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尊女贵千金》 1 范宜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周围的人姿势和她差不多,昨天有一个大喊要砍掉你们头的女孩子,当场就被打断手脚,血淋淋的拖走。 范宜虽然扒着木板条没怎么看清楚,但棍子打到肉上的闷响和女孩凄厉的惨叫声,直到现在还在范宜耳边嗡嗡作响。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被抓,脑子一直迷迷糊糊,身体也不太使得上劲,应该是吸进了什么东西。但网络时代的资讯不是白得的,这种情况不是被绑架就是被拐卖,她得想办法求救才是,可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点什么,有一种不符合常理的违和感弥漫。 周围一直有人围着,颠簸的触感也很强烈,应该是走的偏僻小路,关他们的也是个密闭的箱子。 范宜甩甩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心里有些焦急,现在求不了救,等到了贼窝,就更难了。 还没等范宜想出个一二叁,颠簸忽的停了下来,范宜一个不稳,撞在了木板上,发出了“咚”的一声,范宜被撞的一省。 不一会,木箱被打开,透进了幽幽的火光。范宜全身紧绷,顺着人群被拉了下来。她咬了下舌尖,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呼呼呼”火把烧的很旺,周围被照亮了一圈,范宜偷偷看了眼,心里大惊,周围有许多木箱车,长长的队伍一直延伸到浓浓的黑夜中。眼前明暗光线的交错拉扯,让那种违和感更加清晰了,范宜更加恐惧。 陆陆续续从车里拖拉出来很多人,有的还在挣扎,发出困兽般的声音,但马上被制住,打在肉上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楚,一下一下,终于四周的嘈杂安静下来,只有几声低涕偶尔传来。 而更多的人和她一样,毫无反抗的被拉出来,瘫坐在地上。一排黑影子举着火把靠近,踩在地上的脚步就像踩在范宜的心里。他们挨个检查车上下来的人。有人用火把凑近看了她一眼,扑面的亮光和热浪让范宜索瑟。 “啧,是个涓人”来人拉起范宜的耳朵,声音一股子嫌弃。 她疼得挣脱开,来人嗤笑了一声,拽着她的发往后拉,仔细看了眼,“还特么是个老货。”说完猛的把范宜的头甩开便不再关心,走向下一个。 范宜被他甩的摔在地上,脑子被摔得天旋地转,心里却松了口气。还没反应过来,立马有人接手把她拉走。 等范宜真正清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她慢慢动了下手脚,已经僵了,她“嘶”了一声,又立马忍住,等了一会,周围没有异样,她才慢慢放松,开始伸展一下。 随着她的动作,手脚开始变得刺麻起来。 她忍着挠心的感觉,看着周围。是个小黑屋,面积不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怪的味道,除了排泄物的恶臭味,还有一股很淡的味道,可能被关的时间不短,范宜已经适应,只能隐隐的闻到这种怪味。 关押的人也不多,都独自蜷在角落,只偶尔传来一声咳嗽,来确定他们还活着。 范宜试着往旁边挪了挪,没反应,再挪了挪,依旧没反应。 她胆子大了起来。 弓着背,摸摸索索的在小黑屋里探了一圈,时间很短,结果很糟。 房间很小,没有窗户,木板拼搭的屋子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和最开始的木箱车很像,但要宽敞一点。 有一个门,也只有半人高,说是门,还不如说是个用板子住了的洞,板子从外面拴住,有人在外面说话,距离有点远,听不太清楚,但应该是看管这里的。 她回身看了看屋里面,眉头紧锁。屋里的人,怎么说呢,透着一股死气,感觉马上要和凹凸不平的地融为一体一样。 范宜摸回角落,脑子因为缺氧一阵阵发晕,她大口的喘着气,摸着快跳出胸口的心脏,感觉心跳声就在耳边。 也不知道脑子有没有受伤,才动一会儿,脑子就一阵阵发黑,恢复了好一会才慢慢平复,这才开始整理刚才收集的信息。 这个房间应该不是重点关注点,逃跑几率可能要大一点,但这种被疑似放弃的地方,可能还没等到她跑出去,就被饿死活着病死了。 正在范宜心力交瘁的时候,她旁边的一个骷髅似人猛烈的咳嗽起来,吓得范宜半身发麻,猛地跳开。 大概过了五分钟,咳嗽的人还没停下,整个人咳得都快散架了,范宜犹豫了许久,终于上前把人扶起来。 范宜把人扶着靠墙倚着,慢慢的帮他顺气,顺便观察这个人。 是个干瘦的老人,稀疏的头发乱蓬蓬的盖在头顶,脸上也粘了几根,稀疏发丝间隐约露出糜烂的耳廓。 范宜不忍的皱了皱眉。 老人沟壑般的皱纹因为光线的问题显得要淡很多,但那股垂暮的气息让人很容易分辨出来他的年纪。 “……爷……恩恩,爷爷,您还好吗?”范宜差点被干钝的声带卡的说不出话,声音也沙哑的可怕。 老人呼吸像抽风机一样,呼啦啦的,半天才说出话。 “爷爷?爷爷?!你叫我爷爷?我是女人啊!女人啊!”她的声音凄厉而愤恨,如地狱的恶鬼。 范宜吓得往后退,却被老人一把抓住。 她浑浊的眼睛充满了浓烈的仇恨,猛地靠近范宜。 “我是女人,你们不能把我关在这里,我生而带金,生而带金啊!” 范宜吓得挣扎起来,无比后悔自己的多事。 可却怎么也挣不脱老人干瘦的手。 “我不该跑出来的,不该的,更不该告诉他们我是女人,我要回家,娘!爹!二叔叔叁叔叔四叔叔!快来救救我呀!” 说着便哭喊起来。 范宜乘机一个大力扯回手臂,连滚带爬的扑到离到理她最远的角落。 老人的扑到在地,佝偻的身子更加短小。 范宜缩在角落,不停的发抖,门外敲门板恐吓的声音更让她像一只惊弓之鸟。老妇听到恐吓声也立马收住声音,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让范宜一度怀疑她是否还活着。 “你还有心情管别人?才来的?”旁边一位同样干瘦的人嗤笑着说。 范宜警戒的看了对方一眼,缩了缩身子,没有答话。 “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到这来的人都是等死的了,还矫情个什么。”老人睨视着范宜,眼里闪过一阵阵的打量。 半晌,他慢慢挪了挪位置,“看你样子,没伤没病的,虽然年纪大点,怎么也不至于到这里来……”突然,他停住话语,忽的上手撩开了范宜的头发。 范宜被这一手吓得一个反手就打了过去,感觉像是被压了最后一根稻草的骆驼,整个人陷入攻击状态。 “啪!”清脆的声音伴着范宜“呼呼”的粗嘎呼吸声,在小黑屋里显得格外响亮。两人对视着,空气突然凝滞。 “啧,难怪呢,是个涓儿啊,”半晌,老人像是突然没了兴趣,蔫蔫的缩回角落,对范宜的态度也毫不在意。 范宜观望了许久,发现老人缩在角落密目养神,没有再过来,慢慢放松了身体。 她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和屋里的其他人一样,但埋在手臂里的眼珠却不停的转着,心里的疑问和不安越涌越凶。终于,她抬起了头,盯着角落里的黑影,低声问道“……涓儿,是什么?” 老人听到问话,掀了掀耸拉的眼皮,像是被问到了什么特别稀奇的问题。 “涓儿是什么?那我问你,你是女人么?”范宜卡了一下,下意识的不想承认,于是轻微的摇了摇头。 “那你是男人?”范宜又卡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还没等范宜点头,老人继续问道:“呵,这么问你吧,你有宝贝袋么?”愣了一瞬,范宜立马反应“宝贝袋”说的是什么,连忙摇头,比起最初问她是否是女人时要坚定的多。 “那不就结了,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居然自己是涓人都不知。”说完便翻过身,一副没了兴趣的样子。 范宜看着角落的影子,死死的拧着眉,觉得眼前蒙了一层纱,有什么东西欲冲破而出,但就是若即若离,不知真相。 “涓人又怎么样?女人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的结局。”范宜口中说着丧气的话,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黑影。 然而抛出去的饵却半添没人接,让她忍不住咬唇上的死皮。 “……在咱们大锦朝,涓人地位低下,天生贱命,不是是为奴就是为妓,能作为庶人过一生的少之又少。”老人在范宜快撑不住的时候开口了。 “但女人……就不一样了,”他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看向黑屋里的角落,亮的离奇的眼神让角落里的黑团们发出一阵躁动,“女人生而带金,但却稀有娇弱,在外暴露自己女子的身份……呵呵哈哈哈,如那叁岁稚子抱金砖过闹市,不是罪来~~也是罪~~”说着说着尽吊着嗓子唱了起来。 自娱自乐了一阵,老人终于又道:“在这里啊,女子还不如咱们涓人呢,而她们,呵”老人卡了一口痰,把视线转向伏在地上的老妇,眼睛里透出兴奋的神采,“喏,你看她,不知道被卖了好几手,一身疮病,看这样子,黑窑和猪圈都去过了吧,啊~说不定还当了一个村的肉鸡,生了一个村的光棍啊~哈哈哈哈”说着他便大笑起来,笑声尖利刺耳。 老人恶毒的语气和怪异的腔调,就像泥淖里的水蛭,一个劲儿的用力钻进皮肉,深深的吸附在骨髓里,让人活着去体验绝望。 而范宜已经完全顾不了在地上抖得像筛糠似的妇人,从老人说第一句话开始,她就如被一记老拳打在太阳穴,耳边“嗡嗡”作响,浑身就像浸在九寒天的冰河里,从里到外冷汗淋漓。 她知道了潜意识里感到的违和是什么了:你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你穿越啦!呵呵哒~ -- 2 屋外的嘈杂声唤回了范宜的神志,橘黄的火光透过木板的罅隙,把里面照的鬼影重重。 她努力压下心头的翻腾,几次深呼吸后,才慢慢勾着身子贴近门洞。 门外闹声一片,有怒吼有尖叫,其中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咒骂和微不可闻的凄厉笑声。 杂乱的步伐从门口一波波的跑过,夹杂着“走水了”“灭火啊”的呼声,让范宜眼中一亮。 好机会! 她心跳的飞快,快速的回头看了一眼黑屋,猛地开始砸门。一下,一下,散碎的木屑和尘土在火光中掉落,闷响声越来越大,到后来范宜直接站起来用脚踹。 “碰”门被踹烂了一个豁口,整个木屋都抖动了一下。 范宜手脚并用的爬出门洞,屋外早已一片混乱。不远处火光冲天,尖叫声像撕破面纱般直穿耳内。 奔跑又跌到的人群,后来者举起的棍子,回身抵抗的双手就像慢动作一样一帧一帧的在眼前播放,有一瞬,范宜以为自己在看VR电影,但焦臭味儿和灼热感却把她拉回现实。 她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只能抵住矮小的黑屋墙壁。 范宜喉咙滚动了一下,突然发现几个佝偻的黑影从黑屋边溜走。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黑屋里行将就木的人都如鱼逃出,原本蜷缩在角落的人都争先恐后的从黑屋里爬出来,而且悄无声息,要不是范宜回还想着他们的安危看了一眼,可能根本注意不到。 范宜来回看了几眼,转身随着黑影跑进了附近的树林。 黑影们的动作不快,角度却特别刁钻,范宜又不敢跟的太紧,好几次都差点跟丢。 树林地面凹凸不平,不时还有陡坡,远离火光后,光线急剧变暗,范宜走的磕磕巴巴,不知道被绊了多少次,她呼吸如拉风箱,心里暗叹肾上腺素的的重要。 一个晃眼,黑影全部不见了。范宜心猛的一慌,加快脚下的步伐。周围都长得差不多,树林里时不时传来渗人的咕咕声,没走多远范宜就觉得迷路了。 她心跳如擂,脚步却不敢停下,耳朵里传来自己的呼吸。 范宜胸口起伏的厉害,觉得有点头重脚轻,走路轻的很,终于忍不住找了棵最近的树靠着休息。 她四周看了看,入目的全是石头和树,有的地方崖壁拦路,反着灰白的光。钴蓝色的天空被斑驳的树影分成了无数块,她闭了闭眼,暗自鼓气,慢慢撑起身子继续往前走。 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很久,但天一点亮的迹象也没有,这是黑暗将时间无限延长的错觉,且她一直一个人,总给人永夜的错觉。 她突然停下,微侧头,好像听到了什么。 水声? 她有点不敢确定。 过了有半分钟,她转过身,跌跌撞撞的往声音的方向跑去。 她越跑越肯定,跑了有两叁分钟,哗啦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眼前出现一条闪着粼粼波光的小河。 说是小河,其实最多是条小溪,很窄,只叁四米,但很清亮,叮叮咚咚的流水声好听的让她想哭。 范宜迫不及待的跪在岸边捧着水喝,最后干脆把头埋进水里。“咕咚咕咚”范宜也不知道多久没喝水了,她喝的差点呛着,虽然溪水冰凉,但正好醒醒神。 “哈~~”终于喝饱,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才摊坐在溪边大口喘气。 望着头顶朦胧的弯月,范宜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时疲倦和饥饿才慢慢涌上来。 她本想就地躺倒休息,这一坐下来根本不想再动,但脑子里最后一根弦还绷着,迫使她去找个更安全的地方。 不休息还好,休息了再起来那真是要了老命。腿像灌了铅,身体像被什么东西粘住,真是举步维艰。 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山洞一样凹进山壁的地方,地方不大,只容一人坐下,但好在隐蔽。她草草的用树枝遮挡了一下,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范宜是被冷醒的,她迷迷糊糊的醒来,觉得身上想被人痛揍了一顿,疼得呲牙咧嘴。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决定先去解便,然后再洗漱,其他的,再说吧。 这一找,让范宜的心里咯噔一跳。 就在她找到的小山凹不远处,有一个真正的山洞,里面居然还有简易的锅碗和睡觉的草踏,应该是常上山的人在山上的暂住地。 范宜不敢进去,更不敢随意动里面的东西,谁知道这里的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太不安全了。 她快速走开,在树林里解决了个人问题,转身向小溪走去,决定喝点水洗漱一下就赶快离开。 白天看小溪,居然有一丝野趣,薄薄的青苔附着在石头上,毛茸茸的看起来很可爱,上面不知道沾着溪水还是露水,看上去颜色更加翠绿。 时间应该还早,阳光不大,但照射在水面上点缀着盈盈的光斑,间或有点麻雀大小的小鸟到溪边喝水,叽叽咋咋,生机盎然。听到范宜的脚步,扭着头看了一下,就“呼啦”的飞走了。 范宜还是很警惕的,特别是发现这里还有人可能来以后。 她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人过来,才蹲下开始洗漱。 鞠一捧水含在嘴里,乌拉乌拉的漱了几下,想了想,吐到旁边的泥地里。 她一边捣鼓着自己一边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 自己穿越这个是一定了,那什么大锦朝,听都没听过,不知道是架空还是历史夹缝里的朝代。但他们说的什么涓人啊,女人生而带金啊确实听不懂,不过那个贼窝应该是个拐卖集团,专卖女人。 她被冰凉的水浸的打了个寒颤,开始清洗手上脚上的脏东西。 虽然现代社会对性别的歧视依然常有发生,但这个锦朝对女人的偏见应该特别严重,她回想了一下那个老妇人,不禁又是一哆嗦。 至于他们说自己是涓人,而且还是老的,这确实就让人费解了。 范宜不禁看着溪水里自己的倒影,忽的,她伸手按住自己的头发。 她才去理发店做过头发,剪了个中发,还新烫了卷和空气刘海,现在是全完看不到发型,一团鸡窝,可是重点是她鼓起勇气染的亚麻灰,在一脸倦容的映衬下…… 握草,她有些哭笑不得,抓了抓干草一样的头发,不知该庆幸这发色救她一命还是该心疼弄头发花的两千大洋,这头发,这美丽,放这里,该废了吧= = 范宜有些恍惚的起身,甩甩头,放下对头发的五秒心疼,决定顺着小溪往下游走。 她记得昨晚从贼窝到这里她下了好几个陡坡,那里应该是上游,林子里至少还有走在她前面的黑屋里的人,他们肯定也会到溪边喝水,所以不能离得太近,但也不能太远,那样很可能在山里迷路。 她走一会儿,往小溪的方向望一眼,深怕遇到人,又深怕走错路。 走了不久,一错眼,范宜被下了一大跳,立马蹲下不敢动。 她好像看到溪边又几个人影。 她眉头紧紧皱着,心跳加快,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吃东西低血糖,她蹲下那一瞬眼前黑了一片,好一会才慢慢恢复,但产生的晕眩感还在,让她有点想吐。 忍住胃里的翻滚,她一动不敢动,想不出什么对策,只能等那些人离开。 可溪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有些奇怪。 终于,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又马上缩回去,然后又起来偷看一眼。 那些人位置几乎没有变过,而且,好像……趴在水边? 什么情况? 范宜眉头紧锁,开始咬嘴唇死皮,要不……过去看看? 又等了大概五分钟,范宜慢慢往溪边潜行。 溪边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个人,一看就失去意识了,范宜松了口气,准备上前查看,抬脚,又转身折了根长树枝拿在手上,捡了块石头才过去。先拿树枝捅了捅,没动,大着胆子走进看了眼。 全都是壮年男子,应该不是黑屋里的人,但是不是拐子还待定。 他们都穿一身黑色短葛,有的地方有划痕,因为泡了水,不知道见血没有,但这样无知觉的躺在这里,恐怕……范宜心里打着鼓,继续翻看。 这些人都紧闭双眼,口唇乌青,面如金纸,范宜想了想,颤巍着用手一探,我去去去去,范宜跳着跑了老远,心里大骇。 死了?! 怎么死的? 掐了下侧腰,疼得自己“嘶”了一声。 等等,不管怎么死,这地方都危险,不能待。 想着立马丢下树枝石块往回跑。 没跑几步,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停下脚步,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回头看了看那些人的,心一狠,过去扒衣搜身。 范宜全程屏住呼吸梗着脖子,胡乱的脱了两个人上衣,一个人的鞋就不再碰他们的衣服,把重点放在他们的随身物品上。 第一次接触尸体,她怕的要命,心里念着阿弥陀佛,手哆嗦的好几次把东西拿掉,也不知道是尸体太冷还是溪水太冰,她现在手冷的通红,都快失去知觉了,脚也木木的,时不时有针刺的感觉传来。 可是别说,搜到了不少东西,特别是一把手臂长的小匕,带个皮套,光亮鉴人,一看就削铁如泥。 她把东西都一股脑的用一件衣服包起来,小匕拿在手上,以防万一。 翻着翻着,她“呀”的叫出声,因为眼前的人和前面的都不一样,虽然一头一脸的血,但高高隆起的胸脯紧贴在湿透了衣服上,明显是个女人啊! -- Ⓟǒ18.ⓐsǐⓐ 3 在荒郊野外出现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这本来就引人揣测,再结合范宜听到的看到的,以及前面死了一地的男人,让范宜更加坚定要隐姓埋名的决定,不,是隐性埋名。 但看到女人总是比看到男人更加让人安心,所以虽然不抱希望,但范宜还是伸手探了她的鼻息。 还有气! 范宜心中一喜,随即而来的则是犯难。 救还是不救?怎么救?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在加一个重伤的女子,要怎么保证两人安危,还有吃的,穿的,喝的,住的……以后怎么在这个朝代生存下去,又怎么找回去的路……拉拉杂杂,许多问题像开了闸了水,一窝蜂的涌进范宜的脑子,让她突然危机感暴增。 她一脸莫测的看了眼半泡在水里的女子,眼神暗了一暗。 这个女的……还不如死了,这样,就不用自己来做这个决定。她呼吸加重,握了握拳,指甲陷进肉里而不得知。 或者,按原计划赶快离开,她的生死不关她的事,不关她的事,别怪她,别怪她…… 范宜不用自主的哆嗦着,脸上毫无血色,抬起脚往后退,但觉得脚有千斤重。她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里暗示,撇过头,不再看水里的人。 “没事的,没人知道,没人知道,不关我的事,我没办法的……”她嘴里小声念着,踉踉跄跄的蹚水而过,不一会儿就离开小溪。 树梢的小鸟歪头跳了两步,见人离开了,又扑棱着翅膀回到溪边找虫子吃。叽叽咋咋,叽叽咋咋,溪边恢复了闹腾,伴着一地的死人,额,加个快死的人,怎么看怎么诡异。 突然,小鸟停止喝水,发出不满的一声“啾”,扇着翅膀飞到岸边的树枝上。 只见范宜去而复返,她挎着背包,拿着小匕,一脸气势汹汹的大步踏来。 都说快走流沙慢走水,但她甩开膀子大步走的样子哪里又慢的下来,所以在溪水里被冲的好几次踉跄,加上石头上的青苔,滑的她身形不稳,脚下的水被溅的直扑脸面,显得更加虚张声势。 等走到那姑娘旁边时,她早已骂开。 “疯了疯了疯了,老子是真疯了,自身都难保了还救人,我真他妈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老子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嘴里骂不停,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 “我……靠,怎么这么重,这重量全都集中在胸口上了吧,真是情意千金比不过胸脯二两啊,不,是四两,或者半斤八两……”说着说着她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自己把自己的楼给歪了。 她是挣扎过的,但脑子里却不停闪现“你良心不会痛吗?”的表情包,只一小段路程就让她备受煎熬,如果真的不救,她知道她一定会后悔的! 她背着人,歪歪斜斜往前走。 背着个不省人事的人真麻烦,不仅不能帮忙指路领东西,还在她背上东倒西歪,让她举步维艰。 没走多久,范宜就呼吸如牛,脚步虚浮。 这样不行,她靠着树把人放下,自己也倚着树坐下来,伸手一抹脸,一脑门的冷汗,后背也被那姑娘的衣服浸湿,现在两人分开,背上不停的窜的小风,冷的她一阵哆嗦。 这样下去,还没找到活下去的办法,她们俩就会把自己折腾死了,必须要解决目前最棘手的状况。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姑娘,不由自主的咬着死皮,脑子快速的转动着。 怎么办怎么办……她已经决定救这姑娘,就不愿意她死在自己手上,至少要努力一把,做些什么。 下山不知多久,而她这样贸然下山也是祸大于福,要不先等她清醒了,再去找她的家人。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她暗自给自己鼓鼓气,有目标就有动力,她脑子更清醒了。 那接下来应该先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安全……安全……对了,那个山洞。 范宜眼睛一亮,想到了不久前的山洞。于是给自己加了几次油,背起女子往山洞走去。 就像平时手指有一根倒刺,肯定时时关注,觉得疼得不行,但如果这时手折了,那倒刺就根本无足挂齿,再如果这时发生火灾,那一定是手脚并用的往安全的地方跑去,手的问题完全没办法和生命相比。 现在范宜就有这种感觉,比起考虑在山洞遇见未知的危险,当下尽快让这女子清醒才是第一要事,况且还有一把小匕,她颠了颠背上的人,拍拍腰间的小匕,觉得安心许多。 她不熟悉山里路,来的时候走的慢,地方也离得不远,所以里山洞应该也不远,一路找找寻寻,中途不小心走岔了一次,幸好跟着小溪又走了回来。 等到山洞的时候,范宜已经眼冒金星,脸色煞白了。 刚一进去,她就摊在了地上,背上的人也滚了下来,两人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起伏的胸口让人觉得两人还活着。不知过了多久,范宜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可能晕了一会儿,也可能睡了一会儿,或者仅仅只是脑子放空了一下,她翻身躺平,看着山洞顶部,呼出一口浊气。 灰扑扑的洞顶因为光线的原因显得晦暗不明,但至少遮风避雨。 “咕噜——”她早已饿过头的胃发出一声巨响,在山洞里空旷的环境里更显清晰。 她尴尬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肚子,半晌,她一手捂住眼睛,发出一声呻吟,身子像仰倒的幼猫一样,在地上不停的扭动着。 终于,她“啊啊啊” 的大叫几声,翻身坐起,苦大仇深的想着,人类的叁大欲望真不是盖的,靠。 她先把昏迷的姑娘半拖半抱的弄上草踏,将两人的湿外衣摊在洞口晾晒,想了想,又挪了一点草出来,盖在那人身上,虽然看上去怪怪的,但条件艰苦,只能让她忍忍了。 她拍拍干草,起身,先茫然的原地转了两圈,然后走向明显有燃烧痕迹的小火坑。 左右翻了翻,还真在一个罐子里翻出几个饼一样的东西,她来回的看了看,巴掌大小,半根指节厚度,又拿起来闻了闻,有一股烘焙过的麦香味,应该……可以吃吧? 她尖着嘴巴小小的咬了一口,但只涂湿了含的地方,什么都没咬下。她又加大了力度,还是只刮下来一层皮。 吧嗒吧嗒嘴,范宜举起手里的饼子,有些焦急。 咬了半天也只吃了点味儿,腮帮子咬酸了不说,食欲被高高的吊起,想吃吃不进嘴,可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范宜想了想,回头看着角落里的包裹。 她放下饼子,起身去翻包裹,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地,乱七八糟的很多不认识,但范宜还是很快确定了目标。 那是一个二指宽的圆柱体,摸上去像是竹子做的,她捣鼓了一阵,找到了裂缝。 谁还没看过古装剧啊,这火折子还真稀奇,她拧开盖子,慢慢的吹气,可是试了好久都没吹着。 “咦,怎么回事?难道受潮了?”范宜自言自语。 来回翻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吹的,火折子忽然冒气一团小火,“呼”的吓了她一跳。 她心中一喜,小心翼翼的护着来之不易的火苗苗,走到灰烬坑旁边,随手抓了几根干草点燃。接着加树枝,立架子,找锅舀水,调了几次,终于让橙黄色的焰火爬满满是黑垢的锅底。 没多久,锅沿就起了一串儿小泡,接着水便“咕噜咕噜”的翻腾起来。 范宜本想将饼掰成小块入锅,但把手都搓红也没将之分裂,于是干脆直接一整坨全丢进去。 范宜又去角落翻了翻,觉着这个洞里的东西准备的还真齐全,连碗和葫芦瓢都有,虽然碗豁口的吓人,但范宜一点也不嫌弃。她高兴的回到灶边,舀起了一点热水,错开豁口慢慢的抿着。 滚烫的水顺着食道快速的滑到胃里,让范宜不由的眯起了眼睛,发出舒服的喟叹。 她看着锅里冒出的袅袅白烟,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充斥满整个山洞的麦香味,突然感受到了劫后余生。 倏地,她僵了一下,神色不明的看了眼锅里的水。 这水……她漱过口,洗过脸,而且,还有死人泡在里面…… 那是流水,流水,我在上游,我在上游……范宜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豁口碗,心里不停的念着。 还没等范宜纠结多久,草踏上的人发出一声嘤咛,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转头一看,只见那姑娘已经醒了,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自己,见她看过去,小脸一亮,便挣扎着要起身。 范宜吓了一跳,立马忘了水的事情,连忙放下碗走去过扶着她。 “你还好吧?哪里不舒服吗?”姑娘见范宜走进,高兴的扑进范宜的怀里,拿她那脏的不行的脑袋猛蹭范宜的胸口,口里发出嘤嘤的撒娇声。 “诶诶诶,你干嘛你干嘛!你别过来,你,你松手呀……”范宜被蹭的不停后仰,手忙脚乱的去扒姑娘产上来的手,可这人的手劲奇大,怎么都挣脱不开,最后只得了一身的汗和两人皱成一团的衣服。 范宜喘着气,头上冒气了一团的黑线,“行,那什么,你喜欢抱着就抱着吧,但是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这样我才能把你送回去啊。”她梗着脖子,有些嫌弃的戳了戳姑娘的头,为难的说道。 谁知姑娘仰起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口里清脆的喊了一句“娘亲!” What! 娘亲??! Fack! -- 4 范宜被这姑娘一句震得眼冒金星,不是吓得,是气的。 哪个正值妙龄的少女被另一个少女直呼娘亲,不气的心绪翻滚,火冒叁丈。 虽然她很想喷对方一口凌霄血,但对方的手劲真不是她能扛得住的,她只大声跟人喊了一句,就差点被勒的厥过去,姑娘还一脸委屈的望着她,一头埋进她胸口就不抬头了。 范宜一口气差点就没提上来,这特么不是小拳拳捶你胸口,是尼玛是羞羞的铁头砸烂你的胸骨吧。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范宜一副破布娃娃的样子瘫坐在草踏上,眼睛一汪死水。 “……娘亲?” 死水瞬间变成惊涛。 “什么娘亲?谁是你娘亲?你到底是谁啊?”说到此处,她心中一凛。 也是被气糊涂了,她接连两次被认成什么涓人,不至于被个年龄不大的姑娘就一眼认出女子本体,况且……这姑娘的样子,好像……不大正常啊。 她看向姑娘的头顶,毛茸茸的,,发旋分明,就是……太脏了。 她闭了闭眼,心里默念了几次她受伤了她受伤了,才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放柔声音。 “姑娘,我真的不是你的娘亲,你可以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可以送你回去找你娘亲啊。” 但姑娘固执的抱紧范宜的腰,就是不抬头。 “那……那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么?” 她被勒的龇牙咧嘴。 谁知姑娘就像没听到她的问话,只一个劲的在她怀里嘤嘤嘤的撒娇,间或笑眯眯的看着她喊一声“娘亲”。 范宜突然一个冷战,连忙挣扎着把手从姑娘铁臂中挣脱出来。 “姑娘,这是几?”她伸了一根手指在姑娘面前摇了摇。 谁知那姑娘看了一眼就高兴的抓着她的手指,边玩边喊“娘亲”,那笑声,银铃一样清脆,却像收命的金钵一样震得她耳朵嗡嗡响, 眼前闪过一行加粗的弹幕:这是一个傻子吧啊哈哈哈! 她们俩是怎么吃的那锅饼糊糊,范宜没什么印象,那饼糊糊是什么味道的她也完全不记得了,她只知道,无论做什么身上都挂着一个笑眯眯喊她“娘亲”的铁臂无尾熊。 也不是没怀疑过这姑娘装傻充楞,但无论自己温言劝解还是威逼利诱,她都是一副“我不听我不听,你是我娘亲”的反应。 范宜也拿她毫无办法,只能哄骗吓。 “娘亲!” 姑娘扑过来搂着范宜的脖子,把范宜勒的眼皮直翻。 “咳咳……打住打住,我真没你这么大的女儿。” 她急忙放下换下来的衣服,使劲去抠姑娘的手。 “娘亲娘亲娘亲……”姑娘不依,摇晃手臂,苦了范宜跟着她左荡右荡。 “哎呦停停停,卧草卧草,停下来,哎妈,立正!”终于她厉声一喝,才让晃荡停下。 “我说了我不是你娘亲。”她腾出手,扯了下被蹭的起了老高的衣服。 看着姑娘嘴巴一憋就要用力,她连忙道:“我有名字,你叫我范宜好不好,范——宜——”她长大嘴巴,好让姑娘看清她的口型。 姑娘只是眨巴着水亮亮的眼睛,歪着头看着她,那干净纯洁的眼神,让范宜有些招架不住。 她撇开头,看着姑娘黑乎乎的手指头。 “哎……那个,你要喊就……” “阿宜!” 范宜一口老气差点没提上来。我真是哔了狗了,不是娘亲就是阿姨,辈分真的不对啊小姐姐。她泪奔的想摇醒姑娘,但奈何武力值不够。 “阿宜阿宜阿宜阿宜~~”这下好了,如同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姑娘一直喊着她的名字,有时还变着调,让她深受其扰。 想了半天,她决定为姑娘取一个名字。 一是为了方便,总不能一直姑娘姑娘的喊吧,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那不是招祸;二则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别老是“阿宜阿宜”的叫,要不然真会让自己有种比她大一辈的错觉。 “那个,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范宜试探的问着姑娘。 对方眼睛一亮,大力点头。 范宜看着她的脸,卡了一下,本来她想给人取名叫阿童木啊,复读机之类的名字,因为真的实至名归,但看着这全然信任的眼神,这种名字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恩……那个,你老是喜欢撒娇,还发出嘤嘤嘤的声音,要不就叫你嘤嘤吧。” 范宜被期待的眼神看的直往后退,急中生智。 “嘤嘤!嘤嘤!阿宜!阿宜!”嘤嘤欢快的跳起来,在山洞里转圈圈。 范宜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她挺喜欢的,而且确实也有分散注意力的功能。 她有时会想这位会不会是她穿越来的老乡,因为嘤嘤也不像全傻的样子,她说的话还是能够听懂大部分,但是她说了一些现代的用语,还说了些名人的名字,嘤嘤都没有任何反应,让她不得不暂时放下这种推测。 “嘤嘤,别转啦,回来睡觉了。”范宜脱掉短葛外套,坐在草踏上。 嘤嘤听到她的呼唤,乳燕投林一般扑向她,吓得她连忙接住,结果冲力太大,两人滚成一团。抓了抓头上的干草,听着嘤嘤欢快的笑声,范宜欲哭无泪,这什么老乡,这是老祖宗!! 范宜被什么惊了一下,立刻醒了过来。 她自从来到这里过后就没怎么休息好,晚上睡觉也不敢睡死了,老是梦到有人冲进山洞把她俩抓去卖。 她看了看洞外,天已经有些泛白,看来快天亮了。 “嘤嘤嘤……”旁边的嘤嘤不愧她的名字,又嘤咛着拱向她,她安慰的拍了拍嘤嘤的手,可是好像没什么效果,嘤嘤拱的更厉害了,她只能翻身用手臂环住嘤嘤。 这一环就觉得有些不对,嘤嘤体温过于高了。 她立刻起身,摸了摸嘤嘤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嘤嘤!嘤嘤!” 她唤了两声,只得到嘤嘤微弱的呼喊“娘亲”,眼睛紧闭,脸色潮红。 这下糟了,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发高烧,一不小心烧成肺炎就玩完了。 范宜心里一紧,立刻起来拿火折子点火烧水。 忙活了许久,又是擦身降温又是喂水的,但收效甚微,嘤嘤依然全身发烫,神志不清。 “冷……娘亲,我冷……”嘤嘤低声呢喃着,范宜凑过去一听,便立马解下身上的短葛盖在她的身上,又爬到草踏里面掏出埋在干草堆里的包裹,把东西全部倒出,然后把当做包裹的衣服也盖在她身上。 虽然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 范宜回到锅边舀水,却发现水已经用完了。 她拿着罐子往山洞外走去,想了想,又把火堆烧了大了点恐吓野兽,回身把小匕拿上塞在腰间才去取水。 小溪离得不远,但也不是很近,天还未大亮,加上树影重重,山石崎岖,尽管她已经加快了步伐,但仍花费了不少时间。 “噗通”空罐入水,压力让水不能一下进罐,发出一阵清脆的空响。 范宜拉起沿口,让空气进入罐内。 “咚,咚”溪水从罐口涌进,罐子的胖肚响起沉闷的声音。 怎么办? 她只能不停的给嘤嘤喂水,让她发汗来调节自身温度,其他的包括物理降温在内,都不具备客观条件。 她年前发烧,连吃药打针都没能退烧,还是挂了一周的水才慢慢把温度降下来,先不说引起发烧的诱因,就光这温度就能把人烧死。 范宜快把嘴上的死皮咬的没了,脑子飞快的转着。 这山中应该有一些草药能消热,但她平时生病几乎依靠西药,就算吃中药也是医院熬好的袋装水剂,怎么可能知道什么退烧的草药,除了……车前草! 因为每年端午她外婆都会买一大把车前草回家熬汤,内服还是洗澡都可以,她和表姐弟们年年都来遭一遭,所以印象特别深刻,但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打好水,把罐子放在溪边,她给了自己一百秒的时间,如果找到了最好,找不到的话也只能按原计划让嘤嘤喝水出汗了。 一、二、叁…… 没有,没有。 叁十五、叁十六、…… 不是,不太像。 七十、七十一、七十…… 找到了!就是它! 范宜兴奋的拔起几簇草药,也不敢贪多,便快速的回到放罐子的地方,叁两下在水里把根部的泥土焯掉,抱着罐子就往回跑。 跑到洞口,她心里闪过一丝什么,倏地停下了脚。 洞口和她出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光线还未照进洞里,只斜着打亮了洞口一小块地。 树叶的间隙造成的丁达尔现在让她清楚的看见空气中飞舞的粉尘,慢慢悠悠,晃晃荡荡。 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什么变了,她心跳的飞快,感觉什么东西从洞里死死的盯着她,让她有种俎上之鱼的危机。 “……嘤嘤” 她朝里面喊了一声。 没反应。 “……嘤嘤你还好吗?” 她又喊了一句。 还是没反应。 难道是自己产幻了?被害妄想症? 她慢慢往前搓了两步。 突然,她在斑驳的树影中看到了一枚脚印,长,大,是成年男人的。 脑子里瞬间闪过小溪里尸体的画面,她膝盖一麻差点跪下。 有人! 有人进洞了!! 她只听到心跳声回响在耳边,什么也不敢想,扭身就跑。 可还没跑两步,她就扑到在地,罐子滚落一旁,水从罐口一股一股的涌出来,一下就把地打湿了。 直到趴动弹不得,脸被用力的压在地上,她才知道自己不是摔了,而是被人大力扑在地上。 “还想跑?竖子哪跑!” 哄厚的声音像闷雷一样在她头上炸开,她侧着脸看着有些错位的黑靴,脑中一片空白。 -- 5 范宜发出一阵惨叫,从地上被硬拽起来,双手反绞,只脚尖着地。 她觉得肩胛手肘等一应关节已经错位,冷汗刷的就流下来,她本能的想挣扎,但只换来更粗暴的钳制。 被拖曳到山洞里,范宜心里猛地一沉。 不大的山洞里密密麻麻站了许多人,个个身材高大,目露精光,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见她被拖拉进来,一个个都怒目而视,一副除之而后快的表情。 “碰” 她被甩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晕眩感来的快去的也快,咽下喉咙里的哼声,范宜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她突然想起小黑屋里那个有些疯癫的老妇人,现在的她和那人有什么区别,她不由的蜷缩身体,眼里被恐惧充斥。 “架起来。” 咬牙切齿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瞬间爬满全身。 范宜双手被大力拉扯,皮肉扯的火辣辣的疼。 恐惧和疼痛快速的消耗着她的体力,她整个身体呈“十”子型,耸拉着脑袋,浑身发抖。 一双皮靴出现在她眼前,她抬了抬眼,惊恐的看着来人。 来人身长八尺有余,一身深色劲装显得精神干练,清朗的面容被阴霾的神情破坏殆尽,他微眯着着眼睛,脸色非常不善。 范宜瞪大眼睛,大幅度抖动起来,脑子里被小黑屋里老妇人那糜烂的耳廓定帧,黑红的皮肉和浓黄的水渍扑面而来,她瞳孔微缩,不受控的大叫起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啊!放手!” 疯狂扭动的身体和胡乱踢打的四肢虽然不能挣脱桎梏,但也给抓住她的人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对面的男子见状发出一声嗤笑,抬脚踹在范宜的肚子上。 范宜一歪,就像被卡住喉咙的鸡,张大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睛暴睁,泪水不受控制的滚下来。接着便跪倒在地,痛苦的发出“嗬嗬”的声音。 “哼!如此便承受不住了?那你就好好交代一下是谁派你……” “啊!!!阿宜!!阿宜!!” 高亢的女声直冲云霄,接着便是“砰砰砰”的撞击声和男人们杂乱的呼声。 眼睛一花,嘤嘤就风一样的跑到范宜身边抱住她,还顺便掀翻了面前的阴郁男子。 “阿宜不怕!痛痛吹走!阿宜不怕!痛痛吹走!” 范宜感到一团火把自己包裹住,让疼得冒冷汗的她不由的靠近。 耳边传来嘤嘤略带哭声的安慰,背上是她笨拙的抚慰,范宜觉得心里的酸痛尽比皮肉更加严重,眼泪忍不住的往外涌,模糊了视线。 嘤嘤…… 人的勇气有时候是很奇怪的,有时候因为一句话,人们就会被吓得失魂飞魄散,而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人们就会变得无所畏惧。 范宜被嘤嘤这么一抱一拍,脑子清醒了不少,疼痛也有所减缓。 她反手抱住嘤嘤,温言细语的哄了哄明显被吓到的小孩儿,转头看向这群不速之客。 经嘤嘤这么一闹,大家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善,特别是刚才一脚踹在她肚子上的人,眼角都红了,被旁边的人拉住才没有冲上来。 他们呈半圆形把她俩包围起来,身边还站了另两位身形俊朗的年轻男子。 这叁人应该是主事的人了。 她垂下眼,用身体挡了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范宜嗫喏的说。 她的外衣先前披在嘤嘤身上,现在早已不知道那里去了,但中衫肥大,头发也没弄过,运气好的话,她能混过去,可是…… 范宜快速的瞥了一眼嘤嘤,虽然也是一身短葛,但嘤嘤面容精致,身段婀娜,发烧让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好不可爱,这女子的身份是一定瞒不住的。 她不敢想象嘤嘤被抓以后的后果,只默默的把手摸向腰间的小匕。 能拖最好,但如果确实不能……她看了看和其他人不同画风的叁位主事者,鱼死网破是最坏的打算。 * * * 圈子慢慢缩紧,壮汉们一步一步的往中心靠近,但不知是不是范宜的错觉,他们比她还要如临大敌,用看恐怖分子的眼神看自己。 “这位……老苍,请先勿激动”,叁人中唯一穿着长衫的男子,见范宜将嘤嘤拉着死紧,心里万分焦急也只能极力按下,生怕他对嘤嘤不利。 “老苍有什么条件可尽数提出,我等一定尽力。”说着居然向范宜拱手行礼。 范宜眉头紧皱,更加戒备,把嘤嘤又搂了搂。 长衫男子见状瞳孔一缩,脚步不由上前,但有人比他更快。 踹了范宜一记猛脚的劲装男子一个跨步上前,沉声道:“你快快将五……儿放了,其余诸事好商量,如若不然……”男子又往前跨了一步,声音已经阴沉到了一定的程度,不看他的表情都让范宜背脊汗毛竖起。 围圈护卫齐齐上前一步,靴底皮革相撞的声音跟催命符一般,让她快要顶不住。 她紧紧握住小匕手柄,心绪翻滚复杂,脑中不停的闪过各种解决方法。 双方人马悬殊,但居然能对峙一二,气氛紧绷的让人窒息,就在此时,本来温顺伏在范宜怀里的嘤嘤,翻身而起,范宜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和男人们的惨叫声,她脑子一下就懵了,心想难道难道又来了一批人?吓得她抽出小匕就往最近的人扎去。 直到看清楚嘤嘤手里的银色软鞭,她才反应过来是嘤嘤在抽人,无差别的攻击让她们面前形成了半圆的真空带。 范宜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了,好一会儿才在嘤嘤“坏人坏人”的叫唤声中爬回她身边。 这……这东西特么哪里冒出来的? 范宜看着嘤嘤手中闪着流光的银鞭,脑子里一堆黑人问号脸。 她给她换的衣服,她给她擦的身体,这根鞭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被眼前画面震得发神的范宜,手握小匕,微张着嘴,机械的转头看着舞的虎虎生威的嘤嘤和被打的近不得身、惨叫连连的男人们,心里不合时宜的闪过一个念头:难怪世上有疯婆子一词,发了疯的女人真恐怖! * * * 山洞里,泾渭分明。 一边是全身戒备的范宜和赖在她身上,时不时挥一鞭子的嘤嘤;一边是被抽的嗷嗷作响的男人们,中间……是一片鞭痕颇深的空地。 不知为什么,范宜感到有些尴尬,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可是天知道她们才是弱势群体! 嘤嘤一脸凶相,龇牙咧嘴的对着的人,可能挥鞭子发了一身的汗,体温倒是降下去一些,不再烫手,但人发软的摊在她身上,她知道,嘤嘤是在强撑。 心里一紧,她连忙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全心应付着眼前的事。 对面一群男子忌惮的看着他们,她所认为的叁位主事的人,除了劲装男子因离得太近被甩了几鞭子外,其余的两个都毫发无伤。 劲装男子不必多说,让范宜目睹了什么叫做怒发冲冠,额角青筋迸出,眼睛通红,拳头也捏的咯咯作响。 长衫男子也沉了脸色,虽没有其他情绪表露,但手已经放在配剑上摩擦了许久。 第叁个人则穿着裳服,好像对这一切不太上心,站在两人旁边东张西望。 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想法,范宜只是圈着嘤嘤警惕的看着对方,终于,劲装男子在嘤嘤又一次拱向她怀里时,忍不住喊道:“五……五儿,快快过来。” 看着嘤嘤躲避的姿势和不善的眼神,表情一变就开始向范宜甩眼刀。 范宜隐约感觉这些人对自己有些忌惮,而原因可能就出在嘤嘤身上。 她快速瞄了一眼对着对方呲牙的嘤嘤,眼神一暗,把人搂的更紧了些。 气氛正僵持不下时,裳服男子好像看到了什么,转身走向草踏。 大家不由的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和其他人不明就里的不同,一看男子去的方向,范宜心里一慌。 她紧紧的盯着裳服男子在草踏上翻找,心里快速回忆着草踏上有什么东西会暴露她们的身份。 不一会儿,他就拿了一堆东西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范宜,范宜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就回避了他的眼神。 “这位……老苍,”他声线比较亮,但慢悠悠的语气就像把话含在口中转了一圈,丝滑无比。 “这些物品……为老苍所有?”说着就将东西摊放在两方人只见的空地上。 范宜忽视听到这声音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快速浏览了一遍地上的东西,确定没什么能暴露她们身份的东西,不着痕迹的呼了一口气,才将视线转回。 裳服男子见范宜不答也不着急,一撩袍子,曲腿蹲下,拿起一样东西,随手翻了一下,又把目光转回。 “不知老苍哪里人士,家里可否还有亲人?” 范宜低头不语。 裳服男子顺手把手里的东西收进袖笼,往前挪了一步。 “那不知老苍是否有难言之隐,如有需要,我等一定全力相帮。” 见范宜依然垂首,裳服男子又慢慢往前移。 范宜好像有所警觉,微微向后缩了缩。 裳服男子眸光微闪,突然欺身上前,轻声唤了句“……清河”,趁着范宜闪神的瞬间,一把抓住嘤嘤的手臂就往回拖。 范宜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觉得一股热气喷到耳后,耳朵一麻。但被男子的靠近吓了一大跳,一个闪神,只觉眼前一花,嘤嘤从身边被拉走。 她脸色一变,立刻扑上去,大叫道“嘤嘤!” 本来已经有些迷糊的嘤嘤被这一拉一叫,顿时清醒不少,回手就将鞭子甩出去。 男子见状,脸色一紧,眉头一锁便放开嘤嘤手臂,就地一滚就往回撤,堪堪躲过了鞭子。 范宜立马上前抱住嘤嘤,抽出小匕挡在面前。 对面众人见范宜亮出凶器,立刻上前,低吼着亮出武器,气氛顿时降回冰点。 -- Ⓟǒ18.ⓐsǐⓐ 6 双方对垒,触而既发。 就在劲装男子准备不管不顾上前硬抢的时候,范宜爆呵了一声。 “欺人太甚!” 她一面将嘤嘤软绵的身体慢慢拉倒身后,一面厉声说道:“你们不请自进,随意伤人,说话吞吞吐吐,转弯抹角,仗势欺人还强抢民……良民,”她极力抑制发抖的声音,好让自己听起来更加有气势,“我们是人单力薄,但天地正气,朗朗乾坤,就算拼了命,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们这群无名之辈抢走嘤嘤!” 范宜知道,只凭她们两人是不可能突破重围,全身而退。 她本以为这群人是山上的拐子,想拉他们回去,这样她们是完全没有逃路的,那必是要拼个你死我活。 但听他们的话语言行,他们的目标好像在与嘤嘤,且言语之间对嘤嘤爱护非常,那么事情就还有转机,占取主动就非常重要了。 “哼,怎么,说中了,无名之辈!”范宜怒目扫视一周,把自己的人设定位在不畏强权的志士身上。 她飞快的看了一眼,发现叁人脸色虽不太好,但却并没有怨毒之像,而且再也没有发起攻击,心里一松。 赌对了。 长衫男子叁人听着范宜正气凛然的话,面上不显,心里却更加忌惮。 这人摸不准来路,荒山野岭,行为诡异,巧言令色,似敌非友。 但语言会骗人,身体的行动却能暴露很多东西,范宜从头到尾护住嘤嘤的姿势做不得假,目前看来她并不会对嘤嘤不利,更重要的是嘤嘤的维护和依恋,让他们不敢贸然行事,很是投鼠忌器。 叁人不着痕迹的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也不知道打了什么哑谜,就见最面善的长衫男子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 “我乃殿前都指挥使,此乃我鱼符。”说着将手中的东西递上前。 范宜怕他们又来刚才一招,异常警戒的把嘤嘤又往回圈了圈,目光快速的在长衫男子及其手中的东西徘徊两圈。 鱼符? 什么东西? 怎么是个小袋子? 范宜皱着眉头看着男子。 见范宜表情未变,长衫男子眼神微闪,收回鱼符,继续说道:“五儿为我家幼……子,天真可爱,顽皮活泼,不料前日被恶人所掳,家母听闻后惊恐交加,悲痛欲绝,已晕厥数次,家父家叔也雷霆大怒,数次泣数行下。” 长衫男子说着面露悲愤,双手紧握,其余众人也露出愤恨之色。 “我等虽立刻追捕,然恶人狡诈,行径诡谲,所以不得已兵分叁路,好全力搜索,今日好不容易沿着蛛丝马迹找到此处,看到五儿躺在草踏上不省人事,才对老苍多有冒犯,还请老苍多多海涵。”说着双手交迭,躬身行礼。 后面人看见了也都躬身行礼,口称“老苍海涵!” 几十个男人的声音在逼仄的山洞中嗡嗡回响,震得范宜脑子轰鸣。 范宜锁眉不语,除了劲装男子黑着脸不情愿向她道歉意外,其余人都言辞恳切,不似作假。 她轻轻咬着下唇,脸色变了几变,终于缓缓开口。 “我……是从山上面逃下来的,那里有很多被迷晕了抓上山的人,我也是,那里应该在进行人口贩卖的交易。前夜突发大火,我和其他几人乘机逃出。” 她说的很慢,似在回忆,眼睛却紧紧的看着对方,注意到对方听到“人口贩卖”时,脸色有变,这才继续说道。 “嘤嘤是我在外面那条河里面救起来的,那时她昏迷不醒,周围有好几个不知生死的大汉,我看嘤嘤面善,怕也是被拐卖上山,就把她救了起来。” 嘤嘤听到范宜喊她的名字,撒娇的向她蹭了蹭。 范宜安慰了拍了拍她,忽视对面不善的视线。 长衫男子听后,微微侧了侧头,人群中几个人影便默默颔首,悄悄的退下。 范宜知道对方在给她施压,先不说那鱼符是什么东西,但至少指挥使还是知道是朝廷官员的。 先说明自己是官府人士,用身份施压;其次便以情动人,抬出家中长辈,告知她,他们对嘤嘤丢失的焦急与悲痛,顺便说明为何会对她施暴做出解释,还大大方方的道歉,让她责怪不能,堵住她的后话;最后还透露他们不止这么多人,还有两群同路人,相信不久也会赶到。 这一段隐晦的威逼利诱的话总结起来,就是让范宜识相的把嘤嘤交出来。 但范宜怎么敢贸然这么做,不说对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如果被他们哄骗,而嘤嘤现在伤了头,不能辨别,定将又一次处于危险,而她是一定没好果子吃的,再有她将嘤嘤救起来不是没有任何私心,所以她必须不能将嘤嘤交给他们,所以才有了上面九真一假的话。 “既然如此,快快将五儿还与我们!”劲装男子听完,立刻忍不住走上前,伸手就要拉嘤嘤的手臂。 可不论是范宜还是嘤嘤都对他一脸防范,嘤嘤更是亮出了手中的软鞭。 长衫男子见状,也抬步上前,伸手拦住劲装男子的身体,对着范宜说道:“老苍如若不放心,还请和我们一道回去,也能让家人感谢老苍的救命之恩。” “这……” 跟着一起去? 那不就被他们控制! 会不会又入虎穴? 范宜眉头轻锁,面露不安。 看出了范宜的犹豫,裳服男子眼波一转,也走上前,一脸的担心。 “老苍疑虑我等知晓,但五儿现今发着高热,怕是要尽快看大夫才是,但五儿离你不得,只能请老苍移步同行,况你对五儿甚好,定不会让五儿吃苦受罪吧。” 说着一脸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嘤嘤吃苦,一定会跟我们走的表情,热切信任的看着范宜。 靠……拿我的人设糊我一脸,我特么还得的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最终,在嘤嘤抱腰,劲装男子眼刀直飞,范宜一脸菜色,其余人等松一口气的“愉快”轻快下,大家鱼贯走出山洞。 * * * 一行人马在山间疾行,队伍狭长,却不见一丝拖沓。 前后几人手按腰间,目露精光,随时注意各方动向。 队伍中间一辆乌篷小马车,被维护的水泄不通。 范宜关节泛白的坐在车里,脸色煞白,眉头紧锁,眼睛紧闭,一脸的痛苦。 她不停的咽着口中的清口水,来抑制翻涌上来的恶心感。 突然,一个巨大的颠簸,范宜猛地睁开眼睛,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在空中停滞了几秒,然后又重重的落下。快速的失重感让她的空洞的胃部一阵抽搐收缩,瞬间有什么东西涌向喉咙。 “唔……”范宜抠着窗棂,心里默念着《一人我饮酒醉》分散注意,等待那一股的恶心慢慢退下去。 真是忽乘驷马车,心里呵呵呵。 这特么是古代版疯狂米老鼠啊! 还是叁无产品啊! 要不是嘤嘤也在上面,范宜一定觉得他们这群人是想要搞死她。 也不知这群人从哪里薅来的小马马车,这防震技术一点儿没有啊,奔驰在凹凸的山道上,范宜觉得真人的蹦蹦儿车也就这样了! 看着枕在她腿上睡得很香的嘤嘤,范宜默默四十五度,MMP!老子的人设要崩啦! 就在车里的范宜被颠的七晕八素,怀疑人生的时候,骑在马上的几人也没有只顾赶路。 “兄长,此人面容古怪,言辞不清,定是奸邪无比之辈,万万不能再让五娘与之相处啊!”劲装男子策马上前,一脸焦急。 “若曦,此人身份的确存疑,但现在不宜打草惊蛇,待木荷、冬青去山顶探访一番,我们才好再做打算。”长衫男子抬手安抚,目光难测的回首看了眼小马车。 “可是兄长,五娘她……” “哥哥莫要着急,”裳服男子见二人说话,也打马上前。 “方才我欺身而上的时候,发现一件事。” “何事?” 裳服男子眼角一弯,戏谑一笑,“此人虽头发花白,穿着褴褛,却意外肤白如凝脂,细润无比。” 看见两人变得古怪的表情,裳服男子噗呲一笑:“哥哥们想什么呢?我是想说,此人身材瘦小,虽似好妇,却并无耳洞,且年纪不大。” “耳洞……你是说,此人是涓人?”长衫男子目灵光一闪。 “八九不离十。” “好个鲰货,我现在就把他叉出去!”劲装男子怒目横眉,提绳就要去拿人。 “哥哥莫急,”裳服男子伸手拦住劲装男子,“涓人总比男人好吧。” 看着劲装男子噎住的表情,裳服男子笑眯眯的放下手。 “这次五娘被掳,背后必有人指使,”他头微微往北方偏了偏,收起笑容。“我们连日追击,一路南下,在这深山野墺之中盘旋数日,前日意外发现溪边尸体,才一路摸寻到山洞之中,找到五娘。谁知五娘竟伤了头,让我们措手不及。” “所以我才说那人奸邪,你还拦我作甚!” “哥哥真是关己则乱,平日历沉稳清朗,这时居然毛躁如束发之龄。” “你兄弟二人莫要斗嘴,千里也别耍嘴皮子。”长衫男子笑叱二人,心情放松不少。 “兄长教训的是。”裳服男子揖手认错,随即正色道。 “我们见到五娘时,五娘发着高热,洞中无人,那涓人出去寻药找水,并未对五娘不利。但是,此人的话,却不可信。”说着,他掏出袖笼中的物品,一个抽纸包裹的东西。 叁人打开传阅。 “渝州的路引?” “这是我在山洞中找到的,共有叁张,皆是渝州昌平县的归属地,性别年龄与那残人俱不符,但与那几具尸首情况相吻合。” 他收起包裹继续说道:“况我于洞中炸他,他并无过多的反应,不是真不知情,就是心思缜密。” “千里说的没错,那人见到我的鱼袋也并无惧怕之情,我认为那人并未说实话,至少并未全说实话,所以,将之束缚在我等身边控制其行动更为妥当。说不定还能引出幕后之人。” 叁人敲定对待范宜的态度,便收声赶路。 “兄长,你说那鲰生知晓五娘乃千金之躯吗?”半晌,劲装男子终于说出心中的焦虑。 这一问,其余两人皆沉默。 “涓人而已,哥哥不必在意。”裳服男子幽幽的回答,便不再说话,几人默契的加快速度,直通山下。 -- 7 一行人缄默不语的前行,很快便驶出山林。 范宜在车里被颠的七晕八素,整个人都轻了,她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管走到哪里,更不会知道车外几人把她捋了一遍。 她心说嘤嘤还真是土着,这么难受的车坐上来硬是吭都不吭一声,让她这个娇弱的现代人很是佩服啊。 想着,她就微虚着眼去看嘤嘤。 这一看,把范宜吓了一大跳,嘤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死了过去,面色潮红还不时的抽搐。 嘤嘤眼睛微翻手脚抖动的样子立刻让范宜心里一凉,什么难受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范宜生活的地方,医疗教育属于普通水平,周围也都是些平凡的人,天灾人祸虽然见的不少,但几乎都是通过电视网络,隔了一个屏幕,相当于隔了一个世界。 她亲眼见到的最紧急的情况不过高考体检时,在医院意外遇到酒精中毒的大学生送来急救,当时也就匆匆一过,人就推在病床上进了手术室,听说是洗胃,那也成为他们当时好大的谈资,至于这种发高烧烧到惊厥抽搐的,她是从来没有遇见过的。 因此眼前嘤嘤的样子,着实把她吓住了,她失声尖叫,扑过去大喊道:“嘤嘤!嘤嘤!你还好吧?!来人啊!救命啊!” 她的声音立刻引起了车外人注意,先是驾车的大汉撩开车门,一脸不耐烦的喝到:“作甚?!” 发现嘤嘤的样子以后,脸色骤变,一副吃人的表情对范宜吼道:“竖子尔敢!?” 范宜被他吼得呆若木鸡,眼冒金星,好几秒后才回过神来。 一回神她就炸了,心里一股邪火“噌”的就起来,她目瞪如铜铃,指着大汉吼道:“竖你的锤子,你眼瞎啊!看不出来她都要快烧死了吗?只会吼吼吼,显摆你扁桃体肥大啊!” 大汉被范宜劈头盖脸的一阵骂,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铁青着脸,忍下口舌之争,甩手离开。 不一会,就听见几个杂乱的脚步靠近。 门帘“霍”的被撩开,长衫男子沉着脸跨进马车,后面紧跟着的其余两人。 看着嘤嘤烧的潮红的脸,长衫男子伸手在嘤嘤额头脸颊脖子摸了一圈,脸色一变,抱起嘤嘤就要出去,边走边厉声说道:“杜英,即刻前去通知海桐,让他立刻带着医师前来。” 