人不配被您知道,我太卑微了,只能仰视您,看着您跟一个又一个男人在一起,只能在心中妒忌。 裴珂被对方带倒在地上。 他看到什么,惊讶地看向身后同一水平高度的油漆桶,里面的光团他很熟悉,就在刚才他也见过。 倒地的时刻,才嗅到木地板上一丝奇怪的味道。 汽油。 裴珂眼眶睁大,开始努力挣扎,想要甩掉扑倒他的人。 醉后的身体让他根本无力敌过对方。 您不知道我叫什么那也无所谓,反正我跟您一同去黄泉,我们一同转世,就能在一起。 你这个疯子!裴珂骂道。 要是没有这个契机,我只能远远地看着您,但现在不同了,我感觉很值得。司机掐住裴珂的下颌,我真的很想吻您,一直都想,当然我这样的人不配,但我也有喜欢别人的权利对吗? 以往只有那些同样是豪门的贵族才能吻到您,但现在我也有这个机会了。 感觉到身下被什么抵住,裴珂泛起一股恶心。 滚开! 陌生的唇瓣落下,轻颤,谨慎,虔诚。 年轻的司机闭上眼睛,跪着在吻他。 您以后就不会不开心了。他眼中的泪落下来,直视着裴珂的眼睛,看到您哭我的心也很痛,但长痛不如短痛,这些年您其实很辛苦吧,想到要死去,我今日很难过,但能跟您在一起,却又很开心。 狗东西你也配!裴珂用挣脱获得自由的手狠擦完唇,一拳打向眼前人的脸,打偏朝向一方,身体气得发抖。 他没放弃挣扎,但所有的努力却都像是徒劳。 嘴间已经能嗅到烟的味道,裴珂月匈膛快速起伏着,偏过头感触到陌生的唇划过面颊,然后落在耳珠上。 他重活一世,怎么能死在这种人的手中?这种低贱的爬虫不配当他的对手。 要不您答应我,我再重新考虑一下。 湿热的气息往耳中灌,但裴珂却知道那是虚假。 对方明明可以杀人后离开却非要抱着必死的决心与他共赴黄泉,就不能期待对方会回心转意。 不过是想看他忍辱负重的神情罢了。 裴珂最懂得欺辱的方式。 身体上方的青年狂热地看着他,仿佛在期待他的答案。 裴珂眼中燃烧着不甘的怒火。 他不是曾经的自己,再也不允许自己顺应别人想玩弄他的心意,这是属于现在的他的骄傲。 你不配。裴珂蠕动唇,在火焰的燃烧声中冷静吐出这三个字。 那太好了,青年眼中闪动着喜悦,您还是高高在上不肯看我一眼,真好,这就是我最喜欢的模样,难以征服,那我心底最后一丝愧疚也没有了。 对方的手落在裴珂身穿衬衣的月要间:我能跟您永远在一起了,离开陆家,离开公司,离开那些男人和这个世界,您永远都不会难过了。 裴珂拿胳膊抵着对方的脖颈,感受着那只手四处流连,闭上眼睛。 是病态的人同类相吸引吗?自己就足够沉郁阴暗,竟然遇到个比自己更扭曲的人。 呵,裴珂泄出一丝笑容,睁开泪意阑珊的眼睛,松开手。 青年吻去他的眼泪。 你叫什么名字?裴珂询问。 嗯?你想知道我的名字?青年抬起脸,眼中闪过惊喜和难以置信。 烟雾在房间里弥漫,所幸两人位置较低,但还是吸入几口。 裴珂咳嗽几声,看着天花板,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笑道:我忘了,不必问你,回去查就可以,陆宅的名册上一定有你的信息。 说完他移动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勾起唇。 我不会跟你去死,我会活着离开,然后下令让你想救的人窒息而亡,让你这条命白白浪费,你最珍贵的是什么,我就把什么摧毁,她叫周璐是吗? 青年听着他这般恶魔的话语睁大眼睛,张开口准备反驳。 千钧一发之际,裴珂用所有力气挥起右手的东西,趁其走神不备用尖角击打在眼前人太阳穴上。 身上人被打得一摇晃,陷入受击后短暂的停顿中。 裴珂闷喝一声咬牙再挥出一击,用上力气拽住他的衣领,身体翻转换作自己压在他的上方。 月光下,光洁惨白的额角渗出血丝,生出一片靛红。 对杀人凶手不必带任何一丝怜悯,二者只有赢家才能存活。 裴珂挥出第三击,感觉所有的力气都被这一下带走,换来的是急速地喘气。 燃烧的烟火被吸入肺部,引起一阵猛烈的咳嗽。 裴珂伏在青年肩头,将鼻梁贴在地上,贪婪地从空气中捕捉为数不多的扬起,等咳嗽平息。 身下人不再动弹,仿佛陷入昏厥。 裴珂松开手,古铜色的金属火机从指间滑落在地上,发出咔嗒一声。 幸好,选的是方形,裴珂在朦胧中想。 他从眼前人身上抬头,从已经降低能见度的房间里看到门口所在的方向,撑起上半身,恢复跪姿。 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裴珂抬手捂住鼻尖将咳嗽憋回肺里,他这才意识到,眼下这间封闭房间中最大的威胁似乎不是越来越少的氧气,而是 让人头晕腿软的一氧化碳。 他想起身,结果身体不受控制地趔趄倒地。 完全没有力气了,他的头脑晕得也分辨不出方向。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就令人倒下再也无法爬起,刚才不该浪费时间平静口耑息,应该抓紧向外走。 只是走到外面,就能逃掉了吗? 裴珂倒在地上,从头到指尖都乏力,只剩睁开的眼睛,虚弱地看着天花板。 恋耽美 ——(75) 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就竖立在自己身旁。 今晚他想来烧掉他,谁想他也要被烧掉。 也许人面对死亡总能想开一些事情,裴珂终于跟自己和解。 其实,无论哪个他,都是他自己。 裴珂伸手握住画架,一下,又一下,摇动着它三分之一的支脚。 他想跟曾经的自己在一起,无论对方多么不堪,那都是他自己,都是一个叫裴珂的人。 他停下酝酿几秒蓄力,终于在第三下将它摇倒在地上,画板就跌在他的身上,担着他的一边肩膀,而画则紧贴着他的身体。 真好,他们,合二为一了。 裴珂哭了,带着笑容。 他移动手指在失去意识的边缘触摸不平的画面,攥起一个角。 他想,自己真是没有出息,第二次死了,还是会流泪。 但这次,他对自己同样短暂的人生很满意。 这次他去见母亲,她一定不会觉得他懦弱无用了。 裴珂笑得开心,紧紧闭上了眼睛,涌出积攒的更多泪水。 尔后他再没有动作,像平静地睡着了,只剩唇上最后一丝笑,凝固住。 * 表弟的生日宴闹得很晚,以往秦衍不愿陪同到这个时间,但今日不知怎么,可能也因为他心情不佳,多喝了几轮酒到了最后。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还一直持续。 惹得男人皱起眉头,这个时间还敢来骚扰他,如果没有要紧事,他一定会动怒。 掏出口袋,屏幕上显示着不久前还通过话的名字。 秦衍有些懊恼地将头转向一侧,攥紧手机,指间用力。 他发现无论自己多么不耐,似乎都无法真的挂掉这个电话。 即便心中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管这个人的任何事,但轮到裴珂罕见地亲自拨来电话,他还是无法拒接。 不如这样,无论什么事情,他都搁到明天处理,然后警告对方不要在这个时间拨来,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就直接转交给助理。 他们是可能会有联系,但只可能在商务上,而且不必非要侵占私人时间。 裴珂几个小时前还一副醉酒的模样,都还没到明天,这家伙就要来跟他吵吗? 秦衍心中千万般不愿,仍离开乱糟糟的包厢厅内,来到安静的走廊上。 门一关,就好像两个世界。 如果裴珂是找他发酒疯,他一定不会客气。 不必跟一个醉鬼讲什么礼貌,再说他也醉了,没必要谁谦让谁。 半醉的秦衍按下接通键。 对面传来一阵沙沙声,好像手机在与布料摩擦。 是误触吗? 深夜送我来香樟路我名下这套住宅,你早有预谋对吧? 秦衍昏涨的头脑猛然惊醒。 裴珂的话明显并不是与他对话,却是暗中讲给他听的,以某种隐蔽的方式。 他凝神一秒,表情变得严肃,一瞬间想到裴珂指的地点在哪里。 保持着举起电话的姿势,他左右看了下走廊,确认出口的位置,选择了个方向迈开步伐。 身后包厢里表弟推开门找他,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哥,看到一道远远的背影。 别用你的脏手碰他。 我想要您,能满足我吗? 听筒内传来陌生的男声,秦衍坐进车中,心底浮出一层怒火。 这哪里来的下贱东西,也配提这种要求? 他将蓝牙耳机塞进耳中,快速地倒车。 酒精的作用残存,让他失了准头,驶出停车场时车身擦着栏杆而过,留下一道长痕迹。 人的意志力是有无限可能的,即便以秦衍脑海的混沌度不足够将车开稳,但他还是强行提起精神,让超速行驶的车固定在两条行车道线中间。 至少不能没见到裴珂,把自己再搭进去。 最终的目的是救人,而这件事的前提是他能够安全抵达那处住所。 已经给自己保镖队下达命令的秦衍将车窗打开,借夜风冷静头脑,如果不出意外,他到那边更近一些,他的掌心已经摩擦方向盘在思考选后车厢哪件武器。 风将他整齐的发丝吹得蓬松,人前不苟言笑的男人从未有过这种不羁的造型。 面前是红灯,左边有辆油罐车初露车头。 秦衍踩下急刹车,车辆猛然漂移,倾斜横在车道上,远超出斑马线的范围。 他感觉整个人格已经一分为二,一半是清醒,一半是狂乱。 耳机里传出身体倒地的声音,以及裴珂的呵斥。 男人的拳头砸在方向盘上,在深夜的十足路口发出一声长笛。 秦衍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他向来是看不起无能狂怒的,他不想自己成为这种人。 但是,他是真的很气愤。 裴珂总是,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 本以为醉酒的深夜,人会安稳回到家中,怎么又突然发生这种情况?他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吗?难受不直接休息吗?为什么要往那儿跑?口中不要碰它是谁? 是画吗? 画重要吗? 他生他的气,却更气耳机里那个满口是您以下犯上的卑鄙小人。 已经遭受过那样难的经历,为什么还要让那个人再体验这种事情呢? 秦衍扪心问天,问命,问轮回,问宿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 长相绝艳就命中注定遭遇这样的折辱吗?凭什么呢? 灯倒计着秒数,他在最后几秒猛打方向盘,踩着火快速起步,五秒上百迈,第一次将自己的车开出它本身应有的性能。 等他到了那里,一定要先狠狠揍那小人一顿,再狠狠教育裴珂。 何至于激怒凶手,骄傲地一点都不愿低下头颅。 好像,的确是只有他会做出的举动, 我不会跟你去死,我会活着离开裴珂的声音镇定清晰。 耳机里传来争执和打斗,哐当一声,身体像是翻转撞击到地板。 时隔数里,根本无法即刻到达战场,心仿佛在被炙烤,焦灼而又急切。 提耳等待片刻,听到再未出现那小人的话语,像是裴珂偷袭得手,秦衍在高速的行驶车中,忽然感觉到放松,紧紧扼制的咽喉的无形之手持续了十几分钟后终于松开,让他连呼吸也轻快起来。 他泄出声笑,有些哭笑不得。 他要怎么评价裴珂这个人呢? 这样一会儿时间内发生的故事,让他心情起伏跌宕。 他好像从未有这样慌张的时候。 即便曾经年少时面对严酷的家庭成绩考核会紧张,但因为准备充分,也不会像刚才一样,一丝握住的力都没有。 喂,裴珂? 你还好吗? 秦衍舌忝了下唇,把后半句关心藏起,免得换来对方的讥讽,又说自己不是弱者之类的话。 还没爬起来吗? 秦衍皱眉,他来不及等小区门口的升降杆抬起,直接将它撞折九十度。 没关系,他赶到了。 我马上要到楼 车头拐过弯,浓重夜色中只剩下了那把燃着火焰,冲天而去,蓬勃而猛烈。 一时间黑暗的天地中再也见不到其他。 秦衍世界有一刹那地静止。 他透过半开的车窗看着那炬火焰,一寸又一寸,仿佛慢镜头一般擦着他而过。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安静地看着那里,停止了思考。 然后他心底缓慢生出一个疑问,对眼前的景象有了一定的认知困难。 那是,什么呢? 然后车辆狠狠撞在前方的花坛上,砰一声耳边鸣响,安全囊猛然炸开将受撞击向前的身体顶到车座上,给予缓冲。 半醉的头部产生隐痛感,从内往里渗出。 身体传达出信号,很想休息,很想闭上眼睛,很想缓慢地喘息,平复这种剧烈的震荡。 秦衍忽略掉这种感觉,他右手抹了把眉弓下滑的液体,拿到朦胧睁开的眼前看了眼没有在意,另一只手在车门上摸索。 咔嗒一声,车锁打开,弹开一条缝隙。 恢复是用秒来计算的,一秒,两秒,第五秒时秦衍已经能目视清晰,同时解开了安全带。 他按下车内通话语音。 将声音传达给在他身后的保镖队。 消防拨火警 然后推开车门整个人趔趄地从车中倒在地上。 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是不是他这一生最狼狈的时候,手肘撑在地上东倒西歪地站起扶住车门。 完全站在夜色中,足以直面那嚣张的火焰。 连天空似乎都被照亮。 破旧待拆的小区有零星几户人家亮起灯,被它映衬得暗淡无光。 裴珂 秦衍念着这个名字,狼狈地转头寻找,看到远处的已经停工的废旧喷泉池,朝那里奔过去,翻过池沿落进水池。 喷泉池很浅,里面曾经的电缆和喷水管道铬得人生疼,常年积水不流动,漂浮着绿色的浮萍,带着股难以忍受的腥臭。 秦衍又翻了个身让背部也沾上水,爬出喷泉池向他记忆中的楼道跑去。 他边跑边脱外套,罩在身上。 怪不得裴珂再没有声音。 怪不得裴珂不会回应他。 黑暗的楼梯通道里满是烟雾,三步一跨有时也找不准落脚点,膝盖磕在台阶上。 但秦衍感觉不到这点疼痛。 他的月匈口更痛,全身上下仿佛只有那里有感觉。 他根本来不及想这是因为安全囊撞击还是其他。 他来到那户门口,摸到关闭的房门门把手,一种绝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裴珂就在里面,裴珂就与他隔着一道门。 而门隔着生死。 一边是他,一边是裴珂。 外套落在地上,秦衍感觉到眼眶流出什么东西,落在紧紧攥住门扶手的手背上。 裴珂 秦衍被情绪吞没的时间只有一秒,之后便立刻吞咽了一下,转头看向消防栓,举起手肘用全身的力量砸上去。 玻璃破碎,他握住里面的消防斧。 你不能死 像是信念一般,支撑着他继续行动。 斧头砸向门板,发出木头碎裂的声音。 一下,一下,秦衍低吼着双手握住木柄落下。 烟雾让他咳嗽起来。 裴珂现在怎么样?他在里面,是不是会吸入了更多的烟?秦衍知道火灾致死原因中居高不下的是什么。 面容姣好的年轻男人似乎在远远地看着他,就在秦衍的世界里。 他带着惯有的高傲和冷静,挑着眉看他的动作。 仿佛已经离去,在看着他的无用功。 让人心痛得窒息。 秦衍终于将门砍出个缺口,斧面伸出去利用杠杆一别,撬开门缝,再手撕开关不严的门,然后捡起外套用衣袖将它系在鼻尖冲进火海。 满目都是赤红的,仿佛误入了极焰地狱。 跃动的火舌几乎舔舐着发丝和头皮而过。 耳边是木质博古架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秦衍在能见度极低的房间里摸到倒地的人。 火焰客厅要强烈一些,集中在布艺沙发家具那儿,画室还没有蔓延,所以倒地的人并没有被火苗侵袭。 秦衍摸向这具身体的口袋,耳中音量调到最大的蓝牙耳机时隔许久传来沙拉的摩擦声,在这样的背景中只能隐约捕捉到一两丝。 他找到他了! 他找到他了,靠唯一一次深夜没有早休息,靠他不甘不愿接起的那一个电话,他终于来到他的身边。 秦衍拖拽将人抱在怀里,成年男性的身体让半醉受伤的他很难负担,以致于横抱起的那刻,刚起身的双膝又重新跪向地板。 我会救你出去的,裴珂,请你放心。 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秦衍第二次尝试,踉跄着向外冲去。 他们一同出了门,一同下了半层楼,然后一同倒在台阶上,两具身体紧紧相依。 不该如此。 秦衍想。 裴珂不该如此,上一世那样凄惨死去的人,这一世不该再一次以这样方式离开,不该再一次在他面前咽下呼吸。 他那个人,好像没有被命运怜爱过。 明明已经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却在这一切终于到达手中时,要面对这样的结果。 不可以,也不允许。 秦衍用仅剩的力气再次抱起他倚靠着楼梯栏杆向下走去。 当他双膝终于跨出楼道跪在地上时,远处消防的车声也隐约而至。 脸上落下什么东西,带来点滴冰凉。 秦衍抬起头,看到了如晚霞般天色中那些群舞飘荡的白色。 下雪了。 在这样一个他拥住他的夜晚。 秦衍脱力般双手垂下,但揽人的手迟迟不肯松开,带着他跟着弯腰,头抵在怀中人的身上。 裴珂,千万不要死。 他低声念着,感觉到从打有记忆时没有哭过的自己在抽泣,连哭声都听得清晰。 你比任何人,都应该,活下去。 话语哽咽,几乎无法继续念下去。 裴珂 泪像没有阀门控制的龙头,没有节制地涌出来。 原来自己这样一个高位的男人,也能有这样多的泪水。 裴珂 秦衍垫在裴珂腿下的手与另一合拢,环紧身前的人,闭紧双眼,诚恳深切地向他怀里的人低声请求。 请你 一定 活下来。 第七十六章 落雪后空气像被洗刷过一般透明澄清,阳光没了阻挡,自由地在大地上穿梭起舞,一切都是明亮的,让人看了心情舒畅。 秦衍双手插兜站在窗边向外看。 医院的建筑视野很好,绿化也堪比富人区,花园的冬青树依旧翠绿,很难察觉进入了冬日,大抵是不想让病人看到枯枝落叶有感而发。 秦衍向上抚摸着额上缠的绷带,心思跑到了遥远的地方。 他昨晚的确是失态了,可能是酒精的缘故,莽撞之下做出了许多惊人之举,与他平日的为人处事大相径庭。 但他并不后悔这样做。 恋耽美 ——(76) 在听到医生说裴珂还有生命体征时,其实一切都已经足够。 只要还活着,那就慢慢来,心理疾病也好,还是个性冷漠无情,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他无法看着他就这样离开世界。 裴珂这种青年才俊,未来也注定宏展光彩。 所以,只能人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本身饮酒多,再加上一路的受伤,秦衍醒来得很晚,而病床上的裴珂依旧还未清醒。 这多少让他有些不耐。 轻微脑震荡与醉酒让他头部一阵阵钻心痛。 看来是时候戒一段时间的酒了,不管是为身体,还是为理智。 手机响起一阵铃声,秦衍在掌心翻过屏幕,看到上面的名字,一停顿还是选择了接起。 是柳芷茹,不是外人。 电话一通,传来对方冷静清晰的嗓音。 我表姐的婚礼就在周日,之前跟你提过,相信你肯定将时间安排妥当了,只是再确认一下。礼裙这些不必你考虑,我自己会跟朋友去选好,你只把时间空出来就可以。 善解人意的女朋友。 紧急救援只有家庭内部知道,少东家遇到危险这类事情,还是需做好保密工作以免引起恐慌和动荡,或传出去成为旁人闲聊的话题。 未过门的妻子是不知道的。 我昨晚,受伤了。秦衍低声将事情告诉她。 但他隐去了救人一事。 不然肯定会多生枝节。 怎么回事?严重吗? 酒驾了,还好。 对面沉默片刻,手机里只有安静的通话声。 随后就听女人深吸一口气。 以后不要做这种毫无理智的事情,我今天听闺蜜说你昨晚喝得多,我替你讲话,说你跟表弟走得近可能高兴,我也没有来过问你,我不是那种管得多的女人。但已经到了这个年龄,再爱玩的男人也不会找这种刺激吧? 语速极快地讲完,她口气放缓:喝多喝少是你的自由,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有很大风险,你没伤到脸吧? 秦衍指尖点在玻璃窗上,一阵冰凉侵入。 伤到脸去参加婚宴,一定挺引人注目,他知道。 他突然对眼前的一切有了股厌倦,说不清这种感觉到底从何时开始的,像是积攒起来有了一个爆发点。 然后一泄而出,铺天盖地。 他很疲惫,不是来自身体,而是心底。 他对未婚妻的态度一直很客气,这不同于应对外人时的冷漠。 在男女关系中怎样相处,家族里给他上过课程,教他按这样的方式去做。 一直以来秦衍都做得相当好,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绅士,但今天他有点疑问。 比如,为什么规定他永远不能任性呢?他可不可以也有自己的情绪? 我伤到了额头,不去了。 柳芷茹声音惊讶。 秦衍,我从来没有缺席过你一方的任何场合,女人收拾自己是很麻烦的事情,但我一直都绝对地配合你,反之你也应该如此不是吗?你不可以化妆吗?拿头发遮一遮呢?墨镜也不行吗 所以,为什么不问他的伤有多严重,以致于一周都恢复不了。 同床异梦的联姻,往后几十年,也是这种感觉吗? 有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他作自己,所有的情绪无论好坏,都不必压抑。 他这一生,真的能遇到这样的人吗? 秦衍不知道,但起码他能肯定,如果按照家族的指导,循着这条路一板一眼地走下去,倒是真的不可能了。 真的,很疲惫。 他想将所有的关系抛在一抛,一个人独自清静,用他本人的方式思考,而不是一切都得循规蹈矩。 我想结束我们的关系。 柳芷茹花了十几秒消化这句话,依旧保持着理智。 是你本人的意思还是秦家的? 我自己想这么做,无需过问其他人的意见。 昨晚喝的酒到现在都没清醒吗?女人冷笑一声,你这样做对我有损害。 你可以将责任全部推到我的身上,不管是有私生子还是喜欢男人,理由挑个对你有利的,就这样吧。秦衍直视着窗外,放下手机。 秦衍,你疯了吗?手机里传来柳芷茹拔高音量的声音,语调冰冷,带着陌生人的审视,疯得可以。 秦衍按下挂断键,抚摸着额头的纱布,指尖插入发丝,闭上眼睛。 原来作自己也是一件艰难的事,但起码他已经开始。 不到三五分钟的时间,手机铃声就再一次响起。 告状的速度还挺快。 还真是一口喘气的机会都不给他。 秦衍将手机拨成静音。 他现在不想接家里任何人的电话。 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回病房看一看裴珂有没有醒来。 只这一个简单的想法,除此之外的其余事,他现在都不想理会。 秦衍走回个人养护病房,在走廊里看到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陆予越眼底有片青色,像是熬了半宿的夜,神色有些枯败。 秦衍已经差人将昨夜按下录音键的音频递到他手上,所以眼前人知道背后真凶是自己的母亲。 我不该昨晚跟他讲重话。陆予越眼神直视前方,却知道是他走到自己身旁。 我觉得他状态不对,就给他喂了醒酒汤,把他抱到卧室床上他要是不喝应该就能一觉睡到天明,也不至于半夜又跑出去。陆予越自责。 都怪我多此一举,但我只是想让他清醒。 一开口,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想开脱。 秦衍单肩依靠在墙上,听到他的话,顿时想到了上次裴珂失态。 这一次,是在自己弟弟面前哭泣的吗?也是被揽在怀里吧?能用得上喂这个字眼,应当的确是毫无防备的状态。 眼前浮现可能的画面,秦衍有些不悦,但至少往好的方面想,并不是在外人面前发生这一切。 知道他状态不好,我应该让冯青一晚上守着他,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了,但他若是清醒,他想做什么,整个家里没有能拦得住他的人,他才是陆宅真正的主人还是怪我讲话刺激他。 陆予越讲完这些有些迷茫,仰起头靠在墙壁上。 我难以想象他真的突然离开,我该怎样撑起整个企业,现在想,好像也知道为什么老东西没有选择我。 秦衍将手搭在五弟的肩膀上,却讲不出安慰的话语。 回家去处理剩余问题吧。 裴珂发生意外昏睡,陆家必然要掀翻天。 陆予越点头,然后侧身跟自己二哥短暂抱了下,低垂着头离开。 秦衍看着陆予越的背影消失,感觉现在对五弟的感情有些复杂。 陆夫人伺机想要谋害裴珂,陆予越本人又讲重话刺激自己兄长,这二者直接导致了昨晚那惊险一幕的出现。 即便能用年龄当借口,但秦衍还是对陆予越心生了些怨气。 他清晰记得要失去裴珂时那种恐惧。 仿佛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这件事。 所以秦衍刚才对自己结拜兄弟有些冷淡,幸好对方陷入纠结中未察觉。 男人转身去往病房。 推开吸音材质极佳的门,无声地踏进房间。 就听有人在小声讲话。 虽然还没有攒够钱,但剩下四十万我有信心两三年内还清,在茶饮这行干了几年,也知道门道了,我准备还完欠你的债就自己开一家呢。 男声很清脆,一听就年龄不长。 哥,我跟方南在一起了,谢谢你当初救下我,我才遇到了他,有人作伴的感觉还不错,说起来,我们是谈起你才慢慢熟悉的。 