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是战斗力天花板》 —— 《男朋友是战斗力天花板》作者:提裙 文案 一连串突如其来的惨痛变故让一位高权豪门的天之骄子跌落云端,意志消沉。 十八岁生日当天,林霁收到了一份特殊礼物,让他再次获得了勇气,独身来到云岛这个陌生的小城市,一切重新开始。 曾经,天之骄子规整端雅,有容乃大。 后来,逐渐放飞自我,化身脱缰野马,群架一打八。 曾经,林少裸捐上亿资产连眼睛都不眨。 后来,买个两块五的棒棒糖都他妈想众筹一下。 某夜林霁不慎摔下楼梯,一米九的汉子就这么四仰八叉地趴在了楼梯间里。 朦胧间看见身边有个冷脸帅哥,不仅没扶他而且面无表情地拿脚踹了踹。 你要讹我? 插班复读,偶然发现踹过自己的那个小子,白天是个学霸同桌,夜里是个吧台网管。 酷暑夏夜进网咖,把身份上往柜台上一拍。 开机,蹭空调。 瑟瑟秋夜里,还是那张身份证。 开房,泡网管。 林霁X明寒 双学霸,双强HE 家道中落的大少爷,超然洒脱 人稳路子野 被弃深渊的独行客,冷性坚韧 高手话不多。 明寒:林霁,太难了,别管我了。 林霁:明寒,别放手,跟我走吧。 给我们的未来取个名字。 叫明霁,是雨雾中透出光的样子。 内容标签: 强强 花季雨季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霁,明寒 ┃ 配角:花里胡哨的朋友团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永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坚强。 立意:想要的东西就努力去拿吧。 第1章 六月下旬的夜晚,一辆绿皮火车从江边行驶而过。水面映着黯淡的橘色桥灯,从小窗看出去只是一片微茫朦胧的光影。 车厢内人声嘈杂,林霁就坐在某个靠近过道的位置上,耳机里放着的是一首旋律和缓的外文歌曲,把其他噪音都隔绝开来。 在这样闷热的环境里,他却穿着一件白色休闲款的长袖外套,衣领耸立着遮掩住了脖颈处白皙的皮肤。 头上戴着鸭舌帽、脸也捂得严严实实,低头动作间可以透过黑色口罩的缝隙,看到他挺翘的鼻梁上布着一层细密汗珠。 手指滑过手机屏幕,点开了自己的邮箱,里面正静静地躺着一封白天时发来的邮件,发信人一栏里写着刘律师的名字,信件内容是三小段文字。 【林霁,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首先祝你生日快乐。虽然再三确认过,但在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还是要再来问你的意愿。 你是不是真的要进行无条件捐赠,捐赠款项内包含着你母亲的全部遗产。 过了今天你就是个成年人了,有绝对的民事行为能力,也有自由支配自己名下财产的权利,希望你再慎重考虑,然后给我回复。】 在邮件的下面,还有一条林霁的回复,那是他在几秒钟之内就已经做完的慎重考虑。 【是,我的意愿没有任何改变,下周我会回国一趟,到时再和您面谈这件事。】 林霁就是为了这个,刚刚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从国外回来,在长途的飞行和倒时差中就差不多过完了他这个生日。 手指按下锁屏键,瞬间暗掉的屏幕上映出了他的样子,仅露的那双眼睛漆黑而明亮,虽然看不出憔悴感,但至少不是个好状态。 过去的两个月他都躲在陌生的国度里浑噩享乐,试图以此甩掉脑子里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但是最后他失败了,仅仅是甩掉了几公斤体重和一大把钞票而已,其余什么都没有得到。 手机忽然又传来叮的一声。 邮箱里收到另外一封来自姜律师的未读邮件。 姜律师是外婆生前最信任的律师,在两个多月前的外婆葬礼上曾经要过自己的联系方式,但在今天之前,他都没有发来过任何讯息。 点开邮件,只有寥寥数字,却足以让压抑了很久的林霁直接洒泪。 【阿霁,外婆的心肝,祝你生日快乐。 首先替赵女士传达这条祝福,其次如果方便的话希望可以约时间面谈。】 林霁暗叹,已经是成年的人了,居然还这么爱哭。刚想抬手抹一下,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戴着口罩,低着头时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眼泪。 手上快速地回复了和上一封一样的内容,正欲关掉页面时却发现邮件还有附件,好奇地去点开,才看到一条音频。 林霁一怔,冥冥之中感觉到这个小小的播放键点开之后会听到外婆的声音。 已经天人永隔的外婆。 自己的手竟颤抖了半晌都没有勇气去碰,在视线再一次扫过外婆的心肝字样时,才敢点击播放。 耳机里面的音乐声骤然停止,代替响起了一些沙沙的杂音,进度条走到6秒时才传来了外婆熟悉的声音。 阿霁,如果你听到这条音频了,那么说明外婆已经不在了。 那个苍老而又和缓的声音,让林霁再也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瞬间就打湿了口罩,冰凉的液体附着在睫毛和脸颊上,让人不舒服。 让你在生日当天听到这条音频,外婆很遗憾也很抱歉因为,外婆没能陪你成人。 人老了,总有要离开的一天,外婆只不过就是早了一点,所以别哭,也别难过外婆见不得自己的心肝掉眼泪。 听到这里,林霁才反应过来,那个沙沙声应该属于呼吸机。这条音频是外婆在病危时候录好的,她早已经将生老病死都看开了,却唯独放不下自己。 阿霁这个名字,是你妈妈取的,雨雪放晴,怒气消散。她希望你一直做个乐观又温和的人但是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让你遭受连番打击,我们很心疼,也很抱歉。 外婆知道,过去的几年,妈妈一直对你很严格,因为她对你有太高的期许,太多的渴盼或许是这些太沉重了,都压得你喘不过来气了,但这些都因为你是她唯一的牵挂希望你不要怪她。 林霁的手已经紧握成了拳,外婆说的这些,一字一句,都让他想起妈在世的时候和自己的点点滴滴。温馨也好,冷战也罢,都已经是再也不会重现的回忆。 音频里的声音虽然疲惫但还在继续。 现在,妈妈和外婆都再也不能做你的保护伞了,阿霁自由了,却也要独自面对很多很多的困难成人后的阿霁,想走什么样的路,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由自己去决定。 林霁狠狠地咬着牙齿,在满员的车厢里没有哭出半点声音。 即便是这样,也实在太没出息了。 外婆没有什么能留下的,唯一能想到的,你们小孩子肯定都觉得俗气就是一笔钱,它不多,不足以让你衣食无忧,但可以解你燃眉之急。 你不要把它当成遗产,这个词或许对于你来说是负担了,就看做是外婆送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吧这样至少会心安一些。 从此以后都要靠自己了,想要的一切,就努力地去拿吧。别怕摔倒,更别怕孤单,你要记得,妈妈和外婆,永远在看不见的地方陪着你,我们永远爱你 音频到此处就完全播放完了,而林霁却在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过去的几个月,他经历的苦痛和离别都太多了,远远超出了自认为能够承受的范围。而事实上,每当新打击到来的时候,他都会发现自己不得不更坚强一点。 所有的眼泪都慢慢干涸后,仿佛一场大梦初醒。 这么远,这么久,自己一直都在逃避。以为离开了熟悉的地方,就不会再被从前的事缠绕,但其实自己还是那个林霁,没有任何改变。 也没有任何长进。 林霁再次点开手机,退订了回程的机票。 他不打算走了,那种糜烂的留学生活是时候终结了。 虽然亲人都不在了,但她们的希冀仍然留存,自己的人生也在继续,他可以消沉一时,但不能消沉一世。 列车到达某一站点,停车晃动了一下。 对面座位的小姑娘没拿稳手里的咖啡杯,黑褐色的液体泼洒而出,立时把林霁的白色外套溅得污渍斑斑。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年轻的女孩连忙站立起身,摸遍了衣兜也没有找到纸巾之类的东西,只能慌张地用手去擦拭。 咖啡液在林霁的衣襟上滚动,越抹越脏。 小姑娘无所适从地站立着,不知道是因为窘迫还是闷热,她的脸涨红得厉害。 没关系。林霁随手拂了一下衣袖上的污迹,语气中没有半分责怪,反而带着些自嘲的意味,是我自己运气不好,不怪你。 小姑娘闻声茫然地抬头,目光瞥到这件白外套的商标时表情更加愧疚,好贵的牌子。 犹豫半晌,怯生生道:要不我赔给你吧。 林霁轻轻地晃了晃头,站起身时,额头几乎要碰到了车顶的行李架,抬手拎下了自己的黑色拉杆箱。 他原本没有打算在国内停留很久,所以箱子里只有两件衣服和一台电脑,提起来相当轻巧。转身朝着姑娘说了句以后要小心,然后就从最近的车门走了下去。 原本就是随意搭乘的一趟列车,在哪里下车也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他早已没有家了,目的地根本不重要。 夜风轻凉。 林霁虽然穿着长衣长裤,却仍感觉到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意。冷,身后空无一人的冷,但同时他又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清醒过。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林霁抬头,迎着灯牌看了一眼站名:云岛。 乍将云岛极,还与星河次。 很惊艳的名字,只一听就觉得要羽化登仙了。 打开手机百度了一下这个地名,看百科介绍是个典型的北方小城,县级市,在整个省的最北端。 林霁把手机揣回衣服口袋,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就先在这里安顿一阵子吧。 因为胃口不佳,他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再加上二十个小时不眠不休的的长途奔波,已经耗光了所有体力。 拎着行李箱从车站里面疲惫地走出来,衣服也满是咖啡渍,林霁都觉得自己很像是个要饭的。 这个城市的火车站很小,一天到晚都通不了几趟火车,所以人流量也不多。晚上八点多,即便在夏至刚过,天最长的时候,也已经是暮色沉沉了。 沿着疏客的铁围栏一路向前走着,目光所及都是一些低矮的店铺,招牌杂杂乱乱地亮着灯。道路两旁有不少推车卖吃食的小商贩,倒是平添烟火气。 云岛第一印象,并不是个适合修仙的地方,与繁华也没什么关系,顶多算是热闹吧。 需要住店吗? 小兄弟,坐车吗? 饭馆,旅馆,看一看? 林霁刚走到栏杆尽头,就有好几个短袖短裤的旅馆商家和出租车司机围上来,看见他像是看见猎物一样眼睛放着光。 住林霁刚一个字出口,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就已经抢着拉过他的行李箱往路边去了。 来我家住,价格便宜。 XX宾馆,小伙子来我家住吧! 周边还不断有人围上来,拎着行李的男人大手一挥驱赶道:去去,来晚了。 说着还加快了脚步,只时不时地回望着林霁有没有跟上去。 林霁实在是太累了,虽然反感但也没精力去跟他抢行李箱回来,只插着口袋默默地跟着走。 小伙子,你这箱子不沉啊。那男人走到马路边,觉得没有人来跟他抢生意的时候才停下脚步。 这人微胖,却长着满脸的精明相,普通话不大标准,还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 林霁没理他这茬,口罩戴了太久,刚才又哭过,喉咙间有点干涩的不适感,轻轻吸了吸鼻子,沉声问句:多远? 中年男人又拎着行李开始走,指了指一条巷子里面,不远,一会就走到。 接着他又问了一大堆,哪的人啊,多大了,来干嘛啊无非就是一些用来熟络的八卦问题。 林霁没仔细听,更不搭话,他太累了,没有力气去满足别人的好奇心,只想找个地方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来倒一倒时差。 这个所谓的不远却也没有多近。 这条巷子里挤着许多的旅馆,甚至同一栋楼边挂着好几个牌子,看起来档次都一个样,差到难以描述。 中年男人七拐八拐,终于停在了一家很破旧的旅店门口,名字叫吉什么的,另外一个字的牌灯不亮了,林霁也没仔细瞅。 一进店门就是一张小木头桌的吧台,里面站着个身材丰腴的老板娘,见到有客人来时一脸明显的假笑。 小兄弟住店啊?一个人?住几晚,要什么样的房间啊,我们这儿有便宜的也有环境好的 林霁没有在意她说了什么,只是视线顺着幽暗的走廊看进去,一条不大干净的过道连接着几个看起来就不怎么结实的木头门,里面应该就是客房了。 连接待厅的门面环境都差得很,让人丝毫没有再往里走的想法,手边一扇客房的门半开着,里面也亮着昏暗的灯,是个双人间,林霁只瞥了一眼就看见了脏兮兮的床单。 虽然有心理准备了,但这样的条件还是让他沉声叹了一口气,不住。说着便要拉着行李箱出去。 刚刚拿行李进来的中年男人一听便不乐意了,腾的一下从被压出坑洞的皮沙发上站起来,带起一层四下跳舞的花生碎屑。 怎么就不住了?! 不想。林霁回应。 男人一皱眉,满脸的精明变成了横相,粗声质问,我说你这年轻人怎么这样?说不住就不住了啊!那我白把行李扛过来了啊? 对啊,你不住了也得给搬行李钱吧?公鸭嗓的老板娘也跟着附和。 我没说让你搬。 受家教影响,林霁从小就习惯对人温和,但这阵子以来,他的心情都相当烦躁,没什么耐性和这些黑店商家讲道理。 恋耽美 ——(2) 本来就够累了,还来这套。 搬行李钱,三十!男人嚷声。 他大嗓门说话时,脸上的横肉都在颤动,仿佛连表情都在表达:给钱,你爱住不住! 林霁拧眉正准备开口,插在上衣口袋里的手忽然摸到了什么东西,是张面额20的纸币,不知道什么时候揣到衣服里的。 刚好有现金,今天又太累了,算了吧。 少年深呼吸稳定情绪,把20块拍在吧台木桌上。 就在横肉男想再次开口说是30的时候,林霁双手抱合在一起,把拳腕指节都掰得咔嚓轻响,垂眸低沉道:我如果是你,绝对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第2章 林霁净身高就有189,虽然最近体型消瘦了不少,但也不是一点震慑性都没有的。 他的鸭舌帽扣压着微长的刘海,稍稍遮掩到了那双疲惫到没什么生气的黑眸,眼圈有些红肿,即便戴着口罩也让人觉得并不好惹。 中年男人和老板娘对视了一眼后就达成了共识,没有再说什么,只抬手摆摆做了个赶客的姿势。 林霁沉默着拉上行李箱走出旅店门,沿着来时的小巷路回去。 夏夜挂着漫天浅星,仰头望去时只觉像一层渺远又细碎的金沙。林霁见惯了大都市绚烂的繁灯霓虹,忽然被这样纯净的夜空吸引住,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直到他胃里传来一阵绞痛感。 最近两个月在国外饮食不规律,经常会有胃疼的症状,林霁只好停下来,一只手按压着胃部,背倚着砖墙休息会。 趁着空档把口罩拉下来,让自己呼吸更顺畅些,动作间目光仍然向着夜幕的星辰,安静地等着这阵疼痛过劲儿。 几分钟后,身边的巷子里响起脚步声,踉踉跄跄的很是杂乱,听不出来几个人,至少是两个吧。 接着传来一个醉酒般的年轻男声。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你为什么就不能可怜可怜我? 呜嗝,求你了,别离开我 情侣吵架? 林霁听着近似呜咽的声音,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避一下,这个样子是切切实实地听墙角了。可是胃疼,他又实在是不想动。 就在犹豫间,巷子里响起来第二个人的声音,并不是想象中的御姐或是萝莉,而是另外一个男声。 别再闹了,我们没可能的。 这个嗓音有些低沉,但并不沙哑,甚至莫名好听,就像是夏夜里偶得的一汪冷泉,让人清醒又舒服。 两个男的,搞对象呢? 林霁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今天遇到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就算是倒霉也不至于狗血吧。 你说的不算,呕 巷子里传出酒鬼的干呕声。 忽然,林霁的箱子滑轮滚动了一下,撞到一块大石头,倒在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瞬时暴露了他这个偷听者的存在。 紧接着巷子里便走出了两个人。 就如同刚才听到的一样,其中一个已经喝得烂醉,还被另一个人挎在肩膀上。 醉鬼的脸看不大真切,但清醒的那一个长得很帅。 十七八岁相当年轻的面孔,在夜色朦胧中更显精致俊朗。细碎的刘海也遮不住瞳孔里投射出的肃凛,多看几眼甚至都会觉得被侵略到。 他穿的似乎是一件黑色防晒衣,头上还戴着衣服的连帽,先是看了一眼罪魁祸首行李箱,然后目光澄亮深邃地落在林霁身上。 这个眼神,怎么形容呢? 林霁顿了一会才想出来,就好像是隐秘的性取向被陌生人发现,想要去灭口的样子。 男生盯了林霁一会,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很深的疲惫,接着视线转向那条满是破落旅馆的巷子深处。直到肩膀上趴着的人不清醒地哼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你要住店?语气淡淡的四个字,只有尾音微微上挑。 林霁疑惑,如果说这也是个拉客的店托,和刚才扛起行李就跑的横肉男相比,未免也太不积极了。 住店去大道边上的几家,小巷子里面的小心仙人跳。帅哥虽是好心,语气却有些疏离,似乎只是对一个狼狈外地人的忠告。 林霁闻言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正欲道谢时,酒鬼又俯身欲吐,他赶紧忍着胃痛抓上行李箱出巷子,身后传来让人不适的干呕声,还有刚才那帅哥的轻骂。 一直拖着箱子走到主干道上,路灯把两旁的街市都照得通明,也映着他疲惫的脚步和影子。 在这里,林霁确实看见了几家招牌明亮、大厅干净的中小型宾馆。随便挑了一家进去,或许是和刚才有了对比,他居然觉得这家小宾馆环境还不错。 你好,欢迎光临。柜台里站着个二十多岁的女店员,看见有人进门连忙招呼,是住店吧,需要什么样的房间? 尽管林霁的脸被口罩遮挡住了一小半,但仍然能看出来长相出挑。 是个帅哥耶,女店员的微笑恰到好处。 可以先看看房间吗?林霁问,有了刚才的教训,他也长了个记性。 当然啊。女店员从柜台里拿出来几张房卡,就近插到一楼空房的取电口里,顺便介绍房价,这种就是单人间,你一个人住的话就可以了,带窗的是90,不带窗的就是75,还有大床房是每晚一百块。 房间有点小,但至少看上去干净。 林霁点头:带窗的单人间,住两晚。 行,那麻烦把身份证给我一下。店员拿掉房卡,回到柜台里,在电脑上敲打了几下。 林霁把身份证递了过去。 店员一边接过,一边指着电脑旁的小镜头提醒,你得把口罩完全摘下来,然后对着这里看一下。 就在进行摄像头核实的时候,宾馆的门再次被推开,门檐上挂着的银色吊铃被狠狠地刮了一下,晃的哗啦哗啦响。 对于很久没有休息好的林霁而言,这声音实在扰人,不甚痛快地抬眸,然后看见了一双漠然的眼睛。 夜风灌入,带着些快意的凉爽,也把来人的头发吹得微微颤动。 竟然是刚才巷子里的那两个。 清醒的那个帅哥把他朋友或者应该是死心塌地的追求者扶了进来,一抬头瞧见林霁也在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自顾自地挪步到了一旁休息区耐心等着。 欢迎光临,请坐一会。店员招呼着两人,然后手上又敲了几下键盘,转向林霁开口:哎,你名字后面那个字念什么啊? 霁,林表明霁色。每次被问到名字的时候,他几乎都是这样习惯性地回答,却在看到店员一脸懵的表情时愣了一下。 就连身旁沙发上的帅哥也投来了一种奇怪的目光。 林霁一时有些后悔脱口而出,这样解释,不仅不能让人听懂,反而有点像瞎卖弄,索性沉默着没再说话。 店员为了缓解尴尬,随口问了一句:哈,你不是本市人啊? 本市人也不需要住店吧。林霁反问,你手上的身份证上也写着地址,这听起来实在像是一句废话。 这下气氛更加尴尬了,店里静了一瞬,只剩下那只吊铃不安分的响声。 很快,女生回神,那个,两晚180押金50 一共230,你的身份证收好。 这位客人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相当善于察言观色的店员干脆不再多说别的,抬手接过了林霁付给的现金,一边找钱一边建议。 楼上的房间会安静点,你稍等一下,我把他俩登记完,一起带你们上去。 林霁恩了一声。 一个最便宜的标准间。等到店员的记录做好了后,冷脸帅哥才沉沉地开口,还从醉鬼的裤兜里摸出身份证递过去。 他的手指细瘦而长,骨节分明,相当漂亮。只不过配上他的样子和气质,倒不适合弹钢琴,而更像是位高冷电竞手。 女店员看着酒鬼醉得不成样子了,犹豫着开口问,他能看一下摄像头吗? 帅哥不大耐烦地低下头,冷声要求道:方漾,睁眼睛,别等我踹你。说话间动作有些粗暴地拎着他的头发凑到摄像头前。 这会,林霁才看清那个醉鬼的样子,与想象中的不同,他也是浓眉大眼,相当英俊,与刚才在巷子里吐得昏天黑地的样子实在不相符。 不过倒也不意外,帅哥配帅哥理所当然。 女店员看着这个架势有些无所适从,今晚的客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吓人,不再多说话,低头专注于自己的工作,轻敲了两下键盘后才再开口:可以了,那你的身份证呢? 我没带身份证,送他上去,晚点就走。帅哥立在柜台前回答,话间把左手随意地插进衣服口袋里,另一只还拎着身边人的衣领,不让他东倒西歪。 那你说下姓名和身份证号吧,这边也好记录一下。 帅哥闻言也没有墨迹,非常配合地念了自己的身份证号。林霁在旁只无意地听着,却发现他们是同年同月的,生日也只差一天。 名字。店员记录好了后又接着问。 帅哥抬眼看了林霁一眼,这会的眼神倒不像是要灭口的,反而有一点奇怪。站在光亮下,他的容貌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眼里的孤冷也减去了两分。 林霁不喜欢别人打量自己,抬手把口罩又戴了回去,却在这时听见那人开口了。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他居然把刚才的半句补全了,背诗的声音虽没有什么感情波澜,却因为好听的音色而带着点特别的味道。少年脸上笑意很淡,原本帅气的模样更加有吸引力,接着沉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明寒。 林霁怔了怔。 这句诗里面居然这么巧的同时包含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难怪刚才他会是那种好奇又意外的眼神。 店员经过两人这么一出,彻底懵了,只能赶快登记好再领着他们一起上楼。林霁拿着行李走得很慢,明寒扶着醉鬼走得更慢。 单人间在207,给,这是你的房卡。女店员把磁卡递来。 谢谢。林霁插卡取电后关上房门,还能听到走廊里传来的声音:标准间在212。 连脏衣服也来不及换,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倒在床上,过去的二十几个小时实在是太累人了,林霁觉得腰酸背痛胃抽筋。 无论是骑行几十公里,还是练习空手道几个小时,或者是打篮球一整天,他都不会觉得这么累。 躺在床上放松每一个关节,连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就这样慢慢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耳朵里,有机场里的航班消息播报声,有许多人的谈话声,有普快列车咣当的运行声,有外婆的叮咛声,有小街巷的吵闹声,还有一句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的诗词声 这些都渐渐渺远,最后归于沉寂,他伴着全身的酸痛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靠墙听八卦, 转角遇到爱。 排潜在雷点促和谐: 明寒在遇见林霁之前就有个狂热追求者,两人三观不合,并无暧昧关系和亲密接触。 因剧情需要,该追求者在后期有一定戏份,但并不会影响主角们水到渠成的HE,小天使们大可放心食用。 若剧情设定有引起不适的可能,或不符合小伙伴们的完美期待,可自行斟酌阅读,感谢你们的善良存异。 今天也是超爱读者的提裙怪。 第3章 半个小时后,林霁是被疼醒的。 胃里的那种绞痛感告诉他,不吃东西绝对是糊弄不过去了。 爬起身从包里掏出一瓶缓释片,瓶身上有密密麻麻的英文,而里面白色的药粒只剩下一颗了。林霁刚把药倒进嘴里,却发现房间里没水。 我靠。 人要是倒霉,吃片止疼药都噎嗓子。 不吃不行,最后一片,吐出来一会再吃又有点恶心 这样的选择无异于巧克力味的屎,还是屎味的巧克力。 林霁只拧眉思考了一秒,然后选择硬生生地把药片干嚼咽了下去,又苦涩又锈气的味道,顿时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准备下楼去吧台买瓶水,刚出门走到楼梯口就看见那两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关系的人又在搞事。 他们拉拉扯扯中,醉鬼猛地一下把那背诗的帅哥扑到墙上,从脖子就要开始硬亲,却被对方果断推开,脸上还挨了不轻的一拳头。 明寒脸色极差,却又不能和一个神志不清醒的人计较,扯着方漾的领子拎到了212的门口,对着他心口就是狠厉一脚,直接把耍酒疯的人踹进了屋里。 只听到咣当一声,也不知道那醉鬼是摔在了地上还是倒在了床上。明寒随手把房门关上,转身欲下楼时,余光瞥见了再一次听墙角的林霁。 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刚才的药太苦了,林霁在这个时候不可控制地咳嗽了一声。 气氛微妙起来。 明寒仍然就着下楼的姿势站在楼梯口,目光灼灼地看过来,他的眼睛生得狭长,眼神原本就给人很凌厉的感觉,再这样目不转睛的时候就更凶冷了。 一个对待爱慕者都是直接拿脚踹的人,对待听墙角的陌生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态度吧? 林霁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拉了拉自己的衣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迈开长腿想从他身边下楼。 两人刚擦肩而过时,明寒忽然地抬了抬手,那个动作落在林霁的余光里,下意识就侧步躲闪开。 明寒的手尴尬地停顿在了半空中,怔了两秒钟才沉声提醒,你的口罩。 林霁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刚才戴的口罩挂在了身后的帽子上,他应该只是好心想帮着拿下来而已。 可能是因为这人的眼神太孤冷了,侵略感又太强,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给人一种要打架的感觉,不自觉地就会想要去防御。 林霁觉得自己相当疲惫,嘴里那种苦涩的滋味几乎让他作呕,现在只想快点下楼去买一瓶水。轻声道了句谢谢后就准备从他身边走过去,然而在转身的瞬间,胃里突然剧烈地抽痛了一下。 这种疼痛让他全身都发软,只觉得脚下踩空,整个人伴随着失重感从半层楼梯上滚了下去。 恋耽美 ——(3) 叮咣一阵响动,痛感如同潮水一样浸便全身。 明寒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事情吓了一跳,动作怔住两秒后才恢复镇定。看着趴在楼梯下的人一动不动的样子又觉得疑惑。 半层楼梯而已,应该不至于摔死吧。 缓慢地迈步下去,用鞋尖轻轻地踢了踢倒地人的胳膊。这么高的个子走楼梯也能滚下来,是被自己吓到了,还是也喝高了啊。 刚伺候完一个酒鬼不会就又遇上一个吧? 就在明寒拧眉思考间,林霁动了动手指,忍着全身上下都叫嚣着的疼,声音不大友善道:你要是不打算扶的话,也别用脚踹我行吗? 原来没死。 明寒看着他根本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两条长腿都要伸到下一楼层去了,挑了挑眉稍,思索几秒后茫然地歪着头,语气冷冷道:你要讹我? 林霁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地方的人脑子肯定都有点问题。 最终他放弃了正常交流,声音疲惫又无奈道:我还想再趴一会,你要是着急的话,就先跨着我过去吧。 明寒听他这么说,竟挑眉笑笑,双手插在黑色防晒衣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盯了林霁几秒钟,然后俯身下去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拉了一把。 林霁就着力气站起了身,踩空的一只脚应该是崴到了,一着力就有点疼,但是这点疼和他的胃痛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他现在连水都不想喝了,只能硬捱着等刚才吃下去的药发挥作用。 谢谢。 林霁又很轻地道了声谢,然后一瘸一拐地移动着身体,靠到墙壁边去站着,一只手还紧紧地抵着胃,脸上的神色也不大自然。 明寒瞥着他的样子,一时都看不出他到底是多少种病痛缠身,回身看了看他刚才跌落的半层楼梯,似乎并不陡峭。 半晌他忍不住开口:你这身高得有一米九吧? 啊?林霁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明寒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林霁的两条长腿上,接着笑问:你小名是不是叫黛玉? 这声笑相当轻,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完全会忽略掉,但它落在林霁耳朵里实在是嘲讽意味十足。 去你大爷的黛玉。 林霁白了他一眼,却也懒得多计较,只无声腹诽了一通。 一个净身高189,八年篮球,九年综合格斗,十一年空手道,从小到大连体育测试都是优秀水平的人,因为滚个楼梯被扶起来就成了弱不禁风的林黛玉,这确实也不能忍。 但这会,胃里那种猖狂的疼不允许他辩白。 明寒看着眼前的人脸色越来越差,虽好心却又略带挖苦道:要不扶您回屋歇会? 不用,我要去吃饭。感觉有被冒犯到的林霁在瞬间改变了自己的决定。 你能走?明寒低头打量着他那只不大敢着地的脚,清清冷冷地质疑道。 林霁没有答话而是用行动证明了他能。 明寒看到了他硬生生地像没事人一样迈步下楼,刚才那一下他的脚腕绝对受伤了。 这么能忍啊?倒也是个狠人。 哎。明寒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刚才这人摔下楼梯就权当是被自己吓的吧,朝着林霁的背影道:我正好也要去吃饭,要不您屈尊一起走? 已经走下了好几阶楼梯的人头也不回,不大耐烦地回应:你如果诚心就直接追上来,我还能把你推开了? 明寒眯了眯眼睛。 得,又是一个祖宗一样的性格,自己就多余问这句。 在旅店的同趟铺位,有一家兰州拉面馆。 明寒搀着林霁进店的时候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中年的大叔坐在柜台里面玩手机。 店面不大,共六七张桌椅,墙壁上挂着两台黑色的电风扇,正吱呀吱呀地摇着头。 老板,来两碗牛肉面,一个小碗,你呢?明寒把林霁就近安置在一张靠背椅子上,然后指了指墙上的价目牌。 中年大叔放下手机,拿着一个小本子走过来,倚在了另一张桌子上等着他们点餐。 我也小碗。林霁随便地瞥了一眼墙上的牌子,然后指了指上面的凉拌小菜,接着说:还有这个,两瓶汽水。 老板用圆珠笔在笔记本上随意地勾画了两笔,然后结算说:三十六。 不等明寒动作,林霁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块放在了桌面上。 现在出门带现金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多了,刚想指二维码在哪的老板微顿了一下,然后才收了钱说声稍等。 明寒掏出自己的手机朝着林霁比量了一下,收款码拿出来,我转给你。 林霁没动,只在桌下伸了伸腿,靠在椅背上张口说:去把汽水拿过来。 被人这样支使,明寒有些不大高兴,但看在对面人腿脚不便的份上,暂时把手机揣起来,颦眉起身去冰柜里拿了两瓶荔枝汽水,在柜台边起开了才拿回座位。 林霁用餐巾纸擦了擦瓶口,然后才喝汽水去了去嘴里的药味,灌了半瓶下去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什么值得铭记的事情了,现在看来,生嚼药片后的一口碳酸饮料就足够了。 明寒看着他一脸没喝过汽水的样子,把刚才的那点不痛快又抛出了脑子,好笑地哼了一声,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收款码。 就当抵消了吧。林霁举了举手里的玻璃瓶示意,可能是缓释片发挥药效了,他现在觉得自己好了不少。 赶紧拿出来,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明寒瞥到林霁身上的咖啡渍时拧了拧眉毛,捏着手机没什么耐心地敲了敲自己的手掌,即便是有,他也没兴趣用在这么个萍水相逢的脏鬼身上。 林霁瞥着他那张看起来就相当不好说话的冷脸,也不勉强,直接给出了另一个方案。 我没有那个,你如果真想给就拿现金吧。 明寒敲手心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里写着分明的台词:你是觉得我傻吗? 也难怪他怀疑,现在不用微信的年轻人确实很少了。林霁并不辩解,直接把手机解锁递了过去让他自己瞧。 明寒只瞥了一眼,惊奇地发现林霁的手机是外文版,而且不单单是一种语言,APP框里清一色的陌生图标,主屏幕上没有半个中国字。 他现在是真的好奇,这人是从哪个半球来的。 不仅开口就能念诗,连用个手机都是这么装逼欠揍的样子。 趁着明寒震惊没回神,林霁轻轻地拿回自己的手机,然后搁在了一边。 我说抵消就抵消了,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 老板把拉面和找回的钱一起端了上来,两人的谈话就这样被打断了,明寒抿了抿嘴唇,没有再提起这事。 这家的拉面卖相不错,至少乍一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 林霁点餐的时候忘记和老板说自己不吃辣了,碗面上漂着薄薄一层澄红色的辣油,用勺子盛了一点汤凑到嘴边尝尝,味道还好。 明寒看着林霁那个小心翼翼的动作,简直是在试毒一样,心里又是一阵鄙夷。 他自己晚上因为和方漾吵架,基本也没吃什么东西,扛完了酒鬼又搀伤员,这会实在是饿了。顾不上对面人是什么大小姐吃相,直接把碗里的汤面上下翻弄了两下,夹起一筷子吹了吹就塞进嘴里。 等到一碗面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抬头,发现对面的人已经在低头玩手机了,桌上那碗拉面应该就是被喝掉了两口汤。 你不喜欢?明寒想不出来什么其他的理由,只当他是不爱吃面。 我不挑食。林霁抬了抬头道,就是饿过劲了,胃里有点不舒服,反而吃不下。 明寒用狭长的眼睛盯了林霁半晌,还是疑问道:饿了多久至于吃不下东西了? 林霁沉默地比了个二的手势。 明寒:两顿? 林霁又比了个比较隐晦的零点五,但是明寒看懂了,改问:两顿半? 鬼知道那个半顿又是怎么算的。 林霁笑笑,轻声纠正道:两天半。 嚯,这个黛玉不葬花,改自虐了。 明寒看着林霁俊朗但消瘦的面庞,一时觉得有些怀疑。虽然他对国际潮流大牌并不懂,但还是能看出眼前这人的一身装扮价格不菲,尽管搞得很脏。 除去手腕上那只不认识标牌的手表,光是衣服帽子鞋子大概就有小两万。 这种一看就是富家大少爷的人,是因为什么两天半不吃饭? 明寒的脑子里瞬间就闪过了一个答案。 这小子离家出走了。 第4章 林霁根本没搭黛玉这茬儿。 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筷子,即使没一点食欲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把面塞进了嘴里。 明寒头一次看见吃饭这么痛苦的人,相比之下自己刚才吃面的时候就好像一台拖拉机。 你慢点吧?我怕你一会也吐了。明寒回想起刚才方漾的那个恶心样,赶紧喝了口汽水压一压。 林霁拧着眉毛,硬是把这一大口面给吞下去了,本来就没食欲,这人还来这么一句话,没好气地反呛一句。 你能让我好好吃饭吗? 明寒看他那一口都觉着噎得慌,抬了抬手,蹙眉示意,你吃。 林霁扁了扁嘴,又低下头去吃面,桌上静了好一会没人说话。 明寒得空,坐在椅子上仔细打量了林霁几眼。 他虽然人高马大,但是眉宇清秀俊朗,即便是在汤面的热气蒸腾下,双眼也明澈干净。 在他右眼角有一颗颜色淡淡的泪痣,是容貌的清晰记忆点。 总的来说,就是清爽,像微风里的云一样。如果他能笑笑,或许就是夏天的味道。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些隐约的郁郁寡欢。 明寒已经完全确定林霁是从别处来的了。 云岛这个地方相当小,如果有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完全不被人知道的。 长成这个样子,又有一个很好记的名字,肯定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学校的当家校草,不可能不出名。除非,他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黛玉小姐。 林霁把碗里的面吃掉了一半,接着抬手喝光了玻璃瓶里的荔枝汽水。放瓶子的时候,顺便点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 就是在这一瞬,时间悄然越过了凌晨十二点,日期从6月23日,变成了6月24日。 林霁微顿了一下,回想起刚才听到的一串身份证号码,然后抬起了头,第一次喊了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名字。 明寒。 昂?明寒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突然地喊出名字,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你的名字很难记吗?林霁看着明寒怪异的表情,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叫错了。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慕寒。 这应该不容易忘掉吧。 明寒的那张冷脸随即又恢复了淡定,不难,怎么了? 生日快乐。林霁说。 明寒喝饮料的动作微微停滞,先是注意到刚刚过了零点,然后才缓缓抬头,目光灼灼又不解地落在林霁身上。 他实在没想到,第一个给自己生日祝福的人,会是这么个第一次见面就碰瓷未遂的叛逆少爷。 每年的农历和公历日期都是有差异的,即便刚才报了身份证号,也不该反应得这么快。 富家大少爷应该还没有闲到会翻万年历吧。 我比你大一天。 看着对面人疑惑的表情,林霁直接解释,免得这个被害妄想症以为自己图谋不轨。 明寒心里忽然有些讶异,因为他想到了林霁刚才说已经两天半没有吃过东西了,居然有人的生日过得比自己还惨。 再回忆起刚才吃面的样子,实在有点辛酸了。 夏夜的虫鸣有些聒噪,两人都沉默了半晌,然后林霁放下筷子沉声添了一句。 成人快乐。 明寒说:你也是。 林霁看着对面坐着的人逐渐恢复淡漠的表情,顿了一会儿后,把自己的手从桌子底下拿了上来,对着空气做了一个打火机点火的姿势,然后摆到他眼前。 这段无实物表演实在不怎么样,但偏偏明寒还get到了他奇奇怪怪的点,甚至下意识伸头向前,对着空无一物的手吹了一口气。 两人这一刻的表情还很虔诚,好像真有一根颤动燃烧的蜡烛在手中被吹灭了一样。 但三秒之后,尴尬就迟迟地降临在了他俩周围。 这特么是什么绝世沙雕。 林霁和明寒无预兆地对视相笑了一下,然后就又沉默了起来。 这样的成人礼庆祝方式,如果不是真的处境艰难但渴望着一点点光亮,谁又会理解到呢。一个简单交互的瞬间,两人都知道对方现在的处境可能不大好,但是他们又都默契地没有说出口。 一直到吃完这顿饭要离开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再开启什么新话题。 明寒很有良心地把瘸腿碰瓷的林霁送回了旅店门前,然后才挥手和认识了一个晚上的难兄告别。 林霁的脚其实不大疼了,可能也是刚才那片止疼药的作用,平常吃药都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难道这药不需要喝水送服,反而更适合干嚼?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直接倒在了椅子上。刚才吃饭的时候有一件事提醒了他,生活在国内没有微信是万万不能的。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微信,只不过是很久没用了而已。起身去翻背包,从里面拿出了另一部手机,这是他出国前一直在用的。 因为长久不碰,手机早已经没电了。 林霁把手机连上电源后静静地等了几分钟。 他完全能想象到,这部手机开机后会发生什么。 在自己当逃兵消失的两个月时间里,各种消息电话短信必然铺天盖地。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用右手大拇指按下了开机键,白色图标从屏幕中央亮起的一刻,他又犯怂地扔下了手机。 先洗个澡再回来看手机表演原地爆炸。 林霁在淋浴头下足足冲洗了半个小时,微凉的水温让他清醒了不少。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坐回到床上,摸了尚在充电的手机过来,轻点了一下屏幕。 恋耽美 ——(4) 果然。 他的各种社交和通讯软件都被炸掉了。 其实林霁在出国之前就已经清理过手机了。 在曾经的那些谩骂和侮辱声中,他已经把各种讯息通知关闭,隐藏了各种网络账号,连各类社交软件里面的联系人都删得不剩下几个。 微信列表里面只躺着几个联系人,但每一个的聊天框里都有未读消息的小红点。 三个死党,叶白、良曦和、黄熙智。 还有一些从前的朋友和老师。 其中来自黄熙智的未读消息99+,林霁点开了他的消息框,从头开始阅读。 从四月末开始,每天都有狂轰滥炸般的消息,语音和文字组合并用。 林霁,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别这样,你能不能回来?! 你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憋在心里,有话好好说,你别不理我们啊。 看到了能不能回个消息,你他妈自己一走了之,不管别人了?我们担心的都要疯了! 五月,黄熙智确认短时间自己不会收到回复了,于是每次的消息内容变成了他的日常碎碎念。 三模没有你,老子又重回了前三名,巴适得很。 良曦和那个老不要脸的,三模考试又把叶白给挤去第二了,没有你的日子,我在他俩的夹缝中艰难苟活,打也打不赢,骚又骚不过。 四模了,不出意外又是联合体第三名,这个名次老子替你占着,谁也别想动。 六月初,高考临近,明显感觉得到老黄的情绪浮躁。 姓林的,你给我回来高考! 我们认识十五年了,老子到底还是不是你发小了?! 你特么理都不理我是吧? 求你了,回来高考。你他娘的是不是飘了,等你冷静下来你会后悔的啊! 草你大爷,你真没来考试,林霁,你可以。你给老子烂在国外吧!(微笑表情) 从这一条消息后整整空了一个星期,老黄都没再发消息,明显是生了很大的气。 林霁拿着手机的手有点发抖。 高考的那天,他或许在有八小时时差的地方喝得酩酊大醉。 老黄说得对,他确实后悔了。 可是当时的那种情况,自己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去面对。 下一条消息已经是六月中旬了,高考结束了,老黄经过一个星期的冷静后发了很长一段文字。 满屏的白色消息框让林霁呼吸一紧。 林霁,我们俩两岁半就认识了吧?可以说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了,我经常恬不知耻地和别人说,林霁是这世界上另一个我。 但是现在我真的是没脸这么说了。 我突然间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你。我这么说可能有点自私,但是我除了在这宣泄一下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因为你就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我知道你在过去一段期间经历了很多,父亲入狱、母亲被害、外婆去世、被亲属抛弃、被千夫所指这些我都不能感同身受,所以我不理解你,还是想要说些自私的话,你别怪我。 你家里出事的这段时间里,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能睡得安稳,光是水军我就买了六次了,各个论坛去宣扬拒绝网络暴力,学校里有搬弄是非的人我见一个怼一个,见两个揍一双了,老良和老叶在校园八卦社区里天天自爆出柜帮你挡刀,我们几个一天三次翘课跑初中部堵你表妹,问她关于你的消息,现在她看见我们仨转头就跑 虽然我们做的事情不足以替你抵挡千分之一的伤害,但是我们真的尽力了。 我知道你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走出伤痛,我也不要求你怎么样,就希望你能在我几百条的消息中回复一下,哪怕就是一个标点,至少让我们知道你还活着,还把我们当成是朋友,也不可以吗? 过去十五年,我可能都是一个失败的朋友,才会在你最困难的时候被遗忘掉了,林霁,我很抱歉。 随便你吧,我真的绝望了。 一整串的消息读完之后,林霁整个人都有点窒息。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过去的那段时间都活在什么样的梦里,才会让自己最好的朋友用到这种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林霁和黄熙智是十五年的发小。 他那个人,临西四高有名的交际草,在每一个朋友眼里都是骚得可以的角色,平常三句不离梗,说话挨打没人拉。 他能这样正正经经地发消息,说明真的已经被逼疯了。林霁想到自己当初的不辞而别,实在愧疚。 再下一条消息就是生日当天了。 生气归生气,老子不可能不管你。 生日快乐,林霁。 好样的,生日也不回复,再给你发消息老子是狗! 最后两条消息,在几个小时之前。 没什么可说的,给您学个狗叫吧。 (语音消息) 林霁竟然差一点就被他逗笑了,心里感动愧疚,五味杂陈,深吸了一口气,才把喉间的酸涩咽了下去。关掉和黄熙智的消息框,又打开和商宇的聊天界面。 商宇是林霁从前读高三时候的班主任,是个相当护犊子的老师,对班级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好,林霁曾给他当了两年多的班长。 在消息框里都是来自商宇的一些惋惜和鼓励,他也希望自己能够考虑重读高三,再参加高考等等。 林霁简单地感谢了商宇,然后向他询问了成绩证明、毕业证、还有学籍的事情。当初他出国太急,这些事情都没有处理好。 商宇很快就回复了消息,惊讶之余还解答他的一系列问题。 林霁从商宇这里得知了三个死党的高考成绩。仅从排名看,这三个小子已经把顶尖名牌AB大的录取通知收入囊中了。 林霁此刻绝对是开心的。 因为十年磨一剑,他们都成功问鼎了。 但也有些酸涩。 因为自己并没能和他们并肩。 在林霁的消息列表中还有一个群聊,名字叫黄熙智和他的三个酒肉朋友。 这个群聊原本是读书时用来讨论每天午晚餐都吃什么的,成员就是林霁、叶白、良曦和、黄熙智四个人。 林霁眼圈肿胀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动手打字,发出来一条久违的消息。 你们大明湖畔的木木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木霁重新上线。 一块解除封印的天花板请求出战。 * 黄熙智是主角从小玩到大的发小,直男且有女朋友,与主角无兄弟情以外的故事,看过前本的小可爱们嫑站错cp。 * 叶白、良曦和是上一本书的人物,本书只有客串,没几个镜头,感兴趣的读者可戳专栏看主场。 第5章 林霁的消息一发出去,群聊里面就炸开了回复。 【黄熙智:谁也别拦着我,我要打折这王八蛋的腿。】 【良曦和:卧槽?刚才发消息的那个是偷林霁手机的贼吗?我不信那小子还能记得我。】 【黄熙智:五百年了,老叶和老良都不干净了,你才知道联系我们?】 【良曦和:你好好说话。】 【黄熙智:林霁怎么就说一句话就没了?人在哪?在干什么?有什么打算?你他娘的还想和我玩一问一答吗?】 虽然一直都是这两个人在说话,但是林霁知道叶白一定也在窥屏。他向来是个很好的倾听者,除了跟良曦和谈情说爱的时候以外,基本都不大爱表达观点。 林霁打字回应了老黄的致命连问。 【林霁:已经回国了,情况不好,但也不算太糟,至少没有烂在国外,暂时还没想好做什么,可能会复读吧。】 【林霁: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你们不用担心了,带着录取通知再来见我就好。】 很快,群里响起了一通视频电话,但是被他拒绝了。 林霁只打了字过去。 【我今天刚下飞机,很累了,让我自己静静,下个月再见面。我从没想过抛弃你们,只是我这一觉睡太久了,对不起。】 叶白几乎是秒回的一条消息,让林霁的心里五味杂陈。 【用不着道歉,我们都知道你早晚会回来。辛苦了,木木霁。】 没有人提及过去的两个月,他们并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愿意再揭人伤疤了,他们这些人之间默契到一句话就刚刚好。 现在的林霁还没有勇气笑谈过往,只能再逃避一段时间,他不想给自己的朋友们带来任何负面情绪,等到他平复下来的时候再见面也不迟。 林霁把所有人发来的消息都看完后清空了全部聊天记录。 昨日已逝,人死不能复生。 过去的痕迹永远磨灭不掉,新的日子却也会如期到来。 扔了手机,躺倒下去,盯着天花板的圆灯朦胧地闭上了眼睛。 最好的倒时差方式应该就是24小时不睡觉了吧。林霁成功在国内时间的清晨睁开了眼睛,只不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还是梦魇般的六点半。 在国外的两个月,他一直是这个时间惊醒。 爬起床准备去附近的小吃店喝点粥,他的胃如果再不好好养护,可能真的会出大问题。 刚推开房门的林霁就在楼梯间看到了昨天被明寒挎来的那个人。 他在清醒时整个人的气场和昨天完全不同了,没有了醉酒时的粘人和酸楚,反而把很强势都写在脸上。 看上去他应该比明寒要大个四五岁,大学在读甚至是已经毕业了的样子。 老实说,这个人虽然长得挺帅但是却谈不上什么气质。林霁记得他的名字还挺好听,他叫方漾。 不过很可惜,这位哥哥一开口就把全部意境都赶跑了。 方漾单手拿着手机贴在耳侧,用一种相当凶狠的语气嚷着:明寒,你就把我自己一个人扔在宾馆了,你他妈是不是欠 | 草! 接下来还有一堆粗俗的污言秽语传进耳朵,林霁下意识地拧紧了眉头。 从一个路人的眼光来看,这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关系的小伙子,除了外表之外,哪里都不大登对。 昨天我喝醉的时候你个王八蛋是不是打我了?为什么我胸口这么疼?方漾骂完之后又对着手机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呢?我有事和你说。 不知道对面人答了句什么,方漾狠狠地挂断了电话,插着口袋大步迈下了楼。 林霁晃了晃头,把一大早就灌进耳朵里的垃圾话又倒了出去,随后走到了一层接待厅,看见女店员站在柜台里面,点头轻声道声早。 女店员没有想到这位高个帅哥会主动打招呼,愣了一下才回应:早上好。 林霁其实也不是无缘无故搭讪,他坐到柜台边的高椅上,想向女店员问下关于云岛的事情。 想要这里生活,总归要有所了解。 大周末,你起的真早啊。女店员边拿着抹布在柜台桌面上擦灰,边惊讶地开口说。 点开手机屏幕看了一下,林霁才发现今天是星期天,他已经很久都不注意日期和星期了。 恩,习惯了。轻声应着,然后又问道:我第一次来云岛,对这个城市不大熟悉,可以请问一下这个地方哪里有租房中介吗? 租房啊。女店员闻言笑笑,帅哥是从大城市来的吧?我们这种小地方其实不怎么需要中介,市区一共也没有多大,如果你想租房的话就先找一个位置,然后去附近看看,一般的招租信息都贴在广告牌上或者小区门口,你直接给房东打电话就行了。 听店员这样说,林霁觉得自己刚才又傻帽了。接着又询问了一些关于本市高中的事,两人聊了一会后,林霁道谢,起身出门。 在附近随便吃了点早餐,紧接着抬手拦了辆车。 根据本市的出租计价方式,除了特别偏远的几个地方以外,一律收起步价五元。在云岛一高正门口下车付费的时候,林霁不得不感叹,这个地方真小。 听店员姐姐介绍,本市一共有四所高中,学校间差异很大。 眼前的一高算是个公立小重点,招收自费生和公费生,每年要求的中考分数都在不断提升,剩余的二三职高,录取门槛则低得多。 沿着这所学校的围栏逛了一圈,云岛这个地方虽然不大也不繁华,但是一高的环境还是不错的。 林霁遥望着里面那座雄鹰展翅的白色雕塑时,曾经高三的校园生活就都如同洪流一样像他席卷而来。 又苦又漫长的秋冬春三季,那些上过的课,熬过的夜,做过的卷,刷过的题 曾经为了高考而付出的全部努力,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都要重头再来了。 这一年会发生什么,会有什么结果,谁都无法预测。 林霁抬头,在他面前的一栋六层建筑上写着一年部教学楼的字样。沿着围墙走上一圈,可以看见后面的小篮球场和花园。隔着不远的距离就是写着二年级教学楼的建筑。 而三年级的教学楼,从外部完全看不到。 看来这里和他从前就读的省重点学校差不多,也把高三的学生单独划分开来,就好像与世隔绝一样。 只粗略地沿着外围看一圈,就会发现一高中的占地面积很大,建筑群分布错落有致,绿化也很好。 可能因为高考刚刚结束,校园内的动员标语还都没有摘掉,从横幅内容便可知校风严谨。 今天明明是周日,但从外部窗户来看,教学楼的教室里似乎还是有很多学生在自习。这所高中大概不是每个周末都放假的。 不禁让人感叹:是个埋头苦读的好地方。 上午的天气稍微有些热,林霁没有再花时间继续逛校园,他还有租房的正事要办。 观望一高附近有许多居民楼和小区,只不过这些小区看起来都有很老旧了,最高楼层也不过六层。 完全没有租房经历,看起招租信息来也缺少头绪,林霁只能沿着道路边看边走,时不时去看广告牌上贴的那些小纸条。 恋耽美 ——(5) 好在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附近许多老式住宅楼都是林霁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格,给人的感觉就是细细碎碎又弯弯绕绕,即使有门牌号也很难找到的那种。 一段小巷接着一条小路,搞得人晕头转向。 就在林霁要伸手从墙壁处的广告单上撕下一条号码时,身边的巷子里传来了不大和谐的对话声,从吵闹程度来判断至少有四五个人。 你TM再跑?! 放手。 刚成年你的翅膀就硬了?你再给我甩开试试?! 抓住他。 你别动! 林霁下意识停下动作,侧耳细听。 因为在那些不真切的对话声中,他隐约听到了明寒。 巷子里传出的动静并不小,除了杂乱的人声之外还有轻微的打斗声。 林霁只听出了那句放手是明寒的声音,低沉淡漠,他的声线好认得很。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迈了两步,在两排低矮仓房相夹的胡同里看见了一群小青年。 明寒正斜斜地靠在石头墙面上,方漾颦眉站在他对面,分辨不出两个人的具体情绪,反正并不是心平气和的状态。 周围剩余的几个男生散乱地立在两侧,完全堵住了这条胡同的出口,看样子他们并不是和明寒站在同一边。 即便林霁是个旁观者,也能察觉出这个气氛不大融洽。 明寒的眉头紧锁着,情绪都藏在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他的眼神是真的很凶,无论见过几次都会被那种冷意给席卷到。 因为朝向,明寒是第一个看到林霁的人,他忽然地舒展了一下眉目,让神色立刻看起来缓和了一些。方漾觉得奇怪,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胡同口站着的大个子。 看什么热闹,滚!方漾说话的方式和早些时候一样,他似乎对谁都不大耐烦,包括明寒在内。 林霁问询式地瞥去一眼。 假如这个时候明寒开口喊一声,看在昨晚一顿饭的面子上,林霁或许就会留下来帮个忙,但出乎意料的,明寒装作一副并不认识他的样子,满脸漠然,垂着那双凶冷的眸子把头低了下去。 林霁微怔。 单单从昨晚的相处中就能知道,明寒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却选择了尊重他的意愿,几乎没有犹豫,扭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开,将一切不该看到的场面都抛在了身后。 第6章 明寒再抬头时,林霁早已经消失在胡同口了。其实并不是因为别的,他只是怕吓到了黛玉。 那个人胃痛脚伤,满心失意都挂在脸上,已经够烦躁了,更何况,他全身上下都写着与自己不是一路人,没必要搅进这些无聊又没意义的烂事里。 明寒缓缓地把左手从墙上拿了下来,插进自己运动裤的口袋里,语气不甚耐烦。 方漾,离我远点。 我不!方漾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想远离我? 一定要闹得很难看?明寒虽然轻描淡写,语气却显得冷冷的,脸色也仿佛结了一层薄冰。 方漾原本帅气的脸孔在这会变得有些扭曲,他或许是真的想不通,抬手扣住明寒的下巴,逼迫性地发问:明寒,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凭我不喜欢你。面对方漾的愤怒,明寒的语调除了冷漠之外不起任何波澜。我为什么要远离你,你自己不清楚吗?难道你做过的事,还需要我提醒? 你真是忘恩负义啊。方漾的笑有些挖苦,觉得自己不需要我了就想一脚踢开,明寒,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最难的时候是谁帮你的?没有我,你活得到现在吗? 方漾忽然低头,注意到了他揣在口袋里的左手,抓着他的手腕抽了出来,发现那人手心里竟捏着一把折叠刀,不禁冷笑出声。 还带着刀,用来捅我的?说话间方漾用力拧了一下明寒的手腕,那把刀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的手里。 明寒没有丝毫抢夺的意思,表情也不变,只摇了摇头说:你说的对,当初你的确帮过我,我也感激过你。 那现在呢?方漾追问,现在你真的有那么讨厌我? 你真的想知道? 只不过,我怎么可能和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讲清楚道理呢。 废话。方漾怒得切齿。 面对眼前人质询的目光,明寒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好,那我用你看得懂的方式来告诉你。 他不紧不慢地握住了方漾拿刀的手,下一秒却突然发力,抓着刀把连同着那人的手一起抵到了自己脖子上。 草。方漾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制止出声,你松手! 刀尖抵得相当近,几乎是已经触到了明寒的皮肤,只要一抖就可能会刺进去,所以方漾不敢往回挣。 方漾。明寒说话时喉间的震动都会让他的脖子挨到刀尖。 从对面的角度看,折刀已经划破明寒的皮肤了。两人都很清楚,这个闪着银光的东西像手术刀一样锋利。 在这一刻,方漾确实有些慌张,生怕一个不留神出现意外,刀子就会真的捅进去。 明寒却是面色不改,声调和语速都没有半分变化,就如同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面对面谈话。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所以有自由的权利,不管你有什么错觉,我不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同意过和你在一起,以后也不会,这和我是什么性取向都没有关系,请你记住这一点。