范宜一看人要被抱走了,担心的表情变了一下,立马扑过去,拉住嘤嘤的的身子。 但长衫男子力气比范宜大的多,此刻又心急如焚,不等她抓稳,一个错身就下了车。 其余两人也担心不已的跟上前去。范宜手上一空,脸色大变,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咬牙踉跄的追着跑了出去。 没走两步,前方焦急的劲装男子突然身形一顿,折返回来,挡住范宜的去路。 他站在范宜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身高的差异给了范宜巨大的压力。 而他眼角的猩红如毒针一般直冲范宜。 突然,男子急速出手抓住范宜的胸口,一把把她揪离地面,无视范宜踢打的动作,慢慢把她举起来。 范宜两手胡乱的掰扯着提着自己的巨钳,看着眼前的人薄唇轻启。 “你最好祈祷五娘无碍,若她有什么叁长两短,我要你求死不能!”说完反手就把她甩在了地上。 淬了毒的话伴随着快要液化的戾气将范宜吓得不敢动弹,直到被人推搡着关进马车,她才回过神来。 她慢慢的蜷缩在角落,想起劲装男子回头的一眼,脑中闪现一个词——鹰视狼顾。 颠簸的马车对范宜的影响已经趋近无感,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一会儿是火光中棍棒打在肉体上的剪影,一会儿是小河里横七竖八的尸体,一会儿又是小黑屋里糜烂的耳郭,最终画面定格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上。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把头埋进了双膝只间。 她头一次清醒的意识到嘤嘤对她的重要。 嘤嘤之于她,现在不外乎浮木之于溺水之人,她能安稳的在车里坐着全是因为嘤嘤的缘故。 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大体接近事实,嘤嘤应该是他们很重要的家人,意外走失,途中伤了头,被她救起,对她有雏鸟情节,依恋异常。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多事救起嘤嘤到底对不对,一方面,她想如果没救起嘤嘤,嘤嘤也会被这群人救起来,她自己也就不会被动的跟着他们走,陷入这种地步;另一方面,她一个异世女人,想要在这个陌生的、貌似对女人非常不友好的世界立足,基本的生存就是大问题。 范宜伸手揉了揉因多虑而胀痛的脑门,叹了口气。 所以说她现在最大的依仗还是嘤嘤对她的信任和维护,她一定不能放手,一定! 可能是思考的太专注,车队什么时候停下的范宜根本没有注意,直到她被拖曳出马车,才一脸惊恐的发现他们到了一栋房子面前。 还没等她看清什么东西,她就被带到了一间屋子。 房间很是破旧,四面没有窗,整个就像个密室。 屋里空唠唠的,只有一张桌子摆在正位,旁边放了两把椅子,椅子上坐了人。 桌子上点了几盏油灯,光线昏暗,摇曳不定,把桌后面墙上挂的画印的忽明忽暗。 除了这一簇火光,屋子其他地方都被黑暗侵蚀,像墨渍一样晕染开,无限延伸。 黑暗中,范宜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些靴子,和她在山洞口看到的一致,她闭了闭眼,让自己尽量不要去回想这靴子给自己的疼痛。 她不着痕迹的往后面缩了缩,想把自己揉进黑暗里,但她背后就是门板,没有任何空间让她躲避。 范宜心里开始打鼓,脑子转的飞快。 就在她想着怎么利用嘤嘤把这一难渡过去时,对面坐在椅子上的人说话了。 “带上来。” 范宜一听,膝盖就有些软,把自己死死的贴着门板,全身紧绷,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可自己并没有被拉扯,而是从旁边方向传来了拖拽的声音。 只见一名壮汉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从黑暗里走出,地上拉扯出几道划痕,过了好一会范宜才反应过来那是血。 “少主,人已经审过了,的确是她诱骗小……小少爷出府的。”说完就把人掼在了地上,发出的闷响让范宜一哆嗦。 “说吧,是何人指使?” 上座的人说话很轻,却让地上趴着人抖如筛糠。 “少……少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求您……饶了我吧”地上的人一开口,范宜才知道是个女孩。 她话还未说完,一个杯盏“呼”的就飞向了她,砸在她的头上,让女孩发出一阵惨叫。 “何人指使?!说!” 这暴躁的声音一出,范宜想不都不想就知道是那个青筋红眼怪。 “……无人指使,我只是看小姐每日关在房里可怜,好心带她出来散散心,谁知途中走散了。少主,狄少,你们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下次一定不敢了。”说着就往主位爬去。还未爬两步,就被大汉踩在了地上。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么你也就没用了。百日,将她去金折耳,截舌熔面,再找个牙人,卖去鳏村。” 地上的人一听,整个人都癫狂了,她奋力爬起来,一面冲向主位一面嘶吼着:“少主,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滚,你们不能碰我,我是女人,啊!放开我耳朵,放开,啊”女子的奋力挣扎并没有用,她的耳朵很快血流如注。 主位上的人终于起身走了过来,范宜眯着眼睛看了看,想把来人看的清楚一点,但昏黄的光只能让她看到一点点的剪影,显得鬼影重重。 “你现在已经不算女人了,是婢。” “不,不,不,我不是婢,少主,求求您,我错了少主,求求您,看在我爹爹和叔叔们的份上,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说着快速的爬到他的脚下,紧紧的抓着他的长衫。 “……既如此,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究竟,你是受何人蛊惑?”说着他蹲下身,看着女子。 女子缄默的半晌,终于还是说出:“……并无。” 长衫男沉默的站起身,回到了座位。 另一张椅子上的红眼怪不知怎么的也不暴躁了,轻唤了声,“原生,去帮你百日哥哥拿一下油灯,手莫抖。” 闻言一个人从暗处走出,从桌上取了一盏灯,来到了女子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滚!滚开,别碰我!救命,少主,少主!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狄少,狄少,求您了,小姐要看我这样,她会心疼的,狄少,少主,不!!!” 灯油直接从女子的脑门浇了下去,然后是橙黄伴着幽兰的火焰一路窜走,像一条渐变的丝带逐渐把她的头面全包裹住。 女子抱着头在地上翻滚着,发出凄惨的叫声。 范宜不知什么时候滑坐到了地上,她无意识的咬了咬嘴皮。 眼前的阴森的画面和小时候看的钟馗捉鬼的画面重合了起来,又忽的转换到了古装片里的祠堂,空气中弥漫着油脂因高温而散发的味道,耳朵里撕心裂肺的叫声让她仿佛置身于鬼片。 她吓得不能出声,那个努力抓扯着自己头发衣服的女人已经把她的恐惧一同嚎叫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子身上的火苗慢慢熄灭,她也被灼烧的面目全非,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时不时抽搐一下。 “百日,唤牙人进来,找一个好的鳏村,告诉他,此婢贱卖。” “是。” 地上的女子听到,挣扎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声音。 “少主,不,我不是婢,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不是婢,我不去鳏村,救救我,少主,狄少,狄二爷,不要……”女子最后的叫嚷并没有得到任何的怜悯,她很快被拖入黑暗。 虽不知道女子口中的“鳏村”是什么地方,但范宜本能的觉得那一定是对女人非常糟糕的地方。 她一方面再次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暴露身份,一方面又感觉刚才女子的话非常违和。 这个女子看样子是嘤嘤的婢女之类,但她敢这样和这些人说话,难道是自己看了二十多年假的古装剧和宫斗宅斗剧么?真正的古代,仆人都是介么嚣张么? 就在范宜惊惧的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座上的人突然说道。 “老苍为何坐于地上,千日,快快将老苍扶起来。” 语毕,一人走过来伸手扶范宜。 她哪里敢让这些人碰她,“蹭”的就站了起来,一脸紧张的看着面前泰然自若回到原地的人。 “真是对不住,刚才有些家事需处理,没注意到老苍的到来,真是失礼。”说着居然还起身拱了拱手。 范宜一个激灵,扯着脸皮立马回到“哪里哪里。” 两人又你来我往的进行了一番扯皮,其实是长衫男子单方面的碾压,范宜被迫坐到了他下手的椅子上,好像刚才房间里的一幕根本没有发生。 还没等她坐稳当,长衫男子的一句话,让她差点就跳了起来。 “老苍……是何人指使?” -- 8 长衫男子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慢的饮了一口,茶盖和茶杯轻扣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范宜心里。 “老苍不必紧张,闲聊而已。” 说着放下茶盏,眼神一转,看向范宜。 虽然他语气轻柔,范宜却觉得这话像一座山,压得她不能呼吸。 范宜根本不敢直视对方,虽然她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但她有她心虚的地方。只得生硬的转化话题:“那个,嘤嘤好点了么,刚才她都烧的抽搐了,我跟你说,要尽快让她退烧,不然容易烧肺炎,而且脑子容易烧糊涂……” 她突然禁了声,想着嘤嘤一副失智的样子,这不戳人家肺管子么。 果然,偷瞄一眼隔壁的红眼怪,看吧,又怒了,真是易燃易爆炸。 她缩了缩脖子,伸手揉了揉鼻尖。 “你无需隐瞒,我等已知晓你的身份,小小年纪,满头白丝。哼,你也一开始就知晓五娘是千金之躯吧。”红眼怪站起身,讥诮着说道。 这句话无疑是个炸雷,范宜“腾”的就跳了起来,手不由自主的就摸上了腰间藏好的小匕。 什么? 他们知道了她的身份?! 长衫男子见到范宜的反应,手指微微敲了敲桌子。 长衫男子抬手示意红眼怪坐下。 “家仆已从书燕山归来,那贼窝也已证实是官府追查许久的桃花会,救出妇女二百余人,残人……五十余。” 他说到残人时,眼睛直看着范宜。 “救出就好,救出就好……” 范宜却没有注意,她已经被惊得有点懵了。她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脸色难看的慢慢坐下。 他们到底知道了什么?她要怎么办? 他们是不是在诈她呢? 等一下…… 他们和那群人贩会不会是同伙呢? 他们会不会是另一个什么传销组织呢? 别慌别慌别慌…… 她深吸了口气,要镇定,不论装疯卖傻还是撒泼耍赖,一定不能承认自己的女的。 鼻腔像是有记忆一般,猛的闻到了脂油燃烧的味道,极其让人反胃。 裳服男子,也就是狄二也走上前。 “我等已将此事上报朝廷,朝廷很重视。你举报有功,言要与你记上,以示嘉奖,不知……家乡何处,姓甚名谁,年岁几许,家中还有何人,如此,才好赐下嘉奖令。” 范宜咽了咽口水,气息有些不稳。 “这是该做的,该做的,不必麻烦了……” “何言麻烦,你立下功劳,为朝廷除暴安良,该得的” “客气了,客气了。” “应该的。” “哪里,哪里。” …… “千里,何须跟个残人多言,那涓人,你是自己交代,还是……需原生帮忙。” 红眼怪果然性急,说着就让人上前拉扯。 范宜吓得叫了一声,但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硬生生的止住叫声,站起来就把腰间的小匕抽了出来。 但奈何发挥空间太小,没把人吓着不说,还因为椅子的问题,差点把自己绊倒,衣服也因为她的动作松垮了开。 狄二眼神闪了闪,斜了一眼围上前来的家仆们。 家仆们脚步不由的停滞了些许,感觉像是被范宜胡乱挥舞的小匕震慑住了一样。 “你们干什么,退回去,退!呵,说的挺好听,还不是一群伪君子,查我户口呢,你们呢,你们说的我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说着还挥舞了几下小匕。 “现在嘤嘤在你们手里,谁知道你们和那个桃花会什么关系,要把嘤嘤怎么样。嘤嘤!!你在哪?快出来啊,他们是坏人!嘤嘤!” 范宜扯着喉咙大叫,想唤出自己的保命符。 她知道自己的理由牵强到暴,但她是真的被刚才的事情吓得慌了神,也不管什么牵不牵强,会不会惹怒对方了,只想快点到嘤嘤旁边。 “放肆!” 红眼怪爆喝一声,手下生风,就要擒住范宜。 “兄长……”狄二看着兄长的表情,知道他是真的怒了,脸色一变,就要上前制止。 “狄少且慢!” 突然,暗黑的房间被人打开,门口站着一个逆光的人,大家不由的将视线转向此人。 “……” “……” “……” “……益母,发生了何事,你怎的如此模样。” 来人踉跄的走了进来,个子不太高,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他双眼包了两泡泪,脸上横七竖八的红横以及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子,让范宜有一瞬间出戏。 “哇……少主,你快去看看吧,五少,五少她……” “五娘如何了?” 红眼怪一听小童说到嘤嘤,立刻放弃和范宜对峙,脚下一个点地就飞出了房间,惊得范宜又短促的叫了声。 “益母,五娘出了何事?” 长衫男子也收起闲适的模样,快步走了过来。 “五……五少醒了,不愿服药,还吵闹着要见她”小童指了指范宜,然后快速的说了句“还用闪电到处抽人。” 范宜想起了根流光莹莹的软鞭,又看了看小童的脸,心想嘤嘤真是神助攻。 长衫男子闻言不满了看了眼小童,又回头看了眼范宜,一撩长袍走了出去。 “我们五娘很是喜欢你呢,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狄二眼波一转,回头走向范宜,伸手去碰她的手臂。 范宜一脸警惕的躲了开,还用小匕对着他“你干什么?” “呵呵,五娘要见你,我们一同前去吧。不过你这样去见五娘,可不大妥当,吓着她不说,我兄长是一定不允的。” 说着,一只手轻易的抓住她拿小匕的手,一只手帮她整理衣衫。 范宜被她的动作惊得连连后退,几步之后,终于挣脱。 “别碰我!我自己来!” 狄二也无所谓,抄着手看她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 范宜并不习惯这身临时的古装,老是觉得身上的几根绳子和几片布在跟自己作对,而且对面狄二看着她,让她心里越来越慌,越来越乱。 最后,她干脆直接把衣服塞到裤子里,再把裤头向外卷几个边。 “好了么,现在,我们也一起去吧……功臣。” 待他把范宜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之后,不由分说的钳着范宜就往外走,无视她警惕的表情和低声的威胁。 他们暂住的这栋房子不大,刚才的房间在最偏角。 他们穿过一个天井就到了嘤嘤的房间。 房间里红眼怪正上蹿下跳的想靠近嘤嘤,一面怕嘤嘤挥鞭子时摔了下来,一面又怕她误伤了自己,如同一个老父亲一样操碎了心。 范宜刚进门,就听见嘤嘤惊喜的叫着“娘……阿宜!” 范宜一个眼刀子过去,那个“亲”才没被喊出来,但嘤嘤已经刹不住车的开始“阿宜阿宜”的洗脑。 背后被推了一下,她回头瞪了眼推她的狄二,慢慢走到床边。 还没坐稳就被嘤嘤“咚”的扑倒在床。 她哎哟声,就叫起来。 “刀,刀,我手里有刀,你先起来,哎哟,我的妈呀,刀,你个倒霉孩子,划着你,起来,刀!” 她一手护住嘤嘤的头,一手把小匕拿的远远的,两只脚半挂在床边可劲的扑腾,无处安放。 房间里的家仆都悄声的推了出去,仅剩主事的几人和百日益母等刚刚范宜听到过名字的近侍。 几人看着被嘤嘤压得翻不了身的范宜和她始终离得很远的小匕,露出了莫测的神情。 终于,在她要被压断气之前,大喝一声“给我起开,听见没有!” 嘤嘤才不情愿的从她身上爬下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被强暴过后的柔弱女子,心里已经没有了求生欲。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耳边传来了阴毒的声音。 “你还要躺多久?!” 她“嗖”的就翻身而起,伸手护住嘤嘤,嘤嘤也顺势挂在她脖子上,勒的她一阵干咳。 “坏人!打!” 嘤嘤腾出一只手,指着缩在房间角落里的益母,恨恨的说。 指完立马把手收回去,怕范宜跑了一样。 “五娘,我是如光哥哥呀,你到我这里来好不好。” 红眼怪的样子都要杜鹃啼血了。 “坏人!阿宜!” 她愤愤的朝红眼怪吐了一口口水,将头埋进范宜的颈窝。 红眼怪叁人立刻责备的看向她。 她脑子一闪,立刻喊道:“不是我教的,我没教过。嘤嘤,不能吐口水。” 嘤嘤挂在她颈窝不抬头。 “嘤嘤”范宜耸了耸肩。 “……坏人”终于,她没有吐口水了,可叁人看向表情更加不善了。 “这位先生,五少该吃药了。”缩在角落的益母不知道什么时候端了碗药走了过来,布满红痕的脸一脸希冀的看着范宜。 范宜抗拒的看着冒着热气的黑棕色汤水,避开它的味道。 “这是什么药?” 她也不知道要不要信这群人了,看她们对嘤嘤是真的像亲人,她也倾向于相信这个猜测,但嘤嘤这样却没办法确定,而且他们对她威胁并试图伤害她也不是一两次了,对她来说,这些人就是“敌人”,她要如何在这些人手下保下两人还要瞒住性别,想想就头大。 她脑子里已经拐了无数的弯,脑补了各种江湖恩怨情仇,骗中骗,局中局,毕竟古龙金庸不是白看的,只把自己想的脑子晕乎。 “先生懂药?” 益母一听,眼睛都亮了几分。 “……并不。” “那你啰嗦什么,快让五娘饮下此药。” 红眼怪说着就要往前。 “若曦莫急,”长衫男子拉住狄大的袖口往前一步。 “先生不需担心,在下锦州赵家赵言楠,殿前指挥使。” 说着他再次掏出先前在山洞里的袋子,并从里面取出一枚鱼形木片,仔细一看,这鱼形木片竟只有半面。 “此乃我鱼符。” 还未等她看清楚,他就将东西收了回去。 “你身后的是我家幼妹,赵五娘,她确被歹人所害,诱骗至此,途遇不测,才致脑有受伤。” 他担心的看了眼嘤嘤。 “这二位弟弟是世交之子,陪同我等寻找幼妹。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他突然的问话打的范宜有些措手不及,只能顺着他回答。 “……我叫范宜。” “范先生,关系到舍妹,不得不冒犯的问一句,你是残人?” 残人? 她突然想起山上黑屋的对话,心思转了几许。 “我是涓人。” 她观察这赵言楠等人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见他们没有露出凶相,才微微松了口气。 “那可否请范生移步到隔壁,我让益母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范宜一听脸色就变了,这说是检查,其实不就是要给她验明正身? 那还得了,她会不会被卖到什么鳏村去? “不,不必了,我身体没什么大碍,况且,我们涓人,不喜欢别人触碰。” “无事,益母也是涓儿,你们应该有话题可聊。” 什么? 那个童儿竟然是涓人? 没有那个? 她不由的把视线放低。 “范生,我们去隔壁吧,让五少也能饮下汤药好休息。” 益母把药递给百日,笑眯眯的走上前去牵范宜的手。 “坏人!走开!阿宜是我的!” 看着益母过来,嘤嘤整个人都爬到了范宜的背上,手脚并用的扣住她。 “五娘乖,我们先喝药,喝完药再让阿……阿宜来陪你好不好?” 红眼牌老父亲再次上线,接过药就要过来。 范宜僵硬的拒绝益母的拉扯,心里闪过一次怪异。 真是奇怪,这个世家之子会不会太熟稔了,赵言楠这个亲哥哥都没他这么紧张。 难道古代不用避讳什么男女有别么? “不!坏人,走开,阿宜阿宜!” 眼看范宜就要被拉走,嘤嘤终于忍不住一个千斤坠,嚎了出来。 “哇~~~~~~~~坏人~~哇,你们走!走!” 范宜被压的脑门直磕床沿,“呜呜呜”的在嘤嘤身下扑腾,心里一悲,也差点跟着嘤嘤汪的哭出来。 尼玛的你们全家都是坏人!我特么为什么要救个肉山啊! -- Ⓟǒ18.ⓐsǐⓐ 9 在那个不大的院子里,他们并没有停留太久。等嘤嘤身体状况好转一些之后,他们立刻马不停蹄的赶路。 那天查验正身的事也在嘤嘤的哭闹中不了了之,范宜一方面感到庆幸,一方面又感到不安。 那个叫狄如光的红眼怪,每天来他们小马马车前面刷日常,刷没刷到嘤嘤范宜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快要被涮死了。 那种看蛆虫、渣滓、杀父仇人的眼神,每天都从马车厚重的窗幔透过来,让她提前体会了张痔疮的感受。 那个自称嘤嘤兄长的赵言楠也怪怪的,虽然她大概能猜测那个涓人应该是类似于太监的存在,但太监就可以和女孩子同处一个房间,同睡一张床?你这个哥哥就这样当得? 每天都在怀疑自己看了假的古装剧。 至于那个叫狄如行狄二的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一变态。找着机会就往她身边凑,老实说,范宜怀疑他是个基佬。 就这样一路又吓又累(嘤嘤痴缠),范宜怀疑自己都快拉稀了。 “宜哥哥,五少的药。”益母端来一大碗乌漆漆、热腾腾的药。 她一看益母,脸色比药还要难看,一是他的称呼,二就是这碗药。 “宜哥哥?”益母笑眯眯的把药往前面一递。 “益母啊,你叫我范宜就是,还有那个,我现在突然想小解,要不,你先把要放在这,或者,你来喂嘤嘤也行啊。”说着她就想往旁边摸。 “宜哥哥说笑了,我们都知道五少最依赖你了,你不在,她如何饮得下这汤药。” 呵呵,是啊,这碗药有一半是她在喝啊救命。 一到喝药时间,除了她,其他人一上前就被嘤嘤赏一顿鞭子,她就被迫成了黄药师他妹——催药师。 她每天叁顿加夜宵的追着嘤嘤喝药,可嘤嘤一看药碗就嘤嘤嘤的哭,她一哭,红眼怪就开始死亡射线,赵亚楠就开始敲桌子喊百日,悲催的她只能立刻哄!好!她! 最后嘤嘤爱上了你一勺我一勺,我们都是好宝宝的游戏。 最后的最后,药碗就大了一倍。 “这个药,我……嘤嘤还要喝多久啊?” 她也试过改口跟风叫五少,但嘤嘤以尖叫来坚决抵制,虽然她不太清楚为什么在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还要叫嘤嘤“五少”。 “这副药今日已是最后一剂,明日我将为五少复诊。” “还有啊?” “五少的情况比较特殊,她脑部受损,记忆错乱,本应好生修养,但家中主母担忧,才如此日夜兼程,我学艺不精,无法为五少确诊,待回到中州……” “益母,你去前头把东西收好,这里我来。”狄二笑着把碗从益母手中接了过来。 “是,狄二少。”益母立刻止住话头,对二人一个揖手便离开。 “阿宜,走吧,我们进去吃药吧。”狄二一手端着药,一手拉着她的手去打帘子。 范宜挣又挣不脱,跑又跑不过,还被他扯的一前一后,心里狂哭“不次药药”嘴里还要笑着说:“二少客气了,叫我范宜就好,我一个人来就行了,真的。” 你再扯我就起飞了。 “阿宜不必见外。” “二少,真的不用了。” “阿宜。”狄二突然停下,回头深深的看着范宜,“你真的不必见外,你是五娘的救命恩人,你我亲近一些也是该的。且你我都知晓五娘现为病人,且她力气颇大,你一个人,我实不放心。”他定定的看着她,微翘的凤眼透露着认真。 范宜被狄二突如其来担忧的样子弄得心里一跳。 妈耶,吓我一跳。 老实说,狄二叁人张的都不错,身材高大,蜂腰削背。 就连红眼怪,她虽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是个眉星剑目的翩翩少年,当然,他怒的时候例外。 叁人中最好看的要数赵言楠,他鬓若刀裁,目若星朗,棱角分明,仪表堂堂。范宜有的时候觉得他的脸就是她黑暗生活中的一丝光亮,真好看啊。 至于眼前这个狄二,一看就是妈妈说要离远点的纨绔,空有皮囊。 但是她的防御显然不够,就这么小小的近距离回眸,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晕晕乎乎的坐在床边,和嘤嘤玩你一勺我一勺的游戏了。 而罪魁祸首则是笑的一脸无害的坐在旁边吃果脯。 妈妈我错了,我单知道不能看流氓,不知道流氓会用他的美色攻击我。 一脸菜色的分喝完药,范宜真的尿急了。 “二少,您看,嘤嘤有点困了,要不,您先忙您的,嘤嘤也休息一下。” 你快走吧大哥,我想上厕所啊。 嘤嘤闻言应景的抱着范宜蹭了蹭。 “无事,我并无事情需要忙。”说着又吃了一个果脯。 范宜被他无赖的样子噎了一下。 “可嘤嘤休息了,您在这里,不太方便。” “无事,阿宜不是也在这里么。” “……可我是涓人。” “我知,你不必自卑。” 尼玛这个天聊垮了。 “阿宜,问你一个问题。”就在范宜绞尽脑汁想怎么把人聊走的时候,狄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果脯坐到了她旁边。 嘤嘤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并不能当一个ADC。 她不安的挪动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您说。” 狄二跟着范宜挪了一下,一脸好奇的把脸凑了过来。 “你今岁几何啊,看你年纪不大,为何一头白发还如此之短?”说着还用捻了果脯的手指来拉拔范宜的头发。 范宜躲了一下,不着痕迹的又挪远了一点。 “恩,是因为,因为病了。” 爱美的病。 “病了?是何种病?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也,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有些胸闷心烦,情绪不稳。现在已经好多了。” “只是如此,头发就变成这样了?”狄二又跟着挪了过来。 “恩,那个,这个病,需要将头发剪短,再在头上涂一种药才能好,但涂了后,头发就变成这样了。” 其实这个病吧,把脸涂的红红白白,身上穿的花花绿绿,指甲弄得blingbling的,也是可以有所缓解的,当然,这几样一起上,病能在短时间痊愈。 狄二眼睛放光,惊叹道:“天下之大,竟无奇不有,不知阿宜家乡在何处,有如此能人,我定要认识一二。” 范宜幽幽的看了一眼狄二。 “我也很想再次和tony老师见面。” 妈的卡的里还有赠送的两次发膜护理呢,我的钱,我的头发,我的美~ 说到这,范宜的情绪忽然低落起来。 可能是她的情绪转换的太快,狄二也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焉哒哒的人,小小的一坨耸拉在那里,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痒得慌,就想去撩拨她。 可无论他怎么撩拨,范宜都没有精神,唬的狄二以为她又犯病了,吵吵的要叫益母过来看一看,却把睡得正香的嘤嘤的吵醒了,于是又赏了他一顿鞭子,把他赶出去了。 “阿宜,不怕,打。” 摸了摸嘤嘤担心的狗头,范宜笑的有些勉强。 “恩,不怕。” “o(*////▽////*)q阿宜!” 扑! 嗷~我的膀胱! * * * 差一点被扑的失禁的范宜,颓废的解决了生理问题,顺便也让嘤嘤解决了一下。 好不容易哄好要跟着的嘤嘤,她憋着气出门倒恭桶。 开玩笑,让狄大知道嘤嘤去倒恭桶,她可能要被塞进茅厕吧。 她吃力的拎着两个桶,摇摇晃晃的往茅厕走去。 她虽然和嘤嘤吃住在一起,但有些底线的东西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吃饭的碗筷算一个,恭桶也算一个。 也不知道那个殿前指挥使是个多大的官,嘤嘤有一整套吃饭的银碗筷,各种东西范宜连见都没见过,要不是嘤嘤只吃范宜喂的东西,她都没机会近距离接触,更别说摸了。 最夸张的是,嘤嘤的马桶居然刷了金漆,啧啧啧,腐败的封建社会。 她看了眼自己用的木头马桶,心想每次嘤嘤用那个亮闪闪的恭桶时,会不会被闪的便秘,当然,这纯属范宜屁民的羡慕,嘤嘤用的非常顺畅。 可她还要再次吐槽,虽然她说自己是涓人,难道就真的可以和女孩子一起睡觉上厕所?女孩子的安全还有没有在意啦! 不过当她看着眼前的旱厕时,她决定收回刚才的话。女孩子的安全由我来保护吧,我觉得在房间里上厕所挺好的。 去倒了个马桶的后果就是浑身上下充斥着味儿,还久久不散,连嘤嘤都嫌弃她,但狄二还是一如既往的往她身边靠,让她更加肯定了狄二是变态的想法。 身上有味,狄大不准范宜去房间里和嘤嘤吃饭,嘤嘤也一反常态的没有哭闹,甚至还朝她挥了挥小爪子,并一口吃下了精致的红烧肉,范宜大受打击,原来你是这样的嘤嘤。 不过这倒是她第一次跟着赵言楠他们一起吃饭。 来到客堂,她才发现,这里居然还蛮大。 虽然只是一个客栈,不过干净敞亮。 方桌条椅,朱漆镂窗,门柱上贴着的门联火红喜庆,柜台后方的墙上用木牌刻上了酒菜名目和价位,角落里重迭着好几口圆缸。 应该正是饭点,堂内小二穿梭其中,口中不停的喊着菜名,掌柜的坐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的打的算盘,笑的见牙不见眼,这个客堂熙熙攘攘,让范宜觉得眼前突然生动起来。 范宜坐在长条椅上四处观望,脸上难掩兴奋。 来这里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人气的场面,她好奇的东瞅西瞧,恨不得张八只眼睛,却不知道她这一头白发的样子在其他人眼中才是稀奇,不过碍于赵言楠几人的气势,以及旁边几桌黑衣大汉的凶相,没人敢明目张胆的看罢了。 “阿宜,为何如此开心,感觉像没见过似得。” 狄二扫了远处的几桌人,从条凳的另一头挪过来,撑着脸,笑眼盈盈的看着她。 “额,没,就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地方。” “哦,是吗,那阿宜以前住在何……” “嗯嗯,这个鸡枞好好吃,你快吃,快吃。”范宜夸张的刨了一大口饭,还热情的为狄二夹菜,一副我眼中只有食物的样子。 狄二看着范宜略显慌张的样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她半晌,才夹起菜来吃掉。 赵言楠等人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和狄二交换了几个眼神便优雅的自行吃饭。 而埋头苦吃的范宜则没注意到他们的眼波交流。 狄二吃个饭也不消停,不时的盯着她看,还一边看一边慢条斯理的吃东西,让范宜觉得如芒在背,一紧张,就吃多了,因为这,还额外得了红眼怪几声冷笑。 “呵,你最好把你那味道驱了再回房,不然,我不介意帮你。饭桶!”说完便拂袖而去。 范宜悄悄翻了个白眼。 她现在也被练出来了,这种程度的攻击就是毛毛雨,某门忒的啦。 不过她还是悄悄的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好像,是有点味道,咦,真恶心。 她站起来扇了扇衣服,有些嫌弃的往后院走。 因为太关注衣服上的味道,还不小心在路上撞了一个老爷爷。 幸好对方不在意,还乐呵呵的给她让路,让她颇为汗颜。 她走到后院看了嘤嘤一眼,见她开始瞌睡了,便轻手轻脚的给她掖了掖被角,悄悄的到院子准备走几圈消消食。 “阿宜,散步呢,我同你一道呀。” 范宜脸一烂,真是阴魂不散。 “不,不,二少,我已经散好了,这就回屋休息了。”说着就要往回走。 “怎么就要回房了,这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你晚上食的多,还是多走走的好。” 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就开始绕圈,光在后院还不够,他还把范宜拉出去,围着客栈瞎转悠。吓得范宜以为他要把她拖去卖了。 等他们再次回到客堂的时候,范宜觉得她快累死了。 这哪是散步啊,这是体考吧。 她一屁股坐条凳上,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大口的喘气。 “阿宜,你这般体力可不行啊。”说着还好心的给她倒了一碗水。 范宜用尽力气朝他翻了个白眼,反而把他逗得哈哈大笑。 她一手抢过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喝完还发出“哈”的一声喟叹,又让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狄二笑又发出一阵爆笑,气的范宜恨不得给他两脚。 “阿宜真是个妙人。” 狄二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一口喝下,下颚的线条突然拉伸,露出修长的脖颈,喉结上下抖动了两下,让范宜觉得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就移开了眼神。 “怎地,还未缓过来么,脸为何还如此的红。”狄二见范宜低头不语,伸手去揉她的头,被她侧头躲过了。 他眼神一暗,复而又笑眯眯的说:“不过你脸红扑扑的也挺可爱的。”说着乘范宜发愣的时候,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流……流氓……不,变态!”范宜一脸难以置信的捂着脸站了起来,哆哆嗦嗦的指着狄二,大叫一声就朝后院跑。 途中她又撞到了几个人,惹得这些人怨声载道。 狄二拍打着桌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他好像觉察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眼客堂角落的一桌人,对方谨慎的向他抱拳行礼,他不紧不慢的为自己碗里再次续上水,遥遥的敬了对方,一口干掉后,起身甩了甩衣袖,大步走出了客堂,脸上露出了范宜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表情。 -- 10 范宜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流氓!流氓!流氓! 他竟然捏她的脸。女孩子脸是能随便捏的么? 不是,等会儿,她现在不是女孩子啊,她是太监啊,那他捏她的脸…… 啊!!!变态!变态!变态!他就是个死变态! 范宜在榻上把被子卷成一团,心里像麻花一样。 难怪古代就有《龙阳逸史》《弁而钗》《宜春香质》这样的书,还有分桃短袖这样的词语,原来真的男风盛行啊,可她对外也不算男的吧,耽美我接受,他这个,算畸恋了吧。 我的天!想想就刺激。 她躺在榻上挺尸。 “阿宜,不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嘤嘤被吵醒了,睁着琉璃珠似得眼睛从床上看着她。 “哎妈呀!”范宜被吓了一大跳,看着头顶上趴在床上一脸正经的嘤嘤,翻身坐了起来。 “宜哥哥,出了何事?”听到范宜的叫声,外间的益母立刻点亮烛火,跻着鞋就走到了门口。 “啊,没事,是……嘤嘤想喝水了,没事没事,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我不……好吧。”在范宜的眼神威胁下,嘤嘤嘟着嘴应着。 “那就好,有事请哥哥一定吩咐,我就在外间候着。” “好。”做戏做全套,况且她又睡不着,嘤嘤也醒了,她俩干脆起身坐到桌边,夜谈起来。 “嘤嘤,来喝口蜜茶。”她给两人到了水。 看着嘤嘤高兴的抿着,范宜舔了舔嘴唇。 “那个,嘤嘤啊,你现在记得你哥哥了吗?” 嘤嘤摇了摇头,继续喝着蜜茶。 “那……那个叫狄如行的,你还记得吗?” 范宜有些紧张,可天知道她在紧张毛线。 嘤嘤抬起了头,直鼓鼓的看着范宜,还是摇了摇头。 “这样啊。” 心里有事的范宜并没有注意嘤嘤的异样。 “那你觉得,他是是不是很奇怪?老是跟我说话,你说他是不是……” “啊!!不要不要不要,阿宜阿宜”嘤嘤突然生起气来,伸手捂住范宜的口鼻,让她硬生生的把“变态”两个字憋了回去。 “呜呜呜”范宜被她按得差点仰到,手不停的想把嘤嘤的手抠开,奈何完全被碾压。 嘤嘤凑上来,鼻子抵着范宜的鼻子说道:“嘤嘤!嘤嘤!” 范宜快被捂得闭气,不停的点着头,嘴里呜呜的说着“嘤嘤!嘤嘤!” 嘤嘤这才松了手。 范宜立刻大口的喘气,觉得脑子有点缺氧。 嘤嘤立马又是一个熊抱,勒的她的胸腔生疼。 “额,嘤……嘤,你先松开我。” “不!嘤嘤!嘤嘤!阿宜~” “好好好,我只要嘤嘤,不要其他人,你乖哈,快松手。” 范宜突然就反应过来嘤嘤为什么这么做了,小孩儿吃醋了。 哎,脑壳痛。 听着范宜的保证,嘤嘤在她脸上看了半天,终于确定她说的是真的,于是又高兴的扑了过去。 “阿宜阿宜~嘤嘤~” 哎哟,这是什么时候是个头哟。 范宜脑子咚的磕在榻上,泪流满面。 突然,嘤嘤顿了一下,然后像小狗一样不停的在范宜身上嗅着. “嘤……嘤嘤,你干什么呀?”范宜有些摸不着头脑。 “臭!阿宜臭!好臭好臭好臭。”嘤嘤蹭的跳起来,连蹦带跳的跑回了床上。 留下范宜一脸呆滞的瘫在地上。 不是吧!味道还没过!? * * * “她们闹腾够了?”赵言楠放下手上的茶盏,看着推门而进的元宝。 “已经睡下了,少主。” “五娘状态何如?” “五少状态不错,今早起来先饮了药,食了两只豆腐皮包子,半盅燕窝,和范生玩了半晌,又食了两片胭脂鹅脯和一碗鸡皮虾仁汤。饮了药后午休了一刻钟,就被狄二少吵醒了,发了一顿脾气过后又被范生哄睡着了。起后因范生身上味重,不愿靠近,药未喝尽。飱食因为范生不在,只吃了两筷水晶红肘和一碗野鸡汤。方才睡下后又复起喝了点蜜水,还将范生扑到了。”元宝林林总总的将嘤嘤的情况报与赵言楠。 赵言楠点了点头。 “让益母警醒点,她今日饮水较多,注意夜间起夜。” “是的少主。”元宝说完就退下了。 “范生范生,尽是这个鲰生,兄长,我看这个范生奸猾狡诈,不能让他一直留在五娘身旁啊。” 狄如光等元宝一出门,就迫不及待的走到赵言楠身边。 “若曦莫急,我们并未查清此人的身份,不可放轻举妄动。” “那可以将他关押起来呀,或是让他倒夜香啊。” “若曦!关己则乱!” 赵言楠眉眼一紧,手稍稍往北方一指,杀伐果断的气势瞬间就释放出来,配上那张隽永无双的脸,让狄如光立刻如同犯错的孩童。 “噗哈……自哥哥及冠后,便很少看见他如此模样了。”狄如行挂在太师椅上,笑的“咯咯”作响。 “千里莫要调皮,你兄长只是太挂念五娘了。”赵言楠被他这一笑,也收敛了表情,给两兄弟斟了茶水。 “多谢兄长。” “谢谢哥哥。” 待叁人重新坐定后,赵言楠才又开口。 “千里,这几日你同此人接触,有何收获?” 狄二放下手中的杯子,正色道:“此人来历有蹊跷,我几次叁番打探,此人都避而不谈,抑或转移话题,所以他一定有所隐瞒。” 其余二人点头同意。 “但我们可以从他手上那把匕首查一查。” “匕首?” “是的,我那天拉着他的手腕时,近距离看了眼那把匕首。那匕首虽小。但通体动银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龙骨还闪着一点金光,刀体上能看见些隐秘的纹路,一眼就能看出是把好东西。可惜一直没看清皮套。不然也能揣测一二。” “无事,我让人去查一查。”赵言楠心里记下此事。 “此匕虽然是他拿着,但我觉得是他的可能性不是很大。”狄如行回忆着和范宜相处时候的事。 “此人以前生活应不差,手无厚茧,臂无大力,娇娇弱弱,体力奇差。一看就没有学过武艺,他拿那把匕首也很生疏,不太像是自己的东西。”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当然,这把匕首也有可能是别人送给他防身用的。” “哼,防身?防什么身?别人防他还差不多。张成那个样子,说不定是哪家的侍子,魅惑主母,被主人发卖了的。”狄如光一脸嫌恶的说道。 “哥哥这个话我并不认同。” “为何,你发现了甚?” 狄如行却不说话了,慢吞吞的开始喝茶。 狄如光看着他二弟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享受的喝了一口,整个人往前倾了几分。 “阿驹,快快说来。” 好嘛,小名都唤出来了。 狄二品着茶,脚翘着二郎腿,一摇一摇的看着自家兄长。 “哥哥这个样子太少见了,我定要细细看了,回去禀告母亲。” 狄如行摇头晃脑的说道。 “呔,你要急死我。你究竟发现了什么?”狄大对弟弟不正经的样子有些抓狂。 “千里。”赵言楠也露出了催促的神色。 “好吧好吧,不逗二位哥哥了,一点都没有阿含好玩。” 眼见亲哥要上手了,他终于清了清嗓。 “这个范生,是个天残。” “什么?” “真的?!” 赵言楠只是有点意外,狄如光整个人都快高兴的蹦起来了。 “阿弟,是真的么?” 狄如光拉着狄二的手,嘴都快咧到了耳根。 “应该是。” “你如何确定?难道你见过他的身体?” “这到没有。” “那你为何说他的天残。”狄如光觉得他弟弟就是来克他的,让他心情忽上忽下。 “我虽未见过他身体,可我那天见他拉裤子的时候,下面,是空的。” “空的?” “恩,空的。他的衣服应该是扒的河里的死人的,包括那些路引一道带在了身上,所以衣服很不合身,裤子也肥大许多。那天他举手匕首时,衣服还差点垮掉,所以才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当时把裤子从腰上往在翻了几圈,裆部都快接近鼠蹊部了,但我并未发现那里有任何鼓动。” “那也也可能是太小或是藏起来了呀。以前不是有听说侍子怕被毒害将自己藏起来伪装成天残吗?” “不大可能,他看上去年纪和五娘差不多,十六七的小子,如果只是藏起来,个子太矮了点。” 赵言楠也说出自己的的想法。 “哥哥说的是,而且,他的声音过于尖细了,皮肤……也娇嫩的很。” 说道后面,他不由自主的捻了捻指尖,小脸蛋滑溜溜的真好捏。他眯了眯眼。 “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发育不全或是在幼时就被去了势,才养成了如此模样。” “这样就和天残并无区别了。” “可谁家会娇养这样的侍子,一点儿也不能服侍主母。” “那如果不是侍子,就只剩下服侍小姐的侍儿或是兰苑那种地方了的人了。”赵言楠说出另外的可能。 “有可能,而且这种可能也不小,不知二位兄长发现没有,那人的嘴很刁,认识的东西也不少,今日飱食吃的鸡枞,此地可不常见,看他长相也并非苗疆之人。但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的确,苗疆在南方,南方……”赵言楠手指开始敲桌子。 “虽然现在并不能肯定此人的身份,但也大概能确定他对五娘害处不大。是吧,哥哥。”狄如行说完还拿凤眼挑了一眼自家兄弟。 “恩,如此我们能安心了些,不过也不可大意。千里,你继续盯着此人,如有妄动,格杀勿论。” “是!” “今夜夜深,大家都快去就寝吧。明日我们继将不再修整,继续赶路。” “好的兄长,您也早点歇息。”狄家兄弟两起身揖手,赵言楠也同样揖手。 还没跨出房门,狄如行突然停住。 “兄长,差点忘了件事。” “何事?” “这间客栈好像有一队人马不太正常,今日飱食时,一直坐在角落,也不饮食。我拉着阿宜跑了一圈回来,还坐在那里,看着不大对。” 赵亚楠垂着眼想了一下,说道:“我晓得了,我让木荷今晚前去打探一番,二位弟弟也多加注意,。” 说着招手换来了一个黑衣男子,朝他扬了扬下巴。 黑衣男子一点头,身形一闪就没了踪影。 “冬青。” “小的在。” “今夜你去五娘身边守着,让元宝、益母二人打起精神,要寸步不离。” “是!”说完人也没入黑暗。 -- 11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这一晚范宜一直没有睡好,迷迷糊糊的做了许多怪梦。 狄二就在她梦里上蹿下跳。 开始时拉着她去坐过山车,坐了一半发现没有系好安全带,吓得她死命抓着护栏。 然后中间她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自己会飞,于是她就像新白娘子传奇里面的那样,在脑子胸前“呼呼呼”的比划几下,手一伸就往天上飞,狄二就在旁边拉着她不让她飞。 她心里急啊,她不飞,马上就会被甩出去。 然后两人拉扯着就直接摔了下去。 范宜被这一摔吓醒了,捂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她慢慢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脚,心里骂了句粗话。 她睁着眼睛看着挑高的屋顶,脑子里还有些迷糊。 其实仔细算起来,从她在小黑屋醒过来到现在,还没有一周的时间吧,她却觉得时间过了好久。 而且她竟然也快适应这种生活节奏了,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用着恭桶,睡着床榻,每天提心吊胆,就怕性别被发现。 就算这样,她现在居然能吃能睡。 她不会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吧! 阔怕!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在网上看的那些被拐卖的妇女的帖子,不禁的打了个寒颤。 听赵言楠说,他们已经把那个贼窝端了,这样的话,那些女孩子应该得救了吧。 她翻了个身,看着嘤嘤挂在床沿的小手,撑起来帮她放回被子,还听到嘤嘤嘟囔了两声臭,让范宜忍不住抽她脑袋,个小没良心。 她耸拉着肩坐在榻上,手指无意识的抠着。 就连她出生的时代对女性也诸多不公,更别论这种视女性为玩物的封建社会了。 她叹了口气,强制自己不要去想太多,还是先关心自己的问题吧。 想着她又躺会榻上睡好。 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坐起了身,有些不确定的咬了一会儿嘴皮。 终于,她翻身走到挂衣服的屏风旁,拿起自己角落里的衣服闻了闻。 衣服上并没有什么味道,她有些疑惑,难道是想多了? 她又将整件衣服从屏风上拿下来,上下左右理了理,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子里突然闪出来几个画面,直觉就就把它们联系起来。这一串联,瞬间从大腿到腰背起了一连串的鸡皮疙瘩,直接冲到了头皮。 她忍不住抓紧手里的衣服,心如擂鼓。 “益……”她收住声,看了眼睡得很熟的嘤嘤,快步走到门边,小声的唤着。 “益母!益母!” 旁边立刻响起益母的声音。 “宜哥哥,出了何事?可是五少不舒服?” “不是,嘤嘤没事。是我想起了一些事,想跟赵…赵爷说。”从来没喊过赵言楠,有点卡壳。 “少主?” “恩,情况紧急,你能帮我同传一下吗?” “……” “益母?” “好的,宜哥哥,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少主。”说着就将门打开。 范宜见门开了,立马手忙脚乱的把衣服套在身上。 幸好裹胸的没取下。 幽幽的烛火在在前面闪烁,范宜一时有些错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但时间并未让她沉迷多久,一小会儿,他们就到了赵言楠房间门口。 益母叩响了房门。 “少主,范生求见。” “进。”益母一进房间就到旁边站着了,留范宜一个人在房间中间有点手足无措。 “阿宜,听说你有事情要找兄长?”狄二笑眯眯的牵着范宜到下首坐下。 范宜虽然心里闪过一丝别扭,但因为心里存着事,也就没多想。 “是的,”她转身面向赵言楠,“赵爷,我不是说我是被人迷晕了到了山上的吗?” 赵言楠点头。 范宜不安的动了动身子。 “那我跟您说过,在被关的地方,闻到过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吗?” “奇怪的味道?这到没有。”赵言楠看了狄氏兄弟一眼,见两人均摇头。 “其实我起先也并没有在意,因为,我是那个……涓人嘛,关我的地方,它环境不太好。”范宜有些赧然,“但那味道很奇怪,刚刚闻到的时候很香,过一会儿就有些苦,还有些刺鼻,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味道,总之很奇怪。”范宜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不要着急,你慢慢说。”赵言楠示意百日给她倒杯水。 “谢谢啊。” 范宜喝了口水,继续说道:“然后今天我们吃完饭后,我不是不小心撞了几个人么,回去之后嘤嘤就说我很臭。我当时还以为是下午去厕所带的味道,可睡着睡着,我就觉得哪里没对,起来闻了一下衣服,发现跟当时闻到的味道很像。” “你为何不早说?”狄大厉声喝道。 “我也是突然才想起来了,我一想起来,马上就来找你们了呀。”范宜也梗着脖子回道。 赵言楠敲了敲桌子,看着范宜说:“照你的说法,桃花会的余孽在这里?”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桃花会,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东西告诉你们。” 范宜看着赵言楠的严肃表情,心想果然是当官的,一正经起来好严肃,她不由的缩了缩脖子。 赵言楠转头和狄大小声的商量起来,没有再问她话。 她有些坐立不安的想喝口水,才端起来,发现水已经被她喝完,又有些尴尬的放下杯子。 “那个味道究竟是什么味道,也让我闻闻。”狄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看着她嬉皮笑脸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扣住她的肩膀就把脸埋进了她的脖子。 范宜整个人都僵化了。 她眼看着他的大脑袋就慢慢靠近,一股淡雅的味道直接钻入鼻腔,让她不禁深吸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能把他的头发看的丝丝分明,浓密乌黑及其柔顺。而酱红色的发带因为他的动作几乎要蹭着她的腮边,让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湿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她的肩窝,弄得她痒酥酥的,她甚至一度怀疑这人是不是在舔她的脖子。 突然,她一个回神,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把狄二推开。 “你干什么!?” 反作用力甚至差点让她连人带椅子翻到。 他们的大作动也让其他人的视线看过来。 范宜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 狄二却像没事一般走回旁边的位置,还对范宜挤眉弄眼。 赵言楠若有所思的看了二人一眼,继续回头和狄大说话。 狄二看着范宜气鼓鼓的样子,觉得心痒难耐,忍不住伸手去拉她的衣服,被她大力扯回。 他又去拉,她又扯回去,又拉,又扯,终于,范宜终于毛了。 “你……”她看了眼赵亚楠他们的方向,转头回来低喝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狄二看着范宜色厉内荏的样子,忍不住逗弄她,撑着下巴朝她挤了下眼睛。 “阿宜你可真香~” 只见范宜一副天打雷劈的模样,嘴唇哆嗦了半天,憋出两个字:“……变态……” 她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洗澡了,身上都快长毛了,而且穿着这身快馊了的衣服,衣服上还不知道沾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他……他……他居然说她香?! 哈哈哈哈,真好玩,狄二拍打着大腿,忍不住笑趴在了小几上。 “少主!少主!不好了。”元宝突然把门撞开,满身血迹、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出了什么事?”一见来人,房间里所有人都“唰”的站了起来,神色肃然。 赵言楠更是急行上前,拉住元宝不稳的身体。 “可是五娘出了事?!”他这一说,其他人都脸色一变,齐刷刷的把元宝围了起来。 “有人……有人闯入房间,意图劫走五少……五少……”他话还没说完,大家都飞奔而出,直冲嘤嘤的房间。 赵言楠沉声大喝:“来人,给我把这里围了,我要他们有去无回!” “是!”黑衣大汉高声答道,立刻行动起来。 还没进房间,就听见嘤嘤的哭喊声,范宜心里一紧,加快步伐往前跑去。 等进了房间,她被吓了一大跳,外间跟里间之间的门全部被打的稀烂,房间里的桌椅屏风全都倒在地上,杯盏茶壶也全都碎裂,整个房间一片狼藉。 “阿宜阿宜~” 嘤嘤坐在床上喊着范宜的名字,拳打脚踢的抵制赵言楠的接近,看到她进来,伸长了手要去够,被赵言楠一个拦腰抱了回来。 “嘤嘤乖哦,我在这里。”范宜硬顶着红眼怪杀人的目光走上前。拉住嘤嘤的手,坐在她的另一边。 赵言楠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但范宜被他一眼看的皮都绷紧了。 “阿宜,痛痛~痛痛~”嘤嘤一拉着范宜的手,就泪眼迷离的开始诉苦。 她扭着身子往范宜身上扑,却被赵言楠抱的死死的。 “痛?哪里痛?你受伤了?”范宜一听,神色紧张的就开始查看嘤嘤身上各处。 “五娘受伤了?!在哪里?” 红眼怪本来就焦急的等在一旁,一听嘤嘤受伤,直走上前,抓着范宜就往后甩,直接坐在了范宜方才的位置,一脸担心的到处查看。 “益母在何处?”赵言楠也着急的喊着。 “小的在。”说着从黑衣人排成的人墙中挤出一个衣衫有些狼狈的人。 “快帮五娘看看她哪里受伤了。” “是。”说着就要往前为嘤嘤检查。 哪知嘤嘤一点也不配合,两脚不停的踢着,不让益母靠近,人还死命的要往范宜那扑。 因赵言楠在她的身后抱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她就胡乱打着坐在她面前的红眼怪。 “坏人,走,你走,阿宜,我要阿宜!” 范宜只觉得眼前一花就飞了起来,还没叫出来就被狄二捞了下来,被吓得有些懵,现在回过神来看着被嘤嘤打的发髻散乱、衣衫凌乱的狄大,心里不住暗爽。 呸,该! 赵言楠自己的也弄的有些狼狈,他和若曦怕弄伤五娘,都不敢用力气,五娘又完全不知道轻重,伤了自己就更不好了。 “范生,快来把嘤嘤诓劝一下。” 范宜本来想拿一下乔,姿态都还没摆出来,就被狄二跟拎小猫似得提拉到床跟前。 这下再拿乔就有些迟了,她有些不甘的瞪了狄二一眼,马上就被嘤嘤勒了脖子。 见五娘终于安静下来让益母靠近,赵言楠也默默的松了口气。 “冬青,到底发生了什么?” 冬青站在一旁,默默的走上前单膝跪下。 “范生夜半突然说要见少主,我们就怕五少醒了找人,一直在中门守着。”他动了动满是伤痕的手臂。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发现有人从窗户往里面吹烟,便立刻让元宝去叫人,但在门口就被一群人拦了下来。我们便缠斗了起来,其间五少被惊醒……一顿鞭子下来,两个直接被打死,其他的见势不妙就跑了。” 狄二听到冬青的说法,立刻走到被戳了个洞的窗户前,用手轻轻的捻了一下灼烧的洞痕,将手指靠近鼻尖闻了闻。然后眉头轻轻一皱。 另一边,赵言楠听到冬青的恢复,整个人冷冽无比。 “蠢货,自己下去领罚吧。” 赵言楠看都不看冬青一眼,挥手让他退下,眼睛直视正在给嘤嘤搓手的范宜:“范生,你不解释一下吗?” -- 12 解释?! 她有什么好解释的? 关她什么事? 范宜一脸茫然的抬头看着脸色不善的赵言楠。 “你前脚离开房间,要跟我说说闻到什么味道,后脚五娘的房间就被袭击,你觉得这正常么?” “这有什么不正常……不是,你们不是怀疑我跟那些人是一伙的吧!”范宜突的睁大了眼睛。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看着赵言楠审视的目光,范宜又急又气。 “那个赵大爷,我怎么可能跟他们是一伙的呢?” 听着范宜的称呼,赵言楠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一下。 “为何不可能,你假意救起五娘,赢得她的信任,再和贼人一同将她绑走。” “我如果真的和他们是一伙的,当时就不会救嘤嘤,就算救起来了,也马上跟他们一起把人带走了,干嘛嘛在那儿待着不走,还被你们捶,还被……”这个变态骚扰。 范宜说着又瞪了狄二一眼。 狄二:(_) “或许只是你的人还没到,被我们抢先一步了呢。” 范宜夸张的翻了一个白眼:“就算如你说,那今天我就根本不可能来找你们了,我直接和那群人里应外合就行,干嘛还多此一举。” “也可能是你们的障眼之法。” “这就更不可能了,他们怎么确信我说的话你们信是不信,信了会不会马上增派人手,增派多少人手。增派人手会不会对他们的行动产生阻碍。” 范宜深吸一口气:“所以,我绝不可能和他们是一伙的!” 她铿锵有力的总结道。 嘤嘤看着她,也坚定的点头:“阿宜好!” 赵言楠依然莫无表情的看着他,半晌,才幽幽的说了句:“这样最好。”便不再理会她,而是让人去查看尸体和追查逃出的人。 范宜见赵言楠真的不再针对她,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 如果他们真的要说她和贼人是一伙的,那可真的是何患无辞啊。 她苦着脸,转头又不小心看到狄二看着她笑脸盈盈的样子,真想手掏旱厕糊他一脸。 这都是什么事啊,生活为什么要这样考验她啊。 范宜悲从中起,一头扎进嘤嘤怀里,嘤嘤啊,你千万不能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范生!!你放开五娘!” 我不!! *** 后续的事范宜就不清楚了,这些人除了恐吓她就不会告诉她别的东西。 第二天他们走的时候,客栈已经乱做了一团。 客堂里方桌长凳横七竖八的散落着,圆缸也被砸得粉碎,酒水流了一地。 跑堂的小二早已不见了踪影,而掌柜的则被黑衣大汉反压着在门口,惊惶的哭道:“官爷,冤枉啊官爷,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那些人是该死的桃花会啊,官爷……” “这些话你留到公堂在说吧。押走!” “官爷,冤枉啊官爷……” “冤枉?!呵!”狄二看着被拖下去的掌柜,凤眼微眯,煞气颇重难,得的露出讥笑的神色。 “少主,这些是在掌柜房里搜到的,是一些账目和书信。”木荷呈上几卷账簿。 “一起带走,留下十人在此守住,通知本地县衙再仔细查看,不得遗漏。” “是。” 吩咐完事宜,几人走向马匹。 “兄长是觉得这掌柜不正常?” “何止,我看这个客栈啊,都是桃花会的分会。”狄二拍了拍马儿的脖子,惹得马儿用头来拱他。 “桃花会为什么要抓五娘?” “要抓五娘的可能不是桃花会。”赵言楠说完翻身上马。 “哥哥,昨天我闻了阿宜衣服上的味道,有点像仙子笑的味道。”狄二也紧随其后。 “仙子笑?那不是禁药吗?” “没错,而且昨晚我在五娘房间的窗户上也发现了这种味道。可是和以往闻过的味道略有差别,有一丝苦味在里面。” “苦味?” “恩。” “哼,仙子笑?桃花会一个江湖帮派,哪里弄得来这种禁药?不过他们既然敢动五娘,我就要让他们试试得罪我赵家的下场!” 说到这,狄氏兄弟相视一眼,都不再多话。 “我想把五娘尽快送回中州,这样她太危险了。”赵言楠面色承重。 “那我们加快行程?” “不,我想声东击西。” “兄长的意思是把五娘先单独送回去,而我们在后面假装人还跟我们在一起,用来引贼上钩?”狄大皱着眉头说道。 “不错。” “可这样保护五娘的人更少,她不是更加危险?”