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零锦鲤文当炮灰》 第1页 [穿越重生] 《在七零锦鲤文当炮灰》作者:瓜月廿三(完结) [锦鲤女主自带福运,极品二婶一家构害不成自食恶果。] 刘小麦发现她穿书了,书里的极品二婶就是她亲妈,她们这一房就是女主那幸福之家的对照组。她不用斗极品,因为她家就是最大的极品。 看着戏精的妈闹事的爸,结巴的大妹和哭包小弟,刘小麦抱紧了手中的课本,读书,她必须读书! 于是——锦鲤女主家的鸡天天下蛋的时候,刘小麦拿到了奖学金。 锦鲤女主捡到钱和票的时候,刘小麦跳级了。锦鲤女主一家发财致富的时候,刘小麦带着她的极品一家进城啦。 众人:“……” 刘小麦摸着心口:珍爱生命,远离男女主。至于找对象,也得找个远离剧情线的老实人。千挑万选出没有背景备受欺压的小白脸何在洲。何在洲眸底沉冷眼尾微赤,侧脸却凹下貌似良善的弧度。 刘小麦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作妖戏精但上进女主x又惨又狠白切黑男主日更,甜爽风,欢迎食用~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刘小麦 ┃ 配角:老刘家,何在洲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戏精炮灰,在线作妖! 立意:即使不能靠运气躺赢,凭借自己的努力依然可以过很好的生活。聽聽 第1章 “刘小麦不好了,你妈出事了!” 刘小麦正在河沟里苦大仇深地挖野菜,冷不丁听见这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 她左手拽着便宜妹妹刘小豆,右手是哇哇大哭的便宜弟弟刘小虎,姐弟三个一齐往水田那边跑。 “烂、烂……” 刘小豆一着急磕巴的毛病就犯了,一路上嘴巴停不下来。 刘小麦险险避过一个泥洼坑,语气沉痛,“大妹啊,别嫌这嫌那了,回去再洗脚——” 正是春种时节,队里开了几次动员大会,老老少少都在田里勤劳苦干。 远远的,瞧见有处田地格外的热闹。刘小麦就知道,她妈估计在这。 果不其然,一看到他们姐弟三个,就有大嗓门的嫂子喊起来。 “小麦啊,你们怎才过来?快来瞧瞧你们妈哦,眼睛都睁不开了!” 众人给他们让出一条道。 刘小麦的便宜老娘张秀红同志已经被从水田抬到了田埂上,半边身子都潮了,眼睛闭着,嘴里还在念念叨叨,一副迷糊了的样子。 “妈!”刘小麦心一慌,一下子扑上前,抓住她的手。 姐弟三个把张秀红团团围住,两个小的哭成号子。 刘小麦受不了了,觉得这七十年代的日子里暴击一个接着一个,就感到自己的手被张秀红同志悄悄地捏了捏。 刘小麦:“……” 她深吸一口长气,转过身来,“婶子们,我妈这是怎啦?” “哎呦喂这可真是造孽哟!” 乡亲们立刻七嘴八舌起来。 “你妈跟我一道栽秧的,栽着栽着,我说话她没声了,我回头一看——你妈都倒下了!我马上喊人过来了!” “红子真的不容易啊,倒下来都没压倒一根秧苗。” 听到这里,刘小麦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要不是知道说这话的是大队里有名的憨厚人,她都怀疑对方看穿了张秀红同志的演技,在借机嘲讽了。 又有一老太太笑眯眯道:“怕是累狠咯,小麦,你三叔那一家子要回来了,是不是又要你妈伺候他们?” 刘小麦:“……”您老挑的这事还真挑对了。 张秀红同志闭着的眼缝里都流出来赞同了。 “四婆,我我三叔他们回来我们都高兴。我奶说了,我妈是嫂子,肯定要把他们伺候好好的。” 还能怎么办呢,统共就这么一个妈,刘小麦只能顺着她演。 四婆顿时音量一提,像大队长在开动员大会一样生怕别人听不见。 “你老刘家当嫂子的可不只你妈一个,你大婶子就没伺候过你妈!” 可不就是这样! 张秀红同志泼是泼,谁叫她在老刘家受的压迫最重呢! 老刘家真是一摊烂事啊。一下子,众人指指点点起来,都在看老刘家的笑话。 刘小麦心里叹气,算了算了,她妈高兴就好。反正她妈三五不时演一场,老刘家的脸早就丢得差不多了。 她不也小小年纪就用稚嫩的肩膀承担起捧哏的重任了吗。 张秀红也觉得差不多了,躺在地上急促地喘了两声,打算从昏迷中醒来了。 刘小麦甚至看到她的腰已经离地一指头了。 坏就坏在有几个男人抬着门板匆匆忙忙赶来,为首的正是刘小麦的爹刘二柱同志。 “红子、红子!我带你到卫生所瞧大夫去!” 于是张秀红又心安理得躺下了。 “爸!”刘小豆和刘小虎一左一右抱住刘二柱的大腿,眼泪鼻涕往他裤子上糊。 刘二柱则是往张秀红面前扑。 “红子——你怎就倒下了?你倒下我可怎么办哟?” 父子三人抱头痛哭。 底下是唇角以些微幅度翘起的张秀红同志。 刘小麦:“……” 怎么会这样? 啊啊啊啊啊她受不了了! -- 第2页 刘二柱在百忙之中还不忘记把她拉过去。 “麦啊,你都吓傻咯。你这孩子,就是孝顺,随了你妈……” 刘小麦擦擦眼睛,眼眶成功红了,她哽咽着,“爸,带妈回去吧,妈衣都潮了,在外头吹风再着凉。” “……”刘二柱动作一顿,他也愁起来了。 谁能想到他媳妇今天入戏成这样呢,半边衣服都是泥水,在田埂吹了半天凉风,潮布都冷冰冰贴在身上了。 刘小麦这话被旁人听见了,也觉得有些道理。一个两个都开口劝了,“二柱,你快些把你媳妇抬回去换身干的。” 刘二柱刚有些犹豫,就被张秀红暗搓搓掐了一把大腿肉,他顿时一抖,说道:“还是要请你们先抬红子到卫生所去,我回去拿一件衣裳就赶过去。” “爸,上回卫生所的郎中讲妈妈就是缺糖,这才干活就眼前发黑。我们回去给妈喝红糖水,妈说不定就好了。”刘小麦突然拽拽刘二柱的袖子。 她义正言辞宛如一个斗士,“大队长说了,我们要力争上游搞好春种,怎能因为小家耽误大家的事呢!” 刘二柱正无言地看着他大姑娘,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好”! 大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此时他拍着巴掌走上前,“小麦不错,是个思想上进的好孩子。” 说着,他又瞧瞧一动不动的张秀红,“为人父母的,总不能还不如孩子。二柱啊,你带你媳妇回去喝红糖水吧。磨刀不误砍柴工,养好身子再上工。” 大队长是今年刚分配过来的,据说从前上过战场。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看过来的时候,带着老农民们没见识过的压迫。 刘二柱唯唯诺诺地应着大队长的话,把张秀红抱到了门板上,一行人抬着她回了老刘家。 刘二柱外去送人,一关上房门,张秀红就“咕隆”一下翻身坐起来。 “小麦,你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让你爸送我去瞧郎中?” 刘小麦扒拉出一件干衣裳递给她,这个年代真是绝了,褂子裤子满是补丁,大补丁上还盖着小补丁,灰不溜秋的。 “妈,你又没事,去了不怕穿帮吗?” 张秀红接过衣裳,哼了一声,“你老娘我演这么多回了,哪次穿帮了。我要去了卫生所,还能跟大夫白要两口糖水喝!” “摊上了你这出,真是吃了大亏。”张秀红越说越觉得上当,“你妈我白在泥水里头打滚了,你这脑子怎就突然轴了?” 以往娘儿俩一唱一和不是很有默契吗? “妈,我们换大队长了,现在这个看起来就是个狠心的。” 刘小麦心有戚戚,老话讲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大队长第一把火不知道从哪烧呢。 张秀红换好衣裳在门板上坐着,突然问刘小麦:“小麦,你篮子呢?” 篮子……什么篮子? 之前“烂”了一路的刘小豆从门缝里蹭进来,磕磕绊绊,“大姐,篮……子在沟里。” 刘小麦想起来了,她把篮子忘到挖野菜的河沟里了! 在这个什么都缺的七十年代,一个竹篮子,那也是很值钱的。 刘小麦赶到河沟,发现居然有人在。 半大的小少年赤脚踩在清澈的河水里,在摸什么东西。他弯着身,脊背弓起单薄的弧度。裤脚卷到膝盖上,河面下两天小腿笔直苍白。 这个年代,没什么白皮子的人,尤其是在乡下。如果有,要么有病,要么从不干活。 总而言之就是脱离群众的人。 这可要不得啊。穿过来没多久的刘小麦同志,已经认识到了和群众打成一片的重要性。 可是干活真的好难啊! 而且这里吃没的吃,喝没的喝,家里还有个抠门又偏心的当家奶奶,刘小麦时刻感觉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她三叔刘三柱同志前几日往家递了话,准备携家带口回来了。 老刘家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吸这房“城里人”的血。张秀红同志已经提前满大队卖惨了,力求道德绑架三房。 刘小麦觉得这大约是想得太美。如果真愿意给家人吸血,刘三柱同志也不至于结婚之后就没回来过。 找了找,好在竹篮子还在,里面的野菜也还在。刘小麦拾起来篮子,抱着长吁一口气。 河里的少年倏忽看过了,眼锋又冷又刺的,刘小麦甚至听见他嗤笑了一声。 刘小麦:“?” 她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 一抬眼看过去,少年依然背对着她。一个黑黢黢的后脑勺,沾着湿气。但上面仿佛写了四个大字:瞧不起人。 刘小麦抿唇,决定不搭理他。 心平气和,心如止水。 这种人自有社会主义教他做人。 这不是刘小麦在用精神胜利法自我催眠,而是这家人已经遭到了社会主义的毒打。这少年是上一个大队长的小孙子,他爷爷倒了,他一个被当成地主家小少爷养大的孩子也不得不出来下水上山了。 瞧不起就瞧不起吧。 作为一个贫农,还没解决温饱问题,尊严问题就不值一提了。 虽然这是一个阶级地位颠倒的时代,但穿越还没多久的刘小麦还没深入体会到。 刘小麦回家的时候,老远就看见自家小弟刘小虎在门口的老桑葚树底下鬼鬼祟祟。 -- 第3页 她一招手,刘小虎立刻啪嗒啪嗒跑来了。 “大姐,奶回来了。” 刘小虎说完就跟烫着舌头一样发出嘶嘶的声音。 “妈,我错了,都怪我!” 正说着,刘二柱同志就跟被日本鬼子追一样窜了出来,他后头正是气势汹汹的刘老太。 第2章 刘老太手里拿着火钳,一副要把这个不成器的窝囊废儿子就地正法的样子,“你个怂货!刘二柱,你这么听你那媳妇的话,你是她下的?” 刘二柱摇摇晃晃随时要倒的架势,但就是奇妙的能跟刘老太差五三步远。 “怎么了?又怎么了?”闻讯而来的大队长眉毛皱得要飞到天上去。 刘二柱“噗通”一声倒在大队长脚下,抹了一把脸,格外凄惨。 “妈,你打死我算了,别打红子。”刘二柱痛声道,“红子插秧都累昏过去了,您别一回家看到她躺着就怪她肯定伺候不好老三媳妇,又要打又要骂的……实在不行,等老三他们回来了,让我这个当二哥的去伺候吧,我没累昏过去。” 周围人“哄”一声笑开了。 “刘二柱,你想占便宜啊!你还能伺候自家弟媳妇?” “怎能这样讲。”刘二柱老实道,“我老刘家的规矩,一家人不说占便宜的话。老三媳妇就摊我媳妇伺候的,谁叫老三媳妇是城里的,我媳妇是农村的。是不是这个道理,妈?” 刘老太气得浑身发抖,拿着的火钳摇摇欲坠。 “我算是晓得了!你是要气死我好过你们自家房里小日子啊……” 刘二柱瑟瑟发抖:“妈,你怎了?妈,你真打死我和红子就没人伺候老三媳妇了。” 刘老太大叫一声,举着火钳往刘二柱叉去。 ……没叉动。 刘老太看着攥住火钳的大队长,“大队长,您就别拦了,让我打死这个不孝子,给人民群众除蛀虫了。” 大队长黑着一张脸,喊道:“妇联人呢!” 队里的大小干部也是要干活挣工分的,这个时候正好赶上了下工,妇联的人连忙跑回来。 “李主任,你们这个妇联工作还是要加大力度啊,不能浮于表面。” 刘老太也不急着杀子了,大声道:“大队长讲得好啊,妇联快些个给我做主哦,我命苦哟!” 大队长一抬手,指着刘老太跟妇联李主任说:“对于这类对子女喊打喊杀,在家搞阶级统治,人进入了新社会、思想却还活在旧社会的老太太,妇联必须加强教育进行改造!” 刘老太:“?” 什么东西,她怎么就搞阶级统治了? 李主任已经反应过来了,一把抓住刘老太的膀子,临时决定加班,邀请刘老太去队里的妇联办公室喝白开水。 刘二柱好不容易站起来,脸上又是灰又是泪,感谢大队长救了他命。 并不想说话的大队长:“……” 太累了,深入人民群众太累了!在战场上和敌人斗智斗勇都比这松快。 一转身发现刘二柱还跟在他后面,欲言又止的。 “刘二柱同志,你还有什么事?” 刘二柱战战兢兢,“大队长,我妈……我妈没事吧?” 大队长眉毛一竖,“接受完教育,自然会回去。” 刘二柱放心了,大松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没有我妈做主,我老刘家怎能叫家呢。” ……怎么会有这么窝囊的男人? 见惯流血不流泪硬汉的大队长看不下去了,他把手背到后面,跟刘二柱讲:“你跟我来。” “我、我怎了?” “接受教育!” 老刘家,等到天黑了,刘老太和刘二柱这娘儿俩也没回来。 他们没回来就算了,关键是厨房的钥匙在刘老太身上。 于是,老刘家天黑了也没开火,大的小的都蹲在门口,肚子饿得咕咕叫。 大房的刘小勇作为老刘家被偏爱的长孙,说话很是有些底气,想说就说也不用带脑子。 “我奶不会真把二叔叉死了吧!被抓到农场改造了?” 他的妈妈潘桃对着他背拍了一巴掌,对一旁虎着脸的张秀红笑道:“你瞧,这怂小子,不会说话……” 刘小麦蹲在张秀红身边,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不会说话打一顿就好,大婶做得太好了。” 潘桃呵呵了两声,“小麦就会说话,和你爸妈一样,鬼点子多。红子啊,你瞧你,刚刚还晕的不能伺候人,这就爬起来了。” 张秀红一双眼睛瞟向她,“大嫂,我这是强撑着过来的,想跟你借点儿红糖。大夫讲了,我这个体质要多吃糖。” 潘桃诧异极了,“这样的好东西我哪里能有,我们家可是妈当家做主。” 刘小勇“啊”了一声跳起来,惊慌失措道:“那你昨晚给我喝的是什么啊?真像你骗小萍那样讲的,是马尿?妈,我可是你亲儿子!” 四下顿时一静。 张秀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潘桃脸色一层又一层转深,一抬手又给刘小勇背部一巴掌,这次发出了好清脆一声响! “就是马尿!我毒死你重生一个!”潘桃拽着刘小勇的耳朵回屋里。 一直跟透明人一样安安静静的刘小萍也跟着回去了。 张秀红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我们娘儿几个也回屋去。” -- 第4页 一回屋,张秀红就从柜子里翻出一小把花生给姐弟三个,“先垫垫肚子。儿女都是债哦,你们妈辛辛苦苦攒了一把,都到了你们肚子里。” 刘小麦剥了一颗,趁她说话塞她嘴里,“妈,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怎么晓得。”张秀红想了想,突然倒抽冷气,叫了声:“糟糕。” 姐弟三个齐齐歪着脑袋看她。 “我倒忘了你们爸那张破嘴。”张秀红面露忧色,“别真把你们奶气出事来。” 刘小麦:“……” 万万没想到,刘老太是被妇联的李主任亲自送回来的。 “你瞧瞧,你们老刘家儿孙满堂多热闹啊,要是齐心协力能干多少大事。有这样大的一家子,刘婶你功不可没,人要惜福不生歪心,才能长长久久。” 李主任站在院子里指点刘家挥斥方遒。 “是是是,您说得都对。”刘老太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语气里没一点刻薄。 躲在屋里偷看的老刘家上下都惊呆了! 这还是妈吗?这还是奶吗? 等到刘老太送走李主任,除了二房,老刘家所有的人都从屋子里窜出来。 刘小勇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奶,奶!李主任怎么到我家来了?奶,你是不是要去妇联干活了!” 然而等刘老太一转身,看到她黑漆漆的那张脸,刘小勇满肚子的话突然卡壳了。 妈哟,奶又回来了!奶果然没有变! 向来备受宠爱的大孙子此时也得不到刘老太一个好眼神了。 刘老太虎视眈眈一圈,没找到张秀红的影子,终究是按捺住了脾气,不情不愿道:“老大媳妇,你来烧晚饭。” 三房屋里张秀红把耳朵从窗边收回来,教育刘小麦,“你刚才要是出去,现在烧火的就是你。” 刘小麦坐在瘸了一条腿的小板凳上歪来歪去:“妈,我爸怎地还没家来?” 张秀红同志心宽的很,“你奶都没事了,你爸肯定没事。” 刘小麦:“……”她就喜欢她妈这种迷之自信! 她坐在歪凳子上愁云惨淡的,“好累好累。” 在这个年代,像她这个年纪的乡下小女孩都是不停地做家务、带小孩、去地里干活。 可刘小麦不愿意。 怎么样才能摆脱这种生活呢? 她挖了一天野菜,手疼腰也疼。苍了个天啦,她怎么就穿到这里来了,还连个金手指都都没有! “你还喊累!”张秀红同志还嘲笑她,“要不是我拦着,你奶就要叫你下田了,怎就有她那种黑了心肝的人?” 刘小麦听了这话就捂住心口窝,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刘老太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对着二房横挑鼻子竖挑眼。前几日刘小麦发热了,在家躺了两天,刘老太就骂骂咧咧她这个丫头片子什么事不做,以后去婆家肯定是个万人嫌。为了改造刘小麦,她必须下地! 张秀红顿时就不高兴了。 现在可是春种,插秧多累人啊,小孩子的腰还没长好呢,这样折腾怎么行? 再加上刘老太天天念叨怎么伺候老三一家,张秀红气不过,于是在今天上工的时候驾轻就熟演了这一出,准备在家也歇几天。 工分也不挣了,累死累活粮又到不了他们二房嘴里,这一天天的就指望刘老太手缝里漏点吃的给他们。 老刘家的饭好的时候,张秀红一闻到那个味儿就带着小麦几个走出去了,堂而皇之地在桌子边一坐。 她抢在刘老太发威前开腔:“妈,你有红糖吗?我这个脑子嗡嗡的,眼前又发黑,不喝点糖水明儿怎爬起来上工哦。” 刘老太哟一声,嘲讽地看着她:“得了富贵病啦,还要红糖!我橱柜里那点红糖不都被你偷了吗?” “妈又冤枉好人。”张秀红唉声叹气地按着脑袋,“算了算了,我听妈的,明个不去上工了,在家好好歇歇。” 刘老太:“?” 听个屁听她的! 刘老太正捏着饭勺,准备对准张秀红的脑门来一下,叫她真的脑子嗡嗡的眼前黑黑的。但想起到今天在妇联办公室灌白开水灌倒天黑的经历……刘老太的饭勺被重重地插到了饭里。 奶究竟变没变? 眼巴巴的刘小勇都疑惑了。 刘老太黑着脸开始分饭。这种大事在老刘家只有刘老太能做,分饭的勺子和厨房的钥匙一样,都是她在老刘家绝对地位的体现。 饭就是食之无味还割嘴的野菜糊糊,野菜就是刘小麦今天刚挖的,毫无吸引力。 老刘家的晚饭,不是野菜糊、就是玉米糊、红薯糊,也有可能晚上这顿直接没了。 刘小麦在这方面已经适应了。一分到饭就吃,有的吃已经不错了。 可有人耐不住了,她大婶笑眯眯道:“小麦蛮能干的,野菜挖了这么多,要是下田了,肯定也是一把好手。” 她刚刚才反应过来,张秀红也不下田就意味着她老刘家又要养一个闲人了! 这可不行,她大房凭啥给底下小的做牛做马。张秀红想躲懒,可以啊,她女儿就下地去。 刘小麦不敢当:“婶,我都是跟小勇学的。小勇可能干了,捉知了摸鸟蛋没有他不会的。” 正在大口大口喝糊糊的刘小勇顿时喜形于色:“姐,你讲的都对!”虽然他不记得自己教过姐挖野菜,但他确实又会捉知了又会摸鸟蛋! -- 第5页 潘桃:“……” 苍了天了,她怎就生了这么个蠢蛋?瞧瞧刘小麦,才大一岁就鬼精成什么样了。 是的,刘小麦凭借一岁优势,成了老刘家最大的孩子。一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 “行了行了,都少讲两句。”刘老太拉着脸,“小麦明个儿就下田去。”都十岁了,不小了。 “妈你怎想的,小勇走出去比人家十一二的小子也不差你舍不得他下田,小麦看起来跟细芽芽一样我就舍得了?” 张秀红居然妄图用体型的对比让刘老太清醒一点,结果收获刘老太一串羞辱的眼神。 “怎想的——你就心里没点数?你养的是个丫头,怎么跟我老刘家的大孙子的比?” 潘桃得意起来,“我们家小勇,那是要去念书的。当什么泥腿子?” 一直冷漠地听着看着的刘小麦眉心一跳—— 念书? 还有这种好事? 第3章 现在是1974年的春天,距离有一个老人在南海边画一个圈还有五年,距离恢复高考还有三年半。在过去的好些年里,松梗大队这个旮旯里的老师都被斗了好几遍,斗到最后大队小学也没了。 读书有什么用啊?读到最后还不是下乡走种田路!可惜那些细胳膊细腿的知青连锹都拿不好,实在比不上土生土长的农民。 每当说起这件事,村里的大老爷小媳妇都拍着大腿直乐呵。 刘小麦穿到这里后,就没想过她还能上学。上辈子读了二十年的书,这辈子就算不读也不会是文盲了。外面太危险,她还是在松梗大队猫过这几年再说。 在刘小麦的记忆里,她倒是有个在公社读初中的四叔刘四柱。刘四柱同志把两年的初中读到第四年了,依然没有毕业,平时也不回家,一回家就是要钱要票。 刘小麦好羡慕这种可以在学校虚度光阴的日子啊! 潘桃说刘小勇要去上学了,饭桌上一时没人搭话。 外头突然传来狗叫。 男人说话的声音传进堂里来。 “怎地到现在才吃晚饭?一个个还都不吭声。” 一个穿得整整齐齐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一张笑眯眯的脸,看起来和气极了,一双眼只往刘老太看来。 刘老太的筷子“啪嗒”一声摔到地上,她瞪着眼突然就老泪纵横,“三柱……” 刘三柱也哽咽起来:“妈……我想你啊。” 娘儿俩执手相看泪眼,上演感天动地母子情。 张秀红趁人不注意把桌上的萝卜干往自己这边挪,然后歪了歪嘴:“这么想妈,怎么结婚后也不带媳妇孩子回来看看妈呢。” 潘桃也笑了:“老三是鞋厂工人,忙的回不了家,怎么也不接妈到县里看看孙子呢?” 这妯娌俩又突然站在同一战线了。 刘老太扭头就呸两个儿媳妇:“老娘就不稀罕给自己儿子添麻烦!” 潘桃和张秀红:“……” 瞎讲,你明明把大儿子和二儿子当牲口使唤了! 刘三柱也不尴尬,对着屋外喊了几声“小军”,一个小男孩才低着头不情不愿走进来,喊了刘老太一声“奶”。 刘老太欢喜极了,然后又探头张望:“你媳妇呢?” 刘三柱说:“带着孩子在大队长家办事呢,我们到的时候还看到二哥在那里。” 刘老太都来不及问刘二柱,她奇道:“孩子?你们不就小军一个儿子吗?什么时候又添了个,早跟我说,我这里攒了鸡蛋好送给你媳妇补补。” 刘三柱摸了摸鼻子,神色总算有了点不自然:“妈,不是那回事……” “妈!三柱和他媳妇居然领了个小丫头回家养了,你知道吗?” 这句话像一道雷一样炸在了刘老太耳边。 老刘家的长子刘大柱一脸严肃地进屋,就看见自家老娘大口大口喘气的样子。刘三柱在旁边信誓旦旦的。 “老三,你怎么回事,你有那个闲钱,不如……”剩下的话刘大柱没好意思说下去。 张秀红直接说了:“你的侄子侄女都快饿死了,你要是想养,我白送给你。” 刘小虎惊恐地看着他妈,眼眶泪水直打转。 他妈不要他啦! 刘大柱坐到了潘桃旁边,一声不吭。 刘三柱睁睁眼:“孩子是我和我媳妇领回来的,我们自己养,不吃老刘家一口粮。” 刘老太出着长气,突然直愣愣倒了下去。 “妈——”刘大柱和刘三柱赶紧手忙脚乱把她抬住。 门口有一只脚刚刚踏进来,又被谨慎地收了出去。 刘老太一动不动盯着门口。 潘桃“哎”了一声,捧着碗对门口喊话:“二柱磨磨唧唧的,跟人家大姑娘一样!” 爸回来了! 刘小麦姐弟三个都眼巴巴看过去。 张秀红趁别人不注意飞快地从搛了两筷子萝卜干子到碗里。 门口先是传来两声不自在的咳嗽,刘二柱同志才慢慢吞吞地走进来。 他低着头:“妈,我错了。” 刘老太指着他,一肚子火往他身上撒:“你错了?我可不敢讲你错了……我也不是你的妈——回头你再把我告到妇联去!” 刘二柱才委屈! 怎么能讲是被他告到妇联呢,这不是大队长管的嘛。 -- 第6页 “妈,我不告妇联。做了这种事不是在麻烦公家吗,我不给公家添麻烦。” 刘老太睁了睁昏花的老眼:“?” “滚,你给我滚出老刘家。竹子还分上下节呢,你们这一个两个不气死我不称心啊……我命苦哟!”刘老太哭天抢地指桑骂槐。 刘大柱和潘桃都看着刘三柱,神情沉痛。 刘三柱不说话。 张秀红同志又给刘小麦姐弟三个一人夹了一筷子萝卜干。 刘二柱被刘老太骂懵了,想了想大胆问:“妈,你要给我们老刘家分家?” 刘老太:“……” “滚!” 刘老太拾起筷子摔到了刘二柱身上。 刘二柱抱头逃窜。 跑两步又回头,“妈,你没给我留饭?” “给你留个屁!”刘老太大骂。 “没留就好没留就好。”刘二柱抹了抹嘴巴,回味一般,“大队长留我在他家吃过了。” 说完没等刘老太发作,他被狗撵一样跑回了屋。 “……”刘老太一口气憋在心口窝,她翻着白眼,盯住张秀红娘儿四个。 张秀红搁下筷子,“我们就不在这让妈看了生气了。妈,你再吃点。” 还说着呢,娘儿四个就一溜烟往屋里跑。最后的字眼都是从院子飘进来的。 “真造孽哟!”刘老太大口喘气,“你们吃,我回屋躺躺。” “奶,还吃什么啊?”刘小勇鼓着脸道。 他也是才发现萝卜干没了! 刘老太一低头,看见空空的碟子—— 命苦啊,她一口气又喘不上来来了! “老二都回来了,你媳妇还在大队长家?”刘大柱皱眉。 刘三柱苦笑:“大队长媳妇硬是把她们娘俩留下了,说给一晚上让妈缓缓。”他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刘老太,“怕妈今天接受的教育不管用。” “……”刘老太什么都不说了,拉着脸就回屋。 二房屋里,张秀红正在严刑拷问刘二柱。 “大队长跟你说什么了!” “红子松、松手,我说我说……”刘二柱捂住红彤彤的耳朵,委委屈屈,“大队长教我监督你,好好干活,不许偷奸耍滑。” “我说大队长怎就留你吃饭。”张秀红冷笑,“难为你靠出卖媳妇混这一顿饭了!” “我怎会出卖你,没了你我天天大鱼大肉跟地主老爷一样吃都没劲。”刘二柱急了,“我没讲那个,我就跟他讲我们大队旁人的事,讲之前老何家的事。” 本着大人行为、少儿不宜的原则,刘小麦正带着弟妹在角落里面自己玩,玩的还是她前几天发烧在家躺着的时候琢磨出来的石子版跳棋。 表面是这样,刘小麦的耳朵还是无时不刻在营业之中。听到刘二柱同志这话,她耳朵就动了一下。 老何家,那就是松梗大队前任大队长家啊。 现在那位何老队长已经被带了高帽子贴了大字报,正在农场接受劳动改造。 他的小孙子成了掉了毛的凤凰,在河沟相遇时还平白无故看不起刘小麦这个劳动人民的儿女! “人还是不能犯错误。大人犯错,小孩子跟着倒霉。”刘二柱有点唏嘘。 “这有什么,小孩子之前都跟着大人享多少年福了。”张秀红不以为然,她愁的是旁的事,“你妈算铁了心了,要小麦下田。潘桃还要送小勇念书,她哪里来的学费。” “老刘家又没钱,家底子都被四柱掏空了。”刘二柱老实巴交道,“除非指望三柱,他又是个临时工,现在多养了个姑娘,负担也不小了。” 张秀红捂心口。那丫头真是好命哦,怎么就被老三领养了。她多占一口老三的便宜,老刘家的人岂不是少占一口。 担忧自己吸不成血的张秀红一夜没睡好。 这一夜睡不好的,又岂止她一人。 第二天一大早,老刘家上上下下都起来了,在刘老太的门口排排站。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刘老太一开门,被这么多门神吓了一跳,“堵得我心慌!” “妈,都是老三的错,你别气着自己。”刘二柱第一个拍马屁。 刘三柱看了他一眼,把打好水的脸盆递到刘老太面前:“妈,洗脸。” 刘老太高冷地哼了一声,接过脸盆走到厨房,也不理他。 “……” 大家都不知道刘老太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气不气,于是继续站在厨房门口等。 过了一会儿,刘老太出来了,手里端着一只碗,碗里打了两个鸡蛋,还撒了糖,甜丝丝的诱人极了。 刘小勇欢呼一声就扑过来:“我来了我来了,谢谢奶,奶你真好!” 刘老太一让,护住碗,嫌弃道:“快走快走!不是给你的,你别撞洒了。” “……?”刘小勇惊呆了,嘴巴顿时扁起来。 震惊!老刘家除了他,居然有别人配得上吃鸡蛋了! “妈,你要把这碗鸡蛋送到公社给四柱吃吗?” 老儿子大孙子,潘桃想了想,也只有混不吝的刘四柱同志可能有这种待遇了。 “去去去!当老娘脑子不好呢,端着碗鸡蛋到公社。”刘老太嗤之以鼻。 “妈,红子昨天累倒了,你打这鸡蛋是不是给她补补的。”刘二柱简直在异想天开。 刘老太懒得搭理刘二柱,捧着碗就出门了。 -- 第7页 身后的子子孙孙都在目送她,眼睛都看直了,直到刘老太身影消失。 刘二柱摸摸头:“我怎么觉得,这路是往大队长家去?” 话语刚落,就见大家都在看他。 刘二柱捂住自己的嘴巴,假装没说过那句话。 刘三柱撒腿往大队长家跑。 第4章 院子里,刘小军一个人蹲在脸盆面前发愣。 刘小勇他们在旁边叽叽咕咕了几句,然后走过来:“你怎么不洗脸?” 刘小军瞟了他们一眼,噘着嘴转过身,用屁股怼着他们。 刘小勇:“……” 啊啊啊啊感觉被城里孩子鄙视了! 作为老刘家的大孙子,刘小勇还没受过这种委屈,他生气地转到刘小军前面,对着他举起拳头。 “别不理人,信不信我打你!” 刘小军站起来就要跑:“爸……爸!” “三叔不在家,救不了你!”刘小勇得意道。 刘小军又喊:“奶、我要告诉奶!” 刘小勇哈哈大笑:“奶早走了,奶才舍不得打我。” 这下刘小军就是喊破嗓子也没人救他了,刘小勇追着他满院子跑。 剩下的几个孩子鹌鹑一样在墙角排排站。 担忧被刘老太捉住下田,磨蹭到现在才起床的刘小麦一推开屋门,就看到院子里的这出。 “刘小勇,你妈是不是在烧早饭呢?” 刘小麦此言一出,院子里的追逐戛然而止。 刘小勇高昂着脑袋,迫不及待跑到厨房去了。教训刘小军哪有偷吃重要哦。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佩服地看着自家大姐。 生活不易,小麦叹气。转头发现老刘家唯一的洗脸盆还在刘小军面前,她只好笑眯眯地走过去,拿出长姐的派头。 “小军,怎么啦,是不会自己洗脸吗?” “你才不会洗脸。”刘小军嫌弃道,“我不想用你们这里的水洗脸,我们县城里,都用自来水。” 老刘家其他小孩都惊呆了。 自来水?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井水,干干净净的,是甜的。”刘小麦说。 刘小军依然一脸的怀疑。 他自己不洗,刘小麦要端走脸盆,他又不让。 “你去找大婶要点水喝喝就知道了,比糖好吃。” 刘小麦瞎吹,果然把这个没喝过井水的城里孩子忽悠住了。 趁着他不注意,刘小麦端着脸盆就走。 刘小军连“姐”都没叫过她一声,指望她伺候这个小祖宗简直是瞎扯胡闹。 刚洗完脸,外面就传来欢呼,“奶回来了!” 终于可以开饭啦! 刘老太一脸慈爱,她身边是春风满面的刘三柱,刘三柱身上背了个小姑娘。刘老太干枯的老手抓着小姑娘白白嫩嫩的小手,一副含饴弄孙的瘆人模样。 另一边是个绑着蓝头绳的女人,一看就是城里人,手里的空碗正是刘老太之前带出去的那个。 “都杵在这里望呆呢!”刘老太看到他们就骂,“早饭烧好了吗?全要老娘操心!” 刘老太这红光满面口吐芬芳的样子让老刘家的大大小小都迷惑了。 潘桃陪笑道:“烧好了烧好了,我在家呢,没人做事我会做。” 张秀红诧异道:“又不止大嫂你一个人做事,你烧饭的时候小勇不是给你尝味的吗?” 潘桃脸一黑。 “行了行了,别吵吵!”刘老太不耐烦地吼,余光瞥见刘三柱背上的小姑娘瑟缩一下,她连忙转过身拍着小姑娘的背掐着嗓子轻柔似水道:“福宝哦我的心肝肉肉,别怕别怕,奶奶没凶你。” 周遭一静:“……” 孩子们纷纷摸了摸手膀子。怎么回事,上面突然起了好多小疙瘩。 刘二柱哆嗦道:“妈,你怎么啦?你走路上跌倒了,还是在哪里撞到了头?” 昨天晚上不还喊打喊杀的吗? “滚滚滚,你别在这添堵。”刘老太翻他白眼,又笑容满面地要把小姑娘抱下来,“福宝,到奶奶这里来。” 刘小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出,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诡异并且荒谬的熟悉感。 福宝趴在刘三柱背上,头低着,看不清脸。脚垂下来,脚上穿着光亮亮的小皮鞋,还是新的。 孩子们一下子看直了眼。 天呐,这种好东西,这辈子都没见过呢。 叔,不愧是你,了不起的鞋厂临时工! 张秀红和潘桃妯娌俩对视一眼,内心酸水翻滚,啊啊啊啊这么多年了三柱连半块鞋底都没往老刘家送过! 儿媳妇是什么心思,刘老太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扯了扯嘴皮子,把福宝抱到大板凳上坐下,教她喊人。 刘小麦这才看清福宝长相。 【福宝生着雪白的一张小圆脸,乌溜溜的眼珠子,梳着两个花苞头,人如其名,看着就像年画里的福娃娃。】 这段话神乎其乎地出现在刘小麦脑海里。 “……”刘小麦觉得她有点不正常了,绝了,不会是在下田的压力之下,她出现幻觉了吧? 刘小麦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潘桃已经“唉哟”一声恭维开了:“长得真好,真讨喜。怪不得妈疼她,我也一看就欢喜。” 刘老太摸着福宝的花苞头,语气里是满满的怜爱:“福宝啊福宝,天生就该是我老刘家的宝。” -- 第8页 虽然不知道刘老太这么大的转变是为什么,但老刘家上下都被她那模样唬住了,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提不愉快的事。 于是这一整天老刘家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直到傍晚下工回家,看着一屋子的人,张秀红歪了歪嘴:“三柱,你们今个不回县城了吗?” 天都黑了,肯定要住下了。 这老三一房可真有意思,四口人在家要白吃白喝好多顿,居然是空着手回来的。 张秀红是那种只能自己占别人便宜,别人多占她一分便宜就跟剐她肉一样要命的人。 这辈子踢到的唯一一块铁板就是老三一房了。张秀红早就看刘三柱不顺眼了。 “不走了,我们跟妈说过了。”刘三柱把福宝抱在怀里,福宝就乖乖地坐着、可可爱爱的。 “三柱你们在家住多少天,大嫂都高兴。”潘桃立刻说道,亲亲热热的,“让小勇带着小军和福宝玩。你们城里孩子没吃过鸟蛋吧?让小勇摸给你们吃!” 刘小麦:“……” 又来了又来了,她大婶子又踩着她妈技术性立人设。 好在她妈也不是什么大白菜梆子。 张秀红同志呵呵一笑,就开始慷他人之慨:“那是,三柱啊,你们就该多住几天。要记得有你大嫂一口吃的,她就不会叫你们饿着。” 刘小麦的城里三婶姚静看出点意思,推了推刘三柱胳膊。 刘三柱摸摸鼻子说:“这当然是不行的。何况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我们给妈交钱。” 交钱—— 潘桃笑得跟花一样,估计是看到刘小勇的学费了。 “我去倒糖水给福宝喝。” “不用不用。”刘三柱连忙劝住她。 劝也劝不住,两个人跟拉锯战一样,险些怼着怀里福宝。 姚静直蹙眉,出声制止:“说真的,不用了。妈今天喂了福宝好多碗糖水,再喝对牙不好。” 好多碗糖水—— 潘桃面皮子抽了一下:“……哦。” 她偏过头看一直没说话的张秀红,发现张秀红神色有些古怪。 “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三柱,在家这么多天,你和你媳妇的工作怎么办?”张秀红问。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静子带着孩子们留家里。”刘三柱看看姚静,“静子的弟弟到年纪了,再没工作就要下乡了。到时候还不晓得被分到哪里去,静子就把工作给他弟了。” 张秀红和潘桃:“……” 居然是这样?居然会这样! 姚静挺了挺腰杆子:“嫂子们别担心,三柱养我。我们多了个孩子,三柱在鞋厂的宿舍住不开,我们才要住回老家的。” 张秀红和潘桃:“……哦。” 信你个鬼! 别以为他们农民不知道城里情况,人家城里不照样是祖孙三代挤在一个屋里,住的还不如乡下宽敞呢! 潘桃问:“这妈也知道了?” “跟妈说了,妈可高兴了,说年纪越大越心焦,就想有孩子陪着她。”说到这个,刘三柱的腰杆子也挺直了。 “不烧晚饭在这里说什么呢!”刘老太到家了,“老大媳妇,我淘点米,你给福宝熬米汤喝。野菜割喉咙哦,我们福宝不吃。” 米? 一个月吃不了两回的精细粮米啊! 也不知道这个重男轻女的恶婆婆怎么突然转性了,把来路不明的小丫头当成了眼珠子疼。 但张秀红义不容辞地跟了上去,“妈,我熬粥汤好喝,让我过来打下手吧!” 烟筒起了白蒙蒙的烟,米粥的香味弥漫开来。 老刘家的孩子们都蹲在厨房门口拼命地吸气,好像多吸一口就是赚到。 “姐,大姐。”刘小豆戳戳走神的刘小麦。 刘小麦猛一回神,摸了摸额头。怎么回事哦,她刚刚脑海里都是一些匪夷所思的画面,还活灵活现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福宝。福宝正乖乖坐在大板凳上,小皮鞋好好地穿在脚上。 还好,还好。 刘小麦松了一口气。 “粥好啦!粥好啦!” 刘老太一脸慈爱,亲自捧着粥碗走出来,要喂福宝。 张秀红跟在后面,一脸的满足,被潘桃觑了好几眼。 “啊,鞋鞋!” 刘福宝突然轻呼。 她小皮鞋上的一颗大珠子冷不丁落到了地上,滚动起来,一路滚到张秀红脚下,眼看着她一脚就要踩上滑倒了—— 噼噼啪啪。 好多米粒从张秀红袖子里面掉了出来,在地上乱跳。 “张秀红……你好得很!”刘老太气坏了。 张秀红不就是烧了个火吗,这也能让她把米偷到袖子里! 张秀红此刻却顾不上刘老太,她手忙脚乱从刘小麦身上爬起来,扯着嗓子问:“你怎就这么呆呢!我摔就摔了,你干什么跑来给我当垫背?” 刘小麦闭着眼:“妈,我头有点晕。” 她的心里扑通扑通狂跳。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不是她有病,那些画面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那么接下来,会不会是刘小军那个熊孩子偷喝井水拉肚子最后还怪她啊? 就听见刘小军哭天抢地的声音了。 “妈,我肚子疼!” 第5章 刘小麦作为造孽之人,晚饭没能吃到,还挨了刘老太好一顿骂。 -- 第9页 大晚上的,刘老太在院子里越骂越精神了。 她太吵了,闹的外头的狗在叫,老刘家的几只老母鸡躲在屋角抖着短腿一个劲地咯咯哒。 还是刘三柱听不下去了,他打开窗子:“妈,你快去歇着吧。小军喝了药才睡,被吵醒了又要哭闹。我明个儿也要早起进城呢。” 刘老太不情不愿抿起来一张瘪嘴。 她蹭到窗子前,把脑袋往里头伸,刘三柱连忙把她堵出去:“妈,你看什么呢?” “我看看我的心肝肉肉……”刘老太一脸关切,“福宝呢,睡没睡?老三,你跟你媳妇忙的过来吗?不行让福宝跟我睡!” “早就睡了。”刘三柱揉了揉眉心,“妈,你就别管了。” 三房的窗子又当着刘老太的面关上了。 刘老太一转身,看向二房时又变成满面阴霾。二房早就黑了灯,挨了这么久的骂,里面一点人声都没有。 “孽气!”刘老太恨恨地回屋了。 二房里,刘小麦死鱼一样躺在床上,目光幽幽怼着房梁,死气沉沉生无可恋。 她爹刘二柱同志捂着心口窝从门后走过来:“麦啊,别怕了,你奶走了。” 天老爷哟,他堵着屋门堵到现在,生怕自家老娘破门而入,用火钳叉他的大姑娘。 张秀红也神色一轻,推了推刘小麦胳膊:“起来吧小麦,你这样子装得还挺像回事的。你那黑心的奶要是真闯进来,瞧到你这样,那火钳说不准就叉不下来了。” 张秀红有点得意,“到底是我养的,像我!” 今晚是亮月头,有一点点白月光从窗户穿进来,刚好落在刘小麦的脸蛋上,照得白惨惨的。 “……”张秀红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小麦,你真的假的?” 刘小麦一副提不上气的样子,虚弱地唤道:“妈……” 张秀红一把握住她手,又用手背靠了靠她额头。 “小麦,你饿不饿啊?” 刘二柱也很担忧:“麦啊,你渴不渴哦?” 刘小麦慢慢地回了一口长气,艰难开口:“我不吃、我不喝……” “大姐就想出去玩!”刘小虎动了动自己的小脑瓜子,自认为猜到了所有,信心满满地替刘小麦补充。 “笨、蛋!”刘小豆一下子把他挤到了后面,代替刘小虎趴在床边,可怜巴巴看着刘小麦。 刘小麦内心长叹一声,被自家老娘扶着半坐起来。刘二柱同志倒好了一碗水,张秀红接过来喂刘小麦。 “怎么会有你奶奶这样狠心的人?”张秀红意难平。 “……”刘小麦不喝水了,抬眼意味深长地看向张秀红同志。 “这就喝够了?”张秀红端着碗。 “妈妈啊……”刘小麦几乎是叹息。 妈啊,能文能武的妈啊,你怎么就成了人家锦鲤年代文里真正的狠心极品? 张秀红犹然不知,还在唾弃刘老太:“这黑了心肝的老虔婆简直是个极品!” 刘二柱显然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也一个劲长吁短叹:“红子,你别气着自己,唉,唉!” 刘小麦:“……” 有内味了。 可是刘老太在人家里可是个相当正面的人物啊,是充当锦鲤女主保护神的存在,用自己的一张毒嘴和雷霆手段把福宝一家的敌人杀的片甲不留。 当然了,正常情况下也用不到刘老太,锦鲤女主是天道亲女儿,不喜欢她的人会自发的倒大霉。 比如张秀红同志。偷偷摸摸藏了一小撮米粒,害得我们福宝少喝了一口粥,天道立刻让她摔了一个大跟头。 张秀红也说起这件事了,怪刘小麦傻。 “我摔就摔了,我皮厚又摔不疼,要你下去当什么肉垫子?下回遇到这事,小麦你躲远一点。”张秀红义正言辞,“我要真摔坏了,你三叔肯定跑不掉,要给我补偿!还是鞋厂的工人呢,鞋子又不结实。” 张秀红居然有点扼腕的意思了,怎么当时就没碰把大的瓷。 刘小麦:“……妈,你这就别想了。” 她要是不去当肉垫子,张秀红同志这一跌就会跌掉两颗大门牙,从此说话漏风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丑角。 老刘家二房和三房的仇恨也会因此结下,张秀红带着一家老小在整篇锦鲤文里从头蹦跶到尾,让读者们又嫌又恨。 看着自家老娘尚且完整的大门牙,刘小麦心底微微一松。 好在她勇敢地当了肉垫子……这是不是也说明,原书的故事线是可以改变的? 刘小麦一左一右摸摸自家便宜弟妹的圆脑袋,语重心长:“我们以后不跟福宝玩了。” 她当初能心平气和地接受穿越到七十年代,现在理所当然也能接受穿书成反派炮灰。 亏得她之前还老老实实挖野菜! 可以,但没必要。 她是极品,她没有心,她明天就要开始作妖! 第二天大清早,刘小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保持着和昨晚复制黏贴一样的姿势。 “我说话没有用了是不是?”刘老太站在院子里大骂,“真是什么人养的就是什么人的种,这身懒骨头就该敲碎了重长!我说今天下地,她抬也要被抬到地里去!” 她明明昨晚就说了再说,刘小麦必须下田了,这么大的丫头不下田就知道在家欺负小的。 -- 第10页 “妈,我们家小麦不舒服呢。”张秀红潮了潮毛巾正在洗脸,“我看她是饿伤了。” 刘二柱也说老实话:“妈,什么种不种的,我们说到底不都是你的种吗?” 刘老太可不信张秀红这张嘴,她径直走到二房屋里。 刘小麦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哼唧,刘小豆和刘小虎两个都趴在她床边,泪眼汪汪的,可怜极了。 两个小的看到刘老太来了,都喊了一声奶,拘谨地站到旁边。 刘老太可没空搭理他们,一屁股坐到床边,抬手摸刘小麦的脑袋瓜子。 哎呦,还真有点烫! 刘小豆看了看刘老太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奶,大、大姐之前就、就没好全,又饿。” 她大姐之前发烧了,奶就发了好大火。 刘老太对这个说话结巴的小丫头没什么好在意的。 她狐疑地看着小脸蛋发红的刘小麦,猜她是不是故意把自己折腾烧了,好逃避下田。这种脑子有病的事二房干得出来。 也说不定是装病逃工。巧了,这种不要脸的事二房也干得出来。 刘老太就故意说道:“我马上请个郎中来,给你姐好好瞧瞧,看是不是真下不了田。” 刘小豆眼睛一亮:“谢、谢谢奶!谢谢奶!” 刘小虎也跟着喊:“奶真好!谢谢奶!” 刘老太:“……” 刘老太虎着脸走了。刘小豆和刘小虎对视一眼,也跟了出去。 二房这一大早的动作大房和三房都是看在眼里。 三房屋里,刘三柱在给刘小军穿衣服,姚静在给福宝梳花苞头。 “二哥二嫂简直一刻都闲不下来,妈被气得倒仰。”刘三柱摇着脑袋。 姚静轻声道:“妈要是让福宝十岁就下田挣工分,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刘三柱奇道:“二嫂一直挤兑你,你倒帮她说话。” 姚静道:“我这个人心软,你又不是不知道。” 至于张秀红,谁会喜欢那种惹是生非的极品。也只有刘二柱那种窝囊男人才觉得她好。两个乡下人也算什么锅配什么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刘三柱瞧着姚静苗条的腰身,心头一漾。是啊,这么好的女人,要不是心软,怎么会嫁给他这个农村出身的临时工,又怎么会收养福宝呢。 “放心吧,妈不会让福宝下田的,妈疼福宝都来不及呢。”刘三柱充满自信地说。 姚静睇他一眼:“你怎么晓得?” 刘三柱搂住她,跟她低语了一阵,总算安抚住了城里娇妻。 刘三柱就请了两天假回来办户口,今天早上就要进城去鞋厂销假。刘大柱和刘二柱也急着上工,兄弟三个都匆匆忙忙地喝着干糊糊。 身为老大哥,刘大柱关心了刘三柱几句,亲亲切切的。倒是刘二柱,永远在神游天外,一声不吭,好像一只饱受风霜的冬瓜。 刘三柱:“……” 刘大柱见多不怪,歪了歪嘴,“他就这样。” 还没怎么着呢,刘二柱就喜欢摆出这副被人欺负了又不敢还手的窝囊样。 这显然不能说服离家多年的刘三柱,他心里有自己的理解。 一出门,他就叫住闷着头赶路的刘二柱。 “怎么了,二哥,还记着昨晚那事呢?” 刘二柱就转过身觑着他,想着他说的那事是自家媳妇摔跟头,还是自家大姑娘被罚饭。 “我知道,小军闹肚子那事,不能全怪小麦。”刘三柱已经和气地笑起来了,“小麦一直长在乡下,不晓得城里孩子不比他们,喝不习惯生水。这个是见识问题,我跟静子都没怪小麦,你也别自责了。” “……”刘二柱弹了弹耳朵,回过身继续往前走,不想搭理刘三柱。 “二哥,我是真心的!”刘三柱认真极了,“我们哥俩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弄得你心里有压力。二哥,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刘二柱绕到他跟前,很是感动,“三柱啊,小麦没叫错你一声叔。你说你干什么呢,晓得她受委屈了,还要给她钱买糖吃?” 刘三柱:“?” 什么东西? 老刘家,潘桃已经焦虑一早上了。 起先刘大柱在,她还能忍忍。刘大柱一离家,她马上靠近刘老太。 “妈,小麦怎就这样任性呢。” 刘老太目光如炬地四下张望。她们婆媳俩正站在厨房里,做出一副刷锅的样子。 厨房门外头吃饭的人已经走了,厨房小窗外面是空空荡荡的院子。 都没人偷听,可以放心讲话了。 “也就这个时候还能任任性。等定了亲,她想躲懒都没地方躲。不下田不上锅,到了婆家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刘老太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潘桃忧心忡忡:“小麦不下田,陶家同意跟她先定亲吗?”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刘老太冷笑,“走着瞧吧。” “我怕陶家变卦嘛……”为了她儿子的学费,潘桃也觉得,刘小麦必须下田! “陶家命根子指望小麦救命呢!我们这边不急,他们那边才急得慌,到时候给钱才舍得。”刘老太懂得可真多。 潘桃佩服极了:“妈,高还是你高!” “妈,福宝和小军要上厕所,你们这个茅厕怎么用?”外头传来姚静声音。 -- 第11页 “哎呦我的小乖乖!”刘老太颠颠地跑出去了。 潘桃撇撇嘴,也跟了出去。 大房的刘小勇带着妹妹刘小萍早出去玩了。 老刘家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啪嗒”一声。 厨房对着院子开的那扇小窗子底下,贴着墙根在院子里搁置了一只小水缸,上面盖着一块木板。 此时,木板被推掉在院子地上,刘小豆和刘小虎从水缸里爬出来,捂着嘴巴就往二房的屋子里冲。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终于签约了,哭了。 可以正常更新了,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6章 刘小麦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原本装满滚烫开水给她烫脸的杯子此时热度真好,被她捧着捂手。 正放松着,就看见她的弟弟妹妹摊上大事了一样冲进来了。 经过刘小豆和刘小虎两个人磕磕碰碰、断断续续地描述,刘小麦才知道,原来她是真的摊上大事了。 十岁女孩定亲? 听着很荒谬。但是仔细一想,在七十年代,这好像真的是一件不稀奇的事情。何况这不是童婚,也不是童养媳,这只是提前定亲,等到了年龄结婚。 用她奶刘老太的话来讲:“这可是小麦这个丫头片子的福气啊,还有脸挑三拣四?” 她真傻,真的。 她单知道自己以后会很危险,没想到现在就要被人打包卖了!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给了刘小豆和刘小虎一人一颗小玻璃珠。 “干得不错,拿去玩吧。” 两个小的都眼睛发亮,捧着玻璃珠子好像是什么心肝宝贝。 这个年岁小孩子们没什么东西可玩耍,玻璃珠就是其中的一样奢侈品,刘小麦靠着跳棋在小孩子里混得风生水起,赢了不少玻璃珠。 她有肉吃,刘小豆和刘小虎跟在她后面自然有汤喝。 刘小豆到底大一点,玩了一下玻璃珠又黏到了刘小麦跟前:“大姐,奶、奶真要……” 刘小豆扁着嘴,泫然欲泣。 她或许还不能理解刘老太和潘桃那席话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作为小孩子的敏感让她轻易察觉出了来自大人的恶意。 刘小麦很淡定:“没事。” 没事才怪! 刘小麦感觉她已经被逼上梁山了。 她发现,自己只对原锦鲤文中大致的故事线有印象,当涉及到具体的事件时,只有触发相关的点她才能记起来。 比如之前,她只知道原书中的刘小麦会嫁给一个猥琐又丑陋的男人,受尽磋磨。 而现在,她还知道那个男人是隔壁坝子大队陶老五家的独苗苗。一个天生有病指望刘小麦命格旺他的丑娃娃! 都姓陶,这不就对上了吗。 刘小麦一闭眼都是书上的那些形容—— 不行了不行了,有画面了! 这门亲事,她不同意! 刘老太和潘桃去上工后,院子里传来“刺啦”“刺啦”的声音。姚静搬了一张桌凳和两张小板凳到院子里,带着刘小军和福宝坐下来,迎着光亮。 他们面前的桌凳上,赫然摆着一本书。刘小军还拿着一根铅笔写写画画。 刘小麦姐弟三个鬼鬼祟祟地躲在屋里看。 刘小虎觉得玻璃珠子都不香了,羡慕坏了:“大姐,那根筷子真好玩。” 可怜的孩子,都不知道铅笔是什么东西。 刘小豆拽了拽刘小麦的袖子:“大姐,三婶也、也没下田。” 三婶都是大人了,也不栽秧,奶怎么就要她大姐下田呢? 刘小麦牵住妹妹的手:“三婶是城里人,城里人不干农活。” 刘小豆懂了:“城里人都、都是地主。” 刘小麦被逗乐了,然而笑不出来,“不是地主,地主什么活也不用干,城里人有他们的城里活要干。” 姚静作为锦鲤女主的养母,一个爱干净讲道理的温柔县城女青年,她当然不用干农活。她有其它技能,会做各式各样的小点心,在缺这缺那的七十年代,硬能把糕点做得畅销南北。 刘小麦摸了摸刘小虎头:“别看了,我们烤山芋吃吧!” 刘小虎立刻快乐起来。 刘小麦早晚饭都没吃,刘老太是不会留一口给她的。辛亏有个好妈,张秀红同志不知道从哪里摸到好些山芋,通通藏在房里,就怕他们突然饿死。 山芋的香味很快溢出来,飘得远远,成了传说中是“香芋”。 屋门突然被敲响,刘小麦压开一条缝,看到刘小军别别扭扭的那张脸。 “这个给你们。”刘小军的手里拿着两小块米糕,被用纸裹着。 “?” 刘小麦缓缓地睁大了眼睛—— 她确信,原书里没有这个情节。 刘小军不情愿道:“我妈妈讲,昨天让你饿肚子了,给你吃。” 震惊! 这是来自原书主角团的示好吗? 刘小麦很是谨慎,虚伪地推脱:“谢谢哦,但是不用呢,我不饿的。” “大姐……”刘小虎惨兮兮地喊她。 刘小麦一回头,就看见自家弟弟张着嘴巴,口水快要淌到下巴上。 啊啊啊啊丢人现眼丢人现眼! “给你给你!”刘小军嫌弃地把米糕塞到刘小麦手中。 炮灰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呢。 -- 第12页 刘小麦捏着米糕包,依然坚定地堵在门口,也不邀请刘小军进去坐坐。 “你们这是什么啊,这么香。”刘小军却嗅了嗅鼻子,跃跃欲试的。 “烤山芋……”刘小麦一个激灵,想起来什么,连忙补充,“乡下人吃的东西,城里小孩不能吃,很噎人。我就知道以前有个人吃山芋被噎死了。” “……”刘小军扁嘴,“我才不要吃这些东西。” 刘小麦:“好哦。” 苍了天了,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处处是陷阱,刚刚差一点她又要害得刘小军被山芋卡嗓子了,达成恩将仇报小心眼的恶名。 刘小军无聊地想要回去,刘小麦突然叫住他。 “小军,你以后要去学校念书吗?” 刘小军昂着脑袋:“当然,我和福宝都要去!” 刘小麦笑眯了眼:“不错。” 大房可以上学,三房可以上学,四房正在上学,凭什么他们二房不可以? 刘小麦就在这一瞬间下了决心—— 读书,她必须读书! …… 队里,刘老太正在坡上打猪草。这活计轻巧,还是当初走的前任大队长何贵生的路子。 “奶,你看看我!” 刘小勇疯得满头是汗,还快活得不得了。他跑到刘老太面前,把两只手展开,得意极了,“是鸟蛋!我摸的!” 刘老太立刻伸手拿走两颗大的,放到篮子里。 “这两个给福宝补身子,余下的奶给你煮了吃。” “……”刘小勇惊呆了,“奶,干什么给福宝啊。”他不是奶最欢喜的大孙子吗? 刘老太拿着镰刀“咵嚓”一下割下一大把猪草,“我是你奶,我还能害你?” 奶怎这么不讲理呢?刘小勇捏着剩下的几颗鸟蛋气呼呼地跑掉了。 啊啊啊啊奶变了! 刘老太看着大孙子怨气冲天的背影,一时有些生气又有些得意。 别以为她不知道,家里家外的人都以为她刘老太老糊涂了,把一个不是老刘家种的野丫头当成宝贝疙瘩供着。 哼,他们晓得个屁! 刘老太想起来她前个夜里做的那个梦,梦里菩萨边上的童子乖巧地喊她“奶奶”,又有老神仙恭喜她,说老刘家要添一个仙童孙女了。仙童转世自带福运,会赐老刘家一个福,并赐给刘老太一个小福。天机不可泄露,要刘老太自己体会。 刘老太经历过求神拜佛的往事,也经历过打倒封建迷信的现实。醒来一时惊疑不定,结果就发现自己痒了半年的膀子好了…… 再一看,不得了,她的新孙女儿跟梦中的童子长得一模一样! 刘老太把福宝当眼珠子护起来。 生怕福宝磕着碰着,让神仙收回赐给她的福。 然后刘老太就开始盼着那个属于老刘家的福。可惜她脖子都伸长了,一点风声都听不见。 此时此刻,刘老太坐在山坡上,仰着脖子,长吁短叹的。她心里觉得那梦必然是真的,不然她膀子怎就不痒了呢。 村口处突然一阵锣鼓喧天! 惊得刘老太都从山坡上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年纪大了,眼睛浑浊,再怎么伸长脖子,也瞧不太清楚。 只看到有几个自行车的人,不像村里人。大队长倒是在旁边陪着。 是公社的干部来了?刘老太的镰刀都掉地上了,她也顾不得捡。 底下田里忙春种的人都纷纷停下活计,把来人围住不停地瞧,还跟着自行车跑。 热闹都是别人的,刘老太什么也没有! 底下水田里却也有不爱看热闹的人。 张秀红原本是打算这两天在家“养病”的,可谁知道老虔婆把注意打到了她家姑娘身上。为了让刘小麦晚点下田,张秀红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上工。 只是人虽然来了,心却落在了家里。 张秀红只想回去伺候她姑娘,至于旁的——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她张秀红只要不高兴,也不会给一个笑脸的! 队里来人的时候,田里的人都跑上去围着看热闹,就张秀红屁股对着大路继续插秧。 “这位女同志,你的干劲很强啊。” 陌生的声音从大路上传来,是跟她讲话呢,张秀红不得不转过身来了。 她也没把手里的秧苗放下,歪了歪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跟天老爷抢时候呢,怎么能不干?”她不干,她姑娘就要干。妈哟,她命苦哦,摊上这种恶婆婆! “说得好,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劳动人民最光荣,自力更生才能自强。”那个穿着朴素的陌生中年人闻言很是赞许,转过脸看向一旁的大队长,“吴国安同志,你们大队的这位同志很不错啊。” 大队长吴国安同志:“……” 他想起来前天张秀红同志随机上演的昏厥戏码和老刘家鸡飞狗跳的那一出。 确实很不错。:,,, 第7章 张秀红同志好歹是松梗大队的人,吴国安身为一位兢兢业业的大队长,做不出在县领导面前讲张秀红不好的事。 但是也无法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 吴国安只能发挥他刚学来的官场和稀泥手段,含糊道:“人民群众都是可爱可敬的。” 县领导欣慰地点了点头,又叹息一声。 -- 第13页 劳动人民还是太苦了啊,瘦的干巴巴的。他本来是到公社视察,临时起意到了底下村子里走访。结果这一路走来,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倒是这个还坚持在田地里干活的女同志,虽然也瘦,但是身上有一股子别样的气,倒是跟旁人不一样。也不随旁人一起看热闹,可见是个有上进心的好同志。 “现这位女同志的精神很可贵啊。我们需要多一些这样精神的人,做好建设。这样再多的困难我们也不会畏惧。” 县领导的思想不知道发散到哪里去了,事实上身上充满了不服气的张秀红同志满脑子只有恶婆婆刘老太。只要刘老太要折腾欺压二房,她张秀红就把老刘家折腾个鸡犬不宁,这日子大家都别过了。 她严肃道:“我确实不会畏惧。困难就在眼前,我拼了命也要把困难劈开再走!”她回去就要和刘老太决斗! 一个农村妇女都能说出这样有思想觉悟的话,县领导简直感慨万千。 他拍了拍大队长吴国安的肩膀,“你们生产队这位女同志的思想觉悟和国家需要的高度一致,很不容易啊,这位同志叫什么名字?” 吴国安:“……” 他还能说什么哦,总不能再这个时候跳出来打领导的脸,说您看错人了吧! 吴国安只能木着一张脸道:“这位是张秀红同志……是个能干的同志。” 县领导的秘书闻言顿时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个名字。 县领导还要去其他生产队走一走,因此在他们村没留多久。倒是他秘书,走之前刻意问了吴国安,张秀红同志有没有其他值得称赞的事情。 吴国安:“……” 怎么会这样? 他睁了睁眼,“张秀红同志是一个积极分子,干活时永远一马当先。”虽然干出来的活也没比别人多。 县领导秘书立刻唰唰唰记下了。 “……她是一个能够吃苦耐劳的人。”扯了这么多,吴国安已经找到感觉了,他张口就来,“春种强度大,前天张秀红同志体力不支晕倒在了水田里,没旷一天工,她毅然而然继续下田。甚至为了不给公家添麻烦,她没有去卫生所。” “真是一个有奉献精神的好同志啊!”县领导秘书动容了。 吴国安有点脸红了,好在他皮黑,不容易显露出来。 “秘书同志,你采集这些,是有用吗?” 秘书哈哈一笑,“是好事,你们松梗大队等着吧!” 吴国安:“……” 等什么哦,他现在就开始慌了。苍天哟,他这辈子还没说过这种瞎话。 只盼着张秀红在刘二柱的监督之下,可以改掉那些恶习,真正做一名勤劳正直的好同志。 山坡上,刘老太寂寞地伸长脖子看。 看着看着发现不对劲了,领导怎停了下来跟她二儿媳妇交谈了?那可是个会闹事的泼妇! 那确实是她二儿媳妇没错,张秀红干活时那装模作样的姿势全村没有第二个人会。 刘老太瞪着老眼从头看到尾,都懵了,也没人跟她讲。 正巧刘小勇又路过了,刘老太赶紧唤他,“大孙子,到奶奶这里来!” 刘小勇哼了一声,飞快地跑掉了。 他还记得刘老太的拿走了他两颗鸟蛋的事,此仇不共戴天。 刘老太:“……” 她也顾不得气,把背篓整好镰刀拾上就往村里猪圈走,她要找老姐妹好好说道这件稀奇事。 …… 刘小麦暂且不知道她妈大出风头这件事。 远虑暂且不提,她在屋里好好捋了捋自己的近忧。首先是刘老太要卖了她给刘小勇赚学费,其次是刘老太逼迫十岁的她下田。说到底后者是为前者服务的,刘老太逼她下田是为了给她立能干的人设,方便她老人家卖出好价钱。 因此,只要解决了前面的问题,后面的事不会成为迎面压来的大山了。此外,知识改变命运,她必然是要去上学的。现在是1974年了,她这辈子是能正常考大学的。 而解决前面问题的关键,就在一个人身上,陶家独苗。 刘小麦眯着眼,在心中用鲜红的笔墨给这四个字打了个叉。 在原锦鲤文里,刘老太做这事做得闷不吭声,张秀红和刘二柱知道的时候,早就木已成舟。二房当然不能接受这么亲事,他们撒泼打滚的要退亲,然而定亲的礼金都被刘老太捏在手里了,二房没钱,他们就永远退不了亲。 从此二房就更加造孽了,属于那种吃饭吃得好好的也能突然把碗砸了的那种人,让老刘家的正常人都嫌弃的不得了。 张秀红同志遇到事儿第一个念头就是闹起来闹起来,刘二柱同志呕心沥血地打配合。作为一个穿书之人,刘小麦觉得如此区区小事暂且用不着这两大杀器。 她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受命于危难之间,找到了那些在前几天将玻璃珠都输给刘小麦的松梗大队孩子们,将刘小麦教的话巴拉巴拉复述出来。 孩子们都斗志昂扬,“说的对!我们就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把别的生产大队的玻璃珠子都赢过来!”窝里斗算什么英雄好汉,主要他们又玩不过刘小麦。 现在不同了,他们去找别的大队的孩子玩跳棋,别的孩子肯定不晓得跳棋是什么东西,到时候他们松梗大队的不赢还像话吗? -- 第14页 刘小豆道:“到时候,我姐会、领着你们。” “太好了!太好了!”孩子们一阵欢呼,仿佛看到了玻璃珠滚滚而来。 四婆的孙子孙大志悄悄拽住刘小虎:“你大姐真的不舒服?没骗人?” 刘小虎人虽然人小又好哭,但是维护自家人还是知道的。 他顿时大声说:“当然了!我大姐从来不扯谎!” 看到刘小豆也目光凶凶地看过来,孙大志慌了,生怕这姐弟俩回去告状,让刘小麦不带他去别的大队挣玻璃珠了。 他连忙亡羊补牢道:“我没讲你大姐扯谎。我听我奶讲,人不能咒自己,会成真的!” 刘小虎十分狐疑:“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不信你、你……”孙大志东张西望,突然就抬手一指,“不信你看何在洲!我奶说了,他爷爷之前当大队长,一天到晚赌咒发誓自己要是干了坏事,就主动去农场改造。他爷爷现在就去了!” 何在洲孤零零地站在野竹林前面,不知道怎么回事,脸颊上有了一块青。 听见别人讲他,他的背绷得笔直,一下一下用力,砍下来几根竹子,就要抱着回家。 “他砍竹子干什么啊?”有人好奇的问。 孙大志不愧是四婆的孙子,张家长李家短都知道,大声说:“他家原来的青砖大瓦房充公啦,现在住的地儿可差了。竹子能干的事可多了,我们的篮子篓子都要用到它,还能撑着屋顶!” 孩子们立刻七嘴八舌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家是坏分子,是我们的敌人。” “你看他鞋!都破了还穿着,他干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赤脚呢?他妈怎不跟他补好呢?” “他妈是知青,是从大城市来的,我妈说他妈从来不出门,从来不干活,他妈肯定不会补鞋!” “知青真没用,我以后肯定不会娶知青。” 何在洲的步子一顿。 他转过身来,眼锋又冷又硬。 “你们说什么呢?” 说得正开心的孩子们一愣,旋即都爆发了。 “他瞪我们,他居然瞪我们!” “我们要打倒坏分子!” 说着仗着人多势众嗷嗷嗷地冲过去。 何在洲把竹子往脚下一丢,冷笑着捏紧了拳。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在看吗0.0:,,, 第8章 刘小豆和刘小虎回到家的时候,都一副心很累的样子。 “怎么啦?”刘小麦奇怪了。 刘小豆憋了一肚子不开心,把外面的事巴拉巴拉跟自家大姐汇报了一遍。 说完她好担忧,“大姐,他们这个样子,到了别的生产队会听你的话吗?” 刘小麦抱住自己乖巧懂事的大妹,怜爱的一塌糊涂,“别怕,他们听不听都好,不碍你大姐我的事。” 刘小豆也紧紧搂住自家大姐,姐妹两个腻歪来去。 “小豆,你刚刚说话没打绊哦。”刘小麦突然发现。 刘小豆一怔,仔细回想激动起来:“大、大姐,我真、真没有。” 刘小麦:“……” 怎么又打绊了哦? 刘小麦怀疑刘小豆这结巴的毛病更多是心理问题,是能够治愈的。等她把眼前这桩烦心事解决了,就该多花点心思到自家大妹的口吃问题上了。 “你们要带我玩!” 刘小虎扁着嘴挤到两个姐姐中间来。 刘小麦摸摸弟弟的大脑袋,夸道:“小虎今天也非常棒!没有学其他小孩去打架斗殴。” 刘小虎骄傲地挺胸,“大姐你说了,蠢蛋才靠打架解决问题,聪明人都阴人。我是聪明人,像大姐!” 刘小麦:“……不错。”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是在纷争刚起的时候就赶紧往家跑了,也不知道那场群殴战况如何。但很显然何在洲双拳难敌几十手。 刘小麦对此倒没有多少没用的同情。何在洲的爷爷是做了实实在在错事的,何在洲本人又是个很难让人对他产生怜爱的人。 奇怪的是,她对很多人的名字没有一丝来自书中的熟悉感。 包括这个何在洲。 难道他在原锦鲤文中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路人乙?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那种? “大姐。” 刘小豆拽了拽她衣袖,换回了刘小麦的神思。 她看刘小豆有些怏怏的,以为她还在为而难过,正想安慰她,却听见刘小豆说:“孙大志说,好好的人不、不能随便咒自己,要不然、要不然……” 刘小豆的嘴巴也扁起来了。 “确实不能,随便咒自己不是犯傻吗?”刘小麦也认同。 刘小豆睁大了眼睛:“那、那……” “我又没讲自己生病了,爸妈也没讲。”刘小麦翻了个身,露出后背,“我就不舒服,后背痒痒也是不舒服呢。” “……”刘小豆眼睛一亮,“大姐、聪明!” “我跟大姐挠痒痒!”刘小虎也笑嘻嘻扑上来,姐弟三个在床上闹成一团。 家里和谐,家外也和谐。 张秀红同志正一脸端庄地走在下工路上。 在她旁边,刘二柱同志任劳任怨地帮她提着篮子。 更多的人是挤在她周围随着她走一路。 “红子,红子,你再给我讲讲呗!” “县里的大领导来了,你怎么就不怕的,还能把话说那么好。” -- 第15页 张秀红歪了歪嘴。 她怎么知道那是县里来的大领导啊,她还以为是公社下来走过场的。 她说什么了啊,她只记得自己满脑子都是要跟恶婆婆决斗。 但这会儿说自然是不能这样说的。 “领导是很大,可我们就不大了吗?我们农民是种粮食给他们吃的人,领导是吃我们粮的人。领导来了我就不想看他,种粮食多重要啊!” “我们必须劳动!女人必须挣公分!不然在家说话有谁听?领导都说了,自力更生才能自强。你们看我家二柱,我让他把菜篮子拎着他就不会挎着走,多重视我的话。” 刘二柱美滋滋作证:“我家都是红子做主,我就听我家红子的!” 听到这话就有人毫不留情揭穿了,说道:“二柱,你家不是你老娘做主嘛!” 刘二柱:“……我房里的事都是红子做主。” “哦?房里的事……房里的什么事?” 聊着聊着就逐渐不正经起来,众人哈哈大笑。 “红子!红子——”刘老太从村里的猪圈赶来,奈何骨头老了,挤不到张秀红身边。 都晓得刘老太和张秀红的婆媳关系不好,一个两个也不给她让位置进去。 四周过于热闹,刘老太的那几声很快被湮没了,张秀红和刘二柱都没有发现她来了。 倒是四婆看到了,她眼珠子一转,声音一掐,嚷嚷道:“你婆婆都老了,也挣不了几个工分,靠儿子媳妇活,还不是当着你们的家。可见那什么自力更生才能自强就是骗人的话!” “谁还不会老呢,自立自强难不成不在年轻的时候,反而在老的干不动的时候吗?”张秀红理所当然道,“我婆婆年轻的时候也是自力更生的啊,要不然她现在哪有底气当家做主。” 好在她偏心眼到了极致,叫小辈离心,要不然哪有她张秀红的戏唱哦。 张秀红唏嘘着跟刘二柱回家了。 “红子是个明事理的人啊。”还有人在后面说。 四婆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下意识地望向人群中的刘老太。 刘老太的表情同样复杂无比,俨然僵立住的样子。接收到来自四婆的目光,她顿时哼哼冷笑。 “老东西还不消停点,迟早要被雀琢了眼!” …… 张秀红带着刘二柱一回到家就钻到房里给三个孩子讲起来今天风光的事情,不时有一阵阵欢声笑语从二房的屋内传出。 在院子里打水的潘桃重重把盆搁下去。 她扬声道:“还做不做中饭了?有的懒货怎么就这么把自己当回事呢!” 二房对着院子的这扇窗一下子打开了。 张秀红探出头来,张望了一下。 “大嫂,你怎么说静子呢?太难听了。静子是城里人,刚回来也没歇到两天,你就少说几句吧,回头妈知道了又生气。” 说完立刻关起来窗子。 娘儿几个一起默数着等,果然没一回儿,院子里传来“砰”一声水盆被踢翻了的声音。 “早前家里那只木盆散了,你们大婶非冤枉我用坏了。”张秀红气呼呼的,“我就知道是她这个心狠的干的好事,你们听听她动作多重,再结实的盆也受不住她这样的踢法。”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一个两个是要唱大戏给我看?” 气势汹汹的刘老太终于回来了,大嗓门传遍老刘家。 “妈……” 潘桃抱着水盆,站在院子里,突然就委屈得不得了。 她就想问问,凭什么?凭什么啊? 她可是老刘家的长媳。 婆婆偏心读书的小叔子,没事,反正她生了婆婆最喜欢的大孙子。 婆婆偏心城里来的老三媳妇姚静,没事,反正还有老二媳妇张秀红垫底。 结果现在——张秀红都被县里的大领导夸奖了! 张秀红,那是多么没皮没脸的一个人啊,这样的人都能被夸成思想觉悟高,她潘桃怎么什么都没有呢? 明明她们干活的地方隔得又不远。 要是旁人被大领导夸了,潘桃也会开开心心围着看热闹,就像今天的其他人一样。可是被夸的是张秀红啊,她的妯娌!潘桃就受不了了。 “差不多行了还没完没了?”刘老太作为一个恶婆婆才不吃媳妇卖惨那一套,“大中午了,饭也没烧,水也没热。什么打算,指望我烧给你们吃呢?” 心灵受到创伤了的潘桃索性破罐子破摔,把水盆往地上一搁拍拍屁股站起来道:“妈,我不舒服,今天做不成饭了。” “……”刘老太都被气笑了,“今天这一个两个都不舒服,撞上了啊!” “不知道别的是不是在装相,我反正是真的。”潘桃进了屋还把门给关上了。 “反了天了是不是?”刘老太被气了个倒仰,“你不舒服,干脆饭也别吃!” 大房的屋子里一片悄无声息。 刘老太站在院子里干骂了一会儿,“吱呀”一声,三房的屋门开了,姚静牵着福宝慢慢吞吞走了出来。 “妈,中饭要不我来做。” 张秀红在屋里听到,就悄声怼道:“装。” “她要真想做,一上午在家怎么连个锅都没热。” 但是刘老太一看到福宝,就仿佛喝了假酒一样,欢喜的步子都打飘了。 -- 第16页 “哎呦,你怎么带着福宝出来了。静子啊,妈怎么舍得叫你去做中饭。福宝哦,奶奶的乖福宝哦,你快和你妈回去躺着,等你嫂子做好了饭,妈再叫你出来吃。” 姚静犹犹豫豫的:“妈,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刘老太说的跟真的一样,“她们是你嫂子,就该伺候你。” “吱呀”一声,二房的门也开了。 刘二柱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一副生怕被刘老太暴起锤头的样子。 好在刘老太只是斜着眼睛看他,满满的嫌弃。 刘二柱搓着,试探道:“妈,实在不行的话,我去烧中饭?” 刘老太歪了歪嘴:“你烧的,能吃不能吃啊?” 刘二柱傻呵呵地笑了,“这不有您老在旁边指导呢。” 姚静看了一眼二房屋子。里面没有动静,奇怪,怎么今儿刘老太也没骂张秀红呢。 潘桃和张秀红回来后打了几句机锋,她听了两耳朵,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就是领导下乡走访随便关心了两句吗,只是恰巧关心到了张秀红头上罢了。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因为只是来源于运气,而不是靠张秀红自己的本事。 何况……哪个领导会把一个农村妇女的名字记在心头呢。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后续的,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再看看张秀红尾巴翘到天上而潘桃天塌下来的样子……真的太难看了。 这就是姚静不怎么愿意和两个妯娌说话的原因。她们是标准是乡下女人,不识字,没见识,而她姚静毕竟这么多年都在城里,眼界在这呢。 姚静本来觉得还是要和婆婆处好一些的。一方面婆婆在家里说话有用,和婆婆搞好关系能让自己过得好些;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婆婆年纪大了,懂的东西多一些。 可现在,看着只因为张秀红被领导慰问过、就不敢再像往常那样支使她的刘老太,姚静的心情不由微妙了起来。 刘老太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女人罢了。 刘二柱去做饭了,自然不好再要姚静这个弟媳妇去一起做,于是她顺势回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食用愉快~:,,, 第9章 张秀红很是风光了两日,刘小麦也没用自己那些破事叨扰她。她择了一日就带着松梗大队的孩子们风风火火往隔壁大队进军。 出发前在村口老树下进行了誓师大会。 等他们走了,一道清瘦的人影从树上下来了。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何在洲眯了眯黑沉的眼,跟了上前。 陶老五家就在隔壁的坝子大队。 松梗大队的孩子们浩浩荡荡杀了过去,坝子大队的孩子都斜着眼睛看他们。 跳棋是什么东西? 乡下的孩子连围棋都没见过。 大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轻易被松梗大队的孩子说动,拿出宝贝玻璃珠比这个。 松梗大队的孩子也不急,自顾自的在坝子大队的地盘上玩起来了。 他们的“棋子”一堆一堆的,有石子做的,有木头做的,还有竹子做的,形状也不同。 松梗大队的孩子一**地玩,不时发出吃掉对方地盘的欢呼声。 多快乐的一件事啊。 看起来就比摸鸟蛋捉知了要神秘很多。 偷偷摸摸看了一会儿,坝子大队有心动的孩子走出来了,“你们带我们玩行不行?” 松梗大队的孩子很矜持,“我们都在比赛,除非你们有玻璃珠子,我们才能一起玩。” 玻璃珠很重要……但要是只拿一颗或者两颗出来,有些孩子还是可以接受的。 刘小麦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想玩的都拿着玻璃珠到我这里来报名,我告诉你们怎么玩,排好队,别挤别闹!” 坝子大队的孩子都睁大了眼睛,“我们为什么要听你这个丫头片子的话?这个是我们男子汉的比赛!” 刘小麦嫌弃地看着他们。 不用她说话,松梗大队的孩子已经叽哩哇啦起来。 “我们这个跳棋就是刘小麦想出来的!” “小麦可聪明了,比你们坝子大队所有的男孩子都聪明!” “怎么玩只有小麦晓得。” 反正别问他们,问就是说不清楚。 坝子大队的孩子歪了歪嘴。但想到松梗大队的孩子也都听这个丫头片子的,心里就没那么排斥刘小麦了。 “刘小麦,怎么玩啊,你跟我讲讲呗。” 有一个打头的,立刻就有一群围上来。 刘小麦找了一块大青石坐上去,面无表情宛如一个高人。 “一个一个来,排队去。” …… “大姐,你、看他们!” 刘小豆拽着刘小麦袖子,鼓着脸生气地说。 松梗大队的孩子们果然没有按照自家大姐说的来! 刘小麦本来是教他们前几局让着坝子大队的孩子们一点,别一上来就急赤白脸把人家的玻璃珠赢得一干二净。情愿在刚开始时输一两颗给对方,这样才能鼓励更多的孩子来玩嘛。 搞赌局的哪个不玩这手。 结果真正开始比了,松梗大队的熊孩子们就像老鼠掉到了米缸了,牛哄哄地一通胜利,狂揽玻璃珠。 结果吓得后面准备玩的坝子大队孩子都畏缩了。 刘小豆气坏了,生怕他们坏了大姐的事。 -- 第17页 刘小麦不以为意地看戏:“没事没事。” 教着松梗大队的熊孩子赢玻璃珠本来就是顺带的,他们不听就不听,关她什么事。 正说着,关她事的就来了。 刘小虎虎目里含了两汪泪,可怜巴巴地靠过来。 “大姐,我没玻璃珠了。” 他跟到哪都黏着大姐的刘小豆不一样,很快跟两边村子的小男子汉们打成一片,一起玩耍。 玩着玩着几颗玻璃珠就没了。 刘小麦从衣兜里摸出两颗来,“明天你要帮我挖蚯蚓。” 刘老太养的几只鸡不怎么下蛋了,家里的孩子轮流挖蚯蚓喂食老母鸡。刘小麦挖野菜砍柴火都做熟了,但对于蚯蚓这种腻腻趴趴的东西还是生理厌恶。 “好好好。”刘小虎点头如捣蒜,“我明天挖,下次我还帮大姐挖。” 孺子可教啊。 刘小麦欣慰地看着刘小虎拿着玻璃珠子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大姐,我也帮、帮你挖。”刘小豆抱住自家大姐的胳膊。 刘小麦正酝酿着感动,突然听到一声“喂”! 她的肩膀被人从后面重重推了一下。 姐妹俩个一齐转头看过去,一个小胖墩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一脸傲娇的样子。 刘小豆警惕地瞪他:“你干什么?” 刘小麦心底啧了一声,好难得啊,居然遇到了一个小胖子! 这个年头,乡下哪个人不是又干又瘦的啊。陡然遇见一个小胖子,刘小麦的内心涌现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你养得真好啊。”在这一刻,刘小麦宛如被上辈子的那些老头老太太附身了,发出这等慈爱的言论。 小胖子得意地摇头摆尾,张口就来:“我也没玻璃珠玩,你给我几个。” “?”刘小麦清醒了。 刘小豆先急了:“你、你想得美!” 小胖子打量着刘小豆,突然一拍手,大叫。 “你是个小结巴子!” 刘小麦感到刘小豆一下子抓紧了她的胳膊。 “你有什么事?”刘小麦把大妹挡在身后,皱眉问。 她现在是真的有点烦这个小胖子了。 作为一个当前只有十岁的孩子,她的爱恨一向是说来就来。 小胖子也不耐烦了:“我要你给我玻璃珠玩!” “你玻璃珠又不在我这里,跟我要什么?”刘小麦怀疑他脑壳有点问题。 “你这个丫头片子怎么这么磨叽?我刚刚看到你给刘小虎了!”小胖子理直气壮,“我也要!” 刘小麦道:“刘小虎是我弟弟,你姓刘吗?你是我什么人,找我要这要那。谁教你的,你妈吗?还是你当我是你妈呢!” 这小胖子看起来块头不小,年纪比她还要大两岁,怎么就跟个智障一样。 “你……”小胖子被怼得暂时不说话了。 但他还不服输,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就是我妈教的!” 刘小麦:“?”有事吗,啊? “我妈说了,媳妇的东西都要给自家男人,不能补贴娘家。”小胖子一副“你真不知好歹”的样子,“你的玻璃珠不能给刘小虎,要给我!” 刘小麦懂了,她睁睁眼凉嗖嗖一笑,看着这个小胖子不言不语。 小胖子以为她还不知道,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明白了。 他一张满是肥肉的脸慢慢地变红了,把手背起来,眼睛又往天上看,提前摆足一家之主的谱。 “刘小麦,我妈说你以后要给我当媳妇。” 他咳了一声,“还要给我生很多很多的儿子。” 刘小麦这次带队来坝子大队,当然不是为了传播跳棋文化,也不是为了带领松梗大队的熊孩子虐菜。 她只想把刘小麦的名字在孩子们之中传开,钓一钓那个陶家独苗。 原本以为要多钓几次,那个据说身体不好的陶家独苗才会上钩。 哪知道一钓就钓中了一座肉塔。 再过几年,说不定偷塔会进化成一座肉山。 刘小麦终于知道他会胖成这样了,大概是作为一根独苗,陶老五家所有好吃的都喂给他了吧。 毕竟身子骨不好呢。 不会是小小年纪得了三高了吧? 刘小麦由衷的疑惑了。 陶家独苗名如其人,叫做陶壮实,显然寄托着陶老五夫妇对他的殷殷期待。 陶壮实是个知道害羞的胖子,他现在说话的声音比嚷嚷“小结巴”时小多了,也只有刘小麦和黏着她的刘小豆能听到。 “我妈和你奶讲了,要给我们定亲。你要给我当媳妇,那你就必须听我的话!” 其他孩子听刘小麦的话,刘小麦听他的话,这样一来,等于所有的孩子都要听他陶壮实的。 陶壮实计划通,美得心里直冒泡。 “呸!” 就在这时他被人吐了一脸口水。 陶壮实美梦破碎了,他僵硬地动了动眼珠子,对上刘小豆会说话的一双眼。 ——好像是在看一只大癞□□。 陶壮实出离愤怒了! 他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嚷嚷:“刘小麦你别护着这个小结巴!她就是欠揍……”说着就伸手来拉扯刘小豆。 “小豆,你干什么呢。”哪知刘小麦更快地对自家妹子出手了,把刘小豆飞快地拉到了一边,还抽空对陶壮实眨了眨眼睛。 -- 第18页 一副跟陶壮实站在一边的样子。 陶壮实“哼”了一声,鼻翼上的肉颤颤的。瞧,他一把身份拿出来,这不就治住刘小麦了。 于是他乐得不出手了,站在那里听刘小麦训小结巴,故意把目光放到玩跳棋的孩子身上,不去看她们姐妹俩。 “小豆啊,不是大姐说你,你怎么能朝人家脸上吐口水呢。”刘小麦戳戳自家大妹的脸蛋,“奶不是说了吗,我们先要对人家好,以后才能从人家里拿到东西。” 刘小豆歪了歪脑袋,张嘴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才、才能去拿东西?” “嘘!嘘!”刘小麦连忙示意她小声,又抬起头此地无银般四下张望,发现陶壮实没注意这边才送了一口气,但依然不放心地拉着刘小豆走远了几步。 陶壮实原本还在笑,然而越听越不对劲。 奈何刘小麦姐妹俩离他更远了,他竖起来耳朵使劲地听,也才听见点只言片语。 什么“独子”“等一等”“到时候”“人多力量大”之类。 陶壮实笑不出来了。 他只是身子骨不好,又不是脑子真不好。 稍微开了一下脑洞,陶壮实一身的肥肉都在发颤了。 那边小姐妹已经谈妥了,刘小麦笑眯眯地牵着妹妹走过来。 “快,给你陶家大哥赔个礼。”刘小麦道。 刘小豆就老实巴交地说:“对、对不住,我往后、往后不这样。” “要对你陶家大哥好。”刘小麦补充。 说完,姐妹俩个都嘻嘻地笑了起来,对着陶壮实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陶壮实:“……” 怎么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她们重重咬开皮肉然后大口大口吸血啦! “我老陶家就我一个,我又身子不好不能干活。”陶壮实努力像大人一样思考,“你……你怎么想的。” “这有什么啊,我老刘家兄弟姊妹可多了。”刘小麦目光闪烁了两下,“我奶说了,他们都能帮扶老陶家,不让你被别人欺负。” 陶壮实:“可……”可他要被老刘家的人欺负了怎么办啊? 他妈跟他讲老刘家好,也是因为老刘家男人多。要是老刘家不安好心可怎么办哟! “你愁什么啊。”刘小麦还安慰他,“你可是个男丁,还能被你们村子的人吃绝户?” 吃绝户—— 妈哟! 陶壮实原地一个激灵,突然往家跑。受累于体型没跑两步就气喘吁吁,一副受不住的样子。 “陶壮实,你跑什么啊?”刘小麦还唤他。 “刘小麦,我妈不许我出门,我要回去了!”陶壮实仓皇逃窜。 刘小豆又拽了拽刘小麦的袖子,笑得两只眼睛弯弯的。 “大姐,聪明!” 刘小麦摸了摸她头,看着远处绿雾一样的田野轻叹了一声。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她见到陶壮实后把他骗到粪坑里或者河沟里,再想办法虐他一顿,彻底破了所谓旺他的批命。 陶老五夫妇爱子如命,肯定要找刘老太大撕一顿,撕破脸皮还定什么亲啊。 坏就坏在她不知道陶壮实有什么病,如果是心脏有问题,闹不好就出人命了。 刘小麦只能临场改走曲线救国的路。 希望陶壮实可以在陶老娘面前大进刘老太的谗言。 …… 日头斜下去的时候,松梗大队的孩子们心满意足回去了。 坝子大队的孩子们原本打算仗着主场优势,和松梗大队的干上一场,留下玻璃珠和跳棋的。可惜因为其中也有人赢了玻璃珠,一时人心不齐,仗没干成,输得孩子都怏怏的。 还有一些孩子没有玻璃珠,从头到尾没能玩到跳棋,只在旁边干看的,更是闷闷不乐。 何在洲背着竹篓,里面装着从水里摸到的小鱼小虾,他冷着一张苍白的脸走过。 “你也是松梗大队的?”有人喊他。 何在洲抬眼看过去。眼神对上,喊话的孩子愣了愣。 这松梗大队的少年鼻梁发青眼眶发紫,耳朵上还有血痕,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正在犹豫要不要对他动手时,就见那少年小心地护住了自己的背篓,“你们要干什么?” 这样看也不是什么硬点子嘛。 坝子大队的几个领头孩子对视一眼,仗着人多凶神恶煞出言威胁。 “你们大队的孩子赢了我们好多玻璃珠,你看怎么办!” 说着就有人去抢何在洲的背篓,何在洲护不住了,只能说道:“你们会玩了,可以去别的大队比,就像松梗大队一样。” ……是哦,他们怎么想不到呢? 恍然大悟了一瞬,又有不满意。 “我们又不晓得规则!刘小麦太坏了,不全讲!” 坝子大队的孩子现在面临跟松梗大队孩子一样的情况,玩会玩,但是说又说不清楚。何况刘小麦动不动还能推出新的玩法。 何在洲冷淡道:“我会。” 人群一静。 “你没骗人?”有孩子质疑。 “马上试试不就知道了?”何在洲眼风擦过去,神色带了点讥诮。 简直从天而降了大便宜! 坝子大队的孩子们都有点傻了,旋即摩拳擦掌起来。 然而还有麻烦。 “我们又没有跳棋!” -- 第19页 “我教你们做。” 何在洲阴冷的神色在落霞里模糊,周遭只有欢呼。:,,, 第10章 干完大事的刘小麦回到家,依然低调地当一个不舒服的人。 姚静正好开着面向院子的那扇窗,看到刘小麦,目光若有所思。 刘小麦露出有着六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三婶好呀。” “三婶好!”刘小豆和刘小虎也有样学样。 姚静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抬手就把窗一关。 “……” 刘小虎抽抽鼻子问:“大姐,三婶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你才知道?”刘小麦诧异道。 “……不,我早就知道了。”刘小虎挺起小胸脯,“我在问你们知不知道!” 刘小豆无情地嘲笑他:“小虎,笨笨。” 两人嘻嘻哈哈往屋里跑,刘小麦慢慢一笑,正要往屋内走,就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大喝—— “刘小麦!” 刘小勇气急败坏地赶回来了。 稀奇了,他身后居然不远不近跟着刘小军和刘福宝兄妹俩,亲妹妹刘小萍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刘小麦好像没听见身后的鬼哭狼嚎一样,冷漠无情继续走。 “刘小麦,你站住!你站住——姐!” 那声“姐”太及时了,刘小麦把跨进屋门的一只脚收了回来,转头看向刘小勇。 “有什么事?” 刘小勇原本憋了一肚子怨气,可惜被这么一打岔,话说出来总少几分滋味。 “你们去坝子大队玩,怎么不带我一起!” 刘小勇今天下午真是无比寂寞的一个下午。刘大柱上工的地方远,早出晚归的,中饭都要人送,今天正好轮到刘小勇。他给跑到河沟那边给自家老爹送完午饭,兴冲冲地回到村子里,却发现整个村子都变了。 平时和他一起摸鸟蛋捉知了的孩子们都不见了。 好不容易找到挖蚯蚓喂鸡的刘小军和刘小兵兄弟俩,得到的消息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都去别的大队玩了! 刘小勇辛辛苦苦地蹲在村口等,好不容易等到了他的那些老朋友们,结果得知这次的事情是他姐刘小麦带着搞的!他二叔家那两个小的都跟着去了! 刘小勇:“……” 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他的狐朋狗友从兜里掏出来玻璃珠子向他炫耀:“看到了没?我从坝子大队赢的!” 刘小勇真实地酸了。 啊啊啊啊他感觉他被孤立了! 刘小勇眼睛都憋红了:“我姐呢!” 他要找刘小麦算账,可刘小麦又不在大部队里。 于是刘小勇又一路狂奔回来,质问刘小麦。 刘小麦莫名其妙:“你又不在大队,我难道要搞个大喇叭叫你一起去?”主要是刘小勇又不会跳棋,去了也没什么用。 刘小勇:“……我不管,反正这事是你不对!” “行行行,我不对我错了。”刘小麦像个渣男一样随口敷衍。 刘小勇气道:“我要告诉奶,你明明能去坝子大队玩,这么多天了还装不舒服不下田!” 刘小麦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下次我出去玩,一定要带上你呢。” “……”刘小勇挣扎了,“那你要说话算数,不许骗人!” 不是他选择了屈服,主要是他奶抢走了他两颗鸟蛋,他刘小勇才不要当他奶的探子! 这一出实在声势浩大,屋里的姚静和门口的刘小军福宝肯定都听的清清楚楚。 刘小麦也不怕,她思考着,人家在书里都是正面人物啊,难道还会率先迫害她这个小小炮灰? “哎呦,奶奶的福宝哦,你跟哥哥去哪里玩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刘老太下工了,那一把老嗓子发出的声音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奶!” 刘小军和福宝都眼睛一亮,快乐地去迎接她。 他们虽然还不怎么愿意搭理老刘家其他人,但是愿意搭理刘老太了。奶对他们多好啊,总是偷偷喂他们喝糖水吃鸡蛋。 刘小勇本来也准备去的,想起来什么,“哼”了一声,硬是不去接。 他指望刘老太哄他,可惜刘老太此刻完全顾不上他了。 “鱼?大鱼?”刘老太眼睛都睁大了一圈,“你们逮着大鱼了?” “不是我们逮的。”刘小军道,“我和福宝去河边洗脚,大鱼就突然游过来亲福宝的脚,我把它们都捞起来它们动也不动。” 刘老太:“……” 果然是仙童转世,不同凡响! 她先瞪刘小勇:“不许带福宝玩水!”不等刘小勇辩解,又用能掐出水的调子问福宝,“福宝啊,你把鱼摆到哪了?” 福宝歪了歪脑袋,可可爱爱地说:“奶奶,我和哥哥把大鱼放在篮子里,我们又把篮子藏了起来。” 刘小军补充:“大鱼太重了,我和福宝拎不动。” 福宝却说:“天白白的,我们把大鱼带回家会被坏人看到。” 刘老太一怔,旋即感慨万千:“福宝啊,你可真是我们老刘家的宝。多聪明的孩子啊,多惹人疼。” 这个年头河里的鱼都要被人偷偷摸摸捞绝了,鱼苗子都难见到。福宝不但能弄到大鱼,还能知道财不外露,不出风头给家里惹祸。 要是换做二房,捞到条鱼怕是得顶在头上,在村里招摇完一圈再回来。 -- 第20页 虽然这事是无中生有,但是刘老太居然越想越气,还瞪了刘小麦一眼。 刘小麦:“……” 干什么哦,她不就是偷偷咽了下口水吗?她又不是不知道这鱼没她份,锦鲤女主的东西她也不敢吃啊! 好在现在天色晚了,不怕被人围观,刘老太牵着福宝的手出去找鱼,没继续找刘小麦麻烦。 看着锦鲤女主的背影,刘小麦忧郁地叹息了一声。 她的灵魂好空虚哦,必须通过读书使之充盈了。可是,这要怎么开口呢,连张秀红同志这一关都没过呢。 耳边同样传来一声叹息。 刘小麦转头,与刘小勇大眼瞪小眼。 “刘小麦,我们老刘家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也不懂吧。”刘小勇像模像样地说。 “无语,是你不懂。”刘小麦高冷地回屋了。 …… 天黑下来的时候,何在洲回到了村尾的家。 他家原本在村口的青砖黑瓦大房子充公了,现在住在年久失修的土房子里。 屋顶漏雨,窗子穿风。 但是有再多的不习惯,这些日子下来也习惯了。他从来没干过农活,现在已经能独立修补屋子了。 今天晚上没什么月光,但是何在洲还是看到自家屋后的墙壁上扒着一个男人的黑影。 黑影打算往上爬,手却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哗啦”一声屋顶木桶倒了,一桶凉水对他当头浇下! 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夜里,直把黑影浇了个透心凉。 黑影直接从墙上跌了下来,对着屋子里发出一连串的咒骂,然后不情不愿离开了。 何在洲从头到尾面无表情。 等黑影走远了,他不紧不慢绕到屋前,掏出钥匙打开锁,一开门一股酒味。 这土房子就两间屋,他先把背篓卸下来放在外面,再走到里间。一个女人正蜷缩在床上,床头倒着一只酒瓶子,瓶子没拧好,溢出来的酒水把半边床都弄湿了。 “妈,我回来了。” 女人没理他,何在洲也不失望。 十二岁的何在洲努力把妈妈抱起来,额角青筋被逼出,总算把妈妈移到旁边的躺椅上。 他喘着气道:“妈,我换了床单,你再睡。” 他一边干着活,一边跟女人说话。 “妈妈,我今天捉到了鱼,可以给你做喜欢的鱼汤喝了。” 他拿起来还剩瓶底一点的酒瓶子,“你又不喝酒,为什么要浪费呢……这个是爸爸好不容易弄回来准备送人的。” “他该!” 一道尖利刺耳的声音陡然响起。 躺椅上的女人一下子坐直,原来她一直都没睡。 “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这样!我就不想跟他过哈哈哈哈呜呜呜……” 笑着笑着女人又哭起来。 何在洲蹲在她跟前,抬头看着她,“妈,床收拾好了,你要去上面躺着吗?” 女人慢慢地收了声,她松开捂着脸的手,两只眼睛里面没有一滴泪水,只有死气沉沉的麻木。 她浑身的关节像生锈了一样,动起来非常艰难,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自己一步一顿走回了床边。 她躺上去,身子颤抖了一会儿,终于蜷缩着不动了。 何在洲给她盖上被子,而后沉默地走了出去。 夜晚总是貌似平静的。 枕着犬吠入眠,闻着鸡鸣醒来。 母鸡也会打鸣吗?还是要生蛋了才叫?不生蛋的母鸡可不可以杀了煲汤? 刘小麦躺在床上,深沉地思考乱七八糟的问题。 昨晚风平浪静,风浪底下的东西差不多今天就要暴露出来了。 啊啊啊啊她必须起来随时待命准备战斗! 果然,刚去上工没多久,刘老太已经杀气腾腾地冲刺回来了。 紧随其后的是气到面如黑锅鼻子冒烟的潘桃。 张秀红和刘二柱这对极品夫妇也跟在后面,看起来也是无比的生气。张秀红嘴巴不停地动,一看就是在骂人。 最后面是刘小勇他们。 好大仗势,老刘家跟串糖葫芦一样,一连串全回来了。 第11章 刘老太今天遭遇了奇耻大辱。 大清早,她刚准备去割猪草,就见陶老娘咬着牙跑过来了。 好歹是要当亲家的人,刘老太刚露出笑脸,准备问谁得罪她了。结果招呼还没来得及打,陶老娘就用蒲扇大掌迎面给了刘老太一个大嘴巴子! 刘老太是什么人? 一个唯我独尊从来不讲道理的老妇! 她当场就跟陶老娘厮打在了一起。 刚刚被扇巴掌是猝不及防,现在打都已经打上了,刘老太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落到下风。 陶老娘心里也恨啊,刘家这老太婆的心怎这么坏呢?居然打算吃她老陶家的绝户! 据目击证人刘小勇表示,这场斗争是坚决的、激烈的、流血流泪的。刘老太被揪掉了一把头发,陶老娘被抠掉了一大块皮。 说起来还得辛亏这次刘老太没走多远,周围有人,刚打起来就去报告了大队长吴国安。 然后在一堆人没能拉开这两位女同志的时候,吴国安匆匆到来,大喝一声“再打都送农场改造”,成功让两个人都停了手。 陶老娘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撒泼打滚:“我命苦哟!” -- 第21页 慢了一步的刘老太:“……”她抹了把脸,就哭开了,“我冤哦!妇联要给我做主——李主任哪?李主任救命啊!” 刚挤过来的潘桃看到这一幕:“……” 她总算知道了,二房怎就这么会演,敢情坏根在这里呢! 吴国安内心绝望。他过来明明是立志在艰苦地方搞好建设的,怎么现在一天到晚在处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刘老太拍着大腿喊:“大队长,这可不关我的事啊!老天爷哦,这叫什么事……” 刘老太郁闷的不得了,她根本不晓得陶老娘在抽什么风。 陶老娘哭闹着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她怕扯出找瞎子给儿子算命算姻缘那事,暴露出思想问题。 都这时候了,潘桃还怕影响陶壮实和刘小麦的定亲,颠颠地到陶老娘身边劝和:“何苦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又不是什么外人……” 指天抹泪的陶老娘一伸手就险些推她一个屁墩,“哪个跟你不是外人,呸!” “……”潘桃大受打击地回头找刘老太,发现四婆正凑在刘老太旁边叽叽歪歪。 “他们坝子大队尽是歹毒的人。”四婆觑了一眼陶老娘,“我家大志昨天被你家小麦带过去玩了,好家伙,回来吓死我!” 正卖着惨的刘老太突然一停,歪歪嘴看着她:“过去干什么啊?” “玩呗,就晓得到处疯。”四婆紧张兮兮,“再有下回我可不同意,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刘老太不说话了,她冷笑了起来。 扭打在一起的时候,陶老娘不干不净的嘴里飘出来“吃绝户”之类的字眼。原来如此,亏她还当陶老娘得了失心疯呢。 刘老太也不管陶老娘了,立刻回家刑审刘小麦! …… 老刘家的院子里,刘小麦像是要被杀了一样大喊救命。 明明手指还没碰到刘小麦一下的刘老太:“……” 刘二柱脸上怕的要命,手下却死死地抓住了自家老娘,“妈,小麦才多大,怎么可能故意挑拨坏你的事。再说了……要不是你想祸害小麦,也不至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刘老太瞪着一双老眼,气都喘不上来来了:“我祸害……我祸害?” 老刘家的人都从刘老太的骂骂咧咧中知道发生什么了。 张秀红抱着刘小麦,恨恨道:“妈,你心都坏成这样了!要给小勇攒学费,你怎么不把大嫂家的小萍卖过去?” 娘哟,居然瞒得滴水不漏。幸好她家小麦自个儿聪明,不声不响干了件大事。 潘桃臭着脸地在一边,闻言立刻说:“我倒是想,人老陶家不要小萍。这都是看中小麦命好,多好的亲事就被这死丫头自个儿搅和黄了!” 刘老太心如刀割,大喝着举起来一张板凳就要往刘小麦身上砸,被刘二柱一把夺下。 “妈,你干什么啊。举这么高折着自个手腕,回头再怪我家小麦不孝顺。” 这么大的动静,姚静不得不走出房门。她左看看右看看,一方面怕开个坏头刘老太以后打福宝主意,另一方面,又觉得要是刘小勇上学了,刘老太就没理由拦着自己两个孩子上学了。 一时举棋不定,不知道劝哪边。 张秀红还在冷笑:“自个儿被打了嘴巴子,倒是把账记到了小麦头上。谁看见我家小麦去坝子大队跟人挑拨了?有的人自己坏,还把别人想得跟她一样坏!” 刘老太立刻凶神恶煞往墙边看。 墙边是刘小勇他们几个跟鹌鹑一样排排站,被刘老太目光捕捉到的刘小豆和刘小虎“哇啦”一声哭开了。 “奶,我不晓得……奶别打了!” 刘老太被气了个倒仰。 刘二柱老实巴交道:“妈,陶老娘怎么就信你要吃陶家的绝户。老陶家独苗苗身子骨不行,难不成那毛病就是不能生?” 院子一静。 正捂着脸干嚎的刘小麦一顿……刘二柱同志别是真相了吧。陶老娘反应如此激烈迅猛都让她诧异了,难不成当真被“吃绝户”这三个字戳到痛脚上了? “你个老虔婆还我大白面来!” 耳畔一炸,居然是陶老娘杀过来了。 “什么面面面!我没见过,别找我要!”刘老太理直气壮,进了她口袋的东西就别指望她吐出来。 “我那磨得又香又细的大白面……我那整整两斤的大白面哟!”陶老娘戏又唱起来了。 亲左右是结不成了,见面礼必须要回来。 “你家才几个人,反正又吃不完,给我老刘家吃又怎么样。”刘小麦挣脱张秀红的怀抱,跑到陶老娘面前发出极品言论,“我奶说了,这是给你老陶家面子,以后这种事情还多着呢!” “……”凭空被扣大黑锅的刘老太呼哧呼哧喘粗气。 陶老娘恨极了盯向她。 这种时候刘老太是绝对不会输势的,板着脸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陶老娘:“……” 天老爷哦,这一老一少是什么东西,她差点认这种极品做亲家。 她大喝一声就去跟刘老太拼命。 刘小麦勇敢地挡在陶老娘前面当拦路虎,陶老娘用蒲扇大掌一推,刘小麦呱唧一下就摔倒了。 倒下时绊到了板凳,脚下猝不及防一扭,板凳还砸到了小腿上。 刘小麦发出从未有过的凄厉惨叫。 -- 第22页 陶老娘来老刘家找麻烦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跟着她过来。 此刻听见刘小麦惨绝人寰的声音,一个个在外面都待不住了,纷纷挤了进来。 进来就看见张秀红扑在刘小麦腿上哭。 “我的小麦啊……我的大姑娘啊!你腿要是出事了我要跟害你的人拼命!” 刘二柱已经卸下来一块门板,驾轻就熟招呼一个关系好的,抬刘小麦去公社卫生所。 刘老太死命地揪住目瞪口呆的陶老娘:“你个恶婆娘!把我家小麦打成这样,你必须跟我去公安同志那里说道说道!” 老刘家俨然又一致对外了。 刘小麦躺在门板上,刚被抬着走出家门,就受不了了,大声喊痛:“颠的好疼……我骨头咯噔咯噔响我都听见了!” 刘二柱连忙道:“那爸背你。” 张秀红帮着把刘小麦抱到刘二柱背上,她又走在旁边,托住刘小麦受伤的左小腿,不让它垂下晃荡。 “造孽哟,小腿骨头别再有事……” 周围都是上松梗大队的老老少少,看着无比唏嘘,又一起骂陶老娘心狠,对小孩子下这种毒手。 张秀红暗暗地给自家大闺女比了一个大拇指。 “麦啊,你演得真好。” 刘小麦满头冷汗:“……妈,我真痛,我受不了了!” 张秀红一愣,突然就被惊醒了一样,小心翼翼捧着刘小麦的腿不敢动,对着刘老太大喊:“妈哟!小麦真被陶家老狗日的打伤腿了哟,坐牢,她必须坐牢!” 刘二柱一声不吭直往公社跑。 正巧大队长吴国安带着刚刚赶来的坝子大队的人过来了,原本是打算捉拿陶老娘归队,现在一齐被松梗大队的乡亲们扣押下来。 “这事你们必须负责!我大孙女那条腿要是有事,姓陶的吃不了兜着走。” 刘老太也不知道二房是不是在演,但是这么好的机会送上来了,她必须从陶老娘身上刮下一层油水来。此刻眼风一瞥威风凛凛,“我大孙女要去卫生所看腿,你们也一起去,是轻是重总有个章程,公安同志不抓你吃牢饭,也要抓你去农场!” 坝子大队的小队长感到丢人又现眼,厉声斥责陶老娘:“你干什么伤害人民群众?这是极其错误的!” 从大风大浪中勉强缓过来的陶老娘呜呜呜地哭出声,看起来可怜极了。 刘老太心里腻味得紧,“你到我大孙女面前哭去,看着她那条腿用劲地哭!” 吴国安开春刚来的松梗大队,也怕出事。于是压着坝子大队的小队长,和死命扯着陶老娘的刘老太一起跟在刘二柱他们后面跑,一起到公社的卫生所看情况。 …… “什么东西!兴许瘸腿?”刘老太惊呆了。 公社卫生所的李郎中风雨不动安如山:“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们家属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 刘老太干嚎起来:“麦啊,奶的大孙女哦,你要叫奶的这颗心疼死啦……” 垂头丧气的陶老娘歪了歪嘴。 心疼个屁! 也不知道是谁一听有钱拿,也不管她儿子有病,急吼吼要给自家大孙女定亲的。 造孽哟,她之前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听了那瞎子的鬼话。 那刘小麦要真能旺老陶家,她就不会站在这里。 果然封建迷信要不得,应当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坝子大队的小队长黑着脸:“要不再去县医院看看?那里医生多。” 公社卫生所设备几乎没有,骨头裂没裂都靠郎中用手摸。而且卫生所只有一个李郎中。 李郎中闻言很不高兴:“你哪个生产队的?叫什么名字?这么瞧不上,以后遇到什么事都去县医院,别踏进来我们卫生所。” 小队长:“……” 吴国安也准备也让刘小麦去县医院瞧瞧,真瘸腿就太可惜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直面李郎中这通狂轰滥炸。 “……”吴国安问刘老太,“你看呢?小麦遭了这通罪,去县城散散心也好。” 刘老太装傻:“还散什么心?趁早包好了回去,我们农村人不讲究那些花里胡哨的。” 去了县医院弥天大谎被拆穿了怎么办哟。 陶老娘支支吾吾:“那我也在这陪着?” “你想得美!”张秀红气势汹汹地从内室走出来,“当你动手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坏分子了。” 正说着,接到举报的民兵赶来了,把哭天抢地的陶老娘不由分说扭走。 第12章 卫生所的内室,刘小麦正坐在病床上喝糖水。 她的左小腿一直到脚被用白布条裹了起来,里面上了膏药。 刘小麦一低头,看到自己这副惨样,不由悲从中来。 “……” 好痛啊啊啊啊啊! 好想哭啊,对着天空对着大地,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麦啊,把眼泪擦擦。”刘二柱心疼的不得了。 刘小麦反手摸了一把脸颊,震惊,她的眼泪居然真的滑落了,一左一右挂两道在脸上。 “李郎中,你行不行啊,小麦怎么还疼呢?” 李郎中刚进来,就被刘二柱质问。 他对刘二柱的态度可比对坝子大队小队长时好多了,当下拍胸脯保证:“我肯定行,我老李家三代行医!” -- 第23页 “三代都是赤脚郎中。”走进来的张秀红就听不惯李郎中自吹自擂,她坐到刘小麦旁边,给她擦脸,“小麦,你还疼的厉害不厉害,妈偷偷带你去县城看去?” “脚崴到了,这就是去了县城,县医院的大夫也是开点膏药回来让你自己贴。”李郎中苦口婆心,“小麦可是英子侄女,我还能害小麦瘸了腿?” “不要总是英子英子的,我妹子还跟你没关系呢!”张秀红一脸的傲娇。 刘小麦:“……” 可怜的李郎中啊。 李郎中正在追求刘小麦的小姨娘张秀英同志,追求道路颇为坎坷,张秀红这个大姨子装了多少回病,李郎中就历了多少回劫。 这一次张秀红倒是没闹幺蛾子,因为她大女儿刘小麦开始了,硬是把脚崴了上升到了“早做打算”的高度。 “妈走了吗?”刘二柱问。 “公安同志要调解,她可是老刘家的这个。”张秀红竖了一下大拇指,拿腔拿调,“她怎么能不去呢。她跑得飞快,都来不及进来看小麦一眼。” “妈不喜欢我们二房。”刘二柱开始外扬家丑,也不把李郎中当外人,拍着他肩膀劝勉,“我不争气,连累的媳妇孩子也不得妈喜欢。你可不能像我一样啊,男人骨头就不能软。” 一言难尽的李郎中:“……晓得了。” 刘二柱像个硬汉一样,非常用力地生气:“调解……就不该调解!让她接受改造!” “怪陶老娘?”张秀红眼神一横,刘二柱不说话了。 张秀红恨恨:“没有了陶老娘,还有陶大娘陶二娘陶三娘。” “这回是我家小麦自己聪明。”张秀红把刘小麦的刘海刮到她耳朵后面去,“小麦啊,这么大的事,你这么没告诉我和你爸呢。告诉我,我非得把老刘家锅给砸了!” 刘小麦扶额:“……”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张秀红女士会这样。 老刘家统共就一口锅,你给它砸了我们还吃不吃了哦。 刘二柱也说:“这事你奶做过了。我是她养的,她就算能卖了我,也不能卖了你。”他一下子站起来,“你奶现在还想找老陶家要补偿,这事做得不好,我得去拦着她。” 有补偿也该给小麦,妈拿着算什么事。这不是存心叫妈损阴德吗? 孝顺的刘二柱决心替自家老娘拿这笔不义之财。 “站住!”张秀红喊住他,“你急什么?你急什么?” 刘二柱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让她去,就让她要去。你本事有你妈大?你去了就是给咱妈添乱。” 张秀红说着说着,突然对刘老太亲热起来了,口中都称“咱妈”了。 刘二柱瞧着自家媳妇那张脸,打了个哆嗦。 刘小麦也打了个哆嗦,一不小心牵动脚踝,立刻唉唉唤起来。 “小麦啊,你别动,你这个腿脚都不能动的。”张秀红着急了,“你的脚要有三天疼一下呢,明天更疼。这可怎么办哟?” 好在有老谋深算的刘老太,她为了多讹陶老娘钱,特意忍着心疼给过刘二柱几张宝贵的粮票,让刘小麦拿着住在卫生所里。 务必营造悲惨形象。 张秀红看穿一切:“她也晓得自个儿缺德。这是怕我砸了她锅,故意找梯子下呢。” 住公社里啊……刘小麦心中一动,正中下怀。 这不是巧了吗,她还想到公社搞小学课本呢。 这一瞬间她不但感觉脚踝没那么痛了,甚至有信心表演个金鸡独立。 “小麦一个人在公社,我是不放心的。”张秀红说道。 张秀红有心翘了工来卫生所伺候姑娘,家里两个小的丢给刘二柱。 然而她偏偏这些天在松梗大队名声大噪,还是难得的好名声。她又喜欢装模作样,什么高帽子都敢往自个儿头上戴。导致现在想翘工都没那么理直气壮。 张秀红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怎么感觉她自己变成了孙猴子,戴上了金箍咒? 可以,但没必要。 她得想办法破了这个局,她张秀红就是个恶人。 她就翘工了怎么着? 刘小麦内心蠢蠢欲动,声音无比虚弱:“爸,我想我四叔了。” 刘四柱同志,老刘家唯一的知识分子,正在公社读他的第四年初中。 刘二柱被提醒了:“也是,四柱就在公社,能照应着小麦。” “他能干什么,我可指望不上他。”张秀红很是嫌弃。 “其实还有一个人,英子。”李郎中不好意思地笑了,“英子这两天都要来公社置办物件,可以过来照看小麦。” “这可是春种,英子不下田苦工分?” “英子要养白一点嘛……家里人都不缺她一个人干活。”李郎中与有荣焉。 一直犟着脾气的张秀红没吭声。 刘小麦看到她妈抿着嘴唇,神色有点不大好看,于是摇了摇她的手。 “妈,我没事,我自己能照顾自己。我有个拐杖就能行。” 就让她一个人自由自在地搞事吧,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但张秀红觉得把自家姑娘一个人丢在卫生所,她这个当妈的在队里起早贪黑地插秧实在不应该。 她图啥哦,她又不是傻子,怎么能吃这种大亏。 张秀红决定早退,每天下午来卫生所陪姑娘,顺便歇一晚,早上再回去。白天只得麻烦张秀英照看一下。 -- 第24页 刘小麦志向很远大,然而现实很悲惨。 第二天她的脚踝痛得动都不能动,肿得老高。苍了天了,她是造了什么孽,要受这种罪! 她的小姨娘张秀英带了饭给她。 痛不欲生的刘小麦:“我不吃!我不喝!” 于是张秀英同志打开了饭盒。 刘小麦提起了一口气:“……真香。” 她不但喝到了白米粥,她甚至吃到了水煮蛋! “慢点喝,慢点喝。不够和我再去公社中学食堂打去。”张秀英觉得刘小麦受到了虐待,“这老刘家太黑心,简直不把孙女当人啊!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是六零年呢,居然吃不着米饭。” 都说得刘小麦哽咽了。 谁说不是呢,她也搞不懂老刘家正常的米面去哪了。 老张家没有儿子,只生了三个女儿,个个又泼又辣。 但张秀英看起来还是有些不一样。她梳着乌黑的大辫子,绑着红色的头绳,朝气蓬勃的。 而张秀红,脸早就晒成了干黄色。刘小麦每次摸她的手,都被上面的茧子刺到。 就算这样,刘老太还总是骂张秀红装样,不干活,是懒货。 只因为张秀英念过书。 她在公社中学还认识人,能从食堂买到饭。这就是本事。 刘小麦突然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她开始害怕了,时间不会等人,她再苟着就是葬送她自己。 被这股劲撑着,刘小麦硬是在第三天就出门走动了。 她撑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溜达的飞快。 张秀英在公社有自己的事情,还要跟李郎中说说悄悄话,也没那个时间总是盯着刘小麦。张秀红下午才来,她好像刻意不想跟张秀英碰上。 刘小麦眼下没有空闲想她妈和她小姨那些扯头花的事,她溜达到了公社的废品站。 翻了半天,从破自行车链条到只剩下书皮的俄语词典,就没翻到她想要的东西。 生活不易,小麦叹气。 “小姑娘,你要找什么啊?”正在柜子里头对账的老爷子看不下去了。 刘小麦抱着拐杖说:“爷爷,你们这里有没有小学课本啊?” “什么课本?” “小学课本。”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弯下腰,从柜子最底下抽出两本书。 然后压了压柜子,柜子开始咯噔咯噔摇晃。 老爷子叹气:“柜子老了,高低不平,这两本书压着才刚刚好。” “……”刘小麦拄着拐杖移过去,“小学一年级的?” “是啊。”老爷子说,“你要找给你弟弟妹妹用?” “我自己用。”刘小麦挺了挺小胸脯。 老爷子睁了睁眼,“你这个年纪去读一年级,可就是孩子王了。” 刘小麦笑了:“那也不错。” 她翻了翻课本,一本语文,一本数学,外面灰扑扑的,里面却都很完好。 “爷爷,你们这边还有其它年级的吗?” “我们这是公社的废品站,不是县城里的,东西没那么多。”老爷子说。 还要去县城找。 可是在刘小麦的记忆里,她都十岁了都没去过呢。 却听老爷子又说:“我倒是可以给你找找,这里的东西不要票,你要确保带够了钱。”他伸出了五个手指。 刘小麦精神一振:“好的,我会带够的!谢谢爷爷!” 虽然她现在一分钱也没有,但是气势一定要有。 她把两本书合上,擦了擦上面的灰,交给老爷子。 “我想下次来一起买,爷爷可以帮我留着它们吗?” “当然可以,但你得快点来。”老爷子笑眯眯的。 遇到这么个和蔼可亲的铁饭碗人员,刘小麦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难道是这位老爷子看她身残志坚,动了恻隐之心? 眼下就是要去搞钱了。 公社其实只有一条街,来去就那么几个点。 心怀鬼胎的刘小麦停在了公社中学的门口。 第13章 公社中学门口,刘小麦拄着拐杖探头探脑,很是鬼祟,成功引起了看门大叔的注意。 “干什么的?这里不是你们毛孩子疯的地方!” 刘小麦惨兮兮地:“大叔好,我想找我四叔。” “你四叔叫什么名字?” “叫刘四柱,在里面读书呢。” “……” 看门大叔一声不吭,刘小麦却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发黑的迹象。 怎么了这是,难不成她四叔在学校还是个风云人物?人嫌狗厌的那种。 不多时,刘小麦看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出来了。 留着不怎么标准的中分头,外套袖子撸到了手肘之上,看起来很有点吊儿郎当,还穿了条很费料子的喇叭裤。 刘四柱同志是一位七十年代的弄潮儿。 他站在校门口,就是个散漫的八字步,虚着眼皱着眉看过来。 刘小麦抑扬顿挫:“四叔!我是小麦啊!” 刘四柱被她这一嗓子弄得有点懵,左右看了看,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我大侄女。小麦,你怎地来了?” 刘小麦露出一口小白牙:“我想你了呗。” 她撑着拐杖靠近刘四柱,“四叔,你可真让我好找。” -- 第25页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刘四柱有点心虚。 他二哥老早来找过他,让他没课的时候去看看刘小麦,帮她打个饭递个水。 难得二哥有事求他,刘四柱当然是满口答应了。可他这里的事太多了,又要送女同学回家,又要跟男同学斗殴,哪里顾得上刘小麦。 就想着明天去看明天去看,明日复明日,没想到刘小麦自个找上门了。 刘四柱摸了摸自己潇洒的刘海,扶住刘小麦。 “你这腿脚行不行啊,怎么就乱跑了。” 刘小麦没理他,透过大门看向里面的校园,她说道:“四叔,你可以带我去里面参观参观吗?” 这倒可以。 可是刘四柱有忌惮的事,怕刘小麦遇见他熟人。而且刘小麦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是个累赘,还溜达个什么哟。 于是他一本正经:“不行啊,小麦。我们也就午休一会儿,马上还有集体活动,到时候顾不上你。” 刘小麦突发奇想,学着福宝那样歪着脑袋,天真无邪地说:“四叔,你知道奶要把我卖了,换钱供你念初五吗?” “咳咳……咳咳。” 刘四柱被口水呛住了。 在一旁抽烟的看门大叔仿佛听见了什么值得批判的字眼,炯炯有神看过来。 “在外面说这个干什么,小声点。”刘四柱紧张地把刘小麦往旁边拽拽。 拽到一半才意识到刘小麦腿脚不便,又紧张兮兮怕她跌倒。 好在刘小麦一直倚靠着拐杖,没真把这个四叔的搀扶当回事。 她依然歪着脑瓜子凝视刘四柱。 刘四柱:“……” 他“唉哟”了一声,啧着舌,“你这叫什么表情?正常一点点,好不好?” 刘小麦不但不改,还无辜地眨了眨眼皮子。 这套表情在福宝脸上的时候就是娇软惹人爱,在刘小麦脸上时就古怪至极。 刘小麦确信这个杀伤力是东施效颦也做不到的。 刘四柱就被膈应地转过了身去,做了好一番心理铺垫,终于开口。 “小麦啊,你饿不饿,四叔请你到食堂吃饭?” 刘小麦笑了:“谢谢四叔,四叔真好。” 刘四柱看着刘小麦一人一拐杖,在前头走得能好,内心颇为挣扎。 总感觉他在哪里失误了。 这可都是为了妈啊,要不是怕刘小麦在校门口胡说八道害了妈,他怎么会这样做! 刘四柱觉得自己太懂事了,这个月回去必须跟妈多要点钱和票。 这么一想,他心里舒坦了。到了食堂不但和刘小麦一人打了一碗白米饭,还点了一碗青菜汤,汤里有两块肉片。 这才应该是七十年代人应该过的生活啊,而不是顿顿野菜和烂瓜,叫人吃的又割喉咙又拉肚子。 米饭入口的那一瞬间,刘小麦默默闭眼。 她的内心里,泪水和大雨一样滂沱。 刘四柱夹起来肉片,纠结开口:“小麦啊,你是不是不能吃……” “谢谢四叔,四叔真好。” 刘小麦睁眼得非常及时,把碗递过去。 ……这种油腻的东西。 刘四柱默默把剩下的字眼咽下去,有些不开心。 刘小麦却看不出来呢,一张小嘴叭叭的。 “四叔,你知道三婶带着两个孩子回我们松梗大队住了吗?” 刘四柱说:“我当然知道。你三叔三婶是不是还收养了一个小姑娘,长得好看吧,听讲又乖巧又聪明,你见到没有?” 刘小麦一听,就知道刘三柱跟刘四柱私下有联系,也很正常,毕竟老刘家就这两兄弟不是泥腿子。不像刘大柱刘二柱,这两个老哥哥的人生仿佛一看可以望到头了,没有联系的必要。 在原锦鲤文里,三房一家也是和四房最好。刘四柱毕业后给运输公司开车,在锦鲤一家发财致富的时候出了大力,运输货物的时候偷偷把姚静的糕点带着,卖到各地。 刘大柱虽然古板,有点封建大家长内味,但是潘桃识时务,会做人,闹了几回后站队正确了,在原锦鲤文中洗白成功,大房成为跟在三房后面喝汤的人。 只有二房,死皮不要脸,从大到小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招人厌,不停地作妖,被天道惩罚了无数次,见了棺材也不落泪。最终一家人都下场惨烈,成就原锦鲤文的“爽文”内核。 既然注定是带恶人,刘小麦毫无心理负担地开始挑拨。 “嗯嗯,福宝特别好,奶可喜欢她了。对她比对小勇好,以后还要送她念书呢。” “丫头片子念什么书啊?”刘四柱捧着饭碗大口大口吃着,随口说道。 刘小麦诧异:“原来四叔没有女同学呀。” “……有是有,那是人家家庭条件好。”刘四柱理直气壮,“我们老刘家又没钱,供我一个都难,再让丫头片子上学就是自找苦吃。” “小麦,你说是不是?” 刘四柱找认同,可惜刘小麦没说话。 刘小麦端详着他的身后。 “……”刘四柱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缓缓转身,就看到一个苗条清秀的姑娘正竖着柳叶眉瞪着他。 “啪嗒”一声,刘四柱筷子掉地上了。 那姑娘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刘四柱反应过来了,连忙站起来追她。 -- 第26页 “娟儿,小娟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再说一遍,请叫我叶华娟同学。”那姑娘警告刘四柱,“你以后再跟在我车后尾随我回家,我就要上报给教导主任,让你接受处分!” “我那是怕你路上遇到坏人……” 刘四柱话没说完,就被离开的叶华娟麻花辫子一甩,刷到了脸颊上。 “……”刘四柱颓废地坐了回来,像是窝被暴雨冲毁后的大鹌鹑。 刘小麦收回目光,继续喝汤。 原来这就是叶华娟,她的未来四嫂。可那是原锦鲤文的,不知道这个时空会怎么样。 刘四柱抹了把脸,意气风发不起来了。 “小麦啊,你之前说,你奶奶要卖了你……供我读书?” “嗯。”刘小麦点头。 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至于目的是供谁读书,不重要不重要。 “我回去跟你奶奶好好说说,让她以后别这样,你奶听我话的。”刘四柱看她一眼,“你别瞎在外面说这个事情……反正也没真把你卖了。” 刘小麦放下光溜溜的碗,“四叔,那你可得早去早回,别在家过夜了。” 刘四柱“啊”了一声,就听刘小麦慢慢悠悠地说了。 “四叔,你那屋给三婶他们娘儿三住了。那本来就不是你的屋,是三叔以前住的,他招工进城后奶才让你住进去。” 更久之前刘四柱年纪小,都跟刘老太睡一个屋。 刘小麦跟他分析,“四叔你要非得在家过夜,可以睡厨房,鸡晚上也睡厨房,你说不定还能摸到鸡蛋吃。”她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奶现在都把鸡蛋攒给福宝吃,大概不会让你睡厨房了。” “四叔,你要不就学小时候,回去跟奶睡一个屋吧!” 刘四柱裂开了。 “小麦啊,你来学校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啊。” 说完就赶紧走吧,跟这么大的小孩子相处实在是太心累了。 他默默地把最后一口汤灌到嘴里。 刘小麦认真地说:“四叔,你教我识字吧,我想上学。” “噗——” 刘四柱把汤喷了出来。 “四叔,你也太浪费了!”如今的刘小麦就看不得这种行为。 刘四柱哆嗦着:“你说什么——刘小麦,你瞎想什么呢?” “我要读书啊,我要上小学中学大学,我要考大学啊。”刘小麦一本正经的。 ……这就很好笑了。 刘四柱就大笑了起来,笑得都岔气了,捂着肋骨问:“刘小麦,你知道你多大了吗,再过两年都能定亲了,你这时候要上学?” “不是跟四叔差不多吗?”刘小麦算给他听,“你这个年纪还在读初中,不知道读的是初二还是初四。” 毕竟初中只有两个年级,而刘四柱都读第四年了。 刘小麦想起来在废品站遇到的老爷子,想起来他说的话,于是美滋滋告诉刘四柱。 “四叔,我们都是孩子王,不也蛮好的吗?” 刘四柱的笑声早已随着刘小麦的话消失了。看着刘小麦,他目瞪狗呆。 “小麦,你讲真的?” 刘小麦不声不响和刘四柱对视着,突然眼睛一弯,笑了。 “骗你的啦!” “……”刘四柱长吁一口气,松垮垮往后一倚,“小麦,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懂事的刘小麦对着他平平地伸出手掌。 “四叔,你能借我点钱吗?” 第14章 借钱而已,区区小事。 刘四柱根本犯不着犹豫。 “早说啊,为这么点事,还跟四叔绕圈子。”刘四柱从兜里掏出五毛钱,财大气粗道:“自家人谈什么借不借,四叔给你买糖吃。” 人就是这样,要是刘小麦一开始就跟他借钱,刘四柱只会让她别做梦。在刘小麦痴心妄想了一番大的之后,借钱就不值一提了。 刘小麦一脸诚恳地看着他。 “四叔,这钱不够。” 刘四柱一愣:“你要多少?” 刘小麦把平摊的掌心竖起来,五根小手指在刘四柱眼前动了动。 刘四柱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五毛钱,“五,没错的啊……” 说着说着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他抬眼瞅着刘小麦,吸了一口凉气。 “小麦,你要五块?”刘四柱难以置信。 “嗯嗯。”刘小麦点着小脑瓜,乖巧极了。 刘四柱只觉得她是个魔鬼。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是你妈让你要的吗?” 刘四柱反射性觉得是张秀红想坑他钱了,他那个二嫂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刘小麦却无意让自家老娘背锅。 她老娘不背锅,那黑锅只能往刘四柱老娘身上扣了。 “四叔,你说奶要是把我卖了,我值不值这个钱?” 值当然是值的,但是好好的,怎么又提这件事了。 刘四柱连忙往四周看看,好在这个点食堂没几个人了,收碗的大娘坐在门口打瞌睡。 “我都说了,你奶不会再做这样的事。”刘四柱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说的跟真的一样。 “我不信,除非我手头有钱。”刘小麦坐得端端正正,“我要是再被卖了,我就拿着钱把我自己赎回来。” 她看着像个小大人,说的话却太幼稚。 -- 第27页 真当自己被卖了,靠五块钱能脱身呢。 刘四柱见多识广,心里暗自发笑,倒也不好戳破刘小麦的幻想,只含糊着说:“你太小了,我不能把这么多钱给你。” 刘小麦柱起拐杖起身就走,“那我只好找公安同志保护我了。” “……你走哪去啊?”刘四柱连忙拦住她,一把摁下她,“坐好!” 天老爷哟,他这个大侄女怎么一惊一乍的! 刘四柱刚刚缓过来的心脏又不行了。 十岁的刘小麦像一株小豆芽,但她气势十足,瞪着刘四柱,非常硬气地说:“四叔,你拦的了我一时,拦不了我一世。我这条命不是你用五毛钱就能打发的,没那么便宜!” 刘四柱简直焦头烂额。 绝了,这小丫头还瘸着一条腿呢,怎么就这么能作,真不愧是他二嫂生的。 “那、那你也不能去找公安,你个小孩子,你找人家干什么啊?” 刘小麦一字一句:“大义灭亲!” “……”刘四柱把自己的刘海都捋得站起来了,他识趣地没再问灭的“亲”是哪个“亲”。 他瞅着刘小麦,刘小麦正义凛然毫无畏惧。 算了算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小麦啊,我现在身上也没五块钱,我都借给我朋友们了。”刘四柱自暴自弃,“你要不明天再来找我,看看我能不能把钱从他们那里要回来。但是我不能交给你,要给也是给你爸你妈。” “好的哦。”刘小麦只听她愿意听见的东西。 她开心地说:“谢谢四叔,四叔真好!” 刘四柱心累极了,长吁短叹的:“你四叔不好了……”一副被剜了肉的样子。 瞎讲,他好的很呢。 看刘四柱穿的这样时髦,吃的这样精细,刘小麦就知道为什么他们在松梗大队过那样艰苦的日子了。 难怪她爸刘二柱同志私底下说过老刘家的家底子都被老四掏空了,这都是真的。 何况在原锦鲤文里,刘四柱手里也是有一些闲钱的,还投资了三房的糕点事业。 刘小麦只想跟他借五块钱。 是借。 “四叔,这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你可以写个欠条,让我摁手印。” 可惜刘小麦一旦走心,就会被她四叔嘲笑。 “小麦你哪里学来的这些幺蛾子,还欠条手印的。”刘四柱翘着二郎腿摆手,“你把这五毛钱先拿去买糖吃,别记恨你奶奶了。”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小麦那肯定不能收了啊。 “四叔,我明天来找你。”她告别道。 公社不大,公社中学自然也不大,里面也就两排平房,跟后世不能比。 但是跟农村的生活已经天差地别。 如果刘小麦一直在松梗大队,她可能再过很久也不会意识到,顿顿野菜烂瓜是不对的。 人果然要多读书,要走出去。不然永远吃不上大白米,还以为理所当然。 刘小麦求学又多了一条理由——为了大白米。 她刚出学校,就遇见了路过的小姨娘张秀英。 “小麦,你来人家中学干什么呢?腿脚疼不疼?”张秀英过来扶她。 “我来找我四叔。”刘小麦说。 “刘四柱?”张秀英听了直皱眉,她低声道,“你四叔这个人,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离他远点。” 果然声名远扬啊。 “是讲我四叔追求女同学?”刘小麦张嘴就来。 “什么追求,那明明就是骚扰……”张秀英嗤之以鼻,说着突然觉得不对劲,一低头就对上刘小麦求知欲强烈的小眼神。 张秀英点她脑门子,“你太多大,不许讲这个。” 刘小麦:“……” 行吧,她还是个孩子。 到了卫生所,里面居然有人正在看病。 李郎中一手拿着镊子,一手拿着手电筒,忙的热火朝天。 “嘴巴长大,大一点,再大一点。” 手电筒被调到最亮,往少年口腔里照,又是换方位又是换角度,李郎中才试探着把镊子伸到他口腔里夹。 “哎唷,终于夹出来了,是根小毛刺。” 镊子夹出来一根非常细小的鱼刺。 何在洲看了小鱼刺一眼,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发凉。 刘小麦仿佛看到有一朵乌云盘旋在他的头顶。 这一次,何在洲黑黢黢的后脑勺重新写了四个字——老倒霉蛋。 刘小麦都唏嘘起来了,真是造化弄人,也没过多久,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和她类似的失意人。 可当何在洲转过脸来,冷沉的眼神从她脸上擦过时,刘小麦这种同病相怜的滤镜就破碎了。 他只是被卡了根鱼刺罢了,而她崴到的可是整个脚踝啊! 等等—— 鱼刺? 刘小麦感觉她抓住了什么东西。 李郎中还在贴心地问诊:“咽咽看,喉咙什么感觉?” “……有点痛。”何在洲的声音有些嘶哑。 “正常的,你都被卡一天一夜了,喉咙皮早被刺破了,疼一疼才合理。”李郎中说,“你要是不放心,就从我这里拿点药回去熬熬喝,好让声音也恢复快些。” 何在洲纤廋的脊背绷了绷。 “不用了,谢谢李医生。” 李郎中也不强求,喉咙破了点小皮本来就是养养就能好的事情。 -- 第28页 何在洲苍白着脸,沉默地走出卫生所。 刘小麦想了想,拄着拐杖又跟了出去。边跟还边沉思怎么向何在洲开口。 苍了天了,怎么摊上这种事,搞得她都不好问。 “你有什么事?”何在洲突然转身。 “……”刘小麦不烦了,直奔主题,“我可以问问你,你吃的鱼是从哪条河捉到的吗?” 何在洲苍白的面容浮现出了一丝讥诮,“怎么,这也算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经历过某种劫难的人对这种事情会特别敏感。 刘小麦没这个意思,无意跟何在洲在这方面纠缠。 “那我换个问题,你可以说一说,你是在几号弄到的鱼吗?”福宝弄到鱼的那天恰好是她去坝子大队搞事的时候。 刘小麦好认真的。 何在洲看着她,神色冷硬。 他的防备心理好重,这事尴尬就尴尬在两人不熟,也就是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算了,我就直接问了。”刘小麦想开了,“你捉鱼的时候,刘福宝在不在你身边?哦你大概还不认识她,那你应该认识刘小勇,他们在一起的。” 何在洲眯着黑沉沉的眼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轻嗤一声。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说完转身就走。 刘小麦:“?” 抱歉,是她失礼了,她倒忘记了这位曾经的小少爷是看不起他们这些劳动人民的。 不同阶级,语言不通,合理! 可惜想问的没问出来。 鱼不是好捞的,甚至可以说基本上捞不到。人人都好那口荤,给村民自由捕捞的河渠里面的大鱼小鱼都绝八代了。 这也是福宝弄到了鱼,刘老太那么欢喜的原因。 可多巧啊,何在洲家这两天也有鱼吃了,他还被鱼刺卡住了! 这不是对上了吗,原锦鲤文里刘小麦跟福宝抢鱼汤喝,就这么被老天爷惩罚的,从此落下一口公鸭嗓子的后遗症。 刘小麦不由地怀疑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她有日行一善的想法,然而何在洲不领情,那就算了呗。 刘小麦此时心中充斥的都是正能量的志气,也没把这当回事。 当天晚上,她大概是路走多了,脚踝起了反应,用艾草熏了许久也没好一些,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痛苦。 相反,到了第二天,刘小麦又元气满满地出去溜达了。 她又想她四叔啦! 想明白找妈再要 第15章 刘四柱昨天夜里做了一场噩梦,梦见他被一只凶悍狂妄的大鹅满村的追着啄,他逃窜了一宿。 醒来时浑身是汗,但刘四柱突然就想通了。 不就是要五块钱吗,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这里给了二哥二嫂,回头就能跟妈再要回来。 反正二哥二嫂挣的工分都在妈手里,妈有钱。 于是他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就等着刘小麦来找。 可刘小麦偏偏没来,而且时间一晃而过,下课铃就响起来了。 前排的叶华娟收拾好课本,背着书包往外走。 刘四柱急了,连忙跟出去,拦住叶华娟的自行车。 “娟儿……叶华娟同学,你怎么现在就回家了,你下午的课不上了?” 以往叶华娟都是和他一样,中午在学校食堂吃的。 “不关你的事,别挡道。”叶华娟冷着一张俏脸。 “怎么不关我的事。”刘四柱咬了咬牙,突然愤怒起来了,“娟儿,他们说你要回去跟老男人相亲了,是不是真的?” 叶华娟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急促地喘息着,恨声道:“刘四柱,你真恶心!” 说完她车头一拐,飞快地骑走了。 “娟儿,小娟儿!”刘四柱顾不得生气了,跟在她车尾巴后面追,“你别恼,都是我不好!” “刺啦吱呀”,前方的叶华娟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是自行车的链条掉了。 刘四柱暗叫苍天有眼,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蹲下来当一只勤快的舔狗。 “娟儿,我会修这个,我把链条给你上起来。” “我不需要,我推着回去。”叶华娟嘴硬。 “链条掉着,推也不顺手的。”刘四柱委曲求全,“我跟你修,就一会儿,不耽误你时间。” 叶华娟抿着嘴,不吭声了。 虽然她不说话,但是刘四柱心里依然美得冒泡。 这儿只有他们两个人,小娟儿就站在他旁边,好香好香的……他用手顺着脏兮兮的链条,嘴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四叔,我终于找到你啦!” 就在这时,刘小麦激情澎湃的声音传到刘四柱的耳朵里。 刚想找点话讨叶华娟开心的刘四柱:“……” 他歪了歪嘴,内心升腾起一丝绝望。 “小麦啊,你怎么来了?” 刘小麦已经捣着跟拐杖溜达到他跟前:“四叔,你昨个儿不是让我来的吗?” 叶华娟认出刘小麦,这是昨天和刘四柱在食堂一起吃饭的小女孩,她礼貌地对刘小麦微笑了下。 刘小麦笑眯眯地:“姐姐好呀。” 刘四柱:“……” 怎么搞的,他突然跟跟叶华娟差辈分了。 “娟儿,这是我二哥女儿,是我老家的侄女。”他连忙解释道。 -- 第29页 叶华娟始终冷冷淡淡的。 刘四柱生怕刘小麦小嘴叭叭的,让自己的心上人不愉快,只想快点把她打发走。 他张望了一下,“小麦,你怎么是一个人来的,你爸你妈呢?” “他们在队里干活呢。我妈插秧,我爸挖河道,可辛苦了。”刘小麦心疼道。 都是泥腿子,刘四柱有些脸红。 他紧张地看向叶华娟,发现叶华娟并没有注意这边,反而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四柱心底微松,压低声音跟刘小麦说:“那我不能把钱给你,你才十岁,不能拿这么多钱。我昨个就说了,要交给你爸你妈的。” 刘小麦要是把钱私吞了或者弄丢了,不让大人知道,那他跟谁算这笔账去。 借钱可以,但必须走明路。 刘四柱觉得自己机智极了,他才不会被小丫头片子忽悠住。 刘小麦长长地“哦”了一声。 她转过身看向叶华娟,热心科普:“姐姐你知道我奶奶吗,我奶奶就是我四叔的妈妈,她那个人啊,是有几分狠心在身上的……” “小麦小麦小麦!”刘四柱满头大汗打断她,从兜里掏出五块钱,看也没看一眼就塞到她手里,“四叔给你买糖吃!” “四叔,你对我真好。”刘小麦感动坏了,“谢谢四叔!” 又看向叶华娟:“我要回去啦,姐姐再见。” 然后拄着拐杖,步伐迅捷轻快地离开了。 刘四柱:“……” 真是没发现啊,他大侄女居然还有变脸的天赋。 叹了声气,他摸了把脸,不好意思地问叶华娟:“小孩不懂事,娟儿,她是不是闹到你了?” 叶华娟冷笑了一下,骑上修好了的自行车,一溜烟离远了。 刘四柱吃了一嘴灰:“……” 他呸了一声,又跟着自行车跑了起来。 …… 刘四柱借给刘小麦的五块钱都是碎票子,有五角有一块,拿在手里,有一种捧着血汗钱的味道。 刘小麦想,这难道真是刘四柱找他朋友一点点要回来的吗。 她来到废品站,废品站里依然只有一个人,就是昨天的老爷子,他还是在柜台后面对账。 “爷爷好,我来买书啦。”刘小麦走过去。 老爷子看到她,很高兴:“是你啊,小姑娘,你来的可真快。” 他把书一本一本取出来,放在柜台上,“好在老头子我忙的也不慢。你看看,这些是不是你要的课本。” 刘小麦迫不及待地过去,翻了翻,不由睁大眼睛。 “爷爷,这些都是教案啊。” “是教案,都是以前的了。”老爷子说,“你用的上吗?” “用的上,当然用的上!”刘小麦有些激动。 课本上有的教案一定有,教案上有的课本可就不见得有了。 “我会好好珍惜这些书的,谢谢爷爷找给我。” 老爷子慢悠悠地笑了笑,他看了眼刘小麦的拐杖,又找出一个纸箱子出来,把整整齐齐书本放进去,合上后用麻绳把纸箱子捆起来,留出一截给刘小麦拽着。 “书太沉,你这样就好带走了。” 刘小麦尝试了一下,还真是。公社的路面比较平坦,拉着纸箱子一点都不吃劲。 老爷子站在门口,笑呵呵地看着她,刚想说话,“嘭”一声一只旧鞋垫就砸到了他身上。 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不耐烦地吼:“你怎么又到这来了?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你来,这是我上班的地方!” 老爷子嘴唇颤抖了两下,想要解释。 中年男子立刻一摆手:“别说那些没用的,我不想听,我也不想你帮我对账。我算的账就算全错,也比你算全对来的香,懂不懂?” 老爷子睁了睁眼,“那、那我先走了。” “以后也记得别来了。你来这里影响我名声,我都跟你划清界限断绝关系了,才把我这工作保下来,你别给我添乱。”中年男子警告道。 老爷子没说话,他的身子放佛一下子佝偻了不少,慢慢地离开了,在太阳底下影子只剩一小团。 中年男子走进废品站,嫌弃地嘟囔一句:“臭.老九。” 这一出发生的太突然。 刘小麦都看懵了。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老爷子去的方向和卫生所相反,她拉着木箱子追了上去。 “小姑娘,怎么了?”老爷子本来就走很慢,现在更是停下脚步,转过身和缓地问她。 今天的阳光有点刺人,刘小麦感觉眼睛有点不舒服。 “爷爷,我还没给你书钱呢。”她说。 老爷子才想起来,笑了:“还真是,这可不能少。” 刘小麦手心放着五块钱,递到他面前。 老爷子看了看,从里面挑出一张五角的纸币。 “我收到了。”他笑着说。 刘小麦一怔:“就这?” 五毛钱,去供销社只能买两个本子,好吧顶多再加一根铅笔。 她这都有多少本书了,还都是好书。 老爷子点点头,重复她的话:“就这。” 刘小麦道:“可是昨天……”说的不是五块钱吗? 还真不是,老爷子竖起来五根手指,刘小麦就下意识认为是五块钱了。 -- 第30页 老爷子把五角钱叠好,塞到衣兜里,“回去吧,小姑娘……好好念书。” 好好念书。 刘小麦回到卫生所的时候,还在怅然若失。 有些事情,她听闻过,但是亲眼所见时,又会有另一番复杂的感受。 现在已经是1974年了,很多方面已经不像过去那样严。但是不管怎么说,刘小麦还处在时代的大荒流里,还要度过很长时间。 “小麦,你这里头是什么东西,从哪里弄来的?”张秀英诧异地问。 “我从废品站收到的。” 刘小麦慢慢地把箱子打开,张秀英过来一看,啧啧称奇。 “小麦,你弄这么多书回来做什么?” 李郎中也过来看,翻了翻,称赞道:“这些书质量真不错,小麦捡到宝了。” “都是小学的课本,可惜我那时候的书用完都被你外婆拿去当厕纸了。”张秀英感叹。 刘小麦:“……” 她就知道,这个年代的农村家庭很少有珍藏课本的想法,念完了的课本就变成废纸。要不然老刘家一个刘四柱,老张家一个张秀英,她刘小麦的课本都是现成的。 张秀英问:“小麦,你怎么想起来弄这么多小学课本?花了多少钱?” 都到这个地步了,刘小麦也没必要瞒了。 “小姨娘,我想去念书。” 卫生所一静。 旋即,张秀英音量一提,她佩服地来来回回看刘小麦。 “真有志气啊,小麦!” 她道:“你去念书,有不会的题不敢问老师,就来问我。小姨娘支持你上进!” 这大概是第一个支持她的人,刘小麦心里暖暖的。 比老刘家的四叔好多了,刘四柱没有心。 她握住张秀英的手,“可是我今年都十岁了。” 说出口怎么感觉这么辛酸哦,都是刘四柱的错。 “十岁怎么了,想念书就念书。女孩子不念书个个结婚早,这样不好。” 李郎中一听这话,拽了拽张秀英的袖子,生怕她不想结婚了。张秀英横他一眼,眉眼含情的。 “我都二十几了才遇到你这个人,这不也蛮好的。” 刘小麦:“……” 她还是个孩子就要面对这些,她太难啦。 下午的时候,刘二柱和张秀红一起来陪她了。 “你奶奶终于跟老陶家协商好了,我跟你妈接你回家……” 刘二柱声音一顿,他平日里无精打采的眼神都变了。 “小麦,你看什么哦?” “书啊,小学的课本。”刘小麦坐在床上,把数学书又翻了一页。 刘二柱好稀奇:“你看的懂?” 他们一家五口不都是文盲吗?咳,他跟红子是上过扫盲班的半文盲。 “……”刘小麦只能自黑,“我就看看书上的画,找找感觉。” “你看这个有什么用,你又不读书。”刘二柱感到费解。 刘小麦语气非常自然:“所以我想读书去啦,这样我看的就有用了。” 刘二柱同志惊呆了。 嘴唇动了几下,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不同意!”反对的居然是张秀红。 第16章 刘小麦无语地瞧着张秀红同志。 “妈,你怎么就不同意了,我要能去念书多好啊。”刘小麦声情并茂,“这可是喜事啊。” 张秀红道:“你奶肯定不会同意的。” “那我们就闹。妈,你说我遭了这一回罪,我奶是不是讹了老陶家好一笔钱。我们不花,那就要花到别人身上了。” 刘小麦把书合起来往边上一搁,痛心疾首,“妈,你难道以为是我想念书吗?不是那回事。我就是像你,我吃不得这种大亏!” 刘二柱深受触动,频频点头。 “红子,你听听小麦讲的话,很合理,很有道理。” 这话其实也打中张秀红的七寸了。 刘小麦就瞅着她妈露出非常挣扎的神色,硬着头皮说道:“家和万事兴,都是一家人,谈什么吃亏不吃亏。钱用在谁身上不是用!” 多么深明大义的一番话啊。 还是张秀红说出来的,简直是天上下红雨了。 要是让大队长吴国安听见了,说不定就以为张秀红的思想真正升华了——前提是她不这么咬牙切齿。 “你要是去念书了,老大家的小勇肯定去,老三家的那两个也会去。这样一算,还是我们二房吃亏。不能去读书,我们不能开这个坏头。” 张秀红捂着心口窝,艰难地说服她自己。 刘小麦问:“那我不念书,小勇和三房的那两个就也不念书了吗?” 刘二柱都知道答案:“这自然不可能的。老三媳妇天天在家教孩子识字。” 张秀红不说话了,坐在床边,一副愁云满面的样子。 也不知道她愁个什么。 “妈,你别瞎想了,我以后孝顺你。给你买最香的雪花膏,还买大城市才有的花裙子,把你打扮的像十八岁。”刘小麦哄她。 “我不要,别打扮起来跟黄鼠狼精一样。”张秀红傲娇地翻白眼,“要回去了,你还不把你的这些书好好收起来,让你爸给你背着。” 刘小麦:“……好喔。” 她妈可真好哄啊。 路过公社供销社的时候,张秀红还主动带着刘小麦进去买了两个本子和两支铅笔。 -- 第31页 刘小麦身为大姐,很是记挂留守在家的大妹和小弟。于是给他们挑了几颗小酸糖。 虽然张秀红同志非常嫌弃刘小麦的那些课本,但是捧着书的还是她。 因为地主家的长工——刘二柱同志背着刘小麦。 “爸,你要不把我放下吧,我自己走,我可以的。”刘小麦趴在他爸背上,反反复复地念叨。 刘二柱被感动的稀里哗啦:“麦啊,你有这个心,爸就满足了。爸现在浑身是劲,别担心爸。” “……”刘小麦闭嘴,默默抱紧他脖子。 苍了天了,谁来管一管刘二柱同志喷薄而出的伟大父爱啊。他平时走路就打摆子,现在还倔强地背着刘小麦,东倒西歪的,刘小麦生怕自己冷不丁被摔到河沟里去。 “小麦,你别怕。”张秀红还安慰她,“你爸这身子骨真不中用我就不要他了,他就是摔了,那也必须是给你当肉垫的。” 懂事的刘小麦只好在心里流泪:“妈,你说的合理。” 刘二柱突然来劲了,开始危险动作:“小麦,我们冲起来,像火车那样呜呜呜——” “爸爸爸爸爸——” 刘小麦发出坐过山车才有的惨叫。 啊啊啊不能独立行走实在是太难了! …… 松梗大队,刘老太这几天过得是春风得意。 她跟陶老娘大干了一场,最终讹来了二十块钱,才勉勉强强答应调解。 她手里有陶老娘找瞎子算命的把柄,巧了,陶老娘也有她卖孙女的把柄。两人也不能真撕破脸皮,和解之后居然称姐称妹又好起来了,简直羡煞旁人。 刘老太私下一合计,本来老陶家说好给刘小麦的定亲礼金是十五块。 这样一算,她还白赚了五块。刘老太美了。 她嘴里哼着小曲子,亲自在厨房做鱼汤。 福宝那天弄到的鱼有整整三条,都是大鱼,每条都有斤把重。 刘老太本来准备把这些鱼都腌制成咸鱼,接下来一整年慢慢吃的。可是老刘家大的小的都长久没沾过荤腥,看着鱼眼睛都绿了。 福宝晚上悄悄来找刘老太说悄悄话。 “奶奶,把鱼鱼煮了吃吧。要是好吃,我继续找它们。我肯定能找到。” 福宝甜甜的声音流淌在春夜里,两只大眼睛滴溜滴溜地亮。 刘老太的心窝子立刻热了起来。 多么灵气逼人的孩子啊,除了是仙童转世,没有其他可能了。 仙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是刘老太只腌制了其中两条,留了一条熬汤。 刘二柱早就痴心妄想着让刘老太熬点鱼汤给刘小麦补补了。 刘老太心底跟明镜似的,她偏不熬。 她给刘小麦几张粮票已经是慈悲为怀了。 凭啥熬汤给刘小麦喝,她配吗?就凭她小小年纪就能去坝子大队挑拨离间? 刘老太想起来依然生气,而那个冤孽今天也要回来了。 刘老太透过窗子看了看天色,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琢磨着出去瞧瞧。 又怕有人来厨房偷吃,走的时候用钥匙把厨房的门锁了起来。 走到队里一看—— 果然! 老二一家早就回来了! 不回家在队里唱大戏呢! 刘小麦拄着拐杖,到处走来走去。她一瘸一拐,动作丑的像是狗子少了一条腿。可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把那个丑样子在整个大队招摇了一遍,生怕别人看不到她。 刘老太可真是纳了大闷了,这瘸腿的事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二房还有脑子吗?显然没有! 张秀红也不遑多让。 她眼中流泪,唉声叹气,逢人就诉苦。 说刘小麦多么勇敢地保护刘老太,多么倒霉的受伤,多么凄惨的吃不得吃喝不得喝,多么孤苦无依的一个人住卫生所。 多么沉重的一件事,这简直是飞来横祸! 松梗大队的大姑娘和小媳妇都声临其境了,一个个眼泪也夹了出来,不忘关心刘小麦。 “红子,你家小麦那腿要一直瘸着吗?还能不能好?” 拼命挤眼泪的张秀红一顿,有些迟疑,嘴唇动了动有心否认。 也就在这时,刘小麦在她眼前夸张地摔了一跤,无能暴怒地捶腿,“站起来啊!站起来啊!” 刘二柱连忙过去扶她起来,颤抖着嗓音,“小麦啊,麦啊你别怕……不管怎么样,爸养着你,爸保证你过得好好的。” 父女两个抱头痛哭。 “……”张秀红向来认为没有人比她更懂演戏,连忙端正态度,手捂着脸呜咽起来,“别问了,瘸不瘸的,反正就那样了。” 围绕着她的大姑娘小媳妇顿时心照不宣对视起来。 刘老太气得直拍大腿。 张秀红这个泼妇只在跟她斗的时候有脑子吗?还真当别人关心刘小麦呢,掏心掏肺说什么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刘老太仿佛看到十里八乡都在流传刘小麦的瘸腿传说了。亲娘哟,这以后还怎么找婆家,谁愿意要一个不能干活的瘸腿媳妇? 刚刚小赚一笔的刘老太俨然又破了大财,气都喘不上来了,在树底下靠着树干发抖。 刘小麦腿上裹得厚厚的,脚踝小腿还夹了木板。 刘老太看着眼前直发黑。 -- 第32页 她还当刘小麦伤了腿是装的,敢情是真的! 真是便宜陶老娘了,才要她赔了二十块怂钱! 四婆作为刘老太的惯黑,很是专注刘老太,时刻注意提到她,当下就尖声尖气地开腔。 “刘老太太狠心了,大孙女替她遭了罪,她一天到晚倒快活的很,抱着她那小孙女福宝到处晃悠。”四婆摇头,表示失望,“真没见过她那种人,亲孙女不喜欢,喜欢野的。” 刘二柱唯唯诺诺:“妈也没不管小麦。跟老陶家讨要赔补偿金都是妈去的,妈也不容易。” 四婆大声问:“补偿金?你妈要到了是自己捏着那钱,还是给小麦了?” “我们家那都是妈管钱。”刘二柱低下了头,“我老刘家用钱的地方多……” 那也不能霸占孙女用瘸腿换来的钱啊! 更何况松梗大队里谁不知道,刘老太不喜欢刘二柱一房,平时非打即骂的。 周围人顿时都指指点点起来。 刘老太怒火攻心,刚准备冲过去舌战群儒,又默默地收回踏出去的一只脚。她看到大队长来了。 大队长吴国安的两道浓眉飞到了天上去。 “下工下早了是不是?一个两个不回家,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呢!” 往常他这样吼一嗓子出来,老的少的都会一哄而散。 今天不得了了,大家不但没散,还一个两个都神情激动起来。 “大队长,你要为二柱红子他们做主啊!” 有一个热心大胆的人喊出来,剩下的乡亲们都跟着七嘴八舌。添油加醋,把老刘家二房的悲惨又极大地渲染了一遍。 刘小麦还被推到了吴国安面前。 “快,小麦,你走给大队长看看瞧。” 于是刘小麦先表演了个金鸡独立,又表演了个铁拐李。一瘸一拐,画面诙谐生动。 吴国安:“……” 其实转到松梗大队当大队长也没多久,但是他这个铮铮铁汉已经体会到了些许的忧郁。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老刘家怎么就这么能闹腾呢! 尤其是这个二房!戏太多,简直防不胜防! 刘小麦住在卫生所的那几天,竟成了吴国安近期难得的清静日子。 可惜乡亲们不懂他内心的忧郁,还吵的不得了,纷纷要求他帮刘小麦伸张正义。 “停,停!”吴国安只能自救,“这事不已经了结了吗,刘老太和陶老娘都说误会一场,以后要当姐妹处了。” “真不错。”吴国安没有情绪地鼓了两下掌,“从此我们松梗大队和坝子大队又多一门亲了。” “……”隐隐约约有意识到丢脸的刘老太躲到了树干后面。 乡亲们都有被刘老太的操作小骚到,但有刘小麦时不时地抽泣一声,大家很快都反应过来。 刘老太继续被狂轰滥炸。 都觉得她捏着刘小麦的瘸腿补偿金,却对刘小麦一毛不拔不应该。 吴国安木着一张脸听啊听。 四婆耐不住性子,东张西望,突然老眼一亮,指着树后面就喊:“刘老太躲那呢!” 四婆不愧是四婆,一眼就认出了刘老太那团花白色的小发髻。 刘老太着急忙慌中失手了,身子躲到了树后面,发髻没躲进去。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拆穿都被拆穿了,再掩耳盗铃藏着也没有意义。 刘老太拉着一张老脸走出来:“喊我干什么?我有事呢。” “你有什么事,偷听的事啊?”四婆嘲笑。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刘老太又羞又气,瞪着在场的三个老刘家的人。 只见张秀红捂着脸自顾自伤心,刘二柱老实巴交回看她,而刘小麦,居然学福宝歪着脑袋对她无辜眨眼睛! 二房不会好了。 刘老太第无数遍下这个结论。 “姐——大姐!” 打破这个尴尬局面、拯救刘老太于水火之中的事是刘小豆和刘小虎。 刘小豆跑到刘老太面前,对着她张开嘴巴,发出“呼呼”的声音。 刘老太搞不懂她什么意思,但猜到肯定不怀好意,顿时嫌弃地瞪了刘小豆一眼,“晓得自己是结巴,就要少说话,少现眼。” 刘小虎脑袋里有很多问号,刚想说什么,就被刘小豆拉着跑向刘小麦。 他们本想往刘小麦身上扑,但是看到了刘小麦的拐杖和包裹严实的腿,顿时嘴一瓢哇哇大哭。 难怪这么天了,爸妈一直不带他们去公社卫生所看大姐,原来大姐腿没了! ……小孩子可爱的时候很可爱,但是哭起来,那简直是水漫金山。 刘小麦已经淡定了:“别哭了,大姐腿还在呢,不信你们来摸一摸。” 吴国安经历了这么多,已经有些千锤百炼的内功在身上了。 他瞅准机会当场开庭:“刘老太,乡亲反映你霸占刘小麦的补偿款,一毛不拔,是不是真的?” 刘老太高声道:“就不是这么回事!” 她可是老刘家的当家人,当家人拿钱管钱的事,那能叫霸占吗? “刘二柱你怎么说?”吴国安偏头问。 “自然不是,我妈、我妈拿着钱,那都是有用的。”刘二柱憋了半天,憋出这么段没用的。 乡亲们感觉自己被愚弄了,一时间转而对刘二柱指指点点。 -- 第33页 刘老太得意地歪了歪嘴。 她就知道,她这个二儿子有点闷坏。也只敢背后使坏,当着她面屁都不敢放一个的! 吴国安也对刘二柱感到失望。 也不是没找他谈过话,可惜刘二柱始终是这副窝囊样子。他自己立不起来,别人再怎么拽他也没用。 这么想着,吴国安的神情也淡了。他刚准备开口把这事四两拨千斤带过去,就听见刘四柱又开口了。 “我妈说了,这钱不能随便动,要给小麦当学费,供她念书用。” 刘老太:“?”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疯话?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天(紧张 还有两更在晚上 感谢大家支持! 第17章 刘二柱说的太真了,看向刘老太的眼神满满的都是爱戴。 刘老太嘴歪到了腮帮子上,骂道:“放屁!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刘二柱被吓到磕巴:“妈、妈你什么意思啊?” “我没说过这话!”刘老太环顾四周,义正言辞,“谁家丫头片子念书哦,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今天我要是允许我家小麦念书去,明天你们家那些丫头片子也会闹着念书!到时候一家都没安稳日子过,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看戏的老老少少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隔岸观火是很爽的,但火要烧到自己身上来时,一个两个就开始疼了。 念书又没用,念什么书啊? 丫头片子就更不能念书了,她们念书去了,家务活谁干,小孩子谁带? 就有老大娘劝刘二柱:“二柱,不是大娘说你。小麦都这么大了,又是个丫头,你送她去学个手艺也是好的,念书那个东西没用。”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风向转这么快,刘老太很得意。 她就说,没有人比她更懂煽动群众。刘二柱和张秀红那点小伎俩在她面前完全不够用。 “妈,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哪?”孤苦无依的刘二柱委屈极了。 刘老太直接对着他脸“呸”了一声。 刘二柱抹了把脸,肩膀耸动了几下,居然乌拉乌拉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没有一点男人的样子! 吴国安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他们那个时候上战场,战友们也没怂成这样。就是实在忍不住想流泪,那也是趁着大半夜躲在被窝里悄悄地淌。 哪有像刘二柱这样的,大庭广众哭出声音,还要不要脸了! 周围的人都被刘二柱这副德行唬住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主流价值观还是男儿流血不流泪。 刘老太被恶心的不要不要的,她瞪着老眼:“刘二柱,你哭什么啊?我是打你了还是杀你了?” 天老爷哟,她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她对不起老刘家的列祖列宗! 刘小豆和刘小虎刚刚被刘小麦哄好,都抽着鼻子端详他们的爸。 “大队长,我奶老是骗人!”刘小麦腾出手来了,生气地指控她奶奶,“同意的事也不做数。” 吴国安沉默地用目光逡巡老刘家的几个人。 ……然后更沉默了。 说实在的,他真看不出来哪边是真话。 他们的脸上都是由衷的愤怒,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如果有装的……这也太会演了。 “人老了,讲话就歪东西倒的。你奶奶本来就是个癫的,你就别把她之前的话当真。”真难得,四婆都帮刘老太说话了,“小麦啊,丫头家家的就不该念书。你得闲了到四婆这里来,四婆教你纳鞋底。” “四婆,你也被我奶骗啦!我奶才不是不让丫头片子念书。”刘小麦大声说,“她就想送我三叔家的福宝念书去,书包都跟福宝做好了!” 围观的老老少少们:“……” 这意思火肯定要烧到他们自家身上呗! 刘老太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啦,要送一个野丫头念书,硬生生要改了松梗大队的格局,他们大队以后要是鸡犬不宁了,那肯定全是刘老太的错! 刘老太心一抖,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倒。 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刘小麦都知道她给福宝做书包了! 不应该啊,她明明是偷偷摸摸做的,准备等福宝念书再给她背上,让福宝好好高兴高兴。 不会是张秀红偷了她钥匙,偷偷摸摸到她房里乱翻到的吧! 刘老太一想,只有这个可能了,她气势汹汹在人群里寻找张秀红。 肯定是她造的孽,折腾到现在了,张秀红一声没吭就是不对劲。她早该想到了。 哪知道张秀红比她还气势汹汹! 张秀红不知道去哪拖来一只纸箱子,二话不说打开来,招呼大家去看。 “你们瞧瞧,你们瞧瞧,都是书啊。这都是妈同意小麦念书,才让我们去公社买的!” “张秀红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我没做过这事!”刘老太冤枉啊。 “妈,你就别扯谎了,能不能当一个正直的人?”张秀红劝刘老太做个人,“要不是你给了钱,我们哪能买这么多书呢。谁不知道老刘家你当家,我们手里头一分钱也没有!” “红子这话在理。”四婆对刘老太的好感度降到了最低,阴阳怪气的,“你妈这是出了血本啦,买这么多的书,就是不准备给小麦念!” -- 第34页 刘老太气得直翻白眼,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事! 张秀红却恍然大悟:“敢情是骗我跟二柱干苦力呢!我就说,怎么让我们出门的时候她还答应送小麦念书,回来就不承认这事了!” “这事刘老太做的出来。” “不应该,太不应该了,供野丫头念书,刘老太糊涂了。” “老刘家那么穷,她哪来的钱供野丫头念书,还不是老陶家给的。小麦真可怜啊,按道理就该她去念。” “野丫头还叫福宝。哟,没见过这么矫情的。把她当个宝,把自家亲骨肉当根草。” 大家都在用言语羞辱刘老太,觉得她开的这个坏头实在是太可恨了。 你们懂个屁! 刘老太在心底呐喊。 福宝,那真的是宝!刘小麦算什么哦,能配跟人家仙童比?福宝能弄到大鱼,刘小麦连一条泥鳅都弄不到。 只可惜世风如此,刘老太怕被打成牛.鬼蛇.神中的一员,被贴大字.报,被带高帽子,只能把秘密憋在心里,这一天天的憋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福宝给老刘家带来的那些好事,刘老太也不敢出去大肆宣扬。只能含糊地说一些,可惜没人在为意。 不争气的二房还在这无中生有无事生非! 刘老太一屁股朝地上一坐,开始蹬着腿搡着上半身。 “我冤哦我冤哦——我命怎么就这么苦的呢!老头子啊,你怎么死的那么早?你把我也带走吧!” 乡下可都是泥土地啊,春天土又松,顿时刘老太蹬得这一片都尘土飞扬。 吴国安被围在正中间,很不幸没躲开,被呛得直咳嗽。 “咳咳……李主任呢?咳……妇联李主任呢?” 每到这个时候,吴国安就想把烫手山芋丢到妇联去。 “报告大队长,刘老太一屁股坐下的时候,李主任就跑掉了!” 李主任也是人,李主任也有心,李主任也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啦。 吴国安受伤了:“……” “刘二柱同志,刘二柱同志!立刻带着你的妻儿老娘回家,不要再当破坏社会风气的人。”吴国安厉声道,“你们的家务事我们都知道了,你们先回家商量解决。解决不了——我带你们找公安同志调解!” 反正他是调解不起了。 老刘家,太能作。调解了一件事,还有十件事等着。 刘二柱抹着泪,老实巴交道:“又给大队长添麻烦了,要不现在就带我们去找公安同志吧。” 刘老太听不下去了,她一抬脚踹到了刘二柱小腿上。 刘二柱发出“哎哟”一声惨叫。 刘小麦张皇失措道:“奶,你要把我爸腿踢瘸了再要一笔补偿金吗?你还能跟谁要哦。” 刘老太:“……” 啊啊啊啊啊她要被气到昏厥啦! 吴国安生气了,她也不敢再蹬腿,于是拉着脸坐在那儿不动。两只眼睛往天上看,正好有个方向烟筒升起的烟雾好重。谁家烧晚饭啊,这么大的炊烟。 “奶——奶!” 恍惚之间还有人喊她。 刘老太寻声望去,居然是她的大孙子刘小勇。 刘小勇跑得满头大汗,急赤白脸的。 “奶,你锅糊了!还鱼汤呢,鱼肯定被烧焦了!” 刘老太迟疑了一下,好像还没意识到问题。 刘小勇愤怒地看着刘小豆和刘小虎,“不是让你们喊奶回家吗?你们告没告诉奶锅糊了?” 刘小豆点头,“奶、奶不听。” 她“呼”了半天,奶就骂了她一顿,根本不让她把“糊了”说清楚。 “奶,你怎么不听啊,你还坐着干什么?”刘小勇觉得越来越搞不懂他奶了,“锅糊了!鱼汤没了!” 刘老太听着听着,终于反应了过来。 那个方向可不就是她老刘家吗! 这简直是祸不单行啊。刘老太一骨碌爬了起来,撒腿就往家里跑。 刘二柱他们在后面慢慢吞吞的,不急着走。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老刘家又让大家看笑话了。”刘二柱一副羞愧的样子。 “没事没事,我们就喜欢看你们老刘家的笑话哈哈哈。”大家都鼓励他再接再厉。 好一派和谐啊。 “刘二柱同志。”离开之前,吴国安喊住他,“要是条件允许,让小麦读书是好事。学习才能进步,长大了才能更好地做建设。” 就算是当兵,营队里也是会安排学习的。吴国安对这方面很有感触,可惜现在很多劳动人民却不重视学习。 “我知道,读书好,学习好。”刘二柱笑了,又看向张秀红,“红子,大队长的话你听见了吗,是不是这个理?” 张秀红摸了摸袖子,先没吭声。 刘二柱又问了她一遍。 “听见了听见了,是这个理。”张秀红抬头翻他白眼,“你烦死了!” …… 刘老太一回家,就急慌慌地掏钥匙开厨房门。 走近去掀开锅盖一看,她身子就歪了歪。 “妈哟,你可千万别吓人!” 潘桃连忙扶住她,对刘大柱挤眉弄眼。 刘大柱“咳”了一声,皱着眉道:“妈,老刘家就你一个人有厨房钥匙,多少有点顾不过来。潘桃是你长媳,你忙的时候,不如把钥匙给她拿着。” -- 第35页 “滚!”刘老太大喝。 “……” 刘大柱自觉颜面扫地,责怪地瞪了一眼潘桃,闷不吭声出去了。 潘桃摸了摸鼻子,讨好道:“妈,我帮你把鱼盛起来?” 汤没了,鱼焦了,但好歹是荤的,还能吃。 刘老太把还算好的那些鱼肉剔了出来,鱼泡鱼籽也弄出来,放在一个碗里。把碗搁到了橱柜里,给福宝私下留着。 潘桃暗地里撇嘴。 也不好说刘老太偏心眼,毕竟没福宝就没这鱼。 最重要的是,她还指望着刘老太拿钱给刘小勇读书。刘老太现在是她得罪不起的。 “妈,不等二柱他们回来了?” 饭桌上,刘大柱又开始自讨没趣。 平时吃饭可以一前一后,可今天难得有大菜,跟过年也差不多了,故意不等二柱他们有点说不过去。长兄如父,刘大柱觉得他必须提上一提。 刘老太冷笑:“你记着他,他记着你吗?” 刘大柱:“……” 算了,他闭嘴。 巧也是真的巧,就在这时,二房轰轰烈烈地到家了。 张秀红走在最前面开道,一身的轻松。 刘小麦拄着拐一瘸一拐走中间。刘小豆和刘小虎一左一右要搀扶她,刘小麦故意跛出杂技的感觉,惹得他们俩个手忙脚乱。 最后面是刘二柱,他勤勤恳恳地捧着书,一脸的老实。 进了门也不说什么好听的话,就刘小麦挨个把几个长辈问候了一遍,然后几个人又快快乐乐地往院子里走,显然是准备回屋了。 老刘家的其他人就看着他们。 还是刘二柱走两步又转过头,乐呵呵地:“吃着哪?” 刘老太一捏筷子,刚准备大发雷霆让他们滚,翅膀硬了就别吃老刘家的饭。 就听刘二柱又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 这叫什么话! 刘老太眼睁睁地看着二房一个不剩都回房了。 二房里,刘小麦把小酸糖取出来一颗,冲了碗水给大妹小弟分着喝。 酸酸甜甜的,刘小豆跟刘小虎喝得直眯眼睛。 张秀红把买的大饼拿出来,泡在热开水里,一家五口围着吃。 “粮票是个好东西啊。”张秀红感叹着。 可惜都在刘老太那里。 刘小麦把兜里剩的四块五毛钱掏出来:“要是我奶还不同意我上学,我先拿着这个报名去。” 跟刘老太杠她有的是时间精力,但是报名一定要趁早。 “你这哪里来的钱,还买了这么多书。”刘二柱奇怪地问。 刘小麦道:“四叔借的,他支持我上学。” 刘二柱好感慨:“真是看不出来,四柱还有这份心。” 他捏捏张秀红手,“四柱是读书人,他懂的多,也支持小麦念书呢。”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话多。”张秀红打开他的手,又笑眯眯地跟刘小麦说:“哪能要你自己来,妈拿钱给你报名。” 刘小麦:“……妈,你有钱啊?” 真看不出来,在刘老太的铁腕之下,她妈还能弄到钱。 张秀红道:“别瞧不起你妈,我跟你爸好歹结婚这么多年了。” 其实今天张秀红在供销社给刘小麦买东西时,刘小麦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二房还是有点私房的。 张秀红敲了敲桌面:“但是钱不多,肯定不能供你一直读下去。”她叹息,“本来也是攒给你们以后结婚用的。你现在多用一分,以后嫁妆就少一分。你自己想好了就行。” 刘小麦抱住她手臂:“我不要嫁妆,我就要读书。” 她以后会不会结婚都不知道呢。 炮灰先过好自己的人生,再去想着跟别人搭伙过日子吧。 大概是新书到家了,刘小麦有心情有点激动,夜里有些失眠。 好不容易眯着了,又冷不丁惊醒。 刘小麦翻了个身,发现她妈不在床上。左右也睡不着,她穿了个鞋准备出去看看。 怕吵到刘小豆和刘小虎,她轻手轻脚的。 还没推门,却隐约听见了院子里的说话声。 “……我让福宝念书,那是有缘由的,我不能跟你说。你让小麦念书,那就是瞎扯胡闹。你要是真送她去学手艺,我也没意见……”这是刘老太的声音。 “什么缘由不缘由,我家小麦想念书就念。她才是真正姓刘的,妈你这样偏心,好意思见老刘家的列祖列宗吗?”这是张秀红的声音。 “我真是跟你说不通!”刘老太都心梗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就是看老大家小勇上学,老三家两个也上学,觉得吃亏了,非得把小麦也塞进去。” “是这回事。”张秀红坦然承认,“凭什么啊?我们二房凭什么吃亏?” “那我就叫你不吃亏。”刘老太说,“小麦别去念书,以后小虎去念书。老大家老三家交一次学费,我就提前给你一次小虎以后的学费,都给你掌管。” “都是我老刘家的孙子,你当我真不疼他呢?” 刘老太的声音在春夜里显得鬼气嗖嗖的。 而张秀红在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日万好难,我枯萎了。 明天接着更肥章~感谢大家支持啦! 第18章 -- 第36页 看张秀红沉默,刘老太就更来劲了。 她苦口婆心地说:“小麦都这么大了,念书也念不了几年,不如以后叫小虎念去。小虎以后有出息了,还不得记着小麦的好。” “妈,你怎这么会说话呢,这一套一套的,叫人不得不信啊。” 张秀红慢悠悠的,抬起头笑吟吟瞧着她。 “那自然是……” 刘老太刚得意起来,就听见张秀红贴着她耳朵说:“你当年也这么跟二柱讲的吧?” 刘老太一愣。 “二柱年纪大了,招工的机会不如给三柱,他还能多拿几年薪水。读书的机会不如给四柱,反正二柱读也读不了几年。”张秀红好疑惑,“他们都有出息了,他们记着泥腿子二哥的好了吗?” “放屁!”刘老太声音在夜风里被撕成一片一片的,“他这样给你讲的?我这个当娘的有哪点对不住他,当年招工让他去他不肯去……是他先恨上我的,还怪我对他不好!” “妈你就别颠来倒去的了,没个意思,反正天塌下来我家小麦也是要念书的,你不答应我就找公安同志闹。” 张秀红不愧是带逻辑大师,“我家小麦年纪大,她肯定学的快,回家还能教小豆小虎识字。交一份钱学三个人,老刘家这可是赚了啊!” “做什么大梦……” 刘老太还想再洗脑,张秀红已经不耐烦了。 “妈你能不能快点,别占着马桶了。要不是昨晚水喝多了,我真不想在这陪你扯。冷不冷啊?” “……” 院子里传来刘老太提裤子的窸窸窣窣声。 在门后面偷听的刘小麦一怔,蹑手蹑脚地爬回了床上,闭着眼装睡。 过了一会儿,张秀红也轻轻推门进来了。 刘小麦感到她的床边一塌,是她妈坐过来了。 张秀红摸了摸她脸,手上冰凉凉的,才洗过还有点水意,都柔化了粗糙的茧子。 不过她永远摸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张秀红给刘小麦掖了掖被角,在她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慢慢地叹了一声气。 她起身,把刘小虎蹬出被子的脚才回去,把刘小豆蒙在被子下的脸放出来。绕了一圈,才回到自己床边,上去躺下。 屋子里起伏着刘二柱均匀的呼吸声。 刘小虎在磨牙,刘小豆偶尔梦哭一声。 张秀红和刘小麦都是悄无声息。 刘小麦在黑暗里一下一下地眨巴着眼睛。 ——介意吗?介意她妈那段不算短暂的沉默吗? 刘小麦不愿意想这件事。 但是在张秀红沉默的那一瞬间,刘小麦是想自己推门出去跟刘老太撕破脸皮的。 她好像下意识的不指望别人,去坝子大队挑拨陶壮实是自己拿主意,去废品站弄书也是自己办的。她崴脚了,搬不动书,但是她也没打算开口求张秀英帮她。 刘小麦想上学,想很久啦。 但是直到今天,她把这么多书弄回来了,避无可避了,她才跟刘二柱张秀红说这件事。 我在怕什么呢? 刘小麦在心里问自己。 她突然想起来原锦鲤文的剧情,刘老太私自给刘小麦定亲的事情暴露了,二房简直疯了,张秀红天天闹。虽然没用,但也足够恶心到锦鲤女主那其乐融融的一大家。 那如果书里的刘老太像今晚的刘老太一样,貌似通情达理,表示会拿出一部分礼金送刘小虎上学,那情况会怎么样呢? 刘小麦有些悲观地想,她能上学还得感谢刘小虎。 刘小虎才五岁,还要几年才能上学。中间变数太多了,脑子不好的人才会相信刘老太今夜的那番鬼话。 人一旦睡不好,就容易心情低落。 腿都要瘸了,自然不用下田。刘小麦第二天正常起床了,坐在桌边一小口一小口喝菜汤。 “哟,小麦,好些天没见到你坐这了。”潘桃笑道,“公社伙食到底好一些,这小脸都养白养圆了。” 刘小麦真诚地建议:“那大婶把腿跌断了去卫生所住几天看看呗。” “……大早上的说什么胡话呸呸呸!”潘桃鼻子气歪了,“二柱红子,你们再不管管小麦,以后走出去要被人打嘴巴子的!” 刘小麦抬头:“就像我奶一样?” 被陶老娘扇过,嘴巴子还在隐隐作痛的刘老太:“……” 痛是不是皮肉,是掉下去捡不起来的颜面。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瞪了一眼潘桃:“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你还惦记着老娘厨房钥匙!” 潘桃还想叨叨,刘大柱赶紧说:“听妈的,少说两句。” 可千万别跟昨儿一样连累他。 潘桃歪了歪嘴,低下了头。 刘老太不想跟张秀红说话,她拉着脸喊刘二柱:“别顾着吃,我怎么养了你这个讨债鬼!丫头片子长这张破嘴基本就是废了,你就不会教她讲点好听的话?” 刘二柱“啊”了一声,很是迷茫:“不是马上要念书了吗?学校老师会教的。我们小麦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唉哟唉哟。”刘老太呻.吟着捂住了额头。 “奶奶不要生气,生气不好。”福宝放下手中小勺子,抱住旁边刘老太的胳膊,“奶奶哪里痛,福宝给你吹吹。” 她刚来老刘家还不怎么说话,现在在刘老太跟前已经很会说了。老刘家时不时地传来这对祖孙的欢声笑语,连刘小军都插不进去。 -- 第37页 “福宝哦,一屋子的人,只有你是真心疼奶的人……”刘老太抱着她假哭起来。 刘小麦“啪”一声搁下碗,“我吃好了,你们随意。” 说完,她左手夹着一本语文书,右手握着一根拐杖——其实就是竹篙子,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老刘家:“……” “小麦,你干什么去啊?”刘二柱呆呆地问。 刘小麦也不回头:“玩。” “站住你个死丫头,我看你是欠抽!”刘老太来不及卖惨了,凶相毕露,“你瘸的十里八乡都晓得了,你不要脸我老刘家还要脸!” 老刘家都这样了,居然还指望要脸。 “奶,你想的还蛮美的。”刘小麦由衷地感叹,她终于舍得回头,“脸有钱重要吗?我不夸张一点搞搞舆论,你回头怎么跟老陶家要补品?你不是都想好了,要两罐麦乳精回来给你的亲亲福宝补身体吗?” 娘的,这事怎么刘小麦又清楚了! 刘老太确信这只是她偷偷摸摸的想法,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这跟书包还不一样,书包好歹有个实在的东西,被她藏在柜子里。 这事搞的太邪乎了! 刘老太顾不得看桌上其他人得知这事的神色,盯着刘小麦正要问个究竟。 就见门无风自动,冷不丁给了刘小麦迎面一扇。 刘小麦还算躲得快,可惜还是被一条腿拖累了,扇到了一边眼眶子。 “……”刘小麦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小麦,你怎么了?”刘二柱和张秀红连忙要过来看,“这什么破门!” 刘小麦背对着他们摆了下手,捂着眼眶逃一样离开了老刘家。 她听不见后面的声音。 好痛好痛好痛。 怎么会这么难呢? 在原锦鲤文里,刘小麦跟老陶家闹起来的时候也崴过脚,但是事情不大,老陶家就当提前闹婚了,回头也给了老刘家两罐麦乳精,让刘小麦好好养养。顺便展示一下老陶家底子,好让刘小麦对陶壮实死心塌地。 刘老太硬是说刘小麦在装,不配喝麦乳精,不能放纵刘小麦这种坏习惯。于是都奖励给了福宝。 刘小麦当然不服气,在家大撕一场,还骂了福宝。 结果回头就被门打了脸,恰好是打嘴上最重。让她嘴巴肿的高高的,几天不能说话。 怎么会这样。 刘小麦捂着眼眶想,因为她太谨慎了,不走原书剧情,导致天道对她更严苛了吗? 伤害福宝自然不行,现在提一嘴也不行了? …… 老刘家。 刘二柱和张秀红站在门口,看着刘小麦不顾腿刷刷跑远。 “小麦怎么了?” “哪家孩子不是这么跌打滚爬过来的?她肯定没事。”刘老太冷笑,“她要是有事,第一个喊疼喊养,没见过她这么喜欢发虚的人。” “小麦还是要跟小萍学习的,我家小萍冷热饿病都不吭声,特别省心。” 刘大柱夸道,觉得刘小萍在这方面特别给他长脸。 老刘家的万年透明人刘小萍被夸了也是低着个头。 姚静摸了摸福宝小花苞头,细声细语道:“福宝以后遇到谁都要讲礼貌,要当有素质的人。不然的话,连门都看不下去哟。” 福宝歪着脑袋甜甜地点头:“知道了,妈妈。” 刘老太非得唱反调,妨碍姚静的教育工作。 “我们福宝才不用委屈自己,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还遇到谁都要讲礼貌,给他们脸啦!”刘老太把福宝抱到大腿上坐着,“反正我们福宝命好,天老爷都站福宝这边。” 又用自己的老脸往福宝嫩脸上蹭,一副疼爱的样子。 已经失宠的大孙子刘小勇扁着嘴。他想起来什么,三下五除二喝完剩下的菜汤,颠颠地就往外冲。 “我去找小麦!” 刘小麦肯定是又要搞事了,他这次一定不会错过! …… 刘小麦此时正走在去往坝子大队的路上。 他们松梗大队是没有小学,但坝子大队有。 她的眼眶破了块皮,发红发肿。起先疼得太尖锐的时候,刘小麦就故意用崴到的脚踩地。这样眼眶疼脚也疼,两处一起疼的时候,反而有一种疼痛被平分了的错觉。 好在疼着疼着就麻木了。 春天的田野很美,有各种各样的花,自然生长蓬勃怒放。 刘小麦还听见树与树之间小雀儿的啾鸣。 她的心情应该在变好。 坝子大队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做头发啦(咦 更新不肥……明天会多更一点 感谢大家支持~ 第19章 “刘小麦……姐!” 身后传来激动的呼唤,刘小麦一回头,就看见刘小勇向她跑来,一脸的兴奋。 “你怎么也过来了?”刘小麦根本不知道他在兴奋个什么东西。 “我来找你。你说的,你要带我玩的。”刘小勇摇头摆尾,“你是不是又要去坝子大队?我就知道。” 刘小麦乐了:“你知道我去干什么吗?” “玩啊,你不是告诉二叔了吗?”刘小勇理所应当道。 要真是玩,刘小麦怎会不带着刘小豆和刘小虎呢。 但也难怪,刘小勇本身就不喜欢带着刘小萍玩,可能以为刘小麦也醒悟了,不愿意带着累赘,打算和他一样当一个潇洒自由的人。 -- 第38页 来都来了,刘小麦也不能赶他走。 何况刘小勇还一握拳头,牛气的不得了:“姐,你现在瘸腿,出去有人笑话你,我就打他!” “太好了,小勇,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弟弟,我们走吧。”刘小麦一副感动的样子。 再次来到坝子大队,刘小麦心生感慨。 谁能想到呢,她居然跟这地方缘分这么深。 “小瘸子,拿拐子,一脚摔成烂泥滩子!” 她刘小麦现在是有点名声在身上的。 坝子大队的小孩子都很给她面子,一路上围着她又蹦又跳,还高效率地给她编了谣。 “没人娶,没人问,没人要瘸腿老姑婆!” 刘小麦心情舒畅:“谢谢,谢谢,借你们吉言了。”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以后她就要“滞销”在老刘家了,刘老太还能怎么把她卖出去呢。 “刘小麦,你真怂!”刘小勇气坏了。 刘小麦跟二叔一样,太窝囊了,就晓得给老刘家丢脸。辛亏他跟来了。 他恶狠狠地环顾四周,大声威胁:“你们哪个再笑我姐,我就就让我奶把我姐嫁到你们家去!吃你们家的,喝你们家的,还使劲闹你们家。” 刘小麦:“……” 不错,有点乡村恶霸内味了。 三岁也许不能看老,刘小勇九岁看老…大概够了。 看来他尚且还在原锦鲤文的人设之内。 那刘小豆和刘小虎呢,这两个小的眼下都是憨憨,以后难道也会变成跟福宝抢男主的白莲花,变成八十年代扫.黑除.恶中被除掉的小头目? 不可以,这不科学。 刘小麦虽然刚刚被打了眼眶,但她必须乐观。她想,她既然来了,这些故事线都必须发生改变。 只有坚持学习才能走近科学! 刘小麦抱紧课本,读书,她必须读书! 刘小虎的那通威胁还真把不少小孩子吓住了。 有个小男孩大胆质疑:“你姐不是要嫁给陶壮实的吗?” 刘小勇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妨碍他理直气壮。 “我奶说不嫁了,老陶家人不行,她要送陶老娘去改造!” 坝子大队孩子们:“……” 娘哟,松梗大队老刘家都是什么人,结不成亲就送人去改造。 “我、我妈说了,以后娶媳妇要娶我喜欢的。”又有个孩子磕磕绊绊道,“我、我又不喜欢刘小麦!” “你不喜欢你跟着我姐一路干什么?”刘小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们在耍流氓!” “不要说这种话,耍流氓是犯罪啊,要被抓起来的。”刘小麦一本正经道,“想想看,要是这么多人,对对对,就是你,还有你,不要躲嘛,你们要是被抓起来了,你们爸妈要多难过呀。” 刘小勇抓抓脑袋:“他们这么小,被抓走了怎么改造啊?” 坝子大队有小学有老师,开春后就开学了。现在在这里看刘小麦笑话的不是年纪太小不够念书,就是家里太穷念不成的。 总而言之,不成气候。 刘小麦回答道:“不知道,也有可能是挑大粪。” 刘小勇“啊”了一声,有点恶心:“那他们挑不动怎么办呢?” 要是他被抓去做这事,他肯定挑不动。 辛亏他是刘小麦弟弟,不会嘲笑刘小麦,没有耍流氓,这真是太好了。 “挑不动,那就可以用手去捧啊。”刘小麦心不在焉,随口说道。 她悲伤地想起来老刘家只有一个瓷盆,刘老太平时捧脏东西会不会也是用的这个盆哦。 刘小勇不知道想起来什么情景,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呕……” 坝子大队孩子们无语了,就这么看着他们姐弟俩一唱一和。 “刘小麦,你究竟到我们大队干什么来了?还玩跳棋吗?” 一说到这个,大家都来劲了。他们可是得过高人指点了。 “我们现在都会玩了,肯定玩的比你好!你要不要再跟我们比一比?” “你这是在向我宣战吗?你们太嫩了,我不接受这种越级挑战。”刘小麦一脸高冷。 她把刘小勇推到前面,“实不相瞒,我这个弟弟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的。你们可以先跟他决一死战,胜利了再向我宣战。” 猝不及防的刘小勇:“……” 干什么啊,他也就是才会,都不能稳赢五岁刘小虎呢。 然而坝子大队的孩子都质疑地看着他,一副不相信他技术水平的样子。 这就让刘小勇受不了了,他顿时昂首挺胸。 “来就来,我肯定行,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刘小麦鼓励他:“姐相信你,你一定行。”又问坝子大队孩子,“你们队里的小学在哪里?” “……”有人指了个方向,“你去那里干什么啊?” 又不好玩。 “谢谢啊。”刘小麦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去,“我去找人。” 其他人都呆呆的看着她:“……” 刘小麦在坝子大队还认识什么人吗? 陶壮实? 不对啊,就是陶壮实,他也没去上学。 他这几天感觉丢人现眼,躲在老陶家不出门呢。 “你姐找什么人啊?”他们问刘小勇。 刘小勇:“……” -- 第39页 问他有什么用,搞得他好像知道一样。 但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必须知道啊。身为一个男子汉,就不能不知道! 刘小勇深沉地说:“我姐找学校的人比跳棋了。他们念过书,值得跟我姐比。”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说,“看到我姐带的书了吗?那就是她的秘籍。” 终于懂了的坝子大队孩子一拥而上。 “那刘小勇你就跟我们比呗。” “你要是输了,我们就揍你,让刘小麦用秘籍换你。” “揍你不是耍流氓!” 刘小勇:“……” 啊啊啊啊他怎么感觉被刘小麦耍了! 刘小麦自己溜了,把他丢在这里,把他丢在这里! …… 与公社中学的两排平房和一个大院子相比,坝子小学就更显得简陋了。 坝子小学只有三间大瓦房,外面种着菜养着鸡。 刘小麦站在菜畦旁边,陷入了沉思。 她刚好撑着竹篙子,莫名觉得自己很适合撵鸡呢。 此刻是早晨,大瓦房里传来朗朗的背书声。刘小麦听了一下,发现都是伟.人语录。 一个年青男子从瓦房里走出来,看到刘小麦,抬了下眉:“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的?” 他穿着的衣裳很旧了,浆洗的发白,但是很干净整齐,上面更是难得的没有多少补丁。 刘小麦就猜到,他是坝子小学的林校长。曾经是个知青,但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在坝子大队落户娶妻了。 刘小麦规规矩矩地走过去,清脆地说:“林校长好,我叫刘小麦,是隔壁松梗大队人。我今年十岁啦,想在坝子小学报名读书。” 林校长的目光擦过她的腿脚和眼眶,神色看起来并没有变化。 他的目光温和:“你来这里报名,家人知道吗?” “知道,他们给了我报名费。”刘小麦毫不心虚。 不像后世,报个名杂七杂八的证件要扯一堆。在当下这种以大队为单位的小学里,想上学带个报名费就好。 反正乡里乡亲的,大家都认识。 何况也没人指望孩子上学能学出什么东西来,很多时候就是觉得孩子太淘,就放小学搁几年,让老师看着,能认识几个字更好。 刘小麦本来以为她这波稳了。 她还搞了这么个身残志坚的励志形象,放在后世可是十分有炒作话题的。放在当下,那也是很符合时代主流的。 不曾想林校长毫不犹豫拒绝了她:“小朋友,这样不可以。你不是坝子大队的人,想要来这里上学,需要让你的家长带你来报名。” 刘小麦:“?” 怎么会这样? “林校长,四年级又闹起来了!”有个女老师出来唤他。 “小朋友,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林校长和蔼地说完,就赶回到教室里。 刘小麦用书盖住了自己的脸。 她就是想上个学罢了,怎么就这么难呢! 难道想学知识也是一种罪过吗? “饭可以一日不吃,觉可以一日不睡,书不可以一日不读。” 这可是伟人的至理名言,她一腔热情想向伟人靠拢,如此根正苗红的质朴心愿居然也要处处受挫吗。 刘小麦不信邪地坐在教室窗户根底下。 如果她不能打动别人,那一定是她不够励志,她必须坚持。 刘小麦带在身上的是二年级的语文课本。 坝子小学一年级和二年级在一间大瓦房,都是那个女老师教。 背过语录后,女老师先教一年级的孩子学了拼音,让他们自己念自己写,接着去教二年级的孩子,学的是一篇现代小诗,主题是歌颂祖国。 刘小麦连忙把语文书翻到了这一页,像模像样地听课。 女老师的声音从窗户里洪亮地穿出来。 刘小麦跟着她念,念得摇头晃脑,感情充沛极了。 半途林校长出来打水,就看到刘小麦这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他捏了捏手中茶杯。 刘小麦是有点专注了,都没意识到林校长的偷看。 她暗暗懊恼,怎么就没带铅笔出来呢,居然不能在书上做笔记,真是失策啊失策。 其实她书是教案,上头什么解析都有。还有前任主人补充的笔记,钢笔字迹清癯有力。 不能写,刘小麦就用心记。毕竟是二年级课文,读个几遍小诗就被她背了下来。 于是她接着往后背。 想要感动别人,必须先感动自己。 如果自己都稀里糊涂的,那就真成演了,而不是励志。 就是吃的太差,早早饿了。越动脑子,肚子越叫。 中文放学的时候,刘小麦合上课本,摸了摸瘪瘪的肚子。 她面前突然落下一道阴影。 林校长拿起她的语文书,翻了翻,眼睛睁的大了些。 “小朋友,你这本书从哪里来的?” “我在公社遇到了一个老爷爷,他给我的。从一年级到五年级的书,他都帮我找到,送给我学习了。”刘小麦站在他跟前。 想到那个老爷子,刘小麦始终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他只要她五毛钱,跟白送给她也没什么二样了。 林校长摸了摸上面的笔迹,叹息一声,把书还给她:“刚刚老师上课,你听得懂?” -- 第40页 “听得懂。”刘小麦把小诗那页翻到,“刚刚在讲这篇课文。” “你识字?” 林校长问完,就看到刘小麦摇了摇头。 也是,在乡下除非是知青家庭或者干部家庭,基本上不会有小孩入学前就识字。 而前面这个小姑娘明显两个家庭都不沾。 林校长心底一哂,刚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就听见刘小麦照着课文读了起来。 ……一个字没差读了一遍! 林校长:“……” 他看了看天,确实是大中午的,他没做梦。 淡定的林校长不淡定了。 这意味着什么,这个小姑娘从大字不识到认识一篇课文,只用了一堂课。 她甚至还没有拼音基础。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再挂一次预收(捂脸):在八零后妈文当女配 林夏被迫给人当后妈,她斗死了暴力二婚男、斗毁了三个忤逆的继子女后,光荣重生。 上辈子胆怯的妹妹这辈子变了,胆子很大地来找她: “姐你反正不想嫁给姐夫,就让我嫁吧。我跟姐夫亲过嘴了。” 林夏:……还有这种好事? 于是—— 妹妹休学娇滴滴待嫁的时候,林夏废寝忘食啃书等待恢复高考; 妹妹风光无限坐拖拉机嫁人的时候,林夏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妹妹花样百出改造继子女的时候,林夏成了一名基层干部; 妹妹含辛茹苦把继子女培养成材的时候,林夏空降省政府。 妹妹:“……” 怎么会这样?说好的她是女主呢! #完美后妈你去当,升官发财我来扛# * 给文文换了一个封面,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 感谢爱上外太空投喂地雷~ 感谢“雄赳赳”“五月石榴”“一只五颜六色的啾”灌溉营养液~ 感谢大家支持! 第20章 刘小麦一脸的认真,扶着竹篙拐杖站得笔挺,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校长端详着她,目光复杂。 “小朋友,你不识字,怎么读的这样好?” “老师在教室里带着我们读,我背了下来,对着字念,我就认识了。”刘小麦假装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读书小天才。 她的内心却发出了一连串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她也不想这么装,这都是形势所迫形势所迫。她居然要用二年级的课文给自己立人设……行吧,真香。 林校长诧异极了:“你会背了?” 在这种学习全靠自觉的环境里,这个小姑娘如此好学? 刘小麦坚定地点头。 林校长又拿过她手里的书,“你背一遍给我听听。” 刘小麦丝毫不让他失望,一字不差又背了一遍这首爱国小诗。因为感情过于充沛,她的眼中甚至饱含着热泪。 一首诗毕。 林校长:“……” 刘小麦:“……”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林校长翻到后一篇课文。 指着其中的一个字问刘小麦:“还认识吗?” 刘小麦字正腔圆:“家。” 林校长再指一个,刘小麦继续答:“护。” 这两个都是在小诗中出现过的字,眼前的小姑娘还真的都认识。可见,她不是光会背,她就是有悟性,认字快。 林校长隐隐约约有感觉到自己遇到一棵好苗子了。 但是看到刘小麦的腿脚和眼眶,他在心中微微叹息。 他这几年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得过且过。这个年头没人把知识分子当回事,对上学的态度不热衷,他就懒得费心思再去挽救些什么,或者争取些什么了。 “回去吧,要真想念书,让你家大人带着你来报名。”林校长把书交给刘小麦,终归有惋惜之意,又补充道,“你很适合念书,肯定能念出名堂。你回去跟你家人说,你读了书,长大了可以拎小包,当干部。” 林校长特意选了这么接地气的话教她讲。 刘小麦学了一遍,信心满满说道:“谢谢林校长,我会很快来报名的。” 中午的太阳晒得人热乎乎的,刘小麦脑子有些晕乎乎的,走在路上总感觉忘记了什么事。 “刘小麦!刘小麦!” 咦,谁在喊她。 刘小麦环顾四周,没发现人影子。 “在上面,刘小麦我在你头顶上面!” 刘小麦一抬头,无语了。 只见刘小勇就像八脚章鱼一样,正死死地抱着树干,坐在结实的树枝上。 “你怎么还在这里?”刘小麦不理解。 都一上午了,以刘小勇那性子,早东西南北跑去疯了。 而刘小勇要气得喷火了。 他愤怒地说:“刘小麦,你这个叛徒!你怎么丢下我就跑,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刘小麦大胆地问:“你被人耍流氓了?” “……刘小麦你太无耻了!”刘小勇太生气了,他体内的怨气喷薄而出,把树枝丫压得不停地动,树叶子掉了一地。 他真的好惨,他只不过是跳棋输了不想赔玻璃珠子而已,坝子大队的孩子们都就追着他准备揍他,差点就揍上了。 辛亏半道上遇到了何在洲,这个坏分子好歹记得自己也是松梗大队的人,主动去拦声势浩大的敌军,刘小勇趁机拉远距离,找了棵大树就猫了上去。 -- 第41页 这条道反正是回松梗大队的必由之路,他就守在树上待刘小麦回来算账了! 哪知道刘小麦一点愧疚都没有,还皱着眉看他。 “刘小勇,不要在树上做这些危险动作。这树可是公家的财产,你弄坏了不是给老刘家添麻烦吗?” 刘小勇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一堆破词,此刻汹涌而出: “刘小麦,你一点都不关心我这个老刘家的大孙子,还提什么老刘家。过去有坏人当汉.奸,你就是我们老刘家的刘奸!” “现在老刘家最宝贵的可不是你。”刘小麦用竹篙点了点树杈,“你还是安安静静下来比较好,真摔成我这样,那可就不是威武的男子汉了。” 刘小勇消停了。 这些日子他在老刘家地位直线下降,真摔折腿了大概会更不值钱。 那可不行! 刘小勇噘着嘴巴,不情不愿地从树上爬下来。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用手死死捂住兜,“别看了,什么东西也没有!” 根本没有在看的刘小麦:“……” 她笑眯眯道:“原来里面有鸟蛋啊,小勇,你可真了不起。” 刘小勇气急败坏,开始冤枉好人:“你又偷看!你又偷看!” 他躲到树的另一边去,把五颗鸟蛋掏出来,拢了一堆枯枝败叶打上火就烤起来。 他再也不要带鸟蛋回家啦!他奶奶现在老糊涂了,就喜欢抢他鸟蛋给福宝吃。 可外头又有刘小麦这个害人精。别以为他不知道,刘小麦就盯着他呢,肯定在想鬼点子怎么骗他的鸟蛋吃。 他刘小勇就是从树上跳下来,就是这鸟蛋一口也不吃,也绝对不会再相信刘小麦的鬼话! 刘小勇心里正发狠呢,果然就听见刘小麦不怀好意的声音了。 “小勇啊,你鸟蛋熟没熟呀?” 刘小勇硬着脖子:“不关你的事!” 为了口吃的,刘小麦学习刘老太对福宝的态度,用能掐出水来的语调关心道:“我的心肝弟弟小勇,你怎么爬到树上去啦,发生怎么事啦?” 刘小勇恶心坏了:“刘小麦,你有毛病?” 而且提到这丢人事他就生气。 但他不说! “刘小勇,我知道一件事情可以告诉你。” 见哄骗不了他,刘小麦果然就本性暴露了。她面无表情,这个时候看着让人就特别不舒服。 “你可以用两个鸟蛋换取这个关于你的秘密。” “?”刘小勇捂住耳朵,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听我不听!” “两个鸟蛋罢了,你自己还有三个呢。”刘小麦蛊惑他,“再说了,你听过了觉得我骗你,你再把鸟蛋要回去也可以。” 刘小麦有点后世辅导机构“x万包过,不过全退”内味了。 刘小勇却是不会轻易上当的,“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刘小麦又向他展示自己的腿脚:“我现在是打不过你,也跑不过你,好可怜哦。你这个弟弟不会听过秘密又抢回鸟蛋吧?” 刘小勇回过头:“什么秘密?” “……” 刘小虎剥了一颗圆溜溜的鸟蛋直接塞到嘴里,又依依不舍地递给刘小麦两颗小的。 刘小麦接过来,假装没看见他闪烁的眼神,靠近他发出恶魔低语: “你快要上学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 “……!!呃——呃——” 刘小勇被鸟蛋卡住了! 他像一只绝望的大猩猩一样,左右开弓狂捶自己的胸口。 “捶胸口干什么,你卡的是嗓子。”刘小麦希望他理智。 刘小勇于是转而掐住自己的脖子,掐的他自己气都喘不过来了,他还不松手! 刘小麦:“……” 一个小小的疑问,鸟蛋吃多了,会让人变蠢蛋吗? 眼下不是做这个研究的时候,刘小麦让刘小勇扶着树干弯下腰来,一下一下拍着他背。 “不能咽,往外吐!” “呜……咳!咳——” 刘小勇总算把那害人不浅的玩意儿吐出来了。 但是依然上头,刘小勇脸色发红。他都眩晕了。 上学—— 上什么学啊? 那玩意有什么用哦。 这不是耽误他斗鸡走狗吗? 前些日子,他妈潘桃嘴上喜欢提一提这事,但他妈说这话就跟闹着玩一样,刘小勇也没过心。 要他信这个,他宁愿信他二叔刘二柱同志要去妇联当干事。 可是现在,难道噩梦要照进现实了? 刘蠢蛋惊恐地看着刘小麦:“姐,你实话就告诉我吧,你刚刚去坝子小学是不是给我报名去了?” “你想得美!”刘小麦这算是给他定心丸吃了。 刘小勇打起精神,“姐,我要回家了,我要找我妈。”让他妈死心,他是不会上学的! “去吧,好歹也算抗争过了。”刘小麦鼓励他,为他送行。 “姐,你真好。”刘小勇感动的稀里哗啦,“我回家吃中饭,鸟蛋不要了,都给你吃。” “弟,你真好,不愧是你,了不起!”刘小麦化身泪目怪送他离开,然后吃掉两颗鸟蛋充饥,把剩下的两颗放到兜里带着,又来到了坝子小学。 下午是数学课,刘小麦没带课本,但是她带了耳朵和手。 -- 第42页 林校长没想到刘小麦下午又乖乖巧巧坐在窗户底下旁听了,而且还是她一个人来,林校长揉了揉眉心。 刘小麦正听着数字,手里拿着小枯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的时候,林校长走了过来。 他递给刘小麦两张纸和一个铅笔头。这次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刘小麦拿着这两样东西,抿了抿唇。 她有时候会偷偷难过,她努力想争取的东西,很多却是别人可以轻易拥有但嫌弃的。 更多时候她会感激自己遇到了许多好人,这样看就算天道抛弃了她,规则也没有抛弃她。她靠自己依然可以过很好的。 不提那些矫情,刘小麦就是个神经兮兮的带恶人。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拿起铅笔,在自己语文课本的扉页大笔一挥,龙飞凤舞提了几个字。 傍晚下工的时候,刘小麦也回家了。 老刘家一家人正好都坐在堂屋里呢。 “小麦,你跑哪去了跑一天,腿还没好呢!”张秀红嘴上责怪,手上却拖了张小板凳给刘小麦坐。 刘老太冷冷一笑,刚准备发动言语攻击,刘小麦就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刘老太:“?” 反了反了,她没来得及说话,刘小麦已经开口了。 “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们说。”刘小麦正襟危坐,郑重其辞,“听起来可能很荒谬,但事实确实这样——我好像是个天才。” “……噗!” 潘桃第一个笑,“小麦啊,你逗死婶了。你怎么早上瞎讲,晚上也瞎讲呢?” 刘小麦不高兴地瞥她一眼,祭出语文课本。 “不信你们就看看,上面是什么字。” 作者有话要说:刘小麦:假装天才,进度条完成1/1000。 * 感谢大家支持,一更奉上~ 第21章 刘小麦把语文书翻开扉页,往平时吃饭的柳木桌上一搁。 老刘家的人都伸张了脑袋去望。 望了半天,陷入了沉默。 刘二柱抓抓脑袋,问刘老太:“妈,这上面写的什么字啊?我认不全。你年纪大点,见的多是不是认识的也多。” 刘老太歪了歪嘴。 她连扫盲班都没上,她认识个屁啊! 这个刘二柱真是一天到晚让她生气,刘老太懒得跟他计较,吼刘小麦:“你搞什么东西?” 刘小麦指了指扉页上的字,一本正经念出来:“松梗大队文曲星。” “?” 这个年代的乡下人,可以不知道什么是高智商儿童,不知道什么是学霸学神,但他们绝对知道什么是文曲星。 戏文里面天天唱这个呢,放在过去能考状元的。 刘老太昏花的老眼瞪大了,“说的哪个啊?” 她下意识地看向福宝。 就听见刘小麦大言不惭:“除了我,还能有哪个?” “……”刘老太突然就不把这事当成事了,她嫌弃吧啦的,“你又在作什么?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全搞这些幺蛾子。你非得气死我!” “不是幺蛾子不是幺蛾子!”刘二柱激动地指给自家老娘看,“这个是大,这个是文,小麦讲的是真的!” 他的扫盲班没白读。这不,就帮到自家大姑娘了。 “奶奶,你不认识字,数难道也不会数吗?”刘小麦言辞凿凿,“你数一数,看是不是七个字。” “呆子才数这个!”刘老太嘴上嗤之以鼻,眼神却一个劲地往书页瞟。 ……哟,还真是七个字。 张秀红刚潮了毛巾,给刘小麦擦脸。看着她的眼眶好心疼,一时间对老刘家的门都充满了怨气。这老刘家门向不好。 她问:“小麦,谁写的这些个字?” “坝子大队林校长。”刘小麦毫不脸红,振振有词,“他说一看就晓得我是个人才,我天生是要拿笔杆子吃饭的人,以后最少也是个夹着包走路的小干部。” 刘老太就瞧不上刘小麦这自吹自擂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说大话。 十岁的大丫头了,不能下田,不会上灶,挖个野菜分不清好坏,带个孩子带得全油嘴滑舌。现在又瘸腿又破相的,就这,长大了能有出息? 而张秀红已经嚷嚷起来了:“林校长,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他是下乡十几年的老知青了,最公允的人,教坝子大队的人养猪养鸡的。知青都愿意听他的,坝子大队的人也信服他,校长都给他当!” 刘二柱激动的心情就没平复过,跟张秀红一唱一和的。 “林校长是个靠谱人,他说小麦是文曲星,小麦就一定是文曲星!” 刘小豆和刘小虎不晓得林校长是什么人,但夸姐总没错。 “大姐是人才,大姐是人才!” 他们俩宛如拉磨的小毛驴,围着刘小麦直打转。 老刘家其他人看着他们直啧舌。 谁能想到呢,二房就这么猝不及防快活起来了。 姚静牵住刘小军,又把福宝抱到怀里,怕她被惊到。 他们三房总是因为不够变态而与老刘家格格不入。 “静子,你念过书,又识字,你来看看这上头写的是什么。”刘老太还非得拉她进群聊。 “……” 这得怪姚静学历太高,居然读完了小学,在场的人都眼巴巴看着她,只能指望她。 -- 第43页 姚静不得不走过去仔细看了一眼,她心底略略吃惊。那个人不是下乡十几年的老知青了吗,写的字居然比她刚刚初中毕业的弟弟强好多。 不过她弟弟顶替了她位置,现在是城里工人。而这老知青只能在乡下教书,可见世事弄人。 姚静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妈,这字确实是松梗大队文曲星。” 刘老太惊了。 这居然不是老二一家合伙演的戏?不是为了骗她钱给刘小麦报名? 刘老太还不相信:“老二,这字是你写的吧?” “妈,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刘二柱义正言辞,“你早就说过了,我是老刘家最没能耐的人。” 刘老太:“……” 这怂货还光荣起来了! “妈,小麦必须读书,明天就要报名去!林校长都说她是文曲星,不比我们懂?” 张秀红端着老刘家唯一的大瓷盆就要往屋里走,“小麦,我们回屋去,妈给你冲红糖水喝。” 刘小麦把桌上的书拿回来,招呼弟弟妹妹。 “小豆小虎,我们走,大姐给你们读课文听。” 刘小豆刘小虎一左一右牵住她,又回头找刘二柱:“爸爸……” “来了来了!”刘二柱飞快地往兜里藏了两块土豆,头也不抬呲溜一下回去了。 刘老太又在发抖! 张秀红就是偷了她的红糖还不承认,刘二柱居然狗胆包天到当着她这个老娘的面偷土豆! 然而这些都不算最重要的—— “张秀红,你把瓷盆端到哪里去!你端回去别的人不用啦?” 刘老太扯着嗓子喊。 “你要是明天拿不出钱给小麦报名上学,我就把这个大瓷盆卖了给小麦当学费!” 张秀红嚣张的声音大喇喇传来。 刘老太白眼一翻,气得险些厥过去。 她躺在床上,老泪纵横,像是一个生了忤逆子晚年不幸的可怜老太太。 “奶奶,不要哭,福宝给你擦擦。”福宝用小手绢给她擦眼水。 “呜呜呜……”刘老太搂住她,“奶奶真不想跟他们过了,奶只想跟我们福宝过。奶想跟他们分家了。” 她已经想明白了,老神仙说的赐给老刘家的大福气迟迟不来可能就是看老刘家人太多,不好分。就算好分,一人沾一点,到她头上也不剩多少了啊。 怎么能这样?老大一房不说,像老二那一房的狗德行,就不配享福气。 老神仙说了,福气是给老刘家的。 那路只有一条了,刘老太痛定思痛,只能当断则断,必须分家才行。让老二那一房自己过去。 至于她,代表着老刘家,自然是要跟三房一起过的。 现在她房里只有姚静带着刘小军和刘福宝,刘老太就暗搓搓地吐露出心意,然后盯着姚静看。 姚静没有听明白她意思一样,表情都没变一个,只叮嘱刘福宝:“福宝,看奶奶多疼你啊,你要记得奶奶的好。” 福宝立刻抱住刘老太,在她怀里眨巴着眼睛说,“福宝以后孝顺奶奶,给奶奶养老。” “哎呦奶奶的小乖乖!奶奶的心肝肉哦……”刘老太对福宝好一阵疼爱。 姚静含笑看着祖孙俩其乐融融。 刘小军抬头奇怪地看了一眼他妈妈,扁了扁嘴。 啊啊啊啊他妈妈牵着他的手突然力气好大啊,他的小手都被捏痛啦! 但是他不敢说。 “妈,你就送小麦去上学吧。学费也不贵,城里一学期才要三块五。”姚静突然说。 这叫不贵。 刘老太歪了歪嘴。 她犹犹豫豫:“这就是开了个坏头,丫头片子读什么书,我们松梗大队就没这个规矩。” 姚静眉心一跳。 她有时候搞不懂,刘老太是真疼福宝还是假疼福宝。 都晓得松梗大队没这个规矩,刘老太还让福宝当打破规矩的第一人,这不是存心让福宝被那群泥腿子指指点点吗。 姚静不会干农活,也用不惯土灶,但是衣服还是会洗的。每天她都要去小河边洗自己和两个孩子的衣服,就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也听了不少闲言碎语。 姚静心底一涩,她是舍不得福宝也受这种委屈的。 “小麦以后有用了不是一样给你争光嘛。而且,二嫂他们实在是太能闹腾了……”姚静欲言又止,“几次都吓着福宝了。让小麦读书,也好让家里安静安静。” 刘老太一听影响到福宝了,立刻紧张起来:“行行行,就当花钱买个清静了,哎呦奶奶的福宝不能有事哦。” 反正刘老太也想明白了,她顶多交这一次学费,交过就出其不意地把家分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成器的二房别想再从她身上多抠一分钱出来。 姚静笑了笑:“妈决定了就好,家和万事兴嘛。” 二房那一家子从大到小都没什么名声,想来也不担忧再多点被议论的地方。 而且刘小麦想上学却没办法去,她这个三婶也帮她做刘老太工作了。 各取所需,蛮好的。 刘老太掐着手算:“那明个就去报名?带着福宝小军,老大家的小勇,再加一个刘小麦,唉哟可真要花不少钱。” 从陶老娘那里弄来的补偿金一下子要去一大半了。 -- 第44页 这还不止,上学的孩子还要买书买笔买本子! 她老刘家穷成这样,都是给刘四柱上学用掉了,现在居然一份痛苦变成了四份重现她眼前。 刘老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姚静瞧了她一眼,说道:“福宝和小军先不急,我等三柱回来商量一下。” 刘三柱每个星期回来一次,算算就是明天了。 刘老太听明白她的意思了,摸了一把福宝的花苞头,心疼道:“也是,福宝这样有福气的孩子,别在队里念书念耽误了。” 姚静含糊地笑了一下。 天已经晚了,她带着两个孩子走出刘老太屋门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冷了。 她蹙起眉,看了看另外两房。 大房鸡飞狗跳,潘桃在骂不肯上学的刘小勇。二房不时传出欢声笑语,一天到晚穷开心。 一切正常的样子,他们都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呢。 分家……想靠福宝过…… 刘老太嘴上卖惨却悄悄偷看的样子浮现在姚静眼前。 她什么心思昭然若揭了,就是想让三房养老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祝食用愉快~ 第22章 刘二柱同志作为一个任劳任怨的老父亲,一回屋就开始点火烤土豆。 刘小豆和刘小虎眼巴巴蹲在旁边看。 火苗每“荜拨”一声,他们就吸溜一声口水。 画面太美,刘小麦都不忍心看了。她去纸箱子里翻出来二年级的数学书,看今天下午老师讲到的那部分。 再简单的知识,熟悉一下总没错。 张秀红坐到她旁边:“你早上怎么了,毛躁躁的,小脸还拉着。” “妈,我没事,我就没睡好。”刘小麦说,“早上又吃菜汤,我想到我四叔在公社中学顿顿有大白米吃,我这心里就难受。” “你奶偏心眼呗,就让她惯着吧,她惯出来的儿子没一个孝顺的。”张秀红完全相信了刘小麦的话,“等着吧,你奶的苦日子还后面呢。” “惯坏的儿子不就只有那个人吗?”刘小麦抬了抬小下巴,朝着三房的方位。 怎么在她妈口中好像刘老太已经惯出几个不孝子了。 不应当啊,她的四叔刘四柱可护着刘老太了,都愿意用五块钱换她闭嘴了。这是一份多么伟大的爱。 “那可不一定。”张秀红意味深长地说,目光落在了烤土豆的刘二柱身上。 刘二柱正熟练地给两个小的展示技能,用木棍轻巧地给土豆翻了个身,难得没有窝囊样,眉飞色舞问:“爸爸烤得好不好?” “好!”刘小豆和刘小虎拍着手大声回答。 “爸爸烤得香不香?” “香!” 刘小麦突然想起来自己兜里还有两颗鸟蛋,于是掏出来也递给刘二柱,看能不能热一热。 “你中午没回来就吃的这个?”张秀红问。 “对啊对啊,比老刘家吃的好多了。”这是刘小麦的真心话。 老刘家真没的吃吗?也不是,就是饿了全家人的肚子填饱了刘四柱。 而且张秀红坚信刘老太手里捏了一笔丰厚的私房钱。 “补贴谁都不会补贴我们,我们真的亏啊。活没少干,拿的最少。”张秀红忿忿不平,俨然已经忘记她动不动装病逃工那事了。 刘二柱突然说:“要是能分家就好了。” “……”大家都瞧着他。 “爸,你不能只想好的啊,分了家我们姐弟三个负担这么重,你跟我妈能背得动吗?”作为一个十岁孩子,刘小麦实在是承受了太多。 要不是考虑到这点,她早就蹿唆她爸妈可劲地闹分家了。分家了多自由,可是分家了刘二柱和张秀红这对不靠谱的夫妻能不能养活他们姐弟三个,这实在是个问题。 现在靠刘老太每天辱骂着,这两个才装模作样地下田挣工分呢。 要是没刘老太了呢。 张秀红拍着大腿:“不能分家,到现在三房一分钱的便宜我都没占到,凭什么分家!” 刘小麦:“……” 抱歉,她忘记了,她妈一心想吸三房血呢。 “妈,你就别想那个了。”刘小麦语重心长,“我三叔就是个鞋厂临时工,我们就缺那双鞋子穿吗?我这个人就不喜欢穿鞋,打赤脚多舒服。小豆小虎,是不是?” 刘小豆和刘小虎点头如捣蒜。 是的是的,大姐说的都对。 至于临时工是什么?不知道不清楚不重要。 “真分家了也坏不到哪里去,再差也是吃野菜烂瓜,和现在一样。”刘二柱想了想,又摇头,“估计妈不会同意的,四柱还没结婚呢,这样分家不合理。我们想想也就算啦。” 刘二柱同志一副讲道理的样子,然后立刻被张秀红掐了一把。 “分家分家,你是不是还想跟我分家!” “我要跟你分家——我要跟你分家——” 就在这时,大房的屋里刘小勇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二房一家五口顿时安静了。 他们互相对视着,迅速分好烤熟的土豆,赶到窗户边吃第一口瓜。 两颗鸟蛋分给了刘小豆和刘小虎,刘小麦监督他们一颗蛋分三口,慢慢吃下去。 刘小豆只咬了一口,就把蛋举起来递到刘小麦嘴边。 “我不、不想吃,大姐吃。” -- 第45页 这个年代怎么会有人不想吃蛋呢。 刘小麦摸了摸她的头,“给妈妈吃吧,大姐也不想吃。” 刘小豆又举高高送到张秀红面前:“妈吃。” “这孩子……”张秀红鼻子皱起来,低下头用唇抿了一下,“妈吃过了,真好吃。” 六岁的刘小豆相信了,高兴的直弯眼。 刘小虎瞧见了,也有样学样,把剩下的一点点鸟蛋递给刘二柱。 “爸吃!” 刘二柱顿时感动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爸老了肯定有福享……” 然后低下头,“哇呜”一口,连着刘小虎的手指都吞入嘴里。 刘小虎原本还在咯咯笑,笑着笑着,不对劲了。 他解救出手指,手里空空如也! 他蛋呢??? 刘小虎呆呆地看着自家老爹。 刘二柱先长嘴巴,又喉咙滑动吞咽了一下。他做了一个手势,一路滑到肚子里。 “到爸爸肚里啦。” 刘小虎先是眼眶红了,接着嘴开始瓢了,终于受不了了,哇哇大哭! 刘小豆纳闷地看着他。 刘小麦把她拉到了一边,远离这些是非,“他们太幼稚了,不像我们成熟。” 张秀红啪啪打刘二柱胳膊。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哪有你这样当爸的!” “哇啦”一声,大房的刘小勇也哭开了! “……”二房立刻休战,继续吃瓜,连刘小虎都挂着泪珠忘记淌了。 “我不要上学!我不要上学!”刘小勇异常的悲愤,“爸,你说话啊。我不想去坝子小学念书,坝子大队全是坏孩子!” 刘大柱嘴里嚼着烟,背对着他们,一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的平静样子。 “我要跟你们分家,我一个人过!”刘小勇再次口出狂言。 下一个瞬间,潘桃的擀面杖就落到他身上了,刘小勇“吱嗷”一声就叫了起来。 “哎呦!儿子!妈打到你哪里啦,多疼啊?” 潘桃慌了,把擀面杖一扔,抱住了刘小勇。 刘大柱也转身了,冲着潘桃发怒:“你一天到晚能不能干点人事?真把儿子打歹了你光荣?” 潘桃瘪着嘴,两个人都围着刘小勇嘘寒问暖。 没有人看到擀面杖落地时,真好打到了躲在角落的刘小萍脚背上。刘小萍轻轻抽泣了一声,隐忍地低下了头,默默把擀面杖拾了起来。 “我不要念书……我就不要!”刘小勇悲情地重申。 “你奶给你钱,让你念。你不念,不是不给你奶脸吗?”刘大柱板着脸。 潘桃也说:“三房的要念书,二房刘小麦也要念书,你要是不念,我们大房不就被比下去了吗?” 她心里始终希望刘小勇读了书,长大了能在队里当个计分员,给她长脸。 刘小勇张嘴就来:“那你就让小萍念去!她跟闷葫芦一样,肯定是个书呆子。” 刘小萍听见这话,眉毛动了一下,悄悄地抬起脸来。 就听见潘桃说:“她个丫头片子读什么书,钱都读浪费了。以后反正嫁到别人家,现在给她花的越多,赔进去的就越多。” 刘小萍又低下了头,把自己缩到阴影里。 到了第二天,早饭桌上,刘老太主动提议给刘小勇和刘小麦报名念书。 “他们两个年纪大一些,先报了,底下小的不着急。” 刘老太笑眯眯地说,从兜里拿出一方帕子,里面包了五块钱。 在坝子小学,一学期的报名费是两块半。 刘二柱唯唯诺诺:“妈,我也和你一起去呗,我看看小麦学校。” 刘老太眉毛竖起来:“你不上工?” “是啊,不上就不上了吧,反正也就小半天。”刘二柱还好意思笑。 刘老太呼吸立刻浑浊起来,一双软乎乎的小手握住她的大手。 “奶奶不气。”福宝歪着脑袋,奶声奶气道。 刘老太都要心梗了。 天老爷哟,她这是何苦呢,到头来只有这么个假孙女关心她。 “随你随你。知道你不放心我,怕我把你姑娘弄卖了。”刘老太偏过头去。 她以前还会心酸,这么多年被气下来,她的心已经成石头啦。她现在都不想看到刘二柱了,早分家早好。 吃过早饭,老刘家又是一空,只剩下姚静娘儿三个。 刘小军呼哧呼哧喝着红糖水,头也不抬。不愧身体里有一半刘三柱的血,他已经习惯农村的环境了。 福宝倚在姚静身边,把头靠着她的胳膊上。 “妈妈,我也想上学。” 姚静低头,凝视着福宝标致的眉眼,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别急,都会有的,妈妈不会耽误你的。” 姚静轻声低咛。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 因为故事刚刚开始,还没怎么展开,所以很多事情我没写到。比如三房为什么收养福宝,刘二柱和刘老太这对奇葩母子的爱恨情仇,刘小麦想读书张秀红为什么有过小挣扎,等等。 但是我想写的绝对是一个轻松的故事,这也意味着文里面没有绝对的坏人。在我的大纲里,小麦小豆小虎,小勇小萍,小军福宝,包括何在洲,都有他们的成长线。 我会努力更新,争取把他们的故事早日展开给大家看。 -- 第46页 大家在看文的时候要开开心心呀~^^ 第23章 去往坝子小学的路上,刘老太打头阵,刘二柱跟在最后面,谁也不搭理谁。 刘小麦和刘小勇走中间。 刘二柱一次又一次地表达父爱:“小麦,你脚疼不疼,爸背你吧!” “别了别了。”刘小麦不想再做过山车了,否认三连,“我不疼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她拄着竹篙拐杖的时候,已经脱去了一开始的窘迫,离丐帮长老的道骨仙风味只差一只破碗。 刘老太瞟了她一眼,歪了歪嘴。 刘小勇闷闷不乐地跟着走,像是一只斗败的小公鸡。 “你怎么啦?”刘小麦问了句废话。 “姐,我没用,我的抗争没有取得胜利。”刘小勇一脸的幽怨。 “想开一点吧。”刘小麦安慰他。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人想开啊。 刘小勇越想越气,心如刀割。 路上小石子也碍他的事,他左踢一块,右踢一块,最后飞起一脚来了个射门。 “啪嗒”一声—— 前面刘老太的身形僵硬住了。 她用摸了摸后脑勺,转过身来,用杀气腾腾的眼神盯住他们俩。 刘小勇飞起的脚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妈,我跟小麦先走了,别站在这里影响到你发挥。” 刘二柱半扶着刘小麦,两个人赶紧远离是非之地。 刘小麦的拐杖捣了又捣,虎虎生风,简直像长了第三条腿。 …… 老刘家的四口人一齐到了坝子小学时,又变成了其乐融融一家人。 “林校长,我们家大孙子大孙女可就托付给你啦!他们有不懂事的地方,你逮着他随便骂!我们不心疼,你们是知识分子,在教人这上面肯定懂的比我们这些泥腿子多。” 刘老太交了学费,反反复复地叮嘱,一副特别讲道理特别为晚辈着想的样子。 “你可真明理!你孙子孙女有你这个奶奶简直太有福气了。” 这不,那个教一二年纪的女老师小吴就被忽悠住了。 “我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我就指望孙子们学到东西,以后日子过得比我这个当奶奶的强就行啦!”刘老太眉开眼笑。 林校长做好登记,放下钢笔,看向刘老太,温和地问:“两个孩子都报一年级吗?” 刘老太瞅了一眼刘小麦,含糊地嗯了一声。 先报着吧,反正她只管这一次。她倒是想看看,分了家后刘小麦又能读到几年级。 “我这里的建议是,刘小麦从二年级读起。”林校长突然说。 刘老太“啊”了一声,耷拉的眼皮子掀了起来。 林校长一本正经:“小麦同学昨天来我们学校旁听过,她学的很快,反应也迅速。听二年级的课,她可以很轻松地跟上。” “我知道我知道。”刘二柱激动了,“我家小麦是松梗大队的文曲星!”林校长的题字他都记着呢。 而林校长:“……” 居然还有这样盲目自信自吹自擂的! 但林校长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从容不迫道:“确实,小麦是个好苗子,她很有灵气,很适合上学。” 刘老太目瞪口呆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又看了一眼刘小麦……哪里来的灵气啊,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哦。 只看出刘小麦一身的假乖巧。 刘二柱还在催她:“妈,你说句话啊!我们老刘家都指望你做主的。” 所有的人都在看刘老太。 刘老太欣慰地笑了:“小麦出息,那多好啊。二年级就二年级,她年纪也不小了。” 林校长点了点头:“就应该这样,提前念二年级,小麦也给你们家减了一笔负担。” 这事就这么定了。 而刘小勇刚在路上被刘老太立了顿规矩,很是垂头丧气。他跟他奶真成彻头彻尾的仇人了。 此刻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张大嘴看着身边的刘小麦。 刘小麦丝毫不慌,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她一脸的严肃,就像课堂上那种最不苟言笑的好学生,不给旁边小动作不断的学渣同桌任何眼神。 她可是二年级的! 刘小勇心中悲愤,他是一年级的,已经跟刘小麦产生差距啦! 他说不读不读,他妈非不同意,非得让他过来丢人现眼呜呜呜。 报好名,小吴老师带着刘小麦和刘小勇直接进教室。 一年级和二年级在一间教室里,分左右两边坐着。 万万没想到,一进去,就遇到熟人了。 “刘小麦!”陶壮实浑身的肥肉都在抖。 刘小麦一眯眼:“陶壮实!” 这不是巧了吗? 陶壮实不但在二年级,而且二年级唯一的空座就在他旁边。 “你不要过来啊……” 陶壮实还没说完,刘小麦就在他旁边坐下了。 陶壮实憋屈地把自己的藕粉色书包往旁边挪了挪,仿佛刘小麦是什么洪水猛兽。 “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啦?”刘小麦不懂就问,“怎么还读着二年级呢?” 陶壮实可是坝子大队人,又不像他们松梗大队的,没有上学传统。 陶壮实这个年纪、这个体型,在这间教室里算得上不伦不类了。 “我才不告诉你……”陶壮实小声地咒了一句。 -- 第47页 刘小麦听见了,他在骂“害人精”。 她冷静地做书上的连线题,一撇一捺,正好组成了一个叉。 …… 上学第一天,刘家姐弟俩都不是那么顺利。 一年级没有空座位了,刘小勇块头又大,于是小吴老师给他加了桌椅,让他孤零零坐在最后一排。 刘小勇寂寞了一上午,自认为像一匹孤狼。 没有人跟他说话,他跟别人说话还险些和人家干上了,简直受尽委屈。 中午的时候,因为两个人都没带饭,只能匆匆忙忙跑回松梗大队老刘家,早早吃完后又赶回来,跑的肚子疼。 哪里是在上学,这简直是在花钱买罪受。 刘小勇头上流汗心底流泪。 他们到学校的时间还算比较早,陶壮实正趴在桌上装睡,摊成了一张肉饼。 期间还鬼祟地盯了刘小麦一眼。 刘小麦皱了皱眉,慢慢地坐到了凳子上。还好,凳子没坏。 她把手中的书放到桌面上,瞧见了黑乎乎的桌肚,弯下腰,看了一看,大胆地把手伸进去—— 刘小麦拽出来一只大癞.蛤.蟆! 陶壮实发出哈哈大笑,周围的孩子也笑倒一片,刘小勇难以置信地揉眼睛。 刘小麦反手就把癞.蛤.蟆摔到了陶壮实胖脸上! 所有人笑声戛然而止。 宛如按了暂停键。 刘小勇一不小心打了声响亮的嗝。 “呲”一下,癞.蛤.蟆猝不及防地尿了,尿了陶壮实一脸! “啊啊啊啊啊!” 陶壮实疯叫了起来,就这么顶着癞.蛤.蟆冲了出去。 他的水壶都没带走,还在桌上搁着。 刘小麦打了开来,对着拽□□腿的右手冲了冲,再用帕子仔仔细细擦干净,平静地翻开书,开始学习。 教室里的其他小孩:“……” 娘哟,这松梗大队来的是什么路数,除了会跳棋还有这种本事? 刘小勇趴在桌子上喘息,心有余悸。 他早就知道了,刘小麦是个狠心的人! 陶壮实一下午都没来,小吴老师上课的时候,问了问和他走得近的同学,发生了什么。 那个小男孩表情复杂:“……他去玩癞.蛤.蟆了。” 不然还能怎么说,这种吓唬新同学的事他们每个人都嘻嘻哈哈参与了,只是这次不幸被反吓了。 小吴老师的表情也一下子复杂起来。 “好的,老师知道了。” 以往逗猫遛狗可以成为逃学的理由,现在居然有人为了玩癞.蛤.蟆不上学了。 什么时候才能重视教育啊。 她旋即看到坐得端正认真看书的刘小麦,顿时大感欣慰。 还是有好学的人的。 刘小麦同学刚来上学,就已经有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了。 也不像别的同学一提到陶壮实就眼神闪烁心不在焉的。 怪不得林校长让她多看顾刘小麦,这样好学的孩子哪个老师不喜欢。 傍晚放学,刘家姐弟俩一起回家的时候,刘小勇大着胆子问刘小麦:“姐,你怎么这么敢呢。” 那么恶心的东西,刘小麦说下手就下手的。 刘小麦笑了:“你又想我带着你玩这个了?” “……”刘小勇立刻想起来不好的往事,“不必了。”他语气沉痛。 老刘家的炊烟袅袅升起。 还没进门,已经闻到饭香。 “是粥!是粥!” 刘小勇毕竟在老刘家当了九年唯我独尊的大孙子,对这个香味很熟悉,立刻激动地大喊。 “奶肯定心疼我上学太受罪了,熬给我喝的,让我补补!” 奶如果继续对他好,他就不记奶的仇了。 “……”刘小麦给他的心态点赞。 她本来以为又是在给福宝开小灶,没想到回到家,刘老太还真的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白米粥。 就搁在木桌上呢,刘老太握着瓢子在锅里划拉。 桌边坐满了人,大房二房三房都在,包括刚刚回来的刘三柱。 “还愣着干什么,坐下来吃啊!” 刘老太笑眯眯地招呼他们,宛如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刘小麦面无表情地看着热情慈爱的刘老太。 她想起一幅画,最后的晚餐。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终于来了~ 我小时候就捉过癞.蛤.蟆。 别人遛狗,我遛蛤.蟆…… 第24章 刘老太先是给福宝打了满满一碗浓稠的白粥。 福宝眨巴着眼睛:“奶奶,我想喝稀的。” “哎呦,好的,我们福宝多喝米汤长白白。”刘老太给她重新打了一碗。 只犹豫了一下,刘老太就把原来那碗浓稠的粥递给了刘小军:“孙子快吃,奶就喜欢你吃的饱饱的。” 她马上是要跟三房过日子的人,万万没有偏心别人的道理。 正满心欢喜等待着的刘小勇:“……” 他愤怒地踢了一脚桌腿,老柳木桌险些被他踢散了。 “干什么啊?干什么啊?你最近本事长了不少,跟你奶没大没小的。是不是不想跟我这个老太婆过了,想分家!” 刘老太把筷子一摔,张嘴就来。 刘大柱都呆住了,连忙解释:“妈,我们没那个意思。你不说话,谁敢分家。就算真分家了,我是老刘家的长子,你肯定也是跟我们家过的。” -- 第48页 刘老太好笑地瞥他一下,歪了歪嘴。 刘三柱和姚静对视了一眼—— 妈开始了妈开始了! 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不能被妈绕进去。 刘三柱虽然刚刚回来,但是姚静已经跟他悄悄通过气了。 他知道了刘老太想分家跟三房过,要他们三房养老这种匪夷所思的念头。 哪家不是跟大儿子过的啊,怎么就他妈这么能折腾。 姚静可是城里姑娘,她难道要指望城里姑娘给她搓背洗澡端尿倒屎吗? 这根本不切实际。刘三柱也不想委屈姚静,她容易心软,早年受得苦已经够多了。 刘三柱能够为了姚静结婚后一直不回老刘家,现在理所当然也不会选择站在刘老太那边。自家老娘有四个儿子,可姚静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人。 刘三柱若无其事地说:“妈,我回来路过公社,遇见四柱了。他说他谈了个公社的姑娘,家里条件很好,还只养她这么一个姑娘。” 刘老太:“……哦?” 她在家里省吃俭用供的刘四柱在公社光鲜亮丽,不就是指望他争气点给她弄个家里条件好的四儿媳妇吗? 可是刘四柱太不争气了,这么多年,钱啊票啊没少花,愣是什么名堂没混出来,刘老太本来都认命了。 现在居然峰回路转了? 刘老太立刻想起来老神仙说的那个“给老刘家的大福”,这个算吗? 说起来是刘四柱娶媳妇,可那姑娘家里只有她一个,不等于好东西都是她老刘家的了吗? 这么一想,还真是老刘家的大福气! 刘老太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皱巴巴的老脸上都起了一层红晕。 可见,刘小麦还真没冤枉她,她这个人就是想吃人家绝户。吃不到张家的,就想吃李家的,总归死皮不要脸,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那到了这节骨眼还能不能分家啊,她肯定是要跟老三家过的,老四这边怎么算。再说了,没有她这个老娘坐镇,老四怕是要被人家吃干抹净了,老刘家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刘老太有些骄傲又有些挣扎,怎么突然就到处有便宜可占了呢,叫她怎么选择才好。 她晕晕乎乎地给姚静和刘三柱打完粥,又给二房打了点粥汤,大房打了点米粒。正心满意足着,一低头,对上了刘小麦黑漆漆的眼睛。 “奶,人家只有一个姑娘,条件又好,”刘小麦红口白牙,说话直捅人心窝子,“我四叔要给人当上门女婿了?” “……”刘老太的瓢子掉到了锅里,在汤上漂。 刘二柱点了点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看你奶舍得不舍得。” “舍不得也要舍得啊。”张秀红斤斤计较,“真娶回来,要花多少礼金哟,别到时候又是买了尊佛回来供着,亏不亏啊。”她内涵地看了一眼姚静。 心疼儿子被骂的潘桃也跟着阴阳怪气,“妈肯定舍不得,妈可疼四柱了。老儿子,命根子!” “腾”一声,刘老太站起来了。 她的老脸红晕褪去,漆黑跟锅底一样。 锅里还剩不少粥,她捧着锅二话不说就回屋了。 “妈,你怎么就走了,我们这还没吃好呢。”刘二柱徒劳地唤她回来。 “还吃个屁!”刘老太的声音恶狠狠的。 白瞎了她这顿! 分家分家,她连个影子还没提出来,就话扯话让她烦的不得了。 刘老太决定明天赶早去一次公社,先找刘四柱问问情况。 “妈怎么又气起来了?”刘二柱迷茫地问自己的两个兄弟。 刘三柱扯了扯嘴皮子,没说话。 不是你们这一房一直在怼吗?还好意思问别人。 刘大柱和稀泥:“妈总这样,咱们忍忍就好,妈不容易。” 刘小麦数着稀拉拉的米粒,想到了叶华娟。 那个公社姑娘不会就是她吧。 难道刘四柱舔到最后应有尽有了? 不是她瞧不上自家四叔,目前他好像确实不配拥有呢。 …… “人家公社姑娘真的答应四柱追求了?” 喝完粥,回到屋里,姚静也在问刘三柱这个问题。 刘三柱把刘小军抱到腿上,慢悠悠地晃荡,嘴里说道:“怎么会呢。” “老四那就是一头热,不像我们……”他瞅着姚静,嘻嘻地笑。 “孩子还在这呢,正经一点。”姚静偏过脸去,不看他。 刘三柱心里痒痒的,一个星期才能见娇妻一次,心里想她,别的地儿也想。 他把刘小军放下来,拍了拍巴掌。 “小军,和福宝一起到奶奶那玩去。晚上粥没喝完,你们去了,奶奶肯定热给你们喝。” 刘小军眼睛一亮:“好!” 他可喜欢去奶那里了,奶都给他们好东西吃。 “福宝,我们走!” 福宝不想走,她仰着头看着姚静的眼睛,一直看着。 “福宝,走吧。”姚静深吸了一口气,把她推出去。 刘小军拽着福宝快乐地离开了。 门一关上,刘三柱就抱住了姚静,头底下去,很是缠.绵了一通。 半晌分开,姚静喘了下气,低声问:“既然没有那回事,妈去找四柱问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到时候她还是会坚持分家。” -- 第49页 “知道就知道,本来就指望她安静一个晚上。”刘三柱在姚静的脖子上蹭,声音很含糊,“我回来晚了,只能这样拦住她的话。我不能叫你受委屈,你嫁给我已经够委屈了……” 姚静看着房梁,心中一涩。她睁了睁眼,早已经不会有泪水落下来。 “那过了今天晚上,你又有什么办法说服妈呢。”她轻轻地问。 “妈就应该是大哥大嫂来养老,这是老祖宗的规矩,老刘家凭什么不讲规矩。老四还读着书,又没结婚生子,妈肯定放不下他,就算真分家了,私底下也得贴补他。” 刘三柱有点滑头地笑起来:“既然这样,妈讨厌的就是二哥二嫂那一家,直接把他们分出去不就行了,何必轰轰烈烈把老刘家分了。” 姚静一怔,温柔地笑起来,“三柱,你真有主意。” “那自然是,也不看我是谁的男人!”刘三柱干劲十足想得真美,“到时候除了二哥二嫂不会再烦到你们,你的日子还是照现在的样子过。大哥大嫂都是能干活的人,老四要真娶了公社那姑娘,你在老刘家就多了个能说话的人。” 美好生活近在眼前,姚静心情愉悦起来,化成了春水,和刘三柱交融在一起。 姚静有时候也搞不懂:“二哥和妈关系怎么那么差,在一起就不能和气地说话。” “谁知道呢,以前妈可疼二哥了,说二哥最像她。”刘三柱躺在床上,懒洋洋的,“鞋厂招工到队里的时候,之前的何大队长还没倒霉,他给了我们老刘家一个名额。妈让二哥去,二哥就不去,妈拿着火钳满村追他。后来二哥越来越忤逆,被妈拿火钳追的时候就越来越多了。” 刘三柱得意:“我当时就聪明,知道这是个出头的好机会,在妈跟前表现了好久,让她把这个名额给我了。我成了工人,遇到了你,还有了小军,人生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圆满啦。” 姚静睁着眼睛,像是在呓语:“去的怎么不是你二哥呢……” “可能这就是命吧。”刘三柱有些昏昏欲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25章 刘三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临走前找自家老娘谈了一番心。看在他是福宝爹的份上,刘老太给了他几分薄面,当也没当下就听他的。 又过了几天,队里农事不怎么忙了,刘老太才找着机会去公社找刘四柱。 老刘家的大房和二房浑然不知即将发生什么,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假安稳。 这天是周末,不用上学,刘小麦搬了张凳子坐在院子里背书。小学知识其实很简单,尤其是这个年代的,课本的知识体系都是简化了又简化。 她跟着教案把一年级数学过了一遍,等于就是念了一遍阿拉伯数字。然后又看一年级语文,这就有点费脑筋了,因为有拼音。 两辈子了,两辈子了,刘小麦还在为前后鼻音平翘舌音而流泪。 但是在七十年代,有充裕的时间精力,刘小麦可以跟这块臭石头干个天昏地暗了。 她凳子左边搁了一碗水,口干了就喝两口润润喉。凳子右边搁着拐杖,念累了就站起来撵会儿鸡。 她实在是太会舞了。 一手出神入化的好棍法吓的鸡瑟瑟发抖,鸡毛掉了一地。 刘小豆在刘小麦的指挥下一根一根拾鸡毛,准备做成鸡毛毽子,好让一家人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小麦,别跟鸡打架了!”潘桃看到了很生气,“你奶的鸡不生蛋了,是不是被你打的?” “不是的,婶。”刘小麦诚恳否认。 鸡早就不生蛋了,还骗了刘老太好几顿精细粮吃,吃完依然不下蛋。刘老太一边骂一边让老刘家的小孩子去挖蚯蚓喂,也都是白用功。 刘小麦现在知道了,这其实也是原锦鲤文中的一环。 锦鲤女主来到老刘家,会天天跟鸡聊天,成了母鸡们心中的好朋友,从此只要福宝需要,它们就会按需下蛋。 物种不同也是可以建立友情的! 福宝和母鸡们就这么上演了一出感天动地人.兽情。 这些母鸡跟福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是上头有人的鸡,刘小麦一时间也不好撵了。 “那,大婶,我就让鸡在院子跑着,不撵了?”刘小麦征求潘桃意见。 “就应该这样,别撵得毛到处掉。”潘桃终于满意了。 可以的。 刘小麦于是搁下拐杖,精神抖擞坐下来,继续死磕前后鼻音。 一只红毛老母鸡雄赳赳气昂昂走到大房门口,“咯咯咯”着如了个厕。 “……” 刘小豆看着那坨鸡翔陷入了纠结之中。 她在想要不要帮大婶娘给铲了。 “小豆,回来坐着。”刘小麦唤她,“这是人家的东西,我们不能随便碰哦。” 刘小豆立刻哒哒哒地跑回来了。 大姐说的有理,鸡翔也是肥料,她怎么能不声不响把大婶娘家的肥料铲走扔了呢。 刘小豆坐她大姐对面的歪腿小板凳上,接受教育。 “跟着我来,不要怕。我念一句,你跟着也念一句,慢一点,不着急,要大声。” 刘小麦想趁早帮刘小豆改了口吃的毛病。 在原锦鲤文中,口吃可以说害了刘小豆一辈子。后来她突然可以正常说话了,但是人生已经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 第50页 毕竟,跟锦鲤女主抢男主的白莲下场怎么可能好呢。 然而太难啦。 刘小豆憋的脸蛋通红,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甚至情况更严重了,她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刘小麦把书合上,摸摸大妹的头,“不是你的问题,是课文的问题。小豆,你还小呢,大姐带着你慢慢来。” “姐!” 刘小豆扑到刘小麦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小身板颤颤的。 “小豆不怕,小豆不怕……”刘小麦轻轻拍着她背,心里长吁短叹。她让刘小豆不要急,结果她自己反而太着急了。 “你们在干什么呀?” 三房的门开了,刘小军出来了,他好奇地看着小麦姐妹俩。 姚静搬了板凳出来,准备教两个孩子学习。 福宝安安静静地抱着书,歪着头看她们。 刘小麦看了看明晃晃的日头,虚伪地“啊”了一声,“不早了,小豆,我们回屋休息吧。” 刘小豆低着头,搬起自己的小板凳,跟在刘小麦后面回屋。 “……”刘小军生气了,“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看到我和福宝就跑?” 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刘小麦这样啦。 她一个人这样就算了,还带着刘小虎不理他,刘小虎每次看到他和福宝就一脸的惊恐撒腿就跑。 明明他很想跟刘小虎玩的,刘小虎会玩一种叫“跳棋”的东西。 啊啊啊啊早知道他就不送米糕给他们吃了!刘小军悔恨交加。 至于刘小虎,他午觉已经睡醒了,正坐在床上发呆,一看到两个姐姐就咧嘴。 “醒来就好,过来和小豆一起学习。”刘小麦冷酷无情道。 刘小虎笑容顿时消失。 二房屋内,刘小麦教弟弟妹妹学写阿拉伯数字,已经学到“3”了,这个字比较有难度,刘小虎抓耳挠腮。 “抓耳朵就对了,想一想,你的耳朵长什么样。”刘小麦提醒他。 刘小虎恍然大悟,信心满满写了一个“ε”。 “错了错了,小虎笨、蛋!”刘小豆乐了。 她向刘小麦展示自己的纸,上面圆润地画了一个“Э”。 “……”刘小麦自闭了。 院子里,姚静在教两个孩子背诗,福宝背得好认真。刘小军有些心不在焉,偷偷看了姚静一眼,姚静一脸的冰冷。 “……莲叶何田田!”刘小军也不敢马虎了。 二房和三房都是一副好学的样子,潘桃受不了了。她一把把呼呼大睡的刘小勇推醒。 “妈,你干什么啊!”刘小勇气得不得了。 他正做着美梦呢,梦里小萍代替他去学校受罪了,他和狐朋狗友到处撒欢,快活极了。 这就被他妈推醒了! “你听见了吗?”潘桃一脸的郑重。 刘小勇一吓,以为真发生什么了,难道他的那些兄弟装猫叫给他送暗号被发现了? 结果听了半天,刘小勇放松了,他傻笑着:“三婶家的小军和福宝念什么啊,他们又没上学。” “那刘小麦呢。”潘桃恨铁不成钢,“人家刘小麦还知道看书呢,刚刚就在院子里背的。你们一样上学,怎么就你从来不看书?” “读书无用论”广为流传很久了,潘桃想刘小勇上学,但也没指望他天天读书读成书呆子。不过潘桃这个人会看别人,别人都看书,说明这是好事。 她着急,刘小勇却委屈。 “我没书,我看什么哦!” 是的,刘小勇读书好几天了,他还没有课本。 刘小麦和他都是插班生,但是刘小麦自己早就准备好课本了,刘小勇没有,他正好也不想要,天天上课睡大觉,回来提都不提这件事。 “你怎么不说呢?你这样读个屁书!”潘桃啪一下打到刘小虎背上,“怪不得人家二年级,你只能读一年级!” 刘小勇鼻子气歪了。 他就受不了别人用这种事实羞辱他。他妈还说,他妈还说! “你烦死啦!”刘小勇“咚”一声跳下床,赤着脚就往外跑。 他要去掏鸟蛋捉知了! 潘桃冷静了一会儿,过去敲响了二房的门。 “大婶?”刘小麦给她开门。 缩在后面的刘小豆目光警惕地扫潘桃的脚下,怕她踩到什么肥料带过来。 潘桃挤出一个笑:“小麦啊,你的兄弟小勇哦,可怜的不得了,上学上了好几天,连个书也没有。” 刘小麦“哇”了一声,“那小勇太厉害了吧,都用不着书,听听课就能把知识记到脑子里了。” “哪有这回事哦。”潘桃头一回在刘小麦面前贬低自家大儿子,“他没有书,都不想学了,天天混日子。唉,还是要有书才行。” “正经的书店太贵了,小勇想要,可以去废品站淘,县里的废品站应该有。” 刘小麦仿佛没听懂潘桃什么意思,认认真真给她建议。 “……费那个事干什么,用的都是老刘家的钱,留着给你们念书不好吗。”潘桃眼珠子往二房屋里转,“小麦啊,你不是不读一年级吗,你一年级的书用不用?” 用啊。 她是看完了,可这不是要教两个小的吗。 可这在潘桃听来肯定不算理由。 刘小麦不想借给刘小勇,因为他不爱书。林校长看不下去给他发过笔记本,全被他一页一页撕下来折纸飞机了。 -- 第51页 刘小麦觉得,她的书要是借给了刘小勇,大概也逃不过被五马分尸的命运,到时候她跟刘小勇必然是要有一战的。 可以,但没必要。 “大婶,我这书要用呢。我之前一点基础也没有,上二年级虚的很,经常要翻一年级的书看看。” 潘桃:“……” 这就是松梗大队文曲星? 果然,松梗大队就没人是读书的料。 她瞅了刘小麦一眼:“那我只能跟你奶讲讲,让她想想办法弄书了。” 怎么了这是,还带威胁上了。 刘小麦一指她脚底,“大婶,你把我们屋的地上都弄脏了,我也只能跟我妈讲讲了。” 张秀红同志最喜欢干架了,最近都消停了好久,肯定歇的身上到处痒了。 “……”潘桃气结,惺惺退出去。 “啪”一声,门当着她面关上了。 潘桃在院子里就开始骂鸡:“你就是个鸡,屁一点大的东西,还在老刘家到处撒野了!” “咕咕咕……” 老母鸡屁股一撅,又在她裤脚上送了一坨肥料。 姚静瞟了她一眼,捂住福宝的耳朵。 “我们不听。”她轻声道。 福宝看着被潘桃追得到处逃窜的小鸡,扁扁嘴。 作者有话要说:食用愉快,啾~ 第26章 “大姐,我饿啦。” 刘小虎字不会写,话倒是很多。 日头已经斜了,夕阳红彤彤的,像是咸鸭蛋流油的黄。 刘家三姐弟打开向着外面的那扇窗子,看着天边大蛋黄,都感觉更加饥饿了。 刘小麦趴在窗边。 刘小虎试图趴在她身上,被刘小豆毫不留情下黑手按到边上,然后刘小豆自己温顺地靠在刘小麦旁边,摸了摸刘小麦肚瓜。 “咕咕、叫。” “小豆也饿了?”刘小麦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兢兢业业的幼儿园园长。 刘小豆点了点小脑袋。 这个时辰确实可以做晚饭了,可惜一家之主刘老太还没从公社回来,厨房门被锁着。刘小麦姐弟三个只能弄了一碗冷开水喝一喝。 “来,大姐教你们画饼充饥。”刘小麦真是一个擅长苦中作乐的人。 她画了一个不怎么圆的圆圈, “这是一块烧饼,大白面做的,软乎乎的。” 又在圆里面随心所欲戳了一堆小点点。 “这是芝麻,撒在饼面上,香喷喷的。” 最后在圆圈上方画了三条波浪线。 “还在冒热气,一口咬下去,牙就陷在里面。” “大姐,你真行。”刘小虎口水直流三千尺。 刘小麦展望未来:“总有一天,我们想吃就能吃的到。”交易自由嘛。 不过真到那个时候,老刘家就会出一个糕点女王了。 “……”刘小麦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子,她突然想起来刘小军给他们送过两块米糕。 她当时不知道拿这两块金贵的米糕怎么办,把它们放到了橱顶供着。 这么多天了,米糕呢?不会长毛了吧! 刘小麦赶紧的搬张凳子到橱子旁边,她站上去寻找。 一看—— 橱顶空空如也! 没长毛没长毛,这是好事,可米糕能自己长腿跑了吗? “你们谁把小军给我们的糕吃啦?”刘小麦从凳子上利落跳下来,问道。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呆呆地看着她,齐齐地摇着头。 刘小麦开始思考会不会是被她的老爹老娘吃了,一低头发现她的大妹小弟依然在呆呆瞻仰她。 像两只小呆鹅。 “怎么了?”刘小麦挑眉问。 “姐,你腿、你腿……”刘小豆磕巴着。 “好了!”刘小虎夸张地比划着。 ——糟糕! 刘小麦暴露了。 确实,她这个崴脚不大碍事了,但是为了让自己的名声传得更广一些,她在外面还是坚持塑造离不得拐杖的形象。 “嘘!”刘小麦一脸的严肃,“这以后就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了,不能被别人知道哦。” 刘小豆和刘小虎点头如捣蒜。 大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准!没!错! 只是…… “那爸爸妈妈呢?”刘小虎大大的脑袋里有小小的疑惑,很快就被他自己排除了。 爸妈年纪太大了,这只是他们小孩子的秘密。 说曹操曹操到。 刘二柱和张秀红从张秀红的娘家回来了。 张秀红一张黑脸却嘴唇翘起,看不出来她什么心情。 姐弟三个一齐看向刘二柱。 刘二柱像小媳妇一样手臂挎了个篮子,篮子上面盖了层蓝布。刘二柱有点紧张地护着篮子,一看就是大丰收了。 没错,这两口子去老张家就是打秋风的。 说起来怪丢人现眼的,但是张秀红觉得这是她的一项本事。 “爸!妈!” 他们回来受到了三个饥肠辘辘小朋友的热情欢迎。 “慢一点,都慢一点。” 刘二柱说道,他把篮子放在桌上,掀开来蓝布,把里面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 刘小麦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 有一小包冰糖,半袋藕粉,还有一样用盒子装的东西。 刘小麦打开一看,惊了:“核桃?” -- 第52页 刘二柱也惊讶的不得了:“小麦,你这都晓得,人看来真的要念书,才念几天就不一样了。” 他瞅着那核桃直咋舌,“这个东西据说金贵着呢,是人家山里长的,我们这地儿还没有。也就是你外婆听讲你上学了,硬要我带回来,说这个能补脑子,还能亮眼睛。” 刘小麦觉得自己被演了。 这是七十年代吧?是吧? 老张家也是农村人啊,人家还能搞得到核桃。 她本来以为老刘家是这个时代农村家庭的普遍现象,现在后知后觉发现……老刘家不会是拉时代后腿的那种家庭吧。 辛亏出了个福宝。这可真是祖上冒青烟了。 不然再等四十年,老刘家也得国家给它发钱,它才能成功脱贫。 刘小麦感动地说:“我外婆真好啊。” 早知道她就拄着拐杖瘸过去看她老人家了,远一点怕什么,实在不行还有过山车刘二柱同志呢。 刘二柱也说:“你长大了,有东西吃了,要记得送一口给你外婆吃。” 正感性着呢,就听见张秀红同志用鼻子发出一声冷哼。 “……” 刘小麦瞅她一眼,发现她妈依然满面的阴云……可是你明明很高兴的好吧,你坐在床边脚还在晃悠呢。 “爸,我妈怎么啦。”刘小麦问刘二柱,用张秀红能听见的声音。 刘二柱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还能怎么的,又遇见你小姨娘了,两个人吵了一架,你妈还在气头上呢。” “……那她又晃着脚干什么啊。” “你妈吵赢了呗,心里得意呢。”刘二柱真不愧是张秀红肚子里的蛔虫本虫。 刘小麦歪歪嘴:“……哦。” “这事就是张秀英不对!她仗着自己读过几天书,连孩子也没养过,就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的。”张秀红拍了拍床板,开团了,“你说说,她有把我当她姐,把你当他姐夫吗?” 被提问的刘二柱紧张起来:“这事,这事英子也是好意,她也是想对小麦好。她为什么对小麦好呢,红子,她也是为了对你这个姐姐好。” 这么多年了,刘二柱同志在高压之下已经锻炼出本事了。他不但可以对答如流,还能把双方情感都照顾到。 但张秀红永远是个擅长挑刺的阅卷老师,“什么叫好意,她就不该说那些!什么队里小学都是混日子,要读书得去公社,她自己也是在队里读书读上来的,怎么有了出息就忘了娘呢?” “还说小麦到公社读书就和她过,想得美呢,把我姑娘抢过去。”张秀红嗤了一声,“她还没结婚呢,真搞这么大仗势,回头李郎中反悔了可怎么办哟。书白读了,光长年岁不长脑子。” 刘小麦总算听明白了,长篇大论了这么久,说到底,就是姐妹俩都在为对方考虑呗。然而一个两个全是烈性子,三句话讲不到就吵。 她就知道她妈和她小姨娘没大问题。 不然在卫生所那会儿,张秀英怎么顿顿买大白米给她吃。又不嫌脏不嫌累,扶她上厕所,简直是七十年代好小姨。 眼看着张秀红和刘二柱两个人又没完没了起来了,刘小麦连忙打断他们。 “爸,妈,你听我说——” 刘小麦打了个响指。 刘小豆和刘小虎齐声唱道:“我们饿了——” “……” 张秀红和刘二柱终于想起来喂养崽子比较重要。 没多久,姐弟三个都喝上了藕粉。 晶莹剔透的,舔一口,美滋滋! 他们这边忙停当了的时候,刘老太总算从公社赶回来了。 老刘上上下下都饿坏了,大房和三房都在门口守着她。 刘老太干瘪的老脸爬满了皱纹,显然心情很不好。 福宝眨了眨眼睛,泪盈盈的:“奶奶!” 刘老太立刻慈爱地笑开了,把福宝牵到手里,又说姚静,“我都把厨房钥匙给你了,你怎地不开门让你嫂子烧晚饭,别再饿着我的小心肝。” 姚静腼腆道:“妈没回来,我们也没心情提前吃。再说了,我不太饿,福宝和小军也没喊饿,大概都在想奶奶呢。” 刘小军……刘小军不敢说话。 行吧,他不饿!妈说他不饿,他就必须不饿。 “奶奶,福宝想你,福宝不饿。”福宝牵着刘老太的手认认真真说,说完肚子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逗得大家都笑起来了。 刘老太眉开眼笑,从姚静的手里接过钥匙开厨房门。 却听见“刺啦”一声,刺耳的要命,是潘桃一脚踢上大板凳发出的。 “哎呦妈回来啦!”她笑着走过来,“钥匙就在静子这,我们都不知道呢,可真是好等。孩子们都喊肚子空空的,也难为他们饿到现在……静子啊,你怎就不吭一声?” 姚静笑笑,“钥匙是妈临时搁我手里的。我排老三,按理说放大嫂手里才对,大家都服气。” 潘桃不高兴了:“这话说的,好像我想抢一样……” “你不想抢你就闭嘴!”话没说完潘桃就挨刘老太骂了。 刘老太环视了一周,没发现二房的人影,她也没发作。 平静地做好饭,二房五口子厚颜无耻出来觅食了。 刘老太冷不丁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桌子,拍得桌子直摇。 -- 第53页 “老二,你们一家太无耻了!你知道你们占了老刘家多大便宜吗!” 作者有话要说:刘二柱amp;张秀红:“不知道呢,妈。” * 真的要分家啦,明天见,我明天想尝试一下双更合一~ 第27章 刘老太这突如其来的开团让刘二柱懵了。 他捏着筷子,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老实巴交道:“不知道呢,妈。” 张秀红笑嘻嘻的:“什么便宜不便宜的,妈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吗,一家人说什么占便宜的话。”她瞟了一眼,“再说了,老刘家穷的叮当响,有什么便宜可占哟。” 她倒是想占,这不是还没占到嘛。提到这个,张秀红就一肚子来气。 “像你们这样的蛀虫,任何人都不愿意跟你们当一家人。”刘老太义愤填膺,“晓得家里穷,还生了三个孩子,给家里添了多大的负担!我们老刘家,就你们生了三个孩子!” “那不是要给老刘家生孙子嘛。”张秀红声音尖利,“我倒是不想生呢,你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你忘啦!” “那是你自己不会生,还要怨我!”刘老太一张血盆大口对着二房的三姐弟吼,“生了这么些个东西出来,瘸的瘸蠢的蠢结巴的结巴,他们一人多吃一口,我们老刘家其他人就一人少吃三口!” 刘小麦:“……” 这老太太又是哪里学来的强盗逻辑,居然和“你耽误了一分钟,全班同学就每人被你耽误一分钟,加起来耽误了一节课”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大弟刘小虎害怕地往后缩,还捂住鼻子。 “奶奶,你嘴巴臭臭。” “别怕,奶奶只是不喜欢刷牙。奶少刷一口,我们老刘家其他人就能一人多刷一口。”刘小麦安慰他,“我们一定要记住奶奶这份伟大的牺牲!” “我家小麦读过书了就是不一样,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刘二柱同志与有荣焉。 刘小勇也是读书人了,他听了就不信,怀疑地看着刘老太:“奶,真的吗?我怎么没看见我牙膏变多呢?” 不会省出来的都给刘福宝去了吧,让她一个人多刷好几口。 啊啊啊啊奶做的出来这种事! 刘小勇顿时愤怒起来,捏紧拳头,在凳子上扭来扭去。 “刘小麦,你别瞎想了,奶不可能给我们的!” “闭嘴!”刘老太恼羞成怒。 她蹬着腿“唉哟”“唉哟”地叫唤,“二柱啊,红子啊,我也不想跟你们吵,我是真的不能跟你们一起过日子了,我这条老命迟早得被你们气死!我怎么这么命苦哦,死鬼老头子啊,你就带我一起走吧……” 刘老太一边假哭,一边虚着眼睛瞄刘二柱和张秀红,希望他们脱口而出说“那就分家呗”。 反正刘二柱以前也说过,刘老太就期待他说一次,这下就可以光明正大把二房分出去,到了队里她还能卖惨说是儿子不孝顺嫌弃她了。 而刘二柱和张秀红对视了一眼……端起饭碗又喝汤了。 刘老太:“???” 天老爷哟,这可让她怎么演下去。 她只能继续蹬着腿干嚎,再悄咪咪地观察其他人反应。 大房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潘桃在训斥刘小勇,刘大柱在训斥潘桃。三个人都脸色难看,刘小萍把脸埋到了碗里。 三房则是岁月静好,姚静温柔地给福宝喂鸡蛋羹,刘小军自己乖乖扒饭,扒一口看一眼姚静。 还是福宝关心刘老太。 她转过身对着刘老太,取出来一块小帕子,“奶奶,哭慢点。奶奶,蹬轻点。”她眨巴着眼睛,乖巧地说,“奶奶这样太用力了,福宝心疼奶奶。” 说着要把小帕子举到刘老太眼睛底下,帮她擦眼泪。 结果擦了几下,小帕子还是干巴巴的。 福宝这可纳了闷了,刚“咦”了一声,刘老太就一把抢过去帕子盖住自己眼睛,一波三折地嚎。 娘哟,差点就被这贴心的小孙女发现不对劲了。 张秀红挠了挠耳朵,歪了歪嘴。 不晓得这老虔婆又在折腾什么东西,但是早点吃完远离为妙。 二房的五口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喝完菜汤,喝完就要逃离现场,连碗底都不准备舔了。 “都给老娘站住!” 刘老太出离愤怒了,都顾不得装哭了,一把扯下遮眼睛的帕子,就拍桌子准备开骂。 结果她动作太大了,惊得刘小萍手一抖,没喝完的汤刚好倒在旁边刘小虎的袖子上。 “这个怂丫头!” 潘桃揪住刘小萍的小辫子,对着她后脑勺“啪啪”就是两巴掌,跟张秀红赔笑道:“红子,你家小虎没烫着吧。” 张秀红撸起来刘小虎的袖子,还好,只红了点小油皮。 “打什么孩子啊,要真诚心,你不如弄点红糖给我家小虎喝喝。”张秀红瞅了潘桃一眼,不阴不阳的。 刘大柱皱着眉瞪潘桃:“你连个丫头片子都看不好!” 潘桃的笑容消失了,撇撇嘴,伸过头看了看刘小虎膀子,“哟,还真没事。我们乡下孩子就是皮糙肉厚。” 潘桃打儿子都是打背,怎么打女儿就揪辫子打后脑勺了呢。 刘小麦看着潘桃这副德行,心里莫名其妙憋气。刘小萍已经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刘小麦有心想说什么,但觉得跟潘桃又实在无话可说。 -- 第54页 张秀红也不回房了,用塑料盆端了水,在厨房里头洗刘小虎的脏袖子。 刘老太的主场环节一直被打断,她酝酿了很久了,此刻终于又被她逮到爆发的好时机了。 “张秀红,你这叫抹肥皂?你这叫吃肥皂!”刘老太捂着心口,一副要昏厥的样子,“你看看,你们都来看看,她用了多少肥皂,怪不得我老刘家肥皂用的这么快!” 她天天这个样子,一开始大家以为她真的会昏厥,一个两个都紧张的不得了。现在已经知道是她装了,也都懒得搭理她了,就意思意思过来看一眼。 张秀红冷笑:“大嫂,你听见了吗?妈让你赔她肥皂呢!要不是你家小萍,我要在这洗个屁的衣服。你就该过来帮我洗。” “唉,也没用多少肥皂啊。”潘桃不得不帮张秀红说话了,劝着刘老太,宛如一个好人,“这么点肥皂,也不值多少钱,也不是天天这样用……”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刘老太骂她。 潘桃:“……” 她倒是想当家呢,问题是刘老太不放权啊。连厨房钥匙都不给她,反而悄摸摸给老三媳妇,哼。 刘老太又开始用她那很好的逻辑算账了,“老大和老三家都只养了两个孩子,就老二家,养了三个!还一个个人嫌狗厌的,动不动要换洗衣服,哪家肥皂够你们用?你们三个一人多用了一次,我们老刘家其他人就一人少用了三次!” 人嫌狗厌三人团的首要分子刘小麦:“……”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她只是爱干净了一点,这有什么错哦。 穿到七十年代,刘小麦已经努力适应,告诫自己要入乡随俗了。 所以她可以很习惯地吃野菜,很习惯地穿破衣,很习惯地和弟弟妹妹挤一张又冷又硬的床。 但是有些东西她丢不掉,比如天天刷牙,比如勤换衣服。 就算只有两件衣服,她也要一洗一换。 刘小豆和刘小虎受她影响,也讲究起了个人卫生。刘小麦自然清楚家里条件差,肥皂要珍惜,于是她已经不让大妹小弟到处疯、去泥坑打滚了,这样最起码外面衣服不用总是洗。 但刘老太还是不满意,甚至把刘小麦这种行为上升到资本主义做派。 刘老太是有些挑拨本身在身上的,刘大柱和潘桃顿时看她们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刘大柱是觉得这种“资本主义做派”会害了老刘家。 潘桃觉得二房真的在占老刘家便宜! 姚静默不吭声,她其实觉得刘小麦这些做法没什么问题,但知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和刘老太唱反调,于是默默站在了刘老太身后。 罢了,实在不行,她以后找到机会劝一劝刘老太就是了。 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 老刘家一时泾渭分明。 刘老太满意地环顾四周,冷哼了一声,走到张秀红面前,取过长条的肥皂,把它切成了三小块,分开放在窗沿上。 “别当我老太婆犯糊涂,出去又找大队长找妇联哭喊着被我冤枉了。我从来就不冤枉人,现在三房一房一块,我倒要看看,哪房用的快。” 刘老太一份摆事实讲道理的样子,“这么多年了,究竟是哪房在占老刘家的便宜,马上都要清清楚楚了,这就是证据!” 大家都瞅着她。 刘老太又腻歪地说:“我就跟我的心肝福宝用一块。省的你们说三柱不回家,三房人少,不公平。” …… “红子,妈那是什么意思啊,为了点肥皂,也能闹这么大一痛。” 晚上,二房屋里,刘二柱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不通啊想不通。 “我怎么知道你妈唱什么戏。”张秀红翻白眼,“她就是想折腾二房。没有肥皂还有别的东西,她就想捏着个正理欺负我们。” 这样就算闹到大队长和妇联那里去,刘老太也自认为比谁理都直、比谁气都壮。 “妈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种妈呢,唉!”刘二柱长吁短叹。 “管她的,我反正该怎么用肥皂就怎么用。我养的孩子都爱干净,不像老大家的小勇,跟泥猴子一样。我们用的肥皂本来就不多,你妈就晓得冤枉人。”张秀红气呼呼的。 旁边的小床上,刘小麦也睡不着觉。 她睁着眼睛听刘二柱和张秀红两个人絮絮叨叨的。 莫名其妙的,她想起来之前刘老太天天辱骂她,逼她下田的事,后来才知道刘老太是打算把她卖到老陶家。 那现在,这老太太心里又在酝酿着什么坏水呢。 她仔细想了想锦鲤文里的剧情,好像没有这出啊。 这简直太伤人脑筋了! 刘小麦刷一下起身,穿起拖鞋,想出门转一转。 “小麦,你干什么去?大晚上的还不睡觉。”张秀红喊她。 “我去上厕所。”刘小麦答。 今天晚上的月光很好,把院子里照得亮堂堂的。 刘小麦抬头看了看,看到了一弯皎洁的上弦月,被稀疏的星子拥簇在天幕上,月光倾斜满院。 这是1974年春夜的月光。 刘小麦心中一时触动。 什么是穿书呢,什么是虚假呢,她现在看到的这弯明月和后世她在车水马龙的高架桥上看到的是同一轮吗。 刘小麦摸了摸自己的脸。 -- 第55页 纠结无用,活着就是现实,就是真实。 有低低的抽泣声传来。 刘小麦找了一下,发现蹲在院子角落的刘小萍。 刘小麦轻轻走过去:“你在哭什么呢?” 刘小萍仿佛才发现有人来,她的抽泣声一下子止住,瑟缩了一下,捏紧了手中的一截小树枝。 刘小麦蹲在她的边上,看了一看,有些难以置信。 “小萍,这都是你写的吗?” 泥土地上,被刘小萍用小树枝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阿拉伯数字3。 刘小萍的脸涨红了,很羞愧的样子。 “我看到小豆在写这个……”她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一样小。 刘小麦笑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你很好学,这是好事呀。小萍,你很聪明,写得比小豆和小虎好呢。” 刘小萍睁大了眼睛,连忙否认:“不、不,我是学他们的……” 刘小麦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刚刚在难过什么呢?” 她有些担忧潘桃打得刘小萍产生心里障碍了。 刘小萍却说:“我只会写1、2、3,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写出来更多的字。” 居然是这个原因。 刘小麦接过她手中的小树枝,轻松地说:“那我现在就教你写别的。你看,这是123,你会写啦,这是4,这是5……” 刘小麦用小树枝在泥土地上一直从1写到10。 “哇……哇!” 刘小萍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数字。 刘小麦愉悦地问她:“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 刘小萍顿时两眼发亮:“可以吗!” 一张整天都暮气沉沉的小脸在月夜里生动而鲜活。 “当然可以。” 刘小麦一笔一划地写出刘小萍三个大字。 “这是刘,我们老刘家都是这个姓。中间的是小,我们也一样。最后面的就是萍啦,这个字的意思是……它是一种水上的植物,生长能力特别厉害。” 月色特别的温柔,给院子角落的两个小姑娘披上朦胧的纱。 松梗大队村口,有一个瘦削的男人背着一个蛇皮口袋趁着夜色赶回来了。 看着村口不再属于他们家的青砖大瓦房,男人站了一会儿,抬手抹了把脸。 他一路躲着别人家的窗子、门口,躲着狗子,总算回到了村子尾巴处。 抬手敲了敲屋门,“在洲,爸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一更,合一来不及啦~ 第28章 傍晚的时候,何在洲从坝子大队回到了家。 一打开门,他怔了怔。 他的妈妈安文玉居然没有浑浑噩噩躺在床上,而是打了盆水,对着水面一下一下梳着自己的长发。 她侧过头看了何在洲一眼,细细的眉毛蹙起来,“你这些日子总是早出晚归,小洲,你在忙什么?” 何在洲的脊背有些僵硬了。 “妈妈,我去帮人家干活了……” “干什么活——不要去干活!”安文玉突然尖叫起来,“我不是叫你不要干活吗?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她激动起来,动作都变形了,梳子梳在脸上,一下一下特别用力,她好像没感觉一样。 “妈,妈!我听话,我不干活,我听话……”何在洲夺过她的梳子,一下一下地安抚着。 安文玉慢慢平静了下来,笑着摸摸他的脸:“这就对了,等妈妈回去海市,你跟我一起走。你要是会干农活,你外婆他们会瞧不起你的,这可不行的啦。” 何在洲平静地抱着他妈,嘴上说“好”。 眼睑垂下,遮住了眸底的阴郁。 他的妈妈,从十几年前下乡开始,就一直想找路子回去,回到光鲜亮丽的海市。 为此,她嫁给了他爸爸,又生下了他。可惜结局只能是在松梗大队这个大泥坑里越陷越深。 何在洲懂事之后,安文玉就很少在他面前提回海市之类的话了。她不被允许出门,就在家教何在洲读书。 直到何家倒了。 安文玉从下乡的知青变成农民的妻子、最后被打成反.动.派的家属,精神一下就崩溃了。 她又开始念念叨叨要回海市,仿佛马上就可以实现一样,可是怎么可能呢。 何在洲都同情他妈了,他妈真的好可怜。 “你的书呢?”安文玉问,“我有段时间没看到你念书了,这样不行啊,会生疏的啦。” 老何家是被抄了,但是被抄走的都是值钱的东西。 书在这个年代不值钱,没人要。 于是那些人体贴地留给了他们,说怕他们孤儿寡母砍不动柴,不如留着烧火。 何在洲把那些书从床底翻出来。 安文玉兴致勃勃地和他一起翻着。 “这些都是小学的课本,我都教过你了,你会了吧。”她细声细语。 “会了。”何在洲说。 安文玉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些失落:“你的那个英语大词典呢。” 那样危险的东西,他当然早早就把它处理了。 何在洲抬了下眼:“应该就在家里吧,我明天好好找找。” 安文玉怏怏地“哦”了一声,选出来一本诗集,递给何在洲:“你读给妈妈听吧。” 少年清冽的声音很快在破败的土胚房里回荡。 -- 第56页 安文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听着那几首反反复复的诗歌。 日落了,看不清书上的字,好在何在洲把这些诗歌默记在心中了。 月升了,屋门倏忽被敲响。 传来的男人声音很熟悉,是他的爸爸,何春强。 安文玉一下子像濒死的鱼一样崩紧了身子。 何春强把背着的蛇皮口袋卸下来,小心翼翼放在门口。他有些局促地整理自己的衣领裤腰,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好在没什么泥泞,他刚松一口气,就看到门被打开了。 “小洲……” 他堆起来满面的笑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足以刺破他耳膜的“滚”! 伴随着这声“滚”的,是“哗啦”一盆水,对着何春强迎面泼来,何春强不避不闪,猝不及防被浇成了一只落汤鸡。 何春强的表情狰狞了一下,旋即露出一张温和的脸:“文玉……” 安文玉浑身颤抖着跑回了里屋,“咕咚”一声倒在了床上。 何春强沉默了片刻,要进屋找她。 “水。”何在洲堵在他面前,一指他脚下,“你走一路,滴一路。” 何春强不以为意,抬脚偏要进来。 何在洲声线一凝:“我和我妈现在就住这里,土胚房。你是不用爱护,因为你可以随时转身就走!” 何春强瞪着他,何在洲倔强地回瞪着。 “小兔崽子,你这性子真是随的你爹我,你妈怎么就光疼你不疼我呢。” 何春强自嘲地笑了下,站在屋外,仗着天黑没人看,他把衣服和裤子都脱了下来一件一件拧干,又穿回去。再把鞋子脱在外面,脚在鞋背上擦干,才提着蛇皮口袋走进屋。 何在洲一步不离跟着他。 “怎么的,怕我跟你妈动手?”何春强斜他一眼。 何在洲不说话,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里屋里,窗户太小,月光只找进来一小块。他们走进去,只能看到床上有个黑黢黢的人影躺着。 何春强找了一圈,没找到开灯的地方,不由叹息:“这个地方是真不行,都没通电,还是我们原来的大瓦房好。” 何在洲冷笑,根本不想听他爸说这些废话。 何春强伸手进蛇皮袋里,摸出一只手电筒,“啪嗒”一下打开,屋内顿时亮了。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小洲,我就把它给你了,你们没这个不行。” “我不要你的这些脏东西。”何在洲的神色难堪。 “什么叫脏东西呢,能让我们过好日子的都是好东西。”何春强一脸的温和,循循善诱道,“受了这么长时日的苦了,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看着何春强把手电筒递给他,何在洲猛后退了两步。 “我不要这个东西。” 何春强不由嗤笑出声:“傻孩子,和你妈妈一样,天真又认死理。” 他手腕一动,手电筒猛然转向,陡然照到安文玉身上。从她的脚一路往上,最后那簇光亮停在安文玉脸上。 安文玉闭着眼,脸上是死一样苍白。而身体在一下一下、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不要照着我妈!”何在洲扑上来一把夺下手电筒。 几乎是他一上手,他爸就松手了。何在洲捏着手电筒,仇视地瞪着他爸。 何春强笑了,“你看,你这不是要这个东西了吗?拿在手里还不错吧。” 他又打开蛇皮袋,从里面取出一块长椭圆镜子,足足有半人高,镶嵌在檀木镜框里。 “文玉,等等再睡,你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了。”何春强伏在床头,摸了摸安文玉头发,唤她。 安文玉浑身僵硬,眼皮都在颤抖,但是人始终没有反应。 “你啊,始终有这种小性子,心理不痛快就装。”何春强好脾气地坐在床头,追忆往昔。 “那时候你刚嫁给我,不愿意理我。不让你随便出远门,你又不理我。愁的我啊,花了好多心思,给你弄了一面海市那边才卖的大镜子,你才愿意对我笑……” “够了!” 安文玉声音嘶哑,缓缓地睁开眼。她用手肘撑着床板,用力坐起来。 “文玉,你终于愿意看我了。” 何春强凝视着她,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 “把镜子给我。”安文玉伸出手。 “你看看,这可不比当年那个海市的差。”何春强笑着递给她,“有点重,你慢点拿。” 安文玉用两只手把镜子接过来,捧得高高的照着,冷不丁对何在洲开口,“你出去!” 何在洲看着他妈的眼睛,缓缓地往门口退。 还没完全退出去,就听见里面一声脆响,稀里哗啦,安文玉就这么把镜子摔了个稀碎! “你个贱人!”是他爸爸在骂。 旋即传来他妈的尖叫。 何在洲太阳穴一跳,大步跑进去,就看见地下是镜子碎片。他爸爸已经跳到了床上,完全压制了她妈的反抗,一只手攥住他妈的两只细伶伶的手腕子压到她头顶,一只手在扯他妈的衣裳! “爸,你干什么!” 何在洲拿起手电筒,刺目的强光直往何春强的两只眼睛去。 这手电筒确实是个好东西,刺得何春强霎时就受不了了。他眯起了眼,下意识地松开安文玉,抬手挡在眼前遮光。 “你冷静了吗?你在家也要当个土匪吗?” -- 第57页 何在洲苍白的面孔上有着和安文玉相似的黑眼睛,此刻眼中一片讥嘲。 何春强仿佛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合适。他抹了把脸,沉默地放开安文玉,从床上下来。 这两间破败的土胚房里,重新恢复成一片死寂。 安文玉依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悄无声息。 何春强和何在洲父子俩在收拾地面的碎镜片。 “你不要弄,我来就行,别回头划到你手。”何春强说。 何在洲看着他:“那我明天遇到这事,后天遇到这事呢?” 到那时候,你这份父爱又在哪里。 何春强就不说话了。 收拾好碎镜片,何春强要把它们扔出去,何在洲眸光微动,留了下来。 “我要留着送人。” “这些破东西能送人?”何春强不相信。 何在洲抬了下眉:“什么是破东西好东西。能为我所用的东西,都应该是好东西。” 何春强一怔,笑了起来:“小兔崽子,学你爸说话了,真不错!” 他又压低声音,“你刚刚用手电筒照我眼睛,做得也不错,够果断!不愧是我儿子。” 何在洲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唇角。 夜深了。 何春强在里屋的门口朝里面张望了一下,终归没有再进去。 “我走啦。”他跟何在洲说。 何在洲冷着张脸:“我知道。”他也不会问何春强什么时候再回来。 不回来也好,回来每个人都不好过。 何春强不放心家里,临走前反复嘱托:“有事就找你们春富叔,他会帮你们的。” 老何家本家虽然倒了,旁支还在,尤其是何春富这种靠举.报还得了大义灭亲表彰的,那是过的相当好。 何在洲瞅了他爸一眼,没说话。 “听没听见啊!”何春强眉毛竖起来。 “听见了,知道了,我会把春富叔放在心里记着的。”何在洲反而笑了。 …… 他爸一走,何在洲就把他带回来的蛇皮袋里东西取出来。 有米面,有一块肉,有一点钱和一点票。在除此之外,还有两本书。 “妈妈,这两本都是英文小说。” 安文玉翻了个身,把脸对着墙壁。 何在洲看着这些东西,突然窘迫地发现,他就算拒绝得了手电筒,也并没有办法拒绝这些米面。 他们真的需要,而他爸又惯会蛇打七寸。 何在洲挣扎着把这些东西重新装回蛇皮口袋里。 他拎起皮破碎的镜片,走出去,看了一眼自家的屋顶。 土胚房也有土胚房的好处,只需要一场春雨,就可以化开土,让他把这些碎镜片一块一块地嵌到屋顶边缘。 到时候,肯定会给何春富一个小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穿书在九零》入V啦,喜欢年代文的妹子可以去看看呀~ 感谢大家支持! 第29章 早上,刘小麦喝完南瓜糊糊,拿了个土豆带着,准备中午不回来吃了。 她一个瘸子天天风雨无阻在松梗大队和坝子大队之间跑两个来回,这也太不应该了。 她必须符合人设。 刘老太看见了,一时心如刀割,连忙抢过她手里土豆,又塞了一只个头小小,豆皮泛青的给她。 “就拿这个差不多了!” “这能吃吗?”刘小麦转着青皮小土豆,自言自语,“算了,去了让林校长看看,他肯定知道。” “……”刘老太又一把抢回来小土豆,拉着脸说:“我想起来了,这土豆要出芽了,我要留着当种豆,不能给你白吃了。” 刘小麦竖起大拇指:“奶,你记性可真好呀。” 她回头又重新拾了个大个头的土豆,表面又光滑又饱满,若无其事拿着走了。 刘老太瞧着刘小麦背影直歪嘴。 算了算了,她跟自己说。气出病来无人替,反正老二一家碍眼也碍不了几天了。 刘小麦一手拄着拐杖,拐杖上方系了只布兜子,兜子里放了课本和纸笔,还放了一只大土豆。 她歪歪斜斜地走出去,有那么一点流浪诗人的味儿。 “大姐!” 刘小虎气喘吁吁地跟着出来了。 刘小豆速度也不慢,一上来就抓住刘小麦衣角,眼巴巴地看着她。 “大姐,我们、想看你、你学校。” “今天又是我们挖蚯蚓喂鸡了。”刘小虎手里还拿着小铲子,“大姐,我们到你学校旁边挖好不好?” 刘小麦想了一下,说道:“那就一起吧!” 福宝他们就在家里,实话实说,刘小麦是不放心把自家的六岁大妹五岁小弟跟他们长期放在一起的。 这就像养蛊一样,指不定养出什么神经兮兮的反派角色出来。 姐弟三个嘻嘻哈哈走在路上,一路都是欢声笑语。 刘小勇一个人孤独地走在一边,幽怨地瞅了他们一眼、又瞅了他们一眼。 “玩归玩,笑归笑,到了学校外面不能闹。”刘小麦说,“里面的哥哥姐姐们都在读书,你们如果在外面吵,会打扰到里面的人。到时候你们的大姐我也读不好书,那我学费就白花了,太亏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连忙捂住自己嘴巴,表示一定会保持安静。 刘小麦满意了。 -- 第58页 古时候有孟母三迁,指望给儿子一个好环境。今天有她刘小麦带弟妹上学,希望弟弟妹妹们小小年纪就能接受到文化的熏陶。 啊,她可真的是七十年代好大姐吧。 到了学校,刘小麦和刘小勇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小勇啊……”刘小麦刚叫他。 刘小勇却头一甩,鼻子朝天“哼”了一声,直接走到了他的一年级最后一排。 他鼓着脸,一屁.股朝板凳上一坐,结果“啪叽”一声,连人带凳子跌到了地上。 还保持着说话姿势的刘小麦:“……” 教室里的小孩子都稀里哗啦笑起来,还有人站起来,爬到凳子上看刘小勇的惨状。 刘小勇真的好惨哦,他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嗷嗷叫唤,好像屁.股蛋子已经四分五裂了。 这不是最惨的,更惨的是他的凳子真实的四分五裂了。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啊,这叫损坏公物! 这个年代,讲究的是人当一颗螺丝钉,螺丝钉自己坏了事小,但是把机器硌坏了就事大了。 刘小勇还没想到这一层,砸着破凳子腿撒气呢。 “告校长,告校长!松梗大队的孩子不许来我们这里读书!” 教室里的小孩子兴奋地欢呼。 ——这简直是正中刘小勇的下怀! 刘小麦分明看到刘小勇痛苦的表情中露出了那么一丝鬼祟,然后鬼哭狼嚎的更夸张了。 “……”刘小麦抹了抹额头,径直走到了自己座位旁。 她没直接坐下,而是警惕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凳子。 她的凳子依然好好的,很结实。 难道刘小勇坐坏凳子真的是意外? 刘小麦刚这么想,就看到自己的桌子…… 可以的,她的桌子也被下黑手了。 好在极品炮灰从不畏惧挑战。 旁边陶壮实还没来,刘小麦就堂而皇之地把两个人桌子换了一下。 桌脚擦着地面磨出刺耳的声音,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 “刘、刘小麦,你干什么呢?” 后面一排的小男孩惊呆了,磕磕绊绊地问。 哦,刘小麦记得他,据说这位是陶壮实的好兄弟。 她“唰”一下翻开课本,坐在安全的座位上,语气淡淡很是欠扁:“看书呢,不要打扰我。” “你怎么能换陶壮实桌子!那是陶壮实的!” 刘小麦太会拉仇恨了,一看就是恶人,越来越多的小孩对她群起而攻之。 “不晓得你们在说些什么。” 刘小麦弹了弹耳朵,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教室里顿时叽叽喳喳起来。 最后一排的刘小勇还没爬起来,心酸的直扁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刚刚不都在关注他吗? 啊啊啊啊他怎么又变成孤零零一个人啦! 就在这时,陶壮实来上学了。 癞.蛤.蟆余威尚存,他一对上刘小麦的视线,那双陷在肉里的小眼睛就不停地闪烁。 结果今天奇了怪了,教室里所有的小朋友都在对他行注目礼,看着他一路走到座位。 陶壮实:“……” 他东张西望地把藕粉色小书包抱紧在怀里,慢吞吞地坐下去。 什么都没发生。 陶壮实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刘小麦笑眯眯望着他。 陶壮实脸上的肥肉颤了颤。 他不想看到刘小麦这张脸啦,他情愿趴在桌子上睡大觉! 然而他刚有趴桌子上的架势,后面他好兄弟大叫道:“别趴!” “你这个桌子被刘小麦换过了!” 教室里都是七嘴八舌的声音,都抢着给他解释。 陶壮实的小眼睛咕噜咕噜转起来,瞟着刘小麦,胖身板警惕地往后缩。 刘小麦挑衅地一笑,说时迟那时快,一伸手从桌屉里掏出来一个大家伙作势往陶壮实后脑勺招呼。 陶壮实已经被癞.蛤.蟆吓出条件反射了,“啊”一声抱着脑袋就往前面躲,连人带桌子通通摔地上。 教室一片死寂。 刘小麦两只手颠着大土豆,非常的纳闷:“陶壮实同学,你怎么啦?” “刘小麦,你这个害人精!”陶壮实简直是杜鹃啼血。 刘小麦“哦”了一声,平心静气:“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桌子有问题了吗?” “又不是我弄的!”陶壮实委屈的要炸了,“我就是知道又怎么样,你有本事找害你的人去。” 刘小麦不负责任地笑起来:“我才懒得找,我怎么高兴怎么来。” 就是一场心照不宣的班级暴力呗,还分什么谁白一点谁黑一点吗? 未免也太多事了吧。 刘小勇目瞪口呆地看着刘小麦,一时都忘记了屁.股疼。 刘小麦,真是一个狠毒的人啊。 他刚刚居然还跟刘小麦发脾气,他是怎么想的! “我们来上课啦。” 小吴老师刚进教室,立刻惊呼了一声。 陶壮实瘫在地上像一块肉饼,他的课桌散架了。后面刘小勇瞪着眼干站着,他的凳子散架了。 这可不是小事。 小吴老师立刻出去报告林校长,救急救灾的林校长马上赶了过来。 “林校长,陶壮实的桌子是刘小麦的。刘小麦太坏了,自己桌子坏了,偷偷跟陶壮实换了。” -- 第59页 陶壮实好兄弟连忙告状,陶壮实呜呜呜哭。 林校长拾起来桌腿看了一眼,视线扫向他们:“这桌子不是自然坏的,口子很整齐啊,是被谁切开的?” 教室里顿时没声音了。 林校长这才抬了下眉:“刚刚谁在说刘小麦,这是有人故意弄坏刘小麦课桌?故意毁坏公共财物?” “……”这怎么能承认呢! 小孩子们都不敢抬头看了。 “陶壮实、刘小勇,你们出来。”林校长严肃地说。 …… 刘小豆和刘小虎拎着小篮子,在坝子小学旁边挖蚯蚓挑野菜,听到教室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还跟着学。 没多久,两个人发现了新大陆。 “那、那是……” “是小勇哥哥!” 刘小勇和陶壮实吭吭哧哧站在教室外面,一个修板凳,一个修课桌。 “我说你们就不该害人!” 刘小勇很是生气,他也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跟坝子大队孩子有恩怨的是刘小麦,关他刘小勇什么事。 刘小勇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欠了赌债被逼上树那回事了。 “关我什么事,我才是最倒霉的。” 陶壮实呼哧呼哧喘粗气。 用癞.蛤.蟆吓人那事有他的份,可这回刘小麦的桌子又不是他弄坏的,刘小麦还害她。 果然,他妈说的真对,以后要躲着老刘家的人走。 再一看,他旁边正是老刘家的大孙子。 陶壮实抑郁了,想躲着刘小勇修桌子。 刘小勇霎时愤怒了,捏紧了拳头,“你干什么不给我看,我又不会修!你弄坏的东西你肯定会修,你不给我看我就揍你!” 刘小勇信心满满,一对一打架,他绝对能把这个怂胖子打得满地找牙。 更别讲这个胖子还身子不好,有病! 绝望的陶壮实再一次伤心地呜呜大哭。 办公室里,小吴老师看到这一切,板着脸说:“林校长,我看他们肯定修不好的。即使修好了,也没有原来那样好用。” 林校长点了点头:“本该如此。小吴啊,你看看还有没有老课桌和板凳,拿出来用一用。” “那这事就这样小而化无了吗?”小吴老师皱眉,“他们故意损坏了公共财物,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什么是应有的惩罚呢?”林校长温和地看着她,“我们是学校,学校要做的是教化,而不是打杀。” 小吴老师抿了抿嘴,没说话。 林校长坐在办公室里,慢慢地叹了口气。 放学的时候,办公室门被敲响了,走进来的是刘小麦。 刘小麦规规矩矩地站在林校长面前,问题却很直接:“林校长,我可以通过努力,快一点升入三年级吗?” 她实在是不想呆在小吴老师那个班级了。 小孩子年纪偏小,又恶劣。小动作不断,虽然不会真正伤害到她,但是让她恶心也是一种罪过。 年级越高,读书的小孩越少,三、四、五三个年级在另一间教室。有一个老师家里有事最近请假,这三个年级这段时间都是林校长在带。 刘小麦想转班,只能先跳级。 等到她上了三年级,还能听四年级和五年间的课,她又赚了! 林校长对刘小麦的印象挺不错的,他注视着面前的小姑娘。 因为营养不良,刘小麦虽然十岁了,依然个头不高,身板瘦小。她的头发有点黄,脸只有巴掌大,上面一点肉都没有,黑漆漆的眼睛总是睁的大大的,里面好像燃烧着小火苗。 现在的刘小麦正睁着这双大眼睛认真地跟他对话。 林校长一下子就笑了。 “当然可以,但是你要通过我的测试,不然来了三年级也跟不上课程。” 刘小麦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她立刻给林校长鞠了一躬。 “谢谢林校长,我会努力的!我不会让您等太久。” 日子一下子有奔头了。 刘小麦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压制不住的雀跃。 “姐,要瘸、要瘸。”刘小豆紧张地拽她衣角。 “……”刘小麦连忙瘸起来走路。 好险,她差点露出马脚了。 “大姐,错了错了,是另一条腿。”刘小虎也着急了。 “……”刘小麦赶紧换过来。 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不能飘,不能飘。刘小麦啊刘小麦,你要避免乐极生悲。 好在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刘小麦往后看了一眼,刘小勇正垂头丧气地走着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完全没关注到前面发生了什么。 刘小虎也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刘小勇,然后虎目里发出疑惑的光芒。 “大姐。”他纠结地问,“小勇哥哥在学校学木匠吗?” 他们今天都看到了。 刘小麦:“……也差不多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呼。 刘小麦他们循声望去,发现一条小河边,围满了坝子大队的孩子。 刘小勇难得起了点精神,也看过去,突然长大嘴巴:“何在洲也在里面!” “何在洲?你怎么知道?”刘小麦就没看出来谁是谁。 “我就知道。”刘小勇大声说,“那里面最装的那个就是他,坝子大队的孩子还听他话!” -- 第60页 最装的那个—— 刘小麦被点醒了,轻易在那边的人群里找到了最让她看不惯的一个后脑勺。 还被坝子大队的小孩簇拥在中间。 混得不错啊。 何在洲是在教他们捕鱼? 刘小麦有些疑惑,但也没当回事,继续往家走。 那头,何在洲似有所感,冷不丁回头盯了一眼。 看到了那个老刘家的黄毛小丫头,正假模假样地拄着竹篙离去。 刘小麦一行热热闹闹地回到松梗大队,就遇到更热热闹闹的事了。 四婆远远地看到他们就嚷嚷起来。 “刘小麦,你快回去看看吧!你妈和你奶又干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 第30章 张秀红觉得刘老太一定有什么疾病。 春种已经接近尾声,事情不太多。张秀红同志又在田里浑水摸鱼了一整天,工分成功弄到手,高高兴兴地下工回了家。 她本来心情很好的,结果一到家,就看见刘老太一张黑脸冒充包公,要升堂了。 “你看看,你看看,我们家的肥皂是不是你用的最多。你们用的这块,明显见小!” 刘老太捏着属于二房的那小块肥皂,像是抓到了什么大把柄。 张秀红很惊讶:“妈,这才几天啊,你就瞧出来肥皂明显见小?” “是个人都能瞧见,老大家的,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这回事?”刘老太找援军了。 援军潘桃火速赶到,做出一副公道的样子:“确实如此,红子你别犟了,妈说的有道理。我说这话可没有私心哦。” 她们婆媳两个一唱一和,好像在玩真的。 这让张秀红都不能不当回事了,她走近了看了看肥皂。 “这不是我用的那块肥皂。”张秀红立刻说道,“我还是昨个儿洗的衣服,都一天一夜没用肥皂了,怎么这块肥皂还潮乎乎的。” 刘老太连忙瞪起来老眼:“你用的不是这块是哪块?就是这块没的错!” “那就是有人偷用过我肥皂了。”张秀红歪了歪嘴,“我在外头下田干活,给老刘家争工分,有的人什么事都不干,在家躺吃躺喝,还偷用我肥皂!” “这简直太过分了!”张秀红义愤填膺,“大嫂,你说是不是这回事?” 潘桃最公允不过的老刘家长媳了,当然看不惯这种小资做派,咳了一声点头赞成张秀红:“既然有人在家躺吃躺喝,那也怨不得红子怀疑她。” 这妯娌两个阴阳怪气,恨得刘老太牙痒痒。 亏得她之前还以为潘桃是个能干的人,以后老刘家要靠大房撑。现在看看,原来也是个不识大体的人! 老刘家最识大体的儿媳妇终于出场了,姚静冷这张脸走出来:“大嫂二嫂也不用说这些话,我什么东西没见过,不至于偷偷摸摸用你们的肥皂。” 张秀红立刻嗤笑了一声。 她根本不信姚静这话,三步并两步就往姚静走,“我倒要看看,你手上有什么味。” 她一把捉住姚静的手,搁在鼻子前面一闻,立刻高声起来:“肥皂味!就是你刚刚用了我的肥皂!” 姚静的脸都气红,她挣扎着甩开张秀红的手。 “我用的是我自己的肥皂,你不要含血喷人!” 张秀红开始胡搅蛮缠:“那你证明啊,证明用的是你自己的,你怎么证明?” 这叫什么事。 先冤枉别人再让受害者自证无罪? 姚静胸脯剧烈起伏,觉得她跟乡下妇女果然无话可说。 “妈妈,妈妈……”福宝紧张地抓住姚静的手。 而张秀红还不依不饶,看到福宝换了新衣裳,又厚颜贴过去,准备闻福宝衣裳那味儿。 “用了我是肥皂,就算衣裳洗过了晒干了又穿到身上了,我还是能闻出味道!” 张秀红言之凿凿。 老刘家就在家门口闹,惹的好些乡亲们过来围观。 刘老太早就被气得说不出话了,直觉没脸见人。 张秀红却就喜欢被人看,人越多,她表演得越卖力。 此刻她酝酿足了气势准备欺负福宝,结果刚伸手,连福宝都衣角都没摸到的,就左脚踩在右脚脚背上表演了个平地摔。 吃瓜的乡亲们都噎住了。 “妈妈!” 福宝一头扎进姚静怀里,姚静紧紧地抱住她。 两个人都不想再给张秀红一个多余的眼神,嫌弃地远离她好几步。 “你个疯婆娘!” 刘老太终于反应过来了,这种事必须得要她这个老将出马。她不由分说就抬着老腿往张秀红身上踹。 张秀红摔成平沙落雁的那一瞬间,她自己都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丢人啊,大好的表现机会她失误了。 这让乡亲们怎么看她这个人,她张秀红还要不要在松梗大队抬头做人了。 亡羊补牢,必须亡羊补牢! 因此,当瞥见刘老太的老腿踹过来的时候,张秀红一把就抓住了,然后那么一提一拽—— 刘老太“咕咚”一声也倒下了。 婆媳两个刚好身子交叠,头靠着对方脚。 刘小麦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幅画面—— 她妈和她奶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用脚死死地夹住了对方头,妄图用自己的脚脖子把对方的真脖子夹断。 -- 第61页 刘小麦苦心劝和:“奶奶,妈妈,你们差不多行了还没完没了了。” “……” 双方当事人在争分夺秒中,没有一个理她。 刘大柱和刘二柱也赶回来了,一看家门口这阵势,都怂了。 “妈,我去趟田里。” 刘大柱不管潘桃的疯狂暗示,点了根烟吃到嘴里,掉过头又走了。 “妈,你太残忍了!你这样折腾红子,你亏不亏心啊?”刘二柱鬼哭狼嚎地扑过来了。 扑过来一看,腿长身子沉的张秀红处于优势呢。 张秀红抽了个小空,危险地瞪了刘二柱一眼,意思让他别添乱,别打扰到她发挥。 被嫌弃的刘二柱:“……” 他默默地站起身,唉声叹气,“我进去找点红糖给我家红子补补,别回头她又厥过去。” 围观的众人:“……二柱确实是个好男人。” 把自己媳妇的那点小病小痛都记得特别清楚。 那张秀红厥过去了吗? 当然没有。 她和刘老太捆着彼此,像蛇一样在土地上扭来扭去,刚开始还骂骂咧咧,到后面也骂不动了,都在大口大口努力喘息。 离刘老太喘不过气来还剩一线时间的时候,张秀红冷不丁松开了她,对着她凉凉一笑,带着孩子们回屋了。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高手吧。 刘小麦瞅着她妈,就看到张秀红越想越不解气,一拍大腿“呸”了一声。 ……还好还好。 这位不是不露相的高人,还是她妈,一位平平无奇的反派极品。 “我肥皂绝对被人偷用过了,还诬赖是我把肥皂用少了。”张秀红如鲠在喉,“不行,我肯定要把证据找出来!” 张秀红是个当机立断的人。 夜深的时候,她趁着出去上厕所的机会,又摸到了厨房窗户外面。 三块小肥皂就安安静静躺在窗子里面,中间那块属于二房。 好在窗户没锁。 张秀红把中间的小肥皂摸出来,又拔了根头发出来,在小肥皂最不起眼的、贴着窗台的那一面上划出了一道痕迹。 张秀红狡猾一笑,把肥皂比照原来的样子放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困得睁不开眼了,二更很瘦……争取下午补一章 第31章 刘老太作了这么一大通,让大房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晚上熄灯之后,潘桃在床上就和刘大柱说起来这件事。 “妈这是什么意思?” 潘桃还是比较了解刘老太的,她不相信刘老太只是单纯心疼肥皂。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大阴谋。 “还能有什么意思,妈不是说了吗,她不想老三那一房再占老刘家便宜。” 刘大柱困了,打着呵欠说。 “这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吗?老刘家又没分家,吃饭都在一口锅里吃呢。” 潘桃嘟嘟囔囔,她突然一顿,重复了一遍。 “分家?” 刘大柱也不睡了,骨碌一声坐起来。 夫妻两个大眼瞪小眼。 “妈想分家!” “这事,这事太突然了。”刘大柱反反复复地摸着自己大腿,“妈也不跟我们事前通个气,让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三柱四柱也不在家,分家怎么能不跟他们商量一下。四柱还读着书没结婚呢……” 树大分杈,这些年来兄弟几个又不齐心,就他们大房踏踏实实地挣工分,刘大柱心里倒是想分家呢,但刘老太还在,他作为老刘家的长子,这事怎么着都不该他提。 “管他的,我们是当老大的,分家肯定不吃亏。妈要我们给养老,私房肯定不可能都贴给他们小的。”潘桃一脸的自信。 刘大柱瞅她一眼:“妈要是不跟我们过日子,要小的养老呢?” ……还有这种好事?! 潘桃嘴角翘得立刻压不住了,那岂不是她能当家了。 都说三年媳妇熬成婆,她都熬多少年了,总算是苍天怜见了。 这夫妻俩各有各的激动,睡着了都在讲梦话。 刘小勇在梦里不停地修板凳,磨着牙翻了个身。 床拐角处,没有人知道刘小萍一直睁着眼睛。 第二天大清早,刘小麦蹲在院子里刷着牙呢,就看见刘小萍悄悄地蹭了过来。 “你说什么?” 刘小麦一口的牙膏沫子,惊讶地看着刘小萍。 刘小萍紧张的要命,低着头,又小声地复述了一遍。 刘小麦这下听清了。 她表情有些复杂:“小萍,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真没想到啊。 别的穿书女都是主动分家踢开极品,到她这里了,是人家主动想跟他们分家。 可能这就是极品炮灰的命吧。 但也不坏,日子再差也不会差过他们现在这样,不就是顿顿野菜烂瓜吗。读书改变命运,再苦也就苦两年了。 “小萍,干什么呢?过来烧火!” 厨房里,潘桃把脑袋伸出窗户,冲刘小萍喊。 刘小萍刚泛起红晕的脸色立刻暗下去,低着头往厨房去。 刘小麦火速赶去找她的老爹老娘。 刘老太最近防张秀红跟防鬼一样。只要张秀红做饭,她总有办法顺手牵羊,刘老太骂也骂了打也打不着,就下了决心不让她做饭。 张秀红乐得轻松,正在屋里缝缝补补那块从老张家带回来的蓝布。 -- 第62页 刘小麦一进来,她就把蓝布往被子后面一塞,“怎么啦鬼鬼祟祟的。” ……也不知道鬼祟的是哪个。 刘小麦假装没看到她刚刚在干什么,也不提蓝布那事。 她已经想明白了,就算是最亲的人,相处起来也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认真太计较总会让自己不开心。天大地大,开心最大。 刘小麦直接把刘小萍给她讲的话又讲一遍。 “就像之前想把我卖了,我奶就先逼我下地挣工分一样。这次她想分家,就先挑拨各房的关系,把老刘家闹个鸡犬不宁。” 刘小麦这双眼睛看透太多。 分家这个事来的太早了。 在原锦鲤文里,分家在姚静开始偷偷摸摸做糕点去黑市卖之后才发生。因为二房不知好歹,嫉妒三房吃香的喝辣的,而他们只能手捧着窝窝头,于是恶毒的张秀红把三房投机倒.把举.报了。 张秀红还振振有词:“怎么了?你投机倒.把赚钱没带我们家分,糕点喂鸡都不给我家孩子吃一口,要是被举.报了我们还得陪着你遭殃!这是什么道理?被别人举.报不如被自家人举.报,我大义灭亲光荣了也是给老刘家涨脸!” 有锦鲤女主庇佑,三房藏好的糕点硬是没有被找出来,但也把刘老太吓了个半死。 她每天帮姚静和面揉面,姚静可是分她工钱的,老二家这是断她财路啊! 于是等缓过一口气来,刘老太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老刘家分家。把老二那一家祸害分的越远越好。 虽然不知道这事为什么突然提前,但来都来了,还能怎么着。 刘小麦看到她妈捂住心口大口喘气,连忙安慰说:“妈,你别气了,分家也有分家的好处。” 比如她这瘸腿,分家了自己过日子,自然不用装了。 “唉哟我的傻姑娘,你奶这哪是分家啊,她是要把我们二房给分出去!”张秀红冷笑起来,“我早该看明白了,就她那心思,都在脸上了。” 分家?那太扯了!那老虔婆肯定舍不得把小儿子刘四柱分出去。她现在宠老三家的那个野丫头宠的不成样子,张秀红看她也离不开三房。 那就他们二房碍眼呗。 张秀红咬着牙:“小麦,你去读你的书,这事你别管了。我跟你爸自有主意。” 分家可以,她非得挖出刘老太一大块血肉来。 以往因为是一家人,张秀红占便宜的时候还遮遮掩掩。现在还遮什么东西遮,她就不要脸。 刘小麦是很相信她爸她妈的战斗力的。 如果他们不会闹事,那天下就不会再有能闹事的人。 刘小麦放心地去上学了,结果傍晚回来,半道上又遇到四婆了。 四婆依然在喊:“刘小麦,你快回去看看吧!你妈和你奶又干起来了!” 刘小麦:“……” 她是经历了一个怎样的奇妙轮回吗? 和昨天一样,她们一行人匆匆忙忙地跑回老刘家。果然,张秀红同志和刘老太就在家门口演着呢。 老刘家门口围满了人,有的人还坐在树荫底下看,有的小孩子骑在大人脖子上看,热闹的不得了。 张秀红同志就站在人群中间,像自由女神像那样右手高高举起,手心抓着一块肥皂,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来,大家都看看瞧,这块肥皂,潮乎乎的,是个人都晓得才被用过。” 张秀红转了一圈,把肥皂前前后后无死角地向周围的人展示。 四婆也和刘小麦他们一道赶来了,佝偻着身子过来看了一眼,立刻嚷嚷起来。 “确实,红子讲的不错,这肥皂才被用过!” 刘老太虎着脸:“别瞎讲!我们老刘家那么多肥皂,谁会偷用你的这块?” 张秀红冷冷地看她一眼,把肥皂贴着窗台放的那面一翻,“妈,你用的时候没注意到吧。我昨个晚上把这里划了道印子,现在怎没有了呢!” 四婆一看,立刻来劲了,大声作证: “红子没扯谎,这块是有一道白白的小印子,都快被擦没了!” 四下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张秀红跟他们一起下工回家的,一到家就和刘老太吵起来了,那用这肥皂的显然另有其人。 老刘家除了一个城里媳妇姚静不用干活,也就剩下刘老太干着轻活可以提早下工了。 刘老太气得老脸通红。 张秀红还歪脖子斜眼睛地挑衅她。 刘老太受不了了,她“嗷”了一声就向张秀红冲来,准备用暴力教她做人。 张秀红一屁.股就被她冲坐地上了。 “妈,别打了!妈,我肚子疼!” 狂化后的刘老太根本听不见她的求饶。 直到刘小麦一马当先瘸着腿扑过来尖叫—— “妈,你、你流血了!” “妈妈!妈妈!” 刘小豆和刘小虎也凄惨地跟上前,都仇恨地瞪着刘老太。 他们两个突然一左一右抱住刘老太的腿就开始撕咬、捶打。 “坏人!坏人!” 刘老太……刘老太已经懵了。 她瞪着一双老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张秀红的下面,殷红的血液弄的满裤子都是,都在泥土上湮开了。 张秀红眼神都散了,手捂住小肚子,嘴唇一张一合直打哆嗦。 -- 第63页 四婆连忙催促:“小麦,你快听听,你妈说什么呢。” 刘小麦马上把耳朵贴过去,就听见张秀红同志念叨着:“这老虔婆撞得我可真疼啊……” “……”刘小麦挤出来两行鳄鱼泪,哽咽起来,“我妈在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哎呦天老爷哦,这真是可怜哦。”四婆听了都不忍心,“你奶怎就那么狠心呢?” 刘老太终于反应过来了,硬着声音说:“放屁!我怎么不知道她怀着了!” 张秀红是不可能怀了的,要真怀了,昨晚上还和她滚在地上干架? “奶,你就承认了吧。你不是说给我妈找人算过了,这一胎又是丫头片子,不如不要吗?”刘小麦悲伤地驳斥她,刚说完又捂住嘴巴,一副说错话的样子。 但是大家都听见她说的关键词了—— “算过?刘老太,你思想有问题啊,居然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其中四婆尤为愤怒,简直是正义的化身:“我单知道你这个老太婆重男轻女,没想到你还崇拜牛.鬼.蛇.神,我们松梗大队怎么有你这样的败类!” 刘老太憋屈的眼睛都红了。 她声嘶力竭地吼着:“我不是!我没有!” 但是没有人会相信她,谁搞了这种事也不会承认自己搞的。 “难怪你昨晚就追着红子打,你就是想把红子这胎打掉啊。” 大家都在同情张秀红。 谎话连篇的害人精刘小麦还在那里哭得跟死了奶奶一样。 刘老太急火攻心,抬起巴掌就要过去轮刘小麦耳掴子。 “住手!” 一道威严的大喝声及时制止了她。 大队长吴国安到来了。 瞥了一眼张秀红那里血腥的场面,吴国安发怒了,“有什么好看的?都有什么好看的?” 有媳妇大胆道:“大队长,我们不来帮着红子,红子被她婆婆磋磨死了都没人给她出头!” “可不是,刘二柱又是个窝囊的,一向立不起来。三个孩子都小,能干什么啊……” 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大队长,我要举.报,刘老太搞封建迷信!”四婆真不愧是刘老太头号黑粉。 吴国安直皱眉。 其实他在来的路上,就听见这边骂骂咧咧说这件事了。 “我没有啊!我冤枉啊!” 刚刚还凶的要命的刘老太又拿出来她那老一套,坐在地上蹬腿哭。 老刘家的人都听到动静了,连姚静都走出来了。都尴尬的不得了。 潘桃和刘大柱躲在边上不敢吭声。 主要是他们太了解刘老太了,觉得刘小麦说的那事,刘老太确实做得出来。 至于刘老太究竟做没做—— 他们哪知道呢,光知道刘老太现在跟他们不亲了,就算做了也不会跟他们说。 这么想着,潘桃和刘大柱都把目光看向了姚静。妈要真做了,姚静肯定是知情人。 姚静看着吴国安:“刘小麦在说谎,根本没有这件事,我妈没有找人算过命。” “奶奶!”福宝一下子扑向刘老太,心疼地抱住她。 刘老太老泪纵横,可怜的不得了。 “奶说要送我念书,后来不承认了,就说我们在说谎。奶偷用了我妈的肥皂,不想让人知道,就说我妈说谎。现在又不想承认自己找人算命过,就还讲我说谎!” 刘小麦黑亮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屈服,悲愤地站起来。 “怎么在老刘家,遇到事了都讲我们二房说谎呢?我才念书,我已经有了信仰,我的信仰教我说真话,这才是好孩子。” 她直直凝视着姚静的眼睛:“三婶,你有信仰吗?你敢用你的信仰保证,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吗?” 姚静的瞳孔狠狠地缩了一下。 她的信仰…… 吴国安看到姚静陡然变白的面孔,再看到哭天抢地的刘老太时,心里就无比腻味了。 一转眼又看到虚弱的话说不出来的张秀红,他厉声道:“先把张秀红同志抬回去!” “我来了我来了,”刘二柱同志满头大汗地赶到了,一见这场面就崩溃了,“红子,你、你怎就这样了?” 刘二柱身后跟着刘小麦的二姨夫,这是他刚刚从老张家搬来的救兵。 “妈,你好狠的心,那怎么说也是我们老刘家的种啊,亏得我还带了红子娘家人来劝你……” 刘二柱还不知道刘小麦临场发挥了一通,把主题升华到刘老太信仰问题上,他们之前没通过气。 刘小麦赶紧打断他:“爸,你快带妈去卫生所看看吧,妈都说不出话了!” 多说多错,多说多错,别演了爸。 刘二柱和她对视了一下,颓丧地抹了把脸,然后熟稔地把大门一拆,把张秀红抱到门板上,和刘小麦二姨夫一前一后抬着张秀红去公社卫生所。 刘小麦带着她的大妹和小弟在旁边跟着跑。尤其刘小麦,又瘸又跑还飙泪,一看就是老戏骨了。 七十年代的乡下老百姓不知道老戏骨,只知道刘小麦不容易。 刘老太偏不信邪,一咬牙也要跟去看个究竟。 “别去了妈。”刘二柱背对着她挥了挥手,“你给红子缓一口气吧,别赌在红子眼前逼死她了。” “是啊,刘老太,你怎么好意思跟着的。你跟着去不是添堵吗?存心不想让红子好。”旁的人也说她。 -- 第64页 妇联的李主任缩着身子伸着头,很有点惆怅。 她已经感觉到了,组织又要给她分派任务了。 果然,吴国安发话了。 “李主任,你去跟着做好调查。这件事实在是恶劣,必须打成典型,我不允许在松梗大队再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我继续码字去啦……谢谢大家支持! 第32章 张秀红躺在门板上,被一颠一颠地抬着走。 她目光散着,两行泪水一左一右挂到了腮帮子上。 妇联的李主任接受了组织的委托,也跟着他们跑。 李主任看了张秀红一眼、又看了一眼。 她终于跟刘二柱发火了:“动作轻一点,步子稳一点,让红子躺的舒服一点,行不行?” 刘二柱一抬眼,眼中同样饱含着热泪:“谢谢你,李主任。这世上还关心红子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李主任:“……” 娘哟,怎么就这么瘆得慌呢。 她上一天工了,作为干部要以身作则,她干活的时候特别投入,现在下工了又要惶急慌忙跑这么远的路,这双腿都要跑细啦。 李主任本来是有点受不了的。 但是她一转眼,就看到了刘小麦。 刘小麦可是一个孩子啊,不怕苦,不怕累,瘸成那样了在速度上还丝毫不落后,小小年纪就拥有了钢铁般的意志。 李主任一下子就被刘小麦励志到了。 爱屋及乌,再看向张秀红时,李主任本来还有些复杂的心情完全被怜爱占据了。虽然张秀红喜欢闹事,在队里的名声不好,但是她也是一个在新社会还饱受压迫的可怜女性。 “红子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那个婆婆,这次是真真正正地做了错事,她必须承担责任,你以后不用怕她了。” 李主任越说越气。 这刘老太真是不知好歹,都到妇联喝过茶了,依然不听劝,做得事甚至更过分了。 这是在打妇联的脸啊,白瞎了那么多茶水。 李主任想,这事就算是大队长想轻拿轻放,她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只听张秀红呻.吟了一声,虚弱地张开嘴巴,断断续续说: “我……不想跟、跟她过了……” 李主任鼻子一酸,感同身受。 都是当人儿媳妇的人,谁能不晓得其中苦楚。 尤其是遇到刘老太这种恶婆婆。那真是上辈子杀人犯,这辈子当她儿媳妇。 “好,你只管放宽心,好好养身子,其他的事情我们帮你做主。新社会不欺负善良的儿媳妇,你好日子在后头呢。” 李主任信誓旦旦。 张秀红连忙露出一个善良的笑容感激她。 到了公社卫生所,饶是早早接收到了通知,内心有所准备,李郎中还是被下半身都是血的张秀红唬了一跳。 闻一闻,那还是真血,腥味可重了! 李郎中连忙让刘二柱他们把张秀红抬到内室去。 对张秀红异常怜爱的李主任也要跟进去看,李郎中一脸严肃拦住她。 “里面地方小,人多不方便,要照顾张秀红同志的情绪。” 李郎中是最公平公正的,刘小麦和她的大妹小弟也被留在了外间。 刘小麦是有使命感的人,给李主任倒了一杯白开水,天真无邪跟她拉呱起来。 “李主任姓李,李郎中也姓李,你们是一家人吗?” …… 里间,门从里面一锁上,张秀红立刻翻身坐起来,揉着后腰唉声叹气。 “我这个腰,我这个腰。这门板太硬了,真不是个好东西,之前还打我家小麦的脸。” “我都记着呢,我今天拆的不是那块门板,我也觉得那块门板不好。”刘二柱跟张秀红同仇敌忾,又腻歪地红了眼眶:“红子,今天叫你受苦了。” 张秀红幽怨地看向他:“我可是为了你滑了一个孩子。” 刘二柱:“……”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积极认错总没错。 “对不住,红子,委屈你了,都是我的错。”刘二柱诚恳地说着。 张秀红唇角一翘:“接下来,我要做一个月的小月子,有活计你就别指望我了。” 刘小麦的二姨夫和她未来小姨夫李郎中对视一眼,两个男人都心有戚戚。 老张家的女人,都是这么精明。 原来张秀红在这里等着刘二柱呢。 而刘二柱却像什么都没意识到一样,乐呵呵地应了:“好啊,红子,我伺候你。” “怪不得我姐这两年脾气越来越古怪,原来都是我姐夫疼出来的。” 卫生所的后门被轻轻推开,张秀英抱着东西走进来。 张秀红一看到她,脸就拉下来:“你来干什么!”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忘记带衣服来,我这不送衣服给你救急嘛。”张秀英扬了扬手中的衣物,“知道你不喜欢我的,这些都是二姐从她那里找给你的。先穿着,要还的,毕竟我二姐二姐夫条件也不行。” 还在场的二姐夫:“……” 这日子怎么过哟,大姨子戏多,小姨子嘴狠,果然还是他媳妇最好。 张秀红不情不愿地拿着裤子去盥洗间换,顺带把这身血洗了。 张秀英要扶她,她一下子甩开。 “真当你姐我滑胎了?” -- 第65页 张秀红在盥洗室间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换了一声清清爽爽的衣裳,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点粉,把最会骂人的嘴唇都涂的白白的,一看就遭过大罪,身体虚弱。 也不要人招呼,她自来熟地往病床上一趟,蓝白条纹的小被子一盖,露出的脑袋朝被角软塌塌地一歪,额头用湿毛巾扎着。 别说小产,就是大产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姐,你滑出来的孩子呢?”也就张秀英不在意她脸色,笑嘻嘻地问。 张秀红板着脸指了一下,血里呼啦的裤子搁水里泡着呢。 至于“孩子”,那早没了。 她找了个塑料袋子装了一袋子鸡血,被刘老太撞得一屁.股坐下去的时候,塑料袋子就被她坐崩了。 “这是什么血,味道真重。”张秀英还嫌弃的不得了。 “鸡血。要不你当我为什么让你姐夫送了只鸡回老张家炖。这是要炖给我做小月子的,你们可别瞎吃。”张秀红满脸的正经。 张秀英嘴角抽了一下:“知道了,放心吧。” 谁敢吃张秀红的鸡哦,老天爷借一个胆子给老张家,那也没人敢吃啊。 此时此刻,松梗大队老刘家。 大队长吴国安警告刘老太在家反思,他要根据李主任带回来的消息决定给刘老太惩罚。 老刘家一家人折腾到现在,一口晚饭都没吃,锅底都还是冷的。 就躲着悄咪咪看刘老太。 刘老太坐在院子里,抱着一条三角巾,跟痴呆了一样,反反复复颠来倒去地念叨: “我冤枉哟,我命苦哟……” 潘桃歪了歪嘴,也不晓得刘老太这副德行几分真几分假。 “我信妈了,妈好强了一辈子,我从来没见妈这样过。”刘大柱痛声道,“等二柱回来,我倒要好好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潘桃不敢明着反驳他,不敢说这可能是刘老太的苦肉计。只含糊地点着头,说道:“妈不说做饭,我们也不敢做,这都要饿坏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吃吃,饿死鬼投胎?”刘大柱发火了,“小勇,去劝劝你奶奶。” “我才不去!”刘小勇大声拒绝。 笑话,他奶又不喜欢他了,他干什么去哟。 院子里,福宝就比刘小勇这个亲孙子会来事,哒哒哒跑过来安慰刘老太。 “奶奶不难过,奶奶哪里疼,福宝给你呼呼。” 她歪着脑袋,“福宝给奶奶呼呼,奶奶就不痛了。” “唉,福宝,奶奶心里难受。”刘老太挤出这么一句,却不想再说了。 她又开始念叨:“我冤枉哟,我命苦哟……” 遇到这么个老太太,就是福宝,也只能纳了闷地看着她。 “咕咕咕……” 两只老母鸡颤颤巍巍路过。 福宝一下子有主意了,她帮奶奶解决心病,奶奶心里就不难受了。 “老母鸡乖乖,你们为什么不下蛋呢,你们吃了好多粮食和蚯蚓啦,我们很辛苦地喂你们,你们要下蛋呀,这样奶奶会开心,我也会开心……” 福宝蹲在一只母鸡身边,伸出小手给它顺毛。老母鸡还真就乖乖地给她摸。 刘老太跟没听到一样,继续在那里痴痴呆呆念叨。 结果冷不丁听见福宝惊喜的声音:“奶奶,老母鸡生蛋蛋啦!” 刘老太的死鱼眼睛陡然放大。 福宝已经托着鸡蛋送到她跟前了,那颗鸡蛋个头好大,滚圆滚圆的,蛋壳还白! “哟,哟……” 刘老太哆嗦着想看是哪只老母鸡这么争气。 福宝却把鸡蛋放在她的三角巾上,又蹲在另一只老母鸡身边摸了摸,很快又从鸡屁股摸出了一颗鸡蛋! “都生了,都生了,都好起来了……”刘老太激动极了。 福宝,果然是个福宝! 她没疼错人。 刘老太慈爱满满地看着两只老母鸡,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不对劲。 “怎么才两只?我还有一只老母鸡弄哪去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支持呀~ 第33章 李主任进去看张秀红的时候,被血腥味和消毒水味呲了一鼻子,顿时动容了。 “红子啊,你放心,以后我会时刻关注老刘家,绝对不让你再受压迫。”李主任握着张秀红的手保证道。 “主任……我孩子没啦,我看到她……我就想到我孩子没啦。” 张秀红凄惨地说道,声音只剩一点点大,显然被打击的不轻。 李主任拍拍她手背:“不用怕这些,我有法子叫刘老太不到你面前来添堵。” 安慰过张秀红,走到外间,李主任又悄悄问李郎中:“我们大队张秀红同志的身子怎么样了?” 李郎中把那些冷冰冰的仪器煮在沸水里消毒,轻描淡写道:“张秀红同志的底子不错,大事自然没有。” 李主任刚松一口气,就听见李郎中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了,“就是以后不大可能再有孩子了。” “?”李主任咽住了,“真的?” “真的啊,这还怎么假?” 张秀红同志都在问他关于男人结扎的事了,准备把刘二柱安排了。这以后张秀红再有孩子可不是欺负刘二柱吗。 李主任焦虑了,抱着手在卫生所直打转,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张秀红同志知道这事吗?” -- 第66页 “知道啊,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李郎中一本正经。 李主任瞪着眼:“这怎么就见得人了,这事还光荣吗?” 天老爷哟,光荣不光荣她不知道,就知道她松梗大队婆婆把媳妇弄的不能生育了,一旦闹大她这个妇联主任肯定要到处擦屁股。 这可使不得啊。 张秀红现在没闹起来是身子差不允许,她必须赶在张秀红身子好起来之前,把刘老太先给安排明白了。 李主任拿着卫生所的证明匆匆忙忙回松梗大队了。 她一走,李郎中肩膀就是一塌,忧愁极了。 “我总是怕这份工作没有了,我甚至感觉到那一天离我越来越近了。” “你怕什么啊。”张秀英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李建刚同志,真有那一天,我会养着你。” 她微笑着挑眉:“我已经被选上了,现在是我们队里正式的计分员啦。” 卫生所顿时一静。 李郎中非常的惊喜,第一个给她鼓掌:“张秀英同志,你可真是了不起!” 前段日子张秀英经常到公社来,跟公社的那些干部学习,终于在他们队里的计分员竞选中获胜了。 原本虚弱的不得了的张秀红也走出来了,不阴不阳地瞅着她,“英子,你给老张家长脸了啊,不枉当年爹娘砸锅卖铁供你读书。” “那也是我能读的下去,有的人一看到字就打瞌睡,那就不行。”张秀英笑道。 天地良心,她可万万没有讽刺自家大姐的意思,她甚至都不知道张秀红上扫盲班打瞌睡那事。 但是张秀红自己知道啊,她一下子就恼羞成怒了,一掉头躺回床上了。 刘小麦看到了,连忙跑过去安慰她,“妈,你知道吗,我这个人就特别适合读书。我们林校长说了,我过几天能上三年级。” “唉哟妈的大姑娘,你怎么就这么能呢!”张秀红立刻夸张地赞叹起来,“我家小麦,一年级没读,直接上二年级,现在又要升到三年级啦!交一次学费读三个年级,小麦,你怎就这么会给妈省钱呢?人家读书砸锅卖铁,我家小麦就不!” “红子,你忘啦,我家小麦是松梗大队的文曲星。”刘二柱倒是很淡定了,一副什么都惊不到他的样子,“人家过去文曲星能考状元,我家小麦读个三年级算什么。” 这夫妻俩一唱一和,整个卫生所就听见他们两个的声音。 刘小麦明明是个中心人物,但是舞台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被边缘化的松梗大队文曲星装模作样叹息一声。 一低头,就看到她的大妹小弟一脸崇拜地注视她。 一抬头,就看到她的二姨夫和未来小姨夫满脸无奈瞧着她的爹娘吹牛。 吹牛? 怎么能是吹牛呢! 那只是经过美化后的事实而已。 只有张秀英这个小姨娘啧啧称奇,过来还摸刘小麦的头。 “大侄女,我就知道你随我,聪明!” 张秀红听见了,立刻表示反对:“什么随你,我生的姑娘那自然是随我!” 她夸下海口,“我从小就聪明,就是当时没条件给我读书,要不然我早就当上大队长了,哪里像你,到今天才混了个小计分员。” 张秀英:“……” 大家都无语地瞧着张秀红。 只有刘二柱不停地点头,诚恳地应和:“不错,红子是个能耐人。” …… 那头,李主任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松梗大队,一到队里就捏着卫生所的证明去找大队长。 吴国安是识字的人,皱着眉黑着脸把证明看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刘老太中旧社会的毒太深了!” 这叫什么事,婆婆害得儿媳妇不能有孩子了。 这件事说出口就显得罪孽深重,何况刘老太大搞封建迷信那一套,重男轻女,害死女胎,简直是罪上加罪。 “我们必须弄清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刻不容缓!” 吴国安和李主任立刻带着人来到老刘家兴师问罪。 刘老太才被福宝哄住,调整好了情绪,让潘桃去烧晚饭。 