至于你救过我这件事 如果一定想讨个说法的话,要么你今天捅死我,还情;要么以后别来纠缠我,两清。 我草你妈!方漾完全没想到明寒会来这套。 这小子现在这么做,无非就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他宁愿去死,都不会选择接受自己。 还真他妈是个简单粗暴的方式。 方漾一时间满脑子乱麻,他居然已经让明寒排斥到了这个地步。 明寒看着面前人那个愤怒又不解的眼神,奚弄性质地哼笑一声,你永远都不会想明白的,因为你心里只有你自己。甚至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而只是想掌控我。 放屁!对于这个说法,方漾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 我手麻了,最后三个数,同意或者捅我,你不说话我就自己捅。明寒语气冷冽,他完全没兴趣再去争吵些无谓的事情。 身边的几个男生都看傻了。 这可是方漾啊,云岛一霸,谁敢在方漾面前耍刀弄棒。 可这明寒是真的刚。 怪不得方漾非他不可。 明寒:三。 你疯了是不是?方漾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但刀尖就竖在脖子上,他不敢轻举妄动,这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实在是太难应对了。 明寒:二。 方漾的眼睛微红,紧盯着面前一脸冷漠的明寒。这小子到底是真他妈无所畏惧还是有恃无恐? 他居然敢逼迫自己亲口说放弃。 明寒:一。 好!最后一个数已经出口,方漾无可奈何,胸膛起伏地喘着气,咬牙切齿地喊出了一个字。 这会儿的明寒就如同一只誓死捍卫自己领地的小豹子,一分一毫都不会退让。即便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会下手,方漾也只能选择妥协。 直到这声落地,明寒才把脖子边的折刀拿了下来,他的颈上已经挂着道血痕了,脸上却还是那副淡漠严穆的样子,语气沉冷道:你最好记住自己的承诺。 我去你妈的承诺! 气极的方漾把手里的折刀扔出去很远,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这会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一拳砸到明寒脸上,吼声质问,你是大白天鬼附身还是酒精上头,仗着不怕死,威胁我? 明寒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仿佛停留在另一个维度,也没有任何事发生过。 方漾被气得在原地跳脚,眼前这个人的脾气真是让人火大,他居然连吵架都懒得多说几个字。伸手拉扯着他的衣领,强迫性地进行眼神对视。 你他妈看着我!我和你说话呢。 明寒终于不耐烦地拧了拧眉头,拂掉了领口的手,态度冷淡又警告意味十足,方漾,我不想和你动手,别总逼着我。 我怎么又草! 方漾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明寒忽然地一脚直接踹到了身后的墙上,手肘蹭到水泥的墙面上,刮出一道红印子,火辣辣地疼。 是谁他妈说不想动手来着?? 林霁从小胡同里走出来后,心里一直不大舒坦。但他现在是自顾不暇,完全也没有心情去插手别人的事。 甩开脑海里明寒的眼神,低头看了眼招租信息上的联系方式,打电话给房东并且约了下午一点看房。 抬腕看了眼时间,现在刚九点钟。 天气有点热,逛也逛不动了,总要做点什么消磨一下这几个小时的时间。林霁环顾一高周围,除了居民区就是餐馆和水吧,还有书店。 最近确实是太浮躁了,也许做会儿题能够让他静下心来。林霁这样想着,就已经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这家书店,随手买了两本高考模拟卷,一套数学,一套理综。然后又在文具店里拿一支黑色走珠笔,和一小摞A4纸。 看着手里的东西,林霁忍不住自嘲一笑,高考都能不参加,心烦的时候却做卷子缓解。 他还真是挺喜欢自虐的。 明寒走进水吧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坐在门边桌的人。 他在大热天里穿着一套蓝白撞色的长衣长裤,即便全身都遮挡的严实,修长的身影也还是相当吸引视线。 端坐在冷饮店里吹空调,桌子上放着一杯柠檬芦荟冰,一个人低着头还专心地做着数学卷子。眉眼皆安逸,眸侧一颗泪痣被口罩遮挡得若隐若现。 这不就是刚刚还见过的黛玉小姐么。 林霁感受到背后传来阵阵热浪,回头就看见明寒正站在那里注视自己。 一看见他,林霁脑子里就是刚才的场景和他昨天背诗时的样子交替放映。两件事明明画风相差这么大,却毫无违和地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巧。明寒先开了口。 其实也不巧,毕竟云岛就这么大点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是正常。 因为刚才明寒假装不认识的事,让林霁实在有点搞不懂,所以他只点了点头,没有应声,又继续低下头去做手边的题。 收银台边上站着一个年轻又帅气的男生,看见明寒进来,站直了身体,热情地喊了一声:欢迎光临,请问喝点什么? 柠檬水。 好的,请付四块。男生道,一边还伸出来手要钱。 不要了。明寒抬了抬眼帘,对着戏精上身的损友收回了刚才的话。 抠死你得了。年轻男生这才没绷住笑了出来,转身从操作台上取下一个杯子,边玩笑道:就给你放一片柠檬啊。 抠死你得了。明寒加重了语气把这句话原路返还了回去,顺便从柜台里抽了一张湿纸巾擦手。 一杯柠檬冰水而已,没什么复杂的工艺,年轻男生很快就做好了,扣了个盖子连同吸管一起递给明寒。在动作间看见了他脖子上的血迹,惊讶道:我去,你和谁打架了?哪个王八蛋还想直接割喉啊? 明寒插上吸管喝了口柠檬水,似乎是在脑子中过了一遍刚才的情景,然后才抬头淡定道:我自己。 靠。年轻男生整个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半晌才嘲讽道:这么多年我才发现你还有自残倾向呢,你这没事吧? 见对面人没应声,男生也就不再多说,从一旁的杂物盒里翻出一盒邦迪递过去。 明寒随手拿了一个出来,随口答了句没事,我有分寸,转身对着店里的反光板擦了擦脖子上的血,然后在那个小伤口上贴了邦迪。 接着又整理了一下领口后,才端着手里那杯柠檬水坐到了林霁的桌子边。 巷子里发生的事儿可能会让他心里不太舒服,也许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也懒得解释了,自己和方漾的事既然已经在刚刚了断,那不提也罢。 犹豫半晌才沉声开口:刚才不好意思。 没事,我懂。林霁抬了抬眸,顺手把自己的口罩摘了下来,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明寒,满脸写着我不歧视你。 那个仿佛标注着终生皆平等的慈爱表情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以至于明寒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把自己想得多歪了。 颦眉很久,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你懂个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寒:不小心被一个碰瓷未遂,离家出走,喜欢偷听人墙角,腿还瘸的病秧子给讹上了。 林霁:哦豁,我媳妇现在好像还看不上我。 第7章 明寒沉默了一会,目光无意间瞥到林霁胳膊底下压着的另外一套理综卷子。 是高考模拟试题。 你下学期也读高三?明寒想起林霁也就大自己一天,应该也差不多是读高中的年纪。 林霁的手顿了一下,如果复读的话,确实是这样,于是轻声回复了句:算是吧。 算是? 明寒略微有点好奇。 正常来说现在高二还没到放暑假的时候,看来这小子不仅离家出走,还辍学了。不过看他做数学题还挺顺手的样子,也不像是成绩很差。 店里这会也没有其他的客人了,柜台里的年轻男生端着两盘小食走出来,放在了明寒的手边,自然而然道:这你朋友啊?鸡块不小心炸多了,给你俩吃吧。 想起刚才的一幕,明寒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朋友,索性就没答这话。 林霁倒是没拒绝,轻声说了句谢谢。 恋耽美 ——(6) 过了好一会,他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明寒刚才说的是也。 你下学期读高三,在一高?看样子明寒和这家店还挺熟的,林霁自然地做出了推测。 明寒点了点头,顺便又指了指身边的年轻男生介绍道:我朋友,小蓝,也在一高。 小兰,名侦探柯南吗? 林霁看着眼前那个身高一米八左右,一脸阳光相的男生,不经意地挑了挑眉毛。 一般奶茶店收银都是这种颜值和风格的小哥哥,看起来又舒服又温柔才会有女孩子喜欢来店里,不过这位小哥的名字也挺特别。 我告诉你一百遍别这么叫我了。男生满脸嫌弃地警告了一遍,然后才又转向林霁介绍自己道:许肖蓝,蓝色的蓝。 林霁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林霁,雨齐霁。 明寒瞥去一眼,神色虽没带笑却也不那么凶。 仿佛在疑问:你今天怎么没背诗啊。 林霁看懂了他的眼神,略微低了低头,用轻咳掩饰尴尬,然后转移了话题,我刚才路过一高校门,看到里面的学生都在上自习呢,你们俩 逃学了吧? 明寒看着林霁那个我又懂了的样子,一时也无话可说,他确实经常逃自习。 许肖蓝干笑了两声,也没有搭这个话。 周末自习太无聊了,对于他这种成绩吊车尾的差生来说,上一整天自习还不如看店来得自在。 林霁也没有揪着这个不放,就着一高中的事情接着打听了几句,顺便还问及收插班生的手续。 这个就不大清楚了。许肖蓝倚柜台随口回应。可以去学校的招生处问问。一边对着反光镜整理自己的头发又一边接着道:不过我估计,只要是肯拿钱就都能来,钱多钱少的问题。 你想转来一高?明寒听出了林霁话中的意思。 林霁边拿着芦荟冰喝了一口,边点了点头。 云岛本市几所公立高中的生源和教育质量都差距过大,想在这里找到一个适合的复读环境,除了一高中,他没有别的选择。 明寒脸色上没什么变化,但是心里有些疑惑。 这位少爷的离家出走玩得挺大,连学都转。 为了自由浪迹天涯,大概是个狠人。 店里的空调十分凉快,玻璃窗将室外的烈日炎炎隔绝开来。 三个人围在一个桌子边聊得倒也舒服。 明寒抬手喝了口柠檬水,然后回应了一声,我可以帮你问问。 谢了,不过我可能有点特殊。林霁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然后如实说了自己的情况,我高三已经读完了,也拿了毕业证,但是没有参加高考。 一般学校收复读生应该都是以高考成绩为标准的,林霁知道,这个很重要。 我去,你为啥不参加高考啊?许肖蓝刚塞了一团鸡米花进嘴里,闻声震惊地脱口而出。 高中三年都熬下来了,结果不参加高考,那不是连大专都上不了吗? 林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无非是因为自己的懦弱和任性。 明寒见他吞吐,也没有让气氛太尴尬,接了话过去,周一开学帮你问,你留个联系方式,或者定个时间在这儿等我。 林霁点开手机,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给明寒。 明寒看着他的动作,淡淡地笑了笑,边扫码边道:这么快就跟上时代的脚步了? 落伍就等于被淘汰。林霁也扬了扬唇角。 好了。明寒的微信列表中多了一条添加成功的消息。 林霁的微信名称是15,头像是一张百事可乐的经典配色图。明寒顺手给他打上了真实姓名的备注,不然回头换了头像就铁定认不出来了。 许肖蓝趁机把自己的手机也拿了出来,神色神秘地推销道:帅哥加一个?经常有店里的活动和优惠哟。集齐六个表情印章可以换店里任意一款饮品。 明寒伸手拂了一下,语气冷漠又带着嫌弃:你爸一个月给你多少广告费? 许肖蓝在夹缝中扫到了林霁的码,笑嘻嘻地回应:转账付款就都是我的。 加好了联系方式,林霁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道了声谢,然后就又低下头去做数学题了。明寒也不再打扰他,端着没喝完的柠檬水进到操作台边,自己动手加冰块。 一会高中要午休了,你进去帮我挖个西瓜呗。许肖蓝见明寒今天也没什么事的样子,顺带支使他干点活儿。 喝你杯柠檬水,一天净是事儿。明寒端着柠檬水不耐烦地摇了摇塑胶杯底。 今天店里没人,忙不过来,明儿中午请你吃盒饭。许肖蓝从柜子里拿了个围裙递给明寒,快去。 明寒也没接围裙,直接撩起帘子到后面去,从储物间里抱了个西瓜出来,刚切成两半就看见许肖蓝也鬼鬼祟祟地跟了过来。 还要监工,你很闲?明寒拧着眉头在水槽边洗了个手,拿着个铁勺准备挖西瓜去籽。 喂。许肖蓝把声音压得很低,用手指了指外面的人,问道:你从哪认识的朋友啊? 不熟,怎么了?明寒手上动作依旧,把挖好的西瓜分装进制饮品专用的塑料杯子里。 这年头不怕人长得帅,就怕又帅又有钱。小蓝同学透过帘缝又看了林霁一眼,继续低声说:哎兄弟,你看见他手上那只潜水表了吗?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仿的。 明寒对林霁手上那只表还真有印象,第一次见面就注意到了,黑和玫瑰金配色还挺好看的,不过上面的英文牌子自己并不认识。 他不像是戴假货的人。明寒认真地挑着西瓜籽,只随口附和了一句。 那是宝珀五十噚的经典老款,小蓝同学挑着眉毛用手指比了个数字,大概要二十多万。 这种表倒也不算什么稀罕物件,但是戴在一个高中生手上就不一样了。 家里没个矿的基本不敢这么惯孩子吧。 明寒的动作忽然缓了一下,尽管在他心里一直都认为林霁是个离家出走的富少,但听到这话还是有些许感触。 果然有些人的气质就是写在脸上的,这还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半个西瓜正挖着,就到了一高中的午休时间。学生们从校园里出来后疯狂涌进附近的店面,许肖蓝家的饮品店也不例外。 学生越聚越多,每一个从门口经过的人都会不自觉地朝空调边做题的少年投去打量的目光。 林霁不自在地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黑色口罩重新戴上,还塞了蓝牙耳机进耳朵里。 周末大家都没穿校服,点餐的人群杂杂乱乱地挤在收银台前,许肖蓝忙不过来,明寒只好又在一旁帮忙打包,偶然抬眸间也注意到了低头演算的林霁。 因为店里的几张桌子都被坐满了,还有两个女生坐在了他身边和对面的空位上,但他似乎不受外界半点干扰。 任凭周身吵闹,低头算题,笔尖的抖动就没有停下过。他左手扶着一张A4纸,右手在上面不断地列着公式和数字,偶尔停下,仅仅思考一瞬就又接着写下去。 桌面上铺着的那张高考数学卷被他填写得工工整整又满满当当。先不说正确率如何,就这种答题速度和效率就让人叹为观止。 过了十二点半,店里的学生才渐渐少起来。一般学校旁边的店铺都是这样,每天午晚两次人流高峰。 直到水吧里又清凉安静下来,林霁才摘了耳机收起来,把卷子和草纸都整理了一番。 这么牛?刚才店里吵成那样你还能做题。许肖蓝从吧台里走出来,朝着他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林霁低着头,随口一应,一加一等于二,这种程度,倒立着你也能算出来。 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里面还带着点挨打也活该的嚣张? 嚯,这个性我喜欢。李肖蓝朝着林霁的方向摊了摊手,然后又指向明寒,你们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林霁顺着小蓝的指向看了看明寒,这小子还是个学霸啊,目光再次瞥到了他脖子上贴的邦迪。 经常逃课还偶尔打个架的学霸吗? 这让林霁联想到了一边当校霸、一边泡校草,最后高考考了全省第三的死党良曦和。 明寒看到林霁把练习册卷起来拿在了手里,开口问句:要走了? 林霁点头,一点约了房东看房。 打算租在哪里?明寒问。 林霁知道他并不是想打探什么,只不过就是想以本地人的身份给个参考,随手把自己喝完的冷饮杯装进垃圾桶。 就附近吧,一直住宾馆太贵了。 明寒了然。 大少爷离家出走嘛,经济紧张也是正常。 明天还来,这个先放在你这行吗?林霁朝着小蓝晃了手里的模拟卷。 行,给我吧。 接着林霁推开店门,也和两人道了声回见,明寒沉默着点了点头。 许肖蓝捧着卷子正准备放进吧台的柜子里,随手翻弄了两下,就被里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公式给惊到了。 究极学渣的世界观几乎都要被颠覆掉,拧着两条俊秀的眉毛开口,我怀疑他一上午都坐在那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林霁:一想到以后的成绩单上都不会有叶白的名字出现,我就全身都充满了干劲。 第8章 林霁最终是在一高附近租下了房子。 大概四十平,一室一厅一厨房,租期两个月,一直到暑假结束,租金一共付1500,另外押500,水电自付。从来没有租过房的林霁对这个价格根本没概念,这里的消费水平和他原来住的城市也差得很多。 想要自己在这里生活一年,要摸索的事情太多了。 这个城市确实很小,连公交都只有四个线路,林霁只投了两个一元硬币就环了个城,大概了解了一下周边环境,在天擦黑的时候回到了站前的宾馆。 星期一林霁按照既定计划早早地退了房,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去银行排队办理各种业务,去营业大厅更改手机流量套餐,去超市购买生活必需用品。接着回去动手收拾屋子,更换床单,整理行李。 这些事让他一直忙碌到傍晚,然后才疲惫地倒在小沙发上。 目光所及的墙壁都因为年久而有些微微泛黄,这里的环境实在有些简陋,与他见惯住惯的地方相差太多,要尽快让自己适应这里的生活。 一时间无聊,随手打开电脑,茫然地看着上面那些常用的软件,竟然没有一个能在这会勾起他的兴趣。 两个多月没做题,总觉得有些知识点转不过来弯。干脆趁着这段时间,把以前存的网课录屏拿出来看,放倍速过一遍知识点,算是复读前的准备了。 夏夜静谧又炎热。 林霁躺在沙发上,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连电脑电量耗光自动关机了也不知道。 等他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睡得满身都是汗,胳膊也被自己压得发麻。 没有空调的夏天真是太难熬了,窗户大开着却也没有什么风吹进来。试图冲凉降温,但是一离开淋浴头就更热得难受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换身衣服出去凉快一下。 林霁随身带着的衣服里没有夏装,从国外穿回来的那套白色休闲装被泼了咖啡后洗不干净,基本可以算是光荣退役了,只剩下一身泼墨衬衫和宽松工装裤可替换。 踩着双白色板鞋出门,却在房门关紧的一刹那打了个激灵,抬手扶住门框,小跑两步回了卧室。 差点就忘了带钥匙。 他这个回家就等人开门的大少爷习惯必须要改,不然早晚要受罪。不管是蹲在走廊里一宿还是坐在公园里整夜,听起来都挺让人崩溃。 夜晚的云岛和初来时一样,朴素温和。 林霁沿着人行路向前,原本只想走一会就原路回去,半路推开某家网咖的门纯属是意外。 这家网咖的名字叫深蓝,从规模上看应该只算个中型,乍看配置也一般,吸引他走进去的是冷气开放四个字,还有,网管。 柜台里那个穿着黑短袖的少年正在敲着键盘,听着键轴响动的频率就知道手速飞快,察觉到有人来了,头也不抬道:身份证给我。 感觉到人迟迟不动,网管少年才抬眼去看,见到那个修长的身影时顿了一瞬,接着才问好道:林霁?巧啊。 不巧。林霁看着明寒回应道:我看见你才进来。 明寒没反应过来,一双黑色眸子里堆着不解。 林霁轻咳了一声解释,我没带身份证。 明寒打量了眼前人两秒钟,然后单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沉声介绍:大厅一小时4块,休闲区6块,电竞区8块。 大厅就行了,通宵,我蹭个空调。林霁看见了他身后的牌子,上面写着大厅通宵15元。 明寒低头瞥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说:行,不过你得等会,通宵是晚上十点到明天七点。 林霁也抬腕看了下,九点刚过。 进来坐会。明寒抬手指了指吧台的入口,这里的空调是整个店里最凉快的。 林霁绕过吧台,顺着一道窄窄的入口进了柜台里面,这才看见坐在高椅上坐着的人穿着一条深蓝色的运动裤,看样子应该是校服。 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一,他肯定要上学的。 你这是?林霁觉得好奇就问了一句。 明寒头也不抬,手上熟练地操作着系统,机械键盘的缝光闪烁着,更加映衬得指动缭乱,没犹豫直接就答了话。 我在打工。 门外的夜色已泛深,这个时间还在工作的网管肯定是值夜班了。 下学期高三的学生,夜间做兼职,那白天还能上课吗? 林霁这样想着就不免有些有点惊讶,你通宵吗? 过了一点钟没什么人来就可以睡了,下半夜有个女孩儿看着,有事才叫我。明寒毫不遮掩地回应,手上的活儿也没有停。 这也够累的了。 恋耽美 ——(7) 听小蓝说过,明寒是个学霸,他这样打工,晚上基本没有时间学习写作业吧。 林霁接着又轻声问了句:你家里不管你? 明寒敲键盘的手顿住,指尖颤动了下,半晌才道:没家,我就住这里边。 话音落下,他指了指里面一个像休息室一样的小房间。 林霁怔怔。 不知道为什么,明寒的那句没家莫名地戳到了他。 不经意间看到了网咖吧台上挂着的的一张招聘信息: 夜班收银员(男女不限)凌晨后早七 白班技术员(男女不限)早七晚七 提供住宿,工资面议。 你是哪种?林霁一时好奇,朝着招聘牌子抬了抬下巴。 我是工资没他们高,还收银、跑腿、维修、保洁全都得干的那种。 林霁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直白问:因为你傻吗? 明寒的语气依然平淡:因为我比他们都需要这份工作。 学生能做的,夜间还可以休息的兼职确实不大好找,即使待遇再差,老板也不怕他跳槽。失业对于明寒来说等于露宿街头加温饱无望。 林霁从明寒脸上看不到什么情绪,只能收回了目光,问道:你在这做多久了? 大概一年多了。明寒回答。 你这么熬夜,长不高的。林霁忽然提醒。 明寒没想到他的思维跳跃这么快,一时没有接上这话,反应了好一会才道:我一八零,并不矮。 哦,一米八,中等偏上。林霁回应地略公式化,在个人视角里,一米八和一米七五也没什么明显的分别。 明寒忽然停下了手上的敲击,坐在高脚凳上,拧身过来和林霁面对着面。 他用手比了比自己的头顶,淡定道:我,标准身高, 然后又在自己头顶略抬起了一点,意思是比他高一些的人,这样,大个儿, 最后他指了指林霁,毫不留情道:你,傻大个儿。 林霁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是明寒认识林霁以来,见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果然,这个人发自内心的笑容暖极了,从不曾见过冰川和严寒的感觉,仿佛让人闻到了夏日阳光里的青草味儿。 林霁笑够了才温声回应:嫉妒使你丑陋了。 明寒只扬了扬眉毛,并没有开口说话。林霁又接着说了一句:不像我们大个儿,只要不胖就都好看。 胖是死都不能胖的,不过你只要再坚持几次两天半不吃饭就可以瘦脱相了。明寒嗤之以鼻。 这人再瘦十斤,应该就能把黛玉的弱柳扶风状学个七七八八。 我看起来这么弱鸡了吗? 林霁也觉得惊讶,他原本就是穿衣很显瘦的身材,过去的两个月又瘦了不少,难不成还真能给人一种黛玉长高的感觉? 太恐怖了吧。 里面有个体重秤,你自己去踩一脚。明寒半站起身,推开身后休息室的门,顺手开了灯。 这个屋子就像是宿舍一样的四人间,有两张上下铺的床,除了两个柜子和几张椅子以外基本没有什么东西了,虽然空间不是很大,但是收拾得还蛮干净。 明寒的床铺很好认,就在左手边的下铺。 因为别人的铺上只有被褥,而他的铺尾还摆着一张床上学习桌,书架上各种教材教参塞得满满当当,还有很多试卷练习册摞在桌面上。 这样看起来倒是有点学霸的样子。 林霁原本满心辛酸,看到明寒后竟然觉得自己也不错了,果然什么事都是需要对比来看的。虽然心里觉得这小子的环境过于艰苦,但是教养使然,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分毫。 在那儿。明寒指了指墙角的位置,那里正安静地躺着一个玻璃面的家用体重秤,隔壁屋女孩儿的,踩完给她擦擦。 林霁瞥了明寒一眼后才用脚脱了鞋,踩上体重秤,屏幕上的数字跳动了几下,最后定格在了68。 比春天的时候瘦了整整六公斤。 林霁却松了一口气道:哪至于像你说的那样,吓我一跳。 这个体重只要按时吃饭运动,问题一点都不大。 从体重秤上下来后忽然想起刚才的一件事,一边蹲身穿鞋子,一边朝着明寒声音沉沉地说一句:我脚不臭。 明寒眯了眯原本就狭长的眼睛,嗤的一声笑,大少爷对影响形象的评价还挺敏感。坐回吧台的高椅上,一边叠起两条腿,一边自然地开口说话。 我是说,你不脱鞋上去踩的话就擦一擦,没说你脚臭。 林霁扁着嘴拍了拍裤腿,抬手关了灯后也走了出来,坐回到吧台里的小沙发上,抬腕看了一眼时间,距离10点还有二十分钟。 明寒余光看到了他的动作,指了指吧台桌上贵重物品请妥善保管的警示牌,沉声提醒道:你包夜睡觉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不然等你醒了你的手表可能就没了。 林霁看了看自己的表带,又四下观望了一周,茫然回应道:我睡觉很浅,你们网咖里的贼,会猖狂到直接砍手吗? 这我不能保证,如果发生了的话,我可以第一时间帮你打120。明寒好整以暇。 林霁还没来得及回应,明寒的工作机界面上就显示有某台机的客人在呼叫网管泡桶老坛酸菜面。 敬职敬业的网管少年起身,从一边的货架上拿了桶面,动作间又转向林霁,饿吗?请你吃个夜宵泡面。 林霁正好没有吃晚饭,盯着他手里的纸桶两秒钟,也没有客气,点头回应:红烧牛肉。 第9章 明寒给林霁拿了盒□□红烧牛肉面,自己也挑了个海鲜口味。 饮水机里面的开水不大够,他先给客人泡了面送过去,还回手指了一下,示意林霁帮他看一下柜台。 林霁目送着明寒走开,收回视线,不经意间看到了柜台上另一台电脑显示的界面。 那是一款相当热门的网游,中文译名叫做神陨,去年夏天本土的一支电竞战队在这个游戏的世界联赛中拿下了冠军,所以也让该游在国内年轻人中更加风靡起来。 林霁虽然对网游都不大感兴趣,但也玩过一阵子这个游戏,所以有简单的了解。单从这个账号的信息界面上来看,应该是个装备很高级的角色。 明寒送东西回来的时候,饮水机的加热指示灯仍然亮着,随手把调料都倒进面桶里,然后又专注于游戏界面。 氪金玩家?林霁瞥着他熟练的操作,忍不住问了一句。 明寒手上动作不停,自然而然地回应:没瞧见我饭都要吃不起了吗,氪什么金啊。 那这是? 林霁又朝着电脑上的游戏界面看了一眼,发现他还是双开着的,两个账号的区服也明显不同,脑子里忽地闪过了答案。 他在做游戏代练。 林霁看着屏幕上耀目的技能特效,不禁感叹一声:你可真是把资源和时间都最大化利用了。 明寒没有再说话,自己只是在努力地活着而已,从初中毕业就开始半工半读,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紧密到极致的时间管理。 饮水机里的水开了,林霁见网管忙着,自觉地把两桶面都泡了起来。 明寒回头时刚好看见他并不熟练地扎着叉子,把其中一桶的纸盖都戳坏了,只能随手从柜台里拿了个纸抽盒压起来,随口问句:不常吃? 偶尔。林霁说。 也是。 这家伙偶尔吃顿垃圾食品纯粹是换口味吧。 明寒边把桶面端到柜台上边,趁着等面泡熟的时间,给他说一下复读的事儿,特别强调了一下户口的问题。 如果是省内插班复读的话手续不太复杂,但省外暂时来不了。 我知道,这个不影响,我就是本省学籍,其他手续也不会有问题。林霁有仔细地问过商老师这件事,只要学籍转接顺利,他是完全可以在外校报名和参加高考的。 明寒听他回答后点了点头。 这位大少爷做事倒也稳妥,就算是离家出走,也把这些复杂的事情安排地相当明白。 在键盘上敲了最后几下,站起身从烤箱里夹了两根脆皮的烤肠出来,其中一根递给了林霁。 谢谢。林霁接着烤肠随手放在了面桶上方。 明寒自己拿着竹签底部凑到嘴边吃了一口,等到完全咽下去了才接着说:那剩下的就只有学费了,我听说正常的复读费用是八千起,具体金额和高考成绩挂钩,你这种情况大概需要提供以前学校的成绩证明才能定。 林霁能感觉到,明寒虽然顶着一张冷酷脸,却也在尽量耐心地把重要事宜解释清楚。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还有点不大习惯,扬唇道声,知道了,谢谢。 明寒回应,不用谢,就当是吃你的那顿饭还了。一高的插班复读一般在八月份初才开始办理,中旬开学,有需要的话可以再找我,就是 就是得请你吃盒饭?林霁忽然想起小蓝提出过的交换条件。 明寒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虽然整个人都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入乡随俗学许肖蓝那些个贿赂人的手段倒是快。 就是暑假我可能会忙。 一个上学日晚上还要打工的人,放假后不知道要兼多少份职。 林霁礼貌地笑笑,没有再多问。 面饼已经泡了很久,有些发软,但在一片沉默中,都被悉数塞进了两个人的嘴巴里。 时间缓缓地走到了晚上十点钟。 明寒用自己的身份证给林霁开了包夜机,随手把证件递给他道:没有号码,你自己去挑位置就行了。 不怕我用你身份证违法乱纪?林霁接过明寒的证件,瞥了一眼上面熟悉的出生日期,顺带也看到了照片,这应该就是近期新拍的,和本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 证件照可以说是颜值照妖镜,但对于年轻帅哥而言,也绝对不会有翻车现场。 明寒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语气沉沉道:别吧,我这种条件还有什么是值得你觊觎的吗? 那可不一定,我现在的处境和你半斤八两吧。林霁上下打量了明寒两眼,语气不无客观。 明寒挑了挑眉梢,漫不经心地点头,恩,能和林少相提,荣幸之至。 林霁就近坐在了大厅最外侧的一排座位上,整个人朝着小沙发里一窝,随手打开电脑下载了一个网课软件。 登录上自己的账号,接着早些时候的讲解视频看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傍晚的时候睡了一觉,这会的林霁精神还不错,只不过是眼睛看得有点发酸,索性把讲解调至两倍速,戴上耳机闭着眼睛听。 十二点半过后,网咖里的吵闹声渐渐小了,只剩下电竞区里茶轴和青轴的机械键盘声响交替着。 网咖的门被推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前后走了进来,一直到吧台前,女孩子朝着明寒招呼道:嘿,给你带了鸡排做夜宵。 明寒从键盘上移开视线,抬头看见是另外两个网咖员工,回应说:谢了,你俩这是哪儿玩去了? 去看了个夜场的半价电影。高瘦的男生边说着边瞥了一眼网咖客区,今天人不多啊。 星期一。明寒的回答简短易见。 高瘦的男生没有再多说,打开冰柜拿了瓶矿泉水出来,仰着头灌了大半下去后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回头看了一眼某一排机器,问道:对了,大厅的42号机今天蓝屏了好几次,后来还开不了机,你看了吗? 明寒点了点头,我重装了系统,现在已经好了。 男网管说声那就行,明寒虽然年龄小,维修技术却是店里最好的,其他人搞不定的问题,他都能轻松解决。把手里的半瓶水喝完,塑料瓶投进了垃圾桶,打开休息室的门回去睡觉了。 女收银还在一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发型,她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系着一条纱质的裙带,显得腰身很是纤细。 她整理完了头发对着明寒说声:我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回来再换班哈。 不急。 明寒仍然熟练地敲着键盘做着代练工作,手指下操控着的角色正在战场中机械地大杀四方,赢了一局再开下一局,游戏胜利于他而言也没有任何喜悦和成就感。 此时同场战斗中的其他玩家可能会觉得,这个队友或对手的操作已经犀利到一种恐怖的程度。连打十几场,屏幕左下角的私聊和好友申请都在疯狂滚动。 但没有感情的排位机器心里只有三件事。 打完,交号,睡觉。 凌晨一点钟。 明寒退掉游戏账号,在柜台边吃了个收银小姐姐带回来的炸鸡排,正准备进屋洗漱睡觉,无意间看见了坐在一侧机位的林霁。 他像是睡着了的样子,电脑屏幕上还放着网课的视频,人却已经闭着眼靠躺在了沙发里,睫毛疏长地盖着两道眼缝,一副不忍打扰的安逸图画。 明寒当网管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看见三更半夜在网咖里听课学习的。 这小子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材料。 回到房间里去拿了条自己的空调被出来,正打算给他盖上,就见人睁开了眼睛。明寒一惊,原来他根本没睡着,是在闭目养神听课而已。 林霁看见明寒手里的薄被子也是一愣,网咖服务这么到位,还给盖被子,一晚15不亏啊。 明寒抬手指了指他头顶的空调出风口,声音沉冷道:你这么对着吹一晚,明天早上起来脸都得歪了。 什么?林霁抬手把自己的耳机摘下来,拧眉疑问。 明寒懒得再讲一次,索性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提醒你一声,网咖吹空调感冒,一律不赔。 林霁笑笑,正好觉得有点凉凉的,抬手接过了明寒的空调被,谢了。 明寒对着林霁电脑屏幕竖了个大拇指,对于这种网咖里面奋发图强的精神给予不大切实的肯定。拍了拍他的沙发背,嘱咐说:天亮前你如果想走的话,就把身份证和空调被给前台的收银姑娘。 恋耽美 ——(8) 好。林霁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我进去睡了。明寒说着就打了个哈欠。他的生物钟一向是这样的,过了凌晨一点就累得不行,再晚的话,明天上学都该起不来了。 睡吧。林霁挥了挥手,顺便把视频的两倍速调成了三点五倍速,过了大概三秒,就又老老实实地调回了二倍速。 3.5倍新世界,瞬间被机关枪嘴炮扫射而亡。 明寒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林霁一眼,仿佛觉得这人是有点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毛病,最后还是沉默着转身回去睡觉了。 第10章 林霁完全没有想过,在网咖通宵蹭空调居然可以破除他的六点半魔咒。这一天的早上,他全身酸痛地从沙发上醒过来,瞥了一眼屏幕下面的时间。 五点四十。 OK Fine 站起身活动一下,抬头看到了柜台里坐着一个长得很甜的收银小姐姐。退掉网课账号,抱着叠好的空调被走过去,开口道:你好。 大早上的收银小姐姐因为熬夜后遗症而有点懵懵的,被突然间出现在身前的大高个儿吓了一跳。好在这位客人颜值抗揍,带来的惊吓程度并不大。 小姐姐很快就回了神,问道:你好这位帅哥,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这是明寒借给我的身份证和空调被,麻烦你帮我还给他。林霁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柜台上。 好,知道了。收银小姐姐把被子和身份证拿过去放在了柜台下面,然后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说:明寒一般七点过就起床了,你可以再玩一会等他。 不了,林霁回应,等他起来了,你帮我转交就行了。 那好吧。收银小姐姐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朝林霁正要离开的背影道了声,深蓝网咖,感谢惠顾。 明寒因为在睡前看了一会单词,所以起得有点晚。距离八点的早课还有半小时,匆匆地洗漱好,跑到大厅里去收拾隔夜的泡面碗和其他垃圾。 明寒,你的身份证。收银小姐姐在柜台里摇晃着他的证件,快来拿,我要交班睡觉啦。 来了。明寒把垃圾都收进了垃圾桶里,跑到柜台去拿了身份证,趁着回屋放空调被的时间把校服外套和书包都抓在手里,回见落落。 哎,你等会。叫落落的收银小姐姐喊住了已经两个箭步跑到门口的明寒,给你包子。 明寒一怔,一时都没有去接,谁买的? 一个帅哥七点多送过来的,那时候你还没起。他说你可能会迟到,还谢谢你的夜宵和空调被,他的脸没歪。落落笑着抬手,在自己头顶上比划了一下。 这个身高,除了林霁也没别人了。 明寒迟疑地接了包子过去,看样子是附近粥铺的猪肉小笼包,一整屉,袋子还是热的。 两个都不喜欢欠陌生人一点点东西的人,有点搞笑地你来我往,居然好像混熟了些。 连续几天,林霁都是三点一线。白天在小蓝家的水吧做题蹭空调,中午回家睡午觉,晚上在明寒打工的网咖看视频噌空调。 对于一个极度畏热的人而言,吃饭睡觉皆可抛,空调绝对不能少。 下午一点钟的冷饮店里,小蓝把一杯红茶递到林霁的桌上,眨眼道:喏,请你喝。 怎么说?林霁从数学卷子上抬起头,看了小蓝一眼,无缘无故请喝水可不像是资本家后代应该做的事情。 难不成还想让他帮忙挖西瓜? 小蓝随性地叹了一声,就给你喝呗,你如果天天来做题,我就包你一个暑假的冰茶,怎么样? 林霁并不言语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财迷主义的阴谋论往往就是从一个糖衣炮弹开始的。 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许肖蓝心虚地抬手摸了摸头,接着从裤子兜里掏出手机,点动了两下后拿给他看,老实地解释说:还不是因为你火了,现在有不少同学慕名前来一睹你的风采,这是店里创收的好时机啊。 仿佛憧憬到了零花钱源源不断转进账户的场景。小蓝眯着一双眼睛,像是只狐狸,懒惬又狡黠。 林霁不由得想起一句,动漫界的万能定律梗,眯眯眼的都是怪物。 半晌小蓝才恢复正常神色,反问一句:难道你不觉得昨天和今天的顾客变多了吗? 林霁看了看他手里的手机屏幕,在名为云岛一高的贴吧里面有一个帖子,封面就是他本人戴着口罩做题的照片。 林霁目光疑惑地抬头。 这可不是我拍的啊。小蓝赶紧辩白,其实就是前天一个女生在贴吧里发了一张你的照片,大概意思就问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几年级几班,有没有女朋友你懂的呀。 然后呢?林霁拧了拧眉头,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口罩戴得严实了一点。 然后昨天就有新的慕名者来看你了啊,还拍了你旁若无人做题的视频,再然后就被某个老师看见了,迅速在办公室宣扬一波,总会感叹一下嘛,比如,多几个这样心无旁骛的学生,我们学校今年高考也不会这么惨 小蓝滔滔不绝地地说着,完全没发觉身边人口罩下的脸色越来越黑。 所以,你用一杯冰茶就想垄断我? 这小财迷的脑子转的就是快。 小蓝哈哈一笑,你在哪儿蹭空调不行啊,大家这不都是朋友嘛! 林霁没太纠结于被挂贴吧的事情,从小到大都活在校园论坛里的人,早就习惯了。 抬头看了眼店铺外面,几乎已经看不到有穿着一高校服的学生,落目回许肖蓝身上,他却仍然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立在那里。 你看起来很闲,不上课吗? 啊。小蓝闻言自然回应,午休到一点,两点上课。 一高的中午是有午睡的,但是并不允许回寝室或者自由活动,就只是趴桌子的那种。这大热天的睡不着,干脆就逃了。 明寒没和你一起?林霁随口就问了句,从平常说话聊天的语气来看,他们两个的关系应该很好。 小蓝摇摇头,这我可不知道,那小子是独行侠。我中午和晚上都要看店,他不怎么和我在一起。不过我估计他这会应该是在哪个老师的办公室里做题,或者窝在哪里用功呢,他晚上忙,白天的时间一分一秒都能利用上。 从目前来看明寒的学习时间全靠挤,凭本事当学霸,亲身演绎时间是海绵里的水。 狠人。 林霁没作声,但在心里感叹了这个准高三生的时间管理和自我制约。正是爱玩爱闹,轻狂放肆的年纪,他居然早就已经习惯了兼顾生活和学习,业余时间也没有半点喘息。 只不过,这么紧的日程安排怎么就没影响他招惹乱七八糟的人呢。 忽然又想起某个场景,林霁皱了皱眉。 不了解,就不该评价。 没有再多八卦明寒的事情,再次话题引回了一高的高考战绩上,你刚才说一高今年的高考成绩不好? 听说是挺差的,我不大关心这个,一堆数据也没认真听,就记着学校这一届的理科第一名好像省排名一千? 小蓝是一个标准的学渣,除了做生意收账以外,对数字都不是很敏感,关于这种事更是答得含含糊糊。 但林霁还是从中获取了有用的数据信息。 省排一千,大概就是六百六七十分的样子。如果是在他原来所属的十二校考试联合体里,连理科前五百排名大榜都进不去。 这确实是惨,由此可见,一高中的名牌录取率应该不高。 你们这届学生和上一届比怎么样?林霁问话时并没有多想,只是想了解一些学校的情况,也方便给自己找到准确定位。 但许肖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哪是他们吊车尾该研究的事儿啊?是最后一排坐得不舒服了,上课做梦下课撒欢儿不安逸了,还是逃学逃自习不带劲了? 小蓝空了半会儿后才回应道:你要是想知道这个,那你应该问明寒去啊,他一般在学校里能排个二三十名。反正怎么说也轮不着我一个校排名八百多的啊。 校排二三十名换句话说就是第一考场的尖子生,这个成绩怎么说也是受学校重视的。 林霁耸了耸肩,算了,明寒自己就挺忙的了,他们也应该还没熟到什么事都学雷锋互帮互助的程度。 林霁。小蓝忽然狐疑开口,我感觉你也是学霸,就凭你做题时候那股子谁都莫挨老子的架势,你应该比明寒叼。 林霁嗤笑一声,想听漂亮话还是真话? 小蓝不假思索,真话呗。 那我就直白点说,林霁动手整理着自己手边的卷子,随口应答,我们俩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小蓝隐隐地听出了学霸间的战火味儿,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谁和谁不是一个级别了? 明寒总分数稳定六开头,这还叫凑不上一个级别,你咋不上天呢?? 那漂亮话呢。 林霁笑得坦诚,勤奋永远值得尊重,但是往往不以勤奋论英雄。 许肖蓝思索了半晌,还是没懂,追问着这句是什么意思。 啪的一声,林霁把吸管插进了冰茶,喝了一口后才架起双臂疏懒地朝椅背上靠了靠,这么认真干什么,这是你该考虑的事儿吗? 嘿,看看你们这群学霸的德性。小蓝笑骂一声后也不再计较。 林霁喝完了冰茶后又重新把口罩给戴上了。许肖蓝看着他全副武装的样子,忍不住嗤他一句:你到底是冷还是热啊,喝冰水吹空调,就不能穿个短裤半袖吗? 这长裤外套,又口罩帽子的,是闺阁待嫁怕人看还是怎么着? 又热又冷。林霁回答,大夏天我当然热了。 至于冷 就在林霁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许肖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孤单寂寞冷。 你这么说,倒也行。林霁原本懒得解释,正想随他去,余光注意到手边那杯被用来收买自己的红茶,忽然笑了笑。 抬手指朝小蓝勾了勾,小财迷,想让我在你店里脱衣服揽客可得加钱。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连问。 林少:知道我是什么身家吗,你就敢用一杯冰红茶垄断我? 小蓝:我把你当朋友,你跟我谈钱? 明寒:说吧,多少钱买你脱衣服? 第11章 小蓝说起半袖短裤,倒是提醒了林霁。 从国外带回来的两套衣服实在是顶不住国内的酷暑了。 偏头转向收拾其他桌子的人询问:你们一般都在哪里买衣服?附近有商场吗? 小蓝一边擦拭着洒在桌面上的果汁,一边随口回应着:一般网购,很少逛街,市中心那里有实体店的品牌专卖一条街。 许肖蓝说完这句话打扫的动作顿了一下,回过身从上到下打量了林霁一遍,接着又说:不过你身上穿的这种牌子肯定都没有,小地方嘛。他笑了笑然后又转回去继续擦桌子。 林霁也自嘲一样的笑笑,他现在穿得看起来有那么格格不入么。 专卖店和网购的话我还用问你吗?预算有限,便宜一点的店有吗? 小蓝想了想后说,中心商场后面那条街有一个批发零售的服装城,那里的衣服都没什么牌子,质量也一般但是价格便宜,样式,也还好吧。 林霁点头记下,ok,我回头去看看,谢啦。 好说,明天再来啊。许肖蓝朝着整理试卷的人摆了摆手,然后就到后面库房里去了。 林霁带着自己的随身物品走出水吧,一推开门的时候热浪就扑面而来了。 迈开腿,朝着刚才小蓝说过的地方去随便转转。 晚上十点多钟的深蓝网咖还是老样子。 林霁走进店门的时候,熟人网管还坐在吧台的位置上。 今天带了身份证,随手拍在了柜台上,朝着眼前黑色短袖的人开口,开机,蹭空调。 明寒抬头,看见了柜台前站着的那个高个少年,他今天换了一套夏装。百搭的五分袖白T,宽宽松松的休闲裤,样式倒也新潮,但和他从前的穿衣档次绝对不一样了。 不过这种身材比例的人还真是衣架子,穿什么都有点与众不同的味道。 还是一样,大厅包夜?明寒收回视线,拿了他的身份证开机,顺便问了一嘴,看见林霁点头的时候,又接了一句,要不你办张会员卡? 怎么说? 充一百赠30,常来很划算。 办吧。林霁拿了张一百的现金递过去,动作间看着明寒的侧脸笑笑,会员充值你有提成吗? 明寒手上正打字,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如常,有,一碗泡面钱。 那一会端上来,红烧牛肉就行。 面对眼前人这么自然的笑容,某网管天生的厌世眼都凶冷不起来了。 落魄大少爷初来乍到讨生活,没两天就学会盘剥中下贫农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明寒也没发表什么意见,手上快速地完成了会员注册,然后把身份证递还回去,碍于柜台礼节还沉沉道声谢谢惠顾。 也请你吃一桶,卡里扣。被网管服务态度感染到的林霁笑着开口,说完才收好身份证,走去老地方开机。 他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下载网课软件,而是登录了自己的邮箱,鼠标点击,再一次看到了里面的两封邮件。 戴上耳机,把外婆的那一段遗言也重新听了一遍。 这一次,他忍住了没有掉眼泪。 恋耽美 ——(9) 明天就是约谈律师的日子了,这是他重新开始生活前必须要处理的事情。 网管少年送泡面来的时候,林霁正在盯着屏幕发呆,网站的订单页面上,静静地躺着一张几个小时后从云岛到临西的电子车票。 明寒并非有意,只不过一走一过就看到了上面的字样,但他并没有问询任何事,安静地去收拾邻位桌面上的垃圾。 林霁想起发一条微信给许肖蓝。 提前告知,临时有事要去外地一趟,中午就不去喝凉茶了。否则以财迷那个天坑一样的脑洞,肯定以为他被别家的竞争对手给收买走了。 一想到自己的照片还挂在一高贴吧首页,林霁又是一阵脑壳痛。 都好几天了,热度居然不降反升。 学校的女生们也是奇怪,还真的就这么给面子,成天跑来店里看一个口罩怪闷头做题。 老实来说,许肖蓝本身就是典型的阳光学长款,一笑起来比奶茶里的糖精还甜,比冷饮里的冰渣还清凉。 再往不要脸了讲,自己应该是和他撞类型了,不能让女学生们有什么新鲜感才对。 林霁拧眉思索了会却不得答案,抬头瞥了一眼忙碌的明寒,好奇道:小蓝在学校里应该挺受欢迎的吧? 啊?明寒不解,只草率地应了个恩。沉默地擦干净电脑桌后才反应过味来,理解到林霁这么问的用意,淡然地添了一句。 他不会背诗。 林霁语塞。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收完了垃圾,明寒又坐回到吧台的高椅上,专心地做着网咖营业额的账目清算。 或许是太过于投入,连林霁中途下机都不清楚。恍然抬头时,本应该坐在客区最外排的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明寒想起了那张车票。 原本他就不是个属于这里的人,什么时候会突然离开,倒也不算奇怪。 临西距离云岛大概有500多公里。 林霁坐上了最慢的一辆列车。 从残夜阑珊,到天色微蒙,再到日光明媚。 他才有足够的勇气站上目的地。 这是他出生又长大的城市。 临西的繁华程度与他离开的时候并无差别,周遭都是熟悉的车牌首字母,熟悉的景物,熟悉的语言和口音,但是一切又陌生极了。 对于林霁来说,这里早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甚至走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都让他觉得很不安,没有像在云岛那般自在。即便是戴着口罩也想把帽檐压的更低一些,因为非常害怕下一秒会被谁认出来。 几个月前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已经过去,公众的关注度也降低了很多,但是林霁的脑子永远磨灭不了他在这座城市曾被千夫所指,被憎恨谩骂,最后家破人亡的记忆。 他没有进店吃饭,没有过多在某一处停留,甚至于连手机不敢看,怕某一刻突然推送出来的本地资讯让他再一次陷入痛苦的回忆。 游走很久之后他才进了一家咖啡馆,这里也是事先约律师见面的地方。 林霁站在点餐台前,点了三杯美式咖啡,并嘱咐店员在他对面座位有人来的时候再上另外两杯。 柜台里的点餐员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看见眼前这位客人,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从身形和眼睛来看,这都是一位年轻的帅哥,但是他却在大热天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直到客人付了现金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视线可能不大礼貌,小姑娘立时收回目光,声音甜美地说着:好的,请您入座稍等。 店员的眼神或许并无恶意,但是还是让林霁觉得很不舒服,全身长满了硬刺一样,这一刻的他承认自己很胆小。 很快,一杯咖啡就被服务生端了上来,您好,您的美式咖啡。 谢谢。林霁礼貌性地道了谢,但是并不打算动作,他点咖啡不过是做样子而已,并不会真的去喝,因为他并不想摘下口罩。 门边传来叮铃铃的声响,店里又来了新客人。 随着一声欢迎光临,刘律师走进了这家咖啡馆。 腕表指针刚指过中午十二点,店内的客人很少,而林霁也一向不是个能隐匿于庸庸人流中的人,所以刘律师一眼就看到了他。 林霁看着坐到眼前那个年过半百却依然西装笔挺的人,微俯了身示意。 刘律师与林霁已经很熟悉了,没有再多余的寒暄,直接打开公文包,拿出了几份文件。 我就直接入题了,这是我们早就拟好的捐赠协议,还有委托公证文件,你再看看。 林霁从他手里接过这些,一边翻阅时一边听到刘律师开口介绍。 这里有你母亲留下的巨额财产明细,这一份是你父亲名下的财产,除去被收没的部分,也还有一半是属于你的。 林霁只是翻看了母亲的那一份,父亲的那份连碰都没碰一下。 刘律师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百感交集。 如果说作为你的律师,我完全尊重你的意见,但如果作为一个有更多社会经验的长辈,我想提醒你,林霁,别太意气用事,你才高中毕业,而且错过了高考,你要为自己以后考虑。 对面这个孩子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刘律师不能不一再告诫。 你要知道,你母亲的个人财产全部是合法所得,她留下这些是为了让你 林霁轻声打断,她会理解我的。 刘律师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接着说:协议签订生效之后,协议条目里包含的全部财产都会由律所经手匿名捐出,用于公益慈善。当然这一切都是完全自愿的,如果你现在后悔了, 林霁摇了摇头,声音轻哑,我没后悔。 捐出这些,他就可以安心离开,从此斩断和这个城市的一切过往,开始新的生活。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刘律师把笔递给林霁的时候又郑重地问了一遍。 是。林霁说。 刘律师坐下一会后,收银员按照林霁刚才的嘱咐,亲自送了一份美式咖啡过来,只在低头间不经意地看到林霁正在签署的文件纸。 委托捐赠函。 店员愣了愣神,这个看上去有些忧郁的少年不过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他签字时几乎没有犹豫,甚至连笔顿都没有,但是因为反光,店员并没有看清少年签下的名字。 只隐约认出一个霁字。 是霁月清风的霁。 第12章 刘律师离开的时候刚好与进门的姜律师碰到一起,他们常年为同一家人提供服务自然是熟识的。 两人皆是一怔,然后互相寒暄了几句,刘律师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了林霁一眼,接着阔步离开了咖啡店。 姜律师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助理,手里抱着一个密封纸箱。 你看上去状态可不怎么好。姜律师在林霁对面的座位上坐下,顺便还介绍了一下他的女助理,这位是我的律师助理,安南。 安南放下纸箱伸手过来,您好。 你好。林霁起身与她握了握手,顺便并不明显地打量过去一眼。姜律师大约是四十多岁的年纪,而他的助理看上去很年轻,应该走出校门没多久。 店员再次送咖啡过来时,看到又是两位律师坐在这里,不免更加讶异,这年轻的男生到底是什么人啊? 再加一杯咖啡。林霁轻声道。 啊,好的。店员回神,应了一声后抱着托盘转身回去了。 林霁再次回到刚才与姜律师的对话,我其实已经好多了。 姜律师和善地笑笑,并没有再去提起什么让人伤感的事,同样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文件。 邮件附件的音频,你应该已经听过了。你的外婆,也就是我的委托人赵女士,给你留下了一些东西。姜律师边打开文件边说着。 恩,我已经知道了。林霁点头回应。 她生前特意嘱咐过我,说给你的这一份不要归在遗产里面,只是单独留给你的一份小礼物。姜律师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那个少年。 虽然已经迟了好几天,但我还是祝一句成人快乐吧。 谢谢您。林霁说,不只是为这句祝福,更是因为您能够履行约定,让我的十八岁生日,多了一点不一样的勇气。 在谈正事之前,我也有点私人的困惑,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不回答,这与我今天要做的工作没有关联。姜律师讲话时,眼睛里的光是极慈爱的,仿佛面对的不仅是委托人的外孙,而是一个值得关怀的小辈孩子。 您说。林霁等着姜律师的问题。 在你外婆的葬礼后,你就出了国,甚至连高考都没有参加,我当时还很惋惜,因为你的成绩一直都很不错。那么现在,你是为什么又回来了呢?刚才我进门时看见了刘律,是因为 啊,不好意思姜律师并没有问得太深入,因为他觉得现在的林霁可能还很敏感脆弱,并不适合满足他的个人好奇心。 林霁把自己的口罩往下拉了拉,露出了高挺的鼻梁,沉声开口:没关系,您是我外婆生前最信任的律师,我并不觉得有什么。 我刚刚是和刘律师签署了捐赠协议,无条件捐出了从我父母那里继承来的全部财产。 姜律师和他的女助理都明显地一怔,而后姜律师看林霁的眼神更加复杂。 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短短几个月,从天堂到深渊。 姜律师,我希望您能帮我保守秘密,我捐赠遗产还有我回国的事情,都不要向我舅舅还有其他任何人提起。我已经成年了,不再和他们有任何的监护关系,也永远不希望,他们再听到,再讨论关于我的事情。 林霁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但是一字一句都说得清清楚楚。 在他的心里,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那些曾在最危难时刻落井下石的血缘关系,他既不怨恨,也不原谅。 或许外婆已经替你想到一切了。姜律师把一份文件递到林霁面前,他的委托人是真的了解这个孩子的坦荡和决绝。 这是?林霁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份房产转让协议。 你的外婆,姜律师没有再用我的委托人这种冰冷的说法,为你购了一套房子,与你从前住过的豪华别墅不能相提并论,但是能够成为你的安身处。 林霁又摇了摇头,这个城市已经不属于我了,我也不会再在这里生活下去。 店员又端上了第四杯咖啡,但是前三杯都还没被人动过。林霁把咖啡端到安南面前,做了个请用的手势。 女助理跟着姜律师不久,并不了解眼前这个少年,只是从目前的感觉来说,这是个很有教养而且门第绝对不低的孩子。 虽然他到现在都没有摘掉过那个黑色口罩。 姜律师沉默了一会,然后选择尊重了林霁的决定,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还是再出国? 不会,我可能会在一个偏僻的小城市,熬过这一年,或许会复读,参加明天夏天的高考,但是我还没有完全想好。 林霁觉得应该去做自己没完成的事,但却又没什么目标。公安大学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却已经因为过不了政审而永远出局了。 你能开始振作起来,你的外婆应该会很开心。姜律师说。 也谈不上是振作,只不过,还要活着。口罩下的林霁似乎是笑了,不过听声音也知道是苦涩的。 姜律师把另一份文件拿出来,外婆还给你留了一笔钱,数目在这,对于从前的你来说并不多,但现在,确实可以解你困境了。 姜律师委婉的措辞让林霁也有些自嘲地笑笑。 你可以把它一次性全部拿走,也可以按照你外婆推荐的方式,把它放在我这保管,我会帮你选取按月付息的理财方式,再按时打利息到你的卡上。 这样,至少以后每个月你都有一笔保障,如果你注意节省的话,应该就够日常开销了,而且本金也可以留下应急。 林霁点点头,就按外婆的意思办,还有这套房子,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帮我租出去,租金就当做是付给您的律师费吧。 房子既然是外婆留给他的生日礼物,那他就不想卖出去或者捐出去了。 姜律师笑笑,我并不打算要你的律师费,或者说你的外婆早已替你付清了,如果房子可以租出去,我就会把租金一起打给你,这样你也不会太拮据。 下午的阳光暖暖地洒下来,林霁随手搅动着咖啡杯,轻声道:在知道外婆留给我这些东西之前,我就已经决定捐赠遗产了。 所以,您应该可以想象,我当时已经决定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了。那句富贵传家不过三代,还真是挺有道理。 少年这一次是真的笑了,眼睛里染着揉碎了一样的光。 咖啡厅里寂静了好一会,大家都没有说话。 林霁伸手指拨动了一下桌面上用来装饰的牛顿摆,小球间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终于,姜律师怅然地叹了口气,然后温和道:手上还有钱吗? 有一点,我现在安顿的城市,消费水平很低,应该还够一阵子。林霁从小装饰物上收回目光,点头应。 好,那等你回去之后就去开户,然后把卡号发给我,从下个月开始,我会打钱给你。姜律师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难处,记得和我说。 有手有脚,我肯定饿不死的。林霁笑了笑,放下搅拌咖啡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起了明寒,搞不好他们两个会在网咖里面做患难兄弟。 没问题的话,就把这些协议都签了吧。姜律师话音刚落就看见林霁已经拿起了笔,他又抬手拦了一下,不仔细看看?你这样以后可不行。 林霁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能打趣道:如果您想骗我的话,可来晚了,我刚才都捐得差不多了。 