狄如光不愿意。 “……我会增派人手,力保五娘的安危。”赵言楠坚持。 就在二人僵持之时,狄二突然眼睛一亮。 “哥哥,我有一个提议。” 他一边说一边想。 “不如让人乔装成五娘,假意出现在众人眼前,吸引注意,我们更大张旗鼓的多加人手来保护这个假子,给贼人造成这就是五娘的假象;而五娘本人我们让信得过的人日夜兼程的护送回去。同时还可以利用这个假子来一个引蛇出洞。”狄如光越说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千里这个提议不错。”赵言楠默默的思索着。 “那谁来护送五娘回去?”狄大立刻提出问题。 “兄长必定是不行的,你一不在,贼人很可能会猜出那已不是五娘。” 那局就白做了。 “哥哥是不合适,但大哥你就挺适合的啊。”狄二说着朝狄大挤了下眼睛。 狄大瞬间接收到了亲弟弟的信号。 果然是亲弟弟,好兄弟。 他喜不胜收的想伸手去拍狄二的肩,发现骑在马上太不方便了,又转而去拍狄二的马,惹得马儿不停甩头。 “兄长,我一定将五娘安全送回县公府。”狄大朗声保证,整个人神清气爽,终于有点以前清风明月的感觉了。 赵言楠看了他一眼。 “若曦我是信得过的,但这假子的人选……”赵言楠有些犯难。 狄二挑了挑眉,“我觉得阿宜就不错啊。”他假装无意的提到。 “范生?” “那个鲰生?!” 赵言楠和狄大同时说出。 “恩,你看他们年纪相仿,身材相似,虽面容差别颇大,但谁家千金会在人前露出容貌。况且他声音娇柔,皮肤细腻,若不是他头耳毫无佩金之洞,和千金几乎毫无区别了。” 依范宜的性子,让她穿上女装,逗起来一定很好玩。 赵言楠也点了点头:“没错,益母元宝虽也能乔装一二、但音色和肌肤却有瑕疵,身材也高大了些,如果想要吸引人注意,容易露出马脚。而且此人一直不能查明身份,我们也可用此事来试探一二。” 只有狄大有点不甘愿。 “让他来扮五娘,便宜他了。” “行了 ,我们待会儿再好生商量一下细节,务必一箭双雕。不过,若曦啊”赵言楠话锋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狄大。“五娘本是你未来妻主,由你护着她我本也放心。不过若曦,我这个做兄长的要提醒你几句,五娘现在有病在身,你在路上可一定要照顾好她,你也不要乘她体弱就想欺负她。你我都知道五娘已经及笄,你们也不差这些时日。”赵言楠意有所指的对狄如光说着。 狄如光一听脸“蹭”就红了,绯色染满了双颊,让他本就清朗的容貌更胜了几分,惹得狄二不停嗤笑。 而这话让要后面的范宜听到了,她一定用手里的糕点塞赵言楠一嘴。 体弱? 哪里体弱了? 你这个说谎话的孩子,你一定会得到糕点娘娘的报应的! “阿宜~糕糕~啊~” 好吧,得到报应的是她,她艰难的将紫薯酥喂给嘤嘤。 额错咧,额一开始就错咧,额如果不穿过来,额就不会救这个嘤嘤怪,额不救这个嘤嘤怪额就不会沦落到介个伤心的地步…… 嘤嘤啊,我们吃糕糕不用勒着我的脖子吃,真的啊,你看我的脸都快和紫薯酥一个颜色了。 “好吃,还要~” 不,不要〒▽〒 *** 范宜万万没想到的是,拯救她的居然是一直针对她的红眼怪。 等嘤嘤睡着了,狄大冒着生命的危险,虎口夺食,将被嘤嘤圈住的她挖了出来。 而且此时脸色红润,眉眼含笑,一看就心情很好的样子,引的范宜不停侧目。 狄大把她带到了一个凉亭,狄二赵大爷都在里面。 “阿宜,来啦,来这边坐啊。”狄二高兴的朝她挥手,非常的热情。 他的样子让范宜觉得毛毛的,心中警铃大作。 审视了一番,她默默的走到赵言楠旁边。惹得赵言楠看了她好几眼。 “范生,坐。” 屁股轻轻的挨着石凳,范宜心里有些不安。 “赵爷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范宜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是今春的新茶,虽不名贵,但也可尝个新鲜。”赵言楠没有回答她,而是指着桌上的茶具茶罐,兀自介绍起来。 这时,狄二脸上已经没有了轻浮的表情,而是神色庄重。 他把一壶热水往一个小银壶里灌了些,几息之后,将水倒掉。然后又往银壶里倒了大概半壶的水,轻轻的将茶叶放入,然后再将银壶参满水,盖上壶盖。 “现在刚值春末,茶叶娇嫩可爱,无需洗茶也可吃到它的清净。”赵言楠继续说道。 其间,狄二又用开水将几个小银杯也温了一遍,才从壶里将茶水斟上。 旁边的小童这才走上前,手持茶托盘,小心翼翼为大家分茶。 待分好茶,赵言楠最先端起了银杯。 他先是感受了一下茶汤的成色,再小口的品鉴道:“千里泡的茶越来越香醇了,比起若曦来也不差。” 噗,若曦? 什么鬼? 有没有晴川啊? 范宜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好像前几天赵言楠确实叫过这个名字,只不过当时情况不容范宜多想,她也就没有在意,今天气氛相对缓和,她也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开脑洞了。 狄二身姿挺拔的坐在石凳上,矜持的对着赵言楠点头致谢。 “哥哥严重了,我大哥泡的茶可是让石经寺的弥生大师都称赞的,我哪里比的。” 狄二收起了平时懒散的样子,正襟危坐的端着银杯,身姿挺拔,嘴角含笑,乍一看,让他有些艳丽的容貌乘的居然有些宝相庄严。 他大哥不就是狄大那个红眼怪?红眼怪叫若曦……一大男人居然和穿越女主撞名,范宜脸上露出了撒贝宁似的微笑。 “阿宜,你觉得如何。” 范宜立刻收回放飞的脑洞,干笑着说:“当然,很不错,很不错。” 几人神色各异的喝了茶,赵言楠终于步入正题。 “范生,今日请你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他挥手让围在凉亭周围的黑衣大汉离得远了一些。 范宜笑的很勉强:“啊?我啊,我能做什么?” 她整个人都拽在他们手里,他们想让她干什么? “你也知道,昨日有人闯进五娘房间想将她劫走对吧。” 对,你们还冤枉我。 不过昨天不是已经说过这件事了么?怎么又来? 她谨慎的点点头。 “我非常担心五娘的安危,所以想请你,扮演一下五娘。”赵言楠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扮演嘤嘤?!为什么?嘤嘤不就在这里么?”范宜心里的不安开始扩大。 “我想请你帮忙扮成五娘,引出那些贼人。”赵言楠继续敲击着桌子。 “而且,五娘已经被若曦快马加鞭的送回中州了。” 什么?! 嘤嘤已经被送走了?! 范宜忽的站了起来,看向后方的马车。 -- 13 范宜觉得眼前“嗡”的一黑。 难怪狄大愿意冒着吵醒嘤嘤并被抽成猪头的风险来解救她!难怪他刚才心情那么好!难怪他把她带过来,人就不见了踪影!原来都是计划好的!! “你们这样……嘤嘤知道么?”她哆哆嗦嗦的说着。 最大依仗不见了,范宜心里大乱。 “她的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赵言楠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在续了一杯茶水,茶汤渐浓,但他并不在意。 意思就是不知道了,那么是否还有可能……范宜死皱眉毛,咬了咬嘴皮,突然拔腿就往马车跑去。 她猛地掀开门帘,里面已经空空如野,连给嘤嘤盖的被褥都不见了踪影。 她大受打击的倚在车轸上,脸色青白,浑身无力。 她怎么就这么大意,明知道嘤嘤是她最大的靠山,只要有嘤嘤在身边,他们好歹投鼠忌器,而现在他们使得这一出调虎离山,顿时让她陷入孤立无援的界面。 赵言楠和狄二姗姗而来。 “范生,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我让元宝来给你看看。他虽没有益母医术高明,一般的疾病他还是能应付的。”赵言楠霁月清风,眼眸如波,温声的询问。 “不,不需要。”范宜依然没有回神。 “那这样的话,就劳烦范生,哦不,是五娘了。” “等会儿,我,我还没答应……” “难道范生还有什么问题吗?或是,你真的和桃花会的余孽狼狈为奸,既然这样,那只能按贼人论处了。木荷……” “不,不是……我不是……” 赵言楠垂下眼眸,淡淡的说道:“那就好,范生,我们都知道你也怕五娘出事,所以,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元宝,快带五娘去更衣佩饰,白蜡,以后你就跟着五娘,一定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她。” “是。” 元宝和一名黑衣壮汉走到范宜身边。 “五少,我们先去换衣裳吧,您最喜欢的云纹罗裙以及金珠绣鞋都给给您备好了。” 什么?!穿女装?范宜脑子一凛。 糟了,只注意到嘤嘤离开,她完全没有get到这个局的重点。 她长得又不MAN,现在这样把自己弄得乌七八糟,再加个头发的DIBUFF勉勉强强能混个什么涓人当当,但一换女装那不是直接完蛋? 范宜一下反应过来,伸手拉住赵言楠。 “赵爷,我……我真的不行的,你看我这样怎么看也不像女的啊,会被发现的真的会被发现的。” 赵言楠依然温和的看着她,但这个温和确有些冷冰。 “阿宜你不用害怕,官府方面你也无需担心,哥哥会处理好的。并且你并非有意乔装女子身份,而是为了抓住桃花会的余孽,官府是不会将你押解定罪的。我和哥哥也会陪着你,帮助你的。”狄二走上前,笑着劝着范宜。 不,她才不要当钓鱼执法官,会暴露的。 范宜转头抓住狄二的衣服。 “二爷,你帮我跟赵爷说说,我真的不行,你们找别人行么。” 狄二笑眯眯看着范宜仰头看他的小脸,缓慢而坚定的把她的手拉下来。 “不行哦阿宜,这个人非你莫属!” 赵言楠居高临下的看着范宜:“范生,你认为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 * * “五少,快将这罗裙换上吧。”元宝捧着一匣子衣饰走进了马车车厢。 “元宝,那个,不麻烦了你了,我自己来就行。”顶着元宝不是很赞同的表情,范宜勉强的笑道。 “五少,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碰你的身子,毕竟咱们涓人身有残缺。但谁让咱们是这个命呢?”说着,元宝就坐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 “哎,这世道对于我们涓人太过苛刻,咱们还是好生办好少主的差事为上。” 范宜被元宝拉的一阵不适。 像元宝这种一点也看不出来是没了那个的,长得还挺清秀,皮肤白皙,斯斯文文的,跟个网红小哥哥似得“男”人,把范宜这样拉着,进行这中年妇女式的唠嗑,让她觉得莫名的尴尬。 看着元宝姨母般的眼神,范宜一个恶寒,推开元宝的手。 “元宝哥哥……” “五少唤我小元宝就是,你往常都是这么叫我的。”元宝说的是嘤嘤以前的叫法。 “……小元宝,我,我真的不行的。你真的不能再帮我跟赵爷说说么?” “五少这是想让我去请少主来帮您亲自换衣服么?虽然说这不是很符合规矩,不过少主是五少的亲兄长,而这又是五少你要求的,那我……”说着元宝就站起身要往外走。 “元宝小元宝,不不不,别别别,你别去找赵爷!我自己来就好,自己来。” 范宜一听元宝的话跳起来就把元宝拖回来按在旁边坐下。 敲里玛,赵大爷身边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元宝看着范宜惊慌失措的样子,最后叹了口气。 “五少,要不这样吧,你自己把衣服穿上,我来帮你装扮,待会我们还要继续上路呢。” “……” 范宜看着元宝虽然软化下来,但依旧坚定的神色,终于无奈的点点头。 元宝于是笑眯眯的把匣子里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告诉她该如何穿,就打了帘子出去了。 “五少,我就在您跟前,有什么不会的您问我便是。” “好,好的。”范宜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没喊你你别进来啊。” “知道了五少,您快点吧,别磨蹭了。” 范宜左右踌躇的一会儿,牙一咬,脱下了身上的短葛和长裤,把胸前的布带又重新紧了一遍,这还是那些死人的腰带呢。 看着自己被绑的几乎平坦的胸,虽然勒的很不舒服,范宜却无比庆幸它们是MINI小可爱。 衣服不是特别复杂,除一件吊带上衣,一条开档裤作为内衣外,还有一件银白滚边、百花暗纹灰蓝的上衣,一片嵌丝藕红色的裙子和一根湖绿的披帛。 她叹了口气,幸好不是那种肚兜样式的,能多遮一点就多遮一点,吊带和开裆裤什么的就不要太在意了,范宜这样不是很有底气的想着。 手忙脚乱的穿好了衣服,再叁确认没有不该露的地方露出来的时候,她才鼓起勇气叫了元宝进来。 “五少,这罗裙可真适合您。”元宝一看,眼睛一亮。 “我再来帮您整理一下。” 元宝说着就上前将她的交领上襦重新系了一遍,裙子也重新交迭和翻折了一次,让它刚刚及地又不显拖坠,再将腰间粉红粉绿两条绶带编结成环,使之分与两侧下垂,显出纤纤细腰,最后将披帛略带松垮的挂在了她肘弯出。 这才笑眯眯的说道:“这下好多了。” 范宜含着胸,僵直的让元宝在她身上倒腾。 他是太监他是太监,别动别动!范宜不停的在心里默念。 终于等元宝弄好了,范宜终于呼了一口气。 可是元宝又皱了皱眉。 “您这头发……”他说着将匣子上层揭开,露出了下层的东西。 原来这还是个两层的匣子,范宜心又提了起来,伸长脖子去看里面的东西。只见元宝从里面取触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拿着木梳“刷刷”几下就往范宜头上盖,在她脑袋上左拉右勾,又是编又是挽的弄了一会儿。 “看上去顺眼多了。”元宝终于满意了。 “对了还有这个,这个才是最重要的。”说着元宝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副一看就分量充足的金瓜耳环。 看着元宝慎重的样子,范宜也紧张了起来。 “这耳环很贵重吧,要不换一副,或者不带也行。”范·平民·月光族·宜被桂圆大小的金瓜吓到了。 “这可不能换,没了这金石榴,千金怎么能称之为千金呢。” “可,可我没有耳洞。” “我当然知道您没有耳洞,这副耳环可是少主专门为您准备的,带上去一点也看不出是假的,就连近看也像直接带在耳垂上一样。”说着也不知他怎么弄得,耳环就稳稳的夹在了她耳朵上。 “不过您别怪我多嘴,您可千万不要心存侥幸的去打耳洞,被官府发现了,你可就完了。” “……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范宜还是答应下来,可心里像猫爪似的,终于,她还是弱弱的问了句为什么。 元宝正在整理妆匣,听到范宜的提问,他一脸正色的看着范宜。 “虽然你是天残,长的也娇小玲珑,音如好女,但天残就是天残,不可能成为千金,你可别忘了‘郭生案’的教训。” 范宜被他正色的样子吓到了。 元宝和益母是她除嘤嘤以及赵言楠之外接触最多的人,他们两人都比较和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是涓人,对范宜很照顾,今天元宝突然变得严厉,让范宜吓了一跳,再加上嘤嘤不在身边,她只好咽下心中的疑问,不敢造次了。 元宝也像忘了刚才的话一样,又微笑着给范宜上妆。 他手法不错,用料轻薄,就算没有镜子,范宜也能想象不会太丑。 “好了,五少,我们现在去见少主吧。”元宝从身后拿出一顶和裙子同色的帽帷为她带上,然后下了转身下了马车。 范宜心里又开始一紧,要来了么?要被发现了么?该怎么办才好? 范宜看着前面元宝的背影,转头看向放胭脂的妆龛。 * * * “少主,五少来了。”元宝将范宜带到赵言楠休息的地方。 赵言楠和狄二两人闻言看向元宝身后的范宜。 “不错,还挺像那么回事。”赵言楠起身看了一眼面前身材窈窕的人,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是五少天生丽质。”元宝乐呵呵的在旁边恭维。 求求你别给我拉仇恨了,范宜捏紧了手里的绶带。 狄二也跑过来围着范宜转圈圈,眼里晶晶亮,嘴里啧啧称奇。 “哥哥哥哥,我的眼光不错吧,你看阿宜,哦不,五娘穿上罗裙可真是妍姿俏丽,风流蕴藉啊。虽围上帽帷,不能见得真容,但依然让人钦慕不已。”说着他眼神渐渐变暗,慢慢把视线下移至范宜的胸前,但因帽帷的原因,他看的并不太真切。 转眼,他收起有些晦暗的眼神,回过头,有些傲娇的对赵言楠说道:“我的建议很不错吧。”有点像求表扬的小孩。 什么? 原来是你这个你变态建议让我来装扮嘤嘤的! 范宜对着狄二发出死亡光波。 “元宝,我才发现你手艺不错呀。”狄二并没有接收到范宜的光波,转而表扬起旁边的元宝。 “狄二少谬赞了,五少的妆容一直是我负责的。”元宝矜持的接受狄二的称赞。 “可是元宝啊,这妆容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狄二站在范宜的面前摇了摇头。 “何处不妥?”说到自己的专业,元宝也紧张起来。 狄二嘴角突然一提,猛地出手附在范宜的胸前,还不由的捏了捏。 “就是这胸……太小了点。” “啊啊啊啊啊——”(我想打这句已经很久啦!!!) -- ⓟǒ18.ⓐsǐⓐ 14 范宜从被围观开始就一直神经紧绷,赵言楠和狄二的目光更让她如坐针毡。 等到狄二摸到了她的胸,她脑子里的那根线“崩”的就断了。 范宜不可控制的尖叫出声,连抑制声音都顾不上了。 手也本能的环抱在胸前,整个人蹬蹬蹬的退了好几步,差点踩着裙摆摔倒。吓得元宝脸色一变跑去扶她。 “千里,不可无理!”赵言楠也沉了脸色,对着狄二呵斥道。 “五娘的身体怎可随意触碰!”他在‘五娘’二字上加重语气,同时对着狄二使了一个颜色。 狄二立刻意识到自己张狂了,对女子做出这种冒犯的动作会让有心之人产生怀疑的。他们想要引人上钩,就一定不能再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露出破绽。 他马上对着范宜深鞠一躬,嘴里诚恳的说道:“是我孟浪了,我只是太久没见到五娘穿罗裙,太过欢喜,才做出此事,希望五娘能原谅在下。” 范宜突然就很委屈,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莫名其妙的被拐上山,莫名其妙的救了一个嘤嘤怪,又莫名其妙的被这些人威胁……她的心里其实也快到一个极限了,前面一直憋着忍着,不敢说出来。 直到刚刚她叫出来,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委屈难过悲伤害怕等等的情绪全都一拥而上,她突然就忍不住了。 她低着头,眼泪滴滴答答的滚下,滴在了那双并不是特别合脚的金珠绣鞋上。 “五少,您……您怎么哭啦?!”元宝扶着范宜,感到她紧绷的颤抖。 狄二一听,就想起身上前查看,但顶着赵言楠的目光,他只能把脊背躬的更深。 赵言楠走上前,隔着帽帷的顶摸了摸范宜的头,第一次发现范宜真的挺娇小的,说不定年纪还没五娘大呢。 他觉得自己可能也把小孩逼得太紧了,于是好言相劝道:“五娘乖,你千里哥哥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高兴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待会哥哥我去收拾他。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范宜本来还只是默默的,隐忍的流泪。听到赵言楠温言哄劝,她突然就绷不住了,委屈的情绪如同放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呜……呜……哇……欺负我……是坏人……坏人……”范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手也在脸上抹着泪。 “你这孩子……”赵言楠也被范宜弄的有点措手不及,他苦笑撩开范宜头上已经抖动的不停的帽帷,“行了,再哭你就成了……” 赵言楠突然噎住了声音,不由的退了一步,声音变了个调。 “这……这是什么?!元宝!!” 能让英武骁勇、稳重多谋的赵二木赵言楠赵指挥使发出如此失态的声音,狄二“刷”的抬起头。 “啊!山魈!!?”——这是被眼前一幕吓的直起身的狄二。 “啊——!!五少!你对你的脸做了什么?!!”——这是看着范宜的脸,被惊得声音都劈了叉的元宝。 “哇!!!”——好吧,这是哭的更吓人的范宜。 * * * 自这之后,每次赵言楠和狄二见到范宜表情就很古怪,特别是赵言楠,他有时甚至会回避和范宜待在一起。 范宜也觉得自己的视觉系妆容起了作用(当然后面被元宝严格批评,勒令禁止),他们真的没把她往女人方向想,只把她当成钓鱼的鱼儿,压迫的对象。 难道古装剧……演的是真的,只要是女扮男装,全剧的人都不觉得她是女人? 可她现在已经是女装打扮了啊,这又怎么算? 定向思维?经验主义? 范宜不知道,她猜对了一部分事实。 可就算这样,范宜依旧觉得相当痛苦,因为赵言楠的计划,他们的行程变得缓慢不少,很多时候会在一个地方停留两到叁天,有时还会更长,而又因为赵言楠的回避,很多时候是狄二来跟她在一起。 虽然有元宝和那个叫白蜡的黑衣大汉跟着她,但她仍然觉得人生安全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因为,狄二时常会做一些美其名曰让贼人注意他们,实际上却匪夷所思的事,而且,范宜觉得他……他更变态了!! 比如,他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只小奶猫送给范宜,当然,范宜首先也有错,她没能抵抗住毛茸茸的攻击,于是愉快的接受了礼物。 接着,本来比较安静的途中变得热闹了不少,每天都多出了很多活泼的喵喵喵的叫声围绕在范宜耳边,声调高低起伏多种多样,蕴含了各种感情。 不过,这些声音都是狄二围着范宜发出来的,毛茸茸本身并不经常叫。 他围着范宜打转,不是学奶毛洗脸就是拉着范宜的手去揉自己的肚皮,歪着个头,瞪着水汪汪的凤眼对着范宜撒娇。 把小奶猫都弄的一愣一愣,抓着范宜的披帛对狄二发出“嗷呜嗷呜”的威胁声。 又比如,他们途径一个小镇休息时,狄二不知从哪里挖过来一个卖艺的杂耍,说要表演给她看,引得周围的人都围过来看稀奇,结果卖艺的一开口就把在喝水的范宜差点呛死。 他说:“大家好,我姓弹,弹僧的弹……” 后来一问,这里居然还真的有一个很出名的僧人,因俗家姓唐,大家都称之为唐僧。 再比如,狄二几乎每次都会在人很多的地方,时不时绕起她的假发凑到鼻尖,深吸一口气,然后用一种痴汉的声音说道:“五娘,你真是气若幽兰,发溢香气啊。” 吓得范宜跑直往后缩。 她不是没有找过赵言楠,比起狄二这个变态,她当然更愿意和赵言楠待在一起,至少他是个正常人啊。 但赵言楠却让她跟狄二好生亲近,这样才好引出贼人。 而范宜一旦躲回马车,狄二就追了进来,不是学奶猫喵喵叫,要枕着范宜的腿睡觉,就是抄着手一脸若有所思的把她从头看到脚,有从脚看到头,还抢过元宝的点心盒子要手把手的喂范宜。 吓得范宜跳起来就往外跑,再也不敢在“工作”的时候偷懒躲回马车了。 不过这种身心受到严重压迫的剥削“工作”还是挺有收获的,至少对赵言楠他们来说。 那群人还真把她当做了嘤嘤,一路尾随,其中居然还有一次直接出手攻击。 而范宜当时还没有学乖,正躲在车厢里。 当时的情况时这样的—— 狄二拿着点心盒一手托着腮,斜躺在范宜旁边,要喂她吃点心。 范宜虽被狄二挤在他和箱板之间,但她誓死不从,还不停的跟元宝使眼色,但元宝东看西摸就是假装没看见,害的她被狄二硬塞了好几个甜的要死的点心,其中一次甚至还碰到了狄二的手指。 就在她瞪大眼睛想要出声的时候,门板发出“轰隆”的声音,突然被捅了一个洞,一把长剑横立在范宜面前。 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就被按到了狄二身下。外面的叮叮当当都被狄二挡在了身躯之外。 范宜只觉得一个精壮的身体圈住了她。 他热气腾腾,动作干练有力,宽阔的胸膛在她眼前一起一伏,范宜隐约看到了衣服下面的皮肉。 范宜心跳的飞快,砰砰砰的都快蹦出了胸腔。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把身体靠向地板,头歪向旁边,僵着身子不去看狄二。 谁知此时车外扎进好几只箭矢,狄二腰一扭,抱着范宜就滚到了另一边,瞬间姿势成了她趴在狄二的胸口。 狄二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手里用剑抵挡着流矢。 范宜从天旋地转的移动回过神时,发现她的侧脸直接贴在了狄二的胸口,瞬间像被得滚烫的温度灼烫了一般,本能的想往后退,却被狄二按得不得动弹。 “别乱动。”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肯能因为贴的太近,和他平时的声音相比,有些失真。 范宜下意识的抬头,却只看见狄二刀削般的下颚以及在脖子上凸起的喉结。 那块凸起的软骨上下滚动了一下,滑溜圆润。 猛地,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有些酥,有些痒,她不禁的打了个寒颤。 “怎么,害怕了?” 狄二好像感受到了范宜的抖动,低着头询问道。 他说话的热气喷到了她的耳朵上,她“刷”的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就挣扎了起来。 “呵呵……” 狄二加大禁锢范宜的力量,将脸贴在范宜的耳边,对着范宜的耳朵说:“你可别乱动,你是天残,我~可不是。” 皮肤和皮肤的接触比气流的刺激可大多了,范宜不住的躲着,奈何没有逃开的空间。 她能感到血液直冲脑门,整张脸应该红的不成样子了。身上也有些发软,从尾椎蔓延起一股酥麻的感觉。 车厢变得又热又小,范宜耳朵里慢慢听不见外面的打斗声,只有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包裹着她。 * * * 来袭之人全部被击杀,但看他们的样子应该还会再来。 赵言楠看着眼前被拖走的尸体,有点失去耐心。 “元宝,去将狄二少请过来,就说我有事相议……算了,你自去包扎,我自己过去一趟吧。” 元宝因为坐在门边,在刚刚被震出了马车,一掉下来他就被一个贼人划伤,幸好白蜡在,一刀砍死了贼人,要不他爹和叔叔们就准备给他烧元宝了。 赵言楠让杜英清点死亡人数并查验尸体,他自己走到了范宜的马车边,撩开马车的帘子。 马车里两人已分坐两边,范宜坐在角落低头不语,感到赵言楠撩开帘子,吓了一跳,有些惊慌的抬头看了看,看到是赵言楠,又有些尴尬的避开了他的眼神。 而另一边的狄二就坦然很多,他凤眼微眯,吸着一只腿。一手握着剑,架在膝盖上,一手摊开,手还去撩拨滚在地上的糕点。 赵言楠看着车厢内神色各异的两人,眼神在狄二半敞的衣襟和范宜有些松乱的假发上徘徊了一圈,无视车厢内异样的气氛,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开口说道:“千里,你出来一下。” 继而放下门帘转身离开。 狄二伸了个懒腰,看着缩成一团的范宜,心情很好的凑过去,在她的耳边说道:“我等会儿再来找你玩~。” 他带着配剑走出了马车,出去还吩咐白蜡守在马车边,当心贼人杀个回马枪。 “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赵言楠看着依然留有血迹的地面。 “我们一路招摇过市,他们要按捺得住才奇怪。”狄二懒洋洋的说道,眼睛一直看着马车。 赵言楠看了一眼狄二,见他有些分心,便沿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见到是那辆有些破烂的马车,他眯了眯眼,再次把目光转回狄二身上。 “我准备过几天收网。” 狄二终于将视线转了回来。 “哥哥准备怎么做?” “再过几日便是四月花市,我准备在前面的舂县动手。” “花市?哥哥的意思是……” “范生表现的很不错,希望他能够一直表现这么好……” 赵言楠没有理会狄二,而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狄二瞳孔缩了缩,随即笑了声。 “是啊,他反应是挺快的,要不五娘也不会那么喜欢他了。啊,说起五娘,大哥他们应该快要到中州了吧,不知五娘没见到阿宜,会不会哭闹呀……” 赵言楠闻言转头看着狄二,狄二笑眯眯的与他对视。 “我一直知道千里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做事都懂分寸。等回到中州,我会跟父亲叔叔们提及你们和五娘的婚事的。” “……千里多谢哥哥。”狄二眼神闪了闪,恭顺的揖手。 -- 15 舂县·花市 舂县四面环山,形似钵,盛产粳米。农忙时节,全县老少皆打谷舂米,是为舂县。 因粮食充沛,百姓生活安康,故舂县百姓很热衷于举办集市庙会。 逢双赶集,每月一市,是舂县的传统,其中以四月的花市、六月神祭和腊月的年市为重中之重。 花市又称花朝节,在每年四月二十五开市,到四月二十八方才结束,是锦朝传统的庙会。 届时人如潮涌,街上各种名花异卉争奇斗妍,流香溢彩,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而神女庙也香烟缭绕,磬声悠悠,每户人家必定前往烧香跪拜,以求得一位如花般的千金。 到了夜间,官府放夜,各式各样做成花的样子的纸灯、琉璃灯取代真正的花卉。星星点点的将阡陌纵横的街道照亮。 正所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而花市也是各家千金集体出行赏花的大日子,因此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 * * “范生,今日我需你做几件事。”早食时,赵言楠对着面前吃着小混沌的范宜说道。 范宜咽下嘴里的汤水,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 “今日我需你买下整个花市最美的花,登上舂县最高的楼,找到灯会最美的花灯,以及对男子的赠花必须接受。” ??? 范宜脑门一堆问号。 这是什么操作……真人秀? 看着范宜可怜巴巴的看着赵言楠,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狄二嗤笑了一声:“阿宜,你今天就好生玩耍,怎么高兴怎么玩,怎么花钱怎么玩,但只记住一点——高调。” 他对范宜眨了眨眼睛,范宜心里一颤,不知怎么的不敢看他的眼睛,忍不住的避开了狄二的视线。 “不错,你就按千里说的去办,我会让元宝、白蜡、木樟、珙桐以及银杏跟着你。你放心大胆的去做就行了。” 赵言楠没注意到范宜的反常,同意了狄二的建议。 范宜心里却打起了鼓,话是这么说,可怎么听上去感觉像是死前的疯狂啊?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您不一起?”范宜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和千里不方便出面。” 范宜心中一喜,这样不是可以假说自己累了,再找个地方躲着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范宜隐约猜到了赵言楠他们的意图,不就是让她增加曝光率,好让那个什么桃花会来动手,他们来个黄雀在后么。不过……既然赵言楠和大变态都不跟着,她是不是可以…… 仿佛看透了范宜的小心思,赵言楠敲了敲桌子。 “我会随时让杜英到花市上找你,如果发现你没有按照我说的做,白蜡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弄巧成拙。” 狄二笑眯眯的看着变成焉黄瓜的范宜,忍不住身后去薅她的头发,被赵言楠瞄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收回爪子。 “行了,你去吧,记住我说的话。” 范宜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伸手去拿桌子上的帽帷。 谁知赵言楠一把按住了帽帷的帽檐。“今日这个就不需要了。” * * * 范宜有些回不过神,连走出客栈的大门都是元宝扶着她才跨出门槛的。 “五少,您当心脚下。”元宝低着头,恭顺的走在她的身边。 刚一出门,她就成了焦点。 街上走动的几乎全是男子,熙熙攘攘,成群结队,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像暗夜中的向日葵遇到乍现的太阳,“刷”都甩头看向她,一下就让范宜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她小小的退了一步,被元宝稳稳的抵住。 “五少,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去看花儿吧,您不是盼着这日许久了么?”不由分说的将她顶扶着走。 范宜战战兢兢的往前走,差点都顺拐了。 今天一大早元宝就捧着一件比以往都要华丽的衣裙过来——鹅黄窄袖上襦绣着镂金蝴蝶,下身是十二破的留仙长裙,六根绶带下坠着金铃铛,每走一步便轻灵作响;外面一件如意云纹羽纱衫和下裙同色,轻盈缥缈,让范宜身形显得窈窕婀娜。 头上到没有过多的饰品,一对金石榴吊坠耳环,额间一枚葫芦额饰。 妆面不用说,自从上次范宜有意胡闹过后,元宝把妆龛看的跟宝贝一样,根本不让她靠近,而今天捣鼓的时间比平时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要精致许多。 “五少,你无须害怕,白蜡他们都在,其余闲人不敢靠近。”元宝说着给白蜡打了个手势,几人迅速上前,分成两列,将范宜护在中间。 见范宜好像放松些许,他又上前为范宜整理面纱。 “虽没有帽帷遮面,狄二少给了您的一方面纱,也并未让您露出面容。不过……露就露吧,反正咱们是涓儿。”说到后面,他小声嘀咕了两句。 老大你是涓人,我不是啊,我是女人啊!你们这样我很害怕啊! 但谁让她受制于人,身不由己啊,所以她只能委委屈屈的被迫逛花市。 *** 花市主要摆在神女庙附近的几条街道上。 街上琳琅满目,各种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除去各式奇花异草,还有各种小玩意儿。 范宜本来是被迫来逛的,但架不住这些东西新鲜啊,以前哪有那么多集市让她一个城市里的孩子逛,就连小时候跟乡下外婆赶得集也是买日用品为主,哪里又这么好看。 渐渐的,她逛的忘乎所以。 吹糖的,竹编的,捏泥人的,剪纸的……范宜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她看着眼前手指飞快的小摊贩,不住的惊呼,而那些类如粘杆、鹁鸽铃、黄胖儿等她没见过的东西,更让她连连称奇。 而且那些摊主对范宜小意殷勤的不得了,她只轻轻的看了一眼,就有人哭着喊着要送给她,让她莫名其妙的白得了好多东西,光“磨喝乐”就有好几个。 还有一群一群的男的跑过来想请她去吃茶/赏花/听戏/送东西……甚至还有两名穿着不凡的男子说要向她提亲! 他们态度都很客气,但那小眼神似乎要射出融化她的目光。 范宜慌得一匹,她虽长相在水平线以上,现在也化了妆,但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热烈的追求。范宜有些不知所措。 而看到街上寥寥几名女子和她差不多的情况时,她心里涌出一种大家对女性非常爱护的错觉,心里不可抑制的有些飘飘然。 难道,先前是她一叶障目,把世人想的太坏了?其实大家对女性还是很友好的,就是有些太过热情了。 不过,就算是对女性比她想象的有好一些,可还是一个朱理盛行的封建时代,看看这街上能出行的女性就知道,这时代要求女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大的花市,只有几位女子出现。 当然这些女子都跟范宜一样盛装出行,而且被许多侍卫护拥着。 整个花市呈现出奇怪的状态,女性就像是磁铁,其余人就像是铁屑,走到哪里吸到哪里,哗啦啦一窝蜂,挺壮观的。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吸的几乎逛完了整个花市,范宜终于被甩翻了。 “五少,您先喝点茶水点心垫吧,再晚点就能去食飱食了。” “还要逛啊?”范宜一脸菜色。 元宝没说话,指了指旁边站着的白蜡。 范宜的脸色更难看了,隔着面纱都能看到她皱成苦瓜的脸。 “女公子您好,我们十二少想请您饮杯茶。”茶摊面前走来着一名童儿,身后跟着一名侍卫打扮的人,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元宝一见盒子,立刻迎上去。 “这位哥哥,我家五少想食飱食了,怕是不能与您家女公子饮茶了。”元宝客客气气的回绝的道。 “真是可惜了,您家女公是这花市上除了我家十二少‘瓣者’最多的一位了,不能一同饮茶,实乃憾事。”童儿打量了范宜一行人,转身把盒子将盒子打开,取出一个香囊递给元宝,元宝也从那名叫珙桐的侍卫手中打开一个盒子,取了只荷包给他。 两人互换完东西,便客气的揖手告别。 范宜看着元宝把收到的东西放回盒子走了过来,一脸茫然的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看到珙桐手上的盒子没有?”元宝指了指盒子,范宜点了点头。 “那盒子显眼处会钳一个金镶玉。将美玉做成蝙蝠,石榴,龙猪等形状,再在上面镶上大小不等的金珠,用来表示女公子的身份。家世越丰,金珠越大。” 范宜一知半解的点点头,问道:“所以刚才那个想请我喝茶的是个女的?” “当然是女公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她说他们一直叫嘤嘤“五少”,原来他们这儿女孩儿被称为女公子啊。 “那她为什么要请我喝茶?就是因为那个‘瓣者’很多?” “这花市上‘瓣者’最多的是您,可不是那位十二少。”元宝好笑的看着范宜。 “纵观这花市上,衣饰最盛,绶带最多,容貌最美的女公子,除了您,还能有谁?”元宝一脸的骄傲。 “所以那位十二少是想借您的东风罢了。” 元宝,我是涓人啊,你这样,我压力很大啊! 话题聊到这里再问下去就要露出马脚了,所以范宜识相的止住话题,心里思忖着另找机会套话。 就这样一路逛吃一路推了不下叁场饮茶的邀请,天色终于慢慢变暗。 * * * 华灯初上,陆陆续续的花灯被点亮,街上更加热闹。 街上被各种灯展、猜谜,投壶的摊子占得满满当当,神女庙前面更是立了一轮巨型灯轮。 它高达十九丈,通体缠绕五颜六色的丝绸锦缎,还用黄金白银作装饰。灯轮上还悬挂着各式花灯,如同五彩缤纷、霞光万道的花树一般。 就连自诩见过“大场面”的范宜都为之惊叹。 夜渐深,然灯明如昼。 范宜见到眼前的人山人海,心里愈加的紧张。 不说这什么灯会庙会是人口贩子的高密度聚集地,就说她白天高调的出行,也会引起一些宵小的注意。更别说那个一直盯着她的桃花会了。 她紧跟着元宝,就怕被人群冲散。 赵言楠虽说白蜡等人能保护她,可毕竟她只是被捕的“蝉”,跟“螳螂”相比,她并不认为自己会受到多大重视。 他们一行人在神女庙前走来走去,一会儿猜灯谜,一会儿看灯展,元宝还自作主张的接受了许多摊主赠送的彩灯。险些让白蜡等人抱不过来,让他们成了除女神庙的灯轮外,最亮的一块,还是移动的。 突然,人群开始躁动。 只听前方传来人群里传来惊呼声:“不好了!灯轮着火了!灯轮着火了!” 人们一下就惊慌了起来,尖叫奔跑混乱不已。 范宜吓白了脸,死死抓着元宝的衣袖,心里一沉:玛德灯会定律! -- 16 庙会这种人员集中的地方最怕的就是引起人群恐慌,继而发生踩踏事件。 可是有些事情是不可控制的,比如内心的恐惧,比如逃生的本能。 范宜本来是紧紧抓着元宝的衣袖,讲道理,她应该去抓白蜡或是任何一个护卫的衣角,这样她会安全的多,可是她离元宝最近,比较起来,两人关系也要好一些,所以她下意识的就去抓元宝的衣袖。 但受惊的人群太多,虽然见到她也下意识的想要帮助她和保护她,但人实在是太多了,后面的人群不停的涌上来,前面的人来不及撤走。 所以,悲剧顷刻间发生。 跟街上大部分人比起来,范宜太娇小了,巨大的体型差异让她很快就脱手。 他们被人群冲散了。 突然,不知道哪里一个撞击,她被撞的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就往前扑,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心想这次完蛋了,只要一倒下,她非死即残。 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轻轻一提就将她拎了起来。 范宜心里一喜,心想赵大爷还是靠谱的,连忙借着力站稳身形。 “谢谢……” 等看清来人,范宜脸色一白,眼前的人穿着一身黑衣,虽然和白蜡他们穿的相似,但一眼就知道不是白蜡等人,也不是赵言楠的人。 他脸色阴霾,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凶光,嘴角高高的吊起,一脸的邪相。 范宜心中警铃大作,她撤回手就要往后退,但被铁钳抓住不能动弹。 “赵五少,等你许久了,跟我走一趟吧!” 黑衣人本想上前扼住范宜的脖子,但不知被什么打的偏了一下。 他神色一凛,警惕的左右看了两眼,最后决定不浪费时间,拽着范宜就往人群外走。 范宜的力气对他来说就是螳臂当车,被他拉着在人群里快速穿梭。 桃花会! 能清楚知道她现在扮演的身份,并且想抓她的人,一定是桃花会的人! 范宜死命的拖着后腿,尽量不让黑衣人行动太快,在这里她还有机会求救,如果等到被带走了,那她就死定了! 虽然赵大爷他们也不是什么好货,不过两权相害取其轻,她更愿意相信赵大爷他们一些,至少他们不是犯罪团伙。 想到这,范宜立刻扯开嗓子大吼:“赵爷,赵爷,我在这里,救命啊!” 前面的人一听,回头阴恻恻的盯了范宜一眼,说道:“赵五少,您最好乖乖的听话,要不吃苦头的可是你自己。” 范宜才不管他,放弃这最后的机会,她才要吃大苦头,于是继续大声呼救。 黑衣人脸色一沉,阴恻恻的说道:“既然您不愿自己走,那在下就只好得罪了。” 说着就要来抓范宜的肩膀。 范宜一看,上跳下窜的乱动,叫的更大声。 “救命啊,赵爷,赵爷,救命啊!” 也不知是不是人流的冲撞过大,黑衣人左抓右擒,就是找不到准头。 范宜的呼救虽没有将赵言楠的人叫来,却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 周围有几个逃命的男子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跑过来一脸关心的询问她。 “这位女公子,您可还好,需要在下的帮忙么?” 范宜见到来人,立刻大声说道:“救命,他,他要劫持我。” 几人一听,脸色一正,也不逃命了,立刻上前拦住黑衣男子。 “你是何人,居然胆敢劫持女公子?” 黑衣人见状更加烦躁,大喝一声“滚!”掀开人群就要捉范宜,却被几人用身躯抵挡住。 范宜一个金蝉脱壳,舍弃外衫,使劲挣脱了钳制。 “好狗不当道,识相点的就快闪开。”黑衣人也怒了,抽出腰间的大刀。 “你别想!我等一定不会让你带走女公子的。” 几人宁死不屈的挡在了范宜前面,其中一人还机灵的大喊了一声:“大表哥二表哥叁个表哥快来啦,这儿有人想劫持女公子啊!” 这一叫可不得了,范宜周围方圆一百米忽然像按了暂停键,人们都不瞎跑了,然后又像按下了启动键一样,全都呼啦啦的围了过来。 “歹人在何处?看我王家兄弟不打杀了他!” “女公子莫害怕,我文氏一族必定保你安康。” “女公子,我们漯河博氏……” “女公子我们言家男儿……” “女公子……” “女公子……” 黑衣人见状不妙,打了一个唿哨。 哨声一响,从四面八方快速奔来数名黑衣人。 大家一看,更加激动,叫嚣着就举着拳头冲了上去。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灯会上又大多都是青年男子,而且都想在女公子面前挣表现,这么多人一窝蜂扑上去,就算黑衣人有武器也双拳难敌四手。 所以说反派死于话多,要是他没那么多废话,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在桃花会大本营了。范宜腹诽着,趁机偷偷从打的一塌糊涂的战斗圈溜走。 虽然很对不起这群救她的人,但是她真的挺害怕的,他们太过热情了,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啊!还是赶紧找到赵大爷才是正理。 她在人群中东走西跑,谢过好几位想要帮助她的男子,到后来实在被烦的的不行,在角落里捡了一件不知道谁掉的蓑衣披上,又捡了一个斗笠,手忙脚乱的扯下面巾,还把妆糊花了,才隔绝了这种不正常的热情。 范宜还顺手把金耳环金葫芦什么的全都撸了下来,这些东西太显眼了,被有心之人看到就惨了。 范宜把东西藏好,一路往赵言楠他们住的客栈跑去。 可是,街上人群混乱,她不熟悉这里的道路,再加上是晚上,灯光昏暗难辨,等跑到一处岔路口时,她迷路了。 有些茫然的转了两圈,她觉得这些房子都长得差不多,除了不远处还能看到的火光之外,她完全不能分辨这里是哪里。 就在范宜焦急的左右踌躇的时候,她突然在人群杂乱的脚步中,看到一个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小娃娃。 娃娃大概四五岁,穿了一件菱形拼接花纹的水田衣,裤子外围了围腹,脖子上拴着一张围诞,头上抓了两个小髻,还绑了两根红绳绳。 眼看着小娃娃被踢的东倒西歪,就要被踩倒在地,范宜没多想,直接扑过去将小娃娃抱在怀里。 范宜也没就地一滚的本事,她只能护着怀里的小娃娃,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其间还因错估了小娃娃的重量而差点跪倒。 她跌跌撞撞的跑到一个墙角,将小娃娃抱在怀里温言哄着。 小娃娃大概也被吓坏了,紧紧环着范宜的脖子不撒手。嘴里哭喊着“娘亲,娘亲……我要娘亲……” 范宜嘴角一抽,对这个称呼有点抗拒。 她轻声问道:“你先别哭,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才好带你去找你的娘亲啊?”说完她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这个对话为什么如此熟悉。 可毕竟小娃娃太小了,又受到了惊吓,只是一个劲的大哭,嘴里呜哇的说着“娘亲,父亲,回家,听话”一类的词语。 范宜没办法,思忖着还是先找到赵言楠等人,再请他们帮忙找这孩子的父母吧。 范宜站起身,艰难的颠了颠有些坠手的娃娃,准备继续找回客栈的路。 就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几个黑衣人拿着刀,在人群中搜索的身影。 糟了!是桃花会的人! 范宜立刻把头埋在小娃娃的身上,紧抱着娃娃,将身上的蓑衣拉了拉,转身背过去,疾步向前走着。 走着走着她就小跑了起来。 绶带上的金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她一听,被吓了一跳,立刻缓了缓脚步。 “哇~娘亲~”怀里的小娃娃又嚎了起来。 范宜有些手忙脚乱的拍着小娃娃的背,哄劝道:“乖乖,咱们不哭哦,现在姐姐带你去玩一个游戏,等游戏结束了我带你去找你娘亲好不好。” 小娃娃一听,渐渐的收住了哭声,沉默了一会儿,趴在范宜肩上,瓮声瓮气的说:“你说的是真的吗?玩完游戏就丢我去找娘亲。” “真的真的。”范宜有些敷衍的回答道。 她很担心后面的有人追过来,但是怕回头的动作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不敢往后看。同时她还要注意尽量不要将金铃铛弄响。所以有点兼顾不暇。 “那我们是在玩什么游戏呢?”小娃娃感觉心情好了些。 “恩,我们现在呢玩的是捉迷藏的游戏,你帮姐姐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追着我们过来?”范宜突然临机一动,让怀里的小娃娃帮忙。 小娃娃将埋在范宜肩上的脸悄悄抬了起来,观察了一会儿,有些犹豫的说:“恩……好像有一垛。穿的黑黑的衣服。” 范宜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脚下不由的加快脚步。 “他们是鬼么,我们要躲起来不能被他们找到么?”小娃娃撑起脖子转向范宜。 范宜转头一看,哟,这女娃娃张的真漂亮,眼睛这么大,睫毛这么长,沾着亮晶晶的泪珠,粉嘟嘟的脸,红润润的小嘴巴,耳朵上还带了一对小珍珠,真是萌爆了。 “恩,我们不能被他们找到,如果被他们找到了,就不能回家见你娘亲了。” 娃娃一听,把脸贴在范宜的脸上,有些害怕的说:“我要回去找我娘亲,我害怕。”说着嘴一瘪,又要哭了。 范宜怕他又哭了,连忙说道:“别怕别怕,我们现在就去藏起来,他们一定找不到的。” “真的吗?” “真的真的……” “乖乖,后面那个黑衣服的人还在么?” 范宜开始喘,这小姑娘可真重,她又把娃娃颠了一下。 “恩……好像还在。” 靠…… 范宜越走越慢,她快没力气了。 “……小姐姐,我知道有一垛地方他们一定找不到。” 就在范宜已经气喘吁吁的时候,她怀里的小娃娃指着前面的石桥说道:“就在那个桥下面有一垛洞,我们躲到那里去,他们一定找不到我们的。” -- Ⓟǒ18.ⓐsǐⓐ 17 那是一座石桥,在一条小巷子里,并未在主街上,不知道的人在这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 范宜有点犹豫,那个地方黑乎乎的,而且几乎没有人,是被坏人尾随不建议进入的地方之一。 “……宝宝,我们换个地方吧,那里太黑啦。” “这样当鬼的人才找不到啊。” 额,怎么办,脸有点痛的感觉。 “可是……” “小姐姐,快!快!我看到那个黑衣服的人了。” 小姑娘突然有点激动的拍打的范宜的肩膀。 “什么?!”范宜吓得转头一看,果然,一个黑影在人群中来回寻找,慢慢靠近。 范宜一惊,也顾不得那么多,抱着小姑娘就钻进了小巷子。 “小姐姐,那边,从那边下。” 小姑娘一看范宜采纳了他的建议,兴奋的开始参与“游戏”,他伸着起着小窝窝的小肉手,一路给范宜指路。 范宜跟着小姑娘的引导,小心翼翼的走下河堤。 这小河不大,桥也挺小,要形容起来,可能跟范宜去乌镇西塘见过的那些桥差不多,总共也没多宽,但架不住桥梁挑高。 下桥的地方还挺隐蔽,应该是人们自己走出来的,没有专门修葺阶梯。 摸黑走到了桥下,她放下了怀里的小姑娘,这孩子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越抱越沉。 她甩了甩酸痛的手臂,松了口气。 小姑娘下地之后也没有吵闹,拉着范宜往里走。 “小姐姐,来,你跟我来。”小姑娘带入感很强,压着嗓子说话,踮着脚尖。 范宜跟着小姑娘,来到拱桥右下方的一个角落。 原来这根本不是一个什么洞,而是桥墩下大石头之间的罅隙。 这座桥的桥面用石头和石板垒起来的,桥墩就直接用的是两岸的石头,也不知是年代久远还是故意为之,右下方两个石块之间有一个一人大小的凹槽,一个成人正着身子能深深的钳在里面。 “我们躲在这里,那些人一定找不到我们。”小姑娘一脸兴奋的说着,自己踩着石头爬到了一半,一屁股坐在凸出来的石块上。 范宜也跟着她卡了进去。 蓑衣有点大,范宜不停的往里面用力挤。 小姑娘非常自来熟的伸手环着范宜的脖子,还亲昵的蹭了蹭。 两人都没有说话,竖着耳朵听着桥上的声音。 果然,没有一会,就听见脚步声从头顶传来。 一大一小不由的抱紧了对方。 脚步在桥上来回走着,范宜的心就像打鼓一样。 她有些后悔听从小孩儿的意见躲到这里,这样没有退路的躲着,听着脚步声来回走动,周围一片漆黑,河水的流动声和潮气包裹弥漫,完全就是惊悚片里面的标配。 “小姐姐……” “嘘!”范宜惊慌的捂住了小姑娘的嘴。 脚步突然停住不动,范宜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快屏息了,眼睛看着头顶凹凸不平的石头。 就在范宜紧张的快疯掉的时候,“叮”的一声在头顶,接着是快速的刀剑碰撞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打起来了? 谁来了? 范宜支着脖子,仔细的倾听桥上的动静。 上面的声音并未持续多久,几息过后便一前一后的离开的巷子。 怀里的小姑娘瞪着大大的眼睛,有些紧张的看着范宜。 走了吗? 范宜不太放心。 她慢慢放开捂着小姑娘的手,还不放心的对着小姑娘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见到小姑娘乖乖点头之后,她才试探着把头探出来。 桥外钴蓝幽深,比起桥下面能见度要高一点。 范宜不敢走出桥墩下方,只敢怂兮兮的站在下面的阴影里张望。 “小姐姐,放心吧,那个鬼不会再来了。”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罅隙里爬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很危险。” “捉迷藏为什么会危险?” “额……” 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像两颗小星星,范宜有些词穷。 “因……因为,现在的游戏规则是谁躲的时间长,谁就胜利,所以你出来就很危险。”范宜急中生智。 “哇!” 小姑娘惊叹一句,立刻往缝隙里钻,还小小声的叫着:“小姐姐,你快过来,你太危险啦!”范宜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到了缝隙里和小姑娘依偎在一起。 *** 兴奋过后,小姑娘慢慢蜷在范宜怀中睡着了。 范宜托着睡得打着小呼噜姑娘,有些出神。 她现在应该怎么办? 就在这桥底下等赵言楠他们来救她? 他们会来救她吗? 他们凭什么来救她,她本来就是一颗棋子。 范宜突然有些难过,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难过,明明他们对她也不好,还让她以身犯险。 难道她真的得了斯德哥尔摩? 不,不至于,范宜摇了摇头。 她对他们并没有好感,更没有依赖,只是在这里,他们是她最熟悉的人罢了。 比起赵言楠他们,她其实更害怕这个陌生的世界和那些陌生的人,而且嘤嘤也是她的保障,虽然现在不是了。 至于狄二…… 脑中快速闪现出狄二的凤眼和火热的胸膛。范宜连忙摆摆头,掩饰心中漏了一拍的感觉。 那是吊桥效应,一定是。是肾上腺的作用才让她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并不是其他的。 想到这里,范宜有些好笑,白天的时候她居然有种这里的人对女性都非常爱护的错觉,想想那个桃花会,想想那个小黑屋,再想想这里对女性的禁锢,范宜啊范宜,你可别被那些表面的东西欺骗了啊。 她深吸了一口凉气,动了动微麻的身体。 现在问题又回来了,她现在应该怎么办? 要不,趁这个机会,悄悄离开赵言楠一行,隐性埋名? 这个想法以前也闪现过几次,但一是没有条件,二是没有机会。现在天时和地利都齐了,她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 “唔~”可能是范宜思考的太过专注,小姑娘睡得有些不舒服。 范宜慢慢起身,将蓑衣脱下,挡在了缝隙面前,转身坐在刚刚小姑娘坐的突起上面。轻轻拍了小姑娘几下,小姑娘又舒服的睡熟了。 等等,这个……算不算人和? 范宜盯着怀里的小姑娘,眯了眯眼睛。 按照惯例,这种在庙会上走失的小孩,家里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他要么是因为后宅阴私,要么是因为自己贪玩,和家人走散了,家里人一定着急找他,说不定还悬赏重金的寻找。而家长会大力的感谢帮他们找到孩子的人,这样她是不是能够摆脱赵言楠的束缚,并能隐藏自己的身份? 范宜拉回自己策马狂奔的脑洞。 这是最好的局面,她极力压下心中美好的憧憬,万一人事实并非如她所想,她还要有其他打算才好,所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嘤嘤不就是最现实的例子么? 想到嘤嘤,范宜心情有些复杂的叹了口气。 不过如果真想脱离赵言楠的控制,钱财方面是个大问题啊,不知道这一身行头能换多少钱…… 想着想着,范宜也渐渐迷糊了起来。 *** “少主,桃花会余孽一应五十八人已全部拿下。其中十人被斩杀,叁人自尽。”杜英跪在地上回禀,身上多处伤痕深可见骨。 “审!别把人弄死了。”赵言楠面无表情的看着堂上被缉拿的人。 立刻有黑衣大汉上前将人拖走审讯。 赵言楠这才看了看跪在一旁的白蜡等人。 “少主,小的该死,事发突然,没将范生看住,范生……不见了。”白蜡几人有些心虚的跪在地上。 赵言楠眉头皱了皱,声音冰冷了数倍:“找,生要见人,活要见尸,找不到人,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是!”白蜡几人如大赦般伏地道谢,躬身退了出去,几个跃步跳出院墙。 “元宝,你来说说。”赵言楠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茶杯,放下不再尝试。 “是的少主。”元宝跛着脚走上前来,揖手答道。 “奴与范生今日一整日在花市上招摇过市、大摇大摆,吸引无数‘瓣者’拥簇,全按少主计划行事,甚至有四位女公子前来邀约,要与范生吃茶。” 赵言楠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晚间灯会时,我们又在女神庙周围来回数圈,就为引的旁人注意。可谁知灯轮突然着火,引起人群慌乱,一不小心,就和范生走丢了。”他的腿还被踩折了。 “你以为灯轮是突然着火的?”赵言楠嗤笑了声。 “少主的意思是……”元宝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眼赵言楠,见他不答话,又乖觉的低下了头。 “你说,这个范生到底是不是桃花会的人?还是如猜测般是哪家侍儿?” 元宝小心翼翼的看了赵言楠一眼,谨慎的说道:“依奴之见,范生不像桃花会的人,至于侍儿……就算范生是哪家女公子的侍儿,也是及不得宠的。” “怎么说?” “这范生一穿不好衣服,二不会梳头,连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哪家主人主母会将这样的侍儿放在女公子身边。”说着元宝悄悄的立了立腰,他们才是合格的侍儿。 赵言楠没有说话,只是手指不断的敲着桌子。 半晌,赵言楠不再纠结范宜的事,打袖让元宝先退下敷药,继而向旁边问道:“千里呢?” 海桐上前答道:“狄二少追击桃花会余孽还未归来。” “人不是都羁押回来了么?怎么还追?” “……小的不知。” 赵言楠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经过一夜的搜捕,他也有些累了。 “你在这等着,千里一回来,你立刻通知他到县衙的牢房找我。”说着他就站起身,准备去牢房亲自审问。 “郁知县,劳你带路。”这时,在旁边当了半天背景板的舂县知县立刻上前,逢迎的走在前面引路。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狄二带着一脸不高兴的范宜走了进来,范宜怀里还抱了个几岁大的小姑娘。 狄二见到赵言楠,拉着范宜快步走上前,指着范宜怀里的娃娃说道:“哥哥,你看这孩子是谁?” -- 18 天色开始变得暗沉,破晓前的宁静包裹着小桥流水。 范宜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好冷…… 蓑衣早已倒在了一边,难怪这么冷。 清晨的朝露和晨雾在桥下好像特别的严重,范宜觉得整个身子都是潮润的。 她动了动几乎僵直了的身子,痛苦的“啊”了一声。 她怎么就睡过去了……范宜想抬手抹一下脸,才发现怀里还抱着娃。 糟了,忘了还有个孩子了,她会不会感冒?