她一个人则在门口跑着,嘴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咕了半天第三只老母鸡也没回家。 刘老太本来就心态不好,这下又崩了,叉着腰破口大骂:“吃了喝了我们老刘家那么多东西,晚上怎么就不回窝呢?真把自己当只金鸡了,了不得啊,我们老刘家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进就进的——” 刘老太的骂骂咧咧戛然而止,老脸挤出笑容:“哟,大队长,李主任,你们怎么又来了呢?快请进快请进……” 然而大队长和李主任都板着脸,严肃的不得了。 一进门在堂屋坐下,就喝问刘老太:“你认识到你的错误了吗!” 刘老太:“……” 天老爷哟,她犯了什么错,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年听信刘二柱的瞎话,给他娶了张秀红。 从此家宅不宁! 潘桃在厨房做饭呢,被吴国安那猝不及防的一嗓子吓得铲子一抖,差点扔锅里。 她悄摸摸地往堂屋看了一眼,娘哟,好多的人,都是队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在老刘家齐聚一堂啦。 妈这是犯了多大的错误啊。 潘桃怂了,饭也不烧了,往锅膛后面一躲,假装老刘家不存在她这个人。 -- 第67页 “妈,你挤到我了!” 借着锅膛里的火烤山芋的刘小勇非常不满意。 “嘘!嘘!” 潘桃搂住他,夸张地捂住他嘴。 刘小萍羡慕地看了刘小勇一眼,然后默默地往柴堆边缩。 堂屋里,刘老太刚被问了几句,已经哭开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 李主任现在特别反感这不接受妇联教育的老太太,拉着脸说:“我们让你说出那个算命瞎子是谁,你说出来也算立功,不说的话就是抗拒到底,是人民的敌人!” 刘老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没有这个人,是刘小麦扯谎,是张秀红扯谎!他们都要害我啊,心思怎就这么毒的呢,大队长、李主任,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 “都是别人害你,都是你最无辜。”李主任冷笑,“你知道吗,张秀红同志已经不能再生孩子了,她变成这样也是为了害你?” 刘老太一呆。 哭都忘记哭了,她结结巴巴道:“她、她都三个孩子了,不生、不生就不生呗。”生出来又是个讨债鬼。 听听这是多么冷血的话。 刘老太还偏偏振振有词:“她说不定就是为了害我,大队长,李主任,你们别不信,这事张秀红做得出来!”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 吴国安一巴掌差点把老刘家的柳木桌子拍烂。 “奶奶!” 院子里,福宝听见了,焦急的不得了,想去护着刘老太。 “福宝别去,跟妈妈回去喝糖水。”姚静一把抱住她,把她头按到自己怀里,不让她往堂屋里看。 “奶奶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姚静敷衍地安慰着,抱福宝回屋。 这事一看就闹得不小,涉及到的东西又敏感,她是不会让福宝过去的,她必须保护好福宝。 刘大柱在院角“吧嗒”“吧嗒”抽完一根烟,终于走进堂屋了,顶着那么多人的目光,他硬着头皮劝刘老太。 “妈,你就交代了吧。” 他本来已经相信自家妈了,但是这么多干部都讲他妈有错,那他又觉得自家妈不可信了。 “你说什么东西!你让你妈交代什么东西!” 刘老太嘶声说道。 刘大柱沉痛地注视着她,觉得自家妈确实是老糊涂了。 把老三家收养的野丫头疼成眼珠子就算了,现在也弄不懂他的这番苦心了。 “妈,你就坦白从宽吧。别嘴硬了,护着人家算命的干什么啊。听李主任的,你该交代的就交代吧,戴罪立功。” 刘大柱苦口婆心。 他完完全全地担任起老刘家长子的责任了,这个时候都冲在第一线。刘大柱没有感动到刘老太,但是成功地感动到了自己。 刘老太瞪着他,瞪着他,突然冲过来,飞起一脚踹到刘大柱的屁股上。 刘大柱这么多年就没享受过被自家老娘殴打的待遇,这冷不丁的一脚让他毫无防备,对着墙就下跪了。 “爸——爸——” “大柱——大柱——” 潘桃当不了隐形人了,嗷嗷叫着从厨房窜出来,扑到了刘大柱身上。 “奶!你太狠心了!”刘小勇上来就撞了刘老太一下,“你怎么从我二叔打到我爸的?” 不用他提醒,这画面实在是太熟悉了,让吴国安看了直皱眉。 如果说之前看刘老太和张秀红一家闹事,还能各打五十大板。那现在可以看清楚了,刘老太这个人跟谁都能干的起来,真正的坏根就是刘老太! 尤其是他们这些大队干部还在这里呢,刘老太就能狂野成这样,简直目中无人,值得罪加一等。 “刘老太这样的坏分子危险性太大了,不能留在家里,必须带到大队里面,统一审问。” 吴国安一声令下,就有两个民兵过来了,要把刘老太捉了带走。 “我冤枉啊——我冤枉啊——怎么就没有人信我的话呢!” 刘老太哭哭啼啼第地挣扎,“我没搞封建迷信,我就不认识什么算命的瞎子!” 她也不晓得张秀红怀了,张秀红怀了个屁啊! 这老太太实在是太犯嫌了,两个民兵对视了一眼,干脆一个抬脚,一个抬肩,直接把刘老太举起来了。 这一出实在是太过隆重,刘老太都来不及哭嚎了,在半空中被冷风呛得直打嗝。 有老刘家在,这简直是松梗大队老百姓的一项幸事。 他们看不起电影,请不起戏班子,但是也天天有戏看,还不带重样的! 有时候运气好了,像今天,光一个晚上就看了好几场。 早早就听见老刘家动静了,松梗大队的男女老少们都端着碗筷出来追这出下饭戏。 刘老太被高高抬着,两边人都跟着跑,四婆第一个抹眼睛。场面有些热闹、又有些悲壮,只差一块白幡就能全村老少等上菜了。 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远,刘老太突然剧烈地扭动起来:“我想起来了,我认识一个算命的!我要交代,我要交代!” “刘老太,你终于想明白了。交代要诚实,不要继续当人民的敌人。” 大队长和李主任给足她面子,都过来了。 两个民兵也不敢把刘老太放下来,就这么抬着让她说。 “我必须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交代是交代,但那个算命的跟我没有关系。我在张秀红这件事情上,确实是被冤枉的……天老爷哟,你怎么就不睁睁眼……” -- 第68页 刘老太还没正经地说两句,又开始哭天抢地。 两个民兵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提着刘老太,跟抖麻袋一样抖了起来,直抖得围观的男女老少目不暇接。 “冤、冤、冤……枉、枉、枉……” 刘老太被抖得调不成调,总算歇了长篇大论。 “你要交代的那个算命的是谁?” 吴国安厉声问。 刘老太瘪着嘴:“是坝子大队陶老娘介绍给我的,我没算,我不信那个东西。陶老娘算过,说她儿子命不好。” 这是实话啊。 那个算命的吹牛说刘小麦是个贵命,还能旺夫。刘老太一听就想呸口水。 就刘小麦那奸相,能贵到哪里去哦。还旺夫,怎么可能,刘小麦真有那个本事第一个旺她自己。 真正的好命得是福宝,那是天生带福的。然而这些俗人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第34章 刘老太毕竟也算立了功的人了,组织对于迷途知返的分子,还是相当宽容的。 于是刘老太又被轰轰烈烈地抬回了老刘家,让她这几天就乖乖呆在家里,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就别出去了。 刘老太:“……” 真相?屁的真相! 可怜这个世上只有她一个清醒明白的人了。 但是现在她是不敢开口就怼了,而是皱巴着脸皮子,凹出一份受气包的模样,直点头说“好好好”。 “嘴上说好没用,要体现到行动上。”吴国安离开之前警告她,“你要是不守纪律,再生事端,到时候只能把你一个人关到大队的屋子里。” 那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小黑屋…… 刘老太赌咒发誓:“大队长,你放心吧,我肯定记着你的话,我都记到心里了!” “最好这样。”吴国安黑着脸离开。 这事简直越扯越离谱,他们明天还要去坝子大队,盘问陶老娘。 在岗位上奉献是一种福气,这种福气都多亏了刘老太给他们带来啊。 离开的时候,吴国安还吩咐刘大柱把老刘家大门从里面闩上。 自己不出去,也不给人进来,这不就是软禁吗。 刘大柱欲言又止,刘老太已经抢着说“好好好”了。 等大队里的干部们一走,刘大柱小心翼翼地看着刘老太:“妈,你应什么啊,我们家大门怎么闩……” 一块门板早被刘二柱卸走运张秀红了,现在还剩一块在孤独地飘摇。 独板难闩啊。 “我不先答应了,回头大队长让人给我们老刘家安上新门,把我锁在家里怎么办?”刘老太嗤之以鼻,“亏得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是老刘家的长子,结果就这么愚蠢!” 刘大柱都被整蒙圈了,“妈,什么意思,你还想、还想偷偷摸摸跑掉?” 刚刚那个赌咒发誓遵守纪律的是谁啊? 不应该,这是在是太不应该了。这不是给他们老刘家面上抹黑吗,回头被发现了老刘家都要陪着妈倒霉。 可是刘大柱刚刚才被踢了一脚,屁股尚在隐隐作痛。一时心理产生了阴影,在刘老太面前站不直脊背。 他管不住刘老太。 反而被刘老太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个龟孙子,自个儿贪生怕死别拉着我,你老娘我要出去办大事!” 她怎么能被困在这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这样岂不是让张秀红想怎么污蔑她就怎么污蔑她。 张秀红根本就没怀孕! 刘老太坚信这一点,更别提她现在还闹幺蛾子,说不能生育了。 刘老太准备趁夜去公社,在卫生所把张秀红抓个现行。 天很快就黑下来了,乌漆嘛黑很适合赶夜路。 “去,你出去看看瞧,外面有没有人晃悠。”刘老太指使刘大柱。 母命难为,刘大柱只能愁眉苦脸出了门,眨眼间又屁滚尿流回来了! “妈,不得了不得了,那两个民兵就在门口大槐树底下守着呢,他们没走!” 刘老太顿时“嘶”了一声。 这吴国安大队长太坏啦,她好想念之前老何家的何贵生大队长啊。 刘老太心底凄凉。 吴国安都做出这种安排了,肯定是觉得她这个人特别的危险,特别的不值得信任,这都是张秀红害的她啊。 “妈,那晚上还吃不吃啊……”潘桃还来烦她。 刘老太听都不想听:“滚滚滚!” 刘大柱也特别威严的附和:“别烦妈,都这时候了,心里有点数!” 潘桃:“……” 内心翻了白眼,她牵着刘小勇回屋开小灶去了。 平时刘老太比较信任她,都让她做饭,她从厨房弄到的东西可不比张秀红少。 要不然她家小勇怎么能长这么高这么壮呢。 刘小萍知道开小灶是跟她没关系的。 她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舀了一瓢水,默默喝了。 刘老太枯坐了大半夜,她不睡,刘大柱作为老刘家的长子自然也不敢睡。 娘儿俩都很不好受。 “大柱,你再去外面看一眼,那两个民兵走了没有。” 刘老太吩咐,刘大柱出去看了一眼,回来摇摇头。 “没呢,妈。” 都到了下半夜了,刘老太小眯了一下,又惊醒。 “大柱啊,你去看看瞧,那两个民兵睡没睡。” -- 第69页 刘大柱揉揉眼睛,很快去了又回。 “妈,他们一个睡了一个守夜,估计是轮着来。” 刘老太:“……” 太气人了! 这是把她当成日本鬼子守着吗? 又熬了一会儿,眼瞅着天边都泛白了,刘老太眼袋拖到脸颊底下,看了一眼刘大柱。 这次不要她指使,刘大柱自己去看了。 “不行啊妈,来了新的民兵,他们换班了!” 刘老太捂着心口窝缓缓倒下。 然后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 天马上都大亮了,她必须赶在大家都起来之前溜出大队,赶在吴国安给她定罪之前揭穿张秀红的阴谋。 “奶奶,我帮你。” 福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来了,跑过来跟刘老太说。 “哎,福宝……”刘老太看到希望了,但又有些怕牵扯到福宝。 “妈,你就让她去做吧。这个孩子心善,她也记挂着你,一宿都没睡。”姚静看起来也憔悴了不少,还忙着劝慰刘老太。 刘大柱扛起来福宝,让福宝攀在了院子的墙头上。 “叔叔,两位叔叔!” 刚刚换班过来的两个民兵听到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呼喊。 他们循声望去,看到墙头上长了一张花一样的圆脸蛋。 两个民兵几乎是不由自主就走过去了,“小姑娘,你有什么事?” 小姑娘的笑容像是清晨的露水:“叔叔,这里有一只小鸟掉到地上了,你们能把它送回家吗?” 说是民兵,其实也就是十几岁大的年轻孩子。 对于上树这种事情,那是很擅长的。 “当然能,包在我们身上!” 那头,刘老太扎了个绿油油的三角巾,佝偻着腰飞快地捣着小碎步,经过大槐树上路了。 这一路实在是不顺利,她要避着熟人,不时地要绕个路,好不容易到了公社,已经天光大亮了。 公社路上人来人往,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刘老太偷偷摸摸到了卫生所,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菜饭的诱人香味。 她的脑子“轰”了一声,不顾李郎中的阻拦,哆哆嗦嗦的跑到里间。 只消一眼,刘老太目眦欲裂! 张秀红在喝!鸡!汤! …… 刘小麦一家昨晚在卫生所囫囵了一夜,今天一大早,刘小麦就起来了,拿着语文书,迎着晨曦,在卫生所门口朗读并背诵全文。 张秀红被她的精神震惊到了。 “小麦,你干什么呢?” 刘小麦一本正经:“我在为跳级做准备。” 林校长说了,想去三年级读书得要经过他的测试。为了让这一天提前到来,刘小麦恨不得马上就把二年级的课本背个滚瓜烂熟。 张秀红睁大了眼,“你真要去念三年级?”难道不是随便说说,帮她这个娘撑腰的吗。 “当然了,这有什么好扯谎的。”刘小麦只讲真话好吧。 刘二柱听见了,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红子,我们昨个儿不是说过这事了吗,小麦真的是文曲星。” 说完,他老怀欣慰地笑了。 张秀红看着他:“?” 原来你们昨天说的都是真心话吗,不是吹牛? 太亏了,早知道都是真的,她就应该大吹特吹,昨天她太含蓄了! “小麦,你真的不错,就该坐在门口背书,让外头的人都看看,你是多勤奋,多用功!” 张秀红又来劲了。 刘小麦:“没,我没这么想。” 她真没这么想啊,她就是觉得外面光一点,她可淳朴了。 然而—— “你看看,人家小妹妹都知道念书,就你不知道!” 一位路过的老母亲啪啪给了自己儿子的肉屁股两巴掌。 “……”刘小麦默默地坐正了身子,背书时的情感更饱满了。 感觉胸前并不存在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呢。 一家人洗洗漱,才拾掇好,张秀英就来给坐小月子的张秀红送汤了。 “小麦,你可真用功啊!看来真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人。” 她刚夸一句,就被张秀红打断了。 “少说两句,不要打扰我家小麦学习!”张秀红一脸的傲娇,“我家小麦那是要跳级的人,你知道什么是跳级吗,你当年也没跳过,你要是跳级了能给老张家省一大笔钱。” 张秀英歪了歪嘴。 干什么哦,昨天也没说这些,她大姐怎么今天突然斗志昂扬了。 她摸摸刘小麦的头,笑眯眯道:“小麦肯定随我姐夫了。话少,人又温和,一看就是会读书的好苗子。” 刘小麦:“?” 震惊,原来我是这样的人? 刘二柱第一个表示反对:“英子这话说错了,小麦随的红子,聪明。” 他看着张秀红的眼神腻歪的叫人不得了。 “英子……” 李郎中也想过来献殷勤,被张秀英一眼瞪走了。 她把一锅鸡汤放在里间的桌上。 一打开,香味扑鼻。 刘小豆和刘小勇就趴在桌子边,眼睛都舍不得眨了,一个劲地吞口水。 刘小麦收起了课本,跑过来主动请缨:“我给妈妈舀鸡汤!” 别看张秀红这样,要真是让她自己舀,她只会一边骂儿女都是债,一边把好吃的肉都舀到他们姐弟三个的碗里。 -- 第70页 “姐,你婆婆家的鸡汤真香啊。妈昨天炖了一整夜,老张家都是鸡汤味。” 刘小麦给张秀英也舀了一碗汤几块肉,张秀英尝了一口,不住的称赞。 “那是,这是老母鸡了。我看都成精了,那三只鸡里的头头就是它,抢吃的最凶,挨打跑的最快,我为了捉它,可是耗了好大的力气。” 张秀红想起那一场苦战简直是心有余悸,她又嫌弃地看张秀英一眼。 “我让你们别偷喝我鸡汤你们就真不偷喝了,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一点都不会占便宜。我看你当了计分员也是白当,就晓得吃亏!” 张秀英:“……” 啊啊啊啊她这个大姐怎么回事,什么话都被她说了! 太针对她了太针对她了! 姐妹两个刚准备搁下碗好好说道说道,实在不行再干一场增进感情,就见不速之客刘老太一个百米冲刺赶来了—— “我的鸡!”刘老太裂开了,“我杀你张秀红!” 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早该明白了!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张秀红放了她的鸡血,吃了她的鸡肉! 可怜她好久不生蛋也不舍的吃的老母鸡哟。 那可真是她的命根子哟命根子! 张秀红没有一点坐月子的样子,翘着腿坐床边,还点着脚,快活的不得了。 “妈,你来的真是时候啊。怎么着,也想蹭碗鸡汤喝喝?” 简直是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刘老太一声高亢的怪叫,搬起来一把凳子就要往张秀红身上砸。 张秀红一让,凳子砸到了铁做的床腿上,凳子和床腿都瘪了一块。 “妈,妈你干什么呢,怎么又闹起来了,还跑到卫生所来闹。” 刘二柱一把抓住她右手臂。 李郎中也抓住她左手臂,严肃地说:“老同志,你毁坏了卫生所的财物,这可是集体的财产,你这是要和集体作对吗?” 刘小麦慌张地捂住嘴巴:“天呐,我奶这是不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啊。” 上身被束缚住,两条腿还在虚空中不停地踹的刘老太:“……” 一侧脸看到了刘小麦,她顿时想起来昨天刘小麦冤枉她找人算命那回事了。 可恨,真的可恨啊! 但刘老太不认为刘小麦一个十岁孩子有那样的心机,这肯定张秀红这个坏东西教的。 她张嘴就来:“小麦,听奶一句话,别把你妈当好东西了。她养了你,看你是个丫头,当年要不是我拦着,她就把你送人了!我念你是老刘家的种,老刘家不缺那一双筷子。你现在听她的话,过来害我,那就是忘恩负义,要天打五雷轰的!” 张秀红眉毛都飞了起来,狠狠地“呸”了一声。没等她反驳,刘二柱已经大惊小怪起来。 “妈,你说什么呢。这么多年了,我们老刘家就缺丫头的那双筷子,不是你教我的吗。我不听,你就说我不孝顺。”刘二柱平地起惊雷,“六零年你有吃的也要把我小妹饿死,你忘啦?” “你放屁你放屁!” 刘老太突然就癫狂起来了,一下子挣脱的束缚,枯瘦的手指对着刘二柱的脸就抓,一抓就是几道血印子,血珠立刻滚起来。 “疯了疯了!” 张秀红陡然朝刘老太后背扑来,一屁股直接把刘老太压坐在地上。 “找公安,报警!” “找公安也没用,都管不住我奶的!”刘小麦冷冷地说:“带我奶去公社中学,找我四叔,我奶听他的话!” 闹大,必须闹大!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好像可以日万(惊 第35章 刘二柱和张秀红对视一眼,都觉得刘小麦的话有道理。 刘老太这个人也不是完全无所畏惧,她也是有软肋的,老儿子刘四柱就是她为数不多的软肋之一。 闹吧,尽情地闹。 非得闹到刘老太心疼肝也疼! 不是想分家吗? 可以。谁不想自己当家过日子,刘二柱和张秀红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谁不想自己手里有钱有票啊,而不是每天吃点大白米都搞得像受了刘老太天大恩情一样。 但是指望让他们三房自己拍屁股滚出老刘家? 做大梦! 净身出户是不可能的,下辈子也不可能的。他们非得闹大,叫刘老太吃大亏,不但声名狼藉,还得大出血让他们喝足。 他们二房就是这样的全员恶人。 张秀红大声地说:“小麦,你不愧是我养的,这脑子就是好,我就不担心你以后会吃亏!” 张秀英:“……” 莫名其妙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呢。 她把输液用的废管子的递给张秀红:“姐,你用这个捆你家老太婆的手试试。” “很结实的。”张秀英还在手里大力扯了扯,朝着被她姐坐在屁股底下的刘老太阴阴一笑。 刘小麦佩服地看着她。 “小姨娘,我尊敬你。” 差点忘了,张家三姐妹全员猛虎,真是失敬失敬。 张秀红瞟了张秀英一眼,“你这样子才差不多。”但是又拒绝,“绑就不用绑,我太了解这老虔婆了,你绑了她就正好给她卖惨。” 回头再告个二房忤逆。还别说,刘老太真做得出来这事。 刘老太咬着牙,闷不吭声地趴在地上,不知道在憋什么大招。 -- 第71页 张秀红拍拍她肩膀,跟她沟通:“妈,我们不绑你,我们带你去公社中学找四柱说理。你这一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反正路上人多,是个人都能看到刘四柱他妈多恶毒!” 刘老太“呼哧”“呼哧”喘粗气。 张秀红跟刘二柱他们打了个眼色,就慢慢吞吞从刘老太身上爬起来。 刘老太不愧是锦鲤女主庇护的老太太,一把年纪活力无限,张秀红一抬屁股,她就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扬手要揪张秀红头发。 好在刘二柱对自家老娘的骚操作早有准备,立刻和李郎中一左一右治住刘老太,不让她跟螃蟹一样挥舞着大钳子到处爬。 “去中学去中学,让妈好好到中学露一手,叫四柱的同学也见见世面。” 刘二柱脸上的血痕触目惊心,他擦也不擦,就要这样招摇过市。 李郎中一脸的沉重,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架在刘老太的另一边。 张秀红又在额头上扎起来热毛巾,虚弱地靠在张秀英的身上,由她扶着走。 刘小麦拄着拐杖,瘸得凄惨,热泪盈眶,边走边向道路两边的人民群众呐喊。 “救命啊!好心人救命啊!我奶要把我们这房折磨死啦!” 搀着她的刘小豆和刘小虎也是哭哭啼啼:“救命!救命!” 他们的奶太坏啦。 一来就不给他们喝鸡汤,还又打爸又打妈! 老刘家大舞台从松梗大队巡演到公社了。 这个场面实在是盛大极了,又体现着民间疾苦。公社里的人在被老刘家辣眼睛这方面经历太少,见识尚且比不得松梗大队的乡亲,他们都被这一出搞得懵了大圈。除了必须上班的,路上的人都跟着刘小麦一家后面跑,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上学的连学都不想上了,结果跟着跟着……居然来到了他们中学大门? 这波人声势浩大,公社中学看门的大叔被惊的烟都点不住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又开始了是不是,又要来公社中学革谁的命? 他抬眼这么一看,很不幸,又被刘二柱血里呼啦的一张脸吓了一跳,然后他看到了刘小麦。 他对这个瘸腿的小姑娘还是很有映像的。 没想到这么久了腿脚还没好。 刘小麦瘸到他面前:“大叔好,我们想找一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还是找刘四柱是不是?”看门大叔的记性这一瞬间变得特别好。 “是啊,大叔,请让他快一点来啊。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情况毕竟急,要等着他来救命呢。”刘小麦认真地说。 还好,还好。 革.命事大,但要是革刘四柱的命,就显得事小了。 看门大叔把大门关上,一溜烟就往学校里跑。 …… 刘四柱这两天正处于春风得意的时候。 他的女神叶华娟同学又来上学了,跟原来不一样的是,叶华娟居然会对他笑了。 这一笑,就让刘四柱的那颗少男心荡漾起来了。 他觉得小娟儿肯定是认识到他的好了,那个老男人就算有点臭钱又怎么样,能比得上他的这颗真心吗。 他只要再努力一把,肯定能抱得美人归。 自从被刘小麦勒索了一笔之后,刘四柱就有了那么一丝贫穷,但他还是勒紧了裤腰带,给叶华娟天天买早饭。 他知道的,叶华娟不喜欢吃早饭。这可不行,对胃不好。每次看到小娟儿捂着胃子蜷缩身子的时候,刘四柱都难受的恨不得用头撞墙。 好在叶华娟如今愿意吃他送的早饭了。 刘四柱今天就买了两个大肉包,又买了一袋甜汤,拿着在教室门口递给了叶华娟。 “小娟儿,我今天问过了,这包子里都是你喜欢的瘦肉。” 叶华娟轻轻翘了一下嘴唇,“谢谢你,刘四柱同学。” 她低头从书包里掏钱,“我很感动你的心意,但是我不能让自己习惯不劳而获。你如果再不接受我给你的钱和票,我从今天起也不能再接受你的早饭了。” “哎,小娟儿,你别这样!我不是……不是……”刘四柱手忙脚乱了。 这可不行啊,他可是男人,男人! 男人怎么能要女人的钱和票,这样让他面子往哪搁。 看门大叔就是在这个时候赶来的,站在台阶下朝他大喊:“刘四柱,有人找你!” “别烦我,我谁都不见!”刘四柱看都没看一眼,不耐烦道。 妈的,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就知道给他添麻烦,上次叫他们还个钱还一个个跟他急眼。 想的可真美啊,你以为这种事还能让你选择不见吗。 看门大叔看着刘四柱,都有点同情了:“刘四柱,我劝你还是出去见一见,找你的人里,就有上次过来的小姑娘,叫你四叔的那个。” “小娟儿,你别跟我生分,我就是想对你好……”刘四柱正在跟叶华娟拉拉扯扯呢,一听这话,人也懵了,他偏过头看着看门大叔,“刘小麦?” 娘哟,她怎么又来了,那五块钱已经花完了吗。 刘小麦这个小丫头有点本事啊,比他这个当四叔的还会花钱。 看门大叔可不知道什么刘小麦不刘小麦的。 他说道:“来找你的可不止上次的小姑娘,还有一个头发花□□神却好的不得了的老太太,这老太太之前也来找过你。” -- 第72页 这回被两个年青男人架着,简直太瞩目了。 刘四柱震惊:“那是我妈!” 刘小麦啊刘小麦,她终于还是做出这种事来了。 为了勒索他,把他妈都带过来了。 刘四柱把肉包子往叶华娟手里一塞,“小娟儿,你等我一下。” 他匆匆忙忙地往校门口赶。 “哎,刘四柱同学!” 叶华娟抿了抿唇,也跟了上去。 “爸妈,我奶好像变好了呢,都没打我们,也没骂我们。” 门口,刘小麦转了一圈,突然幽幽地说。 刘老太呵呵冷笑,当她傻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打喊杀,她偏偏不如这几个忤逆子的意! 就算现在没人抓着她了,她也不会动手。 “是吗?”刘二柱有些怀疑,“妈,六零年你为什么把我小妹活活饿死呢?我以为家里没吃的了,只敢偷哭,可你请人挖坑埋她的时候怎么就能掏出了两把豆子?” “你要死啦!说什么瞎话!” 刚刚还一片淡定的刘老太面皮子一阵抽搐,抬手就给刘二柱一记响亮的耳光! 周围看客发出齐齐的惊呼。 刘二柱“咕咚”一声就倒了,捂着脸“哎呦”“哎呦”起来。他的脸上本来就有新鲜的血痕,这下好了,他一揉,满脸都是血,简直惨不忍睹。 “妈,你干什么呢!” 刘四柱刚赶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吓坏了,赶紧过来拦刘老太。 刘老太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抬着腿还要追着刘二柱踹:“她是被人踢死的!踢死的!不是我饿的!你这个孽种!” 她当然没踹到刘二柱身上,除了刘四柱李郎中,还有很多有正义感的公社吃瓜群众站了出来,把她和刘二柱隔离开来,还对刘二柱嘘寒问暖。 张秀红在人群中不停地诉说自己的不幸,被婆婆打的落胎了,才到卫生所住一夜,婆婆又追到了卫生所打她。她女儿为了护她,被婆婆打得瘸了腿。她男人为了护她,被婆婆已经打得满头血啦。 “我命苦啊,老天爷啊,你怎么就让我这么苦呢!”张秀红虚弱地流泪。 陌生人看了都要陪她掉眼泪。 刘小麦没陪她妈演,而是站在刘四柱面前,可怜地盯住他:“四叔,你说句话啊!” 刘老太也缓过来了,靠在刘四柱怀里,泣不成声:“四柱,我冤枉啊!没有人相信我,都欺负我……” 刘四柱:“……” 娘哟,都看着他干什么,他懂个屁啊! 这究竟是什么事他还没弄明白呢,来路上没有他,去路上也没有他,让他说什么啊。 既然没办法帮理,那只能帮亲了。 刘四柱抱住他老娘,劝刘小麦:“你奶她就是脾气不好,人又没坏心。养你养到这么大,你还不知道吗?” 他这话刚说完,就接收到了一道死亡视线。 一抬头,叶华娟正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表情很失望。 一句“娟儿”卡在喉咙口,还没说出口,叶华娟已经过来把两只肉包子递给刘小麦,然后转身就走。 “谢谢姐姐!姐姐,你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刘小麦大声对着她背影说,“不像我四叔,他虽然是你同学,但是他黑白不分善恶不明!” 刘四柱气得快吐血了:“刘小麦,你是不是有毛病!” 上一次也是,上一次也是。 刘小麦只要一出现,就尽干坏他姻缘的破事! “我没有毛病,你说的,我奶听你的话,我们就来找你了。”刘小麦说,“我奶这个人思想有问题,四叔,只有你能解决这件事了。” 刘四柱都要崩溃了,他望着刘老太:“妈,你干什么了啊?” 把他二哥打得头破血流,还把他二嫂打成不孕不育。这是人做的事吗?他妈现在确实不怎么正常了。 最要命的是好多人都知道这个事了,不出半日在学校里面肯定传的沸沸扬扬,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这个妈了。天老爷哟,这可让他怎么做人! 叶华娟会怎么看他,该敢和他处对象吗? 刘四柱内心绝望,嘴唇都打哆嗦了。 他期待着刘老太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好好洗白她自己。可刘老太翻来覆去就是别人害她,这种话刘四柱都听不下去。 刚刚打人打那么凶的是谁哦。 公社中学的门口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好在很快,也不需要刘老太解释了。 “我们是公社派出所的,接到举.报,请这位伤害他人的老太跟我们走一趟!” 公社的人民就是这么的热心,思想觉悟就是这么的高。看戏还不忘报.警。 刘老太本来还是很凶的,在公社派出所也敢坐在地上冲公安同志蹬腿。但是被关了一天一夜后,刘老太蔫成了丝瓜瓤子。 大队长吴国安刚和坝子大队合作逮住了一个算命的,拔出萝卜带出泥,正打算往里面再查一查,看有没有什么团伙,就得知了刘老太进宫的噩耗。 果然,她果然又生事端了。 小小的松梗大队,困不住刘老太狂野的灵魂。她已经狂到公社了。 在给吴国安找事这件事上,刘老太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吴国安和李主任亲自去派出所接刘老太回家,毕竟算命的那事还用的上她。 -- 第73页 公社派出所的负责人很严肃:“这老太太的人身危险性很高,对她家二房的攻击性很强,轻易放出去是对人民不负责任。” 是啊,危险,特别危险,身为松梗大队的大队长和妇联主任,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李主任又给吴国安使眼色。 吴国安终于还是开口了:“你们也说了,刘老太就是对她家二房攻击性特别强。我们有办法解决这件事,保证老刘家二房的安全。” “什么办法?” 吴国安无奈说:“分家。”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又给自己找事了,他居然要主持老刘家分家了,他这个大队长怎么尽围着老刘家打转呢。 李主任还给他点赞:“不止是分家。有我们大队长在,绝对不让刘老太逍遥法外,我有这个信心!” 作者有话要说:饿死小女儿,等她死后再用粮食请别人埋她。这件事情六零年时,在我奶奶妈妈的身上就发生过,至今我奶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第36章 肉包子到了刘小麦这里,那自然是有去无回的。 卫生所里,李郎中正在给刘二柱用碘水擦脸。 刘二柱不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号。 刘小麦也搞不懂她爸是真疼还是假疼。 要说真疼,之前刘老太挠他一脸血痕的时候,他也没吭一声啊。 张秀红心疼地看着刘二柱:“二柱,你今天受委屈了。今天这事成了,你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啊。” 刘小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爸,你真有个小妹妹吗?我本来应该有个小姑姑吗?” “唉,这件事啊——啊好痛好痛,红子你给我看看,我是不是要破相了!”刘二柱夸张地叫了起来。 “我看看我看看……没事没事的,小问题别慌。”张秀红今天看刘二柱自带滤镜,温柔的不得了。 刘小麦鼓了鼓脸。 算了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呗。她只是疑惑,原锦鲤文中并没有提过刘老太曾经有个小女儿。 太奇怪了,好像她呆的越久,这个世界的消息就越充盈。要不是有福宝这个天道亲闺女经常给她当头棒喝,刘小麦都要忘了自己只是个穿书炮灰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蹲在刘二柱腿旁边看,看着看着脸也鼓了起来。 “爸……装。”刘小豆告状。 刘小虎毫不留情地揭穿:“爸眼睛里一滴泪也没有!” 张秀红嗔道:“瞎说,你们爸这是男儿有泪不轻弹。” “那爸嚎什么啊?”刘小虎真实地疑惑了。 张秀红理所当然:“不嚎那只是未到伤心处。” “?” 什么意思哦,大人的话真的好复杂啊。 刘小麦他们一家把鸡汤分着喝了,又把刘四柱买的肉包子拿出来,张秀红和刘二柱分吃一个,刘小麦姐弟三个分吃一个,吃得肚子饱饱,幸福感爆棚。 吃过饭,刘二柱就出去找回松梗大队的车子,准备搭个顺风车回去。 刘老太都进局子了,他们在呆在卫生所也没意思了。在公社吃口热的都要花钱,太亏了。 但是张秀红毕竟还在坐小月子,跑是不可能跑回去的。 刘小麦则带着大妹小弟又跑了一次废品站,这次没遇到之前的老爷子,刘小麦就速战速决,花五毛钱买了三本薄薄的旧连环画。 刘小麦很有钱,刘四柱给她的五块钱巨款如今还剩四块,她妈没给她收走。 张秀红说了,这是刘小麦凭本事自己占到的便宜,必须自己掌管,好激励刘小麦日后占更多更大的便宜。 …… 下午。 松梗大队的男男女女都在田里干活呢,一边干活,一边议论着老刘家的事情。 “红子孩子都没了,这下跟刘老太是真结仇喽,我看老刘家肯定是要分家了。” 潘桃躲在人堆了,歪了歪嘴,要是真分家就好了。 “潘桃,你婆婆今天没出来干活啊,还被关在家里呢?我看到你家门口有民兵守着了哈哈哈哈……” 偏偏还有人问她这个。 潘桃有些发愁,也不敢跟人家说刘老太逃走了。 一天了,她的两个眼皮子总是在反复横跳,潘桃隐隐约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娘哟。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有个张秀红那么能惹是生非的妯娌。 “红子回来了!” 从村口传来响亮的欢呼,人传人一路传到了潘桃耳边。 她一下子直起来腰。 随着“哆哆哆”的拖拉机进村声,潘桃睁大了眼睛。 只见张秀红扎着头巾,裹着一床薄被子,一脸虚弱地靠在刘二柱身上。刘二柱扶着她肩,给她挡风。 在他们对面,坐着刘小麦姐弟三个,都在车上东张西望,一副没见识过世面的样子。 刘小麦两辈子加一起头一回坐拖拉机,噪音巨大,速度巨慢,但是惹人注目,一路收获无数艳羡目光。 怪不得啊,在这个年代哪家有一台拖拉机就跟砌了新房子一样值得庆祝。 但是他们家估计不会有了,刘小麦没打算扎根农村,这稀罕的拖拉机是坐一回少一回了。 她很卖力的眺望四方,看到无边无际的青色水稻田,和田里一道熟悉的身影。 “大婶!” 刘小麦挥手。 -- 第74页 潘桃脸色难看,她又把拖拉机上的人数了一遍。确定了,没有错,这车上就是没有刘老太! 娘哟,你去哪啦,你不是去找张秀红麻烦的吗,人家张秀红都回来了。 潘桃欲哭无泪,灰溜溜地把东西收拾好,往家跑去。 拖拉机是隔壁大队的,经过松梗大队就把刘小麦一家放了下来。 张秀红依然裹着被子,刘二柱硬把她连人带被打横抱了起来。 刘小麦姐弟三个抬着那块劳苦功高的门板跟在后面。 刘小麦看他爸背影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这位同志抱着她妈表演杂技。好在鸡汤很补,刘二柱同志今天的步子稳多了。 “红子,你怎么就回来了,你身子好了吗?” 大家都围在他们身边关心。 张秀红虚弱地张不开口,刘二柱充当她的临时发言人。 “公社处处要花钱,我跟红子手里也没钱……唉,身子好不好……反正也就这样了。” 大家听了都唏嘘的不得了,又有人大惊小怪。 “二柱,你脸上怎么回事,这么多血杠子!” 刘二柱嘴唇动了动,一副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刘小麦悲愤地说:“我奶挠的!我奶大早上就跑到卫生所把我爸挠了一脸的血!” “小麦,别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挠就挠了吧。”刘二柱打断她,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刘二柱,你这样不行啊,男人就不能窝囊!”有点血性的男人都看不下去了。 也有警醒的人意识到了问题:“大早上?刘老太没被关好,偷偷从家里逃走了?” 相熟的媳妇都去找潘桃,想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哪里还有潘桃的影子啊。 张秀红被刘二柱一路抱回了老刘家,一到屋里,门一锁上,她就把身上的被子一揭,把里头藏着的大包小包东西拿出来。 什么糕点啊,糖果啊,瓜子啊,不要票的零嘴他们都买了些。还买了一把颜色好看的零碎布头。这个也不要布票,买回来可以当头绳扎着。 袋子饱饱,荷包瘪瘪。 张秀红把身上带的钱用了个一干二净。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家马上就要发财了,这点钱不算什么。正好买点回去庆祝一下,好好补补。唉,我们这些年被老虔婆管着真是受大罪了!” 张秀红同志是这么说的,刘小麦觉得很有道理。 她现在瘦的跟豆芽菜一样,刘小勇一拳能打倒三个她,这怎么行。必须补啊,没有一个好身体,她作妖就没有好本钱。 “红子,红子,你回来了吗?” 刘小麦他们正在喝冰糖水呢,潘桃来敲门了。 潘桃早就回来了,站在院子里阴阳怪气了一通,确保三房听见了。结果二房回来了,她等了半天,也没见三房如她所愿出去质问。 呸,平时跟刘老太那么亲亲热热都是装的! 再不情愿也没办法,潘桃只能自己出来探路了。 结果张秀红真是绝了,完全不给她这个大嫂的面子,门也不开,声音慢慢悠悠地传出来: “大嫂,我睡啦,就不请你进来了。” “?” 潘桃抬头看了一眼,确信天光还亮堂堂的,日头没有一点西下的迹象。 张秀红在说什么东西?她这就睡了,她孩子也睡了? 再仔细一听,张秀红声音含含糊糊的,好像在吃东西? 潘桃憋着气,“你们回来了,妈去哪了?” “我哪知道哟,我一向不管这些事的。” 张秀红说着,又咳了两声,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嗓子眼。 “妈,慢点慢点。” 屋里,刘小麦把冰糖水递给她妈。 张秀红刚喝一口,就摆手叫她拿回去,然后端起来刘二柱面前的凉开水,直着脖子灌起来,总算把卡嗓子的糕点屑给顺下去了。 都是潘桃的错啊,好好的,来跟她说什么话。 “大嫂,你就回去吧,我今天就不想见人。” 张秀红的话掷地有声。 潘桃板着脸回去了,有心等刘大柱回来再说这事儿。然而没一会儿,妇联的李主任又来找张秀红了。 “李主任,我家红子说了,她今天谁也不见。”潘桃不阴不阳地说。 “吱呀”一声,二房门开了。 “李主任,我妈请您进去呢。”刘小麦出来笑眯眯地说。 潘桃:“……” 她跟着李主任,刚到门口,正准备把头伸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蹊跷。“啪”的一声,门擦着她鼻子又关上了。 张秀红躺在床上,指使刘二柱。 “给李主任倒水。” 刘二柱屁颠屁颠地去了。 “不用忙,不用忙。” 李主任坐在她的床边,握住张秀红的手,“我今天来,是知道你婆婆的事了。我会劝说大队长,让他给你们老刘家主持分家。” 张秀红手都颤抖了起来:“这敢情好、这敢情好……”他娘的,终于要开始了。 “都是应该的,是我们这些村干部要负担起来的责任。”李主任说,“我来一个是看看你,另一个是想问问你,分家你想要点什么。” 这里面的名堂是很多的,很多东西都是可分可不分,或者一类东西有几样选择。李主任想来先跟张秀红通个气,听听受害者的心愿。 -- 第75页 张秀红道:“李主任,你也看到了,我老刘家穷的叮当响了,连个凳子腿都是歪的。” 刘小麦连忙坐在凳子上“咯噔”“咯噔”摇给李主任看。 “我也不指望能分到什么东西了。”张秀红叹气,“只要以后不跟她遇了,自家过自家日子就好,图个清净。” “红子,是我对不起你。”刘二柱非常羞愧。 “妈,我们怎么可能不跟奶遇呢。”刘小麦乌拉乌拉说,“到时间,我们还是得用一口锅烧饭,用一个茅厕上厕所,我们肯定还会经常见到。” 她害怕道,“上回我奶说,我要不是老刘家孙女,她恨不得把我摁死在茅厕里。我们分家了,她不会真这么害我吧!” “呜呜呜,好怕,好怕……”刘小豆和刘小虎抱头痛哭。 “你们必须要有自己的厨房,有自己的茅厕,不能跟老刘家共用一个。”李主任严肃地说。 刘二柱睁大了眼睛,“这、这可要新砌啊。” 李主任说:“当然了,我看你们这个屋外面就能砌。” 张秀红也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这个要不少钱吧,砖啊瓦的又难弄,我们能砌起来吗。” 李主任看着这愣头愣脑的夫妻俩,内心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这些都是要她拯救的人啊,需要她带着学会进步。 她严肃道:“我跟大队长会帮你们想办法的,你们需要的是养好身体,有这个决心!” 张秀红和刘二柱对视一眼。 成了! …… 第二天,蔫成丝瓜瓤子的刘老太被自家大队长和李主任接出了宫。 宫里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只要一天一夜,就让刘老太学会了唯唯诺诺,不再重拳出击。 在松梗大队的小黑屋里,刘老太瞪着眼前的那张纸,“大队长,我不识字。” 于是吴国安给她念了一遍。 念着念着,刘老太脸色变了。 “分家——我要给老二一家一百块钱,还要给他们票?”刘老太震惊了。 她是想把老二一家分出去,可那是让他们净身出户。 她又贴钱又贴票的,那能叫分家吗,那叫她犯贱。 “是这么回事。”吴国安说,“但是刘二柱一家还是住在眼下这个屋里,你们这是分家不离家。不过你要记得,分家后你就管不到他们屋了。” “大队长,那可是一百块啊,我们都是泥腿子,哪里有那么多钱……不是我舍不得,是真没那个钱。”刘老太心如刀割。 她在扯谎。 吴国安作为一个大队长,当然知道生产队每年都会分红,一个壮劳力一年就能分到一百多块钱。虽然往往兑现不了,老刘家还帮着养了刘小麦姐弟三个,但是十来年下来了,刘二柱夫妇为老刘家攒下的钱总超过一百块吧。 吴国安提出一百块这个要求,自认为合情合理。再看到刘老太这副不情愿的模样,脸顿时黑了。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要费这个心。他转业之前,没人跟他讲当大队长要操心成这样啊。 听说前任大队长何贵生和这个刘老太也有些首尾。真看不出来,这老太太挺会蛊的啊。 吴国安看着刘老太,眼神格外的复杂。 总觉得刘老太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带毒。 而刘老太,那心里是真苦啊! 她是真的没钱。 当年刘三柱娶姚静这个城里媳妇,这可算得上光宗耀祖了。刘老太生怕别人瞧不起老刘家,斥巨资给她买了三转一响,老刘家的家底顿时一滴都没有了。 这些年扣扣搜搜,弄的钱也补贴给刘四柱了,他念书的开销实在是大。更何况刘四柱还没娶媳妇,她这里哪里还有余钱给刘二柱? 刘老太老嘴一瘪,就要哭嚎卖惨。 “停。”吴国安断然打断,起身问外面的人,“人还没走吧,别走了,把刘老太押回派出所去!” “是!” 一连串整齐有力的脚步声,那些人齐齐走进来逼近刘老太,黑色的影子顿时把她吞没。 “嗝”一声,刘老太噎住了。 “大、大队长,我想起来了,我还给四柱留了一笔钱,准备给他结婚用的。”刘老太心中滴血,“他又没结婚呢,给二柱正好。大队长,我都想明白了。” “既然没有疑问,就按手印吧。”吴国安沧桑地说。 “……” 手印按上去的那一刻,刘老太呜咽出声,一瞬间老泪纵横。 养儿不孝,就会落得她这种下场。她太不幸了,真的太不幸了。 她打着哆嗦:“大队长,我、我能回去分家了不?” 李国安莫名地看她一眼,“事情还没完呢。” “……?”刘老太把自己缩了起来。 不久,松梗大队的喇叭响了起来。 他们大队长的声音出现在喇叭里。 “松梗大队的男女老少!松梗大队的男女老少!下工后全体来到稻场,召开对刘老太的批.斗大会!” 站在田埂上抽烟的刘大柱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突然不会抽烟了。 在田里干活的潘桃一屁股坐到了水田里,旁边的人还对她指指点点。 姚静在屋里紧紧地抱住了福宝,她在听到“批.斗大会”这四个字时就开始浑身颤抖。 而躺在床上的张秀红精神了,喊刘二柱:“扶我起来!” -- 第76页 第37章 这个稻场平时是队里晒稻用的。 现在没稻晒,就在这搭了个台子,农闲的时候,妇联会组织队里年轻姑娘来这个台子表演□□歌。 今天好了,台子上来了新客,正是臊眉耷眼的刘老太。 吴国安把刘老太打成旧社会的余孽、新社会的败类。把她宣扬迷信、重男轻女、迫害儿媳,最终还把自己折腾到了派出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极品事都浓墨重彩说了出来。 他有心把事情说的严重一点,起到杀刘老太这只鸡儆松梗大队这帮猴的作用。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把火终究烧到刘老太身上了。 起先大家都嘻嘻哈哈的,也没觉着看这场批.斗大会和看老刘家闹事有什么不同。 直到听到刘老太进过宫—— 老老少少都笑不出来了。刘老太是有点不同寻常在身上的。 大家看向刘老太,有点肃然起敬内味,然后默默想远离她。 四婆第一个捏紧拳头挥舞膀子,呐喊起来: “打倒刘老太!打倒刘老太!” 刘老太这个人,脾气又坏嘴巴又毒,平时在大队里就不知不觉得罪了很多人。 此刻被四婆一带,要打倒她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好像真能把她压倒了。 潘桃缩在角落里,头也不敢抬。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她昨天还在懊恼命不好摊上了张秀红这种妯娌,但现在就更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嫁到老刘家。 为了找一个稳重可靠能干活的汉子? 她下意识地去寻找刘大柱,一抬眼,发现刘大柱混在人群里,生怕别人注意到他,跟着大流一下一下挥拳头举膀子。 不愧是老刘家的长子,能屈能伸啊能屈能伸。 潘桃:“……” 她一咬牙,也跟着喊了起来。 刘老太这辈子还没这么丢人现眼过,她情愿被陶老娘左右开弓刮几十个大嘴巴子,也不要现在这样……现在这样…… “乡、乡亲们,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错误了,我险些就成为人民群众的阶级.敌人了……我悔啊,我一开始就不该信陶老娘的白话,我一开始就该跟她划清.界限,知道她搞迷信那套我就该揭露她、举.报她!” 刘老太开始忏悔,热泪滚滚的,一副她才是受到迫害的可怜人模样。 “我不该重男轻女,我就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六零年,我家小丫头没了,我哭伤啦,我天天哭,眼睛都要哭瞎啦。我家福宝,那淌的还不是老刘家的血,我对她可好了,我把她疼成眼珠子,我家小勇都比不上她。我还送丫头去念书。” 刘老太从不重男轻女。 要是有丫头片子感觉被她这个当奶的轻了,那一定是丫头片子自己的问题,要自己反思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要跟老二他们分家啦。以后我就不管他们啦,他们有一口吃的,没一口吃的,我都不去插嘴了。” 他们就算饿死了,她都不会多看一眼啦。 “人人都会老,人人都会当婆婆,人人都会有孙女。我、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乡亲们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改正错误,当一个不给新社会扯后腿的人!” 刘老太小身板抖呵抖呵的,往台下鞠了个大躬。 台下一片沉默。 有的女人的也擦了擦眼睛。是啊,她们也会当婆婆甚至已经当了婆婆,以后跟媳妇处不好、或者对孙女厉害了,难道也要跟刘老太一样被挂在台子上吗。 这可不行啊。 今天她们不原谅刘老太,明天就没人原谅她们。 正是心思浮动之际,四婆“嚯”地一声怪叫。 “刘老太,我们不相信你!” 四婆气势汹汹,但是有理有据: “有几个婆婆跟你一样,歹毒成这样!我们松梗大队这么多年了,也就出了个你把儿媳妇打得不能生育,还把自己折腾到派出所。你这是犯罪啊!” 众人一听,有理! 刘老太跟他们不一样的哟。 刘老太是犯罪分子,他们又不会犯罪。 一时间,又人人挥舞起拳头。 “我们不相信!我们不相信!” 演讲了半天,已经口干舌燥的刘老太:“……” 节奏没了,她辛辛苦苦带的节奏就这么没了。 妈的,四婆这个老不死的是个坏东西啊,怎么就有这么坏的人哪! 吴国安瞅刘老太一眼,真是不批.斗不知道,刘老太居然招惹了这么多的仇恨。 “大队长,刘老太必须接受改造,我们绝对不相信她会突然变好人。” 大家都义愤填膺的。 “不,我相信刘老太!”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是在是太特立独行了,大家循声望去。 只见张秀红头上扎着热毛巾,被刘二柱扶着,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过来。 众人:“?” “红子,你这来迟了啊……不是,你怎么也过来了呢?” 张秀红因为不能生育了,在家要正正经经坐一个月月子,刘二柱也不能按时按点上工了,因为要伺候张秀红。 实在是太悲惨了,连计分员都不忍心在刘二柱的工分上过于苛刻了。 张秀红这是不坐月子也要来看刘老太被批.斗啊。 大家很理解,毕竟两人有那样的深仇大恨。 -- 第77页 可是、可是张秀红说了什么啊—— 她相信刘老太? 这叫什么话,大家都听不懂了。 “红子,你是不是迷糊了,你婆婆,她可是打掉了你的孩子,害惨你了!”四婆大声说。 张秀红含着热泪:“她那是、是怕我和二柱养不活,也是为了我和二柱着想,我现在全明白了。” ……这也行? 乡亲们立刻七嘴八舌起来,都讲就算这样,刘老太也不能用那样歹毒的方式害人。 吴国安眼角抽了一下,他不声不响,看着张秀红要作什么妖。 他就知道,老刘家是个大麻烦,而且这个麻烦就像滚雪球一样会越滚越大。这都是组织对他的考验啊。 妇联的李主任挤到张秀红身边:“张秀红同志,你不要心软。你不打倒她,她就永远在你面前耀武扬威!她再有道理,也不能伤害你的孩子,也不能宣扬迷信。” 张秀红深情地看着台子上刘老太,看得刘老太打了个恶心的寒战。 “可是我妈心里还是想着我们好的……我以前只知道,妈嫌我们,想跟我们分家。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妈托人给我们买了一口大铁锅,妈生怕我们分家之后没一口吃的。妈,是不是有这回事啊?” 刘老太:“……” 这个时候,铁锅是很难买的。钱是一回事,重要的是票难弄。 她脑子不好才会给老二一家弄大铁锅! 在场的乡亲们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刘老太,“真的假的啊?” 刘老太这么舍得? 这难道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吗? 刘老太也是人,也有心,也会感到愧疚?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不代表没有。 李主任审视着刘老太,只等她骂出来一句就给她戴高帽子。 张秀红还在催:“妈,是不是啊?” 刘二柱摸了摸脑袋:“妈,你说句话啊。还是、还是我和红子弄错了,那口锅你不是买给我们的。” “……”刘老太沧桑地叹了一口长气。 又来了,又来了,老二家总是玩这手。 她这个心里就想吊着一斤的秤砣一样,太难受了。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刘老太屈辱地闭了闭眼,挤出慈爱的笑容。 “是有这回事……唉,我还想瞒一瞒你们的,等锅到家了再说。” “妈!” 刘二柱和张秀红都留下了感动的泪水,手指都哆嗦了起来。 娘哟,这锅的问题也算解决了,不然空搭了个厨房又有什么用。 刘二柱看向吴国安,大着胆子给刘老太说情:“大队长,我相信、我相信我妈还是能做个好人的。我妈不能有事啊,我妈有个什么……我们老刘家真要散了。” 说着说着刘二柱脸颊的肉抽搐起来,一副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的样子。 全村老少都在瞧不起他。 绝了,刘二柱这个人真是绝了。他再惨,也不值得同情,他自己就立不起来。 让吃瓜群众最愤怒的事,就是我为你站街,而你反过来扇了我一耳光。 张秀红和刘二柱就在做这种事,这让大家都特别失望,都不想吃他们家的烂瓜了。 “红子,你要自己立起来,你以前的那股劲儿呢?”李主任恨铁不成钢。 张秀红立刻捏拳,“李主任,你放心吧。以后我会时刻监督刘老太的,绝对不让她再走错路!” 潘桃也反应过来了,她拖着刘大柱走出来。 “我们也会管着妈的,不让她给人民群众添麻烦。乡亲们,你们就给我妈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刘大柱一把摔开她的手,黑着张脸,长吁短叹:“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吴国安皱着眉,看向了刘老太。 刘老太悲惨地哭着,她突然就嗷嗷乱叫,挣扎着要下跪磕头,台上台下又乱成了一锅粥。 可怜吴国安一声又一声的“新社会不搞这一套”,全都湮没在沸沸汤汤里。 …… 刘小麦放学回来,隐隐约约嗅到了点不对劲。 一路上,遇到了大队里不少婶娘婆母,这些人以往可喜欢拉着她谈家常,问她妈怎么样了。 只是这会儿,看到她都是失望地摇头,一副心很累的样子。 到了家,刘小麦懂了。她奶居然回家了。 刘老太正坐在屋里抱着福宝哭。那哭声百转千回,跟唱戏一样,余音悠长。 老刘家只剩下她的声音,其他屋子都静悄悄的。 刘小麦赶紧的带着大妹小弟钻到自家屋里去。 刘二柱同志给他们开的门,像地下党接头一样,只开了一个小缝,确认是刘小麦他们三个后,又把缝开的大了点。 刘小麦他们三个一个接着一个侧着身子挤了进来,然后刘二柱迅速合上门锁了,又拿了个椅子堵在门后面。 刘小麦:“……” 她的老爹老娘又干了什么大事哦。 她找了一圈,“爸,我妈呢?” 刘二柱给他们带路,带到了床边。 哦,真是了不起,才春天他们就把床上的帐子上好了,此刻都放了下来,把床遮的严严实实。 刘小麦把帐子一掀,眼睛“倏”一下就睁圆了。 只见张秀红同志坐在帐子里,两条腿上都钱啊票啊,花花绿绿。张秀红满面红光,呼吸急促,数一张,喘一次。 -- 第78页 “妈,我们发大财了啊!” 刘小麦兴奋极了。 “不要打断我,不要打断我。”张秀红掐起来一个兰花指,“你瞧瞧,你一打断我,我这里又乱了。唉,我还得重新数一遍。” 刘二柱欲言又止:“红子,这已经是你数的第六遍了。” 张秀红立刻翻他一个大白眼,左半边脸是生气,右半边脸是喜气,“都怪你,要不是你话多我早就数好了,你再说、你再说,我看我要数六十遍!” 说着说着,她自己美得笑咧了嘴。 “……”刘小麦揉了揉自己脸蛋儿。 她看到床头前有一张纸,拾起来一看,是关于把他们这房分出老刘家自己过日子的协议,下面刘老太和刘二柱分别按了手印,连见证人吴国安大队长和妇联李主任都按上了。 “小麦,你看得懂啊?”刘二柱问。 刘小麦就把这份分家协议念了一遍。一百块钱再加上杂七杂八的票证,这就是他们开启新生活的全部本钱了。 一抬头,却发现刘二柱同志一脸惊奇地看着她。 “麦啊,你还真识字?” 刘小麦抬头挺胸:“当然了,爸,我可是个读书孩子。” 刘二柱嘴唇动了动。 他也不是没见过读书人,老刘家就有个现成的刘四柱。刘四柱读到五年级了,让他念信都念不好的。当然,像刘四柱那样的蠢蛋不常见,可像他大姑娘这样的文曲星就更少见了吧。 不说别的,就说老大家的刘小勇,他和小麦一起上学的,现在认识几个大字哟。 刘二柱一下子脑子有点晕了,脚底下又有点发飘了。 他转了一圈,一个踉跄转到床边坐上。 “红子,红子!”刘二柱郑重的说,“我们这个钱不能瞎用了,不对,我们要学我妈,省吃俭用扣扣搜搜,多攒一分是一分,我们要供小麦上学。” 刘二柱睁大了眼,放慢了节奏,像是在宣布什么大事,“我家小麦,是要上大学的人。” 张秀红数钱的动作一顿,侧过头端详着刘二柱,“噗嗤”一声笑了。 “小麦,你看看你爸,简直是做梦想屁吃。” “我们都是农村户口,小麦以后不用下乡,能安安稳稳把初中读完我就谢天谢地了。”张秀红叹息着,“到时候回队里也能弄个妇联主任当当,专治你奶这种老虔婆,我走出门脸上多有光。” 刘小麦信心满满:“妈,我肯定叫你脸上有光!” 张秀红“哼”了一声,又抱怨:“你们又打断我。” 她喜气洋洋地开始数第八遍。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趴在床边,看着钱和票,就仿佛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吃的喝的,都张着小嘴巴,牙齿都要兜不住口水了。 在屋子的角落,多了一包米一包面,还有一口袋山芋加土豆,这就是他们分来的粮食了。 一直到队里再分粮,刘老太不会再给他们一口吃。 刘小麦有点愁:“妈,我们这个能吃多久啊。” “我们先吃着,你当你奶真敢把我们饿死吗?”张秀红笑了。 刘二柱道:“那必然是不敢的,妈还要当个好人呢。” 第二天,张秀红起了个大早。 他们家还没锅,她想去先去老刘家厨房熬粥,结果厨房门被锁着。 张秀红端着米站在院子里,高声表示要去大队长家借锅。 话还没说完,一把小钥匙就从刘老太的窗子丢到了院子里。 张秀红美滋滋地捡起来。 刘小麦醒来后,她喝到了甜甜的白粥。 她又可以了! 刘小麦依然是带着小豆小虎一起上学,没有刻意等刘小勇了。毕竟他们现在只能算邻居。 但没一会儿,刘小勇赶了上来,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小勇,你怎么啦?”刘小麦问。 虽然是邻居,但是日常交流和问候还是可以有的。 刘小勇憋了半天,“你、你分家了,我家怎么没被分出去呢?” 昨天他妈气了半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爸就发火了,把他妈骂了一顿,他妈当时就哭了。 今天早上,刘小麦家喝粥,闻到那个香味,刘小勇当时也哭了。 刘小麦瞅着刘小勇,慢悠悠笑了。 这个问题—— 因为原锦鲤文里面你们就一直没被分出去呀。 你们要被分出去了,谁伺候刘老太,谁种田喂鸡,谁做饭洗衣,难道这些也要锦鲤女主一家亲力亲为吗?这就不科学了。 但她不能这么说,她只能安慰刘小勇: “因为你们是老大啊,你们是老刘家的正统。你知道什么是正统吗?就是你们必须给奶养老,老刘家最好的屋子最好的地也要留给你们。” 锦鲤女主不会跟你们抢这些,他们不会在乎农村的一亩三分地和几间危房。 刘小麦半真半假道:“小勇啊,我的弟弟,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刘小勇落在了后面,揉了揉脑门。 是这样吗?刘小麦是不是又在骗人? 到了学校,刘小麦发现她的同桌——陶壮实同学今天又没来上课。 根据昨天刘老太的经历,她大概猜到陶老娘也出事了。 这个时代的一些规则很奇怪,刘小麦只能利用这些规则让自己利益最大化。 -- 第79页 这么一想,她还真是一个当反派的好苗子。 放学后,刘小麦又一次找到林校长。 “林校长好,我想升入三年级,我已经准备好接受您的测试啦。” 捧着茶杯的林校长顿了顿,把茶杯换到了另一只手上。 “刘小麦同学,你当真准备好了。这可不是儿戏。” 才多久啊,就自学好了? 最关键的是,她才读了几天书啊,就能自学了? 林校长心跳有些加速了。 他那天一口答应刘小麦,更多的是鼓励她,肯定她的态度,因为如今热爱学习的人太少了。 他的内心并没有觉得刘小麦真的能够跳级成功。 可是现在看来,情况好像不一样啊,刘小麦真的来了。 林校长严肃地说:“刘小麦同学,我们要当一个诚实的人,要实事求是。你的确认为,你可以接受我的测试,进入三年级学习了吗?” 刘小麦也很严肃:“是的,林校长。我没有说大话,如果我没有通过测试,就是给您添麻烦,是在搞浮夸风。那样的话,我愿意接受处分。” 这实在不像十岁孩子说的话。 但也能理解,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而刘小麦格外不同一些,她特别知道争取,特别知道上进。 “好。”林校长点了点头,“这个星期天你来学校,我亲自给你进行测试。如果你通过,我负责你的跳级。” 刘小麦立刻弯着眉眼笑了起来。 “谢谢林校长!” 林校长也跟着笑了,还是个孩子嘛。 回去的路上,刘小麦心情愉悦。 这个测试,她必然是能过的。这个年代没有后世那种蹊跷八怪的“趣味数学题”,二年级的数学特别特别简单。也就是二年级的语文需要背一背,但是课文都很短,很生趣,特别的好背。 她,刘小麦,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霸了。 在给张秀红同志的争光计划中,进度条小小地向前迈了一步。 到了松梗大队,居然遇到了一个骑着自行车从公社来的邮差。 那个邮差走一路,问着人:“请问张秀红同志在哪里?” 潘桃听见了,擦擦汗站直身,大声应着:“在这里在这里——咳,我是她大嫂,她在家坐月子呢。” 那邮差就从包里取出来一份报纸,要递给潘桃。 “这是寄给张秀红同志的,既然你们是一家人,就麻烦同志你带回去吧。” 什么报纸哟。 潘桃刚要伸手,立刻有人拆穿她。 “邮差同志,她跟张秀红可不是一家人,她们分家啦,闹的还不小!” 潘桃:“……” 她悻悻地收回手。 分家了又怎么样,她们那是分家不离家,还住在一起的,带个报纸回去正方便嘛。 邮差同志可不敢给她带了,这可是闹过的妯娌啊。 “请问张秀红同志家怎么走,我去送一趟。” “邮差叔叔,不用辛苦您啦!”刘小麦匆匆赶到,“我是张秀红的女儿,我可以把报纸给我妈带回去。” 刘小麦拿到了报纸。 她道:“请问邮差叔叔,这是谁寄给我妈的呢。” 这事大家都想知道,都在看着邮差。 邮差同志就笑了:“县里寄来的,你们看了就懂了,是好事。” 他还有别的邮件要送,踩着自行车一溜烟走了。 “小麦,小麦你快看看,这是什么报纸啊。”大家活也不想干了,都在催刘小麦。 刘小豆和刘小虎也想知道,踮着脚不停地蹦跶,想看呐。 刘小麦把报纸轻轻展开。 围着她的人顿时都惊呆了。 他们要刘小麦把报纸竖起来,又平摊到半空中,换了几个方位,始终难以置信。 他们不认识字,但是认识图。 那个图上的人,是张秀红? 确实是张秀红,刘小豆和刘小虎兴奋的要命:“是妈——上面是妈!” 妈上报纸啦! 四婆挤得满头大汗,总算挤进来了,看了一眼就在惊叫。 “小麦,你妈不得了!才跟你奶分家,就这么有出息!” 其实不能这么算,因为报纸上张秀红的照片分明是那次领导下乡走访拍的。 那时候老刘家还没分家呢。 正激动着呢,人群又爆发一阵惊呼。 “潘桃——潘桃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刘小麦:我妈先给我争光了,骄傲! 第38章 老刘家正在干的热火朝天。 老刘家大门朝西边开的,张秀红早就看这个门向不顺眼了。他们二房屋子在东南角上,这回分家了,立刻准备在南边墙上重开一扇门。 他们和老刘家不是一家人,必然不走一道门。 从墙上拆下来的砖头刚好用来砌一个灶台,就在门口外边贴着墙砌,这样省了好些买砖钱,不错又赚了一笔。 吴国安很是不懂他们这个设计:“不弄一个好些的厨房?就这么露天着是能遮风还是能挡雨?” 刘二柱老实巴交地说:“这就够了,下雨了我就把锅抱到屋里去。” 弄个完完整整的厨房得要多少钱哟,这可不行啊,钱花完了他家小麦怎么读书。 吴国安也懒得管他们了。村里有一些旧的砖瓦,一时半会儿用不上,就借给了刘二柱,让他以后用工分抵。 -- 第80页 毕竟刘二柱家还要砌茅厕。 茅厕总不能也露天吧。 张秀红坐月子,刘二柱在外面忙。 除了刘二柱,来帮他干活的还有两个民兵,和一个刘老太。 两个民兵是没看好刘老太,玩忽职守被惩罚了。 刘老太是自身有问题,就算队里对她网开一面,没有送她去农场和前任大队长何贵生作伴,但接受劳动改造也是必须的。 巧了,松梗大队就刘二柱家有苦力要干。 于是刘老太被组织指派过来了。 干这些活可是没有工分的,大队长在的时候,刘老太含着热泪忙来忙去。大队长一走,刘老太就左脚绊上右脚,一屁股朝地上一坐。 巧的很,坐的偏是一块平地,没一块砖也没一块瓦。 刘老太拍着大腿哀嚎着:“死鬼老头子,你怎么就走的那么早!留了这么些个没良心的孩子给我养,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你干脆带我走好啦……” 刘二柱沉思了一下,走到刘老太跟前,从兜里掏了掏,掏出来一块小木牌出来,递到刘老太半眯的眼睛前。 刘老太斜着眼睛:“你这是什么东西哟。” “我爸的牌位啊。”刘二柱憨憨地说,“昨个夜里我睡不着,起来削的。早上还让小麦在上面写了字,我又照着刻好了。我们分家了,从此之后你们是老刘家,我们是小刘家,我摆个爸的牌位在家里,遇到日子了也能给爸上上香,跟他说说话。” 刘老太歪了歪嘴,“……” 她哭不出来了。 她觉得刘二柱这个人除了不孝顺,脑子也的确有一点问题。 “这眼屎大的一点东西,你真搁上了,叫你爸看到他还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呢!”刘老太一下子站了起来,要远离刘二柱,“你爸活着的时候就喜欢大气的东西。我现在也不想看到这玩意,你拿远一点。” “妈,你跟红子说的一模一样。”刘二柱摸了摸鼻子,“红子也说这个太小了,我们小刘家肯定要弄个大的,给爸排面。妈,你这么想爸,就把这个小的搁在衣里带着吧,这样就像爸日日夜夜在你身边一样。” 刘二柱追着刘老太,把小木牌往刘老太手上塞。 “你走夜路爸挽着你,你睡大觉爸和你挤一个被窝……你想爸了,就自己回头跟他说话……” “啊——” 刘老太凄厉地叫了一声,噼里啪啦挥着双手,一下子把小木牌从刘二柱手中打掉了。 “你个废物!蠢货!绝八代的狗东西!” 刘二柱惊呆了:“妈,妈你干什么哦?” 他太委屈了,瘪着嘴弯下腰,从砖头缝隙里拾起来那块小木牌,细心地抹去尘土。 刘老太发作了一通,不说话了,站在那里发愣。 两个民兵年纪不大,都悄悄地打量刘老太,眼珠子里都透出震惊。 他们活了这么大,可能见过比刘老太还会骂的人。 但是绝对不可能见过被批.斗后,还能像刘老太这样会骂敢骂的人。 刘老太真不愧是原锦鲤文里的正面人物。 反派炮灰可以被打倒,正面人物怎么可能呢。正面人物永远不会屈服于恶势力,永远不会被挫折打倒,刘老太身先士卒证明这一点。 两个民兵不知道这些啊,他们都无心砌砖了,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思考,这种情况算不算对刘老太的批.斗无效呢,要不要告知大队长呢。 就在这时,三房朝着屋外的窗子开了,姚静关切地问: “妈,怎么了呢,你又被气到了?” 她问的有技巧,不是问“怎么又发火”,而是说“又被气到”。 姚静心里也怕了,担忧刘老太再口无遮拦被上纲上线,到时候真影响到老刘家成分可怎么办哟。 她这辈子反正这样了,可还有福宝呢,要是出身贫农这种成分好的家庭,福宝怎么着也有个高中读啊。 “奶奶!” 福宝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刘老太慢慢回神了。 “二柱,你这是害我啊,我都说了,我以后不搞那些封建迷信。”刘老太的话掷地有声,“你爸人早就没了,还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这也是封建迷信,我老刘家必须不信!” 刘二柱呆了呆,妄图辩解:“妈,这不是迷信,这、这是纪念爸。” 刘老太大声说:“从此我老刘家不祭祖!” 她这话说的,鸟听了都不敢叫。 “?” 两个民兵对视一眼,突然齐齐鼓掌。 “刘老太,你的思想觉悟已经提高了,你一定会成为一名思想高尚的好同志。” 刘老太骄傲地挺直身板,瞟了一眼刘二柱。 还没来得及再说话,远处突然传来激动人心的呐喊。 “喜事啊!爸妈,有喜事啊!” 刘小麦举着报纸,激动地往家跑。 刘小豆和刘小虎紧随其后:“妈上报纸啦!妈上报纸啦!” 在她们后面,还有好些人跟着,叽叽喳喳,喜气洋洋。 只有潘桃,居然是被人抬着回来了的! 刘老太的心里当时就咯噔了一下。 怎么了怎么了,张秀红跟她分家了,现在这个潘桃是要走张秀红的老路了? 她的脑子嗡嗡的,甚至都没注意到刘小麦他们在说什么。 只有刘二柱,他听明白了,但是他不敢相信,“小麦,小麦你们说什么呢?” -- 第81页 刘小麦冲到他面前,把报纸递给他,“你自己看!” 刘二柱哆嗦着手展开报纸,一下子看到了张秀红的照片,再看看旁边,俨然有“张秀红”这三个字。 确实没错,他们两口子上扫盲班的时候别的没学会,专门学会了两个人名字,还趁着夜里有月光的时候把名字写得靠在一起过。 刘二柱“嗷呜”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喜极而泣。 红子上报纸了。 他家红子上报纸啦! 刘老太伸长了脖子,也看到照片了。 她抽了抽脸颊子,张嘴就来:“小麦,你妈被报纸批.斗了?” “呸!” 不等刘小麦反驳,就有跟着过来的老大姐呸刘老太一脸了。 “这是好事,人家邮差同志都说了!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德行不行,要被批.斗?” 张秀红的瓜怎么就这么好吃呢! 原本老大娘和小媳妇们都对刘二柱和张秀红两口子失望透顶了,不想再吃他们闹事的烂瓜,结果一眨眼,张秀红上报纸了。 这可是价值千金的好瓜啊。 松梗大队的男女老少一下子都心潮澎湃起来,他们大队还没出过这样风光的人物。 他们又不由自主围着张秀红的事打转了。 张秀红,确确实实是个好同志! 刘老太反手抹了把脸,擦干净上面的口水,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麦,你妈怎么就能上报纸呢?” 凭什么哟!凭什么哟!张秀红就是个歹毒的泼妇,又不孝顺。 同样不需要刘小麦回答,周围的人已经争先恐后说起来。 那次县里大领导下乡了,一眼就看中张秀红,觉得她勤劳苦干,赞不绝口,估计回去就让人写文章夸了。 “哎,这是什么时候偷拍的照片哟。你们看你们看,边上被拍到了半个身子的就是我……” 大家对着那张黑白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放过里面的每一根头发丝,希望找出自己的痕迹。 他们吧啦吧啦说着,刘老太听得天旋地转。 那个给老刘家的大福……给老刘家的大福…… 不会就是张秀红上报纸吧! 凭什么,凭什么啊?不应当,不应当的。刘老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刘二柱从手缝里看到她这样,感叹道:“小麦,你看到了吗,你奶都高兴坏了。” “……”刘老太越发沉默了。 她用力甩了一下头,看着刘小麦,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小麦,你竹篙子呢?” 刘小麦回来居然没有拄着拐,她蹦蹦跳跳跟正常人一模一样。 刘老太眼前一黑,觉得自己上了大当。 “丢路上啦。”刘小麦毫不心虚,理直气壮,“我这叫喜极而弃。” “?”什么东西。 刘小麦知道她奶没读过书,连忙补充道:“奶,我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啦!” 大家听了纷纷点头:“是啊是啊,我要是上了报纸,就是瘫在床上了也能马上爬起来下田。” “红子一家真的是好起来了。” 张秀红听到动静了,在屋里憋了憋,终于还是没憋住,一脸虚弱地出来。 “什么事啊,我好像听见我名字了。” “红子,你怎么又出来吹风了。你这个小月子,坐得不安稳哦,这可不行啊。” 大家都争着关心她。 张秀红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跟平时想看老刘家笑话不一样,这一次,她从这些乡亲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少真挚的情感。 “我没事我没事。”张秀红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我穿的暖和着呢。” 刘二柱放下了捂脸的手,满脸的激动看向她,猛吸了一口气,说道: “红子,你上报纸啦!” 张秀红眼睛“咻”一下睁圆了。 刘小麦生怕她妈和刘老太想到一处去,想歪了吓到自己。毕竟自己品德好坏张秀红同志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她赶紧地补充:“妈,是好事!报纸上的文章夸你呢。” 肉眼可见的,张秀红同志慢悠悠松了一口气。 她抬手把耳边碎发别到耳朵后面去,开始装模作样了。 “这样讲,我这是给我们松梗大队争光啦。哎哟,我平时都没想过,我这心里扑通扑通狂跳的。这真是的,我们大队里能人这么多,怎么就让我上了呢,怎么该都轮不到我。” 她讲这种话,让别人听了也高兴。 就算心里原本有些酸不溜秋的人,也能跟张秀红互相吹捧了。 “红子,你当的起。人家大领导来我们大队,我们就晓得望呆,就你还在插秧。” “红子确实是个能人。” “哪有哪有。”张秀红今天异常的谦虚,她手一抬,指向被随便搁在砖头堆上的潘桃,“我的大嫂子,就也是个能人,我平时都少不得听她的。” 刘小麦:“……” 她终于知道她妈要唱什么戏了,要给潘桃同志崩了的心态雪上加霜呢。 大家随着张秀红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潘桃被他们忘了。 场面顿时慌乱了起来:“红子啊,你大嫂听到你上报纸就倒下来啦,到现在也没醒,这可怎么办哟。” “我也算久病成医了。”张秀红很有担当,毕竟经常干活干得昏过去,“我来试试看。” -- 第82页 她依然是虚虚弱弱的样子,慢慢吞吞走到潘桃身边。 然后直接上手,逮着潘桃的人中狠心一掐—— 潘桃“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大家都看着她。 潘桃非常的尴尬,捏了捏拳头,咬牙挤出笑容:“红子……” 张秀红一把抱住她手,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捏拳的样子,感动地说:“大嫂,我知道你是为我高兴,这是高兴坏了啊,跟妈一样。” 说着,她还瞟了一眼刘老太。 刘老太木着一张老脸,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老刘家简直了,辛亏红子分了家啊。 大家东望望,西望望,最后看见了一脸正义的刘小麦。 “小麦啊,那报纸上写的什么啊,你识字,给我们读一读吧。” “好的呀!”刘小麦高兴地展开报纸。 潘桃下来了,轮到她坐在砖头推上,朗朗读着报纸上的文章。 她的身边坐着刘小豆和刘小虎,四周围满了人,都在认真而兴奋地听她念报纸。 报纸里提到张秀红的只有一小段,放在整篇鼓励春耕的文章中。也就是那张照片比较显眼。 当读到张秀红时,四周顿时爆发一片欢呼。张秀红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刘二柱光荣地看着她,只知道笑。 徐徐的晚风中,温暖的斜阳下,时光在这一刻走得特别慢。 没有人想起来,刘小麦才读书没几天,按理说是不会识这么多字的。 即使有意识到一点不对劲的,也很快沉浸在欢喜的氛围里。 老刘家一点也不欢喜,甚至都窒息了。 晚饭桌上,刘三柱也在。他听说刘老太大作了一场,十分担忧牵扯到姚静和孩子,下了班就匆匆忙忙从鞋厂赶回来了。 “啪”的一声,刘老太把筷子重重搁下。 “都怎么了,一个两个哭丧着脸,跟死了老娘一样,你们这是在咒我呢,还是嫌我给你们丢脸啦?” 潘桃不说话,刘大柱看了看,也闭上了嘴。 现在桌上没有老二那一家讨人嫌的在前面顶着了,刘老太每次爆炸输出之后,总有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空虚感。 刘三柱好脾气地开口:“妈,你又多想。我们孝顺你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不盼着你好。” 瞎讲。 潘桃想歪嘴,真想孝顺,怎么可能结婚之后这么多年都不回来。 她下意识地想跟张秀红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一抬头才想起来张秀红跟她不是一家人了。潘桃不由怔了一下。 “那就不要哭丧着脸,摆出这副丧气的表情。”刘老太高声道,“不就是上了个报纸吗,是有给她一分钱,还是有给她一口吃的?都是虚的东西,也能让你们丧气成这样?我就一点都不在意。” 又瞎讲。 你不在意,你现在气什么气。你在门口差点闭气过去,别以为我闭着眼我就不知道。 潘桃又在心中默默补充。 刘老太下了死命令:“都给我笑!把嘴咧开来,牙龇出来,笑!” “……” 老刘家一众人都很无语,不得不愁眉苦脸地龇牙咧嘴。 “这就对了。”刘老太满意了,把手一举,挥了起来,“我们老刘家必然要团结一心,过得更好,让白眼狼一家肠子悔青!” “肠子悔青!”她又重重地强调一遍,然后皱眉看儿子媳妇们,“你们的手呢,别拿筷子端碗了,举起来,要呐喊,知道吗?” 刘大柱受不了了,“妈,我们都是在自己家里,还搞这些形式做什么?” “放你奶奶的狗屁!”刘老太突然咆哮起来,“你老娘我被□□的时候,你手膀子舞得可欢了,怎么着了,现在我让你舞,你就舞不动了?” “……”刘大柱心胆俱颤。 天老爷哟天老爷哟,妈居然看到了,妈居然看到了! 他明明已经很注意了,躲的地方很偏了,怎么还会被看到? 一定是潘桃的错,一定是潘桃连累了他! 刘大柱凶狠地瞪了一眼潘桃,然而潘桃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已经第一个举起手来了,挥得直起劲,嘴里还喊口号。 “肠子悔青!肠子悔青!” 姚静和刘三柱对视了一眼,都是无奈至极。 但遇到刘老太也没办法,只能跟着挥了起来手,腻腻拉拉地喊那四个字。 “这就对了。齐心协力,打倒敌人。”刘老太终于露出了笑容,“静子带福宝去厨房吃鸡蛋羹,三柱,你跟妈来,妈有事跟你讲。” 第39章 刘老太屋里,刘三柱瞪大了眼睛。 “妈,你的意思是,让我给我二哥他们弄锅?” 刘老太越说越气,“他想要,你就弄给他,我倒是要看看,他没粮拿什么下锅!” 刘三柱的笑脸维持不住了。 “二哥也太会想了,买锅买锅,说起来是蛮容易的,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可是,可是这摊派到我身上来,我可去哪里给他弄哦,我也没钱也没票的。” 刘老太诧异地歪着脑袋看他:“三柱,你说真的啊。你去鞋厂当十年工人了,手里怎么可能就没钱呢。” 刘三柱去鞋厂上班后,往老刘家交过三个月的钱。后来就说城里开销大负担重,暂时不交了。 算算日子,他也就是那个时候遇到了姚静。他的工资没上交给老刘家,那必然是上交给老姚家了。 -- 第83页 但自家老三和姚静看起来都不是糊涂人,刘老太不相信他们这么多年手里没攒钱。 刘三柱苦笑:“妈,你也太看得起你儿子我啦,我就是个临时工,拿人家正式工一半的工资。这么些年我又要养家,总不能苦着他们娘儿俩吧。我这手头还真没有多少钱。” “那你就去预支工资啊,找你们厂里的会计借,先把下个月工资取出来。”刘老太张嘴就来,“再好的大铁锅,二十块钱肯定能买到了。人家老陶家还能拿得出来这个钱,你能拿不出来?” 刘三柱捂了捂心口窝。 他不敢说他早就预支半年工资出来了。 姚静说了,乡下环境太差了,人又没什么素质。在队里读书也不规矩,刘小麦大字不识就能上二年级了,他二哥二嫂甚至开始吹自家姑娘马上要上三年级了,这叫什么事?简直乱七八糟。 为了福宝和小军好,他们必须要进城。 城里房子买不起,他们可以先在公社买一间屋子,就买在公社小学旁边。 先让两个孩子在公社读小学,要是有人脉了,初中再去县里读。 刘三柱拿出这些年攒下的家底,又是预支工资,可离买房的钱还差一截。 他今天回来除了看看情况,也是想跟刘老太借点钱的。 他相信他妈很是有点棺材本的,八百一千没有,三五百总算有吧。 就这样,刘老太和刘三柱不愧是亲母子,他们都觉得对方不差钱,根本不愿意相信,对方是真的山穷水尽了。 刘老太还在那里催:“三柱啊,你不是要孝顺我的吗?我现在就要你孝顺。” 刘三柱连忙说:“我当然想孝顺妈,妈的事就是我的事。可是我就算弄到了钱,我也没有票啊,我们老刘也没有买锅的票吧。” “这还不简单吗,三柱,你拿点钱,去跟有票的人家换。这年头谁家搞几个锅在家里,白占着地儿,你去换他们的票,他们肯定愿意。”刘老太欣慰地笑了,“三柱,妈多亏生了你这个有用的儿子,遇到事情来只能指望你了,你给妈涨脸啦。” 被动替妈涨脸的刘三柱:“……” 他沉默着抹了一把额头,摸到一脑门的热汗。 一口大铁锅,再加上用钱换票,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得要花多少钱啊。 刘二柱啊刘二柱,他二哥这是趴在他身上吸血啊。 这一瞬间,刘三柱特别能理解姚静想要进城的心理。 毕竟之前十年,他们不回家,老刘家这些是是非非都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回来才多久啊,连他妈都开始算计他了。 “妈,这事我一个人不能做主,我要回去跟静子商量一下。” 刘老太一听,稀疏的眉毛飞起来了。 “三柱,你可是个男人啊,你怎么就受她一个女人管了?”刘老太无比的痛心。 刘三柱歪了歪嘴。 妈,这话你也说的出口哦。 也不看看老刘家,这么多年了,男男女女都受你这个女人管呢。 刘老太还在那里痛心疾首:“以往就算了,她是城里人,又是正式工,你比不上她,听她的就听她的。现在她都靠你养了,你这腰杆子怎么还挺不直呢?” “三柱,你这事必须应下来。”刘老太猛地一拍桌子,“你非得给你二哥买锅,好好在你媳妇面前当一回男人!” 刘三柱:“?” 这就突然上升高度了,不买锅不是真男人?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又被他妈绕进去了啊。 刘老太又看他一眼:“三柱,有些话这么多年了我都没说,我以为你会记着的。你结婚的时候,我把老刘家家底子掏空了,给你们买了三转一响。你大哥二哥结婚,也就一人扯了两块新布做衣裳。我们老刘家闹成这样,你也要亏心的。” 刘老太把嘴一瘪,一副说哭就哭的惨样子,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 “我这些日子都在想,是不是当年做错了。要不然,我给你二哥的锅说买就买了,哪里用的上你。” “……妈,我都记得呢,我孝顺你。”刘三柱动了动腿,换了好几个姿势,“二哥要锅,我肯定想办法买了给他。妈,你别难过啊。” 刘三柱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姚静正在给福宝洗脸。 刘小军自己蹲在角落里玩一只捉到的蛐蛐。 “妈找你说什么事啊?”姚静瞥向刘三柱。 “没什么,就说二哥他们呢。”刘三柱笑了笑。 姚静又回过头,“二哥二嫂他们太能闹了,也没什么远见。真把妈闹得名声不好了,老刘家一个都逃不掉,影响根本无法想象。” 刘三柱又笑了两声应和,他蹲到刘小军旁边,和他一起玩蛐蛐。 “爸,你也会玩啊!”刘小军兴奋了。 “那当然,你爸我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都是一个人和小昆虫玩。”刘三柱和他头靠头说,“你看,要这样……这样!它就绕圈子了。” “爸,你好厉害。我也是一个人和小昆虫玩,我和你小时候一样。”刘小军随口说道。 刘三柱也随口一问:“你妈呢?” “妈妈全都陪着福宝,她们女生在一起玩。” 刘三柱就笑了,他摸了摸刘小军的脑袋,“你也知道男生女生。” 他心里晓得,姚静是怕福宝心里孤单,才会多陪陪她。福宝又那么乖,被欺负了也不会说、不会生气,只能姚静多照看着了。 -- 第84页 谁让他媳妇这么心软的呢。 刘三柱与有荣焉地转过身看向姚静,他有点信心跟她谈钱的事了。 “静子,你还记得吗,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妈给我们买了自行车,指望我们从县城到大队两头跑跑,来回方便点的。” 刘三柱道,“后来你弟弟读初中,初中离老姚家远,我们就把自行车给他骑了,让他来回方便点的。” 姚静点了点头,“记得,是你主动提给他的。” 事实上她弟弟闹着要买新的凤凰牌自行车,觉得他们骑过的旧自行车不好,在家嫌弃的不得了。 为了这事,姚静在偷偷掉过几回眼泪。 如今她把工作也让给弟弟了,也算不欠老姚家什么了。以后她绝对不会一让再让。 “现在老姚家负担不重,静子,你说他们要是知道我们负担重,会愿意接济我们一下吗?”刘三柱天真发问。 姚静立刻蹙起眉头,“怕是不行,我弟弟刚工作,还没结婚,我爸妈他们都省着钱准备带媳妇呢。” “……也是啊。”刘三柱笑了一下,又蹲回刘小军旁边。 “怎么了,是不是钱还是不够,不能买公社的房子?”姚静很敏感。 这怎么能承认呢,借刘三柱一个胆子他也不能承认啊。 真正的男人,就是对媳妇报喜不报忧。 刘三柱拍着胸脯道:“够了的够了的。静子,你男人办事,你就放心吧!” 牛是吹出去了,可是钱从哪里弄哟。 刘三柱睁了一夜的眼睛,偏偏还不敢翻来覆去,怕惊扰到姚静。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往口袋塞了一块糕点,就蹑手蹑脚动身了。 但去的不是县城,而是坝子大队。 …… 醒刘小麦今天不上学,但是明天要去接受林校长的跳级测试。 她早早起来把二年级语文课本又背了一遍。 张秀红也早早起床了,给全家下了锅西红柿鸡蛋面。 面是刚揉出来的,鸡蛋在汤里打成了蛋花,叫大家都能吃。 刘小麦刚闻一口味儿,就要潸然泪下了。 她居然有西红柿鸡蛋面吃了,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呢。 只是—— “妈,这西红柿哪里来的?” “我从你奶的自留地里摘的。”张秀红很是得意,“就那么一个红的,我眼疾手快把它给掐了下来。” 以往这块地除草浇肥都有他们干的,现在一分家就指望不让他们吃?张秀红第一个不允许。 “那,这蛋哪里来的呢?” “我从你奶的鸡窝里偷的。”张秀红无比骄傲,“什么人养什么鸡,你奶的鸡是越养越毒了,逮着我就啄,我跟它大干了一场,它以为它能打过我?这蛋还不是到了我手里,马上就到我们一家的肚子里。” 刘小麦睁了睁眼:“奶的鸡生蛋了哦?” “是啊,我们一分家,它们就生蛋,我们真是吃了大亏啊!”张秀红一个劲扼腕。 刘小麦眼尖地看见她的手腕,“妈,你手那里怎么回事,淌血了?” “哦,破了块小皮。”张秀红不在意地看了一眼,“被鸡啄的,早就不淌血了。我猜这鸡是要给它之前被炖掉的老姊妹报仇呢。” 刘小麦按了按额头,一瞬间有很多画面在眼前浮现。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光她一个人改变没有用,他们一家必须改变。否则剧情还是会逐步逼近他们,今天张秀红被啄手,明天就能被啄眼睛。 读书读书读书——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先读书! 为了有备无患,刘小麦甚至翻开了三年级课本。 小刘家依然在热火朝天搞建设。 直到来了个不速之客。 何在洲斯斯文文地走过来。 “二柱叔,我可以帮你搬砖吗?” 第40章 刘二柱直起了身子,端详着面前的小子。 “你是老何家的……老何家的……”刘二柱冥思苦想。 “何在洲。二柱叔,我叫何在洲。” 刘二柱其实是知道的。但是何在洲啊,他怎么会跑过来主动提议帮他搬砖头。 在过去,他这可是地主老爷家的小少爷啊。而他们就是地主家的长工。 哪有小少爷帮长工干活的,还管长工叫叔。 天老爷哟,这也太突然啦。 刘二柱老实巴交地说:“你来晚了,我这砖已经差不多够用了,不需要再搬啦。” 何在洲听了他回答,面色好像更苍白了一些。 刘二柱暗暗给自己点了赞。果然不能要他来搬砖,回头晕倒了他们岂不是要赔上一笔。 那样不就让他们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雪上加霜了吗。 “原来是这样,那二柱叔,我可以留下来帮你们砌砖吗?” 何在洲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睑微微地动了一下,又诚恳地问。 太稀奇了,这实在是太稀奇了。 刘二柱抬头看了一眼,确认太阳是从东方升起的。 那眼前又是在唱哪一出哟。 刘二柱是个斗法经验丰富的人,何况顶级难搞的刘老太正在旁边虎视眈眈着呢。 这都在教育他,不能当个轻易心软的人。 “我们这里人已经够啦,你瞧瞧,我们都挤在这里,砌个小炤台再砌个茅厕,再晚明个也能弄好了。”刘二柱憨憨笑了。 -- 第85页 何在洲又被拒绝了。 他睁了睁眼,瘦削的身形一瞬间显得有几分薄脆。 “二柱叔,你是不是也因为我成分……” 他没再说下去,低下了头,“我知道了,打扰二柱叔了。” 刘二柱就这么瞅着他。 看他一步一步,直退到老刘家大门口的老槐树底下坐着了。 也不离开,就这么发杵。 刘二柱:“?” 他没说话,一直闷不吭声憋到现在的刘老太终于憋不住了,大喝一声直跳脚。 “你可是个坏分子!你坐在我老刘家门口干什么?是不是见不到我老刘家好?快走,快走,离我老刘家八丈远!” 发作了一通还不解气,往地上“呸”了一口后,刘老太开始撸袖子了,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人家两个民兵就看着她。 刘二柱拦在她前面,脸上的抓痕结痂快好了,正痒着呢,这时刻提醒他注意人身安全。 于是刘二柱谨慎地跟刘老太保持了一臂的距离后,大着胆子劝她。 “妈,你也别捡这些难听的说了,你可是一个被批.斗过的老人了,人家小孩子好歹是被家里大人牵连的。妈,你就消消气好不好。” 刘老太悲愤极了。 “你这是嫌我啊,你这是嫌我啊你这个忤逆子!你也不想想,是谁害的我被批.斗!” 两个民兵看不下去了,喝问道:“刘老太,你这是对组织对你的惩罚存在怨言心生不满了?” “……没有,没有的事。” 刘老太像被戳破了的皮球,顿时没那股气了。她瘪着嘴,开始垒砖头。 刘二柱又看了何在洲一眼。 发现他还是在老刘家门口,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这是真被打击到了?就因为不让他帮忙? 刘二柱心里有点纠结了。 就在这时,刘小麦走捧着书走出来了,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失魂落魄的何在洲。 “爸,你就让他来搭把手呗。”刘小麦突然说。 “不熟啊,麦啊,你不懂。”刘二柱长吁短叹的,“他爷爷又是那种人,这怎么叫人放心哦。” 小刘家一家都是惯会碰瓷的,遇到事了也会害怕别人碰他们的瓷。 换句话说,都有点被害妄想症。 然而被害妄想症最严重的刘小麦同学这会儿转性了。 刘小麦劝说他爸:“没事的爸,你看他那个小身板,能折腾起什么大浪啊,难不成你还担心他能抱着我们家的砖头就跑?” 她向左右看了看,“再说了,有两个民兵同志在呢。” 刘二柱被说服了。 他现在很重视刘小麦的话,毕竟刘小麦是小刘家学历最高识字最多的人。 有文化就是了不起。 “何在洲,何在洲是吧。叔请你过来搭把手,你还愿意吗?”刘二柱招呼他。 何在洲的表情掠过一丝迷茫。 他抬起头,目光一下子和刘小麦对上了。 刘小麦眼睛一弯,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和她之前每一次都一样。 何在洲一怔,连忙羞涩地偏过眸光。 羞涩—— 羞涩??? 这个眼睛长在后脑勺的人究竟在演个什么? “羞涩”这两个字就算是拆开了、重组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苦大仇深呢?他的讥诮嘲讽呢? 这不对劲。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刘小麦心中一阵急跳。 她就有一种感觉,何在洲不是原锦鲤文中无名无分仿佛不存在的路人。 何在洲这个人总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刘小麦想了想,原锦鲤文里除了老刘家各领风骚废出风采的男人们,锦鲤女主生命里还有两个重要的男人。 一个是男主,姓顾,和福宝是同学。 还有一个姓秦的大反派,当然最后也在福宝的锦鲤光环底下瑟瑟发抖了。 对于这两个人的具体消息,刘小麦的脑海中比较模糊,可能是因为还没触发具体人物,因此消息没有解锁。 那何在洲就跟这两个人没有关系咯。 太难了,这真是太难了。 想不通未来,就先专注眼下,她得盯着何在洲要干什么,说不定又能解锁画面。 何在洲已经走过来了,他认真地接过砌墙的任务。 “二柱叔放心,我肯定能干好。” 刘二柱不忘记提醒:“我们这里的活不算工分,没有工钱,你知道的吧?” 总而言之,别想着占他家便宜,占他家便宜是不可能的。 “知道的,我也不要这些。”何在洲说,“只要能学到盖房子的经验……” 话没说完,他的脸颊“唰”一下红了,一副暴露了自己心思,无比羞耻的样子。 刘小麦就看着他演。 这是什么妖魔鬼怪,突然进化了? 刘二柱同志一直揪着的心却可以放下了,他的表情陡然一松,笑起来,“真不错,有志气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既然知道何在洲惦记什么了,那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刘二柱甚至拍了拍何在洲的肩膀,“好小子!只不过你光在我家帮忙砌墙,那学到的也是砌墙,盖房子可不好学。” “我可以慢慢学。我现在一边帮助别人,一边学到技能,这就很好了。” -- 第86页 何在洲说的话条理特别清晰,而且态度还自始至终的温和。 刘二柱立刻被他的这种言论戳动了。这就是红子最喜欢占便宜的那类人啊。 大队长路过视察的时候,他还对着大队长真情赞美何在洲。 这个孩子朴实,勤劳、特别能干。主要是人特别真诚。 吴国安是知道何贵生的那些破事的,他特意多看了何在洲几眼。 刘小麦在教刘小豆和刘小虎写字。 他们学到阿拉伯数字8了,又到了一个艰难的关卡。 不会写,就是不会写啊! 刘小虎歪歪扭扭,用小树枝在土地上划出了一个躺着的8。刘小豆强一些,把两个对着的的三角形摞在了一起。 刘小麦暂时也顾不上他们,就随他们划拉,她这个大姐如饥似渴地看三年级课本。 偶尔抬头的时候会跟何在洲目光对上。 刘小麦毫不心虚看就看,何在洲则若无其事把目光擦过去。 何在洲心里有鬼! 刘小麦想着,但刘小麦没有证据。 因为何在洲看起来,是那么认真、那么真心实意,他干活时的样子,让两个民兵看了都暗暗点头了,衬得刘老太才像一个偷工减料的坏分子。 当真是来小刘家做慈善的? 刘小麦背书背累了,回屋喝了一杯水,又临时抱佛脚吃了两颗核桃仁补脑子,出去一看,刘小豆和刘小虎正围着何在洲看呢。 “……”刘小麦抬手按了一下太阳穴,抬脚走过去。 “你们姐回来了。” 何在洲抬了抬下巴,刘小豆和刘小虎立刻看过来。 两个人都无比喜悦:“大姐,我会了!” 会什么哟? 只见刘小豆和刘小虎一人画了一个小圆圈,竖着画的,上面圆的下方和下面圆的上方撞在一起。 “8!我们会写了!” 他们都兴冲冲的,等着刘小麦夸奖。 “嗯,不错。”刘小麦懒懒地说,“底下那个圆圈画得比上面的再大一点点,就更标准了。” “是哥哥教我们的!” 刘小麦一回来,何在洲就回去继续砌墙了。 刘小麦看过去。他没看她,但是眉梢抬了一下。 “大姐,你别生气。”刘小豆突然跟刘小麦说悄悄话,“他教我们写字,我们才不是把他当真哥哥。” “就是就是。”刘小虎也表明忠心,“我们没有真哥哥,我们只有真大姐。” ……这两个小坏蛋。 刘小麦心里默默记下,小豆流畅说话次数加一。 都大中午了,何在洲还在积极帮忙着,也不说回家。 张秀红从屋里出来,她悄悄关注何在洲半天了。正好才分家财大气粗,张秀红主动让何在洲留下来一起吃顿中午饭。 何在洲的眼角抽了一下,温和地表示他不吃中午饭。 刘小麦看着他,觉得他这张假象很可能要维持不住了。 一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时要崩的样子。 他在期待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人焦头烂额地跑过来了。 “不好啦,刘老太,你家刘三柱出事了!” 刘老太险些晕倒了,“什么事?什么事!” “我们坝子大队倒霉了,上午好多县城的公安同志去了,把队里地下赌窝给捣了!赌窝里的人全被带走了,就有你家刘三柱!” 第41章 坝子大队是有点桀骜不驯在身上的。 用耳听八方的四婆话说,就是那地方没有什么好人,所以她很看不惯刘小麦带她孙子孙大志去坝子大队玩跳棋。 其实这么说也不对。 只是坝子大队的生活比较好,有个林校长帮助他们解决了鸡瘟,教他们科学养猪、科学用肥,那小日子过的叫松梗大队嫉妒坏了。 既然饱暖问题解决了,群众们就开始追求乐子了。 这个年代上头不允许赌.博。 那就偷偷玩呗。 坝子大队就有那么一个赌窝,一般人还进不去,必须有人带才行。十里八乡不论是体面人还是混子,都以去玩一把为荣。 刘小麦在坝子大队念书也有几天了,她还没享受到这种快乐,没想到她三叔先光荣了。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这可是锦鲤女主的爸啊,养父也是父的好不好! 刘小麦在心里呐喊着。 来给刘老太报信的那个老叔叔也很激动:“你家三柱,太倒霉啦!” 他用手在面前比划出洗脚盆那么大的一个圈。 “他其实也没打几牌,偏偏赢的最多,都在桌面上堆着。天老爷哟,县里那些公安一进来,第一个就把他逮住了!” 刘老太软着脚坐到了地上,痛心疾首,“这真是太倒霉了,我家三柱怎就这么倒霉呢!他怎么就去了那个赌窝里,他肯定是第一回去,也就打了几牌,他怎么就赢了那么多呢!” 刘小麦捂了捂心口窝。 原来这就是锦鲤女主的爸啊,养父果然也是父。 福祸相依,物极必反。原来运气好到一定地步也不一定是好事。 只是,这件事为什么隐隐约约透着一点人定胜天的励志感? 坝子大队的赌窝怎么突然被捣了。 “我们坝子大队,玩的不算大,也没得罪上头的人,还天天换地儿,怎么今个就那么巧被捣了哟。”那个老叔叔无比的唏嘘,“我看是出了内鬼了。就是牵连到你家三柱,太冤啦。刘老太,你得想想办法,找找关系打点点钱,把他弄出来啊。” -- 第87页 刘老太的两行热泪顿时就滚滚而下了。 打点点钱打点点钱。 怎么一天到晚都钱钱钱的,还能不能让她好好守着棺材本过点舒心日子了! “究竟是哪个怂人害了我家三柱的哟,让我知道了,我非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刘老太哽咽着、哆嗦着、赌咒着。 那老叔叔也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他举.报了我们坝子大队,被抓走的可不止我们坝子大队人。等着吧,他好日子在后头呢!” 这话说得让人后背一凉。 刘小麦抬眼就看向了何在洲。 何在洲唇畔一牵,目光无辜又迷茫。 “刺啦”一声,三房朝外的窗户又开了。 姚静脸上好像覆了一层冰雪,涩涩开口:“妈,这事我都听见了,是真的吗?” 都听见了还问什么真不真哦。 刘老太顿时抬起屁股扑到了三房窗户边上,把姚静硬生生吓得弹回了屋内。 “静子啊,我们三柱冤哦,你可得想想办法把他弄出来。静子,你是城里人,妈晓得你肯定有法子的,是不是?” 姚静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内心一阵绞痛,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床上。 “妈妈!” 福宝连忙靠过去,要给她难受的地方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刘老太看到福宝了,浑浊的老眼立刻闪烁出诡异的光芒。 “福宝,奶的心肝福宝哦。你可得想着你爸好啊!你爸要是真出了事……奶也不想活啦。” 那个给老刘家的大福,老刘家还没用呢。 现在用在刘三柱身上,亏是亏了,但是也没法子了。她统共就这么一个有用儿子,总不能英年折到农场里吧。 这会儿,刘老太完全忘了张秀红上报纸那事,也忘了她认为张秀红用了老刘家大福那事了。 刘老太哭嚎,姚静心口疼,都在指望福宝救命。 福宝不知道究竟去哪个人怀里,急得泪眼汪汪,最终一会儿给刘老太擦眼泪,一会儿给姚静揉心口窝,忙成了一只小陀螺。 “刘老太,你在干什么?”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这声音可是入了刘老太肺腑了,她顿时把身子一缩。 苍了天了,吴国安怎么又来了。 这是针对他老刘家了啊。 刘老太欲哭无泪:“大队长,我跟我孙女说话呢。” 吴国安早就来了,冷眼看着她一哭二闹呢,还不耽误他听完两个民兵的汇报。 那个坝子大队来报信的看情况不对,早就脚底抹油跑了。 就刘老太,浑然不知,在窗户外面一个劲的卖惨,指望和姚静争宠。 刘老太可怜地说:“大队长,我孙女想我了,我就过来说了两句话,可没耽误干活啊。” “刘老太,你自己还处于观察期,组织和群众都在观察你这个人的品行。”吴国安脸皮子不动,严肃地说,“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又犯错误,使一些违法乱纪的小动作,到时候害人害己!” “……”刘老太欲言又止。 “县里的公安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也不会放过一个犯了错误的人,你最好相信我的话!” 吴国安放完话就走。 娘哟,再不走刘老太又坐在地上蹬腿,让他被土啊沙啊的迷一脸。 太惨了,往事不堪回首。吴国安背着手快步离去。 “大队长……” 刘老太不甘心啊,对着吴国安的背影喊。 怎么就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呢? 真是说瞎话不打草稿,那她算什么,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被吴国安冤枉了! 刘老太拉着脸,回头瞪向罪魁祸首刘二柱一家。 刘二柱和张秀红正站在他们新开的门口抱团取暖呢。两个人早就被刘三柱赌.博被捕的消息惊呆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刘三柱居然会赌.博? 乍一听很震惊,仔细一想,好像也有点征兆。 他是临时工,姚静是正式工,都是十来年的老工人了,要是正正经经攒钱,怎么会在县城过不下去了,要来农村跟他们挤在一起哦。 说不定那些钱就被刘三柱赌掉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亏得他们还把刘三柱当成个人物,心心念念吸刘三柱血。这哪里有血可吸啊,刘三柱自己都要变成人干了。 真是的,白耽误他们这么长时间了。早知道是这样,他们就应该早跟老刘家分家。 另一侧,何在洲餮足地眯了眯眼。 他擦干净了手,跟刘二柱说:“二柱叔,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点事,我要回去看看,明天再过来帮忙可以吗?” “当然可以,都随你的便,你明天不来也行。”刘二柱道。 他和红子虽然喜欢占便宜,但也没必要占一个小孩子的便宜,这种便宜占了也说不出口啊。 “今天辛苦你了,何在洲,你真不错。”刘二柱夸道。 何在洲笑了笑,表情愉快地往家走。 刘小麦就死死看着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刘小麦看见他的眉梢又是一抬。 刘小麦感觉她被挑衅到了。 肆无忌惮,这是肆无忌惮吧? “大姐,大姐你怎么生气了?”刘小虎问。 刘小麦否认:“我没有。” -- 第88页 “大姐,头上、冒烟。”刘小豆指着她头顶,煞有其事的。 刘小麦:“……” 淡定,刘小麦。冷静一点,炮灰没资格冲动。 她揉了揉脸,“我好了。” 那头,刘老太不好了,逮着何在洲喷:“什么东西?装出一副好模样,才干了个上午就回去了。我就知道,他跟他爷爷一样,不是好东西。你就不该让他来帮忙!” 她这是故意的,看到何在洲没走远,故意说得大声,让他听见。 刘二柱却觉得何在洲这个小孩不错。 红子留他吃中饭,他都没吃。可见就不是个喜欢占便宜的人,刘二柱喜欢。 于是也大声帮何在洲解释:“妈,人家何在洲是给你脸呢。你们老刘家出了这事,丢人现眼的,他就不想站在这里看你笑话,这孩子太老实了。” 越说越觉得是这回事,刘二柱搜肠刮肚找赞美的词汇。 “人家孩子遭了这么大罪,还这么真诚,简直是不什么不什么的。”刘二柱挠了挠头,“麦啊,那个词怎么说的?” 刘小麦张口就来:“不三不四。” 不远处何在洲的身影一顿。 “……不是这个,小麦你再想想。”刘二柱说。 刘小麦不用想:“不阴不阳。” “……算了,小麦,你别想了,你大概没学过呢。”刘二柱说。 何在洲的步伐突然轻快了一点。 刘二柱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不卑不亢,是不卑不亢!小麦,爸这个词没用错吧?” “吃饭了吃饭了!” 张秀红在屋里招呼他们。 刘小麦突发奇想:“爸,妈,我教你们识字好不好?” 一家人都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好不好? 张秀红“噗”一声喷汤,她诧异地抬手摸刘小麦额头。 “没烧啊,说什么胡话?” 刘小麦:“……” 对不起,是她天真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赶去坝子小学,参加跳级测试。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42章 这个年代升学不看成绩,更看重家庭成分、个人品行,然后靠推荐继续读书。 所以刘小麦一度很是怀疑刘四柱能被推荐到公社中学念书,就是因为老刘家太穷了。穷出高贵,穷出风采。 不然的话,难道真的如一些传言说的那样,刘老太和前任大队长何贵生有一腿? 一想起来刘老太那张皱皱巴巴的脸,刘小麦就打了个激灵。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虽然不看重成绩,但是不代表没有考试,形式还是有的。 最起码在坝子小学,林校长每个学期都兢兢业业给学生们出试卷。 没有打印机复印件,他都是一份一份用手写出来的。 只是也没有多少人在意他的这份苦心罢了。 知道坝子大队昨天出事了,刘小麦来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他们队里的氛围。 气氛低迷啊气氛低迷,路过的人都是愁眉苦脸。连小孩子都狂野不起来了,不敢找刘小麦挑战,甚至不敢大声说话。 也是,县公安逮走了好些人,大部分都是坝子大队的。就算里头没有自家人,扒开手指头算一算也有自家亲朋好友。 何况坝子大队这门暗地里的生意算是毁掉了。 本来这就不可能是一两个人搞的事,坝子大队是当成集体事业在做呢,还做得轰轰烈烈的。 现在好了,人呢被抓走,钱呢不再有。 到了坝子小学,刘小麦却发现林校长的情绪看起来很好,说话句句带笑,而且都笑到了眼睛里。 林校长从抽屉取出来两份试卷,“小麦同学,这里有一份语文试卷,一份数学试卷,里面的内容是关于一二年级的。如果你能及格,就说明你的基础已经打好了,你可以进入三年级学习,不用担心跟不上课程。” 只要及格—— 那她稳了啊。 刘小麦小心地把试卷接过来,“谢谢林校长,我保证会写好题,不让您失望。” 林校长笑而不语。 这两份卷子是他这两天临时出的,因为汇集了两个年级的内容,拿原来的卷子都不行。 他的心里到现在都感觉不真实。 刘小麦,一个贫农家庭出身的小女孩,能有这样的天赋,读书几天就上三年级? 但想到她直接跳过一年级读二年级也无丝毫不适,林校长又自信起来了。 刘小麦应该会继续他惊喜的。 刘小麦也超级自信。 她先做的数学试卷,小铅笔戳戳戳,答案就整整齐齐出来了。 唯一意外的是最后一题出现了三年级才涉及的除法运算,刘小麦愣了一下,就刻意在旁边打了个草稿,然后写上正确的答案。 她就在办公室里考的试。 就她这么一个考生,也就林校长这么一个监考老师。 林校长很照顾学生的心理,刘小麦写题目的时候,他一眼都没有过来看,而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备课,以至于刘小麦把数学卷子交给他的时候,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没错,才过去二十分钟。 写完了??? 好学生刘小麦一本正经地说:“林校长,那我就去做语文卷子啦。” “好的,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写。”林校长说。 -- 第89页 他拿着数学试卷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如果他刚刚没看错,刘小麦连那道除法题目都写出来了,而且答案还是对的。 林校长开始激动了,他想立刻把这份数学试卷改了,看刘小麦对多少。但依然是出于避免打扰到刘小麦接下来语文考试的心理,他生生忍住了。 林校长内心好生煎熬啊! 就算如此,他还记得提醒刘小麦放慢速度,避免粗心大意出错。 其实不用他提醒,刘小麦写语文卷子的速度也快不起来。 因为她要一笔一划,用小学生才会有的那种老实字体答题。 这确实是个考验,但是没有问题! 这个卷子是林校长用手写出的,看到那一个个属于林校长的字迹,刘小麦的内心就会慢慢平静,而且涌现出很珍惜的情绪。 她最担心的部分就是给她汉字让她写拼音。 前后鼻音实在是太难啦,她永远不可能把这一块拿捏死。 好在林校长出的题目,都是紧扣课本的,甚至很多都是课后练习题,这些刘小麦没道理不会。 最后一题是看图写话,林校长真是全才,他居然也上手画图了。 画的是一株小秧苗沐浴阳光吸收雨露,最终长成了一株水稻。 画风特别可爱,刘小麦一看就乐了。 但是她忍住了,严肃地提笔,在图下面写了两个字——萌芽。 刘小麦把语文试卷交给林校长的时候,他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 “小麦同学,你可以先回去了,明天正好上学,我通知你结果。” 林校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刘小麦:“……好的。谢谢林校长,林校长辛苦了。” 啊啊啊啊考了个试林校长反而对她冷淡起来了,怎么会这样! 她又没作弊啊,她可认真了。 而且她考试的时候,林校长看都没看她卷子一眼,好像一点兴趣都没有。 太难了太难了,不过没关系,她的卷面肯定会让林校长惊艳的。 刘小麦又被她自己轻易哄住了,高高兴兴跟林校长告了个别回家。 她一走,林校长立刻把她的两份卷子摊开在自己面前,迫不及待地阅卷。 太期待了太期待了。 总算开始了,而不是在学生面前摆校长架子。 真开心呐。 …… 因为现在分家了,刘小麦家还要用老刘家的锅,就有点像占老刘家便宜了。 虽然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而张秀红同志始终觉得这是老刘家欠他们的,他们这不叫占老刘家便宜,相反,这叫自力更生。 但刘小麦看到一次刘小萍背着有她人高的柴火后,就开始主动拾柴回老刘家烧锅了。 反正都是顺路的事,她上学要跑好长的路才行。 到了老刘家,远远就听见欢声笑语了。 走近一看,居然是刘三柱回家了。 刘三柱和他老娘一样,都有点神出鬼没在身上的。 刘小麦把柴送到厨房去,堂屋里的刘三柱还跟她笑眯眯打招呼:“小麦回来啦,今个儿居然打柴去了,这是长大了啊。” 他们都不知道刘小麦是去小学参加考试了。 在成绩出来之前,刘小麦也不想提。 她把柴火顺到厨房整整齐齐摆好,就听见刘三柱他们在堂屋里说话的声音。 “三柱,你怎么这么能呢,说出来就出来了,让妈白愁了一夜。” 这是刘老太抱着刘三柱哭。 “妈,你愁什么啊。你儿子你自己还不放心吗,我既然去了,那就肯定有法子全身而退。” 这是刘三柱安慰自家老娘,语气里还有些沾沾自喜。 “不管怎么说,以后不许去那些地方。”姚静在反对,“你要真出事了,我们娘儿几个可怎么办呢。” 她说到后面带了哭腔,刘三柱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了。 刘老太还在那里喊:“三柱,听你媳妇的!” 也不知道是谁之前教育刘三柱当个真正的男人。 “静子,我对不住你,不会有下次了。”刘三柱在态度上先跪下,“你知道的,我遇到任何事了,我也不可能害着你和孩子,我情愿对不住别人。” 刘小麦听懂了。 原来如此刘三柱是当了污点证人啊。 然而当污点证人的人那么多,怎么就刘三柱能全身而退呢。 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可能这就是锦鲤女主的爸吧。 刘小麦在心里沧桑地叹了一声气,像个大人一样默默背起家庭的重担。 她打算从老刘家的院子里回屋,他们屋原本对着院子的门并没有封起来。 结果刚走到院子里,发现福宝就蹲在角落里,给老母鸡顺毛。 “咕咕,咕咕,你们就再生一个鸡蛋吧,好不好嘛。老刘家没有鸡蛋啦,福宝的鸡蛋羹要断啦。” 两只老母鸡现在是天天下蛋,一只鸡下一颗。 不幸的是,它们遇到了鸡生天敌张秀红。 张秀红每天早起,和母鸡们大干一场,祭出鲜血和皮肉,得两颗鸡蛋回家。 眼下刘小麦就站在旁边,看着福宝骚操作。 结果还真让她操作成了—— 这两只在张秀红面前凶的一匹的老母鸡此刻温顺的像小绵羊。屁股一蹲,从善如流地一只又下了一颗小鸡蛋。 -- 第90页 刘小麦:“……” 她人已经傻了。 刘福宝捡起来那两颗比正常鸡蛋小一圈的蛋,这才歪着头看向刘小麦:“大姐,你要吃鸡蛋吗?” 不吃不吃。 她不配。 刘小麦含蓄地笑了两下,慢慢往自家屋里走。 直到关上屋门……很好,什么事也没发生。 今天也是四肢健全的一天呢,感动! …… 夜色里,何在洲并没有回屋休息,而是坐着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用小刀把一根根竹片削得尖尖的。 “小洲,小洲,爸爸回来了。”何春强又背着一只蛇皮口袋,匆匆忙忙穿过夜色,出现在他面前。 “这些东西都给你们吃用,我大概有段日子不能回来了。”何春强话里是压不住的气,“不知道哪个鬼,把坝子大队的赌窝举.报了。” 何在洲凉凉道:“爸,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过吗,很安全,你都是在隔壁县里做事,不沾底下这些东西。” “你太小了,里头弯弯绕绕你不懂。这事出来了,我得出去避一避。”何春强顿了顿,说道,“我就不进屋了,省的你妈看见我又生气。你也不小了,就多吃点苦,照顾好你妈,像个男人一样担当起来!” 何在洲看着他爸,眸光被夜色吞噬,看不分明。 何春强并没有注意到儿子的挣扎,他很快又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还丢下了一句“有事找你春富叔,他靠谱”。 何在洲沉默地动了下眼睑,把蛇皮口袋提回家里去。 而此时,又有一道黑影往他们家来。 何春富一到这个屋子,就熟稔地在屋后找了个位置趴上了。 他先对着窗户往里面看,前段时间这窗子挂了件衣服,白天夜里都不取下来,一看就知道是何在洲那个小鬼干的。 确实给他造成了一点麻烦,让他次次都要爬到屋顶上掀开瓦看。 不过那个女人天天躺在床上,从屋顶上直突突看正面,确实比从窗户看侧面来的妙。 何春富吞了几嘴口水,正要爬墙,突然发现今天这窗户上的衣服挂的有点歪了。 他立刻把眼睛贴在泄出来的那条缝上,美滋滋往里看。 瞳孔顿时一缩。 只见何在洲捧了个罐子,不停地从一个蛇皮口袋里面拿出来钱,塞到罐子里。 塞了好几把! 塞过钱,何在洲把罐子口堵好,抱着它出门了。 何春富一愣,也没心思看女人了,蹑手蹑脚绕到前面跟何在洲。 何在洲很谨慎,向周围看了看,才把罐子埋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的泥土里。 埋好后,又观察了一遍四周,觉得没人看见,才拍了拍手回屋。 何春富头上汗都出来了,他贴着墙站着,等了好久,久到屋里的人可以睡着了,他才僵着身子走到那块大石头后面。 他没有锹也没有铲子,直接用手开挖。好在何在洲还是个孩子力气不大,东西本来就埋的不深,没多久就露了出来。何春富满手的泥,抖着膀子把坑又填起来,然后抱着罐子就跑。 老何家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都成这德行了,家里还藏了这么多钱,好在苍天有眼叫他发现了。 发财了发财了,他发大财了!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何家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何在洲正在平静地注视他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43章 刘小麦一进坝子小学,就感到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孩子偷看她。 鬼鬼祟祟的,看了还叽叽咕咕。 刘小勇虎躯一震,靠近刘小麦说悄悄话,“姐,我觉得他们不对劲,你别不信我的话。” 刘小麦瞧了他一眼。 这还要你觉得吗,兄弟。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这坝子大队的孩子指不定又针对她搞了什么幺蛾子。 “刘小麦!” 突然,有个男孩子朝她喊。 “什么事?” 刘小麦面瘫着脸问。 “刘小麦,你真厉害啊,林校长把你的试卷都贴到墙上了!” 那群孩子们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别发呆了刘小麦,你跟着我们去看!” 刘小麦:“……哦。” 刘小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看他们走了,连忙也跟过去。 在两间教室中间的墙壁上,刘小麦的两张试卷正工工整整贴在上面。供人来人往的孩子们参观,光荣的不得了。 此时墙前围满了人,个子小的孩子还踮着脚看。 “刘小麦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大家顿时都回过头看她,还给她让出一条道。 刘小麦走进去一看,就看到她的语文看图写话了。 她一笔一划地写着,她就像一株小小的幼苗,阳光是老师,带她走向光明;雨露是知识,滋润她的人生。花草树木是她的同学,他们一起热闹地相处,努力地长大。最终,她成了成熟的稻谷,给农民伯伯带来喜悦,让照顾她的小朋友们不再饿肚子,她收获了真正的快乐。 刘小麦还做作地用了好几个拼音代替难写的字。 “刘小麦,你写得真好啊。你怎么这么会写呢?”又有人夸她。 “林校长让我们向你学习!” 刘小麦看起来很淡定,但是耳根有点红了。 -- 第91页 ……好羞耻啊! 但是羞耻着羞耻着,她一定会习惯的。 刘小麦谦虚地摆手:“不用向我学习,我们互相学习,我还有好多不懂的地方呢。” 刘小勇已经懵逼了,他昂着脑袋看了又看,也没看出来什么名堂。 “姐,这是什么啊,你写的是什么字?这什么意思?” 他怎么一个字都不认识哟。 这些字跟蚂蚁又有什么区别,看的叫他脑壳痛。 “刘小勇,你真笨,你看不到上面的一百分吗?” 不等刘小麦回答,就有别的孩子回答他。 刘小勇:“……看到了,那又怎么样?考一百分又没用!” 他四叔当年次次考八分,现在还不是去公社念书了吗? 他四叔说了,他有个同学次次考一百分,现在在家种地。考一百分没用,那就是个书呆子,搞建设不需要那样的人。 “林校长说有用,那就有用!” 顿时有坝子大队小孩子跟刘小勇撕了起来。 “注意纪律,注意纪律!都不要挤在这里吵吵闹闹,今天的语录念过了吗?” 小吴老师过来了,看到他们吵吵闹闹很不满意。 这个年代老师不吓人,但是搬出语录来了,那威信就大大提高了。 孩子们都“轰”一下散开,开始他们的晨读。 刘小麦犹豫了一下进哪个班,就落在了后面。 她的面前落下来一道阴影,一抬头,看到小吴老师拦住了她。 小吴老师一脸的严肃:“刘小麦同学,听林校长说,你想要跳级到三年级去读?” 刘小麦点了点头:“是的,吴老师。林校长说,我必须基础扎实了,不然去了也跟不上课程,于是给我出了这两份试卷。” “你应该跟我说这个事的,我才是你的老师。林校长好说话,但是他事情很多,你不该私自去打扰他。” 小吴老师皱着眉,“刘小麦同学,你才刚刚入学,直接读二年级已经是不合规矩,现在又想读三年级,实在是……” 刘小麦抱紧了手中课本,就听着她念。 “小麦同志。”就在这时,林校长捧着茶杯微笑着走过来了,“祝贺你,你的两份试卷都达到了满分,你可以读三年级了。” 刘小麦立刻双眸一弯。 “谢谢林校长!”她高兴地说。 “给你的位置已经安排好了,快进去读书吧。”林校长说。 “……”小吴老师看着林校长,欲言又止。 但是她也很敬佩林校长的,她是坝子大队土生土长的人,知道林校长给坝子大队做过怎样的贡献,因此不好直接反驳他。 含笑看着刘小麦走进教室,林校长侧过脸,温和地问她: “小吴,怎么了?看着很不赞同的样子。” “既然林校长问了,那我就实话实话。”小吴老师道,“我确实不赞同您让刘小麦跳级。这跟六零年搞大跃.进浮夸风有什么不同?您当时让她直接念二年级,我知道,您是同情她家里穷,可是林校长,您不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同情她!” 小吴老师的语调铿锵有力,“她没有基础,就一再跳级,学费是省了,学到的东西却是没有的。当年强调‘多快好省’,结果又怎么样,林校长您是知道的!” “而且这件事,您都没跟我说过,都做好决定了才通知我……” 小吴老师撅了下嘴,把“这就像是在搞独.裁”吞了下去。 “小吴,你的思考很有道理。”林校长点了点头,一点都没生气,“但是这么多年了,我在你眼中会是一个不懂实事求是的人吗?你看看她的卷子,每一题都答得毫无瑕疵。她已经具有上三年级的能力了。” “至于今天才告知你这件事,是我的失误。我也没有想到刘小麦那个孩子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毕竟我最初只是为了鼓励她。”林校长苦笑了一下,“这件事情,我应该跟你检讨。” 小吴老师当然看到了那两份漂亮的卷子。 但是她根本不愿意相信这是刘小麦临时做出来的。 “林校长,我不是想反驳您。”她坚持道,“刘小麦有这样的水平根本不可能。如果真有人听一遍书就记住,念一遍字就会写,那也太不符合规律了,事有反常必为妖!” “确实不符合规矩,但是大千世界,就是有这样那样的人。”林校长顿了一下,“小吴,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包庇了她,故意教她做好了这两份卷子。” “我没有……”小吴老师脸一红。 “没关系的。”林校长止住她的话,“小吴,你可以和我一起监督她的学习进度。刘小麦确实是一个让我感觉不可思议的孩子,我也想看她走多远。” 刘小麦还不知道自己要被人观察了。 她一来到新教室,就看到了属于她的新座位。 非常的显眼。 就在讲台旁边,光秃秃的一套桌椅。 显然,她以后免不了堂堂课要吃粉笔灰了。 但是她没有像陶壮实那样的同桌了,开心! 这个班级是林校长亲自带的,风气果然不一样,最起码第一天里,刘小麦没有遇到什么恶心的事。 就是有人偷看她。 刘小麦是什么人,她可是一代戏精张秀红的女儿啊,她从来就不怕人看。 -- 第92页 非但如此,她还把自己塑造的更加勤奋了。 除了自己写写画画,下课的时候她也不说话也不玩耍,很是高冷。 傍晚回家的路上,刘小勇也一个劲地偷看她。 刘小麦一瞟,很给他面子地问:“小勇,我的弟弟,请问你有什么事?” “姐,你这就不跟我一个年级了?”刘小勇失魂落魄的。 刘小麦笑了:“我本来就跟你不是一个年级。” 刘小勇:“!” 但是以前刘小麦好歹跟他一个班,听一个老师讲课。在刘小勇心里,他们就是一样的,是完完全全一个水平。 现在,刘小麦居然跟他不是一个班了! 完了完了,让他妈知道了,又要开始念念叨叨念念叨叨了。 “姐,你能不能回去不说这个事啊,姐我求你了!”刘小勇不得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那可不行。”刘小麦一口拒绝,“你这不是耽误我吹牛吗?我可以忍着不吹,你二叔二婶肯定忍不住啊。” 还真是这个理,刘小勇抑郁了。 哪知道,今天有牛可吹的还不止他二叔二婶家。 一到老刘家,就看到刘老太抱着福宝,围绕着屋子前后左右地招摇。 主要是招摇给刘二柱和张秀红看的。 他们的新家改造好了,两个民兵回去交差了。刘二柱一个人正蹲在门口锯木头,准备做两条大板凳。 老太太不停地在他面前晃悠,也是说给屋里的张秀红听。 “福宝,你怎么就这么能呢!福宝,奶可欢喜死你了!才带你出去挖了一回野菜,你就给奶捡到了那么多钱和票!” 刘老太激动坏了,说到尽情的地方,还用自己的老脸去蹭福宝的小脸蛋。 福宝软乎乎地抱住她脖子,“奶奶,福宝下次还要和你一起挖野菜。” “好好好……”刘老太这下是真的爱惨这个孙女了。 二房分出去了,刘小勇读书,老刘家杂七杂八的活计是真的没人干啦。 在思考了又思考之后,刘老太让刘小军去挖蚯蚓喂鸡,让刘小萍在家洗衣服劈柴,她自己干完活后,带着福宝去河梗上挖野菜。 她也不指望福宝真能挖多好,毕竟人家是仙童转世,怎么能干这些粗活呢。 刘老太都打算好了,到时候就说她挖的是福宝挖的,回去拿给老大家的看看,省的潘桃这两天有点不阴不阳的,嫌弃三房光吃喝不干活。 哪里想到,野菜还没挖一把,福宝眼尖地看见河面上漂来一个东西。 “奶奶,要那个,要那个!” 福宝一手拽着刘老太,一手指着那个东西,急切地说。 刘老太顿时就把这当回事了。 她的心口窝滚热,知道这是福宝感应到什么了。 趁着周围没人,她连忙用竹篙子把那个水面上的东西划到河边,那个东西外面还用油纸包着。 刘老太跟做贼一样把东西捡起来,和福宝蹲在水草丛里把油纸包一打开—— 她的老手顿时跟得了什么疾病一样颤抖起来。 钱啊! 都是钱啊! 颠起来翻一翻,下面还有很多票! 刘老太当时就把福宝搂到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多好的心肝肉哦。 知道她这个奶奶被老二一家敲诈了一大笔,吃吃不香、睡睡不着,就专门送给她这么多钱啊票啊补偿她了! 刘老太简直爱惨福宝了。 什么血缘不血缘亲生不亲生,她现在是真把福宝当亲孙女了。 怕被人盯上,刘老太不敢大张旗鼓去队里炫耀。她只能抱着福宝,来膈应老二一家。 不是觉得分家好吗,不是觉得欺负到他们老刘家了吗。看他们现在日子过得多好,天上能掉钱给他们老刘家! 原来这才是是老神仙说的,给老刘家的大福啊。 刘老太夸夸其谈:“知道我们家福宝的本事了吗,哟不知道也没有事,迟早要叫你们开眼的。福宝哟,你可真是我们老刘家的宝。别人肯定不知道,你捡到了多少钱,捡到了多少票,奶也不告诉他们!” 刘二柱无语地看了她们一眼。 “妈……” “不要跟我说话,不要问我!”刘老太立刻拒绝,“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一个字都别想从我嘴里撬出来!” “……妈我想让你朝边上让让,你挡着我光了,我这里还锯这木头呢。” 刘二柱无奈了。他妈不停地晃,晃得他眼前全是黑影子。 “……”刘老太歪了歪嘴。 她不情不愿朝旁边走了走,又腻歪福宝,“来,福宝,香奶奶一口。哎呦喽,有的人啊,嘴上不讲,心里酸的要命,那个味我已经闻到了,我的鼻子真受不了……” “二柱,我怎么听见外面有乌鸦一直叫,那声音嘎嘎的,真不吉利,你把这畜生打远一点!” 张秀红生气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这是气急败坏了啊,刘老太刚得意地笑起来,就听到一道欢快的声音。 “爸,妈!我回来了,我今天上三年级了!”刘小麦报喜。 刘小勇急得不得了,不停地提醒她,“你小声点,你小一点声音行不行?” 他妈肯定听到了! “大姐厉害!” 刘小豆和刘小虎立刻冲过来,一左一右抱刘小麦大腿。 -- 第93页 张秀红和刘二柱都在家呢,今天刘小麦就没带两个小的一起去学校,他们在家门口玩跳棋。一看到大姐回来了,跳棋也不玩了就冲来。 “麦啊,你真不得了!爸就知道你是文曲星!”刘二柱木头也不锯了,忙着给刘小麦翘大拇指。 “我怎么又听见喜鹊叫起来了呢,我知道了,是我大姑娘回来了!” 张秀红从屋里出来,递给刘小麦一碗冰糖水喝。 然后扫一眼刘老太,夸张地叫起来,“妈,你怎么还在这呢,怎么的,是想蹭我家晚饭吃?” 刘小麦美滋滋地喝完冰糖水,好像才发现刘老太在这里一样,非常惊诧。 “奶,你怎么来我家了?” 刘老太骄矜地哼了一声,不在意她们阴阳怪气,因为今天她真的是底气十足。 “我老刘家家乖孙女福宝啊,她今天捡到了钱又捡到了票,好多的哟,你要问我究竟有多少,那我是不会说的……” 她又准备把之前演的那一场,在刘小麦面前再演一遍,好让他们一家都眼睛红到滴血。 刘小麦却大乐地拍掌:“真的吗?这可是喜事啊。” 刘老太嘴角直翘,就听见刘小麦又说:“奶,你肯定要上交吧。依你现在这样正直的人品,你必然是个拾金不昧的人,是不是?” “?”刘老太的嘴角的上翘变成了抽搐。 刘小麦一张小嘴还叭叭叭的,“奶,因为你之前大搞封建迷信又重男轻女,老刘家已经被你抹黑了。你现在拾金不昧了,那肯定会让大家重新认识你,重新认识老刘家。到时候,小勇在学校也不会饱受白眼了。” “?” 垂头丧气的刘小勇突然被点名,一时摸不着头脑。 但他在班上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刘小勇想到就悲愤:“坝子大队的小孩不跟我玩就算了,还动不动欺负我!”虽然每次都欺负不到。 刘小勇原来还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刘小麦一点,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是他奶害他啊! 是他奶带坏他名声,给他拉后腿了。 他学不好,他妈也不能怪他,得怪他奶,不给他好环境。 刘小勇委屈地看着刘老太:“奶,你就上交了吧。你重新做个人吧,到时候我日子就好过了。” 刘老太太阳穴直跳:“你在说什么东西?” 张秀红脑子已经转过来了,立刻“哟”了一声,“怎么的,妈,你不想上交啊,你这是要把那么多钱、那么多票都昧下来了啊!” “呸!”刘老太慌里慌张地东张西望,这下她急了,“你干脆把喉咙喊破算了,叫队里的人都听见,让老刘家倒霉了你们小刘家也讨不了好!” “奶,你怎么这样呢,你就要钱就要钱,你怎么不为我想想呢?”刘小勇扁嘴。 他太难了! 啊啊啊啊奶真的一点都不爱他了。 “你奶说不定也跟你们想了,名声是重要,钱和票也重要啊。”刘二柱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叫屋里的人听到,“那个钱是你们用,你们又没分家,小勇啊,钱里头肯定有你们的份。” 是这样吗? 刘小勇吸了吸鼻子,看着刘老太。 刘小麦笑嘻嘻的:“奶,你会分给我大伯他们用吗?还是留着给我四叔娶媳妇啊?” 她可谨慎了,把到嘴边的“或者只留给福宝一个人”咽下去。 她可不想再被老天爷惩罚了。 她现在看都不看福宝一眼,生怕老天爷无中生有无理取闹,从她的目光里解读出对福宝不利的东西,然后又惩罚她。 张秀红乐了:“小麦别戳你奶奶心窝子了,你奶奶肯定舍不得。” 刘二柱呆人说呆话:“那可不行啊,大嫂能忍住不闹,吃这个暗亏吗?” 这老二一家真是绝了,一人一句说得好热闹哦,分明句句话都是挑事,像是在提醒潘桃闹起来一样。 “呸呸呸,就你们话多,见不到老刘家好,就作孽去吧!” 刘老太话虽然狠,心已经虚了,抱着福宝就往家里走。 路上还看了大房窗子一眼,还好还好,潘桃现在看起来没有动静。 再一回头,刘小勇居然还没走,站在小刘家门口和那堆白眼狼叽叽咕咕,刘老太当时就一声大喝。 “刘小勇,你魂丢了!还不快滚过来!” 刘小勇伤心至极。 迎着刘小麦一家同情的目光,他捏紧拳头,硬气地说:“二叔,二婶,姐,你们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屈服的,我要和我奶斗志到底!” 他必须有钢铁般的意志。 说完,刘小勇就一身悲壮的跟着刘老太回家了。 刘小麦一家都目送他走远,然后彼此对视着,快乐起来。 “小麦,你真的棒!我们今天晚上吃疙瘩,妈给你打鸡蛋!”张秀红笑容满面。 “回头我们一起去你外婆家,告诉她你读三年级了,让她高兴高兴。”张秀红说,“到时候你外婆一高兴,肯定又要给你吃的给你喝的。” 刘小麦:“……好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打秋风吗。 只是她跳级这回事,也就能在亲戚家人面前吹吹牛了,值得吹的点仅仅在于给家里省了一笔学费。至于读书好这种事,在这个年代不值得吹,也没几个人会羡慕,远远不如种田好让人眼红。 -- 第94页 好在很快会不一样了,刘小麦相信,等到76年之后,她再跳级,她妈和她爸能一路从松梗大队吹到公社里。 好期待那样的日子快点到来啊。 她要当学霸,拿奖学金,跳级,扶摇直上! 想一想又不犯罪,刘小麦睡觉的时候,都在幻想这些事情,然而一闭眼冷不丁脑海里浮现了其它一连串的画面—— 她被抓被欺负,张秀红为了保护她,被按住折辱。然后刘二柱来救他们了,被打得吐血……到处都是刘小豆和刘小虎哭喊的声音,但是看不到人在哪里。 而另一边,刘三柱和姚静受表彰,戴大红花,贴奖状,抱着福宝和刘小军拍全家福等登报纸,一声茄子,四脸幸福! 刘小麦惊醒了。 她狠狠地把心悸压下,飞快地穿起外衣套上裤子,就往外跑。 “小麦你干什么去?”张秀红没睡熟问她。 “我肚子疼!” 刘小麦丢下这句,人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她在夜里跑出了一头的汗,今天是暗月头,但是有漫天的星星。 天地间一片亮晶晶的,路能看清。 刘小麦还是摔了几个跟头,好像老天爷在跟她作对一样。但她到底是到了村尾,到了那两间土胚屋前。 作者有话要说:我继续码字啦凌晨还有一更 感谢支持! 第44章 何在洲永远记得这个暮春的星夜。 在后来的很多很多年里,回忆往昔之时,何在洲始终认为这是他和刘小麦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逢。 * 安文玉躺在床上,从喉咙里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过了好久,总算没有声音了。 何在洲以为她累了,睡着了。 于是在脚踏上轻轻地翻了个身。 “小舟。”床上他妈妈冷不丁出声了,很平静的样子。 何在洲怔了一下,“妈,你还没睡?” 安文玉慢声细语:“你别跟何春富斗了,你斗不过他的。” 没想到她说这个,何在洲短促地笑了一下,若无其事道:“没有的事啊,妈,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都知道的,你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我什么都知道。”安文玉说,“我又不恨他,你怎么能怪豺狼贪肉吃呢。我就是最鲜嫩的肉,掉到豺狼窝啦,还养了小豺狼,我早就被吃干抹净一口不留啦……” 说着说着,她又糊涂起来,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何在洲的眉梢跳了一下,暗色里表情也凹出一丝麻木。 这么多天以来,他经常像这样睁着双眼,眼前是漫漫无边的黑暗,让他产生幻觉,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到底不是梦。 身下坚硬的脚踏板,和上方潮湿低矮的屋顶都在提醒他,这不是梦。 他坐起身,身上衣裳单薄,额头冰冷,但是身躯发热。他摸黑走到外间,外间的窗户没遮,有清冷的星光坠入屋内。他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茶。 茶水还温着,何在洲把被子捧在手里,用额头抵着。 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透过门缝,何在洲看到外面一团小小的影子。 “何在洲,别看了,我不是坏人,打不过你。”刘小麦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门终于开了,十二岁的何在洲比营养不良的刘小麦高一截,他俯视着她,像审视。 刘小麦微微抬头,唇畔一牵。 “我就知道,你也没睡。” “你期待的戏码还没开始,是不是激动又紧张,晚上睡不着?”刘小麦问。 何在洲唇线一绷,警惕地看着她。 “别敌视我,我不是你的敌人。”刘小麦向他平平伸展出两只手,表示自己孑然一身,没有把他暗害了的能力,“我来是想告诉你,有一些别的东西出现了,可能会让你想看的戏码看不到了。” 原锦鲤文除了一些大致的故事线,只有在触及到一些点时,具体的事件才能在刘小麦脑海中清晰。 今天她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让她感到惊悚的画面。 雨夜里来了好多陌生的男人,潜入他们屋子,伤害他们辱骂他们,说着让刘小麦他们一家听不懂的话。 最后刘小麦他们被堵住嘴巴,被扒掉衣服,像死狗一样被拖到了路上,差点闹出人命来,民兵才匆匆忙忙赶过来,解救他们。 原来是福宝起夜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连忙喊醒了爸爸妈妈,姚静和刘三柱不但积极举.报了上去,还主动给民兵带路。要没有他们一家,刘小麦一家指不定等不到解救就凉了。 更何况,在最后绑匪准备鱼死网破用刀捅刘小麦的时候,刘三柱还瞅准时机一脚把他手上的刀踹开了。 这是什么大无畏的精神,这简直是刘小麦一家的救命恩人啊。 公安同志们顺藤摸瓜,更是发现这些绑匪背后是有组织的,涉赌涉黄涉盗涉.黑,简直盘根错节无恶不作。 福宝一家这是立了大功了啊! 这件事情实在是充满传奇色彩,又正义伟大,大家都喜欢把它作为宣传的事迹。于是,福宝一家接受了一连串的表彰,在队里讲话,在公社讲话,在县里的人民大会堂讲话,最后还上了省里的报纸。 一时荣光无限,社会地位大大提升。 刘小麦一家,也就成了英雄故事里那抹暗淡的背景板。 -- 第95页 即使是被茶余饭后说道,也顶多收获一声同情的叹息——命不好啊。 为什么命不好呢。 因为那群绑匪在伏法之后说了,他们想抓的是福宝一家,结果阴差阳错进错了房。偏偏刘小麦一家还都没被迷药迷晕,看到了他们长相,他们就只能将错就错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 除了刘小麦一家太倒霉了,没有其它理由可以形容了。 而刘小麦因为被人剥光了,又被很多人看到,名声什么的都没了。连老陶家都不想要她了,还是陶壮实,硬是不让退亲,刘小麦一成年就被刘老太送过去了,一副生怕老陶家反悔的样子。 突出一个离谱。 但那是原文中的刘小麦,如今站在广袤星空下的刘小麦,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无论是原锦鲤文还是当下,惨事发生之前,福宝都捡到了一笔钱。 看来坏就坏在这笔钱上,大抵是不义之财。 刘小麦立刻想到了坝子大队赌窝被捣了的事。 不会吧……算了算了,会就会吧。 虽然没有证据,但刘小麦就是知道,坝子大队赌窝被捣跟何在洲有关系。 她不知道何在洲大费周章是想让谁倒霉,但是那个人肯定不会是老刘家的。 这样说来,她跟何在洲的立场是一致的。 刘小麦笑吟吟道:“何在洲,你要跟我谈谈吗?” 何在洲扯了下唇角:“行。” 门后,他终于放下了一端尖锐的竹棍,走出来的时候把门轻轻带上。 从屋里出来的一瞬间,何在洲深深吸入一口凉夜的气息。 外面的天地是比屋内清亮很多的,星光似有千万束,水田和河流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虫鸣。 “玩跳棋吧,输的人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我知道你会玩。”刘小麦提议。 何在洲看她一眼,“可以。” 刘小麦就地取材,在平坦的土地上划拉出网状的棋盘。她和何在洲对坐而下,身后的潺潺的流水和蛙鸣。 刘小麦用小石子当棋子。 何在洲把树枝折成一小节一小节的,当棋子用。 不一会儿,刘小麦把石子侵入到他的区域,“你输了。” 何在洲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他瘦削的手指捏了捏。 “愿赌服输,你想问我什么?” 没有赖啊,这倒不错。刘小麦正视了他一眼。 果然,只要不看何在洲的后脑勺,好像他也不是那么惹人讨厌了。 “你举.报了坝子大队赌窝,想搞的人是不是还没搞到?” 刘小麦这话问的狡猾,她是假设了何在洲做了举.报赌窝的事。 何在洲在回答后一件事情的同时,也等于默认了前者。 何在洲冷静地看着她:“是。” 一个逃出去避难了,还有一个才刚入套。 刘小麦就点了点头,把棋子复位。 “开始第二局吧。” 第二局拉扯的时间长了点,刘小麦托着下巴道:“我输了,你可以问我了。” 何在洲仔细地把他的棋子放好,才抬头。 “你是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可能威胁到我的计划?”他盯着刘小麦的眼睛。 刘小麦睁了睁眼:“我家有个人,拾到了一笔钱和票。” 何在洲的瞳孔立刻收缩了一下。 对上了,福宝捡到的确实是不义之财了。 刘小麦心中叹息,“这笔钱财来历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地方,等天一亮,拾到钱的人大概就要去公社和县里潇洒了。” 要不然的话,钱和票不会流出去,老刘家也就不会被那帮人盯上。 何在洲冷声道:“不能让他这么做。” “我当然知道。”刘小麦说,“开始第三局吧。” 第三局大概何在洲情绪浮动有点大,刘小麦又一次不费吹灰之力碾压他了。 瞅了何在洲一眼,他表面居然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刘小麦肃然起敬,这一位搁在未来也是个影帝的命啊。 “又轮到我问了。”刘小麦对何在洲释放友谊的信号,“合作吗?” 何在洲眼睑一抬,略微奇怪地看她。 “别矫情了,都直接一点好不好,我们要提高效率节省时间。”刘小麦是老政治课学生了,“你不想计划被破坏,我也不想我们家被牵涉到,合作才能共赢呀。” “这不是很简单吗,你让你家人暂时不要动那笔钱,等一等再用就可以。”何在洲道。 刘小麦觉得这是废话,“我家已经分家了,我小刘家管不了老刘家的钱。” 依她的性子,在知道会发生什么后,她早就把那笔钱弄到手自己保管了。 都别用,用了就是害人,等尘埃落定再用不香吗? 问题在于那笔钱是福宝捡的。要是刘老太捡的,刘小麦都敢罪恶地去坑一回,可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打天道亲闺女钱的主意啊。 刘小麦有点愁。 她突然问何在洲:“你打算怎么搞你的敌人,也是用这手吗,让他花赃钱用赃票,被坏人盯上?” 何在洲看向刘小麦的目光带了点惊异。 刘小麦给他的印象一直是穷人家的黄毛丫头,现在有点变化了,这个黄毛丫头好像直觉很准,还有点聪明。 “你不说话那就是了。”刘小麦又开始瞎说大实话了,“那你有把握他什么时候用那些钱票吗,还是只能漫无边际的等。” -- 第96页 “我有把握,明天就可以了。”何在洲微微笑了,“明天晚上队里选举仓管员,他一定会提前用钱和票贿赂大家。” 刘小麦:“咦。” 队里打算选举仓管员也是这两天的事,因为春播最忙的时候刚刚过去,而松梗大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仓库失窃了,丢了好些种子。 于是吴国安就把选举仓管员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了。 刘小麦还鼓励她爸参加选举了,可惜刘二柱同志的胆小人设已经深入骨髓了,怎么着也不敢上。非得说自己没什么贡献,实在是没脸参加。 张秀红当时就揭穿他了:“你爸是怕没人选他,丢不起这个人。” 谁让刘二柱同志平时总是一副肌无力的样子,谁也不放心把队里仓库给他管啊。 “你为什么愿意找我合作。” 找他这个坏分子合作。 刘小麦满脑子的仓管员,听到何在洲问话,脱口而出:“我想我爸当仓管员。” “……”何在洲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我不是,我没有。”刘小麦再解释已经来不及了,“我来找你的时候,并没有想这个。” 何在洲一副他都懂了的样子,安慰刘小麦,“放心,那个人就算当上了仓管员也当不了几天的,你爸爸有机会。” “如果事情顺利,到了那个时候,我愿意给你爸爸投一票。” 何在洲一回想,就想起来刘二柱老实巴交的那张脸,还有刘二柱在大队长面前反反复复夸他的样子。 他真的愿意为刘二同志投出宝贵一票的。 何在洲认真的样子就像天桥底下贴膜的,刘小麦还能说些什么呢。 “到时候我替我爸感谢你。”刘小麦说。 于是,一个拟投票,一个拟感谢。一派和谐,其乐融融。 刘小麦看了何在洲好几眼,最终没好意思问他,仓库种子失窃跟他有没有关系。 算了算了,这些都是不重要的细枝末节。 刘小麦拍了拍脑门,“我还好想想起来办法拖延我们家了,让他们暂时不敢用那笔钱。既然这样,我们明晚热闹场地见。” “明天见。”何在洲缓缓起身,让地上尘归尘土归土,跳棋痕迹不见了。 夜风徐徐,带着暮春的不知名花香。刘小麦向家走去,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何在洲也沉默地回了屋,一进去就被逼仄感压得受不了。安文玉已经睡着了,何在洲躺在脚踏上,在黑黢黢的暗夜中挣扎了好久,最终又爬了起来,去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何在洲,”他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一瞬间有迷茫,“你还好吗?” “啪”一声,一个核桃的壳儿被丢了出来,正巧砸在了何在洲头上。 刘小麦坐在树上,“何在洲,你怎么又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星夜还没写完…… 第45章 何在洲愕然地看过去,老树枝丫遒劲,树冠上染了浅浅的银,刘小麦坐在树中间,小脸白生生的,瞳孔里盛满星光,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的睫毛很细,但是很长,唿扇唿扇的,让何在洲有点想数。 “你没有回家?”他问。 “我的家人都睡觉了,我睡不着,回去也是打扰他们。”刘小麦自在地晃着腿,“何在洲,你要不要也到树上来,我才发现这里的天地有多漂亮。” 何在洲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坐到了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 刘小麦睁了睁眼,顿悟:“我知道了,你不会爬树。” “……” 刘小麦是真相了,但是何在洲不高兴了。 “我从来不喜欢爬树。” “可以的可以的,很文雅很有素质。”刘小麦从善如流,一再强调,“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这个人从来不嘲笑人,我们贫农子女就没有这种不好的习惯。” 何在洲:“……” 刘小麦这在内涵什么呢。 他轻嗤一声,转过身背对刘小麦。 然后他不讨喜的后脑勺又被一块核桃壳轻击了一下。 “小孩子不要总发出这种哼声,这样显得你像个反派。” 刘小麦掏心掏肺地说着,“你知道反派是什么意思吗,反派就是注定一事无成的大坏蛋。” 何在洲转过身,睨着她:“说的你像个大人一样。” “说不定就是呢。我们女孩子的心就像海底针,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们藏着多少秘密。” 刘小麦把剥了好半天的核桃仁送入口中,又从衣兜里摸出来一个完整的。 “我请你吃核桃,别使小性子了,乖啊。” 何在洲耳根一红,觉得刘小麦这话有些莫名的轻佻,他突然就添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恼怒,冲着刘小麦眯起了眼。 而刘小麦不等他说话,对他举起来核桃:“接着!” 何在洲反射性一摊开手,核桃已经落入他掌中。 “你快吃呀,傻站着干什么呢。”刘小麦催他。 什么都没能说出口的何在洲:“……” 他一捏,核桃壳裂开了,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窸窸窣窣落到地上。 两个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面对着面,突然悠闲了起来。 夜色浩渺,星汉灿烂。 刘小麦倚着树干,一本正经,“何在洲,我叫刘小麦。” -- 第97页 何在洲微微点头:“嗯。” “嗯?”刘小麦用疑惑的语气重复了一次。 何在洲黑湛湛的眸底有有了那么一点亮光:“我知道。” “你不知道。”刘小麦摇了摇头,有点困了。 “刘,小,麦。”何在洲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我早就知道了。” “就像你早就知道我叫何在洲。”他说。 刘小麦迷糊地揉了揉眼睛,“河在舟,不是应该舟在河吗,都颠倒了。”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颠倒的时代啊。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个意思。 何在洲怔住了。 他的妈妈安文玉主动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原来是这么想的吗。 刘小麦已经从树上跳了下来。 “何在洲,我要回家了,下次再来找你看星星。” 夜风一吹,地上黑色的影子张牙舞爪。 “奇怪的影子好多啊。”刘小麦郁闷。 何在洲来精神了:“你之前没回去,不会是怕黑影子不敢自己走夜路吧。” “怎么可能哦。”刘小麦的面子是万万丢不得的,“我要是怕,怎么会从家里跑到这里来。” 何在洲的视线擦过刘小麦摔的狼狈的衣服。 “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不用。”刘小麦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就喜欢一个人走。” 干什么呀,他们两个熟吗,不熟吧。 也就一个核桃的交情。 “等我一下。”何在洲三步并作两步回去把门锁上了,然后飞快地追上来,“刘小麦,你跑这么快,别又摔了。” 刘小麦抹了一把脸,“何在洲,你别送我了,你太客气了,我自己回去就行,真的!” “我不是送你,我只是想逛逛,我睡不着。”何在洲说,“你知道的。” 刘小麦又不认账了:“小孩子不该失眠,你需要反思了。” 何在洲唇线一牵,有点莫名的愉悦。 刘小麦说:“我真的不怕走夜路。你知道吗,我爷爷去世之前说过,他要是想我了,就刮一阵鬼风来看看我……我一想到他,我什么都不怕了。” 这当然不是她这辈子的老刘家爷爷,而是上辈子相依为命的爷爷。 爷爷没了,她就算是穿书也毫无牵挂了,因为同样不会有人牵挂她。 何在洲垂下了眼睑,低声道:“我也想我爷爷……” 声音弱的好像呓语,他不敢让任何人听见,包括身边的刘小麦。 何贵生即使对不起人民对不起信仰,他也是个把何在洲从小抱在膝盖上长大的慈爱爷爷。 何在洲的童年里,属于爸爸妈妈的颜色很复杂,但是属于爷爷何贵生的,永远是一抹动人的暖色。 刘小麦果然没听见他的话,夜风把她的声音撕成一片一片的。 “我好想去海市啊……好想去京市……”再走一走曾经和爷爷走过的地方。 海市。 何在洲心里咯噔一下。 他侧眸看刘小麦,刘小麦的脸色在夜里里面有点模糊。 “你想去海市京市干什么?” “去发财,去追梦,去实现人生理想,哈哈哈哈。” 刘小麦迎着风放肆地笑。 “汪汪汪汪!” 不知道惊醒了哪里的野狗,草丛里响起来一连串的狗叫。 顿时像触动了什么机关,队里家家户户的狗子也跟着嚎起来,一时间犬吠声此起彼伏。 “哪个狗日的大半夜不睡觉,引狗子喊!”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出去看看!” 怒骂声旋即响起,刘小麦和何在洲对视一眼。 “快跑!” 夜色里,两个人玩命狂奔。 …… 第二天一早,张秀红起床的时候看了刘小麦好几眼。 “怎么了,妈?”刘小麦揉揉眼睛,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小麦,你没精神啊,你昨晚做贼去啦?”张秀红问。 刘小麦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也差不多了。” 张秀红去做饭,刘二柱把一家的衣服泡到木盆里。 他也奇怪:“怎么回事,麦啊,你这裤子膝盖上都泥水,哎,这褂子面上也是。” 刘小麦蹲在门口刷牙,伸头看了一眼,神色特别坦然,“是啊,所以我今个换了身衣裳,那个要洗了。” 刘二柱陷入了沉思:“我记得你昨个晚上穿的时候,衣裳不脏啊。” 刘小麦很爱干净的。 衣服可以旧、可以破,但是不能脏。 她身上要是有这么大的污渍,早就大惊小怪起来了。 刘小麦一边漱口一边说:“那我就是夜里穿出去弄脏的。” 刘二柱:“……” 还能这样搞? 刘小豆和刘小虎看到了,立刻跑过来摸刘小麦脏衣服的口袋,一摸里面空了,都睁大了眼睛。 “大姐,我们昨晚趁你上.床睡觉,偷偷往你口袋里放了大核桃,大核桃没有了!” 刘小虎震惊了。 他们辛辛苦苦选的、小心翼翼藏的、准备给大姐带到学校吃的大核桃啊。 刘小豆也想不通:“没、没了!” 她挥舞着小手比划出一个空。 刘小麦正在洗脸。毛巾抹下,露出她笑盈盈的两只眼睛。 “原来是你们放的。” -- 第98页 她就说嘛,怎么她口袋里突然出现核桃了。 “谢谢小豆小虎,那几个大核桃啊,被大姐夜里吃了。”刘小麦说道。 “喔。”刘小豆和刘小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大姐夜里能一边睡觉一边吃东西。大姐果然是大姐,了不起! 端着粥回来的张秀红和刘二柱打了个眼色。 他们家小麦,不对劲了。 刘小麦却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样,回头看了她妈一眼。 “妈,你忘了我昨个夜里肚子疼啦,蹲坑蹲得我腿都酸了。”说着她眼前一亮,“大白粥!好香啊,我今天正好补一补。” “……我当然记得。”张秀红正色道,“我熬了粥,就是给你养养肠胃的。” “谢谢妈。”刘小麦笑了。 她飞快地喝完粥,抱着书要去上学,张秀红却喊住她,居然扭扭捏捏的。 “小麦,等一下,妈给你个东西。” 张秀红从床里头拿出来一只蓝布做的书包,递给刘小麦,“人家都有,我家小麦怎么能没有呢。” 刘小麦一怔,心口窝一热又一酸。 这就是从老张家带回来的那块蓝布啊,张秀红同志偷摸着缝缝补补好长时间了。刘小麦以为她是给刘小虎做衣服呢。 “妈,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这个事呢。” “你妈我手艺不好,我要是做坏了,告诉你早了不是让你白高兴吗。”张秀红把书包一把塞到刘小麦怀里,“高兴吧,你可得加劲读书,回头孝顺你妈我,我还记得你要给我买雪花膏呢。” “肯定的,给你买最好的。”刘小麦搂住她,“谢谢你,妈。” 刘二柱酸不溜秋地在旁边看着她们娘儿俩,“麦啊,这书包我给你妈也打下手了。” “爸,也谢谢你。你跟我妈太好了,我肯定给你们争光。”刘小麦又搂了搂刘二柱同志。 一家五口腻歪了一阵之后,刘小麦背着新书包精神抖擞出发了。 ……一转头就拐到了老刘家。 老刘家也正在吃早饭。 看着碗里的野菜糊糊,刘小勇不满至极,夸张地“呕”了一声。 “你故意膈应人是不是?不想吃就饿肚子!”刘老太威严地说。 “我都闻到了,我二叔家又喝白米粥,又喝白米粥!”刘小勇非常的悲愤,“凭什么啊,我就吃不到,刘小麦那个丫头片子还能吃那么好!” “凭什么?凭什么?就凭他们一家不要脸!”刘老太拍桌子,“他们坐吃山空,我们老刘家也要跟他们学?” “怎么就坐吃山空了。”潘桃不阴不阳道,“妈,我老刘家那么有钱,不买米不买粮,留着钱有什么用啊。是给四柱娶媳妇,还是给福宝攒嫁妆?” 来了来了,果然提起这一茬了。 刘老太心里冷笑,她就知道,潘桃昨晚没闹不是不想闹,而是准备憋个大的呢。 “那是我的棺材本,怎么的,你指望我死了也不能入土?”刘老太怎么难听怎么来,“潘桃啊潘桃,你可是我老刘家的长媳,心思怎么就这么歹毒呢。” “我……”潘桃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她跟张秀红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她是个要脸的人,不像张秀红,死皮不要脸。要遇到这种情况,张秀红就肯定如刘老太的意了,当真怎么歹毒怎么来了,非得逼出刘老太的棺材本。 “别说了!一天到晚,就听见你一张嘴叭叭叭的。你怎么好的不学,全跟张秀红学坏的,简直丢人现眼!”刘大柱冲潘桃发火。 潘桃被骂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什么是“好的”,老刘家只有三个媳妇,除了她和张秀红,不就剩下姚静了吗。 那也能算“好的”? 潘桃看向姚静,就看到她一脸的端庄贤淑,还给旁边的刘三柱夹咸菜。 刘三柱美得一直在笑。 是的,刘三柱自从被抓过之后,这两日晚上都住在家里。 跟姚静恩恩爱爱的,俨然已经抚平内心伤痛了。 刘大柱虽然训了自家媳妇一顿,但是心里还是很有些不舒服的。 尤其是老三一家不干活还能开小灶,而他们家小勇作为老刘家的大孙子,居然吃不了一颗鸡蛋。 这就让刘大柱很有些受不了了。 “三柱,你媳妇不是城里户口吗,她吃的是商品粮,你怎么不把她粮食带回来?”刘大柱问。 每个月城里都有免费的粮供应给姚静,可是老刘家一次也没看到。 刘三柱的笑容顿时一僵。 为什么不带呢。 这当然是因为正好留在城里给他吃了,他又没有城里户口,顿顿粮食靠买,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哦。 “刘大柱,你也跟着你媳妇学坏了是不是?”刘老太护着三房,“老三月月给我交家用的钱,他交了那么多,还能不够静子他们娘儿三个吃一口饭?” 刘老太主持公道:“一个是老刘家的长子,一个是老刘家的长媳,你们两个能不能拿出点当大的样子来,别一天到晚惦记着那点鸡毛蒜皮的事,说出去叫人笑话!” 潘桃和刘大柱:“……” 呸! 说出去是叫人笑话,但指不定笑话的是哪个呢。 潘桃歪了歪嘴,“是的是的,交钱了交钱了。我跟大柱可没见到一分钱啊。老三一家吃的这口粮可是我和大柱用工分换来的!” -- 第99页 刘老太这颠来倒去的其实都是歪理。 潘桃心里透亮,可不会被刘老太转住。 三房是交钱了,可刘老太不用,私底下指不定又贴补给三房了。 然而他们大房挣的粮被吃了,难道还能指望着三房回头吐给他们吗? 他们吃了大亏啊,潘桃心里滴血。 刘大柱也不骂潘桃了,板着脸唉声叹气。 刘小勇东看看西看看,一锤定音:“奶,你就是偏心眼!我学不好这都得怪你。” 刘老太瞪着一双老眼:“你们说什么东西,你们说什么东西?跟我分的这么清,这是嫌弃我这个老不死的拖后腿,想跟我分家。” 潘桃有心说“分就分”,可惜刘大柱硬气不起来了。 “妈,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就指望把粮算清楚。省的像你讲的那样……坐吃山空。” 刘老太拍着桌子信心十足:“不可能的!我们老刘家已经把那一家白眼狼分出去了,现在我们团结一致,肯定能战胜一切困难。都听我的,我们老刘家是不会被打倒的!” 她简直迷之自信,让潘桃都感到费解了。 离开了张秀红和刘二柱的刘老太,已经膨胀成一只硕大的气球了。越飘越高,俨然有与太阳肩并肩的势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轰然爆炸。 姚静看了刘三柱一眼,刘三柱满眼都是鼓励。 于是她看着潘桃说:“大嫂,你放心,真有那一天,我和三柱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我们会尽最大可能出钱出力,不让老刘家落到那一步。” 说完,她微笑起来。 潘桃:“???” 什么意思,这是光明正大地宣告要先把他们大房的粮吃完了再说呗。 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姚静不是高贵有素质的城里人吗? 看看现在这样子,哦,确实还是高贵的样子。那个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是指望他们大房说谢谢吗? 还真有人说谢谢了,刘大柱第一个感动。 “三柱,你媳妇说的真不错,大哥感谢你啊。你有这份心,大哥这颗心就放下了。” 刘大柱说完了还瞪潘桃,“瞧瞧人家,你就不能跟三柱媳妇学学?” 潘桃:“?” 她摸着心口窝,感觉有点喘不上气了。 亲娘哟,怎么张秀红都分家了她还没分家,她造了什么孽要受这种罪。 潘桃有点想回头找张秀红好好哭一场了。张秀红虽然会羞辱她,但是也会陪着她辱骂别人。真的是顶顶好的妯娌了,她以前为什么不珍惜? 正想着呢,突然有了个小小的人影走进门来,正是张秀红的大姑娘刘小麦。 刘小麦背着个新书包,拉着个小脸,默不吭声走进来,径直朝刘小勇旁边一坐。 老刘家众人都看着她。 什么意思哦小麦,搞得像回自己家一样,一点也不客气啊。 刘小麦嫌弃地看着野菜汤,又闻了闻老咸菜。 “奶你们行不行啊,总吃这个东西,别把肠胃吃坏了。我家现在顿顿大白米大白面,我看你们日子都过得不如我家了。”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变了脸色。 刘老太最气:“刘小麦,你别在这不知好歹了!你家统共就那么几口吃的,吃完了我看你们吃个屁!” 刘小麦像恶毒反派那样得意地笑起来:“这不简单吗?吃完了就来老刘家要。我爸我妈都想好了,反正老刘家舍不得吃好的,那不如给我们小刘家吃,我们小刘家也算孝顺你了。” “你!”刘老太气结。 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姚静都难以置信了,果然乡下什么样的人都有。 这都分家了啊,还想着吸老刘家的血。 刘老太绷不住了,准备命都不要好好打刘小麦一场,就见刘小麦一抬手,“嘘”了一声。 “别激动,我的奶奶,我没想在你家瞎搅和。”刘小麦收了笑,一本正经的,“我来,是有正经事找你的。” 刘老太疯狂地喘着气,她说不了话,姚静就接过话头,蹙着眉问刘小麦:“什么事?” 刘小麦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并不敢格外关注锦鲤女主的养母。 刘老太在她眼中就格外的可爱,她情愿时时刻刻把目光投射在刘老太身上。 “奶,你借我点钱吧,我准备去放高利.贷。” 刘老太“哄咚”一声,连人带凳子跌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我的奶奶,你还好吗?” 刘小麦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出口惊人的样子,无比诧异刘老太这出。 “好个屁!” 刘老太这一摔终于把气摔顺了,开口就喷。 “你脑子被门夹过了,想这出?这是犯罪!” 刘老太伸出手一个一个的指着,“你看看,你看看,你把人给吓成什么样了!” 以潘桃为首的大房在瑟瑟发抖,以姚静为首的三房在惊怒交加。 他们都觉得二房能做出这种事,二房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回头小刘家倒霉了,他们本不富裕的老刘家岂不是要雪上加霜? “小麦,这事不能做啊。”潘桃苦口婆心地劝,“这会吃牢饭的,最少也得被送到农场改造。你以为干苦力简单吗?你奶奶给你家干了两天苦力,累得回来能骂你们骂到下半夜。” -- 第100页 刘老太横眉怒目:“闭嘴,就你话多!”她大声说,“你们真要干这事,我现在就要跟你们家断绝关系!” 姚静眉头一动,在思考现在就跟小刘家划清界限的可能性。 倘若如此,是不是以后小刘家没吃的了也不能来老刘家胡搅蛮缠碰瓷了? 刘三柱摸了摸鼻子说:“小麦,是你爸你妈让你来借钱的吗?他们这事想错了,不能做,做了会被民兵抓的,多丢人啊。” “丢人?”刘小麦天真无邪道,“我还以为是光荣的事呢,那么多民兵抓着一个人,那个人多牛啊。三叔被抓过,奶也被抓过,这原来很丢人吗?” 刘三柱:“……” 娘哟,他二哥这个大姑娘有点邪啊。 “爸爸!”福宝靠了过来。 刘三柱一把抱她到腿上,还是自家姑娘好,香香软软的,怪不得静子一看就看中了她,要带她回家养。 这就是他的小棉袄啊! 刘小麦不敢阴阳怪气她三叔了。 她看着刘老太,诚恳起来:“奶,要是真不能做,那我就不做这个事了。” 刘老太“哼”了一声,“你做不做,我随你!” 刘小麦失望地叹息:“我听我坝子大队的同学说,他们队里好多人缺钱用呢。” “坝子大队?”姚静露出一点微笑,追问道,“小麦,怎么回事?” “他们说,他们家有人偷偷把钱藏了起来,不想被人抓到。”刘小麦皱了皱小眉头,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但是他们藏起来的钱不见了,现在很缺钱用呢。他们说要找出那个小偷……奶,你昨个说老刘家捡到钱了,要是能借给他们,老刘家又要发大财。” “可惜不能放高利贷,太吃亏了,唉!”小麦叹气。 而刘老太一脸的凝重。 她要是没记错,昨天捡到钱的那条河流,就是从坝子大队流过来的。 第46章 福宝和刘小军被刘老太带出去挖野菜,只剩下姚静和刘三柱在屋里,看着桌上的那堆钱和票发杵。 刘三柱想了想,到底摇了摇头:“妈想的也太多了吧,哪有那么巧的事。” 坝子大队的钱能顺着河水一直淌到他们松梗大队?还能有这么稀奇的事? 姚静看他一眼,“怎么不可能,你忘啦,我们家福宝为什么叫福宝。” 这倒是。 刘三柱一下子信服了,以福宝的本事,别说钱漂来了,就是块砖头漂来,他也是信的。 “静子,那你说要怎么办呢,这笔钱我们是动还是不动?” 潘桃他们以为这笔钱在刘老太手中抓着,其实早就到了三房手里。 刘老太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他好。原来宠爱大孙子刘小勇,所有的鸡蛋都喂给他,把他养的高高壮壮。 现在喜欢福宝,就全心全意为福宝着想。知道他们想去公社买房子送福宝上学,刘老太一分都没留,通通给了姚静。 虽然刘老太私下又提醒了刘三柱好几次给他二哥买锅。刘老太实在是不想跟张秀红共用一口锅了,张秀红白用她柴火,锅用过了还不洗,刘老太从来没见过那么懒的人。 所以根本不需要二房催促,刘老太已经天天盯在刘三柱后面,买锅、买锅、买锅! 刘三柱有苦难言,他感觉自己就是个背锅的。 姚静不知道这些事啊,她还在那感慨着:“妈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在大事上是很清醒的。” 刘三柱心里惆怅,“那我们要听妈的话吗?” 姚静抿了抿嘴:“暂时不能拿去公社买房子。” 这笔钱票来路不明,坝子大队的人又惦记着,公社离队里这么近,回头被发现了,不是平白给自己添麻烦吗。 “三柱,你去给我买点东西吧。”姚静突然说,她递给刘三柱一张纸,上面写着她需要的材料,“你去隔壁县里买,离坝子大队远一点,避着人一点,应该不会有事的。” 刘三柱虽然没正经读过几年书,但是认认真真上过扫盲班,简单的字还是认识不少的。 他扫了一眼纸条子,有些高兴:“静子,你又要做糕点了?” 他家静子做的糕点特别好吃,没有人比姚静更心灵手巧了。 但看看又不对劲,刘三柱诧异:“怎么要这么多的量,你做出来是要带大哥二哥他们两家一起吃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姚静柔声道,“现在的米面这么珍贵,我做出来分他们一家两块尝尝就就够了吧。大哥二哥是农村人,他们肯定吃不惯这些稀奇的糕点。” 她之前让刘小军给过刘小麦他们两小块米糕,就没看到他们吃。 张秀红和刘二柱也没来谢谢她,这让姚静有点不舒服。 刘三柱觉得姚静说的有道理,他这就更困惑了,“那静子,你做那么多糕点出来,要干什么呀,送给老姚家吗?” 姚静一口否认:“不。” 她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三柱,我想卖点糕点补贴家用。” “咳咳……咳!” 刘三柱被自己口水呛住了。 他简直难以置信:“静子,你、你要投机倒.把?” 姚静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凶什么凶,你以为我想干这些事吗?” “我没凶我没凶。”刘三柱慌了,硬是把咳嗽憋下去,憋得脸红脖子粗,“静子,你别哭,我就是、就是有点震惊。” -- 第101页 他越是说,姚静的眼泪就流得越汹涌。 “我不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吗……你平时不在家不知道,我们娘儿三个,在老刘家简直受尽委屈。吃一口蛋都要被指桑骂槐,喝一口粥也要被阴阳怪气。他们都觉得我们是累赘!今天在饭桌上你还看出来吗?” 刘三柱把姚静紧紧地搂住,用嘴唇一下一下啜她脸蛋上的泪水,口中黏黏糊糊。 “我知道……我知道……” “三柱,我不问你以前的事,你以后一定不能赌了……我们家里缺钱,我帮你挣,我们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姚静真不愧是解语花,“你要是不放心用福宝捡到的钱和票,就用我们以前攒的,反正是一样用……啊!” 刘三柱这个时候只想当个真正的男人,哪里还想到别的,连声应和:“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以前攒的钱和票有好些被他当成赌资搁在桌上,已经荣升为国库的一部分了。 两个人在床里头正滚到千钧一发的时刻,窗外冷不丁传来刘小虎尖利急促的一嗓子—— “小偷不许动,把钱交出来!” ……刘三柱一下子就萎掉了。 这种戛然而止的滋味太不好受了,他暗骂了一句,尤不放弃地尝试了几次,悲催发现确实没用了。 而外头刘小虎和刘小豆还演上了。 刘小豆哭唧唧道:“公、公安同志,我不、不是小偷。” 刘小虎横眉怒目:“你都结巴了,你肯定在扯谎!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钱和票是你的?” “我、我我……”刘小豆结巴的更厉害了。 “哼,你说不出话了吧,我可有证据证明这些钱和票是别人的!”刘小虎高声道。 “你看看钱底下的数字,你看看票边上打的点子,这都是人家做的记号!” 他的声音就像春雷一样,在刘三柱和姚静耳朵边炸开了。 姚静一把就将刘三柱从自己身上推开了,她脸上红红白白的很不好看。 刘三柱坐在床边缓了一下,下床黑着脸走到窗边,一把打开窗子。 “你们在干什么?” 窗外,刘小豆正蹲在墙角,高举着两只小手,一副“投降了投降了”的样子。 在她面前,搁着一堆大大小小的树叶。 刘小虎一张包子脸无比的严肃,蹲在那里一片一片数着树叶子。 “你以为这些钱和票到了你的手里,这就是你的吗?”刘小虎充满正义感地告诫刘小豆,“不要不服气,不要觉得委屈,我是公安同志,我这是在救你。要不然,要不然——” 他忘词了。 刘小豆连忙做着口型提醒他。 刘小虎一昂脑袋,义正言辞:“要不然,有心的人就要滥用私刑报复你!” 刘三柱脊梁一下子出了一层冷汗。 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事,他二哥生的几个孩子都有点邪啊。 “小虎,你们在干什么呢?”他勉强笑着问。 刘小虎好像这才看到他,响亮地喊了一声“三叔好。” 刘小豆也乖乖巧巧地站起来了,“三、叔好。” “我们在、玩、玩游戏。”她说。 刘小虎很开心:“我是公安同志,她是小偷。三叔,你也看到我们玩游戏了吗?三叔我是不是特别像公安同志!” 刘三柱太阳穴直跳:“谁教你们玩这个游戏的,还教你们说这些话?” 这绝对不是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什么滥用私刑,他们知道什么是私刑吗? 同时,刘三柱也不相信这是刘二柱和张秀红教的孩子,就他们那两个大老粗,这块肯定涉及到他们知识盲区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笑嘻嘻地看着刘三柱。 他们摇头晃脑拖着长长的尾调喊了一声百转千回的“三叔”,然后突然兴奋。 “我不告诉你!” 两个孩子叽哇乱叫着跑掉了。 像是后头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一样。 实际上后头只有刘三柱:“……” 刘三柱鼻子都要气歪啦。 绝了绝了,怎么就有小孩子性格能恶劣成这样。不愧是他二哥和张秀红养的。 还是他家小军和福宝乖,看起来就是懂事孩子。 姚静已经穿好衣服过来了,她看了一眼窗外,就看到被刘小豆刘小虎丢下来不要的那堆树叶子。 “静子,你也听到了吧?”刘三柱努力平和着情绪。 姚静“嗯”了一声,一张俏脸寒霜满面。 “就别用那笔钱了,先用我们自己的,房子暂时也别买了,唉。”姚静叹气,“就是委屈福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她去念书,她可想上学了。” 刘三柱有心问“那我们小军就不想上学吗”,想了想又忍了下去,他直觉问出口姚静会不高兴。 “好,静子,我这周末放假就去隔壁县里,给你弄东西。”刘三柱说,“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你。” 姚静微笑起来:“三柱,我就晓得你对我好。” 就在这时,刘二柱背着一捆竹子路过了,看到刘三柱,颇为不满。 “三柱,你之前干什么啊,怎么把我家小豆小虎引的几哇乱叫的,你嫂子还坐月子呢。” 刘三柱:“?” 二哥你什么意思哦,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 -- 第102页 刘二柱还有更好意思说的,他看着刘三柱的脸色,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三柱,还别说,你看看你这脸色,黑的就像你要给我家买的口大铁锅底子。” 刘三柱:“……” 不必再提醒他了,他记着呢。 刘二柱已经摇摇头,背着竹子走掉了。 “三柱,什么大铁锅,什么给他家买?”姚静捕捉到关键词了。 “我二哥胡说八道呢。”刘三柱咳了一声,“那什么,时候不早了,我进城去厂里了,周末买了东西再回来带给你。” 小刘家门口,刘二柱今天依然没上工,在劈竹子准备给家里打个竹椅子,编两只竹篮子。 刘小豆和刘小虎在另一边看似玩跳棋,实际在叽叽咕咕。 “三叔没发现是大姐教我们的吧。” “肯定、没。” 大姐说了,他们必须演完就跑,跑前还可以把三叔气一顿,这样三叔就来不及刨根问底了。 他们都把三叔气得鼻孔冒烟啦。 三柱都忘记追上来问个究竟了。 “我们演得好不好?” “肯定、好。” 啊啊啊啊好想大姐啊。 大姐怎么会玩那么多游戏呢。 七十年代好大姐刘小麦同学正襟危坐在讲台旁边,全神贯注听课。 林校长讲课特别的有意思,引经据典的,而且都用小孩子能听懂的语言说出来,比小吴老师干巴巴地读课本、套语录要有趣很多。 刘小麦作为一个好学生,时刻注意跟林校长互动,惹的林校长频频点头。 非但如此,林校长一有问题丢出来,其他同学不约而同底下头的时候,刘小麦总是第一个举手。 不但把手举得高高的,还充满期待的看着林校长眼睛,恳切的不要命。 林校长……林校长还真的点了她好几次。 很少有老师不喜欢这样积极主动的学生吧。 小吴老师就是这些少部分老师中的一个。 她透过窗子看着里面上课的样子,皱起眉头,跟旁边的小陶老师说:“这个学生太跳了。” 小陶老师带的三年级和四年级,她之前家里有事,一直没能来教书,这两个年级也给林校长暂带了。 今天刚来学校,开始适应性的备课。 她不认识刘小麦,顺着小吴老师的目光看过去,笑了一笑,“我觉得还蛮好的,朝气蓬勃。而且还是个女孩子,这就更难得了。” “她确实不像一个女孩子,她之前在我的班上,男孩子都有点怕她。”小吴老师说,“她当时的同桌叫陶壮实,你知道的,就是你那个亲戚,被她吓的经常不来上课。” 小陶老师睁了睁眼,突然想起来什么。 “这个女孩子,她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姓刘?” “是啊,就叫刘小麦。”小吴老师困惑起来,“你知道她?哎,你为什么笑?” 小陶老师捂住嘴:“吴老师,你不知道,这个同学一家都是人才。” 能把陶老五家折腾得天翻地覆的人才,多难得啊。 小吴老师还想再问,小陶老师已经笑而不语地走开了。 小吴老师撇了撇嘴,继续窥视刘小麦。 刘小麦心里真的很没数,不但在三年级的课堂上跳,等林校长给四年级和五年级上课了,她还在那里全神贯注地听着,当林校长有需要的时候,她还积极互动,反正她就在讲台边坐着。 装模作样,这简直是装模作样。 小吴老师不相信刘小麦能听懂毕业班的课。刘小麦只是一心讨好林校长,对知识根本不尊重。 这样的人格不正派,也不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 小吴老师一瞬间特别的反感她。 偏偏林校长还由着刘小麦,跟她互动的时候笑眉笑眼的,简直不像样。 小吴老师板着脸走进她的班级,对着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小孩子们说: “今天我们不上课,继续背语录!学习知识很重要,当一个正派的人更重要。” 刘小勇打了个呵欠,趴在桌上睡大觉。 一道喝声在他耳边炸开:“刘小勇,起立!” 刘小勇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你在同学们背语录的时候睡觉,这是不尊重信仰。你在课堂上睡觉,这是不尊重知识。”小吴老师斩钉截铁,“刘小勇,我们课堂上不允许出现像你这样荒唐的人,我现在要求你站到门外反思。” 刘小勇挠了挠头发:“……哦。” 虽然他根本没听明白小吴老师叨叨了个什么,但是让他站外面就站外面呗,他根本就不想难在这个座位上,周围同学跟念经一样还不让他睡觉,这简直太痛苦了! 刘小勇根本没有书,他甩着两个膀子就快乐地冲出去了,嘴角翘起来,压都压不住。 一众孩子们都看着他。 “不许看,背语录!”小吴老师拍讲台。 孩子们赶紧收回目光。 啊啊啊啊怎么回事,小吴老师好像越来越凶了她原来明明不是这样的! 那一边,刘小麦下课就摊开本子,准备写文章。 她从那个梦境里得到启示了,想过好日子,还有一个简单的方法——提升社会地位。 在后世,想要达到这一点,需要有钱,需要有势,需要有人脉……但在这个年代,就容易多了。 -- 第103页 只要你这个人政治正确被表彰过就很了不起了,大家都会高看你一眼。 比如张秀红,之前因为她轻易原谅了刘老太,搞得大家都对她有点不愉快。但是转头张秀红上了报纸,冷不丁就成全村的骄傲了。 她坐月子,刘二柱就在家陪她。队里人也没说什么。这就是一种隐形的福利。 原锦鲤文里,福宝一家帮助公安同志捣毁了恶势力,被当成英雄人物进行表彰,带来的福利更是源源不断。 刘小麦也想她家被夸啊,可惜她家太平平无奇了。 没关系,想让别人夸她,就让她先来夸别人。 刘小麦现在写的这个文章,就是在夸大队长、夸妇联、夸基层干部这个群体,感谢他们与残酷的封建势力作斗争,救他们一家于水火之中,让他们一家感受到了来自新社会的关爱。 为了显得这个文章有深度,她还用了很多红.宝.书上的语录,显得自己根正苗红,信仰坚定。 刘小麦正奋笔疾书,写得自己都把自己感动了的时候,课桌上突然落下一大片阴影。 刘小麦一抬头,看见几个孩子站在她面前,都不高兴地看着她。 刘小麦:“……” 怎么了,又怎么了?她只是想踏踏实实地读个书罢了,怎么麻烦就跟着她跑呢,她这是何德何能啊。 她面瘫着脸:“同学们,你们挡着我的光了。” “你怎么下课还在学习?” 一个小女孩开口问,声音细细小小的。 这个语气不像是来找麻烦的,但刘小麦不敢放心太早,毕竟人不可貌相,她自己就是这种表里不一的人。 她刘小麦表面瘦成豆芽菜,谁能想到她其实是个反派极品呢。 果然,小女孩刚开口说完话,她旁边的大高个就恨铁不成钢起来。 “喇叭花,你装什么装。我们是来找刘小麦麻烦的,你平时那么凶,现在细声细气给我们拖后腿吗?” 被叫做喇叭花的小女孩顿时生气了,手往腰上一插,怼道:“傻大个!你有本事自己上,别扯着我一起!” 说完自己往边上一站,看也不看这边一眼。 大高个:“……” 他虎着脸上前一步,一掌拍到刘小麦课桌上,“刘小麦,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刘小麦收好了笔和书本,把它们整整齐齐放到桌膛里。 她抬起眼睑目光落到大高个脸上,唇角一牵:“你要找我决斗吗?” 大高个睁大眼:“?” 他瞬间往后退了一步。 偷看的喇叭花“噗嗤”一声笑了,低声又嘟囔一句:“傻大个。” 大高个一下子恼羞成怒了,他必须找回面子。 “刘小麦,你才是三年级的。”他从喇叭花开始指,“她四年级,我五年级,这边两个也是一个四年级、一个五年级的,我们都比你大!” 大高个挺起来胸膛,也不知道有什么可骄傲的。 但刘小麦尊重他。 “了不起。”刘小麦不走心地夸赞,“然后呢?” 然后—— 自然是告诫刘小麦识相一点啦。 “我们都是林校长特别喜欢的学生,我们每次考试分数也高,林校长就喜欢提问我们,他说我们特别适合读书。”大高个正色说。 刘小麦:“……” 她想起来林校长跟她说的话了,也是说她特别适合读书,原来这是林校长鼓励小孩的模板吗。 说到这里大高个已经比较生气了,“你是三年级的学生,就好好听三年级的课。我们四年级和五年间的课上你不要总是跟林校长互动,还举手发言。你这样、你这样都让林校长看不到我们了!” 刘小麦夺走了属于他们的光芒。 这可不行啊,原来在课堂上出风头的都是他们。 刘小麦“哦”了一声,听懂意思了,但是她不理解。 “这有什么呀,我们都是公平竞争啊,我跟林校长互动时你们也可以,我举手的时候你们可以举得更快更高呀。” “你总不能在四年级和五年间课堂上也这样……”大高个的两个小弟表示反对。 平白多了一份竞争,谁愿意。 “你们觉得不公平吗,那你们在我的三年级课堂上也可以举手和林校长互动啊,你们也和我抢机会不就行了。”刘小麦出主意。 这也行? 大高个他们互相对视着,都有点懵。 刘小麦挑衅道:“你们是不敢吗?你们都读四年级五年级了,难道还听不懂三年级的课?” 这当然不可能! 他们可是聪明的好学生,特别适合读书的好苗子。 大高个一咬牙,“我们肯定行,那就这样一言为定了!” 仔细一想,三年级的知识他们肯定都会,但四五年级的知识刘小麦就不见得会了。 他们这波赚了啊。刘小麦居然提出这种蠢建议。 “刘小麦,你等着吧,你肯定比不过我们,我们才是林校长最喜欢的学生!” 走之前,大高个他们还放了一波狠话。 喇叭花走了几步后,又好奇地看了刘小麦一眼。 刘小麦默默扶额。 算了算了,这也没什么。 小孩子才用癞.蛤.蟆吓人,大孩子都用学习竞争。已经很文明很和平了,不算多事不算多事。 -- 第104页 与其烦这个,还不如烦一烦家里的事。 也不知道刘小豆和刘小虎有没有光荣完成任务,成功给刘三柱和姚静添堵。 好在傍晚一回到家,这两个刚刚出道的童星就拍着小胸脯向她这个大姐保证。 任务很顺利! 三叔很难受! 刘二柱同志正准备去参加松梗大队的仓管员选举大会。 一家一票,因为他们分出来了,小刘家也有了这宝贵的一票,由一家之主刘二柱同志代为行使。 此时一家之主正在被张秀红掐肉,“我让你去参加竞选,小麦也让你去参加竞选,你为什么不同意?” “红子,松手松手。红子,我痛我痛。”刘二柱鬼哭狼嚎,“我去竞选……我有什么资格竞选哟。我又没有做出什么光荣的事情,我要是能被选上,凭什么别人不能被选上呢。” “就凭你比别人大胆!”刘小麦怂恿他,“爸,你要是选上了,以后就掌管着我们整个松梗大队仓库的钥匙,我妈想去摸点粮食摸点种子回来不简单的要命吗,这么大的便宜放着不占实在是不像话。” 监守自盗是不可能监守自盗的,永远不可能。 刘二柱同志真到了这个位置上,刘小麦第一个监督他。她现在就是把这种话拿出讲,激一激这两位同志。 果然,张秀红同志被激到了,对着刘二柱同志的胳膊一阵好打,“你去不去?你去不去?刘二柱,我警告你,你白放着这样的好机会,争取都不争取,那就是不指望小刘家好!那我就不跟你过日子了,我带着孩子回老张家,给我妈养老送终去!” 展望着刘二柱当时仓管员之后的美好生活,张秀红已经满脸通红了。而刘二柱还在着窝窝囊囊不敢竞选,张秀红又眼睛喷火。 她这模样太吓人了,刘二柱简直瑟瑟发抖。 “我,红子,我……”他磕巴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刘小麦火上浇油:“爸,你还犹豫什么!” “你想想,等你当上仓管员了,你就每天扣着钥匙守在仓库门口晒太阳,翘着二郎腿捧着瓷缸子喝茶不香吗?就算要下田,你也不用时时刻刻下田,你随时可以上去看仓库,还不扣你工分。爸你仔细想想,除了你,我们松梗大队有哪个人更适合干这活吗?” ……香。 也确实没有人比刘二柱同志更适合了。因为这个年代以热爱劳动为荣,只有刘二柱张秀红夫妇喜欢浑水摸鱼。 刘二柱同志迟疑了,动摇了,跃跃欲试了。 “到时候没人选我,我一票都没有,那我可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刘二柱说实话了。 这下不等刘小麦说话,张秀红第一个笑。 “哎呦,刘二柱同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那东西我们家哪个有啊。”张秀红很想得开,“现在没有就没有,等我们日子过好了,你还怕别人不给我们脸?” “那……我试试?”刘二柱被说服了。 刘小麦道:“爸你必须试试!” 刘二柱同志今天参加竞选应当是没有希望的,但是没关系,他只需要给乡亲们留下一个印象,有一个刘二柱同志是想当队里仓管员的就行。 至于后面,那是她的事啦。 “还是不行,”刘二柱突然想起来,“红子,我们收了何春贵的票。” 下午的时候,何春富已经偷偷摸摸来收买过他们了,就指望他们家在大会上投他一票。 何春富……姓何。 刘小麦眸光动了一下。 这就是何在洲想搞的人吗? 张秀红毫无心理负担:“他让我们投,那我就投他呗。这跟你参加竞选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 刘二柱不知道他家媳妇是真傻还是装傻。 张秀红已经推他出去了,“快走快走,你路上好好想想,竞选的时候要讲什么话。” 说着她自己又跑到屋子里,把毛巾在热水里面过一遍,拧干之后包住头,一脸虚弱地跟着出来了。 刘二柱:“……红子,你也去啊?” “我不去,谁给何春富投票?”张秀红道,“你不是要参加竞选了吗?” 刘二柱有那么一丝迷茫。 张秀红唉声叹气,“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连个月子都做不好。我看我身子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 刘二柱心疼了:“红子,都是我不中用,你受委屈了。” 刘小麦:“……” 没话说,真的没话说。 这是就是戏精的诞生吗。 刘小麦一家五口,轰轰烈烈,路上还遇到了代表老刘家参加大会的刘老太。 双方相看生厌,冷哼一声,各走两边。 刘小麦问她爸她妈:“何春富是怎么回事啊,老何家不是被打成坏分子了吗,怎么他还能参加竞选,想当仓管员。” 组织能信任这种成分有问题的人吗? 刘二柱刚准备开口,张秀红立刻瞪了他一样,“别走神,想你马上要讲的话去。” 刘二柱……刘二柱同志只能委委屈屈走到边上,在脑子里打稿子。 张秀红跟刘小麦这娘儿俩说得非常快活。 “不一样的,被打成坏分子的是老何家本家,何春富不跟他们是一家,他管前头大队长何贵生叫叔。”张秀红说,“他可光荣了,何贵生出事的时候,他举.报了何贵生不少烂事,上头还给他发奖状,表彰他大义灭亲。” -- 第105页 “是这样啊。”刘小麦懂了。 难道何在洲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恨何春富的吗? 刘小麦听着张秀红的描述,觉得何春富的形象有点猥琐。但也说不准,说不定这个时代就推崇这些。她这个反派不也用“大义灭亲”恐吓过刘老太和刘四吗。 虽然刘小麦跟何在洲有了一颗核桃的交情,但是刘小麦也不会就觉得何在洲代表正义何春富代表邪恶了。还是要多听听多看看。 “妈妈,何春富人缘很好吗,大家都会选他当仓管员?” “好什么好啊,他毕竟姓何,好的坏的都在他身上。”张秀红说,“要不然,他往我家送票干什么。他也就指望我们这些贪小便宜的人家,拿了他东西手软,给他投一票。遇到正经人家,他都不敢拿票收买去。” 刘小麦:“妈,你说的有理。” 原来张秀红同志也不觉得自己家是正经人家啊。 刘小麦突然发现他们家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比如特别有数。 那头刘老太似乎听见了,鼻子朝天冷哼了一声。 可惜没一个人理她。 选举大会还是在队里的稻场上召开的。 就在那个用来表演红.歌,之前临时用来给刘老太召开批.斗.大会的的台子上面。 刘老太故地重游,感慨万千。再看看被四婆嘘寒问暖的张秀红,刘老太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整个松梗大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张秀红是个骗子! 没有人信她,就没有人信她! 虽然郁卒无比,但刘老太好歹这次成了群众中的一员,可以混在人群里对着台上的人指指点点。 “……我是一个接受过表彰的人,请大家一定相信我,我能当好这个仓管员。我的信仰,我的觉悟,都会指导着我,让我在这个岗位发光发热,当好我们松梗大队的一颗有用的螺丝钉,请大家投我一票!” 台上,何春富激情演讲,讲完对着台下鞠了一个大躬。 台下掌声雷动。 “好!春富,讲的好啊!” 虽然有的地方听不懂,但是何春富的演讲,一听就很高级,很正派,让松梗大队的泥腿子们肃然起敬。 不愧是大义灭亲的人。 何春富露出了憨厚诚恳的笑容。 大队长吴国安让他回到位置上去,在台子的一边,站了包括何春富在内的三个男人,他们都是这次仓管员的候选者。 吴国安看着台下,大声问:“还有人要参加竞选吗?要是没有了,我们就要开始投票了。本次投票采取匿名形式,一户一个投票名额……” “还有!还有!” 台下人群中冷不丁竖起来两只胳膊。 原来是刘小麦和张秀红。她们一人抬着刘二柱一条胳膊,使出吃奶的劲把他胳膊往天上戳,生怕别人看不到。刘二柱一张脸都要被挤得看不到了。 又是老刘家,又是老刘家。 吴国安心里咯噔了一下,表面依然是威严的大队长。 “刘二柱同志,你也要竞选仓管员这个位置吗?” 刘二柱的胳膊终于被放下了,他缓了一口气,在左右两片威压的夹击之下,不得不点头。 “是的,大队长,我也想参加竞选。” 吴国安还能说些什么呢,“那就请刘二柱同志上台来吧。” 台上台下,大家都在看着刘二柱。 只有刘小麦,偷看着台上的何春富。 何春富看着一副很值得信任的样子,神色也一直很憨厚,从头到尾只变了两次。 一次是吴国安说匿名投票。 还有一次就是刘二柱举手。 但何春富调整的很快,马上又恢复老好人的样子了。 像现在,刘二柱上台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何春富还给他打气。 “二柱,别胆怯,好好讲!” 把刘二柱感动的稀里哗啦,“春富,我支持你的,谢谢你也支持我。” 何春富:“?” 假傻子遇到了真傻子,那简直是傻子无用武之地。 刘二柱往台上一站,再往台下一看。 天老爷哟,怎么就怎么多密密麻麻的人头,还有两倍密密麻麻的眼睛。都在看着他、看着他! 刘二柱的腿当时就有点软了。 “爸,加油!” 人群里,刘小麦喊道。 “爸爸加油,爸爸加油!” 刘小豆和刘小虎也跟喊,张秀红捏着着他们的小手挥了挥。 刘二柱的视野一下子只剩下了张秀红和他们的三个孩子。 他不用硬着头皮讲了,因为他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开口讲了,从他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说起。 六零年,队里饿死了好些人。好不容易下来了救济粮,结果说是仓库里进了老鼠,救济粮平白无故被吃掉了好些。 其实这些都是假话,那个时候人都活不了了,怎么可能老鼠还活着。 后来日子好过了些,家家户户有了自留地,可以种菜,队里开仓库发种子。结果一开门,发现剩下的种子都是陈的,早就坏了。还有一点点新种子,都泡在水里,也不能用。 刘二柱抖着声音:“这哪里是天灾,这分明就是人祸!为什么会那样我不敢说,我这种泥腿子说了也不管用。但是我要当了仓管员,我肯定守好那一扇门,不叫老鼠进去,不叫连老鼠都不如的腌臜货进去!” -- 第106页 提及往事,大家都低下了头。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那是那份苦难永远沉甸甸压在人心头。提到一次,就痛一次。 “二柱这话说的有血性……”大家低声交流。 张秀红非常夸张,感动的泪眼汪汪,决心把周围人都带入到这种情绪里。 感动着感动着突然觉得不对劲,小声问刘小麦:“小麦,你爸是不是在骂我?” 毕竟她就惦记着仓库的那扇门呢。 刘老太也意识到了,高声喝问刘二柱:“说的好听,全生产队都知道你媳妇是第一会占便宜的人!” 众人的情绪一梗。 “妈,红子那就是会占点家里的便宜,红子在大是大非上一直做得很好。”刘二柱丝毫不慌,因为他有证据,“红子都上了报纸,人家大领导都认为红子是个觉悟高的好同志。你就不要总是跟组织唱反调了,妈。” 说的对啊,红子可是他们松梗大队上报纸的第一人。 而刘老太,是被批.斗过的落后分子。 谁是谁非,有脑子的人都清楚的啦。 “刘老太,你不要总是诋毁张秀红同志。”妇联李主任严厉地说,“你必须学会约束自己,跟着组织的步伐向前走。” 刘老太:“……” 她倒霉地又往后缩,被她靠近的人立刻跟躲瘟疫一样躲开。 台上,刘二柱慷慨激昂,他已经找到感觉了。 “我的媳妇张秀红已经在报纸上接受了肯定,而我没有,这让我心里很难受、很愧疚,我不能再这样窝囊下去了。我要向红子看齐,好好做事,给队里争光,让大家提起松梗大队的刘二柱时,也能翘起来大拇指,说刘二柱是个好同志!” 这些话可说到底下男同志的心坎里了。 “不错,二柱,不蒸馒头争口气,你可是一家之主,你必须行!” 他们都在鼓励刘二柱,本来底下有点颓丧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我要是当上仓管员,我肯定守好每一粒种子、每一颗稻子,每一把农具。我把它们当成孩子养着,它们有什么不好了,我就把它们往上报。上头不理我了,我就天天去烦他,非让他们给我们解决了这些事!他不解决,我就赖着不走,我哭给他看!” 刘二柱最后这席话说完,底下顿时哈哈大笑。 “不错,二柱,这事也只有你做得出来。” “就该闹,不闹他们不知道我们老农民的厉害!” 刘小麦看着气氛差不多了,立刻挥舞起来小拳头,带头喊道: “支持刘二柱!支持刘二柱!” 顿时,这样的声音响成一片,直压上台。 作者有话要说:我居然真的日万了(猛虎落泪 第47章 这是松梗大队头一回搞匿名投票。 包括刘二柱、何春富在内的四个候选人面对着台下站成一排,在他们身后一人放了一只篮子。 松梗大队一家站一个代表出来,分到一个竹签子,从左边上台,往选中的人身后篮子里丢竹签,再从右边下台。 在大队长吴国安锋锐的目光之下,乡亲们也不敢交头接耳,一个接着一个排队上台投票,乖的不得了。 吴国安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干劲。来松梗大队这么久,他总算看到了一点可以达到的改变。 这只是刚开始,以后会更好的! 正踌躇满志着呢,耳边突然传来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吴国安皱着眉看过去,看看是谁破坏了他的“松梗梦”。 只消一眼,吴国安窒息了。 还能有谁,除了老刘家的人,哪个还有这样的本事一直精力无限,不停地蹦跶。 是的,虽然刘小麦一家跟老刘家分家了。但是在吴国安心里,还是把他们划为一个整体的。 此刻就看到张秀红捏着根竹签,非得上去投票。 发竹签的工作人员死死拦她,头上流下一滴汗。 “张秀红同志,你们家已经有人参加竞选了,就没有投票权了。” 张秀红瞪着眼:“怎么会这样呢?不该是这样啊。我又不给我家刘二柱投票,我给别人投票。” 她目光一逡巡,停在了何春富身上,立刻指着他说:“我就给何春富同志投票,我必须当一个大公无私的人!” 众人齐刷刷看向何春富。 何春富:“……” 他的憨笑要维持不住了。 而他身边的刘二柱第一个声援张秀红:“红子,你说得对,你不能投给我,投给我不就显得我们小刘家有私心了吗?” 张秀红一脸的光荣:“二柱,我就晓得你会支持我。” 大家看着他们,都频频点头。 张秀红和刘二柱这两个人,虽然缺点不少,但是思想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张秀红自信满满再次看向拦她的工作人员:“同志,你这下还不许我投票去吗?我是没有私心的。” 工作人员都被他们这出搞懵了,求助地看向大队长。 吴国安黑着脸:“张秀红同志,你无私的精神我们都了解了,你也要了解了解我们的投票的规定,不能瞎扯胡闹。你们家是没有选票的,这不是例外,必须遵守!” 他说着,语气就严厉了起来,两只眼睛跟大灯泡一样,瓦数太大,晃得人脑子昏昏。 -- 第107页 张秀红不敢作妖了,按了按包着脑袋的毛巾,虚弱地“哦”了一声,然后灰心丧气地退到边上。 李主任看不下去了,劝吴国安:“大队长,张秀红同志也是好意。我们农民群众就是这样,没什么心眼子,朴实。” 吴国安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 确实,是朴实,只不过朴实的是你。那张秀红,啧。 “妈,我扶你到边上坐着。”刘小麦道。 张秀红期期艾艾的:“小麦哟,我是不是做错事啦。” 刘小麦知道她妈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果然周围立刻有人七嘴八舌地安慰张秀红同志。 “红子,你没错,你这叫正派,我们都晓得。” “大队长到底以前是当兵的,太不好说话了。红子你别心焦,你还在月子里呢。” 张秀红感动极了:“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啊。” 她拿了何春富的粮票,答应给他投选票。现在她也做到了,她愿意投呢,大队长不让她投,这可怪不得她不讲信用啊。 这时,有一只刘老太默默从旁边路过,咄了一声:“装!” 张秀红立刻一口气提不上来了,翻着白眼要往后倒。 “妈,你可千万要挺住啊,你还要看着我爸做好事呢!”刘小麦立刻痛呼。 “妈……妈!”刘小豆和刘小虎也紧张起来了。 “红子,你那个恶婆婆故意气你呢,你不能中她的毒计。”四婆义愤填膺,“我们都给二柱投票,气死你那个恶婆婆!” 反正她家也没人参加竞选,投谁不是投,要是真让刘二柱当上了,气不死刘老太也能把她恶心死,多好啊。 周围的老大娘和小媳妇纷纷点头。 “是的,红子,我们都投刘二柱。” 刘小麦立刻看到她妈的唇角压抑不住上翘起来了。 ……张秀红同志是老艺术家了。 在这里也得感谢刘老太突如其来的神助攻。不愧原来是一家人,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乱中有序地投完票,在吴国安的监督之下,工作人员开始唱票。 其实把他们身后的竹篮子提到前面来的时候,结果就差不多知道了。 张秀红一脸虚弱却分毫不让地挤到人群前面,伸长脖子往台上篮子里看,越看眼睛睁得越大。 “小麦……”她抖着声音,“小麦,你爸真要成了。” 刘二柱同志这么厉害? 刘小麦一听,也按捺不住了。她个子不够,踮起脚蹦跶了好几下,才看到了个大概。 刘二柱同志确实了不起! 一共四个候选人,其他两个人的篮子里竹签屈指可数,有那么一点辛酸飘零的味儿。只有刘二柱跟何春富,这两个人的竹篮子里都是竹签,把篮底都铺满了。看不出来谁更多一点。 张秀红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口中念念有词。 刘小麦贴过去一听,就听见满耳朵的“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而大队长吴国安的脸色越来越严峻了。 刘二柱,别人不知道这一位是什么人,他能不知道吗?他可是跟刘二柱推心置腹交流过很多次的,刘二柱这个同志是真实存在的窝囊,再怎么架着他,他也立不起来。 要是真让刘二柱当上了仓管员,面对什么坏分子时,刘二柱当真能恪尽职守吗。 娘哟,松梗大队还能好吗,他的松梗梦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啊。 不安的不止他一个人。 刘老太也蹑手蹑脚偷看了好几眼,一张老脸上目光闪烁。 居然有这么多人投给刘二柱? 疯了吧。 不对劲,这真的不对劲了。 刘老太心里一个咯噔,不会是又挪用了他们老刘家的福气吧。这可使不得啊,刘二柱多用了一点,他们老刘家岂不是少用了一点。 这下是刘老太一口气提不上来了。 “何春富同志,43票!” 何春富的票数已经数好了,接着就是刘二柱的了。 张秀红的手指都捏白了,太紧张啦,刘小麦跟她说话她都听不见。 她只盯着台上看,求老刘家祖坟冒青烟,给刘二柱一个更高的票数。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刘小麦搂着她的大妹小弟,姐弟三个跟刚从蛋壳里爬出来的小鸭子一样,挤在一起报团取暖。 “刘二柱同志——” 宛如法庭宣判,上面的唱票员终于开始喊了。 “二柱!二柱!” 刘小麦后知后觉发现她爸人缘其实不错,比如现在,底下好些人都自发地喊他名字。 张秀红呼吸急促,眼珠子都在抖。 刘小麦姐弟三个头靠在了一起,小表情都有点没出息地抽搐了。 刘老太奄奄一息,很快就要昏过去了。 ——“41票!” 终于一锤定音。 大家都愣了愣。 刘二柱41,何春富43…… 刘二柱少两票! 刘老太一口气终于缓过来了,不但不会晕倒,甚至精神抖擞起来了,从嘴里满意地发出“呵呵”声。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总算没让刘二柱偷掉他们老刘家的福气去用。他们都分出去了,福宝带来的福气只给老刘家! 吴国安听到这个结果也默默松了一口气。何春富大义灭亲过,吴国安相信他会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人,守好松梗大队的仓库钥匙。 -- 第108页 “好,结果已经出来了,大家也听见看见了。通过这场公平公正公开的投票选举……” 吴国安正进行着总结陈词呢,人群里传来一道惊呼—— “张秀红倒了!” 台子下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刘小麦搂着她妈妈,刘小豆刘小虎吓得眼泪直掉。 张秀红同志就人群中央,眼睛紧紧闭着。 “红子,红子你怎么啦?” 有人给张秀红掐人中,张秀红呻.吟一声,悠悠转醒。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挂到腮帮子上了,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红子,不急,你慢慢说!” 张秀红的嘴唇哆嗦着,字眼却含糊,断断续续的,声音又小。 “小麦,你妈说什么呢?” 这个时候,又需要红学家刘小麦对张秀红同志的话进行解读了。 刘小麦连忙把耳朵贴过去,就听见张秀红恨声道:“我早该知道,我早该知道,老刘家的祖坟就没冒青烟的命,你奶肯定没给你爸投票……” “……我妈说,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居然有这么多人选我爸,信任我爸。”刘小麦十分感动。 “哎,红子,你还在月子里呢,就别多心了。为这点事也能激动地厥过去,不值当。”大家都笑了,还跟张秀红开玩笑,“也就跟何春富相差两票,二柱这波不亏!” 不说还好,说了……张秀红顿时悲从中来,痛哭出声。 亏大了,明明是亏大了好不好! 要是一开始刘二柱就跟另外两个人一样,得了两只手就能数过来的票数,一看就是陪跑的,她还不会这么难受。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大的希望哦。 刘小麦倒是还好,她本来就没觉得刘二柱会一帆风顺被选上,刘二柱能靠自己的本事当了一回演讲家,得了这么多好感,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其它的事情—— 刘小麦在人群里找了一会儿何在洲,没有找到。 算了,暂时不着急。 “红子,你怎么啦?” 刘二柱匆匆忙忙地从台上下来了,人群自动给他让开道,他一下子扑到了张秀红身边,抱起来她的手。 张秀红恨屋及乌,这一瞬间看到刘二柱那张脸,根本没办法平复心情,整个人绷紧,恶狠狠地瞪刘二柱。 刘二柱迷茫:“?” “爸,妈让你别管她,先跟人家道谢啊,今天这么多人投你票。”刘小麦激动道,“我们大队这么多人都支持你相信你,爸,你以后一定会成为让人想起来就翘大拇指的人!” 刘二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吗,红子想的真是周到啊。 张秀红僵硬的嘴角挤出来一丝笑容。 她一抬手,刘二柱赶紧跟伺候娘娘一样把她扶起来。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倚靠着,挨个跟人道谢,也不管那人究竟有没有给刘二柱投票。 她家大姑娘都知道日子长着呢,她这个当妈的还能拖后腿? 这次是他们准备不足。先把这出戏落幕了,等下回儿,绝对不能发生差两票这样荒唐的事情。 吴国安看着底下的热闹,面皮子八风不动,把原本的腹稿砍掉长话短说。 “我宣布,何春富同志成为我们松梗大队的仓管员,大家鼓掌!” 底下传来稀稀拉拉没有节奏的几声巴掌响。 但何春富不愧是接受过表彰的人,心理素质果然不同于常人。 他百感交集地站在台上,面对着闹哄哄的人群,硬是给自己加戏,说了好一通当选感言。 “……感谢大家的信任,给我为队里服务的机会。从今以后,我必将兢兢业业守好仓库,不让大家失望,请大家监督我!” 说完,他一弯腰,又鞠了一个大躬。 这下只有几声清晰的巴掌声,离他特别的近。原来是吴国安在他耳朵边鼓掌。 不给何春富再废话的机会,吴国安高声喊一句:“安静!” 底下的闹哄哄顿时一静。 都保持着千姿百态的姿态,抬着头望上来。 吴国安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挂黄铜片做成的钥匙递到何春富手中。 “这就是你要担负起的责任了。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你要担责!” 台下,刘小麦心有所感,看向左边角落。 跟何在洲的目光刚好对上了。 何在洲虽然是坏分子,但是坏分子也有选举权。 他那个妈妈足不出户,何在洲小小年纪已经是一家之主了。 何在洲眼神冷漠,跟刘小麦目光一触,就漫不经心地收回去了。 “真奇怪。”刘小虎嘟囔道,“那个哥哥还帮我们家砌墙,还教我们写字,怎么现在看起来不理人了。” 刘小豆说:“因为他、没把我们当成、真的、真的弟弟妹妹。” 就像他们也没把何在洲当成真的哥哥。 刘小麦摸了摸自家大妹的头。 选举大会已经落幕,暮色四合,倦鸟归林。松梗大队的老老少少都在往家走。 刘小麦让两个小的跟着张秀红刘二柱先回去,她自己落后了两步。 何春富一从台上下来,就走到了何在洲身边。 “小洲,你今天是不是给叔投票了。” -- 第109页 何在洲面无表情,“我当然只投给我叔。” 他叔又不止一个,可何春富不晓得啊。他以为全天下只有他这个胸怀宽广的人愿意给何在洲当叔了,毕竟何在洲是坏分子。 “小洲,做得好啊。这说明你跟你爷爷不是一样的人,听叔的话,你的路肯定会越走越广,大家也会改变对你的看法。” 何春贵看着他脸颊上新好的伤痕,若有所指,“你爸都跑了,一个人带着妈妈,日子不好过吧。” 何在洲沉默起来,没说话。 何春贵就歪了歪嘴,又笑了一笑,看起来还是一副憨厚的老好人样。 “小洲啊,你妈呢,她还天天在那两间土房子里躺着哪。”何春贵往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于是压低了声音,“这不行啊,她细皮嫩肉的,一向是吃不得苦的。你可以劝她去叔家里坐坐,叔这两天弄了几本好书,你们娘儿俩不是喜欢看书吗?” 他打量着何在洲,“小洲,你十二岁了吧,到今天也没正规念过书。你妈可是大学生,你连小学都没上过就太丢人啦。我倒是想起来我有点人脉,能跟你弄到公社里读去,就是、就是这也比较麻烦……” 他笑得脸上肉颤起来,“要跟你妈好好商量一下才行。她要是不愿意去我家,我到你家也可以。” “……小洲,你听没听见叔的话?” 何在洲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毫无情绪波动地“啊”了一声。 “不早了,我回去了。叔你别急,路上慢慢走。” 何春富:“……” 他的鼻孔张了张,不知在通过面部发什么力。 “小洲,叔讲到现在,是一句话都没入你心坎子里?” 何在洲有些困惑:“叔,你说话了吗?你说了什么啊?” 何春富憨厚的面皮子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 “何在洲!你这样很危险啊,你跟你爷爷越来越像了,就是我愿意拉你一把,你也没那个觉悟被我拉。” 何在洲点了点头:“叔,你讲的有道理。” 这态度还不错,何春富的语气又缓了缓,觉得何在洲还有救。 “不过我也姓何,我是你叔,无论怎么样,我总不能对你见死不救。小洲,你要相信,叔肯定想对你好。只要你自己先把觉悟提升上来……下面的事,很容易。” 何在洲又点了点头:“叔,你讲的有道理。” 这是从善如流了啊,何春富满意了,果然对于这些小孩子,还是要连吓带恐吓,光讲道理,小孩子听不懂。 他笑眯眯地提点何在洲:“那你想好了,要怎么跟叔证明你的觉悟呢……这种事啊,要越快越好。” 何在洲还是点头:“叔,你讲的有道理。” 何春富:“……” 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敷衍了! 这□□崽子怎么就这么坏呢! “何在洲,你这是玩我是吧,玩我呢!”何春富向何在洲逼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何在洲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表情都没变,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 何春富不愧是何春强的兄弟,脸上露出了老何家祖传的狰狞。 就在这时—— “何春富同志,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何春富浑身一僵。 他的脸部肌肉扭曲了几下,扭出常见的憨厚模样。然后才转过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大队长吴国安。 “大队长,我给何在洲掸衣上的泥灰呢。”何春富呵呵笑着,“这个孩子,就是毛毛躁躁的,又没人管,我想教他干净一点。” 说着,他逮着何在洲干干净净的衣裳拍了几下。 吴国安不言不语,就看着他。何春富不敢跟吴国安对视,就左顾右盼找话讲。 “大队长,我晓得何在洲成分有问题,我现在已经是队里的仓管员了,不能再跟这些坏分子接触,影响不好,我以后不会了。” 吴国安“哦”了一声:“你刚刚不是这样讲的啊。你有点人脉,你姓何,又是他叔叔,肯定想对他好。” 何春富那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吴国安是什么时候来的啊,亲娘哟,他听到了多少话! 而且好好的吴国安怎么就又回来了。今天投票搞得吴国安不开心,他明明一交钥匙就离开了啊。 何春富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这个情况也由不得他想东想西,只能不停地狡辩,呸,不停地解释:“大队长,我之前冲动了,说的都不是心里话。我肯定不会背叛组织的,我怎么会对一个坏分子好。” 吴国安心里有点腻味了。 什么背叛组织不背叛组织的,组织里头从来就没有何春富这么个人。 这个何春富,自从接受过表彰之后,每次说话都把自己抬到一个不得了的高度。对自己严要求是好事,但有时候,就感觉组织反而被他给绑架了。 “你说的觉悟是怎么回事?” 吴国安皱着眉问,他始终觉得何春富这话说的怪怪的。 何春富一听这话,反而放心了。说明吴国安没听到他前面的那些长篇大论。 这就好,这就好。 他又可以憨笑了:“我劝小洲呢,要想走清白正确的道路,必须在小事上就提升觉悟,要、要先把衣裳上的泥灰弄干净。” 居然让他圆上了。 -- 第110页 吴国安冷哼了一声:“你好自为之。” 何春富点头如捣蒜,目送吴国安离去,然后也对何在洲冷哼一声:“你好自为之。” 何在洲笑起来:“好的,叔。” “……”何春富一摔手,不情不愿也离开了。 何在洲却没急着走,他看向一处草丛。 刘小麦从草丛里突然冒出来,手里还捉了一只蝈蝈,“你要玩吗?” 何在洲眯了眯雾沉沉的眼。 真是个不讨喜的孩子,刘小麦叹气,“你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等等。”何在洲说,“你爸很会打家具,会打澡盆吗。” 刘小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就听见何在洲慢条斯理道:“我妈妈喜欢用,要大一点,她要洗澡。” 不远处的大树后面,有人的影子听到这陡然动了下。 第48章 ——要大澡盆? 刘小麦觉得这会儿的何在洲有点奇怪,她不确定地问了一遍:“你要买吗?” 说出口她遍意识到不对,连忙换个说法,“你要换吗?” “换。”何在洲说,“用钱或者票换都可以。” 这么认真的吗? 刘小麦不得不把这当回事了,“我需要问一下我爸爸,看他能不能做。” 刘二柱同志是有些技能在身上的。 会劈木头打板凳柜子,会削竹子编躺椅篮子。 也是分家之后,小刘家要啥啥没有,刘二柱才不得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毕竟分来的那一点钱他心心念念留给大姑娘上大学呢。 张秀红同志躺在床上,一边坐月子,一边这样评价:“这都是被逼出来的本事啊。” 以前刘二柱当然也会这些,但刘老太不给他弄。刘老太觉得这是败家子行为,因为刘二柱没正经学过,他干起这些活的时候,用料浪费,时间也耗的多。 分家了,刘二柱同志就放飞自我了。 也不急着下田赚工分,天天在家里琢磨这些。 刘小麦觉得她爸是能打大澡盆的,但是活毕竟是刘二柱在干,她也不好一口应承下来。 “你要打多大的澡盆,口多阔,盆多高?”刘小麦问。 何在洲就跟她比了一下,然后道:“如果可以打,打一个要多少天?” 这么着急? 刘小麦的长睫毛倏忽一闪。 “大概要一周。” 何在洲应了一声。 大树后面。 何春富心里一阵激荡。 一周之后——一周之后! 他到时候只需要支开何在洲,洗的香喷喷的安文玉岂不是任他为所欲为? 安文玉被他看了身子,还清高的起来吗?当初不也是被何春强那个狗日子的看了身子,才委委屈屈嫁给他的吗。 安文玉要是敢反抗,他就说是安文玉勾.引他。他可是受过表彰的人,而安文玉是坏分子的家属。是个人都知道信谁的话。 何春富早就等不及了,这段日子以来简直让他抓心挠肺。 何在洲这个小狗崽子还那么不识趣,他必须采取手段让他知道厉害才行。 何春富假装离开,实际躲在大树后面,是想看看有没有人暗地里帮助何在洲,毕竟大队长吴国安去而复返太奇怪了。没想到同伙没探到,探到这么个好消息,这简直是喜从天降啊喜从天降。 这个消息对于小刘家也是喜从天降。 张秀红又惊又喜:“二柱,你不得了啊,你又多了一项本事,我们小刘家进项多起来啦。” 刘二柱始终不敢相信:“我能行吗,这也能算本事吗,我又没正经学过木匠。” 他小时候就喜欢玩木头。那时候队里还住了个老木匠,手艺很好,总是炫耀民国时期自己给军.阀的姨太太打过家具。刘二柱特别喜欢过去看那个木匠干活。 后来时代变了,老木匠也成了封建余孽,被打倒了没过两天,心态一崩旋即一命呜呼了。 刘二柱被吓了一场,加上刘老太反对,他好些年没敢再碰那些。 “爸,你肯定行。你要自信啊爸,你看今天,你差点都当上仓管员了,要不是我和我妈逼你,你之前都不敢参加竞选。”刘小麦给她爸打气。 “……” 张秀红才好一点,一听这话又开始意难平了,捂着心口窝到床上躺平。 “妈,你也别难过,我爸还是有指望的。”刘小麦又给她妈打气,“只要何春富出了什么纰漏,他被下了肯定就是我爸上了,这是理所当然民心所向的事。” “小麦啊,我发现你这个思想不怎么对劲啊,你怎么就尽盼着别人坏呢。” 张秀红神情复杂,一拍大腿。 “真不愧是我张秀红养的,就该这样,我们思想必须坏起来,当个屁的老好人,我们必须把损人利己放在心头!” 刘小麦:“……” 娘哟,怎么就损人利己了,怎么就上升到这一高度了,她刚刚明明是在讲大实话好不好。 她一看到何在洲那眉压着眼的样子,就知道他要开始了。 最重要的是,何春富之前跟何在洲说得话太恶心了。他能那样说,就说明他要下手了,何在洲就是想忍也忍不了啊。 刘二柱同志理所当然地接下了何在洲的订单,这可是对他的肯定啊。 刘小麦突发奇想:“爸,你正好不喜欢下田干活,你看你以后能不能就做这个,反正都能换吃的。” -- 第111页 “这个不可能长久的,我们队里会打家具用具的不止我一个。队里又穷,有谁愿意用粮食钱票换澡盆凳子呢,那些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刘二柱摇摇头,“也就何在洲,他是个孩子不会过日子,由着他妈。他妈又是大城市来的知青,会享受。” “那就往别处换啊。”刘小麦发出危险的言论,“城里人肯定愿意换这些,也换得起。他们要去商场买,必须要用票才行。要是跟我们换,我们可以多要点钱,不要票,或者他们用其他票也行。” 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位同志都被刘小麦的话惊呆了,互相看了好几眼。 “麦、麦啊,这不就成投机倒.把了吗?”刘二柱话都说不利索了。 刘小麦张嘴就来:“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爸,我们就是投机倒.把又怎么了,能赚钱是我们的本事!” “呸呸呸!”张秀红反应过来了,一伸手指就怼了刘小麦脑门子一下,“小麦,你这个思想不是不对劲了,你这是太危险了。投机倒.把,那可是犯罪啊,被抓住要被批.斗的!” 刘小麦看着她爸她妈,这两位同志都是一脸的严肃,也很紧张,一副生怕她走邪路的样子。 不愧是在原锦鲤文里把福宝一家投机倒.把给举报了的人,思想觉悟杠杠的。 刘小麦一下子就笑了:“爸,妈,我就说了玩的。” 她因为上辈子的经历,不觉得做买卖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何况再过两年市场本来就要开放了,做买卖其实很顺应潮流。 奈何张秀红和刘二柱同志不敢啊。 在他们的认知里,这就是错,是犯罪。 而且作为炮灰,他们一没有金手指,可以做出独特的商品来卖;二没有从商的头脑和胆识,可以在黑市混得如鱼得水。 更何况运气根本不会眷顾他们家。 极大的可能是他们前脚进黑市,后脚红.袖.章来抓人。 张秀红不放心地说:“小麦,你还小呢,粮啊钱啊那些事不该你愁。我们家再穷也就穷几年,等你初中毕业了,甚至高中毕业了,我们家日子肯定就好过了。” 她越说越自信,还用肘子怼了刘二柱一下,“是不是啊,她爸!” 刘二柱使劲地点头,“麦啊,听你妈的,你好好读书就行,长大了给国家做贡献。” 刘小麦抱紧她的小书包:“那必须的!” 第二天刘小麦起了个大早,迎着朝阳把自己以歌颂为主题的稿子收了个尾巴。 然后又通读了一遍,刘二柱在她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 “麦啊,这是你写的啊?” “是啊。”刘小麦把稿子工工整整收到书包里,准备到学校后给林校长看一看。 一抬头发现刘二柱同志依然满脸的困惑。 “爸,你怎么啦?”刘小麦问。 “小麦,你写的好啊。”刘二柱比了个大拇指。 刘小麦用的小学生语气写的,刘二柱全都听懂了,他觉得自家姑娘写的话比大队长吴国安开动员大会时说的话还好听。 还用了好多熟悉的语录,思想觉悟是多么的高啊,亏得他跟红子还担心大姑娘这儿那儿。 只是—— “小麦,你写这个干什么啊?” 刘小麦一本正经:“爸,我这个写了准备去投稿。” 刘二柱没反应过来:“投到哪里去哦?” “当然是报纸啦。”刘小麦说,“除了省报,进步报和妇女报也可以投。我准备广撒网,总能捞到鱼。” 刘二柱:“?” 他缓缓睁大了眼睛,刚准备说什么,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老刘家厨房摔碗了。 张秀红可还在厨房做早饭呢! 小刘家父女俩火速前去支援。 他们屋子对着老刘家院子的那扇门没有封,一开就是的。 两个人一路冲到厨房窗子外面,对着里面瞄了一眼。 还好,是张秀红撸袖子和刘老太撕。 ——突然就不是很着急了。 张秀红椎心泣血:“妈,你失去的只是几个鸡蛋,我失去的可是又大又圆的碗啊!” 刘老太气势汹汹:“你说的什么鬼话!你那个碗不是你自己没拿好打掉的吗?” 张秀红强词夺理:“要不是你躲在这里吓我,还抢我的鸡蛋,我会拿不稳?” “什么你的鸡蛋!那是我的鸡蛋!”刘老气坏了,大声嚷嚷着。 她早该发现鸡蛋不对劲了。 张秀红每天早起,借着烧早饭的机会来厨房的鸡窝里摸鸡蛋,有时一颗有时两颗。他们老刘家的鸡被福宝点化过了,一天都下两颗蛋,可惜她这个当奶奶的反而不知道,被张秀红一直蒙在鼓里! 还是昨天晚上福宝不经意之间提起的,问她高不高兴,刘老太这才晓得一直以来蛋少了! 她今天天没亮就蹲在厨房了,准备捉张秀红一个人赃俱获。 哪知道张秀红在她发飙之前一抬手先把碗砸在她面前了,妄图在气势上压倒她。 刘老太……刘老太这口气还真就憋在心口窝了。 很不顺! “你给我滚你给我滚,不许你再用我们老刘家的厨房。”刘老太把张秀红往外推,“你这事就是把大队长喊来评理我也不虚,是你先手脚不干净偷我老刘家鸡蛋的。” -- 第112页 “我家小麦他们这么多年光挖蚯蚓喂鸡了,一口蛋没吃过,你还有理了是吧?”张秀红犟起来了,跟一头牛一样站在厨房里,任由刘老太使劲推她就是不动,“妈,你是不是没有针线了,要不然怎么不把嘴缝起来呢,讲的什么破话我听了简直耳朵疼。” “好……你非要跟我道烂账,那我就跟你好好算算。” 刘老太也不推了,开始旧事重提。 “你养刘小麦,做月子吃了我两个鸡蛋,有没有这回事?” “你养刘小虎,仗着给老刘家添丁了嚣张的不得了,坐月子隔三差五要吃鸡蛋,不给你就偷,整整吃了六颗!” “刘小虎断奶那会儿,我给他喂了两顿鸡蛋羹,有没有这回事?” “这么多年了,我一年做好几次蛋花汤,你们一家都是抢起来吃,差点把我碗打翻了,你们都不记得了?啊?” 刘老太越说越气,浑身颤抖,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委屈。 窗边的刘小麦听到这里,一不小心就笑出声了。 刘老太一双老眼顿时瞪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刘小麦诚恳的道歉,“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 刘老太火冒三丈,一歪嘴就要骂了。 “真的真的,奶你别激动,我没有想破坏你们气氛的意思。”刘小麦重申立场,“我只是忍不住哈哈哈哈……” 刘小麦连忙揉了一把脸,左右手分别挤压自己的两边脸颊,让她自己笑不出来。 然而这样她话也说不清楚了。 “这次我保证不笑,”刘小麦瓦声瓦气道,“我只看看热闹。” 刘老太:“……” 她原本是被气得上头,现在居然气过头了。 张秀红嘲讽着:“小麦你想笑就笑,你奶说笑话呢。听听她说的话,她也好意思说出口哟。” 刘二柱开始三连:“妈,你讲的真的很好笑。妈,你继续啊。妈,你怎么不说话了。” 刘老太冷哼一声,拉着老脸,把两只老母鸡一左一右提在手里就走。 老母鸡是无辜的老母鸡,被刘老太这猝不及防的一手吓得直咯咯哒,毛掉了一路。 “你这掉的毛都是金毛哦,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人把你的毛拾回去供着……”刘老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过来。 张秀红翻了个白眼。 刘小麦他们今天早上吃的玉米粥。没有菜,就往里面加了糖。甜丝丝的喝了让人心情很好。 “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锅了。”张秀红说,“那老虔婆肯定不会再把鸡窝放在厨房了,我再去用老刘家厨房烧饭没意思。” 偷不到蛋了她还去干什么哟,用个厨房那边话不得了。她有心想摊个饼子蒸个馒头给自家改善伙食,可是老刘家也等着用厨房,她根本来不及做有些花样的饭。 不如自家有锅,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妈肯定是让三柱买锅的。”刘二柱捧着碗,“我们这周末进城去催催三柱吧,正好带孩子们在县城逛逛,小麦要寄东西。” 刘小麦马上说:“爸你想的周到。” 啊啊啊啊她可以进城了!喜极而泣! 刘小豆和刘小虎还有点懵懵的,但听刘小麦说过县城有比公社供销社更多的好吃的后,两个人立刻兴奋起来。 “进城!进城!” 张秀红立刻批评他们:“先把粥喝了,喝干净,别弄洒了!不听话的孩子我是不敢带他进城的,到时候他跑丢了怎么办?” 刘小豆:“妈我、我听话。” 她低下头大口大口喝粥。 “我也是,我也是!”刘小虎生怕自己落后。 张秀红满意了,又自己往嘴里灌了一口粥,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小麦,你寄什么东西啊?” 刘小麦“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寄稿子,我写了一篇文章,打算给省里的报社投稿。” “唔咳咳……咳!” 张秀红被米粒卡着气管了,剧烈咳嗽起来。 刘二柱同志已经是过来人了,他一脸淡定丝毫不慌,给张秀红拍着背。 “这有什么的,我家小麦可是文曲星,这些都才开始。” 仿佛之前惊讶的不是他了。 张秀红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看看刘小麦,又看看刘二柱。 “你们都是讲真的啊?” 不然呢? “妈,我这个人就不喜欢扯谎,跟你一样。”刘小麦正色道。 张秀红:“……那我信了。你写的是什么啊?” 时候还早,于是刘小麦又给她读了一遍。 张秀红同志听得热泪盈。 “小麦,妈相信你,你这个文章肯定能被人家报社选中。” 把他们小刘家的悲苦写得太真切了,任谁看了都要流下三公升的眼泪。又把他们被解救的过程写得惊心动魄,任谁看了都要冉冉升起一颗向红之心。 “我要是被选上就可以有稿费了,到时候我们就买肉吃。”刘小麦没有一天不是在思念大荤中度过的。 居然还有稿费—— 张秀红急了,“小麦,你肯定行。要是那个报纸不用你的文章,肯定是那个报纸不行!” 刘小麦充满信心:“是的,我肯定行。” 百分百的把握当然是没有的,但是刘小麦毕竟是打算当海王的人,她现在的身份又是个小学生,总能钓到一两个吧。 -- 第113页 刘小麦背着书包元气满满地去上学了。 张秀红看着她背影,叹了声气。 “小麦想肉吃了。” “小麦过得都是苦日子,我要是能多挣钱就好了。”刘二柱默默地扛起来斧头,“我先去砍木头。”给何在洲家做大澡盆。 小麦说的对,手艺是能赚钱的。 他要先把手艺好好练出来。 刘小麦早上到学校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办公室找林校长,把自己的稿子交给他,请他帮忙修改。 林校长一只手捏着才扫两行,表情就变了。他把水杯放下,两只手拿着稿子看。 越看表情越奇怪。 “小麦,这些都是你自己写的吗?”他问道。 这篇文章表面看起来稚嫩激情,里头蕴含的东西却带着成年人才会有的滑头。 很矛盾。 “是的,林校长。”刘小麦说道,“有的是我爸爸妈妈的话,我把它们写了下来。” 原来如此。 林校长轻易释然了。 “小麦,你先回教室,放学后来我这里拿修改过的稿子。” 放学后,刘小麦来拿稿子,惊奇地发现办公室里除了林校长,还有两个年轻的女老师在。 一个就是老熟人小吴老师,刘小麦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她了,小吴老师正皱着眉看她。 还有一个很陌生,扎着两条大辫子,让刘小麦想起来她的小姨娘张秀英,对这位陌生老师就有了一点亲近感。 林校长看出来她好奇,介绍道:“这是我们小学带三四年级的小陶老师。小麦,以后就会是她来教你了。” 这么突然? 刘小麦心里一梗,但面上还是从善如流给小陶老师问好。 “不客气。” 小陶老师笑眯眯的,一直好奇地看着她。 “……” 刘小麦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林校长。 林校长把稿子还给她:“小麦,你写得很好。我把你不会写用拼音代替的字写到旁边了,又增补了几条语录,你回去重新誊抄一下。我在这里就提前祝你投稿成功了。” 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他这点敏锐度还是有的。 因为激动,刘小麦脸蛋红扑扑的,“谢谢林校长,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办公室内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噪音。 原来是小吴老师烧的水沸腾了。 她冷着张脸提起水吊子冲茶。 给自己冲过后又晃悠到了小陶老师身边:“陶老师,我跟你把你的茶杯满上吧。” 小陶老师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她忙着观察刘小麦呢,哪里记得喝茶哦。 小吴老师不依,“你只剩半杯了,我给你加满吧。”她咬牙,着重说,“满瓶不动半瓶摇啊。” 小陶老师终于从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水杯推过去,“行,随你。” 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吴都有点魔怔了。 那边,刘小麦和林校长都仿佛没注意到两个女老师这里的风波,刘小麦已经跟林校长告别了。 林校长目送刘小麦离开,带着点笑意。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跟小吴老师的目光撞上了。 小吴老师一瞬间有些尴尬,有些莫名的气短,但是她又觉得自己应当是理直气壮的,于是目光不移不闪看着林校长。 林校长却什么都没说,目光平静地落到面前的教案上。 “林校长。”小吴老师不服气地喊了他一声,“我和陶老师都没有上过报纸,您真心觉得刘小麦这个三年级学生写的东西会被选上吗?” 莫名被带出场的小陶老师:“……” 关她什么事哦。她可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她当老师也就是赶鸭子上架而已。 林校长没有回头,翻了一页教案,声音依然温和。 “等等不就知道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写到想写的部分先发了 晚上见~ 第49章 知道明天要进城玩,刘小豆和刘小虎头一天晚上就在兴奋了。不睡觉在床上打滚,笑声跟杠铃一样杠的老刘家老老少少抑郁了。 刘老太在院子里一边洗菜一边骂骂咧咧。 也听不懂她在骂什么东西。 大房屋里,刘小勇同样在床上不停地打滚,但他不是兴奋是愤怒。 “妈,我也要进城,我也要进城嘛!” 自从上学路上被刘小麦炫耀了这事,刘小勇整个一天都非常不好。 “小勇,妈的大儿子哦,你进城干什么去,在家是亏了你吃,还是亏了你喝?” 潘桃追着刘小勇,要把他身上的泥裤子扒下来。 刘小勇一个鲤鱼打挺翻到了床里面,避开她妈的拉扯。 “妈,你又骗人,我没得吃没得喝,好东西都是福宝那个野丫头的!” 说着他一脑袋撞到床里面的墙上,刘小勇“嗷”一声抱住脑袋。 “哎呦小勇,你头没事吧,来,快给妈看看。” 潘桃连忙跑过去。 刘小勇吭吭哧哧,脑袋上撞出了一个瘪子,可把潘桃心疼坏了。 “怎么就怎么不小心呢,好好的也能撞上。” 刘小勇委屈:“我怎么晓得!” 他好像不受控制一样撞了墙,连墙都欺负他呜呜呜。 “你个丫头片子怎么就不懂见事生情呢?”潘桃骂坐在角落里走神的刘小萍,“还发呆还发呆,不快去拧个毛巾给你哥哥敷头!” -- 第114页 刘小萍被吓的一抖,不敢说话,连忙去打水。 刘小勇想不通:“妈,凭什么刘小麦能进城玩,我就不能?” 潘桃笑了:“你二叔二婶一家都是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得过且过只顾着眼前,手头有点钱了就发飘,恨不得当时就用完,不去县城了挥霍就不是他们了。”说着她有些自得,“不像我们家,妈可会攒钱了,妈攒的钱都留给你,供你念书,再供你娶媳妇。” 刘小勇蹬腿:“我不要念书,也不要娶媳妇,我就要用钱,就要去县城玩!” 他一脚蹬到了潘桃大腿上,潘桃立刻“嘶”了一声。 正好刘小萍打了水端过来了,潘桃把毛巾一拧又一摔,“刘小勇,你讲真的是不是?” 刘小勇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我要进城,我就要进城!我二叔分家了就能进城了,那我要跟你分家,我分家了也能进城!” 潘桃突然就火冒三丈了,按住刘小勇,也不管他脑门的瘪子了,对着他屁股啪啪就是两巴掌。 “就晓得学刘小麦,就晓得学刘小麦!你念书怎么不学她呢?人家读三年级了你才读一年级,进城玩了屁!我没跟你计较这个事,你就真当没事人了是不是?” 刘小勇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 传到三房里,跟蜗牛玩的刘小军打了个哆嗦。 他噘着嘴:“进城,进城,我都在城里玩够了。” 姚静在给福宝讲故事,闻言瞧了他一眼,若无其事接着跟福宝讲了。 刘小军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突然忍不住了,扑到床边。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县城才是他的家,他好想好想回去,和小朋友们一起抽陀螺玩玻璃球啊。 虽然后来、后来他们都不愿意跟他玩了,怎么会这样呢。 “小军,这里就是你的家。”姚静说道。 “不是,不是……妈妈不是的!”刘小军躁起来了。 “哥哥,你不要跟妈妈生气。”福宝伸出手来牵他。 刘小军手乱七八糟地一挥,正好把福宝的手打得“啪”一声脆响。 福宝一下子泫然若泣。 “刘小军!”姚静的表情顿时变得特别可怕,“我怎么教你的,居然不知好歹打妹妹,快跟妹妹道歉!” 刘小军自己也被吓到了,他呆呆地看着福宝:“妹妹,对、对不起。” 他不想打福宝的,福宝这么可爱,他最喜欢福宝了。 老刘家的这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加起来,也没有福宝好。 “哥哥,没关系的,福宝不痛。” 果然,福宝也不会跟他生气,还是软乎乎的样子,像……像一只小白兔。 姚静满意了,温柔地把两个孩子的手放在一起。 “哥哥一定要对妹妹好,要照顾妹妹,知道吗?” “知道,知道。”刘小军抱住了福宝,亲了一口福宝脑门。 “造孽哟!” 院子里,刘老太把洗菜水往墙边一泼,瞪了欢天喜地的小刘家一眼,摇着头黑着脸走开了。 …… 第二天,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草叶上还滚着晶莹的露珠。 小刘家已经开始吵吵闹闹了。 “刘小虎,刘小虎你的鞋子穿反了!” “小麦,我把这个杯子倒满水了,你放到你的书包里面背着,我们路上喝。” “红子,钱和票都你拿着,我带钥匙。” “带两根绳子吧,绑在小豆和小虎腰上,省的到时候他们走丢。” “好主意!” 好不容易收拾停当了,一家人终于出门了。 刘二柱戴着一顶草帽,扛着刘小虎。张秀红扎着红色的三角巾,牵着刘小豆。刘小麦背着书包,里面除了她小心翼翼夹在最里层的稿子,还放了一个水杯,以及张秀红刚从刘老太自留地里面顺手牵羊来的两个小西红柿、两条黄瓜。 朴实的农村人这就进城了。 “我回头就找何春富要种子,我也弄自留地种种菜。”张秀红准备给何春富添堵了。 “红子,我都听你的。”刘二柱背着刘小虎气喘吁吁的。 刘小虎还兴奋地喊着:“驾!驾!” “爸爸没劲了,驾不动了。”刘二柱很遗憾自己不是千里马,“小虎你看到那头的大树了吗,你已经是个五岁的大孩子了,等到了大树那里你就自己走。” 刘小虎看了看刘小麦,又看了看刘小豆,他的两个姐姐都在自己走路呢。 “好的!” 驾不动了的刘二柱同志立刻来劲了,“呜溜”一声,扛着刘小虎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把刘小虎快活地几哇乱叫。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 又来了又来了,他爸又化身过山车啦。 因为有两个小的拖后腿,一家人走走停停,到了县城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大太阳升起来了,明晃晃的,很晒人。 刘小麦他们赶紧站到了人家屋檐底下。 这一路上刘小麦的书包越背越轻,水早就喝完了,还剩一个西红柿和一根黄瓜。 他们就蹲在人家屋檐底下吃了。 吃完了一家子都大眼瞪小眼,肚子还是饿啊! 刘二柱一拍巴掌,道:“红子,我们带孩子们下馆子吧!” 来都来了—— -- 第115页 张秀红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和票:“可以。” 她还记得刘小麦馋肉呢,他们家已经不知道哪一天吃过肉啦。 刘小麦他们顿时欢呼起来。 刘二柱同志又把刘小虎扛起来,张秀红同志把刘小豆夹在怀里,刘小麦跑在他们中间,一家五口都在向国营饭店冲。 全县城就那么一家国营饭店,去迟了就没位置了。 这个时候国营饭店还没开门,大家都在外面排长队。有穿工装的附近工人,有穿着很体面一看就是小干部的,还有刘小麦家这种混入其中满身乡土气息的。 大家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往他们身上落。 张秀红发现了,立刻自豪地挺起胸脯。 怎么了怎么了,她是贫农她骄傲,多光荣啊! 十二点整,国营饭店大门一开,外面的人就蜂拥而入。 他们排的长队居然都是面子工程! 但刘小麦不怕,她是什么人,她上辈子可是一个在地铁早高峰里来去自如的人! “小麦——” 刘二柱和张秀红好些年没经历过这种人如洪水的场面了,刚慌张地抱紧两个小的,就看见刘小麦已经泥鳅一样滑入人群缝隙了。 他们好不容易满头大汗地挤进去,就听见饭店的工作人员大声地宣布:“位置已经满了,后来人饭店不招待了!都回去回去!” 什么意思哦大姐? 刘二柱和张秀红刚准备卖惨,就听见一声“爸妈”,刘小麦正在窗边的位置上呼喊他们呢。 刘·占位小能手·麦已经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之下霸占好一张桌子了,真是了不起。 “排队买饭,排队买饭,不排队的人通通出去!” 到了里面,规矩就严格了。 大家规规矩矩地排着队,一个接着一个在窗口点菜,付钱付票。 刘小麦一家点了一盘萝卜烧肉,一碗大煮干丝,还有几碗米饭。 荷包一下就空了,但是吃的特别开心。 张秀红追忆往昔:“上次我过来国营饭店吃饭,还是和你爸刚结婚没多久,我们两个偷偷摸摸来的,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刘小麦心里一酸,“妈,我以后有钱了,你想什么时候下馆子我就什么时候带你下馆子。” “不用了吧,这多麻烦啊。”张秀红夹了一口肉,“饭店了闹哄哄的,人多又挤。不如买点回来吃,这几年我要是馋好吃的了,都是让你爸悄悄从饭店买回来我们躲在屋里慢慢吃。” 她是不喜欢到国营饭店来吃了,挤得心慌慌的。今天要不是为了带刘小麦三个来见见世面,她是绝对离国营饭店八丈远的。 刘小麦:“……” 失敬了,是她之前矫情了。 怪她穿来时间不长,没有享受到在屋里偷吃肉的温馨时刻。 刘二柱看了刘小麦好几眼,纳闷了。 “小麦,你怎么不吃肉啊?” “?”刘小麦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筷子上的瘦肉,“我吃着呢,爸。” “小麦你不会吃啊,吃肉要吃肥的,那个好吃。” 说着,充满父爱的刘二柱同学就给刘小麦夹了一块肥嘟嘟油汪汪带着厚实肉皮的大肥肉。 刘小麦……刘小麦顿时饱了。 肥肉是不可能吃的,她情愿喝干丝汤。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吃得“喵呜”“喵呜”的,用红烧肉的汁水浇了饭,他们扒饭扒得脸都埋到了碗里。 刘小麦看着她自己一家,心里有一种胀胀的感觉。 要是能一直这么好就好啦。 肯定会的! 直到盘子里一滴汤都不剩,碗里一粒米都没有,他们这一家才算真正地吃完饭。 刘小虎都晕乎乎了,摸着肚瓜一直傻笑。 刘小麦说:“爸,你们先陪我寄信吧,到时候我们去看三叔。” 给刘三柱同志一个硕大的惊喜。 “可以,到时候你三叔也下班了。”刘二柱点头道。 吃饱喝足,再走在路上,就有了一些悠闲的意味。 刘小麦如饥似渴地观察着这座七十年代的小县城。 县城里面很干净,他们走的这条大路是水泥的,周边一些小巷子里的小道是用方形的石板砌成的。来往的人有不少都推着自行车,气色好精神好,居然还有不少小胖子。 两侧的房子修的很整齐,有低矮的院落,也有两层的小楼房,其中有三栋很突出,分别是邮政局、影剧院和县政府。 刘小麦就是要去邮政局里寄信。 她誊抄了好几份稿子,斥巨资两块买了几张邮票。 张秀红心疼坏了:“怎么就怎么贵呢,不是人民的邮票吗,我们穷人都买不起。” 邮政局的工作人员皮笑肉不笑:“你要不别投寄了。” 张秀红不敢说话了,只得暗暗掐了刘二柱一把。 “投的投的。”刘小麦笑眯眯地说道,“我写好了,辛苦姐姐啦。” 姐姐。 工作人员立刻傲娇地笑了,“小姑娘你别瞎说,我儿子都跟你差不多大了。” 刘小麦震惊了:“居然这样吗,可是姐姐看起来好年轻!” 工作人员高兴地接过她的几封信,“让我看看,你投到哪里去。” 略扫一眼,她也震惊了,认真地看了刘小麦一眼,“小姑娘,你要投稿到报社啊?” -- 第116页 还投了这么多家。 信封上的字又这么漂亮。 刘小麦点了点头:“我的老师说,我可以试一试。” 这会儿,她的形象在工作人员眼里已经不一样了。 他们一家虽然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很是也不像工作人员刻板印象里的乡下人。 衣服都很干净,长得也很标致,最重要的是这个要投稿的小姑娘,一看就充满了灵气啊,果然字如其人。 被“姐姐”二字蛊惑了的工作人员情不自禁地说:“小姑娘,祝你成功。” 刘小麦眼眸弯成了月牙儿,“谢谢姐姐。” 她一定会。 张秀红跟刘二柱说悄悄话:“我们家小麦好像是有点本事。” “那自然了,文曲星能没本事吗?”刘二柱理所当然道。 张秀红:“……” 什么时候开始,连最立不起来的刘二柱都自吹自擂起来了。 这样在迷之自信这一点上她岂不是被比下去了,这可不行啊。 她必须飘起来,立刻飘起来!不飘不是张秀红! 到了鞋厂的时候,张秀红一马当先,气势逼人:“让你们的工人刘三柱出来!” 看门大爷:“……”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是刘三柱的仇人找过来寻仇了吗? 刘二柱赔笑:“我是刘三柱的二哥,亲二哥。我们是从老家上来的,来找他有些事,劳驾喊一声他。” 看门大爷“哦”了一声。 懂了懂了,原来是乡下穷亲戚上来打秋风的。 这么多年,类似的事他在厂子门口已经看过太多。 刘小麦他们就坐着厂子门口的路牙子上等。 正好是下班的时候,人来人往有说有笑的,让他们看花了眼。 “喂,你们是刘三柱的亲戚吗?” 刘小麦的辫子被揪了一下,她凶狠地看过去,看到一个男孩子,还有好些小孩偷看他们。 男孩子被刘小麦的目露凶光吓了一下,连忙放开她辫子,“我都听到了,你们就是刘三柱的乡下亲戚。” 这群孩子们穿得不错,脸上也有肉,一看就是鞋厂工人子女。 刘小麦没说话,打算静观其变。 她不说话,刘小豆和刘小虎再好奇也都忍住了,也不说话。 “你们都是哑巴吗?”男孩子不高兴,又抱怨,“你们过来,怎么没带刘小军一起来啊,他玩抽陀螺输了我两颗玻璃球还没给我。” 刘小麦立刻想起来刘小勇玩跳棋输了玻璃珠子想赖账,被坝子大队孩子围堵到树上的惨状。 原来这是老刘家的传统吗。 怪不得在原锦鲤文里,刘小虎长大后入了坏组织,跑到地下赌场玩牌也一再欠钱不还,最后被手下反水,他倒了大霉。 合理,但没必要。 刘小麦决定从现在就监督刘小虎了。 张秀红和刘二柱这两口子本来在说悄悄话呢,终于发现了孩子那边的动静,看了过来。 男孩子开了个头,好些小孩子都七嘴八舌起来了,基本上都在说刘小军坏话,原来刘小军人在松梗外头还欠了一屁股债没还。 也有一些是思念他的。 “我还是蛮想和刘小军玩的,刘小军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又不说他妈妈不好。” 他妈妈……姚静? 刘小麦睁了睁眼。 “你不说有什么用,别人都说他妈妈不好。我妈不让我跟刘小军玩,怕我学坏,你妈同意你跟刘小军玩吗?” 那边的小孩子们居然激情讨论了起来。 “等等。”刘小麦开口了,“刘小军……他妈妈怎么了?” 奇了怪了。 她一问出口,小孩子们都安静了下来。 张秀红和刘二柱对视一眼,都觉得里面大有文章。 姚静这个人不简单啊。 张秀红就知道,要不然她怎么能把刘三柱忽悠得不认老刘家了,这么多年老刘家连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还是最开始揪刘小麦辫子的男孩子说话了,“他们都住到乡下了,你们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被赶回去吗?” ——赶??? 刘小麦诚实地摇了摇头。 姚静不是把工作让给了她弟弟,刘三柱宿舍小城里开销又大,才带着儿女住到乡下的吗? 虽然这个说法有漏洞,但他们也没把姚静往被赶走这方面想。 “你们真笨!”一个小女孩尖声尖气地说,“我妈说了,刘小军他妈搞破鞋!” 第50章 ——惊天巨瓜! 天上不会掉馅饼,但是会掉瓜。 刘小麦一家五口现在就处于懵逼状态,脑子嗡嗡的,都被大瓜砸晕了。 姚静、姚静居然…… 刘小豆和刘小虎不知道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还觉得有趣的不得了,小嘴巴跃跃欲试地动,“搞”字俨然要脱口而出了。 张秀红和刘二柱连忙一左一右捂住他们的小嘴巴。 “二哥二嫂,你们怎么过来找我了?”就在这时,刘三柱来了。 刘二柱和张秀红姿势僵硬地端详着他,发出礼貌的尬笑:“三柱,你……你不容易啊。” 刘三柱摸不着头脑头脑,但是觉得这话不错。 “原来二哥二嫂你们也知道,”他苦笑了一下,“那你们过来有什么事啊?” -- 第117页 刘二柱的内心无比的复杂,都是男人,还是亲兄弟,他现在有好些话想跟刘三柱说,但是又没办法开口。 他探头看了看刘三柱,说道:“三柱,你头上有什么东西啊,绿油油的。” 刘三柱抹了一把,摸到一片柳树叶子,不在意地弹开。 “肯定是路上蹭到的。二哥,我还在车间呢,听说你们来了我只能匆匆忙忙出来,我们车间主任看了我好几眼。” 刘二柱:“……哦。难为你了。” 刘三柱诧异地看他一眼。 他二哥今天是转性了吗,怎么突然说起来人话了,一点都不气人。 太反常了,刘三柱在内心暗暗警惕。 他站到路旁边,一只脚随意搭在路牙子上。 “二哥,你今天怎么了,脸色古怪的很。” 刘二柱默默转了转视线,看向那群鞋厂工人子女。 刘三柱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心里一惊,这才发现有这么多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 张秀红这时候呵呵笑了两声,“三柱啊,你们三口子、哦是四口子,你们四口子在鞋厂名声很响啊,我们在这里坐着,就有好些小孩过来非得跟我们说一些话。唉,我们其实也不愿意听见那些话话。” 说着,她矫情地摸了摸刘小虎耳朵,“你侄子侄女还小着呢,听见那些话耳朵都被污了,这是亏了啊。” 刘三柱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张秀红可不心疼刘三柱,她内心激荡,十分愿意看笑话。 那可是姚静啊,眼睛长到天上去清高的不得了的姚静啊,也能做出那些事? 管它是真是假,张秀红既然听见了,那必然是要说出来好好膈应刘三柱的。 刘三柱还强装镇定:“小军平时跟他们玩的好呢,他们肯定是想跟你们问问小军的事,是不是?” 刘二柱无语嘞。 看刘三柱这样子,那些小孩说的话就□□不离十了,姚静还真的有点故事。而且刘三柱对那些事一清二楚,帮着姚静瞒呢。 是舍己为人吧,这就是传说中的舍己为人吧? 刘二柱思想觉悟不够高,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大爱,坐在路牙子上长吁短叹。 张秀红瞟了刘三柱一眼:“什么是不是,你要真想知道,问问你们厂的那些孩子呗,人家还没走呢。” 刘三柱能问就怪了。 他看都不看那些孩子一眼,硬着脖子说:“二哥二嫂,我记得你们缺一口锅呢,我本来是准备给你们买去的。你们现在这我厂子门口闹,闹得我丢人现眼了,我就没那个心情买锅了。” 闹? 这就是闹了吗? 一直做懵懂状默默看戏的刘小麦嘴角抽了一下,觉得刘三柱同志过于天真了,他还不知道他的二哥二嫂真闹起来是怎样波澜壮阔呢。 张秀红同志也不满意自己被瞧不起,“这算什么闹,三柱,我跟你讲着理呢。” 结果刘三柱反过来威胁上他们了? 那个意思就是,只要他们再讲姚静的事,刘三柱就不给他们买锅了罢。 刘二柱再窝囊也不能忍受这样的委屈啊。 他立刻谴责:“三柱,你这话不对。你心情不好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想法子解决。不能反过来耽误我家的锅,这个你该买还是得买。”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惹得路过的人频频往这边看。连看门大爷都一副看戏样子,更别提目光闪烁叽叽咕咕的小孩子们了。 刘三柱受不了了。 刘三柱也是人,刘三柱也有心,刘三柱也知道没脸啊。 “二哥,你们别说了。再说下去我们兄弟也做不成了,你们立刻回去!” “怎么了,我和你二哥好些年都没来过你厂里,你就这么撵我们走?天都晚了,一口水也不给我们喝?”张秀红不占点便宜就不舒服,拍了拍刘小豆和刘小虎,“孩子们还都喊你叔呢。” 刘小豆和刘小虎终于可以说话了。 对着刘三柱气壮山河就是一嗓子:“三叔!” 刘三柱被吼得一个激灵。 他都不用抬眼看,现在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肯定都扎在他身上!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遇到这么对哥嫂。 小心翼翼躲了十来年,结果现在都分家了,还让他不得安宁。 十年抗争,没有现在屈服的道理。 刘三柱掷地有声道:“三哥三嫂,今天的事你们最好忘掉,那些都不是真的!要是队里出现了什么风言风语,三哥三嫂,你们的锅也别想要了。” 他板着脸,一抬腿就要往厂里走。 刘二柱和张秀红的脸都黑了下来。这叫什么事,嘴里被人硬塞了瓜,顺其自然吃了一口还吃出罪过来了? 怎么搞得瓜没吃好,锅也要飞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啊,刘三柱太过分了,这不是反过来逼他们用姚静的事跟他鱼死网破吗。 “三柱、三柱……” 张秀红和刘二柱跟在后面追,看门大爷立刻把他们拦在外面。 鞋厂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 “三叔你别生气,我知道你的鞋不破!”刘小麦童言无忌,隔着门对刘三柱喊,“我知道,三叔是鞋厂工人,三婶之前也是,你们怎么可能穿破破的鞋子呢?” 刘三柱背影一僵,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小麦已经使劲地鼓掌了。 -- 第118页 “三柱,你的鞋好好的,我已经看到了!” 她愤怒地质问那群鞋厂工人的子女:“你们说谎,你们凭什么说我三叔三婶搞破——” “小麦小麦!”去而复返的刘三柱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别说了,饿不饿啊,三叔请你吃肉去。” “……” 刘三柱不好意思带刘小麦他们到鞋厂食堂去吃饭,于是一行人又来到了国营饭店里。 “红烧肉吃吗?”刘三柱凹出一脸的笑容,问道。 刘二柱老实道:“太油腻,不要了吧。” 中午吃到最后肥肉都让他吃了,冷不丁吃了顿好的,现在肚子里还不舒服着呢。 刘三柱歪了歪嘴,觉得他二哥现在不得了,都能嫌肉油腻了。 但是他眼下只能委曲求全,征求了他二嫂和侄子侄女们的意见,最后点了一条红烧鱼。 刘小麦一家吃了个痛快,就刘三柱食不知味。眼睁睁看着鱼肉没了鱼骨现了,他也提不起来吃鱼的劲。 “三柱,你这是怎么啦?”刘二柱吃饱了,抹了抹嘴问。 这难道不是明知故问吗。 刘三柱斜了他一眼,沉重叹气。 张秀红肉足饭饱,心情好了,就善解人意起来了:“三柱你压力别太大,你就是不跟我们买锅,我跟你二哥也没想过凭我们两张嘴,把你媳妇的事传的十里八乡都知道。那样不是让老刘家没办法做人吗,你家小军和福宝走出去也要被指指点点的。” 刘三柱:“……” 真的吗,他不信。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是没想过? 凭两张嘴是做不到,可一传十十传百是可以做到的哦。 刘小麦还火上浇油:“三叔,你就信了我妈吧,我妈从来不扯谎。” 刘三柱:……呵。 他之前冲动了,居然想着威胁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个人本来就是光脚的,怎么可能害怕威胁。 威胁是威胁不了,瞒也瞒不住了。 刘三柱只能弯下一身傲骨,在他的二哥二嫂面前低头了。 “二哥二嫂,事情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静子在厂里是有些风言风语,但那都是别人误会她了,对她有偏见。” 张秀红和刘二柱:“哦。” “你们别不信。”刘二柱笑容发涩,“静子嫁给我之前,就被人传的不像样了。可是她是不是清白的我还能不知道吗,我们结婚的时候……”刘二柱脸上泛起红晕,“静子是黄花大闺女呢。” 张秀红和刘二柱:“我们信,我们肯定信。” 说着还看了一眼三个孩子,刘小豆和刘小虎正在分吃鱼籽,刘小麦倒是在听,但是一脸的单纯,仿佛就是随便听听,不懂意思的。 这就好这就好,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 刘三柱感觉到了他二哥二嫂的敷衍,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么多年了,本来那些风言风语都散了。坏就坏在静子要收养福宝,那些往事又被掀起来了,他们非得说福宝长得跟之前的男人像,传静子又跟那个男的好上了,这不是冤枉人吗?” 刘三柱越说越痛心。姚静是多善良多心软的女人只有他知道。 张秀红和刘二柱:“……你说是,那就是。” 问他们干什么,他们哪知道什么冤枉不冤枉的。 “这就是冤枉!”刘三柱愤怒了,捏紧了拳头还砸了一下桌子,“从来就没有什么男人!那些长舌妇嘴里传的男人,其实是个女人!” ……刘二柱打了个嗝。 他和张秀红面面相觑。 刘小麦也震惊了,她仔细回想原锦鲤文是什么情节,姚静是什么背景。 可惜一团乱麻,除了出生在重男轻女的老姚家什么都没有。 这难道是随着她的改变,剧情崩坏后老天爷给姚静加戏了? 刘三柱痛彻心扉:“那个女人我还见过,扎辫子穿裙子,跟静子从小玩到大,后来家里出了事,被弄到远远的地方去了。不晓得怎么回事,外头传的有鼻子有眼睛的,非说叫那个名字的人是个男人!” 说着,他又用拳头给了桌面“哐啷”“哐啷”好几下。 立刻有饭店服务员警告他:“同志,请爱护公物!再砸桌子我们就要请你出去甚至上报你单位了!” 刘三柱:“……” 他冷静了。 看着一脸颓丧的刘三柱,刘二柱“嘶”了一声。 张秀红立刻看着他,刘二柱憋了半天没憋出半点意见,干脆捂住半边脸:“红子,我牙酸。” 张秀红白了他一眼。 她纠结地问刘三柱:“那福宝是怎么回事,是那个、那个女人的孩子吗?我说你们怎么好端端收养了个小姑娘。” “静子没说,我也没问。福宝是她从公安局领回来的,看着和那个女人很像。静子心软,她明明晓得收养了福宝别人会怎么想她,她还是收养了。” 刘三柱痛心道,“后来果然这样,厂里的话传的越来越难听,连福宝是静子偷跟奸.夫养的都传出来了。静子怕这里环境伤害到孩子们,就带着他们住到乡下了。” 真是一个忍辱负重的虐心故事。 刘二柱拍了拍刘三柱的肩膀:“都过去了,早知道是谈这些,我们兄弟俩应该喝一杯。” 不是你们要谈的吗? -- 第119页 刘三柱嘴角抽了一下,跟刘二柱张秀红卖惨:“二哥二嫂,我可什么都跟你们说了,你们回去可别……静子看着坚强,可是她心里也会难受,我怕她经受不住再一次的污蔑了。” “行,三柱你放心吧,我跟你二哥就当自己嘴被缝起来了,回去一句话也不说。”张秀红打包票。 这个瓜确实不好吃,这都什么莫名其妙的。 刘二柱不忘补充:“我们就是想要个锅。” 刘三柱:“……行,我明天不上班就去买,晚上就给你们带回去。” 这一顿饭开始的很无奈,结束的很和谐。 吃完饭后,刘小麦一家就准备回去了,刘三柱还大方地买了两个包子两个烧麦还有两个大卷子,给他们带回去吃。 “不用给小军和福宝,就给我的大侄子和大侄女们吃,我这个三叔平时也没给他们什么关怀。” 刘三柱说得情真意切,张秀红都受宠若惊了。 反常,太反常了! 刘二柱感动的两眼泪汪汪:“三柱,你早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分家的。” 刘三柱:“……” 那就不必了,你们还是早点分出去比较好。 第二天一大早,刘三柱就去了隔壁县城。 没费多少工夫,他就摸到了黑市里,又轻易地识别出来那些人有他需要的东西。 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姚静要的东西五花八门的,很多在县城都弄不到,但是刘三柱今天恰巧都遇到了。 而且都是质量好的。 刘三柱留了个心眼,没敢用福宝捡到的钱。 但是他自己的票不够,本来就不多,之前在牌桌上又被没收了一些。 犹豫再三,他把福宝捡到的票混了两张在自己票里,给了卖家。 都不是一个县里的了,应该没事……吧。 卖家是个瘦削的男人,点着票的手指突然一顿。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刘三柱有一丝紧张。 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下半张脸裹着布巾,露出的一双眼睛看起来很温和。 还有点奇异的熟悉。 刘三柱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而男人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你买的多,我可以少收你一点票。” 说着,他从那堆票里取出来两张,递给刘三柱。 刘三柱低头一看,整个后背汗毛就立起来了。 这两张正好是福宝捡到的! 居然被这个男人准确无误从一堆票里挑出来了。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一样的问话,这次被问的是刘三柱。 这个男人的声音宛如跗骨之蛆,让他瘆得慌。 刘三柱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他抱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迫不及待离开这条黑市。 在他身后,何春强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慢慢地眯眼。 松梗大队。 老刘家。 至于这是老几,他是不清楚,要让手下人探一探。 …… 刘三柱一直回到自己县城,才缓了一口气。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脑门,觉得热的不正常。 黑市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静子需要,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闯啊。 一想到姚静糕点做好了还要去黑市卖,刘三柱的内心就有一种甜蜜的负担。 他是姚静男人,他不去谁去。 去供销社提取了定好的大铁锅,刘三柱专门借了一辆自行车。把锅绑到后座上,又把给姚静买的大包小包塞进去,然后风风火火踩着回松梗大队。 刘老太正在坡子上打猪草。 因为她被批.斗过,她的那些老姐妹都不愿意搭理她了,这让她心里有些寂寞凄凉。 结果站得高看得远,她的一双老眼越来越亮。 “我家三柱回来了!我家三柱骑了自行车!” 她嚷嚷着就往村口冲。 “哟,真的假的啊,你家三柱有自行车了啊?”也有人愿意搭理她了。 这个时候刘老太就开始高傲了,“那自然是,三柱是我最出息的儿子,谁也比不上他!” 田里的潘桃就撇撇嘴。 她倒是等着看呢,看刘三柱以后跟不跟刘老太养老。 刘三柱骑着自行车刚到村门口,就被他妈带着一堆人拦住了。 “三柱,你之前跟我说要买自行车,还真就买了啊?”刘老太抢着说。 刘三柱:“?” 趁他发蒙,刘老太赶紧炫耀,“我家三柱说了,他买了自行车就要带我道县城里头兜风,要好好孝顺我,让我享福!” 这可把一堆老太太羡慕坏了。 “三柱真孝顺啊,刘老太你也是真有福气,我要是也有这种福气就好了。” 刘老太哼了一声,没说话,西太后的范儿已经摆起来了。 一副全松梗大队只有她有这种福气的样子。 老太太们还就吃她这套,只有四婆保持清醒: “什么福气,被批.斗的福气吗?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 不敢要。 刘老太刚刚还是众星捧月的月,霎时间,就成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 大家腻味地瞅她两眼,都准备散开、散开。 刘三柱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无奈地喊了刘老太一声“妈”。 -- 第120页 刘老太一眼看到后座上的大铁锅,又激动起来:“三柱给我买的锅到了!三柱啊,从小懂事,知道我们家锅老了,主动买了新锅孝顺我。” 她已经想好了,新锅就留在老刘家用。 刘二柱张秀红他们想要锅,就把老刘家旧锅给他们。 厚脸皮和厚锅底,这才是绝配。 “奶!”刘小麦猝不及防地出现了,带着两个小跟班,笑嘻嘻的。 “这就是你补偿给我们小刘家的大铁锅啊,我们来拿了,谢谢奶,谢谢三叔。” 原来是这样—— 大家一下子又想起来批.斗大会上刘老太的承诺了。 四婆大开嘲讽:“刘老太,这就是三柱知道你们老刘家锅老了,主动买了孝敬你的新锅啊,真不错呢。” 周围人哈哈大笑。 刘老太老脸通红,“三柱,你说句话啊!” 刘三柱摸了摸鼻子:“小麦,过来,我把锅给你。” 刘老太:“……” 周围的老老少少笑得更欢了。 这还没完,四婆夸张地瞅着刘三柱自行车,“三柱啊,你这不像新自行车啊,这是旧的,你这个车胎都补过!你这个车头的漆也掉了!” 四婆不愧是四婆,松梗大队第一火眼金睛。 大家都愤怒起来了。 “刘老太,你又扯谎!” “你这个老毛病是不准备改了啊,批.斗大会开了也没用。” “李主任呢,找李主任来!” 把闲言碎语扔在后面,刘小麦姐弟三个捧着大铁锅喜气洋洋回家了。 家门口,大澡盆已经成型了。 刘二柱仔细地打磨着木头,说道: “小麦你估的对,正好一个星期,我就能完工了。” 第51章 刘小麦家热闹起来了。 新锅上了炤台,刘小麦三姐妹捡的柴火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往大铁锅里倒了点水,把昨天从县里带回来的包子烧麦大卷子放在锅里蒸。 白色的热气腾腾而上,把刘小豆和刘小虎的脸蛋熏得红扑扑的。 “好香啊,好香好香!” 两个小的趴在锅台边上,使劲地吞咽口水。 “到外面玩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张秀红挥舞着铲子撵他们走。 “妈,你有我奶举着火钳内味了。” 刘小麦大胆发言,说完就跑。 “刘小麦,你这是咒我啊!”张秀红要跟着追,“我要是那个老虔婆,你们就该哭了!” “红子,算了算了。”锅膛后面的刘二柱劝张秀红,“你看看我这里面的火头,够不够旺。” 张秀红傲娇地哼了一声,“这也要问我?熟能生巧熟能生巧,二柱,以后小刘家的饭我们两个人一人对一顿做!” 刘二柱:“……我听你的,红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只要孩子们敢吃,他就敢做。 外头,刘小虎探头探脑地看了厨房好几眼。 “大姐,妈是不是生气了?” “才没有,妈今天高兴。”刘小麦说。 张秀红同志满面红光呢。 虽然他们早就分家了,但是直到自己有锅做饭,才有一种真切的分家实感。心情真的很不一样。 “爸、也高兴。”刘小豆快活地抓住刘小麦手。 “我们也高兴!”刘小麦一把抱起自家大妹,突发神力把她举了两下,“小豆小豆,我们以后不会顿顿野菜烂瓜了,你以后一定长成一颗大豆。” 刘小豆咯咯直笑,搂住了刘小麦脖子,亲昵地蹭着她。 刘小麦……刘小麦已经把她放下来。 妈哟,才想起来她自己只是个十岁孩子,她现在胳膊酸了腰也疼了,要命。 人果然不能冲动啊。 “我也要我也要!”刘小虎还拽她手,“大姐,我也要抱,我以后要变成大老虎。” 刘小麦虚弱地摆摆手:“不行了不行了,大姐抱不动大老虎。” “不要嘛不要嘛,大姐,我就要你抱我……”刘小虎抱着刘小麦大腿小嘴一瓢,虎目含泪。 刘小麦往东,他被拖着往东。 刘小麦往西,他又被拖着往西。 “大姐我来救你!” 刘小豆流利地喊了一声,就扑过来呵刘小虎痒处。 姐弟三个人叠人闹成一团。 他们这边热闹的气氛直接穿过墙,传到了老刘家。 这就显得老刘家清冷的有些诡异了。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要知道,今天可是刘三柱回家啊。 按照往常,刘老太早就敲锣打鼓起来了,用百转千回的语调对着刘三柱嘘寒问暖。 可惜今天她一回来,就自个儿钻到了屋里,谁也不搭理。 老刘家大大小小都在她房门口充当门神。 可惜刘老太谁也不见,只有福宝是例外,她奶声奶气喊了两声,刘老太立刻把她抱到了屋里。 其他人:“……” 刘大柱吧嗒吧嗒抽着烟,姚静不喜欢烟味,蹙着眉站的远了一些。 “三柱,妈跟你一起回来的,发生什么事了啊,怎么一回来就使脸色?”刘大柱问。 刘三柱能说什么呢,他心里还觉得苦呢。 妈什么事都张嘴就来,谎话一戳就破,自己丢人就算了,还害得他被村里那些人指指点点。 -- 第121页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也没必要再说一遍,让刘大柱看笑话了。 刘三柱只说:“我买了新锅,被二哥家小麦拿回去了,妈不高兴了。” 哟,这事。 刘大柱纠结了:“这是应该的。妈当着那么多人面承认的这事,怎么能反悔呢。这都是早有准备的事,妈怎么也能气成这样。” “大哥说的在理。”刘三柱频频点头。 姚静看了他一眼。 买锅……三柱没跟她说啊,怎么就私自买了。 潘桃歪了歪嘴。 她虽然没跟着刘老太去迎接刘三柱,但是好歹离得近,可是听说了一些情况的。 呵,她现在也不说,她等着看呢,日子长着呢,她有的是笑话看。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刘大柱胆子也大起来了。 他敲了敲屋门:“妈,别气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妈,那个……我们老刘家什么时候吃晚饭啊?” 妈生气事小,吃晚饭事大。 总不能让老刘家上上下下都陪着妈饿肚子吧。 实在让他们饿肚子也行,可是老二一家都吃上了,那个香味哟,飘得他们老刘家满院子都是。 这还让不让人好了?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福宝歪着脑袋传话: “奶说了,吃屁。” 刘大柱:“……” 姚静眉心一跳。 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话。 福宝才几岁,刘老太就教她说这些污糟的话了。 果然是乡下人,骨子里没素质。 本来到乡下就是权宜之计,现在他们必须马上搬走,这样才能给福宝一个好的环境。 “妈,我饿了,我马上就要饿死啦!” 刘小勇大声抱怨着,一个劲地摇潘桃胳膊。 潘桃朝刘大柱努了努嘴,“找你妈我没用,你奶又不听我的。你找你爸跟你奶要钥匙去。” 憋屈的刘大柱正一肚子气呢,立刻埋怨潘桃:“又是你挑拨,没看到妈还生着气呢!就你一天到晚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晦气!” 潘桃脸一下子红了,“是你儿子饿,是老刘家的大孙子饿,不是我饿!” “那也是你不会教,怎么人家小军就不喊饿呢?”刘大柱闷声闷气道。 这意思就是姚静会教孩子,潘桃不如姚静呗。 刘大柱自从分家之后是有点攀比心在身上的,动不动拿潘桃和姚静比,然后看不起潘桃。 潘桃早就受不了了。其实从前也比,只不过张秀红处处垫底,姚静也不在老刘家,导致刘大柱觉得自家媳妇特别贤惠特别能干,两口子恩恩爱爱的。 那时候潘桃没觉得有问题,这会儿就觉得问题大大的了。 此时她气得有点抖,捂了捂心口窝子,转身就往屋里走。 刘小勇眼睛一亮:“妈,我要回去喝红糖水!”他毫不犹豫地跟着潘桃走。 “站住!”刘大柱出离愤怒了,“你们有没有规矩?大家都在这里,妈在屋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潘桃,你就带着儿子走了!你可是我们老刘家长媳啊,怎么就这么不顶事呢?” 潘桃反唇相讥:“我是不顶事,不如老三媳妇。这得怪你自己没本事,娶的是我不是她。有本事你跟三柱说说,看他能不能把媳妇让给你!” 天老爷哟这叫什么话! 粗鄙,这实在是太粗鄙了! 原本还置身事外的姚静脸一下子冷了,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刘小军害怕地看了她一眼,缩到刘三柱身边。 刘三柱也很不高兴:“大嫂你瞎说什么呢?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刘大柱呼哧呼哧喘粗气,烟都叼不住了。 反了反了,潘桃居然跟他回嘴了,还当着这么多人面回嘴,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你这张破嘴——” 刘大柱大步向前,扭住潘桃的两条胳膊就要打她嘴,潘桃杀猪一样尖叫起来。 穿到刘小麦家,把刘二柱吓了个激灵,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耳朵。 张秀红也不坐在门口的小桌子上吃了,捏着个包子跑回屋里,倚在窗子边听声音,还往外头看。 “大姐,那是、是……” “是大婶婶在叫!”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惊呆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识过潘桃飙女高音。 “走走走,我们也去看。” 刘小麦也拿着个包子,刘小豆刘小虎一人捧着一个烧麦,都窝在窗边看老刘家这出戏。 潘桃一边尖叫一边啼哭,嘴里冒出来的字眼都被盖在了哭声里。刘大柱嘴笨,来来回回骂的就那两句话,但是能打! 这两口子从刘老太的门口一路打到了院子里。 刘小麦还是头一回见到两口子打架,潘桃当然打不过刘大柱啊,被刘大柱一推,“咚”一声就跌倒在地,脑袋正好磕在刘小麦家的墙角上,不动了。 张秀红和刘二柱:“!” 这是什么意思,啊? 刘二柱手里的大卷子都拿不稳了。 “大哥,你快别打了!” 院子里,刘三柱和姚静总算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了,跑出来阻拦。 刘大柱瞪着眼睛,经历了那么一遭总算冷静了。 “妈——” 刘小勇吓坏了,哭嚷着扑到潘桃跟前。 -- 第122页 潘桃一动不动。 刘大柱吞咽了下口水,浑身僵硬了。 姚静走过去,蹲下来,探了探潘桃的呼吸,然后把她眼皮子一扒,笑了。 “大嫂没事,这眼珠子直转呢。” 潘桃:“……” 她挣扎着坐起来,其实她也不是装晕,她是真的头晕目眩,后脑勺还疼得不得了。 “你还装!你还装!”刘大柱又要上来动手动脚,刘三柱连忙拦住他。 潘桃什么都没说,被刘小勇扶着一路蹒跚到了屋里。 然后“啪”一声门关上了。 刘大柱目瞪口呆,“这是还跟我发火了?她也有脸跟我发火?我平时对她多好啊,就打了她这么一次她还来气了?” “三柱,你说,你大嫂刚刚说了那话,该不该打?”刘大柱还征询刘三柱的意见。 这让刘三柱怎么说哦。 好在刘老太来解救他了。 刘老太牵着福宝,一脸的不耐烦。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在屋里光听见你们叫唤了。” 姚静和刘三柱都没说话。 刘大柱勉强笑了一下,“妈,孩子们都饿了。” “哦,那就去吃啊。看着我看什么?”刘老太张嘴就来,“我又没有奶,指望我喂呢?” 刘大柱撮着手:“不是、不是……想烧饭,得要有厨房钥匙。” “钥匙我给静子了。”刘老太语出惊人。 刘大柱都愣住了。 刘老太嘲笑:“怎么了,静子没给你们?哟,那肯定是怕你们说她,谁叫你们两口子就盯着我厨房钥匙,都钻到钥匙眼里了!” 刘大柱迟钝地看向姚静。 姚静一脸的真诚:“大哥,你去劝劝大嫂别再闹变扭了,让人看了笑话。” 说着,她目光若有若无地擦过刘小麦一家的屋门。 “今天我去做饭给大家吃吧,我会做糕点。我总不能一直不会用炤台,这样多给大家添麻烦。” 姚静通情达理道,从兜里掏出钥匙,转身向厨房走去。 “大哥,别吃惊了,静子会的多呢,以后让你们吃惊的时候多着呢。”刘三柱美滋滋地说,“静子,我给你打下手!” 他们小两口子走了,刘大柱一个人迷茫了。 他仔细地回忆,他当时为什么跟潘桃吵起来的,就因为小勇饿了,潘桃让他要钥匙? 他一低头,对上了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刘大柱冷不丁吓了一跳,再一看,那不是他家小萍吗。 从头到尾,又是打又是闹的,都没人任何人注意到刘小萍。 刘大柱的嘴里有点苦,他喊了一声:“小萍……” 刘小萍瞥了他一眼,朝角落里瑟缩了一下,手里捏了一根小树枝,在地上不停地写写画画。 刘大柱就没话说了。 他想进屋,一推门,结果推不动,里面锁上了。 刘小勇的声音传出来。 “刘大柱,你打女人,你不是好同志,我们不许你进来!” 刘大柱:“……” 他一脸颓丧地坐在门口。 刘老太瞧着这一切,十分看不上眼。 最可气的是老二一家,别以为她老眼昏花了看不清楚,她分明看见窗户里头人头动来动去。 刘老太张嘴就骂:“什么东西!手里头有点钱了,就非花的一点不剩,把自个儿当成猪呢,就晓得吃吃吃!以为分家了就能过好日子了?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们家日子要能过得好,我就倒立割猪草!” 张秀红顿时开窗,新仇旧恨一起来。 “你什么时候指望我家过得好过?别以为我不知道,选仓管员那会儿,你把票就投给了何春富!刘二柱可是你亲儿子,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了你这种亲娘!” 两票啊,刘二柱只比何春富少两票啊。 要是刘老太投给了刘二柱,两个人就平票了。松梗大队的仓管员说不定就是刘二柱了。 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张秀红看起来也不在意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每天做梦都是这个事。 亏啊,亏大了! “我那是大公无私!”刘老太硬气的不得了,“张秀红,你别在这里讲过去的事,我就问问你,你进个城买的又是包子又是烧麦的,钱花完了你以后不过日子了?” “你这个老太太真有意思。”张秀红瞟她一眼,“怎么管天管地还管邻里吃什么呢?” 不等刘老太说话,张秀红“呼啦”一声又把窗关上了。 “……”刘老太被气了个倒仰。 老刘家厨房里,姚静准备炸油条,提着油壶往锅里“刺啦”一下倒了不少油。 刘三柱看得眼皮直跳。 “怎么了?”姚静问他。 “没事没事。”刘三柱摸了摸鼻子,“静子,你怎么不蒸糕点呢?” 蒸糕点就用不到油。 姚静道:“城里人才喜欢吃糕点,你们家里人大概吃不惯那个。不如油条,油汪汪的谁都喜欢。” 刘三柱:“……在理。” 喜欢吗?他怎么感觉妈看到静子用了这么多的油会崩溃。 正说着呢,刘老太到了,她把头朝炤上一伸,身子就晃了晃。 “妈,怎么了,是不是已经闻到香味了?”姚静笑道。 刘老太嘴哆嗦了两下,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福宝拽了一下手。 -- 第123页 “奶奶,别难受。奶奶,福宝想你好好的。” 唉。 仙童转世都发话了,她还能怎么办。 刘老太捂住了心口窝,“苦了静子了,我去床上再躺躺,我顺顺气。” 姚静和刘三柱目送她离去。 姚静问:“妈今天生什么气呢?” 刘三柱目光飘忽:“还能生什么气,妈肯定是被二哥他们气着了。” 不说还好,他一提,姚静就抿了抿嘴。 “三柱,你给二哥他们买锅,怎么不告诉我呢?” 刘三柱愣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妈让我去买,我就买了。顺手的事,告诉你你又在队里,帮不上忙。” 姚静动作一顿,委屈地看着他:“三柱,你是嫌我没工作了,不得用了吗?” “哪有!怎么可能的事,静子,你别瞎想,我从来没那么想过。”刘三柱激动地捍卫自己的清白,“静子,你能嫁给我,这已经是我老刘家祖坟冒青烟了,我这辈子都高兴这件事。” “那就好。”姚静看着锅里的油条,“我也不是没有用,我做糕点,帮家里挣钱,我们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她捏了捏筷子,“三柱,你回头去公社看看房吧。就算现在买不了,我们以后也要买的。” “好的好的。”刘三柱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问出口了,“静子,二哥二嫂他们从县里回来后,没乱说什么东西吧?” 姚静摇了摇头:“没啊,我跟他们也不熟,他们要乱说什么吗?” 刘三柱连忙转过目光,往锅膛里添柴火。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希望二哥二嫂看在那顿红烧鱼和那口大铁锅的份上,当真可以把嘴闭得和蚌壳一样紧。 事实上,一夜觉睡过之后,张秀红和刘二柱同志真的没把姚静那事放在心头了。 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大晚上的还睡不睡了,在鬼哭狼嚎什么东西!” 刘老太破口大骂。 这会儿张秀红没有和她对骂,因为张秀红同志只有一张嘴,此刻在用来吊嗓子。 好不容易把一首调子唱完,张秀红抱着水杯大喝了几口,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她一个眼神扫过去,刘二柱同志已经代替她发言了。 “小麦,你妈这次唱的怎么样?我觉得很不错,我们队里没有人有她嗓子好。” “是很好,进步神速!”刘小麦毫不吝啬地夸赞。 张秀红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哼哼道:“我之前是不熟练,我这个嗓子,天生适合唱小调子。我当姑娘的时候,我们队里选人唱.红.歌,都让我站在最前头带着人唱。” “那是,你妈那会儿,歌唱得最好,人在里面又最好看,我一眼就相中了。”刘二柱荡漾起来了,“我看到你妈第一眼,就好像看到了迎春花。” “小麦,你爸不是个好人啊。”张秀红嗔道,“我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他想娶我回去当媳妇。” 刘小麦:“……” 啊啊啊啊她要被腻歪得满身起鸡皮疙瘩了! “感谢你们两位同志一眼就相中彼此,给了我们姐弟三个出生的宝贵机会。” 刘小麦喊两个小的,“全体起立,鼓掌!” 坐在她两边的刘小豆和刘小虎“刷”一下起身,齐齐地拍巴掌。 两张小脸蛋都是一模一样的严肃。 张秀红和刘二柱:“……” “咳。”刘二柱清了一下嗓子,“小麦到底是读书孩子,说的话就是好听。” 张秀红羞答答地摸了摸头发,“小麦,你干什么让我又唱这个,哎呦,这总让我想起来和你爸年轻时的那些事。” 刘小麦无奈了,她爸她妈也才三十来岁的人,放在现代说不定还没结婚,然而在这个年代已经一副自认年老得过且过的样子了。 这样不行啊,必须要有激情,让激情在这个岁月里燃烧起来! “妈,你那个时候多光荣啊,唱唱歌也有工分,轻轻松松过好日子。”刘小麦充满干劲道,“你就不想现在再回去唱唱歌吗?” “我倒是想,哪有那么好的事。”张秀红笑了,“都是十几岁的姑娘唱,我不行啦。” “那是因为唱的歌是队里的,是歌在挑人,自然要选人美歌甜的小姑娘。妈,你要想唱,那也简单啊,你自己编个独特的,就你能唱的歌。”刘小麦说。 张秀红有点惊了:“独特的?” 刘小麦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的文章只要上报纸,势造好后,就可以把张秀红推到台上去了。 何春富这种人还能把自己捆绑上组织这条大船,混得如鱼得水,她刘小麦凭什么不可以。 最重要的是—— 她实在是不相信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位同志可以依靠种田养活他们一家五口! 顿顿野菜烂瓜,说起来容易,熬坏的可是自己的身子啊。 一想到这个,刘小麦都要猛虎落泪了。 干不了农活,也不能像正常年代文里主角父母那样通过投机.倒.把发家致富,刘小麦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帮自己老爹老娘发展正当副业了。 多一份收入,就能吃一顿好了。 她长话短说把自己的打算跟她爸她妈交代了一下,充满斗志道:“总之,想要日子过得好,苛求自己不能少!妈,我稿子一时半会儿肯定登不上报纸,要审核呢,你就趁着这段日子好好吊嗓子吧,我相信你可以。” -- 第124页 “是这个理!”张秀红捏拳道,“我们非得把日子过好,让你奶倒立割猪草!” 刘小麦:“……” 完了完了,这事她妈真记住了,刘老太以后有的受了。 “小麦,妈也相信你文章肯定能上报纸!” “爸也信你可以!” 激情在小刘家彻底燃烧起来。 第二天,刘二柱一大早就起来弄那个大澡盆。 “何在洲今天下午要来拿,我给它弄干净点。” 张秀红迎着朝阳,放声高歌,声音嘹亮而有穿透力。 刘小豆和刘小虎在给她欢呼,“哇哦”“哇哦”的。 刘小麦背着书包,心情愉悦地走向坝子小学。 结果一到学校,她就笑不出来了。 “刘小麦,听说你要上报纸了?” 那个大高个和喇叭花堵住了她。 第52章 刘小麦踏入学校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一路上的大小朋友们都在向她行注目礼,还叽叽喳喳的。 不对劲啊,这个场面总让她感觉似曾相识。 然而刘小麦一看过去,他们立刻不说话了,有的小孩还有意识地回避她目光。 只有一个小孩鼓足勇气,大声说:“刘小麦,我们没说你!” 刘小麦:“……” 真的吗,她不信。 但是信不信也就那样,刘小麦走到她位置上,刚把书包放下来,林校长就走进来宣布,今天先上劳动课,课程内容是去菜地上拔草。 这简直太符合时代风格了。 因为条件艰苦,又强调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刘小麦他们除了学课本知识,还要深入劳动。比如拾柴火、拔草、浇菜…… 刘小麦运气不怎么好,第一次上的劳动课是铲鸡翔。当时她的内心宛如有土拨鼠在嗷嗷嗷地尖叫。 现在她已经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三年级小学生了。 干活的时候她不但一脸的淡定,上手的还很快,一副热爱劳动的样子。 惹得小陶老师又在频频看她。 “姐,你今天早上怎么不等我呢。”刘小勇蹭到她身边来。 刘小麦也有那么一丝的无语。 他们现在都分家了,她不跟刘小勇从一个门出来,难道要她去老刘家门口等吗。 可以,但没必要。 相处时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然而原锦鲤文就像一种预示未来的诅咒,总在刘小麦放松的时候出现在她脑海里恶心她。 比如现在,刘小麦的眼前就浮现出原锦鲤文里二房倒霉的时候大房是怎么隔岸观火的。 这事吧,其实也没有在现实中发生呢。 但是一旦想起来,就非常的膈应人。 最起码让现在的刘小麦跟刘小勇像真正的堂姐弟那样相处,她做不到呀。 “刘小麦,我问你话呢!”刘小勇还不高兴。 刘小麦高冷地瞥他一眼,无情道:“你知道你自己多磨叽吗,天天赖床不起还指望我等,你这是要耽误我学习啊。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毕竟你在学习上是个渣渣。” “……”刘小勇生气了。 学渣怎么啦! 学渣也是人,学渣也有心,学渣就能被人随便看不起了吗? “刘小麦,你别得意!”他把菜地里的杂草一扒,连根带泥拖出来,杀气腾腾往边上一摔。 “你知道吗,我们所有的人都等着看你笑话呢!” 刘小麦搞不懂了:“你们?” 就在这时,她的前方菜地日光一暗。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张两脸。 正是喇叭花和大高个。 大高个一脸的复杂:“刘小麦,听说你要上报纸了?” “!” 刘小麦控制着她的脸部肌肉,硬是把即将出现的震惊凹成了迷茫。 她听不懂地“啊”了一声。 啊啊啊啊怎么他们也知道了! 不应该啊,她明明一个同学都没说。她就告诉了林校长,林校长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告诉这么多的学生啊。 刘小麦现在的处境让她必须会自吹自擂,让人重视她,但是文章还没上报,她也没有必要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面前贷款吹牛啊。 刘小勇来劲了:“刘小麦,你现在相信了吧,我们大家都知道你给报社投稿了。” 原来这就是他们期待的笑话。 刘小麦想不通:“这很可笑吗?” “刘小麦,你觉得你能上报纸吗?那可是省里的报纸,听说你还投了很多家。”说话的是大高个。 怎么回事哦,怎么连她投了很多家都被传出来了。 刘小麦还没来得及问,喇叭花又说话了。 她用着细细小小的声音问:“刘小麦同学,你是充满信心的,是不是?” 确实是,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但是刘小麦没必要回答他们。 刘小麦睁了睁眼,一本正经:“这跟信心没关系,跟能不能被选上也没关系。我想投稿,这代表我上进。我有勇气投稿,你们连勇气都没有,这样的你们有什么可以笑话我?” 当然是笑话你不自量力啦。 可是刘小麦这套说辞掷地有声,好像谁笑话她,就是谁自己的思想觉悟不高了。 大高个作为五年级学生中的佼佼者,当然不能承认这种事。 -- 第125页 他脸都红了,抢着说:“我没笑你,笑你的都是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全是吴老师班上的!”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小吴老师? 刘小勇这个纯天然大傻蛋还点头附和:“是这样的,刘小麦,我们全班同学都笑过你了,哈哈哈哈哈。” 刘小麦凉凉地看他一眼:“那你们这真了不起。年纪不大,懂的真多,这也太聪明了吧。” 刘小勇骄傲起来了:“这都是吴老师教的好。谁让你跳级,你再也听不到吴老师的课啦。” “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你们吴老师怎么说的。”刘小麦跟他杠。 刘小勇最受不了别人跟他杠了,立刻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全说出来了。 原来小吴老师跟他们班上同学开了小炤,讲过去的事,讲大.跃.进的时候浮夸风是多么的害人。 为了被表彰被提拔,干部们报虚假的粮食产量,公粮交多了队里粮库都空了,队里的社员没有一口吃的,正好遇到荒年饿死了好些人。 说到了最后,小吴老师眼睛都红了。 底下的小孩子们也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都是在六零年后出生,这些年吃喝虽然不算好,但是最起码没见到有人饿死。 家里大人会提到六零年的惨痛事,但是家里大人说,跟听见学校老师说的时候比起来,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小吴老师捏紧拳头,痛心如今大.跃进没有了,但是浮夸风还活着,就活在很多人的身上! 别不信,坝子小学就有这样的同学,那个人就是刘小麦! 听到这里,刘小麦已经心平气和了,甚至有些受宠若惊,感觉自己被抬了一手,她这种儿童行为居然能碰瓷大.跃进了? “吴老师让我们不能跟你学习,我们要脚踏实地。你就不是脚踏实地,你这是好、好……”刘小勇想了半天没想出来。 “好高骛远?”刘小麦忍不住提醒他。 “是的!好高骛远,就是好高骛远!”刘小勇还好意思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刘小麦没回答他,而是看着面前的大高个和喇叭花,诧异地抬了下眉尾。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听到现在,大高个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而有两个小人在他脑海里打架。 刘小麦说的有道理,吴老师也说的有道理,那他应该站在那边呢? 算了,暂时不想了。 “刘小麦,我接受你的挑战。”他大声说。 刘小麦睁大眼睛:“?” 她挑战大高个了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哦。 “那我们应该正式的认识一下。”大高个像模像样地说,“刘小麦同学,你好。我叫高志飞,今年五年级。她叫吴花,今年四年级。” 高志飞突然搞事,一指喇叭花,“吴老师就是她大姑。” 本名吴花的喇叭花顿时尴尬起来:“傻大个,你是不是有毛病!” 高志飞理直气壮:“喇叭花,我哪里说错了?” 吴花气结,她不好意思地看向刘小麦:“刘小麦同学,我想,我大姑不是有意说你的。她本来就是刀子嘴,在家的时候也老是说我,还跟我妈妈吵架。” 刘小麦:“我知道了,我没怪你。” “那太好了!”吴花开心地笑了,“刘小麦同学,以后我们就是竞争对手了,在课堂上就算是三年级的问题,我也不会让着你。” “好呀好呀。”刘小麦不走心地赞成。 吴花却摸了一下她的手:“刘小麦,你要加油啊。”她说,“你要是真上报纸就好了,那我以后也去投稿。” “她上不了!”刘小勇打破气氛,“吴老师说了,刘小麦肯定上不了,她教了这么多年书眼睛毒着呢。所以我们才嘲笑刘小麦。吴花,你为什么不信你大姑的话?” 吴花挺起胸脯:“因为我上四年级了,我是有思想的人。你才一年级,你不会懂的。” 刘小勇:“……” 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又被看不起了吗,是吧? 他一下子捏起来拳头,揍不了刘小麦还揍不了别人吗。 可是、可是吴花是个丫头片子,他妈才被他爸打过,哭了半夜。他妈跟他说没用的男人才打女人。 啊啊啊啊他不要当没用的男人! 刘小勇纠结啦。 “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呢,一直说小话,是不是偷懒不劳动?” 就在这时,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正是小吴老师。 小吴老师一眼就看见刘小麦了,那个眉头就跟蚯蚓一样扭曲了起来,刘小麦看到了都为她感到头疼。 “刘小麦,你在这里是拔草吗?”她质问道。 刘小麦诚恳地点头:“吴老师,我是在拔草。” “让我来看看你拔了多少。”小吴老师岔.开腿走来。 “你拔的不干净,杂草□□也没放整齐。”在小吴老师眼里,刘小麦就是个不老实的孩子,她一眼扫下来,到处是刘小麦的漏洞。 “你还是一个三年级的学生,拔的连我们班上一年级的同学都不如。刘小麦同学,你之前急着跳级我就想说了,一级一级念书不仅仅要求书本知识能够跟上,更要求思想,要求态度!” 小吴老师说得振振有词,刘小麦听得稀里糊涂。 -- 第126页 “吴老师,那个……”她妄图打断。 “老师说话的时候,你作为学生,应该好好听着。如果我有说错的地方,你可以等我说完后指出来。”小吴老师严肃道。 “……好的,吴老师,您说。”刘小麦认命了。 “你不要认为拔草是一件小事,如果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就别提其他的事情了。你要给报社投稿,这件事我就不赞同,因为你才三年级,你的知识水平和思想深度都没达到那个程度。你投稿过去,给人家报社的工作人员也添了麻烦……” 小吴老师吧啦吧啦,劈头盖脸对刘小麦好一顿批评。 刘小麦不吭声,刘小勇欲言又止,又不敢打断小吴老师。 直到小吴老师嘴巴说干了,勉强收声,问刘小麦:“你之前想说什么?” “哦,是这样的。”刘小麦说,“吴老师,你指的那块不干净的菜地,和那堆不整齐的杂草,都是你们班上一年级的学生刘小勇拔的。” “至于我的——” 刘小麦指了坑坑洼洼菜地的旁边那块,又侧了侧身,露出后面摆放成两排的杂草。 “这些才是。” 场面顿时跟坟地一样寂静。 刘小勇不想抬头,他感觉特别特别的烦。 “刘小勇!你跟我过来——”小吴老师的语气跟冬天的西北风一样。 “以及你们两个,高志飞,还有……吴花?” 小吴老师的眼中只有刘小麦,以至于她现在才发现自家大侄女也在这。 “你什么时候在这的?”小吴老师整个人都不好了。 吴花抬头,跟小猫一样叫了一声:“大姑好。”她顶着压力说,“我早就在这里了。” 小吴老师:“……你跟我过来!” 吴花暗地里做了个鬼脸,不情不愿跟着她大姑走了。 刘小勇逃过一劫,“姐,吴老师走了,是不是就不要我跟过去了?” 高志飞接过话:“肯定不要了,我也不用过去。” 他又看着刘小麦:“刘小麦同学,我们课堂上见!” “好哦。”刘小麦百无聊赖地应。 不错,她也是有竞争对手的人了,一次还来了两个,这不算她欺负小孩吧? …… 夕阳快沉下去了。 何在洲看了一眼天色,回头跟安文玉说:“妈妈,我去二柱叔家给你拿澡盆。” 二柱叔……? 坐着梳头的安文玉抬起脸,看了看他。 “怎么了妈?”何在洲抬了下眉。 “没事。”安文玉今天的精神状态还不错,笑着摇了摇头,“你快去吧。你该早一点就去的,现在天都要晚了。” “好。”何在洲深吸了一口气,“妈,对不起……” “别说了,小洲,你去吧。”安文玉收回了目光,继续梳头。 斜阳冉冉,树冠和草尖染金。 乡间的小路蔓草葳蕤。 “何在洲!”是刘小麦的声音。 何在洲抬起眼睑,看到刘小麦从路的另一头跑过来,两条绑了红布条的羊角小辫在脸旁一动一动的,有时候扫到她脸颊,何在洲有点想帮她控制住不听话的小辫子。 “你是要到我家里拿大澡盆吗?”刘小麦到他跟前问。 何在洲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那走吧,我以为你下午就要去拿呢。”刘小麦说,“我爸今天早上就等着给你啦,他做得特别好,要是你妈妈满意会更好。” “会满意的。”何在洲说。 “那就太好啦,大家都高兴。” 两个人并肩走在乡间的路上,影子在身后拉得悠悠长长。 “刘小麦!” 身后传来一声咆哮,是悲愤异常的刘小勇。 “你又不等我!” 刘小麦不用回头都知道刘小勇的情绪了。 有求于她时喊“姐”,要发脾气时喊“刘小麦”。 “我怎么等你哦,你放学的时候还在教室后面罚站呢,吴老师就看着你。我总不能陪你罚站吧。” 可怜的刘小勇,终究没有逃过一劫。 刘小勇气喘吁吁跑上来,刚准备发火,一看愣住了。 “何在洲?” 他觉得很奇怪,“何在洲,你怎么在这里?” 何在洲和刘小麦走在一起,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何在洲的眼睛乌沉沉的,刘小勇被他盯得有点不舒服。 他立刻转头质问刘小麦:“姐,你怎么跟他走在一起?何在洲是坏分子。” 刘小麦觉得刘小勇特别的搞笑:“坏分子?你说的是你被坝子大队孩子堵在树上时,主动帮你引走那些孩子的坏分子吗?” 刘小勇:“……” 刘小麦又揭他伤疤! 何在洲的唇角微微地凹了一下,立刻又成了一脸的冷峭。 “刘小麦,我们快走吧。”他看也不看刘小勇一眼道。 “可以的可以的。”刘小麦也发现天色不早了。 刘小勇:“……” 啊啊啊啊他不要跟刘小麦好了! 刘小麦也不是很想跟他好。 刘小麦比较好奇的是何在洲,原锦鲤文里并没有他这号人物,这样说按理会让刘小麦感觉放心,可刘小麦的直觉总告诉她真相不止如此。 他们来到小刘家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刘二柱了,刘二柱把大澡盆就放在门口,自己在旁边守着,顺带看孩子。 -- 第127页 ——刘小豆和刘小虎在踢鸡毛毽子。 之前在老刘家捡的鸡毛总算有用武之地了。 “大姐!” 看到刘小麦回家,两个小的都是眼睛一亮。 这一下子就走神了,毽子没踢好,高高地飞到刘小麦这边来。 刘小麦上前两步,一脚踢了回去。 “大姐真棒!” 刘小豆和刘小虎嗷嗷嗷起来。大姐什么都会啊。 刘小麦笑了:“小意思。” 那边,刘二柱已经跟何在洲展示了一遍大澡盆。 “你看我这打的,严丝合缝,没有一点毛糙。别说用三五年,我看你以后结婚了都能照样用。” 刘二柱自卖自夸呢,何在洲耳根一下子红了。 “啊,我讲过了,你还小着呢。”刘二柱半天才反应过来,亡羊补牢,“何在洲,你多大了?” “十二。”何在洲说。 “十二,才十二。”刘二柱叹气,“比我家小麦也才大两岁。她看着就是个孩子,你看起来都像个小大人了,不容易啊。” 说到这里,刘二柱就动了恻隐之心。 “这盆这么大,沉的很,你肯定搬不动,我找个车子来跟你送回去。” 刘小麦:“!” 不得了啊,刘二柱同志是有点人脉在身上的,车也能说弄就弄到? “可以这样吗?谢谢二柱叔。”何在洲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刘二柱立刻窜到了老刘家。 刘小麦努力回想着,老刘家有车吗?她怎么不知道? 只听见老刘家爆发出一阵高亢的骂声,刘二柱已经拖着一架木板车出来了。 刘小麦:“……” 行吧,木板车也是车。 木板车车如其名,车身只有一块结束的大木板,底下两只木轮子,木板两侧有一截向上的围栏,木板边缘向前方伸出两条长长的把手,人可以拖着板车跑。 “这个结实着呢。”刘二柱把大澡盆抬上去,固定好,又拍了拍前面的空位置,“这里还能坐个人。” 何在洲一抬头,看向了刘小麦。 刘二柱也看过去:“麦啊,爸带你去兜风。” 只能坐一个人,那只能刘小麦上了。不然两个小的为了抢这个位置又要闹一场,让他们大姐坐就没事了。 刘小麦的心情有一点奇特的雀跃,她也没犹豫,过来轻轻坐在车前的木板上。 “坐好了!” 刘二柱冷不丁又亢奋了,拖着两个把手,带着板车就狂奔。 刘小麦头一回坐这个,上下都滑,她一声惊呼整个人往后倒。 何在洲扶住了她的脊背。 刘小麦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他。 “刘小麦,我就在你后面,你肯定不会摔倒。”因为刚刚在跑,何在洲的呼吸有一点急促。 “那,谢谢你啊。”刘小麦说。 她觉得何在洲也没那么讨厌了,可能是因为没看到他的后脑勺,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把歧视贫农子女放脸上了。 风擦过脸颊,特别舒服。 这是刘小麦这辈子第一次坐车兜风,在一九七四年暮春。 安文玉不出门,何在洲每次不在家,门都是锁着的。 刘二柱把大澡盆卸下来,搁在门口。 “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把它搬到你家里。” “好,谢谢二柱叔。”何在洲有礼貌道。 刘二柱摆了摆手。 “小麦,发什么呆,我们回去啦。” 刘小麦没动。 她上次来找何在洲,是夜晚,很多东西没看到。 今天天色还亮,有些东西就无处遁形了。 在这两间土胚屋的屋顶上,四周深深扎着被削得尖锐的竹片,间或插着碎镜片。 联想到□□熏心的何春富,她大概知道何在洲想干什么了。 刘二柱喊她走,看她不走,也过来顺着她目光看了一眼。 也只消一眼。 刘二柱眼睛珠子要瞪出来了。 “唉,这是……这是……”他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其实一看这个就清楚了,无非是防人。 老何家早就没钱了,防的自然不是贼人。然而老何家没有钱屋里却还有个遭人觊觎的大美人。 刘二柱也是知道,他不愿意惹那些是非,才不帮何在洲搬澡盆进屋的。 刘小麦拉着她爸走到何在洲面前:“我大概猜到你的计划,我也有一个想法,你愿意听听吗?” 第53章 天黑了。 松梗大队新任仓管员何春富同志开始他的大动作了。 他在家里擦了把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往头上抹了点茶油。对着他媳妇的镜子一照,自觉精神无比,充满期待地出门了。 “天都黑了,你干什么去?”他媳妇孙琴一边放被子,一边喊他。 “我去仓库那边晃晃,我那里有正事呢。”何春富说的跟真的一样。 “哟,去看个仓库也要这么打扮起来?跟骚公鸡一样,你跟我结婚时候都没这么收拾过。”孙琴可不信他。 “你一个女人懂个什么,结婚那是个人的小事,看仓库是集体的大事,能一样吗?”何春富不耐烦道,“你这个人觉悟就不行。” 呵,孙琴觉得何春富把她当傻子糊弄。 他这是第一天去看仓库吗,怎么前天不打扮昨天不打扮,早上不打扮下午不打扮,单单今天晚上骚起来了? -- 第128页 有问题,太有问题了。 眼看着何春富已经走出去了,孙琴被子也不放了,一咬牙跟了出去。 辛亏天黑,何春富又心思浮动。孙琴这个潜行的本事实在不高,但一时半会也没被何春富发现。 何春富当真晃悠到了队里仓库那边,从仓库里取了一瓶白酒,不慌不忙的在仓库后面喝完了,把酒瓶子撂在墙根。 何春富胆大的时候胆大,胆小的时候又特别胆小。 他大白天的时候就不敢来何在洲家,因为这里是坏分子家庭,何春富作为受过表彰的高觉悟分子,怎么能过来和这种人牵牵扯扯,被别人看到了不是影响他声誉吗。 这么些日子了,也只敢趁着夜色偷偷来过过眼瘾。真要他真枪实弹干了,何春富还指望靠白酒壮胆。 仓库在村头,酒壮怂人胆的何春富绕了一圈,从村子外边绕到了村尾。 这条夜路走得多么熟悉下,一看就是老赶路人了。 孙琴越跟,脸色越难看。 这叫什么事?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条路是去哪里。 何春富这个骚公鸡经常大半夜出去晃悠,原来都是偷摸着到这里来了,找安文玉那个小贱人! 孙琴作为四婆亲女儿,也是个实打实的妙人。她并不想立刻戳破这事给何春富一个暴击,心里来来回回盘算的是怎样将何春富和安文玉捉奸.在床,好好羞辱这对渣男贱女。 那两间小土坯房就在村尾巴上,孤零零的。 此刻里面人还没睡的样子,小窗户里有暖融融的光。 何春富一阵激动,跑到屋后熟稔地一跳,把手撑在屋顶边上,要爬墙头看。 然而手一按上去—— 何春富立刻“嘶”了一声。 这还是他靠着钢铁般的意志硬是忍受住了疼痛,他差点就喊破喉咙了! 这屋顶上是什么东西,把他手上皮肉都割开了! 伴随着尖锐的疼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手上流了下来。 是血吧,那是血吧? 何春富被色.欲冲的发昏的脑子总算冷静了一些。 他站在地上,对着墙头看,模模糊糊看到了好些尖锐的东西。 什么时候有的? 他上回来,明明还没有这些! 何春富气急败坏,咒骂了好长一段话。 倒是这么一折腾,白酒的后劲起来了。酒精麻木了他的感官,何春富觉得手上伤口也不算疼了。 没办法上去看,何春富就趴在墙上听。听到了稀里哗啦的弄水声,显然有人在洗澡。 何春富满脑子的美人出浴图,他完完全全忍受不住了。 他一下子绕到何在洲家的大门前,决定堂而皇之从大门进去,他就要这样当一个真正的男人! 为了这一刻的名正言顺,何春富早就准备好东西了。 何在洲家的门是从里面闩上的,何春富取出一根铁丝,从门缝伸进去小动作不断。 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不冷静,还是在这方面的实践经验太少,何春富忙活了半天,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隙。 土胚房没有通电。 此刻点着油灯。 奇怪的是安文玉并没有在内间洗澡,呼啦啦的水声就是在外间响起的,何春富一推开门就什么都看到了。 外间摆着一只大澡盆,澡盆很大,安文玉能稳稳当当坐在里面。澡盆很深,人坐进去,只剩下头和一小截光溜的肩颈弹出盆。 这时候安文玉就背对着何春富坐在盆里,长发被毛巾裹得结结实实,澡盆里面的水都是新烧的,此时热气腾腾,白生生的雾气让澡盆里的安文玉更显得飘逸朦胧,看得何春富直咽口水。 何春富现在看安文玉,那就像开了美颜滤镜一样。 看着安文玉在光晕里的肩膀,脑子一糊涂,直接就“心肝”“心肝”叫起来了, “心肝,你就从了我吧,我太想你了,我以后肯定对你好!” 不晓得是不是酒精害人,何春富简直就跟遭受了降智打击一样。 嘟嘟囔囔着把恶心话说完,他一把关上门,开始干更恶心的事。 “心肝,我来了!给我亲一亲……我今天好好疼你。”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对着大澡盆冲过来,也就几步远的距离,何春富还忙很快地把上衣脱了,又把裤带子解开了,随随便便丢在地上。 “你是不是在等我……心肝,你怎么不说话呢?” 安文玉僵硬地坐在澡盆里,头也不回一个,始终背对着他。 何春富也不管了,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就开始上下其.手。 “心肝,你不说话正好,你听话,我让你快活……叫也没事,没人听见的,我也喜欢你叫……” 摸着摸着发现不对劲。 何春富迟钝地用手在怀里人的锁骨以下又走了一遍。 日了! 真的是平的! 何春富脑子一炸,酒彻底醒了。 他跟见了鬼一样“唰”一下收回手,人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 现在再仔细一看,澡盆里人的肩膀明明很宽,哪里是女人肩膀?更不可能是安文玉的! 何春富一下子萎了,并且在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持续萎下去。 “你、你是?”何春富哆嗦着嘴唇,再也叫不出“心肝”了。 -- 第129页 澡盆里的人总于有动作了,叹了声气,一抬手,摘下头上毛巾,露出一头男人才有的短发。 他别别扭扭转过头,何春富看到了属于刘二柱的那张脸。 刘二柱??? 是的,就是刘二柱。 刘二柱损失大了,痛心又坚定地说:“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馋上我的……但是何春富,我你这是在犯罪!我是不可能从了你的,你死心吧。” 何春富人已经傻了。 刘二柱从水里出来,浑身只穿着一条大裤衩。他用毛巾擦脸上水。 “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在这里?”何春富不会说别的了,反反复复就这两句话。 “就知道是你们,就知道你们在这里偷情!狗男女!” 河东狮吼一声响,老何家门被踹开了。 孙琴冲进来就要拼命,一抬眼在朦朦胧胧中就看到一个没怎么穿衣服的人,二话不说抬起手就要送一个大耳瓜子给这种贱人。 刘二柱是多么会绝地求生的人啊,在刘老太的火钳神功之下也成功活到今天了,顿时孙琴一抬手,他已经钻到何春富身后了。 “……啪!” 孙琴没收住势,一巴掌把何春富抽得三魂没了七魄。 何春富裂开了。 他还没来得及狡辩,孙琴已经痛不欲生起来:“你还护着她,你还护着她!何春富,你说你是不是贱得慌?” 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一阵喧嚣,伴随着无数的脚步声。 好多手电筒照过来,一瞬间灯火通明。 “大队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得有点少,我们下午六点见~ 推荐基友的文—— 《七十年代娇气包[古穿今]》 嘉宁公主一睁眼,身份变成了即将下乡的女知青。 没干过活的她吃喝都成了问题,幸亏从小戴到大的玉佩跟了过来,养活自己还凑合。 只是地头记工分的队长儿子,好像有点眼熟。 第二天,确定对方身份的嘉宁决定连夜收拾包袱跑路。 没想到出门一头栽进人怀里,头顶上一声冷哼差点吓破她的胆:“还想跑?” —————— 杏花村大队的人都知道,队长家里的三儿子昏迷三天,醒来像变了个人。 看见今年新来的小知青,眼神恨不得把人吃了。 就在大家都疑惑小知青那里得罪他的时候。 他突然把人娶回家了。 大家都说小知青这是进了龙潭虎穴,出不来了。 果然如此,结婚三天半,小知青没出门。 第54章 遭受了巨大打击的何春富还在发愣呢。 刘二柱听到动静,暗道一声“来了”。 他自己干脆利落往地上一躺,借着这股力道还把何春富给扯到了地上,正好压到他身上,刘二柱把自己的大脸直往何春富眼睛里怼。 何春富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有病??” 他挣扎着要起来,可是刘二柱身上全是水,弄得周围也是水,到处都滑不溜秋的。何春富越急,还越爬不起来。 刘二柱死死地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拿开,嘴里发出凄惨的叫声:“不要啊——不要啊——” 你他妈究竟在不要点什么?! 谁要你了?谁要你了! 何春富气急败坏,艰难地歪过头看孙琴,“你帮我一把,把我弄起来。外头有人来了!” 孙琴整个人已经看傻了。 “男的……男的!”她嘴唇直打颤,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抬手指住何春富就骂,“你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你好啊……好啊,你居然跟男的搞到一块了,你当我是什么?这么多年我跟你传宗接代我算什么?” 她冲进来的时候一心是打打杀杀根本就没仔细看,见到有人光着身子她脑子就沸腾了。 一巴掌扇下去有点冷静了,这才看清光着身子的是刘二柱! 她单知道这里住的是安文玉,没想到安文玉都是个幌子!也是,这两间土坯房多好啊,白天晚上都没什么人过来这边看,多好的偷情地啊,比草垛子玉米地什么的舒服多了。 她男人居然在外面偷男人—— 耻辱,奇耻大辱! 孙琴心里都空了,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刚刚扇人巴掌的不是她,她才是被一个大嘴巴子打得七荤八素的人。 “大队长来了,大队长来了!” 外面的动静好大,还有人吹哨子。 刘二柱听见了,折腾的动静也更大了,一边拽着何春富不让他爬起来,一边发出饱受□□的声音求救。 何春富额头上滑出来一滴汗,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今天中计了。 “孙琴,你他妈还等什么东西?帮我啊!” 呵。 孙琴恶毒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往门口走了。 何春富慌了:“你干什么去?别开门,别开门啊小琴……” 孙琴能听他的话就怪了。 她一把拉开门,朝着外面眼泪鼻涕一把抓:“大队长……我不活啦!” “孙琴同志……” 吴国安刚开口,孙琴人已经“当啷”一声倒下了。 “救命啊——”屋里刘二柱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出来。 “二柱!”张秀红一声呐喊,人已经往屋里跑了。 吴国安和他带着的几个民兵立刻跟上去。 -- 第130页 几个手电筒一照,众人目眦欲裂。 只见两条白花花的人影在地上滚来滚去,战况非常的激烈! 张秀红立刻尖叫起来。 “还不快上去把人分开!”吴国安眉心直跳。 荒唐,这简直荒唐了。 五个民兵一齐上,总算把刘二柱从何春富身子底下拖出来了。 “红子,我对不起你……”刘二柱被拖出来嘴一张就说了这句破话。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张秀红像琼瑶剧女主角一样,拼命地摇头,还作势要远离这里。 一转头看到了被两个民兵撑着,勉强站起来的何春富。