恋耽美 ——(10) 冷即便可以笑着说出来了,但只要一谈及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还是觉得很冷。 姜律师把文件都装进公文包里,抬手喝了几个人里面的第一口咖啡,可以问问你安顿在哪里嘛? 云岛。林霁并不遮掩。 说起这个地名的时候,姜律师的助理忽然眼神一亮,那是,我的老家。 是吗,还很巧。林霁笑笑。 他原本以为,对于云岛这个还不甚了解的城市,并不会产生什么共鸣,但偶然听到一个巧合时,却是心上一动。 在那里还好吗?姜律师沉声问询。 四海之大,何处不为家。林霁没有发表什么实际的评价,其实哪里都好,对于他而言都是新的开始。 只要心里有最终的方向,起点在哪都能到达。 从临西回云岛每天只有一班车,谈话没有进行很久,到了差不多的时间,林霁便起身告别。 姜律师点点头,目光忽然扫到安南身边的纸盒箱,对了,这个也是你外婆留下的,好像是一些书纸,我帮忙封好了,你也带着吧。 谢谢您,回头再和您联系。林霁微微地俯了个身,停顿了两秒钟后才又站直,单手抱着纸箱去吧台付了最后一杯咖啡钱。 安南看着林霁匆匆离去的背影,一时很是感叹,他外婆留下的钱,其实够他在云岛这样的小城市里生活很多年。 姜律师笑笑,你不知道他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就不应该这样轻易地下结论。 安南满心疑问,却不能探听别人的隐私,回想起他刚才优雅的言谈举止,顿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好奇,他是个家中遭受变故的富二代吗?那他能适应以后的生活吗? 远远不止。 姜律师把视线落在林霁离开的方向,沉声开口:如果你知道,他刚刚眼也不眨就捐赠出了总额近十位数的资产,你还会觉得他是一个无法适应新生活的富二代吗? 姜律师看着助理震惊到极点的表情,只是轻轻扬了唇,没有再说话。 林霁出生就拥有着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不只是金钱名利。就连他奄奄一息的外婆,都能在十几分钟里就替他考虑到了极致。 这几个月来他承受过的打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他有舍弃一些重新开始生活的勇气,就已经不再平庸了。 至于之后的生活,就完全看他自己了,他想要怎么样的未来,谁都不能替他做决定。 第13章 林霁回到云岛又是天色已晚的时候了。 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竟有点莫名的熟悉感。 短短几天,他居然已经真的把这里当成了一个暂时的安身处。 回到租屋第一件事就是把密封的纸箱子放在桌上拆开,他很好奇这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答案揭晓,映入眼帘的是几本手写的笔记,从小到大的成绩单,还有证书等等,因为时间久远,一些奖状已经褪成了不大鲜艳的橘红色。 省级三好学生、市级文明代表、校级优秀干部各种活动奖牌、钢琴等级证书、空手道比赛奖杯物理竞赛证书,阅读大赛奖章,作文比赛奖状,甚至每一张成绩单都被按照日期排列好。 这些东西,外婆居然还留着。 看着纸箱子时,林霁耳边好像想起了老人家熟悉的声音,她总是说:阿霁是外婆最引以为傲的孩子。 林霁鼻间骤然酸涩。 差一点就辜负外婆了。 再一次把这些东西收回箱子里摆放整齐,连带着他曾经那些光芒万丈的时刻。 不需要用过去的荣誉证明自己,即便周遭的一切都改变了,他也还是林霁。 外婆永远那样了解他,即便病重临危,也知道什么东西会让他的心无比坚定,即便是以遗言的方式,也要让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单。 林霁笑时,眼里却带着泪。 只用了一分钟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从这一刻开始,他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在云岛度过这一年。 顺手打开随身的书包,倒出里面的东西。现金还有三千多,卡里的钱留下复读费以后应该也不剩什么了,箱子里还有一些没来得及兑换的英镑,回头也去银行换回人民币,等到开学应该还会需要花一大笔学杂费。 以前总是有用不完的零花钱,只要卡里余额低于某一个数字,家里就会打新的一笔进去。 而此刻,从小到大没有考虑过花销问题的人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冲动真的是魔鬼,如果没有外婆替自己考虑到了这些,很难想象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林霁疲惫地倒在沙发上,沉默着为未来的日子做打算。摸出手机,点进App商店下载了记账助手,随手卸载了自己常用的海外大牌代购软件,甚至百度了一下节省开支的有效方法。 广大网友无所不用其极的小妙招简直刷新三观,要列的各种预算清单搞得人一个头两个大,干脆关掉搜索页面,省点流量算了。 林霁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这种抓不到头绪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他这会迫切希望一位指点迷津的前辈出现。 当然除了一个人之外,好像也没有谁能帮得上忙了,林霁脑子中闪过他的名字时,完全不在意他们是不是有那么熟了,这种事儿脸皮厚点也没什么吧。 点开微信列表,找到了明寒的聊天框,输入了两个字发送过去。 【忙吗。】 明寒这个时间应该是在网咖上班,回复消息非常快。 【还行,有事直接说。】 【我请你吃夜宵的话,能请教你个问题吗】 过了几分钟后明寒才又回复。 【你先问。】 【你觉得我能在云岛吃得起饭吗?】 林霁斟酌用词了好一会,才打了这句话过去,透过手机屏幕,他都好像看到了明寒那个冷漠又略带茫然的表情。 慌张撤回后却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不好意思,你撤得太慢,我看见了,还要问吗?】 林霁抚额纠结三秒钟,还是选择了不耻下问,反正这脸起已经丢出去了。 【问。】 【夜宵要铁板炒饭,晚点再过来,现在不饿。】 意料之外的,明寒一点都不客气扭捏,这种爽快的态度反而还让人没那么尴尬。 林霁揉着眼皮笑笑,自己克扣他提成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自然。随手放了手机在一边,翻身抱着沙发靠垫,舒展腰身的同时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今晚的气温偏低,是个难得安眠的夏夜,林霁就这样躺着,渐渐沉入睡眠。 凌晨两点半后,深蓝网咖的门被人推开,换了班的落落闻声抬头,刚好看见林霁高挑的身影走进来。他穿着件深蓝色的无袖运动衫,露出两条胳膊根处精瘦型的肌肉轮廓。 林霁原本就肤色偏白,衣服的颜色更称得他亮眼,落落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两秒钟,然后才展开笑容。 哈喽,都这个时间了,来上网还是找人呀? 左手提着一盒炒饭的人胳膊下还夹着一套高考模拟卷,面对收银小姐姐的询问,右手随便地摊了摊,他睡了? 落落笑得古灵精怪,抬手朝着客区里面指了指,一个眼熟的黑色背影正端坐在某一张电脑桌前。 那儿呢。 林霁点点头,轻声向落落道了谢,抬步朝着刚才的方向走过去,即便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明寒也仍像是毫无察觉一样,伏在桌前没有任何反应。 站到身后时,林霁才发现这人手边垂着一条黑色的耳机线。 透过他的胳膊缝隙,可以看到桌上是一张英语题报,明寒正在仔细地选做着一篇完形。身后有人挡住光源使视线变暗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直到明寒选出了一个错误答案时,林霁才出言提醒。 这题选B。 忽然听到背后有声音,明寒摘掉耳机抬起头,转身过去自然地仰视。 到这会林霁才发现有点不对劲,明寒的衣服和自己的除了颜色之外竟然一模一样。 他俩撞衫了。 这平价商场里的衣服还真是畅销。 虽然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林霁并没有提及,自然地俯身下去,无意识地与明寒的肩膀贴近了一些,把右手食指点到他的题目上。 这里要接动名词,你选的那个时态不对。 明寒眯着眼睛重新看了一遍句子,似乎是也赞同了林霁的观点,抬笔把答案改了过来。 趁着他做最后一空的时间,林霁抬眸扫了一下前面的题目。对于一个雅思阅读单科9.0的选手来说,这篇文章属实没难度。 但在一眼可视范围内,明寒就连着错了两道。 这么晚了还在写作业? 林霁这句问话比较委婉,以至于可能让人听不大出来言下之意是状态不好。 熬时间。明寒放下手里的笔,拧身和林霁对视,话中同样也带着弦外之音。 你放我鸽子,害我饿得睡不着。 听出埋怨意味,林霁抱歉地抿唇笑笑,把手里的炒饭放在了明寒手边,幸亏铁板烧是24小时营业的,不然真的没得吃了。 饿了就吃呗,你还真等我。 明寒把英语报纸收到一旁,一边打开炒饭袋子,一边敛着不满,切齿回应:是我让你晚点来,再饿也得挺着。 他把晚点咬得很重,就如同被林霁刷新了对这两个字的认知。 晚到极致的夜宵,它叫早餐。 林霁只能用笑来掩饰愧疚。 不吃?明寒在吃第一口饭之前询问了一句。 林霁摇摇头,隔空轻吹了一口气,弥漫出来的是他嘴巴里残留的薄荷牙膏味儿。 刚睡醒啊。明寒了然。 林霁笑着恩了一声,就当是回答了他为什么来得这么晚。趁着明寒吃饭的时间,沉默着拿起笔,把刚才的两道错题改正了过来。 老话不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明寒吃了林霁一盒不知道算夜宵还是算早餐的炒饭后,被他追着问了一大堆的问题。 林霁倒也听得认真,就差动手记笔记了。如果总结记录下来完全可以编成一本书,书名就叫云岛生存指南,作者明寒。 呕心沥血之作,在扉页必须高亮标注一句人生建议:没事少特么吃夜宵。 天蒙蒙亮的时候,明寒实在遭不住才趴在桌上睡了一会。七点钟,一位男网管来换落落的班,揉着眼皮看到只林霁一人精神抖擞的样子,忍不住揶揄一声这可是熬废两个夜间网管的男人。 电脑上的网课视频仍然在回放着,这一夜,某位名师不知疲倦地用2.5倍速,从数列知识讲解到了导函数。 从前这种一对一课程,一周能跟十六节,但现在只听半个小时就会全身长刺,坐不安稳。林霁自我检讨式地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电脑桌面上,安慰浮躁的自己开学就会好。 明寒的胳膊忽然抻动了两下,从他嗓间发出一声轻而疲惫的叹息,接着才从桌面抬起了头,一双黑眸里从晨起时就挂着异常的冷冽。 林霁回想起凌晨时,明寒还在不厌其烦地回答他的问题,忽然觉得相由心生这句话有时倒也不绝对。 颦眉看了四周后,明寒又栽倒回原位置,额头咣的一声磕在机械键盘的边角,听声音就觉得疼,当事人却没有什么立时的反应,过了一分多钟才诚实地抬手揉了揉。 这起床气莫名有点呆萌是怎么回事,发起狠来连自己脑袋都磕? 你今天又不上学了?林霁瞥着他完全没有要起来洗漱的意思,抬腕看了眼时间。 脸朝下压在桌板上的人动也不动,声音里带着些初醒时的沙哑感,周末,休。 一高不是周末也有自习吗?林霁对明寒简短的回答提出了质疑。 略显沉闷的回答声好一会才又传进耳朵,仍然惜字如金,隔一周,没。 大概理解到了一高的轮休制度,林霁也不打算再烦他,摸了手机漫不经心地浏览了一会早餐外卖,随手点开一家店铺,加了购物车。 结算付款前稍微犹豫了下,偏头看了一眼趴在身边的人,还是选择礼貌询问一遍,煎饼果子,吃不吃? 明寒先是动了动手指,然后才从桌上直起身,满脸疲惫地面向林霁,那家店,他的语气慵懒,还夹杂着些无奈,就在马路对面,四块的配送费你是非花不可吗? 才几个小时而已,就把刚学来的避免不必要消费吃进肚子里去了。 啊 林少讪讪地应了一声,尴尬地把手机揣回裤兜,像个刚被教育过的孩子一样,尽量避免与身侧质询性的目光对视。 时光倒退一个星期,他都绝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因为四块配送费而被数落,重点是自己还虚心接受了。 那我自己去买,你吃不吃? 我不饿。明寒站起来伸展了一下,透过窗玻璃给林霁指了一下煎饼果子店面的具体位置,刚想再说什么,身后就传来白班网管的招呼声。 明寒你来一下,有个问题我好像搞不定。 恩。明寒最后只是朝着林霁做了个慢走不送的手势。 作者有话要说: 林霁:本书又名《我裸捐几个亿之后因为四块钱被媳妇凶了》。 明寒:本书又名《被叛逆大少爷碰瓷后,我出书了》。 第14章 林霁穿过马路买了早餐,正准备去小蓝店里的时候才发现他把高考模拟卷落在网咖了,只好原路折回去拿。 再推门进去时,明寒已经洗漱完毕俯身在吧台桌边处理系统故障了。撞衫的那件无袖上衣已经被他换掉,变成一件七分袖的连帽黑T。 他的视线紧盯着屏幕,明明神色冷漠又认真,而那双飞快敲击键盘的手却显得隐隐不耐烦,给人的直观感受成功从一个佛系电竞手进阶成了暴躁黑客。 指尖放浪地起落,仿佛他不是在修bug,而是在全网撒病毒。 应该行了。大概是因为立领太热,又一时腾不出手,明寒干脆低头咬着领边拉开了一点,露出了咽喉处一点精细的凸起。 恋耽美 ——(11) 把管理软件重新下载一遍试试。柜台边另外一位网管提议。 明寒点头,恩,秘钥给我。 男网管低头在桌面上翻找了一通,自言自语道:哎?放哪儿去了? 是这个吗?林霁捡起手边的一张纸看了看,上面印着一串代码。 正准备递过去时,明寒抬眸就着他的手瞥了两眼,紧接着又低头继续敲起键盘。行了,不用拿了,我看见了。 林霁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讶异道:十六位的cdkey,你看一遍就记住了? 站在一边儿的男网管笑得不以为意,这算什么啊?咱们店里的会员卡号,十二位数的。有一回vip系统崩了,这哥们对照着顾客名单,全凭脑子愣是记下来一百多组。 别翻老黄历了。明寒最后点了几下鼠标,直起身把位置让回去,都弄好了。 从吧台里走出来,看见林霁仍一脸钦佩的表情,淡然地解释了一句,我对数字和代码之类的东西确实比较敏感,就像是记名字一样。 他是老天爷赏饭吃。男网管扁了扁嘴,表达了人和人不能比的辛酸观点。 我白天休息,再玩坏也别叫我。明寒随口控诉了一句,掩盖式地结束了上一个话题。 这真不是我玩坏的男网管又碎碎念了几句,后面的声音太小也听不清。 林霁无所谓地笑笑,朝着客区走了两步,把落在这儿的高考模拟题拿上。 明寒也正准备出门,看见林霁折返回来,落目到他手里的题册上,你去? 许肖蓝店里。林霁回应,顺路? 恩,我去校门口。 两个人结着伴从网咖出来,朝着一高散步。 这是六月的最后一天。 早上温暖而灿烂的阳光打在林霁身上,把偏白的肤色映得有些刺眼。 明寒落目在他两条紧实的臂膀上,忽然觉得长高的黛玉其实还挺结实,全身都捂严实的时候倒是看不出来。一声不响地迈步走着,什么话也没说。 打破沉默氛围的人是林霁,从刚刚起他就一直很好奇。 你的电脑技术是自己学的? 做过学徒,也自学。明寒答得痛快,从前这只是他的兴趣爱好,后来逐渐变成了靠它吃饭。 林霁点头表示赞许,挺酷的。 他曾经也有过许许多多的兴趣想法,只不过家里管得严,差不多都被剥夺去了。 只要有想法,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明寒瞧着林霁的落寞样子,大概猜想到了这位大少爷的严苛家教。术业专攻而已,你就没什么爱好? 也有。林霁笑笑,如实回应,篮球,空手道。 和我想的倒不一样。明寒边走边回,钢琴,画画更符合你这种人的气质。 我这种人?身旁的大个子显然对于这个说法不大认同,但也没有反驳,反而揶揄回答:也会,这是标配。 明寒侧目哼笑一声,没有再发表其他言论。 网咖距离学校并不远,走路也只不过几分钟的路程。虽然今天是放假日,校门口两侧仍然有高三毕业的学哥学姐们在摆摊卖书。 题册、押题卷、参考书,甚至是杂志,连载小说,种类应有尽有,迎着阳光远远望去,各种花花绿绿的封面耀目纷呈。 明寒插着口袋朝着书摊方向迈开两步,林霁这才知道他要来校门口是做什么。 你要买二手书? 恩。明寒点了点头,下个学期就升到高三了,买些参考书刚好也用得上。 林霁无奈地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又指向远处卖书的毕业生们。 我们,一届的。 明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很快又听见他接着说,这些书和笔记,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回头拉个清单给我,下个月我帮你要来就是了。 别麻烦了。明寒下意识婉拒,卖得不贵,我买两本就好。 林霁如实相告,我连教材都需要朋友赞助,总归要麻烦,多几本少几本的问题而已。所谓的减少不必要开支,还有旧物循环利用,到你这儿就不贯彻了? 你的高三是怎么读的?连教材都搞丢了。明寒随口的一句吐槽却让面前的人全身一怔。 身材修长的少年动唇半晌,最后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过去的伤痛总能被无意识地勾起。 一场大火,连同母亲的身躯和家里的一切在内都烧毁殆尽,怎么可能还有教材留下。 明寒察觉到了林霁在一瞬间的失态,却也完全不知道是哪句话影响到了他。闭口不再提书的事情,也没去摊位前凑热闹,沉默着朝冷饮店的方向走。 林霁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无声地跟上,他并不是故意总陷入回忆中,可即便再坚强,也需要更多的时间。 两个人一起进门的时候,时间也还很早,小蓝家的水吧里只有一位客人。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躺坐在一把宽椅上,小鼻子小眼,白白净净。穿着灰色带白条纹的运动款套装,短裤在膝盖以上的位置,两条细直的腿交叠架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晃动着。黑色的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随着动作也摇摇欲坠。 一副聪明又纨绔的做派。 少年人抬眸,看见明寒和林霁一前一后走进来时,顽劣地挑了挑眉峰。 小蓝呢?明寒在店里看了一圈,也没瞧见许肖蓝的影子。 我刚炸薯条去了。正巧话间,本尊撩开后厨帘子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两个小食盘,俯身放在桌子上,顺便把耳机少年的腿拍得啪一声响。 蹄子拿下去! 他怎么在这儿?明寒这才正眼看了耳机少年。 周末撩妹呗,他能干啥。许肖蓝嫌弃地摆了摆手,然后才想起来给林霁介绍,这货叫小绿,我们的朋友,也在一高。 耳机少年和林霁对视在一起,忽然有了点儿印象,连忙把腿拿了下来,起身套近乎道:哎我认识这个啊,贴吧上那个兄弟,对吧?第一次看见全脸,帅啊。 林霁。虽然这种眼熟方式让人不大踏实,但毕竟是明寒和小蓝的朋友,林霁礼貌地报了个名字。 戴耳机的小子笑笑,他的眼睛很小,总是像近视一样地眯起来,一对虎牙看起来又很可爱。 伸了伸手道:赵子律。 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后,这位又窝回刚才的座位上摆弄手机,似乎是正和哪位小姐姐聊得不可开交。 你不用知道他的名字,就叫情圣,或者直接小绿就完了。许肖蓝从小食盒里摸了一根薯条塞进嘴里,然后拍了拍手从邻桌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 听听,你们管一位情圣叫小绿,这合适吗?你嘴里吐不出象牙,哪怕叫个小粉红,小桃花,那我早就该飞升了。赵子律吐槽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离开手机屏幕。 小蓝刚喝进去的一口柠檬水差点吐出来,叫小雏菊,您看合适吗? 滚。 小绿仍然不知疲倦地按着手机屏幕。 不是,小雏菊和你刚才那小桃花有什么区别,凭啥滚?小蓝说着还凑头过去偷瞥他的手机屏幕,聊什么呢,又换新目标啦?上回那个才两星期不到吧,让我看看这个长什么样。 这个是三高的,和上次那个是闺蜜。 卧槽,你是真没节操。 小蓝咋舌。 赵子律这个人,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旺的桃花运,一年四季带出来的女朋友都很少重样。自己还臭不要脸地标榜好男人不吃窝边草,其实就是怕他那个当政教主任的爹才不敢在一高搞对象。 明寒在一边接了两杯冰水,随手递了林霁一杯,沉默地坐着,也不参与他们的话题。 小蓝也懒得理会小绿的独角戏,把目光放在了林霁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会才开口:你这衣服明寒好像也有一件,看你们穿着还挺凉快的,还有别的颜色吗,回头我也搞一件,是上回我说的那个服饰商场买的吧,多少钱啊。 我没注意,好像还有白的。林霁回忆着应答,价钱记不清了,三百八? 林霁话音刚落,气氛忽然微妙起来,就连小绿打字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许肖蓝无所适从地咬了咬柠檬水的吸管,表情有点怀疑又不敢相信,那个你是不是没讲价啊。 你推荐他去服装商场之前,没提醒他要杀价吗?半天都没说话的明寒忽然把话头抛给了小蓝。 仍然咬着吸管肉痛的人扭头过来,咬牙切齿反问,这他妈会、不、知道吗? 林霁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冰水。 从前他确实没有讲价的习惯,但也不至于不知道这个说法,只不过当时在店里看到了一个谢绝讲价的牌子,所以一时懵了 你那件多少钱,说出来让我死心。小蓝都替林霁心疼花掉的钱。 明寒瞥了林霁一眼,最后还是诚实地抬手比了个四。 你花四百买的?!给我好好说!财迷蓝都要起身打人了才听到明寒解释。 他那个价钱,买四件。 被公开处刑的林霁闭了闭眼。 明寒如果也和他一样,早就饿死了吧。 小蓝深吸一口气,明寒都是网购比较多,好像也不怎么逛商场,你下次再要买衣服买鞋,叫上我给你杀价,三百八,可长点心吧。 某人乖巧点头。 生活不易,林霁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寒友情提示:许肖蓝以后别给我瞎教学,你抢活儿了。 第15章 就在大家都坠入沉默的时候,小绿忽然按着屏幕发了一句语音:知道了,宝贝儿,晚点见。 气氛再一次微妙起来,剩下的人包括林霁在内都用了一种不可描述地眼神看过去。 小蓝迷惑地开口:不是,你学他的声音说话干啥? 这个他,很明显是明寒。 林霁也在讶异,小绿和明寒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声线,居然能够学得七八分像。 发挥渣能力被当场抓获的小绿轻咳一声,我感觉她可能喜欢这款。 论情圣的自我修养。 大家凑在一起也没什么话题可聊了,小绿抬头扫了一眼。 你们没事儿的话就该干嘛干嘛去吧。一个长得比一个帅,在这多呆一会都该影响我约会了。 这是我家的店,你让我往哪儿去啊。许肖蓝不爽回应。 小绿却撇了撇嘴,谁说你了,照镜子看看成吗?你对我能构成威胁吗? 小蓝和小绿打闹起来,林霁只笑笑不理。 原本他也打算把高考模拟题留在小蓝的店里,先回家洗个澡再来。 煎饼果子被拎了一路已经凉了,这会也不想吃。干脆留着做午餐。起身和众人告别,顺便拿走了自己没喝完的冰水。 许肖蓝看着林霁离开的背影,忽然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他才拍了拍身边的小绿,哎,你说,他一个富家大少爷,何必呆在小地方受这种委屈啊。 出来体验生活不行吗? 要不,打个赌?赌他能坚持多久。 赌呗,下注多少都跟你。小绿仍然漫不经心地边玩手机边回应。 明寒不打算参与这个,也起身准备离开。小蓝从背后喊了一声,哎,别走啊,你赌多少啊? 已经走到门边的人回了两个字,但小蓝没有听清。 啥?他说啥?五毛? 小绿终于放下手机,盯着许肖蓝长叹一声,人家说你,无聊。 在六月最后的这个晚上,林霁发现了本月最后悔的事情 喝了一杯冰水后又吃了半个冷掉的煎饼果子。 胃里抽搐式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虚脱了,无力地趴在电脑桌上,虽然是在空调环境里,还是出了一后背的冷汗,想要杯热水却直不起身,只能按了下呼叫网管。 您好,有什么需要?明寒的声音很快从声筒里传出来。 热水林霁气声回应。 稍等。 一分钟后,明寒提着泡面的水壶出现在客区。对应着座位号看见林霁的时候,明显地怔了一下。那人脸色和嘴唇都发白,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就好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 胃疼?想到他要的热水,明寒很容易就做出了猜测。 林霁点点头,说不出别的话。 你等一下。 明寒转身回去,很快又带着一纸杯的温水过来,递给林霁,趁着他喝水的间隙,挑着眉尾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只有身高唬人,在照顾自己方面却一塌糊涂的家伙。 又没吃饭? 林霁再点头。 午饭吃错了东西,晚饭还没来得及。 头顶传来明寒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烦躁和无奈,你有胃病自己不知道? 冰水,你给我的。胃疼又被数落,林霁也不大高兴,语气有些不耐烦。 你明寒气得无语,事实如此又无法反驳,又要讹我? 林霁没有回应,把喝完的纸杯抬起来晃了晃,示意再要一杯。 明寒接了杯子,冷着脸走开。回到前台把纸杯放在饮水机下,听着水流聚到杯底的声音觉得很是心烦。 两步绕到里间门边敲了敲,言哥,帮我看会儿外面,我要出去一下。 门里传出一个男声的回应:去吧,我马上来。 恋耽美 ——(12) 明寒回到林霁身边的时候,他还一动不动地趴在桌面上,俯身下去抓着衣领把人拎起来。 胃药呢? 上次吃完了。 慵慵懒懒的回答让人更加火大了,明寒轻啧了一声,药叫什么名字? 我把云岛的药店都跑遍了也没有,网上买的还没到。林霁终于直起了上身,忍一会就好了。 你别在这吹空调了,缓一下,我送你回去。 恩。林霁抬了抬眼帘,轻笑出一声,温水呢。 把这茬忘了。 明寒颦了颦眉,等着。 休息了十分钟,林霁觉得最强烈的痛感已经熬过去了,才让明寒搀扶着走出网咖门。 租的房子离这里也不远,只是道路弯弯绕绕,需要慢慢走上一阵子。明寒肩膀上担着林霁一部分的重量,沉默地走着。 夜已渐深,皓月挂在头顶映得路面明朗,经过行道树下时偶尔能听到沙沙的响声。 林霁。明寒忽然低低地叫了一声。 昂?我太沉了?林霁偏了偏头,明寒的侧脸就凑在他耳畔不远处。 有人跟着我们。从刚才过马路开始,明寒就察觉到了左右方各有几个人一直尾随着。 劫财? 不像。 寻仇? 没仇。 林霁一连两个假设都被推翻,余光扫过去时确实觉得路旁那两个人有点奇怪,一直观望着,却又不上前。 左边和后边还有。明寒循着林霁的目光提醒,那些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情况眼见着糟糕,我冒昧问一句,你空手道几段? 哈?林霁一怔,复又嗤笑,有没有搞错,我是病号。 明寒很轻地叹息了一声,接着给他提供逃跑路线,学校后面是个公园,有树林,懂吧?明寒说完,把林霁从肩膀上推开,和他改成了相反方向离开。 果然明寒一跑,全部的尾随者都追着他去了。 还说不是寻仇? 林霁抵着自己的胃,抬头看了眼夜空。 也不算是月黑风高。 沿着坦荡的人行路向前走了两步,明寒和那伙人早就追逐地没有影子了,这小子,还真是坑自己也完全不手软。 这种情况,就算他去叫人帮忙都找不到方向。 明寒被六七个人团团围住之前就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只不过他实在没什么仇家,也犯不着用这么大的阵仗来堵着他。 抬着凶冷的眸子,逐一看过去,这些人一个都不认识。不管为了什么,先捏了捏拳头做出防御架势。 就是这小子,勾搭我女朋友。 人群之中忽然响起略尖利的男嗓,声源是一个穿着牛仔背心的年轻小伙儿。看起来不像是学生,至少那头在夜色下都辨不清颜色的头发不像。 是他吗? 是他是他。 对着照片看,一模一样。 尾随团伙三言两语给明寒定了罪。 原来他是被一张照片指证的。 其实这会儿明寒就已经猜测出来了事情的大概。 十有八九是赵子律那个狗崽子,又拿他的照片去渣姑娘了,毕竟这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没勾搭你女朋友,别人的锅我不背。 你妈的别装了,你这个声音化成灰我都认得,经常三更半夜给我女朋友发语音,你挺能撩扯啊。牛仔背心已经气到原地转圈,马上就要控制不住冲上来揍人了。 这种头顶呼伦贝尔大草原的事情,放在谁身上也必然遭不住。 确实挺能耐。 百口莫辩,不如不辩。 明寒晃了晃手腕,想怎么样? 先道歉。人群之中某一个方位传出一声。 哟,文明人啊。 明寒点头同意,用脚尖轻戳着地上的石块,好,我道歉。勾搭他女朋友还半夜发语音的人,从此以后嘴斜眼歪,秃顶肾衰,绿帽永不摘。 讨伐人群中乱了一瞬,仿佛在迷惑,这套路以前没见过。几秒后又有人提出要他保证没有下次。 我保证,也请你女朋友删除关于我的一切,拉黑所有社交软件和电话,再也不联系不见面。面对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明寒停下了踢石块的动作,耐心即将告罄。 记住你说过的话,最后再让我揍一顿这事就算完。当事人牛仔背心终于发表言论。 明寒的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但在黑暗里并不明显,最后朝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牛仔背心似乎没有想到事情会谈得这么顺利,走到明寒身前,活动了两下肩膀,调起了全身的力气,如果挨了这一下,至少要掉颗牙。 拳头即将抡到明寒脸上的时候,被他一只手挡住,手掌和腕部顿时都震得发麻。 牛仔背心震惊地看着眼前人冷冽进骨子里的目光,那种迎面投射而来的眼神,在瞬间就把人掠夺地分毫不剩。 那个所谓化成灰都认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从来不替别人挨打,记住是你先动手的。 下一秒,牛仔背心的脸上被狠狠砸了一拳,伴随着疼痛的还有耳畔的嗡鸣声。挪窜了好几步后也没站稳,踉跄扑倒在一旁的树围里。 稍远一些的同伙们看到原本和平的局面被瞬间打破,几乎是一拥而上,朝着同一个身影冲过去。 人太多了很可能打不过来。 明寒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 交友不慎,这点委屈还是得往下咽。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伴着几声痛呼,忽然从外往里倒下一个人,整个包围圈都被打散了。 明寒疑惑地看了眼自己脚边趴倒的家伙,抬头就瞧见一米九的大个儿站在人群外面,瞳孔被月光映得晶亮又迷人。 我特意来让你看看,我的空手道究竟是几段。 第16章 林霁单手捂着胃,战斗力仍然和三个人持平。 周旋在混斗之中的身影,懒散又迷之灵巧。躲避的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又不浪费一丝体力,一拳一脚都堪称投机取巧的典范。 原来黛玉真的会打架。 在今天之前,林霁给明寒的感觉都是病殃殃的。 或者,一直到这会儿,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即便是他在出拳打架的时候,都给人一种无力又慵懒的感官体验,但莫名其妙地,他手下的人也全被放倒了。 看起来都这么虚弱了还有这种杀伤力。 那这家伙身体硬朗的时候,是有多能打? 明寒没有再多想,跟着林霁的节奏把所有的人都解决,在下一波爬起来之前,一个箭步跨过去,拉住林霁的衣角,带着他逃离现场。 赵子律理亏在先,闹大了他不好收场。 两个人一路跑进公园树林里,直到林霁摆手表示实在撑不住了的时候,才坐在长椅上休息。 林霁俯身下去,剧烈地咳嗽了一会,指尖还紧紧地抵在胃部。从呼吸声就能听出,他刚才的状况也不好,在强忍着而已。 明寒目光灼灼地落过去,关心意味明显,毕竟是为了给他解围才会那么拼的。 林霁终于停下了干咳,偏头对上明寒复杂的眼神,忽然勉强地笑出来,看什么?还等我吐出一口血沫吗?呛风了而已,拉着我跑那么快。 见人没事,还能开玩笑,明寒松了一口气。 夜间的风很舒服,似乎是要下雨了,空气中带着过于湿润的味道。林霁做了两次深呼吸后,笑出了声音。 明寒有些不解,抬眸看去,竟觉得这会林霁脸上的表情有些畅快。认识他这些天,这人全身上下都笼罩着的那种忧郁落寞缓缓地散开了一些。 你很高兴? 是。林霁毫不掩饰自己的感受。我很久没有打架了。 你可能体会不到那种感觉。林霁从明寒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他向后倚了倚身,仰望着天空宿星点点。 我家里管得很严,规矩很多,但那些从来不写在纸上,而是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以前,就连放学回家迟了些,我都要主动跑去我妈面前检讨认错我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放纵过。 父亲有高权在握,母亲是豪门名媛,所以林霁出生就注定活在所有人的检视之下,从有记忆起,就是别人家的那种孩子。 我时时刻刻都不敢忘记自己该有的规整,低调隐忍,保证一言一行没有任何纰漏。我妈对我永远没有标准,因为我总该更好,更优秀。而我爸,从来都不管我,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许给他生任何事。 我一直都听从他们,没有惹过一点麻烦,但可笑的是,我爸自己犯错把家毁了。我刚才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框架束缚了,所以觉得很自由。 明寒安静地听着。 他忽然想起白天时小绿和小蓝的那个赌约,这一刻他仿佛知道了保赢的答案。 林霁,再也不会回到原先了。 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见笑了。林霁扬了扬手臂,似乎是把刚才那些都抛撒了出去,要不,礼尚往来一下,也说说你的? 曾经,明寒一句没家差点戳烂了林霁的心窝。 我没有你这么多感慨。明寒声音低沉许多,月光打在身上,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生下来不久,父母就离异,我跟着爷爷长大。我爸,呵,因为某些原因从来都很厌弃我。我妈,前两年也和我断绝关系了。我们之间的矛盾,早就不可调节了。 断绝关系了啊?林霁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不会是因为出柜吧? 明寒冷漠地一瞥,很多复杂原因。 既然不想说,林霁也不多追问,突发灵感地转变了话题,对了,你那个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明寒语气冷到极点。 啊。林霁察觉到身边人情绪不对,赶紧把话圆回来,其实,我真不歧视的。 明寒无奈地闭了闭眼,不是你想的那样。 空了半晌,他好像要解释什么,又忽然觉得没必要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又把天给聊死了。 林霁郁闷。 安静了许久,忽然感觉到有冰凉的雨点掉落在手臂上,明寒这才看向林霁,好点了吗?送你回去。 夜雨越发细密,两人都忙着赶路再没什么交流。 明寒把人送到了租屋的楼上,但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林霁也知道他还要回去看店,只简单地道了谢。想给他拿把雨伞,却发现家里根本没有这东西,只能看着他空手转了身,在楼梯拐角的位置抬手盖上衣服的连帽,留下一个漆黑的背影。 雨声淅沥了半夜。 虽然不热,胃也不那么痛了,林霁的脑子里却还是堆着乱糟糟的事情,辗转难眠。 七月的雨下得烦躁连绵,云岛断断续续阴霾了一个多星期。 这阵子夜间气温都不高,并不影响入睡,林霁也就没有再去网咖。 听小蓝说一高进了期末复习周,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明寒忙着,林霁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冷饮店里见到他。 又一个周末,是个久违的好天气。 晨光透过窗口照射到床上,林霁正扑在薄被里享受着早上的舒适,忽然地响起一通语音电话,是黄熙智打来的。 啊?林霁不甚清醒地应了一声。 啊什么啊呀,群里的消息你看不见吗?我们都到云岛一高附近了,具体房子地址找不到,什么鬼啊,这么偏,你还没起吗?黄熙智抱怨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面传出来。 我共享位置给你们,马上就起。 林霁挂掉电话从床上坐起来,快速地洗漱穿衣,下楼去接这群奔亲的死党。 阔步穿过楼下的巷子,朝着两侧张望,正迷茫不知道他们会从哪边过来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与周边建筑都格格不入的新车,黑漆在阳光下闪耀得刺眼。 林霁歪着头看了两秒钟,然后朝着密闭的单面车窗里指了指巷子的方向。 黄熙智把车停放在合适的位置后才熄火推开车门,他的身高比林霁矮不了多少,穿着件潮牌新款的修身衣,显得整个人更加高挑,下车见到林霁第一句话就是,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这小子瘦了好多。 林霁斜了斜眼睛,没有理会他的吐槽,抬手拉开后排车门,朝着窝在里面的人问候声:死了没? 叶白晕车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从临西过来,好多个小时的路程,再加上老黄灵魂车手的车技,估计没死也丢魂了。 果然那人抚着后颈一言不发,一张曾经混乱众生的精致脸孔变得纸白。良曦和从他身后抬手,揉了揉叶白的碎发,笑答:反正肯定不大新鲜了。 上楼歇会。林霁笑笑,我没想到你们到这么早,几点出来的? 还不是因为他。黄熙智随手一指良曦和,非要去喝酒,搞得凌晨都睡不着。 昨晚蹦迪没你是吧?良曦和抬手拂掉老黄的手,小小年纪不学好,推卸责任呢,是不是?小白。趁着叶白没缓过劲儿来,良某人赶紧抱团。 晕车患者嫌弃地把身边俩人都推开,朝着林霁刚才指向的单元门走,你别像叫狗一样地叫我。 良曦和笑得痞气,两步追上去。 林霁趁着空档回头瞥了一眼,然后才转向冷落了半晌的黄熙智,又换新车了,我第一眼都没敢认。 满脸淡然的人,语气也稀疏平常,啊,反正以后也懒得争家产,提前败点儿是点儿。 恋耽美 ——(13) 几个人一路上楼,楼梯年限太久了,无论怎么打扫都泛着一股子尘土味儿。 黄熙智跟在最后面,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林霁很反常。进门环顾一圈,整个房子加在一起都没个浴室大,他也懒得吐槽了。 只有常温的矿泉水,你们凑合喝点吧。林霁随手整理了一下茶柜上的题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转向黄熙智,我要的书呢。 在车里,一大堆,晚点再拿吧。 林霁点头同意,顺便摸出手机发了条语音消息给明寒:你要的书已经带过来,一会有空的话来拿一下。 你是给别人要的啊?良曦和坐在沙发上抬了抬头,谁这么大面子,这可是省探花用过的参考书,五百公里送温暖,我那些笔记里可能还夹着别人给我的情书呢。 一个不容易的弟弟,照顾一下。林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答了一句,完全忽略了还有什么情书一说。 一连串的疑问堵在胸口,黄熙智实在是不吐不快,倚着一面墙壁,抱着胳膊开口:林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啊? 林霁忽然抬了抬眼帘,又听到他接着说下去。 如果要复读的话,即使不在临西四高,你也会有更好的选择,以你的成绩有什么重点去不了?随便一所,坚持一年,A大B大随你挑。可你到底在想什么?有钱烧的吗? 黄熙智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以他对林霁的了解,脑子骤然起了一个难以置信但又很可能是真实的想法。他原本深邃的五官都因为困惑而拧在一起,好一会才试探着问出口。 你没有继承家里的财产? 这种事情,根本就瞒不过去,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必要遮掩。林霁点了点头,轻声回答。 我捐了。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黄熙智闭上眼睛向后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另一边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也把目光直直地投射过来。 林霁会用这种方式替父赎罪,他们早该想到的。 凭什么啊? 房间里静了很久,黄熙智一再压抑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林霁,你告诉我凭什么。从小到大,他有管过你,爱过你吗?他除了要求你安分不惹事,他还会说什么? 是他鬼迷心窍,违法乱纪,把自己搞进牢里去还不够,是他,害得你家被人纵火寻仇,害你妈去世,害你外婆活活伤心死,害你被人戳脊梁骨,害你丢了梦想也没了家。 可你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啊! 你用你妈妈留给唯一儿子的遗产去替祸首赎罪,你是疯了吗?就不能让罪有应得的人自己去承受这些报应吗? 其实在来之前,大家都已经达成了共识,不在林霁面前提起这些,但黄熙智是实在忍不住了。他和林霁从小一起长大,知道这个人有多努力才有多优秀,他明明没做错任何事,最后却要独自承受全部痛苦。 林霁轻叹了一口气,这些我都想过,你们替我不平我也知道,可他,是我爸。 大家都安静下来,只有风吹动着纱窗的咝咝细琐声,垂在床边的被单边角轻轻拂动着,带动着地板上的影子也颤颤晃晃。 从前的十七年,我一直活在众星捧月之下,即便我没有用他的钱,没有得到他的爱,却也是活在他的光环与福利之下,如果我没有顶着高官之子这样的帽子,必然会多许多意想不到的烦恼。我只是习惯了而察觉不到,并不是没有过。 我想更加心安理得一些,我也相信,我妈会理解我的。 从始至终,林霁的情绪都没有起过波澜,他曾经在国外度过一段无比糜烂的生活,曾经痛哭过,嘶吼过,自我沉沦过。 但是现在不会了。 他俯身从茶几上拿起一瓶水,面色平静地递给黄熙智,不用这样感怀,你们要相信,我想去的一切地方,想要得到的一切东西,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拦。 老子是你们的天花板,少他妈给我造反。 第17章 林霁的话说完,气氛又沉寂起来。 他们这些人,彼此太了解了,所以即便有什么话哽在心里,也会被其他的人察觉到,不如坦诚地说出来。 说清楚了,大家就都明白了。 黄熙智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但他没有接面前递来的水。林霁朝着另一边的良曦和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就起身救场了。 厨房可以做菜,我们好久没在家里一起吃饭了,中午就这么定下了吧,老黄,跟我去趟超市。良曦和说着就扯着黄熙智的衣服往门外拖。 黄熙智深吸了一口气。 在那种连环的打击之下,所有的坚强和骄傲都会被砸得粉碎。 完全没有办法面对的时候,选择一个人离开; 独自熬过最艰难的日子后,像勇士一样归来。 这就是他们认识的林霁。 所有酒肉朋友里的天花板。 对不起。黄熙智为刚才情绪激动下揭人伤疤的行为道了个歉,然后跟着良曦和转身出去。 房门被砰的一声带上,屋里只剩下了林霁和晕车的叶白。 我去把锅盆碗筷都洗洗,你再休息会儿,wifi密码和以前一样。 叶白靠在沙发上点点头,四周观望了一圈后,朝着林霁温声开口:我买个空调,行不行? 叶少爷,你就是买了空调,今天也不可能给你安上,这房子我就租了俩月,晚上你们去住酒店,别在这作我,成不成?林霁学着叶白的语气回绝掉,然后进了厨房。 我能安上就可以买? 打电话让良曦和回来给你扇扇子。林霁的声音从厨房里面传出来,还伴着水流声。 别这样,叶白。我知道对你们来说都只是举手之劳,但是我得有自己的生活。 那我不热了。沙发上的人沉思片刻后又面色和煦地躺了回去。 没过几分钟,房门被人敲响。 坐在客厅里的叶白以为是刚离开的两个人又回来了,起身去开了门,但门外的人非常眼生。 明寒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个俊逸少年,一时也有些发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你好,林霁在家吗? 透过叶白的肩膀,刚好可以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擦着手从厨房里面出来。 明寒啊,进来吧。 林霁招呼他进门以后才想起,老黄去买菜了,没有车钥匙也拿不走车里的书,只好让明寒坐着等一会,顺便还留他吃午饭。 明寒没有答应倒也没有拒绝,只不过都当成了客气寒暄而已。 叶白跟着林霁一起回了厨房接着清洗碗筷,趁着把盘碟摆放整齐的时间,轻声问了一句外面那位是什么情况。 你也腐眼看人基?林霁循着目光看去却是满不在意,留他吃个午饭而已。 水槽边哗啦啦的水声将厨房里两人的谈话很好地隔绝开来。 我当初招惹良曦和的时候,也是留他和我们吃饭,还是你请客,忘了? 被说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林霁手上动作一顿,少提你们的骚操作。 叶白笑笑,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倒是林霁洗了两个盘子之后,又压着声音开口。 我从没想过别的,来这里确实是我自己选择的,但到来也只不过是为了离开,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停留在这儿,也绝不会回头看。 叶白闻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当我没说。甩着手上的水珠,语气自然,那你接着洗吧。 黄熙智和良曦和这一趟走了很久,两人回来时正迎着毒辣的太阳,手上也提满了购物袋。 未进门就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让你别买这么多海鲜,吃不完再没冰箱,很快就臭了。 谁说没有冰箱,今天就算没有我也得给他买一个。还没冰箱?跟我开玩笑一样。 你俩怎么不直接把超市搬回来?林霁开门就见他们手上提着小山一样的东西,从果蔬生鲜到咖啡饮料,一应俱全。 这几乎已经不能算是采购了,叫做进货更为恰当。 搬回来怕放坏了,给你折成购物卡了,缺什么自己去。黄熙智听见吐槽,抬手就把一个小纸袋塞进面前人怀里。 林霁打开看了一眼,500面额的购物卡足足有十几二十张,也不怕没用完,超市就倒闭了?? 除了购物卡以外还有周边各种店面的消费卡,从健身房到洗衣店,连洗浴中心的游泳券都有 怪不得俩人去了这么久。 黄熙智!我不是叫你来扶贫的。林霁冷脸警告,这群人就这么怕自己会饿死在这个地方? 他买的,他买的!老黄赶紧拉良曦和出来挨打。 被举报出来的人倒是一脸乖巧,我懂,我懂,下不为例。举着单只手发完誓,拎着一大堆食材进了厨房。 林霁叹了口气,把需要冷藏的东西都放好之后才想起给明寒介绍一下这群死党,说名字肯定也记不住的,索性照搬了明寒的起外号原则。 这都是我的朋友,小黄,小白。林霁分别指向了黄熙智和叶白,最后轮到良曦和的时候,直接给他个特殊对待,厨房里那个,小乌漆墨黑。 明寒: 你让他听到还不揍你?黄熙智满脸鄙夷。 他连叶白都打不过,你让他试试,谁揍谁?林霁眯了眯眼睛,然后才转向另一边接着介绍,这也是我朋友,明寒。 客厅里的人刚互相道了声好,厨房的门就被人推开,良曦和从里面探头出来,询问道:咱几个菜啊? 五个人,看着做。 我自己做啊?大少爷们,好歹帮个忙好不喽。 回应良曦和的是黄叶林三人复制粘贴一样的表情,对应的台词很明显:您瞧着我们仨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吗? 良曦和一皱眉。 他还真就是这么想不开,常年和富二代富三代厮混在一起,这他妈不是找罪受吗。 明寒抬头瞥了一眼,最后还是站了起来,虽然面色冷冷的,开口却是一句:我来吧。 在其余三人爱莫能助的眼光护送下,明寒进了厨房。视线扫过厨台上一大堆的食材,最后看到了案板上那条已经收拾干净的偏口鱼。 一边在水槽边洗手,一边询问身边人,打算怎么做? 随你。良曦和动作娴熟地削土豆皮,再切成均匀的细丝。有的吃就行。 那就干烧。明寒话间已经动手了。 只看他抓取小料的手法就知道这和客厅里的大花瓶不一样。 厨房里很热,这种天气做饭难免要满头大汗。 两个人都动作迅速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良曦和趁着烧锅的时间,发自内心地称赞身侧人一句。 行家啊。 明寒专注于自己的菜,神色无澜,生存必备技能而已。 良曦和笑笑,刚才林霁说什么来着,一个不容易的弟弟,照顾一下? 这应该是谁照顾谁啊? 看见外面仨人了吗?除了好看大个,人傻钱多,一无是处,其中姓叶的那个是南波万,你认识的林霁排第二,我一想到他要在这呆一年,肯定要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面对身边人一波强吐槽,明寒只简洁地应了个声。 这弟弟有点高冷,良曦和有点聊不下去了。 笑着抹了抹头上的细汗,硬着头皮往下接:如果可以的话,辛苦你偶尔帮帮他,要求也不高,就别让他死了就行了。如果有什么难处都可以告诉我,回头我留个联系方式。 恩。明寒连头也不抬。 良曦和感觉自己被冷冻了,和厨房里的热气比起来,根本是冰火两重天。 算了算了,可别聊了,沉默着继续自己手上的活计。 黄熙智觉得口渴,去冰箱里拿饮料,顺便往厨房瞥了一眼,里面居然静悄悄的,坐回到沙发上还纳闷。 怎么连个交流都没有,这俩人不会在里面下毒呢吧。 叶白惬意地倚在靠背上,有理有据道:想让良曦和闭嘴不说骚话,除非酷暑飞雪。 林霁也赞同,赌两块钱,他一定黑了我们仨,轻则少爷做派,金玉其外,重则财大气粗,一无是处。 我可去他大爷的吧,一个家里卖钻石的也敢这么抨击别人?黄熙智瞪眼。 饭菜上桌刚好是正经的午餐时间。 没有下完厨不留吃饭就放人走的待客道理,林霁站在卫生间门边,微笑着抬了抬手,示意刚洗了把脸的明寒入座。 这一餐,他一定是要留下了。 明寒脸上还挂上残留欲坠的水珠,眯着眼睛用手背抹了一把下巴,接受了这顿合情合理的招待。 餐桌摆着六菜一汤,色香俱佳。 良曦和是厨间高手,几十道拿手菜道道都是脱单的利器,他的手艺,大家完全不会怀疑。 拜林大少所赐,我们确实很久没坐一张桌子了,劳烦你盛碗饭,不会太过分吧?黄熙智单只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众人各自搬椅添筷忙碌,并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 林霁顺势把手里一碗盛好的米饭递过去,赶紧吃,堵上你的嘴。话毕又低头盛出一碗,送到明寒手边,米饭的专属香气在两人鼻尖氤氲。 不够再自己盛。 谢谢。明寒端着碗底沉声应答。 围着方桌落座,几个人都没有在餐桌上聊天的习惯,只各自专注于自己手里的一碗饭。 直到林霁伸筷夹了一块鱼肉。 这道菜颜色红亮,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偏口鱼肉质鲜美,汤汁勾芡又都恰到好处。而在林霁的印象中,对于鱼类,良曦和比较擅长的是水煮和酸汤,还是第一次有干烧的做法。 恋耽美 ——(14) 这鱼味道不错,新学的? 昂?良曦和低着头,把扇贝上的蒜蓉拨弄干净后,一边相当自然地夹进叶白的餐盘里,一边又漫不经心地回答:鱼和虾都是那位兄弟做的。 林霁怔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偏头看到了明寒表情疏淡的侧颜,顿了两秒后轻轻地笑了笑,厨艺不错。 明寒没有说话,只回以一个并不带情绪的眼神,其他的菜也都尝过,自己做的两道其实略显逊色,这句夸奖怎么说也带着点彩虹屁的成分。 但如果换个思维,和一个能把泡面桶戳坏的人相比,这可不就是难以触及的高度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林霁: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前任钓鱼玩家叶白:不,你想。 前任被钓玩家良曦和:木木霁长这么好看的脸,不打两下真是可惜了。 第18章 吃过午饭,良曦和颇有思想觉悟地直接起身撤桌,明寒和叶白也帮忙收拾碗筷,捧进厨房水槽里去。 林霁一边擦桌子,一边嫌弃已经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黄熙智,你就不能搭把手把椅子挪回去? 你用什么想的。老黄双手点按着屏幕打字,脱口反问。 你和你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这样? 这儿有我女朋友吗? 林霁懒得和他互掐,车钥匙给我。 黄熙智问也不问,腾出来一只手摸了钥匙,直接听声辨位就扔了出去,刚好被林霁单手稳稳接住。 别光顾着玩,自己订个酒店,不然让你们仨晚上打地铺。 不等黄熙智应声,林霁已经转了身去洗擦桌布。抬头却见明寒茫然地站在厨房门外,脸上挂着的表情略显迟疑。 怎么了? 林霁正疑惑间,视线透过厨房门缝看到里面两个晃动的人影,忽然反应了过来,不禁笑言,让他俩洗吧,不用管了。 明寒回想起刚刚无意撞见的不宜画面,略微尴尬地点了点头。 见他少有情绪波动,林霁无奈又好笑地解释一声:他俩是一对。 看出来了。明寒沉声。 所以说啊,林霁自然而然地接下去,我上次说不歧视你,是真的。他笑着指了指厨房里,早习惯了。 明寒: 又来了,又来了。 总感觉像是被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还落了把柄在他手里。 但其实又什么也没有。 林霁随手抽了两张纸巾把手擦干净,走吧,带你去拿书。 恩。明寒自然乐得跳过这个话题。 两人并肩走出布满灰尘的楼梯道,外面的太阳正毒辣,即便在室外也是相当闷热的,没有什么透气的感觉。 林霁打开了车后备箱,里面摞放着四五捆书本。 这么多。 看样子是老黄也懒得挑选,直接把能用得上都塞进来了。 有需要的话,你就都拿走吧,除了一套教材之外,我也用不上。 林霁话间随手拿起一本数学练习册,翻开是空白的一片,大概9.5成新,只有仔细看的时候才会发现,在个别题目下有很轻很轻的铅笔印子。 这像是叶白的。 那家伙经常意念做题,只用眼用脑,极少上手。 明寒只挑了两本原本打算买的书,举在手里朝着林霁晃了晃,谢了。 阳光直直地投射下来,被汽车机盖反射得有些刺眼,林霁抬手遮挡了一下。 那我就走了,上去吧,你朋友们还在等着。对了,他们晚上如果要住宾馆的话,就去 明寒刚指了马路对面的方向就被林霁摆手打断了,轻描淡写道,不管他们。 啊?明寒没太懂他的意思,疑惑地看着林霁的眼睛,不是特地远道来看你的吗? 吃饭要自己下厨,住宿也完全不管,会不会有点,狗? 他们自己会搞定。林霁读懂了明寒脸上不大明显的表情,漫不经心地笑笑,一个个看着人模狗样,从前没少折磨我,他们仨不干人事的时候多着呢,这点细枝末节,犯不上操心。 明寒只垂眸听着,他完全能感觉出来林霁和这些人之间的默契关系,而且看起来,他们也都是同一路人。 和这里,和自己,都格格不入的一路。 半晌才沉沉道:有这样的朋友,挺好的。 明寒把两本书夹在一条胳膊底下,转身后才举另一只手挥了挥,和林霁告了个别,回见。 林霁没有立即上楼,看着明寒的背影消失在了胡同的尽头后,背对着太阳光的方向,斜斜地倚上了车身。 抬头看到的天空很纯净,一整片蔚蓝如洗的颜色,让人的心情都跟着舒阔了许多。 这么多年,最后还好剩下了这些朋友。 他这样静静地望了很久,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黄熙智从三楼的窗口探头出来,看他一个人发呆实在忍不住开口了,哎,你还上不上来了? 林霁用左手两根手指做了个夹烟的假动作,朝着楼上的人比划了一下,有事? 黄熙智撇着嘴角,先是扔给他一个相当嘲弄的表情,然后又握着手机一本正经道,能麻烦你走远点吗?我想给我十几个小时都没见面的女朋友打个电话,你在这儿听墙角,合适吗? 林霁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 厨房里一对腻歪的还不够,还有秀恩爱秀到窗口来的,刚在心里夸了两句,这伙王八蛋就又他妈不做人了。 合着五百多公里,你们追着我虐狗来了? 林霁刚要张口骂人,忽然想起车里那几大捆书,不仅没吐脏话,反而仰头笑笑,哎,你听说过有本书叫云岛生活指南吗?旧物循环利用,垃圾再创价值。 啥?黄熙智的电话号码拨到一半,被他这个突然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 明天我给你们仨找点活儿干。林霁说完又无实物表演了一段掐灭烟蒂的动作,然后走进了楼道里,留着老黄在窗口一脸懵逼。 星期一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上午十点多钟虽然不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待在室外却也被灼烤得难受。 黄熙智伸着两条长腿坐在青石板的台阶上,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脚边摊摆着的一堆旧书,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忍无可忍了才又转向身边那个高挑的少年。 你知道老子是什么身家吗?大早上被你当苦力劳工,现在又被迫摆摊卖书。再瞥一眼书堆,苦大仇深地添了一句:还是二手的! 一高门口的校园甬路上投出了林霁高瘦的影子,少年抱着胳膊倚立,十分淡定地低头与黄熙智眼神对视着,知道啊。 地主家的傻儿子嘛。 听着他那个理所当然的语气,黄熙智更加窝火,原本想站起身理论,但因为坐太久,腿有点发麻,只能直了直腰后又缩回去,轻嘶一声,那你让我干这个活儿?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叛逆吗? 这活儿怎么了?林霁明知故问,还忍着笑抬手朝着不远处指了一下。 只乍一眼看去,在这条甬路两旁,卖书的小摊子就有五六个,那些男女同学们都是满面积极。 同样是高中毕业生,你怎么就干不了呢?别给我搞阶级主义这一套啊,书卖不掉的话,你今天就别吃饭了。 ......黄熙智闻声拧眉,表情复杂。 就这些书,别说是甩卖了,就是按原价加在一起,也不见得够他开车来时的油费,那早知道还拉来干嘛啊? 这不就是典型的自己挖坑自己跳吗? 嘴皮子上说不过他,烦躁地扬了扬手,想拉个场外援助,扭头一看,居然发现叶白和良曦和还玩得挺欢乐,俩人也不知道从哪搞了块纸牌,用记号笔写上了两行字: 学弟零钱自备, 学妹全场免费。 得,这俩丢人玩意已经妥协了。 黄熙智放弃挣扎,骂骂咧咧地掏出一只耳机戴上,朝着树荫底下挪了挪。 校门口陆续有同学走了出来,书摊前越来越热闹,有叶白的颜值撑着场子,根本就不愁没有客源。 阳光从树缝打下来,把少年人们忽明忽暗的影子映得斑驳。 这画面不是挺和谐的嘛。林霁心情愉悦地拿出手机拍下了历史性的一幕。好好卖别偷懒啊,我去买水。 黄熙智都懒得应声,余光正好瞥到叶白随手摘下他那四位数的定制款刺绣棒球帽,放在地上装起了零钱。 ...... 真的会有人踩着五位数的鞋,戴着六位数的表,开着七位数的车,然后兢兢业业地摆摊卖着五块钱两本还要被讲价的书吗? 有,还不只一个,是仨。 林霁离开书摊,独自走进小蓝家的水吧,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人从头畅快到了脚底。 随便坐到一张桌子边,靠着椅背浏览冷饮单。 这感觉,实在舒服。 