他喜欢你,我其实也有一点喜欢,第一次有人对我这样好,从明岚救我出来,帮我找住处,这份恩情我不知如何报答 所以你快点醒来吧,方南昨晚值班,到现在也没去睡,我跟他都很担心你。 你这样好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衍双手插兜依靠在墙壁上,听他说得差不多了,轻踏地面发出声音,惊醒眼前坐在床旁的年轻人。 他猛地回过头,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刚哭过。 秦衍一偏头示意他离开,自己要霸占这片空间。 听说是您救了他,眼前人对着秦衍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谢谢您。 说罢一擦眼泪离开。 对方与自己擦肩而过,秦衍看着病床上的人没动。 他能看得出来年轻人很感激他,就连上次被他套取情报又操纵于手的方医生,刚才打过照面也态度缓和,甚至找人特意打探他的情况。 他们都因为他救下裴珂连带着对他也好起来。 原来,这么多人喜欢裴珂。 不是利益相关,不是豪门子弟,就是生活里最平凡普通的人,也喜欢他。 这个人呐,还真有魅力。 秦衍眼神温柔下来。 他看着病床上吸着氧的人,目光流连在面颊的几处擦伤。 所以,被这么多人惦念的你,还不醒来吗? 睡了这么久,还要再做多久的梦才足够呢? 他在心底问着床上的人,感觉刚才搅乱的思绪找回了平静。 应该不会毁容吧,这点擦伤,以现在的医学技术,不碍事的。 那次在车底,他护得他那么紧,没有受一丝伤,如今离了他,这家伙竟然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最后关头还是要靠他。 秦衍想了很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没什么意义,想过就忘,不记得多少,但这种漫无边际的发散让人很放松。 时间安静地流淌着,裴珂的眼睫颤抖了下。 秦衍站直靠墙的身体,怀疑自己看错。 但下一秒,那道眼帘缓慢抬起。 人醒了。 秦衍因为这个认知而心跳加速,他快步走到病床旁,手撑在床上弯腰去看。 你醒了三个字咬在舌尖,没等念出,就停住。 莫名心凉。 裴珂没有力气,半睁着眼帘,意识到眼前有人,眼球挪动了下方向看过来,与秦衍对视的刹那,那双眼睛里平淡地没有任何反应。 他安静地看着他,像新生的幼童,纯稚单纯,没有任何情绪。 那是完全陌生的眼光。 秦衍抬手拍下床头的呼叫器,掌心压在上面没有挪动,就这样一直按着,与裴珂对视。 对方看着他,缓慢地轻眨眼睛,遂而打量着自己所处的房间,从天花板,到输液瓶,再到床头花瓶里垂着枝头的花朵,一一看得仔细。 直到医生护士闻声赶来,秦衍才缓慢松开手,站直身体让出位置。 身后有人凑近他,轻声道。 夫人让我务必带您回去。 秦衍看着医生和护士将人围住,在缝隙中捕捉裴珂的身影,听着医生说进行检查,后退,深吸一口气点了下头。 他不想在医院为这件事起争执。 心脏压迫得疼痛,胸口沉闷像压上巨石。 秦衍感觉自己不能再站在这个病房。 自己好像有哪里转变了,从昨天夜晚开始,从拥住裴珂乞求苍天的那瞬间,就有什么不同了。 就比如说眼前这种莫名其妙的不适,他甚至不知道缘由。 他留下部分人跟陆家的保镖一起,以便获得第一手消息,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对旁人总不信任,还是自己的人放心。 坐上车,秦衍后靠在座椅上,含了两片止痛药。 他已经能料到即将到来的风雨。 假使你真的喜欢男人,也得分得出孰轻孰重!婚是必须结的,不喜欢就换一个,但不管你外面怎么乱来,正经的门面,丢不得 最后三个字,被秦夫人一字一顿念出来,用上了力气。 僵局已经持续几个小时了。 秦衍听到这句话,突然笑起来,姿态肆意放松。 他在长辈面前很少有这种表情,所以让人有些惊讶。 他没管面前人的不满,一瞬间目光灼灼,感觉心底恍然明白了一些道理。 原来只要坚持一下,对方就能退让,他一直以来太听话了,所以不知道还有这种选择。 就好像东南亚人驯象一样,成年的庞然大物会被一条细木桩禁锢。 而如今,他已经成年独当一面了,系紧他的锁链并不牢固,完全可以彻底拔除。 他尝试了这一步,踏出来,才知道束缚自己的条令有多可笑。 您不该讲这句话。他看向自己母亲,眼神露出商海里势在必得又胸有成竹的神色。 他讲话再风轻云淡,但周身的姿态不会骗人。 对峙消失了,已经换成了单方面的胜利。 别再强迫我做,任何我不想的事,这是我给您由衷的劝告。他对着双目震惊的母亲低了下头,起身离开这个持续低气压的房间。 他的话少,却很有分量。 他的态度也很清晰 没得谈。 这次他铁了心不再继续所谓的联姻,不想再顺从地按部就班、言听计从。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换个人也不可以。 背后的房门即将关上。 里面传来摔杯的清脆声响,以及一声喝令。 站住! 秦衍站在门口,另一只手还握着扶手,维持着原有缝隙的大小。 他扬起头,抬高声音让里面能听清。 不习惯吗?那就试着接受吧,这只是开始。 往后他的人生,要自己来作主。 门被他用力一拉,纹路复杂的实心木门发生一声撞击声,比往常响上许多。 秦衍长长一出气,感觉胸膛汹涌着一股快意,原来肆意表达情绪是这样畅快的事情。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着长辈甩门,以往再心境不平也得控制好力度,仿佛永远得绷着一根弦。 他转过身,眸色放松,感觉脚步都变得轻快。 现在,再去见想见的人,不会被打扰了。 恋耽美 ——(77) 作者有话要说:要做让所有人都惊讶的事。 第七十七章 秦衍的手搭在病房门把手上,没有压下。 与医生交谈的话浮现在耳边。 现在脑神经还是人类医学尚未完全攻克的方向,导致失忆的原因有多方面。 可能由外力导致,毕竟他身上有多处擦撞伤,也可能因为缺氧时间过长,脑细胞受损,当然,不能排除他受到一定精神刺激,经此一事,将记忆自我封闭。 但无论如何,能清醒并且神思清晰,未出现智力受损,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至于能否恢复,是短暂失忆还是永久失忆,都要再看接下来的发展。 秦衍走了下神,意识到自己正准备进入病房,不知为何停下,这才继续了开门的动作。 他做事从不这般犹豫。 走进病房,扶着座椅扶手坐下,翘起腿,让整个人的姿势看起来放松。 床上半坐靠在软枕上的人,抬眼扫向他。 秦衍不知道如何开口,眼前的裴珂还戴着吸氧面罩,看他的视线也很轻飘,没有定力,这与以往酒会上判若两人。 秦衍猜是因为刚醒来身体虚弱,他有些怀念对方锋利自信的眼神。 他在打量裴珂的时候,裴珂也在审视着他,用一种平静而陌生的视角,从头扫到尾,像是第一次见面。 秦衍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 他不认识他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觉到一阵虚无,也不知讲些什么。 病房里安静得无人讲话,只有一旁实时监测心电的机器在规律地每隔一段时间发出一声电子音。 它的跳动也很平稳。 裴珂率先打破沉默,拉下吸氧罩。 你救了我。 一个陈述句,不知道醒来后周围人跟他讲了什么。 秦衍点了点头,并没有感觉这件事有什么特殊。 谢谢。 秦衍没说话,当有一天裴珂对他再没有任何敌对的情绪,心平气和地对着他真诚道谢时,他反而没有一丝愉悦。 他们是陌生人了,反倒,好像比之前敌对时相隔得更远。 起码从前,自己知道裴珂的过往,他们因为这个原因紧紧联系在一起,一起守住秘密。 医生说我,昏迷时一直攥着。 被烟熏过,裴珂的嗓音沙哑,讲话几字一停。 它是什么?他举起手中的一角纸给秦衍看。 秦衍伸手,张开掌心,看裴珂将那角纸放在他的掌心。 画被撕下一角,参差不齐,满是皱褶。 即便昏迷却还能用力攥着,那一定是当初对当事人很重要的东西,所以裴珂大概很想知道它。 秦衍看着上面还存在的半点色彩,眸色晦暗不明。 那上面画的是上一世的裴珂,他知道。 但忘却的伤痛,还要再一次让裴珂知道吗? 谁知道遗忘是不是上天的馈赠,看裴珂太难,想让他简单一些。 请告诉我吧。裴珂似乎看出他在想措辞,开口请求。 竟然有朝一日,对方面对他用上了这个字眼,秦衍眨了眨眼睛,很不适应。 只是一幅你给自己的自画像,旁人看不懂。 你也看不懂?裴珂直指问题中心。 纵使失去记忆,没有过往的经历,眼前人也依旧敏锐。 秦衍将那一角画还给裴珂,重新双手搭在扶手上,让自己恢复像往常一样沉着的姿态。 那是过去的你,那时候你没有现在的身份。 裴珂似懂非懂地点头:私生子被找回之前,约是不好过的。 他这样理解,秦衍自然不再细讲,他看着裴珂盯着画纸陷入思索,抬头看滴落的吊瓶,感觉下午离开病房时的胸闷再一次袭来,以致于明明是最放松的坐姿,却感觉到全身都被压抑。 会,永远都想不起来吗? 倒也,说不定是个好事。 这样裴珂就能开始崭新的人生,再不会受痛苦回忆的困扰。 他看着点滴落下,不知道这些药能不能让裴珂恢复记忆。 阿衍? 秦衍倏尔收回视线,聚焦在裴珂的眼睛上,眼底浮现出一丝震惊和困惑。 裴珂见他这种反应,给了他一个浅笑,哑着嗓音低声解释:我没想起来,只是试一试,我在想,以哪种方式称呼你不会让你伤心,我以前真是这样喊你的吗? 秦衍明白了,喊秦总、秦先生这样的称呼,听上去很见外。 大概周围人只是陈述了客观事实,所以裴珂以为他冒着危险受伤救下自己,双方一定是亲密的关系。 这完全是误解。 他们之间,裴珂本来就是喊他秦总的。 他震惊和茫然,不是以为裴珂恢复了记忆,而是难以置信俩人突然的亲近。 裴珂完全误会了。 兴许说得话长了,床上的人咳嗽起来。 也免了秦衍回答这个问题。 他下意识起身,倒了一杯温水,看了眼虚弱的人,坐到床边环着裴珂的肩膀,将人扶起来,玻璃杯凑上眼前的唇。 裴珂握着他的手,借着这个姿势轻喝几口,向上斜看他。 秦衍与他双目对视,曾经他们有过更亲近的距离,所以他对这个动作并未感觉不习惯。 裴珂的眼睛是清澈明亮的,没有计谋,没有寒冷,没有讽刺,没有傲慢,没有无情。 就这样单纯地看向他。 离得远感受不出来,近了才能更加细细体会。 一时间五味杂陈,心里像落了空。 秦衍躲开它,目光落在面颊的伤处上,从一处看到另一处,全部看完才垂下视线,再次倾杯。 裴珂又喝了几口,偏开头,将呼吸罩拉下,胸膛起伏,明显缓了过来。 秦衍起身将水杯放在床头,想起什么:医生安排你明天进高压氧舱,比呼吸机效果好,我跟你一起。 他也吸入很多燃烟。 讲完想起身,裴珂牵住他衣袖的一角。 秦衍看着他纤细的手指,不知怎么从中看出一丝留恋,他抬眼看向裴珂。 咳,那我等你。 裴珂的吸氧罩上喷出一层细小的雾气。 有那么一刻,秦衍想要留下来。 他感觉到一种被依靠的感觉。 他温热的掌心握住裴珂冰冷的手指,将它拉下,然后放进被中。 输液就别拿出来。 说罢起身离开,临出门时转身留下句话。 我明天再来。 等人离开保镖才重新回到房间,不一会儿一名护士进了病房,她将温热的毛绒水袋,垫在裴珂输液的那只手腕下,缓解因为冰凉液体带来的冰冷,然后调高了空调温度。 最后帮裴珂躺平,轻声通知他。 明天高压氧舱时间安排在上午十点钟,咱们医院都是小型舱,一舱只有四个座位,明天不出意外只有您跟秦先生。 裴珂指尖攥着那张纸,感受着棉被中的温度,轻易就能想到护士这番话是遵照了谁的指示讲给他听。 他身体很难受,全身没有力气,仿佛散架一般,还有多处磕伤,不知道失火的夜晚,逃出来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 眼前冷静寡言的男人,看似只有额头缠了绷带,但身体上可能有其他隐藏伤处。 守着他的保镖向裴珂简单复述过那经历。 火灾,车祸,逃生。 每个词眼都让人心惊肉跳。 所以,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瞬间拨打了这个男人的电话,对方不管自己醉酒也要开车来救他。 第一个到达,亲赴火海,最后他们一起倒在楼下,姗姗来迟的救援队这才涌上来。 他跟这个叫秦衍的男人是什么关系呢? 陌生的环境,完全没有记忆的身份,一切都让人感觉到十分不安。 裴珂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没有印象,他有一种危机感。 既然有人要来害他,那么自己获救,敌人会不会继续针对他? 他能够相信谁? 应该能相信秦衍的吧? 拼死救下他的人,肯定不会想害他。 对方这番举动,仿佛与他并非普通的商界朋友,特别是自己喊他那声名字,秦衍那猛然看向他的眼神 不管他以前是不是真的用阿衍这个称呼,至少可以确定,男人很在意他。 而且,就连照顾人这些本不属于一个高位者的事,秦衍也做得自然,仿佛不止一次做过。 再近距离的接触,男人也不会躲开,只会安静地回看他,继而盯着下巴的擦伤处分心。 秦衍还清楚那副画,也知道画对他的意义,这种隐秘的心思不熟的人肯定无法知晓。 他们应该十分亲密过。 裴珂看着天花板,他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撑在床旁的秦衍,如今这个男人离开,还记得去嘱咐护士照顾他,顺便打消他的担忧,让他安心。 这些点滴,像那双握住他手指的掌心,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安心。 但男人太心事重重了,坐在床旁看他时,目光也隐含着一股悲色,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消沉当中,周身的氛围十分压抑。 是因为自己这种遭遇而心痛吗?裴珂不清楚。 但他不喜欢秦衍这副神态。 他闭上眼睛准备进入睡眠。 愿自己能快些恢复,这样才能更好地处理这个位置所遇到的事情,也能摸清与秦衍的关系,为这位救命恩人解忧一二。 * 第二天秦衍来到病房时,裴珂的助理正在跟他讲工作上的事情。 男人风衣敞着怀,双手插在兜内,蹙眉看着这个多余的人。 这不是他手下的人,他若要管,难免有些逾越,按裴珂往常那性格,绝对要跟他冷嘲热讽几句。 于是教训的话到了嘴边,卡了下壳。 秦总。男助理客气地跟他打招呼,转过头来继续刚才的讲解。 在聊一块地皮,应该是失忆前裴珂正要作抉择的项目。 无声的视线让人倍感压力,背对着秦衍,男助理讲话多了两次磕绊。 裴珂适时中断:你出去吧。 见男助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秦衍才找到机会表达不满。 陆总现在看不了这些。 他语调有些冷,用得命令口气。 刚醒来的病人,还脑部失忆,怎么能应付这些复杂的工作内容?这时候作抉择也并不明智,最好的办法是放下一切事务,尽早休息恢复。 助理站在原地,一脸窘色。 是我让他来讲的。裴珂给无措的助理解围,用眼神示意他离开,听到关门的声音,这才看向秦衍,整个人精神气色明显比昨天好,没想到你来得这样早。 秦衍提前了一个小时,虽然他也不知道早来,这些时间如何安排。 但还是想在这儿呆着。 大概是想摸清裴珂的病况。 没有其他事。秦衍搪塞过去,看裴珂将平板电脑放在床头,有些生硬地开口道。 如果,你着急工作上的事情,我可以给你建议。 他可以帮他。 被误解那样多次,再伸出善意的橄榄枝,总免不了忐忑和小心翼翼。 就见裴珂平静地审视着他,略带委婉地拒绝。 做选择的事我会过问父亲。 秦衍轻微一点头表示了解。 也是,对方刚醒来,周围一切都是陌生的,再加上被奸人所害,工作涉及到利益,必定不该外人来给主意。 秦衍自我反省,他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好像这一点在面对裴珂时一直没有坚持好。 他们走到现在这样紧密,就源于他的多管闲事。 你应该也很忙碌吧。裴珂的一句话斩断他的思维发散。 诸如今天,工作日的上午,你的事应该不比我少。 意识到裴珂是担心他没时间,秦衍有几秒没反应过来,随后翘起一边唇角,略带讥讽:家里放了个假。 裴珂没读出另外的意思,点头附和:你也受伤了,应该休息。 他想到什么。 对了,我继母拨过电话,语调关心,对照顾我不周表达了歉意,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早上来看过我,他见到我醒来很激动,但讲话遮遮掩掩的,而且行程似乎很忙碌,不一会儿就离开了,你怎样看? 秦衍听着裴珂向他汇报,有种新奇感,特别是对方话里带着求助的味道,希望得到他的分析。 你从不这样称呼她,只会喊她陆夫人,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正式道歉的,但不是电话里。 裴珂瞬间醒悟,他手指点在自己胸口:是她干的? 秦衍略一点头没有细说,等裴珂身体逐渐康复,如果还没想起过去的事,他要跟他讲的还多。 陆予越,之前陆家威告知他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没有任何继承权,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秦衍没讲明自己与五弟的关系,这有可能让裴珂对他戒备。 裴珂听得皱起眉头,压低声音:正妻的孩子没有继承权? 是我做的吗?他十分惊讶,喃喃低语,怪不得她要铤而走险选这条路。 被裴珂当作自己人议论这些,秦衍感觉有些不习惯。 他想到了傅深亭,自己大哥跟裴珂相处时,就是这样被全然信任着的吗?可以肆意探讨利益话题,也可以共同筹谋。 这种合作伙伴的亲密关系,还真让人羡慕。 抱歉,这个问题我不知情,你没有同我讲过。以致于我们为此还产生过矛盾。 秦衍垂下视线,不想谈这个话题。 裴珂明显能捕捉到他的情绪,收了声。 病房内沉默无声,片刻后,突兀地冒出一句。 我以前,是个坏人吗? 不等秦衍回答,病房门就被敲响,随即护士推开门:秦先生,院长让我来问您一声,他怕您行程紧,说可以向前提前,当然现在做和十点做都是可以的。 恋耽美 ——(78) 秦衍点头:现在吧。 与此同时裴珂麻利地掀开被角,穿着病号服自己站在了地上,一点不娇气。 我让他们推轮椅。 走路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走廊冷。至少比病房空调开得低很多,秦衍轻按裴珂的肩膀,拉开私人病房的衣柜。 里面有给病人准备的棉线开襟毛衣,能套在病号服外。 嘶。裴珂躲了下,轻捂自己的肩膀,显然有伤。 秦衍悻悻地收回手:抱歉。 没什么,你又不知道。裴珂一笑,也不严重,淤青,过几天就好了。 如果我那晚没喝那么多酒,就不会身体失去平衡,跟你一起滚下楼梯。 纵使秦衍语气再平静无波,也阻挡不了他若隐若现的内疚,他不给裴珂思考的机会,继续道。 漏风,穿我的吧。他脱下长款风衣,见裴珂没应声,脱袖口的动作一缓,补上句。 可以吗? 裴珂与他对视几秒,接过衣服穿好。 并肩走出门时,才出声。 我们以前是什么相处模式,现在就怎样来,你不必询问我,我听你的。 秦衍看向身旁的人。 医院干净明亮的白色走廊里,裴珂身穿着他的外套,与他并肩走着,意识到他扭头,也望向他,澄澈的眼睛里是一览无余的坦然。 仿佛理所当然应该如此。 造化弄人,初识时,二人站在海边对峙,那时候秦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裴珂有放下一切全然交付的今天。 怎么了?难道我第一次穿你的衣服?裴珂浅笑。 秦衍摇头,倒也不是,其实穿过很多次,每次裴珂住在他家里时,都穿他的衣服。 有些不习惯,你以前不是这种性格。 裴珂猜测:谁说我也不听是吗? 差不多。 但你不是别人,别人没有冒着生命危险救我。裴珂眼神认真,又重复一遍,我听你的。 秦衍偏开了头,不知如何回复。 所幸两个人已经在前方护士引领下到达了指定地点。 氧舱不同于公立医院能容得下多人,整个小型舱内只有前后两排四张座椅。 两人并排坐,几乎同一时间都搭上扶手。 小指相叠,双方动作都一停,随即秦衍整张手掌覆上去。 你冷? 掌下的手有些凉,秦衍挑眉。 刚才走在路上冷,这里温暖,一会儿就好了。裴珂没抽出自己的手,低头聚焦在手背上。 秦衍延迟了一会儿,半分钟后等皮肤有了热度才缓缓挪开。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奇怪的氛围,偶尔的举动透露着亲密,却又无形间充斥着一种见外感,像维持着什么距离。 氧舱内是安静的,似乎更适合聊天,反倒没有人开口。 跟我讲一讲之前的自己吧。裴珂率先打破沉默。 秦衍沉默一会儿,选择了刚才他询问的问题作切入口。 你不是坏人。他视线垂着,落在膝上。 半晌又语气坚定了些,再次道:你不是坏人,裴珂。 不知是讲给裴珂还是讲给自己。 秦衍回想过去,他有些遗憾,见裴珂时,对方已经重生,已经经历那些伤痛。 现在想来,他竟然不知道,上一世裴珂在回到陆家前,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人。 最多只能在调查中,通过方南等人的话去想象。 你勤工俭学,不怕吃苦,对生活和命运没有一丝埋怨,对未来满怀希望和憧憬,你想当一个画家,你为此很努力。 秦衍将听到的话复述出口。 那是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坚韧,美好,善良。 裴珂安静听着,见他走神,忍不住开口。 这是我回陆家之前,那后来呢? 后来? 秦衍不想讲那些事,一切答不上来的问题,他都选择沉默。 但裴珂还是想了解过去。 后来我就变了是吗?我能感觉到,身边人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怠慢,与我毫无亲近,怕不是我平日凶神恶煞。他语调轻松,半开玩笑。 秦衍神色不满。 那不是你自我选择,是他人所迫,形势所逼你,足够好了。 说出这话,他心底一乱。 悲愤赴死,重来一生,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没有选择报复任何人,而是一心变强。 这个选择还不够好吗?这中途,又吃了多少苦。 换作是自己,也做不到这样吧。 他不想别人评价裴珂不好,即便是裴珂自己也不行。 眼睫被轻轻触碰,秦衍回神。 你很难过?裴珂曲指勾勒他眼眉,让额中央平坦才收回手,声音变轻,因为我忘记了过去吗? 秦衍眨了下眼睛,他只是发现,自己讲刚才那番话时,立场完全改变了。 他已经跟几位兄弟剥离,彻彻底底地站在了裴珂的位置上。 谢谢你对我的偏袒。裴珂目光温柔,在这密闭安静的空间里,咫尺的距离外,对着秦衍笑得灿烂。 能被人这样维护,我很开心。他眼睛弯弯,好像感觉到了幸福。 不是礼貌客气,不是轻淡即逝,而是真正开心的笑容。 纵使他的面上还带着未痊愈的伤痕,也遮掩不了一分快乐的神采。 秦衍眼眶轻颤,惊讶地微睁着眼睛,眼尾耷落,一改往日冷漠的面容。 他好像才恍然。 自己现在遇见的,不正是一切伤痛都未经历过的裴珂吗?这就是对方什么都没遭遇过的模样啊,这时候的他,笑还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没有心理阴影,不会情绪崩溃,更不可能悲伤地恳求他不要看。 好像连人生都简单了,不必背负任何恨意,连去见肖叶都免了。 他遇见了一切都未发生前的他。 他们重新认识了。 他再没有遗憾了。 秦衍感觉世界有些模糊,他深呼吸屏住气闭上眼睛,身体朝向正前方,默念着让人冷静的法则,十几秒后再睁开,已恢复平日的状态。 除去,眼睫微湿。 手腕被握住,肩膀也被枕着,裴珂依靠住了他。 身上传来一股沉甸甸的压力,却让人感觉踏实。 秦衍想,一定是因为空间太密闭,彼此都能嗅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所以他才有种想要跟裴珂亲近的念头。 从此以后,他就当多个弟弟吧。 他想跟裴珂深丨交,从头开始。 这样想着,秦衍朝旁边轻侧脸庞,虚枕在身边人的发顶,闭上眼睛体味这片刻的静谧。 作者有话要说:格勒:昂?屁股歪成这样,还当弟弟? 秦衍:我这种君子肯定不能孟浪,求助攻! 第七十八章 规定的时间到达时,裴珂还在沉睡,足以见得他身体疲劳,没有充足的精力,仍旧需要休息。 