就是这个狗东西,刚刚把她男人压了! 一瞬间新仇加上旧恨,张秀红脑子还没动,手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手臂抡圆了就给了何春富一个猝不及防的大嘴巴子,抡他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刚准备叫屈的何春富被打得脑子一懵,半句话都没挤出来。 “大队长啊,我命苦哟,我也不想活啦!”打完人的张秀红声泪俱下。 吴国安生怕她也跟孙琴一样,一言不合人先倒了,连忙安慰她: “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看看刘二柱,他身上的大裤衩不是还在的吗?” 咦? 张秀红泪眼朦胧地回头看了一眼,刘二柱萎靡不振:“红子,红子我也不想活啦,你去哪里我陪你。” 说着,刘二柱就要哆哆嗦嗦回去拾拖在澡盆边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起来。 “刘二柱!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干什么害我!你会有报应的!” 何春富总算缓过来一口气了,跟泥鳅一样在民兵的手里不停地扭,冤枉得要吐血了。 “大队长,我是被冤枉的啊!我根本不想压到刘二柱身上,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想跟他做那些龌龊事,你信我啊,你信我!” 震惊。 原来何春富也知道世上有龌龊这两个字。 他仿佛在上演窦娥冤,吴国安差点就被他的表象蒙蔽了。 再一看他脱得精光的上半身,和解了裤带、裤腰垂到大腿弯上的下半身……何春富也好意思叫屈? 吴国安立刻就想起来把张秀红打流产的刘老太了,这两个人简直如出一辙,干了坏事自己最委屈,这叫什么,这是天生的坏! “把何春富同志的裤子提起来,带走!”吴国安冷酷无情一声令下。 “我冤枉啊——大队长,我是受过表彰的,我大义灭亲,我是好人,组织都认可我是好人……” 何春富绝望地蹬着腿,被两个民兵拖着往外走。 一声高亢的尖叫,一个小老太太就在这时撞到了门口,刮旋风一样,把鞋一脱,举着鞋底就冲着何春富的嘴巴子来了,“吧唧”一下把他头抽得直打转。 “我今天就要替组织除害!” 何春富:“……” 他本来就喝了白酒有点不清醒,现在又一连被扇了三个大耳刮子,一次比一次凶,何春富耳朵已经开始嗡嗡的了。 “妈……表打了表打了……”他居然开始大舌头了。 也难怪,三个大耳刮子都扇的他左边嘴巴子。此时他的左脸已经高高肿了起来,鼻子陷在肉里,眼睛斜着嘴也歪着,再也不能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了。 “别叫我妈!你害苦了我家小琴啊!” 来的正是四婆,孙琴还昏倒在地上,四婆抱着孙琴嚎啕大哭。 “何春富,你这个千刀万剐的畜生,你对不起小琴啊……” 一听这话,何春富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这才多久,四婆都知道消息过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干的这事在队里传开了! 这可真是天塌下来了天塌下来了。 何春富无比绝望,他本来还想找找人花花钱把这事压下去呢。本来知道这事的就刘二柱一家跟大队长和他带来的五个民兵。 现在可怎么办哟,传开了他难道要一家一家给好处吗,他也没那么多好处可给啊。他是不是要完了。 一时间,何春富急火攻心,挣扎着要回去揪刘二柱,嘴里发出“唆唆”的音。刘二柱说谎! “老实点,不许动!”两个民兵一左一右按住他,把他往队里的小黑屋带。 松梗大队今天注定是无眠之夜。 各家各户没睡的都睡不着了,已经睡了的都爬起来了,打着灯点着油,都在路边看。 十里长街送春富。 何春富一脸的悲愤,被压着从人群里走过。他的嘴里不停地嚷嚷,多亏了四婆那一鞋板底,嚷嚷了半天没人能听懂他说什么。 大人小孩都在指指点点。 在他后面,跟着委委屈屈的刘二柱。刘二柱臊眉耷眼,一份忍辱负重的样子,低着头藏在张秀红后面。 张秀红大声说:“做错的又不是你!你怕什么躲什么?” 何春富这个人平时跟乡亲们还是有点距离的。他原来是大队长何贵生亲戚,后来何贵生倒了他自己得了大义灭亲的表彰,很是高人一等。 就算现在落魄了,丢人了,队里的老老少少也有点惧怕,不敢直接开他玩笑。 但是问问刘二柱就没事了。 “二柱,你怎么去了老何家那个屋子里,还是大晚上去的。” 刘二柱老老实实道:“我去送澡盆,老何家的那个孩子托我给他打了个澡盆。我去的时候天还亮着,我家小麦和我一起去的。” -- 第131页 “我家二柱助人为乐!”张秀红立刻说,“哪知道把自己搭了进去,他就是这种老实人啊。” “那、二柱你当真被何……咳,被人欺负了?” 提到这事,刘二柱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 “……他当时就扑过来抱我,用手往我身上摸,我一把就推开他了!” 谎话连篇! 前头的何春富听不下去了,明明是他要走,刘二柱非得把他拖到地上压来压去的好不好? 何春富扭过头,对着刘二柱就是叽哩哇啦一串骂。 两个民兵立刻按下他脑袋:“不许东张西望!” 何春富:“……” 天果然黑了,天什么时候亮啊! 这会儿,大家再看向何春富的目光就特别的复杂。 “真想不到啊,春富还有这种癖好。” “什么春富不春富的,叫得这么亲热。何春富就是在耍流氓!” “是的,亏得他还受过表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大家都义愤填膺的,觉得何春富太恶心了,突然有人冒了一句: “也不一定。” 循声望去,说话的居然是刘老太。 刘老太也躲在人群里看着呢。 她一出声,让大家就格外不爽了。 “刘老太,亏得二柱还是你儿子,就算分家了也喊你一声妈呢,你就这么不心疼他?” 刘老太心道,我心疼个屁。 何春富现在这个憋屈又绝望的表情,别人不熟悉,她难道还不熟悉吗? 肯定又是老二一家害人,看不得何春富当了仓管员。 天老爷哟,什么时候您能把这一家害人精收了啊。 辛亏分家了,不然老刘家说不定都要被带着损阴德。 “坏分子一家亲,刘老太这是想到她自个啦。” 不知道是谁阴阳怪气了一句,刘老太立刻又被人嫌弃起来,没人跟她说话了。 对于成年人来说,这种戏比媳妇婆婆打架好看多了,疯狂地开脑洞。 “我早就看出来了,选仓管员那天,何春贵看刘二柱的眼神就不对,敢情那个时候就惦记上了。” “可怜二柱这身细皮嫩肉,要不是大队长刚好过去,怕是就被何春贵弄到手了。” “哎,大队长怎么就那么巧带着人去了?” 大队长吴国安也在想,辛亏他带着人来了。虽然用到的地方不一样。 何在洲牵着安文玉回家,安文玉走一步,抖一下。 “妈妈别怕,没有坏人。”他耐心安抚着。 不远处树下,吴国安问刘小麦:“你们是在哪找到的人?” 刘小麦指了指前头的石桥,“在桥洞里面。” 吴国安捏了捏眉心:“好在跑的不算远。” 大晚上的何在洲和刘小麦突然到他家找他,说安文玉不见了。这可是大事,安文玉是知青,这些年好些知青呆不住乡下,往城市乱跑,带来很多隐患。而安文玉又是知青里格外特殊的那种,精神状态不行。 吴国安马上就带着民兵过来找人了。 哪知道还没来得及找人,先遇上了妄图实施鸡.奸的何春富。 这一晚吴国安的一颗心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光难受了。 “何春富和你爸那是怎么回事?”他问刘小麦。 吴国安自觉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刘二柱送澡盆正常,在何在洲家洗澡就不正常。 刘小麦一本正经:“事情就是何春富闯到了何在洲的家里,把衣服脱了,裤子解了……” “可以了!”吴国安打断她,要一个十岁小姑娘跟他说这些不是造孽吗。 何春富耍的流氓,有什么事也该他去承担。 吴国安让人把何春富先在小黑屋里关了一夜,让他醒醒脑子,第二天提审他,该送公安局就送公安局。 哪知道第二天天没亮,又出事了—— “大队长,我们仓库的门被人撬开了!” 第55章 当天晚上回家,刘小麦和她的老父亲刘二柱同志一起蹲在墙拐角,老老实实双手抱头,接受来自张秀红同志的爱的教育。 “刘二柱啊刘二柱,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少年时候听你妈的话,结婚了听我的话,现在人还没老呢又听起来姑娘话。你怎么就不晓得自己动动脑子?” 张秀红很是想不通,“小麦要是说砖头能吃,你是不是也要去吃了?” “不会的妈,”刘小麦抬了下头,非常诚恳地表示,“砖头怎么能吃呢,我肯定不会拿那个忽悠我爸的。” 刘二柱也不住地点头:“是啊,红子。我动脑子了,我觉得小麦讲的有道理,这才脱了衣服泡澡的。我现在是亏是亏了点,可马上就能赚回来。” “这是亏一点吗?亏大了!要是那个何春富真不挑,把你给办了,你可怎么办啊,我到时候又要怎么办哦。” 刘二柱这个身板一看就打不过身上有不少肥膘的何春富。 不能想,一想起来,张秀红太阳穴突突地跳。 好险啊,太险了,自家肉包子差点被狗舔了。 她的眉毛突然竖起来,“何春富三更半夜跑过去想找的人是不是安文玉,刘二柱,你不得了啊,是不是心疼那个女人了才把自己献上去了?” “!”刘二柱冤枉啊,“没有的事!红子,我都没看那个女人一眼,我就指望着把何春富抓个现行,别让他顶着受过表彰的好名声了。他那种人,是害虫。” -- 第132页 “就是就是,”刘小麦道,“何春富耍流氓被抓了,他仓管员肯定干不成了。我爸受到了这种伤害,又立功揪出那种坏分子,队里不得给我爸点补偿?” 刘小麦声情并茂:“妈,我跟你一样,就想要点好处。” “那仓管员的位置——” 张秀红回过味了,和刘小麦对视一眼,把手一拍。 这波啊,这波是富贵险中求! “二柱,干的好啊。”张秀红贤惠地冲了碗冰糖水,亲自伺候刘二柱喝。 刘二柱打了个激灵,试探着问:“红子,你不气了?” “气什么啊,我这个人就不喜欢生气。”张秀红又让刘小麦吃核桃去,今天她这小聪明使得不错。 刘小麦就坐在床边。 刘小豆和刘小虎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发现是自家大姐,又美滋滋睡了。 刘二柱却又点飘了,想跟他媳妇腻歪:“红子,我要是真被何春富欺负了,你还要不要我?” “那可亏大了!”张秀红一拍大腿,“光赔你一个仓管员我可不同意,最起码要让我再进个妇联,让我们小麦能顺顺利利读初中,再推荐她上高中。” “……” 张秀红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都有那么一点意犹未尽了,“算了算了,还是现在这样吧。那样大起大落的,我们小刘家也担不起。” 说了半天发现刘二柱没声音了,“二柱,你怎么了,一声不吭的?” “……”刘二柱抑郁了,“我没怎么。” 张秀红长吁短叹:“什么时候换仓管员啊。” 他们这边是惦记着呢,谁知道惦记松梗大队仓库的还有其他人。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用的农具大头都在队里,算集体财产,每天开工之前去大队仓库取。 张秀红和刘二柱急着好好表现,最起码在被选为新的仓管员之前一定要做个勤劳苦干的人。 于是天刚刚亮这两口子就紧赶慢赶地往仓库跑了。 路上还遇到了点熟人,熟人们都很关心刘二柱。 “二柱啊,你也不歇一天,今天就能下地啦?身上受得了?” 这叫什么话,隐晦的意思张秀红都听懂了。刚准备反讽过去,又想起来这两天要当个好人,于是把到嘴边的字眼又咽回去。 但是当事人刘二柱就听不懂,抓了抓头发,铿锵有力道: “我劳动,我光荣!” “……” 了不起。 不愧是刘二柱。 又有人看到了张秀红:“红子,你不坐月子啦?” 这一个月还没到呢。 这倒不是奚落张秀红了,毕竟张秀红被刘老太打得不能生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啊,辛亏张秀红有一个儿子了,不然在松梗大队男男女女眼里她这辈子就算毁了。 张秀红唉声叹气:“还不是为了这个人。” 她掐了一把刘二柱,“我生怕他没有我,在外面被人吃干抹净了也不知道。” “……确实,二柱太老实了,要红子在旁边盯着。” 要是张秀红在边上,何春富哪里敢朝刘二柱动手啊。他敢伸爪子张秀红就敢朝他头上泼粪。 说起来真是让人遗憾,怎么就没看到那一幕呢。 大家走走说说,一直到了仓库门口,都惊呆了。 哟,这门、这门? “这门怎么被撬开了?”张秀红第一个问,“什么时候撬的?” 虽然刘二柱还没当上仓管员,但是她对这个仓库已经单方面产生感情了。 “谁知道呢,都报告给大队长了。”有乡亲们来得更早,都在七嘴八舌。 “里头东西少没少?”张秀红问出口就知道这是废话。 东西要是不少,人家撬门干什么哦,闲得没事吗。 果然,之前来的人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唉。你们自己进去看看。” 张秀红捏了捏刘二柱手,两个人赶紧走进去。 松梗大队仓库很深,里头放了粮食、种子、农具,林林总总有很多。 此刻张秀红眼前一黑,整个人都不好了,刘二柱连忙扶住她。 “红子,红子你振作起来啊红子!” 张秀红心里痛啊! 贼人真的贼啊,粮食和种子都带走了不少,没带走的就把装它们的筐子袋子都弄坏了,让仓库满地都是粮食和种子在滚。那些农具也遭受了这些折磨,全都被卸了,卸不掉的就被砍得乱七八糟。 张秀红捂住心口窝,这可都是她想占的便宜啊。 怎么她还没来得及占,已经便宜贼人了! “是哪个干的,我饶不了他,我饶不了这种畜生!” 张秀红咬牙切齿,就要往外冲,一冲冲到了大队长吴国安面前。 吴国安终于赶来了,他面沉如水,浑身都是寒气。 虽然大队长总是发火,但是这次明显跟以前的发火都不一样。 被吴国安的视线一扫,张秀红就嚣张不起来了,跟着刘二柱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但还是越想越委屈。 张秀红捂住脸“乌拉”一声哭出来了。 正在检查现场的吴国安:“……” 他斜了一眼张秀红,一句话没说,那个眼神能杀人。 张秀红也意识到了,把脸捂得更严实了。 -- 第133页 “大队长,我……我没哭。”她一边哽咽,一边解释,就像在上演什么苦情剧。 刘二柱紧张地想挡着她。 吴国安很无语也很无奈,“张秀红同志,你在委屈什么?” “我不委屈,我一点也不委屈。”张秀红哭到打嗝,“不就是我们队里的粮食被搬了吗,不就是我们队里的农具被毁了吗,我不委屈。” 都是队里的,又不是小刘家的,她哭什么哭,张秀红,你必须忍住! 听她这话,吴国安的神色反而缓了缓。 张秀红同志,这是为了松梗大队的损失感到难过了啊。 这个思想觉悟还是很高的,说明她不是那种眼里只有自己的人,她对集体充满爱意。 “红子不错。”吴国安张嘴就来。 刘二柱“嚯”一下睁大了眼睛,张秀红一惊,哭声终于止住了,从手缝里偷看吴国安。 奇了怪了,吴国安一脸的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张秀红打蛇随棍上,连忙放下手毛遂自荐:“大队长,这里有什么我跟二柱能做的,让我们给你搭把手吧。” 还真有。 吴国安按了按眉心,“找袋子找筐子,先把粮食跟种子装起来,总在地上滚不是事啊。” 不但他们,在外头的老老少少都被叫来干活了。 屋子里没什么线索,吴国安跟民兵队长在研究被撬掉的门。 “这被撬的有点古怪。”民兵队长说。 “当然古怪。”吴国安已经看出来了,鼓了鼓腮帮子,“这是从屋里撬的。” 正常撬门都是从外往里撬。 民兵队长一怔,“那贼人已经进仓库里来了。”越想越不对劲,“贼人有钥匙!” 仓库钥匙只有两把,一把由吴国安保存,一把给了新上任的仓管员何春富。 何春富有问题! 这一瞬间,吴国安脊背发凉。 他原本奇怪何春富好好的为什么要去那两间土坯房扑倒刘二柱,现在一想,这不就是调虎离山计吗? 他带着民兵到了离村头仓库最远的村尾土坯房,闹得轰轰烈烈,松梗大队的男女老少都在关心何春富跟刘二柱的破事,没一个注意到村头仓库的动静。 敢情何春富这是把自己献祭了,就为了掩护同党啊。真看不出来啊,他不但会大义灭亲,还会舍己为人。 吴国安感觉他什么都明白了,一切都阴谋诡计在他这双眼睛里都无处遁形。 被关在小黑屋里的何春富简直倒了大霉。 熬了一夜,他脑子已经清醒了,绞尽了脑汁琢磨着该怎么全身而退。 要是强安文玉被逮到了,他早就想好把罪过推给安文玉,说安文玉勾.引他。他只是一时糊涂,事情过了还是个清清白白受过表彰的人。 憋屈就憋屈在所有人都说他妄图鸡.奸刘二柱。 妈的,这个用脚想想也不可能啊,他是那么不挑的人吗?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总不能把罪过推给刘二柱,说刘二柱勾.引他吧。 太难了,不过是一夜,何春富就感觉自己身上的膘掉了有两斤。 哪知道还有更难的等着他—— “什么同党,大队长,我就没有同党,我自己也是被冤枉的!” 算了,何春富已经坏到骨子里了,指望他主动认罪是不可能的了。 吴国安就直截了当问:“何春富,你的仓库钥匙呢?” 既然贼人是趁他们逮何春富的时候动仓库的,那钥匙一定还在贼人身上。 何春富却信心十足,边摸口袋边说:“就在我身上呢。我一颗心都是为了把事情干好,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的钥匙呢?!” 何春富裂开了。 第56章 “大队长,你听我解释啊!大队长你听我解释啊!” 小黑屋里,何春富发出绝望的呐喊。 吴国安一张脸阴云密布,毫不留情地把他扔在里头,自己走了出来。 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靠近他。 “干什么?” 吴国安横眉一问,四婆腿就一软,她赶紧把孙琴推到前面去。 “大队长,我姑娘说她知道点事,她要来找你。” 孙琴昨天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却没有一点萎靡不振的意思,她整个人带着点不正常的亢奋。 “大队长,我要大义灭亲!” 吴国安:“……你灭谁?” 孙琴往小黑屋一指,大义凛然道:“大队长,何春富能做出来的事,我也能做的出来,我的思想觉悟肯定要比他高一大截。” “我家小琴,那是顶顶好的,也就何春富没脑子,还在外面偷男人!”四婆呸了一声。 “可以的,孙琴同志,你准备怎么灭何春富?”吴国安洗耳恭听。 孙琴就高声起来:“大队长,我昨晚跟了何春富一路,亲眼看到他去仓库里拿了一瓶白酒喝了,然后把白酒瓶子就放在墙根那里。我当时没在为意,我现在想一想,他那个时候还摇了摇空瓶子,应该就是把钥匙放在酒瓶里了,搁在墙根留给接头的人呢!” 她声音太大了,小黑屋的何春富听得清清楚楚。 他立刻声嘶力竭地反对。 “孙琴!你瞎讲——你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大队长,你别信她的瞎话,我拿了一瓶白酒是没错,但我根本没往酒瓶子里摆钥匙,唉哟我这下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啦……我冤枉啊,冤死啦!” -- 第134页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孙琴回嘴,“大队长,我愿意作证,一定要让何春富这种人尝尝铁窗泪的滋味。” “很好。”吴国安注视着她,“就算是到了公安局,你也敢说这话?” 孙琴顿了一下,旋即把腰挺得笔直,“我敢!” …… 因为队里农具被毁得七七八八,大家干活也干得特别潦草。 中午早早就回家了。 潘桃一到老刘家,鼻子就动了动。 “哟,静子今天又做糕点啦?” 刘小勇立刻欢呼了一声,就往厨房钻。 “出去出去!”刘老太很不高兴,“你这像什么样子?老刘家就你缺一口吃的?真是什么人养的就像什么人的种。” 这是把老大一家都骂进去了啊。 要是骂的刘小麦,刘二柱肯定说什么种不种的,说到底都是您这个奶奶的种。 但是换了刘大柱,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跟刘小勇他们娘儿俩划清.界限。 “小勇,你太像你妈了,你这样以后很危险啊。” 潘桃冷哼了一声,看都不想看刘大柱一眼。 刘大柱立刻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你又阴阳怪气什么东西?” 潘桃立刻摸住她的后脑勺,“哎哟”“哎哟”起来。 刘大柱:“……” 他不做声了。 上次潘桃被他打了之后又推得跌倒,后脑勺起了好大一个包,紫红紫红的特别吓人。 刘大柱当时就有点后悔了。 但他是不会跟自家女人道歉的,男人教训女人,那是天经地义。 顶多他以后下手轻点,要是潘桃不闹得厉害,他也不想跟潘桃动手。 刘大柱现在就觉得自己也算是忍辱负重了,除了他二弟,这个世上大概没有比他更憋屈的男人。 果然娶不好媳妇毁三代啊。 不像老三,娶了个温柔又漂亮的城里媳妇,多光荣啊。 就在这时,刘老太和姚静从厨房出来了,一人手里捧一碟糕点。福宝和刘小军紧紧地跟着她们,一人抓着一块,正有滋有味地吃着呢。 刘小勇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奶,他们怎么能偷吃?” “什么偷吃,滚滚滚。”刘老太不耐烦道,“那是我给的。” “你怎么给他们吃,就不给我吃!”刘小勇悲愤极了,“你偏心,啊啊啊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偏心的奶奶!” “我以前偏心你,鸡蛋全都给你吃,大白米也给你吃,你怎么不怪我是个偏心的奶呢?”刘老太懒得搭理他,慈爱满满地看着福宝,“慢点吃慢点吃,吃完了奶再给你拿。” 福宝甜甜地说了一声:“谢谢奶奶。” 刘老太立刻美得眉开眼笑。 ……刘大柱都看不下去了。 在他心里,刘小勇就是老刘家的大孙子,被宠着长大的,就这一个月以来,身份地位急转直下。自家老娘反而把一个野丫头当成了宝,对着自家大孙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简直是老糊涂了。 但是这事他又不好开口,指望潘桃说呢,结果潘桃刚被他羞辱了一顿,现在也不开口了。 刘大柱只能坐着生闷气。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细白的女人手指,拿着一块热乎乎的点心送到他面前。 “大哥,吃鸡蛋糕。”姚静温温柔柔道。 刘大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嘴里说了一串“好”。 他居然有点手忙脚乱了,最后是用两只手接过来的。 一小只黄澄澄的鸡蛋糕被捧在他粗糙宽大的两只手掌中间,有点不伦不类的可笑。 “大哥,吃呀。”姚静笑了起来,露出的牙齿特别的白,“尝尝我的手艺,看好不好吃。” “哦……哦。”刘大柱赶紧把鸡蛋糕送到嘴里,活像是猪八戒吞人参果,然后不住地点头,“好吃,特别好吃,又香又软!” 潘桃“呵”了一声,“用了多少鸡蛋啊,能不软不香吗?” 刘老太嗤之以鼻,“再多的鸡蛋给你,你也做不出来这样好吃的东西,你就没那个本事。” 事确实是这回事,但潘桃不觉得姚静会做糕点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她撇撇嘴:“做了这么些,也没一口正经中饭。吃这个东西能吃饱吗?这都是过去地主老财家的消遣。” 姚静微笑着说:“委屈大嫂了,今天中午只有这个,我们大家一起吃。” 以后可没有了,就说这些人没那个口福,吃不惯糕点。 要不是为了马上卖糕点做铺垫,姚静也不会浪费这么多材料便宜老大一房。 “这还差不多。” 潘桃说着拿起来两块鸡蛋糕,给刘小勇一块,又自己留一块。 刘小萍顿了一下,自己默默从碟子里挑了块最小的。 “味道怎么样?”姚静问道。 “好吃!好吃!”刘小勇已经不记仇了,忘记了生气,兴奋地嚷嚷。 潘桃忍不住瞪了一眼刘小勇,瞪得他莫名其妙,甚至开发了新脑洞: “妈,你眼睛瞪的像牛蛙哈哈哈。” 潘桃:“……” 她怎么养了这么个傻儿子,怪不得刘小麦都上三年级了,她家这个还在一年级课堂上睡大觉! “大嫂,你吃了感觉怎么样?”姚静还催她。 “也就那个样子,马马虎虎。”潘桃不冷不热道。 -- 第135页 其实是真好吃,都让潘桃心里承认会做糕点也是一项了不起的本事了。 姚静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以后能接着做糕点。” 毕竟连这个家里最讨厌她的人都肯定她了呢。 潘桃捕捉到关键词:“接着做?”她反对道,“静子,我们老刘家不是城里人,可经不起这样吃啊。逢年过节尝个鲜就可以了。” “关你什么事?都是静子做,静子不怕苦,要你来反对?”刘老太开喷。 “?”潘桃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妈,老二一家胡吃海喝的时候,你不是也反对的吗?你还知道让他们省着点吃呢,我老刘家这么多张嘴,肯定也要省着点吃啊。” 眼看着刘老太脸色不对劲了,刘大柱赶紧插话。 “妈,我们要不要送两块鸡蛋糕给二柱他们尝尝,他昨晚受了那么大罪……” “呸!”刘老太又喷刘大柱一眼,“他受个屁的罪,他美得很!”何春富如他们所愿,倒啦。 刘大柱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美得很…… 这是什么意思哦。 天老爷哟,二柱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真闹出什么事岂不是给他们老刘家丢人? …… 老何家。 终日蒙在里间窗子上的布终于卸下来了,安文玉怔怔地看着窗外,看到一片生机勃勃。 “小洲,你带点东西,去谢谢人家。”她轻声说。 “好。” 可是他们已经家徒四壁了,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呢。 安文玉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从床底拖出那只蛇皮口袋,这还是她第一次碰这个东西。 “把面带过去吧,这个可以给人,没有记号,他不会知道。”安文玉平静地说。 平静是表象,何在洲知道她随时会尖叫,然后把这些面粉全部洒了。 他小心地把面粉提到门口,“妈,那我去了?” “快去吧。”安文玉又坐回了窗前。 何在洲把面粉送到了小刘家,得到了热切的招待。张秀红还喊他留下来吃中饭,太热情了,何在洲落荒而逃。 走到路上,突然看到了一张熟脸。 “你怎么又来了?”隐蔽的树荫里,何在洲冷冷地问。 如果刘老太在,就会发现这也是她的老熟人。之前刘三柱被抓.赌了,就是这个坝子大队的老叔叔来给她通风报信的。 这个老叔叔这会儿目的地也是老刘家:“我来找刘三柱,小洲啊,你别误会。” 何在洲说:“他几乎不在家,我都知道,你这个朋友却不知道?” “碰碰巧嘛。”老叔叔笑了,“小洲,跟你没关系,这事你爸也知道的。本来就是一个生产队里的,我们肯定有分寸,意思意思敲打一下。” 又是何春强。 何在洲眸光沉下,眼锋发冷。 “别这个表情,小洲,你知道来的是我,我肯定不会害人。” 老叔叔说了,“你看看何春富,他拿着我们的钱买通选票,当了仓管员,我们也就是让他没的当而已。至于他耍流氓,那不是巧了吗,他命里要去蹲大牢。” 何在洲恨不得何春富唱一辈子铁窗泪,何春富怎么倒霉他都无动于衷。 可是—— 虽然分家了,刘小麦也是刘家人啊。 第57章 刘小麦放学回家,就听说了何春富被押到了县里公安局的事。 走得不止是他,他媳妇孙琴也去作证了。 当然,孙琴马上就不是他媳妇了,孙琴同志表示要带着儿女与他划清界.限。 “怎么会这样?” 刘小麦坐在竹子做的摇椅上,在夕阳的余晖里悠闲地晃着,手里闲闲地拿着语文书。摇椅旁边是刘二柱同志新打好的板凳,四肢健全稳稳当当,上面搁着一碗冰糖水。 刘小麦一边心旷神怡,一边吃瓜。 “何春富的媳妇跟他不是一心的吗?” “现在看起来,大概不是的。”刘二柱同志叹息,“这个世上像我跟你妈这样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夫妻已经不多了。” 也不必如此,你们两位确实好到穿一条裤子了,然而—— 刘小麦大胆发言:“那不是因为穷吗?” “刘小麦!” 屋里传来一声咆哮,张秀红同志举着锅铲出来了。 “不要在这里悠悠荡荡的,你今□□服洗了吗?” 悠闲的田园生活没有了,小麦倒了。 从摇椅上挣扎起来,刘小麦喊踢毽子的弟弟妹妹,“小豆小虎,我们洗衣服去了。” 刘二柱同志又在做木工,这次他是想给自家打一个舒服的大澡盆。 看着他为小刘家兢兢业业的份上,这几天的饭还是张秀红同志烧的。 当爹的和当妈的手上都有活干,就闲着刘小麦这个十来岁的大丫头无所事事很不像话。 于是刘小麦同学的洗衣任务就被安排上了。 刘小麦也不反对,但是让她一个人做是不可能的,她要把刘小豆和刘小虎带着,各人洗各人的衣服。哪怕刘小豆和刘小虎洗不好要刘小麦重新洗一遍也行。 刘小豆和刘小虎很喜欢洗衣服,因为可以玩水。 “不要玩水,不要玩肥皂,你们衣服洗好了吗?” 小溪边,刘小麦把两个小的往路中间揪。 “大姐,那个哥哥来了!” -- 第136页 刘小虎眼睛尖,指着前头说道。 刘小麦抬眸看去,隔着潺潺的溪流,对岸站着的正是何在洲。 溪流一半瑟瑟一半晕红,何在洲跨过几块青石,走到这一岸。 “刘小麦。”他轻声唤道。 刘小麦把盆放好,坐到了一块青石上:“你怎么啦?” 看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何在洲很变扭,有那么一瞬间,刘小麦以为她欠何在洲钱了。 “刘小麦,你喜欢你三叔家吗?” 三叔家……福宝一家? 在原锦鲤文里,喜欢福宝一家的都鸡犬升天了,不喜欢福宝一家的都自取灭亡了。 刘小麦敢实话实说吗,她不敢啊,谁知道老天爷有没有在哪里偷窥她呢。 她看起来很淡定,避重就轻道:“我们原来是一家人,现在不是了,但都姓刘,也就那么回事吧。” 何在洲听懂了:“那就是不喜欢不在意了。” 刘小麦:“!” 就这样轻易说出口了吗。 她连忙亡羊补牢,嘴硬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何在洲扯了下唇角,居然在刘小麦身边坐下了。 刘小麦看了他一眼。 何在洲神色非常的正常:“你这块石头最干净。” 合理。 因为刘小麦刚刚用草叶潮了水擦过。 跃跃欲试的好半天,准备来个潇洒一跃而上的刘小虎:“……” 他扁了扁嘴,哀嚎出声:“大姐——” 这个坏哥哥占他的位置! 啊啊啊啊他要坐在大姐旁边啦! 刘小豆在靠住刘小麦的另一侧,抱住刘小麦的手,一脸敌意地看着何在洲。 何在洲好像才想起来,“我刚刚走过的小溪边有好多漂亮的小石子,圆圆的,什么颜色都有。” 刘小虎的哀嚎戛然而止。 他睁着好奇的眼睛,觑着何在洲。 何在洲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比玻璃球好看。” 刘小虎:“!” 他的嘴又扁起来,这次是央求,“大姐……” “水很浅,不会有危险的。”何在洲还在那里煽风点火。 刘小虎这个傻蛋越听越急,“大姐,我想去玩,我就玩一下。” 他信任地拽着何在洲袖子,“大姐,哥哥都说了,哥哥不骗人。” 刘小麦捂了捂心口窝。 这就是她的亲弟弟吗,也罢也罢,这也由不得她不承认。何况老刘家基因在此,有刘家四兄弟瓦砾在前,怎么能指望底下小的天赋异禀是珠玉呢? 好在溪水确实很浅,踩下去也就淹到小腿上。流速又缓,荡悠悠的。 这也是刘小麦放弃了河流池塘,带着大妹小弟选了这条远一点的小溪洗衣服的原因。 “行吧,你去捡石子吧。只许捡岸边的,不许下水。”刘小麦说。 她猜何在洲是要跟她说事情,不然不会这样反常。 “大姐,我、我陪你。”刘小豆轻易不会被石子诱惑。 天大地大,大姐最大。 这个坏蛋哥哥别想趁着他们走了,一个人跟大姐玩! 刘小豆年岁不大,但这双眼睛已经看透了太多。 刘小麦拍了拍她的肩,“小豆小豆,大姐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看着小虎,不让他下水。” “可是……”刘小豆纠结。 “小豆啊,我只能相信你啦,你可是我的大妹。”刘小麦铿锵有力道。 “好!”刚刚还立场坚定的刘小豆成功被忽悠走了。 何在洲的目光带着若有若无的讽意:“你可真会哄人。” “你正常点。”刘小麦说,“别搞出这副表情,小孩子就应该诚恳一点单纯一点。” 何在洲:“……” 他收起所有情绪,恢复面无表情。 “这样可爱多了,笑一笑更可爱。”刘小麦折了根狗尾巴草在手里绕来绕去。 何在洲皮笑肉不笑:“刘小麦,你这是在逗狗吗?” ……很明显吗? 刘小麦表示她没这么想过,她一本正经问:“何在洲,你找我有什么事?” 一问出来,何在洲又颓了,不吭一声,表情很不好。 这简直是浪费刘小麦的时间啊。她的时间多宝贵啊,太阳都要落山了她的衣服还没洗好呢,到时候又要湿漉漉挂在院子里吹一夜。 刘小麦忍不住用狗尾巴草搔了他耳朵一下。 惊奇地发现何在洲白生生的耳朵立刻红了。 刘小麦“诶”了一声,刚准备仔细观察观察,何在洲已经捂着耳朵跳开了,连青石也不坐了。 “你干什么!” 何在洲居然在恼羞成怒。 刘小麦丝毫不虚,“我才要问你你干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磨叽!” 她把刘老太的那套歪理邪说拿出来,振振有词道:“你耽误了我们姐弟三个一人一个傍晚,加起来就耽误了我们一个下午。何在洲,这是你的问题,你要反思了。” 没有人能够在刘老太的强盗逻辑之下保持云淡风轻,包括何在洲。 “是我的问题,我不耽误你了。”他直接说了,“刘小麦,你晚上要不别回去了。” 刘小麦:“?”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这个何在洲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 第137页 何在洲也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妥了,垂下眼睑把眸光一遮,找补道:“你当然应该回你自己家去,但是你要做好准备,不要被轻易吓住。” 刘小麦冷静了,她感觉自己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被吓住……有什么可怕的事晚上会在我家发生吗?” 话才说出口,她就怔住了,那些已经被她压箱底的原锦鲤文画面又冒了出来。 二房成替罪羊倒了大霉,三房反而缉盗有功步步高升。 不会吧—— 何在洲抬起眸光,平静地凝视她。 “刘小麦,我今天去坝子大队,从小孩子们的口中听闻了只言片语,好像跟你三叔家有关。” 他露出一丝困惑的神情,“你三叔家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吗?” 他们现在得罪了我,刘小麦在心里说。 真不愧是原锦鲤文的女主一家啊,够倔强,够坚持。就算有再多的不妥,他们还是要把福宝拾到的钱票着急忙慌地用了。这是怕迟了一天用,钱就烂在手里了吗? 或者什么也没想,他们单纯迷信福宝的锦鲤运,觉得自己不会有事? 可以的可以的,他们不会有事,她刘小麦是不是要倒霉啦! 刘小麦衣服也不想洗了,带着刘小豆和刘小虎直接往家跑。 此时此刻,老刘家,福宝和她的假哥哥刘小军在一起玩呢。 姚静去厨房做糕点了,她怕福宝总是跟着她在厨房被柴火熏到,于是让刘小军带她出去玩了。 “福宝福宝,这里怎么有一个圆啊?” 三房朝着外面的那扇窗户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用炭笔画了一个粗黑的圆圈。 刘小军和福宝趴在那里看,都感觉摸不着头脑。 实在好奇,刘小军伸手抹了一把,没抹掉。 “我知道了,”他突然说,“肯定是刘小勇跟刘小虎画的,他们太坏了。” 刘小军越想越是这样:“这叫恶作剧!” “他们早就不喜欢我们了,刘小虎不跟我们玩,刘小勇也天天说我们,哼。我要告诉奶奶,他们乱涂乱画,奶奶肯定要和他们生气。” 刘小军自言自语了好半天,发现只有他一道声音。 “福宝福宝,你为什么不说话?”刘小军皱着鼻子问。 福宝歪了歪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哥哥,我们也去他们家的窗户底下画圈圈好不好?” “好啊好啊,福宝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刘小军激动了,“我们现在就去,谁叫他们先在我们家墙上瞎画。” 福宝笑了:“好呀。” 刘小军跑到厨房,趁姚静没注意偷了一块烧焦的木炭出来,就和福宝兴冲冲地开始作案了。 先在刘大柱家窗户底下画,画好了又跑到刘二柱家窗户底下画。 “福宝,我画的这个像不像我们家的那个圆。” “像,哥哥你画得特别像。” “嘻嘻嘻嘻……” 两个孩子正头靠头开心着呢,眼前的光突然一暗。 刘小麦阴嗖嗖的声音传来。 “请问,你们快乐什么呢?” 第58章 “关你什么事!” 刘小军勇敢地把福宝挡在身后。 他是哥哥,他必须保护福宝。刘小麦这个模样太可怕了,好像是要把他们吃掉。 “你们凭什么在我家墙上乱画?”刘小虎生气地吼回去。 他大姐让他们别跟刘小军和福宝玩,他和小豆都听话。可是刘小军和福宝过来欺负他们,刘小虎这就忍不了了。 刘小军有点心虚,但是气势还在:“明明是你们先在我家墙上画的!” “你瞎讲!”刘小虎捏紧了小拳头,“我们才没有画你家墙,我们去小溪边玩了!” 他捡石子捡的好好的,大姐就说家里有事,必须立刻回来。回来一看,原来是刘小军和福宝在使坏。 刘小虎这么肯定,刘小麦和刘小豆又这么虎视眈眈盯着他,刘小军就有点怂了。 这时候福宝拉住了他的手,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小声喊了一句“哥哥”。 ……刘小军顿时又坚强了! 他理直气壮道:“不是你们就是刘小勇,反正我家墙被画了,那我就要画回去!” 刘小麦听懂了,睁了睁眼,“你家墙被人画了?” 刘小军“哼”了一声,不说话。 “是的。”福宝悄悄地从他身后探出来小小的脑袋,那双无辜的眼睛就看着刘小麦,“大姐,我们以为是你们画的才……我们不是有意的。” 大姐。 啊啊啊啊锦鲤女主喊她大姐了。 刘小麦表面丝毫不慌,很有长姐风范地点了下头,言简意赅道:“带我去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 刘小麦姐弟三个看了三房窗子底下的那个黑圈圈,很奇怪,擦也擦不掉。 他们又转到大房对着外面的窗子底下,这也有个烧焦木炭画的黑圈,这个是来自刘小军和福宝的“报复”。刘小麦用手一擦,这个黑圈的边缘就糊了。果然,伪劣产品就有伪劣产品的样子。 “刘小麦,你们在我家窗户底下干什么?” 刘小勇疯得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刘小麦指了指那个圆圈:“刘小军画的。” “!”刘小勇瞪大了眼睛。 刘小麦又说:“他说是你先去他家画的,你这是在挑衅他。” -- 第138页 刘小勇杀气流露,一张嘴巴正要说话,刘小麦又堵住他的话。 “你发火也没用,你打他骂他都是你倒霉,没人护着你。” ……太真实了,刘小勇反而更不服气了,“刘小麦你瞎讲,我爸我妈护着我,奶、奶也护着我!” 刘小麦怀疑地瞅他一眼。 她低头问刘小豆:“小豆,你信你小勇哥哥的话吗?” “我、不信。”刘小豆一脸的认真。 刘小麦又问刘小虎:“小虎你信吗?” 刘小虎大声道:“不信不信!” 非但不信,这个倒霉孩子还对刘小勇做鬼脸。 刘小勇一下子被激怒了! 他地位再低,也是这段时间以来突然发生的变化。在他的记忆里,他之前九年都是老刘家唯我独尊的大孙子。 他就不信,他奶真的不护着他! 也就这个时候,刘小勇突然想起来了,他奶之前说过,疼福宝是为了更好地疼他,他奶最喜欢的还是他这个大孙子。 刘小勇嗷嗷叫着冲过去和刘小军决斗。 这不是为了画什么圈圈,这是为了确定他们谁在老刘家的地位更高一等。 刘小麦在他后面挑拨离间:“小勇啊,我要是你,这次奶不护着我,我就让我妈带我回老潘家过日子,我喊我外婆奶奶,给她养老,给老潘家当大孙子!” 风吹到刘小勇脸上,让他眼睛都干了。 他不难过,他有信心,他奶肯定护着他,他才是老刘家最宝贝的大孙子。 刘小麦掸了掸手上黑灰,带着两个小的往自家走。 刘小豆轻轻拽住她袖子,“大姐,要是、小勇哥哥不、不去他外婆家呢?” 她才六岁,但在人情上已经有一些特别的敏感。 刘小麦一说那话,她就猜到自家大姐是怂恿刘小勇他们娘儿俩回老潘家。 刘小麦却不承认:“不去就不去呀,不关我们的事。” 她只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反派炮灰,想给锦鲤一家添点堵罢了。大房三房干架,二房隔岸观火难道不香吗? 刘小麦可真是期待极了。 她一心想绕着锦鲤女主走,学好科学知识,远离牛.鬼蛇.神,可是锦鲤女主非得懵懵懂懂让她当替死鬼,那她必须反抗啊。 她不但要反抗,还要跟锦鲤女主抢功德。 刘小麦跟老天爷默默比了个中指,有本事您就下一道雷劈死我。 一回到家,刘小麦就把这事告诉了刘二柱和张秀红。刘二柱的脸色立刻就凝重起来了。 “我倒是听说过,打仗那会儿,汉.奸要是知道了哪家哪户藏了八.路.军,想给鬼.子通风报信,就故意在那家房子外头做记号。” “不会吧,现在还有鬼.子啊?”张秀红紧张地东张西望,“不是早就被我们打回家了吗?就是土.匪,这个年头也不敢出来招摇啊。” 话一说出口,她自己捂住了心口窝。 是啊。 这年头土.匪不敢出来招摇,可是不妨碍他们在暗地里使坏啊。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怎么就找上我们这里了呢?”张秀红感到费解。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跟福宝捡到的那笔巨款有关。 刘小麦说:“爸妈,你们先把墙上的黑圈擦了吧,这个是小军他们画的,能擦掉。” “麦啊,你要到哪儿去?”刘二柱问。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我去找大队长。” …… 看着刘小麦噔噔噔跑远了,张秀红和刘二柱面面相觑。 “能行吗?” “肯定能行,小麦又不是第一次去给大队长添麻烦。” 大队长现在看到刘小麦都不再摆架子,因为看一眼他就有气无力了。 “老三家的两个孩子太孽气了,这叫什么事?他们这是要害了我家啊。”张秀红气呼呼的。 “小孩子不懂事,都是三柱这个当爹的错,回头他回来了,我肯定要叫他给我们家这堵墙赔礼道歉。” 刘二柱宽慰张秀红,反正他们绝对不能在这个上面吃亏。 两个人打了水,潮了抹布,才把窗子底下的墙面擦干净,就听见老刘家院子里发出高亢的尖叫。 老刘家开撕了。 院子里,潘桃抱住刘小勇,手捧着他的脸,眼泪不住地淌。 “妈……” 刘小勇想说话,一张嘴巴,好多血从他嘴里淌出来。 “别说了别说了……我的儿子,我的心肝啊!”潘桃泪流满面,“你怎么就被人害成这样啦——” “什么害不害的。”刘老太抱着福宝,一下一下拍她的脊背,“潘桃,你要晓得是小勇过来欺负小军和福宝的,把福宝的手腕子都捏红了,要不是他自己被门槛绊倒摔破了嘴消停了下来,他还要掰福宝和小军的手!” 刘老太疾言厉色:“潘桃,你还有脸哭啊,你怎么就不嫌丢人的呢?你儿子那么大的块头,还来欺负弟弟妹妹,叫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潘桃浑身发冷:“小勇可是你的大孙子啊,妈,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你根本不在意我们大房,你眼里只有三房,只有三房的野丫头!” 刘大柱也不舒服,提醒刘老太:“妈,小勇长大了也要给你养老的,我们一家都要孝顺你。” 你难道还要指望三房那个野丫头给你养老? -- 第139页 刘老太立刻冷笑:“我以前对小勇那么好,也没见你们孝顺成什么样。” 她难道一开始就对福宝真心吗,才不是。 这都是真心换真心啊,谁让福宝是这么讨喜的小姑娘。 此刻福宝就埋头在她怀里,娇声道:“奶奶别难过,福宝孝顺你,福宝给你养老。” “唉哟我的乖乖。”刘老太感动得稀里糊涂。 奶孙两个腻歪的不得了。 姚静牵着刘小军,对潘桃露出抱歉的神色:“大嫂,下次小勇再来找小军和福宝闹,我会劝他们让着小勇的,毕竟小勇是大哥嘛。” 这话怎么刺耳又古怪? 潘桃真的受不了了,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思念过张秀红,同样阴阳怪气,跟张秀红吵架就痛快,跟姚静吵架她永远吃闷亏! “妈……”刘小勇又想说话。 “我的儿啊!” 潘桃声势浩大擤了把鼻子,一甩手擦到地上。杀伤力太大了,姚静惊恐地后退了两步。 潘桃抱着刘小勇撕心裂肺,“你还是姓刘的呢,怎么姓刘的没有一个在意你呢,你只有我这个没用的妈了!” 刘大柱……刘大柱感觉他有被内涵到。 眼瞅着刘小勇血里呼啦地看过来了,刘大柱连忙咳嗽了一声,一脸严肃地看着姚静。 “老三媳妇,这话本来不应该我说,但是老三不在家,长兄如父我也就有什么讲什么了。”刘大柱派头已经摆起来了,“你这两个孩子必须看好了,他们是城里孩子归城里孩子,但到了我们农村也不应该搞特殊化,拿着木炭到处乱画到哪里都不能这样吧?” 这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 潘桃震惊了,端详着刘大柱,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么硬气的男人。 说的好啊,大柱! 刘老太都伸长了脖子,觑着眼瞧刘大柱。 “也不是说谁要让着谁,我们要讲理,城里人也不能不讲理吧……” 刘大柱还在输出,一身的正气凛然,满嘴的仁义道德,很是唬人,就算大队长吴国安来了,怕是也要甘拜下风。 总之,这会儿的刘大柱一点都不像在刘老太被批.斗的时候,躲在人群里拼命喊“打倒”的人。 刘老太都有点糊涂了,她把脸搁到福宝的发顶上,蹭了蹭。 她现在是一个都不在乎了,她就在乎福宝。 刘大柱就跟被不停打气的自行车轮胎一样,鼓着鼓着,明明已经到那个临界点了,他还在鼓。 被喷了半天的姚静终于缓过来了,她一抬头,凝了刘大柱一眼,泫然若泣。 刘大柱:“……” 姚静这一眼就像是一根针,把刘大柱这个过度膨胀的自行车轮胎戳破了。 刘大柱到嘴边的话变了,变成了不尴不尬的软话,“那什么……我想说的已经说好了,老三媳妇,你自己想一想。” 潘桃:“……” 呵,她早该晓得了,刘大柱这个男人就是指望不上。 刘老太冷笑,抱着福宝根本不想再看刘大柱一眼。 倒是姚静,蹙着眉,左脸写着忧愁,右脸写着委屈。 “大哥,我想明白了,你就是嫌福宝和小军给老刘家添麻烦了。” “……不,没那回事,我没这样想过。”刘大柱一口否认,“我可是老刘家的长子,巴不得老刘家人丁兴旺。” “别说了大哥,我都懂。”姚静一脸倔强地转过身,“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带福宝和小军回城里。” 潘桃一边给刘小勇擦脸上的血,一边看姚静装模作样。 她是不相信姚静能说回城就回城。 偏偏刘大柱就信了,不但信了,他还急了。 “静子,静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追着姚静,一脚跨到了三房屋里。 二房对着院子的那扇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刘二柱和张秀红同志都在看戏。 看就算了,还得随时批评两句。觉得如今老刘家的戏是一场比一场没劲了,果然少了他们,老刘家就不能为松梗大队带来快乐了。 嫌弃地看到这里,张秀红同志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大哥,你干什么呢,静子静子的,叫得可真亲啊!” 潘桃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鼻子一酸差点又落泪。 “张秀红,你这张破嘴!” 刘大柱之前是太急了,“静子”两个字才脱口而出。此刻被张秀红一点,他不但急,他还慌了,脸羞耻地热了起来。 不应该,他太不应该了,叫弟媳妇叫得这么亲。 刘大柱连忙看向姚静,姚静却没有生他气,反而指责张秀红:“二嫂,你不要凭空污蔑大哥。” 这是在维护他啊。 刘大柱心里产生了愧疚,明明他刚刚还端着架子指责姚静。 三柱有福了,娶了这么个好女人。 “静……老三媳妇,你把东西放下来,你是我们老刘家媳妇,你不在这里要去哪呢?” 刘大柱顾不得不怀好意的刘二柱和张秀红,抢着姚静手里东西。 这动作一大,两个人的手和腿都撞到了,一次不够,过程中不停地蹭来蹭去。 刘二柱吓了一大跳,“大哥,你……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动手动脚的,你对得起三柱吗?” “?” 刘老太都不能抱着福宝装死了,歪了歪嘴看过来。 -- 第140页 潘桃也不哭了,目光发狠盯着刘大柱。 刘大柱的一张黑脸都能被清楚看到有在发红。 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 “刘二柱,我没有你这个兄弟。”刘大柱正式宣布。 “刘二柱,你们男人真不是个东西。”张秀红斜了身边的刘二柱一眼,“为了个女人,还不是自己的女人,就连亲兄弟也不认了。” 刘二柱窝囊地点头:“是这样的。红子,你说的对。” “你闭嘴,刘二柱,你个讨债鬼!”刘老太破口大骂,还捂住了福宝耳朵,“你说的这些破话,叫福宝听见了,你就是造孽!” 刘二柱害怕地捂住嘴。 刘大柱还在跟姚静拉拉扯扯,姚静眼泪都下来了,让刘大柱彻底地慌了神。 那头潘桃哭了半天也没人递纸:“……” 刘小勇熬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把嘴里的牙吐出来了。他有一颗牙早就摇了,里头小牙都长好深了,可大牙就是不掉。今天被门槛一绊,血虽然多了点,大牙被磕到后也顺利掉落了。 他终于能说话了:“妈,我们去外婆家吧。” 他已经看透老刘家了,这里没有一个对他真心的人。 他要去老潘家,给老潘家当孙子,让他奶好好后悔! 潘桃幽怨地看了一眼刘大柱,发现他的心思依然还在姚静身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姚静姚静姚静,在刘大柱眼睛里,她潘桃永远比不过自家妯娌姚静。 她“嚯”的一声站了起来。 刘二柱闭麦了,张秀红没有啊。 她播报道:“来了来了,潘桃准备装回娘家吓人了。” 潘桃拽着刘小勇:“我们走!你外婆早就想你了。” 为了增加回娘家的真实性,潘桃冲到厨房里提了两斤面粉出来了。 刘老太这下急眼了:“潘桃,你要把面粉带到哪里去?你这个败家婆娘!” 人可以回老潘家,反正吃的喝的都是老潘家的,老刘家稳赚不亏。带着面粉去老潘家,这算怎么回事?就没有这种道理! 潘桃头也不回,“姚静能糟蹋面粉天天做糕点,我带点回娘家就天塌下来了?” 她拉着刘小勇,起步很凶,到了门口,步子就慢下来了。 张秀红连忙拱一把火:“潘桃,别做梦了,不会有人过来拦你的,你没有梯子下的!” 潘桃:“……” 还真的没有人过来拦她。 她一咬牙,“小勇快点,我们去你外婆家吃晚饭!” 分家之后刘大柱实在是太不把她当回事了,这次必须拿拿乔,不然老刘家就没她位置了。 “妈,妈,你看我牙,你看我牙……” 刘小勇张着血盆大口,展示里头的小牙。 “长得好啊儿子,”潘桃敷衍道,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三叔家那两个孩子干什么到我们屋的窗子底下瞎画,你再跟我说说。” 刘小勇就颠来倒去又说了一遍。 “妈,你说刘小军是不是冤枉人,我肯定要教训他!” 潘桃没说话。 “妈?”刘小勇奇怪,“你想什么啊?” “想我家小勇长大了,知道好坏了。”潘桃随口说。 老刘家女人的脑子一向还可以,潘桃作为其中之一,这会儿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那莫不是……踩点? “……妈,你又没听我说话。”打断她思绪的是刘小勇不高兴的声音。 “大儿子,你再给妈说一遍。”潘桃摸刘小勇的头。 她已经想明白了——就是别想那件事。又跟她没关系,是好是坏反正他们娘儿俩已经在老潘家了。 …… 那头,大队长吴国安操劳了一夜又操劳了一天,从县里公安局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干涸了。 然后他就在家门口喜迎刘小麦。 吴国安:“……” 他怎么突然眩晕起来,是他的问题还是刘小麦的问题? 刘小麦十分动容,声情并茂道:“大队长,您真是人民群众的好公.仆啊,今天也是您发光发热的一天呢,感动!” 说完她脸色一变,转成了在水深火热中生活时特有的苦难脸,“大队长,我太难啦。我这里又遇到了一些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呀。” 吴国安同志抬了下手,示意刘小麦暂时闭麦。 他在包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出来一盒夏天驱蚊虫用的清凉油。 打开盒子,挖了两大块涂在太阳穴上。吴国安吸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替刘小麦这种苦难群众排忧解难了。 “你接着讲吧。” 吴国安坚强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没写到想写的部分,下去接着码,感觉状态好起来了。 —— 这几天更新少谢谢大家陪伴啦,感觉今天的收藏可以破五千,那就以这个名义发一波红包吧~ * 最后推荐基友的年代文,她是厉害的日万选手~ 穿书在九零 by杨桃小丸子 林悦到七岁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穿书,穿的还是炮灰一家,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才是真女主。 因为处处和女主攀比作对,他们母女二人被男主直接卖到大山深处。 林悦:要遭!赶紧想办法避免炮灰! -- 第141页 结果还没等林悦反应过来,她妈已经手撕白莲花小三,脚踢陈世美丈夫, ……说好的美人妈软弱无能只会哭呢? 既然在撕极品的事上帮不了忙,林悦捋起袖子准备想办法发家致富 然后她妈领着他们去了大别墅和公司。 ——我妈妈原来是重生的! 林悦决定从此以后专注抱妈妈大腿躺赢,做个美滋滋的富二代。 可是为什么隔壁这个未来的大反派要来凑热闹? “有了我,你才是真正的躺赢。”少年凑近她耳朵低语。 林悦狂摇头:“不,不,让我独自美丽好吗?。” 少年勾唇一笑,黑眸里满是她的倒影,语气温柔:“不好!”从她第一次闯入自己的世界里,她就是他所有的念想。 你是一道光,照亮我所有的黑暗。 第59章 夜深人静。 有三个头上扎着黑面巾,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大兄弟们在老刘家周围打转了。 一个矮子拿着不怎么亮的手电筒贴着墙皮照。 “是这里,没错吧?” 他的小眼睛里露出猥琐的光。 旁边高个子立刻警惕地说:“强哥说了,让我们不要闹出大动静,找到东西就走。” 矮子嗤了一声:“都睡着了,用迷药把女人鼻子一捂,她能闹出多大动静?实在不行拿把刀对着她孩子,再野的女人也要乖乖听话。” 他舔了下唇,“这家女人说是城里来的,一身的细皮嫩肉。” 高个子很瞧不上他,“你是旷了多久这么急?今天真不该带你来,真是坏事!” “都小声点。”正在研究窗子的秃头男人回过了头,压低声音骂,“想吵就滚回去吵,别耽误正事。” 秃头男人像是领头的,他一出声,矮子和高个子都闭嘴了。 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动。 窗子被勾开了。 三个人一个接着一个爬进去。 今夜月光暗淡,屋子里黑咕隆咚的,勉强看到两张床上睡着几个人。 三个人都是干惯这种事的,目光示意一下,都各干各的了,轻手轻脚宛如鬼魅。高个子去开橱门,矮个子爬到床上摸。 秃子开了柜子,一无所获,犹豫了一下,看向了床底。 很多人喜欢把钱票搁在罐子里藏在床肚下。 他走过去,拍了拍矮子的肩膀,示意矮子钻床底去。 矮子不但不从,反而往床里面爬了爬,口水要滴到被子上。 秃子瞪了瞪眼睛,威胁地指了矮子一下,咬着牙自己钻床肚了。 他一下去,矮子就肆无忌惮了,一脸淫.笑地揭开被子—— 秃子果然在床底下发现了一只钱罐子,刚小心翼翼摸到手里来,床突然“吱呀”“吱呀”距离摇晃起来! 矮子这又是正事不干,干起他的私事了。 动静还搞这么大,他以为是在暗.娼家里呢。 秃子很不满意,觉得矮子太离谱了,把人都弄醒了多难收场。 祸不单行,高个子也发出了一声惊呼。虽然惊呼声马上就没了,像是自己捂住了嘴巴,但是大半夜也特别惊悚好吧! 别说人,狗被迷晕了都要被惊醒了。 秃子火冒三丈,这两个人简直不是东西,也不是第一天出任务,怎么拉垮成这样? 他把钱罐子拿在手里,气急败坏地钻出床肚,刚把头一伸—— 一张渔网从天而降! 秃子就像好不容易伸出脑袋的王八,身子自由,头被咬住了! 结实的渔网绵绵密密把他的脑袋束缚住,一层又一层,直接把他从床底拖了出来,像王八那样肚皮朝上。 矮子被人压在床上,高个子被人压着蹲墙角,都堵住了嘴巴。 秃子费力地翻着眼睛看—— 迎接他的是满头大汉! 老刘家一下子灯火通明,这下可以看清了,屋子里居然一个女人孩子都没有,全是民兵! 守株待兔多时的大队长吴国安一脸严肃走了进来。 气场格外强大,浑身清凉油味。 吴国安想开了。 在最平凡的岗位上,也能做出最伟大的事业。 这不是池浅王八多,这是组织在考验他吴国安这个人啊。 简直太光荣了,吴国安心里掬起沧桑而感动的泪水,面上目光如雷扫视这三个人。 老刘家上上下下还没睡呢,从吴国安带民兵过来布局,他们就提心吊胆的。只有张秀红和刘二柱,对吴国安迷之信任,等着看他给贼人来个关门打狗。 这会儿看安全了,都携家带口地走进来,看猴一样看被逮住的人。 刘老太一马当先,使劲恭维吴国安:“大队长,你可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哟!包青天在世也不如你,我们老刘家多亏了你啊,我从明个起天天早上给你烧一柱香……” “妈你又搞封建迷信!”张秀红正义凛然道,“你做就做了,还说出来,这不是存心让大队长为难吗?” 还真是,吴国安谴责地看了刘老太一眼。 刘老太歪了歪嘴,不敢当着大队长面跟张秀红撕,目光飘忽到了被逮着的三个贼人身上。 “哟,这不是坝子大队老王家那孩子吗?”刘老太看到秃子被渔网勒索变形的脸,惊了,“你小时候还喊过我婶。” 但是老王家是地主,后来被打倒了。秃子那时候不懂事,看到刘老太还喊她婶,把刘老太恶心坏了,狠狠呸了他。 -- 第142页 刘老太气得不得了:“你不学好,我早就知道,你怎么还偷到我们老刘家来了?” 熟人作案更不能忍,刘老太咬牙切齿:“大队长,你可一定要好好惩罚他!” “婶,你听我解释……我有话要告诉你。” 秃子在渔网的束缚下艰难地动着面部的肌肉,哀求刘老太。 “哼,你求我也没用。” 话虽如此,刘老太已经诚实地往秃子身边走了。 一步、两步…… 秃子目光闪烁,手刚一动,吴国安陡然上前,一脚把他手踩到关节脱臼! 秃子“嗷”一声惨叫,袖子里的短刀掉出来了。 差点沦为人质的刘老太一屁股就坐到地上了! 围观的刘二柱同志和张秀红同志紧紧地搂在了一起,瑟瑟发抖。 刘小麦:“……” 她一左一右牵住懵圈的大妹小弟。 没事没事,坚强独立应该从小培养,她爸她妈用心良苦,真好啊。 吴国安把手一抬,“绑紧了带走。” 刘大柱抹了把头上冷汗,走出来说:“大队长,那什么……”他指了指民兵从秃子手里夺下的钱罐子,“这是我三弟家的,差点被这帮贼人偷了,这个应该留下来吧,不用带到公安局去。” “确实不用。”吴国安点了点头。 刘大柱连忙把钱罐子接过来,递给在最后面抱着福宝的姚静。 “别怕……没事了。” 他这辈子就没说过安慰女人的话,笨嘴笨舌道。 姚静低着头,轻轻地说了声“谢”。 一场不幸被掐死在摇篮里了,三个贼人一个接着一个被押出去。 吴国安最后一个走,把手背在后面,准备大干一场。 破事虽然多,但这也是他的机遇,干好了组织说不定会给他加担子。 然后刘小麦就跟上来了,拽了一下他的衣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吴国安有了那么一丝不大妙的预感:“刘小麦,你要说什——” 刘小麦冷不丁朝地上一坐,一把抱住他大腿! “——么。”最后一个字眼从吴国安嘴里蹦出来。 刘小麦仗着自己年纪小个子矮,厚着脸皮抱吴国安大腿,希望大队长的这身浩然正气可以借她用用,抵挡住天罚。 她清清楚楚道:“大队长,我要实名举.报我三叔三婶一家。他们家捡到了很多钱和票,却没想着拾金不昧上交上去。而且……那笔钱和票就是从坝子大队那边的小河漂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在凌晨or2,, 第60章 刘老太又在院子里骂骂咧咧。 不但骂,还咒人,怎么难听怎么来。 刘小麦一家五口耳朵里塞着棉花团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努力了好久还是被噪音穿脑,无法入睡。 “不睡了不睡了。”刘小麦“腾”一下坐起来,心情澎湃,“我们睡觉,就是落入了我奶的奸计之中,我们应该跟她对着干。” 刘二柱打着呵欠:“麦啊,爸听你的。” 火柴一擦,微弱的火苗跳了出来,点到油灯上,一下子暖黄色的光就在屋子里晕开了,直映到了窗户上。 刘老太一看,就知道他们被吵醒了。 于是更来劲了,扯着破锣嗓子骂得更厉害,把她这辈子知道的所有腌臜词都往刘小麦一家身上倒。 她故意走到了小麦家窗户外面,用嘴怼着里面骂: “一家子都是死形样子,屁用没有就晓得嚼蛆,害人啊,你们下了地狱要被下油锅……” “咚咚咚咚——唴!” 高亢的敲击声就在刘老太耳边炸开了。 刘老太耳膜一震,刺刺地发痛,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两步。 看着窗户外的人影远了些,刘小麦这才把贴着窗子敲的盆抱到怀中,坐回油灯旁的小板凳上去。 他们一家五口坐成一个圈子,中间摆着锅碗瓢盆还有桶,手里拿着棒槌锅铲还有筷子,都兴奋地看着金嗓子张秀红。 张秀红矜持一笑,对着屋顶伸出手指。 一、二、三—— 院子里,刘老太揉了好一会儿耳朵,刚缓过来,咬着牙就要再次往刘小麦家窗子扑—— 整齐响亮的击器声就像洪水一样从窗内冲出来了。 刘老太险些被冲倒在地。 伴随着击器声的,是刘小麦一家五口洪亮亢奋的歌唱声。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老刘家鸡叫了。 外头狗子汪了。 院子里的刘老太气坏了,嘴张张合合,然而谁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吱呀”一声,三房门开了。 姚静面色苍白地走出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也就过了一个晚上,从容淡定的姚静就不太好了,她整个人就像黄花菜一样在夜风中飘荡。 “妈。”她轻声唤刘老太,“都已经这样了,你再怨也没有用了。小麦会说那种话自然是二哥二嫂教的,他们当时没有负罪感,现在更不会后悔了。” 刘二柱和张秀红就是看自己过不好,于是想拉着所有人一起沉入臭泥潭里。姚静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他们了,她跟这对极品夫妻实在是无话可说。 亏得她刚下乡的时候,还想着能跟其他两房和谐相处。她脾气好,再怎么样也能跟别人井水不犯河水。 -- 第143页 谁知道二房能极品成这样,太刁了。 姚静一脸的幽怨,刘老太抓着她手,瞪着眼睛仰着脖子,大声地吼:“啊?你在讲什么东西?” 太吵了太吵了,姚静这个声音怎么还像蚊子嗡嗡一样。 姚静:“……” 要她跟刘老太一样嘶吼,她是做不出来的,这辈子都做不出来。 她提了提音量,对着刘老太耳朵说:“妈,你吵到福宝睡觉了。” “这能怪我吗?”刘老太跺着脚,“你听听现在是哪个在吵!”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刘小麦一家又换了一首唱,更激情了。 刘老太哆嗦着手指着二房窗子,“静子,你听听!你听听瞧!” 姚静听见了,但她不想说话,只能腹诽。 要不是刘老太先在院子里疯狂叫骂,二房也不会这样报复她。二房素质不高是一回事,但在老刘家被吵的睡不着觉这件事上,刘老太也不是无辜的。 刘老太瞧了瞧姚静,砸吧出了几分味道。 她顿时怨气冲天,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再利落一倒,开始一边蹬腿一边打滚。 “我这都是为了谁,我这都是为了谁哦!” 姚静慌了,姚静最怕的就是刘老太这样。 她拿这样的刘老太毫无办法! 刘老太撕心裂肺:“要不是心疼你们,我骂个屁的老二家!大队长又要你们做检讨,又要你们把用掉的钱票补上去,你难受,我就不难受了?等于我现在还难受错了!” 她的声音湮没在刘小麦一家蛮不讲理的合唱里。 但还是让姚静听见了几个字眼。 她的脸色顿时更不好了,心里难过得都要碎掉了。 没了,全都没了。 她本来都打算让刘三柱去公社买房了,现在肯定买不成了。 福宝和小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公社读书,难道他们要在农村上学吗? 吴国安好像对他们有点意见了,觉得祸事是他们引起的,还觉得他们隐瞒真相。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他们三房也不知道会引起这样严重的后果呀。 现在还要他们做检讨,这个会不会影响以后福宝拿推荐上高中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姚静咬着嘴唇,身形看起来无比的萧瑟。 “吱呀”一声,大房房门也开了。 刘大柱嘴里叼着一根烟头走出门。他吐下烟头,用鞋底碾灭,这才走到刘老太身边。 “妈,别闹了,你现在有点吓人了。”他劝道。 刘大柱不敢看姚静,他心里尴尬。 要不是他多嘴,刘小麦说不定想不起来给大队长告状。搞得现在老三家钱罐子没保住,还要倒贴钱票去补亏空。 “呸!” 刘老太一口唾沫直往刘大柱脸上吐。 刘大柱深感丢人现眼,偏过脸站在一边发杵。 二房突然爆发出快活的欢呼声。 “妈,你会唱得歌真多!”刘小麦使劲鼓掌,“妈,你是一个真正的人才啊,种田这条路子就不适合你,你必须要在歌舞台上闪闪发光!” “怪不得,我说我怎么从小就不喜欢干农活。”张秀红摸着自己脖子,“我天生就该靠这口嗓子吃饭。要不是年纪过了,我肯定要考到部队文工团里的。” 刘二柱拍马屁:“红子你要是考到文工团了,我就去当兵,到时候我还听你的。” 刘小麦:“……爸,你可能不怎么适合当兵,当兵的要大队长那个样子才行。” 刘二柱同志真去了,怕是每天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也不一定。”刘二柱同志老实巴交地笑了,“我当炊事员,专门烧好吃的给你妈吃。” “我们也要,爸我们也要吃。” 刘小虎大声说。 刘小豆跟着认真点头。 “好,一个都不少,有爸的一口吃的,就有你们的一口。”刘二柱满嘴打包票。 大半夜睡不着,小刘家都在睁着眼睛做梦,突然窗户被人敲响了。 “二柱,二柱把窗子开下子。”刘大柱的声音传来。 刘二柱一脸的迷茫。 张秀红轻轻踢了他一下,“喊你呢,快去啊。” 刘二柱摸了摸脑袋,磨蹭过去,把窗子打开一条小缝,又用他那张淳朴的脸把缝挡住。 “大哥,你怎么到现在还不睡觉呢?”刘二柱关心道,非常真诚。 刘大柱的嘴角抽了一下。 天老爷哟,他为什么不睡觉,刘二柱还不知道? 刘二柱真的不知道,之前刘老太骂成那个样子,也没人出来拦,他还以为大房和三房都是天赋异禀,根本不怕吵。 他完全没意思到自己问了句废话,还挑剔刘大柱:“大哥你不睡就不睡,我们家还要睡呢。大半夜你找我什么事哦?” 刘大柱:“……” 老二一家前脚吊嗓子结束,敢情后脚就要睡了啊。 他在刘二柱面前还是很有老刘家长子样子的,清了清嗓子问:“你最好是真要睡觉了。你自己也晓得大半夜了,等一下不唱不敲了吧?” 刘二柱挠了挠头:“这得看妈的意思。” 要是刘老太等一下又骂骂咧咧起来了,扰人清梦,他们不唱歌难道要坐在床上发呆吗,那多傻啊。 -- 第144页 刘大柱鼓了鼓腮帮子:“我等下劝妈回屋去。” 刘二柱笑了,学着他的语气说:“你最好是真能劝住。” 刘大柱:“……” “没事了吧,没事我就关窗了。我想回去躺着了。”刘二柱说着就合窗。 “等一下!” 刘大柱叫住他。 刘二柱停住动作:“还有什么事啊,大哥你快说吧。” 刘大柱往后看了一眼,看到姚静终于把刘老太扶了起来,婆媳两个去三房屋里看福宝了。 他才放心地问:“二柱,不是大哥说你,你怎么把你家小麦教成这样了?你看我家小萍,听话的不得了,我声音一大她就把头低了又低,完全不敢看我眼睛。” 刘二柱根本听不懂:“大哥,我家小麦蛮好的啊,她是文曲星,又聪明又有主意,你说什么呢?” “刘二柱你别跟我装傻!”刘大柱居然生气了,“我直接问了,你为什么要让你家小麦举.报老三媳妇,我们是一家人啊!” 这话说得太莫名其妙了。 刘二柱想说那事不是他让小麦做的,又想说小麦不是举.报是揭露事实,更想说就算是举.报,举.报的也不是老三媳妇一个人。 但他憋了半天,只憋出了句“我们不是一家人”。 “二柱——”刘大柱还想教育他。 窗子已经干脆利落关上了。 刘二柱坐回去,张秀红就瞧着他:“说什么呢,说了半天。” 刘二柱嫌弃的不得了:“都是瞎话,我根本听不懂。” 沉默了一下,刘二柱叹气:“老大走远了啊。” “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张秀红完全不在意。 相比较刘大柱,张秀红更关心自家姑娘。 “小麦,你今天晚上快活什么呀?” 自家姑娘是什么脾性,张秀红这个当妈的还是清楚的。送走大队长后,刘小麦这个精神头就有点不正常了。 遇到了那么大的事,平平安安解决了,刘家其他人也是激动的。 但刘小麦过于激动了,有一种非常夸张的亢奋。 刘小麦笑嘻嘻的,一左一右搂住爸妈。 “我们小刘家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那肯定的。”张秀红很赞成,“等你读过高中回来,说不定能接妇联李主任的担子。到时候我们小刘家在松梗大队就真正地站起来了。” “那也太久了吧。”刘小麦表示拒绝,“我肯定是有出息的,但是光靠我不行。这几年我要读书,小豆小虎还小,我们小刘家想过好日子还是得靠你们啊,刘二柱同志和张秀红同志!” “我跟你爸?”向来自信的张秀红同志不自信了,“那可不行啊小麦。我跟你爸要是为了多挣点工分在田里累死累活的,身底子就要熬亏了,到时候老了反而给你们小的增加负担。” 张秀红同志振振有词,刘二柱同志必然是支持她的。在刘二柱眼中,张秀红即正义。 “麦啊,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啊,你们姐弟三个统共就一个爸一个妈,熬坏了就没有了啊!”刘二柱语重心长。 刘小麦:“……” 不愧是原锦鲤文里最难打倒的反派,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别说她没这么想过,就是真这么想了,现在肯定也被她爸她妈的这套理论说服了。 “错了错了!我怎么可能自己安逸读书,让爸爸妈妈为了一口吃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苦干呢?” 何况就那么一点工分,根本不够他们一家五口吃。 “我爸是必然要当大队仓管员的,我妈可以去妇联帮忙教小姑娘唱.红.歌嘛。” 刘二柱和张秀红都惊呆了。 两个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担忧地看向刘小麦。 “麦啊,你今天是不是真的受到刺激了?” 太敢想了,太敢说了。 “才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话。”刘小麦一脸的认真,“爸,何春富都倒了,这等于是已经把你抬到仓库门口了,你没事就下来走两步,就走两步,能不能行啊爸!” 刘二柱反复思考,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大着胆子说:“这个……我好像真的能行。” “二柱,你可真有本事!”张秀红激动了,对着刘二柱大夸特夸,“我们小刘家以后就靠你养了。” 刘二柱把胸一挺,刚准备说几句特别男人的话,刘小麦已经朝他和张秀红中间一插。 “不行啊妈,你要跟我爸一起分担,你难道要指望我爸这个老实人养活一家五口吗?” “……”张秀红很挣扎,“我倒是想跟你爸一起养家呢,可你讲的那个什么妇联太不现实了。我又不识字,人家不可能要我当干事。” “谁说要当干事了,当临时工也行啊。妈,你去教教人家唱歌,挣点油水,还有名声,轻轻松松的不香吗?”刘小麦也是满肚子的歪理邪说,“当干事有编制,反而束手束脚的,到时候组织还管着你,不让你占别人便宜,这简直太吃亏了。” ……张秀红心动了。 但嘴上还是在说不可能:“小麦啊,我跟你爸不一样。好多人支持你爸当仓管员,又没人支持我教小姑娘唱.红.歌。除了你们,队里都没有人知道我有这个想法。” “也不难。我爸在台上说了一通就好多人支持他了,妈,你要是有机会了上台高歌一首,也会有很多人被你震住的。”刘小麦鼓励道,“妈,我相信你肯定行!” -- 第145页 刘二柱也说:“红子,你比我有本事多了。我都行,你肯定更行。” 确实如此,张秀红同志的迷之自信顿时回来了。 “小麦,什么时候才是我上台唱歌的好时机啊?”张秀红很着急了,恨不得明天就去表现。 刘小麦说:“等我文章上报纸。” “……”张秀红一拍大腿,“倒是把你这事给忘了,花了两块钱买的邮票呢,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上哦?” “不急。”一切尽在刘二柱同志的掌握之中,“我家小麦肯定能上。” 刘小豆和刘小虎之前玩得太疯,已经睡着了。张秀红和刘二柱一人抱了一个,把他们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人后的刘小麦脸上亢奋之色越来越淡,眸底掠起一丝惘然。 她今天告了福宝一家的状,但是却没有受到什么惩罚。这不让她感觉松了一口气,反而有一种末日狂欢的窒息感。 这个世界毕竟是理性是世界,不玄幻不仙侠,不存在老天爷当真看谁不顺眼就降雷劈死谁的情况。 福宝的福气庇佑对她好的人,反作用于对她不好的人。 张秀红偷藏了给福宝熬粥的米,顿时就摔了一跤,偷藏的米都从袖子里跳出来。 刘小麦不带善意地说到福宝,立刻被大门扇脸。 刘小勇捏青了福宝手腕,马上就被门槛绊倒跌得满口血。 在福宝的角度看,这都是属于恶有恶报啊。而且都是合逻辑的报应,不存在这边打了福宝那边房子塌了这种毫无联系的情况。 福宝还是一个小女孩,无论发生再多丑恶或者血腥,都不关她的事。她的一双手始终是干净的,目光是无辜的,整个人都懵懵懂懂的。 真不愧是天道亲女儿,简直让刘小麦这个反派炮灰挑不出毛病来。 她寻思着按照福宝的那套因果循环报应说,她这边告了福宝家的状,那边是不是就有人挑他们小刘家的毛病了? 不至于吧,他们家都多少代贫农了。 穷得光荣,根正苗红! 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位同志本本分分,连投机.倒.把都不搞。 那会不会是她的稿子出了什么问题?这个年头,写文章也是一件很敏感的事。 任何正常字眼,经过刻意的解读,都会变得不正常起来。 刘小麦开始担忧了,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大姐,你像熊猫!”刘小虎咯咯地笑。 刘小麦之前在公社废品站给他们买过两本连环画,上面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刘小豆和刘小虎现在已经学到不少动物名字了。 刘小麦深沉地叹气:“年纪小就是好。” 无忧无虑。 她并不后悔把福宝捡到钱和票的事告诉吴国安。从秃子的言行中,看得出来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找回东西带走,而不是收拾人。 可见那堆钱票就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藏着什么秘密。留在老刘家,一波一波的人要来找寻,简直隐患无穷。 一次祸水东引能被刘小麦撞见,那第二次第三次呢? 完全赌不起。 算了算了,遇事不决就学习! 刘小麦已经背到四年级的语文课文了。 在去学校的路上,她嘴里都在念念叨叨,一副对学习如饥似渴的样子。 哪知道到了学校,好多人都过来关心她了。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围着她问—— “刘小麦,你的文章上报纸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在晚上,感谢支持呀!,, 第61章 从走近学校,一直到班上,整整一路都有人关心她。 刘小麦不厌其烦地解释:“我寄出去还没几天呢,应该还要再等等。” 然后那些孩子就窃窃私语地走了,还用怀疑的目光偷看她。 “吴老师今天带了报纸到学校里来,说是要念上面的文章给我们听。” 刘小勇专门过来找她,通知她这个好消息。 刘小麦惊讶地瞅了他一眼。 刘小勇掉了颗牙,说话漏风:“你是不是也想听啊,那你可以悄悄过来我们班外面偷听,我保证不告诉吴老师。就是你听的肯定没有我们在教室里的清楚,哼,谁让你要读三年级!” 他简直充满了信心,好像到时候他肯定不会被小吴老师赶出教室罚站一样。 刘小麦表示他想多了。 对于七十年代的报纸,她是没有什么好奇心的。 毕竟张秀红同志上过,那份报纸被用布包着,珍藏在小刘家箱子里呢。 刘二柱同志说了,这是他们家的传家宝。 刘小麦关心的别的事,“小勇,我的弟弟,你怎么还来上学啊,你不是跟你妈回老潘家了吗?” 老潘家跟坝子大队隔着好几个大队呢。 真看不出来,刘小勇有这种毅力啊。肯定是天上还有星星的时候,他就往坝子小学赶了。 提到这个刘小勇却好气好气! “都怪我妈!”刘小勇说,“她非要回来,还逼着我也回来念书!” 明明他外婆可舍不得他了,抱着他一直喊心肝。就跟原来的他奶一样,对他特别好。 刘小麦睁了睁眼,原来潘桃已经回来了啊。 此时此刻的老刘家,潘桃就叉着两条腿,手撑着腰,跟圆规一样站在门口。 老刘家正吃着饭呢,扫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看碗了。 -- 第146页 就刘大柱关心了句儿子:“回来了啊,小勇呢?”说完就喝了几口粥。 是的,喝粥。 老刘家趁着他们娘儿俩不在,偷偷摸摸吃好的了! 更别说那个福宝,还吃着鸡蛋饼,吃得满嘴都流油了。 这简直太欺负人了! 潘桃气得要命,她原来总是见人三分笑,然而自从分了家,她笑容越来越少。 “怎么了怎么了,做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呢。”刘老太捧着粥碗,拉着老脸,“是你自个儿跑到娘家去的,又不是我老刘家逼你回去的,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我敢有理吗,我不敢啊。全天下的理都在妈您这里呢,谁敢不听你的啊。”潘桃不阴不阳道。 刘大柱瞪她:“别一回来就说这些不高兴的,气着妈怎么办?” 潘桃撇撇嘴。 气着那不正好吗,刘老太值得。 她走进来,摸了摸肚子,“还有粥吗?我还没吃早饭呢。” 刘老太倒吸一口凉气,在凳子上摇了摇。 “潘桃!你带走了我们老刘家那么多的大白面,在你娘家一口不吃又回来了?”筷子一摔,刘老太恨铁不成钢地拍着大腿,“造孽哟,我们老刘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儿媳妇,还是长媳呢,就晓得掏婆家的东西补贴娘家!” 潘桃觉得她是真的命苦啊,左边是婆家,右边是娘家,都不是她真正的家。 在婆家受了委屈,潘桃带着儿子回了娘家。也就过了一晚,早上起来她嫂子就阴阳怪气家里没地方睡,于是潘桃一口都没吃,带着儿子回来了。 潘桃闷着头在刘大柱旁边坐下了。 “大柱,还有粥吗?” 刘大柱看着自己碗里还剩下的最后一口,摇了摇头,“没了。” 刘老太哼了一声:“我老刘家都是按人头烧的饭。谁知道你这么不中用,在娘家都混不到一口吃的!” 话这样说,她却把身后的锅端出来,锅底居然还有最后一点粥,白花花的米,看着就香。 刘老太拿出饭勺在锅底刮了刮,刮出来满满一勺子,“还不快把碗端过来。” 潘桃一怔,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她手忙脚乱摸出个空碗递过去,刘老太动作一顿,偏过脸歪着嘴,嘲讽地笑了。 “喊你了吗?你忙个什么东西?” 潘桃僵住了,转动了下眼珠子,看到她对面的姚静捏着碗非常的不好意思。 “妈,我已经喝过一碗了,实在是喝不下了。” “喝不下也要喝!”刘老太嗔道,“你看你多瘦,福宝都说你快抱不动她了。这可不行啊,你要多吃大白米,好好涨点斤重,再涨点力气。” 姚静无奈了。 这乡下老太太就是这样不讲理,犟不过犟不过。 她不得不把碗递过去,刘老太稳稳当当把粥倒在她碗里。姚静再接过来,双手捧着下巴,看着满满的粥叹气。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 那只手把她的碗二话不说端走,一张嘴凑上来,大口大口喝起粥! 姚静都惊呆了。 “……潘桃!”这是刘老太在咆哮。 刘大柱感觉没脸见人了,要夺潘桃的碗:“你干什么呢?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这是老三媳妇的!” “呼呼呼……”潘桃的嘴就好像黏到碗边了。 费了好半天劲,刘大柱总算把碗抢到手了,然而那真的只是一只碗! 里面的粥已经被潘桃喝得干干净净了! 潘桃胡乱擦了擦嘴,满足地笑了,“妈熬的吧,手艺就是好,真香!” 刘老太用手抖呵抖呵指着她,差点气了个倒仰。 桌下。 因为媳妇丢人而无比煎熬的刘大柱动了下脚,正好踩在了姚静脚背上。他吓了一跳,连忙缩回脚。 可能桌底下地方太小了,过了一会儿,刘大柱的腿向前伸,小腿就蹭到了姚静腿肚子上。 姚静咬了下唇,把腿往自己这边收了收。 然而过了一会儿,刘大柱的腿又伸过来了,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妈。”姚静突然抬头看刘老太,“三柱今天晚上要回来了。” “我晓得啊,我晚上做个丝瓜蛋汤。” 有福宝在,刘老太最不缺的就是蛋。 姚静笑了笑,羞涩道:“我想三柱了。” 刘大柱坐正了身子,跟做梦一样说:“哦哦,三柱要回来了,回来好啊。” 潘桃看了他一眼,心里掠过一丝奇怪,刘老太已经拍着桌子打断她思绪了。 “吃完了就去干活!别坐着跟木头桩子一样,看着可恨!” …… 放学后,林校长专门叫住了刘小麦,两个人站在屋檐底下谈话。 “小麦,我听说了学校里的一些事情。其实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能过稿很好,不能过也是积累经验,不丢人也不可笑。” 林校长目光温和,说出的话却难得有一丝冷硬,“至于其他学生的一些话,你更不用放在心上。小麦,你有这个天赋,家庭成分也好,你以后会越走越远。等到那时候,说不定你都不会记得今天这些同学的名字。” 不用等到那时候,老实说刘小麦现在也不记得那些孩子的名字。 她一脸的认真:“我知道了,谢谢林校长。” -- 第147页 “至于你们吴老师……”林校长叹息一声,没再说下去。 其实他今天没把刘小麦喊到公用的办公室说话,而是在这里,就很能体现态度了。 林校长鼓励刘小麦:“虽然不过稿也很正常,但是你的文章我看过,写得很好,应当可以上报,小麦同学,你要有信心。” 刘小麦挣扎了一下,把内心隐忧提出来。 “林校长,会不会有坏人,嫌弃我的稿子,找到他认为的……”刘小麦顿了一下,“错误。” “不至于的。”林校长被小小年纪就想很多的刘小麦逗笑了,“你才三年级,你写的东西,不至于被拔高到正确或者错误的地步。” 这倒是! 果然当局者迷,刘小麦都忘记了,她只是个小学生,小学生根本不懂那些东西。 “谢谢林校长!”刘小麦激动地鞠了个躬。 啊啊啊啊她刘小麦又活过来了! 杞人忧天要不得,快活就完事了! 人心情一好,好像遇到的事情也好起来了。 背着书包刚到松梗大队,路上就看见了四婆。 四婆匆匆忙忙地,看到刘小麦就喊:“小麦你快点,今天队里选新的仓管员!”,, 第 62章 四婆看着刘小麦,满脸的亲切,皱巴巴的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她现在很是喜欢小刘家。 一方面,四婆觉得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就是祸害一方的刘老太。把刘老太斗倒,这是四婆从姑娘到媳妇、再到做婆婆这一直以来的信仰。 另一方面,四婆有点感激刘二柱。她女儿孙琴现在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单身母亲,孩子随她,家产给她,在老何家作福作威,这些都多亏了刘二柱同志的英勇献身啊。 要不是刘二柱献出了自己清白的身躯,何春富怎么会去蹲大牢。 是的,何春富这种人特别的危险,居然喜欢对着男人耍流氓。那就不能把他放到农场去,农场里男男女女的,到时候何春富真去了,岂不就像是肥老鼠掉到了米缸里。 耍流氓加玩忽职守,公安同志们一斟酌,何春富的路就走窄了。 牢底坐穿是他唯一的出路! 这简直是喜事啊,四婆跟刘小麦打包票:“小麦啊,这回再选人,我肯定选你爸!” 然而用不上了,大队长吴国安今天就没打算再举办一次选举大会。 呕心沥血一连操劳好几天,从队里到县里天天马不停蹄跑几个来回,吴国安瘦了好些斤重更显得精悍了。更可贵的是,他现在不生气脸也是黑的了,一看就有包青天内味了。 稻场台子上,吴国安拿着喇叭,洪亮的声音传遍松梗大队。 “对于由刘二柱同志接任松梗大队仓管员一事,大家都没有异议了吧?” 他旁边就站着一脸激动的刘二柱。 “谢谢大队长,谢谢乡亲们,我……”刘二柱窝囊地哽咽起来。 “二柱,硬气一点,像个男人那样说话!”底下有男人鼓励他。 刘二柱连忙昂然而立,把自己想象成一棵青松。 “本来差了两票,我以为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当不了仓管员就当不了,我们泥腿子干什么都是干。而且是何春富被选上了,我心里也觉得好,他肯定是一个正直的人,不让那些大老鼠们冲进去糟蹋东西。” 刘二柱慷慨激昂:“既然是这样,那我就算只比他少两票,我也必须服气!” 众人:“……” 刘二柱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让原本有点意见想浑水摸鱼的人反倒是无话可说了。 是啊,刘二柱跟何春富就差了两票。何春富不中用了,刘二柱上位很正常吧。 这是公平的事情。何况没人愿意当出头鸟去触吴国安的霉头,让他重新搞选举大会。 这个时候刘二柱在台上已经十分痛心了。 “万万没想到,何春富自己就是一只大老鼠!他嘴上说着要好好干,却不把仓库当回事,把钥匙还弄丢了,害得我们队里遭了这么大的劫,这真是太可恨了!我就后悔,我那天要争气一点,也不至于让他得意这么久。” 台下的人都嫌他说得温和了,一个两个大声喊起来。 “何春富就是故意的!和贼人里应外合!” “二柱,你要当了仓管员,可不能跟何春富学!” 张秀红在台下,一脸的正直:“二柱他肯定不敢学何春富的,我看着他,他也没那个本事!” 刘小麦走过去一瞧,就看到她妈的嘴角在不停地抽动,一颤一颤的。 四婆“唉哟”了一声,“红子,你别紧张啊,你看你嘴旁边都抽筋了。我们信你,二柱肯定干得比何春富那个没良心的好!”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刘小麦:“……” 没有人发现张秀红同志是在努力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吗? 张秀红一把搂住刘小麦,把脸埋在刘小麦的小肩膀上。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充满感情的声音。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呜呜呜嚯嚯嚯——” 刘小麦热泪盈眶,抬起头说道:“我妈太紧张了,哭的声音都变啦。” “我必须干得好。”台上刘二柱情绪已经起来了,当仁不让道,“我不但要把仓库守好,我还不能欺负人。我做不来腌臜的事!” -- 第148页 这倒是,在何春富一事上,刘二柱是受过难的人啊。 想起来刘二柱差点被何春富糟蹋了的那个晚上,男男女女都对刘二柱充满了同情。 妇联的李主任平时最恨这种事,谁偷看了女人洗澡,被她知道了都要记大过狠狠批评。这会儿的刘二柱虽然是个男人,但李主任觉得也差不多。 她站了出来,正义凛然道:“必须给刘二柱同志当仓管员,这是队里给他的补偿。他帮助队里揪出来何春富那个流氓犯,立了大功!” 吴国安严肃地点头:“李主任说的有道理。” 虽然上次选人闹得不愉快,但是他也不至于就觉得投票选举麻烦,从此之后不搞了。 他推荐刘二柱,很重要的原因确实是因为他立了功。不只是揭穿何春富的真面目,还有及时举.报配合民兵逮住了贼人。 只是后一件事不能大肆宣传,因为县里那些人说了,里头水深,根没□□就宣传怕是会扯着蛋。 包括姚静,必须要等县里一切尘埃落定了,才能让她做检讨。 “既然没人反对,那我宣布,刘二柱同志成为了我们松梗大队的新一任仓管员,希望刘二柱同志踏踏实实,守好仓库,大家鼓掌!” 台下掌声雷动。 只有缩在人群里的刘老太,不情不愿,嘴伸伸的想讲话。 四婆的那双眼睛总能在千万人中准确捕捉到刘老太。 她一个手肘就拐到刘老太身上了。 “哟,干什么呢刘老太,我看你很不服气啊,是对大队长的说法不服气,还是对大队长这个人不服气?你是不是还在记恨大队长批.斗你啊!” 四婆尖利的声音一下子破开了鼓掌声,众人齐刷刷看向了刘老太。 来了来了,他们最喜欢的戏码终于来了! 就说今天刘老太不声不响的不正常,那可是刘老太啊。 刘老太涨红了一张老脸,飞快地瞟了一眼台上的大队长,张嘴就骂四婆:“你个老不死的瞎讲什么东西!你肯定是自己心里不服气,别冤枉我!” 吴国安皱着眉看着刘老太,他心里对刘老太不快活,但是又身为大队长,不能把这种排斥情绪表现的太明显。 于是,吴国安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刘老太凹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自认为无比和善地开口了。 “刘老太你有什么不满有什么不忿都冲着我这个大队长来,不要伤害别的社员。”吴国安强调,“你尽管说,我尽量听。” 说完吴国安为了增加亲和力,笑得裂了嘴。 刘老太:“……” 她就看到台上的一颗黑煤蛋裂开了一条口子,对着她露出森森白牙。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63章 刘三柱回到松梗大队的时候,刚巧稻场散会。 男女老少们都笑笑闹闹地回去,看到刘三柱还跟他打招呼,说恭喜他。 刘三柱:“?” 多亏了四婆心情好,掐着嗓子跟他解释:“你二哥啊,成我们队里仓管员啦!” 以后就能多拿工分,干活的时候还能偷工摸闲的去仓库边晃悠。 这对于泥腿子来说确实是好事,刘三柱刚点了点头,就苦笑起来。 “那应该恭喜我二哥啊,四婆,你恭喜我做什么?” 他们都分家了,他二哥过得好了,妈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呢。 四婆语重心长,像个老好人一样宽慰他,“这叫什么话,三柱啊,你听我一句劝,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再说你跟二柱就是分了个家,也没有旁的恩怨。”四婆笑眯眯的,“二柱日子过好了,以后也能帮着你分担。你妈年纪大了到时候躺在床上要吃要喝的,你二哥二嫂就能在旁边伺候她。” 刘二柱一张嘴,张秀红一摆谱,还不得把刘老太气死在床。 四婆喜气洋洋,感觉抗.战胜利在望,催刘三柱快回去。 “回去劝劝你妈,我猜啊,你妈心里不快活着呢,毕竟大队长……” 话说一半,四婆把嘴闭成了蚌壳,一副任刘三柱怎么问她都不开口的样子。 “好的四婆,那我就回去了。”刘三柱抖了抖袖子,抬腿就走了。 走了—— 走了! 憋了一肚子话准备挑拨的四婆:“……” 她砸了两下自己的胸口,忿忿地往孙琴家跑,要去她女儿家蹭饭。 刘三柱回到家,老刘家也等着他开饭呢。 姚静拿着勺子,给人盛饭。 刘三柱一皱眉,先是奇怪怎么要他媳妇干这种活计了,老刘家大人加上小孩也要有十来饭要盛呢。旋即他就震惊了—— 那代表老刘家至高无上权柄的饭勺居然在姚静手上! 难怪姚静要给人盛饭,脸上还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 这都是刘老太偏心她信任她的体现啊。 刘三柱脱口而出:“妈呢?” 姚静瞧了刘老太屋门一眼。 ……不知道多少次了,刘老太又在关着门生闷气。 这次为什么生气,原因可想而知。就像刘老太一想到吴国安把人家手踩脱臼就不敢触他霉头一样,刘三柱一想到自家妈蹬腿打滚的样子也不敢触她霉头。 刘三柱摸了摸鼻子,把刘小军抱到腿上,拿起筷子吃饭。 蒸了菜饭,还熬了一碗丝瓜蛋汤。 -- 第149页 丰盛的简直不行了,刘三柱惊喜地问姚静:“这都是你做的?” 知道他要回来了,专门弄这些好吃的等着他。 姚静还没说话,潘桃已经笑着瞟向他。 “三柱啊,你媳妇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她倒腾点城里人吃的点心在行,这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除了我还能有谁做?” 刘三柱有些不相信:“大嫂,妈把鸡蛋给你了?”这么放心潘桃啊。 这叫什么话,潘桃一下子冷笑起来。 “我三天两头给我家小勇煮鸡蛋的时候,你还猫在鞋厂宿舍不敢回来呢。” “别说了!”刘大柱打断她,“好日子也要被你叨叨坏了,真不知道你怎么话就这么多。” 潘桃一脸的憋屈,刘大柱没管她,看向了刘三柱,一副老坏欣慰的样子。 “三柱啊,你大概也晓得了,二柱当上仓管员了,以后他家就不愁吃不饱了。三柱你是城里工人,拿工资,又有你媳妇的商品粮吃。四柱还在念书,以后大概留在公社不回来了。” 刘大柱笑着笑着就想哭了,一脸的沉郁顿挫,“我们老刘家啊,就剩我这个当老大的,没用,没出息!我丢人啊,比不得自家兄弟……” 刘三柱歪了歪嘴,心道你也知道。 当年他刚进城,刘大柱还看不上他,总跟他说什么种田才是上行。现在傻了吧。种田要真是上行六零年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但是刘大柱这些年在家伺候刘老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刘三柱还指望大房继续兢兢业业伺候下去呢,连忙一脸的诚恳安慰刘大柱:“大哥,你千万别这样说。你是当老大的,老刘家这些田啊地啊,到时候肯定都是你的,我跟四柱又不会回来种,你的好日子长着呢,稳妥!” “呸,就晓得闷头干活,总有一天要饿死!”屋门“砰”的一声响,刘老太横空出场。 看到他们都在吃饭,没一个站在她屋门前反思,甚至没一个过去问她吃不吃,刘老太内心的火腾腾蹿起三丈高,对着软柿子刘大柱劈头盖脸一顿骂。 “刘二柱都晓得竞选仓管员,你怎么不晓得?你要去竞选,这便宜能被他占过去?刘大柱,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一点用都没有!我算是看透了,老刘家迟早要败在你手上!” 刘大柱都被喷懵了。 败家败家,最起码要有家当可败吧。老刘家都穷得叮当响了,他有再大的本事也轮不到他败家啊。 “妈,我之前问过你,我要不要去参加竞选。你当时让我别大白天做梦,叫我有本事在田里多挣点工分就行。”刘大柱还记得这事呢。 不说还好,一说刘大柱也生怨了,觉得是刘老太误了他。 “你这个人一点的主见都没有!”刘老太永远都一肚子的道理,“我现在告诉你狗屎能吃,你是不是马上就趴地上舔去?” 刘大柱:“……” 潘桃瞥了一眼,也不想为了刘大柱跟刘老太抗争了,趁着这个机会给刘小勇打了一勺子丝瓜蛋汤。 刘三柱想当和事佬:“妈,我们兄弟们各有各的好。像我大哥,他在家种地,以后就肯定陪你身边给你养老,你就别气了。”也别惦记着让三房给你养老了。 刘老太偏偏惦记着,睁着眼睛望着他,“三柱,我老了不要你大哥管,我要你管。” ……就这么猝不及防说出来了? 刘三柱嘴角一抽,整个人僵硬了。 连丧几天的潘桃好起来了,笑嘻嘻道:“妈,就该这样,我孝顺,我全听你的!” 姚静一脸的哀伤:“妈,你还年轻着呢,你这样精神,别说这些话,我听了心里难受。” 刘大柱时刻不忘批评潘桃:“你笑什么笑,看看老三媳妇,能不能学学人家?人家才是真孝顺!” 刘老太拉着脸:“我怎么瞅着你们都不想给我养老呢?” 老刘家的女人,都是明白人啊。 堂屋里诡异地一静,福宝的声音娇娇传来: “奶,我给你养老。奶,福宝孝顺你。” “哎呦,我的福宝乖乖!”刘老太眉开眼笑,就等着这句话呢,“福宝啊,鸡蛋是不是不够吃,奶那里还有,奶再给你炖!”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 欢天喜地,气势如虹,把刘老太的堂屋气氛衬得像坟地,毕竟全员死寂,只有刘老太一个人嘎嘎地笑。 只有刘小勇无知无觉,还一拍巴掌:“是我二叔家在唱歌,我听见小麦声音了!” 潘桃立刻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刘小勇扁着嘴:“妈,你干什么啊?你又凶我又凶我!” “我听过这个歌,我还会唱呢。”刘小军骄傲地说。 刘小勇小心地坐得离潘桃远了一点,不怪刘小军显摆了,虚心问他:“是什么歌是什么歌?” 正好唱到最好听的地方了,刘小军连忙扯着五音不全的嗓子附和上去—— “翻身农奴把歌唱~幸福的歌声传四方~” “……” 翻身农奴把歌唱? 翻身农奴真的把歌唱了! 刘老太浑身发抖,手指从刘大柱指到刘三柱脸上,恨声道:“要是我哪天真蹬腿了,肯定是被你们这些不争气的废物气的!” 说完,她把福宝一牵,又钻到屋里,门一关“轰隆”响。 -- 第150页 刘三柱:“……这关我什么事?” “不争气”这三个字从头到尾就跟他没关系吧,老刘家祖坟冒青烟才让他进城当了工人,还给老刘家娶了城里媳妇。 妈真的是气糊涂了,说不定是把他当成二哥了。 刘小勇鼓着脸,小声嘀咕道:“奶不是天天蹬腿吗?” 还拿蹬腿吓人,他根本不怕! 明明是特别丰盛的一顿晚饭,结果居然是草草吃完的,刘三柱一脸郁闷地跟着姚静回屋,这个时候刘二柱一家居然还在唱歌。 把门和窗都关的严严实实,刘三柱无语了,“静子,二哥他们家真能唱啊,别是要唱到我们睡觉吧。” 被选上仓管员也不见得是多大喜事啊,怎么飘成这样?作为鞋厂临时工的刘三柱同志很是想不通。 “要是妈不骂,到睡觉的时候他们就歇了。”姚静说,“有段时间了,他们一直这样。” 刘三柱啧啧称奇,“这是要干什么?” “谁知道呢。”姚静咬了咬唇,眼眶就湿润了,整个人楚楚可怜,她走过去靠在刘三柱肩膀上,“三柱,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都怪我,你知道了千万不要气不要难过。” 刘三柱一下子就慌了,手忙脚乱搂住她。 “静子,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说,我肯定不怪你,我怎么可能舍得怪你。” 姚静就在他怀里,轻声细语地把家里遭贼、刘小麦举.报的事情说了出来。 “……都怪我,妈去炫耀的时候我没拦着,二哥二嫂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我又没发现,直到最后小麦出来说那话,我已经无法收场了。” 她一抬头,一行清泪潸然而下。 “大队长把福宝捡到的钱和票都没收了,还要我们把用掉的补上去……还要我们做检讨。三柱,我好怕……” “别怕别怕。”刘三柱又给她擦眼泪,又把她抱着香,“不怪你,静子,真不怪你。人心这种东西谁能料到呢,我老刘家人不行我早就知道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多年不回来。” “可是、可是……”姚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不就是补上亏空吗,我们不差那一点,没事的静子。”刘三柱安慰她,“做检讨也不怕,大队长那个人我都看透了,他不喜欢搞严格的那套,他就是做做样子,拿我们立威。你看我妈被批.斗过了,还不是好好的吗?” “就是公社的房子没了……福宝的小军也不能去读书了。”姚静难受极了。 刘三柱一咬牙:“静子,你不是做了糕点了吗,还有现成的吗?我明天就带走去县城黑市卖,那地方来钱快。” “有的。”姚静温柔地笑了起来,“我这里还剩一些豆酥,不够的话我明天早起再做。” 刘三柱心里一片怜爱:“静子,我没用,你跟着我受苦了啊。” 这边三房夫妻你侬我侬,那边大房夫妻同床异梦。 潘桃有心跟刘大柱亲热,刚把手伸过去,就被刘大柱一巴掌打开了。 “你这个手上的皮真糙,摸得我肉疼。”刘大柱翻了个身,“睡觉睡觉,别想有的没的。” 潘桃气得牙疼:“队里女人的手全是我这个样子,你挑什么挑?我就不信有当了十年媳妇手还跟做姑娘一样滑的。” “有的。”刘大柱说。 “谁啊?”潘桃不信邪地问。 “有就有。”刘大柱背对着她,闷声闷气道。 潘桃被气的一夜没怎么睡,天没亮就听见外头动静了,厨房生火了。 她想了想,干脆披了件褂子悄悄推门走出去。 三房的屋门居然虚掩着,这是人已经起床了啊。 不对劲,不对劲起来了。 厨房的灯亮着,烟筒冒着烟,有面饼的甜香传出来。 潘桃偷看到刘三柱拎着一个蒙着布的篮子出了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三更 第64章 吃早饭的时候,潘桃刻意地开口了:“静子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吃啊,三柱呢?” 姚静笑了笑:“厂子里忙,他已经进城了。” 刘老太睡了一晚上又抖起来了,抱着福宝非得喂她喝粥,一听心疼的不得了:“我家三柱受累啦。” 刘大柱默默地喝了一口菜汤,心里升起那么一丝动摇。 昨天痛骂他们兄弟俩不争气的是妈吗? 刘老太不愧是刘老太,是有点变脸神术在身上的。 她操心着刘三柱的身体健康:“静子啊,回头你做点鸡蛋糕,给三柱好好补补。” 姚静温柔贤惠地应下了。 潘桃咬着筷子看姚静,歪了下嘴角。 “静子啊,我看天没亮家里烟筒就冒烟了,面香味飘的满院子全是的,你做的点心呢?我们早饭都要吃完了怎么没见你端上来?” 姚静“啊”了一声,有些惊讶:“原来大嫂你都看着呢,我还不知道。” 她看向刘老太,解释道:“妈,三柱急着去厂里,我给他摊了两张饼。” 又抱歉地看着潘桃,“不晓得大嫂也醒了,早知道我该多摊一张给你吃吃。” 刘老太就说:“吃吃吃,给她吃这么好干什么!她又不像三柱,是工人,给家里交钱。” 潘桃对刘老太的阴阳怪气逐渐脱敏了,她只盯着姚静:“三柱去厂里怎么还拎着个篮子啊,上面还盖着布。” -- 第151页 姚静挑了下细细的眉毛:“大嫂对三柱东西上心了?” 潘桃还没说话,刘大柱蒲扇大掌已经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了,柳木桌子顿时抖三抖。 “你是当嫂子的!潘桃,你听听你这话,像当嫂子的人能说出来的吗?”刘大柱一派正直,“当嫂子的人,就别一天到晚盯着小叔子!” 潘桃:“!” 有事吗有事吗,她就是问了一句刘三柱篮子里有什么东西,她又没问刘三柱被窝里有什么东西。 这就是盯着小叔子了? 刘老太也不耐烦地骂潘桃:“差不多就行了,你还没完没了起来了?有这个劲就下田多干点活,多挣点工分也是好事。” 潘桃一脸的郁闷。 她心里对姚静和刘三柱要做的事有隐隐约约的猜测,但是手里没有证据。 不过……老三这两口子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闷声不响的把事情先做了,不怕步子太大牵连到整个老刘家? 潘桃心里五味杂陈的。 “别摆出这份晦气样!”刘老太嫌弃道,“这丧门星的样子别丧着老刘家,给我精神起来,精神起来!” “哇哦——” 就在这时小刘家爆发精神无比的欢呼,直穿老刘家,给了刘老太当胸一箭。 刘老太捂住心口窝噔噔噔跑到院子里,对着那边喊:“大早上叫魂啊?” 刘大柱打开朝院子的那扇屋门,诚实地说道:“没有呢,妈。” 刘小豆和刘小虎从刘大柱的大腿旁探出脑袋,一左一右瞅着刘老太。 刘老太一看到他们的样子,那心口抽搐得更厉害了。 “这身打扮,你们是又要进城了?” 刘二柱压了压草帽边沿,“是的呢,妈。” 刘老太:“……” 怎么有脸承认的呢? 这正儿八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刘二柱是又要去给队里挑河泥了。 突出一个淡定。 刘老太瞪着他:“你那一百块现在还剩几块?你家那几袋子粮现在还剩几顿?你就使劲地糟蹋是不是,反正也不心疼,都是挖的我的肉喝的我的血!” 刘二柱往刘小豆和刘小虎的兜里各塞一把瓜子,顺带回应刘老太:“没有呢,妈。” 简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刘老直跺脚:“你是不是以为你当上仓管员真吃喝不愁了?以为仓库里的粮都是你的了?” “是的呢,妈。”刘二柱下意识地敷衍,说完发现不对劲,连忙否认这回事,“没有呢,妈。我肯定当个好仓管员,我是仓库的,仓库不是我的。妈你产生这种思想真的小瞧我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时代真的变了啊,刘二柱这个废物玩意儿都开始对别人感到失望了。 刘老太浑身肉跳,正想跟刘二柱再理论两句,就听见外面一声喝。 “刘二柱!你人呢!” 张秀红等的不耐烦了。 刘小麦也催:“爸,你快出来快出来,去迟了供销社就没有肉啦。” 他们还要买肉,还要买肉。不过年不过节,他们买什么肉! 刘老太眼前一黑,指着刘二柱发抖。 刘二柱也急了,对着那边大门喊道:“这就来,这就来!” “妈,你看到了,我这实在是有正事。”刘二柱一边跟刘老太道歉,一边就把门关上了,“对不住了妈,你这肚子火气先攒攒,等我们回来了你在发。” 刘老太瞪着一双老眼。 这叫什么话,火气也能攒着吗,当攒钱呢! 里头传来“啪嗒”一声,这是刘二柱把门拴上了。 天老爷哟,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了这么个不孝子! …… 刘二柱张秀红带着三个孩子走在路上,刘二柱一脸的深沉:“我这是最后的快活了。” 属于仓管员的那把钥匙被何春富弄丢了,正在配新的呢。吴国安说明天就可以交给刘二柱了,到时候他就要担负起仓管员的责任了。 刘小麦说道:“爸,你别想得太沉重了。日子长着呢,你总会有快活时候的。” 是看仓库不是看人,仓库的死的,门一锁就问题不大。凭借刘二柱的这身本事,日子一长,他肯定能摸索出一套轻松的办法。 刘二柱同志也点点头:“麦啊,你讲的对。等你出息了,我就不干活了,到时候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刘小麦:“……” 真不愧是她爹,在好逸恶劳这一块的气质拿捏的稳稳的。 刘老太以为他们去县城,其实不是。 带着两个小的,这一来一回路途遥远实在是太受罪了。于是他们只想去公社供销社买两斤肉,回来庆祝刘二柱同志荣升。 然而紧赶慢赶的,到了供销社,还是没肉了。 “不可能!”张秀红趴在柜台上,伸着头想往里头看,“我刚才明明看到你塞了一条五花肉到柜子底下去了!” 柜台后的女同志鼻孔朝天:“是有这回事,那是人家早就买过了的,暂时放在我这里,马上过来拿。跟你们没关系。” 这也能行? 刘二柱表达疑问:“这位同志,这是真的吗?那为什么你之前放在柜台上,看我们一进来盯着肉你才拿下去。” “我就是怕你们胡搅蛮缠要买!”女同志很不高兴,“你们再在这里影响我工作,我就要上报给领导了。” -- 第152页 刘小麦一家:“……” 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刘二柱低声说:“我去外头弄。” 张秀红一怔,就懂了他意思,叮嘱道:“你当心一点。”又看了看身边的孩子,“我们娘儿几个就不跟你一起去了,我们在这等你。” “行。”刘二柱点了点头,就匆匆忙忙出去了。 张秀红娘儿四个留在了供销社这巴掌大的地方,站在一起乌压压的。 柜台后的女同志:“……” 张秀红笑道:“同志你放心,我们不影响你工作。” 说着,他们娘儿四个就齐刷刷往墙边一坐,眼巴巴看来来往往的顾客。 就差前面摆只破碗了。 供销社人来人往,每个人来了都向刘小麦她们行注目礼。 柜台后女同志憋了半天,终于问:“你们在这里等什么啊?” 张秀红说:“等买你柜台底下肉的人,看他什么时候来取。” 女同志:“……” 等了半天,活在女同志口中的买肉人没来,刘四柱同志过来了。 刘四柱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同学,正是叶华娟。 他是唯一一个没把目光投到刘小麦他们身上的人,因为他眼中只有小娟儿。 “娟儿,你看看这个头绳,是不是特别配你。还有这个夹子,你夹着特别好看。” 刘四柱拿着东西往叶华娟头上比划,殷勤的不得了,“你喜欢不喜欢,喜欢我就送给你!” “喜欢。”一道声音插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同志,这两个多少钱,我要了。”刘四柱快乐的不得了,把头绳和夹子递给柜台后的女同志。 女同志瞅了他一眼,神色有点古怪。 怎么这个工作人员不说话呢?以往就算态度不好,也不会不搭理人啊。 刘四柱郁闷了,再一想,小娟儿进来也没说话呢。 等等—— 那刚刚说“喜欢”的是哪个啊! 刘四柱僵硬地转身,低头。 一眼看到了刘小麦那张元气满满的脸蛋儿。 刘四柱裂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调整作息从我做起。 晚安呀。 第65章 “四叔,我想你啦!” 刘小麦声情并茂的一嗓子让刘四柱直突突地打了个激灵。 叶华娟眼睛不眨看着他。 刘四柱只能“咳”了一声,把长辈的架子先摆出来。 “小麦啊,你这一惊一乍的……” 还没说完,刘小麦又看向了叶华娟,笑眯眯道:“姐姐好,我也想你啦。” 刘四柱:“……” 来了来了,刘小麦又开始坏他姻缘了,小娟儿莫名其妙就比他矮了一个辈分。 叶华娟“噗嗤”一声笑了,摸了摸刘小麦的头,“小妹妹,你真可爱。” “?”刘四柱哀愁地摸住自己心口:“……娟儿,我受伤了。” 叶华娟撇开眼,一抹余光都没分给他。 刘四柱只能拿刘小麦开刀:“刘小麦,你怎么会出现在公社里?人家小孩像你这么大都在田里干活,你怎么就能一个人在公社乱跑?” “我跟四叔学的啊,四叔十岁的时候比我厉害多了。奶送你去学校读书,你偷跑到别村放猪。”刘小麦毫不留情地揭穿刘四柱的老底,“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呀。” 说着,刘小麦往墙边一指—— 张秀红和刘小豆刘小虎坐成一排,目光如炬盯着刘四柱呢。 刘四柱整个人都傻了。 “二、二嫂?” 张秀红笑了起来,带着两个小的站起来拍拍屁股,就施施然走过来,眼睛瞧着叶华娟,嘴里却问刘四柱: “四柱啊,这个姑娘是谁呀,长得真好,脸皮子跟鸡蛋白一样。” 其实之前在带着刘老太大闹公社中学的时候,她跟叶华娟匆匆忙忙打过一个照面。但是叶华娟还了两个肉包子就跑了,当时一心飙戏的张秀红对她没什么印象。 刘四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敷衍张秀红:“是我的一个同学,人家特别优秀,二嫂你别盯着人家看,也别瞎想……我就是在供销社门口正好遇到她了。” 张秀红的左边眼睛眯起来,右边眉毛挑起来。 这古怪的表情告诉刘四柱—— 真的吗,我不信。 刘四柱:“……” “同志,你还要不要东西了?”一道声音又插进来,正是等的不耐烦的柜台后女同志。 女同志点了点柜台上搁着的头绳和发夹,“你不要就让开,你后面还有人等着买呢,堵在前头跟熟人谈上了算什么事?” 张秀红的小眼神在那两样姑娘用的东西和刘四柱脸上来回地逡巡。 这叫别瞎想别瞎想别瞎想? 天老爷哟,老刘家已经供上姚静那尊菩萨了,这是又要来一尊?这可不行啊,到时候得好处没有小刘家,刘老太棺材本花没了还要小刘家倒贴。 “同志,对不起对不起。”叶华娟尴尬极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她最后拽住刘四柱衣角,把他往旁边拉,“刘四柱同学,你不用买那些,我也不需要。” 刘四柱脸都涨红了,一个健步又扑到柜台前,从兜里掏出了把碎钱,“你看够不够!” 那个女同志板着脸点了一遍,“够了。” -- 第153页 刘四柱把头绳和发夹紧紧攥到手中,走了回来,站到到了叶华娟身边。 他顾不得刘小麦他们了,小心地对叶华娟赔笑:“小娟儿,你别生气。你用不用随你,但是我想给你买。” 叶华娟朝刘小麦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冷淡地从刘四柱手里接过发卡,轻柔地别在刘小麦的发顶上。 “真好看。”她笑起来。 分家之后刘小麦吃的好了,养回了一点肉。红五角星的发夹一别,衬的刘小麦的脸蛋像小苹果。 刘四柱心肝痛:“娟儿,你、你怎么给她戴了?我是买给你的。” “你已经送给我了,这就是我的夹子。我很喜欢这个小妹妹,想补一份见面礼给她,就送给她我的夹子,不可以吗?” 叶华娟挺着脊背,一身的清冷,“刘四柱同学,你是要管着我吗?” “小娟儿,我不是这个意思!”刘四柱开始慌了,他就怕叶华娟这个样子,“我是讲,我是讲我可以给我侄女重新买一个,就当是你补给她的见面礼。” 刘小麦眉眼弯弯:“谢谢四叔,四叔真好!” 说着一个眼风扫到刘小豆和刘小虎,他们两个已经跟大姐默契十足了,立刻扑上来一左一右抱住了刘四柱的大腿,嘴里直嚷嚷。 “谢谢四叔,四叔真好!” 您可以不只有一个大侄女啊。 辈分太高是真的不好,刘四柱的心里荡漾起了那么一汪凄凉。 张秀红捂着嘴笑,刻意地说道:“四柱啊,你家里还有一堆侄子侄女呢,都等着你这个四叔以后挣到钱了补贴他们呢。”她又冲刘四柱挤眉弄眼,“挣不到钱没事,要是能给他们娶个有钱的四婶也行!” 听听,这是多么没皮没脸的一席话啊。 叶华娟的小脸都被吓白了,她的目光冻得刘四柱心底瓦凉瓦凉的。 “二嫂,你别胡说,没有影子的事情你说什么啊?”刘四柱跟张秀红吵。 张秀红理直气壮:“怎么没有影子,之前说你在学校里谈了个对象,人家家里只有她这么一个姑娘,妈都准备吃她家绝户了!” 此言一出,不止叶华娟,连周围来来往往买东西都人都震惊了。 刘四柱心虚地偷看了叶华娟一眼,死活不承认:“我没说过这事……” 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向刘三柱请教怎么跟城里姑娘处对象,言辞间狂妄了几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让刘三柱误解了,以为他对象已经谈到手了,回去还告诉了妈,害得妈专门来公社质问他。 这都是分家之前的事了,张秀红怎么惦记到现在,还当着小娟儿面说了! 刘四柱脚已经软了,强撑着一口气没倒地。 作为独生女的叶华娟一脸的愤怒,柳叶眉竖起来,仔仔细细盯了刘四柱一眼,开口了。 “刘四柱,你真恶心。” 刘四柱当胸被戳一箭,差点吐血。 “娟儿……小娟儿……” 叶华娟两条辫子一齐甩,转身就走。 到了门口,她回头看了刘四柱一下,认认真真道:“如果你现在的快活日子都是靠着家人受苦才过上的,那你没办法抱怨在以后日子里被穷苦的家人攀着。你最好现在就对你家人好一点,而不是把钱花在不熟的女同学身上!” 不熟? 不熟! 刘四柱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也没了,他浑身一软就整个人滑落在地上了。 他抓住离他最近的刘小麦手,还不相信,“小娟儿说她跟我不熟,不熟?小麦你听见了吗,是不是我听错了?” 刘四柱太谦虚了,他的听力太好了。叶华娟说了那么多,他就捕捉到两个字“不熟”。 刘小麦不忍心回答了,安慰地拍了拍刘四柱的肩膀。 “四叔,节哀顺变吧。” 你的爱情看样子走远了。 “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刘四柱哀嚎了一声,突然拼命地砸自己的胸脯,又拼命晃自己的脑袋,一副想把脑子里水晃出来的样子,“不会的!不会的!” 他喉咙里“嗷呜”“嗷呜”发出让人听不懂的声音,周围人原本在对他指指点点,这会儿都避之不及了,拿了东西就跑。 柜台后女同志不能跑啊,她是工作人员。 这会儿她脸上肌肉都在抽搐:“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是不是不是被狗咬过犯病了。正好家人也在这里,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情况?” 张秀红也慌:“不知道啊,平时我们在乡下,就他一个人在公社念书!” 说着,把小麦他们姐弟三个往旁边拽拽。 刘四柱发出绝望嘶吼,龇牙咧嘴,马上就要变身了! 柜台后女同志坐不住了,喊张秀红:“快把你的家人带走!” “不行我不能走!”张秀红脱口而出。 “为什么?!” “我要等买肉的人,看他什么时候来!” 女同志:“……” 张秀红瑟瑟发抖但是异常坚持:“都等这么久了,我现在走,不是白等了吗?我这个人不能吃这种亏!” 女同志无语了,歪了歪嘴,她不得不从柜台底下取出来那条肉:“我可以做主卖给你们一半,但是你们买了立刻要把这个男人带走!” 好消息好消息。 刘小麦立刻抓住张秀红的手:“妈,同意吧同意吧,我有法子治我四叔这个病。” -- 第154页 不愧是在小刘家拥有最高学历的刘小麦,张秀红一下子就信服了,也可能是那红白相间的肉条太诱人,张秀红必须同意啊。 张秀红到柜台前买肉,刘小麦蹲在了狂暴状态的刘二柱旁边,悄悄贴近他的耳朵。 “四叔啊,你和那个姐姐还是有希望的。你只是想跟她在一起嘛,她是不愿意嫁到一心吸她血的老刘家,但是……”刘小麦放慢语速,“你可以入赘到她家呀。” 刘四柱全身的动作顿住了,狂化的嗷呜声卡在了嗓子眼,半晌变成了一个嗝。 “小麦,你点醒四叔了。”刘四柱感动哭了,“大侄女,你真是我亲大侄女。我那五块钱没白给你花!” …… 张秀红拎着肉走在路上,昂首挺胸的,骄傲的不得了。 刘四柱瞅了瞅,“二嫂你这个肉连一斤都没有。” “人家同意卖就不错了,这肉本来已经被别人买了。”张秀红很珍惜她战斗得到的果实。 “是那个女同志骗你的啦。”刘四柱说,“供销社也不是天天有肉卖,只要有,最好的那块他们都给自己留着,内部买。” “我当然晓得,要不然我在那里坐着等什么?”张秀红说,“倒是你,跟人家女同学一起来供销社,这是谈上了?” “都说了,是正好在供销社门口遇到的。”然后他就迫不及待舔上去了。 说起这事,刘四柱就生气,“要不是二嫂你乱说话,把人家吓跑了,我肯定能跟她真的谈上对象。” “我看你不是真心想对人家好!”张秀红断言。 刘四柱矢口否认:“二嫂,你根本不懂我们年轻人的感情。” 张秀红嗤笑:“你要真想对一个女人好,必然要带着她过更好的日子,而不是让这个女人跟你一起后日子过得更受罪。” “我……”刘四柱哑口无言。 张秀红还逼他:“四柱,你真打算当人家上门女婿了?” 刘四柱面红耳赤:“……二嫂你回去别瞎说,别告诉妈。” 都开始防着刘老太了,这是真把入赘放在心里了啊。 张秀红啧了一声,“就算当人上门女婿,也要养家养娃的,你养的起吗?你这初中还不知道哪一年毕业呢。” 刘四柱:“……” “四叔,别太担心。”刘小麦拍着小胸脯跟他保证,“再不济等我上初中,我带着你,你肯定会毕业的!” 刘四柱:“……大侄女,我谢谢你。” 那边黑市,刘二柱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66章 公社供销社买不到肉,刘二柱就一个人去了县城。 他这个点到县城也迟了,在县城供销社很自然也没买到。对此刘二柱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他其实是想去黑市碰碰运气。 县城里的黑市就像坝子大队的赌窝一样,地点是一直在变化的。 刘二柱不像刘三柱那样有锦鲤运庇佑,一个人闷头闷脑在县城里转了半天,也没找到黑市。 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刘二柱正坐在人家家属楼外面的花坛子上唉声叹气呢,就看到一个老太太挎着只神秘的篮子,三角巾没扎在头上反而扎在脸上,飞快地迈着小脚出来了。 刘二柱:“!” 他跟了一路,小心翼翼的,终于跟到了一家小院子里。 原来黑市不在街上不在巷中,在院子里! 院子门虚掩着,里头地方还蛮大的,有各色各样的人,围着院子站了一大圈。有的挑的扁担,有的拎着篮子,有的提着袋子,还有的居然推了个小车,各忙活各的,刘二柱简直看花了眼。 里头人来人往,来买东西的人有的紧张的不得了,一看就是第一回来,比如刘二柱。还有的就比较老道了,跟卖家打两句哑谜,甚至货比三家,然后慢悠慢悠地问一句“换不”。 刘二柱现在就跟在这些老买家的后面,默默观察人家怎么说、怎么做。 而没有发现角落里有一道目光正在打量他。 刘三柱把裹着脖子的布巾一路拉到鼻子上,又把帽檐压得低了些,提着装糕点的篮子悄悄往后缩。 震惊。 他那个窝窝囊囊的二哥居然也有胆子来黑市了,来黑市也不知道改改那副德行,这一看就是好宰的肥羊。 刘三柱清清楚楚地看到刘二柱那副拙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在刘二柱没发现他,要不然他指不定就被举.报投机.倒.把了。 要知道连他家福宝凭运气捡到点钱和票,老二一家都能把这事举.报了。老二一家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刘二柱终于学好了,自认为可以出师了。 于是闻着肉味儿摸到了两个男人面前,“换不?” 那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胖乎乎的,一看就是做主的。还有个瘦巴巴的但是有肌肉,一看是给胖男人打下手的。 瘦子脚底下摆着扁担,扁担外头放着两个筐子,上面用东西盖着,肉味就是从筐子里散出来的。 胖子问刘二柱:“你带了多少东西来换?” 刘二柱很有底气地反问:“你先说个数?” 胖子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比供销社是贵一点,但是我这个肉新鲜,而且不要票。” 刘二柱拍了拍口袋,表示自己财大气粗。 “我得先看看货。” -- 第155页 胖子给瘦子使了个眼色,瘦子笑嘻嘻地看着刘二柱:“来吧!” 他揭开筐子上盖的东西,刘二柱刚走过去把头一伸,瘦子扶着框子的身子就是一摇,整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摔了个大马趴。旁边的刘二柱猝不及防,被压了个结结实实。 倒霉的刘二柱:“……” 其实内心比较平静,毕竟有过被何春富压的宝贵经验了。 “对不住对不住!”瘦子匆匆忙忙地爬起来,两只手都缩到了袖子里。 “还行吧。”刘二柱也跟着站起来,“你们给我把零头刮掉行不行?” 胖子慈眉善目地笑了:“你要多少?” 刘二柱比了三根手指:“要三斤。” 原本只想买一斤肉解解馋的,可是这里价格实在实惠,还不要票,刘二柱准备多买两斤回去腌制。 胖子就不住地点头:“哦哦哦。” 瘦子瞅了刘二柱一眼,把筐子又蒙上了。 搓手等待的刘二柱:“……” “下肉啊,你们怎么不下呢?”刘二柱纳闷了。 瘦子不说话,捏了捏拳头,让胳膊的肌肉鼓起来。 刘二柱:“……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胖子依然跟弥勒佛一样,好心地提醒他:“你没带东西来,我们不跟你换。空手套白狼,在我们这里是玩不成的。” 刘二柱简直听不懂这话,一摸口袋,准备让胖子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财不外露。 然而一摸—— 空空如也! 刘二柱脑子一嗡,人差点没了。 但是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无比的愤怒,指着瘦子大声说:“你偷我钱!” 就在他刚刚被压倒的时候,瘦子从他口袋把钱摸走了! 人心险恶啊人心险恶,刘二柱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冷一阵热一阵,大着胆子揪住瘦子。 “你还我钱!怎么有你们这么坏的人呢?” 瘦子果然力气惊人,一下子就把刘二柱推了个屁墩坐地上。 “你别血口喷人!我看你才是想来讹我们钱,你一进院子就鬼鬼祟祟的,我早看你不对劲了!” 周围的卖家和买家都见怪不怪了,没几个说话。这卖肉的天天挑第一次来的肥羊下手,老土匪了。看到老人都是这个样子,新来的买家也不敢多事了,只能暗幸被坑的不是自己。 刘二柱不知道啊,他还指望有人出来主持正义呢。 “就是我的钱,应该就是藏在你袖子的暗兜里。”刘二柱指着瘦子,“有本事你把你袖子里的钱拿出来,我知道上面用红章按的数字是什么,看跟钱上面是不是一样的!” “你算什么东西,我非得听你的?”瘦子笑了,“我袖子兜里就没钱。” 刘二柱被他的嘴脸气坏了。 “上面印的红字是三九三一五二六!”刘三柱转身看向四周,“同志们,这两个人是小偷,他们偷了我的钱!” 有些人施舍了他一个眼神,但没有一个人声援他。 胖子好声好气地教育他:“都是黑市了,黑市黑市,你还指望这里有什么秩序吗?” 就算有,那也是拳头为大。他们也不怕啊。 刘二柱的胸脯都在抖,气得脸通红,反反复复地喊着数字。 “三九三一五二六!” 刘三柱瞧见他这副样子,直啧舌。 怎么着,原来他二哥自己钱没了也知道肉疼啊,刘二柱这才损失多少钱。想想他家被举报上去,那么多钱和票都被没收了,现在房子也买不成了,这才是亏大了。 看看他二哥孤立无援的样子,刘三柱暗道,做人果然不能太刘二柱。这不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吗? 怕刘二柱绝望之下看到他,拖他下水,刘三柱不敢再呆在这了。 他心里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已经救过他很多回了。 刘三柱拎着篮子就往院子门口跑。 然而走不掉了—— 一阵整齐的列队声,院子门口被包围了! “都不许动,公安同志来了!”,, 第67章 偌大的院子里,一片凄风苦雨。 老实的人蹲下来抱着头,不老实的人被用棍子一压,也都不情不愿蹲下了。 那些篮子、袋子、筐子通通被打开了,里面的货都袒露在公安同志们的火眼金睛之下。 刘二柱简直是受尽了委屈,他这钱还没要到呢,又要让他受到这种惊吓。 天老爷哟,这可怎么办哟,他买肉不算投机倒把吧?他又没卖,没赚人民群众的一针一线,他完全没有不劳而获。 刘二柱面上老实,蹲姿端正抱头严实,心里却在直打鼓,小眼神还偷偷摸摸东张西望。 一眼就看见买肉的胖子和瘦子也哼哼唧唧蹲着呢。 这不是巧了吗。 刘二柱觉得他作为一个无辜买肉人,完全可以请求公安同志帮他缉拿小偷。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一个,就有一个小姑娘抬起头跟公安同志抱怨了。 “我是来换东西的,投机倒把的又不是我,为什么不给我走啊?” 公安同志脸皮子八风不动:“哦,你知道这些人是在大搞投机倒把,那就该知道他们是犯法的,是不道德的。结果你不但不举报,还配合他们,买这买那的!” 小姑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 第156页 她为什么要买这买那,还不是因为她缺嘛。这里能淘到好货,东西也就比供销社里贵一点。何况有的东西供销社里根本就没有。 可惜脸皮薄,跟公安同志说不出这些话,只能自己生闷气。 “你这是推波助澜,是助纣为虐!” 连这么严重的结论都下了,小姑娘一下子丧起来。隔壁跃跃欲试的刘二柱被这么一吓,顿时萎了个七七八八。 这两个词虽然他不怎么能听懂,但是知道肯定不是好词! 被坏词一定性那可就不得了啊,刘二柱小眼神都不敢乱瞟了,把自己当成了一只大鹌鹑。 可惜他不找事,事情找上了他。 买肉的胖子和瘦子不知怎么突然来劲了,抱着公安同志的大腿喊冤。 “我们也不晓得这里是黑市啊,都是跟着这个男人来的。”胖子一指刘二柱,说的跟真的一样,“他想换我们肉,把我们忽悠到了这个地方来。” “哦?” 刘二柱立刻被锋锐的目光盯住了。 从肥羊沦为替罪羊的刘二柱:“……” “是这回事吗?”公安同志高声问周围的人,“这两个肉贩子是头一回来黑市搞投机倒把?” 众人:“……” 哪里敢说话哦,这可是地头蛇啊。他们现在摇头说不是了,回头岂不是要被惦记上? 就算要想要立功,那也得要到没外人的地方再跟公安同志们揭穿胖子和瘦子的真面目啊。 只有刘二柱同志,悍不畏死地开口了:“不是这回事!公安同志,他们说谎。他们老早就在这里大搞投机倒把了,专吸老百姓的血汗钱!” “说得好听,你这种人心肝不知道黑成什么样了!”瘦子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对刘二柱的无耻行为相当唾弃,“你不就是想我们便宜把肉换给你吗,我们不愿意,还要被你诬赖,还有没有天理啊?我看你这种思想才是真正的投机倒把!” 简直是颠倒黑白啊颠倒黑白。 刘二柱人生三十年,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挑衅。真是奇了怪了,这不会是他流落在外的亲兄弟吧,怎么跟他妈这么像呢。 这么一想,简直太可怕了。刘二柱同志脑子稀昏,张嘴就来: “我就不想换你们肉!” 刚胡说八道完,刘二柱就冷静了不少,看向一直注视他的公安同志,硬着头皮继续扯下去。 “公安同志,我说的是真的啊,我家三代贫农根正苗红,平生最恨投机倒把,我怎么可能来找这些倒爷换肉呢?” 越说越流畅了,刘二柱自己都信服了,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我早就听我在城里当工人的兄弟说了,城里有什么黑市,很不好,里头好些乱七八糟的人。我想来看看,要真能抓住割资本主义.尾巴的人,那我也算是立功了,多光荣啊。” 真的真的,确实是这么回事,刘二柱都被他自己感动到了,说到后面嗓子都沙哑了。 “你讲什么瞎话?蒙人家公安同志呢!”瘦子痛斥刘二柱,“还来黑市不买东西,从来没有这样的人!” 他此话一出,胖子就知道不好了,拽了一下瘦子,可惜没拽住。 公安同志们也好笑地看着瘦子振振有词。 这么懂黑市,还说是第一次来,还说是被别人骗来的? 刘二柱一脸的正直,在他自己身上拍了拍。 “唉,我就是这种人,今天你也见到了。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分钱没有一张票,我从一开始就没想来这换东西,我钓的就是你这种不劳而获的坏人。” 太大无畏了,刘二柱同志身高两米八! 屈在大门口的刘三柱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这是他二哥吗,原来有时候也没那么窝囊啊。 但是那句“在城里当工人的兄弟”还是让刘三柱有点警惕了,别是刘二柱早就发现他了,想拉他下水,靠举报他脱困吧。 刘二柱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刘三柱从来不敢对刘二柱这个人品抱有太大期待的,他想偷跑了。此时公安同志几乎都进院子来了,门口只留了两个看门的。 刘三柱倒是离门口只有两步远,可惜那两个看门的公安气势好强不苟言笑,刘三柱真心不敢从他们的面前穿过去。 “公安同志还在这里呢,你别想颠倒黑白!” 风水轮流转,现在居然是瘦子在怪刘二柱颠倒黑白了。 他从袖子里摸出几张钱票,差点摔到刘二柱脸上。 “这叫没带钱?这叫没带钱?” 刘二柱一脸的惊恐:“你干什么啊?你也知道公安同志在这呢,你就这样打算收买我?我、我是不会被你收买的。我堂堂正正,我不会跟你们站在一条边的。” 瘦子被气坏了,胖子眼看要走远了,也不想再狡辩,自顾自地抱头蹲下长吁短叹。 “这就是你的钱!”瘦子想塞给刘二柱。 刘二柱不停地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要,你别害我。” 瘦子急火攻心,跟公安同志告状:“这的的确确是他钱,他想用这些钱跟我们换肉!” 公安同志歪了歪嘴,“你有什么证据?” 瘦子:“……” 怎么会这样,连钱这种东西都没人要了。还要偷钱的人来证明钱是原来那人的。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当个卖肉的偷子都这么难、这么难。 -- 第157页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瘦子灵光一闪,有话说了。 “我知道了,他这张纸票子上面印的红字是三九三一五二六!” 多亏了刘二柱在之前反反复复地念叨,这串数字已经刻到瘦子脑海中了。 他说完还非常得意,把身上的肌肉挤了挤,邀功一样看向了胖子。 “……唉。”胖子沉重地叹了声气,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瘦子:“?” 这个时候,他仿佛才意识到气氛不怎么对头。 僵硬地抬头,对上公安同志似笑非笑的脸。 “记性真不错。” 他被夸了,然后下一瞬间就是一声厉喝直接盖他头。 “不许造谣生事,蹲好!” 瘦子:“……” 除了自己的钱,谁还会把上面的字号记得这么清楚。 刘二柱无辜极了,反正他跟瘦子报的那串字号不熟悉。 那头刘三柱已经有些焦躁了。 公安们马上就要检查到他的篮子了。里面都是点心,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刘三柱频频地看向门口,惹得那两个守门的公安也频频地看他。 也还让他怎么跑路啊。 到时候被盘问身份,公安把他投机倒把的事上报到单位去,被记过事小,他的工作还能不能稳住啊。老刘家那些农村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清楚着呢,鞋厂那么大,从来就不缺他这个临时工。 就在这时—— 门口突然刮起来一阵大风! 两个公安一下子被迷住了眼,眼泪直掉,还特别的痒! 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揉眼睛…… 刘三柱拎起来篮子夺门而出。 “站住!” 身后很快传来追逐声,刘三柱不敢回头,把篮子寻着身后的声音往那里一扔,糕点滚得到处都是,果然阻住了那些人一会儿。 趁着这个机会,刘三柱已经拐了个弯跑远了。 变故突然发生,院子里的人都看呆了。 派了一个公安继续追,其他的人把篮子和里头还剩的几块糕点又提回了院子里。 刘二柱一脸懵地看了一眼,眼睛顿时睁大了。 那个糕点、那个糕点的样子,他看着怎么有点熟悉。 虽然没有福气吃过老刘家糕点,但是也看过老刘家的人吃啊。他们还就喜欢在院子里吃,吃给小刘家看。 不会吧……不会吧? 仔细回味一遍,刚刚那个夺门而出落荒而逃的男人背影居然跟三柱有点像? 怎么会这样。 三柱不是鞋厂工人吗,好好的怎么走上了这条路,他有工资也不愁吃喝的,走这条路被抓到了可就没铁饭碗了啊。 刘二柱百思不得其解,旁边的公安注意到了,瞅着他。 “你认识跑的那个人?” 带着面巾,一看就是老手了,想在黑市长久做呢。 “没没没……”刘二柱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确定的事怎么能瞎说呢。 “队长,这个篮子边上有个兜,兜里面还有钱!” 一个公安发现了新大陆。 立刻有人围上去看。 “哟,这是那人跑太急了,把钱也抖出来了?” “不一定,他说不定本来就是藏这的,放在衣兜里容易被扒手扒去。就是忙着逃命把钱忘了!” 刘二柱稀里糊涂地听着人议论,心里松一口气。 那就不是三柱了,三柱可不是这样糊涂的人,能把钱忘了。 三柱多精明啊,他跟红子这么多年望眼欲穿,也没见三柱送一双鞋子给他们。三柱才是真正不吃亏的人。不像他,嘴上说不吃亏不吃亏,结果处处不争气,动不动让红子生气。 刘二柱自怜自艾地反思着。 公安队长就在这时一声令下:“通通带走问话!” 马上刘二柱就感觉自己也被扯住了。 刘二柱整个人差点没了,“我、我也要被带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他们老刘家人的命吗,人生这么长,总要进一回宫? 多亏了妈开了个好头啊,他都分家了还躲不过还躲不过。 “问问话,别怕!”公安同志粗声粗气安慰他。 刘二柱:“……” 不但感觉没有被安慰到,甚至心更慌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防盗,大家别买啊。 买也没关系,12点前会换,字数只会多不会少。 第68章 把刘四柱送回公社中学,张秀红就不停地揉眼皮子。 “妈,你怎么啦?”刘小麦问道。 张秀红叹气:“我这左眼皮子跳到右眼皮子的,感觉不怎么好。” “你心里是不是有愁的事情,感觉不好?****隼窗 !? 刘小麦想拍拍她妈的肩膀,发现自己不够高,于是她倔强地踮起来脚举起来手,终于拍到了。 “跟小大人一样。”张秀红笑起来,“我没愁,我就惦记着你爸呢。” 谈到刘二柱同志,刘小麦也是很好奇的。他抛下妻儿一个人跑了,也不说去哪,看样子张秀红同志心里清楚,但在供销社里怎么都不开口说。 现在倒是能说了。 张秀红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告诉刘小麦:“你爸啊,他去县里黑市买肉了。” 刘小麦:“!” -- 第158页 刘二柱同志还有这种本事? 失敬失敬,果然真人不露相。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你和我爸不是不喜欢投机倒把那事吗?今天没买到肉那我们下次再买啊,也不差这一顿,专门跑一回县里黑市干什么呀。” 话一说出口,刘小麦都觉得她自己了不起。 “不差这一顿”,苍了天了苍了天了,她居然能说出这种无私的话了。 “那可不行,我跟你爸都说了要烧肉给你们吃的。”张秀红振振有词,“我们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刘小麦在小脑袋瓜子里缓缓地敲出来一个问号。 她端详着张秀红同志,发现她真的很正经,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可以,可以的。 说到做到张秀红,一言九鼎刘二柱。 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好多肉,好多肉!”刘小虎激动的不得了,“爸也买肉,妈也买肉。” 刘小豆眼睛亮晶晶的:“真好,妈,真好!” 他们两个都不乱跑了,也不东张西望,只围绕着张秀红手里拎着的那条肉转悠。 “你们就晓得傻乐。”张秀红傲娇地嫌弃他们。 还好有刘小麦这个大姑娘懂事早,比较贴心,还安慰她:“妈,你放心吧,我爸那么聪明,肯定能顺顺利利把肉买回来。” “你不懂,你爸就是个二愣子。这些年要不是有我跟在后面骂,他不知道要让人看到多少笑话。” 张秀红张嘴就来,搞得这些年他们两口子让人看的笑话少了一样。明明靠她一个人的本事,就让老刘家沦为全村笑柄了。 “这会儿就你爸一个人去,别再被骗子骗了,被偷子偷了,搞得没脸回来。”张秀红叹息,“我这个眼皮子跳就是警告我呢,要是我能帮上他忙就好了。” “可是我们在公社,我爸在县城,隔了这么远,怎么帮啊?”刘小麦被她妈也说得动摇了。 要不把两个小的寄放在李郎中那里,她和她妈赶到县城去?正好让刘二柱同志别买肉了,他们娘儿几个已经买到了。 刘小麦正绞尽脑汁琢磨着呢,就见张秀红一拍巴掌。 “我有主意了!” “妈你脑子真好,什么办法?”刘小麦立即问道。 张秀红信心满满一笑,把身上的褂子的底边掀了一角,找了一下,拽出来两根白线头。 刘小麦:“?” 还没完,就看见张秀红把白线头抿了一口,然后一左一右往两个眼皮子上各贴一根。 刘小麦:“???” 张秀红得意挑眉,一副都在她掌握之内的样子,铿锵有力道: “叫眼皮子白跳!” 刘小麦:“…………” 创意宝才,捡到鬼了。 她麻木地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作为吹捧:“妈你脑子真好。”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眼皮子。 张秀红精神起来了:“小麦啊,你爸是个能人,他肯定行。” 刘小麦还能说什么呢,“是啊,我爸肯定行。” 要是不行……不,刘二柱同志就不能不行!他不行了谁也帮不上他啊。 “你爸这个人,平时窝窝囊囊的,其实为我们家付出了太多,我们以后要对你爸好一些。”张秀红居然在夸刘二柱了。 刘小麦点点头:“妈,你说的有道理。” 走着走着就到卫生所了,张秀红“哎”了一声,“你小姨娘怎么也在这里,她不是计分员吗,自己能带头旷工?哼,也算是学到一点我的本事了,就该这样,傻子才老老实实干活!” 刘小麦捂住了心口窝。 这波啊,这波她爸和她妈是天仙配。干活必须投机取巧,不投机取巧是不可能的。 张秀英在里头跟李郎中说笑着呢,都没注意到门口的张秀红。 张秀红瞧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得要进去看看,小麦啊,把小豆小虎带着一起进去。” 这么乌拉拉的一进去,李郎中的卫生所就要被挤满了。 “妈,你要找我小姨娘吗?”刘小麦问。 “我找她干什么?我不找她,我看到她就烦!”张秀红矢口否认,“我啊,是找李郎中有事。我之前让他帮我找找好一点的大夫,给你爸做结扎。” 刘小麦:“!” 她的脑袋瓜子里反反复复出现一行字—— 以后要对你爸好点。 对你爸好点。 好点。 “他不结扎,你妈我就要一直上环。上环多痛苦啊,男人结扎就没事。” 张秀红都问过了,满肚子都是道理。 刘小麦也知道这是正理,但是在七十年代的农村,张秀红同志也有这样近乎叛逆的思想,实在是让她吃惊。 “我爸愿意答应就好了。” “他肯定答应。”张秀红往卫生所里走,“我问问李郎中找的大夫怎么样了。” 刘小麦犹豫了一下,道:“妈,我不去卫生所了。我想去废品站找找书,找好了就过来找你们。” 张秀红自认文盲,是不敢耽误松梗大队文曲星事的。 “那你大妹和你小弟跟你一起去?” “不要了吧,他们要看着肉呢。”刘小麦道,“我去一会儿就回来了。” 虽然绝大多数情况下刘小麦是一个温柔有爱的大姐,但是她有时候也有一点自私的想法。 -- 第159页 刘小麦曾经想过,如果她不是最大的孩子,并且比底下两个小的大了好几岁;或者说,如果家里太穷太穷,注定只能送一个孩子上学,那她肯定是要竭尽全力争取这唯一的机会的。 她读书有用之后可以补偿兄弟姐妹,但是书必须给她读。 好在老天爷没有对她残酷成这样,最大的刘小麦理所当然地第一个上学,底下两个小的以后也有上学的机会。 带着两个小的,他们会吵吵闹闹的,还喜欢找连环画看。上回刘小麦就带着他们买了两本回家。 这次刘小麦一个人来,又不用装瘸,在满屋子的废品里面灵活地翻来翻去。 “出去!出去!” 废品站的工作人员突然夸张地叫了起来。 刘小麦在一堆垃圾里面抬头,看到他正在赶一条尖耳朵的小黑狗走。 赶还不能满足他,他拾起来一块木板就要往小黑狗身上砸。 “黑子,快过来!”一道清冽的声音在呼唤。 小狗“呜”了一声,抖着小腿险之又陷地避开了木板。 少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牵住小狗脖子上的绳子。 “你也出去!出去!”五大三粗的工作人员从柜子后头走了出来,挥舞着膀子赶人。 “你们这些坏分子,别到我们这个公家的地方乱晃,晦气!” 刘小麦无语地看了这个中年男人一眼。 这么久没见,他还是这么的暴躁,说话还是这么的难听。 实话说了,从第一回见面、这个中年男人喊送刘小麦书的老爷子“臭.老.九”开始,刘小麦就很不喜欢他。 更何况现在,刘小麦就想翻翻书,看一堆破书烂书里面有没有值得带回去的,结果就听见这个中年男人在吵。 吵的她脑袋突突疼。 门口的少年话语里带着一丝冷诮:“有哪条规定说坏分子不能进废品站?坏分子跟废品站不是更配吗?”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啊。 刘小麦按了按额头。 中年男人却觉得把废品站和坏分子相提并论严重辱废品站了,他气得满脸通红。 “我在这里,我的话就是规矩。”他大声道,“你每次来,都是找什么外文的书,看什么鸟语,这说明你的思想还是不端正!” “我买了书就走。” “我知道你要买什么,是那本英文的词典吧?哼,那个老家伙又偷偷摸摸过来给你找书了,还说是帮我算账。”中年男人冷笑,“你快走吧,你那个什么劳子的词典早就被当柴火烧了,你那破屋里还有那么多鸟语书不够你看?” 咦。 刘小麦不过是在垃圾堆里多看了一眼,就拾起来一本厚厚的……英文词典。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抱起一摞书往柜子前走去,“大叔好呀,请问这些多少钱?” 说着,声势浩大把书朝柜子上一放。 越过那摞书,刘小麦和何在洲的目光对上了,何在洲小脸苍白,而她弯眸一笑。 中年男人无趣地瞥了一眼,称都不称,“两块。” 刘小麦惊了惊:“好多,我没带那么多钱诶!” “那你还挑这么多书出来?”中年男人想发火,“回头我还得把书送回去,麻烦!” 刘小麦眨眨眼,无辜地把第二本书抽出来:“可是我想买这个英文词典啊,大叔,你能不能给我便宜一点点?” 中年男人的眼睛睁大了,他觉得有趣了。 有什么比这种当面让坏分子绝望的事更快乐呢。 他瞅了何在洲苍白中泛起不正常红晕的脸,在横肉中挤出微笑对着刘小麦:“当然可以,小姑娘,你带了多少钱来?” 这个嘛。 刘小麦摸了摸口袋,诚实地表示:“五.毛。” 中年男人:“……” 看他这副样子,刘小麦只能忍痛割爱,不得不把英文词典放在边上:“不知道谁能把它带回家……大叔,我不要这个词典了,剩下的书能不能便宜一点?” 中年男人眉心一跳,张嘴就来:“不可能,剩下的打包五块!” 刘小麦泫然若泣:“……怎么会这样?” 何在洲乌沉沉的眼睛就盯着她,看她演。 他已经不气了,唇畔甚至若有若无牵了一点弧度。 中年男人也看到了,他觉得何在洲这是得意英文词典到底还是他的! 这可不行啊,就不能让那一老一小的坏分子心满意足。 他抓了抓头发,突然一锤定音了。 “五角钱就五角钱,通通拿走拿走!” 刘小麦肃然起敬,原来这位工作人员刚刚不是在装,是在说真的。 他在这里,他就是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一点。 我这个月六千全勤已经没有啦,所以不是骗全勤,怕大家误会,解释一下。(捂脸) 第69章 小黑狗的尖耳朵竖得直直的,脖子上的绳子被牵在何在洲的手中,它一会儿冲刺向前,一会儿又跑回来围着何在洲的小腿打转。 “你养的?”刘小麦问。 何在洲摇了摇头,侧过脸,目光落在了她的红五角星发夹上。 “好看吧。”刘小麦美滋滋。 何在洲抬了下眉,认真地看着她,“这个时节蜜蜂很多,你不怕被蛰吗?” 刘小麦:“?” -- 第160页 天呐,她这是遇到什么人了,听听他这是什么话。 偏偏何在洲还一脸的真诚,完全没有嘲讽的样子。 刘小麦只能把小脸一转:“无语,是你不懂。” 小狗跑到她脚边,“呼噜”了一声。圆溜溜的小狗眼水汪汪的,看起来很好撸。 何在洲拽了一下绳子:“黑子,回来。” “它跟你很亲啊。” 小狗很干净,看起来是有主人养的,就在这个公社里。 “黑子很聪明,认识人。就是太好动了,喜欢乱跑。”何在洲说,“我要送它回家去。” “它主人是个老爷爷吗?”想起来废品站中年男人的话,刘小麦若有所悟。 “是啊。”何在洲静静地看她,“你认识徐爷爷吗?” “如果你说的徐爷爷是那个废品站大叔的亲人,我应该见过他。”刘小麦诚实地说,“他给过我很多小学的教材。” 她还记得老爷子在日色之下佝偻成一小团的身影。 “原来是你。”何在洲道,“你运气很好。” 刘小麦有点想跟何在洲去看看那个老爷子,但是张秀红同志还等着她回去呢。她说的买本书就回,总不能让她妈担心啊。 算了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去看吧。 刘小麦从拉着的大口袋里翻出那本英文词典,往何在洲面前一搁:“喏。” 何在洲抬起眼睑:“?” “我暂时用不上,你需要,我可以借给你用一用。”刘小麦大方地说,一副一心一意学雷锋的样子。 何在洲把唇抿成一条直线,“你是在可怜我吗?” “不敢不敢。我是这么傻的人吗,不可怜自己反而去可怜别人?”刘小麦冤枉啊,“我只是想感谢一下你,要不是你今天也在,我怎么可能用五毛钱买到这么多书。” 她说得跟真的一样,这波啊,这波叫知恩图报。 何在洲眉压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接过那本词典。 “谢谢你,刘小麦。” “不用不用。”刘小麦笑了,她看了一下天色,“我要去找我妈妈了。” 然后用真诚的目光凝视着何在洲,谦虚地开口了,“听那个大叔说你家有好多英文书,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幸运,可以借过来一看呢?” 何在洲:“……这么客气?” 果然是他想多了,刘小麦才不是可怜他。刘小麦这是风物长宜放眼量,想跟他有来有往换书看呢。 从变扭的何在洲这里获得肯定的答案之后,刘小麦心满意足地回去找妈了。 远远就看见张秀红带着两个小的坐在路牙子上生气呢。 刘小麦惊讶了,赶紧跑过去:“妈,你这是怎么了?” 张秀红大声说:“我没事,我很好,你别管我!” “……”刘小麦看向了自己的大妹小弟。 刘小豆悄悄地告诉她:“妈和、小姨娘、吵架了。” 噢噢。 这不是这两个姊妹的日常吗,一见面就跟斗鸡眼一样,但是嘴上吵吵也不走心。刘小麦就没看见她妈和她小姨娘生隔夜的气。 张秀红这会儿却在拍大腿:“她瞧不起我,我早该知道!她念过书了就没一天瞧得上我,以前还说什么这不能怪她,哪怕有人只读过一天书,也会看不上我这个没读过书的!” 还有这种事? 刘小麦立刻想起来当初她想上学,张秀红下意识反对的事了。 她坐到张秀红跟前,抱住她胳膊,“怎么会呢,妈,我念再多书,我都会特别特别爱你的,我觉得你特别聪明。你别记着小姨娘以前说的话了,你听我的。我还跳过级呢,我马上文章要上报纸。” “那是,你跳过级,她张秀英又没跳过,你是我姑娘,肯定比她会读书会识人,你都随我。”张秀红鼓着脸,“我心里想当她之前说的是气话,现在想想,什么气话,那就是在气头上吐真言了。” 说着张秀红又生闷气了,一声不吭的。 刘小麦绕到后面给她捏捏肩膀,用眼神示意两个小的。 “妈跟小姨娘刚刚吵什么了。” 刘小虎说:“我知道我知道,小姨娘要买房子了,妈不能买,妈心里难过!” 看起来生气,但是耳朵时刻都在营业之中的张秀红同志顿时头上冒烟,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不是不是,小虎说错了!”刘小豆连忙亡羊补牢,情急之下忘记了磕巴,流畅地竹筒倒豆子,“小姨娘要买房,问妈里头怎么弄,妈说了,小姨娘又说不好,说妈说得把公社房子弄得农村一样了,还说了好多,就、就吵了起来。” 张秀红竖起来的头发又平滑地贴头皮了,她冷哼一声,继续拉着脸生闷气。 刘小麦:“……好了好了,张秀红同志,别生气了。以后我们家在城里有屋了,随你怎么弄。” 先把空头支票打起来。 “那估计不可能了,你看我和你爸这不争气的样子,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你大妹你小弟也是傻的,到时候也指望不上他们。” 万万没想到,张秀红居然看得这么清楚。 刘小麦无语嘞,您说您老心里都这么敞亮了,怎么就不蒸馒头争口气呢? 但是自己的妈,还能怎么着。刘小麦只能鼓励她,“会好起来的,妈,我们小刘家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 第161页 张秀红瞅着她,突然面色露出了一丝欣慰,“你看你小姨娘那种条件还能找到李郎中呢,你以后还不得找个县城的大夫?” 说着说着,张秀红就演起来了,眼眶红着声音哽着,“到时候逢年过节接你妈我去你家看看,让我也好回队里吹一吹,可千万别嫌我老嫌我烦。小麦啊,到时候你家要是住不开,你就接我一个人,把你爸丢在队里看家……” ——以后对你爸好点。 刘小麦又想起来这句话了。 可能张秀红同志说完都忘了。 她现在只记得抨击张秀英:“我这回是真伤心了,我以后都不想跟她说一句话。” 刘小麦就听听,谁知道这句话张秀红是不是也说完就忘呢。 “我爸怎么还没回来呢?” 刘小麦掐指一算,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管他的,他有腿,难道还不知道回来。”张秀红气呼呼地站起来,“我们不等他了,先回家,我们回去烧肉吃!” 烧肉吃! 来。 本来是若有若无的肉香,老刘家的小孩子们捏着鼻子勉强还能忍。 这会儿铺天盖地的肉香到处都是了,不争气的泪水顿时从刘小勇的嘴角流出来。 “妈,妈!这个是不是肉啊,刘小麦家在吃肉……” 潘桃也不好受,唯一的区别是大人比小孩能忍。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二叔二嫂就不会过日子,大手大脚的。”说着潘桃歪了歪嘴,“也是不会做人,不给我们吃一口就算了,也没说送两块肉给妈吃,孝顺孝顺她。” 但转瞬想起刘老太是怎么作践二房的,潘桃闭上了嘴巴。 刘小勇跑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趴在刘小麦家窗户底下往里头看。 嘴巴总是张着,口水真实地漏了出来。 不知道姚静怎么跟刘小军和福宝说的,三房两个孩子一个没出来。 刘小萍看了一眼,就吞咽口水缩回了角落,更专注地用树枝在地上戳字。 张秀红注意到刘小勇了,她眼珠一转,有了挑拨的注意。 “小勇啊,这两块肉给你,带回去给你奶吃,是我们二房孝顺她的!” 张秀红专门从锅里挑出来两块最小的肉。 作者有话要说:我接着码字啦,感谢支持(捂脸 第70章 张秀红故意说那么大声,就是说给刘老太听的。 果然,她刚说出口,原本一直发出摔摔打打声音的刘老太屋子奇迹般安静了下来。 刘小勇拼命地把口水往肚子里吞:“二婶,你给我吧,我马上就带过去!” “你去拿只你们老刘家的碗过来。”抠门的张秀红不想献出自家的碗。 她家碗那么好,到了老刘家肯定就有去无回了。 “好的二婶,我现在就去!” 刘小勇点头如捣蒜,飞快地往屋子里跑,端起来平时喝茶的缸子就冲回来了。 潘桃拉都没拉住。 “小勇啊,你可一定要把肉带给你奶奶,在你奶面前多说两句我好话!” 张秀红把那两块最小的肉夹到茶缸里,又高着音量喊了一遍。 屋内的刘老太听得清清楚楚,拉着老脸从鼻孔里发出嗤声。 这事做的还算不错,知道孝敬她了。 但她是不会相信张秀红能突然转性的,肯定是二房钱票挥霍一空了,又或者粮吃的见底了,指望说两句好话从她这个忽悠好东西呢。 做梦! 刘老太在心里坚定地立誓,她绝对不会被两块肉收买,这波张秀红怕是要失望了。 而院子里的刘小勇,两块肉刚落入他的茶缸子里面,他就捧着茶缸迫不及待地跑掉了。 躲在墙角,他没用筷子没洗手,直接把两块肉捻了起来,急吼吼地扔到嘴里大嚼特嚼。 就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肉都下肚了刘小勇还在发懵。 “我肉呢?怎么就没了?” 这个人怎么还吃着肉找肉呢? 刘小萍偷看了他一眼,立刻被刘小勇瞪回来。 “是不是被你偷吃了?”蠢蛋刘小勇气势汹汹发问。 刘小萍受到了惊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吃肉会让人变傻吗。有生以来还没怎么吃过肉的刘小萍舔了舔嘴唇,不敢吃肉了。 那头,刘老太已经在脑海中演练到张秀红跪在她面前哭天抢地想回老刘家了,刘老太一个没忍住,呵呵地笑出了声……马上身子一晃人清醒了。 她恼羞成怒,把窗子一开:“刘小勇,你把我的肉弄到哪里去了?” 一个院子才几步远,他怎么到现在都没送来? 喊了好几遍,也没有人睬她。 刘老太一咬牙,踹着两只老脚到院子里来,一眼就看到了装聋作哑的刘小勇,而刘小勇居然两手空空! 刘老太心里咯噔了一下,“刘小勇,你肉呢?” “什么肉,不知道!”刘小勇张嘴就来。 刘老太扭头看了一眼刘小麦家的窗户,有呲呲的声音和浓郁的肉香漫过来,看不清里头的人影子。 “你二婶给你的肉,让你拿来孝敬我的。”刘老太黑着脸说。 “二婶没给我肉,我不晓得,我什么都不晓得!”刘小勇嘴硬的不得了,可能是名字给的勇气。 “瞎讲!” -- 第162页 张秀红往窗户外探出脑袋,“小勇你摸摸你自己的嘴,上面油麻麻的一片,这叫没给你肉?” 一击即中,张秀红把脑袋收了回去。 院子里的刘老太在咆哮:“刘小勇!” 就这么闷不吭声把肉吃下肚了,问他他还死不承认,冤枉人,怎么会有这种破孩子? 如果可以,刘老太真的想换个人当她的大孙子,现在的刘小勇总给她一种过往疼出个白眼狼的感觉。 这两块肉可是她准备留给福宝的啊! 老刘家有福宝,鸡蛋是不缺的。可是天天吃鸡蛋也会吃够的,说话都带着一股鸡翔的味。 刘老太一心想给福宝改善伙食,结果就遇到这么个破事。 潘桃这下也装不成没听见了,揉揉耳朵走出屋子,怪道:“不就是两块肉吗,妈,我老刘家又不是吃不起。” 要是刘老太受刺激了,让他们家也买一锅肉回来吃就好啦。 “这是两块肉的事吗?这是你儿子忤逆我!”刘老太狠狠捶胸,“我白疼了他这么多年啊,天老爷哟,天老爷哟!” 瞟了刘小勇的嘴一眼,潘桃气不打一出处来。 “哪里油麻麻的,我就看不出来。妈,你别被红子骗了,她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你别气着自己。” 刘老太仔细一端详,还真是,毕竟只有两块肉,怎么吃也不会油得太明显,敢情张秀红刚刚是搞她心态呢。 “张秀红叫你拿老刘家的碗,你碗拿到哪里去了?”刘老太总算没再学猩猩砸胸了,而是学老鼠斜着眼睛觑刘小勇。 刘小勇到底是读过书的人了,已经不怎么怕他奶了。 小吴老师说了,他们是同一阶级的人。奶敢对他动手,他就敢把奶打倒! “我没拿,我又没厨房钥匙,我什么都不晓得!”刘小勇振振有词。 一听见厨房钥匙这四个字,潘桃也心梗了,站在刘小勇边上,娘儿俩个同仇敌忾地瞪刘老太。 刘老太大口大口地喘气:“我都听见了——” “你又没看见!” 刘老太对天长啸了一声,又化身为深山老林的猿。 “妈,你实在受不了,你就自己找红子要两块呗。她要真想孝敬你,难不成还舍不得这两块肉?除非她从一开始就耍你的,故意勾得你生气。” 潘桃好声好气劝她。 “奶,我哥骗你。”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寻声看去,居然是神出鬼没的刘小萍。 刘小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了,瑟缩了一下,有点不习惯被人注视着,但还是坚定开口了。 “我哥从屋里拿的茶缸子出来盛肉,肉被他吃了,茶缸子就藏在了那里。”她一指院角的草丛,“茶缸子里面有油。” “刘小萍,你是死丫头在说什么东西!” 潘桃一声厉喝,两步冲上前,恼怒至极给了刘小萍一个嘴巴子。 “丫头就是没用,天生胳膊肘子往外拐,赔钱货!” 刘小萍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捂着脸哭都不敢哭出声音来。 刘老太没给她一个眼神,绷着脸皮子到草丛里面一摸—— 真藏了个茶缸子! 往里头一看,缸底真的沾了油,一看就是放过肉,肉被吃了! 刘老太捏着茶缸子的手在抖,“你们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啊?” 刘小勇才九岁啊,就能这么骗她,肯定是潘桃教的。 果然不能让老大家给她养老,不然她只怕年纪大了一口热乎的都吃不上。还是老三家好,有福宝,贴心! 潘桃眸光闪躲,“吃了又怎么样?小勇是老刘家的大孙子,吃口肉不是应该的吗?小勇还是个孩子呢,馋了就馋了呗,妈你跟孩子计较什么啊。” 刘老太大喝一声,把茶缸子就对着潘桃当头砸来! “嘭”一声闷响,潘桃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晕乎地都要倒下了。 脑门子上有钝痛传来,她僵硬了一下,缓缓抬手摸了一把—— “血啊!”刘小勇在尖叫,“妈,你别死啊,你死了我就没妈了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刘大柱回来了,匆匆忙忙地看了一眼也惊呆了,“这、这……” 刘老太一屁股坐到地上,撕心裂肺哭起来,好像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是她。 闹成这样,姚静不得不走出来了,她跟刘大柱解释:“小勇偷吃了二嫂给妈的肉,还把缸子藏起来不承认,大嫂护着小勇。妈找到缸子气坏了,跟大嫂吵着吵着就失手……唉。” “哼……我看小勇是要被她惯坏了!”刘大柱背着手都不想看潘桃一眼。 丢人啊,太丢人了,真是慈母多败儿。 这一瞬间,他已经全然忘记他是怎么偏心儿子的了。 “妈,你别难受了。那什么,你想吃肉了,你给我钱跟票,我明天大早上就去买给你吃。”刘大柱蹲在刘老太边上,毛遂自荐道。 “?”刘老太从撒泼中勉强分神瞅了他一眼,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刘大柱连忙把耳朵凑到刘老太面前。 “呸!”刘老太对着他耳朵眼炸了一声。 打着幌子想从她手里要钱要票?门都没有! 一墙之隔的小刘家,对着院子的那扇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 第163页 张秀红带着三个儿女坐在家里一边吃肉喝汤,一边隔岸观火。 “瞧见了没,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张秀红笑得不行。 “我才结婚的时候你奶还没总是针对我,就潘桃一天到晚挑事,还阴我,又说我养了两个丫头命不好。那会儿你奶天天骂我,潘桃就偷笑,现在我们分出来了,这种好日子就轮到她了。” 刘小麦扒了一口肉汤泡的饭,有些担忧。 “我大婶子不会真有事吧?” “不会的,你看你奶还有劲闹,就知道潘桃没事。”张秀红早就看透她们了。 晚上张秀红起夜,居然看到潘桃脑门绑着布条,坐在马桶上呜呜咽咽哭。 张秀红:“……你什么时候上好啊?” 潘桃擦了擦眼睛,别的也不擦,直接把裤子一提,偏过脸道:“我好了。” “……”张秀红有点嫌弃她不讲卫生,但到底都分家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张秀红,你这下高兴了。”潘桃冷幽幽道。 “我有什么高兴的。”张秀红装的一脸的迷茫,“我家是多一嘴饭吃了,还是多一分钱花了?都没有,我家还倒贴了两块肉!” 是啊是啊,用两块肉就搅和得老刘家大闹了一场。 “我跟你都当这么多年妯娌了,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想笑就笑吧。”潘桃道,“反正我现在就跟个笑话一样。” “那我要省省劲,我以后要笑的时候多着呢。”张秀红杀人诛心,“反正你们又没分家,你肯定三五不时的倒霉,我家以后吃饭都不用搭菜,往你们老刘家院子里一看就下饭。” 潘桃:“……” 分家? 她整个人在浑浑噩噩中找到了一点轻灵的感觉,瞟了一眼张秀红,突然发现大问题。 “都分家了,你怎么还用我家马桶!” 张秀红:“!” 正好刚解开裤带,人还没坐下来。张秀红把裤子提上就走,“你讲的对,都分家了,我凭什么帮你家攒肥料。” 潘桃:“……” 所以张秀红是专门来羞辱她的是吧,是吧? 确实是这样的,张秀红并没有去自家茅厕,她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都上中天了。 她男人怎么还没回来呢? 这么多年就去了这么一次黑市,就真出事了?不会吧,不会吧! 张秀红有那么一丝心惊肉跳,就着月光直接往大队路口跑。 在路口张望了一下,路上黑影子浓浓淡淡的,没一个是她男人回来的身影。 张秀红拐了个弯,直接冲到了大队长吴国安家。 吴国安媳妇给她开的门,一开门张秀红就倒在了他家门口。 “我命苦啊!我命苦啊!”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第71章 大队长吴国安家,此时灯火通明。 张秀红坐在堂屋的大板凳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嘴里呜哩哇啦也不知道在抱怨什么东西。 吴国安媳妇赶紧给张秀红冲了一杯红糖水,递到张秀红手边。 “同志,你有话慢慢说。” 吴国安也披着件衣裳起来了,看着张秀红这副样子,眉毛拧成了黑乎乎的蚯蚓。 张秀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虚弱地接过来红糖水,动作迅速地大灌了两口,发出一声痛快的喟叹。 吴国安:“……” 他放心了,张秀红好着呢。 “张秀红同志,你大半夜不睡觉,过来有什么急事?” 一听这话,张秀红端着红糖水把嘴一瓢,夸张地嚎啕出声:“大队长,我命苦啊,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吴国安眼角一抽,已经做好了面对老刘家疾风暴雨的准备。 “有事说事,先别搞一哭二闹三上吊那种泼妇行为。” 他媳妇却轻轻拍着张秀红的背,安抚她:“别怕,你遇到什么难事了,大胆地说。” 张秀红拍着大腿:“大队长,我家二柱,他到现在也没回来!” 咦? 这可不得了啊,这个年代管人管很严,没有介绍信,去了县城连招待所都住不了。 刘二柱居然还夜不归宿了,看张秀红样子也不像住城里亲戚朋友家了。 吴国安认真了:“张秀红同志,你仔细地把这件事跟我说一遍。” 张秀红就哭哭啼啼说起来了。 她是不敢说刘二柱去县城黑市买肉的。只说公社的供销社工作人员使坏,不卖肉给他们,然后刘二柱不得不去县城买肉了。 上午就去了,结果这都天黑了,刘二柱的人影子都没回来。 “大队长,你说我家二柱不会是遇到坏人了吧。”张秀红学着潘桃说刘小勇时的语气,“他也才三十来岁,比孩子也大不了多少呢。” 吴国安:“……张秀红同志,请正常说话。” 妈的,他怎么突然有一种饱了的感觉?张秀红是有点恶心人的本事在身上的。 张秀红不得不收了收旺盛的表现欲。 “大队长,我可愁了。天黑了,不知道二柱那里亮不亮。夜冷了,不知道二柱那里暖不暖。”张秀红捂着脸,“他身上可是带着钱的,别就是那些钱招惹了麻烦。” 可怜她省吃俭用给刘二柱带过去的钱啊,怕是都没了,没了! 听张秀红说了这么多,吴国安心里有了几分联想。 -- 第164页 他们从老刘家福宝捡到的那堆钱和票里,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倒是被抓住的那三个人里矮子松口了,说他们想找到的是最初包着钱票的油纸,上面写了人名。 ……还有个鬼的油纸啊,早被刘老太扔进锅膛里一把火烧了。 因为这事,搞得县里的公安同志们也很不快活,私底下都跟吴国安表示,他们松梗大队的老刘家不行。 不主动上交拾到的财物,还莫名其妙把证据毁了。 这简直太不像话了! 吴国安也感觉这事不好,搞得虎头蛇尾的。要是真能找到那份名单,往大处讲说为民除害,往小处讲,他说不定都要被提拔到县里了。 这笔账算来算去只能记在老刘家头上。 那一把火烧掉的,还有他们老刘家自己可能得到的表彰啊。 不过县里的公安们没有放弃这件事,硬是根据那三个人的口供继续拔萝卜,面上只说是整治黑市,实际上是想抓藏在黑市里的那些人。 听张秀红说什么买肉,吴国安就就估摸着刘二柱是被卷到这个事里了。 “黑市?” 他此话一出,就让张秀红抖了三抖。 “我这衣裳好像穿少了,怎么有点冷了。”张秀红顾左右而言他,找补着,“大队长,你刚刚说什么,黑……你不黑,你白着呢!” 居然开始睁眼说瞎话了,可惜这记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灯下吴国安的脸又诡异地黑了一个度。 他媳妇“噗嗤”一声笑了,偏过脸去不看他。 吴国安生气了,“说正事的时候呢,不要笑笑闹闹的,不严肃!” “好的好的,对不住对不住。”他媳妇握住张秀红的手,“同志,你继续说。” 张秀红……张秀红现在就不想说话。 她凄风苦雨地流眼泪,仿佛全天下就她命最苦。 吴国安瞅她这份德性,歪了歪嘴,“去黑市了事情也不大,投机倒把的不是刘二柱同志,他不会被改造。” 张秀红期期艾艾:“那、那……” 那他人倒是去哪里了啊。 “我明天早上去一次县城公安局,问问情况。” 吴国安对于刘二柱这种窝窝囊囊的人品还是很相信的,借刘二柱一颗熊心豹子胆他都不敢当倒爷去。 “回去吧,你家二柱不会有事的。明个儿我说不定就能带着他回来。” 吴国安喂了一颗定心丸给张秀红,张秀红舒坦了。 这会儿想起来家里还有三个睡得死沉的孩子,她连忙要回去。都站起来走两步了,张秀红才想起什么一样,又折回去把剩下的红糖水一口气干了。 吴国安两口子就看着她。 张秀红擦了擦嘴,一脸的感动:“谢谢大队长啊,我简直、我简直……” “走吧走吧。”吴国安挥手,“不送了。” 张秀红:“……” 行吧,她是应该让大队长睡个好觉了。 回到了小刘家,一开门就看见刘小麦趴在窗台上,压着一张纸,用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的。 “好了,十以内的加法就这么多了,你自己看看去。” 刘小麦居然还在轻轻地说话。 张秀红走过去探头一看,哟,这不是老大家的刘小萍吗? 刘小萍看到她也无比的紧张,低低地喊了句:“二婶。” 张秀红笑了笑:“小萍啊,都大半夜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呢。” 刘小萍怯懦起来,偏了下头,正好让她高高肿起的脸颊暴露在张秀红的的视线里。 刘小麦把纸塞到刘小萍手中,“快回去吧,你很聪明,很适合学习,是读书的好苗子。” 话说出口她觉得好像听过,对哦,当初林校长就是这么说她的。原来当时的林校长是这种心境啊。 “谢谢大姐,谢谢二婶。”刘小萍捏???纸,低着头小步小步回去了。 张秀红瞅了她两眼,把窗子一关。 “小麦,你怎么还还教上她了,大半夜的就着月亮光写字,别熬坏眼睛。” “没事,偶尔的嘛,我们小孩子眼睛好。”刘小麦握了握她妈微微凉的手,“你一走我就醒了,我本来想去找你,可是小萍敲我们家窗子,可怜巴巴的,想我教她算术。” 今天刘二柱同志不在家,她们娘儿俩个就并肩坐在了一张床上。 “你是可怜她了,觉得她是给我们家说话,才挨了她妈一个嘴巴子。”张秀红说,“小萍那个孩子,确实聪明,比你大婶子还要聪明。她心里都明白着呢,指望你教她读书,她现在才偏着我们小刘家,以往可没这样。” 刘小麦“嚯”了一声:“妈,你这双眼睛看透太多了啊。” 张秀红傲娇起来:“什么人什么脾性我一看就晓得。小麦我跟你说,你可怜她归可怜她,可不能真什么事都想着她,反过来叫自己吃亏!她爸她妈都不在乎她,你可别上心。” 张秀红是看过戏听过书的人,这一瞬间脑子里都是当姐姐的自己不吃不喝也要养弟弟妹妹的情节。她真是搞不懂了,这些不都是傻蛋行为吗?也值得大夸特夸? 她生怕刘小麦同情心泛滥,也成了这种傻蛋。 刘小麦当然不是啊,她充满了自信:“妈,我可是你养的,我们小刘家的人就没有同情心,吃什么都不能吃亏,你就放心吧!” -- 第165页 她都没什么耐心教刘小豆和刘小虎,怎么可能对刘小萍诲人不倦了呢。她也就是在纸上写点加法式子,让刘小萍自己回去悟。 “这还差不多。”张秀红摸了摸她的小辫子。 看张秀红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出去后比较顺利了。 “妈,大队长说我爸没事么?” “嗯,他明天去县里带你爸回来。”张秀红说道,说着发现不对劲,“小麦,你怎么晓得我是去大队长家了?” 那不然呢。 难不成去李主任家? 刘小麦抱住她妈:“我是你女儿,我们一条心嘛。” 夜色浓浓,另一侧床上的刘小豆和刘小虎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刘小麦和张秀红却是一夜没怎么睡好,到底记挂着刘二柱同志呢。 第二天一大早,张秀红就心不在焉地干活去了。 一直往村口望。 大队长吴国安终于从县城回来,一看到他身影,张秀红就迫不及待地从田里冲上去了,眼巴巴地朝他身后看—— 看到飘摇的树叶和草尖。 人呢? 张秀红睁大了眼睛回头看吴国安。 吴国安把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 “张秀红同志,你跟我来。” 张秀红心里拎着,跟着吴国安到队里的办公室。 就听见吴国安跟她一脸严肃地表示,刘二柱同志暂时不能回来了。 张秀红:“?” 她迟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失望了、悲愤了、痛苦了! “大队长,你明明说我家二柱没事,他又没有投机倒把,你肯定能把他带回来的!”张秀红脸都鼓起来了。 吴国安差点怀疑自己的记忆,他说过“肯定”两个字吗?张秀红怎么这么冤枉人呢。 “刘二柱同志确实没事,这是组织跟你借人呢,你怎么还有这么多的意见?”吴国安说的口干舌燥的。 张秀红偏偏油盐不进:“组织也不能不讲道理,我都不知道我家二柱怎么样了,饿不饿冷不冷,你们说他没事我就能信他没事了?” 吴国安抓了抓头发,把一柄钥匙先递到张秀红面前。 “队里仓库钥匙,本来应该由我亲手交给刘二柱同志的。既然他今天不在,我就交给你了,这几天你得担负起临时仓管员的职责来,至于田里的农活,咳,可以适当放放。” 这是明示张秀红可以偷懒了吧?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张秀红犹疑了一下,就把那钥匙接过来紧紧捏在手心里。 吴国安揉了揉眉心:“你现在可以相信刘二柱同志处境不错了吧。要是他真有什么地方不对,这钥匙就不会放给你家。” 张秀红还嘟囔,只是这个时候气势已经不怎么强了。 “那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好着呢。” “别急别急,我这里还有一个东西。”吴国安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杀手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刘二柱同志写给你的……信。” 他的表情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词。 文盲刘二柱给她写信? 张秀红翻过纸瞟了一眼,脸上立刻飞起两朵红云。 “现在放心了?”吴国安心好累。 张秀红义正言辞:“坚决支持组织的决定,帮助完成组织任务!” “……这事不能往外说,在刘二柱同志回来之前,一句话都不要跟别人透露。”吴国安不放心地叮嘱,“特别是老刘家。” 张秀红满口答应:“那我必然是不会的。” 今天的老刘家已经知道刘二柱彻夜未归了。他们不知道刘二柱是不是犯事了,也不敢把这话往外说,毕竟都是姓刘的,生怕一个不好牵扯到自己。但关起房门,一家人还是会猜一猜的。 直到刘三柱回来,他可是知情人啊。 原本他还一脸的风尘丧丧的,一听这事,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嘘。” 他一脸的沉重,告诉老刘家这件振聋发聩的大事。 “我二哥搞投机倒把,被逮住了。” 第72章 刘老太第一个不相信。 “三柱,你别是犯傻了。就你二哥那个怂货,他还敢投机倒把?” 是啊,太匪夷所思了,可是这就是真的啊。 刘三柱戳着自己的两只眼睛:“妈,这都是我亲眼看见的,他被县里的公安从黑市逮住了。” 刘老太捂着心口窝往后一瘫。 额头上扎着布条的潘桃瞅了刘三柱一眼:“黑市?三柱,你那时候也在场啊?” 潘桃总能出其不意地搞出这种会心一击。 刘三柱:“……我就路过。” 姚静看着他,面露担忧。 刘老太缓过一口气,拍着桌子骂潘桃:“你话怎么这么多?你巴不得我家三柱也被抓住是不是?” 刘大柱也搞不懂潘桃:“脑袋还破着呢,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不长记性?” “……”潘桃忍辱负重地闭上了嘴巴。 她脑海里盘旋着张秀红的话,分家、分家、分家! 那头,张秀红正和儿女们窝在床上,围观来自刘二柱同志的家书。 两根笔直的柱子上爬满了小花朵。 “你爸这是告诉我,他想我了,恨不得我就在他身边。”张秀红羞答答的,“那会儿我们刚处对象,他就喜欢跟我送这些情书。” -- 第166页 情书? 太会玩了吧,比人家下乡知青可能都会。刘小麦对她爸她妈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别呆着了,你爸也是记挂着你们的。” 张秀红指着两根柱子中间的花花草草,“这根是小麦,这根是小豆。” 最后指着一坨黑不溜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张秀红一脸的感动:“这是小虎,你们看你爸画的多好啊。” 刘小麦眼角抽了一下,有那么一丝怀疑:“……妈,真的是这样的吗?” “当然了。”张秀红信心满满,没有人比她更懂刘二柱,“你看你爸还让天下下雨了,这□□雨贵如油,怕你们饿着渴着了。你爸还画了两道风在这里,这是春风,吹的你们舒舒服服的。” 有理有据,刘小麦都不得不信了:“我爸真会!” 此时此刻的县城,刘二柱同志侧躺在冰冷僵硬的桌子上,流下来辛酸的眼泪。 王公安推开门,啧了一声。 “刘二柱同志,你吃不吃饭?” 刘二柱一动不动:“我不吃。” “刘二柱同志,你喝不喝水?” 刘二柱奄奄一息:“我不喝。” “那你想干什么啊?”王公安耐心问。 刘二柱:“我就想要钱。” 王公安:“……” 冷不丁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刘二柱慌得一匹,面上却无比呆滞,嘶声道:“我就想喝我家红子用小火熬的白粥汤。” “白粥我们这里也有,都给你喝过了。过几天事情办好了回去,你就能喝你媳妇熬的了。”王公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被组织选中了,你也愿意配合组织执行任务,办妥了组织自然不会亏待你,你还在这里作什么呢?” 刘二柱心里宽面条泪。 还能怎么办呢,他能不愿意吗。 组织都说了,他惹上仇人了,那些人都是黑.势力,迟早会盯上他的,除非把这个势力给拔除了。 刘二柱就是现成的诱饵。 组织用他钓鱼呢。 然而光听说过饵被吃没了,可没听说过鱼被钓光了啊。 刘二柱心里瓦凉,生怕自己一闭眼整个人就没了。他只能当着公安的面,画了一幅画给大队长吴国安带回去。 凄风苦雨之下,他们一家太危险啦。 尤其是作为两根柱子的他,离风风雨雨最近。 红子肯定懂他,希望到时候红子来闹,早点解救他出去。 到时候他们一家五口子一定老老实实过日子,守好一亩三分地??踏踏实实当农民。 “刘二柱同志。” 怎么了怎么了又有人喊他,刘二柱从美梦中醒来就看见王公安的那张方脸。 “睡觉去床上睡。” 躺在桌子上像什么话,又不是没有床。 “不是。”刘二柱纠结得不得了,“你们这里床太软了,我睡不惯。” 王公安:“……” 他突然想起来早上吴国安过来时,听他说要留下刘二柱协同办案时露出的那个表情。就像一颗坚硬的黑煤蛋的蛋壳,一瞬间碎了个稀巴烂。 吴国安还语重心长地表示:“我们大队的刘二柱同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迟早要懂的。” 王公安点了支烟,沧桑地感觉自己已经懂了。 …… “来,我们一个一个拿农具,不要急不要急。”大早上,张秀红来给仓库开门了。 大家看到她都有些奇怪:“红子,都三天了,怎么还是你,二柱呢?” 之前就说有事有事,什么事能忙三天。 刘老太在人群里冷哼了一声。 明明这么低调且细微的一个动作,好巧不巧又被四婆捕捉到了。 四婆是老黑粉了,立刻叫嚷开来。 “刘老太你什么意思,你大早上怎么又学牛喷鼻子?上辈子你是老黄牛?” 刘老太高深莫测地瞟着她:“我笑你们,都是傻子,呵。” 这叫什么话! 有这么瞧不起人的吗? 仓库这边的男女老少都愤怒了,觉得刘老太太恶劣了。 怎么了,她被批.斗过反而骄傲起来了? 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老虔婆。 刘老太倚老卖老也不排队,自己挤进去拾了把镰刀就要去割猪草。 “刘老太,你什么意思?” 愤怒的乡亲们跟在她后面喊,刘老太理都不理他们。 丢人啊,太丢人了。 就算她再不想承认,刘二柱也是她养的。刘二柱搞投机倒把被抓进去了,她在外头大肆宣扬,回头老刘家真被牵扯进去可怎么办哟。 “哎,潘桃来了!” 潘桃一过来就被人拽住,“你家那个老太婆笑我们是傻子,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隔着人群潘桃和张秀红对视了一眼,她冲张秀红挑衅地抬抬眉。 “这个啊。”潘桃假模假样地犹豫起来,“你们问红子不好吗,问问她二柱去哪了,看她敢不敢说。” 张秀红敢用两块肉把他们娘儿俩害成这样,就别怪她现在挑事。 于是大家又齐刷刷看向张秀红,连四婆都怀疑了,“红子,二柱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不能讲的?” “什么不能讲了!二柱去别的公社学习了,跟人家仓管员交流,准备学一身本事回来好好干呢。”张秀红有点生气,“本来想学好了回来再讲的,非得有人以为全天下就她长了嘴,一个劲的叭叭叭。” -- 第167页 叭叭叭的潘桃:“……” 张秀红现在不得了啊,说起谎话跟说真的一样,分家之后本事越来越大了,谎扯得上天,看她到时候怎么收场。 “二柱出去学习?红子,二柱又不识字,学什么啊?”有头脑清醒的人表达质疑。 张秀红立刻送他一个大白眼:“瞎讲,我家二柱可是上过扫盲班的,你怎么晓得他不识字?” 众人:“……” 大家记忆不由出现了错乱,刘二柱识字吗?不识字吗?这好像是松梗大队未解之谜。 张秀红充满了底气:“这事大队长都知道,要不然钥匙怎么给我了。你们还有人不信就问大队长去,别堵在仓库面前耽误事。” 都搬出来大队长了,那还能有假吗? 必然是没有的! 潘桃震惊地张了张嘴巴,觉得张秀红简直是疯了。把大队长都扯进来了,胆子大得上天啊。 可怜全场只有她一个清醒的人,其他人都对张秀红的话深信不疑。 “红子,你别气,我们肯定信你。都怪你家那个老虔婆,非得笑我们是傻子!” “不是我家的不是我家的,我们跟她可不是一条心。”张秀红否认三连,“她觉得二柱出去跟别人学习是因为我们队里的人都是傻子,我没这么想过哦,二柱出去学习是把人家好的学过来,让我们队里好上加好!” “红子说得好啊!”大家都自发地鼓起掌来,这话中听。 潘桃撇撇嘴,她现在跟刘老太观点一致,觉得这些人是真傻子了。 拖了把锹正准备灰溜溜地走,就被张秀红一指,一瞬间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 “哟,大嫂,你这脑门子上好大一块血痂,是怎么回事啊?” 张秀红一副今天才发现的样子,大惊小怪的。 潘桃这几天嫌丢人没出来干活,当然也有拿乔警告刘老太别再随随便便对她动手的意思。 今天好点了把额头的布拆了才出来。 看到她脑门血痂的人心里都有好奇,不过是之前都惦记着刘二柱那事。 现在刘二柱的清白已经被证明了,就可以快快乐乐吃潘桃的瓜啦! 四婆就像是在老刘家这片瓜田上跳来跳去的猹,迫不及待地应和张秀红: “不错不错,看着真可怜,红子啊,你大嫂子是怎么弄的哦?” “这个啊。”这下轮到张秀红假模假样地犹豫了,“你们问我大嫂子不好吗,问问她是谁打她的,怎么打她的,看她敢不敢说。” 哗啦一下。 大家都笑开了。 仓库这边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妇联李主任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只听见只言片语,严肃地问:“潘桃同志,你被谁打了?” 要么丈夫打妻子,要么婆婆打儿媳,无论哪个都是很严重的事。 潘桃被人笑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用力地摇了摇头:“没事,李主任我没事。我脑袋是自己磕到的。” 有的人就是这样,遭了再大的罪都信那句“家丑不可外扬”。 她们自己能忍,还看不起不能和她一样忍的人。 潘桃就是这种忍功了得的女人,张秀红望而生畏,在这一点上从来不敢跟潘桃相争。 看着潘桃落荒而逃的样子,张秀红觉得特别无聊。 很快有聊的就来了。 下午的时候,公社的邮差同志踩着自行车时隔多日再次过来了—— “刘小麦,哪个是刘小麦同志?”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73章 今天刘小麦隐隐约约嗅到一种喜悦的气息,以至于面临小吴老师的日常冷嘲热讽时,她都心情很雀跃。 “刘小麦,人家报社给你回信了吗?”是的,这些日子以来,每次放学,小吴老师重要关心她一下。 刘小麦摇了摇头,突然往天上一指,神神秘秘的:“吴老师,你听见有小鸟的叫声了吗?” “我没听见。”小吴老师很不满意刘小麦转移话题,“认真一点……” 刘小麦居然跟她“嘘”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是喜鹊在叫!” 喜鹊叫,喜来到。 小吴老师生气了,开始张嘴说瞎话,“我听分明是乌鸦在喊。” “不是不是。”刘小麦又摇头,然后“哇哦”了一声,惊叹道:“吴老师,你今天的格子衬衫真好看!” “……”穿上新衣服却一天没被人夸的小吴老师呆了呆,旋即面色奇异地好看起来了,嘴上还在硬撑,“说正事呢,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轻浮!” “好的明白了。谢谢吴老师,吴老师再见!” 刘小麦笑眯眯接了一句,撒腿跑了,跑了! 小吴老师瞠目结舌,神色停留在愉悦与生气的扭曲之间。 “唉,小孩子嘛,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跟她较劲个什么。”小陶老师夹着书走过来,念叨道。 小吴老师一脸的严肃:“我就想证明,浮夸风是不行的。她跳的高,林校长喜欢她,那以后的学生们都跟她学,反而让真正的老实孩子没路走了。” 毕竟现在升学都要看推荐。 有些地方还是很敏感的。 小陶老师只觉得她双标,她家侄女吴花也是名声赫赫的类型,很喜欢表现自己,也没见小吴老师嫌弃吴花跳得高啊。 往阴暗的方面想,小陶老师都怀疑自己这个同事是见不得自家侄女风头被抢了。毕竟在刘小麦上学之前,坝子小学最厉害的女同学就是吴花。 -- 第168页 不过小陶老师向来佛系,她是不会因为刘小麦跟自家同事争吵的。 她只是拍了拍小吴老师肩膀:“别郁闷了,耐心等就行了呀。报社的回信迟早有一天要寄过来的,林校长肯定也等着看呢。” 小吴老师抿了抿嘴。 她们的对话刘小麦不知道,刘小麦感觉她要起飞了。远远看见有一辆自行车驶松梗大队,车座上安着的绿油油箱子特别显眼。 是邮局的! 刘小麦心里仿佛有一群小人在蹦迪,升起一种强烈的预感,她等到了她等到了! 邮差同志还是之前给张秀红送报纸的的那一位,踩着自行车问人:“请问刘小麦同志家怎么走?” 被他问的人正是无所不知的四婆。 但四婆再无所不知,这会儿也有点迷茫了,刘小麦……同志? 是同志吗,是这么说的吗? 问的是张秀红同志吧。 她往田里一指,“在那里呢,你去喊一声她就知道了。” 于是邮差踩着自行车到了田边,对着田里的那堆老大叔老大娘喊: “刘小麦,哪个是刘小麦同志?” 同志? 连张秀红都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千钧一发之间,村口刮起了一阵小旋风,直接刮到了邮差自行车旁。 “我我我,邮差叔叔,我在这里!” 刘小麦跑得急又说得急,一张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珠子都起水雾了。 邮差同志对她还是有点印象的,上次他来这个队里送报纸,就是这个小姑娘接下的,是她的妈妈上了报。 看到这回又是她过来,邮差同志有点惊又有点喜。 “小姑娘,这次上报纸的又是你家人?” 单纯的邮差同志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是刘小麦本麦。 毕竟这是省里报社寄过来的回信。他们送得多,一看就知道是回投稿的。一摸那个信封的重量就知道是过稿子了,里面有钱。 乡下知青多,能过稿厉害归厉害,但也不到让人啧啧称奇的地步。 最起码到现在为止,邮差同志的内心状态还是跟等边三角形一样,稳定,特别的稳定。 信封上写着寄给松梗大队刘小麦,他就特别有想法地加上了“同志”二字。 田里的张秀红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 上报纸! 他们家又有人上报纸了,那必然是松梗大队文曲星刘小麦啊。 她“嗷”了一声就从田里冲上来了,跑一路,泥点子甩一路,这会儿通通顾不上了,别的人也在盯着邮差同志看,心里有各种猜测—— “邮差同志,我家小麦上报纸了?!” 直到张秀红喊出了这嗓子,让一切尘埃落定。 邮差同志笑了起来:“是的啊,同志,恭喜你……”笑到一半发现不怎么对头,“你不是刘小麦同志?” “什么同志啊,同学还差不多。”张秀红摸了摸刘小麦的脑袋,“小麦啊,人家叔叔恭喜我们了,你怎么不跟人家说谢谢呢?” “……?”邮差同志猝不及防睁大了眼睛。 就看到矮豆芽刘小麦抬着脸看他,笑得特别的开心,两只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清脆地喊了声:“谢谢叔叔!” 邮差同志:“……不谢哦。” 所以投稿的人是个小孩子,写的是什么文章啊,是不是儿童文学?好像也可以,省报确实有一页专门发小孩子写的文章。 邮差同志好奇了,他想着关注一下过几天的省报,看刘小麦究竟写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的邮差同志内心状态虽然不像等边三角形一样绝对稳定,但还是比较稳妥的。 他甚至哼着歌踩着车继续去别的大队送信了。 张秀红和刘小麦则是被松梗大队的老老少少包围了,他们都在争着问话,问的都是些让人听不清的话。 刘小麦娘儿俩完全湮没在了一片七嘴八舌里。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得知好消息了,硬是从大人的腿缝中挤进了包围圈正中央,和被唾沫星子淹没了的妈和大姐抱在了一起。 潘桃看到这一切,心里闷的慌。生怕她自己又跟张秀红上报纸那天一样晕倒闹笑话,她走都不想走近。 于是晃悠到了刘老太割猪草的坡子上,看到刘老太顿在那里瞪着老眼发杵呢。 潘桃舒服了,深吸了一口气回老刘家了。 那头的张秀红终于再次被自由女神附体,举着信封大声喊:“安静!安静!” 很不幸,没有人睬她,依然各说各的。 于是张秀红又喊:“别吵吵了!我要拆信封了!” 此言一出,老老少少都跟被点穴了一样,闭口不言但双目炯炯,就盯着张秀红手里的信封。 “……”张秀红非常无语,撕了几下手抖抖的,就是撕不开口子。 “红子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有人毛遂自荐。 张秀红立刻翻了那人一个白眼,把信封往刘小麦手里一塞,“小麦拆。” 刘小麦下手很稳,“刺啦”一下就是一条口子。 捏着信封尾巴往外倒,先滑出来的就是一张十块钱! “这是什么啊?”张秀红的声音都变了。 刘小麦把信封里的那张纸掏出来看了一眼,一派云淡风轻,“那是稿费,我稿子过了。” -- 第169页 ……张秀红“扑通”一声就倒地上了,浑身软得抬不起来,瓢着嘴嚎啕大哭,眼泪淌得像西湖的水。 “小麦……我家小麦出息啦!” 他们分家才分了一百块,她跟刘二柱结婚可十年出头了啊。小麦写一篇文章,就抵他们一整年! 以往说小麦读书好,小麦聪明,小麦跳级,张秀红都没有什么实感的。只有在这一瞬间,张秀红突然感觉到刘小麦真的不得了! 他们小刘家真的有指望啦。,, 第74章 张秀红哭成泪人了。 看她这副样子,本来有些看不得小刘家发财的人都不好意思阴阳怪气了。 大家都恨铁不成钢地围着张秀红:“多好的事情啊,红子你哭什么呀?” 张秀红根本说不出话了,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体还在打摆子。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大悲大喜吧。 没有经历过这种“大喜”的乡亲们心中涩涩,然而……张秀红也没经历过大悲啊! 她这几天管仓库管的风生水起的,快活的要命。 四婆都酸了,养个丫头片子就能这么会赚钱,张秀红真是好命啊,也就比她家英年守寡的孙琴差一点点。 “红子,你站起来啊,站起来啊!” 四婆想拉张秀红,结果从来没发现张秀红这么沉过,她一用力险些把自己拽倒下去。 刘小豆和刘小虎弄到现在也算懂了。 大姐写文章给报社,报社给大姐钱,钱能买糖买肉吃! 啊啊啊啊他们大姐怎么就这么能呢! 两个小的都激动了,手舞足蹈地向刘小麦跑,一左一右抱住她大腿,眼泪鼻涕都往她腿上糊。 刘小麦望着天,一脸的生无可恋。 怎么会这样?这么会这样! 她肯定会上报纸,这事在小刘家不是强调过很多遍了吗?每次说起来的时候,大家见怪不怪的样子,现在哭什么哦。 “大姐,我、给你养老。”刘小豆主动请缨。 你养我小,我养你老。今天你赚钱给我买糖,明天我赚钱给你买肉。 刘小虎急了,在讨大姐欢心这件事上,他是万万不可落后的。 “大姐,我孝顺你!”刘小虎嘴巴一张就开始用词不当。 “……”刘小麦一左一右摸摸他们毛茸茸的脑袋,把千万复杂压成一脸感动,“谢谢,谢谢你们,我亲爱的大妹小弟。” 你们都是有想法有态度的人,拦不住拦不住。 “砰”的巨响,一只竹篓子摔了过来,里面的猪菜摔得到处都是。 “张秀红!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二柱克死了?你这个毒妇!” 只见刘老太颤颤巍巍握着镰刀,眼珠子通红,咬着腮帮子冲过来要跟张秀红拼命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刘老太又发疯了—— “哗啦”一声,田埂上鸟雀散尽。原本赖在地上谁也拽不起来的张秀红跑得最快。 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杀人啦!” 刘小麦带着大妹小弟缩在树后面安静如鸡,默默地眺望事发地,欣赏她奶最后的狂欢。 光秃秃的路中间到底只剩下拿不动刀的刘老太了,扎着花白小髻的脑袋迎风招展。 看刘老太没有拿刀伤人,大家心里稳了一波。 有胆大的就质问她了:“刘老太,你说什么呢,跟二柱有什么关系?” 他们都在与有荣焉着呢,就刘老太声势浩大地杀过来,一张嘴就是刘二柱被毒妇张秀红克死了,这叫什么话? 有这样咒儿子的吗? “你们还帮着她瞒,不用瞒了,我都知道了!”刘老太生啖了张秀红血肉的心都有了。 她在坡子上看得清清楚楚,邮差同志给张秀红送了个东西,然后张秀红娘儿几个就开始哭天抢地了。 这副景象实在是似曾相识,她那个死鬼男人没了的时候,她也这么闹来着,谁拖她都拖不起来。 投机倒把啊,干什么不好,非得要去投机倒把! 刘二柱就是个怂货,非得学老三家,现在把人都搭进去了啊。 这一瞬间,刘老太都忘记平时她是怎么恨刘二柱的了,只剩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怆。 她这辈子送走太多人啦,天老爷哟,她怎么命就这么苦。 刘老太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啕起来,嘴上还在断断续续控诉张秀红。 洗耳恭听了半天的刘小麦:“……” 她终于听懂了,只是这个刘老太——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她扯着嗓子喊道:“奶,你别搁那感动你自己了。人家邮差同志送来的是好消息,我写的文章要上报纸了!” ……刘老太的嚎啕硬生生止住了。 她僵硬地扭着脖子看四方,松梗大队的男人女人老的少的都在对她指指点点,脸上都是满满的嫌弃。 这就让刘老太下不来台了啊。 她的老嘴瘪着,还不相信:“你个丫头片子也能上报纸?你才念几天书就能写文章?” 刘小麦自证清白:“奶,你看这个,是我稿费哦!” 崭新的、夺目的、弥漫着好日子芬芳的十块钱猝不及防被刘小麦亮了出来。 十块—— 十块啊! 明明隔了好远,这十块钱就这么突兀地砸到刘老太眼眶里。 她一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 第170页 “刘老太倒了!”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我奶欢喜地晕过去啦,我奶是真的为我高兴啊!”???一脸感动的刘小麦。 “大家不要抬,大家不要抬。”是关心婆婆的张秀红,“人家李郎中说过,老头老太太躺在地上不能随便扶的,他们脑子、他们脑子可能有点问题。” “哦……”大家恍然大悟。 尤其是四婆,非常支持张秀红的说法,“像我这种脑子没问题的老年人,我跌倒了你们应该扶我。像刘老太这种脑子本来就不正常的——谁扶她谁要倒大霉的!” 他们也不避讳刘老太,真当刘老太晕了呢,围着她说说笑笑。 确确实实点全村老少等上菜内味了。 “小麦啊,你怎么那么会写呢你写的什么啊,讲给我们听听噻。” 刘小麦非常的谦虚:“就是普普通通的文章,叔、婶,要是你们家孩子念书了,肯定写得比我好。” “真的吗?”有人心动了。 之所以觉得读书没用,是因为读不读都走种田路。既然注定是泥腿子,何必花那个冤枉钱呢。留着学费买点吃的不香吗? 但是现在,松梗大队的老农民们想法变了。 会写文章的农民跟老文盲农民差别大着呢!人家会写文章,一篇稿子就十来块。换成他们要在地里流血流汗干好些天,到了年底队里还不一定给他们发钱。 读书是好事啊! 吴国安刚过来,就被无数道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 “有事?”吴国安做好心理建设,谨慎地开口。 四婆打头阵:“大队长,我们松梗大队怎么就没有学校呢?隔壁坝子大队还有呢!” 要是有学校,她孙子孙大志不比刘小麦强? 这么多年没读书,他们松梗大队真是亏大了啊。 大家都乱糟糟说起来,强烈地表示松梗大队必须有自己的小学,不然就不像话,不想办小学的大队长不会是好的大队长。 吴国安脸黑如锅,但不代表他愿意背锅:“我今年才来松梗当大队长的,至于你们之前为什么把好好的小学弄没了,你们需要好好反思一下。” “……那都是之前那个大队长何贵生的错。他贪污学费,还不给老师发工资,那些当老师的知青闹,他就□□人家。” 还有这种事? 刘小麦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她妈一眼,就见张秀红鼓着脸点了点头。 居然不是看何贵生倒霉了往他身上泼脏水,他作为一颗冰雹带着松梗大队的这帮子雪花干了多少缺德事啊。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 尽管心里已经在想着怎么找老师了,但吴国安面上可不会由着这堆雪花叽叽歪歪,把手一竖。 “抬刘老太回去!” 刘老太的名声在民兵队里已经传开,这会儿临危受命的两个民兵打足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走出来,随时准备跟刘老太来一场决斗。 结果—— “刘老太就躺在这的……哎?刘老太人呢?” 刘老太不见了! …… 无人在意的刘老太嫌躺在地上凉,自己找了个机会爬起来灰头土脸回家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是活生生丢了十块钱一样难受。 “十块啊……那是十块!” 福宝娇声道:“奶奶,我再给你捡。” “……不用了,不用了福宝。”承受不起的刘老太一脸的痛苦,“奶不喜欢不劳而获。” 福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刘三柱宽慰刘老太:“妈,你也别太难受,不就是十块钱吗,我一个月给你的家用也有十块了。” 说到这个,刘三柱还心疼呢。 “那能一样吗,能一样吗?”刘老太想得美呢,“三柱,你现在也认识字的,肯定比刘小麦那个丫头片子认识的多,你怎么不写点文章上报纸呢?” 刘三柱:“……” 妈这不是为难他吗?他连厂报都上不了。 刘老太又盯住姚静:“静子,你可是正经念过书的,你小学毕业了呢,刘小麦才读三年级,肯定不如你,你怎么不写文章呢?你正好也不爱干活,你应当就是靠笔杆子吃饭的人啊!” “……”姚静咬唇,“妈,报纸不是想上就能上的,我跟三柱都没有这方面的本事。” 刘老太:“?” 算了算了,有万千不是,姚静带给她一个福气满满的孙女呢。 刘老太抓着福宝的小手,老脸堆满怜爱,“你们不行就算了,你们可不能耽误我家福宝。早点送福宝念书去,福宝肯定行。人家报社给刘小麦十块钱,到我们福宝这里,肯定给一百块!” 刘三柱嘴角抽了一下,觉得他妈可真敢想。没看出来啊,他妈胃口这么大。 没想到他媳妇姚静也这么觉得:“是真的,福宝能做到的。” 刘三柱不敢否认:“……哦哦,那肯定是好事啊,我们老了能享福了。” 出了门,姚静就蹙起眉头问刘三柱了:“之前那会的点心,你换了多少钱和票?” 刘三柱额头悄悄滑落一滴冷汗:“比市价高一点点,都在我那里呢。” 姚静有点伤心:“你都没有带回来给我保管。三柱,你变了。” 刘三柱哪里敢说钱被他一不小心忘篮子里扔啦,他只能强撑着淡定道:“我们不是要买房子吗,我放一起了,准备去给人家下定金呢。” -- 第171页 姚静就点了点头,她现在没工作了,也不敢把刘三柱逼的太紧。 “钱还差多少,要不要我再做点糕点给你带去换?” “暂时不用。”刘三柱死里逃生,大松一口气,“这几天县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气氛有点紧,你看我二哥至今下落不明就知道了。” 姚静心里就有些着急了,福宝什么时候才能上学啊。 着急的人不止她一个,大房的屋子里,刘小勇发出死去活来的哭嚎。 他太惨了! 他只不过是在隔壁大队疯了一个晚上,刚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就被他妈逮住一顿毒打,没天理啊太没天理啦。 “妈,你不能因为我爸我奶打你,你就反过来打我,你这叫欺软怕硬,是最强盗的行为!” 不得了啊,刘小勇不愧是听过小吴老师念报纸的人,思想觉悟大大的高,说起话来一套又一套,写稿不会,气人很强。 潘桃整个人差点就没了。 她颤抖地指着刘小勇鼻子:“你再说一遍?” 刘小勇梗着脖子当真重复了一遍,甚至加了一句升华主题: “我为有你这样的妈感到羞耻!” 潘桃整个人瘫软了,举着鞋子的手一松,鞋掉在了地上。她恍惚了一阵,突然往门上扑,咚咚拿头往门上撞。 “……妈?妈!”刘小勇慌了,“不要啊,妈我错了!” 刘大柱一回来就看到这副寻死觅活的样子,站着吸了口烟,他又弓着腰离开了家。 …… 一加九等于十。 二加八等于十。 角落的刘小萍默默地转了个身,她只觉得他们吵闹。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小麦,”张秀红把贴着窗的耳朵收回来,“只要我们小刘家的日子过好了,他们老刘家自然乱,都不用我们折腾。”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他们是炮灰啊,炮灰总会在适当的时候折腾些降智行为,不然怎么自取灭亡? 不知剧情的张秀红同志沉浸在漫天的喜悦里,坐在刘小麦的旁边怪她天真:“你这个孩子怎么不懂藏私呢?你念书了会写文章,还教别的人也送孩子念书,以后松梗大队的小孩子大孩子都上报纸了,不是跟你抢饭碗吗?” 刘小麦有点哭笑不得,好像在大家眼中,只要念过书就会写文章,就能上报纸,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不会的妈,坝子小学那么多孩子呢,也就我一个人写文章上报纸,我们老师投稿都没过。”刘小麦给张秀红信心,“我看我们松梗大队现在的孩子们也没那个努力上,倒是有那么两个好好读书有指望——” 刘小麦把目光停留在正在喝糖水的刘小豆刘小虎身上。 刘小豆刘小虎打了个哆嗦。 张秀红明悟了:“可不是嘛,你是我养的,小豆小虎也是我养的,你们脑子肯定差不多。你能上报纸,他们两个小的也一定能上!” “是这个理。”刘小麦给张秀红鼓励,“妈,你要努力啊。”好好培养两个小的。 “小豆小虎,你们要努力啊。”张秀红搓着手笑起来。 刘小豆和刘小虎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糖水也不喝了,互相抱住瑟瑟发抖。 张秀红又打开了箱子,把箱底那块布取出来。 布里原本只裹着张秀红上的那张报纸,现在里面又多了十块钱。 张秀红珍惜地摸了一遍又一遍,才把布放回箱子里。 “妈,你干什么啊?” 刘小麦有些心痛,她的意思是有钱了赶快买东西吃掉,或者买两块布做衣服。有钱不是靠攒出来的,是靠赚出来的。 “留着。”张秀红斩钉截铁,“以后你结婚了,给你带着走,当你嫁妆。” “?” 十块钱,算什么嫁妆。而且她结什么婚啊,她可不想嫁给陶壮实。 “妈,那我以后再收到稿费怎么办,继续留着不用吗?” 那可不行啊,她想吃肉,想改善生活呢。吃肉就是她写稿子的动力啊。 张秀红却分外惊奇:“还能再有稿费?” “当然啦,我再投稿不就有了吗?”刘小麦心里有谱。 然而根本不用等到她再投稿,稿费就真的又来了! 第二天,张秀红一整天就像踩在云端走路一样,吹了一天的牛,一边吹牛还一边做作地谦虚,笑得脸都僵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张秀红吹累了,大家也听累了,好不容易从刘小麦赚了十块钱这件事情中缓过来了—— 结果邮差同志又来了! 邮差同志踩着那辆有着标志性绿箱子的自行车,这次不用再问人,直接停在张秀红旁边的田???上。 “同志,这里还有寄给刘小麦的两封信,恭喜恭喜啊!” 比文章上报纸更厉害的是什么? 是一篇文章上了很多报纸!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感谢苗卡su_和上车载我投喂地雷,啾!:,,, 第75章 张秀红惊呆了。 她左右望了望,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赶紧擦擦手走上田埂。 “同志,又有信给刘小麦?” “是啊,恭喜你啊,你生了个出息的姑娘。” 邮差同志的心态一点也不稳了,崩得稀碎稀碎的。 一个乡下小学生,被省城的几家报社寄信,而且信封经过他那双很懂的手一摸,居然都是过了的! -- 第172页 可怕,太可怕了。 那个叫刘小麦的小姑娘必然是个人才。 知道刘小麦要上学,邮差今天特意绕了远路先把别的队里包裹信件送了,最后来的松梗大队,准备见一见放学回来的刘小麦。 总感觉昨天匆匆一瞥太不走心,这样也太不尊重人才了,必须要好好端详才行。 天开始逐渐热起来了,他把自行车支在树荫底下,自己就在底下跟松梗大队的老人谈闲。 都是在打听属于刘小麦的光辉往事。 ……问题是刘小麦哪有什么光辉往事哦,大家光记得没分家的时候老刘家鸡飞狗跳了。 憋来憋屈,一个松梗大队老大爷憋出一个词。 “英勇。刘小麦这个孩子,特别的英勇!” 这下打开了话匣子,刘小麦的英勇往事尚且历历在目。 比如被打瘸了腿,拄着拐子能满大队的表演金鸡独立,还能天天在松梗大队和坝子大队之间跑来回,风雨无阻。 最厉害的是,刘小麦硬是凭着英勇的意志,把她拉垮无比的瘸腿给养好了!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邮差同志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也行? 偏偏松梗大队的人都这么肯定,说得玄乎的不得了,那个叫四婆的老太太还摇头摆尾叹息:“这都是被她奶害得啊。” “哦……?” 于是四婆开团,众人跟上,年轻的邮差同志又被科普了一番刘老太罄竹难书的罪行。 “可以这样讲,刘小麦那个孩子就是在迫害中长大的,不容易啊。今年才念书,今年就能上报纸!” 四婆一边阴阳刘老太,一边酸不溜秋地感叹着。 邮差同志缓缓地睁大了眼睛,捕捉到了关键词。 “今年才念书?” “说是今年,实际上开春都好久了才去隔壁大队念的,听讲还跳过级,太会省钱了。”越说心里越不是味儿,四婆啪啪拍大腿,不停地咂嘴,“老刘家这不是祖坟冒青烟,是祖坟着火了啊!” 她老孙家孙女也不少,怎么一个两个都看着跟丝瓜瓤子一样软趴趴的不争气呢? 周围人还在巴拉巴拉,邮差同志是完完全全听不进去了。 按照这老太太的意思,那个叫刘小麦的小姑娘才入学没几天啊,但又是跳级又是写文章的,干了多少大事啊。 这绝对是一个天才儿童。 可惜出身在落后的农村环境,得不到最好的教育。 刘小麦的老师自己说不定都没上过高中,而刘小麦的父母—— 邮差同志看向了人群中央一手捏着一个信封,正在全方位给大家展示的张秀红。 “我也不识字,我就看到这个邮票,特别的好看。” 张秀红早就口干舌燥了,但怎么办呢,担子到她身上了,她必须挑起来啊,只能继续炫耀着,“这个邮票很贵的,哎哟,人家报社寄信也花了不少钱。” 这可能就是幸福的烦恼吧,不得不炫耀的张秀红做作地叹气。 “红子,你拆了看看呗,这会儿小麦拿了多少稿费啊?”有人撺掇她,“你今天又没哭,手也不抖,肯定能拆开!” 张秀红才不上当:“那不行,这是寄给我家小麦的,我不能瞎拆。” 知道她家小麦厉害就行了,真炫耀到天上去,招来贼怎么办哦。 福宝捡钱的前车之鉴在这里呢,时刻给张秀红敲响警钟。 “那小麦什么时候回来啊?” 大家都在等刘小麦,刘小麦也没让他们久等。 今天放学的时候,小吴老师照样是拉住她一顿叭叭叭。 刘小麦一脸的好学,小吴老师说什么她就应什么,丝毫没有用拿到稿酬这件事来反驳她—— 要知道,小吴老师现在有个好习惯就是每天给他们班的学生念报纸。 刘小麦在此插眼,必须期待啊,现在说什么说,等到那时候来个大的惊喜不更刺激吗? 一回到松梗大队,刘小麦远远就看到她的妈妈张秀红同志一手举着一只信封,带着一大群叔叔婶婶们过来迎接她了。 “小麦,你不得了啊!”大家都看着她笑,“又有两家报社给你寄信了,你妈舍不得拆,要留给你拆呢。” 张秀红笑眯眯地把信递给刘小麦,刘小麦反手就把它们往挎着的书包里一揣。 众人都看傻了:“……” 这么随意? 里面有钱哪,还有省里来的信,信封上贴着据张秀红说很贵的邮票。 都不怕弄坏了啊,要是他们,非得拿回去供在老油柜子上,把香点起来拜个三拜再小心翼翼地拆开信。 这么一想,刘小麦昨天撕信口子的时候,也是随随便便“刺啦”一下。 就这么寻常,可偏偏刘小麦已经收到三封信了。 松梗大队男女老少齐心梗。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不,这根本就没得比! 从树荫底下晃悠过来的四婆是难得一见的坚强之人,心梗归心梗,她还能正常交际。 “小麦啊,你怎么把信放回去啦,是不是不想给我们这种老文盲看啊?哟,小麦,到底读过书了,跟四婆都不亲啦!” 亲不亲她心里不是早就有数了吗? 刘小麦抬头看了四婆一眼,一本正经,“我要留给我爸拆。我爸在别的地方学习,还没感受过这份喜悦呢。” -- 第173页 “我家小麦,就是孝顺!”张秀红感动的一塌糊涂,拉着人就问,“你说是不是?小麦是不是特别孝顺啊?” 她这个人太不讲理了,自己王婆卖瓜就算了,还逼着别人也承认她家瓜好。 有人不愿意捧哏,张秀红就掰着手指跟这人数刘小麦的那些孝顺往事,不停地念不停地念不停地念! ——再正常的人也要被她念到大脑当机。 更何况潘桃和刘老太不在,也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跟她别苗头,都虚假又花里胡哨地夸了刘小麦一通。 夸得刘小麦面红耳赤,而张秀红眉飞色舞。 四婆知道今天大概看不了那两封信里有多少钱了,歪了歪嘴朝旁边一缩。 没人挡着,树荫下的邮差同志终于可以直勾勾端详刘小麦了。 很瘦小,他昨天对刘小麦也是这个影响。 但是可能今天预设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滤镜,这位年轻邮差突然发现刘小麦周身气势不似常人…… 张秀红和刘小麦娘儿俩谢绝十八相送,自己回家呢,路过树荫底下,就听见喃喃一声“文曲星”。 “!”张秀红紧张了,忙不迭地看过去,和自言自语的小邮差目光正好对上了。 “你也看出来了?”张秀红表情复杂。 被打断思路的邮差:“?” 张秀红压低声音:“关于我家小麦是文曲星下凡这件事,你心里知道就好,别说出口,这事容易惹麻烦。” 邮差同志终于清醒了,看到张秀红这一本正经乃至于杞人忧天的样子,他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难道,文曲星不是形容词吗? 可能确实不是,因为张秀红还在催他:“同志,你听没听见我说的话啊?” 小邮差:“……我听见了,你放心吧。” 行。 刘小麦和张秀红对视一眼,兴奋地往家跑。 拆信拆信拆信,搞起来! 看着她们都背影,邮差同志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下,骑着自行车往县城家里去了。 路过大塘埂,有一个长相宛如年画娃娃的小姑娘一个人蹲在大塘埂上挖野菜。 一条鱼从塘里蹦出来,脏水弄得到处都是。 “啊,鱼鱼,福宝该怎么帮你回家啊。” 邮差同志路过的时候刚巧听见这一句,要是往常,他就要停车下去,帮小鱼重回美好的大塘里。 可惜这会儿,他脑海中只有刘小麦。没分出一个多余的眼神,脚下用力一踩,他二话不说离开这片大塘埂。 “……” 福宝委屈地扁了扁嘴。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抱歉抱歉(鞠躬) 第76章 年轻的邮差踩着自行车,绕过县政府楼,骑到后面的家属院里。 看门的大爷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小高,你回来啦。真是巧了,你爸前脚刚院子,估计才到家。” 高邮差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一路疾驰回去。 爬到二楼,他在门口憋屈了一下。从他爸把他撵到公社当邮差那会儿,他的家门钥匙就被没收了。 “来啦来啦!” 他才敲两下门,屋里就传来他妈的声音。 高母扎着围裙,一开门就又笑又哭的。 “儿子,你可总算回来啦,妈想死你了!” 高邮差一脸麻木地被他妈抱着,目光瞟到了书房那里。 书房门被关得严严实实,有一点光从门缝里漏出来。 “你爸今天回来的早,我们一家人可算能吃顿团圆饭了。”高母拍拍他手,“难得回来一次,就别跟你爸闹变扭了。最近县里事多,你爸压力也不小。” “他不想搭理我,我也不想搭理他。”高邮差拉着他妈在客厅的桌子旁坐下来。 高母要冲麦乳精给他喝,高邮差一把拉下她:“不用不用,妈,我今天回来有正事跟你说呢。” 不然他才懒得踏入老高家半步。 高母愣了愣:“什么事?” 高邮差就把他遇到神童的??说了一遍,说到激动之处眉毛都在抖。 高母被他逗得直笑:“儿子,你确实也到结婚生子的年纪了。你要不跟你爸闹,我老高家大孙女大概也这么大这么聪明了。” “……不是!”高邮差无语了,“你老人家怎么想这么远呢,再说了,神童是想生就能生出来的吗?我看我老高家就没有这个福气,我爸也没自己写过文章上省里报纸啊。” 原本还一声不响着的书房里立刻传来咳嗽声,隔着门都能感受到那份不高兴。 “你爸有秘书,写文章那是秘书的事。”高母戳了一下高邮差脑门,“你看看你,晒得简直不像我儿子了。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这难道不是正事吗?”高邮差感到费解,“一个十岁的乡下小姑娘,今年才上学,写得文章都上省城的三份报纸了,多了不起。” “确实,这样的人才不应该埋没,他们公社应该好好宣传。”看儿子要毛了,高母连忙点头道。 高邮差记着的是另一件事:“妈,你们文化局是不是要筹备今年县里的五一汇演了,年年都有小孩子表演什么诗朗诵什么唱.红.歌,你看那个刘小麦怎么样?” 高母睁了睁眼:“儿子,你在这等着我呢?” “什么叫等着你,妈,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啊。”高邮差搂着她,“一年几次汇演,次次都差不多,人也就是那么几个人,郭书记看得都只打呵欠了。妈,你就不想搞点新鲜的,让大家兴奋兴奋吗?而且人家刘小麦,多光荣啊,我们县里怕都是挑不出来第二个这样的孩子了,你刚刚也说了这样的人才不应该被埋没,应当好好宣传。” -- 第174页 “……”高母差不多被说服了。 理确实是这个理,以往虽然没有过让公社小孩去礼堂表演的例子,可以往公社底下也没出现过这样出众的孩子啊。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大力一开,高父黑着脸走出来。 “高鹏同志,你是不是收了人家的好处,才花言巧语求到你妈妈这里来,满口的鬼话!” 高邮差气坏了:“是的是的,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我什么没见过,能在意人家乡下人给的好处?” “一口一个乡下人,你爸我原来也是种田的,你自己差点也是知道吗?让你去基层当邮差,在各个队里来来回回跑,你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高父恨铁不成钢,“我生了一儿一女,都这么不争气。” “别提我姐!”高邮差眼睛都红了,“她都被你害死了,你还提你还提!” “是我害死她的吗?”高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做了错事,在这里被批.斗,我这么多年头一回滥用职权把她安排到远远的乡下避避,她不争气!一会儿自作主张跟当地人结婚,一会儿想离婚,婚没离掉自己跳河了,我心里痛得睡不着觉你晓得?” “别说了,都别说了……”高母哭着隔开他们,“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吵,哪里像父子,简直是仇人,楼上楼下都在看我们家笑话呢。” “我懒得吵。”高邮差拾起来椅子背的衣服就要往外走,“我也就是回来一提,我觉得那个刘小麦很出息,你们是见过大世面的,大概觉得也就那样。” “儿子,妈晚饭都做好了……天都黑了,你路上怎么走啊?”高母要拦他。 高邮差头也没回:“对了,高县长,那个刘小麦的母亲你是见过的,叫张秀红,你还夸过人家带着她一起上了报纸。我告诉你是希望你别私下查人家,你们上头一句话,底下人要跑断腿。” 说完就“啪”的一声带上门。 此时此刻,松梗大队老刘家。 “高玲!” 姚静一声尖利的呼喊,从半睡半醒中惊醒。 福宝揉了揉眼睛,趴到了她身上,低声地喊着:“妈妈……” 不知道喊的是哪个妈妈。 姚静紧紧地搂住了她,闭着眼睛。 “外头好吵啊,小军,你去看看外头发生什么事情了。” 刚准备上.床的刘小军“哦”了一声,打开门看了一眼又回来了。 “是刘小勇家吵,刘小麦家也吵。” 刘小勇昨天确确实实伤透了潘桃的心,于是刘小勇的苦难开始了。 潘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纸和笔,逼着他写文章。 “我不会写,妈,我真的不会写啊!”刘小勇欲哭无泪,“我字才认识几个。” “那人家刘小麦怎么就会写?你们都是一起念书的!”潘桃根本不相信。 “那她聪明,我不聪明呗!”刘小勇脱口而出。 真是绝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妈还要问他。说明他妈也不聪明,他脑子都是随的他妈。 就这,他妈还要怪他,简直的太不讲道理了吧。 “……”潘桃恼羞成怒,“我看你就是想偷懒,找借口!” 光靠嘴巴说是没有力度的,潘桃举着扫把就往刘小勇身上砸,砸得尘土漫天,刘小勇叽哇鬼叫。 刘大柱已经去外面晃悠一圈了,结果回来迎接他的还是鸡飞狗跳。 他被呛得直咳嗽,烟都叼不住了。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天都黑了,你逼儿子写什么文章?” “我给他打手电筒!”潘桃早有准备。 “……”刘大柱觉得潘桃是有点不正常了,“他又不会写,到现在一个字没逼出来,你还费那个事干什么,打手电筒都是浪费电。” “谁天生就是会写文章的?谁写文章不是一个字一个字逼出来的?你现在不让他写,他就永远不会写!” 潘桃扫把一转,逼近刘大柱,“你实在不满意就打死我!反正你也不是没打过,我不怕了,我什么都不怕!” 刘大柱:“……” 妈的,潘桃现在就好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越是头铁起来了,刘大柱越是无从下手。 “随你随你,泼妇一样。”刘大柱一转身又出去了。 潘桃冷笑了一声,刘大柱现在再难听的字眼她听了也不会伤心了。 走回去一巴掌拍到桌子面上,潘桃用扫帚尖指着刘小勇鼻尖。 “快写,听到没有?不写出来就不许睡!” 刘小勇哭成狗了:“……好。” 他妈真的变啦! 他平时嘴再坏,也是仗着潘桃疼他,现在潘桃狠起来了,刘小勇的末日就来了。 他总不能真把他妈举.报了吧,不行啊,到时候来个后妈更狠怎么办哟。 躲在角落的刘小萍羡慕地看了一眼刘小勇的纸和笔,然后匆匆忙忙低下头,不敢被她妈发现。 与大房的愁云惨淡不同,小刘家一片阳光灿烂。 这两家报社不像省报那样财大气粗,但是一家也给了五块钱,加起来又是十块! 两个十块加起来,就是二十块! 太简单的算术,怕是让只学了十以内加法的刘小萍来,她都会算。 但是张秀红非得仔细地、矫情地、不厌其烦地算了一遍又一遍。 完事了还不放心,张秀红翘着兰花指捏着钱的小边边,生怕把崭新的票子弄脏弄皱。 -- 第175页 “等你爸回来,得让他再算一遍……不行,算三遍。” “妈,你真的一个有想法的人。”刘小麦给她点赞,然后抛出自己关心的问题,“这十块钱——” “继续压箱底。”张秀红肯定地说,于是那个布包裹着的东西又充实了,被张秀红认认真真重新放回去。 刘小麦:“……” 怎么会这样? 这么长时日了,她也没觉得她妈是崇尚节俭的人啊。 刘小麦郁闷地端详张秀红。 张秀红已经盯上了刘小豆和刘小虎,“你们能不能从1数到100?你们大姐早上都教过你们了!” “我行。”刘小豆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小虎、小虎不行。” 被出卖的刘小虎:“……我明天肯定行。” 太奇怪了,平时说话结巴的刘小豆都会了,看起来很有点机灵劲的刘小虎反而学得慢。 张秀红也有点郁闷了。 难不成两个姑娘的脑子随她,聪明,儿子随了刘二柱? 很有可能,不然没办法解释。 二柱什么时候回来哦,看看他大姑娘多争气小儿子多傻。 睡到半夜,张秀红嫌床上冷,格外思念起来自家男人。 第二天傍晚,天气特别好,绯红的晚霞铺满在西边天上,映得人脸也红扑扑的。 松梗大队的稻场这时候也热闹了起来。 台子上站了好些年轻的小姑娘,又唱又扭的,都在歌颂,在赞美。 底下站满了人,又是鼓掌又是欢呼,劳动的疲惫在这会儿一扫而空。 李主任的妇联负责的这些,办得成功,她脸上也有光。 她站在台上高声道:“乡亲们,姑娘们唱得好不好?有没有把劳动人民的心声唱出来?” 台下一片叫好。 叫好声中突然有一只手高高举了起来。 李主任一愣:“张秀红同志,你有话要说?” 大家都看向张秀红。 张秀红站在人群之中,昂首挺胸,一脸的激动:“李主任,我最近经历了不少事,也得到了很多帮助。我心里很有一些话堵着,我也想唱一首歌给大家听,把我的心声唱给大家!” “妈,你真的很有勇气,我为你骄傲!”刘小麦感动地鼓掌。 刘小豆和刘小虎二话不说跟上,小手拍得通红。 李主任对张秀红的印象一直不错的,她很期待帮助这些受到迫害的女人重新站起来。 “既然张秀红同志毛遂自荐,我们大家必须鼓掌欢迎!” 于是张秀红落落大方地走上来,嘹亮流畅地唱了一首《东方红》。 台下掌声雷动。 “真没想到啊,红子嗓子这么好。” “红子的思想觉悟现在是真的高,跟以前不一样了。” 刘老太听得直嗤鼻子。 屁的觉悟,张秀红这辈子能转性,她倒立割猪草。 嗓子是好,当年要没这口好嗓子,怎么会把二柱迷得晕头涨脑的,老刘家就被这口嗓子害惨了啊。 一片和谐中冷不丁插.入一道声音。 “有的人明面上在唱《东方红》,背地里却在投机倒把。” 声音不大,但是像一把乌黑的匕首,台下的热闹一下子被戳死了。 连刘老太都紧张起来了,是谁说的?他怎么知道? 大家都在小声嘀咕,目光转了又转,最后汇聚到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身上。 台上的张秀红“哦”了一声。 “我知道你,你是何春富的靴兄弟。” 哈哈哈哈,靴兄弟! 这个词一出,大家又乐了,一个个挤眉弄眼的,直把那个男人臊得面红耳赤。 “张秀红,你别扯那些没用的!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刘二柱去哪里了,你心里清楚!” 天老爷哟,张秀红还真不清楚。 谁知道组织把刘二柱弄哪里去了啊。 “二柱去学习了,你不信就去问大队长,别在这扒拉我!”张秀红很生气。 那个男人就冷笑,把那天的日子、时辰都说出来,最后咬出了两个字:“黑市!” 轰一下。 底下人都懵了,内心无比动摇。 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刘二柱是真搞投机倒把被逮住了? 连李主任都皱眉了。 “妈,我去找大队长!”刘小麦一转身就要去了。 “找我干什么?我已经来了。”大队长吴国安背着手大步而来,“怎么回事,你们这里一点气氛也没有啊。” “我们都结束了,大队长,你怎么现在才来?”李主任勉强笑道。 吴国安说:“我接人去的。” 接的谁? 刘二柱同志坐着拖拉机,戴着小红花,学成归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谢谢小七七和Osow冬果投喂地雷,啾! 第77章 刘二柱同志受到了全村老少的热烈欢迎。 毕竟松梗大队专门请出了贵重的拖拉机去接他,吴国安也特意在村口等他。 这种待遇足以说明刘二柱的地位提升了很多,原来当仓管员还有这种好处? 拖拉机在队里轰轰隆隆转了一圈,速度如蜗牛。大人小孩就追在拖拉机两边跑,都抢着看刘二柱、跟刘二柱说话。 “二柱二柱,你衣服上怎么别着小红花啊?”搞得跟结婚一样,特别喜庆。 -- 第176页 “他们让我别的,说是好看。”刘二柱一脸的深沉。 那些同志其实让他戴那种有两只巴掌大的大红花的,刘二柱同志坚定地拒绝了。 主要是他这个人一向低调就不喜欢张扬,其次是好不容易能脱身回家了,怕被人再记恨上。 “二柱啊,才出去几天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你站出去肯定跟竹竿子也没两样了。”四婆都替刘老太心疼儿子啦。 刘老太不高兴地看了四婆好几眼。 可惜这会儿连她的铁杆黑粉四婆都没注意到她,更何况没有心的不孝子刘二柱呢。 刘二柱仰天长叹:“这事简直没有办法讲,我太苦了,我太苦了啊。” 他虽然不是坐牢,那些同志还让他吃好喝好,可他的心理压力根本让他吃不香睡不着的,人也病恹恹地消瘦。 看到刘二柱这个样子,大家心里都无比的感慨。 二柱这几天出去确实是用心学了,吃了不少苦啊。 然而刚刚他们还偏听偏信,差点就怀疑二柱投机倒把被抓到局子里去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有眼尖的孩子还发现了刘二柱的狼狈之处。 “二柱叔二柱叔,你鼻梁怎么是青的啊?嘴巴子又有血杠子。叔,是不是有人打你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 定睛一看,还真有! 松梗大队的血性男儿们立刻愤怒了:“二柱,你在外面大队是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你看看你伤成什么样了。哪个大队的人欺负你的,回头我们一起会会他!” 这打得是刘二柱吗,打得是他们松梗大队的脸啊。毕竟刘二柱是松梗大队的仓管员,走出去也是有身份的人。 “算了算了,我学了人家的好本事,人家看不惯我,打我两拳也算解气了。”刘二柱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却已经嚷嚷开了。 天老爷哟,他当时人都要被吓没了。 他在黑市上和那对卖肉的撕破了脸皮,于是他光荣地被选为饵了,要钓那些想来找他麻烦的人。既然这样,他就不可能总是呆在屋子里。那些同志总带他去一些据说有什么窝点的地方晃悠,好几次他都陡然之间冲出来的歹人按着锤爆了。 好在那些歹人们被抓了几波后成熟了,不来找他麻烦了,于是刘二柱终于可以带着一身的伤痕激流勇退了。 刘二柱感觉他就是一个充满悲壮色彩的无名勇士。 他只想靠在他家红子肩膀上好好哭一场。 可是,红子呢? 拖拉机底下的人挤得密密麻麻的,但是没有一个是他小刘家的人。 刘二柱人傻了,红子啊,小麦啊,小豆小虎啊,他们娘儿四个都不想他了吗? 怎么跟他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放开我!放开我!”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他看事情不对,立刻调转脑袋要跑,结果刘小麦就盯着他呢! 他脚刚一动,刘小麦娘儿四个齐齐出动,刘小豆刘小虎抱腿,刘小麦飞身跳起来直压他后背,张秀红左右开弓赏了这狗东西两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才打完,那男人的一张破嘴还在抽搐,刘小麦娘儿四个已经抢着哭出声,哭声惊动难得一脸欣慰注视刘二柱的吴国安。 刘二柱慌了:“大队长,我都看到了,那个男人想欺负红子他们娘儿几个,这实在是太可恨了!” 吴国安:“……是吗?” 李主任第一个点头:“是这样的没错,他刚刚趁二柱没回来非冤枉二柱搞投机倒把被逮住了,这样睁眼说瞎话不就是仗着小刘家只有妇孺好欺负吗?” 可惜踢到了铁板上了,经过她坚持不懈的教育,如今的张秀红同志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刘二柱可不知道之前的事啊,一听这话就攀爬到拖拉机的边缘地带,要给大家表演一个危险的跳车动作。 “红子,我来了!红子,不要急不要哭,有什么事我来帮你!” “刘二柱,坐回去!”吴国安严厉地制止。 “……哦。”刘二柱默默地收回已经垂下去的一条腿,规规矩矩坐在拖拉机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吴国安,“大队长,那我家红子、我家红子……” 吴国安一抬手:“把人带过来。” 这下都用不到民兵,松梗大队的男女老少一拥而上把何春富的靴兄弟就给推搡过来了。 都怪这个人,害得他们之前差点误会二柱。二柱多老实啊,怎么可能去投机倒把。 他们气,那个男人也气啊。 和刘老太擦肩而过的时候,一扭头吐了刘老太一脸的唾沫。 刘老太:“?”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现在是什么人都能给她脸色看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她嘴一歪就要发作,哪知道那个男人先开口了:“回去教刘三柱做个人吧,说的瞎话既害亲哥又害别人!” 刘三柱……? 大家都听见了,一个个小眼神都飘忽起来了。 这个世上本没有老刘家,瓜长多了,于是顺着藤长出了老刘家。 张秀红也听见了,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老太一眼。 刘老太脸色很不好,她受不了了,但又难以置信。 三柱……怎么会呢?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差阳错的误会。 -- 第177页 也顾不得看这个靴兄弟怎么倒霉了,刘老太咬着牙就往家里跑。 刘三柱就在老刘家呢,这段时间他跑松梗大队跑得比较勤。 “妈,你们听歌听结束了?”刘三柱笑着问。 他和姚静经常看电影,自然是看不上队里的红.歌表演。 但是妈喜欢,妈去听听也好,省的在家没事找事的。 哪知道听个歌也能听出事情来,刘老太一回来,就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说:“你二哥回来了。” “噢噢,回来好回来好。”刘三柱笑着应和,笑着笑着发现不对劲。 二哥—— 刘二柱? 不会吧不会吧,他都被公安带走了还能回来?明明这两天县里风声鹤唳的,刘二柱怎么还能跑出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巴不得你二哥倒大霉?”刘老太突然目光如炬了。 她这个人真的很莫名其妙,见不得刘二柱一家过得好的是她,见不得刘二柱被人糟蹋的也是她。 .“当然不是,”刘三柱摸了摸鼻子,“就是想不明白。” ?? “那你跟外人说什么说?”刘老太激动起来。 “就是话搭话讲了几句,”刘三柱振振有词,“我肯定没那个意思,就怕他自己想,是不是有谁闹笑话了,妈你气成这样。” 刘老太叹了口气,一瞬间无话可说。 老二一家有再多的不是,捣鼓些歪门邪道偏偏能捣鼓出名堂。 老三一家也处处是毛病,唯一做对的事情是给刘老太添了一个福气满满的孙女。 刘老太悲伤地发现,老刘家的的确确后继无人了。 能指望的只有福宝了。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欢呼雀跃的声音,是小麦他们回来了。 不算两个小的,一家三口在桌子旁正襟危坐。 就见刘二柱解开衣扣,从衣服里面的内口袋掏出来一张完整的二十块,往桌上一拍,气冲斗牛。 “红子,这些都是他们给我的补偿金和奖赏,二十块啊,整整二十块!”刘二柱激动的要命,“红子,以后我养家!” 又二十块啊。 胃口被养大了的张秀红同志一片风轻云淡,“不错,有二十块呢。” 刘二柱:“……”心里开始难受起来了。 “我还有我还有!”他一提裤腰,一堆东西从裤筒里掉了出来。 弯腰一看,票,好多票! 各种各样,面值不一,混在一起有一种大乱炖的丰富感。 张秀红夸张地给刘二柱竖起来大拇指:“二柱,我就知道你行!你可真的是不得了,我张秀红没嫁错人!” 回来了回来了,都回来了。 两口子执手相看泪眼。 刘小麦一张一张地把票拾到桌上,和二十块钱放在一起,一脸的感慨: “爸,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真的还有很多! 刘二柱同志把身上衣服一脱,把伤痕累累的后背展露给媳妇和孩子们看。 可把张秀红心疼坏了。 她心疼地让刘小豆和刘小虎去给他们爸按摩。 刘二柱:“……” 也不错了,人不能贪心,现在这种老婆孩子热炕头已经很美好了。 他趴在床上,眯着眼睛,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张秀红絮絮叨叨地跟他讲了不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上正菜了。 “刘二柱同志,我得恭喜你,你有一个特别出息的大姑娘。” “鼓掌鼓掌鼓掌。”刘小麦主动配乐。 刘二柱美滋滋的,“我就知道,我家大姑娘出息,给我长脸,让我老了有福享。” 刘小豆和刘小虎那一拳头一拳头不轻不重的,砸得刘二柱太舒坦了,他伸了个懒腰准备翻身。 就听见张秀红不紧不慢地说了—— “你的大姑娘之前投的稿子中了,中了三家,报社有钱哦,你的大姑娘三份稿费加起来正好二十块。” 翻身翻到一半的刘二柱同志直接整个人冲到了脚踏上。 趁他这会儿脑袋被炸糊涂了,刘小麦赶紧提:“爸,我有一个小小的计划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文曲星你快讲。”刘二柱在脚踏上努力了好几次,结果手脚太软怎么努力也没爬起来。 刘小麦张口就来:“你二十我二十,我们想办法凑五十块钱买个收音机回来吧。” 好不容易爬起来一半的刘二柱同志又倒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苗卡su_小天使投喂地雷,啾咪~ 第78章 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姚静就醒了。 旁边的刘三柱呼哧呼哧地磨牙,还咂嘴巴。姚静麻木地盯了他一眼,就掀起被子跨过他身子下床。 刘三柱在睡梦中朝床里面摸了一把,抓了个空,哦呵一声醒过来。 “静子,你怎么起这么早?” 他睡眼惺忪,抓住床边穿鞋的姚静手臂。 “早吗?我还嫌迟了呢。”姚静笑了笑,“二哥都回来了,应当县城里不严了。三柱,我再做些点心给你带过去换吧。” 此言一出,刘三柱真实地清醒了。 他结巴着:“不好吧静子。我二哥那个、我们都不晓得他是怎么回来的呢。旧的黑市之前都被捣了,新的还没成气候呢,我看现在不是、不是换糕点的好时机。” -- 第178页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福宝都七岁了,我们家小军马上就八岁了,他们再不上学就晚了。” 姚静背过了身子,刘三柱只能看到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这叫他的内心也跟着一抽一抽起来。 “也不晚啊,你看我二哥家小麦,十岁才上学的,也不耽误她写文章上报纸。”刘三柱劝姚静想开点。 可姚静怎么可能想得开哦,她变扭极了:“如果小麦现在的本事是真的,她提前三两年读书的话,到今天肯定更有出息。” 不过刘二柱和张秀红夫妻两个看起来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肯定反思不到这一层,只顾着享受眼前快乐。 刘三柱就比较幸运了,他娶了个城里媳妇,被点拨后茅塞顿开。 “静子,你讲的对。还是早一点念书更好。”这样的话,也能早点赚稿费。 刘三柱是不相信他的一儿一女比刘小麦差的。 他甚至比姚静都急了,宁滥毋缺口出狂言: “静子,要不然就先送小军和福宝到坝子小学读书吧,那里老师应该不错,你看看小麦,不是学的蛮好吗?” “你说什么啊?” 姚静的声音立刻缩成了一根针,尖尖细细地戳人耳膜。 还睡着的福宝不安稳地发出哼唧声。 姚静连忙把声音压下去,努力平复着心情,目光还是难以置信:“三柱,你要送我们的孩子在乡下上学?” 刘三柱爬坐了起来,抹了把额头:“没,静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姚静抿着唇:“你是不是不想花钱在公社买房?” 不是不想,是确实没有。 然而刘三柱哪里敢说啊,他指望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姚静看:“我肯定想,我恨不得明天就去买。” “那就好,三柱,我都听你的。”姚静温柔地说。 刘三柱刚松了一口气,感叹逃过一劫,就姚静不紧不慢补上了一句。 “你这两天就去公社看看房子吧,反正定金我们够了,先把房子定下来,周末我们带孩子一起看去。” 刘三柱:“……” “有问题吗?”姚静柔情似水地问。 “没有,保证没有!”刘三柱斩钉截铁地答。 “三柱你真好。”姚静贤惠极了,“等你摸清楚县城情况了,我再做糕点给你带过去……”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 潘桃把贴在三房门缝的耳朵收回来,站直了身子,歪着嘴冷笑起来。 糕点。 黑市。 不承认是吧,没关系,等她捉个现行,看老三两口子怎么狡辩,看刘老太怎么包庇他们! 现在那个老虔婆还装不知道,家里米啊面啊少了那么多,她真能不知道?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秀红就躲在自家屋的窗子后面,偷看潘桃很久了。 “妈!”刘小麦突然地出现。 “哦哟,小麦,你吓什么人。”张秀红拍了刘小麦后背一下,继续观察潘桃。 “……妈,你看什么呢?”刘小麦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立刻懂了,于是嘴边的话变成了,“我大婶子看什么呢?” “她在偷听,你三叔三婶估计要作妖。” 张秀红可好奇了,但是还能忍,因为她坚信凭借潘桃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斗不过老三那两口子的,人家可是城里人,城里套路多深啊。 潘桃肯定会跑到她这里来,想借她的刀杀人。 当刀也可以,不吃亏就行,张秀红已经跃跃欲试了。 因为刘小麦这只硕大的蝴蝶,现在原锦鲤文剧情走得乱七八糟的,刘小麦也不知道眼前这一幕发生在第几章。 她现在也不太关心这个,而是找了半天,确认屋里屋外都没有刘二柱同志的身影了。 “妈,我爸呢?” 张秀红的嘴角抽了一下,一脸的严肃:“你爸去仓库那里了,今天第一天上岗,他要好好表现。” “这么早?”刘小麦充满了狐疑,“不是躲我吗?” “唉哟,小麦啊小麦,他躲你干什么。”张秀红夸张地笑了起来,“他肯定不是怕你缠着他买收音机。” 刘小麦:“……” 不说还好,一说不就全暴露了吗,刘二柱同志就是躲着她,不想正面回应她买收音机的小小心愿。 “妈,你难道也不支持我吗?”刘小麦拉着张秀红,“钱留着也没用,买了收音机回来我们就是松梗大队排的上号的体面人,到时候你能跟着学歌,我爸能跟着听政策,小豆跟着学说话,小虎跟着听大书,不香吗?” 电视机是买不起的,买回来也只能看了黑白频的本地台,不值得不值得。 但是人总不能只窝在农村里啊,腿走不出去,心总要走出去。没条件的时候没办法,有那个条件了难道还要当睁眼瞎吗? “小麦啊,你怎么就这么大手大脚的呢。钱到你手里还没捂热呢,你就要把它花掉。”张秀红舍不得啊,“我还准备留给你当嫁妆呢??” 想那么久远的事干什么哟,变数太多。 刘小麦早就算过账了:“我到时候拎着收音机过去不照样是嫁妆吗?妈,真那样子算,我们小刘家还赚了是不是,毕竟白用了好多年。” “……你念过书,我说不过你。”张秀红道,“你问你爸去,我们小刘家是你爸当家做主。” -- 第179页 刘小麦无语嘞,为了婉拒她,张秀红同志甚至抬高刘二柱同志的地位了。 她还想再说,她妈已经直摆手了。 “小麦你不是要上学去吗,你还在家里转悠什么。快去吧,别在这儿打扰到你妈我看戏。” 刘小麦:“……” 好的,她走! 再见了妈妈,她今天就要远航。 清晨,高县长依然是早早到了办公室。按照他的习惯,今天的报纸也放到了他的桌子上。 高县长拿起来,先翻开大致浏览了一遍标题,他目光突然顿住。 “刘小麦?” 很快,底下公社里面也躁动起来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们公社也上报纸了?” “不是我们公社,是我们公社大队里一个同志写的文章上了报纸!” “什么同志,人家明明还是个孩子呢,人家在坝子小学读书。” “怕是底下大队里面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他们又收不到报纸,我们最好打电话通知他们一下。” “就通知坝子大队的大队长!” 于是不一会儿,坝子大队长接到电话了:“什么刘小麦,我们队里就没有这个人。” 公社的人奇怪了:“她不是你们坝子小学的吗,她写的文章上了报纸,署名就是这样署的。” “!”这位大队长震惊了,瞬间变脸,“还上报纸了?那必然是我们坝子大队的人,多给我们大队争光啊。叫什么名字,刘小麦是不是,我想想,我肯定能想起来。” 公社的人:“……” 亲娘哟,还能这样搞?是你们队里的人就是,不是你们队里的人就不是,还能靠使劲想无中生有? “刘小麦、刘小麦……” 大队长念念叨叨,正巧底下的一个小队长来找他有事,一听这个名字,脱口而出道:“刘小麦,那不是松梗大队老刘家的吗?” 他的印象可太深刻了,之前陶老娘去松梗大队打人,还是他去接人的。 那场面血腥的哟,最后还把人家小姑娘弄得伤到腿抬去卫生所了,那个小姑娘就叫刘小麦。 小队长说完还有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记性真不错,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大队长瞪着牛蛙眼吓他。 小队长:“……” 他之前的话已经完完全全传到了电话另一端,公社的人说:“松梗大队?好的我晓得了。” 大队长丢下电话就呜咽出声了。 啊啊啊啊啊人家还是在他们坝子小学念的书! 怎么这么多年他们坝子大队就没出一个写文章上报纸的呢?反而让穷得连小学都没有的松梗大队摘了头一颗果子,不甘心啊,太不甘心啦。 松梗大队的大队长吴国安接到电话之后,整个人都晕乎乎地,他出去就到仓库边看了一眼。 刘二柱同志勤勤恳恳地发放农具,发完之后还拿出块小步,给剩下的农具擦擦脏的地方,擦干净后还对着铮亮的铁锹照了照自己的脸,一个劲的傻笑。 吴国安:“……” 就这、就这? 刘二柱注意到他了,紧张地站起来:“大队长,你来有什么指导吗?” 吴国安一脸复杂地摇了摇头。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公社。 公社主任都亲自出来接待他了。 又是让他坐,又是让干事倒茶,最后公社主任握住了吴国安的手:“松梗大队给我们公社培养人才了啊,吴国安同志,你简直功不可没!” 吴国安耿直地表示:“主任,我今天才来松梗大队任职的。”人才不人才的实在是跟他没有关系。 “那也是你给松梗大队带来了改变。”公社主任一本正经,“要不然怎么之前没人上报纸,你一来就有了,还上的是省报!对了,之前也是你们队里吧,有一个女同志被拍了照片放在报纸上宣传。那时候我当是偶然,没想到是你们整个松梗大队风气不一样了。” “确实有这个事。”吴国安恍恍惚惚开口,“那个照片上报纸的同志就是今天文章上报纸的小姑娘母亲。” “原来如此,这一家人都特别的优秀啊。” 说着,公社主任就把今天的报纸拿给吴国安看,“就是这篇,你看看,这篇文章写的多好啊,真诚、正直,还有思想。” 吴国安瞟过去,没看到文章,先看到署名。 先写了省,然后写了县,再写了公社,一级一级下来,非常的工整,结果最后接个了坝子小学刘小麦! 吴国安生怕自己看差了,他平心静气,甩了两下眼珠子,一个字一个字又看了三遍。 确确实实还是这些字,他找了又找,没多一个没少一个。 松梗大队这四个字去哪里啦??? 吴国安裂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感谢苗卡su_和斤斤计较军军投喂地雷,啾咪~ 第79章 吴国安的心里特别的不好受,公社主任的嘴巴还在那里叭叭叭的。 “吴国安同志,恭喜你啊,你们松梗大队这回是大大的出风头了。我刚刚还接到了高县长秘书的电话,人家高县长也看到了报纸,很是关注你们队里刘小麦呢,这说明什么?” 总一个人说未免有唱独角戏的感觉,于是公社主任还抛出问题了,停下话头,充满期待地注视着吴国安,等他回答。 -- 第180页 “说明刘小麦这个孩子已经被县里领导知悉了?”吴国安尝试着开口。 说完肩膀立刻被公社主任大力地拍了两下,“哎,吴国安同志,你必须有些远见。” 吴国安:“?” 怎么了怎么了,他这就短视了吗。 只听见公社主任说得跟真的一样:“高县长多忙啊,怎么会刻意关心一个小孩子。明面上关心的是刘小麦,实际上——人家是想考察你啊!” 吴国安微微地有些瞠目。 真的吗,他不信。 公社主任却强调:“吴国安同志,你们松梗大队的名字已经入高县长的耳了。好好干,你以后会被加担子的。” 这么说就更不可信了。 人家署名也没署松梗大队啊,文章里面也没出松梗两个字,全篇都是“我们大队”、“我们队里妇联”、“我们大队长”之类的字眼。 连公社打电话不也先打到坝子大队了吗,县里领导真知道刘小麦是松梗大队人? 吴国安像是一颗沾了醋的黑卤蛋,捏着报纸从公社游荡到了队里。 四婆一贯是喜欢在路口东张西望的,看到他就惊呼起来:“大队长,你从哪里回来的?手上这是什么啊,是不是报纸?” 吴国安充耳不闻地飘走了。 四婆歪了歪嘴。 晃悠了一圈,她晃悠到坡子上,打算羞辱刘老太。 “哟,忙着哪,让我看看你这把镰刀。”四婆把头伸过去,“也不快啊,不是新的啊。今天不是你家二柱发农具吗,怎么不给你搞把新的?” 松梗大队的农具被贼人搞坏了七七八八,后来上头给他们批了条子,让他们重新制备一批农具。 导致这段时间大家的干活积极性都提高了,早早就去仓库门口等,因为都想要新的农具用,那样多省力啊。 刘老太心里也怄气,前几天张秀红发农具,因为是代管的,发的时候还算按规矩来。 结果今天轮到了那个死不孝顺的刘二柱,天杀的居然挑了一把最钝的镰刀给她! 刘二柱还一副老实厚道的样子:“妈,你反正一天就打一小篓子猪草,你那这个肯定够用了。” 搞得周围一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赞叹二柱是个不徇私讲公正的人。 他讲个屁的公正! 刘老太心里清楚,刘二柱分明是记恨着昨天她拿镰刀吓唬张秀红呢! 这种苦只能往心里咽,天天咽天天咽,刘老太感觉她的心现在就像是泡在黄连水里,也只有看到福宝的时候有一丝甜。 刘老太冷哼一声,转个身子屁股对着四婆。 四婆迈着灵活的老腿又堵到她面前,“你怎么不跟我斗了?你当姑娘的时候不就喜欢跟我斗了吗?” 刘老太烦的要命,拎着镰刀刚准备去别的地方割猪草,就听见队里的大喇叭又响起来了! 刘老太顿时虎躯一震,上次响喇叭,还是吴国安向全大队通知她要被批.斗那破事。 这会儿说话的也是吴国安。 “松梗大队的男女老少,松梗大队的男女老少!我要向大家郑重宣布,今天,我们队里的刘小麦所写文章正式登报了,就刊登在我们的省报上。这是一件重大的喜事,傍晚下工后,我们就要在稻场台子上请刘小麦给我们朗读文章,到时候请大家全体到场!” 松梗大队沸腾了。 四婆酸不溜秋道:“要不分家,这可是你老刘家的大喜事。” 刘老太心里难受面上凶狠:“反正不是你老孙家的,滚滚滚!” 老刘家有福宝的好运气,她就不信他们老刘家不能上报纸,迟早的事。 田里所有人都在恭喜张秀红,仓库那边大家都在恭喜刘二柱,两个人满面红光故作矜持,嘴上文绉绉地说什么“同喜同喜”。 同什么同啊? 潘桃咬着牙,想起彻夜不睡也憋不出半个字的刘小勇,心里的火苗一股股蹿起来。 天老爷哟,你怎么这么不公平,让没皮没脸的张秀红生了个聪明姑娘,反而让她潘桃生了个蠢蛋儿子! 远方水坝处挖河道的刘大柱也听见了,他抽着烟,一副高兴的样子。 “刘小麦是我大侄女,哎呦,她从小就聪明!”但是没他家小勇聪明。 老刘家姚静也听见了,她抿了抿嘴巴,抱着福宝说:“我们今天晚上也去稻场听小麦念文章,好不好?” 福宝歪了歪头:“好的妈妈。” 刘小军大声道:“我不想去!我不想听!妈妈,我不想跟那么多乡下人挤在一起。” “随你。”姚静根本不看他。 …… 今天的林校长来学校比较迟。 小吴老师从教室里走出来,呀了一声:“林校长,你今天居然迟到了。” “是啊,我马上给我自己记过一次。” 话是这样说,但林校长步伐轻快面带微笑,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正是下课时间,小陶老师走出来就听见这句,笑着道:“林校长,你对自己也太严格了吧,平时都恨不得住在学校里面了,难得迟到一次还记什么过哦。” “陶老师,你的观点不正确,为人师表,我们更应该公事公办!”小吴老师铿锵有力道。 小陶老师:“……行。” 怕了怕了。 林校长只是微笑:“小吴啊,你今天给你班上的学生念过报纸上文章了吗?” -- 第181页 “念过了。”一说这个,小吴老师更来劲了,“经过我这段时间坚持不懈的熏陶,他们都觉得自己受益匪浅,不少学生表示等他们长大了,拥有足够的知识和深刻的思想之后,也给报社投稿。” 这里暗暗拉踩小小年纪就搞虚头巴脑那一套的刘小麦。 “不错不错。”林校长点了点头,“小吴,你做得很用心啊。可惜你的那份报纸有点老了,里头的故事也不够新鲜。” 小吴老师抿了抿嘴:“那我也没办法啊,我们队里又没人送当天的报纸来。” 就现在她念的这份,还是她让熟人在县城带回来的,很不容易才弄到的呢。 “今天的省报我带过来了。” 林校长把背在后面的手收到面前,手中赫然拿着一副报纸,还有崭新的油墨香,小陶和小吴这两位老师的眼睛顿时亮了。 这可是新报纸呀。 “林校长,你今天来的迟,就是去城里买报纸了吗?”小陶老师手空抓了几下,想接过报纸看一看。 一只快手已经抢在她前面把报纸拿过去了。 小吴老师飞快地扫了一眼日期,惊了:“真的是今天的报纸!” 小陶老师:“……” 那不然呢,林校长还能拿假的忽悠你? 林校长和煦道:“小吴,我们下堂课不学书本内容了,把两个班的孩子都叫出来吧,站在平时劳动的场地上,你给他们念念报纸上的文章,就当是上政治课了。” 可以,这是一件特别有觉悟的事。 小吴老师激动起来了:“感谢林校长的信任,我保证完成任务!” 让她念,没让小陶老师念,这是也认可她长期以来念报纸的工作了啊。 小吴老师用余光瞟了小陶老师一眼,小陶老师还高兴着呢,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感谢苗卡su_小天使投喂地雷,爱你~ 第80章 坝子小学热闹极了。 孩子们都从两间大瓦房里出来了,站在菜地周围平整的土地上,交头接耳叽叽咕咕。 刘小勇挤到刘小麦旁边来:“姐,救命啊,你看看我嘴巴子。” 他说话好像个大舌头,又漏风,因为之前掉的牙还没长好。 刘小麦瞅了他一眼,油然生敬。 “小勇,了不起啊,你这是用脸踢毽子了?” “不是不是,我是那么蠢的人吗?”刘小勇鬼鬼祟祟地看看周围,确认没人偷听他说话,“我这是被我妈打的。” 刘小麦其实早就知道这事了,毕竟昨夜刘小勇一直发出猪叫声扰人清梦,她刚刚在装傻呢。 这会儿倒是真不懂了,“那我怎么救你啊,你妈打你,我难道还能拦住你妈?” 这不是为难她胖虎吗。 “不要你拦不要你拦,”刘小勇也不是很看得上刘小麦这称称没有二两重的小身板,“主要是你写文章害了我,我妈现在天天逼我写,我又写不出来,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姐,算我求你了,你回去能不能告诉我妈,那文章不是你写的,就说、就说是你抄林校长的!” “……”刘小麦感到费解,关切道,“弟弟可曾上过学?现吃什么药?” 刘小勇:“?” 他还没分析出来刘小麦在说什么东西,最前方的小吴老师已经发出大喊:“安静!” 隔着那么多人头,她准确无误把目光投掷到刘小麦脸上:“有些同学,实在太嚣张了,太不尊重报纸了!” 是吗? 必须是啊。 刘小麦顿时举手:“报告吴老师,刘小勇擅自行动,潜入我们三年级方阵,他好像是有点嚣张了。” 猝不及防的刘小勇:“!” 他诧异地瞪着刘小麦,搞不懂她为什么把他献祭出去。 小陶老师摇了摇头,跟小吴老师抱怨:“你班上的刘小勇同学,确实比较嚣张,总是擅自跑东跑西。这不应该啊,吴老师,你不是最讲规矩的人吗,怎么带出这样的学生?” 小吴老师脸黑了。 她兢兢业业冲在前面,怎么有人专给她扯后腿呢? “刘小勇,还不快回到你的位置上!” 刘小勇:“……哦。” 众目睽睽之下,他缩着脑袋回去了。 得罪不起,一个都得罪不起。前面是虎视眈眈的吴老师,后面是能单手戏癞.蛤.蟆的刘小麦,家里还有一个转了性子的老娘。 啊啊啊啊他怎么就这么难呢?他还是个孩子呢! 经过刘小勇这么一被训,大大小小的学生们都安分了很多,眨巴着眼睛注视前方的小吴老师。 “开始吧,小吴。”林校长温和道,“我们今天不着急,你你一页一页读,一篇一篇读,不要跳过任何一个字。今天唯一的任务,就是把大家的思想问题晾在阳光底下晒一晒。” “好的林校长,这也是我一直追求的。”小吴老师心潮澎湃地举起报纸,先从首页的会议新闻开始读,力求把会议的精神传达给底下一群懵懵懂懂的小孩子,让他们接受这种高大上的熏陶。 小陶老师心思浮动,悄悄看了看林校长。 只见林校长半阖着眼,但笑不语。 ……难道真被她猜中了? 那可是喜事啊,小陶老师咬紧了腮帮子,不让自己笑得太离谱。 -- 第182页 刘小麦啊刘小麦,这个孩子真是个宝,给她带来的欢乐太多了,她怎么这么喜欢刘小麦呢? 小吴老师原本意气风发,然而一整页读了下来,整个人口干舌燥。 再大的热情,也经不起这样消耗啊。 她原来都是一天读一篇的,哪里读过整整一份报纸。 更要命的是,有些专业的词句,她居然读得磕磕碰碰的,没有一点优秀老师学校骨干的样子了。 下面的小孩子们安静了一会儿,又嗡嗡嗡了起来。 可惜这次小吴老师连呵斥他们安静的勇气都没有了,她脖子都红了,总感觉那些学生正在嘲讽她! “小吴,怎么了,声音越来越小?”林校长尤然不知,还在关心她。 小吴老师:“……没事,林校长,我没事。” 硬气,她必须要硬气一点。这么想着,小吴老师翻开第二页陡然高声起来。 林校长眉头一蹙,聚起了那么一丝疑惑:“是这样念的吗?小吴,你这句话最后的词念的有些古怪,是不是多音字弄错了?” 小吴老师脸烫得都要炸开了。 林校长就这么当着学生的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把事情说出来了,怎么可以这样? 后排的学生就算了,前排的学生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啊。小吴老师照顾了一下自家侄女,把吴花叫到第一排站着的,现在吴花都在奇奇怪怪盯着她。 要命了,这真的是要她老命了! 小陶老师隔岸观火,手握着拳头抵住嘴唇,只露出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 突然有一道声音问她:“小陶,你离得近,听清了吗?小吴刚刚是不是念错词了?” 小陶老师:“……” 啊啊啊啊关她什么事,怎么突然就拉她进入战局了。 眼瞅着小吴老师瞟了她一眼,神色有点不阴不阳的样子,小陶老师顿时也有点气了。 什么人啊这是,都是小学老师,她教的年级还比小吴高呢,她可不怕小吴,可不是非得天天让着小吴。 于是小陶老师放下抵着嘴巴的手,落落大方道:“确实如此,吴老师,你要多充实一下自己,不然容易闹笑话。” 看看她现在笑得多开心啊。 小陶老师向小吴露出了八颗白花花的牙齿。 小吴老师急促地喘了两下。 以往没发现啊,这个小陶怎么贱嗖嗖的?真不愧是跟陶壮实一???祖宗生的,就算两家现在是仇人,根子里还是很像的。 偏偏林校长看不出来这种暗流涌动,他欣慰地点了点头,公平公正公允道:“小陶说的不错,一听就是一个上进的人。小吴啊,你应该分点精力和眼神在你自己身上了。” “我……”小吴老师哑口无言。 她本来是很会上纲上线的一个人,现在底气不足,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底下的吴花震惊地长大嘴巴。 别的学生也大气不敢出。天呐,这是怎么回事,小吴老师被挂在台上了。 刘小麦离得比较远,但是嗅一嗅就感觉气氛不对劲了。凭着长久浸淫在老刘家大舞台的宝贵经验,她觉得眼前的这出戏还有的演。 果然,林校长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苛责别人的人。 他安慰小吴老师,给她足够信任:“你继续念下去吧,我相信你刚刚只是一时失误,你还是有这些基本功的。” 小吴老师抽了一下鼻子,这会儿没敢再拍着胸脯说“保证完成任务”了,而是低着头使劲地翻转着报纸。 前两页都不行,太官方,她读不通顺。 要找有思想但又贴近生活通俗易懂的,终于找到了一个板块,小吴老师眼前一亮。 这些刊登的都是老百姓写得文章,好啊,太好了。 一眼看见最正中的一篇文,小吴老师念过标题就念署名。 “真是巧了,这个作者跟我们同地区同县同公社——”说着说着小吴老师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声音扭曲成山路十八弯,“坝子小学刘小麦??” “恭喜刘小麦同学所写的文章正式刊登在了我们省报上,大家鼓掌欢迎!” 林校长此言一出,小陶老师第一个鼓掌,啪啪啪的声音没孤单多久,底下三年级四年级的学生就跟着他们陶老师鼓起掌来。 “刘小麦你真上报纸了,太厉害了!” 高志飞隔着人群羡慕地看着刘小麦。 从林校长浩浩荡荡搞了这么大阵势出来、让他们听小吴老师念报纸,刘小麦就若有所感了。 直到现在,窗户纸终于被捅破。 终于终于终于,刘小麦在心里发出土拨鼠的高亢尖叫! 但表面上,依然装出一副不过如此的样子,和高志飞互相吹捧:“一般厉害一般厉害,高志飞,我既然可以,那你一定也行,你可是五年级的大孩子了!” “那我四年级,我行不行——” 一道激动的声音插.入进来,正来自前方的吴花同学。因为位置太前,她把两只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对着刘小麦呐喊,拖着长长的调子。 “你比我大,比我上的年级高,你应该也可以。”刘小麦不负责任地瞎说。 “哇!”吴花兴奋起来,“我今天回去就写文章!” 底下都乱成一锅粥了,所有的人都在各说各的,没有人关心到整个人差点没了的小吴老师。 -- 第183页 小吴老师颤颤巍巍、颤颤巍巍…… “小吴,怎么了,突然没有声音了是怎么回事,接着读啊,你还没开始念这篇文章呢。”林校长温和地督促她。 “可是、可是他们吵着呢……”小吴老师一冷一热的,随口找理由。 “确实有些。”林校长正色地点头,又等底下小孩子们兴奋了一会儿,那股劲头过了,才一抬手道:“大家安静安静,吴老师要给你们念刘小麦同学的文章了,你们想不想听?” “想!” 底下异口同声,孩子们的脸像一朵朵渴望阳光的向日葵。 这会儿,小吴老师的嘴唇干得已经起翘起来死皮子了,她茫然地舔了一口,缓慢地拾起报纸,鼓足勇气看向那篇文。 嘴唇动了动,硬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小陶老师都看不下去了,啧了一声,跟林校长主动请缨。 “要不我来读吧,我看吴老师实在是太口干舌燥了。” 林校长还没说话,小吴老师已经扭头瞪了她一眼,刚烈道:“不用!” 小陶老师:“……行,你来你来,没人跟你抢。” 吴刚烈牛啊,吴刚烈冲啊。 于是,小吴老师再一次举高了报纸,她都不知道举高多少次了。 但是读不出口就是读不出口,她酝酿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又卡住了! 小陶老师用手大力地揉了自己的脸蛋两下,让自己不要当着学生的面太失态。 “怎么了,吴老师,你这是连刘小麦同学写得字都不认识了?” 太贱了,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 小吴老师心里一会儿恨这,一会儿恨那。她脑子里很想把刘小麦的这篇文章从容的、平静的、若无其事地念出来。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话到了她嘴边,她就是说不出口,好像是她的嘴巴下意识地看不上刘小麦的文字一样。 都是嘴巴的错啊。 然而丢人现眼的是她这个人。 所有的学生都在注视她,原本对她无条件信任的眼神这会儿都变成了深深的怀疑。 连她的亲侄女吴花都等不及,噘着嘴问:“吴老师,大姑,你为什么不说话啊?你不想念小麦文章吗,那能不能让我念?” 高志飞说:“也可以让小麦念,文章本来就是小麦写的。” “傻大个,你就是怕我抢你风头!”吴花叉腰回怼。 底下孩子们又各吵各的起来了,只有小吴老师僵硬在那里,仿佛在另一个维度。 林校长叹息了一声,对着面前学生们说:“吴老师害羞了,我们鼓励她继续念好不好?” 当然好了。 就像小吴老师凭借一人之力汇集所有学生,让他们都觉得刘小麦想上报纸是痴人做梦一样,此刻所有学生的力量汇集起来对准了小吴老师。 “吴老师,念,念,念!” 杂七杂八的声音越说越整齐,最终融合成特别强大的调子,铺天盖地只剩下一个“念”字,宛如滔天巨浪把小吴老师一下子冲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苗卡su_和染的地雷,啾~ 那个,月底啦,不知道大家手头有没有营养液呢,求灌溉啊(害羞 第81章 今天太阳还亮晃晃挂在天空上,坝子小学就放假了。 放在往常,刘小勇早就甩开脚丫子冲出去疯了,今天他却提不起来一点兴奋的念头,而是鹌鹑一样跟在刘小麦后面回家,不停地偷看刘小麦。 真是难以想象,刘小麦……刘小麦居然…… 刘小麦“唰”一下转过身,“你想说什么?” “!”刘小勇捂住了嘴巴,拼了老命地摇头。 刘小麦看着他那惊恐的小眼神,无语了,真的是无语了。 怎么搞得她好像是吃人的妖怪一样。 小吴老师……那事也不是她搞出来的啊,她也是听她念了名字才晓得自己在今天上报纸。 刘小麦沧桑道:“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刘小勇继续点头,听不懂也在那里点。 刘小麦是三年级的,他玩不过她的! 两个人驴头不对马嘴地进行着思想的碰撞,碰撞着碰撞着就靠近了松梗大队,松梗大队好生热闹哟。 刘小豆和刘小虎就在路口守着呢,一看到刘小麦就又是蹦又是跳,喜出望外道: “我大姐放学回来啦!我大姐放学回来啦!” 四婆时刻关心这边的情况,人又离得近,一听见就迈着老腿满村的跑,扯着破锣嗓子一波一波的宣传:“刘小麦回来啦——” “刘老太,你大孙女回来了,你高兴不高兴啊?”她呵呵地问。 刘老太歪了歪嘴,飞起一镰刀,猪草被砍断一大片。 四婆:“……” 摸了摸脖子,她咳了一声晃悠走了。 这个刘老太,确实是个危险的分子,拿着把钝成这样的旧镰刀还能舞得虎虎生威,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难怪二柱不给她新的用,真给新的,刘老太岂不是要上天? 二柱的的确确是个有态度的老实同志啊。 一个传一群,很快传到张秀红和刘二柱的耳朵里了。 于是刘小麦一进队里,还没走两步,就看到她爸她妈狂奔而来,眼中含着热泪,嘴里发出气势如虹的“麦啊”! 刘小麦下意识地进行战略性后撤,然而已经迟了—— -- 第184页 她一下子被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位热情的同志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刘小麦……刘小麦瑟瑟发抖。 “我们也要,我们也要大姐!” 刘小豆和刘小虎不满意了,扁着嘴灵活地扭着小身子从自家爹娘留出的缝隙挤进去,然后死死地抱住刘小麦大腿。 “大姐、大姐!” 他们快活地呼喊起来。 一家五口密不可分地抱在了一起,像是在狂风暴雨中只有彼此可依靠的一家子小可怜。 把松梗大队的老老少少可感动坏了。 “你看,小麦笑得多开心啊!” 脸已经被挤到变形的刘小麦:“……” 真的吗,你是怎么看到的呢? 刘二柱同志从张秀红的肩膀上抬起脸来,哽咽着:“开心,我们都开心。” 张秀红立刻推了他一下,“哭什么啊,怎么就这么经不住事的呢,姑娘没回来之前你不是好好的吗?你看看我,我就不哭呜呜呜呜……” 张秀红的泪花呜啦啦蔓延开了。 催人泪下,这实在是太催人泪下了。 旁边的人看的心里又酸又涩,还有一汪汪感动,泪点低的女人已经用袖子擦眼角了。 只有潘桃,脸色硬得跟石头一样。她不但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恶意猜测张秀红是不是在袖子里偷偷摸摸藏了生姜。 她在人群之中一把揪住了躲躲闪闪的刘小勇。 刘小勇还妄图甩开她的手跑掉。 潘桃一手掐住他胳膊,一手指住他鼻子:“你还敢动不敢动?” 刘小勇跪了:“感动,我特别感动!” 可是再感动他还是写不出来文章啊。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就跟吴老师念不出来就是念不出来一样一样的。 敢动?还敢动? 死到临头了还一个劲地动动动! 潘桃又气又不解,怎么她就生了这么个专跟她作对的倒霉儿子。 死猪不怕开水烫,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吧? 潘桃啪啪就给了刘小勇屁股响亮的两巴掌。 上学了,他都上学了啊,他妈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屁股! 自尊心时有时无的刘小勇这会儿突然要脸了,“妈,你别打我!你不就是看我二婶生的小麦能赚钱能给她长脸吗?那是你自己不会生,怪你自己!” 老刘家只有张秀红先生了两个女儿才生了儿子,其中小女儿刘小豆还是个结巴。平日里潘桃没少嘲笑她,人前人后总说是张秀红不会生。她以为她侮辱的只有张秀红,万万没想到在今天她的儿子居然也用从她这里学到的词说她。 潘桃浑身抖了起来。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话,因为在她的思想里,这确实得怪女人不会生。 他们娘儿俩搞这一出,实在是太不和谐了,热闹欢腾的气氛一窒,大家都在看他们,包括真情流露的刘小麦一家。 潘桃涨红了脸,嘴伸伸的,什么话也没逼出来。 刘小勇又慌了:“妈,你怎么啦?你不会跟我们吴老师一样了吧!” 吴老师? 提到这个,张秀红也想起来了,她用手整理着刘小麦的辫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了,你们学校知道你文章上报纸了,专门给你放的?” 哪有这种好事呀。 刘小麦尽量轻描淡写:“不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吴老师突然不会说话了,林校长和陶老师带着她去县里看大夫了,我们就提前放学了。” “突然不会说话?” 大家都惊呆了。 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稀奇事啊? 刘小勇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吴老师给我们念报纸,念得好好的,念到我姐的文章时,就、就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 然后休息了半天灌了一茶杯水还是讲不出来话,那场面绝了。 “吴老师那个脸好红好红,脖子也红,”刘小勇挥舞着两只手比划着,“比我妈现在还要红,要有一百个像我妈这样的大红脸加起来才差不多。” 大家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张秀红捉住了想听的东西:“你们学校也有今天的报纸啦?” “我们林校长有点人脉的。”刘小麦说道。 刘小勇大声说:“林校长讲了,要在学校挂横幅,给我姐表彰!坝子大队的大队长也支持呢,说我姐给坝子大队争光了,要再接再厉!” “?”吴国安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他抬着一只脚陷入了沉思。 “是真的吗小麦?”张秀红激动地问。 刘小麦含蓄点头:“说是这么说的,但是还没真表彰我呢,一切都算不得准。” “那肯定能算得了准,那可是林校长啊。”刘二柱十分感动,发出老实人的感叹,“坝子大队对你真好,小麦啊,你以后还要给坝子大队争光。” 吴国安:“???”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给我灌溉营养液了,超感谢! 我继续码字啦,下一章一定在12点前!,, 第82章 本来是说在傍晚下工后去稻场听刘小麦念文章的,因为那时候也是刘小麦放学。 但是现在刘小麦放学都已经放学了,一家五口真情流露了一场,松梗大队的气氛已经起来了。 李主任建议道:“大队长,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稻场热闹热闹吧。队里最近活不算重,让大家也放松放松。” -- 第185页 吴国安站得笔挺,黑煤蛋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还是让刘小麦回去准备一下比较好。” 不是,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报纸又不在刘小麦家里,在队里呢。 但是看吴国安这副严肃的样子,李主任也不好多问了,“大队长说得有道理。” 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小麦是准备一下被批.斗呢,他们的大队长是怎么回事哟。 刚跟人群散开,李主任准备走了,又被吴国安喊住了。 “我这里有点事想问问你。”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吴国安依然是那份不苟言笑的样子。 “李主任,这次刘小麦上台读文章、讲感想,你是怎么安排的?” 这是妇联要干的事吗? 李主任道:“我们女同志可以唱歌。”这本来也是她想安排上的。 “我不是说这方面,我想知道,我们松梗大队有没有横幅,有没有锦旗,有没有大红花,能把那个台子弄得好看一点的。” 坝子大队有的东西,他们松梗必须有。 不但要有,还要赶在坝子大队前面有。 该力争上游的时候,还是必须力争上游的。不然的话,小孩子被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洗脑,真当自己是坝子大队的人了那多亏啊。 李主任抓了抓头发:“大队长,我们松梗好像没那些东西。” 吴国安不信:“人家坝子大队还有呢。” 李主任笑了:“那是人家日子好过,营生多。我们松梗这就这两年才缓过劲来,我们穷。” 吃饱了才有劲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没吃饱的时候,哪有劲搞那些没用的。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吴国安还是不想放弃:“李主任,你跟我一起去队里办公室里翻一翻。” 李主任无辜被拉壮丁:“……好的。” 吴国安是今年才来当大队长的,李主任却是当了好几年妇联主任了,这也是吴国安拉着李主任问的原因。 到了队里办公室,他们两个干部又把里面的两个干事拉成壮丁,四个人把办公室的犄角旮旯都翻过了,翻得灰头土脸,没见到一点可以废物利用的东西。 刘小麦给队里争光,队里也得给她排面。但在排面这方面,他们亲生的松梗大队居然要被隔壁坝子大队比下去了啊。 吴国安站在办公室里,面无表情,暗藏杀气。 两个小干事都把双脚并在一起站在墙边,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怂样。 李主任东看看,西看看,暗骂一声男人都没用,到头来还得她这个妇联主任想办法。 “大队长,我想起来了,我家有一块大红的布,一直没做成衣裳,我把它拿出来搭台子上看看?” 这也没办法的办法了,吴国安揉了揉眉心:“只能这样了,辛苦李主任了。” 这还不够,吴国安的目光又盯上了办公室柜子里一只没用过的带盖瓷杯子。 …… 那头,刘小麦他们一家五口欢欢喜喜回家了,声势浩大如闯王入城,都吵到姚静的耳朵了。 想了想,姚静牵着福宝走到了院子里,对着小麦家的窗户看。 刘小麦要上台讲话,被那么多人盯着,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她的爹娘弟妹都紧张的不行,忙得风风火火。 刘二柱打了盆水端过来,拧了把毛巾给刘小麦擦脸。 张秀红站在刘小麦后面,把她的两只小麻花辫给拆了,用梳子细细刮她的小黄毛。 刘小豆捧着雪花膏,等着刘小麦洗完脸涂香香。 刘小虎没抢到活干,二话不说就扑上前:“大姐我给你捶腿!” 刘小麦挥手:“不用、不用。”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怎么突然小刘家就拿出这副架势了,一晃神她还以为自己是作福作威的地主老爷。 “小虎别急,有的是活给你干。”张秀红放下梳子,把小刘家那个宝贵的箱子又打开了,从里面取出来一堆布头。 她把布头大手笔往桌上一搁,动作牛气到仿佛搁了一大堆钱票。 “小豆小虎,选一个好看的,给你们大姐扎辫子。” 两个小的还没讲话呢,刘二柱同志已经积极发言:“绿的吧,我看这个绿布头就很正,跟人家军人身上衣服很像,威风又大气。” 张秀红端详了他一眼,把绿布条往旁边一推:“好了,这个排除。” 刘二柱:“……” 怎么了怎么了,这个色不好吗,平时在供销社买布,都买不到这个色,人家工作人员都内部买断货了。 想不通,实在是太让人想不通了。 他委屈地瞅着张秀红,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憋屈样。 刘小麦乐了:“我爸是一个有想法的人啊。” 张秀红翻了个白眼:“你别理他,他说的话没人能听懂。” 她拍了拍桌子:“小豆小虎呢,快选,选个好看的我要给你们大姐扎好看的辫子。” 结果刘小豆指了个红的,刘小虎指了个蓝的。 指完了发现自己胜算不大的样子,刘小虎还跟他们打商量:“大姐一边扎蓝的,一边扎红???,怎么样?” “怎么样,你一百个数会数了吗,还怎么样。”张秀红毫不犹豫地选了红的,并给了刘小虎当胸一箭。 刘小虎:“……我明天肯定会!” “我天天听你说这句话,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张秀红坐到刘小麦身后给她扎辫子。 -- 第186页 刘小豆低调地跟刘小虎划清界限:“爸,妈,大姐,我一百个数、会、会写了。” “小豆还是不错的。”张秀红感到欣慰。 刘小豆骄傲起来,抱住刘小麦胳膊:“我像、大姐!” 刘小虎不服气地喊:“我也像我也像!” “你像我。”刘二柱说实话。 刘小虎扭头正仔细瞅着他呢,门突然被敲响了。 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居然是对着老刘家院子的门被敲响了。 张秀红扎辫子刚扎到一半,于是刘二柱去开门。 一开门不得了,外头居然站着稀客姚静。 “老三媳妇,你有事啊?” 刘二柱堵在门口,也不说请弟媳妇进去坐坐。他既然是这种态度,姚静也不会自讨没趣了。 她一抬眼,只从刘二柱的肩膀上方看到他们家桌子上有好些东西。背着光,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而一只小手飞快地伸出来,按住了那些东西,像是不准她看。 姚静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看她半天不说话,神色反而不对劲起来了。这让刘二柱这个没脾气的人都有点不高兴了。 “老三媳妇,你干站着也不说事,这要干什么呢?” 不会是来找他媳妇麻烦的吧。 天呐有可能,毕竟原来潘桃就很喜欢找张秀红麻烦,刚开始的时候总是找刘二柱告状,在他面前挑拨,后来发现刘二柱是块废物点心后,潘桃就不走这条路了。 可是姚静不知道那些往事啊。 刘二柱已经在想了,如果姚静又在他面前说红子不是,他该如何暗示姚静他就是快废物点心。千万不要对他抱有期待,以后更不要来烦他。 好在姚静什么也没说,冷着脸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了。 刘二柱有点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关上门。 姚静走是假走,一等门关上,她又靠了过去。 就听见里面的声音传入她耳朵里。 刘小麦在长吁气:“总算关门了,刚刚这些差点被风吹掉地上。” “可不能这样,辛亏小麦手快。就应该把它们藏到柜子里,被风吹跑了我得心疼死。”是大惊小怪的张秀红,“我之前以为你是怕被你三婶看到呢。” “数一遍再放柜子里吧,我们要心里有数。”这声音有气无力的,是刘二柱。 “我来我来,我会数!我从一数到一百!”是刘小豆和刘小虎在抢着说。 ……他们在数什么? 这么珍贵?还要藏到柜子里! 也没别的可能了,要么钱、要么票。 可是刘二柱家哪里来的这么钱票? 分家的那些吗,那为什么还会害怕被她看见? 姚静这会儿心里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这些东西是刘二柱从黑市弄到的,跟那些势力勾结了。 怪不得,怪不得明明被公安抓住了,还能全身而退。 姚静咬紧了牙齿,感到一切都弄明白了。 可是,她现在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支持~ * 推荐基友年代文~ 《七零年代大女主》by满序 步姗一朝穿越回七十年代的海边,吃不饱穿不暖不说,偏偏还要面对一堆的极品亲戚,尤其是她那个重生了还上蹿下跳酷爱做精的智障妹子。 不止如此,据说她还有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极品未婚夫。 步姗左看看右看看,在一个极品男人和一家极品之间,果断的做出了选择。 成婚前 步姗:唐果温柔体贴还救了我,能烹饪各种美味佳肴,又有如此盛世美颜,谁说这是极品男我跟谁急! 成婚后 步姗:……三千字不足以道尽我心中的…… 唐果笑意盈盈的端着清蒸大闸蟹、葱爆海瓜子、龙虾海鲜粥……放在了桌上。 “咕噜!”步姗瞬间把刚才脑子里的念头踹翻,真香!她的金手指加上唐果,简直绝配! PS:男女主双穿越,女主现代,男主古代女尊,, 第83章 外头的姚静内心好像被在油锅里煎一样。 里面的刘小麦他们不知道啊,张秀红终于给她梳好头了。 刘二柱把那堆碎布头放回箱子里,回头瞅了瞅:“道姑头?” “去去去,不懂就不要瞎说。”张秀红拍了一下他胳膊,“哪里像道姑?哪里像道姑?” 刘小麦照了照小圆镜,很是惊奇:“丸子头?” “唉哟,这个名字好,小麦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张秀红笑道。 刘小麦摸了摸新鲜出炉的丸子头,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他们走了,姚静却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一副无比纠结的样子。 “妈妈。”福宝抱住她手,“妈妈别难过。” 好像都这样,越是受过苦难的孩子越是有一颗敏感的心。 姚静非常心疼地抱住她:“福宝,你说妈妈该怎么办呢?” 学刘二柱张秀红那两口子举报吗? “妈,我要去看,刘小麦他们都走了!” 对面大房家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显然又小干了一场。 “看什么热闹?你有什么资格看人家热闹?”潘桃狠心把刘小勇按在了屋子里,把门一摔“轰隆”,自个走了出来。 一出门就跟姚静大眼瞪小眼了。 -- 第187页 潘桃勉强笑了笑:“哟,静子出来晒太阳了。” 姚静说道:“我是打算去稻场那里的。” 城里人也看他们乡下这种热闹?稀奇了,这简直太稀奇了。 潘桃脸皮子夸张地抽了一下,就看到拿着根铅笔在墙上涂涂画画的刘小军扭头看了她一眼,小声嘀咕着。 “大坏蛋。” 姚静立刻蹙眉,“小军,不许没礼貌。” “呵呵,小孩子嘛,不懂事正常的正常的。”潘桃原本是不高兴的,但看到刘小军手上铅笔时,突然就好声好气了。 姚静抿唇,有点听不惯潘桃这话,小军怎么就不懂事了?都是她教大的,能差到哪里去哦。 却听见潘桃又说:“静子啊,我记得你总是教你家两个孩子念书呢,你带了不少书回来的吧。那个……你也知道,我家小勇都上好久学了,什么课本也没有。” 她本来指望跟刘小麦借的,结果刘小麦那个孩子人小鬼大还抠门,硬是不借。 她从前是不好意思跟姚静这个城里妯娌开口,然而现在老刘家就剩她们两个人当妯娌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哦。 潘桃把话说这么明白了,姚静还有什么听不懂的。 她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其实也没带两本,平时在家小军和福宝都要看呢。” 潘桃作为一个乡下妇女,立刻拍着大腿叫嚷开了:“看什么哦看什么哦,他们两个才多大,静子,你现在教他们也太早了!还不如教他们挖挖野菜铲铲鸡屎才是正理!” 话太粗了,姚静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挖野菜铲鸡屎别说她自己尚且不会,就算她会了,她也不会教自己孩子做这些的。 “我那个都是旧课本,还是我弟弟以前上学用过了的。”姚静语气冷淡,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潘桃哪里会放她走,大声笑起来。 “那看来没法子啦,我只能求三柱给我找书了,放在篮子里拎回来!” 篮子篮子,又提篮子! 姚静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我拿一年级的课本给你,大嫂,别说了。” 潘桃埋怨道:“这不就行了吗,非得逼我旧事重提。” 姚静的眼珠子动了一下,慢慢说道:“大嫂,我这里有件事,想要请教你一下。” 潘桃狐疑地看着她。 姚静就把她的“所见所闻”跟她一五一十地说了,潘桃听着听着,眼睛睁圆了,嘴巴长大了。 “真的?二柱能做出那种事,就二柱?” “我可没说必然是他做了那些事情,我希望二哥没做过,一切就是个误会。”姚静叹息,“我这个人嘴笨,跟二哥二嫂他们也不亲近。要是想要说这个事,恐怕还得大嫂你去开口。” 潘桃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你要我开口说什么啊?” 姚静道:“就告诉二哥他们,真做了不好的事情,就去自首吧。不然暴露了我们老刘家都会被拖下水的,知错能改组织会给他机会的。” 潘桃觑着眼。 这叫嘴笨? 姚静这都打算好了啊,哪里是请教她,这分明是在吩咐她啊。 潘桃觉得自己有点被看扁了。 “我想一下,我也有几天没跟红子好好说话了。”她敷衍着。 姚静在催:“这种事情还是要早点解决才好,不然总感觉是地雷,不知道什么时候踩上就炸了。” “知道了,知道了。”潘桃捏着姚静给她的课本掉头就回了自己屋。 …… 夕阳衔远山,倦鸟归巢。 何在洲推开门,让金黄的光晕倾入低矮潮湿的土胚房里。 “妈妈,晚上吃汤饭好不好?” 安文玉坐在躺椅上,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年人,慢吞吞地翻着手中书页。 看着上面的字,她脸上洋溢起幸福的光。 “???妈?”何在洲走到她身边,耐心地又唤一遍。 “啊?”安文玉这才反应过来,抬起眼睛轻轻看他。 何在洲温声道:“妈妈吃不吃汤饭?” “不吃,我不吃东西,小洲,妈妈不要你做饭!”安文玉突然激动起来了,把书一丢,抓住了何在洲的左手,那里食指有一道已经闭合了的疤痕,是切菜切到的。 “小洲,你痛不痛呀,妈妈给你吹吹……”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何在洲手指,笨拙地吹气。 “我没事,早就不痛了。”何在洲低声道。 已经好了啊。 安文玉抬头,突然问:“小洲,你是不是想去看那个小姑娘啊?” 何在洲一脸坦然,矢口否认:“没有,她在稻场那里正高兴呢,我去了反而让别人不愉快。” 安文玉捂着嘴笑了起来:“我还没说是哪个小姑娘呢,小洲啊,你怎么就知道了?” “我……”何在洲耳根烫了。 “你去吧,我想自己在家看书。”安文玉挥手赶他。 “虽然你迟早要跟我回海市去,但是,你在这里也应该有朋友啊。” 他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海市,海市。 何在洲扯了下唇角,不愿意再想那些。 他熬好了汤饭,捧到安文玉旁边,目光又不受控制地飘往了大门外。 明明隔得很远,稻场那边的热闹之声仿佛已经穿过来了。 …… -- 第188页 确实如此,稻场完完全全热闹起来了。 台子后面挂了块大红的布,旁边摆了好些新摘的花,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妇联的女同志先上去热了个场,李主任都上台了,来了个轰轰烈烈的大合唱。 张秀红一听就举起手毛遂自荐了,她也会! 既然是妇女同志们在歌唱,那别人行,她张秀红也必须行。 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啊。 更何况正是从上回张秀红同志唱东方红那事上得到了灵感,李主任才组织妇女同志一起合唱有力量的歌曲的。 于是张秀红同志空降台上,和李主任站在中央气势如虹高歌一曲。 刘二柱在台下频频鼓掌,左顾右盼跟人絮絮叨叨张秀红的光辉往事。 “我家红子,当姑娘的时候嗓子就好,在他们队里是头一份,唱什么歌她都站在最中间。” 怪不得啊! 大家都懂了。 难怪张秀红张口就能唱出来,他们本来以为是她这个人性格强,天生不怯场,原来是早有经验,是老手了。 刘二柱继续吹捧:“红子会唱得歌多呢,就算之前没唱过,让她听一遍,她肯定会。没有红子不会的!” 慕了慕了。 张秀红还有这种本事?那必然的,看刘二柱这个老实巴交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个瞎讲的。不少人都把这件事记到心里了。 “妈妈,妈妈!好听!” 刘小豆和刘小虎舞着手臂在台下为张秀红欢呼呐喊。 气氛不是热了,这简直是发烫了。 然而这都是开胃菜啊,主菜还没上呢。眼看着妇联有一首接一首唱下去的打算,吴国安连忙拿着个喇叭上去阻止:“可以了,可以了,各位同志辛苦了,下去歇歇吧。接下来让我们鼓掌欢迎刘小麦同学给我们念文章!” 女歌唱家张秀红才下了台,又开始了。 “小麦加油!” “大姐加油!大姐加油!”刘小豆和刘小虎争先恐后叫着。 刘二柱难得中气七八分足:“麦啊,别紧张!” 扎丸子头别小发夹的刘小麦昂首挺胸走上台,开始了她的表演。 何在洲悄悄过来的时候,台子底下的人已经哭倒一片了。 文章里那个小女孩太悲惨了,饥寒交迫,险些被卖,只能在绝望之中划开了一根火柴,从那抹微光中她仿佛看到了生前的爷爷。 哭了半天,才想起来,那个小女孩不就是刘小麦吗? 刘小麦这么惨? 好像真的有这么惨过,不然的话她怎么写出来这么戳心的事呢? 连刘老太都迷糊了,她家老头子死得早,死之前……死之前刘小麦还没出生呢! 刘小麦看到个屁啊,老头子真来了她也不认识啊。 可惜别人都被感动了,刘老太有再大质疑也不敢说,她现在学乖了。 于是在别人都抹眼泪的时候,刘老太……擤了把鼻涕甩了。 台上的刘小麦还在继续声情并茂念文章。 她没有等到爷爷接走她,但是她等来了妇联李主任。李主任教导她那受苦受累的妈妈勇敢站起来,教导她那不想做人的奶奶好好做人,给她家指了一条光明的道路。 李主任一听自己也被写进去了,立刻挺起胸脯,笑容满面。 她就知道她做得对,小刘家都是知道感恩的人啊。 一脸忧郁的吴国安:“……” 好在马上刘小麦就念到属于他的戏份了! 组织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太阳光尚且不能照到每一处缝隙,但组织的光辉可以!救苦救难的吴大队长来松梗大队普度众生,做主让他们分家了,小刘家可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了。这都得感谢吴大队长感谢组织,让他们真真正正的成为了新社会的主人! ……虽然看不出来,但是吴国安的那张黑脸确确实实地红起来了。 吴国安甚至心里有些愧疚了,他其实也没做什么,甚至一度觉得老刘家没事找事。然而在刘小麦的文章里,他的形象是那样的高大,那样的正直。 以后还是要力所能及多给刘小麦家一点帮助啊。 刘小麦的文章还没念完呢,她现在在歌颂人民群众的力量伟大了。 他们大队的乡亲们都是嫉恶如仇的,每一次都在他们一家遭受迫害的时候坚定围上来,对着恶势力群起而攻!这使得他们大队根本就没有作恶的土壤,他们一家再难还能生活,最终等来了组织的解救。 前恶势力刘老太面色如土。 而松梗大队的老老少少都震惊了、激动了、庆祝起来了! 他们居然也上报纸了,虽然名字没有出现,但那确确实实就是他们每一个人啊。 刘小麦那个孩子真不错,以后肯定有出息! “谢谢,谢谢大家。”张秀红和刘二柱都在台下发表获奖感言了,“小麦再有出息也是我们松梗大队的孩子,那也是我们松梗大队有出息。我们松梗大队有出息了,那以后家家户户的孩子肯定也能出息的!”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啊。 不知道谁开的头,大家都在问吴国安:“我们松梗大队什么时候能有小学啊?” 万事俱备,只欠识字了。 他们家孩子能不能出息就看什么时候建小学了。 “已经打上报告递到公社了,就等公社批准。”吴国安也很着急的呀。 -- 第189页 他走过去问刘小麦:“你怎么没在报纸上署名我们松梗大队呢?” 问出来了,终于问出来了,吴国安双目炯炯看刘小麦。 结果刘小麦一脸的迷茫:“因为我是坝子小学刘小麦啊,我总不能在坝子小学前面加松梗大队,那样不通顺。” “小麦也不容易啊。”刘二柱长吁短叹,“说来说去,得怪我们松梗没有小学。” “二柱说得在理。”大家都在点头,然后用幽怨的小眼神瞧着吴国安。 都是大队长你忙晚了,才让我们松梗这么好的苗子去了坝子小学,让人坝子大队白占了这份便宜。大队长,你要好好反思了。 吴国安:“……” 是他的问题吗,是吗? 搞得他都不好再问刘小麦,为什么嫌不通顺就省了松梗大队,而不是省坝子小学了。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悲剧了,拥有自家的小学迫在眉睫。 吴国安决定明天就去公社催去。 “为了表彰刘小麦再接再厉,为我们松梗大队争光,队里决定奖励她一只瓷水杯,大家鼓掌!” 还有奖励! 刘二柱和张秀红都眼前一亮,大力拍起手来。 “大队长,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一道女人的声音破开人群熙攘声。 大家看过去,居然是潘桃。 刘大柱一下子急了,去拽她膀子。 “你几岁了当说不当说你晓得?给小麦奖励呢,你在这里扫兴什么?真有什么事结束后找大队长不行?” 潘桃一让,刘大柱拽了个空。 她盯着台上,“大队长,我必须说,迟了就是真迟了,那时候说不定才是真真正正的让大家下不了台来。” 都必须说了,还问什么当说不当说啊。 吴国安眉头一皱:“潘桃同志,你既然这样着急,那就说吧。” 边上的姚静也有点不踏实的感觉。 潘桃只不过是听了她几句话,这就要举报了吗?会不会太仓促了。 福宝突然抱紧她:“妈妈,我们回家吧……” 已经迟了,话语未落潘桃就是一指,直突突指向姚静。 “大队长,我家老三媳妇想跟你举报,举报的就是刘二柱和张秀红。她说刘二柱与坏分子勾结,在黑市上弄到了不少钱和票,就藏在他们小刘家的柜子里!” “轰”一下—— 人群炸开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一时间大家也不知道看向哪个人,从哪边开始吃瓜。 刘大柱脸色一变:“潘桃,你疯了!关老三媳妇什么事?” 刘??太整个人都不好了,对着潘桃大喊:“你扯谎——你扯谎——” 姚静孑然而立。 仿佛淤泥中的一朵皎洁小莲花。 她的目光震惊中带着十足的无辜。 她确实是无辜的呀! 她说了,她也不希望真相是那样,她只是推测。更何况,她根本没提要举报,她只是想让潘桃去劝刘二柱自首。 世上怎么会有潘桃这种颠倒黑白的人? 掀起风暴的潘桃岿然不动:“大队长,静子是城里人面皮薄,之前又被你批评过,所以不好意思亲自跟你说。现在老刘家就我跟她是亲妯娌,就托我开这个口了。” 说着她又摸着心口窝:“说句实在话,我是万万不相信二柱会做那种事的。但是静子十分肯定,我也只能替她出这个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感谢苗卡su_、斤斤计较军军、Osow冬果投喂地雷,啾咪! 第84章 稻场上闹闹哄哄。 “安静!”吴国安一声厉喝从喇叭里传来,震得人群抖三抖。 大队长这是真的生气啦,在真正生气的大队长面前,他们是不敢造次的。 老老少少们不敢说话了,都干秃秃地站着滴溜转眼珠子。 吴国安拿着喇叭,声如洪钟。 “姚静回答,潘桃所说确有其事吗?” 姚静咬了咬唇,痛苦地看着吴国安,看了半天吴国安依然是那八风不动的黑脸皮子。 她终于颤抖着说出声:“没有的,大队长,我没有让她过来举报。” 怎么可能举报呢。 她这辈子最厌恶的事情就是举报! 话刚说完不用吴国安再问,潘桃已经叉着腰大喊起来:“姚静你又装!你敢做不敢当!” “潘桃,你不要命了!” 刘大柱浑身发冷,一个耳光就扇过去,把潘桃扇了个结结实实。 众人哗然—— 潘桃捂着脸就尖叫起来:“李主任,刘大柱当着你面打女人!” 李主任的嘴都气歪了,老刘家这都是什么人? 刘小麦刚刚吹捧了她一通,让她都飘飘欲仙了,感觉自己这个妇联主任确实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才多久刘大柱就开始了就开始了。 这哪里打得是潘桃脸啊,这分明是在打她这个妇联主任的脸! 李主任顿时就想起来屡教不改苛待儿媳孙女的刘老太了,老账新账一起算,正好今天队里人基本都在场,她就要杀刘大柱这只鸡立威了。 她拉着脸严厉地说:“刘大柱,你做了错事,你必须反省!通过义务劳动进行反省!” 刘大柱辩解:“李主任,这都是误会,我刚刚冲动了,我现在已经晓得错了。” -- 第190页 潘桃嘶声道:“李主任他撒谎!刘大柱是不会知错的,刘大柱老是打我,你们看看我这脑门!” 潘桃指着脑门的疤让别人看。 大家都议论纷纷,李主任脸沉得能滴水了。 刘大柱又急又气,恨不得推搡潘桃又忍住:“你脑门这疤不是被妈用瓷缸子砸得吗?” 缩在人群里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刘老太:“……” 这也能开到她? “不关我的事哟,不关我的事哟。”刘老太蹬着腿撒泼,“我命苦啊,生的儿子不孝顺!” 被打上不孝顺标签的刘大柱忍了忍,沉闷地吸了一口气。 潘桃捂着脸尖利地喊:“李主任,你要给我做主啊!” 张秀红的眉梢动了动,“潘桃变了啊。” 以往她哪里会说这种话,这都是家丑啊,家丑是不可外扬的。 刘二柱握着她手:“变了好,变了才能过好日子。” 李主任脑壳疼,看向吴国安:“大队长,你看老刘家乱的。” 吴国安不愧是大队长,很会用人:“在男女这些事情上,李主任你全权负责。” 李主任:“……我认为除了义务劳动,还必须给刘大柱记过、让他做检讨,只有这样,才能震慑像他这种喜欢大搞暴力□□的男人。” 可以啊,没问题。 只是做检讨—— 吴国安目光落到姚静身上,大喇叭里传出他响亮的声音,一字一句覆盖全大队。 “姚静,前些日子你挖了社会主义墙角被民兵捉了个现行,队里让你做检讨,你至今未做,可有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挖社会主义墙角? 真看不出来啊,姚静看着瘦瘦弱弱一个城里女人,她还挖社会主义墙角? 难以置信,这简直太难以置信了。 所有人都在看她,乡下人的目光实在是足够丑陋,姚静无处可躲,把脸埋在了福宝肩膀上。 高玲也是受不了这些丑陋的目光,才选择跳河的吗?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活了。可是不能,她现在还有福宝。 “妈妈、妈妈……” 像是感受到了姚静的这份痛苦,泪珠子从福宝的脸庞滑落下来。 把刘老太可给心疼坏了,天塌下来也不能让福宝难受啊。 她也顾不得在地上蹬腿了,爬起来冲台上喊:“大队长,不是说着刘二柱的事呢吗,能不能把刘二柱的事弄清楚了再说别的,你看刘二柱嘴都笑裂开了!” 这就是冤枉人了。 刘二柱哪里笑了,刘二柱哭都来不及呢。 他结结巴巴地问刘老太:“妈,你老花眼又犯了?我、我这边嘴没笑裂呢。” “二柱啊,这件事不是笑没笑的问题,而是特别的、特别的……” 有跟刘二柱关系还行的男人跟他比划着,越比划越让刘二柱稀里糊涂。 张秀红冷笑:“没什么特别的,刘二柱,就是大家都想看你笑话呢。” 刚刚小麦读文章,这群人都泪眼汪汪的。这会儿听潘桃口出狂言一番,又怀疑他们小刘家是不是真有问题了。 吴国安喇叭一转,对准了刘二柱:“刘二柱同志,你有什么话要讲?” 刘二柱有冤要喊:“大队长,她们看错了看错了,我们家桌子上从头到尾就没有放什么钱什么票,我们家桌上就放了一堆碎布头啊。” 碎布头? 真的是碎布头啊,刘小麦转了个身,把丸子头对着乡亲们,她抬手指了下上头扎着的红布条。 “我们从那堆布头里面挑出了这个扎头发。” 刘小麦说话了,那还是很值得相信的。毕竟她能写文章上报纸,可见她的思想绝对没有问题。 大家都呆了呆,然后看向潘桃。 潘桃还捂着脸,一副倒霉相:“我不知道呀,都是我家老三媳妇说的。你们问她去呗,我这脸还疼着呢。” 还看姚静,还敢姚静? 刘老太第一个接受不了,她把脆弱的姚静娘儿俩挡在身后,跳起来辱骂潘桃。 “你就凭空一张嘴瞎说吧!你这个女人我还不知道吗,我当了你十几年婆婆了,把你看得透透的,你一肚子都是坏水!张秀红跟你比起来都是大善人,以前你撺掇我卖孙女,我被批.斗了你躲在后面,现在你想举报刘二柱又拿静子当幌子,你怎么就这么缺德呢?” 嚯! 老刘家的往事这么精彩纷呈的吗? 李主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卖孙女,卖刘小麦?那时候怎么没告发刘老太呢? 潘桃气坏了,觉得这是污蔑。 “你自己想卖孙女,还怨我?人家陶老娘找上了我,我就把她带到你面前,什么话还没说呢,你自己就急着要把小麦卖给人家当儿媳妇!后来我怕了,你跟我说都是为了换钱给小勇上学,把我忽悠得死心塌地,结果你转头跟陶老娘又撕破脸皮了!” 太可恨了,怎么会有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婆?还偏疼一个野丫头!潘桃始终想不通。 烂瓜塞入嘴里,大家都噎住了。 一片寂静中只有刘小麦泫然若泣:“天呐,奶奶,你好狠的的心啊,你真把我卖了,那我现在可是坝子大队的人啦。” “!” 那坝子大队岂不是赚大了?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刘老太,你差点就成了我们松梗大队的的千古罪人!” -- 第191页 “不是没有吗不是没有吗?”刘老太骚眉耷眼的,“经过大家都批.斗,我已经晓得错了,我现在就想好好做人,你们看我多疼福宝啊。” 潘桃歪了歪嘴,大声地说:“我没拿静子当幌子,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就叫我烂嘴!今天谁敲开了二柱和红子家门你们问问就是,反正肯定不是我。我都没看到他们桌上东西,怎么可能乱七八糟想那么多。” 她简直是把屎盆子往姚静头上扣啊。 刘大柱心里难受啊,特别难受,有心发威让潘桃闭嘴。可惜刚刚被李主任批评过,他现在也不敢说话,生怕李主任再让他去农场。 他只能在思想上和姚静站在一起,陪着她痛苦。可惜姚静抱着福宝从头到尾没抬头过,刘大柱寂寞地表演了好半天眼神戏。 “潘桃,你含血喷人!”刘老太还护还护。 可惜没人愿意搭理她,甚至懒得多分一个眼神给她,都问刘二柱和张秀红: “今天哪个人敲你们屋了?是不是那个老三媳妇?” 张秀红虚伪叹息:“我给小麦梳辫子呢,是二柱开的门。你们问二柱吧,我这个人不爱说瞎话,没看清的事情就不喜欢乱说。” “二柱,你说话啊!”四婆从人群里面挤出来,怼在刘二柱面前催。 刘二柱被突然出现的四婆老脸??得一个激灵,磕巴起来:“老三媳妇……来是来了,站站就走了,一句话没说,我、我猜她不是有意的。” 啧。 对上了。 还真是那个姚静生的事端。 四婆看着刘二柱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扯着嗓子对着他耳朵喊:“二柱,你要硬气啊!” 刘二柱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踉跄了两步。 四婆:“……” 硬是不可能硬的,刘二柱这辈子都硬不起来。 事情还没完呢,底下人又开始热热闹闹谈天说地起来了,吴国安及时对姚静喊一喇叭。 “姚静,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你看到东西是钱和票吗?” 姚静不说话,头都没抬一下。 吴国安又问一遍。声音猛地一抬,像鞭子一样凭空抽人。 姚静抽搐了一下,慢慢地松开福宝,依然低着头,但声音总算出来了。 “不确定。”她低声道,“我没看清,是我想当然了。” 这就自己认了错? 刘老太急得团团转,觉得姚静到底年纪小了点,一下子就被人转了进去。 她瓢着嘴喊:“大队长,你也太相信刘二柱一家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们也坏得很,他们满口谎言,你也不说带民兵去他们家搜一搜那个柜子。” 张秀红立刻冷嘲热讽:“妈,我这里举报你在橱里藏赃款,是不是也得派民兵去搜搜你老刘家的橱啊?” 刘老太:“……” 她把“凭什么?你有证据?”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灰溜溜缩到一边去了。 好好的一场胜事被搅和成这样,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吴国安想了想,又自掏腰包拿了一条新毛巾来,和那只小小的瓷缸子一起奖励给刘小麦。 “要努力啊小麦,再接再厉,为我们松梗大队争光,带我们松梗大队上报纸!” 吴国安笑着说,他这是明示吧,刘小麦作为一个读过三年级的知识分子,肯定能听得懂吧。 刘小麦点点头:“谢谢大队长!我明白了,我记着了。” 真的吗? 吴国安有那么一丝怀疑。 在大家热情的鼓掌声中,刘小麦下台奔向了她的爸爸妈妈。 然后张秀红接过她右手的瓷缸,刘二柱接过她左手的毛巾。 两手空空的刘小麦:“……” 算了算了,还是弟弟妹妹好,她一边牵一个回家咯。 “再一次提醒刘大柱和姚静这两位同志,明天早上上工之前,你们必须当着全队的面做检讨。” 大喇叭里的声音又传过来,跟小刘家无关,他们的步伐并不会因为无关人员停留。 树底下看到一道瘦削的人影。 “何在洲?”刘小麦抬了下眉。 何在洲面无表情:“刘小麦。” 刘小麦就跟他点了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 “……” 何在洲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转身一看,刘小麦姐弟三个已经蹦蹦跳跳跑远了。 少年深秀的眉眼掠过一丝困惑。 刘小麦不是很想和他交朋友的吗?她之前那么主动。 难道不是吗? …… 回到家,刘小麦他们就开始复盘了。 “对于今天发生的这件事,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张秀红正襟危坐。 刘小虎龇牙:“大婶坏!” 刘小豆捏拳:“三婶坏!” 刘小麦看透了经济基础问题:“说到底是我们太穷了,要是我们不跟他们住一起,有自己的房子,就不会有这些破事。” 到时候他们想盯也没办法盯。 张秀红说:“小麦不错,看透了真正的问题。”可惜没办法解决。 然后戳了一下刘二柱,“到你了。” 刘二柱有点劫后余生感:“我在想,要是今天真让民兵来搜,我们家说不定真要出事。” 因为总有点钱来源说不清,比如组织奖励给他的二十块钱。 -- 第192页 这其实是一件忍辱负重但是光荣伟大的事情,有些像过去战争年代的地下.党。 但刘二柱总不能拿着大喇叭向十里八村宣告他给公安同志当饵了,竭尽全力帮助公安同志铲除黑势力了吧。别的不说,只要人家坝子大队听见,说不定就有人不快活了。 他要低调,低调到现在想到那二十块钱就感觉是负担了。 “我仔细想过了,钱是坏东西啊,我们小刘家手头就不该有这么多钱。”刘二柱语重心长,“要是没钱,来再多民兵搜,我们也不怕。” 可不是嘛。 刘小麦和刘二柱同志对视一眼—— “爸,我有个好主意!” “我也有。” “买收音机!” “花钱……咳,那就买收音机吧。”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快乐! 劳动快乐(坚强微笑 感谢斤斤计较军军、苗卡su_、简玉玉投喂地雷,啾咪~ 第85章 买收音机不仅要钱,还要票。 钱够了票有了也不是稳的,得看人家供销社里有没有货。 刘小麦家没有票呢,张秀红掐指一算:“你外婆肯定有。” 张秀红立刻拍着桌子决定明天就带着刘小麦去老张家打秋风。 她打开箱子,把有她照片的那张报纸取出来,又找了一份压在犄角旮旯没有什么用的旧报纸。 “小麦啊,我们明天就带这两张报纸去给你外婆看。一张是我上的,一张是你上的。” 刘小麦抖了抖那旧报纸,“这不是骗我外婆吗?” “骗什么骗,你外婆又不识字。”张秀红振振有词,“这种事情心意到了就行,她相信是,那就是。” 刘小麦:“……妈,你说得在理。”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什么?告诉我们人一定要识字啊。 第二天一大早,张秀红就带着刘小麦出发了。 刘二柱同志作为尽职尽责的松梗大队仓管员,他不得不留守在队里,顺带看着家里两个小的,父子三个在大队路口含泪挥别张秀红娘儿俩。 张秀红搡了搡一身的鸡皮疙瘩:“差不多行了啊,别在这矫情了,快回去回去。” 哭包刘小虎扁着嘴不想走:“大姐、大姐……” “喊你大姐也没用!”张秀红眼一瞪,“等我回来,我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你会不会从一念到一百。” “……”刘小虎转了个身,把屁股对着她们,“妈妈再见,大姐再见。” 张秀红:“……” 刘小麦笑了笑:“走吧,妈。” 初升的朝阳照耀着前路,松梗大队的喇叭里传出刘大柱做检讨的声音,姚静还在排队。 张秀红感到遗憾:“这么大的一出戏,我们娘俩就看不到了。” 刘小麦安慰她:“也不一定,以后说不定还有呢。” 张秀红瞅了瞅她,嘿嘿笑起来:“小麦啊,你可真是个坏心眼的,都是随了我啊。这样好,不吃亏。” 刘小麦:“?” 怎么了,这又是怎么了。张秀红同志脑洞开到哪里去了哦,她的意思明明是用喇叭做检讨的事可能还会发生,她妈是怎么想的啊? 到老张家队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晒人了。 张秀红抹了把脸,“小麦你热不热?这就要入夏了啊。” “我还行。”刘小麦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脸蛋热乎乎的。 不晓得是不是热得不舒服,张秀红离老张家越近,脸上的神情就越硬了。 “红子回来啦!”走过路过的人都跟她热情打招呼,“这小丫头是你大姑娘?长得跟你可真像。听说就是她吧,文章上了报纸!” 要是往常,张秀红都要炫耀了,这会儿却只是敷衍点了点头。 直到走到一处红砖瓦房前头,大门敞开。 张秀红也不进去,反而敲了敲开着的门,大声嚷嚷:“妈,我来了!” “唉哟,红子、我家红子回来咯!” 一个穿得整整齐齐的小老太太从堂屋里溜达出来,一看到刘小麦那小脚跑得更快了几分。 “小麦,这不是我的文曲星大外孙女们吗?外婆可想死你啦!” 刘小麦响亮地喊了一声:“外婆好。” 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落入了一个带着檀香味的怀抱里。 张老太激动得不得了,两只手用力想把刘小麦抱起来。可惜刘小麦已经是个十岁的大孩子了,她老人家一用力差点摔个屁墩。 张秀红赶紧扶起她:“妈,行了行了,你收收吧,真摔了张秀英又要怪我。” “英子啊,英子她不在家,去公社看房子去了。”张老太跟小孩子一样快活地笑起来,“现在老张家没有人管我,谁管我都管不住!” 一听张秀英不在家,一直气沉丹田的张秀红这口气一泄,人松垮了一些,顿时抱怨:“她怎么天天看房?上回在公社就看房了,看到今天还没看好?” 刘小麦终于晓得她妈之前为什么反常了。 上回这两姐妹可是在卫生所吵了一架,还没和解呢。 她妈还放话了,以后不跟她小姨娘再说一句话。 “你管她干什么,我都不管他们两个了,反正他们买的房子是好是坏都是他们自己住。” 张老太拉着刘小麦的手,“乖乖肉啊,跟外婆到房里去,外婆给你糖吃。” -- 第193页 “……谢谢外婆,外婆真好。”刘小麦藏起鸡皮疙瘩,笑得一脸??庄。 这就是福宝每天在老刘家享受的生活吗,天呐,天呐! 张老太天天早上要烧香,屋里一股檀香味。 刘小麦坐在床边,面前是张老太拿出来的一堆东西,什么桃酥、麻花、冰糖。 张秀红坐在她旁边咔嚓咔嚓吃着,把两份报纸展示给张老太看。 “这是我,妈你看看,我在报纸上这个形象是多光辉!” 刘老太揉着眼睛:“红子啊,你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那会儿日子苦,我三天两头摔跟头,你就是好好的在我肚子里。” 张秀红歪了歪嘴:“那是,我在你的肚子里就开始吃苦了。” 看着苗头不怎么对,刘小麦赶紧把自己的那份旧报纸推上前,随便指了篇位置醒目的。 “外婆外婆,你看看我的,这篇就是我写的文章!” “我知道我知道,你小姨娘跟我讲了,你上了报纸!”张老太满脸是笑,“我回头就告诉了全大队的人!” “做得好啊妈。”张秀红很满意。 “快点快点,小麦啊,你给外婆再念一遍这个文章呗。”张老太想听。 “好的好的。” 刘小麦满口答应,然后给她即兴创作了一篇,把张老太感动得老泪纵横。 “来来,麦啊,你把这个拿回去喝。”张老太居然又从橱子里翻出来一罐子麦乳精。 这个可是昂贵的东西啊,要不起要不起。 再说了,刘小麦可记得呢,她跟她妈是打算来骗……呸,打算来借张老太收音机票的。 做人不能贪心成这样,什么都想要。 刘小麦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要,外婆我不要。你就把这个留下来自己喝吧。” 张秀红连忙说:“妈,小麦是过惯苦日子了,把福给她享,她还不愿意享。”她叹气,“小麦心里只晓得学习,小麦是要继续写文章上报纸的人,她得天天听那些大领导讲话。可惜我们当爸妈的给她拖后腿,买不起收音机,唉。” 张老太瞪大了眼睛:“小麦啊,你这傻孩子,你怎么就不晓得享福呢?” “这个福是外婆的呀,我多享一分,外婆就少享一分,我不能这样。”刘小麦坚定地把麦乳精推到张老太的怀里,“再说我现在喝惯这些好的了,回头没有就不习惯了。” 张老太就心痛了:“红子啊,你看看你大姑娘,多懂事啊,你怎么把她教的这么懂事,这不是让她吃亏吗?” 张秀红嘴角抽了一下:“我跟她爸不争气,她就想自己攒钱买收音机呢。她现在过得苦,等把收音机买回来了,我再慢慢教她享福。” 三岁看老三岁看老,刘小麦都十岁了,还老实成这样,再出息以后还是要被人家欺负啊。 看张秀红这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张老太急得直拍大腿:“你们买收音机的钱还差多少?” “小麦稿费多,钱是够了。我们现在指望多攒一点去换收音机票,估计快了,顶多再有三五个月就能攒到了。”张秀红信心满满。 张老太瞪了她一眼,转头腻歪地跟刘小麦说:“麦啊,你跟外婆来。” …… 公社那里,张秀英和李郎中从一家小院走出来。 “英子,确定就这家吗?”李郎中问。 “也没别的更好的了。”张秀英道,“结婚真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的。”李郎中忙不迭表示,“你要不想住在公社也行,我们就住乡下,反正我俩都要两头跑的。” “再说吧。”张秀英皱了皱眉,“我总感觉这家主人不诚实。” “我也感觉到了,但是没关系,我现在天天就在公社,我马上让人打听打听,肯定不会让他坏事。”李郎中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他们两人一路走回卫生所,而那头小院子里,主人又接待了一位客人。 刘三柱走进来,东张西望,面色有些谨慎:“我明天带人过来看房子,你在家吧。” “在的在的,但我家这院子你来来回回多少次了,也不说买不买,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院子主人是个中年男人,对刘三柱很不满意,“想要我家院子的人多着呢,今天就有一对小夫妻过来,人家喜欢的不得了。” 刘三柱急了:“同志,你可不能这样啊。我早就看中你家院子了,你说好留给我的。” “说好说好,你要是一辈子不买,我给你留一辈子吗?”中年男人生气道,“要不你先把押金给了。” “押金?多少啊?”刘三柱问。 中年男人伸出三个手指头:“三百块。” 刘三柱剧烈地咳嗽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连三百块都没有?那你买什么房子?”中年男人拿起扫帚赶人,“没钱就走走走,别耽误我时间,明天也别带人来看了!” “不是不是,我有钱的,有钱的。”刘三柱一咬牙道,“给押金可以,你必须给我写个字据。” “那肯定的。”中年男人拍了拍胸脯,“我是在公社废品站上班的,我有工作,你必须相信我的人品!” 说干就干,他拿出张纸,从中间裁了一半给刘三柱,“你写吧,我按个手印就行。” 刘三柱狐疑了一下,还是凭着他那几分硬本事,错别字连天地把条子写好了。 -- 第194页 然后他肉痛地交了三百块钱押金,中年男人笑呵呵地在纸的角落里按了一个手印。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更,今天一整天都在赶酒席or2 感谢斤斤计较军军投喂地雷~ 第86章 办成了一件大事,刘三柱心里松快了不少,迈着愉悦的步伐往松梗大队走去。 离松梗大队越近,气氛却俨然不对劲起来。 一路上有不少人偷看他,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位大娘……” 刘三柱挤出来一抹笑容,刚准备去搭话,人家老大娘就冷哼一声,嫌弃地走开了。 徒留刘三柱伸出来的两只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 刘三柱默默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完了,他有一种熟悉的不妙感,这场景似曾相识啊,他妈被批.斗后松梗大队老老少少就是这样嫌弃他妈的。 可是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啊,他作为松梗大队为数不多的进城工人之一,平时回来了大家都对他很热情的。 难不成他妈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导致他风评被害了? 刚进大队,就遇见了四婆。 四婆笑眯眯道:“哟,三柱又回来啦。” 看四婆态度一如往常,刘三柱略略放心,含笑道:“回来了回来了,我牵挂着静子呢。” 四婆立刻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牵挂哪?牵挂是应该的。” 刘三柱心里咯噔一下,又不放心了。 “怎么了四婆,静子是出事了?” “唉哟这你叫我怎么说哦。”四婆颠来倒去,“要说出事吧,静子现在还好好的在老刘家呢。要说没事吧,那也不能这么说……” 刘三柱脑子里轰隆一声,一声不吭往家跑。 四婆被他丢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补上最后一句话:“……脱层皮还是有的。” 远远看到老刘家就知道不好,那几间屋子仿佛被笼罩在黑云里,气压非常的低。 刘三柱悄默声地走进去,发现老刘家几间屋子也都没有声音。 他走到自家屋前,小心翼翼推了推门,结果没推动,里面插销插上了。 “静子?”他轻轻敲了两下门,呼唤道。 里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刘三柱越来越慌了,他赶紧走到刘老太屋前,刘老太也关着屋门。 这下刘三柱顾忌就没那么多了。 “妈,妈快开开门,我回来了!”他用力拍了几下。 “别烦我,找你媳妇去!”刘老太在里面吼。 这声音简直是中气十足,刘三柱一听,整个人却更不好了。 这说明刘老太没出事啊,那真正出事的怕是…… 他焦急无比:“妈,静子发生什么事了?小军和福宝呢,他们没事吧?” 都提到福宝了,刘老太谁的面子都能不给,但必须给福宝面子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刘老太牵着福宝走出来,黑着张脸:“什么事什么事,我说不出口,你自己问福宝吧。” 福宝的泪水跟雨珠子一样,张开两只手要刘三柱抱,嘴里念叨着:“爸爸,爸爸……” 刘三柱六神无主,一把抱她起来,问道:“福宝,妈妈怎么了?怎么躲在屋里不出来了,你怎么在奶奶这里没陪妈妈?” 他一连串问这么多,可要让福宝怎么回答呀。 福宝小声道:“妈妈用喇叭做检讨……妈妈哭了!” 怎么东西—— 刘三柱浑身就像被雷劈过了一样,谁戳他一下他就要散架倒地了。 用喇叭做检讨,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场面。静子是多有自尊的城里姑娘啊,跟着他回乡,居然遭受了这种罪! 这是谁的错,是谁的错! 刘三柱喘不过气来了,咬紧了腮帮子闭上眼睛。 刘老太看着他这副样子不好了,顿时着急了,再怎么样这也是她最出息的儿子啊,亲生的! “三柱,三柱你睁睁眼!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之前福宝捡到了钱,我们没上交引来了贼人那事,就为那个做检讨的,你不是早就知道迟早要有这一遭吗?又不是什么新的事情。” ??老太推着刘三柱,吐沫星子全都喷到他脸上了。 刘三柱抹了把脸睁开眼,装不了死了,抱着福宝朝后面退了两步。 “原来是因为那个。” “可不是嘛,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没什么影响。”刘老太毕竟有过被批.斗的宝贵经验,说起这些事来言之凿凿。 不知道大队长吴国安是怎么想,硬是把潘桃举报刘二柱那事按下去了,就办了拾金昧了的姚静和打女人的刘大柱。 刘老太断言:“做检讨就做检讨,反正这事过去了,过去了就好。” 刘三柱瞅着她:“怎么是静子做检讨,不是妈你去做?” “?”刘老太瞪起来一双老眼。 刘三柱很认真地提出疑问:“福宝捡钱的时候是跟你在一起的,你没有上交反而把钱昧下来招摇,才惹得后面祸事不断……妈,这跟静子有什么关系?” 刘老太哆嗦了两下嘴唇,招招手,让刘三柱附耳过来。 “呸!”她对着刘三柱耳朵眼大喝一声,然后转身进屋,轰然关门。 刘三柱震惊了。 妈气了?妈有什么资格气? 罪都由静子替她承担了啊。 -- 第195页 一想到这,刘三柱连忙抱着福宝回去,敲了敲门,找好听的话哄姚静。 “静子静子,我今天在公社看好房子了,是个小院子,里头屋子干干净净,你肯定喜欢。我跟人家屋主说了,明天带你一起去看呢。” 房子面子大过天,门终于开了,姚静背着身对着他,用手抹眼泪。 刘三柱一把搂她在怀,心碎道:“静子,别难受了,不关你的事,你也是受苦的人。都是我二哥的错,他们一家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完全没把我当兄弟啊,都是他的错……” 清清楚楚传入了福宝的耳朵里。 她歪了歪头,趁着姚静和刘三柱依偎在一起无暇分心,悄悄地跑出了老刘家。 刘二柱在仓库忙活着呢。 刘小豆和刘小虎在仓库旁边玩。说玩不准确,其实是刘小豆在带着刘小虎念数字。 两个人一个念单数,一个念双数,玩数字接龙。 刘二柱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两个小的,他看着仓库角落里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农具。 缺胳膊少腿的,有的是完完全全散架了。 都是何春富造的孽啊,引狼入室,给他们松梗大队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 但是这个年代穷,很珍惜东西,这些农具就算残破了用不了了,也舍不得丢掉。 刘二柱看得心里一抽一抽的。 都是好铁、好木头啊,堆在这里生锈腐烂多浪费啊,这简直太不社会主义了。 这是一方面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刘二柱同志不是很想下田干活,于是他索性卷起袖子重新组装起这堆伤痕累累的农具来。 虽然已经半死不活了,但是说不定还能再抢救一下呢。 就在这时,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摸来了。 “二柱。”他掐着嗓子喊,一个大男人做出这副腔调可把刘二柱给吓住了。 “你……同志,你有什么事?” 那男人就笑:“二柱啊,你之前参加竞选,想当仓管员,我可是投了你票的。” 噢噢噢,是这样啊。 刘二柱拿着铁锹的头真诚地看着他:“谢谢你啊,你眼光很好。” 男人嘴角一抽。 他走过来,瞧着刘二柱手里的东西,“二柱,这些不都是没用的东西了吗,你拿着也不怕脏手?” 刘二柱老老实实摇头:“不怕的。” 男人一滞,继续关心他:“二柱,分家了之后,日子不怎么好过吧。你的负担不小啊,要养三个孩子呢。” 刘二柱笑了:“也没有。分家了日子其实还行,吃得比以前好多了。” “……” 遇到老实人就是这样,你跟他打哑谜,他完完全全听不懂,还能回头把你噎死。 这男人为了避免刘二柱再说一些老实话,抢在被噎死之前把话挑明了。 “刘二柱,我就问你,你想不想多给媳妇孩子挣口吃的?” 刘二柱慢慢地睁大了眼睛:“怎么挣?” …… 吴国安走在回大队的路上。 他的每一天都是忙碌的、充实的、大起大落的。 今天早上,他刚监督完刘大柱和姚静这两人做检讨,立刻去了公社催问有没有指示下来,他们松梗大队新建小学这件事的的确确迫在眉睫了。 可恨上回还拉着他手跟他闲话家常的公社主任这会儿一直打太极。 吴国安坐在公社办公室里面一杯水接着一杯水喝,正焦虑得不行的时候,公社电话响了,是县里打过来的。 刘小麦厉害了,县里大领导都看了她文章,觉得她写得好,想看看她这个人。 于是,县里的五一大联欢活动里,他们专门给刘小麦在礼堂留了座位,让他们一家人一起去,因为听说刘小麦的母亲张秀红同志正是一位了不起的劳动模范。 “是这样的吗?”公社主任接到电话后,人都飘忽了,过来跟吴国安求证。 吴国安黑脸上面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那必须是!” 公社主任肃然起敬。 不错,就应该这样,只有这样的母亲才能培养出那样优秀的女儿。 只是既然这样,那为什么—— “往年松梗大队选劳模,怎么一次都没有张秀红同志呢?” 好问题! 吴国安眼角抽抽的。 但事已至此,作为利益共同体,他只能勤勤恳恳帮助张秀红同志圆。 “张秀红同志为人很低调,但性情又过于正直刚烈,在选举这方面就会吃一点亏。” 原来如此。 公社主任拍拍桌子:“以往何春贵当大队长,假公济私的事情干了不少。吴国安同志,如今你当大队长了,一定要注意这方面的事情,千万不能让真正干活的劳动人民寒了心。” 怕吴国安听不懂,他甚至举了个例子:“比如张秀红同志,今年你们队里选劳模的时候,就可以把她考虑上了。” “……好呢。”吴国安憋出这两个字,然后又问,“主任啊,你说我们松梗什么时候能有小学啊。我看我们队里好苗子很多,不只刘小麦一个。我们亏就亏在没有小学,埋没了太多人才,这也是我们公社的损失啊!” 公社主任歪了歪嘴:“你放手去干,这又不是坏事,上头肯定是支持你们的。” -- 第196页 “那款项什么时候拨呢?”吴国安做梦想桃子吃。 公社主任拍拍他的肩:“吴国安同志,你是军人出身的,那必然是具备自力更生精神的。” 吴国安:“……” 他长吁短叹地走回大队,想着该从哪里入手,带着松梗大队全体老少学会自力更生。 冷不丁眼前多了只小拦路虎。 吴国安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甩了甩头,再看一看,发现还真的是有人拦他了。 “刘福宝?” 虽然对老刘家大人有点意见,但吴国安对小孩没有意见,更何况福宝还这样的讨喜,一看到她,人们就发自内心的愉悦。 除了原锦鲤文里面特定的反派,比如刘小麦一家。他们仿佛对福宝的锦鲤光环免疫。 吴国安见到福宝的第一眼,其实就蛮喜欢她的。他媳妇也是,怕刚回来的福宝被刘老太虐待,他媳妇还留了姚静福宝娘儿俩在家住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刘老太捧着鸡蛋接人。 这会儿想起来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也没过多久,但老刘家就是不停地闹腾再闹腾,不知不觉中他想起来老刘家时已经挑不出好的印象了。 但那些是是非非都跟小孩子没有关系。 吴国安黑脸用力挤出和蔼的笑容,问福宝:“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福宝眨巴着眼睛:“大队长,我想找刘二柱同志,你带我找他去好不好。” 刘二柱同志。 这小孩子说话就是可爱。 “那是你二伯。”吴国安笑着纠正,“你跟我来,我正好也要找他说事。” 把县里邀请他们去大会堂看汇演的事情说一说。小刘家这个日子真的不错啊,喜讯天天有,是喜鹊在他们家屋檐上筑窝了吗。 仓库位置离得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 吴国安的笑容收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仓库里的交易。 一个男人背对着他,正在往刘二柱手里塞钱。 “这些都是不用了的东西,也没人检查,你悄悄地把铁卖给我,你赚了我也赚了。” 刘二柱唯唯诺诺地收了钱,然后一抬头,对上了吴国安的眼睛。 “……” 刘二柱跟脚下踩了云一样,马上飘出了仓库,来到了吴国安面前。 “大队长,我上交。” 他把刚被塞到他手里,还没有被捂热的钱又往吴国安手里一塞。 吴国安瞧了一眼手中的钱,又瞧向了仓库里那个男人。 那男人看刘二柱拿了钱就走,正着急呢。 “刘二柱,你就给个准话吧!” 一回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吴国安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审视着刘二柱。 刘二柱一脸人在囧途的怂样,老实透了。 吴国安一伸手,用力拍向刘二柱的肩膀。 “干得好啊,刘二柱同志!” 不愧是给公安同志当过饵的,钓鱼执法,这是钓鱼执法吧? 真有你的刘二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斤斤计较军军、苗卡su_(x3)投喂地雷,啾咪! 第87章 刘二柱毕竟身上流着老刘家的血,在装死这件事上还是很有一套的。 也不知道吴国安是怎么想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刘二柱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吴国安敢夸,他就敢认。 搞到最后,刘二柱都相信他的的确确是在钓鱼执法了。 要不然他为什么始终不给人家准信,一直腻腻拉拉的,也不说干还是不干。 原来他从一开始,这颗心里就没做坏事的打算啊。刘二柱突然就重新认识他自己了。 吴国安鼓励他:“刘二柱同志,你要再接再厉啊。” 没有人比刘二柱更懂钓鱼执法了。 刘二柱一脸正直,义无反顾道:“大队长,你就放心吧,都交给我。” 他保证把队里所有的食人鱼都钓出来。 小刘家确实变好了,看看这家风,多么积极上进啊。 吴国安老怀欣慰,把县里邀请他们一家去礼堂看五一汇演的事情说了。 震惊。 还有这种事?苍了天了苍了天了,他们小刘家还能摊上这种大事! 刘二柱无声张开嘴巴,眼底酝酿起来六月的雨。 又来了又来了,饱受磨难的大队长吴国安嗅觉灵敏,顿时一抬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回头告诉小麦和张秀红同志,还让她俩好好准备,到时候不求争光,但求别现眼。” “……哦哦,好的大队长。”刘二柱一肚子的狂风暴雨被憋在了喉咙眼底下。 “我手里头事情不少,该说的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心里记着就好。”吴国安看向仓库里想搞事的男人,横眉竖目,“至于你——跟我来!” “哦哦,大队长,你慢走啊。”刘二柱直着眼睛送别他们。 然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到无忧无虑的刘小豆和刘小虎,刚想喊他们过来,余光又看到了个人。 “福宝?”刘二柱纳了闷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是的,折腾这么久,刘二柱同志居然没有看到矮墩墩的福宝。 福宝跟着吴国安一起来的,却没有跟着吴国安一起走。 从头到尾,她都专注地凝视着刘二柱,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一朵花来。 -- 第197页 她歪了歪头,红通通的小嘴唇一裂,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来。 “二伯,我过来找你的。” 刘二柱忧心忡忡,“你来这里你奶你妈知道吗,她们怕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跑。” 刘老太把福宝护成了眼珠子,姚静那就更不必说了。 福宝一个人跑过来,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别回头再怨上他吧。 果然,福宝奶声奶气说:“不知道呢,福宝是偷偷跑出来的。” 刘二柱:“!”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他已经有危机感了。 “福宝啊,你来仓库干什么啊,这里脏,回头弄脏了你好看的衣裳和鞋子可怎么办呢。” 刘二柱劝她回去,实在不行他送她回去,总之不放心让这个小姑娘在外面乱跑。 就算这个假侄女跟他们小刘家没什么感情,但是来都来了,他也不能不管不问啊,刘二柱同志觉得他可真是老好人。 可是刘福宝就是不肯走,把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年画娃娃一样的脸蛋上是满满的伤心。 “二伯二伯,你别撵福宝走。” 刘二柱:“……” 这怎么能是撵呢?这是好声好气送佛啊。 回头看了一眼尚且七零八落的那堆农具,刘二柱同志感到那么一丝挫败,于是脑子一昏想到了一个臭主意。 “福宝啊,你要不去跟小豆小虎一起玩?” 总之别围着他转盯着他瞧了,那不是耽误他事吗? “不要!”福宝还没说话呢,刘小虎已经大声拒绝,“大姐说了,我们不能跟福宝还有小军玩!” 刘小豆也用力点头:“就是,我们不听话,大姐、生气。” 他们平时看见福宝和刘小军,都是避之不及的好不好。 福宝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大姐……是刘小麦诶。 正跟着张秀红同志从老张家满载而归的刘小麦打了个喷嚏。 “小麦你怎么啦,衣服穿少了?”张秀红马上问。 刘小麦默默地抹掉额头上的汗珠,“我觉得我是穿多了。” “你看我们这一天天的,都是为了小刘家忙东忙西,跑得浑身是汗,不晓得你爸在干什么呢,我猜他肯定在仓库里前头的树荫底下摇扇子。”张秀红嫉妒道。 刘二柱同志才不是呢,他现在额头也冒汗了。 他也没想到自家两个孩子那么直白,话说完了福宝脸都白了。 他有点尴尬:“回去吧福宝,你妈你奶现在肯定找你找疯了。” 福宝扁了扁嘴:“好的二伯,福宝听话。” 刘二柱刚刚放松,又听得福宝开口了:“可是二伯,我看你长得不像大坏人,为什么要害我们家呢。” 害—— 害??? 刘二柱激动了,不是高兴的,是气的。 就像刘三柱觉得刘小麦做的事都是大人教的一样,刘二柱此时此刻也下意识地认为福宝这话也是他们家大人教的,这会儿是特意过来传话的。 “我什么时候害过人,我这辈子就不敢害人!”刘二柱冤枉的不要不要的,整个人欲哭无泪。 他跟红子这些年缺德就缺德在爱占点小便宜,可他们再怎么缺德,这便宜也没占到老三一家身上去啊。 老三太精了,娶到的城里媳妇也精的要命。 每当说起这些,张秀红都要遗憾地睡不着觉。 这也能算害人? 福宝鼓着小脸,眨巴着眼睛:“我妈妈天天哭,奶奶天天生气,爸爸也不高兴,他说都是二伯你们不对,你们要逼我们家到……绝境。” “……”刘二柱心理诡异的平衡了。 小孩子都是这样吗?有什么说什么,给自家人会心一击。 原来蠢的不仅仅是他家小豆和小虎啊,人家老刘家心肝肉也这样,比烂之后,刘二柱突然就心平气和了。 他诚恳地跟福宝进行交流:“不是的,我没有,我们小刘家别人也没有,我们指望你们家好呢。” 老刘家真不好了,说不定还得反过来倒吸小刘家的血,让本就不富裕的小刘家雪上加霜,这谁顶得住啊。 “真的吗?”福宝怀疑地歪脑袋。 “当然是真的,不能再真了。”刘二柱那张老实巴交的脸还是比较有可信度的,“要是我们真不想老刘家好,你奶奶要卖了你小麦姐那会儿,我们就直接告发她了。” 话说回来了,他们那时候怎么没想到告发呢,都是小麦太有主意了,一个人悄悄把事情给办了,生生破坏了刘老太和陶老娘之间的龌龊情谊。 刘二柱叹气:“算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些你又听不懂,你还是个孩子呢。福宝啊,你别信你爸瞎说,你爸说的也不是全对的,他要有那个本事,早就是正式工了。” 虽然刘三柱在鞋厂当工人,每次回来松梗大队的人都把他吹到天上去。可是他们再怎么是泥腿子也知道,临时工不如正式工值钱,拿的其实也不是铁饭碗。 这下福宝听懂了,年画娃娃一样的小脸也露出了一些渴望。 要是爸是正式工就好啦。 那爸就有钱了,他们说不定就能回到城里去了,妈也不会哭了。 “福宝啊,回去吧好不好?”刘二柱又催她。 这下福宝没犟了,乖巧地点了点头,也不要刘二柱送,自己可可爱爱地往老刘家跑了。 -- 第198页 刘二柱不放心,又喊刘小豆和刘小虎:“你们两个去送送福宝。” 刘小豆扒着手算给他听:“爸,福宝七岁,我六岁,小虎五岁,我们比、比福宝小。” “就是就是。”刘小虎大声说,“小孩子不送大孩子!” 刘二柱:“……行。” 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啊,两个小的也能跟他讲道理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半文盲的刘二柱同志突然有一丝危机感了。 等两个小的也上学了,他会不会就是小刘家拖后腿第一人? 福宝一回到家,就被姚静紧紧抱住。 “福宝,你去哪啦!” 她有心出去找,可惜今天刚刚在队里丢过大人,人杵在老刘家门口,始终迈不出跨过门槛的那一步。 “妈妈,我去找二伯了。”福宝诚实地说。 “你去找他干什么?”刘三柱紧张起来了,“他没伤害你吧。” 正检查福宝哪里有不妥的刘老太却放心了,放下福宝的手,嗤笑刘三柱:“你倒是会想,就你二哥那个人,连伤害鸡都不敢,还伤害人?” 真的吗? 听见刘老太的话,福宝若有所思。 奶也说了,二伯不会伤害人。那还是爸说错了?不是二伯一家害的他们? 可是小麦姐姐确实举报了啊,她捡到的钱都被没收了。 小麦姐姐还不让小豆和小虎跟他们玩。 福宝委屈极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办。 只能在姚静怀里盯着刘三柱:“爸,你什么时候当正式工啊?” 刘三柱:“……” 他怎么知道哦,他都想十几年了也没想到。 刘老太却“唉哟”一声拍了个巴掌。 福宝都发话了,这事情还离得远吗?她家三柱,坚定马上就要成为一名光荣的鞋厂正式工了! 那头张秀红和刘小麦娘儿俩终于回到松梗大队了,在仓库和刘二柱爹们三个喜相逢。 刘二柱收拾起忧郁的心情,把五一去礼堂看汇演的事情告诉他们。 张秀红惊呼起来:“我们小刘家还有这一天?” 这种事是真实存在的吗?他们可是老农民啊!是县里没人了吗,让他们小刘家占这种大便宜? 张秀红开始晕乎了,捂着脑袋坐到了树荫底下:“我不行了,我得缓一缓。” 刘小麦却心中一动。 县里大领导啊,他们想见她,她其实也想见他们很久了呢。 在吴国安面前再怎么卖力表现,充其量也只能给刘二柱同志弄来一个名正言顺的仓管员当当。 那如果是在县里大领导面前表现呢? 第88章 既然五一看汇演这事定了,小刘家也要准备起来了。 首先就是花钱花钱花钱。 收音机票都有了,总不能不买吧,太多的钱票留在家里反而不踏实。 要去县里大礼堂看汇演啊,那人来人往都是可了高贵可了苗条的,他们一家灰扑扑的就太显眼了,必须买布做新衣裳,把自己收拾得齐头整面的。 再说了,小刘家难得摊上这样的好事,以后说不定就没这份幸运了,不得再买两斤肉回来庆祝一下吗。 于是第二天天没亮,他们一家五口就匆匆忙忙要出发了。 不得不说,家里有两个小的就是出行不方便。 刘二柱大着胆子敲响了老刘家的门。 刘老太给他开的门,打开门的第一眼刘老太看到的不是刘二柱,而是天上的那颗特别亮的星星。 “妈,我们一家五口进城有事呢,两个小的跑不动路,你借一下板车给我们用用行吗?”刘二柱精神抖擞。 “进城进城又进城!”刘老太很生气,“你们有多少钱够这么糟蹋?早晓得这样,分家我连十块都不给你们。” “也不是我们想进城的,这都是县里大领导的意思。我们能不听人家县里大领导的话?”刘二柱发出灵魂质疑。 刘老太的灵魂还真的被他问到颤抖了,她从未想过刘二柱能飘成这种样子。 之前还遇事就拿大队长吴国安当幌子,躲在吴国安后面。这才过了几天啊,就张狂拿县里大领导当幌子了? 是不是再过几天,嫌县里大领导都拿不出手了,要拿省里领导出来打嘴炮? “造孽啊,这简直是造孽哟!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你现在跟你小时候完全是两个人!”刘老太跺脚搡身子。 刘二柱直接撇开她往院子里去了。 他们家现在直接通往老刘家院子里的那扇门已经被刘老太从外面锁了,可能是看他们长久不用院子里马桶收不到肥料的缘故。 院子边就放着板车。 刘老太跟着喊:“你别碰我老刘家板车,我不给你用!” “妈你就别耽误事了。”刘二柱拖着板车走过来,“我们是真有急事,毕竟县里大领导邀请我们小刘家去大礼堂看五一汇演,还专门给我们小刘家留了位置。你说人家那么重视我们,我们不得也重视起来,提前去县里认认路?” 什么什么,大领导邀请了小刘家?让他们去看县里的五一汇演,还专门在大礼堂给他们留了位置? 刘老太惊呆了。 扯谎,这肯定是扯谎! 她还没来得及喷过去,刘二柱已经拖着板车出了他们老刘家的大门,然后一溜烟跑远了。 -- 第199页 刘老太捂住心口窝,缓缓地靠在大门旁边。 潘桃不知道猫在哪里的,这会儿拿着毛巾走出来,幽幽道:“老二一家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谁能想到小麦这么出息呢。” 刘老太斜她一眼:“你当时还让我卖了人家。” 潘桃脸一红,刚想反驳,又憋了憋:“我不跟你吵。” 吵什么吵啊,刘老太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郁闷呢。她要是对刘小麦好一点,现在就是文曲星的奶奶,走出去多光荣啊。 可刘老太非不,偏宠一个野丫头,十里八村的人谈起刘老太直摇头,都在背地里笑话她呢。 刘老太瘪了瘪嘴:“大柱呢,起来没起来?” 潘桃捏着嗓子:“他啊,不舒服呢,说是今天不上工了,在家躺着。” 刘老太拉着脸:“他昨个都躺一天了!” 现在老刘家日子其实不怎么好过,姚静不挣工分,刘老太割猪草拿不满工分,底下四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是光长嘴不干活的。这么一算,其实只有两个壮劳力,就是刘大柱和潘桃两口子,小刘家负担都比他们小多了。 自打算明白了这件事,刘老太心里就很焦虑。 她简直变成了吸血的老蚊子,一看到刘大柱和潘桃悠哉悠哉不干活就飞扑上去咬一嘴。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管不了你儿子。”潘桃阴阳怪气,“他是大男人,昨个刚跌了面子,我看他在家有的躺呢,你看不惯自己去打他呗,就像打我那样。” 刘老太一咬牙,还真的去厨房拿了火钳,作势冲刺到大房屋里,要把刘大柱从床上叉起来。 就在这时,对面三房的门轻轻开了,刘三柱蹑手蹑脚走出来,手上还拿着牙刷。 “哟,这不是三柱吗,也起这么早?”潘桃怪道。 难不成又想做糕点去县城投机.倒.把了? 他们还真做得出来,可老刘家的米面经不起这样折腾了啊,潘桃暗暗警惕。 好在刘三柱皱着眉提醒她:“大嫂,你讲话小声一点,静子还睡着呢。” “好的好的,多睡好,没事就多睡睡。”潘桃马上压低声音鼓励姚静当睡美人。 原来还看不惯姚静不干活,现在她恨不得姚静不干活。 潘桃卑微地祈祷姚静天天当房里小姐。 刘三柱又笑了笑:“事其实也是有事的,等会儿静子起床了,我们要一起去公社看房子。” “看房?”潘桃睁大了眼睛。 刘三柱点了点头,“是啊,在队里住着总不算个事,小军和福宝也到了上学年纪了。” 这句话简直槽点满满,但潘桃只想双手双脚同举点赞。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潘桃笑得鱼尾纹都挤出来好几条,“小军和福宝一看就是聪明孩子,可千万不能在队里小学耽误了。队里的小学也就适合像我家小勇这种孩子念念,混混日子。” 大嫂居然是这么明事理的吗? 刘三柱有些吃惊,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还是很给面子地说道:“混日子就混日子,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大嫂在这呢,我家小军和福宝以后有再大的用,他们也不会忘记自己姓刘。只要小勇需要,他们肯定愿意搭把手。” 潘桃呵呵了两声,什么都没说。 当爹的都没给自家亲大哥搭把手,还能指望他们家儿子姑娘给堂哥搭把手? 潘桃是不会做这种梦的,但她也不拆穿。 她想,要是张秀红在,指不定就被忽悠住了,要是没被忽悠住,肯定会跳起来羞辱刘三柱一顿,让刘三柱闹个大红脸。 这么看来,她还是比张秀红聪明一点的。可是她儿子怎么就比张秀红姑娘差那么多呢! 天老爷哟,她心口都疼了! 那头张秀红还不知道自己又被潘桃鄙视了,她跟刘二柱推着板车走在赶往公社的土路上。 板车上坐着快活的刘小豆和刘小虎,这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 张秀红都懒得理他们了,她问刘小麦:“小麦啊,你真不坐?” 刘小麦背着自己心爱的小书包,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坐不坐,我是大孩子了,我自己走。” 她是一个享受过板车兜风待遇的人,配合刘二柱同志时不时的过山车式加速,那种酸爽滋味这辈子品尝一次足够。 刘二柱非常遗憾:“我本来打算今天带着你们姐弟三个起飞一把的,可惜小麦不配合。” 刘小麦:“……” 爸啊,你就继续遗憾吧,谢谢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一听来劲了:“爸,爸!起飞起飞!” 刘二柱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十分配合:“等着!你们抓好了!” “你们慢一点……” 张秀红才说一句话,就听见刘二柱发出“呜溜”一声,来了个板车冲刺。 刘小豆和刘小虎顿时发出鬼哭狼嚎。 张秀红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刘小麦深沉地摇了摇头。 幸亏她长大了,不然现在她爸就有三个玩具了,简直过于奢侈。 到公社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们推着板车来到了卫生所,想把板车放在这里,然后找李郎中借一辆自行车骑到县里去。 自行车比板车灵活,推起来也比板车速度快。 卫生所刚刚开门,李郎中的表情很有些凝重,见到他们也没轻松上几分。 -- 第200页 “自行车就在那里,你们自己推去吧,走得时候把我门带上。” 说着,他就匆匆忙忙出门了。 “李郎中,你遇到什么事了,看你这样不对劲啊。”张秀红追着问。 “我跟英子看中的房子出了事,才有人告诉我,我得去解决了。” 李郎中头都没来得及回。 听说是房子的事,张秀红就不问了。 李郎中的自行车的凤凰牌的,非常结实,前面带着大杠。把刘小豆抱到前面大杠上坐着,张秀红看向刘小麦。 “小麦,你抱着小虎坐在后面,你爸推着。” “不不不,”刘小麦再次拒绝,“我走就好,我爱奔跑。” “那样也跑得太累了。”刘二柱舍不得大姑娘,“麦啊,你才十岁,小脚还嫩着呢。” 矫情,太矫情了,搁刘老太身上,十岁大丫头是可以下田且必须下田的,脚嫩说明懒,说明这个人不行。 然而搁在小刘家这一家子奇葩身上,没一个人觉得有问题。 张秀红叹气:“要是再能借一辆自行车就好了。” 这样她跟刘二柱各骑一辆,也不用推。孩子们都坐车上,到县城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刘小麦摸摸脑门:“我们在公社还认识什么人吗?” 此言一出,一家五口都想到了。 “四柱!” “四叔!” …… 此时此刻的刘四柱同志,正拿着课本站在操场上,迎着朝阳和晨风,声情并茂地朗读并背诵课文。 周围走过路过的同学,都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刘四柱时,他们确实感觉像是见了鬼。可是这都多久了啊,再可怕的鬼见多了也会免疫的。 一天的晨读结束,刘四柱默默给自己点???个赞。 离入赘老叶家又接近一步了呢。 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某个破坏他姻缘的人,又在赶来的道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等等还有三更~ 我也想加快剧情,小麦快快过好日子,在修整大纲了。 第89章 叶华娟骑着自行车刚来到学校,就被刘四柱堵在车棚了。 “小娟儿,我今天又新背了一篇初一的课文,昨晚睡觉前刷了五道初一的数学课后习题。” 刘四柱一五一十地向她汇报学习进度。 叶华娟敷衍地点了点头:“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这个刘四柱实在是太烦了,天天过来跟她说这些,叶华娟已经恼怒过头了,现在是无动于衷。 刘四柱每天的情绪却都很饱满,此刻就委屈的不行。 “小娟儿,你现在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 叶华娟抬眉。 咦,原来刘四柱也看得出来啊—— 既然看得出来,那为什么还锲而不舍地烦她。 自从知道刘四柱的家庭背景后,叶华娟看到刘四柱就生气,觉得他是靠着吸全家血过好日子的,现在还指望拖着无辜的女孩到他们阴暗的老刘家受罪。 刘四柱冤枉啊! 他早就被张秀红和刘小麦联手点醒了,现在一点也不想把叶华娟娶回老刘家,他就想入赘老叶家,当个没什么追求的上门女婿。 可是就算当上门女婿,也是要养家养娃的。 刘四柱觉得他已经完完全全成熟了,他的思想彻底从幼稚无知转变过来了。 他现在天天学习,就是指望今年能顺利毕业。 他充满信心地跟叶华娟说:“小娟儿,你听着,我不要当你不熟悉的男同学,我要当你最上进的男同学!” 叶华娟睁睁眼:“那么,你加油?” “……”刘四柱抹了一把自己抹了油的刘海,一副潇洒霸气的样子,“叶华娟同学,我就直说了吧,我刘四柱,想入赘你们老叶家!” 轰地一下。 周遭炸开了。 叶华娟粉面通红。 路过的男同学女同学都对刘四柱指指点点。 耍流氓,这是耍流氓吧? 叶华娟冷声道:“刘四柱同学,我本来还想给你点面子,现在看来你根本不想要脸,那我们就去教导主任那里好好说这件事吧!” “不要啊,不要啊娟儿。”刘四柱开始懊恼,“你觉得我哪儿不好,我改!” “你连你自己都养不活呢,有什么资格想、想终身大事。”叶华娟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有些话在她看来很露骨,根本说不出口。 但是眼中的厌恶是实实在在的,让刘四柱心都凉了。 “刘四柱刘四柱,你老家又来人了,来找你——” 就在这时,学校看门大叔过来喊他了。 “哦哦,我就过去。” 刘四柱忙不迭地应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突然知道羞耻了,心里难受得紧,居然不敢面对叶华娟了。 “对不起,小娟儿,我……我先去见人了。” 他低着头念叨了两句,就转身往校门口去了,看那个背影,居然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了。 叶华娟抿了抿唇,沉思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公社中学的门口,刘小麦一家跟饿急了的豺狼似的,看着落入他们包围圈的大肥羊刘四柱,眼中不由露出幽幽的绿光。 刘四柱:“……”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的。 “四柱啊,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二哥还是蛮想你的。”刘二柱感慨地看着他。 -- 第201页 刘二柱有一样本事,就是他说再荒唐的话,一旦配上他那老实巴交的脸,就非常的令人信服。 刘四柱就相信了,他非常地纠结。 “那什么,二哥啊,你以后能不能少想我一点?” 一想他就要过来找他,可怜他这副小身板,实在是经受不起这样的磋磨了。 刘小麦开心地笑了:“爸,你看你看,四叔害羞啦。” 刘四柱:“……” 没有人看到他在心累吗? 真的没有诶,他二哥看了他一眼,诚实地点头:“小麦说的对,四柱这个样子确实是羞上了,我是他哥,我了解他。” “四叔就是这种人,他也特别喜欢我想他。”刘小麦信誓旦旦,“但他嘴上不说,他都是放在心里欢喜。” 张秀红觑着眼睛看他,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刘小豆和刘小虎已经学到了,迫不及待抱住他大腿,积极让刘四柱开心:“四叔,我们想你,我们特别特别想你!” “……唉。”刘四柱虚弱开口,“二哥二嫂,你们找我来干什么的?” 刘二柱表达质疑:“四柱啊四柱,二哥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张秀红不紧不慢地补充:“事确实是有一点的,四柱啊,你有点人脉,能不能借一辆自行车给我们骑一骑,你侄子侄女太小了,跑不到县城去。” 刘四柱无语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你们不是有一辆自行车了吗?”他用嘴呶了一下。 “坐不下啊,”刘二柱一副尴尬的样子,“四柱,我们过来打扰你,你是不是嫌烦了。” 当然嫌烦了。 刘四柱突然理解叶华娟了。 叶华娟烦他,是不是就像他现在烦二哥一家一样啊。 一想到自己在叶华娟的心中形象居然和刘二柱差不多,刘四柱就有点接受不了。 “四叔肯定不嫌烦。”刘小麦迷之自信,“四叔心里念着我们呢,要不然怎么一心想给我找个有用的四婶呢。” 刚刚跟过来的叶华娟正好听见这句话:“……” 她把柳叶眉竖起来,彬彬有礼地走过来,“请问你们两位是刘四柱的哥嫂吗?” 张秀红看到她就来劲:“是啊,这位女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叶华娟就说:“既然如此,我不得不跟你们坦诚一件事。刘四柱同学已经骚扰我很久了,路上拦我,尾随我回家,再过分的事情也做过,我都说不出口。” 真的吗,刘四柱居然追姑娘追成这样?真不愧是刘老太养的,一脉相承的狂野。 “小娟儿,你别这样。”刘四柱还死不承认,“二哥二嫂,你别听她瞎说,根本不是那回事,有人欺负她,我跟着她是为了保护她!” 刘二柱诧异极了,上下打量着刘四柱。 “四柱你居然是个硬汉。” 叶华娟顿时冷笑了一声,把刘四柱臊得面红耳赤的。 张秀红东看看西瞧瞧,问叶华娟:“你希望我们怎么做呢?” 叶华娟斩钉截铁道:“管好刘四柱,不要再缠着我,这其实是我对他的忠告。如果有下一次,我就是自己不要名誉,也会把他上报上去,到时候结果就说不准了。” 刘四柱瞠目结舌:“小娟儿……” 根本没人理他,刘小麦好奇地问叶华娟:“姐姐你好,其实你现在就可以把我四叔的所作所为向学校反映的,你没有,是因为你有一点不忍心吗?” 在原锦鲤文里就是这样,刘四柱一步一步逼近,叶华娟一步一步后退,始终没把事情做绝,让刘四柱觉得叶华娟对他是爱在心中口难开。最后加上锦鲤光环庇佑后的一些阴差阳错,叶华娟到底嫁给了刘四柱。 刘四柱靠着叶家的资源在运输公司当上了长途司机,成为锦鲤女主家的卖糕点事业上的一支奇兵。 说到底,最后叶家的资源也成了锦鲤女主家的。 刘小麦现在出息了,她不但想避着锦鲤女主一家走,她甚至见不得锦鲤女主一家好。 刘四柱不是喜欢自我催眠叶华娟喜欢他吗,那就把他的幻想都撕碎。 果然,刘小麦这恶心人的问话一出,叶华娟迅速黑了脸。 “忍心?我是在忍,可没有心。要不是看他乱七八糟的朋友多,我不至于一退再退。但刘四柱太过分了,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原本还暗搓搓期待着的刘四柱听呆了,眼睛里的光全暗掉了。 刘二柱拍了拍他的肩膀:“四柱啊,你要振作啊。” 刘四柱哽咽了一声,脸皮子一个抽搐。 他可是有过在供销社发狂的前科的,张秀红立刻抢在他神志清醒的时候喊道:“四柱先别疯!你倒是先给我们借一辆自行车来啊,等我们走了你再疯,到时候肯定没人拦你,随你怎么疯!” 这叫什么话,太没人性了,这是要压榨掉他身上最后一滴血啊。 张秀红要是生在从前肯定是个大资本家,良心泯灭的那种。 刘四柱偏不让她如意,他就不疯了! “哼,我没有人脉,你们别想了!”刘四柱转身就走,绝情的很。 张秀红惊呆了,偏过脸劝叶华娟:“同学啊,你就应该告发刘四柱,让他涨涨记性,除了组织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了。” 刘二柱长吁短叹:“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这个当哥哥的是不会护短的。” -- 第202页 都分家了,护短也轮不到他了。 叶华娟感激地笑了笑,然后说:“如果你们需要自行车,我正好有一辆,可以借给你们。” 诶? 还有这种好事? 要是叶华娟对刘四柱有意思,她这样做很正常。可是她都讨厌刘四柱讨厌得不得了了,怎么还对他家人好? 张秀红有点不好意思:“同学,你想好了?” “想好了,”叶华娟微微一笑,“能帮助到你们我很开心。”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张秀红马上说:“谢谢谢谢,我们家四柱确实配不上你。” 看看人家姑娘这个气度,多大气! “谢谢姐姐,”刘小麦说,“我们要进城去买东西,今天傍晚回来,我们会好好爱惜你的自行车的。” “我们肯定会按时还给你,送到你们中学来。”刘二柱道。 “好的呀,我不担心我的自行车会跑掉。”叶华娟狡黠道,“如果自行车真的没有回来,那我就有更加充分的理由去检举刘四柱了,他到时候轻则被开除学籍。” 稳赚不亏! 叶华娟也是个狼灭啊,刘小麦肃然起敬。,, 第90章 刘二柱骑在李郎中的自行车上,大杠上坐着刘小虎,后座上是刘小麦。 张秀红骑着叶华娟的自行车,后面坐着刘小豆。 一家五口笑笑闹闹地往县城赶去。 “爸,妈,你们又没自行车,怎么会骑自行车啊?”刘小麦问道。 真是难以置信,刘二柱同志的车技居然比他拉板车要稳得多。 “这可能就是天赋吧,我小时候第一眼看到自行车,我就知道我会骑。”前方飘来刘二柱同志谦虚的声音。 刘小麦感叹:“骑得好啊,爸。” 张秀红毫不留情地戳穿:“那是因为自行车贵重,就是天王老子骑上去也不敢嘚瑟,摔着自己没事,摔着自行车可不得哭死吗。心里带着尊敬,骑得必须好啊!” 刘小麦鼓掌:“说得好啊,妈。” 刘小豆和刘小虎看着两边风光,眼睛都看花了。 不多时到了县城,他们直奔供销社。 因为是周末,供销社人满为患。刘小麦生怕她的大妹和小弟被拐走抱走了,左右手紧紧牵着他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倔强相连。 不像公社的供销社,只有一大间屋子。县城的供销社有上下两层。 底下一层是卖日用品,张秀红凭借一身好本事成功抢到了两大块军绿色的布料。 “等回去了,给你们姐弟三个一人做一身新衣裳,做汗衫子!” 人多吵闹,张秀红隔着好些人头对着刘小麦他们呐喊。 刘小麦觉得她听懂了,大声喊回去:“是的是的,好多汗啊,衣裳都潮了,买好了我们就上去吧!” 两个人驴头不对马嘴对话了一通,都满意了。张秀红把买到的布塞到袋子里,由刘二柱在前面英勇开路,一家人往二楼挤。 二楼人就少多了,卖的都是比较贵重的物品。刘小麦就看到一排手表专柜,格调太高,买不起啊买不起。 他们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收音机专柜。 这个年头的物资是匮乏的,但从来不是一无所有。最起码这个县城供销社里的收音机就有很多种类。从外观看,有棕黄色木质的,有漆黑色塑料的,也有银灰色铁皮的。 刘小麦一家五口,个个眼睛都看直了。 比较夸张的是刘小虎,他长久地张着嘴巴,口水都蔓延开了。 刘二柱发出老实人的感叹:“这就是收音机吗,长得可真俊啊。” “小麦啊,我们买哪个啊?” 到了这种场所,张秀红说话都轻声轻气起来了,生怕惊扰到收音机一样。 相比较后世,这些收音机的功能都是非常简单的。 刘小麦只是想买一个回去听听新闻,不当睁眼瞎。 “哪个都好,有就行啦,看你和爸的意思。” “我跟你爸又不懂,这个主就给你做了。”张秀红把她往中间拽拽,“你想要那么久了,你来选。” “你妈说的有理。麦啊,你看中哪个选哪个,我们不差钱。”刘二柱牛气的不得了,柜台后工作人员频频看来。 刘小麦就摸了摸她大妹小弟圆溜溜的脑袋:“你们两个想要哪个?” 刘小豆指着铁皮的:“这个、好看。” “不要不要!”刘小虎摇头晃脑,“要黑的要黑的,我是男生我喜欢黑的!” “好的好的。”刘小麦满口答应,“我们就买木头壳的收音机吧。” 刘小豆和刘小虎:“……” “听你们大姐的,你们大姐懂得多。”刘二柱很赞同刘小麦,“这种就是好,像我们老农民家能用的。” 刘小麦唇畔抽了一下。 她懂什么呀,她其实也不懂这些。 但是一看这个木头外观的收音机就比另外两款便宜,因为笨重朴实嘛。 她猜对了。 这个收音机只要四十八块钱,他们准备了五十块,结果还能余两块! 居然有一种赚了的感觉。 张秀红从兜里掏出来钱和票,往柜台上一拍,干脆利落:“拿走拿走!” 工作人员诧异地把她看了又看。 这个乡下女同志好阔气啊。 要知道,就算是城里工人,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面上也是会露出肉痛的神色的。 -- 第203页 实际上张秀红同志早就在家给这些钱啊票的偷偷念过经了,今天来就是送它们上路的。 谁让她家小麦有出息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 可人家供销社的工作人员不知道啊,还以为眼前这一家子是什么深藏不露的人。 于是平日里爱买不买的冷脸冰消雪融,硬是热情起来了,亲力亲为地给他们讲解怎么用收音机。 刘小麦一家都学习的非常认真。 哪里是调节电台的,哪里是调节音量的。 刘小虎踮着脚拼命地往上看:“我会了,大姐我会了!” 他想摸摸他想摸摸,能不能让他摸一摸? 张秀红“啪”一声拍开他的手,冷酷无情道:“把你的小黑手收回去。” 这臭小子把他们家收音机摸坏了摸脏了可怎么办哦。 “……”刘小豆谨慎地朝后面靠靠。 小虎笨笨,幸亏她没学小虎乱伸手。 刘小虎泫然若泣,可怜巴巴看着刘小麦:“大姐……” “没事没事,我们回家再慢慢看。”刘小麦不走心地安慰自家小弟。 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取出一个纸盒子,把收音机小心地放在里面。 “你们要轻手轻脚的,不能摔不能掼,要是哪里不灵了,带过来我们跟你们找毛病,不要在家乱按。” 刘二柱忙不迭道:“晓得了晓得了,谢谢同志。” 天老爷哟,这么贵重的物件,他们还不得供着,怎么舍得摔啊掼的。 就算现在,刘二柱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人家工作人员把装着收音机的纸盒子推到他面前,刘二柱紧张的要命,手指捏着裤腿,就是不敢去接。 “没出息!”张秀红看不下去了,一伸手把刘二柱揩到了一遍,自个气势昂扬走上前,盯着那个纸盒子看。 看了一会儿,她把刘小麦往她那里拉:“小麦拿!” “……”刘小麦从善如流,“好的好的。” 不就是收音机吗,刘小麦你可以你可以你可以! 她两只手臂一齐上,把纸盒子当胸抱。 刘二柱和张秀红瞠目结舌。 刘小豆和刘小虎羡慕坏了。 刘小麦顺了个舒服的抱姿,转身回头,“我们走不走啊?” 刘二柱:“走,走的。” 刘小麦立刻步伐轻快起来。 “慢点!小麦你慢一点!”张秀红生怕她把收音机摔了。 娘哟,这孩子心怎么这么大呢,抱着的可是收音机啊!她怎么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妈,再不走我们就赶不上国营饭店的饭点啦!”刘小麦就记得吃吃吃。 张秀红急急跟上去:“小麦你抱好了!你别摇身子,别跑!” 刘二柱同志和两个小的落在后面,迷茫对视。 刘小豆提出疑问,“妈怎么不、不自己拿?” “这个嘛……”刘二柱突发神力,把他们一左一右夹起来就跑,“走,我们找你妈问问去!” …… 可能是日子好过了,这一次他们一家五口来县城,相比较上一次悠哉很多。 在国营饭店吃了一顿好的之后,他们在县城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 刘二柱带着他们去瞻仰了一遍黑市的遗址,那里早就人去院空了。 “现在我们这个县城治安好多了。”刘二柱小声跟他们讲,“你看着边上那些歇脚的、路过的人,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公安同志,他们管这个叫……” “叫便衣?”刘二柱还在绞尽脑汁回想呢,刘小麦已经开口了。 “是是是,就是便衣。”刘二柱很诧异,“小麦啊,你怎么什么都晓得。” 刘小麦笑了:“以后我们一家人要天天听收音机,这样我们会晓得的越来越多。” 张秀红掐了一把刘二柱:“姑娘跟你说话呢,你听到心里了没有?” “……”刘二柱低头看着刘小豆和刘小虎,认真地说,“你们大姐的话在理,她说到,你们就要做到。” 刘小豆和刘小虎诚实地摇头:“我们听不懂,我们跟妈学。” 张秀红同志:“……” 可以的可以的,都盯着她呢,她非得以身作则,让这些大的小的都轻松不了。花了这么多钱买的收音机,必须好好用起来,再等几年让小刘家再出两个文曲星! 小麦说了,她的大妹小弟特别适合读书。 张秀红已经完完全全相信了,她必读好好培养两个小的。 “哎,麦啊你看,那边就是县中学。” 刘二柱一指,刘小麦立刻跑近了去看。 县中学有着高高的围墙和结实的大铁门。因为是周末,大门紧锁着,但是能看到里面的各种建筑物。 两层的教学楼,白的墙红的瓦,对着外面的墙体上印着具有这个时代特色的画像和语录。 操场在旁边,高高的红.旗在飘扬。 这才是学校啊,公社中学跟它比起来,就好像是快被拆迁的地方。 “我要是能到这里读书就好了。”刘小麦脱口而出。 “怕是不行。”张秀红叹气,“我们队里都是去公社中学的,我就没??过有人去县中学念书……不对,也有一个,那是他爸成县城工人了,还是正式工。” 升学基本上是靠推荐,不晓得别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但是在他们这里,队里都是推荐孩子到公社念去。 -- 第204页 比如刘四柱,比如张秀英。 “我要是特别优秀,人品特别好,又出身贫农家庭,也不能被推荐到县里念中学吗?”刘小麦先自夸了一顿。 张秀红被问住了:“我跟你爸哪里知道呢,我们又没念过书。” “麦啊,你念中学早着呢。”刘二柱说道,“我们不急,回头慢慢打听。” “不早了。”刘小麦摸了摸下巴。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毕竟是个十来岁的人了。” 她马上都要在礼堂见领导了,她的机会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91章 在原锦鲤文里,去大礼堂享受无限荣光的是福宝。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乖乖巧巧站在那里,就会有无数人捧着心来,对她好。 那时候,因为锦鲤女主一家见义勇为帮助组织逮住了贼人,声誉鹊起。整个汇演专门给他们一家安排了环节,县里大领导亲自表彰他们,最光荣最瞩目的都在福宝身上了。 现在轮到了刘小麦一家,他们自然是没有这种福气的。但是也不差了,最起码能在礼堂有位置坐。 机会是自己争取的,刘小麦已经在摩拳擦掌了。 因为买了收音机这个金疙瘩,他们也不敢在县城晃悠的太晚。去看了一眼大礼堂之后,就趁着日头刚斜早早回去了。 到了公社,他们先去了中学里面给叶华娟还了自行车。 叶华娟接过自行车的时候,清秀的脸蛋上居然露出了那么一丝丝遗憾。 刘小麦悄悄跟她说:“叶姐姐,你放心吧,我四叔虽然看着狗,但是真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不会做的。老刘家的男人,骨子里都是怂。” 最关键的是,刘四柱在原锦鲤文里面是个正面人物啊。有点小坏,但本质上还是耿直的。要不然锦鲤一家也不会那么信任他,把糕点都交给他。 “谢谢你,小妹妹。”叶华娟笑起来很好看,“和刘四柱当了这么久同学,这些事情我是有体会的,我不怕他了。” 剧情真的被她搅浑了吗? 不止是她小刘家要逆天改命,其他人命也要被改了? 刘小麦开始期待了。 出了公社中学,他们去了卫生所,还李郎中的凤凰牌大自行车。 卫生所里并不平静,张秀英居然也在,远远看到她在门口进进出出的。 满面笑容的张秀红顿时鼓起了脸,冷哼了一声。 “妈,你真跟我小姨娘不遇了?” 刘小麦有时候也感到费解,一边跟妹妹生气,一边借准妹夫的自行车骑,这种事情只有她妈做得出来,而且做得理所当然。 “是她先恨我的!”张秀红说得跟真的一样,“除非她自己找台阶下,总之别指望我这个当姐的跟她先服软。” “妈,我隐隐约约记得你曾经说过,以后不会跟我小姨娘再说一句话。” 就是坐在卫生所门口的马路牙子上说的,手里还挥舞着几两肉。 “我不说,我肯定不会说。” 张秀红生气的时候,刘二柱很少会自不量力劝她息怒。这会儿也是推着自行车跟在她旁边,看起来贤惠极了。 快到卫生所了,张秀红立刻把嗓子掐起来,声线提高了。 “哟,小麦啊,你可把收音机抱好了!这可是人家供销社最好的那款,贵着呢!” 人未到声先至,张秀英听见了,从门里探出来一个脑袋。 “姐你买好收音机回来了?” 她的语气好正常啊,俨然已经忘记之前姐妹俩的争吵了。或者说,她把那次争吵就当成了普普通通的斗嘴,走肾那种,丝毫没上心。 一口郁气堵在了张秀红心口窝。 她板着脸,眼风从张秀英的脸上刮过,一声不吭的。 “小姨娘好。”刘小麦礼貌地打招呼,立刻被她妈拽了一下。 “姐,你又怎么了?”张秀英皱眉。 又? 她还好意思问又! 张秀红忍了忍,到底破戒了,嘴角一扯:“我没念过书,不配跟你说话。” 张秀英愣了一下,她好像已经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就是这样,尤其是张秀红内心还十分在意姐妹三个只有她一个人从没读过一天书。 “英子啊,李郎中在里头吗,我们来还他自行车,顺带把老刘家板车拉走。” 刘二柱朝张秀英点点头,三两句把事情交代了。 “在的在的。”张秀英眼角抽了一下,“就是……” 她话没说完,张秀红和刘二柱已经进去了。 “李郎中啊,谢谢你的自行车——” 张秀红的声音戛然而止,瞪着李郎中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二柱从张秀红身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开口:“李郎中,你这脸、你这脸……” 也太吓人了吧! 李郎中宛如一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员,头上裹着纱布,脸颧骨出涂着红药水,就算这样,还在兢兢业业地给一个少年人开方子。 他从百忙之中转过头看了刘二柱一眼,目光彻底对上了! 惊鸿一瞥,这是惊鸿一瞥吧。 刘二柱抓着自行车头瑟瑟发抖。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不敢看了,纷纷用手捂住眼睛,然后好奇的目光从手缝里透出来,黏在李郎中身上。 -- 第205页 刘小麦大胆地问:“李郎中,你被谁欺负啦?” 李郎中开怀一笑:“小麦放心,谁也没有欺负到我,我可从来不惧怕阴谋诡计。” 真的吗,她不信。刘小麦的目光充满怀疑。 都伤成这样了,怎么李郎中在精神上还一副大获全胜的样子呢。 张秀红已经回过味来了:“房子,是不是你们跟人没谈妥被打了?” “不是没谈妥,是房主人一房两卖骗人!”张秀英走了过来,气呼呼的,“我们又不是非得买他家的院子。他居然两头骗钱,拿了别人押金还要拖着我们,我们差点就让他得手了。” 发生了这种事,张秀红也不忙着跟她怄气了,“那李郎中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那房子还能不能买成?” “他自己摔的,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邪门,他去跟来看房的人拉扯,回头就把自己头摔破了,我赶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张秀英突然想起来,“对了,那个来看房的人就是你们家刘三柱,带着他媳妇孩子,喜气洋洋的!” 又是锦鲤一家? 对上了对上了,跟拼地图一样,又有一块原锦鲤文剧情在刘小麦脑海里拼上了。 “张秀英你别瞎说,刘三柱不是我们小刘家的。” 张秀红和刘二柱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老三要买房子了?? “他们买不成的!”李郎中铿锵有力道,“幸亏我多留了份心,那个院子主人根本就不是卖房的那个人。” “不是?” 张秀红和刘二柱已经听不懂了。 “不是。” 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大家找了一会儿,才把目光落到李郎中身边的少年人身上。 他原本一直背对着小刘家众人,这会儿才慢悠悠转身。 刘小麦睁大了眼睛:“何在洲?” 怎么又是你? 何在洲这会儿给她的感觉有点不一样。 他的额角绑了一小块方方正正的白纱布,脸色苍白,头发和眉眼却是惊人的黑,再加上纤瘦单薄的身材,居然有一种小白菜地里黄的可怜感。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短小,先发上来,我接着码第三更。 第92章 “小院子是徐爷爷的,废品站那个男人趁着徐爷爷不在家,自作主张要卖了小院子。” 何在洲垂下眼睑,缓慢地说。 张秀红问:“徐爷爷?哪个徐爷爷?” 何在洲的眸光落在刘小麦脸上:“小麦知道。” “是废品站那个老爷爷?养黑子的老爷爷?”刘小麦想起来了。 “是他。”何在洲声音有点哑。 张秀红奇了:“小麦你怎么认识的人家?” “那个老爷爷很好,我买了那么多课本,他辛辛苦苦帮我找到,只意思意思收了我五毛钱。” 无论什么时候,刘小麦只要想到这个事情,都会有所触动。 尤其老爷子自己还那么难,却愿意对她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施以援手。 她喃喃道:“但是他的儿子不好,自己当着废品站工作人员,又要跟老爷爷划清界限又要辱骂他。” “那个男人不是徐爷爷儿子。”何在洲冷不丁道。 他的眸底浮出一丝让刘小麦熟悉的冷峭,但转瞬之间隐了下去。 快的让刘小麦以为是她眼睛花了。 “他是徐爷爷曾经的学生,徐爷爷没有子女。如果有,肯定不会是他那样。” 这都是什么恩怨情仇。 张秀红不关心这些陌生人的事情,她只关心张秀英房子还能不能买到。 “你们现在要怎么办,等人家老爷子回来了,你们再去跟老爷子谈,谈妥了买房?” 张秀英摇了摇头:“不买那个了,刘三柱他们来闹得太糟心了。真买了人家院子,说不定他们动不动来闹。” “我和英子马上去看看别的房子。”李郎中也放弃小院子了,“何在洲认识徐老爷子,说徐老爷子根本没有卖房子的打算。既然如此,我和英子就没有死磕那院子的必要了。” “随你们,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看张秀英生龙活虎屁事没有,张秀红又开始拉着脸跟她生气了。 又开始了,又开始较劲了。 刘二柱费劲地把大自行车架好,又把老刘家板车拖了出去,一回来就看到张秀红这杀气腾腾的样子。 他迷茫又无助地看向他的大姑娘刘小麦。 刘小麦关心何在洲:“你怎么脸上也受伤了?” 何在洲坦然道:“废品站的那个男人打算对李郎中动手,我替李郎中挡了一拳。” 这么勇敢? 此言一出,张秀红和张秀英这对狗脾气姐妹都向他看过来,生气先记着,等忙停当了接着生。 只有李郎中坚定纠正:“你不来挡我也能躲开的,你就是太老实了。” “差不多行了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张秀英都看不下了,“你一个大男人要人家小孩子挡拳头,不感谢就算了,怎么还挑起人家毛病了?” “……英子,我感谢他呢。”李郎中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脑袋在摇摆,“我给他上药,还给他开药,都是我自掏腰包的。” “对不起,李郎中,我好像给你添麻烦了。”何在洲看起来有点卑微,他低着头,声音也压下来了,“我当时太冲动了,反而给你造成了损失。” -- 第206页 “这叫什么话?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李郎中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你这是见义勇为,是我刚刚说错话了。何在洲,你妈妈的老毛病是不是还没好,我抓点中药给你带回去,煨给她喝。” 何在洲十分感激,连忙说道:“谢谢李郎中。” “何在洲怪可怜的啊。”刘二柱看到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悄悄跟张秀红说。 张秀红没说话。她原本一直觉得何贵生造孽在前,如今老何家晚辈都是把前些年本该受的罪攒在一起受了。 可当亲眼看到何在洲从一个有求必应的小少爷变成卑微弱小的坏分子之后,张秀红到底说不出“罪有应得”这四个字。 “是不容易,人人都不容易。”她说道。 刘小麦睁大眼睛竖着耳朵观察聆听这一切。 古怪,太古怪了。 她原本就觉得今天的何在洲很不一样,现在感觉越来越违和了。 怎么说呢……以往何在洲给她的感觉总是带着刺。就算没有扎人,她也能清晰地知道那是何在洲把刺藏了起来。 结果今天的何在洲给她的感觉是弱不禁风的、委曲求全的—— 就好像……小白莲???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还真的是这样! 世有女白莲,难道她刘小麦今天就要见识到稀有品种男白莲了? 刘小麦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全神贯注观察何在洲。 只见何在洲从李郎中手里接过中药包后,就看向了刘二柱,充满期待地问: “二柱叔,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路回去呢?” 刘二柱虽然嘴上总是对何在洲充满同情,但遇到这种事,他却从不一口答应。 正打着哈哈呢,张秀红突然打断他:“可以啊,大路都是公家的,谁走都行。既然顺路,那就一路走呗。” 刘二柱:“!” 他纳闷地瞅向张秀红。 红子怎么突然同情心泛滥了啊,不对劲,不对劲起来了。 张秀红冲他翻了个白眼:“去推板车啊,我们要回去了,还站着干什么哟。” “等等。”张秀英喊住他们,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实话实话了,“我认识刘三柱,刘三柱估计也认出来我了。” 毕竟早些年的时候,作为亲戚他们也是见过几面的。 “认识就认识,不认识才不正常。”张秀红丝毫没有接收到张秀英的暗示。 “关键不是这个,是……”她看了一眼何在洲。 何在洲懂事地说:“二柱叔,我出去等你们。” 他这么有眼力见,让卫生所里面的人又满意了几分。 只有刘小麦,瞧了他一眼,又瞧了他一眼。 何在洲出去了,卫生所里都是自己人了,张秀英才说:“刘三柱怕是看出来我和李哥的关系了。” 张秀红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甚至嫌张秀英烦了。 “你们肯定会结婚,看出来就看出来呗,你们又不是在耍流氓、见不得人。” “……”张秀英认输了,她推了李郎中一把,“你跟我姐说吧,我累了。” 李郎中奉命而上,跟张秀红开门见山:“姐,你之前总是找理由被二柱抬到我这里来,现在刘三柱大约知道里面有猫腻了。” “猫腻?什么猫腻?”张秀红觉得莫名其妙,“二柱你说,我哪件事做得不行,哪件事不是光明磊落的?” “没有,从来没有。”刘二柱严肃地表示附和,“红子,你每件事都是有正当理由的,我给你作证。” 说完,这两口子一齐盯着李郎中。 李郎中:“……” 天老爷哟,他头怎么又开始疼了,是他自己给自家包扎的有问题吗。 勉强回了点血的张秀英又来替换李郎中了。 “姐,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你跟我装什么傻,我还不了解你?我就想提醒你,少走夜路……” 张秀红把桌子一拍:“我问心无愧!夜路走再多遇到鬼的也不会是我!” 张秀英服了:“……行行行,你开心就好。” 张秀红就是很开心啊,她是一路哼着歌回松梗大队的。 他们家今天买收音机啦。 “妈,保持这种状态,在唱歌这条路上你迟早所向披靡!”刘小麦大吹特吹。 “小麦说得在理,红子你可以的。”刘二柱同志永远在为张秀红同志摇旗呐喊。 “妈可以妈可以!”两个小的也跟着鼓掌。 于是张秀红同志踏着歌声跑远了。 她完完全全忘记被她邀请同路的何在洲了。 何在洲抿着唇看着这一切,露出一丝落寞向往的神情,刚好落入了扭头看来的刘小麦视线里。 刘小麦:“……” 这个人今天是怎么回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以前也没这样啊! 何在洲心里纳闷。 刘小麦为什么又不理他,她不是很喜欢同情他吗? 他今天难道不可怜不值得同情吗! 作者有话要说:何在洲深夜发帖: #求助!怎样才能成功吸引刘小麦的注意,和她发展社会主.义友谊# 第93章 刘小麦他们回到松梗大队的时候,时辰正好,刘二柱还能赶上开仓库收农具。 松梗大队的男男女女眼神都一言难尽地往何在洲身上瞟。 -- 第207页 小刘家居然跟这种人走在一起了? 不对劲,不对劲起来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尖锐响起:“张秀红刘二柱,你们怎么和老何家晦气怂一起回来的?还让他走在刘小麦旁边!” 让刘小麦沾染上了晦气不要紧,他们老刘家的板车也沾染上晦气了可怎么办哟。 这居然是刘老太在闪现开团。 松梗大队的其他人此时跟刘老太站在统一战线了,立马输出跟上,摇头晃脑袋,恨铁不成钢。 “二柱啊,红子啊,你们太不像话了,不怕小麦被带坏?小麦这么出息,可不能被坏分子耽误了啊。” “就应该离他远一点,上回二柱给他们家打大木盆我就想说了。他肯定是看二柱你们一家诚实,想黏上来了,换成别人,人家根本不可能理他的。” “这脸上还绑着白纱布,是在外面又跟人打架斗殴了?我儿子说了,何在洲年纪不大打人特狠。我看他以后肯定是个混事的。” 刘二柱抹了抹额头。 “不是,没有……唉,大家误会了。” 他念念叨叨,可惜人单势弱,根本插不进去话。 “二柱叔,我家里有事,就先回去了。” 何在洲仓促地说了一声,转身要离开。 松梗大队的老老少少们天上人面子不给,还是非常给他面子的。 一看何在洲要走了,他们立刻齐刷刷腾出空空荡荡的位置给他过。 大人小孩都斜着眼睛捏着鼻子看他,仿佛他得了什么瘟病,会传染人。 何在洲清瘦的身板好像被千斤顶压着,但他就是脊背挺得笔直。 他捏了捏拳头,一步一步远离人群。 刘小麦凝视着他逐渐远去的黑漆漆后脑勺。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可能是她的问题,她现在看何在洲总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她的爹娘还在感叹。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我们在公社遇见的何在洲,他脸上的口子是给公社李郎中挡人被伤着的。” 张秀红同志义正言辞:“相比较我们身边某些偷着坏的落后分子,何在洲那个小孩子还是不错的,人很正直,说话又好听,跟他那个伤天害理的爷爷不一样。” 刘小麦抬头瞧着她妈。 震惊,张秀红同志居然是这样想的吗? 何在洲……说话好听又正直? 可能吧,可能张秀红同志的标准跟别人不一样。毕竟在她心里,她自己也是个光明磊落毫无错处的人。 他们两口子这样说,让周遭都安静了一会儿。 但很快就爆发出更大的争议,四婆直呼不可能。 “二柱静子,你们就实话实话吧,是不是被老何家那个小子忽悠住了。他妈是大城市来的,我们泥腿子肯定玩不过他。” 喝醉酒了的人都不承认自己醉酒,真被忽悠住了的人会承认自己被忽悠? 刘老太觉得四婆脑子是真的不行,她嗤了一声,指着刘二柱的鼻子骂。 “忽悠什么忽悠,我看你就是成心的!你仗着自个当上了仓管员,就想学何贵生是不是?” 虾仁猪心啊,刘老太就是见不得人好。 刘二柱欲言又止,张秀红掐了他一把,他立刻打机.关枪一样一阵突突突。 “妈你就死心吧,我像我爸,可不能去学何贵生的。这么多年了,何贵生都被抓农场去了,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就去陪他,别逼我了,我、我这辈子就一个爸,姓刘的那个!” 刘老太:“!” 什么东西,这都是什么东西? 刘二柱这个白眼狼青天白日的在逼逼咧咧什么东西? 吃瓜群众们却兴奋的浑身战栗,意味深长地端详刘老太。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他们终于可以弄清楚这事了,刘二柱这是明示了吧。 何贵生当大队长的时候,总是偏心老刘家。推荐刘三柱进城当工人,推荐刘四柱到公社念初中,给刘老□□排割猪草这种轻活……在吴国安来当??队长后,刘老太才拿不了满工分的,从前何贵生当大队长的时候,刘老太向来是和壮劳力一样拿工分,牛气的不行。 松梗大队的老老少少敢怒不敢言,实在是对刘老太积怨已久,要不然如今刘老太也不会面临墙倒众人推的惨痛局面。 这些年来,不少人怀疑青年守寡的刘老太跟何贵生有一腿。 但一直没得到证实啊。 不曾想刘二柱就这么冷不丁爆出来了,果然人活得久了,什么都能等到。 “干得好啊,刘老太。”四婆酸不溜秋道,“你本事大,人家再风流的俏寡妇也比不上你的本事。” 刘老太被气得浑身颤抖,她觉得自己被实实在在地侮辱了。 跟何贵生?呸! 治不了别人还治不了刘二柱吗? 刘老太大喝一声,冲过去就要撕刘二柱的嘴,“你放屁!老刘家好笋怎么就出了你这根歹竹?我今天非得撕烂你的嘴,叫你瞎说,叫你瞎说!” 刘二柱张皇失措,连板车都不要了,抱着头就逃窜。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自己怎么就瞎想到那个上面啦?” “何贵生为什么要照顾我们老刘家,你心里没数?我以为你要记一辈子呢!” 刘二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刘老太急火攻心,搬着块石头就要砸他板车。石头落下之前的那一瞬间她清醒过来了,这可是他们老刘家的板车啊。 -- 第208页 都怪刘二柱,差点把她气糊涂了! 刘老太阴森森的目光落到了车上的刘小豆和刘小虎身上,刘小豆刘小虎抱头痛哭。 “奶杀人啦!奶杀人啦!” “这就过了,这就过了,刘老太你忍住!”周围有勇敢的人拦了。 张秀红趁此机会把两个小的夹下来拖着就逃命,还嚷嚷着:“小麦跑!” 事已至此,撤退自然是可以撤退的,但是那只能保证自己不亏,赚不到东西啊。 刘小麦今天刚刚大放血,买了这么个昂贵的收音机,正愁家里没粮了呢。眼下掐指一算,有粮白送上门了。 于是她不但不随大部队井然有序撤退,还摆出一夫当关的架势,拿出福宝那一套,对着刘老太又是歪头又是眨眼睛,然后天真无邪把嘴皮子一裂—— 刘老太也裂了。 “别拦我啊,都别拦我!” 同一套表情在不同人身上就有不同的效果,刘小麦就成功地把刘老太恶心坏了。 她奋勇地冲破吃瓜群众的封锁,对着刘小麦冲刺而来。 刘小麦不躲不让,跟她来了个对冲! ——直挺挺地倒在刘老太脚底下了。 “不好啦不好啦!我家新买的收音机坏啦!”刘小麦死死地扒拉着刘老太的腿肚子,碰了一个昂贵的瓷。 “?” 刘老太猝不及防,摇摇欲坠。 周围被刘小麦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整懵了的人们却反应过来了。 收音机! 还是新买的! 这一摔被摔坏了! 谁的错? 那必然是刘老太的啊,就她一天到晚追着小刘家的人喊打喊杀。都被批.斗过了也不长记性,实在是太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刘老太,你过了啊……” 霎时,大家都把刘老太围得密不透风,匝得严严实实,对着她大批特批。 刘老太的老脸涨红了,急促喘息:“你们看都没看那个收音机呢,怎么就晓得坏了。你们就听刘小麦一张嘴瞎说,她自己也没看一眼就嚷嚷,我看她是存心诬赖我!” “我听到声音了我听到声音了,”刘小麦痛不欲生,“我听见盒子里咯噔咯噔好几声!” 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刘小麦手上的纸盒子上。 真看不出来,这里面居然装着收音机?二柱和红子之前都没说,怎么会这样啊。 只有四婆一如既往地专注刘老太,痛打落水狗:“诬赖?诬赖?刘老太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两个字,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心眼黑透?人家小麦,那可是上过报纸的人,人品绝对没有问题!” 大家听了纷纷点头。 那必须没问题啊,有问题还怎么可能上报纸? 刘老太不信邪,气势汹汹地跟刘小麦对质:“你这是欺负我老啊,有本事你就把盒子打开看看!” “行啊。”刘小麦眼睛不眨一下,“我听你的呢。” …… 老刘家,姚静和刘三柱春风得意。 他们今天去公社看了房子,非常满意。虽然遇到了些不和谐的小插曲,但那个仗着自己是公社郎中来跟他们抢房子的男人已经摔得头破血流,怕是自己都医不了自己呢。 说明老天爷都在站在他们这边的,房子必须是他们的。 “福宝啊,你可真是个宝。”刘三柱抱着福宝就香了一口。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姚静突然问:“三柱,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们住进去?” “……”刘三柱放下了福宝,搓了搓手,“不急,那户主人家还要再住一段时间呢。” 好歹要等到他把钱攒足了啊。 “我就是想早点送福宝和小军上学。”姚静重申立场。 “我知道我知道,”刘三柱压力好大一个,“今天大队长不是说了吗,等选好老师我们大队马上也办小学了。要不先把福宝和小军放在里面一段时间,等到下半年开学,我们再上去念。” 在乡下念书?这叫什么话? 姚静坐直了身子,刚准备跟刘三柱好好理论一番,院子里突然传来刘小勇的大呼小叫。 “三叔三婶,我奶又又又又出事啦!” “!”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刘小勇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我奶又被大队长逮走了,大队长鼻子天天被我奶气得冒烟!” 刘三柱和姚静正准备往外赶呢,听说这话,把脚又收了回来。 “大队长既然逮住了妈,那自然是有理由的,我们去不是耽误事吗?”刘三柱特别的明事理。 姚静也善解人意地点头:“大队长本来就对我有些成见,我要是去了,他肯定更心烦,到时候小事也要成大事,还是不去为好。” 刘小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突然一拍巴掌就往外冲。 “你干什么去?”刘三柱追着问。 “我告诉我奶,没有人来救她的,她喊破喉咙也没用的!”刘小勇兴奋极了。 还能这样? 刘三柱急了:“小勇,小勇!” 他喊了半天也不追,和姚静正分析大房的教育问题呢,刘老太回来了。 “……妈。”他们两个小心翼翼的。 刘老太应了一声,皱巴巴的脸皮子八风不动,看起来情绪很稳定,“静子去做晚饭?” 姚静不想做,但是当人媳妇总有这种不得不委屈自己的时候。 -- 第209页 她进厨房前给刘三柱留下一个眼神。 刘三柱懂她意思,伺候着刘老太坐下来,闲谈了半天,才腻腻拉拉问:“妈,你出了什么事?” “我什么事也不会出。”刘老太自信满满,“大队长今天还是不错的,没偏颇。刘小麦非说她收音机坏了,大队长让我们明天拿去县城供销社鉴定了再说。” “那就好那就好。”刘三柱松了一口气。 “你们今天看好了房子,我也没有承受不白之冤,我们老刘家是真真正正地好起来了。”刘老太很是欣慰,“对了,我们队里要办小学,这两天选着老师呢。静子,你怎么不过去试试看?” 姚静小学毕业呐,有学历。 又当过鞋厂正式工,有经验。家里两个孩子教那么好,有能力。 “我怕是不行。”姚静在厨房听到了,下意识摇头,“我那件事情出来了,现在队里都以为我人品有问题,他们不会允许我当老师教书育人的。” “那可太亏了。”刘老太恨道,“要是你能做个好人好事让他们看清你真正的人品就好了。” “哪有那么多好人好事啊。”刘三柱遗憾。 等等—— 也不是没有。 姚静也灵机一动想到了,她从厨房走出来。 这两口子都看着刘老太。 这不是有现成的恶人在呢么。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94章 因为刘小麦碰了个大瓷,小刘家一天都在等待刘老太过来。 大队长说了,让他们拿着收音机去县城供销社找专业的人鉴定好坏呢。 可以,完全可以。 他们一家都在期待之中。 然而一整天都不知不觉过去了,刘老太始终没有动静。 刘小麦去上学了,小吴老师的失语症还没好,在家休养着呢,也不知道会休养到猴年马月。 于是小陶老师被赶鸭子上架,去带了一年级和二年级。刘小麦的老师又变成了林校长,美滋滋。 另一头她爸她妈也美得很。 张秀红同志拿着一大块军绿色的布料去了老张家,请求搭把手。 五一没几天就要到了,她这里肯定做不完三件汗衫。张秀红思前想后,觉得刘小麦的汗衫比较重要,必须她亲力亲为做好。 另外两个小的本来就是蹭过去的,就算衣裳不那么合身也没事,谁看他们啊。 “你二姨娘针线活肯定是不如我的,但是比起来其他人也不错了,我把小豆小虎的汗衫给她做去。”昨天晚上张秀红同志是这么说的。 刘小麦感觉略略不妥:“妈,你跟我二姨娘熟吗,这样麻烦她是不是不好?” “什么熟不熟,我们是亲姊妹,那肯定熟啊!”张秀红张口就来。 刘小麦疑惑了,“那上次我们去外婆家的时候,你怎么也不等二姨娘回来看看她呢。” 她妈带着她要到收音机票就撒开腿跑,好像怕被谁追上了一样。 张秀红振振有词:“我们亲姊妹之间不计较这个。小麦啊,等你跟小豆长大了就懂了。” 刘小麦和刘小豆对视一眼。 刘小豆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姐,我给你、做衣裳。” 刘二柱感动极了:“孩子们太好了,我这个当爸的也要努力了啊。” 千万不能成为老刘??最挫的那个,压力已经来到刘二柱同志的身上啦。 今天一大早他就来到仓库里面折腾农具,搞什么废物利用,拼着那堆破烂货,硬是让他拼好了一把锄头,又新打了个把子,安上一弯镰刀。 刘二柱同志有一种满足感,看着这些农具像看着自家孩子一样。 他自己虽然不是螺丝钉,但是他让现实中的螺丝钉都能物有所用,不烂在角落里生锈。 “二哥——” 一道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传来。 刘二柱回头一看,居然是老刘家的贵人刘三柱。 “三柱你今天没去上班?” “没呢,家里有点事。”刘三柱笑了笑,抬着步子走进来。 他在仓库东张西望:“这就是我们松梗大队的东西吗,不多啊。” 刘二柱瞅着他,“是不多,队里穷。” “主要是人穷。人要是不穷了,不说带着队里日子变好,他肯定能带着他那门姓过好日子。”刘三柱意有所指。 就刘二柱那个榆木脑袋,听懂是不可能听懂的。 他想不通:“不对啊,三柱,你倒是当十年工人了,又不穷,我们是一门刘姓的,我看我家日子也没变好啊。” ……谁说不是呢,还真的就是这样! 刘三柱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了,他不停地从嘴里吐露出一些让刘二柱听不懂的言论,什么“吃商品粮不算不穷”,什么“还没买房算什么好日子”……刘二柱听得一愣一愣的。 “算了,三柱啊,二哥讲算了。”刘二柱叹气,“我这里忙着呢,你来干什么的哦?” “二哥,你别跟我装傻。你这个人是什么样子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呢,小时候你一天到晚坑我。”刘三柱直说了,“我昨天在公社遇见二嫂妹妹了,那个张秀英。” 刘二柱的表情突然古怪起来了,唉声叹气:“遇见就遇见吧,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就不要再想了。”想也没用。 刘三柱嘴角一抽,死死盯住刘二柱:“张秀英跟公社的那个郎中亲亲热热的。听妈说,之前二嫂几次晕厥都是被抬到公社卫生所的,连所谓的流产也是,不能生育了更是从那个郎中口里传出来的!” -- 第210页 “我让你别想了。”刘二柱有点生气了,“就算你们十几岁的时候认识,你肖想过人家英子,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有妻有子的,人家英子也要结婚了,你现在尽扯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刘三柱太阳穴被气得直跳。 更气人的是,刘二柱真的在鄙视他,刘二柱一点都不怕! 他冷笑:“你说我要是跟大队长说这件事呢?” 刘二柱无语了,只好跟他鼓鼓掌:“那只能说明你这个人脸都不要了,我都比不上你。” 说着还摇脑袋,“三柱啊,你太让我失望了,亏得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一个特别要脸特别体面的工人。” 刘三柱拿刘二柱这个烂泥塘无处下脚。 他就是飞起一脚踹过去,塘还是塘,他干净的鞋子上可就要沾满烂泥了。 刘三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二哥,我没想跟你作对,我们是兄弟,能一起过好日子才是最好的事情。” 刘二柱嗯嗯嗯了一通,然后老实巴交看着他,静待他的下文。 刘三柱果然没让他失望,一开口就来了个大的:“松梗大队要选小学老师了,二哥,你看我家静子怎么样?” “……加油?”刘二柱一脸诚恳。 “我知道,你觉得不可能。毕竟要不是你们,静子在松梗大队的名声也不会变成这样。”刘三柱说,“静子能不能当上是我老刘家的事,我过来只想告诉你,二哥,你们小刘家别再搞事了,别逼我,我刘三柱不是面团儿,别逼我把卫生所那些事捅破了。” “……”刘二柱朝后一缩,捂住了心口窝,“三柱,你别胡说八道吓唬二哥,二哥害怕。” 刘三柱冷哼一声,不言不语离开了。 那个背影充斥着肃杀意味,像是随时能把小刘家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结果一到了老刘家,看到姚静,十分刚烈的刘三柱就化为了绕指柔。 “静子,妈还没同意呢?” 姚静摇了摇头,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三柱就有点不耐烦了,妈怎么回事啊,怎么就不为老刘家想想呢? 静子当上小学老师还不是为老刘家好,妈还指望让他们三房养老呢。就看她现在这种态度,谁愿意给她养老? “妈,这事又对你没什么影响,钱和票都是我和静子出了。你顶多名声再差点,你现在就没名声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刘老太躺着床上,恨恨拍床沿。 “你说得轻松!没有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我不同意!” “那就这样吧。你不同意,只能我和静子自己干了。”把话一丢,刘三柱就拉着姚静出去了。 刘老太呜地一下哭出声来。 她命苦哟,怎么生的儿子全这么不孝顺? 过了一会儿,屋门被轻轻推开了。 福宝从门外钻进来。 “奶奶,我陪你。”她跑到床边,趴下身子,蹭着刘老太的胳膊。 “不要。”刘老太心酸极了,“你去陪你爸你妈吧,陪我这个老婆子干什么,我都半截身子入土了。” 福宝听得也落泪了:“奶奶,你别难受。奶奶,福宝给你养老。” 刘老太喜欢她,给她吃鸡蛋,不要她干活,她都知道,她都记得。 “你爸妈又不想给我养老,我都看出来了。福宝啊,奶命苦,奶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也不用给我养老,等你长大了,我在土里都只剩骨头了。”刘老太老泪纵横,“你要是还记得奶,就给奶多烧点纸,奶在底下过得恐怕还能舒坦一点。” “不要,不要!”福宝急得不得了,“奶要活到一百岁,奶要一直陪着福宝!” 说着,她把衣服一掀,从里面拿出来一株老人参。 刘老太花白的头发都炸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久等啦,我继续码字了 第95章 刘老太宛如回光返照一样精神了,她咕噜一下坐起来了,瞪着一双老眼,手都在抖。 “福宝,你这个哪里来的?” 福宝歪歪脑袋:“我捡到的,我想送给奶奶。” 说着她要把人参往刘老太手里塞,可把刘老太给吓坏了,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下。 “你……你什么时候捡到的,在哪里捡到的?” “在有很多树的地方,刚刚才捡到的。”看刘老太躲,福宝委屈的不得了,“奶,我不给别人,我只想给你。” 松梗大队这边小桥流水是不少的,但要说深山老林,那绝对没有。哪里来的很多树,还长人参? 但捡到人参的福宝啊。别人没这个本事,福宝还能没有吗?这可是仙童转世,有锦鲤运。 刘老太非常犹豫:“福宝,你爸你妈知道这事吗?” 福宝乖乖巧巧地摇头:“我想孝顺奶奶。” 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句话,让刘老太又淌眼泪了。 多好的孩子啊,比她生的那些不孝子强多了。 可是,上回福宝捡到钱和票,莫名其妙惹得贼人找上门来,多多少少让刘老太心有余悸了。 “要不我们上交上去吧,福宝啊,你妈不是要好名声吗,就给你妈交去,省的大队长又说我们没做到拾金不昧。” 都这时候了,刘老太还在为三房着想。 多么感天动地的婆媳情呐。 “不要不要。”福宝扁着红通通小嘴巴,“这是福宝捡给奶奶的,奶奶吃了能长命百岁。” -- 第211页 “哎呦哪有那回事啊。”刘老太笑了起来。 老人参真有这本事,过去那些地主老爷怎么该死的还是死了,他们可不会吃不起啊。 但是福宝孝心难得,刘老太不好拂了她一片稚嫩真诚的心意。更何况这是仙童捡到的人参,跟别的人参不一样,刘老太还是很想留在老刘家当传家宝的。 只要她不像之前福宝捡到钱那样出去招摇,大约不会出事吧。 “福宝,你这个给奶收着,出了门一句话都别说,不能给别人知道。” 咬咬牙,刘老太小心翼翼地把人参接过来。 浑浊的泪珠子不受控制滚下来,险些脏了人参的须子,刘老太抖呵得更厉害了。 不真实,太不真实了! 刘老太脑子里浑浑噩噩,马上就要厥过去了,突然听见福宝娇娇的声音贴着她耳廓子响起了。 “奶奶,人参给你,你去帮帮我妈妈好不好?” 刘老太跌宕起伏的壮阔情绪一滞。 …… 傍晚的时候,松梗大队稻场锣鼓喧天,台子上又是唱歌又是扭舞。 从上回表彰刘小麦一事里学到了,李主任家的那块大红布时刻处于营业之中,心灵手巧的姑娘们从田野里摘了五颜六色的花朵,把台子布置得花团锦簇。 张秀红从老张家匆匆忙忙赶回来,原本已经有些疲惫了,毕竟她在娘家吹刘小麦吹了一整天。 但是一看这台子漂亮的样子,她立刻生龙活虎跳上去。 她嗓子好,现在在松梗大队名声也好,李主任愿意照顾她,最重要的是她这个人脸皮有城墙厚,总是过来蹭歌唱,大家都习惯了。 要是哪天张秀红没来,李主任还要关心一句: “张秀红同志今天怎么啦?” 刘小麦他们在台下使劲搞气氛。 潘桃看见了,笑眯眯地问姚静:“怎么样啊静子,是不是觉得红子唱得不错?早知道她有这个本事,在家吊嗓子我就不怪她了。” 是的,今天姚静也出了三宝殿,贵足踏入了松梗大队的稻场。 她在松梗大队名气很大的,是娇贵的城里人,是思想不端正做过检讨的城里人。一路上,她收获了无数来自农民同志们的各色目光。 姚静简直是躲在刘三柱身后过来的。 来了之后也不安生,因为潘桃在她旁边。刘大柱最近不敢见人,潘桃到哪里都是一???人,也没人管着她。 她一张嘴叭叭叭的就怼着姚静说,说得姚静心烦意乱。 她被大队长吴国安逮着做检讨本质是刘二柱一家的错,但直接原因可是潘桃信口开河举报了刘二柱,见事不好还把锅扣到她身上。 姚静虽然不说,但是她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大嫂,少说两句吧。”刘三柱勉强笑道。 潘桃夸张地“哟”了一声,举目四顾,把音量反而提高了。 “你们听见了吗,我们老刘家的三柱让我少说两句呢!” 她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刘三柱面皮子一抽,牵着姚静的手走到了另一边。 “他们牵手啦,到底是城里人,跟我们农村人就是不一样,他们当着这么多人面牵手啦!”潘桃跟别人大声地夸着。 姚静身子一僵,一把甩开刘三柱的手。 刘三柱尴尬地摸摸鼻子,正东张西望呢,结果看到刘老太拉着老脸过来了。 “妈?”你不是不过来吗? “我随你们。”刘老太搁下这句话,就闭上瘪嘴,一言不发了。 老刘家的这些小风波都湮没在了浩浩荡荡的歌声里,一曲歌毕,掌声雷动。 “妈,唱得好啊!” 刘小麦他们拼命鼓掌。 四婆也唏嘘:“红子啊,你怎么就这么会唱。”一直可劲地出风头。 “主要是我一想起来我家小麦要去大礼堂看演出了,我的心里就充满了干劲,我能唱一天一夜!”张秀红激动地说。 四婆:“……” 怎么回事哟,这风头还越出越大了,她就不该开这个口,张秀红嘴都要笑歪了啊。 这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刘小麦要去大礼堂了。 刘小麦小小的身板瞬间被拥簇上来的人挤得看不见了。 虽然刘小麦人不见了,但是所有的人还是在问刘小麦,她怎么又出风头了,究竟要怎么出这个风头。 “小麦小麦,你怎么要去大礼堂了?你都是乡下丫头,也能去那样的地方吗?” 看不到刘小麦的人,但是她的声音从人缝里清清楚楚传出来。 “还是因为我之前上报纸那事。县里领导注意到我了,专门给我们小刘家在大礼堂留了位置,邀请我们看五一汇演!” “!” 还有这种好事? 酸了酸了,四婆第一个牙疼。 “怎么回事哟,还能给你们一家人留位置。红子跟二柱都是泥腿子,小豆和小虎都是豆丁子,你们去了能看懂人家的表演吗?” “确实如此,小麦一个人去就差不多了啊,小麦出息嘛。”四婆开团之后,周遭的人纷纷点头。 都觉得刘小麦一家有点浪费资源了,不够淳朴了。 刘二柱虽然看着虚瘦,但是个子高高,在人群里勉强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 此刻他用着有气无力的嗓音跟人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没想到要去啊,实在是人家给我们位置留好了……” -- 第212页 他不说还好,一说更叫人心里难受了。 这等于是你不想去县里大领导硬是抬着你去?你有那么重要? “二柱这话说得荒唐。” “你不想去你就应该跟人家说的,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呢。这不是耽误人家县里领导的事吗?” 周遭一片指指点点,台上的张秀红暗道不好。 怎么回事哟,她还等着一片艳羡呢,要知道她今天回娘家大队可就被夸到天上去了,怎么松梗大队拿的剧本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刚准备开口带带节奏力挽狂澜,她大姑娘清亮的声音已经穿破闹腾腾的人群了。 “当然不能说啦,因为我们小刘家要给松梗大队开个好头啊——” 刘小麦艰难但倔强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小辫子都乱了。 她义正言辞:“今天要是我们小刘家因为一点困难,就不敢出去见世面了,这不就伤了人家大领导的心了吗?那明天我们队里其他孩子上报纸了,大领导也不会邀请他们家里人出去看汇演。” 是这样的吗? 好像真的是这样啊,大家都能上报纸,小麦家有的好处越多,这表明他们以后得到的好处也能越多。 大礼堂就在那里,谁说他们就没机会去呢。 都是泥腿子,刘二柱那么窝囊,张秀红那么泼辣,他们两个都可以,那么松梗大队这么多正常人必然也可以! 这么一想,大家心里都舒坦了。 四婆夸刘小麦:“小麦你太出息了,带着你爹娘弟妹去大礼堂,真是太给我们松梗大队长脸啦!” 刘小麦虚怀若谷:“都是应该的都是应该的。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为了松梗大队,我们小刘家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刘二柱同志听到这里,马上弯下腰低下头,向大家展示他的头皮子。 “够硬了吧,够硬了吧。” 大家开怀大笑,一时间稻场上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吴国安暗暗点了点头,小刘家还是不错的,做人做事有一套。 他刚刚露出点老怀欣慰的意思,就被人盯上了。 “大队长,都说办小学办小学,我们松梗什么时候办啊?” 他们很急的好不好,早点办说不定今年五一大礼堂都被他们松梗大队的老老少少包圆了。 “……我已经筹备好了。我们松梗的小学就拿以往老何家的屋子当教室,现在缺的是师资力量,公社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吴国安铿锵有力道,“办法我已经想到了,老师就从我们队里选,先考试,选出成绩好的我们再投票选举,选有知识又有人品的好老师!” 底下顿时一片欢呼。 “大队长,讲的好啊,我们听你的!” 民心所向,这让吴国安很有成就感。 “我们松梗大队的姑娘媳妇,包括知青,都可以参加竞选。竞选就安排在五一之后,有想参选的提前到李主任这里报名。” 突然被加担子的李主任:“……”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大队长这是怕有人要走他后门,给他添麻烦啊,干脆先把烫手山芋扔到她这里来。 吴国安,奸诈! “李主任,你行不行?”吴国安还问她。 李主任忍辱负重:“我可以,我能行!” 妇联主任什么奇葩没见过,她这辈子无所畏惧。 “太好了啊,我们松梗大队越来越好了!” 好多人感慨哟,稻场上达到了气氛大和谐。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大队长,我要举报!” 人群一静,寻声看去,大家跌破了眼珠子。 举报的人居然是老刘家那个城里媳妇姚静,被举报的居然是把姚静疼成亲女儿的刘老太。 姚静抓着刘老太,直视吴国安。 “大队长,刘老太昨天确确实实打坏了小刘家的收音机,她在家里跟我们说漏嘴了。我是一个接受过正确教育的人,必须站出来揭发她!” 刘小麦:“?” 震惊,原来天上真的可以掉馅饼。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96章 姚静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岂止惊到了刘小麦,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位同志也在风中懵逼了。 这可是姚静啊。 姚静这是怎么了,居然帮着他们冤枉……呸,帮着他们揭发刘老太。 不可思议,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别说他们,就是与老刘家小刘家无关的松梗大队吃瓜团们,这会儿也很不爽利。 ……嘴动了动,什么话都憋不出来。 十里八村都知道,重男轻女的刘老太转了性,专疼一个假孙女,那假孙女是她城里媳妇领养的。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刘老太肯定不是脑袋被门夹了,真对一个野丫头死心塌地。她肯定是给她的城里媳妇面子呢,真正疼的是她那个城里媳妇。 可你瞧瞧,刘老太掏心窝子疼了这么久,疼出了一个什么怪物? 没话说,这实在是让人没话说。 吴国安看向姚静,黑脸皮子绷紧了。 他抑扬顿挫地“哦”了一声,用目光给姚静压力。 姚静一身磊落,一脸正直,俨然已经忘记几天之前,她还在对举报这种行为深恶痛绝。 她到底是个见过世面的,咬了咬唇,她觉得自己做的对,并不怕吴国安的审视。 -- 第213页 “大队长,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我可以保证。组织需要大义灭亲的人,那我也能做得出来。” 李主任探出头来,用着鲁豫脸说:“真的吗,我不信。” 怎么能不信呢? 刘三柱急了:“李主任,大队长,我可以给静子作证,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从头到尾都是刘老太做错了事,我们虽然是她的儿子媳妇,也不可能包庇她,我们都是正直的人!” 他说得这样情真意切,让人不得不信。 回过神的老老少少们都交头接耳议论这件事情,有的老年人面露戚戚之色,看向刘老太。 刘老太的老脸皱皱巴巴的,佝偻着身子,整个人团成一小块,花白的头发贴着头皮子。她的胳膊被抓在姚静手里,姚静特别用力,手指关节都抓得泛白了。 唉。 有点兔死狐悲内味了。 有媳妇的人心里都有些抹不直,看向姚静和刘三柱:“你们两口子没弄错?大队长都说了,让你们拿着收音机到县城里头,给晓得的人验一验。” “我不会冤枉人的,这件事实在是我妈亲口说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坚定地站出来。”姚静说得套话真的很不错。 “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刘三柱拽了一下刘老太另一直胳膊,“妈,你说句话啊!” 刘老太低着头一直不吭声。 场面闹哄哄的,大队长和李主任皱着眉看着。刘小麦一家互相对视着,都觉得不对劲。 收音机坏没坏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这事要么是姚静扯谎,要么是刘老太中邪了胡言乱语。 姚静会扯谎吗?不像啊,她可是原锦鲤文里女主的妈啊,绝对的正面人物,温柔勤劳又有赚钱技能。 但是刘小麦马上想起来,原锦鲤文里姚静做糕点投机倒.把的时候,好几次差点被逮到,尤其是家里还有张秀红这种喜欢惹是生非的,一天到晚对着她,但是姚静硬是每次都能自圆其说,面对公安同志都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就悄悄开口了:“爸,妈,我怀疑我三婶扯谎。” 张秀红一脸欣慰:“那真是太好了,你三婶终于想明白了,要当个是非不分的人。” 没点是非不分的能力,怎么能当老刘家儿媳妇呢。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三年媳妇熬成婆吧,再正常的女人嫁到了老刘家,迟早都要变成另一个刘老太。 吴国安突然发话:“刘二柱同志,你怎么看?” 刘二柱迷茫地左顾右盼,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大队长这是问他话呢。 可是关他什么事哟,这事不是应该问刘三柱的看法吗。 “大队长,我不知道啊,我又听不懂三柱他们在说什么。” “二哥,我就明明白白跟你说,我和静子看不下去妈的所作所为了,我们想让她给你们赔偿,你这下听懂了吗?” 刘三柱高声道。 刘二柱嚯一下睁大了眼睛:“听懂了,三柱,你真是好样的!” 张秀红激动起来了:“三柱你做的好啊,二嫂没有看错你!” “三叔,奶赔不起的,奶说了,她棺材本都贴给你们啦。”刘小麦童言无忌。 “怎么会呢,小麦,你年纪太小了,不懂大人的事。”刘三柱掐住刘老太的肩膀,目光里都有哀求了,“妈,我们在家不是说好了吗,为了老刘家,你就勇敢地承认错误吧。上回你自己捡到钱不上交,静子作为儿媳妇已经替你承受过责难了,替你做检讨。” 轰一声—— 居然还有这种事? 有人质疑:“钱不是你家福宝捡到的吗?”刘老太飘得不成样子,满大队炫耀。 “不是不是,是福宝和妈出去挖野菜的时候,妈从河里勾上岸的。”刘三柱解释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四婆立刻用尖锐的嗓子喊起来,“刘老太这个老东西坏的很,那双眼睛毒着呢,那些个脏钱肯定是她捡回来的!” 又有人说老实话:“可是三柱,那钱不是在你们三房屋里搜出来的吗?” 刘三柱摇头叹息:“妈非得藏在那里,唉,唉……” 潘桃看得只想冷笑。 活该! 这些老的小的都活该! 哼,那时候还看不上他们大房,偷偷摸摸把钱塞给三房,真是多亏了刘老太不当人啊。 姚静在劝刘老太当个人:“妈,你就承认错误吧,就当是为了福宝,当个让她骄傲的奶奶。要不然……以后福宝走出去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 为了福宝—— 刘老太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用颤抖的声音说:“对不住大家,我承认……错误!” 稻场上的台子一下子清冷下来,唱歌的跳舞的都把场子让开了。偌大的台子上就一个悲情的刘老太,后头是喜气洋洋的大红布,旁边是热热闹闹的花朵儿,像是在表演什么小品剧。 刘老太痛哭流涕,承认过错。 给刘小麦一家道歉,又给姚静道歉,说是拖累她名声了。 姚静眼眶微红,一副终于沉冤得雪的样子。 “静子,你终于清白了,以后没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你了。”刘三柱搂住了姚静,大声说话给周围人听。 目光依旧异样的吃瓜群众们:“……” -- 第214页 就在这时,台子上的刘老太抹了把脸,手缝里偷出来一点精光。 时刻处于观察之中的刘二柱虎躯一震:“来了来了,你们奶奶要上正头菜了!” “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刘小麦使劲点头,“不愧是我奶,我差点以为她真屈服了。” 小刘家一级预警已经启动。 就听见上方的刘老太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 “我家三柱和静子,他们确实是孝顺的、懂事的,是好同志。比如这会儿,他们为了说服我承认错误,知道我没有能力赔偿给老二一家,主动提出由他们出钱出票——他们要赔偿老二家买收音机的钱,还要赔偿老二家买收音机的票!” “???” 场下一片哗然。 刘三柱都惊呆了,满肚子的话瘪在嗓子眼说不出口,变成一个响亮的嗝打了出来。 被他抱住的姚静首当其冲,迅速地扭头也没躲过。 姚静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白眼一翻,差点昏厥。 “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杠铃一样的笑声响起来了,哗然的人群看过去,居然是潘桃。 潘桃捂住了嘴巴:“我不该笑的,是不是?” “该笑该笑。”说话的是张秀红,张秀红感动得稀里哗啦,“大嫂,我就知道,你是为我们高兴呢。你是实在的人,老三一家也是实在的人啊,家和万事兴,我们这一门刘在分家之后终于做到了!” 刘小麦带着大妹小弟穿越人群挤到了刘三柱身边。 “谢谢三叔,三叔真好!” 刘小豆和刘小虎熟练地一左一右挂在了刘三柱大腿上,眼泪鼻涕都往他裤子上抹。 刘三柱……刘三柱感觉要窒息了! “妈!”他冲着台上喊,眼底是满满的心痛和难以置信。 刘老太唉声叹气,指着刘三柱跟台下人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三柱还不让我说呢。我家这老三啊,人特别老实,不喜欢表现,真的是个好同志,你们以后多跟他处处就晓得了。” 刘二柱非常认可,感动地冲刘三柱喊话:“三柱,你以后就是我亲兄弟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以前不是亲兄弟吗? 大家还没来得及理清其中的逻辑关系,大队长开口了。 “刘三柱,姚静,你们两个认可刘老太的话吗?” 刘老太抢着开口:“那肯定认可啊,他们可是好同志,人品好着呢,肯定不能说话不算话的!” 是吗,是吗? 松梗大队的老老少少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这两口子。 刘三柱突然意识到不能否认了。 他跟姚静在名声上本来就有劣势,今天再否认,怕是要翻不得身了。 姚静也想到了,她闭了闭眼,低声道:“认吧。” 认了吧,认了吧。本来以为被逼上台的是刘老太,哪知道实际上被逼得下不了台的是他们三房。 刘老太,这个乡下老虔婆—— 太可恨了! 离他们特别近的刘小麦眉眼一弯。 感受到了,锦鲤女主一家单方面的仇人又多了一个呢。 “刘三柱?”吴国安雄浑的声音在催促。 刘三柱从喉咙里发出短促的笑声,挤出来字眼:“我妈说的对……都对,呵呵。” 尘埃落定。 周遭都静了静,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空虚感。 刘小麦带头拍起来手。 她环顾四周,声音清亮:“各位爷奶叔婶,你们愣着干什么呀,鼓掌啊!” 对对对,鼓掌鼓掌。 稻场上掌声轰鸣,气势如雷,险些就把刘三柱和姚静冲趴下了。 “三柱啊,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们家钱和收音机票啊。我们急着用呢,小麦要听新闻写文章,这都是为了我们松梗大队的荣誉啊。” 张秀红趁着他们没精气神反抗,抓紧时间问。这叫趁他病要他命,谁知道老三一家缓过气来会不会就翻脸不认了。 刘三柱这下确实心累极了,他二嫂还真是一分一秒都不让他歇啊,他求助地看向他二哥。 就见刘二柱一脸的窝囊:“三柱,听你二嫂的。” ……倒是忘了,他二哥就是块废物点心。 周围人也在催他:“刘三柱,你反正都要赔了,早赔是赔,迟赔也是赔。不如现在就把钱跟票拿出来,千万不要耽误了小麦上报纸,耽误我们松梗大队的荣誉。” “就是就是,”刘小麦感谢大家仗义执言,“等我家新买了收音机,我邀请你们家的小朋友都来我家听,我们一起进步。” 还有这种好事? 大家更急迫了,看刘三柱还在那里犹犹豫豫,性急的人恨不得上手来掏他口袋了。 那一双双粗黑的大手跃跃欲试伸过来,可把姚静给吓坏了。 “三柱、三柱你快给了吧!” 刘三柱:“静子,我们家的钱和票不都在你那里吗?” 姚静:“……” 这个男人不是有私房钱吗,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舍不得掏! 但现在也不是跟刘三柱争吵的时候,姚静咬咬唇:“大队长,我们钱和票没带在身上。” “那就去老刘家拿,我们监督你们!”四婆这条建议达到了一呼百应的效果。 吴国安都点头了。 这下真的下不了台啦,刘三柱和姚静被人群裹挟着,不得不回了老刘家,找出了五十块钱和一张收音机票,双手颤抖着交给张秀红。 -- 第215页 姚静眼眶红透了,刘三柱的喘息无比的急促。 “哟,三柱啊,静子啊,你们这是怎么啦?”钱和票到手了,张秀红心宽了人柔和了,很关心他们。 姚静和刘三柱根本说不出话来。 刘小麦读过书懂得比较多,主动答疑解惑:“我猜我三叔和三婶心里高兴着呢,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他们希望我们这一门刘的不愉快都解决掉,都能化干戈为玉帛。” “小麦会说话!这话有水平!”大家都赞不绝口。 刘二柱握着刘三柱一直抽筋的手,跟他保证:“三柱,你对我们小刘家的好,我都记住了。” 刘三柱抽了抽脸皮子:“……呵呵。” 不需要,不稀罕,离远一点行不行? 刘老太坐在人堆里,像一个含辛茹苦的老母亲,孜孜不倦地跟人解释: “我这两个儿子,都是好同志,都孝顺。看到他们处的好,我???里高兴哪。” 李主任告诫她:“儿子孝顺,你也要当个慈母。要惜福啊刘老太,你要改改。” 刘老太点头如捣蒜:“在改了在改了,我以前鬼迷心窍了,我现在都想明白了。” “那就好。”李主任感慨:“兄友弟恭,母慈子孝。早点这样,你们老刘家也不用分家啊。” 四婆刺刘老太:“要是不分家,你是当奶奶的,人家大礼堂说不定也给你留个位置呢。现在可全都没有喽。” 刘老太捂住了心口窝。 没关系,没关系,她还有福宝能指望呢,福宝肯定能更有出息,她还能捡到人参呢。 只是,福宝呢? 怎么今天老刘家闹成这样,福宝也没出来? 刘老太心里模模糊糊地掠过一丝疑惑,但是她没在意。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张秀红已经给刘小麦做好了好看的军绿色短袖汗衫。 五一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97章 刘小麦穿着新短袖,在水面照了又照。 因为她家的小镜子容纳不了她的全身,只有这样才能看到她有多好看。 “刘小麦,你又臭美!” 刘小勇在旁边叽哩哇啦。 什么叫臭美? 刘小麦睨他一眼:“我难道不好看吗?” “……”刘小勇居然哑口无言了。 刘小麦最近养得确实不错,有点俊俏小姑娘的意思了,尤其是这身军绿衣裳一穿,显得小脸都白嫩了几分。 刘小勇这个年纪也有美丑观念了,但他这么着也说不出刘小麦好看这样的话。 本来大家都是一起丑的,怎么就你悄悄变好看了呢? 一定是衣裳的问题。 这么想着,刘小勇就不服气了呀,他可是男孩子,怎么新衣裳还没刘小麦多? “妈,我要穿新衣裳我要穿新衣裳!”刘小勇转身往家跑,跑一路嚷一路。 他妈就拿着藤条在家门口等着他呢。 潘桃现在就是一个冷漠无情的虎妈。她拿过擀面杖捶过刘小勇,拿过扫把刺过刘小勇,最终还是选中了趁手的藤条,打人够疼,但又不会真的把刘小勇打出内伤来。 刘小勇一看到藤条就瑟瑟发抖:“妈,你又怎么了,你干什么呀?” 说着他就要逃窜。 潘桃哪里可能放过他,一个健步追上去,甩着藤条抽他。 “穿新衣裳穿新衣裳!有什么脸穿新衣裳?我给你借回来的课本你大字不识一个,你还不如我!” 刘小勇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是被后妈虐待的苦命小白菜。 他的声音太大了,吵到三房的耳朵了。 姚静把窗子关了起来。 “妈,我也想穿新衣服。”刘小军噘着嘴说,“自从到了奶奶家,我都没有穿过新衣服,现在刘小麦都穿了,我还没有。” “等一等吧,小军,你身上的衣服还没穿破呢,刘小麦他们以前穿的衣服上面都有很多补丁。”姚静温柔地说,“再说了,爸爸妈妈要买房子呢,我们要攒钱。等买了房子,你和福宝就能到公社上学了。” “妈妈,你不是要在队里当老师的吗?”刘小军感到奇怪。 “那也不是要当一辈子。”姚静说道。 她心里还是想要一份工作,刘三柱现在是听她话,可不代表会听她一辈子的话。毕竟刘三柱脑子不错的,不像以妻为天的刘二柱,刘二柱那种人一看就不怎么正常。 可惜太矛盾了。她不想在队里生活,但是出了松梗大队,她又不知道去哪里找工作。 走一步算一步吧,先弄个老师当当,反正不亏。 姚静这样跟自己说。 “妈妈,你会当上的。”福宝靠在她的胳膊上,“你就是我们队里的老师。” 姚静笑了:“谢谢我们福宝相信妈妈,但是妈妈要先考试,考过试了还要选举,唉。” 也不知道那些农民会不会选她。 福宝坚定地点头:“妈妈一定能被选上。” “希望这样。”姚静看到福宝的衣服,“天暖了,福宝,你想不想穿小裙子。” 福宝眼睛一亮,但很快忍住了期待,“福宝不穿小裙子,福宝给妈妈省钱。” 姚静捏了捏她的脸:“你呀,一条裙子才多少钱,妈妈不要你省,你穿的漂漂亮亮的,妈妈看了就高兴。” 福宝立刻欢呼了一声,扑倒了姚静怀里。 -- 第216页 刘小军看着这一切,默默地扁嘴,蹲到墙角看蚂蚁搬家了。 那头,刘小勇一走,刘小麦又对着水面摆了几个姿势,又是掐腰又是捧脸的,正美滋滋着呢,前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刘小麦:“……” 她直起身子,一抬眼,就看见何在洲从对面的绿荫中分柳拂花走出来。 也不知道他暗搓搓看了多久。 “何在洲,你笑什么呢?你都吵着我了!”刘小麦先发制人。 她可是记得何在洲那种刺人性格的,说不定他下一瞬间就要嘲讽她了,必须赶在何在洲看不起人之前先批评他一顿。 何在洲无辜极了:“我笑了吗?我没笑。” 刘小麦瞅着他那张苍白的小脸,有点羡慕他这种冷白皮。 何在洲应该就是那种晒不黑的人吧。 “你脸上的伤口好了?”隔着潺潺的溪流,刘小麦看得不怎么清楚。 何在洲抬手擦了一下:“好了。” 对他来说,伤口闭合后,不流血了,就已经是好了。 “要好好养啊,不要留疤,留疤就不好看了。”刘小麦语气里带着诡异的怜惜。 何在洲唇线一牵:“我不留疤。” “……告辞。”刘小麦嫉妒了。 “等等。”何在洲叫住她,“刘小麦,你是不是要去县里礼堂看演出了?” “对啊,我厉害吧,你也要加油了。”刘小麦一笑,脸颊上就出现了可爱的小梨涡。 “知道了。”何在洲目光沉静看着她。 他想起来那个星夜,刘小麦跟他说,她要去京市,要去海市,要发财追梦,要实现理想。 原来那些不是星夜的呓语,刘小麦一直在悄悄努力中。 何在洲沉黑的眼眸眯了眯,他的心中一重又一轻。 “刘小麦,你也加油。”他认真地凝视刘小麦,飞快地说了一句,“好看的。” ——我难道不好看吗? ——好看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何在洲说完后感觉自己耳根有点热,他匆匆忙忙转过了身。 “刘小麦,我回去了。” 刘小麦:“……诶?”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 什么好看不不好看的,他是在说他就算留疤了也是好看的吗。 啧,真自恋呐。 刘小麦抖了抖鸡皮疙瘩回到家,她的老母亲张秀红同志正准备回娘家。 “我得去找你们二姨娘,把小豆小虎的汗衫子拿回来。” 马上可就是五一了。 刘小麦说:“妈,你把收音机票带过去,还给外婆吧。” 这种票很贵重的,拿了人家老太太这么贵重的东西,刘小麦心里始终记挂着这事。 现在他们家买的收音机好好的,从姚静那里拿来的票一时半会儿用不上,不如还给张老太。 “凭什么?”张秀红不同意,“你外婆自己又不买,我们不用,她就贴给你两个姨娘了。我看她那张收音机票本来就是准备给你小姨娘当嫁妆的。” 可怜她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可是我们去一次,外婆都贴东西给我们带回来。妈你这次去,外婆肯定又要给东西,我们家什么都不用带过去吗?我还以为有来有往比较好呢。” 刘小麦是个淳朴的孩子,发出淳朴的言论。 张秀红一听,突然明白了过来,把大腿一拍,就夸刘小麦:“小麦啊,你到底是读过书的,这脑子就是不一样。你说的对,有来有往有来有往,我带着这个收音机票过去,你外婆肯定会还我一个更贵重的。” 刘小麦:“?”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震惊,她怎么不知道。 张秀红已经激动起来了,她带着票赶到老张家,说什么都要还给张老太。 张老太被感动的稀里哗啦,不得不收下来。 然后一转手打开小荷包,又给了张秀红一张自行车票。 张秀红:“!”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是五一了我继续码 第98章 纵然张秀红特别爱占小便宜,她老娘这出还是把她惊到了。 她原本只是想用收音机票从张老太这里换一点钱,如果张老太手指松了松,能漏一点粮票布票的给她,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那些东西对如今的小刘家比较实用。 哪知道张老太一来就来了个大的,自行车票啊! 压力来了,张秀红掐指一算,买一辆自行车好像要一百五十块。 一百五十块啊,把小刘家抄个底也抄不出这么多钱啊。 这可怎么办哟,张秀红心里纠结的不得了,手上却一把接过自行车票,嘴上不忘抱怨:“妈,你干什么呀?” 张老太一脸的慈爱:“我不是给你的,我是给我大外孙女小麦的。她是要去大礼堂看汇演的人,没有自行车骑实在是不像话。” “妈,我家小麦才十岁。” 骑什么自行车哟,她那双小短腿够着地吗。 “这个我当然晓得,你当你老娘是老糊涂了吗?”张老太指点张秀红,“我票给你们了,你们也没钱啊,肯定一时半会儿买不起。等你们攒到钱了,小麦不是正好可以骑车了吗?” 还真是这个理,张老太算盘珠子打得很好呀。 她伸出手来,像摸小孩那样摸了摸张秀红的头:“我不把自行车票先给你,你怎么晓得上进呢。” -- 第217页 “……”张秀红懂了。 敢情她老娘觉得她是一头懒驴,要用根萝卜吊在前面才会跑。那自行车票就是吊着她的萝卜。 这是阳间的计谋啊,偏偏依照张秀红那个性格,就算是知道张老太把她当懒驴子,她也肯定追着萝卜跑。 不追就是吃亏???张秀红从来不吃亏。 她扭扭捏捏地:“妈,你怎么就给我了,我当你要留给英子当嫁妆的。” “我不给她,她主意大着呢,哼。”提到这个张老太就生气,“我给她准备了三转一响,让她给我招女婿,她非不,看上了公社的李郎中。要跟人家结婚,还要住到公社去。她有本事,肯定不要我东西了。” 这些钱啊票啊的,张老太原本准备留着当棺材本的。 上回又激动又怜爱的,给了刘小麦一张收音机票。张老太给了之后,就没准备再从张秀红手里要回来。 哪知道才没几天,张秀红主动还给她了,她不收张秀红还生气。 这让张老太一瞬间想起来很多往事,她这辈子确实让大姑娘受了很多委屈。 姐妹三个,只有张秀红没读过书,老二张秀丽读了三年级,老三张秀英读到初中毕业。 三个姑娘长大了,结婚了,只有张秀红只带了一床被子两身衣裳,张秀丽陪了自行车,等到张秀英,张老太甚至给她准备了三转一响。 谁知道张秀英千挑万选,最终不愿意招女婿了呢。张老太无比扼腕。 机会难得,张秀红立刻拉踩张秀英。 “妈,你别太难过,让我家小麦知道了都该心疼你这个外婆了。小麦孝顺,她天天记挂着你,说外婆对她好,贴东西给她,等她念书念出头了给你长脸给你养老。” “我就晓得我大外孙女好,红子啊,你下回一定要带着小麦一块儿来。”张老太摸着张秀红的手,“你回去跟小麦讲,等她考上初中,外婆给她买手表!” “……妈,你今天怎么了?”张秀红感觉特别的不真实。 张老太精气神很足:“我怎么了?我好的很!” 张秀红久久地端详着她,突然起身,戳着张老太的脑袋晃悠了两下。 “你干什么东西?”张老太瞪她。 “嘘。”张秀红一脸认真,含蓄说道,“我听听声音。” “……”张老太一把挥开她手,“你当我不知道,你说你老娘我脑子里进水了呢!” 张秀红悻悻收手,反复嘱托:“妈,那你可千万要记得啊,不要年纪大了说完就忘……” “滚滚滚!”张老太开始赶人啦。 张秀红从张秀丽家取回来两件新做好的汗衫子,志得意满回了小刘家。 “妈回来了!妈回来了!” 小刘家大大小小都无比热情,给了张秀红高规格的接待,发光的眼睛都盯在张秀红拎着的东西上。 张秀红一脸的傲娇,把两件小短袖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拍。 “哇!新衣裳!” 刘小豆和刘小虎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取过来,一人一件拿着往身上比划。 “安静,安静。”张秀红拍了拍桌子,“不要大吵大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话说的有点深度。 这个世上最了解张秀红的人,恐怕就是刘二柱了。 刘二柱小心翼翼地蹭过去:“红子,你这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张秀红哼了一声,又从包里拿出来藕粉、红糖,还有一包香喷喷的芝麻。 “吃的!”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的刘小麦激动地站了起来,“这么多吃的!” 她外婆家怎么搞得跟供销社一样,什么都有? “坐下,坐下。”张秀红同志谆谆教诲,“小麦啊,你现在可是个人才,是有点身份的人了,要稳重,要把架子拿捏起来,不能总是一团孩子气的。” 刘二柱若有所思,闻弦音而知雅意:“红子,你这里好东西还没拿完?” 张秀红斜了他一眼,绷着脸皮子,往底下一掏,把大宝贝亮了出来—— “自行车票!” 小刘家彻底的沸腾了。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这可是自行车票啊! 什么概念,看看锦鲤女主一家到现在还没买自行车就知道了。 “红子,你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刘二柱浑浑噩噩。 张秀红毫不留情对着他胳膊就是一下子,刘二柱“嗷”地一声跳了起来。 “红子,你怎么真下手了?”还下这种狠手! 刘二柱委屈坏了。 张秀红白他一眼,懒得搭理他,跟刘小麦说:“这是你外婆给你的,要买自行车给你骑。” 刘小虎人小鬼大,反应很快地抓住刘小麦袖子:“大姐带我!” 刘小豆一肘子把他挤到旁边,用小脸蹭刘小麦的肩膀:“大大姐,小虎坐杠上,我坐、后面。” “都行都行。”刘小麦满口答应挥斥方遒,“只要你们敢坐,我就敢带。” 好一阵抱团兴奋之后,张秀红突然一丧。 “有票也没有用,等车买回来,还不晓得等多久。” “怎么会这样?”刘小麦表示不懂,“我们不是有票了吗,有票还不能买吗?” “麦啊,我们家没钱。”刘二柱叹气。 “我三叔三婶不是刚援助我们小刘家五十块吗?”赶快花钱花钱花钱! -- 第218页 “不够的,现在要买自行车,最少要一百五十块。” 虽然买不起,但是张秀红和刘二柱就是知道这个价格,可能他们心里也期盼很久了吧。 “买得起的买得起的。”刘小麦充满信心,“等五一我们去县城,爸妈你们把钱和票带着,我们看完汇演就去买。” 这也行?这怎么行? 刘二柱憋了半天:“麦啊,你学历高,我跟你妈听你的。” 刘小麦笑容灿烂:“我保证不辜负你们两位同志的信任。” …… 五一这天,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口子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一会儿担心睡过了起不来,一会儿又担心在大礼堂出丑。 “这辈子真短。” 张秀红听见刘二柱低低地说道,她的眼睛也发涩了。 “可不是吗,一晃眼的工夫,小麦都这么大了,都能带着我们去大礼堂了。” “……”刘二柱沉默了一下,终于试探地问,“红子,你不觉得脚凉吗?” 被子真的有点短。 “……刘二柱,你这个人是有点不像话了!”张秀红“吱呀”一下翻身,背对着刘二柱。 “我怎么了,我又怎么了?”刘二柱特别的想不通,红子怎么又生气了? 张秀红懒得搭理他,她睁着眼睛思考着人生。 模糊的夜色里,刘小虎好像在做什么美梦,时不时笑两声。刘小豆乖乖躺着,偶尔在呓语。 只有刘小麦从头到尾呼吸声均匀,这是睡熟了啊,梦中情绪都很稳定。 “我们家小麦有一颗大心脏。”张秀红悄悄笑了,“她应该念书,早晓得她有这个本事,我早就送她念书了。” “那会儿你还不同意……”刘二柱在夜里胆子真的很大,居然揭了张秀红的黑历史。 张秀红不承认:“没有的事,刘二柱,我劝你别污蔑我,没有证据的事情少说。” 刘二柱一秒滑轨:“对不起,红子,我瞎讲的。” 张秀红哼了一声,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真好啊,现在真好。 以后他们小刘家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好不容易熬过了最黑的夜晚,天上还星辰满斗的时候,刘小麦一家就起来洗洗涮涮了。 刘小麦姐弟三个上身穿着崭新的军绿色短袖,下身是整整齐齐的黑裤子。小脸洗得干干净净,还涂了雪花膏,香喷喷的。 其他人洗洗涮涮,刘小麦作为中心人物是要被仔细梳妆打扮的。 她又扎了丸子头,看着张秀红同志手里的红头绳,再看一眼身上的绿短袖,刘小麦有那么一丝丝的怀疑。 “妈,红配绿唱大戏,是不是不太好啊?” “特别好,大红大绿才热闹!”张秀红不由分说给她绑上了。 刘小麦:“……行。” 不就是显得憨厚了一些吗?是好事,憨厚才显得人老实、值得信任啊。 于是张秀红同志又给她夹上了那个红五角星发卡。 刘小麦对着镜子觑着眼睛迅速地看了一眼。 可以! 整个人特别喜庆! 一般人不会像她这样的,不愧是她刘小麦,她就是与众不同。 张秀红和刘二柱同志又穿上了他们两个结婚的时候才穿的那身衣裳,一家人轰轰烈烈地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谢洋洋、斤斤计较军军投喂地雷,啾咪~:,,, 第99章 大队路口传来一阵狗叫。 刘小麦他们仔细一看,居然有两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姐,姐夫。”张秀英吱呀一声拧着自行车龙头停下来,“我们给你们送车来了。” 李郎中停在她旁边,从自行车上下来:“昨天晚上想起来这件事,就今天趁早给你们送过来,幸亏赶上了。” 张秀红都惊呆了,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头发:“英子,你哪里来的车子?” 张秀英把自行车推给她:“我二姐的啊。她昨天就想给你推回来用了,结果你拿了汗衫子就跑,她追都追不上。” “……咳。”张秀红略略心虚。 那不是她刚从张老太那里拿了自行车票,怕张秀丽生事吗。 刘二柱也接过李郎中的凤凰牌名车,在车座子上轻轻拍了两下。 “难为你们了,这么早骑过来。这个自行车确实是好东西啊,有了去哪里都方便。” “姐夫,你都晓得了,那你用劲干活,给我姐买呗。”张秀英说道。 刘二柱一本正经:“估计快了。” 把两个小的抱上去后,刘小麦也坐到了车后面,稳稳地抓住车座,腾出一只手对张秀英李郎中挥了挥:“谢谢小姨娘,谢谢……小姨夫?” “姐,你听听你听听,你家小麦又瞎说!”李郎中满脸的笑,张秀英却噘起了嘴巴,“我还没同意跟某个人结婚呢。” 张秀红把自行车一踩溜远了,声音飘过来:“听见了听见了,我会教育小麦的。英子啊,你跟李郎中好好处。” “……”张秀英郁闷地回头,就看到李郎中笑得春光灿烂。 “张秀英同志,我以后必然是小麦他们的好姨夫。”李郎中的语调充满了力量。 “你最好是。”张秀红嗔怒地瞪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对着小麦他们的背影喊—— “姐,你控制一下你自己,别在大礼堂给小麦丢人啊!” -- 第219页 嘹亮的声音传过来,张秀红一声不吭,脚下把自行车踩得更快了。 “红子,你慢点。慢点吧红子。” 带着两个孩子的刘二柱有点追不上她了。 “爸你行不行啊?”坐他后面的刘小麦关心地问。 “……”刘二柱居然沉默了。 坐在前面大杠上的刘小虎泫然欲泣:“爸,你不行了?啊啊啊啊我爸真的不行了!” “!”刘二柱同志被激起了斗志,“我行,我肯定行!” 他气沉丹田突破瓶颈,带着自行车来了一段震慑灵魂的漂移。 “大可不必,爸。”刘小麦怂了,“我觉得慢一点就蛮好的,稳,还能看看两边田野风光。” 这可是李郎中的宝贝坐骑啊,稳,一定要稳。 旁边车上的张秀红嘲笑他:“等你买了车子你再飘,刘二柱同志,你要控制一下你自己,别在大马路上给小麦丢人。” 好熟悉的语录哦。 刘小麦回头看了看:“妈,我小姨娘他们还在那里呢,在目送我们。” “她就是磨叽,迟早要走,非得歇一下。”张秀红很看不惯,“小麦啊,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能学你小姨娘,她就是放不开,遇到什么事都怕丢人。” 这姐妹俩又开始互相嫌弃了。 刘小麦劝张秀红:“妈,其实我小姨娘蛮够意思的,她还专门给我们送自行车来。” 张秀红鼓着脸,顿了顿道:“是不错,我在自留地上种了不少菜跟瓜,等你小姨娘结婚,我多掐一点送给她吃去。” “妈妈,你真是一个有大胸怀的姐姐。” 刘小麦才为她翘大拇指,就听见张秀红同志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 “到时候她肯定会多给我两把喜糖带回来!” 有来有往有来有往,这四个字现在已经深深刻在张秀红同志的脑海里了。 刘小麦:“……” 这一路上说得欢快,等到了县里的大礼堂门口,藏在心里的紧张感就再次汹涌而出了。 把自行车锁到车棚里,刘二柱虚弱得不得了。 “红子,我这个小腿好像有点抽筋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张秀红捂住脑门:“二柱啊,我好像头也有点昏。” 刘小豆和刘小虎紧紧地抓着他们的手,探头探脑地看,在这种场合完全不敢大呼小叫。 “大概是天开始热了,我们骑车子骑得又累,不如先在这里缓一缓吧。” 刘二柱同志积极献言。 张秀红肯定地点了点头:“有道理,二柱,我听你的,歇歇脚再进去比较好。” 因为穿着结婚时的衣服,也不敢随便乱坐,两个人就靠在自行车上,在车棚子里发杵。 “爸,妈!你们呆在这里干什么呢?”刘小麦哒哒哒跑过来。 张秀红:“……小麦你不累?我们歇一歇再到礼堂里面去吧。” “不累啊。”刘小麦实话实话,她坐在车座上来的,兜了一路风,累什么呀。 “爸妈,你们可以进去礼堂里面歇啊。里面干干净净的,还有地方坐,多好啊。” “是这个道理。” 张秀红和刘二柱纷纷点头,然而一个身子也不动,甚至脚都没抬一下。 刘小麦怀疑了:“你们该不会真是被我小姨娘说中了,怕丢人,束手束脚不敢进去了吧。” “怎么可能!”张秀红第一个反对,“我不怕,你妈我什么世面没见过,人家大领导到我们队里走访,就我不给他好脸色!” 这么一想,张秀红那股劲劲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有什么好怕的!领导也是人,领导还是人民群众的公仆呢,她张秀红又不靠那些领导赏饭吃,她怕个屁啊。 “走走走!”她一手拽一个小的往礼堂大门走。 “红子,红子……”小腿抽筋的刘二柱可怜巴巴地跟在后面,指望张秀红等他。 “爸,你放宽心吧。”刘小麦扶住他,“我刚刚晃悠了一圈,礼堂里面基本上没人呢,里头空空荡荡的。我们现在进去正好,等会儿人多了,我们说不准得跟好多陌生的人一起挤进去。” 刘二柱一听,马上反手抓住刘小麦:“麦啊,我们得快一点走,跟上你妈。” 礼堂门口,有工作人员看守着。 张秀红带着两个小的就被拦了下来,年青的男同志板板正正道:“今天我们礼堂有活动,不接受参观。” “同志,我们知道你这里有活动,我们就是被邀请过来观看汇演的。”张秀红解释。 男同志奇怪地打量他们:“是这样吗,那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我登记一下。” “……”家里蹲单位的。 刘小麦正好赶过来了,头上红头绳跑得一动一动的。 “叔叔好,我叫刘小麦,我们一家是受县里领导的邀请过来观看汇演的。”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来吴国安从公社拿回来的凭证。 那个男同志听见她名字的时候,眉头就动了一下。接过她的凭证扫了一眼,马上激动道:“你就是刘小麦同学?” “是刘小麦,我就是刘小麦的妈!”张秀红也激动起来了,“同志,你也知道我们家小麦?” “当然当然,刘小麦同学可是给我们县里增光添彩了。”男同志一弯腰,从桌肚里抽出来三份报纸,“小麦同学的文章上了三份报纸,我这里都存着呢!” -- 第220页 张秀红和刘二柱“哇”了一声,迫不及待围上来。 他们只看过那份省报的,另外两份报纸,他们在乡下根本没有看过。 “带进去看吧,正好你们来得早,里面没什么人,安静。” 男同志笑着说,小刘家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都跟着他走进了大礼堂。 这个年代的大礼堂很简朴,中间台子是木头做的,上面都没有刷漆,但布置了红花和彩带。下面的座位都是木椅子,一排一排的,都没有装饰。 男同志引着刘小麦一家在正中间的倒数第二排坐下。 这个位置离台子虽然远了一点,但是视野很好,看表演会很爽快。 大礼堂里除了他们一家,只有个把个的观众,剩下都是工作人员,在台子上和前面几排忙活。刘小豆和刘小虎初生牛犊不怕虎,立刻爬上椅子坐好了,睁大眼睛东张西望。 张秀红正襟危坐,一脸端庄。 只有刘二柱,他轻轻地坐在木椅子上,屁股只坐一半,也不敢往后面倚,跟个大鹌鹑一样无依无靠。 “没出息啊。”张秀红摇了摇头,小心地把报纸摊开,“小麦,你再给我们念一遍听听罢。” 念就念,也就剩这么点快乐了。 刘小麦刚念完,旁边突然传来几声鼓掌。她一抬眼找了下,发现最后一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五十来岁的女同志。她留着革.命年代的短发,穿着的衣服很朴素,但是上面没有一个布丁。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眼神,一看就很有力量。 就像……就像是个女干部。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的刘二柱又捂住了心口窝。 但是人家女干部可不关心不停给自己加戏的他,人家只凝视刘小麦。 “小姑娘,你就是文章上过报纸的刘小麦吗?” 刘小麦站起来,乖巧地点了点头,“是的,奶奶。” 女干部就笑了一下,刚要再说些什么,有个工作人员从台上跑了下来:“赵处长,你来给我们掌掌眼吧,看看马上表演的节目顺序要不要换。” 女干部朝刘小麦和蔼地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到了前头去。 小刘家大大小小都惊呆了。 赵处长? 啊啊啊啊他们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处长!是大干部! 真好,真好啊。 人家大领导都这样和蔼可亲,看起来一点架子也没有。 说到这个张秀红可不困了,“我就知道,我之前看的那个大领导也不摆架子,一看就是个好官。” 他们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忘记了矫揉造作地害怕,周围都坐满人了,台子上的大红色帷幕被拉了起来。 那些领导都坐在前面两排。 后头的座位都是按照单位来分的,一个单位一个区。 刘小麦他们一家就坐在家具厂工人里面,伸长了脖子看最前面的领导。 “哎,那个赵处长坐在第一排了,她在跟旁边的大领导说话。”刘二柱眼睛比较尖。 “哪儿呢哪儿呢,”被刘小麦告诫过,哪怕现在坐在倒数第二排,张秀红同志也不敢直巴愣登地站起来看。 她要当一个有素质的人,身为文曲星的妈,她只恨自己脖子不够长,“赵处长旁边的大领导回头了,唉哟,二柱二柱,我好像见过他!” “妈,你这辈子不就见过一个大领导吗,之前下乡走访的那个。”刘小麦个子小看不到,索性也不看了,“是他吗?” “是是是,还真是!”张秀红一拍大腿,“都能跟赵处长说话,又是坐在第一排中间,我看他最少也是一个处长。” 演出还没正式开始,周围人都在絮絮叨叨,但是小刘家絮叨得格外出众一些,张口闭口都是领导,惹得周围家具厂的人频频看来。 有人就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睁了睁眼,有那么一丝匪夷所思。 “几位同志,你们真的认识那个大领导?” “不认识啊,”刘二柱老实道,“就我媳妇见过。” 张秀红立刻踢了他脚一下。 怎么就不知道装装呢,一下子把老底都掏出来了,这下让他们想借大领导的势都借不成了。 事已至此,张秀红???能咳了一声,硬撑道:“有过一些交流,他比较欣赏我。” 说完了张秀红昂首挺胸的,一副充满自信的样子。 家具厂说话的那个人表情就特别的古怪,反反复复地端详张秀红,犹豫了一下,勉强开腔。 “同志,你知道那个大领导是什么人吗?” 张秀红眉毛夸张地抬了一下:“怎么了,这位同志,你也认识人家大领导?” “不敢说认识,不敢说认识,”那人连连摆手,“也就有幸见过两面,人家大领导,来我们厂里视差过。” 不愧是工人,真有福气啊,动不动见到领导。 不像他们农民,猴年马月才能等到一个县里的大领导下去走访。 张秀红心里酸溜溜的,面上是不会露怯的:“那你们家具厂肯定搞得不错啊。” “确实确实,”那人笑了两声才发现跑题了,连忙把之前的话又拿出来问一遍,“同志,你真不知道人家大领导的身份?” 张秀红无语嘞,这个城里男人怎么回事,迂的不得了。 什么身份什么身份,不就是大领导吗,说到现在了—— -- 第221页 “他是我们高县长。” 一句话清清楚楚飘到了张秀红耳朵里。 “……”张秀红感到她要昏厥了。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她不稀罕理睬的那个干部—— “是高县长?!” 抢先发出要命质疑的居然是刘小麦。 刘小麦的脑海里像放电视剧一样,一下子又更新了好几集。 福宝的亲外公找到了,这里高县长。 在原锦鲤文里,一个为了自己仕途,把亲女儿逼到穷山恶水的乡下,对亲女儿不管不问,任由她结婚生子又跳河的无可救药大反派。 好在福宝有对她愧疚的外婆——赵处长,有疼她的舅舅——高邮差,只等高县长一死,老高家就是福宝的********了。 “小麦,你怎么啦?”张秀红在焦急地问。 “麦啊,你别吓爸,爸这颗心已经够抖的了,爸受不住你吓了。”刘二柱同志使劲催眠自己是个硬汉,不让不争气的眼泪流下来。 刘小麦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就看到她的两只手一左一右被她爸她妈抓着,小豆小虎趴在她旁边泪眼汪汪的。 “没事,我没事。”刘小麦摸了摸额头。 台上演出不知道演到那一幕了,一场歇下后,主持人上台,用充满感情的声音宣布—— “我们今天,还邀请来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小同学,她叫刘小麦!”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00章 ——刘小麦? 礼堂里开始出现嘈嘈切切的声音,都在议论这个名字。 包括家具厂工人这边。 “什么刘小麦,你们听说过吗?” “说是什么小同学,年纪不大?” 还是之前说破高县长身份的那个男人有些本事,他都知道刘小麦是谁,当仁不让地跟他的工友们解释了起来。 一个乡下三年级的小学生,写了一篇文章投稿到省里,结果上了三份报纸! 就算把这句话掰碎了仔细品读,每一个字眼都能昭示着刘小麦的了不起。 可就把没听说过这件事的工人们整懵了。 “不可能吧,我怎么不知道呢?” 问完就收获了知情男人毫不留情的内涵:“很正常,毕竟你不看报纸,不像我,天天要学习。” “……行,那个刘小麦上了的三份报纸叫什么名字啊?” 这一时半会儿可让那个知情男人都报不出来了。 “我记得有一个是省报,还有两个……” 他正沉思着呢,旁边突然插来一道小姑娘特有的清亮嗓音,清清楚楚地说了两份报纸的名字。 “对对对,就是这两个!” 那个男人又跟他的工友们复读了一遍,然后转过头来看提醒他的小姑娘,一下子和刘小麦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对上了。 刘小麦举起来手中报纸:“叔叔,你要找它们吗?” 男人一愣,连忙接过来,一看还真是的。 他把报纸展开给他的工友们看:“坝子小学三年级刘小麦,就是这里,你们看看,她文章登的位置还特别好。” “真有这种稀奇事啊,老王,你给我们读读罢。” 大概仗着自己坐后面,离领导远,那个叫老王的男人还真的声情并茂跟他们念了一遍,好些女同志都被感动的红了眼眶。 里头的很多事情,她们都能感同身受。刘小麦一家是不容易的,也是坚强的、懂抗争的。 老王想了想,感觉有那么一丝微妙。 他一扭头,发现隔壁这奇葩的一家都在默默凝视他们。 “……小姑娘,你这里怎么三份报纸全有?”老王问道。 刘小麦坦诚道:“我们进来的时候,门口工作人员借给我们看的,我们看过之后还要还回去。” 所以你们可千万别学秦国君臣传看和氏璧,把这三份报纸传看着传看着给传没了。 老王觉得更诡异了:“那工作人员怎么单单给了你们,在我们面前提都没提。” 他的工友们听见了也很不服气:“就是啊,这样也太不公平了,不够社会主义。” 刘小麦摸了摸脸,讲了一句老实话:“可能这就是看脸吧。” 看在她这张脸是刘小麦本麦的份上。 张秀红给她作证:“确实如此,不关人家工作人员的事,同志啊,你们可千万别找人家麻烦。” 隔壁老王:“……” 这也行?还说得跟真的一样,怎么说出口的哟。 此时,台上的主持人已经轰轰烈烈介绍完刘小麦的生平了。 刘二柱和两个小的一直竖着耳朵仔细听呢。听人家城里人吹女儿、吹大姐,美得心里都冒泡了。 “等我回松梗了,我就这么跟我的小伙伴吹!”刘小虎已经学到了。 学知识难得不行,学吹牛皮天赋惊人。 小小年纪,刘小虎身上已经透出来点不干正事专精歪理邪说的气质了。 刘小麦瞧了他一眼,觉得回去要给他加担子了,加学习的担子。 刘小豆情绪低落:“大姐,我没、小伙伴。” 她是一个小结巴,人家就算表面上愿意跟她玩,背地里都是嘲笑她。刘小豆年纪虽然小,但是特敏感,她在松梗大队根本没有小伙伴,这也是她在原文攀着男主不松手和在眼下特别黏刘小麦的原因。 -- 第222页 刘小麦摸了摸她头:“没关系的小豆,你先把想分享的喜悦攒着,等你有小伙伴了再跟他们说。” 最重要的是,不能自己觉得自己不行。这样的话,只会把路越走越窄。 聪明的刘小豆觉得她听懂大姐的话了。 大姐这是让她……早点找到小伙伴,然后痛痛快快地吹牛? 啊啊啊啊她真的要去找小伙伴吗,怎么找啊,刘小豆纠结的不得了。 但是大姐都说了,她肯定要做到啊。 找朋友找朋友找朋友! 刘小豆今年六岁,稚嫩的双肩已经承担了沉甸甸的压力,她太难啦! 大礼堂里突然汹涌起磅礴的掌声。 原来主持人发话了—— “刘小麦同学纯洁的思想和上进的精神都是非常可贵的,她给我们县里带来了极大的荣誉。为了表彰刘小麦,我们决定授予刘小麦同学‘优秀少先队员’的称号,希望小麦同学再接再厉!” 刘小麦被这些溢美之词冲傻了。 思想……纯洁? 可以,完全可以,她就是这种人。 刘小麦跟着旁的人漫不经心拍巴掌。 隔壁老王看了他们一家好几眼,离谱,两个字就是离谱。 这一家看样子农村不农村城市不城市的,怎么不给人家刘小麦一点尊重,鼓个掌都稀稀拉拉的。 刘二柱一直用目光示意刘小麦:上去啊,快点上台啊,人家给你奖状都准备好了。 刘小麦不为所动,坚定地坐在椅子上,下半.身一动不动。 台上的主持人扫了一圈观众席,发现没一个站出来的。 于是他对着喇叭大声通知:“有请刘小麦同学上台领取奖状!” 全场都在找刘小麦了,张秀红都看不下去了,抓住刘小麦胳膊:“你倒是上啊。” 她这里想上都上不了呢。 刘小麦收拾了收拾自己的衣服,终于起身了。 刘小麦一起身,她周围的家具厂工人先跌破了眼镜。 这一排一排的都是整的长椅子,刘小麦是坐在中间的,想要上台必须从旁边过。 “你……”隔壁老王一脸震惊。 “叔叔好,借过一下。”刘小麦有礼貌道。 大礼堂里,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刘小麦身上,见多识广的家具厂老王也不是很能承受住。 “……”他默默让出空隙,给刘小麦经过。 倒数第二排,确确实实是个好位置啊,刘小麦从尾巴走到最前方,这漫长的一路收获无数目光。 她落落大方地站在台上:“大家好,我是松梗大队刘小麦。” 刘小麦每走一步,心里的忐忑就少一步,等到她站在台上时,就可以用非常寻常的目光去看高县长和赵处长了。 跟福宝也不像啊,最起码不是那种好看到有年画感的人。 这个年代其他当官的是什么样,他们就是什么样。 前两排都是当官的,他们两口子混在里面的确是平平无奇的那一类。 然而这回她的奖状,偏偏是高县长给她发的。 高县长看起来特别的平易近人:“刘小麦同学为我们县里做出了贡献,更重要的是,她给他们的生产大队带来了改变。我听底下公社报上来,说松梗大队准备办自己的小学了,立志培养出更多的人才。我听了特别高兴,少年强则国强啊,我们一定要好好培养少年人,给他们好的教育。” 高县长一直是主张搞好教育的那一派,她的夫人赵处长也是县里□□的,他向来比较关注这方面。前些年乱,他不能说也没法说,这两年人最起码不会饿死了,??势也没那么乱了,他渐渐地开始说一些自己的想法。 现在的情况确实好多了,他说了那些话,底下也没有人急赤白脸地反驳,给他戴高帽。而是都认真聆听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实在是刘小麦这个人太匪夷所思了,一念书就跳到三年级,然后就上报纸,太不像话了。 “恭喜你,刘小麦同志。”高县长把奖状递给刘小麦:“我想起来水滴石穿那个故事,小麦同学,你就要当那一滴水,坚持不懈日日夜夜,再硬再臭的石头你都不会畏惧他。反而你可以侵蚀它。” “谢谢高县长,我记住了。”刘小麦小心地接过来奖状,“我会继续努力的,因为我有很厉害的梦想要实现,我必须加油,早日学成为我们队里、公社、县里做贡献。” “好孩子,你有什么梦想啊?” 刘小麦胆大包天,居然连高县长的鱼都敢钓。 而高县长丝毫不让她失望,就这么被钓上来了。 除了高县长,前面两排的领导都在看刘小麦。 这个年代,“梦想”还是一个很有力量的词汇,提到它,总带着一种庄重肃穆想感觉。 刘小麦周身都是浩然正气:“高县长,我想读初中。” ……这不是肯定的事吗! “小麦同学,你必然是可以上初中的,我对你有信心。你需要做的事放开眼量,感到更广阔的地方。” 刘小麦腼腆道:“我的内心里一直非常向往县城中学,高县长,我好好努力,是不是有朝一日也可以去那里学习。” 高县长张口就来:“当然可以。上进是一件好事,刘小麦同学,当你选择了上进,就离你的梦想不远了。” -- 第223页 刘小麦笑了,开心坏了。 是不远了不远了,得了高县长这个承诺,夸张点说她明天就能小学毕业,后天就能去读初中。 刘小麦,你要当学霸!:,,, 第101章 刘小麦真的出名了啊。 她这么一整,最起码在场这些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和事迹了。 等汇演结束,他们去到外面的时候,一个文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还专门过来,鼓励刘小麦,让她继续加油。 刘小麦脆生生地应了,好奇地看着他。 就看到他微笑起来:“我们县中学永远为上进又有思想的孩子敞开大门。” ——我们县中学! 刘小麦鞠了一躬,眉眼弯弯:“谢谢先生的鼓励,我肯定不会让您失望。” 她一定会搞快点搞快点,早早奔向县中学的大门,离妖风四起的老刘家远一点、再远一点。 她爹她娘就像活在梦里一样,目送着这位县中学的领导离开。 然后张秀红捂住脸:“亲娘哟,我们家小麦是真的要出息了,我已经感受到了。” 她原本在展望刘小麦毕业弄个妇联主任当当,她这个当妈的满队里吹。现在不一样了,张秀红胆子很大想得很远,她觉得刘小麦以后至少也是个大队长,像吴国安那样威风凛凛。 “是啊,这些领导都这么主动,跟我家小麦又是说又是笑的。”刘二柱捶了自己两下腿,“我已经缓过来了,看习惯了,我的腿再也不会抽筋了。” 他们小刘家现在真的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优秀家庭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是不清楚什么大领导不大领导的,他们两个从头到尾全神贯注看表演,觉得学到了太多,回去就能演给松梗的孩子们看。 刘小麦瞧了瞧手上拿着的县少先队员奖状,心里有一些波动。 两辈子了,她还是第一次拿到这种由县长颁发的奖状。 她自称文曲星,现在别人都信了,可刘小麦自己知道她不是。 要努力啊,刘小麦。 她手腕一转,就要把奖状叠起来塞书包里。 “慢着!慢着!”张秀红紧张地打断她动作,声音急促,“奖状,小麦这可是奖状啊。你这重手重脚的,叠皱了怎么办?” 说着,她从刘小麦手里接过奖状,小心地卷成一个圆柱状的筒,轻轻放到了小麦书包角,让奖状竖着插在里面。 就算这样张秀红还不放心:“要不让你爸给你背书包?” 刘小麦瞧了刘二柱同志一眼,他背书包? “不用了不用了,”刘小麦真诚拒绝,“我们搞快点,去供销社买自行车吧。” 怎么靠五十块钱买到自行车,小刘家已经沟通过了。 他们一家齐齐奔向供销社,直接上二楼,然后在卖自行车的那个柜台前面坐着。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 刘小麦一家:“……” 不仅仅是大眼瞪小眼了,刘二柱同志甚至摸了摸脑袋,然后淳朴一笑。 工作人员无语嘞,算了算了,这供销社也不是他开的,人民群众买不起归买不起,难道还不允许人家看看过眼福吗。 小刘家就一直在那里大饱眼福。 非但如此,还悄****地议论。 “这个车子好,结实,板正,买回来了,我能把小麦他们三个都带着。”刘二柱同志充满了硬汉自信。 张秀红立刻翻他一个白眼:“那我们家肯定不能买这种,排除排除。” 真买回来了刘二柱还不得造作到天上去? 柜台后工作人员听见了,不由啧啧称奇。 说得好像你们能买得起一样,都开始挑肥拣瘦了啊。 刘小麦一家还真的煞有其事的,挑中了几款,又问了价钱,搞得人家工作人员真以为他们要买,结果他们又不动弹了。 工作人员:“……” 买不起来看看的不止刘小麦一家,有不少人过来用渴求的目光看着这些车子。 就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拖着一个女同志过来了。 “妈,我马上都毕业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买自行车啊?” 他穿的很好,脸上有肉,脚上踩着回力鞋,一看至少是工人家庭出身的。 再看他旁边,果然他妈就装着工装,气色很不错的样子。 “儿子,我们家又不是没车,都给你骑。”那女同志安抚他。 然而儿子大了,不好骗了。 小伙子很不高兴:“你又敷衍我,我都这么大了,我家那个自行车我也没骑几回,全是你跟我爸骑的。等你们老得骑不动,把车子给我骑了,那自行车都要老得掉牙了。” “唉哟儿子,等到了那个时候,妈再给你买新的。” “我现在就要!”小伙子的音量陡然提起。 供销社里的人都向他们看过来。 女同志的脸被臊得通红,她一把抓住儿子的手,硬拉着他往外走。 “我们又不是买不起,钱都够了,就等你爸弄票,弄到票了我们马上买!” 诶? 刘二柱和张秀红对视一眼,赶紧抱着小的牵着大的跟出去。 那位女同志正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此刻母子两个正在车旁拉拉扯扯呢。 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口子虽然没拥有过自行车,但是勉强算得上识货之人,一看到他们母子俩旁边无依无靠的自行车就眼眸发亮。 -- 第224页 是二八自行车,这个牌子的自行车载货特别厉害,乡下人用这样的自行车最划算! 可能是没怎么给熊孩子骑过,眼前这辆自行车被保养得不错,有六成新,漆都没怎么掉,锃亮锃亮的,长得又高大又俊美! 那当妈的女同志还在劝她儿子回去:“我们就差一张自行车票了,儿子,你别在外面闹,我们迟早能买新车……哎,你们哪位?” 她一抬头,就发现自己娘儿俩被盯上了。 刘二柱是个当过饵的人,还是很有点敏感度在身上的。他东张张,西望望,确认安全了,才靠到车旁边,压低声音问: “同志,你们这辆自行车换吗?” 女同志的目光一下子警惕了:“你们是什么人?想怎么换?” “同志你放心,我们是农村的,三代贫农根正苗红。” 刘二柱同志最具优势的就是他那张看起来比王宝强还要老实的脸,此刻这个优势无比扩大了,让人特别信服。 说着,他扒拉了一下口袋,露出了自行车票的一角。 “要是同志你愿意,我们想用这个换。” 女同志还没说什么呢,她的儿子一下子着急了,“妈,自行车票!” “小声,小声。”刘二柱跟算命的一样,张口就来,“小伙子,你长得真精神啊,也到定亲的年纪啦。” “早着呢,我还没毕业呢。”小伙子脸红了。 这个年代,提及谈婚论嫁,羞涩都是常态。 “不早啦不早啦。”刘二柱说道,“我都能想起来,你结婚的时候,踩着永久牌子的自行车,带着新娘子在城里穿梭的那个样子,肯定十分好看。” 永久牌自行车—— 小伙子:“!” 想要,谁不想要呢。在他们这个县城里,永久牌自行车卖得比凤凰牌还要好,简直是供不应求。 谁家结婚的时候踩着永久自行车去接新娘子,那就是特别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妈……”他哀求道。 每次他要买新自行车,他妈他爸总用没票来搪塞他。现在票送上门了,他妈总不能还不要吧。 女同志看了看刘小麦一家,他们大的小的都睁大了眼睛满怀期待的样子。 “你们跟我过来。”女同志小声说。 一行人走到一处家属楼旁边,女同志说:“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要回去问一下我家里男人,你们要是愿意,就在这里先等一下吧。” “可以可以。”刘二柱点头如捣蒜。 然而目送女同志娘儿俩离开后,他转身就跟小麦他们说:“红子,你带着他们三个去逛逛吧。今天过节,街上热闹着呢,我在这里等着就行。” “刘二柱,我走了你被人忽悠住怎么办?别跟上回自个儿来县里买肉一样,肉没买到,人进去了。”张秀红至今难忘当时她眼皮反复横跳的状况。 “进去就进去罢,我毕竟是个有经验的人了,我又不怕。”刘二柱说得跟真的一样,“我们人太多在这里招眼,我怕连累你们。” 原来刘二柱同志是这么想的,他情愿有什么事都冲他一个人来。天塌下来,他个子高他来顶。 张秀红太感动了,她泛着泪花哽咽着声:“二柱,你太男人了,你为我们这个家付出太多……” 刘二柱和她执手相看泪眼:“那,红子你……” “我们走吧,小麦,妈带你去买罐头吃。”张秀红同志果断地把刘二柱的手一甩,牵起来两个小的迫不及待离开了。 刘二柱:“……” 怎么回事,突然感觉有点抑郁了,是他的问题吗? 张秀红这个大没良心的带着三个小没良心的蹲在马路牙子上吃橘子罐头,把罐头倒起来将里头甜水喝得一滴不剩。 刘小麦浑身打了个激灵:“太爽了吧。” 等她有钱了,她一天吃一个罐头。 刘小豆和刘小虎不怕丑,伸长了舌头又是舔瓶盖又是舔罐头里面。发现刘小麦偷看他们,刘小豆大方地让出来心爱的瓶盖子。 “大姐,给你舔。” “……不用了,谢谢。”刘小麦不争不抢,一点都不馋了。 “你们大姐宁愿自己不吃,也要省给你们吃。”张秀红深有感触,“等到你们长大了,挣钱了,一定要多买罐头给你们大姐吃。” 刘小豆连连点头:“知道,对、大姐好。” 刘小虎从百忙之中抬头:“大姐,我孝敬你!” 刘小麦默默扶额。 什么都不说了,把老怀欣慰打在公屏上。 伴随着清脆悦耳的自行车铃声。 一辆自行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是母亲节啊,大家别忘记祝妈妈节日快乐呀~ 第102章 回去公社的道路上,歪歪扭扭行驶着三架自行车。 刘二柱带着刘小虎,张秀红带着刘小豆,两个人十分不放心,动不动往后看。 “小麦,你行不行,别把我们家自行车摔了啊。” “我能行我能行,爸妈,你们就别看我了,看看你们自己的前路吧,别把我二姨娘和李郎中的自行车摔了。” 刘小麦说话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嘎嘣脆。 小刘家新入手的豪车就在她身下,她人小腿短,而豪车太高大,于是她站着骑,骑得额头冒汗了,堪称千辛万苦。 -- 第225页 但是心里高兴啊,他们小刘家有房有车了,多厉害啊。 “我家小麦真的出息,她连自行车都一骑就会。”刘二柱后知后觉地发懵,他何德何能啊,居然生了个文曲星一样的姑娘。 刘小麦毫不脸红,“可能这就是天赋吧。” 她刚上来的时候,连沉重的龙头都控制不好,骑得横七竖八,很是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找到了点前世的感觉。 还算平稳地回到公社,把借来的两辆自行车还到卫生所,李郎中的眼珠子都震动了。 “这自行车……?” 刘二柱骄傲地笑了:“小麦骑得不错吧。” 是不错是不错。 李郎中点了两下头突然反应过来了,“我不是说这个,我想问,你们怎么又借一辆自行车回来了?” 现在的自行车这么好借吗? 张秀红薅了薅头发,矜持起来了:“这是我们在县里买的,不是借的。” 李郎中惊呆了:“这车子看着不像新的啊。” “……那是你不会看。”说完,张秀红把自家车子一推,“走了走了。” 再不走暴露的更多可怎么办哟。 只有一辆自行车,他们索性也不骑了。刘二柱扶着车头,张秀红推着车尾。刘小麦牵着大妹小弟的手,姐弟三个在车旁土路上快活地跑。 遇到水洼和泥坑,刘二柱同志和张秀红同志都小心翼翼地把自行车抬回去,好像在保护什么重要物资。 他们一路不紧不慢的,等到了松梗大队,整个松梗大队都无法平静了。 日常在大队路口转悠的四婆扯着嗓子问:“二柱啊,红子啊,你们怎么推着自行车回来了?这自行车以往我没见过啊!” 张秀红笑了:“这是我们小刘家的自行车啊,我们不推着回来,难不成要搁着县城里头吗。” 小刘家的自行车—— 继收音机之后,小刘家又有自行车了! 这条消息在松梗大队传开了,轰轰烈烈的,大家活也不干了,都跑过去看热闹,迫不及待的,生怕自己去迟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潘桃把扁担一扔,也兴冲冲地赶过去了。 有人刺她:“哟,潘桃,你今天不晕倒啦?” “晕什么晕什么,这是好事啊,我们老刘家分家不离家,我这个当大嫂的替二柱跟红子高兴!”潘桃头也不回,说得非常硬气。 “?” 潘桃真的转性了? 不可能吧,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平时和潘桃一起干活的工友们都疑惑了。 有转变的不止潘桃一个,连刘老太都从小坡子上跑下来了,一双老腿捣了又捣,硬是抢占到了前排位置,对着老仇人四婆一声冷哼。 四婆:“……” 不管蓄势待发的四婆,刘老太掐着嗓子柔情似水关心儿子媳妇:“二柱,红子,你们从县里礼堂回来了呀。” 居然还咿咿呀呀起来了,刘二柱抖了抖。 “妈,你别这样,怪渗人的。” 刘老太:“……” 四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阴阳怪气提醒刘二柱:“你忘啦,你妈说过了,你是个好同志。她也想明白了,以前是鬼迷心窍了,以后不会了,她准备家和万事兴呢!” ……居然还有这回事? 多亏了四婆提醒,要不然刘二柱同志真的要忘个彻底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刘老太:“妈,你这个想法还蛮美的。” 周围人哈哈大笑,笑得刘二柱都惶恐了,怎么了,又怎么了? 刘老太铁青着脸,酝酿了好一场大风暴,硬生生又被她憋了回去。 她呵呵笑着看向四周,自己给自己找补:“二柱这个孩子,从小就调皮,喜欢故意气我。” 调皮? 刘二柱同志第一个掉鸡皮疙瘩。 “妈,你快别说了!”他恨不得捂住刘老太的瘪嘴。 “算了,我不跟你说,我问我二媳妇。”刘老太笑出一朵菊花脸,飘到了张秀红身边,“红子,你们小刘家怎么有自行啦,就屁股底下这个啊。” 大家本来都是来看小刘家自行车的,哪知道横空杀出了个刘老太,一下子大家的眼神和心绪都被刘老太拿捏了。 “是啊。”张秀红点了点头。 真的有车啦,匪夷所思,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松梗大队的老老少少都在交头接耳。 刘老太浑浊的眼珠子也震惊地凸了出来。 怎么就有了呢?小刘家是有票还是有钱,怎么还有自行车了? “你们买的?你们能买得起?”刘老太不相信地问。 别说她不相信,松梗大队的其他人也不相信啊。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哪有人突然就从赤贫状态变为有车一族。 张秀红同志等这个问题却已经等很久了,她早就在心里打了七八遍草稿,立志把牛吹起来! 但是让她吹就未免显得浮夸,这事必须刘二柱开口。 张秀红捂住脸:“二柱,你说吧。” 刘二柱嘴动了动,感觉有那么几分难以启齿。 胳膊立刻挨了张秀红两巴掌:“别酝酿了,别找措辞了,你要的那点名声吃都吃不饱,还在这里犹豫什么东西?犹豫就会败北!” 节奏被张秀红这么一带,所有人都在盯着刘二柱,刘二柱遁走的美好目标彻底宣告破产。 -- 第226页 事已至此事已至此,刘二柱就“实话实话”了:“这其实不是我们买的,是县里有个大领导送给我们小刘家的!” 轰一声—— 大领导,自行车白送! 这个消息可比刘小麦一家买回来自行车劲爆多了,一瞬间整个松梗大队的男女老少们都发飘了。 四婆飘中暗含理智:“小麦,你家这自行车不像新的啊。” 难不成人家领导会送一个旧自行车给他们吗。 当然会啦,刘小麦她们一家就是证据啊。 “这本来就不是新的呀。”刘小麦一脸的感动,“人家大领导把自己的自行车给我了。” “……这大领导真好啊,为人民服务。”大家夸着夸着又不对劲了,“不对,为什么人家大领导就送刘小麦自行车,不送我们的自行车?” 难道他们不是人民吗,不值得被服务? 刘小麦羞涩地自夸:“因为我写的文章上了报纸,大领导表扬我呢。学习使人进步,书中自有黄金屋嘛。”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刘小麦有点书呆子那味了。 众多泥腿子们思来想去,勉强弄懂了。 说来说去必须念书,念书可以换来自行车。小刘家自从刘小麦上学开始,日子就越过越好了,看这架势迟早要攒够三转一响,真是让人羡慕啊。 他们为什么没有呢,是因为他们松梗大队没有小学。 天老爷哟,这都是大队长的错! 正在办公室协同李主任整理名单的吴国安打了个喷嚏。 李主任关心地看了他一眼:“大队长,你着凉了?” 吴国安摸摸鼻子:“没有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李主任胡乱地点了两下头,目光转回去,落到面前的女人身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安文玉同志,你确实不适合参选。”:,,, 第103章 刘小麦一家推着自行车,在众星捧月中回了家。 “你们真的不会过日子。”刘老太批评他们,“大领导给你们的车子,我要是你们,我哪里舍得骑,我把它供在家里面,谁都不许碰。” 也不让福宝碰? 刘小麦忍了忍,没问她这话。 张秀红却撩起来眼皮子看着她:“是不是还要早晚三炷香供着自行车啊,妈?” 大家哈哈大笑。 刘老太歪了歪嘴:“你们就一天到晚不识好人心!” “妈,你???别瞎操心了。”刘二柱好声好气劝她,“人家大领导送旧自行车给我们,肯定是怕我们舍不得骑新的。人家都想到这一层了,我们再不骑不就辜负人家心意了吗?” “妈啊,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潘桃一开口就知道她准备恶心刘老太了,“这车又不是老刘家的,你管东管西的,不知道的人听见了,肯定想说你狗……” 在刘老太阴森森的目光里,潘桃把“拿耗子”咽回去,但那味已经有了,大家都在笑。 “妈,你别做出这副样子吓人,你不是说家和万事兴吗,我大嫂这波是话糙理不糙。”说着张秀红心疼地看潘桃,一副妯娌情深的样子,“我大嫂为老刘家付出太多,你看她老的,跟我都像两代人了。” 潘桃:“……” 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啊啊啊啊张秀红你死了! 松梗大队的乡亲们把刘小麦他们送回家,还舍不得走,围着自行车左看右看。 松梗大队也不是没人有自行车,李主任家就有,还是长久牌子的。 但是不一样啊,这可是县里领导骑过的,他们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刘小麦家这辆旧自行车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我以前看过县长书记,人家大领导确实就是骑着这个车子。”有人信誓旦旦。 真的吗? 刘二柱努力回想了一下,高县长好像是坐着小汽车离开大礼堂的。 那人还羡慕地看着他:“二柱啊,你现在骑着大领导的车子,肯定能步步高升。人家当大领导,你当小领导。” 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说谎人都分不清真假了,刘二柱此时此刻就已臻化境。 他真以为自家这车是领导送的了,飘忽地展望了一下未来,然后悲催地发现他是个半文盲。 “不行啊,我是高升不到哪里去了,我家小麦倒是个人才,很有点指望的。” 这当然这当然,刘小麦多出息啊,松梗大队有她了不起。 大家七嘴八舌:“小麦也会骑自行车?” “那当然!”张秀红听见了,骄傲无比地说,“我家小麦什么都会。” “那小麦,你骑个给我们看看罢!” “小麦你就骑给他们看!”张秀红生怕有人不相信。 就像后世的父母让小孩在亲朋好友面前背诗唱歌跳舞一样,刘小麦奉父母命在父老乡亲的面前表演了一出骑自行车。 她站在自行车上,小脚连捣是捣,像一只翱翔的小鸟,哧溜一下蹿远了,哧溜一下又蹿回来了,惹得大家惊呼连连。 四婆唏嘘道:“真看不出来啊,小麦从前瘸成那样过,现在腿脚多好啊。” 说完就收获刘老太一声轻蔑的冷哼。 四婆:“……” 刘老太这个老东西真是坏的很,四婆很生气:“别以为我不晓得,小麦瘸腿也跟你有关系。现在没瘸,你还看不惯是不是?” -- 第227页 “你懂个屁。”刘老太一脸的嘲讽,都不稀罕跟四婆多说一句。 “……我跟你拼了!”四婆突然朝刘老太扑过去,两个加起来一百二十岁的人扭作了一团。 小刘家门口瞬间鸡飞狗跳。 吵吵闹闹的声音穿到老刘家,安静的大房和三房显得很有点不同寻常。 三房屋内,刘小军趴在窗子上,往刘小麦家的方向看,感受那一片热闹。 “妈,刘小麦家有自行车了!” “我们家原来也有。”姚静说道,“现在也不是买不起,就是我们必须省钱,因为我们要买房子。” 刘小军噘嘴:“刘小麦家就不用买房子吗?” “当然不用,他们本来就是乡下人啊,他们能到哪里去?”姚静诧异抬眉,“小军,我们也可以不买房子,但是那样你就再也不是城里小孩了。” 这话姚静说的其实也有一些底气不足,因为刘小军本身就是农村户口。刘三柱始终无法转成城市户口,他的儿子只能跟着他走。 原本姚静无所谓的,她每天过得特别麻木。然而现在不一样了,有了福宝,福宝也不得不随着刘三柱,落户在了松梗大队。 一想到这个事,姚静日日夜夜在心痛。 她对不起太多人了…… 自行车的吸引力再大,还是不如当城里小孩的吸引力大。 刘小军马上说:“妈妈,我们不要自行车,我们进城!” 但是…… 他又朝刘小麦家看了看,吞吞吐吐问姚静:“我能不能去看看刘小麦家的自行车啊,我、我奶奶也在那里呢,我去找我奶奶。” 姚静的神色马上冷淡下来:“你想去,你就去,反正我又不会把你捆在家里。” 刘小军:“……” 福宝轻轻靠过来:“哥哥,不要让妈妈生气。” “福宝,我们去找大队办公室找李主任去,不要打扰小军继续看人家的自行车。” 姚静放下手中书,过来牵福宝手,都不给刘小军一个眼神。 刘小军慌了:“……妈妈!” “啪”一声,屋门已经被姚静从外面关了起来。 姚静一出门,对面大房的屋门也动了,孤零零的刘大柱从屋子里转了出来,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不像姚静见多识广,年纪不大经历很多,刘大柱三十多年以来,一直是埋头干活的类型,最大的胆子就是展望刘老太升天之后,老刘家的田地祖屋他该怎么分配。 前些天对着喇叭向全村做检讨实在是打击到他了。 刘大柱感觉颜面扫地,再也不能在队里意气风发地抽烟了。 在家里的地位也一落千丈,潘桃已经敢骑到他头上撒泼了。 这会儿人人都在刘小麦家看新车,就他在家睡大觉,睡得头毛跟鸡窝一样。 但也不是“人人”…… 一推开门,看到同样在家的姚静,刘大柱感觉自己的心脏“噗通”一下跟什么东西发生了碰撞。 他嘴唇动了动,冷不丁喊了一声“静子”。 姚静细细的眉毛蹙成皱巴巴的一小团,她没看刘大柱一眼,牵着福宝快速地离开了。 松梗大队的办公室里,李主任好不容易劝走了安文玉,心累地直摇头。 “不是我对她有成见,我这个人一向很喜欢帮助妇女同志立起来,像张秀红同志,她越是积极,我就越高兴。” 李主任跟旁边的小干事说,“但是安文玉同志,她的情况太特殊了,不说她那个家庭成分,她自己精神就不稳定,她对她儿子都不怎么好,怎么敢让她当我们松梗小学的老师。” 小干事一副受教了的样子,不停地点头:“李主任,您讲的对,我又学到了好多东西。” “你吹捧不吹捧我不重要,你把我话放在心里最重要。”李主任认真地说,“我们说起来是干登记的,其实这就是初选了。有些人根本就不该出现在名单上面,我们要守好第一道关。” “晓得了晓得了,李主任,那有些人知错就改了,这种人能不能进名单?”小干事很疑惑。 李主任抬眼:“比如?” 门口人影一晃,姚静牵着福宝走了进来,温柔和煦地说道:“李主任,我是来报名的。” 李主任:“……姚静?老刘家的,是吧?” 这是废话,姚静那两件事也搞得轰轰烈烈,她在松梗大队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识了。 李主任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姚静就明白了,李主任这是对她有意见,不想要她呢。 但她只能装作不知道:“李主任,前两天我就来报过名了,当时你不在办公室,干事们说要考虑一下。考试就要开始了,这段时间我天天在家自学,已经做好准备了,就是不知道你们这边考虑的怎么样。我现在也是松梗大队的儿媳妇,很希望能为松梗大队的进步出一份力。” “姚静同志,你的想法是非常正确的。但是我希望你晓得,你平时多下田干干活也是在为松梗大队的进步出力。”李主任忍不住说。 姚静瞳孔一缩,整个人显得委屈起来。 “李主任,你别生我妈妈的气,福宝求求你了。” 伴随着一道软糯糯的声音,李主任感觉她的大腿被抱住了。 她一低头,对上了福宝湿漉漉的大眼睛。 -- 第228页 ……只要是个正常人,对上这样的眼睛肯定要跪。 李主任就是正常人,她的心在一瞬间软成了棉花胎子。 “福宝,好孩子,你快站好。” “那李主任,你是不是不生我妈妈气了?”福宝可怜巴巴地问。 “我不生气。”李主任闭了闭眼睛,“你妈妈是个知错就改的人,我不生她气。” “太好了,李主任,福宝喜欢你!”福宝快活地跑回去,牵住姚静的手,“妈妈,李主任不生你气啦。” 姚静期待地看着李主任:“那我……” 李主任叹气:“回去吧,你的名字我登记上了,考试算你一个名额。姚静同志,你要好好干啊,不要再犯错误,让父老乡亲失望。” “我肯定不会了,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姚静真情实感道。 李主任只笑笑。 她可是知道的,姚静只是小学毕业,好些知青都比她学历高。小学老师只选那么三两个,姚静考试都不一定过呢。 她只是把姚静敷衍走。 哪知道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李主任长吁短叹,觉得日子太难了。 这会儿来的是她口中的正面人物张秀红。 但她再怎么看好张秀红她也知道的,张秀红只读过扫盲班。张秀红难不成也是冲着小学老师的位置来的?不会吧,这难道是她家大姑娘刘小麦给她的勇气吗? 李主任抢在张秀红开口前说:“张秀红同志,恭喜你啊,听说县里大领导送给你家一辆自行车。” 张秀红很谦虚:“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哎,李主任,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一些别的事情。 李主任:“……” 来了来了,她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就听见张秀红先给她唱了一小段???这歌以往没听过,李主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然后张秀红才笑着说:“李主任,我今天看演出,学了不少县城里的红.歌,你说我教给我们队里的姑娘好不好?” …… 老刘家,刘小麦见到了何在洲。 “你说什么,你妈妈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谢谢斤斤计较军军、Osow冬果投喂地雷,啾咪~:,,, 第104章 何在洲的脸苍白的可怕。 “是的,我找不到她了。” 他从公社回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桌上留着一张纸条子。 上面是安文玉娟秀的字体: 小洲,别担心妈妈,妈妈去报名当老师。 何在洲一看到就知道不好了,他们是什么身份啊,是坏分子的家属,天塌下来都轮不到他们当小学老师。 他妈妈去报名,只能是自取其辱。 他不怕那些言论了,可他妈应该会受不了。数年如一日闷在屋子里的安文玉早就变成了一朵干枯的花朵,看起来完完整整,实际上一碰就碎。 他马上就去了大队办公室,可是里头的干事说,他妈早就离开了。 他匆匆回家,家里依然没有人。 他绕着屋子对着四面八方呼唤,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何在洲都不知道这一路他怎么过来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到了小刘家。 三两句弄清楚了事情,刘小麦干脆地说:“找大队长吧。” “好。” 何在洲的神色看起来其实还算正常,但是刘小麦就有一种感觉,觉得他要崩了。 “何在洲,你要坚强啊,你妈妈不会有事的,坏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刘小麦拽着他的手腕往大队长家跑。 安文玉离开大队办公室的时候,吴国安也离开了。 他嘴上说自己没有着凉,心里却怕自己喷嚏连天是得了热伤风,于是回家换了件长袖子的褂子。 刚出家门,就被一脸凝重的刘小麦堵住了。 “大队长,何在洲妈妈不见了!” 吴国安:“!” 他马上想起来之前也有一次,大晚上刘小麦和何在洲来找他,让他帮忙寻找安文玉。 结果捉到了对着刘二柱耍流氓的何春富,闹得整个松梗大队那一夜都没睡好。 这会儿又来了吗? 他看向刘小麦旁边的何在洲,何在洲面无表情,声线冷而短促。 “是真的,从办公室走出后就没回去。”顿了一下,他补充,“我怀疑她进城了。” ——进城? 吴国安目光一凝,神色无比郑重,立刻喊上民兵队长,两个人带着好些民兵满大队地找人。 刘小麦一家也在积极找人,刘二柱骑着自行车,骑一路喊一路。 从傍晚到天黑,松梗大队又搞得灯火通明。都是乡里乡亲的,平时再怎么嫌弃也是一个大队的,很多人都自发出来帮忙找安文玉。 然而安文玉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人影子不见一片。 从安文玉上次躲藏的桥洞子出来,吴国安面沉如水:“怕是真的进城去了。” 李主任也在找人,她心里愧疚,觉得是她拒绝安文玉的时候太生硬,才导致了这么一出。 闻言她就叹气:“进城去干什么哟,她又没有推荐信,在县城人生地不熟的,怕是连住都地方都没有。” 一直跟着他们的何在洲沉默地捏了捏拳头。 “没到那一步。”吴国安硬声道,“算算时间,她现在应该还在路上走着呢,我们现在去追,应当可以赶得上。” -- 第229页 “那就快走吧。”民兵队长很着急,“现在正好有月亮,别等一下月光再被云挡住,路上看不见。” 吴国安咬紧腮帮子,留下一队民兵,让他们在队里继续找。另一队由他和民兵队长带着,顺着去县城的道路追。 才走两步发现不对劲。 “何在洲,你这么跟上来了?你还小,早点回去休息,找你妈妈的事情交给我们,你来了也跟不上。”吴国安皱着眉说。 何在洲声音低沉:“我能跟得上。” 怎么就这么犟呢,他才十二岁,路上怎么可能跑过他们这些大人。他们要是为了等何在洲,反过来又耽误找安文玉了,简直本末倒置。 吴国安有点火大,刚准备发作一通吓跑何在洲,何在洲就抬起来眼睛,平平静静注视他。 “大队长,我不需要你们等我。即使我跟不上,我会自己停下。” “随他吧。”民兵队长说,“大队长,找人要紧啊,其他的不如以后再讲。” 何在洲自己认识回家的路,安文玉可不认识啊,或者说,安文玉从来不认为她家在这里。 “走!” 吴国安一抬手,这队人打着手电筒上路了。 “何在洲啊!”有一个人追上来,是骑着自行车的刘二柱,他把一件衣裳往何在洲身上一扔,“小麦给你的,让你赶夜路的时候穿上。” 刘小麦果然在可怜他。 何在洲喉底一涩,他忍了下去,脸上依然什么表情都没有。 只是暗暗用力,抓紧了刘小麦给他的衣服。 小刘家,大大小小都在外面找着人呢。 刘二柱一回来,张秀红就问:“送过去了?” “送了送了,何在洲拿着了。”刘二柱停下来自行车。 “唉,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家小麦心意特别软,也不晓得是学的哪个。”张秀红想不通。 也不是单纯的心意软吧。 刘小麦感觉她现在就是在进行幼苗培育,只是不知道等到丰收时是荷包鼓鼓还是亏大了。 她始终不相信何在洲在原锦鲤文中路人到连姓名都没有。 这个松梗大队,可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刘小麦等着数王八呢,看看究竟有多少个。 “小麦,你带着小豆小虎回去睡觉吧,你明天还要上学呢,不能熬晚。” 张秀红说道,“找人的事,反正我很你爸肯定在外面找着,你们小孩子管好自己就行了。” “行。” 刘小麦摸了摸脑门,她明天确实有正事,必须养精蓄锐。 第二天她起床后,一眼就看到了张秀红和刘二柱。这两位同志挂着重重的黑眼圈,精神头很不好,一声不吭的。 刘小麦就知道不好,“何在洲妈妈还没被找到吗?” 刘二柱老实地摇了摇头。 张秀红唉声叹气:“这不关你的事,你心里别老记着了。大队长他们追到县城也没看到人影,都去公安局报过案了。可怜我跟你爸一夜怎么睡,累坏了连安文玉声音听见,她究竟去了哪里哟。” 出了这种大事,她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了,亏得她昨天才得了李主任首肯,开开心心准备教人家小姑娘唱歌呢。 刘小麦心里也有些难受,到了学校,她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态,才去找了林校长。 她又想跳级了,早点小学毕业,早点读初中,早点远离锦鲤一家。 林校长慢慢地喝了一口茶,说道:“古往今来,终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天才。小麦同学,你的天赋很好,人又努力,我很高兴下乡多年还能遇上你这样的学生。你愿意奔跑向前,我肯定是支持你的,只要你能做到。” 他搁下茶杯,温和地凝视刘小麦:“我最可惜的事情就是伤仲永,但是我觉得,在你身上不会发生。” 这一席话说得刘小麦心底涩涩的。她可能真的如同张秀红同志所说那样,是个心意软的人。 “谢谢林校长,能成为你的学生,是我特别幸运的事。” 这次想要成功跳级的条件还是跟上次一样,林校长出题,看刘小麦能不能通过考验。 小吴老师嗓子一天不好,一天不能上讲台。她在家养病,刘小麦起飞了。 抓紧时间跳级跳级跳级! 不愉一扫而空,刘小麦放学回家的路上充满了斗志。 “砰”的一声。 她经过的路边林子里,有人在聚众斗殴。 何在洲抵着树干,单薄到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这就显得围堵他的那群人格外凶神恶煞不讲理。 也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他们嚣张地笑: “何在洲,你妈没了!”:,,, 第105章 “好热闹啊,你们是在干什么呢?” 刘小麦站在路边,对着林子里面喊,看样子有点好奇。 那群孩子一扭头看到刘小麦,窒了一窒。 四婆的大孙子孙大志混迹其中,觉得自己跟刘小麦很有点交情,大方地告诉刘小麦:“我们在打倒坏分子!” “了不起了不起。”刘小麦竖大拇指,“那你们是在做正义的事情呀。” “当然了!”孙大志昂首挺胸。 人群中,逃课的刘小勇默默地往后缩了缩。啊啊啊啊刘小麦怎么来了,她不会回去跟他妈告状吧。 正祈祷着刘小麦别发现他呢,一道视线已经落在他身上了。 -- 第230页 “这不是我的弟弟刘小勇吗?”刘小麦满满的赞许,“课不上也要过来跟坏分子作斗争,这样的思想觉悟也太高了吧,不愧是你!” “……”刘小勇垂头丧气,“姐,我就是路过,我什么也没说呢,更没参与斗争。” 你回去就别告诉我妈了吧,求求你了。 “你怂什么刘小勇?”孙大志很不满意,“你下次再这样,我们就不带你了。” “我不怂,你们可以带我一个吗?”刘小麦主动请缨,“玩跳棋的时候,我可是带着你们一起的。” 那群孩子们互相看了看,都有点嫌弃刘小麦。 “你是个丫头片子,又是个书呆子,你能干什么啊?” 刘小麦抬了下眉。 书呆子?原来这些父老乡亲们在一面在夸她赞美她,另一面是在这样说她吗。 就像这次安文玉失踪了,他们会帮助找人,养出的孩子却聚众欺凌何在洲。 这些大概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多想无益。 “我会写文章啊。”刘小麦对着他们笑,“我要把你们英勇的姿态、斗争的精神都描写出来,带上你们的大名上报纸,让全省的人都知道你们???怎么斗倒何在洲的,这样是不是很光荣?” “……” 刘小麦在说什么东西? 有聪明的孩子反应过来了,非常愤怒地质问:“刘小麦,你要给我们写大字.报?” “怎么会是大字.报,你们真会想真敢想,我可没有那么闲。” 刘小麦不高兴了,一副好心喂了驴肝肺的样子。 “这次我去礼堂,高县长给我发奖状,他鼓励我多写文章呢。我这是要带着你们一起出名,让高县长对你们刮目相看,多好啊。” ……好个屁啊! “刘小麦你别瞎写!” “都是正义的事,怎么能叫瞎写。你们怎么不继续斗倒何在洲啊,你们看看他,他现在贴着树干好像一只软脚虾,他已经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量了,快去啊。” 刘小麦很着急,绘声绘色起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孙大志握紧了拳头,哔溜一声像愤怒的小鸟对准何在洲苍白的小脸蛋啄过去——” “……刘小麦你能不能别说书了?你说的蛮恶心的。”孙大志气呼呼放下拳头,“我们晓得你家有收音机,天天能听大书。” “孙大志,请你不要转移话题。”刘小麦小脸一板,“你和你的兄弟们为什么不继续斗何在洲了,是打算背叛正义了吗?这不行啊,你们的思想有问题。” 上升高度谁不会,刘小麦简直手到擒来,堪称杠精降世。 “刘小麦你太烦人了,我们就不想斗了!”那些孩子七嘴八舌起来,“又不是批.斗大会,在批.斗大会上我们才要斗他。” 原来你们都知道呢。 刘小麦奇了怪了:“那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我们没干什么,刘小麦你回去看书吧,别看我们了。” 孙大志第一个打退堂鼓:“我奶……我奶让我早点回家呢,她要带我到我姑家吃饭。我就先走了啊,你们玩。” 说着他就脚底抹油跑掉了,留下一大堆瞪着眼的好兄弟。 “孙大志,你个叛徒!” “正义倒了啊。”刘小麦泪目,瞧着他们充满期待,“你们要继续斗人,被我写到文章里面吗?让我们松梗大队光宗耀祖!” “……刘小麦,你简直有病!” 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们骂骂咧咧离开了。 刘小勇跟着后面,抓耳挠腮,看着刘小麦欲言又止。 刘小麦眼神一横。 刘小勇撒腿就跑。 “……”刘小麦无语了,她很可怕吗? 耳畔传来低低的咳嗽声,是何在洲,一直闷不吭声的,这会儿倒知道彰显存在感了。 刘小麦眸光在他身上一掠,他一副娇弱无力的样子,整个人都在树下的影子里。 “何在洲,你还行不行了,没事就过来走两步。” 她话音一落,何在洲当真抬脚走了出来,那步子飘忽飘忽的,人也低垂着头,一副被打击过度的样子。 “你要坚强啊,你妈妈肯定会没事的。” 刘小麦感觉她重复了一遍废话,但是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何在洲了。 何在洲平时跟个刺头一样,现在都丧成这样了。以前别人欺负他,他就跟人对着打,一打多不在怕的,刚刚却摆出一副甘为鱼肉的样子,这是生无可恋了啊。 “现在我们县城治安抓的那么好,公安叔叔们逮了很多违法乱纪的人。他们肯定能找到你妈妈。” 何在洲低低地应了一声,身子一晃,人差点倒了。 刘小麦一扶:“……你还好吗?” 背着她的地方,何在洲垂着的手松开,一块极其尖锐的石头滚落下去。 “我一夜没睡。”他垂下眼睑。 没找到妈妈,那肯定是睡不着的。一天一夜没回家,对于安文玉那样精神有点不好的漂亮女人来说,危险性不言而喻。 刘小麦抿了抿唇,她不想说那些没用的安慰何在洲了。 但是……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 “何在洲,我三婶领养的女儿,就是那个福宝,她说不定知道你妈妈在哪里。” 何在洲抬眼,奇怪地看着她。 -- 第231页 “别不相信,她真的有点本事的。”刘小麦实话实话,“但是想问她的话,你必须自己去问。我不敢问,我有点怕她。” 何在洲唇线一扯。 刘小麦:“……” 怎么了怎么了,何在洲这是不相信她的大实话吗? 事实证明何在洲还是信的,大概率是绝望之下死马当活马医了。 “哥哥,我不知道呀,福宝不认识阿姨。” 福宝乖巧地摇了摇头,大眼睛倏忽倏忽眨着,看着何在洲。 何在洲觉得自己也有些鬼迷心窍了,居然开这种口,他闭了闭眼。 “福宝,快回来。” 三房窗子一开,露出姚静如临大敌的脸来。 “哥哥,我妈妈叫我了。”福宝歪了歪小脑袋,“下次你再来找我玩呀。” 说完哒哒哒跑回屋里,姚静一把抱住她:“福宝,你怎么跟那个人说话了,他家被批.斗过。” “可是……妈妈,你不是说,被批.斗过也不一定是坏人吗?”福宝仰着头看她。 她今年七岁,该懂的道理很多都懂了。 奶奶被批.斗过,奶奶是好人。 她的……妈妈也被□□过,姚静妈妈说都是坏人害她们。 刚刚那个哥哥也不像坏人啊,他看起来很伤心。 姚静抱着福宝不撒手,咬了咬唇:“福宝,你要听话,下次不要跟那个人说话了,妈妈肯定是为了你好。” “好的,妈妈。”福宝从来就是听话的。 姚静满足地摸了摸福宝的小辫子,“刚刚那个人跟你说什么事?” 福宝皱了皱鼻子:“他的妈妈不见了,问我见没见过。” 何在洲的妈妈? 姚静是听说过的,一个大城市来的女知青,在农村都十几年了,还念念不忘回城,结果把自己想疯了。 姚静摸着福宝小辫子的手顿了一下,心底有一种皱巴巴的感觉,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可能也是跳河去了吧。”她把嘴唇一掀。 “福宝哟,奶的心肝肉哦!”刘老太嘹亮的嗓音从堂屋传来,“到奶这里来,奶给你吃蒸鸡蛋!” “好的,谢谢奶奶,福宝来啦。” 姚静放福宝出门,福宝坐在小板凳上,刘老太满脸堆笑,一勺一勺亲自喂她。 “福宝,好吃不好吃啊?” “好吃。”福宝抱了抱刘老太。 刘老太心软的一塌糊涂,然后瞧了三房屋子一眼,“刚刚你妈妈不高兴了?” 自从相互伤害,让三房不得不倒贴老二一家五十块钱外加一张收音机票之后,刘老太和姚静的塑料婆媳关系多多少少出了一点罅隙,只是现在伪装和谐。 “没有,妈妈是关心福宝。” 福宝把何在洲找妈的事说了。 刘老太听了心里一紧,难不成何在洲那个孩子看出来福宝来历不凡了? 嘴上只说:“他这是找妈找得发慌了,都来问你了。” 福宝吃着鸡蛋羹许愿:“要是哥哥早点找到他妈妈就好了。” 吃过鸡蛋羹,姚静带着刘小军,拿着一个风筝走出来,“福宝,妈妈带你们放风筝去。” 她现在很注重“与民同乐”了,她必须在松梗大队的这些老农民面前多刷刷脸,不然投票的时候谁选她。 老天爷很给她们娘儿俩面子,吹起来不大不小的风儿,让风筝一下子升上了天。 姚静拿着线,福宝和刘小军追着快活地跑。 “啪嗒”一声,风筝线断了。 风筝飘摇了几下,落到了一个院子里面。 “哟,这不是老何家原来的院子吗?青砖大瓦房。”跨着老腿好不容易跟过来的刘老太气喘吁吁道。 吴国安之前选了这个地方办松梗小学,加急从别的队里弄了好些桌子板凳送过来,又把这几间屋子收拾改造了一番,最后用大锁把门一锁,说好了谁也不许进来。 这会儿为了福宝的风筝,吴国安破例了,拿着钥匙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06章 “什么,找到安文玉啦!” 大家都热热闹闹地往老何家原来的青砖瓦房赶,然后越走声音越小,因为那个院子里安静的不同寻常,只有渺远的、让人听不懂的歌谣传出来。 后来的人跟先来的人一样,都变成了一块安静的背景板。 老何家的院子里原本有一口荷塘,现在荷塘早已干涸,里面是黑色的淤泥跟枯萎的杂草和茎梗。 污糟中坐着一个皮肤白到不正常的女人。 她像被擒住翅膀的天鹅,拼命地伸长脖颈,张着嘴巴,唱着歌谣。 大家都站在岸上,站了一圈,呆呆地看着,也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到谁一样。 刘小麦一家也混迹其中,低调的不得了。 刘二柱用气声问:“她说的是什么话?” “听不懂。”张秀红摇了摇头,但又很有把握地猜,“估计是他们大城市那边的话。” 说完了他们两个一齐看向刘小麦。 “小麦,是吗?” “……”刘小麦听懂了,安文玉唱得是英文民谣。太敏感了,她不想说。 她转移话题,朝吴国安旁边一指:“唱的是什么不重要吧。爸妈你们看,大队长旁边站着的是不是我三婶?” 刘二柱睁大了眼睛:“岂止你三婶,还有你奶,还有小军和福宝。” -- 第232页 “他们怎么和大队长站一起了?”张秀红歪了歪嘴,“不对劲。” 姚静亭亭玉立着,嘴唇动了又动,俨然在跟大队长说着话。 可惜离得远,他们听不清。但肉眼可见大队长皱着的眉头渐渐舒缓了下来,可以想象姚静这回说的是人话。 李主任也到了,她作为一个女人,又是妇联主任,受命于危难之际,站在塘边柔着嗓子呼唤安文玉。 “安文玉同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我们接你回家啦。” 安文玉头都没抬一下,目光涣散,自顾自地哼着歌。 “……对于你想参选小学老师这件事,我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李主任瞧了吴国安一眼,开着空头□□,“安文玉同志,你先上岸,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 安文玉毫无反应,仿佛没听见,她已经与世隔绝了。 吴国安示意了一下民兵们,让他们悄悄下去。趁安文玉没注意到,赶紧的把她抬回来。 民兵队长主动打头阵,他一只脚才踩下去,安文玉倏一下掉头,瞧着他脚。 “……”民兵队长郁闷地把脚又收了回来。 “大队长,你说怎么办哟?” 要是换成前任大队长何贵生,肯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安文玉捆好了往屋里一扔,把门一锁,由着她在屋里闹,反正掀不起大浪花来。他这种事做的多了。 但是吴国安不一样啊,他生怕刺激到安文玉。 “大队长,要不让我跟她沟通沟通吧。”姚静毛遂自荐,“我和安文玉都是城里人,都当了松梗大队的儿媳妇,我们应该是有一点共同语言的。” 虽然一个是海市的,一个是小县城的,但姚静觉得她们差不多。 姚静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吴国安抖了抖眉梢,差点就要答应她去试试了。 就在这时,大门被一推,又有个人跑了进来。 “妈妈——” 何在洲跑得脸颊都起了一层薄红。 太荒诞了太荒诞了,明明最担心安文玉的是他,但最后得知安文玉消息的也是他。 他的裤腿卷了起来,赤着脚下了荷塘,蹲在安文玉的面前,轻声又唤了下“妈妈”。 安文玉好像这才注意到他,睁了睁眼,聚焦了一会儿,歌谣断了,她诧异极了:“小洲?” 说话了,也认识人了,终于没事了啊没事了。岸上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不然安文玉那不对劲的样子还真让人心慌。 安文玉奇怪地问:“小洲,你怎么到这里来啦?” “我来找你啊。”何在洲凝视着她,“妈妈,我们回家吧。” “我怎么来这里了,这里又肮脏又臭,我才不要来这里!”安文玉突然站了起来,紧紧地抓住何在洲手,“小洲,小洲你快带我离开!” “好的,我们现在就走。”何在洲熟练地安抚她,“妈妈,你抓住我的手。” 他们娘儿俩个就这么一步一步离开了,上岸的时候安文玉上不去,还是何在洲蹲下来把她背上去的。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远去。 就这么容易?安文玉没哭也没闹?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吴国安不开口,别的人也不好大喇喇开口。 一片寂静中,张秀红充满激情的声音响起了:“安文玉同志这歌唱的好啊,平时呆在家里我们都不知道,这叫明珠……小麦,这叫明珠什么的?” 刘小麦成为小刘家行走的词典:“明珠蒙尘。” “对对对,明珠蒙尘,就叫明珠蒙尘。”张秀红慷慨激昂,“幸亏她今天露了一嗓子,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松梗大队有这样的人才。” 人才? 这也能算人才?病人的人吗? 大家都在腹诽呢,就听见张秀红一本正经地夸起来了:“刚刚安文玉唱得歌就特别好,我听过那么多人唱,就她唱得最戳人心,大嫂你说是不是?” 猝不及防被扔包袱的潘桃:“!” 她东张西望,发现不少人脸上已经出现沉思的神色,一副回忆细品的样子。 潘桃多要脸的人啊,顿时不敢说她根本没听过那歌,更不可能说她没听懂了,而是恰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个样子,就是红子你来唱,也肯定唱得不如安文玉。”明着拉踩一遍张秀红后,潘桃又拉别人下水,“妈,静子,你们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也不一定。”刘老太张口就来,“要是静子唱,应该也是蛮有水平的。” 姚静脑子嗡嗡的。 她一个小学毕业生,当然没学过英语,原本她心里有模糊的猜测,觉得这可能是传说中的外语。可是松梗大队的泥腿子们都听过好多次,这就不可能是外语! 究竟是什么话哟,姚静都差点怀疑是不是她有问题了,怎么就她这个城里人听不懂。 现在松梗大队的老老少少都在看着她,姚静只能硬着头皮子先吹安文玉,“我肯定不行,安文玉同志在这首歌上面确实有天赋,我比不上她。” 吹准没错,吹就对了! 老刘家都听过这歌,没道理他们没听过啊,没听过岂不就是矮了老刘家一个头,平白显得见识短浅。 于是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在交头接耳,赞美安文玉唱得好,纷纷表示这种他们听过的最好听的一遍。 -- 第233页 “李主任,你刚刚说和安文玉再谈谈当小学老师的事,我觉得那个不适合,安文玉适合唱歌,我马上教队里姑娘们唱歌,你不如让她也来教罢。”张秀红积极建言。 这个……? 李主任和大队长对视了一眼,这个好像真的可以! 正好把安文玉放在组织的监督之下了,省的她动不动神经刀给队里找事。 李主任夸赞:“张秀红同志,你很有大局观啊,是个积极为集体着想的人!” 张秀红等于是平白拉了个竞争对手回去啊,毕竟安文玉的歌唱水平达到了全队老少都认可的程度。 张秀红一脸的笑:“应该的应该的。” 到时候她只要把歌教给有点天赋的安文玉,然后就可以让安文玉一个一个去教那些嗓子不好的,她坐在旁边打着扇子喝红糖水哈哈哈哈。 至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不存在的,安文玉在成分上就比她差一大截,怎么弯道超车? 怀着敬畏的心情看完了这场发生在七十年代的“皇帝的新歌”,刘小麦对张秀红同志的敬仰又多了几分。 然后一台头看到她妈花枝乱颤那样…… “妈,有一句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用这句话打头,那就是肯定要说的,刘小麦用词直白中带着委婉,“你笑得略略有那么一丝猥琐了。” “……”张秀红笑容一顿,抬手戳刘小麦,“走去!” 母爱伟大,她都没让刘小麦“滚滚滚”。 刘小麦知情识趣退居二线,刘二柱同志顶上,他从口袋里掏出来常备的帕子,贴心地递到张秀红嘴巴,“擦擦吧,红子。” 口水要笑得淌出来啦。 真想不明白,红子心里在这美个什么啊。 张秀红接过帕子按在嘴旁边,横眉冷对刘二柱:“滚!” 一片风风火火中,刘小麦的第二次跳级考试到来了。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谁也没告诉,平平无奇地考完试回来了,回来后发现好些人围着老何家从前院子看,她才想起来,今天也是松梗小学老师笔试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斤斤计较军军、Osow冬果投喂地雷,啾咪!:,,, 第107章 搞得跟后世高考一样,松梗小学外头挤满了焦急等待的家人。 刘老太牵着福宝也混在里面,对着大门里头探头探脑。 “怎么还没出来呢?什么时候考好啊?” 福宝有信心地说:“奶奶别担心,妈妈会考好好的。” 有她这句话,刘老太心道稳了。 “福宝啊,奶不担心,奶就指望你们好呢。”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从他们的全世界路过。 在原锦鲤文里,姚静是没有当松梗小学老师的,她这会儿正兢兢业业忙着做糕点,在黑市混得风生水起,赚的钵满盆盈。 但是如今原书的剧情好些都扭曲了,黑市都被捣了,姚静一时英雄无用武之地,转而想去当老师也合理。 想难道还能不让别人想吗,至于能不能当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这些都跟刘小麦无关,她兴冲冲地往家跑,一到家惊了,居然大门锁着,没一个人在家。 “小麦啊。” 她正蹲在墙角呢,打算把他们小刘家的备用钥匙从一块破砖洞里摸出来开门,冷不丁有道声音喊她。 “大伯?” 刘小麦站了起来,不当着刘大柱面摸钥匙了。 刘大柱开了他们大房的窗子,头和半个肩膀都探了出来,也看不清刘小麦在干什么东西,开口问:“小麦啊,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刘小麦向他走近了两步,点了点头:“是啊,我马上找我爸妈去了。” 刘大柱胡乱地嗯了两声,然后期期艾艾地:“你三婶……还有你奶他们还没回来呢?” “三婶考试没结束,奶在等她。”刘小麦以为刘大柱想问的是潘桃,于是主动交代,“我没看见我大婶子,她不在那里。” 刘大柱叼起来一根烟,吧嗒吧嗒抽着。 “……也不知道你三婶考的怎么样。” 刘小麦笑了,随口说道:“大伯你要是实在想晓得,你也过去守着我三婶不就可以了吗。” 说一说出口,刘小麦就感觉不好,她好像有点没大没小了,这话说的不怎么合适。 哪知道刘大柱诧异地瞧她一眼,听声音有点激动:“小麦,你也觉得我应该去守着?” “?” 也?还有谁这样童言无忌了吗? 刘小麦不敢搅和到他们老刘家的风风雨雨里面,连连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我瞎说的。” 刘大柱拿着烟的手微微凝滞:“小麦……” “啊,不早啦不早啦,大伯,我要找我爸妈去了。”刘小麦小手一挥,“大伯再见!” 刘大柱是有点脆弱在身上的,做个检讨后整个人都鬼祟了起来,天天缩在家里。 这么一想,姚静同志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经历了大风大浪,依然不屈不挠,难怪熬成了成功人士。 至于刘老太,那更是人中龙凤,懂得都懂。 妇联办公室,传出一阵阵吊嗓子的声音,蹊跷八怪,振聋发聩。 刘小麦一过来,就看见她妈跟个大老爷一样,坐在椅子上,腿笔直地伸到桌肚里,桌上摆着茶,她拿着大蒲扇懒洋洋地扇风。 -- 第234页 “妈???? “哟,我家大姑娘来啦!”张秀红一伸手,把旁边一张板凳拉过来,“小麦快坐下来,妈这里正好有茶给你喝。” 还热情地给前面吊嗓子的姑娘们介绍:“这就是我家文曲星,你们都晓得的。” 刘小麦脸红了:“姐姐们好。” 那些姑娘们都十大几岁,青春少艾的,梳着乌溜溜的大辫子看着刘小麦笑。 她们旁边还站着一个白皙秀美的女人,长发松散地披在肩膀上。 “安姨好呀。”刘小麦轻快地唤道。 安文玉站在那里,刚刚和姑娘们一起唱歌的时候还好,一安静下来,她整个人就开始走神,目光恍惚茫然。 猛然被刘小麦叫到,她一个瑟缩,惊惶地抬眼看四周。 直到看见刘小麦,安文玉才稳了下来,“好、好。” 她想到什么,轻轻笑:“我知道你,你是小洲朋友。” 也不见得,刘小麦感觉她跟何在洲不是很熟呢。 倒是张秀红心里一个咯噔,她背地里也会可怜可怜何在洲,但是明面上,她并不想叫别人知道何在洲跟他们家关系还行。 毕竟何在洲身份在那里呢,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翻旧账,到时候别再牵扯他们家哦。 生怕安文玉再说出什么话,张秀红把拽过来的凳子又推走,不许刘小麦坐在这里头。 “小麦,你去找你爸去,别在这里打扰到我,我事情不得了的多。”张秀红同志有点为大家舍小家内味了,“小豆小虎也在你爸那里,我这里不能被耽误事。” “……行。”离开是离开,刘小麦到底忍不住问,“妈,怎么人家都站着,就你坐着打扇子呢?” 今天李主任是不在这里,她带着小干事们去松梗小学监考了。可是明天后天她肯定会来监督张秀红同志的。 就算李主任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这么多小姑娘盯着呢。刘小麦忧心忡忡,生怕一眨眼她妈又回去种田了。 然而她低估了她老娘的魅力,她刚问完这句话,就有小姑娘抢着帮张秀红解释:“小麦,你妈妈太累啦,她教我们吊嗓子教的口干舌燥腰酸背痛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秀红同志必须坐下来歇歇!” 张秀红矜持地摸了摸头发:“小麦,你妈我可给你争气了。” 果然啊,没有人比张秀红更懂忽悠,既然她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刘小麦也不瞎操心了。 出了妇联办公室,往队里仓库去。她来的巧,刘三柱同志和两个小的蹲在仓库前面吃瓜呢。 “麦啊,这个给你,好吃呢。” 还留了一根黄瓜,刘二柱折了一半递给刘小麦,剩下的那一半他收起来,“这个留给你妈。” 刘小麦咬了一口,和他们一起排排蹲。 “爸,你这个瓜哪里来的呀。” “别人给我的。”刘二柱很是感动,“人家妇女同志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着仓库,就给我送了两根黄瓜,还说要帮我整理仓库。” 刘小麦眉一抬:“爸你同意了?” 亲娘哟,她怎么感觉手里的黄瓜都不清甜了。 “怎么会,我干活有工分,她来帮我可没有工分,我可不能让人家吃这种大亏。” 再说了,一个女同事,能帮他干什么哦。回头倒欠了人情债,又要让红子生气。 刘二柱同志老实道,“我实在是推脱不掉,只能收下她黄瓜再让她走了。她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的,使劲往我这里看,我一点都没动摇。麦啊,我现在想了想,那个女同志也许是想拿仓库东西,对吧?” “……对,太对了。” 刘小麦刮擦一下咬一口黄瓜,黄瓜真好吃。 不解风情的刘二柱同志,实在是太值得信任了。 “我们小刘家都在变好,小麦你出息了,你妈现在也有本事,爸肯定不给你们拖后腿。”这就是刘二柱同志的目标,“你现在三年级,等两年读初中,我跟你妈肯定给你攒够学费书本费。” 刘小麦漫不经心:“也不一定要两年吧。” “不是两年吗?”刘二柱掰着手指数,“四年级一年,五年级一年。” 刘小虎抢着答:“我会我会,就是两年!” 一加一等于二,他全部都知道! 刘小麦托着下巴笑:“我说不定能再给你们省钱呢?” “……”落日余晖覆下来,刘二柱有点晕晕乎乎了,“麦啊,你什么意思?” 就是再跳级的意思呀! 林校长改卷子特别效率,第二天,刘小麦刚去学校,林校长就直接过来通知她好消息。 “刘小麦同学,从今天开始,你是一名四年级的小学生了!” 刘小麦的卷子又被贴到了墙上,供坝子小学的孩子们瞻仰。 “又是双百分!又是双百分!” 喇叭花吴花同学生气叉腰:“傻大个,你不要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就堵在最前面,我们个子小的不配看吗?” 傻大个高志飞就是不让位置:“吴花你别看了,看也没用,你反正得不了双百分。” “你就能?你连单百分都没有!”吴花反唇相讥。 “最起码我还是五年级的第一名。”高志飞终于舍得朝旁边站站了,“吴花同学,你不一样了,你只能算四年级从前的第一名——刘小麦同学现在要跟你正式竞争了。” -- 第235页 吴花:“!” “别吵了别吵了,良性竞争本来就是一件好事。同学们,我们都要努力呀。” 小陶老师生怕他们打起来,过来看着他们。却发现人群里有一个格外弱小可怜无助的老倒霉蛋,那不是她班上一年级的刘小勇吗? 刘小勇瞪着那刺眼的双百分,牙齿咯噔咯噔打颤。 天老爷哟,他今天就不该来上学! 刘小麦成为四年级学生这件事,只要他不知道,那就不存在。 啊啊啊啊偏偏他现在知道了! 小陶老师关心他:“刘小勇同学,你在抖什么?” 刘小勇虚弱道:“我冷的。” “……”小陶老师疑惑,“你满头的汗又是怎么回事?” 刘小勇吸气:“我热的。” “……刘小勇同学,你究竟是冷还是热?” 刘小勇嗷呜一声,嚎啕大哭:“陶老师,你把我开除吧,我不想念书啦!” 他回去又要挨打了又要挨打了,他怎么命这么哭哟? 他怎么不是丫头片子,他情愿跟小萍一样天天干活也不想念书了,他现在简直是受罪! 好想把妈告到妇联啊,妇联能不能救救他啊? 他妈潘桃现在也一阵冷一阵热的,嫉妒地看着姚静和刘三柱。 刘老太抱着他们,鼻涕眼泪一把抓。 “我老刘家真的好起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08章 改卷子特别有效率的不仅仅有林校长,还有公社中学。 公社在松梗大队办小学这件事情上,还是付出了一些的。比如联系了公社中学,让他们给松梗小学出试卷改试卷。 昨天考完了就把卷子匿名送到了公社中学,只有二十来份,公社中学的老师加了个班,很快批阅好了,今天一早就送了过来。 在稻场台子上,当着松梗大队老老少少的面,在队里干部的见证下,吴国安拆开试卷,一个一个念成绩。 松梗大队长期以来不重视教育的后果就是,前两名都是下乡知青。 直到第三名—— “恭喜姚静同志。”喇叭里传出吴国安的声音。 “天老爷哟天老爷哟,是我家静子!我就知道,我家静子肯定行!” 刘老太喜极而泣,宛如姚静的亲娘一样,激动地拍巴掌。 “静子可是我们松梗大队的媳妇啊,都嫁过来了,是自己人!” 对啊,相比较前两个过来插队的知青,姚静是当之无愧的自己人。 大家都跟着刘老太拍起来巴掌,拍了两下又觉得不对劲。 什么自己人?姚静那是城里人,又不是他们松梗土生土长的姑娘。 这么一想,就始终感觉差了一等味,巴掌声稀稀拉拉的。 好在底下两名都是松梗大队的人,年纪不小了,他们都是在六零年前接受的教育。 学坝子小学,松梗大队这次也准备选出三个小学老师,就从这前五名里面选。 吴国安说:“希望大家好好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再来这里投票,跟上回选仓管员的规矩一样。” 好些人恭喜刘老太哦,刘老太真心觉得姚静稳了。 她凑在姚静旁边,絮絮叨叨:“大队长是个公正人啊。选出来的三个老师肯定一个是插队知青,一个是我们松梗土生土长的,还有一个就是你了,嫁过来的媳妇儿。” 最重要的是,姚静是福宝的妈啊。天老爷还能不让仙童的母亲得偿所愿吗? 姚静瞥了她一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刘老太这个人……她是真忘记了她使手段害得三房亏了五十块钱和一张收音机票了吗? 居然还好意思跟她亲亲热热的,有事吗? 刘老太看样子是真忘了,她喜形于色,觉得老刘家要翻身了。 她预感不错,下午刘三柱突然地回家了,激动得脸上肌肉打颤,光看前面不看路,险些绊到门槛摔个狗吃屎。 “三柱啊,你可慢一点,别急噻。”刘老太心疼地扶住他。 刘三柱的目光只追着屋子里的姚静。 “静子,我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 “哟,那可真是巧了,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刘老太非得插.入人家恩爱小夫妻的对话,“三柱,静子也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然而没一个人搭理她,刘三柱和姚静隔着刘老太目光黏在了一起。 姚静若有所感,呼吸急促了两分:“我们一起说吧。” “我转正了!” “我要当老师了!” 刘三柱一下子挣脱了刘老太,和姚静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静子、静子……”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刘老太坚持??懈地挤过去,抱住他们两口子,老泪纵横。 “我老刘家真的好起来啦!” 在院子里偷看的潘桃眼睛憋得都充血了,她紧紧地咬着牙,咬得发腮了。 “妈……”刘小萍小声地喊了声。 潘桃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回了屋子,刘大柱躺在床上鼾声如雷。 潘桃一脚就把他蹬醒了。 “干什么?别闹我……我累了。”刘大柱居然想推她,跟智障一样在空中划拉两只手。 划拉半天发现不对劲,一偏头看到了杀气腾腾的潘桃。 “你又犯什么病?我现在可没打你。”刘大柱很不耐烦。 -- 第236页 “三柱转正了。”潘桃一字一句地说。 刘大柱呆了一瞬:“啊?” 那老三一家日子是不是更好过了,小孩子要被接到城里念书,静子……静子也会回城? 潘桃撇撇嘴:“姚静也要当小学老师了。” 就她那个小学学历,也能当小学老师?不知不觉中,潘桃这个文盲居然看不起姚静文凭了。 刘大柱大松了一口气:“那好啊,特别好,太好了啊。” 静子当上了松梗小学的老师,肯定要留下来了吧,她总不能想走就走,城里再好,也没这么好的工作机会啊。 “好什么好?有什么好的?她挣了工钱又不分给我们花!”潘桃狐疑地看着刘大柱。 刘大柱赶紧找补,张嘴道:“是好事,我们到时候能把小勇送她班上去。” “才不要。”潘桃嗤之以鼻,“我又不是没别人选。” 那些高中毕业的年轻知青不香吗? 她可等着刘小勇出人头地给她长脸呢,怎么舍得把唯一的大儿子送给姚静糟蹋。 “老三媳妇要是真被选上了,我就把小豆跟小虎通通送到她班上去!” 隔壁小刘家也在说这个事,张秀红是这样想的。 “怎么说也是从老刘家出来的,老三媳妇必须重视我们家两个小的,教我们家小豆小虎写文章上报纸。” 这怕不是嘴皮子上下一碰的事吧? 刘小豆和刘小虎丝毫不敢动,怯怯地看着他们妈,心酸鼻子也酸。 刘二柱说老实话:“老三媳妇不见得有那样大的本事,红子啊,你说要是小豆跟小虎学得不好怎么办呢?” 张秀红顿时冷哼了一声:“那肯定是老三媳妇不用心教,她记恨着我们小刘家呢,我就天天坐老刘家闹,闹她个入睡不得安!” “不必了吧。” 刘小麦刚回来,就听见她妈的慷慨陈词,实在是叫她瑟瑟发抖。 干什么不好,要送上门去斗,刘小麦立刻想起原锦鲤文里他们一家“自取灭亡”的结局了。 使不得啊,使不得啊妈。 刘小麦劝张秀红:“妈,你现在都在妇联帮忙了,你要把眼神放到妇联去了。老刘家那一亩三分地都烂臭了,你多看一眼就亏一眼,不值得啊。” “……”张秀红只好实话实话,“我想着你三婶当了老师,我把你大妹你小弟送到她班上去,她能少收我们两块钱学费。” “两块钱……妈,你就缺那两块钱吗?”刘小麦恐吓道,“且不说我三婶到时候有没有那本事,就算她有,你们这可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啊,被抓到了我们这一家说不定就完了。” 刘二柱煞有其事地点头:“是这样的,红子,这事你要听小麦的。她是读书孩子,她懂得多。” “不就两块钱吗?”张秀红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还想着把小豆小虎塞到你三婶班上,让她多照顾一点。” “那你还不如雇我照顾他们两个。”刘小麦说。 刘二柱感觉来了,睁了睁眼:“麦啊,你什么意思?” “我三婶小学毕业,我跟她学历又没差很多。”刘小麦喟叹,“毕竟,我已经是个四年级的小女孩了。” ——四年级?? 小麦居然闷不吭声又跳级啦! 刘二柱和张秀红立刻把老刘家的事情抛到爪洼国里去,激动地抱住了刘小麦,两个小的也挤过来抱她大腿。 小刘家有你了不起! 又闹了半天,刘小麦才知道,原来姚静只是笔试过了,“面试”还没过呢。 “那为什么说起来的时候,都一副她已经稳了的样子?” 刘二柱也想不明白,他们好像下意识就这么觉得了,直到现在,他依然不觉得哪里不对。 “你三婶肯定过啊。” 太奇怪了,这样认为的不只是小刘家和老刘家大房这些局外人,连姚静也这么认为了。 第二天一早,她心情很好地捏着刘三柱给她的条子,来到了公社,又去了那个院子。 院子的门居然重新换了锁,姚静敲了敲,一个老爷子过来开了门。 “同志,你找谁?” 姚静径直走了进去:“我来看看我家房子。” 说着她蹙眉看老爷子,“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家院子里……是看门的吗?” 老爷子看了看她,神色有些冷淡:“这是我家院子。” “不可能!”姚静声线一提,断然否定,“我丈夫都交过押金了,我有条子。” …… 松梗大队,刘老太正在到处忽悠人。 “我家静子教书育人确实是有本事的,不像有的人,学历高,但是不会教人。你们知道我家小麦的,她都十岁了,从前不显山不露水的,谁也没看出来她会念书,直到我家静子回来了。静子教她,她才念书这么好,还跳级!” 刘小麦这个例子实在是太厉害了。 确实啊,刘二柱和张秀红都没念过书,不可能好好培养刘小麦的,刘小麦就是在姚静回来之后才出息起来的,这原来都是姚静的功劳啊,他们早该想到。 “刘老太,我今天给静子投票,到时候把我家那个臭小子塞到静子班上去罢。” “还有我家,还有我家的……” 居然有不少人争抢了起来,平时被万人嫌的刘老太这会儿找回面子里子了,谱子摆了起来。 -- 第237页 “你们现在嘴上说说,我回去了也嘴上跟静子说说。” 明示,这是明示吧。 蠢人还在争吵,聪明的人已经听懂了。 于是刘老太回到老刘家的时候,不少人送她回来,然后留下来豆子、瓜果、青菜…… 院子里,刘老太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后一转头,看到了窗子后面暗搓搓盯她、不知道盯她多久了的张秀红。 刘老太:“……” “妈,我都听见了。”张秀红笑了,“你凭本事骗来的东西,我不拆穿你。但是我现在凭本事看到这些东西了,你该不该分我一半?” 刘老太一张老脸皱成了老树皮。 分啊,分就分! 在这个节骨眼上面,她要是不分,回头张秀红就捅到大队长那里去,添油又加醋的,别再影响静子参加竞选。 说分就分,张秀红白捡了大便宜,乐得眉飞色舞。 “张秀红,东西已经给你了,你就别瞎讲了,要不然我跟你拼命!” 刘老太的威胁毫无力量,张秀红敷衍地应着声,然后抬头找人:“静子呢?今天还没看到她人影子呢。” 竞选可就要开始了啊。 刘老太心里原本是不着急的,她甚至颇有闲情逸致地骂张秀红:“你这个懒货,人家静子都动身了你还睡着!” 张秀红还没说话,福宝突然从屋里出来了,一把抱住刘老太,哀哀地哭起来。 “奶奶,福宝想妈妈了……” 刘老太心一下子乱了。 就在这时,刘三柱屁滚尿流地回来了—— “妈,静子被抓到公安局了!”:,,, 第109章 继刘老太、刘三柱、刘二柱之后,姚静也猝不及防进宫了。 这波啊,这波不是双喜临门,而是祸不单行。 钱没了,人又进去了。 刘三柱瘫软在地哭成狗了:“妈,你怎么就让静子一个人去公社了,怎么不拦着她的?” 刘老太都被整懵了,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就听见刘三柱在怪她,顿时骂骂咧咧起来。 “我晓得个屁!你媳妇去公社又不跟我商量,说走就走的,现在好了,好好的老师也当不上了!” 亏得她在队里吹了姚静整整一天,嘴都吹干了,现在这叫什么事? 最要命的是,她还收了别人这么多的瓜果蔬菜,姚静现在当不成老师了,那些人别在回头跟她要吧。 “妈,你就别怪静子了,静子也不知道会遇到这种烂事啊。她单知道我给人家交了三百块押金,拿着字据就找上门了……谁知道、谁知道收我押金的人就是个骗子!” 刘三柱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失魂落魄哭起来,“可怜静子跟院子的真主人吵了起来,还被人家找了公安过来……公安也是个是非不分的,居然就这么把静子抓到了局子里!” 他痛苦地诉说着这件倒霉事,心疼姚静心疼得不得了。 福宝泪珠子不停地掉,伸出手抱刘老太求安慰:“奶奶……” 结果一抱抱了个空。 刘老太噗通一声也倒地了,她捂着心口“唉哟唉哟”地叫唤,扭着干瘪的身躯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三百块啊!三百块啊!” 她听明白了,老三一家的三百块打水漂了! 天老爷哟,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刘三柱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妈真是掉到钱眼子里了啊。都什么时候了,她不担心静子,还心疼钱钱钱! 他咬着腮帮子说:“钱那个事情不大,骗子是废品站工作人员,我给他钱之前就去废品站确认过,他有单位我就能把钱要回来。” 他又不是真傻子,三百块说给就给的。 事实上在下决心买那所小院子之前,他就摸了摸那个男人的底,知道他就在废品站工作。 万万没想到,有问题的不是人,是房子! 一听钱能追回来,哭天抢地的刘老太哀嚎声一顿,斜着眼睛瞧刘三柱:“真的?” “这怎么可能假?先把静子弄出来。她一出来我就去要钱,”刘三柱??牙切齿,“我非得把那个骗子弄到公安局去,让他受受静子的苦!” “爸爸,你一定行,福宝和你一起去救妈妈。”福宝的小手拽住了他袖子。 “唉!”刘老太沉重地叹气,开始关心姚静了,“三柱啊,静子被抓走了你是怎么晓得的?公安那边怎么说?” “公安的电话都打到我厂里了,告诉我这事的。” 刘三柱都不想回忆了,可是在厂里的那一幕幕都栩栩如生在他眼前重复上演。 厂里的人都晓得姚静进公安局了。 他们本来就对静子有看法,现在更不得了了,看他眼神中恶意满满,都丝毫不掩饰了。 因为对于静子的偏见,他在厂里干了十年,上头都压着没让他转正。 好不容易今年转了运,厂里批准他转正了,哪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厂里不会以此为借口又不让他转正了吧? 刘三柱不难过自己转不了正,只担心让姚静空欢喜一场。他可是下决心要带着静子过好日子的。 “你们厂里的人晓得了没事,就不能让我们队里的人晓得。静子肯定是参加不了竞选了,大队长问起来,就说她回城里娘家了,说她爹不行了,主动放弃不选了。” 刘老太张口就来,“千万不能被队里人晓得静子在公安局里头,要不然他们肯定又要笑我,找我麻烦,尤其是那个死不掉的四婆,她一张破嘴最讨人嫌!” -- 第238页 刘三柱苦笑着:“妈,你想的不错,但怕是做不到了。” “怎么做不到?” 刘老太瞪着眼睛刚把话问出来,就看到刘三柱对着她身后的两个方向呶了呶嘴。 “……”刘老太缓缓转身。 好生惊喜啊,张秀红和潘桃这对妯娌正趴在窗子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呢。 她们的眼睛发出诡异的光芒。 “轰”地一下,刘老太老脸都憋红了,“你们……” 张秀红立刻打断她:“妈,我可不是故意偷看的,你刚刚就在骂我呢!三柱回来你就跟三柱谈闲了,把我晾在一边,我还没生气呢,你可千万别抢着生气,那多没道理啊。” 刘老太还真被她点醒了,气急败坏:“你拿了我那么多东西——” 回头人家让她还,她难道还要倒贴?? 不可能的,张秀红必须把东西拿出来! 然而张秀红是多么厚颜无耻的人啊,好东西到了她手里那就是有去无回的。 “妈你可别瞎说了,是你的吗是你的吗,我可不晓得!” 张秀红一张嘴叭叭叭,把窗子“唰”地一关。 刘老太闭了闭眼,一口气差点堵死她,她僵硬地转头,看向了大房那边。 潘桃笑了笑,一言不发,直接关窗。 “……妈,你怎么又倒了!” 外头传来刘三柱慌张的声音和福宝的哭泣,在屋里睡觉的刘小军也被吵醒出来了,祖孙三代在院子里痛苦哀嚎。 潘桃心里有一丝看笑话的痛快,她一转身,看到了哭丧着脸的刘大柱。 “你怎么回事?这么难受?”潘桃歪了歪嘴,“怎么地,看不得姚静进局子?” 她这话一说出口,刘大柱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潘桃吸了吸鼻子,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了,她跑过去怼着刘大柱的脸,“真舍不得人家了啊,刘大柱?” 刘大柱一把推开她,板着脸:“潘桃你犯病归犯病,别拖老三媳妇下水。你嘴臭,人家不臭,人家城里女人不是能被你随口糟蹋的。” 潘桃站起来身,冷冰冰地看着他。 “你别瞎想那些有的没的,”刘大柱不耐烦道,“我是愁老三媳妇进去了,影响我们老刘家,我们老刘家已经够难了。” “真的?”潘桃充满狐疑。 “不信就算了,我跟你现在简直说不通!”刘大柱愤怒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潘桃盯着他后背,目光恶狠狠的。 …… 姚静进宫这件事到底在松梗大队传开了。 李主任心有余悸:“早知道这样,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她心软,我们居然差点让这样的人当上老师。” 这种人当上老师了,岂不是要教坏孩子吗? 到时候她可要成为松梗大队千古罪人了。 吴国安一脸严肃:“在把握人品这方面,李主任啊,你我今后一点要更加谨慎。” 比如老刘家,那简直是蛇鼠一窝了,他们再也不会相信老刘家楚楚可怜的做派和知错就改的决心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古人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万幸的是,这次姚静自己出岔子了,最后选出来的三位老师里,有一个是知青,另外两个都是松梗大队土生土长的人。 张秀红当天就要把两个小的塞到松梗小学去。 “你们大姐读书没几天就能写文章上报纸了,妈现在就等着你们两个了。你们都是我养的,按道理来讲不会差别太大的。” 张秀红信心满满展望未来,到时候小刘家财源滚滚,她究竟是买吃的还是买穿的?手表张老太说了要给小麦买的,那小刘家那么多钱要不要用来买缝纫机? “妈?妈你想什么呢,一个劲地笑,小豆和小虎都哭了。” 刚回来的刘小麦站在张秀红耳边喊。 “……”张秀红不情不愿回神,一抬眼无比诧异,“对啊,小豆和小虎哭什么呢?” 刘二柱胸有成竹:“我猜他们两个肯定是知道要去上学了,心里特别欢喜,这叫喜……什么泣的,小麦?” “喜极而泣。”刘小麦说道。 “是的是的,小麦啊,你的大妹小弟喜极而泣了。”刘二柱感慨道。 真的吗? 刘小麦很怀疑的。 五六岁的孩子有这么复杂的情感吗? 刘小虎哭到打嗝:“大姐救命!” 刘小豆跑过来,直把头往刘小麦怀里埋。 “……爸妈,你们干什么了啊?”刘小麦纳闷了,怎么她的大妹小弟都一副被虐待了的样子。 “谁知道哦,我可没碰他们一根手指头。”张秀红说,“我在考虑送他们去哪个班上念书呢。” “有的选吗?”刘小麦说,“要是有的选,不如送那个知青老师班上吧。” “为什么哟,我还想着送队里那两个老师的班上呢,乡里乡亲的说不定能多照顾小豆小虎一点点。” “我是这么想的,一个队里的老师,大家都会让他照顾自家孩子,这弄到最后就是一个都照顾不到。”刘小麦牵着两个小的坐下来,“知青当老师,他在我们松梗没有靠山,要是教不好,这个饭碗肯定要被别人抢。为了保护饭碗他也会认真教书的。” 队里那两个就不一样了,教不好也没人针对他们,因为乡里乡亲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 第239页 张秀红一想还真是,“小麦你讲的在理,就应该把你大妹小弟送到最严的知青老师班上,让他们好好接受教育,早点出息!” “对对对,严师出高徒嘛。”刘小麦点头道。 刘小豆和刘小虎对视一眼,“嗷呜”一声又哭了。 啊啊啊啊他们的苦日子要开始了要开始了! 大房那边,刘小萍一个默默出了门,蹲在院子角落流泪。 她也想上学,可是她不敢说。 过了一会儿,刘小勇抓了抓头发出来了。 “小萍,我知道你偷偷识字了,你能不能帮我写作业?”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感谢斤斤计较军军、三水、Osow冬果投喂地雷,啾咪!:,,, 第110章 公社里,刘三柱携儿带女,站在小院子门口堵着门。 “徐老爷子,徐老爷子,求求你去跟公安说说吧。”刘三柱拍着门,“我跟我媳妇确实不知道这个院子是你的,我们要是知道,也不会把三百块钱给那个废品站的骗子啊。” “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一门之隔的院子里,传来老爷子平静的声音,“在公安那边,我是说不上话的。” 案子不是他报的,公安不是他招来的,事情不是他闹的。他现在这个身份,也不想再去跟公安之类的人打交道了。 “可是我媳妇是在你这边被带走的啊,别人都以为她跟你起了争执,对你动手。”刘三柱委屈了,“实际上我们才是受害者,别人不知道,老爷子你一定知道的,废品站那个骗子跟你……” “诶,不要瞎讲,那个同志跟我没有关系啦。”老爷子在里头叹气,“你们有恩有怨,是是非非,你们自己去解决。” 说完这话,他的脚步声就缓缓远去了。 刘三柱都急得满脸通红,他想使劲敲门踹门,又怕周围人觉得他有问题,像举报静子一样把他也给举报了。 一时进退两难。 “爸爸,爸爸……” 福宝拽着他的衣角流眼泪。 女儿就是比儿子贴心啊,哪怕是个假女儿。福宝这么担心她妈,而刘小军居然在好奇地看角落里蚂蚁搬家。 刘三柱心里酸楚的不得了,摸摸因为姚静不在家,福宝被刘老太扎得并不光滑的头。 “没事的,福宝,妈妈肯定会好好回家的。” 一道低低的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人影一晃,在后面站定了。 这是来看笑话的? 刘三柱有些恼怒,一回头,睁了睁眼,“你是……老何家那个孙子?” 他明明认识的,还偏偏搞出这副不熟不知道的样子,比张秀红会演多了。 还是福宝可爱,立刻抽着小鼻子,眼睛一亮,娇娇地喊:“哥哥!” 刘三柱一愣,连忙把蠢儿子刘小军拽过来,“你妹妹喊你呢,别看了别看了,蚂蚁搬家有什么好看的?” 刘小军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牵住福宝手:“我来了我来了。” 福宝只眨巴着眼睛看着何在洲。 “汪汪!” 一条小黑狗从院子的狗洞里钻出来,摇着尾巴围着何在洲的小腿兴奋地直打转。 “黑子,你又来迎接我了?”何在洲看着它,目光有些柔和。 然后抬头看着刘三柱他们,小脸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 “请问可以让我过一下吗?” 年纪小小做出这副带刺表情实在是不讨喜,刘三柱心里有些膈应。 他不知道何在洲愿意的话也会装成小白莲,只是他没入何在洲的眼。 ——过一下? 刘三柱顺着何在洲和他的这条直线看过去,理所当然看到了院子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顿时反应过来了:“何在洲,你认识这家老爷子?” 肯定是的,要不然这家的狗子怎么跑出来迎接何在洲,跟何在洲亲亲热热的。这么一看还不是普通认识,是老熟人了啊。 何在洲明知故问:“你们也认识徐爷爷?” 废品站中年男人对李郎中动手,随便殃及何在洲的那次多人运动中,刘三柱他们并没有在场,他还以为何在洲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会儿他就粉饰太平了:“何在洲啊,我跟你徐爷爷是认识的,刚刚说了两句,他突然生气不给我开门了。你能不能劝劝他,让他开开门,我给他赔礼道歉。” 他刚说完,小黑狗“嗷呜”一声,蹿到他旁边,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威胁声。 刘三柱克制地看了狗子一眼,带着儿女避了避,但还是堵着门。 “回去吧,不要指望我了。我这把老骨头已经一事无成了,你在这里蹲守再长时日也无用。你找废品站那人去公安局解释比找我去更有用。” 冷不丁的,门内徐老爷子又回来了,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门外来。 何在洲缓慢地抬了一下眉尾,端详着刘三柱。 就这? 刘三柱捏了捏拳头,他感觉自己被一个毛没长齐的孩子鄙视了。 没等他发作,福宝突然甩开刘小军手,扑到何在洲面前,手要往他腰上扒。 “!” 何在洲再怎么伪装淡定也是个孩子呢,被福宝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惊到了。 好在身体有自己的意志,他马上就避开了,福宝的手险险从他身侧擦过。 “你干什么?” -- 第240页 何在洲很不喜欢别人对他动手动脚的,小孩子也不行。 福宝大眼睛里都是泪水,无措地扁扁嘴。 她不明白何在洲为什么生气,她求别人的时候,都是抱着人家。她抱过刘老太,抱过李主任,抱过大队长,他们没有一个推开她的,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 “哥哥,你帮帮我们吧,救救我妈妈吧!”她哀求道,一说话眼泪就跟泉水一样玩外涌,很难让人不心疼。 可惜她遇到的是何在洲,何在洲本来就是在一个爱意缺失的环境中长大的小怪物。 别人在心疼,而他只会觉得吵闹。 “对不起,我救不了。”他冷硬地说,还时刻警惕福宝再扑上来。 福宝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小姑娘,他不喜欢,即使不明白为什么,福宝已不会再扑了。 “哥哥,我帮你找妈妈,你帮我救妈妈好不好?” ——她帮助何在洲找到了安文玉。 她是一个有功劳的人,何在洲欠她人情呢,难道要以怨报德吗? 何在洲一下子抿直了唇线。 “福宝,对不起,我可以帮你去找废品站那个坏人,但是我不能帮你要求徐爷爷做事。”他低声说,“我也没有资格要求徐爷爷,我只能管好我自己的事。” “不要,不要……”福宝啜泣着。 找废品站那个骗子没用,因为他和爸爸妈妈一起干了坏事,做了买卖。 只有找这个老爷爷,老爷爷出面说没事,妈妈才能出来。 “福宝别哭,到爸爸这里来。”刘三柱不忍心了,又生何在洲的气,“我们就在这里等,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总有开门的时候。” 这样吗? 福宝泪眼朦胧地瞧着何在洲。 突然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风,何在洲手里捏着的纸张乱七八糟舞了起来,有一页甚至从他手中飞了出来,正好落在刘三柱脚边。 他俯身一把拾了起来。 “咦,这个不是我们中国话啊!”刘三柱眯着眼睛认,“美国话?俄国话?还是日本鬼子的话?” 他当然不认识,但不妨碍他给何在洲戴高帽子,“你小小年纪不得了啊,这是要当间谍?” “啊?”福宝歪着脑袋,震惊又迷茫,眨巴着眼看何在洲,像是在等他解释。 太阳有点晒人,何在洲在日色底下眯了眯眼睛。冷不丁的,他想起来刘小麦的一句话。 ——“我有点怕她。” 刘小麦说时漫不经心,现在想起来,却可能是刘小麦的血泪史。 院子的门叮叮咚咚被拉开了,徐老爷子站在里面叹气。 “同志,你想要我怎么帮你,你说吧。” “太好了,老爷子,你终于想明白了。”刘三柱老好人一样笑了起来,“我们互帮互助,互相体谅。” …… 将暮时分,晚风也热热的。 刘小麦坐在溪流边上背书,潺潺的流水从她光.裸着的小脚上滑过,凉丝丝的很舒爽。 何在洲自对岸而来,隔着流水,斜着腿坐在她正对面的一块大青石上。 “刘小麦。”他唤了一声。 刘小麦从书本上抬眸:“何在洲,你怎么又过来了?” 很打扰她学习的好不好。 什么叫又?刘小麦现在对他越来越冷淡了,人都要钻到书本里了。 书本比他好看吗? 何在洲还是很想跟刘小麦当朋友的,聪明地没把那些幽怨的、很没面子的话说出口。 他假装没听见刘小麦的问话,看了一眼天:“天越来越热了,刘小麦,你们学校五年级的学生要考初中了吧?” 虽然升学最重要的是推荐,但是考还是要考的,每年分数也会规规矩矩出来,只是录取不严格按照分数来罢了。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是啊,我要等明年了。” 她在学习上面有点完美主义,总想准备充足后得到最好的,可是现实又由不得她悠哉悠哉。 何在洲不懂她在急什么:“你入学还没有半年,今年才十岁,已经很厉害了。” “你不懂的,我很难的。”刘小麦高深地说。 卧榻之侧,就有一窝巨型杀.器,谁睡得着? 姚静自从进过一次宫,回来之后就安稳了,什么风头也不出了,天天在屋里呆着,宛如另一个安文玉。 但刘小麦知道,姚静不是。 她不知道姚静要沉默多久再爆发或者变态,她也管不了,只能让她自己能早日飞离这里,远离锦鲤保平安。 不曾想姚静这一沉默就沉默到了一九七五年的夏。 十一岁的刘小麦戴着夸张的大草帽,走在回家的路上。 队里大路口,守着永远精神抖擞的四婆。 四婆一眼就瞧见了她手中的信封,大声嚷嚷起来:“小麦啊,你又要上报纸了?” 刘小麦的脸被大草帽挡住了,不是很能被看清楚,她传出来的声音很愉快:“四婆,这次不是报纸,是要上故事书了。” “小麦了不起!” 四婆说完就往家跑,一心折腾她的大孙子孙大志。 刘小麦笑了笑,继续往队里走。 “小麦,你是不是要去县里考初中了?”又有人问她。 “是快啦。”刘小麦也等着呢。 “小麦你要努力啊,给我们松梗大队争光!”叔叔婶婶们都在鼓励她。 -- 第241页 “好的好的,”刘小麦充满信心,“我肯定好好考。” 然后就离开松梗大队啦。 她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松梗小学接她大妹小弟。:,,, 第110章 公社里,刘三柱携儿带女,站在小院子门口堵着门。 “徐老爷子,徐老爷子,求求你去跟公安说说吧。”刘三柱拍着门,“我跟我媳妇确实不知道这个院子是你的,我们要是知道,也不会把三百块钱给那个废品站的骗子啊。” “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一门之隔的院子里,传来老爷子平静的声音,“在公安那边,我是说不上话的。” 案子不是他报的,公安不是他招来的,事情不是他闹的。他现在这个身份,也不想再去跟公安之类的人打交道了。 “可是我媳妇是在你这边被带走的啊,别人都以为她跟你起了争执,对你动手。”刘三柱委屈了,“实际上我们才是受害者,别人不知道,老爷子你一定知道的,废品站那个骗子跟你……” “诶,不要瞎讲,那个同志跟我没有关系啦。”老爷子在里头叹气,“你们有恩有怨,是是非非,你们自己去解决。” 说完这话,他的脚步声就缓缓远去了。 刘三柱都急得满脸通红,他想使劲敲门踹门,又怕周围人觉得他有问题,像举报静子一样把他也给举报了。 一时进退两难。 “爸爸,爸爸……” 福宝拽着他的衣角流眼泪。 女儿就是比儿子贴心啊,哪怕是个假女儿。福宝这么担心她妈,而刘小军居然在好奇地看角落里蚂蚁搬家。 刘三柱心里酸楚的不得了,摸摸因为姚静不在家,福宝被刘老太扎得并不光滑的头。 “没事的,福宝,妈妈肯定会好好回家的。” 一道低低的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人影一晃,在后面站定了。 这是来看笑话的? 刘三柱有些恼怒,一回头,睁了睁眼,“你是……老何家那个孙子?” 他明明认识的,还偏偏搞出这副不熟不知道的样子,比张秀红会演多了。 还是福宝可爱,立刻抽着小鼻子,眼睛一亮,娇娇地喊:“哥哥!” 刘三柱一愣,连忙把蠢儿子刘小军拽过来,“你妹妹喊你呢,别看了别看了,蚂蚁搬家有什么好看的?” 刘小军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牵住福宝手:“我来了我来了。” 福宝只眨巴着眼睛看着何在洲。 “汪汪!” 一条小黑狗从院子的狗洞里钻出来,摇着尾巴围着何在洲的小腿兴奋地直打转。 “黑子,你又来迎接我了?”何在洲看着它,目光有些柔和。 然后抬头看着刘三柱他们,小脸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 “请问可以让我过一下吗?” 年纪小小做出这副带刺表情实在是不讨喜,刘三柱心里有些膈应。 他不知道何在洲愿意的话也会装成小白莲,只是他没入何在洲的眼。 ——过一下? 刘三柱顺着何在洲和他的这条直线看过去,理所当然看到了院子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顿时反应过来了:“何在洲,你认识这家老爷子?” 肯定是的,要不然这家的狗子怎么跑出来迎接何在洲,跟何在洲亲亲热热的。这么一看还不是普通认识,是老熟人了啊。 何在洲明知故问:“你们也认识徐爷爷?” 废品站中年男人对李郎中动手,随便殃及何在洲的那次多人运动中,刘三柱他们并没有在场,他还以为何在洲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会儿他就粉饰太平了:“何在洲啊,我跟你徐爷爷是认识的,刚刚说了两句,他突然生气不给我开门了。你能不能劝劝他,让他开开门,我给他赔礼道歉。” 他刚说完,小黑狗“嗷呜”一声,蹿到他旁边,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威胁声。 刘三柱克制地看了狗子一眼,带着儿女避了避,但还是堵着门。 “回去吧,不要指望我了。我这把老骨头已经一事无成了,你在这里蹲守再长时日也无用。你找废品站那人去公安局解释比找我去更有用。” 冷不丁的,门内徐老爷子又回来了,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门外来。 何在洲缓慢地抬了一下眉尾,端详着刘三柱。 就这? 刘三柱捏了捏拳头,他感觉自己被一个毛没长齐的孩子鄙视了。 没等他发作,福宝突然甩开刘小军手,扑到何在洲面前,手要往他腰上扒。 “!” 何在洲再怎么伪装淡定也是个孩子呢,被福宝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惊到了。 好在身体有自己的意志,他马上就避开了,福宝的手险险从他身侧擦过。 “你干什么?” 何在洲很不喜欢别人对他动手动脚的,小孩子也不行。 福宝大眼睛里都是泪水,无措地扁扁嘴。 她不明白何在洲为什么生气,她求别人的时候,都是抱着人家。她抱过刘老太,抱过李主任,抱过大队长,他们没有一个推开她的,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 “哥哥,你帮帮我们吧,救救我妈妈吧!”她哀求道,一说话眼泪就跟泉水一样玩外涌,很难让人不心疼。 可惜她遇到的是何在洲,何在洲本来就是在一个爱意缺失的环境中长大的小怪物。 -- 第242页 别人在心疼,而他只会觉得吵闹。 “对不起,我救不了。”他冷硬地说,还时刻警惕福宝再扑上来。 福宝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小姑娘,他不喜欢,即使不明白为什么,福宝已不会再扑了。 “哥哥,我帮你找妈妈,你帮我救妈妈好不好?” ——她帮助何在洲找到了安文玉。 她是一个有功劳的人,何在洲欠她人情呢,难道要以怨报德吗? 何在洲一下子抿直了唇线。 “福宝,对不起,我可以帮你去找废品站那个坏人,但是我不能帮你要求徐爷爷做事。”他低声说,“我也没有资格要求徐爷爷,我只能管好我自己的事。” “不要,不要……”福宝啜泣着。 找废品站那个骗子没用,因为他和爸爸妈妈一起干了坏事,做了买卖。 只有找这个老爷爷,老爷爷出面说没事,妈妈才能出来。 “福宝别哭,到爸爸这里来。”刘三柱不忍心了,又生何在洲的气,“我们就在这里等,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总有开门的时候。” 这样吗? 福宝泪眼朦胧地瞧着何在洲。 突然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风,何在洲手里捏着的纸张乱七八糟舞了起来,有一页甚至从他手中飞了出来,正好落在刘三柱脚边。 他俯身一把拾了起来。 “咦,这个不是我们中国话啊!”刘三柱眯着眼睛认,“美国话?俄国话?还是日本鬼子的话?” 他当然不认识,但不妨碍他给何在洲戴高帽子,“你小小年纪不得了啊,这是要当间谍?” “啊?”福宝歪着脑袋,震惊又迷茫,眨巴着眼看何在洲,像是在等他解释。 太阳有点晒人,何在洲在日色底下眯了眯眼睛。冷不丁的,他想起来刘小麦的一句话。 ——“我有点怕她。” 刘小麦说时漫不经心,现在想起来,却可能是刘小麦的血泪史。 院子的门叮叮咚咚被拉开了,徐老爷子站在里面叹气。 “同志,你想要我怎么帮你,你说吧。” “太好了,老爷子,你终于想明白了。”刘三柱老好人一样笑了起来,“我们互帮互助,互相体谅。” …… 将暮时分,晚风也热热的。 刘小麦坐在溪流边上背书,潺潺的流水从她光.裸着的小脚上滑过,凉丝丝的很舒爽。 何在洲自对岸而来,隔着流水,斜着腿坐在她正对面的一块大青石上。 “刘小麦。”他唤了一声。 刘小麦从书本上抬眸:“何在洲,你怎么又过来了?” 很打扰她学习的好不好。 什么叫又?刘小麦现在对他越来越冷淡了,人都要钻到书本里了。 书本比他好看吗? 何在洲还是很想跟刘小麦当朋友的,聪明地没把那些幽怨的、很没面子的话说出口。 他假装没听见刘小麦的问话,看了一眼天:“天越来越热了,刘小麦,你们学校五年级的学生要考初中了吧?” 虽然升学最重要的是推荐,但是考还是要考的,每年分数也会规规矩矩出来,只是录取不严格按照分数来罢了。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是啊,我要等明年了。” 她在学习上面有点完美主义,总想准备充足后得到最好的,可是现实又由不得她悠哉悠哉。 何在洲不懂她在急什么:“你入学还没有半年,今年才十岁,已经很厉害了。” “你不懂的,我很难的。”刘小麦高深地说。 卧榻之侧,就有一窝巨型杀.器,谁睡得着? 姚静自从进过一次宫,回来之后就安稳了,什么风头也不出了,天天在屋里呆着,宛如另一个安文玉。 但刘小麦知道,姚静不是。 她不知道姚静要沉默多久再爆发或者变态,她也管不了,只能让她自己能早日飞离这里,远离锦鲤保平安。 不曾想姚静这一沉默就沉默到了一九七五年的夏。 十一岁的刘小麦戴着夸张的大草帽,走在回家的路上。 队里大路口,守着永远精神抖擞的四婆。 四婆一眼就瞧见了她手中的信封,大声嚷嚷起来:“小麦啊,你又要上报纸了?” 刘小麦的脸被大草帽挡住了,不是很能被看清楚,她传出来的声音很愉快:“四婆,这次不是报纸,是要上故事书了。” “小麦了不起!” 四婆说完就往家跑,一心折腾她的大孙子孙大志。 刘小麦笑了笑,继续往队里走。 “小麦,你是不是要去县里考初中了?”又有人问她。 “是快啦。”刘小麦也等着呢。 “小麦你要努力啊,给我们松梗大队争光!”叔叔婶婶们都在鼓励她。 “好的好的,”刘小麦充满信心,“我肯定好好考。” 然后就离开松梗大队啦。 她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松梗小学接她大妹小弟。:,,, 第111章 “小结巴!小结巴!” 刘小豆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正被一群小孩子围攻。 “你们在干什么?!” 刘小麦一声喝,惊得鸟雀四散。 “刘小麦来了,刘小麦来了!她又要写文章骂我们了!” -- 第243页 小孩子们一下子跑开了。 刘小麦太生气了,好想把这些熊孩子按着捶一顿啊。 但眼下,她只能先顾着自家大妹:“刘小豆,站起来!” 刘小豆委委屈屈,站起来靠在刘小麦身上,“大姐,他们老是欺负我,我能不能跟你上一个学校?” 刘小麦觑着她:“你现在话不是说得很好吗,哪里结巴了?” “!”刘小豆紧张了,“大、大姐……” 又来了又来了,流利的时候能跟着收音机说大书,一提醒她她立马结巴给你看。 刘小麦拍拍她肩膀:“都一年了,小豆啊,你就在我们队里好好念书吧,我马上都从坝子大队小学毕业了,你跟不上我的。” “……哦。”刘小豆心情低落。 刘小麦掀起草帽,怕视线被遮挡,认真环顾四周,“小虎呢?” 刘小豆积极打小报告:“他不会、背书,被留下背。” 刘小麦:“……” 行,家里还有个学渣呢,她早该明白。 姐妹俩去妇联办公室接了张秀红,又去仓库接了刘二柱,一家四口再折回松梗小学,刚好接到被放出来的刘小虎。 刘小虎吭吭哧哧,虎目含泪。 张秀红嫌弃吧啦地瞅着他,歪了歪嘴,什么话都不想说。 刘二柱唉声叹气:“小虎啊,你这个脑子怎么就随你爸我了?” 他当年上扫盲班的时候,不像红子偷空摸闲睡大觉,而是兢兢业业努力学习,结果字也没多认两个。 刘二柱怀疑他的智商有一点问题,拖累了刘小虎,一时间他那颗老父心特别的沧桑愧疚。 刘小虎打蛇随棍上,这会儿聪明了:“爸,我像你,你帮帮我吧!” 他们的严知青严老师,实在是太严格了,不但要他们流利背语录,还要他们一个字不差地背课文。不像另外两个班,老师和学生一起糊弄,他们严老师班上的小朋友实在是太难啦。 刘小虎期待地看着刘二柱,他爸能不能跟严老师说说啊,让严老师放过他吧,他还是他们班最小的小朋友呢。 “我肯定要帮你,小虎,爸从今天开始天天监督你看书,爸陪你熬夜挨饿地背书。” 刘二柱决心大大的,张口就来,刘小虎被惊得嘴巴子肉一抖。 什么意思……他爸什么意思哦? 看他们父子俩这德性,张秀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别碰我,你别碰我!” 那头,刘小虎的难兄刘小勇正甩着膀子从松梗小学出来,半路上衣领子被拽住了,怎么也走不掉,他顿时发火了。 “刘小萍,我让你别碰我!” 刘小萍提着篮子匆匆忙忙地从旁边赶过来,她现在承担了老刘家挖野菜挖蚯蚓的重任。她很喜欢,因为她可以到松梗小学这里来挖,正好在外面听里面的老师讲课。 她站在刘小勇身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我没碰你。” 刘小勇头也不回疯狂抖肩:“那现在是哪个拽着我领子?” ……这个嘛。 刘小麦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悄悄贴近他的耳朵:“是树。” 衣领被卡在扭曲树枝里的刘小勇一下子裂开了。 “刘小麦,怎么又是你!” 啊啊啊啊他都从坝子小学逃到松梗小学了,怎么还动不动受到来自刘小麦的恐吓。 刘小麦宛如探望老下属的领导,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勇啊,你要加油啦。” 她都要考初中了,刘小勇居然还在读一年级。 谁能想到呢,明明他们两个是同一天入学的。 刘小勇在坝子大队念了半年书,被潘桃藤条教育了半年,依然大字不识两个。 这不得不让潘桃怀疑坝子小学的风水跟她儿子对冲,好在自家大队也有小学了,于是,刘小勇新学期理所当然来松梗小学念书了。 可是松梗小学也不是收破烂的啊,刘小勇一问三不知,甚至连语录都不会背,思想觉悟太低了。 于是,本该上二年级的刘小勇又留了一级,和刘小豆刘小虎一个班。 在比烂这方面刘小勇从来不畏惧任何人,三人中最大的他在学习上面光荣垫底。 刘小虎跟他比起来,都像是一个神童。 一家人回去的路上,刘二柱同志捂住心口窝自我安慰:“我们家小虎还是不错的。” 最起码不会留级,刘小虎这个年纪也算读书早了。 张秀红抑郁:“我还指望两个小的上报纸呢,他们怎么就不跟他们大姐一样呢?”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张秀红同志的脖子望长了,也没看到刘小豆和刘小虎学出什么东西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像她一样大失所望的人太多了,松梗大队不少人都活在一种幽怨的气氛里。想不明白,确实想不明白自家孩子比刘小麦差在哪里,难不成差在祖坟位置? 张秀红觉得别的孩子读书不行很正常,毕竟不是她生的。然而刘小豆刘小虎和文曲星刘小麦一样,都是从她肚皮里出来的,怎么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刘小麦言之凿凿:“他们太小了。妈,你要耐心等,等小豆小虎上了我这个年纪,他们肯定能上报纸。” “真的吗?” 张秀红都没有信心了,蠢蠢欲动想让两个小的辍学放猪。 -- 第244页 他们小刘家现在开销大的不得了,小麦马上要念初中了,哪里来的钱可供两个小的糟蹋哦。 “当然啦,小豆小虎必须读书,他们适合读书的。”刘小麦画大饼,“爸妈,只要你们好好监督他们,不要不管不问,等他们到我这个年纪,不可能上不了报纸。” 大饼好香啊。 张秀红馋了,看着两个小的她一咬牙:“我是要好好管着你们了。刘小豆刘小虎,为了给我们家省钱,你们两个必须跳级!” 刘小豆和刘小虎瑟瑟发抖。 跳级?他们也能跳级? 回到小刘家,照例打开了收音机,激昂的女高音从收音机里传出来。 这些都是新火的歌。 张秀红一边随着哼起来,一边剁着菜。 她学好了歌要去教别人,这套流程她已经熟透了,什么问题也没有。倒是安文玉这两天又不正常了,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刘二柱擦了根火柴,开始生火。 “妈妈,妈妈,今天吃什么呀?”刘小虎兴致勃勃跑过来问。 张秀红横眉冷对,无情道:“去背书!” 刘小虎:“……哦。” 他不情不愿地走开了。 刘小豆守着收音机,聚精会神地听歌,等人家唱结束了,她就要调台,听老先生说大书。 上回她刚听到孙猴子偷吃人参果,啊,人参果是什么味呀,有没有罐头好吃? 屋檐下摇椅上,刘小麦看着他们,笑着弯了弯眼,然后把愉悦的目光落到手中书页上。 初中初中,她来啦。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是从老刘家传来的,潘桃把菜掀了,把碗砸了! “你干什么?潘桃你要干什么啊?”刘老太一个倒仰,心头滴血,“好好的菜……好好的菜!” 老刘家难得全家开了一顿荤啊,野菜炒咸肉,泛着闪亮的油花,潘桃就这么一抬手,全都没了,全都没了啊! 刘大柱被气得不行了,指着潘桃鼻子尖骂:“你个泼妇!” 自从分家,张秀红就痛失了“泼妇”这顶桂冠,老刘家的人拿着飞快地按到了潘桃头上。 从一开始的极度排斥,到现在的接受良好,潘桃确确实实进化了。 进化后的潘桃捏着筷子,把刘大柱指着她鼻子的手指“啪叽”一下抽走了,然后用筷子指着刘老太鼻子。 “妈,我就是打翻了一盘菜,你这就心疼了?我看我们老刘家进了大老鼠,把家里粮都吃空了,你半句话都没说嘛。” “什么大老鼠?潘桃,你别瞎说,我听不懂!” 刘老太真是装模作样,她要是真听不懂,余光往姚静那里瞟什么? 姚静心里一慌,推了推福宝,福宝立刻抱住了刘老太,可怜巴巴地喊道:“奶奶……” 刘老太老嘴瘪着,抱住了福宝。 “老刘家现在是我当家,家里粮多粮少都是我说了算,潘桃,你想当家等我死了再讲。” “这家送给我当,我都不想当。”潘桃撇撇嘴,“谁晓得是不是明天就要倒大霉,你就护着吧,妈!” “怎么可能这么可能!”刘老太激动起来了,“我们老刘家运气好着呢,我们有福气!” 姚静前段时间又偷偷摸摸做点心卖了,刘老太早就知道了,但她什么都没说。 老刘家低调了,果然什么事都没发生,根本不像一年前那样,被搅合的天翻地覆,一波接一波的。 刘老太终于顿悟了,只要管好嘴管好腿,天老爷就肯定会把他们老刘家护得好好的。 潘桃完全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这么怕。让她怕怕也好,省的一天到晚的忤逆。 姚静轻声道:“大嫂你就放心吧。只要我们三房好起来了,肯定亏不了你们大房的。” 就当花钱消灾了。 “静子……老三媳妇,你不用这样,你那么苦,我们不能要你的。” 潘桃还没说话呢,刘大柱已经抢答了。 他从头到尾没注意潘桃的神情,不知道随着他的字一个一个吐出来,潘桃的脸色越来越黑。 “哗啦”一声,小刘家对着院子的窗子打开了。 “大嫂,我有个东西要还你!” 张秀红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 老刘家上上下下听见了心里都是一个咯噔,潘桃狠狠瞪了一眼刘大柱,转身就去了院子。 她一走,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也跟了出去。 就见张秀红的膀子从窗子里伸出来,手里提溜着一件女人的贴身小衫。 “你这?”潘桃略略疑惑。 张秀红笑嘻嘻的:“大嫂啊,你家最近日子太好啦。大哥趁你不在家,把你小衫丢到了外头,可巧被我看到了。我晓得你是个节省的人,给你拾回来洗干净了,你可得要感谢我。” 什么人啊这是? 潘桃拉着脸:“张秀红,你搞错了,这根本不是我衣裳。你扯谎扯个像样的啊,这种小衫我根本穿不进去。” “哎?”张秀红奇怪了,“那我要把它挂到队里路口了,看看谁认识。” “不要!”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居然是一向淡定的姚静。 此时她满脸通红,暗含羞怒,“这是……这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12章 -- 第245页 老刘家的院子里宛如被六月飞雪席卷,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小刘家的屋里,刘小麦默默扶额。 怎么会这样,一到她要考试的时候,漫山遍野的瓜都出来了,还送到她嘴边逼着她吃。 既然这样—— 那她只能笑纳了啊。 然后她一抬眸,看到了睁着大眼睛,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的大妹小弟。 “走走走。”她把鸡毛毽子塞到刘小豆刘小虎手里,“你们俩个出去玩,踢毽子跳棋随你们玩。” 小孩子就是这么好哄,两个小的快活的不得了,直往外面跑。 赶走他们,刘小麦朝刘二柱旁边一趴,和他一起围观老刘家院子里少儿不宜的场面。 刘二柱同志的双目微微睁开。 怎么回事,怎么小麦也过来听这些污糟事? 他刚要说话,刘小麦把食指朝嘴边一靠。 “嘘。” 刘二柱:“……” 他居然真的下意识住嘴了,他现在好像就受他大姑娘管了。 院子里,自打姚静认了小衫,就没有一个人说话了。 张秀红的手突兀地伸到窗外,手上小衫随风招摇,好像…???微风中荡漾的白莲花? 张秀红顿时嫌弃起来了,她手臂不动,手指却翘起来一个夸张的兰花指,用中指和大拇指捏着小衫一角,歪着嘴斜着眼。 “是不是,你们都快拿走拿走。我拾到的时候它脏得不成样子,好歹给它洗干净了。我虽然功劳苦劳都有,但是我坚决不会收你们给我的好处,你们可千万不要给我好处啊!” “你瞎讲!” 刘大柱愤怒了,像是得了疯牛病,恨不得用不存在的犄角对着小刘家的门窗撞。 “那个小衫我明明都洗的干干净净了!” ——原来如此哦。 张秀红也不辩驳,意味深长地瞅着他笑。 刘大柱居然不打自招了,不愧是纯天然蠢蛋刘小勇的亲爹,一脉相承的憨厚呢。 “大柱啊,你这可是作孽啊。” 刘老太反应过来了,刘老太失声痛哭了,刘老太要扑上来扇刘大柱嘴巴子了。 只见她高高地举起来手,然后轻轻捧住了刘大柱的脸,哀嚎着:“大柱,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刘大柱低头不动,一声不吭,一副要默默抗下一切不幸的铁血硬汉模样。 可惜姚静根本就不需要他忍辱负重! 对于姚静来说,刘大柱恶心到她面前来,就是刘大柱这辈子最大的过错。 她粉面通红,呼吸急促,恨恨地瞪着刘大柱,薄薄的唇瓣颤抖了好一会儿,才挤出羞辱刘大柱的话。 “你是大哥?你根本不配当大哥!” 刘大柱太有面子了,居然让素来温柔小意的弟媳妇对他疾言厉色。 “我说我的衣服怎么不见了,原来……原来是你,居然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等三柱回来,我要跟他细细讲大哥你干的好事!” “没必要,静子那没必要。”刘老太急了,一个劲地表示反对,“都是小事,你又没吃亏,忍一忍就家和万事兴了,告诉三柱干什么哟,他一个大男人心里知道了肯定膈应。” 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张秀红腻味地啧了一声嘴。 马上好戏来了。 姚静头上冒烟,她对刘老太简直失望透顶了。 “行,我不告诉三柱,我告诉李主任去,把刘大柱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李主任。” 那他岂不是又要被批.斗?刘大柱虎躯一震。 事不过三,老刘家再发生这种事情,怕是成分真要变了。到时候可就完了啊。 准备默默承担的刘大柱害怕了,抬起头直勾勾看着姚静张口就是一句:“是你先勾我的。” “啊啊啊啊——” 闷头闷脑到现在,宛如变成木塑泥胎的潘桃终于活过来,得到了刘大柱这句话,顿时收获无数底气,一声高亢尖叫扯过小衫准备打小三。 把小衫劈头盖脸往姚静身上一扔,潘桃抡圆了巴掌要扇她脸。 一个城里女人,一个乡下农妇,姚静大腿都拧不过潘桃胳膊的。 “妈妈——”福宝哭声被撕成了一片一片的。 姚静往门后面躲,潘桃攻势太急来不及收手,一巴掌挥到了门板上,“咔嚓”一声响,潘桃右手腕脱臼了。 场面一片寂静。 张秀红摸了摸自己下巴,确保下巴没惊脱臼。 “这个福宝……刘小麦欲言又止。 她爹刘二柱点了点头:“命是不好。” 诶? 福宝——命不好? 刘小麦倒吸凉气,诧异地侧着脸端详她爹,刘二柱同志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正儿八百的,说着还叹了一口气。 刘二柱同志居然是这么想的吗? “就是不好,亏得还叫福宝。”张秀红冷笑了一声,“你看看,我家这么困难,小豆还有学上。福宝都八岁了,她妈为了那点面子,死活不送她上学,哪里是好命的样子?” 张秀红巴拉巴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刘小麦听得暗暗紧张,生怕天道大发神威也也让张秀红被打嘴。 好在什么都没发生。 是没忙过来,还是因为张秀红说的话对福宝没有恶意,甚至有一丝诡异的可怜? 院子里,刘大柱反应过来了,匆匆忙忙把潘桃拉到一边。 -- 第246页 “你发什么疯?你光知道我被别的女人勾了,也不回头看看你自己,就你一天到晚跟个泼妇一样,那个男人能受得了?”刘大柱越说越带劲了,“一只巴掌拍不响,你也有很大问题!” 潘桃看着他,看着他,冷不丁左手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刘大柱一个嘴巴子。 刘大柱张着嘴巴,惊呆了。 院子里院子外的人也惊呆了。 潘桃掀开嘴皮子:“我这一只巴掌不是打得蛮响吗?” “干的好啊,大嫂!”空着手的张秀红取过来一个瓷盆,噼里啪啦一顿猛拍,给潘桃加油助威,“我这拍的也响呢,你们听听!” 刘二柱听得最清楚,连连点头,诚恳地帮刘大柱分析:“大哥,你要是一只巴掌拍不响,那要么是你巴掌有问题,要么是你脑子有问题,你要好好反思反思了。” “刘二柱,你少逼逼赖赖的!”刘大柱勃然大怒。 “……”刘二柱郁闷地闭上嘴巴,缩回屋里,跟刘小麦小声说,“麦啊,你要记得,男人都是狗东西。” 刘小麦敬佩地看着他:“爸,你说的在理。” 院子里的刘老太在哭天抢地:“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们还要怎样?还要怎样?” 潘桃右手难看地垂着,她一句话都不说,眼泪从眼眶里面漫出来。 姚静和福宝抱头痛哭,哭到岔气。 刘大柱尴尬地站在她们娘儿俩旁边:“静子,别哭了,别哭了静子。” 他倒是破罐子破摔了,眼见得丑恶心思暴露,都不叫姚静老三媳妇了。 “大嫂啊,你看看你,你现在在老刘家就是个笑话。谁的眼睛里还有你啊,除了干活,谁还能想起来你?”张秀红隔岸观火,尽情挑拨,“我要是你,我现在就回娘家去!” “张秀红你闭嘴!你不说话嘴里生疮?”刘老太破口大骂。 张秀红打了个呵欠:“我就随口说说,妈你急什么啊。我大嫂又不是没回过娘家,都是一转头就被娘家赶回来了,她回娘家又不吓人。” 这简直是对潘桃正打反打啊,就是个泥人也要起来三分脾气,何况潘桃的心气向来就不低。 她回屋拾起来两件衣裳,真的回娘家了。 “你有本就别回老刘家了!”刘大柱硬气地喊,“我明天就能换一个媳妇,娶黄花大闺女!” “噗嗤。” 张秀红的笑声是那么格格不入,老刘家上上下下都看过来。 她捂住嘴巴,带着一丝做作的娇羞,“不笑了不笑了,不打扰大哥做大梦……咳,不打扰大哥谈志向了。” 潘桃抹了把脸,直接出了大门。 大门口刘小勇带着刘小萍刚回来,看到她就眼前一亮:“妈,你拎着篮子到哪里去?篮子里有什么好东西!” 潘桃一声不吭,擦肩而过。 刘小勇:“?” 张秀红利落地关上窗子:“好了好了,这下老刘家要清静几天了。小麦啊,你能好好看书了,好好准备考初中。” 小刘家全力以赴为刘小麦准备着,甚至斥巨资买了两斤骨头回来,熬了香喷喷的骨头汤,天天给刘小麦下面、下疙瘩、泡饭。 张老太时刻记挂着刘小麦,又让张秀英给刘小麦送来了两条鱼。 “吃鱼聪明,补脑子。妈说了,我小时候要有条件多吃鱼,说不定也能跟小麦一样跳级。” 张秀红美滋滋:“我家小麦不吃鱼也能跳级。” 张秀英:“……你怎么不想着你家小麦要是吃了鱼,说不定现在都要初中毕业了呢?” 张秀红:“!” 娘哟,有道理!小麦还是亏了啊! 一片紧张之中,就刘小麦岿然不动,稳的一匹。 “平时吃什么样,考试就吃什么样。”刘小麦喝着菜汤,“现在补得太狠了肠胃受不了,回头考试闹肚子怎么办?” 张秀红给她拨核桃:“所以我们都给你提前半个月补了啊。就算补不到脑子上面,肯定也要把你补得白白胖胖,站出去跟人家城里孩子没有二样!” 尚且黄黄瘦瘦,只是头发变乌了的刘小麦:“……” 压力来了啊,她妈都开始注重她外貌问题了。放在一年前,张秀红同志肯定考虑不到,能吃饱都是一项问题。 果然大家都在进步。 等到去县里考试这天,刘二柱同志悄摸摸地告诉她:“小麦,你别怕,我跟你妈在上头求了人。” 刘小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晚上见!:,,, 第113章 都知道大姐今天要去县里考试,刘小豆和刘小虎自觉起了个大早,不跟大姐争脸盆毛巾用。 等刘小麦起床后,他们一个端盆一个递毛巾,抢着伺候刘小麦。 “姐,大姐,你能不能带我们两个一起进城玩啊。” 刘小豆拍着小胸脯:“大姐,我瘦,你坐车上,我坐你腿、腿上。” 重一点的刘小虎被会心一击,他气呼呼道:“大姐,我有力气,我追着车跑!” “去去去去!进城玩什么玩,你大姐是去考试。” 张秀红像赶蚊子一样把两个小的赶走,然后给刘小麦又绑了一个丸子头。 “小麦啊,天太热了,我给你把头发盘起来,你写卷子的时候,就没有小辫子扎你脖子了。” -- 第247页 张秀红一脸的温柔,声音都捏得细细的,生怕凶到刘小麦,让她在考场上不能文思如泉涌了。 刘小麦捧着脸蛋对着圆镜子一照,觉得自己好可爱哦。 “妈,你手艺真好呀。” 真情实感地为张秀红同志点赞之后,刘小麦拎起来她的小书包。 小书包瘪瘪的,里面只有一点考试用具。 刘二柱同志非常郑重,又把他结婚时候的衣服穿上了,笔挺的一身,看起来很像个人物。 回头看到刘小麦的小书??,刘二柱同志就有些忐忑了:“麦啊,人家考试书包都鼓鼓的,路上都拿着书背,你怎么不带书去呢?” “带了啊。”刘小麦指了指她的脑门,“都在我这里存着了。” 刘二柱:“!” 他跟红子偷偷摸摸拜神拜对了啊。 刘二柱一下子有信心了:“小麦,你县中学肯定是稳上。” 刘小麦很震惊:“怎么了爸,原来你之前还在怀疑吗?” 难道她这一年以来的表现不够优秀吗。 文章从报纸上到杂志的,来钱是小事,长脸是大事啊。去年过年,县里的联欢晚会又给刘小麦一家留位置了,县中学领导都跟刘小麦进行了亲切的会谈,对她想要进入县中学读书的志向表达了极大肯定呢。 从某一个层面说,在锦鲤一家沉寂的一年中,刘小麦风光无限。 她还以为他们一家都感觉稳了呢。 刘二柱只笑:“小麦,爸高兴你出息。” 小刘家擦的锃亮的二八自行车被搬出来了,刘二柱推在手里,小刘家一家五口往大队路口走去。 一路上都是父老乡亲们跟他们打招呼。 “小麦今天去县里考试啊?小麦你不要紧张,你是我们松梗大队文曲星,你不会的人家肯定都不会,你会的说不定人家也不会!” 有识字的老叔叔过来给刘小麦打气。 刘小麦笑得甜甜的:“谢谢叔,我肯定不紧张。” 四婆就守在路口呢,一看到刘小麦就往她手里塞了两个大馒头。 “带着吃着吃,你要考一天呢,中午不回来,肯定要在外头吃东西。” 四婆说什么都不让刘小麦还给她,刘小麦好生羞涩:“那……谢谢四婆啊。” 四婆挥着手说不用谢,“小麦啊,等你考完试回来了,教教我家大志写文章罢。” 刘小麦:“……一定!” 啊啊啊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她好像发现致富新途径了。 到松梗小学,一家五口就要兵分两路了,刘小豆和刘小虎热泪盈眶,不情不愿地去念书。 “大姐加油!” 他们离开前一人给了刘小麦一个大大的拥抱。 难得有正当理由不上工,刘二柱和张秀红都早早跟队里打了招呼,今天一起陪小麦到县里考试。 刘二柱骑上了自行车,张秀红坐在后面车座上,刘小麦长得瘦小,正好坐在前面大杠上。刘二柱同志脚下一踩,自行车就晃晃悠悠行驶起来了。 就像这个年代的人看起来瘦弱无力,但是生命力却异常顽强一样,这个年代的自行车看起来普普通通,遇到情况却必然能当宝马奔驰用。 车上那根大杠被刘二柱之前用稻草和布裹厚了,刘小麦坐在上面舒舒服服的。 她有点感慨:“我们松梗很多人其实也蛮好的。” 张秀红的声音大喇喇的:“人不都是这样吗?” “吱呀”一声,车子还没行几米远,刘二柱就急忙刹车,拧着车龙头一只脚踩在地上。 “妈?” 刘老太的身影从大树后头转出来,她的一张老脸皱皱巴巴的,也看不出来她究竟几个意思。 “哟,您老怎么大早上跑到这里来了?”张秀红好奇地问,“准备去老潘家接我大嫂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张秀红这张破嘴太坏啦。 刘老太白她一眼,看在刘小麦进城赶考的份上,没把张秀红从车座上揪下来进行一场圣.战。 她磨磨唧唧的,也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示,还堵着路。 刘二柱有些着急了,跟刘老太打商量:“妈,小麦急着要去考试呢,你要不先让让?等晚上我们回来了,我保证我们小刘家跟你吵上一宿,让你好好疏松筋骨,痛快痛快。” 太孝顺了吧,孝顺的刘老太想呕血了。 “滚滚滚,我就懒得搭理你!”刘老太对刘二柱嗤之以鼻,“这个东西给你,别在城里饿死了又烦到我!” 她把一个手帕子往刘二柱身上一砸,转身就走。 “哎?” 手帕是包着的,张秀红拿过去一解开,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里面居然是三张粮票和三块钱。 “这……” 他们抬头看刘老太的方向,刘老太已经背着竹篓子走远了。 她永远都尖酸刻薄,看到野狗对着她吠,刘老太还跟野狗对骂了一顿,直骂的野狗羞愧而逃。 “妈今天怎么了,她是不知道里面有东西吗?”刘二柱疑惑了。 刘小麦托下巴:“就没有可能是我奶怕我们饿着,专门给我们的吗?” 虽然这种行为不符合刘老太人设,但是她刚刚说都这么说了。 “管她的,她都给我们了,送上门来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张秀红推了推他腰,“先走先走,别拖拖拉拉的了。” -- 第248页 刘二柱应了一声,脚下用力一踩,自行车再次在乡村的土路上行走起来。 远处的小山坡上,何在洲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看不见。 他身子一松,躺在了草地上,目之所及是无垠的苍穹。 …… 坐在车上,刘小麦没有回忆小学的知识点,而是抓紧时间梳理了一下这几个月的新闻,还有领导们讲话的要点。 小学考试,出卷人不会太难为他们,政治方面出一些红.宝.书上的语录就差不多了。 但是刘小麦又不是真的小学生,她买了收音机就要把收音机利用到最大化,人在松梗大队,心怀家国天下,时事政治那是知道的相当清楚。 考场上,当刘小麦翻开作文,看到作文题目是“我的远大志向”时,她就知道稳了! 用上,都可以用上。 考场外,刘二柱和张秀红蹲在墙边阴凉的地方,东张西望的。 他们实在是太显眼了,这个年头又不流行孩子考试父母在外面守。整个县中学前面都光秃秃的,好像被他们两口子给承包了。 “小麦上午考的什么啊?” “是语文。” “你说小麦紧张不紧张?” “看不出来。” 废话了两句,张秀红突然掐了刘二柱胳膊一把。 一声嗷叫卡在刘二柱嗓子眼,他不敢在县里大呼小叫的,只能委屈地瞧着自家媳妇:“你干什么掐我?” 张秀红指着另一边一个来回踱步的男人,“你看看他,是不是那个家具厂的工人。” 刘二柱睁大了眼看:“……好像是有点像。” 去年五一的时候,他们一家到县里礼堂看汇演,坐在家具厂工人堆里,其中一个男人从头到尾高谈阔论,知道的很多。 就是他,告诉他们高县长原来是高县长! 刘二柱和张秀红记性不错,眼神也不错,那个男人的脸颊大黑痣都印在他们脑海了。 跟眼前这个男人长得果真一模一样哎。 “他孩子也考试?” 刘二柱和张秀红正犹豫着要不要厚着脸皮过去打招呼,那个家具厂男人又摸了摸口袋走开了。 “他去干什么哟……对,买饭!” 人家县城人是不用买饭的,小刘家不行,不买就没的吃。 刘小麦考完语文,刚出学校,就落入了她妈激动的怀抱里。 “小麦,小麦!妈肯定不问你考的怎么样,妈不问,妈也不想听,你可千万别跟我说啊!” 刘小麦:“……实不相瞒,我感觉我考得很好。” 去年也不是不能考,为了求稳都拖一年了,今年怎么可能考得不好。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家小麦考得肯定好!”他们毕竟上头有人。 张秀红神勇地把刘小麦抱起来,快活地转了两个圈,嘴上夸了又夸。 尽兴了之后,她又略略谦虚两句,“下午还有数学呢,小麦啊,虽然妈知道你什么都会,但是还是要为你鼓劲,我们考完了再飘。” 刘小麦:“…………好呢。” 原来刚刚那出不是飘吗? 她怎么感觉周围好些人都在用奇特的目光看她们啦。 “麦啊,快来吃饭吧。”刘二柱拎着从国营饭店打的饭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饱了下午好好发挥。” 他们就在那个阴凉地方,围着自行车吃了。这个时候的学校外面人多一点,因为有很多公社上来考试的小孩子,他们都蹲在外面,喝着水壶里的水,吃着自家带的咸菜馒头或者干饭。 刘小麦默默喝了一口蛋花汤。 她家目前的情况是吃喝还行,有自行车有收音机,将来据说还要有一块手表,猛一看有点家底,实际上钱罐空空。 刘小麦算了一下,她念初中大概率要住校,那住宿费学杂费还有每天的吃喝,都是相当大的开销,到时候她爹她娘肯定负担不起啊。 真要她暑假在队里开辅导班吗? 那样也不能有金钱交易,顶多赚点吃的,就这还有隐患。 “真是你们啊,刘同志!” 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是那个家具厂的男人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14章 那个家具厂的同志自称王德,要跟刘二柱握手。 王德笑着说:“刘同志,你跟你夫人这身衣服实在是让我眼熟,可惜我不敢相认。直到看到刘小麦同学出来,我才确定是你们。” 刘二柱和张秀红就这么一身上台面的结婚衣裳,去礼堂看汇演穿,送刘小麦考试也穿。 他们两口子甚至觉得以后嫁女儿娶媳妇了,也得穿这身衣裳的。 王德同志如此热情,刘二柱简直受宠若惊,然而他手上还捧着两只饭盒子。 “给我拿给我拿。”张秀红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贤惠的样子,主动接过饭盒。 手是空下来了,手指上沾的油却暴露出来了。刘二柱同志充满了基层员工见领导的尴尬,刘老太今天丢过来的手帕可算派上用场了,张秀红赶紧的掏出来递给刘二柱。 把手擦得干干净净,刘二柱终于跟王德握上手了。 王德用力握着他的手摇了摇:“你是一位优秀的同志啊,教养出来这么优秀的女儿。” 说着目光往刘小麦身上瞟。 刘小麦文静的不得了:“叔叔好。” -- 第249页 “没,小麦优秀是真的,但不是我教养出来的。”刘二柱总是瞎说大实话,“小麦这么优秀都是她自己长的,我跟她妈都不管她。” 也管不了啊,小麦学历多高啊,他跟红子就扫盲班学历。 “那倒是跟我儿子一样,我也随便他,由着他野蛮生长。” 王德往后看,“林林,过来。” 一个小男孩慢慢吞吞走过来了,戴着一副眼镜,认真地看着刘二柱和张秀红,他连说话都是慢慢吞吞的。 “叔叔阿姨好。” 刘二柱和张秀红:“……” 野蛮生长,就这? 城里人对野蛮的定义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吗?刘二柱和张秀红想问也不敢问,生怕暴露自己的浅薄无知。 王德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把他儿子王林林拉到刘小麦面前:“这就是你刘叔的女儿,特别优秀——” 刘小麦的眉尾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刘叔?这就刘叔了? 这个城里人怎么比他们乡下人还自来熟啊? 哪知道自来熟的还不止王德一个人,他儿子王林林看着刘小麦,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你,你是刘小麦。很高兴认识你,我愿意和你当好朋友。” 刘小麦:“???” 他们一家都说不出话来了,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于是就看着王德一个人在那表演。 “大人跟大人有话谈,小孩和小孩也有你们的事情做。林林啊,你带小麦去学校逛逛吧,你对这里肯定比她对这里熟悉,正好可以谈一谈考试和学习的事情。” 王德这样吩咐。 王林林立刻应了一声“行”,他邀请刘小麦:“我们一起去学校逛逛啊。” 刘小麦飞速地看了一眼她妈,发现她妈贤惠的外表之下一双眼睛正在隐晦地发出精光。 ……行。 刘小麦放心了,她甚至主动招呼王林林:“走吧。” 看到两个小孩一起走了,王德闲谈了一会儿问刘二柱:“你家小麦是必然要上县中学的吧?” 那头,王林林偷偷摸摸看刘小麦好几眼了,目光里有几分诧异。 “你看什么?”刘小麦虚心请教。 “刘小麦同学,请问你是不想来县中学读初中了?”王林林彬彬有礼地问道。 刘小麦保守回答:“我是很想。” 想都想了,她必然能够做到。 王林林就突然小声起来:“我爸爸是想到时候让我当你永远的同桌。” 王德还这么想过? 刘小麦双标地抒发疑惑:“这种事是靠想就可以做到的吗?” 王林林还当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负责任地点头:“应该可以。” 不等刘小麦再搞一些疑问抛出来,他慢慢吞吞地补充:“我爸是家具厂副厂长。” 刘小麦:“!” 下午考数学,比上午简单多了。刘小麦喜欢这种有固定答案的客观题,她三下五除二把卷子写好,坐在那里又检查了好几遍。 铃声响起,卷子收起,刘小麦往校门口跑,远远就看到刘二柱和张秀红这对奇葩夫妻了。 只见刘二柱同志一脸的激动,站都站不住了,要张秀红同志搀着。 张秀红那其实也不是搀,更像是束缚,好像生怕她一松手,刘二柱就要人多多的表演一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大旋转一样。 “麦啊,爸要给你争光了。” 刘二柱同志自认为很克制了,声音压的很低了,事实上他一说出口,周围的人都在看他。 什么情况哟,孩子刚考完出来,当父母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刘二柱根来不及关心别人,他只想跟他大姑娘分享喜悦。 “麦啊,你怕是不知道,中午遇到的那个王同志,他不是普通的工人,他是县里家具厂的副厂长!” “王副厂长了解了我的情况,很是看好我。他说了,我在看仓库这条道路上,是大有可为的!” “……”刘小麦竖起大拇指,“爸,了不起啊。” 张秀红歪了歪嘴,把水杯递给刘小麦喝:“小麦啊,你爸上头了。” 说完她拧着刘二柱腰上软肉,“回去说,行不行?” 刘二柱动着嘴唇欲言又止。 “忍住!”张秀红严厉地警告。 “……”刘二柱委屈闭嘴。 回去的路上,刘二柱难得话特别多,给刘小麦打头讲了遇到贵人这事,有点千里马遇伯乐的样子了,越说越激情。 张秀红在后头的车座上冷笑:“小麦别听你爸的。那什么王副厂长,就知道吹牛,说的话全是假大空,也就你爸信的不得了。” “他不是吹牛,他是等着小麦上初中呢。他说了好多回了,说他一直关注小麦,希望小麦带着他儿子一起变优秀。” 刘二柱认真地说,“王副厂长其实是看好小麦,但是我毕竟是小麦爸爸,他看好小麦就绕不开我。” 刘小麦抬头看看她爸。 刘二柱同志有时候活的稀里糊涂的,有时候又给人感觉是个当之无愧的刘大明白。 张秀红拍了刘二柱后背一巴掌:“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美?” 又喊刘小麦:“大姑娘啊,现在压力都到你身上了,你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了感受到了。” 刘小麦觉得她可以,他能行。 -- 第250页 啊啊啊啊知识改变命运她来了! 到了松梗大队,兜头就是锣鼓喧天! 那高亢激烈的一连串声响差点把刘小麦从大杠上冲下来了。 她为什么要坐在最前面,她为什么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欢迎小麦!欢迎小麦!” 乡亲们太热心了,还没出成绩呢,就对考完试回来的刘小麦夹道欢迎。 “报——” 一片喜洋洋中,有人过来送信。 “大队长,何贵生同志在农场立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君来了…… 谢谢斤斤计较军军投喂地雷。:,,, 第115章 何贵生刚被抓到农场的时候,松梗大队的老老少少们茶余饭后还念叨两句,但这么久过去了,大家都把这个前任大队长忘得差不多了。 也就是小孩子在欺负何在洲的时候,会想起来他是“坏分子”,有一个为非作歹正被改造的爷爷。 本来以为老何家就这么走下坡路要走没了,哪知道何贵生这个闲不住的,在农场任劳任怨了一年半之后,居然还能立功! 大家都缠着送信的人问,何贵生立了什么功啊,他会不会被放出来啊,老何家现在算不算坏分子了。 送信的人也不解释,直接跟着大队长吴国安到了办公室说悄悄话,留一堆人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张秀红也很不高兴。 觉得他们小刘家好好的风头都被抢了。 本来还一堆人敲锣打鼓迎接他们呢,现在锣都被扔到一边了,也没人捡,都守在办公室外头等。 好在很快吴国安出来了。 他一脸的严肃,挥着手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何贵生的下半辈子必然会在农场中渡过,这件事始终不会动摇!” ……无聊。 “哗”一下,大家散开了,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完美地衔接小麦归来时的气氛,又喜气洋洋起来啦。 刘老太混在人群里,脸色变了又变,听说了何贵生要继续被改造,她面色才好看一点。 四婆阴阳怪气她:“怎么地,你也不想你老相好回来?” 什么老相好? 刘老太呸了她一口,趁人不注意,“唰”一下给了四婆一个扫堂腿。 四婆灵敏一让,赶紧地往旁边跑,一边跑还一边撂蹄子,虚空踹刘老太。 刘老太跟在后面追,嘴上骂骂咧咧:“你个老不死的,你有本事就站住!” 刘小麦正被热情的叔婶爷奶包围着呢,有四婆思想的不止一个,他们都叽叽喳喳让刘小麦暑假教他们家孩子写文章。 刘小麦还没想好究竟开不开补习班呢,不大想正面回答,转着眼珠子一晃神就看到她狂野的奶了。 真是瞌睡时候有人送枕头,刘小麦马上就指着刘老太叫嚷开了。 “奶,你干什么呢!” 刘老太又开始了,刘老太又开始了! 大家齐刷刷看过去,只见刘老太和四婆的无接触式打架战况正激烈。 隔着两米远,刘老太手舞足蹈对着四婆一顿狂抓,恶狠狠道:“你不要脸,你活该被抓满脸血!” “……”四婆好气啊,她已经身临其境感受到那种痛苦了,大喝一声,她把鞋子一拖捏在手里,对着刘老太跃跃欲试。 刘老太插着腰伸着头,扭着老腰抖着屁股,放肆地挑衅四婆:“你过来啊!” 她就站在这里不动,有本事就直接冲着她来啊! 四婆这下是真的被架在火上烤了,全村老少都不干别的了,就等着看她治刘老太呢。 就算原本是虚张声势,这会儿也不得不上啦。 “老东西,我今天非得要让你晓得好歹!” 手臂一挥,四婆的布鞋子一飞,刚刚好砸到刘老太虚位以待的脑门上,吧唧一声被弹到了地上。 大家的目光随着鞋子的抛物线转了一圈,刚落回刘老太身上—— 刘老太呱唧一下倒地了! “天呐!”刘小麦抖着嗓子,“我奶是不是被砸昏了啊?” 人群震惊了、激动了、迫不及待了。 “哄”一下从刘小麦身边散开,围到刘老太旁边,呼唤她、摇晃她、为她落泪。 张秀红摸了摸额头,小声跟刘二柱说:“我怎么觉得这个场面有点熟悉?” 刘二柱深沉地点头:“妈跟我们学到了。” 碰瓷,这是碰瓷吧? 四婆终于反应过来了:“刘老太,你装什么东西!” 她往刘老太旁边一蹲,伸着枯瘦的手指就掐刘老太人中。 刘老太死死地闭着眼,跟咸鱼一样老到发僵。任凭四婆怎么掐,她就是一动不动! 张秀红嘶了一声,她都感觉到疼啦。 “妈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刘二柱缩着她后面,由衷感慨。 “爸妈,你们说我奶这一出在搞什么啊?”刘小麦缩在刘二柱后面,奇怪地问。 “……不知道啊。” “别掐了,四婆别掐了。”有人看不下去劝四婆,“你再掐,刘老太肉就破啦。” 这反而鼓舞到四婆了,她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刘老太跟诈尸一样突然弹起,老眼一睁。 大家一愣,欢喜起来:“刘老太,你可算醒了……哎呀!” 刘老太竟然一张嘴,对着四婆吐了满满一口血沫子! -- 第251页 四婆眼睛都被糊得睁不开了,嘴更是张都不敢张。她只能指着刘老太,抖抖呵呵。 刘老太眼睛一闭,歪着头又倒地了。 “这可怎么办哟!”大家都乱了套。 刘二柱也慌得一匹:“妈吐血了,红子,妈都吐血了。” “情况实在是太危急了。”刘小麦建议道,“爸,你要不把门板卸了和我大伯一起抬我奶去卫生所看看?” “可行,我喊你大伯去。”刘二柱立刻行动起来。 张秀红觑着眼:“我找李主任去,她是比较关心这种事情的。” 刘小麦摸摸下巴:“那我去找大队长?” “…………” 一片寂静之后,人群骚动了。 “哎,刘老太怎么爬起来了?刘老太怎么自己回家了?” 刘老太丢人现眼,回家闭门不出,连续三天都没出去打猪草,一副工分都不要了的样子。 大家都以为她在家里反思呢,实际上只有刘小麦一家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 别人闻不到那个味,小刘家离得近,闻得清清楚楚。 老刘家分明是天天做点心! 原来如此啊,潘桃回娘家了,再也没有人阻止他们了。老刘家大搞特搞,刘老太揉面,刘大柱烧火,姚静捏好了面放到锅里,几个孩子在屋里屋外快活地跑,简直是太和谐的一家子了。 也就刘三柱,早出晚归的,跟破坏别人家庭的野男人一样。 张秀红天天在家嗅鼻子,像容嬷嬷盯小黑屋里的紫薇一样,阴沉沉偷看老刘家。 刘小麦感觉到剧情大神的逼近了,张秀红同志看样子就要忍不住举报老刘家瞎搞了。 然后老刘家什么事也没有,小刘家承担诬告陷害的罪名。 这可不行啊,这不是白送人头帮已经黑漆麻乌的老刘家洗白名声吗? “妈,你要克制,克制啊,千万不要举报他们家。”刘小麦劝她妈。 张秀红受不了:“小麦你是没看见,昨个儿刘福宝拿着两块糕点,她吃不掉,当着小豆小虎的面,把糕点扔给了鸡啄,还让小豆小虎不要跟鸡抢!” 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事? 张秀红感觉小刘家受到了侮辱。但是福宝一个八岁孩子懂什么侮辱不侮辱的,肯定是她那个城里妈教的! 刘小麦摸额头:“福宝大概没想着侮辱谁,她就是舍不得鸡。” 毕竟她跟鸡是好朋友啊。 老刘家的鸡一天下两个蛋,福宝天天吃鸡蛋羹,吃得白白胖胖的,特别符合这个年代人的审美,刘老太早就背不动她了。 “我管他们怎么想的,我就晓得好处全是他们的,我们小刘家要跟着担惊受怕。”张秀红拧巴起来了,“我非得把他们给举报了,我也要立功!” “不行啊,我们可是一门刘的。老刘家倒霉了,我们小刘家也会落下话柄的。”刘小麦危言耸听,“妈,我还没上县初中呢,到时候人家拿这件事攻击我,说我不够根正苗红,把我入学的机会抢走了,这可怎么办呢?” 张秀红一惊:“还有这种事?” 刘小麦痛声道:“外面的坏人多着呢,能把白马说成黑马,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还真是这样啊,张秀红心梗了。 正在监督刘小虎写大字的刘二柱叹气:“红子,小麦说的在理。忍到小麦上初中了再说吧。” 张秀红精打细算一会儿,她一个半文盲,立了功也没什么后续,还是小麦顺顺利利上初中比较重要。 她指着老刘家的方向:“我就等着看他们能走到哪一步!” 解决了一件隐患,刘小麦心里舒坦了几分,可以安心等成绩了。 她把乡亲们让她教孩子的心愿敷衍过去,暂时放下书本,该劳动的劳动。 下田是不可能下田的,她负责小刘家自留地上的那块菜畦,天天给小菜浇水,给小菜锄草,施肥这种事刘二柱同志负责。 刘小勇吃着点心蹲在她前面。 潘桃不在家,再也没有人督促刘小勇学习了,他天天逃课,有吃有喝,三婶说话又好听,快活的像神仙。 幸亏他妈回娘家没带他一起回,不然哪有这种好事哦。 刘小勇甚至暗搓搓期待,潘桃在老潘家多呆几天。 刘小麦问他:“那你妈回来检查你课本,你习题一个字没写,这可怎么办?” 就算潘桃不识字,也能看出来习题做没做啊。 刘小勇早就想好了:“小萍做,她巴不得帮我写作业,真是个傻子!” 这个世上像他这样的聪明人已经不多了。 刘小麦想起来原锦鲤文里,在福宝嫁大佬后心甘情愿给她当保姆的刘小萍,笑着摇了摇头。 “姐,你笑什么啊?”刘小勇抽抽鼻子问。 刘小麦几乎是叹息着夸他:“恭喜你啊,小勇,你以后说不定能靠着你妹妹过好日子,小萍带着你起飞。” “怎么可能啊?”刘小勇把最后一口糕点咽下肚,意犹未尽摸摸肚皮,“我妈说了,她是丫头片子,又不值钱。” 突然之间,松梗大队的大喇叭响起来了。 吴国安洪亮的声音激动传出来。 “刚刚接到公社电话,我们队里刘小麦同学考初中的成绩出了!” 刘小麦:“!” 就这么对着天空对着大地宣布了吗?有点害羞呢! -- 第252页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16章 刘小麦考了双百分! 其实不止,她语文作文还加了五分卷面分,准确地说她考了二百零五分。 这个消息从县里传到了公社,公社主任茶都不会喝了,好些从他嘴角漏下来。 “主任,擦擦,擦擦。”底下的小干事殷勤地给他递手帕。 哪知道公社主任根本没眼睛看手帕,一把抓住他手,激动地说:“快快,打电话到松梗大队,把好消息传过去,刘小麦确确实实是个人才!” 双百分全县不止刘小麦一个,有附加分的只有她一个。 其实他们也不是很看重成绩,但是刘小麦处处优秀,思想更是经过省报认证过的先进。锦上添花,显得刘小麦这个人特别的了不起! “刘小麦这个孩子,必然前途无量!” 公社主任把县里领导的话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听得公社小干事个个热血澎湃。 小干事转头给吴国安打电话的时候,语调就起伏得特别厉害,甚至带上了哭音。 那感觉,仿佛千百年来这地方终于出了一个状元一样,江东父老喜极而泣。 吴国安是多么铮铮铁骨一个硬汉啊,一张黑脸都被小干事说得泛红了,心脏像是被老鹿撞了狂跳,放下电话拿起大喇叭就向全大队宣布了这个喜讯。 这一年来刘小麦赚钱养家给全村老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再也不是天天搞什么读书无用论的无知泥腿子了。 他们重视教育,他们重视成绩。 一听到吴国安的报喜,田里的、坡子上的、河梗里的人都不干活了,锹一撂、篮子一摔,男女老少都往张秀红和刘二柱那里赶。 张秀红和刘二柱在往彼此那里赶,最终在松梗小学前喜相逢。 两个人手拉着手,异口同声地深情呼唤“红子”“二柱”后,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索性抱头痛哭! 场面另人动容,大家围着他们,里三圈外三圈的,嘈嘈切切,话不得了,但都插不进中间那两口子里面。 气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松梗小学这学也上不下去了,孩子们交头接耳还往外看。老师们刚宣布下课,“呜”地一声,孩子们撒开腿全往外跑。 “爸!妈!我大姐第一、是第一!” 刘小豆和刘小虎跑得跌跌爬爬,远远地就叫嚷起来。 他们都听见了,全听见了。 啊啊啊啊他们大姐好厉害啊,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两个小的倔强地挤进包围圈,一个抱张秀红,一个抱刘二柱,硬是把这密不可分的两口子给挤开了。 大家都看得酸溜溜的。 “二柱啊,你命好啊,养了出息的大姑娘。” “是红子会生,你看红子高兴的,嘴角都歪了。” 叨叨了一会儿,连李主任都来了。 李主任满脸的欣慰:“张秀红同志,恭喜你啊,这一年来你们一家都在进步。” 李主任都发话了,张秀红和刘二柱就不能继续沉浸在他们的小世界里了。 张秀红抬头看过去,热泪盈眶的:“还得多亏了李主任你,要不是你最开始对我们伸出了援手,就没有小刘家,更没有小麦的今天。” 确实如此,李主任昂首挺胸,充满了救苦救难的豪情。 她保证道:“小麦必须去县中学念书,我马上回去写推荐信,把小麦的先进思想和英勇事迹都写上去。” 然而不用了。 大队长吴国安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旋即大队的喇叭又响起来了—— 刘小麦被县中学提前录取了! 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推荐和证明,就冲着她这个人,县中学就是想要。 至于录取通知书,那正在寄来的路上,不着急不着急。 重要的是告诉刘小麦,她已经是县中学的人了,别回头再上了别的中学当,去人家学校放县中学的鸽子。那样吃亏的是刘小麦自己,毕竟整个县里最有前途的就是政府办的县中学了。 这里暗暗拉踩公社中学。 张秀红晕乎乎的:“二柱,你听见了吗?你听见大队长说什么了吗?” 刘二柱抹了把脸,头脑发热脚下发软:“我好像听见了,红子,县中学抢着要我家小麦,是不是?”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周围人都看不下去了,真受不了这两个扭扭捏捏的人,“县中学怕你们家小麦跑呢!” “二柱——” “红子——”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搂在一起嚎啕了。 刘二柱脑子嗡嗡的,有一种喜从天降的发飘感。就算早就预料到小麦出息,也没想到她能出息成这样。他跟红子偷偷摸摸拜文殊菩萨拜文曲星都拜对了啊,果然上头有人就是不一样! 以后一定要再接再厉,菩萨值得啊。 正胡思乱想着呢,刘二柱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二柱啊~”。 “红子,你要说什么啊?” 张秀红贴在他耳边桀桀地笑:“手表到家了!” 刘二柱:“……红子你脑子转的真快。” 那头的张老太正在一张一张数着钱票,和张秀红一样的习惯,数着数着就翘起来兰花指。 她挑选出来手表的票,快活地自言自语:“这留给我大外孙女。” 孤零零的她感觉不到松梗大队的一片热闹,吴国安都从办公室出来了,走过来的第一句话也是恭喜,恭喜过后就劝勉。 -- 第253页 “小麦啊,你现在走出去,背负着的就是我们整个松梗大队的目光了,这是光荣,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官腔都打一半了,冷不丁发现不对劲,吴国安裂开了。 “小麦呢?” 对啊,小麦呢??? 全队老少基本上都在这里了,喧哗的不得了,哭的哭笑的笑,感想都说几箩筐了,结果搞了半天,当事麦居然不在场? 刘小虎知道怎么回事:“我大姐在家种菜玩!” 刘小豆立刻瞪他:“不是玩,大姐、辛苦!” 管她是玩还是辛苦,重点是刘小麦在种菜,一个本能够教全队孩子写文章的人才居然在家种菜! 这跟他们以往折腾那些刺头知青,越是学历高,越是让人家去挑粪有什么区别? 小麦可不是刺头知青啊,小麦是松梗大队的文曲星。难怪之前不肯教他们家孩子写文章,这哪里有时间啊,这要在家种菜呢! 松梗大队的叔婶爷奶都受不了了,指责刘二柱和张秀红:“你们太不像话了!” 这简直是伤害了松梗大队的集体利益啊。 张秀红马上说道:“我们会回去好好反思的。” 答得脆生又有什么用,这话一听就是敷衍。 有人就看向了一家之主刘二柱同志。 “小麦妈一个人说了不管用,小麦她爸,你说句话啊!” 刘二柱:“……” 也就几句话的工夫,不知不觉中,他跟张秀红的地位直线下降,从乡亲们口中的“二柱”“红子”变成了“小麦爸”“小麦妈”。 刘二柱憋了半天:“我觉得小麦妈说的在理。” 居然一个比一个敷衍! 唉,就这么对没什么用的父母,居然也能培养出刘小麦那样的文曲星。 他们家孩子上不了报纸,难道根本问题在于他们这些当父母的不够傻吗? 松梗大队的不少人醍醐灌顶,突然就想明白困扰他们一年多的事情啦。 可是,刘小麦究竟在哪呢? 刘小麦送走被大喇叭打击到不行的刘小勇后,就去了小溪边洗衣服。 她可真是太勤劳了,文武双全,这就是文武双全吧? 刘小麦在心里流下成吨的泪水。 大队前面在热闹,尾部就很清冷。 张秀红和刘二柱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刘小麦有一分才能,到他们嘴里就是十分。只有他们不想吹的,没有他们不会吹的。 刘小麦十分放心他们,大队前面必然是这两口子控场,她就不必去了,省的天热又挤一身汗。 小溪边上,吹着小风,听着流水,漾着绿荫,连洗衣服都成了享受。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刘小麦抬眸,“何在洲,你又来了。” 十三岁的何在洲长高了不少,穿白衫黑裤子,猛一看,人模人样的,有点村草的苗头。 然而等他成年之后,刚好流行起来喇叭裤爆炸头,别到时候成了新时代第一批乡村杀马特啊。 刘小麦一下子被她自己的联想逗乐了,看着何在洲弯着眸直笑。 ……何在洲面色不变,心里动静不小。 刘小麦这是看到他太高兴了啊,满心的喜悦忍都忍不住,因此放到了脸上? 肯定是这样没有错的,这一年以来经过他的不懈努力,刘小麦应当已经把他当成好朋友了。 再接再厉,何在洲,你一定要再接再厉啊。 他跨过小溪,把手里书递给刘小麦:“借给你看。” 刘小麦奇怪地接过来,翻开一看,睁大了眼睛:“英语书?” 这居然是两本初中英语书。 到了县中学,上学就很正规了,学生要交书本费,学校给他们发课本。 既然这样,就不值得再去废品站淘旧的初中课本回来看了。 暑假必然是要提前预习初中知识的,刘小麦本来是打算找她的四叔叙一叙思叔之情。毕竟刘四柱同学读了四年初中呢,他总不可能没课本吧。 没想到何在洲这里有英语课本哎,还主动借给她看了。 “谢谢你呀,何在洲,你真的是个好人。” 刘小麦真情实感地说道。 人果然都在变啊,何在洲从刚见面时令人讨厌的小少爷,已经变成乐于助人的好孩子了,实在是可喜可贺。刘小麦也算见证他的转变了。 何在洲轻笑:“你不懂的可以问我,我告诉你。” “那怎么好意思,也太麻烦你了吧。”刘小麦客气的不得了,然后又自夸了一下,“其实我都懂的。” 不是瞎吹,她真的懂,她难道能不会初中英语吗? 刘小麦随便翻开一页就把对话从头到尾念完了。 念完了才发现有什么不对,何在洲好像太沉默了。 “何在洲,你怎么了?” “没。”面无表情的何在洲眨了下眼,露出那么一丝委屈,“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谢洋洋投喂地雷~:,,, 第117章 县中学录取通知书下来的这天,依然是高邮差送来的。 他时刻关注着刘小麦呢,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赶来了,熟门熟路的。 一来松梗大队,不等他开口,早等着的老老少少就把他围住了。 “邮差同志,你是不是来给我们村里刘小麦送通知书的?” -- 第254页 “我来了我来了!”张秀红头脑子挤得直冒汗,“邮差同志,我是刘小麦的妈,你给我就好。” “小麦妈,你打开看看,你给我们看看录取通知书长什么样罢!” 叔婶爷奶都迫不及待催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过去。 动静好大哟,老刘家这边不知道是当真隔了一里路被吵到了,还是心有感应一直惦记着那边。 福宝跑出了门,站在门老槐树底下,遥遥地凝视着。 旋即姚静也找出门了,她轻轻地抚摸福宝发顶:“福宝,我们不羡慕。快了,爸爸妈妈的钱就要攒够了,下半年妈妈就送你去公社念书。” 福宝没说话,回头搂住了姚静腰肢,把头埋在她身上。 好久好久之前,她就想上学啦,那时候小麦姐姐还没上学呢。她妈让她等。 后来,小麦姐姐念书了、跳级了,她妈还让她等。 现在,小麦姐姐都读初中了,她依然要等。 福宝心里酸酸的,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妈肯定是不会害她的,她要听话。 等她也上学了,很优秀,小麦姐姐就不会不搭理她了吧。 “福宝,你们娘儿俩说什么呢?” 刘大柱殷勤地探出脑袋,冲福宝笑,“你想上学?都是小事啊,你跟大伯说,大伯送你念书去,大伯有钱!” 说着,他还使劲拍了拍口袋兜。口袋兜鼓鼓囊囊的,实际上里头塞的全是卫生纸。 但是别人不知道啊,刘大柱摆出来土大款的架势,目光直往姚静身上瞟。 姚静看都不看他一眼,牵着福宝:“我们回屋去。” 福宝舍不得走,她看着高邮差在的那里,脚下生根。 那个人……长得好像她舅舅啊。 她想起来高玲经常给她看的照片。 “走吧,福宝听话。”姚静温柔哄她。 福宝迷茫地转着眼珠子,突然一顿,她诧异地睁大眼睛,娇娇地喊:“小麦姐姐?” 刘小麦站在路的另一边,带着大草帽,背着小书包。人背着光,福宝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也不知道刘小麦在这里看他们多久了。 只能听见刘小麦轻快的声音漾出来。 “打扰了打扰了,我只是路过,我马上就走。” 刘小麦确实是有事做的,她走小道,绕开了热闹的不得了的大路,去了坝子小学。 坝子小学今天很热闹,毕业班的孩子们都过来拿毕业证,有些被公社中学录取了的,他们的录取通知书也统一寄到这里,方便过来一起拿。 在坝子小学门口,刘小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喇叭花吴花同学蹲在墙角,难过地看着影子变大变小。 刘小麦压了压阔大的帽檐,生怕她这还没养好的小脸蛋被晒脱水了,“吴花,你拿过毕业证了吗?” 吴花瞧了她一眼,扁着嘴点了点头,旋即低下脑袋,一副失落的样子。 好歹???学一场,吴花是难得能跟她说上几句话的小同学,刘小麦走过去,陪她蹲着。 “你怎么了啊?” 吴花声音小小的:“刘小麦,你是不是要去县里念初中了?” “是呀。”刘小麦有点奇,“你也知道啦?” “当然了,你现在名声太大了,我大姑都晓得了。”吴花佩服地说道。 她大姑就是小吴老师,原本很看不上刘小麦给报社投稿的那位。自从当着全体学生的面读报纸读得错字连天、更是完完全全读不出刘小麦文章后,她就得了失语症,当不成老师了。 但吴家有点人脉,她在家修养了一段时间后,又被弄到队里当会计了。 刘小麦觉得这是一个适合小吴老师的职业。 毕竟小吴老师认死理、不变通,对着刘小麦的时候显得严厉到刻薄,但对着数字的时候,那就是一丝不苟锱铢必较了,对大家都好。 吴花说:“我大姑说了,你很不错,她以前看错你了,她虽然不是你老师了,依然会继续关注你的,希望你能保持这种精神,继续上进。” 刘小麦受宠若惊:“谢谢吴老师啊。” 这叫什么事,成年人有钱什么都好说,小孩子有成绩也什么都好说吗。 吴花歪了歪嘴,没敢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她大姑还说了,到了县城,聪明孩子那么多,刘小麦指不定就不行了,她到时候再蹦得高是要摔大跟头的。 果然,她不说才是正确的,要不然刘小麦怎么会跟她大姑化解那些误会呢。 刘小麦坚定地跟她说:“我必然会好好努力的,不辜负吴老师的期待。” “你肯定优秀啊。”吴花鼓着脸蛋,“你要上县中学,高志飞也上了县中学,你们都优秀。” 高志飞比她们高一个年级,去年就考初中了。他家很看重他,硬是找了关系,把他弄到了县中学读书。 高志飞去的时候,吴花还没什么感觉,可是刘小麦现在也要去县里读书了,就她还在公社中学上学。 明明她的成绩不比高志飞那时候差的,她的成分也好,可是她家里人不愿意找人,不愿意为她争取县中学的名额,连她大姑都不支持她。 吴花迷茫地跟刘小麦说这些事:“他们觉得我是一个女孩子,在公社念个初中就够了。等我初中毕业,他们愿意找人,让我来小学教书。” -- 第255页 刘小麦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吴花抿了抿唇,半天没说话,刘小麦都打算不陪她了,她突然问:“刘小麦,你是不是想上大学?” “是啊。”刘小麦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一脸的坦然。 “那我也可以!”吴花捏拳。 “你本来就可以,只要坚持读下去就可以。”刘小麦笑了。 “刘小麦,你在县里等着我吧。”吴花充满信心,“等到上高中,我坚定要跟你一个学校,我们县里见!” 她要在公社中学好好表现,凭本事让学校推荐她上县里的高中。 吴花内心都是兵分两路顶峰见的豪情。 就听刘小麦讲恐怖故事:“那你可得快点,说不定我初中又跳级,跟高志飞当同学。到时候你就是考到县里来,也是我和高志飞的小学妹。” 吴花:“…………” 啊啊啊啊刘小麦这个魔鬼! 刘小麦去到小学里面,在办公室见到了林校长。 林校长笑着把毕业证递给她,“小麦,恭喜你离你的理想走近了一步。” 正好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林校长跟她聊了聊:“以后你要一个人在县里住校吗?” 理论上是这样,实践中刘小麦在想办法拖家带口一起进城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工作、没钱没票。 林校长考虑到了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刘小麦家境不怎么样的。 “县里初中开销大,小麦啊,你要做好准备,你家里也是。” 刘小麦认真地点着头:“我爸我妈说了,开销的事情我不用担心,他们会砸锅卖铁送我念书的。” 当然了,砸的是老刘家的锅,卖的是老刘家的铁。谁让老刘家搞投.机倒.把的,张秀红已经觊觎上老刘家那些不义之财了。 林校长不知道啊,他甚至有些动容,感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说着,他转身到旁边柜子里翻出了一些课本,递给刘小麦:“这是初一的语数课本,你可以趁着放假提前看看。小麦啊,你要争取跳级,这样也是为你们家减负了。” 太好了太好了,加上何在洲的英语课本,语数英三门都齐全了。 刘小麦眼睛亮晶晶地接过来,珍惜地摸了摸封面,脆生生道:“谢谢林校长,我会把你的话记在心头的!” 林校长温和地看着她:“小麦,你这一路会遇到很多老师,我们引领你,但最终都在送别你。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人孤独地往前走,但我们会看着你,你要带着我们的目光到更远的地方更高的位置去啊。” 从主动下乡到今天,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不会再做梦回城。 像他这样的还有很多人,有的是大学教授,有的是留洋高知,主动或者被动地下乡,或被下放到基层公社、落后的县里,他们都走不出去了。 但刘小麦不一样,她能走出去,能爬得高,只是开头难。 刘小麦凝视着林校长的双眼,感受到一种极其激荡的心情在她胸怀里激烈起伏,但她说不出来。 “林校长,我会很出息的。我永远是你的学生,我给您长脸。” 林校长觉得这是刘小麦的童言童语,但他确实被哄住了,愉悦地笑起来。 “小麦,说的好啊,我等着那一天到来。” 刘小麦豪情万丈,本来准备撺掇她爸她妈再进县城逛逛的,现在也不逛了,新衣服再香饭店菜再香能有知识香? 回到松梗大队,张秀红和刘二柱正好在全村老少的面前显摆过刘小麦的录取通知书了,两口子意犹未尽往家走。 他们身后跟着缩头缩脑的刘小虎和昂首挺胸的刘小豆。 “大姐!”刘小豆一看到刘小麦就高兴地叫她,“我们、考过试了。” 刘小麦牵住她:“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考的好。” 至于某些人—— 刘小虎正把屁股对着两个姐姐。 “我像大姐,学习好。”刘小豆仰着脸道。 刘小虎立刻哼了一声。 刘小豆指着他:“小虎不行,像、小勇哥。” “不像不像,我才不像!”刘小虎急了,“我不考大鸭蛋!” 张秀红转头批评他:“你不考鸭蛋,你考六十分,那就是两个鸭蛋!” 刘小虎比划着手指一想,还真是! 天呐天呐,他难道真的像刘小勇吗?他不要啊。 但是—— 灵机一动,刘小虎有话要说:“小豆也考的鸭蛋,是三个鸭蛋!” 张秀红无语了,嫌弃的不得了:“你小姐考了九十八,九十八和六十能一样吗,能一样吗?刘小虎,你给我好好比大小!” 刘小虎泫然若泣,他已经比出大小了。 三大于二,三个鸭蛋就是比两个鸭蛋厉害,这一次是他输了。 下回他非得也考三个鸭蛋,六十八分起步! “六十分就六十分,也不少了,都及格了。”刘二柱同志一片慈父心肠,“红子,小虎还小着呢,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张秀红不言不语,斜着眼睛看他。 “呜……爸!”刘小虎大为感动,刚准备卖惨,就听见他爸又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小麦小豆出息,以后肯定要进城生活。小虎读不进去书正好,留在农村种地,逢年过节送一些粮啊菜啊给他两个姐姐去,多好啊。” -- 第256页 说着刘二柱慈爱微笑,“小虎,你说爸讲得有没有道理?” 刘小虎:“……” 也就六岁的刘小虎突然就直面世事的残酷无情了。 受不住了,实在是受不住了! 刘小虎嗷呜了一声,小短腿捣了又捣,直往家冲。 “小虎,我的小弟,你干什么去?”刘小麦关心地追问。 刘小虎憋屈地喊:“回去写大字!” “……”诡异的沉默之后,张秀红第一个笑,“天老爷哟,小虎还会生气,小虎还晓得生气?”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按照原锦鲤文剧情,刘小虎以后还要混.黑.道呢。 当然了,他现在就不用想了,刘小麦当他一天大姐,他必须安安稳稳做一天小弟。 “爸妈,你们别笑我们小孩子了,你们考虑一下你们自己的未来吧。”刘小麦操心极了。 “我们、我们怎么了?”刘二柱呆了呆,他跟红子现在不都干得挺好的吗。 小刘家回去就召开了家庭会议,刘小麦主持的。 “我们家有多少钱?要去县城里买房子,够买一个厕所吗?”:,,, 第117章 县中学录取通知书下来的这天,依然是高邮差送来的。 他时刻关注着刘小麦呢,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赶来了,熟门熟路的。 一来松梗大队,不等他开口,早等着的老老少少就把他围住了。 “邮差同志,你是不是来给我们村里刘小麦送通知书的?” “我来了我来了!”张秀红头脑子挤得直冒汗,“邮差同志,我是刘小麦的妈,你给我就好。” “小麦妈,你打开看看,你给我们看看录取通知书长什么样罢!” 叔婶爷奶都迫不及待催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过去。 动静好大哟,老刘家这边不知道是当真隔了一里路被吵到了,还是心有感应一直惦记着那边。 福宝跑出了门,站在门老槐树底下,遥遥地凝视着。 旋即姚静也找出门了,她轻轻地抚摸福宝发顶:“福宝,我们不羡慕。快了,爸爸妈妈的钱就要攒够了,下半年妈妈就送你去公社念书。” 福宝没说话,回头搂住了姚静腰肢,把头埋在她身上。 好久??久之前,她就想上学啦,那时候小麦姐姐还没上学呢。她妈让她等。 后来,小麦姐姐念书了、跳级了,她妈还让她等。 现在,小麦姐姐都读初中了,她依然要等。 福宝心里酸酸的,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妈肯定是不会害她的,她要听话。 等她也上学了,很优秀,小麦姐姐就不会不搭理她了吧。 “福宝,你们娘儿俩说什么呢?” 刘大柱殷勤地探出脑袋,冲福宝笑,“你想上学?都是小事啊,你跟大伯说,大伯送你念书去,大伯有钱!” 说着,他还使劲拍了拍口袋兜。口袋兜鼓鼓囊囊的,实际上里头塞的全是卫生纸。 但是别人不知道啊,刘大柱摆出来土大款的架势,目光直往姚静身上瞟。 姚静看都不看他一眼,牵着福宝:“我们回屋去。” 福宝舍不得走,她看着高邮差在的那里,脚下生根。 那个人……长得好像她舅舅啊。 她想起来高玲经常给她看的照片。 “走吧,福宝听话。”姚静温柔哄她。 福宝迷茫地转着眼珠子,突然一顿,她诧异地睁大眼睛,娇娇地喊:“小麦姐姐?” 刘小麦站在路的另一边,带着大草帽,背着小书包。人背着光,福宝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也不知道刘小麦在这里看他们多久了。 只能听见刘小麦轻快的声音漾出来。 “打扰了打扰了,我只是路过,我马上就走。” 刘小麦确实是有事做的,她走小道,绕开了热闹的不得了的大路,去了坝子小学。 坝子小学今天很热闹,毕业班的孩子们都过来拿毕业证,有些被公社中学录取了的,他们的录取通知书也统一寄到这里,方便过来一起拿。 在坝子小学门口,刘小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喇叭花吴花同学蹲在墙角,难过地看着影子变大变小。 刘小麦压了压阔大的帽檐,生怕她这还没养好的小脸蛋被晒脱水了,“吴花,你拿过毕业证了吗?” 吴花瞧了她一眼,扁着嘴点了点头,旋即低下脑袋,一副失落的样子。 好歹同学一场,吴花是难得能跟她说上几句话的小同学,刘小麦走过去,陪她蹲着。 “你怎么了啊?” 吴花声音小小的:“刘小麦,你是不是要去县里念初中了?” “是呀。”刘小麦有点奇,“你也知道啦?” “当然了,你现在名声太大了,我大姑都晓得了。”吴花佩服地说道。 她大姑就是小吴老师,原本很看不上刘小麦给报社投稿的那位。自从当着全体学生的面读报纸读得错字连天、更是完完全全读不出刘小麦文章后,她就得了失语症,当不成老师了。 但吴家有点人脉,她在家修养了一段时间后,又被弄到队里当会计了。 刘小麦觉得这是一个适合小吴老师的职业。 毕竟小吴老师认死理、不变通,对着刘小麦的时候显得严厉到刻薄,但对着数字的时候,那就是一丝不苟锱铢必较了,对大家都好。 -- 第257页 吴花说:“我大姑说了,你很不错,她以前看错你了,她虽然不是你老师了,依然会继续关注你的,希望你能保持这种精神,继续上进。” 刘小麦受宠若惊:“谢谢吴老师啊。” 这叫什么事,成年人有钱什么都好说,小孩子有成绩也什么都好说吗。 吴花歪了歪嘴,没敢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她大姑还说了,到了县城,聪明孩子那么多,刘小麦指不定就不行了,她到时候再蹦得高是要摔大跟头的。 果然,她不说才是正确的,要不然刘小麦怎么会跟她大姑化解那些误会呢。 刘小麦坚定地跟她说:“我必然会好好努力的,不辜负吴老师的期待。” “你肯定优秀啊。”吴花鼓着脸蛋,“你要上县中学,高志飞也上了县中学,你们都优秀。” 高志飞比她们高一个年级,去年就考初中了。他家很看重他,硬是找了关系,把他弄到了县中学读书。 高志飞去的时候,吴花还没什么感觉,可是刘小麦现在也要去县里读书了,就她还在公社中学上学。 明明她的成绩不比高志飞那时候差的,她的成分也好,可是她家里人不愿意找人,不愿意为她争取县中学的名额,连她大姑都不支持她。 吴花迷茫地跟刘小麦说这些事:“他们觉得我是一个女孩子,在公社念个初中就够了。等我初中毕业,他们愿意找人,让我来小学教书。” 刘小麦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吴花抿了抿唇,半天没说话,刘小麦都打算不陪她了,她突然问:“刘小麦,你是不是想上大学?” “是啊。”刘小麦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一脸的坦然。 “那我也可以!”吴花捏拳。 “你本来就可以,只要坚持读下去就可以。”刘小麦笑了。 “刘小麦,你在县里等着我吧。”吴花充满信心,“等到上高中,我坚定要跟你一个学校,我们县里见!” 她要在公社中学好好表现,凭本事让学校推荐她上县里的高中。 吴花内心都是兵分两路顶峰见的豪情。 就听刘小麦讲恐怖故事:“那你可得快点,说不定我初中又跳级,跟高志飞当同学。到时候你就是考到县里来,也是我和高志飞的小学妹。” 吴花:“…………” 啊啊啊啊刘小麦这个魔鬼! 刘小麦去到小学里面,在办公室见到了林校长。 林校长笑着把毕业证递给她,“小麦,恭喜你离你的理想走近了一步。” 正好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林校长跟她聊了聊:“以后你要一个人在县里住校吗?” 理论上是这样,实践中刘小麦在想办法拖家带口一起进城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工作、没钱没票。 林校长考虑到了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刘小麦家境不怎么样的。 “县里初中开销大,小麦啊,你要做好准备,你家里也是。” 刘小麦认真地点着头:“我爸我妈说了,开销的事情我不用担心,他们会砸锅卖铁送我念书的。” 当然了,砸的是老刘家的锅,卖的是老刘家的铁。谁让老刘家搞投.机倒.把的,张秀红已经觊觎上老刘家那些不义之财了。 林校长不知道啊,他甚至有些动容,感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说着,他转身到旁边柜子里翻出了一些课本,递给刘小麦:“这是初一的语数课本,你可以趁着放假提前看看。