许肖蓝同样刚进店不久,站在吧台里看着林霁满脸高兴的样子,也不禁笑问:你这是搞什么事情去啦,这会儿才来,喝点啥? 不急,吹会空调。想到外面还有三个人晒着,林霁不紧不慢地把冷饮单翻了个面,顺便向小蓝询问:怎么放学这么早? 今天期末考试啊,答完了就早点出来呗,成绩可以垫底,交卷必须迅速又果断。小蓝一边把芒果肉倒进冰沙机里一边给林霁普及学渣甚至学沫们最后的倔强。 正说话间店门又被推开,几个学生结伴着走进来,明寒也跟在他们末尾。 进门看见林霁也在,如常地点头打招呼示意。 他今天没有穿一高的校服,一件白色的港风T恤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脸色也有些疲惫,像是没睡好的样子,眼睛里的神光却还是冷冷的。 情绪不高啊。林霁瞥去一眼后轻声猜测,没考好? 明寒没应这句,坐下后向前伸着腿,左手扶着右肩膀,轻轻地晃了晃脖子,听到自己颈关节间咯嚓了两声。 低头答题太久,感觉颈椎都僵硬了,连带着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小蓝趁着把手里的果汁打包装袋的间隙,也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你咋啦,真是考试没发挥好? 明寒像是关节很酸痛一样靠在椅子上,情绪并不大显著地开口回应:不怎么会做。 这次题这么难,连你都挂啦?许肖蓝惊讶。 林霁拧了拧眉头,你这话说得怎么像没参加考试一样? 害,题难不难我怎么可能感觉得出来?小蓝自我唾弃般翻了个白眼。 正常来说第一场不是语文吗,这个科目,也谈不上会不会吧。 除了客观选择部分外都是没有标准答案的题目,一般来说只要作文不崩应该问题不大才对。对于尖子生而言,语文科被拉个十几分已经是极限了。 明寒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第一场是数学,也不是难,刚好考到我不擅长的题目而已。 他说着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两个人挥了挥手,我太困了,找地方补个觉。 以明寒一贯的风格,无论考试后怎么问,回答也就是有一说一,不会搞学婊两极倒转那一套。小蓝有些疑惑地看着明寒推门出去的背影,偏头和林霁对视。 照这个形势来看,他应该是考得相当凉。 林霁懒懒地瞥了眼门口的方向。 哟,学霸翻车,喜闻乐见啊。 第19章 一高中的期末考试一连进行了两天,林霁也就抓住暑假前最后的商机,带着三个死党蹲在校门口卖了两天的旧书。 末了拿着这笔巨款请大家吃了顿韩式拌饭。 黄熙智原本还想在云岛多逗留一阵子,被他这么一搞,直接打消念头,分分钟就要返程回去了。 是女朋友不可爱,泡酒吧不爽快,还是出国度假不自在? 非要这么想不开。 林霁用一顿狗比操作,终于送走了这三个财神。 而且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留恋。 回归平静生活的第一天,一觉睡到自然醒。 洗了个澡后随便吃了盒自热便当,收拾餐桌的时候不小心刮倒了架子上的纸袋子,一大堆的储值和会员卡噼里啪啦地洒落一地。 林霁烦躁地揉了揉头,蹲下身把这些卡一张一张地捡起来。 看到脚边的一张|健身卡时,忽然有了点兴趣。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运动过了。来云岛之后,除去帮明寒打了一架之外,连个体力活动都没有过。 这样的天气,在健身房里蒸发汗水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上套白色的连帽运动衫,林霁就对照着黑色卡片上的地址出门了。 市府广场附近,和学校也只有几条街的距离。 林霁迈开长腿走在人行区的砖路面上,身边偶尔有一两辆私家车,卷着闷热的气流行驶而过。 抬头看路牌时被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人影吸引了注意。 有点像明寒? 那个身影这会儿正穿着一套纯白色的跆拳道道服从一栋高大的建筑里走出来,直到他又靠近了些,能够看清长相时,林霁才敢确认。 马路并没有多宽阔,很快明寒也发现了另一侧的熟人,自然地抬手挥了挥。 他全身上下只有领口和腰间是显眼的黑色,虽然道带系得很松,在抬胳膊动作间还是显得身材修长英隽,配上那张无论何时都帅气凛然的脸,立时生出让人见了就想退避三舍的气势来。 够酷。 林霁在心底无声地夸赞了一句。 趁着信号灯倒数的几秒,穿过停滞的车辆走到了他身边,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通。 你这是? 暑期兼职。 明寒指了指刚刚走出的建筑,楼栋侧一块亮银色的牌子上写着云岛市文化与体育局几个字。 恋耽美 ——(15) 你不是才考完试吗?林霁问话时不得不再次佩服这人的自我管理和约束。 哪有学生期末考完试第二天不喘气撒欢的。 是考完了啊。明寒倒不觉得有什么,指了指顶层的小窗解释道:这上面有个跆拳道道馆,我在那助教。你呢? 他回望了一眼刚才穿过的市府广场,又仰头看了看头顶毒辣的太阳,揶揄般添上三字,散步啊? 阳光从他头顶斜斜地倾泻下来,让细碎的刘海儿看上去光泽耀目。 林霁低头,从衣兜里摸出那张|健身卡,拿在明寒眼前晃晃。 跑步。 这家店..明寒拧身瞧了一圈,应该在广场后面,上午好像不营业。 行吧。林霁闻言也只能笑笑,就当我是认路。 明寒无所谓地点点头,朝着路边一家小型便利店走,立在门口的冰柜前扭头回来,喝水吗? 不了,回去冲凉,太热了。林霁随口抱怨一句,这种鬼天气,就不该出门。 正扫码付款的人忽然顿了顿动作,想起什么事情一样,开口喊住了正欲走的林霁:哎。 他转动着手里的矿泉水瓶似乎在考虑着,你,有兼职的想法吗? 啊? 馆里还缺一个助教,正好找不到人,就白天几小时,薪酬不错。明寒看着林霁,想了想又添一句:有空调。 林霁微怔,半晌才回应,拜托,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练的是空手道,对跆拳道一点都不了解。 不是。明寒忽然笑笑,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似是而非地赞扬鼓励:看好你。 ......虽然有些突然,林霁却也没有立时拒绝。反正暑期也是闲着,倒真就不如做做兼职,既有收入,又打发了酷暑。 林霁跟着明寒乘电梯到顶楼,还沿着走廊没进门,就听见活动厅里面传来噼啪的脆响,这是踢打道具靶发出来的。 宽阔的场馆里尽是十三四岁的小小少年,大多都穿着整洁的白道服,只是腰间道带的颜色花花绿绿,各有不同。 正是活力四射的年纪,大家凑到一起也显得更加欢脱,三五成群地吵着,视线所及,一片朝气蓬勃。 其中最惹眼的还是墙角打闹的一对。 说是闹着玩,场面却还显得有点激烈,其中一个长得较高的孩子紧紧地扯着另一个男孩的衣领,接着一拳揍到他的下巴上。被打的那一个脸涨得通红却也不肯吃亏,踢膝窝,绊腿,掐喉的招式一气呵成。 不过两人实力悬殊,最后高个头的男孩抓住空档,身法利落地一个过肩摔把对手扔在训练用的软垫上。 嚯,柔道都用上了。 熊孩子们挺行的嘛。 林霁笑着看了场热闹,明寒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幕。 两个男孩明显是闹红了眼,一倒一立的状态下很快又扭打在了一起,周围的孩子都被吸引了视线,其中居然还有一个小胖子,不怕事情闹大,在旁加油喝彩。 人群哄乱之中,也不知道是哪个眼尖嘴快的忽然喊了一声师兄回来了,接着众人都下意识散开,只剩下扑在训练垫上的两个。 高个子的男孩看着情况不对,也立即爬了起来整理自己被扯乱的衣服,他只穿着道服裤子,上身是一件白色的短袖,看起来也是统一定制款,胸口还有道馆的图符印章。 明师兄。这男孩的长相还稍显稚嫩,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虎牙,小心地瞥着明寒的脸色,同时也看到了他身后的林霁,但也只是好奇性地一眼,就又嬉皮笑脸地接下去,去买水啦,不都说了我帮你跑腿嘛。 另一个穿着整套道服的男孩这会才从后面爬起来,囧着一张红脸活动手臂关节,沉默着不说话。 不是让你们俩保持距离了?明寒没有理会短袖男孩刻意的套近乎,迈步进馆内,随手把手机放在一旁的储物柜上。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皮实捣蛋的时候,一群学武术的同龄人聚在一起,磕磕碰碰的事常有发生,也难免会起摩擦。 眼前这两个就是馆里的掐架专业户了。 不是,我们俩就是友好地交流一下。短袖衫的男生赔着笑解释,然而他身后另一个小伙伴不太淡定的神色让他的这种说法显得过于苍白。 我看你们俩挺喜欢往一起凑的。明寒的表情一直平淡,语气也不喜不怒的,一边拧开矿泉水的瓶盖,一边接道:握个手吧。 没问题! 见师兄好像没什么责怪的意思,短袖男生爽快地应答,转身就握住了另一个男生的手晃了晃。 俩人刚才还打得难舍难分,这会却像是选择性失忆一样,和睦一团。 明寒只用余光瞥了一眼两个小子的动作,拧开矿泉水瓶的同时,沉声下指令,就这么拉着,一起坐电梯下去,仰头灌了一口,把水咽下去后才寡淡地补充半句。 然后蛙跳上来。 俩孩子的表情全都凝固在嘴角。 啊?!师兄,我没 两个来回。 完全不给人机会,明寒直接把惩罚翻了一倍,抬眸时眼神也冷厉了几分,却仍然站在原地等着,大有你继续狡辩,我听着的意思。 短袖男生识相地闭嘴,懊恼地揉头叹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扯着另一个男生的袖子走出了训练馆。 林霁在旁挑了挑眉梢,看来这位师兄平常威严可怖啊,熊孩子们连顶嘴都不敢。 原本有些吵闹的场馆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鸦雀无声,几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连靶都不敢踢了,生怕搞出一点动静就会转移仇恨到自己身上。 明寒冷眼环顾一周,对着这群吃瓜起哄的师兄弟们下指令。 全员连坐,罚倒立十分钟。 这种粗暴镇压手段居然没有引起半点骚乱,全场内的少年们各自找位置去撑地倒立起来,秩序好到让人惊讶的程度。 偌大的道馆里好一会都没有人声,明寒走到立式空调前,把扇页向上抬了抬,然后神色如常地坐回到休息椅上。 抬头间看见那个身材高挑的人还杵在原地,语气稍微和缓了些,站着干嘛? 林霁跟上两步,也在他身旁位置坐下,但目光还是落在场地边完全移不开眼。 十几个半大的小伙子,在面前倒立成一长排,即便没有明寒的眼神监视,也都个个笔直安分。 这场面,一般人都见不着吧。 说来也奇怪,初中年纪的男孩都开始有了叛逆心理,不说面子大过天也该是差不多了,现在集体受罚,看上去却是一个刺儿头都没有的样子。 倒立的一群少年中,从左手边数五六个都是清一色的红黑带,这还能不造反? 林霁正惊奇间,从门边结伴走进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其中也有人穿着道服,看起来也是道馆的学员。 师兄好。女孩们朝着明寒的方向点了点头,异口同声地道了句好,然后才注意到馆里的场景,三个人都明显地一怔。 还没到上课时间呢,气氛就这么严肃了? 小姑娘们正纠结要不要一起跟着做,就听见明师兄沉沉地开口了。 没你们的事儿,热身去吧。 啊,好。仨人迟疑地对视了几眼后,如蒙大赦地小跑着进了换衣间。 林霁轻易地从刚离开的姑娘们脸上读出了师兄今天脾气可真好的味道,偏头朝着明寒笑笑,他们好像都很怕师兄啊,你有这么恐怖吗? 这就叫怕?明寒漫不经心地回应着林霁挖苦意味十足的语气,那你是没见过,还有一米九的人被我吓得从楼梯上滚下去,腿瘸了好几天。 林霁语塞半晌,最后笑着憋出一句,你认识的大个儿还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怕你们忘了,悄悄提醒一句:林霁他是攻! 站错的小天使们现在调回来还来得及! 第20章 十分钟说长不长,但对于罚倒立的少年们来说确实有些难熬,整个道馆里只有林霁和明寒看起来轻松自在些。 哟,大场面啊。 气氛正安静到凝结时,从馆外走进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人。从面相上看大概二十六七,穿着一身白衣黑裤的运动装,双眼深邃明亮,黑发短而干净。 大步流星地迈到训练场地边,目光逐一绕过被罚的男孩子们,笑容爽朗,这是怎么了呀? 看热闹把自己扔进去了。某一个腰间系着红黑带的少年一边咬牙维持着高难度动作,一边给运动装的男人解释,师兄罚着呢。 听着这话,男人嗤的一声笑,这大热天的,你们非得招惹他。 没有 什么都没干。 刚才踢靶来着,锅从天上来 少年们这会才敢发发牢骚,抱怨两声无辜和委屈。 行了行了,又不是我罚你们,跟我卖什么惨。男人不听诉苦,顺带还扶了扶某个小子的脚踝,还敢靠墙,唬鬼呢? 哎!别别摔了,摔了!偷懒的人正好是刚才起哄看热闹的小胖子,原本撑着身体就很吃力,再失去墙壁的助力,差点直接倒下来。 渐渐的,有越来越多的学员腕力不支,微沉重的呼吸声在耳畔不绝。 行了,看看一个个的狼狈样,下来吧,该准备什么就准备什么去,这都快上课了。 少年们原本就在等着这句恩赦,话音才刚落,大家就都已经爬起身了,赶在师兄发表意见前哄散开来。 男人看着眼前的场面,笑骂一声,然后才转向休息区。 教练。明寒随手拍了拍白色裤角上粘到的灰土,站起身朝着迎面过来的男人喊了声。 年轻男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视线落到林霁身上时,开口问了一句,你朋友? 新找的道馆助教,给您看看。明寒沉声回应,顺便给回身给林霁介绍了一嘴,这是袁教练。 教练好。林霁礼貌起身问候。 不用看了,你推荐的人,只要他愿意干就能行。袁教练笑着摆了摆手。 虽然明寒这小子不是他亲自带出来的,但算算也认识有五六年了,人品能力自然都信得过,他也不会随便介绍不靠谱的人来。 我也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薪酬和助教时间,他挺有兴趣的。具体的工作内容明寒抬头看了林霁一眼,然后又转向袁教练,还是跟着您的课程安排。 这事儿我不管,反正馆里就这些助教的活儿,暑假加了两个班,肯定会忙,你们三个商量着干就行。 袁教练说完摸出手机,点亮屏幕看了眼时间。我先去换衣服,一会你带他们热个身,然后准备上课了。 接着拧身瞧了瞧林霁,笑着提醒,新来的助教小哥,今天算试用期啊,明天正式上岗。 林霁看着年轻教练哼着歌往更衣室去的背影,不禁感叹一句,你们教练挺佛系的。 一直就这种风格。明寒的语气不大分明,听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观点。 三个?林霁这会才想起把袁教练的话重复一遍,还有另外一个助教? 明寒点点头,还有个师姐,领你去见见。 林霁跟着明寒走到了道馆里间的小办公室里,大概二十平方米的空间里,摆满了各种证书奖杯。 进门就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拿着花洒向小植物盆里浇水。这和林霁想象中的师姐形象倒是很不一样。 原以为女孩子助教会是帅气干练的短发,或者扎着英气飒爽的高马尾。但眼前穿着纯白色收腰连衣裙的女孩却是一头温柔的披背长卷发。 抬头看见明寒进来,扬着唇角笑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有事找我? 新来的助教,给你认识一下。明寒回应。 道馆里的训练辅导和纪律大都是由明寒负责,师姐平常管学员的杂事比较多,大多数时间也都是穿着便服呆在办公室里。 是嘛,你好啊。师姐笑着看向林霁。 和大多数人一样,第一反应都是身高惊人,接着就是感觉到道馆教习团的平均颜值都有被拉高。 你好,我是林霁。 欢迎呀,多了一个人又会热闹不少。师姐把花洒放在一边,接着道:我这里的活儿都不重,以后你跟着明寒带课堂就行了。 好。林霁点了点头。 师姐转身在一大摞的新道服里翻找了一会,然后才抽出其中一个袋子递过去,刚好还剩一套大号道服,应该能穿,不过裤子可能会短一点,那边有更衣室,你可以试试。 谢谢师姐。 差不多到上课时间了,我得出去看着他们跑圈。明寒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式钟表,然后从柜子里拿了一条自己的黑色腰带递给林霁,系这个。 这可算造假吧?林霁动作一顿,微微地挑着眉梢问询。 明寒倒像是真的考虑了一下才回答,当然不算,我才两段,屈你的才了。 林霁笑着接过,不再多说什么,拿着道服去更衣室里换。 道馆里一贯的热身环节就是跑圈,压腿,和品势练习。 明寒正倚在镜子前的铁栏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少年班的学员们做拉伸,余光刚瞥到某个小子走神,无意地顺着他发呆的方向看过去。 只这一眼,就正好看见换上白衣白裤的林霁漫步走过来。 那家伙的衣架子身材,连道服都驾驭到完美的程度,配上那张干净帅气的脸孔,实在过于吸睛。 恋耽美 ——(16) 他一边走一边把黑色的道带从后腰绕至身前,熟练地打上结扣,剩余的部分就自然地垂落下去。 白色的裤筒下,两条腿真真正正地像杆子一样细长笔直,赤脚踩在训练用的软垫上,脚背肤色也比正常的要白上两分。 我去。 这句感叹是身边一个学员发出来的,十四五岁尚显稚嫩的脸上挂着明显八卦又惊讶的表情。 这不会是新助教吧。 这身高,得有一米九了吧。 无奖竞猜,这个几段。 看起来不是很凶啊。 明寒冷冷地瞥去一眼,一群小鬼还议论起来了,当他不存在的吗? 明师兄。某个皮实的小子胆子很大地凑过来,这个是新助教吗? 恩。明寒轻轻地应了一声,他姓林。 哦。学员小子又若有所思地看去一眼,他能打还是你能打啊。 腿。明寒没有答这无意义的八卦,只冷声提醒了一个字。 学员这才反应过来,重新把自己的腿架回到栏杆上耗着,却还是不死心地接着打探,他厉不厉害啊?多大了,几段的? 原本也不指望明师兄会回答,只是好奇地问问,意料之中地收到一句和你无关。 关心一下新师兄呗,姓林叫啥? 林黛玉。 哈?很显然,男生没有想到,高冷如明师兄也有这样开玩笑的时候。 他一时都有点没反应过来,看了半晌明寒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小心翼翼地接着追问:你俩,有仇啊? 轻声谈话间,万众瞩目的新师兄已经走到了眼前,明寒瞥了一眼身旁学员们如出一辙的探询眼神,沉声叹了一口气。 没仇,林师兄带他们热身吧。 因为也练习空手道多年的缘故,道馆里的助教工作对于林霁而言并不算很辛苦。 下午三点钟,最后一堂课结束。 明寒拿着扫把一边打扫道馆里的卫生,一边让林霁先去换衣服。 我帮你扫呗,一样拿着工资。林霁抬手提了提裤腿,然后也要去楼梯间的储物室里拿工具。 想多了,这是轮流的,明天一整天都是你。明寒抬了抬头,满眼认真。 林霁笑笑,哦。 简单收拾了一下场馆,明寒也换了衣服,两人一起跟教练师姐道别后,结伴从文体局里走出来。 直接回家?明寒转头询问。 恩,你呢,回网咖里?林霁也反问了一句,几乎是在他说话的同时,又听到明寒说了四个字。 隐隐约约的,似乎是记得吃饭。 啊?林霁不大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清了。 我不想再有扛你回家的机会了。明寒又清晰地补充了一句。 话音虽冷冷的,却让听者轻轻地笑了笑,知道了,口渴,去便利店买瓶水。 明寒走进小商店的门,站在冰柜门前拿了瓶,又回身问林霁,你要喝什么? 有绿茶吗?站在门外的人探身询问。 没有。 脉动? 也没有,冰红茶行吗? 行吧。林霁也不坚持,只是随口感叹一声,谁让我运气差呢。 明寒听着林霁的语气微顿了一下,把饮料递给他时又忽然想了想,看似随意地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胸口。 干什么?林霁奇怪。 我一直运气很好,给你沾沾。明寒一本正经。 林霁嗤地笑出了声,这小子虽然脸臭,偶尔的一个瞬间倒也挺可爱的。 明寒斜着眼睛看那个表情就觉得身边人没想什么好事,也懒得计较,举着手里的水瓶晃了晃,我要去趟街里,先走了。 恩,明天见。 林霁也朝着明寒摆摆手,然后才拧开手里的水,无意地扫到瓶盖一眼。 明晃晃的一个再来一瓶字样让他愣了半晌。 第21章 正式兼职的第一天,林霁相当早就进了道馆。 整个场馆里只有师姐穿着便装坐在休息椅上,一边吃早点一边看着暑期学员的缴费名单。 灌汤包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相当诱人。 早。林霁轻声问候了句,即便已经吃过了早饭也觉得这包子闻起来还不错。 早!师姐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笑着站起来,把身边的窗户开大了一点来快速散味,不好意思呀,没想到你能来这么早。 第一天上班,当然想留个好印象。林霁笑笑,也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师姐听着林霁的回答,似乎遥想到了自己来道馆兼职的第一天,一时笑容灿烂,哈哈想当初,我也是这么有激情的。 师姐现在也很勤劳。林霁摊了摊手,从场地中央的护具摆放来看,她应该很早就来了。 年轻的女孩辛酸地叹了口气,诚实相告,当年是一腔热血,舍我其谁,现在是被迫营业,无可奈何。我家狗子每天六点半准时求遛,之后也没什么事可做,只好来上班了。 人间真实。 从师姐的语气中,林霁切实体会到了每天早上被狗催着出门遛弯的崩溃心情。 我先去换衣服,师姐慢慢吃。 好,去吧。 林霁走进更衣室打开自己的柜子,还是换上昨天的那套道服,再拿起道带的时候忽然发现带子右侧绣着小小的明寒两个字,之前都没有注意到。 放在柜子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显示收到了腰带主人发来的一条微信,点开屏幕看过之后,林霁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接着把衣服和腰带穿系整齐才走出更衣间。 路过休息室的时候刚好看到师姐从里面探头出来,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道,明寒说他今天要迟点过来,可能赶不上第一堂课了,麻烦你先去带早操。 恩,他发微信给我了。林霁表情有些无奈,我好慌。 兼职上班的第一天,前辈助教就给他来了放养政策,撒手不管了。 别慌。坐着的年轻姑娘满脸安慰性的笑容,他只是晚点,又没说不来了,第一堂课的学员基本都是女孩子,不皮的,很好带。加油! 好,我先去热身了。 临近上课时间,陆陆续续进到馆里来的确实都是女孩子,平均初中年纪,大多从样子上看就乖乖巧巧,沿着场地外围跑步也并不需要维持纪律。 教练换上专属道服从里间走出来,看见林霁带操时还特意交代了学员们一句,这个是你们的新助教哥哥,初来乍到,对他温柔点。 林霁边做拉伸边颦了颦眉,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呢。 谁对谁温柔点? 课堂进行地和平常一样顺利,在距离下课十分钟的时候,教按照惯例给小姑娘学员们讲解一个女子防身术的招式。 往常在分解动作示范演练的关节,都是由明寒来扮演反面角色的,今天只能是林霁代劳。 袁教练虽然身材健壮,但在身高上还是与林霁相差不少,在学员们围坐成的看台圈中央,两人对立而站,倒有一些势均力敌的紧张气氛。 女子防身术大多讲究出其不意,一招制敌,无论是拳脚膝肘还是摔打擒拿,都需要一定的速度和力量,所以在教学演示过程中,即便教练注意分寸也可能会给配合示范者造成轻度伤害。 明寒就曾创下过一堂课内被硬摔倒地十四次的记录。 林霁不仅练习空手道十一年,对于综合格斗也接触很深,以至于他一站在这种双人对垒台上就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和庄重感。 所以在示范开始时,教练演示了一个简单的反肘击打动作,他几乎是肌肉反应,立时就抬手防住并且化解了危局,反守为攻。 这下意识的动作让两人都是一愣。 但教练也迅速做出临场反应,无缝连接了下一个教学动作,只不过林霁从起势上作出了判断,又一次闪身躲避了他的挑肘。 两人几乎都是出于本能意识地进攻与防守,交互的动作在瞬间加快了三倍。 教练在应对之余忽然还觉察到了些许不对,这怎么和本意要教学的内容不一样呢? 台边的小学员们也是一脸懵,不记得是从哪一个动作开始眼睛就跟不上了,三三两两地小声谈论两句。 这个环节不是分解教学吗,变成示范表演了? 教练和助教师兄,这是打起来了吧? 袁教练一个踢腿招式之后让两个人分开了点距离,再凑到一起时,林霁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个歹徒,毫无征兆地顿了一下动作。 这个空档也被对面人准确地抓住,捞着他踢起的右小腿向后一拖,同时狠踹了一脚左腿骨。林霁只觉腿上一痛,完全站不稳,砰的一声整个人都扑倒在地上。 疼。 与地面亲密接触的一瞬间,脑子里的这个字最为清晰。 经过刚才的一出翻车事故之后,连教练都没忍住扬起嘴角笑笑。这新来的小子还真挺能还手的,如果不是他自己走神,这一个动作示范还不一定拖到什么时候去了。 可能总有人运气不好,会遇上一个身手敏捷又擅长格斗的歹徒。想想,这种时候一个半个招式完全不起作用了,你们还能应对的来吗? 教练最后还是笑着揭过了这个话题,俯身把林霁拉了起来,只扔给他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你,助教。 应该配合教学,不是来和我打架的。 回过味来的林霁也笑得有些心虚。 不好意思,教练。 这下意识的动作,它不过脑啊。 下课时间到。 学员们齐齐地鞠躬道别后四下散开,教练漫步走下台,看了一眼刚刚极度不配合的某助教,仍是忍俊不禁,摔到没? 没有。林霁尴尬地揉了揉自己的刘海儿。 教练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抬手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然后抿唇笑着进到里间休息室去了。 林霁循着那个方向,看到了正抱着胳膊倚门看热闹的明寒,一副明明想笑却又忍着的表情。看起来他已经在那里有一会儿了,连道服都已经穿在了身上。 你是想上班第一天就被辞退吗?果然,那小子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又略毒舌地嘲讽了一句。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林霁理亏。 恩,你这脑回路再慢点都该把教练摔下台了。明寒嗤笑, 林霁扁了扁嘴,他又不是故意拆台的,想了想却又没什么话可辩驳,索性直接转移了话题,你上午干嘛了,还旷工。 给落落代夜班了,困得慌,就多睡了一会。明寒讲得毫无遮掩。 听见这么诚实的回答,林霁微怔,我第一天兼职上岗你就这么坑啊,好歹你也编个合情合理一点的理由敷衍我一下,行吗? 昨天不是都交代好了么?明寒起身离开了他一直倚靠着的那面墙壁,神色自若地迈步朝着场馆内走。 你交代什么了?林霁似乎完全失忆,他根本不记得有什么交代好吧? 今天由你负责卫生。明寒对上林霁疑惑的表情后,悠悠地添上一句反问,难道我没说吗? 林霁: 这也算交代? 明寒没有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径直走到场地的镜子面前,缓慢地做着拉伸动作。 昨晚落落临时有事,他一整夜都没睡,确实没休息好,如果不是因为怕林霁带不来最麻烦的少儿班,这会他都还在补觉。 俯身下去,双手交叉着落到地面,拉伸几次后才直起来,询问某位新手助教的工作感受,单飞的第一节 课,感觉还好吗? 恩。林霁借用了教练的话来评价刚刚过去的课堂,小姑娘们对我很温柔。 意料之中地,明寒投来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似乎因为连续熬夜坐吧台,他有点全身关节僵硬的感觉,抬一条腿架到边缘的扶栏上,慢慢地耗着腿部韧带。 上学时候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拉筋压腿,间隔太久后再拉伸,腿根和后腰都酸痛得厉害。 渐渐地有下堂课的学员们进入场地活动,馆里慢慢热闹起来。小班孩子们平均年龄只有七八岁,比暑期班的大孩子们活泼很多,满场内玩闹跑跳。 师兄。些许吵闹之中,某个看上去年龄稍小些的孩子忽然敞着道服跑到明寒身前,手里举着一条纯白色的腰带,怯生生道:道带 明寒刚要从栏杆上拿下自己的腿,忽然想到什么,动作顿了顿,用余光意味不明地瞥了林霁一眼。 倚在旁边的高个身影秒懂了这个眼神的意思,开口接话,拿过来,我给你系。 小孩子闻声,抬了抬乌溜溜的眼睛,又几步跑到他跟前,因为身高差,只能努力地伸胳膊把道带举高递过去。 从明寒的角度,可以看见林霁抬手接过后,忽然地蹲身下去,安静地给小孩围上腰带,温柔又熟练地系好之后,轻声道了句:好了,去吧。 这个画面相当温暖和谐。 谢谢,林师兄!小孩儿奶声奶气地道了谢,刚要转身,耳边就传来了另一位师兄冷冷的声音。 自己学着系,下不为例。 知道了。小家伙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逃似的跑开了。 林霁的目光和明寒对视在一起,随和地扬了扬帅气的眉梢,你非得唱|红脸? 恋耽美 ——(17) 虽然说助教师兄宽严相济算是基本操作,但这小子也切换地太自然了。 明寒没有接这话,仍然专心地压着自己的腿。 下不去手?林霁好笑地瞥了一眼他那条半开不开的韧带,我帮你一下? 似乎是听到了身边的人闷声应了个恩,林霁漫步上前,一只手按住他左肩膀,另一只手压在了他的腰带上。刚想用力下压,却突然发现了点以前没注意到的事。 怎么说这也是一个曾经把自己嘲讽成林黛玉的人,此仇不报非君子呀。 明师兄。 明寒突然听见身后的人噙着笑喊出一声,虽然预感就不会是什么好事,还是茫然回应,什么? 你腰挺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寒:开始了开始了,他开始了。 林霁:你急了你急了,你又急了。 第22章 午休时间,林霁就在文体局附近的餐馆随便吃了碗面,乘着电梯回到顶楼道馆的时候,手里还带着盒打包的蒸饺。 场地上方的中央空调是全天开放的,从外面一进来就能感受到扑面的凉爽。 林霁径直走进休息室,一眼就瞧见明寒还趴在长椅上睡觉,白色身影紧紧地贴在墙壁上,双臂还抱着椅背。 这么不安稳的环境居然还睡得很熟,看来他昨晚是真的没有休息好,这会儿就困得连午饭都不吃了。 悄悄地往里走了两步,把蒸饺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留着给他睡醒了吃。再抬头时才注意到师姐也坐在另一侧的单人圆椅上。 之前见她都是束腰长裙卷发如瀑,忽然间穿上道服,系上了黑带,倒又是一副飒爽的新鲜样子,林霁差点都没认出来。 想和师姐随便聊两句,又怕吵到了明寒,正打算上前两步,忽然见一群下午班次的小学员涌进休息室。 这群孩子平均也就六七岁,一个个轻手轻脚地进来后把长椅团团围住,看起来像是团伙作案般鬼鬼祟祟,带头的小男生还试探态度般朝着另一边看来。 小孩儿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压低声音请求,师姐,林师兄,嘘~ 这是做什么? 林霁一时茫然,师姐却笑着摊了摊手,表示并不打算参与进去。 只见熊孩子们这才放心地把事先准备好的道带连接系在一起,围着正午睡的明寒,打手势制定作战计划,偶尔还互相附耳窃窃商讨。 两个小男生已经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把道带穿过椅背,试图把明寒的手绑上去。 这好像是来讨伐他们明师兄的。 林霁一时觉得新奇,刚想上前阻止一下,身边的师姐就轻轻地咳了一下,她一边用勺子挖着西瓜一边笑意盈盈地低声提醒。 我劝你,不要站在人民群众的对立面。 看来这还真是被压迫学员们的起义报复行为,趁着人家午睡都直接杀到家门口了,小家伙们倒是胆肥。 林霁只抿着唇角犹豫的时间,某打盹的助教师兄就已经被七八个孩子大概地控制在了长椅上。 明寒的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然后才沉沉呼吸着睁开了眼睛,接着却感觉到手腕,腰部还有脚踝都失去自由活动的能力了。 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这一群黑压压的人影,又气又懵,声音里却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干什么? 在桌子边站着的是个系着蓝红双色腰带的小男孩,看起来他也是本次起义事件的组织者,瞧见明寒醒过来时候不甚愉悦的表情,一时也有点犯怂,最后还是在其他孩子殷切的注视下壮了壮胆子。 我们,想和你谈个判。 一群猴孩子,知道什么叫谈判吗? 明寒仍然就着躺在长椅上的动作,轻嗤了一声后不耐烦地偏了偏头。稍微挣动了两下手腕,绑得还挺紧,冷冰冰地回了两个字。 解开。 谈完了再放了你。蓝红带的小男孩看着明师兄确实起不来才硬气了些。 林霁饶有兴趣地靠着墙壁看事态发展,明寒在少年班以一震二十都没人敢造次,还能被这么群身高刚到公交售票线的小崽子给灭了? 被死死绑在椅子上,几次试图坐起来都无果的助教师兄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了,眯着眼睛看身边围着的小孩儿们,茫然道:想干什么? 坐在一旁挖西瓜的师姐笑着瞥了一眼睡得发懵的人,提示道:今天星期四。 按照道馆的老规矩,每周四的小班课都是练体能和拉韧带专场。上一周是师姐带着的体能课,那这周可不就是 回想起每次都有人鬼哭狼嚎遍地打滚的场景,明寒瞬间就明白这群熊孩子想谈判什么了。 这事主教说得算,找我没用。 教练根本就不记得,他都是问你的。师兄就说下周才拉韧带嘛。孩子群里传出一道声音,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的提议,但很快就得到了一致认同。 要上天了么。 明寒投去一个追责的目光,却也没能成功找出始作俑者。 不可能,你们现在的行为相当恶劣,赶紧给我解开。明寒想也不想直接拒绝。还想蒙混过关,小崽子们当袁教练是傻的吗? 求求师兄了,不答应的话那就躺着吧。反正都已经绑上了,小孩儿们干脆杠到底,现在解开才是找揍呢。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明寒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虽然没说话,目光却艰深地落在林霁和师姐身上。 用眼神就发出了直击灵魂的拷问。 你们俩就打算这么看着? 林霁都没太听懂谈判的内容,除了挑了挑眉梢以外,无动于衷。 师姐倒是明白始末,却也践行后勤不上前线原则,只低头挖着冰冻西瓜。 在一片沉默之中,明寒又颓唐无助地倒回了椅子上。在助教团自己的地盘上睡个觉也不安稳,这是人受的委屈吗? 现在解开,我不生气。 求求师兄啦,就一次就一次。 耳边的小孩儿们奶声奶气地乞求,差点都让明寒忘了是谁把他绑在长椅上的了。 早压晚压都是压,怎么就非要往后拖呢? 带头的蓝红带小孩儿一边低着头抠手手一边委委屈屈道:那我就是不想今天嘛,我们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用不着。明寒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绑着自己双手的蓝色道带,我能帮你。 你们已经成功引起了师兄的注意,今天的开胯就从这条腰带的主人开始。 看来是一点商量的可能都没有了。 小孩子们互相看了几眼后又垂头丧气,最后只能接受了今天还是要拉韧带的事实。 把明师兄绑起来都谈不妥,这未免也太丢脸了,怎么说也得让心理平衡一下。起义失败的熊孩子们看起来是计划好了一样,一起挤到明寒的身边。 师兄,那送你个礼物叭。 又干什么? 明显没有反应过来还有后招的明师兄,眼里难得地露出了些惊惧又疑惑的神色。 ?! 明寒被小孩儿们围得严严实实,从林霁的角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他的两条长腿挣动了两下,意识到是徒劳之后就干脆沉默忍着了。 孩子们围在一起闷头鼓捣了大概有一两分钟,紧接着都笑嚷着跑出休息室,留明寒一个人生无可恋地躺在原位。 林霁好奇地迈上前两步查看,明寒却面向着墙壁不肯转过来,不免笑问:他们干什么了? 别碰我。明寒的声音极其疲惫,又掺杂着点无可奈何的意味。 即便他不肯配合,林霁也还是看到了,而且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子的两面脸上都被熊孩子们印上了红色的喜羊羊,图案面积还不小,两对羊角直接蔓延上了额头。现下样子看起来滑稽又可爱,和平常有绝对威严又说一不二的明师兄形象实在相差太多。 还挺对称。某林姓助教忍着笑又补了句风凉话。 明寒气着好一会,才沉沉切齿,道出两个字:解开。 一会别碰你,一会又解开,你到底要怎么样?林霁居高临下地盯着被气到手抖的明师兄,尾音摇曳着,啊? 这个语气词就相当有灵性。 一分同情,三分冷漠,五分期待,七分疑惑,十二分的嘲笑,全都包含在内了。 明寒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出来,偏头看着另一侧雪白的墙壁,没有再说话。 师姐放下了手里的西瓜,笑而无声地朝着林霁对了个口型:起床气 林霁点点头,表示了解,他还看见过头怼键盘呢。刚才袖手旁观的事干得确实不地道,也不再嘲笑他,安静地蹲身下去,帮明寒解开好几条道带的束缚。 行了,去洗洗。 明寒终于得以从长椅上坐起来,沉默着朝洗手间去,林霁回望师姐一眼,也笑着跟上去。 洗手间里的明寒正俯身在水池边洗脸,那些红色的印泥不大好清理,只能拿手指用力地搓。 真生气啦?看着他的揉搓动作有些粗暴,林霁还以为是在发泄情绪。 没必要,小孩子的把戏而已,况且也早就习惯了。 林霁听他的口气,这种事应该似乎也是经常发生,不免好奇,那,以前都是怎么处理的? 明寒随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滴,自然而然道,建议家长退课。 啊? 想要人前看起来风光无限,却又不肯受苦受累受痛,哪有那种事。明寒忽然抬头,眼神灼灼地落在林霁身上,难道你没忍过拉韧带的疼? 更何况每次带着做这些,都有耳膜穿孔的危险,你以为是我愿意的吗? 下午的拉伸和明寒想象中的完全一样。 哭天抢地,人畜不分。 整个场面异常混乱。 某位铁面无私的师兄在场地里绕了三圈才抓住最后一个在逃学员,一把捞到小墙角。 帮个忙。明寒单手扯着小孩儿的腰带,不让他再跑,一边抬头看着林霁,我柜子里的东西帮我拿一下。 好。林霁点点头,又瞧了小学员两眼后才起身,用不了多久,小家伙儿估计就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漫步走进更衣室,明寒的柜子是一号,在最里面的位置,也没有锁。林霁直接打开,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只彩色纸包装的棒棒糖。 这个时间,让他进来拿糖? 不用猜也知道是用来哄孩子的了。 只不过,明师兄居然还能想到买糖这种事? 再次回到场馆里时,小孩儿已经被明寒抱着,两条腿分成横叉贴在镜子前。为了迁就他的姿势,明寒维持着的也并不是个很舒服的动作。 啊不不,疼! 放松,自己数着。明寒伸手扶正了他的姿势,拍着他的大腿沉声要求道。 小孩想从师兄的脚下解救自己是不可能的,只能一边数一边抽噎,一,二,三 林霁从明寒身后走过时,恶趣味地抬膝压了一下他的后背,让其身体受力前倾,给韧带造成了更大的压力,但明寒却轻松地就俯了下去。 哟,柔韧度不错啊。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啊呜小萌娃仍然在数着,因为疼痛的关系,让数字听起来像是烫嘴一样,越数越快,时不时地还怨念地瞥一眼身旁的林师兄。 怎么又来了一个。 别哭啦。林霁蹲身,曲起左手食指,蹭掉了小孩儿脸上的大颗眼泪,数到60就结束了。 趁着小学员听林霁说话分散注意力的时候,明寒又把脚尖向前挪了一点,使小学员的整个横向一字马更加标准了。 啊!呜呜呜呜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实在是让人心疼。 乖,别嚎,数到多少了。林霁笑着抓住一双不安分的小手,不让他乱挣乱动。 小孩儿哭得小脸通红,哭腔浓重地接着喊数。 行啦行啦,一会嗓子都哑了。林霁再一次被这小家伙给逗笑了,你怎么哭这么大声啊,刚才我也压你明师兄了啊,他都没什么反应的。 小孩儿哭得抽搐,语无伦次应,软啊,他软呀! 啊?林霁笑到不行,瞥了一眼明寒尴尬无措的表情,追问小崽子,他哪里软? 就是软啊!呜呜呜 漫长的一分钟终于结束了。 林霁放开小孩儿,任他趴在地上蜷缩流眼泪,蹲身把糖果塞过去,随手抚了一把他的额发,语气温柔道:你的明师兄是软。 明寒闻声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抬眸看去一眼,瞳孔里闪着的光亮,孑然而出众。 你说什么? 蹲在垫子上安抚学员的助教就算不回头也能感受到背后的视线要把自己射穿了,俯身下去凑到仍然哭唧唧的小孩儿耳边,悄声补充。 他心软啊。 第23章 道馆里各个年龄层段的孩子们都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每天在固定的场地里生龙活虎,欢笑哭闹。 和他们在一起,林霁总是会无意识被这种欢脱烂漫侵染,感受到许久都没有过的鲜活。 炎热又漫长的七月下旬就这样慢慢流逝掉了。 星期一是道馆的休息日,虽然难得上午空闲,林霁却也一时想不出有什么事情想做,干脆又带上试卷去小蓝家的店里,一进门就看见明寒坐在最靠近吧台的桌子上。 他身上又穿着初见时的那套连帽防晒衣,有些懒懒地倚在墙边座位上。这阵子虽然习惯见他穿纯色道服,再看这一身黑却也没什么不适应。 究其原因应该还是那双寒烈的眼睛吧。 恋耽美 ——(18) 让他整个人完全不拘于衣着打扮,一概是生人勿近的凌傲气场。 反正这段时间明寒是每天都见林霁,也就没有什么热情的反应,只抬了抬眼梢算作打过招呼了,只有小蓝从柜台里迎过来。 好久都没看见你了。 恩,最近在兼职。林霁随口回应,抬手指了指墙上新挂出来的宣传海报,手作板栗咖啡,看起来样子还不错,来一杯这个吧。 我这是千防万防,最后家贼难防。好不容易买断的摇钱树,就这么被明寒连根刨走了。小蓝摊了摊手,朝着海报看去一眼,那个不好喝,看哥给你临场发挥一杯。 不想当艺术家的水吧收银员不是好高中生。 林霁笑着看小蓝进吧台瞎鼓捣,也没大在意。拉了把椅子坐在明寒身边,动作间无意瞥到了他胳膊肘下压着的一张表格。 看样子,像是成绩单? 你们期末考出成绩了?林霁好奇地问问。 恩,今天返校。低头忙碌的小蓝应声。 介意吗?林霁抬手捏住了成绩单的一角,轻轻拉了一下。明寒没说话,只是看似漫不经心地移动了一下胳膊,好让他能把单子抽走。 高二年级下学期理科期末成绩单,林霁看了一眼表头。还是总榜单,排名前六十的学生都在上面。 从上至下粗略扫了一眼,在这张纸几乎最末的位置看到了唯一一个熟识的名字。 明寒,626分,第五十四名。 林霁还记得小蓝说过的,明寒一般在年级二三十名的位置,掉了这么多,还真是考砸了。 身边的人只单手撑头坐着,看上去情绪确实有点低落。 林霁重新落目回成绩单上。 语文118,数学116,英语124,理综268,班排名二十三? 看排名,你应该在实验班吧? 正猜测间,小蓝端着一杯咖啡一样颜色的液体走出了吧台,一边递给林霁一边劝告说,你就别问了,他正烦着呢。 怎么了?林霁又瞧了明寒一眼,他仍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考砸了下次雪耻呗,这多正常。 回想读书这些年,自己虽然没考砸过,但也没登顶过这安慰宽心的话说出口,还真有点心虚。 我也没怎么。明寒终于搭话了,就是掉出了实验班。 啊?林霁没大听懂。 云岛一高中三年部共28个班级。 其中文理科实验班各两个,平行班理科十八个,文科六个。 四个实验班占据着最好的教学资源,也是在高考中冲击名校的主力军。在最受学校重视的同时,也采用着完全公开的入班原则,每班25人,也就是每学年期末考试文理科的前五十。 许肖蓝就此简单地解释了两句,又补充道:一高中的学生都管这个叫百名榜,算得上是全校最透明的制度了。除了有一两个特别特别牛的插班生和转学生之外,实验班是绝对塞不进去人的。 小蓝说完还瞥了明寒一眼,他在这个时候掉出榜,就会和普通学生一样,被打乱排名大随机分班,高三一整年都回不去了。 这么说来,这事儿确实挺让人心烦。 林霁扭头看去一眼,刚好和明寒对视在一起。他抿了抿唇,沉声解释:晚自习的时间我要兼职,和以前班主任好不容易才谈妥的。我担心的是一旦分班再遇上个不好说话的 哎。小蓝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开口打断了明寒,关老大这个学期不是带理科普通班吗,他原来教你们班的数学,对你也挺好的,如果能分进那个班就万事大吉了。 关老大是本年部数学组教研组长,也是一高中的王牌教师,不仅教得好,学生缘更是爆表。 明寒眯了眯眼睛,想在十八个班的大随机分配里撞运,除非天降紫微星吧。 也是。小蓝看懂了他的那个眼神,感叹一声,普通班的分班程序可没有实验班那么公开透明,不知道有多少学生家长这会在找关系呢,最后关老大的班里,暗箱操作占一半都算是少的。 已经砸了也没有别的办法,随缘吧。明寒的目光落在那张成绩单上。 果然还是很介意这次失误。 林霁能感受到明寒心情不好,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低头抿了一口拿到手里好一会的饮品,奇怪的味道冲击口腔和味蕾,一时没防备,连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我去,这么苦。 这味道多少有点像干嚼的止疼药片啊。 啊?怎么可能苦呢?小蓝一脸的不相信,但看着林霁的表情又觉得他没撒谎,抬手接了杯子过去,抽掉吸管也对着杯口尝了尝,呜 苦涩发酸的味道同样也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这,这是意外,可能是咖啡豆的问题,不怪我啊。许肖蓝咂了咂嘴,还是觉得苦味弥漫,草了,天才调饮师身败名裂。 另一边原本就心情郁闷的少年朝着他扔去一个温淡的眼神,单手撑着头怠惰地动了动嘴唇,你搞出来的东西从来就没好喝过。 我忿忿不平的天才调饮师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就把话音卡在喉咙里,在脑子里搜寻半晌,最后只是扬着下巴半心虚地反问了声,我收你们钱了么? 说完又低下头去吃薯条,再也不提创意咖啡的事儿了。 一高在应届生的返校安排结束后,就开始了复读招生。 走在三年部教学楼的长廊里,周身那种阔别的特殊氛围让林霁感受颇多。 经过一间间教室门边,时光就仿佛倒流。眼前飘起了曾经随板书而下的粉尘,耳畔响起了从前同窗们的笑语声和桌椅的吱嘎响。 他手里拿着的是前几天商宇邮寄来的复读材料,学籍关系,成绩证明,原班主任推荐信等一应俱全。在那个黄色的档案袋背面有老商亲手写的两行字: 勇士为战斗而生,曾经错过的战役现在也还会欢迎你回来,祝我的班长高四愉快。 林霁看着招生处的门牌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捏了一把手里的文件资料,接着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眼神快速地扫了一下办公室里的人员。除了沙发上两个翻档案的女老师以外,电脑桌前还坐着一位年纪稍大些的男性,看样子应该是主负责人。拿着档案袋上前打招呼。 您好,我是来办理复读的。 戴着眼镜的负责人抬头看去,觉得面前的学生相当眼生便问了句,是本校生吗?需要的材料有没有带齐? 林霁把档案袋放在桌上,一边拿出里面的文件材料一边回应:不是,不过有原来学校的推荐信和成绩证明。 负责招生的老师接过材料放在一边,打开那封信件来阅读,看到一半时又抬眸瞥了林霁一眼,核问道:因为个人原因没有参加高考? 是。林霁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沙发边有诘责的目光投射过来。也许高中老师对于这件事就是敏感一些,她们无法理解和认同一切主观放弃高考的行为。 在那些视线下林霁只能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对于这件事,他确实无可辩驳。 招生负责人又接下往下看,在信件的末尾一行看见了一个让他惊讶的公章名头。 临西市第四高级中学 三年组教务处 省重点十二校之一,理科王牌,每年高考的名校录取率都让人叹为观止,高中教育同行里基本没有人不知道。 自带重点高中推荐信和印公章成绩证明来的学生男负责人这会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连忙打开一旁的成绩单来查证猜想。 在那几张A4纸上,记录着每个学期、每场考试的成绩,从头到尾都是他从业十几年来从没见过的分数。 你这 招生负责人满脸不可思议,先是惊讶成绩这么好的学生居然会错过高考,然后才后知后觉,这个学生现在是要在一高办理复读!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林霁垂眸看着男负责人,一时猜不准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选择来我们学校复读啊? 这话说出来虽然有点自贬的意思,但也确是事实,临西四高和云岛一高,这简直是云泥之别啊。 和错过高考一样,都是自身原因,我本人意愿很想在这里读书,如果材料和手续都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希望贵校能收我。 在负责人说林霁错过高考的时候,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两位女老师就已经很好奇了,现在又出现成绩好的字眼,其中一位个子稍矮的女老师直接凑了过来。 走到桌前也低头看了一眼成绩单,在最显著的位置,是今天春天的第二次高考模拟成绩,三位数7开头的数字过于震撼了。 七百分复读,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云岛一高能在来年的高考中直接拿下一个AB大录取名额。 而在这之前,学校已经有七年没出过675以上的高分了。 手续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以你这个成绩,学校肯定是要考虑把你放进理科实验班的,刚好你身边这位就是实验一班的班主任赵老师,当然在分班这件事上,学校也会遵循你个人意愿。 男负责人推了推眼镜,心里暗想,实验二班的何老师才刚走没一会,幸亏俩班主任没有同时在场,不然还不得因为一个名牌预定选手争抢起来? 不过就算直接分进赵老师班里,错失一个好苗子也肯定让何老师心里不痛快,不如就让学生自己去选。 赵老师,您好。林霁朝着这位身材瘦小的老师微微俯了个身。 哎,你好。一班班主任还沉浸在那个七百分里没太回过神来,报名撞个正着,基本就算是收入囊中了吧。 其实进哪个班级对于林霁来说都不重要,既然有巧合就随缘好了,但一句以后麻烦您了还没出口,招生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第24章 在众人目光中走进招生处的是一位顶多30岁出头的年轻男老师。 他个头偏矮,身材也瘦,但温和善目,单从面相上就给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招生负责人原本心头一惊,生怕是何老师也凑巧回来,抬头看清这位男老师是谁后才松了一口气。 关老师来了啊。一班的赵老师率先打了声招呼。 忙着呢?男老师笑着点点头,我来拿一下我的书。 一个学生办复读。招生负责人应答后还顺便感叹了句,活生生的七百分。 七百分复读?关老师明显也吓了一跳,然后才把目光落到林霁身上和他对视了一眼,高挑的少年也礼貌地俯了俯身。 加油啊,云岛一高之光。关老师笑着移开视线,走到茶几边整理上面的书册。 关老师这学期是不是带班啊,还教三个班的数学课,任务量够大的。 对,三个。抱起整摞书的男老师一边朝着门口走一边回应,两个实验班,加我自己班,听从学校安排呗。 林霁听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正要出门的这位老师就是小蓝他们说的那位关老大。 直到他带上了招生处的门,林霁才回神,对着那位招生负责人开口:不好意思,老师。我好像忘记带身份证了,我马上回去拿一下,这些资料就先放在这里,可以吗? 好,那你快去吧。负责人点了点头,等你回来再填表格。 谢谢您。林霁又偏身对着赵老师示意了一下,然后才匆匆迈开腿走出招生办公室。 关老师抱着一大摞的教材走得并不快,林霁只追了半条走廊就在楼梯间拐角找到了他,并不大刻意地凑前两步,笑容温煦。 关老师,我来帮您抱着吧。 啊,你拿一半就行了,谢谢。抬头瞧见是刚才见过的超级尖子生,关老师也没有拒绝,分了一半的书本给他。 是要送到办公室吗? 对。 林霁比关老师高出不少,一路抱着书跟在他斜后方慢慢地走,礼貌询问为什么暑假期间还在学校工作,然后也就只是随便聊聊。 你是从哪里转来的,原学校也肯放?大概是觉得这孩子脾气文雅,关老师也多问询了几句。 临西四高,反正也算是高三毕业了,只是没参加高考,不完全是转学,也就没有放不放一说。 男老师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地追问下去。他长着一双明显的笑眼,聊天时的语气也很随和,并不像寻常的教研组长那样给人威严峻厉的感觉。 学校的板式楼梯是深灰色阶梯,搭配着古典蓝的砖纹,林霁一边注意着脚下,又一边观察着那些很有艺术感的图案,一直走到数学组所在的楼层,期间都没有再开启什么新话题,仿佛他真的只是来帮忙搬书的。 关老师用脚尖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就放在这个桌子上就行,辛苦你啦,赶紧回去办入班手续吧,一会招生处该午休了。 知道了。林霁笑笑,正要转身的时候忽然停住,开口询问,对了,关老师,我刚才听招生处的老师说,两个实验班的数学课都是您带的,那您一定会教我了。 是啊,互相关照,优等生。关老大语气轻松,并没有摆出什么老师的架子。 那您觉得我去哪个班级比较好呢。林霁自然地接了一句。 这话似乎是刚问到点子上,关老师抬头看着眼前的学生笑笑,几乎不用考虑就可以回答,既然是实验班肯定都有过人之处,两个班级都很好,你放心选就行了。如果非要说建议的话,就看你自己情况,偏科理综就去赵老师的班里,偏主科就选何老师。不过,你应该没有弱项才对,所以哪个老师带都是一样的。 但凡有一科瘸腿也不可能考到700分段。 那关老师愿意带我吗?林霁忽然的一句问话让关老大都是一怔,随后又笑得和善。 恋耽美 ——(19) 我带的可是普通班,你不至于放着两根橄榄枝不碰,过来扯我的老树藤吧。 可您刚才也说了,都是好老师,谁带都是一样的。林霁绕了一大圈还是说出了真实想法。 因为我在这里人不生地不熟,只有一个朋友,他又很想跟着关老师学习,所以,如果高三一学年他在您的班级里,那我一定也会想跟着来的。只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收我。 这话落在耳朵里变成的无非是:您愿不愿意收我的那个朋友。 林霁听小蓝提起过,普通班分班暗箱操作非常严重,但既然家长能找关系送孩子进班,班主任必然也能有办法要出自己喜欢的学生。 某位朋友是从实验班掉出来的,成绩肯定能压普通学生一头,加上自己,这是保一送一,锦上添花,更何况想进一个老师的班级原本就是一种心理认可,说出来也无妨,根本没有理由会被拒绝。 关老师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用指尖随手敲了敲桌面,饶有兴趣道:那我还真想听听,谁这么好的运气能有你这种朋友。 午休过后很久,学校的教务赵主任才慢悠悠地从食堂回来,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关老师从走廊另一侧过来。 找我啊?赵主任摸钥匙开了教务处的门,一边走进去坐下一边招呼着他,啥事? 这时候找领导还能有什么事,分班名单出来了吗?我带几班?关老师也跟着进门坐在了沙发上,直接开门见山。 你带赵主任点开电脑显示器,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带班表,十七班。 十七班教室在教学楼的四层,距离数学组办公室并不远,关老师对这个地理位置还很满意,也没再问其他的。 赵主任点了会鼠标,忽然抬起来头,哎,马上高三了,关键时期,我把我们家赵子律塞进你们班,你帮我带着他呗,其他人我都不放心。 行啊,感谢领导信任,那是不是也应该给我换几个原实验班的学生进来,做个补贴,关老师笑容可掬。 赵主任啧了一声,好好的一出望子成龙,放在他那儿立马变成了不可见人的交易,表面上是个佛系暖男,背地里一点亏都不肯吃。 心里虽然吐槽,手上还是诚实地滑动着鼠标,从实验出来这一批有十来个呢,你想要谁啊? 都要。 什么玩意?!老赵瞪眼,腿下一激动差点把主机箱都给踹灭了。 先不说把优等生全分进十七班会不会被其他班主任手撕掉,就单单是用赵子律一个人换十个尖子生这操作,当爹的也忍不了啊。 我们家赵子律有这么差劲吗?! 收他一个进班还得用十个好学生补贴着?? 别过分啊。赵主任重新靠回椅子中,悄悄收两个得了。 关老师笑笑,这世事变化实在无常。 进门之前原本是自己有事要托人,这一坐下就被变成了被托的那一个,还平白多了两个送上门的优等生。 白婷婷。也没再狮子大开口,直接说了想要留下的学生名字。 赵主任照着名字字母检索,把人拉进十七班的列表里,另一个呢。 明寒。 啊?赵主任疑问了一声,这小子考出来了吗? 因为明寒平常和自家儿子赵子律走的要近一些,所以老赵也有印象。 没出来的话我也不会和领导要啊。关老师悠然地坐着回应。 这群学生都怎么回事,平常都是挺稳的,一到分班关头就怯场了?白婷婷成绩最好的时候得有前十吧?明寒差不多二三十。赵主任一边拉着名单,一边碎碎地念叨着,好一会才找到目标名字。 哎?明寒原本就在你们班啊。 哟。关老大扬了扬嘴角,这不是巧了嘛。 一楼教务处的窗外是一片颜色艳丽的花圃,微风吹拂时,阵阵香气四处飘散。林霁就斜斜地倚身在馥郁的墙围边,正好可以把窗内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身材修长的少年忽然抿唇笑笑。 这可是十八个班的大随机分配啊。 明寒这小子的运气,是真的好。 已经听到了想要知道的事情,林霁抱着胳膊,迈开长腿跨上花圃边的小路,朝着三年部教学楼外的阳光洒落处走过去。 在教务处里,赵主任仍然在纠结第二个人选。 你到底要换谁? 换林霁。关老师又重复了一遍。 我都查了,没有叫林霁的。老赵松开鼠标,朝着椅背上一靠,来来,你自己找,找不着就这么着啊,你也别换别人了。 关老师从沙发上站起身,一脸恬淡地漫步到门边,语气也沉静和缓:不换,我说有就是有,走了,领导。 赵主任瞥着已经出门的数学组教研组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别看这位平常都是和和气气的,实际教学、带班、德育三手都硬。 关老大的名号可不是随便来的。 这人啊,能力越大,责任必须越重。 老赵想到这个道理,略微犹豫了一下,接着点开学生名单,在学校所有刺儿头里挑了个最难搞的直接扔进十七班。 这才觉得圆满了。 第25章 复读报名结束后的日子更是过得飞快,每一天都在向正式开学逼近。林霁一边做着开学前的准备,一边也让道馆的兼职工作越发得心应手。 这应该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度过的最平淡无奇的一个暑假,没有欧洲度假,没有学霸夏令营,没有各种竞赛活动,却也充实愉快。 回想在云岛度过的这一个半月,还真是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在一高中返校日的这天,林霁起了个早,当是用还算不错的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学期日常。 八月下旬的天气仍炎热得吓人,迈步走在这个还很陌生的校园里,偶尔迎面吹来的风也并不轻柔,反而显得有些浮躁。 三年级单独的小院落门前挤满了学生,围着公告板上的分班名单嘈杂讨论,银白色的金属板边缘被太阳照射着,好像镀上了一层刺眼的光。 林霁没有去凑热闹的必要,班级序号是报名时他自己亲手填上去的,名单上也不可能再有其他认识的人。不紧不慢地迈着两条长腿,绕过了围观学生直接走进教学楼。 