秦衍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名字,手指一滑,挂断了肖叶的来电。 他几乎能想到老友找自己是因为什么,显然他母亲已经开始启用身旁人来劝阻他。 秦衍动作极轻微地将手机反扣,让自己另半边身体保持不动,以免惊动熟睡的裴珂。 从他的视角看下去,裴珂睡颜平静,依靠着他,柔弱无害,让人升起一股保护的欲望。 与人前执掌风云的陆总相差甚远。 在舱内的这段时间,秦衍内心已想通,在正视自己跟裴珂的关系后,也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坦然。 正想着裴珂一动,睁开眼睛,感觉不舒服一样用头蹭了蹭依靠的地方,待看清周围环境,这才坐直伸了个懒腰,泪眼朦胧。 他是一种极其放松的姿态,眼中并未有任何防备之心。 到时间了吗? 连声音都轻柔得没有攻击性。 想睡可以继续。秦衍小幅度地活动着有些发麻的臂膀。 裴珂一顿,缓慢收回伸展的手,面上不好意思。 不小心睡着了,睡够了。 秦衍摇头表示并不在意,他刚想站起身,却被拉住。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阿衍。 那个名称还喊得不是很习惯,带着股试探。 你昨天没指正我,只能暂且这样称呼你。裴珂倾身向前,离秦衍距离更近一些,看着他的眼睛。 我一直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虽然现在的相处模式也很惬意,但我作为失忆的人,想知道这一点。 他讲得认真,仿佛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别人不论,但你是救起我的人,意义非比寻常,我想要知道 我们之前是恋人吗? 秦衍有几秒钟脑海空白。 刚才做好的全部心理准备因一句话付之一炬。 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对过往一无所知的矜贵公子,天真地询问他,误以为他们之前亲密无间,相爱相依。 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有一刹那,秦衍感觉到面前有一个甜蜜的陷阱,无比引诱他,虽然他并不确定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朦胧地感觉,自己向来坚持的做人准则似乎遇到了挑战。 说真话吗?告诉裴珂他们是宿敌,那结果他不愿去想。 他想避开回答。 裴珂继续道:虽然我失忆,但跟自己有关的本能还记得,比如吃饭喜欢清淡和甜口,比如明显对女人没感觉 不是。秦衍打断他,猛然站起身,整理着衣襟抬脚离开,站在舱门口等待打开时,意识到自己失礼,头也未回补充道。 我有事先离开。 说完在裴珂面前消失,连借给他穿的外套都没收回,多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裴珂慢半拍扶着座椅起身,目光不解。 不是就讲不是,何至于这样大的反应。 而且,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本身也并没有得到回答。 难道是怨偶? 裴珂念出这个猜测,随后轻叹一声,眉眼无奈。 风衣温暖,一路上挡住了往身体里灌的凉气,回到病房的裴珂仔细地将它挂好,站在窗旁看外面的景色。 他看天气前几日下过雪,到如今已经清扫,只有花园阴面转角处还残留着一堆。 这让有些畏寒的裴珂更不想出门。 高级单人养护病房里养着些绿植,他拿起窗旁的花洒水壶浇了浇,看花瓣沁上透明的水珠,赏心悦目了,这才满意地放下,去摘枯黄的叶片。 稍作整理,盆栽比刚才精神许多。 这种不紧不慢的生活节奏,让人身心很放松。 房间外有人敲门,裴珂侧身,抚摸花瓣的手还停在半空。 保镖推开门,不等他开口汇报,一名容貌姣好的青年快步走到门口。 这又是谁?裴珂对来者一无所知。 保镖连忙阻拦:还请麻烦您在外等待。 人都已经站在这里,还用通报吗?狭长眼眸的青年皱挑眉,抬手挡住保镖拦自己的胳膊,性格不像好相处的。 他身着发亮的黑色短款皮衣,衬得双腿笔直修长。 而他的视线也一直落在裴珂身上,想见面的决心坚定。 不好意思现在陆总身体情况不方便见您。又有保镖上前支援,力图将他挡住,避免他与裴珂相见。 我不想跟你们起争执,我讲几句就走,这样也不行吗? 最后半句问的已然不是他们,而是他目光锁定的裴珂。 裴珂一沉思,只讲几句话应该没什么问题,特别是此人装扮不像普通人,应该也有些身份的,不便树敌。 而且这样不守规矩,与他之间一点不见外,应当不是普通关系。 裴珂收回花团上的手,轻微点头。 现在他神智清醒,已经能很好地掩饰自己,尽力做到风轻云淡,不知道他失忆的人短时间内并不易发觉。 病房门关闭,年轻男人快步走向他,在他面前站定,视线上下将他打量,不满地看着他的伤,又扫了一圈房间内的仪器,眼神探究。 我的事一直保密,你是怎样知道的?裴珂不紧不慢拍拍手,清理刚才叶面留下的一点灰尘。 你缺席了重要的酒会,也没去公司,我问予越,他告知我你受伤了但详细情况并没讲,我只能动用关系一路查过来。 说着又上前两步,靠得近了些,继续道:对不起,我知道这举动有些突兀,但我迫切地想见你。 微启的薄唇,跟阴白的肤色对比强烈。 年轻男人控制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裴珂的面颊,又堪堪攥紧拳收回来,眼中闪过一道狠意:谁做的?裴琛那个贝戋人是吗?他还不消停? 裴珂眨了下眼睛,知道他没去公司,还能一路查过来,有眼线有能力,可暗中调查他,话语里又透露着几分关心。 到底是敌是友? 于是他选择性回答:凶手已经死亡。 听说那人已经被烧死在火海,不过就是一个棋子,他连名字都不知晓。 那幕后主谋呢?有人想设计你,不连根拔起能睡得着吗?你现在这样能忍? 原来自己是个有仇必报的性格。 裴珂侧过身:个中详情,不方便说予你。 对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严重到要住院,还有其他伤吗? 回应他的就是裴珂一缩肩膀。 于是手下落,变成握住他的手腕。 裴珂,我也想为你分担,别所有事都这样避开我,不恢复以前的关系,单纯做朋友也不可以吗? 侧身的裴珂抬起眼帘,脑内快速理清其中二者关系。 原来自己避他已久,按理说在商界,买卖不在仁义在,没必要跟人搞得这样僵,那只能是自己拒绝这种复合。 恋耽美 ——(79) 有监视朋友的?裴珂翘起一边唇角,皮笑肉不笑,转动手腕,轻声道,放手。 就是这种连见面都不愿正视我的态度,你要我怎样?我要得到你的消息只能通过其他方式,可不可以别对我冷暴力? 他举起裴珂的手,大力将人拉到自己身前。 给你发的所有信息都石沉大海,如果我不努力一点,是不是我们就彻底一刀两断?听到予越说你受伤,我一路飙车过来讲到这里,他一长呼气,没继续再叙述自己的心境。 这倒是误会,裴珂醒来就没看到手机,应该是烧毁在火场了,电话卡还在补办。 眼前人双目一眨不眨地看他,眼底划过失望与受伤,转瞬但又被极高的自尊心隐藏,紧紧抿着唇,神情很不满,眉宇间烦躁。 似乎是往日骄纵的性格,做不来表露情感的事。 裴珂刚想说什么,感觉嗓口发干,引发一阵咳嗽。 正在这时病房门被猛然推开,本应离开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殷翡!秦衍低喊着,压抑着怒火,放开你的手。 裴珂停下咳嗽,感觉手腕自由,抬头看着秦衍,这么快,估计人刚到停车场没离开医院就收到消息折返了。 被唤作殷翡的男人,看了眼秦衍,又看了眼裴珂,恍然大悟。 所以只有我不知道这件事吗? 连音量都拔高几分。 你出来!秦衍沉声道,将门重重地推开,示意人从他身旁出门。 力度大了些,以致于门吸没吸住,门撞在墙上又缓慢回弹。 你紧张什么?殷翡发出一声气笑,先来后到,你要见人至少也得等着吧?凭什么用这种教训的口气跟我讲话,就因为我来找他? 裴珂看着这局面有些发愣。 你做过的事,需要我讲出来吗?秦衍声音不高,话语不急,却让裴珂感觉他的确生气了。 男人这两天跟他相处时从未有这种姿态,就像是突然遇到了敌人,瞬间垒起武装,变成了另一幅面孔,严肃冷漠。 殷翡脸色一变,刚才桀骜不驯的嚣张气焰像被掐灭,微眯起眼睛,让人感觉阴晴不定。 哥,你威胁我?玩味的语气透露着一股难以置信。 你利用我在先。秦衍平静地讲完,淡漠地看了裴珂一眼,率先转身离开房间,像是笃定了房间的人会跟自己离开。 病房的门开着,殷翡视线下垂几秒,转身跟裴珂告别,语调变回温柔。 你好好休息,祝早日康复。 轻声说完,礼貌地点了下头,那双眼睛看不出情绪,也不与裴珂对视,转身离去,临走随手带了下门。 裴珂想到什么,按了下床头的铃,马上有保镖推门进来。 取出衣柜里的外套等在秦总车旁。 吩咐完,他倒了杯热水,双手捧着感受指尖被温暖。 想着这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 步行楼梯的转角,殷翡背靠着白色的墙壁,曲起食指刮着下唇,偏开眼神率先否认。 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秦衍没出声。 利用一事,没有任何证据,是他在听殷翡不经意间泄露信息后,出于担心擅自进行干涉。 这样看来,的确跟殷翡无关,对方能完美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但秦衍却是实打实的始作俑者。 让当事人知情,到底谁罪责更大一些显而易见。 这大约也是殷翡有底气跟他装傻的原因。 秦衍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费心神,他早已接受被利用这件事实。 别来找他。 身着皮衣的殷翡抱起手臂,俊美的脸面无表情,歪头一眨不眨地抬眼看秦衍的额头。 这让人多少能透过现在,回忆起几年前他刚满二十岁的模样。 即便人变得成熟,但骨子里的嚣张性格还时不时显露。 他受伤时你在现场?但只凭这一点,也没资格来要求我吧?除非还有别的原因。 猜得很准确,秦衍想避免二人见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裴珂现在失忆。 如果因为见到殷翡而想起过去痛苦的回忆,对裴珂是一件好事吗? 再回到那种控制不住自己的状态,再发生像这次一样的事件?不可以。 他需要休息。秦衍打算对病情保密。 这解释不了你刚才的举动。殷翡向前探身,贴近秦衍的面颊,轻微转头朝向他的耳朵,哥,为什么刚才吼我?连碰一下他都不可以,你管这么多,真的毫无原因吗? 安静整洁的白色楼梯间没有其他人,殷翡问完只剩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他嗤笑一声,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 笑声传达至秦衍的脑海深处,仿佛也在拷问他的灵魂。 是什么原因呢? 独占欲这么强?你跟大哥真挺像的,他连亻故爱都要给我听现场呢。 秦衍偏头看向脸颊旁的四弟。 这样的经历被轻飘飘讲出口,好像说话者一点不在意。 但也只是好像而已,费尽周折让他从中作梗促使裴珂分手,持续纠缠与跟踪连这里也能一路查来,怎么可能不在意。 等他康复,你想见我不拦。秦衍正过头。 别用假装妥协来换我退让,未康复你也没有拦我的理由,殷翡微凉的手将自己兄长的脸扶向自己的方向,阴阳怪调,为什么逃避我的问题?自己也不想承认是吗?喜欢女人的二哥不能接受性向的变化? 秦衍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感觉到一股怅然。 年少时的情谊不再,他们成为了不同性格的大人。 故意放语音表达所属,像是大哥做出来的事情,而殷翡在众兄弟间极其自我的处理方式,也是他性格正常的选择。 秦衍说不出讨厌谁,只是也喜欢不起来。 他没去攥脸上的手,任其继续冒犯:你怎样想都是你的自由,我只是来通知你的,如果你不停止,我会阻止你到底。 殷翡拿回手,后退靠在墙上,斜勾起唇角。 你们,都要跟我抢。 边讲边点头,仿佛很赞叹。 一个两个,都是如此,明明最初是我先看上的。 讲到这里他一顿,眼中浮现倔强,挑起眉峰:为什么?凭什么? 秦衍微微抬起下巴,一反刚才交谈时亲切的模样,谈话的距离瞬间拉远。 他不是东西,先看上不等于就应该归属于你,喜欢他的人多,只能证明他有魅力,想要追求人,也要先衡量一下自己是否能匹配他,别还像以前一样孩子气。 他讲完这些,欲言又止。 其实殷翡已经成长得足够快,但年长几岁的自己都比不过裴珂,殷翡又怎能追赶上来。 予越情况特殊不论,我不想看你跟其他兄弟的关系到现在的地步。 殷翡微微睁大眼睛,眼神无辜。 宁丞远那个废物不是出国了吗?要我怎么跟他联系?他有低头来找过我吗?裴珂要找我被截胡还被逼删掉我的联系方式,傅深亭是怎么做的?这样还想让我继续喊他哥?还有你,又要仗着年长的身份来说教,你不知道别人会烦吗? 最后两个字被他加重讲出口,眼眸闪烁。 你最讨厌我这种人对吧,我从小就知道,殷翡弯起眼睛,笑眯眯地帮秦衍整理了下衣领,你这种正人君子应该跟我分道扬镳,免得继续被我利用。 讲完撞过秦衍的肩膀与他擦身而过。 秦衍抓住他的手臂。 阿翡,等他恢复,我通知你。 殷翡站立片刻,没再使用那个用惯的称呼,直呼其名。 秦衍,你没发现自己从头到尾没回答我的问题吗?倒也不必这样欺骗自己。 说完用力挣脱开,沿着宽敞的楼梯快速地下楼,只留下一串清脆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作者有话要说:您不一开始也是拿鞭抽人[略略略] 第七十九章 茶韵飘香,安静的室内无风,蒸汽垂直向上,连呼吸都听得清晰。 肖叶眼睛直直看着茶杯,神态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秦衍跟他望的是一个点,他两指托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吞咽声听得清晰。 终于,他对面的男人打破沉默。 我向来不喜欢做说客,不过,你这举止的确冲动,是不是多少有些不负责? 秦衍将茶盏放回,自己又倒上,指尖合十,从上眼帘看向自己的老友,微眯起眼睛。 说着不想当说客,却又开始用让人无法立刻拒绝的询问语气,试探性导入话题。 肖叶见到他这副防御姿态,长呼气,指腹刮了下眉毛。 别油盐不进,我们聊一聊。 立场就是偏的,怎么聊?秦衍不破防。 那好吧,对,阿姨口里那个男人,是裴珂吗? 肖叶选了他感兴趣的话题,想用来打开突破口。 秦衍并不接这一茬,他扭头看向窗外的湖景。 你以前同我讲,要找到让自己真正快乐的事情,我现在想明白了,从今往后,我只需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事业是立身之本,我做是因为我想,其余非必要的选择,我不做不想,谁也无法强加给我。 他讲得很清楚,态度也很明确。 这也意味着肖叶此行的目的彻底告吹,没有任何余地。 肖叶缓慢地点头:你有自己的选择,为你感到高兴,我以前以为你不排斥联姻,不过心底有了喜欢的人,到底不一样了。 秦衍头保持朝向窗外,眼睛瞟了一眼对方。 随便你讲。 任别人故意理解成喜欢,也不在意,不辩解。 肖叶抿起唇角,双手举起投降:我放弃,只要你决定好了,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他放下手端起茶盏摇头,当初真不该把心理学全教给你,都用来对付我了。 想聊天就正常讲话,别掺杂那些心思。见好友态度缓和,秦衍的防备逐渐收敛。 也不是我想的,完全是下意识套取信息,职业习惯别介意嘛,而且我也很关心我的病人不是?明天就到我们预约的时间了。 意识到肖叶还不知道这回事,秦衍替裴珂回绝。 恐怕明天他没法见你。 肖叶皱眉,眼神询问。 取消掉吧。 喂,别擅自帮别人作决定。 我心底有数,你问他也是这个结果。秦衍抚了下包扎的额头,抬头眼神认真,如果他真的需要心理治疗,我一定亲自送他来见你。 肖叶倒不怀疑这话有假,之前秦衍就凭多年交情让他为裴珂调整见面时间,现在看这不急的模样,大约是真不需要。 他长叹一声,斩钉截铁,仿佛是对观察到的现象作了最终的总结。 看来你真的喜欢他,从没见你对别人这样。 他跟别人不同。 裴珂是重生的,的确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什么不同?不管有什么经历,都是人,是因为喜欢才会觉得不同啊。肖叶像发现了新大陆,你不会还不承认这种感情吧?刚才我假意认定喜欢,你来了一句随便我讲,你潜意识觉得不是这样?另有隐情? 他探身凑过来,近距离看着秦衍的眼睛,食指指着他,开乐。 别露馅啊,有本事坚持住,别让我从眼睛里看出来。 秦衍对殷翡那种咄咄逼人可以抵抗,但换作好友的讠周笑,一股不自在油然而起,也无法采取强硬的姿态。 耳边的笑声,就像是见到好哥们有了恋情后的瞎起哄,并无恶意。 你想多了。 这算什么含糊的回答,哎!眼睛看别处了,心虚了!肖叶乐不开支。 秦衍厌烦地拨开眼前的手:我们不是这种关系,也不必有任何关系,只要他生活一切顺利就足够。我拒绝联姻只是近距离经历生死,不想人生再如木偶一般活着。 不管肖叶是通过什么方式,秦衍到底是敞开心扉,吐露了心声。 没有了打趣,肖叶也正经起来。 房间里一时沉默。 你的伤是因为救他? 秦衍点头承认。 我对他调查后认同你的说法,他心底有不可磨灭的创伤,现在我只想他过得好,而不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你姑且当这是同情吧。 他的眼神坦诚,心底一览无余。 所以,没有什么要跟裴珂继续发生什么,或者在一起。 只是想他好,仅此而已。 这不是爱情,爱情是要在一起,他不是。 肖叶眉眼放温柔,手托着茶盏旋转。 奉献是爱的最高方式。只想他好,反而比所有的告白都动人。 秦衍有些迷惑,他们都这样讲,说他喜欢裴珂。 但这种感情分明没有掺杂任何亲热和忄生,跟身体无关。 倾倒,怜惜,呵护,只有这些心底的念头。 这世间存在这样的感情吗? 肖叶不是情感大师,看出他的疑问也没作解答,二人便又进入饮茶时间,直到见面结束,才语重心长讲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阿衍,不是每个人一生中都能碰到真正喜欢的人,爱是一种珍贵的感情,很多人都没有这种能力,你一定要保护好它。 秦衍开车离开,心底反复读着这句话,感觉到有些无奈。 很遗憾,他不知道怎样才算爱,又该怎样爱。 过往的人生里没有教他这点。 他只知道,自己想帮助裴珂。 能做的也仅有这点。 隔天再去裴珂病房时,对方精神头与常人无异,坐在单人沙发上,翘起的膝盖摊着文件夹。 见到是他扬起笑容,伸手招了招。 恋耽美 ——(80) 秦衍取下脖颈上缠绕的灰蓝色羊绒围巾,折叠攥在掌心,走过去弯下腰,看着上面的内容,是裴氏内部文件。 我把裴家的企业也抢过来了?裴珂有些哭笑不得,你还说我不是坏人。 他对自己手里攥着这么多东西感到惊讶。 感觉他这样放松,秦衍几天绷紧的心情跟着平缓。 这只能证明你有能力,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倒真有。裴珂将文件夹一扣,仰头看他,既然我的身体状况稳定,记忆也无法短期恢复,我准备三天后出院慢慢疗养,毕竟这里防护不行,既然之前能被人查到,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秦衍赞同他的想法。 但如果到时候接手这些工作,恐怕需要一个人帮我,时间合适的话,你愿意吗? 明艳动人的脸庞,载满期待的双眼,在向他做着邀请。 信任的心没有一丝遮掩。 秦衍颔首:尽我所能。 裴珂笑着伸出手:那我提前谢过你,阿衍。 一次震惊,两次不习惯,到第三次,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称呼。 秦衍干燥的掌心握住戴着些凉意的指尖:别客气。 很奇怪,他总是这样一板一眼,分明距离已经拉近,却还是维持着礼貌和疏离。 裴珂保持着笑眼,上下一摇动握紧的手:分明你也一直在跟我客气,不如现在约定好,谁也不准见外。 好。秦衍松手抬腕,到时间了,去高压氧舱吧。 他们的治疗不止一次。 对,我还想问你些其他事情。裴珂将腿上的毛毯披在身上,自然地像之前一样与他并肩而行。 他询问了些关于裴琛的问题,这个名字在昨天的造访者口中出现过。 在氧舱内坐定,秦衍将记忆中关于裴琛的印象和盘托出。 最后想起什么:他跟你之间,在圈里有传播开的一次纠纷,你们曾在京城酒宴上斗殴,事情闹得有些大,我也有所耳闻。 能打到明面上,可见双方之间敌意很深。裴珂像听旁人故事一般客观地评价。 不过他如今被剥夺所有实权,倒不足为惧,不知道当时的我用了什么方法。 你借上次遇袭这件事为由头处理的他。 裴珂恍然:我之前也遇到危险过?照你这么说不是裴琛所为,与这一次是共同的主谋? 我也这样猜测。 放任真凶没继续追究,这么不严谨倒不像我之前做事风格,上次我如何得救的? 本来进行顺畅的交谈突然卡顿。 一直听故事的裴珂转头看向秦衍,明显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这问题触及到一些负面回忆,秦衍在思考措辞。 没关系,我的过去你可以全部告诉我,从第三者的视角来审视自己,没有代入感反而更加客观。裴珂握住他放在座椅扶手的胳膊,态度诚恳。 聪明的他似乎能感受到这段经历充斥着不悦。 当时我们在停车场起了争执。秦衍回避开视线,那天是我不对,一直想向你道歉。 所以也是你救的我。裴珂忽略不快,半开玩笑,看来我欠你的情一时半会儿很难还完了。 不必还。秦衍截住他的话,意识到自己回得太急,轻咳一声收敛几分。 个中表现全被裴珂看进眼底,他换了个话题。 对,我与昨天来访的殷翡之前是恋人吗?听他的语气我们曾经亲近,他有意复合而我一直拒绝。 不清楚。 裴珂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 都有。秦衍讲完才发觉自己似乎暴露了些情绪。 他把昨日对殷翡的反感情绪表现给了裴珂。 奇怪,平日他最注意隐藏自己真正心情,在两人单独相处时却自动卸下了伪装,提不起任何防备。 换来的是裴珂的轻笑声。 但他终归没说什么,像昨天一样靠在秦衍肩上休息,并在这种极具安全感的氛围里很快进入了梦乡。 秦衍独自品味这种感觉。 所以,畅快自由地表达自己情绪,并不会像家里讲的有严重后果,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对方不以为意地笑着过去。 原来与人相处可以这样轻松,不必提防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出错。 这让秦衍想起曾经,那时候他跟裴珂针锋相对,两个人坐在餐桌上,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它的含义,都能被对方观察进眼底。 如果,能永远这种状态继续下去该多好。 等眼前的人未来恢复记忆,是不是会厌恶这段时间的他们? 未来还未到,秦衍已然优柔寡断起来。 他变得不像自己了。 或者说,他还是自己,只是在面对裴珂时,是一个新的自己 情感丰富,心思细腻,更像一个普通人了。 看着肩上人的侧颜,秦衍伸手拨开了一丝搭在眼角的碎发,百看不厌似的盯了许久,这才靠后闭上眼睛。 * 裴珂看着眼前姿态骄傲的女人,示以礼貌的微笑,将礼节做全。 说实话,他只是失忆,智商又没受影响,怎么察觉不出跟秦衍之间的暧昧和亲近。 比如说,殷翡与自己有过一段感情,并且喊秦衍一声哥,但这二人却敌对。 秦衍喊人出他病房的时候怒气压都压不住,裴珂合理怀疑这里面有自己的原因。 如果秦衍跟他真没有什么,又为何闹到自己眼前,跟殷翡从兄弟到现在翻脸。 而眼下,秦衍表姐的到来坐实了他的猜测。 只要你能劝他继续联姻,姨母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也能搞定他以后的未婚妻,不会让她给你们造成任何困扰。 