听说古代感冒发烧死亡率很高的。 范宜连忙摸了摸孩子的额头。 呼,还好,虽然烫乎乎的,但还在正常的范围。她又摸了摸孩子的背心,温度也是正常的。 可能因为范宜抱着的原因,小姑娘身上几乎没有太潮。 “唔……小姐姐……”小姑娘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我们躲了这么久,游戏是不是赢了啊?” 额,小宝贝,你会不会太执着了。 “恩,是的,我们应该赢了。”这么久了,桃花会的人,应该已经被抓了吧。 “哇!太棒了太棒了!”小姑娘高兴的在范宜怀里扭动起来。 哦,天哪,这个小肉墩。 范宜赶紧将小姑娘抱下来,不停的搓着刺麻的腿。 “小姐姐,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家找娘亲了。”高兴过后,小孩子还是想父母了。 “啊,差点忘了。”范宜蹲下身,看着小姑娘大大的眼睛。 “宝宝啊,姐姐叫范宜,你叫什么名字啊?”范宜在幼儿园社会实践过,对小朋友挺有办法的。 “我叫胡鸿之。”小姑娘咬字还是比较清楚的。 “哦,那芝芝知道家在哪里么?”范宜摸了摸孩子的头。 这个包包头好萌,忍不住她又捏了一下。 小姑娘并不介意范宜摸他的头,还享受的眯了眯眼。 “小姐姐,不是之之,是胡鸿之!”胡鸿之虽然很喜欢范宜的触碰,但还是强调了自己名字的正确读音。 “好吧,胡红芝,你住在哪里呢?告诉姐姐,姐姐带你去找你娘亲。” 包包头真好玩,小女孩儿扎这种头发真的可爱爆了。 “要走那边然后再转个弯在走那边……” 范宜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假笑到:“还是姐姐带你去吧。” 早上起来低血糖,脑壳痛。 范宜揉了揉被绕的有些晕乎的脑袋,最后捏了一把小孩儿的包包头,准备起身带孩子去找她的家人。 这时,背后传来了狄二戏谑的声音:“你准备去哪里啊?” 范宜刷的回头,看着逆着光站在桥洞外面的狄如行。 她赶紧站起来,脸色不由的白了白,他……不会听到了她说的话了吧? “阿宜,怎么了?我在问你话呢,你,准备去哪里?”狄二站在晨雾之中,让范宜看不清表情。 “我……我只是想送这个孩子回家。” 范宜有些晕眩,他听到了,他一定听到她说“姐姐”了,他……会不会把她关起来,或是卖了?范宜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像是感到了范宜的害怕,胡鸿之小朋友非常有气概的从范宜背后站了出来。 “你是何人,你要对小姐姐做什么?” 小孩子张开双臂护着范宜,奶凶奶凶的的说道。 范宜吓了一大跳,立刻把小娃娃拉进怀里。 要死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呵,看来阿宜装扮的很成功嘛,连总角小儿都将你认作了‘小姐姐’。” 范宜心里一动,没有说话。 狄二慢慢走进了桥洞,黑色的雾气慢慢消失。 范宜看清了狄二的表情,是范宜从没见过的神色。 范宜和狄二对视着,她不知道狄二要做什么,只能敌不动,我不动。 突然,狄二伸出手,在范宜的头上撸个不停,把她的假发都要撸掉了。 边撸边说:“阿宜你是不是没睡醒,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让我来帮帮你。” 薅了头发还不够,他还将手放在她的脸上,两只手在她脸上上下左右不停的搓揉捏压,将她的脸挤成各种形状。 “呜呜呜~”范宜被他这一手惊了一跳,头下意识的往后仰,狄二也跟着就往前走。 范宜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两手抓着狄二的手,使劲的往下拉,但连他的一根指头都掰不开。 “你看,现在脸红红的才好看,刚才死白死白的难看死了。” 终于,狄二揉够了,笑眯眯的捏着范宜被揉的火辣辣的脸蛋子。 范宜“啪”的挥开狄二的手,搓着脸咬牙切齿的喊道:“狄!如!行!你有病啊!!” 狄二听到范宜的叫骂,非但没有生气,还眼睛一亮,欢喜的说:“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说着又来捏范宜的脸。 范宜一撇头,都要气炸了,大喊着说:“我说你是变态!变态!狄如行你就是变态!!” “哈哈哈哈,阿宜你真可爱!”狄如光目如星光,笑的不能自己,手还不停的想偷袭范宜的头。 “你这垛登徒子,女孩纸的头发不能乱碰。” 胡鸿之小朋友被卡在范宜和狄二之间,跳着脚的要保护范宜,奈何硬件条件实在不过关,只能在狄二的腰间蹦跶。 狄二心情不错,一把拎起胡鸿之的衣服,对着胡鸿之做鬼脸:“我就摸,我就摸。” 他不光说,他还实践。 “啊!!不行不行。”小娃娃手脚并用的在空中扭动,抵挡狄二对范宜的攻击。 狄二也玩心大起的跟胡鸿之玩着。 突然,他看到胡鸿之胸前露出了一个五色丝线挂着的玉牌。 他脸色一变,将小娃娃举到面前,皱着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胡鸿之被狄二的突然变脸吓了一大跳,嘴一瘪,大大的眼睛里就迅速蓄满了泪水。 “呜~哇~~” 范宜一看小孩儿哭了,上前一把从狄二手中抢下抱在怀里。 “狄如行!你干嘛吓唬小孩子。” 范宜瞪着眼睛,护着怀里吓得抽泣的胡鸿之。 狄二皱着眉,伸手掀开胡鸿之的围诞,翻看了一眼完全露出来的玉牌。 他收起嬉闹的表情,正色的问道:“这孩子哪来的?” “要你管!” 范宜还在哄着被吓到的娃娃。 “阿宜,这孩子到底哪来的。”狄二的凤眼定定的看着范宜,眼眸墨黑,声音低沉。 范宜心中咯噔一下,脑子一下清醒了不少,方才被狄二逗弄出的放肆也收敛了。 她看着狄二认真的神色,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这孩子是我在昨晚灯会上救起来的,他躺在地上差点被踩。我就把他救起来了。” 狄二直起身,神色有些莫名的看着范宜。 范宜咬了咬嘴上的死皮,谨慎的问了句:“怎么了吗?”问完觉得有点没对,又加了一句“二少。” 狄二看了范宜一眼,没答话,有把视线转向范宜怀里的小娃娃,转身走出桥洞。 “走吧,回去就知道了。” * * * “千里,怎么了吗?”赵言楠看着狄二严肃的表情一愣。难道是桃花会那边还有遗漏? 赵言楠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被范宜抱在怀里小孩,“这孩子……又是谁?” 狄二隐晦了看了一眼郁知县等人。 赵言楠一见,立刻转身对郁知县说道:“郁知县,劳你先到牢房监看,我有些事情,稍后再来。” 郁知县非常识趣的躬身说道:“指挥使大人不必客气,您先忙,下官先行告退。”说完就带上身边的衙役走出公堂。 到范宜身边时,还低着头揖手行礼。 等到郁知县一行人离开以后,赵言楠和狄二等人又重新走进大堂。 “说吧,怎么回事。”赵言楠端起那杯被他嫌弃的隔夜茶喝了一口,又皱着眉头把它放下,继续嫌弃。 “哥哥,这孩子好像是胡家孩子。” “胡家?哪个胡家?”赵言楠有些愣神。 “难道是冀州那个胡家?!”他突然反应过来,看了狄二一眼,又转头看了眼范宜怀中的小娃娃。 小娃娃见赵言楠转头看向自己,忍不住有往范宜怀里缩了缩。 “应当是。” 狄二也转头看过去。小娃娃在范宜怀里气哼哼的对着狄二做猪嘴,被范宜赶紧捂住了。 “冀州胡家的孩子怎么会跑到舂县来……” 赵言楠敲了敲桌子,转向狄二问道:“你有收到什么消息?” 狄二摇了摇头。 赵言楠思索了一下,吩咐到:“海桐,你去打探一下消息;千里,你速跟家里联系,询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少主。” “好的哥哥。” 说着两人就离开了大堂,走之前,狄二还晦涩的看了一眼范宜,范宜侧了侧身,避开了他的视线。 赵言楠转向坐在旁边低头不语的范宜,询问她昨夜的情况。 范宜就把昨晚怎么跟元宝他们走丢的,怎么找回来的路找不到,怎么在路上救起小娃娃,又怎么躲到桥下面……老老实实都交代了一遍。 范宜心里叹了一口气,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昨天还在幻想怎么样逃离他们,今天一早就被抓了回来,在他们面前跟个鹌鹑似的乖乖回话。人算不如天算啊。 赵言楠问完,也不发表意见。 两人加个孩子就这样在大堂里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狄二回到大堂,对赵言楠点头示意了一下。 赵言楠见状,起身说道:“那就先这样吧,我先去县衙大牢看看审问的怎么样了,你带孩子先去休息一下,待会儿来找我。至于你……” 赵言楠用一种看稀奇的眼光看着范宜,“先跟元宝下去歇会儿吧,等确定了消息在说。”说完转身大步离开,留下狄二和范宜两人尴尬的对视。 狄二也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范宜,然后对小孩说道:“走吧,我们先去睡一会儿吧。”说着,伸手要抱胡鸿之。 谁知道小娃娃却扭头扎进范宜的怀里,坚决的说道:“我不!” “你说什么?” “我不!你这垛坏蛋,我不要跟小姐姐分开。” 狄二挑了挑眉,狭长的凤眼也跟着上挑了了些。 他一把从范宜怀里把小孩举起来,左右晃了晃。 看着小团子又怕又气的样子,狄二笑眯眯的说着:“他可不是什么小姐姐,”他看了一眼旁边有些僵直的范宜,转头对着小朋友说道:“还有,我可是你的舅!舅!” -- 19 舅舅?! 什么鬼??!! 他们两居然是两舅侄? 范宜不由的张开嘴,一脸的震惊的不住在两人面上来回看。 比她还要震惊的是胡鸿之,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副世界居然对我这么一个小宝贝下手的表情,抗拒的看着狄二。 “骗人……”小娃娃呢喃着,连反抗都忘记了,任由狄二把他抱着。 “我骗你个小娃娃做什么。我问你,你是不是姓胡,名鸿之,今年,差不多五岁了吧。” “你怎么知道?!”胡鸿之小朋友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我不光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父亲,你母亲,你二叔和你叁叔的名字。”狄二摇头晃脑的说着,完全无视包包头小朋友快要崩溃的表情。 “你……你是垛妖怪吗?你要吃了我吗?”包包头眼泪都快下来了。 “咳!”范宜在旁边差点没忍住,偏着头憋笑。 狄二瞄了一眼范宜微怂的肩膀,笑意更甚。 “是啊,我就是那垛什么都知道的妖怪,你已经逃不掉了!”小娃娃抖动的更厉害了。 然后,他就吓尿了…… 其实也不能怪人家包包头小朋友,毕竟一晚上没有解手了,小朋友的生物钟已经差不多到点了,再受狄二这么一点点的刺激,上面没有流泪,下面就漏尿了。 看着狄二变得跟黑锅似的脸,范宜心里早已笑开了花。 她幸灾乐祸的看着狄二僵硬的举着还在滴滴答答流水的小朋友,一点也不想上前去帮忙。 活该,要你吓小孩子! 旁边元宝一见包包头漏尿了,连忙跛着脚上去接。 “狄二少,小公子就交给我吧,少主还在等您呢。” 狄二直到小朋友被抱了下来,还有些僵,他含糊的答了一句,快速的看了一眼范宜,见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狄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的躲开了她的视线,然后狼狈的快速离开。 *** 范宜听到元宝叫包包头小公子也没有在意,毕竟他们称嘤嘤等人也是“女公子”的。 “哇!” 看不到狄二,包包头终于嚎了起来。 元宝有些手忙脚乱的安抚小姑娘,谁知道小姑娘却开始撒泼,在元宝怀里乱扭加蹬腿,让元宝苦不堪言。 范宜一看,也不做壁上观了,连忙上前把小姑娘接到自己怀里,元宝还想帮忙,范宜侧身避开,看了一眼元宝受伤的脚,摇了摇头。 元宝见状,心里一软,朝着范宜感激的一笑。 “好啦好啦,芝芝乖啦,不怕哦不怕哦,小……我在这里陪着你。”范宜哄着包包头。 “哇~~哇~”小朋友有点哄不住,连包包头都要哭散了。 范宜见小朋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心里也有些着急。 突然,她假装小狗一样鼻子耸动起来。 “芝芝啊,你有没有一股味道啊?”她夸张的皱着鼻子到处闻,还用眼神示意元宝帮她搭台。 元宝一看,立刻机灵的附和:“对啊,我也闻到了一股什么奇怪的味道。” 小朋友被两人联手的表演唬的一愣,慢慢也忘了哭,一脸花的看着他俩。 “啊!好像是从芝芝身上发出来的味道。” 小范宜做作的叫了一声。 “小姐姐,不是之之,是胡鸿之。”小娃娃这时候还在坚持自己的名字。 不过,他立刻低着头在自己身上到处嗅,还小心的问道:“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范宜见小朋友不哭了,微松一口气,将他抱起来说道:“好像是一股尿尿的味道。” 0////A////0 小朋友终于听懂范宜是在说他,脸色爆红的把头埋进范宜的怀里不出来了。 范宜和元宝两个人相视一眼,偷偷的笑了笑。 “没关系,小公子,我们去洗了就没有味道了。”元宝怕小朋友在范宜怀里憋坏,上前打着圆场。 小朋友轻轻的点了点了,然后,奶声奶气的说:“要小姐姐洗。”说完还害羞的蹭了蹭范宜。 “为什么要‘小姐姐’帮你啊。”元宝也忍不住逗弄小朋友。 小朋友扭了扭,不好意思的说:“小姐姐香~” “哈哈……”两人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惹得小朋友再一次往范宜怀里钻。 “小公子,我们让‘小姐姐’先去休息一下,洗完澡我们再去找他好不好呀?”元宝想接手,小朋友却不干。 范宜也觉得元宝来帮一个小女孩儿洗澡不太好,虽然他是涓人,但毕竟也是个半个男人吧。 于是她也就笑着说:“我没关系,先把孩子洗了吧。这天也不热,万一着凉也就不好了。” 元宝一听,也不再强求。 两人将小朋友带到府衙的内院,元宝唤来知县府里童儿烧了一大桶热水,范宜也趁机换下还有些润的衣服,穿了一身短襦长袴就来帮小朋友洗澡。 “小姐姐,裙子好看。”小朋友穿的肚兜兜站在床上看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范宜,皱着小眉头。 范宜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刚才被赵言楠一吓,狄二一闹,她差点忘了桥下的事。换衣服的时候才想起来,狄二好像听到她说的话了,虽然后来听他的口气又不太像,但她不确定狄二到底有没有听清她说的话,或者会不会为这句话多想。 她的心情一下就沉重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将小朋友抱进木桶洗白白。 洗着洗着,她突然看到了一个东西——一个躲在莲藕似的小白腿之间的小鸟鸟。 “哗!”范宜差点把木桶掀翻。 她站起身,哆哆嗦嗦的指着木桶里一眼无辜的看着她的包包头,哦不,现在是嘟嘟脸的小朋友,不敢置信的说:“男……男孩子?!” * * * 狄如行有些狼狈的逃出大堂,这小崽子说尿就尿,让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太丢人了。 他扫了扫下摆,发现几滴童子尿滴在了裳摆上。 “啧。” 他皱了皱眉,想着自己身上一身的烟火气、血气、水汽……再加上被尿了一身,他转身走出知县县衙。 牢房那边他也不用急着去,反正赵家二哥在那里坐镇,审犯人是他的专长,他后面去听个结果就是了,他们禁军的事儿,他不想参和太多。 几弯几拐后,狄二回到他们投宿的客栈。 到了房间,他将衣裳一一脱下,发现身体上有灯轮燃烧的灰烬,头发也沾到了桃花会余孽的血迹,索性叫伙计抬来一桶香汤,好生洗漱一番。 狄二整个人泡在浴桶中,只露出头部。他靠在桶沿边,湿漉漉的头发披搭在桶外,眯着眼睛,享受的发出一声呻吟。 也不知胡鸿之那小子怎么会和阿宜在一起,看样子还很喜欢阿宜。 说起来阿宜真神奇,总是能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救起几乎不可能被他救起的人,比如五娘,比如那小崽子,而且还很受他们喜欢,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将帕子拧的半干,敷在眼睛上,低凹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让丝帕浮现出山峦起伏的深邃。 因为泡浴而显得如胭的脸颊和嘴唇,在氤氲的热气里,显得有些娇艳。 修长的颈部和精瘦的斜方肌、叁角肌群因为动作拉伸显得格外有生命力。 他皮肤虽然白净,但毫不女气,反而有些温润如玉的感觉。 狄如行叹了一口气,他也一夜没睡了,虽年轻力壮精力充沛,可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风,跑了那么久也挺疲倦的。 阿宜那个没良心的,亏得他还一路护着他,看他在街上东走西看、探头探脑,一副好奇的不得了的样子,真是好玩儿的不得了。 就是那些商贩和纨绔讨厌的紧,老是围着阿宜转悠,还送东西,还请他吃茶,居然还有求亲的! “切!” 他拉下丝帕,慢慢睁开狭长的眼睛,露出以为不明的笑。 如果他们知道阿宜是涓人的话……一定更好玩儿。 他忍不住笑的耸动起来,凤眼半眯半睁。 但那小不点就是太笨了,笨的要死,还差点被桃花会的人抓到,要不是他几次打偏了那个人的手,还追击到了桥上,指不定就要吃什么苦头呢。这么笨的人如果是桃花会的人,桃花会可能早就被他拖垮了吧。 他心情不错把双手架在桶的边缘,继续舒服的泡着。 笨就算了,嘴巴还不甜,遇到危险只会叫赵家哥哥,叫他不行么,哼,也就他心眼好,会出手救他,赵家二哥才不会理会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胡鸿之为什么会被阿宜在灯会上救起来。要不是看见他胸前的“玲珑锁”,还有他脸上依稀看到的表妹的影子,他根本没把这孩子认出来。 胡鸿之是冀州胡家的长孙,是他姑姑狄终玉之女任茵茵的长子,算起来是他的表外甥。 只是冀州和中州相隔数百里,加上胡鸿之出生时,有大师言有早夭之像,想要破解只能娇养,如有贵人相助,方可化解。 因此胡家还专门去官府秘密备了案,一直让小孩儿“着女装,戴玉珰”,就是为了保住这小儿一命。 当初祖母听闻此事,还特意将“玲珑锁”送予姑姑,姑姑又托付二位表哥与他,快马加鞭的将锁送过去,否则他也不会认得那金锁。 但包括那次在内,他们几次前去胡家走动也只见到表妹茵茵而从未见过小外甥,可见对那小儿的重视。 这次要不是阿宜,说不定他那表外甥就真如箴言所说,要无服之殇了。 刚想到此处,狄二的房门就响起敲门声。 “狄二少,少主请您快过去。”是赵言楠身边的海桐。 “何事?”狄二起身擦净。 “狄二少,少主说胡家少爷有请。” 胡家少爷?胡鸿之那小崽子要干嘛。 他着好上衣下裳,束发成髻,戴上弁簪,佩上长剑,将门拉开。 海桐眼前一亮,只觉得狄家二少莹莹生辉的站在门前,好一个风流潇洒,面如冠玉的郎君。 “胡鸿之要做甚?”狄二换有些疑惑的问道。 “啊,哦,回二少,并非小公子,是胡通判有请。”白蜡回过神,低头回答道。 胡通判? 胡家妹夫!? 胡鸿之他叁叔! -- ⓟǒ18.ⓐsǐⓐ 20 “千里。” “千里兄。” “哥哥,叔始。” 叁人起身行礼,复坐下。 “千里兄,好久不见。”胡家老叁有些坐立不安的和狄二寒暄着。 “好久不见,上次见面还是老夫人生辰之时了。”狄二心里也带了些疑惑,他看了赵言楠一眼,赵言楠微微对他摇了摇头。 “是啊,我家祖母一直惦记着您和任家哥哥们,那个,千里兄,我家囡囡可还安好?”胡家叁少还是没忍住,没说两句就开始一脸焦急的询问自家的小崽子。 “……挺好的,还尿了我一身。”狄二嘴角有些僵。 “那他现在……”没见到孩子,胡叔始怎么可能放心。 “胡叁少,小少爷刚洗了澡,现在睡着了。”元宝上前一步答道。 “他有没有咳嗽、呕吐、发烧?”胡叁少爷紧张的问道。 元宝被胡叁少爷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他有些紧张的回答:“回叁少,并没有,小公子身体健康,情绪安稳,睡之前还吃了一碗肉糜。” “肉糜?是什么肉,还加了什么?他吃了多少?吃了可舒服。”胡叁少都快站起来了。 赵言楠和狄二相视一眼,随即,狄二上前给他续了一杯水,笑着说道:“叔始,你就是太小心了,我看囡囡活泼的很,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啊。” 胡叔始这才坐下,有些尴尬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叹了口气。 “让哥哥们看笑话了,实在是我家囡囡多灾多难,我这做叔父的,心疼啊。”胡叁少苦笑着说。 “谁说不是,哪家孩子不是父亲叔叔们的宝贝,叔始只是实诚的表现出来罢了。” 狄二拍了拍他的肩膀,几年未见的生疏淡了几分。 狄二坐回位置,让元宝把胡鸿之的情况详详细细的告诉的胡叔始,待他终于没有问题的时候,元宝才带着胡家的侍儿到后堂伺候。 “这次真的非常感谢赵指挥使和千里兄,若不是你们,囡囡可就……”他不好说出不吉利的话,只是起身,深深鞠躬,大礼相谢。 赵、狄二人起身回礼。 赵言楠闻言说道:“叔始客气了,我和若曦千里亲近的很,你若不嫌,唤我一声哥哥就是。” “那我就借千里兄的光了,哥哥有礼。” “叔始客气。” 叁人气氛渐佳,又一杯茶水斟满,赵言楠终于提到了主题。 “叔始,不知你们为何到舂县来?” “啊,看我这脑子,说到囡囡就什么也不顾了。”胡叁少爷拍了拍额头,放下手中的杯盏。 “近几月冀州各地府衙均有收到百姓报案,说自家千金失踪,甚至还有一个官家千金,然各地均未找到任何线索,只好上报州府。” 赵、狄二人听到千金失踪,不由的视线相接。 “我长兄听闻此事大为震惊,立刻下令府中精锐全部出动,势必要将幕后之人找到,找回各家千金。这一调查,可不得了,包括冀州在内的几大州府均有此事发生。哥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向朝廷写折子请求支援,十日前刚收到回信,说是一个叫桃花会的江湖组织跟这件事有重大关联,让各州仔细盘查嫌疑人等。一定要将人抓住!” 胡叁少说道此处已是切齿痛恨。 十日之前……算起来,狄如光到达中州已有半月之久,再加上禀告圣上和下达到各州府的行程,时间刚好合适。 赵、狄二人又看了一眼对方,心里都有了计较。 “七日前大哥接到湖州都督的信函,说是舂县发现一名失踪千金,自言是我冀州人士,大哥因要处理冀州内发现桃花会的踪迹,特地派王校尉与我前来查看。” 胡叁少在冀州任通判一职,管理州府诉讼。 “今早哥哥派人来告诉我囡囡被你们救起,我才知道赵家哥哥在舂县,还将舂县的桃花会余孽一网打尽,在下代冀州各位百姓谢谢哥哥!” 胡叔始面对赵言楠说完,非常正式的对着赵言楠行了一礼。 赵言楠并未避过,而是稳稳当当的受了这一礼。 他让若曦一行带着五娘快马加鞭的赶回中州,并非单单为了五娘,也是将桃花会的事秘密上报。 前几日他也收到了朝廷的密令,让他私下严查桃花会贩卖妇女一案,买卖妇女可是天大的事,一个不慎,将会引起百姓恐慌,国内动乱。 同时圣上还单独传来一封“蛇印”,让他细查北方和此事是否有关,否则他也不会一路慢行,并在舂县动手。 昨日灯会他就发现了,除他之外,还有其他人在追查桃花会,因大家都很谨慎,才未相互阻挠,这样看来,因是当地州府的行为,他思忖着大家都是秘密行事。 “哥哥还在在舂县留几日?”胡叔始见赵言楠稳稳的接了自己的一谢,心里一转,有了计较。 “应该还会再待几日,此次五娘也受了惊吓,我想让她修养一番。” 范宜的事情赵言楠决定先隐瞒下来。 “哥哥既然要留下几日,不知哥哥能否帮助我等共同缉拿桃花会余孽。” 若能借到殿前都指挥使的势,那湖州徐州等州府必然要规矩的多。 “帮助谈不上,只是我近来会在舂县待几日,弟弟若不嫌弃,可随时来找我。”赵言楠没有把话说死,他身负秘旨,不好太过张扬,且强龙不要地头蛇,州府上的事,他插手太多怕引起各州都督的忌惮。 “怎会嫌弃,哥哥不嫌我烦就是了。”胡叔始一听,就知道赵言楠是侧面的答应了他,心里一松,神色就更为轻松了。 谈完公事,大家更为放松,不由得说起胡鸿之的事。 “叔始,你来舂县处理公务,为何会将囡囡带在身边。” “哎,不怕两位兄长嘲笑,我们是为了舂县一位‘贵人’来的。”胡叔始有些赧然。 “贵人?舂县来了位什么贵人,我们不知,不如叔始给我们引荐一番,也能不失礼数。”狄二心里快速回想着可能在舂县出现的贵人。 “不是我不予二位哥哥引荐,而是这位‘贵人’连我们也不知道是谁。”胡叔始有些尴尬。 “千里兄应该知道我家囡囡的情况,”他并未点明胡鸿之的性别,只是隐晦的一带而过。 见狄二点了点头,胡叔始苦笑道:“我家囡囡生而多舛,家母及茵茵为此心交力瘁,前些日子请大师卜了一挂,说是囡囡大劫将至,茵茵一听,差点动了胎气,忙求大师指点,大师只言‘鱼米之福地,贵人之所处’,我们兄弟虽然对此并抱有怀疑,奈何母亲和茵茵均深信不疑,因此我二哥带着囡囡这次与我们随行,想着有我与王校尉一起,当更加安全,谁知还是因为侍儿疏忽,差点出了大事。” 赵言楠听到是侍儿的疏忽,突然想起了嘤嘤身边侍女,他眉头一皱,心里有了些猜测。 而狄二心里关注的点不太一样。他脸上有些古怪,前一瞬才在忖思阿宜的神奇,这边胡家老叁就给出一个什么贵人的说法,总觉得怪怪的。 不过这个念头只一瞬而过,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另一边。 “茵茵表妹有喜了?” “是的,千里兄,已有四个月了,上个月已向岳母报喜。”说到这里,胡叔始忍不住眉眼带笑。 “茵茵时隔五年再次有喜,可真是大喜啊。”狄二也忍不住高兴起来,他这表妹嫁入胡家六年,终于再次有孕。 “多谢千里兄,待会儿等我二哥到了,咱们也小酌几杯庆祝一下。还请赵家哥哥也赏脸前来。”胡叔始乘机发出邀请。 “这种喜事我当然要沾一下光的,还望叔始不嫌我饮的多。”赵言楠也真心欢喜,有了后嗣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如果能喜得千金,那狄家的姑奶奶可就不得了。 “哈哈,叔始可不要小气啊,我可想你家珍藏的‘点峨眉’想了很久啦。”狄二也在旁边哈哈大笑,作为姻亲的他可是与有荣焉。 “当然,一定让千里兄尽兴!” “叔始,为何没看见仲甫兄,他不是也同你一道来舂县了吗?” “二哥听闻舂县米家村有一位远近闻名的有福之人,就前去拜访,昨夜囡囡出事,我立刻派人前去知会二哥,今日他应该能赶得回来。” 叁人又聊了半晌,待胡仲甫归来,几人又是一番寒暄不论。 -- 21 赵言楠几人到底商量了些什么范宜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们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至于为什么停留,以及要做什么,她当然不敢问。只能假装鸵鸟的过着这粉饰出来的和平日子。 而且,她也不是没有事做的,她还要陪胡鸿之小朋友。 说到这个,她还有些回不过神,辣么阔爱的小姑娘居然是带把的……把的……的…… 看着在小花园里踢毽子的小姑……不,是扎个包包头,栓条粉丝带,带着对琥珀耳环,穿着花苞裙的蓝!孩!纸!范宜觉得有点头疼。 更头疼的是,赵言楠依旧让她扮演嘤嘤,也不和她解释,就是让她穿着女装就好。 不过幸好不用她再出去招摇过市,被人围观,要不她真的会被吓得病倒。 她现在每天的任务就是穿着女装,陪着穿着女装的胡鸿之一起在后花园扑蝶、踢毽子、放风筝、吃点心…… 好吧好吧,她承认其实还挺好玩的,就是太过于胆战心惊了,她真的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也亏得这里的人眼瞎。 范宜只能这么自我安慰。 范宜拿着手里用鸡羽做成的花毽,上下左右的翻着看。 铜钱做的底,彩色丝线包裹铜钱,斑斓的锦鸡尾羽在钱眼中立的笔直,整个毽子看上去有精神极了。 漂亮的鸡毛毽在胡鸿之小朋友的脚底下左踢、右踢、前踢、后踢、毽子在他脚下来回旋转,快速翻腾。 周围的侍儿们眼睛骨碌碌的盯着一上一下的毽子,手里和着拍子不停的数着数字。 能人啊,幼儿园小朋友玩踢毽子玩的贼溜啊! 范宜拿着个毽子坐在凉亭里默默的喝着熟水,默默的看着眼前的毽子大佬。 小朋友小脸玩的红扑扑的,出了一脑门的汗,花苞裙都撩起来塞到了腹围里。 他小脸放光的对着坐在凉亭的范宜猛招手:“小姐姐,快来啊!踢毽可好玩儿啦,你快来嘛。” 范宜连忙对着小朋友摆手,你让她开个黑吃个鸡还可以,踢毽子这么传统的游戏她可不会。 “来嘛来嘛你来嘛。”小朋友看到范宜摇头摆手,把手中的毽子递给旁边的侍儿,“蹬蹬蹬”的就跑过来拉范宜。 “诶,诶,不用了,不用了,你自己玩就好。我,我不太会。”范宜想拒绝,但架不住小朋友使劲全身力气的拉她,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好做的太过,半推半就了她就站到了花园里。 “五少,您也玩一下嘛,您看我们大公子都玩的那么好,没关系的。” “是啊,您真是太谦虚了,听说中州有好多新的踢法呢,您就让我们开开眼嘛。” 胡鸿之的侍儿也就十一二岁,几个人围着范宜叽叽喳喳的一通说,让范宜真不知该怎么办。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小涓儿,围着我们五少干什么,让开让开,别把我们五少吓到了。”元宝见范宜不停的使眼色向她求救,好笑的上前帮她解围。 “元宝哥哥,你这么维护五少啊,五少肯定很疼你,以后一定会让你当侍子的吧。”小侍儿见元宝上来,略有些讨好的说道。 元宝一听,反射的去看范宜,而范宜则一副糊涂的表情看着他。 虽然他知道这个小侍儿在讨好他,而且现在这个“五少”不是真的五少,可不知怎么地,元宝突然有些燥热。 他避开范宜的视线,有些恼怒的对着胡鸿之的侍儿吼着:“小蹄子你说什么呢,这些是你个涓人能说的么?!” 他一吼,大家都愣住了,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谁知道元宝反应那么大。 被吼得小侍儿也是吓得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其他人也不敢说话了。 范宜看着气氛突然就尴尬了,连胡鸿之小朋友都有些害怕的拉着她的裙子,她也蒙了一下。 范宜虽然不知道元宝为什么突然发火,但一定是跟她有关系的。 看着面前一群幼儿园/小学生/高中生冷场的样子,作为全场年纪最大,社会经验最丰富(?)的人,范宜自诩有责任站出来调节一下。 她打着哈哈走到被骂的小侍儿旁边,一脸和善的对着他说:“好啦好啦,我们家小元宝没有骂你哦,他只是怕你说错话,这样会吃亏哦。”说完还笑眯眯的揉了揉他的头。 “你们不是想看我踢毽子吗?来吧,都来帮我数数,看我的无敌连环踢。” 范宜脸上带着笑,心里流着泪。 尼玛这幼儿园班长真不好当,她都说了些什么奇怪的话啊,还无敌连环踢。 其余人也都是人精,立刻活络起气氛,围簇着范宜看她踢毽子。 范宜赶鸭子上架的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毽子,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她咬牙把毽子往上一抛,然后轻松的接了一个、二个…… 咦……这个还挺简……?! 毽子被范宜一脚踢飞,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 …… …… 大家面上都一阵惊愕。 “这一招‘天外飞仙’果然非同凡响啊。啊……哈哈……”元宝的救场并没起到太大的作用。 元宝,求求你闭嘴吧。 范宜眨眨眼,捂住被打的啪啪作响的脸,有些狼狈的跑去将毽子捡起来。 “哈哈哈‘天外飞仙’?你们敢取个再难听点的名字吗?” 狄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在花园的廊柱上,笑的前仰后合。 范宜一看,脸“刷”的就红了,慌忙跑到凉亭里躲着,端起熟水好掩饰自己的丢脸。 “狄二少好。” “狄二少。” “狄二少好。” 其余人见到狄二,忙躬身行礼。 “你这垛坏人,你来干什么。”看到狄二,胡鸿之小朋友很生气,他还在记恨狄二把他吓尿的事。 狄二翻身从廊道里下来,瞄了一眼假装喝水的范宜一眼,继而笑嘻嘻的看着眉毛倒竖的小朋友。 “囡囡,你应该叫我舅舅。” 胡鸿之小朋友掐着小腰,作胖壶状。一马当先的立在花园里,“你才不是舅舅,你是垛坏人!” 小朋友非常确定。 “哦,这样啊。”狄二歪了歪头。 “本来我还想给你表演一下踢毽子的,既然我是坏人,那囡囡应该不会想看坏人踢毽子了吧。”狄二说着就佯装要离开。 小朋友一听,眼睛瞬间一亮,又立刻揪起眉头。 听说中州的人踢毽子都很厉害的啊,好想看怎么办,但这垛坏人要欺负小姐姐啊,他要保护小姐姐啊。 小朋友眼里充满了纠结。 “怎么样啊,囡囡到底看不看啊。”狄二将脚放在阶梯上,回头刺激着内心激烈争斗的小朋友。 “那……那你要先踢了,我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啊。”小朋友眼睛一亮,精明的说道。 狄二假意想了想,说道:“好像是这样啊,那我就踢一下吧。” 范宜看着面前两个你骗我还是我骗你的男人们,一脸的黑线,心里呵了一句,大猪蹄子! *** 狄二接过侍儿手里的毽子,朝着范宜扬了扬下巴,将毽子一抛,开始踢了起来。 毽子在狄二的控制之下就像有一根绳子拴着似得,里外拐、拖木仓、耸膝、突肚、佛顶珠、剪刀……花样繁多,让人眼花缭乱。 不光胡鸿之看的一脸兴奋,手舞足蹈的帮狄二加油,就连范宜都不由自主的走出凉亭,眼睛跟着颤巍巍的鸡毛一上一下,脚趾头都抓紧了,就怕它不小心掉下来。 一口气踢了将近两百个,狄二才堪堪停下,他一个翻身,在空中接过鸡毛毽,然后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周围侍儿们早已眼神发亮,再看到这拉风的收尾,都沸腾起来,轰然叫好,手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使劲的拍着。 “狄二少真是太厉害了。” “一百八十个,我数了的,整整一百八十个!” “最后那个接毽子的姿势好英俊。” …… 范宜看着眼前眼冒红心的侍儿,一脸的囧。 等等,你们为什么一脸“我家爱豆会什么辣么帅”的表情?你们是男的吧,就算是太监也不要这么娘好不啦。 还有你,你是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啊,我见过你的小鸟鸟啊,你为什么要穿着裙子梳着包包头啊! 她的叁观!她的眼睛! 范宜突然有些担忧,她每天跟这群不正常的人带在一起,她会不会成神经病? 另一边,狄二和胡鸿之又怼了起来。 “也……也不怎么样嘛,不如慧光小和尚,他一口气能踢五百垛呢。”高兴过后,小朋友开始赖皮。 “快把毽子还给我。” “你叫我舅舅我就还给你。”狄二将毽子举到小朋友面前。 “才不!”小朋友伸手去抢。 狄二将毽子举高高,说:“我也不。” 胡鸿之小朋友气的跳脚,但短手短脚的抓不到,于是像一个炮仗一样向狄二冲过去。 狄二毫不在意,只伸出了两根手指顶住小朋友的脑门,小朋友就前进不了了。 胡鸿之埋着头使劲往前冲,两只小手跟个风火轮似的不停轮着,最里还发出“坏人坏人”的喊叫,奶凶奶凶的样子让范宜感觉莫名的喜感。 这种二次元的画面,让范宜忍不住露出有些怀念的笑容。啊,这种场面,以前在微博上刷到过呢。 范宜不算让人惊艳的美女,但是五官端正,皮肤细腻,属于耐看的那种。 她的眼睛不大,眼角天然有点下垂,给人一种亲和的感觉。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眼睛像个小月牙,让她整个人都变了。 狄二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向范宜的。 过去的他也许只是觉得好玩和有趣,可是在这一瞬间,看见范宜立在凉亭前,笑脸吟吟的样子。狄二觉得心里“咚”的一声。好像有一些什么,一点点的开始改变了。 狄二的眼眸暗了下来,嘴角慢慢勾起,然后,笑容更甚了。 -- 22 狄二和胡鸿之的战争最终以胡鸿之小朋友大哭赢得胜利。 胡鸿之拿着鸡毛毽子哇哇的扑进范宜的怀里求安慰,惹得狄二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俩。特别是小朋友抱着范宜腰的地方,得到了狄二少也多次的关注。 他的视线让范宜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她有些僵硬的抱起小肉团,用小朋友苦累的借口,逃似的回到了后院。 直到她走出花园,她依然能感觉到狄二的目光。 也不知道他这么了,眼神怪怪的,暗沉暗沉,总让人觉得很危险。 会不会是他真的察觉了什么? 范宜有些怀疑,可又心怀侥幸。 他发现了,他没发现,范宜在心里扯起了花瓣。 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跟他对上吧,她叹了口气,谁让她寄人篱下呢。 可是这个并不是她能控制的,至那天以后,狄二找她的频率更频繁了—— 一会儿是来说来监视她;一会儿说是来找胡鸿之,因为小肉团非常喜欢她,每天待着她这里;一会儿又说是来教她什么饮食的规矩,毕竟她现在是嘤嘤的身份,就算不去应酬,有些交际还是不能避免的。 所以现在住在这里,他们反而比以前待的时间更多的。 更多的时候,狄二少爷莫名其妙的就拐到了内院玩去了。 这里解释一下,本来这种内院狄如行这样的外男是根本进不来的,因为要保护千金们的身体和心理。 可是第一,范宜不知道这种事,元宝作为知道范宜和胡鸿之小朋友真实身份(涓人+男孩子)的人,他也就没有提醒过范宜。 第二,赵言楠觉得狄二既然是囡囡的舅舅,且胡家人也没有阻止,他没必要牵扯进别人姻亲里的事。 第叁,胡家清楚,狄二知道囡囡的真实性别,至于赵家人愿意自家女公子跟狄二朝夕相处,也是两家早有口头婚约,他们也不好多说;至于胡囡囡小朋友,他现在对自己的性别都还迷惑着呢。 所以才会有狄二少在后院随意走动的情况出现。 *** “阿宜阿宜,这是舂县最出名的米糕。”狄二笑眯眯的把一碟软糯的糕点推到范宜面前。 范宜看了狄二一眼,拘谨的笑了笑。 “二少,那个,我不饿。”范宜悄咪咪的把碟子又推回去。 狄二笑了笑,也没有强求。“你该唤我千里哥哥才是。”说完自己拿了一块慢慢的吃着,可是却一脸审视的看着范宜。 “二……那个,千里哥哥,您还有什么事吗?”范宜动了动屁股,她被他看得坐立不安。 “无事。”狄二笑着吃完糕点,拍拍手就走了,走之前还薅了一把范宜的头。 范宜一脸懵的抬起头看着旁边的元宝:“小元宝,他来干什么的?” 元宝看着范宜有些迷糊的眼神,莫名的也想伸手去摸她的头。 “应该,就是来送个糕点的吧。”元宝有些违心的说道。 二少应该就是想逗弄一下范生吧,小小软软的逗人爱。 范宜一脸不高兴的拉扯着假发,狄如行有病吧,用拿了米糕的手来摸她的头,啊啊!脏死了。 *** “阿宜阿宜,我们去摘莲蓬吧,听说漯河的莲子可好吃啦。”狄二一把推开桌子上的磨喝乐,将帽帷放在上面。 范宜和胡小朋友一脸不高兴的看着眼前兴致高昂的狄二,他们玩磨喝乐玩的正开心呢。 “我们不要不采莲子,我们要玩磨喝乐。”胡囡囡把磨喝乐又一一摆好。 范宜也摇了摇头:“我要陪囡囡呢。” 洋娃娃挺好玩的,而且采莲子=出门=被围观=坐船=可能被打湿=性别曝光。 哦,不不不,她才不要去采莲子呢。 范宜拿起一个穿着衣服的磨喝乐,不去看狄二的眼神。 狄二也没有说什么,笑眯眯的对范宜和胡囡囡一人赏了一个脑崩就走了。 范宜捂着被弹红的额头,忍不住的喊道:“狄如行你有病!” 胡囡囡也跳着脚骂道:“坏人坏人坏人!” 旁边的元宝:范生跳脚的样子真是可爱。 围观的侍儿们:五少和狄二少的感情真好,元宝哥哥要加油啊! *** “阿宜阿宜” “阿宜阿宜” “阿宜阿宜” …… “狄如行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范宜终于受不了狄二的轮番轰炸,直接炸毛了。 “我不干什么啊,就看你挺无聊的,想找你玩儿。”狄二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无辜的看着范宜,但手却紧紧的抓住范宜的手腕不放。 “我并不无聊,我还要陪囡囡,没空陪你玩儿!”范宜挣脱不了狄二的钳制,有点焦躁。 “唔……不陪我玩儿也可以,那你笑一个给我看一下。”狄二想了一下,欺身上前,将她禁锢于廊柱之间。 什么?!! 范宜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笑一个?你特么是在搞笑的吧!老子又不是卖笑的,你说笑就笑? 可能是范宜的表情太过于惊愕,狄二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他整个人笑的浑身发抖,脑袋埋在范宜的肩上,两手扶着廊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环抱住范宜一样。 “啊!你这垛坏人,你要对小姐姐什么!!?” 不远处的胡囡囡也看到了,他不光看到了,他还叫出来。 快破音的奶音把范宜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的推开压在她身上的狄二,有些心虚的跑到胡囡囡身旁,看着一旁不说话。 胡囡囡大马金刀的站在狄二面前,奶声奶气的呵斥道:“你这垛坏人。我要让父亲把你抓起来,割掉你的小鸟鸟,让你再也不能欺负小姐姐。” 范宜有些吃惊的看着胡囡囡的包包头。 这么小的孩子,谁教他说这么凶残的话 看其他人的样子,好像也挺平常。 范宜悄悄吐了下舌头,靠,这吃人的封建社会。 狄二好像还没有笑过,懒洋洋的依靠着廊柱,眉眼弯弯看了一眼范宜,半晌才对着胡囡囡说道:“要叫舅舅,小崽子。还有,第一,我没有欺负小姐姐,第二,我的可是大鸟鸟哦!” 胡囡囡:(O_O)什么 侍儿们:(*/ω╲*)狄二少好自信 范宜:(ノ益)ノ彡┻━┻妈个鸡居然开车! 在场迷糊的大概就只有胡囡囡小朋友,他见大家都被坏人“镇住”了,非常不高兴的说:“就算你的是大鸟鸟,但是你就是欺负了小姐姐!” “噗哈。” “咳!” 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憋笑声。 范宜脸都要烧起来了,尼玛这两舅侄在比赛F1啊! 她连忙上前捂住胡囡囡小朋友的嘴,再狠狠的瞪着笑的一脸猥琐的狄二。 狄二被范宜瞪了一眼,更开心了,他对着胡囡囡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看着范宜。 “我怎么欺负小姐姐了,我那是心悦她。”说着,还朝范宜飞了个眉眼。 范宜心里“登”的一下,不知怎么的有些心慌。 “你不能心悦小姐姐,不能。”范宜失神的瞬间,胡囡囡挣脱她的束缚,跳起来了狄二叫板。 “为什么?” 狄二看些范宜有些无措的表情,有些心痒难耐,他动了动手指,真想捏捏阿宜的脸。 “我心悦小姐姐,我以后要娶小姐姐当妻主!”胡囡囡大声说出自己的理想,然后悄悄的回过头,脸红红的看了一眼已经傻掉的范宜,一跺脚,害羞的低着头,拎着裙摆就跑了。 留下一堆笑的岔气的侍儿你拉我扯的在后面追赶。 等会儿,小胖子,你别跑啊,你这样我怎么收场啊! 范宜看着眼前鱼贯跑走的人群,脑子有些混乱。 我到底是被男孩子喜欢还是被女孩子喜欢啊? 范宜已经从侍儿那里隐约猜到了一点胡囡囡扮女孩的原因,但小肉团现在还没有性别意识啊,玩着女生玩的玩具,穿着女孩子的裙子,但也知道自己有小鸟鸟。 不对,等会儿,这不是重点。小胖子的家人会不会觉得是她带坏小孩子啊,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涓人啊,小胖子这样闹着说要娶她…… 看着狄二收起笑容,黑着脸走过来的样子,范宜不由的退后一步。 糟了,来了。 “看来阿宜扮演的千金很成功啊,连囡囡都吵着要娶你。”狄二看着范宜退后一步的动作,心情更不好了。 “不是,我没有……”范宜有些气弱。 狄二皮笑肉不笑的捏起范宜的脸蛋。 “你没有什么啊,没有和他玩?没有抱着他?还是没有对着他笑啊~”一边说,他一边将范宜的脸横着拉。 我真的没有啊! 范宜看着狄二有些咬牙切齿的表情,心里大喊冤枉。 小胖子,你快回来啊,你家小姐姐正被这个大鸟……啊呸,大坏蛋欺负啊!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但是害羞的小团子早已跑的没了踪影。 可能是捏够了,狄二终于放开了被他捏的红彤彤的脸蛋。看着她不停的搓脸的动作,狄二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了范宜的脑门心。 “惹祸精!”说完便大步离开。是该找胡家两位兄弟小酌一杯了。 他的身后,则传来了范宜暴跳如雷的怒骂:“狄如行!!你就是个神经病!大变态!!!” -- ⓟǒ18.ⓐsǐⓐ 23 范宜咬着嘴皮,手里摩擦着茶杯。 她感觉有些焦虑。 胡囡囡小朋友最近两天都没怎么来找她,不知道是不是狄二去告了状,将胡小朋友保护了起来。 狄二这两天也没来烦她,她突然闲下来,反而有些不适应。 一闲下来,范宜就开始胡思乱想。 她在这里无亲无故,孑然一身,而且从一开始就被人挟制,感觉像是被动向前的面团,被迫无助的往前走,还裹了一身的灰。 不光如此,她还想家了。 范宜是家中独女,虽家境一般,但父母也是宠爱有加的。不知道发现她不见了,她的父母会焦急成什么样子。爸爸妈妈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身体会不会受不了。 越想越心急,她有些心烦的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或者,她根本就是死了,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者都是她意识里的东西? 不,这不可能,她挨饿受冻、被捏被打的感受都是真的,如果只是梦或是意识的东西不可能出现这么清晰的感受。 那这里就是真的。可问题是她怎么回去,或者说,她还有可能回去吗? 范宜躺在床上,看着顶上的床盖,有些发神。 穿越她本人倒是第一次,但看确实看了不少的。 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无论是小说还是漫画,几乎,都没有回去的。 就连《天是红河岸》里的夕梨,这种有明确回去机会的人,都是为了爱放弃了回家的机会。更别说她这种莫名其妙来到的。 难道她的穿越就是为了拯救失足女子来的么?她嘴角快速抽动一下,想了想她救下来的两个人,一个是铁臂嘤嘤怪,另一个是男扮女装的熊孩子。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褥。 可是现在她怎么办?就这样随着不靠谱的命运莫名其妙的向前翻滚? 不,她不甘心。 她想回家。 想到她要待在一个感冒都能让人丧命的时代,一个身为女性就是原罪的时代,范宜觉得自己的全身心都在抗拒着。 她翻身坐起,眼神定定的看着前方。 她一定要做些什么,一定要做些什么,就算最后的结果……但总比不努力的好吧。 范宜咬着嘴皮,心里一阵计较。 *** “小元宝,我有些事,想见赵爷一面,你能帮我传达一下吗?”范宜对着正在跟她上妆的元宝说道。 “少主?”元宝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奇怪的看着范宜。 “您见少主有何事?少主最近都忙得很,白日里几乎没在这宅子中。”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元宝顿了一下,随即答道:“这主子们的时间,就不是我们能打听的了。” 范宜皱着眉,思考着。 元宝看着范宜的样子,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五少,您赵少主有什么事啊,能不能给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出些主意。” “啊,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嘤嘤身体好点了吗,我挺担心她的。”范宜回了神,有点勉强的说道。 看出了范宜不在状态,元宝也就没有多问,按下心里的疑虑,继续为范宜装假发。 白日就这样无所事事的过了,待吃了飱食,范宜和元宝走到凉亭消食,范宜再一次询问元宝:“小元宝,你们少主回来了吗?” 元宝奇怪的看了范宜一眼。 “还未,五少,您很急吗?很急的话我去找前院的人说一说。” “啊,不用不用。我不是很急。”范宜有些泄气的趴在石桌上,正主都见不到,她该怎么去实行她的计划。 “阿宜,你找哥哥何事?”狄二不知何时跨进后院,正往凉亭走来。 “二少好。”元宝立刻起身行礼。 范宜也蹭的弹了起来,有些局促的看着狄二。 “二少,你怎么来了?” 这变态怎么又来了,他不是忙去了吗。 “千里哥哥,还有我来不得吗?”狄二撩起下裳,跨步坐在石凳上。 “呵呵,怎么会。”范宜干笑着。 “坐啊,你站着干什么。” 我不光想站着,我还想跑。范宜腹诽着,不是很情愿的坐下。 “听说你想找哥哥,有何事?”狄二的脸上没有平时的笑容,他半垂着眼睑,把玩着手中的杯盏。 他的山根到鼻尖挺直而平滑,在脸上投下了点点暗影。狭长的凤眼因为垂着眼,让眼尾显得有些上扬。嘴角也没了平时的弧度。范宜恍然觉得她几乎没见过狄二这个样子。 有些冷峻,有些……距离感。 “你看什么呢?我在问你话。”狄二发觉范宜没理他,抬起头来就见她愣愣的盯着自己,手一痒,一个脑崩就弹了过去。 “你干什么啊?!”范宜被弹的一个后仰,立刻回神,捂着额头叫起来。 “问你看什么看的如此出神。” “没……没看什么。”范宜回避着狄二的视线。 “诶……”狄二好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得,嘴角一弯,眼波一转,欺身靠近范宜。 “难道你是在看我啊。”说着他还用手来捏范宜的下巴。 范宜一巴掌拍飞狄二的爪子,心里骂道:玛德,冷峻个毛线,还是那个狗讨嫌的二货。 狄二也不介意范宜动手,他退回身子坐正,还唤元宝去煮一壶酸枣仁茶,不过脸上又有了笑眯眯的样子。 “狄如行,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范宜蹙着眉问道。 “啧,没礼貌,叫千里哥哥。”狄二教训完,又慢慢悠悠的答道。“我就是听说你找哥哥有事,前来问问。” “我找赵爷,关你什么事?” 范宜刚说完,狄二就掀了眼皮扫了她一眼,嘴角也冷凝了几分。 “呵,关我什么事?哥哥如今忙着桃花会的事无暇分身,这院内的事,可都归我管,你,当然也归我管,所以,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范宜一听狄二这么一说,心里也斟酌起来。 赵言楠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见到了不会理会她,而且他是朝廷命官,搞政治的,花花肠子都挺多,说不清楚她就被卖了。 要不,找狄二商量商量? 范宜偷偷瞄了一看眼前笑眯眯的人。 比起赵言楠,狄如行感觉要好接近一些,而且,老实说,她没那么怕他,最近相处的也多了,觉得他这人除了嘴欠点,手欠点,喜欢撩拨人以外,没有太多的小心思。 要不,试着跟他说说。范宜想了一圈,决定换人。 至于范宜对狄二的评价,那只能说她图样图森破。 范宜调整了一下坐姿,还拔了拔身子,让自己显得有气势一点。 “咳咳,那个千里哥哥,其实找你商量也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你能否做的了主了?” 狄二一听,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那要看是什么事了,若是要包庇你是桃花会余孽这种事,我可是不会干的。” “要说多少次,我不是桃花会的人!”范宜翻了个白眼,对狄二的智商感到着急。 “哦,那是何事?” “千里哥哥,我想和你做笔交易。”范宜咬了咬嘴唇,她还是有点紧张的。 “交易?是何交易?”狄二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知哥哥,对于桃花会有何看法?” “桃花会?这与我们的交易有关吗?” “当然有关。” “那阿宜对此又有何看法呢?” “是我在问你吧狄千里。” “是你要与我做交易的吧五娘。” “……” 好吧,求人矮叁分。范宜咬了咬牙,忍了。 “千里哥哥,像桃花会这种拐卖妇女的犯罪团伙,应该对人民带来了严重的伤害,对国家带来了非常恶劣的影响吧。” 狄二听到新奇的形容,挑着眉点了点头。 “这种团伙若不尽快打击,一旦传出什么风声,再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无论是赵爷还是其他人,都不能承担这个责任吧。”范宜紧紧盯着狄二的表情。 狄二眯了眯眼,看不出来这个从来唯唯诺诺的范生还有些脑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范宜笑了笑,没有回答狄二,而是继续说道:“赵爷他们最近应该都在忙着抓桃花会的……余孽,可是,效果应该差强人意吧。” 范宜这也是半猜半赌,首先这种贩卖人口的团伙隐蔽而人员庞大,要想一网打尽本身就很困难;其次,若是抓捕真的很顺利的话,赵言楠一行也不会忙得脚不沾地了。 听到范宜的话,狄二感觉有些诧异。 “哦,这话怎么说。” 范宜心里一喜,看样子,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她放松了不少,将两手顶成金字塔形,眼睛垂下,模仿着卷福的动作。 “赵爷若是顺利的话,咱们也不会待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啊,不知道这么久了,嘤嘤的身体是否已经痊愈了。”范宜睁开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狄二。 狄二像第一次见到范宜一样,凤眼微眯,眸色变暗,上下打量了她许久,才说:“那五娘有何建议呢?” “我……可以帮助你们缉拿桃花会。” “你?你能帮什么忙?” “我可以,钓鱼执法。” “钓鱼执法?那是什么?” “说简单的一点,就是‘诱捕’,我来作饵,你们来抓人。” “呵,你不是已经在做了么?” “这主动的和被迫的,效果应该差很多吧。” “……说的也是,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找你当这个饵呢,其他人也一样可以啊。” “现在知道情况的人里面,我应该是最适合的,如果你们要找其他人,也不是不可以,但经手的人越多,消息越容易泄露不是吗?” 狄二看了范宜好一会儿,看的范宜有些担心的时候,他再次开口了。 “那五娘你的要求又是什么?” 意思是他接受了?范宜心神一振。 “我也没什么要求,不过首先我的安全你们要负责吧,若是我受伤或是其他,可能会影响你们的进程。”狄二点点头,同意的她的说法。 “这第二嘛,我想请狄二少你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桃花会有什么奇怪的手镯、戒指、玉佩之类的东西。”范宜小心的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什么?” 狄二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瞒哥哥,我来自非常偏远的地方,我也不知桃花会是怎么样将我拐骗出来了,以前听村里的智者(电视)说过,世上有许多神秘的东西,能将人带到千里之外,所以,我怀疑……” “你怀疑手镯能将你从你们那里带出来?”狄二一副看智障人士的表情。 “不只是手镯,也可能是戒指或者玉佩。” 她一醒来就被桃花会绑在车上,她只能从桃花会入手。 “……”刚刚还在想这孩子还有点脑子,转眼就犯傻,还手镯。 “狄二少,您看怎么样?”见狄二不回答,范宜有些心慌,她知道这个交易看上去没有问题,但细一算,漏洞百出,可是她除了兵行险招并无他法,只能将自己目前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用来谈判。 狄二学着赵言楠敲击着桌子,看着范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以。”半晌过后,狄二终于答应。 “真的?” 看着狄二点头,范宜按耐下心里的激动,伸出书对着狄二说:“那,合作愉快。” 狄二看着范宜的表情,皱着眉头,好像对她的反应不是很满意。 再看了看她伸出来的手,慢慢将自己的手伸过去。 范宜马上握住狄二的手上下摇动。嘴里不停的说着“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狄二却紧盯着两人紧握的手,片刻之后,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 24 自从和范宜达成交易过后,狄二又开始往后院怕跑了。 因为他又发现了好玩的东西。 “千里,你到哪里去啊?”胡仲甫拦住一脸灿烂的狄二。 “仲甫哥哥,我去后院一趟。” 胡仲甫一听,立刻笑的有些暧昧。 “千里和赵家五娘感情可真好,以后说不定能和若曦一并成亲呢。” 这话一出,狄如的笑容就淡了些。 “仲甫兄说的什么话,千金的婚事可不是你我能够议论的。” “啊,是是是,是为兄的失言了。”胡仲甫一脸我们都懂的表情,笑嘻嘻的揖手。 “兄长若没有什么事,千里就先失陪了。” “诶诶,千里弟弟,你别急啊,我今儿是有事来找你的。”胡仲甫拉住狄二。 “仲甫兄有何事,不如晚些再说,我现在找五娘有些事。”狄二急着去找范宜。 “那个,千里弟弟,我找你也是为了寻赵家女公子有些事。” 找阿宜? “哥哥找五娘有何事?为何不去找赵家哥哥。”狄二疑惑的看着胡仲甫。 “赵家兄弟每日忙着公务,我不便打扰。况且我找赵家女公子是为谢恩。找千里弟弟也是一样的。” “谢恩?哥哥说什么呢。”狄二心里一动,大概知道了是什么原因。 多半胡囡囡告诉胡家兄弟是阿宜把他救回来的了。 “千里不必隐瞒,事情我们都已知晓,我们也不会与外人说,只是想当面拜谢女公子的救命之恩,还有就是……”胡仲甫期期艾艾的说“就是能否让女公子赐囡囡一簇头发……” “头发?哥哥要五娘头发做什么?”狄二皱着眉头,很是不愿。 “这,哥哥也不瞒你,我与叔始思量过了,赵家女公子可能就是囡囡的贵人。”胡仲甫一脸正经的说。 什么?!他们还真这样想了? 狄二有些好笑。 “哥哥,子不语怪力乱神,茵茵表妹也就算了,哥哥怎么也这般认为。” “不是哥哥这般以为,而是事实如此。你可能不知,以前囡囡叁天两头头疼脑热,我们真怕留不住他,这次还险些出大事,若不是女公子将他救起,我真不敢想。”胡仲甫一脸后怕。 “那也不能……” “可千里你看,自从被女公子救起之后,囡囡再也没有生病,你前次说囡囡影响了女公子休息,我就拘了他两日,今日又有些不舒服了。所以赵家女公子一定是囡囡的贵人啊!” 看着胡仲甫有些狂热的眼神,狄二自己也有些迷惑了。难道阿宜真是胡家鸿之的贵人? “那千里,你看帮我跟女公子引荐一事……”见到狄二有所迟疑,胡仲甫立刻趁热打铁。 “哥哥,此事事关女公子名声,我看还是与赵家哥哥商议的好。”狄二摇了摇头,拒绝了胡仲甫。 且不说现在的“五娘”是阿宜假扮的,就算是真的,他也没有资格去做这个主。 好不容易婉拒掉胡仲甫的邀约,狄二带着一丝对范宜的审视到了后院。 见到范宜一脸无聊的在长廊上趴着,整个人跟晒焉的喇叭花似得。 他突然就讪笑了一声。 就阿宜那样子,哪里像什么贵人。 前日阿宜提出的什么交易他权当逗小孩儿玩,但阿宜愿意告诉他有关家乡的事,他觉得小孩儿挺识趣的。 本来以为答应他,他会露出那天的笑容,因为前几日的东西他好像都不喜欢,谁知小东西高兴是高兴了,却没有露出那种表情。 不过……虽然没看到在想看一次的笑容,但好像有意外的收获。 