三年十七班教室就在四层的楼梯转角处,远远地可以看见几个学生在门口处打闹,许是原本就熟识的朋友又恰好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刚踏进教室前门就听见一声惊呼,紧接着一个抱着蓝色矿泉水桶的踉跄身影从里倒退两步出来,撞在墙边后水桶也脱手滚落。 林霁反应迅速,下意识地提膝擎了一下,虽然双手也借力抱住,沉重的水桶还是横向地砸在腿面上,一下钝痛让他拧了拧眉。 两人皆站定后,林霁才看清刚才差点行凶砸了他脚的是个女孩子。 门口的其他男生闻声停下了打闹,凑过来问询发生了什么。 我去,没事吧? 来来,让让,咋啦? ...... 绑着高马尾的女生抬头,看见一个俊逸斐然的男生出手扶住了重物,先是一怔然后连忙道歉,原本清丽白皙的脸也愧疚得泛红。 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没有伤到你吧? 女生出丑原本就一件相当尴尬的事情,更何况是在陌生的帅哥面前。 虽然膝盖被磕得隐隐地疼,林霁也只是摇了摇头,朝着饮水机抬了抬下巴,这个是要换上吗? 啊,对。女生边回答边要上手去扶。 我来吧。林霁托着水桶的底部,动作利落地把它安装到饮水器上,好了,小心点。 不好意思哈,谢谢。马尾女生这才笑笑。 坐得稍远一些的男同学也被前排发生的小混乱吸引力注意,顺便还鄙视门口的其他男生,不是吧你们,让一个女生换水桶还差点砸了人啊,在那干什么吃的? 我说我换,白婷婷偏要试试,你看,扛不动吧?身边的男生无奈地摊了摊手,然后又把视线落在林霁身上,这个兄弟,你以前几班的,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呢。 一高虽然帅哥巨多,但是像这种身高颜值都出挑的,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复读的。林霁并没有对自己高四生的身份进行遮掩,或者说没有隐瞒的必要,因为早晚也都会知道。 哦,那是学长啊,我说怎么感觉没见过呢。男同学倒也没有多打听什么,朝着教室里面随便指了一下,热心道:这班的老师人特好,你绝对没来错,座位都还没固定呢,你随便坐就行。 恩,谢谢。林霁礼貌地点了点头。 一般情况下,学生都很少会主动夸奖自己的班主任,现在看来,这位关老大的学生缘确实不错。 教室里的桌椅是按照二四二的队形来摆放的。中间一排四人相连,门边和窗侧都是两人桌。因为身高的原因,林霁从小到大在学校几乎都没有坐过前排,这会也是习惯性地朝着最后排看,不巧的是,除了最中间的两个位置以外,其余都被占满了。 恰巧两个空位的同桌还都不在教室里,左侧邻桌用了一个黑色的魔方占着座位,右侧的邻桌上则放了一条绑腿式的运动沙袋。 林霁最后选择前者完全是因为他对那个魔方很感兴趣。 其实那也就是个普通的黑底三阶魔方,只不过把原本的六个颜色面都换成了不同的数学公式,明明玩法不变却又好像提高了好几个档次,这才让人眼前一亮。 挪开椅子坐下,随手把魔方拿过来研究了一下,那些字符密密麻麻地布满各面,看起来着实有一定难度,没有得到主人允许,林霁虽然好奇却也没有擅自乱拧。 听说你是复读生? 附近位置的两个同学过来搭话,突然的声音把林霁吓了一跳。 我在贴吧上看过你做题的视频,当时我们班老师还用你给我们做了思想教育,没想到这下变同学了。 是吗。 我还在冷饮店里和你拼过桌。 那巧了。 你是因为高考失误了才复读吗? 因为没考上。 这些话林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不理会又不好,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尴尬间手上无意识地把魔方转了好几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复原不回去了。 完蛋了。 这下林霁更没有心思听两个学生说话了,手放在桌子下不停地摆弄着这个小物件,却也是越拧越乱。 数学公式倒是小意思,可问题是他不会玩魔方啊。 林霁在尝试了好一会以后还是放弃了挣扎,正考虑要不要把它拆了重新安装回去的时候,头顶响起一个熟悉又显冷冽的声音。 好玩吗? 啊?某人心虚地抬起头,看见明寒正倚坐在过道另一边的桌子上,一脸沈漠地看着自己。 你坐这?林霁偏头看了看身边的座位然后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毛。 虽然一早就知道俩人在一个班级,但搞到了同桌未免还是太巧了。 我再晚一点回来,你都该把它给我拆了吧? 明寒没答话,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他都已经眼见着林霁拧魔方的手法越来越暴躁了,即便这小子否认搞破坏,想必可信度也并不高。 Emm林霁还没狡辩出口,自己就忍不住先笑起来了,苍白无力地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紧接着见眼前人沉默着朝自己伸出手,也只好老实地把魔方递还回去。 我教你。 明寒自然地在林霁身边的位置坐下,把魔方握在手里,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上面的数学公式,紧接着就飞快地拧动起来,手指灵活地在六面体的方寸之间转来勾去。 这种翻转的速度让人眼花缭乱,甚至根本不足以看清上面的公式了,一个小小的魔方把他的手速和记忆力优势并用到了一起,不到半分钟,魔方已经被准确归位了。 虽然整个过程相当短暂,但他还是轻易地就展现出了一种让人着迷的专注。 明寒从刚才那种旁若无人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抬眸瞥了一眼林霁,正想问问这样看得清楚吗却和他一言难尽的眼神对视在了一起。 你管这叫教?林霁整个人的气场里都标注着一种相悖的观点。 这他妈是炫技。 沉默了好一会,林霁才抽了抽嘴角,开口嘲讽道:就好像我问你一道题,你直接告诉我选B? 我不是这意思。明寒却一脸正经地反驳回去,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魔方,撩|拨性地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只不过是采取一种较为委婉的手段,劝你放弃,改做下一题。 林霁蹙额,我隐约感觉你在羞辱我却又没有证据。 想多了。明寒随手把魔方扔进了自己的桌洞里,因为教室过于闷热,他情不自禁地捏起衣襟抖动了两下,偏头看到了黑板上方挂着的电子钟表,点名时间还早,出去逛逛校园? 恩。林霁也同意,跟着起身走出教室。 一高的占地面积很大,前有绿地公园,后面还邻着公立中学,如果是航拍俯瞰的话景致可以媲美大学校园。 今天不仅是二三年级返校,也是高一的报到日,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黑压压的人。明寒一路都让自己的影子掩在树荫下,偶尔会抬手指着某栋建筑介绍几句给林霁听。 最后两人一起坐在了一年部教学楼前的凉亭里。 新环境,还满意吗? 明寒抱着一条腿的膝盖安闲地倚躺在了红漆的柱子边,他穿着一条九分的烟灰色牛仔裤,抬腿动作间,裤腿下露出了一小截瘦削的脚踝。 从硬件设施上来说,没什么可挑剔的。林霁端坐在一边温和地回应。 那就是软实力不行了? 恋耽美 ——(20)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倒也可以,事实也是这样。林霁笑笑,带着点拓落无拘的意味,轻声玩笑道: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意料之中的,明寒回以一声冷冷淡淡的嗤笑。 亭中吹起一阵微风,拂得人身上痒痒的,上午的太阳越升越高,连带着气温也让人越发沉闷。 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林霁从扶栏上站起身,俯腰拍了拍雪白的鞋子边沾染到的灰尘,正要迈步出亭时,却还见明寒怔怔地靠在原位。 循着视线看过去,发现他的目光似乎是落在一对母子身上。 那个男孩子大概是由家长陪着来报到的高一新生,高高瘦瘦的,长相也清秀干净,手里还拿着刚刚登记好的表格和身旁的妇女交谈着什么。 林霁看了这对母子一会,觉得与其他家长并没有什么不同,再看明寒的表情却是凝重又复杂,明明表现成漠不关心的样子,眼睛却是诚实地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你认识他们? 明寒终于收回视线,一边垂着头从凉亭长椅上跨下来,一边沉声回答:那是我妈。 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林霁先是顿了一瞬,然后又下意识地多看了那位妇人一眼,可惜人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一个不太真切的背影。 那,她身边的男生? 是我弟弟。明寒语气平静甚至是有些故作的冷淡,和你提过,我很小的时候爸妈分开了,苏骁是我妈再婚后生的儿子,只比我小两岁。 林霁的脑子里闪过刚才妇人对身边少年的慈颜善色,又回想起前一阵的夜里明寒说自己没家时候的薄凉表情。 同样都是儿子,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林霁对此实在不能理解。 他虽然困扰着,但显然明寒并不想提及,只好把疑问都沉压在心头,不再去诛心追问。 走吧。明寒弯身拍了拍裤子,再抬头时神色已经完全如常,看起来似乎把刚才的插曲完全遗忘掉了。 林霁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迈了两步,等会我,去趟厕所。 三年部的室外卫生间是一栋二层的独楼,林霁踩着铁质的阶梯阶梯上去,明寒就远远地站在阴凉处等着,无聊地看着墙头上被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 身边经过一群同样高年级的学生,瞥着林霁上楼的方向悄声议论着。 是那个吗?贴吧上的那个小子。 好像是。 谁啊? 就刚进厕所那个,一个高分复读生,听说被两个实验班抢,结果任性地进了个普通班。 真的假的啊 学生们只是路过的几句闲谈,虽然不甚真切,明寒却也能听出个大概。 林霁被两个实验班争抢,却进了十七班?他初来乍到,仅凭从自己和小蓝那里听来的一点关于关老大的消息,就放弃了进尖子班的机会? 这不现实,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几乎在一瞬间,明寒就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就连他自己都在怀疑这种假设的真实性。 林霁甩着刚洗过的双手从楼梯上漫步下来,远远地瞧着明寒脸色不佳,自然而然地以为他还在为刚才遇到母亲和弟弟的事情而郁闷。 走近后用手指朝着他脸上弹了弹水,玩笑道:又一张臭脸,我欠你钱吗? 墙边的明寒板着脸躲开了水珠,眼神打探却又带着点许久不见的疏离。林霁这才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下一秒就听到了初见时那样泛着冷意的语气。 林霁,你不想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十七班吗? 第26章 校园的高墙遮挡住了毒辣的阳光,两个人的身影忽然都静止在了暗灰色的荫蔽之下。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林霁微怔,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往常那般和煦的笑容。 不然我应该在哪啊? 明寒紧盯着眼前的人,视线也带着明显的探寻意味,动了动唇角沉声反问道:你说呢? 气氛逐渐凝结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林霁隐约觉得明寒对待这件事的态度过于严肃了,轻笑着来缓解在两人间蔓延的异样情绪。 怎么了?就因为我没进实验班?我是 我的意思是,明寒突然打断了他,你有没有和关老师提起过我,这样能听明白吗? 被猜到了啊。 林霁闻声垂了垂眼帘,如果说初心,自己只不过是分到哪个班级都无所谓,想顺手扯明寒一把而已,并没有考虑到这样会让他心里不舒服。但既然明寒原本就是随机分到关老大班里的,那自己当时的想法也完全不重要了。 林霁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眼神重新与他对视在一起,语气随和:你想多了,我什么都没做。 原本靠在墙边的人忽然站直了身体,黑色瞳孔里的神色从探寻事实变成了怀疑打量,但最终他也没有从林霁脸上看出什么闲逸以外的东西,半晌只付之一叹。 如果是我太敏感了,那对不起,我确实不喜欢受人恩惠。 确实是想多了,就凭我能予人什么恩惠?林霁的笑容清朗如皎月,让人在酷热中也觉爽适,摊手顺着自己今天的境遇自黑下去。 早上吃了张手抓饼连鸡蛋都没加,虽然是因为我不喜欢,但也挺惨的了。出门的时候下楼梯因为腿太长差点又踩空,刚进教室就被水桶砸了,膝盖不紫也得青,一坐下就被人围观着问为什么复读,还 行了。明寒听着他不紧不慢地吐槽好一会,才忍不住打断,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两个实验班的教学资源都比平行班好太多,我想不出你不去的原因。 林霁仰头想了两秒钟,也许是我不上进,不太喜欢激烈的竞争环境。 不上进? 明寒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大概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这个人全身上下都有一种不能泯然于众的独特气场,说是格格不入也好,当成鹤立鸡群也罢。即便善静沉默,你眼里深藏着的东西也如同海域一样辽阔邈远。 从始至终你的脸上都写着一件事。 你想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离开。 所以,一句轻飘飘的不上进,你真的觉得我会信吗? 明寒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抬脚转了个身,我也去趟厕所,你先回去吧。不等人回答,他已经抬步迈向另一个方向了。 明寒...林霁从后面看着他上楼梯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人。 恩?楼梯上的人本打算直接走进卫生间里去,听到身后的声音却还是站住了脚。 明寒其实也搞不清自己心里那团突然的烦躁究竟是怎么来的。期末考试失利后他郁闷了一整个假期,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拼命努力却又保不住的东西,而林霁却连看都不看就扔掉了。 说到底,还是怪自己能力不济,和别人没有半点关系。 林霁沉默地站在原地,莫名觉得眼前的明寒心情低落。或许他是真的想一个人呆着,虽然叫出了名字,却也半晌没有再接其他的话。最后高个少年还是选择听从意见,什么都没说,独自回了三年部教学楼。 教室里的同学们仍然三五成群地吵闹着。林霁回座位的途中,被好几个同班学生打了招呼。不过即便他没有脸盲症,在这会却也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印象,只一一用公式化笑容回应。 在自己位置坐下不久,明寒就迈着闲散的步子出现在了视线里,但他又没回座位,只在前排转了两圈打一两声招呼就又出了教室。 同班们对于明寒的态度明显与对林霁时不太一样,虽然谈不上避让畏惧,却也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也是,他那张冷脸谁能招惹得起,就算长得再帅也不会有任何亲和力的。 林霁正如此想着,从教室后门又走进一个高个头的男生。他样子挺帅,还剃了个相当考验颜值的寸头,长着双痞气的丹凤眼,穿一件军绿色的坎袖背心,身材匀称却也显得强壮。 一路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抬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木头椅子,一屁股坐下后又翘起了逍遥的二郎腿,微微地俯身,从左边脚踝处解下绑腿沙袋,和原本桌子上的一条正好凑成一对。 他从书桌里摸出两张纸巾擦了擦脖颈上的汗,抬臂朝着前排用力一丢,用过的纸团就滑着两道长长的轨迹准确地落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寸头男生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才微偏过头,用余光瞥了一眼与他只一座之隔的林霁,眼神里略微有些不耐烦,谈不上敌意也说不上友善。 下一秒他就毫无预兆地趴倒在了书桌上,闭着眼睛休息起来。 奇怪的是从他进门开始,教室里的吵闹声就明显小了很多,等到他要趴桌睡觉的时候,几乎变成了鸦雀无声。林霁甚至注意到前排的两个同学翻书的动作都变得很轻很轻。 这未免有点夸张了吧。 就在林霁惊奇的时候,忽然感觉桌子下面有什么东西戳到了他的小腿,腰身看去才发现是前桌同学借着捡笔的间隙想和他说话。 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地道战啊? 学长,你快点前桌同学的气声非常轻,林霁俯身离得这么近都听不大清楚后半句,就好像他只是动了动嘴唇一样。 快点什么? 林霁拧了拧眉毛表示相当困惑。 换座位!换座位! 前桌那个胆小又好事的男同学在心里狂喊着。 左边明寒,右边顾鸿一。 这阵容是核爆炸现场,现在跑还来得及。 林霁最终也没有理解到他想表达的意思,无奈地直起身坐好。前排的同学也只好捡起笔,不料在他起身的过程中,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咚的一声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甚至来不及管自己撞疼的头,整个人顿时石化在原地。 身旁的寸头男生被吵到,怫郁地从桌面上抬起身,眼神烦乱地落到前排同学身上,似乎是因为肌肉酸麻,俯身捞起自己的一条腿,把膝盖顶在桌沿上,用手轻轻地锤敲着。 林霁刚想收回自己的视线,耳边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寸头刚捶完了腿就一脚把桌子蹬了出去,力气之大,让前排三座的同学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隔着过道的一排还有女同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吓得尖叫出声。 对不起...捡笔撞桌子的同学连忙道歉,刚想把挤倒在一起的桌子挪开,身边传出沙沙哑哑的声音。 别作死。 见到前桌同学点头如捣蒜,寸头男生才懒懒散散地伸腿出去,用鞋尖把自己的桌子勾回了原位,毫不客气地讥嘲,还有撞桌自裁这招,杀敌一百,自损八千啊? 听到这番说辞,旁观的同学中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寸头只是痞里痞气地瞥去一眼,很好笑? 直到教室里逐渐安静下去后他再次扑倒回桌面上,没一会又用外套罩住了头,烦躁地自言自语:草,睡不着了.. 这小子到底什么路数? 林霁看热闹看得一脸懵。 正巧关老大抱着一叠材料从前门进来,班级里的这场闹剧插曲也就彻底拉下了帷幕。 穿着一身蓝色薄T的班主任慢悠悠地站上讲台,环顾讲台下的学生,笑呵呵地开口,几乎都是熟面孔啊,不过也有几个脸生的新同学,我简单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关亓,教数学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 关老大一边说着,一边翻了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大名,铁画银钩的两个字,相当漂亮。如果不是他已经自报家门,很容易被人当成是语文老师。 接下来我们点个名,被叫到的同学举手答个到就可以了,也可以让还不认识的同学们互相熟悉一下。他从一堆的资料里翻出一张分班表,这是按照期末成绩排序的,第一个被叫出的名字就是白婷婷。 坐在前排的一个同学举手,声音清脆地答了声到。林霁循着人声看去,发现就是那个在门口搬水桶的高马尾姑娘。 明寒。第二个同学的名字喊了好一会也没人应答,关老师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小子人呢? 啊!前排的同学忽然有人想起来,明寒和赵子律被杨主任叫去干活了。 行,那下一个,欧阳乐。 王鑫 张子异 不断地有同学被念到名字并举手回应,关老师一直喊到名单最后一行才稍微停顿了一下,不甚明显地蹙了蹙额。 顾鸿一。 原本躺在后排桌子上的寸头恍惚间听到自己名字,先是蜷动了一下,然后才睡眼朦胧地从外套下探出头,迷离地哼出一声回应:恩? 关老师放下名单笑笑,没事儿。 这小子趴在后面,难怪进门这么久都没注意到,看来这班里难搞的角色还真不只是一两个呢。 名单上没有林霁,关老师还特意给同学们提了一嘴,嘱咐大家平常关照插班生。 点名之后的环节就是开学的例行嘱托,无非是要好好学习的同时遵守校规校纪,还有高三生专属的高考动员。 身边的顾鸿一全程趴桌睡着,林霁也没大认真听,低头在桌子下面摆弄手机玩着数独。 很快一阵午休铃打过。 教室里的学生们一股脑地涌出去吃饭,林霁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半晌才站起身。 他从前习惯了听从朋友们的午餐意见,下课就结伴直奔目标餐馆。忽然变成一个人了,在怀念之余居然还生出了点奇怪的感觉,粘连在心头喉间,空荡荡的又有几分酸楚。 这应该就是孤独吧。 对于一个从小就众星捧月又恰巧得了三两挚友的人来说,还真是一种全新体验。 第27章 林霁沿着还不熟悉的红砖甬路出去, 目光所及到处都是学生流。 校园外的小店面也已经家家爆满,又热又挤,顿时让人没有了什么吃饭的胃口, 顾及着自己的胃病,林霁还是随便进了一家点餐填肚子。 恋耽美 ——(21) 午饭后照例去小蓝家的水吧里吹空调,刚巧碰上了坐着喝柠檬水的明寒。 因为上午的不欢而散,除了打招呼以外,两人再没有什么交流。 小蓝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才有时间过来搭话, 眼瞧着气氛有点不对劲,疑问道:你俩咋了? 没怎么。明寒把喝完的塑料杯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就站起身,扔下一句,先走了。 不对劲啊。 许肖蓝看了一会明寒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后才转向林霁,什么情况? 确实没怎么, 大概是我多此一举了。林霁不甚在意地摊了摊手。 听着这话小蓝似乎明白过来一些事情,毕竟相处这些年, 明寒确实是有点熟人都了解的古怪脾气。 他其实就是那个性子, 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善意,也不喜欢欠东西或者人情,都是因为哎呀,我也不好说太多, 你就当他是不识好人心吧, 别往心里去。 没事。听着小蓝的调解, 林霁无所谓地笑笑,拍着裤脚起身,我能理解, 回去睡午觉了。 许肖蓝看着两个人接连离开的背影,疑惑地眯了眯眼睛。 午睡时间,高三十七班的教室相当安静。 不知道明寒和赵子律是真的被教导主任派去干活儿了,还是找借口逃开了,反正林霁左右的两个位置一直都是空空荡荡的。 刚欲枕着胳膊休息一会,隔着一个空位的顾鸿一忽然挪凑过来搭话,他和上午一样,虽然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却也遮掩不住眼睛里的那几分落拓痞气。 兄弟,商量个事儿? 什么?林霁疑惑地瞥去一眼。 你换个地方睡行不行,我想在这排打个地铺。顾鸿一说得相当自然,顺手还指了指窗边倒数第二排的空位,你去那儿。 打什么? 林霁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砖石地,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被太阳光刺了眼。 新学期开学,各教室里的窗帘都摘下去统一清洗了,正午太阳毒辣,窗边位置的烤人程度可想而知。 不换。林霁直接拒绝。 顾鸿一没想到会被拒绝,但也没有继续强求,甚至连原因也没有问,只烦躁地摆了摆手,行行,不换算了。紧接着又窜回原本的位置趴桌睡下。 林霁原以为他就会这样放弃掉地铺计划,却还是被意想不到的骚操作给震惊了。 自己只是去了一趟卫生间洗脸的功夫,回来时,这小子就已经成功倒地了。 最后一排的四把椅子都被塞回到桌下,顾鸿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竹席平铺到了地上,然后整个人躺在上面睡熟了,脖子下还枕着个矿泉水瓶,全套装备齐全。 嚯,这阵仗。 教室秒变大通铺。 被征用位置的林霁仰头叹了一口气。 什么鬼。 无奈地看着脚下安逸入梦的人,居然还摆了个狂放的大字,实在想一脚踢醒他。 算了吧,学长周边的女同学好心劝解。 顾鸿一是一高中名副其实的扛把子,而且是各校校霸选手里最出名最横气的那个,兴风作浪的事迹多了去了,大家躲着避着畏惧着还来不及,谁会主动去招惹啊。 只是一块地方而已,等午睡结束了他肯定会起来的。 算了?林霁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字。 从前,他总是有太多的顾虑,家教、名声、恭顺、规整、谦让、以正镇邪、以理制暴,这些事做得太多了,也太得心应手以至于形成习惯,把年少该有的全部放肆轻狂都排除在外。 度量这个东西,自己如果称第二,身边也没人敢称第一。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从踏上云岛这片土地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迁就任何人。 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进酒肉朋友的群聊,艾特出良曦和。 校霸选手请出列答题。 林霁放下手机,把自己的椅子从桌子下拎出来,想也不想直接架在了熟睡的人头上。 别,学长 周围的人劝阻也来不及了,林霁已经安稳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同学们神色复杂地看着被卡在凳腿中间的人,立刻各自逃散开。 这俩人肯定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林霁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收到微信群消息。 【良曦和:坐他脸上。】 【林霁:答题超时,下次快点。】 午睡结束的铃声响起。 顾鸿一从睡梦中惊醒,朦朦胧胧间起身,只听咣的一声响,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林霁的椅子底。 卧槽!惨叫和怒骂声融合成为一句。 扛把子选手差点被这一下撞懵,终于清醒了一点,却还是看不懂周围的情况。 这他妈是啥?! 谁啊?赶紧给我起来! 顾鸿一好一会才从地上挣扎爬起来,左手手掌仍扶着被撞得生疼的额头。这一撞着实不轻,估计很快头上就会起个包。 我 | 草了,啊嘶 即便是刚才没有被铃声吵到,这会也该被顾鸿一的怒吼声叫醒了,十七班的同学们都关注于后排发生的混乱,但并没有任何人敢上前。 和校霸搭边的事儿,谁敢管啊。 这一个中午,自己的脸都是对着别人屁股睡的? 顾鸿一觉得过去十八年的自尊都崩裂开来了,士可杀但不可辱啊! 你没长眼睛啊,谁他妈让你把椅子架我头上的?啊??? 天气太热,帮你挡挡太阳。林霁在桌子底下伸展了下两条大长腿,回答地相当淡定,似乎他的做法真的合情合理。 卧槽,你小子谁啊?顾鸿一的两条剑眉都拧在了一起,他已经有很久没遇到敢这样正面刚的本校学生了,一时语塞甚至忘记了下一句应该骂点啥。 算你小子走运啊,我他妈中午刚答应完关老大,不在自己班里动拳脚。不过这事没完,下午,你,跟我约个时间去外面解决。 班霸兼校霸选手说话时相当横气地用一根手指点着林霁的左肩。 今天不干 | 死你个王八蛋找回这个场子,我明天就不用在一高混了。 林霁偏头瞥了一眼顾鸿一微肿的额头,无所谓地回应两个字,随便。 下午第一节 自习,在后操场等我,听见没有?顾鸿一胸口憋着一口恶气,多忍一分钟都是做不到,低头时看到林霁桌上那只手表,顺手拿起来装进了口袋。 干什么?林霁颦眉。 到时候你来了我就还给你。顾鸿一说完又摸了摸自己的前额,忿忿地踢了一脚椅子,骂骂咧咧地转身从后门出去了。 午睡时间与下午第一节 自习的间隔并没有多久,林霁虽然有放顾鸿一鸽子的想法,但又想把手表拿回来,最后还是准时出现在了约定地点。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既定的打架地点上,并不是只有一伙人。 除了顾鸿一和跟班一行几人外,还有另外一个被约架来这里的魁梧男生。 顾姓扛把子看了眼林霁,紧接着又落目到另外一个男生身上,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茫然,似乎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发生了啥。 这什么情况? 身边一个黑衣服的跟班见此状上前两步,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问询,顾哥,你是不是又把时间约重了? 这个又字用得十分灵魂。 林霁在旁忍俊不禁,校霸们的智商都被同比换算成了武力值吗? 顾鸿一眼神不屑地瞥过林霁,用手肘把他往后拦了拦,语气轻描淡写,你先等会。 接着两步迈到另外一个男生面前,用不大矜重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两眼,扬着两道疏淡细挑的眉梢讪笑道:这样,也别说我欺负你,就单挑吧。 他扬了扬手,身后的跟班们就自觉站远了些,只独身桀骜地立在了对手身前。 男生似乎没有想到,带人来约架的扛把子居然还会放弃优势,提出单挑,正想点头同意,下巴刚一颤动,眼前的人就一脚踹上了他的胸口。 这一脚极其重,男生在钝痛中蜷缩了身体,顾鸿一却没给他喘息的时间,又接连十几拳脚跟上去,让对手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踢打累了,才退开两步,抬手抚了一下自己头顶那些细硬的发茬,居高临下看着脚下早就爬不起来的人,笑容又冷又痞,起来。 顾鸿一原本就是体育生,长期的训练让他的身体素质和耐性都远超于同龄人,再加上扛把子名头,打过的架比一个正常高中生背过的课文都多。 一高所在的整条街上,都找不出几个能跟他单挑不落下风的人。 如果不是这人真的难搞,他的名字也挂不上众校扛把子的榜首。 这会的林霁就像一个普通的旁观者一样,观察着顾鸿一的一举一动。这家伙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身手绝对是一流的,而且长得也好看。 单单就今天一天来说,林霁对于一高还真有个直观的感受,那就是学校里的帅哥实在不少。怪不得明寒会说长成许肖蓝那样的都很普通。 午后的阳光算不上温和,斜斜地映照在后操场上,把少年们矫健的身姿衬托得更加张扬绚烂。 林霁心底某个部位忽然被牵动了一下,自己和这群少年原本就是一样的,何必要把自己压抑得死气沉沉呢。 就在胡乱思索的功夫里,顾鸿一已经解决完了和另外一个男生的私人恩怨,伤员直接被他一个跟班小弟架着送去了医务室。 热闹看够了吧,这就到你了。顾鸿一缓缓地活动着手腕,漫不经心地调转方向走到林霁身前。 打架还得排队,这扛把子也真是业务繁忙啊。 林霁刚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就听见眼前的人开口说话:你是因为啥来着? 这人什么记性? 你在我屁股底下睡午觉。此话一出,扛把子的跟班们都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去你 | 大爷的顾鸿一又被羞辱了一遍,咬着牙恨恨道:你是想一打四,还是四打一啊? 凭什么刚才那个可以单挑? 面对林霁的质问,顾鸿一也不遮掩,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相当自然地回应,看你不像好欺负的样,我怕我打不过你。 林霁本想吐槽,却没忍住笑出了声音,你也太耿直了。 你别屁事这么多,我怎么揍你还得跟你商量?顾鸿一看着眼前人死到临头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不轻不重一巴掌拍在他脑后。 林霁没有躲,站在原地挨了这一下,原本整齐干净的发型也被拨地有点乱了,接着他活动了一下因为趴桌午睡而僵硬的脖颈。 让你撞头这事我不是故意的,就当我们扯平了,接下来不管是一打四还是四打一,我都可以。 也算你爽快,不过我刚才数错了,好像是五打一。顾鸿一刚朝着林霁又贴近了点,一块细小的石子就打在了他的胳膊上。 众人循着方向看过去,一个身影颀长的人正抱着胳膊倚靠在栏杆边,眼神一如既往地冽厉。 别欺负他。 第28章 站在墙边的人居然是明寒。 这小子以前可从来不插手别人的事。 顾鸿一瞥了一眼林霁又落目回远处的人身上, 眼神疑惑,什么意思? 面对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势,跟班们一时间都定在了原位, 面面相觑,这可不大好办了吧? 因为什么?明寒的视线只在林霁身上滑过一瞬,最后落在了顾鸿一身上。 他只不过几节课没出现而已,这俩人怎么就至于约上架了? 原本以为黛玉少爷不会生事的,现在看来, 一个顶俩。 因为什么? 顾鸿一实在不想再听一遍对着屁股午睡的事情,干脆烦躁地打断了对话, 别磨磨唧唧的,你想干什么直接说。 让他走吧,无论因为什么都算在我头上。明寒稍微离开了身后的墙壁,朝着约架现场走近两步。 明寒的回答让林霁一怔,他在干什么? 难道就这么急切地想还清一切人情, 不是都说了自己什么都没做吗? 顾鸿一眯着一双丹凤眼,一时也想不通这新来的插班生怎么就能和明寒这种冷路子有了交情, 不过也罢, 既然明寒管了就肯定有他的理由,思考了一会才转向林霁,算你走运,有人替你出头。 我们换个地方。明寒没说任何多余的话, 也没有朝林霁投去什么让人心安的眼神, 直接在墙边转身走开。 走。顾鸿一也没再揪着林霁不放, 甚至连句狠话都没撂下,带着小弟们跟上了明寒。 两人这一去,一下午就都没有再回班级。 顾鸿一揍人的时候林霁就在身旁, 他打架确实利落,这种身手和明寒绝对有一拼,再加上他身边那些跟班,这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应付了事的。 林霁忽然有些心慌。 以这两个人的性子,碰到一起应该很难维持和平。 终于捱到下午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去小蓝那里找人,这会店里的学生还很少,许肖蓝正在整理饮品展示柜,林霁连打招呼的环节都省略掉了,站在吧台前开门见山。 中午以后见过明寒吗? 没有啊。小蓝一头雾水地停下动作,瞥着他不大自然的面部表情反问:你俩不是闹别扭了吗? 不是。林霁拧眉解释,他下午第一节 和一群人走了以后就一直没回来。 啊?许肖蓝这才严肃了些,拧着眉头从吧台里面走出来追问,哪伙人,因为什么,带去哪儿了? 也没听说明寒有什么仇人啊,还至于被人这样寻衅吗? 恋耽美 ——(22) 我不知道他和顾鸿一之前有什么恩怨,但今天是林霁撑在吧台边,打算给许肖蓝简单讲一下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 等会,谁?小蓝听到一个人名时忽然打断,顾鸿一啊? 在得到肯定回应之后,他翻了个白眼,语气也松懈下去:吓我一跳,那可能喝酒去了。 啊?林霁更迷惑。 顾鸿一是自己人啊,他俩关系好着呢。小蓝简单利落地用一个自己人解释了林霁不知道的人际关系。 许肖蓝,小蓝。 赵子律,小绿。 顾鸿一 根据明寒的朋友命名规律,林霁试探性地喊出两字。 小红? 对啊。许肖蓝点头,满脸写着:你已经成功窥探到了神秘天机。 林霁低头沉思三秒,为自己一整个下午的天真和不理智而忏悔,他居然还担心这两个人会搞出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件,搞了半天是水冲龙王庙,自己却咸吃萝卜淡操心。 半晌,他才发自肺腑地感叹出一句。 你们的朋友圈真是花里胡哨的。 北方八月份的天气实在是像小姑娘的心思一样善变,白天骄阳似火,傍晚却忽然落起了雨。 返校当天学校是没有晚自习的,林霁手上也没有什么能够用来挡雨的东西,干脆迈着潇洒的大步子淋雨回去。 这场雨下得实在不小,雨点又急又密,林霁到家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浇透了。 这一天酷暑和大雨交替,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用热水冲了个澡,不等头发风干就抱着手机躺上了床,或许是假期放松惯了,忽然恢复上学的作息觉得有点疲惫,玩着玩着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后,林霁被冻醒了。 从窗沿吹进来的风还夹杂着雨点落在他的脚踝上,一丝一点地冷进骨节里,被子也被打得湿凉,他不得不睡眼朦胧地爬起来关窗。 不知道具体时间,透过玻璃只能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雨还没有停,不过似乎小了一些,如牛毛银针一般从幽微的路灯边落下,被光晃得闪闪亮亮。 好冷。 林霁关好了窗户后还是有这样的感觉,三步并作两步爬回到床上去,刚要缩回被子里,枕头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把昏暗的房间映出一片白光。 随手点开查看,意外发现是明寒的微信消息。 【在家吗?】 动了动大拇指回复了一个字。 【恩。】 【两分钟后下趟楼。】 林霁重新从床上爬坐起来,抬头揉了揉自己睡乱的发型,虽然不知道明寒有什么事,还是按照他说的,随便披了件外套起身下楼。 尽管是立刻就行动了,到达楼梯口的时候,明寒还是已经倚在单元门边等候了,他穿着件连帽衫安静地立在挡雨台下,看见有人出来时才抬了抬头,银亮的眸光湮晦在昏暗的背景里。 没带伞啊?林霁走近时瞥了眼外面的雨幕,虽然两个人头顶有屋檐遮蔽,还是有细密的雨点接连不断地被风吹落到胳膊上。 恩。明寒应了一声,随即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那只蓝宝石表圈的手表,还你这个。 这么大的雨还特意送来干什么?林霁一边接过一边皱了皱眉,他的身上几乎都已经被雨淋了遍,这只表却一点都没沾湿,明知道是防水工艺还是遮护得小心翼翼。 明寒的额发也微湿地贴在眉边,却只是不甚在意地噙动唇角,怕给你弄丢了。 就算丢了,我也是算在顾鸿一头上。林霁追责般把矛头指向某班霸。 你们闹了不愉快怎么没和我说?经他无意地一提醒,明寒才想起来问询中午发生的事情。 只不过说完这话他才反应过来,林霁应该并不知道自己和顾鸿一的关系,而且今天一天自己也确实没怎么露面。随即调转了话头,他记性不怎么好,你以后不提坐在他头上的事,就不会再被找麻烦了。 你这是帮我手动删除了顾班霸的记仇名单?林霁反问。 一高虽然谈不上鱼龙混杂,但和你从前的学校比起来还是要乱上很多,如果你又遇到什么不必要的困扰,提前和我说一声的话,或许就能更清净一点。 明寒清楚,林霁只是想要一个安安静静的复读环境,不管他究竟是为什么没有分去实验班,既然他们现在成了同桌,帮忙清理一下杂鱼干扰也算是合乎情理。 林霁看着眼前人认真的模样,忽然顽劣地挑了挑眉梢,我真没有你想的那样立于雪山之巅不胜侵扰,或许从前是,但既来之则安之,我入乡随俗放飞自我的本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呢。 从前脾气好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原本就想找点事情发泄一下压抑情绪,如果真的有人上蹿下跳到我面前,那是他倒霉了。 这样的话,明寒心理认同般点了点头,那我就明白了。 雨夜的风凉嗖嗖的,林霁一连打了几个寒颤,从背后蔓延而上的冷意让他不自觉地抱住了胳膊。 明寒瞥了一眼他的动作,觉得有些奇怪,这才站了没多久,即便气温骤降也不至于冻得直发抖吧。 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没事,我就是畏热也畏寒,遗传的,不要紧。 你这体质,也真是看着林霁身体又抖了抖,明寒扶了扶头顶的帽子,又把双手插回到上衣口袋里,那你上楼休息吧,我还得回去上班。说完又是不等人再应答,挥了挥手后直接跑进了雨幕里。 夜色深重,几乎看不清什么东西。林霁转身踩着楼梯回到家里,顺手把那只手表收进了行李箱。 明寒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落落正坐在吧台前吃夜宵,看见一身雨水味的人推门进来,惊奇开口。 我的天,你怎么没拿伞啊? 风太大,举伞麻烦。明寒抽了几张纸擦了擦脖子上的雨珠,没事,我洗洗就行了。 不然你今天早点睡吧,反正再两个小时也该换班了,我帮你顶会。落落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过去给他擦头发。 恩,那辛苦了,我正好想看会书,明天有开学测试。 行,快去吧。落落点头,然后接着播放刚才看着的偶像剧。 明寒换了身衣服后,抱着英语笔记和语法练习题出来,坐在最靠近吧台的位置认真复习了起来。在所有的课程中,英语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却仍然是最薄弱的一科。 夜空愈发漆黑浓重,网咖外的雨声渐渐弱了下去,只是风声依旧呼号,也吹得街边的树冠摇摆潦倒。 时钟刚刚指过凌晨一点,网咖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忽然灌入的冷风让昏昏欲睡的明寒顿时清醒了许多。 来人穿着一套黑色的连身休闲装,极高的立领加上压低的帽檐,几乎看不到正脸,明寒完全是靠身高和体型才分辨出是林霁的。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林霁抬手摘了鸭舌帽,露出的脸色很差,声音也虚弱无力,没办法,药店都关门了,想问问你有没有退烧药? 你发烧了?明寒眯着眼睛看他的这幅样子,这么晚还下着雨,应该是实在挺不住了才来的吧。 头痛欲裂又全身发冷的感觉让林霁脚步都有些蹒跚,不知道,应该是。说话的下一秒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栽倒过去。 草 明寒慌忙起身,来不及顾及撞倒的椅子,一个箭步上去才把他扶住,你怎么了? 有点头晕。林霁晃了晃头,在明寒的搀扶下才稳住了身体。 落落,帮忙拿一下|体温计。明寒偏头求助。 好。 伸手摸了一下林霁的额头,果然滚烫得吓人,不禁惊奇吐槽,晚上的时候淋雨的人是我吧? 这家伙还真是多灾多病啊,从认识他到现在,基本就没见过他有几天是身体康健的。 林霁闻声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这下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一点点硬汉形象全部倒塌了,又重新回到了林黛玉的起点。 给你。落落把一支蓝色的腋下|体温计塞进明寒手里。 你坐下。按着林霁的肩膀把他安置在沙发里,拿出体温计甩了两下,自己夹。 看着他把体温计好好地塞进了衣服里,明寒才转身进宿舍里去找药。长久地不发烧感冒,已经记不清药箱放在哪里了,好一会才翻出一盒尚在保质期内的退烧片。 回到网咖大厅里,站在大个儿朋友面前伸手,拿出来我看看。 林霁缩在沙发里,乖乖地摸进自己的衣服领口,抽出已经夹了好一会的体温计,不知道是真的糊涂了还是无意的,竟然直接就轻甩了一下。 喂!明寒见状烦躁地从他手里抢了过去,迎着光线看了一眼。 卧槽,甩了一下还有38度6。 烧吗?林霁闭着眼睛靠在沙发座椅上,喃喃地问了一声,之后还轻吸了一下鼻子。 不烧。明寒直接把退烧药倒进瓶盖里,连同水一起递给他,吃两片。 不烧干嘛吃药 林霁疑惑地接过瓶盖,头疼得厉害,懒得多思考思考什么,听话地把药片倒进嘴里,刚用水顺服下去就被人架着肩膀扶起来。 干什么? 厅里开着空调,你在发抖呢,去里面休息。落落帮我一把。 哎。收银小姐姐从吧台里走出来,帮忙搀扶林霁时不小心蹭到他的脖子,这,要不要物理降温,他身上很烫啊。 先用温水擦一擦吧。明寒把林霁扶到床上,顺手脱了他的鞋后才转身去投洗毛巾。 我屋里有退烧贴,我去拿。落落小跑两步进了隔壁宿舍。 拿着东西再回来时,发现明寒手里拿着毛巾站在一旁迟迟不动作,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窘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也想到了原因。 这帅哥穿的是连体休闲装啊。 脱上衣就等同是脱裤子。 落落把手里的退烧贴递给明寒,然后退开两步远远地抱着房门,用笑容表示爱莫能助,我出去烧点水给他喝。 明寒定在原地几秒钟,还是决定询问一下当事人意见,喂,擦不擦? 躺在床上的林霁根本就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全身发冷,抬手扯了一把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明寒脸色黑了两分,只当他是用行动拒绝了。 也是,在这小子心目中早就认定自己出柜了,能同意被这么个人脱衣服擦胸口才怪。 可就算是,你也不用裹这么严吧。 而且你身上盖的不也是我的被子吗? 明寒目光鄙夷地盯了一会,还是决定算了,谁会和一个发烧烧糊涂的人计较。 第29章 一高正式开学的第一天, 林霁是从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醒过来的。 睁开眼看到的最真切的东西是深灰色格子的床上用品三件套。 什么鬼? 林霁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动作间头顶昏沉隐隐作痛,嘴唇和喉咙也干渴得难受。仔细回忆了一下凌晨发生的事, 好像是自己生病烧得顶不住,跑过来找药了。 昨晚自己睡在明寒的床上了,那他人呢? 俯身从床底找到了被脱下的鞋子,穿好后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才推门出去。大厅里的光线比宿舍里明亮很多,林霁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醒了?明寒游走在客座区收拾垃圾, 随手从商品架子上拿了一套一次性的洗漱用品丢给林霁,再量个体温。 啊仍然有点发懵的林霁拿起吧台上的体温计夹在胳膊下, 撕开牙刷的塑胶包装,挤了牙膏塞进嘴里,缓慢地迈步回宿舍的卫生间里去。 收拾好了自己再出来后,拿出体温计看一眼,水银注仍然停留在38度线以上, 回想起昨夜的混沌记忆,不禁疑惑开口, 我昨天烧到多少? 不知道。明寒洗了个手, 一边用毛巾擦干一边回应,被你甩掉了。 哈?林霁对此完全没印象。 退烧药再吃一片然后随身带着,或者今天考试你别去了,我帮你带个假。明寒说着忽然打了个哈欠, 叹了一声气, 欲言又止。 我昨天折腾你了?林霁看着他那个精神相当不佳的样子, 试探着发问,我隐约记得,我好像说了好几回口渴想喝水? 明寒抬了抬孤冷的黑眸, 语气淡泊,也就是六七次,别放在心上。 林霁原本澄朗的目光尴尬地四下游走,相当懊悔地抬手抚着自己的额头,缓慢挤出几个字,不是、故意的。 明寒赞同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当然知道,所以我也没揍你。没等林霁再说什么,又添上一句,对面小店吃早点,去吗? 恩。林霁点了点头。 这条小吃街上的灌汤小笼是一绝的,明寒也是常客,因为上学时间快来不及了,他也没多问林霁的意见,坐下后直接把平常吃的招牌包子点了个乘2份,掰筷子的时候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黛玉少爷这一病把他的起床气都治好了,因为根本就没怎么睡。 实在是太困了,一想到一会即将开始的语文科考试,明寒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在小蘸碟上倒了白醋精,蘸着包子闷头吃了起来。 倒牙酸的东西入口确实很提神。 恋耽美 ——(23) 这样一顿操作把桌对面的林霁给看傻了,大早上就醋精漱口啊,他们俩究竟是谁病得比较重? 或许是感冒药的原因,一阵疲倦感也袭击了林霁,想打个哈欠刚张嘴就被对面的人斥责一声。 憋回去。 明寒瞪眼,这东西是会传染的,好不容易喝醋才压下去的困倦,别想再给我勾起来。 林霁被他的眼神威慑到,最后真的生生忍过,只是呼出一口气而已。 吃好了早点两人结伴去上学,因为是三年级统一的开学检测,同学们都早早地进教室等着,就连顾鸿一都没有迟到。 赵子律昨天没有见到林霁,今天发现四人同排坐还有点小兴奋,一直在耳畔喋喋不休,直到口干舌燥讲不动了才又低头下去用手机聊天。 阶段性检测是一高中的传统,每隔一两个星期就会进行一次,考试的时候不需要划分考场和座位,就是自己班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监考。 关老大坐在讲台上,远远地看着最后一排中间位置只有明寒一个人在认真答题,从顾鸿一到赵子律再到林霁,齐刷刷地趴着桌子与周公邂逅。 这俩刺儿头就算了,林霁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出题太简单了让特优生都懒得动笔了? 晨光尚熹微,班级的捣蛋鬼们都各自补着觉,一时间整个教室里很安静,只有沙沙的答题声。 考试时间慢慢地走过一半,负责监堂的另一位女老师蜷起手指敲了敲黑板,轻声提醒:答完交卷的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正常学生是不会一个小时就交出语文卷的,所以这话也就是说给那些不安分的学渣们听,免得他们不好好做题还要东张西望影响别人。 赵子律闻声从桌面上抬了抬头,伸手揉了揉被压出痕迹的额头,拎起答得七七八八的卷子,从后排的座位空隙处挤了出去。 林霁听着稀里哗啦的试卷声,不大耐烦地调转了一个方向,刚好正对着在填写阅读题答案的明寒。 都说字如其人。 但明寒的字清冽从容,遒劲大方。 字里行间的优雅邃穆,与他本人孤清桀骜的气质就相差甚远。加上他落笔时认真的神情,林霁一时看得有些失神。 直到头顶忽然传来监考老师一声提醒性的咳嗽,眼睛看自己的卷子,林霁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考试呢。 落目回自己的试卷上,满篇的方正印刷体甚至还残留着墨盒的气味,只觉得脑浆间歇式地迸裂疼痛,使他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林霁没有选择再自我折磨,拿出笔在卷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站起身活动了两下手臂,轻轻地绕过明寒,也从后排离开了座位。一直走到讲台边,把全空白的试卷平铺着交了上去。 一个字都没写就敢交?关老大瞥了他的试卷一眼,微微不悦地拧了拧眉,这卷答态度可连赵子律都不如。 我病了,一点答题状态都没有。林霁如实回答,他这会也确实很难受,只想出去让脑子里的一团浆糊吹吹风。 或许在校园里就是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优等生说话多半是会得到信任的。关老大回想起他从进教室开始就不太好的脸色,还是同意了这种听起来有点任性的请求。 下不为例。 好。林霁成功地放下了卷子,在第一排同学震惊的目光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教室前门。 有钱不一定能在学校里为所欲为。 但是成绩好可以。 刚迈下两层,林霁就在楼梯拐角处遇见了正等候的赵子律,他抬头看见突然出现的大个子,眼神惊奇又不解,一边朝着上层张望一边开口。 怎么第二个出来的是你啊?顾鸿一呢? 在睡觉。林霁回忆了一下自己交卷前邻桌班霸的酣睡状态。 赵子律诧异地蹙起了额头,接着烦躁地叉起了腰,吐槽道:约架对面的都到齐了,他还在考场睡觉呢?这货什么鬼记性啊? 开学第一天大早上来了就约架? 果然这少年人们的青春朝气自己一时半会还跟不上。林霁双臂交握伸展了一下,正打算从小绿身边走过去时忽然被他喊住。 哎,这位兄台。他两步窜回到林霁正身前,上下打量了一会,要不,你跟我去撑个场面? 赵子律这人长得耐看,却不是典型的浓眉大眼型帅哥,反而眼间就是两条窄窄的缝隙,像是嵌着星子一样闪闪发亮的。这会再坏坏地笑着,就更显得五官皆骄顽细巧。 林霁闻声还真的顿了脚步,偏头瞥了一眼身前的人,一本正经地要求道:你抬手,摸摸我的脑袋。 啊?赵子律不明所以,茫然地伸手用三个指头抵了一下他的额头,一触即离。 烫不烫?林霁忍着难受的感觉,动了动了嘴唇,脸上仍然是那副请你自己用心感受一下的寡淡表情。 哎呀行行行。赵子律搓了搓自己的指尖,刚才那个温度,约去打架确实有点强人所难,得了,你歇着吧。他摆了摆手,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单刀赴会。 十点钟的太阳已经逐渐火辣,即便刚刚下过了雨,天气还是很闷热,几乎感觉不到有风存在。 林霁原本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发现教学楼有扇侧门,穿过偏僻的门洞,走进一层的长廊试图享受一点南北贯通的凉爽。 靠着墙壁站立,头上昏昏沉沉似乎顶着千斤重物一样,压得脖颈酸痛四肢无力。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无线耳机,刚想塞进耳朵里,视线无意间透过身边的窗户,看到了外面围墙边的场景。 无巧不成书,赵子律和四五个学生的晨架就约在这扇窗下,林霁只要打开窗稍稍探头,就能把整个场面收于眼底。 小绿的纤瘦身材实在不是能一打多的样子,刚说了没两句就被对面的暴躁小哥扯上了衣领,只不过那家伙看起来一点都不慌张,仍不紧不慢地讲着道理。 在围墙边和赵子律约架的一群人都是本年部的学生,原本想趁着考试的时间解决一下私人恩怨,没想到对面居然是一个人来的,这不就是明摆着找揍吗? 赵子律这小子死到临头话还贼多,他原本也不是个能打架的选手,完全是靠着校园人气高还处处留情出名的,加上说话再欠教育些,分分钟就让人想撕了他的那张标准教科书式小白脸。 不是,我说你们能有点基本的道德素养吗?真要这么多人围攻一个校园Idol?小绿面上虽笑容顽劣,心里却还是没底的,看样子这顿打肯定是要扛着了。 果然因果报应这个东西很灵验。 前一阵子刚坑了明寒,这立马就被顾鸿一那孙子给坑回来了。 你是个屁的校园偶像,这年头渣男都有专属名头了?少bb那么多 松手,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啊,你们谁先动手我可记着呢。赵子律抓着自己的衣领往回扯,别给我拽坏了。 说实话,这几个男生想教育的人根本不是赵子律,而是顾鸿一。 先拿他开刀,姓顾的肯定要发火的,谁让他们关系铁呢?早晚都是有一架,管他是谁,就算今天来的是明寒和许肖蓝也照打,反正都是一伙的。 剑拔弩张时,有节奏的当当两声从窗边响起。 几乎是所有人都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有一个长相陌生的少年正站在窗户里面,曲着食指关节敲击着玻璃。很快少年消失在了视线里,几秒后他又从教学楼的侧门缓步走了出来。 这人原本就是惊人的身高比例,再加上逆着光一路走过来,还真有点耶稣降世救人于水火的味道。 只不过赵子律心里清楚,这其实就是个弱得不行的病号。 因为林霁的出现,他也得以喘息,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嘴里嘟囔着,不是不来吗,都要烧傻了,挨打还凑热闹。 林霁的脸色确实不大好,嘴唇因为发热缺水而有些干裂。一边朝着这边走,一边抬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看你实在太惨了。 还有救场的?对面一群男生中的某一个瞧见这大个头脸色很差,忍不住阴阳怪气开口。 倒也不怪他,林霁也觉得自己的样子像是个过来送人头的。目光在附近随意地搜寻着,嘴上还自言自语般说着:我几乎没怎么打过群架,手生得很,咳咳,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们担待一下。 What?! 小绿听着这话都一脸懵,兄弟,要不然你先走吧,我怎么说也能比你这样的抗揍点。要不然一会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和明寒解释啊。 林霁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铁质的围栏上,懒散地迈步过去,伸手一一拂过那些长杆,成功地从里面找出一根有些松动的,用力抽了出来。 对面阵营一个微胖的男生实在看不惯这种嚣张做派,两步上前想先揍一拳,只不过在眨眼之间就被林霁一脚蹬上了胸口,直接踹退两大步,跌坐到地上,好一会都没爬起来。 突如其来的敏捷身手让在场的人都一愣,来不及有所反应,紧接着见林霁随手挥舞着那根铁栏杆几步就压了上来。因为围栏的防攀爬设计,杆子顶部有很长的一道尖刺,被人拿在手里快速摇动的时候,锋利的铁尖几乎缭乱成了一道银光。 伴随着细铁棍被舞动时划破气流的嗖嗖声,男生们都本能地后退,只三下五除二,全员被逼进了墙角。 林霁抬起一条腿踩到砖墙面上,堵死了去路,横向抓着铁杆把四个男生一齐围在自己伸脚可即的范围内。 几个人回神过来的时候几乎连动都不敢动了。 这他妈何止是冒犯? 今天人不全,要不这架,你们换个黄道吉日再打?林霁把手里的铁栏杆在墙壁边敲地铛铛轻响,语气却如同在商量一般。 这种局势下,谁敢冒着被一棍子戳死的危险说一个不字? 瞧着似乎没人有异议,林霁放下自己的大长腿,抬手把铁栏杆扔到赵子律脚下,一边拧着眉毛擦手心上粘到的铁锈,一边声音温和道:插回去。 小绿好一会才回神,把杆子放回原位后,见林霁已经走出十几步了,也顾不上墙角还有一群发懵的人。连忙追上去,满脸敬畏地喊了一声,哥。 别。林霁沉沉地叹一口气,把双手插进休闲装的口袋里,声音虚弱又低哑,我真烧得脑壳疼,让我清净会。 好嘞,哥。赵子律听话地站住脚步,看着林霁踉踉跄跄走远的背影时,觉得人生宏观都被A得碎裂。 这年头,还真有大佬喜欢走病弱风格。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木霁:我昨天晚上把你折腾坏了? 日月寒:也就... ??? 我写完才发现,虎狼之词? 第30章 自从开学检测当天围墙边的一架, 赵子律成了林霁的迷弟,时不时就要把自己亲哥搬出来膜拜一下。 坐在小蓝家饮品店里的顾班霸实在是受不了这小子的彩虹屁了,啪的一声把手里的冰咖啡拍在桌面上, 痛心疾首控诉。 赵小绿,摸着良心说,从小到大老子给你打过多少架?现在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对不对? 怎么被你说得像个深闺怨妇呢。小绿眯了眯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朝着桌子对面随手一指, 明寒都没说话,你急什么, 再说,我不是你们团宠吗?有必要计较这么清楚吗?某校园idol大言不惭地缩进了懒人沙发里。 你就多余管他。许肖蓝一手把炸好的鸡翅中端上圆桌,一手递了杯番茄汁给林霁,应该让这鬼东西脱离团体,独立遭受几回社会的毒打。 听听, 说的是人话吗?赵子律忽然来了精神,把脚踩在一旁的椅子上, 窝成了个奇怪的姿势, 要不是打小认识你们,被带得偏离了原本的成长轨迹,我现在绝对是根正苗红的文艺小青年。 明寒根本没有加入这场群聊的意思,抬手把剩下的小半杯红茶都倒进嘴里, 然后偏头看了看一直保持沉默的林霁, 他正若有所思地用吸管搅拌着杯子里的冰块。抬臂用手肘轻撞了他一下后才见人回神。 你这一上午都逃课, 干什么去了? 找房子。林霁终于停下了搅拌的动作,把吸管含在嘴里喝了两口。 又找?明寒疑惑。 