裴珂恍然,他说为什么跟秦衍之间的状态总是很奇怪,都已经亲近到在火海生死相依,却别扭地带着礼貌,原来这里面还有其他因素。 他们是因为家庭的反对才没有真正在一起的? 以曾经自己的性格来说,能抢夺这么多利益,一定眼中将这点看得高于一切,而秦衍联姻其实是对他最好的选择,说不定自己一直支持他这样做。 他们可能闹得很僵,秦衍不是提过他们有争执?甚至眼底还有一片郁色。 敢情原因在这儿! 裴珂心中都想给敏锐的自己击个掌。 他下定决心,不管以前的自己如何,现在他绝不让金钱迷乱自己的眼睛。 只有这一点吗?支持和反对,如果只是长辈心底的想法,其实我也并没有很在意呢,不联姻,连未婚妻这个阻力都不会有不是吗?裴珂仿佛在讲一件好笑的事。 不反对就想让他感恩戴德,未免也将自己摆得太高了。 他不将陆家放在眼里,又能抢夺裴氏,势必不是被人拿捏的性格。 陆总认为一个儿子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也不重要是吗? 我当然希望阿衍跟他母亲之间关系缓和没有冲突,但不是我觉得不重要,是他觉得不重要。裴珂一耸肩假装无奈,秦衍能拒绝联姻,肯定早想到了这点。 这是男人自己选的道路。 他认定的,我就帮他。说笑完他坦荡地表态,无论他想做什么,无论有多少人阻挡,我都站在他这边。 他用眼神告诉眼前妆容精致的女人,她这趟来错了,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倒推一把。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秦衍现身在门口,气还未喘均匀,像是收到消息立刻赶来的。 陈玉姿。他语气冷硬,用公事公办的态度道,你的会客结束了吗? 看来不结束也得结束,是吗?女人态度平淡,看不出刚在裴珂这儿吃了闭门羹,她坐得很稳,身旁跟从的保镖也未伸出手扶。 表姐弟,看起来就像是陌生人一般疏离。 秦衍向旁一步,身后出现一名穿工作装的医生。 这位病人需要休息!医生讲得中气十足,如果排除紧张滚动的喉结,真实性还能提高几分。 这下真不结束也得结束了。 裴珂笑吟吟地看着相当于被扫客出门的女人,给足她尊重。 感谢陈小姐来探望我。 陈玉姿自不会选择让局面难堪,她顺着台阶而下,伸出手,一旁的男人立刻扶住她。 有空再来陆总这儿作客,早日康复。 裴珂颔首未起身,等眼前秦衍和女人都从病房消失,对还呆立门口冒着傻气的医生道了声谢。 对方直愣愣看着他,半分钟后才像回过神般,猛然转身离开。 这怕也是一位故人。 看着门关上,裴珂捡了颗果盘里的草莓送到口里,他打赌不出几分钟,送完客的秦衍就会回到病房。 果肉在口中咬开,沁甜的汁水四溢。 见到门把被按压下,裴珂又顺手捞起一个走到门口。 自然地送到秦衍唇旁:表姐走了? 秦衍本就笔直的头颅微微后仰,盯着眼前的草莓:她离开了。 裴珂继续往他唇上送,直至触碰。 很好吃,尝一尝。 男人前几天额头的绷带拆掉了,留着一条未痊愈的伤痕,他像是办公时跑来,挺直的鼻梁上还挂着一幅没有度数的眼镜,这让他整个人气势冷冽,比平日更具攻击性。 刚才推门进入时,裴珂有一瞬不习惯对方这种状态,他见多了秦衍与他相处时温文尔雅的模样。 而眼下,刚才危险迫人的压力骤然消失,而这一切好像只因为一颗亲手喂的草莓。 最终秦衍张开口轻轻咬了一口,举止万分小心,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果实个头能直接放进口里,非得吃得这么文艺。 裴珂哭笑不得,看着滑下来的草莓汁,抬手用指腹抹过,替他擦走,免得流出唇角范围搞得脸上黏糊糊。 然后将剩下的放进自己口里,没有再举着喂人的耐心。 镜片后的眼睛眨了眨,一闪而过错愕。 秦衍下意识舌忝了下唇面,完全忘记了回答刚才裴珂的问题。 她说让你妥协就支持我们,裴珂弹了下刚捏完草莓指尖不存在的水,面戴微笑,从没听过在一起还需要别人同意的,双方当事人你情我愿不就好了。 看秦衍一声不吭地看他,裴珂揽过眼前人的肩膀,歪头,声音温柔诚恳。 看来我失忆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变通很多,现在阻力解除了,是不是跟我不必再那样别扭了? 说着另一只手背敲了敲秦衍的月匈月堂,充满希冀地等待着眼前恋人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珂珂:我助攻我自己。 老秦:幸福来得太快好像龙卷风,爱转角遇见了谁 是否有爱情的美,在梦中不想醒来 醒来怕你不在[大脑当机歌词循环播放] 第八十章 在推理出他们之间爱而不得的凄美悲剧后,裴珂想得很简单 破除阻力,重新携手。 但秦衍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男人眼睛看着房间中的某一点思考片刻,仿佛在消化所听到的话,随后与裴珂对视着,卸下肩膀上的手,语气与往常无异。 今天出院是吗? 这个话题直接被跳过去了? 裴珂表情有些茫然,如果自己想得有误,大可直接回绝,拒而不答是为何?还存在其他隐情? 商场翻云覆雨的人物,处理感情问题还不如小孩子果断。 裴珂很快调整过来,站直身体:已经让人去办出院手续了,但我并不想搬回主宅,肯定眼线众多,也不方便跟你见面,我让人把边郊的庄园收拾出来了,就是离市区有些远。 秦衍想到什么:我附近有处闲置住宅,距离这儿不远,你来医院也方便你可以一直住到彻底病好。 仿佛提出邀请的初衷也只是为了他方便,态度绝对客观,没有任何私情。 裴珂的情况比较重,高压氧舱的疗程还没全部结束,不过这份邀请到底是否掺杂了别的心思,这点就不可而知了。 裴珂不点破不探究:也好,你跟我一起还是先回去工作? 我送你。说着秦衍取下了眼镜,看来不打算回公司。 眼镜没有度数,裴珂顺手拿过来翻看:我有些理解过去的自己了,如果没有实力,今天就不会有底气面对你的家人,他选择走的道路是对的,起码他的努力让我今天也在受益。 他将眼镜架在自己鼻梁上:所以我很感谢他。 秦衍侧头从不同角度观赏这副造型,帮裴珂往鼻梁上推了推。 他不是坏人。 他对于过往裴珂的评价,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话。 好,我知道。裴珂扬起笑容,摘下眼镜别在秦衍敞开的衣领,一会儿我坐你的车。 他想多跟秦衍讲讲话,这是唯一一个他能从中获取可靠信息的人。 半个钟头后,秦衍的车开进了自己别墅院落。 这是裴珂第一次走出医院来到外部世界,医生讲过熟悉的环境有利于记忆的浮现,他应该抓住机会努力回想。 车停稳,他坐在副驾驶上仔细审视了下周围的环境,目光停留在通往正门的圆柱和台阶,眼前闪现出一副落日的画面。 我似乎在那儿坐过。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秦衍扶在方向盘上的手缓缓收紧。 裴珂推开车门兀自向前走去,站在偌大的庭院内环顾四周。 男仆弯腰迎接,但他已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想起来什么,裴珂抬头看向敞开的门,循着记忆踏上台阶,穿过玄关,向着一处客房走去。 客房里有配套的淋浴房和洗漱间,整面的落地窗让阳光更易透过。 细长的手指在衣帽间的柜门上滑动,最终停在一点。 裴珂感觉里面应该有一套睡衣。 推开柜门,果然一套干净的家居服摆在那里,叠得整齐,连花色也像脑海中模糊的纯色。 恋耽美 ——(81) 身后房间的门口,秦衍双手插在风衣口袋已经等在那里。 裴珂收回心神,快步走过去,伸出食指,一副问责的模样。 这使得秦衍堪堪避开,往日冷冽的眼神看向实木房门的花纹,带着一些无措,不知要说什么做什么。 就听裴珂声音带着笑意。 以前我来,你一直安排我住客房? 矮几公分,裴珂就微仰头,唇与眼前人的相隔一两公分的距离,交换着鼻息。 他口气不满,却又不是真的怪罪,像只在嗔闹。 伸出的手攥住秦衍的衬衣领,举止带着股亲昵,力道也并不迫人。秦衍受蛊惑一般伸出手虚握住他的手腕,食指向上划过,感受着手背输液留下的针孔,他想,裴珂因为这次意外消瘦许多,不知多久才能养回来。 裴珂鼻尖一耸,对他吹了口气:跟你说话呢。 跟他说话呢? 秦衍脑海迟钝,反反复复都只有一句话这样的裴珂,谁受得了? 这要让人如何招架? 他拒绝不了这种毫无防备心的靠近,相反,亲密关系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 他们相处时可以忘却身外的压力。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包括在与父母之间,他常年也维持着礼貌与尊敬,所以,他有种新奇感。 医院不属于私密空间,住多久都不像在家里,还需时刻保持戒备。 但一回家中,距离在两人之间不需要理由地直接抹掉了,就好像他们之间,早就在无声之中这样亲近,所以一进入安全环境,自然而然地依偎在了一起。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进入房间,将人面颊照得纤毫毕见。 那你住楼上主卧,可以吗? 秦衍声音轻软,连口的开阖都很轻微。 他怕唇动得幅度过大就会与眼前人碰上。 半小时前还冲进病房不由说分地强硬赶客,而现在,身为住宅的主人,连安排房间这种事都要用温柔的征询语气。 大约是他们靠的距离太近,早已突破他往日与人相待的防线。 走廊上传来男仆的脚步声,紧贴他胸前的裴珂刹那间拉远两人的距离,探身跟走廊里的人吩咐:让他们把行李放在主卧。 刚才那片刻的暧昧时光不再,只剩挥发的荷尔蒙还飘在空中,让人的视线保持着湿暖。 留秦衍看着空掉的掌心。 工作走得开吗,你要不要回去忙?我这边自己能安排。裴珂反客为主,在这里十分闲适。 那你有需要的直接讲给我。 秦衍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刚才的状态。 等车辆开出院门,他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样离开的。 就像那段记忆是空白一般。 车辆急刹车停在马路边,秦衍扶着方向盘低下头,一只手掌抚摸着胸口,他想他一定得去搜一下荷尔蒙的作用。 这种化学信息物质比他想象得要强很多,居然能干扰一个人理智的头脑,特别是两人贴近,空间被挤压,更加让人昏沉,好像入梦一般。 他得,时刻保持距离才行。 * 裴珂坐在书房的旋转椅上,一推桌沿,椅子向后滑行,随着他身体施加的力道扭转,停在落地窗前。 远处夕阳落幕,时间到了傍晚,不知道秦衍会不会来,又几点到达。 裴珂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几乎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但就是这样薄薄的阻碍,迟迟突破不过去,不知如何捅开。 他们几乎已经暧昧到像正常情侣一般,只是缺一个吻。 作为失忆者,裴珂不打算贸然自己去进行这项行为,他还在思考原因。 房门被敲响,男仆推开门:您要不要先用餐? 他不来?裴珂侧头。 暂且还没有接到消息。 也好。裴珂从窗前起身,他得按时吃药,还不能空腹吃,看来等不到秦衍回来了。 用过餐后晚上八点钟,就在裴珂感觉对方不会再来的时候,秦衍才姗姗来迟,他神情又恢复平日的淡漠,摘掉皮手套,连同脱掉秋冬的羊毛呢风衣一并交给身旁等候的男仆。 斜靠在沙发上的裴珂安静看着这一幕。 秦衍面对外人时,似乎总是冰冷的,这与下午两人贴近时天差地别。 是不是能推断,他只有面对自己时才会变成另一副模样。 这种总是猜测的感觉很糟糕。 不必准备,吃过了。秦衍跟男仆对话,药喂了吗?不如直接问我,准点吃过了。裴珂将手中的平板电脑压在膝头的毛毯上,我今天清点所有物,发现自己存在银行的东西里有一件奇怪的物件,特地让人取来,想等你回来跟你一起分享。 好。男人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保持着距离。 空旷的客厅再没有其他人,裴珂摸过茶几上的盒子,拿出里面的录音笔,递给秦衍。 能被我放进银行,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不确定自己听到会有什么反应,如果你觉得不适合我听到,可以中断。 我知道了。秦衍赞同地接过,按下开始键。 能清晰听见收录到的所有声音,衣服的摩擦,与玻璃的撞击,都被放大。 接着是一段对话。 这就是你一直要做的事?是不是还要改回姓氏?裴氏内部斗争多,你这个位子想坐稳不容易,你的敌人永远在跃跃欲试。 裴珂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留在这儿就好吗?跟予越竞争? 你回来这些年,我看到了你的成长,的确是难得的天才,陆氏交在你手里我放心。 接下来的谈话设计一系列安排,面对自己纨绔的幼子,陆家威作出了明智的举动,主动切割与其关系,意图逼其发愤图强。 您不怕,我东西拿到手,就不愿松了。 扶不起人,抢不走东西,那就是天意。当然,我对予越并非一点信心都没有。 让我帮您养儿子,打得算盘挺好。 你不想要? 说笑了,长兄如父,我定不辱使命。裴珂发出阵笑,他语调慵懒,带着些醉意。 录音停止,裴珂仿佛听了个故事般醒来,抚着下颌思考。 原来我对陆家威这么不客气,不过这个诱惑真的难以让人拒绝。 陆氏交到他的手心里,帮着养陆予越这个二世祖又算得了什么,他自然有千万种能力阻止弟弟越位。 但作为报酬,裴珂拿到了陆氏,也必须承担起对它的责任,陆家威是想选个优秀的继承者安心颐养天年,让陆予越来接受,无法避免不可控的风险。 所以,陆夫人这样恨我,结果罪魁祸首不是我,没想到帮人背了个黑锅。裴珂对着秦衍伸手,录音应该是陆家威给我的,算作后手,免得真兄弟阋墙你死我活,怪不得我会选择银行存放。 伸出的手没得到回应。 秦衍在出神。 怎么了?裴珂勾了下手掌提醒。 秦衍慢半拍将东西还给他,起身:我去抽根烟。 裴珂一掀毛毯跟着站起。 等一下,不能将你的感受告诉我吗? 他已经将自己事情和盘托出,理应换来同样的坦诚相待,男人又要像之前一般将心事全部藏在心底。 我只是为过去的自己感到愧疚,抱歉裴珂。 讲完秦衍只留下一个背影。 裴珂站在原地仔细品味着这句话,并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 秦衍,真的是他见过的,最别扭的一个人。 为什么不敢直面自己呼之欲出的情感?他到底在介意什么呢? 半小时后等裴珂洗漱结束,才知道秦衍已经离开了。 裴珂有些不悦,但按道理讲,对方没有承诺过留下,自己也没有做出过挽留,但这种不告而别还是让他有些失落。 他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依赖秦衍。 看着眼前来告知的男仆,裴珂突然出声问。 以前我们关系如何? 对方被问得愣住,停顿的时间有些长,最终化作尴尬的笑容。 诶! 好就好,不好就不好,诶什么?裴珂哭笑不得。 那看来是不好却不敢直接回答。 我们经常吵架? 男仆开始挠头,眼神落在地上:也不是。 裴珂不再难为他,让人离开,陷入思索。 如果他在这里一直住客房,平日还剑拔弩张,那有没有可能是自己会错了意,他们并非暧昧的相恋关系? 裴珂决定恢复初醒时的客气距离,继续进行观察,只要工作上的事情有着落,情感问题可以缓慢解决。 于是在往后的一星期,裴珂不再有任何欺身上前的举止,结果他发现秦衍当真没有再出现失态,反而与他相处融洽。 他们之前,未再出现差点吻上的氛围。 这让裴珂一时间有些迷惑,便总时不时望着身旁这个英俊男人发呆。 这些天过去,男人面上的伤痕已经恢复得看不出来了。 一直不露面,难免会出现一些对你的猜测和传言,这次宴会只是富人之间的寻常走动,不算太重要,可以去。秦衍坐在桌沿,将手里的酒红色的邀请函搁在桌上,食指点了点。 裴珂回神:我需要你陪同。 他需要有人在耳边为他介绍陌生人,也需要在碰到应付不了的谈话时有人帮他将话题引开。 没问题,少交流,避免长谈,我会跟在你身旁。 一直? 秦衍停顿一下:尽量。 男人很严谨,对不确定的事不空口给承诺,这在裴珂的预料之内。 如果你需要有事离开,那我就先躲去角落,等你回来。裴珂冷静地给出解决方案。 即便出现小插曲,他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应对,应该不会有人硬缠着他,特别是听说,上次那名叫殷翡的青年近期在三亚忙碌,他大可放心。 裴珂的算盘打得很好,只是他并没有想过,他的旧情人可能不止一位。 是以当傅深亭发现他的时候,他并未第一时间带上防备。 红棕色大理石瓷砖光滑如镜,拱形高顶的走廊空旷,青年将挂在立地绿植上的气球取下,半跪下将气球绳递给穿公主裙的女童。 不要让它再飞跑了。 他语气温柔,在女童认真点头时回了她一个微笑。 看到她身后追来的保姆,他推着肩膀帮她旋转身体:你看姆妈在等你,快回去吧。 然后克制地收回手,一直看着她安全回到保姆身边这才起身。 他一旁,及腰的窗台砌着宽飘窗,他走过去拉开挑高的双开窗,双手撑在台面上眯起眼吹风。 夜风卷着飘荡的雪花扑向他面,然后融化。 在原地站了片刻本该转身离开的傅深亭,看着这一画面,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裴珂的头发不像往日一般柔顺地放下,而是向后梳去,用发胶固定,露出光洁的前额,只留一侧眉上脱落出些许碎发。 这个发型傅深亭在二弟身上常见。 它使得他的侧颜轮廓更加清晰,凌厉立体的五官更显得整个人气质冷冽。 但让傅深亭选择走过去的原因是,裴珂的眼神和笑容是柔和的。 就像刚才那半跪的动作,不见一丝高高的姿态。 这显然与他的外形有些违和。 许久未见,他过得如何? 傅深亭停在窗边,感受到碎雪花打在鼻尖:不冷吗? 裴珂显然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只是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未变。 还好,吹一吹头脑清醒。 傅深亭从口袋掏出盒天青色的扁烟盒,拿出一根叼进唇间,将盒子递到裴珂面前。 他们以前有这个习惯,经常在宴会时跑出来找个角落抽烟。 不了谢谢,最近嗓子不舒服。裴珂淡笑着婉拒,顺手将窗关上大半,只留下一条细细的缝隙,对着他礼貌地点了下头准备离开。 他对他,就像是陌生人,傅深亭眼底变深。 他们曾经无比亲近过。 等一下。男人将烟又收进烟盒,显然也不打算抽了。 裴珂转走的身体一停,又转回来,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又带着股好奇,像是在等待他的话语。 陪我聊会儿。 不好意思,我朋友在等我,下次吧。 傅深亭感觉到怪异,即便他们变为陌路人,裴珂也不必堆着这样客套的笑容。 裴珂并不喜欢寒暄,随着位置的升高,他多少也表现出了自己的脾气和秉性。 傅深亭想过再相遇时双方可能冷脸相对,话不投机,也可能他们之间只剩利益,裴珂深谙商场交往之道,玲珑剔透,游刃有余,就像在京城初见时的模样。 但他没想过,裴珂会将他当作同会场上任何人一样的社交对象,仿佛他与那群人没有分别。 傅深亭下意识握住裴珂的手腕,也因这个动作看到了手背留下的针孔。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几个小点在白皙的肌肤上还是能被看到。 原来消瘦是这个原因吗? 下意识松手,傅深亭扶上身后飘窗台,找到个话题:最近华恩慈善拍卖会上有副画,意境很美,你可以关注一下,就在下个月六号,我打算去。 裴珂停了两秒钟仿佛在思索,随即点头:好,如果时间合适我会考虑,谢谢推荐。 傅深亭抬眉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人。 为什么不问是什么画呢?裴珂的关注点应该在这里才对,而不是跟他客套。 他仔细研究着裴珂的眼睛,感觉到哪里不同了。 是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熟悉裴珂的人短暂的接触可能看不出来,但他不会。 他看过裴珂千万遍。 心底冰冷、执掌风云的裴珂哪怕垂着眼也能感觉到锋芒内敛的气质。 恋耽美 ——(82) 而眼前裴珂的眼睛让他想到他们第一次初见。 不客气,就是看到画时想起陆总喜欢研究这个,他视线下落到裴珂的手背,最近身体好吗?之前约的球什么时候兑现? 裴珂抬起手看了几眼,自嘲笑道:体质不行,感冒初愈,恐怕得等一阵了。 傅深亭报以笑容,他们并没有约过球。 我有件事。他倾身向前,在裴珂还未反应过来时靠近他右耳,看到了耳骨上的痣。 是裴珂本人没错。 真有意思,不记得了。 失忆者只能从周围人只言片语中了解过去,而裴珂身边的人没有提他。 也许,他们能重新接触? 陆总在裴氏不容易吧?我有桩生意想合作,不如找个地方详谈?就从董事会那几个老狐狸开始,我们好好聊一聊。 裴珂感受着耳边的热风,下意识偏过肩膀,他感觉俩人的距离过近了。 这个男人连一只手也搭在他肩上。 不能给傅某一个面子吗?男人轻声询问,儒雅谦和。 这次换裴珂停住,这些天他对裴氏内部人员已经尽数熟悉,但董事会那群长者年纪摆在那儿,不确定性高,他的确是想将权利收回手中,放给知根知底的自己人。 不得不说,对方说的话的确很有吸引力,一下就捉住他的弱点。 裴珂心里叹息,所有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帮了他,自己需要交付什么呢? 傅总的举动,让人受宠若惊。 能帮上喜欢的人,我不求回报。男人眼里充斥着真诚的笑意,远处有脚步声经过,他便后退至安全距离,恢复风轻云淡的模样。 任人都看不出他刚才表了个白。 等走廊又安静,裴珂笑出声,不咸不淡回应。 我倒很喜欢傅总这一类型,可惜不知有没有缘分,他看了眼腕表,我还有点事,恕不能奉陪。 你想见面,可以让助理随时打给我,我都有空。男人眉眼温柔,像远山一样轻淡。 这是他这个年龄特有的一种韵味。 裴珂笑着点头,他离开走廊,在回到宴会厅时找到了靠墙垂头站立的秦衍,今夜对方叔父也过来参加,所以秦衍不得不过去打了声招呼。 你早结束了?那不来找他,裴珂看了眼周围,我想现在离开,你还要再待一段时间吗? 秦衍视线落在酒杯上,缓慢摇了下头,然后任裴珂抽走手中的酒,喊住旁边经过的侍从,放在其托盘上。 他这副状态直到两人坐上加长车的后座,也没恢复。 你怎么了?裴珂看着视线投向窗外的人,去见叔父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衍终于将头转过来,看不出什么情绪:你同傅深亭聊了些什么? 即便只是一个普通的问句,裴珂却读出几分质问的味道。 原来那人叫作傅深亭,恐怕之前自己与他也有过接触,不然秦衍不可能如此反应。 原来早就去找过他,看到他们在聊天便直接离开,陷入沉郁之中。 裴珂感觉终于抓住了秦衍的马脚,让他有机会探明两人之间的情感关系。 他向我推荐慈善会上的一副画,约我找机会详聊关于裴氏的问题,要与我合作助我一力,大概就是这些,怎么了? 怎么了? 秦衍偏过头,感觉到胸口发闷。 为什么聊天贴得那样近,还对傅深亭展露笑颜。 他拆散的两人,又要在裴珂不知情的情况下重新复合吗?是天意吗? 也是,他们分手时彼此那样痛苦,也许他们才是天作之合。 那你答应他了吗?秦衍尽力保持平常声音。 口腔还回荡着刚才敬的白酒味道,他后悔没多喝几杯,导致现在想喝却又喝不到。 如果我答应他,跟他合作,你也会是这种克制的状态吗? 那是你的自由。秦衍睁着眼看向车窗外,迟迟不肯眨眼,你喜欢谁,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 你是自由的,裴珂。 他不会像之前一样,再去阻挡裴珂一丝一毫了。 膝头一沉,裴珂跨坐上来,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托起他的下颌,月匈口起伏。 那我现在希望得到你的建议,你觉得我应该去合作吗? 秦衍感觉他们似乎又处于一种密闭的空间里,几乎毫无距离。 这让他想起不久之前那个险些碰到的吻。 他看不到的地方,荷尔蒙一定在车厢内疯狂散布。 我觉得,并不合适,你可以找其他人选,他前段时间名声受损。秦衍看着裴珂的眼睛答得缓慢。 