狄二眯了眯眼,回忆着范宜软绵无骨的小手。 *** “二少,您来了。”元宝最先看到狄二,起身行礼。 范宜也看到狄二来,立刻眼睛一亮。 “千里哥哥您来啦。”范宜叮的立起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狄二。她热络的样子惹得元宝侧目。 狄二倒是很开心,他将元宝遣去烧水煮茶,自己一屁股坐到了范宜旁边。 “千里哥哥是有什么发现么?”看见元宝走了,范宜立马贴上去,双眼熠熠的看着狄二。 “啊,并无什么发现呢。”狄二假意叹了口气,状似无意的抓起范宜的手,开始把玩。 范宜看了一下被狄二握在手里的自家小手,觉得有些不对,想抽回来,却被狄二牢牢的抓住。 “那你来是……” “哦,我来告诉你,哥哥好像不是很愿意帮你找啊。”狄二假意叹了口气。 狄二觉得这个手怎么这么软,这么小呢,左捏捏,右捏捏。 什么? 赵言楠不愿意帮忙?! 那她怎么办? “为什么啊?”范宜有些着急,完全忘了把手抽回来。 “哥哥说这买卖我吃亏了。”狄二头也不抬的回答。 指甲也粉粉的,真可爱。 “啊,你怎么会吃亏呢,我都没喊吃亏呢。”范宜心里有些慌,朝狄二的方向挪动着。 “我也不知啊,哥哥是这么说的。”狄二搓的起劲。 这可怎么办? 范宜按捺住心里的焦急,朝着狄二说道:“千里哥哥,您帮饿我跟赵爷说说,这买卖你们一点不亏。真的,我一定全心全意的帮你们将桃花会的人绳之以法。” 狄二看着范宜可怜巴巴的样子,假作哭恼的思索着。 范宜一看,觉得有戏,对着狄二谄媚的笑着:“千里哥哥,我是说真的,你看现在桃花会的事儿闹的挺凶的,若不尽快处理,对赵爷的仕途也是有影响的不是。” “恩,这么说起来,好像也是。”狄二摇头晃脑的说着,手里一点没歇气。 “对吧,千里哥哥,要不您再帮我跟赵爷说说?” 狄二假意思索了半天,将范宜逗得焦躁不安,才答应道:“那行吧,我再跟哥哥说说。” “那谢谢千里哥哥。”范宜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狄二人还是不错的,再看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哎,算了算了,要捏就捏吧,反正她现在是涓人,无所谓。范宜装着鸵鸟,自己骗自己。 *** “少主,这是您要的东西,今天刚送到。”木荷递上一封书信。 赵言楠起开蜡封,一目十行,阅毕,他眉头皱起。 “消息确切吗?” “回少主,消息确切,是赤松亲自去办的。” 赵言楠手指不停的敲着桌面。 “叫千里立刻前来见我。”半晌,赵言楠开口说道。 “是,少主。” “慢着,将范……将五少也请过来。” “五少?哦,是。”木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立马答道。 赵言楠却摩擦着信纸,陷入了沉思。 银鱼剑,竟然是银鱼剑…… 这个范生,究竟是什么人…… “少主,狄二少和五少到了。” “让他们进来。” 狄二和范宜走上前。“哥哥。” “赵爷好。” 赵言楠见人进来,半晌不说话,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范宜。 狄二看了看赵言楠审视的目光,又转头看了看范宜一脸拘谨的样子,眉头轻蹙。 “哥哥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么?”狄二上前一步,挡住了赵言楠的视线。 “哦,没事,就是想让范生再说一次他是如何救起五娘的。” 再说一次?狄二眉头皱的更深。 “啊?再说一次吗?”范宜虽有些奇怪,但还是照做。她以为赵言楠在试探她,毕竟有种刑侦手段就是反复不停提问,若是谎言的话很容易前后不搭而被发现。不过她说的都是实话,所以她也不怕,于是,范宜又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赵言楠听后,也不说话,就一直看着范宜,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狄二搓了搓手指,眼眸低垂,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赵爷?”范宜心里有些打鼓。这样不说话很恐怖好不好。 “我会帮你找什么手镯。”赵言楠停下了手中的敲击,突然说道。 “真的吗?谢谢赵爷,谢谢千里……狄二爷,我一定好好当诱饵,抓住桃花会的人,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范宜高兴坏了。这样,她是不是能有基本的人生安全保障了? 旁边的狄二听后,却突然蹙起眉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旁边垂首不语的元宝。 手镯…… “海晏河清?看来范生懂得还不少,也不是只会救人啊。”赵言楠瞥了一眼范宜,意有所指的说道。 “啊?什么?”范宜还沉浸在的得到保障轻松和高兴中,没听出他话里有话。 “没什么,今日叫你们来,是想跟你说,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中州。” “回中州?哥哥事情已经处理好了?”狄二也是一愣。 “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胡家弟弟和郁知县就行了。” “这么急?难道是中州出了什么事?”狄二心中飞速的思考起来。 “无事,只是有些事我想尽快回去确认一下。”赵言楠轻轻的敲了敲桌面。 -- 25 小马马车奔驰在路上,前后一行人均缄默前行。 范宜穿回短葛长袴,假发和首饰也取了下来,因为赵言楠说她暂时不用装五娘,至于钓鱼计划,等回到中州再做打算。 范宜按捺住心里的些许不安,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心事重重。 “阿宜,你怎么了吗?不舒服?”元宝看着有些不虞的范宜,担心的说道。 “……我没事。”她只是担心没有被利用的价值,得不到人生的保障。 元宝看着范宜低落的情绪,慢慢的蹭过来,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我那儿还有几套五少以前的衣服,回去送给你。”想了想,他又说:“悄悄的穿,别被其他人看到了。” 范宜有些懵的看了一眼元宝,得到元宝心照不宣的一笑。 ……我特么是为了穿不上裙子而伤心吗?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成神经病吧?真的吧?! 范宜非常勉强的对着元宝一笑,担心的事又多了一件。 突然,范宜听到了一点异响,她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里说一下范宜坐的马车,箱式的车厢不大,里面垫了一层不知道是羊毛还是什么毛的褥子,最里面有一个可以放点心灯座的小桌子,说是桌子,更像个柜子,上面可以揭开,里面还可以放一些被子枕头一类的东西。 范宜听到的异响就是从那个桌子方向发出来的。 范宜回头看了一眼,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眨眨眼,又转回了头。 “咚”范宜猛地回头看着桌子,手指抓紧了褥子。 “元宝,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啊?什么声音。”元宝看着范宜。 范宜一脸紧张的指着后面的桌子,有些害怕的说:“那里……好像有什么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慢慢的靠近桌子。 桌上只有一些零星的糕点,自从嘤嘤走了之后,糕点的种类和数量急剧下降。 “阿宜……” “嘘!” “……范生,你是不是听错了?”被范宜嘘了的元宝把声音压到最低。 范宜也有些不确定,她伸长脖子将耳朵靠近桌子。 “咚!”一声清晰的响声从桌子里传出。 范宜吓得一个仰到,惊慌的指着桌子。 “元……元宝!” 元宝也吓了一跳,连忙拖着范宜躲到门边。 “是什么啊?什么东西?”范宜哆哆嗦嗦的指着桌子问道。 “会不会是老鼠啊?”点心渣子最招这些畜生了。 “老鼠!?”范宜瞪大眼睛,的声音高了八个度。 她想了想老鼠灰扑扑的毛发,光溜溜的尾巴,到处巴拉的爪子……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城市孩子对老鼠蟑螂还是很怕的。 “阿宜啊,我……你们两在干什么?”门帘突然被撩开,狄二看着马车里缩成一团的两人,愣了一下。 范宜抬起头,看着狄二,顿时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拉着他就往马车里拖拽。 “老鼠老鼠,有老鼠。”她躲在狄二的身后,还顺手将元宝也拉了过来。 “老鼠?”狄二看了眼躲在他身后的范宜,觉得她更像一直惊慌失措的小老鼠。 “狄二少,那桌子里有声音传出来,我们怀疑可能是点心引来的老鼠。”元宝见范宜已经被吓得脸都变了,连忙跟狄二汇报。 “声音?”狄二一听元宝说,立刻转头。 他微微皱起眉头,脸色也变得严肃了些。 “是什么声音?” “就是‘咚’的一声。” 狄二眉头皱的更甚,他盯着马车里面的桌子,不着痕迹的将范宜往身后护了护,手摸上了腰间的剑柄。 他慢慢靠近桌子,后面跟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尾巴和另一个被迫成为小尾巴的元宝。 突然,狄二一脚踢在桌子上,桌子顿时被踢翻,桌子上的东西“哗啦啦”的撒了一地。从里面滚出来一坨东西。 范宜吓得惊呼一声,捂住耳朵,整个人缩到了狄二后面。 等那一坨“骨碌碌”的东西看清以后,连狄二都变了脸色。 “囡囡?!你怎么在这里?” “哇……我要小姐姐,小姐姐。” *** “说吧,你怎么在这里?”狄二脸色很不好看,坐在蒲团上,看着面前哭哭啼啼的胡鸿之。 “小姐姐,我要小姐姐……呜……你把小姐姐还给我……”小团子哭的很伤心,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什么小姐姐?”赵言楠因为避讳,只见过胡囡囡一面。 狄二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哭闹不停的熊孩子,说道:“他说的是阿宜。” “范生?哦……这样啊,看来他扮演的挺成功的。”赵言楠也有些尴尬,自家的侍儿把别人家的千金诱拐了,若是告到官府,不止范生,连他们家都要吃挂落。 “你派人去胡家了吗?”赵言楠看着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的小人,也有些头疼。 “已经让一书去了,不知道胡家兄弟得急成什么样子。” 狄二揉了揉额角,一把拉过小团子,惹得小团子“哇”的哭的更大声了。 “那个,咳,千里,我去叫范生过来吧。”赵言楠对小孩子比较没办法,有些尴尬的站起来走开。 狄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辛苦哥哥了。” 赵言楠点点头,快速的走开。 狄二转头看向面前的团子,“你是怎么跟来的?” 小团子眼睛通红的看着狄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把小姐姐带走,你们……坏,我要小……小……小姐姐……嗝!” 小团子根本不听狄二的话,哭的已经打嗝了。 狄二没办法,哄又哄不住,骂又骂不了,毕竟他只是表的舅舅,只能等范宜过来救场。 没一会儿,范宜就过来了。 她看着脸涨得通过的小团子,连忙跑过去。 “小囡囡。怎么哭的这么厉害。”说着她瞪了一眼狄二,认为是狄二把小团子欺负了。 狄二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本来想弹两人脑崩的,但手一转,薅了两人的头发站起身。 “我去给他拿点吃的,你问一下他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边走一边晃晃脑子,总觉得有点耳鸣,纵横江湖的魔音功也不过如此了吧。 “囡囡,你告诉你叔父们你来这里了么?”范宜抹了一把小团子肉呼呼的脸,将他的眼泪抹掉。 小团子愣愣的看着范宜,好像还没过回过神。 “囡囡?怎么了?”看着小团子发蒙,范宜有些担心的将他抱在怀里。 小团子却虽然没抗拒她的抱抱,但却警觉的盯着她。 “怎么啦,囡囡,哪里不舒服吗?”想到小团子在桌子里不知道躲了多久,担心他被憋坏,范宜翻看着小肉团。 “……” 小团子任范宜在他身上查看,眼睛都不转的盯着她。 “怎么啦?囡囡?你别吓我啊!囡囡?!”范宜看小团子表情一直都定定的,以为他缺氧伤了脑子,吓得大叫起来。 “元宝!小元宝!快来啊,囡囡有些不对劲。” 没一会儿元宝就跑了过来。 “怎么啦?” “小囡囡有点不对劲。” “我看看。” 两人对着胡鸿之倒腾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外伤。 元宝看了一圈却觉得小肉团的眼神怪怪的,他看了胡囡囡一眼,又看了看范宜,然后对着范宜说:“阿宜,你动一动。” “动一动?” “恩,就左右挪动一下。” 范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照的元宝的话,左右挪动身体。 胡囡囡的小脑袋就跟着范宜左右转动。 这下不用元宝说,范宜也发现问题了。 她靠过来,看着小团子的眼睛说道:“怎么啦囡囡,我是小……小姐姐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小姐姐?”小团子直直的看着范宜。 “恩是啊,是我呀,宝宝,我们一起玩过捉迷藏啊。”为了让小团子相信,范宜还说了当时他们玩的游戏。 “嗷——!” 谁知道小团子突然就嚎了起来,扑在范宜的怀里哭天抢地。 “怎么啦怎么啦,他这是怎么啦?”范宜被他扑的坐在了地上,一边稳住自己不要倒,一边还要防止小团子磕到。 元宝也有些惊慌,想去抱小团子,却扛不住小团子八爪鱼似得黏在范宜身上。 “头发,头发啊,坏人,坏人!”小团子哭到最后都快断气了。 “头……头发怎么了?”范宜被小团子吓到了,手足无措的轻拍的他软软的背。 “你这样小姐姐头发会更白更短哦。”狄二走过来,放下手里的点心,对范宜使了个眼色,两只手托着小团子的腋下,将他抱了起来。 “不是你们剃得?”小团子看了一眼范宜的头发,嘴一瘪又要嚎。 “当然不是,是小姐姐生病了,生病了才这样的。”狄二开始忽悠小孩儿。 “生病什么病?”小团子立马担心的看向范宜,不小心还打了个鼻涕泡。 “得了说谎话就会变老变丑,头发变白的病!” “嗝!” “嗝!” 范宜和胡囡囡分别别吓得打了一个嗝。 狄二没有注意范宜的脸色有变,而是继续对着胡团子说道:“所以,你要老实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小团子眼神开始飘。 “啊,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丑的是这个小姐姐……” “不要,我不要小姐姐变丑……”小团子忍住哭,断断续续的说着他是怎么过来的。 原来昨天在跟胡家兄弟告别的时候,小团子听到了大人的谈话,因为走的比较急,就没跟小团子说,小团子一着急,就直接躲进马车,藏在桌子里睡着了。 也不知道一个五岁的小娃娃是怎么样过的这一夜。 讲完后小团子问道:“那现在小姐姐可以不变丑了吗?”他心痛的看着范宜杂草一般的头发。 狄二假笑着,恶毒的说道:“不,她会因为你变丑,因为你不乖!” 说完还瞪了一眼范宜。 这个惹祸精,怎么到处勾人? “唔……呜……哇!”小团子憋了半天,终于没憋住,仰着头开始大哭。 狄二一听,皱着眉头伸直双手,将小团子举得远了一些。 “元宝,你带他去洗漱一番吧,看他这样子也吃不下东西了。” “是的狄二少。”元宝上前接过小团子,哄着他去洗漱。 看着小团子在元宝身上虽然挣扎的厉害,但还是稳稳的被他抱在怀里,范宜暗暗的想,元宝果然是男人,就算……也是男人,力气比她大多了。 “你看什么,再看他也不可能娶你。”狄二脸色不好的坐下,一个脑崩弹在了范宜的额头。 范宜捂着额头,瞪着眼睛看着他。 “看什么看,再看我也不会娶你。”狄二眼睛瞪得比范宜还大。 他瞪着眼,大口的吃起点心,脸鼓的跟仓鼠一样。 范宜看着他这个样子,突然有些无语,可能这个人的心里年纪和胡囡囡差不多大吧。 听着胡囡囡渐渐远去“坏人,坏人”的哭声,范宜叹了口气。她屈膝抱住,脸枕在膝盖上,歪着头看着狄二,哑笑道:“你这个人啊,可能一辈子不会讨小朋友的喜欢。” -- ⓟǒ18.ⓐsǐⓐ 26 因为胡小丸子的事,他们被迫在原地停留,等着胡家人来接小团子。 结果人是等来了,不过不是来接他回去的,而是带着两辆马车,几名侍卫和全部的侍儿,说来陪大少一起去中州。 一书看着自家少主黑透的俊脸,缩着脑袋说道:“少主,胡家少爷说他们家大少还未见过外祖,今次趁机到中州拜会,请您帮忙护送一番,还有……” “还有什么你一口气说了。”狄二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还有就让胡大少务必跟赵家五少一起玩儿。”一书说完,立刻退到旁边,他家少主脸上又快浸墨了。 旁边胡家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人走上前,躬身递上叁样东西。 “赵指挥使,狄二少,我叫胡欢,是胡家内院管事,这是我家主人让我转交给你们的。” 狄二一把接过,是叁个囊袋。 “普兰绞丝藤是给您的,有我家‘胡’字家徽的是给赵指挥使的,金丝百合的是给赵五少的。” 狄二看着眼前恭敬的不得了的人,挥手让他下去。 “你去吧,囡囡刚睡着了,你让侍儿给他擦洗一下,当心感冒了。” “是,狄二少,给您添麻烦了。”胡欢说完,躬身退下。 赵言楠坐在一旁饮着春茶,看着狄二黑锅似的脸,意有所指的道:“千里,这胡家到底是什么意思,虽说你是她的表舅,但这样将一位小千金托付于你,有点托大了吧。” 狄二也被胡氏兄弟坑了一把,他不好说胡家那坨肉球根本不是什么千金,递上有“胡”字家徽的锦囊,说出另一个事情。 “胡家兄弟认为五娘……不,阿宜是囡囡的贵人。我看他们这是顺水推舟,让囡囡跟在阿宜身边。” “贵人?什么贵人?”赵言楠有些懵。 狄二有些羞耻的开口:“胡家这位您也知道,刚出生就被批过命,说是多灾多难,这次被阿宜救起,胡家就认定阿宜是孩子命中的贵人,前次就来寻我,想要阿宜的头发做护身符,但阿宜并非真正的五娘,我就推脱了,谁知他们竟然……”狄二觉得这真是糟心的亲戚。 赵言楠听后却若有所思。他想起赤松传来的消息,再联想和范宜有关的一连串东西,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桌面。 “说不清还真是呢……” “哥哥怎地也如此说。”狄二说着,忽的心里一顿。 “若无因果,就没有报应,也不会让我大锦的女子如此之少,繁衍如此的艰难……” 狄二看着低喃着的赵言楠,眼眸低垂,心下起了一丝怀疑。 哥哥这是知道了什么吗,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一书,你把这个东西给阿宜送去,就说是囡囡叔父送的,为了感谢他照顾囡囡。”狄二勒紧缰绳,落后几步。 “是的少主。” “等等,”狄二叫住了正要走的一书,“你去打听一下,最近有谁传过消息过来,传了什么消息过来,再让一意立刻动身,先回中州打探一番,看看最近有何事发生。” 狄二看着领命退下的一书,“啧”了一声,跟赵家哥哥一起就是不方便,做什么都要藏着掖着,以免被他发现,所以得到的消息太过滞后,让他做事束手束脚的。 他凤眼一提,看着一书去的方向,看样子他要打起精神,阿宜,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瞒着他呢。 说道阿宜,狄二的笑容更胜,自前次在舂县见到阿宜的笑容后,他就一直心痒难耐,但无论他做什么,阿宜都抱着拒绝的态度,让他绞尽脑汁。 好不容易阿宜有所求,他以为只要答应了他,就能再次看到那种笑容,可是却只看见了亮晶晶的眼睛了阿宜主动的靠近,虽然他的手是挺好握的,但还是有些遗憾。所以昨天在意外的时候看见了一直想见的笑容,狄二当时是有些当机的。昨晚也是辗转反侧的不能入睡,脑子里一直旋转着阿宜的笑容。 他忍不住眯了眯眼,脸上挂着有些慵懒的笑容,啊,他的动作快一点,不要让赵家哥哥把阿宜抢走了才是。还有那个元宝,他可记得,阿宜跟他谈的交易,他可是没有准备告诉哥哥的呀……那哥哥,是怎么知道手镯的事呢? 呵,都不是省油的灯呢! *** 途中的插曲暂表不提,反正胡小团子是跟着一起走了。胡小团子高兴坏了,每天缠着范宜不松手,就连睡觉都要挤在一起,这可苦了范宜,她又被迫穿上的女装,因为有胡家人在,赵言楠害怕她暴露,连假发也带上了。 搞的胡团子一惊一乍的将“小姐姐”改口成“神仙姐姐”。 狄二就更不用说了,不知道是不是真怕她把小团子掰歪,每天也不骑马,见到机会就往马车里钻,一来就和小团子抢范宜,搞得范宜心力交瘁。 他们就这样一路闹心的来到了中州。 中州乃大锦朝京城,位于中原腹地。整个城池沿袭前朝建设,唯在西城新建一座雄伟的神女庙,与东城的大悲寺遥遥相望。 一进城,狄二跟赵言楠告了罪,无视胡团子的撒泼耍赖,火速的将他打包送往任府。 赵言楠也策马离去,只交代了元宝木荷等人将范宜带回府。 几人不紧不慢的在街道穿行,途中,元宝还让范宜把衣服换了。大概走了大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阿宜,走吧,咱们先进县公府。主人已经在等你了。”元宝半扶半胁迫的拉着范宜往门里走。 他们并没有资格走正门,而是从背街的一个角门进去的。 就算从角门走,范宜还是被惊了一大跳,从角门望过去一溜的墙听说都是赵家的。难怪绕了那么久。而刚才元宝嘴里什么“县公府”,虽然没怎么听过,但带“公”的应该身份都不低。 范宜心里更焦虑了。这高门大户阴私听说都很多的,什么大房二房,什么通房姨娘,然后加上丫鬟婆子……一进去就是深似海的节奏啊。 范宜不住的往后缩,苦笑着对着元宝说:“小元宝啊,我……我可以不去吗?” 元宝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说道:“怎么可能,少主已经跟主人禀告过了。” 看着范宜吓得有些菜色的脸,元宝也有些心软。 想着他一个偏远地方的天残,见到贵人惧怕也是正常的,况且听说有些人家对涓人很是恶毒,轻则玩弄重则打杀,他也不由的放软口气。 “阿宜,你无需害怕,县公及几位老爷都不是苛刻的人,对咱们涓人也算宽待。走吧,咱们进去吧。”虽然觉得范宜的样子挺可怜,但元宝还是拉着她坚定的往前走。 范宜面色发白的被挟着向前走,也没注意走了几个长廊,过了几个门,只觉得这个地方大的离谱,没走多远她就找不到方向了。 又转了个弯,前面出现了一个厅堂,上挂“祥和”二字,不说雕梁画柱,也是珠围翠绕。 进都进来了,范宜也就放弃挣扎了。她不太敢胡乱看,怕犯了别家忌讳,她低着头,跟着元宝走了进去。 “元宝见过县公、二爷,见过世子、叁少。少主前去复命,令小的先行归来保平安。”元宝恭恭敬敬的垂着头说这话。 旁边的范宜见状也跟鹌鹑似的低着脑袋站在一旁,心里庆幸不用下跪请安。 “知道了,你下去找你主子吧。”主位上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范宜侧着头瞪着眼睛着恭顺着退出的元宝,心里慌得一匹。 就这样把她丢在这儿啦?!不是吧!范宜觉得有些腿软。 “你就是那个范生?”威严的声音转而对象她。范宜心中一凛,连忙收敛心神。 “是,是的。” “抬起头来。” 什么?抬头?尼玛又不是选妃。 范宜心里腹诽着,但还是乖咪咪的抬起了头。 主位左侧坐了一位美大叔,长得跟赵言楠八分相似,剑眉长须,高鼻深目,俊朗威严,穿着绛紫的长衫,应该是那个什么县公;他下首位坐了另一位美大叔,气质要温润的多,一身青蓝色衣裳让他像画一样淡雅;右边下首位则坐了两位年轻公子,相貌都有相似,只不过气质各有不同。 妈耶,这一家基因真好。 范宜快速的看了一眼就把眼神放低,帅哥是好看,但这种有钱有权对的帅哥可不是能乱看的,特别是在这种男权至上的封建朝代,多看说不定会被挖眼睛。 范宜自觉的乖乖站好。 “面容到是挺清秀,就是这头发……怎的这个样子?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听说是从远地方被拐子拐了的,也是挺可怜的。” “老二传回来的信上说是个天残,也不知道能不能将五娘服侍好。” …… 几人当着她的面开始讨论起来,让范宜感觉如坐针毡。 “范生,你救了小五儿,按理我们家也该好生感谢一番,但此事关乎五儿的安全,为父的也是担心,就劳你在说一说当时的情况吧。” 县公话倒是说的挺客气的,但他整个人坐在那里,就让范宜不敢造次。 范宜战战兢兢的将事情又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对于嘤嘤对她的依恋也不敢多提,就怕这些人为了保护嘤嘤的名声将她悄悄处理了。 “听闻你也是被拐子拐了的,你家乡何处?” “……我,我也不知道,我们那儿在山里,我从来没出来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人迷晕了。”范宜开始装傻。 “那山名什么?” “就叫山啊。” …… 厅堂里的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还是县公开了口。 “既如此,你就先留在小五儿身边服侍她吧,小五儿也挺喜欢你的,回来这么久,闹了数回了。” 范宜缩了缩脖子,她其实不是特别想被嘤嘤如此厚待。 “行了,你们几个看也看了,该干嘛干嘛去。”处理完事情,县公开始赶人。 “那哥哥我先走了。”美大叔二号眼睛一亮,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坐下,珞珞小憩着,你给我呆在这,别去闹她。”县公一个眼刀甩过去。 “哦……”温柔美大叔败下阵来,不是很高兴的坐回位置。 “父亲,二叔,我们就先告辞了。”另外两位公子则起身揖手告退,同时还隐晦的打量着范宜,感觉对她很是好奇。 两位美大叔点头示意,转而又对范宜说:“既在小五儿身边服侍,我也希望你知道,不要动小心思,不要勾引小五儿伤了身子,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不守规矩的下场。” 县公家主的气场一开,范宜只能连连点头。 哎,果然是没有人权的社会,直接就让她去服侍人了,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这样,可能他们还觉得她赚了吧。 不过,确实是她赚了,一般人根本不会让她这种来历不明的人来照顾自家小姐。说不定还是嘤嘤数次哭闹的结果呢。 只能说范宜真相了。自打五娘回来,不说送她回来的狄家老大,就连益母等一直跟着小五儿的侍儿都被那孩子赏过鞭子,到现在虽然已经不排斥她母亲的接近,就县公和叔父们依然不能和小五儿太亲近,每天哭闹着什么“阿宜阿宜”。如若不然,他们也不会贸然让这个涓人进到府里。 县公有些不虞的看着站着的范宜,有种把她叉出去的冲动。 “行了,赵江,带他下去好生检查一番,别在外面带了不干净的东西进来。”县公想了想自家千金撒泼的样子,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鼻梁。 “是的,主人。”旁边立刻走上来一个管事打扮的人,回答了县公就往范宜走来。 “范生,走吧。” 范宜却已经脸色煞白,不,不是吧?检查?难道这次真的保不住秘密了?! -- 27 范宜手脚冰凉,虽然现在天气已经越来越热了,但她现在还是觉得冷。 她白着脸跟着赵江在县公府里穿行,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赵……赵爷……” “叫我二管事便是。”赵江莫无表情的说道。 “二管事……” “恩。” …… 玛德这种人很不好交流啊。 范宜不停给自己鼓气。“恩,那个,二管事,我们是要去哪里啊?”范宜觉得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万一只是摸摸脉看看头发什么的呢。 二管事继续冷着脸,头也不回的答道。 “当然是去涓舍了。” 涓舍? “那二管事,涓舍是什么的啊。”求求老天千万不是千万不是,范宜在心里祈祷着。 赵江终于停下前行的脚步,转头看向范宜:“涓舍,当然看你是不是真的涓人了。乱了规矩,混了子嗣,可是要五马分尸的。” 范宜背心一凉。完蛋! 完蛋完蛋完蛋! 这次真的要小命不保。 范宜脚像灌了铅一样,要死不活的跟在赵江身后。 该怎么办? 难道假装晕倒? 不行,晕倒了他们扒衣服怎么办? 要不大声叫嘤嘤,说不定能引来嘤嘤救她一命。 范宜眼珠转个不停,手心急的直冒冷汗。 几经考虑,她决定先采用迂回的战术,如若不行,再大叫。 “二管事,不知嘤嘤……现在何处呀?” 赵江撇了她一眼,训斥道:“你既入了县公府,以往外面的坏习惯最好快点改掉。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最好想清楚,要知道,祸从口出。”说完便不再看她。 范宜碰了个钉子,心里更慌了。 这管事也太难缠了吧。 眼见着就要走到涓舍了,范宜眼睛狠狠一闭就准备喊。 “二管事,二管事,主人叫你把范生带回去一下,二少回来了,有事要找他。”后面气喘吁吁追上来一个小童,边跑边喊道。 “咳咳咳!”范宜一口气被憋的岔了气,猛地咳了起来。 赵江则嫌弃的看了一眼范宜,转而有些不愉的喝到:“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小童被喝的缩了一下脖子,努力的控制着不要大喘气。 “谁要找这范生?”二管事等小童休息了一下再继续问道。 “是……是二公子,刚进的府,说是有事,让他立刻前去。”小童略微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范宜,又马上把头低下。 赵江表情不是很高兴,他皱着眉头看了范宜一眼,好像她要搞什么幺蛾子。 赵江黑着脸领着范宜往回走,范宜在后面则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不管赵言楠要找她做什么,他都暂时救了她一命,不过还是要尽快想办法联系上嘤嘤才是,那个才是她的持久保命BUFF。 “主人,人已经带回来了。”范宜跟着赵江又回到了祥和苑。 一进去,人还不少,除了刚才的两名美大叔,又多了另一名有些威严的大叔,赵言楠和另一名没见过的年轻公子也坐在了下首,就连狄二也在。 更重要的是,嘤嘤居然在! “阿宜!”看着嘤嘤一瞬间变得明亮的小脸,范宜眼眶突然有些热,原来自己也并不是只把嘤嘤当护身符呀,而是很担心和想念她的呀。 “嘤嘤!”范宜高兴的朝着嘤嘤小小的挥了挥手,得到的就是嘤嘤的飞扑。 “阿宜阿宜阿宜~~”嘤嘤抱着范宜不停的蹭着,无视周围一圈的仇视眼光。 赵家父子们不说,就连狄二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小五儿,范生不会跑,你先坐下来好不好呀。”虽然美大叔们脸色不是很好,但对嘤嘤还是很温柔的。 就是不断的对着范宜甩眼刀。 “不!阿宜不见阿宜不见。”嘤嘤抱着范宜左右摇晃,躲避着美大叔的温声劝解。 “……那范生,一起坐吧。”范宜仿佛听到了美大叔咬牙切齿的声音。 虽然很想低调但已经完全低调不了了的范宜在众人的注目下,和连体婴似得嘤嘤一同坐到了凳子上。 “阿楠,说吧。”县公大叔看着嘤嘤对范宜的亲近,很是嫉妒。 “是的父亲。”赵言楠起身走到范宜跟前,问道:“范生,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啊?”范宜有些傻眼,她想过赵言楠会找她问的无数的问题,但从未想过是这个。 “怎么,家乡偏远,连生成八字也没有?”赵言楠看着范宜惊讶的表情问道。 “……我……我不记得我的生辰八字。”她是真不知道啊,你让她说她的上升星座月亮星座她知道,但生辰八字,太难为她了。 赵言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居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再次说道:“把你的小匕给我。” 范宜一听,心里咯噔一声,怎么突然想起这出了。 小匕她一直随身带着,那可是除嘤嘤之外最能保护她的东西,这么久了他们一直没有提过,这个时候为什么突然要她把小匕交出来。 这是要卸她的武器? 范宜警惕的看着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赵言楠。 “你这涓儿怎么回事,没听到二少的话吗?快把东西拿出来。”旁边的二管事见范宜半天未动,黑着脸说道。 狄二看着毛都要炸起来的范宜,心里一动,笑眯眯的走上前说道:“阿宜,你把东西拿出来给哥哥看看就是,哥哥又不会要你的东西,是吧哥哥。” 见范宜还有些犹豫,狄二顶着嘤嘤的怒视,拍了拍范宜的头。“你还怕哥哥失信不成,虽然这是赵府,但哥哥可是殿前都指挥使,怎会贪你一个涓儿的东西。” 赵言楠看了狄二一眼,说道:“放心吧范生,我不要你东西,只是看看。” 范宜看着眼前两人演的双簧,心里吐槽道:是啊,只是蹭蹭。NMB! 虽然很不情愿,但范宜还是摸摸索索的拿出了小匕。 赵言楠拿到以后,来回翻看了几眼,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范宜,转身将小匕拿给主位上的县公。 “诶!”范宜翘着脑袋看她的小匕到了县公手上。其余人也围了上去。 狄二则依然站在范宜面前,远远地看着赵家人,若有所思。他眯了眯眼,把视线移到焦点的中心,那把小匕…… 没一会儿,赵言楠依言将小匕换给了范宜,范宜立马把它好好的放好。 等抬起头,却看见众人看她的表情都变了,一副……怎么说呢,看神兽的表情。 范宜缩了缩脖子,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赵江,把范生带下去吧,这里没他的事了。”将范宜从头到尾涮了几遍,县公终于开口。 “是的,主人。”赵江领命,板着脸走到范宜面前。“走吧,范生。” 靠,怎么还没忘记这一茬啊,范宜眼神偏了偏,不去看二管事的脸,手悄悄的把嘤嘤的衣裙抓紧了些。 嘤嘤不愧是范宜的头号脑残粉,一听二管事的话,就勒住范宜的脖子大喊:“不去,阿宜不去,阿宜跟嘤嘤一起。” “五少……这……”二管事蹙着眉,有些为难。 “走开,你走,阿宜不去。”嘤嘤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护着范宜。 眼看嘤嘤要开始耍赖,范宜怕惹急了县公大叔,直接硬来,她下意识的拉住了面前狄二的手,紧张的说道:“县公大人,我是涓人,我真的是涓人,不用去涓舍。狄二少可以证明我的身份,真的。” 她看着狄二,抬起头,眼睛里流露出些许乞求的神色。 狄二被范宜一拉,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范宜有些湿漉漉的眼睛,不知怎么的,眼神不自觉的就柔了下来。 他回握住范宜小小的手,转身面向许县公,将范宜挡在身后。 “县公,阿宜确是涓人,且是天残,这个赵家哥哥也是可以作证的,是吧哥哥。”狄二笑眯眯的看着县公和赵家几位叔父。 “而且,有五娘在,阿宜也不可能去得了涓舍吧。”他侧了下身,侃侃让出嘤嘤的位置。 嘤嘤适时的露出一副抗争到底的表情。 “涓舍那种地方,好像也不太适合五娘去。” “够了如行!真是越说越没规矩了。”美大叔二号轻喝了狄二一声。 他有些头疼的看着狄如行,都快加冠的人了,这孩子还是这么不着调。幸好他哥哥如光稳重,要不他们怎么放心将小五儿交给他们。 狄如光咧嘴笑了笑,有些没脸没皮的样子。 范宜缩在狄如行身后,呼出了一口气,手无意识的加大了力气,和狄二紧紧的握着。 狄二着笑的更灿烂了,不由的用手指摩擦着紧握着自己柔软的小手。 “县公、二爷、叁爷,主母过来了。”就在这时,厅外走进来一名清秀的男子,对着美大叔们说道。 “珞珞起来啦。”县公大人脸上突然放光,也不管什么范宜狄二,站起身就迎了出去。 旁边的温润大叔也一脸怀春的站了起来,高兴的跟着疾行出去。 就连最后那位有些威严的大叔也有些抑制不住笑容,站起来往外走。 剩下的人都眼神暧昧的互相看了看,父亲和叔父们只有在母亲在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只有范宜一脸懵逼从狄二身后探出脑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一位和嘤嘤张的几分相似的美妇被簇拥着走进来,范宜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嘤嘤的母亲过来了。 但是范宜立马就觉得这画面有些怪,因为美妇人是被县公、温润大叔和威严大叔叁人一脸宠溺的扶进来的。 范宜的眉头越皱越紧。 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那个什么二爷、叁爷这样看着他们的……嫂子啊? 是嫂子吧? 或者是弟媳? 范宜脑子有些卡壳。 突然,她一脸惊悚的看着被叁人牵手的牵手,扶腰的扶腰,簇拥着坐到了主位右边的美妇,慢慢的张大嘴巴,他们……不是吧?! 她快速的看了一眼赵言楠等人,他们都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范宜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古代人,可真会玩,这尼玛算乱伦吧!!! 范宜有些晕乎的看着叁个男人一脸爱慕的看着美妇,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贵圈,真乱啊! -- 28 范宜愣愣的坐在凉亭撸着猫,眼神放空的的看着窗外初露尖尖角的小荷。脑子里不停的脑补着叁位美大叔和一位美妇人家族伦理yin乱的故事。 果然有钱人玩的就是不一样,不知道这位美妇人到底是哪位的妻子,还是都不是,只是一个情妇,或是外室? 可是她这样冠冕堂皇的住在这县公府里,县公夫人不会将她弄死么?其他两位的夫人不会绞尽脑汁的将她斗残吗? 看她的样子,和嘤嘤非常相似,和赵言楠也感觉挺挂像,至于其他的什么世子她没仔细看,也就不清楚到底像谁。 范宜甩了甩脑子,觉得智商有点欠费。 也就是说这位美妇人牛逼到在县公府和叁位男主人都有染,且,宅斗战斗力强到不光将正室夫人们全都打败,还顺利的生下子嗣。 我的天,牛人啊!范宜突然对这位美妇人肃然起敬,心里立刻把她划到完全不能得罪的黑名单当中。脑子里噼里啪啦浮现出一串诸如一丈红、狸猫换太子、春宫十八式等等宅斗必备事件。 “喵——”怀里的猫主子不高兴的叫了一声,转头看了范宜一眼,她想的太入神,将猫主子撸痛了。 这只猫就是狄二在途中给她的那只,因前段时间生病了,就被抱走了,这才给她抱回来。 范宜连忙给猫主子顺毛,心里为自己点一根蜡。 幸好那天有狄二帮她说话,如若不然,在涓舍被查出身份,不说赵言楠,就那位山阴公主般的美妇人,一定会让她死的很惨,很惨。 范宜有些欲哭无泪,为什么别人穿越就是各种金手指,各种开挂,到她这里,就变的如此艰难,不说苏破天际,就连拉个粑粑都像做贼一样。 难道这就是小说与现实的差距?她这样的穿越剧应该会扑街吧,现在就连韩剧没个技能都不敢播,更别说小说了。 范宜叹了口气,把脸埋进猫主子热乎乎的毛毛中,心疼寄几一秒钟。 “阿宜?你在做什么?”元宝轻轻推门进来,看见范宜用脸蹭着猫,愣了一下。 范宜有些丧的抬起头,对元宝摇了摇头。 元宝好笑的看着她呆毛都立起来的样子,放下手里的盆子,心想,范生该是被主母给惊艳到了。 自那日范生见过主母之后,就一直神不守舍,哎,也是,像他这种穷乡僻壤的天残,没见过女人是正常的,虽五少也是千金,但并未长开,哪有主母这种生育过的女性有吸引力。看来主母不愧为神女冠最久拥有者啊。 范宜和元宝各自散发着自己的脑回路,想的却是南辕北辙。 “咚咚咚”,几声轻击门棂的声音将两人的思绪拉扯回来。 元宝看了一眼里间睡得正熟的嘤嘤,沉着脸拉开门,压低声音说:“什么事?不知道五少在午休吗?” 外面小童儿讨好的说道:“元宝哥哥,不是我故意来打扰五少午休,是狄二少要找范生。” “找阿宜?找阿宜作甚?”元宝的眉紧紧的蹙起。 “元宝哥哥,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过来传个话。” “……”元宝虽然觉得狄二少找范生挺奇怪的,但又一想,以狄二少的性格,应该是觉得范生挺好玩的,来找他玩的吧,而且现在在县公府里,狄二少也不会做什么。 于是他对小童说:“你带着阿宜去,但是要跟狄二少说一下,别玩太久了,待会儿五少午休醒了要找他的。” “好的元宝哥哥,我记住了。范宜哥哥,咱们走吧。”范宜在童儿说狄二找她的时候就站起来了,她脑子里想的是难道手镯有消息了 于是童儿一说她立刻放下猫主子就跟了出去。 元宝看着范宜迫不及待的就去了,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但他也没细想,看了范宜走掉的方向一会儿就转身去看嘤嘤有没有发汗。 范宜急不可耐的跟着小童走向外院的偏厅,心里想着狄二会带来什么消息。 等她气喘吁吁跑到的时候,看到的是狄二沐浴在光束的下的样子。 狄二有别以往的骚包,穿了一身月白的长袍,头发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线条流畅的脸庞,发束上绑了一条与衣服同色的束带,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闪着银纹。 他星眸微垂,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厅外的阳光倾泻而下,洒满了他的全身。映衬着古朴的房檐,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范宜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如嫡仙一般,心里不由得漏掉了一拍。 “阿宜,你来啦!” 嫡仙抬起头,玉容般的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眼眸中迸发出热烈的光芒,一下整个画面像被打上了一层金纱,亮堂开来。 范宜像被他眼中的碎光灼烫了一下,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阿宜,你怎么了?进来呀。” 嫡仙翩然下凡,长袍随风飘动。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一把抓住范宜的手。 范宜猛地回神,下意识的想抽回手,然而嫡仙手如铁钳,紧紧握住她的手。 进入厅内,范宜迫不及待的甩掉狄二的手,坐到椅子上,有些慌张的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好掩饰内心的悸动。 狄二看着范宜手忙脚乱的喝着水,眼镜乱飘,就是不看他,笑眯眯的撩起长袍坐下,撑着下巴对范宜说:“阿宜不要着急,我的茶你随意喝便是。” “噗……咳咳咳……” 范宜一听自己喝的是狄二的茶,直接被呛的喷了出来,咳的满脸通红。 狄二连忙伸手去帮范宜拍打背部,略带宠溺的说道:“你看你,才跟你说了不要着急,总是这么毛燥。” “啊咳咳咳……” 范宜咳的更厉害了。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范宜已经脸色嫣红,眼含泪光。 她摆了摆手,谢绝了狄二的帮助,自己慢慢顺着气,有些喘的问道:“二……二少,你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狄二看着范宜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突然像被她的小手搔了一下心尖,麻痒难耐。 狄二的眼神慢慢变暗,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伸出手,慢慢抚上范宜的眼睛,将她眼角的水光抹掉,在她的眼尾留下一道红痕。 狄二瞳仁漆黑,凤眼定定,眼中有如漩涡般深深的看着范宜,把范宜看的心慌意乱。 “二少?”范宜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有点害怕狄二的眼神。 狄二深深了看了一眼范宜,慢慢的收回手,将范宜喝过的茶杯又端起来,小口的抿着,“叫哥哥。” “诶……”范宜忍不住呼不出声,想要阻止狄二的动作,但却被狄二轻轻一撇给吓得收了声。 狄二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怪怪的,眼神让她觉得心里发毛。 范宜不自在的动了动,狄二的一系列动作让她不敢贸然开口问狄二,也不知道狄二究竟叫她来做什么,只能不断的咬着嘴皮。 “阿宜。”狄二抿好了茶,终于开口说话了。 “啊,在呢?”范宜差点从位置上弹起来,紧张的看向狄二。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轰,范宜整个人都冒烟了。 “二少,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范宜有些僵直的站起来,看着地板说到。 “叫哥哥,还有,阿宜不要急嘛 。”狄二拉住作势要走的范宜,把她按在椅子上坐好。 “今日来是有要事跟你说的。” “什么事啊?”范宜觉得狄二的手心火烫。 “阿宜,你的那把小匕要保管好哦,不要被别人拿走了哦。”狄二脸上虽带着笑,但眼神非常慎重。 小匕? 小匕怎么了? 范宜突然想起那天赵言楠也对她的小匕很感兴趣,范宜心里闪出一个念头:难道这把小匕很有来头? 她试探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啊二少?” “要叫哥哥哦阿宜。”狄二朝范宜眨了眨眼,不放弃纠正范宜的叫法。 范宜犟着嘴不说话,狄二见到她抿着嘴不说话,也不强求,而是继续说道:“因为那把小匕,是很好的东西,拿着对你有好处。” 范宜一听,下意识的摸了摸藏在腰间的小匕。 “而且,阿宜,除了我,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哦,他们,都不是好人呢。”狄二微微侧了下头看着范宜,纤长的睫毛在鼻梁上打下了一片阴影,让凤眼看上去更加狭长,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测。 范宜看着面前的狄二,心里“登”的一下,一瞬间觉得他有些陌生,狄二……到底什么意思?有谁要对她做什么吗? “千里,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就在范宜心里打鼓的时候,赵言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他对着狄二说着话,眼睛却看了范宜一眼,让范宜顿时一个回神。 “哥哥回来了?我来是来找阿宜的。”狄二脸上像是没有出现过刚才的表情一样,笑眯眯的站起来迎了上去。 “找范生?” “是啊,胡家囡囡一直吵着要找阿宜,我就来问问他什么时候能跟我去一趟任府。”狄二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范宜一眼,让范宜眉心微紧。 他没说实话…… 狄二两人联袂走了进来,范宜立刻站起来,掩下心里的疑惑,打了声招呼。 赵言楠轻轻的瞥了一眼范宜,笑着跟狄二说:“可能要麻烦千里跟任府告了罪,范生可能不能跟你去任府了。” “怎么了吗哥哥?”狄二的表情不变,只是有点好奇的样子。 “因为我有件事要找他做。”赵言楠转向范宜,居高临下的看着范宜。 范宜心里猛地一跳,想起了刚才狄二跟她说的话,立刻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狄二。 -- ⓟǒ18.ⓐsǐⓐ 29 中州·百花楼 百花楼自前朝便伫立于中州博乐坊,原名不可考,其供应的“春生”以及“凤回头”让人们趋之若鹜,有价无市,每日从早到晚一直是人潮攒动,熙熙攘攘,是文人墨客,风流才子的最爱。 更重要的是,百花楼对面便是只接待各家千金的玉砌阁,因此百花楼更是让公子郎君们蜂拥而至。 百花楼内 “平丰兄,你听说了吗?” “何事啊中石兄?” “你还不知道啊,这坊间都传遍了。” “究竟是何事啊中石兄,我这月余去了承河帮表哥们迎亲,不知坊间有了什么新鲜事。” 被称作中石兄的黄衣公子左右看了一下,悄悄的靠近被称作平丰兄的红衣公子。 两人抵着头,略显八卦的交流起来。 “平丰兄,你知道许县公赵家的女公子吧。” “知道知道,就是那位传说中性格娇憨,纯真如稚子的女公子?” “没错,就是那位。听说那位女公子不久前收了一名侍儿,那侍儿长得是鹤发童颜,妖艳无比,赵家女公子是宠爱至极啊!”中石兄一脸的羡慕。 “女公子身边有几个侍儿不是常事吗,就算宠爱一些也不至于成为坊间闲谈啊?”平丰兄有些不解的说道。 “嗨,这就是平丰兄不知道得了。” 中石兄用手捂着嘴小声地说道:“按理说各家千金身边均有侍儿服侍是心照不宣的事,毕竟女子甚少,每家皆宠爱,所以像几百年前有丫鬟服侍是少之又少,只有皇亲国戚才能雇佣一二女官,各家都以能雇佣到女官为荣。而侍儿就不同了,侍儿一般为涓人,虽有些还能尽人事,甚至有些得宠的侍儿在千金出嫁以后,还能升为侍子,但毕竟只是鲰生,不能有子嗣,所以大多数千金身边都有几名侍儿相伴。但是,赵五公子这个新收的侍儿可就厉害了。” 中石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口渴,平丰兄连忙给他续了一杯茶水。 “那侍儿怎得个厉害法?” 中石兄一口饮尽茶水,继续说道:“那侍儿不光长的不同寻常,听说还颇有手段,将女公子身边的其他侍儿全部排挤开来,连从小照顾女公子的两位都拿他没办法,甚至连女公子身边的女官也倾轧的不见踪影。最近更是每日必带之出门玩乐,与女公子简直是如影随形。” 平丰兄吃了一惊,诧异的说道:“虽然有听说过女公子宠爱侍儿,但那都是私底下的行为,这样明目张胆的,县公家难道不管管吗?” “管?管什么?许县公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县公府主母乃县公兄弟叁人千求万求娶进的妻主,不说其锦州谢家的身世,单就其当年蝉联多次神女冠,就让多少中州公子们宁愿舍弃姓氏宗族也想娶为妻主,也就当年还是世子的县公兄弟们本事大,将其娶了回去。连生叁子过后,好不容易得一千金,却又正好遇见源隆遗祸,县公主母受到惊吓,所以这赵家唯一女公子才会显得有些娇憨。”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与其说赵家女公子是娇憨,还不如说她有些痴愣。 “所以这赵家有多么宠爱赵五少也就不言而喻了,只要女公子开心,一个侍儿,他们是不会管的。” “啊,说的也是,不过就是对狄家兄弟……” “嘘!” 中石连忙捂住平丰的嘴,左右看了一眼,紧张的说道:“平丰兄你小点声,赵家女公子因为一个鲰生让……家颜面尽失,已经闹得人尽皆知,现在听说那位指挥使已经被气的病卧在床,而那位混世魔王整日喝酒,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呢。” “啊……这两家可是老早就结好的亲家呀。” “谁说不是,可谁让狄家现在人丁凋零,权势大不如前呢。只留他们这一支不说,女长公子们也是死了大半,还有一位,家里的少爷们也早已娶了妻主,而且他们家只有两子,若要迎娶女公子,还需再寻的一位,说不准,县公府是想……” “中石兄,这话可不能胡乱说的呀,恐引起事端。”平丰立刻喝止住中石的话。 “这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中石的表情的有些委屈。 “好了好了,别人家的事情还是少管为好,你家怎么安排你的啊,哪位兄弟同你一同迎娶妻主?” 平丰拿了一块荷花糕,揶揄的看着中石,惹得中石一阵脸红。 “还……还能是谁,就我远方舅舅家的两位表弟,我……以后可是要当家主的。”中石有些羞恼的说道。 “是是是,以后孩子们都会叫你父亲的……” “说……说什么孩子啊,我家妻主还未迎娶呢……” “哈哈哈……中石兄莫要害臊嘛……” “谁……害臊……” “是……是……” *** “哥哥,让我去将这两个泼皮打一顿!”百花楼隔壁厢房内,一位身着浅紫色广袖儒衫的小郎君气的脸色通红,提起佩剑就要冲过去打人。 “佳玉,莫要冲动。”旁边坐着的一位黄衣公子立刻上前拉住他。 “荣轩哥哥,你拦我作甚,看我不去把那两个泼皮的嘴给撕的稀巴烂。”严佳玉气的头顶冒烟,想躲开包荣轩的阻拦。 “小佳玉,你个甚,你千里哥哥都还没开口呢。”另一张椅子上瘫坐了一名有些病弱的公子,他懒散的倚着椅背,半睁半眯眼睛看了佳玉一眼。 “成文哥哥!你怎么这样说!你看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再让这些小人说下去,千里哥哥还要不要在中州立足了?!” 佳玉小公子气的在厢房内来回踱步,额间的二龙抢珠的抹额颤颤巍巍,不停地抖动着。 薛成文瞥了他一眼,无视他气的圆鼓鼓的脸,端起酒壶慢悠悠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琥珀色的液体慢慢倾下,撞击着玉盏发出清冽的声音。 “小佳玉啊,你就好好的喝你的‘凤回头’吧,那可是小千里特意请我们来喝的,你不喝,可不就浪费了。” “还喝什么‘凤回头’啊,哎,千里哥哥,你也说句话啊。”严佳玉急的团团转,跑过去拉着狄二的衣袖让他表态。 狄二凤眼微醺,脸色嫣红,他握着一壶“凤回头”直接衔着壶嘴喝了一口,掀起眼皮看了严佳玉一眼,懒洋洋的说道:“小佳玉,你要我说什么呀?” “你……”严佳玉看着狄二酒醉半酣的样子,气的甩了袖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架着手,气呼呼的不说话。 包荣轩好脾气的给他添了一杯酒,说道:“佳玉,来,喝口酒消消气。” 严佳玉不太情愿的接了过来,还没送到嘴边,他有些气不过的“咚”的将酒杯磕在桌子上,怒喊道:“我喝不下!” 转而他紧皱这眉头看向继续往嘴里填啾的狄二说道:“哥哥,这赵家也太过分了!若曦哥哥和你如此对待赵五公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四季衣裳珠宝首饰哪一样不是哥哥们精挑细选,早早的就送进了县公府,她现在竟然因为一个下作的涓人让哥哥们失了脸面,不行,我一定要让父亲和叔叔们到圣上面前参他县公府一本。” 严佳玉越说越激动,提起剑就要往外冲。 “佳玉,不可逾越。”狄二听到严佳玉说道“下作的涓人”时,脸色不禁沉了下来,整个人变得有些紧绷,他放下酒壶,沉声喝住已经疾行到门口的人影,惹得一旁的薛成文不由了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严佳玉被狄二严厉的声音吓得停住脚步,有些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狄二,高声的叫道:“千里哥哥!我是在帮你呢?!” “佳玉,你吵吵什么吵,还怕别人不知道千里在此处买醉啊!”包荣轩急忙上前拉住严佳玉,生拉硬拽的将他带回位置。 “我……我不是,可是哥哥怎能放任那些小人胡乱编排你呢!”严佳玉气哼哼的坐在位置上,不停的抠着椅子的雕花。 狄二见严佳玉没有再胡闹,虽还是有些不虞,但已经慢慢放松了身体,这小佳玉可不知道阿宜的可爱,他难得跟他一般见识。 狄二手指不停的摩擦着酒壶,低掩着双眼,像是难过般慢慢的说道:“他赵家是县公府,不说县公伯父们,就赵家少主也是官居五品的殿前都指挥使,统领禁军,身居要职,前途无量。反观我们狄家有什么,我也就不说了,一个混日子的翰林院编修,虽占着试讲学士的位置,但十天半个月不去点卯也不会有人发现,就连我们家大哥,也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户部郎中,现在更是卧病在床,难见圣颜,拿什么跟人家比。” “可是他们也……” “佳玉,我知道你是为我不平,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要我们和赵府接触婚约不成。”狄二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忍受了极大的委屈。 “这……”严佳玉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能有一个早就定好的未婚妻主,对他们来说是多辛运的事,他怎么也不可能让两位哥哥去解除婚约啊。 “哥哥难道就这样吃了这个哑巴亏不成,咱们拿县公府没办法,难道还拿那个鲰生无法吗?那赵家女公子不是有点……那个啥嘛,哥哥那么聪明,就不能想想法子啊。”严佳玉气鼓鼓的闷声说道。 “佳玉说的,好像也在理呢……”狄二想起了范宜水汪汪的眼睛,心中一阵麻痒。要不……待会儿再去找阿宜玩儿……想着想着,狄二连眼角都愉悦起来。 “诶,你们快看,那是不是赵家女公子?她旁边那个难道就是那个鲰生?” 包荣轩突然看见对面玉砌阁里走进了一群人,仔细一看,不正是刚刚严佳玉骂的正厉害的赵家女公子吗。 她身着流仙裙,手拿闪电鞭,神采奕奕的走进玉砌阁,旁边跟了一位奶白短发的清秀侍儿。 没走两步,赵五公子好像嫌那侍儿走的慢了,还转身回去,拉着侍儿的手往里面走。 “哪里哪里?在哪里?我看看。”严佳玉一听,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到窗户边去观望。 “佳玉,你慢点,当心摔下去了。”包荣轩看严佳玉半个身子都伸出了窗外,连忙跟过去。 身后,薛成文看着狄二一听包荣轩一说,就翘首以盼看向对面的眼神,微微的支起了身子。 只见狄二偏着头,面带笑容的看着对面楼阁里几个纤巧的身影,眼中暗含汹涌,深不可测。 他嘴角慢慢扬起,让俊美的脸庞显得有些危险。 薛成文搓了搓手指,貌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千里,你前几日让我帮你查的东西,跟对面的人……有关系?” 狄二慢慢回过头,对着薛文成神秘一笑,食指轻轻竖起,放在红润的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狭长的凤眼里,闪过一道流彩,让他看上去春光无限。 -- 30 范宜觉得内心是崩溃的,她就知道不能知道太多内幕,知道太多不是好事情。 现在好了吧,她被赵言楠拉下水,成了祸国殃民,荒淫媚上,奸妄无度的熏腐之余。 她一路上顶着众人或厌恶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被嘤嘤架着,在博乐坊大摇大摆的逛着。 从首饰店到成衣铺子,从胭脂店到绸缎庄,范宜几乎是顺拐的被拖曳了一路。 嘤嘤到是兴致高昂,流仙裙被她走的翻滚带风,帽帷也好几次被吹的飞了起来。吓得一旁的元宝和益母紧张的不停上前帮她整理。 但嘤嘤一点也不买他俩的账,只贴着范宜。 元宝两人急得没办法,只能悄悄的给范宜打眼色。 范宜真的觉得是泪流满面,什么叫嘤嘤的贴身侍儿被她排挤的没有立足之力,明明就是他们联手坑她,什么事都要让她做不说,还要让她背负恶毒的名声。 “阿宜,阿宜……。” 元宝仗着和范宜关系亲近一些,拿手偷偷的戳范宜的腰窝。范宜被戳的没有办法,只能上前为嘤嘤整理帽帷衣衫,又引的一旁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妈蛋,这街逛不下去啦!摔! 终于,嘤嘤逛累了,把欲哭无泪的范宜拖着进了一家名为“玉砌阁”的小楼。 