现在住的地方我只租了两个月,房东不想续租, 这几天就要搬出去了。 顾鸿一闻声抬了抬头,手指腹没什么节奏地点敲着咖啡杯的圆壁,这都开新学期了才想起来找房,不大容易了吧? 林霁点了点头,确实。 今天闲逛了一上午也没有任何收获,附近的学区房早都在假期开始之前就谈好了租约。 哥,你这心可够大的,那万一月末前找不到怎么办啊,要不要考虑搬来我家?赵子律晃着二郎腿挑眉提议,我可以跟你睡上下铺。 这事儿赵主任知道吗?许肖蓝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赵子律轻啧一声,他才不管那些,我又没惹事。 和教导主任住在一个屋檐下倒没什么,我主要是不想和你上下铺。 林霁如此耿直回应,也没能彻底粉碎小绿的幻想。 等你露宿街头的时候再来找我,我家大门一直为你敞开。 你可盼着人家点儿好吧。 怎么不早说。明寒自动地把身边朋友们的拌嘴声隔绝开来,用手指一圈一圈地划着杯口思索,回去我可以帮你找找,不过你确实要做好租不到学区房的准备了。或者,如果短时间内没办法找到合适房源你要怎么办? 明寒把心中的疑虑抛了出来,在他印象里,即便林霁生活自理能力超级差,却也还算沾着点规整稳重,不至于真的没有plan B替换。 这两天,我可能会住进关老大家里。林霁轻声回应,上次开学谈话的时候,他问过我一次。 根据一高的住宿条例,家住本地的学生是不能申请宿舍的,然而有很多家长会担心学生在家里的学习效率低下问题,家庭寄宿就应运而生了。 恋耽美 ——(24) 学生在上课的晚上会住进自己或者其他班老师的家里,同吃同住并且由老师监管学习,只有假期才回家,和真正的住校生差不多。 在一高学生中,这种现象很常见,很多老师都有临近的几户学区房,专门用来招收寄宿生,有时可能会统一看管四五个,甚至更多。 你答应他搬过去了? 林霁点头,找到其他房源之前,先住着。 明寒也没觉得这个权宜方法有什么不妥,关老师家的住宿生名额一直相当紧张,而且师娘做饭,好像挺好吃的。 师娘?林霁听到这个称呼有些疑惑。 你们班语文科,徐老师,和关老大是两口子。小蓝抢答了一题。 怪不得。 林霁在心里感叹,两个全年部学生缘最好的老师居然是一家子,语文数学双管齐下啊。 搬东西需要帮忙吗?明寒询问。 不用,只有一个行李箱。林霁忽然笑笑,我怎么来的你不是知道吗? 明寒忽然回想起黛玉哥哥第一次是以何等尊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也轻轻扬了扬唇角,还挺难忘的。 下午时间,因为一高全体老师要参加开学工作例会,三年部各班都是接连三节的自习课。 新学期伊始,同学们的心思都还没收回来,仍然遗留在假期的松散氛围中。所以这会儿,没有老师压堂的十七班教室里就显得有些吵闹。 林霁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随便找了两张英语报来看,找找做阅读理解的题感,顺便也算是打发时间。 在他左邻桌的明寒仿佛置身于整个环境之外一样,低着头潜心研究手里那道考察点刁钻的数学题。似乎因为没有任何头绪,他拿着自动铅笔的手只是来回地勾画着卷子上的图像,迟迟都不下笔作答。 而右手边的一对邻桌则完全像是两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一样鬼鬼祟祟地蹲在桌子下,轮流摆弄一辆中午时从地摊上买来的小汽车。甚至用椅子、书本、板凳条、还有借来的文具盒等东西,搭建成了一片平坦光滑的跑道。 小汽车艰难地越过橡皮障碍时,俩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开心得像地主家的一对傻儿子。 林霁向后一躺,懒惬地北京瘫在了木头椅子上,看着身边的幼儿园课间活动忍不住开始思考人生。 赵小绿是怎么渣一大票妹子成为校园idol的?还有顾小红是怎么力压各类刺头爬上校霸榜首的? 这些倒也不是重点了。 最匪夷所思的地方,他们是怎么和左边那位姓明的同学玩到一起的? 明显心理年龄和智商都不在一个高度,到底是谁会迁就谁啊。 林霁下意识地扭头回去看明寒仍然认真算题的俊拔侧颜,从高挺的鼻翼到冷冽的眼角,先是细细地盯着,然后暗戳戳地脑补出了奇怪的画面。 当他还是个凶巴巴的小朋友的时候,可能会怀里揣着塑料大宝剑,蹲在灰尘刨天的马路边,嘴里叼着辣条,和脑残兄弟们比赛弹玻璃球 代入感过于强烈,林霁竟被自己的想象力逗出扑哧一声笑。 早就感受到自己身上落了灼灼目光的人忽然抬了头,用满含嫌弃意味的眼梢夹了一下莫名忍笑的同桌,毫不留情面地怼他一句。 你有病就赶紧吃药。 林霁赶紧笑着抬手,用英语报纸挡住了自己的脸,为缓解尴尬玩笑着回了一句:我才不吃药药~ 大概是因为回合制的问题而起了矛盾,另一边的小绿和小红突然间玩崩了,原本和和气气的幼儿园小班选手成长进阶了到了小学生水平,从轮流拿小汽车变成了直接上手抢,战况还挺激烈,原本搭建好的跑道模型被他们打得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你赶紧给我拿来。 这是我买的... 快点!别等我抽你啊。 ..... 赵子律最后还是屈服于了班霸的武力,伸手作势把小汽车递还给他,就在顾鸿一的手要碰到玩具车的时候,小绿又忽然耍赖了,抱着俩人谁也别想单独玩的心态,用力一推,小汽车的就顺着桌椅的过道径直滑动了出去。 林霁的目光追随着红色的小车,直到它撞在了一只脚上。顺着裤腿看上去,关亓正一脸无奈地盯着他们最后一排的几个人。 表情台词过于明显:你们几岁了? 咳咳。 小绿连忙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两声,顾班霸虽不大满意却也没有太过的反应,配合地拉开椅子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教室里这会才安静了下来,关老大蹲身捡起刚刚引发了一场战争的小汽车,直接没收了站到讲台上去。 教室里都乱成一锅粥了,也没有个自愿者出来维持一下纪律呀?关亓放下自己手里的笔记本,一边用干抹布擦着讲桌,一边问询台下的学生们。 矮个子的老师语气淡泊,也不像是在斥责,更多就是有感而发,一点领袖意识都没有。 他说完才打开那个本子,站在讲台上照着开会记录向下面的同学传达了几项内容,有老生常谈的纪律、仪表、安全等问题,也有领导班子新搞出来的新学期要求。 差不多就是这些,基本是每个学期都在说,都高三了,也是学校年级的老大哥,早就应该记清楚了,相信你们也用不到我耳提面命吧。新的一学年为迎接高考,希望大家都紧张起来,再一起努力。 关老师回身,看了一眼电子钟表,又接道:利用下面的时间,我们来把这学期班干部和各科课代表的人选定一下。 听了很长一段的新学期要求,学生们都有点发蔫了,听到要选班干部的时候才又振奋起来一点。 那就先定各科课代表吧,给想竞选班干部的同学一点时间准备发言稿。关亓随手从讲桌下面翻出了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单,一边低头看着,一边开口询问:从化学开始,有自告奋勇想给化学老师排忧解难的吗? 话音落下许久,教室里都是安安静静的。 关老师抬头笑笑,瞬间就懂了这群猴孩子的心里想法。他今年请聘的化学科老师经验丰富但是年纪也较大了,平常有些严肃,不太喜欢年轻人追赶的那些新潮事,总被学生吐槽是老学究气,看来是没有人想当这座沟通的桥梁了。 那物理呢,有毛遂自荐的吗? 刚刚换了科目,教室前排就有两名物理成绩不错的学生举起了手。 除了杨帆和欧阳乐之外没有了?关老师目光扫向后排,在确认没有其他人举手了之后又道:那你们俩自行商量一下吧? 女生优先呗。叫杨帆的男生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他立即发扬了绅士风度:让她物理吧,我来化学。 那以后就是欧阳乐负责协助物理老师工作,杨帆负责化学,接下来...英语老师是不是自己选过了? 是。在同学的齐声回答中,有一个坐靠窗排的小姑娘摆手示意了下。 下一个是,语文课代表...关亓说话的时候稍微顿了一下,看着下面跃跃欲试的同学们笑笑,这个不用举了,你们徐老师已经内定了白婷婷。 切。 浪费我的感情。 这手都要举起来了,连个竞争的机会都不给... 在同学们一通玩笑的吐槽中,已经被难题卡了很久的明寒忽然有了点豁然开朗的感觉,拿起笔杆在白纸上快速地演算了起来。 林霁却是有些无聊,从前班级里选举的时候,他不是站在讲台上唱票就是以候选人的身份等着结果,但现在的他,对这些一丁点兴趣都没有,百无聊赖地坐着,直到关老师说了句生物课代表有没有自荐。 全班一半以上的男同学在这声之后都踊跃地举起了手,就连林霁身边的赵子律都包括在内,他还因为坐在后排怕被忽略而特意抬起了整条胳膊。 你怎么那么膨胀呢,生物成绩个位数,还有脸当课代表?顾班霸用白眼鄙视了身侧人一通。 要你管,说的像你两位数一样。小绿也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 这什么情况?场面有点失控啊。 林霁在最后排纵观了全局,生物课代表的竞争未免也太激烈了吧。 赵子律对上他发懵的眼神,咂了咂嘴:哥,没见过我们班生物老师吧?人生建议,先举再问,不会让你失望的。说完这些他又眯着眼睛神神秘秘地补充了一句:刚毕业两年,还没男朋友呢。 确实还没见过,很漂亮吗? 既然都这么说了,不用细想也知道,生物老师一定是长得很好看了,林霁倒也真的顺着小绿的话问了一嘴。 何止是漂亮,温柔、聪明、年轻、身材好全占了。小绿正饶有兴趣地掰着手指向林霁细数这位老师的优点,从讲台上传出一道声音,像冷水一样浇灭了他的热情。 那生物课代表就...明寒吧。 谁?!赵子律猛地一扭头,不是,这小子他也没举手啊。 教室里的抗议声也不止一两道,就连明寒自己都顿住了算题的动作。 什么情况? 明寒的生物成绩最高,既然竞争这么激烈,那就分高者得呗。关亓又回身看了一次墙上的挂钟,一边整理手上的东西,一边笑着嘱咐:行了,没其他问题的话准备放学吧,班干部的选举等下次的班会。 当然有其他问题啊。 明寒忽然背锅,承受了班里一半男同学的怨念,急于把祸水东引,余光瞥到身边某位正津津有味看热闹的同学。 这不是现成的高分选手吗? 林霁注意到了他那个看上去就不像要干好事的眼神,在躺着也中|枪之前急忙伸手堵住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唔明寒只举了个手却没法说话。 老实点啊,别给我使坏。林霁满面春风地轻笑着,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捂着他的嘴巴。 恩...明寒向侧面倚着使不上力气,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有成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表针走动,最后指向放学时间,轻快的铃声也回荡在了校园里。 在众人离班、桌椅杂乱的吱嘎声中,林霁还维持着堵人嘴的动作,眸子里都堆满灿亮的光,甚至幸灾乐祸道:挺行的啊,同桌,一身的好运气都用到这种事儿上了,恭喜呀。 恩明寒又气又无计可施,他此时那个闷怒的眼神绝对会说话。 虽然是无声的,却也让身后的人听懂了。 他说:林霁,我去你|大爷。 第31章 林霁住进关老大家里就是开学测验的第三天。 老师家所在的小区距离一高只有不到几百米的路程, 对门两户加上阁楼,除了关老师夫妇,还有另外四个寄宿生, 其中三个都是同班同学,只不过他们的名字林霁一个也叫不出来。 徐老师对于林霁的印象并不深,就连那张只写了个名字的语文卷最后也被关老大扣下,没有落进她的手里。 你以后住在这个房间吧,通风和采光都好。完全没有考虑到差生和优生需要有什么区别对待, 徐老师的性格如此,面对所有学生都是一视同仁的柔和。你先收拾一下, 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 好,谢谢老师。林霁目送徐老师从门边离开,转身回去观察这个新环境。 这个小房间在主卧的正对面,两门中间有一道长廊相连,屋里面空间还算宽敞, 毕竟林霁也不会拿它去和从前自己家里做比较。 衣柜,书架, 小圆凳, 双人床。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摆置物件了。 林霁把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挂好,简单整理了一下书本,然后才去卫生间里放洗漱用品。归置好了一切后疲累地倒在床铺上。 一高中的晚自习九点钟就结束了,住在关老师家里的学生在九点四十到十一点半之间会统一在书房里自习, 如果有什么数学和语文科目上的问题也会得到及时解决。 林霁小憩了一会后, 在十点多钟敲响了书房的门。 林霁?关老师坐在一把黑色的转椅上, 正改着学生们的数学试卷,抬头看到门边站着的人,和顺开口:进来一起自习吗? 不了。林霁向来比较习惯自己一个人发愤专研, 不管是熬夜刷题还是什么的,都是旁若无人,一人一世界的。我就是想问问您,我能不能单独在自己房间里写作业。 书房里坐着的两男两女同学都抬起头朝着门边的人看去,在他们眼中,这位学长向来都很清高自持,考试交白卷、早自习迟到、晚自习早退、不仅不怎么爱和人交流,现在连自习都要远离群体了。 既然不喜欢团体氛围,干嘛还要来做家庭住宿生呢,把位置留给其他人不好吗? 从同窗们复杂的眼神里,林霁已经察觉出了些许不满。不过说到底,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才对,与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关老师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笑笑道:可以啊。不过,你不热吗?冷气是只有书房和客厅才有,一直窝在房间里难免会烦闷的。 林霁没有回应,只是用征求同意的眼神看着,关老师只好点点头,那你可以把客厅置物的小桌子搬进卧室里面去用。 谢谢。林霁沉声,再次对上几个同学不甚满意的眼神,他们似乎是都觉得关老师有点太偏向了,若无其事地添一句打扰了,然后关好了书房的门。 十一点过半,住宿生们都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徐老师从厨房里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出来,柔声提醒:很晚了,吃点水果就都去睡吧。 知道了,谢谢师娘。 关老师从沙发另一边探头过来,突然地抬手拍了某个正在手游世界里激战的男同学一下,把他吓得一颤。 哎呀! 再玩就没收啊。 马上这局就结束了。 快点,立刻,收起来! 恋耽美 ——(25) 好好好。玩手游的男生到底也没有等到这一局结束,直接锁了屏收起来,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朝着另一个方向看去。 在沙发床的角落,林霁正靠在抱枕堆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腿上的笔记本屏幕,偶尔还在感应区挪动一下手指。 这也太嚣张了吧。 我们玩个手游都挨训,他直接鼓捣上电脑了。 唯一的外班男同学忿忿不平地在沙发上挪动了两下,凑到茶几边去吃水果。 林霁。关亓把目光落在了新学生身上。 少年闻声抬了抬头,手指轻点了一下空格键,暂停了正在听的写作指导讲座,眼神清明,毫不躲避投向他的视线。 吃点水果,早点睡。 我不吃了。林霁垂眸看了一眼围在茶桌边的学生们,抬手合上了笔记本电脑,随意地夹在胳膊下起身,关老师,徐老师,我先进去了,晚安。 一直到他高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那个不大服气的男住宿生才怏怏不乐地开口,关老师,你看这小子有多傲。压低声音又不大真切地吐槽几句,复读生了不起啊,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还不是一年没考上 嘟囔着说什么呢?关老师斜了斜眼睛,原本仁善宽和的眉目显出了点不悦,也成功止住了小子们的话头,去,洗漱睡觉去。 啊。两个男生扯了纸巾擦了擦手,一前一后地挤进卫生间里去了。 林霁进了卧室好一会才发现电源落在沙发上,推门出来,路过卫生间的拉门,刚好看见里面两个人立在洗手池边的身影,也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刚才没看见他用的电脑是外星人顶配啊?家里有几个钱惯的, 不过听说成绩很牛的,不知道为什么没进实验班? 来平行班秀优越感呗,这种心里没点B数的降级也不见得有用。 曾几何时在国外,两个合租的室友也在洗漱间里这样嚼过他的舌根,相比之下。还是母语听起来更让人有代入感。 林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接着抬脚轻轻地踢了一下拉门,隔着那面薄薄的玻璃,隐约察觉里面的人影惊惶一瞬。 你们不是我,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林霁的声音很轻,不是责怪,更像是一种劝诫。为了保证以后一段时间的和平,这是我唯一希望你们用有限脑容量来记住的事。 这一夜林霁辗转难眠。 或许是因为换了一张新床还不适应,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叹息着从床上坐起来,眼前也只有一片黑暗。 站到窗台边扒开遮光帘,街上静得过分,只有冰冷的月光和烁亮的路灯交杂着照进来。 林霁伸手,在书架上随便抓了一本,也不管是什么科目直接捏在手里,尽可能地放轻脚步,推开房门,沿着内楼梯爬上阁楼,在黑暗中又穿过一道玻璃门才登上了顶层天台。 逾过午夜的空气微凉,贪婪地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对面楼顶挂着一排桔色的暖光灯,虽然星星点点的,却也把天台也映亮了不少。林霁坐在了一把摇椅上,动作间身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点突兀。 其实在林霁走出卧室的时候,关亓就听见了声音,家里住的孩子太多,总归会多留意一些来保障安全,原以为是哪个学生半夜不睡觉作妖了,却没想到会是有人上天台来背书? 怕突然出现会吓到人,关亓故意把上楼梯的脚步踏得重了一些,但坐在摇椅上的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好走过去,轻轻地揭开了那小子头上顶着的书册。 即便光线暗淡,也依稀可见纸页被沾湿了一大片。书下那张年轻又俊朗的面庞上也挂着滚落而下的眼泪,在楼顶微弱的月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哭啦?关老师看到他怆然的表情轻笑着询问,我还以为是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选手呢,就这么被学弟几句话给怼哭了?出息。 不是因为那个。林霁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轻声解释:小孩子逞口舌而已。 关亓拉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了林霁身边,仍然笑意盈盈道:在我眼里你也是小孩儿,哭就哭呗,又没笑话你,但总得有个像样的理由吧? 关老师,我特别矛盾。林霁说话时又有两行清泪从颊边滑落,有时候觉得自己所向披靡,有时候却又不堪一击。 我一个人挺过了很多自己曾经认为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可就在标榜坚强的时候,又会因为一点点完全不值得的小事哭到狼狈抽搐。 比如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地掉眼泪,太烦了。林霁说完似乎是懊恼般轻踢了一下地面,身下的摇椅剧烈晃动了一下后又被他落脚止住。 连发泄都很压抑嘛。 关亓轻叹了一声,可我觉得着挺正常的。 他把那本题册递回到林霁手里,慢悠悠地接着开口: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给一个光头贴回一根头发,他不还是光头吗? 是人都会有极限,你觉得所向披靡的时候可能是99/100,你觉得自己脆弱不堪的时候也不过是101/100,发泄没什么丢人的,水桶装满了倒掉就是了。 关老师,你不教语文可惜了。林霁抬起双臂,交叠着垫在自己头下,仰首看着头顶广阔的夜幕。 有你徐老师教语文就够了。关老师笑笑,抬手拍了拍林霁的肩膀,要不要把你的水桶往我这里倒一倒? 比如,为什么没参加高考? 我总得了解你,才能帮到你啊。 恩。林霁轻轻地应一声。 夜里的风并不喧嚣,是个适合促膝长谈的氛围,林霁的眼泪被吹干一层后也没再落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胳膊,由衷感叹道:应该是十八年来做过最后悔的事了,实在对不起过去那么努力的自己。 一时冲动确实值得难过,但是没必要一直后悔下去,现在不是又站在起跑线上了吗?关亓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语气温和,成长就是总会有好的,也有坏的,才是完整的。你以后的路,还远着呢。所以好好休息,尽快调整过来。 林霁终于又笑出来了,嗤讽着,我简直太完整了。 好了,这么大个头,别窝在这多愁善感哭鼻子了,明天让师娘给你做点好吃的。熬夜上头的班主任老师打了个哈欠,然后又接了一句,顺便让她看看是哪个小子交了白卷的。 我明天补上还不行吗?林霁扁了扁嘴。 就那个材料作文的立意,我都翻来覆去写烂了。 什么叫还不行吗你当然得补上了。某位惯着孩子,交了自己媳妇任教科目白卷的班主任老师,这会才好笑地反问了一句,还有考试那天,你小子是不是打架了?学校的铁围栏谁给拆的? 黑灯瞎火里,林某人破涕为笑,一口咬定,反正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双更快乐。 第32章 夜里睡得太晚,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林霁才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而且这也不算是自然醒,完全是因为从窗口传来了清晰的校园喇叭声。 抬手揉了揉蓬松散乱的头发, 眯着眼睛望向窗外,静静地听了一会喇叭里的贺词。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九月一日,也是一高中的开学典礼日。 大概是关老师想让他多睡一会才特意没有叫醒的。 起床洗漱,从柜子里掏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照着镜子整理发型。除了眼下布着一条因为没睡好而现出的浅浅青痕之外,他还是曾经那道风流蕴藉的校园标杆。 九月的第一日, 天朗气清。 一高中三个年部的学生都整齐排列在大操场上参加典礼。清一色的白蓝相饰校服,一眼望去,茫茫的人影,完全分辨不出班级方位。 林霁没有凑热闹的想法,只沿着最后一排慢慢地走着, 想越过人群直接进到教学楼里面。 以前做班级干部,但凡有学校活动, 他都不会有清闲的时候, 现在成为一介闲人,倒是体会到了这份安逸乐趣。 忽然从主席台的扩音器里传出一个年轻又有磁性的声音,似乎是学生代表致辞,这种发言稿, 林霁从前每学期都要念好几遍, 着实没有兴趣去仔细听。 正欲快步离开时, 身侧一排座着的女学生中发出了崇拜和感叹。 我猜对了,高三学生代表果然是江飞学长。 上个期末他不是第一名吧?第三还是第四来着,不过凭这颜值还是值得上台的, 标准初恋脸。 开玩笑,这可是当家校草啊,光是人气投票就得甩其他人十八条街,谁敢抢位? 周边的讨论声不绝于耳,林霁并非有意,却也从这些崇拜的对话中听出了点讯息。 目前演讲的这位,是一高校草,实验一班班长,江飞。 林霁下意识地朝着台上看去,因为距离太远也看不太清,但只凭一个模糊的轮廓,就能给人一种风度翩翩少年郎的感官体验。 他念稿子时的声音也温文尔雅,仅凭这些边角枝叶,加上学生们的闲谈评价,林霁已经在心中勾勒出了一个生动具象的少年形象。 长相好,成绩好,家境好,甚至运动都好,文质彬彬,对人谦和有礼。 一个天之骄子,在高高的演讲台上诵读他安逸又光辉的人生。 不知道为什么,林霁居然从那个模糊的影子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站在原地眺望半晌才收回目光,朝着教学楼的方向又走了几步,忽然瞧见明寒坐在某一队学生的最后排,调转方向走近些和他打了个招呼。 早阿。 端坐在椅子上的人闻声回了头。 一高中的校服是以白为主色调,在领口,胸口,袖口三个位置搭配了几道浅蓝色,青春洋溢的气息十足。 一时不大适应他和这种穿衣风格的碰撞,林霁没忍住轻笑出了一声。但没想到明寒只是抬眸清清冷冷地扫了一眼,没有任何熟络的表现。 这怎么了? 林霁觉得奇怪,他刚刚那个眼神倒也谈不上凶,却也给人一种很冷漠疏离的感觉。刚想开口问问,却见那人面无表情地转回去了。 什么鬼就又装不认识了? 搞不清楚状况的林霁拧了拧眉头,尴尬地收回正要落在他肩头的手。这人忽冷忽热,态度一百度转变,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技能一绝。 高个少年也不再说其他的,不大高兴地直接迈进了教学楼。 惹不起,我躲还不行吗? 开学典礼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各班的学生们才陆续地搬椅子回到班级。伴着一阵叮叮咣咣的噪声,明寒和顾鸿一、赵子律三个人结伴回到十七班的最后一排。 哥,你才来啊?小绿放好自己的椅子朝着林霁问了一声。 恩。经过刚才的一个插曲,林霁的情绪明显不大高,闷闷地应了一声。 明寒神色如常,一边拧开矿泉水,一边主动地和他搭了话,你这是又起晚了? 这无缝切换又来了。 刚才不是还一脸不认识的表情吗?林霁又气又好笑地哼了一声,没有正面理会他。 被无视搭话的人神色茫然地把水凑到嘴边,仰头灌了小半瓶后才又开口:大早上谁惹你了? 哈?林霁诧异。 谁惹我,你心里没点数吗? 您这是和我玩角色扮演游戏呢,还是真记忆力退化到比不上顾鸿一的地步了? 谁能惹我,只不过大早上打招呼打了个寂寞。 在一旁用试卷扇风的顾鸿一和赵子律也朝着这边看过来,似乎想凑个热闹听听看发生了啥。而明寒的表情仍然是不明所以,就像是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听口气,怎么好像是因为我? 什么叫好像啊? 林霁长叹了一口气,随意地挥了挥手,行了,我也不想知道因为什么,但是你下次再装不认识我之前能不能给个信号,至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 听见这两句话,明寒的表情更加复杂,但瞳孔里的疑惑也只存留了一瞬,接着就像是豁然开朗的样子,两步走开,趴身到窗台边,向下寻觅了会才又开口道:林霁,你来。 站起身一米九的大个头靠身过去,漫不经心地朝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紧接着就被不远不近的一个熟悉身影吓了一跳,甚至怀疑自己还没睡醒,连忙再探身仔细看。 然而视线中的景象依旧。 在绿茵的操地上,居然还有一个明寒。 明寒好整以暇地撑在窗台边,对着惊讶过度的林霁开口:上次装不认识你的人确实是我,也向你道过歉了,但是这次,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林霁盯着楼底下的少年身影好一会,才把目光落回明寒身上,不太确定地开口,双胞胎啊? 恩,他是我另一个弟弟。明寒回答。 上课了,窗边的同学回座位上去。 没来得及再多问一句,任课老师就已经进了教室催促着大家安静下来,林霁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上午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赵子律一群人原本约了十六班的男生打球,不巧,隔壁班临时窜课鸽了这一场,眼见着球打不成,大家都只好兴趣缺缺地各自玩着打发时间,顾鸿一甚至直接绕到后院翻墙吃午饭去了。 林霁坐在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看其他班级的男同学约战。将近正午的阳光被高大树冠遮挡住大半,倒也不是很热。 篮球场周围的环境原本就有些吵闹,在某个人现身的时候更是让热度飙升,林霁正准备塞上耳机,忽然听到了窃窃的讨论声,包含了那个今早才知道的名字,江飞。 身材颀长的少年带着篮球阔步走到场地边,微笑着朝正摸鱼打闹的十七班男生们打了个招呼。 恋耽美 ——(26) 巧啊,你们也被鸽子了? 林霁这会才看清早上那个模糊的人影到底长什么样子,这人身高大概在183185之间,眉目间英朗清逸,是一眼就会被帅到的类型。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温和又自带磁性,不愧是所谓的当家校草。 要不然,就我们两个班,来一场四十分钟的联谊?江飞一边把篮球捧在手里把玩着,一边向赵子律、明寒一行人提议。 他迎着太阳立着,整个人都似乎散着万丈光芒,叫一旁的女同学们移不开眼。 赵子律扭头看了眼江飞身后不远处,果然那里还站着四个高大的小伙子,其中还包括和明寒长得没啥区别的明楚,不禁狐疑道:你们班这是真被放鸽子了,还是特意来蹲我们的? 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倒也不假。江飞笑容坦荡。 这很明显,好吗?赵子律吐槽。 实验一班的篮球小队是公认的一高王牌,高二的时候在多校联赛里就是所向披靡的,明寒没考砸之前也属于其中,除此之外能够得上他们平均值的只有身为体育生的顾鸿一了。 现在明寒和顾鸿一同时分在十七班,算是脱离原籍重组了个球队,这怎么说也是搞出来点战火味了。 如果这开学第一场球,是江飞和明楚对明寒和顾鸿一,那可真是热闹死了,保准能预定贴吧首页三天。 哎,不对啊。 赵子律忽然反应过来,顾鸿一都跑了。 我们少个人啊。 老顾不在等于缺了得分主力,这也太吃亏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抓一个顶上呗,我们队前锋都反水到你们那去了。江飞说完还用带笑的眼尾扫过明寒,来不来,不打我们就换地方了。 来。明寒也直截了当,堵上门的挑战哪有不应的道理。 江飞似乎是很欣赏这种痛快,向后招了招手,示意一班的学霸球员们上场。 你们先凑人,我们活动一下。 不用。明寒随手把篮球扔向坐在一边看热闹的林霁,忽然的一个动作把他吓了一跳,还好最后也是稳稳地接住了。 我们人齐了。 江飞抿着唇角点点头,对于这种高效率表示赞扬,然后小跑到场地中央和其他球员汇合在一起。 行吗?明寒忽然转头面相林霁,沉声询问。 林霁让篮球在指尖转了个圈后落入了怀里,目光柔和地与明寒对视着,诚实交底,我有一阵子没打了,不过以目前的形式来看,这不行也得行了。 明寒挑动了下单边的眉毛,表示你说得对。 我去,这怎么可能打得赢,明摆着来教育咱们的,你前队友都是什么神仙你会不知道?赵子律扁了扁嘴,这结局根本已经预见了。 反正也是闲着,又没有彩头。明寒蹲身紧了紧鞋带,似乎对于这场被挑衅的输赢也不是很在乎,只要不被零封,我都能接受。 那倒也不至于吧。赵子律不得不感叹这位兄弟的心是真的大。 双方球员上场,赛局刚开始四周就聚满了围观的男女同学,队伍蜿蜒地环绕着球场。 男孩子可能是被双方阵容吸引的,至于那些不太懂篮球的妹子们,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她们绝大多数都是来看江校草的。 此时球场上的明楚拿球一记长传扔给了江飞,后者一个上跳,抛投进篮,动作迅速又漂亮,多年队友的默契在瞬间体现地淋漓尽致。 从四周爆出的赞叹声不绝于耳。 确实是强队,短短几分钟之内,场上的林霁就感受到了对自对手的压力。 因为彼此之间都太过熟悉,明寒从上场就被前队友们看得死死的,只能不断给林霁制造空档,帮助他得分。 场上的男孩子们虽然都是高个阵营,但林霁在其中还是带着强力吸睛buff,一跑一跳之间,舒展跃动的身形如同发光源一样抓人眼球。 俯身振着手腕让篮球不断地在身体前后左右落地又弹起,左右交互运球找准机会切入,突破对方球员两道防线,投球出手精准入篮,同样赢得了一阵欢呼。 嚯,我哥可以啊。赵子律趁着防守间隙赞叹一句,还没过多久又见同一人飞身上篮得分。 江校草原有的一部分迷妹们在加油打气声中,不知不觉地临阵倒戈,爬了某复读生的墙头。 几次进球之后,一班的球员明显分配了更多的关注在林霁身上,几乎是全员的严防死守之下,只能选择传球脱手,林霁敏捷地转身,把球扔给了得分位置最佳的明寒,但对方明显地愣住一瞬,接着反向带球离开。 林霁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是,明楚! 原本就难以分辨的两兄弟,在球场上奔跑跳跃起来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我的哥,你看准啊!赵子律崩溃提醒。 明楚,你把校服上衣脱了吧,他分不清的。江飞边朗声提议,边抬臂轻松一投,手里的球就像是一颗飞行的粒子,划着清晰的轨迹唰的一下钻进了篮筐。 啊。明楚朝着林霁的方向瞥了一眼,随手拉开衣链,脱掉扔在一旁,仿佛是解除了封印后又回到战局中央,继续连起和其他队员的得分链。 十七班其余球员的实力与江飞和明楚差距实在太大,致使两人在后场基本无视防守,狂投三分如入无人之境,伴着一声声呐喊助威,比分被越拉越开。 场面越发激烈,一班另外的球员们在了解到对手方前锋的强势和难缠之后选择了把人盯死了,明寒和林霁在瞬间达成默契,交换了主攻位,趁势又把比分追了一波。 虽然不至于真的被零封,但也从头到尾被压着打,基本算是二打四的局面,即便林霁单体再强也是救不回来了。 一场球赛最后以明寒的一套三步篮板入网结尾,身姿飞扬矫健,落地后还用手背拭掉了下巴上的汗水。 林霁不自觉地在心里为这一球喊了声Nice,即便知道比分追不平了,他也还是认真地投完了最后一个球,至少精神可嘉。 这次球赛除了没赢,其余全部完美。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木霁:?? 上帝视角:这是你第一次认错媳妇,也是最后一次了。 第33章 已经过了午休时间了, 两班球员都各自收拾着退场准备去吃饭,围观同学也渐渐散开。 打法还是原来那么凶。江飞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笑意温和地走到明寒身边, 挺难搞的。 一场大比分获胜的比赛,结束后肯定对手的行为看起来也是中规中矩,只不过,无论语气再柔和都还是会让人觉得不那么真诚。 有机会再约。江飞最后又道了句,然后擦着肩膀从明寒身边走过。 或者说, 是撞着。 至少从林霁的旁观者角度来看,这一下接触并不轻。 注意在人前维持你的形象, 别翻车了,江校草。明寒没回头,只是语气又沉又冷地提醒了一声。 江飞没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杞人忧天。接着迈开步子追上正要离开的同班同学们。 你哥最近脾气不错啊。一直走出了很远,江飞才偏头朝着明楚笑笑。 没觉得。明楚淡漠回应。 他身边那小子球打得相当漂亮, 今天是没有顾鸿一控场,不然这结局可难说。看来以后, 真的有对手了。 恩。明楚再应。 江校草拧了拧眉梢, 嫌弃道:你能多说几个字吗?我跟你交流都不如去和你哥聊天。 去啊。 江飞懒得再搭理他,径直朝着校园外迈步离开。 篮球场上只剩下林霁和明寒两人,后者把身上的校服外套拉开一些,抖动着衣襟, 偏头看了身边人一眼, 怎么还不去吃饭, 又等着犯病呢? 太热了,懒得挤。 一到饭点,学校周边的店铺都人满为患, 现在出去更是要遇上大部队了,这种天气,想想也是难受,林霁宁愿饿一会晚点再吃。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明寒没理会林霁的抗拒,抬手从后扯着他的衣领就把人往前拖。 走。 哎。林霁没防备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又气又笑道:这身高差,你揪着我不累啊?我跟你走,你慢点 一直被拖到某家店铺的门口,林霁才觉得领口被人松开,一边抬手整理着衣服,一边自言自语地嗤笑,比赛输了就拿我撒气,还能不能有点素质? 明寒站在点餐窗口前,用指尖点了点菜单上的招牌烤肉饭,对着老板说了句两份带走,然后才转向林霁,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怪不得你刚才带不动,想得太多。 啊?林霁笑笑,语气也夹杂着明显的揶揄意味,我以为你刚才扔球给我是种高度认可来着,搞得我还脑补了一场临危受命力挽狂澜的大戏。原来是我想多了啊。 他们都是我的前队友,战斗力是什么样子,我很清楚。明寒倚在等餐区,略略地扬起眉梢,语音带笑道:我早知道赢不了他们的,就只是想和你打场球而已。 输就输了,我挺开心的。 每到夏天,一高的不少学生都会在学校后院的凉亭里吃午餐。 林霁和明寒来得稍微有些晚,其他人都已经差不多走光了。 明寒把手里提着的便当盒子放在石桌上,蹲在花坛的喷水阀边洗了个手,甩了甩手加速自然风干,动作间没注意到林霁也靠近过来,不小心把手上的水珠淋溅到他的额头上。 哟,不好意思。沉声道了个歉,然后看见身边人只是满不在意地擦了擦,洗吗? 恩。林霁蹲身下去,对着水阀下冰凉的水注搓洗了两下掌心,汩汩的水流漫到碧绿的草甸下,蜿蜒着浸入土壤。 洗好之后随手关闭了水阀,端着仍然潮湿的双水回到石凳上去坐着,四处观望了一下,接着落目回明寒身上。 你常在这吃午饭? 偶尔,午睡的时候会呆在这做题。明寒扒开塑料袋子,递了一盒饭到林霁面前。 打开一次性餐盒,里面的餐品卖相相当不错,牛肉、圆葱还有米饭的香味混杂在一起,让人食欲大增。 林霁掰开筷子尝了两口,然后肯定式地点头称赞了声味道不错,明寒没应声,也安静地拿起筷子低下头去。 高三生吃饭速度应该是全国统一的快,没一会两个餐盒就都被清空了。 林霁用餐巾纸擦了擦面前的石桌,一边把吸管插进随餐附赠的纸杯饮料里,一边抬眼看了看面前收拾餐盒垃圾的人。 想起今天发生过的事,他心里充满了疑惑和好奇,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明寒用余光瞥到了林霁复杂又纠结的表情,停下手上的动作,等着他开口。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奇怪。林霁吸了两口饮料后,把纸杯放回到石桌上,你和你弟弟明楚,关系好像不大好? 回想上午球赛时两人的冷淡态度,如果不是顶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完全看不出来这会是亲兄弟啊。 没什么奇怪的,我和明楚不满周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明楚跟着爸生活,而我在爷爷身边长大。交流相处得少,感情自然也淡些。 虽然明寒说话时的声音和表情和平常无异,林霁作为倾听者却是下意识地拧紧了眉毛。 两个孩子都那么小,父母就选择离婚,还让亲兄弟从小分离,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都显得很不负责任吧。 怎么说,大人们的事情也不应该影响到你们兄弟感情。 其实也不完全怪父母离异。明寒动了动唇瓣,明楚和我之间的那点嫌隙,多半是因为,我从小就嫉妒他。 你嫉妒明楚?林霁对于这样的解释实在有些惊讶,虽然和明寒相识也算不得久,却也能了解到他偏冷的性格,平常对于其他人的事大都是漠不关心的。 他可能会嫉妒自己的弟弟? 我们虽然是亲兄弟,但在父母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 明寒说到这里时的语气才稍微有了些变化,那似乎是自嘲,却又带着着隐隐的不甘。 我妈当年生双胞胎男孩,这在老家里算是件比较稀罕的事,老一辈的亲戚们高兴之余也没忘找了算命先生来。 如果是走江湖的骗子随便说几句吉祥话拿点赏钱也就算了,偏偏那位半仙不愿意成人之美。 明寒听爷爷提起过,自己和明楚的出生时间虽然只差了二十分钟,但是却跨了一个午夜,而算命人煞有介事地告诉家里人,两个孩子凶吉相冲。 他说明楚是福星降世,不仅命中富贵,还会给周边的所有人带来好运。而我却是克亲灾星,也注定一生坎坷。 你爸妈该不会连这个都信吧,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迷信这种 林霁刚想用社会科学反驳这种事情,却突然也把话卡在了喉咙里。回想起自己家里连番出事时,舅舅舅妈一家也曾明里暗里地把自己叫做灾星,平日里都避之不及。 明寒只淡淡地哼笑了一声。 刚开始当然不信,可是后来的一年之内,爸妈感情逐渐破裂,爸的生意失败面临破产,还有诸事不顺心,他们慢慢地就开始把这些有意无意倾向于灾星说。 最后,甚至于家里死了一只猫都能间接怪罪于自己的头上。 爸妈离婚后,我和明楚原本都跟着爸,但那段时间无论他做什么生意都是亏损状态,所以他越来越厌弃我,我妈又再婚再孕也不肯接过抚养权,最后,我就被送去了爷爷那里。 明楚七个月看见爸就会笑会喊人,而我快四岁的时候说话都还不利索。那时候太小了只觉得一个傻子活该没人喜欢。 现在想想,爷爷一向寡言,一个原本就语言发育迟缓的孩子,再加上几乎听不到大人发声,能很快学会说话才是怪了。 恋耽美 ——(27) 这么简单的道理,可那个时候的自己就是被困死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叫贵人语迟,笨鸟先飞,天才发育晚。林霁把头撑在石头桌面上,眼神真诚地看着眼前提起儿时往事的人。 你安慰人的技术很烂。明寒同样真诚地回敬了一个眼神,接着又讲下去。 长大一些后我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比别人蠢笨,从小学开始,我就事事都以明楚为假想敌,一直努力去向他看齐,甚至是超越,迫切地想让爸妈知道我也值得他们喜欢。这种想证明自己的信念,持续了很久很久。 林霁这次只是认真地听着并没有任何插话,他能够理解明寒所说的嫉妒是什么感觉。 如果一个孩子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不知道被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奢求了。 但残忍的是,偏偏有两个满身光环又备受宠爱的亲兄弟在身边做参照。 慢慢地我竟然真的追赶上了明楚,但无论我如何努力缩小和他之间的差距,爸妈都视而不见。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被灾星影响,也不过是他们为自己婚姻,家庭,事业,人生的各种失败和不幸找的借口罢了。 于是终于明白,他们不会爱我了。 林霁沉默了很久,虽然他也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爱,却从小被母亲和外婆捧在掌心,所以才会长成现在这样自信豁达的样子。 那么明寒呢,又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 你以前和明楚在同一个实验班? 林霁忽然想到了这件事情,那明寒的父亲来参加家长会的时候,看到两个儿子的名字印在同一张成绩单上的时候,是作何感想的? 恩,分文理科以后,我们两个一直同班,直到这次。明寒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所以,你是真的没考好,还是故意避开了? 面对林霁这样的问题,明寒抽动了两下嘴角,然后语气坦然又冰凉道:是真的没考好。 学习对于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想要的东西,只能由我自己去拿。每一次机会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并没有任何可以任性的资本。 而且林霁,不只是你想离开这个地方,我也想。 明寒的眼神在那一瞬间澄澈而坚定,林霁恍惚一瞬后轻轻地笑了笑,好一会才温声道出一句话。 那一起加油吧。 第34章 午睡时间结束后, 明寒和林霁才一道进了教学楼。 本以为会看见大家睡眼朦胧或者慵懒趴桌的场面,没想到十七班教室里的同学们却都兴奋异常。 尤其是女同学们,看见林霁进门甚至双眼泛着光, 偶尔还有人围在一起耳语几句,视线却一直都没有从复读生身上移开。 这什么情况?林霁疑惑地回到自己最后一排的座位,对着摆弄手机的赵子律发问。 哥,你火了。小绿的手指一边不停地颤动着敲击屏幕键盘,一边又提醒道, 具体情况,刷个贴吧就知道了。 林霁半信半疑地摸出手机, 登录云岛一高贴吧。果然又在首页贴的镇楼图里找到了自己的身影,而且是和那位江校草同框。 照片素材就来自上午的篮球赛。 讨论贴大标题:江飞校草VS林霁学长 前阵子在水吧做题的帖子刚沉下去没多久,怎么又来了个和当家校草的battle贴? 林霁随手滑动了一下屏幕,短短一个午休的时间贴下被盖了几百楼。 无非都是迷妹们在夸赞江飞十项全能,品学兼优, 其中还时常有其他女同学插楼,乱入一句林霁学长也超酷。 双方争论相当激烈。 可当事人表示只想咸鱼。 再随手往下刷几个帖子, 居然连Cp都搞出来了, 江飞林霁成了高频热词。 面对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脑补和争番事件,某复读生学长只挑了挑眉毛,无事发生一样把手机放回了桌面上,淡定拧开矿泉水瓶灌了小半。 哥, 有啥想法?赵子律瞧着林霁看完贴吧还是相当从容的样子, 一时好奇凑了上去。 没什么想法。林霁一边拧好瓶盖, 一边自如回应,让她们随便嗑嗑就算了,能搞到真的算我输。 在以前学校, 关于他的论坛八卦cp多着呢,不仅类型各异,而且男女通杀。 如果个个都有想法,那还不早就挂了? 哟哥,没看出来,你还挺有经验的。赵子律调笑了句后又低头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教室里逐渐吵闹,原本趴桌的顾鸿一也睡意朦胧地爬起来。 仰头打了哈欠后伸胳膊越过小绿,从林霁桌上拿了手机过去,自言自语般道:吵什么呢?什么鬼东西给我看看。 小红眯着丹凤眼看了好一会,从众多的磕CP言论中提炼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关注点。 卧槽,你们上午让一班球队给灭了? 赵子律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偏头转向了顾鸿一,一脸疑问:不是,你这切入点怎么和别人不一样啊? 谁像你们不务正业。顾班霸把林霁的手机放回去,顺手还打了一下小绿的后脑勺,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丢人? 输给谁不好,非得输给江飞的球队。一想到那小子天生帅得欠揍的脸,这口气就实在咽不下。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要不是你跑得比狗都快,我们能输吗?赵子律毫不犹豫地怼回去。 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站着了? 顾鸿一倚在木凳上翻了下眼白,懒得和赵子律逞这种口舌之快,他一向奉行能动手就不吵的原则。自己人不能打,那也就忍忍了。 赶紧换时间再约一下,把这个场子给我找回来!真让人窒息。 那就约呗,他们实验一班又跑不了。 下一场再推后腿的话,我直接帮你宣布退出篮坛。 敢?! 坐在另一侧过道边的明寒没有什么兴趣听小绿和小红打嘴炮。 乍一从室外回来,只觉得全身都黏热得难受,随手从书桌上拿了本参考书,当做扇子来扇风用。 就在动作间,从书页里掉出一张折叠的白纸,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脚边。 这是什么东西? 明寒仔细看了一眼手上的书,这才发现是从林霁朋友那里拿来的参考资料,也许是那位学长从前夹在书里忘记拿出去的。 蹲身下去把折叠的纸页捡起来,无意间注意到了上面的内容,看样子是一张成绩单。明寒用两根手指轻轻捻了一下,表格的名头就落入了眼里。 临西四高三年级实验(12)班理科一模成绩单。 在这张表格的最前几排,像是队形一样的排列着几个名字,全员七百分打底的成绩让明寒微怔。 完全不用特意去寻找,最眼熟的那个名字就在表格的第三排。 林霁 班排名3 校排名3 十二校联合体排名3 这个所谓的十二校考试联合体在本省学生中几乎人尽皆知,是号称上榜人均分680的学霸修罗场。 而第三名,显然是在领跑位。 明寒虽然知道林霁的成绩很好,却没有想过会好到这个地步,同时也很难想象这种成绩的人为什么会不参加高考。 或许也早该意识到的。 一个做题速度比普通生抄答案还快的人; 一个能在网咖里用倍速通宵看网课的人; 一个能同时被两个实验班老师争抢的人... 他有多骄傲多从容,也就有努力多优秀。可是,他为什么放弃既有的全部光环,隐匿于云岛这样的小城市,这个问题似乎又没有人知道。 明寒只稍稍偏头就看到了身边一脸认真摆弄着魔方的林霁。 安静,却似乎散着万丈光芒。 如果不是因为某个特别的契机,他们两个人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交集。但就这一刻,仿佛有一颗原本属于遥远天际的星辰,悄无声息地就落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向对周遭人和事都不感兴趣的明寒,开始莫名地好奇这颗星星。 林霁努力尝试了好一会,最后也只是把魔方拼上了一面而已,刚想向明寒请教一下有什么秘诀,就发现那个人正靠在一边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地注视着自己。 那种闪闪亮亮的眼神光与初见时的探寻和打量都不太一样,似乎是新奇居多一些,甚至还带着一种细腻的欣赏。 两人这样对视了几秒钟,谁都没有移开目光。 林霁觉得有些奇怪,笑问着开口,怎么了?话间顺便打趣式地晃了晃手里的公式魔方,就这么怕我把它拆坏? 明寒看着眼前人清澈的眼睛,回想起中午时他的那句那一起加油吧,片刻间就把哽在喉间的疑问咽了下去,只轻轻摇了摇头。 送你了,免得你一直惦记着。 我缺的是魔方吗?林霁闻声笑意更甚,抬起食指指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是玩魔方的脑子和手好吧? 看看可以,别羡慕。 明寒随性地挑了挑眉梢,刻意地在林霁眼皮底下活动了两下瘦削的右手。他的指骨细长精致,指甲也修得干净整齐,皮肤散发着泛冷的年轻味道。 这个动作让林霁脑子里瞬间浮现起那几根手指飞快敲击机械键盘时缭乱错落的样子。 羡慕是一个中性词,承认这件事并不可耻,羡慕别人和做好自己也并不冲突。林霁一边自然回应着,一边又低下头认真地摆弄手里的小玩意。 明寒忽然地顿了顿,目光灼灼地落回林霁拧魔方的动作上,语气揶揄。 你强行难为自己的样子还真是挺感人的。 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让血液流转不畅通,林霁仰身活动两下脖颈,然后又低了下去,轻巧又散漫地感叹着。 人啊,如果没有追求,那和逍遥自在有什么区别? 另一边的小绿和小红费了好一会的劲儿也没能把输掉球赛的事情具体追责到某一个人身上。 行了,不跟你犟这事儿了,一会要上老班的课了,赵子律说着懒怠地摆了摆手,偏头转向林霁的方向,哥,数学作业借我抄一下。 没有。林霁手上忙着,头也不抬地直接回答。 昨天晚自习我都看见你做了,快拿出来,别小气。赵子律一边吐槽,一边自行看向林霁桌面的卷子堆,放哪了? 扔了。 什么啊?赵子律迷惑地蹙额,完全不相信地继续翻找,别闹,一会上课关老大肯定要检查,你扔它干嘛? 半道难题都没有,一口气就做完了的数学卷子,留着干什么?林霁无比自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低着头又把刚拼好一面的魔方给打散了。 赵子律终于停下了翻找的动作,讪讪地扭头过去和顾鸿一对视了一眼。 你快听听,他们学霸说的都是人话吗? 那你下次做完的作业直接扔给我行不行?省得我还得自己抄一遍。 行,下次给你留着。林霁点头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哥,你的各科作业都被我垄断了,作为交换我以后就 赵子律拍胸脯保证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霁和煦地打断了。 你别拿我照片渣学妹就成。林霁抬头朝着小绿展出一个相当单纯又无攻击力的笑容,你哥身体弱,经不起折腾。 额。 小赵同学回忆了一下某天某位高烧大佬用一根铁棍子群架控场时的画面,露着虎牙哼笑了声,才勉强应下,行吧,我懂。 下午的时间总是好像比上午过得要快些。 林霁把公式魔方堪堪拼上两面的时候就到了晚饭时间了。悠闲地去水房洗了个手,回来时教室里已经差不多走空了。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顾鸿一竟然还瘫倒在最后一排的书桌上。 前几天放学这家伙都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毫不夸张地讲也得有个一脚油门的速度,今天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突然就熄火了。 林霁沿着桌椅过道漫步过去,朝着他的脖颈弹了弹水,你怎么不去吃饭? 刚在操场上参加完体育生训练的顾班霸懒懒地挑了挑眸。 等你呢。 等我?林霁觉得奇怪。 虽说上次自己和顾鸿一闹不愉快的事儿早就过去了,后来相处中发现大家的性格也都合得来,但冷不丁地听校霸说这么一句还是有点发懵。 啊。顾鸿一声音闷闷的,明寒说你不喜欢人挤人,吃屎都赶不上热的,正好我不要脸,去哪儿都能插队。他兼职时间来不及了,非让我等你吃晚饭。 林霁听得脸色发绿,这是明寒说的? 神他妈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这小子平常说话没这么欠打啊,怎么还人前人后有两副面孔了? 顾鸿一从凳子上站起来,动作散漫地活动了两下身体关节,摸着自己的寸头略微改正道:他原话倒也不是这么讲的,但是精髓在,肯定是这么个意思。 倒也是,以顾班霸的记性,能记住个相近意思也就差不多了。 不过所谓的精髓,大概也就那句吃屎也赶不上热吧。 顾鸿一伸了个懒腰,顺势用小臂搭了一下林霁的肩膀,他身高有185,做出这个动作倒也不费什么力,俨然一副哥俩好。 以后晚饭就跟我混吧,就凭你的腿长和我的速度,坐进餐馆里的时候连下课铃都不见得能打完。 近距离的时候,林霁甚至能瞧见他额头上撞椅子撞出的那块淤青仍然在。 这是真伤疤没好就忘了疼。 恋耽美 ——(28) 从扛把子对其他同学的态度来看,他并不算是个脾气随和的人,但对自己却很友善。 还有赵子律许肖蓝,他们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但相处起来时却又都没有任何锋芒和戾气。林霁并不觉得这会是因为自己与他们一见如故。 而是因为在他们之间有一条既有的纽带。 顾鸿一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便成了答案。 他说:明寒的朋友,就是我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种认可方式叫我把你介绍给所有朋友认识。 (四舍五入等于双方亲友都同意了吧,接下来的进展可以火箭加速了。) 对了今天是七夕,虽然已经很晚了,还是说一声,七夕快乐呀!(就本章留评发红包吧~) 第35章 二十点五十七。 墙面上挂着的电子钟表显示, 距离一高下晚自习只剩三分钟。 随着放学时间越来越近,十七班的教室里逐渐骚动起来,同学们收拾书包挪动椅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霁做完理综卷子的最后一道题, 单手啪嗒一声扣好笔帽放回到了桌面上。低头从桌洞里面随便抽了一本高考模拟题的练习册出来,也没注意看是什么科目,直接连同一根自动铅笔和一块橡皮一起塞进了书包。 明寒这个时间在网咖兼职,赵子律是美术生,经常逃晚自习泡在画室, 也见不到人,所以左右两个位置都是空着的。 趁着身边没人, 林霁刚想抬脚踩到明寒的椅子上系鞋带,动作忽然顿了一下,然后调转了个方向,改踩在小绿的位置上。 就着这个动作,刚好看见顾鸿一迷蒙地动了两下, 然后在八点五十九分准时从桌上醒过来。他顶着寸头完全不用考虑发型会睡乱掉,眯着眼睛四下探寻了一圈, 然后抬起胳膊, 对应着手表上的秒针倒计时十几秒。 在下课铃声响起的瞬间,班霸腾地一下站起身,两个箭步冲到门口,直接一个跨步, 从堵门座位同学的椅背后翻了出去。 怪不得这人平常都在腿上绑沙袋, 不搞点东西牵制, 他是真的能飞啊。 林霁抓着书包第二个离开了教室,和预料中的一样,前面那人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走出校园昏暗的甬路, 映入视线的就是一长排的夜摊小吃。各种各样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勾得人立时就觉得饿了。 小份章鱼烧,不要芥末。对着摊贩老板说了点餐要求,顺手从外套口袋里摸了张十块的纸币递过去。 九月的夜晚渐凉,林霁下意识地把衣服拉链扯到了领口。 跑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急着回去做题呢。 身后忽然传来关亓熟悉又和善的声音,林霁转身,刚好看见自己班主任挎着单肩皮包站在那里。 ...太饿,做不进去了。 林霁从商贩手里接过自己的那份章鱼烧,自助着用食品夹子撒了海苔屑到丸子表面上,墨绿色的碎末顿时被沙拉酱粘裹起来,香甜的味道绕着鼻尖飘散。 从小摊贩的盒子里摸了两根竹签,转身把小食盒递到关老师面前,示意他尝尝。 我不吃,都是哄小孩子的东西。关亓笑着推开。 林霁无所谓地撅了撅嘴,又扯了一个小塑料袋把小吃装起来提在了手里,跟在关老大身旁,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在路灯下的影子时长时细,时亮时暗。 数学作业带回来了吧?今天我要检查你的。走了大概几分钟,关老师忽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林霁的步子顿了顿,回想起昨晚和关亓的对话,确实是有这么件事儿。 下意识地用一根手指挑了挑自己书包的拉链,刮彩票一样瞄了一眼里面唯一一本书。 是物理,盲狙失败。 关亓瞥到身边这小子的眼神,顿时就知道他又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了,不打算一直惯着小孩儿毛病,悠悠地补上一句,没带就给我抄。 似乎是还有点不相信这突然而来的噩耗,林霁迟疑地动了动嘴唇,真的假的? 你猜。 开玩笑的。 关亓轻轻地哼笑一声,仍然是往常那个和颜悦色的样子,你就先自我安慰吧。 我下次记着就是了。 那你给我当数学课代表吧,我就给你个下次机会。关亓适时地抛出糖衣炮弹式橄榄枝,上一次班级选举特意留出了空缺,就是想给身边这个小子的,不然总会觉得他孤孤冷冷的,不喜欢和人交流。 ....算计我。林霁扁着嘴喃喃地吐槽了一声。 关亓没有计较,反而把话题转向了同学关系,最近和家里的寄宿生相处的怎么样? 没什么共同话题。林霁没有遮掩,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恩,可能确实会有点心理差距。关亓对此并不反驳,但是你总归要生活在集体里的,不可能一直形单影只,你在以前的学校,应该很开朗也有很多朋友吧? 高挑的少年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试着往集体里融入一下,大家都没恶意,只是还不够了解你。关老师抬手搭了搭林霁的肩膀,因为身高差,这个动作他做得并不如顾鸿一那么流畅。 说起形单影只,倒也不是。关亓忽然若有所思,看起来,你和明寒相处得就不错。他和你倒是很像,都是有那么点个性的好孩子。 所以呢?林霁总觉得关老大是话里有话,您是想让我带他? 关亓笑着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从上学期他的成绩就开始下滑,看起来也已经影响到了心态。你经历过高三,也该知道这一年的重要性,如果你愿意帮帮他,很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霁低着头,一路踩着月光洒下的阴影,手里提着的食品袋也被风吹得稀里哗啦响。 