小麦啊,你要争取跳级,这样也是为你们家减负了。” 太好了太好了,加上何在洲的英语课本,语数英三门都齐全了。 刘小麦眼睛亮晶晶地接过来,珍惜地摸了摸封面,脆生生道:“谢谢林校长,我会把你的话记在心头的!” 林校长温和地看着她:“小麦,你这一路会遇到很多老师,我们引领你,但最终都在送别你。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人孤独地往前走,但我们会看着你,你要带着我们的目光到更远的地方更高的位置去啊。” 从主动下乡到今天,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不会再做梦回城。 像他这样的还有很多人,有的是大学教授,有的是留洋高知,主动或者被动地下乡,或被下放到基层公社、落后的县里,他们都走不出去了。 但刘小麦不一样,她能走出去,能爬得高,只是开头难。 刘小麦凝视着林校长的双眼,感受到一种极其激荡的心情在她胸怀里激烈起伏,但她说不出来。 “林校长,我会很出息的。我永远是你的学生,我给您长脸。” 林校长觉得这是刘小麦的童言童语,但他确实被哄住了,愉悦地笑起来。 “小麦,说的好啊,我等着那一天到来。” 刘小麦豪情万丈,本来准备撺掇她爸她妈再进县城逛逛的,现在也不逛了,新衣服再香饭店菜再香能有知识香? 回到松梗大队,张秀红和刘二柱正好在全村老少的面前显摆过刘小麦的录取通知书了,两口子意犹未尽往家走。 他们身后跟着缩头缩脑的刘小虎和昂首挺胸的刘小豆。 “大姐!”刘小豆一看到刘小麦就高兴地叫她,“我们、考过试了。” 刘小麦牵住她:“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考的好。” -- 第258页 至于某些人—— 刘小虎正把屁股对着两个姐姐。 “我像大姐,学习好。”刘小豆仰着脸道。 刘小虎立刻哼了一声。 刘小豆指着他:“小虎不行,像、小勇哥。” “不像不像,我才不像!”刘小虎急了,“我不考大鸭蛋!” 张秀红转头批评他:“你不考鸭蛋,你考六十分,那就是两个鸭蛋!” 刘小虎比划着手指一想,还真是! 天呐天呐,他难道真的像刘小勇吗?他不要啊。 但是—— 灵机一动,刘小虎有话要说:“小豆也考的鸭蛋,是三个鸭蛋!” 张秀红无语了,嫌弃的不得了:“你小姐考了九十八,九十八和六十能一样吗,能一样吗?刘小虎,你给我好好比大小!” 刘小虎泫然若泣,他已经比出大小了。 三大于二,三个鸭蛋就是比两个鸭蛋厉害,这一次是他输了。 下回他非得也考三个鸭蛋,六十八分起步! “六十分就六十分,也不少了,都及格了。”刘二柱同志一片慈父心肠,“红子,小虎还小着呢,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张秀红不言不语,斜着眼睛看他。 “呜……爸!”刘小虎大为感动,刚准备卖惨,就听见他爸又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小麦小豆出息,以后肯定要进城生活。小虎读不进去书正好,留在农村种地,逢年过节送一些粮啊菜啊给他两个姐姐去,多好啊。” 说着刘二柱慈爱微笑,“小虎,你???爸讲得有没有道理?” 刘小虎:“……” 也就六岁的刘小虎突然就直面世事的残酷无情了。 受不住了,实在是受不住了! 刘小虎嗷呜了一声,小短腿捣了又捣,直往家冲。 “小虎,我的小弟,你干什么去?”刘小麦关心地追问。 刘小虎憋屈地喊:“回去写大字!” “……”诡异的沉默之后,张秀红第一个笑,“天老爷哟,小虎还会生气,小虎还晓得生气?”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按照原锦鲤文剧情,刘小虎以后还要混.黑.道呢。 当然了,他现在就不用想了,刘小麦当他一天大姐,他必须安安稳稳做一天小弟。 “爸妈,你们别笑我们小孩子了,你们考虑一下你们自己的未来吧。”刘小麦操心极了。 “我们、我们怎么了?”刘二柱呆了呆,他跟红子现在不都干得挺好的吗。 小刘家回去就召开了家庭会议,刘小麦主持的。 “我们家有多少钱?要去县城里买房子,够买一个厕所吗?”:,,, 第118章 钱?没钱啊。 买房子?那自然是买不起的。 “买什么房子哟?像你三叔三婶那样,房子没买到,钱被骗了,人又进局子里吗?” 锦鲤一家的黑历史实在是太诙谐了,时不时要被张秀红拎出来鞭尸一下。 “我们不当那种冤大头,我看松梗就蛮好的。城里那些筒子楼不好,跟鸽子笼一样,我是不想住那个。” 张秀红嫌弃地说道。 她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明明是买不起,在她嘴里就变成了不想买。 刘二柱听得直点头:“麦啊,你妈说的在理。” ……唉。 生活不易,小麦叹气。 她心里也是清楚的,小刘家现在根本没有实力买房,她刚刚就是随口问问,重要的是小刘家现在有多少钱。 张秀红牛气的不得了:“小麦,你不用操心钱的事情,你那个学费才几个钱?我们小刘家肯定有。” 贵的不是学费啊,是生活费。 别人不说,光看看刘四柱就知道了。他还是在公社上的初中,与众不同念了四年,给刘老太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哪怕后来再宠大孙子刘小勇,都不提送他上学的事。 要不是有潘桃使劲撺掇,把陶老娘带到了刘老太面前送钱,刘老太肯定不会松口让刘小勇读书。 这都是被刘四柱搞怕了啊。 上学,那就是一个无底洞!前期要不断投入,没有撤资的可能,一中断就意味着前期投入打水漂,但就算硬着头皮继续投资了,也不一定能收获什么。 典型案例依然是刘四柱。 他去年受了不小的刺激,发愤图强了一把总算毕业了,没有继续念初五。 然而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开端,刘老太千盼万盼,就指望老儿子刘四柱能找个体面的工作,再带回来一个条件好的城里媳妇,让她扬眉吐气呢。 结果刘四柱呢,他成了一个公社混混,整天无所事事,从来不回家,就在公社瞎逛,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跟个活牛屎一样。 刘老太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了。哄也哄了,骂也骂了,刘四柱就是不做人。刘老太现在就当没生这个老儿子,也不许老刘家其他人提刘四柱。 刘老太买的刘四柱这支股显然失败了,一次失败击垮不了她,刘老太这颗当韭菜的心始终不死,现在一心系在福宝这支股身上。 刘小麦想到刘老太的心酸血泪史无限唏嘘,她小小年纪苦大仇深的,张秀红都看不下去了。 “行行行,把我们小刘家的钱拿出来,点一遍给你看看。” 屋门关上,窗子合上,帐子放下来。 -- 第259页 一家五口挤在大床上数钱。 不多不少,总共一百八十五! “这么多!”刘小麦震惊了,她以为他们这种开销,家里剩的钱有八块五是稳的,有八十五是大喜。 “那当然了那当然了,”张秀红把钱抱在怀里,都想落泪了,“这一年多,我跟你爸一人干两份活,吃尽了苦头,吃尽了苦头啊。” 这得多亏松梗大队换了大队长,他们队里去年头一回发了给广大社员的分红。 张秀红和刘二柱一个在妇联帮忙,一个负责看仓库,每个人分到的钱比壮劳力要多呢。再加上刘小麦这一年来的稿费,小刘家不知不觉就攒下了这么多。 “不少了啊,”刘小麦扒拉着手指算,“再攒八百块,我们真能换新房了。” 张秀红气呼呼道:“都是你不许我去找你三婶麻烦,要不然我现在就去敲老刘家竹杠,明天就换新房子!” “……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完全可以自力更生。”刘小麦正襟危坐,“我建议我们一家反思一下过去一年的得失,说一说关于未来的打算,从我开始。” “过去一年,我沉迷学习,考上了县中学。接下来我依然会好好学习争取跳级,同时加大投稿力度,独立自主解决开销问题。” 她一说完,小刘家全体鼓掌。刘小麦看着她妈。 张秀红同志咳了一声,接过话题:“过去一年,我虽然没有争取到劳模,但是在妇联干得不错。我人缘好,谁都喜欢我,李主任说了,我虽然不怎么识字,但在妇联这条道路上是大有可为的。我以后肯定干得更好。” 下田更少,吃的更饱! 说完她赶紧掐刘二柱一把,刘二柱忙不迭开口:“过去一年,我老老实实看仓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队长说我功劳还是有的,我给队里修复了很多农具,大队长说那都算工分,给我记上了。我以后会修更多农具、看更大仓库,人家县里家具厂的王副厂长都说我适合看仓库!” 多么淳朴的两口子啊,这些话说的,真看不出来属于反派极品的气质。 刘小麦要激起他们的斗志:“爸妈,你们难道觉得你们的天地就在松梗大队吗?” “那不然呢?”张秀红和刘二柱脱口而出。 刘小麦捂住额头,“算了,小豆小虎,你们说说你们俩个吧。” 刘小豆:“我学大姐,我要、跳级。” “……”刘小虎被逼到梁山上了,不得不口出狂言做出承诺,“我下回考一百分!” “有志气!”刘小麦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第我妹,够上进。” “咚咚咚”,他们家门突然被敲响了。 赶紧的把钱收起来,刘二柱下去开门。他先把门隙开一条小小的缝,用大脸堵着小缝,觑着眼往外看……他的眼睛嚯得瞪圆了。 “妈?你怎么来了?” 明明从院子敲他们窗子最方便,刘老太偏偏走外面绕过来敲门。 很有点鬼鬼祟祟的意思。 而刘老太一开口就是张冠李戴:“大白天躲在屋里,你们搞什么鬼鬼祟祟的!” 刘二柱老实道:“妈,我们看小麦录取通知书呢。” “都显摆一天了,回来还看,还看,能看出花来吗?”刘老太嗤之以鼻,“也就我们老刘家祖坟风水好,才能让你跟张秀红养的丫头考上县中学!” “那小勇怎么还在念一年级呢?”刘二柱疑惑了。 难道他不是老刘家的人吗……那大哥有点倒霉啊。 “……”刘老太夜枭一样吵耳朵的声音终于没了,她扭着身子进了小刘家,拉着老脸目光在屋里一逡巡。 刘小麦笑嘻嘻喊:“奶奶好呀。” 刘小豆和刘小虎也跟着对刘老太笑:“奶奶好,我们想你啦。” 张秀红盘着腿坐在床上,嘿嘿了两声,“妈。” 一家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刘老太歪了歪嘴,把一个布兜往他们家桌子上一摆。 然后辱骂跟过来的刘二柱:“滚!” 刘二柱抹了把脸,惊呆了。 妈这是什么意思啊,到他家,让他滚?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刘老太已经咬着腮帮子,甩着膀子,头也不回离开了。 刘二柱:“?” 他莫名其妙关上门,回来坐床边叹气:“你们奶奶,现在说的话是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 刘小麦趴在桌边,把刘老太送来的布兜解开,惊呼起来:“爸妈,我奶送了鸡蛋来!” 鸡蛋?? 张秀红腿也不盘了,刘二柱床也不坐了,两个人都往桌边冲。 还真是的,布兜里包着的,就是白生生圆溜溜的大鸡蛋! 刘二柱手都抖了:“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是阴谋吗?这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 张秀红满脸的兴奋,把鸡蛋数了三遍:“六个啊,一共有六个!小麦,你奶今天出血本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也趴在桌边,嘴巴张着眼睛发光,目不转睛看着鸡蛋,仿佛已经吃上了。 张秀红盘算着:“我们一人一个,小麦吃两个。” 正正好,刘老太这会儿确实做人事了啊。 刘小麦却摇了摇头:“我们拿两个鸡蛋打个汤就好。” “那剩下来四个细细吃?”小麦都开始精打细算了啊。 -- 第260页 “不。”刘小麦再次摇头,“剩下来四个我们送给外婆吃吧。” 张老太之前还让张秀英给她送鱼吃,老太太真的很记挂她。 “是可以,”刘二柱点了点头,“红子,我记得你妈不养鸡鸭,她不会伺候那些东西。” 张秀红反应过来了,一拍大腿:“小麦,不愧是你,读过书的人脑子就是好!我把鸡蛋给你外婆送去,她肯定转头就给你买手表,有来有往有来有往,哈哈哈哈哈。” 刘小麦:“……” 她不是她没有,她还在站在第一层呢,张秀红同志怎么就看到第五层了。 事实证明,张老太和张秀红确实是母女连心。 张老太一看到那四颗鸡蛋,捧着布兜就老泪纵横了。 “红子啊,你结婚十几年了,头一回带着东西回来孝敬我这个当妈的,我现在就是死了我也瞑目啦。” “???这些干什么啊,不吉利。”张秀红抽搐着嘴角,“我上回不是给你带自行车票回来的吗?” 确实,确实。 张老太被提醒了,马上掏出来准备好的工业票还有钱,“给小麦买手表!”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第119章 刘小麦到底还是进城逛了。 嫌两个小的碍事,张秀红和刘二柱这对狠心爹娘把刘小豆和刘小虎丢在了老张家陪张老太,他们两口子带着刘小麦骑着自行车去了县里。 刘小麦心里多多少少过不去:“我外婆那么大年纪了,我们要她票就算了,又拿她钱,是不是有点过分?” 她这话可就问错人了,张秀红高亢的声音隔着刘二柱传来。 “有什么过分的?一点都不过分!”张秀红特别有理,“你外婆都这个年纪了,钱啊票啊的她都不用了,不贴给我们,就是贴给你另外两个姨娘。你二姨娘和小姨娘结婚那么多陪嫁,就我什么都没有,你外婆这是亏心了啊。” ……行。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比起来两个姨娘,她妈确实是老张家吃苦最多的姑娘。 现在外婆愿意补贴他们家,那就拿着吧,等她以后有能力了,再好好孝顺外婆。 到了县里供销社,三口子直冲二楼。 手表柜台琳琅满目,居然还有进口的。县城里面没有劳力士卖,白浪多罗马表之类的还是有几块的。 刘小麦看得晕乎乎的。 “想要表啊?你们有工业票吗?没有工业票就买进口的,那个就是贵了点。” 手表柜台的工作人员倒是很热情。 刘二柱从他的好脸色中获得了巨大的自信心,一抬手指着一块问:“这个多少钱?” “你眼光好,一看就看中个最贵的。”工作人员笑了,“这块表是外国的好牌子,叫欧米伽,三百二十块钱一块!” 三百二! 刘二柱的脑子一下子也晕乎起来了,扶着柜子勉强站好。 “我们有票呢,我们买国产的表。”刘小麦赶紧说道。 这个年代的手表都很实用,甚至在几十年后都不会出毛病。 刘小麦上辈子就在她爷爷那里看过两块表,男式的上海表,女式的宝石花,跨过世纪依然在工作。 这一次,她在柜台中找到了宝石花表。 “叔叔,这个多少钱?” “这个我们国产的,质量特别好。”工作人员道,“上海宝石花,要八十二块钱。” 可,物美价廉! 这块表马上就戴到刘小麦手腕上了,她晃悠着手臂兴奋地走在路上,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且费钱。 张秀红和刘二柱宛如两大护法,一左一右守在刘小麦旁边,神色紧张,欲言又止,生怕刘小麦乐极生悲一个大动作把手表甩出去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当心着呢。”刘小麦说道,“外婆给的钱我们不是没用完吗,我觉得我们可以给她买一双凉鞋带回去。” 她刚说完,张秀红同志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小麦啊小麦,真有你的。” 刘小麦:“……” 娘哟,亲娘哟,她又怎么啦? 张秀红立刻挤到人群里,刘二柱带着刘小麦才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下,张秀红同志又挤出来了。 只见她右手拎着一双军绿色的皮凉鞋,左手还捏着一块绿油油的三角头巾。 “妈,你怎么买绿头巾了?” 刘小麦吃惊地问,她明明记得她妈不喜欢绿的,扎三角巾都扎红的。绿的那是刘老太的标配啊。 就听张秀红哼笑了一声:“就是买给你奶的。” 震惊! 天上下红雨了,张秀红居然主动给刘老太买东西了。 刘小麦和她爹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满满的难以置信。 “怎么了,你们这一大一小这是什么眼神哦。”张秀红翻了个白眼,嘻嘻地笑起来,笑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我孝敬我婆婆,不行啊?” “……那必须行啊。”刘二柱老实巴交地说道,“那是妈的福气。” 这不就得了吗? 张秀红一脸的傲娇,满肚子的坏水,招呼他们:“回去回去!” 她已经迫不及待作妖了。 出了供销社,又遇到熟人。 “这不是刘小麦同学的父母吗?小麦也过来玩了?” 家具厂的王副厂长王德笑容满面走过来。 -- 第261页 一回生二回熟,刘二柱同志现在也不觉得家具厂副厂长是什么可了高贵可了苗条的人物了,他主动上去跟人家握手。 “真是巧啊,又遇见你了,王同志!” 王德:“……刘同志!” 他们像是在井冈山顺利会师的战友一样,用自己的双手握住对方的双手,光握住不够过瘾,在那里充满力道地摇啊摇啊摇。 刘小麦转动着眼珠子,随着他们的手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脆生生喊了声“叔叔好”。 王德眼睛尖,“小麦手腕上戴的是新买的手表?” “是啊,刚买的。”激动已经激动过了,刘二柱此时的神态就显现出了几分世外高人般的淡定,“小麦要到县里念初中了,戴着手表看时间方便。” 这会儿,刘二柱一家给王德的印象已经很不一样了。 一开始,他觉得这家就是生了个出息的姑娘,属于祖坟冒青烟的那种。 现在,他觉得这家怕是不简单。 真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泥腿子,不可能给孩子念书,更不可能让家里的女孩子念书。可见小刘家是很有些思想觉悟的。 更何况,说买手表就买手表,又推着自行车,穿得整整齐齐,一家人都生机勃勃的。这一看就是有家底的人家啊。 城里也有吃不饱饭的人,乡下也有阔气的人。 王副厂长的笑容更真诚了,他把他儿子王林林千呼万唤叫过来:“怎么又不说话了,这是你刘叔刘婶啊,不认识了?” 王林林:“……” 对不起,确实不认识呢。 但一看到刘小麦,他就知道这些农民是谁了,推了推眼睛,他慢慢吞吞地开口:“刘叔好,刘婶好。” 王德热情地邀请刘小麦一家去他们家具厂食堂吃饭。 刘小麦一家没理由不去啊,于是他们第一次踏入了县里的家具厂。 他们县没有什么重工业,也没有什么贵重的资源。都是靠轻工业发展的,小厂比较多,比如鞋厂、纺织厂,家具厂已经算规模比较大的了。 走在家具厂里,来来往往的工人看起来都很不一样。 不像鞋厂工人,很多脚上穿新鞋,身上却打补丁。家具厂的工人都很有朝气,说话也大声,不时有爽朗的笑声传来。 “那边是什么?有两层楼!”刘二柱和张秀红刚刚还是世外高人,这下又变成了刘姥姥进大观园。 王德一脸的骄傲:“是我们厂房。” 刘二柱都看花眼了,“那头也有个好大的房子啊。” 王德笑容更甚:“是我们厂里仓库。” ——仓库! 天老爷哟,人家一个厂的仓库,就是他们队里仓库的好几个大。 人果然要走出来看看啊,不打开眼界,这辈子做到松梗大队仓管员就心满意足了。 刘二柱心里滚烫,有一种不满足的情绪汹涌而出。 他深吸一口气,不表现出来,怕被城里的人看到了,笑话他不自量力,虽然他就是这种人。 张秀红则是如饥似渴地瞧着厂里的女工人。 看着她们梳着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穿着干干净净的蓝套装,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还带着好闻的木头香味。 张秀红眼睛都看直了。 羡慕啊,特别羡慕。 人家城里的女工,一个个看起来都比他们队里干部还要体面。 看到了刘二柱同志脚下发飘,张秀红同志心里泛酸的样子,刘小麦露出了迷之微笑。 太好了啊,王副厂长这是什么人才啊。她努力了那么久都没做到的事情,王副厂长一下子就做到了——他完完全全激发了刘二柱和张秀红心底的欲.望。 有欲.望才好啊,没有欲.望怎么前进。 直到在家具厂食堂坐下来,小刘家这对大开眼界的夫妻还活在梦里。 王德就在这个时候笑着开口:“暑假到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小麦过来带着我家林林学习,你们怎么看?” 小刘家三口子:“!”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20章 王副厂长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想不明白,完全想不明白。 回去的路上,小刘家三口子还在琢磨这件事情。 “人家王同志大概就是随口说说。”刘二柱一边挥汗如雨蹬着自行车,一边念叨,“他说了那句话后看我们都发愣,不是立刻笑起来,说是开玩笑的吗?” “你也晓得啊,他是看我们发愣了才说的开玩笑。” 看到刘二柱勤勤恳恳骑车的份上,张秀红这会儿没掐他腰上软肉,要不然连人带车翻了多心疼车啊。 “我看那个王副厂长坏的很!” 但究竟哪里坏,张秀红又说不出来。只是作为一只千年老狐狸,她嗅到了王副厂长满肚子的算盘味。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刘小麦想了想,“他大概想学过去的员外老爷,资助一些无依无靠但有潜力的穷书生。” 王副厂长看着又不蠢,给刘小麦这支股下注也挺正常。不说别的,犟得跟一头驴一样的刘老太都知道脚踩两条船了,一边喊福宝心肝,一边偷偷摸摸给刘小麦送鸡蛋。 张秀红奇怪:“小麦你怎么晓得过去的事情?” 现在的学校,连这些都教吗。 “……我从收音机上听到的啊,我跟小豆天天听大书。”刘小麦一本正经地说。 -- 第262页 “那怎么他又说是开玩笑的呢?”刘二柱发出灵魂质疑,“王副厂长究竟是什么意思哦!” 绕来绕去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上啦。 刘小麦掷地有声:“不管了,在他再次抛橄榄枝之前,我们一律按照他开玩笑处理。” 可,就这么办。 放???一桩心事了,刘二柱骑自行车都骑得越发轻盈了,很快到了老张家。 老张家的屋里,热闹的像是在唱大戏。 刘小豆和刘小虎一个坐在张老太左边,一个坐在张老太右边,三个人全盘在凉席上,周围摆满了吃的。刘小勇嘴巴上都是点心屑,刘小豆手里还捏着半块饼干,而张老太,居然在咔嚓咔嚓嚼糖果! 太幸福了吧,这种福气给她她做梦都要笑出来。 刘小麦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萧索了。 供销社吧,老张家是供销社吧? 刘小豆和刘小虎看到他们的第一眼,人生第一次没有冲上来拥抱刘小麦,而是大声地说:“大姐,你们回来的好早啊!” 刘小麦默默捂心口。 不用说了,她都懂了。她没事,她很好。 张秀红去抢张老太手里的糖果:“妈,你别吃这些糖了,你牙都没剩几颗了!” 刘老太死抱着糖果不撒手:“我再吃一颗,红子,我就再吃一颗……” “谁跟你买的这些糖,是不是张秀英?”张秀红被气歪了嘴,“李郎中都说了不要吃不要吃,她还给你买买买,你跟个老孩子一样非得吃非得吃!算了算了,我最没用,我管不住你了,我看这双鞋子我也是白给你买了,我干脆带回去给我婆婆穿算了。” 什么,鞋子? 要是唠这个,张老太可不困了啊。 张秀红手里正提着一双皮凉鞋呢,原来这是给她买的。刘老太突然就呜呜呜哭了起来,她家红子真的懂事了啊,都知道给她买鞋子啦。 “这可是我妈精挑细选的啊。”刘小麦信口胡诌,“外婆,这鞋质量可好了,长得又好看,好多人想要哦,我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硬是把鞋抢到手了。我妈说外婆你穿得肯定好看。” “你妈这个本事是从小练出来的。”张老太揭张秀红老底,“那会儿六零年没吃的,你妈才十几岁,我带她去黑市换粮,她谁也不怕,下手最快,我那时候就晓得我大姑娘是个人才。” 张秀红同志居然还有这样的光辉往事? 刘小麦敬佩地看着她妈,意外地发现她爸目光黏糊糊正盯在她妈脸上呢。 “……”刘小麦脆弱偏开脸。 “那有什么啊,太正常了好不好。都没吃的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哦。”张秀红居然是出人意料的谦逊。 张老太笑着戳她手膀子:“红子,把鞋子给我看看,给我看看罢红子。” 张秀红一脸变扭。 “妈,就给我外婆看罢,你都念叨她一路了。”刘小麦当调和油,从她妈手里把皮凉鞋拿下来,轻轻一拽张秀红就松手了。 刘小麦把皮凉鞋递到她外婆手里,顺手又拿开她手中糖。 张老太捧着皮凉鞋,笑着笑着就哭了。 “你哭什么啊?你试试罢,看合不合脚。”张秀红催她。 同样动不动流眼泪的刘二柱同志很懂自家丈母娘的心情,要是红子什么时候给他买了一双鞋,他能哭的倒立单手走钢丝从老张家到老刘家。 “妈,我给你穿鞋。” 刘二柱蹲在床边伺候张老太起来。 这一试还真的很不错,张老太舍不得下地,“我要穿着在床上睡一两晚,我再走出去。” “随你随你。”张秀红让刘小豆和刘小虎下来,“我们回家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拖拖拉拉不愿意啊。 外婆家里大,好吃的多,外婆说话又好听,他们超喜欢这里的。 刘小虎可怜兮兮:“妈,我想留在这里陪外婆,外婆需要我的。” 刘小豆不忘刘小麦:“大姐,你也来,你也来,我们都、在外婆家。” “……”张秀红虎着脸,把声量一扬也不知道是在提醒谁,“别不自觉了,我们要回去吃晚饭!” 正在欣赏刘小麦手腕上新手表的张老太立刻被提醒到了。 她抓着席子上没吃完的饼干糖果都往两个小的怀里塞:“要回去的话,你们把这些带回去吃,吃多点长胖点!” 张秀红假惺惺:“这不好吧,我们带走了你吃什么啊,妈。” “你不是不让我吃甜的吗?”张老太气呼呼,“那就都带走!放在我眼跟前,我不吃是不可能的。” 张秀红拥抱住她,硬气地说:“妈,我是你姑娘,我愿意为你分担这些!” 刘小麦:“……” 这个世上像她妈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已经不多了。 回家的路上,刘小麦想了想,始终觉得不真实。 “妈,我外婆好阔啊。” 她本来以为老张家是乡下什么大户人家,现在来了几次,发现看起来也就那样。就是张老太很有钱,柜子里全是八宝糖。 刘二柱推着车子,车上坐着两个小的,他们父子三子走在前头。 张秀红和刘小麦散步,落在了后面一点。闻言她东张西望,发现没人路过,就压低了声音跟刘小麦说起了往事。 “我也不晓得你外婆是怎么回事。你外公早早就没了,六零年的时候,老张家就你外婆带着我们三姊妹,我十几岁,你二姨娘和小姨娘就几岁。实在是没得吃了,队里都有人吃观音土了,我就瞧见一天夜里,你外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好几个大金镯子出去了。第二天回来,她就让我跟她去黑市搬粮。” -- 第263页 刘小麦听着默默睁大了眼睛。 这些事情,入了她的耳朵,就像是前尘往事一样波澜丛生。 这不是什么穿书的世界,这就是一个现实的世界,要不然为什么连细节都栩栩如生。 “妈……那我外婆很不容易啊,在那样艰难的岁月保全了你们三姊妹。”刘小麦说,“过去她疼你们,现在轮到你们疼她啦。” 张秀红垂下眼睑:“她有钱也不敢用,不给我念书,我结婚只给我床被子当陪嫁。现在人老了倒是想开了,又有什么用。” 她心里其实清楚,那时候老张家没男人了,处境艰难,万事不敢出头。 队里没人送丫头片子念书,张老太就不送。队里嫁女儿都是陪被子或者衣裳,张老太也这么做。 可是明白归明白,心里难受不难受又是另一回事。 她这么苦,怎么到张秀英身上,张秀英什么都有了。就因为张秀英比她小十来岁,她没享到的福气张秀英全享到了。 这种陈年往事里头的酸楚,外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刘小麦轻轻抱住张秀红的手臂:“妈,我争气,我孝顺你,让你下半生过得亮堂。” 张秀红抬着下巴,傲娇地哼了一声:“我自己也能过得亮堂,李主任说了,我前途无量!” 刘小麦翘起大拇指:“妈,不愧是你!” “红子,你快看看,老刘家那里怎么那么多人的?”前头的刘二柱突然瑟瑟发抖出声了,“是民兵吧,老刘家怎么又有民兵来啦。” 隔着无垠的田野,他们看到了老刘家的房子。只见老刘家大门敞开,里头的人进进出出。 刘小麦眼神还可以:“爸,我看到大队长了!那个背着手在门口走来走去的好像就是我们大队长!” 显而易见,老刘家又出事啦。 张秀红拽着刘小麦的手撒开腿跑:“快走快走,回去迟了就赶不上热腾的戏看了!” 就算他们抄小路,跑到岔气,赶回去的时候,正戏还是结束了,只剩下番外在演。 吴国安带着民兵撤了,松梗大队的吃瓜群众也被他们逼着散了。 老刘家鸡飞狗跳一片狼藉,潘桃居然回来了,她跟个圆规一样叉着腿站在院子里,对着屋门紧闭的三房破口大骂。 在她身后,站在她娘家的哥哥嫂嫂……好几个给她撑腰的人。 刘大柱跟孙子一样,蹲在墙角动都不敢动。 刘老太死鱼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打滚了好半天,现在滚不动了,正在休养生息。 刘小勇挂着泪珠子凑过来找他们:“二叔二婶,你们总算回来啦。” “小勇,你们……老刘家这是怎么了?”刘二柱小声问。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晚上见:,,, 第121章 刘小勇露出来不忍回想的表情:“我妈他们带着民兵过来,把我们老刘家冲啦。” 张秀红两只眼睛发着光,嘴角抽搐着把笑容压下去,硬是挤出几分虚伪的同情来。 “怎么会这样啊,小勇啊,你妈逮着什么由头喊了民兵过来啊。” 是举报姚静投.机倒.把呢,还是冤枉姚静和刘大柱乱搞男女关系啊。 刘小勇噘着嘴:“那些民兵一过来就翻我家东西,还翻出来三婶做得好吃的。” 张秀红“哟”了一声,潘桃这是干了大事啊,居然抢在她前面执行正义了。 刘小麦听得眉头一跳。 她可记得的,在原锦鲤文里,张秀红干过这事,但民兵在老刘家什么都没翻出来。 潘桃举报的结果居然和张秀红举报的结果不一样,为什么? “小勇小勇,三婶的糕点都被翻出来了,怎么她人没被带走呢?”刘小麦好奇地问。 “为什么要把三婶带走啊?”刘小勇觉得这话莫名其妙,“三婶每天做好吃的,是怕三叔在城里吃不好,让三叔带到他厂子里吃的。三婶可心疼三叔啦。” 刘小麦看着他:“大队长跟民兵都信了?” 莫非锦鲤一家自带降智打击,会让人家相信他们这种鬼话,一个农村家庭天天给城里工人做一篮子点心吃。 “怎么不信?”刘小勇理直气壮,“大队长都把我们老刘家的好吃的都带走了,说是要去鞋厂问我三叔呢。他们要是不信,不是白跑吗?” “……”刘小麦深沉地叹气,“小勇啊,我的弟弟,你确实有一双慧眼。” 不愧是考试能考个鸭蛋的人。 “那当然???”刘小勇骄傲挺胸,挺着挺着又落下泪来,“我吃不到好吃的啦,都怪我妈!” 他妈好好的为什么要带民兵回家啊,他妈一回家,他好日子就没啦。 刘小勇真的不想潘桃回家了。三婶多温柔多能干啊,他妈回来就辱骂三婶。 院子里,潘桃骂累了,正趴在她嫂子身上呜呜地哭。她嫂子当仁不让地接过棒继续对着三房屋里骂,怎么难听怎么来,直到那“骚狐狸精”一出口,刘大柱受不了了。 他宛如狗急跳墙一般,从墙角蹦跶起来了。 “嫂子,我看在你是潘桃嫂子的份上,我再这么叫你一声!从你跟着潘桃到我老刘家闹事,我忍你忍到现在,你别心里太没数了,还骂我家老三媳妇!” 潘桃嫂子立刻尖锐地叫了起来:“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 第264页 她晃着潘桃的肩膀,“那个骚狐狸精真跟你男人有一腿,你刚刚怎么不跟大队长说呢?就说他们搞破鞋!” 话音刚落,一只麻雀飞过她头顶,“啪嗒”一声,一坨鸟翔刚好落到了潘桃嫂子的脑门上。 “………………” 老刘家院子里院子外突然都安静了。 喜剧吧,这是喜剧吧? 刘小麦捂住心口窝,娘哟,太毒了,她一定一定管住嘴迈开腿,远离锦鲤女主,幸亏她马上就要去县城读书了,稳妥。 在场的除了刘小麦,大概就刘老太心里有那么一两分的谱,她瞧了瞧三房屋,一个轱辘爬了起来,满血复活了。 “你们想要害静子,先要了我这条老命,有本事先要了我这条老命!” 喊着喊着刘老太就哐当哐当砸胸口,一副宝刀未老孔武有力的猿人模样。 张秀红反应过来了,眼珠一转,老好人一样劝刘小勇:“你去劝劝你妈,那她别跟你三婶闹了。你三婶对你好着呢,给你点心吃,说话又好听,不是坏人。要不然啊,你三婶被你妈气得再也不做糕点了怎么办哟?” 刘小勇一听,还真的是这么回事,二婶说得有理啊。 刚刚他妈口若悬河气势如虹的时候,他是不敢去劝的。现在他妈看样子累了,战斗力不再有了,刘小勇就变成大勇了。 他义无反顾地跑回老刘家院子里,凑近他妈:“妈,你别怪我三婶,你回我外婆家了,都是我三婶在照顾我,我三婶对我比你对我好多了!我三婶会做点心给我吃,你不会做就算了,你一回来还不让我三婶给我做了,你怎么这样啊?” 潘桃气到发抖:“你在讲什么东西?” 刘大柱恨恨道:“听听你儿子怎么说的吧。家里这么多人,就你说静子坏,不是你的问题,难道还是静子的问题?” 就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就她一个人! 潘桃下意识地看向小刘家的窗子,刘二柱和张秀红这对极品的两口子立刻收回兴致勃勃的目光,虚伪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潘桃:“……” 这对叛徒! 她浑身汗毛直竖,看到院墙边的扫帚,一把拿起来二话不说就要往刘小勇这个狼心狗肺的儿子身上砸。 刘小勇鬼哭狼嚎往他爸后面躲。 “泼妇,你这个泼妇!” 刘大柱感觉他已经站在道德制高点了,气势完全起来了,英勇地把儿子护在身后,大脑跟充血了一样不假思索逮着浑身战栗的潘桃一推—— 不知道怎么回事,潘桃“噗通”一声倒地了。 头还撞到了扫帚把子上,额头一下子被刺出血来,她沉默地捂住。 “小妹!”潘桃哥哥忙不迭过来扶她,仇恨地看了刘大柱一眼,“小妹,他们心里没数,我们就回去。反正做肮脏事的是他们,哼。” 潘桃咬着牙站起来。 冷不丁传来一声凄厉的“妈——”,刘小萍冲到了院子里。 一边跑,一边流泪,她紧紧地抱住潘桃:“妈,妈……我想你,我要你,我只想要你,妈!” 刘小萍简直跟八爪章鱼一样黏在了潘桃身上,潘桃怎么甩都甩不掉,她来气地在刘小萍后背拍了两巴掌,然后冷静了一点点。 “小萍?”她好像第一回认真看她养的丫头片子。 刘小萍啜泣着:“妈,你带我走吧,我听话,我少吃饭多干活。” “白眼狼!”刘大柱生气极了,“丫头片子果然天生胳膊肘子往外拐,还姓着刘呢,也不念着家里的好!” 刘小麦托着下巴:“小萍聪明啊。” 这才叫最出神入化的拉踩,丝毫不露痕迹,却让偏心至极的潘桃都对她产生怜爱了。 “丫头片子怎么就不好了?”刘二柱大胆发言,“大哥,上回你还说要自掏腰包送福宝念书呢,福宝不也是丫头片子吗?” 刘大柱:“!” 日了,刘二柱这个傻子怎么也知道这事,莫不是福宝出去炫耀的? “刘大柱,你好啊,好的很!”潘桃龇牙咧嘴,配合着流血的额头,整个人特别可怕。 张秀红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嫂,你就带小萍一起走罢。这个老刘家,也就这么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还想着跟你好了。” 还真是这样,不带刘小萍走,说不定她马上也要被老刘家上上下下洗脑成功,认姚静当妈了。 再不值钱,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血。 潘桃心里一梗,牵住刘小萍的手:“我们走,到你外婆家去。” 潘桃的哥哥嫂子欲言又止,但到底忍住了没内讧。潘桃说了,她这回必然要闹得老刘家分家的,等分家成功了,她愿意把分到的钱给老潘家一半当辛苦费。 没人跟钱过不去,大饼在前,老潘家一家子都非常支持潘桃,再也不会随便跟她唱反调了。 “老刘家一天不分家,我就一天不回来,你们最好记住我这句话,我潘桃说到做到!” 离开前,潘桃硬气地放狠话,刘大柱根本不想搭理她,“啪”的一声关上门,像是撵要饭的一样。 狠狠男人了一通,刘大柱回头马上看三房屋子,可惜屋里毫无动静。显然,他的优异表现完全没入姚静的眼。 刘大柱失落地点了一根烟,啪嗒啪嗒抽起来。 -- 第265页 张秀红冷笑着关上窗:“做梦想屁吃。” “大哥怎么会这样呢。”刘二柱也看不懂,“他长得比不上三柱,年纪又大,他还是泥腿子,三柱现在可是鞋厂正式工……大哥不愧是大哥,敢想。” 刘小麦更想不明白了。 在原锦鲤文里面,可没有这种龌龊的事情。刘大柱就是个封建大家长,对姚静这个弟媳妇没什么心思。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在小刘家的上蹿下跳中,锦鲤一家发迹很慢很慢,不像原锦鲤文里,从一开始别人只有瞻仰他们的份。 如今的刘大柱觉得姚静是他能够觊觎到的。 姚静看他一眼,在原锦鲤文里,刘大柱只会紧张。而现在嘛,刘大柱就会觉得姚静在勾他。 说来说去,是刘大柱过于自信,他居然觉得他能比得上鞋厂正式工刘三柱。 然而很快就不是了,刘三柱又成临时工了。 他有没有带过点心到厂里,去鞋厂一问就知道。 看门大爷都说了,只看过他拎空篮子,篮子里光有香味没有东西。 这还不明显吗? 东西呢?送哪去了、被谁吃了? 刘三柱当然说不出来。好在没有在黑市抓他个现行,疑罪从无,刘三柱和姚静的自由身是保住了。 鞋厂那边就不怎么乐意。之前因为买房子的事情,姚静进了局子,人家打电话到他们厂里找刘三柱。事后虽然说是一场误会,但是厂里还是记了刘三柱一笔,给过他一次机会了,结果他死性不改又犯错。 这就必须给刘三柱一点惩罚了,省的他不长记性还有下一次。 于是才当一年正式工的刘三柱又成了光荣的临时工。 这事都传遍了,老刘家在十里八村丢尽了脸面。 风波边缘的小刘家得到了一点渔翁之利,到底是一门刘的,居然都没有人过来吵闹着让刘小麦教他们孩子写文章了。 刘小麦在家里安安稳稳看书,顺便伺弄他们家的那块小菜地。 悠哉悠哉之中,九月到了,她要进城念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谢洋洋、暮瑾凉投喂地雷~ 明天下午一点见~:,,, 第122章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刘小麦依次给林校长和何在洲还了书。 林校长依然是很和煦的样子,鼓励刘小麦好好努力。每次刘小麦跟他谈过话,精神都要连续振奋很多天。 何在洲就不一样了,慢吞吞地接过书,睨着刘小麦:“你不喜欢了?” “你不是借给我看的吗,我马上要去县中学读书了,到时候学校会发新课本,我就把你的书先还给你。”刘小麦躲着日头,站在了树荫底下。 说话间她还嫉妒地看了一眼何在洲的脸蛋儿,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晒白皮子,越晒越白? 何在洲认真道:“这个书和新课本一模一样,上面还有我的笔记。” “……那你有点厉害啊。” 何在洲这么说是希望得到夸奖吗?可以,刘小麦立刻满足他。 不过说起来……这英语课本上的注释真的是何在洲做的?那确实厉害,刘小麦原本还以为是安文玉的笔记。 人和人的起点果然不一样。刘小麦在兢兢业业从头开始上学,何在洲家里蹲也能识字,还不止识汉字。 “何在洲,你不想办法上学吗?” 现在看起来上不上学都无所谓,可是过几年时代会有大变化,进入新世纪后更是日新月异,没有文凭太难了。 他们不知道,刘小麦是知道未来的,她顺口催一催何在洲。 何在洲这个小狗崽子居然神色冷了一点:“刘小麦,我没有上学,你就不想跟我当朋友了吗?” “这是当不当朋友的事吗?是你不上学,以后什么都干不成,只能下地干活。” 刘小麦严重怀疑,何在洲以后下地干农活了,挣的工分都不如以前的刘二柱同志。 “我知道了。”何在洲抬了一下眉尾。 刘小麦看到他这幅样子就来气:“你知道什么啊?” 何在洲唇角一漾,凝视着她:“你在担心我。” “……”刘小麦沉默地把帽子戴起来,袖子放下来,“告辞。” 她要回家! “刘小麦,你什么意思?” 何在洲唇线抿成了笔直的一条,在刘小麦扭头的一瞬间,一眨眼又显出几分脆弱。 刘小麦服气了,算了算了,何在洲人又不坏还借她课本,她都是个要上初中的人,应该学会包容别人。 “确实,我很担心你,特别担心你。我大妹小弟都上学了,就在我们松梗小学,老师不错的,你要是去上学了,说不定能赶上和我三婶家的福宝当同学。” 是的,因为锦鲤一家的投.机倒.把事业频频翻车,钱始终攒不够,去不了公社。但是刘小军和福宝的年龄却不能再拖了,尤其是有刘小豆和刘小虎这对照组在隔壁的时候。 最起码刘三柱就急了,他拿出来私房钱,非得送刘小军先去松梗小学念一年级。 刘老太紧随其后掏出来自己的棺材本,也要送可怜巴巴的福宝去松梗小学念一年级。 他们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搞得姚静都没有置喙的余地的。 最重要的是,连福宝在这事上都不听她话了。姚静一让她等,福宝就泫然若泣先哭为敬。 -- 第266页 这事就这么定了,只剩姚静一个人在家里自闭,也不晓得她要自闭到什么时候。 刘小麦一直觉得何在洲这个人不是普通路人,按照原锦鲤文那个剧情,刘小勇那个纯天然大蠢蛋能成为乡村恶霸,刘小虎那个憨货能成为黑.组织小头目,何在洲怎么着都该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不然太委屈他了。 看到何在洲都十三岁了也不上学,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哪里游荡,刘小麦就有点着急。 她不像刘老太,她没有当韭菜的心,不可能投错了股,眼见熔断了还能坚强地从头再来。 “何在洲,我真诚地建议你弄个学上上。不要想着成分不成分的问题,你上学又不会变得更差。”刘小麦恨不得去当何在洲的人生导师。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何在洲语气好生轻快,“刘小麦,你放心吧。” 上学是肯定会上学的,到松梗小学上学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何在洲还记得被福宝支配的恐怖呢。 “我有点怕她”,刘小麦当初随口的这句形容,何在洲已经刻在脑海中了。 “行,那我在县中学等你呀。” 刘小麦鼓励何在洲,就像她当时鼓励喇叭花吴花一样。 何在洲微微一笑:“好。” …… 去县中学报名这天,刘小麦一家三口又全体出动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抱着刘小麦哇哇大哭,宛如上演什么生离死别。 “不至于,不至于的。”刘小麦都被他们搞得心里酸酸了,嘴上却是很硬的,“我周末不就回来了吗。” 是的,她在县中学上学,就肯定要住校。 刘小豆和刘小虎听说这个消息,两个人就像得知了什么噩耗一样,人都傻了。 反应过来就是哭,不让刘小麦走。 “大姐,你跟我们一块念书好不好嘛……”刘小勇扁嘴,“你都没在松梗小学念书,我们严老师好想当你老师的,他在课堂上动不动夸你。” “可以,小虎啊,我也舍不得你呢。”刘小麦感动地说,“我去了松梗小学念书,到时候天天监督你背大书写大字,你看怎么样?” “……”刘小虎的哼哼唧唧戛然而止,“大姐,我想起来了,我上学要迟到了,大姐再见。” 刘小麦:“……” 这是什么塑料姐弟情? 好在还有个可人的妹妹,刘小豆眼巴巴舍不得离开,刘小麦摸了摸她脑袋。 “小豆,你快去看着小虎。大姐放假就回来,给你带糖吃。” 刘小豆抱了抱她:“不要糖,要大姐、快回来。” 说完,她就追着刘小虎跑了,抬着手背擦了擦眼。 刘小麦的心里特别难受,坐在她爸自行车大杠上的时候,还记挂着刘小豆。 “爸妈,你们要关心小豆啊,她在学校里会被人欺负,说话磕巴被人嘲笑。” 张秀红拎着一袋子大米坐在车后面,听见了就笑:“小麦你看的少,我看的可多了,明明是小豆欺负人家。” 刘小麦:“?” 难道她之前看到的那些都不是真实的吗? “妈不要太乐观了啊,你对我大妹小弟要多费心呀。” 小豆结巴,小虎年纪太小,刘小麦这个当大姐的生怕他们遭遇校园暴力又不会讲,此外还有一桩事…… “我三叔家福宝和小军不跟小豆小虎一个班吧?” “当然了,小豆小虎二年级了,你三叔家那两个才一年级。”刘二柱无限唏嘘,“真是万万没想到的事啊,我家三个孩子上学居然走在了他们前头。” 尤其是刘小麦,有点过分的秀了。 她摸摸额头:“要是我大妹小弟也能来城里念书,那就没这么多事了。” 都来城里念书? 刘二柱那么一想,浑身就起了个激灵,张秀红立马拍了他后腰一巴掌。 “稳重一点行不行?把车翻了好玩?” 刘二柱委委屈屈:“小麦说的话也太吓人啦。” 他家是什么条件哟,怎么可能送三个孩子全部进城上学,真到那一步,怕是砸锅卖铁也不成了。 县中学今天不得了,人山人海的,跟供销社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都是来报名的,刘二柱看得直瞪眼:“都说读书没用,人家城里人还抢着读书。” “怎么可能没用呢,就是我们队里,当干部的哪个不识字,不念书只能种田。”张秀红大声地说,“我从一开始,就支持我家小麦念书!” “……”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就不提张秀红同志那些变扭的黑历史了。 刘二柱扛着米袋子,张秀红牵着刘小麦,一家三口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刘小麦识字,给他们指方向,总算顺顺利利报了名。 拿着报名凭证又去县中学食堂排队,排得满头大汗才到他们,把米放在称上称过,食堂里的人收进去,给刘小麦开了如数的饭票。她以后就要拿着饭票在食堂解决口腹之欲了。 刘小麦年纪小又长得小,混在人群里面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好些人看她。 但是城里人跟乡下人的区别就出来了。 换成乡下叔婶,他们就直接开口问了,小丫头你是怎么回事。城里这些学生和他们的父母,诧异归诧异,开口是不会开口的。 这里的风物人情跟大礼堂里面的又不一样。 -- 第267页 张秀红和刘二柱暗暗摸心口,感觉今天又见了不少世面。 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县中学教学楼底下的墙壁上已经贴了大红色的纸,上面用毛笔写了密密麻麻的人名。大家都围在前面,找班级、找人名。 张秀红又累又热,坐在花坛边上的树荫里乘凉,让刘小麦自己看去。 刘小麦泥鳅一样滑到人群里,可惜她个子矮,脖子仰到抽筋也看不到自己名字。 “小麦,爸来了,爸来了!” 刘二柱凭着惊人的意志力挤过来了。 他把刘小麦背了起来,刘小麦视线一下子开阔了,“爸,我看到了,我在一班,我坐第三排,我旁边的是……王林林?” 家具厂王副厂长的儿子。 刘二柱惊奇:“他跟你一个班?” 张秀红挑眉:“他跟你是同桌?” 人生何处不相逢,他们刚歇下来,准备马上去给刘小麦办住宿,一回头巧遇王副厂长王德了。 王德笑道:“这不是小麦吗,你果然是来到县中学读书了。” “是啊,来报名了,王同志也是带着孩子报名的?” 刘二柱感觉他跟王德已经非常熟悉了,主动上去跟人家握手。 王副厂长平易近人,把王林林拽过来让他喊“林叔林婶”,然后才摆出一副忧愁的样子。 “我们刚报好名,王林林是轻松了,我这个当爹的还有事呢,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能用的人。” 刘二柱呆了呆:“那……你忙?” 王德嘴角一抽。 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不晓得打蛇随棍上的人? 张秀红立刻捣了刘二柱一下,叫他往后让让,她自己笑着问候王德:“王厂长,你要找人啊,干什么用?” 张秀红多会说话啊,去了一个“副”字,大热天也让王副厂长通体舒畅起来。 这家女人比男人机灵多了。也是,如果都是老实人,怎么可能培养出那么个女儿。 刘小麦的每一篇文章王德都看过,初看的时候还不觉得,越看越发现,刘小麦写文章很多时候在投机取巧,用的都是最新的语录,彰显的是最新的思想。 这就让压力到了人家报社书社那边了,如果不用刘小麦的文章,是不是对她里面的思想有什么看法,是不是不赞同啊? 王德不由看向刘小麦,刘小麦两只眼睛非常清澈,笑容也真诚的不得了。 ……莫非他多想了?那些东西都是巧合? 算了,处多了自然知道。 王德叹了声气,忧心忡忡道:“我们厂里如今缺一个看仓库的人才,就是临时聘请,不算正式工,不知道有没有人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第123章 找不到人当看仓库的临时工? 王副厂长是这样意思吧,天老爷哟,他这话说的太吓人了。 刘二柱心潮澎湃,脑子发晕。 “怎么会没人去呢,就算是临时工,那也是工人啊,有半个铁饭碗。” 不敢暴露自己心里狂妄的念头,刘二柱声音小小地问。 拜托,那可是工人诶。刘三柱当了十年鞋厂临时工,就算得上松梗大队这个鸡窝里面跳出来的金凤凰了。 就是这个临时工的岗位,还是当初前任大队长何贵生照顾老刘家给的。 从此十里八村起了刘老太跟何贵生有一腿的谣言,可见临时工是多么的珍贵。 “人还是比较难找的。”王德摇着头道,“看仓库就是个养老的活计,上升空间小。县城里的小年轻宁愿去车间里当学徒工,也不愿意当看仓库的临时工。” 刘二柱听明白了,叹气道:“城里人做工容易转正难,我们农村人,就是想做工也没那个机会。” 王德一脸的认真:“刘同志说的我自然是想到了,我若是去公社底下招人,说不定能招个淳朴能干的农民兄弟。” 为了一个临时工,居然专门下乡招人? 不管了,刘二柱相信了,这就是真的,王副厂长没必要骗他这个泥腿子。 “不用那么费事吧,”刘二柱脱口而出,“王同志,你看我怎么样。” 毛遂自荐了,刘二柱同志毛遂自荐了! 这一次,没要刘小麦激,没要张秀红掐,他主动地站出来了。 淳朴?他淳朴啊,整个松梗大队找不出来比他更老实巴交的男人了。 能干?他必须能干啊,他给公安局当过饵,给队里修过农具,大队长和王副厂长都说过,他在看仓库这条道路上是大有可为的。 刘二柱同志如此自信心爆棚,把张秀红和刘小麦都惊到了。 张秀红生怕王副厂长感到不适,连忙解释道:“王厂长,我家刘二柱确实是个人才,但是我也知道,我们乡下的人才在你们厂里怕是排不上号的,你可千万别笑话他呀。” 刘小麦好生感慨:“我爸就是太想在更大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了,他心里有激情啊。” 王德哈哈大笑起来:“我是万万不会笑话刘同志的,看到他这样自信,我反倒是很放心!” “王厂长,你的意思是……” 张秀红不由睁大了眼睛,她完全不敢细想,但是心里隐隐约约意识到,他们小刘家真的遇到贵人了。 “就是你们想的那样。”王德掷地有声道,“刘同志是个人才,我一早就明白,他在你们队里守仓库实在是大材小用了,我看他必须到我们家具厂,才能更好的发光发热。” -- 第268页 刘二柱:“!” 他好像变成了一块木头,杵在那里瞪着眼睛。大太阳晒下来,一滴汗珠从额头滑落到眼睛里,他都忘记擦了。 啊啊啊啊啊啊,无数的狂叫被掐断在张秀红的嗓子眼,她艰难地吞咽了好几下,用力到面部肌肉都抽筋了,总算凹出了几分淡定。 然后她温柔一笑踹刘二柱脚后跟:“二柱啊,我们遇到贵人啦。愣着干什么哟,感谢王厂长啊。” 刘二柱终于有反应了,他哽咽出声,泪水从眼眶里漫开来,猛然朝王副厂长一鞠躬。 “哎呀,刘同志,你这是干什么呢……” 王德赶紧扶住他肩膀,话还没说完呢,人已经被刘二柱一个狼抱拥入怀中了。 王副厂长:“。” 他个子没刘二柱高,头还有点略略的秃。被刘二柱抱在怀里,那颗有着细微反光的脑袋就被压在刘二柱的肩膀上,两只手臂弱小无助地在两侧晃悠。 张秀红痛哭流涕:“太感人了!天老爷哟,这是在是太感人啦!” 县中学里人来人往。 瞧到这一幕,没有人不龇牙咧嘴的。 他们还不知道,属于小刘家的这股妖风,也就是刚刚刮到县城来,以后还有的折腾呢。 王林林轻轻拽了一下刘小麦手腕子,他小声道:“刘小麦,我们不跟他们大人一起玩了,我们自己去逛好不好?” “好的好的。” 刘小麦满口答应,她也想知道,王副厂长为什么突然给他家这么大便宜占。 他们两个孩子绕着县中学的教学楼逛了一圈,又绕着县中学的操场逛了一圈。 也不怎么大,但是这里的建筑风格和宣传标语,莫名地让刘小麦内心宁静了下来,甚至觉得一学校的嘈杂都成了具有年代情怀的背景音。 她仿佛走在七十年代的画卷里。 旁边是念念叨叨的王林林:“……刘小麦,到时候我们就是同桌啦。” 刘小麦道:“是你爸跟老师说好了吗?” “!”王林林惊了,“你怎么知道?” 他没说漏嘴吧,他必然不会说漏嘴的。 刘小麦但笑不语,一副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的样子。 王林林好奇了:“那你还知道什么?” 刘小麦挑眉:“你爸是不是还让你多跟我学习,让我教你写文章上报纸?” “这个不算这个不算,我爸以前都跟你们说过了。” 看来王林林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刘小麦就要糊弄得高超一点了。 她突然凑近了王林林,压低声音像是大灰狼在诱哄小红帽。 “你爸是故意让我爸去看仓库的……因为,他要气某个人?” 王林林猛地倒退好几步,瞪着眼睛看刘小麦。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爸是看你家可怜,他想帮帮你们家。” 真的吗? 刘小麦已经知道答案了,她笑吟吟看着王林林:“我知道了,我们一家都很感谢你爸爸。” 无论怎么样,王副厂长是给他们小刘家带来好处了。哪怕是随手的利用,也给小刘家带来了巨大的转机。即使家具厂是什么龙潭虎穴,那必然也有无数人削尖了脑袋要去闯。 而王副厂长把这个机会递给了小刘家。 感谢王副厂长,王副厂长真是个带善人。 王德不愧是当副厂长的,做事雷厉风行。中午的时候,他再次邀请刘小麦一家去家具厂食堂享受了一顿,然后亲自带着刘二柱去他们办公室把名单登记上了。 刘二柱还沉浸在吃肉的喜悦里呢,什么都没让他操心,他就这么成为一名光荣的家具厂临时工了。 “红子,你掐我一把,你快掐我一把!” 回去的路上,刘二柱跟做梦一样,完全不敢相信。 张秀红歪了歪嘴,飞身上前,毫不怜惜地对着刘二柱的屁股一踹。 刘二柱的眼泪顿时如泉涌:“红子,我太高兴啦!” 他好像变成了水做的,一天哭到晚也不嫌累得慌。 “回去收拾东西,快回去收拾东西。”张秀红捏住他耳朵让他正常一点,“刘二柱我警告你,你别太磨叽了,是人家等你不是你等人家,你晚上还要回家具厂呢!” 在张秀红的淫威之下,刘二柱丝毫不敢再矫情。到了松梗大队,这两口子都没有那个时间炫耀。 他们飞快赶回小刘家,二话不说收拾东西。这些都要给刘二柱带到厂里,心地善良的王副厂长给刘二柱批了一个集体宿舍住,刘二柱如今是一个在家具厂拥有床位和柜子的人了。 小刘家忙得热火朝天,别人不知道,老刘家是知道的啊。 刘老太站在院子里感受了一会儿,意识到了那么一丝不对劲。 于是她悄摸摸贴到了小刘家窗子外面,撅着屁股觑着眼睛往里面看。 冷不丁窗子唰一下开了,刘老太“唉哟”了一声抢先发话:“大白天的不干活,你们在屋里干什么东西!” “妈,我们收拾东西呢,给二柱带走。”张秀红轻描淡写。 刘老太听不懂:“带到哪里去?” 刘二柱摸了摸额头:“家具厂啊,县里的。” “你到家具厂干什么交易?”刘老太脑子已经发昏了。 旋即让她更昏的来了—— 张秀红嘻嘻一笑:“我家二柱,成家具厂工人啦!” -- 第269页 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中午一点见~ 第124章 老刘家屋里,姚静端着木盆,里面搁着衣裳。她抿着红唇,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里有一些悲凉。 “我回来啦!小军,你妈今天有没有给你做好吃的啊?” 刘小勇跟个二百五一样,嗷嗷叫着跑回家,赤着脚,衣裳上都是泥水,不知道他在哪个泥坑打了滚。 姚静眉头微微蹙起,朝旁边避了避。 刘小勇要是心里有点数,应当知情识趣避开,可刘小勇数是不可能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 “三婶!”刘小勇快活地叫了一声,扭着身子把他那件脏衣服从头上揪下来,朝姚静的盆里一摔。 “三婶你帮我把这衣裳洗了罢。” 姚静忍了又忍,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手指把他的脏衣服从盆里捻了出来,往板凳上一丢。 刘小勇:“?” 他太奇怪了,“三婶,你、你怎么不高兴了?” 以前三婶做点心的时候,可勤劳了,人又温柔。在他妈回娘家的日子里,三婶时不时主动帮他洗衣服。 结果三婶现在越来越懒了! 自从被他妈带来的民兵吓过,明明什么事也没有,三婶却不敢做好吃的了。三婶真是个胆小鬼啊。 渐渐的,三婶变了好多哦,三婶不勤劳也不温柔了,天天闷在屋里,肯定是在快活地睡大觉。 刘小勇嫉妒地想。 偶尔出来一趟,还给他摆脸色,还扔他衣服。 刘小勇突然就难受起来了,他想他妈了,果然还是亲妈好,他妈凶归凶,但有好吃的全给他吃,天天给他把衣裳洗得干干净净。 有妈的孩子才像块宝啊,刘小勇不想再当草啦。 刘大柱正好到家,一进屋见到这情况,马上就有了自己的理解。 “刘小勇,你又不听话。”他发火了,“你看你三婶,被你气得都要掉眼泪了。” 不是还没掉吗? 他妈那时候都被他爸打哭了,他爸不也无所谓吗? 刘小勇不由产生了疑惑,难道三婶的眼泪比妈的眼泪值钱? “我要我妈!”刘小勇大喊起来,“我要我妈回家,我想我妈了!” 刘大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格外难看。 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潘桃真的一次都没回老刘家,带着小萍那个丫头片子,娘儿俩个都住在老潘家。 真不知道老潘家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白养着这两张嘴。 其实还真不是,刘老太早就请人打听过了,潘桃在她娘家队里天天下田苦干,工分都记在老潘家头上,老潘家还能有个屁的意见。 这一个多月以来,刘大柱简直吃尽了苦头。他一个大男人,自然是不应该干洗洗捞捞这种事的,刘小勇衣服还能给姚静带洗,他的衣服……不敢惹姚静生气,刘大柱只能塞给刘老太洗。 刘老太压力更大了,脾气更坏了,天天在家辱骂殴打刘大柱,刘大柱天天在她面前滑跪,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纵然如此,刘大柱认为一切都是值得的! 别人看不到他的不容易,姚静一定看得到,他迟早要让姚静感受到他的这颗真心,就是不要潘桃回来,他就守着姚静。 这么想着,刘大柱又深情无比地把油腻眼神往姚静脸上瞟了。 姚静成忍者神龟了,好歹没吐出来。 她面若冰霜,轻哼了一声就要离开,院子里就在这个时候发出了“轰咚”一声巨响! “天老爷哟,妈倒了,妈又倒了!” 刘二柱的鬼哭狼嚎传过来,老刘家上上下下一下子精神了。 “妈——” “奶——” 大的小的全往院子冲。 刘老太不愧是能干大事的,也不晓得她的怎么弄的,只见院子里的水缸都倒了,水哗哩哗啦泄了一地。 刘老太就坐在一片狼藉里,指着刘二柱,疯疯癫癫反反复复问一些震惊老刘家人的话。 “刘二柱你当工人了?你真当家具厂工人了?” 老刘家大大小小简直摸不着头脑。 这话什么意思啊,每个字他们都听得懂,然而连起来、尤其是带上刘二柱这个主语之后,老刘家的人就集体降智了,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倒是刘小勇,光着身子可能会让大脑更清醒一点,他迷茫地重复一遍。 “我二叔,当工人,家具厂的?” 日了。 他爸他三婶还有他的堂弟妹通通瞪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刘小勇一下子就怂了,蹲到缸边玩水。 刘小军跃跃欲试,手立刻被姚静打了一下,萎了。 院子里没人说话了,老刘家的人求助地看向刘老太,刘老太目光死死地黏在刘二柱身上,根本看不过来其他人了。 连福宝过来,刘老太都是凭感觉搂着她,眼神没晃一下。 “刘二柱,你说话啊,你有本事就说话!” 刘二柱简直无语了,他端着茶缸喝了口水,满脸的无奈。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都说了,妈,你还要我说什么哟?” 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从刘老太的脚板底蹿到了天灵盖,她的嘴动了好几下:“……人家家具厂怎么就想不开要你了?” -- 第270页 是不是要倒闭了啊,居然要刘二柱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什么想不开,什么想不开?”张秀红很不高兴,坚决维护她男人,“人家副厂长专门找的二柱,夸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去家具厂能让二柱大展身手。人家副厂长还亲自带二柱去厂委办公室做的登记,特别看重我们家二柱。” ……妈的,怎么回事,怎么越说越像个神话故事? 刘大柱听明白了,心里不是个滋味,“二柱,不是大哥说你,你太冲动了,你应该回来跟我们商量一下再去的。” “商量什么哟,多好的机会啊,我们一拖拉,别人顶上了怎么办?”张秀红振振有词,“只要能进厂子,哪怕里头有什么吃人的东西,我家二柱那也是必须进的。” 刘二柱:“…………对。” 牺牲他一个,幸福小刘家,值得,值得。 刘老太歪了歪嘴:“那你现在就跟三柱一样啦,都是临时工?” “不一样的吧。”刘二柱想了想,大言不惭道,“三柱干了十几年,兜兜转转还是临时工,说明他这辈子也就那样了。我不一样,我还是很有希望转正的。” 姚静:“!” 她扯了扯嘴皮子,“二哥好自信。” 确实如此,刘二柱现在感觉他身高两米八。 也不想跟老刘家那些人说些有的没的了,“妈,我要去县里呢,我们回头聊,回头聊。” 把窗一关,门一锁,包裹什么的都绑在车座上。刘二柱推着车,张秀红送行他,两口子一起往队里走,先到大队长家,跟大队长告别。 吴国安同样被这个事情震到头晕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刘二柱同志,恭喜你了。” “多亏了大队长,你信任我,给我当队里仓管员的机会。要不然啊,这样的好事哪里轮到我。大队长,你就是我们小刘家的恩人啊!” 刘二柱激动地不得了。 吴国安生怕他又乌拉乌拉哭出来,赶紧的在闹心场面出现前打断刘二柱。 “刘二柱同志,你能有今天的最大原因,是你自己老实真诚,勤劳能干。你要保持这种精神,去了家具厂好好干,展现我们松梗大队社员的好风貌。” 刘二柱气沉丹田:“我必然不会给队里丢人,我必须给队里长脸。” 张秀红拍着胸脯:“大队长,你放心,一切有我监督!” 吴国安:“……” 实不相瞒,就是有你监督,才让人不是那么放心呢。 按照以往的惯例,吴国安还是给刘二柱写了推荐信开了证明。 吴国安把刘二柱写成了一个值得信任的老实人,在松梗大队流血又流汗,能够艰苦奋斗,思想觉悟又高。任谁看了都得翘大拇指。 “虽然你在家具厂已经办好了登记,但是这些你也带着,有备无患最好。” 大队长如此贴心,刘二柱和张秀红都感动坏了,又对着吴国安好一阵腻歪,吴国安躲都躲不开。 吴国安的黑脸上是大写的沧桑,僵硬地转移话题:“刘二柱同志去家具厂了,我们队里的仓管员位置就空下来了啊,这是个麻烦。” 其实不麻烦,重新选一个不就得了吗。吴国安只是随口念一句。 偏偏有人就上心了,张秀红挺身而出:“大队长,这种麻烦不如交给我吧。以前二柱不在家的时候,我也当过临时的仓管员,队里的乡亲们都没有意见。” “……”吴国安皱眉,“张秀红同志,你不是还在李主任那里帮着忙呢,能忙的过来?” “主席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张秀红昂首挺胸,话语掷地有声,“我不苦我不累,我就想多干活多奉献,我肯定能行!” 有勇气! 但是…… “张秀红同志,你确定你一人能干三份活?”不是吴国安看不上张秀红,只是如今乡下确实没这种人。 就是队里干部,那也是一边干活一边办事,身兼两职。 张秀红:“我可以,我必然可以。” 不就是看个仓库和教人唱歌吗,这都是偷懒的活计,让她少下田的,她必然要抓住机会。 刘二柱给她作证:“大队长,我家红子的思想觉悟还是很高的。” 好像是的,张秀红同志以前是有问题,但这一年来越改越好了,应当值得一个机会。 吴国安就点头了:“下回开会,要是队里其他人没有意见,就让你来接刘二柱同志的班。” 还要开会? 管他开不开的,既然吴国安都松口了,张秀红就觉得她稳了。 出了吴国安家,这两口子马上被松梗大队老老少少围住了。 “小麦妈,小麦爸,你们找大队长说什么哟。这是又要进城了?还带着包裹,你们要去哪啊?” “我不进城,二柱进城。”张秀红笑道,“二柱去家具厂当工人,我要留在队里,给我们队里看仓库呢。” “!!”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刘二柱进城当工人了?还是家具厂的? 大家都震惊了,只关心这件事,张秀红看队里仓库完全不值一提。 “什么时候的事哦?二柱怎么就当工人了?” “就是今天的事,人家家具厂副厂长看上我家二柱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大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怎么好事都轮到小刘家了呢? -- 第271页 “这事其实跟我家小麦有关系,人家厂长儿子跟我家小麦是同学,在县中学的一个班,人家厂长觉得我们小刘家一家都是人才,我其实是沾小麦的光了啊。”刘二柱说了老实话。 淳朴的乡亲们立刻听懂了。 啊啊啊啊读书,必须读书!等他们家孩子去县里念书了,他们也会被厉害的人注意到,也有当工人的机会。 “二柱,你现在出息啦,是我们松梗数一数二的出息。”四婆酸不溜秋道。 “哪能呢,我这个年纪去当工人,也就是开个头。”刘二柱摸了摸脑袋,“我去厂里好好干,不给我们队里丢人。人家领导说不定以后招工了,还会往公社底下招呢。” 确实,有一个就有两个。 刘二柱可以,他们就没有不可以的道理。 “二柱,那你可千万要勤劳苦干啊,你要争气,要让那些城里人听到我们松梗大队就竖起来大拇指。” 大家都跟在刘二柱自行车后面,送别了他好远好远。 直到看不到刘二柱的身影了,一个年轻的男人突然揉了揉眼睛。 “哭什么哟,你不如多加把劲,生个跟小麦一样出息的姑娘。”年纪大的调侃他。 人群又笑起来了。 刚从松梗小学出来的刘小豆和刘小虎却哭了。 怎么回事哟,一天的时间,大姐进城了,爸也进城了,就剩他们和妈啦! 作者有话要说:来迟了,抱歉抱歉,晚上见 第125章 刘小麦在家具厂逍遥过后,被她爸送回了县中学。 她径直回了她的宿舍。 县中学的女生宿舍都是六人间,上下铺的那种。 她还没进宿舍,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显然已经住进来人了。 刘小麦轻轻一推门,里面吵的脸红脖子粗的两个姑娘一愣。 她们转过头看着刘小麦:“小妹妹,你来找谁?” 刘小麦其人,个矮,人瘦,年纪又小。 而这个年代念到初中的人,十三四岁算小的,十六七岁也不是没有。 毕竟初中就两年,念完了又不耽误结婚,念一半回去结也行。 刘小麦这个在家作福作威的大姐到了这里只能算个豆芽菜,宿舍里的女同们看着她,一时间连架都忘记吵了。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同学刘小麦。”刘小麦笑盈盈的,“我不是来找谁,我是回我自己的宿舍。” 居然是同学? 这么小的同学? 宿舍里的三个姑娘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刘小麦。 然后就看到刘小麦泰然自若地进来了,爬上上铺去整理她的包裹。 之前办好住宿后,刘小麦就来过宿舍。当时宿舍还没有人,刘小麦随便选了个靠窗的上铺把包裹放在床上。 此时此刻,她看到的是自己的包裹,宿舍里别的姑娘看到的却是—— 上铺! 才歇战须臾的两个女同学又跟斗牛一样,接着刚刚的话头,叽哩哇啦吵起来。 “别吵了,别吵了呀。”一个梳着小麻花辫的姑娘在劝架,“都是同学,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 “不要你管!” 大概是吵在兴头上,一个女同学把手一挥,差点甩到麻花辫脸上。 麻花辫好险地一让,也有些生气了。 “算了算了,随你们吵,反正又不关我的事。” 说着,她往自己的床边一坐,正好是刘小麦的下铺。 刘小麦从床上下来,也有些无处伸脚的感觉,毕竟那两位女相扑手太凶猛了,整个宿舍俨然都不够她们造作。 为了避免自己被殃及到,刘小麦只能站在麻花辫旁边,她悄悄问麻花辫。 “她们两个吵什么呀?” “为了抢上铺啊。我们宿舍只剩下最后一个上铺了,她们都想要。”麻花辫就纳闷了,“我觉得下铺也很好呀,不用爬高上梯的多方便。” 刘小麦听着也纳闷,六人间六人间,不是应该有三个上铺吗,正好一人一个,有什么好吵的。 麻花辫指了指斜对着她们的一个上铺,神秘兮兮的:“因为这个上面已经有人啦。” 有人? 苍了天了,还真的有人! 一个穿着花点子确良衫的女同学正笔挺地躺在上面,跟床褥融为了一体,不声不响的,不注意的话,真看不出来上面还有一个人。 刘小麦掐指一算,感觉她这个宿舍卧虎藏龙。 “两位同学,两位同学,你们不要吵了。我把我占的那个上铺给你们,你们真好可以一人一个了。”刘小麦发扬和事佬精神。 麻花辫拉了她一下:“小妹妹,你干什么呀,是你床铺就是你床铺,你不用让。” “没事,你刚刚说服我了,我也觉得睡下铺比较方便。”刘小麦笑道。 她确实是不在意的,而且她心里觉得自己并不会住宿太久。 既然这样,让出床铺卖一下好,何乐不为之呢。 麻花辫理解地看她一眼,她懂了,这个小妹妹肯定是怕被欺负,才刻意讨好宿舍里武力值最强大的两位女同学。 “喂,你们两个听见没有,别闹了!” 那两个女同学停了手,诧异地瞧着刘小麦:“你说真的?” “对呀。”刘小麦认真地点头。 她其实觉得这两位还可以,如果真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直接把她包裹扔到别的地方把上铺占了就行,但是这两位宁愿吵架也没做那种事。 -- 第272页 两位女同学尴尬了:“不用……哎不用的。” 刘小麦笑了笑,已经取下她的包裹去了一个下铺。 “你们两个真是的,还要一个小妹妹哄。”麻花辫气呼呼道,“现在两个上铺一个靠窗一个不靠窗,你们是不是还要再闹一场,分个胜负才能选好?” “……我们都是初中生了,没必要闹来闹去,我们不会做那样的事。” 刚刚的相扑选手又化身太极选手了,两个人都在那个晃着胳膊摆着手臂,客气的不得了,让对方先选。 好不容易选好了,宿舍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格外尴尬。 刘小麦笑道:“我们宿舍只住了五个人,现在人齐啦,我们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好啊好啊。”麻花辫第一个响应,“我记得你刚刚都介绍过自己了,你叫刘小麦……你叫刘小麦??” 这才反应过来,麻花辫的下巴要惊掉了,“你就是那个松梗大队的刘小麦?” 刘小麦:“……是啊。” 震惊,她的名声已经这么大了吗? 麻花辫立刻激动起来了:“我叫马爱梅,我是你的读者,我特别喜欢你写的文章,你的文章都被我从报纸上剪了下来,专门贴在一个笔记本上!” 说着,她从书本里翻出来一个皮面子的笔记本,旋风一样跑到刘小麦旁边,翻开本子给她看。 刘小麦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她都开始紧张了。 娘哟,她刚刚的表现会不会哪里有问题,说的话会不会哪里有漏洞,别再让如此热情的小粉丝看到真人后感到幻灭吧。 她正襟危坐,接过笔记本一看……刘小麦差点没绷住表情! 真的啊,她的每一篇文章,都贴在上面,完完整整,有些文章刘小麦自己都不记得了,可是马爱梅都用心在旁边做了笔记,甚至配了小图。 “你用心啦,马爱梅同学,谢谢你喜欢我写的文章。”刘小麦真诚起来了。 马爱梅看着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上方床铺突然传来一声“嘁”。 ……是哪个啊?如此大煞风景。 “不是我,不是我!”刚刚打闹的两个女同学纷纷捂住嘴巴,“我们可以相互作证。” 那么只剩下一个人了—— 穿确良衫的女同学在床上翻了个身,像是在看,嘴里又发出轻轻的笑声。 ……算了,只能由她去了。 另外两个女同学开始自我介绍了。 “我叫徐芳,我爸是鞋厂的车间主任。” 鞋厂? 刘小麦的眼睛微微睁了睁,那不是刘三柱同志历劫的地方吗。 “我叫王胜男,我妈是公社骨干!” 王胜男就是那个一甩手差点打到马爱梅脸上的人,她有点不好意思,“马爱梅,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还有刘小麦,我请你们喝汤。” 这个汤就是指的菜汤。 虽然听着朴素,但是对于这个年代的孩子们来说,请喝汤已经算得上比较阔气的交友方式了。 他们四个人出去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确良衫女同学。 她真的在看,躺着看,翻着书页。 马爱梅喊了她一声,她没有反应,马爱梅就耸了耸肩,“走吧。” …… 刘小麦发现,人活着都在历劫,她原以为熬出头日子要越过越好了,哪知道新一轮的苦难又来了。 看着菜汤上漂着的一层大青虫和小白虫,刘小麦瑟瑟发抖。 马爱梅还关心她:“小麦,你怎么不喝汤啊?” 刘小麦萧索地摇了摇头:“我中午吃的多,我现在不想吃菜。” “那也不能吃干饭啊。喝汤,菜汤泡饭特别顺滑!”王胜男热情地舀了一勺子汤,要往刘小麦碗里倒。 刘小麦要被吓哭了,她捧着碗躲开。 “这里面好多虫子啊,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怎么还喝啊?怎么喝得下口的哟? “县中学食堂都是这样,这个菜不要票就要钱,有点虫子很正常啊。”徐芳一脸的淡定,“我爸之前就打听好了,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马爱梅直点头:“是啊是啊,小麦,这些青菜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亲手种的,我都能从里面吃出知识的厚重感。” ……你确实是知识的厚重感吗?不是虫子的软腻感吗? 她们真的不怕吃虫子! 王胜男还拍着手建议了:“我们学校一碗菜汤要八分钱,我们四个人以后可以一起打菜汤,这样我们一人只要花两分钱。” “好主意!”马爱梅很是支持,“这样我们也能不浪费,把菜汤喝得一滴都不剩。” 徐芳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刘小麦:“……” 刘小麦受不了了,刘小麦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当天晚上,刘二柱暂时不用上班,他就穿着崭新的工装过来给他大姑娘看了。 哪知道他大姑娘飙着泪飞奔向他。 “爸,你要努力啊!你不努力我过不下去啦!”:,,, 第126章 刘二柱还没见过刘小麦这种倒霉样子,他一下子慌神了。 “麦啊,是不是人家看你小,欺负你了?” 这简直是太过分了,刘二柱同志为父则刚,鼓足了劲准备帮刘小麦治一治县中学的黑暗势力。 -- 第273页 万万没想到,黑暗势力居然是—— “虫子?”刘二柱瞠目结舌,“小麦啊,你怕虫子?” 怎么可能呢,他大姑娘能徒手抓癞.蛤.蟆而面不改色,这样的胆识怎么可能怕虫子。 “这就不是怕不怕的事,是我不想吃啊。”刘小麦坐在花坛边上,满腹悲情,“我一想到接下来的两年,我都要在吃虫子中渡过,我都不想奋斗了。” “那怎么办呢。”刘二柱给她出主意,“小麦,你还是得要奋斗奋斗的,要不……你再跳跳级,争取早点念高中?” 远离县中学,远离大菜虫。 “……”刘小麦的苦情剧才演到一半,这下好了,完全演不下去了,“爸,你怎么这么会想的呢?” 刘二柱同志一开口总是这么的有道理,让人憋一肚子郁闷却没办法反驳。 刘小麦开始佩服刘老太了,她奶被她爸膈应了这么多年,依然活蹦乱跳,简直精神可嘉。 “不对吗?”刘二柱坐在她旁边,长吁短叹,“小麦啊,这事只能指望你自己,你要努力跳级啊。” “也不必这样讲,爸,我可以指望你啊。”刘小麦张口就来。 “我?”刘二柱自己都不信。 “当然啦。”刘小麦用力点头,“爸,你要是成了正式工,就能分到单独的职工房了。我三叔现在住的屋不就是当年鞋厂分给我三婶的吗?等我们家也有了,就把我妈和小豆小虎都接上来,让我妈做饭不好吗?” 好啊,当然好了。刘二柱顺着刘小麦的描述,脑中浮想联翩都是美好的画面,然后…… 刘二柱打了个激灵:“麦啊,我不成的,我恐怕当不成正式工。” 他在刘老太和队里那些人面前夸下海口,说要转正,那都是瞎吹的。他刘二柱大字也不认识几个,估计和他那个笨蛋儿子一个水平,他还能当正式工? “我三叔进城的时候大字不识,现在能写能念,更曾经转正过。爸,我觉得你比我三叔强多了,你多学习肯定行。”刘小麦很有信心。 刘二柱犹犹豫豫畏葸不前。 刘小麦这会儿就特别想念张秀红同志,有时候就非得让张秀红劈头盖脸骂过一顿再辣手摧花掐过一顿后,刘二柱同志才能被逼出点潜能。 “爸,你不当正式工,我妈就始终住乡下。”刘小麦蛇打七寸,“一个孤身的女人住乡下多难哦,你想想我三婶,你在想想何在洲妈妈……” “我必须当正式工!”刘二柱脱口而出,充满斗志。 这就对了! 刘小麦饱含热泪:“爸,我和我妈可就指望你了啊,你可是一家之主。” 刘二柱满身沧桑:“麦啊,爸肯定是要拼命了,你也要拼命啊,我们互相指望。” 太难了,当拥有了一个积极上进的姑娘之后,当爹的咸鱼都变成了一种错误。刘二柱恍惚中还记得在之前的之前,他还是小刘家拖后腿的存在呢,现在居然被逼上梁山了。 当上工人的刘二柱也就高兴了一下午,就开始有压力了,连做梦都是转正转正转正。 他心里知道,小麦很不容易。 县中学里除了自种的青菜,还有别的好菜,但那些小麦吃不起,顶多偶尔尝个鲜。只有青菜汤最便宜,还不要票。 小麦只有他这么一个爸,可惜他这个当爸的既不能给她钱和票,让她随便吃随便喝;又不能给她提供好环境,让她在家吃喝。 明明小麦那么优秀,县城里的那些孩子都不见得有小麦优秀。 刘二柱想着想着,躲在被窝里流了一场泪。努力,他必须努力。 上班第一天,刘二柱第一个到仓库门口。 等了好半天,管他的组长才来,语气不阴不阳的:“你是刚到县里面来,睡不惯县里的床?” 刘二柱老实巴交道:“不是的唉,我在队里看仓库要早起发农具,我都习惯这个点起了。” “在队里看仓库,跟在我们家具厂看仓库,还是大有不同的。”组长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刘二柱乖乖地在他旁边站着:“我肯定好好学习,勤劳苦干。” 组长嗤了一声:“那你先回去学着吧。” 刘二柱听愣了:“那我不干活?” 昨天王副厂长都跟他说了,让他今天找组长,组长会给他排班。 可是他的组长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呢。 “看仓库也是一门学问,里头有很多文章。别想着干活,你先回头把名堂学透了再说。” 这简直是为难刘二柱啊。 什么名堂不名堂的,刘二柱完全听不懂这个话里有话的组长在讲什么名堂。 小麦让他学习,组长也让他学习…… 心里想着表现、手头却无所事事的刘二柱迷茫地走到了一处屋子前。 门边贴了大红纸,上头用毛笔写了好几个大字。 刘二柱别的字不认识,有三个字却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扫盲班! …… 父女连心,开学第一天,刘小麦也是早早到了教室。 她乖乖巧巧地坐在自己的第三排座位上,笑眯眯的。教室进来一个人,都得奇怪地瞧她一眼。 太小了吧,这居然是他们的同学? 王胜男和徐芳坐在后面,虎视眈眈的。她们都跟刘小麦保证过了,让她别怕,谁欺负她,她们两个就欺负谁。 -- 第274页 因此刘小麦显得很有底气的样子,和新同学目光对上了,她都落落大方地问候一声“同学好”。 新同学们:“……” 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了。 过了一会儿,刘小麦的同桌王林林到了。他带着小眼镜,背着军绿色小书包,斯斯文文,宛如一个高材生,慢慢吞吞往刘小麦旁边的位置一坐。 然后开口了:“刘小麦,你以后的作业能不能带我抄。” 刘小麦:“?” 她揉了揉耳朵,一言难尽地瞅了王林林一眼。 王林林把书包一开,从里面掏出来一把糖栗子。 他忍痛割爱,塞了一半到刘小麦手里。 “我带东西给你吃,这下行了吗?” 行啊,当然行。不过人家王副厂长也不容易,四舍五入也算刘小麦的大恩人,刘小麦实在不好意思坑恩人的儿子。 她一边把糖栗子塞回自己书包,一边敷衍王林林:“要是被老师看出来怎么办,老师都是火眼金睛的,他们看出来肯定生气,说不定还会怀疑你的思想不纯净。” 王林林迷之自信:“不会的。我爸认识我们班主任王老师,他跟我家是远亲呢,我爸说我们王老师特别和蔼可亲。” “真的吗?” “当然啦当然啦,”王林林眼镜底下的眼睛亮亮的,“我爸说了,王老师是正经的师范大学大学生,他特别有水平,性情又好,所以他才让我上一班。” 活在菜虫后遗症里的刘小麦感到了一丝安慰。 “刘小麦,你就说吧,行不行?行不行?”王林林在座位上抖起来了。 “王林林,起立——” 一道冷冷的男声传来,教室霎时安静了。 教室大门一开,一个三十来岁的高大男人大步流星走进来。没看他们一眼,径直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三个狂草。 “王老虎,以往的学生都这样称呼我。” 刘小麦的新任班主任这样介绍自己,一双鹰目逡巡过教室,教室里新任初中生们都成了刚出壳的小鸡。 除了被抓住树典型的王林林,他孤零零地站在教室中央。 刘小麦离他太近了,清楚地看到她的小同桌大腿在那里抖呵、抖呵…… 和蔼可亲?性情很好? ……就这,就这? 显然,王林林正在怀疑人生中,嘴里塞着的一块糖栗子,咽都不敢咽了,导致嘴巴子一边大一边小,像是脸被打肿了。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出身,来自什么成分的家庭;有什么经历,取得过什么漂亮的成绩。如今到了我的班级,你们就只有一个身份,学生,从头开始的初中生。” “我丑话说在前面,有些同学把你们的那些小心思、小计较都收一收,在我这里,你们考虑那些都没有用!” 王老虎恐吓了他们一通后,把粉笔往粉笔盒里一扔,俯身用手撑着讲台。 老旧的讲台立刻咯噔咯噔狂响。 王老虎把手一松,讲台不响了。他一撑,又响了! ……底下孩子们都死死低着头,不敢笑不敢笑。 王老虎好生严肃:“现在我们来选班长,有毛遂自荐的吗?” 教室里死一般寂静。 本来有这方面心思的人还是蛮多,但是被王老虎刺了一顿,现在都不敢表现。 刘小麦举起来手:“王老师,我想竞选班长!”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终于万收了,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 矫情的话就不多说了,这章评论都发一个小红包庆祝一下吧~:,,, 第127章 王老虎一回办公室,就被里头的老师笑着打趣。 “怎么样啊,王老师,你今天把班主任的形象立起来了吗?” 他的老搭档,教数学的杨老师含笑道:“我猜是立起来了,王老师这步子虎虎生威,刚刚走来的时候我都差点被吓到,别提班里面的那些新生了。” 王老师苦笑了一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 “各位老师就别笑话我了。” 原来王老虎竟是纸老虎。 杨老师佩服地说:“王老师,你为了教育事业,简直是呕心沥血啊。” “当不起当不起。”王老师道,“我只希望这一届能安稳一点。” 往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是万万不愿意再看到了。 当然了,还有一些小私心。 在当下连顺口溜都是“几何难,代数烦,英语学个阴沟里洗”的风气中,王老师还是希望学生们不要因为语文简单就对语文态度太随便啦。 最起码看在他这个严肃的班主任的份上,对他教的语文也态度严肃一点点。 纸老虎王老师心里有那么一丝忧伤,杨老师整理着下堂课的笔记,突然想起来一个人,抬头问他。 “王老师,那个从底下公社特招上来的小神童刘小麦就在我们一班吧,你对她印象怎么样?” 刘小麦? 王老师表情略略复杂了一下,端起水杯抿了口茶。 杨老师诧异:“怎么了,是刘小麦本人与传闻差别太大了吗?” 不至于吧,高县长给她可亲手给她发过奖状,县优秀少先队员。 王老师搁下茶杯,深沉地说:“她已经是我们班班长了。” “噢噢噢班长……”杨老师睁大了眼睛,“班长?” -- 第275页 刘小麦年纪怕是最小的吧,她能镇得住场子? 王老师道:“她是一个有勇气的学生,我们且看看吧。” 不看看又能怎么办哦。 全班就刘小麦一个人举手要参选,其他学生都用一副“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死呢”的眼神看着刘小麦,也不说赞同更不说反对,王??师还能怎么办,只能一律按照无意见处理。 十一岁的刘小麦光荣担任初一一班的班长。 刘小麦的小粉丝马爱梅无比忧心,担心王老虎对刘小麦有不好的看法。 “小麦,你就安安心心念念书写写文章多好啊,我看王老虎就不喜欢在学习之外太有主意的学生。” 刘小麦好像没有察觉什么不妥:“可是当班干也是一种学习啊,而且我想要为同学们服务。” “天真!”王胜男拍着桌子,大声地说,“王老虎肯定不会这么想你,他只会觉得你爱表现,觉得你算计着荣誉表彰还有升学机会!” 刘小麦做作地捂住心口:“天呐,怎么会这样?” 如果王老师真的这么想了……那只能说他也太火眼金睛了吧。 徐芳同情地看着她:“小麦啊,你这一步确实是走错了。你是好意,可惜你遇上了王老虎这种老师。” 刘小麦捏紧拳头:“事已至此,我只能笑着接受了。我会干好班长,服务好同学,用行动向王老师证明自己。” “小麦,你太有志气了!”马爱梅激动地鼓掌,“我反正会一直支持你,你肯定是最优秀的班长。” 王胜男和徐芳也纷纷点头:“小麦你放心,有我们在,班上肯定没人敢欺负你。” “吵死了。”上铺那个不愿意搭理人的女同学翻了个身,“你们打扰到我看书了。” 同一个班的,班上就十来个女同学,他们已经知道这位室友叫叶春花了,跟刘小麦一个公社的。只不过一个是公社人,一个是底下队里的。 “还没熄灯呢,再说了,你又不是在看书,你都是看。”徐芳不服气道。 “闲书也是书,你们说的话我不喜欢听,就是你们在吵我耳朵。”叶春花理所当然道。 “你是不是有毛病?”王胜男怒气腾一下就起来了,一副要跟叶春花斗殴的样子。 “算了算了,”马爱梅拉住她,“胜男,我们算了。” 别第一天上学就被记大过啊。她们宿舍可千万不要出这种名。 刘小麦只看着叶春花,灵光一闪,她问道:“叶春花,请问你认识叶华娟吗?” 叶春花当即冷哼了一声:“老刘家的人,你能不能别提我堂姐的名字?” 刘小麦:“……” 懂了懂了,她大概率被刘四柱同志连坐到了。 虽然很想表明立场,说自己早跟老刘家分道扬镳了,但是看叶春花那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刘小麦就知道说了也没用。 也罢,先这样吧,日久见人心,刘小麦坚信凭借她强大的个人魅力,叶春花同学迟早被她征服。 这周五有摸底考试,主要是针对小学知识。 没有熄灯,她们都坐在宿舍桌子前看课本,宿舍小桌子挤,女孩子们差不多都头靠头了,争分夺秒学习。 只有刘小麦在奋笔疾书。 “小麦你又要投稿啦。”马爱梅非常惊喜。 “是啊。”刘小麦说道。 钱这种东西,当然要多多益善。 徐芳说:“文章你可以以后写嘛,现在要多看书,我听初二的孩子说了,摸底考试其实也会考初中的知识。” 王胜男立刻“嘶”了一声:“学校是有点过分了!小麦你可千万不能疏忽啊。” 刘小麦不好意思说她在暑假已经提前学过了,毕竟天才都是不学就会,不用功就成绩好。 刘小麦万万不敢崩人设,她含蓄道:“我明天早上起早点学习就可以了。” 于是第二天天还黑着呢,刘小麦被马爱梅叫醒了。 “小麦,起床学习啦!” 刘小麦痛苦地睁开眼,就看见她三个亲爱的室友,正排排站她床边,看向她的眼睛在一片黑里宛如六只瓦数极高的大灯泡。 刘小麦:“……”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啊啊啊啊她要回家,她不想住宿舍,她太难啦。 心底悲伤逆流成河,刘小麦面上只能坚强微笑:“谢谢你们,你们真的太好了。” 王胜男爽朗地笑了:“应该的应该的。你最小嘛,我们肯定要多照顾你,这都才开始呢。”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哪。 刘小麦笑着笑着就哭了。 “哎小麦,你怎么啦?”马爱梅关心道。 刘小麦抹了把泪:“我感动的,我太感动了。” 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室友情啊,沉甸甸地压在了刘小麦的心头上。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考完试的刘小麦走出学校,简直形销骨立。 来接大姑娘回家的刘二柱顿时被惊到了,“小麦,你是不是我家小麦啊?” 刘小麦泫然若泣:“爸,你怎么回事啊,连你都不认识我了?” 亲娘哟,这个小叫花子还真是他家小麦! 刘二柱拧着自行车龙头,差点在县中学门口扭个S弯。 “麦啊,你、你怎么就成这样啦?”这才几天没见哟。 -- 第276页 刘二柱这几天在家具厂过得也很艰难,怕被人揪住小辫子,他都不敢随便出厂找刘小麦。 总算熬到了周末,确定他可以回家了,他才过来接刘小麦回松梗大队。 哪知道这么几天刘小麦就大变样了。 刘小麦爬到他车座上,沉郁顿挫:“一言难尽啊爸,我在这里,简直是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我实在是不想住校了。” “小麦啊,你放心,爸已经报名厂里的扫盲班了。等我识字多了,我转正的机会就大了,我们肯定有自己房子住。”把心底的难受压下去,刘二柱报喜不报忧。 这父女两个一个边踩车边叹气,一个边坐车边叹气,都是形容惨淡的样子。 一到了队里,马上不一样了。两个人跟川剧变脸一样,霎时精神了。 “小麦和二柱回来啦——” 四婆的声音是嘹亮的号角,传遍松梗大队角角落落。 马上大家都围上来了。 张秀红正在车库前点农具呢,点到一半也不点了,跟着人群跑。 远远就看到她男人和她大姑娘在人群中央喜笑颜开,嘴巴张张合合,一看就在吹牛。 “……我爸还是很有前途的,他们领导看好他,推荐他念扫盲班,就等他字认识全了后转正了。”刘小麦吹她爸。 “……我家小麦更不错,今天他们考试,学校那么多城里孩子呢,我家小麦说她又能考第一!”刘二柱张口就来。 刘小麦:“?” 她好像没说过吧? “小麦哟,你想说什么啊?”四婆眼尖问她。 “……”刘小麦道,“还有一件事,我在学校没给我们队里丢脸,我当上我们班的班长了!” 天老爷哟,班长! 好些人不懂班长是什么概念,但是带“长”字的词肯定是好词,什么首长县长厂长队长,都是官啊。 “小麦这是当官啦!”大家都懂了。 “小麦啊,妈想死你啦!”张秀红激动地挤进人群,把刘小麦搂在怀里,贴着她耳朵道,“吹的真不错!” “……没吹。”刘小麦也贴着她妈耳朵,“我讲的是真的。” 张秀红愣住了,半晌问:“还有什么是真的?” “都是真的。”刘小麦道,“我爸转正之后就能分职工房了。” 至于能不能转正,刘小麦虚晃一枪暂且不提。但张秀红脑海只剩下翻来覆去的三个大字—— 职工房职工房职工房! 她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诉说她的激动,张秀红侧过脸去,寻找人群里的刘二柱。 因为红子眼里只有姑娘没有他,刘二柱正酸溜溜站在边上呢,突然被红子盯上了。红子的眼神是那样炽热,仿佛他们刚处对象那会儿。 刘二柱的心里一阵老鹿乱撞,就看见他大姑娘对着媳妇耳朵又动了两下嘴,他媳妇眼神一下子变了。 刘二柱:“?” 刘小麦问张秀红:“妈,要是真的靠着我爸住到县城里了,那他就是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了,你是不是要整天在家洗洗涝涝熬黄了脸?” 张秀红同志,你必须也要动起来! 没有锦鲤的命,千万不能得了锦鲤的病。躺赢人生这种事情,就不应当在她小刘家发生。 他们全家必须一起上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下午六点更新,我想试试双章合一,看能不能多写点(捏拳 感谢三水、谢洋洋、miumiu兔投喂地雷~ 群里朋友开了年代文的坑—— 偏执反派的娇气媳妇儿by雁北月 穿成年代文的炮灰女配,按照剧情走,叶福满会被男主整得身败名裂,嫁给反派男配,在婚后又勾搭男主,继而催化男配黑化,最后夫妻俩双双惨死! 叶福满对天发誓,绝不当这炮灰! 极品家人,收拾起来不手软! 男女主,祝他们百年好合! 本想靠自己发家致富,却绑了个系统让她阻止反派黑化,谁知道做第一个任务的时候就被他摁在打谷场给亲了。 男人偏执又粗野的说:“亲也亲了,睡也睡了,你要对我负责,知道吗?” 结婚那天,所有人都说她嫁给这个凶残暴戾又丑陋的男人迟早会被打死的。 可他摇身一变成了全公社最靓的仔,将她宠成了公主,还在她的帮助下成了科研大佬,飞黄腾达了! 某天家中来客,后娘说:“福满,男人有钱就变坏,他很快就会不要你了!” 不知家中来客的反派一进门就喊:“老婆,亲亲!” 众人:…… 反派:…… 福满:么么哒~:,,, 第128章 张秀红当姑娘的时候,漂亮的像是一朵迎春花,金黄灿烂。可不代表她结婚愿意当任劳任怨的黄脸婆。 相反,她是一个有些执拗的女人,非得要压自家男人一头,她才有安全感。 结婚十几年了,刘二柱一直是心甘情愿被她压的。张秀红指东,他不敢撵西。两口子一拍即合,妇唱夫随,日子也算和美。 万万没想到如今面临前所未有之大变局了。 刘二柱——要??为真真正正的一家之主? 张秀红立刻想起来她唱过的一首歌,翻身农奴把歌唱。 刘二柱要翻身了啊,要把她这个黄脸婆当成地主一样斗倒。 -- 第277页 张秀红当即对着刘二柱冷笑了一声。 别痴心妄想了,不可能的! 无辜的刘二柱同志:“……” 他完全不知道张秀红被刘小麦的一句话戳到了心坎上了,自个儿在脑海里轰轰烈烈跌宕起伏上演了一出大戏,并且以悲剧惨烈结尾。 他就看到张秀红拉着刘小麦穿过人群,一脸假笑往家走了。 “红子,红子……” 他可想去追了,可惜他还推着小刘家的重要财产自行车,在乡亲们的围堵之下根本找不到出口。 “二柱,二柱你给我们说说罢,那个家具厂究竟又多阔气,你给人家厂里看仓库要做什么啊?” 这些声音传到张秀红和刘小麦的耳朵里。 刘小麦感叹:“妈,自从我被县中学录取,队里的那些爷奶叔婶都喊你和我爸小麦妈、小麦爸。但是现在我爸成工人了,他又变成‘二柱’了。” 张秀红硬着声音:“我迟早要让他们叫回‘红子’!” “妈,有志气!”刘小麦立刻吹捧起来。 她们娘儿俩把刘二柱同志丢在了身后。显摆也是一件格外耗费心神的事情,等刘二柱推着自行车回到家,居然大松一口气。 张秀红又在吊嗓子。 她其实有段时候不这么用功了,她就干活的时候顺嘴哼哼。 毕竟李主任用她用顺手了之后,都不指望她肚子里有什么货,能帮多大的忙。李主任就喜欢下了工之后,在办公室听张秀红一惊一乍声情并茂说一些奇闻异事,张秀红还就擅长这一套,把李主任哄得看到她就眉开眼笑。 教小姑娘们唱歌反而成了顺带的。 现在不行了,刘二柱的出息让张秀红很有危机感,她把嗓子吊得九曲十八弯。 刘二柱乖乖地把自行车放好,凑到刘小麦旁边来。 他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到文艺创作中的张秀红。 “麦啊,你妈这是怎么回事哟?你跟她说什么了啊?” 刘小麦“嘘”了一声,声音和蚊子哼哼一样:“我妈这是在追求进步,不好吗?” 好啊,当然好啊—— 刘二柱还没来得及说话,院子里传来噼里啪啦一串响。 刘老太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唱个屁唱,一天到晚鬼哭狼嚎,真晦气!” 恶婆婆都撩到家门口了,平时一点就炸的张秀红这会儿反而不为所动了,她只把嗓音一提,把调子起得更高。 刘老太估计是过于寂寞了,坚持不懈地在院子里挑衅。 一会儿说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会儿又说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刘二柱郁闷了,他打开窗子,耐心跟她讲道理。 “妈,我大嫂都回娘家一个多月了,你对她有再多的不满意,在我们老刘家骂算什么事呢,她又听不到。” 刘老太:“?” 什么东西,谁骂潘桃了? 有些人就是死皮不要脸,除非你指名道姓戳着他鼻子骂,不然他就当听不明白,甚至反过来劝你大气点。 刘老太就生一个这样的不孝子,她盯着刘二柱,想把他头发薅下来。 “怎么这是?又闹起来了?”刘大柱一回家就看到这场景,嘴里的香烟都不香了。 “没闹没闹,妈想我大嫂了。”刘二柱诚恳地说,“大哥,你什么时候接我大嫂回来?” 刘大柱歪嘴:“接她回来干什么?” 刘二柱一愣:“大哥啊,你难道想打光棍?” “呵。”刘大柱居然在嘲讽刘二柱,“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挑?” “……你什么意思啊?”刘二柱彻彻底底听不懂了。 刘大柱什么也没说,含情脉脉看了三房屋子一眼,才依依不舍转身回自己屋。 他简直把丑恶心思放在明面上了。 刘小麦都看傻了,好恶心一男的,福宝怎么不惩罚他呢? 刘二柱沉默了须臾,突然说:“小麦,你讲的对。” “我说什么了啊?”刘小麦讲过的话可太多了。 一筐真话搭配两筐假话,她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楚。 刘二柱很有忧患意识:“我们一家人必须完完整整在一起。” 红子那么好看,难保遇不上刘大柱这种糟心玩意儿。 一想到这种可能,刘二柱就浑身发抖手脚发凉。 “爸妈——大姐!” 刘小豆和刘小虎放学了,一看到自行车就激动起来,冲到屋子里抱住他们大腿。 老刘家的刘小军和福宝也回来了,他们两个背着崭新的书包,书包里面沉甸甸的。 刘老太一看到福宝就喊“乖乖肉”,要给她接书包,不忘偏头骂张秀红。 “你别鬼叫了!我家福宝要做作业呢,你吵着她可怎么办?” 福宝一年级才念几天书,才学几个大字啊,能有什么作业。 张秀红腹诽归腹诽,到底收了声,她家小豆小虎二年级了,那确实是有作业的。 看张秀红听劝,刘老太来劲了,还得教训她。 “不是我说你,你现在东边抓一把西边捣一棍子的,这叫什么事。下田你就磨洋工,一把年纪去教人唱歌,一个女人又跑去看仓库,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你肯定一件事都干不成!” “你瞎讲!”张秀红面红耳赤,气坏了气坏了。 -- 第278页 刘老太这算是撞到她枪口上来了,张秀红恨不得跑上去跟她痛撕一场。 但到底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不至于再做这些大失体面的事情。 张秀红硬邦邦道:“我肯定干得好,你等着瞧吧!你老早就说过,我小刘家能过上好日子,你就倒立割猪草。妈你放心吧,我孝顺,我肯定不眠不休也要给你表现的机会。” “!”刘老太倒退一步,捂住心口。 她什么时候说过的,她怎么不记得了,是不是张秀红又在冤枉她? “……哟,你还有什么本事啊,打算亮出来吓吓我?” 张秀红脱口而出:“我今年必须当劳模!” “???” 刘小麦第一个鼓掌:“妈,我为你感到骄傲!” 刘二柱磕磕绊绊:“红子,你不怕吃亏了?” 以前张秀红同志的人生格言就是谁多干活谁傻,现在思想觉悟怎么变化如此之大哟。 张秀红一脸端庄:“站得高看得远,我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刘二柱作为张秀红的枕边人,自以为对她比较了解,大概率红子是三分钟热度。 然而大晚上磨磨唧唧的,好不容撑到三个孩子睡着了,刘二柱洗的干干净净蹭到张秀红旁边,用手去捞她腰。 呜呜呜他好久没见到红子啦,文化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想红子都想的望眼欲穿啦。 ……然后他就被张秀红无情地推开了。 刘二柱:“?” 炽热难消的夜里,刘二柱心里一片瓦凉。 张秀红狠狠地拒绝他:“刘二柱同志,我必须要告诫你。在我冲劳模的关键时日里,我必须时时刻刻养精蓄锐,你不要拖我后腿,这样我会怀疑你有什么阴谋!” 十月就是选劳模的时候,她起步已经迟了,现在必须比别人跟努力。张秀红脑子里的弦已经绷起来了。 “不是,红子,我……” 刘二柱还想黏糊,张秀红已经翻了身背对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响了起来,说睡着就睡着。 “……唉。” 刘二柱的身体不允许他睡着,他寂寞地看着房梁,看来必须早点当上正式工了,这样才能和红子朝夕相对。 横在他老婆孩子热炕头道路上的第一个拦路虎是不给他排班的组长……要是他没有这个组长就好了。 …… 刘二柱思考人生到大半夜,好不容易心累到睡着,天微微亮他又醒了,一歪头看到刘小麦一边啃黄瓜,一边坐在摇椅上翻书。 “小麦,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个光看书伤眼睛。” 刘小麦忧郁道:“我都习惯了。” 在室友们充满爱的关照之下,她今天居然天没亮自动醒了。 刘二柱懂了,刘二柱一脸的感动。 这就是他大姑娘啊,越优秀越努力,这种自觉性,不愧是他跟红子生的。 等等……红子?红子?? 刘二柱意识到哪里不对了:“小麦,你妈呢?” 他摸了一把旁边空荡荡的床,居然已经凉了。 “我妈早就走了,天上有星星的时候就出去了。”刘小麦道,“她要去开仓库点农具。” 怎么这么早就要去开仓库啊,他那时候也没这样啊。 刘二柱欲言又止,刘小麦又说话了:“我妈说她今天白天不回来了,你给我们姐弟妹三个烧吃的。” “噢噢噢……”刘二柱点了会儿头,鼻子都皱起来了,“你妈干什么不回来啊?” “我妈要下田啊,要在田里忘情地干农活。”刘小麦一本正经,“在大家面前,我们小家要自己靠后。” 刘二柱轱辘一声就坐起来了,穿着鞋子要下床。 刘小麦:“爸,你干什么啊。烧早饭可以等一会儿,我大妹我小弟还睡着呢。” 刘二柱抹了把脸:“麦啊,你带着小豆小虎随便弄点东西吃吃,囫囵过一天。” “爸你去哪里哦?” “我找你妈去,帮你妈干活!” 刘小麦:“……” 算了算了,她毕竟也十一岁了,在家带小孩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结果她刚煮好一锅粥,刘二柱同志又垂头丧气回来了。 刘小麦无语嘞,这要不是亲爹,她都要怀疑是专门来她家蹭饭的了。 “爸,你怎么啦?”刘小麦打了一碗粥,递到她爹手里,关心道。 刘二柱捧着粥碗,不言不语,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刘小麦生怕他豆大的眼泪淌出来,再滴到粥里。她连忙把粥碗又拿开,“爸,你就说吧??是不是被我妈赶回家的?” 刘小麦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张秀红同志要立女强人人设呢,刘二柱同学突然跑上去要走天仙配路线,这不是耽误张秀红事吗? 刘二柱伤心极了,他抱住了刘小豆和刘小虎。 “你们快吃,吃完了,爸教你们写字。” 可能是第二次参加扫盲了,有一些基础在,刘二柱同志这次学字学得还是很不错的。 然后他就被刘小虎摸了摸头。 “爸,还是我跟小豆教你写字吧,不丢人!” 刘二柱:“……” “爸,你别难受啊。”刘小麦化身小棉袄,“我妈这么努力就是想替你分担,妈这是心疼你啊。她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在家具厂苦熬。” -- 第279页 “我知道。”刘二柱叹息,“我就是舍不得你妈。她这辈子怕是没这么拼过。” “为了过好日子啊。”刘小麦说,“以前拼也没有好日子过。现在看到曙光了,拼就值得了。” 张秀红真的特别拼特别拼。 中午的时候,刘小麦去田埂给她送饭。 就看到张秀红赚了一片怜爱,一起干活的人都在为她打抱不平。 “二柱也太不像话了,才当上工人,就敢变心!” 刘小麦:“??” 什么东西啊,怎么就变心啦。 张秀红悲痛欲绝不忘干活:“他现在有用了,我没用,他看不上我是应该的。” “小麦妈,你千万别这么想!”大家七嘴八舌,“在农村也是大有可为的,那么多知识分子还来我们农村呢。” “我晓得这个道理。”张秀红哽咽着,“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好好干,非得干出副人样来,看谁瞧不起谁。他还说他在厂里能有表彰,我在乡下我也能有!” “这样想就对啦,小麦妈,你可以的!”热情的乡亲们立刻帮张秀红想有什么可以得表彰的机会,什么评先进,什么评劳模。 更有人口出狂言:“红子在妇联转正了,不比二柱强?” 张秀红从刘小麦手里接过饭,悄摸摸向她挤眉弄眼。 刘小麦:“……强。” 妈,不愧是你。 在松梗大队过了一个打仗一样的周末,周日晚上胸怀大志的刘二柱骑着自行车带刘小麦回县城。 松梗大队老老少少又是十里相送。 民兵们压着一个男人跟他们迎头撞。 那个男人又高又瘦,脸上皮肉紧梆梆的,看着他们,脸上笑容却好像温和。 大家都不说话了。 刘小麦不认识这个人,她看了好几眼。 大队长吴国安面无表地宣布:“何春强同志回来了。” 何春强? ——何在洲的爸!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点字实在不好意思当双更合一,流下不争气的眼泪来(捂脸) 第129章 平时都说这个晦气、那个晦气,结果现在真晦气的来了。 这种人活着也算死了,一个死人居然回队里了,给大家的震撼可想而知。 四婆脸皱皱巴巴的:“大队长,他回来干什么哟?” 她开了口,大家都好像有了勇气,纷纷点头,争先恐后跟大队长说起来老何家的那些破事。 他们纵容自家孩子欺负何在洲,因为何在洲姓何。他们默许神经兮兮的安文玉在妇联唱歌,因为安文玉本质上也是受老何家迫害的可怜人。 都以为老何家就这样了,哪知道前有何贵生在农场立功,后有何春强大喇喇回村。 “大队长,我们就不能要何春强回来,他不是个好人!” “行了行了,都把声音收一收。”吴国安一张脸黑漆漆的。 搞得好像他愿意接何春强回来一样,但是还能怎么办呢,这都是组织上派发的任务。 吴国安麻木道:“大家放心,何春强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他现在是一名自食其力的好同志。” “我们不放心!” 头一回啊,吴国安被这么齐整整地反对了。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吴国安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没了。 刘二柱也不急着带刘小麦回县城了,父女两个在人群里浑水摸鱼,等着吃瓜。 刘小麦专注地端详何春强。 这一位确实是个有本事的,被人都指名道姓骂了。连吴国安八风不动的面皮子都要裂开了,他却能保持微笑,这份唾面自干的技能显然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何春强若有所感,朝她看过来。 刘小麦目光平静地偏转,呆滞放空,一副木头桩子的德性。 何春强的眼神就落到了她旁边刘二柱的身上。 刘二柱不躲不闪,嘿嘿一笑。 何春强:“……” 打扰了,这是松梗大队新出的品种? 吴国安皱着眉背着手,黑煤球脸上很明显地带上了一点恼怒,也不知道他在生谁的气。 “事情已经定了,大家该接受的应当接受。”吴国安站着说话腰其实也蛮疼的,“我们应当拥护组织的决定。这是一件很妥当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何春强同志是在民兵的带领下回来的,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家门口也会有民兵看守,没什么不放心的。” 家门口有民兵看守? 这件事情似曾相识啊,刘二柱一下子打开了记忆的阀门,对吴国安说出了不中听的老实话。 “大队长,你说的看守……就像当初民兵在老刘家门口看守我妈那样看守吗?” 然后让刘老太顺顺利利逃窜到公社,大闹卫生所又大闹公社中学。 这些狗血往事松梗大队就没有人不知道,人群一下子哗然,对所谓的看守充满了不信任,叽叽喳喳吵得吴国安头痛。 他难道就认可这个方法吗? 也不啊,这不都是没办法了吗。 吴国安语气生硬:“以前的错误以后必然不会再发生!” 四婆又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大队长,你不是说何春强已经成了一名自食其力的好同志了吗,怎么以后的日子里还要民兵一直看守哦,就没这种道理吧?” -- 第280页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欺负他们泥腿子听不懂话? 人群喧哗更甚,觉得天下当官的一样黑。吴国安才当一年半的大队长,就开始逐步何化了。 快了快了,以权谋私鱼肉百姓近在眼前,悲观的人已经提前给自己念悼亡经了。 刘二柱看不下去了,他吱呀一声踩起来自行车,悄悄穿过人群。 行远了一些,刘小麦听见她爸的叹息。 “我原来以为你奶家越来越乱,现在想想,队里乱的人多着呢。小麦啊,我们一家人要完完整整在一起才好。” 作妖一起上,闹事一起冲,遇到什么情况都有一战之力。团结就是力量,他们一家五口都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多好啊。 “我们都要加油啊,爸。”刘小麦道,“我考试要考第一。” 刘二柱:“……我今年就转正。” 不能光当语言上的巨人,大话说出去后,刘二柱是打算落实到实践中的。 他一回到厂里,就去了仓库那边,远远就看到管他的小组长翘着二郎腿砸吧嘴,正嗑着花生米。 刘二柱走近一点,闻到了一股酒气。 ……不是,这么大的家具厂,看仓库的时候还能喝酒吗? 在他们松梗大队,前任仓管员何春富倒霉那天晚上,也是喝了酒才去安文玉家的。刘二柱心里觉得他要是没喝酒肯定不会那么轻而易举被抓获,最起码酒精不上脑,他就不会把刘二柱认成安文玉并扑倒。 喝酒误事这四个字,算是刻在刘二柱脑海里了。 这会儿看见花生米配酒的小组长,刘二柱心底就起了一丝诡异的兴奋。 心底越兴奋,脸上越老实。 刘二柱窝窝囊囊地蹭过去,低眉顺眼地跟小组长汇报他的学习进度。 仓库这边最基本常用的字认识了,他肯定不会把货物的分类弄错。 非但如此,刘二柱还把厂里的规章制度背下来了,保证以后当最老实的工人,兢兢业业不犯错。 他的组长打了个酒嗝,恶臭扑天,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 “回去回去,你还是学的不够。”小组长冲刘二柱挥手。 ……什么学的不够哦? 刘二柱不懂就问:“组长,我打听过了,我们厂里好些临时工都是不识字的。看仓库的有,搬货的有,有的车间临时工都不识字。他们都有班上,怎么就我不能排班呢?” “不给你排班不好吗?”小组长笑,“多好啊,活不用干,还有工资拿。一个月十六块,你在农村一年就见不了这么多钱吧?” 刘二柱还真的仔细算了一下,然后诚实摇头:“也不是,我去年见到的钱确实远远大于十六块。” “……我信你的鬼话。”小组长无语了。 刘二柱舍不得放弃:“王厂长带我进厂的时候,一再强调我是个人才,在家具厂是大有可为的。组长,你不相信我,也应当相信王厂长的判断啊。” “什么王厂长?是王副厂长!副副副,副的,记得了吗?” 小组长突然激动起来了,捏得手里的花生米乱蹦。 “他一个靠女人升上去的,能有什么水平,会做什么判断?”小组长嗤之以鼻,“你是他看中的,那你肯定也是个烂人。刘二柱同志,不是我针对你,要怪只能怪你自个命不好。” 刘二柱迟疑了:“真的吗?” 他觉得他命挺好的啊,娶了喜欢的媳妇,生了聪明的姑娘,又遇到了带他进厂当工人的贵人。 “还有假?”小组长嘲讽道,“王德那个人,就是个烂人。你还以为他对你有恩?真想帮你怎么会把你搁在我这个组里?” 刘二柱突然不说话了,看着他,一脸的复杂。 “想明白了?”小组长难得露出正常人才有的笑容,拍了拍刘二柱肩膀,“也不迟,你还是有弃暗投明的机会的,懂吧。” 刘二柱飞快地摇了摇头。 “刘二柱你什么意思?”小组长面色一冷,“我看你还是学习的不够深入,思想觉悟不行。” 刘二柱目光绕过他的脸,从他肩膀上方看过去。 小组长:“……”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僵硬了一会儿,他迟疑地转过头—— “王副……王厂长!” 他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 周一是个好日子。 王老虎拿着一沓试卷,面沉如水大步流星,过来给班里的孩子们甜蜜暴击了。 “我们开始发试卷。”:,,, 第130章 当堂发试卷这种事情,不亚于当众处刑。 诚然,这个时候很多人的心态是我贫穷我光荣,但是真没几个会坚持我无知我光荣。 读书无用论在已经上初中的这些孩子身上不适用,成绩这种东西,当然是分越高越好。 王老虎进来了。 王老虎说话了。 王老虎开始翻试卷了—— 刘小麦清晰地听见她的同桌王林林抽了一下鼻子。 猛兽就在讲台上呢,那个据说能看到教室里一切小动作的讲台。 刘小麦是万万不敢跟同桌交头接耳的。 她只能用余光瞥了王林林一眼。 王林林好生郑重。他眉头紧皱,正襟危坐,小眼镜架在小鼻梁上,怎么看怎么像学霸。 刘小麦立刻想起来考完试王林林问她的话。 -- 第281页 “刘小麦,你觉得难不难?” 除非有必要,寻常的时候刘小麦还是比较低调的。 她模棱两可道:“还行吧,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王林林当时就长吁一口气:“我跟你一样,我也觉得不难!” 刘小麦当时没在意,现在再看看王林林这胸有成竹的模样儿,心里就有一丝不确定了……真是学霸? 那他之前还故意说什么要抄她作业,太狗了吧。 正开着脑洞呢,讲台上王老虎发到王林林卷子了。 “王林林,75分。” “!” 王林林闷头闷脑地上去拿了卷子,一回座位就趴下来了。脸压在手臂上,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哟? ……考砸了啊? 刘小麦有安慰他的心,打算下课好好劝劝他,上头叫到她名字了。 “刘小麦,100分。” 天呐小班长考了一百分! 初一一班的学生们的小眼神都往刘小麦身上瞟。 刘小麦一脸淡定,从容地拿了卷子回座位,一副一切都不过如此的样子。 王林林终于舍得抬头了,他偏过脸惊叹地端详刘小麦。 两个目光对上了,刘小麦这才发现他眼睛里一点泪光都没有,甚至满面红晕面犯桃花…… 那他刚刚其实是在笑? 因为考了七十五分悲极生乐了? 来不及多想,因为王老虎发完他的语文试卷,又代替杨老师发数学试卷了。 差不多得了还没完没了啦。 全班前后发出整齐哀嚎,太惨了,他们实在是太惨了。 “嗯?” 王老虎鹰目一横,哀嚎声戛然而止。 王林林抱着手祈祷,表情格外肃穆。 “王林林,65分。” 嗷,及格了! 王林林眼睛一亮,推了推眼镜,精神抖擞上去拿卷子。 一拽没拽动…… 他慢慢地抬头,对上了王老虎那双可怕的眼睛。 啊啊啊啊王老虎像是要吃人啦! 全班上下大气不敢出一个。 王老虎冷冰冰道:“有很多贫下中农的子女无书可读,你某些人坐在这样窗明几净的教室里,最好懂一点珍惜。” 王林林低着头,好半天等到王老虎松了手,他捧着卷子垂头丧气回到座位。 教室里什么杂声都没有了。 “刘小麦,100分。” 日了,刘小麦居然是双百分,刘小麦又是双百分! 为什么说“又”? 大家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来,刘小麦虽然年纪小,但是她非常优秀,小学考初中的成绩就是满分。还是在农村读书的呢,结果小考是全县第一,让县中学急巴巴地特招来了。 怪不得她敢举手当班长,她可能就是王老虎喜欢的那种孩子吧。 可是王老虎也没对刘小麦格外关照啊,她考那么好,王老虎也没跟她笑一下。 猛兽的心思太难猜啦。 “小麦,你放心,只要你能一直这么优秀,王老虎肯定不敢给你小鞋穿。” 下课后,徐芳给刘小麦打气。 “就是就是,小麦你太厉害了。”马爱梅星星眼看刘小麦,“为了庆祝你进入初中后考了第一个双百分,我们三个要请你吃饭。” “?”刘小麦连连推拒,“不必了吧,我们还是孩子呢。” 吃什么哟,她是不敢碰食堂菜汤的。 刘小麦瘦了很多,让张秀红看得很心疼,她把家里的咸菜腌萝卜都给刘小麦带了过来。刘小麦现在就打一份饭或粥,有时候打一个馒头,带回去就着小菜在宿舍吃。 她的室友们到底给她买了一个肉包子过来。 “我们也不会次次跟你庆祝的,就是第一次嘛,图个好兆头,蹭蹭你的喜气。” 她们都这样还说了,刘小麦不接受就说不过去了。她拿着肉包子非常感动,一口咬下去眼泪都要出来了。 呜呜呜呜这可能就是幸福的滋味吧,读书真好。 “小麦,你怎么学的啊,年纪最小成绩最好,卷子上初中的题目你都做出来了。”王胜男佩服道。 徐芳发出灵魂疑问:“学习这种事情有没有捷径走啊?” 刘小麦:“……” 关于这个问题,她已经琢磨两辈子了。很不幸,两辈子都没琢磨出来,如今依然在勤勤恳恳寒窗苦读中。 马爱梅无条件信任刘小麦:“小麦聪明,这就是她的捷径。要不然小麦怎么那么会写文章呢?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小麦的小学就读了一年半!” “哇!”王胜男和徐芳震惊了。 刘小麦有点羞耻,手中沉甸甸的肉包子又给了她一些诚恳做人的心理压力,于是她就说了一点点实话:“我也没那么聪明,我只是找到了一些学习方法。” “学习方法?” 那是什么东西哦。 刘小麦立刻跟她们分享了一下。什么利用遗忘曲线背书啊,什么做题怎么举一反三啊。徐芳听得一愣一愣的,马爱梅飞快做笔记,而王胜男在哇哇大叫。 上铺的叶春花把头探下来:“你们真幼稚,居然听一个孩子的话。” “什么孩子,你难道不是孩子吗?”马爱梅生气了,“小麦是我们班长,她成绩好愿意分享学习方法给我们,你不相信不听就是,怎么还嘲讽人呢?” -- 第282页 “刘小麦是小学成绩好,不代表初中也这样。王老虎都说了,我们上初中后就是一切为零重新开始。”叶春花道,“你们没听过一句话吗,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王胜男还真没听过:“你这个人真的很烦人!” 徐芳笑了:“卷子上有初中的题目啊,小麦写出来了,没写出来的是你。” 叶春花考了两个95,全是差在初中题目没写出来。 她翻了个身:“懒得理你们。” “??” 眼看王胜男撸起来袖子了,刘小麦连忙抱起书,“我去外面背英语,你们一起吗?” “……行。” 刘小麦在班上崭露头角的时候,张秀红在松梗大队正大干特干。 是个人都知道她的决心,都晓得她在拼命。 “红子确实是个好同志,担得起这个。” 私下里提到张秀红,大家都在竖大拇指。 只有刘老太阴阳怪气:“装!” 不晓得张秀红又在谋划什么幺蛾子,但是刘老太就晓得她在装。 然后她立刻被张秀红的拥护者们冲了。 “你先理清你们老刘家那些破事吧,潘桃马上两个月没在我们队里上过工了,分粮就不带她分了!” 刘老太:“……” 潘桃带着个丫头片子回娘家,她是不反对的,甚至巴不得她们娘儿俩在老潘家住久一点。反正吃老潘家的喝老潘家的,老刘家不亏。 可是现在一听说队里要不带潘桃分粮了,刘老太急了,咬牙切齿去找刘大柱,让他去接潘桃回来。 刘大柱张口就是拒绝:“我不去,我不想要那个泼妇了。” 刘老太一竹篓子呼过去,直接把刘大柱呼倒在河沟里,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你要是不去接人,我回头就把你那些腌臜心思告诉老三,我看他怎么治你!”刘老太蹲在刘大柱跟前给他下最后的通牒。 张秀红从他们的全世界路过,歪了歪嘴,闲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径直去的妇联办公室。 十一要到了,公社也要搞什么汇演,让底下一个队里出一个表演,李主任最近为这个事忙得焦头烂额,张秀红是必须给她分忧的。 到了办公室发现不对劲,张秀红数了一遍人,“安文玉呢?” 办公室里的小姑娘们东张西望:“她没来,她家里那个成分,去公社表演肯定没她的份,她说不定就不想来了。” 是这样的吗? 张秀红暗暗皱眉,她觉得这个原因站不住脚。因为安文玉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表现的人,在旁边看着别人热闹,安文玉就很快乐了。 办公室里还有两个结婚的妇女。 “唉哟,小麦妈,你还不懂么……”那两个妇女笑得意味深长,“人家男人刚回来,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正是旷得难受的时候遇到了肉,你还能不许人家在家里吃饱了再来?” 张秀红觉得这话就是纯粹恶心人了。 安文玉跟何春强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的。她能离不开何春强? 要是以往,张秀红不愿意管这些事情,这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啊,她可是要评优评先进的,她只差一个扬名的机会了。 张秀红义无反顾地站了起来,直往安文玉家里跑。 那两间小土坯房子前头,还真站着两个正在谈闲的???兵,他们一下子把张秀红拦住了。 “不许随便进出!” “民兵同志,我来找安文玉的。”张秀红很焦急,“安文玉之前在我们妇联唱歌,领了任务人却消失了,我是来问问她情况的。” 两个民兵有点迟疑。 张秀红撺掇道:“两位同志,你们不放心的话,就带着我进去罢。这样就算遇到什么事了,我们都能说清楚。” 天老爷哟,让她一个人进去她是不敢的。何春强那个坏东西把她也给打了可怎么办哦。 “行吧。”两个民兵到底给妇联一个面子了。 土坯房里静悄悄的,大门从里面栓上了。 两个民兵敲了半天门没人开,于是拿出了根铁丝,当着张秀红的面,从门缝伸进去,把栓门的木棍划拉开了……划拉开了。 张秀红:“……”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进城住的愿望又强烈了。 外屋一片空荡,他们三个直接冲到了里屋。只消一眼,张秀红就尖喝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安文玉脸上挂着一个鲜明的巴掌印子,被堵着嘴捆着手在床上一动不动。 老何家的两个男人在床下对峙,何在洲看着他爸的目光充满仇恨。 何春强缓缓地举起手,转过身来,脸上赔笑。 “误会,都是误会。” “这能叫误会?欺负女人能叫误会?”张秀红挥舞着从他家外屋捡到的木棍子,气势汹汹威风堂堂,“何春强,你到底是不打算做人啊!” 何春强好脾气问:“这位女同志,你又凭什么有资格管到我家?” 张秀红脱口而出:“凭我是个人!凭我是妇联的人!” 娘的,终于把这句话名正言顺说出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何家破事不多,争取下章结束,晚上见~:,,, 第131章 张秀红当了一回英雄人物。 李主任带着大部队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张秀红已经把安文玉从牢笼里解救出来了。土坯房门口,张秀红把安文玉搂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哄,轻轻地拍着她背,让她别怕。 -- 第283页 在她对面,何春强被两个民兵压着,面色难看极了。 李主任拉着脸:“他怎么这副表情,作恶的是他,搞得好像我们欠了他一样。” 之前不是喜欢装成好人的样子吗,现在怎么不装了? 一个民兵咳了一声:“主要是刚刚张秀红同志狠狠用言语指出了何春强的错误,他现在应该在反思呢。” 岂止是指出错误哦,张秀红完全是逮着何春强劈头盖脸一顿辱骂,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活生生把何春强的笑脸骂没了,只剩下一脸的横肉。 “小麦妈”这三个字太温和,实在是不能彰显张秀红的高猛气质。于是她成为了民兵口中的“张秀红同志”。 李主任冷哼:“对于像何春富这样的危险分子,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他家已经圈不住他了,既然是大队长接他回来的,我看不如就把他送到大队长家去。” 可行。 吴国安私下里也这样给民兵们吩咐过,遇事不决就找他。 “头低下来,快走!” 两个民兵扭着何春富上路,怕出意外,李主任带来的人也跟了上去。 李主任落在后面两步,跟张秀红抱怨:“你应该跟我好好沟通一下、带上人再过来的。你一个人就跑过来,实在是太冲动了。幸亏我意识到不对劲,马上就带人过来了。” “李主任,我让你费心了。”张秀红露出后怕的神情,“我当时什么也没想到,我就怕安文玉同志在家里受罪。” 有两个民兵撑场子就够了,带着妇联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一块来,哪里还有她张秀红的功劳? 她张秀红就要一枝独秀。 李主任看着张秀红直叹气:“也别提费心不费心了,你也是好意,你的心太热忱了。” 张秀红从前多喜欢投机取巧的人啊,在她这个妇联主任的带领之下,如今都成长到这个地步了。李主任有有些动容,有些骄傲。 张秀红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兵啊。 不像有些人就死活不开窍,在妇联接受一年熏陶了,还能在家默默挨男人揍。 说的就是缩在张秀红怀里的安文玉。亏得还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城市知青呢,怎么就老实成这样。 “安文玉同志,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安文玉紧紧闭着眼,抿着嘴,脸上的巴掌印特别明显。 可怜是真可怜,李主任的声音柔和了。 “你家是不能住了,何春强还在队里呢。他要是跑回来了,你这日子又没法过。” 安文玉从喉咙里发出小兽濒死的声音,身体在战栗。 张秀红握住她的手,“你别怕,你就去我家住,我们小刘家现在就我带着两个小孩子,外人也不过来。” 张秀红简直是个圣母。 李主任都有点看不懂她了,她皱眉:“张秀红同志,你家里没有男人……” 两个女人一起住安全吗? “就是没有男人才方便。”在何春富出事之前,安文玉的名声可难听了,也就这一年来好了些。 张秀红捏起来拳头:“谁要是不长眼,来我小刘家找麻烦,我用火钳叉死他丢老刘家院子里去!” 又来了又来了,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张秀红。圣母什么的,果然都是假象。 李主任问安文玉:“你怎么想的?是跟张秀红走,还是让我给你找个稳妥的地方住?” 安文玉一声不吭,默默牵住张秀红衣角。 李主任:“……行。” “妈妈。” 都要走了,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小洲。”安文玉睁开眼,从张秀红怀里挣出来,紧张地找人,“小洲呢?” 何在洲就站在屋檐下看着她。 苍白的脸庞上有一些划痕,他穿着短袖子和大裤筒的短裤,露出来的四肢没有一点肉。 “小洲……” 安文玉的手无力地松开又抓起,她难受了。 何在洲护着安文玉跟他爸对峙的时候,凶得像是狼崽子,现在孤零零站在这里的时候,却好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他爸被抓走了,他妈手足无措。 李主任说公道话:“何在洲最好也别住在这里,小孩子还是跟着娘比较稳妥。” ……诶? 压力来到张秀红这边了,她叹着气说:“确实是这样,小洲啊,你愿意到我家去吗?” 何在洲弯了弯黑漆漆的眼睛:“当然愿意,谢谢刘婶。” 小刘家居然有客人来啦。 刘小豆和刘小虎兴奋的不得了,围着何在洲喊哥哥哥哥。 他们捧着课本,又要给何在洲读课文,又要教何在洲算加减法。 他们都读二年级啦,何在洲哥哥又没上过学,肯定懂的没他们多。 结果……为什么他什么都会啊,他连传说中的乘法都会! 刘小豆和刘小虎抑郁了,现在就是想念大姐,特别想念大姐。 要是大姐在就好了,大姐是最出息的! 那头,张秀红为了扬个好名,今天算是下血本了。她给安文玉喝红糖水,给何在洲吃饼干。还把收音机给打开了,让他们听大书。 安文玉缓过来了一点,两只眼睛水盈盈的。趁着张秀红做饭,她悄悄把何在洲拉到了一边:“等明天早上,你悄悄回去,从家里拿一点东西过来,给……你刘婶。” -- 第284页 “好。”何在洲听话地点了点头。 耳听八方的张秀红心里一下子就松快了,到底是大城市的人,就是阔气,她喜欢! 张秀红是在期待中入睡的,然而是在凄厉的哭声中被惊醒的。 “小洲,小洲你怎么啦!” 张秀红嚯地睁眼,就看到屋里站着个何在洲,鼻青脸肿,两手空空! 这是什么人间悲剧哟,张秀红一抹脸,轱辘一声坐起来。 “你怎么回事啊,小洲?” 何在洲痛苦地说:“我回家拿东西,遇到我爸了。” 然后呢? 然后就这样了罢! 何春强简直太不像话了,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居然能对亲儿子下这样的重手。 张秀红气坏了。 这种人作孽就作孽,居然生生挑在何在洲从家里拿东西给小刘家的时候作孽,这下好了,回本什么的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张秀红左手安文玉,右手何在洲,拽着他们就往公社跑。 “你们跟我来!” 李郎中刚打开卫生所的门,就迎来了他们三个。 张秀红如今是他名正言顺的大姨姐,用到妹夫的时候更有底气了。 “李郎中啊,你救人命的时候到了。”张秀红把何在洲往他面前推,“我看这个孩子伤的特别严重,你必然也是这么觉得的!” 李郎中:“……” 何在洲的眸底浮起蒙蒙的雾气,哑声道:“李郎中,请你救救我……还有我妈妈。” 队里,吴国安正在审问何春强呢。 何春强苦笑着说:“大队长,我真的知错了。我今天天没亮就请求民兵同志带我回去,想跟他们道歉。没想到他们娘儿俩都不在家,我等了半天才等到小洲回来,我跟他保证了又保证。小洲是个好孩子,他说原谅我了。” 吴国安十分怀疑:“真的?” 他来松梗大队当了一年半的大队长,人不幸老了十岁。上回在书上看到人老珠黄这四个字,吴国安这颗无坚不摧的心脏一下子酸涩起来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都是被松梗大队这些奇形怪状的极品害的啊。 他警告何春强:“你最好别扯谎。我不会包庇你,不知道上头有谁保你,但是在我这里,你只要犯错误了,我只会一字不差报上去!” “我没必要扯谎,这种谎一戳就破,何必扯呢?”何春强充满信心,“小洲跟我确实打开心结了,大队长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带他过来,让他说给你听。” 吴国安将信将疑,刚准备派人喊去,何在洲自己来了。 来的???止他一个,张秀红一巴掌把李郎中写的东西拍到吴国安面前的桌子上,痛声道:“大队长,何春强那个人,确实留不得了!” 吴国安一愣:“怎么回事?” “你看看,你看看,他不但打女人,他对亲儿子都能下狠手!” 裹着满头的绷带,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何在洲步履蹒跚过来了。 吴国安:“!” 他试探地开口:“你是?” “这就是何在洲。”张秀红义愤填膺,“一个连亲儿子都能虐待的人,大队长,你真相信这种人会改邪归正,当个好人?” “……怎么回事?” 吴国安把帘子一拉,露出后头两只眼睛都要喷火了的何春强。 何春强盯着何在洲:“你几个意思?” 张秀红被吓了好大一跳,“大队长,你不带这样恐吓人的!” 吴国安按住太阳穴:“这是我的失误。” 从她决定帮助安文玉那一刻,她已经跟何春强对上了。张秀红也不怕他,斗志昂扬:“何在洲现在不方便说话,有什么冲我来!” “我问何在洲,你好好的裹成这样样子干什么?”何春强缓慢地问。 “什么好好的?你怎么有脸说好好的?”张秀红出离愤怒了,“何在洲明明是被你打成这个样子的,你怎么还不承认了!” 何春强好像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捂着心口咳嗽了两声,沙哑地笑起来。 “好。好小子,干得不错啊。” 吴国安看着他,眉头拧得紧紧的。 打开心结了,没必要扯谎……就这? 张秀红尖声道:“这种坏人,就应该从哪来,把他送哪去!” 何春强面皮子抽搐了一下,从头到尾都是盯着何在洲。 “你真以为没了我,你跟你妈能活得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132章 松梗大队到处都流传着张秀红同志的传说。 周末的时候,刘二柱同志载着刘小麦行在回松梗的土路上,越走近越有人跟他们父女俩打招呼。 “小麦放假啦,回来好回来好,你妈可想你啦。小麦出息哟,像你妈!” 刘小麦笑眯眯地喊着人,心里有些疑惑。 诶,这是张秀红同志在队里干大事了? 就因为她干活特别厉害,用顽强的劳动精神征服了队里乡亲? “二柱回来啦,你以后可得对红子好一点,你要是敢当戏文里的陈世美,我们松梗老老少少都饶不了你!” 刘二柱一头雾水,直道:“不敢不敢,我家都是红子做主的。” 怎么能对不起红子呢,没有红子可怎么办哟。 刘小麦一听到乡亲们口中的“红子”二字,心里就差不多确定了,她妈确确实实是争气了一把,让乡亲们刮目相看了。 -- 第285页 但是现在十一还没到,评劳模还没开始呢。 张秀红同志干什么啦? 直到在大队路口遇到了四婆,四婆声情并茂,像唱戏那样把声音拉得又长又曲折—— “红子啊,她就是勇斗饿狼的英雄!是我们松梗大队的刘胡兰!” 刘小麦捂住心口。 这是什么大型碰瓷现场? 刘二柱也被吓坏了,生怕张秀红真跟人家英雄人物一样出事了。 “我家、我家红子在哪呢?” 四婆一指:“在田里干活呢。红子一刻不歇,太拼命了,谁劝都劝不住。” 怎么会这样? 刘二柱着急了,怀疑自家媳妇被下降头了。 要不然就算为了帮他分担,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吧。为了个不确定的劳模把身子熬坏了,这可是傻事中的傻子啊,搁以往红子不嘲这种人就算了,她现在怎么还自己当上这种人啦。 “不对劲,麦啊,你妈不对劲起来了。”刘二柱反反复复念叨。 “不是上周就开始不对劲了吗,我妈要上进呢。” 这里头还有她的一份功劳呢,刘小麦觉得她爸这个人有点神奇,怎么搞到现在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小麦,我们快过去!” 刘二柱狂踩自行车,刘小麦险些被他颠下去。 “糟啦,红子倒啦!” 远远的就听到这样的声音,自行车上的父女俩汗毛直竖。 “红子——” “妈——” 张秀红被人架到树荫底下,有人抹着泪给她喂红糖水。刘小麦定睛一看,震了个惊了,那人居然是安文玉。 ……居然是安文玉! 安文玉戴着个老农民才戴的草帽,露在外面的白皮子还是被晒红了,整个人有一种重做了的感觉。 “红子啊,我的红子啊!”刘二柱下了自行车都来不及把车子架好,跌跌撞撞往张秀红身边跑,“你可别吓我啊红子,我带小麦来看你啦——” “二柱你别急,你让红子缓一缓,你不要挤着她。” 刘小麦着急忙慌紧随其后:“叔啊婶啊,我妈怎么就晕倒了呢?” “哎,红子太拼了,红子这是累晕了啊。” 刘二柱抹了把脸:“我去家里卸块门板来,劳烦你们帮我照看一下红子……我、我……” 刘二柱乌拉一声哭了。 众人:“……” 怎么都当上城里工人了,刘二柱还是这副德性? 但一想到这泪是为张秀红流的,大家又都觉得正常了,毕竟张秀红同志是这样的正派、这样的有勇气! “二柱你快去吧,红子这里我们帮你照看,你就放心吧。”被刘二柱感染到了,心意软的乡亲也抹起来眼睛,“你忙快点,我们一起帮你抬红子去卫生所。” 拆门板这种事情,向来是刘二柱的一项熟稔业务。 他撒开腿使劲跑,哪知道半途有人和他迎头撞。 何在洲背着一块门板匆匆过来:“叔,我把门板给你送过来了。” 刘二柱愣了一下:“哦,好。小洲啊,你有心了。” 自己都被裹成这样了,还如此乐于助人,这就是传说中的身残志坚吗。 只是这块门板有那么几分眼熟…… 刘二柱来不及多想,接过门板就把张秀红抱上去。 张秀红这时候突然醒了,眼睛觑开了一条细细的小缝,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指着田地发出虚弱的呐喊—— “我要下田……我要下田……就算是倒,我也必须倒在田里!” 刘小麦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妈,你怎么就这么……”会演呢。 大家都十分动容:“红子,你就别记挂着干活啦,你现在身子最重要,我们要送你去卫生所看呢。” “不,不,我不给大家添麻烦……”说完,张秀红头一歪,彻底昏过去了。 “红子啊——”大家叫嚷成一片。 人群里的刘二柱默默擦了擦额头。 放心了,这下彻底放心了,红子果然没事。 他就说嘛,红子那样聪明,怎么可能做熬垮身体的蠢事。 抬着张秀红去公社的路上,刘小麦看了旁边的何在洲好几眼。 木乃伊吧,这是木乃伊吧? 何在洲露出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看她:“刘小麦,你在想什么?” “……你怎么就负伤成这个样子了?”刘小麦采取了一种折中的关心方式问。 何在洲冷幽幽道:“我自己摔的。” 旁边有人听见了,立刻帮何在洲解释:“才不是才不是。小麦啊,何在洲可怜哦,他是被他那个作孽的亲爹打的。” 何春强对何在洲下了这种狠手? 刘小麦有点说不出的古怪感觉,又看向何在洲,何在洲的目光直突突和她对视。 “真的是我自己摔的。” 刘小麦:“……哦,那你以后要小心点啊。” “小洲不许骗人。”安文玉回头看向他们,轻声道,“小麦,小洲是怕在你面前跌面子呢。” “唉,以后不会了。何春强已经被撵出我们大队了,我们都不用怕他了。”旁边的人大声说。 已经被撵走了? 刘小麦睁睁眼,她记得上周末她回县城那会儿,何春强刚回来啊,大队长吴国安还为他担保呢。 -- 第286页 旁边的乡亲们七嘴八舌的,赶路又赶得气喘吁吁,好半天刘小麦才理清了事情。 原来多亏了她妈。张秀红同志义无反顾地跟何春强作斗争,什么都不怕,揪出了何春强被软禁在家还打媳妇又打孩子的罪行,大无畏地去吴国安那里闹,闹得吴国安把何春强又还给了组织。 松梗大队又安稳下来了,张秀红简直功不可没。 张秀红的胆子真大啊,松梗大队的老老少少都想给她翘大拇指。就算做决定的是吴国安,但是大家都记着张秀红这只出头鸟的勇气。 原来得民心是这个样子。 刘小麦感觉张秀红同志的劳模表彰稳了。 乡亲们十八相送,把张秀红送到半路才依依不舍停下脚步。 只剩下何在洲娘儿俩跟着,帮刘二柱父女俩抬张秀红。有外人在,张秀红明明准备下门板自己走的,结果又下不了。 刘小麦都感受到她妈晴转多云的情绪了,毕竟门板那么硬,躺一路就是颠一路,很费腰的。 刘小麦有点忧郁:“……何在洲你都这样了,不用好好歇息吗?” 何在洲委委屈屈:“我要去复查呀。” 行吧,只是同路,顺便顺便。 结果到了卫生所,李郎中把何在洲头上的绷带一层一层解下来的时候,刘小麦分明看到了一张完好如初的小白脸。 刘小麦:“?” 这跟她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啊。 确实鼻梁有点青额头有点肿,但何在洲以往跟人家打完架伤的都比这个重啊。 张秀红叹息一声悠悠转醒:“这个伤还是比较严重的。” 刘小麦看向她妈,发现她妈说的跟真的一样。 李郎中点了点头:“我上点药,再裹起来,留一个慢慢恢复的过程。” 刘小麦又看向她小姨夫,发现她小姨夫一副悲天悯人的良医模样。 安文玉轻声道:“谢谢,谢谢李医生。谢谢你救了我家小洲……还有我。” 她是在真情实感地感恩,眼睛都湿润了,感激李郎中救死扶伤。 刘小麦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还是落到何在洲的那张脸上。她睁大了眼睛看,确认了,他脸上着实只有一些青肿。 何在洲的目光瞟向她,跟她保证:“刘小麦,我会很快好起来的,你不用太担心呀。” ……又呀,又呀。 刘小麦嘴角抽了一下:“我看出来了。” 何在洲说不定明天就好了,她又不是没有眼睛,她需要担心什么哟。 他们都在说话,只有刘二柱一声不吭,在研究门板。 “爸,你看什么呢?”刘小麦问。 刘二柱一脸深沉:“这个门板,来历不凡。” 刘小麦:“?” 松梗大队老刘家,背着竹篓回来的刘老太发出振聋发聩的嚷嚷声。 “我家门板呢?哪个小兔崽子又把我家大门卸了啊!” 被刘大柱亲自请回来的潘桃走过来瞧了一眼,若无其事道:“哦,我做主的,让人卸了去抬红子了。” “你凭什么?”刘老太气坏了,“我们老刘家轮得到你做主?” 潘桃呵呵道:“刘大柱接我回来的时候,可是答应了要么分家要么让我当家的。等着吧,以后日子长着呢,哼。” 刘老太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造孽哟!造孽哟!” 惦记着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刘小麦带着仓库钥匙跟何在洲娘儿俩一起回到队里。把钥匙交给大队长,请他帮忙看两天仓库。 刘小麦泫然若泣:“我妈醒是醒了,人却虚得不能下床,我爸要在卫生所陪床呢。” 李主任刚好也在,她叹息道:“张秀红的表现,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是时候做出一点表示了,不能凉了好同志的热血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33章 张秀红这些天拼确实是很拼,她这个身体实在是受不住了,跟要散架了一样。 卫生所里安静的很,她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打算好好睡一场。 然后就听见耳畔传来翻书的声音…… 翻书?? 张秀红嚯地一下睁眼,转过身看过去。 亲娘哟,她看到了什么哦,她的男人居然在翻着一个小本子,皱着眉头看得用心极了。 “刘二柱,你看什么东西!” “……哎,红子。”刘二柱被吓了一跳,对着张秀红展示了一下他的小本子。 张秀红伸头一看,太阳穴直跳,那上面一个又一个方块状的……居然都是字! “刘二柱,你干什么交易?”张秀红瞪着眼问。 刘二柱抓了抓头发,老实巴交道:“红子,我认字呢。” 张秀红:“?” 这是废话,她又不瞎,能看不出来他在认字? “你——怎么就认字了?”张秀红匪夷所思,心里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生气。 那种感觉,就好像说好的一起当学渣,结果另一个人悄悄在背后用功起来了一样。 刘二柱这个狗男人自从当了工人,确实心思多起来了,这一出一出,搞得张秀红都有些猝不及防了。 然而刘二柱根本不知道张秀红在不高兴什么。 “红子,我在厂里扫盲班学认字呢,我上回回来,告过你了啊。” 确实交代过,但是那会儿张秀红根本没在意。 -- 第287页 哪想到刘二柱还真一板一眼学起来了,只差一副眼镜就能冒充老学究了啊。 张秀红非常非常的郁闷:“你怎么有那么多时间学识字,你不上班?” 提到这个,刘二柱有些高兴了,他跟张秀红分享他的喜悦。 “我换组长了,之前那个组长偷偷倒卖仓库木料被王副厂长逮住了,现在这个新的组长人特别好,给我排班,知道我是乡下的,周末要带小麦回家,他排班的时候还专门给我把周末空下来。” 刘二柱越说越感动:“红子啊,我们一直遇到贵人,组长一点都不因为我是临时工就欺我,他真是个好人。我一定要好好干,努力识字,不出错不添乱。” 张秀红不说话,气鼓鼓地看着他。 “……红子,你怎么啦?”刘二柱万般情绪,最后变成了一肚子的迷茫。 张秀红撑着从床上坐起来,腰杆子挺得笔直。 “刘二柱,你教我认字,我也要学!” 大姑娘是文曲星,小姑娘和儿子都在念书,现在连家里最没用都男人都要识字当文化人了,这不就意味着她要成为小刘家的落后分子了吗? 不可以,张秀红气沉丹田,她必须识字! “真的吗?”刘二柱呆了呆,“红子,你不是不喜欢认字吗?那会儿我们一起在队里上扫盲班,你天天睡大觉。” “让你教你就教!”张秀红恼羞成怒。 刘二柱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 第二天天刚亮,趁着队里还没到上工的点,李主任就拎着一点红糖过来看张秀红了。 迎接她的是张秀红的两个硕大黑眼圈。 李主任惊了一惊:“张秀红同志啊,你精神看起来怎么更差了。” 张秀红虚弱地叹了一口长气。 必须更差啊。以往耗费的是体力,眼下耗费的是脑力和满满的心神,啊啊啊她太难了! 再一想到认字认到精神抖擞的刘二柱,张秀红就张不开嘴喊难了。天老爷哟,她怎么看到字就犯困呢,难道是她站的还不够高吗? 张秀红捂着心口,唉声叹气:“我一想到队里的乡亲们都在农忙,而我躺在卫生所的床上,我这心里就愧疚的不得了,我一夜都睡不着觉。” 李主任十分动容:“张秀红同志,你的精神我们都感受到了。保重好身体,你才能为队里做出更大的贡献。” “确实。不但要有钢铁般的身体,我还要学知识。”张秀红把刘二柱手里的小本子一抽,展示给李主任看,“这些都是我新学的字,我一个一个写到了本子上,没事就拿出来看。李主任,我想跟你学习,当一个有知识有能力的人。” 李主任惊呆了,刘二柱也惊呆了。 好在刘二柱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李主任,红子上进是真上进,她还教我认字。” 李主任翻了翻小本子,当真这样,里头都是字,一看就是用了心了。 “张秀红同志,你怎么不声不响学了这么多字?” 张秀红张口就来:“我自学成才,不给公家添麻烦。” 李主任很相信她的话,毕竟刘小麦也算自学成才的,小学就读了一年半。张秀红是刘小麦的妈,有这样的天赋不奇怪。 “我本来还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跟上头报,那是你既然识字了,我打算给你加担子就是名正言顺的事了。” 李主任欣慰地看着张秀红,此话一出,把张秀红惊到打嗝。 “李主任,你、你的意思是——” 亲娘哟,张秀红心脏狂跳,说话都磕巴了。 她不管不顾闹了这么些事,就是指望扬个名,争取评个劳模得个先进,她是万万没想占妇联便宜的。 谁知道呢,有心栽的花开了,无心插的柳也成荫了。 难以置信,这简直太难以置信啦。 张秀红屏住呼吸,紧握着刘二柱的手,两口子看着李主任,等她下面的话,连眼睛都不敢眨巴一下。 李主任笑着说:“公社里面松口了,我们队里妇联可以再安排一个人进来。我准备把这个位置给你,张秀红同志。” 啊啊啊啊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红子,你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干事啦!”刘二柱激动地眼泛泪花。 “李主任,我……感谢你!二柱……” 张秀红的喉咙被哽咽声堵住了,她说不出话来了,和刘二柱抱头痛哭。 刚进来的李郎中迎头就面对这种暴击,他冷静了一下,又默默退了出去,把场所让给需要它的人。 “别哭了,这都是刚开始,张秀红同志,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李主任心里膨胀着满足感,张秀红是她一走带起来的啊。想当初,张秀红还是一个思想落后喜欢闹事的人,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变了,变成了一个正直无私思想高尚的好同志。 这种人天生就应该在妇联当干事,只有这样,让别人看到了,才能一目了然妇联有多大的能耐,能够如何化腐朽为神奇。 “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待啊,张秀红同志,你以后要好好干,多干实事。” 李主任此话一出,张秀红就抹了一把脸抬头了。 “李主任,对于欢庆十一公社汇演,我有一些想法。表演唱歌跳舞的大队肯定很多,我们队里想要出头,必须搞一些新鲜的。” -- 第288页 “比如?”李主任来兴趣了。 张秀红翘着嘴唇一笑:“李主任,你觉得我们要是把勇斗何春强这件事搬到了舞台上,大家爱看不爱看。” 李主任一怔:“那肯定爱看啊,多有意思。” 还很爽,恶有恶报的。 张秀红压低声音:“这事要真演出来,扬的就是我们妇联名声了。毕竟从头到尾,都是我们妇联的人在救女人救孩子,不怕事不拍死。” 李主任一拍大腿:“就这么办!” 她果然没看错张秀红,这点子一个接一个的,真正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李主任当了好些年队里妇联主任了,她也想往上升啊,苦于没有途径。张秀红这个点子倒是给她打开思路了,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名声扬出去,做好事一定要留名,这样以后有什么机会,人家才能想到她啊。 李主任激动的不得了,离开卫生所的时候,脸上都飘起红晕了。 张秀红志得意满地朝床上一靠,“刘二柱,以后你是城里临时工,我是队里妇联干事,我可不比你差。” “在我心里,红子,你最有本事。”刘二柱拍马屁。 “队里的人不会反对我当干事的。”张秀红什么都考虑到了,“我给他们争取到了去公社表演的机会,那出戏里有男有女有老有???的,他们抢着上都来不及呢,说不定还要过来走我门路。” “红子,你真聪明,不愧是你。”刘二柱佩服极了。 张秀红挑挑眉,笑吟吟的,春风满面,心旷神怡。 然后面前就出现了小本子。 刘二柱拿着小本子劝她:“红子,你牛都吹出去了,抓紧时间再多识几个字吧。” 张秀红:“……” 啊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李主任回到队里的时候,就坦然地把两件事情都跟妇联的人说了。 于是张秀红成干事这件事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松梗。 正在检查大妹小弟作业的刘小麦听说后,姐弟三个狠狠高兴了一场,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刘小麦的心里起伏。 直到她回到学校,坐在课桌写物理题目的时候,那个念头突然成型了、清晰了。 刘小麦莫明其妙地看着她在纸上写下了“张红红”三个字。 一个人住校听不了收音机,这就让她写文章的时候没办法投机取巧了。 但是现在,她好像可以写点别的东西了。 马爱梅把笔一丢,抱住了脑袋:“为什么会有物理跟化学这种东西,好难好难。” 书上说要做实验,他们老师一次实验都没做给他们看过。哎,还学个什么东西啊,不学了不学了。 无所事事的马爱梅凑到刘小麦旁边,扫了一眼,两只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小麦小麦,你又写文章了?” “不是之前的那种文章。”刘小麦道,“我现在是在写。” 一个叫做张红红的农村妇女,作为被封建势力迫害的可怜女人,在新社会被拯救后拥有坚定信仰,最终成长为一位拯救其他妇女儿童的妇联干事的。 她先写着,明年就是七六年了,到时候再投稿也行。 床上的叶春花探下头:“刘小麦,你还会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斤斤计较军军投喂地雷~:,,, 第134章 叶春花一脸的兴趣盎然,乌黑的头发垂在她两边。 刘小麦笑了笑:“之前没写过,我先随便写写。” 叶春花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哇哦~” 马爱梅觉得她古古怪怪的:“叶春花,你干什么做鬼脸,什么意思哦?” 叶春花眨眨眼:“没有什么意思啊,我就是喜欢看。” 说着她举了一下手中的厚厚的大头书,朝床铺上一趟,又美滋滋看去了。 “……莫名其妙的。”马爱梅气呼呼的,“小麦你别管她。”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她本来就没管啊。 她写的东西又不是见不得人,她什么都不怕。 都住校了,刘小麦没指望可以偷偷写,于是很快,全班同学都知道这件事了。 “小班长,你写啦?”一进班级,就有人问她。 “是啊。”刘小麦一脸坦然,落落大方的。 “你会的可真多啊。”大家直咋舌,“我们以前单知道你会写文章,没想到你还能写这个。” “哪有那么容易啊。”叶春花捧着脸,坐在座位上,“写文章和写是两件事。文章写得好,不代表就能写好。就像我有个朋友小学的时候成绩很好,上了初中就不行了。” 刘小麦很懂地说:“叶春花同学,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叶春花:“……” 马爱梅捂着嘴笑了起来,教室里的学生们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耿直地安慰叶春花。 “不要太悲观,叶春花同学。我们也就是考了个摸底,你那时候不是考得不错吗?再怎么样也要等到期中考试看看呀。” “就是就是。”王胜男点头如捣蒜,“说不定你还会更差呢!” 现在就这么悲观,真差下去了心态还不得脆崩。 抵不住大家热情满满的关心,叶春花搡搡摔摔跑掉了。 啊啊啊啊这群二傻子! “……她干什么去啊?” 看着叶春花的背影,大家陷入了疑惑。 -- 第289页 徐芳不用看都知道:“还能干什么,肯定是又躲到厕所看了。” 叶春花怎么会这样?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刘小麦取出来纸和笔:“趁着还没上课,我们统计一下自愿换座位的情况吧,我去上报给王老师。” 这是王老虎给他们的自由,只要当事人愿意,他就不反对。 “好的好的,小班长你听我说……” 大家立刻争先恐后来到刘小麦座位上。刘小麦是个狠人,在这么拥挤吵闹都能面带微笑。她的同桌王林林就不行了,作为被殃及的池鱼眼镜险些都被挤掉下去。 “王林林,你这个位置不好,不如我跟你换吧。”马爱梅怂恿他。 “……”王林林礼貌道,“可以,但没必要。” 这个位置可是他爸专门给他安排的,说刘小麦这个人能从农村考第一上县中学,肯定是个有本事的,能带动他,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学海无涯苦作舟。 刘小麦确实是朴实的小姑娘,学习什么的,从来不避讳人。 王林林不想学习,就仗着地理位置优越,天天观察刘小麦。 结果…… 他看到刘小麦读语文课文了,读了一遍会背了。 他看到刘小麦背英语单词了,扫了一遍会默了。 他看到刘小麦做数学题了……不用看也会做?? “……”王林林被伤到了。 亏得他爸还耳提面命让他跟刘小麦学习,刘小麦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可是现在,就算是把他爸的那两条腿借给他跑,他也赶不上刘小麦的进度啊。 “刘小麦,你怎么学那么快?”王林林不是没问过。 而刘小麦是怎么回答的呢? “这快吗?”刘小麦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反问。 看在王林林一脸郁卒的份上,她会笑着解释:“我放假的时候提前学过语数英,现在是温故,显得比较容易。你看我学物理化学,就没这么轻松了。” …………真的吗? 王林林一低头,看到刘小麦“唰唰唰”填完了一道化学实验题,把那一页翻过去。她厚厚的化学书只剩下最后几张纸是新的。 ……王林林又看向自己刚翻到第三页的化学书。 不争气的手指辛酸地抖了起来。 啊啊啊啊什么学海无涯苦作舟,刘小麦苦吗?刘小麦根本不苦好不好,她还又写文章又写的。 但对于他这种人就根本不是苦不苦的事了。 分明是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王林林大彻大悟了。 刚把自己从痛苦的深渊拔出来,他的肩膀就被马爱梅戳了一下:“你再考虑一下罢。你跟我换座位,我请你喝菜汤。” 王林林一脸忧郁:“真不必了。” 他哪里敢换哦,他换了位置被他爸知道了,他爸还不得抽他啊。 谁让王德同志总是那么固执呢,比如坚定地觉得王老虎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坚定地觉得自家儿子坐在全县第一的旁边最少能考全班第二。 王林林长吁短叹,等刘小麦忙停当了,他悄悄跟刘小麦说:“我真担心我期中考试还考不好,我爸去折腾你爸爸。你不知道,我爸爸是有点蛮不讲理在身上的,他一天到晚就知道满脑子瞎想。” “不会吧。”刘小麦惊了惊,“我看你爸爸还蛮有文化蛮讲道理的样子。而且为什么你考不好,他就怨我爸爸啊?” 王林林推了推眼镜:“刘小麦,你居然还不知道吗?我爸指望你带我学习,才把你爸弄厂里的呀。” 刘小麦:“……不是你爸为了气人吗?” 刘二柱同志是进家具厂参加宫心计的,怎么压力还到她刘小麦的身上来了。 “那个只是顺带了啦。”王林林嘟囔,“最主要的,我爸是为了我。” 刘小麦悟了:“那我要是带着你成绩起飞了,你觉得我爸能转正吗?” “!” 王林林迟疑着:“我觉得我爸做得出来。” 刘小麦晓得了、接受了、快乐了。 她拍了拍王林林的肩膀:“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亲弟。” 王林林:“那个,我好像比你大。” 刘小麦眼神一横。 “……行,我是弟弟。”王林林苦巴巴道。 家具厂里,刘二柱正在兢兢业业看仓库,主要表现为在仓库门口一遍晒太阳一遍写字,嘴上念念有词。 他的新任上司陈组长踱步过来:“二柱,忙着哪?” 刘二柱一惊,都来不及收小本子,呆呆地站起来,喊了一声:“陈组长好。” 陈组长不喝假酒,不嗑花生米,不说瞎话,自从上任就对刘二柱很是关照。 “站起来干什么,快坐下快坐下。”他对刘二柱挥手,“不要慌,学认字是好事,是值得鼓励的事。” 陈组长没给他扣“玩忽职守”的帽子,刘二柱放心了,陈组长真是一个好人啊。 “刘二柱同志,你扫盲扫得怎么样了?”陈组长是这样平易近人,主动关心他的学习进度。 “我已经认识不少字了,陈组长,我现在都感觉我不是半文盲了。”刘二柱用着很诚实的语气自夸着。 陈组长的眼角就抽了一下:“那不错啊。” 刘二柱摸了摸头,高兴地直笑。 “对了,刘二柱同志,我们王厂长对你很照顾啊。”陈组长貌似不经意地问,“你跟王厂长是什么关系哦?” -- 第290页 也没听说王德有什么乡下穷亲戚啊。 刘二柱憋出来一个词:“手足之情。” 陈组长:“??” 他看着刘二柱,刘二柱看着他。彼此都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 原来不止是穷亲戚,还是穷兄弟?王德啊王德,怎么还有兄弟是农村人。 陈组长看着刘二柱,越看越觉得他眉眼跟王德很有点相似。心里确认了十之八.九,面上还是怀疑地问了一声:“真的吗?” 刘二柱很有底气地点了点头:“确实是真的。” 这个词可是他新学来的啊。王??长搭了他一把手,给了他在家具厂立足的机会。他跟王厂长之间的关系,可不就是手足之情。 陈组长的表情复杂了一下,怪不得,怪不得啊。 王厂长出手动了之前那个人,打着监守自盗的名义,害得他们还以为事情暴露了,结果等到今天王厂长又没继续动手。 敢情之前就是帮自家兄弟打脸呢,倒是他们多想了。 陈组长笑着跟刘二柱说:“你今天早点去上扫盲班吧,我左右没事,这个仓库我来看。” 又来替他? 刘二柱感动的一塌糊涂,回去就在本子上错别字连篇写下看仓库日记。 今天又有人替我看仓库了,替我的人是陈组长。组里的人都那么好,很照顾我,从仓库搬东西从不要我搭把手,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他们的。 刘二柱合起本子,等有机会见到王厂长了,他一定把日记交给王厂长看,让陈组长他们做好事能留名。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35章 为了保住刘二柱同志的铁饭碗,刘小麦开始了把王林林搓圆捏扁的辛勤生涯。 每天早上,刘小麦作为班长收作业,王林林只要不交,刘小麦第一个把他告诉王老虎。 每天上课,王林林一打瞌睡,刘小麦就把他戳醒。长期下来王林林的大腿对刘小麦的手起了条件反射,刘小麦一伸手指,王林林就两股战战。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王林林受不了了。 想他学习好,平时作业带他抄,考试试卷带他抄不就得了吗? 结果现在,他过得是什么日子?过得是什么日子哦! 王林林被刘小麦活生生欺负哭了。 “我不干了,刘小麦,你就别管我了!我不想干了,我情愿考试再考六七十分,反正我以后肯定有大学上。” 刘小麦瞅着他,小眼神特别的复杂。 傻孩子,明年的今天你就不会这么想啦。 “刘小麦,你琢磨什么坏事呢?”王林林也瞅着她。 刘小麦摸摸脑门:“我本来还想着在考试之前给你画一份重点呢,你现在这样有底气,倒显得我很多事了。” 王林林:“!” 刘小麦摇摇头,拿着笔写起来东西,一副不打算再搭理他的样子。 王林林急了:“刘小麦,你别这样,我刚刚说错话了。我还能行,你一定要管我啊!” 刘小麦头都没抬一下。 “……姐!”王林林又在当弟弟。 刘小麦捏着笔,眸光一抬:“什么事?” 王林林:“……” 真是奇了个大怪,刘小麦人小小的,怎么就那么喜欢当姐? “刘小麦,你教我学习好罢。等我学习好了,我让我爸给你爸转正。”王林林打包票。 刘小麦真搞不懂王副厂长是不是真这么想的,真愿意用家具厂的公济王林林的私? 但管他呢,王林林是坑爹也好,被爹坑也罢,是他们家的事。饵都丢下来了,刘小麦反正是愿者上钩了。 她矜持地说:“行。” 王林林自觉地打开化学书看公式,偷偷摸摸看着刘小麦。 “我没你聪明,学习太难啦。刘小麦,你能不能先给我把重点划好,我学重点就行?” 刘小麦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好饭不怕晚,王林林同学,你现在踏踏实实学,等到考试前几天划重点也不迟。” 后世的无数位老师都在告诉我们,划重点等于划整个宇宙。 王林林同学,等着吧,会有惊喜给你的! …… 被学习的痛苦围绕着的何止王林林,松梗大队小刘家,张秀红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正在往两侧的太阳穴上抹清凉油。 在她的身上,搁着两张纸,上头密密麻麻都是字。床头前还摆着一本被翻到又破又旧的新华字典。 刘小豆和刘小虎放学归来,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他们两个蹑手蹑脚走到家里,一人搬了一张小凳子,又搬了一张桌凳,悄无声息地去外面写作业。一个两个自觉的不得了。 “回来。” 张秀红虚弱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刘小豆和刘小虎对视一眼,一个推一个,结果谁都不敢上,最后两个人不得不一起踮着脚尖挪到了张秀红床前,老老实实地站着。 张秀红一脸的憔悴,宛如失了水分的黄瓜,把那两张纸递给刘小豆。 “我再背一遍,你看我背的对不对。” 刘小豆慢慢吞吞地接过纸:“哦。” 张秀红深吸一口气,目光直突突看着房梁,一口气把属于她的戏份从头到尾背了一遍。毫无感情,像根木头一样。 “……”刘小豆的表情纠结了一下。 -- 第291页 刘小虎看着刘小豆的表情,顿时聪明机警地后退了两步。 张秀红抽抽了两声:“小豆啊,妈哪里又背错了,你跟妈说,妈受得住。” 您每次都这样说,结果呢? 明知山有虎,在自家爸和大姐不在家的时候,偏向虎山行这样的重任只能由刘小豆承担起来了。 刘小豆都不磕巴了,眼睛一闭脖子一伸直接开口了。 “妈,你这、这、还有这……你这些字都背错了,读音就是错的。” 她拿着笔把张秀红背错的字都圈了起来。 张秀红冷静地看着那些字,平平地回了一声“哦?” 开始了,要开始了! 刘小豆紧急后撤。 “啊——天老爷哟,你怎么就这么折磨我——” 宛如被夺舍了一样,刚刚还奄奄一息的张秀红突然发出振聋发聩的呐喊,字里行间都是要命的不屈服。她在可怜的床上不停地翻滚、弹跳、蹬腿甩膀子,然后又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小豆和刘小虎报团取暖,瑟瑟发抖。 妈当了妇联干事,他们也就高兴了两天,爸和大姐一走,妈就变成这样了。 哎,妈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啦? 张秀红也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只能讲说了一个谎之后,就要用十个谎圆。 她也知道不能什么好事都抓在自己走里,回头让好不容易得到的民心翻车了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从卫生所回来,她主动把仓管员位置辞了,说要让给有能力的人,她也好一心一意为妇联服务。 她心里这么有数,大家都很高兴。于是李主任提议让她本色出演戏里的张秀红,十一的时候去公社表演。 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张秀红必须要啊,不要的是傻子。这也是她让出了仓管员位置才得到的机会,是小麦说的“有来有往”。 把何春强解决之后,安文玉仿佛就正常起来了。她自称以前在学校进过话剧社,写过剧本,于是这次的剧本她承包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一切都是欣欣向荣,大家都很好、很开心、很有盼头。 直到安文玉剧本写好了,张秀红这个女一号占了整整两张大纸,纸上小字密密麻麻。 李主任直接递给了张秀红:“张秀红同志识字,这个自己拿回去背就行了吧。” 张秀红的笑容僵硬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李主任关心她。 张秀红:“……我戏份是不是多了点,能不能均一点给别的乡亲。” 安文玉捂住嘴笑:“你是英雄好伐,我还准备多给你写一点呢。” 张秀红感动地拒绝:“不必了不必了,这就够了,足够啦。” 一转头回到家,张秀红就趴着床上痛哭了一场。 她太难啦,她怎么就这么难呢? 好在家里有个刘小豆,刘小豆跟刘小麦学过查字典。张秀红有过扫盲班的基础,在刘小豆手把手的教导之下,她成功学会查字典。 然后就一直生活在认字的苦难里了。 一个字一个字查,查完了一个字一个字背。 偏偏字有多音字,背有瓢嘴的时候,张秀红分家后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活活又瘦了回去,整个人跟难民一样,萎靡不振,眼泛绿光。 “妈,你别急,我们相信你,你肯定行!” 刘小虎离张秀红远远的,嘴上虚伪安慰她。 张秀红理都不理他,在床上泪雨滂沱:“我命苦哟!天老爷哟,你好狠的心呐!” 老刘家的院子里噼里啪啦传来一阵动静。 “潘桃,你看到了吗?没有男人在身边,女人迟早要疯。”刘大柱高高在上地说。 话是跟潘桃说的,目光确是往姚静身上瞟的。 “福宝,小军,我们去屋里写作业。” 姚静眉毛都没蹙了,她对刘大柱的这些言语骚扰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好像没听见刘大柱的话一样,她牵着福宝和刘小军回屋。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刘大柱望穿秋水。 潘桃“呵”了一声,准备去屋里烧晚饭,要个人烧火。 她的目光在安安静静的刘小萍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就落到了刚跑回来、一声臭汗的刘小勇身上。 “你跟我过来,烧火!” 刘小勇:“?” 他东张西望:“刘小萍,妈叫你烧火呢!” 刘小萍怯怯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潘桃,然后说道:“我知道了。” “刘小萍,忙你的去!”潘桃不耐烦地说,“刘小勇,你过来烧火!” 刘小勇震惊了。 什么东西啊,他妈真的是在叫他烧火?怎么会这样啊,他妈脑子是不是被老潘家的门板夹过啦。 从老潘家回来就不对劲,都不打刘小萍那个丫头片子了。 他不服气地呐喊:“我不去,我是老刘家的大孙子,你凭什么叫我烧火!” “我姓刘吗?”潘桃冷笑,“是你我的大孙子?” 刘小勇瞠目结舌。 可以确定了,他妈真的有病,他妈确实有病。 刘大柱都被潘桃的这套言论惊呆了:“你在讲什么笑话?潘桃你脑子糊涂了?” “比你清醒。”潘桃瞟了他一眼,也不喊人烧火了,自顾自去了厨房。 -- 第292页 老刘家院子里小闹了一场,小刘家屋里的张秀红冷静了。 她抹了一把脸:“小豆,扶我起来,我还能学。” 刘小豆:“……哦。” 又叫她又叫她,还能怎么办呢,大姐说了,他们就这么一个爸一个妈,遇事不决就宠着罢。 张秀红这会儿还真没闹,她抖擞精神坐正了,又给自己太阳穴抹了一层清凉油,含泪拿起那两张纸,纠正错读音,然后继续背书、背书、背书! 这样的好机会,别人想要都要不到呢。天老爷对她够可以的了,她不能对天老爷要求太高了。 当队里的妇联干事只是开始,她还要进城呢,他们小刘家一家都要当城里人。 她必须上进,她可不愿意变成潘桃和姚静,那种日子她是过不下去的。 在张秀红同志的水深火热之中,十一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明天早上大家来看三更呀~ 感谢斤斤计较军军投喂地雷,啾咪!:,,, 第136章 十一这天,张秀红一行人坐着拖拉机会去公社参加汇演。 张秀红又穿着结婚时候的衣服,特别正派,一看就是个正面人物。她一脸凝重地坐在人群里,宛如奔赴沙场。 “红子,你别太有压力,队里几次排练,你都演的特别好。”李主任宽慰她。 张秀红挺了挺胸脯:“毕竟我本色出演。” 她就算再没底气,再怎么感觉自己词没背好,一旦站到台上去,她必然气势如虹。 这也多亏了安文玉写的剧本。 在现实的基础上进行艺术加工后,戏里的“何春强”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渣,是一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是个人过来都想唾弃他一口。 ……当然,他们也不算太了解何春强,安文玉作为他的枕边人,对他认识更深,说不定这个剧本仅仅是对何春强这个人的如实还原。 李主任慧眼识珠,在乱糟糟的报名人选中,一眼挑中了全松梗大队最猥琐的男的扮演何春强。 对戏的时候,那个男的一抖肩一甩头,都让张秀红怒火中烧,入戏深得差点真把人家男同志干掉。 “张秀红同志天生适合台上表演。”李主任非常感慨。 无论是唱歌还是演戏,张秀红总是这么有天赋。 张秀红听了很谦虚地表示:“我内心更喜欢在基层干一些实事。” 这就是吹了啊,她其实就想坐办公室。有办公室坐,谁愿意在外面风吹日晒熬着,唱歌伤嗓子演戏伤感情。 但是小麦说了,人家坐办公室的都是在拿笔杆子吃饭。 张秀红:“……” 她深重地叹了一口长气。 她旁边的安文玉听见了,小声道:“别怕,我也觉得你演的好。” 时代真的变了,安文玉都开始安慰人了,张秀红简直老怀欣慰。 李主任是怎么看待她的,她就怎么看待安文玉的,有一种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丰收喜悦感。 张秀红拉着她的手,愉悦地拍了拍。 “你太久没出过远门了吧,别怕,遇到事情了你就找我。你要是愿意,跟着我也行。” 她们这边姐妹情深,都让对方别怕,旁边一个演吃瓜群众的妇女立刻尖利地咯咯咯笑起来。 “老何家的,你现在胆子确实越来越大了,我以为你还要躲在家里呢,毕竟你家是那种成分。” 那声“老何家的”一出,安文玉脸上的血色就迅速褪下去了,她仓皇地转动了两下眼珠子,眼神都散了。 张秀红揽住她,横眉怒目挑事的妇女,给她扣帽子。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新社会男女平等男女平等,怎么你还满嘴的‘家的家的’,你是从吃人的旧社会来的吗?” 张秀红正气凛然,“你现在说说,我们能当没听见。到了公社你要是还这样随口胡扯,要人家怎么看我们松梗大队?回头影响了我们大队的荣誉,你欠我们的拿什么还!” 任何事情一拔高那都不得了,显然张秀红同志深谙此道。 拖拉机上的人们思路都被张秀红带着走,一时间简直人人自危,争着指责那个妇女:“你要不别干了。” 他们排练了这么久,流了这么多汗,心心念念想出风头呢。可别被这人祸害了啊。 李主任的面色尤为严重一些。 带着一个口无遮拦的人去公社,真的对吗? 亲娘哟,别再影响仕途。 那个妇女慌了,连忙解释:“李主任,我可没想到那些啊。我的思想不会出错的,我就是担心安文玉跟着我们,她成分不好会影响到我们松梗大队。” 不就是扣帽子吗,搞得谁不会一样,那就互相扣。 说完了,那个妇女还有些得意。 就听见一道清凉的声音从拖拉机角落传来。 “我和我妈可以在现在跟老何家划清界限、断绝关系。” 说话的是何在洲,他早就在等这样的时机了。 放在寻常,队里不会轻易同意的。在出事后断绝关系未免显得欲盖弥彰。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毕竟他们娘儿俩和松梗大队是一体的了。 “你现在划清又有什么用?怎么晚不划早不划,我看你们就是不诚心!” 那个妇女好像学了什么绝世武功,在拖拉机上也能跳脚,李主任看着她的眼色已经很不好了。 -- 第293页 “那真是太不幸了,队里这个表演的本子都是我妈写的。”何在洲遗憾一笑,轻声道,“这位……婶?你演了戏里的人,你已经脏了。” 已经脏了的那位妇女:“……” 李主任严肃着脸,一锤定音:“只要是你们娘儿俩自己的意思,我们就只能尊重,今天这个拖拉机上的都是见证人!” 和何在洲同缩在角落里的刘小豆和刘小虎挠了挠头。 天呐,见证人,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他们两个也是吗! 公社地方本来就不大,于是这次汇演借了公社中学的地方用,台子就搭在操场上,人山人海的。 张秀红虽然没在公社中学念过书,但是来还是来过好几回的,一时间有些故地重游的唏嘘感。 然后一转眼,她就看到她大姑娘和人家公社的领导谈笑风生。 张秀红:“……” “大姐!”我们想死你啦! 刘小豆和刘小虎眼睛一亮,就要不分场合往刘小麦那里冲,抱住她大腿荡秋千。 “小豆小虎,到爸这里来,到爸这这来!”刘二柱不知道从哪里神出鬼没地现身了,俯着身子坦然接受两个小的冲他,“等你大姐忙停当了自然来找你们,你们大姐现在……业务繁忙。” 刘二柱憋了半天,瘪出这么四个字。他新学到的词,一说出口,就显得自己特别的有水平,见过的世面特别大。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睁大了眼睛。 什么啊什么啊,繁忙他们听的懂,业务又是怎么东西? 张秀红一脸傲娇:“你们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打算看我的表演啊。” “是啊是啊。”刘二柱使劲地点头,一般人点完头就算了。他还非得补一点让人不开心的事,“主要是我们今天都放假,多好啊,我和小麦顺路来看看你。” 张秀红翻刘二柱一个漂亮的白眼,刘二柱紧张了:“红子啊红子,你是不是没准备好上台……台词没背好?” “瞎讲。”张秀红断然否认,“我养的简直就是张秀红本红,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你说的那个张秀红,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刘二柱到底是不敢再问这些有的没的了,他看向领导身边的刘小麦。 “小麦在讲什么呢?” 刘二柱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眸光一动,正好看到何在洲正在目不转睛地凝视他大姑娘。 ……这个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刘二柱:…………感觉有一点不好。 感谢asure投喂地雷,啾咪! 第137章 刘二柱一恍神,再看的时候,何在洲分明是含笑着低头,和刘小豆刘小虎说话。 “二柱,你看什么呢?”张秀红觑着眼问。 刘二柱动了动嘴,示意她看过去。 张秀红撑着身子一看,“小洲这个孩子确实不错,他那么大年纪了,跟小豆小虎都玩的起来。” 主要是他也没其他朋友,没得选啊。但安文玉毕竟在这边呢,张秀红就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哦。”刘二柱有那么几分迟疑。 张秀红觉得他是在嫌弃老何家成分,于是压低声音跟他解释:“不一样了不一样了,他们娘儿俩跟老何家要断绝关系了。” 刘二柱又“哦”了一声,无波无澜,无起无伏的。 张秀红:“……” 她面上矜持,手下用力,不动声色朝刘二柱腰上一掐:“你什么毛病?” “嗷……唔!” 刘二柱捂着嘴在原地来了个青蛙跳。 张秀红:“?” 周围的的人:“?” 连前头的公社领导都停住了讲话,顺着动静看过来。 刘二柱胆小地站立不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领导笑了笑,对他招手。 刘二柱脑子一下子就昏了,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哦? 张秀红跟贤妻一样推了推他:“领导喊你呢,快过去啊。”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公社领导真的是在喊他过去! 几乎是转瞬之间,刘二柱想到他也是进过大礼堂看过高县长的人,家具厂王副厂长都跟他称兄道弟,他的底气一下??足了。 刘二柱正正经经地走过去,客客气气喊:“领导好。” 猛一看,好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高洁样子。 公社的领导还真对他刮目相看了。 以往队里那些种田的到公社来,他一招手,哪个不是屁颠屁颠一脸笑的。就这位刘二柱同志与众不同,怪不得能培养出优秀的刘小麦同学。 这叫什么,有其女必有其父? “刘二柱同志,我听小麦说了关于你的传奇。你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啊,松梗大队有你了不起。” 刘二柱:“?” 天老爷哟,他干什么事啦,怎么就成传奇了哦。 小麦刚刚念念叨叨的,跟人家领导说了什么瞎话哟。 但是事已至此,刘二柱又不能坑姑娘,不好否认这些说法。 他只能一脸稳重地说:“我们松梗大队力争上游离不开每一位乡亲啊,我也是其中的一颗螺丝钉。我肯定继续上进,争取当车轮子、当车龙头,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才好。” 不可能的,当零部件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刘二柱同志就想舒舒服服当个人,等他成了家具厂正式工,弄到房子把红子他们接上来,他这辈子就圆满了。 -- 第294页 “说的好啊,刘二柱同志!” 不知刘二柱内心的公社领导激动地鼓起掌来,大赞他思想觉悟高。 刘小麦从善如流,跟着公社领导把手巴掌拍得噼里啪啦响。 周围的人离得近的知道一点情况,离得远的不明所以,但都不耽误他们鼓掌。 都在夸刘二柱,从他的头发丝夸到脚板底,汇成一句话,就是特别优秀,把张秀红都整懵了。 她怀疑地看着刘二柱,真的吗,这个刚刚还在青蛙跳的男人如此的优秀? “红子啊,你家二柱……” 有人欲言又止看着她,张秀红立刻把下巴一抬:“我家二柱,确实是个优秀上进的男人。要不然我年轻的时候也不可能看上他,那时候想跟我处对象的人能从队里排到县供销社。” ……以上纯属胡诌。要不是看在刘二柱耳根子软,能给她当牛做马,她怎么可能嫁到老刘家,给刘老太当儿媳妇。 但是现在就不用提了。 张秀红两只眼睛满满骄傲地凝视刘二柱。 刘二柱感受到了,他腰板挺得跟行伍出身的吴国安一样,显得特别有精神有力量。 他诚恳地说:“我媳妇也是一个思想觉悟很高的人,高县长下乡走访,都给她翘大拇指。她非常上进,撑起了我们家半边天,我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 “就是张秀红同志吧,我早就关注到她了,从她很久之前上报纸,我就知道你们队里有这么个人才。” 公社领导感叹:“我就等着亲手给她发劳模奖状了。” 刘二柱:“!” 喜事啊,这个是喜事啊。 看着他这惊呆了的神情,公社领导直乐,又招手让刘小豆和刘小虎过去。 刘小豆和刘小虎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张口就是:“爷爷好!” 刘二柱瞪眼:“错了错了……”喊领导啊你们这两个小傻子。 “没事没事,爷爷就好,喊爷爷就很好。”公社领导摆了摆手,平易近人地跟刘小豆刘小虎交流了两句,问他们两个上学后学到了什么。 两只小牛犊居然还背了一首讴歌祖国的现代诗,这些都是他们从收音机里面听到的。 公社领导惊喜地鼓掌,夸他们博闻广识。正巧松梗大队的大队长吴国安也过来了,公社领导张口就道:“你们队里还需要什么表演,让这两个孩子上台背诗就很不错了。” 吴国安:“……主要是我们队里人才太多。” 把他给折腾的焦头烂额,实在难以消受人才恩。 公社领导眼尖道:“你不要太骄傲了,要再接再厉,大庭广众之下就不要偷笑了。” 只是因为数不尽的磨难在嘴角抽搐的吴国安:“……” 太难了,他真的是太难了! 公社中学的人来得越来越多了,别的大队也是成群结队过来的。比较阔气的如坝子大队,都穿上了特别的表演衣裳,胸前别着小红花,搞得像是来接受表彰一样。 张秀红看的眼酸:“他们是觉得他们稳了吗?” 毕竟最后评了最优后,确实公社有表彰的。还能代表公社,去参加县里的汇演。 安文玉坐在她旁边,她几乎是黏着张秀红,很怕跟生人眼神对上。 “不会的,我们比他们好。”安文玉声音不大,语气倒是坚定。 李主任刚刚抽了签回来,耷拉着脸,看起来情绪不高。 “我怎么就管不住我的这只手呢!”李主任痛声道,“我想着抽个好的,结果它非得给我抽个坏的。” 抽的是上台表演的顺序,李主任手太黑,抽到了最中间的次序。 这可不好啊,表演要么前要么后,在中间是最没存在感的。 李主任灰心丧气。 “没事的没事的,”刘小麦牵着大妹小弟走过来,“李主任,我相信我妈的能力,戏好可破。” 张秀红:“……” 实不相瞒,她自己都不是很相信自己呢,她有什么能力哦,连这些字都是临时抱佛脚学的。 但是一到台上,马上不一样了。 张秀红一身的浩然正气,跟“何春强”针锋相对的时候,又充满杀气,场面一下子热起来了。 唯一一处忘词的地方,被张秀红灵活地用俚语带了过去,惹得台下的观众们哈哈大笑。 “何春强”为非作歹的时候,台下观众都气得不得了,恨不得对着他吐口水。 张秀红痛骂“何春强”、救出“安文玉”的时候,台下观众的心都紧紧拎着,生怕她出师不利把自己搭进去。 “何春强”丑恶的面目暴露,被大队长交给组织惩罚的时候,台下观众都在欢呼恶有恶报。 最终,松梗大队勤劳勇敢的乡亲们都过上了幸福平静的生活。 一出戏尽,底下默了几秒,才开始掌声雷动。 刘小麦看到,坐在最前面的公社领导都擦了擦眼睛。 她就知道这波稳了。 古往今来,大家果然都喜欢看小品。就像春晚的节目那么多,热度最大金句最多的,往往都从小品节目里出来。 相对于其他大队的歌舞,松梗大队这个小品表演必然要鹤立鸡群啦。 张秀红同志这下在队里妇联站得更稳了,真好。 今天的风光必然都属于小刘家! 刘小麦美滋滋地嗑糖果,就感到她周围多了一道人影。 -- 第295页 一扭头,她和何在洲的目光对上了。 刘小麦:“……” 何在洲:“……” 她抬眉示意。 他面无表情。 “行了行了,见者有份见者有份。”刘小麦分给他一颗糖果,“别让小豆小虎看到,他们在换牙,不能吃甜的。” 刘小麦义正言辞,说的跟真的一样。 “哎,我可真是一个大方的人。”她想想又喟叹,“这可都是我辛辛苦苦攒钱买的啊。” 何在洲马上伸手,把她手心的糖果取走,温热的指尖跟她的手心一触即离。 刘小麦:“……” 何在洲在她旁边坐下,和她一起看台上的表演,眉头轻轻蹙着。 “越来越不好看了。” “很正常,毕竟最好看的我们都已经看过了。珠玉在前,后面的就随便看看吧。” 刘小麦就当成观察七十年代风土人情,摆正这种心态后,看的时候就能挖掘出一些趣味。 比较无聊的就是太样板化,唱的跳的都差不多,担得起千篇一律这四个字。 何在洲突然问:“刘小麦,你想去看看徐爷爷吗?” 哪个徐爷爷?也就疑惑了一瞬,刘小麦马上想到了是谁。 那个在废品站最初帮助她、给她找来满满小学课本的老爷子。 日子稳定后,她一直想着过去拜访他,可惜一次次没行成。刘小麦有点唾弃这样的自己。 她马上道:“我很想去,他愿意接受我这个陌生人的拜访吗?” “你不算陌生人,徐爷爷很关注你的。”何在洲弯了弯眼。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但是空手去就不好了。何在洲空手,那是因为他跟徐老爷子太熟了。刘小麦空手就说不过去了。 她跟刘二柱说了一声,然后把他们买给刘小豆刘小虎的鸡蛋糕提走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感谢**oss的小罗罗投喂手榴弹,感谢z。、Osow冬果、AZZZ投喂地雷~,, 第138章 何在洲也不是当真空着手,他背着一个挎包,里头装着一些书和资料。 徐老爷子的小院子里放着一张桌子,何在洲就从挎包里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外语书籍……还有他翻译成中文的草稿。 刘小麦趴在桌边看,小脸蛋上笑盈盈的,然后看着看着眼睛越睁越大。不对劲,何在洲不对劲起来了。 这些都是什么大宝贝哟,怎么说掏出来就掏出来了啊。 刘小麦皱起来鼻子端详何在洲。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何在洲一本正经,把东西整整齐齐叠在桌子上,轻轻推到对面徐老爷子身前。 “徐爷爷,这些是一部分,辛苦你检查了。” ——这些是一部分? 刘小麦敏感地捕捉??关键字眼,看看何在洲,又看看徐老爷子。 这两位在打什么哑谜哦。 徐老爷子家的小狗黑子很懂事,不去打扰那一老一少,很给刘小麦面子地蹲她脚边,竖着尖尖的耳朵,快活地摇着尾巴,跟着刘小麦的节奏,一会儿看看何在洲,一会儿看看徐老爷子。 刘小麦:“……” 徐老爷子看到直乐:“这姐弟俩处的真不错。” 姐弟俩?? 刘小麦惊了,她这是又收小弟了啊。王林林知道他多了一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吗? 何在洲轻笑:“两个都是自来熟。” …………性格还对上了? 刘小麦低头看看黑子,黑子抬头看看刘小麦,大眼瞪小眼对了一会儿,“嗷呜”一声,黑子害羞地把狗头扭了回去。 刘小麦捂住心口:“黑子这是相中我了?” 徐老爷子笑眯眯道:“是啊,小麦丫头,黑子喜欢你呢。” 刘小麦受宠若惊:“黑子真有眼光,可惜我都没带上门礼给它。” 徐老爷子看着黑子的目光就好像是爷爷看孙子:“你陪他玩玩就可以啦。黑子不馋,就是太调皮,太活泼。” 可行! 遛癞.蛤.蟆她都敢,遛狗她必然在行。 刘小麦信心满满地牵着好兄弟出去溜达了。 院子里,何在洲一直目送她出门才若无其事收回眸光。 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徐老爷子那双含笑的眼。 “徐爷爷?”何在洲一脸淡定,丝毫不慌。 徐老爷子喟叹一声:“小洲啊,你今天十三了吧?” “是的。” “十三岁,也不小了啊。真是一晃眼的时光,你已经这么大了。”徐老爷子悠悠道。 “徐爷爷,你想说什么?”何在洲眼睑垂下又抬起。 徐老爷子耳聪目明:“我想说什么,我想说你耳根红了。” “……我没有。” 他的耳根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耳根呢? “行行行,没有没有,是你徐爷爷我看岔啦。”徐老爷子从容地略过这件事,开始给他指导翻译内容。 有什么可嘲笑的呢,又有什么可惊怪的呢。 十三岁的半大孩子,跟喜欢的异性当同桌都会脸红,而何在洲,他还想着跟刘小麦当好朋友呢。 这种不知道从哪里产生、莫名其妙的害羞感萦绕着他,让他无法处理、无人诉说。而看看刘小麦,她居然宁愿跟狗子玩也不想陪他,何在洲更是从来没看到刘小麦耳朵红。 -- 第296页 怎么会这样? 何在洲遇到了无解之难题,是不是等刘小麦到了十三岁,她才会像他这样耳朵红? 缓了一缓,他认真地看着徐老爷子:“徐爷爷,您之前说的对,我必须上学。” 徐老爷子一怔,旋即笑起来。 “小洲,你终于想明白了,好在还不算晚。你有天赋,只有通过学校里的系统学习,才能成长的更好,最终实现你的梦想……我最担忧的事情,就是你因为我从前的经历对学校介怀,那种思想才是错误的。” 何在洲抿了抿唇:“我以前太狭隘了。” 他的妈妈想回海市,刘小麦想去外面读大学,他却觉得苟且偷生在这一隅就可以了。他错的太离谱。 徐老爷子开怀道:“你不要担心你家的成分拖累你,我有一些旧友,他们的推荐信在这个地方应当还是好用的。” 他们这边才把何在洲的未来安排上了,刘小麦那边回来了。 刘小麦气喘吁吁,人要散架了。 哪里是她遛黑子,分明是黑子遛她! “徐爷爷,黑子它……它有点狂野啊!” 绝了绝了,刘小麦都不想回忆刚刚的惨烈场景,她只能说她跟黑子这脆弱的姐弟情到此为止。 这狗子哪里是用调皮和活泼可以形容的哦,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以前绳子在何在洲手里的时候,黑子乖巧的要命啊。 莫非狗子也晓得看人下菜? 欺负她亚健康的身体状态? 刘小麦鼓着脸看着黑子,黑子伸着舌头摇着尾巴兴奋围着她转圈,亲亲热热的。 “小麦丫头,黑子这是认可你了啊,它喜欢你呢。”徐老爷子帮他孙子解释。 真的吗? 刘小麦来劲了,干了无聊大人最喜欢干的事情。 她指了指何在洲,又指了指自己,然后蹲下来和黑子谈心。 “黑子黑子,你喜欢哥哥还是喜欢姐姐?” 这就有点狂妄自大了。 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姐姐怎么可能比得上情深义重的哥哥。 上一秒还冲她摇尾巴的黑子下一秒就转了身,直扑何在洲。 刘小麦:“……” “徐爷爷,黑子真的成精了!” 徐老爷子一脸严肃:“瞎说,建国以后不许成精。” 何在洲悠哉悠哉地冲刘小麦抬眉尾,正准备俯身逗黑子,就发现他的裤腿被黑子咬住了。 “呜~呜~” 不舍得松嘴的黑子从喉咙里发出喊话声。 刘小麦高兴了:“何在洲,黑子是不是在跟你发火呀?你怎么得罪它了?” “……”何在洲好脾气地哄黑子,跟它打感情牌,“黑子,松松口,哥哥带你出去玩。” 黑子牙就像黏在他裤腿上了,死活不松口,后腿甚至往后退,一副要何在洲跟他走的样子。 何在洲的那张小白脸都有点变黑的倾向了。 “小洲,给黑子一个面子吧。”徐老爷子是一个立场很歪溺爱孙子的老爷子,“你是当哥哥的,多让着黑子一点。” 何在洲没法子了,只能站起来,动腿了。陪着黑子玩。 刘小麦开心地笑,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 然后…… 诶?? 何在洲怎么在她面前停下来啦。 “嗷呜!” 黑子干成了一件大事,利落地把何在洲裤腿一松,撒开腿围着两个人跑,快乐地汪汪叫。 那意思刘小麦都听懂了。 本狗子一碗水端平了吧,绝对端平了! 刘小麦无语嘞,她看看何在洲。 何在洲冷静地把手里的书递给她。 好厚一本哟,刘小麦一翻,震惊了,都是题目,都是中学的题目啊。 “这些都是往年中考的题。”徐老爷子说。 七十年代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给她了? 作为一个学霸,一个追求上进的人,刘小麦要微笑、要激动、要喜极而泣! 回去就折腾王林林!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这章短小……但是我凌晨还会更第三章,大家明早见呀! 感谢斤斤计较军军、壹号荒家法庭、染、Osow冬果投喂地雷,啾咪~,, 第139章 刘小麦抱着的不是书,是沉甸甸的知识。 她感谢徐老爷子,徐老爷子就摆了摆手。 “小麦丫头,你这回谢错人啦。有心的是小洲,他托人在省城给你找到的。” ——省城! 看不出来啊,何在洲,你居然有点人脉。 刘小麦佩服地赞叹他:“感谢你,你简直是我的革命战友!” 何在洲看她一眼,偏过脸去:“刘小麦,你已经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初中生了,不要总是用词不当。” 用词不当? 她什么时候用词不当了,“总是”又“总”在哪里哦。 但是何在洲今天是大爷,刘小麦心情很好地顺着他:“说的是说的是,我肯定认认真真刷题学习,提高我的文化水平。” “……” 此话一出,莫名其妙的,何在洲居然自个儿又委屈起来了。 刘小麦无语了,不愧是何在洲,总是让她长见识。 这可是七十年代啊,男孩子们以皮、淘、混为第一要义。何在洲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动不动搞出这么个小白菜地里黄的样子。 -- 第297页 偏偏刘小麦刚拿了人家给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又不能不问他。 “……何在洲,你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黑子蹲在刘小麦脚边,冲何在洲“汪”了一声。 刘小麦嘴角一抽:“你看看你这样,连你弟弟都搞不懂你了。” 何在洲一副知耻而后勇的样子,认真地开口了:“刘小麦,我会上学的。” 他现在有文化有水平,他都能帮忙译书挣钱了,可是他没有上学,从学历上看他还是个文盲呢。 被刘小麦激到了,他必须上学。 “刘小麦,到时候我会努力超越你的。” “那你就不要想了。”刘小麦脱口而出。 受伤的何在洲:“……” 尴尬……是真的尴尬。 但是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啊,刘小麦一个指望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炮灰极品,必然是要拼尽全力冲第一的。她又不准备嫁大佬,不像福宝,都是天道亲闺女了,遇到的真命天子还要处处压她一头。 福宝成绩好,她的真命天子成绩更好。 福宝长得好,她的真命天子长得更好。 福宝家卖糕点卖得红红火火,她的真命天子给她们家庭小作坊伸出金贵的橄榄枝。 至于吗?至于吗?? 刘小麦发现她果然是当炮灰的命,要是她是天道亲闺女,她肯定贪心的什么要当第一,鸡头是她,凤首也是她。 就算现在,她只是一个指望着知识??变命运的炮灰极品,她心里还觉得自己在学习上努努力是能保持第一的。 何在洲这样说大话,可能是还不懂学习的艰苦。 刘小麦语重心长劝勉道:“不如你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先考个一年级的第一名?” 何在洲:“……?” 他在刘小麦的心中,居然是一年级水平吗? “不要用这种目光看完,我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刘小麦点到为止,“松梗小学的一年级,可是有我那个堂妹福宝的。” 原锦鲤文里,福宝上的公社小学,在那里她遇到了原男主。 福宝考不过原男主,但是考得过其他人。真正做到了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何在洲嘛……作为原锦鲤文里的无名路人,福宝的锦鲤光环大概不会对她网开一面。 刘小麦提前给何在洲点蜡。 何在洲作为被福宝锦鲤运毒打过的老倒霉蛋,瞬间意会了刘小麦的意思,他言简意赅道:“我跳级。” 何在洲也要跳级??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看起来不像文盲。刘小麦忧郁:“那小豆的全年级第一名保持不住了。” 刘小豆小朋友都跟张秀红同志说好了,考一次第一,家里吃一顿肉。哎,刘小麦居然一时不知道怜爱哪个,算了还是怜爱在口腹之欲上被殃及的她自己吧。 何在洲奇怪地抬了一下眉尾:“你觉得我会跳到二年级?” 刘小麦惊诧:“你要跳到三年级?” 何在洲看着她看着她,一声不吭的,或者说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也很正常,你有这个能力的。加油,何小葵!”刘小麦意识到了什么,亡羊补牢道。 暗地观察的徐老爷子一下子笑开了,何在洲和刘小麦一齐转头,用小眼神瞧着他。 徐老爷子不看他们,只对着他的孙子招手。 “黑子,过来。你哥哥和你姐姐忙着交流呢,不要打扰他们。” 事实证明慈爷多惯孙,黑子“嗷呜”一声,把自己圆不溜秋的屁股怼着徐老爷子。这可让徐老爷子伤心了,硬是把它牵到屋里撸了。 哥哥姐姐都出去玩,就因为它是个弟弟,就要被关在家里撸? 刘小麦和何在洲跟徐老爷子告别后,出了门还能听见黑子不服气的汪汪叫。 刘小麦忍俊不禁:“下回我过来,我要给黑子带好吃的,牵它多玩一会儿。” 好了伤疤忘了疼,刘小麦又准备被狗遛了。 何在洲自然而然道:“下回我陪你遛黑子,我负责牵绳。” 居然有这种觉悟! 刘小麦开心了,大吹特吹道:“何在洲,我觉得你可以直接跳级上初中!” 何在洲漾了漾唇角,他慢慢道:“黑子很调皮,没有收养黑子之前,徐爷爷生活特别清冷,他为人也冷漠。收养了黑子之后,他有了很多变化,才有了你见到的和蔼可亲的徐爷爷。” “真好啊,我老了也想过徐爷爷这样的生活。”刘小麦说着打开手中的书,冷不丁发现书封底下居然夹了两张粮票。 刘小麦惊了:“何在洲,你对我这么好?” 自家都穷的叮当响了,还支援她粮票? “……合上嘴巴吧,刘小麦同学,这不是我放的。”何在洲头一回发现刘小麦的表情那么的丰盛,那张小脸蛋都摆不下了。 “那……” “是徐爷爷!” “是徐爷爷放的,书从省城邮递过来的时候放在他这里的,我也是刚刚从他这里拿给你。”何在洲道。 刘小麦疑惑了:“那他为什么……” 何在洲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带了鸡蛋糕当上门礼的吗?” 原来如此吗? 徐老爷子真是一个有来必定有往的人,刘小麦看着那两张数额足足超过鸡蛋饼的粮票陷入了沉思。 -- 第298页 有点想她的亲外婆张老太了,张老太跟徐老爷子说不定很有共同语言。 两个人来到公社中学,漫长的表演刚刚结束。 正要各找各妈呢,何在洲突然问:“小葵是谁?” 小葵啊…… 刘小麦一本正经语言流利,不带任何标点符号一口气说完:“一个不怕打击乐观上进所向披靡的正面英雄人物。” 何在洲就“哦”了一声,然后冲刘小麦扯了扯嘴角,真诚地祝福她。 “加油,刘小葵!”,, 第140章 刘小麦他们回来的时候刚刚好,张秀红同志正在台上激情讲话。 感谢公社,感谢大队,感谢李主任给她这个展现自我的机会。 “爸,最优评出来了呀,是我们松梗大队?”刘小麦悄悄坐在刘二柱同志的旁边。 刘二柱同志正如痴如醉地看着风光无限的自家媳妇呢,就被刘小麦吓了一跳。 “那必然的。”他赶紧严肃起来,“你妈都上了,最优还能不是我们大队?这十里八村的,就没有一个比你妈会演的。” 确实如此啊,这样的溢美之词张秀红同志完全担得起。 刘小麦直点头,跟着大家激烈鼓掌。 她眼神一掠,看到了刘小豆和刘小虎。这两个小的把脸蛋鼓成了发好的肉包子,闷着头,扁着嘴,自顾自的拍巴掌,把手心都拍红了。 “轻一点轻一点,”刘小麦关心他们,“小豆小虎,你们两个吵架了?” 要不然这副气鼓鼓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哦。 哪知道刘小虎仅仅赏了她一个眼神,然后迅速偏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 刘小麦:“?” 不是,刘小虎,你什么意思哦,真觉得你这奶声奶气的哼哼很吓人很有气势? “调皮。”身为大姐,身为小刘家学历最高的知识分子,刘小麦宽容地摸了摸刘小虎圆脑袋。 刘小虎变变扭扭不理她,自顾自地用鞋尖尖在地上抠啊抠。 刘小麦就看着他,看他能不能抠出一座布达拉宫来。 “大姐。”刘小豆唤她一声,小眼神特别的幽怨。 “来,小豆别生小虎气了,大姐也摸摸你头。”七十年代好大姐刘小麦开始了,又开始了,“你们为什么吵架呀,还是谁欺负了你们。放心大胆地说,大姐帮你们讨公道。” 谁欺负了他们…… 大姐还问,大姐还好意思问! 刘小豆觉得她跟大姐关系不错,鼓足了勇气就要开口了,问问他们的鸡蛋糕怎么就失踪啦。 结果刘小麦眼睛一亮:“妈下来了!” 从台上到台下,这短短的一路,张秀红走出了晚会红毯的感觉。人人跟她打招呼,她笑着跟人家说话、跟人家握手,热热闹闹,亲亲切切。 刘二柱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看着,好不容易等到张秀红穿越人群过来了。 “红子……” 他刚站起来,安文玉抱住了张秀红,“张秀红同志,恭喜你呀,你做的太好了。” 刘二柱:“……” 张秀红回抱着安文玉,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是你写得好,让你跟我们一起上台去,你非不同意。” 安文玉摇了摇头,“我就爱在底下看着你们热闹。” 两个人终于分开了,张秀红一脸笑地转向小刘家,“骄傲不骄傲啊?” 骄傲啊,太骄傲了! 刘二柱上前两步,刚激动地伸出手。 他家的三个崽子顿时把他冲了! 刘小麦拥抱张秀红:“妈,你是我的骄傲,是我们小刘家的骄傲。” 刘小豆和刘小虎嗷嗷叫着一左一右抱住张秀红大腿:“妈,骄傲骄傲……我们想吃鸡蛋糕!” 张秀红:“……去去去,就晓得吃就晓得吃。” 刘二柱寂寞凄清冷地站在旁边,热闹是别人的,他什么也没有。 张秀红手里捏着一条毛巾,这是公社对他们个人的奖励。给队里的奖励嘛……是一张奖状。 刘小麦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们公社这种艰苦的精神,很有战争年代的遗风。” 她考全县第一的时候,公社没有什么表示,队里也没有什么表示。那些口头夸奖不算。 居然还不如她第一回上报纸那会儿那样声势浩大。 也可能是因为特殊年代的关系,七六年之后重新重视考试成绩了,她再考个第一,说不定一切都会不一样。 苟住苟住,苟到七六年之后,发家致富的途径就多一条啦。 明天松梗大队还要代表他们公社去县里参加汇演,大家又紧张又兴奋。 李主任被公社的领导当众夸了一顿,说她是个“有为的妇联主任”,让她到现在脚下都在发飘。 “同志们辛苦了!”她春风得意道,“我们抓紧时间回去休息,休息饱了还要再仔细排练,确保在后天的县里汇演中万无一失。” 吴国安也感到光荣,他笑得黑脸上露出来白牙齿。 晓得松梗大队人多拥挤,他又从公社找了一台拖拉机,让他们坐两辆拖拉机分散开回去。 张秀红寻找安文玉:“你跟我们小刘家坐一块罢。” “不了。”安文玉笑着摇了摇头,“我先不回去,我要跟我家小洲去一个地方,等办好了事情,我们自己回去。” -- 第299页 安文玉要跑?? 这几乎是第一个念头炸在了松梗大队很多人的心头。 吴国安没走远呢,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就晓得他就晓得,作为松梗大队的大队长,妄图从头笑到尾必然是不可能的,这些精神过头的队里???员们时不时就会给他一点惊喜。 他走了回来,眉头紧巴巴皱在一起。 “安文玉同志,你有什么事,想往哪里去?” 这段时日以来,安文玉看起来已经非常正常了。十多年前她主动下乡支援农村,却从未融进来。张秀红倒是个有本事的人,带着安文玉又唱又笑。安文玉还写出来这么精彩好看的戏。 吴国安仔细地看安文玉,看她是发病了在说癫话,还是正儿八百的说实话。 安文玉脸上是浅浅的笑:“大队长,我不瞎跑,我是知青,上面不许我回城,我能跑到哪里去呢。是我家小洲,他想带我见一个朋友。” 朋友? 刘小麦睁了睁眼:“是徐爷爷……家的黑子吗?” 一直沉默的何在洲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小麦知道?”吴国安问。 刘小麦点了点头,说他们刚刚才看了徐老爷子,徐老爷子就住公社。 既然就在公社,那就好办了。 “早去早回,晚上回去的路不好走。”吴国安背着手道。 安文玉眼前一亮。 就听吴国安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一句:“李主任陪着你们。” 已经欢欢喜喜爬到拖拉机上坐着的李主任:“?”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她又怎么了,怎么又有她的事啦。 安文玉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恢复过来:“麻烦李主任了……感谢你呀。” 李主任郁闷地叹气,不得不从拖拉机上爬下来,兢兢业业搞妇联工作。 “走吧。” 安文玉站在拖拉机车下,跟他们仔仔细细地挥手。 “再见。” 她轻轻地说了一遍,又提了提嗓音。 “张秀红同志,再见!” …… 张秀红他们坐拖拉机,刘二柱骑着自行车带着刘小麦追他们。 他们今天的拖拉机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负重过了,嘟嘟嘟行驶得格外缓慢。结果让刘二柱父女俩一不小心就跑到了前面去。 刘二柱感慨:“四个轮子的居然跑不过两个轮子的。” “你手脚并用爬不也比不过两条腿跑吗?”张秀红在拖拉机上嘲笑他。 大家都快活地笑了起来。 刘二柱也跟着笑。 天老爷哟,红字终于在百忙之中搭理他了,开心,激动! 到了松梗大队,他们受到了乡亲们的夹道欢迎。 福宝和刘小军也跟着刘老太站在人群里。 “什么?你们被评到了最优?还要去县里参加汇演?” 大呼小叫如潮水一般,冲刷着老刘家奶孙三个的耳膜。 刘老太悻悻道:“要让我上台,我肯定演得还要好。” “人家图什么哟,让你这个被□□过的老东西上台去。”四婆大喇喇道,“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 亲娘哟,四婆这个老不死的声音好大,别说周围人了,连拖拉机上的张秀红那小眼神都往这里瞟了。 刘老太面红耳赤:“没有的事,你别瞎说!搞得你年纪小一样,还嫌我,怎么好意思的?” 福宝护着刘老太:“我奶昨天才洗的澡,我奶香香。” 可惜她的娇娇声轻易就被淹没在汹涌狂放的人声里。 “还是我家福宝懂事,眼睛亮,人又聪明。”刘老太开始自卖自夸,“我家福宝天生适合读书,是文曲星下凡,他们老师都这么说,福宝以后能上大学,去京市上最好的大学!”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刘小麦震了个惊,文曲星什么的,是她胡诌出来的人设啊。锦鲤女主的人设不一直是小福星吗?怎么好好的还抢人设了,原锦鲤文里也没提到这回事啊。 刘二柱大着胆子驳斥:“妈,你老糊涂啦!” 一片议论纷纷中,张秀红掐着尖尖的嗓子惊呼起来。 “什么什么!我家小麦这回考试考了他们县中学第一名?人家城里孩子都考不过她?哎呦,我就知道,我家小麦是文曲星呀!” “……”刘二柱几乎不用想,已经接过来话了,狮子大开口,“是这样的,全校第一不算什么,小麦是要考全县第一的。” 刘小麦:“?” 除了之前摸底,她什么时候又考过试了吗?她怎么不知道啊。 人群动静越来越大。 “小麦,是这样的吗?” “小麦,你怎么学的,能不能跟我讲讲啊。” 刘小麦霎时被人群淹没了,周围清冷下来的刘老太歪了歪嘴。 刘小军瞧了瞧看不见了的刘小麦,又瞧了瞧身边的刘福宝。 “福宝福宝,你觉得你聪明,还是刘小麦聪明?” 他一说出口,头上就被刘老太戳了一下。 “这问的是什么话,小军啊,奶奶告诉你,我们是一家人,你和福宝是哥哥和妹妹,你必须记得,福宝是好的,是聪明的,比外人强!” 福宝若有所思。 奶奶这个意思,是因为小麦姐姐跟他们不是一家人,才觉得她比小麦姐姐聪明吗? -- 第300页 奶奶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感谢支持~,, 第141章 远远的,就听见杀猪一样的惨叫从老刘家传出来。 张秀红下意识地看了看刘老太,刘老太正在含饴弄孙,好像根本没听见里头的动静,甚至表情透出来几分志得意满。 这让张秀红暗暗咋舌,怎么地,老刘家真有好事了? 刘老太还故意说一些话给他们听。 “福宝啊,回去奶就给你蒸鸡蛋羹。” “什么,吃够鸡蛋了啊。那奶就把鸡蛋给你妈妈,让你妈给你做鸡蛋糕。” 别的还好,一听见鸡蛋糕这三个字,不争气的泪水就从刘小豆和刘小虎的嘴巴里流了出来。 张秀红:“……” 这两个小怂崽子真的是她养的吗,啊? 她跟潘桃不一样,没有当众殴打辱骂孩子的习惯。她喜欢关上门教孩子,先严厉后苦情,最后娘儿几个抱头痛哭升华感情。 在外面,张秀红同志还是很有慈母样子的。 “今个是个好日子,为了庆祝这样的喜事,我们晚上吃菜饭,里头放多多的咸肉片,再放多多的荤油,吃一口油汪汪香喷喷!” 张秀红此话一出,刘小豆和刘小虎迫哈喇子淌得更厉害了。 “好哦好哦!妈,快些个快些个呀。” 婆媳交锋,张秀红险胜。她跟刘老太对视一下,然后两个人同时偏过头去,发出冷哼。 小刘家一家五口跟老刘家奶孙三个在老槐树边分道扬镳。 一到家刘二柱就趴到窗子边了。 刘小麦靠过去:“爸,你看什么呢?” 刘二柱就让了一半窗子给她,两个人都正大光明往老刘家院子里看。 杀猪叫就是从老刘家院子里传出来的。 大房门口摆了两张大板凳,靠着放一起。上面躺了个白花花的东西,潘桃面目狰狞,那架势一摆,很有磨刀霍霍的味儿。 刘二柱惊呆了:“大嫂,你真杀猪?” 不至于吧,离过年还早着呢。真过年了,队里猪几百斤,也不会让潘桃上啊。 “显然不是。”刘小麦是有几分推理才能在身上的,“真要是大肥猪,两张大板凳放不下。” “啊啊啊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不是猪你才是猪,你们全家都是猪!” 伴随着刘小勇惨绝人寰的声音,潘桃让了让位置,刘二柱一伸头,“啊”了一声。 “大板凳上不是小勇吗?” 刘小勇被扒的光光的,手脚都被绑在了大板凳的腿上,也不知道潘桃怎么办到的。 他的身上都是藤条的伤痕,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嚷嚷着“救命”。 刘小麦惊悚地看着她大婶子,潘桃同志变化好大啊。 不,这不仅仅是变化,潘桃这是变异了。 正常人哪会对亲儿子下这种狠手呢?除了何在洲身上薛定谔的伤痕。 刘二柱也有些接受不了,大概是从刘小勇身上,联想到自己被刘老太从火钳叉的悲惨过往了。 他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大嫂,何必呢,小勇是你儿子,你不是还指望他给你养老的吗。” “儿子能养个屁的老,养儿子就是受罪的命!”潘桃咬牙切齿,她现在宛如一个极端分子,因为刘老太的遭遇,开始地图炮全天下的儿子,“我现在就要打死这个不学习的蠢东西!” 说着,潘桃藤条一甩,刘小勇一声惨叫,屁股上多了一条红杠子。 “老大呢,老大也不出来管管。”刘二柱叹气,“麦啊,你大婶子好像有点不对劲了,你读书多,你看看呢?” “我大婶子不对劲才是对劲,在老刘家,哪个人还是对劲的哦?对劲的反而是不对劲的。”刘小麦搞了一通诡辩。 刘二柱一副听懂了的样子,居然陷入了沉思。 “大姐,我要看我要看。” 刘小虎挤过来,刘小豆又把他挤过去,都想占住刘小麦身边的位置。 看什么哟,看刘小勇光着屁股蛋子挨揍吗。 刘小麦肉疼地从兜里掏出来一颗小酸糖,伪装阔气地往刘小豆手里一扔:“拿去化在水里喝,你们两个平分。” 刘小豆和刘小虎:“!” 太过分了,大姐居然有私房糖。可能这就是初中生的快乐吧,啊啊啊他们什么时候可以上初中? 刘小豆悄悄说:“我要努力跳级。” “……”刘小虎说,“我跟大姐好,大姐就多给我糖。”他真聪明! “我都交代,我老实交代!” 院子里,大板凳上,刘小勇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了,心碎开口。 “是有人帮我写的作业,我没有抄人家作业。我也没逼她,是她自愿的……我、我……” 潘桃用藤条拍着他的脸:“是哪个自愿帮你的,我找个好日子去会会他。” “不用找好日子,你天天都在会她……”刘小勇兵败如山倒,什么都交代了,“是刘小萍,小萍帮我写作业的。” “小萍?”潘桃眉毛竖起来,冷笑着又给了刘小勇一藤条,“小萍一天书都没念过,她能帮你写作业?刘小勇,你当你妈我是个傻子呢!小时候打了碗你说是小萍打的,读书了抄人家作业你说是小萍写的!” 原来潘桃什么都晓得,那以前她还逮着刘小萍痛殴干什么? -- 第301页 刘小萍从门后的阴影中走出来,低着头小声道:“妈,哥哥说的是真的,他作业都是我写的。” 刘小勇嘶叫起来:“妈,你听听,你听听!” 潘桃哼哼道:“刘小萍,你就别给刘小勇顶缸了。你大字不识有那种本事?” 刘小萍静静道:“我识字。” 她说的跟真的一样。 潘桃愣了愣,藤条换了个手拿:“……你怎么识的?” 刘小萍不怕被打,实话实话:“我天天去小学外面听课,哥哥逃课,他书给我看。” “!”刘小勇嚷嚷着,“刘小萍,你这个叛徒!” 搞得好像最开始把刘小萍供出来的不是他一样。 潘桃都懒得看他,只盯着刘小萍:“你说什么瞎话,在外头听听就能听会?” “当然能呀。” 说话的不是刘小萍,是笑眯眯的刘小麦。 “说明小萍聪明呀。有的人在外面听听就会,有的人上学几年还在念一年级。” 刘小勇:“……呜。” 有被内涵到,他太惨了他太惨了,不想读书难道是什么罪过吗? 潘桃瞪着刘小萍,藤条左手转到右手的,到底没下去抽她。 “你想干什么?” 刘小萍难得挺直了腰杆,把脸抬起来。 “妈,我、我想上学。” 潘桃脱口而出:“你做梦!” 这丫头片子心太大了,真没看出来啊,她居然这么敢想! 刘小萍鼓足的勇气一下子被戳破了,像被煮熟的虾一样,腰杆蜷曲起来。 “三婶家的小军念书……福宝也念书……” “你能跟人家比吗?人家是福宝、福宝!听懂了吗?”潘桃暴躁起来了,也不知道她在生谁的气。 “有区别吗?”刘小麦好奇地问,“不都是用老刘家的钱上学的吗?我三叔交家用是交家用,我三婶那个开销却也不小吧。” “确实啊。”刘二柱点着头,跟刘小麦答疑解惑,“老刘家就那么点钱,你三叔一家多用一分,你大伯家就要少用一分啦。你大婶子贤惠,是长媳,肯定是宁愿苛待自家姑娘,也要帮别人养孩子的。” 潘桃:“……” 她手抖呵抖呵着,都拿不稳藤条了。 是这回事吗?她现在做的事在外人看来居然是这样的? “刘二柱,你管别人家的事情干什么?”张秀红在喊他,“过来烧火!” “来了来了,红子别生气。” 小刘家窗子一关,刘小麦父女俩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妈,别打了,我好疼……” “妈,我不比福宝差的……” 院子里,潘桃看着她的一对儿女,一个个都这么的痛苦、这么的可怜。 她突然就想不明白了,好好的日子什么时候就过成了这样? 小刘家,刘小豆和刘小虎在听收音机喝糖水,刘小麦出了门,去她家的小自留地上,看看碧青的菜畦。 正在锄着草,她面前落下来一道人影。 刘小麦有那么一丝不详的预感,她谨慎地抬头,就看到了福宝那张肉乎乎的脸蛋。 “……”刘小麦惆怅。 福宝在刘老太坚持不懈的投喂之下,长相已经非常符合这个年代的审美。 而她刘小麦虽然头发已经黑了,但站出去给人家的第一印象还是“黄毛丫头”,这可不行啊,影响气质,她要是当了什么干部,还影响威信。 就像现在,同学们都喊她“小班长”。怎么就小了呢? 福宝一伸手,手心是两个鸡蛋糕。 “小麦姐姐,我给你鸡蛋糕吃。” 诶,锦鲤女主这是来给她示好吗? 刘小麦不敢相信,在很久以前,锦鲤一家刚回来的时候,给过他们米糕吃,结果他们没敢吃就当没这回事了,后来姚静似乎有些不开心。 刘小麦没接鸡蛋糕,她拿着锄头:“谢谢福宝,鸡蛋糕还是你自己吃吧,心意我领了。我现在手脏呢,不好拿了吃。” 福宝歪了歪头,眨巴着眼,语出惊人。 “小麦姐姐,我喂你吃好不好?” “!”刘小麦险些一锄头凿到自己脚,“不必了不必了,我主要是不爱吃糕点。” 锦鲤女主家的糕点是这么好吃的吗?吃是吃快活了,回头还不知道要用什么还呢。 福宝泫然若泣:“小麦姐姐,你还在生我气吗?” 生气?还? 刘小麦完全听不懂:“没有的事,我从来不生别人气。”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刘小麦心平气和,刘小麦心如止水。 日了,忍不住了! 刘小麦把锄头一扛:“我回去了!” “小麦姐姐……” 福宝还要跟,又一个人跌跌撞撞到老刘家来了。 “安文玉出事啦!”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码着码着睡着了……抱歉! 第142章 来人居然是刘四柱。 刘四柱灰头土脸面无人色,一副有鬼在追他一样,一进门就朝老刘家堂屋地上一坐,擤着鼻涕抹着泪。 “我真傻,真的,”刘四柱抬起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知道运输公司里头有人在车里藏东西带出去倒卖,我不知道车里还能藏人。” -- 第302页 “运输公司??” 刘老太耳朵里头只容得下这四个字,原本气哼哼盯着刘四柱的,这会儿她老脸一变,挤出来瘆人的慈爱。 “四柱呀,你怎么知道运输公司的事呢?” 刘四柱抹了把脸,“我在运输公司当临时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刘四柱,运输公司临时工! 刘老太抖起了,抖出一副要晕厥的样子。 “我老刘家祖坟冒青烟啦……我老刘家出三个工人啦!” 刘二柱带着妻儿们刚进来,张口就问: “四柱啊,这就是你初中毕业后一次也不回来的缘由?” ……嘎。 眼睛已经闭上的刘老太坚强地睁开眼,斜着看刘四柱。 她想起来这一年多来她总是去公社找刘四柱,刘四柱开始还敷衍敷衍她,再就是避而不见,最后变成了完完全全找不到刘四柱这个人。 刘四柱面皮子抽了一下:“我跟我三哥学的。” 别怪他,在老刘家开这个头的可不是他刘四柱。 姚静听见了,蹙起眉头:“三柱那是太忙了,他的心始终没有离开老刘家。” “好了好了。”刘老太拉着脸打断他们,看了一圈,挑中了软柿子刘二柱开捏,“你一个外人,到我老刘家干什么交易?谁请你来的,谁请你来的?” 刘小麦歪了歪脑袋,眨巴着眼睛:“我想我四叔啦,嘻嘻。” 一股酸水从刘老太胃里泛了上来:“……你跟谁学的这副恶心作态?” 然后一不小心她的目光落在了天真无邪的福宝身上,刘老太闭嘴了。 张秀红“嗤”了一声,懒得搭理刘老太,着急地问刘四柱。 “你之前说什么东西,安文玉怎么就出事了?” 一提到这里,刘四柱又发病了,玩命地用拳头捶地。 “……我一开车厢,发现里头躲着一个女人,她给了我一个金戒指,让我别声张,我就没声张……” 张秀红的眉毛飞了起来:“那个女人就是安文玉?!” “我不知道啊。”刘四柱冤枉的不得了,“我要是知道她是安文玉,我说什么也不能放她走啊,我还收她金戒指,活生生把我的工作玩没了,嗷嗷嗷……” 工作完玩没了?? 刘老太这下是真的要昏厥了,刘二柱上前一步好心扶她。 “妈,你别这样。你现在昏了,我们这么多人在场,回头牵涉到我们,我们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话! 气人啊,太气人啦! 一滴浑浊的老泪淌下来,刘老太被刘二柱气得吊起来一口气,硬生生撑住了。 “刘四柱,你这个废物……孽种……倒霉玩意儿!” 刘老太破口大骂,呸一声就吐刘四柱身上了。 潘桃冷笑一声,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生儿子完全没用。 目光落到一直依偎在她身边的刘小萍身上,潘桃咬了咬牙,心里做好了决定。 小萍想要念书,那就送她念书。 反正老刘家的丫头片子念书都比小子念书好,刘小军比不过福宝,刘小虎比不过刘小豆。至于刘小麦,那是公社之光,比不过比不过。 姚静看着刘四柱这样子,心里十分腻???。 亏得刘三柱还跟她夸过,老刘家如果有人真能出息一把,就是刘四柱呢。 就这?就这? 这边两房各怀心思,小刘家难得没有斤斤计较的心思,只盯着刘四柱。 “你不认识安文玉怎么又晓得她出事了?刘四柱,你赶紧把话说清楚!” “队里李主任带着他儿子再过来了嘛,他们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她是安文玉,我几年前见过她的。”刘四柱捶胸顿足,“都是乡里乡亲的,她居然这般害我!” 刘小麦无语:“难道有人逼着你收她金戒指吗?” 刘四柱不说话了,哭哭啼啼,“妈……” 刘老太一脚就踹开他了:“别喊我别喊我,我跟你不认识。” 刘四柱没皮没脸地抱住她大腿:“妈,你让我三哥给我找找人吧,你有钱吗,能不能借一点给我去运输公司打点打点啊,我是真想要那个工作……” 原来是为了这个回来的! 刘老太浑身都皮肉都在抖。 刘大柱一回来就看到这副场景,他摇着头直叹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小刘家一堆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老刘家真的不行。 “去找大队长问问情况吧。” 吴国安在松梗大队简直是历劫来的,他早就被通知去县里了。 他媳妇在家,流着泪抓着张秀红的手:“安文玉那颗心怎么就被捂不热呢?我们对她多好啊,多好啊。” 刘小麦垂下眼帘。 她如果是安文玉,也会一心离开这个让她受难的地方。可惜时代原因,她作为下乡知青,并没有擅自离开的权利。 吴国安媳妇知道的多一些,跟他们复盘安文玉出逃记。 安文玉让李主任和何在洲在路边等她,她去上个公厕。 结果可怜的李主任等了又等,不见人出来。进去一找,公厕后面的窗子大开,安文玉早就爬窗走了。 怕影响仕途,李主任没敢立刻报到派出所。她带着何在洲一路问人,追到了县里运输公司,但是安文玉已经搭上顺风车离开了。 -- 第303页 这可就坏事了啊。 李主任哭天抢地地去找了公安,公安干脆利落通知了吴国安,吴国安满头大汗地赶了过去,现在正在全体出动追回安文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哟。”张秀红唉声叹气。 “你们别管啦。”吴国安媳妇拍了拍她的手,“安文玉肯定是能找回来的,不关你的事,你心里别有负担。” 张秀红长吁短叹地回了家,她对安文玉其实也没什么真心,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 “这次回来了,她在队里的日子怕是又要难起来了。” 刘小麦沉默了一下:“那何在洲呢?” 唉,谁知道呢。 第二天傍晚,安文玉被追回来了,她宛如木塑泥胎被民兵送回了家。 何在洲走在她旁边,黯淡成一道影子。 “你以后看着你妈。”吴国安黑着脸说,“她精神状态不行,为了她好,她能不出来就别出来了,以前不就做得挺好吗?” 何在洲的声音冷淡淡的。 “好。” 人散之后,刘小麦跑过来了,喊了他一声:“何在洲。” 何在洲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平静地走回了土坯屋里。 “大姐大姐,回去吧!”刘小虎喊她,“我们要听你讲你学校的事情。” 刘小豆道:“才不是,是小虎、想背书、给大姐听。” 刘小虎瞳孔地震:“?” 刘小麦心底一叹,脸上在笑,摸了摸他们脑袋,“我们回去吧。” 三号的时候,松梗大队一行人去了公社表演,结果也很不错,一人拿了一个茶缸子回来。 但李主任和大队长都兴致不高,任谁摊上了安文玉的事都高兴不起来。这说明他们工作不严谨啊,表演节目这种表面工程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哦。 刘小麦一家是没有这样的压力的。刘小麦在家里度过了躺吃躺喝的几天,回到县中学过艰苦的生活。 十一月的时候,期中考试到了。 瘦了一圈的王林林憔悴地看着她:“刘小麦,你什么时候给我划重点啊?” 刘小麦倒拿着铅笔,在他的桌子上围绕课本画了一个虚空的圆。 王林林人傻了:“???” “开玩笑开玩笑,重点嘛,我还是可以画一点的。” 刘小麦仔细专研了何在洲给她的考题书,把初一的题目都扒拉了出来,分别归类,找到了这个年代喜欢考的知识点。 刘小麦把那些知识点给王林林圈了出来。 “吃吃吃。”王林林精神了,把糖栗子往刘小麦桌上推,“我只要把这些知识复习一下,是不是就稳了?” “我曾经给我老家的弟弟划过重点,于是他就学了重点,你猜他最后怎么了。”刘小麦慢悠悠道。 王林林兴奋:“稳过!” “错,是一半都不会。”刘小麦发出恶魔低语。 王林林裂开了。 刘小麦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吧,他好歹混了个及格。” “……那不是跟我以前的水平一样吗?”王林林感觉受到了欺骗。 “你原来有稳及格的水平?”刘小麦诧异。 “我……”王林林着急地推眼镜。 刘小麦又丢了一张纸给他:“这是我总结的好句子,你可以用到语文作文上。你好好背,语文成绩说不定能比及格多五分。” 王林林忍辱负重地接过来:“……哦。” 王林林回家后,睡到半夜还不踏实,又起来看书,老王家灯火通明。 王副厂长起夜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爸,你别打扰我,刘小麦让我背书呢!”王林林嚷嚷道。 王德就啧了一声。 这小刘家挺老实的啊,当姑娘的在学校带着他儿子学习,当爹的在厂里兢兢业业。 刘二柱还说跟他有手足之情,这是真把他当好兄弟了啊,这让王副厂长心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对不住乡下老实人。 期中考试在周五,刘小麦考完之后,刘二柱来接她回家。 刘小麦没说话,刘二柱也不敢说话。 憋了半天,刘二柱忍不住了。 “麦啊,没考好就没考好,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反正我们队里也没人在县中学念书,我们回去就吹你是第一名,他们也不晓得。” 回神的刘小麦:“……” “没,我考得蛮好的。”她认真地说。 “行行行,爸相信你,你考的肯定好。”刘二柱满口称是。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 怎么感觉这么敷衍呢? 她在想什么呢,她想的是如果这次王林林考的不错,该怎么争取王副厂长的刮目相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43章 刘小麦又考了第一。 这是小事了,刘小麦平平淡淡地取过试卷,平平淡淡地坐在位置上,然后平平淡淡地看向王林林。 刚刚因为语文考到80分笑歪了嘴的王林林:“……” 他推了推眼睛:“虽然我分比不上你,但是我已经进步很大了。人嘛,知足常乐最重要。” 刘小麦看着自家一桌的满分,略略忧郁。 “什么时候能真正地全县比一次呢。” 王林林:“?” 这就是天才的烦恼吗?惹不起惹不起。 -- 第304页 刘小麦考了第一,她自己是习以为常了,她的同学们却震惊了。 原来以为刘小麦是小学学得好,现在从头开始学初中知识,她还能这么好? 想想也该这样,在犄角旮旯的农村还能考全县第一的人,到了县城,和城里孩子接受了一样的教育,怎么可能不进反退。 于是一下课,刘小麦就被热情的同学们围住了。 “小班长,你平时怎么学的哟?” “你有没有学习的好办法好窍门呀小班长,分享给我们行不行?” 之前摸底考试考第一的时候,只是同宿舍的几个跟她打听这些。 这次期中考试考完了,好些班上的同学都过来了。 刘小麦心里挺高兴的,这说明同学们越来越认可她了。 她丝毫不藏私,大方地把那些告诉过室友的学习方法、给王林林划重点的方法,都分享给了班上的同学。 人群散后,王林林一脸的苍白。 眼镜滑到了鼻尖上,他都忘记了扶。 “王林林同学,你怎么了啊?”刘小麦关心他,“是刚刚人多,你被挤着了?” “让你跟我换位置,你不跟我换。现在难受了吧?”来找刘小麦的马爱梅立刻嘴王林林,“你现在跟我换还来得及,我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同学。” 王林林头上都冒冷汗了,他郁闷地看着刘小麦,小声问:“你怎么把那些好方法都告诉别的同学了?” “什么叫别的同学,都是自己的同学,我们是一个集体。”刘小麦义正言辞,“王林林,你这种思想不是很端正啊,让你上政治课的时候别睡觉,你非打瞌睡。” “……我现在都不上课睡觉了。”回了一句,王林林才发现自己被带偏了,连忙接着原来的话题说,“你告诉别人了,我、我怎么办?” 刘小麦奇怪:“关你什么事?” 王林林涨红了脸,干脆问马爱梅:“刘小麦把告诉过你们的学习方法又告诉别的同学,你不生气?” 他这可就问错人了,马爱梅是刘小麦的真爱粉呢。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马爱梅莫名其妙,“这是小麦的东西,她愿意告诉谁就告诉谁,这是她的自由。” 王林林:“……” 啊啊啊啊啊更郁闷了! 他气恼地不跟刘小麦说话,还故意在她身边吃糖栗子,剥得咔嚓咔嚓响。 “王林林,起立!” 王老师神出鬼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班级的后门口,一双鹰目盯住了动静太大的王林林。 “想吃出来吃,我看着你吃。” “咳……咳!”王林林太不幸了,他居然被糖栗子卡喉咙了。 他怎么这么倒霉?他怎么这么倒霉啊啊啊。 王林林跟刘小麦整整变扭了一天,放学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了,拦住要走的刘小麦。 “你怎么不哄哄我?” “?”刘小麦绝情地开口,“你又不是我亲弟。” 就是亲弟,那也没有她巴巴去哄的道理啊。 刘小虎现在多乖啊,没鸡蛋糕吃也只能自己生闷气,生完闷气就想开了,还把他那毛茸茸的圆脑袋凑到刘小麦手底下,让她摸。 王林林受不了啊,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我都喊你姐了!” 他明明比刘小麦大好不好。 为了成绩好一点,他身为堂堂的男子汉,都卑微成什么样子啦。 而刘小麦偏偏不懂珍惜,瞧这无所谓的样子,太可恶了吧。 “认我为姐的可太多了,”刘小麦意味深长,“你还有个义兄弟叫黑子,等有机会了,我会让你们兄弟俩会会面的。” 王林林扯嘴角:“他的名字真土,不如我。是你们乡下的吗?” “公社的。”刘小麦实话实话。 “那可以。”王林林扭扭捏捏起来了,“要是我爸同意,我跟你一起去你们公社玩。” “太欢迎了,到时候我肯定给你一个大惊喜。”刘小麦背上了书包,“心情好点了没有,不气了吧?” 王林林瞥着她:“气有什么用,你在意吗?” 刘小麦笑了:“当然不在意。” “……这不就行了。”王林林老气横秋地叹气,“说了你又不会改。” “我不用改啊,我又没做错。” 在王林林眼中,刘小麦左脸写着“固执”,右脸写着“己见”。 他就听见刘小麦一本正经地在那里说。 “知道学习的方法不重要,努力最重要,你比别的同学更加努力,就不用怕他们多快好省赶超你啦。” ……是这样吗? 王林林一想,不对啊,他追着刘小麦喊:“努力是那么轻松的事吗?刘小麦,你想的太容易了!” 刘小麦没搭理他了,已经去了学校门口,刘二柱同志今天要带她去下馆子吃红烧肉。 刘二柱见到了一副奇景。 刘小麦人不多大,在人群里都被淹没了,可是周围好些比她高大的孩子,看到了都跟她打招呼,说什么“小班长再见”。 刘小麦又不是今天当班长的,怎么突然情况变了呢。 “麦啊,你同学今天可真热情啊。”刘二柱骑着自行车的时候,忍不住感慨。 刘小麦慢慢悠悠道:“这应当也有我期中考试考了第一的原因。” “吱呀”一声,刘二柱的自行车冷不丁扭曲地停下了。 -- 第305页 刘小麦差点被颠下去:“爸,怎么啦?” “……没。”刘二柱飘忽的声音传来。 “没事就好。”刘小麦拍了拍他的背部,“爸,我们周五下午要开家长会,你来罢。” 刘二柱心脏噗通噗通狂跳:“好。” 刘小麦:“我作为班长,又是班上成绩最好的人,我们班主任应该会邀请你发言。爸,你要准备好呀。” 刘二柱热泪盈眶:“好。” 刘小麦想起来了:“家长坐在学生的位置上,爸,到时候你坐我位置,旁边就是王林林爸爸,你们的王副厂长。” 刘二柱努力地不哭,用力地点头:“好。” ……诶等等,王副厂长? 刘二柱激动的情绪完全忍不住了。 家具厂太大啦,他进去之后,王副厂长也没特别关照他。除了之前那个小组长说坏话被当场逮到,刘二柱居然再也没见过王德。 这很正常,人家贵人事忙嘛。一个副厂长,怎么可能天天跑车库跟刘二柱谈闲呢。 刘二柱非常懂事,但是他很想见王副厂长一面。因为他的日记本已经连写带画搞了大半本了,组里的工友们在陈组长的带领下对他这么好,这样的好人好事势必不能埋没,必须让上头知晓。 刘二柱思来想去,他也就认识一个王副厂长,也确定王副厂长是好人。 家长会这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刘二柱受王老虎邀请,站起来有理有据、慷慨陈词了一通,把刘小麦的出息归功于天生聪明、智慧惊人后,王老虎客客气气请他闭麦坐下。 刘二柱莫名其妙的。 他还没讲完呢,他肚子里还有好多话要讲,他都构思几天几夜了。 他打算从刘小麦会吃奶开始讲起呢,讲刘小麦那一桩桩、一件件的聪明事,以证明刘小麦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脑子好,最后再吹捧一下红子,带红子一起光荣。 结果王老师不让他讲了,这叫什么事? 坐他旁边的王副厂长——这会儿不是在厂里,于是他又成刘二柱的好兄弟王德同志了。 王德是能猜到王老虎的心思的,他悄悄告诉刘二柱:“老师不喜欢听你宣扬小麦靠聪明得好成绩,毕竟世上的聪明孩子又有几个呢。老师喜欢听的,是你说小麦怎么怎么用功,怎么怎么勤奋。” …………开个家长会,里面也有这么多名堂? 城里套路深,刘二柱每天都有学到一个为人处世小技巧。 可是还不够用,还不够用! “我主要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刘二柱自我安慰,“等下回,我再讲话的时候,肯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刘二柱信心满满,王德看着他啧啧称奇。 然后再一看刘二柱桌上属于刘小麦的试卷,对比一下他桌子上自家儿子的…… 不得不承认,刘二柱有自信爆棚的底气! “刘二柱同志,你有一个好姑娘啊。”散会后,王德不忘感慨。 “王德同志,你有很多好工人啊。”刘二柱同志也感慨。 “不算我的,不能说我有……” 王德直摆手,还跟刘二柱客气呢,觉得刘二柱在吹捧他,就看到刘二柱掏出来一个小本子。 “这是……?” 他嗅到一丝古怪,刘二柱就把小本子递到他面前了。 一眼就看到本面子上歪歪扭扭写着的四个丑字。 ——二柱日记。 日记的记那右半边还写错了,把己写成了已。 王德张了张嘴:“给我看?” 刘二柱老实巴交地点头。 王德就接过来,打开了第一页。目光刚落上去,他的笑容就冷下来了,神色由轻松变成了严肃,很快目光都沉甸甸起来了。 他先是缓缓地看,然后越看越急,迅速地往后翻看一遍,把日记本合起来,捏在手里。 “刘二柱同志,你写这个是什么意思?” “王厂长,我是老实人,我懂那种干了实事却不会说的苦。”刘二柱抹了把脸,“我不能让帮了我的人也受这种苦,我要大着胆子帮他们说出来。王厂长,老实人也是能出头的!” 第144章 老实人也是能出头的,刘二柱万万没想到,他就是那个厂选老实人。 家长会那天,王德拿走了他的日记本,意味深长地拍他肩膀,让他回去好好干。 刘二柱立刻就懂了。 稳了! 他终于可以报答陈组长和同组工友们的深厚情意了,高兴啊,真高兴。 他想给陈组长他们一个惊喜,一点风声都不敢透露。拼命按捺着心里的激动,表面装得若无其事。 等啊等啊等,终于王副厂长把他叫过去了。 结果听了王副厂长的一席话,刘二柱惊呆了。 “怎么啦,刘二柱同志,你这是欢喜到说不出话来了?” 王副厂长还冲他笑,手又伸过来拍刘二柱肩膀,啪啪几下,刘二柱人跟着打了几下摆子。 刘二柱怔怔道:“怎么会是我呢?” 他居然说转正就转正了?他配吗? 莫非是他天天念天天念,菩萨知道他太难过了,于是大发慈悲帮了他一把? “王、王厂长,你没弄错罢?” 这要是弄错了,大喜变成大悲,这一得一失的,刘二柱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啊。 -- 第306页 “手续都给你办好了,怎么会错?”王德笑道,“你马上出去了,去会计那里做个登记,从下个月开始,你就要领正式工的工资啦。” 刘二柱又想哭,又想笑。 啊啊啊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啊! “王厂长,你是我的恩人,是我们小刘家的恩人,我……我感谢你啊。” 隔着一张桌子,刘二柱不能给王副厂长热情似火的狼抱了。 他一把抓住王副厂长的手,用两只手紧紧地握住,用力地握住,对着王副厂长就不停鞠躬,还鞠那种九十度的大躬。 把王副厂长都吓到了,“我们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过去那一套。我又不是什么地主老爷,你拜我干什么哟。刘二柱同志,你赶紧的克制克制。” 刘二柱呜呜咽咽:“王厂长,我没把你当地主老爷……你是好人呐,就是人家当爹的也没有这样扶儿子的,你对我这么好……” 刘二柱蠢蠢欲动,马上就要开口认王副厂长做爹了。 王副厂长赶紧打断他,“刘二柱同志,这都是你自己争气,你给我们厂里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我提拔你,都是按照规矩办事的。” ……贡献? 就他这种废物点心居然给厂里做贡献了?还是巨大的那种? 莫非是之前他交出日记本的这个行为,让王副厂长窥探到了他金子般的内心?很有可能,果然好人有好报啊。 刘二柱情绪激昂:“我马上就要找陈组长他们,好好感谢他们。” “这就不必了。”王副厂长说。 刘二柱:“?” 王副厂长目光里头有些说不出来的东西。 “刘二柱同志,你做的非常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才。” 刘二柱被夸得脸都红了,又听王副厂长接着说:“你不用去跟陈组长他们报喜了,你去了也找不到他那个人的。” 陈组长有事不在仓库那边吗? 刘二柱带着模糊的疑问,出了厂长办公室,到厂委那边,找会计做登记。 刘二柱可没忘记他是为什么想转正的。 “会计同志,我当了正式工,厂里会给我分单独的宿舍住吗?” “会啊。”小会计头也不抬,“你就等着罢。” “等?”刘二柱听不懂了。 小会计搁下笔,终于抬头了,“我们厂里工人太多啦,单间的宿舍已经住满了,你要等一等,等有空宿舍了,你就能过来申请了。” 刘二柱问了一句蠢话:“那什么时候才能有空宿舍哟?” “……”小会计歪了歪嘴,“我怎么晓得哦。” 能有单间宿舍的都是正式工,除非不要这份工作了,不然宿舍就始终是他们的。正式工可是铁饭碗啊,有哪个傻子不要。 刘二柱也想到这方面了,整个人开始自闭。 “你也不用这样。”小会计安慰他,“刘二柱同志,你才来我们厂里几天啊,说转正就转正了,你已经够可以的了。宿舍这种事本来就急不来,要随缘的。” ……还真是这样! 刘二柱很快想开了。 刘三柱在鞋厂干了十几年了,还是个临时工。他如今都是家具厂正式工了,这么长脸,这么光荣,必须庆祝起来啊,难受个什么哟。 这样的大喜,必须立刻马上告诉红子的。让红子高兴起来,在队里横着走! 刘二柱转头就去了厂里电话室。 刘二柱打到了公社,公社打给了吴国安,吴国安人都听傻了。 什么什么,他们松梗大队的刘二柱同志居然转正当工人了? 这也太快了吧,十一那会儿,看到刘二柱有些毛躁的样子,吴国安还教育他临时工也是了不起的岗位,再平凡的位置也能做出伟大的事业。 结果一转眼的—— 刘二柱真是太让他刮目相看了! 原来之前的刘二柱不是毛躁,更不是急于求成,是实实在在有进步的底气啊。 不知道是太久没看到刘二柱那张大脸还是怎么回事,吴国安都有些想不起来原本的刘二柱是什么样的人了。 刘二柱现在给他的感觉就是,人特老实,又很励志。小刘家一家都这样,是上进的人。 除了张秀红。 张秀红是有点事多在身上的。 她最近跟她的亲儿子刘小虎在闹别扭。 刘小虎期中考试又考了个及格分,跟一旁的刘小豆比起来宛如一个弱智儿童。 张秀红简直想不通:“不应该啊,你们大姐都提前教过你们那么多东西了,刘小虎你怎么还学不过别人?” 刘小虎胆大包天道:“我像妈。” “……!”张秀红感觉她被侮辱了,关上门就要打刘小虎屁股,“你哪里像我?你完完全全不像我,你大姐最像我!” 刘小虎委屈极了:“妈,我们家就你水平最低了,我肯定像你啊……” 张秀红气坏了。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刘小虎才几岁,居然嫌弃她这个当老娘的了。 啊啊啊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也有可能是老刘家祖坟的风水确确实实有点问题,生的儿子全不孝顺,专气老娘,从小就能看到老啦。 张秀红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些人仗着肚子里有点墨水就瞧不起人。 她开始用功了,她不能真的成为小刘家水平最低的人啊。 -- 第307页 于是松梗大队出现了一副奇景。 张秀红同志天天带着本字典上工,带着本字典下田,嘴里还念念有词。 “红子,你干什么呢?”有人问她。 张秀红宛如世外高人那样平淡地说:“我背字典呢。” “???” 背字典实在是太难了太难了,凭什么人家下了工就能谈闲哼歌,她还得受这种罪? 张秀红虽然被评过了一次劳模,但她又不是真劳模。张秀红思来想去,必须让全队的人陪着她一起受这种活罪! 孩子们念的小学都办起来了,还办得这么好,他们大人的扫盲班什么时候再开起来哟。 张秀红正在李主任这里,跟她说这件事呢。 “我认为我们松梗妇联想要出头,就要多做事、做好事,让公社忽略不了我们,对我们刮目相看。”张秀红挥舞着拳头,“等我们做好了表率,别的队里必然是要跟我们学习的,到时候我们妇联就在李主任你的带领之下真正发光发热了!” 她如此慷慨激昂,李主任心里沉寂下去的那股雄心壮志又起来了。 “说的好啊,张秀红同志!”李主任鼓着巴掌,“你是我真正的左膀右臂。” 张秀红正直地说道:“为妇联服务,为人民服务!” 一起识字一起背书,把那些业余的快乐通通取消,全队老少一同吃学习的苦才是真正的快乐。 作为一名积极上进的妇联干事,这些都是她张秀红应该做的事。 “可行!”李主任一拍大腿,“我马上就去找大队长讲这件事,我们宜早不宜迟。” 不用她去找,大队长吴国安自己过来了。 他的目光都没落李主任身上,直接看向了张秀红。 “怎么了,大队长,你找张秀红同志有事?”李主任怕有什么不好,担心地问。 吴国安面色凝重,审视着张秀红,不言不语,沉默着把头点了两下。 还真找她有事? 张秀红站了起来,扶着桌子边:“大队长,你找我干什么哟,还耽误你特地跑这一趟。” “没事。”吴国安沉郁顿挫道,“我跟你直接说了,你最好心里有点准备,别承受不住。” 大队长也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硬是能把报喜搞成报丧的味儿。 张秀红这个时候已经满脑子不幸的事了,她颤抖着嗓子:“大队长……你、你直说吧,我承受……得住!” 最好两个字咬着牙说完,张秀红“嗷”一声就开始猛虎落泪了。 “红子,你先别哭啊……唉,你不是说能承受得住的吗?”李主任赶紧地扶住她。 结果安慰了两句,搞得李主任自己鼻头子都酸了。她跟张秀红抱头痛哭。 吴国安:“?” 吴国安:“……” 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说话问题的大队长叹息了一声,“我说了啊。” 回应他的是哭声依旧。 吴国安是一颗沧桑的黑煤球:“这事跟刘二柱同志的工作有关系。” 二柱的工作? 哭声顿了一瞬,张秀红像是反应过来了,再一张嘴,那调子直接上扬了三个度。 “……” 魔音穿脑,这简直就是魔音穿脑。 真是难以想象,张秀红以往是用这把嗓子唱歌的。 还有李主任,怎么也不劝劝呢,跟着张秀红淌眼泪算什么事哦,她不是妇联主任吗? 妇联主任也是人,妇联主任也有心。 李主任帮张秀红擦眼泪:“往好处想想,二柱没工作回来了,你完完全全能养他,到时候他肯定更听你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吴国安拨.乱反.正:“刘二柱同志,今天转正了,成了一名光荣的家具厂正式工!” “噗通”一声。 张秀红倒地了。 她倒得太突然了,李主任拉都没拉住。 “什么什么什么?”张秀红在地上倔强地伸着头看吴国安:“大队长,我家二柱给我们松梗大队争脸了?” 就算是这种时刻,张秀红还不忘给自家戴高帽,让吴国安都无言以对了。 他有时候觉得张秀红人不错,有时候又觉得张秀红小心思多成筛子,简直防不胜防! “确实如此,恭喜啊,你们算是熬出头了。” 话一说完,吴国安就逃荒一样逃离了妇联办公室。 留下的张秀红一个暴哭,哭出了唱.红.歌的波澜壮阔感。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家二柱,是个顶顶争气的!他说转正,他就肯定转正。他说要接我进城过好日子,他就肯定接我进城过好日子……” 李主任扶她:“张秀红同志,你站起来说话。” 因为刘老太,她现在对女同志往地上一坐的姿势产生了阴影。 “好好好……”张秀红满口答应,她抓着李主任的手一用力,眼泪从眼角淌下来,“李主任,我腿没感觉了,我爬不起来了。” “那可怎么办哟,是不是摔到哪里了?”李主任急了。 张秀红含泪摇头:“我体质差,我以前就老是晕厥,主任你晓得的。分家之后好多了,我回去喝点米汤喝点红糖水,我自个就能缓过来了。” 李主任抓头发:“你都站不起来了,怎么走回去呢?” 张秀红惨兮兮道:“李主任,你能喊两个同志帮帮我忙,抬着门板送我回去吗?实在是没法子啦。” -- 第308页 古时候人家当官的得意起来要坐八抬大轿,满城的炫耀。 如今她张秀红得意起来,躺门板上在队里转一转,不过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从周四开始感冒咳嗽发烧……整个人活着水深火热中(躺平 我努力保持两更,给大家追文的过程添烦恼了,抱歉抱歉。 第145章 “刘小麦,你爸来看你啦!” 刘小麦一跑到县中学门口,就感觉到刘二柱同志是有点不对劲在身上的。 刘二柱同志工装笔挺,昂首挺胸,乌黑的头发丝梳得整整齐齐。从上到下,一表人才。 周围女同志路过的时候,好些小眼神都在往刘二柱那张大脸上瞟,然后笑笑跟同伴交头接耳。 一副对刘二柱很看好的样子。 毕竟这个年代就流行大脸,大脸多好啊,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看着就福相,脸大面子大! 刘二柱太俊了,俊得刘小麦嘴角直抽。 这不是给身在松梗大队的张秀红同志平白增加危机感吗。 “爸,进来我学校吧,我请你喝菜汤。”刘小麦阔气道。 刘二柱推着自行车,有那么一丝犹豫:“麦啊,我怎么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们食堂菜汤不能喝的?” “今天不一样。”刘小麦拍了拍刚洗干净的手,“我们今天去菜地劳动了。” 刘二柱懂了:“你择菜择得特别好?” “不是哦。”刘小麦摇了摇头,“我跟大大小小的菜虫已经打成一片了,我现在看到它们就感觉特别亲切。” “……”刘二柱推着的自行车龙头一晃。 “麦啊,你受苦了啊,爸跟你保证,这样的苦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刘二柱信誓旦旦。 刘小麦瞅他一下,又瞅他一下。 “爸,你有什么大动作了?” 刘二柱但笑不语,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小麦,你们食堂有什么好菜?你今天就敞开了吃,爸有钱。”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刘小麦认真地看了他口袋一眼,诚实地说:“也不鼓啊。” “……下个月就鼓了。”刘二柱迷之自信。 刘小麦端详着他,看着他吹。 把车停在车棚里面,他们父女两个去食堂。路上遇到马爱梅她们几个,刘小麦道:“爸,我去跟她们打声招呼。” “喊她们一块来吃吧。”刘二柱张口就来。 今天可真是绝了,这小刘家的父女两个一个比一个阔气。 刘小麦都开始担忧刘二柱了:“爸,你回事,跟我妈吵架了吗?千万别这样想不开啊。” 前世她看过一些奇葩的事情,比如夫妻吵架往楼下撒钱,这种让人无语的上头之事万万不可发生在小刘家啊。 “怎么会那样呢,小麦,麦啊……”刘二柱一行清泪突然就淌到了腮帮子上,“爸今天……” “叔叔好!” 响亮而整齐的声音在刘二柱耳边炸开了,刘二柱被惊得原地打了个滑。 马爱梅不好意思起来:“小麦,我们是不是吓到你爸爸啦?” “不存在的不存在的,”刘小麦摆了摆手,“我爸这个人,心态特别好。” “怪不得!我说小麦你心态怎么这么好呢,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王胜男叭叭叭一通。 刘小麦笑:“我爸要请我们宿舍吃饭呢,你们可要赏光啊。” ——这么好? “谢谢叔叔!” 大家又整齐地喊了一嗓子,刘二柱那昂首挺胸挥斥方遒的气概都被冲没了,搓搓手又变成了平平凡凡老实人。 “小麦的室友们,你们好……诶,小麦不是说你们有五个人呢吗,怎么还少一个?” 少一个谁?那必须是叶春花啊。 “叔叔,那个同学她性情比较独,平时不跟我们一起活动,她肯定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吃饭的。” 徐芳说道,她看着刘二柱若有所思,一副回忆什么样子的神情。 到了食堂,刘小麦陪着刘二柱去打饭打菜,徐芳突然牵了牵马爱梅的手。 “你知道小麦爸爸叫什么名字吗?” “你管人家叫什么名字,反正我们都喊叔叔。”王胜男大咧咧道。 徐芳说:“我想知道,我知道一个人,长得跟小麦爸爸好像,还都姓刘。” 这么巧? 马爱梅认真地想了想,还真想起来了。 “之前小麦在一篇文章里面写过,她爸爸叫刘二柱。” “刘二柱!” 徐芳惊呼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你小声一点啊,周围都有人看我们了。”马爱梅紧张兮兮。 徐芳东张张西望望,把她们两个一左一右拉近了,三个人头碰头,小声道:“你们还记得吗,我跟你们说过,我爸是鞋厂车间主任。” “嗯嗯,然后呢?” “他车间里面有个老工人,就叫刘三柱!” “小麦的叔叔?”马爱梅和王胜男对视了一眼,有点懵,“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麦爸爸也是工人,叔叔是工人很奇怪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啊。”徐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那个刘三柱,他娶了一个我们厂里的女工,两个人收养了一个小姑娘。” “好有爱心啊,不愧是小麦叔叔!” -- 第309页 作为一个合格的粉丝,马爱梅自带对刘小麦的滤镜,并且爱屋及乌到她叔身上。 徐芳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你就不奇怪我怎么认识我爸车间的工人吗?” “奇怪。”马爱梅老实道。 “徐芳,你就别磨磨唧唧的了,我听着嫌烦!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啊?”王胜男撸袖子。 “行了行了,我告诉你。”徐芳面色突然变得萧索,“刘三柱带着他妻子孩子过来到我家送礼,希望我爸推荐他转正。我家本来不打算收礼的,结果他那个女儿过来求我们,那双黑黢黢的大眼睛瞧着我们,我们就跟糊涂了一样,等反应过来,礼品已经搁在我们家里了,他们一家几口子已经带着我爸给的承诺走了。” 静了一静,王胜男生气了:“你们家做错了,这是犯罪!” “我知道啊,我爸也知道,他就想把礼品还回去。”徐芳顿了一下,吸了一口凉气,“结果你猜怎么着?” 马爱梅和王胜男呆呆地摇头。 徐芳的声音特别低落:“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我爸强硬地把礼品塞到刘三柱手里,结果回头就跌了一跤,摔折了腿在家养了三个月。” “……那、那……”太血腥了,马爱梅和王胜男都有点接受不了。 哪知道还没结束,徐芳接着说:“本来工会都说了,提拔我爸进去当委员,这一摔什么都没了。三个月后,我爸回到厂里,工会人都满了,他只能继续干他的车间主任。” “……唉,怎么会这样?”王胜男心里觉得古怪,“这是不是贪小便宜吃大亏?” “才不是,我家根本不想贪那个小便宜,谁稀罕刘三柱拎来的那点东西。”徐芳捂着心口,“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就跟鬼迷心窍了一样,我们莫名其妙就收下了。” 马爱梅摇头,滤镜八百米厚:“我不相信小麦叔叔会做这种事,太不正直了。” “他本来就不正直,要不然他也不会娶那样的媳妇。”徐芳声音压得更低,“你们知道吗,小麦她婶……被□□过!” “什么??” “真的,在我们鞋厂里,那个女工都身败名裂了。”徐芳认真地说。 马爱梅嘴唇动了动:“小麦知道吗?” 徐芳摇了摇头,“不知道吧,他们家都不一定知道。那个女工和刘三柱结婚十来年了,也没回去过,去年才把工作让给她弟,回了小麦家。” “这不是害人吗?”王胜男愤怒了,“要是她的事情被捅了出来,影响到小麦怎么办!” 小麦这么优秀,肯定是要读大学的。 可是、可是……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马爱梅脑子晕晕的。 三个女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徐徐图之,徐徐图之。” 还能怎么办呢?这都木已成舟了,她们总不能张口就来,让小麦和她三婶断绝关系吧。 最好慢慢地暗示……慢慢地暗示…… “你们在干什么呢?” “!” 拯救刘小麦联盟的三位成员一抬头,就看到了端着饭的刘小麦。 “没、我们没干什么,小麦你坐哪里?”三个人连忙分散开。 刘小麦也没在意,她把饭放下来,刘二柱就端着两碗好菜过来招待小麦室友了。 “敞开吃,敞开吃,不够我再去打。”刘二柱今天异常之大方,与以往不肯吃亏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是缺了张秀红同志在身边督促,刘二柱同志变异了? 刘小麦不放心地瞅了刘二柱好几眼,好菜都吃不香了。 她的室友们也吃不香,马爱梅打头阵给刘小麦暗示了。 “小麦小麦,我之前听说了一个故事,当婶婶的造孽,结果害得家里小辈名声也不好了。” 王胜男和徐芳挤眉弄眼,这叫暗示这叫暗示?这怕是明示了吧? 刘小麦全却听出来:“这是什么报纸上的文章吗?” “……”马爱梅一窒,正准备再接再厉,旁边一个男人冷不丁蹿过来了。 “二哥!你怎么在这呢!” 说着,他跟八爪章鱼一样扒拉住了刘二柱。 徐芳头一伸,整个人不好了,天呐天呐,怎么又出现一个长得跟刘三柱像的男人? 刘二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四柱,四柱啊,你放手吧。” 刘四柱就不放,甚至痛哭流涕了。 “二哥,你就是我亲哥啊!我都听说了,你当上家具厂正式工了,亲哥!我太光荣了,太高兴了……你看、你看看我,是不是满脸写着高兴?” 刘四柱把他那眼泪鼻涕一把抓的脸往刘二柱面前凑。 “……”刘二柱忍了忍,忍了又忍,“……呕!” 到底是没有忍住,他太惨了他太惨了。 刘四柱担心坏了:“亲哥,亲哥你怎么了哟,是哪里疼哪里痒,我给你摸摸!” 说着,他那双不老实的手开始在刘二柱身上游走了。 刘二柱一个激灵,狠狠地推开他:“刘四柱,你别做对不起你嫂子的事!” 刘四柱:“??” 他一转头,看见食堂都空了,仅有的人都聚在这一块看他,眼神宛如看猴。 叶春花气恼地跺脚:“晦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关心和支持~ -- 第310页 儿童节快乐!!!:,,, 第146章 一片鸡飞狗跳中,刘小麦岿然不动。 “小麦啊,这个人是谁哦,又是你叔?” 马爱梅问她,氛围太闹了,刘小麦都没捕捉到她话里的漏洞,怎么就“又”了。 徐芳说得更明显:“你叔叔都不靠谱啊,小麦,他们是给你们家拖后腿的吗?” 拖后腿?这样没出息的存在一直是小刘家啊。 但是现在,情况似乎不一样了。 “爸,你转正啦?你现在是家具厂正式工!”刘小麦后知后觉激动起来了。 “这件事情是这么回事……”刘二柱刚把腔调拿捏起来,准备趁着人多好好吹一通,也给小麦长长脸。 哪知道他才开了个头,刘四柱一个饿虎扑食把他又给干倒了。 刘二柱一屁股坐到了食堂椅子上,人就被卡在桌椅中间,刘四柱这个狗东西扑在他身上,妄图把眼泪鼻涕往他这身崭新鼻涕的工装上揩,实在是用心险恶。 刘四柱跟发了癫的牛一样,嘴里喊着“亲哥”,坚持不懈地扑刘二柱。刘二柱推开他又上,推开他又上! 新任家具厂正式工的刘二柱慌了。 “麦啊,麦啊救我!” 当着食堂男男女女的面,刘二柱同志这张大脸算是丢完了。 刘小麦不愧是刘小麦,她一伸手拿起隔壁桌上一只盛过菜汤的大海碗,不顾空碗里头还有几条肥硕的菜虫在扭动,一个冲刺反手就把碗扣刘四柱脸上去了。 ……谢天谢地,刘四柱同志脸没他二哥大,被扣了一个刚刚好。 “嗷呜……呕!” 刘四柱露在外面的喉结明显地滑动了两下,然后没声了。 闹哄哄的食堂一静。 “四柱,好吃吗?”刘二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关心道。 “……”刘四柱突然挣扎起来。 这会儿可由不得他了,刘二柱死死地抱住他,嘴里喊着“四柱冷静”。 刘小麦摆出马步,两只手用力抵住碗屁股,嘴里喊着“四叔冷静”。 马爱梅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手伸了几回又缩回去,商量着开口。 “要不……你们都冷静一点?” 刘小麦死不撒手:“我很冷静。” 刘二柱加大力度:“我很冷静。” “……我也……冷静。”刘四柱瓮声瓮气的声音从碗底传来。 县中学的学生还没见过这样振奋人心的场景,一个个看得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 尤其是初一一班的几个人,都感觉后背毛毛的。 这就是小班长?小班长为何会这样? 食堂的大妈们也赶过来了,“不要闹了不要闹了,食堂不是你们打闹的地方。” 严厉的话丢出来后,大妈把硕大的饭勺递给刘小麦:“要不要用?” 刘小麦:“……” 她和她爹对视一眼,各自缓缓松手。 刘四柱两腿一软,朝地上一坐,吧唧吧唧咂巴嘴。 大家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谁带他过来的?”食堂大妈开始溯源。 “不是我。”刘小麦摇头。 “也不是我。”刘二柱老实巴交道。 天老爷哟,四柱跳出来就扑他,可是把他给吓坏啦。 大家一个接着一个否认,目光一个接着一个后移,最后都看向了叶春花。 “???” 马爱梅她们几个尤其无语,叶春花怎么回事哦。 叶春花脸都涨红了,一股怨气冲上了她的心头。 “刘小麦,管好你叔叔!” 这话太稀奇了,大姐你什么意思哦? 刘小麦完全听不懂:“叶春花同学,你怎么说胡话啦?” 食堂大妈也看不惯叶春花这种甩锅行为:“你这个同学怎么回事?怎么随随便便把脑子不正常的校外人员带到我们学校里来,让他在食堂闹事!” 叶春花跺脚:“是他非要进来的,我有什么办法?” 真是绝了,刘四柱跟只狗一样,嗅着她堂姐的味就舔过来了。 她刚刚就应该趁乱离开的,怪她想看刘四柱的倒霉样,多看了几眼结果现在自己也被拖下水了。 刘四柱本来都成为一条咸鱼了,听了这话又一个打挺活了过来。 “谁要进来的谁要进来的?”刘四柱非常气愤,“我要找小娟儿,我明明看她进来了,你凭什么说我胡说?” 小娟儿,又是小娟儿。 刘小麦眼角抽了一下,苍了天了苍了天了,刘四柱居然还跟叶华娟纠缠在一起。 是她之前坏刘四柱姻缘还坏得不够彻底吗? “你不要坏我堂姐名声了,她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叶春花觉得刘四柱简直是给脸不要脸,“我堂姐是运输公司文员,你连临时工的工作都丢了,你凭什么想跟我堂姐处对象?你一天到晚缠着她,肯定是想坏了她名声,好捡漏!” 这话说的忒难听了。 刘四柱一怔,煞有其事地说:“我怎么没想到呢?” 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 刘四柱抖起来了:“叶春花,我听你的,你简直是我亲小姨子!” 这个人够恶心的啊,叶春花被气得直翻白眼,“刘小麦,你还干站着干什么?” 刘小麦也受不了刘四柱这种德性,她跳起来指责刘四柱。 -- 第311页 “你是一个糟糕的叔叔!” “你是一个糟糕的男人!”刘二柱唾弃他,“不要叫我亲哥了,我跟你不熟悉,我们已经分家了。” 刘二柱难得铿锵有力说了一通,生怕别人听不到。天老爷哟,刘四柱丢人丢他自己的,可别影响小麦啊。 食堂大妈拿着大饭勺敲刘四柱脑袋:“走!你这种思想不纯净的腌臜货,必须远离我??学校。” 另一个大妈用蒲扇大掌抓住叶春花:“我要把你做的事告诉你们班主任!” 天呐天呐,她居然要告诉王老虎? 叶春花慌了:“不要啊,不要啊……” 她做什么事啦,她明明也是受害者好不好,叶春花仇恨的目光落到了刘四柱身上。 刘四柱一个激灵撒腿就跑,还不忘抹着脸上黏着的菜汤。 “叶春花,你告诉小娟儿,我一定会回来的!” 食堂大妈气坏了,指责刘二柱:“你兄弟是要耍流氓?” 刘二柱虎躯一震:“我跟他真不熟。他想做糟糕的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我会告诉他妈妈的。” 这话怎么古古怪怪的…… 好半天等刘二柱离开了,大妈才反应过来,这两个人不就是同一个妈妈? 刘二柱满头大汗,骑着自行车,带刘小麦衣锦还乡。 “麦啊,你说你四叔怎么晓得我当正式工了?” “他可能有点人脉?”刘小麦说废话。 刘二柱当真了,仔细回想着,“可能有公社的人脉,我给公社打过电话了。” “爸,我四叔不会真对人家小姑娘耍流氓吧?”刘小麦烦心这事。 原锦鲤文里,叶华娟是被刘四柱的那群狐朋狗友耍流氓了,刘四柱跟福宝买糖果,刚好经过那地,大无畏地冲上前,十分男人地护住了叶华娟。 叶华娟就这么被刘四柱打动了,带着全部家当嫁给刘四柱,成了老刘家四儿媳。 刘小麦小小年纪的,喊别人“小姑娘”,语气一本正经,刘二柱都笑了。 笑着笑着又惆怅,“我们回去告诉你奶,再告诉大队长,把能做的做了,其他事情也管不了了。” 刘二柱同志确实有点不一样了,自从当了正式工,主意都正起来了。 这个时节乡里有点萧瑟的感觉了,风刮在脸上凉嗖嗖的。 但是松梗大队,始终是精神的、振奋的、充满丰收喜悦的! 松梗大队的男人们正在干塘,把里面的鱼捞出来。 松梗大队的女人们正在稻场台子上,准备布置一下重启扫盲班。 松梗大队的孩子,都在满大队的跑着,快活的不得了。 刘二柱的二八自行车一靠近大队,在大队路口蹲着挖野菜的刘小豆和刘小虎马上看到了,嚷嚷着来个对冲。 “爸回来啦!大姐回来啦!” 后头的刘小勇和刘小萍也听见了,二话不说往回跑。 “奶!二叔回来啦,二叔载着小麦姐回来啦!” 刘老太听见了,刘老太听见了! 她把竹篓子都来不及背了,随便往草丛里一丢,已经飞快地迈着老腿跑过来了。 半途遇见四婆,四婆嘴皮子一掀:“你……” 刘老太理都不理她,把老胳膊老腿舞出了虚影,总算把刘二柱堵住了。 刘二柱推着自行车,身边跟着三个孩子,正说说笑笑着呢,一颗核.弹冷不丁撞入了他的胸怀。 刘二柱明显地听见他的胸腔被撞出了一声闷响。 刘老太已经抱着他嚎开了。 “亲儿子啊,妈的亲儿子哟!妈想死你啦,妈真的想死你啦!” 刘老太泪眼婆娑,用手摸刘二柱的脸,“亲儿子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你受苦啦,妈回去给你炖鸡蛋羹好好补补!” 刘二柱一个哆嗦,自行车都扶不住了。 刘小麦赶紧地接过对自行车的掌控权,佩服地看着刘老太。 她奶是个能干大事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晚上见 感谢44279741、锦水挽裳投喂地雷~ 感谢单眼皮(x2)投喂手榴弹~ 147、第147章 147、第147章 松梗大队的闲人们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刘老太攀在刘二柱身上,又哭又笑的,宛如母子失散二十年刚刚相认。 瘆人,太瘆人了。 四婆看得直歪嘴。 刘二柱起了一身的毛汗,他虚弱地请教四婆。 “我妈怎么了哟,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伤到了脑子?” “又说胡话又说胡话!”刘老太的一把老嗓子里面可以掐出满满的慈爱,“亲儿子啊,妈知道你疼妈,妈感动哟——” 说着,刘老太老泪纵横又往刘二柱身上蹭。 刘二柱这身工装,是注定要受苦受累的,保不住了,兜兜转转到底是保不住了。 叹了一声长气,刘二柱的眼眶也湿润了。 “母子情深啊,真的是母子情深哪!” 不知道哪个眼神不怎么灵光的,发出这样由衷的感叹。 霎时,周围都跟着稀稀落落鼓掌起来。 从古至今,老老少少最爱看的就是大团圆结局。 刘老太和刘二柱这一出,演的好啊。 让大家忘记了从前那些撕破脸皮的争吵、打闹,只剩下家和万事兴、母子哪有隔夜仇。 -- 第312页 “二柱——” 撞钟一般带着一波三折余韵的喊声传来,张秀红来了,张秀红终于来了。 她往刘老太身上一撞又一挤,刘老太纹丝不动,那一身的老骨头反而差点硌伤张秀红的一身软肉。 “二柱哟……我亲儿子哟……” 刘老太系在刘二柱脖子上哭。 刘二柱整个人就像被绑架了一样,只能无助地冲张秀红眨眼睛。 “红子、红子啊。” “红子啊,你就别跟你婆婆较劲了,她难得跟二柱亲成这样,真的太不容易啦,你说是不是?” 居然有理中客劝她了。 可是张秀红这个人是讲道理的人吗?她就不讲道理,她就算当了妇联干事也本性难移。 “是啊是啊,太不容易了,我们一家就应该整整齐齐在一起。” 张秀红脸上笑嘻嘻,一声喝:“小麦让开!” 刘小麦时刻在紧急备战状态,张秀红同志眉毛一抖,她就知道她妈要干什么。 “小豆小虎跟上!” 刘小麦推着自行车,和她大妹小弟来了个平地漂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张秀红飞身而起,“啪叽”一下就挂到挂到刘二柱的后背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刘二柱毫无准备膝盖一软,直接被压垮了。 周围的老老少少都看呆了。 “红子——二柱——” 最后那些目光落在了最底下,“……刘老太??” 张秀红压着刘二柱,刘二柱压着刘老太,三个人人叠人,通通倒在烂泥地上。 还当真是整整齐齐在一起了。 松梗大队的淳朴乡亲们都龇牙咧嘴看着这副景象,蜷着脚指捏着拳头。 四婆看热闹不嫌事大,嚷嚷起来:“刘老太闭眼睛了,刘老太闭眼睛了!刘老太不会被压出事了吧?” 她这一嗓子唤醒了整个场面,张秀红一边起身一边虚伪地喊着:“妈,你怎么啦,你可千万别吓我们啊。” 刘二柱着急忙慌爬起来,这会儿刘老太总算没有死扒着他,往他身上系了。 “妈,你怎么一动不动了呢?” 他们越着急,刘老太就越是不动,那个躯体还格外僵硬起来了,明明是曲折的腿悄咪咪伸得笔直笔直的。 张秀红:……呵。 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刘小麦噔噔噔跑过来了,把手指往刘老太鼻子前头一放。 “天呐天呐天呐,我奶奶没气啦!”刘小麦跟天塌了一样喊起来,“我奶不会走了吧?” “!!” 大家都慌了,围着刘老太,摸她鼻子摸她手。 四婆还煞有其事的:“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刘老太膀弯子已经凉透了,看来是真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刘小豆和刘小虎瑟瑟发抖,一左一右抱住了刘二柱的大腿。 刘二柱双股战战,想跟张秀红寻找温暖。 张秀红冷哼一声,看向刘老太:“您是巴不得我跟二柱死啊。装吧,接着装,装到大队长来了,民兵把我跟二柱带走,工作都没了,我们两个进局子,你就满意了,再醒过来把我们爽快地撕一顿!” 装死的刘老太:“……” 她可没这么想啊,她只是想装装死博取一点同情和怜爱,可没想真把亲儿子工作玩没了。祖坟着火才得到家具厂正式工这个铁饭碗啊。 “发生什么了!” 大队长吴国安过来了,黑着一张铁面,严厉地问。 四婆颠颠地跑过去,手一指:“大队长,刘老太人没啦。” 吴国安看了看,皱起来眉:“不是好好躺在那里呢?” “这个没——是刘老太没气了的没!”四婆声音掐成了尖尖的一线。 吴国安粗粗的眉毛扭了扭,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大家都一副不安的样子。 还真出事了?? 吴国安大步上前,大家自觉地给他让出位置,他刚俯身,还没上手呢……刘老太冷不丁把眼皮子一掀! ——四目相对! 吴国安头皮子一炸,居然有一种上了战场被敌军偷袭的感觉。 刘老太轱辘一声坐了起来! “哦哟”一声,老老少少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倒退一步。 “诈……了。” 四婆瞪着眼,把“尸”字忍住了没说。 “你们在干什么呀,哟,大队长也在哪。”刘老太发出嘎嘎的笑,“怪热闹的啊。” 吴国安一声浩然正气,是丝毫不怕她的。 “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睡觉啊。”刘老太???嘴就来,“都是公家的土地,怎么了,我还不能躺下了睡睡吗?这么多人还跑过来围着我,吓到我了怎么办哟?” “……”大家是彻彻底底无语了。 究竟谁吓谁,谁吓谁? “你好自为之!” 吴国安站直了身子,转身就走。 刘老太摸了摸头发,又摸了摸衣裳,慢条斯理站起来,慈爱的目光又黏到了刘二柱身上。 “亲儿子,妈让你吓到了吧,快跟妈回去,妈给你用红糖煮鸡蛋吃,你小时候可欢喜吃了。” 刘二柱害怕地倒退了好几步:“受不起,妈,我真的受不起。你别过来啊。” 刘二柱和张秀红相互扶持,刘小麦推着自行车,刘小豆刘小虎追着自行车,一家五口撒腿就跑,要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 第313页 后头传来一串串笑声,都是笑话刘老太的。 “妈,今天你这个事,做的有点危险了。”刘小麦侧过脸看张秀红同志,吃着风断断续续道,“老年人很脆弱的,真倒下了说不定就眼一闭人走了。” “我又不是傻子,我看到那是烂泥地我才压的。”张秀红不以为意。 “哪能那么万无一失呢,也就是我奶身体特别好才没事。” 这里感谢福宝,在她的锦鲤光环之下,刘老太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但刘老太身体好不是他们不以为意的理由啊,“妈,要是换做别的老太太,你这么一压,说不定真要出事,我们家就惨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不这样了,你跟个小和尚念经一样。”张秀红敷衍道,“再说了,别的老太太好好的,我去欺负人家干什么?” 刘小麦看她妈这样,就知道她妈没真听进去她的话,下回跟刘老太干上了,照样是怎么爽怎么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干就对了。 这没办法,作为一个原锦鲤文人设本来就不咋地的反派,想把性格扭转成尽善尽美的类型根本不可能。 刘小麦掐指一算,与其指望张秀红同志当个大善人,不如期待她早日住到城里去。远离原锦鲤文里的主角们,这日子就要正常起来了。 到了小刘家,刚吃过晚饭,刘老太还真端了碗给他们送红糖煮鸡蛋了。 满满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喷喷。 张秀红看着看着眼睛就涩了,她捂了捂脸:“我生养了你们三个,月子里都没吃过这个。” 真有意思,二柱成了家具厂正式工,刘老太反而抢着给他们送来了。 刘二柱很羞愧:“红子,是我对不住你,你跟着我受苦了。” 他当年追求红子的时候,还说要带着她过好日子,让她舒心,让她痛快,这么多年了也没做到。 张秀红瞟了他一眼:“你晓得就好。” “以后不会了。”刘二柱挺起来胸背,非常男人地说,“红子,以后我养你,我工资全交给你。” 张秀红感动了,两口子执手相看泪眼。 “二柱——” “红子——” 刘小麦托着下巴,发出纯良的疑问:“妈,我三叔也把工资交给我三婶呢,我三婶现在过得高兴不高兴呀?” “……” 张秀红一把拍开刘二柱的手。 天黑之后,小刘家又来了个稀客,居然是妇联李主任。 “红子啊,二柱是正式工了,肯定厂里要分宿舍给他,你们这一家,迟早都要住城里去的。” 张秀红含蓄笑:“也没定呢。” “但有的事情也该提前打算了。”李主任笑,“你在妇联的工作,准备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感谢云归投喂地雷~ 148、第148章 148、第148章 张秀红愣了一下:“李主任,你不想要我了吗?” “怎么可能不要你,我巴不得你留在妇联里头,你可是最懂我心思的能人,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啊,能进城你肯定进城了。” 李主任扶额,“可怜我们扫盲班刚刚开展起来,原本还准备带着你大展身手呢。” 确实啊,眼看扫盲班就要搞得如火如荼了,必然是张秀红履历上特别光荣的一笔,结果这口肉她就吃不到了。 张秀红心里好郁闷的哦,尤其是重启扫盲班还是她撺掇着弄的。她这么爱偷懒的人忙前忙后、吃尽苦头,结果现在摘桃子的人没有她了。 啊啊啊啊张秀红根本接受不了! “李主任,我目前还能是坚守岗位做好服务的。”张秀红说道,“我不会说进城就进城,那是不负责任。” 刘小麦给李主任倒了一碗糖水,李主任捧着喝了一口,夸刘小麦:“红子啊,你生了一个出息的姑娘,进城只是你的开始,你好日子在后面呢。” 没有人不喜欢听自己孩子被夸。 张秀红脸皮子就绷不住了,喜笑颜开道:“我跟二柱是泥腿子,总不能让我们养的孩子也是泥腿子吧,我们要一代一代进步呢。” 李主任不知道怎么就被她戳中了肺管子,糖水都喝不下去了,露出难受的神情。 “你是有子女福享了,可是我不一样哟。我简直像上辈子欠了我家那个小兔崽子的,唉……” 一直默不啃声的刘二柱打起一点精神了,悄悄地跟张秀红对视了一下。 李主任是来干什么的哟? 快了,他们感觉到了,正题这就开始了。 李主任就开始叨叨她儿子不听话,相中了在妇联唱歌的小孙。唱歌的人那么多,小孙可算不上妇联的人哦。 李主任烦心啊,幸好有张秀红这个得力干将陪伴在她左右,为她分忧解难,可惜眼看着也要走了,也不知道妇联谁还能像张秀红一样有才干。 叨叨完这些有的没的,李主任语重心长告诉张秀红:“你该好好带个人了,把你这一身本事传给她。” 张秀红绞尽脑汁了琢磨这话意思。 亲娘哟,她有什么本事哦……查字典的本事?? 李主任点到为止,离开时还把一条鱼搁在了小刘家。 “这……” 刘二柱懵了,都知道松梗大队今天干塘,家家分到了点好东西,他们小刘家就分到了两条筷子粗的小鱼和好些虾子。 -- 第314页 李主任拎了一条大草鱼过来,原本还以为她是顺路带着回去的,万万没想到是带给他们小刘家的啊。 李主任冲他们摆了摆手。 “吃鱼好啊,小孩子吃鱼更聪明,给你家小麦补补罢。” 刘二柱和张秀红受宠若惊。 李主任不愧是当干部的,出手就是大方! 把门一关,他们一家五口围绕着鱼啊虾啊,努力地吞咽口水。太馋了,馋到心慌慌。 “炖汤吧。”张秀红舔舔唇,“奶白奶白的汤,肯定补。” “红烧也好吃。”刘二柱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多放酱油,把虾壳都能烧得亮亮的。” 刘小虎嗷嗷叫:“妈,现在烧,现在就烧!” “大姐、一口,我一口。”刘小豆依偎在刘小麦身边。 刘小麦坚强地把口腹之欲压下去,找回一点理智:“爸妈,李主任好好的给我家送鱼干什么?” 刘二柱感动:“李主任是个好人哪。” “最主要的,是我特别优秀。”张秀红挺了挺胸脯,“我要离开妇联,李主任舍不得我了啊。” 这并不能说服刘小麦,她睁睁眼:“那李主任提唱歌的小孙干什么呢?” ……啧。 张秀红又不是傻子,还能不明白李主任意思嘛。 她摸了摸额头:“我当时还是李主任帮忙申请的,才有了在妇联的编制。她现在要是想让我把位置给小孙,按道理讲,她想想也是应该的。” “那、红子,你真就那么让出去了?”刘二柱愣愣地问。 红子能有编制,那是多方面的因素。要是李主任动动嘴就能让她有,那何必叫她让呢,直接再动动嘴让小孙上不就行了。 这事小刘家清楚,李主任心里应当也是清楚的。 张秀红烦得很:“再说吧再说吧。” 她人走了工作带不走,又没那个人脉和才干能到城里妇联去。 这个工作肯定要给别人的,就看她能怎么运作不吃亏了。 刘小麦喊刘二柱:“爸,你们家具厂里,换一个正式工的职位要多少钱哦?” 从六十年代开始,城里户口的人为了避免自家儿女下乡,父母有工作的会主动退下去,让自己子女顶上,有了工作就不用去农村插队了。姚静就是把工作让给了她弟弟,才自己拖儿带女的回了乡下。原本只想着过渡一下,结果拖拖拉拉到今天。 也有自己没有工作,或者儿女太多分不过来的,有钱有人脉的城里人会选择去跟那些要退休的厂里职工交涉,花钱换一个工作机会。 刘二柱在家具厂这么多天,也是晓得一些的。 他嘶了一声,就算是在家里关上门了,都不敢大声说那些,颤颤巍巍翘起来两个手指头。 “我听人家说过,要这个数以上……” 张秀红吸凉气:“两千?!” 刘二柱用力地点头。 张秀红一屁股就坐到凳子上了,捂住心口窝,闭着眼。 一副要被飞来横财砸晕了的样子,急促地喘着气。 “妈,你别提前把自己惊到了。”刘小麦破坏气氛道,“人家那是不用下乡了,才那么贵,是有价无市。我们队里情况又不一样,谁愿意花那个冤枉钱换妇联的位置啊。” 何况当了厂里正式工,刚当上一个月就有三十多块。在队里妇联……很不幸,收入要按照队里收成来。 “我不贪心,贪小便宜吃大亏,我又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张秀红张口就来,说得跟真的一样。 刘二柱都迷茫了:“红子,你怎么就变了呢?” 张秀红白了他一眼,拍了拍床沿:“一分钱不花就从我这里把妇联工作拿走了,我是不可能吃这种亏的。最起码,最起码要给我个……” 张秀红把巴掌一伸,“五百块!”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惊呆了,都顾不得趴在鱼和虾的边上眼巴巴观察了。 五百块啊,那可是五百块啊。 他们也是有文化的孩子了,立刻扒拉着手算起来。 那能买到好多肉、好多糖! “妈,换钱换钱!” 刘二柱显然是个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李主任要是不松口,我们也不好开口要啊,这显得我们不够高尚。” 真是了不起,刘二柱自从成了家具厂正式工,都开始有形象包袱了。 张秀红很是瞧不上他这副倒霉样子。 “这不简单吗?看我的就是了!” 老刘家,潘桃现在宛如当初的张秀红,被刘老太剥夺了进厨房的权利。 因为潘桃总是偷拿厨房的粮食送到她娘家去,屡教不改,还越来越过分,实在是让刘老太气歪了嘴。 潘桃就趴在厨房对着院子里的那个窗口闻。 她的鼻翼翕动,脸色难看:“刘小勇,你闻到味了吗?” “闻到了闻到了。”刘小勇忿忿不平,“是红糖煮鸡蛋的味道,我奶又给福宝开小灶!” 姚静从厨房走出来,一身的冷淡,“你们别怨错了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感受到上面新生的茧子。 刘老太自认为是重视她,烧饭什么的都交给她干。姚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知道落多少回泪了,谁愿意要刘老太这样的重视哦,怎么会有这样自作多情的老太太? 也就是看着刘老太对福宝不错的份上,姚静才忍受她。可惜现在,刘老太的脑子仿佛不正常了一样,开始偷偷摸摸补贴已经分出去的老二一家了。 -- 第315页 大房还不知道呢,光记恨着福宝。 潘桃那个蠢笨的女人果然在问她:“你什么意思?” “什么红糖煮鸡蛋,我是没见到一眼,福宝也没吃到一口。”姚静掀掀嘴皮子。 刘小勇惊呼:“被小军吃啦?” 天啦天啦,他奶终于变好了吗,开始疼孙子了吗? 啊啊啊啊他的好日子是不是要来了! 姚静理都没理她,看了一眼小刘家的屋子,跟潘桃说:“妈送到那儿去了。” 潘桃一怔,然后缓缓地“哦”了一声。 她的情绪居然没有多少变化,这可让姚静有些想不通了。 “你不气吗?大嫂,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呢。” “为什么要气,为什么要不高兴。”潘桃麻木着一张脸,“妈向来就是这种人,我早该想到。” 小叔子去公社读书,妈偏宠小叔子。当工人的老三把妻儿送回了家,妈把他们疼到骨子里。现在老二一家有出息了,妈当然要转头示好,再正常不过了。 妈又不是没脑子,老二家刚出头的时候,她骂骂咧咧瞧不上,现在老二家眼见得出息越来越大了,妈不变脸才奇怪。 可惜从头到尾这份偏爱都轮不上他们大房罢了。 这会儿的潘桃已经完完全全忘记刘小勇作为老刘家的大孙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那些年了。 只剩下自怜自艾。 三房屋里,刘小军和福宝也听见院子里的对话了。 刘小军很不服气:“奶真过分,一个鸡蛋也不给我们吃。”多少给一个啊,行不行? 福宝捧着脸,眨巴着眼轻轻道:“奶以前总是给我们吃啊。” 现在给小麦姐姐,也很正常是不是呀。 她虽然心里有一点难过,奶不是只对她一个人好了,但是她要忍住,她不哭。 小刘家突然传来剧烈的夫妻吵架声。 张秀红大声:“刘二柱,你别劝了!就算我进城了,我这个工作也不会让给张秀丽的,她又不是我们松梗人!” 院子里的潘桃和姚静都心头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感谢锦水挽裳投喂地雷~ 感谢蜂蜜凉拌西红柿投喂手榴弹~ 第149章 刘二柱唯唯诺诺的声音传来:“红子,你不让给你妹子,那就白白把这份有编制的好工作给外人占了啊。” 张秀红冲动地说:“就让给外人!” “那岂不是让肥水流了外人田?” “就让肥水流了外人田!” 院子里,潘桃和姚静都听明白是什么事了,她们俩的头皮一个接着一个炸,恨不得冲进去捂住张秀红的嘴。 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啊张秀红同志! 屋子里头的张秀红已经呼天抢地起来,从小时候上不了学,长大后结婚没嫁妆,再到这些年来老张家对她如何如何绝情,真真假假开始道烂账,然后总结陈词。 “她们这么待我,现在还指望我把工作给她们,凭什么凭什么?还拿五百块钱打发我,我是缺那个钱的人吗!” “我张秀红,从不见钱眼开!” 刘二柱低声下气:“红子,别气着自己。红子,我都听你的。” 刘小麦带着她的大妹小弟开哭:“妈,你要好好的啊,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 院子里,潘桃和姚静这对妯娌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几分蠢蠢欲动。 然后潘桃撇撇嘴,姚静摸摸头发,两个人分别转身,各回各屋。 入夜,潘桃睡不着,旁边的刘大柱鼾声如雷,一会儿又发出淫.荡的笑声,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他在梦境里面干什么。 潘桃嫌恶地看他一眼,恨不得趁着他睡觉,把他腿打断。 到底是不想进局子,她忍了又忍,克制住了执行正义的想法,拥着被子看窗外的月亮。 这个时节,已经是深秋了。 夜里寒凉,雾气白茫茫地浮着。 有女人的哭声隐隐约约传来,潘桃侧耳倾听,居然是张秀红! 她一下子就精神了。 潘桃披上衣裳,悄摸摸地出了老刘家,推动大门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谁。 这个时候她就庆幸小刘家屋到老刘家院子的那扇门被刘老太封了,要不然的话,张秀红跑到院子里哭,岂不是让刘老太和姚静都知道了。 她们两个起了想法,还有她潘桃什么事。 小刘家门口,张秀红就倚靠在锅台子边上抹眼泪,可怜得不得了。 那个声音披上冷淡淡的月色,宛如戏文里苦命的小姐,在家被后娘虐待的那种。 潘桃远远地看到,心里泛着酸水。 她想起来张秀红讽刺过她们是“两代人”,当时她还不以为意只怨张秀红嘴坏,现在一看,那简直是张秀红实话实说啊。 虽然看不到自己,但是潘桃心里清楚,她现在肯定像在月色里拼命干活的苦命老妈子。 这都是刘大柱害的她啊! 要是刘大柱跟刘二柱一样,愿意给媳妇当牛做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潘桃怎么会天天受气,老成这样? 走近的时候,潘桃就换了一副笑脸。 “红子啊,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怎么还在外头哭啦,让我都心揪起来了。” 张秀红好像才看到她一样,觉得丢脸,偏过头去,“我没事,唉,大嫂啊,你别管我了。” -- 第316页 她躲也没躲开,到底让潘桃就着月光看到她泪汪汪的样子了。 看来是真伤心啊,真不愿意把工作让给娘家妹子。 潘桃放心了,过来拉她,“没事,我也睡不着,我陪你去走一走。我们妯娌两个有些日子没好好说过话了。” 张秀红扭扭捏捏,到底是被潘桃拽走了。 顺带垂着的另一只手悄****地把辣眼睛的生姜头子丢在旁边稻草上。 潘桃先听张秀红抱怨了一通老张家,然后她开始了,把伤疤揭下来,跟张秀红诉说她的不幸,重点批评了刘大柱,居然看上了弟媳妇姚静。 张秀红宛如头一回知道这些事情,惊呆了:“大嫂,你受委屈了啊。遇到这样的事,你怎么不去妇联求助呢?” “我哪里想到那些呢,我就是一个老老实实种田的,我根本想不到那些。”潘桃揉眼睛,真把眼泪揉出来了,她哽咽着说,“要是我也是妇联的干事,站的高了看的远了,是不是就能不一样,刘大柱也不会看不上我了。” “……”张秀红沉默了一下,“大嫂你什么意思哦?” 潘桃拉着她坐在石头上,摸着她的手,慢慢地开口:“红子,你肯定是要进城的,你在妇联的工作,你看我能不能顶上?” 张秀红一下子把手缩回来了,震惊地看着她:“大嫂,你想什么呢?” 潘桃捂着脸呜呜哭:“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 “大嫂你别这样,”张秀红纠结地不得了,“你要去当妇联干事,好歹要识字吧。条件达不到的话,我愿意让你顶上,李主任也不会同意啊。” “红子啊,你不是也不识字吗?”张秀红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潘桃能不清楚? “我识字啊,我马上都要帮助队里扫盲的。”张秀红振振有词,“我每天都在进步,今天的我已经不是昨天的我了。” “那……你能学,我肯定也能!” 潘桃就不相信了,她能比张秀红差?她那么会做人,她脑子肯定比张秀红好。 “说吧,红子,你是不是舍不得老张家给你的五百块钱?” 张秀红立刻反对:“我不要老张家的钱??我就不把工作让给他们!” 这不就得了吗。 潘桃咬了咬牙:“我要是也能弄到五百块给你,红子,你能把工作给我吗?” 张秀红被惊到了,不相信地开口:“大嫂,你太敢讲了。你到哪里弄五百块钱啊,难道你准备分家?” 潘桃:“!” 她本来是一时冲动脱口而出的话,她自己也没想好去哪弄钱呢。 毕竟她手头攒得私房不多,老潘家根本不会借钱给她,张秀红倒是给她找了一条新路子。 分家,必须分家! 要么给她五百块,要么分家,她就不信了,刘老太这会儿还能拖拖拉拉不办! 潘桃捏住了张秀红的手:“你放心,我肯定带着五百块来找你,妇联的工作你给我留着。” 张秀红心里笑开了花,面上却犹犹豫豫。 “那你可要快点个,我好拿你的五百块去堵我娘家的嘴。” …… 三房那头,姚静也在琢磨张秀红的妇联工作。 但要她去跟张秀红低声下气,那是不可能的。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去找了刘老太说这个事。 毕竟刘老太和张秀红是差不多类型的人,她们婆媳两个沟通,应该更容易一些。 “我不去。”刘老太躺在床上,硬气地吐出这三个字。 姚静自顾自道:“只要二嫂愿意让我顶了她的工作,我肯定会好好干,带着队里妇联走得更好……啊?” 说了一通她才意识到刘老太答了什么东西,姚静眼睛睁大了一点:“妈,你刚刚说什么呢?” 刘老太拉着脸:“我说你别惦记老二家工作了。你跟你大嫂好好说道,带她分一点好处堵住她嘴,再做糕点去换钱,那不香吗?” “不是,妈,我现在没跟你说糕点。”姚静有点对牛弹琴的感觉,“妈,我说二嫂的妇联工作呢,她是刘家的媳妇啊,她不能做了,工作不应该给我们顶吗,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有工作了,肯定能更好的孝顺你,给你养老。” 不容易啊,为了个妇联工作,姚静都把给刘老太养老的承诺做出来了。 以前刘老太掏心掏肺对她好的时候,她嘴巴宛如肿起来了一样,就是一声不吭。 可惜刘老太现在已经不相信她了,“我不要你养老,福宝给我养老。” ……姚静无语了。 敢情要是她这个当娘不同意,福宝还能隔代给刘老太养老? 刘老太这就叫一厢情愿! 她还没反驳呢,刘老太已经不耐烦了,跟她挥手着:“你出去吧,我还要再躺会儿。你要说就自己去说,不要烦我。” 姚静灰头土脸出了门,遇见了春风得意的潘桃,她心中一紧,就看到潘桃直接走了。 潘桃准备回娘家找助力了。 张秀红去了妇联,第一件事就是从唱歌的人群里找出来小孙,跟她谈了半天,夸她前途无量。 小孙听了张秀红一席话,整个人红光满面。 李主任一来,就看到了这副景象,心里很是满意,张秀红确确实实是个合她心意的人才。可惜这样的人才就要飞走了啊,李主任心里颇有些遗憾。 -- 第317页 她把张秀红叫过来,又表彰了张秀红一顿。 张秀红表示长江后浪推前浪,她快要被小孙拍死在沙滩上。 李主任愉悦大笑,就听见张秀红又开口了:“也不是所有的前浪都像我这样不争气,我的大嫂倒是个人才。听闻我要进城了,她表示能顶了我的工作,在妇联发挥她的才干。” 李主任:“??”q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打败拖延症、锦水挽裳投喂地雷~ 晚安!:,,, 第150章 “你那个大嫂,潘桃?”李主任正色地问。 都是乡里乡亲的,谁能不晓得张秀红大嫂是谁哦。就潘桃那个被男人打了只晓得忍住的,也算得上人才? 李主任是不信的。 但是张秀红煞有介事地点头:“是她是她,李主任,你肯定晓得她的。” 李主任沉默了一下,教育张秀红:“你虽然要走了,但是我们妇联也算是发掘你的组织,跟你相亲相爱,你不能看到一个人,就随随便便往我们妇联塞啊。” 张秀红神色正经了起来:“李主任,我哪里做错了,请你指示,我保证改正。” “也不用这样严肃。”李主任道,“我只问你,你觉得潘桃同志的行事作风适合我们妇联?” 张秀红道:“她讲她会改。” “这就不是改不改的问题,她连最基本的字都不认识。”李主任可是记得的,队里的扫盲班潘桃刚刚报了名。 张秀红道:“她讲她会学。” “……”李主任长叹一声,“张秀红同志啊,你要晓得,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有个好脑子。” 诶? 李主任这么看得起她? 张秀红略略心虚,她脑子其实不行啊,学字学得天天发脾气。二柱是个傻子,脑子也不行。也不知道小麦随的哪个哦。 越是心里发虚,面上越要无所畏惧。 张秀红一脸坦然地看着李主任,等着她继续夸,结果李主任话锋一转,说起了别人。 “潘桃同志那个水平,从头学是很难的。别说跟你比,就是跟我们妇联的小孙比,那也是很难比得上的。” 李主任一锤定音:“用潘桃,还不如用小孙。” 张秀红眨巴了几下眼睛,才消化了这一席话。 “确实,小孙年轻,她好好努力,是很有希望加入妇联的。我大嫂就不一定了,她只能指望着饿把工作让给她。” 李主任:“……” 怎么又转到了这里来? 她都要怀疑张秀红装傻了,可是看看张秀红,张秀红脸上是满满的真诚。 李主任也知道,她不应该太苛求张秀红。小孙是她的准儿媳妇,不是张秀红的,张秀红自己还是老刘家儿媳妇呢。平白让人家让出工作给没关系的人,不现实。 “红子啊,你大嫂是怎么跟你交涉的,让你把工作给她?” 李主任语气一软,终究是开始跟张秀红走谈感情路线了。 “没没。”张秀红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就是说了她的想法,没说给我补偿,完全没有。” 李主任:“……” 她信了张秀红的邪! “你回去好好想想,小孙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你要是愿意拉她一把,她会感激你的。”李主任意有所指道。 但她说得含糊,这可能是当干部的通病。怕落下话柄啊。 得了这句话张秀红见好就收,志得意满地回家去。 她远远就看到刘二柱刘小麦还有两个小的,四个人齐齐蹲在田埂上,抄着手晃着脑,一副老大爷开始冬眠的样子。 张秀红:“……” 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这么忙,跑酸了腿、费尽了口舌、昨天夜里还狠心用生姜把眼睛辣得通红,结果他们四个什么事也不做,优哉游哉蹲在田埂上冒充蘑菇? 张秀红一个冲刺险些把刘二柱踹到田沟里去。 刘二柱好险地避开了,心神不定地摸着衣裳。 “红子,我这是工装,家具厂的工装啊!” 刘二柱不值钱,但是工装值钱。 张秀红不情不愿收回脚,瞪刘二柱:“你蹲在这里干什么?我让你收拾鱼还有虾子,你弄好了吗?没弄的话我们都别吃了!” “妈,息怒息怒啊。”刘小麦一边给张秀红捏肩,一边帮刘二柱求情,“我爸都干好了,你吩咐的,他怎么能不干呢,小虎还主动帮爸洗了虾子。” 张秀红吐了一口气,又瞪刘小虎:“帮?我看你是想玩,你是真的不爱学习啊,我早该知道。” 刘小虎缩头缩脑藏到刘小豆后面,刘小豆骄傲地说:“妈,我爱学习。妈,我像大姐。” 张秀红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郁闷的刘小虎:“……” 刘小麦和稀泥和上瘾了,又帮刘小虎说情:“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小虎以后肯定有路走,实在不行就送他去新东方学厨师吧。” 张秀红狐疑:“新东方是什么东西?” “……等小虎成年了,这个东西就出现了。”刘小麦说完了算了算,还真是这样呢。 张秀红听不懂,她也不纠结了,问他们:“你们怎么蹲在这里,家里不能呆吗?” 家里还真的不能呆! 刘二柱和刘小麦都有无数的话要说。 -- 第318页 老刘家要分家啦! 这个家分得都要撕破脸皮了,刘老太死活不同意分,后来被磨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打算像当初打发小刘家一样,给一房一百块钱。这是在是太抠了,潘桃从娘家带来的男男女女立刻在老刘家开始打砸抢。 老刘家现在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小刘家在边上,生怕被殃及到,刘二柱锁了屋门,带着孩子蹲了出来,远远避开才放心。 张秀红啧啧称奇:“老潘家终于硬气起来了?” 为了妇联的工作,潘桃终于下狠心了啊。张秀红喜闻乐见,她眼睛没白被生姜辣哟。 张秀红想去看热闹,但光他们一家五口过去,未免太势单力薄了,别再被老刘家的那群黑了心肝的关门当狗打了。 她眼珠一转,往大路上跑,边跑还边嚷嚷。 “不好啦,不好啦!老刘家出事啦——” 刘小麦他们赶紧地跟上,风带着他们一家的声音传遍了四面八方。 四面八方的乡亲们都赶过来了。 刘小麦一家被簇拥着,和乡亲们一起热热闹闹到老刘家看戏。 噼噼啪啪好一串剧烈的摔东西声。 他们才到老刘家的门口,潘桃的哥哥嫂子们就一脸狰狞地往老刘家门外砸东西,刚好砸到他们脚前。 定睛一看—— 天老爷哟,那些居然都是老刘家的蜡烛台子和香炉,这个是祭祖用的啊,都被砸完啦! “不分家,就给钱!不给钱,我们就把你老刘家的锅也给砸了!” 潘桃的嫂子放狠话。 “妈,我劝你别想???找大队长做主。”潘桃一副阴沉沉的样子,“你老刘家的一些好事,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我巴不得跟大队长好好说道说道。” 刘大柱把刘老太背在身上,宛如一只负重前行的骡子,恨不得给潘桃一蹄子。 “怎么会有你这种泼妇?我当时怎么就娶了你呢?我真的是瞎了眼才娶了你!” 刘小勇哇哇大叫:“妈,你现在就是我们老刘家的叛徒!” 刘小萍端来一张大板凳,低着头放在潘桃屁股底下。 潘桃看了她一眼,坐倒是没坐,抬起来一条腿,踩在大板凳上,恶劣的不得了。 “你们少逼逼赖赖这些废话!我嫂子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我就问你们,你们打算选哪条路?” 姚静抱着福宝,腿边站着刘小军,目光有一丝闪烁。 潘桃想要分家,倒不是坏事。不分家的话,她做糕点始终被潘桃盯着,依刘老太的意思,想求安稳还要带潘桃分钱。 这就是老刘家,上上下下跟吸血虫一样,见不得人好。自个儿活在烂泥坑里,就想把他们三房也拉扯下去。 但是分家了,情况应该会不一样。姚静想起来了刘小麦一家,没分家的时候二房的嘴脸实在是让人恶心,分家了之后,大概是远香近臭的原因,二房倒显得没那么膈应人了。 姚静悄悄走到刘大柱旁边,跟他背上的刘老太说:“妈,有道是树大分叉儿大分家,现在人心都散了,不如就随了大嫂的意思,把家分了吧。我们三房是不愿意计较别的,图个安慰就好。三柱虽然不在家,我知道他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说着,姚静推了推福宝。 福宝立刻眼泪汪汪抱住刘老太垂下来的枯树枝一样的老手。 “奶,福宝不要你难受,福宝想你好好的,福宝给你养老。” 姚静眉心一跳,一抬眼却看到了大门口挤满了的一张张兴致勃勃的脸。 “……”一肚子的话她都忍住了。 乡下人怎么就这么喜欢看热闹?一天到晚的不请自来。 不但不请自来了,乡下人还会自说自话自我感动。 这会儿,抹泪的抹泪,叹息的叹息。 “福宝是个好孩子啊。” “她说要给刘老太养老,我都听见了。” “刘老太好福气哟,以后养老靠孙女!” 姚静的脸皮子从眼角一路抽到了嘴角。 刘老太却在这个时候掀起来暮气沉沉的眼皮子:“那就走吧。” 背着她的刘大柱不懂:“妈,走哪去啊?” 刘老太看了一眼潘桃:“去找大队长,分家。” 没有人比刘老太更懂分家,她熟稔地把大房给分了出去。在吴国安的见证之下,给了大房三百块。 “以后你们就跟我老刘家桥归桥,路归路。” 刘老太趴着刘大柱背上,拍得啪啪响,“但我还是你老娘,我身上有个痛有个痒,你必须问我、伺候我!” 刘大柱懵了。 什么意思啊,他们大房被分出来了?怎么会这样,他可是老刘家的长子啊,还给老刘家生养了长孙。 “妈,我以后就不算老刘家人了?静子算老刘家人,以后我们是两家人了?” 他好像现在才晓得分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能和姚静朝朝暮暮相见了,意味着不能一个做饭一个烧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了。 亲娘哟,早知如此分什么家哟,他情愿再把潘桃那个泼妇爽快地打一顿,也不愿意跟姚静不当一家人啊。 “你把你那些腌臜心思都收一收!”刘老太冷笑,“我是你老娘,我要教你最后一句,你不听我话,你迟早要吃大亏的!” 刘大柱哪里能听得进去啊,潘桃也懒得搭理他,捏着钱直接去找了张秀红。 -- 第319页 “红子,那个老虔婆只舍得给我三百块,我都给你,另外两百块先欠着,等我上班了有工资,我就还给你,你看行不行?” 在张秀红面前,潘桃不摆架子了,她就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红子,你就搭我把手吧,拉扯我一把,我这辈子都记得你的好。” 张秀红抓着她手,坚定地把钱推回去。 “唉,大嫂,你这钱先自己收着吧,我大概帮不了你……” “??”潘桃张了张嘴,“你这是嫌少了?” 怎么就帮不了了,张秀红给了她希望,她才闹得这么绝。现在要是张秀红又亲自把她的希望掐了,潘桃差不多就要恨上了。 “怎么会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张秀红忙不迭否认。 潘桃斜着眼睛看她。 她觉得张秀红就是那种人,但她不说。 张秀红急了,为了自证清白,把李主任想让她把工作给小孙的事都巴拉巴拉告诉了潘桃。 她唉声叹气着:“李主任是提拔我的人啊,她突然这样跟我说,我完完全全没那个脸拒绝她啊。可是,我跟小孙又不认识,她顶了我位置,我除了落一声谢,又有什么好处?” “大嫂,我心里当然想把工作给你,你当了妇联干事,以后风光了,我出去也能吹一声,脸上长点光,你说是不是?” 张秀红掏心掏肺地讲,这潘桃是相信的。 她这个妯娌是多爱占小便宜的人啊,让她吃亏就是要她老命,李主任那打算也太想当然了。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哟。”潘桃擦了擦眼睛。 张秀红想了想,一咬牙,“你跟我一起到妇联办公室去,当着李主任的面,你把要对我好的话说出来。我们是妯娌,李主任看明白了,指不定那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潘桃已经置身在独木桥上了,她只能这样走。 妯娌两个又去了妇联,李主任睁了睁眼:“潘桃同志?” 潘桃笑了笑:“李主任好,我来帮我家红子搭把手的。” “……哦。”李主任看了看张秀红,张秀红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 小孙可怜巴巴地在旁边看着。 张秀红拿材料,潘桃帮她搬:“这东西就放在抽屉里?我看要加把锁才好,才安全嘛。” 张秀红记笔记,潘桃趴在旁边看:“等我识字了,这些事情我做起来肯定快。” 张秀红检查人唱歌,潘桃笑眯眯地听:“这事情轻松!我到时候可以直接上手。” 李主任:“……” 小孙:“……” 张秀红还没走呢,潘桃这是已经把妇联当成她的地方了?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潘桃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跟张秀红说:“我打听过了,公社的房子不算贵,你到时候嫌县里宿舍小,可以在公社再买一个嘛。姚静早就想买了,她是没那个条件。” 说着,潘桃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你现在不一样了。” 张秀红嘴硬,一身正气地说:“大嫂,我把你当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不要你给我那些……”她把巴掌伸开又蜷缩,但是五根手指确确实实让李主任看到了,“我也不买房子,我这个人,就不喜欢钱啊物的,我就喜欢服务大家。” “红子……”潘桃感动地落下泪来,“你对我好,我晓得,我也想对你好啊。我总不能让你帮了我这个大忙之后,只落一句轻飘飘没重量的谢,那种缺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李主任:“……” 行了,可以了,内涵话就不必说了。 她这里已经收到了、听懂了,正在想办法解决了。 “你们两个先忙,小孙刚刚找我,我跟她聊两句去。”李主任捧着茶杯走了。 张秀红和潘桃对视了一眼,潘桃小声问:“李主任服气了吗?” “不知道呢。”张秀红不负责任地说。 价高者得,她的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 小刘家,张秀红同志忙于外务,刘二柱同志就在操心内务了。 他在家烧饭。 把那两条小鱼和虾子红烧,把李主任送来的大草鱼熬汤。 “我猜你妈还是想把工作给小孙的。”闻着鱼香,刘二柱开始揣度圣心了。 “因为小孙识字?”刘小麦一边检查刘小豆刘小虎的作业,一边问。 “不是。”刘二柱摇了摇头,他又不接着说了。 刘小麦无言地瞅瞅他,目光又落回作业本上,嘴角抽抽。 “刘小虎,你是怎么做到错别字连天的?你连我们爸的水平都不如了啊。” 刘小虎垂头丧气,趁着张秀红同志不在家大逆不道地开口:“我像妈。” “错错错。”刘小豆无情地揭露他,“妈比小虎、写字好。” “……”刘小豆把本子一丢,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刘小虎,你不会要留级吧?” 亲娘哟,还真有可能。刘小勇到松梗小学上学的时候,就水平不够遭人嫌弃,从头念一年级。 当时他们还笑话刘小勇来着,别笑着笑着自家房子塌了,刘小虎也步入后尘哦。 刘小虎厚着脸皮道:“我不怕留级,我年纪小,我喜欢留级,我天天留级!” 越留级,越优秀! “可以,有想法,有个性。”刘小麦肃然起敬,“就是有一点,你在学校里不要总是说我是你大姐。毕竟我现在是个有点名声的人了,我要讲究一点体面。” -- 第320页 刘小豆跟随大姐表明立场:“我也是,我是大姐大妹。小虎不行,小虎我们、不认识。” 刘小虎:“……” 他扁起来嘴巴,去抱刘二柱大腿,慷慨激昂地喊了一声:“爸!” 刘二柱抖了抖腿,没把人抖掉。他怜爱地摸了摸刘小虎圆脑袋,慈爱地开口了:“小虎,不管你念书好不好,你都是爸的孩子,爸肯定疼你的。” 刘小虎感动的一塌糊涂:“爸爸……呜呜呜。” 就听见刘二柱不紧不慢地接着说了。 “背着人的时候,你管我叫爸,管你大姐叫姐,我们肯定会答应你的。” 刘小虎:“???” 别欺负他是个小孩子,他都二年级了,他都能听得懂啦。 啊啊啊啊都欺负他,都欺负他。 他怎么就这么难呢,怎么就这么难呢? 刘小虎虎目含泪,从刘小麦手里抢过作业本,拿起来短短的小铅笔,坐到小凳子上开始冥思苦想。 “小虎,你干什么呢?”刘小麦虚伪地关心他。 刘小虎屁股对着他们:“……反思。” 可以,了不起。 拥有化悲愤为力量的本事,刘小麦相信,她的小弟就算是去新东方学厨师,那必然也是懂得进步的大厨。 张秀红回来的时候,受到了他们父女三个的热烈欢迎。 “小虎呢?” “小虎沉迷学习,不想吃饭。”刘小麦夹了一块鱼肉入碗,吃了一口,眼眶就真实地湿润了。 好滑,好嫩,好香啊。 什么时候才能实现鱼虾自由?过上顿顿有肉的美好生活啊。 张秀红笑,喊刘小虎:“过来吃饭吧,难得吃好的,你闻到味还能学的下去?” “我能!” 刘小虎的哈喇子都滴到地上了,他硬是看都不看桌上一眼。 “行。”张秀红笑得更快乐了,“你不吃正好,我们四个把鱼虾分分。” 刘小虎:“……” 呜呜呜呜,心里好难受啊,刘小虎的眼眶都红了。 然后他的旁边就被搁了一只小碗。 刘小虎一呆,眼神往上,看到了拿碗的他大姐。眼神往下,看到了去了刺的鱼肉和好多虾子,底下是鱼汤泡着米饭。 刘小虎的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下来了。 “大姐,我肯定好好学习!” “吃吧。”刘小麦摸了摸他的头,“下一顿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了。” 刘小虎:“……” 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小刘家的门又被敲响了,这会儿来的是李主任的儿子和小孙。 张秀红眼睛一亮。 送钱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呀:,,, 第151章 李主任的儿子小李嘴甜,一来就说了一串好话,把张秀红哄得眉开眼笑。 刘二柱在旁边酸不溜秋地看着。 刘小麦拍拍他手臂:“爸,你要学着点啊。” “……好。”刘二柱还真听进去了。 那头,小李终于开始了正题,他把小孙拉过来。 “我听小孙讲,张干事你们家要去公社买房子啊,手头却不是很阔绰,小孙就拉着我过来了。”说着就从兜里掏东西。 张秀红夸张地抖起眉毛,“小孙啊,你这颗心实在是太好了,我感动哟。” 小孙摸了摸额头,“我想帮帮张干事嘛,你对我那么好,我想成为跟你一样优秀的人呢。” 这个目标太远大了吧。她张秀红的优秀完全是与众不同的。 面上张秀红只拍着她的手,掷地有声道:“你一定行!” 小刘家这边接待财神爷上门,老刘家那边凄风苦雨。 潘桃一只脚踏进屋门里,人就愣住了。 “哥啊,嫂子,你们怎么还在这呢?” 分家成功之后,老潘家的那些人都心满意足回去了,怎么她亲哥和亲嫂子还在老刘家? 她亲哥和亲嫂子自在的很,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椅子上,两个人把舒服的地方都占完了。 刘大柱面沉如水,坐在角落里面吧嗒吧嗒抽烟,眉毛拧巴在一起。 刘小勇不知道又去哪里疯了,就刘小萍一个人在屋里忙前忙后,给舅舅舅妈端茶倒水。 潘桃看见了,嘴角歪了歪,心里有点不舒坦。 她嫂子却比她还不舒坦,张口就怪她:“你跑到哪去了,我们一回头就见不到你人了,让我跟你哥白白等到现在!” 潘桃奇了怪了:“你们等我干什么?家里没活吗?” “哟,这是得了好处就翻脸不认人了啊!”她嫂子声音尖利地喊起来,“潘桃你忘记啦,早八百年你就讲过,分了家要把分到的钱给老潘家一半呢!” 轰一下—— 潘桃脑子里头炸开了。 她确实忘记了,好久之前说过的事情,她那时候又不是真心说的,怎么可能记得啊。 可是老潘家记着了,刻到了脑子里,就等着这一天了。好不容易叫他们等到了,怎么可能放潘桃一马哦。 潘桃哥哥不高兴地从床上爬起来:“妹啊,你不会是说话不算话吧?” “怎么会?她敢吗?她就不敢!潘桃还等着我们老潘家给她撑腰呢。” 潘桃嫂子阴阳怪气,“她要是在耍我们老潘家,以后就别回老潘家找人撑腰了。潘桃啊,你信不信,你不分我们钱是小事,我们一旦走出了老刘家,你男人就能把你打个头破血流,那才是大事!” -- 第321页 不分钱就失去了娘家的庇护,钱保不住,日子也不能好好过了。 分钱给老潘家反而对谁都好?? 潘桃急促地喘息起来。 刘大柱受不了了,烟灰掉下来把裤子烫了个洞,他都管不上了,只顾着冲潘桃喊。 “你别犯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是刘家人,分老潘家钱干什么?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把钱留着啊,给小勇以后娶媳妇,我们不能乱花!” 刘大柱自认为说了一通人话,算得上通情达理,只希望潘桃那个泼妇能听进去。 潘桃深吸了一口气:“哥,嫂子,能不能缓一缓,等我有钱了再给你们?这笔钱……我、我有重要的用途……” “什么用途什么用途!还重要不重要的,关我们什么事?”她嫂子立刻打断她,“就一句话,一百五十块,你给还是不给?” 潘桃咬着牙不说话。 三百块分了一半给老潘家,她剩下那么一点,怎么去跟李主任争张秀红的工作? 她的前途……她的前途啊! 潘桃心里都要呕血了,从脚到头顶发晕。 她嫂子一张嘴还叭叭叭的:“行,潘桃啊,你行的哦。老刘家的破事我从你嘴里也知道不少了,大柱啊,你家老三媳妇好看不好看啊?” 刘大柱的神色一下子变了,仓促地喊了一声:“嫂子……” 潘桃嫂子嘻嘻地笑。 她哥还指点江山:“这种事情,我们也是不愿意说的,太腌臜了。刘大柱,你要是非舍不得那一百五十块钱,那就是逼着我们去找你们大队长。我跟你嫂子都不是怕事的人,到时候真有什么不幸了,也是你自找的。” 刘大柱彻彻底底垮掉了。 “潘桃,”他艰涩开口,认命了,“你分一半钱给你娘家吧,别舍不得了。” 为了一百五十块钱,害到了姚静,他是舍不得的。也不应该发生那些事。 只希望日后透露给姚静的时候,姚静能感激他几分,对他笑一笑。 “潘桃,给钱吧。” “妹啊,给钱吧。” “妈,你就给钱吧。” 潘桃感到天旋地转,她看不清人,看不清物,眼前都是虚影子。四面八方、来来回回,只有两个字在撞击她的耳膜—— 给钱、给钱! “给,我给!我给——” 潘桃捂住耳朵尖叫出声,人整个瘫软在地上。 她没了,她什么都没了。 …… 第二天一早,张秀红去敲潘桃的窗子。 “大嫂啊,你考虑了一晚上,考虑的怎么样了?” 半晌,里头传来刘大柱的声音。 “老二媳妇,你大嫂今天身子不舒坦,不去上工了,你别理她,让她歇歇。” 张秀红笑了笑,平平淡淡“哦”了一声。 刘小虎看到了,表示很奇怪,在家里悄悄问刘小麦:“妈不是都跟那个小孙同志说好了吗,怎么又找大婶婶了。” 刘小麦托着下巴,看向她大妹:“小豆知道为什么吗?” 刘小豆想了想,慢慢说:“妈想羞辱、大婶婶。” 刘小麦:“……” 小豆啊小豆,你不愧是长大后能跟福宝抢男主的大无畏女配,小小年纪说起话来,简直一套一套的。 “你们昨晚听见大伯家的吵闹了吗?”刘小麦问。 刘小虎乖乖点头:“听见了。” 刘小豆又懂了:“妈想、趁火打劫!” 刘小麦:“……小豆的词汇量还是不错的,小虎你要加油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写完先发啦:,,, 第152章 潘桃真的被伤到了,一整天没出门。 张秀红吃饭喝水敲她窗,坚持不懈地烦她。 最后刘小萍出来了,含着泪跟她讲:“二婶,我妈讲她不要你的工作了,你趁早找下家。” 张秀红怔了怔,半晌才“哦”了一声。 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转头回了小刘家,速度切换成一脸的春风得意。 “我就知道她不行,现在算是讲明白了。”张秀红吹吹茶,“她怨任何人也怨不得我。” 她是不可能当什么冤大头,被不得志的潘桃怨上的。 马上都要离开松梗大队了,张秀红可不想又结什么仇怨。她可是个好人哟。 刘二柱带着刘小麦回县城的时候,刘小麦带了鼓鼓囊囊的衣裳过去。 “小麦你带那么多冬衣干什么,你拿得动吗?”张秀红很担心,“你该让你爸多回来几趟,给你收拾衣裳送过去。” “我爸有别的事啊。”刘小麦说。 “什么事?”张秀红问。 刘小麦:“抓紧时间把宿舍弄到手。” “……”刘二柱虎躯一震,“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家具厂里发生的那些事,刘二柱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了。 仓库这边的工友们都在孤立他了,人特别好的陈组长带着乐于助人的工友们消失了,有的被开除,有的直接坐大牢去了。 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刘二柱就是个傻子,也能猜到发生什么了。尤其是他那个日记本子,王副厂长根本不打算还给他了。 刘二柱老实做事谨慎做人,被孤立了也不敢做声。好在大家都以为他是王副厂长远房兄弟,没敢对他真下什么狠手。 -- 第322页 新来的组长姓梁。 梁组长虽然是王副厂长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但看到刘二柱的时候,内心那是丝毫的不敢放松。 众所周知,刘二柱上班两个月???熬没了两任组长。有二就有三,梁组长正是第三个,如履薄冰着呢。 他走苦情路线,逮着机会跟刘二柱抱怨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全靠他一人养着,祖孙三代挤在厂里的小宿舍里。 “我的工作要是没了,我们一家子就要被赶出家具厂的宿舍,吃没得吃,喝没得喝,日子过得怕是要不如六零年。” 梁组长巴拉巴拉诉说着自己的不容易,刘二柱那张老实巴交的面孔突然洋溢出异样的光彩。 “工作没了,厂里宿舍就不给住了?”刘二柱激动地问。 “是啊。都不是家具厂职工了,怎么还能住家具厂宿舍楼?” 梁组长话语一落,刘二柱就跟拉磨的驴子一样快活地绕着他直转圈,好不容易冷静了一点,却又是鞠躬又是握手。 梁组长被吓坏了:“你干什么哟,刘二柱同志,淡定啊淡定。” 刘二柱抹了把脸,哽咽道:“梁组长,你是个好人呐,大好人。” 瑟瑟发抖的梁组长:“……” 亲娘哟,更紧张了呢。 他可是听说了呢,前任陈组长就是被刘二柱这样子忽悠住了,以为他是个包子可以随便捏,不曾想人家是个黑芝麻馅的,背地里狠狠摆了他们一道,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现在仓库这边的职工,都在说刘二柱是个阴毒之人,心机深沉。 刘二柱还不知道他自己的人设呢,他只惦记着宿舍。 陈组长带着好些职工献身了,肯定留下了很多空房子! 可是再多是房子对于家具厂来说,也是僧多粥少,刘二柱着急忙慌地赶去会计那里问情况。 …… 县中学里,刘小麦也感觉到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具体表现在宿舍生活中,马爱梅她们三个,总喜欢给她说故事,说完了还问她感想。 “小麦小麦,你快说说啊,你听了我刚刚那个故事,现在感觉怎么样?”马爱梅又在催她。 刘小麦无奈地放下书:“故事里的婶娘很坏,隐瞒了那么多的错事,清白无辜地嫁到别人家。” “对对对!”马爱梅点头如捣蒜,“还有呢还有呢?” 刘小麦揉眉心:“……没啦。” “没了??”马爱梅睁大眼。 刘小麦一脸坦然:“对啊。” 还有什么啊,还应该有什么哦? 马爱梅欲言又止,就在这时候,徐芳突然狠狠拍了一把桌子,瞪床上的叶春花。 “我的雪花膏不见了,是不是你又带人到我们宿舍了?是不是你!” 刘四柱大闹县中学食堂那天,他确实是来找叶华娟的,而叶华娟就被叶春花藏在了刘小麦她们宿舍里面。 这都是叶春花自作主张安排的,也没跟刘小麦她们商量。徐芳整天疑神疑鬼,总感觉宿舍东西少了,被人偷了。 叶春花气坏了,趴在床边嗤笑:“你那雪花膏是什么好东西吗?谁稀罕要你的哟。” “叶春花你有点过分了啊。”马爱梅也顾不得跟刘小麦讲故事了,“能不能好好说话呀?” “徐芳有跟我好好说话?”叶春花翻了个白眼,“你们都是一国的,都在欺负我,你们以为我感受不到?哼,我才不稀罕呢。” “叶春花,我看你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徐芳恨铁不成钢道。 她们又开始吵了,又开始吵了。 刘小麦惨兮兮地捂着额头,她果然不适合住宿。 “啪嗒”一声,王胜男推开门进来了,手里正拿着徐芳心爱的雪花膏。 “你们吵什么呢?” “……” 叶春花冷哼了一声,又躺回去看。 王胜男挠了挠头:“徐芳,你刚刚洗脸的时候把雪花膏丢在水池子那边了,我给你拿回来了。” 徐芳歪了歪嘴:“……谢谢啊。” 尴尬,太尴尬了。 刘小麦默默地拾起来书本,去外面背书。外面虽然也吵,但是比起来宿舍,至少不会让人感到呼吸困难。 她刚走出去,就有人找她。 “刘小麦,你爸来了!” 诶? 今天又不是星期五,刘二柱同志过来找她干什么呢。 难道又是发了一笔横财,准备带她阔绰地吃一顿? 刘小麦来劲了,巴巴地跑过去,立刻被刘二柱同志热泪盈眶拥入怀中。 “麦啊!爸争气了!爸要带你当城里人啦!” 刘小麦:“???” 她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狂跳,“爸,你宿舍分下来了?” “小麦,你怎么一猜就猜中了呢!” 不愧是他大姑娘,就是聪明啊。 刘二柱和刘小麦坐在学校里头的花坛边上,把他怎么跟会计斗智斗勇弄到最好的那间宿舍的艰难历程跟刘小麦复盘了一遍。 说的时候刘二柱恨不得痛痛快快哭一场,他太激动了,他怎么就把这种大事都办成了呢。 说完了之后,刘二柱的心情有几分平复,他拍着大腿感叹:“幸亏我在厂里遇到的都是好人啊,他们都帮我,才叫我心想事成了。” 王副厂长带他进厂,陈组长给他让出了房子,梁组长给他指出了方向。 -- 第323页 他们都是大善人啊,刘二柱感恩戴德。 刘小麦陪着她爸把泪目打在公屏上,然后迫不及待道:“爸爸爸,我们什么时候住进去啊,我现在就要去看你宿舍!” “现在里头灰扑扑的什么都没有,我明天接你妈过来,我们收拾一下,等你放学了,再接你过去看。” 刘二柱心疼地摸摸大姑娘的小辫子。 “等我们住在一起了,你就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养的白白胖胖的。” “好。”刘小麦沐浴着伟大的父爱,“爸,那你要好好上班啊,多赚钱,我可能吃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比较容易冲动。 刘二柱刷一下从兜里掏出来五块钱,塞到刘小麦手里:“麦啊,你现在就使劲吃,爸有钱,爸特别有钱!” 刘小麦:“……好呢。” 她接过这笔巨款塞到自己兜里:“谢谢爸,爸啊,你简直是世上最好的爸。” 刘二柱眉开眼笑。 就听见刘小麦扎心开口:“爸,你工资不都上交给我妈了吗?” 这足足五块的巨款哪里来的哦? 刘二柱:“……” 他的工资确确实实都上交了,但是平时还有一些别的油水。 不像陈组长他们,挖厂里的墙角让口袋鼓鼓,刘二柱干得都是正经的事。 在松梗大队当仓管员的时候,他就帮助队里修缮农具,得到了不少工分补偿。 这会儿到了家具厂,看到厂里边边角角那些废弃的木料和做歪了的家具,不像其他看仓库的往外倒卖,刘二柱兢兢业业把它们修修改改、添添补补,然后交给厂里的人看,如果适合了,厂里算他一份功,给他发奖金。 在奖金的刺激下,刘二柱的奇思妙想越来越多了。 他越来越觉得王副厂长慧眼识人,他刘二柱确确实实是个人才,在看仓库这条道路上是大有可为的。 刘二柱骑着自信心精神抖擞回到家具厂,就在大门口看到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二哥啊。” 刘三柱突如其来地拦在他前头,刘二柱一个紧急的急刹车。 “三柱,你怎么来了?” “你进城当工人这么久了,我一直没找到闲,今天有空了,就赶紧地过来看看你。” 刘三柱笑道,探头探脑地往厂里看。 他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刘二柱就问:“进去逛逛?” 刘三柱马上说:“行啊,二哥。” 他今天好像真的是来探望刘二柱的,兄弟两个走在家具厂的路上,两侧是高大的树木,深秋的风穿过时簌簌而响。 “二哥,我们两个好久没这样走过了。”刘三柱追忆着。 刘二柱推着自行车:“我们就没这样走过。” 小时候刘二柱很皮,又被刘老太偏宠,兄弟们都不爱跟他玩,他就天天带着小妹妹。 “……呵呵,二哥啊二哥,你都当工人了,说话还是这样能噎死人。”刘三柱扯嘴皮子。 刘二柱纳闷:“谁噎死了?我没看到啊。” 没有的事绝对不能承认,他刘二柱从今天开始不当软柿子,就这么有志气! 刘三柱无语,他深深叹气,然后教育刘二柱:“二哥,你跟外人不能这样说话的。你是工人了,要注意形象……” 他耐心十足、事无巨细、巴拉巴拉跟刘二柱传授工人之道,虽然他是临时工刘二柱是正式工,但是他毕竟当了十几年的工人了,刘二柱这种新兵蛋子跟他还是不能比的。 刘二柱默默地把自行车锁在车棚里,抬头问:“三柱,吃饭不吃饭?” 刘三柱的说教戛然而止,“吃啊。” 家具厂食堂里,刘二柱点了荤菜又点了汤,两碗米饭香喷喷。 刘三柱受宠若惊:“二哥,这怎么好意思?” 刘二柱张口就来:“三柱,掏钱掏票啊。” 刘三柱:“???” 然而刘二柱煞有其事的,刘三柱忍了又忍,不情不愿破了这笔财。 刘二柱吃的舒舒服服,刘三柱如同嚼蜡。 饭吃了一大半,他觉得跟刘二柱的兄弟情找回的差不多了,终于开口说正事了。 “二哥,我听静子说,二嫂要跟你住到家具厂里来了,队里的妇联工作不能干了?” 连喊了三遍,刘二柱把最后一口汤喝完了,抬头看他一眼。 “我吃饱了,我走了。” 说着,自顾自起立抬腿。刘三柱还没反应过来,刘二柱人已经走远了。 刘三柱人傻了。 刘三柱终于醒神了。 他“嚯”一下站了起来,“刘二柱!” 有人在他面前坐下来:“这位同志,刘二柱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亲兄弟!”刘三柱怨恨地说。 没见过这种人,还是亲兄弟呢,哪家亲兄弟像他这样? “哦……” 刘三柱感到一丝狐疑:“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刘??柱工友,一起看仓库的。” 刘三柱:“哦……” 放心了放心了。 然后他回头就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趁着夜色在暗巷里,刘三柱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他。 刘二柱发现不对劲是在第二天早上,居然有好几个工友旷工了! 这些城里工人怎么回事哦,把看仓库不当回事吗?他们都这样不务正业的,这不是逼他刘二柱出头吗? -- 第324页 梁组长背着手到他面前长吁短叹:“刘二柱同志,你知道他们发生什么了吗?” 刘二柱老实摇头。 就听见梁组长语出惊人:“他们啊,不学好哦,昨个夜里组团去打人了。” “!”刘二柱惊呆了,“这太不应该了,这是错事啊。梁组长,他们是被公安同志逮住了吗?” 梁组长点头又摇头:“哪里用的上公安同志逮,他们打完人回头就一个接着一个过桥时掉河里去了,幸亏河里水浅,要不然现在就要凉透了。” 就算没凉,一个个得到的教训也不小,一个摔折了腿,一个摔折了膀子。都没进局子,在县医院养着呢。 刘二柱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梁组长,这就是传说中的恶有恶报吗?” 还是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 梁组长只意味深长看着他:“刘二柱同志,你晓得被打的那个人叫什么吗?” “不晓得。”刘二柱又摇头。 “他叫刘三柱。” “???” 刘二柱仓促地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三柱,居然是三柱! 三柱跟那些人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啊。 三柱啊,他那个人,只晓得欺负家里人,对着外人的时候,脸上永远带着笑,态度好的不得了。昨天他来家具厂走一圈,今天就好些人在刘二柱面前夸他了。 刘二柱心里乱糟糟的,骑着自行车专门去了县医院,去看刘三柱。 刘三柱鼻青脸肿,但是马上把他赶出来了。 “二哥,你快走吧。我领导马上过来慰问我,你在这里台面上不好看,别在说话得罪我们领导。” 刘二柱:“行。” 感受到了,刘三柱还是那个刘三柱,好的很,甚至可能要因祸得福了。 但这不关他的事了,刘二柱雀跃地回队里接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53章 张秀红已经在队里等着了。 刘二柱之前就打过电话回来报喜,他还是打给的公社,公社打到队里,再由吴国安向张秀红传达这个喜讯。 这么费事不为别的,就为分享这份快乐。 效果很是成功,从公社到队里,十里八村都晓得松梗大队的刘二柱是个人物了。 刘二柱一回到大队,就被张秀红紧紧抱住了。 “二柱啊,我们家二柱哟,你太能干啦!” “爸,你太能干了,你是世上最好的爸!” 刘小豆和刘小虎一人一个饿虎扑食,吊在刘二柱大腿上。 刘二柱同志被幸福淹没了。 “我做到了,红子,我做到了呜呜呜。” 刘二柱不争气的眼泪刚流下来,李主任就赶来了。 “别哭了,刘二柱同志,擦干眼泪,快回去收拾东西,带着张秀红同志进城过好日子吧!” 刘二柱忍住了泪,直把头点。 知道了知道了,他们不会耽误小孙上位的。 小李和小孙那会儿过来,给张秀红送了六百块钱,张秀红只拿了五百。 她都要离开了,没必要再在这个时候惹得李主任不高兴。何况李主任对她确实不错,拉过她好几把。张秀红心里对李主任是有感恩的。 少花了一百块钱,李主任也高兴,开了介绍信给张秀红带走,以备不时之需。 在介绍信里,李主任把张秀红大吹特吹,吹成一个高风亮节的人,思想纯净又能干实事,一个单位有了张秀红绝对是大好事,错过张秀红就是错过人才、损失大大的。 张秀红一个字一个字查字典,看得喜笑颜开。 “我早该识字的,识字真好!” 不识字怎么能晓得夸人还有这么多夸法哟,李主任不愧是当干部的,一开口就是跟他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 但是张秀红马上也不是泥腿子了,她要进城了。 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光衣裳被子就收了几大包,还有锅啊碗啊茶瓶啊这些很难带走的。 明明是冷天,刘二柱都折腾出了一脑门的汗。 “红子,我们先少带点东西去吧,带必要的,剩下的我们下回再回来拿。又不着急,可以多分几回,慢慢拿。” “行啊,二柱,我都听你的。”张秀红的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哦。” 刘二柱:“……” 天老爷哟,他头上的汗怎么越来越多啦。 张秀红白天又去了一次老张家,把张秀丽的自行车给借过来了。 他们两口子把大大小小的包袱减了减负,往两架可怜的自行车上系。 正忙着呢,一串迟疑缓慢的脚步声传来。 “二柱,红子,你们这就要走了啊?”刘老太可怜巴巴的声音响起。 刘二柱抬头看了看她:“是啊,妈。” 张秀红觑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老虔婆不会又是来无事生非的吧,他们现在可没那个工夫陪着唱大戏哦。 哪知道刘老太也没说话,她捣着老腿走过来,对着他们的包裹伸出手。 “要带着啊,我帮你们放车上?” “不用不用!”张秀红把东西一抢,“你不晓得怎么放,我们自己弄就行。” 刘老太“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找两个孩子:“小豆和小虎呢?我跟你们两个带孩子。” -- 第325页 “都那么大了,还带什么带?”张秀红歪了歪嘴,觉得刘老太莫名其妙。 她生养了三个孩子,没有一个刘老太搭手帮忙带过。那会儿孩子才一点点大,她和刘二柱一个人背着一个孩子下田栽秧割稻,往事不堪回首。 小麦大了之后才好一点,她能带着两个小的。 这会儿刘老太倒是惺惺作怪起来了,恶心心。 被嫌弃了一顿,刘老太终于舍得闭上她的瘪嘴,坐在旁边,她沉默地看着刘二柱忙活。 “早让你当工人,你不当。”过了好半天了,刘老太冷不丁说道。 她的语气平平的,刘二柱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接着系绳子。 十一月下旬的日色都是冰凉的,落在他们身上,谈起往事,宛如做梦一样。 刘老太跟祥林嫂一样反反复复念叨着:“鞋厂招工,我让你去,你不去。我满大队地追你去,跑断了老腿,你就不去。” 刘二柱睁了睁眼:“三柱不是干得挺好的吗?” 刘老太好像没听到,一个人孤零零地沉浸在往事里。 “我叫你去,你不去。何贵生给了老刘家名额,你不要。何贵生挨骂,我挨骂,你不晓得好歹……” 刘二柱的面皮子狠狠抽搐了一下,把包裹一摔,站直了身子。 “用我小妹的命换来的名额,我怎么去?我是个人,不是牲口!” 他的声音跟哭嚎的朔风一样,抽到刘老太的耳朵眼,她霎时瑟缩了一下。 “你不是说小丫头是被我这个当娘的饿死的吗?”刘老太颤抖着声音,“现在又想明白了,是何贵生踢死的她?那你还恨我,还恨我!” 那些往事张秀红是不清楚的,她惊悚地看着这娘儿俩说起来。 刘二柱这下一滴眼泪都没掉,他的眼眶红透了,但是他就是没哭。 “不说了,说了也没用,小妹也回不来了。” 他这辈子都记得那样的场景。小妹坐在门槛上,头抵着门框,她太饿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刘二柱也饿,他偷吃了公家的生蚕豆,被批了一顿,又吃坏了肚子,整个人上吐下泻躺在地上走不动。 他喊了小妹两声,小妹没有理他,眼睛都没睁。刘二柱突然怕起来了,他手脚并用爬过去,摸小妹的手,小妹手冰凉冰凉的。 他不敢再摸小妹有没有鼻息了。 他突然有力气了,哭着去屋里翻东西,可是完完全全翻不到吃的。 刘二柱又哭着出来,想抱小妹。 何贵生正走到老刘家门边,嘀咕一句:“丫头片子怎么坐门槛上?晦气。” 说着一脚踹下来,小妹被踹到地上,死了。 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刘二柱夜夜做梦,他后悔自己怎么没带小妹一起偷吃蚕豆,就算被毒死,也好过饿死啊。他对不起小妹,他害死了小妹。 而刘老太若无其事拿出一袋红豆托人挖了个浅浅的坑,把小妹随便埋了,更是成了刘二柱心里的一根刺。 她有吃的,她宁愿饿死小妹也不给她吃。 刘老太没跟何贵生闹,何贵生知情识趣,把招工的机会给老刘家,推荐刘四柱去公社念书,给刘老□□排清闲的工上。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蚕食着小妹的血魄发生的。 刘二柱到底成了与老刘家格格不入的废物点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锦水挽裳、壹号荒家法庭、鱼市上的下弦月投喂地雷~ 朋友们呀,厚着脸皮跟你们推荐一下我的古言预收,求收藏呀(捂脸 《重生后白莲皇后翻车了》 苏妧十五岁入宫,二十五岁当皇后,三十岁当太后。 十多年风雨,她始终是刘祯最信任最宠爱的女人,与他生了三子一女,她的儿子???刘祯属意的继承大统之人。 苏妧与刘祯的故事,在后世的史书中应当是一代帝后伉俪情深。 最起码,刘祯是这样认为的。 很不幸,在他死后魂魄不散附在正大光明匾上眼巴巴望着的时候,他居然看到苏妧两度垂帘,欲壑难填,甚至蓄养起合心意的面首! 即便是弥留之际,苏妧还不忘留下懿旨,死后不愿与他葬于同一陵寝。 刘祯被气得活过来了。 这一世,他还没当皇帝,苏妧还没入宫。一切还没开始。 刘祯咳着血冷笑,上辈子的帐,苏妧,你我今生慢慢算。 * 从宫女到皇后,再到权倾天下皇太后,苏妧眼睛一闭一睁,居然光荣重生。 这一世,她决定放过自己,远离风雨,当个闲人。 于是—— -属下:“王爷,苏家女郎已离京多日了。” -刘祯:“她知错了吗?” -属下:“没,苏家女郎与江南才子花前月下,已乐不思蜀了。” -刘祯:“!!” 心狠手黑变态女主vs迎风咳血病娇男主 第154章 刘小豆和刘小虎正在跟他们的小伙伴们告别。 回头就看见刘小勇跟在他们后面,一脸纠结的样子。 “小勇哥哥,你怎么啦?”刘小虎热情地问。 刘小勇踢了一脚小石子:“你们走了,就没人陪我玩跳棋了。” 是喜事啊。 刘小虎高兴地咧嘴笑:“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再也不用让着你了!” -- 第326页 刘小勇:“……” 他瓮声瓮气道:“去了城里,就轮到你们玩不过人家城里孩子了。” “我们本来就不玩了。”刘小虎老气横秋地叹气,“我跟小豆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刘小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连刘小虎都叛变了吗? 学习学习学习,有什么好学的?他念书念到今天了,除了看到书就能一秒入睡,也没学到其他本事。 刘小勇心疼地看着刘小虎:“你也被他们忽悠住了,你被骗了啊。” “小勇哥哥,”刘小豆突然出声了,“你也不用这样不高兴,你以后说不定就没有书念了,念书的机会都是小萍姐姐的。” 还有这种好事?! 刘小勇虎躯一震,刚想夸刘小豆会说话,突然发现不对劲。 “小豆,你怎么没结巴?” 刘小豆一笑,牵着刘小虎就跑,“走咯走咯!” 刘小勇看着他们的背影,怅然若失,顿了一会儿大喊起来。 “我还没跟刘小麦告别呢!” 呜呜呜他以后都见不到刘小麦了吗,想起刘小麦徒手抓癞.蛤.蟆的英姿,刘小勇心里特别的难受。 “你们告诉你们大姐,我以后去城里当工人,我找她玩!” 风把刘小勇的声音送入了前面小姐弟的耳朵里。 刘小虎挠头:“小勇哥哥在讲什么啊?” “不知道。”刘小豆严肃地摇头,“可能是、学鸟叫。” 有道理。 小勇哥哥学习不行,但在别的方面,还是非常多才多艺的。上树摸蛋下河摸鱼,无所不能。 到了老刘家附近,大槐树下转出来两张好看的脸蛋儿。 居然是刘小军和福宝这兄妹俩。 “刘小豆,刘小虎,你们要变成城里人了吗?”刘小军噘着嘴问。 刘小豆和刘小虎摇了摇头。 爸妈说了,他们还是农村户口,因为随妈。 刘小军送了一口气,快活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不可能是城里人的,城里人不是那么好当的。他们穿衣服喜欢这样……梳头发喜欢那样……” 刘小军兴致勃勃地给他们比划着。 刘小豆和刘小虎就看着他比划。 比划了一会儿,刘小军自己觉得没意思了,把手一甩:“你们两个跟呆子一样!” 刘小虎有一丝疑惑:“城里人应该不会这样讲话吧?” 刘小豆煞有其事地接过话头:“所以,小军不是、城里人。” 刘小军:“……” 啊啊啊啊这两个乡下小破孩子是不是在骂他?肯定是肯定是,他都听懂了! “我要告诉奶去。”刘小军把头一昂,就要告状。 福宝拉住他:“哥哥不要啊。” 刘小军不高兴地瞪她:“你干什么?” “哥哥,我们要友爱,我们不要吵架。”福宝娇娇道,“奶身子不好,我们不烦她去,好不好?” 刘小军哼了一声:“那我告诉妈!” 告诉妈,那自然也不能呀。 福宝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哥哥,我不要妈妈不高兴。” 啊啊啊啊福宝好烦啊! 刘小军气呼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福宝,你说什么才能行啊?” “我们可以和小豆小虎当好朋友……”福宝歪着脑袋看过来,结果看了个寂寞。 趁着他们兄妹俩纠缠,刘小豆又拉着刘小虎狂奔而去了。 大姐说了,让他们别跟福宝还有小军玩,他们都记得呢。 听大姐的准没错! “怎么走了呀。”福宝委屈极了,她提了提手中袋子,“我还想送鸡蛋糕给他们吃呢,小麦姐姐也喜欢吃。” “就应该不送,凭什么白送给他们,他们又不谢谢我们。”刘小军道。 福宝没有看他,对着刘小豆和刘小虎的背影呐喊—— “小豆小虎,我以后能去城里找你们玩吗?” 天呐天呐,福宝去找他们玩? 刘小豆和刘小虎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个激灵。 才不要! 装作没听见,他们一鼓作气冲到了小刘家门口,正面迎上步伐蹒跚的刘老太。 “奶?” 刘老太神色恍恍惚惚,应都没应一声,把一个布兜子递给他们,摇摇晃晃离开了。 “诶?” 刘小豆和刘小虎可就纳闷了啊,回头看了看刘老太,实在摸不着头脑,两个人往前走几步把布兜子递给张秀红和刘二柱。 他们到底太小了,都没发现自家爸妈情绪不对。 张秀红深吸了一口气,把布兜子接过来,解开的手还有些颤。 她嘴角扯了一下:“又是鸡蛋。” 这次足足二十个,都又大又圆的,估计花了不少心思攒。 还是不可能还回去的,张秀红把布兜子挂在车笼头上,东西压好。 刘二柱把小刘家的门锁好。 秋风瑟瑟,草叶染金,小刘家这座屋子就静静地矗立在这里。 把两个孩子分别抱上车,刘二柱和张秀红骑上去。 “走吧。” 走吧,去县城,去家具厂,去更广阔的地方。 他们来了来了来了! 松梗大队的乡亲们对他们十八相送,不少人都落泪了。 “二柱红子,经常带小麦回来看看啊,我们都牵挂着你们。你们过得好,我们就有指望。” -- 第327页 “肯定的啊。”张秀红笑,“我们走到哪里都是松梗大队的人,在外要给我们队里长脸,对内我们也得常回家看看呀。” “就不必了。”大队长吴国安永远是那么的不解风情,“不用牵挂家乡,家乡在这呢,你们有本事,就走到更远一点、更大一点的地方。” 刘二柱好感动:“知道了,谢谢大队长,你的话我必须记在心头。” 吴国安赶紧揉了揉眉心。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把这一家子神仙送走了,松梗大队要清静下来了啊。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啊。 隔着很远的那条小溪旁,还是那块大青石,何在洲懒散地倚坐着。 他微微眯着眼,看向了对岸。 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喜欢用红布条扎头发的小姑娘,她在心不在焉地洗衣服。 他以后还能看到刘小麦吗? 这一瞬间,何在洲的内心居然有一些惶然。 …… 刘小麦放学直往县中学大门口跑。 “爸!” 她远远就看到刘二柱同志了,找了一圈,“我妈呢?” “在家呢,在我们的新家里。”刘二柱挤眉弄眼,“小麦上车,我们回家。” “好的!”刘小麦兴奋了,跳上了自行车的后座,“小豆小虎也来了吗?” “当然啦。”刘二柱道,“他们可想你了,你回去,他们肯定抢着给你倒茶喝。” 刘小麦哈哈笑起来。 不知道刘二柱怎么跟人家小会计哭天抢地求来的,他这个宿舍确实不错。 在家属楼的二楼,是个比较阔敞的单间。 张秀红到来之后已经简单的收拾过了,扫了地擦了灰,毯子被套丢在床上,还没铺。 刘小豆和刘小虎那股子嘚瑟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他俩现在就像是在别人家做客一样,充满了拘谨。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这个是楼房啊。神奇的楼房,他们洗手的时候水不会漏到一楼,三楼洗手水也不会漏到他们家里来,怎么会这样呢。 刘小豆本来就话少,而刘小虎那么个好动的人,这会儿也安静如鸡了。 他们踩在地上的脚都不敢用力,不敢蹦跶,不敢奔跑。生怕地板承受不了他们的放肆,脆弱裂开,让他们跌到一楼陌生人家去。 “妈,我小弟怎么回事?” 刘小麦很是看不惯刘小虎缩头缩脑憋红脸的样子,怪猥琐的。 “他矫情的慌!”张秀红看他一眼,不停冷笑,“他要撒尿,非不敢在楼上尿,我让他就憋着,我倒要看看,他能憋到什么程度。” 说着,张秀红狠狠一搡被套:“他要是尿裤子了,你看我怎么治他!” 刘小虎抽了抽鼻子:“……” 他突然委屈的不得了:“大姐……大姐!” “小虎、憋不住了!”相处时间最长的刘小豆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窘境,赶紧的叫破。 刘小麦对他伸出了罪恶的双手:“走,大姐带你上厕所。” 刘小虎小朋友今年才六岁,她可不是耍流氓。 解决了生理问题后,刘小虎没那么扭扭捏捏了。 他踮着脚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时发出“哇哇哇”的惊呼声。 刘小豆也趴在他旁边,和他一起指点风物。 “那个大楼好高啊。” “那是县政府。” “那个边边的房子好长啊。” “那是爸爸看的仓库。” 刘小麦一一跟他们说着,刘小虎眼前一亮。 “那里有个大院子!” 刘小麦温柔一笑,发出恶魔低语:“那是家具厂小学。” 刘小虎:“……” 刚刚已经好起来的刘小虎突然又不好了。 刘小豆把他挤开,抱住刘小麦的手:“大姐,我想去,我给你争光。” 刘小麦摸了摸她的发顶:“小豆有志气。” 刘小虎梗着脖子大声说:“我也行,我也行。” “小虎行什么呀行?” 刘二柱好奇的声音传来,他从食堂打了饭菜回来了,一份红烧肉,一份菜汤,热气腾腾的,一打开香味就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哇——” 刘小豆和刘小虎扑腾上去。 张秀红矜持一点,“慢一点慢一点,别抢别抢!” 刘二柱底气十足:“不够吃爸再去买。” 张秀红吃了一口饭,抬头问他:“你哪里来的钱和票?” 刘二柱:“……” 到嘴的肉突然不香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呀:,,, 第155章 刘二柱的私房钱,还没在兜里捂热,通通被上交到了张秀红的手里。 张秀红一张一张数着钱票子,手捏得紧紧的,脸拉得长长的。 刘二柱:“唉。” 还叹气了,他居然还叹气了。 “嗯?”张秀红侧过脸,凉嗖嗖的眼神横过来,刘二柱马上怂了。 “红子,我来干活,你歇着吧。” 刘二柱又是铺床又是套被子,宛如田螺姑娘,殷勤的不得了。 张秀红把钱往兜里一揣,心里充满了危机感。 果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有钱了就会学坏。 刘三柱为了姚静十来年不回家,结果自打姚静工作没了住到了松梗,刘三柱就有不少私房钱了。 -- 第328页 又是给家里买这买那,又是送刘小军念书给他买学习用品。 姚静再也管不上刘三柱了。 姚静变成一个闭目塞听的女人,仰仗刘三柱养她,她还能有什么异议? 张秀红虽然是农村女人,但是老张家向来是女人当家,她可容忍不了刘二柱在家作福作威。 “工作,我必须工作!”张秀红拍着桌子说。 “红子,你要干什么啊?城里工作太难找了,要不然老三媳妇当初就不会回老刘家了。”刘二柱唯唯诺诺道。 张秀红傲娇地哼了一声:“反正我要工作。” 刘小麦看了看她的神色,顿时懂了:“爸,我妈这是心里有谱子了,这叫山人自有妙计。” “红子,你不工作也行,我现在有本事了,我养你啊。” 刘二柱真的是飘起来了啊,这样狂妄的话也说得出口了。 张秀红嗤之以鼻:“可以了,闭嘴吧。” 刘二柱:“……” 怎么了哟,红子怎么又发火啦。 红子真不愧是红子,发火的样子都那么好看呜呜呜。 家具厂不缺家具,职工宿舍里床啊桌啊,包括柜子椅凳,都一套套的安排上了。 职工如果嫌家具不够,还可以去厂里低价拿一些次品回来。 刘二柱家孩子多,又都长大了,于是他去厂里又赊回来一张大床。两张床一搁,屋里霎时满满当当,有一种拥挤感。 “这就是家的味道啊。”刘二柱满足地说。 刘小麦只感到逼仄,“爸,你怎么不买小床回来呢。那种上下床的,像我们宿舍里的一样。” 刘二柱拍了拍脑袋:“我没想起来呢。我马上过去找找,那个上下床的真巧妙啊。” “那不算巧妙吧。”刘小麦漫不经心道,“还有上床下桌的呢。等我们家以后换了大房子,我们就买那种。” 刘二柱:“!!” “?”刘小麦瞧着他,“爸,你怎么了啊。” 一副瞳孔地震的样子。 刘二柱激动起来:“小麦,你刚刚说什么哦?” 刘小麦气沉丹田:“我们家以后要换大房子!” 目标来了,理想来了,刘二柱同志,你的压力也来了啊。 结果刘二柱轱辘轱辘把头直摇:“不是这个,这个不重要。” 刘小麦:“?” 请问这个不重要,还有什么重要? 她突然灵光一闪:“上床下桌?” “对对对!”刘二柱又把头直点,“这是什么样式,我在厂里还没见到过呢。” 刘小麦有点惊讶,七十年代没有这种样式吗?可能大城市有,他们这个小县城没有? “爸,上床下桌不稀奇,我还听说过上床下柜、上床下沙发的。爸你知道沙发是什么吗?”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刘二柱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激动无比,“麦啊,你不愧是读书孩子,懂得就是多啊。” 他刘二柱作为文曲星的爹,脑子也是很不错的,立刻从这些例子联想到很多稀奇古怪的家具,都是好几个家具结合起来,又新鲜又好用的那种。 刘二柱信心满满:“红子,我多给你赚钱!” 他仿佛看到已经看到干瘪下去的口袋迅速丰盈起来了。 奖金啊奖金,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张秀红压力大的不得了,在新家的第一天,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旁边刘二柱都打起均匀的呼噜了,一副人到中年心满意足的德性。 刘小麦在家美滋滋睡了一晚,第二天喝了粥吃了包子,刘二柱赶早送她去上学,回来又带着两个小的去家具厂小学报到。 张秀红跟着转了一圈,把家具厂认了个大概。 她已经从刘二柱的嘴里听说刘三柱的倒霉事了,很是怕自己也落得刘三柱一样的下场,轻易不敢乱跑。 她走了走,也走到了家具厂扫盲班外面。 张秀红捏着新华字典就走进去了。 …… 人逢喜事精神爽,刘小麦最近心情特别好。 县中学宿舍她交了一学期住宿费,退是没办法退的,她正好家里学校两头住住。 尤其是天越来越冷之后,从家里到学校不但花时间,路上也吃苦,风割在脸上跟刀子一样。 刘小麦一摸脸上的皮肤就震惊了,她可不想提前衰老变糙啊,她还想着越来越好看呢。 于是她积极住校了。 最高兴的是马爱梅,“小麦小麦,我还以为你不会住宿舍了的。” 刘小麦笑:“怎么会,我可舍不得你们。” “小麦你真好!”大家都感动的不得了。 叶春花推门而入,鼻子对着天花板“嗤”了一声。 宿舍内一静。 刘小麦关心道:“叶春花同学,你是天凉了受寒了,鼻子不通气?” 叶春花:“……” 她沉默不语,神色却难看至极,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 “小麦,你别管她,她思想不正常,觉悟太低了,一天到晚在宿舍搞内斗。”王胜男拉了拉刘小麦衣服,嫌弃叶春花。 “就你思想好,就你觉悟高,就你一张嘴无人不晓?” 叶春花小嘴一开,跟说唱一样,叭叭叭把王胜男冲懵了。 “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想跟我决斗是不是?” -- 第329页 王胜男一把撸起袖子,展现她孔武有力的臂上肌肉。 叶春花抿了抿唇:“胸大无脑。” “???” 王胜男怒火中烧,大喝一声,就要把叶春花这只小鸡崽子拎过爽快地撕一顿。娘的,被记过就记过,她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委屈了。 “冷静,冷静啊胜男!” 马爱梅和徐芳一左一右拉着她。 叶春花瑟瑟发抖,硬撑着不退步,“有本事你就来,你过来啊!” “胜男你消消气,叶春花也有在夸你啊。”刘小麦和稀泥。 “夸?”王胜男要跟叶春花不死不休了,“她夸我哪里了!” 刘小麦目光向下。 马爱梅和徐芳目光向下。 王胜男迟疑了一下,她的目光终于随着小姐妹们的目光一起向下。 “!” 王胜男咳嗽了一声,脸上露出来几分矜持,瞟向叶春花:“算你夸对了,还有点儿眼光。” 叶春花:“……” 她哼了一声,“你别自作多情。” 王胜男的手臂被徐芳和马爱梅松了下来,她整了整衣裳,好心劝告叶春花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永远也不可能达到我这种程度的,看开一点吧,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叶春花:“……谁要像你这样!!” 啊啊啊啊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王胜男果然是在自作多情! “嘴硬。”王胜男无奈地摇头,“我懂你的。” 徐芳和马爱梅异口同声:“我们也都懂你的哟。” 刘小麦娇羞捂脸:“我不懂,我还小着呢。” 叶春花:“!!” 无语了无语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不知羞耻的人。她总是因为不够变态,而跟这个宿舍格格不入。 不过说起来“变态”二字…… 叶春花脸色一沉,拉住刘小麦:“你跟我出去,我有话要跟你讲。” “叶春花,你不许欺负刘小麦——” 室友们的话被叶春花迅速地抛在屁股头面,她把刘小麦拉到一个角落,把她往墙角一推,手朝她脑袋旁边一撑,凶狠地瞪着她。 刘小麦:“……你要壁咚我吗?” 叶春花皱眉:“你在讲什么东西?” 这种态度啊,那就没事了。刘小麦举起来两只手,做出投降的姿态。 “叶春花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啊,想说的话就快说吧,我宿舍还有作业没写呢。” “刘小麦,请注意你的态度!” “……震惊,难道我投降的姿势还不够标准吗?” 刘小麦简直像一个软塌塌的棉花团子,叶春花使了再大的力气搓圆捏扁,棉花团子还是棉花团子。 叶春花快被气哭了。 “刘小麦,你知道吗,我堂姐叶华娟要结婚了。” 是喜事啊,刘小麦乐了:“恭喜恭喜。” “……”叶春花沉默了一下,“跟你四叔结婚。” 刘小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真相是爱、19832235、小宇宙投喂地雷,啾咪! 姐妹的穿书现言要入v啦,喜欢这个题材的朋友们可以去康康呀。 穿成虐文女主角我被迫走剧情 by杨桃小丸子 季星禾穿了,穿成被男主虐身虐心的小白花女主角。 原本打算拿了分手费就跑路的季星禾发现她必须照着剧情走,否则会不断被读档重来。 于是季星禾走剧情之余的日常就变成发发嗲,作作妖,顺便怼怼人。 力求快速推动剧情,让她彻底走完剧情和这群人saygoodbye。 某天,季星禾作妖逼婚完眼巴巴的看着陆砚州沉下来的脸色,心里莫名松了口气,这下该提分手了吧。 陆砚州轻轻勾了勾唇角:“既然你都不顾矜持的求婚了,那我们就结婚吧。” 季星禾傻眼了,说好的分手冷战虐身虐心呢?:,,, 第156章 刘小麦和叶春花坐在台阶上,唉声叹气。 叶春花跺脚:“怎么就要跟刘四柱结婚呢?我不同意!” 刘小麦捏拳:“我也不同意。” 叶春花气急败坏:“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他们两个还纠缠在一起,叶华娟就是假聪明真蠢蛋,我天天劝她,她非不听劝,是我还不够努力吗?” 刘小麦悔不当初:“我当年还是给刘四柱太留情面了,是我不够努力啊。” “……” 她们两个面对面转过头,叶春花一把扶住她肩膀。 “刘小麦,既然你也不想你四叔跟我堂姐结婚,那你去劝劝他。凭你的本事,我相信你肯定能说服他的。” 刘小麦无语子。 她在破坏刘四柱的姻缘一事上已经尝试过很多回了。每次她闹一通,叶华娟就对刘四柱绝望一通。结果绝望着绝望着两个人要成两口子了。 这叫什么事哦。 “实不相瞒,叶春花同学啊,你可能高看我了。”刘小麦讲了老实话。 很不幸,叶春花以为她在找理由推脱呢。 “刘小麦,你帮我救我堂姐出火坑,我就认你当宿舍老大。” 这也行?? 刘小麦惊呆了。 虽然但是,她并没有说过自己想当所谓老大啊。更何况她宿舍也住不了几天了,这学期结束不会再续了。 -- 第330页 叶春花还在那里忍辱负重。 “刘小麦,小班长,你就帮帮我堂姐吧,她是一个刚刚成为工人的好同志呢。你拦住了你四叔后,我跟你就化干戈为玉帛了,我愿意学马爱梅,吹着你捧着你,让你高兴。” ……什么鬼哦。 刘小麦揉了揉眉心:“叶春花,你堂姐怎么突然愿意和我四叔结婚了啊。我印象里,她对我四叔一直很抗拒的。” 难道真的像原锦鲤文里那样,刘四柱英雄救美,叶华娟芳心暗许了? 刘小麦突然有一种很恶心的感觉。 恶心的不是哪个人、哪件事,而是甩不掉的剧情。明明中间已经偏离主线很多很多了,在结局上反而殊途同归? 刘小麦简直不寒而颤。 那她现在这么努力,又是学习又是攒钱的,带着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位同志积极向上,带着刘小豆和刘小虎远离福宝,在天道面前,是不是就跟笑话一样? 时候一到,就变成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了? “呕……”刘小麦捂住胃子弓着身。 “哎,刘小麦你怎么啦……你真的假的?”叶春花慌了。 刘小麦缓慢地摇了摇头。 叶春花咬了咬唇:“算了算了,你想要知道,我就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这种小学生说悄悄话的感觉,还不赖呢。 刘小麦做了个姿势:“我洗耳恭听。” 叶春花压低了声音:“我堂姐差点被坏人欺负,你四叔别的本事没有,打架斗殴有一手,一个人把一群人干翻了,我堂姐就想跟他结婚了,她被你四叔完完全全征服了。” 刘小麦:“……” 叶春花瞪着她:“刘小麦,你为什么不说话?” 刘小麦不但不说话,甚至闭上了眼睛,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颓丧样子。 叶春花很恼怒,又跺脚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连这样私密的事情都告诉你了,这事情本来不能外传的,你听见居然没有反应。” 刘小麦沉郁地叹气。 她看向叶春花:“这样私密的事情,是你堂姐告诉你的吗?” “……”叶春花变扭了一下,“这又不关你的事情。” “怎么不关我事。这件事情就很离谱啊。叶春花,你不会是看多了,编出来骗我的吧。”刘小麦冤枉人了。 叶春花:“!” “才不是才不是,”她顿了一下,“我们老叶家的人都知道了,我是不可能骗你的,你不相信问问你四叔,看他怎么说。” ……老叶家的人都知道了? 叶华娟难道会大肆宣扬这件事吗? 刘小麦感到其中有古怪,她来不及细想,叶春花已经来来回回搡她肩了。 “刘小麦,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让你四叔别跟我堂姐结婚了?他们两个根本不配!” 确实不配。 最重要的是,刘小麦作为一个坚持不懈跟原剧情作斗争的勇士,她就看不得原剧情走太顺。 “阻止,我必须阻止!”刘小麦挥舞着小拳头,坚定表达自己的态度。 “说得好啊,刘小麦。”叶春花激动起来,“你要趁早去找你四叔。” “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刘小麦有几分无奈,刘四柱同志神龙不见首尾的,刘老太都找不到他,她刘小麦有这种本事吗?难不成还要在叶华娟身边守株待兔? “我知道的,他就在县医院里头,哼。”叶春花说。 刘四柱又不是铁人,赶跑了别人自己也负伤了,往县医院里面一躺,要叶华娟给他送吃的喝的。 叶春花觉得这个男的太恶心了,偏偏她堂姐宛如转了性子一样,还亲自给刘四柱喂汤,那个刘四柱真是何德何能呀。 “县医院。” 刘小麦重复了一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刘小麦你现在就要去找他了吗?”叶春花有些高兴又有些纠结,毕竟现在天黑得很早,“你要不要明天去啊,明天放假,你可以去跟你四叔好好谈谈……当然了,你今天实在想去也行。” 刘小麦指了指方向,“我回宿舍。” “……哦。”叶春花噘嘴,“那你明天一放学就去找你四叔吗?” “不啊,我去找我爸我妈,我们一起去。”刘小麦一本正经,“我还是个孩子呢。” “??”叶春花歪了歪嘴,“行。” 年纪小就是了不起哦。 第二天是周五,刘二柱过来接刘小麦回家。 远远就看到宿舍楼底下,张秀红同志抄着个手在路口转啊转的。 “爸,我妈怎么啦?”刘小麦问。 刘二柱说了一句废话:“在散步。” 走近了一看,不得了,张秀红后面还有两个小尾巴。刘小豆和刘小虎也跟在后面,昂首挺胸的。 刘小麦问:“你们有什么好事?” “我先说我先说!”刘小豆和刘小虎打了起来。 太正常了,他们两个也到了互相作对的年纪了。 张秀红暂时顾不上搭理他们,激动地把刘小麦搂入怀里。 “小麦啊,妈也当班长了!” 刘小麦惊喜:“了不起,张秀红同志,你就是我们小刘家的骄傲!” 大拇指比划上了,刘小麦才想起来,“妈,你上的什么班啊?” -- 第331页 “扫盲班。”刘二柱呵呵笑着。 “……”张秀红瞪了他一眼,咳了一声,一脸的傲娇,“这只是开始,是我理想起步的地方,我会有真正的工作的。” “行行行,我们回家说。”刘小麦搂住她妈。 张秀红一回家就坐到了床边,刘二柱倒茶,刘小麦捏肩,刘小豆和刘小虎蹲下来给她捶腿,听张秀红说她光荣的事情。 家具厂的扫盲班是服务那些老工人的,张秀红作为一个工人家属,按道理说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她被人拦住了,也不着急,自己拿个小本子,捏个小铅笔,站在窗子外面听,动不动跟里头教字的老林先生来个目光对视,让老林先生感受到她对知识的饥渴。 刘小麦听着听着,总感觉这种场面似曾相识。 但接下来就不一样了,老林先生很快就过来问张秀红的情况了。 张秀红就把她自己的履历大吹特吹了一顿。 她作为一个优秀的队里妇联干事,把队里的扫盲班搞得红红火火,帮助了无数的乡亲。现在为了三个孩子和丈夫,她牺牲了自己的事业,来家具厂当一个工人家属。但是忙惯了的人是闲不住的,她走到厂里的扫盲班这里,她就走不动了。 一瞬间往事浮现心头,又联想到主席说过学无止境那些话,她就忍不住继续学习了。 老林先生不住地叹息,表示妇女同志也是独立的人,不应该那样轻易放弃自己如火如荼的事业的。 但世事两难全,男人和孩子都进城了,让一个女同志孤零零在乡下,也不现实。 老林先生对张秀红无比同情,于是跟人说了,不拦着张秀红进去学习。 有了伯乐,张秀红同志简直如鱼得水,在扫盲班混得风生水起,班长很快被她拿到手了。 “红子,你太能了,我那会儿怎么没想到呢?”刘二柱佩服极了。 他那会儿,就晓得认字认字认字、背书背书背书,根本不晓得处人际关系,当然,他那个脑子能把一件事情干好已经很不容易了,一心两用必然不成。 张秀红把刘海刮到耳朵上,“等着吧,叫你惊讶的日子多着呢。” “……” 突然发现情况不怎???对劲,刘小麦找了一圈,目光落在她的大妹小弟身上。 “诶,小豆小虎,你们怎么突然变丧了?” 刚刚不还气吞万里如虎吗。 刘小豆扁嘴:“小虎当了劳动委员。” 刘小虎瓮声:“小豆当了小组长。” “你们真棒!”刘小麦第一个鼓掌,“小豆小虎,小刘家有你们了不起。” “真的吗?”两个小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真的真的,小豆小虎,大姐好喜欢你们啊。”刘小豆抱住他们,下巴挨个在他们毛茸茸的脑袋上蹭过。 刘小豆和刘小虎兴奋了,紧紧地拥抱刘小麦。 “大姐,我们给你争光!” 张秀红得意:“你们到底是我养的,不可能差的,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就不可能差。” 刘二柱笑着挠头:“我去买肉,我们家再吃顿好的。” 挺好的挺好的,他们一家吃得快快活活笑笑闹闹,吃完了,刘小麦才坐正了说大事。 “我四叔要结婚了,跟他的那个女同学叶华娟。” 刘二柱和张秀红一愣,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叶华娟是哪位。 张秀红一拍桌子:“你四叔真要入赘了,当人家上门女婿?” “四柱太大胆了,这是存心气死妈啊。”刘二柱频频叹息,宛如什么大孝子。 刘小豆来劲了:“看、新娘子!” 刘小虎才吃过又滴口水:“吃糖吃糖!” 张秀英和李郎中结婚的时候,在刘小虎的记忆中,那是他人生最跌宕起伏的几天,吃糖吃到牙疼。但是还是想吃。 刘小麦:“??” 她刚准备挑拨两句,带着一家子去破坏刘四柱的姻缘。 哪知道她还没开口呢,张秀红已经气愤地站起来了。 “等四柱入赘了,妈肯定要发疯,到时候他肯定把黑锅往我们身上扣,说是我们唆使他入赘的。” 事情虽然就是这么个事情,但是张秀红是万万不愿承认的。动动嘴的事情,那里叫锅吗。 刘二柱一开口就知道老妻管严了,“确实这样,既然那是避不开的,我们现在就应该要点补偿才行。” 张秀红和刘二柱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我们去把四柱冲了!” 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刘小麦敬佩地端详着他们,然后一下一下鼓掌。 “好棒棒哦,爸啊妈啊,不愧是你们。” 她爸她妈齐齐转头,看向她。 “小麦,你室友跟你讲没讲你四叔人在哪里啊?” “讲了。”刘小麦现在也就这点用途了,她老老实实道,“县医院。” “县医院?”刘二柱睁了睁眼,“我熟的啊,我之前去那里看过你三叔呢,不晓得他现在有没有出院。” “我也熟悉。”张秀红追忆着,“我以前有两回身子真不好了,我来看过呢。” 这极品的两口子相视一笑,都觉得主场来了。 他们带着三个孩子,刮旋风一样刮到县医院里头。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57章 -- 第332页 刘四柱还不知道他的苦难又要来了。 他躺在病床上,美得心里直冒泡。眼角被缝了两针,他一点都感觉不到痛苦,照镜子的时候还觉得自己俊美非常。 “娟儿,小娟儿,我的小娟儿。我的同学,我的爱人,我的最亲密的革命战友。” 他的嘴里吐出一串又一串肉麻的话,目光黏黏糊糊地盯着旁边的叶华娟。 另一边站着的是刘三柱,他都受不了了,揉了揉脸看向刘四柱:“我走了啊,你克制一点你自己,不要吓跑我弟媳妇。” “你走吧,三哥,我是真真正正地同情你。”刘四柱在床上扭来扭去,“毕竟你只能一个人住在医院里头,冷冷清清的,还呆了这么久。你怎么就不把我三嫂子接上来照顾你呢?” 刘三柱眼神黯了一下,脸上只在笑:“她上来了,两个孩子怎么办呢。四柱啊,我跟你三嫂毕竟是老夫老妻了,不比你们年轻人来得轻松。” 说着,他朝刘四柱挥挥手,带上门走出去了。 病房内只剩下了刘四柱和叶华娟。 “小娟儿,我三哥在这里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呢?”刘四柱想去捞叶华娟的手。 叶华娟一下子就让开了:“别闹,我给你削苹果呢。” “小娟儿,你真好。”刘四柱感动的不得了。 从前的小娟儿对他爱答不理,如今的小娟儿为他洗手作羹汤。 他刘四柱终于熬出头了呀,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有志者事竟成吧。 刘四柱舍不得叶华娟了,“小娟儿,你歇歇,我自己削。” 他的一条腿刚放下床,人往边上倾,房门发出“噼啪”一声响,被人残忍地推开了。 “三哥,你怎么又来了,手脚能不能轻一点?” 刘四柱下意识的觉得是刘三柱,一边抱怨一边偏头看过去……他的两只眼睛“嚯”一下瞪得像铜铃! 他看见了什么—— 他的二哥、二嫂,带着他的三个大侄子侄女,声势浩大喜气洋洋地过来了。 “四叔,我们想你啦!”刘小麦感情充沛地冲他喊了一嗓子。 “四叔,我们想你啦!”刘小豆和刘小虎赶紧地跟上,争先恐后地表达对刘四柱深深的思念之情。 “四柱,二哥也想你啦。”刘二柱一脸的和蔼可亲,说的跟真的一样。 张秀红一屁股朝刘四柱的床边一坐,张口就来:“四柱,我们来,是打算跟你接点钱用用。不多不少,一百正好!” “!!” 一只脚着地、半边身子悬空的刘四柱轱辘一声,人摔地上了。 “四柱啊——” 大家都担心地喊了起来,正要七手八脚去拉扯他呢,倔强青铜刘四柱已经靠自己爬起来了。 “四柱,你还好吗?”叶华娟都站起来了,苹果被她丢在一边,她手伸伸的,不知道干什么才好。 刘四柱抹了把脸,抹到了缝针的伤处,神经都跟着扯了一下。 亲娘哟,痛的,真痛啊,他终于感觉到了。 如果说叶华娟是他的麻药,他二哥二嫂这一家子,那就是他的清醒剂。 “没事,娟儿,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好的很。” 刘四柱咬牙切齿,说一些显得自己特别男人的话,生怕叶华娟担心他。 叶华娟还真放心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刘小麦一进来就时刻注意观察叶华娟,看她对刘四柱究竟是什么个意思。她还记得一年多前初见,那时候的叶华娟把对刘四柱的厌恶都是清清楚楚写在脸上的。 这会儿还真是稀奇了。 叶华娟看起来是真实地为刘四柱担心呢,她担心什么哟,担心刘四柱破相了不能娶她吗? 刘小麦根本就想不通。 刘四柱也想不通刘二柱和张秀红是来干什么的,他冷静了一下,恍恍惚惚记起来张秀红刚刚准备跟他借一百块钱…… 一百块钱呐!! 刘四柱觉得要么是他傻了,出现了幻听;要么是他二嫂子傻了,满口胡言乱语。总之正常情况下,就不应该发生那样离谱的事。 “二嫂,你刚刚在说什么哟,我这里没听清呢。”刘四柱寻求确认。 张秀红笑了笑:“四柱啊,别怀疑了,你听到的就是我讲出来的,我就是这么狮子大开口,我想跟你借一百块钱。” “??” 说出来了?就这么理所应当地说出来了?还要不要脸啊! 刘四柱什么情绪都起来了,他看向刘二柱。 刘二柱跟傻子一样,只晓得窝窝囊囊站在那里,“四柱啊,听你嫂子的,你嫂子讲的都对。” 都当了家具厂正式工的人了,还这么怕老婆,怎么会有膝盖这么软的男人啊。 刘四柱只恨自己从前瞎了眼,还管刘二柱喊“亲哥”。 这叫什么亲哥,当了正式工之后,不但没有给他搭把手,甚至带着妻儿还想从他这里挖一块血肉来。 刘四柱冷笑:“钱,确实是没有的。别说一百块,就是十块我也没有,不信的话,你们就过来搜我身子。” 说着,他自暴自弃朝床上一倒。 刘二柱老实巴交道:“你没有,你老丈人家有啊。” “……?” 刘四柱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又从床上弹坐起来了,瞪着刘二柱,“你什么意思?” -- 第333页 张秀红接过话头,笑嘻嘻地发出极品言论:“四柱啊,你不是要嫁到老叶家……呸,你不是要入赘老叶家了吗,老叶家就一个姑娘吧,那老叶家的东西不就是你的东西,老叶家的钱财不就是你的钱财?” 张秀红跟唱戏一样,唱到动情的地方了,捏出来一个兰花指:“我们可是你的娘家人啊,娘家人缺钱了,四柱你有的,你不搭把手扶扶娘家人?” 无耻! 真他娘够无耻的啊。 刘四柱顾不上他的二哥二嫂,下意识地看向叶华娟:“小娟儿,你别信,我没有那些坏的想法。我们结婚了之后,你家的还是你家的,我挣的也是你家的,我不拿老叶家一针一线!” 他可是记得的,他二嫂之前就这样阴阳怪气过,吓得小娟儿好长时间没理他。 那样的情况万万不可再发生了。 好在这一次,小娟儿确实没听信谗言,看着他轻声道:“好的四柱,我相信你。” 不对劲,不对劲起来了。 刘小麦知道不对劲,但是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她一眼看到了叶华娟之前削好的苹果,一伸手不客气地拿过来,“咔嚓”一声,她就上嘴咬了一大口。 整个病房都安静了,就看着她。 刘小麦无知地笑起来:“真好吃,嘻嘻,四婶四婶,你还有吗?一个不够我吃啊。” “我也要我也要!” 刘小虎探出渴望的脑袋。 “我、也想吃。” 刘小豆舔着嘴唇挤过来。 一家人暴露出吸血虫的本质,用发着绿光的眼神盯着叶华娟。:,,, 第158章 叶华娟跟被下降头了一样,小刘家一家子都造孽成这样了,她还能忍。 “苹果是没有了,我这里还有一点糖,可以给两个小朋友吃。” 她一弯腰,从床头柜里取出来一个小袋子,里头都是糖果,被花花绿绿的糖衣包裹着,好看的不得了。 “……喜糖都买好了?!”张秀红震惊了。 这个姑娘看中刘四柱什么哟,看中刘四柱能当狗吗? 她当年明明能嫁到队里干部家里的,却看中刘二柱,除了看中刘二柱听她的,还看中刘二柱长得浓眉大眼俊的很。但刘四柱长得也不算俊啊,还没工作没户口。 张秀红想不明白,现在的城里姑娘是怎么了。 就算是招上门女婿,也完全可以精挑细选一个长得俊又听话没黑历史的农村小伙子,或者一个条件差点的城里小伙子。 除非她没工夫精挑细选了…… “不是喜糖不是喜糖,我们证还没打呢,哪能买喜糖哟。”刘四柱羞羞答答的,“这是我之前买给福宝的,准备带着来县医院探望三哥,结果我现在自己也住进来了,三哥没要我糖。” 刘小豆和刘小虎站近了,垂涎地看着他。 “……”刘四柱充满觉悟地说,“正好你们来了,就把糖带回去给小豆小虎吃吧。”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糖都给你们了,差不多行了就该回去了,别杵在这里作妖了行不行? “谢谢四叔,四叔真好!” 刘小豆和刘小虎激动地不得了,呜哩哇啦叫。 “不用,不用。”刘四柱客气地挥手,挥了半天,张秀红和刘二柱还一个坐在他床边、一个撑在他床尾,好像是默默等待濒死动物断掉最后一口气的秃鹫,用阴森森的眼神盯着刘四柱。 刘四柱:“……” 亲娘哟,谁来救救他啊,他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要受这种罪? 暗流涌动之间,刘小麦怡然自得,咔嚓咔嚓咬着大苹果。 “大姐,好吃吗?”刘小虎嘴里吮吸着糖,眼神还往刘小麦手里苹果上飘。 刘小麦点头:“太好吃了,以后我们四叔嫁人了,我们天天有大苹果吃。” 刘小虎渴望的小眼神实在是太可怜了。 刘小麦就旁若无人地拿过瓜刨子,削了一块给刘小虎,又削了一块给刘小豆,公平起见给张秀红和刘二柱这两位同志也各削一块,又大又圆的苹果瞬间只剩下了中间裹着一层肉的核儿。 “小麦……” 眼巴巴的刘四柱刚伸出手,就看到刘小麦准确无误地把果核塞口中,把最后的一点果肉都啃得干干净净。 “……”刘四柱裂开了! 这可是小娟儿亲手给他刨皮的苹果啊,他还没吃上一口,还没吃上一口! 刘小麦纳闷地看他,关心地问:“四叔,你怎么好像气喘不上来了?你这样还能结婚吗?” 刘四柱捂着额头精疲力尽躺回床上。 他什么都不想说,他要缓一缓、缓一缓。 叶华娟轻轻笑了一声,问刘小麦:“我记得你,我也知道你,你叫刘小麦,就是那个考全县第一、文章总是上报纸的刘小麦吧?” “都是往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刘小麦摆了摆手,虚怀若谷。 她谦虚了,刘四柱就当真了,愤愤不平地拍着床铺:“小麦啊小麦,你看看你,你现在哪里还有一点点三好学生和优秀班干部的样子!” 刘小麦张口就把她的室友卖掉。 “四叔,我室友叶春花说了,她反对你和她堂姐在一起。” “???” 刘四柱宛如仰卧起坐一样,“腾”一下又坐直了,刘小麦真怀疑他是不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练出来八块腹肌。 -- 第334页 就听见刘四柱在那里慷慨激昂—— “我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她个丫头片子凭什么反对?” 郎才女貌? 女貌是有的,至于郎才…… 刘小麦诚实地摇头:“抱歉,没看出来。” 在原锦鲤文里,叶华娟是嫁到老刘家的,婚后刘四柱在运输公司开车长期不在家,叶华娟经常回松梗,每次回去都给老刘家带一堆东西,是福宝最喜欢的小婶婶。 至于幸不幸福、快不快活,原锦鲤文里是没有提的。但是刘四柱是跟着锦鲤一家喝汤的人,锦鲤一家发达了之后,刘四柱他们两口子也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虽然叶华娟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为衣食而忧虑。她作为难得的独生女,从小日子就很好过的。 刘小麦突然发现她来回蹦跶了那么多回,还是有点作用的。 在原锦鲤文里,刘四柱是运输公司正式工,叶华娟不是。而在现在,刘四柱是无业游民,叶华娟却是有正式工身份的运输公司文员。 这两年运输公司并没有对外招工,显然正式工岗位都是老人退下去之后,新人顶上的。 这让刘小麦不得不怀疑,如果真按原锦鲤文那样发展,叶华娟对刘四柱情根深种之后,把工作都会心甘情愿让给他。 至于吗? 刘小麦就想不明白了。 刘四柱比她更想不明白,他在生气哦。 “小麦,我可是你四叔,你不想着我好,听一个外人挑拨,你到底年纪太小不懂事啊。二哥,你应该教育教育小麦了,你可是当爹的。” 刘二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听小麦的。” 笑话,小刘家现在就小麦学历最高,他有什么能力教育小麦哦,四柱这不是存心难为他吗? 刘四柱气哼哼道:“那个叶春花,就不是个好人,小麦,你以后别跟她玩,离她远一点。” 刘小麦歪着头眨巴着眼:“怎么会这样,麦麦不懂呢。” “……”刘四柱偏过脸,捂住心口窝,求助地看向叶华娟,“小娟儿,我突然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叶华娟吸了一口气,沉静地说:“春花她还是个孩子,看到的东西不全面。小麦,你不要纠结那些了,她的话说出来,你信三分就好。” “她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刘四柱得到了叶华娟的肯定,心潮澎湃,又在激动地砸床了,把病床砸得砰砰响。 “里头的病人,不许胡闹!不许破坏公物!” 外头的小护士都被惊动了,敲了敲门,警告刘四柱。 刘四柱蔫吧地朝床上一躺。 他这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的样子,让张秀红和刘二柱嫌弃的不得了。 刘二柱问:“四柱,你要入赘了,这事妈知道吗?” “我结婚又不是妈结婚,妈知不知道有什么影响?”刘四柱警惕地看着他,“二哥,你不会要告诉妈吧?” “反正又没影响,告诉不告诉又有什么关系?”刘二柱糊涂极了。 “四柱你就放心吧,我们肯定会添油加醋告诉妈的,肯定要让妈高兴得一口气从松梗大队冲到县医院。”张秀红拍着胸脯。 刘四柱歪了歪嘴。 确定妈是高兴吗,而不是冲过来把他的头拧下来? “不要了吧,二哥二嫂,我的亲哥亲嫂。我就想安安静静结个婚,妈年纪那么大了,惊动她干什么哟。” 刘老太真是个英雄母亲,养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出息。 三儿子是结婚后数年不回家,四儿子是连结婚都不想通知她了。 能够达成这样的成就,可见刘老太功力之深厚,刘小麦对她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天真!” 刘二柱这个泥人都有三分火了,“四柱啊四柱,你真当你不说,妈这辈子就能被你瞒住了?纸包不住火啊,这事迟早要闹出来的,到时候你得脱层皮。” 刘四柱烦得很:“那我总不能不结婚!” “可以结啊,现在又没人拦你。”张秀红说。 “你都说了要告诉……” 刘四柱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张秀红打断了,“除非你借我们一百块钱,我刚刚都讲了。” 刘四柱整个人都不好了:“……” “二嫂,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啊,你现在住的地方好好的,出行有自行车,看时间有钟表,闲下来听收音机。你还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哟?” 刘四柱这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小刘家上上下下才恍然大悟,他们的日子好像确实不错。 说服是不可能被说服的,张秀红梗着脖子,胡搅蛮缠:“天太冷了,我家里头连个水捂子都没有。我准备拿点钱买个煤炉子,能烧饭能烤火。我的事情多呢,就差钱了,四柱你就直说了吧,借不借?” 煤炉子—— 刘小麦眼前一亮。 那是个好东西啊,窗外都是冬雪,屋内一家人围着火炉闲谈夜话,是多么动人戳心的场景啊。 何况他们家现在没有烧饭的地方,都是去楼道里用公用的灶台,费事又费时,有了个煤炉子之后,就省事多了。 “我没有钱啊!”刘四柱绝望极了。 “我有。” 冷不丁一道声音响起来。 大家愣了一下,看向说话的叶华娟。 叶华娟腼腆道:“如果只是想要煤炉子,我可以帮忙买到。” -- 第335页 “……” 张秀红没想到刘四柱这样有福气,当真遇到了一个愿意为他花冤枉钱的傻姑娘。 她搓了搓手,笑纳了叶华娟的美意:“那就感谢了啊,小豆小虎,还愣着干什么,快喊你们四婶。” 刘小豆刘小虎含着糖,声音含糊但洪亮。 “谢谢四婶,四婶真好!” 四婶都喊上了,刘小麦观察着叶华娟,发现她羞涩归羞涩,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赞同。 行吧,刘小麦把她该做的都做了,硬是剪不断这两个人之间如同钢丝一样坚硬的红线,那只能祝福了。 张秀红看了看叶华娟,“老四媳妇,你心里别有疙瘩。不管入赘还是娶妻,你只要跟刘四柱好了,遇到这样的事就只多不少,毕竟老刘家没有好人,像我这样的已经能称得上良善了。” 刘二柱点着头给自家两口子脸上贴金:“我跟红子,就是性子直,心是没有坏心的,以后我们处多了你就知道了。” 刘四柱气得翻白眼。 还以后?还处??没有了,通通没有了。 “娟儿,小娟儿啊,你千万别信他们的白话,他们就见不得我们俩好。我二哥二嫂早就分出去了,不是我们老刘家人了,我们老刘家没一个人像他们这样的,我三哥就是个正直温和的人,你看到了。” 叶华娟的眉宇之中有一丝阴郁,但是转瞬即逝。 她微笑着说:“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我们既然在一起了,只要同心,肯定能把日子过好,其他人都不碍事。” “您最好永远这样想。”刘小麦冷幽幽道。 已经知道是火坑了,还坚持往里面跳。叶华娟,头铁! “小麦,你说什么哪?”刘二柱没听清。 刘小麦一笑:“我说谢谢四婶,四婶真好。”:,,, 第159章 被叶华娟和刘四柱这准两口子的破事吓到了,刘小麦又开始废寝忘食了。 原本嘛,天一冷动物喜欢冬眠,刘小麦身上潜藏着的惰性也起来了,想坐被窝,动不动犯困,看不下去书。 刘小麦现在不困了,完完全全不困了。 期末考试虽然不是联考,是整个年级比。但是她不能因为竞争没有变强就降低对自己的要求啊,不然明年一到情势变化了,她岂不是要跪。 期末在即,刘小麦家也不回了,周六日都不想回去,天天在学校里,头上扎着毛巾,昼夜苦读。 张秀红来学校看她,心疼地不得了。 “小麦,你就住到家里去罢。你四婶弄了一个煤炉子送过来了,暖烘烘的,坐在旁边特别舒服。” “不用了不用了。”刘小麦说道,“梅花香自苦寒来,我要学梅花呢,我要多吃苦。” 张秀红一步三回头地回去。 刘二柱下班一回家,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大姑娘,“红子,小麦没回来啊?” 张秀红有点感冒了,咳了两声:“是啊,她不肯回来,说要学什么梅花……我估计她是要学她那个室友马爱梅。” 刘二柱抓了抓头发:“人家都是城里人,小麦怎么学她们啊。” 这怎么知道呢。 刘小豆和刘小虎也要期末考了,这是他们两个来到家具厂小学的第一回考试,两个人都很有点紧张。 刘小虎可怜巴巴地问张秀红:“妈,要是我没考好,怎么办呢?” “怎么会呢,你肯定会考好的。”张秀红信心满满,“你可是你大姐的亲弟弟啊,我听到你在学校里吹过了,你能不好好考,反过来给你大姐丢人?” 刘小虎:“……” 啊啊啊啊好好考好好考,他不能丢人! 他跟刘小豆暂时对收音机都失去兴趣了,天天忙着学习,两个人互相监督,检查作业、检查背诵,充满了干劲。 刘小豆甚至扯下来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刘小麦”这三个大字,就贴在床头前,学累了看一眼,瞬间精神抖擞。 孩子们都这样上进,刘二柱和张秀红的压力就来了啊。 刘二柱最近在跟老工人学画图,等学好了,他就能把脑子里那些五花八门的家具造型画出来。他想争取厂里的先进。 张秀红在扫盲班混得如鱼得水,教他们识字的老林先生居然是从厂委退下来的,他女儿就在厂里妇联里头。 张秀红笑裂了。 这不是巧了吗? 她现在再装一装,等时机到了,就是她张秀红上位的时候了。 “红子,有个自称是你大嫂的女同志来了,要找你呢!” 这天,张秀红刚从扫盲班出来,就有人喊她。 大嫂……潘桃? 张秀红怔了一下,她最近日子太好过,都把乡下的那些人忘脑门后面了。 她赶过去,就看见潘桃扎着个三角巾,裹着旧棉袄,脚旁边放着一只袋子,站在寒风里呢。 “大嫂,你怎么来啦?”张秀红惊讶地问。 潘桃脸颊冻得红彤彤的,看起来气色却不错。 “你们进城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送到队里去。我记挂着你们,正好现在忙闲,我就给你们送点东西过来。” 什么什么,潘桃是来送东西的? 张秀红脸上堆满了笑意,热情地招呼着她:“大嫂啊,难为你了,天这么冷,你还赶这么远的路过来,你跟我到楼上喝一碗热茶罢。” -- 第336页 潘桃抹了把脸,笑道:“行。” 她也不要张秀红动手,自己把沉甸甸的袋子拎起来,背到肩膀上,跟着张秀红上楼。 张秀红暗暗咋舌,好沉的袋子哟,潘桃这是给她带了多少好东西来呀,可真是舍得。 一开小刘家的门,潘桃只觉得心头一热。 小刘家的炉子上烧着茶,热气腾腾的,不大的屋子里确实温暖的不得了。 白茫茫的热气扑面而来,潘桃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红子,你们家这日子过得好哦,怎么比我们农村烧火的时候灶台后面还暖和!” 张秀红笑着说:“我们地方小嘛。” 说着,她把门带起来关上。 潘桃看着她的动作,又稀奇起来:“你们城里人怎么这么喜欢关门的,人不在家也关、在家了还要关,不闷吗?” “闷啊。”张秀红讲,“我才上来的时候也不适应,也就看到家家户户这样,我逼着我自己跟他们学。” “大婶婶好!” 刘小豆和刘小虎从床上爬下来,惊讶地看着潘桃。 潘桃也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这两个小的怎么躲在床上了?” “在床上学习的。”张秀红说。 潘桃挑着眉,走过去看,“床上也能看书?不打瞌睡吗?” “不瞌睡不瞌睡,我们有小桌板。”刘小虎为自己正名。 他们又不是小勇哥哥,小勇哥哥在不在床上看书都打瞌睡。 “什么是小桌板哦?”潘桃好些话都听不懂了。 “这个!”刘小虎展示给她看。 只见一个方方正正带着四条腿的木头做的东西架在床上。 “……这不就是板凳吗?”潘桃郁闷。 张秀红说:“用处不一样的,放在地上是板凳,放床上就是小桌板,小麦讲的。” 他们家地方太小,再弄两个写字台回来,就真真正正无处下脚了。 刘小麦就描述了一下小桌板的样子,让刘二柱同志去厂里找。 厂里自然是没有的,但是经过刘二柱同志的反馈,厂里很快开始生产这种玩意了。毕竟人民群众有需求呀,成本又低。 刘二柱拿着最开始的那批货回了家,刘小豆和刘小虎用了个新鲜,在家具厂小学吹了个小牛,俨然成了风云人物。 潘桃在床边坐了下来,刘小豆下床给她倒了一碗热茶。 “大婶婶喝水。” 潘桃受宠若惊地接过来,感叹道:“丫头片子有丫头片子的好,像我家小萍,就又能干又贴心,她学习不错呢。” “你才晓得?”张秀红道,“都是我们女人身上掉下来的肉,肉轻肉重有区别,还有哪块肉不重要不值钱吗?” 潘桃沉默不语,张秀红打开了收音机,正好里头在唱戏,咿咿呀呀的,好听的紧。 “你们家这日子过得好哦。”潘桃看了看碗里的水,又发出这声喟叹。 张秀红有点得意,但是今天潘桃是给她送东西的,她不好过于嘴炮,别再一不小心把潘桃气跑了,那多亏啊。 “大嫂,你现在分家了,过得肯定也不差啊。”张秀红吹捧道。 “比起你们这些工人家庭,那自然是不能比的。”潘桃幽幽道。 张秀红眉梢一挑,潘桃这是话里有话啊。 只见潘桃把碗一搁:“红子,你晓得吗,三柱转正了。” “他又转正了?”张秀红揉揉眉心,“我想起来了,二柱跟我说过,他平白无故被人打了一顿,厂里领导都很同情他。” 事实是厂里领导一个个都去排队探望刘三柱,还让秘书拍照片写文章投稿,所以刘三柱身子好了还在医院白躺了好久,确保领导上报纸了,他才出院。 他这样知情识趣,一出院就顺理成章地转正了。 刘小麦订了报纸,现在天天有人送到小刘家。她逼着刘二柱和张秀红同志每天大声朗读至少一篇文章,刘三柱那曲折离奇的经历,刘二柱两口子其实都心里有数。 潘桃一声冷笑:“他也是正式工了呢,从来不提接姚静娘儿三个上来。你家二柱一有房子分下来,可就接你们一家子上来了。” “你们一家五口住的下,刘三柱一家四口就住不下?”潘桃想不通。 “你说,他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不敢接姚静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60章 潘桃噼里啪啦一大堆,张秀红就静静地看着她。 “……红子,你就没什么想法?” 潘桃都动嘴动累了,嘴巴又干,她端起来茶碗喝了一口。 “没。”张秀红理直气壮,“世上男人像我家二柱这样老实的本来就不多,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 潘桃好像被当胸一箭。 不巧,她还真知道,看看刘大柱天天拐弯抹角想跟姚静勾搭在一起,她就知道张秀红怎么看上刘二柱的了。 亏得当初她还笑话张秀红,硬气半辈子,结果找了个最没用的软骨头男人。 现在看看,张秀红过得多好啊,刘二柱不但听她的,还走狗屎运进城当工人了。 张秀红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啊,潘桃想不通,她当姑娘的时候怎么就会觉得刘大柱有担当很靠谱呢。 张秀红拍了拍她肩膀,笑嘻嘻地靠过来。 “大嫂,你袋子里是什么哦,这么多东西。” -- 第337页 潘桃把袋口打开:“不是全给你的。” 张秀红:“??” 只见潘桃从袋子里取出来十颗鸡蛋,一个一个搁到小刘家桌子上,张秀红眼睛随着她一下一下的动作逐渐睁大。 “大嫂,这是你从妈那里偷的鸡蛋?”张秀红脱口而出。 “去去去!”潘桃歪了歪嘴,“你当我跟你一样,手脚不干不净的?” “……我早没做那些事了,以前那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的事,能叫不干不净吗?”张秀红翻了个白眼。 潘桃这是装什么哟,她又不是没从厨房顺手牵羊过。只不过潘桃偷到的大头都补贴给了老潘家,不像张秀红,她就顾着自家房里的几张嘴。 有什么可高贵的哦,她这个大嫂子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潘桃不晓得张秀红腹诽,还当张秀红做了城里人之后脾性温和了。 她看着鸡蛋笑了笑:“我自己养鸡啦,捉的人家的老蛋鸡,一回来就能下蛋。分家真好,怪不得你们那个时候要死要活地想分家。” 张秀红给她翘大拇指:“大嫂,你可真是能干啊。” 潘桃一分家就忙这忙那的,让自己的小家支棱起来,这方面还是不错的。 “你肯定有好日子过的,大嫂。”张秀红道。 潘桃抬起头,一脸的感动:“红子啊,太难得了,你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张秀红厚颜无耻道,“那看在我难得说人话的份上,你不得再奖励我一点什么吗?” 说着,她的小眼神就往潘桃的袋子里面飘。 那里头,又好些大白米和大白面。潘桃,阔气! 潘桃把袋口拧起来:“这些我要带去换成粗粮呢。” 不换就迟了,这些好东西已经被刘大柱盯上了,他指不定就要送给姚静做点心了,就为了博美人一笑,刘大柱现在已经没有脑子了,什么瞎逼事都做得出来。 “说起三柱为什么不接姚静住回鞋厂,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张秀红扶额。 潘桃眼睛一亮,“快讲!” 张秀红呻.吟一番,装模作样:“我低血糖,脑子都不够用了,好些事情容易忘掉。多少年前郎中就跟我进过,要我多吃点好的补一补。 “妈,你想吃大白面吗?”刘小虎关心道。 “还是、想吃大白米?”刘小豆也探出脑袋。 潘桃:“……” 行吧,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今天非得下血本了。 “红子,我这粮搬来搬去也累的慌,要不就搁你这吧,正好给你补补身子。”潘桃心里滴血面上微笑,“你可千万要把脑子补得好起来,不要忘事。” 张秀红趴在袋子口上,闭着眼睛吸了一口精细粮的味道,整个人飘飘欲仙,她把手一抬。 “我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 “去年的时候,我们五口子进城玩,倒是路过了一次三柱的鞋厂。亲娘哟,那里好些人哦,个顶个的精神,小孩子们也活劲,能跑能叫说话大声,还揪小麦的小辫子……” 张秀红巴拉巴拉,从头道来。她也不嫌麻烦,潘桃却听得麻烦。 “红子,说重点吧,说重点行不行?” “行行行。”看在大白米和大白面的份上,张秀红决定长话短说了。 她压低了声音,避着被家里两个小的听到。 “有人就跟我们讲,老三媳妇她……” 潘桃下意识地靠近,妯娌两个头靠头。张秀红的声音都没了,朝她动了三下嘴唇。 “!” 潘桃“嚯”地瞪眼。 一股细毛汗从她的尾椎一路爬到后颈上,她陡然打了个激灵。 张秀红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人松松散散往后一倚。 “真的假的啊?”潘桃小声问。 “我哪知道哟,人家是那么说的,我就是个传话的。”张秀红时刻注意不粘锅。 “怪不得,怪不得啊……” 潘桃拍着大腿长吁短叹,她这会儿是真恨上姚静了。 怪不得刘大柱被姚静迷了眼,姚静这是有前科的啊。一瞬间,潘桃觉的自家男人是被狐媚子害了一样,这样想让她觉得舒服多了。 张秀红致力于打破她的幻想:“她虽然不好,你家刘大柱更不好。要不然我家二柱怎么没被勾了去,就你家刘大柱被勾了呢?” 潘桃:“…………” 行了,可以了,不必再说了。 “幸亏我们分家了啊,要不然,这事捅出来,我都不能想那个场面……这不是害人吗?”潘桃咬牙切齿。 “也不一定。”既然是传话,那就要传全了,张秀红继续说,“那天我们又见到三柱了呢,他说了,是别人瞎讲,故意抹黑的姚静,姚静是他见过的最单纯最善良的好姑娘,啧。” “……能信吗?” “我怎么晓得哦。” 潘桃心里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他是姚静男人,当然不能承认那样的丑事,有也肯定说没有!” 她越说越气,“老刘家的男人都是这样,屁本事没有,但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门“吱呀”一声,刘二柱探头进来:“大嫂来了,大嫂你讲什么呢?” “……”潘桃干巴巴地笑了起来,“二柱下班啦,二柱现在真出息。” 刘二柱回来了,是带着好些吃的回来的。 -- 第338页 有肉有菜有白花花的米饭。 潘桃看花了眼:“二柱,红子,你们这是干什么哟?” 刘二柱挠了挠头,刚想说是因为她来了,买了现成的好饭好菜招待她的,腰就被张秀红暗暗掐了一把。 张秀红一脸的矜持:“城里人都是这样,动不动下馆子,我们家现在经常在厂里食堂、国营饭店买好菜好饭吃的。大嫂啊,你今天来,真的是来巧了。” 潘桃长吁短叹,砸吧着嘴,说起来她进来到小刘家说得最多的话。 “你们家这日子过得好哦。” “要是妈晓得了,她指不定怎么死乞白赖过来蹭呢,妈那个人你们晓得的。” 张秀红不以为意:“怎么会呢,现在老三也是正式工,妈要蹭,肯定蹭老三家啊。” 说到这个,潘桃搁下了筷子,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 “我看那就不是什么谣言,就是真话。要不然,老三怎么十年没转正,现在转正了也不敢接姚静上来,他就是怕姚静拖累他名声呢!” “老三媳妇肯定有上来的时候啊。”刘二柱突然插嘴。 “什么时候?”潘桃觉得奇怪。 刘二柱自然而然道:“四柱不是要结婚了吗,他虽然是入赘,但是娘家人总不能一个都不来吧。三柱跟他玩的好,必然要全家出席,给四柱撑场子。” “???” 潘桃整个人傻了。 什么东西,刘四柱结婚?还是入赘?? 刘二柱惶然意识到他说错话了,瑟瑟发抖捂住嘴巴,一副胆小无助的挫样。 张秀红勃然大怒,指责刘二柱:“你怎么嘴上没把门呢?你不是答应四柱了吗,不告诉妈不告诉妈,你这样说话不算话的,让四柱怎么看我们!” “我错了,红子我错了……” 虚弱的字眼从刘二柱的手缝里蹦跶出来。 潘桃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把拉扯住张秀红:“红子,你别急,听他讲!”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刘二柱摇着头,都不敢抬眼,“小豆小虎也不晓得,我们绝对没有去县医院见过四柱。” 刘小豆刘小虎? 潘桃瞪着眼睛看他们,两个小的也跟着瑟瑟发抖。 “没有。”刘小豆斩钉截铁,“我们没见过、四婶。” “四婶没给我们苹果吃,没给我们糖吃!”刘小虎这个小废物说着说着口水都漫出来了。 呵。 “好啊,好啊!”潘桃一个一个指过他们,“要是我今天没来,你们是不是准备瞒到老、瞒到死!” “哎呦,这重要吗?这又不重要。”张秀红敷衍着。 “四柱都要入赘了还不重要?!” 潘桃真想把张秀红的脑袋卸下来,晃晃里面有几两水。 “我们都答应四柱了,大嫂,你就别叫我们难做人啦。” 张秀红强人所难,“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妈哟,你告诉妈了,妈岂不是要把人家县医院给冲了。” “你们眼里只有自己,你们眼里哪里有老刘家!” 都被分出去了,潘桃还口口声声老刘家老刘家,也不知道老刘家认不认她。 “那,你要怎么办?”刘二柱胆怯地问。 潘桃冷哼一声,脸拉的有驴脸长,饭是不吃了,把筷子一摔,人站了起来。 “大嫂,你干什么哟?”张秀红也跟着站了起来。 潘桃一声不吭,把三角巾又扎了起来,一个劲地往门外头冲。 张秀红急了,追着喊:“大嫂,你可别告诉妈啊,你可千万别告诉妈啊!” 长长的楼道里,回响着她声嘶力竭的呐喊,盘旋在潘桃的脑海里。 告妈!告妈! 作者有话要说:张秀红:没告诉妈,告诉大嫂了,这不过分吧? 抱歉抱歉,来迟了!!:,,, 第161章 刘小麦正在默写物理公式,她上辈子学的文科,对于初中物理化学其实已经比较陌生了,她是完完全全从头再学。 这个年代,想通过题海战术提升自己都没有条件,能把课后习题做明白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刘小麦比较幸运,她有一本厚实的考题书。 看到这大头书,刘小麦就会想到何在洲。 最近看大头书的时候比较多,她想起来何在洲的时候也就比较多。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妈妈的疯病发作没发作……他现在要在家照顾妈妈,是真的不能上学了吗? 想起何在洲,刘小麦就想起来公社的徐老爷子,还有她的干弟弟黑子。 不自觉的,她的唇角翘起来,带上了一点愉悦的笑意。 马爱梅看到了,对刘小麦油然生畏。 学物理也能学得这么沉醉这么快活?不愧是能考第一的人! 小麦尚且如此,何况她们呢。 马爱梅苦着脸皱着眉,硬是逼自己专注进去。 但也没专注一会儿,刘小麦那边有动静传来。 “咚咚咚”,刘小麦的桌子被人敲响了,她一抬头,看到了黑着一张脸的叶春花。 刘小麦:“有事?” ???居然好意思问! “你心知肚明。”叶春花气哼哼道。 “叶春花,你什么意思?”马爱梅作为粉丝,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刘小麦,“你不学习就去看,能不能别打扰小麦,回头小麦考不了全校第一了,那就是我们班亏了啊,王老虎肯定要找你谈话。” -- 第339页 叶春花嘴角抽了一下。 王老虎王老虎,现在是人是鬼都把王老虎搬出来吓唬她,可她偏偏每次都会不争气地被吓住。 这一次也不例外,叶春花语气软下来了。 “刘小麦同学,我有一些事想跟你谈谈,请问你有时间吗?” “没有没有。”刘小麦生怕她出去被叶春花暴打,“我学习呢。” 她抑扬顿挫道:“叶春花同学,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别的室友虎视眈眈的,叶春花只能拽来一张板凳,坐在刘小麦旁边。 “你四叔还跟我堂姐好着呢。” 刘小麦拍拍她肩膀:“请节哀。” 叶春花:“…………” 她忿忿不平地用手托着腮帮子,左手换到右手的。 “刘小麦,你真没用。” “我确实没用,挣扎无用。”刘小麦老老实实承认,“你堂姐都默认了,她跟我四叔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们干嘛要学王母娘娘专门拆散人家有情人呢。” “我堂姐疯了啊。”叶春花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么大一个人,居然说疯就疯啦。太突然了,刘小麦,你能想象吗,她冷不丁就要跟你四叔结婚了。” “是我四叔入赘。”刘小麦强调,“你之前都没告诉我这个。” “不是差不多吗。”叶春花噘嘴,“我堂姐一个亲兄弟都没有,没人给她撑腰。我爸要把我小弟弟送给她家养,上她家的户口本,我堂姐还不答应,转头就要带个上门女婿回家。” “哎。”叶春花叹息,“我堂姐以为,你四叔入赘了,就真成她家人,跟她改姓叶了呢。” “也说不准,我四叔真能做出来这种事来。”刘小麦说。 “?”叶春花拧巴起眉头,“刘小麦,你什么意思?” 刘小麦摇了摇头:“没什么。” 不过她好像窥见了一点叶华娟愿意跟刘四柱结婚的端倪了。 如果族亲们一直想塞个男孩子到叶华娟家里,把她变成外嫁女,而由那个男孩子继承她家一切,那叶华娟着急找个对象入赘,堵住悠悠之口就蛮正常的。 刘四柱作为一个舔了她好几年的忠实舔狗,风雨无阻兢兢业业,一心讨好她,被她挑中了,好像也蛮正常。 就是……还是有点说不出来的古怪。 因为感觉万事都没被逼到极致,不至于突然献祭了自己的终身。 毕竟在七十年代,离婚之类的事情很多人还觉得是丑事。就连日后的知青回城掀起来离婚大潮,他们回去之后大多也不愿意提下乡时候的婚事。 结婚就是一辈子了。叶华娟看似主动把自己这一辈子跟刘四柱捆绑了。 算了算了,大人的事情太复杂了。 还是书本好,每一个知识点都是这么的清纯可爱。 “学习学习,不讲那些了。”刘小麦正色道。 叶春花郁闷地偏过脸,视线一转,就看到一宿舍的人都在悄摸摸观察她们。 马爱梅、王胜男、徐芳一个个都兴致勃勃,炯炯有神的双眼里写满了吃瓜的快乐。 “你们偷听!”叶春花恼了。 “胡说。”王胜男一身的浩然正气,“我们明明是光明正大地听。” “你们太过分了!”叶春花好气哦,“刘小麦,你看看她们,看看她们!” “一价氢氯钾钠银,二价氧钙钡镁锌……” 刘小麦跟个不负责任只想和稀泥的渣男一样,后院争宠,她一张嘴居然在背化学口诀。 “!!”叶春花捂胸口,“刘小麦,你也有点过分了哦。” 这种话马爱梅就不爱听了,“叶春花,你还是看去吧,你不看就看这不顺眼,看那也不顺眼。” 看的叶春花顶多不搭理人,多好啊,马爱梅思念那样的叶春花。 徐芳息事宁人:“叶春花同学,我们对你可没有恶意,我们还想吃你堂姐的喜糖呢。” “…………” 杀人诛心,这是杀人诛心吧? 叶春花掩面上床,再也不要理她们了。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学习学习学习,不要管那些有的没的。 考试在即,她这段时间都没回家,刘二柱却来了一次。 一进楼道子里,他就撮着手。 “爸,天这么冷,你过来干什么呀?”刘小麦问。 刘二柱笑着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我跟你妈不放心。我们不打扰你学校,我就来给你送点汤补补。” 刘二柱把饭盒打开,里头居然是满满的鸡汤。 一路上熬过来,鸡汤还冒着热气,里头有个完整的鸡大腿。 刘小麦一下子就被征服了。 掐指一算,她上回吃鸡汤还是张秀红装流产把刘老太家最带劲的老母鸡害了的时候。 这都一年多了啊。 生活不易,小麦叹气。 “爸,这是哪里来的鸡啊?” 不会是张秀红同志又发挥了什么绝世神功搞到手的吧。 “正经得来的,正经得来的。”刘二柱同志坚决捍卫张秀红的清白,“是你外婆跟人家换来的,让你小姨娘送了半只过来。” 乡下的鸡不生蛋之后,只能沦为盘中餐了。虽然不是每家都舍得吃,但是总有人舍得吃。张老太就是舍得吃的人,主要是有钱,她快快乐乐的跟人家换了一只鸡回来,给三女儿分一分。 -- 第340页 刘二柱把鸡汤递到刘小麦手里:“快喝快喝,不喝就要凉啦。” 刘小麦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先前的几口根本就没感受到滋味,滑溜溜的鸡汤已经入胃了。 解了解馋之后,她才有闲情逸致细细品尝。 好鲜美啊,香喷喷的,鸡汤怎么可以这么好喝! 刘小麦的眼泪都要漫上来了:“外婆真阔气啊。” 张老太,无所不能! 刘二柱笑:“你外婆说了,她等着你继续考第一呢。” “我必然可以。”刘小麦信心十足。 这份原材料来自张老太,做工来自张秀红,快递来自刘二柱的鸡汤给了刘小麦无数的激励,从复习到考场,她都感觉自己非常可以。 “小麦——” “大姐——” 考完试,一走向学校大门,人群里就有熟悉的声音高亢地唤她。 刘二柱和张秀红带着刘小豆刘小虎,大大小小四个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正使劲向她招手呢。 “爸妈,你们怎么都来了呀?”刘小麦笑着向他们走去。 刘小虎迫不及待地冲向她:“大姐大姐,我考了两个八十几分!” 他们小学生考试早放假早,今天已经拿过小结了,此刻刘小虎昂首挺胸,感觉他在小刘家是真真正正地站起来了。 刘小豆后来居上,毫不怜惜地挤开他,抱住刘小麦的腰。 “大姐,我一个一百,一个九十八,我像你。” “……”刘小虎抑郁了。 小豆就不能等大姐夸过他再说吗?小豆怎么会这样! 刘小麦被逗乐了,笑着公平公正摸了他们两个人的脑袋。 “都很厉害,小豆保持优秀,小虎进步巨大,你们都了不起。” 张秀红歪了歪嘴:“我那时候还以为他们能跟你一样,念一个月书就能写文章上报纸。” “要知足啊红子,我们家有一个小麦已经很不错了。”刘二柱美滋滋,“走咯,我们去看电影!” 啊啊啊啊看电影! 刘小麦激动了,刘小豆和刘小虎也手舞足蹈。 嫌天冷,骑自行车冻手,小刘家五口人是跑到电影院的,刘小豆和刘小虎冲在最前面。 张秀红自带了糖果和瓜子,刘二柱拿水杯在电影院里接了热茶,一家人喜不自胜地看了一场老电影。 “原来这才是城里人过的日子啊,跟神仙一样。” 出了电影院,他们还舍不得走,张秀红感慨道。 刘小麦算了算,其实也不多久,明年就是七六年了,很快,这些城市就要面临巨大的变迁,日新月异的那种。 张秀红和刘二柱这两位同志六十出头的时候,还能赶上举世瞩目的北京奥运会。 他们没回家,一路走走看看,居然走到了县医院。 “我总感觉这是什么命运的安排……”刘二柱若有所思。 就看见刘三柱屁滚尿流地滚出来了,正好撞到刘二柱身上。 “二哥——” 刘三柱跟见到救星一样抓住了刘二柱的手。 “妈来了,妈真的来了!”:,,, 第162章 刘老太来了? 刘老太真的来了! 她学张秀红,把老刘家门板给卸了下来,让刘大柱扛着,也不管分家不分家了,带着刘大柱和潘桃直往县里冲。 到了县里,她往门板上一躺,让刘大柱和潘桃一前一后抬着,直奔县医院。 县医院的小护士被他们这架势给吓懵了。 “老同志,你是哪里不舒服,过来瞧身体的吗?” 刘老太老泪纵横,枯瘦的手指跟鸡爪子一样抽搐。 “护士同志,我离死不远了啊,还剩最后一口气了哟,我就强撑着过来再看一眼亲儿子……你知道我的亲儿刘四柱在哪个病房里头吗?” 找刘四柱的,又是找刘四柱的? 小护士小心翼翼地给刘老太指了方位。 病房里,叶华娟正在劝刘四柱出院。 “你身子都好了,现在能吃能喝能蹦能跳,还住在医院里算什么事呀,这是给医院添负担啊。” 刘四柱美得心里直冒泡。 “出院可以啊,小娟儿,你都说了,我肯定听你的。就是我出院了我也没地方去啊……我能住到你家吗?” 叶华娟眼皮子动了一下,正要说话。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你做梦”! 刘四柱反射性地坐了个笔直,他捂住心口:“小娟儿,我好像听见我妈的声音了。” 说完,他又觉得不可思议,甩了甩头,想把里头的恒河水甩出来。 “我确实是在做梦了,我妈还在松梗大队呢,我怎么可能听见我妈的声音。” 叶华娟看着他,欲言又止。 刘四柱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小娟儿的眼神里,有那么一丝让他看不懂的……同情? “小娟儿,你同情我什么呀,我现在感觉特别圆满。”刘四柱掏心窝子说着话,还没娶到媳妇呢,俨然已经忘了娘了,“我又不想我妈,我妈儿子多,有我没我一样过。我就指望到你家去,当你家人,帮你撑起老叶家门庭。” ——“你放狗屁!!” 熟悉的破锣嗓子,熟悉的骂骂咧咧! 刘四柱惊了,他揉了揉耳朵:“不会吧不会吧,我怎么真感觉听见我妈声音了,我耳朵又出问题了?是在暗示我不能出院吗?” -- 第341页 叶华娟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讲的有道理。” 道理……什么道理? 刘四柱怅然若失地问:“小娟儿,你也觉得我不应该出院了吗?” “反正,日久见人心,我肯定要让你晓得,我完全有资格成为你真正的家人!” 刘四柱跟宣誓一样,义正言辞道。 “刘四柱!滚出来——” 咔嚓咔嚓咔——伴随着病房门被粗鲁挤开的噪音,刘老太恐怖的声音近在咫尺! 刘四柱一个激灵整个人倒栽葱跌到在地。 他才勉强把头转过来,一个脏兮兮的拖把直接戳到了他脸上! 刘老太拿着拖把,蹲在他头顶上,把皱巴巴的老脸往他面前靠。 刘四柱艰难地转动眼珠子,这不就跟刘老太那双鬼气森森的眼珠子对上了吗! 刘四柱“哇啦”一声就哭了,“妈哟,妈……”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真的来了? 刘老太用拖把在他脸上拖来拖去,关心地问:“四柱啊,你要当谁家的人,给谁家撑门庭,啊?” 刘四柱闭起眼,又闭起来嘴,生怕拖把捅他嘴里去。 叶华娟看到他这副水深火热的样子,眸光闪烁了一下,站出来帮他吸引火力。 “这位……婶娘?” “婶娘,谁是你婶娘?啊,啊?”刘老太一扭头,呜哩哇啦喷过去。 潘桃看戏看到现在,一直在悄摸摸观察叶华娟呢。 这个小姑娘,长得倒是比姚静要好看呢。秀秀气气的,关键的脸蛋看起来和气,不像姚静,跟家里死了人一样,一天到晚哭丧着。 就姚静那副人才,已经能把刘三柱忽悠得结婚后不回家了。换成这个小姑娘,刘四柱急着改姓也是情有可原。 别的不说,刘大柱这个狗东西眼睛都看直了呢。 潘桃真是恨不得拧下刘大柱的狗头,但是现在这个情形,她只能暂且按捺下去。 “叫的不对吧。”潘桃捂着嘴笑,“这位女同志,你跟我们家四柱都好到这个地步了,还叫什么婶娘啊,应该改口了哟。” 叶华娟还没反应呢,刘四柱却激动起来了,他不屈服地在地上挣扎,宛如砧板上被剐了鱼片还不肯下锅的鱼。 然而就被刘老太用一条拖把死死地定住了他的脸,他越挣扎越绝望。 “……大嫂,妈,你们别瞎说啊。”刘四柱把眼睛翻到了脑门子上,努力地看向叶华娟,自认为很隐秘地在冲她使眼色,“小娟儿只是我的女同学。” 叶华娟完完全全懂刘四柱的意思了,她善解人意的一笑,落落大方走上前,张口就来。 “四柱要入赘我家了,还准备跟我改姓叶。” “!!” 刘老太从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脑子一晕整个人就往后倒,连拖把都松开了。 “妈啊……妈!” 潘桃和刘大柱一左一右托住她,着急忙慌的。 刘大柱气坏了,嘴里念念叨叨:“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四柱啊四柱,我作为老刘家的长子,必须得说说你了。你这样做,你对得起谁?是对得起我们死去的爹,还是对得起老刘家的列祖列宗?” “对不起就对不起,有本事让他们夜里来找我罢。” 刘四柱死猪不怕开水烫,无所谓地丢下一句。 他把脸上的拖把布头嫌弃地挥开,也不知道这是拖哪里地的,恶臭成这样。 “妈你真的太过分了哦……” 他嘟嘟囔囔,刚手撑着地爬坐起来,刘老太就大喝一声,对着他当胸坐来! “啷当”一声,刘四柱被刘老太干脆利落砸倒在地,后脑勺稀昏的那种。 他剧烈地咳起来。 “你得了什么痨病?”刘老太关心地摸儿子脸。 刘四柱的眼泪一下子淌出来了:“妈,你怎么、你怎么……” 您老刚刚不是还奄奄一息要昏厥的吗? “快快,大柱潘桃过来帮忙。”刘老太人干巴巴的,屁股却仿佛有千斤顶那样重,压的刘四柱出气容易进气难,“你们快来给我搭把手,把叶四柱的衣裳扒了。” “妈,你要干什么啊?”刘大柱问蠢话。 刘老太气沉丹田如虎咆哮:“让你扒你就扒!就你屁话多!!” 说着,她手下一个用力,只听见“刺啦”一声,刘四柱的裤子已经被她撕了! “啊——” 叶华娟一声尖叫,躲了出去,正好撞到了一个人,可不就是前来探望的刘三柱。 刘三柱拦着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吓成了这样?” 叶华娟话都不说了,指了一下病房里头,然后捂着脸匆匆逃跑。 刘三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失一笑,往病房走去,越走越发现不对劲。 里头动静有点大啊。 他都不敢轻易进去,搁着窗子朝里面看了一眼,霎时目眦欲裂! 只见病房里头,刘四柱跟完完全全被扒光了,像一头白花花的大种猪,潘桃和刘大柱一左一右按住他,刘老太整个人坐在他身上,正一脸狰狞地对着他举起来一个雪亮雪亮的大家伙! 刘三柱一下子清醒了。 刘四柱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救命啊!三哥救我!” 他看到刘三柱了,这个平时对他最好、跟他最谈得来、最有担当和本事的亲哥哥。 -- 第342页 刘老太也歪着脑袋向窗子看过来,张着血盆大口一笑。 刘三柱:“!!” 他仓皇道:“我、我去找人,四柱你挺住,你挺住啊。” 他不敢再看病房里一眼,撒腿就往外头跑。 一边跑,一边喊着“救命”。毕竟是亲兄弟,刘三柱感同身受,很是为病房里的刘四柱拿条小命捏一把汗。 县医院的医生护士都被惊动了,纷纷往刘四柱的病房赶。 刘三柱还不敢跟他们一起回去,他心里很是悲观,光凭这些人、这些正常的人,怎么可能遏制住妈的残暴行为。妈已经没救了,妈就不是个正常人,妈毕竟都在局子里长过见识了。 找公安,必须找公安。 只有公安才能把妈抓走,哪怕妈不怕进局子了,但她进去了,就心有余而力不足,狂野不起来了。这样对谁都好,要不然的话,妈前脚干倒了四柱,后脚就说不定要干倒他了。 妈已经彻彻底底疯魔了,他们可是妈的亲儿子啊! 妈怎么会变成这样,就没有谁能治治妈吗?! 刘三柱闷着头冲出县医院,一头撞上一个人,人家还好心地扶住了他。 他一抬头,对上了刘二柱老实巴交的那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刘三柱:治妈的人来了。 一更~ 第163章 刘三柱仿佛天塌下来了,带着刘小麦一家着急忙慌地赶回去。 “妈真的越来越不对劲了,她这是想害了我们老刘家啊。”刘三柱危言耸听。 刘二柱拍拍胸口:“幸亏我们早就分家了。” “……这是分家不分家的事吗?”刘三柱很失望,“这是我们的四弟,要被妈伤害了啊。” “这就是妈做的不对了。她就算看过队里阉猪,也不能自己就动手阉人了啊。”刘二柱唉声叹气,“这人跟猪,到底是不一样的。” “?”刘三柱脑子都被气疼了,“这是人跟猪不一样的事吗?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错误的,是妈在干违法犯罪的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刘二柱点头如捣蒜,“你讲的都对。” 刘三柱无语了,他觉得这个怂比二哥又在不懂装懂了。 回头一看,张秀红带着三个孩子,也个顶个的严肃,耳朵竖起来听他们的对话。 刘小麦还催促:“三叔,不是要救我四叔悬在绳子上的小命吗,你别走着走着步子就慢了啊。” “就是啊,三柱,不是嫂子说你,你这样搞得好像对四柱是假关心一样,四柱要是晓得了,多寒心啊。”张秀红不紧不慢地,“当然了,我晓得的,你肯定不是那种人。” “……”刘三柱服气了。 行吧行吧,他二哥一家子嘴多,一个比一个能叭叭叭,他一人难敌五张嘴,认输不算丑事。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思念老家的媳妇和孩子,要是他们也在身边就好了,那他刘三柱何至于孤掌难鸣受如此屈辱。 可惜啊…… 他刚刚转正,倒是不好接姚静上来,又惹口舌是非。刘三柱的眸光微微黯淡。 “快走吧,四柱那里的情况确实很紧张。”刘三柱提了提速度,“妈也是太过分了,完全不顾大局,她现在肯定被医生护士逮了个现行,被千夫所指,必然要被扭送到公安局。” 这都是妈自找的啊。 真到了那一步,他这个当儿子的去给她送几顿牢饭已经足够尽孝,毕竟妈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也没为他考虑过。 刘二柱还不相信:“有这么严重?” 刘三柱一脸的无奈,细看还有几丝绝望:“我扯这种谎有好处吗?你去看看就晓得了,我说出来的严重才是十之一二。” 这个三柱??说起话来居然文绉绉的。 刘二柱默默闭嘴,生怕暴露了自己的浅薄无知。他可是家具厂的正式工,不应该比鞋厂正式工差的,他可不能给家具厂丢人。 眼见的病房到了,刘三柱这下来劲了,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直往里头扑,嘴里还呼吁。 “放手吧妈,放手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别走上绝路害人害己!” 他像一个大孝子,又像是一个真情实感担忧弟弟的好兄长,激动的宛如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大白鹅,扑棱扑棱就过去了。 然后整只鹅就静止了。 屋内的气氛也静止了。 刘小麦一家这才蹑手蹑脚赶过来,扒拉着鹅翅膀往里头看。 就看到一副极其和谐的景象。 刘老太半死不活躺在门板上,医生护士围了一圈,都在关心她,对她嘘寒问暖还不够,又是给她把脉,又是给她量体温,还有一个老医生带着听诊器在听刘老太的心跳。 刘大柱和潘桃都沾光了,坐在旁边喝上了热茶。 就刘四柱,光着白花花的身子,孤零零地坐在寒天阴冷的病房里。举目四望,无依无靠。 刘二柱惊了,看向刘三柱:“就这?” 刘三柱:“……” 他默默地低下头,往旁边让了一步。 刘二柱上前了一步,端详着刘四柱,砸吧了两下嘴,“四柱……” 斟酌了又斟酌,刘二柱憋出下半句,“……是有点油水在身上的。” 那不然呢? 刘小麦是有过体验的,她当初去公社中学讹刘四柱五块钱的时候,刘四柱大口吃肉的样子可让她羡慕坏了。 -- 第343页 刘小麦实话实话:“奶对四叔那么好,我们全家饿肚子供四叔在公社吃好喝好穿好玩好,四叔的身上不是油水,是我们这么多人的血汗啊。” 刘四柱“腾”一下站起来了,刘小麦不躲不避,冒着长针眼的风险看他。结果略失所望,刘四柱居然穿了一条大裤头。 “刘小麦啊刘小麦,你怎么一开口就给我扣高帽子?”刘四柱痛心疾首,一身的油水都在晃荡,“想想当初,还是我给了你五块钱,你才能去读书。” “四叔,你的钱不都是奶的钱吗,奶对你真好啊。”说到这里,刘小麦闭麦了,剩下的话都不想说了,懂的都懂。 最起码屋里的医生护士就懂了,都用不大好的眼神看刘四柱。 人家老同志掏心掏肺,就培养出来这么个恨不得把亲妈送公安局的白眼狼? 躺在门板上的刘老太呻.吟了一声,悠悠转醒。 她张了张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行浑浊的泪水已经从眼角滑落到门板上了。 刘小麦嘴角抽了一下,刘老太不愧是刘老太,总能醒得这么恰到好处,老刘家沦为瓜田的坏根找到了,都是刘老太的锅。 蹲在她旁边的小护士辛酸地看着她:“老同志,你醒啦。别怕了,没事了。” 说着,她就把准备好的葡萄糖端了过来,给刘老太喝。 刘小麦清晰地听见她旁边的张秀红同志吞咽口水都声音。 “……”刘小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侧过头看向张秀红同志,果不其然,她妈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两只眼珠子直转。 不至于,妈,不至于的啊。 她拉拉张秀红同志的袖子,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想法。 张秀红同志拍了拍她的小肩膀。 一副别担心,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的神气模样。 刘小麦:“……” 日了,有点抑郁了呢。 抑郁的不止她一个,刘三柱也抑郁啊,特别抑郁。他跟刘四柱对视了一眼,发现刘四柱也好抑郁哦。 这就对上了啊,说明他之前没有看错,妈确实是骑在刘四柱身上,拿着个雪亮雪亮的大家伙对准了四柱宝贵的裤.裆…… 妈倒是下得去手,四柱可是她疼了那么多年的老儿子啊! 但是四柱眼下这副能站能坐的样子,看起来却是没有任何不妥,妈是没有下手成功就被医生和护士同志们制止了? 既然如此,那妈也是做了坏事被逮了现行啊,怎么县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还对她这么好呢? 如果说,刚刚是看妈昏迷了,对她关怀备至还有正当理由。现在妈都醒了,居然没有一个人都她疾言厉色,这就让人想不通了啊。 刘二柱看他的那个小眼神,居然还在怀疑他诓人,刘三柱这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刘三柱必须站出来以正视听了。 “医生同志,护士同志,我妈这是……” 哪知道他才开了个头,立刻被人打断了,打断他的小护士义愤填膺的。 “怎么了,这会儿想起来关心你的老母了?”小护士最瞧不上刘三柱这种人,“你刚刚人没有进来,声音先进来,可是不分青红皂白指责你的老母,还说什么害人害己!” 刘三柱一哽:“我……” “不分青红皂白”,这句话一出,差不多是给事情定性了吧。他们真没抓到妈行凶?还是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这么多医生护士都搞糊涂了? 正在收听诊器的老医生也很生气:“你应该好好反思你自己了,为人子女,对生养你的亲娘却没有丝毫善意。” 怎么就没有善意啦? 这个就是冤枉人了啊,刘三柱是万万不可能承认的。 “不是这样的,医生同志,你听我说……” 刘三柱刚开了一个口,又被刘二柱打断了。 刘二柱对他失望透顶:“我就说,妈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情,这可是四柱啊。” 是妈敲碎了骨头把骨髓给他吸的四柱啊。 “妈怎么可能伤害四柱呢?就你说的急赤白脸的,还让我们一家跟你过来制服妈,说的跟真的一样,我一怀疑你你比谁都急,结果就这?就这?” 太难得了,刘二柱大概也是情绪起来了,小论文写得一套一套的。 他把手一甩,背到后面:“这不是耽误事吗?” 刘小豆和刘小虎跟过来这么长时间了,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别的,听了半天还是云里雾里,但是爸这最后一句他们完完全全听懂了。 “三叔,你耽误事!” 他们使劲地点头。 本来都说好了,看完电影,他们一家就去逛供销社。哪怕不买,看看也行,单纯图个开心。 接过路过县医院,就被三叔带进来了,全是人,四婶却偏偏不在。四婶不在,就没有好吃的。 刘小豆和刘小虎现在对刘三柱很有点意见。 刘小麦不懂就问:“三叔,你之前说我奶拿了个雪亮雪亮的大家伙伤害我四叔,那个大家伙是什么呀?” 到现在都没见到尊容呢。 “啪嗒”一声。 潘桃丢了一只饭铲出来。 “雪亮雪亮的大家伙……你们讲的是这个?”潘桃问。 全场肃静。 半晌,刘老太咿呀了一声,跟唱戏一样嚎哭起来。 -- 第344页 太可怜了,这老同志实在是太可怜了,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潘桃摸了摸鼻子:“四柱住院这么久,一直没洗澡。喊身上痒,让妈给他抓抓呢。” “不是,不是这样的!”刘四柱激动地站了起来。 刘老太颤颤巍巍开口了。 “你不是没洗澡?” 刘四柱不说话。 “你不是身上痒?” 刘四柱又沉默。 刘老太不问了,又躺回门板流眼泪。 刘四柱突然反应过来了:“我不是,我没有……” “闭嘴!”小护士斥责他,“你老母为了给你抓痒,连锅铲都用上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啊,还有什么好说的啊。 锅铲,脏了!:,,, 第164章 刘四柱捂着脸,嗷嗷哭了起来:“你们怎么不信我呢?” 他妈是真打算一铲子把他的根铲断了啊。 幸就幸在没有剪刀在边上,要不然他刘四柱堂堂真男人,就要沦为旧社会的公公啦。 “四柱,先把衣裳穿起来吧。”老好人刘二柱劝他,“屋里这么多女同志在,你的大侄女小侄女也在,你这个样子,有点不体面了。” “他还穿什么穿。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四柱都准备没皮没脸当人家上门女婿了,还穿什么衣裳哟。” 潘桃不阴不阳地说道,分家归分家,但遇到老刘家的破事,她还是习惯于以长嫂自居,指点奚落两句。 “当人家上门女婿怎么就没皮没脸了?”刘二柱纳闷极了,“能把日子过好了不就行了,自己快活不比脸面重要吗。” 潘桃:“……” 倒是失策,论没皮没脸,松梗大队谁能比得过老二一家,她就不该说这话。 刘四柱却好像遇到了知音一样,“二哥,你真是我亲哥。你现在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子里了,老刘家就你跟我三哥支持我,你们不愧是当工人的,跟别的泥腿子就是不一样。” 有被内涵到的刘大柱:“……” 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他摸出来一根烟,又不敢在医院里抽,只好捏在手里装样。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底下的兄弟们居然没有一个看重他这个当大哥的,老刘家怎么会这样? “大家不要急,听我一句劝。四柱你就别犟着了,穿好衣服给妈道个歉,总不能真把妈气病了吧。妈,你也是的,四柱还是个孩子呢,你跟他计较个什么哟。” 张秀红一开口就是老理中客了,两边各打五十大板。 “我头晕哟,我气喘不上来哟……”刘老太老眼迷醉,两只手竖起来在虚空里抓着,“老头子啊,你怎么来啦,是接我走的吗?” “……妈,你能不能别吓人了?” 刘四柱无语了,亏得他原来还觉得二哥二嫂不孝顺,妈要闹就不能由着妈闹吗,她一个老太太能掀起来多大的风浪? 直到闹到他身上了,刘四柱才恍然发现,自家老娘干瘪的身子里有多大的能量。 她一个老太太能在队里得到消息,撵到县医院找他麻烦…… 等等! 刘四柱心里咯噔一下,他老娘是怎么晓得这事的哟? “妈,谁告诉你的,在你耳边叭叭叭,说我要入赘老叶家的?” 刘老太道:“人家说的不对吗?你要背着我这个当娘的入赘别人家了,我不能知道吗?” 啧。 原来还有这种事。 医生护士们这下连前情都晓得了,怪不得这个男的冤枉他妈要害他,感情是想把老娘送到局子里,自己无拘无束入赘啊。 “你太过分了!”小护士脸都气红了,“我们救死扶伤,结果就救了你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 刘四柱太阳穴直跳。 怎么情势变成了这种样子?怎么突然就一边倒了,他跟他三哥怕是整个病房里活的最明白却最不被理解的人了吧,太惨了,他们真的太惨啦。 真相什么时候才能大白哦。 刘四柱心里已经认定了大嘴巴的人了,他气愤地看向刘二柱还有张秀红,充满了被背叛被欺骗被仙人跳的愤慨,亏得小娟儿还给他们弄煤炉子,又花钱又花人情的!亏得他还觉得二哥变好了,喊了那么多声“亲哥”! 这人啊,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哥还是那个二哥,二嫂也还是那个二嫂。 刘小麦活灵活现地“哇哦”了一声,“四叔,你这个眼神真有意思。” 她摸摸自家小弟的脑袋,“小虎小虎,你看四叔现在的眼神像什么?” “饿狗扑食!” 刘小虎果然不让她失望,一开口就是记错成语,现编现用。 “小虎,我们要有礼貌,不能这样说四叔。这让四叔听见了多尴尬啊。”刘小麦叹息着,又牵了牵她大妹的手,“小豆说。” 刘小豆一脸严肃,张口就来:“好狗扑食。” 刘小麦:“……” 刘四柱:“……” 这下轮到他气红脸了:“二哥,二嫂!你看看你们养出来的孩子,没大没小,简直没大没小!” 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卡在嗓子眼还没说出来,刘二柱已经不高兴地打断他了,“四柱,你这是什么意思,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 “我跟你嫂子可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啊!” -- 第345页 刘二柱椎心泣血,张秀红频频点头,搞得喝茶看戏的潘桃嘴歪到了腮帮子上去。 “你们错就错在什么都不做!”刘老太跟回光返照一样拍着门板大喝了一声,然后瞬间力竭直挺挺一瘫,搞得医生护士紧张的不得了,人家老医生把收好的听诊器又取出来了。 刘老太老泪纵横,断断续续,“不像三柱,什么事都告诉我……什么事都告诉我……” 正在角落里假装大鹌鹑的刘三柱:“??” 刘四柱愣住了:“妈,你什么意思?” 刘老太根本不搭理他,手往刘三柱的方位抓:“三柱啊,你过来,你过来啊……” 刘三柱:“!!” 天老爷哟,他好像听懂妈的意思了,妈这是给他扣黑锅呢! “发什么杵,快去啊,三柱,妈叫你呢。”刘二柱过来拽他。 刘三柱木木的,被一拽一个准,人已经到刘老太跟前了。 刘老太颤巍巍抓住他手,把脸往他手上埋:“三柱啊,三柱,到头来了,只有你跟妈一条心哟。” 刘三柱:“???”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他急着把手缩回来,“不是,妈你糊涂了啊,我怎么就……” “轰咚”一声,一股巨力突然从他后心袭来,刘刘三柱猝不及防人往前一扑,下巴杠到刘老太的膝盖上,娘儿俩个霎时一齐惨叫! “刘…四…柱!”刘三柱捂着下巴盯住下黑手的邪恶分子。 刘四柱已经被医生们紧紧钳住两条膀子了,他还想踢刘三柱,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是你害我,刘三柱,居然是你在背后害我!” 他倒是忘了,除了二哥二嫂知道,刘三柱也晓得啊,刘三柱还装出一副支持他的样子迷惑他,刘三柱怎么会这样? 是怕他刘四柱入赘丢到他脸,还是怕他刘四柱以后过得比他更好哟。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刘三柱心里急身上疼,满头冷汗都出来了,“四柱,我绝对没有跟妈说过你的事,我说了有什么好处?” “大哥大嫂,是这样的吗?”刘四柱扭过头,看向刘大柱和潘桃。 刘大柱和潘桃那两口子目光躲闪,刘大柱不说话,潘桃嘟囔了句:“你心里没数吗,四柱。” 有数。 那可太有数了啊。 刘四柱趁人不注意,一使劲挣脱了束缚,嗷嗷叫着向刘三柱冲去,要跟他拼命,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遭了遭了,我四叔旧疾复发了!” 刘小麦惊呼,她可是记得的,刘四柱在供销社发狂的时候,把那么高冷的售货员同志吓得瑟瑟发抖,卖给她家一斤肉。 “惯着,惯着。”张秀红把自己儿女收拢到边上,远离风暴漩涡,“由着他闹,先让四柱尽兴最重要。” 太险了太险了,差一点点刘四柱的发作对象就是他们小刘家了。幸亏刘老太记恨刘三柱帮助刘四柱了,还叫人过来逮她,把这个黑锅干脆利落套刘三柱头上了。 大概是远香近臭,张秀红结婚十几年,这会儿冷不丁发现自家婆婆也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比如睚眦必报。 伴随着刘老太的鸡叫声,刘四柱终于被拉开了,他的手腕被用绷带绑了起来,腿还在不停地蹬,一看就是刘老太亲生的。 “我要入赘……我就要入赘!” 刘四柱跟魔怔了一样,嘴里反反复复念叨这句话。 刘三柱这辈子还没这么狼狈过,上衣撕了,鼻子青了,脸上还破皮。 “入吧,没有人拦着你,刘四柱,你记好了,我们没有人拦着你。” 刘老太拍着门板,奄奄一息:“叶四柱……是叶四柱,我就当白养你啦。” 刘四柱鼓着腮帮子不吭声。 张秀红眼珠一转,一开口就是个大的,“那就分家罢。” 场面一静。 “怎么了怎么了,都看着我,我说错什么了哟,”张秀红摸摸头发,“我们二房跟大房都分出来了,就剩三房四房在一起,妈说你们才是老刘家。四柱正好要入赘,那还不分就说不过去了吧,不合适的。” 张秀红这个坏东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东西! 刘老太从喉咙里面发出狗子吓人才有的呼噜声。 刘四柱却眼睛一亮,两手一拍。 “二嫂,你讲的有道理啊。二嫂,不愧是你!” 总是有这样的奇思妙想,让人恍然大悟。 “……你敢!” 刚刚还口口声声“叶四柱”的刘老太这会儿又发狠了,威胁刘四柱。 刘四柱就是敢,他说着就去床头柜子里翻病例,从上面撕了一张纸。 “妈,今天正好人多,兄弟几个都在,又有这么些医生同志护士同志做见证,我们现在就分家吧。” 这不是巧了吗不是,这简直是上天的安排啊,他注定是要入赘到老叶家的。 刘四柱迫不及待:“老刘家我什么东西都不要,就求妈你别管我了,你老了我有的,我肯定会悄悄孝敬你的,给你买了吃买了喝,你就成全我吧。” 说着,那拿着纸笔就往刘老太面前凑,那张脸挤过去,刘老太瞪着眼瞪着眼,一抬手吧唧一声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大耳光! 刘四柱的脸活生生被抽偏了。 “……妈?”他迟钝的开口,半边脸都麻木了。 -- 第346页 刘老太捂住胸口,白眼一翻,轰然倒在门板上。 “不好啦不好啦,奶不行啦,奶真的不行啦!” 刘小麦带着两个小的,跪倒在门板旁边嚎啕大哭。 场面格外悲壮,医生给刘老太检查了一下,都严肃起来:“这位老同志这是急火攻心,晕倒了啊。人到了这个年纪,身上本来就有很多慢性病,要好好颐养,少动肝火。” 刘三柱冷笑:“我妈命苦,生了不孝子。” 刘小麦:“?” 她这个三叔怎么还回旋镖往自己身上扎呢。 刘大柱和潘桃也慌了,谁也没想到刘老太居然不用演能真厥过去,他们着急地上前,听护士指挥,把刘老太弄到病床上去。 医生给刘老太打了一针,等刘老太自己醒,看样子情况严重又不严重。 张秀红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走到人傻了的刘四柱旁边,关心地开口。 “等妈醒了,肯定是不能回队里去的,队里条件太差了。” ……怎么就不能回队里去了? 刘四柱还没来得及开口,张秀红又自说自话:“你们三兄弟都住城里,谁接妈过去休养都好。可惜我家一间小小的宿舍住了五个人,实在是住不下了,三柱宿舍里孤零零只有他一个人住,我看接妈过去正正好。” 突然又被安排了的刘三柱:“???” 刘四柱到嘴边的那些反对的话瞬间变成了赞同。 “二嫂,你讲的在理,不愧是你。” “我不……”刘三柱气的脑壳一阵一阵发晕。 他刚开口反对,就被刘二柱拍了拍胳膊打断。 “别说了三柱,听你嫂子的,不会有错的。” 怎么有脸说出口的?刘二柱你脸呢?? 敢情被安排的不是你们家,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刘三柱脸上的笑容再也不会有了:“我不同意,这件事就跟我没关系。” “孝顺妈的事情,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张秀红很是唾弃,“你这个意思,还是指望四柱把妈抬到老叶家休养?三柱啊三柱,你这不是存心跟四柱作对吗?” 刘四柱脑子一炸,脱口而出:“到老叶家不可能!” 病床上,刘老太的眼睑颤动了一下,一行老泪从她左眼睛缓缓漫出来,顺着太阳穴淌到了干枯花白的头发里,终于不见。 没有人???意到她,那头,刘三柱和刘四柱这兄弟俩个都不想要刘老太,又推推搡搡起来了。 “不要动手,好好说话,好好说话行不行?”张秀红忧心忡忡地拉架劝架。 然后“咕咚”一声,不知道谁推到张秀红身上了,她当时就倒下了。 倒下的姿势很讲究,头是最后落下去的,一看就是老艺术家了。 刘大柱和潘桃这两个见多识广的只消一眼就懂了,刘三柱和刘四柱这两个远离松梗大队很多年的却懵住了。 “二嫂……?” “红子啊,你怎么了啊,你怎么又倒下了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哟?”刘二柱噗通一声就跪倒在旁边了,涕泪横流。 “救命啊,我妈低血糖!”刘小麦说出属于她的台词。 张秀红同志想要白喝葡萄糖啦。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65章 张秀红喝了一口葡萄糖,整个人心满意足、飘飘欲仙。 “妈,那个是什么味呀?” 走在回去的路上,刘小虎忍不住问。 “是药,医院里的药,你觉得是什么味?”张秀红摸了摸嘴巴,一边回味一边骗小孩子。 刘小虎懂了:“药都是苦的。” 刘小豆瞧了他一样,摇头晃脑:“小虎笨笨。” “?”刘小虎生气了,“小豆又欺负人!” 这对小姐弟夸张地追逐打闹起来,刘小麦看着他们笑。 真是两个活宝啊。 还有一个大活宝在身边呢,刘二柱跟张秀红卖惨:“红子,我之前那一跪太用力了,你看看,我膝盖都跪伤了。” 说着,他要动手卷自己的裤腿。冷风一刮,他嘶嘶抽凉气。 “行了,行了。”张秀红嫌弃地把他裤腿放下来,“别撸了,回家撸行不行?” “好的,红子,我都听你的。”刘二柱腻歪极了。 刘小麦默默地抖了抖自己袖子,抖出一地鸡皮疙瘩。 啊啊啊啊怎么就她一个人,寂寞,凄清,冷! “小麦,你怎么不跟你同学一起出去玩呢?”刘二柱奇怪这个事情。 他的参照方是刘四柱,刘四柱在公社中学念书的时候,开销极大,狐朋狗友特别多,轻易不回家。 “我又不是我四叔,我不交狐朋狗友。”刘小麦满口拒绝。 笑话,那会儿刘四柱是仗着自己年纪比同级的学生大,混事混得很开。 她刘小麦年纪可是比同级的学生小啊,还混什么事,别一不小心被人打了。 有被害妄想症的刘小麦时刻注意人身安全。 张秀红却想起了她的妹妹张秀英,“小麦啊,我记得你小姨娘那会儿,也特别喜欢交朋友,还动不动往县里跑,说是要发展人脉。” “我们王老师不喜欢我们搞这些,他觉得这是歪门邪道,他就想我们专注学习,搞好学问。”刘小麦说道。 “你们王老师真不愧是念过大学的,搞得像过去的秀才公一样。”张秀红笑了。 -- 第347页 刘小麦也笑了,哪有哟,王老虎脾气爆性子直,秀才公何能及他也。 “别说我了呀,”刘小麦道,“爸啊妈啊,你们就不担心我奶吗,她还在医院躺着呢。” “有什么可担心的哦。”张秀红毫不亏心,“她三个儿子都在那呢,谁敢亏待她吗?” 要是只有一个儿子伺候她,那可能亏待她。三个儿子跟斗牛一样在她的病床前斗着,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结果只能是一个都亏待不了她。 张秀红什么都替刘老太想到了,还把这其中的厉害一点一点剖析给刘小麦听。 “我懂了我懂了,”刘小麦说道,“这就叫三权分立,相互制衡。” “?”张秀红听不懂了,“什么三什么权?”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真想知道我奶奶花落谁家啊。” 她这个当大姐的也被刘小虎传染的用词不当了呢。 县医院,刘家三兄弟的眼睛都斗红了。 主要是刘三柱和刘四柱在斗,刘大柱劝架的时候沦落到张秀红的后尘,被他的兄弟一拳踹上了眼睛,可惜他为人正派不屑于如同张秀红那样偷奸耍滑,硬是强撑着继续拉架,导致没一个人给他关怀。 就连潘桃,都跟看不见一样,坐在窗边一边喝茶一边看外头,一副享受的样子。 刘三柱当然打不过混事多年的刘四柱,他拉着脸就要走。 “四柱啊四柱,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这个三哥对你不好吗?罢了罢了,这么多年终究是错付了。” 刘四柱一把拽住他,就不让他走,嘴里哼哼道:“什么对我好不好,这么多年大哥二哥你都不搭理,就搭理我一个,难道不是看我在公社中学读书,以后说不定有点小用,才对我好的吗?” 刘三柱脸一白,原来刘四柱什么都知道。 也是,这个世上有几个人真糊涂啊,更多的就是假糊涂让自己活的快活一点。 脸皮子都撕破了,刘三柱也不好继续摆谱子了。 “我要工作,我宿舍没人,到时候谁伺候妈?妈要是跌倒了,谁能搭把手扶?”刘三柱好声好气讲道理。 刘四柱梗着脖子:“我不管,妈要是在县里,我们最起码一人一天伺候她。” “……妈为什么非要在县里?”刘三柱突然问。 此言一出,两个都愣住了,面面相觑,顿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 “要不然……” “让妈……” “回松梗??” “不行!”刘大柱严厉出声,“妈必须在县里养着!” 他都想好了,只要妈不在队里,老刘家就剩下姚静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小孩子,到时候还不得……嘿嘿。 这样的美事岂容破坏? 今天谁要让刘老太回家,谁就是跟他刘大柱作对,他非得跟这个人拼命。 谈不拢啊谈不拢。 于是,这三个兄弟又在刘老太的病床前表演起来斗牛舞,按逆时针方向头顶头不停地转圈。 潘桃坐在窗子边,把最后一口茶喝完,擦了擦嘴打了个呵欠,这个戏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哦,她都看乏了。 每到这个时候,潘桃就开始追忆往昔,她怎么就嫁给刘大柱了呢。 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嫁过来,如果她不嫁过来,她的夫君也不会…… “你们快停停手吧,别打了别打了。” 一道悦耳的女声传来,居然是去而复返的叶华娟。 “娟儿,小娟儿!” 刘四柱第一个停战跳出斗牛舞圈,慌里慌张地找衣裳裹住身子。 “小娟儿,你怎么又过来了,我以为,我以为……” “你还在这里呢,我怎么放心对你不闻不问。”叶华娟微微一笑,“我问过我爸妈了,他们愿意接纳你的妈妈,接她去我们老叶家休养。” 刘四柱:“!!” 他磕磕绊绊,难以置信:“小娟儿,你、你讲真的?” 刘老太的眼皮子跟经历着瞳孔地震一样,疯狂抖动,可惜没人注意到她。 叶华娟唇角一翘:“我不会骗你的。” 刘四柱嗷呜一声哭出来了,他把手一挥。 “兄弟们,把妈抬到老叶家去!” …… 县城飘下第一场冬雪的时候,刘小麦去学校拿了小结,还有好些寒假作业。 回来的时候,她刚把奖状递给张秀红和刘二柱这两位同志,家里的门被敲响了。 一打开,对上了王林林文质彬彬的那张小脸。 “刘小麦,我来找你写作业了。” 来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他的妈妈,一来就微笑着看张秀红。 “你好,我是王林林的妈妈,张秀红同志,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了。”:,,, 第166章 “不敢当不敢当。”张秀红笑容满面虚怀若谷,“哪里来的大名哦,我就是个工人家属。” “你是一位不简单的女同志啊。”王林林的妈妈笑了笑,“扫盲班的老林先生就是我的父亲,他退休之后就喜欢在那里发挥自己的余热。我从他口中,听说了你。” 张秀红想起来了,睁大了眼睛,无比惊喜:“林委员,是你吗!” 老林先生有个姑娘,在工会当委员,还管着厂里的妇联工作。 张秀红卧薪尝胆,坚持不懈地刷老林先生的好感,就是为了攀上他老人家亲女儿的高枝。 -- 第348页 没想到这高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居然就是王副厂长的媳妇,是王林林的妈! 正常,太正常了,她早该想到了。 到家具厂这么久,多少也听说了王副厂长吃软饭、靠老丈人升职的传闻了,他的媳妇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张秀红激动地跟林委员握手,一副老百姓见领导人的那种振奋模样,刘小麦恰如其时地拧开来收音机,屋子里回旋起恢宏大气的赞歌,霎时有内味了。 “林委员,自从我住进家具厂,我就从老林先生、从工人们、从像我这样的家属言谈里,听说了关于你的各种各样英雄事迹了,你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啊,是我们女人中的这个。” 张秀红竖起来大拇指,语调中感情丰沛抑扬顿挫,活的就像这个年代宣传图上的人物一样。 “都要到年关了,林委员你还不能休息,你要筹备我们家具厂的跨年汇演,实在是劳苦功高!” 人被逼到极致,就会潜力爆发,像张秀红,她这辈子都没发现自个儿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词汇,俨然是个文化人了。 林委员拍了拍她的肩膀:“听说张秀红同志以往就在妇联负责过这方面的工作,我今天来,也是想从你这里听取一些好点子的,毕竟我们厂里也是第一次搞汇演。” “!” 来了来了,机会来了。 张秀红面上无比镇定,自吹自擂:“关于搞汇演,我确实是有点经验在身上的,就连我们公社搞汇演的时候,我也是出过不少力的。” “那就太好了。”林委员道,“我们大人谈事,正好让他们孩子们一起学习。” 王林林:“……” 他渴望地???了窗户外面一眼,“妈,刘小麦的弟弟妹妹都在外面堆雪人呢。” 他推了推眼镜:“妈妈,请问我可以享受一下这样劳逸结合的幸福生活吗?” 林委员被他逗笑了:“去吧去吧,别冻着就行。” “谢谢妈妈!”王林林活过来了,兴奋地抓住刘小麦的手腕:“我们走吧!” 刘小麦无声给她妈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跟着王林林往楼下跑去。 “刘小麦,我这回语文和英语都考到八十分了,我爸妈还不满意,他们居然想我每门都考到八十分以上。” 正说着,刚巧到了楼下,朔风裹着雪吹过来,王林林打了个寒战。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刘小麦搓了搓手,小心地踩在雪地里。 “你反正有大学念,你爸妈为什么还这样严格地要求你呀。” “谁知道呢,”王林林郁闷,“他们还说以后对成绩的要求会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刘小麦一怔。 是吗,七六年马上就要到了,是上头已经传下来什么风声了吗。 “刘小麦,我爸妈让我在寒假里和你一起学习呢,他们想让你带着我。” 王林林在她耳畔叭叭叭。 这老王家也挺有意思的,有一种爽快的阔气感,想获得一些东西,就先给予一些东西,手段还平和,让别人不觉得受到了嗟来之食,反而有一种遇到伯乐的惊喜感。 王副厂长是这样,林委员也是这样。 刘小麦可不相信林委员是真的找不到人商量工作了,跑过来咨询张秀红同志汇演的事。 但张秀红同志是个惯会打蛇随棍上的,林委员抛下了橄榄枝,她势必紧紧缠绕上去,这辈子轻易都不会松的。 “王林林,你放心吧,你的成绩就包在我身上了。”刘小麦挥斥方遒,“只要我刘小麦还有一口气,就肯定不会允许你在学习上混!” “??”王林林怕了,“其实也不必如此……” “啪嗒”一声—— 一个小雪球砸到了他的衣领里。 “啊啊啊啊!”王林林被冻得一顿活跳,差点表演劈叉。 “给给给。”刘小麦连忙捏了两个小雪团给他,“我作证是刘小虎偷袭你的,你快报复过去吧。” “天呐天呐,他来了他来了,我们快逃命吧!”刘小虎夸张大叫,拽着刘小豆的手要来个雪地狂奔,然后噗通一声翻车了,脸差点被雪埋了。 “小虎啊,可怜的小虎……” 刘小虎牺牲他一人,娱乐千万家。楼底下盘旋起快活的笑声,一串又一串。 …… 松梗大队,孩子们也玩疯了。 河水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冰上覆了一层白白的雪。刘小勇背着竹篓拿着石头,到小溪边上,砸着冰面,想去摸里头的鱼虾。 “你小心一点。” 上方冷不丁有道声音传来。 刘小勇抬头一看,看到了何在洲,他当时就愣了一下。 “何在洲,你怎么在这儿呢?” 是不是也想来摸鱼啊,那他肯定抢不过何在洲,何在洲这个人打起架来跟狼崽子一样,烦人。 何在洲翻了一页手中的书:“我在学习。” 刘小勇:“?” 娘的,最讨厌装叉的人! “何在洲,你裤子潮了。”他诚实地提醒。 何在洲毫不在意地睨他一样,一副不相信的亚子。 “……”刘小勇无语了。 何在洲这是读书读成书呆子了吗,他都没上过学,还跑过来和他们一起参加考试。何在洲考得还是五年级的,严老师专门给他单独出了一份卷子呢,还说他考得很好。 -- 第349页 这是要干什么哟,刘小勇总感觉何在洲在酝酿什么大计划。 何在洲对着白茫茫的雪光眯了眯眼睛:“你姐姐以往也喜欢到溪边看书。” 姐姐? 刘小勇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讲的是刘小麦。 他龇牙咧嘴地看向何在洲,觉得何在洲确实是学他姐把脑子学坏了。 他姐冬天都是盘在床上的,冰天雪地地出门看书岂不是虐待自己吗,他姐才不做这种傻事。 “你姐过年回来吗?”何在洲轻声问他。 “不回来了吧。”刘小勇也有点难受,“他们都进城了,怎么会回来呢。” “也是。”何在洲自失一笑。 “不止我姐,我奶都进城了。这个年估计我奶也不会回来过了,毕竟城里有我三个叔呢。” 刘小虎老气横秋地叹气,有那么一丝忧心忡忡,“我老刘家真的是要散了啊。” 老刘家的大孙子再也不值钱了,他早该明白。 他还想再把老刘家的家丑剖开来跟何在洲好好分析分析,一回头却发现何在洲已经走了。 “何在洲,你裤子真潮了,特别潮!”刘小勇追着他喊。 何在洲对他抬了下手,头都没回一下。 “……”刘小勇盯着他黑漆漆的后脑勺自言自语,“这人傻了吧。” 何在洲快步到家,一到家就换裤子。 “小洲小洲,你怎么换衣裳了?”安文玉的脑袋从门框探出来。 何在洲把身上一遮:“……妈!” “行行,妈妈错了。”安文玉捂住眼睛,“小洲长大了,小洲长大了呀。” 何在洲飞速地套上裤子,走过去,扶着安文玉坐回窗边的椅子上,“妈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不想吃。”安文玉托着下巴,往窗外看,眼波却没有丝毫流动,静止了一样。 何在洲拿了一件薄被子盖在她膝盖上:“总不能不吃饭吧,不吃饭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就什么事都做不成。” 安文玉脸上的表情缓慢地消失了,变成了一片木然。 “妈?” 安文玉不说话,不动,蜷缩着。 何在洲垂下眼睑,“我去煮粥了,妈妈如果有事,就叫我一声。” 安文玉依然不搭理他,像木头一样。 等何在洲煮好粥回来,就看见薄被子滑到了她脚下,她视若无睹,正拿着梳子,一下一下刮头发。动作僵的很,刮到了脸上,她仿佛无知无觉。 “妈妈,粥好了。”何在洲俯身把被子拾起来。 安文玉缓慢地抬眼,突然笑了:“小洲,你忙完了呀。” 她急忙地从椅子上下来,去了床边,在枕头底下抽出一张纸。 “这是我写给你外婆你舅舅的,小洲,你帮我寄给他们,他们就会接我回海市啦,你帮我寄给他们。” 何在洲接过纸,捏在手里,“好。” 要寄信,就要去邮局。要去邮局,就要去县城。 县城家具厂那边,张秀红这几天是跟着林委员忙前忙后,有刘二柱是王副厂长远房兄弟的传闻在前,于是张秀红是林委员的远房嫂子的传闻又甚嚣尘上了。 林委员知道了只是笑笑,私下跟王副厂长说:“传就传吧,也少了一些麻烦。” 王副厂长摸摸下巴:“再等几年,还不知道谁高攀谁呢。” 当事人没有澄清谣言,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件事,于是张秀红突然发现自己的日常起了不少变化了。 她走在路上,居然有人主动跟她打招呼。 家属楼里,大家都愿意跟她互通有无了,对面那家老太太还烧了一碟子豆腐,端过来问她吃不吃。 张秀红受宠若惊,倒是不敢把贪小便宜蛮不讲理那一套拿出来对付还没摸清底细的城里人,而是装得谦逊老实,像个好人。 不过该陈述的事实也是必须陈述的,比如她家的文曲星大姑娘。这不叫吹牛,这叫实话实话。 于是不多时,整栋楼里都知道刘小麦是考全县第一的人了。 这个消息正以家属楼为圆心,加速往整个家具厂辐射。 仓库那边,刘二柱的关注度很是水涨船高了一番。 本来因为他的黑历史,大家都不怎么愿意搭理刘二柱。除了梁组长,一方面是看在王副厂长的面子上,一方面是职责所在,不得不跟刘二柱时常交流三两句,这就算是给刘二柱送温暖了。 今天不得了,好些工友围住刘二柱:“刘二柱同志,你的姑娘那么出息,怎么没听你提过呢?” 刘二柱摸了摸头,发出狂妄之语:“我家小麦啊,她总是考第一,又不稀奇。” 工友们:“……” 怎么会有刘二柱这种人?他是不是又在阴阳怪气? 当事人刘小麦则是把王林林忽悠到了县里的废品站。 “弟啊,姐姐带你去淘宝。”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感谢斤斤计较军军投喂地雷~:,,, 第167章 王林林难以置信:“废品站还有宝?” 刘小麦充满信心:“当然了。” 她之前总去公社的废品站淘书,那个讨人厌的中年男人在骗了锦鲤一家钱后工作没了,公社废品站换了新的工作人员,很是友好,愿意照顾刘小麦这个贫农子女,有什么适合的书籍她都帮刘小麦留着。 -- 第350页 公社的废品站尚且有那么多好东西,何况县里的呢。 王林林跟着刘小麦,算是三观重塑了。 他就看到刘小麦从一堆垃圾里,扒拉出一本习题集、两本习题集、三本习题集…… 王林林肃然起敬:“果然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刘小麦,你的成绩已经这么好了,还这样用功,给自己弄这样多的题目写,你不当第一谁当第一。” 刘小麦于百忙之中抬头看他:“王林林,你说什么笑话呢?” 王林林有点迷惑,又有点不详的预感。 就见刘小麦拍了拍习题集,挥斥方遒:“这不是我的,这都是给你的啊。” 王林林:“??” 他谨慎地转过头往后看看,确认了,这里只有他这么一个人担得起刘小麦口中的“你”。 这真是太不幸了,太不幸了! 他推了推眼镜,又推了推眼镜,还没来得及谢绝刘小麦的好意,就见刘小麦又神乎其乎地扒拉出??本英文书、一本作文书…… “够了够了,”王林林慌了,“刘小麦,你手是什么做的,怎么一扒拉一个准?” “我也很好奇呢。”刘小麦摊开她的两只小爪子正正反反参观好几回,“莫非这就是我的金手指?” 她就说啊,好歹都穿书了,就算穿成了炮灰,那也是卓尔不群的炮灰,怎么会连一丢丢的金手指都没有呢。 “……什么是金手指哦?”王林林听不懂地问。 刘小麦没有理他,暗自许愿,来个珍贵的SSR吧。 然后一抽,抽到了一本《唐诗三百首》。 ……行吧,天道老爷已经足够给她面子了。这本唐诗可以带回去给刘小豆刘小虎朗读背诵陶冶情操了,相信他们一定会感激她这个大姐的。 “够了吧,刘小麦,是不是已经够了啊?”王林林心好累,“怎么多书,我哪里能学完哦。” “又不是全给你的。”刘小麦说。 王林林眼睛一亮。 就见刘小麦把《唐诗三百首》捏在手里,“这是我的。” 接着她把剩下那一大摞子推向王林林,“那些都是你的。” 王林林:“……刘小麦,我谢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刘小麦笑眯眯地摆手,“你的进步是我的责任。” 王林林唉声叹气,再也没有文质彬彬的范儿了。 他把英文书和作文书随便翻了翻,发现上面还有旧主人的笔记,“哎,这都被人家写过了,都不新了。” “这不正好吗,有笔记你看起来更容易了,这些都是你要背的。”刘小麦理所当然道。 “……行。”王林林又去翻习题集,才翻两下,他就来劲了,“刘小麦,这些题目都空着呢,没人写,都还是新的。” “那太巧了,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题目空着你才好做啊,这些都是你要写的。”刘小麦一副你真是赚大了的样子。 王林林很是抑郁:“实话实话,我感觉我做不完。” “有我监督呢,你对你自己没信心,难道还能对我没信心吗?”刘小麦个子不大心气不小。 “……有,太有了,唉。”王林林辛酸地挤出坚强的微笑。 外面路上的雪已经融化了,但路边低凹处还是有一些冰凌,刘小麦拿着《唐诗三百首》身轻如燕,王林林拖着一摞书像是在做苦工。 “诶——” 所谓乐极生悲,刘小麦脚下一滑险些跌倒,王林林一把抓住她手腕。 “……刘小麦,你走好了。” 天可怜见,别再把他这么多的书给冲了啊。要是真冲了,他是不是就不用写也不用背了?一时间,王林林内心充满了纠结。 但是刘小麦毕竟是有过金鸡独立基础的人,摆出来一个芭蕾舞步,硬是稳住了。 “小场面,莫慌。”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王林林缓慢地放下她手腕:“别吓我啦。” “刘小麦。” 冷不丁有一道微凉的声音传来。 “好像有人喊我。”刘小麦揉揉耳朵,“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呀。” 然后她目光逡巡了一周,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何在洲。 “何在洲!你怎么在这里?” “……他是谁?”王林林问。 何在洲也走过来了,眼睑压着,“刘小麦,他是谁?” 刘小麦指着王林林:“这是我同学。” 又指向何在洲,跟王林林介绍:“这是黑子哥哥,你知道黑子是谁吧,我跟你提过的。” 连黑子都知道了? 何在洲眉头一抬,看向王林林,就看到丧了一路的王林林突然激动:“黑子的哥哥,很高兴认识你!小麦说我跟黑子是义兄弟,什么时候要认识一下才好玩,没想到我先跟他的哥哥认识了,哈哈哈哈。” 说着,王林林还快活地笑了起来。 何在洲听懂了,轻轻笑起来:“真有兄弟相见那一天,相信你一定会非常惊喜的。” 刘小麦瞅着他们俩,生怕何在洲不懂事把黑子是狗这件事说破了,那还有什么搞头。 她对着手掌呵气:“外面太冷啦,你们要不去我家坐坐吧。” 正好书多,何在洲可以帮忙搬书了,完美。 “不如去我家吧。”王林林建议,“我家地方大,吃的多。刘小麦,我爸我妈早就想你天天过去了。” -- 第351页 王副厂长和林委员当然是希望小家教天天到他们家报到,而不是亲儿子跟着小家教跑。 何在洲抿了下唇:“天天过去?” “对啊。”王林林心有戚戚,“我爸妈可喜欢小麦了,恨不得小麦才是他们亲女儿。” 就恨他这个当儿子的不争气呢。 “走吧,黑子的哥哥,我邀请你到我家做客。” “不用了。”何在洲垂下眼睑,侧着的脸看起来有几分萧索,“我手头有别的事情要办,办过就要回家了。” 他认真地看了看刘小麦,刘小麦最近养的不错,气色很好,脸颊有点白里透红的感觉了。梳着两条乌黑的小麻花辫,垂在耳边,簌簌地动。 “刘小麦,我走了。” ……这么急? 也罢也罢,何在洲不容易,他毕竟是个小小年纪就要赚钱养家的人了。 刘小麦默默地“哦”了一声:“再见?” 何在洲:“……” 刘小麦啊刘小麦,她果然是交了新朋友就忘了旧朋友,这一声“再见”说的没有丝毫犹豫呢。 “再见。” 他一字一顿,说完就拔步往邮局走。 那个小背影,在凛冽的寒风中凄凄惨惨戚戚,刘小麦看出了人间不值得。 “小麦,你看什么呢?”王林林问。 “没什么。”刘小麦收回了目光,“走吧走吧。” 将近年关,家具厂里年味越来越重。 要是村里,这会儿就杀猪了,猪一嚎叫,年味就来了。 家具厂没有猪可以杀,但是人有钱有闲啊,整个厂子张灯结彩起来了,到处大红花。 “等到了过年那几天,还有彩旗飘呢。” 刘小麦是第一次在厂里过年,王林林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着。 “今年不一样了,有歌有舞,肯定更加热闹,就不知道我妈弄的怎么样了。” 刘小麦也想知道她妈弄得怎么样了。 事实证明,有张秀红在的地方,她就必然是那个地方最闪亮的星。 小年夜这天下午,家具厂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汇演来了,张秀红还给自己搞了一个压轴节目,激情表演完,她成了家具厂名副其实的唱跳第一人。 林委员连连赞叹:“张秀红同志,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对门老太太都被惊到了:“红子,你居然还有这种本事!” 刘二柱熏熏然醉酒一样,开始添油加醋给别人科普张秀红的光辉往事,照例是从张秀红当姑娘的时候说起。 张秀红风光无限,这下她在家具厂里,真的是把名号打出去了,而不是一个“工人家属”可以概括的。 刘小麦与有荣焉,又因为她是全县第一,文章上过报纸,俨然成了小刘家数一数二的忙人。那些老大娘们个个过来跟她说话、问她怎么学的,有的女同志还抱着不会说话的孩子过来,让小孩子摸摸刘小麦的脑袋,吸一吸刘小麦的灵气。 刘小豆和刘小虎紧紧地抱着刘小麦的大腿,生怕被人挤散了。 这一天,对于小刘家来说,到现在为止,都是快活的、热闹的、在意料之中的。 直到他们脚步发飘地回家。 意外来了。 刘三柱击鼓喊冤。 “二哥,不好啦,妈被四柱送局子里去啦!” 刘老太不愧是刘老太,小年夜也能活出不一般的自我。:,,, 第168章 小刘家接待了刘三柱这个孤苦无依的失意人。 屋子里,刘三柱坐在床边上,刘二柱和张秀红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 刘小豆靠在张秀红腿上,刘小虎趴在刘二柱肩上。 刘小麦自己拉了一张小板凳过来,坐在刘三柱的对面。 一家五口,聚精会神,都在等着听刘三柱讲刘老太的事情。 刘三柱喝了一口热茶,暖了暖身子,开始了。 原来刘老太人虽然被抬到老叶家了,但是刘三柱作为一个孝顺的好儿子,有空了还是很愿意去探望她老人家的,不像有些人,黑了心肝对自家老娘不闻不问。 都这个时候了,刘三柱言语之间还下意识拉踩刘二柱,张秀红顿时就翻了一个白眼。 刘三柱咳了一声,此地无银道:“二哥,我没有说你这个人不行的意思,我说大哥呢。” 刘二柱是老大度人了,他摆了摆手:“你继续。” 刘三柱抹了把脸,哀哀婉婉。 福宝还在松梗大队呢,刘老太怎么舍得这么久不见她呢。正好要过年了,刘老太私底下就跟刘三柱说,让他带她回家去。过了年再带着福宝他们娘儿三个一起上来,厂里的家属楼怎么不能住人了,挤挤还是很好住的。 说到这里,刘三柱抖呵起来了。 “哪知道我今天刚到老叶家,妈就不见了,那么大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他越说越气,“老叶家的那老两口还拿扫帚撵我走,拿扫帚撵我走!这是把我当做什么晦气的扫把星了?” “怎么会呢,三叔,你可是福宝的爹,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呀。”刘小麦真情实感宽慰他。 刘三柱深吸了一口长气,缓了缓:“小麦长大了,会说话会做人了。” 刘小麦笑:“我像我爸。” 刘二柱接过嘴就来:“三柱,你大侄女都说你好了,你这个当叔的就没有什么表示?” -- 第352页 刘三柱:“???” 他非常的愤怒:“这不是说着妈呢吗!你们心里究竟还有没有妈!” “算了算了。”张秀红掐了刘二柱一把,“三柱扣扣搜搜多少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扎他心干什么。三柱这个当叔的不跟大侄女倒要红包就是好事了,别的就不用想了。” 刘二柱叹气???“红子,还是你看的明白啊。主席同志说的对,就不该对敌人抱有任何幻想。” 敌人? 敌人个鬼啊敌人!敌人在哪呢? 刘三柱勃然大怒站起来,“你们要是不愿意关心妈,心里没妈,那我走好了。” “别啊。”张秀红留客,“来都来了,话说完了再走罢,这样不上不下的多难受啊。” 刘三柱脸色难看,跟张秀红僵持着。 刘二柱连忙劝说:“三柱,我跟你嫂子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你跟我们计较干什么,这不是给你自己找气受吗。” “……” 刘三柱彻彻底底无语了,原来刘二柱也知道他们两口子的德性哦。 刘小麦说好话:“三叔,对不住对不住,让你不高兴了,我先在此一并道歉。” 说着,她殷勤地给刘三柱的茶碗满上水,“三叔,嘴干不干,润润喉咙继续讲罢,我们都听着呢。” 刘小麦态度这样好,刘三柱的气总算消了几分,给面子地又坐回床边,捧着个茶碗勉强开口。 摸了摸额头,刘小麦也坐回了她的小凳子上。 苍了天了,想安安稳稳听个说大书也太不容易了吧。 “……四柱还算是有点良心,看我灰头土脸地坐在路边,他过来告诉我,妈进局子了。” 说完,刘三柱咬起了腮帮子,捏起来拳头,恨的跟什么一样。 刘二柱和张秀红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真是太不幸了。”刘小麦评价了这么个病句。 因为没有人能搞懂她话语中的“不幸”指的谁。 刘三柱拍了拍衣裳,又站了起来:“走吧。” 刘二柱一愣:“走去哪里?” “还能干什么去哦,我的二哥。”刘三柱道,“去接妈回家过年啊!” 老叶家本来是住在公社的,但是叶华娟当了运输公司正式工之后,他们一家就搬到了运输公司来。 也就一家三口,原本住的还是比较宽敞的。谁知道来了个刘老太,老叶家就坏起来了。 刘老太是谁啊,整个松梗大队都不够她造作的,何况区区的老叶家。 天快黑了,家家户户准备做饭,窗户里飘出肉菜的香味。 刘三柱带着刘小麦一家五口往运输公司进军,声势浩大如闯王入城。 “三哥……二哥,二嫂?” 运输公司门口,手里拎着一条猪爪子的刘四柱跟他们夹路相逢,眼珠都瞪凸出来了。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四叔,我想你啦。”刘小麦探出脑袋,“你拎的什么呀?” 刘二柱看不下去了:“妈都进局子里去了,你还有心情买肉吃。” “必须没收!”张秀红趁刘四柱没反应过来,一把夺下他的猪爪子。 刘四柱:“??” 看了看空空如也的两只手,刘四柱心态崩了。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这是我要买给老叶家的!” “你又没有工作,赚不到工钱,你哪里来的本事买猪爪子?难不成还没结婚就吃女人的软饭了?” 张秀红嘴皮子好厉害,一下子把刘四柱转晕了。 “我不是我没有!”他嘴硬道,“反正不用你管。” “那就是过去念书那会儿攒下来的钱,羊毛出在羊身上,左右是老刘家的钱,我没收就有没收的道理!” 张秀红便宜占到了,还要占据道德制高点,“倒是你,前脚把妈弄局子里去了,后脚用她给的钱讨好老丈人家,刘四柱,你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啊?” 刘四柱被戳中脊梁骨了,一时间面红耳赤,东看看刘二柱,西看看刘三柱。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二嫂子……” 刘三柱咳了一声,偏过了脸。 “听你嫂子的。”刘二柱拍了拍他肩膀,“四柱,你嫂子是为了你好啊。” 刘四柱:“……” 那就有鬼了!! 刘四柱偃旗息鼓了,猪爪子确定到手了,张秀红一时志得意满,感觉大过年的跑这一趟算得上物超所值,满脑子只剩下回家煨猪脚汤。 把猪爪子抬了抬,张秀红招呼男人孩子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回家啦。” 正迎风叹息扮忧郁的刘三柱:“?” 他赶紧拉住刘二柱,不然他走,还不停地动着嘴唇,暗示“妈”。 刘二柱皱眉:“三柱,你嘴中风了?” 刘三柱:“……” 娘的,还指望刘二柱和张秀红这极品两口子把老叶家给冲了呢,哪知道他俩遇到个刘四柱就预备打道回府了。 真是不堪重用啊不堪重用! 救妈的重任还是得靠他刘三柱一力承担起来啊,躲在别人后面都是没有指望的。 “四柱啊,”刘三柱一开口就是老语重心长了,“妈就是有再大错误,对你向来是掏心掏肺的,你要念着妈的好啊。你就算不念着妈的好,你怎么能把她弄局子里呢?” -- 第353页 “听我的,都听我的。”刘三柱一锤定音,“我们兄弟三个现在就去局子里,把妈接出来,回家好好过年。” “我就知道。” 刘三柱冷冷地说道。二哥一家都出动了,这是被三哥撺掇过来的啊。三哥害他之心果然不死。 “接妈这事我是做不了主的。妈偷了老叶家的钱,我没工作没工资,没办法帮妈还。三哥你这么孝顺又当了十年工人了,肯定很愿意帮妈掏这笔钱吧。” 刘三柱一怔,旋即怒火中烧了,“老叶家居然这样对付妈!” “什么对付不对付,老叶家对妈可好了,就妈一天到晚的兴风作浪不知满足!” 刘四柱坚决维护老丈人家的名誉,说的情绪都起来了,干脆朝路牙子上一躺,开始演刘老太。 他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两只眼袋拖的老远。 “我不吃,我不喝,我要喝上海来的麦乳精。” 演完了刘四柱一骨碌坐起来,“妈就天天这样,天天这样,她简直就是没事找事,这老叶家都忍了,哪知道妈又得寸进尺,把老叶家钱给偷了,你说她是不是没救了?” 刘二柱唉声叹气:“这种事妈确实做得出来,四柱啊,你受委屈了。” “二哥……”刘四柱心里一酸,暂时性的忘却了夺爪之仇,“我真的想不通,妈怎么就做了那种糊涂事。我劝她把钱还回去,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妈非不同意。” “那,我奶的钱呢?”刘小麦奇怪地问。 她人在老叶家,钱难道还能跑出老叶家……诶,说不准,这种事还是很有可能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刘三柱。 大家都晓得的,刘三柱这个大孝子时不时地过来探望刘老太呢,有时候还能蹭老叶家一顿饭吃。 刘三柱受不了:“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三哥,你就别装了。”刘四柱歪了歪嘴,“你把钱还回来,我们就能把妈接出来了,这样多好啊,又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听四柱的。”刘二柱直点头:“三柱,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你就别耽误我们时间了。”张秀红不耐烦,“我回去还要煨猪爪子,你侄子侄女还要回去学习呢。” 猪爪子、猪爪子! 刘小豆刘小虎自动屏蔽学习二字,脑子里只剩下香喷喷的猪脚汤,看这个不算太熟的三叔不顺眼起来了,他怎么这么墨迹呢? “三叔,搞快点搞快点。” 两个小的也开口催了,别耽误他们的猪脚汤啊。 刘三柱的脑子突突地跳,眼前一阵一阵黑。 只剩下快点快点……还钱还钱…… 谁能相信他根本没有见过老叶家的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橄榄、单眼皮、**oss的小罗罗投喂地雷~ 老家入梅了,下了整整一天雨了,我在家里迷迷糊糊,码字效率奇低,所以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二更(躺平 感谢大家支持!:,,, 第169章 刘三柱退缩了。 他不想救刘老太出来了,反正妈又不是什么胆小如鼠的人,进宫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妈有经验,还怕什么。 过年不过年的也无所谓,人这辈子有那么多年可过呢。 “我突然想起来了,我鞋厂还有事呢……” 刘三柱才叨叨出这一句,刘四柱已经打断他了,“三哥,现在可由不得你了!” 刘三柱:“……” 他进退不得,就见刘四柱对他竖起来两根手指:“妈偷了老叶家二百块钱。” 刘三柱脑子一炸。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背后传来倒吸凉气的尖叫。 “二百块?!” 小刘家这五个土包子报团取暖瑟瑟发抖。 “不对劲。”刘二柱唯唯诺诺起来了,“这种事妈也能得出来吗。” 之前只说刘老太偷钱,刘二柱还以为刘老太为了膈应老叶家故意手脚不干净地气人呢,指望老叶家生气了恨屋及乌撵走刘四柱,这种事是他老娘能做得出来的。 结果现在……二百块钱?? 刘二柱才想明白一样:“妈这不是闹着玩啊。” 这是足以犯罪的数字了啊,妈不会真被弄到农场去改造吧。太严重了太严重了,刘二柱感觉他无法呼吸了。 “闹着玩,谁去局子里闹着玩哦。”刘四柱心都伤了,“要不是数额太大,我填补不上,妈又嘴硬不交钱,还说什么没偷……我怎么也不愿意让她到局子里去啊。” “四叔,你就没想过吗,我奶真的就没偷。”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刘小麦突然出声。 毕竟是原锦鲤文里的正面人物,锦鲤女主的守护神奶奶啊,怎么可能真的搞违法犯罪的事情。除了投.机倒.把,那不算犯罪,算他们一家聪明顺应时代大潮。 刘老太曾经想过“卖”了她,但是在刘老太本人的三观里,那不叫卖,那是给刘小麦提前相看婆家。换个角度看,反而是刘小麦不识抬举呢。 但偷钱就不一样???,刘老太只要伸出了手,换一百零八个角度看,那都是偷。越是这样,刘老太越是不可能做偷钱的。 刘四柱却不信他老娘了:“小麦啊,你不懂。照你这意思,还能是人家老叶家冤枉你奶?” 刘小麦:“……” 她怎么知道哦,原锦鲤文里又没这个剧情,老叶家根本没什么存在感。 -- 第354页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现在这个剧情线真是走的稀碎,大房、三房、四房外加一个刘老太,这些原本应当围绕着锦鲤打转的正面阵营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各房之间都撕破脸皮了。 怎么会这样? 不过,乱的好啊! 不怕变,就怕一成不变。刘小麦摸了摸脑门,问刘四柱:“四叔,老叶家最近没出什么倒霉催的事情吗?” “小麦,你这话真是不讨喜。大过年的,什么倒不倒霉的,老叶家好着呢。” 刘四柱连呸了好几声,还逼着刘小麦呸,生怕天老爷听了她的话走心了。 “我根本不知道那什么二百块钱。”刘三柱冷静下来了,朝花坛子上一坐,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气质拿捏的死死的。 刘四柱鼓起来腮帮子:“妈偷拿走的钱只可能给你了,你这个意思是只进不出了啊,你当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四柱啊,你听我一句劝,可千万别去三柱厂里闹了。”刘二柱插话插的总是这么及时,他忧心忡忡的,“三柱好不容易又当上了正式工,别搞得跟去年一样,没当两个月又成临时工了。” “……”装聋作哑的刘三柱虎躯一震。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刘四柱的目光。刘四柱混不吝地笑了起来,“三哥?” 一口浊气堵在刘三柱的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刘四柱这会儿耐心好起来了,就蹲守着,死盯着他。 刘三柱绝望地站起了身:“走吧。” “去哪儿?”刘四柱明知故问。 “到我宿舍取钱。”刘三柱字字泣血地答。 他说着说着就想哭了,胳膊却被刘二柱拽了一小下。 “三柱,别怕,我肯定不会让四柱欺负你。”刘二柱也好意思说这句话。 刘三柱呵呵笑了:“我谢谢你啊。” 他们要去鞋厂取钱,再去局子保刘老太。张秀红嫌麻烦,她总不能拎着个猪爪子跟着跑大半个县城吧,何况他家两个小的也还在外面呢。外面这么冷,她刚刚都听见刘小虎打喷嚏了。 张秀红就带着两个小的和猪爪子先回家具厂了,她招呼刘小麦一起走,刘小麦把头摇。 “我要跟着我爸,我不放心我爸。” “麦啊……”刘二柱感动的一塌糊涂。 张秀红歪了歪嘴:“行吧,早去早回。” 刘小麦一行人去了鞋厂,刘二柱也要跟着两个兄弟进去的时候,刘小麦拽住了他。 “爸,我们就在外头等行不行?” 刘二柱一愣,旋即道:“行,就应该这样。这事其实不关我们事。” 于是父女两个就站在一片屋檐底下,刘二柱看着小麦冻得红扑扑的脸庞。 “小麦,你站到我后面来,我给你挡风。” 刘小麦摇了摇头,“我不冷。” 她要保持大脑的清醒。 她搞不懂为什么老叶家冤枉了刘老太会没事,但是她担心自家真上手逼迫之后,他们家会被天道惩罚。 但是为什么都是跟锦鲤一家作对,有的人有事有的人就没事呢。 潘桃以前举报了锦鲤一家投.机倒.把,举报不但成功了她人还没事。相反的,刘小勇跟福宝打闹了还能摔的满嘴血。 自从分家之后,刘小麦很多时候不愿意去想这些事情,对矛盾也避之不见,反正也没伤到她头上来,她就可以自私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只要远离锦鲤一家就好了呀。 可是现在,老叶家这个事情太稀奇了,到处都让人想不通。 她之前很想破坏刘四柱跟叶华娟的姻缘,凭什么让锦鲤一家组成银河战舰起飞哦,但是现在,她又觉得这个叶华娟不对劲的很,银河战舰是起飞还是坠落还不好说呢。 “出来了出来了!” 刘二柱指着说。 刘小麦抬头,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刘三柱和刘四柱两个人闷不吭声地走了出来,一个赛一个的死人脸。 尤其是刘三柱,挺拔的脊背微微弯曲,像是已经被二百块钱压垮了属于他的骄傲。 刘二柱安慰他:“三柱,你别太难受,你现在付出了,妈以后的东西肯定都是贴补给你。” 他和老大都被分出来了,刘老太再有钱也没有他们的份了。四柱入赘老叶家,刘老太恨都来不及呢。只剩下三柱了,现在吃点苦,以后得到的东西也最多啊。 “这叫有来有往,”刘二柱一本正经,“我家小麦都懂的道理。” “二哥,不是我说你。”刘三柱冷冷地给他定性,“你有时候真的跟二百五一样。” “?”刘二柱愣住了。 两个兄弟都走远了,他才追着喊,“三柱,你想错了。” 刘四柱回过头来,“二哥你快点!” 刘小麦拽着他的手:“爸爸爸,冲啊!” 一路冲到了公安局,刘四柱那着老叶家早就写好了的谅解书,直道误会一场,挨了一顿批评,把刘老太弄了出来。 刘老太宛如一片枯黄的树叶子,花白的头发稀稀疏疏,看着他们未语泪先流。 刘四柱恨声道:“妈,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刘老太瞥开他,目光颤颤巍巍逡巡了一圈,在一堆不肖子孙中挑中了刘小麦这个大孙女,她估计是没得选了,伸长了两个膀子一把把刘小麦搂入怀中,大哭起来。 -- 第355页 “大孙女哦,奶的大孙女啊,奶想死你了……想死你啦……” “……诶。”刘小麦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拍了拍刘老太的腰,“奶,没事了,没事了啊。” 等刘老太嚎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抬头,这一抬头就发现不对劲了。 “奶,你哭到现在怎么眼睛反而干了啊?” “……”刘老太虚弱地说,“我的眼泪这几天在里头已经淌干了,我已经不会哭了。” 刘二柱把茶杯递过来,“那,妈啊,你补点水?” 刘老太一把接过来,把杯盖痛快地一拧,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大家就看着她喝。 只有刘三柱看着刘四柱。 刘四柱瞪他:“你盯我干什么?” “谅解书?”刘三柱气极反笑,“你早就有谅解书了,还敲我的竹杠?” “谅解书那是小娟儿心善,不忍心妈在局子里过年。心善是人家的事,还钱是我们的事。”刘四柱振振有词,“我又没敲竹杠,妈拿走的钱不就是给你了。” “钱不是我拿的。”刘老太把茶杯一搁,坚定立场,“你老娘我大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我这辈子没小偷小摸过,没拿就是没拿!” “行行行,没拿没拿没拿。”刘四柱把膀子一甩,“我走了,妈你跟着三哥走吧,你们娘儿俩个好。” 话还没说完呢,他好像生怕被狼追了一样,撒开腿就跑。 刘老太哼了一声,对着他背影喊:“那老叶家现在就是八抬大轿请我去,我都不会去的,我早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了!” 说完一转脸,看着刘三柱泪如雨下,“三柱啊,我想福宝……” 刘小麦嘴角一抽:“奶,你刚刚还说想我了呢,还说你不会哭了。” “麦啊,你奶的话,那能信吗?”刘二柱满脸看破世事的沧桑,“我们也回去吧。” “好的。”刘小麦冲刘老太挥了挥手,又冲刘三柱挥了挥手,“奶,三叔,我们明天早上见。” ……明天早上见? 张秀红的猪脚汤在炉子上炖了大半夜,第二天天没亮,小刘家上上下下都醒了,躺在床上吸口水。 “我在书上看过猪爪子。”刘小豆记性好。 “我没吃过猪爪子。”刘小虎很遗憾。 “我上辈子吃过猪爪子。”刘小麦说实话。 听到三个孩子稀里糊涂的对话,张秀红和刘二柱直笑。 “睡不着觉就起来吧,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们该学习的学习,该背书的背书。”张秀红化身虎妈。 刘小豆和刘小虎:“……” 刘小麦笑:“该吃猪爪子的吃猪爪子?” “馋丫头!”张秀红把毛巾扔到她脸上。 屋里屋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张秀红揭开锅盖,那个热气腾腾的肉香让他们全家迷醉了。 连对门都老太太都隔着门喊了。 “红子啊,你们家烧什么好吃的?这个香味哟。” 刘小麦拽拽她妈的袖子:“我们送一碗给奶吃去罢。” 张秀红:“?” 她转头笑起来,“二柱,你猜我刚才听见什么了,我听见小麦让我送汤给你妈喝。” 刘二柱缩着身子点了点头:“我也听见了,红子。” 张秀红:“??” 她一低头,刘小豆和刘小虎点头如小鸡啄米:“妈,我们都听见大姐说了。” 张秀红:“???” 她放下勺子,摸了摸刘小麦的额头:“小麦,你是不是烧了啊。” “没有。”刘小麦拿下她的手,“妈,我们这个年又不回松梗大队过了,那些乡亲们肯定特别关心我们,想知道我们过得好不好。我们要是给奶喝了猪脚汤,奶不得回去帮我们吹吗。” “……小麦说的有道理啊。”张秀红动摇了。 以小刘家现在的家庭条件,其实犯不着贪这个猪爪子,张秀红就是看到了之后,贪小便宜的天性让她去要。 也不至于说舍不得给刘老太这碗猪脚汤。 刘二柱也说:“在理,小麦不愧是读书孩子,想的远。” 张秀红就真的给刘老太打了一碗纯·猪脚汤。 “算了,再放快骨头吧。”张秀红自言自语,挑了块没什么肉的搁进去,“你奶吃高兴了,吹我们肯定更带劲。” 再怎么分家,刘二柱也是刘老太的儿子。刘老太吹他们就等于吹自己,她向来能屈能伸,肯定把小刘家吹遍十里八乡。 刘二柱骑自行车,带着刘小麦给刘老太送汤。 刘老太在鞋厂刘三柱的宿舍囫囵了一夜,娘儿俩个正准备返乡过年。 就在鞋厂门口和小麦父女喜相逢了。 刘老太接过饭盒还难以置信:“这、这给我的?” “是啊,奶,这个猪脚是四叔买的,用的你以前给他的钱,我妈抢过来炖了,必须给你尝尝呀。”刘小麦道。 “抢来好抢来好……给他吃,屁用都没有!” 刘老太捧着饭盒,不晓得用什么姿势的样子,整个人都有点紧张、有点不知所措。 最后她把头上绿油油的三角巾解下来了,把饭盒一层又一层地裹住,再紧紧地捧住。 “小麦,你是个好孩子……你给老刘家长脸啦。” 刘二柱忍不住道:“妈,你晓得的太迟了。” -- 第356页 “你闭嘴!”刘老太虎着脸瞪他,“二柱啊二柱,你也是个有福气的,养了个争气的大姑娘,你要对她好,别嫌她是个丫头片子,丫头片子也有值钱的。” 刘二柱:“?” 他有一种诡异的荒谬感,这种话妈也说得出来哦,还是跟他说的? 转念一想也正常,从老三家那个福宝回松梗,重男轻女的妈就变了,妈对福宝那么好呢。 “奶,你放心吧。”刘小麦脆生生道,“我爸我妈对我好着呢,我过得还是很不错的。” “妈,走吧,你不是要回去看福宝的吗?”刘三柱捏了捏自行车铃铛,觉得这个场景变扭的紧。 “哦哦。”刘老太坐到了车座后面,朔风吹动她花白头发,“小麦,你好好念书,考上大学,带奶去大城市享福啊。” “……好好好。”刘小麦乐了。 不愧是她奶,煽情不过三秒,厉害的。 “奶啊,那你要好好养身子啊,别折腾了,你的战斗力跟去年比起来已经差很多了,你发现了吗?”刘小麦关心道,“你要好好修身养性了,这样才能长命百岁,以后享大福。” “我那是给你们面子,没使出真功夫!”刘三柱的自行车都行驶起来了,刘老太恨不得从后座上跳下来证明自己的本事。 “妈,行了行了,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刘三柱生怕自行车被刘老太掀翻,这可是他跟工友借的啊。 刘老太沉默了一会儿,对着刘小麦的方向扯着嗓子喊起来。 “小麦你好好念书,考大学,奶回家养鸡,给你攒鸡蛋!” 刘三柱的自行车歪了一下。 那头的刘小麦没听清,问刘二柱:“爸,我奶说什么呢。” “风太大听不清。”刘二柱凭经验猜,“应当又是骂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oss的小罗罗投喂手榴弹~ —— 码字有倦怠期,看文也有倦怠期,弃文不必通知我,感谢大家支持了~ 另外小麦一家本来就是极品的设定,虽然我写的是反锦鲤文,但是没有帮锦鲤文中的配角洗白、认为他们冰清玉洁的意思。 他们一家都有小毛病,而且直到完结也不会成为十全十美的高尚人,但随着眼界不同,他们的行为肯定是会向良好的一面变化,比如如今的张秀红同志不可能再因为几粒米和刘老太干架,这些都是潜移默化的过程。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了(鞠躬:,,, 第170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 刘小麦瞻仰着家里门上贴的大红对联,左看右看,心情愉悦。 王林林穿着崭新的棉袄棉裤,蹬着崭新的棉鞋,跑过来站在刘小麦旁边,和她一起瞻仰对联,忍不住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小麦,你家对联请谁写的啊,字怎么不大好看呢。” 此话一出,王林林敏感地察觉到一股凉意袭来。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没错啊,他已经穿了高领的线衣,那怎么还脖子冷呢。 刘小虎悄悄地从门边探出脑袋来,“林林哥哥,我们家的对联是我大姐写的。” 王林林:“……” 情况突然尴尬起来了呢,他目不斜视,看着对联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开口了。 “其实吧,这个字,细看之下还是很有风骨的,我家专门请了会书法的老先生写的对联也就那样。” 他绞尽脑汁,挽救珍贵的同桌情谊,“过年嘛,图的就是个开心。你们自己写,又开心又独特,多好啊。” 刘小麦被他这副艰难的模样逗乐了,“王林林,委屈你了啊,这都夸的出口。” 她也是刚刚学写毛笔字,也就刘二柱同志对她迷之自信,觉得她刘小麦的字特别香,不但这里贴,回老家也用厚厚的浆糊黏了对联贴门上了。 王林林眼睛一亮,“我可以天天夸你,让你高兴。你高兴了能不能少给我布置一点任务?” “这种好事你就别想了。”刘小麦说道,“我已经自学初二的课程了,你的初一化学公式背完了吗?” “……”王林林被会心一击。 太难了,太难了,他怎么就遇上刘小麦这个魔鬼了! “麦啊,爸回来了。” 刘二柱把自行车架在了车棚里锁好,过年了人要穿最好的衣裳,车子理应也要打扮一番。刘二柱就给他的二手自行车车头上带了一朵大红花,保证一眼看过去它就是车群里最风骚的那一辆。 刘二柱喜气洋洋,拎着东西上楼来,直接跟王林林打了个照面。 “是林林啊,大过年的,你也要到我家做作业?”刘二柱肃然起敬,用空着的那只手竖起大拇指,“这种精神太了不起了,王厂长和林委员肯定以你为骄傲。” 王林林:“……” 他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脸蛋都缓缓涨红了,硬是半句否认的话都挤不出来。 刘小麦拍了拍他肩膀:“你是什么人我爸都看出来了,怎么样,惊不惊喜,感不感动?” 不敢动不敢动。 主要是他感觉自己这细伶伶的脖子承受不了二柱叔给他戴的高帽子。 “二柱叔,你误会了。” 王林林是个老实孩子,酝酿了半天到底是把这句话逼出来了。 他从兜里掏出来一包糖果,塞到刘小麦手里:“这是我妈让我给你的,是我亲戚从省城带给我的。” -- 第357页 说完,他扶了扶小眼镜,“我要走了,我白天招待客人,晚上再学习。我不能太落后,不然以后见了义弟黑子,他肯定笑话我。” 什么义弟,什么黑子。 刘二柱听不懂,但是不妨碍他夸:“同样是男孩子,怎么人家林林自觉性就这么高,我家小虎就要人抽着鞭子撵他学呢。” 正在偷听的刘小虎:“……” 他悄摸摸地把头缩回去,假装从未来过。 啊啊啊啊大人真的很无聊! 刘二柱越夸,王林林越不好意思。他赶紧地冲到楼梯口,然后冲他们挥手。 “小麦新年好,二柱叔新年好!” 好像这会儿才想起来要说这件事一样。 刘二柱笑了:“小麦,你这个同学倒是没有什么架子。” “那是,平易近人,跟全班打成一片,看到王老虎就瑟瑟发抖。” 一点都不像什么富二代官二代,王林林可淳朴了,跟何在洲就是两个极端。 诶,她怎么想起来何在洲了…… 刘小麦甩甩头,看着刘二柱同志拎着的东西:“爸,你带什么回来了?从供销社买的吗?” “瞎说,瞎说。”刘二柱谨慎地东张西望,“我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去什么供销社,这种大事,必须要你妈做主才行的。” 看了一圈,没看到张秀红同志的影子,俨然她还在外头忙着呢,刘二柱松了一口气。 做作,真是太做作了。 刘小麦挤着眼睛瞧着他:“爸,缓过来吗?” 刘二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昂首挺胸起来了,“走,小麦,我们进屋说。” 一进屋,刘二柱就大马金刀的在桌子旁摆了个造型,然后小心地把拎的袋子放在桌上。 刘小豆和刘小虎一看,纷纷丢下收音机,迫不及待围过来。 “爸,又有什么好东西?” 刘二柱打开袋子,把鸡蛋一颗一颗从里面取出来,又一颗一颗摸过了放回去。 刘小豆刘小虎“喔喔喔”地欢呼起来,吃鸡蛋吃鸡蛋! 煮鸡蛋炸鸡蛋炖鸡蛋打鸡蛋…… 近了近了,都近了! 平时他们家就算有鸡蛋,妈轻易也不让他们吃,现在过年了,总得松松口给他们点甜头吧。 刘小麦看一眼就想到了:“爸,这鸡蛋是我奶给你的吗?” 除了刘老太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嗯嗯。”刘二柱点着头,“麦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性情也会变,你奶奶现在跟原来是有点不一样了,就像一个……” 刘二柱犹豫半天,拟定了词语,“就像一个正常的奶奶。” 刘小麦摸摸额头:“早知道这样,我们应该也带点东西给她的,毕竟过年嘛。” “怎么没带东西给她。”刘二柱神神秘秘,“你写的对联我没贴完,剩下的都给你奶了。” 刘小麦:“……” 就这? “你奶欢喜的不得了,说这是文曲星的字,贴上了给老刘家能招才气。”刘二柱与有荣焉,“你奶在老刘家门上贴了还不算,她逼着你大伯把他家屋门上贴好了的对联也撕下来了,换成了你写的。” 刘小麦:“……”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她的这笔丑毛笔字是要在整个松梗大队公开处刑了吗? 大过年的,忧郁的心情说来就来。 刘小麦自我安慰自言自语:“算了,都是小事,我以后少回去就是。” “多光荣的事情,有什么不高兴的。”刘二柱搞不懂他大姑娘的小性子,挤眉弄眼从兜里掏出来一小包饼干,递给刘小麦。 “进口饼干!” 这四个字前脚???刘二柱嘴巴里蹦跶出来,后脚刘小豆刘小虎再次丢下鸡蛋,迫不及待围上来了。 “什么什么什么,爸,你刚刚讲什么哦?”刘小虎急吼吼问。 “进口饼干,我都听见了,爸爸说进口饼干。”刘小豆这会儿说话一点都不磕碰了,“爸肯定不会骗人。” “不骗人不骗人。”刘二柱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这是我买给你们大姐吃的。” “??”刘小豆和刘小虎泫然若泣。 刘小麦生怕刘二柱同志莫名其妙偏心她了,搞得小刘家变成第二个老刘家,连忙把她的大妹小弟拉过来。 “爸是让我给你们分饼干呢,来,我们一人一块。” 刘小豆靠在她身上,“大姐,我、跟你一人一口。” “刘小豆,你又讨好大姐!”? 刘小虎出离愤怒了,要把刘小豆揪到旁边去,两个人顿时又斗了起来。 刘二柱长吁短叹:“大过年的,这两个小的又闹起来了。” 他跟红子怎么就养了这么多孩子呢,天老爷哟,幸亏他结扎了,不然苦日子在后头呢。 “爸,这进口饼干你从哪里弄来的?”刘小麦突然想起来。 “供销社。”刘二柱终于承认了。 刘小麦无语:“你刚刚还说你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呢。” 刘二柱一脸的骄傲:“我兜里是一分钱都没有,但是我鞋子里有。” “……佩服佩服。”刘小麦干巴巴地鼓掌,“爸,你从哪里发了横财哦?” “什么横财,不是横财,是有正当来路的,是我的劳动所得。”刘二柱一身正气,慷慨激昂,“是年底的时候,厂里给我发的奖金。” -- 第358页 “哦。” 刘小麦居然就吐出了这么个字,然后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刘二柱不满意:“麦啊,你说说,爸是不是蛮给你长脸的。” “嗯嗯嗯。”刘小麦低下了头。 “是饼干有什么不好吗?”刘二柱以为买错东西了,小麦才兴致不高。 “没没没。” 刘小麦小心地抬了下眼,把同情的目光传达给她爸,然后看向了他的身边…… 刘二柱后背起毛了。 “啊——” 刘二柱惨叫起来,张秀红狠狠地捏住他耳朵,“长本事了是不是?藏私房钱是不是?学刘三柱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红子,我错了,我错了!” 刘二柱鬼哭狼嚎。 刘小麦学着刚刚刘二柱的句式开口,先吸气再叹气,她老神在在道:“大过年的,这两个大的又闹起来了。” “大姐、别怕。”刘小豆真的好贴心哟,还安慰她。 刘小虎老气横秋:“习惯了,我们都习惯了。” 毕竟刘小麦还能躲县中学宿舍,他们两个小的只能直面狂风暴雨了。 “别叹气了,小麦,你也骗我!”张秀红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指控刘小麦。 “我不是我没有。”刘小麦一本正经,“我不骗人的,妈。” “就是就是。”刘小豆刘小虎纷纷点头,“大姐从来不扯谎!” “……”张秀红憋屈极了,“刘小麦,你骗了一碗猪脚汤给你奶喝去了。你孝顺她,她还不知道要带回去给谁喝呢。” 说什么他们不回松梗,要刘老太帮吹。结果呢,他们明明是要回去贴对联祭祖的,那会儿他们怎么就没想起来,被小麦完全忽悠住了。 “有来有往嘛。”刘小麦四两拨千斤,“没有猪脚汤,哪来的鸡蛋哦。” 张秀红又“听懂”了。 初三就是她回娘家的日子了呢。:,,, 第171章 大年初三回娘家。 今天相对往年,是特别不一样的。张秀红带着男人和三个孩子,走在去玩老张家的路上时,那简直是气势逼人。 老张家的屋子里热闹极了,远远的,就听见里面有说笑的声音传出来。 刘小麦的两个姨娘张秀丽和张秀英都带着丈夫,围着张老太嘘寒问暖呢。 张老太喜得见牙不见眼,拿出来一堆东西,给他们吃。 “外婆新年好!” 刘小麦带着她的大妹小弟,迫不及待地往屋里冲。 张秀红一把拦住他们,矜持在站在大门口,敲了敲本来就开着的大门。 “红子,我帮你拎篮子?”刘二柱献殷勤。 “不必。”张秀红一脸的矜持。 “是不是红子来了啊,门开着呢。”话虽然这样说,张老太还是喜气洋洋地从屋里出来迎接他们了,“快进来啊,屋里暖和,有好吃的!” “就我姐摆的架子大。”张秀英也跟了出来。 张秀红斜了她一眼,倒是忍住回嘴的**了。她掐着兰花指,用特别变扭的姿势提着篮子,哎呦哎呦了起来,柔柔弱弱倚着门框。 “妈,妈你怎么了?”刘小麦急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担惊受怕地抱住张秀红。 刘二柱焦心地问,“红子,你手抽筋了?” 他就说他提篮子他提篮子,他都提了一路了,结果到了队里,红子硬是把篮子抢过去她提了。这是红子心疼他啊,刘二柱太感动了。 “你篮子我来拿……”刘二柱又在主动请缨,甚至上手了。 然后刘小麦就看到她妈隐秘地掐了她爸一把。 ……又中张秀红同志的计了! 张秀英扶着张老太颤颤巍巍赶来了。 “大丫头,你怎么了哟大丫头,你别吓唬娘啊。” 张老太一急,把张秀红的小名都喊出来了。 原来妈叫大丫头…… 刘小麦姐弟三个被这个朴实无华的名字感染到了,不约而同端详张秀红。 张秀红的眼角抽了一下,她动作柔弱声音嘹亮。 “这篮子太沉啦,我都提不动咯!”她强调,“妈,这里头的东西都是带给你的哟!” 屋里屋外一众人:“……” 张老太把手一拍:“红子,你怎么突然想不开了,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我又吃不动。” “谁说给你光带吃的了,吃的哪有这么沉,哎呦,哎呦……”张秀红虚虚地撑着刘二柱的手臂。 刘小麦一看,感觉她妈与过去宫里娘娘出行时的姿态好生相像哦。 张秀英歪了歪嘴:“姐,依你的意思,你还给妈带穿的啦。” 张老太感动地捂住了脸,还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娇羞。 “红子,你怎么还给我买新衣裳了,唉哟咯,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穿出去人家再笑话我,那可怎么办哟。” “怎么会呢,人家羡慕你还来不及呢。”刘小麦嘴好甜,“人家看到了,肯定觉得我外婆好看的像花一样!” “小麦快过来!”张老太激动了,她把手伸进了兜里,“外婆给你准备了压岁钱!” “行了妈,行了行了。”张秀英劝张老太稳重一点,“待会儿一起给不是更好吗,我二姐孩子还在屋里呢。再说了,你真当你家大丫头有多大方,转了性了,舍得给你花多少钱?” -- 第359页 “张秀英,你别瞧不起人。”张秀红特别的有底气,“我今天倒是要让你好好看看,什么才叫真阔气,才叫真孝顺。” 张秀英笑了:“行,你可别让我惊掉下巴。” 张秀丽他们也出来了。 “英子,你别一看到姐,就跟斗鸡眼一样。”张秀丽一开口就是老好人了。 她说话和气穿着朴素,看起来就是那种勤劳苦干的劳动女性。 “我二姨娘性子蛮好的呀。”刘小麦开始以貌取人了。 就看到她二姨娘拾起来院角一根实心木头,两只手拿着木头两头,膝盖一抬啪叽一下,木头折成了两截。 老张家都安静了。 张秀丽恨铁不成钢:“较劲较劲,你们两个一天到晚有这种闲劲头,帮妈劈劈柴火也是好的啊,怎么当姐的当妹的都不懂事呢。” “……” 张秀红和张秀英心有戚戚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否认:“我们没较劲,我们好着呢。” 说完,张秀红手不酸了,张秀英嘴不歪了,姐妹两个一左一右扶着刘老太,亲亲热热进屋去。 “红子……” 刘二柱刚开了口,他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篮子。 “拿着拿着!” 张秀红利落地吩咐。 “哦哦,好的。” 刘二柱这下是真的放心了,红子确实什么事也没有,亏得他差点就要请李郎中帮红子看看了。 “……小麦,你还发什么呆啊。”刘二柱招呼刘小麦一起进屋。 刘小麦摇了摇头,刘小麦又点了点头,最后刘小麦深沉地叹了一口长气。 老张家简直是卧虎藏龙啊,她外婆怎么就这么会培养孩子呢? 她看向张秀丽同志的丈夫,她的二姨夫正一脸殷勤帮她二姨娘拍着裤腿上的木渣子。 厉害啊厉害,这老张家的女婿也都非比寻常人啊,都是人才。 “进去吧。” 刘小麦招呼她的大妹小弟,刘小豆和刘小虎经历了刚刚那一出动作大片,现在都有点魂不守舍的,看起来老实的不得了。 张老太给什么吃什么,问什么答什么,刘小虎考八十几分的事一不小心传遍了整个老张家,张秀丽的孩子们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大家都好,怎么就你差? 刘小虎心中憋屈,但是丝毫不敢跟人家决斗,毕竟他们的妈是二姨娘啊。 刘小麦恍惚中悟出了很多事,比如为什么每次张秀红从张老太这里捞到了好处之后都是撒腿就跑,好像背后有谁追她。 有张秀丽同志当她妹妹呢,这谁顶得住啊。 张秀丽在一脸惊叹地看着张秀红展示她篮子里的东西。 张秀红一样一样地取出来。 先是四个雪菜包子。 “我自己家做的,二柱揉面,我做的包心。这两个有点丑,是小麦捏的。” “……”刘小麦坚强地说,“虽然丑,但是很可爱,包心也没漏出来。” “包的好啊,大外孙女。”张老太感动极了,“小麦,你一学就会,你肯定是上大学的料,以后能当干部。” 这是怎么发散的哟,但是这话好听! 刘小麦笑眯眯的:“我必须行啊。” 张秀红又拿出来一双大棉鞋:“妈,这是我给你买的,特别暖和,是海市那里的货呢。你寒天穿这个,脚上就不长冻疮了。” “唉……你跟我买这么好的鞋干什么。”张老太做作起来了,“还是海市的,我们乡下人穿这么好的鞋干什么。” 张秀英头一伸,皱起来眉,“不对啊,我看这款鞋子不新奇啊,街上穿这种棉鞋的人多呢。” “那不可能!”张秀红硬气地回绝,“必然是你看错了。” “不对,我不可能看错的……”张秀英那股劲又起来了。 李郎中连忙拉住她:“英子,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别气着肚子里的孩子啊。” “肚子里的孩子?!” 全体老少都惊呆了。 “英子啊,你有身子了,怎么不跟我说呢?”张老太又惊又喜。 “也就才晓得,你叫我怎么说嘛。”张秀英脸红红的,和李郎中手牵着手。 “你、你刚刚还跟我斗气,你早告诉我这件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口齿伶俐的张秀红难得结巴,“你休想让、让我当什么恶人。” 张秀英眉毛一竖:“我可不要你让,我现在一个人的身上有两个人的力量,只有你会说不过我,不存在我说不过你!” “行了行了英子,坐坐坐。”李郎中满头大汗,“你这一惊一乍的,娃娃在肚子里被吓着了怎么办呢。” 张秀英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坐下来,然后一脸娇羞地摸肚子。 刘小麦:“……” 这就是伟大的母性光辉吗,说变脸就变脸。 老好人张秀丽发言了:“英子怀着了,那劈柴的事就轮不到你了,我去干就行,你要多休息。” 张秀英:“……我本来也没打算做。” 什么意思? 张秀丽还真指望她们劈柴火吗? 张秀红略略吃惊,眼见得张秀丽看过来了,她赶紧地往张秀英旁边一站,握住她另一只手,对她关怀无比。 “英子啊,你肚子几个月啦。有什么什么反应,想吃什么东西呀?你家李郎中……咳。” -- 第360页 说到这里,张秀红收了收声,看向刘小麦。 “小麦啊,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玩罢,我们大人要说事呢,小孩子不要听。” “……行。” 刘小麦兢兢业业地担负起大姐的职责。 她带着刘小豆刘小虎,还有张秀丽的两个孩子大冷天出去转悠了一圈。 张秀丽的两个孩子一个叫大河,一个叫月亮,都有点腼腆,但在吃过刘小麦给的糖之后,他们就乖乖巧巧喊她大姐了。 刘小虎有点傲娇。 大河和月亮在刘小麦的劝说下,一个人给了刘小虎一个充满爱意的拥抱,刘小虎就脸红了,开始偷看二姨娘家的小孩子了。 在听说了他们两个考试都能考九十几分之后,刘小虎彻底偃旗息鼓了。 啊啊啊啊他太差劲了,是他的错! 他要好好学习,他必须好好学习! 刘小麦被逗得直乐,也不戳破城里考卷和乡下考卷不一样的真相,由着刘小虎在那里燃烧志向。 “麦啊,带着弟弟妹妹回来吧,外面冷。” 刘二柱同志终于招呼他们了。 刘小麦摸了把脸,带着被冷风吹傻了的小朋友们进屋。 屋里一片其乐融融,三姐妹相谈甚欢。张老太已经把新棉鞋穿上脚了,坐在床上,把脚往被窝里塞。 张秀红居然还问他们:“外头好玩吗?” 大河和月亮羞答答地看了看刘小麦,然后回答张秀红:“好玩。” “还行。”刘小豆抓住刘小麦的手,坚决捍卫自己在大姐身边的地位。 只有刘小虎一脸严肃:“不好玩不好玩,我的心里只有学习!” 张秀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张秀红拍拍她手背:“英子,你接着说。” 张秀英跟说书一样,正在说她这段时间的见闻。 “……就是你们松梗队里的老何家媳妇,从海市来的那个,她好像要回去了!” “回?回哪里?”张秀红一愣。 “哎呀,还能回哪里哦,她的家乡啊,海市!”张秀英有点羡慕,“那样的一个大城市。” “她终于能回去了……”张秀红叹了一声,“也好,对谁都好。” “知青也能回去了?”刘二柱进来听见一耳朵,很是惊奇。 “不能啊,她是特殊情况啊,她这里有点问题。”张秀英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李郎中立刻心疼地帮她揉脑门:“英子,你想敲就敲我的啊,敲你自己脑门干什么,多疼啊。” “……??”张秀英无语地看他一眼,“行吧,正好接下来的事情你跟他们说,你知道的清楚。” 李郎中接过来话头:“那位安、安……” “安文玉同志。”刘小麦插声。 “是是,安文玉同志,小麦记性比我好多了。”李郎中笑,“她家里走通了关系,要接她回去治精神疾病,你们松梗队的人带着她到我那里,让我给她开证明呢。” “然后呢?” “我当然不会开啊,这个是蹚浑水。”李郎中狡黠道,“我只说自己水平不够,让他们去县医院找医生开证明了。” 刘小麦:“……” 李郎中也不傻啊,他之前为了追求张秀英同志,蹚了张秀红这滩浑水多少次哦,可见他对张秀英真的是情比金坚了。 “真奇怪。”刘二柱的聪明逻辑也上线了,“她家里要是有这种本事,早把她弄回去了啊,怎么会等到今天。” “你这个人话怎么这么多的?”张秀红批评刘二柱,“管什么过去,现在心疼家里下乡的姑娘了,愿意把人弄回去就行了。也许是以前没本事现在有本事了呢,你别想那些古古怪怪的。” 刘小麦坐到了李郎中旁边。 “小姨夫,那位安文玉同志走了,她的儿子怎么办呢?” 她的儿子,何在洲? 李郎中是知道何在洲的,他无所谓道:“这有什么关系呢,等安文玉同志治好了病,肯定还是要下乡来的啊。就算治不好,她也要回来,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是可以拖得了一世的。 今年是七六年了,随便拖一拖,就可以拖到下乡知青们掀起离婚大潮,纷纷回城了。 安文玉这一走,应当是不会回来了。 毕竟松梗大队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那何在洲呢。 他知道他妈妈要走了吗? 他知道他妈妈不会回来了吗?:,,, 第172章 张秀丽家住队里,张秀英家住公社,只有刘小麦一家是住县城里的,小刘家离得最远。 这个时候天黑的早,他们下午早早的吃过晚茶就要回去了。 被百般劝说后,张老太终于舍得穿着崭新的棉鞋出门了,把小麦一家送到了大队路口。 “红子啊,还有二柱,你们下回过来,不要给我带东西了,有钱就攒着,你们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张老太生愁他们大手大脚回头再把自己饿死。 “妈,我们晓得呢,我们就是想孝顺你,不行吗。”张秀红情真意切,说的跟真的一样。 “以前那是没有条件,我才不跟你买东西,总是空着手回娘家。我现在有条件了,虽然才过半年好日子,我就想着补贴娘家了。有我这样的闺女,妈你应该感到骄傲。” -- 第361页 “骄傲什么哟骄傲,我宁愿你跟以前一样,大丫头,你现在这幅样子太让我没底了。” 张老太语重心长,“你们上回给我买了个皮凉鞋,我高兴归高兴,心里却晓得不对劲了。” “外婆,你别这样。”刘小麦拉拉张老太的衣服,“你每次都给我们这么多东西呢,没有哪一次从你这里离开,我们不是口袋饱饱。” 这会儿,刘二柱就捧了一碗白花花香喷喷的猪油带回去。 油渣子给了张秀丽家的大河和月亮当零食嚼了,张秀英家没有孩子,暂时不带她家分。 张老太无比自豪,觉得自己完全做到了公平公正。 刘小麦:“……” 是公平公正吗,她怎么觉得这么古怪呢。 但她的两个姨娘也没什么意见,快快活活的。 张秀红总是那么理直气壮,拿的毫不手软。她私下里跟刘小麦说,那是因为张老太贴补张秀丽和张秀英更多。张秀丽住的近,张秀英陪在她身边的时间长。 刘小麦抱了抱她外婆:“你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得呢,妈想对你好。” 张老太感动坏了,“我晓得我晓得,你妈那个人,就是嘴硬心软,从小就这样哦。” 张秀红歪了歪嘴,也不好反驳。 刘二柱跟他老丈母娘特别有共同语言:“是啊,妈。红子刀子嘴豆腐心,有些人不晓得,还以为红子不好,我真是、我真是……” 刘二柱说不出话来了,他太伤感了,手里盛着荤油的碗摇摇的。 张秀红赶紧接过来,瞪他一眼,“都是一百多斤的人了,并不能稳重一点点?” “红子你也不小了,你们两口子打算什么时候在城里买房子?”张老太语出惊人。 房子?? 刚刚还很稳重的张秀红结巴起来了:“买……房子?妈,你说什么呢?” “妈是开玩笑吧。”刘二柱睁大了眼睛。 “开什么玩笑,我这个年纪了,连糖都不能吃,还有那个心思跟你们开玩笑?” 张老太严肃起来了,“我说你们两口子怎么飘起来了,敢情是从来没有想过在城里买房子啊?” 刘小麦没预料到张老太如此敢想,毕竟买房子这种事她都只是短暂地想了一下,旋即清醒地认识到她的老爹老娘没有这个能力,于是咸鱼躺放弃。 只要她不抱有期望,她就不会失望。 买房子这种事,还是她以后自己来吧。这个时代房价不怎么恐怖,早几年晚几年??差别不大,时代变化之后,房源也会更多一点。不像现在,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合适的。 “房子,为什么要买房子哦?”刘二柱表示不懂,“妈,我们在家具厂住的好好的呢。” 他那么努力,流血又流汗,辛辛苦苦转正了,为的不就是家具厂的宿舍吗。 现在什么都有了,妻儿就在身边,有工资拿有商品粮吃,刘二柱自觉这辈子已经圆满,结果他老丈母娘语不惊人死不休,居然让他买房子?? 太可怕了,这简直太可怕了。 “家具厂那个宿舍才有多大,那么一小间,以后小麦小豆成大姑娘了,你们怎么住?小虎长大结婚了,你们怎么住?” 刘小麦特别惊异,真看不出来啊,张老太那么个傻白甜老太太,不笑的时候这么板正,让人都不敢跟她说笑了。 但这里的人不包括刘二柱,刘二柱不是正常人。 刘二柱沉思了一下,开口了。 “好住啊。”刘二柱道,“到时候我和红子跟小虎分家。” 张老太:“……” 刘小虎:“……” 是亲爸吗,啊? 刘二柱越想越觉得可行:“我们在松梗大队还有屋呢。” “……分家了,爸你跟我妈住过去吗?”刘小虎天真地问。 “想什么呢。”刘二柱诧异地看他一眼,“家具厂的房子是我跟你妈的,肯定是我们住啊,到时候你姐回来看我们也方便,你姐以后肯定是吃商品粮的。” 刘小虎:“……” 这意思就是他以后回松梗种田罢,别欺负他年纪小,他好歹是能考八十几分的人了,他都听得懂! “爸妈,回家吧,我想学习,学习使我快乐。”刘小虎疲惫地说。 人心险恶,小小年纪的他经历太多,他已经彻彻底底成长了。 “妈,你就别操心我们了。”张秀红拒绝压力,“你还是当姑娘的时候住城里的,现在你不晓得城里情况,你讲的太容易了。回去吧妈,你别送我们了。” “哦,你们这是不想买房子啊。”张老太终于听明白了的样子。 “嗯嗯。”张秀红和刘二柱齐齐点头。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外婆,主要是我们没那个条件,又要保证生活条件又要拼命攒钱太难了……” 张老太长长地“哦”了一声,唏嘘无比:“早知道这个样子,我就不帮你们攒钱了啊。” 什么什么什么! 攒钱?? 张秀红和刘二柱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在瞳孔地震。 “妈,我的妈哟!” 张秀红声音一掐,掐出刘小麦一声鸡皮疙瘩,就看见张秀红同志热泪盈眶,把盛荤油的碗往刘二柱手里一塞,整个人颤颤巍巍向前一步,握住了张老太的手。 “妈,你、你怎么就悄不作声地攒钱了呀,你攒了多少了呀?” -- 第362页 张老太想在回忆,慢条斯理:“三百、五百……还是八百?” “你说这……你说这……”张秀红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妈……” 刘二柱整个人被感动的一塌糊涂,他把荤油碗往刘小麦手里一塞,自个儿跑过去握住了张老太的另一只手,“妈,我亲妈对我都没你对我好。” 拿她跟刘老太比,张老太歪了歪嘴:“那我肯定是比不上你亲妈的,她是个人才啊。” 这样的场面见过太多回了,刘小豆和刘小虎特别有觉悟地扑上去,一人抱住张老太一条大腿。 “外婆,我奶对我们都没你对我们好。” 刘小麦抱着荤油碗表忠心:“外婆,我给你养老!” “大外孙女,你是有大出息的,外婆不拖累你,外婆看到你有用就高兴了。”张老太摸了摸她头,然后通知张秀红和刘二柱,“你们也别太美了,事情还没定呢。” 张秀红一怔:“妈,你、你什么意思哦?” 搞了这么一出难道是为了让他们空欢喜一场吗? 张老太扁扁嘴:“你们都没买房打算,手里没有一点钱,光靠我这几百块顶什么用?给你们也是被你们糟蹋了。” “……”张秀红嘴角抽了一下,“妈,其实我跟二柱手头还是攒了一点钱的。” “我不管。”张老太一锤定音,“要是等到英子孩子过周,你们攒的钱加上我的,还是不够买房子,我就把这几百块钱都补贴给英子孩子去。” 张秀红:“!!!”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张老太最疼的还是张秀英,哼。 “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张秀红斗志昂扬,“妈,你把钱收好了,等着吧,我们不会叫你失望的。” 这几百块入了她的耳朵,她就当成自己的钱了。到时候不给她给了张秀英,这不就是她吃了大亏吗? 她张秀红就是不能吃亏! 刘二柱连忙做保证,“妈,我们肯定能攒到,你一定要相信我们。我是家具厂正式工,红子在妇联帮忙,小麦写文章挣稿费,我们一家就小豆小虎光进不出,其实负担不是很重,我们是有能力的。” 刘小豆和刘小虎:“……” 压力来了,压力来了,他们两个能想什么办法挣钱,啊? “你们有信心最好,那我就等着看了。”张老太笑眯眯道。 她真不愧是张秀红同志的亲娘,胡萝卜一挂,小刘家跟拉磨的驴一样自动转起来了。 一路上,张秀红都捏着拳头反复强调:“这场战役,我们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胜利!” 刘二柱积极附和:“动起来,从现在开始动起来,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刘小麦摸了摸心口窝,感觉到心脏噗通噗通狂跳,她问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妈,我外婆什么来历啊,我怎么感觉她不像普通老太太呢。” “哪里不普通了,我看普通的很,又胆小又偏心的。” 张秀红脱口而出,顿了顿,她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人还是压低了声音。 “我小时候听她说过,她在过去的大资本家家里当过女佣,住在公……公?” “公馆?”刘小麦问。 “是是是,就是公馆,小麦啊,你怎么什么都晓得。”张秀红感叹了一下,接着说,“后来世道乱了,大资本家一家子都坐船下南洋了,她没跟着去,反而跟着你外公回他老家了,你外公以前在大资本家家里当书童。” 刘小麦吸了一口凉气:“真真假假的。” “你就当真的就是了,听听就行。反正你妈你爸都是泥腿子出身,那么久远的事跟你又没关系了。”张秀红轻轻拍了她一下,“你要是有本事,你以后也能住公馆。” “现在的小洋楼不叫公馆了,一般人也住不进去。”刘小麦来劲了,“妈啊爸啊,我们现实的问题是买个筒子楼啊。” “……知道了知道了!” 回到家里,刘二柱就带着三个孩子窝到床上,等待算钱。 张秀红从被子里掏出来一卷钱,从枕套里掏出来一卷钱,又从地板缝里挖出来一卷。 刘小麦他们就看着张秀红同志这般忙碌。 当张秀红同志挪开柜子去往柜子后头找时,刘二柱终于忍不住了:“红子,你怎么藏得这样麻烦?” 张秀红小心翼翼:“城里毕竟是生地方,我不放心。” 在乡下的时候,她朝柜子底下一压就妥当了,反正没多少。现在不成了。 毕竟他们现在算得上有家底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早见:,,, 第173章 张秀红在屋子里大干了一场,终于把小刘家的那点钱都找齐了。 “我天天为了小刘家劳心劳力,这个天我也能出一头的汗。”张秀红做作道。 “……这种事,我倒是想帮你,我帮不了啊。”刘二柱老实巴交道,“我们家里你管钱,你不告诉我们的。” “行了行了,你就不说点好听的?”张秀红些瞥着他。 刘二柱沉思了一下,是的,他又开始沉思了。 然后自告奋勇道:“红子,要不等下我帮你数钱?你好好歇歇,别累着。” 张秀红:“……” 数钱这种事情是累人的事情吗,笑话,那明明是一种享受! -- 第363页 要不她为什么每次数钱都要数七八.九十遍哦。 “别说了,刘二柱,你朝里头坐坐。”张秀红挥斥方遒,“中间的位置让给我,我上来了!” 刘二柱乖乖让出位置,刘小麦他们都围着张秀红坐,看张秀红满面红光目湛精光,翘着兰花指一遍又一遍地数钱。 “七百五十块……我们小刘家有足足七百五十块!” 张秀红捂着脸又哭又笑。 “这么多?!” 刘小麦瞠目结舌。 这叫什么,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对于她家有多少钱,刘小麦一直不是很清楚,在她心里,她家还处于温饱线以下的水平,吃顿肉都是大事,过着赤贫的生活,给国民生活水平扯后腿。 “这里头有卖我工作的五百块。”张秀红说,“我一分钱都没舍得用。” “那也还有二百五十块啊,我们分家才从老刘家分到一百块,那一百块早就置办家当花的差不多了。刘二柱同志,张秀红同志,你们两个了不起啊,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你们两个居然攒到了二百五十块!” 刘小麦拿出大领导的语气,为她爹她娘加油打气,“小刘家有你们了不起,在你们的带领之下,小刘家以后能住小洋楼!” ……这就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了。 有小洋楼大概是不可能,毕竟他们不做生意,不会发大财。但是筒子楼还是可以冲一冲的,早知道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位同志这么会攒钱,刘小麦早就做梦住大房子了,怎么会觉得想一下都是??虐。 张秀红摸了摸脸:“我之前在队里妇联的时候,一个月能有十块钱。大队长也好,年底给我们队里家家户户分红,不像之前何贵生当大队长,全被他吞了,一个子儿也不发。” 刘二柱昂首挺胸:“我当临时工的时候,一个月有十几块钱,当上正式工后,我一个月工资就有三十好几。我全交给家里,我一年就能交四百!等到英子孩子过周,我最少给家里交八百!” 这个算数太好了,完全没有问题,刘二柱同志现在看起来很有点文化水平的样子。 然而。 “爸,我们又不是不吃不喝啊,你交八百,我们不是多攒八百。” 刘二柱:“……是哦。” “不是还有我呢,我是肯定不会坐在家里吃干饭的。林委员很看好我的,她这个人又阔气,比过去的李主任还愿意分好处给别人,我的好日子在后面呢。”张秀红充满自信。 “确实,到了我们一家共渡难关的时候了。”刘小麦深沉道,“我必须重操旧业拾起笔杆,进行文学创作了。” “还有我还有我,”刘小豆举手,“我也、帮忙。” “你能干什么哟,”张秀红道,“你跟小虎年纪小着呢,我也不求你们赚钱了,你们要是真有那份觉悟,不如争取跳级,这也是给家里省钱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 “妈妈,你就别管我们了!”刘小虎兴奋道,“我跟小豆已经有好主意了,嘿嘿。” 刘小麦和张秀红都没当真,以为这两个小的嘴炮呢,她们观察着刘二柱同志,就见刘二柱一副坐立难安的纠结模样。 “刘二柱,你憋尿?”张秀红推了他一把。 “没。”刘二柱忧郁地说,“我就觉得七百五不怎么好听,要是能凑个整,能有八百就好了。” 刘小麦掏口袋:“我把外婆给的压岁钱拿出来?” “不用不用,你那个才几块钱,留着到学校买菜吃。”张秀红嫌弃吧啦的,“别管你爸,就他事多。” 怎么就事多了呢…… 刘二柱深深地凝视张秀红,终于鼓足了勇气,钻到床肚里,拖出来一双不怎么穿的破鞋子,从鞋底扒拉出来珍藏许久的五十块钱。 他递到张秀红面前:“这不就凑整了吗。” “…………” 长久的沉默之后,张秀红突然捏住了他的耳朵! 见势不好,刘小麦带着大妹小弟赶紧开溜,把场地让给需要的同志。才关上门,里头就传来刘二柱同志杀猪一样的嚎叫声。 “当男人太惨了。”刘小虎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小小年纪就有了如此深刻的觉悟。 “瞎说。”刘小麦一本正经,“你就知道人家不是乐在其中了?” “大伯也是、男人,大伯打、大婶婶。”刘小豆已经发现了男人的多样性,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屋里,张秀红还在严刑拷问。 “你哪来的私房钱,这么多!” “奖金,红子,这都是奖金,我忘记给你了,刚刚才想起来。” “还有什么忘记了没上交的吗,啊?” “没有了没有了,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真的,红子你要信我啊,你不信就来摸摸我的心口窝……” 话题进展着进展着就歪了,里头的鬼哭狼嚎也弱了下去。 刘小豆和刘小虎还一副天真无邪搞不懂的样子,刘小麦心里却猜到了几分,这是刘二柱同志换了个姿势用□□分担来自张秀红同志的怒火了啊。 “我们的爸,这辈子大概都攒不住私房钱了。” 刘小麦这双眼看透太多。 “爸心里就过不了那道坎,我们的爸是真真正正的老实人啊。” 新学期开始后,刘小麦一进班级,就跟她的同桌王林林交流人生交流学习。 -- 第364页 王林林瘦削了好多,衣裳是挂在身子上的。他本来就是带点文气的类型,这会儿双目微迷弱不禁风,还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你参加什么多人运动了吗?”刘小麦不是很能理解他的状态。 “要是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这些科目可以变成人,那我确实日日夜夜都在被多人追着奔跑运动。”王林林满腹辛酸,差点泪奔,“连做梦,他们都不放过我!” “我们上次见面是三天前,那时候你看着还不像这样呀。”刘小麦奇怪了。 三天前王林林一家去省城走亲戚了,再之前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学习。小刘家太小了,刘小麦都自带资料去了王林林家里,尽职尽责当好伴读兼家教。 “就是这三天,我爸妈突然发狠了监督我。”王林林不忍心再回想,“刘小麦,我突然发现你的好了,你是一个真正的善人。” 最起码刘小麦还坚持劳逸结合呢,写一个小时作业就要做一套操,早晚还要下楼散心。 而他爸妈,简直恨不得他的屁股就长在椅子上,哪里都不去,就学习。以前也不这样,不知道他们那两口子这段时间怎么了,突然暴露了狠毒心肠。 太可怕了,居然舍得这样摧残他。这不得不让王林林同学产生深深的疑虑,他爸他妈是不是打算要二胎了。 “王林林,你是学林黛玉吗,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 马爱梅跑过来找好久不见的刘小麦谈闲,被王林林这小模样惊到了。 ……辱黛玉了吧。 刘小麦是被马爱梅的话惊到了,她偏过脸再一次仔细端详王林林,放心了,是马爱梅在胡说八道。 “我不是,我没有,我是男生。”王林林居然还扭捏起来了。 马爱梅来劲了,拉了拉刘小麦的袖子:“小麦你看你看,是不是更像了?” “……我脸盲,我看不出来。” 刘小麦煞有其事地说,搞得她好像真见过林黛玉,知道人家长什么样一样。 “你好好的总是提林黛玉干什么?” “还不是叶春花,她好像看多了走火入魔了,一个寒假过去瘦成皮包骨头,气色差极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她学林黛玉。” 马爱梅很不高兴,“她哪里像林黛玉,她如果像,王林林就更像,王林林名字里头还有林呢。” 原来马爱梅是觉得叶春花辱黛玉了,于是拿着王林林辱叶春花。 刘小麦却捕捉到一点不对劲:“叶春花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暴瘦都是不正常的,这个年代讲究福相,不讲究骨感美。叶春花犯不着瘦身,家里条件也不会让她饿着。 “谁知道呢,她敷衍我,我也不想关心她了。”马爱梅扁扁嘴。 为了节流,刘小麦这学期没在学校宿舍住了。但是她午饭还是跟原来的室友一起吃,四个人搭份子点菜。 她刚坐下来,就看到叶春花跟鬼影子一样从她旁边飘过,然后又折了回来,在她前面坐下,幽幽盯着她。 刘小麦:“……” 亲娘哟,她开始怕了。 王胜男她们三个呆滞了一会儿,旋即反应过来,有点不耐烦。 “叶春花,你不是从来都不跟我们一起吃吗,现在坐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瘦骨嶙峋的叶春花开口了:“刘小麦,我找你,说一件事。” 她的语气有点不流畅,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 “我家进贼了,钱和票都被偷干净了,我爸为了追贼,还把手腕摔断了。” “……这、这也太不幸了,怎么会这样?”小姑娘们惊呆了。 刘小麦却一下子想起来叶华娟家失窃,刘老太被诬陷进局子的事了。 报应来了吗。:,,, 第174章 刘小麦睁了睁眼,一副被雷炸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叶春花盯着她:“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遇到这种无妄之灾,只能求公安同志抓贼了。”刘小麦干巴巴地说,“你家那个贼人抓到了吗,有没有给你家赔偿。” “刘小麦,你不诚心!”叶春花“腾”一声站了起来,“算了算了,我早该明白,叶华娟都是你堂婶了,你怎么可能还站我这边。” 这话说的简直莫名其妙,在场每一个人能听得懂。 原本还对叶春花充满同情马爱梅等人这会儿咂摸出了几分不对劲。 “叶春花,你怎么了,你家遇到了倒霉事,跟小麦发什么火?”马爱梅听不惯。 “又不是小麦当的贼,更不是小麦让你爸摔折手腕子的。” 徐芳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联想到他爸摔折腿的事……那倒是跟小麦堂叔家真有点关系,她的心里顿时有点毛毛的。 “就是欺负人罢,看小麦年纪小脾气好,故意跟她撒气呢。” 王胜男很是愤怒,觉得她这双眼睛已经看透了一切。 “你们真的很烦人。”叶春花以往摆脸色的时候还有点娇俏,现在因为太瘦了,瘦到了形销骨立的地步,再一摆脸色,就带上了瘆人的味道。 “你……”王胜男打了个嗝。 “无语,是你们不懂。”叶春花扭头就走。 “叶春花,你是不是不喜欢你堂姐?”刘小麦突然出声了。 叶春花嘁了一声,头也不回,“是她先不喜欢我的。” -- 第365页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那我大概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呀?”马爱梅凑过来问。 刘小麦摇了摇头:“吃饭吃饭。” 她奶果然没有偷钱,按照锦鲤的恶有恶报传统,最合理的逻辑就是叶春花她爸偷了叶华娟家的钱,结果让可怜的刘老太平白无故遭受了牢狱之灾。 于是天道老爷略施小惩,让别的贼人来了个黑吃黑,把叶春花家的不义之财又给偷了,还让叶春花她爸不干净的手摔折了。 在锦鲤文里,这应当是大快人心的情节。 可惜刘小麦苦逼就苦逼在她家是被正道的光排斥在外的炮灰势力,不幸中的万幸的是分家了,他们家还进城了,大家桥归桥路归路,按道理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牵扯了。 但是想起来前段时间的事,刘小麦心中升起来一点警惕。日子顺心之后,他们一家好像有点飘了。张秀红同志去刘四柱手里抢猪爪子没事,别回头去鞋厂死乞白赖跟刘三柱要鞋……亲娘哟,张秀红同志真的做得出来这种送人头的事。 刘小麦感觉压力来了。 做人果然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忘本,时刻要把拒绝炮灰、狗命重要的座右铭放心头。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给她爹她娘洗脑了。 “小麦。” 打断她苦大仇深思绪的是徐芳。 徐芳捏着筷子,把筷子捏成了十字架的造型,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了。 “我们之前暗示了你那么久,你都没什么反应。那我就直接把事情告诉你吧。”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刘小麦有点惊,她调整了一下情绪。 “你讲你讲,我听着呢。” 徐芳看了看马爱梅,又看了看王胜男,三个人紧紧地靠近刘小麦,压低了声音,一人一句,讲相声一样,把刘三柱一家在鞋厂的光辉往事细细说了一遍。 “就当我脑子糊涂了吧,我始终觉得我爸摔折腿、摔没了上升机会,跟不收他礼、不给他转正机会有关系。”徐芳气呼呼道,“我就觉得邪门。” 刘小麦:“我觉得你的觉得没有错。” “?”徐芳一怔,“小麦你说什么呢。” 刘小麦恍然大悟一样,捂了捂嘴,“没,就当我刚刚什么也没说,你接着讲。” 徐芳纠结的不得了:“我讲你家人的坏话,你不生气?” “我家早被分出来了,我没那个福气,跟我三叔当家人。”刘小麦说之前把这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没有冒犯锦鲤的意味,她就大胆地说了。 “分家了?那就好那就好!” 徐芳神色一轻,马爱梅和王胜男也跟着轻松起来。 “那我们就不担心你了呀,我们本来还怕你三叔家的那些旧事东窗事发,害得你被殃及到呢。” 刘小麦奇了怪了:“我三叔家还有什么旧事吗?” 她仔细地回忆原锦鲤文,剧情已经解锁了很多,包括一些锦鲤家的往事。 她都晓得的,难道还有什么惊喜是她不知道的吗? 徐芳的脸都红了,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刘小麦心里咯噔一下,就听见她用蚊子哼哼一样大的声音说话了。 “你三婶以前因为乱搞女女关系,在厂里被批.斗过。” 刘小麦:“……” 就这? 索然无味。 “小麦小麦,你什么表情,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王胜男叭叭叭。 “吃惊啊。”刘小麦说,“我在心里吃了。” 王胜男:“……” 马爱梅懂了:“小麦这叫少年老成。” “并没有并没有。”刘小麦不敢当,她托着下巴,“徐芳,当年我三婶的乱搞对象是不是姓高?” 高县长的女儿高玲,原锦鲤文里姚静的闺中密友。 ……也是福宝的亲妈。 但在徐芳的口中,又不一样:“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小呢,也没人告诉我那些事,就知道你三婶被批.斗过,但是那个女的没有,她下乡插队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因为人没了啊。 但是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姚静搞得身败名裂,另一个人却可以远走他乡,要不是自己受不了跳河了,大概可以熬个几年全身而退。这可能是高县长作为父亲能给自己女儿最大的关照了。 然而事实没有如果,大家都是这么不幸。 福宝的锦鲤运,这一瞬间都显得像个荒诞的笑话一样。 刘小麦心里宛如塞满了乱稻草,她低着头狠狠地扒着饭,连马爱梅她们说起有新同学要到班上来都没在意。 放学回家,张秀红同志还没回来。 刘小豆和刘小虎正在吭吭哧哧埋头写作业。 刘二柱同志在做饭。 “妈呢?”刘小麦问。 “跟着林委员出去开会了。”刘二柱神神道道地开口。 刘小麦:“……” 这么厉害的吗,张秀红同志真是令人不可小觑。 正说着呢,她妈回来了。 张秀红“哎呦”“哎呦”了一路,一到家,就毫无形象地把鞋子踢下,人朝床上一躺。 “我这双腿,都要为了我们小刘家跑细了。”张秀红唉声叹气。 “妈,你辛苦了,我给你捏捏。”刘小麦殷勤地过去。 “饭好了没有,我要饿昏了。这会真不是人开的,一开就是一下午,还不包饭!” -- 第366页 最后一句话,简直包含了张秀红满满的怨念,委屈啊,心痛啊,没占到便宜难受啊。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刘二柱忙不迭道,“红子,苦了你了,吃完了我给你烧水泡脚。” “唉,我张秀红这辈子就是个劳碌命。” 张秀红都想不明白,按道理来说日子越过越好了,她怎么反而越来越忙了,忙得居然想不起来偷懒了。 回想起两年前在松梗大队的水田里磨洋工的幸福时光,居然跟上辈子一样久远了。 “但是那会儿,我们吃没得吃,喝没得喝,穿的衣裳破破烂烂,还一天到晚被我奶羞辱。妈,比照起来,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日子好?”刘小麦开导她。 张秀红:“……” 她摸了摸肚皮,不得不承认真是这样。 现在好,还是现在好,奋斗吧张秀红,你老娘还给你存了几百块钱买房呢。 “扶我起来。”张秀红坚强地说,“我要趁着没事学习一下会议内容。” “这就对了,妈,你太上进了。” 刘小麦把她妈刚拉起来,就看到她妈从兜里摸出来一个小本子,皱着眉头一边看,一边念念有词。 “……妈,这是?” “我开会记的笔记。”张秀红一本正经道。 刘小麦:“……” “怎么了,这副表情?”张秀红瞥向她。 刘小麦一脸的深沉:“真的,我现在已经搞不懂你和我爸的水平,不晓得你们在第几层。” “不要小瞧我。”张秀红手一指,“我总不可能连小虎都不如,他还看得懂报纸呢。” 刘小麦看过去,不对劲,刘小虎头都不抬,依然在奋笔疾书。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打她回家,刘小豆和刘小虎这两个小学生就一直忙着写作业,一副居里夫人上身的样子,周围再热闹,他们漠不关心。 ……这是要搞什么大动作哦。 刘小麦悄摸摸凑过去,温柔地问:“你们在干什么呀?” 刘小虎脱口而出:“赚钱。” “……” 仿佛终于意识到说错话了,刘小虎抬头捂嘴,刘小豆磕磕绊绊:“我们、写作业。” 刘小麦就把他们的作业翻了翻。 “小虎,你这课文为什么要抄三遍?” 刘小虎理直气壮:“我们老师让抄三遍。” “行。”刘小麦把本子还给他,看向刘小豆,“你的数学题为什么也要做三遍?” 这会儿的课后作业除了课本习题,就是老师出在黑板上,学生们抄在本子上写。 刘小豆搞了三个本子,一个本子抄一遍。 “也是老师让的!”刘小虎帮忙解释,刘小豆认真点头。 “真的吗?”刘小麦眯眼。 “真的真的!”刘小豆刘小虎点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那头,张秀红又开始了。 “我今天出去开会,人家女同志都穿得特别精神。好衣裳我是买不起,想要一双好鞋子穿穿,我找三柱要要应当能行。” “!” 刘小麦今天非得掐断张秀红同志这种苗头。 “爸妈,我有事跟你们说。” 刘小麦端端正正坐到桌子前。:,,, 第175章 “麦啊,什么事,我这里要看着锅呢。”刘二柱还不以为意。 张秀红也是一副专注的样子:“我学着,你说着。” “……” 行吧,都是亲爸亲妈。 刘小麦正襟危坐,小下巴一抬:“我们班上王老师找过我谈话了,说打算推荐我去省城上高中。” “!!” 刘二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去。 张秀红手一哆嗦,小本子就落到床里面去了,她一眼都没看过去,甚至完全想不起来上头内容了。 “大姑娘啊,你、你刚刚讲的什么啊?”她掐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刘小麦面瘫着脸,说的跟真的一样:“王老师说了,我的高中是要去省城上的。” 王老虎找她谈话是假的,但是她要去省城念高中是真的。到时候又不需要推荐了。 张秀红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姑娘,你不是才初一吗,你们王老师都给你打算到那一步了?” “当然了,”刘小麦毫不羞愧,振振有词,“可见我是有多优秀,我的前途会有多光明。妈,你跟我爸现在应该认识到了吧。” “认识到了认识到了……”张秀红抹了把脸,站起来围着桌子头重脚轻转了两圈,然后冷不丁出手逮着刘二柱胳膊一掐。 “嗷——” 人魄分离的刘二柱兔子一样从地上弹起来了,“红子,疼疼疼……” 晓得疼,晓得疼好啊。 “是真的都是真的!我不是做梦……这些都是真的!” 张秀红疯狂地搡着刘二柱肩膀,又是哭又是笑。 刘二柱人都傻了,随着她摇摇晃晃。 “爸啊,妈啊,你们欢不欢喜?”刘小麦捧着脸问。 “欢喜,太欢喜了。” 张秀红抬起来刘二柱的手臂,把眼泪蹭到他的袖子上。然后拍了他一把:“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不欢喜呢?” “欢喜啊,我欢喜呢。”刘二柱跟做梦一样脱口而出,“我想着去省城买房子要多少钱呢。” 张秀红:“……” -- 第367页 “爸,有志气。”刘小麦翘起大拇指,“小刘家有你了不起,你不愧是是一家之主啊。” 张秀红:“……” “麦啊,你放心,”刘二柱摆出拉手风琴的姿势,“没有人比我更懂弄房子。” “我太感动了。”刘小麦慷慨激昂,“等我们一家都去省城里,我们就是正正经经的省城人了。这不是我一个人有光明的前途啊,这是属于我们小刘家的光明前途!” 当省城人? 他们泥腿子也能当省城人?? 这真的是老刘家祖坟着火,才能让他们有这种造化吧。 这一张铺天巨饼把刘二柱和张秀红彻彻底底砸晕了。 “麦啊……” 他们搂住刘小麦,失声痛哭,搞得好像已经去省城了一样,提前庆祝上了。 主要刘小麦向来说什么就做到什么,她就不说空话,她说她是文曲星她就是文曲星。 “小麦啊,我怀着你的时候,我就晓得你有出息,我摔了好几跤,你都稳稳当当在我肚子里,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晓得你是个有大造化的。”张秀红激动的都语无伦次了。 刘二柱作为一个懂房子的男人,他已经提前为难上了。 “到时候我们买筒子楼还是买小平房呢?筒子楼住不开,小平房恐怕老旧。麦啊,你欢喜哪个?” 被他们两个搂住的刘小麦嘴角抽了一下。 这就是考清华还是考北大的烦恼吗?刘二柱同志在心气这块拿捏的死死的啊。 她费力地从充满爱意的怀抱中探出来脑袋,再伸出来手,往桌子上拍了两下。 “不要高兴太早了,爸妈,我还有个坏消息想要告诉你们。” 说着,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整个人都无比的严肃,仔细端详还会发现她的小脸发黑。 喜气洋洋的气氛一窒,飞出了天窗的梦被拽了回来,张秀红和刘二柱都跟着凝重了表情。 “小麦,什么坏……坏的消息?” 刘小麦沉重地叹气,让他们两个都在桌边坐下来,然后愤懑地开口。 “王老师说了,他是有把推荐机会给我的打算,但是却不能不顾及别人的声音。” 说到这里,刘小麦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张秀红和刘二柱的脸上缓慢地、深刻地逡来逡去。 逡得张秀红和刘二柱是彻彻底底笑不出来了。 刘小麦捏紧了小拳头,整个人处于巨大的情绪漩涡之中。 “居然有人跟我们王老师打小报告,说我们一家子品德不行,觉悟对不起成分,不配占有去省城念高中的宝贵名额,甚至建议我收拾收拾高中回公社念!” 还有这种人?? 太缺德了,太缺德了吧! 刘二柱和张秀红都惊呆了。 张秀红尤其受不了,捂住心口摇摇欲坠:“谁打的小报告谁打的小报告,我看这个狗日的就是见不得我家好,是存心的啊,小麦你知道那个人是哪个吗?”她马上就要过去把这个人撕碎! “王老师怎么可能告诉我,照他那意思,盯着我的人多呢,有的人还准备去松梗打听我的事。”刘小麦危言耸听。 刘二柱头上冒汗了:“没事的,没事的,乡亲们不会说我们坏的。” 张秀红歪了歪嘴:“小麦,你奶还指望你考大学呢,谁说你坏,你奶肯定第一个跟他急。” “天下有那么多张嘴,哪能一张一张管的过来。”刘小麦道,“万幸的是王老师还是站在我这边的,他说只要我们自己不出纰漏,不被人捅到他那里去,他就肯定推荐我上省城的高中。” 刘小麦豁然起立,振臂高呼,慷慨陈词。 “爸啊妈啊,现在已经到危急存亡的关头了,我们一定要坚守阵地。越有坏人惦记着我们,我们越要滴水不漏,就像打仗一样,这是一场持久战!” “而我们小刘家,是不可战胜的!” 张秀红和刘二柱热泪盈眶,心里升腾起来豪情壮志:“我们有这样的信心,我们必须拿下名额!” 都闻到大饼的香味了,怎么可能还能忍受饼碎的失望。 刘小麦坐了回去,喝了一口提前准备好、正好凉了的白开水,把嘶声到现在的嗓子润了润。 “既然这样,妈你就不能去找我三叔要鞋子了。人传话可厉害了,更别说我一个室友爸爸还是我三叔的车间主任。这事要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不就成了我们小刘家压榨亲人的罪证了吗?” 张秀红:“……” 刚刚还热血沸腾着呢,这会儿血已经开始凉了。 “什么意思哦,小麦,这话是我以后都不能占小便宜了?”张秀红问。 “是啊,妈,我知道你以前为了养活我们家,占小便宜受尽了人家白眼。妈,我心疼你啊。”刘小麦擦擦眼角,握住了张秀红同志的手,“如今终于不用这样了,妈,感动吗?” 张秀红:“……” 她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刘二柱感动了,真情实感淌眼泪,“红子,小麦长大啦,晓得疼你啦。红子,你说句话啊。” 张秀红抽着鼻子扁着嘴,满脸都写着僵硬的高兴:“我感动啊,我感动坏了,呜呜呜呜……”她一字一句艰难地说,“我就不喜欢占人家小便宜,我马上是有工作的人。” “我听你的,”刘二柱道,“红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 第368页 刘小麦又把刘二柱的手抓过来,把她爸她妈的手摞到一起。 “这就对了。”刘小麦振奋道,“过程是曲折的,未来是光明的。我的前途好,就等于小刘家的前途好,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当个好人。” 当个好人…… 张秀红唉声叹气:“我必须当啊。” “我本来就是好人。”刘二柱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我也是,我是三好学生。”刘小麦很有底气。 说完了三个人对视了一眼,怎么总感觉不满足呢,好像缺了什么一样…… “刘小豆刘小虎!!” 张秀红在喊人,“家里开会呢,都开到现在了,你们两个怎么一下子都不动弹,磨叽什么呢?回头因为你们耽误了事怎么办?” 真是太稀奇了,平时最喜欢扒拉在家里人身上听故事跟着一唱一和的小姐弟今天居然闷不吭声写作业到现在,这种勤奋的精神实在是惊到张秀红了。 刘二柱又感叹:“孩子们都长大了,晓得懂事了。红子啊,我们家的都是好孩子哦。” “来了来了,”好孩子刘小虎匆匆忙忙把本子往书包塞,大声道,“我们太沉迷写作业了。” “我们、不耽误事。”刘小豆正儿八百道,细看还有那么一丝自豪。 刘小麦:“……” 不对劲,她嗅到不对劲的味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76章 大上午,又是劳动课。 学生们分小组承包了菜地,给菜地松土播种、锄草捉虫……还有施人工肥。 “为什么会有施人工肥?”有的女同学有点嫌弃。 王胜男撸起来袖子,一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样子:“不会的女同学都放着我来,我在家里给我家菜地施过肥!” “不会的男同学呢?”一道弱弱的声音在她身边想起。 王胜男一回头,看到了王林林。 王林林脸色好差一个,他是正宗的城里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劳动课。 “王林林,你为什么跟我一样姓王呢,为什么我们八百年前是一家。” 王胜男想不通,她出馊主意,“不会的男同学,我建议你去找王老虎谈一谈这个事情,反正你们八百年前也是一家。” 我们现在也是一家…… 王林林在心里吐槽,然而实在不敢触远房亲戚王老虎霉头,刘小麦那么优秀一个,王老虎对她都疾言厉色的,何况他呢。 “哎,王林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小麦呢?” 徐芳挑了水过来,看到王林林,奇怪地问,“你不是应该跟小麦一组吗?” “小麦是班长。” 说了这么五个字,王林林收声了。他推了推眼镜,有点萧索的意思。 “还有呢还有呢?”王胜男也不知道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追着问。 王林林用小眼神瞥了她一下。 剩下的,自己想。 想什么哟。 王胜男想不明白。 而刘小麦呢,她正站在王老虎身边呢,盯着王老虎另一边的少年眨巴了两下眼睛。 王老虎说:“这是来到我们班上的新同学,何在洲。现在正好是劳动课,小麦你作为班长,可以带着何在洲,去跟班上同学熟悉一下,最好在劳动中打成一片。” 您说的“打”,是哪种意义上的“打”哦。 刘小麦看看何在洲。 何在洲那张小白脸无辜极了,轻声道:“班长好。” “你好你好,何在洲同学,请跟我来吧。”刘小麦客气地招呼他。 出了王老虎办公室,刘小麦在前面走,何在洲落后她一个肩头。 刘小麦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 何在洲的唇线慢悠悠地牵起来,他目不斜视:“小麦班长,你偷看我做什么?” “……何在洲,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不知道,”何在洲眼睑一抬,“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这么久没见,真的好久啊,中间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何在洲亲自把他的妈妈安文玉送到了省城,送到了他舅舅的手中……其后种种不必再提,何在洲现在感觉他更像大人了,他也想知道在刘小麦的眼中,他现在是什么伟岸的形象。 刘小麦诚实地开口:“像一只曲项向天歌的大白鹅。” “…………” 在让他失望这件事上,刘小麦从不让他失望。 何在洲露出了一丝狼狈:“刘小麦,你故意的是不是?” “你不是刚刚还在叫我班长,怎么突然不客气了。”算了算了,刘小麦不跟他计较,回过身拍拍他肩,敷衍地哄他,“刚刚算我讲错了,你像白天鹅,引吭高歌的美丽白天鹅,这样好不好?” 一下手却觉得不对劲,她想拍何在洲的肩膀……居然要把手抬这么高? 何在洲长高了? 刘小麦心里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何在洲,你几岁了?” “十四。”何在洲抿了抿唇。 分开??没多久,刘小麦居然都忘记他的年龄了。这算什么,薄幸吗? 刘小麦没发现他的小纠结,一板一眼地算:“不小了,十四岁才来上初一。” “不算大,”何在洲一脸的坦然,“在各个生产队里,十四岁可能还在读小学。” -- 第369页 这倒是,比如刘小勇,他说不定要接刘四柱的班子,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小学念个十来年再毕业。 “你怎么直接来念初中了,还是到县中学念。”刘小麦奇怪,“我还以为你要先在松梗小学念几年,毕业了再说呢。” “我没有念,但是我毕业了。” “……这么厉害?” “当然。”何在洲有点小得意,“我直接跳级。” 跳的如此之急? 过来人刘小麦在叹息:“上了初中,你说不定会后悔跳太快,因为你要面临新的挑战了。” 她刚来县中学的时候,志存高远意气风发,觉得自己读个一年半载就可以念高中,努努力赶上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过独木桥者也不是不可能。 结果现在完全没有那样傻白甜的想法了。 学习这种事情真的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越学越深越学越难,刘小麦又没什么学霸系统或者过目不忘的金手指,她只剩下前世学过一遍的优势,但是那其实也不是优势,因为刘小麦早就忘的七七八八了,只能重新学、慢慢学。 刘小麦的目前的目标就是坐稳第一不动如山,跳级什么的,暂时不敢想了。 何在洲睨着刘小麦的侧脸,“我不怕挑战。” “知道知道,你不在怕的。”一班之长刘小麦同学严肃起来了,“但是你要团结同学,装也要装的像些。不要搞得太孤僻,这样的话,你肯定要让徐爷爷伤心,你来县中学念书他应该给你找了关系吧。” 何在洲不置可否。 他眸光微敛,想起来在省城遇到的那个自称是他舅舅的男人。那个男人像驱散要饭的一样,丢了个信封到他身上。 “拿着你需要的东西回去好好过日子,没有人欠你的。” 何在洲捏着拳头让指甲嵌入了肉里,终于平静地露出笑容,说谢谢舅舅。 那个男人看都没看他一眼,抱着昏睡的安文玉钻进了车子。 绿皮火车发出极大的噪声,哐当哐当地远去。 何在洲站在轨道旁的台子上,看着雾蒙蒙的天色和消失在天线处的车影,一瞬间心里只剩下迷惘。 没有人欠他的,可是、可是…… 他喘不过气来,他只知道既然被生下来了,他就应该好好活着。 “何在洲,你发什么呆呢?”刘小麦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 “刘小麦,我妈妈走了。”何在洲低声道。 “诶,我知道。” “我现在成为初中生了,等我妈妈治好病回来,她一点会感到高兴的。”何在洲黑湛湛的眸子弯了弯。 “……可以的,你要努力啊。” 刘小麦瞥开目光,“到菜地了。” “小班长来了!”今天县中学的这片菜地都被他们班承包了,同学们七嘴八舌的,“王老虎是不是又给你施压了,哎,小班长带了个谁来了?” “同学们,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何在洲。他水平不错,是跳级来我们班上的,大家鼓掌欢迎。” 霎时,菜地里响起来噼里啪啦的巴掌声。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何在洲,何在洲落落大方又略带腼腆地走出来,很有点大家闺秀的感觉。 “大家好,我是何在洲,和小麦班长来自同一个公社。” “你们是老乡!” 大家都懂了,表达欲更强烈了。 “你们公社专出跳级生吗?” “都是跳级,何在洲,你跟我们小班长,哪个更厉害?” 什么什么,还说到她了。 刘小麦听见了,不阴不阳地瞅着何在洲。 何在洲睁睁眼:“那必须是小麦更厉害呀,她是我们整个公社的榜样,我也是收到了她的感召才努力跳级的。” 噢—— 原来如此,情理之中的事啊。 马爱梅掷地有声道:“我们就不该产生那样的质疑,我们要把小班长就是最厉害的写在黑板上!” 这一个人……又是谁? 何在洲的眉尾细微地抬了一下,刘小麦的好朋友怎么就这么多哦。 那边,王林林端详了半天,思索了半天,终于认出何在洲了。 他激动地跑到何在洲面前:“是你!” 何在洲视线一掠就认出来王林林鼻子上的小眼镜,他复读王林林的话:“是你。” 两个人相视一笑。 “小麦的同桌。” “黑子的哥哥!” “……” 刘小麦路过:“聊的还蛮不错,气氛也蛮和谐,不如就你们两个组一个小组,去劳动吧。” 王林林看着何在洲高高的个头,劲瘦的身躯,颇为满意,这一看就是能挑的动粪桶的啊。 何在洲只看刘小麦:“你呢?” 刘小麦昂首挺胸一脸正直:“身为一班之长,我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挑大粪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刘小麦冲他们挥了挥手就离开。 “别管小麦了,小麦年纪那么小,你总不能让她帮你做那种事吧。”王林林劝何在洲看开点,“我们去忙吧,反正早也是做迟也是做,早死早超生吧。” 何在洲已经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事了。 “这个味道……”他的眼睛缓缓睁大。 闻到了,他都清清楚楚闻到了。 -- 第370页 “对对对,就是人工肥的味道啊,别的小组已经忙活开了啊。”王林林急了,“我们也要劳动了,小麦会回来监督我们的。” “劳什么动?” 这是什么弱智问题,何在洲偏偏表情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王林林抓紧时间推了推眼镜,毕竟待会儿就没机会推了。 “给菜施人工肥啊。” 何在洲的表情裂开了。 这就是刘小麦口中的上初中后新挑战吗,啊? 压力来了啊。 …… 刘小麦一整天都心情愉悦,放学后坐在刘二柱车座后面开开心心回家,巴拉巴拉说了一路,刘二柱都回之以深沉的“哦”。 到了家里,一开门,发现家里空空荡荡,刘小麦感到不对劲了。 “我妈呢?小豆小虎也没回来?” 刘二柱露出了一个憋屈的表情:“你妈啊,因为你那不争气的弟弟妹妹,被家具厂老师喊过去羞辱了。” 刘小麦:“……”:,,, 第177章 “丢人现眼,丢人现眼啊!” 张秀红自从回到家她的心情就没有平静过,围着桌子转来转去,脸红脖子粗的。 “刘二柱,都是你干的好事,你怎么就养了这么两个小怂子?” 孩子出息了就是像她,孩子丢人现眼了就是刘二柱的错。张秀红的这套逻辑合情合理,毫无漏洞。 刘二柱缩在边上忏悔:“红子,是我拖你后腿了。” 然后跟刘小豆刘小虎讲道理,“你们两个怎么就不晓得好歹呢,你们帮人家写作业好歹把笔迹改改啊。” “!” 正安安静静在墙边罚站的小姐弟俩恍然大悟,居然败笔在这里吗? 难怪啊,难怪他们俩昨天才接了业务,今天就被老师抓包了。 “不能干就别干了,刘二柱,你别在这里不消停,撺掇两个小的继续干错事,回头再被喊家长,你这个当爹的去!” 张秀红快要呕血了,“今天放学,人家老师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凶我,我这辈子还没这么现眼过,这么现眼!” 小年夜汇演一战成名后,她张秀红大大小小在家具厂也算个名人,她被挂在台上了,大人小孩都围着她看,兴致勃勃的。 这叫什么事? 啊啊啊啊张秀红受不了这种委屈。 “红子你讲的对,这种事情确实不应该做。”刘二柱擦擦头上的汗,指着刘小豆刘小虎,“家里吃给你们吃,穿给你们穿,怎么就想不开了,居然在学校帮人家写作业,这是你们吃亏了啊,好好的帮人家写什么作业?” “不吃亏不吃亏。”刘小虎把头摇,“我们在赚钱哦。” “还赚钱,还赚钱!”张秀红真是好一阵后怕,“幸亏人家骗了你们,一分钱都没给,要不然这就是投.机倒.把了啊。” 这怎么又是投.机倒.把了,一直默不吭声写稿子的刘小麦抬头看了她妈一眼,纳闷是不是矫枉过正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吧起来了。 “妈妈,对不起。”刘小豆小声道。 刘小虎扁嘴:“我们错了。” 他们太蠢了,代写作业被老师一眼就看破,受尽委屈一分钱都没赚到,还让妈丢人。 张秀红拉着脸躺到了床上,沧桑地看天花板。 “你们两个要好好反思了,今天晚上饭就不要吃了,不让你们饿一下肚子我看你们是不会长记性的。” 什么什么,还要饿肚子? 刘小豆和刘小虎怕了怕了。 “妈……” 他们俩个泫然若泣。 狠心的张秀红把眼睛一闭,夸张地打起呼噜来。刘小豆刘小虎泪眼汪汪看刘二柱,刘二柱这个惧内之人劝他们。 “听你们妈的话,你们妈都是为了你们好。” 刘小豆和刘小虎:“……” 他们早该知道,爸是指望不上的! 这么想着,他们看向了小刘家地位最高的人——大姐刘小麦。 刘小麦放下了笔,伸了个懒腰。 “走,小豆小虎,你们陪我下去逛逛。” “可是……” 妈让他们罚站呢。 “妈睡着了,没事的。” 刘小麦看着睫毛直动的张秀红同志,毫不心虚道。 刘小豆自觉主动地牵住刘小麦的手:“好。” 刘小虎纠结了一下:“等我们回来了,我们接着罚站。” 有时候也说不好,这小姐弟两个究竟哪个更老实一点。 刘小麦一左一右牵着他们,姐弟三个喜笑颜开出门了、下楼了、散步去了。 从头到尾被忽视的完完全??的刘二柱:“……” 突然的,他的内心有了一点惆怅,这是怎么回事? 假寐的张秀红从床上爬了起来,嘲笑他:“你这个爹当的。” 刘二柱好生委屈:“红子……” “算了,笑你也没意思,我这个娘当的也不怎么样。”张秀红自我认识还蛮清楚,“我们都是恶人啊,唱白脸的。” “只要他们三个感情好就够啦,”刘二柱慢慢吞吞说,“小麦小豆小虎,他们不像我老刘家兄弟四个,也不像你老张家姐妹三个。” “我老张家姐妹三个还是不能跟你们老刘家比的,我们最起码是正常人,你们姓刘的四根柱子就不是正常人。” -- 第371页 张秀红问,“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不知道。”刘二柱乖巧地摇头。 其实他的大脑已经默默开动起来了,从刘老太的一身毛病想到老刘家的祖坟风水。 结果张秀红来了一句:“这是钱的问题,你们老刘家穷的叮当响,我们老张家家底子厚。” 刘二柱:“……” 真的吗,他不信。 但看到张秀红那正儿八百的模样,刘三柱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在理,红子你讲的在理。” 张秀红摸了摸头发,像个高人一样开始分析了。 “老刘家要甚甚没有,你妈补了东家就亏了西家,一碗水想端平也没端平的条件,搞到最后就人人委屈人人恨。老张家又不穷,我妈以往是不敢花钱不敢露财,现在她胆子大起来了,一天到晚补贴小辈,我就是再恨她当年耽误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现在也不好跟她闹了。” 刘二柱叹气:“是这个道理。” 以前鸡子好几天下一个蛋,刘老太不得藏着给最喜欢的晚辈吃吗。现在鸡子天天生蛋,一天就能攒到好几颗,他们小刘家都有那个福气吃到了。 这就是有条件了啊,不用搞得那么扣扣搜搜,矛盾不得了。 “二柱,你学到了吗?”张秀红语重心长地问。 “学到了。”刘二柱诚恳地点头。 “不错,你学到了什么?” “以后要多养鸡,养肯生蛋的鸡。” 张秀红:“……” “我要你多赚钱!”她把大腿一拍,“穷真的害人啊,要不是我们天天哭穷,小豆小虎也不至于在学校搞那些事,他们两个也是可怜,唉。” 这两个小可怜絮絮叨叨跟在刘小麦身边,跟刘小麦说他们吃了多少亏,上了什么当,然后又担心妈多久才能消气。 刘小麦说:“你们下回考个第一妈的脸面就回来了,她脸面回来之后就不记得这些事了。” ……考第一? 刘小豆捏拳:“我能做到,我有信心。” “……”刘小虎东张西望,“大姐大姐,我们要去哪里啊?” 刘小麦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在飘摇的柳树下站住,“你们看我们到哪里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举目望去,眼睛嚯地睁大了:“食堂!” 家具厂食堂里,刘小麦豪气地请两个小的吃东西,她吃一碗面,刘小豆刘小虎分食一碗面。 “大姐,妈让我们饿肚子,我们现在背着她吃了,妈会不会更生气了?” 刘小虎可真是绝了,一边呼哧呼哧吸面条,一边还忧伤成河。 “你吃都吃了,还尽说这些没用的。”刘小麦说,“你早这样谨慎,帮人写作业之前问问爸妈能不能做,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啊。” “我知道那、不应该做,”刘小豆的情绪低落,“但是我想、帮爸爸妈妈,大姐也挣钱呢。” 刘小豆是个早熟的孩子,她也想帮帮家里。 刘小麦温和道:“可是小豆,你跟小虎年纪还小着呢,现在不是你们挣钱的时候呀。” 刘小豆扁嘴:“大姐骗人。” 小刘家就她跟小虎没有用,大姐念书没几天都能写文章上报纸了。 大姐睡觉好晚,学习了之后又开始写文章了,早上还早早就起。 怎么就她跟小虎不能挣钱呢。 刘小虎的想法就单纯多了:“我想自己挣钱买糖吃!” 省的每次跟爸妈要,爸妈都不给,还说吃糖会吃坏牙齿,跟外婆一样。 刘小虎的近期目标——实现糖果自由! 可惜刚刚萌了个芽,就被拖拉机碾死了。 刘小虎一脸颓丧地吸面,怎么这个面都不香了呢? 刘小麦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都分不清今夕何夕了。这两个小朋友才几岁啊,居然看起来如此的苦大仇深,一副小小肩膀被生活压垮却不得不负重前行的励志模样。 但是她旋即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她的同志王林林打算用糖栗子换她的作业抄…… “小豆小虎,你们帮别人写作业是一种欺骗,你们欺骗了老师,这种事是不应该做的,但是想帮家里,该有别的办法嘛。” 刘小麦循循善诱,“小豆学习好,写作业快,你可以帮别的同学检查作业啊,别的同学遇到不会的题目你可以教他们。这样比替他们写作业轻松多了,还可以跟他们换糖吃。” 刘小豆发出老实的言论,“大姐,直接替别人写作业、更轻松。” 有的人无论怎么教,他该不会的就是不会。比如大伯家的小勇哥哥,刘小豆早就深有体会了。 刘小麦:“……” 她难道不知道吗,这不是开导彼此吗。 刘小虎着急了:“那我呢那我呢?” 他学习又不怎么好。他倒是敢教别的同学,问题是别的同学敢听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 刘小麦不愧是当大姐的,她简直妙计频出,看刘小虎一眼就有主意了。 “小虎啊,大姐记得你是班上劳动委员?” 劳动委员也是官,那几天刘小虎走路都在发飘,做梦都在讲这种梦话,刘小麦记得清清楚楚。 “是啊是啊!” 刘小虎快活地应了两声,意会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住嘴了,转着眼珠子滴溜滴溜看刘小麦。 -- 第372页 刘小豆懂了,她立军令状。 “大姐,你放心,我们这次会、好好挣钱,不丢人的那种。” “学习第一,快乐第二,挣钱第三。”刘小麦语重心长。 第二天,刘小麦捏着写好的稿子,又一次进了邮局。 为了省城的大房子,小刘家必须全员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锦水挽裳、Alice投喂地雷~ 第178章 叶春花不来上学了。 这个年代很多都是这样,学着学着,班上的人就变少了。 刘小麦睁了睁眼:“难怪她上次劳动课就没来。” 她还以为叶春花是短暂请假。 马爱梅她们有点怅然若失,“我们宿舍现在越来越空了。” “这样也好,”王胜男闷声道,“人少了多舒服啊,东西又好放。” “什么好放不好放的,”徐芳撇撇嘴,“叶春花的东西还堆在上面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收走带回家。” “我们顶多再等一个星期,她再不来拿,我就当她不要了,直接送这些东西到废品站。”王胜男道,“她要走了,都不跟我们说一声。” 马爱梅低低道:“本来就跟我们关系不好,何必跟我们说一声呢。” 亏得她们还傻傻等着叶春花回来呢,上回宿管老师来查寝,把叶春花的没收了。 非说那是什么小资的东西。 她们又没看过,哪知道里头什么内容,只能帮忙记了宿管老师的样子,等着叶春花回来告诉她。 谁知道叶春花不声不响退学了。 “她不会是要结婚了吧?”王胜男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徐芳瞪她,“叶春花才多大啊,她堂姐才结婚没多久吧。” “那、那……” 一直默默听着的刘小麦抬头说:“可能是有工作的机会了,可能是家里有事,也有可能是她自己不想读书了。反正她肯定会回来收拾东西,到时候可以关心一下她。” “对,乱猜没意思!”马爱梅说道。 只是她们心里还忍不住琢磨,好好一个人,怎么就不声不响退学了呢。 叶春花退学像小石子砸入了大塘里,涟漪一漾,很快就平静无波。 她的座位存在感倒是比她那个人强多了。 王老虎说,叶春花的位置空下来了,可以给新来的同学何在洲坐。有意见可以私下协商,协商好再告知他,他一贯是这样好说话的。 “你猜何在洲会不会中了王老虎的奸计。” 王林林忧心忡忡,怕何在洲太事多,惹得王老虎认为他心术不正。 “不一定。” 刘小麦道,叶春花的座位比较前,谁不想坐在前排呢,何在洲又不是无私大善人。 哪知道她居然看错何在洲了。 何在洲当真是个心怀大爱的,他人在最后一排,却愿意把前面的座位让给需要的人,毕竟他个子高眼睛好,坐在后面也能看清黑板上的字。 何在洲站得笔直义正言辞:“因为我一个人,影响到一片人就不好了。我相信只要有向学的觉悟,就算是最后一排,我也可以学好。” 王老虎直接抚掌:“说的好啊,何在洲同学。” 班上的同学们悄悄议论起来了:“这个新同学有雷锋的精神。” 王林林非常感动:“黑子的哥哥真好啊,黑子也是这样的好人吧。” 刘小麦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小麦,你这是什么眼神?”王林林感觉到不对劲了。 “没。”刘小麦摇头,心道你开心就好。 真是没看出来啊,何在洲蛊惑人心有一手,这情商忽高忽低的,纯看他高不高兴? “倒是你,王林林,你什么时候跟何在洲有交情了?” 王林林居然真情实感为何在洲担忧了。在他身上,丝毫不存在二代气质,反而有着工人阶级特有的接地气和耿直。 王林林扭扭捏捏:“他和我一起挑过人工肥了,他说以后还愿意跟我一起。小麦,劳动课的时候你能不能都???我和他分一组,我请你吃糖栗子。” 这利益交换好生熟稔。是刘小麦疏忽了,王林林同学还是很有他爹他娘阔气风范的,不愧是二代。 只是…… “何在洲对你这么好?” 刘小麦觉得古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何在洲那讨人厌的后脑勺给她留下来的印象太深刻了,她始终不相信何在洲真成小白莲了。 王林林直把头点:“何在洲说了,你们周末要去找黑子玩,他邀请我跟你们一起去呢,跟黑子来一场兄与弟的会面。” “小麦,你说我应该给黑子带什么见面礼?” 王林林巴拉巴拉讲了一大通,刘小麦把眼睛都睁圆了。 “什么周末找黑子玩?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怎么一点都不晓得哦! 刘小麦下意识地回头看何在洲,何在洲专心致志看课本,头都不抬一下。 “小麦,黑子哥哥真用功啊,黑子学习也这么用功吗,他念几年级,学习怎么样?” “…………” 刘小麦从未发现王林林这么烦人过,好能叨叨一二代。 “管好你自己。”刘小麦打开课本,冷酷无情突突他,“书背了吗?单词默了吗?数学题目举一反三了吗?” 王林林不得不跟着翻书:“在学了在学了。” -- 第373页 书本知识好,书本知识妙,不用下田挑大粪,他爱学习! 然而事实往往就是这么擅长给人会心一击,当天下午,初一一班又上劳动课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是班主任的课吗,王老虎不要我们了?”王林林眼镜都要被吓得从鼻尖滑落了。 刘小麦得知了消息,站在讲台上稳定军心:“王老师跟着校长去政府那边开会去了,同行的还有毕业班的骨干老师。” 她的声音里隐藏着一些颤抖,是欢喜的。 熬了这么久,熬了这么久……总算有一点熬出头的感觉了。 一九七六年,是时候给点改变了。哪怕只有一点风声、一点暗示,也是好的啊。 台下也沸腾了,同学们嗅不到时代变迁的味儿,但嗅出了王老虎牛气哄哄的味儿。 “我们班主任,跟校长一起去县政府开会!” 牛厉害叫牛掰,那王老虎厉害叫什么? “虎掰!” 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到菜地干活的时候也是热火朝天,嘴都闲不下来。 肥施太过也不好,这次只有一角的菜要施肥。大家心里轻松了不少。 王林林整个人都好起来了,一不小心就口出狂言:“我爱劳动,没有人能不爱劳动!” 何在洲一副路过的样子,在刘小麦旁边取农具。 刘小麦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珍惜前排的座位了?” 何在洲坦然地看着她,“不是你旁边,在哪里都一样。” 诶? 刘小麦听懂了,刘小麦不赞同。 “这你就是想太多了,”刘小麦强调,“我的同桌,是且只能是王林林。” 张秀红同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家具厂妇联呢。 刘小麦最近很想弄一本《三国演义》回来品读品读,深入学习一下曹孟德同志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何在洲凉飕飕地垂下眼睑。 刘小麦真的没有心! 幸亏他来了,多亏他来了啊。 “王林林和何在洲一组,负责左上角的那块菜地。”刘小麦道。 “好的好的好的!”王林林忙不迭应承。 刘小麦真是说话算话啊,果然又把他跟何在洲分一组了,感动! 糖栗子已准备就绪,王林林甚至打算把家里不知道从哪买到的好吃点心带过来孝敬刘小麦。 “何在洲,走啊。” 何在洲不走,何在洲的面色甚至有一丝丝的凝重。 王林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日了,左上角菜地,那唯一一块需要施人工肥的倒霉菜地?? “感动吧。”刘小麦求夸奖,“你们配合那么好,一心想着再配合,我被你们俩的精神感动到了,立刻把这样可以充分表现自己的好机会分给你们了,怎么样?” 王林林坏起来了,他的眼镜都要滑掉地上了,他都忘记了扶。 “怎么会这样,刘小麦,你……” 他还没找到好措辞,何在洲已经把扁担一拾,轻描淡写:“走吧。” 王林林:“……” 啊啊啊啊他怎么这么倒霉! 真不愧是你,说话算话刘小麦! 王老虎开会回来的第一件事,把刘小麦叫进了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不止王老虎一个老师,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都高高兴兴瞧着刘小麦,像是在瞧什么宝贝疙瘩。 刘小麦作为班长,经常来办公室送作业,也不是没撞见过这么多老师,但是这么多老师都盯着她看……咿,这场面还是略略有点令人发毛的。 作为一个多多少少见过几场大世面的文曲星,刘小麦的鸡皮疙瘩藏在衣服里,她面上丝毫不慌,规规矩矩走到王老虎的桌子前。 “王老师,您找我?” 今天的王老虎,是一个红光满面的王老虎。 他好像也在拼命压抑内心情绪,一开口居然是关心刘小麦。 “小麦啊,从队里小学到我们县中学,适应不适应呀?” 刘小麦:“……” 一学期都念下来了,您问我这个问题?:,,, 第179章 “适应的,”刘小麦懂事地说,“同学们很友善,老师们也很好,我感觉自己受益匪浅。” “那就好,我今天得到了一些好的消息,小麦,你的际遇好起来了。” 王老虎语气是难掩的激动,“以后说不定不止有工农兵大学,还有针对成绩择优录取的大学。” “真的吗?那是好事呀!” 刘小麦惊喜地睁大了眼。 她的数学老师杨老师笑眯眯道:“小麦同学,你是贫农家庭出身,学习成绩又这样优秀,你以后无论走哪条路,都会很好走的。” “我还小着呢,”刘小麦有点腼腆,“我现在是想顺利上高中。” “你肯定能上,还上好的高中。”杨老师瞧了王老虎一眼,跟刘小麦说,“以往上高中还要看你班主任的面子,这些年来他被学生烦得都头秃了。以后不一样了,你应当靠自己就能升好高中。” 秃头的王老虎咳了一声。 “小麦,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回去就不能松懈了。马上的期中考试,你要好好把握,争取一鸣惊人。” 她不是长久以来都是第一吗,毫无新鲜感的那种。还要怎么一鸣惊人哦。 心里很狂,刘小麦面上还是很谦逊的:“王老师,我努力考。” -- 第374页 王老虎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听学校的意思,要跟随县里的脚步重视教育成果了。对于在学习成绩上始终保持名列前茅的学生,必须表示嘉奖。” “!!” 什么什么,嘉奖?这是要发奖学金?呜呜呜熬了这么久,她刘小麦终于能摸到七十年代的奖学金了? 电石火光之间刘小麦脑补完毕,斗志昂扬,“王老师,我必须行!” 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她没必要太谦逊了,该狂的时候就得狂起来啊。 “小麦同学有志气。”杨老师竖起来大拇指。 刘小麦掷地有声:“王老师,杨老师,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气质来了,榜首的气质完完全全起来了。 杨老师特别看好她:“小麦同学,你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来办公室问我。” 刘小麦感动至极:“我会的,谢谢杨老师。” 王老虎就看着她们一唱一和,和和美美。刘小麦都离开办公室了,杨老师还舍不得收回目光,坚持目送她的身影远去。 实在看不到人了,杨老师才意犹未尽转过头:“老搭档,你这个学生收的好啊,要是真变革了,她考出头,你选择的机会就更多了。” 他们作为知识分子,自然是期待“变回去”。 不然这书教的实在是不安心,谁都害怕冷不丁被扣个“臭.老.九”的帽子到头上来啊。 这些年好多了,最起码县中学没再闹出批.斗、游街之类的丑事,但是学生依然难管。他们也不敢管,难免会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愤懑。 真变回去后,就不一样了,上头重视教育,他们这些知识分子就可以站直腰板了,不然走出去总感觉矮了别人一个头,好像就他们不是自食其力的劳动人民一样。 杨老师都在考虑了,到时候学校里会不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类学生靠成分进,一类学生靠成绩进,那他们作为老师,是不是也会分为两派,要是可以自由选择,她该教哪类学生呢。 “哎,王老师,我真是羡慕你啊,带出来成分好又成绩好的苗子,无论情况怎么变,你都好选。” 王老虎正在给钢笔吸墨水,闻言忍不住舒缓了眉眼。 怎么可能不欢喜呢。 “杨老师,你也不差,你可是刘小麦同学的数学老师。” 杨老师:“!” 是啊,她怎么搞忘了,刘小麦也是她学生啊。 杨老师怔忡了一下,突然蹲到了桌子底下,开始找书。 “杨老师,你在干什么?” “我找找资料,有适合的都送给刘小麦学习去。” 王老虎:“……” 他叹了一口气,把墨水瓶盖子拧上,又疯了一个。 …… 关于重视教育这种事,并没有大肆传开。 因为现在县里是在揣摩上头的意思,学校是在揣摩县里的意思。都没个准话,一副只可意会的样子。 于是老师们也就挑着提点了重视的学生几句,有的没听明白,也就这么过去了。 有的听明白了,比如刘小麦,她开始进入头悬梁锥刺股的勤学阶段。 王林林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刘小麦,你怎么了?” 刘小麦言简意赅:“学习。” “……”犹豫了一下,王林林小心翼翼地开口,“小麦,你是不是知道何在洲想动摇你第一名的位置了?” “????? 刘小麦眨巴了一下眼,她把书放下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在讲什么?” “没有没有。”王林林从书包里掏出来糖栗子来,“吃栗子吃栗子。” 刘小麦手伸过去,把糖栗子接过来,往她自己书包一塞。这一套动作宛如行云流水,好像手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因为她的眼睛从头到尾盯着王林林。 “你跟何在洲的关系很好啊。” 王林林扶眼镜:“没有没有……” “你告诉他吧,他这就是痴心妄想!”刘小麦一拍桌子。 ……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说呢? 王林林下意识地看了何在洲的位置,大家不都是同学吗,喊一声不就是了。 但是他看过去,不由“哎”了一声。 何在洲的座位居然空空如也? “别看了,等他找你,他不找你就算了。” 刘小麦告诫他:“王林林同学,你该为期中考试准备起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王林林忧郁叹气。 啊啊啊啊他就是被学习折磨的命。 旁边的刘小麦扶额,默默地为她自己掬起一把辛酸泪。 要不是为了张秀红同志,谁愿意跟老妈子一样天天督促王林林学习呢。 就是她亲弟刘小虎不愿意学习的时候,她都只是出言恐吓,完全没有拿着小皮鞭在背后跟着抽他啊。 来点作用吧,张秀红同志! 不晓得是不是她的祈祷见效了,刘小麦晚上回到家,就嗅出不对劲的味了。 张秀红抬着下巴挺着腰杆,坐在床边上。 刘小豆给她捏肩,刘小虎给她捶腿,刘二柱同志老老实实伺候她洗脚。 “小豆往上一点。” “小虎手重一点。” “二柱你再给我加一瓢热水,我好好烫脚。” 张秀红一边嘴角往上扬,一边嘴角往下拉,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不知道在唱哪台戏。 -- 第375页 看到刘小麦了,也是矜持地点头:“小麦回来啦,坐。” ……搞得像是大领导一样。 刘小麦一看就懂,凑过去道:“妈,你有工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贪吃的猫****投喂地雷,感谢HT1997投喂手榴弹~ 明天中午见,我尽量多写一点~:,,, 第180章 刘小麦此言一出, 张秀红翘着的兰花指一不小心就来了个劈叉。 “小麦, 我这还没说呢,你怎么都猜到了。” 张秀红有点小郁闷, 但是没关系,节奏还掌握在她的手里。 “妈, 你把一家之主的谱子摆这样大,我当然看一眼就晓得。”刘小麦道。 “小麦, 你这个聪明的脑袋瓜子就是随的我啊。”张秀红张口就来。 “最重要的是, 我爸居然又从食堂打现成的肉菜回来吃了, ”刘小麦跟破案一样, “我就知道, 我们小刘家今天有喜事。” “小麦眼睛尖,这也是随了我。”张秀红毫不脸红。 “主要是鼻子尖, 我走在楼道里就闻到味了。”刘小麦陶醉地闭上了眼。 刘二柱安安静静听到现在, 很懂事地接过话头:“麦啊,你鼻子尖也是像你妈呢, 你妈什么都好。” 张秀红傲娇地哼了一声,把脚一抬:“脚布拿给我擦脚。” “我来我来,妈,我给你擦。”刘小麦把书包一丢, 殷勤地过去, “妈,你跟我讲讲罢,你是怎么弄到工作的。” “让我想想。”张秀红用手指抵住太阳穴, 做出一副沉思的姿态。 “我们也想听,妈,你说罢。” 刘小虎揉张秀红大腿,期待地说。 刘小豆懂事地下床,拿过倒好的热茶,这会儿刚好不冷不烫的,她递给张秀红:“妈喝。” “小豆还是不错的。”张秀红道,她一脸的骄傲,“这件事情说来也简单,妇联要进人,我又能干,林委员非常看好我,用生不如用熟嘛。她打个喷嚏我知道给她加衣,她撩个头发我知道给她递笔,她用我多顺手啊。” 张秀红充满自信:“林委员要是当首长了,我也必须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勤务员!” “了不起!”刘小麦吹捧着,“妈,你真的太能干了,没有你忽悠不了的人,没有你想干不成的事。” 张秀红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然后磨磨唧唧道:“就是我现在是临时工,没有正式的编制。” 人的胃口都是越来越大,放在一年前,当了松梗大队的妇联临时工,张秀红同志就激动到泪奔了,恨不得用大喇叭宣告十里八村。 一年后的今天,她当上了家具厂的妇联临时工了,张秀红架子是摆起来了,但是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丝不得劲。 “临时工怎么了,临时工也是工人,也拿工资的呀。”刘小麦道,“城里家具厂的工人呀,这是什么概念。爸妈,我们家现在走出去也称得上双职工家庭了,多光荣啊。” “就是就是,红子你比我强多了,你有工作就是坐办公室。” 刘二柱羡慕坏了,这可是他的梦想啊。可惜他没那个本事,只能风里雨里孤独把仓库守。 “我晓得我晓得,我必然是前途无量的,今天是临时工,不代表明天我当不成正式工。” 张秀红正色道,“我是一个上进的人,人家大领导在报纸上都这么夸我的。” “妈,林委员说了吗,你去妇联能负责什么呀?”刘小麦关心道。 家具厂里人才济济,难道还要张秀红同志教人唱歌跳舞,或者需要她搞什么组织弄什么活动吗? 刘小麦正开着脑洞呢,就听见她妈一本正经的开口了,“什么负责,负责就要担责,我才不担责呢。” “那……?” “我就帮忙搞搞妇联办公室的卫生,保持整洁。再做做机动工作,在同志们需要的时候积极搭把手。” “……” 这不就是保洁员吗,啊? “怎么了怎么了,保洁员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给领导们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不重要吗?”张秀红眼帘一掀,“再说了,我又不是保洁员,我是要陪林委员出去开会的人,走出去我就是响当当的妇联干事,又没人晓得我是临时工。” “说的对啊,红子。”刘二柱宛如醍醐灌顶,“我们不说,谁晓得你是临时工呢。” “厂里的人晓得。” “我们老家的人又不晓得。” “……”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小刘家全体都激动了。 张秀红拍着大腿:“我就说,我就说,怎么今天始终缺一等味的,敢情是少了那么多人吹捧我,我亏了啊。” 这家属楼,家家户户各过各的,她就是喊一嗓子,人家也不会挤到她家来看的。 还是队里好啊,松梗大队的男女老少都是那么的热情,对老刘家的破烂事比对自家事还要上心。 “妈,你不说说,你怎么知道家属楼里人家不喜欢看热闹?” 刘小麦故意说,“你站在楼底下嚷嚷一嗓子,说不定各家各户都开窗伸脖子了,都抢着问你怎么回事呢。” “我以前,我真的要喊起来好好炫耀的。”张秀红眉头像模像样地蹙着,倒是谨慎,“我现在没有了,我还是长大了反正。” 回头有哪个人看不上她,给她使绊子怎么办哟。 -- 第376页 在厂里要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张秀红同志突然就无师自通了这一点。 但是…… “二柱,你看看你们组长给你排的班,什么时候有闲,我们回一下松梗吧。”张秀红指使刘二柱。 刘二柱刚把她的洗脚水倒掉,连连“哦”了几声。 “红子,我听你的。” 刘小麦已经带着她的大妹小弟洗干净手坐到桌边了。 “妈,你要跟我爸回老家痛痛快快吹一场吗?” “瞎讲,”张秀红义正言辞,“天越来越暖了,我回去给你们收拾轻便的衣裳。” 刘小麦唇角一抽,张秀红同志说的都对。 “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我要准备期中考试,这个蛮重要的,我不能有丝毫疏忽。” 何在洲本来还想约她去公社看徐老爷子呢,现在提也不提了,看到刘小麦的时候,居然还莲里莲气地表示,他刚进入初中颇有些不适应,感觉在课程上面有点跟不上。 要不是有王林林这个卧底在,刘小麦就要信他的邪了。 现在是不可能的了,她非得让何在洲趁早死心,认识到什么叫望其项背。 “爸妈,我跟大姐一样,我也有事,我不跟你们一起回老家了。”刘小虎悄摸摸地塞了一块肉到嘴里,又着急忙慌地咽下去,追随刘小麦的脚步留家。 “怎么了,小虎,你就不想奶奶吗?”刘二柱叨叨。 刘小麦:“……” 这种问题也算问题吗,还要问出口吗? 果然,刘小虎诚实摇头:“不想。” 刘小豆道:“我也不回去,我要学习,像大姐。” 孩子们这都是怎么了? 刘二柱和张秀红对视一眼,张秀红眉毛竖起来:“你们两个小的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在肚子里憋了什么坏水,等着给我这个当妈的惊吓呢?” “没有没有。”刘小豆刘小虎齐齐摇头,“我们规矩着呢,不干坏事。” “也好也好。”刘二柱摸摸心口,劝张秀红,“他们不回去刚刚好,就我们两个人,红子……” “……”刘小麦捧着饭碗默默地偏过脸。 又腻歪又腻歪,呜呜呜讨厌! 什么时候她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哦。 一想到房子刘小麦就想到钱,想到钱之后,刘小麦就想起来她之前的投稿。 她投的是以张秀红为主角的长篇???投给了省里的报社。 以前她写文章投稿时,都很有把握,觉得自己必上。这一次却没有那样的迷之自信,反而有一丝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的紧张。 果然这个周末,她收到了来自省报的退稿信。 上面写了一些套话。 刘小麦挣稿费之路第一回遭遇挫折了,她揉了揉脸,把东西放到了抽屉里。 幸亏投稿的时候没有告诉张秀红和刘二柱这两位同志,现在他们也不在家,不然的话,少不了要大惊小怪一场。 刘小麦打开习题册,告诉她自己不要想着那些了。 她劝小豆小虎的时候,还知道学生应当以学习为主,挣钱不是他们的责任。到她自己身上,万万不可当局者迷。 她刘小麦现在也是学生,不能为了写稿子把自己的学业耽误了。 刘小麦,你可是要得奖学金的人! …… 那头,刘二柱和张秀红夫妻双双把家还。 松梗大队里,春风吹绿了草木,吹碧了溪河。松梗小学里头传来朗朗的读书声,纵横交错的水田里,壮劳力们都在忙着插秧。 四婆依然在大队路口晃悠。 她是一个会找乐子的人,但自从小麦一家进城了,她就感觉她的快乐始终不那么正宗。 但是今天,她的快乐又回来了! “是二柱!是红子!” 四婆觑着眼睛看着由远而近的那两个人,“我认得他们的自行车,大领导送给他们的自行车!” 骑的时候晃晃悠悠的,但是就是不坏,压再多东西,那自行车还好好的,不愧是大领导给的。 “二柱红子回来啦!” 四婆叫嚷开了。 正是农忙的时候,大家都挥汗如雨又乏味的,一听这话,都来劲了。 顿时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大队都晓得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口子回来了。 松梗大队的精气神也回来了啊。 大家的身体是疲惫的,但是精神是亢奋的,有的农活都不想干了,正好借着看猴……呸,看工人的机会上岸了。 刘老太正一个人坐在山坡子上面发呆呢。 就看到大队路口热闹起来了,好些人往那边跑。 她立刻想起来去年这时候,就有县里大领导下乡走访,让张秀红出了好大的风头。 这是大领导又来了? 那她刘老太非得好好表现一番了。 正好刘小勇追着个野鸡跑到这边了,刘老太老眼一瞪:“刘小勇,你又逃学!” 刘小勇歪了歪嘴:“奶,你管我干什么哦,你不是早就把我们分出去了吗?” 都不是一家人了,还管他还管他,凭什么! “我管不了你,我不信你妈不管你。”刘老太气哼哼道,“我非得把这件事告诉你妈去!” “告吧告吧。”刘小勇无所谓道,“你以为她管我吗,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我给她养老呢,她管不了我了。” -- 第377页 刘老太沉默了,诡异地瞪着刘小勇。 刘小勇郁闷:“奶,你看我看什么啊?我跟你讲了两句话,野鸡都跑了,真是倒霉。” 算了算了。 刘老太告诉她自己别气,“你告诉我,有谁到我们队里来了,那么多人去接。” 刘小勇不以为意的:“我二叔二婶罢,还能有谁。” “!” “那个,奶啊,你要是给我鸡蛋吃,我就继续当你大孙子,听你话……” 刘小勇正巴拉巴拉呢,突然就看见刘老太把竹篓一背,往大队路口冲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更 第181章 刘二柱和张秀红一到路口, 就被乡亲们水泄不通围堵了。 “吱呀”了一声, 刘二柱拧紧了车龙头,脚踩着地, 支棱起来。 张秀红坐在后头的车座上,把脑袋从他身后探出来, “哟,各位……” 她刚开了个腔, 来自乡亲们的嘈嘈切切问话声就把她和刘二柱淹没了。 “红子, 二柱, 怎么就你们两口子回来了, 孩子呢?” “我们松梗大队的脸面, 我们的文曲星小麦怎么没回来哦。我家小子有不会的题目还攒在那里呢,等着小麦回来问她呢。” “还有我家的二丫头, 说是学了不少字, 能写文章了,还想等小麦回来指点指点她呢。” 这一桩桩, 一件件,各说各话,争先恐后,直往刘二柱两口子的耳朵眼子里钻。 张秀红的嘴角抽了一下。 难怪小麦不想回来, 她不回来才是完完全全正确的啊。 “都别吵都别吵!” 四婆跳起来挥舞手臂, 手里还捏着刚脱下来的鞋子,生怕别人看不到她。 “要我说,你们家里孩子的这些都是小事, 去问学校老师不就行了?别总是找小麦,耽误了我们队里文曲星的事,那就是我们松梗大队的千古罪人!” “这……” 她如此铿锵有力的一席话砸出来,砸得大家都哑口无言了。 四婆环视一周,颇为得意,然后才转头笑着看向张秀红:“红子啊,倒是我家大志,那是有真出息的。从前他就喜欢跟着小麦屁股后头玩跳棋,现在我看他好像学到小麦真本事了。” “……什么哦,什么真本事?”张秀红不相信地问。 真本事是那么好学的么,真好学的话,她家小虎第一个学去。可是众所周知,刘小虎是个兢兢业业的学渣。 大家都不说话了,就看着四婆。 四婆昂首挺胸,大言不惭:“我家大志,那是要跳级的人了!” “…………” 好一片沉默哦。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这是不相信?”四婆生气了,“这样的大事,我还能骗你们啊?” “四婆,那个跳级,是从下往上跳,不是从上往下跳。”刘二柱好心好意地解释,“从上往下那个叫留级。” 他生怕四婆认识错误,说了这通大话。 毕竟四婆的孙子孙大志是什么水平,聪明不聪明,大家心里都是有点数的。 哪知道四婆丝毫不承他情,振振有词道:“我当然晓得,我家大志学习好,是能当干部的好苗子,老师看好他,他马上要念三年级了,这不是跳级?” “这个就是了。”刘二柱老实道。 张秀红掐了他一把,让他朝后让让:“四婆,大志前途无量啊,你以后有福享哟。二柱就是一张嘴说话得罪人,老毛病改不掉了,你千万别跟他计较,不值当不值当。” 她这一席话说的真是体面,围观的群众啧啧称奇。 难道城里的水土格外养人吗,张秀红原来也是一开口就叫人生气的典型,现在居然改了,看起来和和气气的。 “我不计较,我计较什么哟。”四婆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指望着小麦回来呢,跟我家大志谈谈心得,我看我家大志是迟早也要进县中学念书的。跟小麦一样,跳级过去。” “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好像是哪里裂开了一样,传来石破天惊一声吼。 刘老太不知道从哪里蹿来的,但是她就是蹿过来了。 她一过来就把手里拿着的竹篓子往四婆脸上招呼。 “就你家那个笨蛋孙子,也配跟我家文曲星大孙女比?” “滚吧!” 四婆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惊险地避开,人是站住了,手上的鞋却被她甩出去了。 现在的四婆就左脚光着,右脚穿着鞋踩在水洼子上面,狼狈地冲刘老太喊。 “你发什么神经?!” “我家大志就是出息,就是能跳级,不像你家大孙子,一年级念了好几年,哼!” 刘老太:“……” 天老爷哟,她居然被打击到了。一眨眼想起来刘小勇那人嫌弃狗厌的德性,刘老太心里着实难受。 怎么她老刘家出息的都是丫头片子呢。 但凡福宝和刘小麦的本事分一点点到刘小勇身上,她老刘家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啊。 但一想到刘小勇那副嘴脸,刘老太又心梗。算了算了,还是丫头片子好,老刘家的男的没有一个孝顺的。 “别理那个老泼妇。”刘老太居然嫌弃别人是泼妇了。 她转过身,满脸慈爱地看向看戏中的刘二柱和张秀红。 “二柱啊,红子啊,你们怎么回来了哟,还不带我的大孙女回来。她不想我这个当奶的,我这个当奶的还想她呢。” -- 第378页 她这副过于慈爱到微微瘆人的样子,让刘二柱似曾相识。 很快,他想起来了,老三家带着福宝刚回来那会儿,妈就是这么对福宝的,今天居然提起小麦时也用上这种语气了…… 刘二柱不争气地打了个寒战。 刘老太:“……” 这是什么意思,啊? 张秀红张口就来:“小麦那是有正事呢,她太优秀了,人家城里老师也没见过那样优秀的孩子,放假了也不放过她,专门给她上课呢,单独的,不要学费那种。” 红子不愧是红子,是有点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在身上的。 围观的众人有听懂了的,“这……不就是给小麦开小灶吗?” “是啊。”张秀红一本正经,“人家县中学的领导说了,小麦是要代表县中学去省城念高中的人。” “去省城?念高中!” 大家都惊呆了,连四婆都捡回鞋子锲而不舍挤过来了。 “这就要去省城念高中了?小麦跟得上吗?” “跟得上跟不上,与你有什么关系?” 刘老太趁四婆没有防备,把她手里的鞋子一抢,“啪”一声又扔到十米开完的水田里。 “找去吧,别站在这里碍着光荣的事!” 气到???仰的四婆:“……” 算了算了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在心里把这句话又念三遍,然后拉着脸去捡鞋子。 其他人就默默地看着刘老太这通骚操作,刘老太干完了搓了搓手,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红子,你接着说啊,小麦还怎么了?” “没怎么了。就人家学校、人家老师全重视小麦罢,小麦可怜啊,连玩的时候都没有了,一天到晚学习。” 张秀红长吁短叹,这些话倒是半真半假。 “我们现在回松梗,小麦自然是不可能跟我们回来的,底下两个小的也学小麦,就晓得念书,从来不爱玩耍,我都怕他们读成书呆子。” 四婆拎着湿哒哒的鞋子赶回来刚好听到这句话,立刻点头附和:“死读书确实不行,不像我家大志,大志就晓得玩,说是作业他随便尿尿就能写好,但是他就能跳级,这就是天生的脑子好了。” 张秀红和刘二柱还没说话,刘老太已经跳起来发火了。 “你这个老泼妇怎么这么烦的呢?你今天讲的话我句句都听不惯!” 说着,刘老太一个大鹏展翅就飞过去抢四婆鞋子,四婆这会儿已经有经验有准备了,说什么都不会被她抢过去,两个人就 因为一只鞋在路边上展开了拉锯战。 正常人纷纷避开了,围着张秀红刘二柱,接着问他们城里的事。 “我们今天回来,是想收拾天暖的时候穿的用的东西,一块打包带上去。难得我们两个都有闲,现在太忙了,想斗上都闲的时候真的不容易。” 有人傻傻地问:“红子你不是一直有闲吗,想回来就回来。” “早就不这样了。”张秀红一脸端庄,声音洪亮,“我现在是家具厂的妇联干事。” “!!” 噗通一声—— 刘老太和四婆连人带鞋一齐翻到了水沟里。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干活了吗,之前的动员大会是不是白跟你们开了?” 大队长吴国安大步流星踏过来,一看到河沟里搞得跟落汤鸡一样还不忘斗殴的两个老太太,吴国安瞳孔缩了一下。一转眼又看到张秀红和刘二柱那两口子,他不由瞳孔地震。 回来了,都回来了。 吴国安的青春也回来了。 有有了这些铺垫,再看到那些不好好干活的男男女女吗,吴国安都提不起气来生了。 “河沟里的那两位,该上岸就上岸,大家都等着你们呢。” 他放平了语气说出这一句,河沟里的那两位反而真停手了,要是平时必然要意思一下踹两脚再收。 四婆还抱着她的那只鞋,跟吴国安告状:“大队长,她抢我鞋子!” 刘老太哭天抢地:“大队长,她扒拉我!” 吴国安把嫌弃埋在心底,沉重地叹气:“你们两个,简直是为老不尊。”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老什么尊? 刘老太和四婆的脑子加起来都听不懂这四个字,刚想追问呢,吴国安都转过身找别人麻烦了。 “干活的时候,你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谁允许的啊,还是谁改了规矩,以为这个点就是下工了?我看你们一个个,工分是不想要了,饿不饿肚子无所谓了,社会.主义更是不想建设了!” 吴国安疾言厉色着,自认为这么一长通话足以威慑到别人。 他都这等看这些老油条们一哄而散,跟下饺子一样往田里落了。 结果可真是奇了怪了—— 这些人愣了一下子,冷不丁反应过来了,霎时把吴国安包围了,都急着跟他说话。 吴国安冷静地想,天天也无妨,这叫倾听群众的声音。 然而他就感觉他耳膜一炸。 “张秀红同志当家具厂工人啦!” 第182章 张秀红和刘二柱荣归故里,简直风光无限。 大队长吴国安都对他们和蔼可亲的,甚至关心张秀红:“你们这次回来是办户口的?” 张秀红:“……” 亲娘哟,险些忘了,当了正式工之后户口可以迁到城里去。 -- 第379页 小刘家当爸的刘二柱户口已经迁上去了,她这个当妈的再迁上去,这就意味着底下孩子们也能迁上去了,一家五口都是正正经经的城里人。 多光荣的事啊,张秀红也想啊。 可是她是个临时工啊,想也是白想。 乡亲们不晓得啊,都一脸艳羡地看着她,眼瞅着牛皮就要吹破了。 刘二柱不紧不慢地开口了:“红子暂时不迁,迁了之后,小麦户口也要迁到我家具厂那边去了。” “这不好吗,这多好啊!” 刘老太没被吴国安点名批评,居然抖起来了,精力无穷地蹦跶,蹦得泥水溅了一地,大家都给她让路,于是她顺利地蹦跶到刘二柱和张秀红的面前了。 “你们两个怎么糊涂了,放着大好的机会不迁户口,这不是耽误小麦吗?” “迁了才是耽误,妈你不懂。” 刘二柱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迁过去了,就要受家具厂管,听家具厂话了。回头小麦要去省里念高中,家具厂不放人怎么办呢?” 还有这种事? 刘老太瞪着一双老眼:“城里人这么不讲道理?” 张秀红瞟了她一眼:“城里人讲不讲道理,妈啊,你还能不晓得吗。” 刘老太:“……” 她晓得啊,太晓得了。一想起来她过的鸡飞狗跳特别充实的那个年,她的脚脖子都来气。 张秀红挺了挺腰板,在人群中掷地有声道:“小麦的户口,必须留在松梗大队。她就是我们队里的人,以后去省城念高中,那也是从我们队里走出去的,要给我们队里长脸才行!” 原来如此—— 绕了这么一圈,大家终于明白了。 说要给松梗大队争光,小麦这是真的做到了啊。 “小麦是个好孩子啊。” 大家都议论纷纷起来,觉得小刘家真的不错,人走出去了,心还留在这里。没有自己进城就看不起他们这些泥腿子。 果然日久见人心,现在松梗大队的乡亲们看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口子就越看越顺眼,真是好人呐。 四婆热情地拉拢他们:“二柱红子,你们中午就到我家吃中饭呗,我蒸咸肉给你们吃。” 咸肉?! 张秀红感觉口水已经下来了,她恨不得跟四婆亲亲热热说“好好好”了,但是她马上想起来刘小麦跟她开过的会……不能占小便宜了,回头被举报了影响到小麦怎么办。 看四婆这笑的样子,老执法人刘二柱同志也怀疑她钓鱼执法。 这夫妻两个直把头摇:“不了不了,我们拿了东西就回去了,孩子还在家里呢。” “孩子在家,你们吃过了带一点回去给他们吃呀。反正小麦在家呢,有她看着,能有什么事哦。” 受四婆启发,乡亲们都抢着邀请刘二柱张秀红去他们家吃饭,一个比一个真诚,说话又好听。 活了小半辈子了,刘二柱和张秀红还没有过这种待遇,两口子受宠若惊,偏偏还不能接受,拒绝人家拒绝地都要落泪了,亏了啊,亏大啦。 “你们两口子怎么畏畏缩缩的,真是白在城里这么久,还工人呢,我看是丢人!” 刘老太嫌弃地挤到他们面前,用一身的泥水逼退其他人。 “我家老二两口子回来,当然是要回老刘家吃中饭的。你们就别在这里抢人了,有本事把我也请到你们家里吃去!” 说着又挑衅四婆:“我一个人就能吃一碗咸肉,你请的起吗?” 早被人挤旁边的四婆:“……” 请不起请不起,谁有你胃口好哦。 “差不多行了,别没完没了了。” 大队长吴国安看着他们闹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了,顶着黑漆麻乌的一张包公脸,严厉地发话了。 “人也看过了,旧也叙过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春种被耽误了,大家秋收就分不到粮,到时候饿肚子的滋味好受吗?” ……必然是不好受的啊。 吴国安真生气之后,松梗大队的大家伙就不敢造作了。 毕竟谁敢老虎气头上拔须子呢。 乡亲们磨磨蹭蹭往田地里走,边走边不放心地叮嘱刘二柱张秀红:“你们多在队里呆会儿,等我们下工了,就去找你们谈谈闲。” 刘二柱和张秀红一概应承:“我们还有好多城里的事要跟你们讲呢。” 吴国安看着他们:“你们要跟我讲吗?” “也行,这不是怕耽误大队长你的事吗。”刘二柱居然真有这个胆子,他跃跃欲试,“大队长,你想听什么哦?” 吴国安:“……” 算了算了,当父母官的人,就要有当父母官的样子。哪家儿子不气老子,何况刘二柱现在都是难得气一下他,就当是疏通筋骨了,痛快的很。 “你们去收拾东西吧,要是车子拉不动,张秀红同志跟李主任熟悉,可以去找她借自行车。”吴国安好言好语道。 “哦哦好的,感谢大队长。”刘二柱骑上自行车,张秀红坐回他后面,两口子都是一脸感动,“叫大队长费心啦。” 老当益壮的自行车歪歪扭扭行驶在春光里。 刘老太愣愣地看着车子的背影,一弯腰把摔地上的背篓拾起来,落了一地的猪草捡起来塞到竹篓里去。 吴国安还没走呢,皱着眉看她忙哈哈的。 -- 第380页 刘老太抱着竹篓子,“大队长,我回家换身衣裳,我要换身干净的衣裳再去打猪草,你看行不行?” 吴国安:“……行。” 他说不行,刘老太难道不会偷偷摸摸溜回去吗。唉,吴国安按了按心口,默默地往别处走了。 刘老太兴致勃勃冲回家,直接招呼姚静:“快,静子啊,你把锅热起来,中午你二哥二嫂到我们家里吃饭。” 姚静怔了一下:“妈,不需要吧。” “怎么就不需要了。”刘老太瘪了瘪嘴,“我晓得,你看不上你二哥二嫂子。” 姚静矢口否认:“我没有……” “我没怪你,我以往也看不上他们两口子。”刘老太啧了一声,“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吗,他们两口子都成工人了,比你跟三柱都强了。” 姚静脸一涨:“我……” “哎,这个也不重要,他们两口子加起来也不见得比你会挣钱。”刘老太意味深长,说着顿了一下,“关键是小麦出息啊,她又念初中了,福宝才小学。要是她们姐妹俩关系好起来了,以后福宝长大了,小麦不得搭把手,罩着福宝?” 姚静抿了抿唇:“不需要她罩着。” 她又不是张秀红,就喜欢占别人便宜。再说了,谁罩着谁还不一定呢,有什么好得意的。 “哎,静子啊,不是我说你……”刘老太捏着门边,“天老爷刮风下雨,谁能说得准呢。你真指望天老爷了,那才是要糊。” 刘老太最近过得蛮纠结的,她之前一直觉得福宝不会比刘小麦成绩差。 福宝本身就聪明乖巧,又有天老爷护着,肯定要比刘小麦命好啊。 可惜刘老太望长了脖子,也没看到福宝次次满分。是的,因为刘小麦长期以来都考满分,刘老太现在胃口大了,都瞧不上九十九了。 尤其是老大家的刘小萍也念书了,几次考试一次比一次好,最近的那次小测验数学居然得了满分,福宝粗心大意送了两分才考了九十八。 刘老太这颗心简直在水深火热中熬。 她就不想明白,怎么会这样。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把福宝给她的人参拿出来瞧了又瞧,刘老太才能找回对福宝的自信。 可能是天老爷睡着了,忘记庇佑福宝了。等天老爷睡醒了,福宝肯定考第一。 刘老太不晓得这是原锦鲤文里的安排,她急得上火,催姚静:“现成的人你不指望,光指望天老爷,没见过你这样当娘的,耽误了福宝怎么办?” “不是我不愿意,确实不需要啊。” 姚静指了指对面屋子,“二哥二嫂一回来就被大嫂喊过去了,说去她家吃中饭。” 说着,姚静瞥了一眼刘老太,意思是就你热脸贴着冷屁股。 刘老太愣了一下:“去老大家了?” “对啊。”姚静道,“二嫂和大嫂亲亲热热的,她们好着呢。” “去老大家好啊!”刘老太把大腿一拍,“正好不用在我们老刘家吃了,让老大家当这个冤大头,走,我们也到老大家吃去!” “我不去,妈,你别拉我。”姚静膈应的不得了。 刘老太难道不知道刘大柱对她的心思吗?还去还去,他们家里又不差那一口吃的,这日子过得真是让她头痛。 “你不去就不去,我去!” 刘老太撸着袖子就往刘大柱家冲了。 “……”姚静无语地看着她的背影。 妈,确定吗,跟刘二柱张秀红搞好关系真的是为了福宝,不是为了你自己? 刘大柱家,热火朝天,一片和谐。 张秀红指使刘二柱,搬了好些书过来,一本又一本,摞在刘大柱家的木桌子上。 潘桃又惊又喜:“红子,二柱,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琢磨着,不能到你家吃白饭吧,我不是这种人。”张秀红说的跟真的一样,“正好家里有些书没带上去,是小麦以前上小学的时候用的,你看你家小勇小萍能不能用的上。” 还有这种好事? 潘桃哽咽了:“红子,你真的成长了啊。” 可不是吗。 张秀红捏着刘二柱的胳膊,脸上笑嘻嘻:“我只想当个好人。”:,,, 第183章 刘大柱躺在床上,跟是个废人一样,一动不动。! 刘二柱探头看了一眼,就纳闷了:“我大哥这是怎么了啊?” 潘桃撇撇嘴:“他啊,手上生疮。严重的不得了,活都不能干了,要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在家里啊,早上才带着他去公社找李郎中瞧过。” “十指连心十指连心,手上生疮,那是心里有毒啊。”刘二柱又懂了。 潘桃佩服极了:“还真是,李郎中跟你讲的一模一样!” 说着她的眼神在刘二柱和张秀红的身上来回地瞟,“真不愧沾亲带故的。” 瞒不住了,李郎中是刘二柱小连襟的事情瞒不住了。 但是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张秀红的战场已经开辟到了家具厂,再也不用在松梗装晕要李郎中圆谎了。 张秀红厚着脸皮道:“那是,李郎中本事还是很大的,看个手疮肯定随随便便就能看好。” “我倒是不想刘大柱好那么快!”潘桃阴阳怪气瞥着刘大柱,“省的他不长记性,手又伸到弟媳妇的房里去……” “行了,行了啊!” -- 第381页 刘大柱手撑着床腾一下坐起来,旋即咕咚一声又倒下去,抱着手指“唉哟唉哟”叫唤起来,在床上扭来扭去,宛如土狗在泥坑洗澡。 刘二柱和张秀红目瞪口呆看着他。 潘桃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讲。 她心里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想法,她想起来四婆的姑娘孙琴。孙琴男人何春富妄图鸡.奸刘二柱,孙琴反手就把她男人弄局子里头去了,现在一个人在家里作福作威痛快极了。 当烂货的媳妇还不如当个寡妇。 冷不丁这个念头出现在了潘桃的脑海里,她自己都被惊出了一后背冷汗。 她怎么会这样想? “老大啊,老大媳妇,你们都在家哪?” 刘老太嘹亮的嗓子带来了阳间的气息。 她捣着老腿颠颠过来了,把头一伸一惊一乍的:“哟,二柱跟红子也在这哪!” 潘桃:“……妈,你想进来就进来吧,又没人拦着你。” 刘老太就乐呵呵地走进来,搬了张小凳子朝桌子旁边一坐:“我还当你们没带我这个老娘煮中饭呢。是我想差了啊,你们都孝顺。” “饭确实没带妈煮。”张秀红帮忙下的米,她可知道呢,但是这也不是没有别的补救方法,“正好有人不吃中饭,妈就有的吃了。” “哪个不吃啊?”刘老太问。 床上哀嚎着的刘大柱声音都一滞,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一样。 果然,就听见刘二柱跟张秀红一唱一和的。 “那必然是我大哥。”刘二柱认真的就像是农场捡牛粪的。 “!”刘大柱嘶声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讲!” “你手都这么疼了,你怎么吃哦,难不成还要大嫂喂你吗?”刘二柱老实地摸头。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潘桃接过话头无情地说,“我们先吃,不管他了。反正饿一顿又死不了人。” 刘大柱气得浑身发抖,好像终于看清了潘桃一样:“潘桃……你真是一个狠毒的女人,一个狠毒透顶的女人!” “你就别逼逼赖赖的了!” 刘老太来气了,拾起来挂在桌腿上的一根粗麻绳就往床边冲,按着刘大柱专逮着他的手上抽,抽的刘大柱喊得声嘶力竭宛如杀猪。 “你这个狗东西,叫你让一口吃的给我这个当老娘吃,还不愿意?不愿意!” 刘二柱都看傻了:“妈真是……” “老当益壮。”他有文化地说出来这么个成语。 潘桃冷静地看着刘大柱被虐,内心毫无波动。 她晓得刘老太心里这是憋着气呢,谁让刘大柱对姚静有脏心思的,刘老太借题发挥太正常了。 “妈,我回来了。” 放学了,刘小萍回家吃中饭,一只脚刚踏进屋子里,她的声音就弱下去了。 “奶……?” 然后一转眼看到刘二柱和张秀红,“二叔二婶也在呢。” 张秀红笑起来:“读书真是好事。小萍现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的刘小萍就像一道影子,跟人根本不接触。 哪里像现在,都会主动跟人打招呼了,腰杆子也挺直了,不像小时候总是低头含胸的。 刘小萍有点羞涩:“我想跟姐学习。” 这刘家当得起她姐的就一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刘小麦。 “有志气!”张秀红翘起来大拇指,“等放假了,你去县里找你姐玩,让你姐带你逛县中学。” 刘小萍眼睛一亮。 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潘桃笑着拍了拍桌上的书:“这些也是你二叔二婶给你的,你要当事一点,不要弄坏了你小麦姐姐的书。” “谢谢二叔二婶!”刘小萍脸都红扑扑了。 屋内一片喜气洋洋,伴随着刘大柱配乐一般的哀嚎。 福宝就是在这个时候把头探入门内的。 “奶奶?” “哎呦,福宝也放学啦!” 刘老太立刻顾不上殴打刘大柱了,老腿飞快地到门口把福宝接进来。 “今个中午,我们奶孙两个都在你大婶家吃,跟你二叔二婶一起,好不好啊。” 福宝歪着头,乖巧地说:“好。” 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喊人,有礼貌的不得了。 她们一老一小自说自话,潘桃撇撇嘴。她现在也不闹了,反正刘老太她们多吃一口,刘大柱就少吃一口罢,平起来也不是不能接受。 有了福宝之后,刘老太完全就围绕着福宝转了。小刘家再也不是话题的中心了,张秀红心里腻味,用筷子敲了敲桌子。 “快吃吧,吃过了我跟二柱还有事呢。” 刘二柱道:“不等小勇回来?” 此话一出,刘老太和潘桃齐齐歪嘴。 “不等了。” 随他,都随他! 张秀红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不把小军也喊过来吃呢?” 福宝娇娇道:“哥哥陪妈妈。” ……也是,还有姚静呢。张秀红险些把这个人物忘记了,她赶紧闭麦专注吃饭,生怕把姚静真给招来了。她可不想跟姚静一桌吃饭哦,她看到姚静就没胃口。 这一顿饭吃的可快了,吃完了刘二柱??张秀红这两口子就要走。 他们现在算是城里来的客人,潘桃很看得起他们,从菜园子里掐了菜啊瓜的给他们带回县城吃。 -- 第382页 “现在好些菜还没长好呢,到了夏里天,小萍要是去县里找小麦玩,我让小萍背了带给你们去。”潘桃搓着手道。 随便说了句客气话还有这样的好处? 张秀红来精神了:“那敢情好,到时候我让小麦带小萍逛供销社!” 逛是逛,买不买是另一回事嘛。 潘桃却被张秀红的大方惊到了,转头又要去舀米给张秀红带了走。 张秀红:“……” 不要再诱惑她了,她是一个经受不住考验的人,她真的不想犯罪了! 她们这妯娌两个就跟打架一样,一个要给,一个死活不敢再要东西。 刘二柱摸了摸额头,把菜啊瓜的往自行车上绑。 刘老太东看看西看看,觉悟了,立刻往老刘家跑,到她屋里拿出来她攒了许久的宝贵鸡蛋。 “差点忘了,这都是我给小麦攒的啊,吃鸡蛋人聪明,你们带回去给我大孙女吃,你们两口子不许偷吃。” 唉。 多么甜蜜的负担啊。 张秀红脸皮子一直在抽搐,也不是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刘二柱把鸡蛋和米接过来,“红子……” 张秀红道:“妈,大嫂,你们是诚心的吗,我又没有跟你们要这些东西,是你们硬要给我的。” “是啊是啊,是我们硬要给你的,你收下就对了!” 刘老太和潘桃争着把头点,生怕自己落后了。 张秀红坐到车座上,手里抱着鸡蛋还不放心:“你们确定吧,这可不是我要占你们便宜,我说过不要的!” “确定了确定了,你张秀红从来不爱占人便宜!”刘老太和潘桃肯定地喊着。 张秀红吁了一口气,终于放心了。 路上,她兴奋起来:“二柱,你猜妈这回给了我们多少鸡蛋。” 刘二柱踩着自行车道:“我刚才拎了一下,跟以前比照过了,应当不止二十个。” 张秀红嘶了一声:“你妈怎么就突然想不开啦……” 想不开的刘老太搂了搂一直默默跟着她福宝。 “奶都是为了你啊,福宝,奶的心肝哦。” “我知道。”福宝乖巧地靠着她,“奶想我跟小萍姐姐一样,也能去县城里找小麦姐姐玩。” “福宝真聪明。”刘老太摸了摸她的头,“那你什么时候考个一百分给奶看看啊?” 福宝:“……” 啊啊啊啊这个奶奶怎么回事! …… 县城里,刘小麦带着她的大妹小弟度过了自由自在的一天。 大早上,刘小麦亲自下厨,熬了了锅青菜瘦肉粥,吃的刘小豆刘小虎热泪盈眶,纷纷表示,他们这辈子还没喝过这样好喝的粥。 然后中午,刘小麦端出来剩下的粥。 傍晚的时候,刘小麦刮了刮锅底,居然又让她刮出来一碗粥。 刘小豆和刘小虎:“……” 怕了怕了,大姐绝非常人也! 刘小麦很奇怪:“怎么了,你们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没。”刘小豆认真地说,“大姐,我不想喝粥,我只想学习。” “嗯嗯!”刘小虎直把头点。 “行吧。”刘小麦轻松了,捧起来最后一碗粥喝了一口,“我正愁着粥不够分了呢,你们不想喝刚刚好,饿了的话等爸妈回来再说吧。” 刘小豆和刘小虎:“……” 好生冷酷的大姐! 刘小麦一手端粥,一手拿书,一副寒窗苦读的辛酸模样。 确实,大姐忙啊。大姐是要念大学的人,哪里有空给他们一天三顿都做好吃的呢。 刘小虎忍不住了:“大姐,我请你吃好吃的……唔!” 他刚说一半,刘小豆就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巴。 但是迟了,刘小麦已经听见了,刘小麦就瞅着他们。 “大姐……”刘小豆露出一个傻乎乎的表情。 刘小麦:“……” 还挺会演,不愧是小刘家的一份子啊。 她这个当大姐的很给他们面子,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回去,等着这两个小的什么时候准备好了给她一个大惊喜。 天快黑的时候,在外头游荡了一天的刘二柱和张秀红总算回来了。 “小麦啊,小豆小虎,快下楼帮忙拿东西!” 张秀红的声音穿云裂石传上来。 “来了来了!” 刘小麦姐弟三个直往下跑。 楼上好些人家茶余饭后闲来无事,当真推开了窗子往下看,刘二柱和张秀红就一样一样地把东西从车上往下拿。 “小豆拎菜小虎捧瓜,慢一点,都慢一点。” “来,小麦,这里头都是零嘴子,你拿着。”张秀红压低了声音,“有麦乳精。” 麦乳精来了,麦乳精到底是来了。 刘小麦惊到了:“你们去我奶家扫荡了?不会扫荡到我三婶屋里了吧?” “没有没有。”刘二柱摇着手,“我跟你妈怎能做那种缺德事呢?” “我就是去扫荡,你奶家也要有这些好东西哦。”张秀红很是瞧不上,“老刘家穷的叮当响。” 刘小麦:“……” 才不是,锦鲤女主的家啊,怎么可能穷呢。只是经历了之前那一遭又一遭后,学会了藏富而已。 “那这些……?” “自然是你外婆家的啊。”张秀红美滋滋,“我有工作了,这么出息的事,我不得告诉一下你外婆吗。她留给我们买房子的钱,我们肯定能用上。” -- 第383页 张秀红指了指麦乳精:“我下午去的时候,你外婆高兴的哟,听讲你现在考试重要起来了,就非让我带这个给你,一天给你冲一杯,补脑子。” 刘小麦感动极了:“我外婆可真行。” 张秀红提着鸡蛋,刘二柱扛着米袋,小刘家一家五口,声势浩大往楼上走。 对面的老太太早就听见动静了,开了门看着他们。 “都是从娘家婆家带上来的啊?”她问张秀红。 张秀红笑:“是啊,我说不要不要,她们硬要给我,真是的。” 老太太砸吧着嘴,由衷感叹:“你们跟老家人的感情,是真的好哟!” “是呀是呀。”张秀红笑得更开心了。 刘小麦默默地低下了头。 不管怎么说,她的一天一杯麦乳精真的安排上了,刘小豆和刘小虎目前只能小喝一喝。 “你们大姐叫麦,麦乳精也叫麦,这个天生就是给你们大姐喝的。”张秀红有理有据道。 刘小豆和刘小虎:“……” 他们信了,真的。 刘二柱唉声叹气:“麦啊,你看你大妹小弟,多可怜啊。你一定要好好考,考得好了才能占理。” 刘小麦点了点头:“很难不赞同。” 在刘小麦的望眼欲穿里,期中考试终于到了。:,,, 第184章 县中学的这次期中考试,搞得还挺正式的,像模像样地给学生们分了考场。 刘小麦考场就在她自己班上,考完试,她坐等本班同学一个一个回来。 这次考试卷子出的风格跟以往不一样,以往特别简单,都是考基础题,甚至书本的课后练习题会被原封不动搬到试卷上。要不是这样,刘小麦也不至于总是考满分。 但是这次期中考试,卷子突然就有智商起来了,理科卷子夹着一两道寻常学生没见过的生题目,文科卷子夹着一两道跟时政相关的内容。 刘小麦是不怕的。 生题目也是从老题目演变来的,她最擅长举一反三。时政就更不怕了,她家有收音机,自从进入七六年,她就特别关心时政了。 但别人不这样啊。 从他们一个个沉重的步伐、面如土色的脸庞中,刘小麦隐隐约约品到一丝老倒霉蛋的气息。 她的同桌王林林一回来,就精疲力尽往座位上一瘫,一副虚脱了的悲惨样子。 刘小麦关心道:“王林林,你还好吗?” 王林林:“……” 好不好他表现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刘小麦自问自答:“我看你充满了丰收的喜悦,好像秋收时节的农民伯伯,疲惫但是快乐啊。” 王林林:“?” 就,他快乐吗? 刘小麦这就有点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吧。 “我感觉这次考试好难啊。”王林林有气无力道,“怎么突然变难了呢,卷子难道是王老虎出的?” 仔细一想又不对,“王老虎教语文,他顶多出语文卷子。可是除了语文,其它门门都难啊,怎么会这样。” 亏得他爸他妈还指望他能保八十冲九十,还冲什么冲哦,他不会不及格吧? 一想到这种可怕的可能,王林林就打了个激灵。 一只手突然触到了他的肩膀上,王林林差点跳起来。 何在洲轻轻一笑:“怎么了?王林林同学。” 他跟王林林说着话,眼神却往刘小麦那边瞥。刘小麦不愧是刘小麦,头都不抬一下,才考过试又在背英语单词。 看来人是何在洲,王林林放心了,他抱怨开口:“你怎么神一出鬼一出的,吓坏我了。” 是的,因为考试考了个寂寞,王林林现在看谁都不痛快,很不爽。 王林林噘着嘴:“何在洲,你考的怎么样啊?” “卷子没那么容易呀。”何在洲幽幽道,还蹙着眉头,一副走心了的样子,“我发挥的不如我想象中那样好。” “真的吗!” 王林林声音一扬,整个人轻松起来了,“你也没考好?” 王林林不觉得何在洲是多有水平的人,毕竟他是个在底下队里念小学的。这个世上像刘小麦这样的有几个呢,刘小麦小学的时候就写文章上报纸了,也没看何在洲有这样的本事啊。 但是何在洲野心大大的有,他曾经口出狂言要挑战刘小麦向来稳如狗的第一名宝座呢,应该水平也不差。 在王林林心里,何在洲成绩应该跟他差不多……行吧,顶多再比他好一点点。 何在洲??说没考好了,那说明就是卷子的问题,出卷老师要好好反思了。 他王林林就算不及格,他也是有正当理由的啊。 王林林终于缓过一口气了,甚至反过来安慰何在洲:“别难受了,我也没考好,我陪着你。” 刘小麦毕竟不是居里夫人,他们说话,她也被动听着的。 听到这里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她手指抵在唇边笑了一下。 王林林:“……刘小麦,你干嘛?” 刘小麦摆了摆手:“对不住,没忍住。我是笑出声音了吗?” 王林林看看刘小麦,又看看何在洲,懂了。 他咳了一声,靠近刘小麦,压低声音道:“小麦,我晓得你想笑话何在洲自不量力,但这不是还没出分呢吗,我觉得你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 第384页 王林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且他没考好,他自己心里应该够难受了,出分之后肯定很丢脸。” “……”刘小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慢悠悠地“哦”了一声,然后眉毛一抬,来了一句:“真的吗?” “真的啊。”王林林点着头,“我都同情他了!” 世上最悲催的事情,莫过于吹牛把牛皮吹破了吧。 唉,可怜的何在洲。 刘小麦搁下笔:“我都同情你了。” 唉,可怜的王林林。 在艰苦朴素的七十年代岁月里,他怕是没听说过“学婊”一词呢。但没关系,他已经遇上这种人了,他以后肯定会对这个词的丰富含义达成深厚理解的。 “不是,小麦,你同情……我?” 王林林怀疑他自己听错了,又怀疑刘小麦是故意说这种话气何在洲的。 越想越是这样,他转过身来,一下子跟何在洲眼睛对上了。 何在洲那双眼睛黑黢黢雾沉沉的,没有表情的时候怪脱离群众的。 跟王林林对上的时候,他立刻把眼眸一弯,弯出一副和善友爱的样子。 “你跟小麦说好话了吗?” 王林林有些心虚,胡乱地推了推眼镜,“嗯嗯”两声。 “那现在,你们两个说话可以带我听了吗?”何在洲唇角坚强地漾起,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可以啊,哎,当然可以。” 王林林顿时尴尬了。 他才发现,刚刚他一直和小麦说话,虽然说话内容都是为了何在洲,但在何在洲眼中,就搞得好像他王林林和刘小麦故意排挤孤立他一样。 可不是这样的啊。 想排挤何在洲的只有刘小麦一个人啊,刘小麦太冷酷无情了。 “何在洲,你是我的好兄弟。”王林林站起来,拍了拍何在洲肩膀,义薄云天道,“你考试有什么不会的题,你可以问我,我会的告诉你。” 他不会的就去问刘小麦,完美! 何在洲开心地笑了,看起来完全被他打动了,“王林林,谢谢你呀。” “小意思小意思。”王林林像大哥一样说,“你帮我挑人工肥,我教你做题目。” 刘小麦慢腾腾地把书本合上了,起立转身,向后走。 “……小麦,你要干什么去?”王林林赶紧问。 刘小麦抬了抬手臂:“找个垃圾桶,抖一抖我身上的鸡皮疙瘩。” 王林林:“……” 啊啊啊啊他作为中间人,想要调和刘小麦跟何在洲的关系,真的是太难了太难了。 没有一个配合的! 何在洲却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等刘小麦抖完鸡皮疙瘩回来,他悠悠喊了一声:“小麦。” 刘小麦抬头看向他:“什么事?” 何在洲道:“周末去公社看徐爷爷,一起去吧。” 刘小麦怔了一下。 何在洲之前就约过她一起去看徐老爷子,但是遇到王老虎强调期中考试重要性,她就耽搁下来了。 现在期中考试告一段落,倒是可以给自己放个小假。 何在洲又说:“去吧去吧,黑子肯定想你了。” “想你才差不多。”刘小麦很有自知之明,“它又不认识我。” “怎么会呢,你是它姐姐呀。”何在洲一本正经地说,“黑子很聪明的,见了一面之后,它就能记住你的气息。”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王林林被夹在中间,来回晃着脑袋看他们,都看懵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刘小麦跟何在洲……他们两个不是关系很僵吗? 不是需要他在中间调和的吗? 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哦,他们两个怎么搞得一片和谐呀。 他纠结了半天,又摸眼镜,他的老伙计给了他无限力量。 “那个,我有话说。” 王林林举了举手,终于成功打断他们对话了。 刘小麦眼睑一动:“说。” 何在洲面带微笑:“我们听着呢。” 果然还是好兄弟何在洲比较好说话。王林林想。 “你们……” 你们了半天,王林林到嘴的话却变成了不争气的:“你们要去找黑子玩?” “对啊,”刘小麦点了点头,“就是我给你认的义弟。” 王林林激动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何在洲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刘小麦却笑了:“好呀好呀。” 黑子精力无限,最爱狗遛人,王林林是该好好去跟黑子沟通感情了,完美。 “他喜欢吃糖还是吃饼干,我带给他当礼物。”王林林连见面礼都安排上了。 “都行吧。”刘小麦讲。 黑子不吃,不是还有他们吗。三个人过去呢,总不能都吃人家徐老爷子的吧。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王林林心满意足,欢喜地忘却了考砸了的忧愁,然后看到何在洲,他的欢喜卡顿了一下。 “何在洲,你怎么看着有点不高兴呢?” “有吗?”何在洲一脸无辜,“没有吧。” 王林林是个诚实的孩子:“我觉得你有。” “我在担心你呀。”何在洲道,“你的爸爸妈妈会答应让你去公社玩吗?” “没事的没事的,”这点信心王林林还是有的,“我就说刘小麦带我学习去了,我爸妈不相信我,但是相信刘小麦。” -- 第385页 “主席同志说过,知识必须从实践中得来。”刘小麦拍了拍王林林的肩膀,义正言辞,“基层的实践活动是很重要的,你这样想,是完全正确的。” “就是就是!” 王林林又觉得刘小麦比较好说话了,和她面对面激动地把头点,然后他们两个一齐转头眼巴巴看着何在洲。 何在洲:“……” 这种情境莫名地让他有点抑郁怎么回事? 他唇角扯出一点笑痕:“那我们说好了,星期六上午,学校门口见面,不见不散。”:,,, 第185章 周六的清晨,弥漫着雾气。 刘小麦过来的时候,在蒙眬的雾色中看到了何在洲的身影,她立刻挥着手:“我在这里呢!” 何在洲乌鸦鸦的眉眼沾染了一点湿润,他疾步过去,“小麦,你还带着东西?” “对呀,总不能去吃白食吧,我要把自己口粮带着。”刘小麦道。 薅羊毛也有薅羊毛的道义,薅到徐老爷子的头上就有点过分了啊。 刘小麦拎着一个布袋子,里头有两把米和小半个瓜。也就是她要,张秀红同志很给面子的让她带走了。换了刘小豆和刘小虎,张秀红只会给他们一人赏一个毛栗子。 何在洲垂下眼睑,看着她晃晃悠悠的手:“你拎的动吗,我帮你吧。” 还有这种好事? 刘小麦精神了,拎当然是拎得动的,但是从县城一路拎到公社去,这个过程是可以想见的不轻松。 “我现在感觉还行,但如果路上你愿意给我搭把手,那就太好了。” “当然愿意。”何在洲眉眼愉悦弯起,“我正好需要好好锻炼。” “确实,你看起来有点柔弱了。”刘小麦煞有其事地点头,她还强调,“弱不禁风。” 何在洲:“……” 真的吗? 他就是稍稍自谦一下,结果刘小麦真的是这样想的? “我来了我来了!” 伴随着王林林朝气蓬勃的声音,何在洲在雾里的表情开始拉胯。 刘小麦跟他招手:“我们在这里!” “我早就听见你们声音了。”王林林寻声跑过来,“今天怎么有雾啊,我离得远的时候,只听见你们声音,都看不见你们人。” 刘小麦笑了:“你听见我们说什么啦?” “我听见何在洲说他要好好锻炼。” 王林林走近了,三米之内的时候,刘小麦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今天搞得特别正式,穿着整整齐齐,背了一个硕大的书包,里头塞的满满当当。 “何在洲,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的书包也可以借给你锻炼,它蛮沉的。”王林林真诚地说。 何在洲眉尾一抽,他转过身来面带微笑。 “那就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 刘小麦很好奇:“你都背的什么呀,都是给黑子的见面礼吗?” “不是,唉。”王林林沉重地叹气,“我爸妈晓得我要去基层学习,都特别支持我,让我带来本子和纸笔过来。我还给你们一人带了一份,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学习了。” “…………” 这个王副厂长和林委员是怎么回事! 刘小麦赶紧地转移话题:“走吧走吧,到了公社再说。” 她当先转身往大路上走。 何在洲跟上去伸手到她旁边:“袋子给我。” 这么积极主动的吗?小何同学真是个好人呐。 刘小麦有些不好意思:“要不再等等吧,等我累了你再帮我。” 她话是这样说,手已经默默地松开袋子了。何在洲轻易接过,垂眸看着她,咬词清晰道:“很轻。” 说着还掂了掂。 刘小麦生愁她的两把米被掂出来:“冷静冷静,你真是孔武有力,我知道了知道了。” 何在洲的表情有点小傲娇,也不知道他在傲娇个什么。 冷不丁的,后头传来一声喊。 “等一等,等一等,你们两个能不能等一下我啊。” 王林林急了急了。 “我的眼镜被雾水糊着了,我要擦一下。” 刘小麦:“……” 她怎么突然把小同桌给忘记了,这样不行啊。 两手空空的刘小麦很有闲情逸致,跑回去找王林林:“你别急,我不是来接你了吗?” 前头的何在洲:“……” 他抿了抿唇,向前又走了两步,然后停下了步伐。 “何在洲,你、你怎么了?”忙得额头冒汗的王林林一过来看到这副景象,就纳闷了。 何在洲伸出空着的手,用跟紫薇失明时一模一样的姿势摸了摸不可捉摸的雾气,为难地说。 “我眼睛有点看不清了,一个人不好走。” 刘小麦懂了:“要人牵着?” “这样最好了。但是如果不方便,有人跟我并肩走也很好。”何在洲多善解人意啊,从不苛求别人。 刘小麦彻底明白了,她戳了戳王林林的肩膀:“还愣着干什么,你兄弟要你带路呢,赶紧去呀。” 何在洲:“?” 他脸上的表情缓缓消失。 “知道了知道了。”王林林多乐于助人啊,立刻跑过去勾着何在洲的肩膀,还活学活用刘小麦的句式,“你别急,我不是来找你了吗?” 沉默了一会儿,何在洲终于又笑了:“我谢谢你。” -- 第386页 “何在洲,你这就跟我太客气了吧。” 王林林摆了摆手,他突然想到了,“你看不清,是不是眼睛也近视了?我从娘胎出来就近视,我看过很多医生,有医生告诉我,现在很多人明明是近视了,自己却不知道,直到老了能把眼睛熬瞎。” “……王林林,你在危言耸听什么哦?”刘小麦摸了摸脸。 王林林这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实际上是很有点喜剧天分在身上的。好好的科普,科普到最后语气居然搞得跟说鬼故事一样,恐怖的不得了。 “不是危言耸听不是危言耸听,”王林林坚持道,“何在洲,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骗你,你要重视你的眼睛啊,你知道瞎了眼是什么滋味吗……” 王林林打开了话篓子,跟何在洲举例论证、正反辩证,俨然有一代专家的苗头了。 刘小麦晃悠在砖石小道的路边,轻轻吸着空气,感受着雾气朦胧中的水乡县城春深之美。 她很有点惬意。 于是一不小心就把巴拉巴拉的王林林跟他的兄弟丢在了身后。 王林林制造的噪音从何在洲的左耳进右耳出,他一张苍白的小脸毫无表情,王林林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正说在兴头上呢。 何在洲只看着刘小麦的背影,看了一眼又一眼。 刘小麦哪知道他那百转千回的纠结小心肝呢,她一次都没回头。 何在洲:“……” 这下是真有点难受了啊。 他甩开王林林,“我们最好快一点,抓紧时间赶路,越靠近中午会越热。” “所以我说,关于近视这个问题……”王林林的话匣子被打断,他顿了一下,突然一拍脑袋,“何在洲,你讲的有道理,实践最重要,小麦之前也这样讲过。” 何在洲:“?” 他什么时候说实践了,他怎么不晓得? 王林林却不管他能不能理解,直接把自己擦得蹭亮的眼镜摘下来,递给何在洲:“你先用用我的眼镜,你戴起来会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的,你相信我!” 