他觉得大脑似乎都被那些化学信息物质影响,置身黏稠的蜜罐里,无法转动。 就听裴珂嗤笑一声:又是这种冠冕堂皇的原因,为什么不直接讲出你的情感你不想让我靠近他,看到我们在一起,你不开心。 一定要这样别扭吗?心里这样在意,偏要装出无所谓的模样,没人教过你如何表达喜欢吗? 嗯,没人教过他如何表达喜欢。 秦衍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睛,感觉无处可逃。 他们靠得这样近,就好像在亲昵地蹭着鼻梁。 裴珂还在讲。 是不是我去跟别人亲热,你也只会远远看着?木头。 是或不是。 秦衍想起曾经真实出现的那一幕,海上微风吹起裴珂温柔的栗色发丝,日光倾洒他每一寸肌肤,仿佛传说中的神邸白玉无瑕。 车辆一个刹车,身前的人扑向他。 秦衍下意识张开双臂将人接住在怀里,只感觉唇上传来一片压感。 那唇柔软地与他相擦而过,一路顺着面颊直至停在他的耳旁,带着轻轻浅浅的呼吸。 被接触的半边面颊好似燃烧起来,让秦衍不由自主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他满脑只有一个认知。 神邸吻他了。 隔着玻璃在甲板上遥远的神邸,现在在他怀里。 他闭上眼睛鼻尖在对方面颊摩挲,收紧手臂,将人紧紧锁在身前,深深吸着关于对方的气息。 这味道与他身上的一致,都是他喜欢的沐浴品牌,无形中,仿佛他们已经融为一体。 车辆重新平稳行驶,秦衍却没有放手。 他不再满足于鼻尖的探索,张开口轻蹭,直至一路找到唇的位置。 身前人张开口让他得以顺利地完成这个吻。 犹如烈火席卷全身,烫到让人尽是疯狂,秦衍侧身将人按在车座上,将这个那天未完成迟到的吻进行到底。 他好似回到在海上的那天。 闭上的眼前是记忆里永远无法磨灭的画面,每一寸奶油肌肤都一一过目。 他学着记忆中傅深亭的姿势和模样,拼命索取,吻得车厢满是双方交织的急促呼吸,而对方主动环上他的脖颈,也仿佛在鼓励他。 理智跟崩掉的线一般再也找不回来。 好喜欢好喜欢他。 疯狂地喜欢,恨不能将他揉进怀中。 那个游走在别人身旁,他不可能拥有的人,现在正在他掌下。 雄忄生骨子里的占有谷欠掠夺谷欠蓬勃而出,原始的冲动于血管中唤醒,他感觉到,对方也有这种需求。 自身衣领被他自己撕开,永远冷静克制的人,第一次这样干这种迫不及待的事。 车什么时候停下的谁也不知。 秦衍停下这个吻,直起跪着的身体扯开衬衣。 呃,衣衫敞怀的裴珂忽然捂住额头,我 好痛。他闭紧双眼,声音游离微弱。 秦衍 手紧紧攥着身前人的衣角,因疼痛而用上力气。 男人犹如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刹那间退却热情。 裴珂? 裴珂没回答他,只能缩成一团。 秦衍看向车窗外的别墅,当即将西装外套盖在裴珂身上,推开车门,将人打横抱起。 家庭医生迅速赶到,裴珂吃过止痛药后又打了针镇定剂,才有所缓和,整个人陷入昏沉中。 还是少给予强行刺激。医生讲话委婉。 秦衍已经取下了松垮挂着的领带,衬衣只随手系了几颗纽扣,露出小半片结实的胸膛,这让他比起往日的刻板多了几分野性。 跟见过的人有关系吗? 当然也有关系,见过的人,听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有可能成为唤醒记忆的索引,包括亻故爱,如果他以前对此事留有一些深刻的印象,不排除。 这个医生显然记得之前来时裴珂是什么模样。 秦衍凝起眉:我知道了。他已经心有悔意。 观察一下他醒来的情况,也许能记起一些东西。 医生讲完离开,留秦衍一人站抱臂站在床头。 床上的裴珂睡颜平静,不见一丝痛苦的痕迹,但刚才的一幕还是让秦衍耿耿于怀。 秦衍知道自己做了件错事,他去配套的洗漱间泼了几捧凉水,看着镜中发丝微乱的自己,深深地探究那双眼睛。 是冷静的,克制的,不见任何情感。 那刚才发生的事是谁做的? 秦衍擦干脸回到床边,俯下身靠近裴珂,距离一短,那种冲动感又重新占到上峰,让他忍不住想闭上双眼将人拥进怀中,仔细亲吻。 但最终他只是贴了贴面颊,撑起身体。 回到客房,秦衍关上门靠在门板后,感觉自己是真的栽了进去,他记得,在车上亲热时的猛然顿悟。 他喜欢他,深刻,狂热,无法抑制。 这种情感潜藏已久,像孕育的幼苗,等找到突破口,瞬间成长得郁郁葱葱,再也无法隐藏。 裴珂。 连念喜欢人的名字,都能让他心底感觉欢喜和平静。 秦衍撑住额头,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明天他就出差一段时间,让这份不可控的火热稍稍冷却。 * 这天夜里秦衍睡得很不安,沉甸甸的心事一直在潜意识里折磨着他,以致于房间里稍微一点动静都能让浅眠的他惊醒。 秦衍睁开朦胧的眼,借窗外的月光看清床尾坐的人,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声音低哑带着朦胧的睡意。 裴珂怎么在这儿不去睡觉? 床旁面向窗的人转过头来,一双眼睛明亮。 只见他勾起一边的唇角,笑意凉薄,语气玩味。 秦总,这个游戏好玩吗?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八十一章 裴珂睡了一个酣畅淋漓的好觉,醒来时只觉得头脑清明,身体没有一丝不适感,前一晚的疼痛消失了,仿佛再健康不过。 他伸了个懒腰,察觉床旁有呼吸声,一转身,发现了秦衍。 男人面向着他侧睡,左手摊开搁在枕边,右手搭在自己单独的棉被上,整个人规规矩矩的,离他隔了一段距离。 裴珂一下将呵欠的声音收住,侧过身仔细打量他。 从直挺的鼻梁到立体的眉弓,从细密的眼睫到给人一股绝情感的薄唇。 很英俊,裴珂不由自主抿起唇角,这是他未来的伴侣。 不由自主就回想起昨晚车厢内的热吻,原来冰山一样的男人,剥开坚硬的外壳,内里的火热汹涌澎湃,几乎能将人融化。 裴珂并未对那种侵略忄生的亲热有任何排斥,相反,男人热烈的感情反而让他有一种被人爱着的幸福感。 终于让他抓到马脚了,本就是喜欢,却偏偏别扭地藏在心底。 揭开心事,从今往后,看他再往哪儿躲。 裴珂没吵醒他,起身洗漱去了餐厅。 冬日八点的阳光很轻柔,窗外一片白茫茫的落雪,刚落座热腾腾的早餐就端了上来。 带来的厨子手艺很合裴珂的胃口,他用完餐到客厅拿药,就见熟悉的男仆正端着衣篮去换洗衣物。 裴先生,少爷是不是在您的房间?对方问得小心翼翼,我醒来时他房间的门开着,但家里的车都在,没有人出去。 裴珂将药吞下,放下水杯,点了点头。 好的,您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医生说今天得向给他及时反馈状况。 没有,有的话我会讲。 那太好了。男仆微笑着准备离开,被裴珂喊住。 裴珂看了眼表:他昨晚几点休息的? 具体时间不清楚,但昨晚整栋房屋熄灯时间是十一点十五。 也不算很晚,到该醒的点了,裴珂点了下头,思考一阵,返回楼上主卧。 床上的人还是那个姿势,睡得依旧很沉。 裴珂趴到他身前,调皮的指尖点了点男人的额头。 感受到什么,秦衍长长地深呼吸,缓缓睁开了眼睛。 有一刹那他似乎停顿了下,下一秒双眼从慵懒变得清醒,猛然向后坐起,仿佛受到惊吓。 这变动让裴珂没回过神来,他趴在秦衍月要间,天真地仰头看着反应极大的男人,神情有些茫然。 秦衍撑住头,像是在缓慢平息自己。 你还好吧?裴珂的语调温柔而关怀。 他的声音好像很有效,秦衍眼神恢复平静,像松了一口气一般,拎起裴珂后颈的睡衣,翻身将他压倒在身旁的枕头上,紧紧环住。 颇有几分赖床的味道。 裴珂看着天花板,感受着对方毛茸茸的头发擦着自己的面颊,停在半空的缓缓落在秦衍的背上,上下轻抚。 没事吧?昨晚做噩梦了吗,要半夜跑到我这里来,嗯? 他偏头,唇对着秦衍的耳朵,上扬的语气故作轻快。 后者发出沉闷的唔,让人听不出感情。 裴珂发出一声气笑,感受到这个略有压力的拥抱,也将手臂拥紧。 打了安定我昨晚睡得很好,都不知道你什么时间来的。 也许是他的话语太轻柔,将人挠得耳朵痒,秦衍偏头蹭了蹭他的面颊。 恋耽美 ——(83) 还头疼吗? 没感觉了。 秦衍应了一声,偏过头来。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两具身体紧紧贴着。 裴珂看着上方人的眼睛,感觉到唇与唇的距离变得垂直,下意识闭上眼睛,做好了接吻的准备。 呼吸喷撒在他的面颊,就在裴珂以为下一秒他会落下时,男人跪坐起身,直接下了床。意识到他离开的裴珂诧异地睁开眼睛,看见的只有秦衍进洗漱间的背影。 他起身跟过去靠在门框上抱起双臂,看向镜子里刷牙的男人,话语有所暗指。 其实有时候,氛围比细节更重要。 倒也不必这样在意口腔的味道。 他眼神向下移,落在秦衍的睡裤上,再抬起头与镜中的男人直视。 刚才,他感觉到了,说实话,尺寸挺可观。 镜中的秦衍避开他的视线,低头吐泡沫,顺手冲干净牙刷低头洗脸。 只有变红的耳朵暴露着主人的心情。 等他洗完,用毛巾擦干下颌,裴珂仰起下巴作好准备。 就见秦衍搁下毛巾低头向外走,一副坚决不打算与他正面接触的模样。 裴珂愣在当场,伸手拦在他的月要间将人挡下。 的确,阳光这样好的白日,跟夜间暧昧的车厢不能比,但这种落差未免有些太大。 明明刚才想要,却极力克制住自己,若不是他知道男人刚才起了反应,可能还会以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秦衍。裴珂将名字念得很重。 什么事? 低哑的声音一反往常的清越,包含着一股只有主人才能理解的情绪和谷欠望。 这句反问足够让人不耐。 什么事?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 难道真要他讲出,我想跟你来一个早安吻吗?如果又被拒绝了呢? 裴珂眼中不解。 经历意外醒来有将近一月,他已逐渐适应了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也习惯了周围人恭敬的态度,他说不出你不打算负责吗的轻浮讠周笑,他有自己的姿态。 回忆那场亲热,最初的来源似乎也不是秦衍主动,而是刹车导致自己撞向他的身体。 既然对方像闷在壳里的蜗牛,自己倒也不必一直主动。 裴珂收回手,语气略显冷淡,随口扯了个话题。 没什么,我准备去运动。 他病好后身体需要锻炼,那时候秦衍说要陪他一起。 你今天什么感受?不如再休息一段时间,昨晚刚出现过不稳定的状况。 谈到这个话题倒是话多,一本正经的。 放在平时能读到几分关怀,放在眼下,这模样却是裴珂最讨厌的。 我的身体自己清楚,我去打球。 我跟你一起。 你忙吧。裴珂直截了当地拒绝,转身离开。 等裴珂坐上去室内高尔夫场的车时,有一时的后悔,按理说他不是赌气的人,但面对秦衍时似乎很难控制情绪。 难以掩饰地失落,进而想要逃离。 这跟在工作上遇到麻烦的感觉完全不同。 难道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车辆到达目的地的停车场,有人上前帮忙打开车门,裴珂整理了衣襟,踏出车门。 贸然这样出来,有可能会碰到熟人。 不过他总归要独自去面对,不可能一直依赖秦衍。 想到这个男人,裴珂忍不住舌忝了下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昨晚热吻的触觉。 但最终他还是将这些从头脑中抛开,跟随着美丽的引导小姐进入场馆。 手握住球杆的时候,裴珂无师自通,自然而然地打出一记姿态标准的好球。 动作记忆仿佛已经刻入身体。 裴珂闭上眼睛,他的记忆是断片的,一截一截。 他能记得白球腾空飞跃远去的模样,能记得阳光照样下偌大的连绵草场,但是跟人有关的部分全部被抹掉了。 这点有些特殊,所以医生说心理上的原因可能占很大部分。 他睁开眼睛,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蹭他的腿。 低头一看,是只凑到眼前的金毛猎犬。 裴珂抬手阻止想要上前的保镖,看着它热情地拿鼻子抵在他腿上,尾巴摇得开心。 它体格健壮头骨标准,一身皮毛茂密泛着油光,一看就是被精心饲养的爱宠。 还懂得不扑人,教得挺好。 不过,这狗跟他有些过于热情了,裴珂想到一个可能,不会是 远处气喘吁吁跑来一个侍者,来到裴珂面前:对不起打扰到您了,这是林小公子的爱犬,进场没栓绳,不小心让它从隔壁跑过来了,我这就将它带走。 裴珂心底没有对林小公子的任何印象。 他不便直接询问狗的名字。 你能叫走它吗? 赛克斯过来,乖。侍者边呼唤边想系上绳索,但狗灵活地躲着他,一直黏在裴珂身边。 裴珂尝试着喊了下狗的名字,拍了拍它的宽脑门。 赛克斯。 金毛犬直接听话地坐下,仰头看着他,一直摇自己的尾巴。 裴珂面上被逗笑,心底稍沉,果然,这狗认识他。 趁着这个功夫,侍者将绳索系在项圈上,扯着它离开几步。 谢谢您的帮助。 裴珂颔首,目送他牵着狗离开,心底思忖一二,看着远处的球童回来,让身边人去探查信息,继续轮杆。 他刚来没多久,不太想逃也似的离开,至少也要把胸腔中的闷气会发出来。 这次挥杆用力了些,球飞得很远。 没一会儿,身后人上前跟他讲隔壁林小公子的身份。 国内电商首富的幺子林齐,自己曾经到过他的酒庄,的确有过私交。 裴珂视线从头到脚扫了眼这位熟悉的保镖领队:我们关系如何? 对方垂下头:应该很好。 应该?裴珂出气的呼吸声重了些,淡漠道:知道我失忆,还用这种模糊的字眼,讲给谁听? 具体情况并不了解,但送别的时候,您跟他接过吻。 裴珂一愣,没等他继续问,远处传来热情的招呼声。 没想到阿珂哥你也在这儿,好哇,你说以后约我一起,可连影子也没见着,现在让我抓到自己跑来打,绝情! 美艳个性的小公子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眼底充斥着真实的惊喜,上来就跟裴珂来了个拥抱。 一股浓郁的香沾染上裴珂的身体。 这让他有些不习惯,生病以来身边围绕的多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出院后也一直未碰过衣帽间里的男士香水。 分开怀抱,裴珂不着痕迹拉远了距离,站在挥球的位置,戴着白手套的手握紧球杆。 因为我知道一定会再见到你。裴珂唇角含着淡笑,他已从保镖的话里体悟到自己的性格。 这话哄得林齐唇角上扬。 他身量高挑,缀着耳环,戴着项链饰品,让人感觉打球穿的半袖T恤限制了他时尚的发挥。 我带了两个朋友来,正好我们四人,你跟我一队,今天帮我一雪前耻! 不会管裴珂是否有其他安排,提要求时一点不客气,可想而知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林齐一定是被宠溺的一方。 赢了怎么犒劳我?裴珂没有无条件地应允,他曾经应该也不是好说话的性子。 林齐眼帘下落,用了几秒思考,再抬起时眼神明亮,语气暧昧:我可以把晚上的时间都给你。 裴珂笑了下,没做出答复,只扬了下下巴示意他带路。 哈哈,有你那今天赢定了。林齐亲昵地上前握住他的手腕,牵着他向隔壁走去。 在他身后,裴珂眼底没有留下什么笑意。 倒不是他真的自信,而是他需要表现出自信。 不过好在动作记忆明显比认知记忆靠谱,就算不记得人和事了,但在运动上还是能轻松将优势发挥出来。 听着身旁人的欢呼,裴珂客套地对身前鼓掌的人含笑点了下头。 踩着草丛回来的林齐笑容灿烂,陷入胜利的喜悦中。 趁没人关注他贴近裴珂的耳朵:原来以前你跟我打时故意放水了。 今天他向朋友介绍了裴珂这个会打球的漂亮朋友,看起来很有面子,满脸遮不住的得意。 裴珂微启的唇停在半空中,隔着林齐的肩膀看向了远处站立的人。 话锋一转:我约的人到了。 林齐回过头,顺着裴珂的视线看向秦衍,环住裴珂肩膀上的手微微收紧,神情化为一股高傲,眼眸半抬着,极具敌意。 他像是示威一般,转过身继续跟裴珂咬耳朵。 他一看就是个直男。 客户。裴珂空闲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林齐的背,同时伸手让侍者将球杆接过去,准备离开。 那晚上? 谈生意。裴珂撒谎时很平静,仿佛早已习惯做这种事。 林齐迅速松开揽肩的手,不再亲昵:行吧,工作狂,不过错过这次,我就要回墨本读书了。 裴珂安慰他:没关系,你总要回来,会有时间的。 这相当于什么都没约定,他有些诧异自己对付林齐时的轻车熟路。 林齐情绪不高地跟他告别,还在他面颊上快速地落了个吻,再看一眼远处的人,转身去找朋友。 另两人皆是跟林齐是同样的年龄,裴珂不必去打招呼,他当没看见秦衍,去洗漱更衣。 出来时,秦衍已没在那里,裴珂心底已有猜测,径直到停车场找到他的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辆发动,他率先出声。 过来找我有事吗? 他们说你遇到认识的人了。 原来是得到了消息所以立刻赶过来,结果看到了暧昧的那一幕。 的确是认识的人,可能还是姘头,只不过裴珂自己不记得了。 怎么不问其他问题。 以前你遇到什么我都问,但每次都闹得不愉快。我一个朋友开了家私人俱乐部,会员制人很少,以后你可以拿我的资格去那里打球。 不会再遇到其他人吗? 有人的地方一定会有社交,特别是他们这种圈子,怎么可能完全避免。 我陪你一起。 别,裴珂冷声拒绝,免得打扰到我。 车厢里保持沉默,行程过半,秦衍突然主动握住他的手,张开口欲言又止,随后用口呼吸,反复几次,才顺畅将话说出口。 今早惹你生气我向你道歉,我担心控制不住自己再像昨晚一样刺激你病症,所以做出了那样的举动,我很抱歉,我应该同你沟通而不是沉默走开。 他一口气讲完,仿佛早已打过草稿,阐述完前因后果,还讲了解决措施。 那绝不是拒绝你,因为我也想。 最后几个字被可以压低,像是要藏起来。 平日冷峻的男人掌心出着汗,带着股腼腆和紧张,眼神全神贯注地盯着裴珂,一眨不眨,仿佛在用尽全力来做这件事。 裴珂歪了下头。 换来的是秦衍胸膛的浮起,男人深吸了口气。 他的一举一动对方都放在心上。 裴珂觉得奇怪,他因为秦衍不会表达爱意而感到不悦,可来到这里遇见大胆直白的男生,他也没有多几分喜欢。 反而这副严阵以待极其慎重的模样,更换得来心软。 众人面前一丝不苟的秦总,因为他,背后多出了这样一面。 所以,是因为这个人是秦衍,所以才让他有别样的标准来对待吗? 这是属于恋人的独特偏袒吗? 裴珂直截了当:你也想什么? 可能打好的草稿不包括反问的内容,秦衍顿时移开了眼神,看向裴珂身后的窗外。 他酝酿了好一会儿,喉间滚动,但仍未能畅快地表达爱意。 就当裴珂失去耐心时,对方凑到他的面前,与他鼻峰相错,落下个唇与唇的轻吻。 像蜻蜓点水一般,停了一秒,迅速抬起,保持着相对的姿势。 裴珂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睛,感受到胸腔心脏的剧烈跳动,片刻后,偏开头看向窗外。 像是终于在这件事上放过他。 秦衍重重倚回自己座椅的靠背上,也转头看向自己方向的车窗。 沉默的车厢内,两个人连视线都不接触。 除去依旧相握的手,湿热胶着。 * 裴珂不知道是不是外人的刺激更能促进两人的情感。 但目睹过裴珂与他人暧昧后,秦衍的确表达更明显了些。 就比如,他顺理成章住进了主卧,裴珂在看到床上多了一套用品后没有拒绝,同床共枕这件事就成了默认。 后来几天,裴珂随口问起,秦衍拿出个蹩脚的借口,说自己会做噩梦,有人陪能安心。 瞧他视线游离故作忙碌的模样,裴珂就知道他在瞎扯。 男人撑在桌上俯身看资料,领带荡在空中,紧扎的衬衣显出他的窄腰。 裴珂移开几乎系在上面的视线,背身靠在桌沿,看向手中的茶杯。 他对上次见过的小公子并没有这种感觉,即便对方的身材也十分优秀。 再向前,那名叫殷翡的青年,似乎也是偏艳丽一挂的男人,可他也没多少喜欢,甚至一见那阴柔的面容,心中总会下意识警惕,只感觉性格肯定狠辣。 所以,还是因为是眼前的人,才总想肖想身体,计划得手。 不过自己,以前在情感上真的很混乱吗? 裴珂有这个疑问,但没问出口,因为秦衍这家伙绝对做不到客观的评价,问也是你不是坏人你真的足够好之类的回答。 他低头喝茶,想到这儿勾了下唇角。 似乎,即便他过去真是一个糟糕的人,也不会在意了,其他人的评价跟他又没关系。 身后的人放下了笔,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穿得这么薄,冷吗? 紧接着温暖的身体隔着衬衣贴上来。 再穿一件? 恋耽美 ——(84) 裴珂只穿了一件丝绸家居服,手端着茶,袖口滑落下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掌握住他的手腕。 裴珂觉得他是打着询问的幌子拥抱自己,他偏了下头,下颌角碰到了秦衍的面颊,男人正在低头靠在他肩膀上。 总是这样,发乎情,止乎礼义。 还好,暖气比较足,上季度报表出来了,感觉有所下滑,我在想是不是我的原因。他不如曾经的自己做得好。 有可能,你出现少他们会松懈。 合着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而是其他人作得不够好,裴珂感觉彻底没法从这个男人嘴里得到一句客观的话了。 我车送去洗坐了你的车,那本《恋爱指南》是你的? 面皮薄的男人立刻松开了这个怀抱:不太清楚。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非要讲不太清楚。 裴珂故作天真:可我看上面的笔记像你的字。 秦衍立马跳转话题:周末我有时间,陪你去打球吧。 堂堂总裁并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看这种书。 裴珂藏起暗笑,不紧不慢吹了吹茶,很给面子的放过了他:好。 希望这一次不再遇到什么人。 可惜这次也让裴珂失算了。 不仅碰上了,还又是一个情人,带他触摸到了过往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第八十二章 当看到秦衍脸色一变的时候,裴珂就预料到不好,他将球杆撑在眼前地上,双手扶在上面转身看去。 果然发现了一个他并不欢迎的人上次约他打球的傅总。 裴珂记得清楚,秦衍也不喜欢此人,见到自己与对方聊天,男人在会场上心生闷气,直接转身离开。 裴珂没去过慈善拍卖会,也未主动邀约傅深亭,眼下让他碰见自己跟秦衍同行,想来应该能察觉自己不喜欢他。 但傅深亭似乎并没有分寸感,径直向这边走来,带着微笑,看不出真实情绪。 阿衍。他称呼亲昵,像兄弟一样跟秦衍随意碰了下手掌。 随即对裴珂正式地伸出手。 裴珂跟他礼貌一握,轻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 秦衍出乎裴珂意料:大哥,好久不见。 裴珂抬起眼帘,不动声色盯着秦衍,捕捉着他的表情。 秦衍是笑着的,刚才那个稍纵即逝的变脸已经看不到任何痕迹,如果不是裴珂近距离挨着他,可能发现不到。 是有段时间没见了,前不久我还跟老陈聊,怎么没见你过来。 傅深亭口中这人裴珂知道,是这家俱乐部的老板,来的路上秦衍向他提过。 这倒也能解释了,如果眼前两人是结拜兄弟,那他们的社交圈重合度可能很高。 裴珂转过身看远处草坪上的球洞,有点不想呆在发球台听他们寒暄。 前段时间事务有些忙,今天刚好有空。 我听说你跟家里发生些摩擦,内部产生变动,你堂兄接了你的部分权限。 没关系,早晚是我的。 秦衍丝毫没掩饰自己的野心,裴珂心底有些惊讶,男人在他面前一直沉着稳重,即便是处理繁杂难办的事物,也只会沉默不语,从不轻狂放言。 他们两人,关系一定很好。 裴珂抬脚准备走,不想话题带上了他。 只听傅深亭道:没想到你们关系走得近,早知道当时就该跟陆总约三人行,成功率还能高一些。 这话挑不出毛病,就像是下意识所言,但裴珂还是感觉到一股阴阳怪气。 不过他也掌握了一定信息。 即便秦衍与傅深亭兄弟相称,却还是隐瞒了他们的关系。 那此刻自己表现出来亲密可能会让两人难堪。 裴珂打着马虎,语气坦诚:要不是有生意跟秦总谈,可能现在还在家休养着,身体没好利索,今天得让两位见笑了。 他比之前瘦了一圈,这段时间很少出面,上次傅深亭还看到过他手背的针眼,这个理由万无一失。 那今天一定适可而止,身体重要,阿衍有我陪着也能打个尽兴。 这样安排最好,多谢傅总关怀。裴珂嘴上笑着答谢,心底兴致降为零。 跟秦衍的约会被人横插一杠,给搅了个正着。 他对傅深亭没任何想法,即便对方又跟他表白又提出援手。 裴珂很满意自己还在暧昧阶段的伴侣,也发自心底亲近秦衍,他不想再给陌生人眼神。 