其实这件事,您没必要特意提出来的,他是同桌,也是朋友,我没理由不帮忙的。 也是,关老大想起自己和眼前这个超级尖子生的渊源,你原本就是奔着他来的嘛。 哈?少年闻言微微一怔。 我当时是... 两人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林霁还准备说什么,却被关老师一个手势支了出去,去给你师娘买包盐。 少年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小商店,沉沉地应了一声。 在楼下顺手买了罐咖啡,拎着盐袋回去进门的时候,徐老师正系着围裙在家里忙着。林霁换了拖鞋后径直走进厨房,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厨台上,师娘,给您盐。 谢谢。徐老师用手帕垫着瓷盖子,揭开了冒着热气的汤锅,排骨肉汤的味道立刻就飘散了出来。趁着间隙抬头打量了身旁人两眼,睡得习惯吗,感觉你的脸色好了不少,头还疼吗? 感冒好了之后就没疼了。林霁在燃气边站了站脚,好香啊。 恩,我炖了天麻百合排骨汤,一会就盛出来给你们喝。徐老师一边用长勺搅动着汤锅,一边温声聊天,喝完了早点写作业也早点休息,你昨天熬太晚了,我瞧着两三点了灯还亮着? 是睡得有点晚。林霁点了点头。 别总那样熬夜,你现在年纪小,以后就知道伤害大了。徐老师俯身关上了火,从柜橱里拿了几只小碗出来,洗洗手吧。 知道了。林霁轻声应承,然后沉默地低头在水槽边打开了水龙头。 母亲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真切地叮嘱过他了,心里莫名地很酸梗,但也只是一瞬。 帮徐老师把盛好的汤碗都摆上餐桌,拉开椅子坐下,静静地品尝着那个咸香的味道。其他的寄宿生也接二连三地围坐过来,或安静喝汤,或称赞着师娘的手艺。 我要批会卷子,汤还有很多,喝完你们自己进厨房去盛,不要太吵啊。徐老师用毛巾擦了擦手,进门前嘱咐了两句。 好嘞!一个同班的女孩子坐在餐桌边笑着回应,师娘放心,我负责洗碗。 大家喝完了汤后陆续进到书房里去看书做题,只剩下林霁还捧着盒章鱼丸子坐在客厅里看作文素材杂志。书房的玻璃窗折叠门开着,坐在外面也可以听到里面的声音。 关老师把开学检测的数学卷子依次发给了自己班上的几个同学,看看你们的题答的,一个假期把学的那点东西都打包还给我了。 这次的题难啊关老师。同班的男同学把手里的卷子翻地哗啦哗啦响,在他的答题纸分数栏里用红笔标注着一个明显65+30字样,主观卷加选择题刚刚够到及格线。 考试的题目就是关亓本人出的,他当然知道是什么难度,也清楚以这几个学生的正常水平应当答出什么样的分数。 行了,对于你们来说永远都没有简单的题目,今晚你们就改这张卷子,谁先改完了就先去睡。关老师说着把手上最后一张卷子端起来仔细看了一遍。 这是林霁用一节半的晚自习时间补交上来的,答题纸上每道题的步骤都写得工工整整,详简得当,加上分数栏那个赏心悦目的150分,完全是一张批卷时的标准答案参照。 其实只单单看这一份答卷就知道本次考试的题目究竟难不难了,总的来说都是基础而已,就是看谁的知识更扎实。 显然,某位插班复读生的水准与在座的学生之间隔着一串庐山大瀑布。 那我的问题也太多了。一个男同学坐在靠窗口的位置上,手里捏着一支改错题用的红色水性笔在卷子上圈圈画画,关老师,你帮我看一下这道,我怎么感觉方法不太对呢。 几个同学顿时都围身到了他的桌边,低头看着他一步接着一步地改正答案。 时间慢慢地流过,其中某一个排队等待着老师空闲的女学生,在百无聊赖间被纱窗上一只飞蛾吸引了注意力,一只手撑着头观察着它扑腾扑腾地振翅。 欧阳乐。关亓看到了走神的女同学,用手指轻敲红木桌板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啊?女生这才把视线重新落回到室内。 关老师随手把林霁的那张卷子拿了过来,塞进欧阳乐的手里,然后指了指书房门外,某个不合群的小子的背影仍然坐在餐桌边。 去,有什么不会的不懂的都拿过去,转向身边另一个十七班的男生,杨志也去,怎么不懂得资源利用呢? 欧阳乐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卷子,先是忍不住惊叹了一下。 数学高分见得倒不少,这直接答满的可还行? 贴吧里面传得像神一样的复读生果然还是很有实力的。 虽然说在同班,又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到现在为止却连话都没搭过。 这位学长在学校的时候,除了同排坐着的几个人外好像也从来不和其他人交流。 那我人能愿意搭理我吗?女生瞥着自己那张堪堪过110的数学卷子,扁了扁嘴。 态度好点,不会吃了你的。关老师挑着间隙抬头笑笑,然后又低下去画图。 餐厅里的林霁把最后一颗章鱼丸子塞进嘴里,抬手喝完剩下的咖啡,抽了张纸巾出来擦手,正准备扔掉垃圾回房间,转身就看见两个同窗捏着试卷走过来。 那个欧阳乐把数学卷子摊开,朝着桌边走了两步。 林霁抬眸瞥了一眼书房门里围着解题的人堆,瞬间就知道了身边两人是照着谁的意思过来,又是想干嘛。 相当配合地主动伸手过去接了一把,给我看看。 意料之外,这位学长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好相处,捏着笔杆讲题的样子,轻松自如又耐心满满,这也不愧是能和校草江飞掰头的人物。 前来讨教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后笑笑,认真地听着大神级题目讲解。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讲完几道题目的林霁靠在椅背上伸展了下胳膊,用眼睛注视着身边的女生记录解题步骤。 欧阳乐的笔动得飞快,除了关老大亲自讲解以外,还没有人能让她有这么透彻的感觉,完全记好后收起卷子,回书房前还不忘真诚开口感谢,谢谢学长,辛苦啦! 没事。林霁淡淡地应下一声才站起身去扔掉垃圾,顺便刷牙洗漱。 再回去时发现自己的那张卷子上放着两袋小零食,还贴着画了笑脸的便利贴。 复读生学长目光落向书房里仍然在讲题的关老师。 老班每天可真是有操不完的心。无奈地轻笑一声,收了东西回屋刷题。 作者有话要说:  学霸团讲题风格。 木木霁: 因为...所以..已知条件...综上所得... 我讲清楚了吗? 到现在为止可以听明白吗? 还需要再说一遍吗? 良曦和: #+*_()%$#^懂? ??? 叶二白: 第一种解题方法.... 第二种解题方法.... 第三种解题方法.... 第N种.... 总有一个适合你吧? 日月寒: 选B 第36章 林霁一直在关老大的家里住了小半个月, 才经过明寒认识的客人介绍,又在学校附近租到了合适的小房子。 仍然是一室一厅的格局,与前一套相比, 空间似乎又大了一些,距离学校也更近了一些。 这个周末学校刚好没有自习安排,租屋又离深蓝网咖很近,明寒就顺手帮忙搬了个行李。推着林霁的行李箱立到客厅墙边时,刚好看到他把捏了一路的租房合同随手放在了玄关边。 房租是押一付三?明寒开口询问, 看到林霁点头后才又添了一句,那你这个月的钱还够用吗? 勉强吧。林霁俯身把怀里纸箱子搁在了茶几上。 恋耽美 ——(29)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纸箱的底部磨损得很严重,因为害怕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这一路他都抱得很累。 放好箱子直起身,动手拍灰的时候才瞥到明寒在一边投来了不大信任的眼神,只好再认真些回答他的问题。 除了吃饭以外我也不怎么用钱, 没事儿的。 明寒又盯了几秒钟,从林霁脸上看到了宽慰又诚笃的笑容时才移开目光, 沉默地去水槽边洗抹布擦灰。 倒也没担心别的, 主要还是因为在这个人的心里,对自己的胃病严重程度是一点逼数都没有,不然他也不至于总瞎操别人一日三餐的心。 房东在出租之前应该是有大扫除过的,屋子里还算干净整洁, 只要简单打扫下就可以了。林霁一边伸手拉行李箱, 一边开口:我先把衣服拿进去挂起来, 等会一起吃饭。 蹲身在茶几前擦拭浮灰的人只点点头,动作间不小心碰倒了一个装着水的花瓶,水珠顿时在茶几的玻璃面上肆意滚动。 明寒反应迅速地把瓶子扶起来, 正想要把沉重的纸箱子搬挪到其他的位置,已经破损了一半的纸壳却是终于不堪重负地散开,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地,正正好好堆在了地板的那滩水渍上。 刚走进卧室里的林霁闻声又折返出来,看见明寒脚下的一片狼藉,指着箱子略微懊恼地叹了一声,啊我刚忘记说,它坏了。 抱歉。明寒抿了抿唇边,连忙单膝蹲跪下去,把那些散落在地面上的纸张和证书一一捡起来,最下面的几张还是逃脱不了被打湿的命运。 林霁轻描淡写道了句没事,然后也靠近两步一起动手收拾。 铺盖满地的证书奖章让人眼花缭乱,用纸盒箱子装奖状可还行? 明寒一边收捡一边又下意识地瞥着身边人的神色。一般来说,奖状证书这些代表荣誉的物件对主人而言都是有重要意义的,但林霁的表情和动作却显得这些东西无关紧要。 把手边整理好的奖状都叠摞整齐,随手翻开了最上面的一张,映入眼帘的等级证书让他微微一怔。 忽然回想起以前一次闲聊时,林霁有说过,像他这种人,钢琴和绘画都是标配。现在看来,这话竟也不完全是玩笑。 你还真的钢琴十级?明寒略微偏头注视着蹲在身边的人。 林霁也落目到证书上,笑意温然着解释,很早就过了,但也只能算业余水平。 说起钢琴,这实在算不上是自己的兴趣。 只不过是年纪小的时候被迫学的社交和怡情技能,妈在世时还经常会督促练习,到现在,长久地扔弃,早就算是废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霁忽然间就联想到了明寒,他的的手型十分漂亮,如果把他摆弄键盘的动作放在黑白的琴键上,或许他要比自己更适合。 并不刻意地胡思乱想了片刻,才又微笑着接下去,更何况,我的心思也不在那个上面。乐曲的灵魂在于情感共鸣,考级太功利,对于以前的我来说,更是应付任务。 明寒闻言颔首,说到底还是因为这家伙是个大少爷出身,日常做派都显得高雅许多,普通人可能也没这些个任务要应付。 都收好了就帮我放到那边架子上吧,一时半会儿,我也找不到别的箱子来装它们了。 恩。明寒抱着一大摞东西站起身,朝着一边的储物架走,刚迈开两步,不知道是从哪一本证书里飘落出来一个素色的信封,正好踩在他的拖鞋下。 放好怀里的东西后才俯身把它捡起来,里面白色的纸张也摔现出来,明寒没太在意,只以为又会是什么表彰林少的内容。本想把它原封塞回去,手指动作过程中略略地扫到了一眼。 这竟然是封盖着著名慈善机构红章的接收回执函。 感谢匿名善款捐赠,8.2亿。 那串数字,是明寒看了两遍才认清的。 这笔数额之巨大,以至于让人无法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明寒顿在原位好一会,还是不大能相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林霁看了两眼他僵直的背影,忽然疑问着开口,怎么了?傻站着半天了。说着一边还好奇地探身,让视线越过沙发遮挡,看清了侧身站着的人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个信封是林霁早已经看过的,自然还清楚地记得里面写了什么内容,瞥见明寒惊疑的眼神,也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 不好意 那是我妈的遗产。 明寒下意识地又一句道歉被林霁打断了,他先是微怔一瞬,下一秒才认真地咀嚼了这句话的意思。 遗产,林霁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吗? 回想起俩人一起打架的那个晚上,林霁还说过,他母亲对他是如何高标准严要求,那种感觉就好像就是发生在前夕一样。 原来,她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即便是这样,捐赠全部遗产这件事也仍然让人无法理解,毕竟这是太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财富了。 为什么林霁会一次性捐掉巨款,却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他又为什么会到云岛来? 明寒的这些问题并没有在心里憋很久,林霁毫不遮掩地就给了他真实的答案。 因为我爸犯罪入狱,被判了无期,所以我捐了全部遗产,从一个让我窒息的城市逃出来了。 这些话出口的时候,远比林霁想得要轻松,或许在他心里,眼前的少年,并不是个需要对其有所隐瞒的人。 明寒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地看清了这颗来自远空的星辰。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任性离家出走的豪门少爷,而只不过是一只孤独奔跑的灵魂,在突然而临的黑暗之中,和自己一样没有归处。 所以,你来这里 是苟且逃避,也是考验自己。 林霁从明寒手里抽走那个纯色的信封,随手丢在一边的杂物柜里,就如同是云淡风轻地丢掉了过往的一切羁绊,语音平和,出去吃饭吧,我都忙饿了。 尽管还只是上午十点多钟,但一个有严重胃病的人提出了吃饭要求,谁敢往后推? 明寒不太饿,也还是跟着他下楼去了附近的小吃店。 坐在餐桌对面的人全程都是慢条斯理地用餐,虽然只是一份普通的盒饭,却被吃出了与众不同的气质。 明寒看着他时,第一次生出了点不一样的想法。 和星辰并肩会是什么感觉? 他们都想要从这里离开,走向粲焕远方。 当你看到了一个人心中潜藏的火焰时,就注定了要和他一起热烈。 对于学生们来说,九月是个存在感极强的月份,不仅标志着暑假结束、新学期的到来,而且代表了一个开端,一场崭新战斗的奔赴。 然而重归校园之后,它似乎又和每一个上学的月份没有什么不同,伴着普通的课业日常静悄悄地溜过了。 在一高中第二次全休周末的时候,差不多就要迎来国庆假期了,但在那之前,学校还有一项隆重活动。 两年一次的学生运动会。 这场盛会一直以来都是云岛一高的传统,也很受学校的重视,因此各班的老师和学生也有相当高的积极性。 既然是运动会,肯定是以体育竞技性为主。十七班各参赛项目的报名事宜就全权由班上担任体委的唯一体育生负责了。 现在这会儿,那位顶着班霸名头的负责人正吊儿郎当地坐在前排讲桌上。用手里拿着的笔记本不甚耐烦地敲了敲桌面,打住了下面同学的热烈讨论。 行了别吵了,安静会。 顾鸿一在班级里说话向来是很管用的,教室里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和往年一样,还是那些项目,咱们一会就快点说也快点报上去,别耽误我吃午饭啊。 因为运动会是隔一年就举行一次,所以在座的高三生除了林霁以外都已经参加过了,对于流程当然也比较熟悉。 比赛项目非常多,关老大的意思是,高中时期最后一次大型集体活动,希望大家都能参与进去。所以你们也踊跃点,觉得自己哪个行就报名,别等我往上推,你们也知道我记性不好,别再搞忘了什么。 顾班霸一条腿盘在讲桌上,另一只脚还垂在下面晃晃荡荡的,虽然他的样子不正经,下面的同学却听得认真。 行吧,那咱就开始,我列项目名字,你们放心举手,最后实在剩下抓不到人的,就都我上。 顾鸿一也清楚,有几个项目肯定是无人问津的,就比如那3500米长跑,大操场九圈,对于体质弱点的普通学生来说就是致死量,每届上场都是体育生互殴,除了他自己,谁也指望不上。 班霸虽然平常嚣张惯了,但集体荣誉感还是有的,在这种事上也肯定会护短。 鬼知道都我上三个字听到全班同学耳朵里有多帅,也不管这尊佛是谁,先一起给他来阵欢呼加鼓掌。 行了。顾鸿一根本不在乎这种有点拍马屁意味的虚假阵势,直接摆了摆手跳下讲桌,从小盒子里挑了根粉笔掰开,断掉的粉笔头也没浪费,顺手就扔了出去,正砸在玩手机的小绿脑门上。 滚。赵子律对了个口型。 顾鸿一挑衅地笑笑,丹凤眼里满是张扬气,接着转身在黑板上鬼画符一样地写下几排字。 先说田径,单人跑,100,200,400,800,1500,男女各俩,长跑最后说。女生先举,然后告诉我项目名称,举高点我看不见。卧槽。 顾鸿一看着下面密密麻麻举手报名的女同学,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就记不清她们的名字,只好捏着报名表走下讲台。 某个想要报名的女同学忽然看见大名鼎鼎的校霸朝着自己走过去,吓得脸色一白,连手都放下了。 我又不打你,躲什么?你自己写名字,写这儿。某体育生把表格放在女同学的桌子上,用手指点着某个位置开口。 林霁在后排见这场面忍不住笑笑,你还别说,小红办事还挺靠谱的。 他只是傻 | 逼,又不是智障。小绿到这会还在蹭自己头上的粉笔灰。 这有什么区别吗?林霁闻言嗤笑。 当然有。明寒也加入了对小红的评判大会,说明有正常人的智商,但是不干正常人的事儿。 顾班霸很快就记好了田径单人组的名单,偶然抬头间看见最后一排的几个人正一边用眼睛瞥着他,又一边聊得眉飞色舞。 不用想也知道,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虽然别人的名字叫不出,你们仨我还能不认识吗? 直接动用体委权力,报复性地在4004的接力跑报名格中把四个人都记下了。也无需征得同意,在接下来的项目报名中,还反复用明寒和赵子律的名字填了人选空缺。 因为有班霸的威慑,报名活动进行地相当迅速,成功在午休前十分钟结束。顾鸿一满意地拎着填完的报名表回到了座位。 给我看看。小绿随手抢了名单过去,意料之中地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好多项目中。 我就知道你个鬼东西,就算不举手你也落不下我。 顾鸿一拧开矿泉水瓶,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后才回应,那么多项目,你们不扛着让我分 |身啊?怎么做人兄弟的?放心,都在你能力范围之内。唯一有难度的3500米让我分给你左边那位了。 其实也不用他说,小绿已经看见了,在3500单人长跑的两个名额下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顾鸿一、林霁。 确实,在这张表格上,顾鸿一的名字已经出现到极限次数了,再填上去都快要人命了。 赵子律同情地拧着眉毛,把名单递到当事人眼前,语气试探:哥,你要不要瞧一眼? 可能是因为两字比较好认,又或者是太熟悉,林霁刚一落目上去,就注意到了六七个明寒字样。 参加这么多还不把人累死了? 林霁瞥了一眼身边的人,肯定是昨晚又熬夜了,他这会正安静地趴着桌子。几乎没怎么考虑就把名单递还给顾鸿一,沉声要求道:你改一下。 小红还以为他在说3500米的事情,刚要解释因为撞项实在没人了,却听见他说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话。 把明寒的项目分给我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顾校霸:他怎么不说替我两项呢??...小绿,你说他俩是不是要开始了? 赵子律:有内味儿了。 第37章 除了场上的传统竞技项目以外, 一高的运动会还设有一些趣味活动的比赛。比如两人三足,团队游戏接力,摸石过河, 甚至是抢椅子这样的游戏。 在比赛项目结束后也还会举行文艺晚会,学生们针对这些都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 顾鸿一、林霁、明寒三个人作为十七班比赛项目的主力,除了做好运动训练,保持充足体力之外,并没有被分配到其他任务。 而赵子律这种校园idol的形象, 需要做的事情就太多了,印刷班级横幅, 出去采买荧光棒小号角等用品,出面和附近商家沟通,甚至为十七班拉赞助直接拉到了小蓝家里。 这小子最后能让小财迷许肖蓝同意提供运动会期间的冰水和维生素饮料,看来团宠身份名不虚传。 看着运动会的相关事宜都被班里的孩子们安排地井井有条,关老大也乐得放权去享受安逸。 运动会的第一天, 大清早下了一场小雨,放晴后气温还是有点低, 林霁穿着一套全黑的休闲套装, 虽然是长衣长裤却依然觉得凉凉的。 起得稍微有点晚,在校门口随便买了两个牛肉饭团揣在衣服口袋里。漫步走到活动操场时不过才七点钟,里面却已经到处都是人了。 运动会是三个年部学生都参加的,虽然大家混杂在一起却还是很好分辨, 依据当然不会是身高, 而是校服颜色。 高三年级是白色配天蓝色, 高二是白色配深蓝色,新入学的高一继承了上一届毕业生的白配红色。 林霁根据围墙上红色的横幅找到了高三十七班的位置,在观众看台的东北角, 不仅距离主席台很远,正前方向还挂着两个校方布置的热气球,相当阻碍视线。 关老大已经和布场的后勤老师们说过几次这些大家伙碍事了,半天却还是没有动静。 恋耽美 ——(30) 欺负人都不看班级号的吗? 佛系的关姓班主任意识到这事只能自己解决了,随手招呼了一声自己班学生:顾鸿一,你来。 啊?正在看台边系着鞋带的人疑惑地抬头。 关亓看了看挡视线的热气球,又指了指远处的主席台,带几个男生,去和赵主任讲讲道理。 校霸选手领悟到了班头的意思,痞气地笑了笑,拍着裤腿把脚从台阶上挪了下来,用两根手指比到眉间,表示保证不辱使命。然后随便摆手叫上俩跟班顺着老关手指的方向去了。 跟人和气点哈。瞧着几个学生气势汹汹地走出很远,关老大还在背后叮嘱。 班长白婷婷又无奈又好笑地站在一边,您派的这是和气的人吗? 女班长也没在原地傻站太久,转身喊着身边人帮忙,把遮阳帽还有加油用的气球棒分发给班里的同学。 虽然今天肯定是不会晒了,但一会如果还下雨的话,也能遮个雨点不是? 林霁在自己班级的区域找位置坐,刚好看见穿着校服和白色运动鞋的明寒站在看台最高的一排活动着身体关节,顺势上了几级台阶,两步迈到了他身边。 早上就有比赛? 高中生学业较为繁重,总会长时间维持低头的动作,多少都会有一点颈椎问题,明寒因为兼职工作需要久坐就更严重一些。他把双手掌心交扣着举过头顶,缓慢外翻拉伸筋骨,胳膊关节处发出两声轻轻的咯嚓响。 之后才沉声回应:九点半。 林霁边听着边俯身从一旁的箱子里拿了瓶许肖蓝家赞助的冰镇饮料,刚打开喝了一口,就又听到身边人补充。 第一个项目是男子200米,紧接着就是我们的400米乘4接力,你别喝太多凉水,免得胃又难受。 没事,黛玉哥哥今天的身体,就很康健。林霁笑着答了一句,然后鼓励式地晃了两下从白婷婷那里的气球棒,加油同桌。 听着沙沙的声响,明寒齿间传出了轻轻的叹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俩人正谈笑着,顾鸿一不辱使命地从主席台方向回来,他抱着胳膊走得散散漫漫,身后还带着几个来搬热气球的高二年部同学。 怎么摆过来的就怎么抬走吧。撂下话的校霸一点搭手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踩上了观众席的台阶,用不着监工也知道这事肯定会被圆满解决好的。 几个高个的同学把气球连带着下面的重物一起抬起来,还遥遥地向他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啊,哥。 台上人没回应,男同学们也就没再说别的,只赔笑着抬走了。 当初摆气球的时候太着急,确实没有考虑到挡观众台视线的问题,更主要的是正对着的这面横幅上写着三年十七班。 但凡它写的是关亓的班或者是顾鸿一的班,这事都可能不会发生了。 这下是整个主席台的领导团都知道了,顾校霸和关老大两号人物现在是沆瀣一气的一个班。 时间将近八点的时候,班级的大部分同学都开始下台列队。 早上的开幕式有各班的方队过场,林霁和顾鸿一各自因为身高突兀和气场违和,都被排除在队伍之外,两人对此不仅没有异议,反而高兴落得清闲。 趁着这个时间,林霁把衣服口袋里的饭团拿出来,顺手分给小红一个,还特意告知:不是给你带的啊。 校霸抱着膝盖坐在旁边,一边剥开饭团的包装纸,一边回敬他:你如果真说是给我买的,我还不一定敢吃呢。 天空还是有些阴霾,但完全不影响学生们高涨的兴致。各班方队整齐又昂扬地从主席台前走过,响亮的口号声响彻整个会场。 操场上各处皆是的条幅标语还有彩色旗帜也给这样欢闹的气氛添了几分色彩。 一高中的学生运动会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明寒刚刚随方队的同学们回到看台不久,广播里就响起了会场主持人的声音。 请田径组自愿者就位。 请田径组裁判就位。 请各年级参加男子200米田径赛和男子4乘四百米接力赛的运动员到检录处等候检录。 林霁仔细听了广播内容,然后才发现明寒参加的两项比赛居然是同一时间检录。 这怎么办? 没事,这两个比赛前后差15分钟。 明寒从顾鸿一手里接过两张号码布,递了其中一张印着1705明寒字样的给林霁,帮我戴上。 林霁打开号码布上的曲别针小心地穿进明寒的校服布料里,动作间手掌并非有意地抵到他的身上。十八岁少年已经发育成型的脊背笔直硬朗,流畅的线条到腰处渐窄。 似乎是早上才洗的头发就淋了雨,这会蓬松松的又乌黑泛亮,林霁垂首时可以闻到他发丝间的味道有些像松木的干冽。 连着两场你能行吗? 没等当事人开口,在看台下活动身体的顾鸿一已经抢答了。 加一起才600米,他肯定能行啊,你担心你自己吧,接力之后你连着四场跳高呢,兄弟。 明寒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小红的话,拿着1717号码布站着等了一会才开口:你不脱外套? 将近五位数的休闲装,这种面料不能直接扎曲别针吧? 没事儿,你戴吧。林霁直接转身过去,我里面那件是半袖,真这么穿着跑几圈明天估计就来不了了。 明寒这才记起眼前这位身高一米九的朋友,是既怕热又怕冷的体质。 那你穿我的校服,不然一会上赛道我也要脱。不等人同意,他已经动作迅速地把外套脱了下来。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黑色立领衬衫,虽然是长袖,在瑟瑟的秋风里,让人看着也觉得冷。 林霁原本想说不要,但看着眼前人已经脱下而且递到怀里了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把刚才戴上的号码布换了下来。 手里的衣服上沾着芬若湿润的雨水味,一边把自己的外套换下,一边笑着开口:谢谢同桌。 蓝白相间的浅色校服把他周身都称显得和气雅润,不像黑色便服时那样带距离感,更加有德才兼备的学长风范,惹得四处的女同学们频频侧目。 明寒只落目两眼,语气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还挺合适。 可能,我比你高出的那截,全都是腿长。林霁笑声温和地找茬,但身边人也只是抬手在头顶比划了一下。 和当日在网咖里是同样的意思:我,标准身高,至于你,应该也不用再说一次了。 十七班一行六七个准备上场的运动员在全体同学的加油欢送声中离开了看台区。明寒的比赛项目在另一个方向检录,他朝着几个人摆了摆手,示意一会汇合。 刚下过雨的草坪还有些湿滑,一脚踩上去还会溅出一点泥水。林霁却没有过多地注意脚下,一直抬眸看着明寒离开的背影。 一米八零,啧,还是觉得有点矮。 检录区被各班的运动员挤得水泄不通,即便林霁的海拔占优势,可换了好几个方位都还是看不到男子200米的赛场,最后只好放弃。 耳边突然传来赵子律的懊恼声。 完了,运气最好的明寒不在,一会抽跑道怎么办? 别怂,靠实力拿下。顾鸿一倒是不在乎这个,即便是全员体育生的情况下,他都不会怯场,更何况周边这些队手一看就是良莠不齐的。 闭嘴吧,你的手最臭。刚好队伍排近,小绿用眼神示意林霁,哥你去抽。 林霁也没有拒绝,伸手就在小木盒的一堆卡片中抽出了一张。 清清楚楚的数字:8 卧槽。开门红的大外道,饶是刚才标榜实力的小红也没忍住笑骂一声,你这还不如我呢。 我的天呐,哥,神手啊。赵子律表情十分欠揍地向他竖了个大拇指。 就在这时,广播里的女声再次响起。 下面公布三年组男子田径200米初赛晋级名单,第一名,1705明寒;第二名,1501 章吉;第三名,2029肖景洋 明寒这小子可以啊,200米愣是灭了俩体育生。听到熟悉的同学名字,顾鸿一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哎来了来了,快用我们如有神助的第八道欢迎一下冠军选手。小绿忽然兴高采烈地抬手摆了摆。 林霁循着视线看过去,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迎着冷风从跑道另一侧缓步走过,脚下那双运动鞋白得甚至有些晃眼。 才下200米赛场几分钟的人,面无表情地走近到身前,听见赵子律的欢迎词才拧了拧眉梢。 第八道?他毫不犹豫地偏了偏头,直接转向林霁,眼神沉定地一点怀疑都没有,你抽的? 小绿噗嗤一声,要不怎么你俩是同桌呢。 站在一边的田径裁判员看着腕上的手表,朗声开口:请男子4乘四百米接力赛的第一棒选手上跑道,第二棒选手列队做准备。 第一棒的赵子律听见提醒连忙恢复了正经的样子,拿着接力棒踩上了红色的塑胶跑道。第四棒的顾鸿一顺势跟上两步,口头指导他的蹲踞式动作。 按照事先商量,明寒在第二棒,他正要跟着裁判去列队,忽然停住了脚步,在林霁身前抬起了胳膊,自然又纯熟地做了一个俩人都熟悉的动作手肘触胸口。 上次沾的过期了吧? 你这是学的许肖蓝家的经营策略?林霁忽然地一句反问让明寒一懵,很快又听到他解释。一次销售以后,还带续杯的。 瞎说。明寒蹲身紧了紧鞋带,站起身看了眼还穿着自己衣服的人,一直是免费提供的。 加油。林霁笑意盈然地朝他摆了摆手,名次太差的话,我可不接棒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什么话想说了。 第38章 赛道四周虽然围满了人, 却没有人吵闹呼喊,一片安静之中响起裁判员拉长的声音。 各就各位,预备 众人屏吸之下, 一声信号枪响直扬半空。 斜向列队着的第一棒运动员齐刷刷地直冲了出去,接连着响起的还有现场用来制造气氛的鼓点声。 大约前位选手只跑出去几十米距离后,裁判就安排第二棒的运动员接替着上道了。 林霁仍然是看不到小绿跑出去的身影,只能从旁观察明寒。他正在赛道上轻轻地磕动着脚后跟,身上的一件黑色衬衫在一众花花绿绿的田径运动服中还算很显眼。 一条条跑线好像把盘桓着的红色跑道分割成了彼此可见却又互不能干扰的八个世界。四百米的路途并不长, 对于参赛的男选手们而言也就是一分钟的事情,第一棒的运动员们很快就都绕场一周后重新出现在视野中。 以肉眼可见的名次, 小绿正排在第二三位,坚持几步跑到已经伸手准备着的明寒身后,把握在掌心的接力棒向上一挑,原本应当顺利完成的动作,却在两人传交的一瞬间掉棒了。 第一环就发生意外, 从周围的学生群中爆出惊呼声,接着还有不断入耳的加油鼓励声。在已经不利的情况下, 明寒只能快速蹲身捡起了滚在一侧的接力棒重新起跑, 期间有三四个原本差距就不远的选手从他身边超了过去。 围观群众仍然吵闹拥挤,林霁按照裁判指示踏上了明寒的接替准备位,这一次他的目光可以一直追随着前棒选手远去。那人的白色运动鞋在大步跑动中仍然有些晃眼。 赛事角逐相当激烈,每一道的选手都犹如脱缰野马般自由驰骋, 瞬间就能把起始点汹涌波浪一样的助威声甩在身后, 变成围观者眼中一个个快速移动着的模糊动点。 明寒再次在视线中清晰起来时, 他已经成功追回了第二名的位置。 飒戾的秋风中,少年一边全力迎面奔跑而来,一边抬手举了一下接力棒示意林霁做好准备。似乎因为上一棒失误的影响, 让他在传棒时又谨慎了许多,两人距离相当近时几乎直接递送到了第三棒选手的怀里。 林霁的指尖处传来了一种柔软却又冰凉的,明显不属于接力棒的触感,骨络分明又鹤瘦修长。 直到跑出去小半圈后他才反应过来,刚刚捅到掌心的,是明寒的手指。 耳畔呐喊声不止,此时的林霁没有心思多想,眼睛里只盯着仍领跑在身前的那名选手。他们两人之间足足相隔着几十米,几乎没什么追上的希望。 他只能沿着自己的那条跑道,尽力地去拉近距离。耳畔风声呼啸,只不过思绪转换间,起跑点就近在眼前了。 林霁与小红的传交在瞬间完成,最后的体育生捏住接力棒扭头直追出去,从起步到加速的干净利落让人瞠目结舌。 下场后的林霁和另外两人汇合到了一起,先是无声地与明寒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两人也达成了不大完满的共识,这一赛的第一名应该是无缘了。 小绿也仍在疲惫地喘着气,摇头叹息道:七道实在太快了,我们掉棒耽误很多时间,就算是顾鸿一也追不上了。 明寒握拳锤了锤自己后腰的位置,缓解着连续两轮速跑造成的紧绷和酸痛,眼睛却盯在仍然继续着较量的赛道上。 第七道的选手来自实验一班。 成绩好的班级中最擅体育的。 也是擅体育的班级中成绩最好的。 没关系,决赛还能遇见。随着接力跑进行到尾声,他收回目光,语气也变得平淡:准备好,校霸要骂街了。 如赵子律预料的一样,顾鸿一是紧随在第七道选手后面冲过终点线的,仅仅两步之差却也是难以追赶上的距离了。顾校霸结束赛程,缓过气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调转方向跑回来,用两只手分别扯住了小绿和明寒的头发。 我就纳闷了,你俩个小废物连根棒子都拿不住?除了给我丢人还能干什么了。他说完忽然偏头俯身咳了一声,倒真有点被气得急火攻心的样子。 疼疼疼松手。小绿痛嚷。 那也不是故意掉棒的,保存实力先进了决赛再说,看看这暴脾气。 恋耽美 ——(31) 趁着顾鸿一呛风咳嗽,林霁捏着他的手腕帮忙把明寒的额前发拯救了下来,接着却不管小绿了,任凭他俩厮闹在一起。 你还行吗? 明寒抬手拨了拨自己凌乱的刘海,面色无澜地点了点头,刚热完身。 嚣张。林霁笑容清朗地和他结伴走下赛场。 回去? 我回不去了。 面对明寒疑惑的眼神,林霁抬手指了指主席台的方向,果然也适时想起了熟悉的广播声。 请二三年组参加男子跳高的运动员到操场中央检录处等候检录。 在一旁打闹够了的两人听到广播声也凑了过来,顾鸿一上下打量了两眼林霁的装束,然后多少带着些鄙夷开口:就穿这么瘦腿的裤子跳高啊?你是比赛呀,还是浪呀,在学妹们眼前秀腿长呢? 我腿长还用秀?林霁觉得很好笑地反问着。 顾鸿一轻嗤了一声,正经的,我包里有一套新买的运动装,我们俩身高没差多少,你换上得了。要不四场下来你这裤子都该滚废了。 没差多少,你一八五,人家一九零,也好意思?小绿在旁喃喃地吐槽。 林霁本打算说不碍事,脑子里却忽然回忆起刚才的那种冰冷触感,出口的话音就变成了那借给我换吧。 于是他跟着小红用最快速度去换衣服,明寒拿着号码布先去代替检录。 一般来说,没有两把刷子的人是不会在运动会中报名跳高这个项目的,尤其是在一高这种广招文体生的学校。绿地中央的场地上这会排着的都是清一色身材俊健的男生,身着运动款的短衣短裤四处活动热身,准备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大展手脚。 不远处的扬声器中刚刚响起4乘四百米的预赛晋级名单,三年十七班的队伍排在小组第二名。 随着成绩公布,周围的观众席上接连爆出欢呼声,或许是有选手入选决赛的班级在庆祝。极大概率十七班这会儿也在为他们的晋级鼓掌雀跃,但距离太远肯定是没有办法亲耳听到了。 广播已经停止了好一会,四周围观的人群却仍在骚动。明寒本以为是因为什么正在进行的比赛项目,循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见到的却是两个并排迈步过来的挺拔身影。 赵子律站在检录队伍外围,懒散地抻了抻胳膊,看着逐渐走近的两个人,一副意料之中的讪笑表情。 嗐,我就知道,顾鸿一的运动装肯定是这种红配黑的骚气颜色。 视线范围之内,已经换好衣服的林霁正走在顾校霸的身侧。他刚才身上穿的还是一条中规中矩的休闲长裤,现下变成了连着运动leggings的宽松短裤。上身是件红色黑纹的背心,短袖运动风的设计,在抬手时可以看见外露的整条臂膀。 鲜艳又炫酷的颜色配上林霁偏白的肤色,还有绝对抗揍的颜值,即便周身拥挤,也丝毫不会隐匿于众生相之中。 围观人群之中的窃窃私语模糊不真切,但重复频率最高的字眼,就是腿。 顾鸿一的身高原本就是高中生里面拔尖的,长期体育训练使然,肌肉线条张扬又漂亮,而走在他身侧的林霁却是又从腰下硬拔高一截,逆天身材比例,还有了黑色修身运动裤的拉长buff加持。 扑面而来的直观感受就是炫人双目地细长笔直,在分腿迈步时带出的漂亮弧度,绝对是一种让人难以抵挡的魅力。 如果按照顾鸿一的说法,林霁在换衣服之前的装束都能称之为秀腿,那他现在无疑是在卖腿。 而且是全场百十号人中,唯一无需做任何事情就能直接靠腿出圈的选手。 两人步伐基本一致地朝着检录处走过来,视觉冲击过于强烈,仿佛下一秒就能原地表演什么叫一步登天。赵子律在一边叹息着摇摇头,再让他俩这么并排走一会,贴吧上很可能就会出现新的邪|教cp。 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以后很难找到对象吧? 哈?什么意思。林霁完全没get到小绿的点。 现在哪个妹子愿意和比自己腿还惹眼的人站一块啊。到时候你俩如果一起穿上裙子,路人都不一定看谁呢。 哦。林霁有些冷漠地拧了拧眉毛,随即反问:那你至少得说出个理由吧,我为什么要和姑娘并排穿裙子?? 赵子律噗嗤一声笑,顽劣道:别认真啊,打个比方而已。 懒得理会情圣的奇葩思维,林霁在原地做了几个高抬腿的动作来为接下来的比赛热身,四周女同学们灼热的视线几乎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你在抖精神?明寒脸上的表情也说不好是疏嫌还是什么,眼神略微冷峭地落在眼前人赤着的胳膊上,怎么,这会又不怕冷了? 动起来就好点了。 你就浪吧,大半夜再感冒发烧别去店里找我。 林霁心虚地笑笑,看似随意地把拎在手里的校服外套披盖到了明寒身上,刚才你的手也挺凉的。 做完这个动作后他又接着热身起来,抬高手臂左右晃动着腰部。明寒偏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外套,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却没有再说什么话。 跳高组资格赛快要开始的时候,广播正好提示沙坑跳远项目检录,顾鸿一和赵子律去隔壁场地做准备,林霁一边排进队伍一边还不忘提醒没有参赛项目的明寒。 哎你别走啊,一会帮我留意下东西。 知道。明寒抱着外套搭坐在了赛区一旁的木桌子上,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跳高场地上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这会的样子有点怪,就好像是... 那种想法在脑子里只一闪而过,紧接着耳边又响起熟悉的声音。 我要上场了,你都不说吗?眼瞧着就要排进抽签区的林霁仍然扭头回望着,眼神还莫名有些期待。 要说什么? 明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顿了几秒后忽然想起早些时候自己上场前听到过的话,心里虽然觉得幼稚,嘴唇却还是诚实得噙动了两下。 加油,同桌。 作者有话要说:  林霁:就好像是什么? 明寒:....像是在赛场抱着衣服,乖巧等男朋友凯旋而回的后勤小媳妇。 林霁:那等我下场的时候,你还应该小跑着迎上来,嘴甜地喊一句:哥哥真棒! 明钢铁直男寒:你在想peach。 第39章 上午十点多钟, 阴霾了好一会的天空中又开始落着细细绵绵的雨。周围看台上的同学们虽然淋着冰凉的雨点却也没有消退了为运动员们呐喊助威的热情。 跳高项目所在的中央草坪变得有些湿滑,运动员踩着绿地助跑跳跃时都更加小心,以免滑倒影响成绩。 男子组的资格赛高度只有1.4米, 对于绝大多数运动员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只有个别因为报名人数不足而被抓来凑数的选手才会在这个阶段就被淘汰。 不知道是因为心理因素还是续杯的运气真的即刻生效了,林霁觉得自己抽到的一组5号签相当不错。 目测顺次排在前面的四个男同学平均身高在183以上,比赛开始时,他们接连跑出起点, 在外场的喝彩声中相继越过目标障碍,没有人掉杆。 1717, 林霁。 被裁判念到名字后,身穿红黑色田径服的少年直接从起点出发,几乎没怎么助跑就迈步到横杆下,轻巧地跨越了过去。 嚯,这个得有一米九吧, 这大长腿,轻轻松松啊。负责场记的老师端着计分板笑叹了一声, 在名册后简单地勾画了一笔, 接着念下一个名字。 周围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和激情,在每一位选手完成比赛后都毫不吝惜地爆出呼喊声,只不过在林霁这里,要明显热烈一些。 热身环节结束之后紧接着进入了预赛, 横杆高度先设到一米六, 再升到170, 最后直接抬到了一个男子高中生的身长。在这一轮被淘汰掉的选手就增多起来,最终四组总计只剩下八人进入半决赛。 半决赛的起始横杆高度就是175,这已经是林霁的第三场, 即便他到这会还没怎么发力,在观众心中却也已经是夺冠的热门人选。 站在起始点举了举右手手臂,示意裁判已经准备好了,得到口令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微微向前低了低身,绷紧双腿,目光凛然地盯着横杆方向。 助跑、起跳、过杆、落地一气呵成,矫健身姿如同燕起鹿落。 横杆高度升至180时,场上只剩下四位参赛运动员,林霁的序号排在最末位,此时前面的选手只有一位跳过了这个高度。如果林霁跳过,两人会直接进入决赛,反之前面失败的两位选手还能获得第二次试跳机会。 丝丝缕缕的秋雨落在林霁的身上,空气渐渐变凉,接着这么浪下去很可能真的会被明寒说中,他要再次发烧感冒的。 一味延长比赛时间也是没意义,既然前面选手第一次跳不过,即便再有机会重新来过也不过是决赛的陪跑。用几秒钟在脑中过了一轮思考,林霁紧接着又站上起跑点。 他是从横杆右侧起跑,左脚起跳,力度从脚跟快速过度至全脚掌,在万众瞩目下踮地凌越而起,两条修长的腿随即摆动过杆。 仍然是跨越式,在一瞬间身姿矫健地过杆、缓冲落地,稳稳地立在了防护垫上。 哇啊! 我的天,感觉这个腿都蹬到我脸上了! 这谁能遭得住啊? .... 伴随着掌声的还有四下炸开的谈论声、惊叹声。 裁判立时判定,1717号180cm成绩有效,三年组男子跳高项目直接进入白热化赛点。 林霁在决赛的对手是一个长相一般但身材高大的男同学,背后的号码布上印着2512的数字,看来是文科班的学生。他似乎是也意识到竞争对手的实力不可小觑,正在场地边缘进行最后的拉伸活动。 根据决赛机制,两名选手各有两次机会,可自行选定以180为起点的高度,取最好成绩录入。 2512号选手首先上场,他把第一跳的高度定在了185cm,几乎越过了他身高的高度,虽然看起来有些吃力,却也是成功越过了。 林霁便紧跟着他的成绩,也完成了185的跨杆。 这样一来,第二跳就显得至关重要。 林霁原本仔细观察着对手的比赛过程,只用余光瞥了一眼观众群,却意外发现了坐在遮雨棚下的明寒,略微偏转了目光,便迎合上了他的视线。 间隔遥远的一个对望,却让两人心有灵犀地都颔了下首,继而林霁投递去了一个泰然含笑的眼神。 明寒虽然看懂了少年人眼角眉梢的那份恣意中还带着点求夸奖的意味,却还是选择了忽视,只是朝他对了个口型。 到你了。 林霁哼笑着扁了扁嘴,仍然站在原地盯着场外某处。即便他的号码已经被裁判喊了两遍,却还是没有应答的意思。 明寒疑惑地拧了拧眉峰,黑眸里闪着偏灰蓝色的眼神光。 你小子干什么呢? 再不上去就该被判弃权了。 场上的林霁只事不关己般歪了歪头,眼神顽劣地盯在原处。 我原本就是替你上场的,夸我一下都不愿意? 周围的吃瓜群众都循着他的视线看过来,明寒只觉得有无数道探寻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周边,难以抵挡这种让人窒息的操作,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无奈地偏转头,看似云淡风轻其实内心超级抗拒地垂下胳膊,悄悄地竖了个大拇指出来。 虽然只是个并不引人注意的小动作,仍足以让林霁看到。 如愿以偿受到夸奖的幼稚鬼,颤动着唇角轻笑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收了视线回去。在裁判第三次喊起号码的时候,沉声应了一句:在。 在刚才的几分钟里,2512号选手挑战195高度失败,只要林霁能够完成同样的高度,就理所当然地成为整场冠军了。 就在裁判员已经要按照这个高度来布杆时,却听到了一个温温和和的声音。 麻烦老师,两米一 他刚才跳的是一米九五。裁判老师似乎是怀疑这位选手说错了,错愕地提醒了一句。 林霁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你要跳两米一?裁判又重复确认了一遍。 林霁神色自若,看着面前的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只好再补充解释一句:我就是想试试,跳不过也就是平局而已。 裁判最终也只会尊重选手的意愿,只当是年少轻狂。 两米一零的高度,凌驾于在场所有人之上,从观众席角度远远看去并不觉得可怖,但大家心里也都知晓,这是件极难完成的事情。 明寒的视线一直都没有从林霁身上移开过,只伴一声哨响,见一个高挑身影极速助跑后起跳过杆,整套背越式的动作就像是系统训练过一样,干净又利落。 过杆时腿部动作的夹角间都充满张扬的力量,即便是在这样阴雨的天气里,落地时勾勒出的弧度也显得出奇美好。 在那一瞬的纵跃以后,他的整个身影仿佛就掉落到了人的心海里。 场地上静止两秒后才爆出欢呼声。 记录好成绩的林霁又和场记裁判谈笑着两句后才退下比赛场地,径直走到明寒身边,从他手里接过一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 你有练过?明寒仍然沉浸在刚才的那套越杆动作之中,很难想象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能够做到这个程度。 林霁摇摇头,拧开瓶盖灌了两口,其实他这也算是说了个谎。 从小就被管得特别严,爬高翻墙逃出去玩这种事一直都是做惯了的。是把自己家那栋二层楼里里外外爬了不知道多少次才练出来的。只不过这种事他不愿意往外说。 把嘴里的水咽了下去,看着眼前人疑问的眼神,笑容灿烂地反问一句:不是因为你鼓励我吗?说着还学着明寒刚才的样子,做了个竖大拇指的手势。 明寒居然无言相对了。 周围的围观群众实在是太吵闹,两人趁着广播响起的声音从场地中挤了出去,一路阔步回到十七班的看台区。 恋耽美 ——(32) 学长太帅了吧。 两米一啊,我也想看现场! 十七班在本场运动会拿下的第一个冠军,林学长的首金。 同班同学们虽然距离赛场远,却也已经听到了学长拿跳高组冠军的消息,各自聚集过来杂声恭喜着。虽然很多同学的名字还认不全,林霁也一一礼貌回应,一路道谢着坐回最高一级的台阶上。 这会的雨下得更大了,没有场棚的遮蔽,落在身上的银丝也越来越细密。 明寒侧目看到林霁几次抬手擦落入衣领里面的水珠,转身从一旁的女同学借了把闲置的雨伞递过去。 谢谢。林霁动手撑开雨伞,自然地挪坐到离明寒更近的位置。 几乎是手臂贴着手臂的距离,仿佛可以清楚地闻到彼此身上潮湿的雨水味。 哎你们饿吗?我这有香肠给你们吃。 坐在前面一排的白婷婷从书包里翻出一袋玉米肠,分给身边的同学,等她转过身的时候手里就只剩下一根了。 恩有些尴尬地看着后排两个人,不知道应该递给谁。 谢谢。 林霁主动抬手接了一下,等到白婷婷笑着转身回去后,又用胳膊夹着伞柄,把香肠从中间拧断,玉米的香甜气味顿时萦绕在鼻尖。 喏。林霁把其中一半递进明寒手里,然后把剩下的一半送到自己唇边。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同一把小蓝伞的荫蔽之下,分吃着同一根香肠,也观望向同一条跑道。 明寒只稍一偏头,就能看见身侧人清扬的眉目,还有眼角缀着的一颗浅褐色泪痣。 干净美好的样子,与初见时别无二致。 因为刚刚剧烈运动过,汗水和雨水混杂着,让发丝有些凌乱地粘附在额头上。 看着他这幅样子久了,明寒不禁觉得惊奇又好笑。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总是这样潦草又精致。 正全神贯注观看着赛跑的人忽然毫无预兆地扭头过来,明寒根本来不及移开目光。 两人再一次对视在一起。 气氛静止了几秒钟。 赛场上喧闹的鼓点声,观众席上的欢呼声,淅淅沥沥的雨声小小伞壁外的一切仿佛都被隔绝开来。 忽然,林霁一本正经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这里有东西。 明寒还以为自己把香肠屑吃到脸上去了,连忙拧着眉梢抬手用衣袖去擦。 蹭了半天后才听到身边人悠悠地添了一句。 擦不掉的,那是我灼热的视线。 明寒的表情凝固在嘴角,停下了擦脸的动作,有些嫌弃地询问:你出门又没吃药,是吗? 某人就着愉悦的笑声转头回去,喃喃自语着,你先看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裁判:你跳一米九五就能拿冠军... 林霁:媳妇看着,我必须跳两米一。 第40章 下面播报三年组男子沙坑跳远决赛成绩:第一名, 1701顾鸿一;第二名0101江飞,第三名,2029肖景洋 下午的第一条广播结束后, 某校霸才在看台边站起身,潇洒地原地转了个圈以示庆祝。 看着这家伙高兴的样子,大家也都知道,他并不是得意拿了冠军,而是因为压了江校草一头。 你们是没看见, 刚才在赛场那架势,一班四五个学生围在沙坑边上, 就怕老顾冲上去和江飞打起来。小绿站在最高的台阶上叉腰,盯着顾校霸叹息:这鬼东西说话可真是骚,要不是在场人太多,我估计江飞都要板不住了。 江大校草有多能装相,你怕是不知道, 那么多迷妹在场,我就不信他敢发火?五好青年的人设他可丢不掉。 顾鸿一满脸把江飞看透了的表情。不过话说回来, 这校草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搞个运动会的参赛号码都是巨牛逼的0101号。 林霁对于江飞的印象无非就是开学典礼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发言代表,还有就是在篮球赛结束的时候撞了明寒那一下。 这么听来,他也不像是盏省油的灯。 围观群众无非都是吃瓜体质,觉得肯定是你霸凌江校草, 赵子律忽然调侃, 但在我心里, 你俩基本是一路货色。 你这话顾鸿一眼梢微挑,神色鄙夷地转向赵子律,我怎么听不出来是好是赖呢? 距离下一场比赛还有一点时间, 明寒坐在最靠近台阶的位置摆弄着手机,平常他对学校贴吧里的八卦倒也没什么兴趣,就连江飞林霁的热词炒得最热的时候也没有关注过。这会却因为无聊,随手刷了两下贴吧。 校吧首页清一色的运动会tag,其中最热门的还是一个标题叫人间宝藏的盖楼贴,镇楼图就是他身边那位跳高健将。明寒手指轻轻一点就戳了进去。 看起来这是运动会男子组冠军直拍的汇总贴,图展分为几个模块,有林霁的跳高、江飞的男子1000、顾鸿一的急行跳远、肖景阳的铅球、还有明寒本人的男子200,只不过林霁的项目排在最前面。 也不知道是哪位战地记者的手机有这么高清的像素,轻轻滑动屏幕,一连串的照片都是怼脸怼腿拍,某人穿着红黑色运动装的高清大图一张接一张闯进视线。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一帧帧可以用来做壁纸一样的精致画面,甚至比他在现场远远看到的景象更具有冲击力。 腿腿腿腿腿!这就是一米九的腿吗?! 这个肤色,我酸了。 雨天和跳高真是绝美,啊呸,是绝配... 小声bb,我想被这条腿踹一脚。 一大|波赞叹颜值腿长的回复中有条切入点略显奇怪的发言,却是一枝独秀地被赞上了热门。 咦~不是我瞎YY啊,你们不觉得新来的这位和其他所有人都有cp感吗?而且还是.... 明寒刚刚看到这里,身边就有一个人欺身凑头上来,就着他拿手机的动作,垂眸看了两眼,紧接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把手机从从他这里拿了过去。 林霁看着帖子上的某一个词汇好一会,然后才一脸茫然地抬了头看向众人提问:嗑cp我倒是见得多,但是这个all林霁是什么意思? 这一问似乎涉及到了直男们的知识盲区,赵子律和顾鸿一都疑惑地摇了摇头。 all这是啥,全部吗?小绿在脑中把他所掌握的所有英文词汇都过了一遍,还是觉得相当迷惑。 坐在前排的白婷婷实在是没憋住,转了半身过去,轻轻地噙动着嘴角劝慰:学长,你还是别问了... 小姑娘的语气听起来,怎么着都有点难以启齿的感觉,林霁再结合帖子下那些难以描述的回复,越发觉得这个词并不简单。随手借着明寒的手机打开了百度图标,刚点击了一下搜索框,手指上的动作就停住了。 孤零零的一条搜索记录在屏幕上方很是扎眼。 有胃病的人可以做剧烈运动吗? 小小的插曲打乱了林霁本有的思绪,停顿两秒钟后若无其事地点击叉号,删除了本条记录。自然地把手机递还给明寒,笑容明灿地感叹一声:年纪大了,有点跟不上小孩子们的新潮流。 到底什么意思啊?小绿对这个新听说的词汇还是挺好奇的,正想仔细探讨一下,却被一阵广播声给打断了。 请三年组各班参加疯狂毛毛虫趣味项目的选手到操场西面场地等候检录。 听到广播的顾班霸拍手起身,行了别问了,快点准备上场了。 谁啊?干什么?身边人好几脸的茫然。 你们仨,去操场西边场地检录,没听见广播吗?顾鸿一不甚耐烦地反问。 我是在问你,疯狂毛毛虫是什么鬼?赵子律腾的一下从原位置站起身,我什么时候报名这个了? 顾鸿一眯着眼睛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用你们名字凑数了。就在他说话间,班里其他的同学已经从观众席后排扛出了一只巨大的毛毛虫型充气道具。 ???在场几人寂静了两秒。 林霁眼神嫌弃地看着这只臃肿又滑稽的肥虫子,这项目怎么玩,不会是骑着跑吧? 应该是吧。顾鸿一摸了摸后脖颈,显然对于游戏规则也不是很清楚。 我靠不是吧?!赵子律对于这庞然大物的反应是最激烈的,每个毛孔都在表达抗拒,我一个玉树临风的校园idol,你让我骑着这么个东西,你觉得符合我的气质吗? 顾校霸长叹一口气,即便是面对来自团宠的灵魂拷问时,也显得没什么耐心了,就你屁话多,我就符合啦?让你干什么你服从安排就完了。 啊行行行。小绿烦躁地摆了摆手,抱着早死早托生的心态从观众席的阶梯上走下来,用鞋尖轻轻地踢了踢充气毛毛虫,学校想出来的这些个项目可真沙雕。 所谓的疯狂毛毛虫就是一个简单的趣味团队竞赛项目,每组八人,四男四女,同时骑在一条毛毛虫道具上向前跑,最先到达终点的队伍即为胜利。 老实来说,如果忽略掉骑虫子的造型,倒也就没那么反人类了。 虽说男同胞们对于这一游戏的抗拒心理比较强烈,但真正要站在赛场上的时候还是会燃起一些胜负欲。最重要的是,各班的毛毛虫都很丑,大家一起沙雕的时候,就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了。 站到场地上的十七班小队开始安排队形。 首尾位置的体力要求更大一些,女生夹在中间吧。林霁抬手拎了拎游戏道具,还是有一定重量的。 那我们四个就两两分开,你和明寒在后,我和赵小绿在前。顾鸿一对于这一想法也表示同意,随即安排其他同学:你们四个女生就在中间的位置。 好。以白婷婷为首的四个女生愉快地接受了男生团的照顾。 那这个东西...你们谁来戴?某位个子小小的女同学忽然举起一个相当笨重的毛毛虫头套,朝着四个男生问询。 面对这么件憨出天际的东西,明寒和林霁几乎是异口同声回应:排头。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赵子律趁机跑路,结果被顾鸿一单手就揪了回去。 班霸痞气地扬了扬下巴,朝着明寒和林霁示意:来,按住。 草! 被三个人钳住的校园idol死命挣扎了好一会,还是被不由分说地扣上了耻辱头套,最后只能生无可恋地向站在一边偷笑的白婷婷宣告:班长,你看见了吗,我对十七班忠心耿耿! 折腾了好一会,在比赛开始前一分钟,班霸老大哥像拎鸡崽子一样把一米八二的赵小绿按到了毛毛虫道具的前排,自己一边坐到身后一边低声威胁:比赛结束前,你敢摘下来我就踹你。 赵子律满脑子飘过的都是一句:你也是个人了?结果屈于淫威,出口的却是一句怂里怂气的保证。 头套在,我在。 毛毛虫道具虽然体积庞大,但同时供八个人坐上去还是有些拥挤,林霁前排是个身材消瘦的女生,所以他只能选择尽量向后依靠明寒。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在这样喧闹的环境里都仿佛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 随着一声哨响,趣味比赛开始,同一组内六条毛毛虫同时冲出起点。耳畔都是观众欢乐的笑声还有加油声,整个场景看起来热闹非凡。 然而对于场上的选手来说却是不那么轻松了,这个游戏远没有他们想象的简单。男女生的腿长差距过于明显,如果男生们站得太高就会让女生们因为踩不到地面而惊慌尖叫,如果蜷得太低又没办法快速前进。因此大家只能尽力去寻找让所有人都舒服的平衡点。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却好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原本认为这个游戏过于幼稚的男生们被集体打了脸。 隔壁赛道毛毛虫的情况也不乐观,因为排头的指挥失误,直接冲出了原定路线,和十七班的队伍撞在了一起,两只肥虫子较着劲谁也不肯让步。 你别挤我了,我快要掉下去了。一直被林霁紧贴着的明寒实在忍不住抗议。 我不是故意的。 林霁刚要开口回答,却不小心把前面女孩子的马尾吃进了嘴里。 噗 他这吹气不要紧,前排女孩却是极其怕痒,被背后脖颈处的一阵凉风吓得一声尖叫。顿时全队都失去了平衡,朝着一旁狠狠倾斜了一下,刚巧把身边那只迷路虫子上的选手撞落下去,因祸得福,使其队伍当即被淘汰。 十七班的所有人笑着挤在一起,十足体验了一把趣味竞技带来的考验和魅力。 啊!忽然从队伍里传来一声痛呼。 林霁眼瞧着前排扎马尾的女同学从道具上摔下去,来不及多想,直接松开安全扶手去拉了她一把,不料自己一条腿卡在道具下,重心不稳没站住,一个趔趄就倒了出去,触地的瞬间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明寒只觉得紧贴在自己胸前的力量忽然松开,接着看见林霁笔直地栽倒下去,也是毫不犹豫伸手去扶,只是他也没办法拉住两个人的重量,果不其然地被同时带摔,下巴狠狠地磕在林霁的背上。 两人同时一声闷哼。 刚发现后面肇事了的排头这才停下脚步,也顾不得比赛,连忙停下来查看,蹲身把摔倒的几个人先拉了起来,才询问有无受伤。 明寒的嘴唇被牙齿磕破,用掌根轻轻一触就蹭出了一道血痕。 至于这么拼吗?赵子律连忙从白婷婷手里接过纸巾,递给他擦拭,又转身向拧眉站立的林霁:你没事吧,腿怎么了? 林霁试着用右脚着力,刚才那种剧痛立刻又传遍了神经,这可比上次从楼梯上滚下去摔得重多了。 恋耽美 ——(33) 就在十七班众人互相关切时,刚才迷路的那一队选手就准备离场了。 站住。明寒用纸巾擦了擦唇角后冷冷地吐出两字,扭头过去时眼底尽是森凛,让你们走了吗? 怎么了? 顾鸿一感觉气氛不大对,迈着纵逸的步子过来了解情况。他在前排对后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既然明寒朝他们发作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能容忍的事。 明寒厌恼地抬了抬头下巴,指出一个人道:那个,刚才踹我们队女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加更,晚九更新时间不变。 第41章 双方倒也没有占用比赛场地, 各自退到淘汰区以外才稍作停留。 顾校霸狷厉的眼睛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某个膀大腰圆的男生身上,冷冷嗤笑一声。 这么大的体格, 对小姑娘上脚? 或许是在场的旁观者太多,让这位同学脸上有点挂不住了,面红耳赤矢口否认:我什么时候踹人了?明明是你们班的人撞到我们了,能不能别颠倒黑白啊? 顾鸿一眼神讥诮,转了半身把刚才那个摔到的女生往自己身前拉了一把, 却见她有些畏惧的颤缩了一下。 没事,你过来。指了下对面的人, 尽量放轻声音询问,他刚才踹你了吗? 这种场面实在有点吓人,女同学沉默地站了几秒钟后,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顾鸿一低头时忽然看到了女生的校服裤子上有一处明显的沾灰脚印,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站回去了, 去吧,我知道了。 对面的男生也注意到了那个脚印, 先是脸色一沉, 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还不承认? 我承认什么啊?谁看见我踹她了?就半个脚印怎么证明是我的啊?身材健壮的男生丝毫没有愧疚之意。 顾鸿一的校霸之名虽然响亮,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亲眼见过他如何行事的。