他光说何在洲怎么可能明白呢,等他品尝到眼镜的妙处之后,就知道要怎样对付近视了。 这就叫绝知此事要躬行呀。 “……”何在洲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实在不必了。” 苍了天了,他怎么知道他随口的示弱居然惹上了唐三藏。悔不当初,何在洲简直悔不当初啊。 “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难得遇到潜在的同类,王林林说什么也不肯放过他。 从记事开始,王林林在交友这方面就有一些并不愉快的经历。 他被好多人嘲笑是“四只眼”,而他长到这么大,就几乎没见过另一个长年累月戴眼镜的人。 现在就算有人偶尔戴戴也行啊。 王林林特别想知道何在洲戴上眼镜是什么样子,是好看还是难看,是不是真的就有“四只眼”了。 何在洲真是遇上对手了,两个人都有点烈女怕缠郎的味了,何在洲可不想被王林林缠上,他二话不说拔步就走。 “你别跑啊,你不是看不清吗?” 王林林背着书包着急忙慌地追上去。 两个人像两阵风一样从刘小麦的身边刮过,刘小麦摸了摸刘海,看着他们,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年轻真滴好啊! 能够跑,也愿意跑。不像她,总感觉自己都老胳膊老腿了…… “刘小麦,你快点呀!” 他们停下来喊她。 “……”刘小麦不能继续她的老年人养生步伐了,“来了来了!” 一路追逐笑闹着到了公社,雾气已经散开了,烂漫的春光倾斜而下,是个好天气。 院子里,徐老爷子正在搬书,看到他们眉开眼笑。 “小友们,你们来的正好,帮我把屋里的藏书搬到院子里可以吗,这样的好天气适合晒书。” “当然可以!” 三个孩子齐齐应声。 刘小麦兴致勃勃,晒书这种很有古代感觉的活动,她居然也要经历起来了,太有意思了。 王林林则是被徐老爷子的那句“小友”冲昏了头脑,他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两只眼睛亮晶晶。 “小麦,徐爷爷居然把我们当朋友!” “徐爷爷一直就是这样平易近人。”何在洲站到了他跟刘小麦的中间,指了指另一边的书籍,“那些也要搬出去。” 被“小友”激励到了王林林充满了力量:“我去搬!” 何在洲微笑起来:“好呀,那就交给你啦。” 刘小麦就看着王林林忙得团团转,然后默默等、默默等…… 好家伙,终于让她等到了。 王林林抹了一把额头:“小麦,你给我认的义弟黑子呢,我怎么没看到他啊,他是不住在这里吗?” “没。”刘小麦说,“它就住在这里。” “那……他人呢?” 王林林东张西望,还喊了两声“黑子”。 终于,黑子千呼万唤始出来,乌黑发亮的皮毛格外俊俏,一回到家就对准了王林林冲来,狗嘴一张就是响亮亮一声“汪”! 王林林:“???”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86章 王林林坐在桌子边,像是一条被霜打过的茄子。 -- 第387页 他的义弟黑子围绕着他的脚,转来转去,还时不时抬头用怀疑的小眼神端详他,一副质疑他身份来历的样子。 王林林:“……” 受伤了,他真的受伤了。 何在洲捧着书路过他身边,冠冕堂皇地丢下一句“节哀”。 王林林:“?”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小麦已经开口了。 “节什么哀,哪里来的哀?”刘小麦振振有词,“这是王林林和黑子喜相逢的好日子,是喜事啊。” “看到你弟了,王林林,你高不高兴?”刘小麦笑眯眯地问。 王林林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刚想表达反对。黑子精神抖擞,毛呲起来,对着他警告地“嗷呜”了一声。 “……”王林林瑟瑟发抖,“高兴,特别高兴。” “呜呜~” 黑子听懂了一样,小尾巴摇了起来。 刘小麦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我就知道,你们兄弟俩肯定会一见如故。” 王林林:“……呜呜。” 他也想呜,既然都是兄弟,他凭什么就不能呜了。 黑子还以为这位新来的哥哥是在跟它用汪星球的语言交流,得意了,兴奋了,立刻回之以汪呜。 一人一狗就这么玩上了。 刘小麦笑了笑,抱着书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台阶上,已经工工整整放了两排书。 都打开来了,散发着书的陈香,迎着日色,半空中有细小的尘埃。 刘小麦惊叹道:“徐爷爷,你好富有!” 徐老爷子直笑:“哪里看出来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啊,徐爷爷,你有这么多黄金屋。” 放在古代,藏书是一个家族的底蕴。 放在现在,刘小麦对徐老爷子更是深感佩服,佩服他在这样艰难的处境中还能保存下如此多的书籍。 “小麦讲的对啊,人家以为我这些都是破书,我却是把这些书看成比黄金屋还要贵重的。” 徐老爷子叹息,“可惜这些黄金屋生带不来死带不走,到最后还是要到别人手里。” 别人……? 何在洲眉心一跳:“徐爷爷,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徐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就随口说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这里,小洲啊,这些书我都会留给你。” 何在洲一瞬间迷茫:“徐爷爷你也要走?” 徐老爷子慢慢道:“这里本就不是我的家乡啊。” 他刚来这里的时候是为了接逝去挚友的孩子走,哪知道时运不济被批.斗了一顿还被留在了这里这么多年。 同样时运不济的何在洲拿着翻译的外文稿子来找他的时候,徐老爷子就觉得何在洲可能是他这辈子收的最后一个弟子了。 但是现在不让说什么师父弟子之类的话,说那是旧社会的封建残余。徐老爷子心里把何在洲当成关门弟子,面上却从没让何在洲喊过一声师父或者老师。 “书留给你是让你学习的,要是别人也愿意学习,你就不能小气独占。”徐老爷子看向了刘小麦,“小麦,你要想看书,你就找小洲,他肯定很高兴。” 知道了知道了,洲哥是个好人。 刘小麦看了一眼还在独自抑郁的何在洲同学,笑眯眯地对徐老爷子说:“好呀。” 中午的时候,他们三个就在徐老爷子家里吃了个现成的。 “你们帮我搬书,午饭理应我招待你们。” 刘小麦特别不好意思。 她就是???样的人,如果别人想占她便宜,她就比对方更加贪得无厌。但是如果别人对她好了,刘小麦就会想着投桃报李。 她决定把带来的米和瓜就搁在这里,不带回去了。 王林林已经想开了,打开他书包,把里头带的给黑子兄弟的见面礼一股脑地拿出来。 “这个是糖,小孩子都喜欢吃糖。” “这个是点心,特别正宗的点心,供销社都没有卖的。” “这个是习题册……咳,我还是带回去吧,我自己写。” 王林林心里又难受了,怎么黑子兄弟就不是人呢,要是人,他就可以借着关心学习的机会送出一本习题册给黑子兄弟了,这才是真正的有难同当嘛。 然而现在,他只能顶着刘小麦如炬的目光,亚历山大地把习题册往回塞。 刘小麦点赞:“好算计。” “……不是,没有。”王林林避开刘小麦的目光,牵起黑子的绳,“徐爷爷,吃的我就送给你啦,你一定要尝一尝。那个点心特别好吃!” 黑子这条自来熟的狗子已经跟它新认的哥哥打得火热,此刻站起来恨不得往王林林身上扑。 何在洲眨了眨眼:“王林林,你是要带黑子出去遛弯吗,黑子吃过饭需要消食的。” ——出去遛狗? 好主意啊! 王林林正尴尬着呢,他总觉得刘小麦的目光古古怪怪的,一直意味深长打量他,好像在酝酿什么阴谋,借着遛狗的机会出去避避刚刚好呀。 “黑子,走,我们兄弟俩出去遛弯吧。” 王林林一手扶眼镜,一手牵狗绳,快活似神仙。 背着刘小麦的时候,还不忘对何在洲使眼色,做个下口型。 谢了,兄弟! 何在洲满脸都写着高兴,目送他远去。 徐老爷子看着屋内的小少年和小姑娘,笑着表示他要去小憩一下。 -- 第388页 于是就剩下了何在洲和刘小麦到院子里继续翻书晒书。 刘小麦有点走神。 她手上一轻,是何在洲把她的书拿了过去,放到了台阶上。 刘小麦眼波滑动,看到何在洲没有表情的侧面。 “你怎么了?” 何在洲站起身,唇线一牵:“没事。” ……这是没事的样子吗? 但是刘小麦心情也不怎么轻松,她“哦”了一声,自顾自坐到台阶边边上,托着下巴晒太阳。 “你也要长蘑菇了?”何在洲并肩坐到她旁边。 刘小麦老神在在:“你不懂。” 何在洲垂下眼:“担心王林林?” 什么意思啊。 刘小麦感到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担心他?” 王林林多快乐啊,还有心情遛黑子,虽然很大可能是他被黑子遛,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开心就行了呀。 “那你之前一直盯着他看。”何在洲的声音有点凋零的感觉。 可惜刘小麦这会儿绝不会心疼他,她只觉得冤枉:“我那看的是他吗,他是我同桌,我天天看还有什么稀奇的。” 天天看天天看! 承认了,刘小麦这是承认了啊。 刘小麦果然进城之后就交了很多新朋友,朝夕相对的那种。要不是他追了上来,刘小麦肯定已经把他抛之脑后了。 何在洲忍住情绪,可怜兮兮地问:“不是看他,那你在看什么?” 刘小麦一脸的深沉:“我是透过王林林,在看他的点心。” “点心?” “对,就是点心。” 看到那些点心的一瞬间,刘小麦的脑海里跟报菜名一样,噼里啪啦出现了一大推点心名称点心色香味大全。 两年了,这种情况几乎没怎么在刘小麦身上发生过了。但是陌生不意味忘却,这次的刘小麦就很有经验地认识到了,这些点心原来是姚静做的呀。 了不起,点心已经卖到家具厂副厂长家里了,并且得到了家里小主人的喜爱。 没有刘四柱一房的助力,没有刘大柱一房的搞后勤,姚静的糕点事业还是有了不错的进展。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 她以为原锦鲤文剧情线已经死了呢,哪知道人家还在不屈不挠地挣扎,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这样的精神倒是跟福宝一生靠好运气躺赢的精神不相符啊。 不管了,刘小麦冷不丁发现她的心态起了一点变化,她好像没那么怕了。 莫非这就是传中的知识就是力量? …… 外头,王林林正在历劫。 “黑子,慢一点。黑子,我让你别跑了,你再跑我的眼镜就要掉了啊!” 黑子作为一条任性的狗子,对他的叫饶充耳不闻。它对公社熟门熟路,毫不停歇到处疯跑,宛如叛逆期的熊孩子,把王林林险些反遛成一条狗。 “你、你再这样,黑子……我不认你了啊!”王林林气喘吁吁出言威胁。 听不懂人话的黑子更嚣张了,看到了有一家老母鸡颤颤巍巍出门溜达,它“嗷呜”了一声又要过去撵鸡。 王林林:“!!” 太难了太难了,基层实践实在是太难了。他宁愿回去背书写作业,他要跟义弟恩断义绝! 心里是这样想的,手上却不能真松绳。王林林着急忙慌地从兜里掏出来一颗糖塞嘴里,好让他补充一点气力。 “黑子,决斗吧!你有本事冲着我来!” 王林林大无畏地宣战,趁着上头,打算一波了。 他的形象可能太伟光正了,黑子兄弟都被震慑到了,一屁股朝地上一坐,竖着尖尖的耳朵“呜呜”看过来。 黑子不跑了,那只亡命天涯的傻白老母鸡居然也停住了,顿了一下迈着高贵的小碎步,小心翼翼地向王林林靠近。 “走啊,你能不能快走啊,求你了求你了!”老母鸡不急急死王林林。 老母鸡:“咕咕咕咕……” 王林林只想喊“救命”。 人同鸡讲怎么就这么难的呢? “林林,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声音在王林林头顶响起,王林林整个人都头皮都发麻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怎么那么像……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不巧,正对上了他妈林委员那张严肃的脸。 王林林:“……” 窒息了,实不相瞒他想死。 林委员打量着他,看他遛狗撵鸡,衣裳又乱又狼狈,嘴巴还一鼓一鼓地吃东西。 “这就是你的基层学习?”林委员笑了。 她旁边,张秀红也探头找人,找了一圈没找到。 “林林啊,小麦没跟你在一起?”:,,, 第187章 刘小麦跟何在洲在院子的石榴树下面,坐着喝茶的时候,徐老爷子也午休醒了。 他走出来看了看:“黑子还在外面遛着?” 说曹操曹操到,黑子神气活现地冲回家了,一进门就亲亲热热地围着徐老爷子跑了两圈,然后朝何在洲和刘小麦的中间一蹲。 何在洲看看它。 黑子傻乎乎地把舌头一吐,开始呼吸吐纳,呼哧呼哧表达“累了累了”。 它是累了,那遛它的人呢? 王林林终于回来了,他喘着粗气,眼镜歪在脸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 第389页 “来来来,喝茶喝茶,辛苦啦王林林。”刘小麦热情招待他。 王林林闷不吭声,目不斜视走过来,接过茶碗伸直脖子一饮而尽。 刘小麦乐了:“王林林,你文质彬彬的样子是没有了,现在有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感觉。” “肉?什么肉?” 王林林放下茶碗,张口就问。 刘小麦:“……” 是她弄错了,她高估王林林的负面情绪了,人家明明一碗茶的工夫就好起来了啊。 徐老爷子笑道:“等你们下回来,我请你们吃肉。” 徐爷爷阔气! 正好日头向西了,何在洲站起来身:“徐爷爷,我们帮你把书收回屋子里去吧。” “那就辛苦你们啦。”徐老爷子叹息,“要不是你们过来了,这些书我要分好几天晒。” 真是赶巧了,刚刚喝了一碗茶,心态刚稳了一点点的王林林又跟着搬书了。 王林林一弯腰,他就从自己咯吱窝底下的缝隙里跟石榴树底下的黑子小眼神对上了。 黑子正在乘凉,颇为惬意,小尾巴直摇,尖尖的耳朵一竖一塌一竖一塌……仿佛正在嘲笑他! 王林林心态崩了啊,崩了个稀碎。 他鼻子一酸,险些流下不争气的泪水。 “何在洲,你看王林林正在干什么?”刘小麦发现他有点不对劲了,戳了戳何在洲的腰。 何在洲一让,耳根居然红起来了。 “……”刘小麦莫名其妙,“你又在不对劲什么哦?” 何在洲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痒。” “如果我碰你的腰,你也会痒的。”他要挽回面子。 刘小麦不相信,她在这方面自我认识不清:“我不会觉得痒,可能我皮比较厚。” 说着,她还岔开手,自己拍了拍自己的小腰肢,果然不痒,完美。 “你最好一直这样想。”何在洲慢慢说。 刘小麦“啊”了一声,何在洲的目光已经落到了王林林身上。 “他没有不对劲,”何在洲说得跟真的一样,“王林林在跟黑子做鬼脸呢,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兄弟情深吧。” 刘小麦就不纠结了,“走吧走吧。” 先搬书,搬过书了还要回县城呢。 橘红色的夕阳撒在平整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暖融融的感觉。 这样的景色没有人不喜欢,就王林林是个例外。 他走一路,叹一路,再也不是早上在迷雾中奔跑的快乐少年了。 刘小麦确定了,他是真的不对劲,她不得不过去关心。 “王林林,你究竟怎么回事?” “我没事。” 王林林嘴上这样说,满脸却写着有事,他甚至看向了何在洲,又强调一遍。 “我真没事。” 刘小麦就皱着眉看着他在这嘴硬。 何在洲煞有其事地点头:“我相信你,我感受到你的真诚了。” 说着,他劝刘小麦,“王林林同学已经说没事了,你也相信他吧。” 跟他肩并肩走在前面看晚霞不好吗?搭理这个伤春悲秋的王林林做什么呢。 刘小麦慢慢悠悠“哦”了一声。 然后想起来什么一样:“王林林,我以为你遇见你妈才这样心神不定的呢。” 王林林:“!!”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刘小麦,你知道我妈会来?” “知道呀,因为我妈今天也会来,她是跟着你妈下来开会的。”刘小麦充当起来马后炮了。 王林林不停地推着眼镜:“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早告诉我,我妈今天会来这里,我也不至于、也不至于……” “我怎么晓得你不知道你妈来这里哦。”刘小麦毫无愧疚。 这个林委员是个狠心的啊,居然提都不提,看她亲儿子被她吓的。 何在洲看向王林林:“你不至于怎么样?” 王林林一身萧索,“唉,真是一言难尽。” 要不是他妈有事,腾不出手教训他,他哪能逍遥到现在哦。 可是躲不过去的,最迟今天晚上,林委员就要治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了啊。 他不愿意说,但是那点破事刘小麦猜都能猜到。 “不就是基层学习吗,你回去就作一篇文章,比较一下县城和公社的不同,写写建筑写写人情,公社的人穿什么衣裳有多少骑车……跟县城不同的地方都可以写呀,然后你跟你爸妈说要投稿,他们肯定就不会批评你了。” 刘小麦说的轻而易举,很能蛊惑人。 “听着还蛮简单。”王林林看到了生的希望。 就是写见闻罢,感谢黑子兄弟,他今天经历太多,攒了满肚子的话要讲。 “写着也会很简单。”刘小麦给他打气,“试试就知道了,到时候你写好了可以让我帮你改。” 可以想见,王林林这次期中考试考砸了,为了王副厂长和林委员的心态着想,刘小麦必须拉王林林一把啊。 就从写文章下手了,这个轻松,她又有经验。 看王林林还犹犹豫豫的,刘小麦找支持者:“何在洲,你说是不是呀?” 她拼命地给何在洲暗示。 看在刘小麦眼皮子都要抽筋了的份上,何在洲终于帮她骗孩子了。 “是。”他一脸真诚,“王林林你要相信小麦,小麦说的都对。” -- 第390页 王林林东看看,西看看,昂首挺胸起来了,信心来了! 然后他在家一整天,憋出来八十个字,修来修去只剩下可怜的两小段。 而他在家里绞尽脑汁的时候,县中学里,老师们正在批改着他们的期中考试卷子。 这次很正式,学生们的姓名班级都被蒙了起来。但是对于自己班上的学生,有经验的老师都认识他们的字迹。 “我这里改出来一份数学满分卷子!”一个老师惊喜地喊出来。 “我看看我看看!” 整个办公室的数学老师都围上去了。 这次的卷子加了点难度,他们改了半天,这才是第一个满分。 以往除了刘小麦那个超出寻常的存在,每门科目都有其他考满分的学生。只是像刘小麦那样不偏科、样样好的学生在县中学找不到第二个。 现在那些觉得自己有得意门生的数学老师都拿着那份满分试卷看了又看。 最后还是初一一班的杨老师笑了起来:“这是我们班上小麦同学的卷子呀,我看这回还是我们班上小麦拿第一。” “这不是没改完呢吗,这次卷子有点难度了,对女同学的考验就更大了,很多女同学不擅长物理化学。”二班那个姓段的女教师不阴不阳地说道,“简单的时候还好,一难就现原形。” “是吗,我觉得人跟人是不同的。”杨老师欣赏着刘小麦的卷子,笑眯眯地答话,“段老师啊,你念书的时候可能有这样的困扰,但是我们班上的小麦又不跟你一样。” 段老师:“……” 讽刺吧,这是讽刺她吧。 她把脸一拉,“杨老师,你这样说话就有点难听了啊,哪里还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我确实不怎么会说话,我上学的时候就文科不太好。”杨老师大喇喇道,“要不然,我怎么会教数学呢。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学不会像段老师你这样说话的。” “你……”段老师捂心口,左顾右盼搬救兵,“王老师,你看看你们班上的小杨!” 王老虎作为老资历,说话还是很有几分分量的,前提是他愿意说。 眼下他咳了一声,自言自语:“唔,怎么喉咙干起来了?” 说着就端起来茶杯,到外面打水去了。 段老师看得目瞪口呆,她问旁边的人:“我们办公室不是有茶瓶吗,可以直接倒水喝的,王老师不晓得吗?” 旁边人很是敷衍:“我也不懂呢。” 杨老师捂着嘴轻笑一声。 段老师面沉如水,坐了回去,闷着头改卷子,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遇到好事了。 “我这里也改出来一份满分数学卷子!” 轰一下—— 办公室又热闹起来了。 “这份卷子可不是一班的了,一班就没好学生是这样的字迹。” 段老师信誓旦旦,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一班学生字迹的。 杨老师皱着眉听,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段老师日常偷窥一班。 段老师来劲的不得了:“这个学生,字迹漂亮,卷面干净,解题过程详略得当,我看应该给他加个五分卷面分!你们看看,究竟这是哪个班学生。” 结果一个老师跟着一个老师认过来,都失望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们班上的。” “那……” 最后的杨老师过来了,只看一眼,就笑了。 “这不是巧了吗,又是我们一班学生的卷子。是那个新转来的学生的,叫何在洲。” 段老师:“……” 她下一秒就歪了歪嘴,“我刚刚没仔细看,这份卷子有硬伤,这个学生的答题步骤太省略了,我都怀疑答案是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我看我要扣他两分才公平。” 办公室里一片沉默,大家都看着她造作。 杨老师好心好意提醒她:“你刚刚还说人家详略得当呢。” “那是我没注意,改卷子改得眼睛疼了。” 段老师说的跟真的一样,大笔一挥,何在洲的一百分就变成了九十八。 “杨老师,你不要因为认出了本班学生试卷,就产生照顾心理啊。” “行。”杨老师气极反笑,“你等着看看吧,看第一名究竟在哪个班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麦:我就是大猛1(双关 —— 小何数学是不是一百分都对小麦没有影响~:,,, 第188章 这个星期一注定是哀鸿遍野的星期一。 王林林坐在刘小麦旁边,闭着眼,抱着手,嘴里念念叨叨。 刘小麦悄悄地靠近一听……无语了。 王林林居然把所有的菩萨都求了一遍,连送子观音都没放过。 “都这样了,不如放平心态吧。”刘小麦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放平心态之后,说不定会有小惊喜呢。” 王林林冒险虔诚地做法:“我还想在挣扎一下,我必须不服输、不认输。” 刘小麦点赞:“有志气!” 也不知道是这股志气起了作用,还是送子观音显了神通。王林林真的挣扎过来了一点点。 王老虎这次转性了,他发卷子的时候居然没有念分数,只用那凉气嗖嗖的语调念着名字,让学生们一个接着一个上台拿试卷。 通过他的眼神跟学生们对视的时长、交接卷子时松手的快慢,杀气到底是蔓延开来了。 -- 第391页 很多学生不晓得分数的重要性,但是晓得王老虎生气了。 全班大气不敢出,搞得跟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样。大家都晓得王老虎要发火,可是他偏偏只是貌似平静地发试卷。 “跟被凌迟一样。” 王林林在纸上写了这几个字,悄摸摸地推到刘小麦桌子旁边。 刘小麦扫了一眼,暗暗点头。 很难不赞同。 “王林林。” 就在这时,刀子落到王林林身上了。 他一个激灵,深吸一口气,迈着在公社和老母鸡学来的优雅小碎步去了讲台,低着头都不敢跟王老虎对视,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他的试卷。 那悲愤郁闷又暗含懊恼的样子,仿佛是骑摩托车没戴头盔,不得不接受交警同志开的罚单。 看都不敢看分数一眼,回到座位上,王林林直接把卷子往课本下面一压,然后趴在上面思考人生。 刘小麦:“……” 这是什么情况哦。 考试很难吗。她再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觉得很容易,毕竟有变化的也就那么一两题,每门科都是,占分比重也不大。 可看到全班的气氛都落到谷底,刘小麦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她的思考哪里出了问题。 “何在洲。” 王老虎抬了一下眼。 刘小麦抖擞精神,看着何在洲拿了卷子扫了一下就自在地转身回去。他坐在后面,回去的时候刚好要经过刘小麦身侧,刘小麦就盯着他、盯着他。 何在洲似有所感,撩起眼帘看向她,唇畔那么一牵。 ……何在洲,你很得意吗? 刘小麦感受到一点压力了,何在洲看样子考得很好啊,不会吧不会吧,她还觊觎着学校的奖励呢。 王老虎叫了半天也没叫到她名字,王林林都等急了,偷瞄了刘小麦好多眼。刘小麦被他愉悦到了,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份卷子了。 刘小麦默默地坐直了身子。 王老虎的目光在教室逡巡了一圈,仿若千斤顶一样压下来。 真的绝了,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就王老虎喜欢酝酿,大刀蓄力了半天就不下来,只剩下全班学生在那里把脖子伸了缩缩了伸。 王老虎狠狠地拍了一把讲台,拍得老旧讲台吱哇直响。 “刘小麦,起???!” 来了来了! 刘小麦豁然起身,干脆利落站了个军姿。 全班鸦雀无声。 王老虎板着脸高声道:“让我们恭喜刘小麦同学语文考了全年纪唯一一个满分!” “!!” 什么什么。 大家人都傻了,这是喜事啊,王老虎怎么还搞出这种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看底下学生没反应,刘小麦也没反应,王老虎皱眉了。 怎么都不激动、不欢呼? 他冷声道:“大家鼓掌!” 这种小事还要他这个老师提醒? 噢噢。 全班终于回神,一瞬间掌声雷动。 刘小麦一脸谦逊,王老虎都不要她上讲台,亲自下来把试卷递给她。 “小麦同学,你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王老虎用着不通人情的语气说着暗含骄傲的话,“学校嘉奖你的时候,你肯定是要去国旗下发表感言的。” 刘小麦握拳:“保证完成任务!” 奖学金啊奖学金,她来了! 星期一一上午加一下午,各科试卷都发下来了。 果然王老虎早就知道他们成绩了,刘小麦看着她的一堆满分,托着下巴:“索然无味。” 眼镜挂在鼻尖上的王林林:“……” 他开口:“我的卷子有滋有味,要不我跟你换换?” “也不是不可以。”刘小麦道。 王林林:“……算了,我没那个胆,而且我感觉我考的马马虎虎。” 他到底是看过分数了,居然比他想象中的好,门门都及格了,有一门还真考到八十分了,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王林林觉得他回家有交代了,就算他的文章才写了两段,也不至于让他痛彻心扉。 只是他感到有点上当:“小麦,你考过试不是说没考好吗,你现在这叫什么事。” “?”刘小麦听不懂,“我没说过啊,我怎么可能没考好。” 王林林:“哎?” “王林林,你再想想,你是不是记错人了。” 王林林拼命回忆,一想还真是,他考完试唉声叹气丧到极致,刘小麦就“嗯嗯”了几句,“嗯嗯”除了赞同,还有一种意思,那就是敷衍。 ……他又被刘小麦敷衍了! 等等,为什么是“又”? 王林林还没想明白,周围又热闹起来了。 “小麦小麦,恭喜你,你又是第一!” 马爱梅她们三个欢欢喜喜过来找刘小麦。 刘小麦虚怀若谷:“我还是有很多进步的地方的,现在竞争越来越大了啊。” 王胜男抓头发:“你都满分了,你还要怎么进步呀?” 刘小麦正儿八百道:“真正的人才考试的时候都有加分,而我目前只能做到不被扣分。” 王胜男:“……” 世上还有这种人? 刘小麦怅然若失:“我也不明白,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 第392页 她两辈子的字迹加起来不漂亮吗,她的卷面不干净整洁吗,她作文里面的语录用的不够多吗。思来想去,只能是她年纪太小个子太矮站得不够高的缘故。 马爱梅盲目崇拜她:“但是你已经很厉害了啊,小麦,你比二班的第一名总分高三十分!” “二班的第一名是我们年级的第二名吗?”刘小麦突然想起来问。 “……这就不一定了。”徐芳很懂,“王老虎没说,他估计是给二班面子呢。” 她们谈笑风生,王林林就想插话了。 “你们考的怎么样啊,看起来心情很好呀。” 王胜男莫名其妙地看向他:“考的不好,心情就不能好了吗,成绩不重要,重要的觉悟。” 王林林:“……” 是在暗示他觉悟不行吗? 徐芳道:“反正我们都及格了。” 她们在跟刘小麦当室友的那半年里,学到了不少好的学习方法,她们宿舍就没有学渣。 “我也及格了。”王林林推了推眼镜,“我们都考得不算好啊。” “也没有不算好吧。”马爱梅说,“六十分是及格,九十分也是及格,我正好是属于考九十分的,你呢?” 王林林:“……” 对不起,打扰了。 他没收获安慰,也没能去安慰别人,一个人忧伤地看着试卷,想不通考了试明明大家都在哀嚎,怎么出了分依然有好些九十分的。 做人就不能跟他一样,真诚一点吗? 马爱梅她们也是真诚的:“小麦,叶春花一直没来宿舍取她东西,我们三个准备把她的被褥什么的给她送过去,就送到运输公司去,她堂姐、就是你四婶住那里,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刘小麦顿了一下,笑着摇摇头:“你们去吧,我四叔不喜欢我家,我就不去碍眼了。” 锦鲤一家已经开始卖点心了,还不知道得力干将刘四柱意欲如何呢。 刘小麦最近可能日子过得比较舒心,应激反应没有那么强了。 要是以往,她肯定充满了危机感,想着再去破坏一把二房和四房的关系。 现在不一样了,刘小麦更想静观其变。刘四柱的心早就离老刘家有二里路远了,他又没有运输公司的工作,别说他不一定想贴上去,就算他想贴,也没有门路贴上去啊。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刘小麦,你要稳住。 送走了马爱梅她们三个,又有不速之客过来转悠了。 王林林激动地说:“何在洲,你是不是考得也不好?没关系的,我陪着你!” “不好吗?”何在洲睁了睁眼,无辜极了,“没有吧,我考的还可以。” “?” 王林林真实地迷惑了。 他可全都记起来了,刘小麦是没说过考的不行,但何在洲是清清楚楚说过没发挥好的呀。 “我确实没有发挥好呀。”何在洲很是失落,“除了外语,我竟没有一门考到满分。” “……” 王林林收好书包,起立转身,走了走了。 刘小麦看了好一出戏,心底啧了一声,她正准备收书包走呢,何在洲居然好意思问她。 “小麦,王林林怎么了?” 刘小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心里就真没数吗?” 数是完全可以没有的,非但没有,何在洲还感到委屈。 “在他考完试最悲愤的时候,为了不刺激他,我有喜悦不好分享,甚至陪他一起悲伤。就这样,我成了恶人。” 何在洲很是受伤:“这是怎样的道理?” 刘小麦嘴角抽了一下。 “不错,你不是恶人。”你是学婊。 “王林林会深刻地认识到你的好的。”到时候你小弟就没了。 刘小麦把书包一背。 告辞!:,,, 第189章 今天刘二柱和张秀红同志都有事,刘小麦是自己步行回家的。 小刘家一点声音都没有,锅是冷的,窗是关的。天有点暗了,他们家里也没点灯。 刘小麦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这都七点多了啊,不早了。 爸妈不在家就算了,小豆小虎怎么也不在家呢? 刘小麦本来满肚子开心的,一回来看到这冷冰冰的场景,心里就有点不得劲了。 早知道她就逛个供销社再回家,买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多好啊。 她乏味地把门掩上,把书包放下,人刚在床边坐下来,突然传来“嘭”的一声—— 门被推开了! 张秀红刘二柱小豆小虎对着她一拥而上。 “小麦!” “大姐!” 他们的热烈欢迎瞬间把刘小麦冲倒在被子里了。 “爸妈,大妹小弟,你们怎么啦?” 刘小麦坚强地从被子里头爬起来,整了她的小辫子,形象重要。 “小麦,你看我给你买的。” 张秀红从橱子里扒拉出一件军绿色的衣裳,一抖开,居然是一条少女穿的布拉吉,有腰身,有翻领,做工精细极了。 刘小麦两只眼睛开始放光:“妈,你买这个干什么呀?” “穿啊,小麦,你是不是欢喜傻了。”张秀红眉眼都在笑,“你是我姑娘,长得随我,穿起来肯定又精神又好看。” 刘小麦一下子捂住了脸。 有一种巨大的欢快在心里膨胀。 -- 第393页 裙子,是裙子啊,她还以为在她长大挣钱之前,穿不到这样带点小资味的衣裳了。 呜呜呜小刘家有张秀红了不起! “妈,你买它是不是花了很多钱和票……” 刘小麦还想懂事一会儿,张秀红已经迫不及待招呼她下床,拿着布拉吉在她身上比划,“真好看,好看就行,钱和票不重要,那都是小事。” 刘小麦:“?” 真的吗真的吗,张秀红同志这是在哪里发了一笔横财吗? 刘二柱同志道:“麦啊,你妈拿工资了,这是她拿工资给你买的。” 居然是这样。 刘小麦的眼底有点发涩了,可能是被这漂亮的裙子迷住了眼,她抱住了张秀红。 “妈,谢谢你。” “慢点慢点。”张秀红毫不留情地推开她,“别压坏了布拉吉。” “……”刘小麦感动的情绪一窒,“这不是给我穿的吗?” “现在还没到能穿的时候呢。”张秀红又把布拉吉叠好了放回橱子里,“要等热天你再穿,你现在顶多看看它,摸都不许乱摸。” 手痒痒的刘小麦:“行。” 你花钱买的,你说的都对,但是吧…… “妈,我现在有点矮,穿那个布拉吉会不会撑不起来?” “撑,你还要撑起来?”张秀红诧异地看着她,“怎么地,有的穿就不错了,你还要怎么撑哦。” 刘小麦:“……确实,是我想多了。” 这个年代买了衣裳不存在什么退货之说,因此她妈光比照了一下,都没让她去试。 有新衣裳就是好事,合不合身另说。 张秀红的算盘打得好响一个:“小麦你现在个子是小,往后两年就是你飞快蹿苗子的时候了。你现在穿布拉吉垂到脚脖子上,过两年就到膝盖底下了。” 说着说着张秀红“诶”了一声:“真到了膝盖底下,这布拉吉还能穿出去吗,会不会被??耍流氓?” “不晓得。”刘二柱一边摇头,又一边肯定,“应该会。” 张秀红:“……” 要你何用! 刘小豆立刻懂事地表示要帮刘小麦分担烦恼:“大姐,到时候,你旧的给我穿,我攒钱,给你买新的、布拉吉。” “大妹,你真不愧是我大妹。”刘小麦感动极了,“冲你这句话,你大姐我也要攒钱给你买新衣裳。” “我呢我呢!”刘小虎急了。 “等小豆也穿不下了,就可以把布拉吉改改,看能不能给你穿了。”刘二柱一本正经地说。 刘小虎:“?” 他泫然若泣起来了:“妈,大姐,爸欺负人。” “大姐疼你。”刘小麦摸摸他的脑袋,画大饼,“等大姐有钱了,给你买新的大裤衩。” “大姐真好!”刘小虎被大饼砸晕了。 “小麦,你别惯着他们,我买了布,都是好布哦,准备给他们做新衣裳呢。”张秀红很有信心,“我的手艺不比人家供销社里卖的差。” 刘小豆和刘小虎才知道后头还有好事,高兴极了,他们两个不停地挤眉弄眼。 刘小虎牵住刘小麦的手:“大姐,我跟小豆也有东西送给你。” 刘小豆找到她书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两块用锡箔纸包着的东西,然后哒哒哒跑回刘小麦身边。 “大姐,给。” 刘小麦怔了一下,看了看她爸她妈,刘二柱和张秀红都有点懵,显然这出不是他们安排的。 刘小麦小心地接过来,感觉轻巧巧的,方方扁扁的,但不像糖也不像饼干,是什么哦。 “大姐,你看看!” 刘小豆和刘小虎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催促。 刘小麦就轻轻掀开一个锡箔纸,顿时瞳孔地震:“巧克力?!” “这个是巧……”刘小虎正抢着解释呢,被打断了,“大姐,你认识巧克力?” 刘小豆倒是一脸淡定:“大姐什么都知道,我就晓得。” “小豆小虎,这是什么哟,黑漆麻乌的,看起来跟锅灰一样。”张秀红瞪大了眼。 “这个是能吃的,比糖还要好吃。”刘小虎说着就舔了舔嘴唇。 真不容易,这样的馋王居然能安安稳稳把巧克力带回来,想必刘小豆功不可没。 刘小豆磕磕碰碰道:“我们跟同学、换的。” “换,你们拿什么跟人家换?”刘二柱不放心地问。 终于能说了,忍了这么久,终于能正大光明诉苦了。 刘小虎一把鼻涕一把泪,讲着他的心酸史。他作为班上的劳动委员,不停地卖力气,帮同学干活。课间帮人擦黑板,放学帮人拖地,劳动课帮人除草捉虫,用劳动跟人家换糖。 刘小豆是个有水平的人,她教人家写作业,给人家讲题,用知识跟人家换糖。至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作业给别人抄这事,刘小豆猜到大姐听见了会表示反对,于是她聪明地隐瞒了。 这小姐弟俩攒了好久,又用攒到的糖跟小豆的阔气同桌换了巧克力。 刘小豆道:“这是大城市里的巧克力。” 刘小虎道:“这是外国人吃的巧克力。” “…………” 行吧,不管哪里来的,都是他们这个小县城高攀不起的。 张秀红点评:“就你们两个小的花点子多。” -- 第394页 刘二柱在当老好人:“孩子们高兴就行,红子啊,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好。” 刘小麦怔忡地看了半天,终于回神了,她抿了抿唇,搂住了刘小豆和刘小虎。 “谢谢你们,两个大宝贝。” ……大姐好腻歪! 刘小豆的脸红扑扑的:“大姐,你吃呀。” “我要看着大姐吃,大姐,你吃完了再告诉我好不好吃。”刘小虎眼巴巴地看。 刘小麦笑了笑,掰开一角塞到嘴里,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一阵恍惚,她莫名其妙地想哭,心里涨得满满的。 “真好吃。”刘小麦低声道,她把剩下的巧克力又用锡箔纸裹好,两块分别放到刘小豆和刘小虎的手中,“这些你们自己吃吧。” “不,这是我们送给大姐的。”刘小豆不磕巴了,刘小虎跟着点头。 “小虎别装了,我看到你淌口水了。”刘小麦毫不留情戳穿道。 刘小虎:“……” 他反手一摸,没有啊,他就说嘛,他明明吞咽口水那么用力,怎么可能还淌出来哦。 “给你你就拿着吧,你们不想吃可以给爸妈吃,我们一起甜一甜。”刘小麦道。 刘二柱又在那里感慨万千了:“红子啊,我们的孩子,一个个都这么孝顺,我们好日子在后头哪。” “今天就是什么好日子吗?”刘小麦擦了擦眼睛,“你们都给我送东西。” 张秀红挑眉:“小麦你不晓得?” 刘小麦努力算日子,确实不年不节的啊。 刘小虎惊呼起来:“大姐,今天是你过生日!” ——生日? 刘小麦眨巴了两下眼睛。 “以往没有条件,除了年,我们什么都不过。现在条件好了,不一样了。”张秀红忆苦思甜,“我生你的时候,你爸给我弄了好几个大馒头过来,小麦面做的,喷香,我就靠着那几个大馒头,攒足力气生了你。” “然后给我起名字叫小麦?”刘小麦懂了。 “那我叫小豆,是妈生我、在吃豆子吗?”刘小豆好奇地问。 刘二柱把头点,颇为骄傲:“都是我弄来的。” 至于怎么跟刘老太斗智斗勇弄来的,那就往事不必再提了。 刘小虎想了想,突然打了个激灵。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妈生他的时候不会是在吃老虎吧? 这么想着想着,刘小虎的小肚瓜居然发出了咕咕的响声,他饿啦。 张秀红拍了刘二柱一把:“你大姑娘生日,该你表示了。” 刘二柱豪气干云:“爸有钱,爸请你们吃食堂!” 张秀红:“?” 刘小麦在她爆发前赶紧拉住她,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一件大事了。 “差点忘记说了。”刘小麦声情并茂,“我期中考试,又考了全校第一!张秀红同志,刘二柱同志,你们的大姑娘是不是特别争气?” “争气争气。” 张秀红追着刘二柱跑了出去,“刘二柱,你有本事就站住!” 刘二柱抱头鼠窜:“红子,红子我错了……” “……”刘小麦无语。 都怪她太优秀,她爸她妈已经感觉不到惊喜了,他们两口子现在肯定觉得考第一比烧饭洗碗还简单。 这都是天大的误会啊。 刘小麦忧伤地看着天空,她爸她妈都不吹她了,亏了啊,亏大了。 好在这一次还有来自学校的奖学金安慰她。 每天早上,县中学都会举行升旗仪式。 刘小麦这次就去国旗下致辞了。 很是慷慨激昂了一阵之后,校长带头鼓掌。他走到刘小麦身边,向台下的学生老师们郑重宣布:“我相信,在期末的全地区联考中,刘小麦同学依然会是第一名,为我们中学、我们县增光添彩!” 刘小麦:“???” 地区联考?什么时候的事,这就定了吗? 这真是……太好了啊! 她简直期待良久心潮澎湃,校长又鼓舞了全校师生一通后,终于嘉奖刘小麦了。 刘小麦看着她身上戴着的大红花,左手拿着的硕大奖状,右手拿着的两个笔记本,人傻了。 她的奖学金呢,啊?:,,, 第190章 嘉奖不等于奖学金。 王老虎从头到尾保证的是嘉奖,奖学金就完全是刘小麦一个人自作多情脑补出来的。 认清这一点之后,刘小麦收拾好情绪,带着她的两个崭新的笔记本回家了,给刘小豆刘小虎一人一本。 “哇,谢谢大姐!” 刘小豆和刘小虎美滋滋。 他们又是拿着本子翻,又是抱起来闻纸张的香味。 “大姐真有本事!” 刘小麦强颜欢笑,心道幸亏没在家贷款吹牛得奖学金,要不然这牛皮吹破了跌面子事小,让家里的两位同志和两个小朋友失望事大啊。 刘二柱扶着个板子,正在上面画来画去,看到两个小的喜的见牙不见眼的样子,就忍不住唠唠叨叨起来。 “小豆啊,小虎啊,这是县中学给你们大姐的,这样好的本子,面子都是皮的,你大姐自己舍不得用,给你们用,你们知道要用来干什么吗?” ……这个嘛。 刘小虎看了看刘二柱同志的所作所为,很懂地开口:“我知道我知道,我要学爸,在本子上画画。” -- 第395页 刘二柱:“?” 他这可不是随心所欲地乱画啊,他是在绞尽脑汁地画图呢。厂里一个老技术工终于愿意认他当半个徒弟了,虽然这只是他们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事,不敢拿到明面上说,怕惹不必要的麻烦。 那个老技术工教刘二柱画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刘二柱勤学苦练,确实长进了不少。他现在脑子里有什么想法,就画出来,给老技术工改,然后老技术工递上去,得到好处了两个人分。 合作的非常愉快,刘二柱口袋鼓鼓。 但他画图有钱赚,刘小虎能画出什么来哟,怕不是糟蹋好本子。 刘二柱又眼巴巴地看向了刘小豆。 “我不画画。”刘小豆摇了摇头,乖巧地说,“我必须用来写文章,我要学大姐。我现在写不出来,我要把本子留着,留到我会写的时候再用。” 刘小麦:“?” 这就有点强行艰苦奋斗了吧,明明不用这样的。 她忍不住说:“小豆,你想用就用,用作干什么都行,不需要留着,以后说不定有更好的呢。” “我舍不得。”刘小豆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像一条小狗。 刘小麦一下子被戳中心田了:“随你,小豆,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刘二柱又叨叨:“麦啊,!,你就是太随着两个小的了,不能这么随着他们的。” 说着,刘二柱还咳???一声,力求把严父的人设撑起来,“小豆小虎,你们要用笔记本学习,抄题目,做笔记。” 刘小虎嚷嚷:“爸,你别学我妈了,你学的不像!” 刘二柱:“……” 刘小麦默默扶额:“爸,我妈呢,她难道又加班了吗?” 怎么搞的哦,只能说时代变了,张秀红都开始早到迟退了。 说到这个,刘二柱也没有当严父的心情了,他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望妻石。 “我也想你妈早点回啊……但是不行啊。你妈现在要工作,任务重的很。” 一个妇联临时工,还有要加班加点的任务了,妇联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吗? 刘小麦想不明白。 “林委员除了是妇联主任,人家还是工会的委员。你妈说起来是妇联的人,其实是林委员的人。”刘二柱长吁短叹,“麦啊,你妈下乡去了。” 下乡?? …… 刘小麦老家在关塘公社,公社底下有很多生产队,其中包括松梗大队和坝子大队。 张秀红这几天就满公社转,带着工会一个刚进来的干事小韩,从东家大队跑到西家大队,腿都跑细了。 家具厂里有很多临时工,他们就自己孤身在厂里,女人孩子都在老家。林委员最近在搞一个事情,想具体统计一下那些留守在老家的女人孩子情况,弄清楚之后再采取下一步的措施。 这样的事情,家具厂的工会和妇联就理所应当地联手搞了。 第一步就是下乡走访。 林委员亲自下来跟各个公社的妇联进行沟通,公社都支持她的工作了,结果厂里内部出了幺蛾子。 没有人愿意下乡去! 本来就是,天都越来越热了,大家都是做惯了办公室的人,凭什么要下乡。乡下女人过得好不好跟他们这些工人又没关系。 而张秀红鼻子一皱,就嗅到她想要的味了。 对别人没好处,对她有啊。她是个临时工,但是她可不想一直当临时工,要不然在小刘家她怎么说一不二呢。 可惜她基础太差了,没有学历,就连林委员,都没考虑过让她当正式工。 张秀红原本唉声叹气,都准备找找关系看能不能也让她去家具厂小学混个文凭了,结果转正的机会有了啊。 “林委员,我愿意去乡下做调!调查去,我本来就是乡下人,也曾经是一个带着孩子孤零零在老家生活的女人,我跟那些女同志,应该是很有共同语言的。” 张秀红毛遂自荐了,“只要同志们信任我,我保证能出色地完成这项任务!” 林委员顿时抚掌,喊了一声响亮的“好”。 她微微一笑:“张秀红同志是能干实事的人,我们厂里不能亏待能干实事的人。这次事情办妥之后,我们必须论功行赏,临时工转正,正式工给表彰!” 大家都抖擞精神了,办公室里小眼神乱飞,计算着得失。 很快就又好几个人站出来了,“林委员,我们也愿意干实事。” 临时工本来就没两个,站出来的大多是新来妇联和工会的年轻人,还有拼劲,想冲一下。 工会的干事小韩笔杆子不错,林委员就把她跟张秀红组了一队,让她们两个负责整个关塘公社。 天色暗了下去,她跟小韩才舍得回城。 小韩骑着自行车,张秀红坐着她后面,给她打手电筒。 本章节 “张姐,你真好啊,把你家的自行车给我骑。”小韩感动坏了。 张秀红的嘴歪了歪:“你们年轻人也不容易,吃苦受罪的,我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笑话,自行车不给小韩骑,难道要她自己骑回家吗。这种吃亏的事张秀红是做不出来的,坐着多舒服啊,晚上的小风吹的凉凉的。 小韩的心里暖融融的:“张姐,我跟着你算是讨巧了。我听我办公室别的同志说了,他们下去的时候,根本不晓得怎么跟农民同志打交道,问人家女同志话,问得特别难。” -- 第396页 小韩心有余悸,“听讲有的女同志特别可怕,三句话说不到就撒泼打滚,跟泥鳅一模一样,把我们办公室的同志都吓跑了。张姐,我们运气真不错,就没遇到这些人。” 张秀红越听越得意。 她们当然遇不见了,因为她自己就是这种可怕的极品,她最会跟极品打交道了,连刘老太都斗不过她。 小韩看到的场面一片和谐,实际上张秀红跟人家早就暗流涌动好几回了。 “小韩啊,你回去要好好做文章。我们越是顺利,越要用心,我们一定要把事情办的最漂亮。亮到林委员的眼睛,堵住别人的嘴巴。”张秀红掷地有!有声道,“这样我能转正,你能升迁,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啊。” 小韩被她说的热血澎湃:“张姐,我都晓得了!” …… 小刘家大大小小都在积极向上,刘小麦已经把初二的语数英初步自学完了,于是她又回到了初一的知识上面,为了期末做准备。 于是,刘小麦格外关心起来王林林的学习。 每天晚上给王林林讲一次错题,一周再集中讲一次。 题海战术本来就是下策,如果能做一题会一题顺便举一反三,就很了不起了。 刘小麦充满了耐心,她相信她拿出这种水磨工夫,哪怕是黑子听了都该会了。王林林爸妈那么出色,不至于智商比不过黑子兄弟吧。 “那个不急。”刘小麦道,“你等一等,说不定有更好题材呢。” 林委员的大动作要是搞成功了,那绝对是一件值得上报的大事情。 本章节 结果没两天,王林林又有话说。 刘小麦瞧着他:“你就这么嫌弃我给你开小灶?” “没有没有,”王林林赶紧摇头,“是何在洲,他说他可以给我开小灶。他说我跟他都是男孩子,我们的大脑是互通的。” 大脑互通? 这又是什么骗人的话哦。 刘小麦看向何在洲,隔着那么远,何在洲也在看她呢。两人目光对上,何在洲无辜极了。 ……行。 刘小麦收回目光,看着王林林:“你不记他仇了?” 因为何在洲过于学婊那事,王林林有好几天没跟他说话呢。 “记着呢。”王林林压低了声音,“所以现在他要教我,那我就让他教。我倒要看看,就我这个脑子,他能教出什么名堂来。” 刘小麦:“…………” 佩服啊佩服,不愧是王林林,居然想出来用自己的智商惩罚何在洲的好主意! 一时间刘小麦甚至不知道该同情哪个。 虽然不知道何在洲哪根筋搭错了,但是他既然愿意当免费劳力白教王林林,那刘小麦必须满足他啊,最起码给个机会观察两天。 要是教的好……那就用不上她啦,多好啊。 “祝你好运。”刘小麦斟酌着措辞,“祝你们都好运。” 第191章 张秀红万万没想到下乡的战线会这么——这么——长。 都十几天了,她还要往乡下跑。 张秀红在十里八乡出风头的事,早就传到了松梗大队。在传闻中,张秀红搞得像大领导下乡一样,简直威风十足。 那些别的大队的人,还喜欢跑到松梗大队,找老刘家的人问,张秀红究竟在筹谋什么事情啊。 刘老太脑子晕乎乎的,但是嘴有自己的意识。 她逢人就叨叨:“张秀红是我的儿媳妇啊,是个有本事的人,那时候在家里就特别孝顺我。” 潘桃听得直歪嘴,刘老太这个人,实在是一言难尽。 人家来打听的人就笑:“这么好的关系,怎么没听张秀红提到你这个婆婆呢?” 岂止如此哦,为了跟人家留守的妇女套近乎,张秀红都是把她以前娘儿三个在老家的辛酸往事拿出来反反复复说的。 要真有个关系好能搭把手的婆婆,怎么会受罪成那样。 刘老太:“……” 在强行挽尊上,刘老太还是有一手的,她很快找回了自信,嘴巴一张吹起来。 “那是我让我家红子在外不提我的,我就是一个老泥腿子,给她挣不了面子,我也不想沾她的光。” 刘老太仰望天空,老眼含泪,语出惊人。 “我孤傲了一辈子!” “咳咳咳咳……” 全场肃静之时,有一连串的咳嗽声打破了气氛。 刘老太恼怒地看过去,就看到潘桃捂着嘴露着两只眼睛东张西望。 “我不该咳的,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是不是,你还有嘴问我,你怎么好意思的?”刘老太跺脚叉腰指外头,“潘桃,回你自己家去,别赖在我老刘家碍眼!” “行啊,我要不是给你老人家送面来,我也不会跑这一趟。” 潘桃搓了搓手,脚尖碾着地,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但事实上她竹筒倒豆子一样巴拉巴拉的。 “钱跟票什么时候给我啊,妈,是你给我还是静子给我?” 姚静做点心,要米要面又要油的。刘老太仗着老大一家已经晓得了,直接在他们家里买粮,也有拉老大一家下水的意思。大家都得了好处不干不净的,就别一天到晚琢磨着举报了。 但是这个潘桃太不懂事了,别的队里人还在呢,她就一张纸叭叭叭的。 刘老太眼一瞪:“怎么地,你还怕我赖了你的钱跟票?” -- 第397页 潘桃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倚在门旁边不动。 那别的队里的人看见了,奇怪地问:“刘老太,你家里没粮吗,要跟儿子家里换。” 当娘的正儿八百用钱和票跟儿子儿媳换一口吃的,简直古里古怪。 “哦,这件事啊……” “大嫂!” 潘桃刚开了个头,就被一道急促的冷声打断了。 一直藏在屋子里头的姚静匆匆忙忙出来了,把手里捏着的钱和票往潘桃手里塞。 “大嫂,你辛苦了,我心里念着你的好。”姚静轻声道。 潘桃转过身点了一遍,不多不少刚刚好,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静子??你真不错。” 姚静咬了咬唇,看着潘桃把钱和票塞到衣兜里。 潘桃笑吟吟道:“妈,静子,我回去啦。” 刘老太脸拉到脚背上:“走走走,你就晓得气我,你们这些儿媳妇,跟红子完完全全不能比!” 姚静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这些儿媳妇”,什么意思,难不成还包括她……? 再看刘老太,她依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妥呢,跟别的队里的人声情并茂说着张秀红的孝顺往事,说的跟真的一样。 要不是姚静和潘桃经历过老刘家鸡飞狗跳的曾经,她们就信了。 潘桃都出门了,又不忘回过头补上一句。 “我妈这个人啊,确实孤傲了一辈子,哟呵。” 她跟人家说完,摇着头终于真正回去了。 刘老太强颜欢笑:“就是这样的,完全没有错。我大儿媳妇是个泼妇,很不孝顺,但是她都不得不承认,我这个婆婆人品好。” “……咳!” 又有人咳,又有人咳! 刘老太恼羞成怒:“静子,你嗓子怎么也痒起来了?” 姚静摸了摸脖子:“我好像着凉了,我要回屋里躺着了。” 说完,她勉强对屋里的不速之客们笑了一下,弱柳扶风地离开了。 “……”刘老太唉声叹气,“你们看看我这儿媳妇,一个两个儿媳妇……”都是不省心的啊。 别的生产队的人看了老刘家这一出小戏啧啧称奇,原来张秀红同志还真是苦过来的。 但他们面上在安慰刘老太:“没事,你还有个又孝顺又有出息的呢,你找她去啊,她反正在坝子大队呢。” 什么什么,坝子大队? 刘老太来精神了:“那不就靠着我们松梗吗?我那个考全县第一、写文章上报纸、被县长发奖状的大孙女就在坝子大队念的小学,那时候我们松梗没有小学,她去了坝子大队,第一年入学,第二年就考初中了!” 别的生产队的人:“……” 听懵了,同志们,都听懵了啊。 刘老太“腾”地站了起来:“我今天也要去坝子大队一趟,看看我家红子去。” 姚静做点心要用到鸡蛋,最近看鸡蛋看得特别严,也明里暗里敲打过刘老太好几回了,让她别糟蹋鸡蛋到处送人,没见过有谁阔气成她那样的。 刘老太送过谁呢,有了福宝之后,她也就这些时日送给过刘小麦一家。 她养的鸡子那么肯生蛋,一天能下两个,这都是天道老爷疼福宝,给福宝吃的。 以往福宝也愿意给她小麦姐姐,刘老太才敢送。现在福宝的妈不同意了,刘老太就不敢送了,回头天道老爷生气了怎么办呢。 刘老太琢磨了一会儿,去菜地里摘了好些蔬菜果子到篮子里,然后提着篮子去了坝子大队。 越走近坝子大队,越发现里头风声不对。 刘老太在大队路口犹犹豫豫地,一个熟人看到她了,立刻叫嚷起来—— “刘老太,你儿媳妇又干大事了!” 刘老太花白的头发在小风里头颤抖,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家红子干什么啦?” “你晓得我们队里的陶老五吧?” “……晓得晓得。”刘老太的脸色不好起来了。 就是这个陶老五,有个身子不好的儿子陶壮实,算了命说小麦旺陶壮实,陶老娘好声好气找到她要讨小麦当老陶家儿媳妇。 结果后来闹成那个样子,陶老娘还冲到松梗大队打她! 刘老太心中恨恨,她现在已经不怪刘小麦坏事了,一心只怪老陶家害人不浅。 就听面前的人呼天抢地。 “你儿媳妇,那个张秀红,一扁担把陶老五挑到茅坑里去啦!”:,,, 第192章 正说着呢,张秀红她出坝子大队了。 她眉毛是往上飞的,嘴角是往下捺的,也看不出来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只晓得气势很足。 张秀红一马当先,落后她半步的是推着自行车的小韩同志。小韩算是遭了难了,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条三角巾,把她自己的口鼻捂住了。 在她们旁边,居然跟着坝子大队的大队长和妇联主任,两个人都捏着鼻子跟张秀红讲话,不晓得在造作什么。 刘老太拎着小篮子,伸着头看啊看。 旁边的熟人就跟她讲:“你还看什么看,那不就是你儿媳妇吗?” 是啊,威风八面的正是张秀红呢。 刘老太迈着老腿颠颠地过去了,一张口就是心花怒放的一嗓子:“红子啊——” 刘老太的声音戛然而止了,她用袖子掩面,露出一对老眼轱辘轱辘惊疑不定地乱转。 -- 第398页 “……你们这里,怎这么臭呢?” “这位老同志是?” 小韩藏在三角巾后头的嘴巴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 张秀红瞅了一眼。 “是我老婆婆。” 正说着呢,后头传来呜呜啦啦的声音。 “张秀红同志,我们把陶老五绑过来了,绑过来了!” 小风由后向前那么一吹……好家伙,其他人倒是能勉强站立,小韩这个城里姑娘却差点被送走。 刘老太总算晓得是怎么回事了,她指着就骂:“陶老五,你这个作怪的!你臭成这样不洗澡去。你跑到这里是不是存心害人的,想把我们熏死恶心死!” 陶老五刚从粪坑爬出来,整个人小命已经去了半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坝子大队的郭大队长劝刘老太冷静:“陶老五做了错事,是我让乡亲们把他绑过来的,必须送到张秀红同志的手中。” 张秀红嫌弃地避了避,凭着大无畏的精神挺在这里主持正义。 “我进不是公安同志,退不是你们队里妇联的,郭大队长,你把这么个腌臜货交给我做什么?” “那……”郭大队长面露为难。 刘老太一眼就看破这只千年老狐狸在玩什么聊斋了,她咧嘴道:“郭大队长,你们队里的事你们自己弄,就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该找到我儿媳妇头上,就没那个道理,别欺负她一个女人脸皮子薄。” 一个女人? 脸皮子薄? 说的谁啊,刘老太这是在说什么苏联笑话? 刘老太之前和张秀红闹得,十里八乡都当笑话看的。因为老陶家的破事,坝子大队看的笑话更多一些。 此时刘老太义正言辞、真情实感搞了一出,别说是郭大队长,就是张秀红本人都有点懵了。 她斜着眼睛抽着嘴角看刘老太,一时都忽略了从陶老五身上散发的难闻恶臭。 “刘老太,你想岔了。”郭大队长笑道,“我看张秀红同志是个正直的人,才想把犯了事的陶老五交给她,让她带走。左右张秀红同志自己也爱管闲事。” “我不听我不听!”刘老太一屁股朝地上一坐,篮子往旁边一丢,两条老腿开始齐蹬,“郭大队长,你不要逼我儿媳妇。我家红子,她苦哟——” 郭大队长:“……” 小韩惊呆了,悄悄地靠近张秀红:“张姐,你这个婆婆……我终于懂你为什么不怕极品了。” 说着,她对张秀红翘起来大拇指。 张秀红含蓄地摆了摆手,对郭大队长说:“关于陶老五欺辱妇女这件事,我是必须要上报上去的,毕竟人家妇女的丈夫还在我们家具厂勤勤恳恳干着呢。” “郭大队长,我晓得你是无辜的,”张秀红叹气,“越是这样,我越要把陶老五这种罪人揪出来,还乡亲们一个清静,省的他以后还给郭大队长你添堵、给坝子大队抹黑。” 郭大队长强颜欢笑:“行,要麻烦你费心了,我们坝子大队肯定会看好陶老五的。” 都怪陶老五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晦气! 郭大队长愤愤地瞪向陶老五,立刻被他那满身秽物的恶臭模样辣到了眼睛。 “……呕。”郭大队长猛一偏头。 这个张秀红,真是当代奇女子,她怎么就能一扁担把陶老五挑到茅坑里呢,陶老好生废物啊。 郭大队长都松口了,张秀红赶紧地招呼小韩离开。 小韩迫不及待地骑到自行车上,天可怜见,她终于要离开这破地方了。 刘老太看到了,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利落极了,屁股上的灰都不掸,拎起来小篮子追着张秀红的自行车跑。 “红子,红子啊,妈给你们摘了菜,你们带到县里吃去啊。” 自行车“吱呀”一停。 坐在后座上的张秀红偏过头来:“妈,我不想占你便宜,你这是干什么啊。” 总感觉刘老太不怀好意,这老虔婆不会是想套路她再举报她,一通操作猛如虎把小刘家毁了吧。 张秀红很是警惕,怎么看刘老太都不像个好人。 刘老太冤枉啊,她椎心泣血:“我还能干什么,我想对我儿子、对我孙子孙女好,不行吗?” 张秀红歪了歪嘴:“行行行。” 算了算了,就这么个刘老太,刚刚还为了她跟坝子大队的郭大队长撒泼打滚呢,俨然准备从良的样子。 最主要的是送上门来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啊。 刘老太高兴地把小篮子塞到张秀红手里:“你就连篮子带菜拎回去,里头菜都鲜嫩着哪,我大孙女肯定欢喜吃。” 小韩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 张姐的婆婆究竟是不是极品啊,复杂,太复杂了。 小篮子一到手里,张秀红的眼睛就睁了睁。够可以的啊,好沉一个,里头真放了不少东西呀。 这个刘老太…… “妈。”张秀红喊了一声,“你篮子给我了,你回家好交代吗?” “什么不好交代的,老刘家我当家!”刘老太硬气极了,“一个篮子不算什么东西,不够用我回头请人家再给我编。” “好。”张秀红把篮子抱到大腿上,“那我们就走了啊。” “哎,等一下。” 刘老太拉住她手膀子,老眼有光,打探道:“那个陶老五,犯了什么事哦?” -- 第399页 告诉她吧告诉她吧,让她回松梗好好地吹一吹,好显得自己有点人脉。 “他啊,还惦记着给他那个倒霉儿子找媳妇呢,这会儿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我们厂里一个工人的姑娘身上,人家就媳妇带着一个姑娘住在乡下呢,陶老五去威逼利诱人家,妈,你说缺德不缺德?” “……缺德。” “可不是嘛。”张秀红长吁短叹,“对于这种缺德的人,我必须下狠手治一治他的。我筹谋几天了,今天才逮着一个好机会,一扁担就叫他被我干到茅坑里头了,让我心口窝憋了几年的气总算消了点。” 憋了几年? 张秀红跟陶老五有什么深仇大恨哦,也就是两年前刘小麦那事。 再想起这事,刘老太心里还是很有点发虚的。 她一抬眼,对上了张秀红那意味深长的表情。 刘老太:“……” 她就不该问,这有什么好问的。不问张秀红也不是打探不出来。 “唉,我想起来了,我家里鸡还没喂呢。”刘老太摸了摸花白的头发,“红子啊,我就不耽误你事了,我回家啦。你跟二柱有闲了带着孩子回来,我给他们吃鸡蛋。” 说完了,她就撒开老腿往家跑,还背着身子冲张秀红挥手。 小韩端详着她的背影:“张姐,你婆婆……” 张秀红一笑:“她怎么了?” “哎没事没事。” 小韩把自行车一踩,往大道上去了。 原来乡下也有各种各样的大世面可见。 怪不得上头要求知青下乡,乡下果然是大有可为的啊。 …… 张秀红就这样一边搞调查,一边抓恶人,实干能力特别强,惊艳了一众人。 小韩跟着她写文章。刘小麦看到后,建议小韩同志尝试一下把图表运用到文章里,小韩顿时被启发到了,文章质量在整个工会和妇联都一骑绝尘。 “林委员屡屡为我翘大拇指。”张秀红骄傲道,“她说我干的特别好,值得一个正式工的岗位,这叫英雄不问出处。” “全体起立,鼓掌。” 小刘家都站起来了,给张秀红最热烈的掌声。 “干什么呀,干什么呀,”张秀红又有点不好意思了,“等真转正了再说啊。” “我预感就这两天了,”刘二柱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红子,你转正了,请我们吃饭吗?” 张秀红:“……” 就在她搞事业搞得蒸蒸日上的时候,刘小麦迎来了她的期末考试。:,,, 第193章 考试前半个月,刘小麦给了王林林爱的关怀。 啪嗒、啪嗒、啪嗒—— 刘小麦手起手落,连续几声响,往王林林的课桌上拍了几个本子。 王林林的眼珠子就随着她的动作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呆滞滚动。 “看明白了吗?”刘小麦问。 “嗯嗯嗯……”王林林刚点头,马上又摇起头来,“没没没。” “学习啊。” 刘小麦拍着桌子上的本子,一再强调地开口。 “这些都是我呕心沥血的大作,给你考前冲刺一下的,你必须重视啊。” 这……? 王林林很有自知之明地开口:“我怕是学不完吧。” “没让你都学完。认识你这么久了,你什么段位我难道还能不知道吗。” 刘小麦拍了拍他的眼镜腿,很是沧桑地说。 王林林感觉到后脑勺毛毛的,像是有什么鬼气飕飕的眼神盯他。 他赶紧地回头扫视一圈,却没抓到什么不对劲的人。 同学们都学习的学习、闲谈的闲谈,快乐而又和谐。 “诶,诶,转过头来王林林,我跟你说着正事呢。” 刘小麦拍拍他的肩膀,“不要东张西望,企图逃避现实。” “不是,我没东张西望,我也没想着逃避。” 王林林把头转过来,刚表明清白,冷不丁感觉到他的肩膀又被什么东西盯住了,那种古怪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他忍不住猛一回头,险些把眼镜甩出去,很不幸依然没找到不对的地方。 “……”刘小麦很是无语,“还不承认,你这不是逃避是什么?” “我没有!”王林林冤枉极了,“小麦我总感觉有东西盯我,用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就是不怀好意,你懂吗?” 刘小麦给他鼓掌:“王林林同学,你是一个有想法的人啊。为了拒绝学习,都把牛.鬼蛇.神那一套搬出来了,实在是非同凡响,令人钦佩。”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王林林抹了一把额头,又推了推眼镜,“算了,我不琢磨那些了。小麦,我听你讲,你要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 这不就对了吗。 刘小麦一本一本地给他介绍,然后因材施教道。 “我也不要你全学全写,我都给你把重点标出来了,你学重点就行。怎么样,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开心,开心极了。”王林林麻木地把头点,“我还以为你放心地把我交给何在洲了呢,不管我了。” 刘小麦眼角一抽。 她倒是放心何在洲啊,这不是不放心王林林的智商吗。 他们两个玩得开心了,回头王林林一夜回到解放前真考不及格了,王副厂长和林委员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张秀红同志的转正凉了岂不是天塌下来了。 -- 第400页 “你知道你现在的压力有多大吗,王林林同学,你的期末必须好好考,你背负着好些人的身家性命呢。”尤其是小刘家。 王林林打了个激灵。 “我晓得我晓得,我也想过个幸福的暑假生活呢。” 真是倒霉催了,他的小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家里有两尊大佛天天对他疾言厉色,到了学校又惹得同桌和兄弟争先恐后给他开小灶,他王林林是什么祸水命。 王林林忍不住再一次回头,这次不是抓不对劲的人了,而是一眼就看向何在洲。 何在洲捏着笔正在本子上写东西,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似有所感地抬头睨向他,纯良一笑。 王林林看了看桌上的三个厚本子,有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考试前一星期,刘小麦要检查王林林的冲刺进度了。 王林林推着眼镜,佯装淡定。 “我都写好了,不止你画的重点,我全学习了,并且做好了题目。” “这么厉害?” 刘小麦怀疑地翻开本子,然后乐起来了,她居然没有怀疑错。 “王林林,你认真的么,这是你的字?” 王林林头铁道:“就是就是。” ……信你个鬼! 刘小麦有点心灰意冷:“早知道我就不耽误事了,这些题目和知识点都是我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总结出来的。” 虽然是她复习的时候顺手写下、帮助自己捋清思路的,但好歹也用心了,王林林居然这样不珍惜。 何苦呢何苦呢,吃力不讨好,她又不是王林林的妈,管他学不学好。 至于张秀红同志工作问题,刘小麦捏拳,她必须对她妈有信心,张秀红同志是完全可以自力更生的! 看刘小麦把三个本子一个一个往回拿,王林林傻了。 “小麦,你干什么,我还要复习呢。” 说着,他把手伸过去,想把本子取回去,刘小麦一让,板着脸一言不发。 王林林:“……” 心虚了,开始彻彻底底心虚了。 “小麦,我上面有一道题还不懂,你能不能给我再讲讲。”他咳了一声。 刘小麦一瞥眼:“不要打扰我学习。” “哎,小麦,班长,姐……” 王林林正换着法子挽回形象呢,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不学习就算了,班上还吵吵闹闹的。” 神出鬼没的王老虎到了,他脸子一甩就是拿远房晚辈开刀。 “王林林,站出去!” 王林林:“……” 倒霉啊,真是太倒霉了。 坐在后头的何在洲心旷神怡地翻了一页书,下了课晃悠到刘小麦边上。 刘小麦:“?” 他坐到王林林空着的位置上,熟稔地好像回自己家:“这么冷漠?” “你有什么事?”刘小麦问。 何在洲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小麦,王林林跟我们不一样,他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根本不知道拼命。我们让他努力学习,他只会觉得我们是强人所难。” 以后就别教王林林了,别对他上心,毕竟人间不值得。 实在想教人,可以教他何在洲啊,他多好啊,又聪明又贴心,还会带着刘小麦寻找快乐,这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呀。 “何在洲,你就别装了!”刘小麦瞟他一眼,一点都不想跟他打哑谜,“别以为我不知道,王林林那三个本子上的题目都是你帮他写的。” 何在洲:“!” 王林林居然如此轻易把他卖了? 这是什么道理,人间果然不不值得。 “不关王林林的事,我认识你的字迹。”刘小麦道,“你以前借过书给我的,你还记得吗?” 何在洲居然耳根红了:“小麦,你记性真好。” “你耳根红什么红?”刘小麦眼睛可尖了,一下子拆穿他。 “我没有。”何在洲冷静地说。 还没有还没有? 刘小麦眨了两下眼睛,又甩了两下头,然后凑近端详,确认她就是没看错。何在洲的耳根不但红了,趋势还是越来越红,好像珊瑚果,可可爱爱羞答答。 刘小麦仰着脸看着他。 何在洲一脸镇定:“你看到了什么?” 刘小麦坐端正了,高冷地指指他耳朵:“我看到你在羞愧,羞愧到面红耳赤。” 白皮子就是这样不好,随便有点小情绪,脸色就变得特别清楚。 哪里像吴国安大队长,脸上永远只有黑,没有其它颜色,简直是天生当官的料。 何在洲的小白脸把一点羞愧都反应的明明白白,尽数落入她刘小麦的眼神里。 “你知道羞愧,就说明你晓得你自???是真的做错了,你要好好反思了。”刘小麦一板一眼道。 何在洲不说话。 不但不说话,他耳根的红晕都在慢慢褪去,恢复成面无表情。 他就这么看着刘小麦。 刘小麦:“?” 她疑惑了:“你怎么突然理直气壮了,这是又觉得帮王林林写作业这事没问题了吗?” ……呵。 难得的,何在洲露出来许久不见的冷诮表情,唇角一扯。 “你又不正常了。”刘小麦你有劝他,“正常起来吧,何在洲。” 何在洲看着她、看着她,突然慢悠悠叹了一口气。 -- 第401页 “小麦,你要一直跟王林林当同桌吗?” “我猜是的。”刘小麦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何在洲真诚极了,“我只担心不靠谱的脑子会出现人传人的现象,对你不好。” 刘小麦:“……” 何在洲起身要走了。 “你又要搞什么大动作啊?”刘小麦问。 何在洲道:“将功补过。” 人间不值得,可是刘小麦值得啊。 班外头,王林林正在数树叶上的脉络,充满了忧伤的气息。 何在洲的声音让让他回神。 “我把小麦给你总结的知识点又取其精华了一遍,你这下必须学了,还来得及。” 何在洲把一个薄薄的小本子递给他,里头只保留了最基本的知识点,但是够王林林学了。 王林林激动起来了:“谢谢你,何在洲,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这个小本子只有几张纸,多好啊,一下子有学的动力了。 何在洲笑眯眯道:“加油。” 王林林每门考到七八十分就足够了,小麦也会满意,太优秀没必要,王林林也做不到。 考试当天,王林林精神抖擞,刘小麦一来,他就冲刘小麦笑。 “我这次肯定能考好,学习也没那么难嘛。” “行。”刘小麦道,“祝你好运。” 王林林推了推眼镜:“小麦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了,我是真的有信心考好的,你就别……” “嗯嗯嗯。”刘小麦敷衍点头,“有信心有信心。” “……”王林林一脸哀怨地指了指她的桌屉,“我想要讲的,都放在那里了。” 这人还挺会给自己加戏哟。 刘小麦顿了顿,俯身去桌屉里摸了一把,居然摸出来两颗小糖,用漂亮的糖衣包着,就躺在刘小麦的手心里。 刘小麦:“诶?” 王林林:“诶?” 他明明写的是反思信,什么时候变成了小糖哦。 信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备考中,努力向小麦看齐,更新不稳定,对不住大家了(鞠躬:,,, 第194章 “何在洲,你说是不是特别奇怪,我那么大一封信,写得好认真一封信,明明可以让小麦感受到我这颗真诚的向学之心的信,居然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考完试,王林林又惦记起来了,跟何在洲巴拉巴拉。 他专门跑到何在洲的位置旁边,请何在洲帮他好好分析分析,有谁那么莫名其妙,要偷走他的宝贵笔墨。 何在洲慢悠悠地收着收拾东西,抬眼看向他:“你有向学的心,用行动证明自己不是更有力吗。主席爷爷说过,我们要当行动的巨人,说话的矮子。” 王林林:“?” 真的吗,主席爷爷说过这话吗? 他有心质疑,但看到何在洲一本正经的样子,那点质疑就说不出口了。万一真说过,他问出口了岂不是显得自己见识短吗。 “何在洲,你讲的有道理。”王林林像模像样地点着头。 何在洲抬起眉尾:“你考得怎么样?” ……这种戳心的问题。 地区联考,肯定是比平时更难一点的。 但是王林林迷之自信:“我期中的时候觉得不好考,但是分数出来也没怎么差。这次我不但没觉得不好看,我甚至觉得我稳了。” 何在洲不言不语,看着他,眉尾跳了一下。 “咳,何在洲,你什么意思?”王林林推了推眼镜,回过头去找刘小麦,“小麦,我……” 诶,小麦人呢? 王林林睁了睁眼睛,逡巡了一圈,他无措地又看向何在洲,“小麦位置都空了。” “是啊。”何在洲点了点头,“她刚刚就背着身边走了,你没注意到吗?” 王林林:“……哦。” 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呢,他要不要追上去跟小麦解释一下。 何在洲拍了拍他的肩膀:“王林林,考完试也不能松懈啊,你要跟我一起看书吗?” 纠结中的王林林又觉得何在洲此言有理了。 “好的,我要用行动证明我热爱学习。何在洲,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何在洲唇角一扯:“不客气。” …… 在王林林心中还在使小性子的刘小麦考完试一身轻松,早把那些破烂事丢脑后面去了。 她一到校门,发现全家都在等她。 张秀红同志的谱子摆的尤其之大,刘二柱推着自行车,她坐在后座上头,刘小豆和刘小虎站在旁边给她捏腿。 “我来了我来了!”刘小麦冲过去,对张秀红挤眉弄眼,“妈,你这是有好事呀。” “真不愧是妈的大棉袄,小麦,你太懂妈了啊。”张秀红抬起手,做作地捋头发,“也没有什么大事,妈有钱,想请你们下个馆子……” ——下馆子? 刘二柱同志的老实话还在耳畔回旋:红子,你转正了,请我们吃饭吗? “妈,你转正啦!” 刘小麦眼睛一亮,惊呼起来。 “低调,低调。”刘二柱一再表示,“虽然我跟你妈都是正式工了,但是这都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嚷嚷的别人都晓得了,人家说不定要笑话我们,不就是我们家里有两个铁饭碗吗!” 路过的家长孩子们:“……” -- 第402页 他们都听见了,听见了啊。 但是刘小麦名气太大了,她那矮矮的个子和标志性的红头绳实在是深入人心,于是县中学的孩子们都跟他们爸妈悄悄解释。 “那是我们学校老考第一的人,上回我们校长给她发大红花和奖状,哦还有两个本子!” “别看她个子矮,她是跳级上来的,文章上过报纸,我们老师老是夸她。” 刘小麦听了满耳朵:“……” “我算是弄明白了,有些人,站在那里就低调不起来。”刘二柱长吁短叹,“红子,你说是不是?” “行了行了,别美了啊,刘二柱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心里想什么呢,你嘚瑟的要起飞了吧。”张秀红一语道破。 “我不是,我没有,红子你别瞎说。”刘二柱老实巴交的,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另一侧,刘小麦只觉得忧伤。她在日色底下转了一圈,不信邪地看她影子,左看右看,总算满意了。 “我是影子不是蛮苗条的吗,个子也不小。” 自从吃上刘老太给的大鸡蛋、喝起张老太给的麦乳精之后,刘小麦感觉她自己的营养已经跟上来了。她今天十二岁,掐指一算也到该抽苗的时候了。 怎么给别人的印象还是个矮子哟。 刘小豆和刘小虎现在才是小矮个呀。 刘小麦幽怨地看着她的大妹小弟,跟心有灵犀一样,两个小的放开了张秀红同志的大腿,过来跟刘小麦比高。 刘小豆“哇”了一声:“大姐,你不矮,你比我们高、好多。” 小豆还是很不错的,会安慰人,贴心。 刘小麦刚缓过来,她的小弟刘小虎已经乌拉拉补刀子了。 “等我们长大了,就会比大姐高好多!” 刘小麦:“……” 她居然无力辩驳! 毕竟这就是事实,现在两个小的营养比她小时候好多了。她这个当大姐的亏了啊。 张秀红还打击她:“影子不准的,把你小身板拉长了。” 刘小麦:“……” 她难道不知道么,这不就是寻思着自欺欺人吗。 “下馆子吧下馆子吧。”刘小麦勉强地转移话题,“再不去,人家国营饭店就要关门了。” “小麦讲的对,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刘二柱推动自行车,推了两步又回头看他大姑娘,“麦啊,你往好处想想,最起码现在已经没有人喊你黄毛丫头了。” 刘小麦:“……想起来了,爸。” 不提她都忘了。 现在的刘小麦,有乌黑的头发和饱满的皮肤,再也不是干巴巴的小黄毛了。 刘小虎牵住她手:“大家,等我长高高了,我保护你。谁欺负你,我就欺负他。” “……谢谢你啊。”刘小麦捏了捏他手,“但是不许这么暴力。” “我知道的,要多用脑。”刘小虎晃悠着脑袋。 从他跟刘小豆的赚糖果经历中,他已经提前遭遇过现实的毒打了。小豆念书好,就可以坐着拿笔杆子赚糖果,他的成绩普普通通,只能帮人家干苦力,呜呜呜实在是太惨啦。 刘小虎这次是真的学好了,他甚至产生了一点跟他小姐刘小豆较劲的念头。 他必须是一个可以让大姐说起来就笑的好弟弟! 国营饭店照样是人满为患,但是今天他们一家运气不错,居然还有红烧肉剩下,一家五口满嘴流油享受了一顿好的。 吃都吃完了,张秀红才想起来,问刘小麦:“你这会儿考的顺利吗?” 吃饭的时候她光顾着自吹自擂了,居然都没关心大棉袄,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小棉袄刘小豆道:“大姐肯定顺利。” 刘小虎嚷嚷:“就是就是!” 刘二柱也刷存在感:“麦啊,爸相信你。” “不顺利……” 刘小麦此言一出,她爸她妈齐齐腿抖,抖得连着椅子到桌子都在抖,国营饭店听取抖声一片。 工作人员从窗口那里伸头出来:“你们在耍杂技呢?爱护点公物行不行?” 刘二柱和张秀红一副受不了了要闭气过去的样子,刘小麦连忙补上下半句,“不顺利……那是不可能的。” 亲娘哟! 张秀红一口气总算喘出来了,她拍着桌子:“小麦啊,你这一惊一乍的,跟哪个学的啊。” “不是我。”刘二柱赶紧明哲保身,“红子,我不那样,我老实着呢。” 刘小麦解释:“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吗?” 省的她考第一,张秀红和刘二柱这两位同志什么感觉都没有。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很重视她成绩的呀。 张秀红扶额。 惊是惊了,她却不知喜从何来。 “小麦,我跟你爸不要惊喜,就想要稳稳的欢喜。” “知道了知道了。”刘小麦托着下巴,“那你们知道我们这次期末考试是地区联考吗?” “联考?连起来考?”刘二柱问。 “这样想也行。”刘小麦声情并茂,“我们这次,是整个地区考一样的卷子,然后一起比成绩。往大了说,考得好是给县里争光,考得不好是给县里抹黑,特别的重要!” 刘二柱和张秀红听得一愣一愣的,旋即心潮澎湃起来。 给县里争光! 这种事小麦拿手啊,肯定稳了。 -- 第403页 他们张口就来:“小麦,我们这下彻彻底底晓得了。” 晓得什么哦? 刘小麦刚想问,刘小虎已经捏着小拳头激动起来了。 “大姐肯定考得最好!” 刘小豆靠在她身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大姐挣大光,我挣小光。” 张秀红和刘二柱相视一笑。 “又可以吹了。” “这回正好放暑假,能吹两个月。” “我猜你妈又要给鸡蛋了。” “小麦要是给县里争光了,县里给小麦奖励吗?” “有奖励了,我们用来买什么哟?” “给小麦再买一双鞋子吧。” …… 刘小麦东看看、西看看。 最后她用手帕擦了擦嘴,站了起来。 “大姐,你要干什么去啊?”刘小虎问。 刘小麦道:“出去晃晃。” “可是爸爸妈妈、还说着呢。”刘小豆磕巴道。 “我知道,”刘小麦摸摸额头,“我就一个人出去消消食。” 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口子实在是太有本事了,宛如后世猜测自己要中彩票的夫妻,彩票还没中呢,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花了。 没别的说的,就两个字,乐观。 刘小豆跟着刘小麦出去晃悠了,她牵着刘小麦的手,巴巴地问:“大姐暑假、想干什么?” 暑假啊。 刘小麦眯了眯眼,看着远方。 她想去省城一趟。:,,, 第195章 县里中学不止县中学一所,这次期末考试的卷子都打散了,糊去个人信息分到各个中学里面批改,而且一位老师只负责特定一两题。 “妥吗?”听说了这个消息,刘二柱有点不放心。 “妥。”刘小麦迷之自信。 刘二柱欲言又止。 “爸,怎么了?”刘小麦用手扇风,这个天越来越热了,又是一年夏来到。 刘二柱东张西望,然后压低了声音:“不是你们学校老师改卷子,别的学校老师会照顾你吗?” 刘小麦:“……” 震惊,刘二柱同志居然觉得她是靠照顾一路拿第一的吗? 刘小麦必须纠正他这种不端正、不科学的思想。 她昂首挺胸,拍拍脑袋:“爸,你感觉到了吗?” 刘二柱端详着她,顿悟了:“麦啊,你长个了?” “……长了,必须长啊,但我现在不是跟你讲长个的事呢。”刘小麦义正言辞,“爸,我想讲,我念书好,都是靠的我的头脑,不是靠老师在批卷子的时候对我照顾。” 刘二柱笑眯了眼:“麦啊,低调,低调。” 刘小麦瞅着她爹傻乐。 刘二柱又反过来安慰她:“小麦别怕,人家老师照顾不了你,也照顾不了别人,你们都一样,到时候还是要看真本事的。” “爸,你这不是蛮懂的吗。”刘小麦道。 “大姐!” 刘小豆和刘小虎欢呼着从家具厂小学冲出来,给他们两个人热情的拥抱。 “大姐,我考的特别好,世上第一好!”刘小虎面红脖子粗,急不可耐的,那架势恨不得倒立用手走回家。 是的,今天就是刘小豆和刘小虎拿期末小结的日子。 张秀红同志工作繁忙,放假的刘小麦和刘二柱同志就过来接两个小的了。 刘二柱瞧着刘小虎,眼睛放大了一倍。 “世上第一好……小虎,你这是什么好法?” 刘小豆蹭到刘小麦旁边,把舞台让给斗志昂扬的刘小虎。 刘小虎满脸骄傲,打开小书包,把两份试卷取出来,一个递给刘二柱,一个递给刘小麦,接着就抬着小下巴背着小手等表扬。 刘小麦和刘二柱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打开试卷,齐齐发出震惊之言。 “九十分!” 刘小麦把卷子抬起来看,转起来看,终于确定了,“小虎你居然考了九十分!” 刘小虎美滋滋:“大姐,我考的是不是特别厉害?” 刘小麦竖起来大拇指:“厉害的,小虎,你现在是猛虎啦。” 刘小虎立刻手舞足蹈做出猛虎下山的姿态。 “不对啊。”刘二柱摸了摸卷子上的分,“小虎,你这也不是世上第一好啊。” 刘小虎:“……” 怎么了怎么了,吹个牛也有错吗,他像爸不行吗。 刘小麦笑着摸摸他头,帮助这个小学生挽回颜面。 “爸,小虎是跟他自己比呢。跟他自己比,这次他考的就是世上第一好。” “就是就是!”刘小虎大力点头。 刘小麦又摸摸刘小豆的小辫子:“小豆怎么样,怎么一直没说话。” “我要等小虎吹完牛、再说。”刘小豆一本正经,“不然,小虎牛就憋心口,吹不出,不舒服了。” 刘小虎噘着嘴“哼”了一声。 刘小豆蹭了蹭刘小麦的手臂,然后拿出她的试卷给刘小麦。 刘二柱早就等着了,头一伸,眼睛又睁大了一倍,这下是彻彻底底睁圆了。 “双百分!” “小豆,你太厉害了,你真棒!”刘小麦捧着刘小豆的小瓜子脸揉了揉。 刘小豆羞红了小脸蛋:“大姐,我像你。” 刘二柱搓着手:“豆啊,像你大姐好。” 他刘二柱何德何能啊,养出这样出息的两个姑娘。他们家的下一代真的要换根了,不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真好啊……真好。 -- 第404页 刘二柱心里居然发涩了。 刘小虎很不满意自己的关注度没了,他掰着手指算给他们听。 “我从八十到九十,小豆从九十八到一百。我进步了十分,小豆才进步两分!” “对对。”刘小麦大方肯定他,“小虎值得一个最佳进步奖。” 刘小虎充满了信心:“再有一次考试,我就能跟小豆看齐了。” 半年之内,赶超小豆,不在话下! 刘小麦点赞:“了不起。” 想总不能不让别人想吧。 刘小豆看看他,然后牵住刘小麦的手:“大姐,我想跳级。” 刘小虎:“?” 什么意思,他怎么听不懂了。 刘二柱是有经验的人了,他倒是不慌不忙:“小豆,你能行吗?” “我必须行。”刘小豆认认真真,“我要给家里省钱、减负。” 她还记得大姐当年就是这样做的,现在家里又要攒钱买房了,她也要这么做。 “小豆按道理下学期是三年级,要跳级的话,就直接去四年级了。” 刘小麦思考这个事,“小豆,你三年级的知识都自学过了吗。” “学过了。”刘小豆点头。 她磕巴道:“我今天问老师,老师说、可以跳,但要先考试。” “小豆,你真是一个有计划的人。”刘小麦兴致勃勃,“走,我回去跟你梳理一遍三年级的知识。” “好,大姐!” 姐妹俩个手拉手走在前头,刘二柱拍拍刘小虎的头:“小虎,我们快跟上。” 呆滞很久的刘小虎:“……” 啊啊啊啊小豆彻底要把他甩在后头啦。 他什么时候才能赶超小豆,他该怎么样做才能赶超小豆。 ……难不成他也要跳级?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刘小虎的脑海里,他就打了个激灵。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太难啦! “大姐,你考的怎么样,你什么时候出成绩?”刘小虎追着刘小麦问。 “快了快了。” 刘小麦挥了挥手。 她出分这天,刘二柱同志又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去县中学了。 远远就看到县中学门口贴着一张大红纸,大红纸前面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 “什么情况啊那是?”刘二柱抹了一把汗。 刘小麦抬了抬她的草帽,阳光旋即刺进来,她赶紧的又把帽檐压下。 “爸,我们过去再看吧。” 刘二柱吭哧吭哧继续踩车子,然而还没到校门口,已经被人呼呼啦啦围住了。 那些人大红纸也不看了,都来看他们,一双双眼睛里射出灼灼的光,看过来的时候好像能把他们父女两个烧出来两个洞。 刘二柱瑟瑟发抖:“你们……干什么啊?” “后头坐着的就是刘小麦!” 不知是谁,一嗓子吼出来,焦灼着的场面顿时沸腾起来了。 刘二柱父女两人加一车,宛如漂泊无依的小舟,一个浪头打来顿时□□翻在人海里了。 “不是不是,你们找错人啦……”天真的刘二柱妄图否认。 “我的车啊,我能跑能载物美价廉的车啊。”刘二柱心都碎了。 “小麦呢,我大姑娘呢,麦啊!”刘二柱急起来了。 他在人群中倔强地伸出来一只手,然后马上被不知名人士握住,握住之后还抖了三抖,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 “这就是刘小麦同学的爸爸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什么大名?有什么可以久仰的? 刘二柱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实在是难以消受这等热情。 但是他的心倒是略略放了点,听话要听音,这些人好像不是来找他们麻烦的啊。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刘二柱夹缝中求生存,“我姑娘不见了,你们有谁看到我家小麦了,就戴帽子矮个子的那个!” ——戴帽子矮个子? 大家的眼神纷纷转动,落到了贴在墙上的大红纸前面。 那处现在开阔极了,就刘小麦一个人悠哉悠哉看红字上的字呢。 恭喜我校初一年级刘小麦同学,在本次期末地区联考中,勇夺第一名!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96章 办公室里,王老虎喜得见牙不见眼。 刘小麦瞅着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唤他:“王老师?” ……哈? 王老虎立刻收起不符合他人设的表情,凹出一脸的和善,虽然这也不怎么符合他的人设。 “小麦啊,你这次是真的真的很不错。全地区,就你门门都是满分,甚至语文和政治还有附加分,你给我们学校、乃至我们县都大大争光了啊。” 刘小麦很是谦逊:“我会继续努力的,不辜负老师们对我的教导和期望。” 教数学的杨老师有点醋:“小麦你怎么不加把劲,让你的数学也能有个附加分呢。” 刘小麦:“……我下次争取。” 她也想呀,可关键这事都得看玄学。 杨老师意有所指地看了旁边老师一眼:“幸亏是别的学校老师改的,要是在我们学校,小麦呀,你别说是有附加分了,就是考满分那也是相当不容易的哟。指不定就有谁逮着你不存在的错处给你扣两分了。” 刘小麦装糊涂:“啊,这……” -- 第405页 那旁边的老师立刻冷哼了一声,端着茶杯去外头打水了。 杨老师还喊她:“段老师,我们办公室有茶瓶呢!” “行了行了,杨老师,你把东西取给小麦吧。”王老虎点点桌子,转移话题。 杨老师立刻把奖状和大红花递给刘小麦:“恭喜你呀,小麦。这是学校给你的奖励,希望你能够不骄不躁再接再厉。” 刘小麦微笑接过:“谢谢老师,谢谢学校。” 啊啊啊啊这个县中学是越来抠了,期中考试还有两个本子呢,怎么期末考试连本子都没了啊。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刘小麦感觉她已经不会再爱了。 她心里正土拨鼠尖叫呢,王老虎却笑着跟她说:“小麦,你的努力学校都看在眼里。为了鼓励和表彰你,也为了激励更多的同学向你看齐,学校采取了一项措施,决定从下学期开始,学校为你提供午餐。” 嚯! 刘小麦捂住心口窝。 免费午餐来了? 这个县中学,还是非常大方的,大格局,刘小麦又可以了。 王老虎说:“但这也是有要求的,学校希望你能保持这样的成绩。” 懂的懂的,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吧。 刘小麦认真点头,恨不得把自己的真心捧出来:“我必须保持下去。” 王老虎很是满意,“小麦啊,这还没完。” 没完,是那种没完? 刘小麦眨巴了一下眼,就听见王老虎语气昂扬道:“县里面的主管领导也对你赞不绝口,高县长都特意过问了你的成绩。小麦,激动不激动?” 刘小麦:“激动,特别激动!” 所以呢所以呢?? 王老虎一拍桌子,大力无比,全办公室的老师学生都在看他。 刘二柱躲在走廊偷听,被这动静惊到了,忍不住又靠近了一点。 王老虎的声音都在抖,似哭似笑:“刘小麦同学,县里为了嘉奖你,给你准备了奖学金,足足二十块!”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 奖学金来了,奖学金真的来了! 在刘小麦已经放弃抱有这些幻想的时候,它反而不紧不慢地过来了。 还是二十块钱,有二柱同志大半个月的工资了,真是一笔巨款啊。 办公室外,刘二柱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办公室内,刘小麦鼻子发酸了,哽咽了:“王老师,我太高兴了。” 王老虎也高兴,特别高兴。 奖学金,他当年念书的时候,是有的,上大学的时候也是有的。但他教书之后,就没有了,伴随着奖学金消失的是读书无用论的盛行。 现在奖学金回来了,多年桎梏仿佛裂开了一条缝隙,白花花的光透进来,不一样了,这一刻王老虎真切地感受到时代正在发生变化。 他心情激荡,恨不得跟刘小麦抱头痛哭一场。 但不行啊,众目睽睽之下,他毕竟是班主任,是说一不二铁面无私的王老虎。 杨老师捂着嘴笑:“小麦看起来还是一团孩子气,高兴激动都摆在脸上。” 刘小麦泪眼朦胧:“杨老师,我本来就是个孩子呢。” “行,行,小麦讲的对,你就是个孩子。”杨老师都不捂嘴了,直接笑得花枝乱颤。 大家都是这么快乐,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在恭喜王老虎,还似真似假抱怨他有这样的好消息居然憋到现在才说。 刘小麦气沉丹田几个循环,大脑终于慢慢冷静下来了。 她点了一遍自己手里的东西,不对劲,不对劲起来了。 深吸一口气,等老师们那边商业互吹停当的时候,刘小麦颠颠凑到王老虎旁边,学着她爸特有的那种老实巴交表情,发出真诚的疑问。 “王老师,县里的二十块钱什么时候给我呀?” 王老虎道:“在学校那里呢。学校的意思是,等下学期开学给你开一个表彰大会,表彰大会上当着全体师生的面,把县里的奖学金给你。” “…………” 不是,快乐都已经提前预支了,结果奖学金要等两个月才能到手啊。 要什么表彰大会哦,但都是锦上添花的面子工程,刘小麦不关心,她就关心钱。 “小麦,怎么了,你一脸为难的样子。”王老虎心情一好,居然都开始跟学生共情了。 刘小麦难受地说:“我本来还以为在暑假可以拿着奖学金去省城的新华书店买书的。” 这样啊。 王老虎打开了抽屉,取出两张十块钱。 “小麦,你就当这是你的奖学金,先拿着去吧。” “!” 刘小麦震惊了。 王老虎拍拍她的肩膀,把票子塞到她的手中:“小麦啊,学无止境,你有继续进步的想法是好事。” 呜呜呜刘小麦感动极了。 她晕晕乎乎地走出了办公室,目光一落就落到了瘫坐在地上的她爹身上,她爹俨然也是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 一个学生经过,瞪大眼睛看了看刘二柱,然后小心地从他腿上跨了过去。 刘二柱无知无觉。 “……不是,爸,你坐这干什么呢。”刘小麦晕乎不过三秒,就必须清醒了,“你坐这里都挡道了。” “哦哦。” 刘二柱终于回神,努力地站起来,结果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腿麻了,尝试了好几次摇摇欲坠,还是刘小麦给他搭了把手,他才成功起身。 -- 第406页 起身后也不是正常姿势,刘二柱贴着墙站,宛如一只蜥蜴。 “爸,走啊!”刘小麦向他展示自己的二十块钱,“我奖学金,我们快回去告诉妈这个好消息。” 张秀红同志还说不要惊喜呢,这回看她惊不惊喜。 “哦哦。” 刘二柱木头木脑地应道,扶着墙颤颤巍巍往外头走。 刘小麦:“……” 怎么了,刘二柱同志这究竟是怎么了哦。 算了,想不明白暂且不想,先挑重点的说了。 “爸,你听见我在办公室说的了吧。我说要去省城,我们班主任就提前把奖学金发给我了,我看这趟省城我是非去不可了。” “哦哦。” 刘二柱同志不负刘小麦所望,又在没有灵魂地应承。 “好滴哟,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但究竟是我一个人去,还是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回去要好好商议一下。”刘小麦立刻说道。 “哦……哎?” 刘二柱终于魂魄归位了,嘴唇动了好几下,“省、省城?” 他难以置信:“小麦,你要去省城,还打算一个人去?” “也不一定一个人。”刘小麦跟他边走边说,“一家人一起去也行啊,我刚刚都讲了,我们小刘家要一起商议一下。” 商议? 还要怎么商议,商议什么哟。 大姑娘主意太正了,也不是完全好的事情啊。 刘二柱磕磕碰碰:“麦啊,我跟你妈、我们两口子都没去过省城。” “那正好,要是你跟我妈愿意,我们就一起去。”刘小麦孝顺极了,“我有奖学金,车费我出,我请你们去。” 刘二柱摆手:“这就不是钱的事……” “确实确实,钱的事小,面子事大。”刘小麦抚掌,“爸我突然想起来了,等到我们去过省城见过大世面了,回来是不是又可以一边吹牛一边到我奶家骗鸡蛋了。” 刘二柱:“……咳。” 说服了,他被说服了。 刘小麦也不戳穿,有耐心地看着他。 刘二柱端正颜色:“这样的大事,还是得你妈同意了才行。” “爸,有你支持我就行。”刘小麦笑眯眯道,“你刚刚怎么了,坐在地上魂不守舍的。” 刘二柱抹了把脸:“人家念书花钱,麦啊,你念书居然能赚钱。” 也就这两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让他碰上了。 张秀英念书,张老太想方设法给她好条件,让张秀红看得心里冒酸水,有段时间都不愿意回娘家。 刘四柱念书那就更不用说了,刘老太把家底都掏空了。 从打算供小麦念书开始,刘二柱就做好了接下来十来年吃糠咽菜的准备,哪知道日子居然越过越好了。 现在他们小刘家三个孩子个个念书,也没把他们拖垮,反而小刘家动不动还能吃点荤腥。 怎么会这样呢? 刘二柱想也想不明白。 但他现在有点文化,算术能算明白。 “麦啊,??一次考试赚二十,一年下来差不多能赚一百块!” 一百块啊,他们被分出老刘家的时候,刘老太扣扣搜搜给他们一百块,还痛苦的像放血一样。 小麦现在才十二岁,就能一年赚一百块,刘二柱又开始晕晕乎乎了。 刘小麦却清楚她几斤几两,也不是次次都是地区联考呀,更不清楚县里是不是次次都阔气。 但她现在不说这个,她只点头:“为了保证拿到奖学金,我必须去省城走一趟,买人家省城学生的书看,这样才能不落后。” 有道理! 刘二柱像个男人那样站出来了:“爸支持你,你妈那边,爸去说。” 作者有话要说:姗姗来迟的二更~:,,, 第197章 烈日炎炎。 松梗大队那边,壮劳力们都在田里挥汗如雨。 刘老太被汗水迷了眼睛,躲在树荫底下乘凉,把她草帽取下来当扇子,在手里扇啊扇的。 “奶,你又不干活!” 刘小勇神出鬼没,吓了刘老太好大一跳。 她捂着心口窝,破口大骂:“小狗日的你有意的是不是?存心想把我吓死!” “奶你又冤枉人!”刘小勇晒得漆黑发亮,不想搭理他奶了,“我走了,我要下河游泳去。” 下河游泳? 刘老太急了,跟在他身后追,“不要下河,大队长讲了多少遍,小孩子不要下河,你没带耳朵听?” “我淹死了算我的,”刘小勇把胸脯一拍,气冲牛斗,“有我在,小萍福宝和小军肯定没事!” “???” 刘老太惊呆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福宝他们也要去? 福宝多乖的孩子啊,肯定是被刘小勇这个混世魔王带坏了,这才对大队长的话阳奉阴违。 “刘小勇,你站住,你不许带你弟弟妹妹下河去!”刘老太追着刘小勇屁股后头喊。 就不该给小孩子放暑假,不放暑假,屁事没有。 “他们自己要去,关我什么事?”刘小勇赤着脚在路上跑,“福宝自己要去河里摸鱼,又不是我忽悠她下去的!” 他妄图跟刘老太解释,可惜刘老太根本就听不进去他的解释,一个劲地问:“福宝呢?福宝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我没藏她,她那么大一个人,白白胖胖的,我能把她藏到哪里去哦。” -- 第407页 刘小勇说着说着自己都心酸了,真羡慕福宝啊,他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白白胖胖精神小伙呢。 “你没藏她,你跑什么跑!” 刘老太气喘吁吁宛如老狗,完完全全追不动了,掏了一把割下来的猪草就往前头刘小勇身上砸。 刘小勇抱着头跑更快:“我不跑,你就要打死我了!” 他又不是傻子,不像他爸没有脑子,会任由刘老太喊打喊杀。 农田里,男男女女们就看着老刘家奶孙两个满大队的表演追击战。 “潘桃,你就不护着你儿子?”有人喊了一嗓子。 潘桃低着头:“我管不着他们,他们一老一小,都是祖宗,我哪里敢搭话哦。”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一点乐子都没有。”大家唉声叹气。 “要是红子还在队里就好了。” “晚上我们去稻场台子前头看表演,吹吹小风摇摇扇子,还能嗑点蚕豆花生米,多舒服。” “李主任怎么就不办了呢,哎,早知道就该把红子留在我们队里。” 潘桃听见了,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我家红子是要干大事的人,那不是我们队里想留就能留住的。” “知道,知道,红子去家具厂妇联里了啊。” 有个人突然眨了眨眼,“但是我怎么听说,红子在家具厂妇联就是个帮忙打杂的,不是什么正式工呢。” 潘桃脸一拉:“谁说的,你听谁说的,怎么听说的?” 她就见不得这种污蔑红子的事情存在,张秀红跟她当了十几年妯娌了,她还能不了解张秀红吗。张秀红既然吹出口了,那她必然是有她的道理。 可惜别人不懂张秀红的道理啊,都议论纷纷起来,毕竟在艰苦的环境里也就这点乐子了。 “我想起来了,红子还没迁户口呢,她关系还在我们松梗大队。” “要是正式工,她关系肯定要转到厂里去了。” “这里头有蹊跷,绝对有蹊跷。” 越说越煞有其事的,潘桃不想听也不想干活了,往田埂那边走,然后往草上一坐。 “妈,喝水。” 刘小萍正好过来,她蹲在田埂上,把茶缸子递给她。 潘桃用毛巾擦了一把头上的热汗,接过茶缸子喝了一口:“我怎么听你哥哥喊着,你要跟他下河玩水去。” “是他们要去。哥哥要游泳,福宝要摸鱼,小军跟着福宝……我也只能跟着他们跑了,我要看着他们。”刘小萍低声道,“妈,我不下水,我听大队长和老师的话。” “你管他们干什么,你别管他们,下回遇到这种事了,你直接找大队长,让大队长管他们!” 潘桃教她,“你就在家里呆着,别跟他们出去乱跑,福宝晒不黑,你跟她学?你看你黑成什么样了,哪里有念书孩子的样子。你大姐刘小麦,从前黄巴巴的,自从念书就越念越白了,你要跟你大姐学。” 刘小萍:“……好。” 她的心中终于漾起来一种特别轻松的感觉,好像拨开了云见到了月亮。 她始终会想起来很久之前的那个月夜,刘小麦和她蹲在院子角落,用枯树枝在地上写出来“刘小萍”这三个字。 好想大姐啊。 那头,被刘老太追击着的刘小勇跑成了黑旋风,冷不丁在大队路口停下了。 “好家伙,可叫我逮着你了!跑啊,你再跑啊!” 老太太老命都去了半条,紧赶慢赶总算追上了刘小勇,雷霆出击把刘小勇压倒在地上,蒲扇大掌一抬就开始抽他屁股。 “我叫你下河,我叫你下河!” “我没下,我还没下呢啊。”刘小勇鬼哭狼嚎,倔强地对着路口对面伸出手指,“奶,你别管我了,你快看看谁回来了!” “我管他谁回来了,你喊我一声奶,你就要受我管……” 话虽如此,刘老太还是侧过头往远方看去,只消一眼,整个人都精神了,她掐着一把老嗓子发出了颤音。 “小麦哟,奶的大孙女!二柱,红子,你们怎么都回来了啊?”刘老太不嫌丢人,直抒胸臆,“想死我啦,你们可想死我啦。” 四婆刚晃悠到这里来,就被膈应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刘老太,你真是越活越不要脸。” 哪房出息她就贴着哪房,还总是这么自然、这么真情实感,委实老变脸了。 在这方面,四婆只能甘拜下风。 刘老太立刻“呸”了她一声:“你这个老不死的是儿子孙子都没用,你想贴都没地方贴,就别在这里酸我了。” 四婆:“……” 虽然是真的,但是刘老太就是臭不要脸! 她还没来得及骂回去,刘老太已经把头扭回去了,“我现在懒得跟你说,我没那个空闲。” 刘老太看着路那头满脸堆笑:“妈在这呢,奶在这呢,我就是过来接你们的!” 刘二柱和张秀红一人骑了一辆自行车,“吱呀”一声在刘老太面前停住了。 “妈,你这是?” 刘老太喜气洋洋:“我欢喜啊,我今天早上就听见喜鹊在门口叫,我就盼着你们回来了。” 是说这个吗?不是吧。 刘小麦从刘二柱身后跳下来:“奶,我爸妈想问你为什么要压小勇身上呢。” 刘老太:“??” -- 第408页 她看向刘二柱和张秀红,那两口子都顶着一脸复杂的表情冲她点头。 她赶紧地往下一看,天老爷哟,她大孙子当真还被她压在地上呢。 刘小勇气息奄奄满目幽怨:“奶,起开。” “……你就不晓得喊一声吗!” 刘老太恼羞成怒,又给了他屁股一巴掌,才撑着老腰爬起来,刘小勇“哧溜”一声跑了,刘老太看得直摇头。 真是个呆瓜啊,难怪念书念不下去。老刘家怎么就阴盛阳衰起来了呢,算了算了,这可能就是老刘家的命吧。 “刘老太,你也别怪小勇。他想讲,你倒是给他开口的机会啊。”四婆看穿了一切。 “就你是好人。”刘老太冷笑。 她招呼刘小麦的时候,又变成了满满的慈爱:“麦啊,奶给你的菜好吃吗?” 刘小麦笑道:“好吃的,特别好吃。” “好吃就行,好吃就行。”刘老太阔气极了,“你们这回上去,再带一篮子菜走!” “妈,多亏了你的鸡蛋和菜,把小麦补好了。”张秀红大声说,“这回小麦期末考试,是跟整个地区的孩子比,地区啊,那好大好大的哟,你猜小麦考了第几名。” 刘老太嘴伸伸的:“我猜……” “不错,就是第一名,全地区第一名!”张秀红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连车龙头都扶不住了,“我家小麦,那是实实在在的文曲星!” 文曲星了不起! 地区两个字一出,刘老太整个人就傻了,呆呆愣愣地站那里。 四婆也被惊到了,站在刘老太旁边不说话,一个劲地盯着刘小麦看。 刘小麦虚怀若谷:“地区其实也不算什么,我们以后是要整个省的学生在一起比的。这个第一,只是很小的第一。” “不小了不小了,最起码也是中等的第一。”每当提起刘小麦是二十块钱,刘二柱总要热泪盈眶,“妈,你晓得吗,县里给小麦发奖学金了,好几十!” 好几十? 刘老太的眼前自动出现**十块钱,它们从天而降把她淹没,鼻尖都要闻到钱香了。 刘老太急促地喘了一声,向后仰去。 旁边的四婆眼疾手快托了她一把:“你干什么?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这就要倒了?” 刘老太声音发飘:“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我马上再过来找你们。” 说着,她脚下打个转已经往队里走了。 刚抬脚那两步还有点晃悠,旋即越走越稳、越走越快,简直要起飞了。 “我奶这是要干什么去啊。”刘小麦奇了怪了。 四婆酸不溜秋地道:“还能干什么去,显摆她有个出息的大孙女罢。等她在十里八乡都显摆过一遍之后,她就回来找你们了。” 刘小麦:“……” 她的名声要越来越大了啊,这究竟是好事呢还是好事呢。:,,, 第198章 路口这么热闹,田里的人也待不住了。 潘桃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手脚并用爬上田埂,人已经往大队路口跑了。 “红子啊,二柱啊,你们可算回来了!” 刘小萍跟过来,高兴地喊了声:“二叔二婶好。” 然后她走到刘小麦旁边,悄悄告诉她:“姐,我下学期念三年级了。” 这是跳了一级啊。 刘小麦拍了拍她的肩膀:“真不错,小萍,你简直突飞猛进,真是念书的好苗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底下这帮小的总喜欢跟她报告成绩,但是刘小麦真心为他们的进步感到高兴。 刘小萍小声道:“我好好念书,争取早念完,给家里省钱,这样我爸可能就不会让我辍学了。” 怎么回事,刘大柱那个废物玩意儿还指望让自家姑娘辍学?刘小萍可是他们家唯一的希望啊。 刘小麦惊了:“我大伯是怎么想的?” 旁边的刘二柱都听见了,也很是震惊:“我大哥是怎么想的?” 潘桃撇撇嘴:“他嫌家里穷,小萍念书多用一分,家里就少一分,以后小勇还不知道怎么娶媳妇呢。” “这是我大哥的错啊,他自己没用,怎么反过来折腾孩子呢。”刘二柱总是在说大实话,“要是他能挣到钱,就没这些事了。” 潘桃直点头:“二柱讲的在理,就是刘大柱没用!” 张秀红瞅着她:“那大嫂,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怎么想的又没有用,家里确实负担重。”潘桃叹气。 但是她已经看出来了,念书是完全可以改变人生的,前提是念的好。小萍就念得好,比老三家的那个宝贝疙瘩福宝还要好。 所以潘桃的心里无比纠结,让她支持刘小萍念书,她担心刘小勇以后娶不上老婆。刘小勇虽然不听话,好歹是她儿子。但要她让刘小萍辍学,潘桃又是万万不愿意的。 刘小萍眼底盈满了泪花,她颤声道:“妈,我都听你的,不管怎么样……我孝顺你。” “你看看,小萍多好啊,以后有出息了,你会享福的。”这个时候了,张秀红还不忘小吹一下自家,“我跟二柱还在松梗的时候,我们能供小麦一个,最后咬咬牙供了他们姐弟三个。大嫂啊,你以前没分家的时候还是从妈那个偷弄到不少好处的,你就咬咬牙把小勇小萍都供着罢。” 潘桃:“……” -- 第409页 感觉有被内涵到,张秀红这阴阳怪气的老毛病时不时就犯一下,偏偏她还如此义正言辞。 “大婶婶,念书也不都是花钱,念好了之后,是完全可以挣钱的呀。”刘小麦清脆地说,“像我现在,考一次试,学校给我白吃中饭,县里还要给我发钱。” 潘桃:“?!” 她才听说这事,都怪刘老太没到她面前吹。 刘二柱的情绪又起来了,好好的大男人恨不得哭的像个孩子,“大嫂,我家小麦考了地区第一,县里奖励了她好几十!” 好几十?好几十! 这一瞬间,潘桃感觉她的舌头都麻了,她咬了一咬舌尖,才找回点反应。 “真、真的?” “这还能怎么假?”一直歪鼻斜眼在旁边看着的四婆忍不住插嘴,“没看到你妈都不顾大太阳,到处吹去了?” “小萍是必须念书的!”潘桃把大腿一拍,“刘大柱敢不让小萍念书,我就跟刘大柱分家。” “走走。”她招呼刘小麦家三口子,“你们到我家坐去,喝口凉茶。” 刘小萍落在后面,感激地看着刘小麦:“谢谢姐。” 刘小麦笑了笑:“没事,好好读书。”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小萍,三婶家的那两个弟弟妹妹学习怎么样?” “小军和福宝吗,还可以的样子,三婶教他们教的很好。”刘小萍道,“但是我们严老师也很好,我喜欢严老师教我。” 刘小麦沉思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现在对锦鲤一家没有恶意,于是她就放心大胆接着问了。 “小军和福宝不跳级吗?” “不跳。”刘小萍一板一眼道,“三婶说了,只希望他们两个快乐,揠苗助长不好。” “好想法,好开明。”刘小麦竖起大拇指,“我们跳我们的就行。” “嗯嗯。”刘小萍找了一下,“姐,小豆小虎没有回家吗?” “他们两个在我外婆家。”刘小麦道。 对于刘小豆和刘小虎而言,老张家等于供销社,还是不要钱不要票的那种,一过去就走不动路了。 正好天热,张秀红就把他们两个丢老张家了,省的路上小孩不舒服,大人载着他们也不舒服。 前头,潘桃问张秀红:“你跟二柱一人一辆自行车,是新买了一辆?” 这个牛还是不能瞎吹的。 张秀红不得不说实话:“是我二妹张秀丽的,她硬要把她自行车借给我骑,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一脸的正直,完全看不出来是她自己硬借的。 潘桃羡慕道:“你跟二柱现在都有铁饭碗,拿公家给的工资,别说再买一辆自行车了,就是房子迟早都买得起。” “!!” 刘二柱和张秀红对视一眼,都惊了。 刘二柱磕巴道:“大、大嫂,你怎么晓得我家要买房子?” 潘桃:“???” 什么什么,她就是随口吹捧一句,居然还让她说中了? 小刘家要买房子?? “天老爷哟——” 潘桃这辈子还没这么嘶声过,她一嗓子传遍阡陌交通,让远处的刘老太都揉了揉耳朵,怎么感觉听见她大儿媳妇的声音了,不会吧。 “潘桃,你喊什么?一惊一乍怪吓人的。” 从田地里上来、准备围观刘小麦一家的人,都被潘桃这模样整懵了。 潘桃挥舞着手臂,又哭又笑,声音高亢尖锐,也不知道她是悲是喜。 “红子跟二柱准备买房子啦——买房子啦——” 她的脚下宛如踩上了风火轮,疯疯癫癫一路狂奔,跑一路惊一路,大家活都不干了,都过来围堵刘二柱。 刘二柱满头大汗:“没有呢,还没有呢,就是个打算。” “你们准备在哪里买房?买什么房?”乡亲们七嘴八舌的。 “那必须去城里买的,买好房子。”张秀红说了一句废话。 她有点心虚,因为她也不晓得最后小刘家能买到什么房子。 “为什么要买房子啊?你们家具厂不是给你们分了吗,是嫌厂里宿舍不够住吗?” “二柱红子,你们有那个闲钱吗,你们才当多久工人啊。” 乡亲们的疑问一箩筐接着一箩筐,刘二柱和张秀红被问得焦头烂额,刘小麦默默地退出人群,想到大树底下乘凉,然而这个过程也非常的不容易。 就在这时,救命的人来了—— 吴国安匆匆赶来鼻子冒烟:“散开散开,有什么好聚集的,你们是工分不要了,中暑也不怕了啊!” 松梗大队的猹们都是老油条了,经历百般历练之后,完全拿捏住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气质,把吴国安都搞到了包围圈里,争着抢着跟他分享吃到的瓜。 “晓得了,都晓得了。”吴国安的热汗从额头一路淌到了衣领里,“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比劳动更重要吗?” 众人:“…………” 那不然呢?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谁也不敢开这个口怼吴国安。 看他们不说话了,吴国安又让他们散开。 然后他问吊着一口气的刘二柱和张秀红:“你们这次回来,有什么事?” 张秀红懒得说话,她掐了刘二柱一把。 刘二柱虚弱地找他大姑娘:“麦啊……” -- 第410页 行,刘小麦上。 她露出六颗牙齿的营业笑容:“大队长,我们是来队里迁户口的。” 迁户口! 乡亲们散开归散开,还没舍得走呢,立刻又嚷嚷开了。 “小麦,你们上回回来,还说不迁呢,迁到厂里就受厂里管啦。” 他们刚刚还猜测张秀红只是个临时打杂的呢,现在看来是实打实的正式工啊,这一家子的户口都要迁走了。 这么想着,知情的就看向了刚刚造谣传谣的那个人,然而那人早就低着头跑掉了。 张秀红叹了一声气:“原本是我们想岔了,小麦就是松梗大队走出去的,谁来了也改不了,我们不怕的。” 刘二柱接过话头:“倒是我们家里三个孩子,他们户口都在队里,队里遇着什么事还要带上他们,这对大家不公平,我们不能做这样的亏心事。” 小孩子是有人头粮的,队里分粮的时候能占到便宜,但事实上从去年开始,队里就没带都进城了的小刘家分了。 事实归事实,道理归道理,刘二柱把这话拿出来说的时候,就显得特别的光明磊落,俨然成了感动松梗人物。 “二柱说的好啊。”大家纷纷点头,“红子和二柱都是正直的人。” 他们就不应该在背后瞎讲瞎猜,小刘家多好啊。 吴国安的神色看起来松快了一点:“那行吧,你们跟我去办一下迁户口的证明。” 张秀红和刘二柱终于打起精神了,牵着刘小麦:“走!” 这队里以后居然不能随随便便回来了,回来一次吹牛吹的是开心了,可是小命也去了半条,乡亲们过于热情了也不好,实在是让他们难以消受啊。 他们迁好了户口,让家具厂开好介绍信,??们就要去省城见世面啦。 另一头,姚静正在河边洗衣服。 “福宝,不要下水,你要乖。” 她嘴上在跟福宝讲话,耳朵却在听别人讲话。 老二一家居然要在城里买房子了……这是要赶在她家前头了吗。 姚静抿了抿唇。 她家现在能买得起公社房子了,可是刘三柱非得让她再攒攒钱直接去县里买。 姚静呼吸急促起来。 她不想去县里,她不想把福宝交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99章 第二天蒙蒙亮, 姚静穿戴整齐,把点心放到篮子里, 上头搭着一块布,要去县里。 “你一个女人家, 自己去行吗?”刘老太坐在锅膛后头, 很是关心她,“今天晚上三柱不就回来了吗,让他带着去多方便。” 女人怎么了,她有本事做点心, 难不成还没本事卖。 姚静瞥了刘老太一眼, 笑了笑:“要我是我二嫂张秀红, 妈你还会说这话吗?” 她感觉刘老太就是轻视她, 或者说想压一压她,怕她这个儿媳妇太能干,压过了她的亲儿子刘三柱。 “那能一样吗, 不一样的。”刘老太巴拉巴拉, “红子多泼啊, 全天下属她最不讲理,她能一扁担把陶老五挑粪坑里去。静子, 你跟她不一样, 你……” “行了行了,妈,我赶时间呢,你就别讲了。” 可怜刘老太掏心窝子的话没说完呢, 姚静就打断了她,“妈,你借条三角巾给我罢。” 刘老太睁了睁眼。 三角巾? 从前姚静嫌三角巾土,她都不扎的。但是今天姚静既然开口了,刘老太自然是要给的,她从柜子底下翻出来一条崭新的绿三角巾递给姚静。 姚静捏过去,放在鼻子前头闻了一下。 ……啧。 刘老太忍不住说:“没味,我都没扎过。我用旧了的也不可能给你啊。” “我知道的,谢谢妈。”姚静微微笑着把三角巾扎到头上去,把脸挡了一大半。 她把篮子一拎,出发了。 刘老太看着她的背影,嘀咕了一句:“鬼鬼祟祟的。” 是在城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想不明白,刘老太一回头,就看到福宝倚在院子门口,不知道看多久了。 “福宝,你晓得你妈今个为什么要进城吗?”刘老太随口问。 福宝歪了歪脑袋:“晓得。” “哦,你晓得什么啊?”刘老太一边盛饭一边道。 福宝眨巴着眼睛:“找人。” “还找人,你妈在城里认识哪个啊,你外公外婆吗?唉哟,那老姚家的人,这些年都不问你们娘儿几个了,狠心哟,真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刘老太摇着头念叨,语气里满满都是对老姚家的嫌弃。 全天下没有比她更开明的奶了,刘老太很有底气地想,毕竟她最疼的就是孙女。 姚静正好不在家,今天的鸡蛋就可以少交一两个给她了。刘老太已经盘算着昧下来留给刘小麦了。 旁边,福宝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咦,奶怎么知道她妈要去找外公外婆呢。 …… 虽然有两年没有进城了,但是县城里的每一条道路、每一个地方都是刻在姚静脑海深处的。 现在县城里的形势果然跟前两年不一样了。姚静路过电影院门口,有些人就拎着篮子提着袋子光明正大晃悠,红.袖.章也没铁面无私地过去把他们压走。 姚静若有所思,又紧了紧头上三角巾,把自己的脸遮挡的更严实了一点。 -- 第411页 很有天赋地在城里晃悠了一圈后,姚静篮子空了,她提着空篮子,去了县政府后头的家属楼外头。 她缩在花坛的角落里,抱着篮子,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暂时在这歇脚的农村妇女。 她假寐了好半天,一个女家属陪着一个女干部路过这里,边走路边谈闲。 “赵处长,你看看我今天换来的点心,是不是就跟上回你家小高孝敬你的一模一样。”那个女家属兴致勃勃,把自己袋子里的东西展示给她看。 赵处长低头看了一眼,略略惊奇:“还真是,长得看起来一样,就不晓得味道一样不一样。亏得我家小高还说是他千辛万苦弄来的好东西,供销社都没有卖的,他又哄我。” “哄你是孝顺你嘛,再说了,这个东西确实供销社没有啊。”那个女家属意味深长道,“也就是现在管的没那么严了,要不然我也是不敢换的,我怕我家那位说我呢。” “唉……”赵处长叹了一声气。 “怎么了,你家高县长还生着小高气呢?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啊,高县长都气多久了,还让小高在基层当邮差。” “我看他都要忘记他有个儿子了。”赵处长沉默了一下,“他最近心里不舒坦,你晓得的,我家玲子……唉,不说了不说了。” “那也怨不得你们啊,是玲子自己想不开了,谁能想到她……不是说她在农村生了个小姑娘吗,要不你们把小姑娘接过来养。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又在农村,别受苦受罪啊。” “你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赵处长打起精神了,“我想这个事,已经想很多年了,但是形势逼人,老高从不松口,说没有这样是规矩,他要以身作则,不能带头搞破坏。今年倒是有了变化,我最近提了几嘴,老高都不吭声,我看这事有戏。” 冷不丁一阵噼噼啪啪—— 姚静手一颤,一个空篮子滚了下来,一路滚到了赵处长脚前。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赵处长眼风一扫,就发现从角落里窜出来一个农村妇女,篮子都不要了,抱着扎着绿油油三角巾的头撒腿就跑。 “哎,你站住……” 那个女家属喊着喊着,农村妇女已经跑远了。 “这……” 她看向赵处长。 “算了算了,我们说的话又没什么不能让别人听见的。”赵处长说。 “确实,”女家属把头点,“赵处长我们继续走?” 赵处长没回答,她看着农村妇女消失的方向,皱了皱眉。 女家属虎躯一震,她压低了声音,凑到赵处长近前:“是那个女同志有什么不对劲吗,她是不是……特务??” 怎么还特务了。 赵处长按了按眉心:“我就是觉得她那个身形有点熟悉,好像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这样啊。”女家属松了一口气,“那赵处长,你想起来了吗?” 赵处长苦笑了一下:“算了,走吧。” 走两步她又回过头来,俯身下去把那个被抛弃的篮子拾了起来。 对着阳光一照,里头居然有的白的黄的屑子。 赵处长靠近了一闻,眉头拧巴到了一起。 “赵处长,有什么不对劲吗?”那个女家属又开始心惊胆战了。 赵处长指了一下她的袋子:“你闻闻你的点心香不香。” “本来香的,我现在觉得我手里的点心一点都不香了。” 焦虑啊,这么焦虑的情况之下还能闻到什么香哟。 然而女家属话刚说完,赵处长就把篮子怼到了她的鼻子前。 “你闻闻这个。” “我闻不到……哎?”女家属瞠目结舌。 这个篮子里面怎么一股糕点味,还和她拎着的点心一模一样? 可她明明是从一个男人的手里换到的啊。 …… 刘小麦一家五口已经坐上了去往省城的大客车。 他们一大早就去了运输公司,正好遇到了叶华娟。叶华娟非常客气,免了刘小豆和刘小虎的半票,把刘小麦一家都激动坏了。 张秀红坐到了客车上,还不忘夸赞刘四柱:“小麦啊,你四叔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出息的事,就娶对了媳妇。早知道叶华娟是这样的好脾气,我们那时候就不该折腾他们这天造地设的小两口,应该祝福他们!” 刘小麦闭目养神:“他们开心就好。” 马爱梅她们把叶春花东西送到叶华娟家里的时候,都被叶华娟和刘四柱的夫妻情深感动的稀里哗啦,回到学校还演给刘小麦看。 刘四柱给叶华娟脱鞋,给叶华娟端茶倒水,一个大男人在家里套着护袖系着围裙,居然还能做一手好菜。 刘小麦也被感动坏了。 既然刘四柱注定没什么本事,那他跟叶华娟女主外男主内也不坏。 入赘就要有入赘的样子,这样多好啊,碍不着锦鲤一家的事,也碍不着刘小麦的事,完美。 张秀红摇摇晃晃竖起来两根手指头。 “你四叔和你四婶,就两个字,般配!” “呕——” 后头有一道撕心裂肺的干呕声传来。 刘二柱差点把胆汁吐出来了:“我想吐……我是不是不行了啊,红子……” “爸,你没事,你这就是晕车。” -- 第412页 刘小麦闭目养神不起来了,她转过头,“等到了省城,我们买一个清凉油,你涂在耳朵后面,回来的时候就不晕了。” 刘二柱可怜兮兮:“我怕是熬不到省城了……呕——” “你怎么回事啊,你以前坐拖拉机也没这样啊。”张秀红感到费解。 “拖拉机多好啊,这个大客车,我受不了,呕,真的受不了……”刘二柱好像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刘小麦递手帕给他:“爸,你先闭上眼睛,别往窗外看,你睡一觉,睡醒了就到省城了。” “唉,好。”刘二柱凄凄惨惨戚戚地闭上眼。 另一边,刘小豆和刘小虎都趴在车窗边上,睁大了眼???看着外头风物变化。 从一个城,到另一城。 路过开花的荒野,奔腾的河流还有漫漫无际的水田,嬉闹的人群、陌生的建筑还有口音渐变的方言。 “大姐,你快来看啊!”他们欢呼。 “好。”刘小麦轻轻笑起来。 一路颠簸到了省城已经是中午了,刘小麦一家没有底气在省城下馆子,蹲在树荫底下吃自带的馒头、喝自带的凉白开。 刘二柱面如菜色:“我不吃,我不喝,我就想歇歇。” 张秀红立刻把他手里的馒头收走,塞个水杯过去:“完全可以。” 刘二柱:“……” 他已经不会再爱了。 刘小麦打个了响指:“吃饱之后我们去哪里呢,大家都这么虚,我这边的建议是去新华书店获取力量,因为知识就是力量。” 张秀红道:“我这边的建议是去商场。” 诶? 刘小麦摸摸额头,看着她妈。 “那是商场啊,可不是供销社,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商场,我必须去见见世面。”张秀红激动地说。 七十年代又如何,没有女人不爱逛商场! “我懂了。”刘小麦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低头问她的大妹小弟,“小豆小虎,你们怎么看?” “去商场!去商场!”连平日里最支持她的大妹小弟都叛变了啊。 刘小虎眼睛贼亮贼亮一个:“大姐,商场有县城没有的糖……” 刘小豆立刻瞪了他一眼。 于是刘小虎的声音在半空中硬生生打了个转:“我们就看看,我们不买,我们不乱花钱。” 没有小孩子不爱吃糖! 刘小麦再次承认这件事实,她最后看向了刘二柱同志:“爸,你想去哪?” 刘二柱虚弱道:“我听你妈的。” 没有惧内的男人敢跟老婆唱反调! “行吧。”刘小麦道,“民主投票一比四,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我们家的下一站是商场,冲啊!” 第200章 刘小麦一家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在省城的大商场里迷失了方向。 “快看,快看,布拉吉,火红的布拉吉!” “好多好吃的,这个糖我们县里供销社有,那个我没见过!” 商场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张秀红和刘二柱一人拽着一个孩子,眼睛不错一下看着各色柜台,被各种新鲜的玩意儿整得脑子晕晕的。 刘小麦站在水果摊位前,看着琳琅满目的水果,有一种在后世赶早市的时空错位感。 就是眼下的水果有些小、有些丑,不光滑、不圆润,但是刘小麦知道,咬上一口这样的丑果子,会一路美滋滋到心田里。 放在后世,这是人家用担子挑着在路边卖的,说这是自产自销,纯天然无污染。 而在眼下,这已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了。 “我们公社底下队里有种果子的,都被收到这里来了啊,当省城人真好。” 张秀红挤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看这李子就是我们队里结的,长得可像了。”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亲妈眼吧。 刘二柱向来是不跟张秀红唱反调了,满脸慈爱地看着摊位上的大西瓜:“这个瓜长得也有点熟悉。” 刘小麦:“……” 全天下的西瓜,长得不都那样吗。 张秀红撺掇他:“你拍两下,看熟不熟。” 刘二柱蜷手,他不敢啊:“人家现在都是省城西瓜了,我们这些老家穷亲戚上去拍它,不就是打秋风吗,这不好吧。” 快别说了,售水果的工作人员正用鼻孔看着他们呢。 “你们买不买,不买就让开!”周围的人都不耐烦了。 “对不住对不住……” 刘二柱和张秀红弱小无助,赶紧地拉着孩子挤出来。 “小麦啊,你快点,你走中间,把你大妹小弟一左一右牵着!”张秀红招呼。 “来了来了。” 作为长姐,刘小麦快乐的时候很快乐,烦恼起来也很烦恼。比如现在,她就当不了一个无虑无忧的甩手掌柜。 秉承着“我们只看看,我们不买”的白嫖理念,刘小麦一家五口在一楼逛完了,坐在墙根底下喝凉水补充体力顺便散热。 墙上刷着巨大的标语,还悬挂着伟人头像,刘小麦凝视着这些,有些走神。 她的记忆里,今年九月就会……也就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了。 “麦啊,你想什么呢?”刘二柱问。 刘小麦回神:“我们马上去二楼吧。” “好!”张秀红一拍大腿,“二楼好啊,据说我们厂里的家具二楼就有的卖。” -- 第413页 “不是据说,是真的是。”刘二柱与有荣焉,“我们厂里家具,在省里还是很有名的,又便宜,质量又好。” 刘四柱结婚置办新床和衣橱,还找他拿了个内部价呢。 刘小虎兴奋过后,就有点冷静了。 “大姐,省城人说话都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是老侉子吗?” 小时候,他要是不听话了,小豆要是结巴到刘老太跟前了,刘老太总会威胁把他们丢给老侉子养去。 刘老太是个造孽之人,把两个小的吓得瑟瑟发抖,很长一段时间特别害怕生人。 刘小麦看向刘小豆,发现刘小豆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小眼珠子也在哆着。 这两个小朋友啊…… “你们觉得人家是老侉子,人家也觉得你们是小侉子啊,因为人家也不认识你们,觉得你们是生人,我们都是一样的。”刘小麦摸摸他们被汗水濡湿的鬓发,“别怕,跟着爸爸妈妈,跟着我,不走丢就没事。” 诶? 好像真的是这样啊。 大姐说的,那肯定就是对的。 刘小豆和刘小虎自觉地抓住刘小麦的袖子,刘小麦感觉到了两大团热乎乎的负担。 “走吧,孩子们。”刘二柱把茶杯拎紧了,塞到包里,“我们到楼上去看看。” 大商场就是不一样,楼上也人来人往的,各个柜台前头都是人。 “不愧是省城啊,省城人消费水平高。”刘小麦睁大了眼睛,到处观察。 “省城的工厂里头,工人福利待遇要比我们县里工人好多了,哪怕是临时工,也能养得起家。”张秀红羡慕道,“我们家具厂里,前段时间下乡搞统计,就是想向省里看齐呢。” “这个是想看就能看得齐的吗?”刘小麦有些怀疑,“要提高福利,肯定是临时工正式工一起提,厂里那么多人呢。” “那就是林委员的事情了,办成了是她的功劳,厂里上下几代人都要念着她的好,又记不到我们这些人的头上来。”张秀红悠哉悠哉,“反正我就晓得我们厂里有钱的,有办成的底子。办成了我和你爸都涨待遇,办不成也没损失,反正我已经转正了。” 刘小麦双手合十:“为林委员祈祷。” 办成吧办成吧办成吧! 张秀红眉心一跳,一伸手把她的祈祷姿态打散,紧张地左顾右盼:“别被人看到了,回头再戴个高帽子回去,多丢人啊。” 刘小麦:“……” 抱歉,是她疏忽了,她开始紧张了。 好在省城的人都很忙,大家各干各的事,没空盯着他们的。 “红子,小麦,快过来看看,这里就是卖我们厂子里头家具的!” 人群里,刘二柱激动地对她们娘儿俩挥手。 刘小豆和刘小虎抓着他的裤腿,正踮着脚往上头看呢。 “来了来了。” 张秀红包牵着刘小麦的手过去,跟她念叨:“你爸平时没什么用,在车上也半死不活的,一到商场里头,就活过来了,活得比谁都精神。” 刘小麦笑:“我爸心态好。” 刘二柱同志也是喜欢逛商场的,甚好甚好。 卖家具的地方就不是什么柜台了,而是好大一片场地,光负责这块的工作人员就两个。 刘小麦一家这次没敢往前面挤了,怕挡住别人。 他们站在边上,指着那些熟悉的家具,说得兴奋极了。 “就那个连着柜子的床,图是我画出来了,他们告诉我做了出来,没想到都卖到省城了。” 刘二柱感觉他的心里都被一种特别澎湃的情绪涨满了。 “爸,你真了不起!” 要不是太热了,刘小麦肯定要给她爸一个热烈的拥抱。 张秀红不怕热,亲亲热热挽着刘二柱胳膊,冲他挤眉弄眼:“真不愧是我男人,你可真行。” 想买家具的一对年轻男女就看中了那套床具,男同志指着道:“同志,那个怎么卖,长得有点意思,用起来顺手吗?” “要就要,不要就不要,顺不顺手因人而异,我怎么晓得你顺不顺手。” 工作人员冷酷地叭叭叭了一大串。 被莫名其妙一顿怼的男同志:“……哎,不是,我们想买呢,肯定要先问一问啊。” 他嘟囔着:“不好用的话,买回去就花了冤枉钱,又不能退。” 工作人员一脸傲娇:“那你肯定买不起的,这个是我们厂里新出来的,是抢手货,价格可不便宜。” “……”那男同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憋红了脸,“你怎么不说价格,你怎么知道我没钱?” “算了算了。”身边的女同志拉他,“我们也不用买这个现成的,我们回去找人打一张也行。” 那男同志还不肯走,工作人员嫌弃地看着他:“不买就别在这里占着地方,你后头还有人要买呢,不要耽误大家都事情,行不行?” 刘小麦一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男同志被一步三回头的拖走。 “这……” “好好的一笔买卖,没有了?”张秀红捂住心口,“人家那么喜欢,为什么就不能跟人家好好讲呢。” 刘小麦安慰她:“要是真喜欢,肯定会回头再过来买的。我们只看了一时,一时是做不得数的。” “也不一定。”刘二柱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作??一个男人,那个男同志的脸面已经被踩到地上了,他现在没买,估计就不会买了。” -- 第414页 刘小麦摸下巴:“这样吗……” “我就是遗憾,为什么这些工作人员的态度不好一点呢,要是他们好上一点,就能多卖出去东西,商场从我们家具厂进的家具就多,我们家具厂的效益就更好,这样的话,林委员想办的事就能更好地办成了。”张秀红唉声叹气。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现在是计划经济时代,是卖方为大,供销社和商场的工作人员都端着铁饭碗,自然不用看顾客的脸色,相反顾客想买什么东西还得跟他们说好话。 但是很快就要不一样了,等到市场经济之后,竞争就来了,时代会呼唤各种各样的销售人才。 张秀红很是难受:“你说我怎么不是商场的工作人员呢,我要是,我肯定干的比谁都好!” 她一抬眼睛,对上刘小麦的。 “……小麦,你看着我干什么?” “没。”刘小麦笑起来,“说不准的事,妈,你以后说不定还真会梦想成真。” “你个小结巴!” 一道属于男孩子的嚣张声音冷不丁刺过来。 小结巴……小豆! 刘小虎哭着跑过来:“有小侉子欺负小豆!” 也就一晃眼的工分,两个小的居然不在跟前了。 他们火急火燎跟着刘小虎跑过去。 “小豆,你怎么了,谁欺负的你……诶?” 只见刘小豆板着小脸,站在一边,她跟前蹲着一个失声痛哭的小男孩。 “这、这是怎么回事?”刘二柱赶紧过去,牵住刘小豆。 刘小豆道:“我不知道。” “骗人,你知道的!”那个小男孩哭哭啼啼抬起头,“小结巴你踩了我的鞋,我新买的回力鞋,呜呜呜呜……” 他一抬头,刘小麦一眼扫过去,险些被送走了—— 原男主! 福宝的官配、小豆的孽缘! 他终于姗姗出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终于更新了。 抱歉抱歉!:,,, 第201章 “你才骗人,明明是你突然冲过来的,小豆才会不小心踩到你脚。” 刘小虎气呼呼道,他可是见证者啊,这个小侉子休想蒙蔽别人。 刘小豆一字一顿,努力显得自己没那么结巴:“我道歉了。” 结果这个人还喊她是小结巴。 原锦鲤文的男主,目前还是个小孩子的顾与正悲伤极了:“这是我新买的回力鞋,我才第一天穿……” 回力鞋? 那可不得了啊,是个稀罕昂贵的玩意儿。 身在省城,人生地不熟的,张秀红和刘二柱都有点忐忑,凑过去仔细观察他鞋子。 “这个……孩子,你鞋子没被踩坏吧。” 自然是没有的,甚至没有出现刘小豆的黑脚印,回力鞋依然貌美的很。 “她踩到我的脚后跟。” 顾与正把脚抬起来转着给他们两口子看。 张秀红和刘二柱躬着身低着头,跟着他脚的转动变换着姿势。 这一幕落到刘小麦眼里,像一根肉刺一样。 没有谁天生就该捧别人的脚,就算这个别人是主角,就算他们是炮灰。 刘小麦一家有成绩的时候,他们也当过众星捧月中的月,可见天道老爷并没有泥古不化强迫他们安分守己。 如今原男主出场了,刘小麦擦亮了眼睛,也没从他脑袋上看出什么了不起的光环来。 刘二柱和张秀红围着他转,归根结底是他们小刘家底气不足,不是天道安排的,他们以后会好起来的。 刘二柱吁了一口气:“还好鞋跟也没踩坏。” 张秀红掏出来一快手帕子,殷勤道:“孩子啊,对不住你,我跟你把鞋跟擦擦?” 顾与正犹豫了一下:“阿姨,你把帕子给我自己擦吧。” “好好。”张秀红赶紧递给他。 顾与正接过干净的帕子,并没有用来擦鞋,而是用来擦了擦被眼泪糊住的脸,仔仔细细,把小脸擦的干干净净的。 放下帕子的时候,刘二柱和张秀红都被闪到了眼睛。 “乖乖,这个孩子长得真好看啊,省城水土就是养人啊。” 倒不是天生养人。 只是养的是原男主,在原锦鲤文里长得比锦鲤女主还要好的人。 在原锦鲤里,锦鲤女主一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初中的时候就全家搬迁到省城,在省城念书了。福宝在学校遇到了真命天子顾与正,顾与正家里有钱有势本人还有一颗无价真心,和有锦鲤运的福宝珠联璧合,甜宠了一辈子。 除了刘小豆,看了顾与正一眼就被他迷的不要不要的农村文盲刘小豆,居然胆大包天觊觎福宝的男人。然而她就像一只穷途末路的小飞虫,顾与正挥了挥衣袖,小飞虫就被轻易弹开了,甚至都没有在福宝的心里惊起涟漪。 这些情节在顾与正出现之前,在刘小麦的脑海里都是模糊的。 但是现在,全都解锁了。 刘小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把刘小豆护到她身后,端详着。 还好刘小豆遇到顾与正的年纪提前了十来年,还是名副其实的小豆丁,哪里懂什么一见钟情怦然心动。靠在刘小麦身后的时候,她的小脸露出不安。 她牵着刘小麦的袖子:“大姐……” “没事的,没事的。”刘小麦捏了捏她的小手。 -- 第415页 “正正,没事吧正正?” 一个女同志找过来了,穿的特别体面,踩着黑色的小皮鞋,手上戴着名表,一看就是福宝未来的婆婆。 她弄清原委之后,就点了点顾与正的头:“别难过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谁让你胡乱冲撞的,惊到了人家小妹妹。” 顾与正在他妈面前,乖的不得了,金豆豆都不敢掉了,他偷偷地看了刘小豆一眼。 刘小豆小脸上面毫无表情,就剩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时不时转一下。 张秀红赔笑道:“同志,感谢你不计较,我们这一家子头一回进省城,孩子多有点乱,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理解。”顾夫人笑道,“我家这个臭小子也是贪玩的人,皮得很,要不然今天也没这出。” 她拍顾与正的肩膀:“我们要走了,快跟叔叔阿姨说再见,不许没礼貌。” 顾与正跟大鹌鹑一样,规规矩矩地跟刘二柱、张秀红打了招呼之后,又看向了刘小豆,睁着水汪汪的眼睛。 “小结巴,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结巴,又喊她小结巴! 刘小豆完全不想搭理这个城里小侉子,站得往刘小麦更近了一点。 顾夫人生她儿子的气了:“正正,怎么说话呢,没礼貌!” 顾与正:“……” 他扁扁嘴,语气软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刘小豆还不说话。 刘小虎大声道:“她叫刘小豆,就是吃的那个小豆!” 啧。 就这么把姐姐卖了。 张秀红道:“我家小豆腼腆,见到生人就不会说话,孩子还是好孩子。” “好多小孩子都这样,以后见的生人多了就会好了。”顾夫人安慰过后,低下头跟顾与正说,“正正,该跟小豆告别了。” “刘小豆,再见。”顾与正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自报家门,“我叫顾与正,与就是那个与,正是正直的正,你知道怎么写吗,你有没有上过学?” 一直没说话的刘小麦微笑着开口:“我家小豆马上要上四年级了。” 四年级?? 昂着脖子的顾与正把脖子收回去了一点点。 顾夫人趁机教育:“你要用功了,再不用功,就要被小妹妹赶超了。” 她倒是高看了刘小麦一家子一眼,这个年头多子女家庭能放手让女孩子上学的并不多。 顾夫人笑着跟他们点头告别,顾与正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追问:“刘小豆,你还会来这里玩吗?” “玩啊。”刘小豆说。 但是她再也不要跟顾与正玩了。 “没有房子,人到了省城,就跟沟渠里头的浮萍一样,没有根。” 出商场的路上,刘二柱憋出来这么一通大道理。 “好在我们遇到的都是好人,那个女同志是真的讲道理,不为难我们。” 张秀红一阵后怕:“以后就应该用绳子把两个小的扣在我们两个身上,叫他们乱跑!” 今天遇到了一个讲理的人,难道还能次次指望遇到讲理的人吗。 张秀红觉得她就不应该带着两个小的过来,还不如把他们丢老张家呢。 刘小豆和刘小虎很有觉悟地滑跪:“我们错了,下次不敢了。” 张秀红哼了一声:“要是遇到不讲理的人了,我们今天说不定要破财消灾了,赔人家一双回力鞋,那可是回力鞋啊!” 耳边话语忽远忽近,刘小麦看着天空有些怔忡。 顾夫人,那可是锦鲤文里对儿子有着极其可怕掌控欲的女人啊。 也罢也罢,现在剧情早就乱七八糟了,多想无益。 出了商场,刘小麦去了心心念念的新华书店,张秀红和刘二柱带着两个小的在附近逛。 刘小麦还惦记着她的长篇投稿的事。她复盘了一下,投稿报社确实是不行的,她不是什么有名的人,指望报纸每期给她专门留一个位置出连载显然不可能,上回被退稿太正常不过了。 但是这个年代还是有很多长篇正常出版的,她以前的室友叶春花就沉迷无法自拔。 刘小麦这次来新华书店,除了买学习资料,就是想了解一下这个年代的出版社,它们又方便收什么类型的文章。 而刘二柱,他却是晃悠到了一家小院子前面。 一个老大爷正在院子里头乘凉。 “老同志,你们这院子要是卖,得要卖多少钱?”跟人家老大爷嘘寒问暖谈闲了一阵子之后,刘二柱大着胆子打听省城房价。 “什么卖,我们不卖,败家子才卖房子,卖了自己住哪去?”老大爷直冲刘二柱挥扇子。 “我知道我知道。”刘二柱道,“我就是从小地方头一回来省城,心里好奇,想回去跟队里的人吹吹。” 老大爷伸出来五根手指头。 “这是……” “五千!” 刘二柱整个人裂开了。:,,, 第202章 九月白菊开。 刘小麦成为初二的学生了,他们省眼下初中只有两年,换句话说,她居然是初中毕业班的了。 “小麦,我投稿了,我真的投稿了。” 王林林快乐极了,不停地跟刘小麦分享他的喜悦,一连分享好多天。 暑假里,他们两个跟何在洲又一起去了几回公社徐老爷子家里,王林林自认对基层了解了不少,跟黑子兄弟都相亲相爱了。 -- 第416页 在刘小麦的帮助下,他终于赶在开学前搞了一篇自认为惊才绝艳的文章,从底层妇女儿童的不容易,写到他妈的改革措施,吹的大家都很高兴,然后兴致勃勃投稿了。 刘小麦也投稿了,给人家出版社投她的长篇稿子。 他们两个一起从家具厂出发去的,在邮局的时候,恰巧遇到了何在洲。 “确实没有给你的信,更别提什么从海市来的了。”邮局的工作人员都不耐烦了。 “好,我知道了,打扰您了。” 何在洲转过身,一回头就更刘小麦的目光对上了。 然后中间迅速插.进来王林林,王林林惊喜地喊了一声:“何在洲!” 何在洲:“……王林林。” 他微笑了一下,拔步绕了过去,“小麦。” “好巧啊。”王林林又坚持不懈地跟了上去,还要捶何在洲的肩膀,“你不是说你暑假住在家里吗,怎么上来一次都没告诉我们。” 何在洲冷静道:“我准备办完了事情就去家具厂的。” “去家具厂找我吗?”王林林高兴起来了,“可以的,够兄弟。但是巧起来就是这么巧,不用你多跑路路了,我们在邮局也能遇见。” “诶,你来邮局干什么的,寄信吗?”王林林问。 “不是。”何在洲摇了摇头。 刘小麦寄好了自己的稿子,回头看向他:“回去吗,还是你在这里再等等看?” 他轻轻吸了一声气:“走吧。” 他们在外面逛了一圈,何在洲的情绪一直很平,他冷不丁看向刘小麦,声音有点颤:“我妈妈可能不会回来了。” 其实不是可能,他心里清楚,这两个字应该删掉。 半年了,除了最开始那个自称是他舅舅的男人给他寄回来一封信,告诉他一切安好别挂念了,安文玉从此一切音信全无。 刘小麦抿了抿唇,她没办法在这种时候睁着眼睛说瞎话,插科打诨安慰何在洲。 “你缺什么东西吗,一个人在队里能过下去吗?”刘小麦问。 对于何在洲的家事,王林林隐隐约约有听说过:“何在洲,你下学期学费还有吗,别也不声不响辍学了。你吃的喝的有没有?” 说着他当真焦急起来了,连推了眼镜好多下,“你又要上学,一个孩子怎么养活自己,我家有粮,我可以送一点给你填饱肚子。” 何在洲笑了:“没你们想的那么惨。” 安文玉走之前,把家底都留给了他,还告诉他老何家从前在哪里藏了东西。而在省城遇到舅舅的时候,那个舅舅递给他的信封里面也有颇多一笔钱和票。 原来那就是买断母子恩情了。 何在洲突然明白了过来,他之前居然一直没敢往这方面想。 他还把信封里的钱和票留着,心想等安文玉好了之后,回来给她支配。 但是不回来也好……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已经看不出难受了。 “谢谢你们,”他一脸真诚,“你们这样关心我,我应该有所回报的。” “不用不用。”王林林连连挥手,“我们什么也不缺,我有的吃有的喝!” 因为期末考试考得还可以,他爸他妈对他可好了,王林林现在是家具厂里最幸福的小孩。 “要的要的。”何在洲客气极了,好像才想起来,“王林林,我又给你出了一份题目,正好带过来了,你可以带着回去做了。” “???”王林林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凝滞了。 啊啊啊啊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帮助到王林林,就等于是帮助到刘小麦了。 刘小麦感动地竖起大拇指:“你们真是兄弟情深!” 王林林:“……” 这情深给你,你要不要? “王林林,你快收下吧。何在洲同学这样的热情、这样的乐于助人,你怎么能打击他学雷锋的这颗心呢。”刘小麦劝他,“你只管写,讲题的事情就归我了。” 何在洲:“?” 刘小麦笑吟吟看向他,乌黑的小辫子在日色下有点金闪闪的光:“何在洲,你有心了,你真是一个好人呐。” 刘小麦又夸他。 收获好人卡的何在洲温温道:“你高兴就好了。” 王林林左看看、右看看,感觉有点奇奇怪怪。 算了算了,他推推眼镜,还是他比较惨,他要多关心一下他自己。 王林林逮着他的习题册,从暑假写到了开学。 每次写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想到他投稿了,他马上要上报纸了! 刘小麦道:“你必须进步,不然等你上了报纸,人家过来打听,发现你是个学渣,多丢人啊,说不定还会连累的人家报社水平被质疑,这就不好了。” 王林林兴奋归兴奋,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小麦,我真能上报纸吗?” “我又不是报社的工作人员,你问我,不是为难我吗?”刘小麦无辜极了。 王林林:“……” 刘小麦怎么回事,她明明开始那么肯定的。 “但是你肯定要有备无患对不对,不然怎么一鸣惊人呢。”刘小麦振振有词。 “我知道了,我懂了,我必须成绩好。”王林林认命了。 刘小麦翻开她自己的书:“这就对了。” 王林林像是凳子上长了刺,他变化着动作,皱巴着眉毛,又动不动偷看刘小麦,不晓得他在琢磨个什么东西。 -- 第417页 “你想讲什么,快讲。”刘小麦把书一搁。 “……学渣是什么意思?”王林林虚心求教。 刘小麦瞟了他一眼:“你用手摸着你的心口窝,你真不懂它是什么意思吗?” “……”王林林低下头,“我的心里只有学习。” “了不起。”刘小麦低下头,结果才专注了一会儿,王林林又偷看她来了。 “??”刘小麦无语了,“你究竟什么事啊?” 这个嘛,王林林犹豫了好一会儿,到底忍不住了,“小麦,你才心里有事吧。怎么开学以来,你看起来情绪都不怎么高呢。” 刘小麦托着下巴,老神在在叹了一口气,“你不懂。” 王林林噘嘴巴。 又来了又来了,刘小麦又来这一套。 刘小麦看不下书,她的目光穿越过干净透明的窗户,落到一碧如洗的苍穹之上,直到极远之处。 三天后,那个让举国哀痛的消息传遍了华夏土地。 县中学课上到一半,当场放学。 刘小麦走出教学楼,走到太阳之下,举目四顾,墙上的标语显得模糊,操场上鲜艳的旗帜正在从高高的旗杆上往下降,降到一半,凝滞不动。 “刘小麦!” 身后有人喊她,好像是何在洲的声音,又好像是王林林。 刘小麦摆了下手,不想回头,懒得说话,她一个人往家里走。 一路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悲伤,他们神色匆匆,又满怀忐忑,仿佛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 刘小麦慢慢地走着,旋即越走越快,最后是飞奔回家。 家具厂停工了,家具厂小学也停课了。 刘小麦才到门口,就听见有呜呜咽咽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一开门,果不其然,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位同志正在抱头痛哭。 “爸,妈,别哭了,别哭了!” 刘小虎正在劝他们,一会儿拉拉这个,一会儿拽拽那个。 刘小豆正在炉子上烧水,她晓得的,爸妈哭累了之后,就该口渴了。 她一抬头:“大姐!” 大姐回来啦。 刘小虎抽抽噎噎,过来拉刘小麦:“大姐,你看看爸爸妈妈,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刘小麦摸了摸他的头:“你先把自己的脸擦干净,跟小花猫一样。” 刘小虎和刘小豆也是满脸的不安,但是他们还小,他们的不安更多的是来自环境,整个环境都在不安。 刘小麦搬了张小凳子在床前坐了下来,看着她爸她妈坐在床边哭。 一边哭,刘二柱和张秀红还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着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懂、刘小麦都听不懂的话。 哭了半天,他们终于发现大姑娘回来了,还就坐在他们旁边。 刘二柱打了个哭嗝:“麦啊,你坐着这个干什么哟?” 刘小麦把拧好的毛巾递给他们:“给你们递毛巾。” “…………” 刘二柱接过来,先替张秀红擦了擦脸,才给他自己擦。 刘小麦把凉下来的白开水递给他们:“给你们端水。” 张秀红一伸手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把水给刘二柱,她摸着心口窝:“我现在才缓过一点气来。” “红子,这日子总得过下去。”刘二柱唉声叹气。 “我晓得,我晓得……”张秀红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了。 “时代就要变了,爸妈,你们快别哭了。”刘小麦道。 “怎么就变了,还不是一样吃饭,一样挣钱养家……”一样买不起省城小院子。 “我听闻下乡知青都要返城了。”刘小麦张口就来。 “??” 刘二柱和张秀红对视一眼,都一阵发懵。 “小麦,你讲的真的假的啊。” 这事、这事……简直匪夷所思! “当然是真的了。”刘小???掷地有声道,“这种谎话,我说了有什么意思?” “那、那,我们厂里有些工人都是从大城市下放过来的,他们是不是要回去了?”张秀红的聪明脑袋瓜子上线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刘小麦认真点头。 “那他们空下来的位置……” 张秀红和刘二柱再一次对视,异口异声—— “红子,你能上了!” “二柱,看你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问过家里长辈对于这段往事的回忆,长辈说不知道为什么,但周围所有人都在哭,也可能是因为她当年处于乡下。劳动人民是爱他的。 在加快节奏了,争取本月完结,感谢大家支持了。:,,, 第203章 光凭刘小麦这张嘴,刘二柱和张秀红也不敢完全相信下放的人都能回去,就算刘小麦是小刘家学历最高的人。 毕竟这种事太匪夷所思了,这么多年了,很多人动用了许许多多的关系,也没顺利回去。 厂里人嘴紧,看起来又风平浪静。他们收拾了收拾,决定回老家打听一下。 毕竟农村才是知青最多的地方,有些知青也很有身份,有什么风声应该最先从知青那边最先传出来。 松梗大队,大家也都无心干活,一个个唉声叹气的,仿若大难临头,连大队长吴国安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刘小麦他们一家难得整整齐齐回来,这次也没多少人迎接他们,连日常站在路口充当迎客松的四婆都不在,这让他们好不习惯。 -- 第418页 老刘家,刘老太躺在床上装死。 在她面前,安静如鸡站着大房和三房的人,大人小孩都是大气不敢出。 “干什么干什么,搞得一副准备给我送终的样子!”搞到最后还是刘老太忍不住了,她把眼睛一睁大力地拍着床沿,“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是盼着我死啊,我算是看透了。唉,我命苦哟……” 又来了,妈又来了。 刘大柱收回偷看姚静的眼神,看向刘老太:“妈,我没这么想,我巴不得你长命百岁呢,我孝敬你。” 潘桃马上咳了一声。 “……你个泼妇,你是嗓子眼干的冒烟了?”刘大柱觉得潘桃是故意下他面子呢。 “我好了我好了,都别来气。”潘桃一脸的笑,“大柱,我晓得你孝顺,我是你女人,我肯定要支持你啊。我觉得你今天晚上就可以搬过来睡,从此住在老刘家。妈毕竟年纪大了,住过来能方便你贴身伺候妈。” 刘大柱心里一动。 觉得潘桃此言甚是有理。 他要是住到老刘家了,跟姚静可就是同一屋檐下了啊。老三总是不在家,那他岂不是…… “你个狗东西,滚!” 刘老太一把抽出压着的枕头,砸到刘大柱的身上。 这么久了,连家都分了,刘大柱还是那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怂样子,坏事做是不敢真做,但是足够恶心人。 还有这个潘桃,越来越不懂事了,一天到晚煽风点火,好像就盼望着老刘家闹丑闻,好让她看笑话。 “都分家了,我又没请你们过来,你们怎么搞得还跟回自己家一样,随随便便进我老刘家的门!” 这话说的。 “妈,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我们实在是担心你啊,都几天了,你一直躺着不动弹。”刘大柱忧心忡忡,“我好歹是老刘家的长子,老刘家的门庭我要撑起来,妈你倒了,我不能倒。” “……滚!快滚!把脚丫子甩起来滚!” 刘大柱被刘老太打得落花流水,跌跌撞撞回去了,简直颜面尽失。 潘桃嘲讽地看着这一切,牵着刘小豆也回去了。 因为鞋厂停工,刘三柱也在家里呢,他的目光跟着刘大柱走,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了才收回。 “妈,你没发现我大哥的眼神不怎么对劲吗?”刘三柱是有点后知后觉在身上的。 刘老太皮不笑肉也不笑:“哦?” 刘三柱斟酌着道:“他一直盯着静子,像是要算计静子。” 这就是高估刘大柱了,他就没有算计的脑子,目前看起来超常发挥可能性也不大。 “什么算计不算计的,刘大柱就是贼眉鼠眼,看着不像个好东西!”刘老太批评的掷地有声,仿佛说的不是她自己儿子一样,同时不忘敲打刘三柱,“你眼睛是要放尖一点了。” 刘三柱睁了睁眼,有点迷茫,他看向姚静:“静子,你……” 姚静掀起眼皮子:“我要去公社买房,你还不同意吗?” 风水轮流转,有了之前在老刘家当农村媳妇靠刘三柱养的漫长日子后,姚静就算现在赚钱了,却已经习惯事事得到刘三柱首肯了。 “我不是不同意,静子,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刘三柱道,“我们再攒攒,就能去县里买房子了。小军和福宝在队里念书念得也不错,干什么非得去公社啊。” 他接着说:“再说了,你现在忙着那事,在家里有妈给你搭把手呢,住到公社就要事事你自己干了,多苦啊。” 刘老太垂死病中惊坐起:“什么意思,你们进城不准备带我一块上去?” 刘三柱震惊:“怎么地,妈,你还打算跟我们一起进城?” “行,行,你们不带我,我里外半截身子埋入土了,我晓得,我晓得。”刘老太大口大口喘气,“那福宝呢,福宝?” 姚静握紧了福宝的手:“福宝自然是要跟着我的。” 她是不可能放开福宝的,谁来抢都不行! 福宝抬头,看看她,又看看刘老太。 刘老太嘶声道:“福宝,奶的心肝肉哟,你不要奶奶了吗,跟小鸟一样,插着翅膀要飞了吗?” 福宝“哇啦”一声哭了:“不,不……我要奶,也要妈,我们要在一起,当一家人!” 姚静的脸色难看起来,但是她舍不得对福宝甩脸色,狠狠瞪了刘三柱一眼后,她捏着福宝的手把福宝往外拖:“走,福宝,妈教你念书去。我们不打扰奶奶休息。” 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下了刘三柱和刘小军还站在刘老太的床榻前充当孝子贤孙。 刘三柱摸了摸鼻子:“那什么,妈,其实我也好、我大哥也好,我们还是像孝顺你的。哪里像我二哥,条件好起来了,也不说把你接上去。他还不如四柱,四柱是入赘老叶家了,有心无力。” “别一天到晚在我面前逼逼赖赖,你们全不孝顺,我早就晓得了。”刘老太冷笑两声,看向刘小军,“孙子啊,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跟你妈走呢?” 刘小军摸了摸肚瓜,大着胆子说:“奶,我饿了。” “…………” 刘老太气急败坏地拍床:“找你妈去!我现在吃都吃不下,有人把大鱼大肉送我嘴边我都吃不下,你还想着饿饿饿!” “走走走。小军,别惹你奶了。” -- 第419页 刘三柱抱起他儿子就跑,结果在门口和刘小麦一家狭路相逢。 “二哥??” 刘二柱跟他擦肩而过,直往刘老太屋里去:“妈,我带着红子还有孩子们回来看你了。” “唉哟,你们怎么回来啦,是晓得妈心里难受是不是?”刘老太的老泪说来就来。 刘小麦端着一个饭盒,打开了给她看:“奶,这是我们从家具厂食堂带回来的炒菜,里头的油好香的。” 刘老太感动坏了,“奶晓得,你孝顺,你爸妈也孝顺。” 又折回来的刘三柱:“?” 他恍惚中还记得,刚刚的刘老太还在喊着命苦,说他们全都不孝顺。 张秀红道:“妈,我扶你坐起来罢。” “好,好。”刘老太把手递给她。 婆媳两个相亲相爱,刘老太坐起来之后就把鼻子凑近饭盒,憋足了气闻了一大口,顿时飘飘欲仙。 “这样的好菜哟,你们怎么给我带回来了,你们要留着自己吃啊。” “我们想吃就去食堂罢,再说家里还有呢。”刘二柱刚说完,就被张秀红瞪了一眼,于是他接下来的话硬生生打了个转,“这样的好菜必须给妈尝尝的,你不吃,我们吃的不安心。” “好,好,难为你了,还记得妈喜欢吃这口菜。” 刘老太抱着饭盒不撒手。 刘三柱都看傻了。 刚刚那个自称大鱼大肉送到嘴边都吃不下的是刘老太本太吗? “爸爸,我也想……”刘小军咽了咽口水。 刘三柱拉他走:“算了,我们回去再说,小军听话。” 他的语气有点拿捏,带着点孤傲,可惜人都到院子了,也没有谁喊他回去。 刘三柱:“……” 哼! 屋里,张秀红正在跟刘老太打听事:“我们回来没看见四婆啊,四婆也是没受住那个打击,卧床了吗?” “她啊,她受的打击可大了。”刘老太的树皮老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格外复杂,幸灾乐祸不像幸灾乐祸,同仇敌忾不像同仇敌忾,“她老孙家摊上事了,怕不是要散了。” “怎么回事?” “她那个知青儿媳妇——要跑了!” 张秀红和刘二柱对视一眼,捂住了心口窝。 刘老太沉浸在她自己的情绪里,“之前她是我们队里第一个娶知青当儿媳妇的人,得意的不得了,还说她儿媳妇娘家厉害,总是往老孙家寄东西,拎着一罐子麦乳精能从村头走到村尾,我就见不得她那招摇的样子!” 这话说的,刘二柱忍不住破坏气氛:“妈,我们不都是这种人吗?” “……刘二柱,你坐过去!”刘老太警告他,“我跟红子说事情呢,你一个男人不要随随便便插嘴。” 刘二柱:“……哦。” “妈,你接着说罢,别管他了,他反正一张嘴就让人生气。”张秀红催道。 “就是她儿媳妇现在闹着要队里开介绍信,要回城探亲去。”刘老太歪了歪嘴,“什么探亲的,她就是不想回来了,她这架势连儿子都不想要了,差点把老孙家锅砸了,这是探完亲回来继续过日子的样子吗?” 张秀红摇了摇头:“确实不像。” 刘老太叹气:“我就晓得,从老何家那个安文玉回城看病,底下这些知青的心就活泛起来了。也怪不得他们,他们本来就是应当在城里过好日子的人,就是可怜了孩子哟。” 前有何在洲,后有孙大志,再往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倒霉孩子呢。 “但是哪怕没爸没妈,吃百家饭长大,也好过有何春强那个东西当爹。”刘老太嫌弃的不得了,“何春强又回来了。” 什么??:,,, 第204章 刘小麦原本还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直到听到何春强回家了。 她就奇了怪了,这个人是有什么后台吗,又是搞黑又是搞投.机倒.把,居然反反复复阴魂不散。 “奶,他怎么回来的,回来干什么呀?” 刘老太心有戚戚:“我怎么晓得呢,那些同志把他押送回来的,说是过两天还把他带走的。他们说的好听,我们队里的人还是不怎么放心。” 那必须啊,谁知道何春强要搞什么大动作呢。 “别的不说,就是你三婶,这两天都不敢去河边洗衣裳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不让福宝跟着我出去挖野菜。”刘老太告状。 张秀红歪了歪嘴,老刘家兄弟心不齐是有刘老太的功劳在的,她一张嘴就是说着这些破事,巴不得儿子儿媳妇相互瞧不上。 刘小麦道:“奶,你还指望福宝考大学呢,就别因为她没挖野菜心里不舒服了,挖野菜是耽误她学习啊。” “瞎说!”刘老太满肚子的道理,“干活怎么就耽误学习了,小麦,你也念书呢,你难不成在家里就不干活了吗?” 她啊,她必须干活啊,最起码自己的衣裳要自己洗。 但是福宝能跟她一样吗,福宝可是天道亲闺女,包括她妈姚静,都不是干粗活的人呐。 刘小麦不知道刘老太是产生了什么变化,现在瞅着偏爱福宝归偏爱福宝,却也没有把她当年画娃娃供着的打算了。 蹲在鸡笼旁边的刘小虎大声道:“我们都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至于挖野菜算不算自己的事情呢,说不好说不好,但是刘小虎他以前在松梗大队的时候,与刘小豆一直是跟着大姐到处挖的。 -- 第420页 “福宝她……嗷呜!” 刘小虎话才说一半,冷不丁被老母鸡啄了手背一口,顿时一声惊呼,泪花飙出来了。 刘二柱虎躯一震,赶紧把他拎到床边。 张秀红拉着脸:“伸手。” 刘小虎抽噎着把小手伸出来,只见手背上被啄破了一块皮,血珠子冒出来。 “还好还好。”刘小麦用手帕给刘小虎的手背捂住,让他自己按着。 “真是活该,谁让你去跟老母鸡皮的?”张秀红训子,“啄了手算好的,要是啄了你的眼睛,你到时候哭都没法哭了,你让我这个当娘的怎么办哟。” “小虎没皮。”刘小豆解释。 刘小虎虎目含着热泪:“我就蹲在旁边,看看它。” “看也不行,你奶的老母鸡灵着呢。”张秀红瞥了刘老太一眼,“一般人斗不过它们,你看它,它就以为你要跟它决斗。” 刘老太长吁短叹:“这几只鸡就是跟福宝关系好,它们肯定是听不得我们说福宝不好。” “…………” 您知道,您还好意思开那种话头,这不是害人吗? 刘小麦一家很是无语,觉得老刘家多少沾点邪门。尤其是刘老太,说的跟真的一样,好像鸡真的不是鸡,是什么见证者。 “走,我们去知青点那边逛逛去。” 张秀红招呼男人孩子离开,正事要紧正事要紧,每次遇到老刘家,总容易被束缚脚步,这可要不得啊。 “你们现在去知青点干什么哟,那里都乱了套啦。”刘老太扯着嗓子喊。 乱了套了? 张秀红来劲了,要的就是这个感觉啊。 她拍着胸脯,义无反顾地表示:“既然如此,我就更加要去看看了。我这个人天生讲道理,我要帮助他们把乱了套了的事情理对头了。” “那你也不用去知青点,直接去妇联多好啊。”刘老太说,“妇联李主任这些日子简直忙得焦头烂额,女知青们找她,我们队里的女人媳妇也找她。” “找李主任干什么呀?” “女知青都喊着自己身子不舒服要回城治病,还有的要回去探亲,队里的女人媳妇怕自己家知青跑了罢。”刘老太唏嘘,“幸亏我家里没娶知青,要不然我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我的几根老白发肯定要愁得掉没了。” 刘小麦眼睑动了动。 单身知青可以回城的政策还没下来,队里已经躁动成这样了吗。 刘二柱摸摸头:“这种大事,不是找大队长更好吗?” 他那时候被妈拿着火钳追着打的时候都是找吴国安告状,成效显著。 “找了啊,都找了。不过大队长能躲到公社开会去呢,人家找他,他就说去公社问情况,一转悠一天就过去了。哪里像李主任,没处躲,在队里被一捉一个正着。” 刘老太歪嘴:“大队长,多精的人啊。” “也不一定,大队长大概是真的问情况,他一向就是喜欢亲力亲为的人。”刘二柱老实道。 他还记得当年为了他家的那些破事,大队长公社县里里来来回回赶,晒成不是包公胜似包公。 “大队长怎么样了,我们反正管不着。”张秀红站起来,“但是李主任的事,我能帮就必须帮的。” 她必须代替李主任赴汤蹈火! “我是从队里妇联出去的,现在是我回去搭把手的时候了。” 张秀红当仁不让地出发了。 刘二柱看看东,看看西,最后对刘老太说:“妈,你在家里好好歇着,我带孩子们出去逛逛,我们好些日子没到队里了。” “好的,好的,你们去吧,回县里之前再来家里一趟,我给你们择了菜,你们到时候带走。” 刘老太通情达理送别他们,然后关起屋门,捧起饭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香呐。 这老二一家,居然也晓得有来有往啊,了不起。 “咯咯哒,咯咯哒……” 鸡笼里,老母鸡跳着脚。 “你啊……”刘老太白了它们一眼,“幸亏我藏了几个蛋,今天就给老二一家带去,给我大孙女吃去。” 松梗大队里,刘小虎和刘小豆的那些老朋友们都没上学,小孩子们遇到天大的事情思虑也不会像大人那样重,他们该玩的还是玩,没心没肺的,还过来邀请刘小豆刘小虎。 “小豆看着小虎一点,别乱跑。小虎保护小豆,别让小豆被欺负。”刘二柱絮絮叨叨。 “知道了知道了!” 刘小虎和刘小豆手牵着手,旋风一样跑掉了,留刘小麦和刘二柱父女两个大眼瞪小眼。 “爸,我也要去见我的朋友了,你呢?”刘小麦笑着问。 刘二柱也是有朋友的人啊,他思想觉悟杠杠的:“我去队里走一走,打听打听情况,我们不能拖你妈的后腿。” 小刘家兵分四路,各自出击。 刘小麦去了她以往洗衣服的小溪边,溪水依然潺潺,旁边的小草尖尖随着微凉的风簌簌而动,刘小麦坐在一块大青石上,看着小溪的对岸。 “你在等什么?”突然一道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刘小麦一回头,何在洲居然是从她背后过来的。 “显然是在等你。”刘小麦道,“我还以为你要从对面来。” 何在洲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头发和眉眼上都沾着一层湿意。 -- 第421页 “你在下游刚洗过澡?”刘小麦嗅到了一股清新的水汽。何在洲低低应了一声,他抬起眼睑:“你要是等不到我,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我大概会去你家找你。”刘小麦说。 也不一定,毕竟何在洲家里还有个不稳定因素在呢,刘小麦也没想好接下来会怎么样,等不到何在洲就再吹会儿小风回家貌似更符合她的人设。 “但是我刚过来一会儿,你也来了,就没有别的假设了呀。” 何在洲拔步走到她身边,顿了一下,和她一同坐在大青石上,看着流水,日色在水花上跳跃。 “小麦,你不要来我家找我,不要靠近我家。” 什么意思? 刘小麦侧过眸,看向他,只看到何在洲面无表情的侧脸,因为过于冷淡甚至显得锋锐。 “你家怎么了?”她问。 “没事。”何在洲缓了一口气,唇角漾起来一点笑意,“小麦,你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没有,我回家了,我弟弟妹妹都找他们的朋友玩去了,我就想过来看看你。”刘小麦道,“我听说你爸爸回来了。” “是。”何在洲短促地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 “噢噢。”刘小麦纠结着措辞,“那你……保护好你自己啊,我们县中学见。” “好。”何在洲微微笑,他的语气认认真真,“我们县中学见。” 因为张秀红在妇联帮着李主任处理事情解决纠纷,刘小麦一家回县城的时候,天都有擦黑了。 刘老太把鸡蛋藏在菜里面,给张秀红使过眼色后把布袋子往他们自行车车头挂。 潘桃拿出来他们家的手电筒,???他们照着走。 张秀红感动极了:“谢谢大嫂,你放心,我肯定不贪你这个手电筒,下回回队里我就给你带回来。” 潘桃:“……” 谢谢你了,红子成长了啊。 刘三柱关心道:“二哥二嫂,你们要不就在队里歇一晚吧,也不碍什么事,宁愿明天赶早走,也比摸黑走好啊。” “好主意。”刘二柱心动了,“三柱啊,你家有地方睡吗,能借我们歇一晚吗?” 他们自己家里都是灰,都没收拾呢。 刘三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啊”了一声:“确实不早了,二哥,你们要回去就早点回去吧,路上慢点走。” “…………” 一片沉默中,刘老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回去陪你媳妇,尽说这些没用的!” 刘三柱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走了。 他都进屋了,还听见外头哈哈大笑。 “二哥二嫂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恼羞成怒。 姚静懒得搭理他,正在辅导福宝功课。 福宝却心不在焉,频频往门口看。 她听见小萍姐姐的声音了,小萍姐姐都在,小麦姐姐很喜欢她,牵过她手摸过她头。 第205章 “回去吧,我们回去看看吧!”刘小麦脱口而出。 “天都黑了,还怎么回去,半路掉河沟里撞桥墩子上哭都没地方哭。” 张秀红把脖子扭过来,“别看了,天黑了都看不清楚,那里不见得是老何家,说不定都不是我们松梗大队。” “那,小洲哥哥……”刘小豆和刘小虎都有点懵。 “没事的,他家里附近有公安同志守着呢,更别提那么多民兵了,真出事了一人一盆水火就被浇没了!”张秀红信誓旦旦。 刘小麦心里一阵冷、一阵热,觉得她妈的声音离她也一阵远、一阵近。 “是这样的吗?”她有点迟疑。 “那不然呢,走吧走吧,别跟木头桩子一样站在这里了。”张秀红拍了拍车子,“就算真出什么事了,我们回去也不得用啊。等我们赶回去,房子都要烧塌了。”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刘二柱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推着自行车往张秀英家的方向走。 张秀红扯着刘小麦的胳膊,刘小麦一步三回头。 火光裂天。 “走吧。”刘二柱摸了摸她的头,“明天睡醒了,要是真有事,爸带你回去。” 公社里好些歇息在床的人都不睡了,正好天不冷不热,都出来望着起火的方向,三五成群指指点点。 “你小姨娘不晓得睡没睡,有身子的女人容易犯困,我看这个点她恐怕已经见周公了,别我们去了再敲不开她家门。她睡着了打雷都炸不醒,我看指望不上她,还得要指望李郎中耳目灵醒一点……” 张秀红大概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那张嘴一直张张合合,话可太多了。 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李郎中,给点作用吧李郎中。 张秀红振振有词:“毕竟,你小姨娘是真的不行……” “姐,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一道惊喜的声音在这时传来,可不就是张秀英。 “……英子。”张秀红住嘴了。 张秀英挺着即将足月的大肚子大步流星走过来,扶着她的李郎中紧张兮兮满头是汗,嘴里不停地念叨“慢点、慢点”。 张秀英一脸的傲娇:“矫情。我好着呢,小崽子在我肚子里面乖的很。” “人家李郎中是关心你,你就不要不晓得好歹嫌东嫌西的了。”张秀红拉着脸,“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外头溜达。” -- 第422页 “我要是睡了,姐你肯定要说打雷都炸不醒我了。”张秀英瞟她一眼。 张秀红:“……” 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已经说过了。 刘小麦收拾了一下心情,带着大妹小弟喊了一声:“小姨娘、小姨夫好。” “小麦长高了。”张秀英说的跟真的一样,比划了一下才说起别的,“你们今天一家子都回松梗啦,怎么熬到天黑了才到公社,队里忙吗?” 说着,她看向了火光的方向,指了一下:“那边就是松梗大队吧,发生什么了?” 李郎中一脸苦笑:“姐,姐夫,英子睡不着觉出来晃悠,看到那边火光了,更是不愿意回去睡觉了。” “不要告状。”张秀英拍拍他手,“你今年几岁了,怎么还跟我姐告状,我又不怕她。等我弄清楚那是怎么回事了,我就回去歇着。” “我们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刘二柱叹气,“我们快到公社的时候,那边才起火。” “明个早上肯定有消息传过来,今天晚上这黑漆麻乌的,你就回去睡觉吧,打听不到消息的。”张秀红道,“我家小麦也想晓得呢,你们都好好睡一觉,真有什么事明个再说。” 这里正好靠着公社卫生所,卫生所里有几张床,都铺的好好的。于是,李郎中带着刘小麦一家到卫生所囫囵了一晚,他们也算驾轻就熟。 “李郎中,你别让英子到处闹,她月底就要临盆了,要注意了。”张秀红坐在床边上,不放心地嘱托。 李郎中笑道:“姐,你放心,有我这个郎中日夜陪伴在她身边呢,英子不用怕的。” “……这倒是,是我想多了。”张秀红自失一笑。 “但是英子要是晓得姐关心她了,她肯定特别高兴。”李郎中走之前说道。 张秀红嘟囔:“我可不是关心她,我有什么资格关心她。” “好了,红子,你现在是家具厂妇联的干事,你关心娘家妹子,还是很有底气的。”刘二柱把烧好的热水倒下,给她泡脚。 张秀红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刘小麦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们,面对着墙壁。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鼻尖总是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耳畔则是荜拨的火花声。 她根本睡不着,一闭眼,满眼都是火光,火光里有人呼救。 熹微的晨光中,她眼睛发涩的醒来,脑海中最后一个情景是瘦削单薄的何在洲从火光中走出,黑眸中漾着笑意对她说: “小麦,我们县中学见。” 随着天亮,公社开始嘈杂起来。 “松梗大队昨晚出事了!” “死了一个人!” “亲娘哟,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死人了,死的是什么人?” 路上,巷中,人家的小院子里,开门的店铺里,众人神色各异议论纷纷。 “……就是昨个晚上的那把火啊,是那个死掉的男人自己放的,把家都烧塌了。他点的帐子烧的,自个就坐在帐子里,人一下子就没了,被找到的时候,早就成黑炭了……” “你怎么说的活灵活现的,你亲眼瞧见了?” “我没亲眼瞧见,我表兄弟瞧见了啊。他是民兵团的,大半夜被喊去灭火,要什么灭哦,松梗大队村尾巴就那么两间土胚屋,烧掉了就自动歇火了。” “唉,怎么就想不开了。我们现在日子都越过越好了,过去年景不好人被饿死,现在饿不死人了,居然还有人吃饱了把自己烧死。” “这个人不一样,他是自己造了孽,估计是怕被清算,或者是怕被报复……他有个儿子呢。” “造了什么孽?” 又是一轮压低声音的科普。 最后有人问:“那他死了,他儿子呢?” “他儿子被他支出去干活了,自然是活下来了。” “还算有点人性,他死了是一了百了了,不怕他儿子被仇家弄?” 知道点情况的那个人挠了挠头,愣了一下:“谁知道呢,倒是没人再看到他儿子,估计是被公安带走了吧,有公安同志看着他家的。” 众人还没听过瘾。 “那后来呢、后来呢?” …… “后来呢,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小洲哥哥了,直到今天。” 骄阳似火,刘小虎坐在大树的荫凉底下,长吁短叹。 “我大姐前几天中考,本来小洲哥哥也是要中考的,他虽然比不上我大姐那种祖坟冒青烟的出息,人也是很优秀的,最起码比起来王林林哥哥要聪明上很多。” 刘小虎颇为惋惜:“可惜现在这一切都没了,小洲哥哥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块田里割稻呢。” 他面前的一个过分漂亮男孩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刘小虎真诚地说:“死了就没了,家里人还跟着倒霉,你要是真以为学习不好想不开了,实在是没必要。不如、不如你有不会的题目就过来问我和我小姐,我们教你,如果你愿意分享糖果给我们就更好啦。” “小虎,大姐回来了!” 刘小豆喊了一嗓子,刘小虎立刻丢下他新认的小弟,两个人都冲过去迎接刘小麦。 “看看我买到什么好吃的了。”刘小麦给他们一人塞一块桃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好吃!”刘小虎眼睛亮了。 刘小豆很懂,快乐地问:“大姐,你又拿到稿费了?” -- 第423页 刘小麦笑眯眯地“嗯”了一声,展示手中提着的袋子:“所以我才买这么多桃酥啊。” 而且是从供销社精挑细选的,确保不是出自姚静之手。毕竟按照流程,这个时候的姚静已经跟供销社工作人员牵上线了,把供销社发展成了她的一个据点。 “大姐好厉害,买这么多,我们能吃好久好久。”刘小虎美得浑身冒泡,扒拉袋子看着。 “这倒不是买给我们自家吃的。”刘小麦把袋子往旁边一让。 刘小虎:“……” 痛心了,兄弟们,他已经开始痛心了啊。 刘小豆又懂了:“大姐,你又要去公社吗?” 刘小麦应了一声。 刘小虎很着急:“小姨娘家的弟弟还喝着奶呢,牙才长两颗,他吃不动桃酥的!” 刘小豆无奈地看着他:“所以大姐不是去小姨娘家啊。” ……那还有什么地方能去啊。 徐爷爷家?:,,, 第206章 徐老爷子已经把他的小院子收拾好了。 合上窗,关上门,院子里的青砖被水冲的干干净净,石榴石上结着青皮的果子,圆润可爱。 刘小麦站在树下,伸手摸了摸石榴果:“等石榴熟了的时候,徐爷爷你吃不到了。” 徐老爷子站在院子里,举目四顾,松快地呼了口气,微笑起来:“小麦,你替徐爷爷吃也不赖啊。” 他把钥匙轻轻搁到刘小麦手里。 “这个小院子,就要烦劳你替我看管啦。” 刘小麦凝视着手心的钥匙,“不劳烦,可是我高中要去省城念了,我怕……” “除了你,这把钥匙我也没别人可给了。”徐老爷子一声叹息。 这倒是,他原本想留给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刘小麦抿了抿唇:“徐爷爷,何在洲还会回来吗?” “肯定会啊,他总有一天要来找你的。”徐老爷子迷之自信,“我把钥匙给你,是你在替他看这个院子,等他找到你了,你可要千万记得跟他要补偿。” “他可能都忘记我了,再过两年,我说不定也要忘记他了。”刘小麦说,“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是在干好事还是坏事。” 何在洲像是西游记里下凡的妖精,被天上神仙收了,刮了一阵青烟就无影无踪。 松梗大队说不明白他去哪了,县中学也把嘴闭得跟蚌壳一样,刘小麦旁敲侧击怎么都没探听出来。 “你放心,小洲肯定不是做坏事。”徐老爷子缓缓道,“有那样的本事带他离开的人,身份很明显的,他们不会允许小洲做坏事……小洲本来也是好孩子,小麦,你晓得吧。” 刘小麦低低应了一声。 徐老爷子接着说:“与其担心他干坏事,我倒是担忧他干危险的事,唉。” 刘小麦乌黑的小辫子已经长成大辫子了,夏天里,垂到肩颈上有点不舒服。 她把辫子按了按:“不会的,他不会遇到危险的,他还说要跟我在县中学见面呢。” 可惜何在洲要食言而肥了。 她已然从县中学毕业,而他依然音信全无。 “希望如此。小麦,小洲那个孩子性子不好,能交上你这个好朋友,有你一直惦记着他,他会感到高兴的。” 徐老爷子提起脚边那只孤零零的木箱子,“小麦,好好努力,徐爷爷在京市等你。” 他来的时候,带着对故人之子的满满责任和爱,以及足以安定余生的钱财。 他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几件换洗衣裳。 蹉跎多年岁月,他终于可以回去了,虽然孑然一身。 初次见面的时候,刘小麦感觉徐老爷子的影子在日头底下只剩下了一点点。 这次送别,大概是斜阳冉冉,徐老爷子的身影被拉了好长好长。 刘小麦捏紧了手中钥匙,仔细地锁上大门。左右已经到公社来了,她绕到张秀英家里,去看了一眼她的姨弟弟大山。 胖乎乎的大山正在牙牙学语,一看到刘小麦就吐着口水喊她“大贼”。他喊一声,刘小麦就应一声,姐弟两个虽然语言不通,代沟几层,但是应答得当,其乐融融。 张秀英乐得见牙不见眼,看着他们姐弟两个皮。 直到大山精疲力尽,露着滚圆的小肚瓜,抱着枕头憨憨入睡之后,张秀英才逮着机会跟刘小麦说正经话。 她把小被子盖到大山肚瓜上,拉着刘小麦到外间坐着,又拿出东西给刘小麦吃。 “小麦,你高中真要去省城上了?”张秀英迫不及待地问。 刘小麦:“分其实还没出来呢,我是做好这个打算了,也抱有这样的期待。” 她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却在土拨鼠尖叫。 在今天之前,她只是没忍住在她爹她娘的面前小狂了一下,说是她应该能去省城念书,让他们做好准备。 自己狂完了之后,刘小麦反过来劝刘二柱和张秀红低调,让他们尘埃落定之前别把这事往外说。 当时的刘二柱和张秀红都是拍着胸脯表示他们懂,牛皮吹破了的滋味多难受啊,就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结果事实上,他俩一转身,就把这事告诉了张老太,跟她提前报喜了,毕竟刘小麦都开口了。在学校成绩这方面,只要是刘小麦开口的,她就没有办不成的,传说中的一言九鼎就是她这个样子。 -- 第424页 刘小麦都能想象到张老太信誓旦旦不往外说,然后一回头就告诉张秀英的样子了。 罪魁祸首刘小麦开始找补:“我要是正常发挥,我就能上。” 张秀英问:“你中考是不是正常发挥,你心里没数吗?” “……有数啊,我就是正常发挥。”刘小麦可无辜了,“但是我不晓得别人是不是都是超常发挥。” 张秀英摸了摸额头,放心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超常发挥的人哦,我也是读过书的人,我晓得那个道理。” 她已经提前关心别的了,“小麦,你要是去省城念高中了,你是要一个人住校吗,你爸妈都在家具厂有工作呢,不可能跟着你跑。” 刘小麦干笑了两声。 看来她的小姨娘还不知道张老太打算借钱给他们去省城买房子呢。 至于工作问题,确实是一个难解的问题,但是难解不代表不能解。 “我爸说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等事到临头了,就肯定有解决的法子了。” 张秀英:“……” 这么多年了,她这个姐夫怎么还在靠谱和不靠谱的边缘反复跳跃? 在大山身上收获了快乐之后,刘小麦心底的惆怅散了不少,她步伐轻快地回了家。 “汪汪!” 她的义弟黑子甩着尾巴迎接她。 “你呀,白天的时候总是找不到你的影子,不晓得你是去哪勾搭小媳妇了,天快黑了倒是晓得回家。” 刘小麦牵起它脖子上的绳子,“你爷爷走了,怪你自己乱跑,本来我准备带你回去一起跟他告别的。” 黑子突然尾巴不摇了,路也不走了,从喉咙里发出“嗷呜”“嗷呜”的可怜声音。刘小麦蹲下来跟它对视,居然发现它的狗眼中都含起来热泪了。 狗子是好狗子,狗子也有心呐。 “你爷爷不是不要你了,他是带不走你。”刘小麦又不忍心了,安慰起来黑子,“他还是爱你的,要不然也不会提前把你托付给我。放心吧,以后我会带着你吃香喝辣的,还让我的大妹小弟陪你玩。” 黑子深受触动,连狗腿都在抖呵,显然情绪起来了,特别饱满。 “唉,你这是干什么呢,你悲伤又改变不了事情,想开一点对谁都好,懂吧。” 劝着劝着,刘小麦嗅了嗅鼻子,“什么味?” 甚至还有点水声? 刘小麦眼角一抽,往黑子身后看去,眼睛放大了两倍—— “狗尿?” “黑子,你居然尿尿!” 她跟黑子做思想工作呢,黑子不声不响把三急解决了,真是时间管理大师。 黑子“嗷”了一声,骄傲地抖了抖身上的毛,撒腿就跑。 “慢点,慢点!” 刘小麦又被黑子溜了,这真是太不幸了。 义姐弟两个斗智斗勇往家去,在楼底下遇到了真弟弟刘小虎。 刘小虎来来回回晃悠,兼带东张西望,小小年纪把望风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大姐,你先别回去!” 他赶紧把刘小麦拦住,急切地说道。 “怎么了,家里来客人了?”刘小麦抬眉。 “……大姐,你真聪明,你一说就说中了。”刘小虎神秘兮兮,“你们班上的老师,那个王老虎过来了!”:,,, 第 207章 王老虎来当说客的。 “我们县中学的能力是很不错的,这两年在地区联考中,第一名都是我们县中学的。”王老虎不害臊地说。 刘二柱摸了摸额头:“那不都是我家小麦吗?” “是啊,确实如此。”王老虎一本正经,“可见我们县中学是很会培养小麦的,好的学校和好的学生都是相互成就的,县中学和小麦就是这样。当年,县中学发现了小麦这个好苗子,义无反顾地跳过流程,给她发录取通知书,县中学是小麦最好的伯乐。” “县中学对小麦是很好,也改变了我们家的命运,我们感谢县中学。”刘二柱把头点。 张秀红给王老虎倒好了茶水:“王老师是我家小麦的恩师,我们也感谢王老师。” 王老师借过茶杯,开始进入正题:“小麦高中打算去哪里上呀?” “还不晓得呢。”刘二柱老实巴交的那张脸显得他的话特别可信,“我们走一步,算一步。” “学校已经帮你们算好了。”王老师微笑起来,“要是小麦继续在我们学校念高中,两年学费学校全给她免了,还给她提供食宿,并且按照她的成绩,每个学期都给她发奖学金。” 震惊,还有这种好事! 刘二柱和张秀红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在瞳孔地震。 张秀红的嘴唇动了又动、动了又动。 要是放在两三年前,她肯定拍板答应了。 这是多大的便宜啊,又光荣又长脸,他们全家走出去身高都有两米八。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就不行! 不能冲动,不能上头,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做不了小麦的主啊。 小麦从一年前就反反复复给他们洗脑了,高中必须去省城念书,而且他们全家都要去省城奋斗,谁不同意谁就是落后分子,要被全家批.斗的。 小麦志向远大,张秀红这个当妈的自然不能当小刘家的落后分子,拖自家姑娘的后腿。 -- 第425页 “王老师,你这样说,实在是让我们不安啊。小麦的中考分子还没出来呢,你们就这么看重她,她说不定连我们县中学都考不上呢。” 张秀红张口就来,把王老虎可给吓坏了,端着的茶杯都拿不稳了,还嫌嘴里的茶烫舌头。 “小麦妈妈,你怎么这样说,依照小麦的水平,怎么可能考不上县中学?” 考不上那岂不是前所未有的滑铁卢,让一众人都要大跌眼镜的。 “虽然还没有出成绩,但是好多人都在默默关注着小麦的。不仅仅我们县中学的老师校长,连上头都高县长,都对小麦频频关注!” 王老虎的这一席话说的颇有压力,张秀红一脸骄傲,不住点头。 “懂的懂的,我们一家子跟高县长也是有些缘分的,他很看重我家小麦。” 王老虎搁下茶杯:“既然你们都晓得,那更应该清楚,小麦的成绩是不容有失的,不然的话……” 他收住了声音,用眼神有力地从张秀红和刘二柱的脸上碾压而过,张秀红和刘二柱对视一眼,都深沉起来了。 “王老师,我们又懂了。” ……他们究竟懂什么哟。 王老虎很是不放心:“小麦究竟考得怎么样,她考完试后,我专门关心过她,她说的很好呀。” 难不成是忽悠他的,不会吧。 刘二柱摸摸心口窝,摸着良心说话:“实不相瞒,王老师,我跟红子虽然是小麦的爸妈,我们也不晓得她是怎么想的,心里是什么成算。她现在都是初中毕业生了,我们哪里懂她,我们不懂的。” 又来了又来了,他们又不懂了。 王老虎重新捏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王老师,怎么了,你、你是不是嫌我们家里的茶水不好喝。”刘二柱唯唯诺诺,“我们给你重泡。” “不必了,我不渴。”王老虎抬了一下手,语调中充满了疲惫,但是对上刘二柱那双无辜又可怜见的眼睛,他连疲惫都不好意思表现的太明显了。 王老虎环顾了屋子一圈:“小麦同学呢,她怎么还没回家。” “她去公社了。”刘二柱老实回答。 “公社?”王老虎挑眉,“我看这天都暗下来了,她还没回来。” “我妹妹,也就是小麦小姨娘家里就在公社,小麦有可能在她小姨娘家里歇了。”张秀红解释。 说到这个,她来劲了,有点滔滔不绝的味,又想跟王老虎说张秀英家里的大胖儿子是怎么讨喜可爱,跟小麦关系有多好。 刘二柱是老搭档了,跟张秀红一唱一和,好像第一天听闻这些一样,震惊和喜悦都是那么的真实。 屋内唯一的观众王老虎:“…………” 不必了,真的不必! 亲娘哟,怎么校长就把这样的重任交给他了,要他来当说客,校长怎么不亲自过来呢? 门口,附耳听墙角听到现在都刘小麦悄悄把耳朵收回去。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刘小虎正在陪黑子玩,看到她下来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大姐!” 刘小麦轻轻一笑,冲他打了个手势。 莫慌,一切都在爸妈的掌握之中! 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位同志还是有点办法在身上的,节奏拿捏的死死的。 不愧一个是仓库小组长,一个是妇联积极分子。 小刘家有他们了不起! 刘小虎快乐地蹦跶起来:“那我们真的能去省城了吗?” “小声小声,我们现在必须低调。”刘小麦竖起食指考在唇边,“嘘”了一下。 刘小虎立刻夸张地捂住嘴巴,露出一双大眼睛轱辘轱辘转。 刘小麦看看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后知后觉发现了,竟然是少了一个人! “小虎,小豆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她人呢?” 天都暗了啊,刘小麦操碎了一颗长姐心。 “小豆有新朋友了,她不要跟我玩了。大姐,我好难过哦。”刘小虎说得跟真的一样。 刘小麦一下子就拆穿他了:“说谎,哪个人难过了嘴角还往上翘?” 刘小虎:“……” 黑子和刘小麦一条心,配合地跳起来冲刘小虎“汪”了一声。 “好好,我讲我讲。”刘小虎只有老实交代,“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个新朋友,他还是从省城来的呢,带了好多好吃的。但是他学习不好,像是要投河,我跟小豆拦住他了,还开导了他,现在小豆去辅导他功课了。” 辅导完功课了,会带着省城的好吃的回来! 这个就不用告诉大姐了嘻嘻。 “什么新朋友,什么省城的?”刘小麦蹙眉,有一种不大美妙的预感。 “就是省城来的男孩子啊,他长得还很好看,我就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人。”刘小虎煞有其事道。 刘小麦怀疑地盯着他。 不是她不相信刘小虎,刘小虎才几岁啊,哪里晓得什么美丑。 “真的真的,大姐,他长得真好看!”刘小虎还急了。 刘小麦心中一动,故意问他:“比你小洲哥哥还好看吗?” 刘小虎的小表情严肃起来,看模样在心里还当真仔细比较了。 “真的。”他语气好肯定哦。 这下轮到黑子急了,又冲刘小虎汪汪汪,坚决捍卫它亲哥何在洲的颜值地位。 -- 第426页 “别闹别闹。”刘小虎摸了它两把,安抚它,“小洲哥哥长得像男孩子,但是这个从省城来的新朋友长得像女孩子,当然是新朋友更好看。” 刘小麦睁了睁眼:“那个省城来的是不是姓顾?” “顾?”刘小虎一愣,“我不晓得啊,他又没有讲。” 刘小麦:“……” 可以啊,刘小虎,不愧是你。 连人家名字都不晓得,还认人家当新朋友了。 “走吧,给我带路。”刘小麦说道。 “……大姐,你要去哪里啊?”刘小虎还好意思问问问。 “找小豆去啊!”刘小麦无语了。 “小豆还忙着呢,我们不能打扰她。”刘小虎不得了,不愧是念完三年级的人了,都晓得坚持自己想法了。 刘小麦一指天上,“你看看天是不是要黑了。这个光底下,还能看得清字,学得下习吗?” ……好像真是这样。 刘小虎垂头丧气:“大姐,你说得对,我带你去找小豆。” 姐弟两个,外加一狗,热热闹闹气势浩大走在路上。 结果半道就遇见刘小豆了。 刘小豆背着小书包,瓜子脸鼓成了小包子脸,气呼呼的,一个劲地走路,都没看到他们。 “小豆!”刘小麦喊住她。 她抬头,愣了一下:“大姐。” 她慢慢走到刘小麦身边,神色平静了一点,但是脸还是有点鼓。 “小豆,你怎么啦?”刘小虎伸长脑袋问。 “那个人在骗人!”刘小豆说,“他根本不是学习不好,也不是想要投河,我们弄错了。” 说着说着,刘小豆脸都泛红了,又气又恼的。 “哎,怎么回事,小豆……”刘小虎憋了半天,“你刚刚没磕巴啊。” 大概是情绪太激动了,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刘小豆的口吃情况确实慢慢好起来了,她现在每天重要流利说上几句话,刘小麦觉得以后会越来越好。 “我……”刘小豆低下了头,“他的知识、比我多,他出的题目、有的我不会。” “很正常的,小豆,你不用难过。”刘小麦摸了摸她的头,“他是省城的孩子,看的书做的题都比你多,我们在县里,没有他那样好的条件,等我们也去了省城,在省城上学,就在学习条件上不比他差了。小豆,你会做的很好的。” “真的吗?”刘小豆抬起眼睛,睫毛簌簌地动。 她年纪不大,但是上学以来,一直是班上的佼佼者,还跳了一级。 刘小麦知道,她的大妹不是原锦鲤文里心比天高的小绿茶,而是有着自己骄傲自信的小姑娘。 她刚入学的时候好多人嘲笑她是小结巴,而现在,家具厂小学里都是她的朋友,大家都喜欢跟小豆玩,因为小豆学习好脾气好,特别乐于助人。 刘小麦毫无疑问地相信,她的大妹会成长成闪闪发光的星星。 可是她面对的是原锦鲤文的男主啊。 那个男主,长相一流,能力一流,家世一流。从上学开始,成绩就碾压一切人了。 刘小麦幸运,跟他们隔着代沟,不用接受天道安排,被原锦鲤文男主碾压,但是小豆不是,她这条路注定崎岖坎坷。 刘小麦牵住她手,“走吧,小豆,你刚刚遇到什么不会的题了,大姐教你。” 不用怕不用怕,她连天道亲闺女都不怕,还怕天道亲女婿?就没有这样的道理,炮灰是不可能被轻易打倒的,小刘家必然是不可战胜的! “等一等!” 说曹操曹操到,天道亲女婿顾与正来了。 他追了过来,“小豆,我还说要请你吃点心的,你怎么点心也不拿,就跑掉了。” “你自己吃吧。”刘小豆扭头看他一眼,“我又不认识你,我不拿你东西。” 不认识?? 顾与正眨巴了一下漂亮的眼睛:“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你是我来这个县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你还能跟上我的节奏,一起做功课。” “……”刘小豆转过头不看他了,“大姐,我、不想理他,我们走吧。” 刘小麦又看了顾与正手里的点心一眼,微微笑:“小朋友,你这个点心真的是从省城带来的吗?” 别忽悠她啊,她怎么看着跟姚静做的一模一样呢。 “当然了。”顾与正认认真真道,“我怕被压碎了,都不敢放在书包里,我都好小心地提着来的,提了一路。” ……牛啊。 姚静的点心这是出口转内销了吗。 顾家是不是想着来他们这个小破县城开拓市场发展网点啊? ——不是! 他们县城的购买力也不怎么强,但是他们县城有做糕点的主人……姚静同志。 顾家大概是来跟姚静谈合作的吧。 好中二的剧情,但是套上原锦鲤文的设定,一切都符合??辑了,不符合逻辑就是天道的原因,天要你发财你不得不发财。 天道的亲闺女和天道的亲女婿终于要见面了,青梅竹马剧情线开始。 刘小麦捏了捏刘小豆的手:“我们回家。” “哎……” 顾与正失落地站在后面,他看着刘小豆一下子都没回头的背影,怅然若失,这个小妹妹究竟有没有认出他来呀,他明明今天也穿的是回力鞋。 -- 第427页 刘小虎倒是给面子地回了好几次头,但黑子不高兴地“嗷呜”了一声后,刘小虎就专心致志追黑子去了。 晚风徐徐,吹散了暑天的闷热。 王老虎被迫灌了两耳朵的小刘家七大姑八大姨日常,终于得到自由,逃出小刘家站在楼底下深吸了一口气。 对了,他今天来小刘家是干什么的?:,,, 第208章 松梗大队,最近又有瓜吃了。 瓜主还是老刘家,这次是三房,三房平时低调的不成样子了,没想到还有那么牛气的亲戚。 “刘老太啊,你家那个三儿媳妇……”有人忍不住打听。 “别问我,我也不晓得,我完全不清楚。”刘老太马上回答。 为了表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刘老太背着竹篓拿着镰刀,火急火燎往山坡上赶,一副无心谈闲一心挣工分的劳模样子。 四婆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 “四婆,你就别嘚瑟了,你那个儿媳妇回城里娘家探亲,探到今天都没回来,你还来劲了是不是?” 刘老太一张破嘴,嘹亮的声音从山坡上传来。 四婆:“……” 周遭一静,大家都用眼神都瞄她。 虽然松梗大队人心浮动,但是真做到回娘家探亲、并且显然要一去不回了的,也只有四婆的儿媳妇。 四婆脸红脖子粗,冷不丁地就哭嚎出声了,嗷嗷叫唤着要去找大队长做主。 “奶,你干什么去啊,大队长去公社开会了。”她孙子孙大志跟着刘小勇跑过来,被她这老模样吓了一跳。 “又开会又开会,大队长天天开会,我也没见他开出什么名堂来,我儿媳妇没了,他倒是开完会把我儿媳妇带回来啊。” 四婆都不怕吴国安了,抱着孙大志哇哇地哭,“大志啊,你命苦哟,你这个名字还是你妈给你取的,说要你胸怀大志,我那时候怎么没瞧出来,她是个这么狠心的娘!” 孙大志奇了怪了:“我妈怎么了,刘小勇的妈才狠心,动不动打他,刘小勇看到她妈就跟兔子看到老鹰一样。” 刘小勇:“?” 怎么回事,兄弟。他就是站在这里随便吃个瓜,这也能开到他? 不过嘛…… “我妈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狠心人,十里八乡没有她那样狠心的。”刘小勇说起来都是伤心泪。 “…………”周围一片沉默。 刘小勇似有所感,僵硬着转过身,不偏不倚,可不就对上潘桃那双可怕的眼睛了吗! “……妈!”刘小勇撒腿就跑,“我错了我错了!” 潘桃根本不追他,也就他一个人自作多情觉得他妈会追上来痛殴他一顿。 收回落在刘小勇身上的目光,潘桃扫了扫周围,“哟”了一声:“你们也好奇我家静子那个亲戚啊?” “可不是嘛,那个亲戚哪里来的啊。他们过来的时候,还找我问了路,我听他们口音,都不像是我们这地方的人啊。” 说起这事,大家都叽叽喳喳起来,连四婆都收了老泪,抱着孙大志挤进来畅所欲言。 吃别人家的瓜总是最快乐的,就算自己正面临着悲伤,也可以暂时把自己的那点悲伤玩犄角旮旯里放一放。 “确实不是我们县里的人,我也是跟他们讲过几句话的。我讲的太土的时候,那两个人还听不懂。”潘桃摇着头叹息。 众人啧啧称奇。 “竟然会这样,我还当静子下了乡就不跟娘家人遇了,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还有富贵的亲戚上门来找她。” “不愧是城里姑娘啊,城里人就是不一般,总能认识几个厉害的亲戚朋友。” “那不然呢,我们队里知青想回去,不也是找有门路的亲戚朋友帮忙吗,人家那才是隔了好多年,四婆儿媳妇都下乡十年了,也是说走就走。” “…………”四婆被会心一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个年头吃个别人家的瓜都会引火烧身吗,还让不让人好好当猹了? 她的八字眉耷拉下来,老脸哭丧起来,张着嘴刚准备把嚎叫的嗓子吊起来,就听见潘桃语出惊人。 “也不一定是亲戚朋友啊,他们来的时候,我正好在老刘家伺候我婆婆,我看静子也不认识他们,刚开始都躲在屋里不出来,说不见生人,还要我们用扫帚撵他们走!” ……哟! 还有这种事? “那、那后来呢?” “后来还是老刘家那个宝贝疙瘩福宝穿针引线了,她回来了,跟那两个生人处的特别好,那个女人还要认她当干女儿。福宝去敲了她妈的门,静子才别别扭扭开门的。” 潘桃压低了声音,但是分明又让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门开是开了,我家静子还用三角巾扎着脸,神神叨叨的,像是怕被人看到一样。” “怎么会这样?那些人是坏人吗?”大家都紧张起来了。 潘桃微笑:“现在他们已经处得真跟亲戚一样好了,静子对他们比对我这个妯娌好多了,我看他们必然不是坏人。” “哦……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啊,要来找静子做什么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不会让我晓得的,我猜是什么大好事。”潘桃半真半假。 “那些人还真客气,来的时候带了一篮子点心,香味我都闻到了。” -- 第428页 有人砸吧了两下嘴,仿佛吃到一样回味。 潘桃撇撇嘴。 是啊,带着点心来的,点心是姚静做的,她天天闻到那个味,她心里已经猜到那些人是干什么来的了。 现在已经不严抓投.机倒.把了,也就三房谨慎,不敢让别人晓得他们赚钱,一心想着闷声发大财,这才继续偷偷摸摸的。 但到底是暴露了,人家这是看中姚静做点心的手艺了啊,要用她了,三房要出头了。 难受啊,潘桃心里是真难受。 二房出头,三房出头,四房……算了,现在没有四房了,但是刘四柱美梦成真也算出头。 怎么就他们大房不行呢,看样子要种一辈子地,她儿子以后也要种一辈子地。 “妈妈,我帮你干活。” 刘小萍跑得满头是汗,把书本放在田埂上,要下田帮潘桃忙。 也罢也罢,她还有姑娘,姑娘出息了,以后她也能享福。 潘桃心里一松,对刘小萍挥手:“我不要你帮忙,你回去看你的书去,你念书好,别□□活耽误了。” 幸亏当年饥一顿饱一顿,到底是把姑娘拉扯大了,要不然,她这辈子不会过得比刘老太更好。 潘桃在心里打了个寒战。 山坡上,刘老太注视着这边的热闹,心里乱糟糟的。 刘小勇正好跑过来,看到她就扯了一嗓子:“奶!” 刘老太冲他招手:“大孙子,大孙子你快过来!” 刘小勇歪了歪嘴。 又来了又来了,他奶喊他大孙子,肯定就没有好事。 但是他到底是走过去了:“奶,你要我干什么啊?” “你耳朵尖,奶要你回去……”刘老太神神秘秘。 “不要!”刘小勇断然拒绝,“我不能把我妈讲的话偷听了再传给你,我们毕竟不是一家人了,我现在要靠我妈吃饭的,我传话她会打死我。奶,你不晓得她打人有多疼。” “谁要你偷听你妈的话了,你妈平时在家里琢磨什么东西,我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刘老太一脸嫌弃。 “那你是要我偷听……我三婶?!”刘小勇一惊。 “怎么了,你不敢?”刘老太居然把激将法都用上了。 刘小勇一下子昂首挺胸:“我肯定敢,我又不是胆小鬼!” 再说了,他早就好奇那些外乡人跟三婶谈什么东西了,一副有大秘密的样子。 现在奉了刘老太的懿旨,刘小勇恪尽职守去听墙根了,听得兴致勃勃,最后长大了嘴巴。 “吱呀”一声。 他头顶的窗开了。 福宝的脸露出来,迟疑地喊了一声:“小勇哥哥?” “小勇,你怎么在这里?”姚静的脸色都变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小勇心底一慌,他撒腿就往刘老太那边跑。 作者有话要说:生死时速赶榜真刺激:,,, 第209章 “奶,我听见了,我全都听见了!” 刘小勇屁滚尿流,慌慌张张。 “你听见什么了,慢慢说,慢慢说别着急。”刘老太从坡子上往下跑,迎接刘小勇。 这一奶一孙在半坡相遇,刚准备执手相看泪眼,大队路口却传来一阵欢呼。 “小麦,你终于回来啦!” “二柱红子,你们也回来了,我怎么瞅着你们满脸的喜气呢。” “是小麦中考成绩出来了?” 家里有孩子的人马上问道,此言一出,松梗大队的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关心起来了。 刘小麦的成绩牵动着家乡父老的心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窝,辛亏她不是关键时候会掉链子的人,要不然就要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还没有还没有,”张秀红满脸笑容走在人堆里,“我们回来就是看看大家,有闲就回来了啊。” “啊,这样啊,那等小麦分数出来了,你们一点要告诉我们啊。” “那必须的啊!”张秀红满口应承。 “奶啊……” 刘小勇伸长了脖子假大白鹅,看了好半天才悻悻回神,想起来还有正事呢,连忙去拉刘老太衣裳角。 刘老太一把拍开他的手,心思已经完完全全不在跟他谈话上面了,也不关心他偷听到了什么绝世秘闻。 “麦啊,小麦哟,奶想死你啦,奶来啦!” ???老太看都没看刘小勇一眼,已经满面红光提了速度往刘小麦那边冲刺了。 一边冲刺还一边嚷嚷,搞得情深意切,神奇的是现在都没有人觉得奇怪了,无论是当事人还是吃瓜群众,大家都习以为常。 “奶奶!” 刘小勇跺着脚大喊了一声,他这还有重要的话没说呢。 刘老太跑得义无反顾,他只能捡起来刘老太丢在地上的背篓,追在刘老太屁股后面跟上去。 潘桃正抓紧机会跟张秀红说姚静的事情,把张秀红的好奇心都挑起!起来了。 刘小麦听得眉心一跳。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啊,顾与正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代表天道还没有放弃它的亲闺女。 “大婶婶,一同过来的是不是还有个长得特别漂亮的男孩子。”刘小麦到底是又确认了一遍。 潘桃也没让她失望,啧啧感叹:“确实有一个,这么多年了,我头一回见到长得比福宝还好看的。就是那个男孩子瘦了点,看起来没有福宝福气。” -- 第429页 这当然了,也就是女主,小时候是珠圆玉润福娃娃,到了青春期就自然而然进化成窈窕玲珑小美人,多有福气啊。 “小麦,你怎么晓得有这么个人,你认识人家啊?”张秀红发现不对劲。 “小豆认识,以前我们去省城,小豆踩到人家鞋的那个。”看刘二柱和张秀红还有点懵,刘小麦着重点题,“回力鞋!” ——回力鞋? “哦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刘二柱摸了摸脑门,“那可是省城孩子啊,他怎么跟着大人到我们队里来了?” “什么什么,是省城人?!” 周围的猹堆里面又乱了套了,大家都震惊极了。 他们单晓得来的是外乡人,不晓得这个外乡就是省城啊。 “省城人来我们这里干什么啊?” 包括刘二柱和张秀红,大家都有被迷惑到。 “反正不是真的走亲戚,不说别的,老姚家肯定没有本事攀上省城的亲戚。”潘桃道,“我一个人怕被撵出来,正好二柱红子你们回来了,我们一起去老刘家看看罢,真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人多势众,也好应对。” 潘桃自从分家又当家后,整个人就支棱起来了,说起话来一板一眼有理有据。 “算我一个!” “我也要去,加上我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人多势众啊。” “主席原来怎么说的,什么众人拾柴火焰高,什么团结就是力量,对不对?” 对啊,太对了,周遭热闹极了。 !大家撸起来袖子,正要往老刘家冲呢,刘老太赶到了。 “你们要干什么去——” 刘老太扶着险些闪到的老腰,气喘吁吁道。 “刘老太,你那个三儿媳妇有问题,你就别拦着我们充当绊脚石了,现在就是危急存亡的紧要关头!” 刘老太可怜巴巴地拽住刘二柱衣裳:“二柱啊……” 刘二柱老老实实:“妈,我人微言轻,没有人听我的,都是我听他们的,你拉着我也没用啊。” 刘老太:“……” 一分钱都用都没有,说话的时候小词倒是用得花里胡哨的啊,装的挺像那么回事,不愧是在家具厂当小组长的人。 张秀红跟泥鳅一样滑开了,灵活的不得了。她抓住潘桃的臂膀:“大嫂,马上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都听你的,你是个能人。” 潘桃:“……” 本章节 张秀红不愧是能在家具厂妇联混成领导心腹的人啊,这小嘴跟抹了蜜一样。只要她愿意,她就不阴阳怪气,真好啊。 刘老太差点老泪纵横:“小麦哟……” 刘小麦一把挽住她胳膊:“走吧,奶奶,我晓得你也想看戏的,我们算你一个,别难过了。” 刘老太:“……” 这个大孙女怎么就这么贴心呢,啊? 刘小勇好不容易追过来,都跑岔气了,看到他们的背影太阳穴都抽起来了。 怎么又回老刘家了呢? 他这一来一回跑的旋起来了,是好玩吗? 一行人气势浩大,叽叽喳喳,火急火燎往老刘家赶,结果在老刘家门口和他们的目标对上了。 姚静牵着福宝,目光挨个在他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到刘老太身上。 “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刘老太唉声叹气:“我们乡下人没见识!识过大地方来的贵人,都想过来看看呢,沾沾贵气。” “什么贵人,老同志,这话可不能瞎说,我们都是自食其力的劳动人民。”顾夫人笑眯眯道。 她已经不认识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刘家人了,但是顾与正认识刘小麦。 他原本无精打采地站在后面,发现刘小麦之后,睁大了眼睛偷看她这边好几眼,眼珠子转来转去找人。 “没有,我没看到。”没找到刘小豆的顾与正继续无精打采起来。 “静子,你这是要跟着你家的……亲戚去哪里呀?”潘桃拿捏着腔调。 “回娘家去,正好要谈一点事情。”姚静理直气壮,“妈都没意见,大嫂不会有意见吧。” 刘老太:“?” “回娘家……回娘家应该的。”憋了半天,刘老太还是舍不得福宝,“让福宝跟着你跑来跑去干什么,留在家里不好吗。福宝,过来,奶给你炖鸡蛋吃。” “妈,要不就让福宝留在家里吧。”福宝还没反应,刘小军已经忍不住了。 本章节 福宝有了鸡蛋,带他吃一口也是好的呀。再说了,自从有了福宝,他就没跟他妈单独处过了,福宝在家里,这一路上妈就会只牵着他的手了,而不是会把他忘记。 “多嘴。”姚静轻轻斥了他一声,然后微笑着看向顾夫人,“我们走吧。” 乡下人多口杂,是人是鬼都在听墙角,这样不好不好,谈事情必须找个好地方。 顾夫人气势逼人,她要走,没有一个人敢留。 姚静牵着福宝,跟着她一起往松梗大队外面走。大家就这么默默目送他们,只敢看,不敢唤,正道的光才点起来立刻灭了。 “这……” 张秀红咳了一声,打破美如画的送别场景:“大嫂,我们这次回来,其实还有个事。” “我家原来那间屋子,你要不要?” 第210章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刘二柱,张秀红,你们两个老屋不要了?” -- 第430页 刘老太第一个受不了,围绕着刘二柱和张秀红痛心疾首,魔音穿脑。 “败家家玩意儿,我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两个败家玩意儿!” 张秀红好生冤枉:“我们以后又不住队里了,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大哥大嫂家的小勇长大了总得要自己住个屋吧,我们也是为他们着想啊。” 潘桃本来还有点懵,听到这里倒是心里一动。 刘二柱磕磕巴巴:“妈,我们城里有屋,我们不败家、不败家。” “城里有屋?”刘老太把眼睛一瞪,“城里的屋是你们的吗?那是公家的!” 她越说越气,指着刘二柱鼻尖骂:“你以后老死了是不是还得抬到我们老家的铺上摆着,埋到我们队里的祖坟里。你现在屋子都不要了,你老了怎么办?” “那就一把火把我烧了罢,又不是什么大事。”刘二柱老实道。 活着把好日子过了就行,还管死后怎么样啊。 “……你啊,你啊!” 刘老太被气得发抖,挥着手臂让周围的乡亲们散了,又要回家里找出来火钳给刘二柱爱的痛击。 好戏正酣,乡亲们哪里舍得走啊,都在手忙脚乱劝架拉架,热闹的不得了。 张秀红扯着嗓子做宣传:“我家这屋子要是我大嫂不要,你们谁愿意要的,也可以来找我们说!这屋子里的柜子桌子床都好好的,直接能用!” “物美价廉,绝对的物美价廉哦!”刘小麦狼奔豕突,帮忙点题,“要是不好用,我爸会包修理!” “啊啊啊啊——” 刘老太呐喊声惊天动地,“你们要气死我,气死我啊,这是我老刘家的屋子,给别人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但是她不同意有什么用哟,有心思活络的已经跟刘二柱打听情况了,刘二柱还真一板一眼跟人家商量了起来。 潘桃满头大汗:“红子,二柱,你们的心意大嫂感受到了,大嫂感激你们。你们真愿意不要这个屋子的话,我们肯定要的。” 她拍拍刘老太的手,安慰她:“没事的妈,屋子肯定还是我们老刘家的,不跟别人姓。” “……好、好。” 经历了房子改姓的大患之后,再说起把屋子给刘大柱和潘桃,刘老太的心理状态就稳定多了,甚至还有了那么一丝诡异的老怀欣慰。 刘二柱和张秀红心满意足,目的达到了也不愿意多留,他们回去还有事情呢。 “等一下,我那里给你们留了菜——” 居然是个双声道的,说完了当事人对视了一眼,巧了,竟是潘桃和刘老太在异口同声。 “你干什么呀,还抢我活干了?”刘老太不高兴了。 潘桃歪了歪嘴:“妈,你才不对劲,刚刚你不是还要用火钳把二柱叉死吗。” 刘老太一把把火钳扔地上,硬气无比:“你也说,那是刚刚!现在是刚刚吗?” 潘桃:“……” 张秀红笑得嘴角要裂开了:“别吵了别吵了,妈,大嫂,你们留了就都给我们带走罢,我们三个人呢,肯定提的动。” 回去的路上,张秀红还一个劲地感叹:“从前不觉得,我们家里人怎么都这么好呢,居然没有一个坏人。” 刘二柱吭哧吭哧踩着自行车:“因为我们也变好了。” “我们日子好了,人家就看得起我们了。我不用想着占小便宜,他们也不像过去,防贼一样防我,还带我们种菜。” 张秀红自我认识倒是挺清楚,“也是辛亏我们日子过好了,要不然我在乡下,天天看着你妈对老三一家子掏心掏肺好,我这颗心肯定跟被放在油锅里煎一样,我肯???不会当好人!” 默默听到现在的刘小麦:“……” 确实是这样,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后,天道不公、人心偏颇,原锦鲤文种的极品二房确实越来越偏激,走上极端,自己过不好就也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但是好在现在不是,她的到来让二房看到了光亮,就好像一个圆心一样,二房在围绕着她这个文曲星打转了,成了穿鞋的人。三房即使发达起来了,二房酸归酸,也不会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了。 “红子,你才不会坏。”刘二柱的声音冷不丁充满柔情了,“你是好姑娘,好女人,你从来不是会害人的。” 张秀红坐在车座上的屁股扭了一下,声音羞羞答答的:“二柱……”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两个人还秀起来了? “……咳。”刘小麦木着一张脸,“爸妈,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外婆家啊。我都这么大了还坐在大杠上,腰已经弓的不舒服了。” “快了快了。”张秀红轻轻用小拳头点刘二柱的腰,“你姑娘催你啦。” 刘小麦打了个激灵。 啊啊啊啊她受不了啦! 老张家,刘小豆和刘小虎正在围着张老太玩藏东西的游戏。 “找到了找到了!” 刘小虎激动地从张老太的席子底下找出来一块包着糖衣的糖果。 “小虎真聪明。”张老太笑眯眯道,“这块小糖是你的了。” “哇,谢谢外婆。”刘小虎高兴极了。 刘小豆坐在旁边,拿着一块桃酥,看着他嘚瑟。 然后一转头,看到刘小麦了,平静的小脸露出笑容:“大姐!” 她下了床,走过去:“爸,妈。” -- 第431页 “在外婆家玩得开不开心?”刘小麦理了理她有点乱的鬓发。 “开心。”刘小豆回头看向张老太,“外婆对我们、太好了。” 刘小麦笑弯了眼:“谢谢外婆呀。” 张老太用力地“诶”了一声,大家都哈哈大笑。 人都齐了,刘小麦就带着大妹小弟出去找张秀丽家的大河和月亮玩了。 “我现在进步这么多,肯定能比过他们了。”刘小虎誓要一雪前耻。 屋内,张老太正跟张秀红和刘二柱谈房子的事。 “我大嫂现在上道的不得了,我提要把屋子给她,她给我菜的时候,就主动说要筹钱,亲兄弟明算账,她不能白住我们的。” 张秀红都感动了,“我现在想起来过去她跟我掐的那些日子,简直跟做梦一样。” “小麦真的能上省城的高中了?”张老太坐直了身子。 刘二柱迷之自信:“必须能上。” 张老太:“……那就是还没有准信,你们这都开始准备了啊?” “必须要提前准备啊。”刘二柱道,“怎么没有准信了,小麦说她能上,她就肯定能上。” 张老太:“?” “哎呀,妈,你就别管这个了。”张秀红推推她膀子,“房子我们肯定是要买的,省城买是买,县城买也是买。” 张老太摸了摸整整齐齐梳着的头发,瞅着他们:“那我问你们,你们攒到多少钱了,别光嘴上凶。” “钱肯定是不够的,我们准备找厂里借一点。”张秀红挤眉弄眼,“妈,你不是替我们攒了吗,你攒多少了?” 张老太哼了一声,摸出一个有着木头香味的小盒子,慢慢悠悠打开盖子,给张秀红和刘二柱瞧了一眼。 “嘶……” 张秀红和刘二柱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睛。 “这……” 张老太飞快地把小盒子收了起来,严严实实盖上。 “现在还不是你们的,要等小麦成绩出来了,我再给你们。” “马上,马上!”张秀红腾地站起来,“我让小麦写信催催人家,怎么到现在都不给她录取通知书的。” 怎么还能催? 录取通知书是能催来的吗? 张老太抬头,怎么看她大闺女都觉得不靠谱,她简直充满了怀疑:“你是不是在诓我?” “没有没有,妈,红子从来不扯谎。”刘二柱分明就是在扯谎。 张老太瘪瘪嘴,指着张秀红:“你说,老实交代。” “小麦早就给省里的二中写过信,毛遂自荐过了。”张秀红张口就来。 张老太呆了呆:“这也行?” “这怎么不行,小麦多好啊,文章上省里报纸,还出过书,一直拿奖学金,被我们县里表彰,人家学校特别关注小麦的。”张秀红铿锵有力道,“我们家小麦,她是天才!” 刘二柱坚定补充:“天才,那都是抢手的。” 张老太愣了好一会儿,突然下床,开了橱子,钻进去半个身子找东西。 “妈,你扒拉什么啊?”张秀红问。 “找核桃。”看不到张老太的动作,只能听见橱子里发出叮叮咚咚的响,“给我大外孙女补脑!” 刘二柱和张秀红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从老家带回来的菜很是新鲜,第二天中午,张秀红炒了个秋葵涨蛋,又搞了碗番茄汤,一家五口都挤在家具厂里吃着呢。 “要不是为了买房子,我今天肯定是要打一份红烧肉回来的。”张秀红道,“我忍住了,现在多吃一分钱,我们买房就少一分钱,不管住嘴不行了。” “麦啊,等你成绩出来了,爸请你吃肉。”刘二柱压低了声音,趁张秀红不注意的时候跟刘小麦使眼色,“爸有钱。” 刘小麦惊呼:“爸,你又有钱了!” 张秀红转过头来:“?” 刘小豆和刘小虎正在扒饭,嘴巴鼓鼓囊囊,抬头一会儿看看爸爸,一会儿看看妈妈,然后齐齐看向他们大姐。 “大姐,吃!” 这两个小的都抢着给刘小麦夹菜。 “谢谢谢谢。” 刘小麦端着碗,要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她招呼刘小豆和刘小虎,“走,我们端着碗出去吃。” “刘二柱——” 才关上门,屋里就炸开了。 小刘家姐弟三个蹲在走道里,齐齐摇头,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屋里刘二柱悔不当初的求饶声响起来的时候,厂里的广播也响起来了。 “请刘小麦同学速速来后勤部,请刘小麦同学速速来后勤部!” ——后勤部?? 那是干什么的啊! 小刘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张秀红的手掐在刘二柱腰上,刘二柱的手抱在头上,两个人姿势还维持着干架时候的轰轰烈烈,表情已经完全没有干架的**了。 “后勤部?”张秀红缓缓地重复这三个字。 “是打电话的地方!”刘二柱哆哆嗦嗦地回答。 两个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扑上来,把刘小麦抱到怀里,“肯定是好消息,小麦,肯定是好消息!” 抱着碗和筷子的刘小麦:“……” 她的心跳也有些加速了,她做着深呼吸,努力平复着心情。 对门老太太也听见广播了,打开门探出脑袋问:“怎么了怎么了,小麦,厂里是喊你过去吗?” -- 第432页 岂止是她,家属楼这边老老少少都把耳朵竖起来了,等着刘小麦的消息。 刘小麦一家五口,整整齐齐,往后勤部出发了。:,,, 第 211 章 “爸妈,我跑不动了!” 刘小虎居然关键的时候拉垮,刘二柱一把把他杠在了肩膀头子上,拿出扛沙包的气势,一家人火急火燎往后勤部冲。 果然是给刘小麦带来好消息的电话! “对对对,我是我是,感谢您通知我,您是第一个告诉我成绩的人。” 刘小麦捧着点听筒,声音里面满是激动和喜悦。 在她身边,一左一右挤着刘二柱和张秀红,两口子张大嘴巴聚精会神地听,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可惜电话那头的声音就是听不清呐! 非但如此,刘小豆和刘小虎那两个不安分的,还拼命地挤占他们两口子的位置,踮起脚尖坚持不懈地刷存在感。 刘二柱和张秀红把他们撕开,他们又贴过来,就这么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后勤主任都看傻了。 刘小麦来不及关心他们,她的声音随着话筒里的声音起起落落。 “真的吗,我可以进省城的高中读啦?什么,您这边都准备给我寄录取通知书了?太好了,我好激动,谢谢田主任,我早就在期待之中了!” 什么什么? 刘二柱和张秀红也不折腾两个小的了,都期待地盯着刘小麦看。 刘小麦跟电话那头说了好一会儿,终于被挂断了。 挂断了之后,刘小麦还捏着听筒,完全舍不得放下。她努力地平复着心情,还是没忍住呜呜呜了一通。 “我哭了。”刘小麦蹙眉觑眼,真情实感道。 张秀红声音都捏成了尖尖细细的,手上上下下晃悠:“小麦,你哭什么,是喜事啊!” 刘小麦神色一松,哈哈大笑:“我装的!” 张秀红:“……” 刘二柱满脸感动:“红子,你看我们家小麦多好啊,大心脏,有出息。” “确实,确实。”张秀红捂住心口窝,“小麦,你快说说,你接的哪个电话,人家跟你讲什么了?” 刘小虎摇头晃脑:“我晓得,我晓得,是省里高中要招我大姐去读书。” 刘小豆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大姐出成绩了。” 后勤主任背着手殷勤地蹭过来:“你们也带我听听罢。” 刘小麦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放下电话筒。 “我出成绩了,全地区第一!” “这个正常,这个非常正常。”刘二柱一边点头,一边跟后勤主任解释,生怕人家不晓得,“我家小麦总是考第一,全地区第一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她考这个成绩拿过好多次奖学金。” 后勤主任很懂地跟着点头:“有所耳闻,有所耳闻。” 张秀红催刘小麦:“还有呢还有呢?” 当然还有。 刘小麦一仰头,乌黑的小麻花辫甩起来,大红色的头绳宛如她笑容一样灿烂。 “省城高中的教导主任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要录取我过去上高中,他们关注我很久了,非常看好我哦。” “稳了,这下真是稳了!”张秀红的眼泪说来就来,捂着脸突然就哭起来了。 “红子,你别这样,你要是这样,那我也想这样……”刘二柱跟说绕口令一样,说着说着就囊包起来了,流出他许久未流的男儿泪,和张秀红抱头痛哭。 后勤主任:“……” 有被吓到! 刘小虎摸了摸鸡皮疙瘩:“小豆,爸跟妈又开始了。” 放在以前,他跟小豆就要扑上去抱着爸妈大腿一起哭天抢地了,但是现在他们两个是有文化的人了,觉得他们爸妈多少有点演的成分。 刘小豆牵住刘小麦的手,唤了一声:“大姐……” 大姐,你看我们拿爸妈怎么办哟,就这么一个爸,就这么一个妈。 刘小麦也觉得张秀红和刘二柱同志这场哭戏有点明哭暗笑的显摆意思,她凑过去:“爸妈,你们是真哭了,还是也装的?” “小麦哟!”张秀红松开手,让刘小麦清楚地看到她真实存在的泪珠子,“我跟你爸是为你感到高兴啊……” 刘二柱拍刘小麦的肩膀:“麦啊,你想哭就大声哭吧,不用忍着,我跟你妈都给你打样了。” 刘小麦:“……”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旁边的后勤主任“哇啦”一声哭开了,把刘小豆和刘小虎一人吓了一哆嗦。 后勤主任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熬出头啦,可怜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连个初中都考不上!” 张秀红和刘二柱的哭声一窒。 这是一不小心捅到人家伤心处了啊,他们不是故意的。 刘小麦给他们台阶下:“爸妈,我觉得你们可以回家哭去,在外面打扰到别人不好。而且到了家属楼,还有一场硬仗呢。” 刘小麦挤眉弄眼,她爹她娘心神领会。 他们可是要哭给一栋楼听的人啊,必须集中精力养精蓄锐。 有台阶这就下了,刘二柱和张秀红相互搀扶,相互擦泪,正收拾着情绪呢,厂里的广播又响起来了! “请刘小麦同学速来门卫部,速来门卫部!” 门卫部? 看大门的地方? 刘二柱心生疑惑,脱口而出:“是哪个亲自过来找我家小麦了吗?” -- 第433页 “走,快走!”张秀红迫不及待地拖家带口往外跑。 哭到不能自已的后勤主任:“……” 有被冷淡到! 家具厂大门口,来的是小刘家的贵客王老虎。 王老虎满头大汗,踩着自行车,脸上似悲似喜,看到他们似哭似笑,猛如虎的人设被他自己捏了个稀碎,只剩下激动到不停打颤的音调。 “小麦,恭喜你,你又是地区第一!” 是第一,我们又是第一。 王老虎的眼睛发涩眼眶湿润:“成绩一下来,我就过来告诉你了,竟是一刻都按捺不住:,小麦啊,老师以你为荣,学校以你为荣。” 他就在家具厂的大门口,一字一句高声宣布了这个消息。 周围人来人往,这会儿都不想走路了,而是围着他们看啊看,重点是关注刘小麦。 刘小麦捂着心口,拼命告诉她自己冷静、淡定、从容不迫!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刘小麦,你最起码要在表面上当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传奇人物。 “王老师,您放心,我以后会继续为学校、为我自己争光的。”刘小麦铿锵有力道。 她才让王老虎露出欣慰的笑容,刘二柱开始拆台了。 “没弄错没弄错,麦啊,你真是第一。”刘二柱放心了,“人家省城高中的教导主任没骗人。” 省城高中?? 背着沉甸甸任务而来的王老虎立刻虎躯一震。 王老虎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又有两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了,看着还都是生脸。 一到大门口就找看了半天戏的看门大爷:“我们是县政府的,我们找刘小麦同学。”:,,, 第212章 怎么还有县政府的戏份? 他们一过来,倒是把王老虎满肚子的话堵住了。 刘小麦不认识他们,可是王老虎作为一个经常陪同县中学校长去县政府开会的人,觉得这两个县政府工作人员也没那么面生。 他看向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同志,请问你是高县长的秘书吧?” 此言一出,张秀红立刻“哦”了一声,当年高县长去乡下走访,这个秘书就是跟在他身边的。 只有一面之缘又搁了几年,张秀红本来都忘记这么个人了,但是经王老虎这一提醒,她马上记得清清楚楚了。 “秘书同志,你好啊,难为你过来找我家小麦啦。”张秀红热情地过去跟他握手。 秘书同志笑容满面:“张秀红同志,你为我们县里培养了一个优秀的女儿啊。” ——这话夸的! 张秀红那么一个爱吹的人,都有点愧不敢当了。 “没有没有,我家小麦也就是一般优秀,主要是她自己会长,跟我关系其实不大。” “这话不是我说的。”秘书同志的声音是那么清晰,“是高县长让我带来的问候。” “!!” 不止张秀红,周围人的眼珠子都落了一地。 怎么情况哟这是? 看门大爷不知所措:“你们要在这里谈吗?” 搞得家具厂大门口越来越堵,这让他很为难啊。 刘小麦走了过去:“两位叔叔好,我就是刘小麦。” 王老虎也与有荣焉:“两位同志好,我是小麦同学的班主任。” 刘小豆和刘小虎不甘示弱,跟上去喊“叔叔们好”。 “我是我大姐的、大妹。” “我是我大姐的小弟,亲弟!” “快回来,快回来。”刘二柱去拉他们,生怕他们丢人现眼,然后一脸老实地看向政府的人,“同志们好,我是小麦的爸,感谢你们过来慰问我家小麦。” 慰问? 确实是慰问! 秘书同志笑道:“那我们就先进去再说吧,我们也带了一些慰问品过来。” 慰问品?居然还有慰问品! 张秀红激动地开道:“请请请,两位同志这边走。” 小刘家一家五口,外加一个不把自己当外人的王老虎,六个人簇拥着两位同志往家属楼走。 一路上,还有好些人围观他们、尾随他们,都想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都在家属楼底下聚集了,眼巴巴地看着刘小麦一行人上去,他们在楼底下议论纷纷起来。 动静好大啊,楼里的人也不淡定了,好些把窗子打开,把头探出来,跟底下的人喊话。 众人一唱一和,让刘小麦的过往又传奇了三分,热闹极了。 小刘家也热闹,一进屋,秘书同志就从公文包里掏出来一沓钱票搁到了桌子上。 张秀红嘴角疯狂扬起:“这、这……” 她刚把手试探着伸过去,秘书同志就“哎”了一声,轻轻按住奖金:“这是我们县里给小麦同志的奖励,小麦同学为我们县里大大争光了,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张秀红非常上道:“相信在高县长的带领下,我们县里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才,我家小麦就是开个头。” 刘二柱大力点头:“就是就是,高县长了不起。” 刘小麦真情实感:“我还要感谢我的学校和谆谆教诲的老师。” 王老虎非常感动:“主要是小麦同学自己争气,没有浪费她的宝贵天赋。” 秘书同志笑容满面,招呼和他一起来的同事:“小赵,把照相机拿出来吧。” 相机? -- 第434页 小赵同志当真从背包里取出一只黑漆漆的照相机,架势摆足了,建议道:“小麦同学,你拿着奖金站在中间,小麦同学的家人可以围着小麦站好,我给你们拍一张照片。” 这……? 秘书同志解释道:“小赵是我们县政府宣传部的,他要给你们拍照,再写一篇文章,带着你们上省里报纸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有点哭笑不得,“当然了,小麦同学肯定觉得这事不稀奇了,但是对我们县里来说,还是非常有意义的。” 他翘起来大拇指:“小麦,你是这个。” “稀奇的,特别稀奇!”张秀红夸张地擦着眼角,“秘书同志,我们要不要换身衣裳,再拾掇一下,不能随随便便拍照啊,那多不尊重照相机。” 她活了三十几年了,也就跟刘二柱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偷偷摸摸去了照相馆里拍了一张两寸大的照片。这么多年下来,即使再当事,照片也走的不像样子了。 刘二柱着急忙慌:“红子,我给你打洗脸水去。” “不用不用,你们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麦同学,我看小麦就挺好的。”秘书同志居然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张秀红和刘二柱:“……” 刘小麦忍不住笑了,敷衍地安慰:“爸妈,我们要上报纸,就应该自然一点,不然别人看到我们就觉得太假了,跟演的一样。” “确实,你们现在看起来就特别自然,拍出来也会很好看。”小赵同志道,“我准备拍啦。” 秘书同志和王老虎立刻跳出镜头,站到小赵身边。 “等一下等一下,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呢!” “小豆小虎别发呆了,快站好了!” “小麦快到中间来,小麦辫子不乱,真好……记得把奖金拿住,拿好了……” ——“咔嚓”一声。 刘小麦家在一九七七年的夏天,拥有了第一张五口之家的合照。 小赵满意地笑了:“好了。” 刘二柱还有点懵:“这就好了?” “当然好了,别搞得一副没照过相的样子。”张秀红拍了他一把,然后笑问小赵同志,“这相片我们照的怎么样哟?” “肯定是好看的啊。”小赵保证,“等洗出来了,给你们家里一张。” 张秀红连忙道:“太好了,感谢感谢。” 真是好说话啊,这是好同志。她本来都琢磨着到时候买了报纸,把报纸上照片剪下来珍藏了,这下到不用费那种事。 “那你们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临走时,秘书同志这样说。 小刘家五口子把两位贵客一路送到家具厂大门口,还依依不舍跟人家挥手。 刘小麦意犹未尽:“不知道我们刚刚照相的时候,有没有笑。” 他们都没喊“茄子”,这个年代照相怎么不喊“茄子”呢?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在对面看的清清楚楚。”王老虎不紧不慢道,“小麦同学,你们全家脸上一直就是带着喜悦笑容的。” “王老师?”刘二柱一呆,“您还在这呢?” 王老虎:“……”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他怎么就不该在这了,他明明是最早来的好不好哟。 “我现在就要走了。”王老虎叹了声气,这倒是实话。 “噢噢,辛苦王老师了。”刘二柱真诚极了,“为了告诉我们小麦成绩,辛苦您跑着一趟了。” 王老虎:“……” 有点心虚呢。 他跑着一趟自然不是单纯为了告诉成绩,是校长给他施压,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尝试留下刘小麦继续在县中学念高中。 可是这种事情真的是……王老虎之前尝试开过口了,被小刘家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了,他现在就不想再开那个口了。 雏鹰的羽翼丰满之后,自然要冲击更广阔高远的天空。王老虎念过师范大学,他当然懂这样的道理。 校长这实在是强人所难啊! 他肯定也知道希望渺小,要不然为什么校长他不自己来呢? 想明白这个道理,王老虎真不想问这个事了,不但不想问,他甚至有些想反过来给校长添点烦恼了。 他笑了,跟刘小麦说:“小麦啊,我们过两天见。” 过两天还要见吗,见什么啊? 刘小麦拍了拍脑袋,眸光一动,有所顿悟。 王老虎代表的是县中学,县中学必须出场啊,她还有来自学校的奖学金没拿呢。 送走最后一位贵客王老虎,刘小麦一家往回走,这下直接在家属楼底下被吃瓜群众围堵住了。 吹牛的事张秀红同志擅长,她立刻拉着刘二柱同志和吃瓜群众打成一片。 刘小麦按了按太阳穴:“我怎么总感觉饿忽视了什么东西……” 刘小豆收起笑容,眼巴巴看着她。 刘小虎在毛遂自荐:“大姐头疼,我给你吹吹。” “……谢谢,但不必了。”刘小麦松下手,抬起眼,小表情有那么一丝诡异的纠结,“今天给我打电话的是省城的一中啊,可是我之前联系的明明是二中。” 张秀红在百忙之中朝她伸出头来:“小麦,你在念念叨叨什么呢?” “说来话长。”于是刘小麦决定长话短说,“应该不是坏事。” “是喜事就好,我跟你妈就放心啦。”刘二柱不知道是年纪轻轻耳背了,还是理解能力出类拔萃,一下子把“不是坏事”上升到“喜事”了。 -- 第435页 “算了算了,就当是喜事吧。”刘小麦揉了揉脸,“今天必须是高兴的一天。” 刘小麦被县里发了五十块钱奖金的事情,在厂里不胫而走。 这下是真的,谁都知道小刘家有个出息大姑娘了。刘小麦在家具厂的名声大噪,刘小豆和刘小虎跟着喝汤,居然有人因为他们大姐厉害,就主动给他们糖吃。而张秀红和刘二柱,这几天在岗位上的步子简直虎虎生风。 林委员找到了王副厂长,建议厂里给刘小麦发奖学金。 王副厂长的眼睛一下子就挣大了。 “县里都发了,我们厂里不表示,难免显得不上道。”林委员说得头头是道,“另外,我要是发钱了,也能拍张照片上报纸,增加我们家具厂的名气。” 王副厂长:“……有道理。” 这是被赶鸭子上架了啊。:,,, 第213章 刘小麦春风得意的好日子来了。 她去县中学拿毕业证和成绩单的时候,县中学早就贴起来告示,挂起来横幅,校园里面甚至插起来彩旗,上上下下热烈欢迎她,校长笑着让她在国旗下发表毕业感言。 刘小麦:“……好。” 这可真是猝不及防,但是她没有怕的。 她张口就来了一大段,引经据典,以小见大,最后号召大家投身实践,学知识、学好知识建设社会主义,情景交融,感人肺腑,台下的毕业生们都泪洒操场。 站在前头的马爱梅哭成了泪人:“小麦,我们都会向你学习的,向你看齐!” 刘小麦无比真诚:“我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点燃自己,照亮社会。” “好!”校长第一个鼓掌。 然后他非常大方地把早已准备好的奖学金交给刘小麦。 “这是……?”刘小麦明知故问。 “学校给你的奖励。”校长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麦啊,我们希望学校能够多培养出你这样的人才。” 又来了又来了,虽然刘小麦素来厚颜无耻,但总是被夸也有一点不好意思的。 她捏着奖学金,红着小脸蛋,看着校长的眼睛亮晶晶。 “无论我以后走到哪里,我都必须给母校争光。”她肯定地说。 校长:“……” 这就让他有点抑郁了啊。 怎么三句话没说到,县中学都成母校了,刘小麦这是铁了心要离开县中学啊。 但是大势已去,钱也给了,他现在也不好说什么。尤其是他把想法跟教育部的领导提了提后,人家领导也不支持他,觉得小麦去了省城念书才是真正给他们县里争光。 校长看向了台下王老虎。 只见王老虎一脸严肃,看都不看他一眼,显然不打算跟他狼狈为奸。 独木难支啊独木难支。 校长只能亡羊补牢,拉着刘小麦在国旗下拍了一张照片,又去学校门口拍了一张,同时不忘他自己入镜。 难得出现这样的人才,他们县中学必须也要上报纸,要出名一起出名! 现在跟过去可不一样了,上头隐隐约约透出风声要恢复高考,那以后学校之间的竞争更不得了了。 !出名要趁早。 县中学的校长已经聪明地意识到了这个情况。 他道:“等照片洗出来,自然有小麦你的一份。” 刘小麦:“!” 太好了太好了,她什么时候钱都没花,居然都能出写真了,完美。 “谢谢校长!”刘小麦快乐道。 “没事没事。”校长笑了,“小麦同学,祝你前程似锦。” 必须啊。 刘小麦跟马爱梅、王胜男、徐芳三个人吃了一顿散伙饭,吃了这顿,四个姑娘就要各奔东西了。 王胜男吃着吃着就“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徐芳:“冷静,你能不能稍微冷静一点?” 主要是搞得汤都溅到她衣领上了,这样不好,不好的。 “你叫我冷静,我倒是怎么冷静的下来啊。”王胜男难受极了,“小麦去省城念书,爱梅在县里念高中,我却要上班了……我居然要上班!” “上班怎么了,自己挣钱挣票不好吗?”徐芳道,“我虽然要读中专,但是我心里特别想上班的。” 王胜男垂头丧气:“不好,而且我不想当厂里的学徒工。” “你可以日后接你妈妈的班啊。”刘小麦说完了才想起来时代不对了,等到王胜男妈妈退休,怕是没有这种便宜政策了,她揉了揉脸接着说,“胜男,你可以去读夜校,继续进修啊。” “就是,知识就是力量,胜男,你想学就学,肯定日子会越来越好的!”马爱梅捏拳。 “你们说的对,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王胜男也不难受了,“来来来,我们干杯。” 四碗菜汤在桌子上方响亮一碰。 马爱梅笑着笑着眼眶红了:“小麦,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可以呀。”刘小麦弯弯着眉眼,“我又不是不回来,你们也不是不走出去。” “说的好啊,小麦。”徐芳抚掌,“你以后厉害了,我可是要吹牛的,跟人家说这就是我同学、我室友、我好朋友,出息不出息?” 马爱梅捧着脸:“我也会继续追你的文章看,小麦,我好喜欢你啊,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呀,我也喜欢你。”刘小麦和她相视而笑。 -- 第436页 “行了行了,你们!不要矫情了。”王胜男搁下碗,“我们以后每年都要见面,至少一次,好不好?” “好!一言为定。” 四个小姑娘在一九七七年的夏天许下了诺言,并不愿意去想各奔东西究竟会奔多远。 回到家具厂,家具厂居然敲锣打鼓。 刘小麦一家在家具厂门口和厂里领导亲切合影,最后拿到了家具厂给的奖励。 “我们厂子真的豪横啊,给了足足三十块!”回到家里,刘二柱捂住了心口窝。 “我们县中学给了二十,也很不容易了,毕竟我们县中学穷的很。”刘小麦摸着奖学金,深吸一口气,钱的味道可真香啊。 “加上县里给的五十块,小麦,你考一回试,我们家里足足赚了一百块。”张秀红激动的不得了,“怎么中考只有一次呢,小麦你要是年年中考,我们家岂不是年年有一百块?” “倒也不必。”刘小麦画大饼,“到了高中,奖学金会更多。” “确实。”张秀红认真点头,“省城比县里有钱,省城的高中必然也比县中学有钱。” “那、省城的小学呢?”刘小豆关心道。 “……诶?”张秀红露出那么一丝没想好的样子。 “妈,你们到省城去了,难道要把我跟小豆留在家具厂吗?”刘小虎惊了,“我不同意!” 刘小豆拽住刘小麦的衣裳,“大姐,我跟你、走。” “我肯定也要带着你们呀。”刘小麦矫情道,“你们是我的两个小心肝,我离不开你们的。” 刘二柱表明立场:“我们一家人必须整整齐齐在一起。” “等你们大姐学校定了,我就给你们找学校去。”张秀红道。 现在问题就是刘小麦,她要去哪个学校呢? 她之前一直勾搭的二中,但是一中主动给她抛橄榄枝了。这是刘小麦要考虑的问题,刘二柱按着太阳穴,犹犹豫豫:“我怎么感觉有什么事情被我弄忘了呢。” “我也有这种感觉。”张秀红道,“还是一件大事……” 他们两口子突然对视,把巴掌一拍—— “报喜!” 第214章 往老家报喜这种事,刘二柱是有点经验在身上的。 一通电话打到了公社,公社里里外外沸腾了。 “我就知道,刘小麦是个能给我们公社争光的好孩子,他们一家都是人才。” 公社主任端着茶杯,反反复复跟新来的工作人员说着刘小麦一家的精彩往事,然后亲自给松梗大队的吴国安大队长打电话。 吴国安接到电话,格外的冷静,语气都没有波澜。 “我晓得的,我们整个松梗都在关心这件事情,我们相信刘小麦就是第一。” 他一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样子,让公社主任暗暗称赞,觉得这个吴国安是个稳重能办事的人。 确实吴国安也干了不少实事,不怕苦,不怕累,是时候把他往上面提一提了。 而吴国安呢,他一搁下电话,整个人都凝滞了。 “你干什么?”他媳妇正好路过,逮着他的后背用力拍了两巴掌,才让他缓过来一口长气。 吴国安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两圈,一声不吭,喘着粗气。 他媳妇有被惊到:“你遇上什么麻烦了,怎么这个样子?” 结果凑上去仔细一看……吴国安居然在笑! 那张黑漆漆的包公脸上笑得岂止是大白牙,就连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他媳妇:“……” 吴国安被发现了,也不装了,仰天大笑三声后,拿起来他的好兄弟大喇叭,清了两下嗓子,喂了两声,把气质拿捏好了之后,才让他的声音传遍松梗大队。 ——刘小麦中考考了第一! ——刘小麦要去省城念高中了! 这两条消息宛如被插上了翅膀,瞬间飞入松梗大队乡亲们的脑海心头。 有人心态崩了啊。 “四婆,四婆,刘老太还没晕呢,你怎么反而抢着晕了?” “她心里肯定难受啊。她自己儿媳妇跑了,孙子又笨,老对头的孙女出息了,她不晕谁晕?” 四婆躺在田里,一动不动,被万箭穿心。 刘老太猪草割了一半,终于反应过来了,她陡然发出打鸣一样的鸡叫,把镰刀一丢,篓子一扔,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往吴国安的家里跑。 “!“大队长,大队长哟——” 刘老太的声音宛如喊号子,从四面八方而来,让吴国安无处可逃。 “你讲的是真的吗,我大孙女真的考上了?!” 吴国安放下大喇叭:“自然是真的,公社传来的消息。” “……太好了,这简直太好了!” 刘老太再也忍不住了,轱辘往吴国安家门口一倒,激动地打了几个滚,谁喊她她都不起来。 “我高兴,我现在心里高兴!” 刘老太在尘土飞扬中又哭又笑。 吴国安:“……” 受不住了啊。 这个刘老太怎么回事,闹事的时候打滚,高兴的时候也打滚,太有想法了。 组织究竟还要考验他到什么时候? “大队长,你别气,我们来接我妈了,我妈就这个人,你晓得的。” 刘大柱和潘桃终于匆匆忙忙赶来了。 他们一人架住刘老太一个膀子,不由分说把疯疯癫癫的刘老太拉扯起来了。 -- 第437页 刘老太迫不及待道:“你们晓得吗……” “晓得,我们都晓得。”潘桃立刻打断她即将发生的长篇大论,“小麦考上了,还是第一,真好啊,太长脸了。” “长脸也不是给我们家长的,早就分家了。”刘大柱闷闷道。 此言一出,四下一静。 刘老太反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子:“我怎么瞧着你这么晦气呢?” “?”刘大柱被打懵了。 潘桃冷笑:“妈,他就这种人,你今天总算看出来了啊。” “你个晦气怂,当年分家都是你的错啊。”刘老太张口就来,把黑锅往刘大柱身上扣,“你可是老刘家的长子,我要分家你不晓得拦住我?” 刘大柱被喷了一脸,人差点没了。 他想不通:“妈,我、我怎么敢啊?” 就冲刘老太这宝刀未老的架势,他作为长子,必须先孝顺老娘啊。 刘老太懒得搭理他,冲吴国安卖惨:“大队长,我这回可不是在家里搞什么阶级斗争,实在是当儿子的不孝顺……” “行了行了。”吴国安比她更愿意把这一页翻过去,“刘二柱还传话说,这个周末带!带着孩子回来看你,让你别太记挂他们。” 这个周末……? 掐指一算,也没两天了啊。 “好啊,好啊!” “我要把菜啊蛋啊提前收拾好了,等着我大孙女回来吃。” “……”潘桃和刘大柱老老实实跟吴国安打过招呼,才往家走。 这对同床异梦的两口子一路上都没话说,心里酸不溜秋的。 快到家时,刘大柱才开了尊口:“妈现在对老二家真好啊,鸡蛋都给老二家留,也不记着给老三他们做点心了。” 小刘家出息,她心里更多的其实是羡慕,而不是嫉妒了。毕竟当差距足够大的时候,想嫉妒都提不起那个劲去嫉妒。 “你别瞎说。”刘大柱拉下来脸,又忍不住朝姚静的屋子看,“……今天她又不在家。” 自从有省城的贵客找上门之后,在松梗大队闷了好几年的姚静就好像挣开了什么束缚,动不动进城,也不知道她去干什么。连刘老太都不敢问,何况他们。 潘桃讥诮一笑:“这么不放心,你要不今天晚上就在她屋里等她?” “你说什么呢,你个泼妇!”刘大柱脸都气红了,“你是不是巴不得静子不回来了?” “你是不是生怕姚静不回来了?”潘桃反唇相讥。 “……” 刘大柱一愣,犹犹豫豫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静子、静子真要走了?” 潘桃哼了一声,没搭理他,自顾自回家了。 刘大柱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姚静的窗子,鼻翼翕动,一会儿又笑了起来。 他守了她这么久。 不图别的,就图天天看到她就好。 就这,她也要离开? ……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中比较好。” 刘小麦认真分析:“一中看好我,干脆利落,特别爽快,我喜欢。二中我勾搭了半天,他们都是哄我,我都出分了,他们也不给我明确答复,这种行为我不喜欢。” “都是省城的!的高中,教育水平现在也看不出来高低。我之前看中二中,是图它位置好,图它校园大,在市区啊,多好啊。” “现在一想,在市区也不好,我们家穷,买不起市区的房子。不如去一中在的郊区看看,说不定还能买个小院子。” 她掰着手,一条一条给她妈她爸,还有她的大妹小弟分析,分析得头头是道。 “麦啊,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一中给你寄录取通知书了,二中没有寄吗,这想选二中也选不了啊。”刘二柱忍不住说大实话。 她爸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张秀红同志安慰她,“等我们见到你外婆你奶奶他们,我们就说两个学校都在抢你,一中更好你才选了一中,反正他们人在农村什么都不晓得。” “不要说我了,爸妈,你们跟厂里借钱借的怎么样了?”刘小麦木着脸和她爸妈互相伤害。 “我跟你爸是厂里两个正式工,加起来能借到一千五。现在问题不是借钱的事,是工作,我们要去省城那边,工作不知道怎么弄过去呢。”张秀红叹气,“多亏了林委员,她说能帮我跟你爸想办法。” “王厂长是真的高兴,收到他儿子的录取通知书后,他还拿过来给我看。”刘二柱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希望儿女成才这方面,王厂长和他这个泥腿子出身的毫无不同。 张秀红算着账:“这一两年来,我跟你爸的工资奖金补贴、还有你的稿费奖学金加起来,也攒了一千五。” 刘小麦捂住心口:“好多。” “两个一千五加起来有三千,够买房吗?” “不够。” “…………” 都这么努力了,省吃俭用开源节流,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还不够还不够。 张秀红一拍大腿:“二柱,我们必须找我妈了,我妈早就跟我们攒了。” 刘二柱睁睁眼:“我们松梗的屋给大嫂了,大嫂说亲兄弟明算账,要给我们钱呢。” 这两笔巨款都没到手呐。 “回去,必须回去!” 第215章 -- 第438页 松梗大队老刘家,谈笑风生。 刚刚下过一场雨,乡间的空气清爽湿润,院子中央的砖石被冲洗的干干净净,上头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刚刚烧好的菜,一盘炒鸡蛋,一盘咸肉汤,鲜香扑鼻。 刘小麦抱着一个小碗,碗里装着晶莹剔透的野葡萄,她咬一口,酸得眯起来眼,但是好爽。 潘桃看到了,一直在笑:“这野葡萄就是酸。” “快来快来,大家一起尝尝。”刘小麦招呼弟弟妹妹们。 刘小虎口水直流三千尺,第一个上,连皮都不吐直接把碧绿的葡萄吞入口中,旋即五官皱在一起发出一声嗷叫。 “怎么了,小虎,你是被葡萄籽子卡住嗓子眼了吗?”大家都围过来。 “……酸!” 刘小虎捂住两边嘴巴子,往地上不停地呸,结果呸着呸着,居然把一颗牙给呸出来了! “?”刘小勇震惊极了,叫嚷起来,“不会吧不会吧,你大门牙被酸掉了?” 刘小虎入城之后,居然这么不中用了? “才不是。”刘小豆转头看向他,“小虎,换牙了。” 潘桃看到了,一直在笑:“这野葡萄就是酸。” “快来快来,大家一起尝尝。”刘小麦招呼弟弟妹妹们。 刘小虎口水直流三千尺,第一个上,连皮都不吐直接把碧绿的葡萄吞入口中,旋即五官皱在一起发出一声嗷叫。 “怎么了,小虎,你是被葡萄籽子卡住嗓子眼了吗?”大家都围过来。 “……酸!” 刘小虎捂住两边嘴巴子,往地上不停地呸,结果呸着呸着,居然把一颗牙给呸出来了! “?”刘小勇震惊极了,叫嚷起来,“不会吧不会吧,你大门牙被酸掉了?” 刘小虎入城之后,居然这么不中用了? “才不是。”刘小豆转头看向他,“小虎,换牙了。” ……哦,是换牙啊。 刘小勇立刻想起来一些不大美妙的经历,当年他牙刚松动就在跟福宝的拉扯过程中摔到在地,摔了满嘴血,顺带把松了的牙摔没了。 “换下来的牙要丢到床底下去,这样长出来的新牙才能整整齐齐的。”潘桃指着刘小勇,“要不然就长得跟这个人一样,一嘴狗牙。” “妈,扔床底没用,我听我同学说,要扔房顶上去。”刘小勇闭上嘴巴含糊地抱怨。 潘桃立刻捕捉到敏感词汇:“同学?你还有脸提同学?你马上就没有书念了!” 刘小勇:“……你可真烦。” 他们娘儿俩个又吵吵闹闹起来了,刘小萍悄悄靠近刘小麦:“大姐,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省城我自己还不熟悉呢,县城你可以自己去看的。小萍,书上有句话怎么说的,绝知此事要躬行啊。”刘小麦剥了一颗葡萄递到她唇边,“省城之外的地方,我都没有去过,但是我以后肯定要去看看的。” “我还知道书上有一句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刘小萍有点激动。 “对啊。”刘小麦把葡萄往前面递了一点,“吃呀。” 刘小萍看了看潘桃,腼腆了一下,终于把葡萄含进口中,“谢谢大姐。” “幸亏我眼睛尖,才弄来这些野葡萄。”潘桃道,“可惜都出梅了,被梅雨打了几天,好些都打坏了。” “你不止眼睛尖,你还手快。”张秀红端着饭笑眯眯走过来,“我早就晓得你是个人才。” “那是。”潘桃有点得意,“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是承认我本事了。” “一天到晚,尽说这些没用的。”刘老太也跟出来了,唉声叹气,“要是你们妯娌两个以往能跟现在一样好好过日子,我们老刘家还分个屁的家。” 刘二柱端着凳子刚踏进院子就听见这话,连忙说出真相:“妈,这家分了两回,不都是你要分的吗?” 刘老太:“……我要你提醒?” 刘二柱放下板凳,委屈坏了:“妈,我这不是怕你忘了吗?” “这事我记得的,妈是嫌我们家孩子多,给老刘家添负担了。”张秀红深沉地说。 潘桃跟着点头:“我们家被分出去,是妈担心我耽误老三一家投.机倒.把。” “……好好的,又提那些旧事干什么?我都忘了,我忘了我高兴!”刘老太厚颜道,“要不是看在我大孙女的份上,我真的懒得搭理你们。来,小麦,你尝尝奶今天给你烧的菜,好吃不好吃?” 刘老太盛情难却,刘小麦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蛋,立刻睁大了眼睛。 “好吃!” 刘小麦的韩式浮夸演技大赏深得刘老太的欢心,她立刻张大嘴巴快活地笑了起来,“好吃就好,好吃就好,奶那里给你攒了好多鸡蛋哟,都给你!” 她嘴巴欢喜地合不拢了,刘小麦离她近,这才发现刘老太已经老掉了几颗牙了,就在这三两年中。 “奶,你烧的菜真的好吃,比我们家具厂食堂的大师傅烧的还好吃。”刘小麦笑着说。 刘二柱听见了,马上在桌边坐下:“真的吗?我不信。” 几十年了,他妈烧菜是什么样子的他还能不晓得吗。烧菜永远舍不得放油,干巴巴柴木木,哪里比得上食堂大师傅的豪横。 他看端起碗,刘老太来了个奇兵突袭把他碗抢了。 “不信就别吃,我又不是给你吃的!” -- 第439页 “……”刘二柱真诚起来了,“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还有几个意思哟?我信你个鬼!” 刘老太和刘二柱这对不太平的母子又开始斗殴了。 张秀红啧了一声,摇着头给他们让出战场。 刘小麦不知道该同情谁,于是把目光移向了她妈。 张秀红一脸淡定:“没事,你奶没有拿火钳。” 这是手下留情了啊,没上真的。 潘桃给他们发筷子:“我们先坐下,留两个位置给他们。” 大家都是这样的驾轻就熟。 刘小麦点了点筷子数,没忍住道:“就我们吃吗?” 刘老太一心两用耳听八方,大声告诉她:“你三婶他们不回来吃,他们在城里有事!” “……哦。” 除了感叹一声缘分天注定,刘小麦也没其他感想了。 “吃吧吃吧,爸啊,奶啊,你们要不吃饱了再打啊,这菜都要凉了。” 她这个新科中考状元的面子还是比较大的,刘老太的动作慢下来了,刘二柱的鬼哭狼嚎也小了。 “别管他们,我们把好的都吃光!”张秀红迫不及待道。 刘小麦又点了一下人数,发现不对劲:“大婶婶,我大伯也不回来吃啊?” 潘桃“哦”了一声,若无其事:“他啊,神出鬼没的,反正又没个正事干,不用管他。” 正说着呢,外头突然传来喜气洋洋的声音。 “妈,我们回来了。” “奶,我回来啦!” 锦鲤一家携带大包小包回到老刘家,直接往院子而来。 刘老太一听到福宝声音,架立刻不打了,激动地迎上去,把福宝抱住:“心肝肉哦,奶想死你啦,你在城里玩得好吗?” “好,但是我更想奶奶。”福宝乖巧道。 刘老太立刻把她玩桌边带:“饿不饿啊,福宝,奶跟你烧了菜。来,吃鸡蛋。” “好吃,奶奶,福宝最喜欢吃你烧的鸡蛋了。”福宝脸颊被塞得鼓鼓的。 刘小麦笑了笑,默默往旁边坐了坐。 “大姐。”刘小豆依偎过来。 刘小麦摸了摸她的头。 那头,刘二柱两口子正在跟刘三柱两口子寒暄。 “你们回来啦。” “你们也在啊。” 一静之后,他们又干巴又大声地笑了起来。 “真巧啊。” “可不就是,太巧了!” 笑完之后,气氛好像热起来一点了,塑料兄弟情修复一点了。他们都围绕着桌子挤着坐下来了。 多亏了潘桃赶走了刘小勇和刘小萍,让他们去旁边蹲着。 刘小勇很不服气:“小虎小豆怎么不下桌,他们也是孩子!” “人家是客人。”潘桃瞪眼。 “哥,我们在旁边也不坏,我们想吃东西就去桌上夹。”刘小萍顺刘小勇的毛。 桌上,刘三柱才坐下又站起来,他拍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我屋里有一瓶酒呢,我拿出来,我们今天正好把它喝了。” 姚静蹙眉:“你怎么又喝酒?” “没事,我少喝一点,今天主要是好日子,我们都高兴,要好好庆祝,以后说不定都没这个机会了!”刘三柱大笑着去了屋里,拿出一瓶白酒来。 姚静抿了抿唇,到底没有再说话。 刘三柱一拔塞子,酒香四溢,那种辛辣的感觉让刘二柱眼睛都红了。 “三柱,这可是好东西啊,你都能弄到。” 刘三柱笑而不语,给他倒了半碗:“我们也不要找杯子了,反正都是自家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给我再倒一点,我也高兴。”刘老太居然也是个能喝酒的。 张秀红自然不可能错过这样的便宜,连姚静最后都倒了一点到碗里。 场面终于真正热闹起来了,大人喝酒,小孩喝汤。 “过去的就不提了,我们兄弟还是兄弟。这一碗酒下去,二哥二嫂,你就别记我跟静子的仇了。” 刘三柱端起碗,慷慨陈词。 “小麦是我大侄女,我晓得的,她以后会有大出息。二哥二嫂,你们以后有好日子过的。大嫂你也不差,你是能当家的人。我跟静子……我们也会越来越好的。我们喝吧!” 刘二柱听得拧巴起来眉毛,一副深受触动的样子。 “二哥,你是有什么想法吗?”刘三柱说话之间已经有酒气了。 “没。”刘二柱道,“我跟你嫂子没记恨你们。” 以前是什么想法他已记不得了,现在回想起来也跟做梦一样。但是这两年他们确实没有记恨三房,都桥归桥路归路了,有什么好惦记的。 张秀红也不阴不阳道:“仇?三柱啊,你了不起,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家有仇了?” 刘三柱:“…………” 他把酒碗在两只手里换了好几下位置,最后尬笑起来:“是我不会说话,我说错了,二哥二嫂,我给你们赔罪,对不住。” 说完,他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还亮碗底。 刘三柱亮完碗底又给自己满上,“来来来,我们接着喝。这下我不说了,让小麦说。小麦有文化,肯定说话好听。” 大家都在看刘小麦,刘小麦端起来汤碗,掀了一下眼帘:“那……祝福我们,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 第440页 “说的好啊!” 碗碗相碰,发出不整齐的撞击声。 “全都蹲下,双手抱头,不许动!” 酒还没有咽下呢,冷不丁好多的民兵冲进来老刘家,把院子里的他们团团围住。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复健。 久等了各位,抱歉抱歉。 这是一更,这几天都会日六。:,,, 第216章 啪嗒、啪嗒、啪嗒。 锦鲤一家从城里带回来的大包小包都被从屋子里搜出来扔到了院子地上。 姚静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抱着头的手微微颤抖 没事,静子,没事的。 她旁边的刘三柱仓促地低声安抚,就不知道是安抚姚静,还是安抚他自己。 也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人群中间面黑如锅底的大队长吴国安,赶紧挤出一丝微笑,站直了腿弓着腰,搓着手贴过去。 大队长,这是. 他オ蹦了个开头,一旁的民兵队长就铁面无私打断他:“"让你蹲着抱头你就蹲着抱头你这个人怎么还到处跑呢?蹲回去 刘三柱丢大人了,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灰溜溜回到姚静身边,抱头蹲着 吴国安眼皮子没朝他掀一下,只町着院子地上的那几个大包小包。 打开看看。"他深吸一口气。 不要!! 姚静突然活过来了,嘶声力竭叫了过去就往地上一扑,把大包小包都压在她的身子底下 头一回姚静失态成这样,别说那些民兵就是老刘家正在装乖的上上下下都惊呆了。 刘小麦一家五口紧紧地缩在一起,安静如鸡,只剩下眼晴珠子一会儿转到东、到西,暗中观察事态发展 潘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她一只手拽着一个孩子,差点把一嘴的牙给咬碎了。 “静子,你干什么,你 坟场一样安静的氛围里,刘三柱那又惊惶又刺激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吴国安立刻刺了他一眼 刘三柱装不起来了。 他生出了痴心妄想,给姚静打手势,让静回来,不至于妨碍公务啊。 他没看过那些大包小包里的东西,但是提路,猜都能猜的出来。 就是糕点呗,那个省城来的顾夫人带给他们的,让他们照着试试那些新鲜的做法。要是做的好,顾夫人说不定真要带着他们去省城了 这个事情说起来有点敏感,跟投机倒.把也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但是也不是不能圆起来解释,从前县城管那么严,他还能全身而退呢,何況现在没有过去严了。 刘三柱是这样的信心满满。 可惜姚静就跟失了智一样,任由他暗示了又暗示,姚静就不看。她的心思全在她的大包小包身上了。 场面一度陷入了僵持。只听得一声惊呼,福宝进场了。她哭的可怜巴巴,跑到姚静旁边,抱着她不停地喊着“妈妈”。姚静颤抖着肩膀也哭了出来,娘儿俩宛如遭受了什么迫害一样。吴国安眉心直突突地跳着,他的声音高高扬起。还愣着干什么?把她们娘儿俩个拉开啊民兵们一拥而上,姚静声音尖利至极,刘三柱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容不得他细思,他也扑入了人群里,还琢磨着保护姚静在如此百忙之中,刘三柱被不知道谁踩了脚之后,脑海中到底灵光一闪了。他沙哑着声音,大喝了一声“妈”!刘老太应声而倒,在地上扭来扭去。“我不行啦,大队长,救命啊,我喘不过气来啦,我要死啦!吴国安的面皮子八风不动,声音凉嗖嗖的带着冰雹子。刘老太,你是为了给你的三房儿媳妇解围,不顾你大孙女刘小麦的名声,也不顾她的未来了吗?”晴天霹雳不外如是刘老太要是惹上什么风波了,岂不是给刘小麦拖后腿,她好歹是刘小麦名义上的奶奶啊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刘小麦一家顿时稳不住了。“妈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刘二柱简直焦头烂额。张秀红声音掐起来:“我家小麦才考上省城高中,你这是要耽误她啊“不用讲了,不用讲了。”刘老太轱辘一下坐起来了,摸了摸头发,拍了拍胸脯,“唉哟,我刚刚热得差点厥过去,在地上躺了一下舒服多了。众人:“奶一刘小军扁着嘴看着她。刘老太目光闪烁着转到别处去,不看他。别指望她,指望她干什么哟。又不是福宝出事,都是姚静再说了,福宝有天道老爷庇护呢,福宝吃肉姚静喝汤,姚静肯定倒霉不到哪里去的。要是姚静真倒霉了只能说天道老爷看不惯她了,连天道老爷都指望不上的时候,更不应该指望她一个老太太了。刘老太扯着破锣嗓子喊:“静子,三柱,你们别跟民兵同志作对啊,你们再这样,我都不敢认你们了!”人群中要死要活的刘三柱和姚静:好家伙,不愧是妈,两句话没说到先把她 在她自己摘出去了。刘老太才是真的想不通。不就是点糕点吗,以前也不是没被搜查过不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吗,他要查,就让他查怎么这次非得摆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丑样子你懂个吊,你就是个老呆子!刘三柱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脾气上来了,突然地就把一句脏话砸到了刘老太脑门子上。刘小麦睁大了眼睛这就是锦鲤的爸哦,原锦鲤文里一个笑面虎一样的男人,逼急了原来也会口不择言。不愧是老刘家的男人刘老太也被惊到了,她突然就泪崩了,站都没办法站起来,悲壮地爬过去,抱吴国安的大腿。大队长,我命苦啊,我被儿子嫌啦,我要跟刘三柱分家分家,又分家!吴国安眼角直抽,这老刘家还有家可分吗他晓得,刘老太说这话不是表示真要当孤家寡人,而是在表明态度,她跟刘三柱两口子不是一伙的,她是无辜的,可怜的,倒霉透顶的虽然可信度不高,但现在也不是刨根究底的时候。 -- 第441页 院子中间,刘三柱和姚静总算被拉扯开了大包小包被无情解开。又是点心。始终还是点心。直到最后一个,民兵队长惊讶起来:“大队长,这里头有纸,上头有字!什么姚静被人按住了,她还徒劳地想往那里扑“把我的东西给我!吴国安大步踏过去,把那一沓子纸捏到手里,快速地翻看了一会儿,眉头越锁越紧。麦啊,你瞧着,那是什么东西啊。墙边边,刘二柱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眼睛不行,看不清。刘小麦摸下巴不会是什么秘籍或者合同吧。不对,秘籍这个词太武侠了,合同这个词在这个年代私人之间存在吗?反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张秀红肯定地说,“你看你三婶那个样子,简直是遇到鬼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她这样子。说了说又觉得有点心虚,毕竟说起来是这么多年,实际上她跟姚静相处也没多少天。于是张秀红戳了潘桃一下:“大嫂,你跟静子熟,你看她是不是魂丢了,出大问题了。潘桃什么反应都没有。 张秀红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转头一看震了个惊,潘桃居然也是一副丢魂的样子刘小勇和刘小萍在她身边大气不敢出怎么会这样?是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了吗张秀红心里狐疑,也不随便说话了,下了决心静观其变。只有刘二柱唉声叹气:“我就不该喝酒我要是不喝这个酒,我们早就吃过饭去你外婆家了。小麦,我讲真的,酒真的不能随便喝我早该明白…他絮絮叨叨,后悔莫及,张秀红听不下去瞪了他一眼,刘二柱才悻悻住口。走吧,姚静同志,刘三柱同志,你们必须要往县城走一趟了。”吴国安抬起眼睛,面无表情道。大队长,我们不知道,我们真的什么都不晓得。刘三柱忙不迭道,又转头看姚静,“静子,你倒是说啊,那些纸是什么东西,是不是省城姓顾的给你的?”他真不晓得里面有纸,还是来护着姚静的时候,姚静贴着他耳朵说里头有东西,才让他真正紧张起来。可就算这样,他也是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啊姚静面如死灰,一声不吭,一副大势已去不想挣扎的样子。静子,你、你不能这样啊-一刘三柱慌得一匹,他隐隐约约感觉这次被带走和以往不 样了“带走。吴国安一抬手,“有什么话到了县城自然有人问你们,你们不归我管。话音一落,他的腿又被人抱住了这次抱住他的是福宝,福宝的脸上都是泪水,“大队长,求求你,不要带走我妈妈,求求你。。乖,福宝,到奶奶这里来。刘老太生怕宝惹到吴国安,对她伸出手,“快过来,你跟奶一起在家里等爸爸妈妈,他们不会有事的不要,我要我妈妈,我不要跟我妈妈分开…宝哭成了一个小泪人。吴国安沉默地打量着她,冷不丁一俯身把福宝居然径直抱了起来。那就一起走吧。他神色有点古怪,拔步就离开,“正好有人也想见你呢。”民兵们压着刘三柱和姚静,带着搜出来的东西,呼呼啦啦全跟着撤离老刘家。“福宝一一福宝刘老太哭倒在门口,宛如上演什么生离死别,不停地用手捶地。院子里,一片安静那什么,时候也不早了。打破沉默的居然是刘小麦,她抬起手腕看宝石花表的时间“爸妈,我们还要去外婆家呢。”受不了了,要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确实确实,我们要走了。“刘二柱和张秀红一人拉住一个小的,跟潘桃告别,“大嫂我们走了啊,回头你跟我大哥说一声。”太有礼貌了,居然还记得问候刘大柱。但是潘桃越是听见这话,脸色越难看。“我爸怎么今天还没回来呢?”刘小勇小声道,“早知道我跟着他了,就不会被吓了。潘桃突然一摔手,大步走岀院子,直接从刘老太身上跨过,噔噔噔跑到门外头。她扫视了一遍四周,冷笑了两声,声音扬刘大柱,你给我滚出来!片寂静。刘小麦一家都骑上自行车了,又互相看了看这又是在唱哪出戏啊?你躲着就以为我不晓得了吗,今天是不是你去县里举报的!什么什么什么?!在地上的刘老太续了一口气缓过来了倔强又坚强地瞪着老眼昂起脖子往外看。刘大柱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拉着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了,慢慢吞吞走回来。潘桃,你别瞎讲,我什么都不晓得。”潘桃一眼就看穿他了:“你去公社买烟了 “我反正没去县城。"刘大柱理直气壮,我在公社遇到县里大领导来视察,还问我话,这是我的罪过吗? 你.你个逆子啊!"刘老太又在捶地你居然害静子,你把静子害得好苦啊! 我怎么害静子了,妈,你真是老糊凃了。"刘大柱脸皮倒是厚,也不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大喇喇道,“我害天上人,我都舍不得害静子啊 ??得你多清白一样。你以前不是也举报过吗,静子也没把你怎么样啊。 姚静就是消沉了很久。 刘大柱心里可有谱了,这回姚静要是又消沉了,他就给姚静做牛做马,任她打骂,静子要是还想对他做点别的..那也行啊嘻嘻,总之他就不信静子能不解气。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刘老太老泪纵横 中门后面的缝隙里,露出来一双眼晴。 刘小军还没走,刘小军在看着。 在他的斜后方,刘小萍蜷缩在地上,看起来只有小小一团,她的目光却穿过厚重的刘海在平静地凝视刘小军。 这么多好吃的,居然没人吃了。不吃正好,我来吃,我一个人吃。 桌子边,刘小勇大口大口吃鸡蛋,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算昨天的 第217章 早在刘大柱发出污秽之言的时候,刘二柱和张秀红已经默默踩着自行车,去往老张家。 -- 第442页 “这事闹的,怕是有的要乱呢。”张秀红说道,“刘二柱,你娘家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下来啊。” 刘二柱像受气的小媳妇那样委屈:“这么多年下来了,什么时候消停过吗?” “我以前还以为是我的罪过,老刘家家宅不宁是我闹的。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老刘家本身的风水有问题,我还是高估我自己的本事了。”张秀红发现老刘家真是数不出来几个正常人。 “就是就是,红子,你没错,你可好了。”刘二柱没有原则地说道。 刘小麦坐在她爸的车座上,幽幽叹气,然后看天。 老刘家的男人啊,都好生卑微哦。不,也不能叫卑微,她看他们还挺乐在其中的。 也就一个刘大柱,原本好铮铮铁骨的一个封建大男子,不舔老婆威风八面,偏偏一头栽到弟媳妇身上去了,从此也不正常起来了。 今天这个骚操作搞的,刘小麦深深地怀疑姚静回来会扒了刘大柱的皮。 那……刘大柱会有报应吗? 刘小麦想起来以前潘桃举报姚静那次,姚静的点心被搜出来了,牵扯到刘三柱,还把他当时来之不易的正式工身份玩没了。但是,就算这样,潘桃还好好的啊。 而在原锦鲤文了,这种破事是他们二房做的,没害到锦鲤一家,反而把自己家搞得很惨。 天道老爷不生大房的气吗? 不会吧……刘小麦分明记得刘小勇欺负福宝的时候,也摔了,还把牙摔出来了。 但是那颗牙本来就是要换的。 刘小麦的心里突然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像是跟什么波对上了。 “恶有恶报”这种定律,是只在福宝受到伤害时才能触发,还是同阵营具有伤害豁免权? 大房、四房都是原锦鲤文里和锦鲤一家同一阵营的。 四房是绝对小弟,大房是知情识趣的墙头草。 所以即使在现在这个时空里,大房和四房有什么地方对不住锦鲤一家了,也不会马上被人道毁灭? ……真的有够复杂的啊。 刘小麦在心里默默对天老爷竖中指,然后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丢到脑后去。 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要学习、要写稿、要赚钱,还要处理好形形色色的人际关系,她已经够累了。实话实说她已经习惯性忘记自己是穿书炮灰的身份了,越是远离锦鲤一家,越能感受到生活的真实。相比较推衍原锦鲤文的情节,她更关心的是什么时候去省城买房。 她是知道情节所以想着远离,但有些人不知道情节,也是发自肺腑的想要远离呢。 刘二柱同志就在感叹:“红子,我们以后少回松梗……正好要去省城,想回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也就……一年一次?” “你不要你妈了?你可是她儿子。”张秀红歪了歪嘴,“她虽然嫌弃你,但是你又不能真不给她养老。她哪天真走不动路了,你要伺候她的。” “那就我去,我一个人就行。”刘二柱闷闷道。 老刘家是是非非,真要有什么说法,他顶着就行了。 张秀红瞧了他一眼,轻轻笑了一声,突然就文绉绉吐出个新学来的成语。 “杞人忧天。” “……” 刘二柱感觉非常的不习惯,好像后背被蚂蚁爬了一样,特别古怪。 刘小麦笑了:“爸,我妈跟你说情话呢。她那个意思,真要遇上什么事了,她肯定跟了共同面对,不让你一个人承担,那多累啊。” 事实上并没有这样想法的张秀红:“……” 她咳了两声,对上了刘二柱感动的小眼神,否认的字眼就卡在嗓子眼了。 她变变扭扭地顺着刘小麦的意思应下了,瞟向刘二柱:“小麦都晓得的事情,你也要晓得,这就行了。” 刘二柱眼睛都红了:“红子……” “爸,稳住稳住,你还在骑自行车呢!”刘小麦生怕她爸一个心不在焉,连人带车骑到沟里去。 “我有数,我特别有数。”刘二柱说着说着,后知后觉感受到不对劲了,“麦啊,你、你怎么晓得情话了?” 这种词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说得出口的吗? 就是他们这些活了几十年、结了婚的,也没办法随口说出来啊,多不好意思啊。 这是谁教的小麦,难不成是刘大柱又背地里骚起来了,让小麦听到了? 刘二柱这颗作为老父亲的心脏无比的焦灼,车龙头真的稳不住了,自行车开始东倒西歪。 刘小麦赶紧指向张秀红同志车后面的刘小虎小朋友:“你看什么呢?小小年纪鬼鬼祟祟,眼珠子还直转。” 刘二柱一眼扫过去,亲娘哟,还真是! 刘小虎可机灵了,指着刘二柱前头大梁上的刘小豆:“爸,你看小豆,她耳朵都竖起来了,肯定在偷听!” 诶,怎么回事? 刘二柱一低头,不得了,他小姑娘果然也是一副仔细品味的样子。 刘小豆丝毫不乱,甚至不结巴了,她一抬手指向了旁边自行车上的张秀红。 “爸,你看妈。妈生气了,妈的眼睛在喷火。” 刘二柱:“……” 虎躯一震,他小心地看向了张秀红,张秀红在发出河东狮吼:“刘二柱,你再不专心骑自行车,你以后就别骑了!” “你要是今天把我两个姑娘摔着了,你这辈子就别跟我们娘儿三个讲话!” -- 第443页 刘二柱:“!” 不至于吧,他怎么了啊,他不是在关心孩子吗。 在张秀红的河东狮吼之下,勉勉强强认识到自己危险动作不应该的刘二柱终于端正了态度,认认真真骑车、兢兢业业载人。 “红子,你别生气,我好好骑,我不生非了。” 闭环了,小刘家再次达成闭环形态。 刘小麦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眯着眼,看着空濛的天色,雨后初晴真好。 只有刘小虎,扒拉着手,算了两边,发现还是不对。 诶,娘儿三个为什么不带他啊?啊啊啊啊太委屈啦。 到了老张家,他们一家五口齐齐上阵,把刘小麦的优秀花里胡哨吹了一顿。 “我看到了。”张老太笑容满面,“你们讲的这些,我早就晓得了。” 张秀红“哎”了一声,“妈,你从哪里看到的啊?” “报纸啊。”张老太转身去柜子里拿给他们看,“你们上报纸了,我都晓得,我让李郎中专门盯着的,他看到他就买回来给我看了。” “小麦带着你们长脸啦,你们五口子居然都上报纸了。”张老太把报纸摊开在他们眼前,“看看,红子,这是不是你的大脸?” “……我脸不大,我都是小瓜子脸。”张秀红澄清道,“我家二柱才是大脸。” 刘二柱诚实地点头:“我确实是。” “……”张老太哭笑不得,“红子,我这是夸你脸大面子大呢。” 怎么还不领情呢,她的红子怎么越来越老实了? 刘小麦正在细心观察她的照片。 没有美颜,差评。但是黑白的照片照的人五官清秀文雅,脸上毫无坑坑洼洼,好评! 他们一家人坐在屋里,都带着笑容眉眼弯弯,气氛和谐静谧,正中间的刘小麦还拿着她的奖学金,凝在黑白的影画里,定格在七十年代末的岁月长河中。 刘小麦的心里涌现出酸涩膨胀的感觉。 说不好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好像拿到第一名的时候,也没有体会到这种心境。 她真的是这个年代的人了啊。 刘小虎和刘小豆一左一右趴在她身边看。 “这就是照片啊,我真好看。”刘小虎想摸又不敢摸。 刘小豆依偎着刘小麦:“大姐、最好看。” “都好看。”刘小麦轻声道,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爸妈,这个是县政府的人过来给我们拍的。他们当时还说把照片寄给我们一份呢,怎么都上报纸了,照片我们还没收到哦。” “人家贵人多忘事,是应该的嘛。”张老太一边从柜子里拿吃的分给他们,一边解释道,“这个报纸是今个才出来的,李郎中看到就马上送过来了,他知道我盼着。你们不在家,说不定人家送过去了,你们回去看看就晓得。” 张秀红不得不承认:“英子嫁对人了啊。” “是啊,离我现在虽然远了一点,但是她过得好就行。”张老太笑眯眯地拍了拍她手,“你们姊妹三个,都过得好,都嫁对人啦。” 刘二柱很是骄傲:“妈,你讲的对!” 张秀红嗔了他一眼,然后摸了摸头发,暗示张老太:“妈,你晓得我们今天来干什么的吗?” 张老太坐回床边子:“不是想我了,就过来看看我?” 张秀红:“……这是一方面。” “那怎么的,你还要过来吃饭啊。我做不动饭啦,我拿糖给你们吃啦。”张老太对刘小麦招手,“来,小麦,外婆把糖给你,你来分。” 刘小麦噔噔噔跑上前:“谢谢外婆,外婆真好!” 张秀红:“???…” 她幽怨地看向张老太:“妈,你是不是在跟我装傻呀?” “行了行了,你要是非要想吃饭,到英子家里吃去,她早就想请你们一家子吃好的了,就怕你闹变扭不同意。”张老太欣慰道,“你现在想吃了,我也高兴。” “…………” 刘二柱觉得他必须上了:“妈,是这样的,我们、我们……” 张秀红一把推开他,有点心酸委屈的味了,“妈,你之前一直骗我啊?” 张老太看了她一会儿,叹了一声气。 “我怎么会骗你。” 她弯身,从枕头底下取出来一方手帕子,打开来,里面有好厚一叠钱。 “妈,这……?”张秀红都被那个厚度惊到了。 “用金镯子换的。”张老太把手帕放到张秀红手心,帮助她捏好,“我金镯子不止一个,但是剩下来的我就给你两个妹妹了,就算我老死了,也没有你的份了。” “我知道……妈。”张秀红鼻子发酸,“你别讲那些不中听的词,什么老不老的。” “唉,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起来了,不怕你孩子们看到笑话吗?”张老太笑着道。 还真不怕,毕竟还有刘二柱这个当爹的动不动哭呢。 刘小麦姐弟三个是在或真或假的泪水之中泡大的,见多识广了。 “二柱啊,快把你媳妇带走。她哭了,你这个当丈夫的要哄她。”张老太挥了挥手,自己爬上了床,“我要睡了,你们不要打扰我这个老人家休息。” 拿了钱,刘小麦一家就被赶出去了。 刘二柱陪伴张秀红身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红子,红子你怎么就哭了?你……你能不能不哭了?” -- 第444页 张秀红一抹眼睛:“我装的。” 刘二柱:“……” 刘小麦看着她妈妈的脸,眼尾分明还红着呢。 “妈,你这是喜极而泣吗?”她迟疑地问。 总不会是因为啃老而愧疚落泪吧,张秀红同志好像不是这种人。 张秀红挺起胸脯:“我确实高兴。” ……得,还真是喜极而泣。 “快走吧快走吧,等会儿我二姨娘又要下工回来了。”刘小麦率先爬上了自行车。 乡间的路上,悠悠荡荡行着两辆自行车,一会儿并排,一会儿前后。 “红子,我给你唱歌吧。我跟着收音机学的,小麦说了,不输给你。”刘二柱哄媳妇。 刘小麦立刻戳穿:“我没说过。” 张秀红抬眉:“你唱你唱。” 刘二柱立刻开嗓子了,一嗓子出来,树上的鸟儿都被惊起来乱飞。 自行车上的大人小孩都在哈哈大笑。 笑停当了,张秀红沉默了一下,她的声音轻轻地游在风中。 “这么多年了,这是你外婆头一回撇开张秀丽和张秀英,先给了我一样东西。” 原来被偏爱是这种滋味。:,,, 第218章 张老太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一千块。 刘小麦一家激动了一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要是能有大房子,我们就能一人一个房间。”刘小麦在遐想。 “除非买小院子,要是普通筒子楼,我们肯定不能一人一个屋。”刘二柱认识很清楚啊。 “那你们两口子一个屋,我们姐弟三个一个屋。”刘小麦张口就来,“我自己一张床,小豆小虎睡上下铺。” “小麦啊,你倒是会打算,等于到时候我们全家就你一个人有自己的床。”张秀红立刻反应过来了。 “我说不定住校呢,等我住校了,平时床就是妈睡的了。”刘小麦很是大方。 “我不要床,我想有个小院子,我也能种种菜。等到了省城,就没有你奶你大婶婶动不动送菜送鸡蛋了,想吃什么东西都得花钱买。”张秀红目光长远。 “小院子好,小院子还能摆自行车。”刘二柱已经在琢磨车棚怎么搭了,男人就是爱车! “黑子怎么办呢?”刘小虎揉了揉眼睛问,“我们给它在小院子里搭窝吗?” 刘小麦沉默了好半天,低声道:“我们没办法带黑子去省城啊。” 刘小虎惊呆了,不由自主“啊”了一声。 刘小豆翻了个身:“小虎笨,黑子不能、坐车。” 他们坐客车去,黑子又不能坐客车。它怎么去哦,靠四条腿吗? 刘小虎像是被这个消息砸傻了,突然替黑子委屈了起来:“我们都走了,黑子就没有朋友了,它该去哪里呢,它简直像被遗弃了一样……它肯定认为我们不要它了!” 黑子确实是一只可怜的小狗,一出生就被抛弃,被徐老爷子捡了回去。徐老爷子要回去了,带不走黑子,于是把黑子交给了刘小麦。现在刘小麦也要去省城了,离开这县城。 黑子的狗生多艰,当得起颠沛流离四个字。可这世上颠沛流离的岂止是它这只狗子。 大概是经常看到黑子的缘故,刘小麦时常想起来它哥何在洲,也不知道何在洲颠沛流离到哪里去了,至今健在不健在。 刘小麦唏嘘了一声,有点难受。 “大姐,你说话啊。”刘小虎还催还催。 刘小麦一本正经:“我心里自有主意。” 第二天,张秀红和刘二柱要去省城看房子,刘小麦没去,她带着刘小豆和刘小虎在家里当留守儿童。 反正只是看房子,又不是立刻买。他们去干什么哟,来来往往多花了车费事小,刘小豆和刘小虎还腿短跑不动。 “我能跑得动。”刘小虎噘着嘴。 “那正好。”刘小麦把黑子的狗绳递给他,“去遛吧,黑子可喜欢你了。” 刘小虎:“……” 啊啊啊啊大姐又欺负他! 刘小虎郁闷了一会儿,在黑子的蹦蹦跳跳之下很快甘之如饴起来,跟着黑子跑去找王林林玩了。 刘小麦带着刘小豆去拿刘二柱请人做的实木相框。 刘小豆“哇”了一声:“好漂亮!” 相框被抛光的很细腻,上面还雕了宝相花的纹路,看着就有一种大团圆的美好。 刘小麦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我们爸的人缘现在不错啊。” 以前都没人愿意搭理刘二柱同志,现在请人帮忙人家还这么认真。刘二柱同志不愧是当上小组长的人。 可惜站稳脚跟也没多久呢,他们一家就要走了,希望省城可以有另一番新天地。 县政府已经把照片给他们寄来了,伴随着的是崭新的报纸。 刘小麦一家现在别的不多,就是报纸多。 从张秀红第一次登报,到刘小麦无数次文章上报,再到现在全家上报纸,整整齐齐都被张秀红同志攒在一起了,压在箱子底,准备当小刘家传家宝。 至于头一张全家福,那更是要珍惜重视。 刘小麦认认真真把它贴到了相框里,然后把相框支起来,放到了收音机上方。 “真好看呀。”刘小麦拍了拍手,笑眯了眼睛。 刘小豆使劲点头。 “以后有条件了,我们要每年都拍一张。”刘小麦牵住她,“走吧小豆,我们找小虎去。” -- 第445页 家具厂的院子很大,但是他们常去的也就那么几处。 王林林童心未泯,正在陪着刘小虎玩躲猫猫。然后他就被黑子咬住裤脚拖了出来。 “过分,太过分了啊。”王林林椎心泣血,“黑子,我给了你那么多好吃的,你怎么就不知道帮帮我呢?” 黑子回之以嘚瑟的“汪汪”,小尾巴还翘起来直摇。 王林林捂住心口窝:“心碎了,这次是真的心碎了。” “林林哥哥,你就不用装了。”刘小虎小大人一样摇头晃脑,“你一天心碎八百回。” 刘小麦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王林林:“……” 他回过头,对上刘小麦不正经的小表情,悲愤极了:“刘小麦,你还笑,你还笑!” 黑子“嗷呜”一声冲过去,围绕着刘小麦的脚快活地打转。 “黑子真聪明。”刘小麦马上竖大拇指。 刘小豆道:“黑子、喜欢大姐。” 刘小虎大声补充:“黑子也喜欢我!” 刘小麦点头:“黑子喜欢我们每一个人。” 王林林:“……” 问题来了,他在不在“每一个人”之中啊。 “不要怨气冲天啦,王林林同学。”刘小麦劝他,“黑子的心大着呢,素来见一个爱一个,等我们走了,你就是他最亲的人,你们就是名副其实的亲兄弟了。” 从义兄弟到亲兄弟,多么了不起的跨越啊,物种不同都是小问题。 王林林推了推眼镜:“小麦,你们真的要走了吗?” “对啊。”刘小麦走过去,和他并肩坐在花坛的边上,绿荫之下并不太热,“我爸妈的工作问题还得拜托你爸妈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爸说很简单的,省城也有我们家具厂的仓库,刘叔叔可以直接去干熟悉的活。”王林林说着又犹豫了一下,“但是刘叔叔在我们这里是小组长,去了省城就没有小组长的空位置了,他只能从头干。” “那就从头干吧!” 刘小麦倒是没有太难受。世事大多两难全,能够在省城端上铁饭碗已经很了不起了,还要什么车轮子。 省城的仓库是为省城商场准备的,家具厂把货拉到省城仓库里,再按照省城商场的需求往里面送。这样的活计给刘二柱,简直是刘二柱捡大便宜了,王副厂长真的很够意思。 刘小麦非常感动,连忙投桃报李关心王林林:“你开始自学高中课程了吗?要不要跟我一起?” 王林林:“…………” 他抬头看了看天:“我好像要回去了,我妈妈让我早点回去吃饭的。” “你要认真起来了,等到我们那个时候上大学,恐怕形势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刘小麦道。 “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妈说了,你妈妈的工作不怎么好安排,因为我们厂子在省城没有设妇联,也没有设工会。”王林林先刘小麦之忧而忧,“这该怎么办呢?” “我在废品站淘了不少高中书籍,这个暑假是宝贵的暑假,王林林,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把暑假利用起来。”好学分子刘小麦捏拳。 王林林:“……” 刘小麦:“……” 刘小虎摸不着头脑:“大姐,林林哥哥,你们是在各说各的吗?” “我都听不懂。”刘小虎委屈。 “汪汪!”黑子蹲在他脚边,伸着舌头,表示着赞同。 刘小豆正儿八百:“我不一样,我都、听懂了。” 三人一狗立刻看向她。 刘小豆指指王林林,又指指刘小虎:“林林哥哥、和小虎你一样,不爱学习。” “…………” 刘小虎悲愤:“我爱学习!” 怎么吃个瓜又吃到他自己身上啦,这不公平。 王林林已经是个不怕羞臊的准高中生了,他坦然接受这个设定,还不忘再次提醒刘小麦:“你妈妈的工作问题真的很难。” “我晓得了,我晓得了。”刘小麦抬了下手。 但是这事告诉她,她也没办法啊。算了,还是等张秀红同志回来之后,让她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走吧。”刘小麦牵起黑子的绳子,站了起来。 王林林一怔:“去哪?” 刘小麦无语地看他一眼:“你不是说,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吗?” 王林林:“……” 行吧行吧,走走走! 知道黑子要跟王林林了,刘小虎特别不放心,缠着他一路,跟他说要怎么样对黑子好。 刘小豆看到了,悄悄跟刘小麦说:“林林哥哥、脾气好。” 刘小麦“嗯”了一声。 他们刚路过家具厂大门口,大门口就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 “小麦——” 诶,好熟悉的声音啊。 刘小麦寻声望去,大门口可不就是她的四叔,久违的刘四柱同志吗。 “我就说了,我是来找人的找人的,你还不让我进去!”刘四柱埋怨了看门大爷一句,颠颠地跑进来,“小麦啊,真是巧,我一眼就看到你们了。” “四叔好。” 刘小麦带着刘小豆刘小虎,齐齐问候他。 王林林愣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喊人呢,黑子已经亲亲热热冲刘四柱“汪汪”叫了。 “都在哪都在哪,真好。”然而刘四柱东张西望了一下,没找到人,“小麦,你爸你妈呢?” -- 第446页 “有事去了。”刘小麦言简意赅。 “哎呦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还能有心思忙事情也是厉害。”刘四柱焦急地跺脚,“小麦你晓得吗,你三叔三婶都进局子啦,福宝要被人抱走啦!” 刘小麦掐了个兰花指:“我不知道。” 王林林有被惊道:“这真是太不幸了。” “没事没事。”刘小虎安慰他,“我三叔三婶总是进局子,熟门熟路。” 王林林:“……” 刘小豆补充:“福宝也是他们、从别的地方抱、回来的。” 王林林:“……” 亲娘哟,刘小麦的老家都是什么神奇的人? 刘四柱这才注意到还有陌生人看戏,秉承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他把刘小麦拉到了边边说话。 “小麦啊,现在情况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上门来,我都是老叶家上门女婿了,我按道理不应该管老刘家这些破烂事情的。” 刘小麦拍拍他肩膀:“四叔你知道就好。” 刘四柱:“……” “这就不是什么知道不知道的问题。”刘四柱抹了把脸,“算了,小麦,你念书再聪明也是个孩子,这些事情我跟你说不通,我要找你爸妈,我跟他们说。” 刘小麦好奇地问:“你找我爸妈说什么啊,去局子接人吗?” “这都犯事了,是我们想接就能接的吗?”刘四柱叹气。 这跟之前刘老太偷东西进局子又不一样,刘三柱和姚静是投.机倒.把了。现在市面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他们太过了,居然跟人家省城的人一起弄到了国营食品厂的单子! 总之情况恶劣,刘四柱心底凄凄,觉得他三哥三嫂这次怕是要倒大霉。 “那四叔,我爸妈还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吗?”刘小麦虚心求教。 刘四柱咬紧了腮帮子:“去求人。” 刘小麦:“求人?求哪个啊?” “哎呀,这个就不关你这个小孩子的事情了。”刘四柱焦虑,“总之要越快越好,要让别人原谅我们。就算救不了你三叔三婶了,也千万不能记我们老刘家的仇,我们什么都不晓得,我们是无辜的!” 说到这里,刘小麦就晓得刘四柱要求谁了。 看来福宝已经回到高县长家里了啊,有够高效的,下一步是不是要从刘福宝升级到高福宝了? 在原锦鲤文里,福宝一直坚持和姚静生活在一起的,她的外婆舅舅一直暗中帮助扶持他们一家,就高县长冷血无情惹人恨。 这次不晓得福宝会怎么选择。 毕竟在原锦鲤文里,姚静是风风光光的姚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数次身陷囹圄。 眼前,刘四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小麦,你怎么还走神呢,你爸妈到哪里办事情了?” 求人这种事,必须把刘二柱和张秀红带上啊。 他们这两口子,眼泪说来就来,哭天抢地很是一把好手,在闹事这方面是手到擒来了,实在不行了还能来个现场昏厥,经验丰富表演真挚。刘四柱自认年轻,必须有他的二哥二嫂在前头顶着才是。 再说了,让人家县长消气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老刘家上上下下,人人有责。 “小麦,你快说你爸妈到哪去了啊!” 刘小麦张口就来:“省城。” 刘四柱:“???” 刘小麦说实话:“四叔,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你要是一心等着他们回家,怕是会耽误了事。” “不是,不对,刘小麦,你这事做的有问题啊。”刘四柱宛如拉磨的老驴子一样打转,“你爸妈去省城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啊?” 刘小麦无辜至极:“四叔,你之前也没问啊。” 没问的事情,她没答,这能算她的错吗? “……行,行行行。”刘四柱倒退两步,按住心脏,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 “四柱,你怎么了啊四叔?”刘小麦关心地向前两步,脸上写满担忧。 “你别过来,刘小麦你别过来啊!”刘四柱伸出手臂隔开她,“你就站在那里,我现在看到你就头晕!” 刘小麦:“……” 怎么了,她又怎么了,想不通,想不明白。 “好吧,我就站在这里说。四叔,求人这种事你把我奶带着不就行了,我奶是个有本事的人。” 刘四柱捶了下胸口,撒腿就跑。 刘小麦:“?”:,,, 第219章 县政府家属楼里,各家关上门之后都在叽叽喳喳。 “你看到了吗,今天赵处长带了一个小姑娘回来了,还让人家喊她外婆。” “嘶,我听说了……喊外婆,那是高玲的姑娘?” “高玲不是早就没了吗?” “是啊,肯定是她以前养的,隔了几年被赵处长带回来,真是稀奇。” “哎哎,那你看到那个小姑娘长得怎么样,跟高玲像不像?” 老高家,赵处长看着福宝与高玲极其相像的脸庞,不知不觉眼泪又滑落了下来。 “妈,你别这样,我大外甥女都被你吓住了。”高邮差把手帕递给她,“多笑笑,要高兴啊,这么多年了,我们总算重逢了。” “对,是喜事,喜事我不应该哭的。”赵处长接过手帕,慢慢地擦拭着泪水,她怜爱地看着福宝,“好孩子,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我们县里,怎么就不过来找外婆外公,找舅舅呢?” -- 第447页 福宝坐在椅子上,脚尚且够不到地面,只能垂在半空中一下一下的晃悠。 她眨巴着眼睛,歪着头怯怯地看着赵处长:“我怕……” 怕什么? 有什么好怕的? 赵处长心一抽,就想起来高玲跳河的事情了:“好孩子,是我们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的妈妈。福宝,你叫福宝是不是……外婆会让你成为一个有福气的孩子的……” 在外面,赵处长是雷厉风行的女干部,回到了家里,她也是个想到女儿会伤心流泪夜不能寐的可怜母亲。 福宝看着她,眼泪也下来了。 赵处长把她抱在怀里,头靠头哭泣。各哭各的,却又觉得内心无比贴近。 高邮差看到她们这副样子,内心大恸,他用力地咬住腮帮子,去厨房倒了两杯热茶过来,放在茶几上。 “喝喝茶吧,福宝,舅舅看你嘴皮子都干得翘起来了。” “怎么倒茶呢,儿子,你去拿麦乳精出来啊,给福宝冲了喝。” 赵处长摸着福宝的脸蛋,“可怜我大外孙女,本来可以养得更好的。” 高邮差:“……” 这倒不必。 福宝生的雪白,长得珠圆玉润,脸上身上都肉乎乎的,很结实。赵处长都抱不动福宝,还是他这个当舅舅的把哭闹不休跟姚静上演生离死别的福宝抱出局子的。 想起来姚静把福宝藏了三年多,高邮差就感到十分可恨。 但是看到福宝的模样,连穿的衣裳上都没有一块补丁,高邮差内心又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感觉。 他默默转过身,去拿麦乳精,脸上努力地笑:“我总是不在家,倒是忘记了家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我听人说,大城市小孩子都喝牛奶,我马上托人给我带点奶粉回来,给我大外甥女补补。”高邮差积极道。 赵处长摸着福宝的头发,触手浓密柔软,乌黑发亮。她垂下了眼睑,那个女人对福宝很好,她心里晓得这件事,她没办法昧着良心说福宝被偷走虐待了。 “福宝啊,告诉外婆,你这几年怎么过来的,喝的什么吃的什么?” “我喝的很好,吃的也很好,有点心,有鸡蛋。我的妈妈和奶奶都很喜欢我。”福宝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也很喜欢我的妈妈和奶奶。” 赵处长的脊背都僵硬起来了,她的声音绷得紧巴巴的。 “你的妈妈,早就跳河了!” 福宝“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妈,你干什么呢,你跟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姐出了事,福宝难道不难过吗?” 高邮差匆匆过来,把冲还的麦乳精递到福宝手里,“乖,福宝,别哭了也别怕,外婆没有跟你生气。” 福宝把麦乳精捧在手里,不敢喝,哭到打嗝。 “……造孽啊。” 赵处长撇过脸去,抹了一把,平复了一下才转过身来,摸摸福宝的脸。 “福宝,对不起,外婆吓到你啦。” 福宝打着哭嗝:“我要我妈妈……我要我妈妈!” 是个人都晓得,她这里要的妈妈不是高玲。她要姚静。 赵处长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姚静是这辈子过来跟她要账的。 她的女儿高玲,从小是被他们夫妻两个当成男孩子养大的,还去军队里面训练过,她说她要当一个保家卫国的女兵。 结果高玲在高中的时候遇到了小学毕业、在鞋厂当工人的姚静,一下子什么都变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赵处长都想不明白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高玲天天往鞋厂跑,闹得沸沸扬扬。起先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事,有人旁敲侧击,他们也没在意。 直到鞋厂的干部在开会的时候忍不住跟他们抱怨,她和老高才知道事情不好。 大庭广众的亲热,说着那些骇人听闻的语言——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她和老高质问高玲,高玲跟他们大吵了一架。那一架吵的轰轰烈烈,吵的整个家属楼都差不多听见了。高玲要跟他们划.清界.限,而老高抢先一步先把高玲弄到了远方乡下插队。 老高始终舍不得让自己的姑娘被贴大字.报、戴高帽子,再被拉着满县城游街。 原本以为,等个几年、等个几年之后,高玲就能想明白了,家里这边的人也能淡忘这件事,他们就能再想想办法,把高玲弄回来了。 可惜万万没想到,送高玲上火车的那一面,居然就是他们和高玲见的最后一面。 结婚、生女、跳河。 她跟老高还没反应过来,女儿已经没了。 而姚静,除了被批.斗了一通,照样结婚生子。现在还让她姑娘生的女儿喊她“妈妈”! 有那么一瞬间,赵处长感觉她的气都喘不过来了。 “妈,妈你没事吧?”高邮差焦急地唤她,对着她的肩膀捏捏打打。 “……外婆?”福宝止住了哭声,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喊道。 “好……好。”赵处长带了泪意微笑起来,“福宝,你是怎么到我们县里来的,怎么遇到……你现在的妈妈的?” “妈妈教我坐车,教我去鞋厂,我找到了妈妈。”福宝啜泣道,“我看过妈妈照片。” 她说的颠三倒四,但是赵处长和高邮差都听明白了,心底凉透了。 -- 第448页 高玲情愿让孩子找姚静,都不愿意让孩子找他们,是真的恨毒他们了啊。 赵处长受不住了,她捂着脸哭着去了屋里,一下子倒在床上。 高邮差强颜欢笑,拉着福宝的手:“走,我们家里有很多你妈妈的照片。福宝,舅舅带你找了看去哦。” 福宝眼睛终于有了亮光:“好。” 书房里,亮起来灯,暖融融的一片昏黄光晕。 光晕里,福宝坐在写字台前,写字台上展开着泛黄的相册。高邮差站在她的身后,指着相册上的照片给她看。 “这是你妈妈七岁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小呢。她穿着迷彩服,剪着小短发,就像一个假小子。” 福宝“哇”了一声:“妈妈真好看。” “还有更好看的呢。”高邮差往后翻动相册,“你看看这个,是她上初中的时候,留了长辫子,穿着布拉吉,还有漂亮的小皮鞋,她是他们班上最好看的姑娘。福宝啊,你长大了估计就是这样样子。” 福宝都看呆了:“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妈妈。” “因为她后来把头发又剪了啊,嫌穿着布拉吉不方便,她不喜欢穿这些了。”高邮差叹息一声,再往后翻,“这就是你妈妈上高中时候的样子了,初中毕业那个暑假,你外公送她去军队锻炼了,她长高了晒黑了,好多人以为她就是男孩子。” 福宝又摇头:“我还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妈妈。” “哦?”高邮差拉了一个凳子坐在她旁边,温和地问,“那你见到的妈妈,是什么样子呢?” 十年岁月,天人永隔,他这话说的平静,内心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妈妈的头发到耳朵底下,乌黑乌黑的。”福宝比划给他看,“妈妈说话的时候很好听,一点也不像男孩子,妈妈喜欢抱着我说悄悄话,妈妈还会给我唱歌哄我睡觉。” 说着说着,福宝的声音落下去了。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过妈妈唱的歌了,现在的妈妈也不会……” “是吗,福宝,你妈妈给你唱的歌是什么样子的,你跟舅舅说说看,舅舅说不定会唱呢。”高邮差轻声问,摸了摸她的小辫子。 “真的吗?”福宝眨巴着眼睛,把记忆深处的歌谣哼唱了出来。 另一边的卧房内,赵处长躺在床上,不知何时有隐隐约约的熟悉歌谣传入了她的耳畔,一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下去,在枕头上湮开。 半晌,她抬起眼帘,坐了起来,下了床走到窗边,把窗帘一拉,看向楼下。 高县长在抽着烟,他其实很少抽烟的,也不怎么会抽。 一口烟吸下去,高县长正在咳嗽,捂着心口窝咳得撕心裂肺。 似有所感,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赵处长的目光。 “我……” 他动了一下口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颓然地把香烟往地上一丢,用脚碾灭,他平时挺得笔直的腰明显地佝偻下去,准备上楼。 赵处长麻木地自言自语:“我还当他不敢回来。” “高县长——” 一声破锣嗓子一样的呐喊从远方而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个小老太太已经冲过来了,朝地上一趴,一把抱住高县长的大腿,然后就开始又哭又闹,唱戏一样求饶。 “我们错了,高县长,我们真的错了!” “其实不是我们错啊,是我那个三儿媳妇做错了,我们不晓得,我们完完全全不晓得。我们要是晓得,哪里敢把您外孙女扣在我们家里呢,那不是耽误人家吗是不是?” “高县长啊,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吧!我们都以为我那个三儿媳妇是做好人好事的,她说她是收养的没人要的孩子,我们是真不知道福宝有来历啊。” “我真是苦命哦,我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情啊……” 刘老太噼里啪啦,唱念作打一样不落,把高县长直接冲晕了。 楼上的赵处长也直接看晕了。 书房里,福宝听见声音了。她一下子下了凳子,要往外跑:“奶奶!” 高邮差一把抱住她:“福宝,你要去哪里啊?” “我要找我奶奶,我奶奶来了!” 福宝急得不得了,可是高邮差就是不让她走。 “带好孩子。”赵处长铁青着脸,吩咐高邮差一句后,径直下了楼。 楼下,刘四柱总算赶来了,他也没想到他妈关键时候搞得跟脱缰野马一样。 “高、高县长。”他跑得气喘吁吁,主要是心里十分害怕,说起话来磕磕碰碰的的,“我、我们是来道、道歉的。” “虽然不知者无、无罪,但是我三嫂确、确实过了。” 刘四柱越急越结巴,这也是应该的,他毕竟是个家庭妇男,这辈子都没想过能跟县长说话。 亲娘哟,怎么就这样了,天老爷这不是难为他吗。 刘四柱说着说着都想哭了。 刘老太大为嫌弃,觉得这个儿子果然不中用,这磕磕碰碰的实在上不了台面,不愧是能当人家上门女婿的人。 她手忙脚乱爬起来,接过刘四柱手里的篮子:“高县长,你看,你快看看,这都是我种的菜,可新鲜了,才给你摘的,还水灵灵的呢,底下还有大鸡蛋,这都是我自己养的鸡,鸡子吃虫子生的蛋,特别好,福宝就是吃我这个蛋才长这么好的。” -- 第449页 说着说着,刘老太悲从中来,号哭起来:“我们对福宝,那可是真心的啊,是掏心掏肺的!” “高县长,你到我们松梗大队问问,你就随便拉个人问问,问他们刘老太是不是偏心福宝,那肯定是啊。我疼福宝,我只疼福宝一个,我亲孙子亲孙女,我都不疼的啊!” 这是真的,高县长听得却直皱眉。 刘四柱暗道不好,连他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呢,怎么妈突然就跟失心疯了一样,在楼底下把人家高县长家里的丑事都说出来了啊,还这么大声,一副生怕别人听不到的样子。 他一个眼神扫上去,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楼上的窗子都打开了,家家户户都摆出了吃瓜的姿态。 ……凉了啊! 刘四柱眼前一黑,恨不得表演一个当场去世。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赵处长终于赶到了,她疾言厉色道,“你们讲的我一句都听不懂!” 刘四柱心如死灰,什么都不想说了。 刘老太倒是脸皮有城墙厚,拿着篮子颠颠过去:“县长夫人……噢噢,不是,赵处长,这是我给你们带过来的菜和蛋。” 赵处长抬头也往楼上家家户户扫了一眼,然后肉眼可见神色更难看了几分。 “有什么话不要在这里说,走,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家属院一个安静的小亭子里,四个人坐下了。 高县长的脸皮子八风不动,赵处长一脸的不高兴,刘四柱坐立难安,只有刘老太舔着老脸陪着笑。 “你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赵处长并不想听她的长篇大论。 刘老太立刻又把她的无辜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就开始老泪纵横。 “行,你不知情,我晓得了。” 赵处长准备起身,刘老太又拦下她,“还有呢,还有呢。” 接着刘老太把她对福宝怎么掏心掏肺事无巨细说了一遍。 “行,我记着你的好。” 赵处长抬脚要走,哪知道刘老太跟神经病发作一样,依然不让她走。 赵处长抬眼看向她。 刘老太一脸的羞臊:“赵处长,哪里用你记着我的好,你说这样的话,就是折煞我了。” 赵处长继续看着她。 果然,刘老太开始说“但是”了,“但是高县长、赵处长,我这里有个问题……你们能不能不记我们老刘家的仇啊。姚静现在都到局子里去了,我们一家子其他人是无辜的啊,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真的都是好人啊!” 赵处长掀起嘴皮子:“老太太,哪个说我们要记你们家的仇?” 荒谬不荒谬啊,倘若老高家真是这种人,这么多年怎么会任由姚静顺风顺水。 桥归桥路归路,他们从来不是公报私仇的人,何况根本谈不上私仇。 从头到尾都是高玲的选择,真有罪孽,也是她跟老高这两口子的罪孽。 刘老太不知道啊。 她反手一指:“是我这个小儿子说的。” 刘四柱:“……” 啊啊啊啊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刘老太还要补充:“但是他现在不算我小儿子了,他是人家的上门女婿,不算我们老刘家的人。高县长,赵处长,他说的话不关我们的事啊!” 刘四柱:“……” 活到今天他也没弄明白,他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妈,别人家的妈怎么不这样啊? “你们放心回去吧,东西也带回去。以后就不必来了,等我们调整好了,说不定会带福宝回去感谢你们的照顾。”赵处长的声音平平静静。 “那、那敢情好。”刘老太麻麻地吐出这句话。 半晌过去了,高县长和赵处长都离开了。 刘老太还没走、也没动。 “天都黑了,妈,你今天晚上是去哪儿住啊。我先说了,你不能去老叶家,我都没告诉他们我们家的事情。”刘四柱问。 风里传来哭泣的声音。 刘四柱愣了一下:“妈,你怎么了?” 刘老太再也绷不住了,像个孩子那样哇哇大哭。 “我想福宝!”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0章 刘老太在刘小麦家囫囵过了一夜,一夜都不得安稳,睡了哭哭了睡,嘴里黏黏糊糊说着想福宝。 刘小麦揉了揉耳朵,在暗夜里吧嗒吧嗒眨着眼看着天花板。 刘老太是真舍不得福宝啊。 但是里头有几分是出于真心祖孙情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妈,你就别闹了。”刘二柱躺在地上打地铺,“也不是见不了面了。我看高县长和赵处长都大气的不得了,以前还给我家小麦亲自发奖状,等他们气消了,肯定不会拦着福宝过来看你的。” 他越搭理,刘老太反而越来劲,大半夜的发出鸡叫。 隔壁老太太都被惊到了,过来敲刘小麦家的门:“红子,红子你家什么时候养鸡了?怎么这个点打鸣?” 张秀红捂住刘老太的嘴:“妈,差不多行了啊,你还没完没了了。” 刘老太打嗝:“我、我、我……” 张秀红叹气:“我跟二柱在省城跑了一天,腿都跑细了,全靠一口仙气吊着,好不容易看好了房子回来了,也没个好觉睡。妈,你真的是老折磨人了。” 刘老太垂死病中惊坐起:“什么什么,你们在省城买房子了?” -- 第450页 张秀红:“……” 刘二柱摸了摸额头,“妈,我们之前没告诉你吗?” 他今天跟张秀红去了省城,转了一圈,把一中旁边的地方都转完了。 一中的前身是个教会中学,建国后被改造了又改造,现在已经是个正正经经、根正苗红的好高中了。但是比起由建国之后被扶植建立的二中,就显得像个庶长子了。 二中靠着省政府,周围还有省里的大学,特别带劲。 一中靠着郊区,旁边建筑也比较古旧,还有很多老房子。刘二柱和张秀红挨家挨户地打听,问有没有卖房子的。 “我们现在有两个选的,一个是筒子楼,一个是小平房。”张秀红说道,“筒子楼太旧了,我就没见过那么旧的筒子楼,地方也小。那户人家的孩子出息了,要搬到市中心去住宿舍楼,原本还不愿意出筒子楼呢,多亏了我这张嘴说动他们。” “那个小平房一共有三间,没有院子,光秃秃的,也是老房子了,门和窗到时候都要换。”刘二柱接着说,“这家老两口早年被弄到乡下去了,屋子几年没打理,现在回来了也不想住在这里了,说他们要去找他们儿子去。” 刘小麦适当自抬身价:“可见有了出息的子女,而子女们又愿意孝顺父母之后,确实可以解决父母很多烦恼。” 养了四个儿子,一个都不孝顺的刘老太:“……” 啊啊啊啊扎心了! 可怜唯一愿意孝顺她的假孙女现在也不跟她了,福宝啊,她的福宝哟,说好要给她养老的福宝哟。 刘老太又哽咽起来了。 “奶,你别难受了。”刘小麦安慰她,“虽然我的叔们不孝顺你,但是他们也没多大出息呀。” ……会心一击! 刘老太又躺下了。 刘小虎揉揉眼睛,声音里带着睡意:“我奶怎么比我还一惊一乍的……” “爸妈,这两处屋子都什么价啊?”刘小麦问。 “筒子楼要贵一点,人家就不愁卖,有个词怎么说的,奇货……奇货……” “奇货可居。” “对。”张秀红拍了一巴掌,“倒是那小平房,那对老夫妻急着出手,竟是一刻都不想多留了,说是三千五就行。” “三千五??” 刘小麦和刘老太齐齐惊呼。 “这么便宜?” “怎么贵啊?” “…………” 她们一老一小对视了一眼,夜色里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都觉得对方心里没数。 “奶,这个钱真的不多,那可是省城啊。”刘小麦语重心长。 刘老太翻了个大白眼,虽然这会儿也没人看到。 “三千五,那是三千五啊,你们当是三块五?