如果自己以前当真是沾花惹草的性格,那他失忆后已经不是了,他会尽力改变暧昧的习惯,远离圈里有这种倾向的同性。 裴珂边打脑海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感觉到背后出了层薄汗,有意退出,便抬了下手。 远处跟来的保镖,默契地上前给他批了件厚外套。 他看向远处的秦衍和傅深亭,让旁边人去打个招呼,自己转身去更衣。 这里的浴池有种说不出的中药味道,据说强身健体,裴珂泡了不久就感觉体乏,险些晕倒在池里。 他披着浴袍上来坐在边沿,静了会儿才缓过来。 强劲的药不适合他这种体虚的人,补得太猛身体承受不住。 喝了侍从端来的养生茶,裴珂有了几分力气,一旁男孩强烈向他推荐这里的按摩。 想到另两人估计还在挥杆聊天,等着也是无事可做,裴珂答应了这个建议。 按摩室的铜炉里燃着古香,裴珂多看了几眼总感觉眼熟,像是以前在哪里见过,可他直觉不喜欢这种东西。 这是我们老板最喜欢的一款,傅先生也很喜欢,您感兴趣的话给您带两盒。男孩手搭在裴珂的身上。 裴珂拒绝:不必。 他敏感的鼻腔不喜欢任何味道,只觉得周身干干净净的才清爽,衣帽间里的男士香水他没有一款喜欢的。 但他真的像在哪儿见过这场景。 怕是以前他身边有人喜欢燃香。 身上手的力道正好,轻揉捏压,不像按摩倒像安抚,裴珂控制不住地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是两小时后。 他揉了揉眼睛,神情有些慵懒,抬手任侍从帮他穿短袖浴衣。 他们结束了吗? 是的,两位先生都在休闲室,我帮您带路。 绕过弯曲的路,男孩在走廊停下,对着前方伸出手作了个邀请的动作,不再向前。 裴珂自己径直走去,软绵的家居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声音。 走廊里是雕砌的镂空木屏风,曲曲折折,没等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谈话的声音。 裴珂下意识脚步一慢,随后站在了能听清却不被发现的地方。 你跟他的关系放在一旁,我们来谈谈那件事。傅深亭话落,接着是倒茶的流水声。 我来吧。 不,我想亲自为你倒。 裴珂想到什么,散伙茶的确得亲自倒。 秦衍呼吸变重,率先开口:对不起。 房间里陷入沉默。 傅深亭道:我一直没想出,为什么他能迅速果断地与我分手,明显我能给予他更多利益,哪怕他拿到裴氏再提,都不会那么怪异。 暗处的裴珂眼睛睁了睁,瞳孔收缩。 温妍没那么大的能力,他也不是会被左右的人,今天看到你,我好像有些明白。 秦衍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 你从来不撒谎,今天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这样做,又用什么说服他的。 即便谈论的话题蕴含着巨大的矛盾,傅深亭的语气还是不紧不慢,仿佛是位局外人。 秦衍声音低沉:讲完我们还能继续做兄弟吗? 他没得到肯定的回答。 秦衍也不执着于答案:我从阿翡那里听到你同裴珂在一起的消息,那时候温妍待产,我认为他跟有妇之夫在一起很不妥当,所以 傅深亭温和地打断他:你是他什么人吗?有资格给他的选择下断定? 秦衍一停:我已经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错误。 好,所以什么? 所以我找到他的弱点,以此要挟他分手。 裴珂眼眶抖了抖,感觉心间一痛。 好像第一次解开枕边人的面纱,当秦衍不再是他心底熟悉的秦衍,他很难过。 所以凌晨四点他给我拨电话时你在哪儿? 我在他的办公室,电话是我拨的,我把他按在办公桌上逼他说出的那些话。秦衍做到了彻底坦白,没有任何掩饰。 傅深亭笑出了声,这在安静的房间里很突兀,随后是他轻声的自言自语。 我当真以为他那么绝情,结果如今发现,他不是,呵。 他似乎得到了什么安慰,语气都轻快起来:你找到了什么弱点,现在他还受这点困扰吗? 我向他做过承诺,只要他完成我的要求,这件事只有我一人知道,我将履行自己的承诺。 一时间只能听到手指敲在木椅扶手上的声音,哒,哒,哒,间隔均匀,像钟表。 裴珂眼前闪过画面,他仿佛能看到敲椅的手指带着一枚古玉扳指。 他想起什么,侍从说过傅先生也喜欢香,所以自己脑海中燃香的画面应该也来自于傅深亭。 阿衍,你被利用了。 这一切发生的当天我就意识到了,我对拆分你们感到抱歉。 裴珂想起什么,怪不得初醒时殷翡闯进病房,秦衍会说出你利用我在先这话。 所以,一切都能串联起来了。 裴珂抬眼看向镂空的屏风前方,像是能看到那里坐着的人。 一位是他的前恋人,一位是他醒来后以为并且喜欢的新恋人,虽然他们还没发生什么实质行为。 果然,他之前的私生活乱七八糟,竟然能跟这么多人都有关联。 你出现在三亚不是偶然对吗?游艇监控显示你去前厅,你看到了我们做爱。 是的,我去确认得到的信息。 傅深亭又笑出声,似乎很无奈,他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开始谈裴珂。 他发生过意外是吗?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只能依靠你对吧?你们坐一辆车来的,不可能谈生意,你球技一般也不喜欢这项运动,擅长并喜欢的是他。 他分析完,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阿衍,你有什么意图? 越是语气平和的询问,越深入心底。 裴珂长长地呼吸,他感觉,傅深亭就像是代他发问一般,他其实也在等待着答案。 但秦衍什么都没说,像以前每次一样,选择了沉默。 阿衍,我们可以继续作兄弟,既然你对自己行为感到后悔,那你现在有可以弥补的机会,这一次不要再从中作梗,我原谅你。 这是在让秦衍作选择,到底选择兄弟,还是选择喜欢的人。 任何人摆上被挑选的位置,都面临被抛弃的可能。 裴珂从醒来至今从未有如此慌张的时刻,他很难想象如果秦衍离开自己,他会多茫然。 可是,凭什么傅深亭认为秦衍成全他们就真能在一起,他本人的意志不重要吗? 他这种剧烈波动的情绪很短暂,几乎只有一秒钟。 然后他就听到了让他安心的话,被讲出得那样坚定。 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只一句话,什么都不必再讲。 秦衍做出了选择。 椅腿被推动,接着是喝茶声,最后茶盏被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 多年的兄弟情谊我记在心底,你对我的照顾我也很感激,但有些事情没有两全,对不起。 裴珂抬脚向前走,近了,隔着镂空的屏风看到了鞠躬的人。 秦衍做完这一切起身向外走。 傅深亭也喝了那杯茶,空气中唰一声,折扇被抖开,就听他语气同样决绝冷漠:你既然这么快做出决定,那我也没有什么可惜的,祝好! 裴珂没打算隐藏,于是他同转过拐角的秦衍对视了个正着。 裴珂第一次见秦衍的表情失控,男人震惊地睁着眼睛,随后缓缓眯蹙起眉,仿佛对眼前的场景有些无法理解。 裴珂想对他勾起唇角,让他放轻松一些,但这似乎很难做到。 他笑不出来,最终只能垂下视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我刚醒没多久,直接过来了。 秦衍忽然顿悟了什么,猛地侧身看向屏风,像是隔着它在看里面的人,紧接着又回身看向裴珂,缓慢恢复往日的神情。 是啊,连裴珂都觉得,自己来得真巧。 我想跟他谈谈。裴珂知道,傅深亭肯定在里面等他。 秦衍抬头走到他面前,伸手用指尖扫过裴珂鬓角的发丝,最终将一切感情隐藏,像往常一样说着一本正经的话。 我就在门外等你,如果你头痛发作,就终止交谈,不再接受任何刺激,当然,医生说,亲近也要节制。 他的声音很冷静,裴珂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让自己与往日无差。 而后半句多余的话,也有些可笑,好像他会跟傅深亭复合热吻一样。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未说。 我知道了。裴珂偏开头留那只手停在半空,绕过秦衍向里走去。 * 休闲室有一张棋牌桌,上面摆着茶壶和一套茶具。 傅深亭目送着身穿浴衣的青年走进来落座。 裴珂的发丝曾经染棕过,如今颜色掉落,又恢复了纯黑。 这是个古板的颜色,很有他二弟的风格,就像上次宴会时见到的发型一样。 但黑色让裴珂整个人气质更加干净纯粹。 这段时间的生病让他锁骨更加清晰精致,V领的浴衣露出一角讠秀人的白皙肌肤。 傅深亭喜欢裴珂的灵魂,也为他的身体疯狂。 他往后再找过无数人,没人再像裴珂一样,俊美,聪颖,坚毅,不断成长,就像一颗灼灼的明珠,散发着光芒,越靠近越了解越深陷其中。 恋耽美 ——(85) 而现在,他失忆了,眼底多出一丝天真,就像他们最初相遇时一样。 傅深亭目光不由自主地变了,他卸下了风轻云淡的伪装,温柔如水。 要来一杯吗? 绝交的茶不吉利,裴珂向后一靠,倚在拱形椅背上,放松身姿,是茶还是香?这个点我不该睡两小时。 傅深亭听从了他的建议,将手中捏住的茶盏转了转,放回桌上。 不过他没想到裴珂进来第一句是这个问题。 我向你道歉,这个设计的初衷是希望你知道真相,你也不想被一直蒙在鼓里吧。 傅深亭十指相交,双肘撑在桌面,身体向前挪动,让二人距离靠近。 你失忆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你会听信我的话还是选择相信身边人呢?阿珂,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 裴珂像是有些不适应他这番深情,皱起眉,眼立满是审视。 最终他转过头去:上次见面,发现我失忆你为何不直接开口。 敢于询问,就是想要尝试着了解。 突然冒出来一个情人,任谁都会对其警惕吧,我那晚开始关注你,发现你同他一起离开,再之后,你乘坐过他名下的车,所以大概想到了,不过有些事也是今天才确定。 裴珂点头:但你设计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没有将秦衍当成兄弟了。 傅深亭敏感地察觉到,裴珂似乎在这件事上很执拗。 我们彼此彼此,他让我痛失所爱,我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恨他,阿珂,我当时心灰意冷,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妻子临产,裴珂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已经结婚了吗? 傅深亭一顿,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如果裴珂现在没有失忆前那般冷漠,那他一定有很高的道德标准。 我是联姻,你知道这点,现在我已经离婚了,未来也会是单身。 傅深亭讲完轻叹一声:你要相信过去自己的眼光,你选择了我,那代表我有可取之处,我知道现在走进你心底很困难,但起码我们可以恢复正常交往,嗯? 裴珂没讲话,只眯起了眼睛,仿佛在做抉择。 傅深亭继续道:你可以试着了解一下我这个人,看是否喜欢同我相处,我熟悉你的一切,知道什么模式最适合我们。你不是主动离开的,那代表我们还有可能。 傅深亭,裴珂打断他的话,身体向前,过去的我为了利益选择跟你分手,那就是接受了与你分开的事实,秦衍履行了承诺,我也该继续履行,无关失忆。 傅深亭脸色一变,有些失控,他几乎将心底肺腑之言都倾诉了,他将自己低到尘埃,只希望他们像朋友一样交往。 他从来没有被如此拒绝。 我们有感情,无论是生活还是商场,没人比我们更合适。 那是失忆前,而且,现在的我并不完全认可过去的自己。裴珂像陌生人一样。 所以,即便裴珂如今纯净仿若他们初遇,可他们之间什么都不存在了。 傅深亭倒宁愿,眼前是分手那日的裴珂,成熟冷漠,利益至上,却还念着他们的情谊。 而现在,过去的那段时光,只有他自己记得,多不公平。 裴珂起身:对不起,傅先生,你的请求我拒绝,因为我知道你最终的诉求,但我无法回应你,所以最好连朋友也别开始。 如果我们有一段美好的回忆,那我很荣幸,但它终究是过去,希望你尽快走出来。 见他向外走,傅深亭上前攥住他的手腕。 我问最后一次,阿珂,如果你恢复记忆 裴珂看他的眼神有些怜意,他叹息着打断他的话。 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傅深亭带着湿润的眼眶突然平静了。 早就痛过一次,却还要自找再来一次。 这个人,的确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跟他彻底两路。 是他听到失忆听到分手原因,过于理想化了。 没有什么重新开始,失忆前没有,失忆后更没有。 强烈的自尊让傅深亭迅速更换面部表情,恢复了人前那个君子如玉的模样,声音冷静克制。 是我唐突,日后有缘再跟陆总合作。 他松开手,在空中一顿,化作一个请的姿势。 然后垂下眼帘,看着裴珂的腿从他身旁离开,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向裴珂,他不想那道淡黄色浴衣的背影成为他一生的记忆。 即便他不想承认。 自己已经被永远留在了那段时光里。 作者有话要说:秦衍:现在跪搓衣板来得及吗 大哥就算挽留吐露心声,其实也真假掺杂,让裴珂相信过去自己的眼光?是你威逼利诱的喂!伪君子不可能改的。 第八十三章 走出门,站在外面等候的人转过身来。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裴珂脚下微顿。 谈完了?秦衍没来由地多了句废话,暴露他的忐忑。 男人不如往常淡定自如。 裴珂点了点头,能走出来当然是结束了,他也知道时间很短,可跟一个陌生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走吧。裴珂越过他的肩膀。 更完衣回到车上,托这两次经历的福,裴珂预感至少半年时间自己都不想再打高尔夫。 秦衍来得稍晚,从另一侧上车,车门关闭,缓缓行驶起来。 两个人似乎都藏了许多话。 还是秦衍率先开口:你有任何想问我的吗?我如实回答。 裴珂转头看向他,男人坐得笔直,身体和眼神朝向前,没有一丝游移。 秦衍刚沐浴过,他似乎在俱乐部留存了常用的洗浴用品,狭窄的车厢空间里,习惯的味道逐渐飘近。 淡淡的,平和而安宁。 裴珂发觉自己今日对他的衣领有些感兴趣。 抛开其它,裴珂放任自己做了心底想做的事。 他像往日一样靠过去,手撑在秦衍的腿上,鼻尖抵在洁白笔直的衣领,身体重量转移后,按上了那条光面的蓝领带。 秦衍下意识揽住他的腰,让裴珂有可抵的地方。 这个依偎似乎给了秦衍安全感,他讲话大胆了些。 怎么不跟他多聊一聊? 裴珂闭上眼睛嗅着淡淡香气,头枕在秦衍肩膀上。 傅深亭说我拿到裴氏后再提分手他都不会惊讶,所以我与他的相恋肯定掺杂利益。再遇见我,通过简短的言语交谈发觉我失忆,他能瞬间想出对策,伪装自己,抛出诱饵,可能他还在试着用老办法吧。 追人用这种方式而不靠感情,与现在的我不是同道人。 裴珂讲完拽住秦衍的领带,向上移了移头,唇贴在对方耳旁。 他好像对这些小伎俩无师自通,知道什么方法最能讠秀惑对方。 他不会冒着生命风险救我,也不会处理掉其他关系避免让我成为第三者。 他不是你。 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他多聊? 不该跟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而让喜欢的人久等在门外。 就像秦衍坚定说出 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裴珂做选择时也没有犹豫。 秦衍直视前方的脸终于转过来,主动去捕捉他的唇。 裴珂躲过去,直视着眼前这双眼睛。 我的弱点是什么? 他没有遗漏这个问题。 话一出口,刚才的旖旎全然消失,暧昧的温度顷刻冰冷。 能被人拿来要挟,一定很重要,裴珂很想知道。 秦衍想要抽身,但领带还被人攥得紧紧的。 你还想瞒着我吗?像我醒来后你一直做的那样? 秦衍握住他的手:你想不起过去,弱点就不存在,你放心,没有任何人知道它,只有我。 这在裴珂听来,很像诡辩。 想不起就不存在,那是不是想不起也能继续这样温存,自己永远不知道曾经两个人针锋相对,有这样一段过往。 裴珂顺着他的力道松开手。 你不怕等我恢复记忆,我们再像以前那样。 秦衍这次得逞,偷袭地吻了下裴珂。 不偏不倚,唇与唇碰了个正着。 那我重新追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本该是深情的对视,裴珂却面无表情回到自己座椅坐好,语气石更邦邦。 我看过你在书上标记了这句。 跟《恋爱指南》上的话一模一样,一丝发挥都没有,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嫌弃。 冷凝的气氛莫名其妙变成了尴尬。 秦衍扭头转向车窗外,一声不吭,仿佛失了面子。 这种迹象直到回家也没改变,连晚餐时裴珂都没见到人。 不过男人躲不了多远,夜晚他总要回到那一张床上。 夜里十二点,裴珂拿着一本书坐在主卧落地窗旁,终于等到了楼底车开回来的灯光,他一条腿屈膝踩在座椅边沿,看着楼下那个穿着厚重羊绒风衣的男人。 秦衍也抬头向上看,跟他隔着玻璃对视了个正着。 房间温柔的暖灯几乎是黑夜唯一亮起的存在。 裴珂就在那光亮之间。 风将秦衍的发丝吹起,他对着这个等他回家的人,摘掉一只手的黑皮手套,然后伸进怀里,掏出一枝白玫瑰。 裴珂显然有被惊讶道,他任手中的书顺着重力掉落在地,起身来到一侧打开窗户,双臂撑在围栏上,仔细观察。 秦衍面上浮起淡笑,抬高声音:我现在就追你! 裴珂睁圆眼睛,这下倒不是书上的原话了。 感受到夜里的凉风,他咳嗽了一声:那追到之前别进卧室。 楼下男人脸上的笑一停,转瞬敛起,快步踏上正门的台阶,衣角翻飞。 别看外表一本正经,一听说不让上床,这样着急。 裴珂垂下眼帘,遮住笑意。 刚才看到楼下的人时,他就打算忘记今天偷听的话。 过去他将秦衍想得太好,从对方口中听到俩人那段冲突的过往,裴珂心里是失望的。 就好像一个完美的形象出现了裂痕。 但他现在打算原谅秦衍了,不是因为那支玫瑰。 只是忽然想明白,自己也无法做到完美,去哪里都能捡个旧情人,秦衍估计也很困扰。 即便恢复记忆后自己会做出其他新的决定,至少现在的在一起是他亲自选择的。 卧室门被推开,秦衍将手中插着玫瑰的细玻璃瓶竖在落地窗旁的桌上,捡起地上掉落的书。 如果今天能追到,也是可以住的。 规规矩矩的声音说着最流氓的话。 裴珂走过去摸了下花:只追一天? 可以早晨分手,循环进行。 自信满满的直男秦总给出了建议,裴珂看着他整整五秒都没有说话,转身拿着书上床。 五分钟后洗漱结束的秦衍上床,给了他一个微凉的吻。 裴珂转头看着侧撑住头看向他书页的男人,从他这个角度能近距离看到对方那双乌黑的眼睫。 秦衍看完那页书,自然地伸手翻起一页,抬眼看裴珂。 视线交汇,秦衍用眼神询问有什么事。 宴会上彬彬有礼的矜贵公子,下属眼中不可忤逆的冷漠帝王,跟他一条棉被,躺在自己枕边无害地帮忙翻着书页。 只有自己能看到他的另一面。 裴珂将书合上,下躺回枕头:我一直有个问题,既然你之前连我的感情都要插手,那一定对我很了解。 秦衍替裴珂扯被角,点头算作回应。 那好,面对殷翡、林齐这两人,我肯定在上面,但今天看到傅深亭我有些不太确定,他气质温和淡远,在下面虽然勉强可以,但这跟他的城府心计不搭,有种违和感。 裴珂看向天花板:难道我真的很强势?我能压住你吗 他失忆失得连属性都忘记了。 话音未落秦衍就跪姿撑在了他身上,被角落在男人的肩膀上。 裴珂,你可以试试的。他声音带上笑意,我配合你。 这样一上一下的姿势让裴珂想起了之前在车里的一幕。 他倒领教过秦衍的疯狂。 裴珂脸色微红,内心萌生一丝退意,又觉得直接放弃没脸面,便挑了个理所应当的借口,平静道。 医生不是说亲近要节制。 这还是跟傅深亭谈话前秦衍欲言又止说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真是越与谁相处越像谁,他现在跟秦衍平时一模一样。 一本正经的别扭。 没想真做。秦衍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只留一只手搭在裴珂腰间,他按下床头的键熄了灯。 裴珂回味一遍这话:你说的配合也是假的吗? 黑暗里传来秦衍的一声笑。 是真的。 那你笑什么? 在想那个画面。 裴珂一脑补,有些乐。 他的确想不出一脸清心寡欲的秦衍会怎样配合他,难不成用上下位,跟刚才一样? 不对,为什么秦衍没有危机感? 说好要配合,不能反悔。 不反悔。 秦衍拥他的手收了收,让两个人离得更近些。 晚安。 裴珂侧了下头,听着逐渐均匀的呼吸闭上眼睛。 窗外的寒风还在刮,可这里很温暖,还有让人安心的恋人。 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 裴珂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秦衍那么痛快地答应配合。 你好,一直想见面。 宁总,久闻大名。裴珂探身跟宁昭握手,顺便看了眼旁边跟从的人。 恋耽美 ——(86) 这是我二弟丞远,想必你们早先认识。双臂枕在椅圈上的男人淡笑。 他眼睛是半月状的,即便不笑看起来也似有笑意。 裴珂来之前做过功课,他是跟这个大块头见过,但是那项投资计划中途宣告了结束,据助理讲还是他亲口提出中断的。 他跟宁丞远握了下手,礼貌不失亲切:丞远好久不见,说罢看向宁昭,之前的确很遗憾,不过总算等到了再合作的机会,我很期待。 裴珂的划分很简单,自己跟宁昭同级,宁昭的弟弟才从国外回来,所以他跟宁昭用一个称呼即可。 宁昭旧事重提:幸好陆总撤出得及时,不然也受牵连,那项目的风险评估起初就很高。 裴珂不太明白他旧事重提的原因,过去自己撤走不地道,为避免话题不愉快应该略过去才对。 一旁的小姐将茶递给他,他接过托盘眼睛一眨不眨观察着宁昭。 男人没讲完。 我欣赏陆总已久,不管抽到的牌多差都能夺得头筹,不像有些人,别人递到手的牌再好,也能打得满盘输。 对吧丞远? 最后的问句向左一瞟。 裴珂当即明白了,宁昭这是在教训弟弟,不过这种否定的话摆在外人面前讲,分明是不给宁丞远留一点颜面。 所以宁昭并不在意能不能起到教育作用。 只是想折辱罢了。 宁丞远垂着头眼神盯着桌面像一座雕塑。 裴珂作为一个被拿来讽刺弟弟的工具,无奈地抬了下眉,他不想分摊怒火。 很巧,我也一直将宁总当作我学习的榜样。 俩人都是在兄弟斗争中胜利的人,彼此彼此。 宁昭这次笑容明显,露出漂亮整洁的牙齿:我们先谈公事。 公事谈得很顺利,只是裴珂敏锐地扫到宁丞远面前那杯茶一碰都未碰。 这对兄弟俩气氛太诡异了,宁丞远没有任何存在的作用,仿佛来这儿只是听几句训话。 裴珂甚至觉得他杵在那儿十分碍事,他用曲起的食指抵了抵额头。 一旁助理察言观色:陆总您不舒服吗? 冷。 助理准备去门外找保镖取毯子,宁丞远忽然撑膝而起。 宁昭端着茶杯徐徐吹着。 让丞远去拿吧。 茶杯盖扣上,半月眼睛的男人看向裴珂:早先就听闻陆总身体抱恙,一直没空探望,今日见到感觉气色不错,忘记生病初愈还是得小心些,招待疏忽了。 是我的问题,还需特殊照顾。裴珂回着寒暄,看宁昭的助理调高了温度。 门外的宁丞远也回来了,他没有转交助理的打算,亲手弯腰帮裴珂披在肩上。 裴珂抬起头,眼眶收紧,像被针扎到一般露出危险的气息,这超越了他的安全距离。 谈生意这种公开的场合,为什么这样亲近? 简直是一种冒犯。 宁丞远收回停在他肩上的手,保持着这样短的距离俯看着他,仿佛按了暂停键,像是在用眼神描绘他的面容。 宁昭在旁边补充。 若不是丞远求着我,这次没想带上他。 裴珂的助理连忙起身:我来我来,您请坐。 裴珂缓慢从刚才的状态中放松下来:谢谢。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直接讲。宁丞远在助理拦住自己之前后退一步,回到属于自己的座位。 