小楼两层高度,碧瓦朱檐,错落有致,仔细一看,里面的桌椅板凳,门帘屏风,好些都镶有各色的玉石,让楼里更显得是窗明几净,精雕细刻。 范宜有些惊诧这个时代的建筑居然能到达这种程度,一进门就瞪着眼睛东看西看,心里不停的咋舌。 “女公子万福,请问有和旁人约吗?”一见几人进来,就迎上来一个小童儿,长得喜庆亲和,虽极力克制眼睛,但还是不停的偷瞄着范宜,特别是往她的头顶溜了几次。 元宝走上前,挡住那童儿有些好奇的眼光。 他看着童儿淡淡的说道:“无人有约,请备一间二楼雅舍,来一壶‘雪落’,几碟子应季点心便是。” “好的这位哥哥,马上为女公子备上,女公子这边请。”小童垂首侧身,引着几人上楼。 海桐白蜡等护卫留在了小楼外的茶摊里。 嘤嘤几人在小童儿的带领下上到了二楼,来到一个由玉珠子隔开的雅间里。 “阿宜,来,坐坐!”嘤嘤一进到雅间,就一把掀开帽帷,欢快的坐到了柔软可爱的毛毡垫上,还招着手让范宜过去。 范宜也确实累得不行了,便顺着嘤嘤的手势坐了过去。 “嗨!”一坐下去,范宜就发出舒服的一叹。 元宝和益母两人开窗的开窗,掩帘的掩帘,毕竟初夏时节的中州已经有些热气了,若不开窗,坐在这雅间之内,不一会儿就将感到闷热。 窗户一打开,一阵清风就慢悠悠的吹了进来,将薄纱做的窗帘吹的轻轻晃动,能隐约看到对面的酒楼。 范宜不由的眯了眯眼,放松的倚着矮桌,感受着微风拂面的舒适感。 嘤嘤一看范宜像猫一样的趴在矮桌上,眼睛一亮,尖叫一声就冲过去,张开双臂,扑在了范宜身上。 “唔哦!”范宜被嘤嘤泰山压顶的一扑,眼睛猛地凸出来,手不停的扑腾着。 嘤嘤见范宜有了反应,以为是在跟她玩游戏,高兴的抱住范宜使劲的蹭,嘴里满足的嘟囔着:“阿宜阿宜,恩~~”旁边的元宝益母看着两人迭在一起,有些无奈的相互看了一眼。 范宜被压得一口气憋在胸口,脸变得通红,见嘤嘤一直不起身,只能用手不停的捶着矮桌。 她的动作立刻引起的了元宝的注意,元宝一看,见范宜一脸痛苦,连忙上前扶起嘤嘤。 “五少,您先起来,你看阿宜都快憋岔气啦。” 嘤嘤一听,吓了一跳,梗着脖子看了看范宜的脸色,便立马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 益母则忍住笑,端了一口茶给范宜饮下,才让她的脸色慢慢的恢复过来。 此时玉砌阁的小童儿们也鱼贯般的将杯盏茶碟摆进来,领头的童儿说了句“女公子轻慢用。”便低眉顺眼的带着其余童儿轻撩玉珠门帘走了出去。 嘤嘤自觉犯了错,乖乖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偷偷的看着范宜自己缓过来。 见到糕点茶水摆了上来,眼珠子咕噜一转,拿了一个粉红带白的花瓣形的点心,谄媚的递到了范宜面前。 “阿宜~吃~” 范宜转头看了一眼笑的软糯的嘤嘤,有些无奈的接过她手里的糕点,喜得嘤嘤手舞足蹈的拿着点心往嘴里送。 “呵,云雁姐姐,你说这人呐,她怎么就没个脸皮呢。”隔壁传过来一个娇弱的声音,声音娇弱,语气却有些刻薄。 “念容妹妹,这人和人呢是不同的,有的人,身似扶柳,面若桃花,音像黄莺,性如白梅,就如妹妹这般,而有的人么,天生就有些痴傻,这也就算了,还蛮横粗鲁,舞刀弄鞭的,真是让咱们蒙羞。”另一个声音道温温柔柔,可说出来的话,更不是什么好话。 “是呀,像云雁姐姐这样博学多才,满腹经纶的美人儿也是我们千金学习的对象,可有的人她怎么就那么下作,不好好的在在家修身养性,而是豢养涓人,还出来丢人现眼。” 名叫念容的女子声音大了些,好像是对着范宜她们的方向说的一样。 “谁说不是,把这好好的玉砌阁都给弄得乌烟瘴气。”温柔的云雁姐姐抱怨的说着。 范宜在听到隔壁说出第一句的,就知道她们两是在影射嘤嘤了,除去她两的商业尬吹不说,其间的恶意中伤让范宜不由的沉了脸。 “嘤嘤啊,你最喜欢吃什么呀?”范宜放下手中的杯盏,掀了掀眼皮,放大声音的说道。 元宝益母二人脸色也很难看,但碍于身份,只能握紧拳头,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怒火。听到范宜说话,两人都有些差异的看过去。 “恩?糕糕,喜欢糕糕!”嘤嘤看着范宜,高兴的说道。 “啊,是呀,这糕糕又香又甜,颜色喜人不说,味道也是极好的。”范宜拿起一块糕点,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笑眯眯的咬了一口,继续说道:“可是呢,今天我到是长见识了,居然有人喜欢吃米田共啊,你说稀不稀奇?” 范宜说着,好笑的朝元宝他们眯了一下眼睛。 元宝看着范宜的动作,突然觉得怪怪的,好像在谁身上见到过,可是一下想不起来了了。 “米田共?”嘤嘤歪着头,对没听过的“美食”很感兴趣。 “是啊,米田共,就是那个你每天都会在金马桶里拉出来的东西,爱吃那种东西的人,嘴巴都臭的很,让人望而生厌,闻之却步。”范宜咽下最后一口糕点,啪啪啪的拍掉手中的残渣。眼神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点着玉砖的隔板。 听到范宜说话,嘤嘤终于反应过来范宜说的美食是什么,嫌恶的皱着眉头瘪着嘴,丢掉手里的糕点,嘴里发出“咦”的声音。 益母两人,特别是元宝,则有些惊诧的看着范宜。 元宝心想,阿宜平时表现的比较胆小,除了五少和胡小少爷,好吧,还有狄二少,都不怎么跟敢别人说话,更别说这样夹枪带棒,意有所指的对着两位千金说话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虽然范宜知道封建社会的尊卑制度,也知道他们的权力倾轧,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够深入言行举止又是一回事,不然也不会和狄二抬杠了。 况且,她觉得对面就是两个青春期小姑娘,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和小姑娘斗个嘴,怕个毛线啊怕。 再说现在嘤嘤还在她的身旁,嘤嘤是县公之女,虽然感觉县公府有些乱,但也算皇亲国戚,她才敢如此的仗势欺人。 “碰!”隔壁的人拍案而起,接着是“哗啦啦”的珠帘碰击的声音。 “赵家五少,您家教可不怎么严呢!”不一会儿,两位十四五岁的小姐气势汹汹的冲到了他们雅间门口。 两位小姐的侍儿打起帘子,与范宜等人对视着。 嘤嘤一见来人,不太高兴的“哼”了一声,掩面转头看向窗外。 范宜则抄着两只手,笑眯眯的走到两人面前,说道:“怎么啦二位小姐,过来是找我们五少玩儿吗?不知道有没有漱口,可别把我们五少熏着了。”说完还做了一个捂鼻的动作。 “噗……”益母两人没忍住,喷笑出声。 “你!” 两位小姐起的脸色铁青,打帘的侍儿也气的想像前冲。 “我?我怎么啦?”范宜将脸伸过去,嬉皮笑脸的。 旁边的元宝突然一怔,他想起来了,阿宜的样子,挺像狄二爷的…… 没管元宝怎么看,念容云雁两位千金却被范宜这轻浮的样子吓了一跳,继而怒火中烧。大喝道:“好你个鲰生,我跟你们五少说话呢,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涓人在这大放厥词!” “呵,和我们五少说话?你们这样凶神恶煞的,我怕你们会吓到我们家弱不禁风、娇皮嫩肉、如花似玉的五少呢。”切,尬吹谁不会啊,小姑娘,渣渣! 这话一出,不说对面二位小姐脸色变得古怪,元宝等人也有些尴尬,就连嘤嘤本人,也有些迷茫的看着范宜,一副不知道她在说谁的表情。 两位小姐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尖着声音说:“赵言果,你这涓儿在这信口雌黄你就不管管,这丢的可是你们县公府的脸!” “两位小姐真是可笑,跑到我们的雅间外大吵大闹,还不知道是谁丢了的脸面呢。”范宜收起笑容,冷冽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你……你……来人啊,给我把他拉出去狠狠的打!”那位叫念容的千金气的全身发抖,指着范宜大声喊道。 “敢!”嘤嘤一听要打范宜立刻就不干了,跳起身就拦在了范宜面前,眼睛瞪得滚圆,横眉怒目的瞪着围上来的侍儿。 元宝益母两人也蹙着眉挡在了范宜面前。 两位千金见嘤嘤冲了上来,下意识的就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嘤嘤。 这位可是打遍千金圈子的芙蓉罗刹,无人能敌啊。 范宜见到嘤嘤护着她,伸着脑袋从嘤嘤背后探出头来,说道:“小姑娘,你一天到晚喊打喊杀的,嘴上可有些缺德呢,你这样,当心脚下不稳,摔伤您的容貌啊。”说着,范宜微缩下巴,吊着眼睛,勾起嘴角,露出阴恻恻的一笑。 “!” 两位千金被范宜的笑容吓了一大跳,再加上她不同于常人的灰白短发,更显得阴森恐怖。 她们两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突然腿弯一痛,脚下一空,“哎哟”一声,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大少!” “哎呀,我的八少诶!” 两人的侍儿两忙跑上去扶,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侍儿们也稀里哗啦的载到了,扑在两位千金身上。 “啊!” “哎哟!” 范宜几人一脸懵逼的看着面前滚成一团的几人,不由的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这是什么情况? 元宝和益母则脖子有些僵硬的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范宜。 “阿……阿宜啊,他们……真的摔啦!!” -- 31 “嘁,那涓儿除了个子娇小点,头发短点白点,也没什么好特别嘛。” 严佳玉缩回身子,嘟嘟啷啷的走回位置上坐下,到了一杯“凤回头”,仰头一口喝掉。 “不过赵家五少还真是宠着她,我看她都扑到那涓儿身上了,哼!不知廉耻!”喝完酒,他“登”的将酒杯杵在桌子上,斜着眼睛看着仰躺在椅踏的狄二。 狄二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也不赞成,也不反对,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好了,佳玉,你别气了,只是个涓人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包荣轩也跟着走了过来,给自己到了一杯酒。 严佳玉翻了个白眼,手里把玩着杯子不说话。 忽然外面传来了有些杂乱的惊叫,严佳玉一听,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的杯子,又冲到窗户边。 包荣轩也立刻放下手中的酒,跟着追了过去。 “千里,有热闹呢,你不去看看?”薛成文慢慢的品着琥珀色的酒液,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哥哥不也没去。”狄二的声音有些沙哑,伴着他嫣红的醉颜,有些惑人。 “呵,有的是机会看,不差这一时。”说着,薛成文向狄二投去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狄二掀了掀眼皮子,半眯的眼里一片黢黑一片。 “诶诶诶,青冈青冈,你快下去查看查看,对面‘玉砌阁’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陈家和吴家的女公子都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从‘玉砌阁’跑出来了。” 严佳玉一脸兴奋的招呼自己的随从去打听消息,自己则趴在窗户上继续看着。 “诶,那白头发的涓儿也把头伸出来了。” 严佳玉看了一眼身后的狄二,见狄二没甚反应,又憋着嘴将头转回去。 “不过仔细一看,那涓儿皮子挺白的啊,样貌也还不错。”严佳玉悄悄的和旁边的包荣轩说着。 “赵家五少只是有些天真,宠的人皮相上也一定是过得去的。”包荣轩也看着对面的范宜,探着身子不停看着千金的轿撵离去的方向。 “不过,这涓儿……”包荣轩好像发现了什么,微微蹙了蹙眉。 “这涓儿怎么了?”狄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两人身后,看着对面的范宜轻声说道。 “啊,你干嘛?!” “千里?” 严、包二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瞬间回过头来,看着狄二惊呼起来。 “……”狄二眨了眨眼,狭长的眼眸轻撇了二人一眼,又把视线转到了对面伸着脖子的范宜身上。 “你不是不好奇嘛,干嘛又过来。”严佳玉嘀咕了两句,但还是往旁边挪了挪,给狄二腾了一个位置出来。 狄二顺势将手肘倚了上去,撑着下巴看着对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视线太具有穿透力,没一会儿,对面的小人儿就转头看向了这边。 见到狄二,小人儿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东扣西摸了一阵,继而立马缩回了银纱帘,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诶,怎么就回去了……”严佳玉一脸遗憾的说道。引的狄二不悦的一瞥。 蹬蹬蹬,严佳玉的随从打探完消息,一脸亢奋的跑了回来。 “公子公子,我打探到了。” 严佳玉一听,连忙拉着青冈问道:“怎么回事?” 青冈撑着大腿,喘着气说:“听说是对面赵家女公子的那个涓儿……那个涓儿” “那个涓人?他怎么了?”严佳玉急的拽着青冈直摇晃。 “四少四少,您别晃我,这样我头晕。”青冈立刻出声阻止自家小少爷。 “行行行,我不晃啊我不晃,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严佳玉松开手,乖咪咪的站在一旁,捏着双手眼睛发亮的看着青冈。 “我听‘玉砌阁’的伙计说啊,这陈翰林和吴御史的千金得罪了赵五少……” “然后被那芙蓉罗刹给打跑了?”严佳玉捏着拳头接嘴道。 “哪能呐,是……” “被那个涓人打跑了?!”严佳玉声音高了八个度。 “四少,您还让不让我讲了?”青冈苦着脸说道。 “说说说,你说,我不插嘴。”严佳玉不停的点着脑袋,无辜的看着青冈。 青冈看了他家小少爷半晌,确定小少爷不再接嘴后,再开口说道:“是陈翰林和吴御史的千金背后编排赵五少,说的可难听了,被赵五少的那个宠侍听到了,然后就说了句‘缺口德者,天必罚之’,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严佳玉小公子听得一惊一乍。 “这两位千金立马就平地摔倒,连同两位的侍儿们也无故倒地。” “啊?”这时不光严佳玉,连其余几人也围坐了过来,专心的听着青冈说着。 “这只是巧合吧?”包荣轩皱着眉头说道。 “包叁少,这话也不能这么说。”青冈连忙摆手。 “怎么啦怎么啦?”佳玉小公子好奇心完全被调动了起来,眼睛都发光了。 “我听说啊,只是听说,这位涓儿,是被神女娘娘眷顾的人,是有大福气的人。他跟着的妻主,一定会健健康康,多女多福啊!”青冈一脸神秘的说着自己打探出来的消息。将自家主子唬的一愣一愣的。 “那鲰生……阿不,是那个宠侍那么厉害吗?”严佳玉有点磕巴,脑子里回想着方才自己说了那么多赵五公子和那个涓人的坏话,脸都白了两分。 包荣轩瞪了一眼青冈,挥手让他下去,走过去摸着严佳玉的头说道:“佳玉别怕,说不定就是巧合呢,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女娘娘的传话人。” “是……是这样吗?荣轩哥哥。”严佳玉抬头看着包荣轩,不确定的问道。 “当然……” “那可说不定哦,说不定这个涓儿,还真是有大福气的人呢。”一旁的薛成文慢吞吞的说着,看着严佳玉又白了几分的脸。 “成文哥哥,你别吓佳玉。”包荣轩不是很赞成的看了一眼薛文成,转头轻轻的摸着严佳玉的头。 薛文成无所谓的笑了笑,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狄二说道:“你说是吧,千里,这个涓人,是有大福气的人是吧。” 狄二举着酒壶,微醺的侧着头,脸上笑的意味不明。 *** 从这天开始,对于范宜的传言,风向就开始变了。 “诶,你听说了吗,前日童家千金对着赵家五少翻了个白眼,转眼就得了眼疾。” “真的吗?” “那可不。” “我还听说啊,姚家的小千金因为和赵家五少玩,送了赵五少一个小彩铃,回家的路上的就得了神女庙里的一只金花。” “啊,还有这事哪,神女庙的金花可不是随便得了呢,那可是神女庙的女侍推演时辰地点随机给予的啊,好多人家四处派人守着都拿不到呢!” “是啊,真让人琢磨不透。” “诶诶,还有呢,你们知道湖州都督的女公子吗?” “湖州?” “诶我知道,就是那个生下来就被批过命的女公子,听说啊,命中带劫,多灾多病,活不过这个岁数。”说的人举了一下手掌,瞪着眼睛说道。 “对对,就是那位,听说那位通过狄家认识了五少,见天的往县公府跑,现在可好,身体健康,脸色红润,精力充沛,就连胡家妻主都又怀上了金胎。” “什么?连胡家妻主都怀上金胎了?这么神奇?” “恩!是啊,我也觉得很神奇呢。” “那赵五少的那个宠侍……说的是真的?” “这可说不准。” “但最近发生的事让人不得不信呀。”几人相视一眼,露出了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 * * “二少,有人递帖子,想要拜会少主。” 狄家管家端五将一个蜡封的帖子递给了狄二,狄二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凤眼里露出一丝讥诮。 “端管家,送帖子的人呢?” “在外候着呢。” “行,你去准备一张回帖,就说我哥哥卧病在床不能接待,希望冉大人原谅则个。” “好的,二少。”端五结果帖子,恭敬的退了下去。 狄二摩擦着楠木椅子,想着帖子的内容,凤眼微挑,红唇一勾,看来,有的人要忍不住了呢…… “二少,冉家又递帖子来了,这次说是给您的。”端五第四次递上了蜡封的帖子。 狄二挥了挥手,接也不接那帖子。 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对着端五说道:“端管家,你去回帖吧,就说请冉大少准时赴约。” “好的二少。” 狄二看着端五退下去回帖,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高声唤着:“一书,去搬一坛子‘点峨眉’过来,本少爷要好好的喝一场。” “二少,您一个人要喝一坛子的‘点峨眉’啊?”一书皱着眉,不赞成的说道。 “怎么着,不行啊?”狄二风眼一瞥,漆黑的眼瞳让一书不由的一缩。 一书吐了下舌头,拔腿就去搬‘点峨眉’。 这“点峨眉”可是胡家为了感谢赵家的范生,特地从湖州运过来的,一共也才十小坛。被自家二少全部扣下了不说,就这几天,已经被他家二少霍霍了一大半,如果少主回来发现了,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呢。 狄家·迎晖堂 “千里,真是许久不见啊。”冉家少主冉离冉不归还没踏进迎晖堂就高声的和狄二打着招呼。 还没靠近,就问道狄二身上酒气熏天。 “唔……冉家哥哥呀,真是好久未见了。”狄二醉醺醺的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前去迎接冉不归。 “诶,诶,千里,咱们兄弟不讲究这个虚的,走,咱们进去坐着聊。”冉不归扶着站都站不稳的狄二坐到勇武堂里,几步路的功夫,累的一身的汗。 冉不归将狄二放在椅子上,自己一屁股也坐下。心里腹诽道:这狄家老二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沉。 “哥哥过来找我,是……有何事呀?”狄二睁开朦胧的眼睛,指着冉不归说道。 冉不归见到狄二这个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又立刻掩了下去,换上一副悲痛的表情。 “千里弟弟,你如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狄二好像并没有听到冉不归的话,仰着头倚在椅子上。 “千里弟弟,听说你家大哥还病着呢?” “恩,躺……呃……躺着呢。”狄二适时的打了一个酒嗝。 “哎,你看你说这是什么事啊,你们狄家好歹也是跟随圣祖起兵的有功之臣,怎么也有个从龙之功吧!在源隆遗祸里更是誓死保卫当今圣上,结果现在反而落得个如此下场,那赵家……” “够了!”狄二“磅”的一拳敲在了桌案上,将桌的杯碟震的弹了起来,也吓了冉不归一大跳。 “你……你别跟我提赵家!”狄二激动的挥动着衣袖,没有束起的头发被拨的满脸都是。 “他赵……呃……赵家算个什么,啊……还有那个赵五儿,不过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居然敢这么对我狄家,一个涓人,好,好的很啊!” 冉不归看着狄二开始咒骂赵家和天家,眼色不停的闪动。 “冉大少,这实在对不住啊,我家二少最近心情不好,少主又卧病在床,实在是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门外的端五一听狄二闹了起来,赶紧跑进来和冉不归赔罪。 “端管家,没事的,我非常的理解千里,当年我们冉家也是……”冉不归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和狠厉,又瞬间消失不见。 “行了,你去照顾千里弟弟吧,我看他喝的不少,今日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冉大少慢走。” “端管家留步。” 二人揖手告别。 堂内,狄如光从内堂走出,拿起狄二的酒壶闻了一下,皱着眉头看着狄二,痛心疾首的说道:“败家子!” 狄二笑嘻嘻的抬起头来看着狄如光,眼里一片清明:“回来啦,哥哥。” -- ⓟǒ18.ⓐsǐⓐ 32 范宜最近有些混乱,她觉得她的经验和认知有些不能解释最近的情况。 她最近跟嘤嘤四处招摇撞骗,虽然有人对嘤嘤冒冒酸水什么的,但大多数人还是很友好。 从这些人的口中,她陆陆续续的知道了一些事情。 第一,嘤嘤应该天生有些缺陷,但不明显,所以嘤嘤并不是在那次被诱拐出去之后才这个样子,但识人认人方面,应该是那次造成的,至于原因,她不是脑科医生,所以并不清楚。 第二,就算那些对嘤嘤不友好的人,也只是说诸如嘤嘤粗鲁啦打人啦什么的,从来都没有攻击过她家内帷的情况。 范宜以前认为是县公家家大势大,但连一点点对这个鄙视的眼神和流言蜚语都没有,这就不太正常了。 还有就是第叁,县公府的所有人对疑似嘤嘤母亲和嘤嘤非常好,好的不可思议,嘤嘤说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和范宜一起睡就一起睡,让范宜觉得十分反常,就算再喜欢也不至于这样宠溺吧? 难道是捧杀? 老实说,不像。 还有最后一点,这是让范宜最过奇怪的地方,整个县公府除了美妇人和嘤嘤,她没有见过第叁个女人,当然她自己除外。 不说她前面猜测的什么正妻小妾通房,就连丫鬟都没有。 嘤嘤旁边全是元宝益母之类的涓人,至于美妇人,她就没见过县公府叁位老爷从她身边挪过位,总是轮换着在一起。 范宜回想了一下,好像这几天出门,碰到的都是少年郎居多,小姐们居少,整个世界给她一种阳盛阴衰的感觉。 范宜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这不正常,和她了解的所在的环境都不一样。 她原来以为这只是古代,可现在看来,这不太像她知道的古代。女人……太少了。 范宜背脊不禁爬起来一阵战栗,从头到尾很多零零碎碎的点和线慢慢的连了起来,她瞳孔微缩,嘴唇发白,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微微抖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难怪嘤嘤的母亲和县公叁兄弟那么亲密,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夫妻,复数的; 难怪他们对嘤嘤那么好,因为女孩稀少,想要繁衍,没有女孩可不行; 难怪这里有那么多涓人,因为没有女人,所以只能用阉人; 难怪小黑屋里那个涓人恶毒的说什么肉鸡,什么猪圈…… 范宜猛地捂住脸,细思恐极。 太可怕了,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幸好没人知道她是女的,幸好! 被贩卖可能只是其中一项,更可怕的是,像她这种没身份没权势的女人,在这种皇权至上,男权至上的社会,她的身份一旦被发现,说不定她会被关在某处,不停的为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香的臭的……不知道多少男人生孩子…… “啊!”范宜不由的蒙住耳朵蹲了下来。 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 “阿宜?”嘤嘤歪着头弯下腰,有些担心的看着脸色不是很好的范宜。 范宜抬起头,勉强的笑了一下,又低下了头,默默不语。 嘤嘤嘟了嘟嘴,转头向元宝求助。 元宝也挺担心范宜,今天早上起床以后,阿宜就有点怪怪的,东西也不吃,话也不说,脸色青白青白,他和益母想要帮阿宜检查一番,但阿宜都有些惊惧的推辞了。 现在他们都到了阳陵侯家参加侯府千金的生辰,阿宜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很不放心。 “果果姑姑,果果姑姑。”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叫声。 嘤嘤闻声抬起头,见到来人,高兴的挥着手喊道:“乐乐!” 侯府千金杨乐乐只有十岁,是阳陵侯家叁代唯一的千金,生的白净软糯,天真可爱,同县公府的赵言果虽隔了辈分,但两人最是要好。 她提着裙摆跑到嘤嘤面前,尖叫着扑到嘤嘤身上。身后跟了一串侍儿。 “果果姑姑,你怎么这么久不来找我玩啊,我好想你啊!”小姑娘抱着嘤嘤不停的撒娇。 嘤嘤有些羞赧的笑了笑,指着旁边不语的范宜说:“阿宜!对不起!” 范宜立刻站了起来,低着头向小千金问好。元宝等人次第行礼。 杨乐乐歪着头看着后面的范宜,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他就是那个神女娘娘的座下侍童啊?”杨小千金用着自己以为很小声的悄悄话对着嘤嘤说着。 嘤嘤笑的眯眯眼,高兴的说道:“恩!阿宜!” 杨乐乐盯着范宜眼睛都不眨,从嘤嘤身上爬下来,走到范宜的面前,前后左右的看着范宜,嘤嘤也与有荣焉的大方让小寿星接触范宜。 “侍童哥哥,你们那儿的头发都是这样吗?”杨乐乐看了半天,对范宜的头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范宜牵强的笑了笑,说道:“不会呢,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 “那还有什么的?”小寿星星星眼的看着范宜。 “唔,还有红的啊,黄的呀,蓝的呀,绿的呀……”范宜打起精神让自己好好回答小寿星的问题,不要因为她的状态让嘤嘤不好做,毕竟这里是别人家。 “噢!”连同元宝嘤嘤在内,周围一圈的人一脸惊奇的看着范宜。 范宜见几人很感兴趣,打起精神给一群人吹牛。 看着一大一两个小姑娘,瞪着漂亮的眼睛,张着红润的嘴唇,一脸捧场的看着她,不断的发出惊叹的呼声,让范宜低落的心情慢慢恢复了一些。 算了,先别管那么多吧,走一步算一步,这样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活着,不出两天,她就得翻肚皮了。还不如先把当前过好呢。 所以说,人呢,还是社会性动物,只要将他投放在善意的、接纳他的社会环境中,再苦再难的事,也能好好自我调节,慢慢过去。 “乐乐,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呀?”就在范宜快把牛皮吹上天的时候,从外面结伴走过来几名女子,以及她们的侍儿们。 几人年纪都不大,也就十四五岁,穿的珠围翠绕,姹紫嫣红的,每个人耳垂上都挂着大小不一的金耳环,看上去很有生气。 “姐姐们来啦,我们在听神女侍童讲故事呢。”杨小千金虽然年幼天真,但是待人接物还是很落落大方,很有大家风范。 就是说的这话,让范宜觉得自己有点像幼儿园阿宜。 范宜虽然想鸵鸟的把自己藏起来,脸上的热度也慢慢升了起来。但想着自己现在的人设,还是硬生生的站在那里,端着装X的笑容,接受众千金的审视。 众千金们大多都是第一次见到范宜,但却是对她久仰大名。 “玉砌阁”一战成名之后,后续又陆陆续续的出了各种事情强化她的存在,让范宜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在千金圈子里造成了一定范围的轰动。 今天好不容易看到真人,大家都争先恐后的看着这个吉祥物。 能走到小寿星面前的千金都是和阳陵侯关系亲近的几家,不过,也有贴着别人硬跟上来的。其中有一两个身影就特别的显眼,因为大家都在往前凑时,而她们几个却在往后躲。 范宜眼神神迷离的装着X,突然看见有一两个人在往后缩。 定睛一看,哟,这不是她的恶毒女配们吗,没有她们,她的戏还不能完美的演出呢。 于是她趁着千金们寒暄的时候,对着她们吊着眼睛,快速的勾了勾唇角,见到两人吓得一哆嗦。 范宜立刻收回表情,满意的继续端着。 啊,真是神清气爽啊!看来欺负人也算是一种减压的方式,真是阿米豆腐,罪过罪过。 范宜把两位小千金吓了后,悄咪咪的在一旁暗爽,突然听到一位千金提议道:“乐乐,听说你家‘映月池’的荷花都开了,要不咱们去赏荷品茶吧,我可知道你们家今日请的可是‘叁尺楼’的厨子,做的荷花酥可最是好吃的呢。” 前面听着都还挺高雅,后面一句就直接暴露青春期小姑娘无底洞般的食欲了。 范宜却立刻皱起了眉头,荷花池,高危落水地啊……就算不为她自己,为了嘤嘤的安全……她微微偏头,不着痕迹的看了人群中低头垂目的两个人,心里思忖了起来。 *** “二哥,这几日我已将你说的事,找人散播了出去。刚刚在筵席上我也听到不少人在讨论。现在整个中州都在传那个范生是神女侍童了。”赵家老叁赵言桂端起青花的茶杯,轻轻的吹开了茶沫。 “很好,不枉我们在暗处一直跟着范生,帮他把这个谣言造大。”赵言楠慢慢的抿了一口茶汤,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里是阳陵侯府的外堂,因今日是女公子生辰,公子郎君们同阳陵侯等主人们拜会过后,就到此处吃茶谈天,毕竟女公子们的内厅他们是不可能进去的,同时,也算是各家各府联络感情,交换信息了吧。 本来阳陵侯府家的少爷们也在此招呼客人,刚刚来了几个侯府下人将少爷们全都唤了去,赵家兄弟这才找着机会交换着着刚刚在人群中得到消息。 “对了,嘤……五娘呢?”赵言楠轻蹙了下眉头,有些不高兴自己的口误。 都怪那个范生,每天在府里“嘤嘤、嘤嘤”的叫,让他差点也跟着胡乱喊了。 “我觉得嘤嘤挺好听的啊,比幼蕊好听!”赵言桂也喝了一口茶汤,立刻把脸皱成一团,连忙把青花茶杯放下。 二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喜欢和这种涩嘴的苦茶。 赵言楠不满赵言桂有些轻浮的表情,侧眼瞪了他一眼。 赵言桂没管他家二哥,招手唤了一个侍儿,让他给自己端一杯沉香熟水。转而将青花茶杯挪了远远的,心有余悸的看着它说道:“听木荷他们说,嘤嘤和侯府大少以及一众女公子们在映月池游湖赏花。还有荷花酥吃呢,我们这儿就没有。” 赵言桂有些不甘的接过侍儿递上的沉香熟水熟水,喝了一大口来去去嘴里的涩味。 “够了!女公子们的点心都稀奇,你贵庚啊你!”赵言楠沉下脸,放下手中的茶杯,呵斥道。 赵言桂见他哥生气了,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突然,外面有一些杂乱,侯府的侍卫们纷纷向西苑跑去。厅堂里的众位少爷均停下谈论,站起身,望向外面。 “敢问外面是出了何事?”赵言桂跑的最快,已经跑到了厅外,抓住一名侍卫问道。 “回这位少爷,说是映月湖的画舫漏水了,我们正赶过去救人呢!” “什么?!画舫漏水?!画舫怎么会漏水?女公子呢?女公子们呢?有没有事?”赵言桂一听画舫漏水,心里一惊,忍不住大喊起来。 他一喊,周围的郎君们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 “女公子们在画舫上?” “怎么会漏水?” “严重吗?女公子们可有收到惊吓?” “不行,我要前去营救女公子们。” “我家小十二可在画舫上?” “哥哥,小九!!” 说着少年郎们就拔腿冲向外面,奔往映月池。 “诶诶诶!各位少爷不要激动,女公子们并未在画舫上!现在正在内堂吃冰酪呢!”侯府侍卫一见各家少爷们都激动的往外冲,连忙大声喊道。 “女公子们并未在画舫上?你确定?”赵言楠也紧蹙着眉走上前,拉着那侍卫问道。 “赵指挥使?啊,是的,确定,确定。说的是女公子们都要上画舫了,但又突然决定去内堂休息。” 少爷们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议论纷纷。 “怎么突然就要去休息了呀,画舫那个时候就漏水了吗?”李尚书家的大公子皱着眉问道。他的身后跟了一串的弟弟,也都翘首以盼,他们家千金同阳陵侯家的小寿星很要好,时常一起玩。刚刚叫嚷着“小九”的就是他家弟弟。 “听说是县公府女公子的一个侍儿,说他家女公子突然有些累了,然后大家就一同会内堂了。”侯府侍卫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因为一个侍儿的一句话,大家都忽然走了。 这话一出,厅内突然安静了一下,瞬间,又“翁”的吵闹了起来。大家的视线都若有似无的看向赵家两兄弟。 侍卫趁机给少爷们告了罪,飞奔去西苑救人,女公子们没上画舫,可还有许多侍儿在上面呢。而且这艘画舫是侯爷为了给大少庆生,特地花大价钱造的,漆金砌玉不说,里面还有各式珍宝,就是为了让大少和女公子们去赏玩,也不知这么精贵的画舫,怎么就漏水了,还那么严重,好几个侍儿都落水了。 不管侯府侍卫的想法,厅内的众人到是各有所思。 “二哥,你这个局做的有点大了吧,”赵言桂笑眯眯的回应着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视线,有些咬牙切齿的说。 赵言楠缄默不语,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回到位置上重新坐定,“你说你将吴家和陈家的两位女公子打倒就算了,童家那个是她自己作死,体质异于常人还跑去逛脂粉铺子,胡家主母的金胎是之前就有,只是为了借用一下,那个金花……哎,先不管那个金花,就说这画舫,”赵言桂挪动了下屁股,靠近赵言楠的耳朵说道“听说阳陵侯府的画舫是侯爷兄弟们花了大力气制的,你为了范生一句话,把人画舫给捅了,这也太……”赵言桂微微吐了一下舌头,若是被侯爷发现了,不得剥了他哥的皮啊。 “不是我。” 赵言楠抬起眼皮,转头看向做怪相的赵言桂。 “等……哎哟。”赵言桂一激动,咬到了舌头。 赵言楠满脸严肃,目光沉沉的看向赵言桂。 “我没有去凿侯府的船,我也不可能去凿那船,今天,我根本没想过让海桐他们在这里动手!” 赵言桂张着嘴,带着血丝的舌尖好在嘴边,一脸惊讶的看着赵言楠肃穆的俊颜,瞬间起了一身冷汗,失神的说道:“银鱼剑……” -- 33 一尺银鱼剑,五湖共饮和。 银鱼剑最早出现于前朝,出现时期、地点均不可考,只知道突然某一天它就轰轰烈烈的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据说这个银鱼剑是会挑选主人的。有人拿着它挡了灾祸,度过劫难;有人拿到它不到十日即暴毙而亡,且这把剑都在事情结束之后迅速消失不见,如同有灵识一般。 到底银鱼剑是怎么选主人的,到现在江湖上还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人说是根据人的心性,有的说是根据人的品行,更有说是根据人的造化,但得到银鱼剑且未暴毙之人,均是有大福之人。因为传言中,江湖一代儒侠白桦白正立,即持此剑将当时乌烟瘴气的前朝搞的是天翻地覆,为后来锦朝的建立打好了一定的江湖基础。 但这也只是百姓谣传,没有真正的文献记载。真正让银鱼剑声名大噪的是锦朝开国圣祖楚仁凡。 据说圣祖楚氏于山间见一樵夫拿着一把破剑砍柴,樵夫瘦的皮包骨,脸色蜡黄,脚还有点跛。 圣祖见其可怜,买下樵夫的瘦柴,樵夫也是感恩之人,要将破剑送予圣祖,圣祖推辞不过接下此剑。 刚碰到剑柄,眼前一阵大亮,待圣祖睁开眼睛,大吃一惊——只见眼前哪有什么樵夫,手里的哪是什么破剑,而是一把通体银白,暗含金光,菱纹暗藏,流光异彩的一尺宝剑。 圣祖惊为天人,立刻带剑下山,多方求证之后,终于确定那就是传说中的银鱼剑。 得到此剑不久,圣祖便于锦州举旗兴兵,杀妄臣,斩宵小,一路如破竹之势打到中州,途中百姓拥护,打开城门弹冠相迎,最后一举攻破中州城门,将残虐贪淫的幽帝刺杀于银鱼剑之下,建立大锦朝。 楚帝刚登基,有臣子言将银鱼剑封为护国剑,保大锦朝千秋万代,然楚帝随即说道银鱼剑已完成它的使命,回归了江湖,一时间成为朝堂内外热议的话题,甚至有人打着圣祖的旗号四处寻找银鱼剑,被圣祖得知后,勃然大怒,立刻斩杀了查找之人,更是下旨,如果因为特意为了银鱼剑劳民伤财,一经发现,格杀勿论。这才将闹得沸沸扬扬的“寻鱼事件”压了下去。 后来,圣祖因前朝遗祸而改令婚嫁制度,大兴神女庙之时,将银鱼剑与神女娘娘佩与腰间,以佑大锦能顺利度过繁衍下去。至于银鱼剑的下落,则成为坊间百姓街谈巷议间最为感兴趣的事,更是为文人墨客提供了不少诗词文章的素材。 而圣祖得到银鱼剑的传说,也为大锦朝的建立,抹上了一层天降神命的色彩。 * * * 因画舫漏水,阳陵侯的女公子的生辰并未持续太久,一来画舫出事的不太寻常,二来带了女公子赴宴的各家各府都担心自家千金,所以飱食过后,便早早的告罪回府。 阳陵侯府也知自家画舫漏水的蹊跷,立刻将自家宝贝迅速保护起来,老少爷们们兵分几路,送客的送客,赔罪的赔罪,就算这样,也还有好些老爷少爷们无事可做,只能去后院陪自家气呼呼的小千金。 没办法,谁让他们家男的多呢。 许县公府与阳陵侯府私交甚好,毕竟都是跟着圣祖一同走过来的人家,虽当初跟随圣祖在锦州起兵的四大家族,只剩他们两家还荣光犹在,但两家因为都是谨慎低调之人,因此并未涉猎党争,所以才能保的多年荣华。 按理说,画舫的事赵言楠兄弟二人留下帮忙也无可厚非,但这毕竟是别人家事,他们又带着嘤嘤,因此询问过后,便带着家人回府。 其间更是加大了守卫,以防万一。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事情要询问范生。 “千日,你去看一下父亲他们回来没有,百日,你去叫范生来一下,说我有点事问他。”赵言楠和赵言桂一回到县公府,就立刻前往勇武堂。 今日他和叁弟二人携赵家千金前去贺寿,同时,也是保护自家千金,而县公兄弟和主母,以及世子赵言柏则去了张家。 张家原是益州大家,后张家家主入京为官,携妻主子女一同入京。虽官位不高,也算清贵之家。张家有一女,已与赵家的兄弟定亲,神女祭之后赵言柏叁兄弟将迎娶张家女公子。 今日县公等人是去张家最后一次“添金”的。 这里说一下,“添金”一事,只有孩子能称之“父亲”的人,才能同妻主进行添金,从定亲到成婚之前,一共六次。 成婚当日,则是为妻主“戴金”,从此认定她为妻主。 而孩子的叔父们,虽也是妻主的夫君,但却是没有“添金”和“戴金”的资格。 前几次添金,赵家楠、桂二人均有陪同,这次是因为撞了时间才不得不兵分两路。 不一会儿,有些局促的范宜就被百日带到了勇武堂。赵言桂还好,只是端着杯子好奇的盯着范宜猛瞧,赵言楠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了。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范宜,眉间轻蹙,嘴角紧抿。 范宜拘束的向二人行了礼,不知道赵言楠为什么找她过来,难道是她怂恿嘤嘤吃冰酪被发现了?她现在对上位者有些排斥,所以显得更加紧张。 她咬了咬嘴皮,眼神有些闪烁。 “范生,你知道阳陵候府的画舫出事了吗?”赵言楠轻敲着桌子。 “什么?!” 范宜吃惊的瞪大眼睛,猛的抬起了头。 画舫漏水了?卧草!劳资神预言啊! 啊不,她只是预言到了是游湖的经典场景吧。 范宜张大嘴巴一脸震惊。 赵言楠看着他,眉头并未松开。 “你不知道?” 范宜连忙摇头,就算她知道也不可能说吧,因为她知道的是套路,谁知道就猜中了呢。 赵言楠垂了一下眼眸,继而问道:“听说你们都要上画舫了,怎么又回内堂了?” 范宜眨眨眼,假装无辜的看着赵言楠。 “我……不知道啊!” 总不能说是自己为了不去游湖而怂恿嘤嘤去吃冰吧。 “不知道?要不要我把元宝也一并叫来?”赵言楠敲击的桌子,而一旁的赵言桂则捧着茶杯一副吃瓜群众的表情看着二人。 范宜噎了一下,嘴角不由的抽了抽,马丹,忘了这茬了!说道元宝,她突然想起狄二那天跟她说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 元宝……一直在监视她吗? “范生?”看着范宜的脸变了几变,赵言桂有些等不及的出声催促。 范宜连忙回神,她耷拉着头,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原来范宜一行人在去映月池的途中,看见有侍儿端着冰鉴往内堂走,冰鉴里装的是冰酪,想是为了替千金们去暑。 嘤嘤有些体热,最喜欢吃些冷食,但赵家的人虽然宠溺嘤嘤,在吃食方面却严加控制。 立夏这么久了,她只吃了一次,所以眼馋的很。因此范宜一说,嘤嘤立刻反水,吵着要回内堂。 其实范宜很早就发现,嘤嘤虽然表达有些不畅,思想有些单纯,但绝对不是智商不够,相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嘤嘤很喜欢利用自己的“劣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因此众人被嘤嘤闹的没办法,只能跟着嘤嘤回到内堂吃冰。 其中让范宜有些奇怪的是,她怀疑会对她们使坏的云雁、念容两位千金,就是前面“玉砌阁”里摔的狗吃屎的两位,不知道为什么,对嘤嘤的提议是最为支持。一边让大家跟嘤嘤一同回去,一边朝着范宜猛笑。让她不由的对她们更加防备。 她哪里知道两位千金被她“一语定中”的摔倒过后,对她有些阴影,加上她方才对着两人怪笑,吓得两人求生欲极强的无脑附和嘤嘤。 范宜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出来,有元宝这个明面卧底在,她什么都瞒不住,还不如乖觉一点。 赵言楠听后,同旁边吃瓜的弟弟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默默的看着范宜。 这范生,究竟是巧合还是…… 范宜被看的有些坐立不安,不是吧,吃一碗冰酪而已,不会要惩罚她吧。 不过也说不定,这里的女人感觉是圈养起来的生育机器,冰酪可是凉性的东西,对生育……好像不是很有利。 这么一想,范宜眼神一黯,心情又低落了起来,整个人有些暗沉。 “少主,人来了。”木荷悄无声息的走到赵言楠身旁,低语道。 赵言楠微微的点了点头,说了句:“进来吧。” 转而对着范宜说:“范生,你下去吧。”看着范宜行礼,他又补充道:“还有,让嘤……五娘少吃点冰酪。” 范宜沉默的点了点头。 她低着头,有些阴郁往屋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同一个罩着黑袍的人擦身而过。 范宜看着黑袍人袍下的露出的靴子,偷偷的往旁边的挪了挪。 靠……感觉只是看到这种黑衣人,都会被灭口的感觉。 范宜心情焦躁的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想尽快离开这里,谁知,旁边的黑衣人迅速的伸出手,紧紧的抓住范宜的手肘,将范宜拉住。 在范宜惊惧的表情中,黑袍里传出一阵带着笑意的声音:“阿宜,好久不见呐……” -- 34 黑袍人身上飘来一阵淡淡的酒香,有些清冽,有些惑人。 范宜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黑袍下露出的略带胡茬的下巴,吓得不停挣扎着。 “阿宜还是那么可爱~”黑袍人揭开帽子,笑眯眯的说道。 范宜一看,险些没认出来是谁。 “千里,你这时候过来是有何事?”赵言楠看着将帽子揭下来的狄二,蹙着眉问道。 “啊,刚刚冉家那边来人了。”狄二一边回答赵言楠的问题,一边同范宜较劲。 而范宜反应过来是狄二以后,立刻低下了头,扭着手肘想将手从狄二的桎梏中挣脱。 她的心在看到狄二以后突然漏了一拍,她从来不知道只是一点青色的胡茬,就让狄二的变化这么大。 他长出胡茬以后感觉一下成熟了许多,以前的脸蛋虽然俊美,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纨绔子弟,浪荡轻浮,现在却硬朗了许多,棱角分明,带了些野性,混着身上醉人的酒香,整个人有些荷尔蒙爆棚。 “冉家来找你了?”赵言楠看着站在门口拉扯的两人问道。 “恩,是冉家老大冉不归,诶……阿宜……啧!”狄二眼看着范宜使劲挣脱他的手,埋着头快速的跑掉,心里有些奇怪。 阿宜这是怎么了,怎么几天未见,与他生疏了许多。 他不着痕迹的回头看了一看范宜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哦,居然是冉不归,我还以为冉家最多让老二冉亮冉不灭来找你呢,看来他们确实想拉拢你们呢。”赵言楠讽刺的笑了出声。 狄二压下心中对范宜的疑惑,走到赵言桂旁边,同他“啪啪”过了两招,才嬉皮笑脸的将黑袍褪下交给一旁的随从,坐到了赵家兄弟对面。 “冉不归怎么说?”赵言楠端起茶盏,浅尝了一口。 “还能怎么说,说你们家的不是,哭他们自身的不易,怨帝王家的无情呗。老一套了,估计中州没几家没听过这一套了。”狄二也端起随从添上的香茶,大口的喝了起来。 他这几天喝酒喝的有些多,虽然有造假的成分,但还是比平时的量要大些,所以口渴的厉害。 “然后呢,他们还说什么?”赵言楠道。 “没了,就只是暗中挑拨了几句就离开了。”狄二把玩着茶水喝尽的茶杯,有些心不在焉。 “看来,我们还得继续下猛药啊……”赵言楠敲击的桌子,独自盘算道。 旁边的赵言桂见两人正是说的差不多了,瞄了一眼他哥,悄咪咪的溜到狄二旁边的位置坐下。压低了声音说:“你最近喝了不少酒吧?” 见狄二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赵言桂羡慕嫉妒恨的伸出手一巴掌拍在狄二的肩上。“你喝酒为何不叫我?!你都喝了些什么?速速交代!” “啊……就‘凤回头’和‘点峨眉’啊什么的……” “什么,你那儿有‘点峨眉’!?你居然喝‘点峨眉’不叫我!” 赵言桂一听,从座位上弹起来,大叫着冲着狄二攻去。 狄二反手卸了赵言桂的攻势,顺手扣住赵言桂的手臂。 几招过后,狄二将赵言桂按在了椅子上,眼波一转,笑眯眯的说道:“叁土哥哥,你想喝‘点峨眉’?” “你还有?!”赵言桂一听,直起腰杆,眼睛发亮。 狄二放开赵言桂的手臂,慢慢坐回位置。“有倒是还有那么一点,可你也知道这‘点峨眉’嘛……” “千里有何事尽管说,哥哥我一定尽心尽力!”赵言桂立刻拍着胸口的表着衷心,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狄二低掩了一下双眼,问道:“哥哥们今天去阳陵侯府,发生了什么事?” “阳陵侯府?”赵言桂楞了一下。 狄二点了点头,确定问题没有错。 “阳陵侯府没发生什么事啊,就女公子生辰,筵席还不错,酒也挺好喝的……啊!”赵言桂一拍大腿,想了起来。 他凑近狄二,神秘的说道:“今天阳陵侯府,还真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狄二也挨近赵言桂。 “今日阳陵侯府里,映月池的画舫漏水了,说是好几个侍儿落了水。” “画舫漏水?漏水就漏水啊。” “你不知道,这画舫是阳陵侯为了他家女公子特意建造的,怎可轻易漏水。”赵言桂一副不可能的表情。 “说的也是……”狄二点点头,赞同赵言桂的说法。 “可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嘤嘤身边的那个范生。” “阿宜?”狄二听到了重点,瞬间转头看向赵言桂,来了兴致。 “嗯嗯嗯,那个范生也不知怎么回事,临到女公子们要上船舫了,让嘤嘤回去吃冰酪,然后一众女公子们全都回去了,结果这画舫就漏水沉了,你说奇不奇怪。” 而狄二回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千里啊……我的那个酒……”赵言桂见狄二不说话,悄悄的挨近狄二,扯了扯他的衣裳。 “叁土哥哥放心,我明日就将酒送到府上。” 狄二站了起来,披上黑袍,走到沉思的赵言楠面前,说道:“二木哥哥,我这就回去了,我会让屈六郎明日午时到百花楼。”狄二对着赵言楠意有所指的一笑。 赵言楠挑了挑眉,也淡淡的回应道:“千里你回去的时候当心一些,别被旁人发现了。我也会通知吴二准时到的。” “千里慢走啊,有空来玩啊,记得明天的酒啊!”赵言桂向小尾巴似的跟了过来,在旁边兴奋的挥着手。 “知道了哥哥。” 狄二拉上帽帷,遮住面容,跟着木荷走了出去。 走到了一半,狄二突然停下了脚步。 “狄二少?怎么了?有事忘了跟少主说?”木荷感觉狄二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与黑暗融于一体的狄二。 “木荷,你去内院将阿宜唤出来一下。” “范生?”木荷有些奇怪,狄二少找范生做什么。 “恩,有些事想要问他。” 木荷虽然不明所以,还是让侍儿去内院传唤了一声。 不一会儿,侍儿独自返回。 “范生呢?”木荷看着侍儿空荡荡的背后,疑惑的问道。 侍儿垂着头,低声的答道:“狄二少,木荷哥哥,阿宜哥哥说夜深了,他要哄着五少睡觉,就不过来了。让我替他给二少告个罪。” “狄二少,这……”木荷来回看了几次,有些尴尬的说道。 “……无事,五娘比较重要。”狄二淡淡的说。 “木荷,不用送了,我认得路。”狄二说着,大步的离去,黑袍翻滚在墨黑的夜色中。狭长的凤眼在夜色里闪亮如星。 阿宜,好像在避着他啊…… 狄二心中“啧”了一声,腹诽着,这回了中州反而不好,想见阿宜一面还真不方便。看来,要催促着父亲们,将婚礼提上日程啊。到时候,看他怎么用胡茬扎死他。 * * * 次日,博乐坊百花楼内,吴家二爷和屈小少爷在饮酒之时,一言不合当街吵起来。 两人互相影射着对方家风不正,家教不严,品行低劣,不堪为配。 两人越吵越厉害,闹得不可开交,到后来甚至大打出手。 两人的侍卫也缠斗在一起,将百花楼搞得是一团糟,桌椅茶碗四处乱飞,急的掌柜的直跺脚,哭喊着贵人手下留情。 旁人言表两人真是年轻气盛,火气方刚,因为一点口角就闹着这个样子。 但据知情人士的透露,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滋事事件,而是前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范生夺宠”的后续发酵。 知情者告诉大家,吴家乃赵家舅家,在锦州也是大家族,因吴家二爷并未入仕,而是管理家中庶务,经常送一些锦州特产给县公妻主,以解她的思乡之苦,故而常常往返于中州,锦州两地,因此两家关系甚是密切。 而屈家则是狄家旧部,从圣祖时期就于西北大营追随狄家老家主一路东行,为锦朝的立下赫赫战功,是一员彪悍的猛将。 狄家现在现在虽然武转文,脱离的兵部,屈家依然在军营,狄家现任家主长辈也深入浅出,为人低调,但两家关系也亲密无间,屈家也一直认同狄家这位老主家。 因此吴家二爷与屈家小少爷在百花楼闹的这一出,大家都传是赵、狄二家婚事出了问题。 可能狄家兄弟对赵家女公子豢养宠侍一事做的太明显,太难看,闹得是沸沸扬扬,满城皆知,让赵家恼羞成怒,说不定这板上钉钉的婚事可能就吹了。 即使两家继续结亲,狄家兄弟二人也要受一个涓人的闲气,真是可惜了两位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君啊。 * * * 中州·密室 “吴家老二和屈家老小真的在百花楼里大动干戈?” 一个声音浑厚的中年男人有条不紊的捻起一粒棋子,慢慢的与自己对弈。 “是的主人,现在满京城都在说许县公府欺人太甚,引起了众怒。”旁边立着的葛衣男人低头答道。 “哒!”一粒白字稳稳的落在了棋盘上。 中年男子从另一个棋娄里面捻起黑子,目不斜视的问道:“是吗?那狄安康那边什么反应。” “狄家家主自流言四起后便带着兄弟妻主女儿,躲到了京外的宅子,再未回过京城,兄弟几个都蜗居在那宅子里,怕是相对垂泪吧。” “呵,狄健狄安康那几个老东西,当时……的时候不是闹的挺凶吗?现在怎么变鹌鹑啦?还不是一条就要被烹的走狗。” 黑子落下,棋盘上黑子已然将白子包围其中,呈现出掎角之势,让白子难以反抗。 “那两个小的呢?” “狄家兄弟反应要大的多,听说老大被气的卧病在床,已经连绵数日,就连朝中都告了假;而老二则整日醺酒,喝的烂醉。不过这次百花楼的事,好像是狄家老二偷偷找屈家小爷去挑衅的。” “哦,还有些血性。看来,狄家能办成大事的只有这狄二啊。” 中年男子呵呵笑着,将棋局放置一旁,站起身来,走到外厅坐下。 葛衣人也垂着手跟着走了出来,并为中年男人添茶倒水。 “你去跟冉家说,时机差不多了,可以去狄家提一提那件事了。”中年男子端起茶盏,用茶盖慢慢划动着里面的茶汤。 “是的主人。”葛衣人揖手称是。 “还有,让下面的人都警醒一些,别被旁人抓住了尾巴,桃花会最近断了好几条线,看来,是有人发现什么了。”中年男子饮了一口茶,眼睛里闪烁着阵阵精光。 -- ⓟǒ18.ⓐsǐⓐ 35 “咦?千里弟弟,真是巧啊,在这儿遇上了!”冉不归退后一步,惊喜的看着百花楼雅阁里的狄二。 “唔……啊……是不归哥哥啊,来……来喝酒啊……” 狄二睁开双眼,醉眼朦胧的对着雅阁门口的冉不归招手。 “伙计,将酒菜端到此间,我要与千里弟弟好生对饮一番。” 冉不归愉快的接受了狄二的邀请,招呼百花楼的伙计将点好的酒菜端到狄二雅阁里。 待二人坐定,推杯换盏之后,冉不归偷偷看了一眼狄二,见狄二喝的满脸红晕,试探的说着:“千里弟弟为何独自一人在此饮酒啊,也不来冉府找我们玩儿。” “玩儿?现在我们狄家才是全中州的玩意儿呢。”狄二吊着眼角,切齿痛恨的说。 “千里弟弟,你这话可是何意啊?”冉不归假作吃惊的问道。 “哥哥你就别宽慰我了,现在中州各街各坊谁人不知赵五身边的那个鲰生是神女座下的侍童啊,我们这些无用之人,怎可比的啊!”狄二说完,猛灌了一杯酒。 “弟弟怎么相信这种坊间传闻,这不过是赵家为了那赵五儿扯的遮羞布罢了。千里无需在意,来,喝酒,喝酒啊。”冉不归眼神闪了闪,为狄二续上杯。 两人再次碰杯,仰头干了浊酒。 “不归哥哥,你是不知道啊,我大哥已经气的卧床好几日了,他赵家不说来探望一二,还继续纵容赵五儿带着那白发鲰生四处招摇,不知收敛,甚至还传出那鲰生是什么……什么神女座下的侍童,哈!真是可笑之极,他们到底将我们狄氏脸面至于何处!啊!” 狄二说道激动之处,站起身来,挥手将桌面上的杯碗盘碟全都拂掉在地,顿时,雅间里想起了瓷器噼里啪啦摔碎的声音。吓的冉不归起身躲避四溅的油汤汁水,破杯碎碟。 “冉爷,狄二爷,里面没什么事吧?”百花楼伙计闻声也赶紧跑了过来,有些紧张的问道。 “去去去,没事没事,赶紧找个人来打扫便是。”冉不归看着自己粘了酒水的长袍,狠狠的蹙着眉头。 这狄二疯起来真是胡闹,不愧他混世魔王的诨名。 “那……冉爷……你看这碗碟什么的……”伙计缩着脑袋的问道。 “怎么着,我们还会欠你们这几个破碟子的钱不成?!”冉不归有些恼怒的回答。 好啊,现在连一个百花楼的伙计都看不起他们冉家了是吧?等他们……他要让这些人好看!! “不是不是,冉爷,小的不是这个意思,您别生气……”伙计见冉不归一脸怒容,连忙摆手,他一个伙计怎敢得罪这些贵人,但若不问清楚,这些杯碟的账目可就全算在他这个月的工钱里了。 “滚滚滚,这钱挂你冉爷我账上,还有,再去给我们端酒来,动作快!”冉不归不耐烦挥手。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伙计一听,连忙高兴的跑下楼,叫人来收拾打扫,添酒送菜,这个月的工钱保住了! 几番收拾,冉不归和狄二再次入席。 冉不归怕狄二在犯浑,那今日他可就白来啦。 于是两人碰杯之后,冉不归立刻引入正题。 “千里……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和赵家解除婚约?” “解除婚约?!”狄二猛地抬头,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冉不归。 “是啊千里,你看赵家做出这等无耻之事,且那赵五儿还有些痴愣,不如趁此机会与那赵家解除婚约。”冉不归一副为了你们狄家好的语气说道。 狄二苦笑一下,说道:“哥哥别说笑了,就算赵五儿这般样子,也有好多人羡慕我狄家能早早和赵五儿订了亲。” “可是……” 狄二伸手止住的冉不归的话。 “哥哥不用再提,这事不成。”狄二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哥哥也知道,这世间男子若要寻得一得意的妻主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女子一到适婚年纪,男子们则各显神通,五服九族抱团求娶,可谓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五湖(户)四海为兄弟’。” 狄二慢慢为冉不归和自己斟上酒,继续说道:“你我幸运,生在官宦之家,或捐或科举,当个小官,兄弟叁人共一妻也算幸运,不似那庶人平民,要四五人才能娶的一妻主。若妻主和睦,不偏不倚就是大福。如有大志,还能先与兄弟相商,占个名额,自己去搏,若能官拜一品,甚至还能独娶一妻,享人间大乐。” 狄二露出钦羡的眼神,痴痴的望着前方。 冉不归见状,不禁眯了眯眼。 “千里……但这赵家……” “哥哥无需多说,狄家是不会与赵家解除婚约的。”狄二仰头一口喝尽杯中酒,拍板结束了这次对话。 几番劝解之后,冉不归见狄二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知道这事需要循序渐进,不能过于急切,便不再诱劝,伸手招来随从背着狄二到楼下,用马车把狄二送回了家。 端管家接过脚步虚浮的狄二,谢过冉家的随从,把狄二深一脚浅一脚的扶回了内堂。 “二少,你最近不光喝了很多酒吧?”端五咬紧牙关,扶着狄二的身体。 “怎么说?”狄二靠在端五身上低喃着。 “我看您最近还吃了不少肉啊,因为您最近胖了许多啊二!少!”端五终于忍不住,一个轮手,将狄二甩了出去。 只见狄二一个翻身,稳稳的站在了端五面前,哪里有一丝醉态。 他有些不高兴的蹙了蹙眉:“端管家胡说什么呢,我哪里是长肉,我这叫结实,是精壮,是女公子们最喜欢的体型呢。” 端五立马掀狄二的底:“二少,你莫犯口舌,就你这样的,哪家女公子不是闻之而逃啊。” “诶,我说端管家,你怎么说话呢,我……” “千里。” 狄如光走出房门,止住了二人的抬扛。 “大哥。” “少主。” “千里,你先进来,夜露寒重,虽已夏至,但也不要大意。” 狄如光对狄二招手,继而对端五说道:“端五,你去把解酒汤给千里端过来,他这几日饮了不少酒水,别把肠胃伤了。”说着又忍不住瞪了一眼旁边有些发热的狄二。 个死小子,趁自己不在,将胡家送来的“点峨眉”喝了大半,还大方的往赵家送,送也就算了,你送给赵叁土那个臭小子干嘛!真是气人! 想到这儿,狄如光忍不住拂袖而去,呵斥道:“还不快进来!” 