刘二柱,张秀红,你们说得轻松,手里有这个钱吗?” 当然有了。 攒了一千五,借了一千五,外加张老太资助的一千块,买了房子他们还能留五百块在手里造作呢。 但是没必要跟刘老太细说,张秀红张口就来:“妈,这是我们的事,你就别管了。” 刘老太才想起来了一件事:“你们把家里老屋给老大他们,也是为了筹这个钱?” 可惜那天被民兵一冲,这个钱没拿到手。 刘二柱搓着手:“要是大哥大嫂不想要也行,我们总不能在松梗没有家。” 刘老太冷笑:“你话都说出去了,现在再想收回就太迟了。” “先别讲这个了。”张秀红翻了个身,“小麦,你读书多,你说我们两个屋要哪个?两个屋子离一中都近。” 刘小麦撩开眼皮子:“爸妈,你们心里不都有主意了吗?” ——这倒是。 张秀红美滋滋:“你说省城管的严不严,我能不能在平房附近种菜啊?” “肯定能,我看有人种的。”刘二柱特别观察了,“我看我们还能再用篱笆拉个小院子。” “二柱——” “红子——” “我们的好日子来了啊!” 刘二柱和张秀红热泪盈眶,刘老太哇啦一声又哭了。 “福宝哦,奶的心肝肉福宝哦……” 刘小豆刚掏出来耳朵里的棉花,闻声倒吸一口凉气,又把棉花团子塞了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刘小麦一家把刘老太送上了回公社的拖拉机。 “妈,这是给你打的热茶,你渴了就喝一口。” “奶,这是从食堂买的大饼,你带着路上吃。” 刘老太扎着三角巾,捏着小篮子,屁股在拖拉机坐的地方磨来磨去,伸下脑袋关心他们。 “你们去省城了,县里家具厂的宿舍怎么办?” “人都不在这了,宿舍自然要被厂里收了给别的工人住啊。”刘二柱理所当然道。 刘老太一愣:“你们到省城里,还有工做吗?” 说到这个张秀红就忧伤:“二柱继续看仓库,我怕是危险。” “唉,怎么还能这样呢?”刘老太心乱了,恨不得下来跟家具厂的人讨教一番,“你干的好好的,怎么说没工作就没工作了,你不是正式工吗,这是铁饭碗!” “奶,你赶紧的坐好坐好,车子要开了,你别摔着。”刘小麦跟她挥手。 轰隆轰隆轰隆—— 伴随着掀起来的尘土和烟灰,拖拉机载着刘老太远去。刘老太的声音被运着走远,但是她还在不屈服地把一张老瘪嘴动了又动。 -- 第451页 “唉哟,我怎么瞧着去省城念书,念亏了呢?”刘老太心肝真疼了,“亏大了,真的是吃了大亏!” 吃亏的又何止这一件事情啊,刘老太想起福宝就要老泪纵横。 当年她做梦,老神仙说福宝是仙童转世,治好了她的膀子痒之后,还说要给他们老刘家一个什么额外的大福气。 天可怜见,那什么大福气她反正是没享受到,这么多年了也不晓得是什么。总不会是那根大人参吧,刘老太打了个激灵。 现在仙童也不在他们家里啦,刘老太伤心欲绝,刘老太甚至觉得她的膀子又痒起来了。 福宝啊—— 刘小麦一家眼前的事情太多,来不及关心福宝。 送走刘老???,张秀红就去找王林林的妈妈林委员了。 她这个职位带不走,也没有亲人能替,林委员倒是用的上,可以拿来做人情。 “要是换在前两年,我这个职位就值钱了。卖一个能有两千块。”张秀红回来都在长吁短叹,“可惜现在不行了,不值钱了。” 原来卖给不想下乡的年轻人,供远远小于求,工作价格被炒的越来越高。现在都不要下乡了,工作价格自然就大跌了。 “也不算不值钱,红子,我们现在就欠厂里六百块钱了。”刘二柱老实道。 刘小麦没说话。 她对那段历史记得不太清楚,但是对□□十年代的下海潮隐隐约约有印象。 在不久的将来,这些国营工厂都要改革,旋即导致的就是大量下岗潮,下岗的工人们很多选择了下海。 张秀红和刘二柱同志作为没什么后台、没什么资历的人,大概率在那样的下岗潮中做不到独善其身。如今张秀红同志只是先走一步,刘二柱同志……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刘小麦作为一个炮灰,有炮灰的自觉,她从来不指望自己家能怎么把握时代脉搏,成为新时期的弄潮儿,一不小心再成为华国首富什么的。 对于现在的小刘家,小目标就是衣食无忧、小富即安。 至于更高的目标,那是她刘小麦要求自己的,而不是要求家人,为难张秀红和刘二柱这两位好同志的。 “人要往前看,妈妈,你放心吧,省城有更广阔的天地,你肯定是大有可为的。”刘小麦踮起脚尖拍张秀红同志的肩膀。 八月十五中秋节,他们去老张家吃了一顿团圆饭。第二天,小刘家赶往了去省城的客车。:,,, 第221章 客车上,刘小麦一家正把一包一包、一袋一袋的东西往里头搬着,车窗外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二柱!红子!” 转头一看,苍了天了,可不就是刘老太吗。 “妈,你怎么来了?” 刘二柱把车窗扒拉开缝隙。 “我不来,你们走都不打算告诉我?”刘老太拉着脸。 “确实,二哥二嫂,这是你们做的不对。”说话的是刘四柱,他骑自行车载着刘老太过来的,“要不是我家小娟儿在运输公司上班,提前打听到了,你们真就不声不响走了啊。” “四柱,我跟你二哥也是为了你们好啊。”张秀红拉着长长的语调,“我们跟你们说了,岂不是要你们给我们搞送行酒喝?” 刘四柱:“……”这倒不必。 “行了行了,都要走了,我们也不耽误你们事了。”刘老太把一个包裹递进来,“小麦啊,这是是奶给你的。” 刘小麦接过来,哇了一声,笑眯眯道:“谢谢奶奶。” “谢我干什么哟,你好好念书就行了,给我们老刘家、给我们松梗大队长脸。”刘老太突然阔气。 她又告诉张秀红和刘二柱,“你们在松梗的那个屋子,我让你大嫂帮你们看着了,帮你们扫扫尘除除霉,等你们回来还算你们的,你们就别记挂着了。” 刘二柱和张秀红对视一眼,都受宠若惊。 水往高处流,见到的风景果然都不一样了。 张秀红道:“妈,我们大概不会住那个屋了,我大嫂他们想住就住,我们没意见的。” 转移使用权而不转移所有权,张秀红这话说的有点意思。 “晓得了,我回去就这么告诉她。”刘老太沉默了一下,挨个看看他们,“那我就回去了,我猪草还没割好呢,不在这里送你们了。” “好,奶奶再见。”刘小麦说,“等我们安定下来了,我们给家里打电话,你也别记挂着我们。” “你奶也不要你们记挂。”刘四柱笑了,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 刘二柱马上顺着他的心意问下去:“怎么了,妈遇到什么好事了?” 刘四柱摇了摇头,东张西望,又压低了声音,搞得鬼鬼祟祟。 “我三哥三婶回来了!” “…………” 刘小麦率先鼓掌:“恭喜恭喜。” 张秀红摸着头:“什么事情也没有吗,之前搞出那种架势,我还以为这回真要出什么事了。” 刘二柱一脸感动:“我就知道,高县长和赵处长是实打实的好人呐,他们从来不计较,是大气的官,是好官。” “那也是看在福宝的面子上,我们家没白养福宝那么多年。”刘四柱感叹,“福宝在高县长家里不吃不喝就要三婶、还要我们妈,高县长能怎么办?” 是啊,还能怎么办,还不是要笑着把姚静原谅。 -- 第452页 高玲就留下这么点骨血,总不能真让福宝记恨上他们吧。 刘老太接过话头:“也是三柱和静子没犯什么错,那些单子不是他们弄到手的,他们也不清楚,是省城那个女人用关系弄的。” 刘小麦眉心一跳。 怎么回事,这个意思是说刘三柱和姚静全身而退了,但是原锦鲤文里男主顾与正的妈妈被拖下水了?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吃瓜吃瓜,她的快乐又回来了。 刘老太越说越理直气壮:“再说了,现在卖点心算什么事哦,说静子是投.机倒.把,怎么不说他们人人都买过静子点心吃呢,我敢保证高县长家也吃过。静子真倒霉了,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确实,这不是大事。”老实巴交的刘二柱忍不住说公道话,“不说别的,就电影院门口还有好多卖瓜子板栗的,也没人抓他们了。” 危险发言,这简直是危险发言。 张秀红听不得这些话,连忙打断刘二柱:“坐到你位置上去,二柱,你还要看包呢!” 那是,他们小刘家的钱都在包里头。 刘二柱虎躯一震,坐回去了,抱着包全神贯注一动不动。 刘小豆和刘小虎一左一右给他护法。 “那什么,妈,四柱,我们车子要出发了,就不留你们再说了。”张秀红热情送客。 “我本来就要走了,我家里鸡还没喂呢。”刘老太又给她自己找到了事情做。 “现在晓得家里人都整整齐齐的就好了。”张秀红人逢喜事精神爽,语言得体极了,“这样我们走到哪里都放心,我们每个人都要好好的。” ……这他娘的。 刘四柱欲言又止了。 刘小麦眼睛尖,连忙问:“四叔,你要说什么啊?” “你们误会了。”刘四柱沉重叹气,“其实我们老刘家没有那么整整齐齐,也没有每个人都好好的。” “?”刘小麦坐直了身子,端正了态度,“四叔展开讲讲。” 刘四柱巴不得充当说书人,脚尖碾地,手势一摆,张口就来:“小麦,你大伯出大问题啦。二哥二嫂,我们大哥,他出事啦——” 刘老太“啪”一下对着刘四柱后背给了他一巴掌。 刘四柱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被扇懵了。 “妈……?”他回过头,迷茫地看着刘老太皱巴巴的老脸。 刘老太不耐烦了:“都说了要回去要回去,你话怎么这么多呢?果然是嫁出去的儿子不中用了,我说了这么多遍你都听不进去!” 刘小麦一家五口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造作。 刘四柱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后把自行车一踩:“二哥二嫂,侄子侄女们,我这就走了啊。” “四叔再见,奶奶再见!” 刘小麦带着她的大妹小弟积极挥手送别。 这第三回要走,刘老太终于成功走了。 刘小麦他们一收回目光,就看到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位同志正在暗送秋波。 “刘大柱的事……” 犹豫的声音在座位上方飘荡了两下,这两口齐齐拍大腿,果断道:“不管啦!” 去省城去省城去省城,管什么松梗大队老刘家的是是非非啊。 倒是刘小麦的目光飘忽了一下。 这是刘大柱受到惩罚了吗?即使他是原锦鲤文中跟锦鲤一家同一阵营的人士也没能豁免? 怎么说呢,刘小麦的内心情绪有一点微妙。 她琢磨了半天,左右手各竖起来一个大拇指。 刘大柱值得! “小麦,你把包裹解开来看看,看你奶今天给你送了什么来。”坐在她对面的张秀红道。 “这次好像没给鸡蛋。”刘小麦说着打开包裹,里头居然有一身衣裳还有一双鞋子,针脚细密平整,做得很用心的样子。 刘小麦比划了下大小,有被惊讶道:“这鞋子显然只有我爸能穿,衣裳也是。” 张秀红一脸的复杂,慢慢吞吞地“哟”了一声。 刘二柱则是整个人都不会说话了,摸了摸鞋子又摸了摸衣裳,客车当当当行驶起来了,他好半天才找回语言。 “这、这是妈拿错了吧。”越想越是这样,刘二柱一下子收回手,“这大概是妈做给四柱的,不可能给我的,妈怎么会给我做衣裳做鞋子呢,妈又不是想不开。” “做给我四叔,就是我奶想得开了?”刘小麦发出灵魂质疑。 刘二柱闭嘴了,刘二柱想了一会儿又开始了。 “这应当是给你三叔的,你三叔从小喜欢穿新的。” 刘小虎都听不下去了,拍拍他自己的小胸脯:“爸,你不如说是奶做给我的,我长大了肯定能穿。” 刘小豆抿着嘴笑了。 刘二柱充耳不闻,还在那里一个劲的分析:“也有可能是做给你们大伯的,你们大伯的脚跟我差不多大小。” 张秀红“噗嗤”笑了一声,然后对着窗子翻白眼。 “我奶真有意思,都是做给我爸穿的,还把包裹给我,做是给我的。”刘小麦啧啧称奇,“原来是专门给我拿着而已,倒是让我空欢喜一场。” 她把刘二柱的新衣摸了又摸,突然一怔:“口袋里有东西。” “诶??” 她居然从新衣裳的兜里掏出来一把票子,张秀红立刻???动起来了。 -- 第453页 “小麦,你坐好了,我来数我来数!” 娘俩齐心,其利断金。 “三十块,小麦不得了啊,你奶居然给我们三十块钱!” 还都是碎票子,显然都是一笔一笔攒的,一天一天,积水成渊,不像张老太,拿出手的都是整票子。 刘小麦捏了捏她自己的耳朵:“妈,我奶这样我真有点不适应。” “谁说不是呢。”张秀红小心地把票子又放回去,“小麦,你奶现在不简单啊,没有人能弄懂她在琢磨什么东西。” 她们都看向了刘二柱。 刘二柱还沉浸在亲娘给他做新衣裳做新鞋的氛围里,人都痴傻了。 “我妈怎么会这样,这不应该,我恨她她恨我……” 这还念叨起来了。 “爸在干什么?”刘小虎悄悄问刘小豆。 刘小豆附耳过去,仔细听闻后,很有把握地告诉刘小虎:“念经。” 原来如此啊,爸是一个有追求有想法的人啊。 省城小平房那里,主人家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刘二柱一到,他们就跟刘二柱钱屋两清了,然后比刘二柱还着急地要去房管所改登记。 登记完,这老两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们真是一刻也不想呆了。”刘二柱看着他们的背影,唏嘘无比。 “嫌弃这屋呢,那么多人都嫌弃这屋子风水不好,要不然也不会让我们小刘家占到这个便宜。” 但是他们不怕,他们有文曲星刘小麦护体。 那对老两口走得干干脆脆,什么东西都没带。 “孩子们呢?”张秀红开始找人。 孩子们就没离开那三间平房。 刘小麦振臂高呼:“我们拎包入住!;”:,,, 第222章 “妈,你怎么就不让我把大哥的事情告诉二哥二嫂他们呢?” 送刘老太回去的路上,刘四柱忍不住问。 “告诉他们干什么,他们是郎中会医病,还是神仙会算命?”刘老太操碎了一颗老母心,“他们去省城还有的忙呢,你说老家那些破事烦他们干什么,不是添乱吗?” 理自然是这个理,但是刘四柱都听愣了。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他妈居然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骑着自行车把刘老太送到公社,刘四柱就停下了车,挠了挠头。 “妈,我要回去烧中饭了,你自己回队里啊。” 刘老太歪了歪嘴,下了自行车斜着眼睛看他:“你结婚马上也有两年了,你媳妇还没怀身子吗?” “妈,好好的你说这些干什么哟。”刘四柱害臊了、脸红了、扭捏起来了,“小娟儿说了,暂时不想要孩子,她要好好工作呢,我们家就靠她养着,她要先在单位站稳了、升上去,然后再考虑要孩子。” 刘四柱巴拉巴拉说了一通,说得自己心里美的冒泡,一抬眼却发现他老娘不阴不阳盯着他。 “……妈,怎么了?” 刘老太摇了摇头,把三角巾紧了紧:“我走了。” “好的好的,妈,你路上慢点。”刘四柱这会儿孝顺起来了,口头上表达关心。 “少叭叭叭。”刘老太抬了下手,“我们以后各过各的。” 刘四柱:“……” 天老爷哟,妈这是什么意思啊?他这么感觉妈的话里有话呢。 刘老太却没直接回家,她在公社转了一圈,到底去供销社买了最后剩下来的一根大骨头回去了。 一到队里,田里河里坡上的人都停下来手中的活,闭上刚刚还说的唾沫乱飞的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刘老太看。 刘老太稳如老狗,丝毫不乱,提着大骨头往家走。 有人忍不住叫道:“刘老太,你这大骨头买回去是煨汤给你家大柱喝吗。这啊、这是以形补形。” 刘老太不回答,在人群中精准狙到吴国安,顿时把两条稀疏的眉毛一耷拉,掐着破锣嗓子发出可怜的嗓音。 “大队长……” “行了行了。”吴国安抬了下手,很懂她的意思,“今天你有事,可以不上工。” 刘老太感激又愁苦地叹了一口长气,一脸忧桑地抬起步子继续走。 四婆最近恢复了一点精神,故意高声地嚷嚷:“刘老太,你家刘大柱还行不行了,我怎么听说是你家老三两口子记恨他这个当大哥的把他们小的举报了,才推刘大柱掉茅厕里了?” 刘老太一下子涨红了脸,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你们家老三两口子被逮走我们瞧见了,刘大柱满身污秽被抬出来的时候,我们可也都瞧见了。” 刘老太气咻咻地反唇相讥:“四婆你别得意,我怎么听说你那个娘家厉害的知青儿媳妇不但不回来了,还写信过来要跟你儿子离婚?” 离婚! 天老爷哟,这个年头离婚不亚于天塌下来地陷下去的大事。 四婆眼前一黑,感觉脑子嗡嗡嗡,刘老太这个老东西怎么知道了啊。 乡亲们耐不住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都把嘴闭上!”吴国安不耐烦地大喝了一声,“就你们有嘴,就你们会说,嘴这么难受怎么不在地上蹭蹭呢?现在是仗着饿不死,一个个的挣不到工分也无所谓了?” 诶……这。 -- 第454页 大队长发火,乡亲们还是还给他几分面子的。闹哄哄的议论一顿,刘老太拎着大骨头赶紧跑路。 她才没跑多远,背后的人冷不丁又哄笑起来,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刘老太暗暗呸了一声。 有意思吗有意思吗,她家老大和老三是出了事,可她家老二还去省城当工人了呢,她都没来得及吹呢。 造孽啊,她怎么就摊上那么多造孽的事情呢。 老刘家一片安静,只余下隔壁刘大柱屋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啜泣。 刘老太头疼的要命,先把大骨头搁到厨房里,然后走到院子里。她的手搓了搓,敲响了三房的门。 “三柱啊,静子啊,你们还睡着呐?” 里头没人应她,她就坚持不懈地敲。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门“吱呀”一声开了,刘三柱那张颓废的脸从里头探出来。 “妈,你有什么事情啊?” 他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也难怪,刘三柱被打击狠了,他现在人虽然完完整整回了老刘家,但是工作没了。不像以前那次,只是正式工的身份没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鞋厂工人了,自然而然的,鞋厂宿舍也没了。 刘三柱和姚静这两口子天天在老刘家瘫着,换句话说是躺吃躺喝。 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刘老太也不敢用恶毒的语言刺激他们。 相反的,她还好声好气问候他们。 “我这不是担心我孙子吗,你们大人在屋里候着没事,小军一个孩子,又喜欢玩,被捂在屋子里不难受吗?” 她说了半天,屋里也没有其他声音传来,更没有人娇娇地喊她“奶”,然后亲亲热热扑过来抱她大腿。 有那么一瞬间,刘老太感觉她心都空了。 她的手臂僵硬地动了动,勉强地撇开脸去。 “妈,你就别管了。小军跟着我和静子,不会怎么着的。”刘三柱垂着脑袋,从头到尾没感受到刘老太的心绪,“你放心吧,等我和静子想好了,我们就找事情做,肯定不会白吃白喝家里的,更不会要你养着。” 刘老太“唉哟”了一声:“瞧你说的,妈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她多多少少都带点这个意思。 “行吧,妈你要是没事,我就关门了啊。”刘三柱按了按眉心,下了逐客令。 刘老太却一把拽住门边,期期艾艾了半天:“你大哥、你大哥……” “妈,你就别跟我提刘大柱了。”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何况刘三柱本来就是一个特有态度特有脾气的人,“他做了那样的事情,我和静子不跟他计较已经是仁至义尽,再指望我喊他大哥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下辈子都不可能!” “我知道,我知道。三柱,你和静子的心情妈理解,特别理解。”刘老太眼眶里泛出老泪来,“妈就寻思着,你大哥都遭了那种大罪啦,得了报应。唉,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养了你们兄弟几个,居然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尽还债了。” 想起来刘大柱那种“遭的大罪”,刘三柱的脸皮子直抽抽。 刘大柱,真不愧是刘大柱。 半夜起来解手,他也能平地摔,还好死不死把自己的腿给摔折了,这还没完,在那一瞬间他硬是宛如离弦的箭一般,倒栽葱直突突插.入了马桶里。 整个过程是令人智熄的、恨不得自戳双目的。 幸亏刘大柱命不该绝,遇上了尿频尿急的刘老太,刘老太哭天抢地地把他从马桶里解救出来了。 大半夜的松梗大队点亮家家户户的灯火,近距离围观刘大柱躺在门板上被送去看郎中。 看了的结果就是刘大柱腿骨折了,人还中风了,现在麻木不仁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什么都要人伺候,嘴都歪了,黏黏糊糊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还淌口水。 原本刘三柱和姚静是真的想跟刘大柱不死不休的,但是刘大柱转眼之间都成这德行了,就像老天爷专门帮他们报仇雪恨了一样。 ……福宝啊。 他们两口子天天躺在屋里思念福宝,而外头却不知为什么传起来谣言,说刘大柱被他们夫妻两个推到茅厕里才变成这样的。 这真是奇耻大辱! 这种龌龊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做得出来。也就刘大柱配的上。 现在看刘老太这意思,也是怀疑他们做了手脚,害的刘大柱,这就让刘三柱很不高兴了。 “妈,我今天就跟你实话实话,我们回来小军是告诉我们刘大柱举报的事情了,但是我跟静子还没来得及找刘大柱讨??法呢,他自己就被反噬了。这是他自己的罪业,跟我们无关。” 刘三柱深吸一口气,提起来一点气力,“你信就信,不信就不信,总之我跟静子不想再跟那个腌臜货有瓜葛。” “唉,妈晓得了,你跟静子好好休息……好好休息。”刘老太叹息道,慢慢地退出院子。 她拎起来大骨头,出了门去了刘大柱的家里。 潘桃的亲妈都来了,正在哭哭啼啼,抱着潘桃抹眼泪:“你才三十几岁,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啦,你命苦哟,你真是随了我这个当娘的,命苦哇!” 潘桃的嫂子正在指点江山骂骂咧咧:“大的不中用了,挣不了工分还要人伺候,两个小的又是拖油瓶,丫头片子还要念书,这家是肯定不能留了!” -- 第455页 刘小萍瑟缩了一下。 “潘桃,你听嫂子的话,改嫁吧。你还年青,肯定能再找一个能干活的男人,再生两个孩子也不是不行。”潘桃嫂子唾沫飞溅,仿佛已经看到彩礼了。 刘老太心惊肉跳,贴在门口很是用心听了一会儿。 潘桃要是真跑了,这一大两小的压力岂不是来到她这里了?天老爷哟,这可使不得。 好在很快潘桃发话了:“我不走的,我家就在这里,我走哪里去。” 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养这么大,又把不中用的丈夫熬了个半死,她想不开才跑路,那多亏啊。 潘桃的老娘和嫂子都恨铁不成钢地嚷嚷起来,刘老太赶紧推门而入:“哎呦,亲家母,亲家嫂子,你们都在哪!” “我早上去公社买了一根大骨头回来,你们看看,上头有不少肉呢,马上用锅炖了,你们一块在这里吃罢。”刘老太把手里的大骨头搁在桌上,任由他们打量,眼睛盯着潘桃,里头是满满的温情和感动,“可怜我家大儿媳妇,真的都瘦了啊,熬瘦了,我这心里……难受哇!” 潘桃的老娘胆子不大,她犹豫了一会儿,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潘桃嫂子一肘子戳了下,她老人家顿时就闭嘴了。 潘桃的嫂子端着一张脸:“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里坐会儿。我们家潘桃不容易啊,太苦太累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记着她的好。我别的不担心,就担心她遇到什么白眼狼!” 刘老太瞧了她一眼:“亲家嫂子,你过来跟我搭把手,把骨头下锅了?” 潘桃嫂子:“……好。” 潘桃的老娘坐到潘桃身边,娘儿两个说起来悄悄话。 床上的刘大柱直挺挺地躺着,眼珠子盯着慢慢走过来的刘小萍。 刘小萍仔细地把他的被角合拢。 “爸,你现在不能着凉。”她缓慢地、轻声地说道。 “啊……啊……” 刘大柱歪着的嘴里发出破碎的字眼。 “爸,你要说什么呢。”刘小萍的眉头蹙起,想了一下,“你是腿又疼了吗。爸,你要忍一忍哦,伤筋动骨一百天,会好的。” 刘大柱一动不动,也确实动不了,口水从他张着的嘴巴边流出来。 刘小萍不嫌他,用手帕给他擦得干干净净。 “爸,我会孝顺你的。你看,现在的我是不是比哥哥有用多了。”刘小萍的声音特别小特别小,小到不在乎刘大柱能不能听得见,“你都这样了,他还在外面玩,真有福气。” “你之前还不想让我念书,要省钱给他娶媳妇。”刘小萍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眼睛一弯,“爸现在终于说不出那样的话了,真好。”:,,, 第223章 省城那边,刘小麦一家已经把新家拾掇好了。 厂里有人好办事,家里的门窗和家具都直接从仓库里拉过来换上了。 “都是陈货,但是质量好啊,而且给我们的是内部价。” 张秀红感觉她占到便宜了,但是她现在很是注意形象,不把这些词轻易说出口,只是不停地挤眉弄眼,还爱不释手地在窗框上摸了又摸。 刘二柱带着两个小的刚回来,就看到了这副景象。 他一愣,不由发出关心的话语:“红子,你眼皮子又抽筋了?” “……”张秀红瞪了他一眼,“你们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她的目光落到了后头两个小的身上。 只见刘小豆昂首挺胸,小嘴唇那么悠哉悠哉地翘着。刘小虎落后她一步,缩头缩脑的,左脸一个“颓”,右脸一个“废”。 张秀红“啧”了一声。 “报名成功了,孩子们都考的很不错。”刘二柱与有荣焉道,“小豆五年级,小虎四年级。” 他们爷们三个今天去了一中附小,简称一小报名。一小的老师给了刘小豆和刘小虎两份四年级的期末卷子考试,看他们水平,刘小豆早就开始自学五年级的知识了,轻轻松松整了两个满分,还把拓展部分的附加题做出来了,很是让一小的老师惊艳了一把。 五年级的老师们甚至都在抢刘小豆到自己班上了,一同来的刘小虎就比较悲催了。 刘小虎没有跳过级,下学期按道理是上四年级的,但是他那个人蛮劲上来了,到了省城非想着跟他小姐一起上五年级,想来个平起平坐,毕竟他在家具厂小学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他考了两个七十分。 “七十分其实够跳级了,但是我想起来小麦说的了,学的好最重要,要不然小学念是念完了,初中考不上去也没有用。于是我立刻把小虎的心思压下去了,让他老老实实念四年级。”刘二柱硬气地说。 刘小虎忧桑起扁嘴:“我太难啦!” “怎么啦,是谁在欺负我们家小虎?”伴随着笑吟吟的声音,刘小麦回来了。 “大姐!”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凶萌地扑过去,刘小麦一个踉跄险些被扑倒在地。 “可以了,可以了我的大妹小弟,你们 们知道你们现在多高了吗?”刘小麦好不容易稳住了脚步。 刘小虎听闻了还真用手比试了一番,然后发现了一个惊天的事实:“天呐,大姐,你怎么变矮了?” “……你够了,站到旁边去。”刘小麦捂住心口。 刘小豆蹭到她旁边,一本正经冲刘小虎解释:“大姐只是、长得慢,比我们慢。” -- 第456页 刘小麦:“……来,都别纠结快啊慢的了,你们看看,我给你们带回来了什么大宝贝。” 她拍了拍自己沉甸甸的背包,放到桌上,解开扣子,笑的跟花一样灿烂。 大姐声音过于诱惑,刘小豆和刘小虎都来劲了。 “我来我来,我要第一个摸!”刘小虎生龙活虎,已经完全忘记没有跳级的悲伤了,“我猜大姐去供销社买好吃的了。” “我猜大姐去的、商场。”刘小豆不甘落后,跑到桌子边。 然后他们两个小手往背包里一探,小表情都凝滞了。刘小豆和刘小虎不敢置信地对视了一眼,在背包里的小手划了又划,最终不得不确认他们猜错了。 没有糖果,没有点心,甚至没有好吃的—— 小姐弟一人从刘小麦的背包里掏出来一本书大头书。 可不都是小学辅导书吗! 刘小虎泪目:“大姐,不带你这样的……” 刘小豆多乖巧啊,瞬间变脸,跑去拥抱刘小麦:“谢谢大姐,我喜欢书,我喜欢大姐,我好好学。” 刘小虎:“……”这个叛徒! 回头一看,他爹他娘早就笑歪了,就等着看他出洋相呢,哼。 刘小麦摸刘小豆的小辫子,老怀欣慰道:“小豆不错,大姐果然没有看错你。” 刘二柱说老实话:“小豆以后会有出息的。” “小豆跟小麦像,我们家两个姑娘都尖。”张秀红美滋滋,当年骂她不会生儿子的人怕是想不到她会有今天吧,挺好。 “……”刘小虎把两本书紧紧抱在怀里,“我现在就去学习!” 他迟早有一天要在小刘家真真正正地站起来,呜呜呜呜他也要像大姐。 “磨刀不误砍柴工,来吃饭,吃饱了再学。”张秀红发号施令,“刘二柱同志盛饭,刘小豆擦桌子,刘小虎拿筷子,小麦就负责、负责……” “负责给妈按摩。”刘小麦殷勤地过去,给卡壳的张秀红同志捶背捏肩,屋子里笑成一团。 张秀红握住刘小麦的手:“你要是上学住校了,不在家里妈还真不习惯。” “我也不一定住校呀,我看我们家离一中还蛮近的。” 走路都用不了三分钟,刘小麦专门掐着她的宝石花手表走过了。 “过两天我去学校报名,可以看看情况。” 刘小麦其实有点恋家,如果条件允许,她完全不想离开家里,一个人在学校自力更生。 “麦啊,你这次报名,要我跟你妈陪你去吗?”刘二柱同志端着碗走过来。 第224章 松梗大队最近不太平。 刘老太拎着篮子,篮子里摆着鸡蛋,在外游荡了一圈,最终游荡到了妇联李主任家。 李主任正在跟一个知青谈心:“……学习,学习是好事啊。但是劳动也很重要,你总不能为了学习就不劳动了,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完全可以劳动学习两不误啊……” 刘老太把头一伸:“李主任忙着哪?” 李主任的声音戛然而止,转头看向她:“刘老太,你过来有事?”说着还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茶润嗓子。 刘老太把篮子转了两下:“我琢磨着去省城呢。” “噗——” 李主任喷茶了。 她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刘老太:“你又要干什么?” 准???的说,她是想问刘老太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 刘老太把篮子搁桌子上轻轻拍了两下,把大白鸡蛋展示出来,朝李主任挤眉弄眼。 “……” 李主任看了看旁边站在的知青同志,一瞬间神色颇为不自在。 干什么哟,这不是还有外人在呢,刘老太就跟她搞这一套! “别这样,刘老太你别这样。”李主任严肃地摆手,“我们新社会不兴这一套。你想做什么事,你直接讲,我肯定是按规矩办。” “不是,李主任,你什么意思啊?”刘老太迷惑了,她瘪了瘪老嘴,“我琢磨着把这些鸡蛋送给我省城的大孙女吃呢,怎么就新社会不兴这一套啦?” 天老爷哟,新社会什么时候不让当奶奶的给孙女吃鸡蛋啦? 李主任:“…………” 人生最恨自作多情! 她旁边的知青捂着嘴背过身去……别躲了,李主任知道对方在憋笑呢。 对着刘老太浑浊又不懂的老眼神,李主任拉着脸,严厉地批评她:“小麦在省城念书念得好好的,你就别想着去打扰她。以往你这个当奶的是怎么对待人家的,我们松梗没有人不知道。” 刘老太急了:“我我我……”她都改了! 李李主任不听她说,疾言厉色:“不要现在因为恢复了高考,眼见小麦前程好起来了,你又想着过去倒贴。” 刘老太:“?” 不是,她愿意倒贴,她就喜欢倒贴怎么了! 她一个老骨头哪里能吃得下这么多鸡蛋,她情愿给小麦吃,不行吗? 还真不行,她还迷糊着呢,人已经被李主任三下五除二送出门了。 “哎——李主任,我……” 刘老太还要进去,门口伸出一只手,手上提着一只篮子。 李主任把篮子往刘老太怀里一塞:“拿着带走吧,仔细一点。” 刘老太:“……哦。” 她往篮子里一瞧,还真是惊险啊。李主任这动作大开大合的,鸡蛋硬是一个没坏,太好运了。 -- 第457页 好运…… 刘老太又在想福宝了。 她做梦都是福宝,姚静去县城到时候,刘老太总是让姚静带鸡蛋给福宝吃。鸡蛋是被带走了,但是到没到福宝嘴里刘老太是不知道的。 省城一时半会儿是去不成的,要不就去县城吧。 闲出屁来的刘老太开始酝酿大计划了。 她砸吧着嘴回到家。 姚静和刘三柱自然是不在家的,刘小军一个人坐着小院子里写作业。 想着就要见到福宝了,刘老太心情大好,忍不住夸刘小军。 “唉哟,孙子啊,你可真用功。你跟你那个大哥哥完全不一样,刘小勇没出息,你以后肯定有出息!” 这还拉踩起来了,一墙之隔的刘小勇揉了揉耳朵,歪了歪嘴,嫌弃地看着床上的亲爹。 “我不想给爸擦身子。” 刘小萍小声问他:“你不擦,难道要我擦吗?” 她一个姑娘家的,家里有男的不用要她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刘小勇也知道这样理亏,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突然把手一拍。 “小萍,我有个好主意。” 刘小萍放下笔,皱着眉:“你不会要等妈回来,让妈擦吧?”妈已经够辛苦的了,养着他们兄妹俩这对小拖油瓶,还养着刘大柱这个中风了的废物,他们不能再不知好歹让妈回来当牛做马了。 刘小勇其实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但是被刘小萍说破之后,他就不好承认了。 “没有,小萍,我们就不能不给爸擦身子吗?”刘小勇发出肺腑之言。 爸现在都不能说话了,爸懂个什么呀,脏就脏一点,他反正又不知道。 刘小萍看着他,直突突的目光穿过刘海盯过来,盯得刘小勇浑身仿佛有蚂蚁在爬。 “……好吧好吧,我给他擦,我伺候爸。”刘小勇服气了。 小萍都负责做法了,他理应承担起伺候亲爹洗身子的重任了,谁让他是当儿子的呢。 刘小萍垂下目光继续写作业,刘小勇摔摔打打地去倒水拿毛巾。 没有人注意到,床上刘大柱的手指冷不丁动了一下。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 刘老太掐着嗓子夸刘小军,好话一串一串地说,说得刘小军都不高兴了。 “奶,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学习?” “好好,不打扰,不打扰。我们老刘家的孙子,是要考大学的人哪。”刘老太从善如流。 为了证明她的态度,她还颠颠地远离了刘小军两个步子。 “我不想当老刘家的孙子,我就想当福宝的哥哥。”刘小军低声嘟囔。 他妈说了,他只有好好学习这一条路了,不然福宝是不会认他当哥哥的。 一唠这个,刘老太可不困了。 她精神抖擞,想套刘小军的话:“怎么了,小军啊,福宝不要你当哥哥了?” 刘小军立刻否认:“才没有。” “我不信,你都多长时间没见到她了。”刘老太故意道。 “我前几天偷偷见到她了,福宝还带了奶糖给我吃!”刘小军忍不住说道。 呵。 果然。 三房这四口子私下都见过多少回了,偏偏不带她这个当奶奶的。刘老太每次暗暗示姚静,姚静不是装听不懂,就是说办不到。 刘老太心里恨的慌,面上只刺激刘小军:“小军啊,你老师没教你小孩子不能扯谎吗,你怎么可能见到福宝呢,她都被带走了,她家里人不让她见我们的。” “奶,你真笨。”刘小军太懂了,“我们都是在福宝上学的地方见面的。” 刘老太啧啧称奇:“福宝在县城的小学念书啦?” “对啊对啊,还是县城最好的小学,比小豆和小虎的家具厂小学好多了。”刘小军比划给她看,“我妈说了,那个学校一般小孩都去不了,我反正是去不了。” 出息了啊,不愧是县长的外孙女。 刘老太眼珠子一转,给刘小军冲了一杯红糖水端过来。 “小军,你再跟奶奶说说,你们到了那个学校,怎么找福宝的罢。” ……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很早,寒假的时候,刘小麦就基本上缩在家里不出门了。 她的桌子上、床上、凳子上,到处都是作业本和资料书。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看傻了。 刘小麦仰天长叹:“惊喜吧,向往吧,我亲爱的大妹小弟,你们迟早也会有这一天的,只要你们愿意努力。” “……那就不必了。”刘小虎谨慎发言。 刘小豆从沉思中回神:“大姐,人家也、不这样。” 好像就她大姐的书,特别多! 这个确实。 因为刘小麦的书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还有来自各位老师的倾情赞助。 刘小麦又向来是来者不拒的类型。白送上门的资料不要多吃亏啊,她作为小刘家的一份子,天生不爱吃亏。 于是她不但见识到了书山题海,连带着两个小的也长见识了。 刘小豆鼓足干劲:“我没考第一,因为我学的、太少!” 她又是第二,她总是第二。刘小豆本来还有点难过的,尤其是看到顾与正凑到她面前的那张脸时。 但是现在不了,优秀如大姐还在苦学,她比不上大大姐用功,怎么能期待和大姐并肩呢。 -- 第458页 刘小豆立志化悲痛为力量。 刘小麦看了自家大妹一眼,感觉她的眼底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小火苗在燃烧着。 刚想跟她交流两句呢,他们姐弟三个的房门被推开。 “妈,你又不敲门。”刘小麦鼓着脸,“都说了,你要给我们当儿女的一点**了,我们都越长越大了。” “你们都是我养的,你们要什么**。”张秀红不以为意道。 刘小麦默默按额头。 又来了又来了,后世尚且说不通的问题,在这个年代似乎更加没办法沟通了。 “你们这屋我平时都不爱来,都是书,我看到就头疼。”张秀红嫌弃道,“这不是有事嘛。” “妈,什么事啊?”刘小麦问,“我爸又藏私房钱了?” “……呸!”张秀红鬼祟地回头张望了两下,然后又转过来看刘小麦,“小麦,这种事情不能瞎说的,别又提醒你爸了。” 外头,刘二柱正沉醉在收音机的歌声里,摇头晃脑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在学唱海市民谣呢。”张秀红悄悄道,“他以为他要去海市了,小麦,你到时候带他还是带我啊?” 刘小麦:“……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聪明的人都会画大饼,比如张老太,比如黄老师。 他们小刘家偏偏吃这一套,为了大饼忙得团团转。 张秀红踮着脚走到刘小麦屋里,嫌刘小麦那边书多,她坐到了刘小豆的下铺。 “要过年了,你们想回家吗?”她问。 上铺的刘小虎张口就来:“回什么家啊?妈,我们不就在家里呢。” 张秀红咋了一声。 刘小豆拽她袖子:“妈,我们回、哪个家?” 这话说的阔气,有点房产满天下的味儿了。 刘小麦看她妈:“回松梗过年吗?” “不一定,我就是想到这件事了,过来问问你们。”张秀红犹豫不决,“回去一趟又要车费,一来来一回的,小麦你的奖学金就要全花在这上面了。” 哪有那么夸张,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刘小麦心里乐观,但是看张秀红同志那副低气压的样子,她就问:“妈,你是不想回去吗?” “不回去又吃亏。”张秀红突然气压起来了,冲他们使眼色,“回不回松梗无所谓,主要是回老张家。你们外婆,年年给你们压岁钱,一年比一年给的多,我家三个人头呢,不回去就全没啦!” 一想到这种事情,张秀红简直是心如刀绞。 “那就回去呗。”刘小麦说。 “不行,不行,我还得好好考虑考虑。”张秀红思来想去,就是拿不定主意 第225章 晚上,刘二柱和张秀红躺在一张床上,刘二柱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张秀红气不打一处来:“睡不着也躺着别动,这都几点了,你明个还要上班呢。” 刘二柱长长地“哦”了一声。 憋在哪里,不言不语不动了好一会儿,刘二柱到底又忍不住了,翻了个身面对张秀红,翻过来他才一愣。 “红子,你也没睡?” 张秀红冲他翻了个白眼:“你翻的我心烦意乱。” 怪他,都怪他,刘二柱反思了一下,他确实不行,不,男人就不能不行! 刘二柱悄悄地靠近他的媳妇,声音开始荡漾起来:“红子……” 张秀红“哼”了一声,远离他:“你要有这个劲,不如出门锄地,反正现在月亮亮着呢。” 刘二柱:“……” 他咳了一声,仗着屋里黑,看不到他脸色,他叫屈:“红子,你说什么呢,我没那么想……我肯定听你的呀。” 张秀红在黑漆麻乌的夜色里歪了歪嘴。 刘二柱伸了伸腿,动了动胳膊,舒适地感叹:“结婚这么多年了,自从有了孩子们之后,这还是我们俩个头一回有自己的屋。” 从前在老刘家,五口子挤一个屋。在孩子们更小的时候,他们甚至五口子挤一张床。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现在的刘二柱和张秀红想起来,都不知道他们是这么熬过那段艰苦岁月的。 后来去了家具厂,也是五口子挤一间宿舍。 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这么舒坦,各有各的屋。 张秀红心底柔软起来了:“都是日子是越过越好,我今天才算明白。” “还有的说日子要忆苦思甜,红子,我现在居然就跟喝了糖水一样,心里甜丝丝的。”刘二柱砸吧了一下嘴巴。 “我们两个就是苦日子过惯了,没出息。”张秀红嗔道。 刘二柱傻笑了一会儿,小声问:“我们在这里忆苦思甜,还不晓得孩子们在隔壁屋子里干什么,睡了没有,要是没睡在讲什么话。” “他们啊,两个小的肯定是喊着大姐好、大姐厉害,让小麦吹牛给他们听。”张秀红打了个呵欠,对自家孩子德性了如指掌,说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男人没有用心听。 刘二柱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腻歪地跟黏了糖丝子一样。 “……”张秀红突然就反应过来了,“我说呢,提什么孩子,还愁他们睡没睡,刘二柱你还不死心是不是?” 刘二柱胆大包天地靠上去:“……你是我媳妇,红子,这辈子你都别想叫我对你死心!” 这对热情似火的老夫老妻抱在一起,腻歪了好半天。刘二柱下床打水给媳妇和自己擦身子,他感慨道:“我路过他们屋门口还听见他们说话了,孩子们还真没睡。” -- 第459页 张秀红把布拧干了:“你说小麦怎么把头发说剪就剪了呢?” “她以前最不喜欢别人喊她黄毛小丫头,把头发养的可好了。”张秀红忍不住扒拉手算了,“这得是多少油水多少麦乳精养出来的好黑发啊。” “小麦主意很正。”刘二柱说。 张秀红看向他:“那你说小麦这次是揣着什么主意剪头的?” “……”刘二柱不懂,但是刘二柱非得要说,“小麦还是孩子呢,是孩子就有冲动的时候,想干什么干什么。” 他说完了又忍不住补充,“当然了,我们做大人的也有冲动。” “……行了,闭嘴吧。”张秀红把布丢到盆里,“都一把年纪了,脑子里跟毛头小子一样,一天到晚尽想一些乌七八糟的。” “?我没有,红子,我刚刚那句话真没有旁的意思。”刘二柱这下真冤枉了,“当然了,红子你要是那样想,好像也行。” “我要睡了。”张秀红往床上一趟。 刘二柱把水倒了盆洗了布晾好,才过来躺张秀红身边。他想抱张秀红,张秀红没让他抱。 “热。”张秀红言简意赅。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大事都办了,两口子反而不困了,越躺越精神。 不对劲,不对劲起来了。 张秀红开始翻来覆去。 刘二柱轻轻地抓住她的手:“红子,我琢磨过了。” 张秀红无语了:“你又琢磨出什么了啊?” 刘二柱压低声音,但是字字清楚。 “我们家小麦,她想当女干部。” “…………” 刘二柱说完了话,就睁大眼睛,瞧着张秀红,等她给反应。 结果张秀红毫无反应。 这就有点尴尬了啊,主要是还有点懵。刘二柱抓抓头发:“红子,你怎么不说话呢?” 张秀红突然起半个身子,按住刘二柱,对着他的隔壁“啪叽”就是一巴掌。 刘二柱被扇得更懵了:“红子,你干什么?” “我就说有蚊子。”张秀红对着床底下拍了拍巴掌,轻飘飘道,“睡吧。” 刘二柱:“……” 隔壁屋里,刘小豆和刘小虎睡着上下铺,刘小麦一个人一张单人床,姐弟三个都美滋滋。 他们不是睡不着,是不想睡。没有大人在场的时候,孩子们之间的话题是天马行空的,也舒服的不得了。 “还有呢还有呢?”听完了一个故事,刘小虎意犹未尽,非得知道下文。 “还有就没有了,小鸟把两个坏姐姐的眼睛一人啄掉了一颗,灰姑娘跟王子结婚了啊,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哎呀,我怎么又说了一遍。” 刘小麦最近一天给他们讲一个童话故事。 他们姐弟三个说好了,这些故事只有关上房门,他们姐弟三个之间才能提。出了房门就要忘记,哪怕是面对爸爸妈妈,都不能说的,更何况外人。 这是刘小麦、刘小豆和刘小虎的秘密,快乐的秘密。 原本确实是快乐的—— 然而刘小麦这两天有点头大了,刘小虎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故事讲完之后,他就非常关心人家童话故事结局之后的故事,有没有生小孩、小孩叫什么名字、故事里的小孩也有偏心的奶奶吗? 刘小麦:“……” 她真诚地觉得刘小虎以后可以下海创刊,就创《故事会》,他有这种天赋。 这男孩子太能问了,问起赘话简直没完没了。 至于刘小豆,那是另一种让刘小麦头大的方式。 “为什么惩治坏人要小鸟啄掉坏人眼睛,不能找公安叔叔?”刘小豆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刘小麦:“……这个你要问福宝,福宝在这方面有经验。” 老天爷宠爱罢,恶有恶报,多爽啊,胜过绳之以法。 “啊?”刘小豆听不懂了。 差一点点,她都要忘记自己曾经有过福宝那个堂姐了。 刘小麦拍了拍她自己的嘴巴,多亏了刘小豆小朋友什么都不知道,她居然差点说漏嘴了。 “主要那是落后的封建社会,还有王呢,那个时候没有公安叔叔。”刘小麦信口答疑解惑。 “那灰姑娘结婚了之后,就是从小一点的家,住到大一点的家里吗?”刘小豆真敢想,“就像我们现在一样。” “还是不一样的,你要知道,王住的地方,都特别特别的大,跟我们老百姓住的屋子不是一种东西。”刘小麦承诺道,“等我考上大学了,我们就一起去看我们皇帝住的屋子。” 很大、特别大…… 刘小豆和刘小虎还没有具体的概念。 他们两个比划着:“比我们操场大吗?” “必须的啊。”刘小麦答。 “那比我们学校还要大吗?”刘小豆和刘小虎倒吸一口凉气。 “对哦。”刘小麦点头。 两个小的顿时“哇哦”一声,发出整齐的惊叹。 刘小虎开始瞎说:“跟我们松梗大队一样大吗?” 刘小麦仔细想了一下,认真道:“还真有可能。” “!!” 一个家,有这么大?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惊呆了。 想象不出来,完全想象不出来。 刘小豆才流利地说了没几句话,有开始打绊子了:“那、那、那……” -- 第460页 刘小麦翻身看着她,刘小虎在她上铺小动作搞得叮叮咚咚。 刘小豆“那”了半天之后,回归了主题:“那灰姑娘成了王妃了吗?” ……又绕回去了。 刘小麦伸个懒腰:“当然了,这也是很封建的词,是王子的媳妇,我觉得我不解释你们也知道的。” 刘小虎嘟嘟囔囔:“我不知道,但是我能猜到。” 刘小豆捧着下巴:“大姐,王妃跟老师、工人、郎中是不是都不一样?” “对啊,就不是一回事。”刘小麦道。 “那王妃能当老师、工人、郎中吗?” 又来了又来了,刘小豆这神奇的脑回路又来了。 刘小麦叹气:“我觉得不能。” 刘小虎都被勾起兴趣了,“啊”了一声:“那王妃能干什么?” “……”刘小麦沉默了一下,“能当一个好王妃。” “…………” 刘小豆斩钉截铁:“我觉得不行。” 刘小虎皱巴着眉头,他姐不结巴了,他开始结巴:“可是、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放在过去,放在封建社会,王妃就跟我们现在的干部一样,很厉害的,如果愿意能做很多好事情。大家喜欢好王妃,就像现在大家喜欢好干部。” 刘小麦胡扯了一通,为了让自己的脑壳不再痛了,她拍着床板升华主题。 “所以说,封建社会很不好,我们要推翻它,它搞得乱七八糟的。我们现?刘小虎都被勾起兴趣了,“啊”了一声:“那王妃能干什么?” “……”刘小麦沉默了一下,“能当一个好王妃。” “…………” 刘小豆斩钉截铁:“我觉得不行。” 刘小虎皱巴着眉头,他姐不结巴了,他开始结巴:“可是、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放在过去,放在封建社会,王妃就跟我们现在的干部一样,很厉害的,如果愿意能做很多好事情。大家喜欢好王妃,就像现在大家喜欢好干部。” 刘小麦胡扯了一通,为了让自己的脑壳不再痛了,她拍着床板升华主题。 “所以说,封建社会很不好,我们要推翻它,它搞得乱七八糟的。我们现在的新社会就很好,媳妇是媳妇,干部是干部,如果混为一谈,那一定是不合适的!” “大姐——” 刘小麦把手一抬:“睡觉!” “大姐睡不着。”刘小虎小声道,“大姐今天剪了个丑丑的头,大姐被丑得睡不着。” “……” 刘小麦“腾”一下坐起来了,身板挺得笔直,“刘小虎,你是想我检查你背诵课文吗?” “我不是我没有。”刘小虎马上乖巧,“而且我都会背了哦。” 会背了还怂成这样。 没救了。 刘小麦自暴自弃地想,也有可能她单纯是自暴自弃她那个头。 冲动是魔鬼啊,果然冲动是魔鬼! “大姐,你想当、干部吗?”刘小豆突然问。 当干部? 难得的,刘小麦的眸光有那么一丝迷茫,不过黑乎乎的夜色里,也没人看得到她的迷茫。 “早着呢,小豆啊小豆,我们没必要想那么长远的事情。”刘小麦慢慢地躺平。 “可是我新学了一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刘小豆一板一眼道。 刘小麦有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 太神奇了,原本那个跟小尾巴一样跟着她,连8都只能画两个小圆圈摞着的小妹妹,居然在这一瞬间,跟她进行灵魂上的交流了,谈的还是不可捉摸的未来。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们都长大了啊。 “大姐大姐,我也新学了一个词。”刘小虎不甘示弱。 刘小麦:“哦?” 只听得刘小虎兴奋地说道:“走一步,看一步!” “…………” “大姐怎么样?”刘小虎那个语气,显而易见是等夸呢。 “了不起,你们都是这个。” 刘小麦麻木地在空气中比个大拇指,也不管他们看不看得见。 “小豆,小虎,你们长大了想干什么?” 她原本是随便问问,毕竟这两个小的也没几岁,还是真正的孩子呢。 读书识字的小孩子的梦想能有什么呢,这个年代无非是笼统的当科学家,其实他们也不晓得科学家究竟是干什么的。 哪知道她大妹又给了她一个惊喜。 “大姐,我要当郎中。” 刘小麦:“诶?” “我要给小孩治病。”刘小豆掰着小手指认真地举例子,“治瘸的、笨的、不好看的……还有结巴的。” 刘小麦的心口突然破开了一个大洞,里头汹涌着的都是酸痛的滋味。 小豆说的这些例子,都是上学的时候,遇到的那些被欺负被排挤的小孩吗? 包括她自己,最开始那个在松梗小学念书都会被欺负的小结巴。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豆在学校的朋友越来越多了,她好像也不怕跟别人交流了。 但是经历过的事情永远存在,就像是刻在骨头上的痕迹,外面看不出来,但是刘小豆却始终记得。 刘小麦突然觉得,刘小豆这么努力学习,是不是也有证明自己、改变环境的心愿呢。 如果她学习不好,她只是个小结巴。她学习好了之后,她就是学习好人又好的小结巴。 -- 第461页 刘小麦拍了拍自己的床:“小豆,你今天晚上要跟大姐一起睡觉吗,我们说悄悄话。” 刘小豆眼睛一亮,黑暗中都能看到她的喜悦。 “好!” 刘小豆抱着小枕头扑过来了。 “不公平,呜呜呜不公平。”上铺的刘小虎发出呐喊。 “女生可以跟女生睡觉,男生不可以。”刘小豆讲道理。 “……那你们还没问过我长大想干什么呢。”刘小虎扁嘴。 “你说吧,我听着。”刘小麦搂着刘小豆,含笑看刘小虎的方向,“我们都想知道呢。” 刘小虎张口就来:“我要当最会读书的人!” “……”刘小麦拍拍刘小豆的背,“睡吧,我们这次真睡了。” “……哼,你们都不相信我。”刘小虎憋屈,他蹬了蹬腿,“我好想黑子啊。” 黑子黑子,你究竟在哪里,过得怎么样,王林林对你好不好,你想不想我们呀? 刘小虎的声音低下去。 “我也想小洲哥哥了。”:,,, 第226章 这天晚上的海市。 车站附近的招待所里,一向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难懂的吴语之间夹杂着一些南腔北调,安文斌穿梭其中,一路走到二楼尽头的那个小房间门口。 他敲了敲门。 手刚带了点力气,门已经开了条口子。 安文斌的眉头蹙了一下,他推门而入,一只手把门关上,把门扣从里头插好。 “这里不是你们乡下,鱼龙混杂。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一个人在房里要把门锁好。” 他责怪的目光落到了何在洲身上。 何在洲站在桌子旁正在烧热水,闻言抬起眼睑看向他:“我从窗子看到你过来了。” 这才把门扣打开的。 安文斌的手顿了一下,把带过来的饭菜搁到桌子上,看着旁边的水壶,感觉有一丝违和。 乡下的孩子也能做好这些? “你要是口渴了,想喝水,可以去外面提的,不用亲自动手,做不好还危险。”安文斌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何在洲。 “我知道,但是我需要的水有些多,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好。”何在洲轻轻吸了吸鼻子,“舅舅,你没闻到吗?” 他轻叹:“床铺上面都是霉点子。” 海市多潮湿,而他这个屋子大约是通风不好,霉味深重,何在洲不得不用热水把床擦一擦、盆烫一烫。 安文斌摸了摸鼻子,他的鼻子受了风寒,并不通气。 “小洲啊……”他坐到椅子上,也招呼何在洲坐下来,“先别忙活了,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安文斌带了很丰盛的吃食过来,有汤有菜,有肉有饭,好像在给何在洲接风洗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个舅舅多欢迎农村来的大外甥。 何在洲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他捏着筷子,干巴巴地咀嚼。 招待所昏黄的灯光打下来,照得他额角的那块刀疤特别明显。 差一点点,那刀尖就要刺向太阳穴了。 安文斌已经在单位吃过了,他坐在何在洲面前,自见面以来头一回认认真真观察他的大外甥。 何在洲长高了,还是那副瘦削的样子,但是跟一年多前他们在省城见面又有很大不同。 像是沉稳了? 这两个字一出来,安文斌自己都想发笑,他的这个大外甥有意思的紧,这辈子怕是跟沉稳两个字都没关系。 何在洲的眉眼长得都像安文玉,深秀隽美,但是神态气质跟安文玉又大相径庭。 安文斌叹了一口气,坐正了身子,“小洲,这些日子以来你吃的苦、遭的罪、受的累,他们都已经告诉我。你这样小的年纪,却做到了这一步,我这个当舅舅的很是为你骄傲,也有些自愧不如……” 何在洲的眉心跳了一下。 他想起来把他妈妈交给安文斌的时候,他喊了一声“舅舅”,安文斌那种吃到苍蝇一样的神色。 但是都过去了。 他平静地想着那些,捏着筷子的手都没有顿一下。 安文斌真不愧是在办公里拿笔杆子的,只要让他打开了话匣子,他就有本事滔滔不绝,字字句句表达他对组织的拳拳之心。 何在洲抬了抬眼:“我妈妈……” 这三个字好像是什么魔咒一样,安文斌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狭□□仄的房间里,门窗关着,整个空气都是一团闷热,带着霉味,都凝滞了。 安文斌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用手掌拍了拍桌子,像是在开会一样,语重心长看着何在洲。 “你应当知晓,你妈妈并不想见你。” 不想见吗? 何在洲适当地露出迷惑。 “她见到你,就会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小洲,不是舅舅待你冷漠无情,实在是我在成为你舅舅之前,首先是一个哥哥。” 安文斌面皮子动了动,盯着虚无处:“要不是在那几年我们安家被发配到了大西北,我们原本可以更早接你妈妈回来的。” “如果你妈妈能早一点回来,她也不至于精神崩溃成那样。” “如果你还有一点孝顺她的心思,小洲,你就不要想着去找她。你可以当我的外甥,但是不要再当安文玉的儿子。” 安文斌凝视着何在洲,他这席话走心了,说得眼眶都红了。 -- 第462页 何在洲放下筷子,看着他,轻轻开口:“您误会了,我只是想问我妈妈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安文斌喟叹了一声,“她不在海市了。” 何在洲一怔,看着安文斌,都忘记说话了。 安文斌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给你安排好高中了,明天送你去上学,平时你住校,放假了可以自己逛逛海市,熟悉熟悉,缺什么直接跟我说。” “我知道了。”何在洲冷静地说,“我不会惹事的。” 安文斌收回手,甩了甩手腕子,“就是这个户口问题不好解决,小洲,我把你安排到我一个朋友的名下,你觉得怎么样?” 何在洲笑笑:“我都可以。” 挺好挺好,有够识时务的。 见何在洲这么上道,一直压在安文斌心里的那抹阴云也散了一些。 ??惯上来,说起话来也斯斯文文有点安家人的影子,安文斌的眸光慢慢柔和了。这毕竟是他妹妹的孩子,是他妹妹十月怀胎用心教出来的。 “小洲,你跟老家那边的联系断干净了吗?” 何在洲沉默了一下:“断干净了。” 特别干净,干净的像是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承诺。 …… 遥远的省城。 “小麦啊,这次的期中考试是你来我们一中的第一次考试,所谓真金不怕火炼,老师坚信你是很期待这次考试,也为此做足了准备,是不是?” 办公室里,黄老师苦口婆心,在跟刘小麦做思想工作。 虽然刘小麦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思想工作。 她只能用力地点着头,昂首挺胸,表达自己的自信和干劲:“我肯定会好好努力,竭尽全力。” “这就对了,小麦,不要紧张,千万不要紧张,你明不明白?”黄老师拉着她的手就是不放。 刘小麦点头如捣蒜:“明白了,明白了。黄老师您放心,我从小就不紧张,我是一个心大的孩子。” “口是心非要不得啊,老师晓得你紧张,来,小麦,你快坐下,听老师说。” 黄老师拉了一张凳子过来,让刘小麦面对面和她一起坐着,手牵手心连心,真诚地谈心。 “紧张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怎么处理紧张的情绪。不过小麦你不用怕,老师最近学习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正好可以分享给你……” 黄老师举例子、做比较、列数字,还拿了一张纸画图表,可把刘小麦给绕进去了。 她紧张吗? 她是不是真的有在紧张? 她很可能是紧张而不自知啊,危险危险! 直到一中的教导主任余主任过来,把黄老师给拉过去谈心了,刘小麦才被放出办公室。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几步,刘小麦抚了抚摸心口,突然就恍然大悟了。 敢情不是她紧张啊,是黄老师自己紧张呀。 黄老师此人,有着朴素的外表,却有着有趣的灵魂,有意思起来了。 她在楼梯口遇到了高一男子天团——一二三班的三位班主任。 “这是刘小麦同学吧,你刚从办公室出来,看到余主任进去了吗?” 那必须看到了啊。 刘小麦老实点头:“余主任找三位老师呢,但是办公室只有我们班上的黄老师。” 找他们—— 好好的找他们干什么哟! 二班班主任突然想起来他班上有个蒋飞呢,顿时整个人就有点不好了。 “我班上还有点事情,我先走了。”二班班主任健步如飞。 三班班主任紧随其后:“我又听见我们班上吵吵闹闹的声音了,我非得去抓两个典型!” 只剩下一班班主任在场:“……” “小麦同学,这次期中考试要加油啊,不要辜负别人的期待。”他含笑着说。 刘小麦眨巴着眼看着他:“好的好的,谢谢老师鼓励。” 这就是省城高中的风范吗,别的班上老师看到她了,也会无私地鼓励她好好考。 岂止是老师,放学的时候,她一路走出学校,居然还有别的班的学生给她加油,让她期中考试好好发挥。 “我们相信,你才是从地区过来的学生里面成绩最好的,你必须是最好的!” 这话怎么听着古古怪怪的,她是要跟大家一起比的,为什么要跟从地区上来的学生比? 刘小麦抓了抓她的糟心刘海,把那些小疑惑压下去。 总之大家都为她加油了,都是好意,她犯不着说不好听的破坏气氛。 “他们好像是二班的学生。”一个同班的学生小声告诉刘小麦。 刘小麦感动极了:“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大爱无疆吧。” 这天她打扫卫生,一个人扫花丛到操场的那一条小路。 正哼着小曲呢,刘小麦的声音冷不丁戛然而止,举着扫帚一动不动。 ——只见一条僵硬地腿笔直地从花丛里伸出来。 刘小麦长大嘴巴,刚要尖叫出声,那条腿突然像被碾压了一样突然地弹了起来! 刘小麦一下子就把扫帚真碾压上去了。 然后花丛里居然有人抢在她前面发出“啊”声。 一个少年弹跳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基友新坑—— 《七十年代废柴女配》 by柒夫人 -- 第463页 隔壁家女主摆地摊了。 隔壁家女主在市里买房了。 隔壁家女主部队老公回家了,眼看着一步步走向人生巅峰。 姚青青羡慕不嫉妒,毕竟人家是凭本事过好日子。 她也努力了,奈何空间里的土地和村里的土地没有什么区别,得耕耘播种施肥,这活她干不了。 她擅长躺平做咸鱼。 不料女主某天说,“国家可能要恢复高考,青青如果想参加,要抓紧了。” 姚青青自认她抓不紧了。 可惜全家人觉得她可以。 头大。:,,, 第227章 刘小麦就看到一个高个少年捂着自己大腿,宛如青蛙一样在她面前乱跳。 刘小麦:“?” 她看了自己手里的扫帚一眼,又看看他腿,原来刚刚把她吓到是那条僵硬人腿就是长在他身上的呀。 既然如此,那刘小麦就不慌了。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目光对上了,又不约而同闭嘴。 “算了,你先说吧。”他抬下巴。 对方生的人高马大,刘小麦宛如立于危墙之下的豆芽菜,好在对方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还显得有点讲道理。 刘小麦可不怕他,刘小麦也是讲道理的人,她首先要关心一下对方。 “你的腿没事吧?”刘小麦小声问。 他还维持着那副窘迫的姿态,由于捂住的位置过于尴尬,刘小麦也不好意思盯着看。 她是不会害臊的,她怕对方害臊。 对方咬着牙,一副忍耐的样子:“我感觉有事。” 刘小麦:“?” 她满脸的问号大概写的太明显,转瞬之间,少年变脸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骗你的,我没事!” 说完,他把手一松,在刘小麦面前又伸展又踢腿的,就差做一套体操了。 刘小麦:“……” 这个人有病病啊! 行吧,对方没事,她就有事了。 刘小麦把扫帚一抬,把扫帚尖展示给他看。 “同学,你刚刚把腿伸到路上来,吓到了我的扫帚,它往你腿上一扑,把自己的尖尖扑劈叉了。” 他靠近一看,浓密的眉毛抖了抖。 “果真如此。”他嘶了一声。 这还能假吗? 刘小麦惆怅:“这是公共财物啊,对了,你刚刚为什么要躺在花丛里面,花草也是公共财物呢。” “我困了,我躺里头睡午觉的。”那人张口就来。 刘小麦抽了抽眼皮子,无语地端详他。 他伸出手:“这样吧,我帮你把扫帚修好,你看行不行?” “……行,太行了啊。”刘小麦赶紧把扫帚递给他,“同学,辛苦你了,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经常做这些事,我家里的扫帚都是我扎的。” 他们两个人在花丛边坐下来,他长着茧子的手指倒是很灵活,在扫帚上穿梭着,一点都不耽误事。 刘小麦佩服极了:“我猜你学习成绩应该也不错。” 这右手中指拿笔的茧子也挺厚的啊。 “那是。”他听了这话,好不谦虚地应承下来,侧了侧脸自得地翘起来唇角,“我是我们地区的中考第一。” ……这么巧? 刘小麦眨巴了一下眼前:“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也是我们地区的中考第一。” “………” “二班的蒋飞?” “四班的刘小麦?” “居然是你!” 刘小麦使劲地闭眼又睁开,好让她的眼神敏锐一些。她瞅着面前的高大少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半天,始终觉得匪夷所思。 二班的蒋飞,在老师口中是特别能耐得住性子学习的人,安稳又沉静,一看就是读书的好料子。 二班的班主任甚至放过话,说蒋飞如果学习成绩不拉垮,以后完全可以从事科研工作。 刘小麦步入高中后,就格外的低调,一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上学这么久了,她还没跟蒋飞认识呢。 结果山水有相逢,他俩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结识了,天老爷可真会安排。 “走吧走吧。”蒋飞把扎好的扫帚还给她,一脸深沉地说道,“你可是我期中考试的对手。” “要走也是你走。”刘小麦指指地上落叶,“我还没有扫干净呢。” “有道理啊,应该我走。”蒋飞扶着地起身,大腿踉跄了一下,他吸了一口凉气。 刘小麦眼皮一跳,怎么回事哦,他的腿好像真的有点问题的样子。 是坐太久麻了吗? 日了,总不会真被她扫帚扑伤的吧。 “你放心,不关你的事,这其实是别人在害我。”蒋飞苦大仇深。 刘小麦看了看他的个头,嘴角抽了一下。 这是怎么长的啊,这么高一个人,就这还被别人害了?这年头,再强壮的男孩子也会遇到危险啊。 刘小麦目送蒋飞走了两步,结果蒋飞又折回来了。 “刘小麦同学,你需要帮忙吗?”他真诚地问。 刘小麦撩撩眼皮子:“干什么?” 蒋飞厚颜道:“我帮你搞卫生,你考试让着我一点吧。” ……什么人啊这是,刘小麦看他就像是看傻子。 就这,也能地区第一?是他们地区只有他一个人参加中考吗? -- 第464页 “我以为你要跟我公平竞争呢。”刘小麦一本正经,铿锵有力。 蒋飞诧异地看着她:“有捷径的时候当然要走捷径,为什么要老老实实走难走的路?” ……强啊。 刘小麦肃然起敬,在这个年代里有这种三观的人已经不多了,不,准确的说,明面上是还没开始有。 看到蒋飞那理直气壮的小表情,刘小麦觉得她必须给他带伤劳动的宝贵机会了,人生的每一次尝试都是财富啊。 蒋飞腿长手长,干脆利落,让刘小麦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秋风扫落叶。 刘小麦大力抚掌:“我尊敬你,我感谢你。” 蒋飞抬了下眉,转了一下手中扫帚:“那,你的承诺呢。” “什么承诺?”刘小麦拿过扫帚,夹着就要带回去,“我刚刚也是走了个捷径呀。” 她眉眼一弯:“学你的思想。” “……”糟了,于是对手了! 眼看着刘小麦转身往教学楼走去了,蒋飞忍不住唤她:“等等——” 刘小麦给面子地回过头:“蒋飞同学,你还有事?” 蒋飞点头:“确实还有一件事,堵在我嗓子眼很久了。” 刘小麦做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她倒想知道蒋飞还有什么思想要教导她。 就看到蒋飞指了指她的脑门子,不耻下问道:“你这个刘海,是狗啃式的吗?” “!!” “……斜的!斜的!”刘小麦转身就走。 到了教学楼底下,刘小麦的总算恢复了平心静气,最起码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劲了。 路过楼梯口,她发现里头堵着好多学生啊,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的。 “他又放我们鸽子!” “亏得这次还是他约我们过来的,我还以为他起了血性呢,敢情又是在玩我们。” “我饶不了他的,找到他我要第一个跟他单挑!” ……这些都是什么话啊,听着有点重口味啊。 刘小麦不想听的,但是她耳朵不该灵的时候总是特别的灵,路过的时候乱七八糟的对话都往她的耳朵洞里钻。 她注意到别人的时候,别人也会注意到她。 “是四班的刘小麦啊。” “刘小麦,加油,期中考试你要考最好,我们都给你鼓劲!” 又来了又来了,原本还都是凶神恶煞的呢,一看到刘小麦,都变成大爱无疆温暖四方的好同学了,刘小麦干笑了两声,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她先把祝福笑纳了再说。 也亏得这些祝福,刘小麦定睛一看,这里头有好几张面孔都似曾相识啊。 “诶,你们都是二班的同学吧。” “对啊对啊,我们知道你是四班的,是地区上来的特招生!” 刘小麦还不知道她在一中也如此声名远扬了,毕竟她现在是如此低调。 只是二班的同学给她这个四班的加油…… 电光石火之间,刘小麦突然就顿悟了。 “同学们,你们守在这里,是在等人过来吗?”刘小麦问。 那些男同学们互相对视着,感觉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啊,我们等好半天了。” “人家放我们鸽子,太过分了!我就没见过这种人,长了那么大个子居然那么怂一个。” “那是因为不长胆子,光长脑子啦,所以你看人家多聪明。” 他们七嘴八舌着,从他们的话语里,那个人的形象在刘小麦的脑海中慢慢站起来了。 其实刚刚才见过。 刘小麦清咳了一声:“你们要等的人,是不是蒋飞?” “……” 一片沉默后,一个男同学问刘小麦:“你见过蒋飞了?” 刘小麦马上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一派真诚道:“我没有,我都不认识他。” “也是,狡兔三窟狡兔三窟,蒋飞还不知道是躲到哪个窟里去了,怎么可能轻易让人碰到他,他的胆子甚至不如兔子大!” 空气里一下子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刘小麦抱着扫帚,默默穿越人山人海。 破案了,二班的同学们单纯不喜欢蒋飞,才给她这个隔壁的隔壁班学霸加油的,实在是用心良苦。 至于蒋飞,他以一己之力在她刘小麦和二班学生之间架起了友谊的桥梁,实在是劳苦功高。 都了不起,刘小麦觉得她期中考试必须要操作起来,好好秀上一把了。她是善良的小姑娘,做不出来让大家失望的事情,那样不好。 只是……为什么二班学生不喜欢蒋飞呢? 甚至程度远超不喜欢,他们都开始约架进行真人快打了。咳,蒋飞临阵脱逃是另一回事。 “因为他姓蒋啊。” 刘小麦没有同桌,但是有后座,她后座庆兰是个擅长吃瓜的小姑娘,积极帮她指点迷津。 “我们大家都不喜欢他,我们喜欢你,小麦你没感觉到吗?” 好好说话行不行,怎么说着说着又跟她表白了啊。 刘小麦托着下巴,美滋滋道:“我感觉到了。” 这可能就是她天生丽质的原因吧。 刘小麦最近照镜子,真的发现她越来越好看了,有个丑发型也不耽误她容光焕发。 只是……刘小麦把笑容一收,认真地问:“姓蒋的人那么多呢,又不是一家人。别人的事情跟蒋飞有什么关系?” -- 第465页 “但是我们学校就他一个啊。”庆兰耸肩,“谁让他是将军头上戴草帽呢。”:,,, 第228章 刘小麦感到匪夷所思。 因为姓蒋,就被排挤、被孤立、被歧视,这种事情放在十年前有可能,运气不好遇到脑瘫的人说不定还会被拉过去批.斗。但是现在都是七七年了啊,不应当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如果真有什么不妥,蒋飞也不可能正正经经读到高中,还被一中特招到省城上了。 这场纷争更像是学生们本身的矛盾,姓蒋只是他们扯的一面大旗。 想明白这一点,刘小麦心口堵着的气终于得到了释放。 期中考试在即,她不应该想那些有的没的,把注意力集中到学习上来才是正事。 省城有省城的好处,学习资料很多。但是刘小麦不用买,都是黄老师提供给她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黄老师总是对她寄予厚望。那小灶开的,刘小麦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然而一转眼看到黄老师那副紧张到要昏厥的样子,刘小麦就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了。 “人生呐……” 刘小麦翻了一页题目刷,摇摇头老气横秋地感叹。 “唉!” 伴随着她声音的,是一声稚嫩有力的叹气。 刘小麦:“……” 她一回头,看到床上趴着的刘小豆。 “小豆,你肚子疼?”刘小麦皱着眉问。 上铺的刘小虎“噗嗤”“噗嗤”就笑了。 刘小麦:“……” 怎么了这是,刘小豆这模样如果不是因为肚子疼而叹气,难道是小小年纪学会伤春悲秋了? 刘小豆沉郁顿挫地摇摇头。 “……” 得,还真是因为伤春悲秋叹气的。 刘小麦搁下笔,端详她:“小豆,你遇上什么事了?” 刘小豆抱着枕头,扁着小嘴:“大姐,我没事。” 没事就奇了怪了。 刘小麦看向上铺的刘小虎:“小虎,你说。” “我说什么呀,我跟小豆又不是一个班的,我们都不是一个年级的。” 刘小虎心里酸酸的,但是大姐问都问了,他必须帮大姐开脑洞啊。 “我猜小豆怕期中考试考不到第一,她压力太大啦。” 刘小麦一想,还真是这样哦。她都在奋笔疾书为期中考试奋斗呢,她大妹人虽小心气却向来高,肯定心理压力不得了的大。 毕竟这是他们姐弟三个到省城来的第一次正式大考啊。 刘小麦招呼她:“小豆,既然想考好,那就下床坐过来和我一起学习,遇事不决就学习,这样心就可以定下来了。” “……好。” 刘小豆磨磨唧唧应了一声,但是动作却很快,很快起身下床,坐到刘小麦桌子对面了。 为了显示公平公正不偏心,刘小麦又看了一眼上铺的刘小虎。 刘小虎:“……” 望了望天,望了望地,刘小虎躺不下去了,不得不下床。 他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也要考试,我也要学习。” 太难了,太难了,他在这个家里,就没有一时一刻的放松时候! 偏偏他大姐还把那秀气的眉毛一挑,挑出几分鄙视来,然后不阴不阳地说他。 “小虎啊,你不想学就别学,我们又没人逼你,你还是个孩子呢,才上四年级。” 刘小虎:“……” 他“噗通”一声从小梯子上跳下来,冲到桌子边,翻开语文书自觉默写词语。 刘小麦:“?” 妈哟,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好声好气地劝刘小虎别学了,他怎么突然上进非得过来啦,这天还热着呢,三个人挤一张桌子多难受啊。 刘小麦侧着眼睛,斜了她小弟好几眼。 真是奇怪的很,刘小虎的腮帮子鼓着,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他干什么呀,搞得谁欺负他了一样。 刘小麦默默扶额,心道算了算了。 弟妹大了不由姐,还是学习吧,学习是最单纯的事情。 高中的期中考试要考两天,刘小麦考完第一天,身轻如燕出了考场,远远地她就看到楼梯口有一个焦虑无比站着等的人,不时地探头朝她这边看。 刘小麦走近一看,可不就是她的黄老师吗。 “黄老师好!”刘小麦元气满满地跟她打招呼。 黄老师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此地无银道:“我只是恰巧路过这里。” 刘小麦:“……” 她差点就信了。 黄老师咳了一声,摸了摸额头,“小麦啊,你……” 她想问刘小麦考得怎么样,但是作为老师,她心里很清楚不能给学生这种压力的,毕竟明天还要考一天呢。 刘小麦睁圆了眼睛,等着黄老师关心她考情呢,等了半天,等到了黄老师充满慈爱的问候。 “小麦啊,你这就准备回去了吗?” “……”刘小麦点了点头,“是啊,回去温习一下明天考试的知识点。” 哎呦,这学生怎么回事,还主动提考试了。 黄老师赶紧表示:“小麦,你要好好休息,今天晚上要早睡,保持充足睡眠,这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明白了明白了。 刘小麦本来就准备早睡早起的,所谓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她一直贯彻的???错,心态稳如老狗,只是在黄老师面前想要表现一下的,结果反而让黄老师担忧她状态了。 -- 第466页 黄老师尽职尽责开导了刘小麦一通,让她放平心态不慌不忙,考出风采就行了。 “……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多了?”说到最后,黄老师居然自我反思了。 “没有,万万没有。”刘小麦一脸认真,“我受益良多。” “那就好。”黄老师满脸欣慰地放刘小麦走。 然后一转头,她就靠到楼梯扶手上叹气了。 余主任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一把薅住黄老师的手臂。 “怎么样,燕子,你打听出什么情况了吗?” “还没考完呢,能打听出什么情况?怎么打听情况?”黄老师甩了甩手臂,“工作的地方,余主任,请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要注意场合。” “……行,黄老师,对不住啊。”余主任尬尬地送开手,并肩站到黄老师的身侧。 “当时我不把这个学生放在你班上,你还生我气,现在感受到压力了吧。”余主任瞅她。 “你就是不信任我,你越是这样安排,我越要证明我自己。”黄老师板着脸,“小麦到我班上,这是缘分使然。她注定是我学生,我注定是她老师,我们两个都会做的很好,做出成绩。” “那我们就公事公办,你要是教不出来,不许在家里冲我哭。”余主任道。 黄老师都被逗乐了:“我什么时候跟你哭过,明明是你这个人天天冲我哭,冲别人哭,你忘记了?” “……”余主任一转眼,巧了,他看到楼下走着的二班班主任了! 二班班主任似有所感,拔腿就跑。 余主任岂会让他如意,一个箭步冲下楼了,嘴里还嚷嚷:“你们班的那个蒋飞,考的怎么样啊,你做他思想工作了没有?” 楼上的黄老师笑着摇了摇头,心里盘算起之后的教学工作。 刘小麦回到家,看到张秀红正在种菜。 菜地旁边搁了好多菜种子、菜苗子。 “妈,我帮你吧。”刘小麦搁下书包跑过来。 “你明天还要再考一天呢,不看书啊?”张秀红让她回屋去。 刘小麦笑着摇头:“没事,大考大玩。” 她现在的心态跟在县城那会儿又不一样了,在县城的时候,她活得像是弦绷得紧巴巴的弓,现在不是了。 好像越是远离锦鲤,她的心态越平和,越活得像是一个正常的人。 靠近了不行,那时候她天天有被害妄想症,觉得一花一草一木都在提醒她只是原锦鲤文里的炮灰。 张秀红的心态还是很有这个年代特征的,觉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好,刘小麦既然想劳动,那就一起劳动罢。 “我今天去外头买种子,我仔细看了,商场附近有好些人偷卖东西,搞投.机倒.把,也没有人管他们,红.袖.章看到了跟没看到一样。” 张秀红甚至跟一个女同志小小地交易了一把,结果因为行事过于谨慎、神态过于鬼祟反而被那个女同志嘲笑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这让张秀红不得不反思自己,是不是她太落后了,时代变了啊。 她看向她家学历最高的大姑娘,果然她大姑娘也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这很正常呀,我们县城那个时候就这样了。现在也才露了点风声出来,如火如荼的日子在后面呢。” “我还以为当初是我们县城地方小、不规矩,现在看到省城也这样……”张秀红突然把锄头一扔,手一拍,“我的好日子来了啊!” 刘小麦目瞪口呆看着她妈。 “我说我怎么什么工作都干不长久呢,原来老天爷自有安排,我的好日子在后面呢。”张秀红激动起来了,她觉得她自己完全想明白了,“以前我为什么在妇联,那就是要锻炼我口才,为我的好日子做准备,我是要干大事的人啊!” “……不是,妈,你想干什么大事啊?”刘小麦默默地把她的锄头捡起来。 张秀红掷地有声道:“我要当倒爷!” “??” ……行,厉害,了不起,志向远大。 刘小麦嘴角狂抽:“妈,我们先把菜种了吧。” …… 晚上的时候,刘小麦又失眠了。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她明天还考试呢,她怎么睡不着了,她的大心脏好心态呢! 刘小麦恨不得捶她胸口两拳头。 张秀红同志要做生意?不对劲,不对劲起来了。 这跟锦鲤一家不是撞人设了吗,没关系吗? 刘小麦翻了个身,旁边下铺上的刘小豆也翻了个身。 刘小豆也没睡着呢。 刘小麦小声地问:“小豆,你也失眠?” 震惊,小孩子也会失眠吗? 刘小虎就不会,刘小虎都开始说梦话了。 刘小豆也用小小的声音回答刘小麦:“大姐,我们班上有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难得啊,这么久了,刘小豆无论有没有被欺负,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她居然有不喜欢的同学了。 刘小麦直觉事情不简单,于是姐妹两个又睡到同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了。 “他要当我同桌,我、我不喜欢,不想要他、当我同桌。” “他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还摸我小辫子。” 说着说着,刘小豆开始不平静了,小脚在床上蹬了两下。 -- 第467页 “他带来两个玩具来,说男生是他,女生是我,然后……然后要它们结婚!” 刘小麦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告诉自己要冷静。 冷静! 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太正常不过了,这是童年才有的纯真。 结果刘小豆又说:“……他还总问我、问我福宝……” 福宝??? 亲娘哟,这就开始不正常了。 刘小麦压着声音,让她显得淡定:“小豆,这个男同学叫什么名字啊?” 刘小豆闷闷道:“他就是那个、顾与正。” 啊啊啊啊果然如此! 走了一个原锦鲤文女主,刘小麦暗爽好起来了。 结果转眼之间又黏上个原锦鲤文男主,这波是坏起来了啊。:,,, 第 229 章 得知噩耗, 刘小麦原本是睡不踏实的。 但是香喷喷的妹妹抱在怀里,原本失眠的姐妹俩居然都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的刘小麦是充满斗志的刘小麦, 写试卷时一气呵成, 甚至感觉超常发挥了。 出考场的时候没来得及遇见黄老师,她先跟竞争对手蒋飞狭路相逢了。 “咦……”刘小麦刚想打招呼,却被蒋飞打断了。 他浓密的眉毛挑了一下:“我们认识吗?” 刘小麦:“?” 懂了, 原来蒋飞是个脸盲。 蒋飞昂着下巴, 一副对她敬而远之的样子,嘴里说道:“刘小麦, 麻烦让一下路。” 刘小麦:“??” 这不是认识她呢, 问题来了, 蒋飞究竟脸盲不脸盲啊。 她从善如流侧了侧身, 做了个礼让的手势:“请。” 这时候走道尽头传来呼喊:“蒋飞你还行不行?说好的单挑你怎么还不过来, 你跟谁说话呢?” 单挑, 又是单挑? 刘小麦诧异地看向蒋飞,只见蒋飞嘴角一扯,盯着那头道:“这不是来了吗, 有什么好催的?” 他大步流星地过去, 那头的几个人冲刘小麦这边指指点点, 蒋飞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不认识”。 斗殴自然不能在教学楼上斗的, 他们一群人直接冲下楼, 往操场的方向去了。 只听见底下“哄”一声骂开了, “蒋飞你个怂货又临阵脱逃!” 刘小麦站在走廊, 往下一看,底下那群人队形都散了,乱成满天星, 蒋飞正在狼奔豕突。 “小麦, 站在这里看什么呢,考试考完了吧,感觉怎么样?” 黄老师匆匆敢来,关心刘小麦,她终于可以放心问出这句话了。 “正常发挥。”刘小麦保守地说道,然后她一指楼下,“黄老师,好多男生跟着二班的蒋飞跑了。” 黄老师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脸上带了点笑容:“他们是去操场踢球吧,学习需要良好的体魄当本钱,考完试了放松一下很合理。小麦啊,你平时也可以去操场跑跑步锻炼身体,不能死读书。” 刘小麦很是为难:“可是他们大概不会带我单挑。” 单挑?? 黄老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怎么回事?” 刘小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楼底下。 黄老师把书往手臂底下一夹:“我这就去找二班班主任好好说道这件事!” 打架斗殴这种事情要不得啊。 这样坏的事情,不知道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多少回了,必须制止! 所谓教书育人,就算教育不出人才,最起码要教导学生们好好做人吧。 看着黄老师执行正义的光辉背影,刘小麦摸了摸心口窝。 啊,感觉自己胸口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呢。 …… 刘小麦下午只考了一门,她看了看表上的时间,时候还早,正好可以去一小接她的大妹和小弟。 原男主顾与正这件事始终像一个大石头一样,沉甸甸压在她心口。 以往见过顾与正,但是刘小麦不觉得他跟小刘家会有什么大的交集,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对原男主另眼相看搞特殊化。现在不一样了,都当上刘小豆同班同学了,还是同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要在年代文里走青梅竹马浪漫路线呢,可真是吓死个人,刘小麦必须重视他了。 最起码,她要会会原男主。这原男主没有福宝的“恶有恶报”光环,刘小麦可不怕他。 只是很奇怪,原锦鲤文里,顾与正和福宝是在初中相识的,他们的初中自然是省城最牛的二中。按照那样的推理,顾与正的小学也应当是二小啊。 “大姐!” 刘小麦正若有所思呢,刘小虎欢快的声音传来。 他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 “大姐,我考试考的特别特别好!” 小学的其中考试比高中早两天,今天正是他们出分的时候。 刘小虎宛如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大姐,我真不愧是你的亲弟,我简直前途无量。” 他说的花里胡哨,但是刘小麦晓得,她这个小弟向来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有三分颜色他能夸出来十分,倒也不是很激动。 “怎么个无量法?”刘小麦问。 刘小虎把他的书包打开,卷子掏出来,迫不及待地往刘小麦手里塞:“大姐快看!” 刘小麦打开卷子,扫了一眼,声音提了提:“两个都是九十五?” -- 第468页 “对的对的,我们班上只有一个人数学考了满分。”刘小虎觉得他已经很不错了,这只是他在省城小学的刚开始,他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刘小虎抬着脑袋等夸:“大姐,我是不是特别特别特别……” “特别好,特别厉害,特别了不起。” 刘小麦给他点赞三连,然后放眼看一小大门口,“小豆怎么还没出来呢?” 刘小虎:“……”就这? 他噘着嘴道:“小豆的老师喜欢拖堂……哎,小豆出来了。” 刘小麦也看到了。 只是她的视线不是落在刘小豆身上的,而是落在刘小豆旁边的那个男孩子身上。 ……那可不就是我们的原男主顾与正吗。 怎么搞得,这两个小小的人儿还一边说话一边走路,一副关系不错的样子。要不是有昨夜刘小豆的吐槽,刘小麦差点就要相信眼前的表象了。 眼看着顾与正伸出小爪子又摸刘小豆小辫子,刘小麦一个健步冲上去,大喝一声:“小豆!” 一直低着头的刘小豆抬眼一看,眼中立刻漾起欢喜:“大姐来了!” 刘小麦把刘小豆拉过去,刘小豆亲昵地蹭着她手臂。 顾与正眨巴着扑棱棱的大眼睛,好看的脸蛋上露出笑容,也跟着刘小豆喊了刘小麦一声“大姐”。 刘小麦:“……” 苍了天了,这让她怎么受得起,不会折寿吧。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顾与正是个孩子呢,并且是个有着笑脸的孩子,刘小麦有以大欺小的心,却暂时做不出来以大欺小的事。 刘小麦皮笑肉不笑:“我记得你,小顾同学,你现在跟我家小豆当同学了啊。” “对啊,我们是同班同学。”顾与正高高兴兴道,“大姐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刘小麦挑眉,“哦”了一声。 她倒要看看这小崽子要搞什么玄虚。 顾与正很是骄傲:“这次期中考试,我考了班上第一,而小豆,她考了全班第二!” “…………” 顾与正想不明白:“大姐,你不高兴?” 刘小麦肉笑皮不笑:“我应该激动的,是不是?” 顾与正看向刘小豆,发现刘小豆躲在刘小麦的身后。他抿了抿唇,一本正经告诉刘小麦:“大姐,你对小豆要求不能太高了,她已经很好了。” 刘小麦:“……我当然知道。” 没有人比她更懂刘小豆的不容易,她的对手可是原男主啊,那个在原锦鲤文里智商巅峰的原男主,不用学就能考第一的天选之子,多厉害的人物啊。在这样的人物之下拿到第二,刘小豆当然很好了,不,她是好到天崩地裂。 刘小麦悲哀地想,如果刘小豆一直是顾与正的同学,那她这辈子都要当老二吗。 这么琢磨着,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小顾同学,我记得你跟小豆不是一个年级的啊,怎么现在还在一个班上了?” “因为我跳级了。”顾与正脆生生道,“我今年刚来这个学校,就跟小豆一起了。” 跳级?转学? 信息量太大,刘小麦脑子里乌七八糟的。 顾与正怎么好好的从二小转到一小了。 除非…… 姚静被带走的时候,包裹里被搜出很国营食品厂的内部订单。 这是被瘟到了? 第230章 顾与正怎么就转学了呢? 回家的路上, 刘小豆一五一十告诉刘小麦:“他妈妈没有食品厂工作了,带着他住到了这边来,然后、然后……” 不用然后了, 刘小麦猜到后续发展了。这情节跟姚静当初带着福宝和刘小军回松梗大队有点像啊,都是希望冷了冷舆论、降一降热度。 但是经历了这么一遭,顾夫人肯定对姚静有成见了, 觉得姚静办不好事, 把她给连累了。 以后福宝真跟顾与正好上了,这婆媳关系有的烦呢。在这一点上, 倒是默默跟原锦鲤文契合了。 对哦, 顾与正以后是跟福宝在一起的呀。 刘小麦看着她大妹,有些惊奇:“小豆,你倒是蛮了解人家的事情。” 刘小豆光明磊落:“他、告诉我的。” 刘小虎探出脑袋,打破砂锅问到底:“小豆,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呀?” 好问题。 刘小豆认真地思考过后, 耸肩表示:“不知道。” “…………” 刘小麦这双眼睛看破太多:“这有什么奇怪的, 有些人天生大嘴巴。” 刘小虎恍然大悟:“就像我们家的人?” “……”刘小麦抬手给了他额头一个毛栗子, “瞎讲,我们家就没有大嘴巴的人。”除非故意的。 如果他们真的大嘴巴,早就把姚静那些陈年往事拿去松梗大队宣扬了, 不图别的,就图个热闹。然而这么多年了,他们提都没提。 虽然吧, 这里头有忌惮福宝锦鲤之力的原因,但是真想捅破有一千种捅法,刘小麦一家就没真心想过捅破。 刘小虎捂着额头,小嘴巴扁起来:“我考了好成绩, 怎么还这样对我……” 刘小麦好像听不见一样,和刘小豆走一路谈一路,然后步子突然停下。 “大姐?”刘小豆喊她一声。 刘小麦一笑:“我们路过供销社了,刚好可以去买点东西。” -- 第469页 刘小豆想起来了:“妈妈又让大姐、带种子了吗?” 刘小麦嗯了一声,然后扒拉着手算:“我们姐弟三个也要添一点学习用品了,你们两个人共用一块橡皮要到什么时候。不在一个班也能共用,真有你们的。” 刘小豆脸一红,紧巴巴地解释:“我们要、省钱。”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穷人家孩子早当家吧,刘小麦深沉地叹气。 要是他们还在松梗大队,说不定大瓦房都新盖上好几间了,猛一看大户人家。 然而他们这一家五口要死要活往上走,于是这一路以来跌跌撞撞,始终是为钱所扰的贫穷人家。 小康小康,什么时候小刘家才能吃上三菜一汤? “一块橡皮罢了,大姐有钱,大姐给你们买。”刘小麦豪气干云,“我们家里没困难到这样呢,小豆,你好好学习就行,你还是个孩子呢。” 刘小虎可怜巴巴:“我也是个孩子呢。” “对啊。”刘小麦牵起他的手,“所以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大姐给你们买糖吃。” 买糖?! 喜从天降啊喜从天降,刘小虎甚至不敢相信:“大姐,你干什么要买糖给我吃,买糖要花钱的。” 大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除了买书的时候,大姐特别舍得,平时大姐可抠了。 “给你的奖励啊,庆祝你考试进步,来省城开了个好头。”刘小麦轻快道,“还有小豆,我也必须给你买好吃的,你一直这么长脸。你们都是特别优秀的小孩,真不愧是我刘小麦的大妹和小弟。” 刘小虎欢呼了一声,抱住刘小麦的腰,“大姐真好,我好喜欢你啊。” 刘小豆却怔忡地看着刘小麦:“我、我落后了,我考第二。” “县城和省城不一样的,小豆,你现在面临的竞争是从前远远比不上的。”刘小麦安慰她,“小豆,你不用跟别人比,你只要跟你自己比,觉得你没有做错就行啦。” 关键是跟别人比——那也比不过顾与正啊。 刘小麦现在只能庆幸她早出生了几年,不用跟人家原男主当同学,处处被压一头。 其实想解决这件事也很容易,比如跳个级,跟顾与正不在一个年级,不参加同一个环境的竞争。 但是刘小豆现在难就难在她是五年级,想跳级只能往初中跳了,这显然不行,因为她还没有经历小考。 “慢慢来,不用着急。小豆小豆,笑一笑。”刘小麦摸了摸刘小豆的耳垂。 “我不着急。”刘小豆抱住刘小麦的手,“我要努力。” 他们姐弟三个磨磨唧唧进了供销社,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生怕被冲散了。 刘小虎眼睛一亮,指着货架子最上面一层。 “大罐头!” “是大桃子的……还有橘子的!” 他们的快乐,又回来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努力地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看着罐头吞口水。 什么顾与正啊,俨然已经被扔到了脑后面。 “买!”刘小麦阔气地抬手,“一样买两个,通通带回去,我们吃个够。” 快乐就完事了。 原锦鲤文里的刘小豆因为顾与正没有嫌弃她是结巴而怦然心动不存在,刘小虎因为不学无术当小混混被扫黑不存在,刘小萍为了逃离原生家庭去给福宝顾与正当保姆不存在,刘小勇成为乡村恶霸在松梗大队说一不二……咳,这个暂时存疑,但刘小麦觉得他没这个本事。 最重要的是,她刘小麦已经扭转了属于她的故事线,不夸张地说陶壮实现在看到她只会抱头鼠窜,什么媳妇不媳妇的,把刘小麦送给陶壮实,他都不敢要这个心理阴影。 她能做到的事情,刘小豆和刘小虎没道理做不到。 在她这无情地监督之下,刘小豆必然跟顾与正毫无故事,稳了。 “我吃橘子!” “那我要、桃子。” 刘小麦:“妥!” …… 松梗大队老刘家。 刘老太下工回来,照例是去刘大柱家里看一眼刘大柱。 “小萍丫头,你爸好点没有啊?”刘老太每天都是以这句话开口。 “好点了,奶。”这也是刘小萍千篇一律的回复。 刘老太歪了歪嘴。 然后一不小心她老人家就看到了刘大柱歪着淌口水的嘴……刘老太的瘪嘴就歪不下去了。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小萍,你妈还没回来呢?”刘老太问。 刘小萍坐在床边写作业,头也不抬一下:“妈要挣工分,加班加点挣工分,为了养我和哥哥,妈真的是太难了。” “确实,确实。” 刘老太心里五味杂陈,她也没想到刘大柱都这样了,潘桃还能跟他过下去,也没跑也没闹,硬着头皮拉扯两个孩子。 这让她不禁想起来她年青的时候,丈夫没了,她一个人拉扯着……五个孩子,后来遇上了六零年,小姑娘折了进去,三儿子恨上了她。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那个年代,哪家不死人,有的人家从老到小都死干净了。她要不是拿捏住了当时当大队长的何贵生,她也保不住四个儿子。 可惜现在的四个儿子一个都不想跟她养老…… 刘老太心里难过哇,她差点就老泪纵横了。一想到现在又没围观的看她,刘老太到底是把不争气的老泪憋回去了。 -- 第470页 刘老太回了家,又去了找刘三柱和姚静两口子了。 他们两口子本来在说悄悄话,一听到外头动静,立刻双双闭嘴,看着刘老太走过来。 刘老太道:“你们两个今天又没下田吧。” 现在两口子都没工作了,还不想干活,这是搞什么呢,刘老太拿火钳的手有在蠢蠢欲动了。 刘三柱解释:“妈,我今天跟静子进城有事的。” 说着,他的眸光掩饰一样落到了别的地方。 刘老太嘴皮子抽了一下:“你们……又去看福宝了?” 姚静低着头,仓促地“嗯”了一声。 其实是偷看。 赵处长现在对福宝特别好,照顾她时方方面面亲力亲为,但就是不让姚静他们过去看福宝。 好在福宝的心是向着他们的,这给了姚静很多机会偷偷见到福宝。 刘老太跟着激动:“福宝说什么了,她有没有想我这个奶奶?” 她膀子又痒了,福宝晓得吗? “福宝说想了。”姚静咬了咬唇,“但是我看福宝不怎么高兴,她在老高家过得不见得有多好。” 刘老太叹了会儿气,突然问:“你不是有做点心的手艺吗,怎么不继续做了?” 姚静诧异抬眼:“妈,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还敢吗? ——怎么就不敢了! 刘老太觉得她这个三儿媳妇闷坏呢,心里都有主意了还在装,她年纪大了不陪着打机锋,直接说道:“你们倒霉是拿了人家食品厂单子,又没说不让你们做。你们现在好歹跟高县长家里搭上关系了,多好啊。高县长那两口子都是好人,你们真做那些事了,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必然不会跟你们为难。” 等于多了一张护身符啊。 姚静和刘三柱对视一眼,心底死灰开始复燃了。 刘老太却想起来她藏起来的大人参。 这辈子那样稀罕的大物件还有处于光天化日之下的时候吗?,, 第230章 顾与正怎么就转学了呢? 回家的路上, 刘小豆一五一十告诉刘小麦:“他妈妈没有食品厂工作了,带着他住到了这边来,然后、然后……” 不用然后了, 刘小麦猜到后续发展了。这情节跟姚静当初带着福宝和刘小军回松梗大队有点像啊,都是希望冷了冷舆论、降一降热度。 但是经历了这么一遭,顾夫人肯定对姚静有成见了, 觉得姚静办不好事, 把她给连累了。 以后福宝真跟顾与正好上了,这婆媳关系有的烦呢。在这一点上, 倒是默默跟原锦鲤文契合了。 对哦, 顾与正以后是跟福宝在一起的呀。 刘小麦看着她大妹,有些惊奇:“小豆,你倒是蛮了解人家的事情。” 刘小豆光明磊落:“他、告诉我的。” 刘小虎探出脑袋,打破砂锅问到底:“小豆,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呀?” 好问题。 刘小豆认真地思考过后, 耸肩表示:“不知道。” “…………” 刘小麦这双眼睛看破太多:“这有什么奇怪的, 有些人天生大嘴巴。” 刘小虎恍然大悟:“就像我们家的人?” “……”刘小麦抬手给了他额头一个毛栗子, “瞎讲,我们家就没有大嘴巴的人。”除非故意的。 如果他们真的大嘴巴,早就把姚静那些陈年往事拿去松梗大队宣扬了, 不图别的,就图个热闹。然而这么多年了,他们提都没提。 虽然吧, 这里头有忌惮福宝锦鲤之力的原因,但是真想捅破有一千种捅法,刘小麦一家就没真心想过捅破。 刘小虎捂着额头,小嘴巴扁起来:“我考了好成绩, 怎么还这样对我……” 刘小麦好像听不见一样,和刘小豆走一路谈一路,然后步子突然停下。 “大姐?”刘小豆喊她一声。 刘小麦一笑:“我们路过供销社了,刚好可以去买点东西。” 刘小豆想起来了:“妈妈又让大姐、带种子了吗?” 刘小麦嗯了一声,然后扒拉着手算:“我们姐弟三个也要添一点学习用品了,你们两个人共用一块橡皮要到什么时候。不在一个班也能共用,真有你们的。” 刘小豆脸一红,紧巴巴地解释:“我们要、省钱。”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穷人家孩子早当家吧,刘小麦深沉地叹气。 要是他们还在松梗大队,说不定大瓦房都新盖上好几间了,猛一看大户人家。 然而他们这一家五口要死要活往上走,于是这一路以来跌跌撞撞,始终是为钱所扰的贫穷人家。 小康小康,什么时候小刘家才能吃上三菜一汤? “一块橡皮罢了,大姐有钱,大姐给你们买。”刘小麦豪气干云,“我们家里没困难到这样呢,小豆,你好好学习就行,你还是个孩子呢。” 刘小虎可怜巴巴:“我也是个孩子呢。” “对啊。”刘小麦牵起他的手,“所以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大姐给你们买糖吃。” 买糖?! 喜从天降啊喜从天降,刘小虎甚至不敢相信:“大姐,你干什么要买糖给我吃,买糖要花钱的。” 大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除了买书的时候,大姐特别舍得,平时大姐可抠了。 “给你的奖励啊,庆祝你考试进步,来省城开了个好头。”刘小麦轻快道,“还有小豆,我也必须给你买好吃的,你一直这么长脸。你们都是特别优秀的小孩,真不愧是我刘小麦的大妹和小弟。” -- 第471页 刘小虎欢呼了一声,抱住刘小麦的腰,“大姐真好,我好喜欢你啊。” 刘小豆却怔忡地看着刘小麦:“我、我落后了,我考第二。” “县城和省城不一样的,小豆,你现在面临的竞争是从前远远比不上的。”刘小麦安慰她,“小豆,你不用跟别人比,你只要跟你自己比,觉得你没有做错就行啦。” 关键是跟别人比——那也比不过顾与正啊。 刘小麦现在只能庆幸她早出生了几年,不用跟人家原男主当同学,处处被压一头。 其实想解决这件事也很容易,比如跳个级,跟顾与正不在一个年级,不参加同一个环境的竞争。 但是刘小豆现在难就难在她是五年级,想跳级只能往初中跳了,这显然不行,因为她还没有经历小考。 “慢慢来,不用着急。小豆小豆,笑一笑。”刘小麦摸了摸刘小豆的耳垂。 “我不着急。”刘小豆抱住刘小麦的手,“我要努力。” 他们姐弟三个磨磨唧唧进了供销社,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生怕被冲散了。 刘小虎眼睛一亮,指着货架子最上面一层。 “大罐头!” “是大桃子的……还有橘子的!” 他们的快乐,又回来了。 刘小豆和刘小虎努力地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看着罐头吞口水。 什么顾与正啊,俨然已经被扔到了脑后面。 “买!”刘小麦阔气地抬手,“一样买两个,通通带回去,我们吃个够。” 快乐就完事了。 原锦鲤文里的刘小豆因为顾与正没有嫌弃她是结巴而怦然心动不存在,刘小虎因为不学无术当小混混被扫黑不存在,刘小萍为了逃离原生家庭去给福宝顾与正当保姆不存在,刘小勇成为乡村恶霸在松梗大队说一不二……咳,这个暂时存疑,但刘小麦觉得他没这个本事。 最重要的是,她刘小麦已经扭转了属于她的故事线,不夸张地说陶壮实现在看到她只会抱头鼠窜,什么媳妇不媳妇的,把刘小麦送给陶壮实,他都不敢要这个心理阴影。 她能做到的事情,刘小豆和刘小虎没道理做不到。 在她这无情地监督之下,刘小豆必然跟顾与正毫无故事,稳了。 “我吃橘子!” “那我要、桃子。” 刘小麦:“妥!” …… 松梗大队老刘家。 刘老太下工回来,照例是去刘大柱家里看一眼刘大柱。 “小萍丫头,你爸好点没有啊?”刘老太每天都是以这句话开口。 “好点了,奶。”这也是刘小萍千篇一律的回复。 刘老太歪了歪嘴。 然后一不小心她老人家就看到了刘大柱歪着淌口水的嘴……刘老太的瘪嘴就歪不下去了。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小萍,你妈还没回来呢?”刘老太问。 刘小萍坐在床边写作业,头也不抬一下:“妈要挣工分,加班加点挣工分,为了养我和哥哥,妈真的是太难了。” “确实,确实。” 刘老太心里五味杂陈,她也没想到刘大柱都这样了,潘桃还能跟他过下去,也没跑也没闹,硬着头皮拉扯两个孩子。 这让她不禁想起来她年青的时候,丈夫没了,她一个人拉扯着……五个孩子,后来遇上了六零年,小姑娘折了进去,三儿子恨上了她。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那个年代,哪家不死人,有的人家从老到小都死干净了。她要不是拿捏住了当时当大队长的何贵生,她也保不住四个儿子。 可惜现在的四个儿子一个都不想跟她养老…… 刘老太心里难过哇,她差点就老泪纵横了。一想到现在又没围观的看她,刘老太到底是把不争气的老泪憋回去了。 刘老太回了家,又去了找刘三柱和姚静两口子了。 他们两口子本来在说悄悄话,一听到外头动静,立刻双双闭嘴,看着刘老太走过来。 刘老太道:“你们两个今天又没下田吧。” 现在两口子都没工作了,还不想干活,这是搞什么呢,刘老太拿火钳的手有在蠢蠢欲动了。 刘三柱解释:“妈,我今天跟静子进城有事的。” 说着,他的眸光掩饰一样落到了别的地方。 刘老太嘴皮子抽了一下:“你们……又去看福宝了?” 姚静低着头,仓促地“嗯”了一声。 其实是偷看。 赵处长现在对福宝特别好,照顾她时方方面面亲力亲为,但就是不让姚静他们过去看福宝。 好在福宝的心是向着他们的,这给了姚静很多机会偷偷见到福宝。 刘老太跟着激动:“福宝说什么了,她有没有想我这个奶奶?” 她膀子又痒了,福宝晓得吗? “福宝说想了。”姚静咬了咬唇,“但是我看福宝不怎么高兴,她在老高家过得不见得有多好。” 刘老太叹了会儿气,突然问:“你不是有做点心的手艺吗,怎么不继续做了?” 姚静诧异抬眼:“妈,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还敢吗? ——怎么就不敢了! 刘老太觉得她这个三儿媳妇闷坏呢,心里都有主意了还在装,她年纪大了不陪着打机锋,直接说道:“你们倒霉是拿了人家食品厂单子,又没说不让你们做。你们现在好歹跟高县长家里搭上关系了,多好啊。高县长那两口子都是好人,你们真做那些事了,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必然不会跟你们为难。” -- 第472页 等于多了一张护身符啊。 姚静和刘三柱对视一眼,心底死灰开始复燃了。 刘老太却想起来她藏起来的大人参。 这辈子那样稀罕的大物件还有处于光天化日之下的时候吗?,, 第231章 天气渐渐凉了。 刘小麦走的时候, 张秀红喊她:“把纽子纽起来,别吹到风。” “知道了知道了。”刘小麦冲她挥手,“妈, 我去学校了啊。” 因为距离近,他们姐弟三个现在上学放学都是靠步行。 刘二柱的仓库也是在附近,但是光靠脚走要花点工夫。原本刘二柱是骑自行车的,现在把家里那辆老当益壮的自行车留给了张秀红。 张秀红是要办大事的人啊。 等家里人走干净后, 她也不留在家里收拾了。她把种的菜往筐子里一放,把筐子往车后座上一捆,颠颠地骑着自行车去当倒爷了。 这些事一回生二回熟, 张秀红被人群裹挟着,倒是不怕被逮走问罪了。 省城有她这种心思的人很多, 人家卖的东西蹊跷八怪的,什么瓜子花生毛栗子,张秀红没那个资源,拼不过人家。 拼不过就躲,张秀红从来不去跟那些菜贩子一起卖, 她都是一个人去筒子楼里、去家属院旁、去小巷子中转悠, 把最新鲜的菜卖给最需要的人。 刘小麦知道后暗暗称奇, 觉得她妈思想有够先进的,居然无师自通送货上门了。 张秀红越干越好,人也精神起来了。 她甚至学会了不少省城的方言, 跟人家省城老太太谈闲的能好。 张秀红同志交到朋友了,刘二柱同志在仓库那边按部就班。人家不晓得他在家具厂里当老阴阳人的黑历史, 都觉得他特别老实,靠姑娘争气才混到省城的,因此同事们对刘二柱同志都不错, 刘二柱同志的小日子过得如鱼得水。 这么一盘算,小刘家一家五口,居然有四个过得很顺心。 就一个倒霉催的刘小豆,作为原锦鲤文的绿茶女配,不得不活在小男主的阴影之下。 也罢也罢,就当是历劫了,逃出生天之际,就是刘小豆飞升成功之时。 刘小麦想开了,哼着小曲儿在学校小道上遇到了一个人。 蒋飞手插裤兜里,从树后面转出来,站到她面前。 “刘小麦。” 刘小麦挑起眉头:“我们认识吗?” “…………” 蒋飞拗出来的二五八万一样的气势一下子裂开了。 “我错了。我之前假装不认识你,是怕那些人看到了多想,给你添麻烦。” “我就知道。”刘小麦吹了吹刘海,“那你现在不怕别人看到了吗?” 蒋飞看着她,唇角嘚瑟一扬:“你都不害怕被牵扯到,冒着风险也要报告老师救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手一抬,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张口就来,“我比你大几岁高一截,我怎么可能不如你这个小丫头的胆子大?” 刘小麦:“!!” 火慢慢升起,不,火简直是一点就着。 “请叫我刘小麦同学。”她肃容道,“而且我从来不做打小报告这种事,你不要冤枉我。” “……行,刘小麦同学。”蒋飞眨巴了两下眼皮子,从书包里扒拉出一个东西往刘小麦手里扔,“这个给你。” “哎——什么呀?”刘小麦放射性地接住,拿起来一看,有点懵,“发箍?” “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吧。”蒋飞倒是挺知恩图报,她犹豫地捏了捏手指,像是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语,“今天期中考试就出分了,希望你不管成绩怎么样,都能保持良好的心态。” ……刘小麦懂了。 这是在担心她考不了第一,心里难受啊。 刘小麦还能说些什么,她最合适的做法好像只能是给蒋飞鼓鼓掌,顺便夸他够善解人意了。 只是,如果她不考第一,谁考第一? 刘小麦仰着头端详着蒋飞,果不其然,这大高个的眉眼都荡漾着春风。 就这么自信? 这可让刘小麦有点迷茫了啊,难道第一已经被蒋飞内定? 不至于吧,一中除了他们俩考地区第一的中考成绩上来的,还有很多土生土长的省城佼佼者呢。 期中考试是第一次正式考试,刘小麦是把这场考试当成试水的,她也想知道省城的竞争怎么样,倒没有这次必须第一的想法,来日方长嘛。 但蒋飞的反应就让她有点搞不懂了,这什么意思哟。 蒋飞还冲她扬眉:“刘小麦,你不跟我说谢谢?” 把蒋飞有礼貌打在公屏上。 刘小麦动了动嘴唇:“……谢谢哦。”说完了才觉得矛盾,“等等,你不是说,这头箍是给我的谢礼吗?” “哎,对啊。”蒋飞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幸亏你提醒我了,刘小麦,我要跟你说谢谢。” “客气客气。”刘小麦抬起头箍看了看,又往自己的头上比划,“蒋飞同学,你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还挺好看的,我猜是你家里姐妹挑的吧。” “这次你猜错了。”蒋飞竖起大拇指,对着他自己指了指,“我亲自去商场买的。” “够阔气啊,眼光也够好。”刘小麦肃然起敬。 她摸了摸粉扑扑头箍,觉得新鲜极了,又是一个值得尝试的小物件。 -- 第473页 “??起来啊。”蒋飞兴致勃勃道。 刘小麦抬眼“啊”了一声。 就听蒋飞认真解释:“你的狗啃刘海不遮眼睛吗?既不好看又影响视力,带上头箍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刘小麦:“……” 原来如此。 告辞! …… 办公室里,黄老师宛如众星捧月一样,坐在正中间。 她一张一张翻着试卷,比照分数,满面红光却脸拉老长。 二班班主任酸不溜秋道:“黄老师,你要是想笑,你就笑吧。” “我哪里想笑,这有什么好笑的,我从来不乱笑。” 黄老师义正言辞,否认三连,还抬起头指着自己的脸给她的三个同事看。 “你们看我的表情,有一点点想要笑的意思吗?” 一、二、三班班主任齐齐点头。 黄老师:“……” 朴实的黄老师必须把谦虚谨慎不卑不亢刻在身上,并且大写加粗。她立刻挑选出刘小麦的语文试卷,展示给三个同事看。 “其实我们班上刘小麦的作文写的并不完美,她用的语录太偏了,有些晦涩,如果阅卷老师的思想跟不上,很容易认为她在胡编乱造,这就不好了。” 黄老师说完后,不忘补充,“当然了,在我们一中,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其他三个老师:“……” “黄老师,我觉得吧,你如果想夸学生,不用这样拐弯抹角的。你这种风格也有点晦涩了。”一班班主任认真提意见。 “这怎么能是夸呢,你真是误会我了,天大的误会。”黄老师死活不承认,“这是我对我们班刘小麦同学的高标准严要求。” 话语中再次咬重“我们班”三个字。 其他三位老师听得眼角都抽了好几下。 “也不必如此。”三班班主任长吁短叹,“你这个学生很优秀了,吹毛求疵容易抹杀天性。” 黄老师歪了歪嘴。 她还能不知道吗?作为刘小麦的亲生班主任,这些地方难道还要别的班主任提醒吗,笑话。 黄老师一脸的严肃:“你们放心,我们班刘小麦来的时候是第一名,现在是第一名,我必然要帮助她走的时候也是第一名。” “…………” 老黄这是捡到宝了啊。 只是,这块宝能闪光多久就说不准了。数理化越学越难,很多学生累倒在半途上,刘小麦天赋现在看起来不错,就不知道毅力怎么样了。 一中的三大只互相看看,不由五味杂陈。 而黄老师还不消停,又展示出刘小麦的其他卷子,不紧不慢一张一张来。 “这个数学的运算过程是不是还可以再写详细一点?” “这个政治的分析题是不是联系实践少了?” “…………” “够了,够了。”二班班主任眼眶都红了,不知道是被哪种情绪憋红的,“黄老师,你不要太过分了啊。” 黄老师一怔:“我干什么了?” ……你干什么了,你心里就没有数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牛逼哄哄地敲响,里头才应一声“进”,余主任已经弹进来了,直扑黄老师的桌子前。 黄老师“嚯”一下站起来,把试卷夹好,抢在余主任开口前出声:“我还有事,余主任,我这就不奉陪了。” 余主任你好,余主任再见! 这招妙啊,从根源上断绝了余主任长篇大论的可能,黄老师不愧是从地方上来的,够虎。 余主任明显来找她的,她都能说走就走。看着黄老师潇洒离去的背影,三大只们羡慕坏了。 他们好像也这样对付余主任啊,可惜他们不是虎逼。 余主任迅速调整心态,一把抓住二班班主任的手,打开了话匣子。 “来,我们好好谈谈,就谈你们班上的蒋飞。”,, 第232章 放学后,刘小麦是被众星捧月出校门的。 刘小麦再也不是矮个子的刘小麦了,她简直身高两米八。 跟同学们挥手告别后,她走了两步,在一个拐弯的地方停下了步子。 “在?” 电线杆子后面转悠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来,他曲着大长腿抬着眼瞅刘小麦。 蒋飞小表情委实用力过猛,抬头纹都逼出来了。 刘小麦伸手到兜里摸了两下,摸出来一颗被纸糖衣包着的话梅糖,她一扔:“接着。” 蒋飞手臂一抬,一把接住。 “什么意思?”他问。 “给你吃的罢。”刘小麦善解人意,“吃点甜的,心情好点。” 蒋飞:“……” 他咬牙切齿:“实不相瞒,我心情好的很。” “怎么还死鸭子嘴硬呢。”刘小麦不明白,她把早上蒋飞的话原封不动搬给他,“今天期中考试出分了,希望你不管成绩怎么样,都能保持良好的心态。” 蒋飞:“…………” 如果他猜得没错,他这是被奚落了啊。可怜他这么大这么好的一张脸,都没让班上那群不学无术的打过,结果一不小心送上门给他的竞争对手打了。 蒋飞突然觉得他手心的这颗话梅糖有了千斤重。 刘小麦看到蒋飞整个人都石化了的样子,不由嘴角一抽。 这就不行了?这可不行啊。 -- 第474页 刘小麦想去拍拍他肩膀,可惜他个头太高,刘小麦瞧了一眼,就自觉放弃了这个有点难度需要配合的想法。 她冲蒋飞捏拳鼓劲:“你已经很棒了,蒋飞同学。你现在是被文科拖累了,等分科后你会一飞冲天。以后一中的未来还是要靠你我撑起来的,你要振作啊。” 蒋飞:“?” 怎么回事啊,这个刘小麦。 这么狂?这话说的比他狂多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呐。 蒋飞觑着眼睛端详刘小麦,而刘小麦冲他挥了挥手,身轻如燕回家了。 背着小书包,头发丝随着她的步子乱舞。 蒋飞捏了捏手中的话梅糖。 刘小麦怎么没戴他送的头箍啊? 一中办公室。 二班班主任跟余主任促膝长谈之后,整个人开始神神叨叨。一班和三班的班主任在反复开解他未果之后,一左一右把他抬了出去。 男人,还是喝点酒抽点烟谈事情更爽利。 在办公室话又讲不开,毕竟有个春风得意的女同志夹在他们这三个失意人中间呢。 黄老师看着他们离开,笑着摇了摇头。她不急着离开办公室回家,趴着办公桌上分析班上学生失分题目的分布,在做统计汇总。 门吱呀一声,余主任不请自来。 黄老师头都没有抬一下。 余主任把手背在后面,冠冕堂皇地喊了一声:“黄老师真是辛苦啊。” 黄老师客气极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学生是这样,我们当老师的自然也是这样。” 余主任:“……” 他蹭到黄老师办公桌前头,看着她写写画画,咳了一声:“还没好好恭喜黄老师。第一名出在你班上,平均分最高的也是你们班。” 黄老师虚怀若谷:“运气,都是运气罢了。” “……燕子,你干什么呢?”余主任憋不住了。 黄老师哼了一声:“让你不信任我。我是你的妻子,你都不信任我。” 余主任冤枉啊:“真是因为咱俩是夫妻,才要避嫌啊。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燕子,我一直晓得你优秀。” 避嫌的方式就是她一定要比同事优秀一大截,才能被提拔到省城来。到了省城有好苗子了还不能放在她班上,她只能捡别的班不要的。 黄老师给钢笔吸墨水:“可惜你心心念念把好苗子给别的班,别的班没有一个想要,只有我慧眼识珠。” “老余,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在一中是这样讨人嫌的存在。”不愧是多年夫妻,黄老师一针见血,一点都不给自家男人面子。 “……燕子,你说什么呢?不是这么回事,你别瞎讲!”余主任又急了。 “你知道为什么别的老师不愿意带吗?”黄老师抬眼,这夫妻两个就各说各的,“因为你太抠了。老余,你的扣门又婆妈是老毛病了。” “??”余主任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燕子,你听我……” 黄老师才不会听他说,直接截住他话头:“教的好,是应该的,也不说奖励。教不好,你就到人家老师家里哭,还扯大旗子威胁人家。余主任,不带有你这样的啊。” 余主任:“……” 他就纳了闷了,“当老师的,不就应该教书育人吗,教得好本来就是应该的。燕子,你的思想觉悟难道变低了?” 黄老师道:“在是老师之前,人家也是人,要养家糊口的。” “我懂了,这回你们四班考得好,你跟我要好处来了。”余主任椎心泣血,“我们一中现在难成什么样了,燕子,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想修个新操场,都没那个闲钱。” 爹不疼娘不爱,外加自己不争气,可不就是说的他们一中吗。 简直是愁坏余主任这个政教处主任了。 “我不是跟你要奖励的,我也不需要那些东西。”黄老师把钢笔套起来,“但是给我班刘小麦的奖励,是不是应该安排上了?” 余主任:“……这方面,我已经跟校长提过建议了。” 安排,必须安排。 再苦不能苦孩子,总不能让人家孩子也用爱发电吧。 余主任可是知道的,这些地区第一在地区的时候就是佼佼者,考一次试拿几份奖学金的。他们堂堂省城一中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不会做派比不上县城里头的中学吧,那多难看啊。 “那就好。”黄老师微微一笑,“恭喜你啊,余主任,你今年淘到真的宝了。” 说着,她拿起外套和包,准备离开办公室了。 余主任精神一振,“一起回去?” “不了。”黄老师依然微笑,“我跟你不顺路。” “???” 余主任懵了。 燕子不跟他是两口子,住一个屋吗? 黄老师冲他点了点头:“我家访。” ???… 刘小麦家里,他们热情接待了黄老师。 “黄老师,吃罐头。” “黄老师,吃点心。” 张秀红和刘二柱把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 黄老师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些东西就不必拿出来,我有一口热茶喝就够了。” 说着,她端起来茶杯。 张秀红殷勤道:“黄老师,你别跟我们客气。你就当这是你自己家里一样,怎么自在怎么来。唉哟,这是我们小刘家搬到省城后,家里第一次来客人,来的还是您这样的贵客。我跟小麦她爸都是乡下大老粗,一激动都不会说话了。” -- 第475页 刘二柱跟着点头:“是啊,黄老师,我们感激您。小麦总是跟我们讲,黄老师对她好。” “都是应该的,我作为小麦班主任,肯定是指望她好的。”黄老师喝了一口茶后放下杯子,“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们谈谈小麦学习的事情。” ……震惊,居然有老师找上门谈刘小麦学习了。 这在张秀红和刘二柱的概念里,都是小孩成绩太差又调皮,才会逼得班主任家访。比如刘小勇,当年他们还住松梗的时候,动不动看到他老师找上门来,走了之后刘小勇就被潘桃毒打,打完了刘小勇照旧我行我素。 现在轮到小麦老师上门了—— 张秀红和刘二柱对视一眼,不由紧张起来。 “黄老师,我家小麦在学校犯什么错了吗?”张秀红斟酌地问。 刘二柱忍不住护短补一句:“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大人们说话,被赶到屋外的刘小麦正带着两个小的蹲在门口偷听。 闻言她不由鼓起脸颊:“怎么对我一点信心也没有啊。” 蹲她左边的刘小豆点头:“就是。” 蹲她右边的刘小虎噘嘴:“爸妈才错了。” 屋里,黄老师已经笑着摇头:“不用紧张,小麦很好,很优秀,在班上素来以身作则,你们可以放心。” 张秀红和刘二柱松了一口气,等黄老师的下文。 黄老师问:“小麦的期中成绩下来了,你们知道吧?” 知道啊,不就是又考了个第一吗,这是刘小麦的基本操作了。刘二柱和张秀红作为当爹当娘的,那是习以为常,丝毫不慌。 太淡定了,脸上没有一点骄傲和得意,这让黄老师下意识高看他们,觉得刘小麦的家风就很好,了不起啊。 黄老师含笑道:“我今天来,主要是有一件事情想跟你们说。我们学校今后会选出最优秀的几个孩子去外地交流学习,这样的机会是非常难得的,小麦把成绩保持下去,我会努力为她争取到其中的位置。” 什么什么什么? 刘二柱和张秀红只觉得一张惊天巨饼砸下来了,虽然那暂且是画的,虽然他们两口子并不懂这张饼是什么滋味—— 但是不妨碍他们高兴啊! 刘小麦把耳朵都黏到门上了,交流学习……类似后世夏令营冬令营吗? 屋内张秀红搓着手:“黄老师,这是去哪个外地啊?” 黄老师一笑:“目前听说是海市。” 海市?? 那不是何在洲的外婆家吗。 刘二柱脱口而出:“那多远啊。” 他们没去过,但是他们晓得。 毕竟当年安文玉闹得轰轰烈烈的,风言风语他们听了不少。 黄老师以为他们担心车费和食宿费,安慰他们:“如果是被学校选中的,肯定不需要学生自己再出费用。” 哦哦哦。 刘二柱胡乱点了点头,感觉眼前挂了一弯可望而不可即的月亮。 他大姑娘也要去海市? “怎么不可以?”送走黄老师,张秀红回来就逮着他胳膊掐了一把,“我们家小麦这么优秀。” 刘二柱被掐的一个激灵,总算回神。 他支支吾吾:“我不放心。” “你扯什么不放心,我看你又犯怂了,开始怕。幸亏小麦不像你,小麦胆子大的很。”张秀红看向刘小麦,“小麦,你说是不是?” 刘小麦在发呆。 “哎,小麦,你琢磨什么呢?”张秀红唤她,“你不会被你爸说中了吧,怕了?” 怕?怎么可能。 刘小麦期待这场行程已经很久了好不好。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儿,摸到一手热:“我才不怕,爸妈,你们要是不放心,到时候派个人跟我一起去罢。” “!!” “……能行?”刘二柱小心地问,这下他又不胆小了。 “肯定能行啊,只是你们要去肯定要自费了。”刘小麦搓了搓手指,“需要这个。” 钱呐!:,,, 第233章 刘二柱起了个大早,穿着厚实的工装出了门,带着凉意的晨风扑面而来。 他摸了摸脸,幸亏红子逼着他涂了几天雪花膏,今年入秋之后,他的脸居然没有皴开。 刘二柱心里有些得意:“倒跟我没结婚的时候差不多嫩生了。” 他呵了口气,往车库那边走去。半道上看到了家国营饭店,去里头买了两个馒头就着热茶吃了。 到了车库那边,和他一个班的老钱正在看着报纸,眼睛都要贴到报纸上头了。 “老钱同志,你这是看什么呢?”刘二柱好奇地问。 老钱眼睛都舍不得从报纸上挪开,随手拍了拍旁边的大板凳,嘴里说道。 “你来的真早啊,坐坐坐,趁着事情没找上门来先舒服舒服。” 刘二柱老实巴交地说道:“就是晓得今天有事,我才来得早。马上要送货到商场去呢,我愿意走这一趟。” 老钱“哎呦”了一声,终于舍得分出注意力看刘二柱了:“你愿意走啊?不怕烦?” 这种苦差他们都不愿意做,看仓库就看仓库,怎么还跟过去的人一样负责押镖了啊,尤其是去了商场之后,那些人还不承他们的情,态度差的要命。 反正老钱是不想热脸贴着冷屁股的,准确的说,在省城看仓库就是混日子,大家都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遇到事情互相推诿。 -- 第476页 刘二柱在这群人中间,就像是呆头鹅站在了鸡群里,尤其的格格不入。 居然往自己身上揽这种苦差事……居然还有这种人! 老钱端详这他,砸吧着嘴,冷不丁地就拍大腿,响亮地喊了一声“好”! “刘二柱同志,你这样主动是非常正确的,这种重要的活必须要你这样的人才去干。”老钱激动地说道。 刘二柱也激动了,他就喜欢别人夸他人才。 “老钱同志,我愿意承担这样的责任,以后往商场送货的活我完全可以一力负责。”刘二柱大包大揽,夸下海口。 “我完全同意,我也必将说服其他同志同意。”老钱拍着胸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刘二柱同志,我们仓库等待你这样的人才已经很久了哇。” 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瞎猫和死耗子碰上了,两人执手相看泪眼。 “……老钱同志,你这报纸上写的什么啊?”刘二柱忍不住问。 老钱立刻把他大腿上的报纸拾起来,递到刘二柱眼前:“今天新出的报纸,有大新闻,你看看!” 看看就看看—— 刘二柱头一伸,眼一瞪,牙齿一咯噔。 “什么什么,天老爷哟,恢复高考了?” “可不就是吗,恢复高考啦!”老钱直呼变天了,“刘二柱同志,我记得你大姑娘就是念高中的吧,正好赶上了啊。” “是啊是啊,真是赶巧了,不早不晚的……”刘二柱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钱很懂地说道:“震惊吧,我看到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到报纸上了。” “这倒没有。”刘二柱手一按,轻轻松松把她嘴巴合上,老神在在表示,“我早晓得了,托我大姑娘的福,对于这件事情我早有所听闻了。” 老钱无语:“那你刚刚还惊个什么东西?” 刘二柱抓了抓头发:“我心里高兴。” 以前他说起这事,人家都说他吹牛。现在报社上都说了,他刘二柱终于能堂堂正正说起这件事、真真正正站起来了。 老钱:“…………” 刘二柱啊刘二柱,就你妈邪门! …… 一九七七年秋,中断十年的高考得以恢复,这一消息很快传遍神州大地。 刘小麦趴在桌子前奋笔疾书。 张秀红指指点点,教育刘小豆和刘小虎:“看看你们大姐,她是你们的榜样啊。才知道这个消息,她就拿出了极其饱满的学习热情,学的废寝忘食。” 刘小豆迷惑地眯起眼睛。 刘小虎直接问了:“妈,我大姐不早就在家里念叨恢复高考了吗?” 怎么非得说的才知道一样。 “……”张秀红一把拍向刘小虎的后背,“我让你跟你大姐学习,念书多用功,你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听懂了!”刘小虎努力辩解,“我现在恨不得把用功写在我的脑门子上。” “…………” 四下一静,刘小虎觉得毛毛的。 “妈,你、你看着我干什么哦?” 张秀红觑着眼瞧他:“那你怎么不写呢?” 写?写什么啊? 刘小虎就是金鱼记忆,他一脸懵逼看着他妈。 张秀红搓着手跃跃欲试:“古时候岳飞的老娘往他后背上刻字,今天我往我儿子脑门子上写字也不是不可以啊。” “!!”刘小虎抱头鼠窜,“妈,不要啊。妈,你不能这样不讲理!” “讲理了那、还是妈吗?”刘小豆呢喃了一句。 她的声音小小的,但是张秀红耳听八方,瞬间瞄准她:“小豆,你说什么呢?” 刘小豆捂住小嘴儿,露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飞速撤退,蹭到刘小麦旁边。 秀红同志真是活力无限啊,可能造作。 刘小麦木着脸抬头:“妈,你误会了,我现在不是在学习呢。” 她又不是居里夫人,真学习的话,可不会由着他们这么闹腾??? 知女莫若母,张秀红立刻就懂刘小麦在干什么了。 她激动地揪起刘小虎的衣领子:“你看看,你听听,你大姐不学习就写文章,一心想着给我们家里赚钱减负,她啊,想着带我去海市玩呢。” 太孝顺了,她张秀红这辈子养出这么孝顺的好姑娘出来就离谱。 刘小豆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衣领子,还好她跑得快,她最近在学校躲顾与正练出来了。 “……”刘小麦调整了一下坐姿,显得不那么一本正经,“妈,说来惭愧,我其实也没有写文章呢。” 张秀红:“?” 她把刘小虎的衣领子一松,刘小虎立刻远离她两步,撅起嘴来:“妈,你真的有点过分了啊。” 就知道欺负他这个软柿子,生气生气! 张秀红只瞧着刘小麦,不解极了:“小麦,那你一个劲地写什么呢?” 刘小麦满脸的憧憬:“写给我的思念对象。” 思念对象?? 什么东西,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摊上事了,这是摊上事了啊。张秀红这下真的紧张了,可恨刘二柱那块废物点心不在家,这样的场面居然要她一个人顶着。 但是顶不住也必须顶啊。 张秀红板着脸:“刘小麦,你思念谁?对象又是谁?这些必须一五一十跟你妈我交代清楚!” -- 第477页 她这个样子搞得真的有点好笑,刘小麦就忍不住笑了两声。 “不许笑!”张秀红有在认认真真生气,“说正经事情的时候,不许嘻嘻哈哈嬉皮笑脸!” 刘小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妈生气了,那必须重视啊。 刘小麦老实交代:“妈,我的思念对象你认识的。” 在张秀红青筋暴起的时候,刘小麦补充:“就是黑子。” “??”张秀红感觉她拿不动扫帚了,“你敷衍我啊,刘小麦?” “没有,我真没有。”刘小麦冤枉! 刘小豆焦急地帮她大姐解释:“妈,大姐、从不敷衍人!” 张秀红:“……” 她有时候都好奇,她的孩子们怎么一个两个瞎话都张口就来的,莫非是她和刘二柱这两口子影响深远? “小麦,你给黑子写信,黑子看得懂?”张秀红歪了歪嘴。 “必须看不懂啊。”刘小麦都考虑到了,“所以我是写给王林林的,请他代为翻译。” 刘小虎惊了:“林林哥哥会狗语?” “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熟能生巧吗?”刘小麦说的跟真的一样。 刘小虎沉默了。 他跟黑子也称兄道弟很长日子,怎么他就不懂狗语。这……难不成又是什么跟智商有关的事情? 刘小虎忍不住自暴自弃了。 刘小麦却朝他招招手:“过来过来。小豆小虎,你们有什么想跟黑子说的话,我们一并添上。” 刘小豆和刘小虎顿时七嘴八舌说起来,都很关心黑子,又是展望未来又是追忆往昔的,最关心的还是当下的黑子心情怎么样,掉毛又怎么样了。 “掉毛不会怎么样,掉毛只会变秃。像这样,这样……” 刘小麦表演了一个亲临其境之后,刘小豆刘小虎都满血复活了。 被挤到边缘的张秀红同志站出来:‘你也要在信里关心一下王林林的,小麦,这才叫人情往来。” “关心了啊。”刘小麦把信翻到最后一面,“我关心他能不能考上好大学呢。” “……”张秀红严肃地指点她,“你有点太严肃了。” “还有不严肃的。”刘小麦指着一行字,“我邀请他公费去海市了。” 人多才热闹嘛。:,,, 第234章 松梗大队最近不太平。 刘老太拎着篮子,篮子里摆着鸡蛋,在外游荡了一圈,最终游荡到了妇联李主任家。 李主任正在跟一个知青谈心:“……学习,学习是好事啊。但是劳动也很重要,你总不能为了学习就不劳动了,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完全可以劳动学习两不误啊……” 刘老太把头一伸:“李主任忙着哪?” 李主任的声音戛然而止,转头看向她:“刘老太,你过来有事?”说着还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茶润嗓子。 刘老太把篮子转了两下:“我琢磨着去省城呢。” “噗——” 李主任喷茶了。 她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刘老太:“你又要干什么?” 准确的说,她是想问刘老太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 刘老太把篮子搁桌子上轻轻拍了两下,把大白鸡蛋展示出来,朝李主任挤眉弄眼。 “……” 李主任看了看旁边站在的知青同志,一瞬间神色颇为不自在。 干什么哟,这不是还有外人在呢,刘老太就跟她搞这一套! “别这样,刘老太你别这样。”李主任严肃地摆手,“我们新社会不兴这一套。你想做什么事,你直接讲,我肯定是按规矩办。” “不是,李主任,你什么意思啊?”刘老太迷惑了,她瘪了瘪老嘴,“我琢磨着把这些鸡蛋送给我省城的大孙女吃呢,怎么就新社会不兴这一套啦?” 天老爷哟,新社会什么时候不让当奶奶的给孙女吃鸡蛋啦? 李主任:“…………” 人生最恨自作多情! 她旁边的知青捂着嘴背过身去……别躲了,李主任知道对方在憋笑呢。 对着刘老太浑浊又不懂的老眼神,李主任拉着脸,严厉地批评她:“小麦在省城念书念得好好的,你就别想着去打扰她。以往你这个当奶的是怎么对待人家的,我们松梗没有人不知道。” 刘老太急了:“我我我……”她都改了! 李主任不听她说,疾言厉色:“不要现在因为恢复了高考,眼见小麦前程好起来了,你又想着过去倒贴。” 刘老太:“?” 不是,她愿意倒贴,她就喜欢倒贴怎么了! 她一个老骨头哪里能吃得下这么多鸡蛋,她情愿给小麦吃,不行吗? 还真不行,她还迷糊着呢,人已经被李主任三下五除二送出门了。 “哎——李主任,我……” 刘老太还要进去,门口伸出一只手,手上提着一只篮子。 李主任把篮子往刘老太怀里一塞:“拿着带走吧,仔细一点。” 刘老太:“……哦。” 她往篮子里一瞧,还真是惊险啊。李主任这动作大开大合的,鸡蛋硬是一个没坏,太好运了。 好运…… 刘老太又在想福宝了。 她做梦都是福宝,姚静去县城到时候,刘老太总是让姚静带鸡蛋给福宝吃。鸡蛋是被带走了,但是到没到福宝嘴里刘老太是不知道的。 -- 第478页 省城一时半会儿是去不成的,要不就去县城吧。 闲出屁来的刘老太开始酝酿大计划了。 她砸吧着嘴回到家。 姚静和刘三柱自然是不在家的,刘小军一个人坐着小院子里写作业。 想着就要见到福宝了,刘老太心情大好,忍不住夸刘小军。 “唉哟,孙子啊,你可真用功。你跟你那个大哥哥完全不一样,刘小勇没出息,你以后肯定有出息!” 这还拉踩起来了,一墙之隔的刘小勇揉了揉耳朵,歪了歪嘴,嫌弃地看着床上的亲爹。 “我不想给爸擦身子。” 刘小萍小声问他:“你不擦,难道要我擦吗?” 她一个姑娘家的,家里有男的不用要她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刘小勇也知道这样理亏,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突然把手一拍。 “小萍,我有个好主意。” 刘小萍放下笔,皱着眉:“你不会要等妈回来,让妈擦吧?” 妈已经够辛苦的了,养着他们兄妹俩这对小拖油瓶,还养着刘大柱这个中风了的废物,他们不能再不知好歹让妈回来当牛做马了。 刘小勇其实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但是被刘小萍说破之后,他就不好承认了。 “没有,小萍,我们就不能不给爸擦身子吗?”刘小勇发出肺腑之言。 爸现在都不能说话了,爸懂个什么呀,脏就脏一点,他反正又不知道。 刘小萍看着他,直突突的目光穿过刘海盯过来,盯得刘小勇浑身仿佛有蚂蚁在爬。 “……好吧好吧,我给他擦,我伺候爸。”刘小勇服气了。 小萍都负责做法了,他理应承担起伺候亲爹洗身子的重任了,谁让他是当儿子的呢。 刘小萍垂下目光继续写作业,刘小勇摔摔打打地去倒水拿毛巾。 没有人注意到,床上刘大柱的手指冷不丁动了一下。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 刘老太掐着嗓子夸刘小军,好话一串一串地说,说得刘小军都不高兴了。 “奶,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学习?” “好好,不打扰,不打扰。我们老刘家的孙子,是要考大学的人哪。”刘老太从善如流。 为了证明她的态度,她还颠颠地远离了刘小军两个步子。 “我不想当老刘家的孙子,我就想当福宝的哥哥。”刘小军低声嘟囔。 他妈说了,他只有好好学习这一条路了,不然福宝是不会认他当哥哥的。 一唠这个,刘老太可不困了。 她精神抖擞,想套刘小军的话:“怎么了,小军啊,福宝不要你当哥哥了?” 刘小军立刻否认:“才没有。” “我不信,你都多长时间没见到她了。”刘老太故意道。 “我前几天偷偷见到她了,福宝还带了奶糖给我吃!”刘小军忍不住说道。 呵。 果然。 三房这四口子私下都见过多少回了,偏偏不带她这个当奶奶的。刘老太每次暗示姚静,姚静不是装听不懂,就是说办不到。 刘老太心里恨的慌,面上只刺激刘小军:“小军啊,你老师没教你小孩子不能扯谎吗,你怎么可能见到福宝呢,她都被带走了,她家里人不让她见我们的。” “奶,你真笨。”刘小军太懂了,“我们都是在福宝上学的地方见面的。” 刘老太啧啧称奇:“福宝在县城的小学念书啦?” “对啊对啊,还是县城最好的小学,比小豆和小虎的家具厂小学好多了。”刘小军比划给她看,“我妈说了,那个学校一般小孩都去不了,我反正是去不了。” 出息了啊,不愧是县长的外孙女。 刘老太眼珠子一转,给刘小军冲了一杯红糖水端过来。 “小军,你再跟奶奶说说,你们到了那个学校,怎么找福宝的罢。” ……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很早,寒假的时候,刘小麦就基本上缩在家里不出门了。 她的桌子上、床上、凳子上,到处都是作业本和资料书。 刘小豆和刘小虎都看傻了。 刘小麦仰天长叹:“惊喜吧,向往吧,我亲爱的大妹小弟,你们迟早也会有这一天的,只要你们愿意努力。” “……那就不必了。”刘小虎谨慎发言。 刘小豆从沉思中回神:“大姐,人家也、不这样。” 好像就她大姐的书,特别多! 这个确实。 因为刘小麦的书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还有来自各位老师的倾情赞助。 刘小麦又向来是来者不拒的类型。白送上门的资料不要多吃亏啊,她作为小刘家的一份子,天生不爱吃亏。 于是她不但见识到了书山题海,连带着两个小的也长见识了。 刘小豆鼓足干劲:“我没考第一,因为我学的、太少!” 她又是第二,她总是第二。刘小豆本来还有点难过的,尤其是看到顾与正凑到她面前的那张脸时。 但是现在不了,优秀如大姐还在苦学,她比不上大姐用功,怎么能期待和大姐并肩呢。 刘小豆立志化悲痛为力量。 刘小麦看了自家大妹一眼,感觉她的眼底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小火苗在燃烧着。 刚想跟她交流两句呢,他们姐弟三个的房门被推开。 -- 第479页 “妈,你又不敲门。”刘小麦鼓着脸,“都说了,你要给我们当儿女的一点**了,我们都越长越大了。” “你们都是我养的,你们要什么**。”张秀红不以为意道。 刘小麦默默按额头。 又来了又来了,后世尚且说不通的问题,在这个年代似乎更加没办法沟通了。 “你们这屋我平时都不爱来,都是书,我看到就头疼。”张秀红嫌弃道,“这不是有事嘛。” “妈,什么事啊?”刘小麦问,“我爸又藏私房钱了?” “……呸!”张秀红鬼祟地回头张望了两下,然后又转过来看刘小麦,“小麦,这种事情不能瞎说的,别又提醒你爸了。” 外头,刘二柱正沉醉在收音机的歌声里,摇头晃脑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在学唱海市民谣呢。”张秀红悄悄道,“他以为他要去海市了,小麦,你到时候带他还是带我啊?” 刘小麦:“……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聪明的人都会画大饼,比如张老太,比如黄老师。 他们小刘家偏偏吃这一套,为了大饼忙得团团转。 张秀红踮着脚走到刘小麦屋里,嫌刘小麦那边书多,她坐到了刘小豆的下铺。 “要过年了,你们想回家吗?”她问。 上铺的刘小虎张口就来:“回什么家啊?妈,我们不就在家里呢。” 张秀红咋了一声。 刘小豆拽她袖子:“妈,我们回、哪个家?” 这话说的阔气,有点房产满天下的味儿了。 刘小麦看她妈:“回松梗过年吗?” “不一定,我就是想到这件事了,过来问问你们。”张秀红犹豫不决,“回去一趟又要车费,一来一回的,小麦你的奖学金就要全花在这上面了。” 哪有那么夸张,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刘小麦心里乐观,但是看张秀红同志那副低气压的样子,她就问:“妈,你是不想回去吗?” “不回去又吃亏。”张秀红突然气压起来了,冲他们使眼色,“回不回松梗无所谓,主要是回老张家。你们外婆,年年给你们压岁钱,一年比一年给的多,我家三个人头呢,不回去就全没啦!” 一想到这种事情,张秀红简直是心如刀绞。 “那就回去呗。”刘小麦说。 “不行,不行,我还得好好考虑考虑。”张秀红思来想去,就是拿不定主意。 她必须好好比较出入差,好好做个计划表。不疾不徐,从容不迫,有备无患…… 刘小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外婆今年六十岁了,我们现在隔这么远,以后说不定会越来越远。按照一年跟外婆见一下面算,这辈子顶多只能见三十来回了。” 张秀红:“!!” 她突然站了起来,往屋外走。 刘小麦:“哎,妈,你干什么去啊?” 张秀红坚定地丢出两个字:“买票。” ——买车票回乡过年! 人生处处有意外。 这回乡的路上遇上了一次没油、一次爆胎,大客车在覆着雪的路上走得小心翼翼,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县城了。 运输公司大门口,刘小麦一家刚下车,刘四柱跟碰瓷的一样精准扑上来了。 “二哥二嫂,不好了,妈又出事了!”刘四柱那一嗓子跟鬼嚎的一样。 “怎么了怎么了,四柱你别吓人啊!”刘二柱扶住一饮一啄的刘四柱,张秀红接过嘴问。 他们两口子的大脑里面画面都一环扣着一环,刘老太究竟怎么了。 是雪地里滑倒摔伤了?是大冬天受凉冻出毛病了?还是年纪大了单纯熬不住寒天? 结果听见刘四柱痛心疾首来了一句—— “妈上吊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235章 刘四柱热泪盈眶:“二哥,二嫂,你们怎么不说话呢?” 刘二柱和张秀红:“…………” 他们能说点什么? 太强了,不愧是妈? “还愣着干什么呀!二哥,二嫂,回去劝妈啊!”刘四柱声嘶力竭,宛如什么大孝子。 “哦哦哦。”刘二柱都被吼懵了,往外走了两步琢磨出不对,“妈都上吊了,四柱,你怎么还跑运输公司来了?” 不应该人在松梗大队抱着刘老太大腿求她下来吗? 刘四柱觉得他二哥是笨蛋:“我也是才得到消息,我不来运输公司,怎么找车子回松梗?” “车来了车来了!” 正说着呢,那头响起“轰隆”“轰隆”的巨大噪音,原来是叶华娟开着拖拉机过来了。 “……我四婶??”刘小麦瞠目结舌。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了,拖拉机驾驶位坐着的真是叶华娟。 叶华娟开着拖拉机在他们面前停下来,大喝了一声:“上!” “来了来了,小娟儿。”刘四柱赶紧应了一声。 他跟刘二柱一人抱一个小的,把两个小的先扔上去。然后三个大人外带一个刘小麦手脚并用爬上去,一行人都坐在拖拉机后头,在周围人各色的眼光中往后退去,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儿。 刘四柱与有荣焉:“小麦,你四婶厉害吧?” 刘小麦由衷地说:“厉害。”这个女性不一般。 -- 第480页 刘四柱跟她炫耀过了,又跟刘二柱和张秀红炫耀,摇头摆尾的,朝拖拉机头一指:“这是我媳妇。” 刘二柱没什么感觉,别人的媳妇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 张秀红却忍不住歪了歪嘴:“四柱,你还笑的出来。” 看刘四柱那疯狂上扬的嘴角,他笑的多开心呐。 真看不出来老家还有个寻死觅活的娘。 “妈,这就是你不懂了,我四叔是苦中作乐呢。”刘小麦瞥向刘四柱,“是吧,四叔,是不是知你者你大侄女是也。” 刘小豆和刘小虎求知若渴,立刻默默记下苦中作乐这个词,原来是这种用法,又学到了。 刘四柱狠心捏了自己腮帮子一把,捏出一脸苦相:“小麦,别瞎讲,四叔心里苦。” 张秀红扯了一下嘴皮子,发出一声冷笑。 “四柱啊,你说说妈都上吊了,我们现在紧赶慢赶,赶回去还有用吗?” 人还不知道热乎不热乎着呢。 “人那肯定热乎着啊。”刘四柱这点信心还是有的,他给了神游天外的刘二柱一肘子,“二哥,你说是不是?” 刘二柱回神,摸了摸额头,老实道:“是啊,妈那个人,上吊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等我们赶回去,她绳子还不知道有没有挂好呢。” “…………” 刘二柱总是容易说出真相!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回连他都低估刘老太了。 松梗大队此时乱成了一片,但仔细观察一下,乱中又带着一丝奇妙的秩序。 大寒天的不用下地干活,本来是最适合坐被窝的时候。现在睡觉的不睡了,打牌打一半的不打了,连造人的造到一半都披上衣服出门了,裤带都来不及系,通通围在老刘家门口的老树四周,围了里三层外三张,热闹而又喧嚣。 老树上的树叶子掉得差不多了,但是枝干特别的遒劲,很是适合寻死觅活。 刘老太把裤带子挂在老树枝子上,人踩着一只小板凳,头伸到裤带子扎成的圈子里,嘴巴一张,就是含含糊糊让人听不懂的哭腔。 她这个吊,已经上一下午了。 对面的一棵老树上,爬着大队长吴国安。吴国安的脸被北方吹皴了,拿着松梗大队饱经沧桑的大喇叭,一遍又一遍地朝刘老太喊: “有话好好说!不要想不开!放弃生命是懦夫行为!” 潘桃站在他这棵树下,对他大泼冷水:“大队长,没有用的。你这些话都喊八百遍了,对我妈这种人根本不起作用。” “……”吴国安拿着大喇叭的手微微颤抖。 他能不知道吗?他难道就不知道跟刘老太讲道理没有用吗? 这不是死马当活马医嘛! 他毕竟是当大队长的,还想着升升仕途呢,怎么能放乡亲们的生命于不顾。 不像妇联李主任,劝刘老太还没劝两刻钟,?对面的一棵老树上,爬着大队长吴国安。吴国安的脸被北方吹皴了,拿着松梗大队饱经沧桑的大喇叭,一遍又一遍地朝刘老太喊: “有话好好说!不要想不开!放弃生命是懦夫行为!” 潘桃站在他这棵树下,对他大泼冷水:“大队长,没有用的。你这些话都喊八百遍了,对我妈这种人根本不起作用。” “……”吴国安拿着大喇叭的手微微颤抖。 他能不知道吗?他难道就不知道跟刘老太讲道理没有用吗? 这不是死马当活马医嘛! 他毕竟是当大队长的,还想着升升仕途呢,怎么能放乡亲们的生命于不顾。 不像妇联李主任,劝刘老太还没劝两刻钟,自己先倒下了,这叫什么事。 想到李主任,吴国安打起精神了:“李主任回去歇了这么久,好了没有?” 也是李主任能吹的出口,大寒天自称中暑。 队里一个小干部匆匆忙忙赶过来,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没没,大队长,李主任还躺着呢,据说情况不大妙。” 吴国安:“…………” 娘的,他如此铮铮男儿,在这一刻居然想潸然泪下了。 那头的刘老太还不停地晃悠绳子,在小小的板凳上跺着老脚,发出哭丧一样的嚎叫。 “糟了,刘老太要踢板凳了!这下是真要踢了,刘老太爪这个气势已经出来了!” 千钧一发的时刻,拖拉机进村了,一路行驶到老刘家前头。 刘小麦一马当先,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她冲入人群,挤到刘老太身边,踮着脚蹦跶了一下,装模作样倾听一瞬,然后嚷嚷开来。 “各位乡亲,我奶奶说了,她早就不想吊了。但是你们不走,她也不好意思走,这样搞得她很下不来台啊!” 刘老太:“!” 众人:“?” 张秀红唉哟一声嚎起来:“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当中有些人,是想把我妈往死路上逼啊!” 众人:“???” 怎么回事,什么意思,吃个瓜罢了,还吃出罪过了? “散了吧散了吧!”有人在里头喊了一嗓子。 大寒天的坐被窝不香吗?跑过来受这种罪,关键冻了半天了,刘老太上不上吊也拿不出个准话来。 真没意思,啊。 吴国安让人去通知了刘四柱回来,没想到跟串糖葫芦似的,他带着刘二柱一家都回来了。 -- 第481页 这太巧了,吴国安就看着他们。 刘二柱叹了声气:“大队长,你也下树回去罢。你再在这里看,我妈就真要把脖子套绳子上了。” “……” 吴国安从树上跳下来,把拿着大喇叭的手背到后面,黑着脸道:“有事就过来找我。” “一定的一定的,大队长,我都回来了,肯定不会允许我妈有事!”刘四柱抢着笑嘻嘻道。 吴国安“嗯”了一声,视线从刘小麦一家身上擦过。 有吴国安带头离开,围观的人都怨天尤人渐渐散去。 被这一出变故惊到的刘老太总算反应过来了,一声鸡叫从板凳上跳下来,急火攻心一一伸就要给刘二柱一个嘴巴子。 刘二柱的闪现技能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他眼疾手快朝刘四柱后头一躲。 刘老太一个嘴巴子就刮到了刘四柱大脸上,好脆一声响! 刘四柱:“???” 拖拉机上的叶华娟都忍不住探出头端详刘四柱。 所有的人都在端详刘四柱。 刘四柱后退了一步,捂着脸瞪着刘老太,眼珠子都在抖,他还不相信呢。 “妈,你打我?” “……”刘老太冷静下来了,二话不说就是骂,“你个破脸,砖头做的?打得我手掌心好疼一个!” 刘小麦:“……我奶这辈子真是活出了风格,活出了精彩。” 不管世事变迁,刘老太永远是那个刘老太。 潘桃过来了:“红子,二柱,你们怎么回来了,真是赶巧了。”难得一见的大热闹让他们赶上了。 张秀红就把回家过年于是刘四柱的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她憋不住问:“妈这究竟是闹的哪出啊。” “谁知道呢,妈跟我都不是一家人了。”潘桃斜着眼睛瞥一眼刘老太,“我就晓得她今天赶大早去县城了,嘴里还念叨着福宝。” “你放屁!”刘老太破口大骂,“你当我跟你一样没脑子,去偷看福宝还搞得人尽皆知?” “…………” 潘桃笑了笑,“妈你晓得就好,我可能是记错了。” 张秀红啧了一声:“妈你还真去了啊?你就不怕人家高县长生气?” 刘老太板着脸:“我去她学校找她,高县长人家是大领导,他事情多的很,怎么晓得我去啊?” “妈——” 姚静铁青着脸走过来,后面跟着神色不愉的刘三柱。 这两个口子真是稀奇了,刚刚刘老太上吊看不见他们人,现在事情一平息,他们出来兴师问罪了。 “说一千道一万,让你别去找福宝别去找福宝,你怎么就不听呢?”姚静气都喘不顺了,“我们家……还要指望赵处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现在一闹,不是给我们添乱吗?” 刘三柱附和:“妈,你现在简直是戏文里专门拖后腿的那种人,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现在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张秀红看不惯老三两口子,就像他们看不惯她一样,“妈,你福宝看也看过了,怎么回来反而上吊了啊?” 此话一提,刘老太整个人哆嗦起来了,无比地激动。刘小麦离得近,稍微观察了一下,甚至觉得她奶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亢奋。 刘老太冷不丁一弯腰,把脚上一只臭烘烘的破鞋子摘了下来,手一抬猛地砸到了姚静头上。 谁也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 姚静猝不及防,又是迎着刘老太的面走过来的,那破鞋真就迎着她头砸下来了,她一声惊呼手摸了一把额头,额头已经出血了。 “妈,你又发什么疯!”刘三柱惊怒地扶住姚静,对刘老太怒目而视。 刘老太同样是出离愤怒的状态。 她颤颤巍巍指着姚静:“我今天见到赵处长了!赵处长跟我说了不少话,你问问姚静,她心里有没有数!” 开始了,正戏开始了。 刘小麦戳了一把刘四柱:“四叔回神。” 刘四柱跟雕塑一样,颤抖着唇:“妈打我,妈居然打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去外地培训了,早八点到晚八点的那种,学一个星期,但是会努力保持日更。 第236章 刘四柱也是个人才,都这个时候了,满脑子还是他被他妈刮嘴巴子了。 “经历的多就好了。”刘二柱是有经验的,他安慰地拍拍刘四柱肩膀,“四柱啊,我这么看着,马上又要用到我们兄弟俩了,你可千万不能关键时候掉链子。” 他一个人是万万顶不住的啊。 瞅这架势,刘二柱的小腿肚子都不争气的抽筋了。 刘四柱浑身肉抖地捂着脸:“妈打我……”他歪过眼睛,看着刘二柱,字字泣血,“妈竟然打我!” 刘二柱:“……” 算了算了,这个已经傻了,指望不上了啊。 他迈着沧桑的小碎步唉声叹气朝后退了两步。 刘老太已经爆发了,污言秽语扑过去撕姚静。姚静气质不起来了,发出尖锐的叫声。刘三柱慌得一批,不由分说搅合到两个女人中间去,三个人挤成一团,扭来扭去,眼花缭乱。 刘小麦看的目瞪口呆:“老当益壮,这就是老当益壮吧?” 每当她以为刘老太不行了的时候,刘老太总能威风凛凛杀起来。 但是这个谁也不是看笑话的时候,别真搞出流血事件出来。 -- 第482页 刘小麦把膀子一甩:“爸妈,我去找大队长!” “去吧去吧。”张秀红也不想吃这个烂瓜,一点意思都没有,回头闹出人命耽误小麦上大学可怎么办哟。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她跟刘二柱早就晓得姚静被批.斗过的污糟往事了,但一想到对方是个女的,张秀红就一点煽风点火的精神头都没有。 两个女人,能干什么? 张秀红就想不通了。 要不是当年人家为了搞高县长,估计那点事情也不会闹大,谁欠谁的真说不清。 也不知道刘老太从赵处长嘴里听到了哪版故事,已经杀红眼了。 刘小军都看懵了,居然不管不顾地跑回了家,躲到了屋子里,屋门一摔轰隆响。 刘小豆和刘小虎就是真的虎,大约是太久没见到这样大气磅礴的场景,憨头憨脑在那里看,还看得津津有味。 张秀红赶紧把这两个傻狍子给拽远一点。 “不对劲。”潘桃走到她身边来,“妈要是真为了这件事,回来第一件事怎么是上吊啊,她怎么没当时就找老三媳妇拼命。” “确实,妈不至于憋到现在,她也憋不住啊。”张秀红摸了摸额头,“大嫂,你当时以为妈为什么上吊啊?” 潘桃撇撇嘴:“我以为福宝不认她了,她心里觉得吃大亏了,寻死觅活给人家县长家看呢。” 张秀红张口就来:“福宝不认她自然是假的,只怕寻死觅活给县长家看是真的。” 妯娌俩个对视一眼,一下子福至心灵! 一瞬间看刘老太那拼老命以一敌二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好笑啊。 张秀红哎了一声:“亏得我家小麦当回事情,还跑去找大队长了。” 大队长这一年到头一天到晚的,尽给老刘家操心了。 说到孩子,潘桃觉得手边空落落的,她抓了一把,张了张嘴:“我家那两个怎么也不在?” 刘小勇不在很正常,他天天不着家。 刘小萍居然也不在,这就很不正常了,明明刘老太上吊的时候她还在呢,跪在地上哭的跟送葬一样。 就在这里,好一阵如雷贯耳的脚步声! 刚刚依依不舍散开的乡亲们又回来了! 不仅仅是松梗大队的,还有一些生脸,生脸中夹杂着一些半生不熟的,比如坝子大队的那几个人。 刘小勇冲在最前面带路,大冷天跑出一身热汗,嗓子都喊哑了。 “我三婶搞破.鞋被我奶晓得了!我奶要打死我三婶,我三叔要打死我奶!我奶被逼的上吊!” “刘小勇!!” 潘桃一声厉喝,一把按住刘小勇,给了他一巴掌,“你在讲什么东西!” 刘老太这个老害人精!什么污糟话都跟小孩子讲,教的小孩子的也满嘴的污言秽语,这是什么德行啊? 难道刘老太不知道这个行为不好吗?没有,她在福宝面前也没说过难听的啊,她心里清楚的很! 刘小勇跟猴子一样从潘桃手下扭走,还不忘回头冲刘老太的方向喊:“奶,说好的鸡蛋你记得给我!” 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 场上又多了一个浑身肉抖的人,可不就是潘桃。 她一回头,看到张秀红捂着刘小豆耳朵,刘二柱捂着刘小虎耳朵,彼此依偎着,都一副弱小无助的样子。 潘桃:“…………” 这个气真是越来越不顺了,她当年跟张秀红在老刘家当新媳妇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两房日子会差这么大。 她沉重地叹了一声气,看着站在她旁边的刘小萍:“你也去了?” 刘小萍低着头。 潘桃哆嗦着嘴唇笑了笑:“也罢也罢,你们也就是想吃颗鸡蛋。” 孩子们想吃鸡蛋,有什么罪过呢?要怪就怪她这个当妈的没有用,家里鸡生了蛋她都舍不得给孩子吃,要攒着换钱呢。 看客已然到场,老刘家以一敌二的战争俨然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刘三柱护妻心切,大喝了一声,突发神力,一把刘老太撕下来跟丢老鸡崽子一样丢出去。 刘老太在众人的惊呼中,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 妙啊。 众人纷纷喝彩。 姚静缩在刘三柱的怀里,捂着脸,啜泣不已。 刘老太恨声道:“你还有脸哭?!” 她披头散发,不由分说,爬过去就要扣姚静的眼睛,简直是越挫越勇无所畏惧! “妈,你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孝顺了——” 刘三柱声嘶力竭的声音传来,三个人又纠缠到了一起。 刘老太扯着破锣嗓子,喊出的话传遍每一个人的耳朵。 “你还护着她!你也不问问她,刘小军是哪个孽障留下的种!” “!!!” 人群彻底沸腾了。 姚静在尖叫,刘三柱冷不丁没声了,手垂下来了,像是要死了。 “你们都别打了——” 人群外头,刘二柱不得不站出来了,他把刘老太假上吊时踩在脚底下的小板凳高高举起来。 “你们在打,我就……” “大队长来啦,大家都住手——”刘小麦人还没有到,声音已经到了。等她人到了,声音就直突突打了转,“爸,你干什么呢?” 刘小麦端详着刘二柱,看他像举着火炬一样,把小板凳举在头顶上。 -- 第483页 吴国安累伤了,他回到家板凳还没坐热,大喇叭才擦干净放桌子上,又被拉到老刘家拉练了。 “再打下去通通扭送公安局!” 吴国安沙哑着胆子无情威胁,这下管用,人群一下子散开了。主要是刘三柱呆住了,不在中间瞎搅合,只剩下披头散发的姚静和哭天抢地的刘老太,一人坐一遍淌眼泪。 “……咳。” 刘二柱抱着小板凳,擦了两把,再次迈起来小碎步。 他把小凳子摆在刘老太旁边:“妈,你坐。” 吴国安:“……” 这日子好过了之后果真不一样了,刘二柱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孝子了。 “全靠我叔们衬托。”刘小麦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太多,她这个当女儿的主动帮爹说大实话……呸,帮爹谦虚。 张秀红推刘四柱:“你二哥都去了,你不去表示表示?” 回头刘三柱发疯了,就记她家二柱的仇,或者把二柱给打了可怎么办哦。 这可不行,能拉一个是一个,刘四柱休想独善其身! “妈居然打……”刘四柱反射性地念叨,但是这会儿才开个头就反应过来了,他把脑袋一甩,哆哆嗦嗦地指着姚静的方向,“二嫂,妈刚才说什么了啊,我怎么听着、我怎么听着……” 他突然来劲了,整个人生龙活虎起来,几大步跑过去,逮着失魂落魄的刘三柱就是一拳。 “刘三柱,你真没用!” 刘三柱丝毫没有反抗,刘四柱这一拳直接把他打趴下来了。 刘四柱:“……”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他自己的拳头,他什么时候这么孔武有力了? 刘四柱指着刘三柱的鼻尖骂:“你看看你这怂样,怪不得连自家女人都看不着,你真给我们男人丢脸!” 坐在拖拉机上,从头到尾没下来、没发声的叶华娟听见了这话,唇无声翘了翘。 刘三柱木楞楞的,居然就任由着刘四柱辱骂他。 刘四柱唾沫飞扬。 “你不配当我哥,不配当妈的儿子,你就不配姓刘!” “就是就是。”刘二柱真诚地附和,“三柱,你当初要是也有四柱的胆量,直接入赘老姚家,就没有今天这个事情了。” “……呸!” 刘老太从百忙之中抽空转了个头,朝刘二柱呸了一脸。 “……”刘二柱委屈地抹了把脸。 他咋了,他又咋了啊。他说的难道不对吗,要是入赘,老姚家才不会管小军的爸是谁,只要妈是姚静就对了,那还有什么好吵的。 刘三柱眼珠子僵硬地转了一下,闷头闷脑爬了起来,咬着牙冲到了屋里。 不一会儿刘小军的哭声响起来了。 没有福宝,姚静终于记得刘小军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了。 她尖叫着跑回屋里,马上屋里炸开了娘儿俩个的哭声。 吴国安太阳穴直跳,却不能放任不管。 他带着两个青壮年直接强行踹开了房门而入。 刘老太躺在地上抓紧时间朝刘二柱挤眉弄眼。 “快,把门板下了,抬我到卫生所去!” “妈,现在还要什么门板啊。”刘二柱一指叶华娟开着的拖拉机,“让老四媳妇带你去罢。” ……老四媳妇也来了!! 刘老太仿佛大梦初醒,想到她刚刚的丑态,刘老太当真一口气提不上来要昏过去了! “就这个情况最妙,快,我们现在就把妈送县医院去!”没有人比张秀红更有经验了。 去卫生所是不可能的,不要给李郎中添麻烦,刘老太这是要跟县长家较劲呢,虽然也不知道谁借了个胆子让她这样无法无天。 刘老太人去了县医院,传说在十里八乡是留下了。 第一天传遍公社,第二天传到县里。 第三天,赵处长来看刘老太了。 县医院里,刘老太一回生,二回熟,躺的宛如干瘪的老菜,别人来看她的时候,她就奄奄一息;一个人在病房的时候,她就又是吃又是喝,还贴在窗边朝外面看东看西。 此时,来的是赵处长,刘老太就更虚弱一些。 仔细看会发现,刘老太已经目光涣散,出气多进气少。 赵处长带了麦乳精,带了红糖,好些营养品都堆砌在刘老太床头上,刘老太看都不看。 她只抓着赵处长的手,可怜地问。 “您看我还有机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可太难了,居然培训到晚上十一点,我简直是夹缝中码字,泪目。:,,, 第237章 刘小麦一家五口从老张家赶回县医院的时候,就听闻了刘老太跟赵处长义结金兰的惊天喜讯。 刘老太盘着腿坐在床上,床头冲了两杯热气腾腾的麦乳精,她老人家手上还捧了一碗正伸着嘴皮子吹着呢。 刘四柱站在床边,一脸钦佩地看着她,手却下意识地往床头前的麦乳精上勾,想拿又不敢拿。 姗姗来迟的刘二柱生怕惊扰了他老娘,都不敢大声说话。 “妈,你这、怎么就这样了呢?” 刘老太还没发话,刘四柱喊起来了:“怎么地,二哥,你看不起妈?” 这大帽子怎么乱扣起来了,张秀红生气了,质问刘四柱:“你是不是看不起你二哥?” 刘四柱:“……” -- 第484页 青天白日的,他二嫂尽说这些大实话。 刘小麦不看他们,只看刘老太,她把嗓子一捏:“奶,你说话啊!” “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是人家赵处长硬拉着我手要跟我做亲家的,我怎么办,我只能认了啊。”装的跟老佛爷一样的刘老太假惺惺地说道,然后对着刘小麦挤出来一脸笑,“大孙女,嘴干不干啊,奶给你麦乳精倒好了,你快去喝!” 受宠若惊的刘小麦:“……” 觊觎麦乳精已久的刘四柱:“……” 看刘小麦不动,刘老太还催:“快去啊,都是你赵奶奶带来的,是好东西。” 这改口改的真利落啊,这就喊上赵奶奶了。刘小麦的心里对刘老太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刘老太把脸一拉:“怎么了,小麦,叫你喝你不喝,当奶会害你是不是?” 娘哟,这还恩威并施起来了。当上县长亲戚之后就是不一样啊。 刘四柱厚着脸皮道:“大侄女,你要不想喝,四叔我帮你喝。” “喝的喝的,我家小麦就是不好意思。她是大姑娘了,大姑娘脸皮薄!” 蚊子再小也是肉,这还是送到嘴旁边的蚊子腿。 张秀红生怕刘四柱死皮不要脸把麦乳精喝干净了,赶紧地跑到床头前,在两杯里挑了比较满的那杯,高兴地端给刘小麦,还冲她使眼色。 刘小麦看着那精贵无比的香喷喷的麦乳精,心里有点郁闷,还有莫名其妙的不想喝。主要的是才在老张家喝过,现在肚子饱饱的呢。 “……我们一起喝吧。”刘小麦摸了摸肚子。 于是小麦开始分乳。 二柱一口,小虎一口;红子一口,小虎一口;小豆一口,小虎一口…… “麦啊,你怎么不喝呢?”刘二柱忍不住问。 在老张家没喝到麦乳精的刘小虎此时大口大口、咕嘟咕嘟都喝的杯子都见底了。 “我舍不得。”刘小麦眼含热泪,“我看到小虎喝的开心,我就高兴。” 刘小虎:“……” 他突然打了个激灵怎么回事? 刘老太年纪大了,虽然她刻薄了一辈子,但是还是很愿意看到小辈们相亲相爱的,她现在就被刘小麦感动到了,手一抬,指着床头还剩下的一杯麦乳精,刚想让刘小麦再拿去喝了,就听见她小嘴一张又叭叭叭了。 “我要是有两杯就好了,这样小虎小豆就能一人一杯。” 刘老太:“……” 喝个屁! 都别喝了! “我跟大姐在、外婆家喝过了,我们不贪。”刘小豆总是这么惹人怜爱。 小刘家一家五口又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感动之中,莫名其妙又抱在了一起。 苦逼的刘四柱:“……” 心疼的刘老太:“……” 刘老太把空碗往下一拍,朝刘四柱横挑鼻子竖挑眼:“别看了,麦乳精没你的份!” “……妈,我晓得了。”刘四柱忍辱负重道。 刘小麦在百忙之中探出头关心她四叔:“四叔,你怎么还在这里呢?你不回去做饭吗,我四嫂要下班回家了吧。” 刘四柱:“!” 花了那么多钱养大的儿子,辛辛苦苦送他念的初中,结果现在在家吃软饭。 刘老太颤抖着手拾起枕头,往刘四柱身上一砸:“滚!” 刘四柱怨气横生,离开的时候头发都竖起来了。 “妈,何必呢。”人都走了刘二柱开始说公道话了,“您跟四柱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一点,又把人给气走了,回头难受的还不是你吗?” “我难受?笑话,我会难受?”刘老太昂着脑袋,“赵处长都认我当姐妹了!” 张秀红歪了歪嘴:“那你也不计较静子过去的事了?” “什么事?静子能有什么事?”刘老太睁着眼睛左右看看,一副什么都不晓得的淳朴样子,“静子是我老刘家的儿媳妇,给我老刘家生了孙子,我可疼她了,你们不要乱说话,回头坏了静子名声。” “…………” 病房里一片寂静。 寂静中刘小麦高高地举起来她的两只手,清脆地拍出三下巴掌声。 她爹她娘机械地转动脑袋,把目光从刘老太身上转移到她身上。 “愣着干嘛,鼓掌啊。”刘小麦道。 哦哦哦,鼓掌鼓掌。 病房里立刻响起整齐划一的巴掌声,连刘小豆和刘小虎都特别给力,拍得手掌心都红了。 “妈,不愧是你。”刘二柱十分动容。 “妈,你有着一颗珍贵的心哪。”张秀红感叹道,“我要是静子,我感谢您八辈子祖宗。” 刘老太:“?” “哎呦哎呦,瞧我这嘴,我说错话了,妈你别跟我计较。”张秀红连忙解释,“我想说我要是静子,我带着老姚家八辈子祖宗过来感谢您。” 刘老太:“???” “妈,你还是别说了,我奶脖子都气粗了。奶,你也别气了,你听我说,我有文化你听我的。”刘小麦居中调和,“我妈就想说,老刘家有你了不起!” 多牛啊,拿儿媳妇的名声和亲儿子的颜面换自己蹭上大腿。 关键是这大腿是真蹭上还是假蹭还说不准呢。 那可是赵处长啊,会心甘情愿被刘老太威胁拿捏、胡搅蛮缠? 刘小麦冷不丁想起原锦鲤文了,里面的赵处长作为福宝亲奶奶,在高县长去世前她暗地里帮福宝一家子,高县长去世后她的日子确实就围绕福宝转了,是个实实在在的工具人。 -- 第485页 那么在当下,她会为了福宝,容忍这个事儿逼的刘老太吗,尤其是刘老太的这张破嘴还是个定时炸.药。 床上的刘老太说得跟真的一样。 “赵处长一见我,就跟我说那些体己话。我跑到老三过去的鞋厂一打听,好家伙都不要我打听,人家直接巴拉巴拉告诉我了……哎呦,现在想起来也没怎么,都是闹了误会,倒是险些叫我跟赵处长生了罅隙。” 刘小麦忍不住嘴角一抽。 您确定那是罅隙吗,难道不是东非大裂谷吗? 刘二柱取出他随身携带的袖珍小本本,翻开来找了一个词。 “覆水难收。”刘二柱念完之后又把小本本塞回了口袋,他一本正经告诉刘老太,“妈,现在不是误会不误会就能解释清楚的。你跟老三媳妇之间已经覆水难收了。” “……你在说什么东西?”刘老太听不懂,但是不妨碍她理直气壮,“我是为了老刘家好,静子她又不是不懂事,我住院这两天,她肯定在家里已经想明白了。” 以往静子只能偷偷摸摸看福宝,做点小买卖也不敢求县长家照顾,多亏啊。 现在她这个当婆婆的一顿操作猛如虎,跟县长家直接认了当干亲,以后就当亲戚一样走动了。福宝还要喊她一声奶,静子做买卖名正言顺能让老高家照顾,多好啊。 刘老太心旷神怡地想着,甚至觉得自己也是大领导了。 “……奶。” 刘小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床边,悄悄戳了一下刘老太的膝盖。 他睁大乌黑发亮的眼睛,里头都是好奇的光芒,他的声音小小的。 “那小军是不是我三叔孩子啊?” “?!” 刘老太一抬眼,对上了小刘家其他人炯炯有神的眼睛。 怎么回事?? 刘二柱咳了一声:“妈,你当时确实造了这方面的谣。” 刘小虎扁嘴:“奶,你怎么不说话啦?” 刘小豆认认真真:“我们长大了,奶,你那天讲的、我们能听懂。” 张秀红深明大义:“别的事情可以不管,这个事情还是蛮重要的,咱不能让三柱受这种委屈。” 刘小麦实事求是:“小军脸上还是有我三叔影子的,那双斗鸡眼简直如出一辙。” 刘二柱:“也不一定。” 张秀红:“还得商量。” …… 真有够可笑的,他们这家人居然当着她的面侃起来了,还侃得像模像样的。 刘老太毫无理由出离愤怒了:“你们别放屁了,小军是我老刘家的种,长得跟三柱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恭喜?”刘小麦好声好气道。 病房里再次响起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对刘老太致以最崇高的问候。 “你记得老三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么?”张秀红一边鼓掌,一边悄悄问刘二柱。 刘二柱傻傻摇头:“我不记得了,我跟他差不多大。”小时候太痛苦,他几乎不回忆。 “奶好凶。”刘小虎跑回来了,缩在刘小麦身边,“奶还跟我发火。” “不要乱问。”刘小豆观察的很仔细,“小虎,奶差点打你。” “奶自己说的话啊。”刘小虎不解,“我再问她一下,她怎么就生气了。” 这就是关键啊。 刘小麦深沉点题:“你也晓得奶之前说过——奶之前是扯谎啊。” 刘小虎这个憨货非得旧事重提。 “……奶真小气。”刘小虎也不高兴了。 “你们大的小的再当着我面阴阳我,我就不要你们在我病房里头了!”耳朵一点也不聋的刘老太出言威胁。 张秀红惊呼:“妈你真是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走了?” 刘老太:“??” 刘二柱补充前因后果:“家具厂的王厂长早就喊我们一家子吃饭了,就是安排在今天晚上。” 刘老太:“……你们进城不是来看我的?” “当然是啊。”刘二柱张口就来。 刘老太看着他那双貌似不会骗人的眼睛,皱巴巴的内心才舒坦了一点,就听见刘二柱又不紧不慢蹦出三个字。 “顺路呢。” 刘老太:“???” 她往下一躺,无声无息,这下真的好像风化成一颗干瘪的老菜了。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 刘三柱失魂落魄进来了。 这两天他胡子都没刮,眼底青黑,人一下子老了十岁。刘小麦有针对性地打量,发现刘三柱同志一头茂密的黑发此时此刻也有了秃的前兆。 刘三柱一个人都没看,一屁股往刘老太床边一坐,张嘴就来了句大的。 “我想离婚。”:,,, 第238章 “???” 刘老太从床上爬起来,从喉咙里发出破风箱的声音:“刘三柱,你想干什么?” 刘三柱麻木重复:“我想离婚。” 刘老太:“你想屁吃?” 刘三柱:“我想离婚。” 刘老太:“你想去死?” 刘三柱:“我想离婚。” 刘老太:“你想把结婚时候我给的四转一响从老姚家要回来?” “……” 刘三柱偃旗息鼓。 刘老太嘲讽地看着他:“学什么不好,学那些知青闹离婚。你是知青吗?你有人家那个命吗?” -- 第486页 刘三柱麻木不仁:“过不下去了,怎么就不能离婚?人家心里又没有我。” “?”刘老太大声道,“怎么没有你了,一个女人,嫁给你了,给你生儿育女,操持内外,她就是你的人了!” “生儿育女,生儿育女……”刘三柱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得声音越来越大。 变故突生啊这简直。 刘小麦一家报团取暖,缩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顺便看这场不要票的真人电影。 “你什么毛病?”刘老太喝问,“小军都那么大了,你这个当爹的别越活越回头,丢人又现眼的!” “小军……小军……”刘三柱笑出眼泪来了,“那是我的种吗,我没种……妈,我没种!” 这么就上升到没种这个地步了!! 刘老太有点慌神了:“三柱啊,你怎么了,妈不许你这个样子讲你自己。” ?你怎么就不信呢!”刘老太拍着大腿,眼珠子要瞪出眼眶了,“你还要我怎么跟你说?你是指望我这个当娘的跟你道歉呢?” 她不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为了让对亡女愧疚的赵处长着急,胡乱说了一嘴吗,怎么刘三柱还真跟被魇着了一样哦。 刘小麦扯了下唇,这大概是刘三柱从来对姚静都没信心过吧。 他心里也知道,姚静看不上他。以往还能自欺欺人,但是和平表现一被打破,他就崩了。 刘三柱道:“妈,我不要你道歉,我也不想听你说。你该说的早就说了,我现在心里都想清楚了。” “清楚——你就是糊涂蛋子!” 刘老太急火攻心,居然指住了刘二柱,“二柱你说,小军长得像不像三柱,是不是他种?” 刘二柱:“……” 刚刚不是还让他别添乱的吗,妈真是善变啊。 “妈,三柱,你们忙,我们先走一步了,我们要、要——” 张秀红接过话来:“我们要去跟王厂长吃饭了!” 刘小麦一家撒腿就跑,赶紧的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快跑—— 不知道老刘家是怎么熬过这个年的,刘小麦一家过得其实还不错。 关系是需要维护的,他们跟县城的朋友们聚了聚,在老张家守岁吃了团圆饭,刘小麦姐弟三个养圆了之后,在天气晴好的大年初四踏上了去往省城的归途。 县城的客车也更新换代过了,行驶的时候很平稳,明净的车窗外,风物接连变化。 那是远去的故乡。 一九七八年,是不平凡的一年。 张秀红起先是小劲卖卖蔬菜,后来光明正大地卖了,但是政策放开后竞争太大,于是在刘小麦的建议之下,她去了刘小麦的一中门口支了个摊子,卖起来煎饼和粽子饭团。 这一方面,张秀红算得上敢为人先,但是群众不是傻子,很快有人跟着过来摆摊子了,卖的价格还比张秀红便宜一分钱。 张秀红:“……” 她咬牙,开始给买煎饼的学生送糖水。虽然只放了一点点糖,但是好歹有点甜味。张秀红同志坚信,这个世上像她一样爱占小便宜的人不会少。 果然,张秀红的摊位马上恢复了被围堵的水泄不通的状况。 她又开了个好头,这时候一中门口摆摊的人已经很多了,大家有样学样,豆浆、酸梅汁、菜汤通通上了,算得上出了血本。 张秀红:“……” 她没必要更跟着加大力度了,她看的清清楚楚,这样搞下去便宜的是买的人,别到时候摆摊子摆的倒贴,那丢人事小,吃亏事大啊。 狗头军师刘小麦立刻出言献策,劝张秀红同志打开思维干票大的,张秀红同志深以为然。 很快,张秀红同志就不仅仅卖吃的了,什么学生用的笔啊本子、女孩子喜欢的发卡头绳、男孩子喜欢的球啊拍子,那些不要票的小东西张秀红都通过刘二柱在商场打通的人脉进到了,在学校门口摆起来,刘小豆和刘小虎放了学也过来帮忙。 “只要我们永远抢先一步,学校门口的生意一定是我们独占鳌头。” 小刘家家庭会议上,刘小麦信心满满道。 张秀红一边数钱一边点赞:“是这么个道理,小麦看的透啊。” 别人学她就学她,永远跟在她屁股后面是学不到她张秀红精髓所在的! “这就是形似而神不似。”刘二柱老文化人了,拿着小本子念念叨叨。 今年各行各业厂子也开始动荡起来了,也就这时候,好些人才晓得当工人也不是捧上了铁饭碗。 家具厂不可避免,也安排起工人下岗了。 省城仓库这边,也接受到了通知,让他们看着情况安排。 虽然下岗的人会拿到一笔钱,但那就是个安慰,能不下岗谁愿意下啊? 省城仓库的负责人思来想去,把目光落到了貌似根基不稳的刘二柱身上。 但也就这个时候,他才惊异地发现,刘二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让省城仓库、省城商场以及县城家具厂都需要的人了。 他事事抢着做,尤其是给商场送货的事。原来别人还当刘二柱胆小老实,可他就这样让商场的人用惯他了。而他又有做木工的基础,会画图懂设计,在家具厂那边又有人脉,经常能将商场这边的需要准确完美地传达回去,就这样成了实质上的三方联络员。 -- 第487页 谁下岗都不该是刘二柱下岗啊。 时代的大潮之下,刘二柱险险得得以保全,而他自己还不知道。 他按月给张秀红交工资:“真是稀奇,下岗了一些人,我们剩下的人待遇又被提了一点点。” “提了好提了好。”刘小麦捏着笔道,“也该到我们小刘家进行资本积累的阶段了,这一步我们其实已经走迟了。没办法啊,基础太差,现在已经不错了。” 小刘家其他人:“……” 听不懂怎么办? 刘小麦立刻不装了,小手一挥,饼先画好,“等我爸妈钱够了,我们小刘家就开小卖部!” “哇!”刘小豆和刘小虎很给面子,齐齐欢呼。 欢呼完了之后,刘小虎才不解地问:“大姐,小卖部是什么啊?” ……也是,这个词现在不应当有呢。 刘小麦想了想,解释道:“就是我们家自己开个供销社。” “!!” 刘小豆和刘小虎喜极而泣,抱头蹦跶。 啊啊啊啊他们家的供销社! 那他们岂不是想吃糖就吃糖,想吃罐头就吃罐头?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这是天上神仙的日子吧! 刘小麦看着他们,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家这个小平房位置不错,靠着学校,人流量也不错。刘小麦跟她爸妈讨论过开小卖部的问题了,张秀红和刘二柱很是赞同,万事俱备只欠资金,但是这个暂且不急。 “小豆你马上要考初中了,你这根弦要紧起来了。”刘小麦说道。 等考上初中就好了,跟原男主顾与正必然不在一个学校,刘小豆就可以离原剧情远一点,努努力冲第一了。 “晓得了,大姐,我想考一中的初中。”刘小豆说。 一中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当然都比不上市中心的二中,但是刘小麦上的一中,刘小豆就想跟她一样。 “好的,这个随你,只要你考的上,都是由你选。”刘小麦道。 原锦鲤文里顾与正就是在二中遇到的锦鲤女主福宝,刘小麦在此祝福他们,至于他们小刘一家就不去凑热闹了。 刘小豆有任务,刘小麦今年也有任务。她分科了。 刘小麦选了文科。 一中的高一办公室沸腾了,震惊了,老师们想不通了。 刘小麦文理都不偏,都一样好,这样出色的苗子,她居然选文科! 造飞机造大炮,为国家建设做贡献不香吗? 刘小麦很镇定,香啊,可惜她是立志用笔杆子吃饭的人。她用笔杆子走的路已经开了好头了,她势必走出光明大道。 余主任面前,刘小麦昂首挺胸:“笔杆子用的好也能给国家建设做贡献,笔杆子竖起来也能充当定海神针!” 余主任:“……” 他只知道他自己有时候挺不要脸,没想到这个刘小麦认真起来也连脸都不要了! 这可真是……必然有大造化的人哪。 余主任肃然道:“我等着看你怎么竖起来笔杆子,小麦同学,你要说话算话啊。” 刘小麦吹牛不要钱:“那是必然。” 暑假的时候,刘小麦与好几个同学坐上了去往海市的大火车。 作者有话要说:在努力收尾了,虽然因为第一次经验不够有点吃力。我这篇文一直是这个风格,家长里短细水流长,从开篇就是。只是才看的时候新鲜一点,看到这里有点腻味了,于是让大家烦躁了,非常抱歉,这是我经验不足不会控制节奏的原因。 如果这篇文让你不快乐了,真诚希望你离开的时候不要跟我说了,就当是看在这篇文曾经给你带来过快乐的份上,留给它最后一份仁慈。 谢谢大家支持。:,,, 第238章 “???” 刘老太从床上爬起来, 从喉咙里发出破风箱的声音:“刘三柱,你想干什么?” 刘三柱麻木重复:“我想离婚。” 刘老太:“你想屁吃?” 刘三柱:“我想离婚。” 刘老太:“你想去死?” 刘三柱:“我想离婚。” 刘老太:“你想把结婚时候我给的四转一响从老姚家要回来?” “……” 刘三柱偃旗息鼓。 刘老太嘲讽地看着他:“学什么不好,学那些知青闹离婚。你是知青吗?你有人家那个命吗?” 刘三柱麻木不仁:“过不下去了, 怎么就不能离婚?人家心里又没有我。” “?”刘老太大声道, “怎么没有你了,一个女人,嫁给你了, 给你生儿育女, 操持内外,她就是你的人了!” “生儿育女,生儿育女……”刘三柱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得声音越来越大。 变故突生啊这简直。 刘小麦一家报团取暖,缩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顺便看这场不要票的真人电影。 “你什么毛病?”刘老太喝问,“小军都那么大了,你这个当爹的别越活越回头,丢人又现眼的!” “小军……小军……”刘三柱笑出眼泪来了,“那是我的种吗,我没种……妈, 我没种!” 这么就上升到没种这个地步了!! 刘老太有点慌神了:“三柱啊,你怎么了, 妈不许你这个样子讲你自己。” 刘二柱本着求真务实的精神问刘三柱:“你是去医院查过了吗?县医院能行?” -- 第488页 这就查出来有没有种了? 他当年结扎的时候, 县医院还说没这个技术呢。 刘三柱呜呜直哭。 刘老太唾弃刘二柱:“你别添乱。” 张秀红啧了一声,压低声音跟刘小麦念:“你奶就是乱的根源。” 刘老太现在想要亡羊补牢了。拉着刘三柱苦口婆心、唾沫四溅跟他分析刘小军哪里长得像他。 但是已经迟了。 刘三柱木着脸一直摇头。 刘小麦看着他,若有所思。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刘三柱的心里种下了,这要是想挖出来, 必然连着皮肉带着血。锦鲤一家怕是要裂开了。 “你怎么就不信呢!”刘老太拍着大腿,眼珠子要瞪出眼眶了,“你还要我怎么跟你说?你是指望我这个当娘的跟你道歉呢?” 她不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为了让对亡女愧疚的赵处长着急,胡乱说了一嘴吗,怎么刘三柱还真跟被魇着了一样哦。 刘小麦扯了下唇,这大概是刘三柱从来对姚静都没信心过吧。 他心里也知道,姚静看不上他。以往还能自欺欺人,但是和平表现一被打破,他就崩了。 刘三柱道:“妈,我不要你道歉,我也不想听你说。你该说的早就说了,我现在心里都想清楚了。” “清楚——你就是糊涂蛋子!” 刘老太急火攻心,居然指住了刘二柱,“二柱你说,小军长得像不像三柱,是不是他种?” 刘二柱:“……” 刚刚不是还让他别添乱的吗,妈真是善变啊。 “妈,三柱,你们忙,我们先走一步了,我们要、要——” 张秀红接过话来:“我们要去跟王厂长吃饭了!” 刘小麦一家撒腿就跑,赶紧的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快跑—— 不知道老刘家是怎么熬过这个年的,刘小麦一家过得其实还不错。 关系是需要维护的,他们跟县城的朋友们聚了聚,在老张家守岁吃了团圆饭,刘小麦姐弟三个养圆了之后,在天气晴好的大年初四踏上了去往省城的归途。 县城的客车也更新换代过了,行驶的时候很平稳,明净的车窗外,风物接连变化。 那是远去的故乡。 一九七八年,是不平凡的一年。 张秀红起先是小劲卖卖蔬菜,后来光明正大地卖了,但是政策放开后竞争太大,于是在刘小麦的建议之下,她去了刘小麦的一中门口支了个摊子,卖起来煎饼和粽子饭团。 这一方面,张秀红算得上敢为人先,但是群众不是傻子,很快有人跟着过来摆摊子了,卖的价格还比张秀红便宜一分钱。 张秀红:“……” 她咬牙,开始给买煎饼的学生送糖水。虽然只放了一点点糖,但是好歹有点甜味。张秀红同志坚信,这个世上像她一样爱占小便宜的人不会少。 果然,张秀红的摊位马上恢复了被围堵的水泄不通的状况。 她又开了个好头,这时候一中门口摆摊的人已经很多了,大家有样学样,豆浆、酸梅汁、菜汤通通上了,算得上出了血本。 张秀红:“……” 她没必要更跟着加大力度了,她看的清清楚楚,这样搞下去便宜的是买的人,别到时候摆摊子摆的倒贴,那丢人事小,吃亏事大啊。 狗头军师刘小麦立刻出言献策,劝张秀红同志打开思维干票大的,张秀红同志深以为然。 很快,张秀红同志就不仅仅卖吃的了,什么学生用的笔啊本子、女孩子喜欢的发卡头绳、男孩子喜欢的球啊拍子,那些不要票的小东西张秀红都通过刘二柱在商场打通的人脉进到了,在学校门口摆起来,刘小豆和刘小虎放了学也过来帮忙。 “只要我们永远抢先一步,学校门口的生意一定是我们独占鳌头。” 小刘家家庭会议上,刘小麦信心满满道。 张秀红一边数钱一边点赞:“是这么个道理,小麦看的透啊。” 别人学她就学她,永远跟在她屁股后面是学不到她张秀红精髓所在的! “这就是形似而神不似。”刘二柱老文化人了,拿着小本子念念叨叨。 今年各行各业厂子也开始动荡起来了,也就这时候,好些人才晓得当工人也不是捧上了铁饭碗。 家具厂不可避免,也安排起工人下岗了。 省城仓库这边,也接受到了通知,让他们看着情况安排。 虽然下岗的人会拿到一笔钱,但那就是个安慰,能不下岗谁愿意下啊? 省城仓库的负责人思来想去,把目光落到了貌似根基不稳的刘二柱身上。 但也就这个时候,他才惊异地发现,刘二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让省城仓库、省城商场以及县城家具厂都需要的人了。 他事事抢着做,尤其是给商场送货的事。原来别人还当刘二柱胆小老实,可他就这样让商场的人用惯他了。而他又有做木工的基础,会画图懂设计,在家具厂那边又有人脉,经常能将商场这边的需要准确完美地传达回去,就这样成了实质上的三方联络员。 谁下岗都不该是刘二柱下岗啊。 时代的大潮之下,刘二柱险险得得以保全,而他自己还不知道。 他按月给张秀红交工资:“真是稀奇,下岗了一些人,我们剩下的人待遇又被提了一点点。” -- 第489页 “提了好提了好。”刘小麦捏着笔道,“也该到我们小刘家进行资本积累的阶段了,这一步我们其实已经走迟了。没办法啊,基础太差,现在已经不错了。” 小刘家其他人:“……” 听不懂怎么办? 刘小麦立刻不装了,小手一挥,饼先画好,“等我爸妈钱够了,我们小刘家就开小卖部!” “哇!”刘小豆和刘小虎很给面子,齐齐欢呼。 欢呼完了之后,刘小虎才不解地问:“大姐,小卖部是什么啊?” ……也是,这个词现在不应当有呢。 刘小麦想了想,解释道:“就是我们家自己开个供销社。” “!!” 刘小豆和刘小虎喜极而泣,抱头蹦跶。 啊啊啊啊他们家的供销社! 那他们岂不是想吃糖就吃糖,想吃罐头就吃罐头?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这是天上神仙的日子吧! 刘小麦看着他们,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家这个小平房位置不错,靠着学校,人流量也不错。刘小麦跟她爸妈讨论过开小卖部的问题了,张秀红和刘二柱很是赞同,万事俱备只欠资金,但是这个暂且不急。 “小豆你马上要考初中了,你这根弦要紧起来了。”刘小麦说道。 等考上初中就好了,跟原男主顾与正必然不在一个学校,刘小豆就可以离原剧情远一点,努努力冲第一了。 “晓得了,大姐,我想考一中的初中。”刘小豆说。 一中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当然都比不上市中心的二中,但是刘小麦上的一中,刘小豆就想跟她一样。 “好的,这个随你,只要你考的上,都是由你选。”刘小麦道。 原锦鲤文里顾与正就是在二中遇到的锦鲤女主福宝,刘小麦在此祝福他们,至于他们小刘一家就不去凑热闹了。 刘小豆有任务,刘小麦今年也有任务。她分科了。 刘小麦选了文科。 一中的高一办公室沸腾了,震惊了,老师们想不通了。 刘小麦文理都不偏,都一样好,这样出色的苗子,她居然选文科! 造飞机造大炮,为国家建设做贡献不香吗? 刘小麦很镇定,香啊,可惜她是立志用笔杆子吃饭的人。她用笔杆子走的路已经开了好头了,她势必走出光明大道。 余主任面前,刘小麦昂首挺胸:“笔杆子用的好也能给国家建设做贡献,笔杆子竖起来也能充当定海神针!” 余主任:“……” 他只知道他自己有时候挺不要脸,没想到这个刘小麦认真起来也连脸都不要了! 这可真是……必然有大造化的人哪。 余主任肃然道:“我等着看你怎么竖起来笔杆子,小麦同学,你要说话算话啊。” 刘小麦吹牛不要钱:“那是必然。” 暑假的时候,刘小麦与好几个同学坐上了去往海市的大火车。 作者有话要说:在努力收尾了,虽然因为第一次经验不够有点吃力。我这篇文一直是这个风格,家长里短细水流长,从开篇就是。只是才看的时候新鲜一点,看到这里有点腻味了,于是让大家烦躁了,非常抱歉,这是我经验不足不会控制节奏的原因。 如果这篇文让你不快乐了,真诚希望你离开的时候不要跟我说了,就当是看在这篇文曾经给你带来过快乐的份上,留给它最后一份仁慈。 谢谢大家支持。 第239章 “呜呜——” 绿皮火车终于抵达了海市车站。 五湖四海的方言汇聚在一起, 絮絮嘈杂,搔着人的耳朵,刘小麦一行人夹杂在人流里, 跟着余主任还有省城二中的两个带队老师走出来。 大家都忍不住东张西望, 看个新鲜。 包括刘小麦,她如饥似渴地打量着四周风物,要不了几年, 海市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出了车站, 就是好大一片自行车寄放处,还都是好牌子,刘小麦旁边的一个二中的学生立刻“哇”了一声。 刘小麦瞧了他一眼,刘小麦后面的蒋飞也瞧了他一眼。 那个男同学立刻涨红了脸,阴阳怪气道:“你们看什么看,我们又不认识,真奇怪。” 这次来海市参加竞赛,一中二中都出人了,二中是实力与成分并存,理所当然代表了省会过来。一中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校长有点人脉,好歹也塞了几个优秀的学生过来, 二中捏着鼻子跟一中同路了。 这一路上,二中的学生是不怎么看得上一中的。刘小麦和蒋飞作为一中文理科的代表, 遭受了不少明里暗里的挤兑, 但刘小麦乐观,不但她乐观了,还带动的蒋飞同学没跟人家起矛盾,只是把手关节捏地咔嚓作响。 眼看着这个蒋飞又开始捏手指了, 虽然晓得他是白长了大个头,真斗殴他脚下抹油跑得比谁都快,但以防万一,刘小麦连忙再当和事佬。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财通才。”刘小麦慷慨激昂,“大赛在即,我们利益一体,千万不能内部起矛盾,让人看笑话。” 蒋飞哇哇鼓掌:“小麦,你真不愧是学文科的!” 说起话来一套又一套,强词夺理都是如此理直气壮,一般人做不到的。 “一般一般。我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刘小麦非常谦逊,她跟蒋飞这一套五禽戏打下来,二中的孩子真跟看猴一样看他们。 -- 第490页 ……多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原来一中竟是这个画风? 刘小麦撩了一下刘海,深沉地跟二中那个男同学说:“我们看你,是觉得你是可爱的人。” “对对,可爱,特别可爱!”蒋飞的鼓掌就没停下来过,他甚至把两只手举到头顶上拍。 “…………” 一中的人好不要脸! 队伍前头,余主任发现后面动静了,他连忙喊起来:“跟上,都跟上,不要说小话说得掉队,必须跟着队伍走——” 喊完了他回过头,看向二中的两个老师,他脸上荡漾着欣慰的笑容。 “你们快看,我们两个学校的学生处的多好啊,我们一中二中不愧是兄弟学校!” 二中老师:“……” 谁就跟你兄弟了啊,你们也就是仗着建校早,霸占了一个“一”字。 但是成年人的世界总不能是非黑即白的,他们还是很给余主任面子的嗯嗯了两声,三个人言笑晏晏。 刘小麦远远看到了,不由感叹:“蒋飞,你看我们余主任跟二中老师处的多好啊。” “我看到了,余主任笑得满脸褶子,还露出来大牙花。”蒋飞自信地做了一个视线射过去的手势,“我眼睛好。” 车站门口,刘小麦东张西望,三两步跑到余主任面前:“报告主任,我想在这里等一下我妈妈。” 说曹操曹操到了,伴随着一声激动的“小麦”,穿着结婚时那身衣裳的张秀红向她跑过来了,一路不忘警惕地看四周。 是的,张秀红同志也跟来啦。 只是她是自费来的,没买到跟刘小麦他们一个车厢的票,甚至没买到隔壁车厢的。 没办法,张秀红紧张了一整夜,最终把钱和票都缝到了内衣最里面的兜里,活到三十几岁,头一回一个人出远门了。 刘二柱带着两个小的泪眼汪汪送她上车的。 “红子,我想陪你去的。”刘二柱舍不得放张秀红的手。 可是去不了啊,连假都请不到。厂里变动过后,他们任务越来越重了,闲散时光一去不复返。 “妈,我们也想陪你去,去海市,去大城市玩。”刘小豆和刘小虎抱住张秀红的大腿不肯放。 怎么妈就不愿意带他们去呢?他们保证乖乖的,少吃饭不乱跑,看到东西也不要,不给妈添乱。 看着这么一大两小两个累赘,张秀红沉默了。 她转转手腕抬抬腿,把他们甩开,自由地上了大火车。 一个人,挺好! 话虽如此,张秀红一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刘小麦:“我这一路上眼睛都不敢眯一下。” 火车上坏人多,小偷多,张秀红同志早有耳闻,并且在心里已经跟坏人决斗过无数次了,自己吓自己张秀红是有一套的。 但这也不算是杞人忧天。 刘小麦挽住张秀红的臂膀:“妈,回去的时候我们争取坐在一起。” 这样的话可以轮流休息了,不那么绷着。 她们娘儿俩谈笑风生,别的学生就看着他们。 刘小麦来海市,居然还把她妈带来了。 这事有点奇奇怪怪的,但是吧……但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蒋飞热情地过来,喊了张秀红一声“阿姨好”。 张秀红仰着脖子看着他,感叹道:“孩子,你长得真高。” 说就说了,她的目光还瞥向了刘小麦。 小麦委屈,“夸就夸,妈你看我干什么?” 张秀红一本正经:“小麦啊,你的同学,都长得很精神。” 刘小麦:“……”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秀红同志刚刚的眼神明明是“这么高的个子,要是能分一点给我家小麦就好了”。 刘小麦心酸地为她自己掬起一把泪水。 他们一行人在车站附近的招待所安顿了下来。 明天才开始参加竞赛活动,今天给大家自由活动。别的学生都在房间里面沉迷学习,连蒋飞都头悬梁锥刺股了。刘小麦却换上了那身从没有穿过的布拉吉,踩着皮凉鞋准备出门了。 “妈,好看吗?”刘小麦转了个圈。 现在的刘小麦身上已经没有黄毛干巴小丫头的影子了,张秀红看着她,心底居然升起一种涨涨酸酸的感觉。 小麦一头狗啃一样的短发早就长好了,但是刘小麦没有留很长,只扎了一个小揪揪在后面。 张秀红把她的头绳解下来,用手指梳理她头发,乌黑的头发丝刚好垂在她的肩膀上。 “这样更好看。”张秀红说道,“小麦,不是我夸你,你长得跟我年轻时候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会儿你爸看到我,就非得我是……” “是迎春花一样的好看姑娘。”刘小麦接过口,她都会背了。 她对着镜子美滋滋地秀了一下,“我是迎春花的女儿。” 张秀红斥巨资跟来海市,是为了小刘家的未来——她是这么坚称的。 “我要看看人家大城市的人怎么做买卖,我要跟人家学。” 这个是方法,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刘小麦和她妈在海市溜达起来了,从商场内转商场外。 “这大城市的商场,就是不一样啊。太大了,转的我头晕。东西又太多了,看得我眼睛疼。”张秀红坐在商场门口的树荫底下灌凉水。 “妈,你怎么回事,你居然能听得懂这个地方的话。”刘小麦纠结的跟她妈完全不是一回事。 -- 第491页 不对劲啊,张秀红同志什么时候有这种技能了,跟海市本地人各说各的连蒙带猜居然能交流下去。 “我不会说,我听还是能听懂几句的。”张秀红把茶杯拧起来,随口道,“要不然你以为当年安文玉为什么搭理我,她发病的时候谁的话也不听,偶尔还能听我两句劝。” “还有这个事?妈,你藏的真够深的啊,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刘小麦觉得她妈突然神秘起来了。 那自然是怕麻烦了,十里八乡就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能听懂海市病知青的话,回头组织把安文玉丢给她伺候了,她找谁哭去啊。 张秀红深深地认为大队长和妇联李主任做得出来这种事。但此刻事情早就翻篇了,她也没心情旧事重提跟刘小麦分析利弊。 “有什么好提的,做人要低调。”张秀红摆了摆手,“你外婆不但听得懂,还会说呢,你看她提过吗?” 刘小麦:“!” 张秀红瞅着她:“怎么了,一副眼珠子要跌出来的样子。” “奇怪,这简直太奇怪了。”刘小麦呢喃着。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要不是小时候听你外婆讲过这些话,我哪里有听懂的本事。”张秀红的心情复杂起来了,“我长大了她就没说过了,你二姨娘小姨娘没赶上,全部都没听过。” 张秀红看着天,原来她妈早已给过她在三姐妹中,独一无二的东西了。 娘儿俩个歇了一会儿,刘小麦起身了:“妈,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拿个东西马上就出来。” “不要乱跑,不要乱吃东西,不要跟生人讲话。”刘小麦巴拉巴拉还一通。 张秀红撵她走:“我是你妈,我能不比你清楚?” “……行。” 刘小麦飞快地冲入商店,又飞快地冲了出来,手上抱着一个东西。 “妈??” 苍了个天,树荫下居然没有张秀红同志的身影了。 “我来了我来了。”张秀红居然也抱了个东西,“我刚刚去路边子的书报小亭子看了看。” 她激动地把手上东西展示给刘小麦看。 “文汇报!小麦,上头有你文章?”跟命运指引一样,张秀红一眼就看到了她大姑娘名字。 海市某高中,一处狭小的宿舍里。 隽秀挺拔的少年打开新送过来的报纸,上面还有扑鼻的油墨香。 何在洲伸出手指,摩挲了摩挲上面熟悉的三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劝慰和投喂,一条条看着大家的评论,感觉特别幸福,特别感动。 虽然收尾,但是我会努力不烂尾的,我要把想写的东西写出来,当一个坑品好的作者(捏拳),请放心! 第240章 “秦洲!” 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孩子抱着篮球推开了宿舍门。 “我看到宿舍窗子开着, 就猜到里面有人。你果然在这里,哎,你怎么暑假也不回家?” 何在洲把报纸压到书底下, 温和地笑了笑:“宿舍安静, 我在这里可以好好学习。” “……” 只听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难不成书中还有电风扇? 陈子忠作为何在洲的室友, 看了一眼他们宿舍早就宣告寿终正寝了的吊扇, 对何在洲肃然起敬。 “你居然不怕热,你是能干大事的人啊。” 怎么可能不热啊,何在洲都要热昏过去了。陈子忠来之前他赶巧洗过澡擦干头,身上的白短袖也是才套上的。巧合之下才让他看起来宛如一股清流。 其实都是假象。 但是看到陈子忠那钦佩的小眼神……何在洲的神色就真诚了:“心里有热爱,自然就感觉不到热了。” 好一碗浓香扑鼻的没用鸡汤! 这年代大家吃素为主,鸡汤甚少喝到,陈子忠顿时被蛊到了,他甚至顿悟了。 “我懂了。”陈子忠掂了掂他手中的篮球,“就像我大热天打球一样,我完全不怕热,心里就两个字,痛快!” 何在洲颔首, 一本正经的:“是这个道理。” 陈子忠激动了,过来就怼了何在洲一拳头:“秦洲, 别学了, 小心学成书呆子。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你跟我一起打球去吧,把身子锻炼好了最重要,身体不行就真不行了, 这可是革命的本钱!” 有些事情何在洲是坚决要捍卫的,他肯定地说:“陈子忠同学,我身子很行。” 男人,就不能不行! “懂了懂了,你行你行……咳,秦洲同学,你多想了,我根本没有说你那方面。”陈子忠的眼神垂下,落到了何在洲某个危险的地方,他挤眉弄眼露出猥琐的小表情。 何在洲:“?” “好吧,不提这个了。秦洲,好兄弟,麻烦你放下书,陪我这个室友一起打球去罢。”陈子忠不放弃。 何在洲抬眉:“你不是刚刚打完回来吗,体力还有?” “当然有,我体力肯定行!”陈子忠把自己的胸脯捶得 哐哐响,“隔壁班的小芳就有时候操场看人打球……我必须要当打得最好的。我现在把技术练好了,就可以有备无患。” 何在洲把钢笔套回盖子里,随意地伸展了一下手臂。 “女孩子都喜欢打球好的男孩子吗?” “那是必然啊,小老弟,我就知道你不懂,没事,兄弟教你!”陈子忠迫不及待地推他肩膀。 -- 第492页 操场上,两轮过后,陈子忠陷入了沉思。 何在洲的额头的碎发汗湿了,软塌塌贴了下来,他把毛巾搭在肩头,拾起来台阶上的茶杯,灌了几口往旁边走。 操场上的其他同学推陈子忠:“你从哪里带来的这个人?” 看起来是个小白脸,打起球来这么凶。 陈子忠幽幽道:“我说他就是我那个书呆子室友你们相信吗?” “!!”真是令人大跌眼镜,“怎么会这样?” “可能这就是人才吧。”陈子忠擦了把脸,追上何在洲,“兄弟,你球打得可以啊,以前打过?” 以前……? 何在洲“嗯”了一声。 原来打过,打过就好,不然太欺负人了吧。 陈子忠又懂了:“怪不得你看起来瘦,个子却高,以前没少打吧,怎么上学的时候没见过你玩?” “我要学习啊。”何在洲认真地说,“我基础一般,以前没怎么系统学习过,到海市来上高中其实挺吃力的。” 陈子忠:“……” 他费解地问:“你说的吃力,是吃力在外语次次考满分吗?” “秦洲同学,我必须严词告诫你,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了,就不够艰苦朴素了。” 他刚说完,何在洲递了个水杯给他:“喝吗?” “……”陈子忠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擦了擦嘴,“谢谢兄弟,我刚好渴了,自己的水又喝没了。” 他拧起杯盖:“秦洲,我觉得要不是这回竞赛没有英语项目,你肯定也能去。” 何在洲笑了一下,没说话。 他往前走,陈子忠也跟着他走,走了一会儿,发现不对。 “你怎么走这么远,我们就歇一下,马上还回去打呢,他们都在操场上。” 何在洲站在树底下,一脸正经道:“这里凉快。” 陈子忠:“?” 他看看头顶的大树绿云,看看脚下的黑黑影子,终于懂了,原来人家是嫌弃操场晒呢。 怪不得养了那么一身好皮子。 陈子忠心情复杂,对何在洲翘起大拇指:“秦洲,你可真会保养。” 何在洲的脸在太阳底下晒的有点发红了,他眼角到额头的那条陈年老疤格外显眼。 陈子忠突然问:“你这道疤痕是不是打球的时候磕到栏杆上伤到的?” “怎么会这样想?”从枝丫缝隙落下来的阳光刺人,何在洲眯眼。 陈子忠笑起来:“那不然呢,总不会是跟人打架打得吧!” 何在洲:“哈哈。” “想想也不可能。”陈子忠忍不住又捶何在洲肩膀,“就你这……样子。” 室友情深,陈子忠努力把“小白脸”这三个字吞了下去。 树下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何在洲道:“我明天打算去一次新华书店,你要一起吗?” “你又要买书?”陈子忠嚎了一声。 何在洲慢慢悠悠地说:“女孩子应当也喜欢有才华的男孩子。” “……”陈子忠昂首挺胸,“我们必须一起去。” 为了小芳,冲呀! 从学校到海市最大的新华书店,要走过一截漫长的路。他们两个人骑着自行车,何在洲路过邮局的时候,自行车顿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过去。 “秦洲,你要是想寄信就寄吧,我看你每次路过邮局都一副心里有事的样子。” 何在洲唇抿成一条直线,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紧车头:“走吧。” 他无数次打开纸,却不知道该写什么。 他一直都关注着刘小麦,或者说,刘小麦一直活跃在他的世界里。他收集了刘小麦所有的文章,他好像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可惜,那又能怎么样。 他知道刘小麦在省城一中读书,他都做不到给她寄信。 她的人生轨迹在他心里,何在洲有时候也会想,刘小麦现在有没有长高,头发有多长,有没有交新的朋友……还记不记得他这个失约的人。 何在洲一只手按了按他的心口窝。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心里热的厉害,还有一种涨满的感觉。 他不会是要中暑了吧? …… 第一天是语文竞赛,结束之后,二中的老师和学生都在一起对着答案,一个个神情严肃的不得了,有个小姑娘甚至要哭了。 招待所的另一边,坐着余主任和他带出来的一中学生,一个两个都是大眼瞪小眼。 “吃吧吃吧。”余主任把罐头还有甜水往桌上堆,“吃点好的,明天还有呢。” 啊啊啊啊他也要哭了,可惜孤家寡人,总不能在这群孩子面前哭吧,那多不像话。 他家燕子怎么就不跟他一起来的呢?真是让人伤心。 “谢谢余主任,余主任真好!”刘小麦元气满满,嘴甜的要命。 余主任沧桑一笑。 算了算了,玩得开心就行,这是第一次,就当是攒经验的,以后再来就不慌不忙了。 隔壁二中老师也开始了,他们拎出塑料袋,塑料袋里面都是雪糕,一只一只给他们学校学生发。 “既然来到海市了,我们就吃点新鲜的,吃点我们省城没有的。” 蒋飞:“……不就是冰棍吗,我们省城怎么就没有了。” 刘小麦眼睛好,仔细观察了一下,小声跟他交流:“这种样子的,我们省城确实没有。” -- 第493页 他们省城夏天卖的都是那种透明邦邦硬的老冰棍,二中学生现在吃的这些带颜色的确实算得上稀罕品。 余主任哽咽着叹了一声长气,两只手各给了他自己大腿一巴掌。 “……” 何至于此! 刘小麦赶紧安慰他:“余主任,我们的罐头和甜水也很好,而且考试的时候不能乱吃乱喝,现在竞赛,更是要管住嘴,我觉得您安排的特别稳妥。” 余主任泪眼婆娑:“小麦说的好啊,有你们这些出息的学生在,我们一中肯定不会因为穷困潦倒而办不下去。” “……”刘小麦默默喝了一口甜水。 他们再出息,顶多给一中在省城提升一点知名度,让多一点学生选择一中。 后世有演员带资进组,现在一中只能祈祷有学生带资进校了。 刘小麦参加竞赛的时候,张秀红同志自己去市场上长见识去了,现在都没回来。 明天是数学竞赛,参加名额有限,行程上没有刘小麦这个文科生的事。 她一个人在屋里呆着没意思,乐观的刘小麦决定出去溜达溜达了。 她刚出招待所,后面就有人喊了她一声。刘小麦:“?” 蒋飞理直气壮:“带我一起呗。” 刘小麦:“你知道我要干嘛去么?” “知道啊。”蒋飞说,“像你这样又聪明又努力的人,肯定是找到好地方学习了是不是?” 刘小麦:“…………” 天老爷哟,她能说她是准备漫步江边看看风景的吗? 不过看在蒋飞夸她又聪明又努力的份上—— “你说的非常对,我正是准备去海市最大的新华书店长见识去的。”刘小麦肯定地说。 “我就猜到了。”蒋飞有点得意,“我们一起去吧。” “你不要在屋里学习吗,不怕余主任哭给你看?”刘小麦问。 “不管余主任了,大考大玩,走!”蒋飞神采飞扬道。 刘小麦和蒋飞这一路以来也算是收获满满了。 他们做了公交车,看到了正在修建中的大楼,看到了西洋风情的小公馆。 刘小麦想起来张秀红同志曾经说过的,她外婆张老太年少的时候住过公馆。 这里一排排、一户户,有没有曾经哪个是张老太的家呢。 又会不会有哪座公馆里头正住着张老太的故人? 岁月真是不可捉摸。 正走神呢,坐她旁边的蒋飞突然“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用大手严严实实捂住了他的一双眼睛,不露手缝的那种捂。 刘小麦:“?” 她抬眼看向四周,才发现公交车上来了一位时髦女郎,穿着红裙子,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腿…… 好漂亮! 刘小麦心脏怦怦跳,她感受到了时代在召唤。 “别看了,刘小麦。”蒋飞眼睛明明捂住了,却神奇地能感受到她躁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真没想到啊。”刘小麦拍了拍他肩膀,“蒋飞同学,你还挺老实。” 老实的蒋飞同学下了公交车、到了新华书店还不踏实。 “书店里不会还有那样的、那样奇怪的人吧?”他一个大个子,还跟在刘小麦后面紧张不已。 “有又怎么样。”刘小麦理所应当道,“我们是来看书的,又不是看人的。” 新华书店有两层,二楼有很多寻常买不到的书。 刘小麦眼睛越睁越大,在书架之间转来转去。 ——找到了! 她拽一本书,却没拽动。  那头发出一点人声。 透过书架的缝隙,刘小麦看过去,刚好和对方雾沉沉的黑眸对上了。 “何在洲??” 刘小麦一怔,几乎是脱口而出。 二楼这个角落没几个看书的人,但是仅存的几个都在看向他们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何在洲几乎是仓促而来的。 他长高了,长开了,看起来已经是个大人的样子了,眉压着眼神情让刘小麦有点看不清。 “何在洲……” 他乡遇故知,是好事啊,刘小麦心里激动,正要跟他好好问候一番。 何在洲却长臂一伸,把她抱住了。 “???” 刘小麦都愣住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她的鼻尖刚好怼在何在洲邦儿硬的胸膛上,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刘小麦感觉她的鼻尖要塌了! “洲哥洲哥,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为了挽救鼻尖,刘小麦卖力地挣扎了两下,然而都是徒劳,何在洲居然仗着体力好抱她抱得更紧了,这下好了,刘小麦的一张小脸蛋也被压得变形了。 知道他乡遇故知是好事,但是至于激动到这样吗?? “诶,你们这是……”蒋飞匆匆赶来,马上步伐加上声音齐齐戛然而止。 他举起来两只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打扰了。” 刘小麦:“……” 呸,要你何用! “秦洲,你们这里有人闹事?”在一楼看运动器材的陈子忠同样闻讯而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秦洲,原来就是你在闹事!” 他惊悚地跳到何在洲旁边,扒拉他手臂:“干什么呢,放开人家小妹妹!” 头一回,他发现何在洲认真起来劲这么大。 -- 第494页 陈子忠扒拉了半天,居然没有扒拉下来。 “???”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啊。 他不是小白脸书呆子吗? 刘小麦挣扎:“里——嫩——寄——” 你冷静一点啊,何在洲,你现在情况有点不对劲,你晓得不晓得,啊? 可惜她面部肌肉被挤压得不受控制,刘小麦叨叨了半天,叨出来的字眼没一个人都听懂。 陈子忠唾弃何在洲:“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像是一个流氓!” 蒋飞这会儿也缓过来了,三两步过来,帮助陈子忠扒拉何在洲手臂。 何在洲简直倔得跟一头臭毛驴一样! 叫他们两个人下了死劲! “我还以为你们认识。”蒋飞就纳了闷了,“又不认识,你哪里来的胆子抱人家?” “我这个同学平时胆子没这么大,不声不响的他平时,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陈子忠完全想不通。 两个人一边合力一边交流。 蒋飞怀疑:“你同学是不是那里有点毛病?” 脑子有病病吧? “不知道啊,但应该没有。”陈子忠郁闷极了,“他平时学习蛮好的,做人也蛮好的。” 正说着呢,何在洲冷不丁松了手—— 蒋飞和陈子忠猝不及防,后退了两步。 “秦洲,你干什么!”陈子忠都要生气了。 何在洲直勾勾看着刘小麦的眼睛,低低唤了一声:“小麦。” “小麦?”蒋飞吁了一声,“原来还是认识的啊。” “认识就好……不是,你认识了也不能随随便便抱人家啊。”陈子忠充满了正义感,“秦洲,这事还是你做得不对!” ——秦洲? 秦洲是谁,谁是秦洲? 刘小麦听傻了。 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何在洲的那张脸一瞬间好像离她特别远,她完完全全不认识了。 “不,不。”她转过身,“我好像认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明天考试,考完就专心收尾了。 文荒的朋友们可以看看我姐妹的年代文呀,更新特别给力。 我在年代文里吃瓜 by芷柚 林秀娟穿进一本年代文里,成了女主的炮灰堂姐。 已知条件女主是穿越的,女配重生了,男主还跟着家人在牛棚接受改造。 而原主,一个月前成了寡妇,婆家还有一对拖油瓶弟妹。 林秀娟迅速做了决定,做个安静低调的吃瓜群众。 于是女主女配争着在村里树名声的时候,林秀娟在吃瓜带弟妹之余顺便打发心怀不轨之人。 女主女配在给男主送温暖的时候,林秀娟吃瓜之余带弟妹一起学习再怼怼极品。。 女主女配矛盾升级的时候,林秀娟吃瓜吃着吃着发展这瓜突然吃到她自己头上了。 那个传闻救人跌落山底的老公居然活着回来了。 林秀娟:???? * 上辈子的谢远志因为救人跌落山底被人救起,三年后才恢复记忆,等他回到家里时,那个女人在一年后就拿着他的抚恤金嫁到城里。 可恨的是她为了嫁人,她把弟弟送去当学徒,把妹妹送去给别人当童养媳。 这辈子重生的谢远志醒来的时候正好是他“死亡”的半年后,他的弟弟妹妹还在那个女人手底下讨生活,一切都还来得及。 等回到家里,看这围着那个女人打转的谢远志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第241章 张秀红很是风光了两日,刘小麦也没用自己那些破事叨扰她。她择了一日就带着松梗大队的孩子们风风火火往隔壁大队进军。 出发前在村口老树下进行了誓师大会。 等他们走了,一道清瘦的人影从树上下来了。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何在洲眯了眯黑沉的眼,跟了上前。 陶老五家就在隔壁的坝子大队。 松梗大队的孩子们浩浩荡荡杀了过去,坝子大队的孩子都斜着眼睛看他们。 跳棋是什么东西? 乡下的孩子连围棋都没见过。 大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轻易被松梗大队的孩子说动,拿出宝贝玻璃珠比这个。 松梗大队的孩子也不急,自顾自的在坝子大队的地盘上玩起来了。 他们的“棋子”一堆一堆的,有石子做的,有木头做的,还有竹子做的,形状也不同。 松梗大队的孩子一波波地玩,不时发出吃掉对方地盘的欢呼声。 多快乐的一件事啊。 看起来就比摸鸟蛋捉知了要神秘很多。 偷偷摸摸看了一会儿,坝子大队有心动的孩子走出来了,“你们带我们玩行不行?” 松梗大队的孩子很矜持,“我们都在比赛,除非你们有玻璃珠子,我们才能一起玩。” 玻璃珠很重要……但要是只拿一颗或者两颗出来,有些孩子还是可以接受的。 刘小麦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想玩的都拿着玻璃珠到我这里来报名,我告诉你们怎么玩,排好队,别挤别闹!” 坝子大队的孩子都睁大了眼睛,“我们为什么要听你这个丫头片子的话?这个是我们男子汉的比赛!” 刘小麦嫌弃地看着他们。 不用她说话,松梗大队的孩子已经叽哩哇啦起来。 -- 第495页 “我们这个跳棋就是刘小麦想出来的!” “小麦可聪明了,比你们坝子大队所有的男孩子都聪明!” “怎么玩只有小麦晓得。” 反正别问他们,问就是说不清楚。 坝子大队的孩子歪了歪嘴。但想到松梗大队的孩子也都听这个丫头片子的,心里就没那么排斥刘小麦了。 “刘小麦,怎么玩啊,你跟我讲讲呗。” 有一个打头的,立刻就有一群围上来。 刘小麦找了一块大青石坐上去,面无表情宛如一个高人。 “一个一个来,排队去。” …… “大姐,你、看他们!” 刘小豆拽着刘小麦袖子,鼓着脸生气地说。 松梗大队的孩子们果然没有按照自家大姐说的来! 刘小麦本来是教他们前几局让着坝子大队的孩子们一点,别一上来就急赤白脸把人家的玻璃珠赢得一干二净。情愿在刚开始时输一两颗给对方,这样才能鼓励更多的孩子来玩嘛。 搞赌局的哪个不玩这手。 结果真正开始比了,松梗大队的熊孩子们就像老鼠掉到了米缸了,牛哄哄地一通胜利,狂揽玻璃珠。 结果吓得后面准备玩的坝子大队孩子都畏缩了。 刘小豆气坏了,生怕他们坏了大姐的事。 刘小麦不以为意地看戏:“没事没事。” 教着松梗大队的熊孩子赢玻璃珠本来就是顺带的,他们不听就不听,关她什么事。 正说着,关她事的就来了。 刘小虎虎目里含了两汪泪,可怜巴巴地靠过来。 “大姐,我没玻璃珠了。” 他跟到哪都黏着大姐的刘小豆不一样,很快跟两边村子的小男子汉们打成一片,一起玩耍。 玩着玩着几颗玻璃珠就没了。 刘小麦从衣兜里摸出两颗来,“明天你要帮我挖蚯蚓。” 刘老太养的几只鸡不怎么下蛋了,家里的孩子轮流挖蚯蚓喂食老母鸡。刘小麦挖野菜砍柴火都做熟了,但对于蚯蚓这种腻腻趴趴的东西还是生理厌恶。 “好好好。”刘小虎点头如捣蒜,“我明天挖,下次我还帮大姐挖。” 孺子可教啊。 刘小麦欣慰地看着刘小虎拿着玻璃珠子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大姐,我也帮、帮你挖。”刘小豆抱住自家大姐的胳膊。 刘小麦正酝酿着感动,突然听到一声“喂”! 她的肩膀被人从后面重重推了一下。 姐妹俩个一齐转头看过去,一个小胖墩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一脸傲娇的样子。 刘小豆警惕地瞪他:“你干什么?” 刘小麦心底啧了一声,好难得啊,居然遇到了一个小胖子! 这个年头,乡下哪个人不是又干又瘦的啊。陡然遇见一个小胖子,刘小麦的内心涌现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你养得真好啊。”在这一刻,刘小麦宛如被上辈子的那些老头老太太附身了,发出这等慈爱的言论。 小胖子得意地摇头摆尾,张口就来:“我也没玻璃珠玩,你给我几个。” “?”刘小麦清醒了。 刘小豆先急了:“你、你想得美!” 小胖子打量着刘小豆,突然一拍手,大叫。 “你是个小结巴子!” 刘小麦感到刘小豆一下子抓紧了她的胳膊。 “你有什么事?”刘小麦把大妹挡在身后,皱眉问。 她现在是真的有点烦这个小胖子了。 作为一个当前只有十岁的孩子,她的爱恨一向是说来就来。 小胖子也不耐烦了:“我要你给我玻璃珠玩!” “你玻璃珠又不在我这里,跟我要什么?”刘小麦怀疑他脑壳有点问题。 “你这个丫头片子怎么这么磨叽?我刚刚看到你给刘小虎了!”小胖子理直气壮,“我也要!” 刘小麦道:“刘小虎是我弟弟,你姓刘吗?你是我什么人,找我要这要那。谁教你的,你妈吗?还是你当我是你妈呢!” 这小胖子看起来块头不小,年纪比她还要大两岁,怎么就跟个智障一样。 “你……”小胖子被怼得暂时不说话了。 但他还不服输,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就是我妈教的!” 刘小麦:“?”有事吗,啊? “我妈说了,媳妇的东西都要给自家男人,不能补贴娘家。”小胖子一副“你真不知好歹”的样子,“你的玻璃珠不能给刘小虎,要给我!” 刘小麦懂了,她睁睁眼凉嗖嗖一笑,看着这个小胖子不言不语。 小胖子以为她还不知道,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明白了。 他一张满是肥肉的脸慢慢地变红了,把手背起来,眼睛又往天上看,提前摆足一家之主的谱。 “刘小麦,我妈说你以后要给我当媳妇。” 他咳了一声,“还要给我生很多很多的儿子。” 刘小麦这次带队来坝子大队,当然不是为了传播跳棋文化,也不是为了带领松梗大队的熊孩子虐菜。 她只想把刘小麦的名字在孩子们之中传开,钓一钓那个陶家独苗。 原本以为要多钓几次,那个据说身体不好的陶家独苗才会上钩。 哪知道一钓就钓中了一座肉塔。 再过几年,说不定偷塔会进化成一座肉山。 -- 第496页 刘小麦终于知道他会胖成这样了,大概是作为一根独苗,陶老五家所有好吃的都喂给他了吧。 毕竟身子骨不好呢。 不会是小小年纪得了三高了吧? 刘小麦由衷的疑惑了。 陶家独苗名如其人,叫做陶壮实,显然寄托着陶老五夫妇对他的殷殷期待。 陶壮实是个知道害羞的胖子,他现在说话的声音比嚷嚷“小结巴”时小多了,也只有刘小麦和黏着她的刘小豆能听到。 “我妈和你奶讲了,要给我们定亲。你要给我当媳妇,那你就必须听我的话!” 其他孩子听刘小麦的话,刘小麦听他的话,这样一来,等于所有的孩子都要听他陶壮实的。 陶壮实计划通,美得心里直冒泡。 “呸!” 就在这时他被人吐了一脸口水。 陶壮实美梦破碎了,他僵硬地动了动眼珠子,对上刘小豆会说话的一双眼。 ——好像是在看一只大癞□□。 陶壮实出离愤怒了! 他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嚷嚷:“刘小麦你别护着这个小结巴!她就是欠揍……”说着就伸手来拉扯刘小豆。 “小豆,你干什么呢。”哪知刘小麦更快地对自家妹子出手了,把刘小豆飞快地拉到了一边,还抽空对陶壮实眨了眨眼睛。 一副跟陶壮实站在一边的样子。 陶壮实“哼”了一声,鼻翼上的肉颤颤的。瞧,他一把身份拿出来,这不就治住刘小麦了。 于是他乐得不出手了,站在那里听刘小麦训小结巴,故意把目光放到玩跳棋的孩子身上,不去看她们姐妹俩。 “小豆啊,不是大姐说你,你怎么能朝人家脸上吐口水呢。”刘小麦戳戳自家大妹的脸蛋,“奶不是说了吗,我们先要对人家好,以后才能从人家里拿到东西。” 刘小豆歪了歪脑袋,张嘴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才、才能去拿东西?” “嘘!嘘!”刘小麦连忙示意她小声,又抬起头此地无银般四下张望,发现陶壮实没注意这边才送了一口气,但依然不放心地拉着刘小豆走远了几步。 陶壮实原本还在笑,然而越听越不对劲。 奈何刘小麦姐妹俩离他更远了,他竖起来耳朵使劲地听,也才听见点只言片语。 什么“独子”“等一等”“到时候”“人多力量大”之类。 陶壮实笑不出来了。 他只是身子骨不好,又不是脑子真不好。 稍微开了一下脑洞,陶壮实一身的肥肉都在发颤了。 那边小姐妹已经谈妥了,刘小麦笑眯眯地牵着妹妹走过来。 “快,给你陶家大哥赔个礼。”刘小麦道。 刘小豆就老实巴交地说:“对、对不住,我往后、往后不这样。” “要对你陶家大哥好。”刘小麦补充。 说完,姐妹俩个都嘻嘻地笑了起来,对着陶壮实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陶壮实:“……” 怎么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她们重重咬开皮肉然后大口大口吸血啦! “我老陶家就我一个,我又身子不好不能干活。”陶壮实努力像大人一样思考,“你……你怎么想的。” “这有什么啊,我老刘家兄弟姊妹可多了。”刘小麦目光闪烁了两下,“我奶说了,他们都能帮扶老陶家,不让你被别人欺负。” 陶壮实:“可……”可他要被老刘家的人欺负了怎么办啊? 他妈跟他讲老刘家好,也是因为老刘家男人多。要是老刘家不安好心可怎么办哟! “你愁什么啊。”刘小麦还安慰他,“你可是个男丁,还能被你们村子的人吃绝户?” 吃绝户—— 妈哟! 陶壮实原地一个激灵,突然往家跑。受累于体型没跑两步就气喘吁吁,一副受不住的样子。 “陶壮实,你跑什么啊?”刘小麦还唤他。 “刘小麦,我妈不许我出门,我要回去了!”陶壮实仓皇逃窜。 刘小豆又拽了拽刘小麦的袖子,笑得两只眼睛弯弯的。 “大姐,聪明!” 刘小麦摸了摸她头,看着远处绿雾一样的田野轻叹了一声。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她见到陶壮实后把他骗到粪坑里或者河沟里,再想办法虐他一顿,彻底破了所谓旺他的批命。 陶老五夫妇爱子如命,肯定要找刘老太大撕一顿,撕破脸皮还定什么亲啊。 坏就坏在她不知道陶壮实有什么病,如果是心脏有问题,闹不好就出人命了。 刘小麦只能临场改走曲线救国的路。 希望陶壮实可以在陶老娘面前大进刘老太的谗言。 …… 日头斜下去的时候,松梗大队的孩子们心满意足回去了。 坝子大队的孩子们原本打算仗着主场优势,和松梗大队的干上一场,留下玻璃珠和跳棋的。可惜因为其中也有人赢了玻璃珠,一时人心不齐,仗没干成,输得孩子都怏怏的。 还有一些孩子没有玻璃珠,从头到尾没能玩到跳棋,只在旁边干看的,更是闷闷不乐。 何在洲背着竹篓,里面装着从水里摸到的小鱼小虾,他冷着一张苍白的脸走过。 “你也是松梗大队的?”有人喊他。 何在洲抬眼看过去。眼神对上,喊话的孩子愣了愣。 -- 第497页 这松梗大队的少年鼻梁发青眼眶发紫,耳朵上还有血痕,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正在犹豫要不要对他动手时,就见那少年小心地护住了自己的背篓,“你们要干什么?” 这样看也不是什么硬点子嘛。 坝子大队的几个领头孩子对视一眼,仗着人多凶神恶煞出言威胁。 “你们大队的孩子赢了我们好多玻璃珠,你看怎么办!” 说着就有人去抢何在洲的背篓,何在洲护不住了,只能说道:“你们会玩了,可以去别的大队比,就像松梗大队一样。” ……是哦,他们怎么想不到呢? 恍然大悟了一瞬,又有不满意。 “我们又不晓得规则!刘小麦太坏了,不全讲!” 坝子大队的孩子现在面临跟松梗大队孩子一样的情况,玩会玩,但是说又说不清楚。何况刘小麦动不动还能推出新的玩法。 何在洲冷淡道:“我会。” 人群一静。 “你没骗人?”有孩子质疑。 “马上试试不就知道了?”何在洲眼风擦过去,神色带了点讥诮。 简直从天而降了大便宜! 坝子大队的孩子们都有点傻了,旋即摩拳擦掌起来。 然而还有麻烦。 “我们又没有跳棋!” “我教你们做。” 何在洲阴冷的神色在落霞里模糊,周遭只有欢呼。 第242章 “为了弄好户口, 我就姓秦了。”何在洲道,语气楚楚的。 “对啊, 我们海市户口好难弄的。”陈子忠深有同感, “我小姑姑之前是下乡插队的,现在她人回来了,她孩子都没能回来, 因为孩子没有海市户口, 来了也没商品粮吃,处处难行。” 刘小麦看着何在洲。 她猜想不仅仅是为了户口, 更大的可能是让“何在洲”这个人物消失, 图个平安, 挺好。 因为陈子忠和蒋飞都在这里, 她没有继续刨根问底。 三两口吃掉馄饨, 并且把馄饨汤喝的干干净净之后, 刘小麦端着碗,眼睛探出碗沿左右看了看:“你们怎么都在看着我?” 就看着她一个人胡吃海喝,这让她很尴尬呀! “不看不看。”蒋飞跟大爷一样抬了下手, “老板, 也给我来一份馄饨。” “我要一份面条, 加个茶叶蛋。”陈子忠跟着说。 刘小麦:“……” 这下得了, 轮到她看着别人吃了。 不过还有一个—— 何在洲冲刘小麦笑得温柔极了:“我不饿, 小麦, 我陪你。” 刘小麦:“……” 何在洲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回忆了一下当年认识时他的样子。记不清了,只记得一个让她看了就来气的不讨喜后脑勺。 “相逢就是有缘,我们认识了也算是朋友了。”蒋飞道, “既然是朋友, 那我们不如自我介绍一下,从我开始吧。我叫蒋飞,飞是飞机的飞,蒋就是那个草头将军蒋。” “我叫陈子忠,双耳陈,陈子忠的子忠!”陈子忠说完了自己先乐起来,“我跟秦洲是同学也是室友,我跟着他一起来新华书店长见识的,不过他看的是书,我看的是运动的东西。” 何在洲笑了笑:“我的名字你们都知道了。” 他们两个从头到尾神色都没变一下,好像根本就没在意蒋飞的姓。 蒋飞快活得嘴都要裂到耳后根了,“我也是跟着小麦来长见识的,小麦还说了我们来是看书的,不是看人的。结果她一见到秦洲就走不动路了。” “?”刘小麦澄清事实,“蒋飞你别瞎说,我什么时候走不动路了,我明明是被何在洲拽过来的,你看到没有啊?” 蒋飞:“是被牵过来的。” 刘小麦:“……有区别吗?” 何在洲终于看蒋飞顺眼了,甚至觉得他这个人有点可爱了。 他把刘小麦不吃的茶叶蛋递给他:“你吃吗?” 蒋飞一愣,简直受宠若惊:“谢谢、谢谢啊。” 大城市的人都这么阔气吗,一出手就是一个蛋。 郁闷的陈子忠:“……” 怎么刚刚他要代劳,就没人搭理他呢,委屈哦。 一起吃了东西,气氛和谐了不少。得知刘小麦跟蒋飞是随队来参加竞赛的,陈子忠长吁短叹。 “怎么回事,我们这里四个人,就我文理不通。” 他指了一下何在洲,跟刘小麦蒋飞介绍:“要不是没有外语竞赛,他肯定也上了。知道他不好意思自夸,我夸一下他给你们听。”刘小麦托着下巴:“我知道他外语好,有养家糊口的水平。” 安文玉当年是外语专业的,虽然大学读了一半家里就出了事,她不得不去松梗插队。 作为母亲,她给何在洲留下这笔知识财富,让何在洲在少年时期就有了养活自己的资本。但同样的,只要他一直靠外语吃饭,他就永远忘不掉自己的母亲。 何在洲微微垂着眸,陈子忠以为他是因为没能参加竞赛失落了,安慰地拍了两下他肩膀。 “没事,兄弟,明年还有参加机会呢,总会轮到你大显身手的。” 何在洲白莲地“嗯”了一声,然后问刘小麦:“你们明天还参加竞赛吗,什么时候离开海市?” “明天竞赛没有我的事,离开大概是后天早上了。”刘小麦说。 -- 第498页 “我们余主任,特别的抠门。他明天晚上就让我们一帮人连夜坐火车离开、好省掉一晚在招待所的住宿费也不是做不出来。”蒋飞看透了一切。 刘小麦一想:“……还真是!” “那小麦,你明天出来玩吗?我有自行车了,我可以载着你。”何在洲说。 “那不行。”刘小麦斩钉截铁。 “为什么呢?”何在洲好声好气地问。 “……”陈子忠无语了。 他何时见过何在洲这般卑微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我即使不能上台,也要在台下当可爱的群众。”刘小麦说道。 这数学竞赛的模式有好几个部分组成,其中有个部分就是团队抢答题,刘小麦必然要在台下看着的,错过多亏啊。 何在洲:“你们在哪个学校参加竞赛?” 刘小麦还没开口呢,蒋飞已经把时间地点告诉何在洲,然后还得意起来:“你要过来看吗,明天我要参加呢,欢迎你!” 刘小麦看了看何在洲言笑晏晏的样子,心里有点堵的慌。 她忍不住伸手按了按。 “小麦,你心口难受了?”何在洲明明状似没看她,却能瞬间发现她的不对劲。 他越这样,刘小麦心里越不舒坦。 “没事。”她站起来,问蒋飞,“你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就该回去了,马上公交车都没有了。” “不用急,我跟秦洲有自行车,我们可以送你们回去。”陈子忠马上毛遂自荐,“是吧,秦洲?” “当然是。”何在洲必须应承啊,他把花生米端到陈子忠面前,“你辛苦了,吃吧。” 陈子忠:“谢谢兄弟,哈哈。” 等等,他怎么就辛苦了啊……哎,算了算了,那不重要,花生米多香啊。 蒋飞还在那里不知真假地推辞:“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没事,大家都是朋友嘛!你们难得来一次海市,我们必须尽地主之谊呀。”陈子忠只差拍胸脯了。 大家都是这么的热情、这么的其乐融融。 刘小麦又坐了回去,她继续托着下巴,把小脸蛋换了一个方向怼着。 吃馄饨的时候她心情渐渐好起来了—— 可是吃完了她又开始慢慢郁闷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走出面馆,天色已经大片昏沉,路边的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两侧是黄融融的万家灯火。 蒋飞自来熟地跳到了陈子忠自行车的后座上,陈子忠高喝一声“坐好了”,他们的自行车摇摇晃晃窜得飞快。 刘小麦:“!” 晚风把蒋飞的声音送过来:“我这样的高大,只有陈子忠载的动我。小麦,我先走一步了!” 刘小麦侧着眸光瞥向何在洲,他的自行车停在路灯下,苍白面庞这会儿晕在一片暖意里。 他坐在自行车上,一只脚踩在地上,对着刘小麦抬眼,黑眸里都是笑意。 “你好像只能坐我的车了。” 话讲的遗憾,但是他语气里分明没有一点遗憾的。 “那就辛苦您了。”刘小麦手脚并用,客气地爬上后座。 跳是不可能跳的,她永远跳不上车后座。 前头的何在洲低声笑了一下。 晚风里还带着白天的热,但是车子走起来之后,风变大了,吹到身上的时候又有些凉。 何在洲身上的衣服一下一下,被吹得有点鼓,他的脊背笔挺而瘦削。 刘小麦扒拉着车座,正襟危坐。 “前面路有点颠,你要是怕危险,你可以……” “我这样就挺好的。”刘小麦再次斩钉截铁。 何在洲沉默了一下,无辜道:“你可以让我骑的慢点。” “……你本来也不快。” 何在洲这个车速真是绝了,一路悠悠荡荡,不慌不忙。 陈子忠载着蒋飞都蹿那么远了,刘小麦本来以“秦洲”的性格,会憋着劲追上去呢。 毕竟原锦鲤文中,他别的不行,跟顾与正较劲第一名。 抢生意,还抢锦鲤,一路自取灭亡。 刘小麦火从心底生,一个没克制住,一抬手“啪”给了何在洲后背一巴掌。 “!”何在洲险险把正车头,“刘小麦,你干什么?” 刚刚让她碰,她不碰。嘴硬不碰了,又趁他不注意来这一手,有够惊喜的。 刘小麦瓮声瓮气:“对不住,我没管住我的手。” “罢了。”何在洲简直成了一个没有原则的人,“你想拍就拍吧,只要你消气了就好。” “我不生气,我也不拍了。”刘小麦道,“蒋飞都嫌你虚了,我不能随便拍你,把你拍伤了怎么办。” 这个蒋飞! 但看在他主动上了陈子忠车的份上,何在洲学会了大度,收起来阴暗的小心眼。 “我不虚,小麦,我很行的。” 为了自证清白,何在洲操作自行车在复杂的地形上来了个S弯。 “行了行了别秀了!”刘小麦就受不了这种炫技,“你真行的话,就提高一下车速,这样我们都能早点回去,感谢您了。” “那我不行。”何在洲马上改口,“我虚的很。” 刘小麦:“……” 这个何在洲,没救了! 但是她刘小麦向来以慈悲为怀,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实在不忍心看何在洲彻底沦为“秦洲”,最后身败名裂睡桥洞。 -- 第499页 “何在洲,我这里有一句良言相劝你,当然了,听不听你随意。”刘小麦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道,“人活着要知足常乐,总跟别人较劲没意思,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就别一天到晚瞎觊觎了。”她前方没声音了。 刘小麦等了一会儿,依然没等到声音,她到底是又拍了何在洲后背一下。 “听到了没有,小洲同学?” 风送来何在洲的声音。 “那你呢?” “我?”刘小麦蹙了下眉头很快松开,“我也挺知足常乐的啊。我虽然看着努力,但我心里想的是尽人事,真有不行的结果了,只要我竭尽全力了,那我就认了。” 不得不认啊,尽人事后面是听天命,天道老爷的打算谁知道呢。 何在洲的声音一字一句的。 “我跟你说的就不是一回事。” 刘小麦“哎呀”了一声:“我跟你说的也不是一回事,没有人懂我,这个世上没有人懂我!” 全天下只有她知道她是炮灰,想忘却忘不了。 互相对牛弹琴弹了一路,招待所到了。 刘小麦从车后座上下来,捋了捋她被吹的有点乱的头发。 她看起来已经有大姑娘的样子了。 “明天见。”何在洲凝视着她。 “你还真来啊。”刘小麦想了想,“也挺好,我睡一觉好好冷静一下我的头脑,明天见面之后,我再跟你好好的谈一下人生。” 何在洲唇角漾起来:“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再见再见。”刘小麦冲他挥手,“你回去也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明天打起精神,不许敷衍。” “知道了。”何在洲愉悦道,“你放心。” 放心——那就怪了。 刘小麦又失眠了,还很严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张秀红是懂她大姑娘的,那么心大的一个孩子,怎么突然心里有事了。 “小麦,别难受了,你语文给一中争光就行了,数学他们不用你就不用你,反正是他们损失,他们亏了!”张秀红安慰自家姑娘。 刘小麦:“……妈,你讲的有道理。” 于是后半夜,为了让张秀红同志不担心,刘小麦笔直地躺在床上,连翻身都不敢了,那动作太大了。 躺了好久,好不容易眯着了,才眯了一会儿,走道里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刘小麦揉了揉眼睛:“妈,几点了。” 她睡觉的时候手表摘下就放在床头前,此时一点白光从窗户刺进来。 张秀红撑开眼皮子,拾起手表一看,“才五点多。” 五点多……外面闹什么啊? 刘小麦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准备再小眯一会儿。 外头又嚎叫了起来。 这次的声音恍惚中还有几分熟悉……刘小麦眼睛还没睁开,人已经直巴愣登坐起来了。 这不是余主任的声音吗?! 余主任这是出什么大事啦。 余主任差点哭晕在现场了,他旁边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二中老师。 “我们学校的学生出事了,我们还没急,你怎么抢着急起来了?” “这个时候还分什么你我,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都是代表省城来的,竞赛是一个组。”哭归哭,不妨碍余主任嘴上放炮,“一中的学生自然是我的学生,二中的学生在我心里依然是我的学生,在这个千钧一发万众瞩目的时刻出事了,这不是要我这个政教处主任的老命吗?” “……还没出事呢,你别忙着咒人。”二中那个老师硬邦邦道,“我们二中另一个老师已经带着他去海市医院了。只是闹肚子,吃坏了东西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不会耽误今天竞赛的。” “最好这样。”余主任干巴巴地在他旁边坐下来。 刘小麦头重脚轻刚赶过来,就看到这副景象。 好在蒋飞起得够早,从头到尾经历了这个瓜,把刘小麦拉到一边跟她科普。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个事情,我就没看过拉肚子拉那么严重的,路都走不了了,要爬。他要是不能立刻好起来,那就参加不了竞赛了,我们组里比人家都少一个人了。” 刘小麦摸了摸额头:“还真吃五颜六色的冰棍把肚子吃坏了?” “!”蒋飞恍然大悟,“有道理啊。” “也不一定。那么多人吃呢,就他一个人出状况了,也许只是他个人体质的问题。”刘小麦觉得她不能随便冤枉任何一支冰棍,“冰棍是无辜的。” “我们也是无辜的啊,我只担心马上的竞赛。”蒋飞道。 刘小麦和他对视一眼,也干巴巴地坐了下来。 等消息。 第243章 事情还真的是坏起来了。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 二中老师的脸色越来越沉。 余主任用茶水润了润他的嗓子,开始了他的政治课:“……革.命的道路是曲折的, 面临着一个又一个的挑战和考验, 但是我们不怕问题,我们需要的是正确的、科学的、及时地解决问题……” 二中老师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余主任不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他的声音宛如洪钟:“现在, 我们就需要解决问题,最好能够做几手准备。” “倘若你们学校那个学生不能完好出现在竞赛中,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人选。” -- 第500页 余主任慈眉善目朝刘小麦招手, “过来, 小麦。”他跟人家介绍, “这是我们一中学生里的佼佼者刘小麦, 你们应当也听过她名声。她的才能不仅仅在写文章上面, 其他各科也很优秀的,分科之前她的理化还都考了满分,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二中老师强颜欢笑:“晓得了, 余主任啊, 你说来说去是推荐你自己学生呢。” 余主任把嘴一砸吧:“那不然呢。” 又不是他让二中学生拉肚子的, 这不是没办法, 为了大局才打算让小麦顶上吗。 他们一中实在是忍辱负重, 付出太多。 “…………” “我信任小麦, 小麦也是一个有自信的学生, 肯定能承担起这样的重任。”余主任问刘小麦,“是不是这样?” 刘小麦一步一步走过来,每走一步都让她从头重脚轻逐渐迈向脚踏实地。 清醒了, 冷静了。余主任都把她架起来了, 她必须自信啊。 “余主任,只要你们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肯定不会让自己拖后腿。”刘小麦站出标准的军姿,“我的热情、我的知识,都将会在大局需要我的时候激情燃烧起来!” 真会说啊。 二中老师的嘴巴歪了歪。 余主任感动得稀里哗啦:“你们看看,我们学校的小麦,是一个思想觉悟非常高的学生啊。” 蒋飞也反应过来了,作为同属一中的革.命战友,他当仁不让地表示:“请余主任和老师们放心,只要小麦参加,我肯定尽我所能帮助她。” 帮助什么哟。 二中老师瞧他一眼,生怕他到时候自顾不暇,毕竟这跟一中关起校门自己考试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余主任感动得啪啪鼓掌:“你们看看,我们学校思想觉悟高的同学,还不止一个!”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都听我的。”余主任满心的正义,满嘴的道理,“小麦顶上,她也必须顶上,这是最好的选择。” 二中老师不会受他管,坚持道:“不可以这样草率,最好的选择是等医院那边的消息。余主任你也别急,都是当政教主任的人了,应当要有点耐心。” 余主任把眼睛一瞪:“那医院的消息传不回来怎么办?” 一个老师带着一个病歪歪的学生,真有不好的事情了,老师还能丢下学生跑回来送信吗?这事发生的突然,从一开始安排的就有问题。 二中老师站起来:“我先去医院看一眼,左右时间来得及。” “那你把我们学校小麦也带着罢。”余主任立刻接过话头,“我看着时间,到时候直接带学生们过去参赛。你看那学生上不了,直接带着小麦找我们去,这样不慌不忙的。” 二中老师:“……行。” 为了大局,一切都是为了大局。 余主任巴拉巴拉了一顿,轻易把刘小麦安排了。 刘小麦听得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要是医院的那位兄弟好起来了,她岂不是又变成多余的了,不是给人家二中老师添麻烦吗。 余主任却不管,冲着她一个劲示意:“好好表现!”这一路上用你极高的思想觉悟感化二中那铁石心肠的老师。 刘小麦:“……晓得了,余主任。” “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张秀红匆匆忙忙地出来了,她背着个包,里头塞得鼓鼓囊囊的,一出来就是赔笑。 “老师好,我也想去医院呢,正好跟你们顺路,能一起么?” 二中老师不置可否。他心里有事,不想管这种乱七八糟的。 “反正是坐公交车去,一起就一起,不用别人同意呀。”刘小麦把她妈拉到旁边,不解地问,“妈,你去医院干什么,有哪里不舒服吗?” “瞎说,你妈我壮的跟头牛一样。”张秀红铿锵有力道。 她以前有点低血糖,现在日子过得好了,血糖也不低了。主要是不需要她演了。 张秀红扒拉着包,“小麦,我这会儿出来,把你大妹这些年的病历都带出来了,我打算给大城市的郎中瞧瞧。你大妹马上上初中了,总不能还结巴着。” 刘小豆这个结巴的毛病不是从娘胎带来的,就是长着长着莫名其妙结巴了。 有条件之后,张秀红跟刘二柱也带她看了不少医生。 从村里的赤脚郎中到公社的李郎中,到县医院大夫、省城大夫,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刘小豆有心病,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确实是这个样子,只要她没注意,她完全可以流利说话的。 要是没希望也就罢了,越是有希望,张秀红就越是急啊。 她小姑娘这么优秀,这么多年就被结巴拖累了。 难得来一次大城市,张秀红必须跟大城市的医生好好说道说道。 刘小麦想不明白:“那你怎么不把我大妹一起带来呢?” “我这不是怕给她压力吗。”张秀红的声音落下去,“我们都跟她说了一遍又一遍,结不结巴无所谓,我们又一次又一次带她瞧郎中,关键没一次能瞧好。小麦,小豆跟你不一样,她年纪小,心思却太细了,也不知道她像谁。” “妈,你说的对。”刘小麦沉默了一下,“要是海市医生说有什么可行的治疗方案,我们再带小豆来也不迟。” -- 第501页 “是啊。”张秀红一招手,“快,你们那个老师走了,我们赶紧跟上!” 刘小麦默默地跟在她后面。 其实她也没那么心大。 但是在小刘家,她刘小麦敏感起来了,也不会有人搭理她啊。 形势逼人,还是心大好,刘小麦必须心大。 —— 海市的医院,又是好几层。 还分了好几个部,前前后后几栋楼,人来人往的,好多白大褂,张秀红没走几步,脑袋先晕了。 “妈,没事,我们不懂就问。”刘小麦扶住她,“我们带嘴来了就行。” 二中的老师并不想带着他们一起去看他学生,于是让刘小麦在挂号处前头的座椅上等他。 刘小麦也不强求,正好帮张秀红挂了号,又陪着她去二楼门诊。 因为不知道二中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张秀红在门诊排队的时候,刘小麦回到了挂号处前头的椅子上坐着了。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二中的老师没回来,张秀红满身震惊地从二楼回来了。 “妈?” 张秀红宛如一颗球——虽然她实际上很苗条,但是她这一路真的像是弹下来的,最后一下猛地弹到了刘小麦旁边的椅子上,坐定了。 刘小麦:“妈……” 她看张秀红没有说话的意思,就自己开发了一下脑洞:“是医生说什么了吗?” 说了好的还是不好的啊。 看张秀红这个表情,不像喜又不像悲的,反而像是吃到了一个巨瓜。 ——巨瓜?? 苍了天了,都到海市了,人生地不熟的海市啊,张秀红同志也能随时随地慧眼识瓜? “能说什么,还是那一套说辞,跟我们底下小城市的郎中说的大致不差。小麦,我们必须承认了,你大妹就没病。”张秀红的语调又起又急促,说完就闭嘴,眼睛紧紧地盯着二楼看。 “大妹本来就没病啊。”刘小麦伸手在张秀红眼前晃悠了两下,“妈,你看什么呢?” 张秀红同志一把拍开她的手,倒吸一口凉气。 “小麦,我好像看到熟人了。” 还真是有瓜。 刘小麦来了点兴趣:“妈,你遇到谁了?” 在海市的熟人,不会是安文玉吧。不至于,安文玉不在海市。多亏了原锦鲤文,让刘小麦知道秦洲和他妈常年失联从小缺爱,秦洲是个不折不扣的爱无能。 张秀红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把大腿一拍,眉头一皱:“不可能,怎么会是他们呢,他们不可能来海市啊,肯定是我看错了,我这眼睛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他们?? 诶,这还不止一个熟人哦。 刘小麦精神抖擞给张秀红同志捏肩:“妈,你慢慢说。” 她心里却在土拨鼠尖叫,快说快说快说! 张秀红没跟她卖关子了,啧啧称奇开了口:“小麦,你三叔三婶这两口子真的是发达了啊……” 才说这么一句,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鸡飞狗跳! “静子,你站住!你实在要走……你就走罢,把孩子留下。”刘三柱追着人,鞋都跑掉了一只,狼狈极了。 姚静拉扯着刘小军冲在前面,看样子是要离开医院,她的神色难看极了:“你又不相信小军是你的儿子,我把他留下干什么,留给你带到各个医院羞辱吗!” 刘小军失魂落魄,宛如提线木偶,在姚静手里什么反应都没有。 刘三柱声嘶力竭:“只要验过了,验过了我们就能好好过日子——静子,你怎么就不同意呢,你在怕什么东西?” “验了多少次了,从县城到海市……刘三柱,我看你是入了魔!”姚静差点把她嘴唇咬烂了,可惜刘三柱现在不是正常男人了,看到了完全不会怜惜她,“刘三柱,我们家的钱,我一点一点揉面做糕点换的钱,都被你糟蹋没了!” 这一年,形势变动大极了,本来应该是她姚静大展身手的一年。 可惜毁了,全被刘三柱毁了。 别说现在家底没有了,就是家底还有本钱还在,最好的时机也没有了。 会做点心的不止她姚静一个人,只是以前迫于政策,没有人敢做。只有她姚静,仗着……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钱赚到了,名气也打出去了。 然而那些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姚静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她感觉要昏厥了。尤其是医院人来人往,什么人都有。被刘三柱的话吸引了,各种视线都在若有若无往她身上飘。 那些视线中就有来自刘小麦的小眼神。 她惊呆了都,看了又看,确信这是她三叔三婶了,锦鲤一家少了个锦鲤,其他三个都聚齐了。 这怎么说呢…… 刘小麦悄悄打开报纸,把她和她妈的脸挡去一半,低调看戏。 姚静浑身颤抖:“验了那么多次了,血都是一样的,你还要怎么验?” “我跟我大哥血恐怕也是一样的。”刘三柱语出惊人,“小军跟我血一样,不就是跟我大哥血也一样吗?” “!!” 刘三柱知道。 他居然是知道的! 难为他了啊,没捅破窗户纸这么多年。他不会是绿帽奴吧,享受这种与众不同的过程。 刘小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张秀红安慰地拍了拍她手,用气声安慰她:“听不懂没关系,你还是个孩子呢。” -- 第502页 刘小麦:“……” 不好意思,她懂了,她甚至脑洞开到海底两万里了。 姚静努力地克制着情绪,手上用力,她稳住了,刘小军却被她掐得嗷嗷叫,结果他爸他妈的目光没有一个落在他身上的。 “离婚吧。”姚静喃喃道,“刘三柱,我们离婚吧,如你所愿。” “我想开了,静子,我不能跟你离婚。”刘三柱把音量提到最大,“你欠我的,你这辈子都得当我女人!” “你疯了!” “你逼的!” 斗鸡开始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人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 到底还是暴露了。 张秀红捂住鼻子悻悻站起来,“真巧啊,三柱,静子。缘分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我们在海市也能遇到……阿嚏阿嚏!” 话还没说完,张秀红又跟着打了两个喷嚏。 她埋怨道:“小麦,肯定是你爸念叨我。” “是我爸过分了。”刘小麦道,“他太想你了,妈,你这喷嚏打得有道理的。” 这边娘儿俩一唱一和,那头夫妻俩紧急休战。 刘三柱的姿势还是那副僵硬的模样:“二嫂,小麦,你们怎么来海市了?” “有本事,就来了呗。主要是占我家小麦的光,她本事最大,学校请她来的。”张秀红歪了下嘴,“要是不来,还不晓得你们两口子闹成这样,真是太不像话了!” 潘桃不在,张秀红就拿出了长嫂如母的架势。 “看到你们两个闹成这样,我恨不得扑过来,告诉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刘三柱:“……” 您这不是也没扑吗。 刘小麦:“……” 她猜她妈心里想的是“打起来打起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二嫂你不是清官。”姚静小话说得宛如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还不如个人各扫门前雪,管什么别人家的瓦上霜。” 张秀红叹气:“你弄这么一大段,我又听不懂。” 姚静不愧是读过小学的人,跟她这种扫盲班的优秀分子还是有较大差距的。 “……”为了照顾张秀红的知识水平,姚静不得不把中文翻译成中文,“二嫂,我的事你插不上手的。” “我不插,谁要插了,我就是打了个喷嚏,这玩意能控制的住吗,这不能怨我啊。”张秀红说,“你们吵来吵去的跟我也没关系,不管小军的爸怎么变,左右还是老刘家的种,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好事啊,不亏!” 好歹没做替人家养孩子的亏本买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万籁俱寂中,张秀红一个眼神扫向刘小麦:“小麦,你品品妈的道理。” 刘小麦啪啪鼓掌。 “妈,你说的太对了,你的话值得细品,你简直就是明灯。” 张秀红回过头,看看刘三柱又看看姚静。 “你们看。”她把手一摊,“未来的大学生都这样说了。” 刘三柱和姚静:“……” 刘小军抽着鼻子。 大学生说话这么有用吗?那、那他能不能也当大学生?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传来,正是神色不好的二中老师。 “刘小麦,你准备一下,跟我去参加竞赛。” 到底要让一个文科生去参加数学竞赛了,说出去真是丢人啊。 一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走近了才发现气氛不对劲。 他环视了一周,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报告老师,我已经准备好了。” 未来的大学生刘小麦神态自若,即将奔赴下一个战场。 第244章 开战在即, 刘小麦猛灌了自己几口苦涩的浓茶。 别的不说,精神瞬间支棱起来了。 二中的学生不信任她:“你被临时拉过来的, 又没有接受过跟我们一样的培训, 到时候考出来的分数就你最差怎么办?” “最差就最差罢,就这么一点事。”刘小麦淡定极了,“今天我们之所以欢聚在这里, 是为了给我们省城争光的。我们考出了成绩, 算平均时反正要去掉一个最高的再去掉一个最低的,最低分就当被我预定了吧, 你们考的好一点就行了。” “小麦, 你活的太明白了。”蒋飞踢着他那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我觉得我应当考那个最高分, 这样我们两个一中的成绩都被排掉, 好让二中的各位同学放心。” 他这话故意说给别人听呢。 可惜没人稀罕搭理他, 都觉得他是异想天开,就仗着吹牛不要钱在阴阳怪气。 刘小麦感谢他的维护,对他翘出大拇指:“不错, 有志气。” 笔试过后, 就是带点互动性质的小组抢答了。 这个时候, 礼堂底下坐了不少人。这个大学附中附小的都来了一堆, 刘小麦定睛一看—— “秦洲!” 蒋飞也看见了, 他举起来手朝底下抬了下, 按按刘小麦的肩膀:“你的老朋友我的新朋友过来了, 他真守信,给我们加油助威来了。” 刘小麦闷声闷气道:“专心一点,好好表现。” 说完了她当真目不斜视起来了, 都不再往观众席多看一眼。 这种竞赛模式的新颖的, 学生是陌生的,所要求的东西与传统美德自谦内秀也不大一致。于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刘小麦一不小心就一枝独秀了。 -- 第503页 但很快,大家都适应了节奏。刘小麦就安静了下去,直到最后一题。 “这个题目有问题吧,说的不清楚……” “是答案有问题,我算出来的没有跟给的选项对得上的。” 刘小麦把她的气质拿捏起来:“选第二个。” “!”蒋飞立刻举手,“我们选第二个!” “???”还在议论纷纷的二中学生对他们怒目而视,“你们在干什么,错了怎么办?” 竞赛结束后,更是把他们在礼堂门口团团围住。 “错了就错了罢,吵什么吵,就这么一点事。”蒋飞学着刘小麦之前的语气,吊儿郎当道,“重要的是我们考完了,结束了,轻松了,这是多么快乐、多么自由!” “你还好意思说?”二中学生都出离愤怒了,“我们果然不是一个学校的,我们追求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是是是,天壤之别。我跟刘小麦一样就行了。”说着,他要寻找他的难妹刘小麦好好讲讲,结果一扭头—— 刘小麦人呢?? 明明她刚刚还在这里的啊。 刘小麦此刻已经坐在了何在洲的自行车后面。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雨,天气没那么热了。刘小麦摸了摸头上搭着一件褂子挡太阳,褂子是何在洲的。 “你不怕晒吗?”刘小麦问道。 “我从小晒不黑。”看不到何在洲表情,但是刘小麦就知道他现在肯定在笑,藏在得意的那种,“你知道的。” “……” 是的,她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 刘小麦继续瓮声瓮气:“你要带我到哪里哦?” “你都不知道要去往哪里,就轻易跟着我出来了吗?”何在洲慢慢悠悠道。 “这不是信任你吗?”刘小麦振振有词,“请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宝贵信任。” “不敢。”何在洲微微一笑,自行车停在了一家东方红饭馆的门口,“小麦,我请你吃午饭。” “这……”刘小麦舍不得下自行车,瞅着他,“洲哥这么阔气?” 何在洲拉着她的手腕下来:“给我一个尽地主之谊的机会吧,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惨淡。” 这个刘小麦还是清楚的。 原来不知道,但是既然何在洲变成秦洲了,那她有些事情自然知道了。 安家不认何在洲归不认何在洲,在钱财和物质上可没有亏待他,甚至在他毕业决定创业之后,也为何在洲提供了一些人脉。 未来的大佬要请她吃饭。 刘小麦理应给人家这个面子的,不然多少年后人家回想起来,岂不是觉得她刘小麦不识抬举,这样不好不好。 她看着一桌的色香味俱全好菜,把心事搁在一边,脸皮加厚几层,拿起筷子先爽了再说。 冷不丁的,对面的何在洲开口了。 “小麦,你现在远离福宝了吗?” 刘小麦的筷子险些捅到了上颚上。 第245章 刘小麦警惕地看一眼何在洲:“早已远离, 我在省城,她在县城, 我们不熟。” 说完了感觉有点古古怪怪的, 怕天道老爷闹脾气,她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没有拉踩的意思”。 “那就好。”何在洲眼睑压了压。 刘小麦捏着筷子:“怎么了,好在哪里, 你是觉得她哪里有什么不对么?” 何在洲冷静极了:“不是你很久之前就跟我说过, 你有点怕她吗?” 刘小麦:“……” 好像是有这回事。 低头看向桌上的菜,她一瞬间没什么胃口了。 “我真的没吃的心情了。”刘小麦一边说着, 一边夹了一筷子豇豆狠狠地往嘴里塞, 大口大口地嚼。 何在洲就看着她。 “……但是我又不能浪费!”刘小麦悲愤地说。 何在洲一笑:“也是, 毕竟我难道豪横, 这是我的心意。” “你还有什么心意, 你一起说了吧。”刘小麦努力光盘中, “我下午还有活动呢,去拿奖,接受荣誉证书。” 她一板一眼, 说得跟真的一样。虽然都是些八字没一撇的事情, 但刘小麦就有这种自信。 幸亏她面前是何在洲, 何在洲同样一脸正色, 听她自吹自擂还配合地颔首。 “不会耽误你事情的。”他道, “你只需要跟着我感受。” …… 江畔。 刘小麦已经无法心如止水坐在何在洲自行车后面了, 她撩起来头上顶着的褂子, 远眺江上风光,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又一声。 浩浩江水,无边无际, 在日色底下混沌起伏。江面上, 汽笛声声,帆船点点。 “有水鸟飞过来了!” 刘小麦的声线随着水鸟的振翅不停高低起伏。 “开心吗,小麦。”何在洲轻轻地问。 “开心。”刘小麦诚实地感叹,“谢谢你,何在洲。” 感谢您任劳任怨自告奋勇,当了一天卖苦力的车夫。 何在洲是个好人啊。 至于未来秦洲的事——他跟何在洲又有什么关系。 厚实的云层遮住了太阳,何在洲把自行车停下来:“现在不热,小麦,我们下来走走?” “好呀!”刘小麦跃跃欲试,不等何在洲扶,她已经自己跳下车了。 眼前的风物与她后世所见是有很大不同的。 -- 第504页 没有明珠塔,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光怪陆离。 刘小麦伸出手搭在额头上,眺望四方。 她的面前落下一道阴影。 刘小麦回过神来:“何在洲,你车锁好了?” 何在洲嗯了一声,自然地牵起刘小麦手:“走吧。” “你怎么带我来这里?” “你想来,我就载着你过来。” ……这都知道? 刘小麦思来想去,好像她就在很久之前的一篇登报小诗里用过这条江作为意象。 何在洲不会是连那么久远、琐碎、她本人都差点忘记的小诗都上心了吧。这……刘小麦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何在洲,你怎么这么会牵呢。”刘小麦晃悠了了两下,“大城市的风气跟我们小地方真的不一样了。” 搁省城还好一点,搁县城估计要被围观,搁松梗——估计要炸开了。 毕竟他们两个都不是小孩子了。 何在洲不管什么风气不风气的,他只听见刘小麦说他“会牵”。 他一本正经道:“毕竟从前总是牵黑子,有这方面的经验了。” 刘小麦:“?” 她用力一甩,没甩开。 再一甩,依然没甩开。 何在洲一派正直,抬眉凝视她,似乎不解其意。 “……”刘小麦道,“你大概还不晓得,你的黑子弟弟,现在成为王林林亲弟弟了,在老王家的地位甚至超过了王林林。” “挺好。”何在洲点头,“我前段时间联系上徐爷爷了,他回到了京市,说把黑子留给你了。你又去了省城,我就猜想你把黑子留给了王林林。” 可怜的黑子,颠沛流离,它的经历可能也是这个时代个体的缩影了。 刘小麦“啊”一声:“你还蛮关注我。” “是啊。” 何在洲坦然承认了,他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刘小麦,可惜刘小麦此刻低着头,他只能看到小姑娘乌黑的发顶。 “小麦,对不起。” “?” 刘小麦捋一把脑门上翘着的三根呆毛,莫名其妙瞥向他,“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失约了,还不辞而别。” 县中学相见的承诺消弭在了漫天的大火里。 即使后来,他成为了秦洲,也不知道如何跟刘小麦写信。对于消失的那段漫长日子,他只想只字不提。 “你说那个啊,我早就忘记了。”刘小麦像大人那样语重心长,“你没事就最好了,我本来还担心你怎么样了,现在看到你这样意气风发的,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不许了。”何在洲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刘小麦:“诶?” 何在洲不看她了,调转眸光看向江面:“你要记得我。” “我记得啊,我这么可能忘。”刘小麦觉得何在洲这话说的令人费解,“我又没有失忆!” “……”何在洲可怜兮兮,“你跟我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你又来了你又来了,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哑谜。”刘小麦怪无语的,“你想跟我当朋友你直说罢,就这么点事,等我回省城了,我们可以写信呀,你非得搞出这幅小白菜地里黄的样子,干什么呢?” “…………” 何在洲认真端详她。 刘小麦神色要多大方有多大方,甚至冲他眨了两下眼睛。 “你呀。”何在洲这一声叹里包含的情绪可就太多了。 “不要伤春悲秋,当什么忧郁少年了,开心一点。”刘小麦踮起脚用自由的手拍了一下他肩膀,“我跟你说说黑子的事吧……” 云转日移,日色摆脱桎梏倾落下来。 江畔上,两个人并肩而走,影子被一点一点拉长。 何在洲抬起手,给刘小麦遮挡阳光。 刘小麦突然说:“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想起来我们什么时候还牵过手呀。” 一九七四年春的那个星夜里,他们牵着手在松梗大队放肆地奔跑。 把骂声、狗吠、夜风都甩在后面。 刘小麦说她要去京市、去海市、去实现人生理想。 “你现在倒是先我一步了。”刘小麦笑盈盈道。 “我总不能让你一直等待我。”何在洲道,“小麦,我比你大两岁呢。” 两岁罢了,就这么有人生压力了吗。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是我太优秀了,我的存在就是给别人带来压力的原因。刘小麦矫情做作地想。 我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真男人形象终于立起来了,小麦笑了,她肯定觉得我这个人不错。何在洲自豪骄傲地想。 “回去吧。”何在洲看看天色,“我送你。” “谢谢哥。”刘小麦熟稔地手脚并用爬上自行车后座,然后正襟危坐拗出端庄文静的气质,“洲哥你车技真好。” 何在洲心旷神怡,打下包票:“以后会更好的。” 了不起! 刘小麦给面子地点赞。 自行车行走在悠悠长路上,一边是江面,一边是洋楼。错落有致,披金而立,恍若是一幅历史长卷,而他们是历史里的人。 “何在洲,你要记得给我写信。”刘小麦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她要监督何在洲,不能让他走歪路。这么好的人最后睡大觉睡桥洞太悲催了。 -- 第505页 “一定,你放心。”何在洲弯弯着墨染一般的眉眼,他突然把声音一提,“前面有水坑,小麦坐好了——” “??” 伴随着车头剧烈一摇晃,刘小麦一把抱住何在洲劲瘦的腰,“慢一点!!” 自行车平稳地渡过了那截路,无波无浪。 刘小麦:“???” 何在洲无辜道:“我绕过去了,小麦。” “……你真吓人。”刘小麦松开手,恼羞成怒。 第246章 刘小麦带着无数的荣誉, 满载归省。 绿皮火车上,她受到了高规格待遇, 连张秀红同志都被弄过来坐她旁边了。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 都是人家给你吃的。”张秀红压低了声音,朝隔壁位置看了一眼,刚好和二中的那些孩子眼神对上了, 对方迫不及待避开。 张秀红转过头冲刘小麦笑:“人家这是认可你是个人才了。” 刘小麦铿锵有力道:“这些靠的都是共同努力, 是集体的荣誉。要不然那么多人才呢,怎么就让我们省城得了呢, 这说明我们足够齐心协力。” “说的好啊小麦!”余主任满面红光, 鼓掌鼓得惊天动地, 让一车厢的人都看向他。 他光荣道:“我们省城一中的刘小麦, 必将成为识大体、懂大局的国家栋梁!” 有他带头, 车厢里当真噼里啪啦响起来好一串掌声。 鼓完掌又让刘小麦再讲两句。 刘小麦:“……” 感谢了一通符合时代特色的对象之后, 刘小麦说:“其实我更高兴我在这一次经历中收获了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宝贵难忘的友谊。我一想到多少年后,我和在座的各位同学都将挥洒汗水, 共同投身祖国建设, 我就感到热血沸腾。” “说的好啊。”余主任被感动了, 语调中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们不仅仅是竞争对手, 你们更是我们祖国未来的力量, 要同舟共济搞建设的。” 刘小麦左脸写着“真诚”, 右脸写着“正直”,微笑着看向车厢里的其他同学。 一中的倒是还好,刘小麦的人设再高大上, 他们只会感到与有荣焉。 二中的嘛……啊啊啊啊他们看不上刘小麦, 结果刘小麦想跟他们当朋友! 这叫什么事,太大度了,这都让他们有点不好意思了。 尤其是他们之前以为刘小麦不行,结果刘小麦特别行—— 语文竞赛就算了,刘小麦全程碾压,作文当即就被选中准备登报了。 到了数学竞赛……刘小麦居然还能刷存在感! “小麦,你怎么做到的,最后一题你说选第二个,结果真的是第二个。” 蒋飞坐在刘小麦后面的位置上,他扒拉着刘小麦的座椅,好奇地问。 刘小麦把他伸到她座位底下的脚打回去,然后无奈地回头看他:“你都不知道那是对的,我说选第二个你就选了吗?” “那当然了,我相信你。”蒋飞回答的理所当然。 刘小麦:“……那你就当我随口一说的吧,蒙对了。” 现在一些困难复杂的题,在后世很多都成了定理、成了标准题型。这个要她怎么说呢。 她不会说,她妈会说。 张秀红同志张嘴就来:“我家小麦从小脑子动的比笔头子快,好多题目哟,她看一眼就晓得怎么做,这种事情多的很,不稀奇,你们以后见得多了就晓得了。” “……”蒋飞佩服地朝刘小麦竖起大拇指。 同样是地区第一考上来的,怎么刘小麦的学习听起来这么轻松呢? 已经喝起黑芝麻糊补头发的刘小麦坚强微笑。 这次的竞赛成绩,对他们日后考大学是有好处的。 这一路上,大家叽叽喳喳,都在说这件事。 刘小麦想起来另一件事,她拽了拽她妈的袖子:“今天何在洲都来看我了,你没来看我。” “我来了啊,我来的时候,你都走了,你跟着何在洲跑出去玩了。”张秀红小声抱怨,“都怪你三叔三婶,他们拖住我步子了。” 害得她错过太多了。 刘小麦问:“妈你跟他们在一起那么久,说什么了啊?” “还能说什么,像我这种好人,自然只能是劝他们想开一点罢。”张秀红神秘兮兮,“小麦,你怕是还不晓得,高县长——就福宝的亲爷爷,往上升了,马上要带着一家到省城来啦!” “……咳咳咳!!” 刘小麦被她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好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心口疼。 各忙各事的同车厢人都看向她。 张秀红慌了:“小麦,你怎么了,我给你拍拍……” 她其实搞不懂刘小麦急什么,张秀红同志现在格局大的很,看得特别开,日子都是人在过,总不能只允许小刘家过得好,不让别的人家进步吧,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而且是高县长升职,张秀红心里是感谢高县长的。当年高县长下乡,带着她上了一次报纸,这对于高县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几乎是张秀红的人生转折点了。 她张秀红从一个祸害真的变成了光荣的人。 高县长升职——他值得! 就是奇怪了,从前那么多年没有动静,怎么认了福宝之后一年半载就升了,还直接到了省里,跳过地区了。 刘小麦知道,这不奇怪。 -- 第506页 因为原锦鲤文剧情就是这么安排的,福宝和顾与正初中在省城当同学,合上了,轨迹都合上了。 唯一的差别是,原锦鲤文里,福宝是跟着做大生意的姚静进省城的,现在的福宝是跟着升官了的高县长到省城的。 天道的亲闺女到底还是天道的亲闺女,只不过把那份锦鲤运庇佑的对象换了换。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刘小麦摆摆手:“我没事……咳!我真没事——” 坚强,刘小麦你要坚强! 你可是要读大学的人了,你一直往前,让他们追不上你,就不用杞人忧天了。 大学……说近不近,说远其实也不太远。 一九八零年夏。 刘小麦走出学校,对着天空舒展双臂,疏松筋骨。 “大姐——” 刘小豆和刘小虎激动得脸红脖子粗,一个敲锣,一个打鼓,直接叮叮咚咚呛了一通,以最热烈的、最响亮的、最令人瞩目的方式欢迎刘小麦出考场。 “大姐,高考快乐,考完快乐!” 刘小麦:“……” 不好意思,有点懵呢。 路人都看着她,都看着她——看她懒腰伸了一半的挫样子。 刘小麦干笑两声,收回手臂,背在后头,快步走过去,低声问他们:“谁让你们弄的这些,好大的仗势哦。” “爸让我们弄的,东西也是爸找的。”刘小虎美滋滋,还指望刘小麦夸他,“大姐,你这个样子怎么像哭啦,是不是心里感动?” “你看我敢动吗?” 刘小麦就知道,这些必然是来自刘二柱同志的奇思妙想。他现在成为省城家具厂仓库的负责人了,脑子越用越活,经常搞一些让人猝不及防的花点子。 刘小麦趁刘小虎不注意,在他兜里一摸,果然摸出来一把纸牌。 “大姐——”刘小虎还好意思跟她急! “都是上初中的人了,希望你心里有点数。”刘小麦冷酷无情地把纸牌通通扔到下水道里去,“再被我逮到一次,我亲自送你到公安局去,举报你聚众赌博。” “!!”刘小虎要裂开了,“大姐,我怎么聚众了,又怎么赌博了。我就跟同学们随便玩玩,彩头都是块把糖。”还有人赌烟,但他不玩那个。他家个个鼻子灵,他碰了回来肯定要被全家批.斗。 刘小虎觉得他大姐真是太可怕了,前脚高考结束,后脚就这样虐待他,心态怎么就这么稳呢? 亏得他这个当小弟的,在烈日下苦巴巴等了她这么久,这出锣鼓戏还跟小豆私底下煞有其事排演了好多回。 结果他大姐就这么伤害他! 对,刘小麦就得这样做。一想到原锦鲤文里刘小虎的下场,刘小麦就必须趁早断了他这种好赌的苗头。 “小豆,你看大姐!”刘小虎妄图搬救兵。 他能搬到就怪了,刘小豆的立场从来清晰坚定:“小虎,你要反思了。” 刘小虎:“……” 刘小豆抬起小下巴,颇为自豪:“你看我,我就、从来不让大姐生气。” “小豆还是不错的。”刘小麦接过帽子,给自己戴上,“走,我们回家。” “小麦姐姐~~” 又有一声叫唤传来。 娇娇的,软软的,糯糯的…… 刘小麦虎躯一震。 来了,那个谁又来了! 那头,穿得漂漂亮亮的福宝梳着漂漂亮亮的辫子,面团儿一样的圆脸蛋在日色底下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她快快乐乐地朝刘小麦他们姐弟三个这边跑过来。 “小麦姐姐,你在我们二中参加高考,怎么不告诉我呢。”福宝歪了歪脑袋,俏皮道,“要是我知道了,我可以天天给小麦姐姐送饭。” 刘小麦:“!” 这就不必了,真的。 刘小豆抿着嘴,一脸严肃站到刘小麦旁边:“我给我大姐、送了。” 不关你的事,你小麦姐姐有亲妹妹呢。 “谢谢你的好意,福宝,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刘小麦露出营业的微笑。 福宝眨巴着眼睛,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刘小麦:“这是我送给小麦姐姐的。” 说完,生怕刘小麦不要,她对刘小麦挥了挥手,赶紧跑掉了,远远地还冲刘小麦喊:“小麦姐姐,你要喜欢呀!” 刘小麦:“……” 她摸了摸心口窝,感觉有点难受。 福宝看起来是个好福宝,可惜她刘小麦是个看到福宝就会被害妄想症复发的炮灰。 福宝送过来的是一套学习用具。英雄派的钢笔加一罐墨水,还有好几个本子,都装在一只袋子里。 “大姐,这个怎么办,我们还按老规矩处理吗?”刘小虎抓头。 刘小麦“嗯”了一声。 去往邮局,把东西寄给松梗老刘家,刘小麦顺带取回一封来自遥远海市的书信。 “也不晓得这个寄给我奶有什么用。”刘小虎都没用过这种崭新的牌子钢笔。 “奶不用,可以给三婶用。三婶不用,可以给小军用。小军也不用,还有小萍呢。”刘小豆扒拉着小手算,“英雄钢笔很好,奶肯定舍不得浪费。” 至于刘小勇,那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刘小勇磕磕碰碰读完小学之后就不念书了,据说现在正学瓦匠呢。 刘小麦听见了他们对话,扭过头看刘小虎:“你要是能把心思放到读书上,不忙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自掏腰包给你买好钢笔。” -- 第507页 刘小虎:“……知道啦,大姐。” 他也没多喜欢玩牌,都是周围人玩,他就跟着玩了几把。 走出邮局,刘小麦的心情更好了。 自从福宝跟着高县长一家进了省城,她很快就找到小刘家门上了。 大约是对刘小麦一家印象不错的原因,高县长也不拦着福宝跟他们交往,甚至还比较赞成,于是福宝动不动带点好的过来扶贫。 问题就是刘小麦不敢让她扶啊! 欠了天道亲闺女的人情,谁知道以后要用什么还。 于是每一次,刘小麦能推脱就推脱,推脱不掉就把东西原封不动寄回老刘家,该承受的恩情让老刘家承受,什么锦鲤运的此消彼长他们内部消化就好。 长久下来小刘家出了一笔积少成多的邮寄费用。 但这点小钱买到了安稳,值! 刘小麦欣慰地把来自海市的信件收回书包里,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刘小虎看到了,刘小虎又有话说:“大姐,小洲哥哥又给你写信了?” 刘小麦一抬眸,坦坦荡荡“嗯”了一声。 刘小豆有点纠结,“大姐,我悄悄地问你,你可以、悄悄地回答。” “你……跟小洲哥哥,”刘小豆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手势,“你们是好朋友吗?” “那当然了。”刘小麦感觉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悄悄”的,“我们不止是好朋友,我们还是笔友呢。” “笔友??” “对啊,都写信了不是笔友吗。”刘小麦招呼他们,“我们快回家吧,爸妈还等着呢,有什么回去再跟你们讲。” 刘小豆和刘小虎对视一眼。 相互给对方一个怜悯的眼神。 ——大姐不懂你! 第 247章 小刘家这两年蒸蒸日上。 张秀红终于把小店开起来了, 里头杂七杂八的什么都卖,按照从海市学来的套路, 她还在屋里分了几个区, 一个五分区,一个一毛区,超过一毛的又在另一个区。 因为他们的小平房靠着一中和一中附小, 交通方便人流大, 一时吃尽了红利。 生意做起来了之后,小刘家就在平房后面又搞违规建筑, 自己搭了两间屋子供刘小麦姐弟三个睡觉。 这个摊子简直越铺越大。 刘老太来过一回送鸡蛋, 简直瑟瑟发抖, 本来打算白吃白喝几顿的她老人家当天就吵着闹着回去了。 她感觉她家老二这一房有点走.资.派的味了。 这不行啊, 这简直丢尽了老刘家三代贫农根正苗红的脸面, 回头老二家倒大霉了牵涉到她这把老骨头可怎么办。 刘小麦安慰她:“没事的, 奶,你看我们家这个样子,顶多能跟乡下土财主比一比。” 都没有人管他们搞违规建筑, 可能是因为那个“规”还没有出来吧。 既然这样, 小刘家俨然当得起清清白白四个字了。 可惜她越说, 刘老太越怕。 刘老太逮着刘二柱骂了个狗血喷头:“小麦肯定有大出息, 你们两口子耐不住瞎搞这些, 出事了怎么办?简直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刘二柱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 想跟刘老太解释时代不一样了, 但磕磕巴巴地讲了半天也没讲出个子丑寅卯。 刘老太气得要死地回去了,尤其是去找福宝又没找到。 但是回去了之后,倒是没有如张秀红所想那样, 跟他们小刘家划清.界限。 刘老太人虽然不过来了, 但时不时地还打个电话到刘二柱的仓库那边,问问刘小麦的情况,问问小刘家的情况。 今天刘小麦和她大妹小弟一回到家,就看见张秀红同志坐在柜台后面对着她笑。 “妈,你高兴什么呢?” “不是你先冲我高兴的嘛。”张秀红春风满面,“我在这里坐着看人,别的考完试的高中生都严肃的不得了,就你跟你大妹小弟有说有笑,我就晓得,你考得肯定好。” 刘小麦笑着过去楼她,“那你中午请我吃好吃的吗,秀红同志?” “去去去,热的慌。”张秀红嗔道,“让你爸回来带了,肯定能让你吃好喝好。” 刘小麦还没兴奋,刘小虎和刘小豆先欢呼了一声。 真好,又沾大姐的光了! 等大姐出分再沾一次,收录取通知书再再沾一次,这都是什么好日子。 饭点到了,店里渐渐没什么人了,刘小麦打开收音机,里头立刻传出欢庆过年的声音,女高音穿云裂石。 就当是提前过年了,多欢喜啊。 姐弟三个在店里载歌载舞的时候,刘二柱同志终于踏着歌声回来了。 他左手提着烧鸡,右手提着烤鸭,一进门就嚷嚷:“小虎去把车头挂着的两盒炒菜拿进来。” “知道了!”一听见有吃的,刘小虎跑得比黑子快。把饭菜在小板桌上铺开,刘二柱说道:“麦啊,你奶真的就惦记着你,大早上就打电话到我仓库那边了,问你考的怎么样。” 刘小麦乐得直笑:“爸,你怎么说的?” “我告诉她,说你今天还要考一天呢。”刘二柱道,“你奶说了,她明天再打给我。” “我奶可真是……”刘小麦捂了捂脸,“等我出分了,我要专门给她报一下喜。” “那必须啊。”张秀红道,“还有你外婆,必须让他们都高兴高兴。” -- 第508页 也就小刘家有这种脸皮,还没出分呢,已经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了。 刘小麦没打算闲着,她高中毕业,刘小豆正好初中毕业,她们姐妹两个就趁着暑假搞学习笔记了,准备这股东风捞上一笔,顺带造福大众。 —— 刘小麦一家淡定等分,有人却不淡定。 “真的吗?消息是真的吗?” 一中校长室里,余主任袖子挽到手肘上,急切地问道。 校长喝着茶,看似稳的一匹:“这不可能有假,我这里还是有点人脉的。” 这次高考,省城的文理科状元居然没有被二中承包! 文科状元是他们一中的! 这还能是谁?必然是刘小麦啊,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余主任的眼睛里闪烁着得偿所愿的泪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应该是她了,我们一中应该翻身了。那么多年,我兢兢业业坚持不懈从地区挖好苗子,那时候,别的学校嘲笑我,我们学校都有人私下笑话我,不理解我……” “知道知道,你辛苦了,你是一个敬业的政教处主任。”校长拍他肩膀,“余主任,你是慧眼识珠的人啊,如今你算是证明你自己了。我们学校有这样的成绩,离不开你的努力与奉献。” 余主任擦拭泪花:“那校长,你给小麦的奖学金准备好了吗?” 校长:“……” 这人怎么忙得这么迅速的呢? 余主任嘿嘿笑:“还有黄老师的,她是小麦班主任,在教导小麦的工作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是她来我们一中的第一届,就做出了这样的成绩,培养出这样的人才,我建议我们一中给黄老师也颁发奖励,鼓舞众老师!” 校长:“……知道了!都在安排了。” “这次市里面对小麦的成绩也非常关注的,她的个人经历堪称传奇。她真考了状元,是很值得宣传成典范的。”校长把一杯茶都喝完了,又忍不住得意,“我们一中的状元虽然是文科的,但是二中的理科状元怕是风头都压不过我们。” 毕竟刘小麦贫农出身,不靠成分靠成绩考状元上大学,这个政治意义重大。 而且她从小跳级、文章上报、竞赛拿奖,桩桩件件的荣誉都加身了,这个时代一个学生能做到的极致她都做到了。 只差在学生时代搞发明创造了,这个是理科学生要干的,不归她管。 而二中那个理科状元,偏偏没这种发明创造的本事。 甚至因为他出身良好,是地道的省城人,都显得经历平平无奇了。不像刘小麦,一路逆袭,热闹的像唱大戏一样。他们一家的故事都很戏剧性,最为人民群众津津乐道的那种,绝对能一传十十传百。 校长把茶杯往下一搁:“我们一中今年招生容易了!” 一中,即将成为这个时代的流量学校,尽管他们这时候对“流量”这个词还没有概念。 余主任突然想到:“我们省城的状元,是不是就是我们省的状元?” 那必然是啊! 地区的能跟省城比吗?地区里面又有几个刘小麦? 余主任心跳如擂鼓,他其实已经确信这件事了,但是他嘴上还是问的很保守。 校长也回答的很保守:“余主任,你需要冷静。还没有统计出来呢,一切皆有可能。毕竟我们省城的分数都还在统计之中。” 说着说着,他们眼神对上了,又乐了起来。 快乐是掩饰不了的! 余主任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他就心心念念想告诉刘小麦。但毕竟省里没公开呢,他只能忍住,跟黄老师再去家访,顺便问问刘小麦志愿情况。 这天刘小麦也有点头疼。 刘小豆坐在她对面,目光盯着书本,手上写写画画,小脸绷得紧巴巴的。 终于,刘小虎吭吭哧哧跑回来了。 “我把那个人撵走了!”刘小虎说道,“我跟他讲,他再来骚扰我小姐,我就告他耍流氓,欺负女同学,让学校记他过。” 刘小麦嘴角抽了一下。 原男主顾与正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 是他的问题,放着福宝这个初中同学当小青梅还不嫌够,又惦记着他的小学同学刘小豆。 福宝的亲爹天道老爷怎么不惩罚他呢,真是扫兴。 大概是感觉到自家大姐目光有异,刘小豆抬起头来,认真跟刘小麦解释:“大姐,他脑子有病。” 刘小麦:“……我知道。” 不然没办法解释顾与正这通操作,干什么呢。 刘小虎小声说:“看着不像有病。他还企图用回力鞋收买我,让我不要拦着他,在小豆面前多说他好话。” 刘小麦:“?” 她啪地一声拍向桌子,冷不丁就出离愤怒了。 “这正好说明他有病,正常人做不出来这种事情来。”刘小麦冰冷地说道。 顾与正啊顾与正,真就是男主,所以做的事情这么龙傲天? 刘小麦一针见血:“小豆,他就是看你漂亮,怀揣着肮脏的心思,想要做猪拱大白菜呢。你可千万要警醒,你还小呢,不能被这种流氓忽悠住 。” 刘小豆急了:“大姐,我没有!” 大姐也真是的,看自己看不清楚,看别人的时候就目光如炬了……也不是,大姐看别人也看的不对啊。 “他是想让我福宝、当朋友,”刘小豆语出惊人,“福宝跟他说,想跟我们玩。” -- 第509页 可拉倒吧。 刘小虎都听不下去了:“以前我们在松梗那么久,她也没来跟我们当朋友。” 那个时候,福宝根本不愿意搭理他们。 当然了,他们也不搭理福宝。那个时候大姐就说了,他们不跟福宝玩。这句话被刘小豆和刘小虎奉为金科玉律,至今牢记在心。省城不是县城,省城这么大,他们完全可以继续井水不犯河水下去的。 刘小麦冷笑:“这个顾与正,管的可真多。” 还指望女主女配和平相处,他以为他是古早起点文男主呢。 “就是,好烦人。”刘小豆赞同点头。 她跟顾与正不是一个初中,但是顾与正时不时过来找她,刘小豆烦不胜烦,这些她都没跟家里人说。 后来福宝也过来找她了,娇娇地问她和顾与正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聊一些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刘小豆那次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于是她把顾与正过来找她的事情告诉班主任了。 班主任逮了顾与正两回之后,顾与正学乖了。 他不去一中附小了,改来刘小豆家里。这可真是绝了,刘小豆根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想问你上哪个高中。”刘小虎又知道了,“他说了,你要是不告诉他,就是怕他跟你上同一个高中,怕他总考第一名压住你。” 刘小麦:“!” 愤怒,现在心里只有愤怒! 多少年了,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都不会让她产生这种激烈的情绪,但是到她大妹身上了,刘小麦不但怒了,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因为她知道,顾与正说的真对,只要他跟小豆福宝一个学校,第一名必然是他。 “大姐不要生气。”刘小豆捏紧了笔又松开,她轻松地翘起嘴唇,“我不跟别人比,我跟我自己比。” 当初刘小麦教她的话,她记到了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会告诉他、我去哪个高中,但是,就算他真跟我、一个高中,我也不怕他。” 刘小麦心里酸酸涨涨的。 “小豆长大了。”她摸了摸小豆的发顶,然后瞥向一旁眼巴巴的刘小虎,“……小虎,去给我跟你小姐倒杯水去。” 刘小麦收回手,把两个空水杯递给他。 刘小虎:“……哼,晓得了。” 他一只手接过一只杯子,大步流星地走掉了。 刘小麦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道:“小虎长高了。” “大姐虽然个子不高,但在我们心里,是无比高大的!”刘小豆体贴安慰。 “……”刘小麦沧桑微笑,“谢谢你。” 余主任和黄老师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时候,就在墙边看到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少年,当得起面若好女这四个字。 他还一个劲地对着刘小麦家的窗户里面张望。 眉头锁着,满脸愁思,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 这是……? 余主任是个好管闲事的,立刻“哎”了一声:“孩子,你是来找刘小麦的?” 他此言一出,倒像是吓到了对方,那少年看了他一眼,就飞快地扭头,朝着路口跑走了。 余主任:“?” 他回过头问黄老师:“燕子,我长得吓人吗?” 黄老师冷笑一声:“你心里有数就好。” 余主任:“……” 再看了一眼路口,他暗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到了小刘家,余主任和黄老师受到了高规格接待。具体表现为张秀红同志为他们一人冲了一杯红糖水,刘小虎同学拿出了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桃酥点心。 一堆人都很惬意,就余主任正襟危坐。 “小麦啊,你应当对你的高考发挥很有信心,我们也对你的高考发挥很有信心……”说到这里,余主任摆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姿态冲刘小麦使眼色,“既然如此,你高考志愿怎么填的?” 这个时候,高考志愿都是盲报,根据私下估的分报,报高报低都是常有的事。 余主任就怕刘小麦报低了。 结果显然他低估了刘小麦的自信。 刘小麦随随便便道:“哦这个呀,我报的是京大。” 余主任:“!!” 虽然这就是他想让刘小麦报的,但是刘小麦这么随口一说的样子——还是怪让他心脏受不了的! 他看看刘小麦的爸妈。 张秀红和刘二柱同志纷纷点头,还跟他解释:“余主任,这是我们家小麦一直以来的梦想,京大是个好大学。” 余主任:“??” 干什么呢煞有其事的,京大当然是个好大学,这还要你们说吗? 他看看刘小麦的弟妹。 刘小豆和刘小虎同学都在反思自己,顺便立下雄心壮志。 刘小虎:“我不打牌了,我好好学习,不能给大姐抹黑。” 刘小豆:“我以后也考京大。” 余主任:“???” 不是,这京大是大白菜吗,说考就能考上吗? 他摸了摸心脏,那里疯狂跳动。 他看看刘小麦。 刘小麦满脸欣慰,给她的大妹小弟比了个大拇指:“不错。” 又一左一右搂住她爸妈的手臂:“新的压力来了,京城居大不易,爸妈,我们要一起奋斗啊。” 余主任:“…………” -- 第510页 怎么回事,这意思就是从头到尾白激动他一个人罢。 不,还有一个人。 余主任回头,看看他的媳妇燕子。 黄老师一脸严肃,脸皮子八风不动,正在细细地品味红糖水呢。 感觉到余主任目光,黄老师抽空斜了他一眼,依然风平浪静的样子。 刘小麦想起来了,告诉余主任事实:“我填志愿之前跟黄老师沟通过了,在黄老师的支持下填了京大,余主任,你不知道吗?” 余主任:“………………” 对不起,他不知道。 中年男人的心被伤透了,他幽怨地看着黄老师。 黄老师:“呵。” 第248章 刘小麦出成绩这天, 一中喜报贴起来,横幅挂起来, 彩旗飘起来, 轰轰烈烈,热闹非凡,宛如范进中举。 余主任富有巧思, 专门借了毛驴过来, 给毛驴戴上大红花,和校长一人骑着一头毛驴去刘小麦家送一中的奖学金。 一中到刘小麦家都没有几步远, 于是他们两个专门去市中心绕了一圈, 排面摆足了, 再优哉游哉往回赶。 半路上遇到了来自市政府的报喜队, 人家都骑着自行车, 自行车上挂着大喇叭, 喇叭里正在反反复复喊着“恭喜省城一中刘小麦考得全省文科第一”,走一路喊一路,路上的人都停下来看, 楼上的人都打开窗听。 余主任:“……” 不愧是政府的, 就是讲究。他们一中还是太低调了啊。 正唏嘘着呢, 他的坐骑不甘示弱地发出好一阵“昂呜昂呜”地大叫, 欲与喇叭试比高。 市政府的人员:“……你们这是?” “……咳咳!”余主任掩护着尴尬至极的校长大人, 解释道, “过去有状元游街的传统, 我们这是替小麦把街游了,图个吉利。” “这话没毛病。”对方若有所思。 这个一中虽然前身不好,但是现在看起来还是很接地气的, 完全没有过去那些教会高中的臭毛病。他们内部对于一中的看法也要改一改了, 要与时俱进。 两行报喜的人汇到一起了,一起往刘小麦家赶。声势浩大极了,隔着三条街,就能听见他们的动静。 刘小虎拿出了他的看家本事,爬到街头屋顶上眼观六路。 “来了来了!” 他灵活地蹿下来,直往家跑。 “妈——大姐——” 守在门口的刘小豆喊着屋里人。 “我们收拾好了,我们这就出来!” 张秀红同志推着刘小麦隆重出场。刘小麦穿着新做的格子长裙,两条长长的乌黑发辫上绑着红布条儿,修了眉抹了雪花膏,整个人乡土中凸显潮流,潮流中蕴含淳朴。 张秀红拿着小镜子怼着她照来照去。 “怎么样,小麦,好看吧!”秀红同志自豪极了,“也就你妈我才有这种巧手。” 刘小麦震惊地看着她脸上的那两坨:“妈,这是什么呀?” 高原红?? 张秀红一把拍下她想要抹脸颊的手:“这叫腮红,你这就不懂了吧,人家画报上的电影明星都是这么抹的!” 刘小麦睁大了眼睛:“……?” 别欺负她不懂腮红长什么样,反正肯定不是她这模样。 “大姐,美得很。”刘小豆真诚地赞美她。 刘小麦不信她的话,她就是脸涂成了猴屁股,在刘小豆心里,那也必是猴仙女。 她大妹对她的滤镜就是这么厚。 她小弟就老实多了,一张嘴就叭叭的:“大姐,真不愧是你,你稍微一收拾,长得就跟我们正常人不一样了。” 刘小麦:“……我谢谢你。” 来不及解释了,报喜的已经到家门口了。 “恭喜省城一中刘小麦——”大喇叭刚喊半句,神出鬼没的刘二柱同志出现了,他在路口空地点燃了准备好的炮仗,霎时整条街鞭炮齐鸣! 热闹啊,太热闹了。 邻里邻居的都坐不住了,小刘家院子里满满当当挤的都是人。 万众瞩目中,张秀红捧出早就做好了的崭新牌匾——状元小店。 她和刘二柱一左一右把牌匾挂到屋檐上去。 今天才是他们小刘家小卖铺正式扬名立万的时候。 “这个名字不错,但还是不够好!”余主任扯着嗓子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地喊,“我建议再加两个字,叫一中状元小店!” ……真有你的。 一中校长肃然道:“还可以再严谨一点,比如叫省城一中状元小店。” “好,余主任和校长说的都好。”看在他们是来送钱的份上,刘二柱和张秀红这两口子态度好的不得了,“我们必然会精益求精,将省城一中状元小店做大做强。” 这套话说的一板一眼的,真看不出来他们两口子当过小半辈子的泥腿子半文盲。 市政府里工作人员的使命感立刻上来了,奋勇上前握住这两位优秀同志的双手。 “我们必须采访你们,以你们为主人公写一篇稿子。” 不稀奇了,刘二柱和张秀红不慌不忙稳的一匹。 张秀红还笑问:“同志们,你们马上是不是还要给我们一家人拍照片,合合影。” “确定如此,我们要向大众展示我们省文科状元的生活环境、家庭氛围。” 不仅是在省城拍,他们马上还要去刘小麦老家拍的。务必做成专题、立成典范。 -- 第511页 因为有过小麦初中毕业那一通操作了,小刘家很有经验,坦坦荡荡地配合着政府的工作人员。 他们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又赢得大家暗暗称奇,真不愧是能培养出省状元的家庭啊,这气质拿捏的太绝了一点! 刘小麦道:“各位领导,我以为就在我们家门口拍比较好,院子里光线好,站在这个新牌匾下更有意义。” 请状元小店务必出名! 她的状元学习笔记、状元满分作文已经成功上架了,广告做起来啊。 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时候,他们的要求人家领导也尽量满足了。 “咔嚓”一声,快门落下的时候,余主任和校长准确无误地挤进镜头里,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 ——圆满了。 来自京大的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省城给他们的奖励也真正下来了。 一套筒子楼。 市中心的,靠着大商场,靠着市政府。 拿着京大录取通知书亲了又亲的张秀红听闻这个消息,两眼一翻就厥过去了。 “妈——” “红子——” 刘二柱同志滂沱的泪水一下子被吓回去了,跟他的孩子们一起扑倒在张秀红身上。 张秀红同志多年不犯的低血糖又犯了。 场面一时兵荒马乱。 贫农陡然变成两套房的拥有者,其中滋味无法言明。 第二天,张秀红缓过来了,他们一家在市政府相关人员的陪同下踏向了回乡的路。 刘小麦拿着省报。 上面大写的标题是“知识改变命运,读书改变人生”。 标题之下,就是她刘小麦顶着两坨高原红的美照。谢天谢地是黑白的,看起来并不怪异。 这个系列专题还没做完呢,因为效果很好,上头的意思是深挖广挖。 出分之后,刘小麦就去他爸仓库那边给她奶和她外婆报喜了。 结果他们迟了! 打到队里,大队长吴国安接了电话,麻木地通知他们刘老太近期不在队里。 刘老太携带着干粮和衣物,拄着一根竹篙子,打算走遍十里八乡,挨家挨户告诉别人她大孙女是省状元。路途遥远,归期不定。 刘小麦:“……” 这确实是她奶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好在现在乡下有民兵组织,管理很严,老太太大概不会有事。 此时此刻,刘小麦坐在车上,托着小下巴:“我们回去了,不会我奶还不在家吧?” 那可不行啊,少了刘老太这个人物,稿子顿时要黯然失色许多。 “必须在家,人家领导都通知过队里了。”刘二柱很是了解他亲妈,“天塌下来,你奶都不会错过上报长脸的机会。” 刘小麦:“……行。” 张秀红坐在她旁边,正抓着人家市政府人员的手反复确认。 “同志,那个筒子楼——” “是你们小刘家的了。” 张秀红眨巴了两下眼睛。 “同志,我们小刘家——” “得到了一套筒子楼。” 张秀红呼吸急促了起来。 “同志——” 哎呀,这位状元的妈怎么这么能絮叨呢。 政府人员耐心地重复:“我们政府奖励了一套筒子楼给你们小刘家。” 呜呜呜呜…… 张秀红一抬手掐向刘二柱的大腿,刘二柱猝不及防,呜叫出声,“红子,你干什么呢?” 张秀红什么都不想说了,啪一巴掌又拍向他胳膊,然后不待刘二柱反应,不由分说扑上去,和刘二柱抱头痛哭。 “……”政府人员不愧是政府人员,见惯了大风大浪还能保持微笑。 刘小麦假装无事发生地看向她的大妹小弟。 刘小虎指着北边天空,惊奇地叫道:“大姐看那里。” 天上有一朵花做的云。 —— 到了县城,是县政府的人过来接他们的。 为了以示重视,他们还把县政府里唯二的两辆四轮小轿车开过来了。 他们一来,就握住刘小麦的手,喊刘小麦是国家栋梁。 刘小麦:“……” 她看着车顶上扎着的那朵大红花陷入了沉思。 他们这一行人热热闹闹,走到县中学又把校长和刘小麦的初中班主任王老虎接住了,然后欢声笑语去往松梗大队。 松梗大队锣鼓喧天! 远远的,就看见路口标语挂起来了。 “热烈欢迎我省状元刘小麦衣锦还乡!”刘小虎兴奋地念完这些字,“大姐,这是夸你呢。” 守在路口的人看到了,立刻激动地往回报。 等小汽车开到队里的时候,家家户户的乡亲都出来了,大人小孩都围绕着车子看了又看。多稀罕的东西啊,摸都不敢摸一下。 但是更稀罕的是车里的人。 刘小麦一下车,就落入了一个香喷喷的怀抱。 刘老太沐浴更衣,用了半块香皂,把自己捣腾的体面极了,抱着刘小麦就哭开了,嘴里又喊“大孙女”,又喊“文曲星”,不忘点题“光宗耀祖”,情深意切,令人泪目,照相机怼着她就是咔咔一顿拍。 “差不多行了啊,人家相机光拍到你的脸了,都没拍到小麦。” 这话听得熟悉,刘小麦努力转头看过去,眼睛霎时一亮。 -- 第512页 “外婆!” 张老太居然也在,人都齐了呀。 张秀红下了车子又惊又喜:“妈,你怎么到松梗来了?” 张老太跟刘老太不对付,当年张秀红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刘二柱,张老太跟刘老太这个亲家母轻易也不走动,见了面根本不多说话。 现在张老太倒是站在刘老太身边,她扁了扁嘴:“要问你婆婆,她大晚上流浪到我那里,还是我给她地方睡的呢,到了白天又亲自送她回来。” 刘老太急了,松开刘小麦:“你胡说。我是给你报喜去的,小麦也是你大外孙女呢。” “行了行了,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吵了。别让人家领导看笑话。”妇联的李主任言笑晏晏,“外面太阳晒,有什么事回家里说去不好吗?” 大家都簇拥着刘小麦一行人往老刘家走。 到了老刘家他们都舍不得回去,毕竟知道这些省城来的干部是要拍照的,大家伙都想蹭个镜头上个报纸,又拉着这些干部,争先恐后地跟人家说刘小麦的往事。 刘小麦从小就聪明、从小就好学、从小就思想觉悟高。 连张秀红和刘二柱都沾光了,作为刘小麦的父母,他们在每一个故事里面都是正直善良又能干的人。 “红子,这说的是我们俩吗?”刘二柱悄悄问张秀红。 张秀红掐了他腰一把,神色丝毫不动:“我反正就是这样的人,至于你——你说你是不是?” 刘二柱:“……” 刘小豆和刘小虎和刘小萍在一起谈闲。刘小萍上初中了,考到了公社里,她殷切地问小豆小虎省城初中的情况。 刘小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小萍抿唇:“我会向你们学习的,我也一直在进步。” “小萍姐姐,你可以的。”刘小虎巴拉巴拉。 “我要更努力,因为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在学……我哥哥已经不念书去学瓦匠了,我们家供不起他。”刘小萍伤心低头。 “学瓦匠也行啊,小勇哥哥本来就不喜欢上学。他只要用心,肯定能成为一个有用的瓦匠。”刘小虎安慰道。 刘小豆有点走神,看向大房屋子的方向。 大房屋内,刘小勇怨气冲天给刘大柱擦身子。 “这样的好日子,爸你怎么又尿床上了,你故意的吧?” 他歪歪嘴,“你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奶跟妈都不会让你出去丢人的。” 刘大柱躺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房梁。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胳膊又夹上了固定骨头的木板。隔壁老刘家,锅已经烧上了,饭菜香味溢出,正是潘桃掌的勺。 “我们队里昨天杀了年猪,就为了庆祝这事!”四婆扯着嗓子道。 那可是年猪啊,对于每个生产队的意义都十分重大的年猪。 无论是省里来的,还是县里来的,这会儿都感到受宠若惊。 “小麦同学生在一个团结有力量的生产队啊。” “那必须啊,小麦当状元,我们松梗大队每一个人都是有功劳的!” 大家又七嘴八舌说起来他们对刘小麦一家曾经的好,尤其是四婆,格外的慷慨激昂,把刘小麦考初中、她给了两个馒头当干粮的事情说了又说。 总而言之—— “大领导,你们要写文章,必须把我们都写起来。你们要拍照片,必须把我们都拍进去!” “乡亲们说的有道理,拍,我们现在就拍……” 老刘家稻场上,大家纷纷找适合的位置站,刘小麦一家被簇拥在正中间,连刘小勇都从屋里出来了。 刘小麦找了一圈,牵住刘老太袖子:“奶,我三叔他们不在?” 刘三柱姚静刘小军,这一家三口都不在家。 “他们啊,去县里有事了。”刘老太含糊地说道。还能怎么说呢,总不能说他们心气高不想见二房,躲出去了吧。 “大家都站好站好,集中一点,对,靠近了,听我数数,一、二、三——” “——笑!” 一张老照片,把松梗大队的人情风物定格在一九八零年的夏。 刘小麦后来一个人北上的时候,她从信件里知道了更多老家的消息。 她考中状元,被京大录取,使得整个松梗大队——乃至他们县城都动起来了。 女孩子也能考状元。 贫农也能上京大。 学好了政府送你房子,给你户口。 这些都是事实,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事实。 刘小萍在给她的信里这么写道:我想考县高中,县高中开动员大会了,说要培养出自己的京大华大学生。 刘小麦的经历告诉众人,没有什么不可能。 坐在校团委办公室的刘小麦自失一笑,把小萍的信收起来,又翻看她大妹小弟写给她的流水账。 爸妈把市中心的筒子楼卖了,在二中附近也买了两间小平房,在那里开了个状元小店二店。 妈一个人忙不过来了,妈把外婆接了过来。 外婆年纪大了也忙不过来了,妈又从老家请了一个人过来帮忙。 爸说要看形势,形势好了,他们就去请被商场辞退了的老工人到店里帮忙。 大姐你再等等,爸妈说了,状元小店迟早要开到京市去! 刘小麦看得直乐,乐完了又有点隐忧。 小豆没跟她提顾与正与福宝的事情……也罢,没有提就说明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他们高中又不在一个学校,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才是正常情况。 -- 第513页 把弟弟妹妹的信都收好,刘小麦有点怅然若失。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有段时间没有收到何在洲信了。 何在洲本来跟她一届高考的,但是考着考着户籍出问题了,于是他又读了一年高中,说是今年考,可读着读着,他又音信全无了。“小麦,今年的迎新会就要开始了,你快出来呀!”外面有人催她。 “来了。”刘小麦端正仪容,走出办公室。 九月开学,他们这些学生干部都要负责迎新工作。 刘小麦坐在桌子前,进行登记工作。 人来人往,她的面前落下一道颀长瘦削的身影。 “学弟你好,请问哪个系的?”刘小麦习惯性地问。 对方没吭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录取通知书递给她看。 刘小麦接过打开,她的动作顿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合上。 “学弟专业不错。”她抬眸,挑了一下眉,把通知书递还给他,“外语系是大有可为的。” 他的声音蕴着笑意,长久地凝视她。 “学姐别来无恙。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何在洲。” 后续1 自从家里有了电视之后, 张秀红和刘二柱这两口子就喜欢上看新闻联播。 每天晚上,雷打不动, 两口子就守在电视面前, 看外国人怎么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然后头靠着头,瑟瑟发抖。 外国又打仗了! 这事闹得太大了,连老家的刘老太都晓得了, 打电话过来问他们怎么回事。 他们全家、全村、乃至全县的希望刘小麦, 那可就在外国呢,当什么驻外记者。 那是什么哟, 刘老太又不懂, 就晓得她大孙女厉害的不得了, 从前写文章都写周围的事, 现在都写外国的稀奇事了。 刘老太虽然大字不识, 但是刘小萍孝顺, 总是会念文章给她听。不像刘小军,自从到外面读书了,从来就不回家, 也不跟家里通信, 显然是预备役中的白眼狼。 活了一把年纪, 刘老太终于觉得她的孙女们都很不错了。她跟刘小萍这两年显而易见地亲近了起来。 但刘老太有些方面还是很保守的, 她就不赞成刘小麦到长着黄毛绿眼睛的洋鬼子国家去。 “到那里干什么去——鬼子都是坏的!都是走.资.派!” “妈, 小麦也是为了给咱们家长脸啊。是我们家没有人脉, 小麦不想顿顿馒头夹咸菜, 只能趁着年轻多吃苦多拼命。她现在难过一分,以后就容易一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刘小麦当初申请驻外的时候, 是用这个事实说服她爸妈的。刘二柱同志和张秀红同志当时都很内疚, 又很为大姑娘的志气而骄傲,巾帼不让须眉,他们大姑娘就是这样的人。 “都是随我这个当妈的。”张秀红一边擤鼻子一边哽咽。 “红子,你讲的在理。”刘二柱大拇指在食指上比出一厘米的距离,“虽然我这个当爸的也有这么一点点作用。” 是的,刘小麦同志还没感动别人,先把她的老父亲和老母亲感动到了。 这个时候的张秀红和刘二柱是义无反顾地站在刘小麦身后的,帮着刘小麦跟家里人家外人解释。 并且他们两口子厚颜无耻地把刘小麦的选择上升到“为了世界和平”的份上。 但是! 他们也没有想到! 刘小麦这一去——就是五年! 刘二柱和张秀红的心态崩了,勉强相互取暖用强力胶把心脏又粘合了起来,结果这外国热战一爆发,死伤无数,旷日持久——好不容易粘合起来的心脏又成了齑粉。 “麦啊,你回来吧,天天吃馒头夹咸菜也不错的。” 好不容易打通了跨越数个时区的刘小麦电话,刘二柱吭吭哧哧劝说道。 别说他们六零年了,就是小麦小时候那会儿,也吃不饱,动不动饿肚子,没分家的时候,狠心的刘老太还总给他们吃野菜烂瓜。 那个时候都不敢想象有一天能随随便便吃上大白馒头夹咸菜。 太豪横了,但时代毕竟不同了,怕馒头咸菜吸引不到刘小麦,刘二柱开着掰着手指跟刘小麦算起他们小刘家的进项来。 “……麦啊,现在京市的大商场里面都有我们家的店了。你回来了,没工作也不怕,店都是你的,你坐在店里写写文章,日子照常快活。” “状元小店”已经升级成“状元红自选店”,发展了十年,已经算得上是连锁品牌了。 刘二柱和张秀红这对看似平平无奇的夫妻走出去,那是要被人喊一声“总”的。 随着接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这两口子越来越觉得知识不够用,于是主动去上夜校了。现在都是读过正经书的文化人了,刘二柱学起了毛笔字,张秀红学起了弹古琴,整得像模像样的,很能唬人。 可是他们不快乐! 养了三个孩子,没有一个听话的,都太有主意了,还都不想要他们的店! 这就很让人委屈了哇。 刘小麦在电话那头笑,声音听得有点失真:“爸,你怎么这样啊,不能这么偏心我,正常情况你们这些当父母的有儿子不都偏向儿子吗?” 不提刘小虎还好,一提刘二柱这个老实人都愤怒起来了:“……我不偏向他,我不想认他当儿子了!” 刘小虎前几天口出狂言,说他这辈子不会工作、不会结婚、不会传宗接代,就把学术当媳妇了,立志一路念到博士后,非得也得当个屡次考第一名的栋梁之材。 -- 第514页 正在吃饭的刘二柱同志一下子就被鱼刺卡到嗓子眼深处了。 好在刘小豆在家,及时用镊子把鱼刺镊出来了,让刘二柱少受了很多罪。 看刘二柱轻易被刘小麦带偏了,有跑题越来越厉害的趋势,在一旁听着的张秀红急了,一把抢过电话筒子。 “外国打仗了,你必须回来!除非你不打算要我跟你爸了,你打算跟我们分家!” 大洋彼岸的刘小麦无奈极了:“妈,外国又不是一个叫外的国,我在的这个国家没有打仗。” “我不管,反正你肯定要回来!五年了,小麦你都出去五年了啊,我看你是真的不想要我跟你爸了,我跟你爸天天在家担惊受怕……” 张秀红说着说着,旁边的刘二柱同志已经乌拉乌拉哭了起来。 眼泪已经酝酿好,刚准备走煽情路线的张秀红:“?” 刘小麦跟看到了一样:“妈,你给我爸擦擦眼泪罢。” 张秀红丢了一块手帕到自家男人脸上,然后换一个方向劝自家姑娘。 “小麦,妈跟你认真地说一件事。你看你出去五年了,人家小何在京市都等你五年了,你总不能让人家一直等下去吧,小麦,我们做人不能这样。” 刘小麦:“小何是谁?” “…………”张秀红咬牙,“刘小麦你真的假的?” “假的假的。”刘小麦笑了,“妈,你跟我爸以前不都叫他小洲吗?” “这是小何小洲的问题吗?这是你这个人的态度问题!”八字还没一撇呢,丈母娘已经开始心疼未来女婿了,“刘小麦,你要好好反思了!” 未来老丈人也听不下去了,凑近电话发言:“小麦,听你妈的。”“知道了知道了。”刘小麦说道,“我就算回去,也不是说回去就能回去的。我要申请,一层一层批准,慢慢来。爸妈,你们也别太急,我这里还是很安全的。五年都没出事,还能有什么事?” “你要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不要敷衍我们,你马上就提交申请。”张秀红催道。 刘小麦连声应:“会的会的,不敷衍。” 其实还是敷衍。 刘小麦没打算立刻回去,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履历不够厚。她想再经历一些,然后回去有资本竞争台里的大项目,转型当固定的新闻主持人。 但有些事情是由不得她的。 三个月后,京市入秋了。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刘二柱穿上了夹克,一边穿鞋一边想着先去哪个店里看看。 结果他一打开门——人傻了! “小麦???” 刘二柱打颤着,似乎还不确定,但那个声音委实不小。 “什么东西,刘二柱,你又癫了。” 屋里换鞋换到一半的张秀红脚下踩着一只高跟鞋,手里拎着一只高跟鞋,话里虽然在嫌弃刘二柱,人已经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了。 ——张秀红突然就把高跟鞋一扔,连滚带爬地往刘小麦身上冲了。 “小麦!!!” “冷静,请冷静。” 送刘小麦回来的同事们一左一右架住张秀红,“刘小麦同志有伤在身,需要照顾。” “有伤在身?”张秀红麻麻地重复了一遍,似乎并不懂这什么意思。 “爸,妈。”刘小麦拍了拍自己的拐,“我这个并不是摆设。” 没有故意装洋气。 而是她在大爆炸恐活动中,退负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