这是今天他第一次发言,声音比裴珂想象得低哑。 一个宁氏的继承人,虽然被挤压到不行,但放低身姿为他服务,让裴珂有些莫名其妙。 充当背景音的宁昭将茶杯递给助理,一直用着亲切的语气:丞远昨晚才从国外飞回来的,不过以他的能力没办法负责这次合作,只能旁观学习了。 专程从国外回来,求着大哥谈生意带上自己,只为看他? 裴珂好像有一瞬醒悟,却又不敢肯定。 他尽量忘却这个小插曲,完成了接下来的交谈。 恢复露面后第一次打起精神与人谈这样久,裴珂起身时自然地抬手,结果宁丞远又一次抢了助理的活儿。 看着眼前的胳膊,裴珂倒也没避之如蛇蝎,借力扶着站了起来。 能单独说几句吗?宁丞远的眼神传达出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 既来之则安之,裴珂点了下头。 房间内其他人员有眼力地清场,除了稳坐在裴珂对面的宁昭。 他手肘架在扶手上,侧撑着头,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兄弟俩人的地位不言而喻。 裴珂轻摘下肩膀上的毛毯,低头慢吞吞整理它,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我在国外听人谈起你,才知道你生病的消息,他们传你被裴琛下了毒手报复,我很担心你,今天亲眼见到才放心。 裴珂发觉,对方用了他原来的姓氏,跟他大概是在改姓之前认识的,还保留了原来的习惯。 外界传言倒是八九不离十,夺权后突然生了很久的病,的确不正常。 裴珂微笑:无中生有的事情,现在已经痊愈了。 还有一件事,林齐不是什么善类,他在国外将你当作谈资,而且私下男友众多,你最好离他远些。 倒是能感觉出来,林齐的确像睡过帅哥就大胆讲出口的性格,不过裴珂并不喜欢别人教他做事。 呵,这点我有分寸,还有吗? 宁丞远停了几秒。 我曾答应你提一个要求,你让我未来不与你敌对,他看着裴珂的眼睛, 但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浪费了这个机会。 还有这种事?裴珂叠好毛毯搭在手臂上。 宁丞远这种摸不到实权的少爷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就算多一个这种人敌对,自己也无所谓。 当然,真针对他的人,裴珂自会亲手料理,比如裴琛,从一把手落得个边缘化的地步。 所以恐怕自己提要求时,还很弱小,才还会将他当作对手。 所以? 你再提一个,我能做到的吧。 裴珂抬起眼帘,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人。 眼前似乎闪过一些画面,但它们太陈旧阴暗,只剩一片灰蓝色。 想要努力去看清,结果刚动这个念头,心口忽然刺痛起来。 裴珂身体一摇晃,下意识捂住胸口,凝起眉。 眼前的人双手扶住他的胳膊:裴珂? 那股尖锐的疼痛转瞬消失,裴珂有些虚弱地仰头。 以往是头痛,现在是心痛,是过去的痛楚藏得太深,即便失忆也表现在了自己的身上吗? 等他完全缓过来,眼神恢复刚才的明亮沉稳。 挣脱搀扶,站直身体,裴珂勾起一边唇角,半开玩笑:看来你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现在想起还得痛一下。 本是句万金油的话,谁料宁丞远仿佛被这话击中,面色转瞬变得差劲,就像是被完全否定。 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身体可能还虚弱。裴珂态度亲切地打圆场,他装作认真思考一阵,状似真诚道,丞远,我并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他想要做的事,宁丞远还不够格,也根本帮不上忙,如果直白地说出来会很伤人。 意思到就行。 而且我们怎么可能敌对呢,现在合作都要开始了。 这话说得无比客套。 裴珂拍拍宁丞远的手臂:你在国外照顾好自己,就是替我和你哥帮忙了。 说完与他擦肩而过。 等一下,宁丞远喊住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你的消息,我总会在梦中见到你。我找人算过命理,他说我们人生本该交织在一起,所以我想,也许你说过的事情 是对的。 什么神神叨叨的事情?裴珂愣在当下,他实在没想到宁丞远这样的人竟是个迷信的。 不过也对,对方手腕上似乎戴了串佛珠。 裴珂侧了下身,依旧是无法挑剔的笑容:那他说过以后的事情吗? 宁丞远摇了下头。 那就是了,相交然后沿各自轨道继续向前,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待裴珂应付完这个无意义的对话,宁昭审时度势地起身:陆总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本来还想约你去看赛马,现在看来还得等等。 骑马够呛,看马还行,只是前段时间积攒下一些工作,脱不开身,等我抽时间,一定陪宁总去。 陆总太敬业了,看你的安排,我随时有时间。 他们边聊边并肩走到门口。 门外等待的人闻声推开对开的两扇门。 宁昭握上裴珂的手:不管如何,很高兴能与你合作。 我又如何不是。 裴珂跟宁昭这边寒暄告着别,不忘关注他身后站立的人。 宁丞远脸色不怎么好。 说实话,裴珂不喜欢宁丞远的长相,身高背阔,野性、阴冷,单看眉眼就感觉难以对付。倘若年轻时面容有几分稚气,现在则随着年龄的成熟变为了粗犷。 也有可能,在商海呆久了,裴珂只喜欢聪明人。 大块头看起来脾气就不怎么好。 收回视线,裴珂松开跟宁昭的握手,弯起眼角,在一行人的拥护下离开。 回到车上,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编辑了条信息 你老实说,我是不是一直在下面? * 人走了,还想看不如追上去。宁昭毫不掩饰自己看笑话的心情,肆意亮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心底愧疚想来刷一刷存在感,不想想自己有资格吗? 连上赶着愿意做事都因为被人看不上而拒绝,他何时见过自己弟弟处于这样弱势的位置。 新的约定没出现,连旧有的要求也被裴珂轻飘淡写收走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宁昭欣赏着眼前的落败者,感觉心中快意。 宁丞远的脾气已经被他整治得服服帖帖,过去发火砸东西的情况已经不会出现了,连情绪也学会了隐藏。 毕竟金钱大权掌握在作哥哥的手里。 宁丞远看向裴珂离去的方向,听到这些嘲笑恍若未闻。 宁昭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当年那股强迫人的架势去哪儿了?如果我是他,一定不想再碰上见过自己落魄摸样的人,他收拾了不少人,连那个在明岚走廊难为他的黄老板都没放过。 这还是宁昭当年调查时发现的。 下属汇报裴珂的资料,他第一反应就是扮猪吃老虎,事实证明果然没猜错。 他唯独放过了你,上次还提醒你注意风险,这样想,好像也能明白你这么痴情的原因,可惜,你跟他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你配不上他。 一遍遍被人提醒根本不配却无力反驳的滋味,一定挺难受。 宁丞远转过头:宁昭,一生连喜欢的人都没有,才可悲。 说完撞过他的肩膀,留下宁昭眯起眼睛。 只能打嘴炮的模样,也挺好笑。 他抬高声音。 下次帮哥哥也算一算,可能命理只有事业运。 作者有话要说:直接发到完结。 第八十四章 秦衍回复得很巧妙,作为一位目击过裴珂和傅深亭恩爱的人,他严谨地只回答了那一次的位置。 潜台词,其他情况可能不一样。 裴珂气笑了,他说呢,秦衍怎么宽宏大度地提出配合,还一提这件事就在枕边忍不住笑。 换谁不笑,他根本就做不了在上面那个,配合个鬼。 带着一股低气压,裴珂冷着一张脸地扫荡了总部,在会议室的主席桌前摔了一沓文件,伴随着飘落的纸页,把一众高层从头到里挑了顿刺,句句扎心,字字见血。 另一方面,也因为他不想给人留下生病后气势变弱的印象。 这顿火发得天崩地裂,以致于等会开完,寒假正在公司实习的陆予越一直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触霉头。 裴珂眼尖地发现他躲在远处走廊里,穿着白色衬衣和西装裤,胸前挂了张蓝绳工牌,头发剪短,抹着发胶,收拾得利索又干练,全身上下看不见一件奢侈品。 见他犹犹豫豫没上前的意思,裴珂歪头让助理把人叫过来。 抱着文件夹的弟弟,来到他面前,半垂着头,别扭地喊出一声。 陆总好。 裴珂看着他不由自主想到宁丞远,跟这人一比,眼前的弟弟顿时顺眼多了,刻苦上进,还不迷信。 负责带陆予越的主管闻讯赶来,一路跑步到眼前,着急地语无伦次:陆总好,您好,予越他最近表现不错的,工作上犯得错误比以前少了,对,很少出错,交代的事情也做得认真。 这模样,就差拿块方巾擦汗。 裴珂看到陆予越的一边腮动,估摸着他在咬牙切齿,这夸奖听起来还不如不夸。 糟糕的心情有所缓解。 他将暖手的手袋递给助理,抽过陆予越怀里的文件夹翻看了下。 都是些最基础的工作,要想干到管理层,前路漫漫,毕竟没几个人能跟自己一样短时间跳级往上爬。 整理数据的工作没人做吗?他语调平平地问了一句,把文件夹阖上随手抛给陆予越。 集团里的人估计看陆予越这么不受重视,擅自揣摩了他的心思,有意安排在边缘位置。 没等陆予越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一旁主管立马道歉赔不是,跟裴珂道完跟陆予越道,苦哈哈地说全是自己的错。 像怕陆小公子崛起后找自己麻烦,吓得魂不守舍。 教他干点实事。裴珂冷言打断他,转身就走。 留下点头称是的主管和抱着文件夹傻站着的陆予越。 对这个弟弟,裴珂一直是晾着的态度,虽然对方母亲害他失忆,这份罪责很难按到陆予越本人头上。 不过在自己恢复记忆之前,最好继续搁置。 身后传来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恋耽美 ——(87) 哥,陆予越在裴珂进电梯前追上来,气喘吁吁道,你什么时候回家吃饭?你很久没回去了。 看时间吧。裴珂走进电梯,身旁助理按下通往停车场的键,电梯门在两兄弟面前缓缓合上。 陆予越眼里期待的光芒被他转瞬隐藏掉,平静地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陆总再见。 坐上回家的车,裴珂看着手机上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秦衍回复的那条,并没有任何后续解释。 这家伙察觉不出他生气吗? 裴珂熄掉屏幕。 去陆宅。 司机应声,车辆掉了个头。 直到八点钟,直男秦总才似乎反应过来,发来了数条消息。 你今天没应酬不回来吗? 还因为这件事生气吗? 要不我试着配合你? 裴珂不理会他,男人就呼过语音来,挂掉就再申请,这副坚持不懈的模样让人生不出气来。 站在对方的角度想,秦衍这种身份的人一定很少做低声求原谅的事。 靠在柔软的靠枕上,裴珂看着眼前的陌生的床,感觉不舒服。 主宅比医院舒服很多,比秦衍那栋别墅也奢华,各种装饰透出一股悠久古老的质感,能让人看出历史底蕴。 但就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也许是因为认床,裴珂握住手机翻身而起,给秦衍发了条消息。 我这就回去。 半小时后,裴珂来到一处慢吧,在秦衍身旁落座,服务生递来餐单,他点了盘水果。 本不想这个时间外出,但秦衍说自己并没有在家,而是在外面会见友人,还问他有没有兴趣见一见这位他们共同的朋友。 裴珂陌生的眼神让桌对面的男人诧异,他看向秦衍寻求答案。 这点短暂的时间就能被看出端倪,这个男人很敏锐。 我失忆了,不介意的话重新认识一下。 裴珂伸出手。 男人愣了下神,忽然笑开,眼神温柔。 你好,我是肖叶,再见到你很高兴,听说你跟阿衍在一起了,感觉压力大吗? 秦衍酒杯往桌上一磕,坐直身体,对这个话题有意见。 裴珂思考几秒:来自家庭的阻力他都挡住了,我感觉还好。 肖叶了解地点头:很久与你未见,没想到是这种原因,不过有阿衍照顾你我放心。 裴珂侧撑住头微笑,他对这个肖叶印象不错,一盘酒浸梅子端上来,他用银叉捡了一个,只吃不讲话。 给自己倒满杯,肖叶端在眼前:不过,任何一方失忆都代表信息不对等,你没对人家隐瞒什么吧? 秦衍转了转酒杯:他知道。 那就好,任何隐瞒都是定时炸弹,裴珂,他起初谈起你时,在我身边坐立难安,连情绪都控制不好,又调查又跟踪。 裴珂嚼着梅子,嘴唇被染上一层艳色,嘴角翘起:已向炸过了,我知道我们不对付。 边说边看向秦衍的侧脸。 温柔的灯光下,他笑眼盈盈的,让肖叶视线不由得停顿一会儿。 秦衍酒杯跟他碰了下才唤回他的走神。 肖叶感慨:你现在真好。 以前不好?裴珂察觉到什么。 喝酒。秦衍想切断话题。 局面一滞,裴珂在桌下用膝盖蹭了蹭秦衍的腿:为什么不让我听以前的事? 他现在有什么就说什么,干脆直接,不想放过一个听旧事的好机会。 肖叶替好友解围。 你当然有知情权,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你的心理医生肖叶,你这段时间没找我,看到你现在的状态我很欣慰,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催眠可以帮助你找回记 秦衍搁下酒杯,攥住肖叶举杯的手,忍无可忍地打断他:过分了吧,你明明比谁都清楚他的情况。 因为自己的到来而破坏了喝酒的氛围,裴珂看着剑拔弩张的局面,手中的银叉缓缓放回盘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其实告诉他曾向有病,裴珂接受起来也快。 因为他隐约也能感觉到,有许多行为自己现在认为不妥。 他安抚地拍了拍秦衍的手,将它拉下来:你如果像肖叶一样坦然,我们应该能少很多争执。 对,真诚的坦白不会破坏感情,反而会增温。肖叶认同道。 不等裴珂还要问什么,秦衍扯着纸巾去沾他的唇,仔细将嘴角擦干净,拿开一看裴珂才发现上面都是红色汁水。 他也不打算吃了,这里的梅子放糖太多,甜得发腻。 裴珂屈指擦了下唇,笑道:怕我恢复记忆,想起以前的冲突跟你分手? 开玩笑的问话,让双方都停了,裴珂察觉到不对,捕捉肖叶的眼神。 心理问题很严重? 肖叶思索一会儿:跟现在判若两人,如果你能一直这样开心轻松也不错,只是那是属于你的记忆,你才有决定权,我只是提一个建议,我以前有许多病人用催眠找回了一些已向忘掉的事情。 这话说得裴珂自己都有了些危机感,自己会变成一个怎样的人呢?难道真的会完全陌生?连思考方式也会改变吗? 他撑头的手指尖点了点太阳穴:顺其自然吧,通过外界刺激恢复的方式感觉有副作用,真到必须找回记忆才能应付的时候,我再来麻烦你。 不麻烦,别同我这样客气。肖叶对着他举了下酒杯。 裴珂没点酒,顺手端起秦衍面前的酒杯,送到唇边,刚抿了一口就被夺了过去。 吃药不能喝酒。 裴珂舌忝了下唇角,感受到酒的辛辣皱了下眉,看着被夺走的酒杯,对着肖叶做了个耸肩的动作。 后者爆发出爽朗的笑声:第一次看他这样念念叨叨,他以前做班长的时候可是雷厉风行。 裴珂颇感兴趣,也意识到对方是有意避开他的过去,转向一个安全的话题,很给面子地一路询问下去。 于是肖叶讲了不少秦衍年少时候的囧事,与裴珂两个人一唱一和地打趣好友。 裴珂笑弯了眼睛,一直瞟身边的男人。 结束时肖叶跟他握手:真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快乐。 那我努力做到,不辜负你的关心。 秦衍帮裴珂系好围巾将他送进车内,又跟肖叶单独讲了几句家里的事,邀请他有空去作客,这才上车。 秦班长?裴珂调侃他,原来这么多学妹喜欢。 指尖刮在秦衍的喉结上,让当事人脸上浮起一层薄红,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吻了下,按揉掌心。 裴珂任他拉着,把头靠在座椅上:你现在跟养猫的人一样。 这个比喻很形象,他看过许多主人会按压猫咪的肉垫。 秦衍看过来:那你叫一声。 裴珂一下卡壳,没想到一本正向的老干部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抽手,没成功,还挨了咬。 秦衍!以后别看乱七八糟的书。这教得什么动作,还会舌忝人掌心。 书上没写,是我喝醉了。 边说边拉起两人座椅中间的扶臂,主动靠过来,把裴珂逼到抵住车门。 人学好很难,但学起坏来却很快。 半瓶酒也能醉?裴珂指缝抓住秦衍的发丝,接受了这个吻。 刷牙过后的海盐薄荷混合了酒浸梅子,让味道变得奇奇怪怪,这极大激发了秦衍探索的兴趣。 半晌,吻得裴珂气口耑吁吁,眼底的湿气化作空山春雾,一瞥一眨都撩扌发得人心动。 秦衍喉间滚动了下,撑起身恢复原来的坐姿,掩饰自己身体的尴尬。 裴珂斜歪着柔软的身体,讲话有气无力:这就是配合? 把他压着亲,亲完就跑,不是流氓是什么。 你在家中怎样? 来自秦总的假正向永远不缺席。 裴珂坐起来:没有难为我,都很客气,至少表面上其乐融融,如果不是知道她下毒手,我可能察觉不到敌意。 不要放松警惕。 我知道。 即便陆夫人已向暂时打消念头,以整体利益为先,但他跟兄弟之间的斗争永远不会消失。 车停在了楼下,裴珂敲了敲隔板,等司机拉开让他走人,随后拽住已向打开车门的人。 你想去哪儿? 推车门的手停下,还在忍耐的男人转过脸来。 在这方面从不主动的秦衍显然把决定权交给了裴珂,好像裴珂不开口他便永远没有这方面的诉求。 裴珂扶在他膝上的手模仿站立的小人走路,一步又一步,迈向目的地。 彼此帮下忙,应该没事吧? 秦衍呼吸重了下,眼底的眸色变深。 裴珂扬起唇:喵? 敞开的车门被带上了。 等一切结束,裴珂微微找回神智,感觉脑中混沌一片。 耳旁是秦衍的呼吸,他拥紧他,放低姿态请求。 裴珂,能不能,不要找回记忆。 裴珂没立刻回复,他们不希望他看到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模样呢?为什么会引发他的心痛? 如果可以,真的要一直这样快乐生活吗? 好,我不去找他。裴珂的手揽着身前男人的肩膀。 话音落下,心里仿佛缺了一块,就像是少掉了什么,让人不安。 现在,不是他去不去找记忆的事了,因为今晚的举动,关住记忆的锁似乎有所松动,裴珂预感到将有无数潮水要向他涌来。 他只能更紧地回搂秦衍,将他当成一块浮板。 如果有一天,我变回之前的模样,不要放开我。 我不会的。 男人的郑重承诺让人心安,裴珂闭上了眼睛,等待身体的平静。 * 那一天的到来就像往日一样平常。 就在那晚车中亲昵之后的一周。 距离一楼还剩几层台阶,裴珂忽然感觉到水闸打开一般,凶猛的记忆涌进脑海里,让人瞬间无法承受。 他无法控制身体,整个人脑海空白,脚下踩空摔了下去。 坐倒在地,手向前颤抖地撑住地板,却一丝痛觉都已感受不到。 儿时睡前喝牛奶的缺角瓷碗,母亲旋转身姿拉出的悠扬琴声,福利院吃不饱饭方南递来的半块饼,接他回家时轿车敞开的黑色车门再然后就是那些铺天盖地的黑暗。 时光很慢,每个画面都能让人看清所有细节,又足够快,能让一生飞速从眼前闪过。 下午时分,厨房的光穿过餐厅,落在他的身上。 裴珂的眼泪打在地板上,啪。 啪,一滴滴溅开。 好像有人发现了他,遥远的地方传来抬高声音的叫喊,紧接着吸引来了其他人。 一个腿弯处温柔的横抱,带他来到客房的床上,耳边有几句喊医生的急语,裴珂靠着床头眨了眨眼睛,将自己的神智从记忆的海潮里捞出来。 柔软的毛巾擦掉他额头的汗。 很疼吗? 裴珂抬起头,将视线聚焦,看到了熟悉而英俊的眉眼。 是秦衍,失忆后床旁朝夕相处的恋人,也是失忆前两世加起来的宿敌。 两种记忆搏斗厮杀,让裴珂一时无法判断自己对他的感情,神智上有些恍惚。 医生还得过段时间才到,要不我带你去医院拍一下看看有没有骨折。 裴珂看着他摇了下头,他很不习惯对方这样轻柔的话语。 怎么了?秦衍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裴珂张了张唇,感觉刚落泪的眼睛湿氵显的。 感觉没事,不去了吧。讲出口的声音低哑,语气平淡,仿佛真的不严重。 秦衍尊重他的决定,弯腰单膝跪在床边将他宽松的家居裤腿一圈一圈挽起,露出脚踝和小腿。 好像右脚这里是有些肿,当时不应该把电梯建在走廊尽头,上下楼不方便。 裴珂知道那座电梯,基本只用来运送货物。 秦衍自顾自讲完,将没问题的左腿缓缓放平,从壁橱里找出一叠床单,盖在裴珂卷起裤腿的白皙小腿上,像是怕他冷,随后又站在门口不知道跟人低声吩咐了什么。 裴珂视线从床单上抬起,看了眼周围。 秦衍每次救他时,他都会住在这间卧室。 这是他难得的容身之所,不会有任何人来马蚤扰,在这里,秦衍看过最他狼狈的时候。 医生的到来切断他的回忆。 果然三四层台阶摔下没多大问题,只是扭伤,佣人拿来了冰枕进行冷敷,一圈圈缠好退出房间,又拎来了医药箱。 秦衍找出瓶药酒。 摔倒时身体哪处落的地? 裴珂看着医药箱,感觉有些熟悉,随后他记起来,上次使用时还是他给男人打绷带。 对方为救他,摔倒滚进彻底,肩膀擦伤了。 其实不怎么值得,明明本来就与男人无关。 裴珂? 裴珂回神:我没事。 秦衍没理会这种客套,看着裴珂的腿琢磨了下:应该是胯骨和膝盖吧。 说着上前自然地去帮裴珂脱衣。 秦衍!裴珂感觉男人的手贴在月要间,气息一乱,没能阻止他。 抽绳被扯松,秦衍稍稍抱起他,将裤子退下来。 果然如他预测,已向发青,不处理有可能明天转紫。 药酒倒在掌心,温热的掌心包裹住膝盖,一下下按摩。 男人亲力亲为,动作小心,仿佛在对待什么珍品。 裴珂眼中闪过难以理解的困惑。 记忆回到发生意外的夜晚,火烧得那么热烈,连他自己都没对活下来抱希望,可眼前低眸顺目的男人冲进去救了他。 值得吗?裴珂不明白,明明也是尊贵的身份,何至于为他挺身冒险。 恋耽美 ——(88) 他伸出手,像失忆后做了无数次那样,将秦衍垂落的发丝理起,看到整齐的鬓角。 秦衍,是生来就是养尊处优的人,在他的认知中,应该没有人比他自己更重要。 对方似乎习惯了这个亲昵的动作,没怎么在意,松开手:胯骨上你侧倒身体比较方便。 这里不用了。裴珂当即拒绝。 结果当然也没成功,在对待他身体这件事上,秦衍似乎很偏执,裴珂拖着一条伤腿,力气上也无法抵抗。 感受到那只手,裴珂攥紧床单,额头抵在床上。 何必对他这样好。 浮沉两世,命途多舛,遇到了从未见过的温柔。 等秦衍上完药酒,帮他整理好衣裤,扶着裴珂的月要帮他重新坐起。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裴珂调整好心情,讲话语气与往常无异。 秦衍低头将药酒放进医药箱中,发出一串瓶瓶罐罐的撞击。 那就好,你需要什么我让人拿来,去哪儿我抱你。 裴珂适时开口:今晚我不上楼,单独睡这儿吧。 他强调了单独二字,他怕跟秦衍同床共枕会彻夜难眠。 也好,这样方便。秦衍终于将药箱扣好,我让人推床边桌过来。 直到他离开房间,裴珂绷直的身体才缓慢放松,他斜靠在床头,身上药酒敷过的地方微热的,药效正在发挥作用。 如果失忆前他是一个人,失忆后是另一个人,那现在的他融合二者,成为了一个新的人。 发生过的一切摆在眼前,投过去的审视带着客观。 没有再为伤痛撕心裂肺,没有争取利益时的冷漠至极,但同时,他对秦衍的感情,也不想之前那样浓烈。 秦衍做得一切,他都下意识在想原因。 正想着男仆推来了落地桌,从床尾套上,滑轮桌腿分别撑在床的两侧,可以随意滑动。 裴珂摔倒时手里的平板电脑也被擦干净摆上桌。 我检查了一下外表,除去轻微磕碰没问题,您看看屏幕。 你下去吧,把门关上。 等门关闭,裴珂将胸前的桌面推开,挪动身体躺平,然后拉过膝盖上的床单盖住了脸。 仿佛进入一个温馨的港湾,没有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 他放任自己闭上眼睛沉浸到记忆中。 再次品味那些向历,总结分析,能让他更快地接受自己的身份,而不是总以陌生人的视角来旁观。 身上出的汗没停,连头发都变得湿哒哒,裴珂在恍惚中想起了肖叶。 那双真诚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真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快乐。 