狄二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端五,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嫉妒我去吃酒?可谁让大哥一向清隽的形象,只能在家‘卧病在床’,而我这个‘混不吝’的狄家二少嘛,只能勉为其难的去百花楼吃酒啦!哈哈” “你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进来!”房内的狄如光终于忍不住怒骂出声。 他这个弟弟,是除了那个让迷惑五儿的范生之外,最令他头疼的人! 真是冤家! 等两人能好好的坐下谈话的时候,已经过了快一刻钟了。 狄如光喝了一口紫苏熟水,问道:“你今日去百花楼可有收获?” “哥哥这边呢?”狄二皱着脸喝了一口解酒汤,苦的他连忙放下了碗。 端五是在这汤里放黄连了吧。呸呸呸! 狄如光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跟你说正事呢!” “说着呢说着呢!”狄二抢过狄如光的熟水喝了起来。 狄如光拿他没办法,只能先说道:“今日朱家家主来找我了。” “朱家?宁山伯朱氏?”狄二有些意外,没听说宁山伯和那边有关系啊。 “没错,就是他,你知道他来做什么吗?” 狄二心下一转,当即说道:“可是与赵家的婚婚约有关?” 狄如光大惊:“千里如何知晓?” “因为今日冉不归也是来找我说此事的。” 狄二将冉不归如何挑拨,如何诱劝的事都说了一遍。 狄如光听后点了点头。 “那宁山伯又是如何说的?” “宁山伯那边可是带着筹码来的呢。”狄如光笑的清冷,可眼神却有些狠厉。 “哦?是何筹码?”狄二感兴趣的问道。 “宁山伯不止带了筹码,还带了重大的筹码。”狄如光想起和宁山伯的谈话,不经讥讽的勾了勾嘴角。 “开始的时候,同冉离与你说的差不多,为咱们狄家打抱不平。好似他家受了委屈似的。更说了五娘不少坏话。”说道此处,狄如光脸色沉了下来,很是不快。 “后来呢?”狄二连忙继续问道,赵幼蕊在他大哥心中是什么分量,他最清楚不过了,看来这宁山伯要被户部抄家了吧。 “后来……后来他就暗示文欣县主有意与我,更说希望只同我一人成婚,千里你以及凑数的第叁夫他们自有打算。”说道此处,狄如光有些别扭。 “文欣县主?只嫁你一人?还帮你善后?呵,哥哥,你撞大运啦!”狄二一脸兴奋的看着他哥。 “休得胡言,这话可千万别让五娘知晓。”狄如光焦急的喝止住狄二。 “那你呢?你是怎么说的,老实说,这不只是重量级的筹码,而是下了血本啊哥哥!你就一点也不心动?”狄二看着他哥局促的神色,不知为何,脑中突然闪过范宜的面容。 他一怔,有些莫名,这个时候怎么突然想到阿宜了…… 狄如光瞥了狄二一眼,没理他有些愣怔的神色。 “怎么说?我还能怎么说,只能推辞着,齐大非偶,自身式微,不敢妄想。”狄如光抢回熟水,一口喝尽。 “哎……你说这事怎么就让我遇上了,我对五娘可是一心一意的啊。” 他看着狄二呆愣的坐在椅子上,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这事就该让你去操心才是。” 狄二回了神,端起笑容的对着他哥说:“哥哥你别担心,说不定还真有好事会落在的头上呢。”狄二想着范宜的笑容,脸上的的笑愈加的意味深长。 -- 36 狄二的事情暂且不表,因为时间到了五月底,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神女祭了。 神女祭在前朝还是民间自发形成的祭祀拜礼,为的是求神女娘娘不要将女童送到自己家,一是重男轻女的意识,二是可怜女童一旦出生,十生九死,百不存一,不若不要出生的好。 待本朝建立,圣祖将神女娘娘封为护国神女,兴土木,建神庙,为的是求神女娘娘庇佑天下女子,体安康,人兴旺,以便能安天下。 锦朝各州府均有建神女庙,其中神女的金身各有不同,都带着浓重的本地色彩,或站或坐,或躺或卧,然不论神女金身如何变化,均身披彩衣,头梳云髻,臂挂披帛,耳着金珠,腰佩银鱼,端的是一副宝相庄严,别无二致的模样。 神女祭为每年六月初九,在每年的叁伏之天。 虽说是六月初九,但前四日后四日任是百姓心中的节场。 整整九日,百姓们邀请平日深居神女庙的侍女侍童们到各家做法事道场,许愿求福。而街上更是热闹,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信徒加上逛庙会看热闹的人们将街上挤得是水泄不通。 神女庙也会请金贵的女公子扮演神女娘娘,在各街各坊举行游行式的祭典。 其中六月初九当日的神女扮演者,是为公认的康顺之人,因此绝对是庙会里“瓣者”最多的女公子。 但中州乃天子脚下,京城之地,女公子相比其余州府人员较多不说,身份也更加尊贵,不是皇亲,就是国戚,就算只是官员之女,也是被家中为官的叔父兄弟们万千宠爱着,谁又服的了谁。 因此,这扮演者究竟如何确定,也让天家伤透了脑经。 后经圣母皇后提议,不若让女公子们自行选拔,这样才是名副其实的康顺之人。 慢慢,这成为了各家女公子争妍斗艳,尽显才华的好时机。 每年比试皆有不同,由当年神女庙中的女公子们自行提议,至于比试结果,由女公子们手持金珠投票,得金珠最多者,是为魁首,佩“神女冠”,扮演神女娘娘。 投票所得的金珠则捐献给神女庙,供给庙内侍女侍子的日常开销,也作为各州育幼堂的资金。 锦朝甚为看重每年神女祭,就连天子都要在六月初九这日封笔,跪天拜祭。而朝堂也要休沐叁日,各官员归家净身洁发,求福祈愿。 范宜她们从阳陵侯府回到县公府后没有多久,府里就突然忙碌了起来,有时候就连元宝益母等人也要被拉去帮忙,让范宜有些无所适从。 范宜每天紧贴着嘤嘤不放,过着催肥养膘的米虫生活。 后来范宜心里却是放心不下,心里七上八下的胡想一通,不得安宁,脑补了许多事,最后还是悄悄的拉着元宝,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元宝虽有些奇怪范宜居然连神女祭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但还是细细的将神女祭诸多事宜告诉了范宜。 范宜听后不由的张大了嘴巴,不是吧,这个大锦朝全民信教啊——神女教。 范宜看着元宝又被叫走的背影,再一次认识了这个世界,看来这个世界男多女少的程度有些厉害啊,已经将乞求女子作为国家级的大事了。 不过,幸好只是神女崇拜,不是生殖崇拜,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真的太恐怖了。 范宜不由的哆嗦了一下,搓了搓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回去和嘤嘤吃冰酪了。 啊,这里说一句,因为入了伏天,嘤嘤已经被允许隔日吃一碗冰酪,作为嘤嘤宠侍的范宜,当然能分得到一二叁四五口啦,反正现在大家都忙,没人管她们两。 范宜拿着小银勺和嘤嘤在凉亭里分食着银碗里的冰酪,舒爽的整个人都笑眯了眼。 真是似腻还成爽,如凝又欲飘,玉来盘底碎,雪向日冰消啊。 当米虫真是棒棒哒~ *** 六月初六这天,许县公府全府着祭服装,男子黑底暗纹,女子白衣镶金,就连范宜这样的侍儿也分的了一件绸缎深衣。 范宜战战兢兢的跟着元宝等县公府的下人在祠堂外面跪了将近两个小时,隐隐的看见内院里,从神女庙请来的叁个侍童和一个侍女,带着县公夫妻几人以及膝下子女众人,手持高香叁拜九叩,口念祭词,在大热的天气下折腾的满脸是汗。 也不知若是神女娘娘显灵了,会不会被这臭汗也熏跑了。 范宜悄悄的坐在了地上,缓解一下血液不流通的麻痛。 这比军训还难受啊,早知道要跪这么久,就带个软垫了,或者弄个“跪的容易”也行啊。还是经验太少啊! 等好不容易结束了,还是元宝和益母将范宜和嘤嘤两人一起背回去的,两人都被累的不行了。 至于府内的其他祭祀事宜,则不用嘤嘤亲自出面了,她取了一对金耳环,让元宝端了出去,说是拜谢的祭礼。然后就和范宜躺在房间的凉榻上,一觉睡到了飱食。 *** 一晃两天过去,六月八日,神女祭前一日,千金们比试的日子到了。 这天一早,嘤嘤早早的起了床,盛装打扮起来,元宝更是使出了十分力气为嘤嘤梳妆。 待他收手,嘤嘤缓缓的睁开眼睛,范宜在一旁看着不由的有些惊叹,那真是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好一个春华秋月的美人儿啊! 当然,这仅限于嘤嘤静静坐着的时候。 待一行人出了县公府,嘤嘤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开始奔腾,镂空的面纱在夏日的阳光中飞扬着,吸引着沿街无数男子的爱慕的目光。 但碍于县公府严阵以待的侍卫们,只能遥遥相望。 等到他们到了西市的神女庙,嘤嘤已经出了一脑门汗了,将元宝急的团团转。 神女庙前早已被各家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是有禁军护法,查验入庙身份。 杜英上前亮明县公府身份,禁军们便爽快放行,但只允许女公子和侍儿们入内,侍卫们则只能到在外院休息。 元宝很担心嘤嘤的妆容,而益母则更担心嘤嘤的身体——她刚刚玩的太过,现在脸上还潮红不退,益母怕她中暑了。 所以他们连忙请示一位侍童,找了一间厢房为嘤嘤收拾查看。 待元宝为嘤嘤补好了装,益母也为她查看了身体,确定无碍之后,时间已过去了一炷香。 几人连忙提裙赶往女公子们甄选魁首的主殿娘娘殿。 “哟,赵幼蕊,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啊,是和你的小侍儿昨夜玩儿的太晚了,今日起不来啊。” 刚一踏进殿门,一个妖娆的声音就从右侧主位传了过来。 范宜闻声望了过去,微微有些咋舌。 只见此人穿着轻佻,妆容艳丽,有些慵懒的坐在主位上,整个人散发着强烈的女性魅力,身后站了一溜的侍儿,个个长相俊美,姿容挺拔。 大殿内的众人也闻言转过来看嘤嘤,更是把视线若有若无的看向嘤嘤身后缩着脑袋的范宜。 MD,这是一进来就挑事啊! “黄山玉,你嘴巴放干净点,在神女娘娘面前大放厥词,也不怕被割了舌头。”左侧一名容貌端庄的千金呵斥道。 “呵,周大少,周千金,什么时候这里轮到你说话了,啊?!”被称为黄山玉的女子轻挑杏眼,轻视的看着对面的周家女公子。 “你……” 周莞尔气的握紧双手,感受周围看过来的视线。 “黄姐姐,你不要介意,莞尔只是有些心直口快,并没有什么恶意。” 左侧主位上的清冷女子缓缓的开口,漫不经心的用眼神止住了周莞尔的话头。 “别,我可担不起你一声姐姐,您可是圣上亲封的文欣县主,我这无品无级的,怎敢和你姐妹相称。” 黄山玉有些轻慢的捋着黑亮的头发,看也不看左侧的文欣县主。转而向嘤嘤喊道:“幼蕊,还在那儿站着干嘛,要我过来请你啊。” 话音刚落,只见平时张扬跋扈的嘤嘤,鹌鹑一般的耷拉着脑袋,走到黄山玉面前,轻轻的唤了声“姐姐”,得到黄山玉素手一挥,连忙坐到了她下首第一个空位。 跟在嘤嘤身后的范宜则一脸懵逼。 等等,剧本怎么感觉有些没对,嘤嘤这么跑到敌方坐下了?那边才是她们的阵营啊?还有,这位黄山玉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嘤嘤乖顺成这个样子。 范宜站在嘤嘤的身后,忍不住偷看旁边的黄山玉。 谁知道黄山玉突然抬头,轻轻的瞥了一眼范宜,让范宜立刻僵直在那里。 “……姐姐说的什么话,你我都是天家的血脉,如何不能姐妹相称了。”文欣县主并在在意黄山玉的不敬,脸色不变的说道。 黄山玉闻言,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没工夫跟你在这废话,这都什么时辰了,还选不选魁首了。” “魁首自是要选的,就不知如何选了。不知道姐姐有何建议。”文欣县主端起面前的香茶,轻轻饮了一口。 “要我说啊,这每年的甄选不是作诗就是跳舞的,一点也没有新意,不如……” “不如怎么样?” “不如今年来点不一样的吧。” 黄山玉站了起来,在走到了大殿中央,环视了周围一圈后,微微勾起了嘴角。 “咱们大家千金,都是传承一脉,虽然各有长处,但所学所看都相差不多,所以大家比过来比过去,反而谁也不服谁,不如我们让各自的侍儿上场比试,这样反而好一些。” “胡闹!咱们千金们魁首,怎可让那鲰生来决断,说不去,不贻笑大方了?!”周莞尔一听,脸色立刻变了,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姐姐,我也觉得让涓人比试有些不妥。”文欣县主的脸色也有些不好。 “我觉得挺靠谱啊,县主,”嘤嘤旁边的一位美貌女子笑嘻嘻的说道:“这侍儿虽说是涓人,但如果一个涓人的本事不大,又如何获得我们的信任;如果一个涓人的能力不强,又如何配的上我们。涓人的本事在另一方面,也就是我们的本事,不是吗?” 美貌少女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的看着文欣县主。 这话一出,大殿之内的众千金都小声的商议了起来。 “姐姐,你觉得这个办法……” “我觉得挺好……” “对啊,物以类聚吗……” “我也觉得这法子可行……” “我无所谓,反正我是不想比试的……太热了……” “……” “没错,润芝说的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啊县主?”黄山玉夸赞的看了文欣县主一眼,挑衅的说道。 “黄山玉,你不要太过分,你明知道……” “够了!住嘴。” 文欣县主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香茶,脸色难看的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让侍儿们来为给家女公子们争夺女神冠! -- 37 范宜看着眼前的一幕,脑仁有些疼。 感觉有点像小学生选班干部怎么办 ! 大小姐们,这好歹是国家级的比赛吧,你们会不会太儿戏了,就这样交给一群下人会不会太不严谨了。 而且,她越听这话,怎么越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当女公子们推选比试人选的时候,范宜的预感灵验了——嘤嘤推选的她! OMG,不是吧,嘤嘤你确定让她去比试,她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能够比试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啊!县公府会因为她而丢了大人的啊嘤嘤! 你真的不考虑元宝益母吗?他们两感觉比我靠谱啊! 可是这次嘤嘤是铁了心要让范宜上场,任凭范宜如何威逼利诱嘤嘤均不动心。 而上位的黄山玉也不时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让范宜更加焦灼。 嘤嘤你确定你没有走错阵营?为什么她有一种黄山玉就是在坑她的感觉啊! 范宜被赶鸭子上架的推到比赛区,看着眼前的“男团组合”的小哥哥们!心里哀嚎着:不!这不公平!你让我一个素人怎么跟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比啊,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崩人设,赵大爷会不会杀了我啊!! 可是神女娘娘并未听到范宜的哀嚎,比赛正式开始了。 本次共有叁十二位女公子在神女庙,因为各种原因,只有二十六位侍儿站到了比赛区,但在投掷金瓜子时,每位千金都可参与。 可比试的第一个环节就让范宜懵逼了。 他们被女官叫道了隔壁偏殿,殿内一竖排一竖排的摆了叁排衣服四排裙子五排鞋子六排首饰……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哟,比谁家的衣服多?还是比谁家有矿? 没等范宜吐槽完,又鱼贯走进来二十多位的姑娘。 “给哥哥们问安,哥哥们安好!”带头的一个姑娘带着一串的人向范宜等人行礼。 范宜一听声音,猛的把视线转向这群人。 男的?! 我靠!伪娘啊!!! 范宜上下打量了这群比女人还女人,比女人还妖娆,比女人……风情万种的人,嘴角不停的抽搐着。 尼玛的,求求你们放我我的叁观吧,它还是个孩子呀!!! 范宜缩了缩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画面,一副噎着的表情。 她不由的看了看其余的侍儿们,见他们都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悄悄的收回了视线。 妈耶,看这个样子,是要玩奇x暖暖啊,还是泰国版了! 果然,一名上了年纪、女官打扮的人从殿外走进来,走到了衣服首饰面前,说道:“女公子出门的形象代表着女公子们的审美与爱好,而为女公子们梳妆打扮是各位每日的主要任务,既本次‘女神冠’由各位为女公子们竞选,那就请各位为这些兰苑淸倌儿人们选取衣服佩饰,将他们打扮起来,半个时辰以后,由女公子们投下第一粒金瓜子,得金瓜子最多的前十二位得胜,进入下一轮比试。” 豁,挺高级的呀,还海选,下一轮应该就是十二进六了吧,搞得跟超级女声似的。 范宜看着眼前的伪娘小哥哥,尴尬的笑了笑。 以前,她给纸质的娃娃换过装,就是那种底板是一个穿着小背心小裤衩的纸壳女娃娃,然后是一版一版的可以抠下来的纸质衣服裙子,将这衣服裙子抠下来以后,安在纸板上,这是最最早期的换装。 后来,她还给塑料的芭比娃娃换过装,她把娃娃本身的衣服脱下,用她外婆缝被套的大钢针,薅了些破布就开始给娃娃做衣服,让她妈看到了就一阵鄙视,说你个孩子把人一个穿的漂漂亮亮娃娃脱得果体的放在那儿,把做的跟鸡屁股似的衣服给人家穿,也不知道是什么欣赏水平,让当时还是小学生的范宜一脸懵逼,什么叫鸡屁股似的衣服,这是她亲妈吗? 范宜甩了甩头,让自己的思绪赶快抽回来,不要沉浸在过去,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吧。 范宜深吸一口气,走到一名白净的美人儿面前,勉强冲他笑了笑,眼神有些飘忽。 “噗,范生不必紧张,我身架子纤细,穿衣服还是能见人的。” 范宜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会认识自己。 像是察觉了范宜的疑惑,美人儿微笑着拉着范宜的手说道:“范生你在我们兰苑可出名了,有空,你来兰苑找我玩儿啊,我带你去游湖啊!” 范宜的嘴不由的一抽,玛德,你们是不是除了游湖就没有其他娱乐方式了,每次都是游湖游湖,不约,我们真的不约啊! 范宜尬笑的点了点头,逃也似的挣脱美人儿的手,到衣服首饰面前挑拣起来。 左挑右选了半天还没选定,让一旁的女官不停的对她侧目,最终,女官咳嗽了几声,示意范宜注意时间,让范宜脸上一阵发热,低着头快速的将需要的东西捡好,拉着美人儿的袖子进去更衣了。 在里面捣鼓了半天,终于,外面敲响起了时间到的磬锺声。 范宜等人被女官请回了正殿,而被装扮好的美人则打乱了顺序接踵回到正殿。 等美人们站成了一排,范宜看了一眼,心里松了一口气,进前十二是没问题啦。 老实说,范宜审美一般,不是什么美妆达人,也不是什么时尚博主,每次都是跟着潮流赶,什么好看追什么,但架不住她见识的比这里的人多啊,各种古装的电影电视剧轮番轰炸,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虽然被很多造型雷的内外都焦,但还是有许多经典的装扮的。 本来范宜想用一身的大红来装扮那个美人儿,但想了一想,她还是用了放弃了大红,而是用的蓝绿交迭的配色。 本来大红和大绿都是吸睛的色彩,红色可能会更甚一些,但她选衣服的时候注意到,衣服是按照色系排好的,红的那一排,只剩下些老气横秋的酱红色和不太压的住的正红,而鲜嫩的粉红、嫣红、水红、橘红、杏红、桃红、绯红等颜色都被选的差不多了,所以她转念一想,转身拿了墨绿和钴蓝。 她想玩个COSPLAY。 她选了一件淡黄色的长衫里衣,外面配了一件钴蓝色的对襟长裙,最外面则罩的是墨绿色的开襟长袖罩衫,同色的披帛懒懒的挂在肘间。头上用墨绿的发带绑了一圈,压住中分的长发,只留下几缕发丝在鬓角卷起,用发蜡卷成小卷,贴在额头耳畔。 而长发在后脑分别盘成卷,插上淡黄色的贴花,披在了身后,长长的头纱,轻软的面料,让人觉得轻盈缥缈,别具特色。 妆容方面反而是最简单的,上扬飞翘的眉尾,浓抹勾起的眼角,与全身颜色强烈撞击的正红色口脂,将整个装扮显得更加的妖媚。 范宜还偷偷的叮嘱美人儿了几句动作。范宜只会大概的做几下,不过美人儿不愧是专业的,一下就领略的精髓。 待一行人走出来,只见一个青衣美人,袅袅的飘着衣裙走到了人们的面前。 几个挪步,几个扭身,半透明的团扇堪堪遮住了半张面容,流露出无限的风情,眼角的眸光,如同在十里红尘内,翩然的精灵,千妖百魅,婀娜风流。 是的,范宜用的是青蛇的造型,将徐克的经典搬了下来,不怕不出彩。 前面为了在一众粉嫩的颜色中脱颖而出,她选用了反差很大的厚重颜色是一回事,另一个原因是她以前漫展的时候COS过青蛇这个角色,对这个角色的装扮有一定的了解和认识,最后一点,她就是在赌了。 在她看来,审美的疲劳会对突然而来的新风格产生一定的兴趣,而对于高洁的白莲花而言,妖冶的曼珠沙华大家说不定更有好感呢。 她偷偷看了一圈女公子们,见她们都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转向青衣美人,心里悄悄比了个“耶”。 看来不会给嘤嘤丢脸啦。 等众千金嘱咐身旁的侍儿,将手里的金瓜子投到打扮好好的美人们面前时,范宜还小小的吃了一惊。 因为青衣美人面前的琉璃碗里,有将近十颗金瓜子,算起来,是在场的叁分之一了。 待女官唱票以后,果然,青衣美人得到了全场第二多的金瓜子,只比第一名的白衣翩翩的美人少了一颗而已。 随后,女官让范宜他们站到了自己梳妆的美人的身旁,见范范宜站到青衣美人旁边时,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转向她,有的还在她和嘤嘤之间来回的巡视,眼神略带深意。 “难怪坊间传言这范生深得幼蕊宠爱啊,这手艺,确实是极好的啊。什么时候,也来为我打扮一番才是。”黄山玉眼睛放光的看着青衣美人的装扮,看的出来,她是非常喜欢的这样的妆容的。 “不要!阿宜是我的!”一直在黄山玉面前低着头的嘤嘤一听,拍了桌子就站起来,伸着双臂挡在黄山玉面前,皱着眉头拒绝道。 黄山玉打量了一番一脸护犊子的嘤嘤,又看了眼一直低着头的范宜,有些失望的说道:“……啧,这样的人才,放在你那儿,真是可惜了了……” 黄山玉转过头,唤来身旁一个俊朗的侍儿,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茶。 而嘤嘤见到黄山玉终于放弃招揽范宜,开心的朝范宜挥了挥小手。 第一场比试选取了金瓜子得数最多的十二名进入,而这一轮投到兰苑美人面前琉璃碗中的金瓜子,则归美人所有,算是给予的酬劳,而这些美人们,也会在神女祭当日,为女公子们的游行护法。 兰苑的美人们在比试过后,跟着一个管事打扮的人出了神女娘娘殿。而这些美人,纷纷朝范宜投过去炽热的眼神,好像她是天神下凡,其中的青衣美人更是朝范宜投去了火辣辣的视线,不停的用嘴型邀请范宜到他那儿去玩。 看来,他已经把范宜当爱豆了。 殿内的女公子们则纷纷讨论起刚才的衣饰,对于看范宜的眼色少了一些审视,多了一些热情。 “……浓妆艳服,哪里就能得如此多的金瓜子。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审美。”周小姐一脸菜色的看着自家落选的侍儿,语气甚是不好。 “周小姐这话说的,感觉没人家范生,您家侍儿的装扮就能得到金瓜子似的。”旁边一位长相有些刻薄的小姐听到以后,立刻反唇相讥。 “就是,打扮的跟她自己一个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她的侍儿打扮的一样。”另一位小姐也附和道。 “看来那位美人得到的那一颗唯一的金瓜子,就是周姐姐自己给的了吧。” 千金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周千金的脸色更难看了。 一旁的文欣县主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家的侍儿虽然得到了第一,但她任然觉得范宜压了她一筹。 她冷眼看了一眼被嘤嘤擦汗喂水的范宜,拳头紧拽。 “行了,大家别说了。人家周公子才不是和我们‘同流合污’的人呢。”黄山玉吃着侍儿素手喂过来的葡萄,笑眯眯的说道。 “你……” “行了,女官大人,麻烦开始下一轮比试吧。”文欣县主压下心中的愤懑,淡淡的说道。 -- ⓟǒ18.ⓐsǐⓐ 38 接下来,一位穿着内官制服的侍儿则端了个木盘子走了进来,走到了殿前,说道:“女公子们,接下来的试题,请女公子们从金牌中选取。” 范宜支着脑袋看了一下,木盘里放了些金边牌子,每个牌子巴掌大小,雕的是精致无比。 黄玉山看了一眼木盘里金牌,斜眼看了一眼做的端直的文欣县主,轻轻扬了扬玉白的素手,示意文欣县主选取。 文欣县主转头看了黄山玉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伸手将一个金牌翻了过来。 “第二场比试——琴!”侍儿见金牌翻转,高声的唱到金牌上的字。 范宜看到这个场景,有些错乱的皱了皱脸,不是吧,还翻绿头牌,什么恶趣味啊,真是卧了个大草…… 范宜在一旁悄悄的吐槽,而听到唱名的后,走上另一位年纪较大的内侍,带着范宜等人出去,走出大殿。 范宜有些紧张的跟着人群走着,出大殿之前,还不安的看了看嘤嘤,谁知嘤嘤吃凉糕吃的正高兴,一点也没关心她。 嘤嘤,你已经失去我了,我居然不如你手里的凉糕。 范宜憋着嘴跟着走了出去。七弯八绕的到了神女庙的后院。 内侍冷声说道:“香汤已经为各位备好,请各位到隔间焚香沐浴,待会儿到登仙阁为女公子们抚琴。”说完就站在了门口,示意小童带领他们入内。 范宜一听要在这里沐浴,就皱着眉头有些抗拒。待进入房间,范宜看见沐浴的房间,微微松了口气。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房间里有许多的小隔间,每个房间都是密闭的,就像单独的浴室一样。 范宜在小房间门口伸着脑袋看了半天,确定了房间的私密性,才有些战战兢兢的抱着衣服走了进去。 房间也就叁四平米,已经点好了香炉。可能因为是给侍儿沐浴用的,房间里并没有纱幔啊乱七八糟的东西,中间摆了个冒着热气的大木桶,墙边立了一个放衣服的架子,上面平整的铺着几件素白的衣服,看来是给他们换洗用的。 范宜回身仔仔细细的检查了门锁,将它扣了又扣,确定门不会被轻易打开,才慢慢的往浴桶看去。 在县公府,她是争着抢着整理嘤嘤用过的浴室,利用嘤嘤打掩护,用凉水快速的洗个战斗澡,就这样,她也不敢洗的太勤了,叁四天洗一次,所以看见冒着热气的香汤她是真的很心动很心动。 但是,洗澡她是不可能在这里洗滴,最多擦拭一下身子,洗个头什么的,要让她在这里脱了衣服洗澡,万一门被狗血的撞开了,她不是玩完。 她快速脱下外衣,将帕子在香汤里浸湿,然后拎出来拧干,在身体上擦拭着,眼睛还不停的看着门口,就怕出现意外。 要问范宜为什么更担心被破门而入,而不是担心比试的内容,当然不是因为她想放弃,她还不敢明目张胆的给县公府丢脸,而是心里有了预案。 前面有说过,范宜在幼儿园实习过,而幼儿园是个牛X的地方,那里的老师样样精通,她虽然没学到精髓,但也拾人牙慧,学了一点皮毛。 她在被嘤嘤推出来以后,见没有回旋的余地,就快速的开始思考应对的方法。 首先要想的就是到底会进行哪些比试,据以往小说电视的经验,什么琴啊画啊是比赛的必点曲目,诗啊赋啊什么的也会入选其中,就连哲学禅意也可能会雀屏中选。 她思考了一圈,为每一项大概做了一个预案。当然,都是另辟蹊径的那一种。 谁知道,第一场居然是比赛真人奇x暖暖,将范宜打了个措手不及。幸好她反应快,要不然第一轮就哦豁了。感谢漫展让我经验丰富,阿门。 范宜擦好身体,从屏风上取下了中衣,穿好后,再换上了里绔,才将头发放进香汤里。 现在的人学西洋乐器的比较多,钢琴、大提琴、小提琴、吉他什么的都是比较主流的,而传统的乐器,以古筝、琵琶、二胡、扬琴等居多,至于古琴,则要小众一些。 古琴,又称瑶琴、玉琴、丝桐和七弦琴,是中国的传统乐器。古琴位列中国传统文化四艺琴棋书画之首,被视为高雅的代表,亦为文人吟唱时的伴奏乐器。 范宜其实也并不是主动学古琴的,而是被迫跟着她的当班老师学习的,因为那年的文艺演出人员不够,她这个实习生就被抓壮丁了。她练习的时间也不长,也就两个多月,刚好差不多一个实习期,指法当然也只能应付,不过胜在只练了只练了一首曲子,曲子也不长,孰能生巧,也能在舞台效果的加持上演奏出太古之音。所以当听到题目是“琴”的时候,范宜稍稍松了口气。 幸好是琴,要是下棋,那她真的就毫无办法了,她可是连五子棋都下不好的人哪。 洗完头以后,范宜拿帕子将头发擦了个半干,快速拿起屏风上的衣服穿上。 衣服宽衣广袖,很有魏晋之风。 她左拉又扯的穿好衣服,推门而出。 因范宜只是擦了身子,头发也是快速洗了一下,所以出来的尚早,门外只有一位侍儿在已经洗好在等待。 来人听见范宜开门的声音,转过身来,见是范宜,对着范宜笑了一下,范宜一愣,也反射性的露出一个笑容。 “范生这么快就沐浴好了?”范宜正准备找小童,那位侍儿却过来搭话了。 “啊?啊……您也是,挺快的。”范宜有些敷衍的答道,她不是很想和他交谈,她找小童还有正事呢。 那侍儿见范宜不愿多谈,也不介意,微笑着让出门口的位置,让范宜出去。 这反而让范宜有些不好意思,她有些灿然的对着这位有些高挑侍儿说了声抱歉,歉意的笑了笑,跑出去找小童了。 没过多久,其余人也出了隔间,等人出来齐了,内侍又拿出一个签筒,让大家抽取出场顺序。 范宜因为在第一局里得到第二,所以是第二个上前抽取的,第一个抽取的就是刚才同她说话的那名高挑的侍儿。 范宜有些意外,她以为能打扮出那种衣袂飘飘的白衣美人的打扮者应该是一位气质有些清冷的侍儿,谁知道他挺和善了,看来真是她以貌取人了。 范宜主动跟那位侍儿笑了笑,跟着上去抽取顺序。 等范宜将长签抽出,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真是天助我也。 她抽到的是“八”号签,一个相对比较好的位置。 不会排的太前,以至于到了后面忘记了她谈的什么;也不会排的太后面,让聆听的人感到疲倦。而且她吩咐小童的事情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她本来还怕来不及,现在看到长签上的数字,心下大喜。 他们一行人在内侍的带领之下,来到了一栋小楼里面。 小楼两层高,上面一层没有护栏,有些像一个戏台子,戏台子前面被纱幔挡住,层层迭迭,让里面的香炉琴台隐隐约约,看着很有些仙气。 第一个侍儿从“出将”上了台,走到了琴台面前,缓缓的盘坐在了蒲团上,有一小童将琴台前面的香炉点燃,在默默退下。 而台下的小童则珠圆玉润的报出曲名。 “第一曲,惜红妆。” 花毕,清脆悦耳的琴声从纱幔里蔓延出来,流转舒缓,春意朦胧,让在后台等待的范宜不禁感叹,果然是能人啊,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弹的真好听,也不知道她的小伎俩能不能占一点便宜。 范宜咬了咬嘴皮,有些担心。 有顷,琴声渐收,第一位侍儿一曲已尽,他调整呼吸,慢慢起身,行礼过后,从“入相”回到了后台。 接着便是第二位。 一个个的侍儿从“出将”“入相”上台下台,很快,轮到范宜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活动活动了手指。 范宜架起手臂,抬头挺胸,下巴微收,唇角微扬,面色从容的从“出将”走了出去。 待她坐下,一名小童上前,可和其他人不一样,小童并未焚香,而是摆了叁个“L”形的圆筒到台上。 圆筒上面呈柱状,下面部分则是喇叭状,叁个圆筒分别对准了琴的出音孔:龙池、凤沼以及它们之间的地方。这样,待会儿弹出去的琴声就会比其他人的要振聋发聩。 她做这样的扩音器并不只是为了让琴的声音更大更远,而是为了配合她演奏的曲目。 范宜撩起裙袍,盘坐在了蒲团上,闭上双眼,双手摆在了古琴的四、五徽之间,做好了准备姿势。 台下的小童高声报出曲名:“第八曲,沧海一声笑。” 范宜沉了一口气,幽幽的睁开眼睛。 她轻轻拨动琴弦,简洁而大气的声音铿锵的传出。 层迭的白幔之中,五音重复以往,循而复环,然而这样来回的拨弦,如高手亮招一般,起势而起。琴声逐渐转高转急,如细雨绵密如破涛起伏不绝,在谈笑风生间写尽江湖气象。 琴的清亮绵远,古静圆润,让曲显得随性不凡,坦然潇洒。 在叁个扩音器的加持之下,更是“声欲出而隘,徘徊不去,乃有余韵。” 微风拂来,将白幔吹动,配合着曲调的高亢低婉,就像是乐曲将白幔掀起一样。 范宜勾起嘴角,轻轻瞥了一眼白幔外隐约的人影。 这个B,应该装的够X了。 当时文艺表演的时候选取《沧海一声笑》,不仅仅是因为它是经典中的经典,而是因为这首曲子曲调简单,只有简单的Do,Re,Mi,Sol,La,也就是古琴中的“宫,商,角,徵,羽”,不需要过多的技巧,就算新手就能轻易弹奏出来。因此,短短两个多月,她就能将这首曲子练的很顺畅,而且颇有江湖豪迈的意境。 范宜结束了曲子,毫不留念的起身,大步从“入相”回到了后台。 后台的侍儿们看范宜的眼神都带着震惊,看着她突然多了些拘谨,好像她是什么人物。 范宜刚装了了B,自己还沉浸在豪情万丈的乐曲里面,所以对这些人的视线并不怎么在意。她淡淡着笑着朝其余人点了点头,如摩西分海一般,穿过人群,走到椅子上坐下,端起香茶喝了一口。 其余人都看着她,有些无措的站着。 “范生的这首曲子让在下真是惊为天人啊!”方才同他讲话的高挑侍儿走了过来,坐在他的旁边,眼神灼亮的看着她。 “您过誉了,我不过去取巧罢了。” 这句话范宜到没谦虚,而是事实。 刚才几名侍儿无论琴技好歹,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缓慢悠扬的乐曲,而范宜的乐曲一出,又有扩音器的加持,如何不令众人耳目一新。 “第十位请准备,马上到你了。” 小童走到高挑侍儿旁边催场。 高挑侍儿有些遗憾的站起来,抱歉的对范宜说道:“真是可惜,我要上场了,不知结束以后,能否和范生详谈一番?” 范宜静静的笑了一下,不点头也不摇头。 高挑侍儿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其余的人窃语了几句,终于有人上来和范宜攀谈起来。 一炷香之后,剩余的几人也终于演奏完毕。 不一会儿,内监请范宜他们走到台前,站到标着他们出场顺序的花瓶面前。 范宜走到标有“八”字的青花瓷瓶的面前,淡然的接受众人众人或嫉妒或热烈的眼神。 范宜面前的青花瓷瓶之中,插了一大簇的金花,粗粗一看,大概有十来朵。跟两旁的瓷瓶比起来,简直就是来拉仇恨的。 等女官一一唱票,毫无意外的,她得到了十八朵金花,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看着嘤嘤都快从座位上跳起来的高兴样,范宜心里终于放下了。前面两场比试,虽然有些剑走偏锋,不算正道,但至少成绩单挺好看,那接下来的比试,就算她没有再精进,赵言楠那边也能交代过去了。 就在范宜心下窃喜的时候,有人说话了。 “虽然范生有些投机取巧,但曲子是真的绕梁叁日。不过,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比赛之中,范生还是脚踏实地的好。”黄山玉看了范宜一眼,淡淡的说道。 范宜放松的皮子,立马又绷紧了,看来,还是不能耍小聪明啊! -- 39 第二场比试结束,根据瓷瓶里的金花数量,选出前六名。其余侍儿则回到女公子身侧。 前六强留在了大殿里,内侍拿出签筒,让他们抽签,按照前头的颜色,将他们两两分组。接着由女官再次端出了“绿头牌”,请女公子们抽取下一场的试题。 这次文欣县主抬手请黄山玉翻牌子,黄山玉也没客气,随手翻了一张。 金牌翻面,随即,侍儿高唱到:“第叁场比试——棋。” 哦豁,这下完了个蛋。 范宜一听,耸了耸肩,无奈的想到。 看来,她是要止步这第叁场比试了。 其他的都还好,耍耍小聪明什么的,还有可能有赢的几率,可是这棋,她是真不会啊,就连五子棋,她都下不过人机的简易版本。 范宜皱着脸看着小童们抬上的棋桌棋子,心里想着,她大概要被嘲笑了,这以后就会传言县公家女公子的宠侍是一个只有皮相,只懂玩乐,没有脑子的人吧!希望赵言楠不要因为这个为难她。 哎,好运总有走到头的时候,实力才是正道啊。 范宜走到棋桌面前,学着对面的侍儿互相行礼过后,相对跪坐。 对面的侍儿有些紧张的看着范宜,见范宜疑惑的看向他,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将范宜笑的有些诧。 怎……怎么了?为什么对着她笑的这么奇怪,难道是要对她放大招吗?范宜有些警惕的看着对面的人,心里思忖着。 对方见范宜表情凝重,更加紧张了。 他有些不安的开口道:“范生,我就执黑子先手了。” 范宜沉默了一下,默默的点了点头。装作深沉的样子。 范宜不会下围棋,但最最基本的规则还是懂一点,就是将对方的棋子包围起来,然后就能把对方的棋子吃掉。 对方要求先下,那她就让对方先下。对方下一粒,她就跟一粒,应该……能拖延一些时间吧? 范宜不知道的是,那侍儿是陈云雁的侍儿,当时在玉砌阁摔倒在地的也有他,所以对范宜非常的忌惮,当看见签头以后,他都想直接认输了,又怕给大少丢人,才硬着头皮上的。只希望范生不要让他输的太难看啊! 所以当见到范宜脸色严肃,立刻开口执黑子先手。 范宜并不知道他是尊她为上,因为在手谈之时,棋艺较差一方,执黑子,起先手,而棋艺较好的一方则执白子,为后手。她只是想着怎么样输的好看一点。 对弈开始,那侍儿轻捻起一颗黑子,偷偷的看了一眼范宜,小心翼翼的落下一子。 而看着对方下了一颗黑子在棋盘上,范宜立刻拿起一颗白子放在黑子旁边。 对方一愣,看了范宜几眼,又迟疑的下了一粒黑子,范宜又马上跟进,将白子放在黑子旁边。 几次之后,范宜还在想这围棋到底是怎么回事,对面的侍儿已经满头大汗了。 一粒一粒,时间过了半柱香,黑子越落越慢,白子还是紧紧相逼。棋盘上的棋子毫无章法,对弈的两方却天壤之别。 又一粒白子紧紧跟着黑子而下时,对面的人终于忍不住,直接崩溃,他连下两子在棋盘之上,投子认输。旁边评判的内侍立刻喊道:“县公府范生——胜!” 范宜抬起头迷茫的看着内侍,不明白怎么她就胜利了。 她手还摸在棋盒里面,白子还没拿到,就见对面的侍儿虚弱的朝她行了一个礼,跌跌撞撞的被扶到了主家身边。 范宜侧身一看,居然是那个叫云雁的女公子的侍儿,见范宜看过去,陈云雁还朝范宜逢迎一笑,转而立刻瞪了自家侍儿一眼,好像嫌弃他认输认的晚了一般。 范宜迷迷糊糊的被扶起来,站到了嘤嘤旁边。 嘤嘤高兴的不得了,立刻招呼元宝益母,为范宜端茶送水,搞得范宜有些忐忑的吃着茶。 被扶到一旁的陈云雁的侍儿则心里大惊,这范生果然不是一般人物,下的棋子他竟然毫无破解之法,幸好认输的早,如若不然,他一定会心力耗尽而亡的。 因此,在这日以后,又传出许县公女公子侍儿是棋艺高手的传言,让范宜哭笑不得。 后言暂且不说,就在范宜大概吃了两杯茶水叁块点心之后,其余两组才堪堪分出胜负。 那位和善的高挑侍儿果然胜了,还有一个长相秀气的侍儿也胜出。 终于,只剩叁人争夺女神冠了。 又等二人歇息了一刻钟,内侍将范宜叁人带到殿前的空院上。 女官走上前宣布:“现,县公府范生,北郡王府楼生,公主府候生比试最后一场——武!” 范宜看着元宝等人脸色变得不太好,有意疑惑。 舞?为什么要跳舞?跳什么舞?她不会啊?! 当小童把一排兵器抬上来以后,范宜恍然大悟,原来是“武”而非“舞”。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位侍儿,思考着怎么才能输的好看一点。 废话,对方就算是侍儿也比她力气要大,她不被两人打的鼻青脸肿就是好事了。 见两人都上前挑选趁手的兵器,范宜也随之上前随便选了一个。 虽然那把感觉很牛的短匕虽然一直被范宜带在身上,但因为狄二的提醒,范宜不敢随意拿出来用。还是跟着别人做的好。 待叁人叁足站定,女官继续说道:“本场比试由女公子将金珠投入匣中,最终战胜者将的此匣,是为胜利。” 女官宣布完毕,一名内侍举着一个精致的木匣走到前面,将木匣打开。 一众千金们则令各自的侍儿将准备好的金珠放入其中。范宜看着匣内装着的金珠,眼睛都大了,天呐,这些是金蛋吧,哪家珠子跟鸽子蛋一样。真是有钱没地方花了。 范宜连忙收回视线,默默的对自己说不要去看金灿灿的一匣子金蛋,自己有病还不知道么,一见就想带它们回家,这病,还是要治啊! 不管范宜心里怎么想,一声金鸣,比试开始。 范宜立刻收回心神,严正以待的准备好,她思忖着,只要有人上前挨着碰着她,她就立刻佯装到底,学那陈云雁的侍儿认输。 谁知道另外两人一开始就完全不管范宜,拿着武器朝着对方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打的是眼花缭乱,上蹿下跳,让范宜一个人有些尴尬的举着兵器站在一旁,不知道该上前还是该后退。 等等,他们就这样无视她,就这么看不起她么?她看上去是有多么弱啊!? 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范宜有些难堪的站在那,踌躇着要不要冲进去主动碰瓷。 喵的,看不起她,她幼儿园的时候可是打遍全班无敌手,天天请家长的那种的呢! 谁知,就在范宜发怔的须臾,两人不知道为什么,立刻转而一起攻向她。范宜吓得蹬蹬蹬的往后退,什么认输碰瓷立刻忘到了天边,只想逃得远远的,别被他们伤到。 可两人打到她的面前后,就在她面前拉扯过招,一人一边,围着范宜团团转,就是不攻击她。让她在两人的夹击之中很崩溃。 大哥们,你们究竟要做什么啊?她是活人啊,不是梅花桩!不要殃及池鱼啊! 范宜被他们转的头晕,只能闭着眼睛手脚乱挥。 突然,她感觉两只手从她的胸口擦过,虽然并没有触碰多少,但那里毕竟是敏感地带,所以非常惊慌的往后退。 然而他们并不给她退后的空间,二人不停的在她的前胸后背过着招,将范宜当成沙包。 终于,范宜避无可避,只能出手攻击。 范宜不会武功,但学过一点点的女子防身术,什么头顶胸口,头顶下巴,抠大拇指,挖眼睛,踩脚指,逮着间隙,她全用上了,而且范宜手肘特别的尖,以前经常被朋友抱怨,所以她也用肘击了两人的肚子。 当然,她还用上了女子防身术的终极招式——海底捞月。 手刚一出去,范宜就知道这招废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两人是涓人,是没有“月”的,可脑子反应过来是一回事,身体动作又是另外一回事,她的手还是在两人的裆下握了一把。 哪知道这一握,却让范宜大叫了起来。 左边手和她预想的一样,空荡荡的,让范宜抓了一把布料空气,可是,她的右手却意外的握住了一个软热的柱体。 软的……热的……柱体…… 柱体? 柱体!! 我擦擦擦擦!!! 范宜猛地放开抓握的东西,大叫出声。 而比她更大声的确实她左手边的秀气侍儿候生,他被范宜右手边的高挑侍儿楼生一掌拍了飞了出去,轰然倒地,大叫出声。 而楼生自己也发出一记闷哼,用眼角瞪了范宜一眼,不堪剧痛的两脚夹紧,跪倒倒地,脸色变的煞白,牙关紧咬,头顶瞬间就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范宜傻傻的张着手掌,一脸惊恐的看着跪倒在地的楼生。 妈妈!她抓到不得了的东西呐!那东西好软啊!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啊。她抓了那玩意,手会不会烂掉啊烂掉啊!!!! -- 40 六月九日一天范宜都觉得自己是被拖拽的走的。 她早上起来就和嘤嘤一起,被隆重的打扮了起来,嘤嘤不用说,完全就是神女庙里的神女“金”装版,头上还带了一顶镶着宝石的金冠,听说这顶金冠已经传承了数代,是神女祭的标志性物品。 而范宜就可怜了,她作为扮演神女侍童的人,也要浓妆艳抹,这也就算了,可也不知道打扮的内侍怎么想的,居然要把她赢到了十八支金花都要往她头上插,吓得范宜脸色聚变。 这插上去还得了,她不成了东成西就里的段王爷了么,是不是还要唱一首《做对双思燕》啊? 而且顶着个这么大一坨东西在头上,不说样子怎么辣眼睛,就单说她的脖子也一定会被压的得颈椎病的。 左推右推好不容易推掉了,内侍也强硬的给她在额头画了一朵金色花钿。 大家不要那花钿以为很好看,不是大家以为的那种小巧精致的小花,而是那种硕大的圆型的花,像印章一样杵在脑门上,范宜觉得自己就像被盖了章的猪肉,丑的一匹。 但是和脑子上插金花比起来,她觉得自己还是当那头合格的猪吧。 整个游行都是闹哄哄的,她根本就不记得什么,就记得人多,人挤,人吵吵。 各种喧闹在她的耳边叫嚣个不停,再加上太阳的炙烤,她一度以为自己会中暑昏迷,但还是坚强的撑了下来。 一天下来,范宜觉得自己快要灵魂出窍了,完全没感受到有什么好玩的,自己完全就是被展览的稀奇之物,走到哪里都一大波一大波的人围观。搞得范宜觉得自己是游戏里通关BOSS,大家都想攻略她,让她很想轻轻的说一句,大家好,我是渣渣辉,大家都来砍我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范宜以为终于可以回府休息了,谁知道还要参加什么劳什子的“千金宴”,他们又连忙换了身行头,马不停蹄的往皇宫赶去。 千金宴当然是为千金们准备的,他们这些侍儿们是没有资格入内。 因此,一进宫,范宜等人就被宫人带往了偏院,而嘤嘤等千金们也被女官领到了内院,说是皇后娘娘已经设好了晚宴。 既然侍儿又不能进去,那就让她回去休息啊!范宜一脸丧拖着脚跟着内侍走着,内心不停的腹诽。 七弯八拐之后,范宜死狗一样的坐在了偏院里。 她觉得那个什么比赛就是个坑,先是穿越标配古早狗血梗,后面就直接变成了搞笑乌龙,她一个体力3点的弱鸡居然赢得了比武大赛。 这叫什么? 人家是抓奶龙抓手,她是抓鸡杠上花吗? 想着昨天在女神殿里,女官最终宣布她胜利的时候,周围一片的静默,范宜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觉的自己真是哔了狗。 她已经不需要去想象别人对她有什么看法了,因为她已经无所畏惧了。老子可是抓过小几几的女人啊! 摔,什么乱七八糟的。 范宜拿起桌上的小点心不停的吃着。也不知道这宫里会不会为他们提供飱食啊,这些小点心吃多了也听腻味的。 她看了周围一圈,见大家都一副打了鸡血的兴奋表情,心里暗暗的想,看来他们对于能进皇宫也是很高兴呀。 嘁,土包子,进个皇宫都这么兴奋,要是见了皇帝,那不得晕过去,还是自己定力好,当初一天连见好几个不同的皇帝都没见怎么样,就是差点没冲上去要签名而已。 范宜假意自己没有被皇宫里的规矩吓得不敢乱看,只能在椅子上乖乖坐着臆想。 “范生?” 就在范宜脑洞已经飞到群演的盒饭好像很好吃的时候,耳边悄悄响起了一个声音。 声音很奇怪,感觉像捏着嗓子在说话。 范宜被被吓了一跳,抬头望向来人。 “你是县公府家的范生?” 来人一副内侍打扮,悄然立在范宜的旁边,头深深的低垂着,和周围的内侍一样,看不出什么区别。 “……您哪位?”范宜眯着眼睛想看清来人的脸,但因为夜色和角度,只能看见一个有些青色的下巴。 “我家主子请你过去一趟。范生,请吧。”内侍并没有理会范宜的话,而是伸手按在了她的肩上。 范宜一个哆嗦,手不禁的抓住了椅子的把手。 什么主子?这宫墙深深,能称之为主子的也就那几位,为什么会来找她?找她做什么? 范宜蹙着眉头,想挣扎一下。 可还没等她开口,内侍又说话了:“您别害怕,我家主子只是想问您几个问题罢了。走吧,别耽误女公子回府。” 内侍说完,便不由分说的将她提溜起来,架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范宜有些惊慌的看着内侍,这才发现这内侍高的很,身材也虽然看着纤瘦,但从手劲上判断,也一定不是柔弱的人。 周围的侍儿们都沉浸在能入宫的喜悦之中,没人注意到范宜的中途离场。 范宜被拖拉着跟着内侍走出了偏厅,在黑暗中不停的前行。眉头皱成了一团。 究竟是谁要见她这个小人物?将她找过去是为了什么事?会不会对她做什么?范宜心里七上八下,手不禁的捏成拳头。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一个寂静的小道上,内侍突然停了下来。 范宜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见到周围毫无人烟的样子,范宜心里猛的一顿。 她太大意了,这么轻易的就跟一个不认识的人出来,若这人想对她不利…… 想到这里,范宜立刻挣扎了起来。 “你是谁?!你……” 内侍一听范宜喊叫,立刻捂住的她的嘴,把她拖进了一旁的灌木林中。 “唔……唔……”范宜手脚乱打乱踢,心里又怕又惊,心想自己难道就要无声的死在这皇宫之中了么? 这么一想,她反抗的更厉害了。 “呵呵,就你这身手,居然能在神女殿中赢得武比,也不知道是怎么赢下来的。” 那内侍将范宜拖进灌木林中之后,突然埋下头,在范宜的耳边轻声的说道。 带着热气的声音瞬间传进范宜的耳朵,一瞬间,范宜就起了半身的鸡皮疙瘩。她顿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啦阿宜,傻掉啦?恩?!”声音还在耳畔,温热的气息顺着耳侧直扑到脖颈上的血管,让范宜忍不住的往旁边低头,好避开这股热气。 “二……二少?”范宜有些哆嗦的问道。 “说了很多次了,叫哥哥。恩?” 狄二深深的在范宜颈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好久没感受到阿宜的味道了,真好闻。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范宜猛的弹起来,有些惊慌的抓着狄二问道。 这里可是皇宫之内,狄二穿成这个样子进来,他就不怕被发现吗? 狄二有些不满范宜离开他的怀里,把她拽了回来,继续把脸埋在范宜的颈窝。 “阿宜是在担心我么?”狄二闷闷的声音从肩窝出传来,带着丝丝的震动。 “不是,你到底怎么回事?”范宜推又推不动,只能着急的拍打着狄二的背。 “呵呵,阿宜不用担心,我来这里没有危险,倒是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怎么能随便跟着别人到处走呢,被人卖了可怎么办呀。” 狄二虽然对范宜担心他的样子很受用,但还是有些不悦她的大意,于是将下巴搁在了范宜颈部的嫩肉上,猛的磨蹭起来。 啊,终于扎到你了,看你还敢躲着我。狄二满足在范宜猛蹭,心里涌起一阵满足。 略带胡茬的下巴和腮边让范宜的皮肤瞬间被磨红,粗糙的刺痛感让范宜忍不住惊呼。 “欸!痛痛!”范宜不住的在狄二怀里扭动着,想逃脱他的桎梏,谁知却惹的狄二抱的更紧。 “别乱动,我可不是涓人。”狄二鼻息的热气更加灼烫,嘴唇也贴着范宜的动脉,一开一合,让范宜的腿不禁发软。 “你……你放开我。不是……不是还有人要找我问话吗?”范宜慌乱的找着借口。 “呵,找你说话的不就是你哥哥我么,小傻子。”狄二发出闷笑,胸腔的震动让范宜也不住颤抖起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呀!”范宜被惹急了,忍不住在狄二腰间拧了一把。 “嘶……你这傻子,跟着那跋扈千金们,什么没学会,尽学了这么一些东西。”狄二可能被拧的痛了,瞪着眼睛抬起头来看着范宜。 学什么学,劳资天生就会拧人。 范宜不满的翻个白眼,继续追问道:“你穿成这样,跑到皇宫里要做什么啊?”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我很安全就是了。”狄二见范宜气呼呼样子,忍不住薅了她一把,被范宜偏头躲过。 “嘿!你还躲我?你涨胆子了是吧。”说着拉着范宜,将她的头发撸了个够。 “看来神女殿一战,让我们范生厉害了不少啊。对了,你的武比究竟是怎么赢的,为什么一问这事,大家表情都那么怪。”狄二有些纳闷的看着范宜,提出了心中憋了一天的疑惑。 狄二这么一说,范宜的表情也变得怪怪的。她忍不住回想起手里软绵的感觉,不由的甩了甩手。 范宜纠结的看了狄二几眼,试着开口。 “二少……” “哥哥!” “……哥哥,那个……”范宜吞吞吐吐的说着,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说。”狄二看着范宜的面露难色的样子,蹙起了眉头,难道阿宜出了什么事? “哎,算了算了,没事没事。”范宜摇着头,眼神乱飘。 用这种事问狄二好像不太好吧。 “到底出了何事,你同我说,我来帮你。”狄二见范宜脸色又难,以为她被侍儿们排挤欺负了,立刻正了脸色,严肃的看着范宜。 范宜被狄二认真的脸色唬的一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 狄二的脸无疑是俊美的,凤眼狭长,睫毛挺翘,一个近距离的回头,都能让范宜心神大乱。 如今用这么认真的神色看着范宜,眼眸里全是对她的担心,让范宜的心尖突然就被什么掐了一下,嘴比脑子快的说了出来:“涓人也有小鸡鸡吗?” -- 41 狄二卡壳的瞪着范宜,不敢置信她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随即,狄二反应过来,范宜是天残,天生就没有那东西,所以才会以为涓人都跟她一样,没那东西吧。 狄二软下了语气,尽量温和的说道:“阿宜啊,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得到神女娘娘的眷顾,有些涓人本来是男儿身,但因为家里儿子实在太多,养活不了,所以呢,后来就将那儿,给切了。这样,才做的涓人。” 范宜眨了眨眼,不知道狄二想要表达什么。 她知道涓人就是太监啊,是将那儿玩意儿给切了啊,可是她就是摸到了啊,那个软的……柱状的…… 啊呸呸呸,不能回想那个手感,越想越想洗手。 难道……范宜猛地一激灵,难道那是个假太监?! 以前不是有电视剧演过,有太监没有切干净,在后宫内淫乱宫闱么?比如那个嫪毐就是。 范宜这么一想,立刻拉住狄二的袖子,着急的说道:“那……那若是没切干净呢?” 那样的话,那服侍的小姐姐不是很容易受他欺负。 “什么没切干净?”狄二不知道范宜指的什么。 “就……就那根没切干净啊!”范宜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说了会不会影响人家女公子的声誉。 “那根?哪根?子孙根?”狄二有些跟不上范宜的想法。 “涓人本身就分两种啊,一种去根,另一种去袋留根啊。” 去……去袋? 去什么袋? 留什么根? 狄二到底在说什么? 范宜脑子里浮现出初中生理健康课里的男性生x器官的图…… 等等,他的意思是这里的太监都是将X囊切了而把X茎留下吗? “为……为什么会这样?”范宜张着嘴巴,不敢置信的呢喃道。 “你这孩子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呀,这样在内院可会吃亏的啊。”狄二摸了摸范宜的狗头,怜惜的说道。 “涓人本就是服侍女公子们的,一些是为了照顾千金们的生活,而另一些,则是为了给千金们带来闺阁的快乐,因此,才会有侍儿在千金们成婚后,成为侍子。” 范宜傻傻的盯着狄二,脑子有点晕,她的叁观,可能……已经碎成渣渣了吧?可能……真的捡不起来了吧?她到底穿了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啊!!? 等等,这么说起来,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在哪里呢……想不起来了…… 不是!再等等! 那这么说的话,元宝益母他们可能都是…… 诶诶诶,她怎么觉得眼前有点花呢? 范宜脚下忍不住一个踉跄,被狄二一把拉住。 “……”范宜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狄二,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狄二看着范宜仰着头,无措的望着他,在黑夜里,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明珠,充满依赖的看着她,心里立刻软成了一滩水。 他喉头上下动了动,忍不住将范宜的揽进怀里,将她小小的身裙环住,轻轻的将下巴搁在范宜的头顶。 不由低声说道:“阿宜,别怕,以后有我呢,你跟我吧!” 范宜脑子嗡的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呆呆的被狄二圈在怀里。眼睛瞪得大大的。 “哥……不,二少,你说……什么?” 范宜觉得脑子更晕了,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晒了太多的太阳,产生了幻听。 什么……什么跟了他啊? 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只是说跳槽……而已吧? 范宜觉得脚更软了。她身体不由的往下坠,被狄二一把撑住咯吱窝,稳住了身体。 “怎么?这么欢喜,高兴的都站不稳了?”狄二将范宜更加用力的压像自己,手牢牢的圈住她的肩膀。 前日里宁山伯果然不负众望的来找了他,说是文欣县主一心就想嫁给狄家老大,只要他能将狄大与文欣县主说和,把赵狄两家的婚事搅黄,让狄大娶了文欣县主,文欣县主的父王北郡王就愿意助他回到军中。 有北郡王的支持,以及狄家旧部的帮忙,他一定能在军中挣得一席地位,光耀狄家的门楣,说不定还能升上一品,独娶一妻。 至于那凑数的叁夫,北郡王愿意让一位侍儿来顶这个位置,让狄氏兄弟都能享“一人之福”。 狄二则是假意受到诱惑,答应宁山伯说好生考虑,转头,心里却是有了计较。 自从回到中州,狄二发现自己每日都想和阿宜见面,且一日胜过一日,想看阿宜小小的脸,想看阿宜炸毛的样子,还想摸摸阿宜软嫩的小手。 狄二突然发现,他想日日同阿宜待在一起。 他,心悦阿宜。 狄二和狄大从小就和赵五儿订了亲,狄二知道,如果没有意外,赵五儿以后就是他们兄弟的妻主了,而且还会再有一个男人来同他们兄弟一起,组成一个家庭。 每次看到他家清隽的大哥,一提到赵五儿欢快的样子,以及不时看向他复杂的眼神,他就知道,他大哥是真的非常爱慕赵五儿,就算赵五儿的思维行为都和常人有异,他大哥也无法自拔的钦慕她。 狄二从小就比较敏感,自从发现他大哥的想法以后,他就有意识的对赵五儿拉开距离,虽然他并不理解他大哥的情感,但他不想因为这个,造成兄弟的隔阂。 狄二知道,他们兄弟虽然性格有差,但本质上都是同一种人,看上去温和的温和,浪荡的浪荡,但都是占有欲极强的人,不愿将心爱之物与人分享,就算是亲兄弟也一样。 况且,他也并不喜欢赵五儿,所以在很早的时候,他就开始打算在成家之后,就外出游历闯荡,建功立业,争取自立门户,自娶一妻。 而且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叁夫的人选。他说的合适,就是同他一样,形同摆设的那一种,但寻觅了这怎么久,并未碰到合适的人选。 这世间男子最大的意愿就是留下子嗣,他是随心的人,既然不愿因为赵五儿同兄弟阋墙,就更不会因为子嗣的问题同赵五儿行房,就算要的子嗣,也一定是他一人的子嗣,他想当孩子的父亲,而非叔父。 当然,他也做好了绝嗣的准备,毕竟,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若此生能快意而活,已是幸运,至于其他,他也不会强求。 而遇到阿宜,狄二觉得自己得到了神女娘娘的眷顾。 他紧了紧手臂,恨不得把范宜钳如自己的怀中。 虽然阿宜是涓人,不能为他诞下子嗣,但自己心悦阿宜,而阿宜,看样子也并非对他无情,只不过那小傻子自己还不懂罢了,不过,这就足够了。 他有许多的时间来教阿宜,至于怎么教……狄二目光灼灼,嘴角轻扬,他有不少好东西,可以慢慢和阿宜分享呢。 想到能和阿宜相伴一生,他就觉得浑身轻快,那可是比同其他女人生下一个子嗣要重要的多事呢。 而这次宁山伯的挑拨,更让他灵光一闪,他想让范宜来顶叁夫这个缺,这样,他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至于是谁的叁夫,那就说不准了。 狄二紧拥着范宜,脑子里快速的思忖着。 而他怀里的范宜整个人都僵硬了。 这狄二……到底什么意思啊?不会真的是对她产生了情愫了吧。 范宜心里一颤,脸上微微有些燥热。 停停停!范宜你发什么痴?动什么心? 你现在可是涓人啊,狄二若是对你产生了情愫……那他不就真的是GAY了?她不想当同妻啊!同妻很可怜的好不啊! 不对不对,好像他那样也不是GAY,她是天残啊,喜欢天残,那是变态好吧!! 妈妈,我不要被变态喜欢,他会不会用鞭子抽我啊?还有滴蜡,还有捆绑……(喂!阿宜你够) 范宜的思绪已经飞出了幼儿园,飞向一片金黄的麦地。 狄二见范宜久久不说话,微微放松了一点,低头看着她。 只见范宜脸色通红,两眼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轻轻的晃了晃手臂,说道:“阿宜,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没有!我才没有想向日葵呢!”范宜义正言辞的盯着狄二说道。 “……什么向日葵?”狄二觉得最近还是多找阿宜玩儿会儿吧,这才多久没见,就老是不知道她说什么了。 范宜眨眨眼,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立刻手忙脚乱的挣开狄二的怀抱。脸上已经快烧起来了。 天哪,她究竟在说什么啊?!幸好狄二听不懂,要是听懂了,她可怎么办哟。 “没……没什么。对了,你……你是不是还有要紧事要办,你,你快去吧,我要回去了,待会儿嘤嘤要找我了。”范宜低着头,抬脚就想往外跑。 狄二一个伸手就把她给捞了回来,卡着她的腰笑眯眯的说:“我的事已经办好了,五娘他们那儿还要一会儿,你别急着回去。” 他见范宜可劲的低着头,凤眼一挑,坏笑着伸手另一只手,突然将范宜像举小孩儿一样,从咯吱窝下面把她举起来,微微仰着头看着范宜有些惊慌的脸,说:“听说阿宜在神女殿力战群雄,一首沧海一声笑,不知折服了多少女公子,不知何时阿宜能为我也演奏一曲啊?” 范宜则看着狄二笑眯眯的俊颜,慌的不行。 怎么突然就被举高高了,她不是小孩子。 还有,狄二火热的手掌撑在她咯吱窝下面,她真的好痒好痒啊。 范宜又惊又想笑的看着狄二,不由的咬着下唇,好让笑声不要溢出来。 她两手抓着狄二的小臂,两脚在空中踢着,想要狄二把她放下来。 谁知狄二就是不放她,还在空中晃悠。痒的她憋笑憋的脸色通红。 突然,狄二好像想到了什么,慢慢收起了笑容,接着,将她放平了些,但还是没让她的脚沾着地。 狄二脸色凝重的将范宜拉拢过来,与他鼻尖对鼻尖,望着范宜东看西看就是不看他的眼睛,狄二蹙着眉头缓缓的问道:“阿宜,你是如何得知,涓人……是有那根的呢?” -- 42 狄二低着头跟着前方的内侍疾行在宫内的青砖上,就和其他的内侍一个样。他今日进宫是来见皇爷的,却意外得知范宜也在宫内。 把事情与皇爷汇报完毕,他本应尽快出宫,但他没忍住,还是找了阿宜。 啊,才刚刚和阿宜分开,怎么又开始想他了呢?难道阿宜会什么巫术不成? 狄二捻了捻手指,那里才残留着阿宜皮肤的润滑感。 看来他要赶紧填把火呀,看看这才多久,阿宜就被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可不想阿宜被那些污遭事情脏了耳朵。 想到阿宜摸了别人的那处,虽然是无意的,虽然对方也是涓人,但狄二还是恨得牙痒痒,阿宜还没摸过自己的呢。 只要阿宜当了赵五儿的叁夫,他就可以好生和阿宜亲近,阿宜嫩滑的小手,也会好好伺候自己……想到这里,狄二觉得一股邪火直冲下腹,哎呀呀,真想赶快把阿宜叼回窝里,好生亲香亲香呢。 前方的内侍听到狄二发出奇怪的笑声,不由的浑身一颤,这位爷这是怎地了?刚刚莫名的消失了一阵,把他吓的快哭了,要被别人发现了那可怎么得了啊。 行吧,这位还真不怕。 内侍脚步不停,脑子也转的飞快。 这位爷也是能人,纨绔形象深入人心,在中州,谁不知道狄家老二是个只知道玩乐,文不成武不就,倚着祖宗福泽生活的废物点心,而且这废物点心命还忒好,贴着他哥一道,早就定了妻主了。 你说说,这是什么命哟! 内侍心中感叹。 可谁又知道,这位废物爷是皇爷的人呐。 “爷,奴才就送您到这了。”内侍站在角门处,低头对着狄二说道。 “劳您受累。”狄二也低着头,快速的塞了了一角碎银给内侍。 内侍心中一喜,捏了捏碎银。看吧,还是纨绔会来事,别说皇爷,他们也是极喜欢这位狄二爷的。 “您破费。”内侍说完转身便走,毫不留恋。 再喜欢他们也是大内的阉人,欢喜欢喜也就得了,谁还靠着这点子喜欢把日子过下去了,他还赶着去给他爹复命呢。内侍转身便把狄二抛之脑后。 *** 说回范宜这边,自从千金宴后,范宜心里就一直惴惴的,她满脑子都是狄二的话。一会儿在想狄二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一会儿又想她的身份会不会被发现,自己沦为生产工具。恍恍惚惚,出神的厉害,很快就连嘤嘤都发现了她的不对。 “阿宜阿宜,不舒服?”嘤嘤伸出羊脂般白嫩的手,摸了摸了范宜的额头。 “啊?啊……没有,就是有点热……”范宜勉强的对嘤嘤笑了笑。 “真的?”嘤嘤还是一脸担心。 “恩,没事,咱们快去吧,女公子们可能都等急了。”范宜吸了口气,拉着嘤嘤往小花园走。 算了,管他的,她好歹顶着嘤嘤宠侍的名头,有赵家和狄家老大在,狄二再怎么不要脸也不敢对她用强。再不济还有嘤嘤不是,这可是武力金大腿。 “哼,不喜欢。”嘤嘤被范宜拉着,不是很情愿的走着。 自神女祭后,范宜的名声算是算是完全传开了,现在不止老少爷们知道赵五有一个宠爱备至的涓人小宠,就连女公子们也对她好奇不已,就冲她帮赵五拿下女神娘娘的C位,那就绝对是一位很有本事的侍儿了。 所以女神祭后,女公子们是一波接一波的来拜访嘤嘤,当然,拜访的是嘤嘤,看的是范宜。不光看,还带让表演的。 这不,又来了一批,所以嘤嘤非常讨厌。但没什么办法,老爷们可以拒绝,这一群群的女公子谁敢怠慢,不仅不敢怠慢,还必须欢欢喜喜的供着。就连嘤嘤,赵府唯一女公子,虽然极为不喜,也只能哼唧两句甩脸子罢了。 所以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啊。 “五公子来啦。” “五公子安~” “赵五,这边坐。” “坐我这坐我这” 嘤嘤一到小花园,女公子们立刻热情的迎接她,个个两眼放光,看着她……身后的范宜。 嘤嘤一见大家的眼神,立刻拉住脸,把范宜往后面遮了又遮。 “哼!”她坐在小几上,紧紧的拉着范宜,生怕那群女公子冲上来就把范宜抢走了。 嘤嘤敢这么做,赵家的奴仆们却不敢,殷勤的布上水果点心,元宝更是陪着笑脸给各位女公子掺茶倒水。但女公子们并不在意这些,她们家里又不是吃不到这点子东西,她们是来看那个神女座下童的。 “幼蕊啊,这就是你那宠侍?长的还挺好看的。”这是兵部侍郎家的女公子,胆子大,没心眼,还没客套就将话题往范宜身上引,眼睛更是探照灯一样上下扫荡。 “哼!”嘤嘤瞪了侍郎家女公子一眼,转头不说话。 “他叫范宜是吧,长得很秀气哦,听说……还文武双全?”光禄寺少卿的千金对范宜的才艺更感兴趣。 “好姐姐,您就让他给我们露两手吧,那天可恨我好日子来了,我家父亲叔叔们不与我出门,要不怎地会错过这场好戏啊。”捶胸顿足的是骁骑尉家的小闺女,最喜欢热闹,但因身体不适,错过了比试,那气的呀,差点没把他父亲的脸给挠烂了。 “我不!”嘤嘤拉着范宜,挨个瞪了过去。她家阿宜又不是卖艺的,想看玩意上瓦舍去呀。 嘤嘤敢这么硬气,范宜可不敢拿乔,身份摆在那呢。 范宜连忙蹲下拍拍嘤嘤的手,安抚她:“没事没事,不气啊,气了又胸口疼了。” 又塞饮子又扇风,好不容易把嘤嘤安抚好了,抬头一看,霍,众位千金都眼神灼灼的看着她,把范宜吓一跳。 “哎,果然温柔小意呀,连生气了胸口疼都知道。” “就是,我的侍儿们就不知道。” “……想要” 噗……范宜一口老血卡在胸口,差点没喷出来。那不是温柔小意啊,那是实践经验啊!!还有,想要是什么虎狼之词,你才十叁岁,十叁岁啊!! 不理范宜心中土拨鼠尖叫,该装逼还是要装逼,毕竟,这也是赵言楠计划的一部分,要不赵家一个县公也没必要天天接待看稀奇的女公子啊。 今天情况比较特殊,女公子们年龄普遍偏小,范宜也斟酌了一下,弹了曲古琴画了个线描画就将人镇住了。 哎,她也知道自己技能渣,架不住赵家训练她呀。 自从神女祭之后,赵家就发现她就是个空架子,也不知道踩了那坨屎得了第一,为了圆这个谎,那是天天几堂课。本来琴棋书画都有的,但在嘤嘤的强烈反对和范宜的一窍不通之下,很快就删减的只有古琴了,毕竟《沧海一声笑》的名声都传到教坊司了。 其实范宜的古琴先生也很痛苦,他觉得这个涓人就是朽木,弹琴没有一点天赋,但奇怪的是乐感很好,还没开始爬,就已经开始跑,没几天,新奇的曲子就创作出来好几曲,每一曲都有大家风范,这让古琴先生疑惑不已,也是他继续教下去的原因。 其实哪里是范宜创作的,不过是她吃脑子里的记忆罢了,还每曲只记得高潮部分。 黄大大,真不是我逮着你一个人薅,是我真的对这些印象最深啊。 给黄大大道歉。 好不容易满足了的女公子们,范宜很快便借尿遁躲了,不躲她觉得马上女公子们就要让她安可了,她是真的被掏空了啊,她总要练个熟练度是吧。 范宜叹了口长气,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元宝也知道她是尿遁,连忙派个小儿给他送了果子让她躲着吃,范宜感激的接了,躲在回廊里吃果子。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知了不停的叫着,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枝的空隙楼下来,打在回廊上,形成点点光斑。 回廊里有穿堂风,周围又有高木,让这里很是凉快。范宜就坐在廊沿,踢着脚吃着果子,突然有种惬意的感觉。 “……范生。”一个声音突然在范宜背后响起,吓得范宜差点没把果子丢出去。 她猛地回头,看到一个高挑的人影。 谁? 人影有些逆光,范宜有些看不清楚。 她抬手挡了挡光,眯着眼睛看过去。这穿着,不想府内的打扮啊。 来人见范宜回头,慢慢走了过来。 范宜也立刻站了起来,虽然这里是县公府,照理说不会出什么事,但范宜还是不敢大意,这内院之间哪里来的生人? 来人慢慢走近,范宜终于看清他的长相。 来的是个年轻男人,他面容俊逸秀雅,皮肤温润莹白,眉目清隽嘴角含笑,一看就让人亲近。 范宜觉得他很眼熟,但却一下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是……” “范生忘记我了?我可一直记得范生呢,范生的那一握,可是让我……刻骨铭心呢。”男人笑盈盈的说着话,眼神轻瞥了眼范宜拿果子的手。 握?握什么?范宜有些懵,她打量了一下男人,这人真的很眼熟啊…… 忽然,电光火石间,范宜想起了什么,她张大嘴巴,非常不礼貌的指着男人,结结巴巴的说:“你……你……那个……留根,啊呸,那个侍儿?!” 没错,范宜想起来了,这就是当时在比武场上,被范宜捏了子孙根的侍儿楼生。 “范生想起我了?”楼生一笑,霎时拂向桃腮红,眼角露春,娇艳无比。 “那个……那个……你怎么在这?”范宜觉得巨尴尬,她闪躲着眼神,不敢看对方。 “我跟着女公子来的,刚才范生一直没注意到我,我就猜你可能没认出我。”楼生一直巧笑吟吟。 “啊哈……哈哈,抱歉抱歉,这几天来的女公子有些多,大家都带着侍儿,我一时没认出来。”范宜顿了一下,眼睛不由的看向他的下叁路。 “你那里……还好吧?” “哪里?哦,这里啊,”楼生低头看着自己的鼠蹊部,笑着说:“它很好,多谢范生照顾呢。” “照照照……”照顾你个头,老子才不会照顾你那里! 范宜整张脸都红透了。 “范生脸红的样子真好看。”楼生眯了眯眼,看着范宜头顶都要冒烟的样子,很是开心。 “我很喜欢范生,”说着他就走上前,捧起范宜已经僵硬的脸,“不如范生与我结对食吧!” -- ⓟǒ18.ⓐsǐⓐ 43 对食?那不是太监和宫女搭伙过日子的称呼么? 他们俩的身份都是涓人,怎么接对食? 范宜整个人都是懵的,她被楼生捧住脸,小嘴微张的看着眼前俊秀亲和的侍儿。 “等等,等等,我们两结对食?楼生,你没搞错吧,我们可都是那个……涓人啊。”范宜伸手去巴拉楼生的手,谁知长的和和善善楼生却有一幅好手臂,摸上去硬邦邦的,和她软哒哒的一点不一样。 “范生,啊不,宜哥儿,我没有搞错,我就是要和你结对食。”楼生捧着范宜的脸,感受着她两颊的滑嫩,心里对此非常满意。 范宜有些想哭,这我就是要和你搞对象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她最近是捅了哪位桃花仙的窝啊,怎么老是招一些奇怪的人喜欢。 嘤嘤是,胡小朋友是,就连狄二也怪怪的,好嘛,现在更夸张,还来了个涓人。 这TM都凑成一桌麻将了。 楼生却没注意范宜丧丧的表情,他对和范宜的亲近有些沉迷。 当时在比试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范生生的好看,一双清亮的眸子像山泉一样灵动,殷红的小嘴更是花瓣一样让人想去采撷。还有那一身白皮子,莹莹发着光一样,总让人想摸。 也许是天残,宜哥儿身上没有奇怪的骚味,还多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他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却让他对这味道非常着迷。 他不由的凑近范宜,深深吸了一口馨香。 “我知道你是赵五公子的宠侍,我也不耽误你伺候女公子,但你看,眼看你家主子就要成家了,狄家两兄弟都不是好相与的对象,你是争不过他二人的。与其你跟着五公子到狄家受罪,不如咱们俩结个对食,我可以……让你体会不一样的快乐……” 楼生说着,不由的将视线看向范宜纤细的脖子,眼神暗沉下来。 “现民间虽对男子结成契兄弟有些微词,可对咱们,是没有规定的,甚至风气尤甚。且这世上痛苦的事多,快乐的事少,你何不同我一起登上极乐呢……”他说着就朝范宜的脖子亲过去。 范宜没料到这楼生居然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啃她的脖子,当湿软的唇贴上她的脖子时,范宜眼珠暴睁,一瞬间她浑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 她“嗷”一声就嚎了起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诚实的做出了反应——她一脚踹向了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这一脚她踢的是凶猛无比,虽然楼生是涓人,但他可是有根的涓人。所以范宜的一脚直把楼生踢得面部扭曲,头冒冷汗。楼生立刻脸色青紫的捂住自己的小宝贝,看着范宜的眼神里透出不敢置信。 范宜脱离楼生的桎梏,立刻蹬蹬蹬的往后退:“我去尼玛的极乐,老子现在就让你登上极乐你信不信!”范宜说着还扬了扬腿。 楼生表情怪异,夹着双腿缓缓的跪倒在地,“你……你……” “我什么我,你要敢再对我做什么,我不介意让你下面再干净一点。”范宜搓着脖子,恶狠狠的说道。 “范生,怎么了吗?”很快,益母就闻声跑了过来,他看到回廊里的两人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把范宜拉倒自己身后,然后戒备的看着一脸冷汗的楼生。 “你是……楼谦公子?你怎么在这?”益母看清人后大吃一惊,这位不是跟着文欣县主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范宜捂着脖子站在益母身后,听着益母这么说,心里也是一惊。 县主?那不是皇亲国戚?她……踢了他的那里……是不是闯祸了啊? 看着跪在地上的楼生,范宜心里有些方。 “楼公子……?”益母看楼谦的样子,也有些摸不准他来这里干嘛。 “呵呵,你不用叫我楼公子,我现在就是一个涓人,和你一样。”楼谦强忍着剧痛慢慢站起来,但姿势怎么看怎么怪异。 “可是……”益母却有些拘谨,这怎么能一样,要知道,没出事之前,这位公子俊逸出尘,身姿卓越,可是中州最讨各家女公子喜欢的郎君,就算后来出了大事,楼公子沦为涓人,也是被众人争抢的对象。 最后被魏王以照顾旧人遗孤为由请到府上。听说魏王本想让楼谦作为幕僚,谁知他却执意要当侍儿。后来没办法,魏王让嫡女文欣县主收他作为侍儿。 上次争夺神女冠,楼公子出来已经很让人意外了,这次他怎么会出现在他们家?还和范生在一起? “宜哥儿,我说的话仍算数,你好好考虑。”楼谦白着脸看着躲到益母后面的范宜,转头对益母说道,“打扰了。” 说完,他慢慢的走出的回廊。 “诶……”益母对楼谦的举动感到莫名,但看着他走路的姿势又下意识的开不了口。 “他这是怎么了?”益母转头看向探头探脑的范宜,一脑门问号。 “……可能尿急吧。”范宜瞎编了一个借口,因为她对楼谦说的事有些说不出口。 “尿急?”难怪,他就说楼公子的动作怎么这么奇怪,原来是尿急了找不到茅房啊。 “楼公子,茅房在花园的东北角,你过去就行了。” 远处的楼谦差点被这声震的摔倒,僵直了一下身子,迈着别扭的步子飞快的走不见了。 范宜也差点崴了脚。 益母……你不是吧…… *** 接下来的几天范宜虽然老是走神,但还是依然被迫跟着嘤嘤去见客,她也老叁样的表演了些才艺。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不过范宜私下还是打听了一下楼生的事情,毕竟那天益母的反应有些反常。 原来楼生原名楼谦,是护国大将军家的幼子,算起来,他们家祖辈和狄家一样,是当年追随皇爷一起打江山的老人,还被封了宁国公,但后来宁国公被卷入了“源隆遗祸”,全家被杀个精光,只留下还未及腰的幼子楼谦,也被阉割,沦为涓人。所以楼谦算起来是正经的官宦之后。 听到这里范宜感到唏嘘不已,好好一个小郎君现在却成了涓人,明明可以娶妻生子,现在却是个服侍别人的侍儿,更夸张的是想和同为侍儿的她结对食。 他会不会在沉默中变态啦? 范宜打了个哆嗦,想着楼生俊美和善的脸上露出奸邪的表情,拿着手铐和小羽毛靠近她…… 啊啊啊啊!快删掉快删掉,脑子里有画面了。 “阿宜,你在干嘛?”嘤嘤外着头看着范宜抡着的双臂,奇怪的歪着头。 今天好不容易没女公子还没到,嘤嘤和范宜在就躲在凉亭里发懒。 “呃,没什么,就是,那个想甩甩手,甩甩手,呵呵。”被发现的范宜尴尬的收回双手。 “……”嘤嘤还是盯着她,眼里充斥着不信任。 尴尬。 “那个,嘤嘤吃饮子啊,这个饮子说是里面有你爱吃的松子糖呢。”范宜连忙端起眼前的饮料递给嘤嘤,想以此蒙混过关。 “……”嘤嘤眼神如炬,但但还是接过了饮子。 “五公子,大少爷请您过去一趟。”中门的一个小儿跑过来在元宝耳边耳语一句,元宝就附身恭请嘤嘤。 “好吧。”最近嘤嘤对赵言楠几位态度好了不少,也没抽人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送了不少吃的玩的起了作用。 范宜也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跟着过去。 可刚走到中门,范宜就被益母拉了拉衣角,范宜见益母有话要说,便悄悄退后了几步。 “怎么了?”范宜压低声音悄悄问。 “范生,你最好别跟过去。”益母飞快的说。 “为什么?” “今天狄大少来了,是大少想见我们五少。” 范宜止步,懂了,是人家未婚夫妻见面,他还是不要去招人嫌了,而且那个人还是讨厌她的红眼怪。 范宜悄悄朝益母比个OK的姿势,跑去跟嘤嘤说她想出恭。 益母虽然不懂范宜做那个手势的意思,但还是很快跑过去帮她敲边鼓。加上元宝和其他小儿的诱劝,嘤嘤很快放心的先去了前院。 其他人都跟着嘤嘤走了,范宜一个人没事做,又返回小凉亭里吃饮子。 哎,这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吧。真好。 范宜喝了一口饮子。 “阿宜这么闲?”狄二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噗——”范宜直接吓的把饮子怕喷了出来,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范宜咳得脸通红,把狄二吓一跳,他连忙上前帮范宜拍背。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看这呛得,呀,怎么还哭了……”狄二说着就用手指拭去范宜因咳嗽而渗出的眼泪。 范宜躲了一下,嗔怪的瞪了狄二一眼。有些潮红的眼尾不知怎么的,有些撩人的味道。 这怪谁啊,要不是他突然出声吓她,自己怎么会被呛到,还在那里装好人。 狄二被范宜这么一瞅,心中忽的就像被什么挠了一下似得,痒得厉害。 他讨好的又是给范宜顺背,又是给他递水的,殷勤的很。 好不容易范宜没咳嗽了,狄二才坐到范宜的旁边,慢悠悠的给两人倒饮子。 “阿宜最近在女公子圈子里很火嘛,听说好几个女公子想和五娘讨了你去,都被五娘拒绝了呢。”狄二笑眯眯的看着范宜水汪汪的眼睛,摩挲着手里的杯子。 “你就别取笑我了。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么,这些不都是赵大公子帮我立的人设。和我真没多大关系。”范宜苦笑一下,“对了,不知道我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范宜小心翼翼的看了狄二一样。 哎,这样处着真尴尬,要不是还想回家,还靠着狄二帮她说好话,她是真心不想和狄二相处啊。感觉有些利用别人。 她这样是不是很渣? 狄二瞥了范宜一眼,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凑上前问道:“那姓楼的找你做什么?” “什么?楼?你说楼生?”范宜被狄二的神来一笔吓得倒仰,也忘记了先前的问题,她飞快的看向旁边,躲避着狄二灼灼的眼神。 狄二多精的人呐,一看这样子就知道有事。 果然,益母说那天那姓楼莫名的出现在阿宜面前,好像和阿宜说了什么事,本来他还不信,结果轻轻一诈,好么,果然有什么猫腻。 他也不着急,就着被子轻抿着水杯,“哎,最近桃花会活动很频繁啊,而且阿宜你知道吗?桃花会最近还朝长得清秀可人的涓人下手,不知道是不是被逼急了。”狄二说着,假意看了范宜一眼。 “像阿宜这样的,就很容易被桃花会盯上呢,不过幸好阿宜在这大院之内,一般人是进不来的,所以阿宜也不用太害怕哦。” 狄二说完,也不理范宜变了的脸色,径自的吃起点心来。 范宜脑子里却警觉起来,桃花会又开始大动作了?还对涓人下手?这TM又是什么变态? 不过也像狄二说的,幸好她在官宦家里,要不她还真的危险。转而她立刻想到了楼谦,虽然她知道楼谦是被家族连累成了涓人,但就如她前面所想一般,他会不会因为身体受创身份巨变而变得报复社会,他会不会是桃花会的人,为了把自己诱拐出去而说想要和自己结对食…… 范宜越想越远,越想越怕,她连忙拉着狄二的袖子,有些惊慌的说:“二少,那个楼生……他想要与我结对食,他是不是……” “什么?!!对食?!”狄二一听,气的差点跳起来。“你答应了么?”他紧紧抓着范宜的双手,把她捏的生疼。 狄二的超常的反应却让范宜完全误会了,以为楼谦就是想把她骗出去买了,于是脸色瞬间煞白,“没……没……我没答应,但是……但是……” “但是怎么了?”狄二怒火攻心,好么,他才开口想让阿宜跟着自己,这挨刀的楼谦就跑来和阿宜说要跟她结对食,果然和他相冲。 “他……他啃了我的脖子一下……”范宜白着脸,泫然欲泣,楼谦会不会在嘴上涂了什么药啊,她会不会得病啊…… 狄二脸色瞬间黑成锅底,混账!他都没亲过阿宜的脖子,那楼谦怎么敢! 狄二黝黑的双眸紧紧的盯着范宜纤细的脖子,眼中炽热渐渐聚集成一簇强烈的光。 范宜好像感觉的到了什么,不由的一颤,“二少……” 狄二听到范宜有些娇弱的声音,眼眸一沉,猛地歪头含住了范宜的侧颈,“是这里么……” 湿濡柔软的感觉和低沉暗哑的声音让范宜的触觉和听觉被双重刺激,范宜倒吸了一口气,脚不禁有些发软,“二少!” -- ⓟǒ18.ⓐsǐⓐ 44 范宜的觉得自己的叫声是惊恐的,但听在狄二的耳中,范宜的叫声却阴柔婉转,勾人心魄。他被眼前的白皙柔软的所吸引,忍不住紧紧的吮吸着范宜的脖颈。 “二,二少……”范宜觉得整个人有些飘,脖子有些麻,有些痛,脑子里一团浆糊。 “嗯?”狄二满是欲望的声音钻进范宜的耳朵,让她差点栽倒在地。 狄二一把把范宜搂住,炙热的温度通过薄薄的衣衫透过来,让范宜不由的瑟缩一下。 “阿宜……你抹了什么味道的花露,怎么这么香。”狄二从脖子挪到锁骨,轻轻的啄着,还有往下走的趋势。 范宜一下子就惊醒起来,她浑身紧绷,一个用力就推开狄二。 狄二一个不查,直接被推到在地,还不忘护着范宜。 “阿宜?”狄二眼中的欲望还没有消下去,有些暗沉的眼眸无辜的看着范宜,让他的俊美的脸更是惑人。 范宜手忙脚乱的从狄二身上爬下来,站的远远的。 “二,二少,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范宜都快哭了,她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我们不是在说楼生的事么?你怎么,你怎么……”范宜说不出那个羞人的词,她脸上红白相交,表情很是怪异。 “我就是在说楼谦的事。”狄二也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垂眸掩下眼底的欲念。 “那,那你……”范宜脑子都还有些混乱,她不知道刚才哪里就在说楼生的事了。 “阿宜,我不想你和楼谦结对食。”狄二抬头看向范宜,黝黑的眼中全是慎重。 范宜被狄二的严肃一震,她不由的心头一颤,看着狄二冷俊桀骜的脸上满是认真,突然说不出话来。 “我心悦你,我爱慕你,我想和你在一起,”狄二朝范宜走过去,牵起范宜紧握的双手,温柔而坚定的将她的柔夷放在胸口,“所以,阿宜,你不要和楼谦结对食,和我在一起,好吗?” 范宜恍惚的被狄二拉起双手,感受狄二火热的胸膛和坚实有力的心跳,不知怎么的,范宜觉得脑子有些晕眩,心跳也变得越来越快…… *** “……生,范生?”兰先生神情不悦的唤着走神的范宜。 兰先生是教坊司的音声博士,因许县公的邀请来县公府给范宜当古琴先生。本来按兰先生的身份地位,是万万不会亲自教授范宜的,但架不住许县公亲自来请,他自己也被范生的才华所吸引,所以才有了隔日一次的课程。 谁知来了才觉得上了大当,这个范生竟是个不通音律之人,连宫商角徵羽都没搞清楚,气的兰先生差点拂袖而去。 但当范宜给兰先生弹了一曲《沧海一声笑》以后,兰先生决定留下来,因为他觉得范生是有大材的人。 可是现在,他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范生!前日老夫留下的曲谱可练熟了?”兰先生屈指敲了敲,很是不悦。 范宜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很明显的没完成作业。 “哼!别以为得了女公子们的追捧,就能放松懈怠,要知道,一门技艺对我们涓人来说,何其重要。”原来兰先生也是涓人,他是因从小家穷,过不下去,被父母断了根送进教坊司的,本来只是为了吃口饭,但谁知兰先生对音律有很强的天赋,才在教坊司中凭着自己的天赋和坚持不懈的努力,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 因此,兰先生对和同样有天赋的范生是又爱又恨,看着上课走神的范宜更是很铁不成钢。 兰先生越想越气,拿起旁边的戒尺就敲向范宜的脑袋。 “你别把老夫的话当做耳旁风,待你家女公子嫁到狄家,你如何争得过人家兄弟二人,如果再有一个搅家的叁夫,你就等着被发卖吧。”兰先生有些担心自己这个弟子,“你好好学古琴,也为自己以后多一条打算啊。” 范宜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她现在根本学不进任何的东西。 那天狄二亲了她以后就消失不见了,这几天自己一直心神不宁,患得患失,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她是喜欢狄二的吗?那天的是心动吗?还是她只是被狄二……感动了。 应该是,她只是被狄二不寻常的样子震慑住了,不是对他动了心。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她还要回家呢,她不喜欢这里,她想回家。 想到这里,范宜心里突然就非常难受,她也不知道在难受什么,但这股突如其来的难受是如此的汹涌,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另一边,兰先生还在嘚嘚的说个不停,“……你曲子不练,八法不熟,就算有再高的天分也有黔驴技穷的一天。范生,不要自绝后路啊。” 兰先生掏心掏肺的说了一大堆,转眼一看,只见范宜魂不守舍着坐在那,一看就没听进去,气的兰先生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拿起戒尺就朝范宜打去。 “啪!”范宜只觉得肩上一股火辣的刺痛传来。 “哎哟!”她连忙捂着肩膀跳起来,这才看见举着戒尺怒火冲天的兰先生。 “先生,我错了,先生,我马上练曲。”眼看兰先生还要拿戒尺抽她,范宜一边求饶,一边围着古琴跑圈圈。 “我打死你个懒东西,你个没出息的小崽子。看我不打死你。”也不知道兰先生是不是气狠了,完全忘了平时的风度,举着戒尺追在范宜屁股后面,白净脸上气的一团通红。 旁边的侍儿小童见范宜被兰先生打的团团转,连忙上前阻拦。这范生现在可是女公子的心头好,若是打坏了,女公子定要找他们麻烦,他们怎么担待的起哟。 “兰先生,您收下留情,您收下留情啊。” “范生知道错了,你别打了。” “范生你快给先生告个饶,保证以后不会……哎哟,是谁踩我脚了……” 众人一窝蜂的按上去,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等元宝过来叫范宜过去时候,就见兰先生发髻也散了,衣衫也开了,露出白花花的肚皮,还被家里的小童抱腿的抱腿,拉手的拉手,死死的被他们用肉身禁锢住。 “兰先生?!你们这是做什么?”元宝疾行过去,呵斥开那些小童。 兰先生脸都气的发紫了,几个小童一散开,他连忙将自己的衣衫拉紧。 “兰先生您坐,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童子们不懂事,我一定狠狠的教训他们,给兰先生您赔罪。”元宝说着就叫几个童子跪下磕头,又招呼人送来篦子,亲自帮兰先生束好发髻,整理衣衫。 “可别,我受不起。这个琴,我是没法教了,我现在就去找县公爷请辞,兰某人才疏学浅,请你家另请高明。”兰先生黑着脸就要起身,被元宝死死的按住。 “我的兰先生,兰博士,您消消气,他们惹了您,您就骂他们,打他们,狠狠的打,打到你消气为止。”元宝连忙端来好茶,恭敬的递给兰先生,“但您这要是一走,不得直接收了他们的命么。” 元宝话一落,兰先生脸色一变,不再吵闹着离开,而是沉着脸坐下喝茶。 兰先生也是伺候过人的,知道侍儿小童的命贱,若今天他真是一走了之,这些人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兰先生饶命” “求兰先生饶了我们吧” 地上跪着的侍儿小童连连求饶。 兰先生见状,脸色虽然依旧不太好,但也不再嚷着说要走了。 元宝连忙使眼色让范宜过来道歉。 范宜立刻乖觉的走到兰先生面前低头认错:“先生,学生知错了,学生不该上课走神,不该下课不做作业,先生,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她说着就伸出手心让兰先生打。 兰先生也确实气她,拿起戒尺就“啪啪啪”的打在她的手上,立刻马上,她的手心就红肿起来。 范宜本来也知道兰先生为自己好,挨几下打也没什么。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疼,身上的疼加上心中的难受一下就全涌了出来,她再也承受不住,眼睛一热就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范生……”元宝见范宜低着头,伸出红肿的手心在那无声的哭泣,心里顿觉有些抽痛。 兰先生脸上也有些讪讪,他只是爱之深责之切,以为范生得了女公子的喜爱就张狂,这才气极了拿戒尺抽他,谁知道抽没怎么抽到,还把孩子给弄哭了,这,这算个什么事嘛。 兰先生也是面恶心软之人,看范宜哭的令人心疼,也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打了几下说教了她几句就离开了县公府。 元宝虽然想安慰强忍着不哭出声的范生,但还是谨记身份,恭敬的送兰先生出门。 一旁的小童一见兰先生离开,立刻簇拥着范宜有些缓不过气的回房间给她净面换衣,擦药消肿。他们本就是过来叫范生去见女公子的,谁知道遇到了一场大戏。 范宜还陷在难受的情绪里无法自拔,没注意一个小童把她的衣领给拉开了。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圆领袍,内着交领里衣,平时她的衣服是绝对不会让小童碰的,今天也是哭的有些失神了,一没留神,小童就将圆领袍的衣领给拉开。 “呀!”小童刚拉开衣领,就不禁被眼前的东西给惊了一跳。 -- 45 “怎么了?”元宝刚踏进房门,就听见小童的惊呼。 “范生被戒尺打伤了……”小童有些不知所措的指着范宜锁骨上的红痕。他是小童,又是涓人,不知道情事,只以为是刚刚兰先生下手太重,打伤了范宜。 元宝一看小童脸色有变,连忙上前查看,这一看,可不得了。 他和小童不同,他和益母虽是涓人,却是有根那一挂,从小就跟在女公子身边,不光识文断字,就连医药算学,管理内宅都是一把好手,是赵家为嘤嘤培养的心腹,也是为她准备的侍子。以后只要嘤嘤出嫁,得了夫家的允许,他和益母就能侍奉妻主。 所以在情事上,他是专门学习过的,因此一看范宜锁骨上的红痕就知道那不是戒尺能打出来的痕迹。 “你们先去下去,拿点消肿的膏药来。”元宝立刻把小童支走。虽然小童们一时可能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元宝不敢笃定里面有些嘴巴大心肝黑的,若是把这事说出去,他们县公府可就丢尽脸面了。 小童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元宝的脸色一下就不好,只听命走出去拿药膏。 元宝见小童们下去,立刻走过去仔细看范宜脖子上的红痕。 范宜这时候也缓过了气,见元宝摸她脖子,立刻警惕的往后避了避,并将领子拉拢。 元宝眼色一暗,严肃的问范宜:“阿宜,你脖子上怎么了?” 范宜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元宝说的是什么,她有些疑惑的伸手捂住了脖子。 “怎么了吗?” 不怪范宜不知道,这里的镜子是铜镜,看人不可能看的非常清楚,而且她也不能抱着镜子看脖子吧,所以虽然觉得脖子有些不适,但并没有在意,谁知道竟然留下了吻痕。 而元宝一看范宜的反应就知道范宜完全不知道红痕的存在。 要知道,他们家女公子在家里的监管下是绝对没有接触过情事的,和他们最亲密的举动就是拉手,就连范生,也仅止于拥抱。而这几天,女公子和范生从没有单独相处过,晚上睡觉也是他和益母轮流守夜,范生因为白日的课程和接待其余女公子,独自在偏房休息。 所以,红痕的来源就非常的可疑。 元宝以为是家里的侍卫欺负了范宜,或者想的更黑暗一点,家里的主子们也不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毕竟范宜长得清秀可人。 “你这里……”元宝指了指红痕,“有红印子。” 他也不敢对范宜说那是什么东西,深宅大院里,这种事,闹得大了,是要死人的。 “红印子?”范宜都还在状况外,“什么红印子?刚刚先生没有打到这里。他打的是这里。”范宜说着就把领子口拉大了一点,露出了斜方肌,果然,那里有一条肿亮的长痕,隐隐还起了水泡。 范宜到不怕暴露,领子拉的不大,她的对A也保护的很好。 元宝见到肿起来的皮肤也吓了一跳,心想阿宜皮肤也太娇嫩了,被戒尺轻轻一打就肿成这样,于是也顾不得红痕的是,立刻高声唤来小童,为范宜擦药。 好不容易擦好药,范宜小心翼翼的抄好领子。元宝则一边净手一边观察范宜的反应。 “阿宜,你这几天注意一下,伤口不要沾水,每日涂两次药。你的手也是,这几天可能弹不了琴了。” 范宜轻轻的吹着擦了药的手心,闻言点点头,她的手现在肿成了多肉,弹琴是没办法弹了。 元宝看着范宜只呼呼的吹着手,心里有些焦虑。看来这孩子什么都不懂,受了欺负也不知道。他心里有些心疼,但作为县公家的涓人,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状似无意的提醒范宜。 “对了阿宜,最近有没有侍卫来招惹过你?”元宝擦了手,走到范宜身边。 “侍卫?我在内院,很少见到侍卫。”范宜有些奇怪元宝为什么这么问。“侍卫们欺负你了么?”范宜脑子一转,连忙想是不是元宝被侍卫欺负了,才会这样问她。 元宝一噎,心想你怎么不在其他地方灵光点。他有些尴尬的摇摇头,“怎么可能。” 两人之间有一瞬的安静,接着,还是元宝不忍范宜吃亏,想要提点她,“那最近主子们有找见你么?” 范宜更奇怪了,“主子们?你说县公他们么?他们找我做什么?”范宜皱起眉头,不知道元宝到底怎么了,“元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 “范生范生,你快去大堂,县公大人召你去大堂!”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小童高亢的声音。 范宜和元宝对视一眼,连忙提脚走出房间。 “发生什么事了,怎地如此失态?”元宝沉重脸呵道。这里是嘤嘤的院子,元宝算是院子的总管。 “元宝哥哥,你快让范生去大堂吧,宫里来旨了。”小童气喘吁吁的指着大堂的方向。 “宫里?!”两人都大吃一惊,不知道为什么宫里来旨意要范宜这个侍儿前去。 不过两人也知道此事甚大,连忙收拾了衣衫跑到大堂。 一到大堂,两人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不光县公府在府的主子们都到了,就连深居的主母和妙龄的女公子都在,同样在的还有今日来做客的女公子们。 一位穿着精美气质阴柔的内侍一见范宜过来,慢慢放下手中杯盏,笑眯眯的对着县公说:“既然人到齐了,咱们就宣旨吧。” 县公及其他人均口中唱喏,连忙走到下首处接旨。 “门下,天下之本,殿前都指挥使赵言楠捕获桃花会罪首朱晏春、华汀,歼灭桃花会余孽,勇猛神武,屡立战功,擢赵言楠为诸位上将军。庶民范宜,歼灭桃花会有功,特许为书令史。” 内侍不管敕旨一出,在场众人心思,继续念道:“叁色为矞,鸿禧云集。赵氏独女赵幼蕊,锦州世家之后,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盖赵氏诗书传家,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赐书令史范宜为赵氏幼蕊为叁夫,于八月初八完婚。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 敕旨一出,众人轰然哗然。 不说范宜一个侍儿为何陡然晋升为朝廷官员,虽然只是个从八品的书令史,但一下从奴仆变成官吏,就够众人大跌眼镜了。而且他一个涓人居然能成为女公子的叁夫,这就让大家有些接受不了了。 虽然内侍还在,大家都不敢所说什么,但脸上的均是神色各异,更别提看向范宜的眼神了。 范宜觉得如芒在背都不能形容现在的感受,她感到四周全是摄像头,还是带闪光的那一种。 范宜整个人都是懵的,什么时候自己为歼灭桃花会立功了,她怎么不知道啊。这个不是个假的圣旨吧。还有,居然将她赐给嘤嘤当做叁夫……范宜眼前突然闪过狄二那双桃花眼,心里咚的一跳。 那那那她不是要每天和狄二待在一起?!!!! 范宜差点叫出声,还是元宝见范宜脸色不对,猛的出手死死的摁住范宜,才让范宜没在内侍面前失态。 元宝也不知道范生怎的就变成了庶人,怎的又升了官职,怎的还成了女公子打破头才能成的叁夫。这一连串的操作完全令人匪夷所思。 元宝的想法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这怎么就成了官儿了,怎么还得了皇爷的赐婚,这这是在做梦吧。 众人拜谢后,内侍笑眯眯的将敕旨递给县公,用事实一巴掌扇在众人的脸上。 “县公,您有福了,大公子荣升,女公子也寻到了合意的叁夫,以后和和美美,定然兴旺。” 许县公赵多茂笑着接过内侍手中的敕旨,交到二子赵言楠新晋诸位上将军手上,令他好好供奉到中堂。而发着懵的范宜也被提溜着到了县公身边给谢恩。 内侍见许相公不露声色,又看了眼旁边身材矮小的侍儿,心里也是犯嘀咕。也不知道皇爷怎么想的,给女公子赐一个涓人当叁夫,也不怕其他人弹劾。不过他就是个传旨的,皇爷是有大智慧的人,可能这个涓人真的又不一样的能耐吧。 内侍怕县公对婚期和叁夫的人选不满,引得君臣失和,于是低声与许县公说:“县公您就安心让女公子待嫁吧,那位虽是涓人,但却是在皇爷面前挂了眼的,且大家知道您本家侍儿都如此……县公也定是朝廷的肱股之臣。” 许县公看了一脸笑意的黄门内侍,坦然自若的说:“大人说的极是,我家孩子能得了皇爷的青眼,是皇爷抬爱,还望婚礼时候,大人能赏光来吃个酒。”说着,他旁边里立刻有侍儿机灵的递上一个精致的缂丝香囊,沉坠坠的,一看就是装满了孝敬。 内侍笑的更真切了,“到时候小的一定上门叨扰。”说完他就朝众人拱手道别,回宫复命。 内侍一走,众人对范宜的视线就不再遮掩,大家都明目张胆的打量着这个能上敕旨的涓人。 “父亲……”赵言楠上前想说什么,被许县公挥手制止。 “去里屋再说。”县公瞥了一眼一旁的范宜,带头扶着好奇的盯着范宜猛看的妻主走进了堂屋。 接着美大叔们、美少年们也鱼贯的跟着走了进去,路过范宜时都各种打量她,搞得范宜觉得自己像过安检一样,还是人眼X光。 “阿宜阿宜,你要一直跟我在一起了吗?”最兴奋的当属嘤嘤了,在内侍还在宣旨的时候她就像跳起来熊抱范宜,还是益母使了全身的力气,又是哄又是摁的才把她拦住,算起来,益母和元宝可真是烂兄烂弟。 “啊?啊……”范宜都还在坐飞机,脑子里回响着要和狄二住一起了,要和狄二住一起了…… “小五儿,快进来了。”赵言榕走在最后,见嘤嘤还在外面拉着那个涓人高兴的直蹦,不由的提醒她快进来。 “在一起,在一起……”嘤嘤完全不管她叁哥的话,拉着范宜高兴的转圈圈。 赵言桂没法,只能转换目标,“那个范生,快过来!” 见范宜没反应,元宝立刻上前提醒她,“范生,快进去吧,少爷在催了。”益母也上前拉住兴奋过度的嘤嘤,几人这才走进堂屋。 “父亲,叔叔,皇爷这是什么意思?”一坐下,县公四子赵言榕就皱着眉说道。 许县公赵家膝下有四子一女,老大言柏为世子,老二言楠刚擢为诸位上将军,老叁言桂在家管理庶务,老四则是跟着他二哥在朝为副都指挥使。还有一个就是现在贴着范宜不放的嘤嘤。 “皇爷指给小五儿一个涓人当叁夫,这是在警告我们什么吗?”赵家叁叔,许县公的叁弟赵多苗也在那儿敲击着桌子。 “我觉得这倒是一件好事。”二叔赵多芳,那个温柔美大叔狗腿的端了一杯饮子递给妻主,见妻主眼含赞同,他顿觉浑身通了电似的舒爽。 “为什么是好事啊二叔。”赵言桂没在朝,闲赋在家,想的也没其他兄弟复杂。 “看就知道你还未成亲,”二叔美目不屑的瞥了憨憨的赵言桂一眼,“二百年前,前朝重男轻女风气极其严重,杀死溺死女婴无数,使得男多女稀,百户无一女,求娶难媒人。到前朝末期,女婴甚少出生,社会愈发混乱。已有人祸,再遇天灾,导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高祖不忍百姓深陷水火,带领包括我们赵家的五族,于正月初四在锦州揭竿而起,为民请命。同月登州、冀州号称不堪朝廷腐败,带领八万军民归顺;叁月,渝州、贵州等五大州揭竿而起,附议高祖;五月,西北军营叛乱,梁朝后方失守,楚氏家主楚书敏用时八个月,带领叁十万大军,在八月十五之夕,以破竹之势攻入首都中州,梁朝覆灭,楚氏登基,建立锦朝。其余诸人皆论功行赏。” “二叔,这些我们都知道啊,你为何突然开始讲古?”赵言桂一脸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上课的表情。 赵二叔不想理这个憨憨儿子,继续说道:“新朝建立,百废待兴,奈何前朝遗祸,阴阳失调,社会动荡。高祖随即颁发律令,每户得一女,奖黍米叁石,猪一口;得二女者,奖黍米六石,猪一口,狗一口;得叁女者,奖黍米十石,猪狗各一口,金珠十粒;不得杀溺、抛弃女婴,违令者一经举报,轻者罚款徭役,重者发配问斩。奈何前朝杀孽太重,天理报应,女子出生百不见一,帝大惊,跪求神明,建立女神庙,禁止纳妾,鼓励再醮,奖赏迎娶二婚,但效果甚微。国中男子无妻无家,整日斗殴行凶,军中更甚,新朝不得安宁。帝闻之,心急如焚,渐难食,日消瘦。朝臣亦寝食难安,终太师献计,何不效仿藏藩,多名男子共娶一妻,朝臣大惊,争论不止,帝深思,遂下令。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弱冠。一女子需嫁五人为共妻,男子结为兄弟,共立一户。天下哗然,有人怒骂,有人大喜,女子地位急剧上升。谁人有一女,无不视为眼珠,宝贵至极,及全家宠爱于一身。男子对女子亦愈发讨好温柔,尊重珍爱,但血脉关系重大,因此女子一到适婚年纪,男子们则各显神通,五服九族抱团求娶,这样一是能保证妻主诞下的皆是自家血脉,也是为了家国的稳定。” 县主不发一言,只是把小点心端给妻主。 而其余几位少爷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可是这样五儿会不会被其他人耻笑。”赵言榕在外跑的多,虽然是老四,但他以后并不会随着哥哥们娶妻,而是会和旁支的两个兄弟娶妻,所以想的更深远一些。 “旁人羡慕都来不及,还说什么耻笑。”二叔一脸你还是太嫩的表情。 “就男子而言,能少一人分享妻主,那不蒙着被子偷着乐都是好的,至于女子,平衡丈夫们的矛盾也是令人心力交瘁的事。”老四有些懵懂的看着他二叔,不知道丈夫们之间有什么矛盾,赵言楠等叁兄弟倒是被叔父们提点过,有些尴尬的转头。 县公睨了他弟弟一眼,警告他还有妻主女儿在场,不要说浑话。 “二哥,你说这样会不会引的众人效仿,用侍儿涓人充当叁夫或四夫的人选。”赵言桂虽然不在官场,但不能说他不关心国事,毕竟是世家出来的公子。 “不会,”县公见妻主开心的吃了茶店,也有心思同儿子们解说,“今日内侍来传旨,点明了范生是庶人,而非涓人,很明显的就是给范生做身份,就算旁人都知道他就是涓人,也不会驳了皇爷的脸,再者,你以为礼部是做什么的。” “礼部?礼部不就是掌管五礼之仪制及学校贡举之法的么?”赵言桂更懵,关礼部什么事。 “这是以前的,我锦朝自太祖后,礼部除四司之外,还另设婚嫁局,说白了,就是专管嫁娶添丁的。男子成婚前都会报备辅令司,辅令司则会派人筛查该男子的家世是否有资格娶妻主,身体是否健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还有这个啊,我一直以为婚嫁局只是为了登记妻主和丈夫呢。”赵言桂恍然大悟,接着,他又有了新的疑问,“可是话又说回来,范生到底做了什么能得到皇爷的青眼。” 赵言楠飞快的和许县公看了一眼,并未回答赵言榕的话。 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奴仆,“县公,主母,二爷,少爷,女公子,狄府公子们来添金了。” -- 46 范宜躺在床上,觉得脑子有点糊。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今天下午她还因为练琴没练好而被兰先生把手打成猪脚,怎么晚上他就躺在了狄二的家里?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魔性呢? 红眼怪带着狄二和一群家丁呼啦啦的来添金,聘礼就有叁十叁抬,红眼怪还提了一个琉璃的花篮,里面装了六十六朵纯金打造的花卉,足足有半人高,由一路走来。吸引了大半个锦州城的人来围观。 本来这次只是狄家来添金,不需要聘礼,也不需要金花,只用金叶或是金珠都足够了,但是皇爷直接赐了婚,又将婚期定了下来,所以狄家就直接走流程了。 走流程就走流程,但范宜怎么就跟过来了呢? 若范宜还是嘤嘤的侍儿,当然是不用跟过来的,就算是准备的侍子,如同元宝、益母一类,也是不用跟过来的,毕竟那个是属于女公子的私物。 但是御赐的叁夫,那就不一样了。现在外界盛传她是赵五钟爱的男子,还是神女娘娘坐下童儿。前面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抓获桃花会而设的计谋。范宜这位委曲求全的“奇男子”,虽然身份上有瑕疵,但胸有沟壑,心有大智,还得了神女娘娘的庇佑,这样的人当然被皇爷慧眼认出,指给赵家女公子做叁夫,也算是皆大欢喜。但这样,她就不能继续留在县公府了,否则失礼的是赵家,丢脸的是狄家。 所以,狄二大手一挥,范宜就被打包带回了镇国公将军府。 范宜躺在床上欲哭无泪,这尼玛都是什么事啊,那个皇爷,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真没有出什么力啊!您别害我啊! 不管范宜在房内辗转反侧,事情就这么定了。 范宜来到新环境,怕的不行,强拒了狄家的小童,龟缩在将军府一个偏院里,每天装鹌鹑,基本不敢出门,吃饭什么的也是家里的仆人小童送过来。 狄家下人们最开始还对范宜这个御赐的叁夫感兴趣,常常借送饭打扫的名义跑来偷看她,吓的范宜更加深入浅出,恨不得自己是隐形人才好。 但可能是范宜实在太无趣,狄家的几位主子也没怎么关注他,就连范宜最担心的狄二,也不知道怎么了,把她拎回来后就再也没出现。因此下人们好奇了几天后,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范宜住的偏院很快便清静下来,就连送饭的小厮也变得怠慢。 但范宜却非常满意其他人的怠慢甚至无视,心情也慢慢放松下来。 这天下午,范宜正坐在偏院角落里午休乘凉,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吵醒了昏昏欲睡的范宜。 范宜一个激灵,立刻从藤椅上弹了起来,有些紧张的看着偏院的木门。 门外感觉有许多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声音有些大,好像在争吵。范宜仔细慢慢摸到门边,贴着门去听。 她这小院又小又偏,从她来就清净的让不行,怎么突然热闹了? 范宜有些奇怪,心里闪过各种念头。她屏气凝神的仔细听外面的声响,想判断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外面说话的人太多,语速又快,范宜只隐约听到“出来”“单独谈”什么的,其他的就没听到了。 范宜还没将事情捋清楚,突然“轰”的一声,眼前的门发出一阵巨响,接着是外面更加混乱的吵闹声。 “卧槽!” 范宜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差点仰倒,直接爆粗。她立刻捂着生疼的耳朵,“登登登”白着脸往后退了好几步。 什么情况这是?打起来了?怎么回事啊? 范宜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巨大的撞击声给震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偏院的木门终于被“哗啦”的撞开,一群穿着精干的人破门而入,刷刷刷的冲了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还进来了呢? 范宜吓得连忙后退,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行为有序、训练有素,一看就有组织有纪律的人。 这,这是有什么大人物驾到吗?什么意思啊? 外面狄府的下人还在叫嚣着什么,不过很快便没了声音。 范宜浑身紧绷的看着门口,很快,门口袅娜的走进来一个女子的身影。 女的? 范宜有些瞠目,脑子里更糊了。 是不是找错认了? 女子在几名长相姣好的侍儿陪伴下,步步生莲的走到了一脸紧张的范宜眼前。 “好久不见。”女子看着范宜,淡淡的开口。 范宜却皱着眉看着这个浑身散发这疏冷气质的女子。 女子身着象牙白绣花对襟上衣,配水绿间色齐胸破裙,胸系彤色素面裙带,身披挂杏黄披帛。头梳螺髻,额点花黄,口若含朱丹,耳着明月铛。容貌昳丽,姿容清冷。 女子看上去有些眼熟,但范宜却一下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重点是这女子明显是冲她来的。 “……谁?” 疏冷女子被范宜的反应噎了一下,脸上清冷的表情有些裂开。 女子旁边的侍儿一听,立刻上前一步,怒目而视:“放肆!好你个庶民,见到文欣县主还不跪下行礼!” 范宜一听,吓了一跳。 文欣县主?那个在神女庙里和嘤嘤不对盘的文欣县主?她怎么闯进狄家来了?找自己干什么? “无事,我并不想惊动他人,只是想和范生……范公子单独聊聊。”文欣县主素手一挥,招回了仗势的侍儿。 范宜却扯了扯嘴角,心里暗暗吐槽,这还不想惊动他人?带着侍卫冲进别人家里,又是吵架又是砸门的。这都不算惊动的话,那您对惊动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 果然是万恶的封建旧社会。 范宜却不知道,在这个朝代,以文欣县主的身份地位,这样屈尊,亲自跑到别人府邸来找她一个低贱的庶人,确实是非常低调亲民的举动了。 但人都打到脸上来了,况且看样子文欣县主是非谈不可,范宜思忖片刻便小心的说:“不知县主想和小的谈些什么?” 县主一个眼神,周围的侍儿便齐刷刷的躬身退后,将空间留给二人。 县主看着的人,长相只能算清秀,身高也不高,更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事,想不通他到底有什么魅力,不但赵五喜欢他的不行,就连皇爷也给他做身份。但是,或许这个人才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范公子,我想请你帮我。”文欣县主说。 如临大敌的范宜,脑子里正在想怎么面对文欣县主的刁难,什么奚落诋毁扎针耳刮子正飞速的一一闪过,她都快想到自己凄惨的抱着县主大腿却抵死不屈的样子了,却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哈?帮,帮你?”范宜脑子直接卡壳。 帮她做什么?她不会让我帮她生孩子吧?!! 我没有工具啊!!! 最近被各家女公子青睐的范宜,一不小心就普信了。 文欣县主不知道范宜已经脑抽,而是有些紧张的说:“是的,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说着,文欣县主还进一步上前,想要拉范宜的袖子。 范宜直接吓得倒退几步,看着文欣县主像看到了没鼻子的伏地魔。 不是,大姐?你被人摄魂夺魄了?等会儿,你还想拉我袖子!待会儿你是不是要反咬我一口,说我非礼你啊!这种戏码我看的多了我告诉你。 “您有什么就站在那边说,对,就是那条线线后面,不准超过!”范宜伸长了手在那儿比划着,把文欣县主生生吓得不敢进一步。 “我,我不过来,范公子,你莫激动。”文欣县主强忍这范宜的不敬说道。 范宜喘着粗气,惊疑不定的看着文欣县主说:“您一个县主,要我帮你什么?我只是一个涓……庶人而已。” 皇爷圣旨一下,赵言楠就找人提点过她,圣旨上她是庶人,那她就不能是涓人,否则就是违抗圣旨。 文欣县主稳了稳心神,才继续说道:“我想让你缠住赵家幼蕊,赵言果,说动她,让她不要嫁给如光哥哥。” 范宜:??? “啥?你说啥?”范宜觉得要么自己耳朵出问题,要么文欣县主在说外语。 一句话,没听懂。 “只要你能说动赵言果不嫁如光哥哥,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文欣县主有些激动的说。 范宜这时候却冷静下来了。 看样子,文欣县主是看上那个红眼怪了啊。 “县主大人,您太高看我了,我有什么本事能让嘤……五少嫁给谁不嫁给谁啊。”而且你眼神也不好,居然看上了红眼怪。 “不,你一定可以的范生。”文欣县主肯定的说:“赵言果如此爱你,你一定可以说服她的。而且你甘愿只当孩子的叔父,而不是孩子的父亲吗?范公子,你和赵言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之见不应该有其他人。”文欣县主说着便有些眼眶发红,脸上露出神往的神情。 范宜却露出了古怪的神情,这是个……恋爱脑? 范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文欣县主,您这样到臣的家里来……让臣很为难啊。”一个戏谑的男声在园门口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文欣县主侍卫的声音。 “退后!文欣县主在此!休得无礼!” 文欣县主却惊喜的回头:“如光哥哥……狄二?怎么是你?” 县主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垮了下来,继而冷淡的看着门口的人。 县主是不高兴了,但范宜高兴啊,妈耶,恋爱脑少女很阔怕的好不好,还是这种位高权重的恋爱脑,更阔怕!! “二少!”范宜眼睛放光的看向狄二,得到了狄二灿烂的微笑。 “阿宜,过来。”狄二朝范宜招招手。 范宜飞快的瞄了一眼文欣县主,见她面上又是那个浑身散发这疏冷气质的女子,没再看自己一眼,便立刻跑到狄二身后躲了起来。 文欣县主也没再多说什么,她冷眼看了狄二一眼,莲步轻移,款款从院里走出来。她的侍从也立刻站到她身边,怒视着狄二和范宜,感觉他们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暴徒。 范宜把自己缩了缩,完全藏在了狄二身后。狄二却好似没感受到那些侍从的恶意,而是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只不过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护住身后的范宜。可身后的范宜却能感受到狄二有些急促的呼吸和紧绷的肌肉。 明明是有些紧张的气氛,文欣县主还在,那些侍从也凶神恶煞,但范宜却走神了。夏日炎炎,狄二身上穿的是轻透的薄衫,薄薄一层,隐隐能看见紧实肌肉的线条,薄汗将衣衫浸的有些湿润,伴着狄二的呼吸微微起伏,不断散发着诱人的气息。范宜顿觉口中迅速分泌唾液,眼睛不受控制看过去,顿觉这气温又高了几度。 “范公子,我说的事,对你百利无一害。”突然,文欣县主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啊?”范宜一时间还没从眼前的美景中回过神,一脸茫然的看着文欣县主。 文欣县主见状,气的脸色一变,咬牙切齿的说了句:“朽木也!”便拂袖而去。 侍从们也怒目金刚的狠狠瞪了范宜好几眼,觉得她对自己女公子太失礼了,这种人就应该活剐了才是。 范宜被瞪的装鹌鹑,低下头不说话。 文欣县主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说吧,你又做了什么?把这位招来了。”头顶传来狄二的声音。 “啊?我没啊……”范宜很无辜,明明是你哥的锅好吧。她抬起头,不满的看向狄二,这才发现狄二的脸颊有些红,鬓间还有些汗珠。 范宜一怔,他……是跑来的? 至于为什么狄二会跑来,范宜心跳有些乱。 突然,狄二伸手在范宜头上胡乱的薅着,一边薅一边说:“行了行了,我没说你,是她不好,乖啊,别怕,有我呢。” 范宜耳边传来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她定定的看着狄二,却被狄二的脸晃花了眼。 烈日当头,狄二的脸逆着光,其实看的并不真切。但深邃的眼眸闪着星空般的光亮,明媚的笑容,太阳一般耀眼,范宜指尖微动,好一个……英俊少年郎。 存稿没啦~缘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