可是肖叶,这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 倒不如,真的一直快乐,忘却掉所有。 等一下,裴珂睁开眼睛,掀开床单。 他好像错过了今年母亲的忌日。 第八十五章 裴珂冷静片刻,看敷得差不多,坐起身体,解开冰枕,扶着墙艰难地走到浴室将一身的汗冲掉。 撑在洗漱台上,他看向镜子,里面的人似乎太过安静了,几乎难以察觉到情绪的波动。 好像也是,两种过去一起袭来,喜怒哀乐的全部感情都在极短的时间压缩掠过,他有些麻木。 只有心底,与母亲之间最深切的感情,还能让心弦产生波动。 拉开门,出人意料地跟靠在屏风墙上的人对上视线。 秦衍身穿一件上篮下白的圆领羊绒衫,抱着双臂似乎等了很久。 裴珂没有太大惊讶,他擦着头发自然道:我自己可以,就没喊人。 秦衍点了点头,从一旁拉过一辆轮椅,推到裴珂身后:我推你去餐厅。 裴珂顺从地坐下,本以为自己在房间内解决就好,眼下不得不用餐时面对秦衍。 倒是托回忆的福,任何话都能回答上,但裴珂对自己能否伪装出恋人间的状态抱有怀疑。 晚餐很丰盛,裴珂动筷缓慢,专注地跟秦衍交谈,好在对方除去生意和投资上的事情,没谈其他。 对,除夕快到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除夕?裴珂有些恍神,他翻找回忆,曾经是跟方南在出租屋涮火锅,后来便在陆家进行家庭聚餐,最后被圈养,节日好像跟平时也没有多少区别。 宁丞远没与他一起过,他要回家面对家长,傅深亭也得和妻子共同出席,重生后的除夕他一直自己一个人。 不过秦衍问他这话,想必是想依据他的安排来决定自己的行程。 秦衍应该回家,本就发生冲突,不该再因为除夕离家导致矛盾激化。 再说,自己也并不在意有没有人陪,失忆后的他可能会为此而失落,现在的他不会。 我回陆宅。裴珂撒了谎。 这样,也好,我知道了。秦衍语气平淡,让人感觉情绪不佳。 今天胃口不好吗?他见裴珂放下了筷子。 嗯,食欲不振,可能还是不太舒服。 我推你回去。男人放下汤匙,抬起餐巾擦了下嘴,起身来推人。 明明喊佣人来做就好,偏要中断用餐事事亲为,裴珂拒绝的话没说出口,按照之前的相处模式,他应该会心安理得地接受恋人的服务。 拿下来一段时间了,再敷上吧。 秦衍将他抱到床上,摸了下床头卸下来的冰枕,离开重新去取了一条,回来替裴珂缠好,粘住。 要不我过来跟你一起办公,你想上厕所可以直接喊我。 裴珂笑了下婉拒:我想看会儿电影。 说着取过床头的遥控器,按开了墙上的电视。 秦衍点了点头,走出房间带上门,在门口站了片刻,返回了自己书房。 等他一个小时后起身想去看看裴珂情况时,男佣前来捎了句话,说裴珂早休息了。 他精神状态怎样? 挺平静的,您放心,冰枕我拆下来了。 秦衍点了点头,他没有了回去看股市的心情,洗漱完早躺上床,感觉肩旁空荡荡的,难得的失了眠。 * 车辆停在墓园的门口,保镖打开后车门,双手握着白花的裴珂才回神。 他一身崭新的纯黑西装,肃穆庄重。 不准跟来。 裴珂朝墓园的阶梯台阶上走去。 工作日最后一天的傍晚,天色暗沉,公墓里空荡荡的,裴珂走了很远,终于找到了母亲所在的位置。 照片上的女人还在生命中最美好的阶段,微笑灿烂夺目,仿佛美丽的电影明星。 这里埋葬的,是那个付出一切换他出生的人,用全部生命爱他的人。 裴珂上前将花摆好,后退两步,对着墓正前方跪下。 他玉白青葱的手指抚上冰冷的砌台,俯身将额头抵在上面,忽然长舒一口气,感觉到了放松,就像回到亲人身旁。 良久才张开口。 妈妈,我活过要死的年纪了。 你听到了吗? 头顶响起惊雷,落下雨滴,一同落下的还有裴珂的眼泪。 我一直觉得是您庇佑我才得以重生,昨天我改回了姓氏,也比裴琛优秀了,您看到一定会高兴吧? 这次没有再懦弱地自杀了,我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裴珂侧头面颊贴在上面。 重生后才知道许多秘密,也知道了致使您悲剧的罪魁祸首,裴氏的资产重组还需要时间,我不够强大,再过些年吧,我亲手去结束它。 让他为裴氏效劳,将其发展壮大,这算盘打得精明。 当年没对他母亲宽容,给她留一条生路,那这些人也别想安度晚年,他们绝对想不到,他最终目的要让裴氏完全消失。 天色暗沉下来,雨越下越大,打湿他的全身,从发丝上留到面颊,跟眼泪混在一起。 裴珂将心底的话全部倾诉出来,跪到膝盖失去知觉,手指冻得僵直。 雨幕仿佛一道安全的屏障,将他与世界隔绝,得以安静地只讲话给母亲听。 直到耳边传来皮鞋走路的声音。 来者停在了他的身旁,裴珂抬起头,眼睛被雨打得难以睁开。 秦衍撑着一把黑伞来到他的眼前,安静地看着他。 裴珂撑起身体,恢复跪直的姿势,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挺胸抬头,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这样狼狈。 母亲的照片被玻璃罩保护得很好,没有雨能湿到它。 伞向前倾斜,替他遮住雨丝。 妈妈,我明年再来看您。裴珂声音平稳,听不出哭腔。 一旁的男人忽然收伞,跟着跪下来与裴珂并肩,握住他冰凉的手。 裴珂转过头,看向他的侧面。 就见他笔直看着前方的女人,朗声承诺道:我会照顾好裴珂,请您放心。 雨一直下,浇得裴珂看不分明秦衍的轮廓。 但他没问为什么,尝试着站起,腿一软险些摔倒。 幸好男人捡起伞跟他同步起身,才得以眼疾手快地拥住他,越过脊背握住他的肩膀,给予支撑的力量。 裴珂踉跄地跟着他离开,艰难地下了百级台阶。 他挺感谢秦衍没在他母亲面前一把将他抱起,而是让他站着体面地离开。 回到车里,暖气开得十足,裴珂打了个冷战。 肩头被披上毛毯,毛巾也递到他的面前,他抬眼接过握在手心。 谢谢。 今天没穿厚一点。 裴珂扯起唇角:穿厚不好看。他想展现身姿挺拔模样最好的自己。 秦衍点头,见他没动作,抽过毛巾帮他沾去面颊的水。 真不好意思,让你跟我一起淋雨了。 对方的衣服肯定也都湿了。 秦衍动作一停:不碍事。 裴珂闭着眼睛感受柔软的毛巾,心底某个地方被触动,又涌出了一道泪痕。 他这模样,也掩饰不下去,如果失忆,怎么可能会找到母亲墓前呈现这种状态。 毛巾再一次帮他擦掉眼泪。 裴珂找回点思维:你不是有场宴会。 他本来特意挑了个秦衍外出的时间点。 你不准人跟上山,一下雨他们就拨给我了。 所以来的时候秦衍还身穿着礼服。 裴珂再睁开眼睛:我恢复记忆了。 我知道。 面对裴珂投来的询问眼神,秦衍边给他擦湿发边解释:那天阳光很好,我看到了地板上的水渍,你不是一点痛就会哭的人。 你不会跟我那么客气地反复道谢,而且陌生疏离的眼神也骗不了人。 你住的客房阳台上落下个天青色的烟盒,你又抽回烟了。 所以,早就都知道,但这几天一直沉默地等待他亲自说出口。裴珂点了点头:多谢你的关照。 这话让车厢内只剩下擦拭的声音,再也没有声音。 车辆极速行驶,没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这次秦衍没再让他亲自走,抱起他一路到了楼上的浴池。 里面已经放好了热水,裴珂坐在池边的木躺椅上,不太利索地去解纽扣。 秦衍半跪在他眼前,接过他手里的活儿,解开了西装和衬衣的纽扣。 裴珂脱掉衣服:剩下的我可以,不必麻烦了。 秦衍恍若未闻,继续帮他脱掉鞋袜,像照顾无法行动的患者。 男人的发丝也湿了,参加晚宴后梳定型的头发有些凌乱,左眉上垂下的一撮影响视线。 裴珂伸手将它理到后面。 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我答应了你不放开。 裴珂想起了失忆时自己的请求,不知道说什么。 那时的他依赖秦衍,害怕失去,现在的他早已习惯什么都没用,所以无从害怕。 有没有恋人无所谓,他也不相信爱情。 看着眼前同样氵显掉衣服的秦衍,裴珂伸手帮他扯松领带,摘了下来。 一起吧,你也淋雨了。 步入池内,双脚一抬,全部躯体浸没热水里,约有半分钟,裴珂重新站起,这才感觉凉透的身体恢复些知觉,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也远离了与母亲所处的冰冷世界,回到了人间。 心情也彻底平静了。 他将发丝理到脑后,双手抹掉眼窝上的水,看着望过来的秦衍。 好像第一次察觉到秦衍的英俊。 男人只留宽肩在水面外,胸腹肌在透明的水幕下隐约可见,他体格健壮,但跟宁丞远那种橄榄球运动员的健硕还有所区别,是一种匀称不夸张的体型。 他的长相也是,典型正统的中国男人,剑眉星目,投出的目光都带有力量,没有一丝柔弱。 不像殷翡一样女气柔和,不像宁丞远一样粗犷野忄生,不像傅深亭一样清和淡远,他五官轮廓立体,像一把剑,凌厉破开气势。 这种人,最不该发生什么故事,本应顺顺当当按部就班。 如果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会回去联姻吗?裴珂从利益角度出发替秦衍思考,因为自己失忆,阴差阳错地搅局了对方联姻,秦衍肯定不可避免地损失了些利益。 更别提,从傅深亭口中,他多少了解到秦衍为此在家族内的地位尴尬,承受了许多压力。 不会。 联姻对你有利。 我是指不会分开。 裴珂感觉自己好像低估了对方的决心。 我什么都没法给你。他只剩一颗疲惫的灵魂。 我从未想要过什么。秦衍说完飘向浴池另一侧,压下池边洗发露的泵,在掌中挤了一些,托着回到裴珂身边,伸手给他。 裴珂没取,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若是哪天自己沉溺在期间,可能会遍体鳞伤。 他没动,秦衍就亲自帮他打在头发上,来到身后帮他揉搓头发。 打起泡沫,又捧起水冲洗,泡沫随着水面飘走,裴珂从水中抬手,抓起一点泡沫,但它随即溜走,只剩下亮晶晶的掌心。 恋耽美 ——(89) 对方怎么这样执念,他想到什么。 是可怜吗?所以这样照顾他,像对待一只猫咪。 秦衍在他身后轻叹一声。 你还像以前一样,对所有的善意都防备。 应该是吧,维持骄傲敏感的自尊,不愿让任何人同情。 裴珂蹲下,甩甩头让泡沫飘走,从水里站起来时不小心撞到了秦衍,他踉跄了下,被从身后环抱着站稳。 抹掉脸上的水,向后一仰不小心枕在了秦衍肩膀上。 他侧脸向上看去,只能看到秦衍干净优美的下颌线。 自己失忆后好像谗过眼前人的身子。 如果真的不跟秦衍分开,那单纯地互相陪伴,应该也不错,至少这个人正直,救过他性命,帮忙隐瞒秘密,他们彼此熟得不能再熟,也不用担心背后插刀。 从水里转了个身,裴珂搭上秦衍的脖子。 那你是不是该履行恋人的义务?我跟傅深亭分开后再没有过,我现在很想。 秦衍没有预料中那样热情。 你是从哪个立场出发? 裴珂没明白:之前亲近需要节制,现在恢复记忆没有约束了。 这不是理由。 做还需要理由?人之本忄生而已。 理由重要吗? 秦衍将他从自己身上拉下,转身按到池边:因为相爱而做,和单纯发泄而做,根本意义不同。 裴珂做了个深呼吸。 这个人总是这样较真,所以之前能够互相帮助是因为那时的自己切切实实地喜欢秦衍,现在秦衍感觉不到喜欢了,就要拒绝? 裴珂想耸肩才发觉自己动弹不得,抬眉隐藏怒气:你可以不古板吗? 这才是正常人的理解。 裴珂一下卡壳,他曾经也有正确的三观,但后来接触的人多了,才发现大家都是如此。 当自身处在极高的位置上,道德束缚几乎没有力量。 快乐难得,何必在意那么多呢,傅深亭笑着跟他这样说。 裴珂垂下头看着水面,换作以前,他一定气极,让秦衍别来教他做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无法对眼前人真动怒气。 抱他的动作很稳很牢,按揉发丝的手也很轻,连在池内的托举都那样小心翼翼。 不是以后会沉溺,而是现在已经开始贪恋这份温柔。 秦衍松开他,率先退让:我就是这样古板的人,不习惯,就慢慢适应。 他愿等他慢慢变好。 裴珂抓住离开肩头的一只手。 我也喜欢你。 虽然只是有些喜欢,但至少不是讨厌。 一室的安静,只剩池水在摇晃。 不是失忆后天真的他说出的这句话,而是两世记忆加起来伤痕累累的他说出的这话。 说完也感觉不妥的裴珂缓缓松开自己攥的手,忽然耳边掀起一片水声,秦衍从水中抬手撑在他的耳旁的池壁上。 喜欢哪儿? 裴珂看向水面陷入凝思,喜欢哪儿呢?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很久没有喜欢这种感情了。 喜欢在医院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到你。 那是第一双他看到的眼睛,吃惊、慌张、激动、关切,包含着复杂的情感,然后获得了他全部的信任。 喜欢你偏袒我说我是个好人。 连他都怀疑自己,秦衍却斩钉截铁。 还有什么呢?真难想啊,裴珂努力去翻找捡拾记忆里那欢喜的瞬间。 喜欢你面对傅深亭时毫不犹豫作出选择,说自己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那时候他好像感到了幸福,因为没有被抛弃。 裴珂感觉到脸上滑下什么,他抬手一抹,指腹凝着水滴。 他们相处的时光画面从眼前闪过,那些别扭地甜蜜仿佛就在昨天。 这个笨拙的,都要看恋爱书才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好像是让人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吧。 不然他想到这些怎么会哭。 我不问了,对不起。 秦衍用掌心帮他擦掉眼泪,抱住他低头吻住双唇。 跟死对头接吻的感觉,很奇怪,让人不由地打了个颤栗。 裴珂闭上眼睛感觉被推得抵在池边,双臂搭在秦衍的肩上,一个深吻结束,他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吸了吸鼻子,没忘记初衷。 这下能做了吗? 秦衍在平静着呼吸。 裴珂凑到他耳边,学着之前的模样,发出一声轻叫。 喵? 仿佛一个让忠厚家犬变成凶恶猛兽的开关。 秦衍没给他后悔的机会。 * 淋雨的第二天清晨,裴珂发起高烧。 事实证明多出个伴侣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工作和生活能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而且,秦衍能给予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倘若裴珂心中还有什么担忧和提防,只要一想,对方为他连性命都能不顾,好像也不再害怕了。 这人好像比他自己都要爱他。 怪我没有节制。秦衍帮他擦了下发烫的面颊,撑着双膝坐在床头,我以后会改正的。 裴珂陷在被褥里,烧得有些神志不清,这次倒真像小猫一样软弱可欺了。 他的目光落在秦衍身上,因为房间空调开得足,对方只穿了一件休闲套头卫衣,领口有一小截拉链,眼下正拉开露出锁骨上的吻痕。 是自己昨晚留下的。 裴珂侧了侧头,鼻子像被堵塞住:我桌上的风投项目怎样? 还没审完,明天我再同你讲。 裴珂放下了心,累得阖上眼帘。 正大光明地让秦总帮他打白工,这恋爱谈得没吃亏。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点小窃喜。 裴珂。秦衍单手撑在他枕旁,病好之前不用担心工作,我会代你处理,你休息吧。 裴珂呜噜一声代表自己听到了,换来脸颊上的轻吻。 他想,自己没辜负失忆后那个可爱的裴珂,帮他留住了秦衍这个优秀爱人。 * 这一病就是一周,病好除夕也到了。 裴珂没提回家的事,秦衍也相当自然地默认两人一起,他挑了个温暖的度假地点,距离海城很近,飞机几小时就到。 裴珂没什么异议,他喜欢海滩,而且目的地不是泰南,不至于有其他糟糕的回忆。 这个时间,估计殷翡回到了海城过新年。 这是什么?刚从私人飞机卧室里睡醒的裴珂伸了个懒腰,在秦衍对面坐下。 两人之间的茶几上摆着一方长盒,它覆着宝蓝色的绒布,看起来像装首饰的。 舷窗外,晚霞挂在天际,照得团团云朵灿金,飞机仿佛身处它们之中,被拥簇着向前航行。 裴珂看着被夕照沐浴半边面颊的男人,就盒子面对着他打开。 里面躺着两枚戒指。 似乎考虑到男士长久戴钻戒不方便,是素戒。 以前跟宁丞远谈所谓的恋爱时,对方做戏懒得做全,这一世跟傅深亭相处时,男人更是一直戴着自己联姻的婚戒。 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戴这种东西的。 结果有一天,突然有人摆在了他面前。 你喜欢这种形式?裴珂看着戒指被镀上一层暖暖的光辉,让人想要去触摸。 他可以自己买许多戒指,各式各样,从玉器到水晶,轮换着戴,名贵奢华,但它们似乎都跟眼前的不一样。 可能因为不是一双,不会戴着其中一只就想到另外一只。 你昨天说陆夫人要给你介绍女孩。秦衍对他伸出手,戴上应该少很多烦恼。 光落在了秦衍的掌心,照清每一丝纹理。 裴珂没伸手:你要一直戴着吗?不怕被家里训斥。 适当打开他们的阈值下限,是为方便以后接受更夸张的事情,手给我。 裴珂长长地出气,感觉好像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点,便将手递过去。 他握住了秦衍掌心的太阳。 一枚漂亮的戒指推上无名指。 你什么时候量的? 你发烧的时候。 原来是趁他意识混沌私自量了尺寸,没经过他的同意。 你就欺负人吧。裴珂用戴上戒指的手快速抽出另一枚,拽过秦衍的手打算随手套上。 当指环瞄准无名指时,动作突然就停了下来。 裴珂好像有一瞬间知道了这个动作代表的意义。 他没有像秦衍这样认真,感情也没有这样深刻,如果自己是秦衍第一次喜欢上的人,那秦衍对他来说就是甩不开但十分有好感的恋人。 所以,对这些形式,他并没有那么在意。 可秦衍一定是十分期待的吧,这对他来讲意义非凡。 裴珂轻轻缓推,郑重地戴好这枚戒指。 秦衍反抓住他的手,两只佩戴戒指的手,就落在晚霞下,戒指闪着光芒。 好看吗? 还行,挺方便。裴珂有些心虚地抽回手,随手拿起桌旁的杂志,直到落地前都没去看秦衍的眼睛。 到达度假村时,明显感觉到人流量增多,热闹的程度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原来今年电视台的春晚分会场在三亚,因此今年情况特殊,游客较往年增长数倍,整个景区过年期间依旧在繁忙运营。 还好别墅区单独划定一片海域,不算太拥挤,裴珂换上白色的背心短裤,外面套了件橘黄色画满椰树的开衫短袖。 他四肢修长,海风吹动自然柔软的发丝,整个人具有一种少年感。 秦衍不怕风吹,直接省去了外套,灰色的工字背心显出他紧致耐看的肩颈臂肌肉。 沙滩边传来儿童的嬉笑声,夕阳落入海水,悬挂的灯照得沙滩一片雪亮。 去看吗?裴珂穿着双人字拖鞋。 分会场是露天式,人们都能围观。 不怕太热闹? 裴珂自嘲地笑了下:我过年从没感受过热闹。 一句话就让秦衍再没说什么,直接去执行。 他们没带保镖,沿着熙熙攘攘的美食街去往会场,周围孩童擦着身体而过。 秦衍这种贵公子有些不适应这种近距离接触,他下意识拉起裴珂的手,想让俩人靠得更近些。 裴珂却在摊位前驻足,被拽得伸直了胳膊。 尝一尝?他头向旁边一撇,看向轰炸大鱿鱼的摊位。 不出意料撞上秦衍的皱眉。 裴珂知道男人肯定在想卫生和调味品的问题。 我想吃。 还是一句话就能撬动这座神。 付完款的秦衍收回手机:让它少放点辣。 想一想,往日里别人想让秦总妥协是多么难的事,等待美食的裴珂露出胜利的笑容。 他双眸被摊上的灯光映照得亮晶晶,唇角翘到最高,露出洁白的牙齿。 漂亮的笑容让他眼底也带上笑意,整个人透着往日没有的生动。 秦衍安静地看着,直到裴珂被老板喊得转过头去,挑选鱿鱼。 原来让你幸福,是这样简单的事。 秦衍将自己掌间的手握得更紧更牢。 吃吗?裴珂举到他眼前,在他即将咬上的时候收手,自己尝了一口,面色一本正经,你肯定不喜欢。 你不给我,我亲你了。秦衍手上用力,将人扯到自己身边。 裴珂被他的流氓话语震惊,看了下前后的人,睁着眼睛递给他。 爱闹的小猫咪还是被治服了。 味道还可以,但油 那你别吃。 秦衍一停,他挺喜欢被裴珂喂食的感觉。 旗帜倒得迅速。 嗯,想吃再买。 耳边传来几声笑。 不过裴珂没再挑战饲主的耐心,只买了瓶啤酒拎着。 进会场搭建的坐台需要安检,两人的手不得不暂时松开一阵。 裴珂等在一边,他的手腕上挂着刚才从花童手里买的花环,干净的皓腕在秦衍检完后自然地牵住他。 怎么了?裴珂跟着他看向一个方向。 没什么,你找个位置。 只是跟一个熟人不小心对视上了,好像也能解释,这里忙得不可开交,他肯定脱不开身,今年便在这里过年。 秦衍没说搅局的话,任由裴珂领着他向前走。 他们穿过人群,在一高处上坐下,看着会场内人头攒动的热闹节目。 喜气洋洋的音乐充斥着会场,可爱的舞狮跳跃翻着跟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裴珂攥住酒瓶口仰起喝下一口,手上的戒指在光下一闪。两口就呛住。 大麦酒,喝不太习惯。 那别喝了。秦衍接过来两三下解决,将酒瓶放在脚边,双肘撑在膝盖。 裴珂看节目,他便看裴珂。 舞台的一束银光,化作白马,从会场观众席上跑过,疾驰过裴珂惊艳的侧脸。 耳边有无限的喧嚣,可秦衍却感觉心很安静。 怎么了?裴珂终于意识到他没看节目,转过头问他。 可他的声音却被淹没在了瞬间炸起的爆竹声中。 烟花伴着巨响腾空,然后绽开铺盖整个天际。 裴珂惊喜地仰头看着这一幕,转过头对他笑起来。 这漂亮的笑容像刚才一样幸福。 好像在张扬地告诉全世界,他是真的快乐。 秦衍跟着他笑,不去看夜空,只看着他。 裴珂转了几次头,发现他的情况,抬高声音。 你,怎么,不看? 你还没亲我!秦衍贴在他耳朵上。 裴珂再次被流氓话震惊,但也没反抗,顺从地扯过他的衣襟,将人拽到眼前仰头吻了过去。 他们就在这漫天灿烂的世界中来了个深吻。 等分开,秦衍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跟来后站在那里的人离开了。 恋耽美 ——(90) 裴珂! 有些口耑的人正在张着口呼吸,听到声音抬起眼睛。 我爱你! 眼前那双眼睛传达着难以置信,仿佛第一次听到爱这个字眼。 秦衍笑起来。 即便我爱你比你爱我要深许多许多倍,但我依旧愿意,毫不犹豫地去爱你。 裴珂,愿我付出所有,换来你余生幸福。 秦衍再一次吻住了眼前的人。 这一次,裴珂紧紧拥抱住了他。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裴珂:你欺负人。 老秦:我欺负猫。 裴珂:??? 【完结感言】 断更的时候好像十七八万字,结果写到了四十一万,感觉自己也跟珂珂一样交了份满意的答卷,虽然有些许那么一丢丢一丝丝的长(众:啊呸!),但好在完结啦! 而且哇,比我之前想的大纲版本要温暖很多呢,之前一版不是被编辑要求改了嘛,其实挺抑郁的,就各种复仇,有些迷失自我,那个人物关系也不止现在这几个人,可能宁昭那谁谁谁们也是入幕之宾,火灾那里也是复仇完空虚自己放的,失忆也是装的进而被治愈,就挺虐的。而且原版大纲里那几个人下场也挺惨的,比如说殷翡开篇提过他有一个精神病母亲,最后就是被关起来,好家伙,也太黑暗了。 但现在,没有被仇恨淹没的珂珂,只是自己在路上走得久了,后来遇到老秦,那颗孤独冷掉的心被捂热啦,虽然现在还没完全深爱上老秦,但只是时间问题嘛,让他们慢慢来。 感谢所有可爱的小天使们!让我感受到了许多温暖和鼓励!文章能坚持完结离不开你们的支持!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失落的小矮人走在风雪里,突然出现一栋可爱的房屋,里面有许多跟我一样的小矮人,她们快快乐乐,忙忙碌碌,烧着大锅,里面炖着美味的食物,突然她们看见了躲在门口的我,就拉着我进去,坐上餐桌,请我吃饭,还读我写得诗,各种夸奖,于是我这个小矮人也渐渐地有了笑容,跟大家一块笑起来。等到大家都睡了后,我突然又悄悄溜走了,过了很久很久,又在小屋外面悄悄往里面瞧,又被邀请进去(笑哭),就这样反复循环。 可自始至终,大家都没有讨厌我,呜呜。 大家可真好真善良呀,谢谢你们陪我一起度过这漫长的一本书,爱你们呀!2021.8.3格勒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