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即便会对他的传闻有所忌惮,却也不会全盘畏缩。 尤其是在这种众目睽睽的场合, 健壮男认定他不敢怎么样的。 想和我讲道理是吧?顾鸿一深吸一口气, 似乎是在压制自己的脾气, 转身走到明寒背后扯了他一把,那就派我们这边最讲道理的出来和你说。 明寒正蹲身在林霁身旁询问他脚伤的情况,忽然被顾校霸cue了一句, 不耐烦地扬了扬胳膊,扔给他一句:按你的方式处理吧。 哦。校霸忽然扬了下唇角。 顾鸿一和明寒相交很多年了,平常遇到交涉上的事情都是由明寒出面多些,因为他处事确实更妥帖,脾气也更好些。 但现在他这样说了,就证明是他也压不住火气了,两个人最后处理的方式都会是一样。 顾鸿一略略地偏头,对刚刚受欺负的女生解释:我不大喜欢形式主义,对不起这种话,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就算说了也不是真心的,我就不逼他向你道歉了,好不好? 女生怯怯地点了点头,也没敢多说什么。 校霸得到肯定回应以后,神色狠劣地望向对面,脚步却疏慵地靠近过去,偏头看了一眼那人身后号码布上的名字,嗤笑着开口。 赵文是吧? 听见刚才那样一番话,健壮男同学以为这件事会就此作罢的,刚点了个头准备应声,就正面挨了狠厉一脚,只这一下就踹得他胸口发闷。 他身后同班的男生们刚要上前帮忙,却听见校霸冷声警告:没你们的事儿,别上赶着找不痛快。 话音落,又是近身两脚蹬上去,直接把人踹趴在地上,这也不算完,还对着倒地的人又补了三四下。每一脚的狠厉程度落在旁观者眼里,都让人不自觉地随之颤栗。 赵文的怒骂和痛呼声传进众人的耳朵,连一旁的裁判老师也被惊动了,顿时围了很多人过来。 怎么还闹事了?一位带着戴着眼镜的老师从人群中挤进来,先是看见了倒地乱喊的赵文,然后又瞧着某校霸泰然自若的样子。 他们班输不起就动手打人!倒地者赶紧告上一状。 顾鸿一!你干什么?裁判老师自然认得大名鼎鼎的搞事专家。 我们没干什么啊。没等校霸答话,赵子律就已经行所无事地站出来了,他摔了一跤而已。说着还蹲身到一边,笑着和他对话:可别血口喷人啊。 谁摔跤了,明明是他踢我!赵文恼怒,伸手摸了一下鼻子,原以为是会出血的,但事实是并没有。 顾鸿一的几脚全都踹在了身上,根本就没打脸。 谁看见我打你了?俩脚印就能证明是我?相当熟悉的对话,被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他们都看见了! 赵文简直气炸。可周围的同学们鸦雀无声,谁也不愿意为了这件事得罪校霸选手。 你们瞎呀?! 到底打没打?裁判老师板着脸问话。 没打。一直蹲在地上的明寒忽然站起身,一边挎着林霁,一边冷声开口:都是比赛摔的,谁也别讹谁。 最后几个字被他咬得一字一顿,听得人背后直冒凉意。 赵文气急败坏,原本想说调监控,却忽然想到自己理亏在先,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 没事就赶紧散了吧,别都围在这儿了。裁判老师看着事情也没什么新进展了,便抬手哄人。 先回班再说,他能走吗?顾鸿一也懒得再理会跳梁小丑会不会有其他的新招式,直接转向林霁和明寒的方向询问。 明寒摇头,他这会疼得厉害,根本动不了。 走是走不了了,只能蹦。林霁说着还真就拄着明寒的胳膊演示了一下金鸡独立式。 明寒对于身边这种心大的人物实在是无奈,只沉声道:你们先把道具拿回去吧,我陪他回教室上药。 校霸叹着气点头,和赵子律一起扛着毛毛虫往回走,留下明寒挎着林某人慢慢地蹦着。 这是我第几次扶着你了? 又是谁说自己今天身体康健的? 还浪吗? 一连三句语气不甚悦的问话让林霁哑口无言,余光瞥着身边人好一会,才讪讪回应:人活着,就总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对吧? 明寒垂着眸轻嗤一声。 病秧子。 从操场到教室的一段距离,两个人硬是蹦行了小半个小时才进到教学楼。 还蹦得动吗?明寒停步在一层,抬头也遥望不到远在四楼的教室。 一路跳过来确实让林霁有点体力不支,倚在楼梯扶手上笑容暄和。 歇会。 那你在这坐着,我上去拿药。明寒无可奈何地叹一声,既气他不懂得爱惜自己,又不能撒手不管他。扶着人坐在一楼的墙角,然后独身跑楼梯上去。 顾鸿一以前参加体育训练的时候总会受各种伤,所以教室里也会留着跌打药膏还有喷雾之类的药剂。 四层楼的距离,明寒来回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我先看看?一边征求林霁同意,一边蹲身下去,挽起他的裤腿,轻轻脱掉右脚的鞋子。 哎林霁刚觉得有点难为情,却忽然想起,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脱自己的鞋了。 脚踝部位已经肿得很明显了,明寒不敢随意按摩,只能喷点消炎止痛的药上去。 林霁低头看着跪蹲在身边的人,他眼睛低垂着,神色认真地抹着药,睫毛顺密地遮掩住平日冷冽的黑眸时,竟然有些安静乖巧。 因为跑得有些急,雨后的楼道又有些热,他的鼻尖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林霁鬼使神差地抬手上去轻刮了一下,指腹下传来湿凉的触感。 因为这一个动作,明寒整个人向后一颤缩,手上的喷剂都差点掉落了,惊惶地抬头与之对视。 有块脏东西 林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说了谎,实话回答是帮他擦擦汗也没有什么的。 又是你灼热的视线?明寒显然不吃这套了。 坐在台阶上的大个子没忍住轻笑出声,反驳说:我的视线不脏! 楼梯间里静谧片刻,忽然响起两人异口同声的问话。 疼吗? 林霁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明寒这才反应过来,摇摇头说:就是磕了一下。 我都不知道我的后背有这么硬?你下巴再尖一点很可能给我戳个洞出来。林霁随口的两句调笑倒是让气氛缓和了一些。 又坐着休息了一会,走廊里才传出杂乱的脚步声,是顾鸿一和赵子律找过来了。 嗐,你俩在这儿啊,我说教室里怎么没人呢。赵子律几步走近了一些,顺手递了个塑料袋过来,这是我刚去买的药,看看能不能用上。 来,靠边,我看看。 顾鸿一身为体育生,对这些跌打损伤应急治疗还是很拿手的,伸手拂了明寒一下,然后蹲身在林霁身前,直接上手捏按了两下。 啊嘶,你轻点。 没有对比就不知道刚才明寒的动作到底是有多温柔。 哎你这没事儿,顾校霸简单地查看了一下就又站起了身,语气轻松道:少动,慢慢养着就行了。 明寒趁着这会撑在扶手上朝着赵子律问了句,外面怎么样了? 倒没什么事儿,不过我哥那3500米可快检录了。 顾鸿一这才想起来,自己和林霁下午还有一项长跑比赛呢,那他这肯定不行了,换人呗。话间用探索性的眼神扫过小绿和明寒,你俩谁替啊? 这还用问?赵子律笑容无辜。 3500米长跑是运动会首日最后一个项目。 作为体育生互殴的主赛场,战况还是相当激烈的。即便明寒的体质再好,也不能和专业训练的选手硬碰硬。 上场前,林霁塞了一块巧克力给他,看着腮边略微凸起一点的人,笑着温声嘱咐。 沾点甜味,跑起来会轻松点,成绩什么的让小红去拿,你慢慢跑就行了。 我尽力。明寒笑笑后,戴上1717林霁的号码布上场。 根据场上工作人员指示,检录后整个小组共16人紧紧密密地排列在起跑点,伴着裁判的号令一齐涌上跑道。 起步并道显得有些拥挤,明寒和顾鸿一都处在中间又偏后的位置。 对于小红来说,3500米赛道并不算特别远的距离,毕竟绕操场十圈都是日常训练项目。 他先不紧不慢地跟着明寒苟了四圈,从第五圈开始追赶前面的选手。 十七班的女生们都翘首等待着,自己班的选手每一次跑近时都会给他们猛烈地加油打气。 林霁坐在看台上眺望,凭借衣服颜色依稀分辨出代替自己上场的那位选手,之后视线就再没有离开过。 虽然距离很远,却仿佛是因为号码布上的名字而连通于一起,在那一刻,与他呼吸心跳与共。 从前排同学借了纸笔,随手写下几行文字,腿脚不方便,只能抬头笑着招呼赵子律。 校园idol,你来一下。 干什么?正仰头灌水的小绿应声看了过来。 替我去趟主席台,考验你魅力的时候到了。 赵子律眯着眼睛莫名其妙地从林霁手里接了一张纸过去。 3500米的赛程仍在继续,蜿蜒回环着的跑道永远看不到尽头。 在四周疯狂的加油呐喊声中,明寒还是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振动的心跳还有规律的呼吸。 忽然头顶响起又一条广播,女生主持人清婉的声音传进耳朵。 三年十七班投稿,致三千五百米健儿:面对漫漫长途,此刻脚步逐渐沉重的你,内心是否也愈发忐忑。 你为何执著 因为你渐成为勇者,奔赴在孤独而广袤的沙漠,执著着燃我心火。 我为何沉默 因为我已化作暮色,嵌刻于你身后背负的名字,沉默着予你热血。 已经是最后一圈,明寒虽然已疲惫至极,却还是忍不住为这条听起来甚有指代的广播而轻笑。 笑过后又重新调整步伐,积攒力气做最后冲刺。 最终在3500的长跑修罗场上,顾鸿一拿到了小组第一,总排名第二的成绩,明寒列在小组第三,总排第七的名次。 十七班众人鼓掌欢迎从赛场上下来的运动员时,林霁还甚是满意地对某人笑笑。 感谢朋友没有让这个名字蒙尘。 明寒抬手把摘下的号码布扔到林霁膝上,嗤笑着回应他,我为何沉默?因为你在投稿广播里夹带私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二更。 第42章 首日全部项目结束后, 各班同学们开始退场。 天黑了,咱也吃饭去吧。赵子律拍着身后裤子,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明寒和小红休息过劲后也准备撤退, 还得一左一右俯身扶着伤员。你站起来试试,看看有没有好点。 林霁借着力直起身,虽然还是不太敢着地但也比刚才好些了,朝着几个人点点头,应该能走。 扶着我。明寒上前一步, 仍然像早些时候一样挎着他。 一行人这才缓慢地沿着后操场的小路向着学校大门去。 将近七点钟的时间,天色已经暗沉下去, 加上阴天,就显得周围的环境更昏黑了。 刚架着伤员走到正门甬路的稍偏处,四周就呼呼啦啦地围上来一大群人。 恋耽美 ——(34) 原本不明所以的顾鸿一抬头,看见打头的人是赵文就已经心如明镜了。 这孙子,还敢带人找事儿。 粗略数一下对面的人数, 十三四个。心里再大概估计一下对阵情况:赵子律几乎谈不上什么战斗力,能一对一的不挨打就算不错了。自己和明寒平常一打三四五虽然都没问题, 但现在刚下赛道肯定会打了点折扣。 草。 某位记性实在不好的校霸考虑到这会才想起来, 还有个腿瘸的呢。赵子律算老弱,林霁算病残,这阵容实在脑壳疼了。 即便是校霸本人也没什么信心说能打赢的事,退开半步瞥了眼明寒。 怎么搞? 明寒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一如常态地冷淡沉定。 赵子律自保, 我护林霁, 其余的都归你。 顾姓校霸眼神一颤,环顾对面十几个打手后难以置信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 双方都不是喜欢墨迹拖沓的人, 而且这事实在仇恨分明,一场混战几乎是没有什么前戏地就展开了。 对面的人数太占优势,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顾校霸也疲于应对,明寒虽然极力照应着林霁,却也无法在这样的围殴中护得很周全。 林霁忍着脚伤在人群之中周旋,只不过自己动作间造成的疼痛与挨打的感觉也没什么分别。 一记正蹬腿把面前的进攻者踹退了三步,但自己的脚踝处也传来剧痛。 明寒看到林霁明显地拧了一下眉后,趁着间隙往他身边靠了靠。 你别话还没说全又看见他紧接着一个干净的后旋放倒了身后一个男生。 这家伙怎么回事?越是身体不好的时候战斗力越生猛。 趁他病要他命的升级版。 趁着自己病,要别人的命? 被围着打的几个人逐渐体力都开始不支,再继续下去肯定要吃亏的,无奈之下只能祭出赵子律去谈判。 赵文满脸凶狠地站在战斗最外围,终于是一副鼠辈得志的样子。 听说你们是个顶个的能打啊,我怎么感觉不过如此? 赵子律听他阴阳怪气的说话倒也不生气,自己就是气死人不偿命的鼻祖,这点挑衅姿势算什么,仍然是一副纨绔自得的样子上前。 兄弟,我刚才看你挺喜欢讲道理的,要不咱们商量一下? 打算怎么商量?求饶吗?让姓顾的过来给我 哎。小绿笑着打断某人的异想天开,不是那个意思,你看啊,刚才和你起冲突的就我们仨对吧,个头最高的那个小子他连句话都没说。 有句话叫啥来着,冤有头债有主对不对?你放他走,我们几个留下。然后接下来你想怎么出气都随便,只要你有本事,让姓顾的给你跪着道歉我都没意见。 几个人都很清楚,对面人太多,打下去肯定是没好果子吃的,但只要林霁安全了这事儿就好办了。 大不了趁机跑路,回头再收拾他们就是了。 赵文虽然不知道赵子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刚才林霁带伤打人的架势他是看见的,冷笑着回应。 我看那个瘸子可也挺拽的,跳高冠军嘛!这下腿折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行了。赵文笑得猖狂,放他走?回头你们再叫人过来包抄我? 对付你还用包抄,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是好心提醒,不然等我哥腿好了,还不弄死你? 小绿虽然心里吐槽,脸色却还是没变,笑嘻嘻地回应:你这么固执,可就没朋友了,我现在是真的好心好意和你谈 嗖啪 忽然的声响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赵文毫无预兆地动手,用拔河比赛的粗麻绳抽到了赵子律的脸上,紧接着语气狠厉道:你在和我讲你妈呢?看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 小绿只觉得脸颊上像刀刮一样的疼,用舌尖小心地触碰口腔内侧,轻轻地嘶了一下,接着却痞痞地笑出声。 呵,我爸都不打我的脸,兄弟你有点草率啊。 怎么?还能让你爸开除我?赵文不屑地嘲讽了一声。 小绿仍然语气带着笑音,用手指触碰着脸上的刮伤,一字一顿道:你完了。 赵文刚欲张口还击,从背后袭来一道巨大的力量,直接把他掼向围墙边。一个模糊而轻捷的影子飞踢落地,紧接着又伸手抓住他的短发,朝着墙面狠撞上去。 随着惨叫声,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赵文从墙边离开时,脑门上已经有蜿蜒的血注流了下来。 一边鬼叫着,一边透过指缝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 江飞?! 穿着一身立领白运动装的俊朗男生正冷眼盯着他,那个表情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会出现在当家校草脸上的。 赵文的惊讶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众所周知,江飞与顾鸿一、明寒都极其不和,为什么会? 你他妈的就为了凹这一个造型?早点出来会死?顾鸿一不耐烦地对着突然现身的人开骂。 难得见你们吃瘪,所以没忍住多看了会热闹,有身残志坚的,伉俪情深的,还有用三寸不烂之舌谈判的这多精彩啊? 江飞略显轻佻的眼神逐一扫过几个人,接着整理着自己的袖子,声音骤然变冷,朝着明顾两人反问:但都有人打团宠了,你们还能忍吗? 这句问话就像是一个讯号,几个人在一瞬间默契地跨步而上,再次和一群人混斗起来。 这一次他们再没有落半点下风,出拳踢腿都比刚才利落很多又完全不留情面,直到把挑衅人群收拾地妥妥帖帖,这场群架才算告一段落。 江飞左脚踩在倒地的人肩膀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赵文,语气劝慰:我的脾气你可能不了解,你最好能掂量出自己的分量,别惹我不高兴,听清楚了吗? 接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粘了泥土的鞋边上,清清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擦了。 赵文原本硬气地没有动,直到臂膀上的那只脚加了几分力气,让他肩骨处都传来钝痛,才不得不忍气吞声地抬袖子蹭了一下,接着头顶传来冷彻骨髓的一个字。 滚。 江飞不再理会身后落荒而逃的人群,朝着受了委屈的团宠招招手,赵小绿过来。 捏着人的下巴端详了好一会,才又恢复平日艳阳刺目的笑容,没事儿,就破皮了而已,不影响你渣妹子。 赵子律嫌弃地拂开江校草的手,转身给林霁简单介绍了一下,哥,恭喜你意外发现了花里胡哨朋友团的最后一位隐藏成员,小灰。 小灰? 林霁疑惑地在脑子过了一遍江飞的名字,然后又转向明寒,正想问问为什么不符合起名规律了,就听到了他的解释。 灰机的灰。 林霁楞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莫名有点可可爱爱? 又实在忍不住吐槽,搞了半天,情圣、校霸、校草、还有校门口冷饮店的财迷,全都是你们自己人?? 江飞看着眼前的人,噗嗤一声,笑意还是像当日在主席台演讲时那样灿烂暄和。 他一手搂着顾校霸,另一只手又环住赵子律,一副剑指天下的样子,看到没有,这都是朕打下的江山。 在林霁的沉默声中,江校草又反过来向众人介绍他,林霁,我贴吧上的新cp。你们瞧瞧,合适不? 不怎么合适。明寒眯了眯眼睛,扶住差点没站稳的林霁,你们去吃饭,我先送他回家了。 行吧。快回去好好养着吧,我还等着下次一起打球呢。江飞说。 赵子律又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脸颊,也接着随口揶揄:那我们走啦,自己人。 看着几个人玩闹着离去的背影,明寒抬起林霁的手臂,把他重新挎在身上,走吧。 经过刚才的一阵剧烈活动,林霁的脚踝更疼了,这会只能把大部分重量都压到明寒身上,偏头看到他沉默但帅气依然的侧颜,调侃般地问一句。 我也是自己人? 明寒抿了抿嘴唇,沉声回应:你想是就是。 林霁笑声酥痒,顺势还朝身边人贴了贴。 喂。明寒被他压得差点没站稳,轻声抗议:你别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阿。 我脚疼啊。 耍赖意味明显的一句回应让明寒窝火。 哦,那刚才打架踹人的是谁? 被明寒扛着回到租住的房子楼下时,夜幕早已经沉静地笼罩在周围了,雨后的月光空蒙又泛着些惨白。 你在这站会,我进去买点东西。明寒指了指身后的便利店。 林霁点了点头,靠着身后的路灯杆等候,过了没多久,就看见他拎着一个小号的购物袋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爬楼梯又废了不少力气,中途明寒提出要背他上去,林霁想到以前帮忙拉伸时的那杆细腰就笑着拒绝了。 终于进了房门,林霁疲惫地瘫倒在沙发上。 疼得厉害的话,你就再喷点止疼药吧,袋子里小罐的那个就是。明寒一边叮嘱着一边进门洗了个手。 厨房里传出叮叮咣咣的轻响,似乎还有开燃气烧水的声音,林霁虽然觉得好奇,但脚上实在不方便,也就没有跟进去。 只一小会儿,明寒就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碗从厨房里面出来。等他放到茶几上的时候,林霁才认出是煮好的水饺,大概是他刚才在便利店里面买的。 小巧精致的饺子飘在碗里,香气扑鼻的,顿时让人觉得饿了。趁着明寒又回去拿餐具的时间,林霁抽了张湿纸巾擦了擦手。 那个明寒忽然从厨房探头出来,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你,就只有一双筷子? 林霁认真思考了一会后还是点了点头。 确实,就这还是刚买不久的。 明寒不知道自己今天已经是第多少次叹气了,和这家伙在一起,早晚会被气死。 没办法,只好把仅有的一双筷子递过去,你先吃吧。 林霁看着塞到手里的餐具,忽然笑笑,一人一根不行吗?反正,饺子嘛。 虽说原理上是可行的,但真到操作起来的时候,林霁自己还是忍不住了,垂着头为两个人的滑稽举动笑了好一会,终于还是真心感叹:太惨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只剩下单根筷子和碗壁的碰撞声响。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但冰凉的水珠被隔绝在玻璃另一侧,室内只有水饺的肉香缭绕,氤氲着家里的温暖。 和谐融洽的氛围中,林霁忽然没忍住侧过身打了个喷嚏,紧接着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冷意窜上后背和腿边。 明寒吃水饺的动作一顿,眼里糅合着相当复杂的神色,下意识地抬手,刮奖一样不安地摸了摸对面人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在掌心蔓延。 整间屋子里顿时死一样的沉寂。 明寒的表情更是完全的不可思议。 林黛玉,你在逗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木霁:讹上了!讹上了!又讹上了! 日月寒:我有一句卧槽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_ 加更在明天,一打八预警也在明天。 第43章 不仅缺席了第二天的运动会和文艺晚会, 就连一整个国庆假期,林霁都处在脚伤和感冒的双重折磨中。 林霁学长跳高比赛时的飒爽英姿在学校贴吧首页挂了一个星期,冠军选手本人在家楼下的诊所挂了四天点滴。 对于此事, 许肖蓝他们给出了带着一丢丢个人感情色彩同时又还算中肯的评价。 两个字:嘚瑟。 一个字:该! 在假期的尾巴,林霁终于能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正好这天是明寒的公休,晚上也不用兼职,为着感谢一下他过去几天的照顾, 就想请他吃顿晚饭。 十月渐冷,林霁出门时穿上了长袖的夹克外套, 一路快步走着去网咖里找明寒。 还没等进门,远远地隔着一条马路就看见两个人影在网咖门口推推搡搡。路灯照映得两个影子都颀长无比,并立在一起却又显得不甚和谐。 仔细看去,隐约觉得明寒对面站着的人,是方漾? 林霁又走近了一些, 刚好停靠在马路边的一辆中巴遮挡住了他的身影,并没有被争吵拉扯中的两个人发现。 明寒, 你至于吗? 方漾站在那里, 似乎情绪激动地说了很多话,但林霁只听清了这一句。 相比之下,明寒沉冷又平静的声音听起来却清楚多了。 他说: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替我做任何决定。方漾, 趁着还没闹得更难看之前, 滚吧。 两个人的谈话最终以相当不愉快的方式结束了, 方漾抬手指着明寒,却也没能说出什么更加有意义的话,接着扬长而去。 林霁迈着步子出去后, 才被明寒注意到。 什么时候来的? 一小会儿。林霁如实回答,接着又抱歉地摸了摸鼻梁,我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的。 没事儿,习惯了。明寒略开玩笑地应了一声,从初见那天开始,这墙角就没少被人听。 林霁只好尴尬地笑笑,真的每次都不是故意的我下次走开。 不用。明寒目光微冷地看向方漾离开的方向,我不想有下次。空了半晌他收回早已没什么焦点的目光。 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恩,地方你选。林霁把手插进夹克口袋,点了点头。 恋耽美 ——(35) 随便买点小吃去公园吧。 明寒的答案让林霁一怔,这么会体谅我,还给我省钱,都选野餐了? 站在身前的人轻笑一声,黑眸清亮地望向夜幕,抬手指了指头顶,解释说:今天中秋,看看月亮。 原来都到八月十五了啊。林霁在心底感叹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 学校门口就有小吃一条街,虽然是放假的日子,却也还是挺热闹的。两人在其中穿行了一趟,手上就已经拿满了各种吃的。 明寒进了趟便利店,出来后手里多了四个墨绿色的铁罐。 途径某个贩卖花灯的小摊时,林霁还偷偷买了个会发光的小头饰,趁着明寒不注意的时候戴到了他的头上。 夜色里,少年的头顶亮起一个暖黄色的小问号图形,和他一瞬间的发懵表情非常相配。 别摘,很可爱。 明寒满脸写着信你的鬼,抬手就要把问号拿下来,林霁解锁手机拍照不及,连忙出声阻止。 哎,别别别这样,石头剪刀布,谁输了就戴着。 林霁笑着提出解决方案,原本想着就是骗骗他,大不了输了就耍赖嘛。却不想听到了他甚觉好笑的声音。 谁给你的勇气和我猜拳?是吃药没有水还是抽签第八道?嗯? 林霁这才反应过来。 眼前这家伙可是纯血种欧皇啊。 他这会儿的眼睛里写着分明的台词:是你飘了,还是我拿不动刀了? 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硬撑着也得上,林霁超级心虚地背手搓了一下掌心。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做最后挣扎,那万一平局是不是应该算我赢,你都那么欧了。 你真觉得你有平局的机会?明寒无所谓地晃了晃手腕,然后点头表示了同意。 不至于真有那么碾压吧? 林霁偏不信邪,抬手做了个准备姿势,落手时直接出了个石头。 然后就撞上了对面人平平整整摊开的手掌。 卧槽。 只觉得发顶一沉,问号的发光小头饰就转移到了自己的头上。伴随着递送过来的还有轻浅的嘲笑声。 何必呢? 林霁石化在原地好一阵子才接受了耻辱战败的事实,闭口再也不提此事,但身边人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又一直在提醒着他,问号还是和耻辱一起顶在头上。 在河畔的公园里总会有浓情幽会的情侣,尤其是在这样特别一点的日子里,林霁和明寒朝着林深茂密处走了走,才找到了相对僻静的环境。 两人一起坐在长椅上,把刚才买来的食物袋子打开来吃。林霁伸手接过明寒递来的铁罐,这才发现它们是不一样的。 明寒手里的是啤酒,而递给自己的却是一种维生素水。 胃疼不能喝酒。明寒对上林霁问询的眼神,一边淡定地起开拉环,一边简单解释。 那你好歹给我来罐七喜吧,这东西和矿泉水差不多,也太过分了。 听着林霁小声嘟囔着,明寒却是连句碳酸饮料也对胃不好都懒得说,直接用四个字回应。 不喝渴着。 小吃一样接着一样地送进肚子,林霁渐渐觉得吃饱了,有些犯懒地像后倚靠着,视角正对着天空。 他初到云岛时,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夜晚,只不过那夜漫天星辰,而今天只有月色醉人。 高高地举起手臂,眯起一只眼睛时,就觉得有皎洁又冰凉的月光落到了手指尖。 明寒。林霁忽然开口。 恩? 林霁声音温和地接下去,我有个问题一直 想问方漾?明寒几乎不假思索地反问。 林霁一怔。 这件事关于明寒私人,自己其实不该问,可是一次次撞见,憋在心里又很不舒服。原本只是想旁敲侧击一下,没找到他居然这么直白地提出来了。 恩。 没事,小红他们都知道。明寒的语气倒也没有林霁心里想的那样沉重,或许是因为过于坦荡,所以根本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他救过我。 林霁没有插话时,明寒就接着说下去了。 你也知道,我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中考那年,老人家去世了,姑姑们争房产,我也被从老屋里赶出来无家可归。 被赶走倒也没什么,但从到大唯一对自己好的爷爷离开了,就让人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而那阵子,父亲忙着葬礼和生意,母亲在现任家里闹婆媳矛盾吵翻天,所以谁也没有时间管顾明寒。 有一段时间我过得像鬼一样,整天酗酒游荡,过马路的时候也不看信号灯,还差点被车撞死,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方漾。 我说我刚中考完,没地方可去,他就收留我,让我在他和朋友合开的ktv里打杂。他比我大,向来也都照顾我,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他。 明寒抬手灌了自己一口啤酒,眼神冰冷地落在某棵树干上,接着讲未完的故事。 过了一段时间,他开始追我,但是被我拒绝了。我以为这样就算是完了,可以接着安稳读我的高中。但是后来我逐渐发现,身边的所有人竟然都以为我和方漾在一起了,尽管我远离他,也和别人解释,却都没有用。我能感觉到他们在我身后指指点点。 我没有办法,就从方漾的店里辞了,找了家电脑店做学徒。那时候我妈虽然不管我也不要我,但是每个月还是会固定给我一笔钱,我只是想找个容身之处而已,刚好我对那个也感兴趣。 好景又不长,突然有一天,我妈找上门来,当着店里很多人的面指责我自甘堕落,说了许多难听的话,闹得很不愉快。不管我怎么说,她都不肯相信我不是她口中那种为了钱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出卖自己的人。 你敢相信吗,我什么都没做就被迫出柜了。明寒提起往事,语气还是相当嘲弄。 她是我妈啊,即便我不讨她喜欢,可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我那时年纪小,性子也倔,受不了那种在至亲面前也百口莫辩的感觉,一冲动就和我妈闹翻了。我说以后再也不会拿她的钱,也不再受她的管了,从此以后两不相干。就这样,既我爸视我如瘟神之后,我和我妈也断绝关系了。 再后来,方漾又来找我,他还是追我,在我一无所有无亲无靠的时候疯狂追我。但是我们俩三观原本就不和,两个人之间话不投机半句也多。 方漾总是觉得我把太多的心思花在电脑和学习上了,甚至要我辍学别读了,专心帮他打理生意。 怎么可能呢。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的,和他想给我的,从来都不一样。 过了很久很久,方漾身边的一个兄弟说漏嘴了,我才知道,原来当初那些所谓的龌龊传闻,根本就是他自己传播出去的。 故事听到这里,林霁的眼神陡然一颤,自导自演? 对,包括派人到我妈面前煽风点火,描述我的各种不堪,都只不过是为了让我亲情离析,只有他可以依靠罢了。 林霁想到那种贴身的恶意时,几乎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从前,我把这个人对我伸出的援手看作是最单纯的善意,但现在,实在太让我恶心了。 所以从此,我都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善意,这种可笑的自我保护,甚至还误伤到了你。 林霁在这一刻,忽然理解了当日许肖蓝欲言又止的话。 是因为明寒心里最后的温暖都曾崩塌过,所以他才喜欢孤军一人,不习惯任何人对他的好。 林霁沉默了好一会才转头过去,正视着眼前的人。 明寒,真正爱你的人,只会拉着你向前,让你变得越来越好,不可能会要求你安于现状,甚至拖累你回到更差的过去。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永远不要委身任何自私自利的人。 明寒轻轻地扬了扬唇角,有些动容却又苦涩。 连父母都不爱,别人又凭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把林霁的心刺得很痛,心底最柔软的某个地方,疼得无以复加。 你知道吗,其实你一直是我的楷模。 明寒喝酒的动作顿住,林霁又接着说下去。 从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命途多舛,但是认识你之后就没那么难受了,连你都没放弃,我就更没理由了。 虽然知道身边这人是故意的,明寒还是被气得笑了出来。 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林霁眸色纯净地望过去,抬手落到了明寒的头上,动作轻柔地摸了摸。 我原以为你是河底坚硬不摧的顽石,现在看来,你却像潜底的鱼儿一样惊惶不安。 放心好了,会有人爱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一更。 下章有5000字,文案名场面,我还在修,还是晚上九点发。 我追的太太已经断更两天了,催更无果,我是条失去快乐的咸鱼了。 第44章 大概因为假期的原因, 十月似乎过得比其他月份都要快一些,加上高三快节奏的复习,时间更是匆匆不回头了。 说来这一个月倒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只不过从小红和小绿的视角看上去,他们总觉得坐在身边那位复读生变得闷闷沉沉的,就像是心里装着什么事儿一样。 吃吗? 正盯着单词表看的林霁抬头,看见赵子律捧了一大包的蚕豆到面前,漫不经心地伸手进去抓了一把。 哥, 你这十几个单词看了一晚自习了。 小绿觉得眼前人甚是奇怪,偏着头试探性地观察了会他的面色, 你最近都想啥呢,怎么总心不在焉的。 林霁把蚕豆扔进嘴里,嚼出了细琐的酥酥响,一边又眼神暗沉地摇摇头表示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马上就放学了,你还打算看一会?看着书页上那一排简单又很短的基础词汇, 小绿还是疑惑地拧了拧眉毛。 这人明显是在发呆嘛。 林霁抬头看了眼黑板上方挂着的电子钟,这才发现晚自习马上就要结束了, 果然自己走神了很久。 沉默着把手心里的蚕豆都倒进嘴巴里, 随手抽了一张纸巾出来擦了擦手,然后开始死气沉沉地收拾书本。 赵子律看着他这幅让人担心的样子,转头向另一边的顾鸿一使了个眼色,他到底咋了? 顾班霸也毫不知情地摇了摇头。这阵子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他就这样, 表现得很奇怪又问不出来什么。 探身向前越过小绿, 和林霁对话:哎, 你放学直接回家吗?帮我把篮球带出去打个气。 恩。林霁听见他这么说,终于停下收拾书包的动作搭了话,你们一会有事儿啊? 小绿坐在中间接了一嘴, 他能有什么正事,又跟人约架了呗,还非得捎带上我。 就你们俩? 小灰小蓝也去。 还是群架? 林霁皱了皱眉头,顾鸿一这小子也是真的巨能惹事,就好像是有瘾头,哪天不活动活动筋骨都浑身不舒服。 就在他腹诽的间隙,小绿又补了一句,其实也没多大阵仗,就是职高那边会过来几个,我们人多点解决的快,完了正好一起吃宵夜啊。 林霁扭头看了看明寒空空的座椅,总觉得心里像是缺了点什么一样乱糟糟的,想了片刻又把书包塞回了桌洞里。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干嘛?吃夜宵啊,不一定搞到什么时候呢,你要是真能等着就小绿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人垂着视线打断了。 我说群架。 啊?你的腿脚能行吗? 林霁在桌子下面晃了晃脚踝,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差不多好了。 那小绿眼神飘忽地扫向小红,似乎是在询问他该怎么办。 去呗。顾鸿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无所谓地应下,反正大家都在,就当是团建了。 放学铃声打过之后,最后一排的三个人并肩从校园里走出来。 约架的地点和平常都一样,还是在学校对面的河畔公园里。 三人沿着七扭八拐的小路到达指定地点的时候,江飞早已经倚在一颗粗壮又枝繁叶茂的大树边了。 许肖蓝因为要照顾店里的生意,来得就稍微晚一些,到几人身前时手里还拿着瓶没喝完的养乐多。 江飞向来是只动手脚,不露面交涉的,所以这会儿他和林霁并排靠在树干后,背着身听到杂杂乱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响起了陌生人声和顾校霸他们不大和谐的谈判。 一片吵闹之中,江校草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几颗独立包装的话梅糖,随手递给林霁一颗,然后又随意地仰着头抵回树干上。 谢谢。林霁接过话梅,轻声道了句谢。 尽管他到现在还不能完全适应江飞居然也是和花里胡哨朋友团混在一起的人,但仅从身边人的反应来看,这位校草确实已经对这种场面相当习惯了。 第一次凑群架的热闹?江飞忽然偏头过来。 迎着月光时他的那张脸确实是无死角的能打,偏古典东方的精致长相,和赵子律顾小红他们都不是同一种气质,也难怪会被他们成天放在嘴边怼。 恩。 林霁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算,从前确实没有这种放肆的经历,自打来云岛之后,参与过几次,但都是在病弱残疾的情况下。 如果往正式点说,今天确实是头一回吧。 恋耽美 ——(36) 用手指把包装轻轻地剥开,塞了话梅糖进嘴后随手捏着糖纸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似乎是这点响动被对面的人给捕捉到了,随即听到某个粗犷的声音朝着这边喊了一句:你们在树后面还藏了几个,不会阴我们吧? 江飞一副兴趣索然的样子,沉默地把手臂直伸出去,比了个二,然后又缓慢地收回了食指,变成了某个不文明手势。 我cnmd 身后被挑衅的人爆出粗俗的骂嚷声,但都被树后的两人自动屏蔽掉了。 林霁无聊地用舌尖来回拨动着那颗话梅糖,糖粒和牙齿触碰,发出嚓嚓的轻响,微酸泛着甘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漫着,终于不耐烦地磕动了两下竖立着的脚尖。 他们这一般要谈多久? 快了,只要赵小绿开口,五句之内就该上手了。江飞扬着唇角安抚。 果然,这话音刚落,背后的吵骂声就激烈起来。 江飞笑意更加明显,从树干上直起了身,拍了拍肩膀上蹭到的泥土,沉声宣告:准备开工了。 林霁转了个身,视线越过树干的遮蔽,才发现对面的人数要比己方多。 江飞也是四下扫了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对面八个,那就一人俩,最后结束的请我吃夜宵哈。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把赵子律去除在外了,毕竟那小子的三拳两脚,大家也都清楚。 等一下。 忽然的一句叫停,让旁边的小蓝和小红都顿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投目向声源。 林霁站在原地,一边缓慢地碾动着他刚刚恢复自如的脚踝,一边深呼吸着平定这大半个月来一直压在心头的烦闷情绪。 我们商量一下。 咋啦。顾鸿一脸上一副有何高见的样子,脚还疼?那我三你一? 身材高挑的少年摇摇头,沉重而舒缓地呼出一口气:我想,一打八。说完后,眼神忽然明亮又含笑:兄弟们给个机会? 许肖蓝正抬手把最后一口养乐多倒进嘴里,听到这么个要求差点呛到,而比他更惊讶的是对面的群架选手。 我滴个乖乖,这是听见了啥。 顾鸿一也是被这话震得上挑眼梢。 怪不得这小子非要跟来,原来是把自己当成攒架工具人了。 搞到最后我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们以为扛把子是不要面子的吗? 林霁把自己的指骨掰动的咔嚓响,目光沉凝地定在某一点,不好意思,我最近心情实在压抑无处发泄,就不和你们一人两个的平分了。 听闻队友都这样说了,距离最近的小灰忽然轻笑一声,然后默默地退开两步,重新倚靠回树干上。接着许肖蓝和赵子律也慢慢后退,最后是顾姓扛把子 ,全员都依从了林霁的意愿,把整个场子都交给了他一个人。 先说好你要什么程度。许肖蓝轻叹了一声。 这可是一打八啊,搞不好会出大事儿的,轻松应对必然是不存在的,至少要定个底线,什么时候需要他们这些人帮忙啊。 林霁把外套的拉锁一直拉到最顶端,连带着清绝的下颌线都一并埋进了衣领中,目光深幽地探出去,逐一扫过对面的人后才回应小蓝这话。 你们可以直接走了。 直到眼见着其他人都退避开了,对面的人员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开玩笑的,居然真他妈敢一打八。 他们中的一些人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或轻蔑或不屑或讶异,呈出了百态。 赵子律摸出手机点开了后置相机,把手腕架在顾鸿一的肩头,准备全程录像,正欲耍宝一样地提醒一句开局姿势记得要帅,却发现眼前的一群人已然打斗在一起了。 就如同刚才回应江飞的那样,这是林霁第一次全身心投入的群架,和从前在对练台上的实战都不同,因为眼前对手完全没有招式规律可循。他必须时刻保持着敏捷判断,才能在他们一拥而上的攻势下保全自己。 但实际上,他又不能专心致志。 这些天以来,林霁的心情都烦躁到了极点,甚至可以说是寝食难安,而且也并不是无缘由的,他清楚的知道是因为听了一个人讲的故事。 林霁拧身一个过肩动作,把冲到身边还准备偷袭的高瘦男生狠狠地掼摔在了地上,紧接着抬臂格挡正面挥来的拳头,弹踢出腿,踹退了正前方的袭击者。 自从听了那个让人扼腕的故事之后,他的心就疼得停不下来。为什么从一个人出生开始就会有那么多的恶意围绕在周围,为什么亲生父母要如此差别对待自己的孩子,为什么真的会有自私的父亲,枉顾骨肉亲情。 林霁回想起自己为外婆和母亲送行的雨夜,那种冰凉刺骨的寒意再一次席卷全身,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脚底升腾上来,一直堵塞到他的心窝里。 父亲这个名词原本应是孩子最傲岸的倚靠,现在却变成毁掉一切的重锤,亲自葬送一个、两个、更多个孩子本该闲逸的人生。 凌乱的拳脚如同飞溅的星火一样扑面而来,林霁周旋于多人的围攻之中,脑子里却被各种复杂的思绪挤了个满。 勾拳、旋踢... 一招一式甚至显得有些机械,却又好像带着强烈的不满感情一次次击打出去。周围的人群被他带动的恼怒不堪,前仆后继地围殴上去,林霁的身影几次被埋没在其中,接着又拼斗出来。 卧槽,咱真不上啊?许肖蓝看着眼前的阵势有点心慌。 看来压抑很久了啊。顾鸿一瞥着不远处异常纷杂的攻势,觉得还是等等比较好,既然他想,就由着他呗。 江飞又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仍然就着靠树的姿势轻声哼笑:路子真野。 围攻人群倒地又起,林霁的体力逐渐不支,有时来不及防守就会硬挨到三拳两脚,但他所受的每一次攻击都会被他以更狠厉的方式还击回去。 某个身高稍矮的男生抓住空档从背后狠狠地踹上了林霁的腰身,一阵钝痛让其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紧接着回身,紧盯着这名袭击者,几乎是一个闪身就冲到了与之面对面的距离,抬手一拳砸在他的面盘上,抵着满脸错愕神情的人步步后退,直到背靠上一棵树干后,抬膝朝着他腹部猛垫了三下才罢手。 在这一瞬间,林霁脑子里闪过的是一个少年苦笑着说被迫出柜时的样子。 有人狠狠践踏他曾经的单纯,磨灭了他眼中的美好,甚至让他不再敢接受任何来自外部的善意。 他原本应该在最干净澄澈的年纪里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的。 可是他却说:父母都不爱,别人凭什么呢? 林霁的拳头接连落在不同的人身上,因为力气过猛,手背关节处有些破皮渗血,不断传来清晰的刺痛感,视线盲区一侧有气流划破的声音,他并没有扭头去看,只凭听声辨位,就在一记重拳落到头顶前一秒准确地伸掌挡住,紧接着转胯过去,一肘将其放倒。 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人已经摔地几次,浮现在脑子里的仿佛只有一个穿蓝白校服的熟悉身影,孤单又落寞,想一把揉进怀里再也不松手的那种。 再次撂倒两个扑上来的人影后,林霁后退半步跪蹲在了地上。 别人凭什么呢 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这句自嘲。 汗水从他的额角漫延着滑落下来,让几缕打湿的碎发粘在颊侧,巨大的体力消耗让他全身都无力,却仍然能感觉到腹腔里积郁着的不知名东西,正欲喷薄而出。 伴着深秋的冷风,林霁浅缓地喘息着,在他脚边倒着四五六个正在艰难爬身起来的人。 喂,歇会歇会。赵子律看着林霁实在是累得站不起来,顽劣着警告还欲往上扑的人群。 那几个已经被打得狼狈不堪的男生一边想再冲上去报仇,一边又忌惮周围观看的几人,一时间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林霁单膝跪着调整自己的呼吸,微张着嘴,吸了一口让人清醒的凉气。 平复片刻后伸出带着血渍的手拉开自己上衣口袋的拉锁,摸进去掏出了手机,解锁并拨打出了一个号码。 几声等待音之后,听筒里响起了一个如冷泉般的熟悉声音。 喂? 林霁轻吸了一下鼻子,转连了蓝牙耳机后把手机重新装回了口袋里。 林霁,怎么了?明寒的问话声又在耳机里出现。 没事儿。林霁回应后咬着牙重新站了起来。 一边抬手朝着等待进攻的人群勾了勾手指,一边又开口: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电话另一端的明寒明显怔了一下,间隔两秒后疑惑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儿了吗? 林霁忙着躲闪朝他袭来的新一轮攻击,没有再应声。 与之对战的男生们惊奇地发现,眼前的人似乎从不知名的地方获得了新的支撑,动作再次敏捷迅烈起来,甚至有两个紧挨着的人竟被他一脚踹得同时倒了地。 林霁,你在干什么?明寒在电话另一端似乎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击打声,关切地询问情况。 没干什么,我和小红他们在一起呢。答话间又一人被他狠摔在地,一拳抡到某个倒霉家伙的脸上后,有些气息不足地添了一句:回头有时间我去店里找你。 找我有事?明寒被他搞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这人到底要说什么。 没什么大事儿,这次不蹭空调了,我就想试试,林霁的一记高鞭腿夹着风声落下,泡网管。 什么?最后的那三个字被杂乱的拳脚声掩盖住,明寒并没有听清。 站在林霁对面的男生却是把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在那个瞬间觉得如同太阳系覆灭一样不可思议。 这个野出天际的小子,一个打八个的同时,他居然....他妈的在撩妹??! 不说了。林霁哼笑一声,我有点忙,先挂了。不等电话另一边同意就抬手挂断掉。 夜幕渐深,月光杳沉在树林尽头。 身高一米九的人站在林中稍空旷处,吹着夜风,左右晃动了几下脖颈,之前含在嘴里的那颗话梅糖也只剩了舌尖一点点,接着噙动了两片略干涸的唇瓣。 最后一波上吧,我的糖要吃完了。 这场群架最终以八人全倒的局面画上句号。 被一挑了八的职高学生们再也没脸多说一句话,轻伤员互相搀扶着逃离了现场。 最后只留下林霁一个人半蹲在草地上。 顾鸿一看着他窝在那半天都没动,上前关切了句:没事吧? 有事。林霁低着头,似乎是在脚下寻觅着什么,你们快过来,我蓝牙耳机掉地上找不着了。 .... .... 在对手狼狈退场之后,花里胡哨的朋友团成员各自趴在草地一角,足足摸寻了半个多小时才把林霁的蓝牙耳机给找到。 顾校霸回数人生十八年,就没打过这么奇葩的群架,不仅一拳没出还像个傻逼一样在地上爬了好一会。 如果真的有时间重来这一说,当林霁在教室里说出我和你们一起去的时候,他的回答一定会截然不同。 就比如:你去个屁,有你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木木黛玉什么时候身体康健并且再也不受伤这件事... 提亲妈裙:遥遥无期。 他就是遗传性的畏寒体质,娘胎里带的,天凉换季的时候稍不留神就可能会感冒中招。在前一本书里,他也有这个设定,永远是朋友团里最早穿上冬衣的那个。但不用担心,这也不是绝症,他多穿衣服多喝ye水就好了... (如果有小可爱觉得这也是个雷点的话,就可能真的需要斟酌阅读了。实在接受不了的话也不必为难,晋江好文千千万,有缘我们下一本再相见。) 阿霁大概就是这么个人设性格,他越挫越勇,越伤越强,为自己勇敢,也为爱人勇敢。 他病弱,他家道中落,他没能一辈子顺风顺水,但他绝对还是天花板。 小天使们看文案最后一段就会知道,这本书最开始叫《明霁》,是他带着日月寒在雨幕中看见了光。 至于受点小伤,他没有刀|枪不入的本领,运动意外会受伤,一挑八会受伤,过去学武的十几年必然也受过很多的伤。并且在以后的剧情里,他为了护妻还会受轻伤。但那都不是虐,而是他的勋章。 作者是个如假包换的糖贩子,递给你们各种各样的糖,只不过有时候是齁得喉咙痛的麦芽糖,有时候是明寒踏上3500米赛道前吃的那颗浓醇黑巧克力,有时候是林霁一打八时嘴里含着的那颗又酸又甜的黑糖话梅。 这里是提裙怪,有温度的甜文写手,笔下的故事每一个都是Happy Ending,你们正在看的这本微虐身不虐情。 爱我别怕,mua~ 第45章 这一场群架, 除了林霁自己以外,花里胡哨朋友团其他所有人都打了个寂寞。 原本想着是谁打得最慢就请客吃夜宵,这下计划全被打乱了。而且找耳机找得太久, 连想去的那家大排档都关门了。 几个人前前后后地在马路边走着,完全也没什么目标。 顾校霸抬头看见不远处某栋独楼建筑的灯牌,当下决定:得了,去我家蹭饭吧。 顾鸿一家里是做医疗美容行业的,他父母在云岛本地经营一家小有名气的微整形医院。而且小红上面还有一个年岁差距偏大的姐姐, 平常就和爸妈一起打理生意。 林霁站在明亮的玻璃窗前,看着里面的设施和广告牌, 然后又转头看了看身边这一群标准俊男,忽然对于周围帅哥很多这件事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想啥呢你!这都是纯天然的好吧?许肖蓝在背后笑得爽朗,把某人脑洞大开的萌芽扼杀在了摇篮里。 此时将近十二点钟,医院的员工早就下了班。特意给弟弟留门的顾萱左等右等也不见他回来,还以为这人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正担心时就看见弟弟和一帮朋友推门进来, 不免觉得惊讶,原来你小子还认识家啊。 姐。顾鸿一哼笑, 你怎么还没睡啊? 顾萱没有被自家弟弟转移话题, 继续问发生什么事了。 恋耽美 ——(37) 众人连忙一气解释,得知只是来蹭饭后顾姐姐才稍稍放下心,一边抬手揪弟弟耳朵,一边不轻不重地数落。 不是让你早点回来嘛, 还是搞到半夜, 又闯什么祸了? 什么叫又啊?顾鸿一翻了下眼白, 轻轻拂掉老姐的手,你温柔点,在我朋友面前不能注意一下形象吗? 你哪来的形象啊顾鸿一, 这群朋友哪个没见过你跪着搓衣板被爸揍的样子?还 顾萱还想说什么,忽然在一众熟悉的面孔里发现了脸生的林霁,这孩子我好像没见过,新交的朋友? 小红随口应答,林霁礼貌点头道了声姐姐好。 哎,你也好。顾萱这会的脸色才柔和许多,这么晚你们还在外面疯玩,都是被鸿一给带坏了。 反正明天周末不上课也没有自习。 那你们先上楼吧,我去厨房给你们弄点吃的。顾萱说。 众人一边道辛苦姐,一边又轻手轻脚地上楼梯。 三楼与下面整洁专业的气氛不太相同,是个相当温馨的环境,看起来就和私人居住的大平层没什么两样。 大家都在客厅坐下,顾鸿一随手开了冰箱,拿了饮料递给其他人,递到林霁的时候注意到了他那个想笑又不笑的表情。 听说在座各位都见过扛把子跪搓衣板?我怎么没见过?还有这技能呢?难得抓到校霸的窘点,无论如何也要调笑他几句。 原来怼天怼地的扛把子也怕爹啊。 顾鸿一拿饮料的动作一顿,用眼尾夹着林霁,似乎是在警告他闭嘴,你别给我找茬啊。 何止是有,这技能根本是点满了,差不多能在搓衣板上倒着背三字经吧。 江飞也两步走到双开门冰箱前,伸直胳膊越过小红去够放在最上层的饮料,接着毫无预兆地抬腿,朝着他的膝窝就踢了一脚。 完全没有准备的顾校霸被踹得朝前一扑,如果没有冰箱阻挡,直接就得跪在地上了。 卧槽你顾鸿一回身怒骂却和江校草含笑的眼睛对视在了一起。 他没见过嘛,我帮你表演一个。 你是不是欠揍?小红气得切齿,正欲凑过去教育一下,就见他随手摇着手里的铁罐可乐。 来啊。 被剧烈晃动的碳酸饮料就像是一种杀手锏,只要他这会一拉开,两个人就都别想好了。 最终扛把子还是忍气吞声地作罢。 自己人,算了算了。 林霁在旁看着这场小闹剧,不由得感叹,这小灰校草经常被人diss并不完全是因为嫉妒颜值的问题,他也是真欠啊。 顾鸿一点开手机屏幕,看到时间已经流过午夜,顺手打开了微信,我给明寒发条消息,让他下班也过来吃点东西。 小蓝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开口:还真想搞团建啊。我说,明天虽然是周末,但是周一是期中考啊。 人家年级前五的都没说话,你个吊车尾瞎操什么心啊?小绿指了指江飞又朝着许肖蓝晃了晃手指,意思是请他有点自知之明。 小蓝摊了摊手,后知后觉,算上明寒,他们这群人竟然是三个学渣加三个学霸。 趁着顾萱在厨房里准备夜宵,也为着等明寒,一众人玩起纸牌游戏。林霁一向点子奇差,不沾某人好运的时候更是如此,接连玩了几局都输得惨。 这么玩,也不带彩头多没意思啊,怎么着也得加个真心话大冒险吧?小绿连赢几局后也是兴致缺缺。 听说要带整人的把戏,林霁就已经不想玩了,毕竟人要有自知之明,运气不济就不应该做有风险的事,更何况这几个小子看起来就一个比一个损。 刚想从牌桌边闪人,被扛把子一把拎住了衣领,哪儿去?人多才有意思, 你们四个玩吧,我真不行林霁打退堂鼓。 男人不能说不行,许肖蓝在自己身边给他让出了个位置,来,你坐这,风水好。 被生拉硬拽着不让走,林霁只好妥协,最后一局啊,我输了就不玩了。 行。江飞手上动作利落地洗牌然后分派。 这一局的结果并没有半点意外,四家赢,林霁一人输。 选吧,哥。赵子律虽说是这位的迷弟,但也架不住他运气实在是差啊。 我可以选大冒险,但你们得留点节操。林霁认命地叹了口气,还是本着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的原则,开启卑微谈判。 你就选冒险吧。顾鸿一痞笑着承诺,我只要你身上一样东西。 林霁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能让他感兴趣的,虽然总觉得他的那个笑容不像是怀了好意的,但也没别的办法,还是点头同意。 答应了是吧。顾鸿一把手里的饮料瓶放到了茶几上,朝着身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语气刁顽。 按到沙发上去。 ?!林霁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左一右钳着肩膀按躺在了沙发床上。 你们想干什么? 偏转视线,正好看见顾鸿一在一边的柜子里翻找出一个盒子,看起来像是医疗美容用品? 林霁顿时觉得背后一凉,徒劳挣扎了两下后,追问:你到底要我的什么? 顾鸿一不理会,从盒子摸出小巧的玻璃瓶,里面装着透明的药水还有乳膏状的不明药物。他一边鼓捣一边还自言自语,这是不是啊? 这架势,任谁经历都会觉得心里没底。 小红坐在一边研究了好一会,林霁渐渐地挣扎累了就消停了下来,直到看见他摸出一根针状的东西,才又恢复抗争。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看着手底下的人实在是太慌了,江飞轻笑着给出了答案,他可能是要点掉你的泪痣。 说话间,扛把子已经拿着作案工具慢慢走过来了,别动。 顾鸿一,你敢?! 林霁的话刚出口就被两块麻药棉球呼到了脸上,还听到了一声底气十足的回答:我敢。 草,林霁又气又笑。 你别点,那个不能点,我身上还有别的痣,就脸上的这个不行。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能说服我的话就可以商量。校霸头子吊儿郎当地坐在了沙发扶手上,把玩着手里的点痣工具。 去你 | 大爷的理由啊。 林霁一时想不到别的,只有在嘴边的这么一个词,又几下挣扎无果后,只好咬了咬牙。 这是美人痣。 话音出口,林霁都能听到耳边各种声线的笑声混杂在一起,一个比一个低沉嘲讽。 大点声儿!听不见。一打八的劲头呢?校霸顾作样子要求。 被死死制服在沙发上的人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耻辱重复:这是美人痣不能点。话毕又情绪激动地补上一句:你敢点它,我就打折你的腿! 哦豁,他还挺横。顾鸿一嗤笑,不点也行,但是你输了总得有惩罚吧? 真心话我选真心话。 昂。小红偏头看向其他人,似乎在征求同意般,他又改成真心话了。 大家原本只是看林霁心情不好,想逗逗他而已,自然也见好就收。 这样吧,说个秘密,态度好的话就放了你。许肖蓝在旁开口。 保住自己泪痣的林某人疲惫地贴回沙发床上,无助地叹息着,思考自己能有什么值得说出来的秘密。 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干脆自我放弃般地笑笑,我从来都没跪过搓衣板。 被戳中痛处的扛把子一把扯住林霁的头发,邪声邪气地恐吓:我看你小子是不想好了,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打闹间,哗啦一声,林霁的蓝牙耳机从口袋里掉落到了地上。 略脆的响声似乎是给了他某种灵感,停下挣扎,缓慢地收起了笑容,眼神也变得深邃安宁。 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明寒登上阶梯的时候,三楼的小子们都莫名的安静。 怎么了?不明所以的人迈着步子走到客厅里,看起来他也是小红家的常客,随手就开了冰箱拿饮料。 没怎么,我们玩一二三木头人呢。小绿张口就编了句瞎话。 幼不幼稚? 明寒白了小绿一眼后坐到了林霁身边,果然那人又没脸地喝起了冰雪碧,刚想说什么却被他的手吸引了注意。 两只手背关节处都擦破了皮,看起来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还泛着明显的红肿。 你这怎么搞的? 回想起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些打斗声,明寒拧着眉头看了眼顾鸿一,又转向江飞,冷冷地质问:你们带他干什么去了? 这群朋友之间太熟了,每个人是什么德行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明寒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这几个搞事精打群架捎带上林霁了。 但是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有伤? 我校霸选手语塞,把话语权抛给了江校草,你说。 没干什么。江飞笑笑。 没干什么他的手就搞成了这样?明寒的尾音略略地摇曳着,听不出明显的情绪,但一定带着些不爽。 赵子律和许肖蓝在一旁根本就不搭话,这谁敢上前对线,搭腔者死啊。 从其他人那里都得不到答案,明寒只好直接问林霁,怎么回事? 没事 就在众人以为林霁会自己解释清楚的时候,竟然听到他话锋一转。 是我自己有脚伤拖了后腿了,和他们没关系。我单打独斗习惯了,好不容易才交了几个朋友,那么计较的话以后都没人带我玩了。 这点小伤也不算什么,就是稍微有点疼不过到下周期中考的时候,肯定能好了吧。 林霁笑意柔和地倚在沙发边,说话语气和声调都不能更自然了。 江飞: 小绿蹙额,这话乍一听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仔细品品,怎么婊里婊气的? 期中考试前,不顾人脚伤硬拉着去打群架,害人受了伤还不能抱怨,不然下次直接孤立。 .......是表达这么个意思吧? 顾鸿一的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一打八的选手,这会卖惨甩锅了?你小子刚才喝的那罐是绿茶啊? 明寒的目光把花里胡哨的朋友团都警告了一圈,然后便要从沙发上起身,我去拿碘伏帮你擦擦。 不用了,我没那么娇气。林霁伸手拉住明寒的袖子,真没事儿,你来之前我们还玩牌来着,但就是我运气太差了一直输,差点被点了泪痣。 还要点你泪痣?明寒顿住,脸上有些微微的惊讶,谁啊? 林霁温声笑笑,含蓄地把矛头指向了在场全部人,大家都赢~ .......众人闻声时,脑子只剩三个字。 完蛋了。 果然,客厅里响起一声轻缓的叹息,某位大佬瞥了眼散乱在茶几上的纸牌,探身拿在手里随意地打乱了顺序,用两根漂亮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茶几的玻璃面。 你们应该不介意我替他玩两局吧? 作者有话要说:  玩家林霁获得技能【装弱】。 玩家林霁获得技能【撒娇】。 玩家林霁获得技能【告状】。 玩家林霁获得称号【茶里茶气】。 明真大佬寒:打狗还得看主人,欧皇家的小非酋你们也敢动? 木木雨齐躲在媳妇背后,正面满脸乖巧,转身就狐假虎威地说了一句: 汪。 第46章 十一月和新一周同时到来, 一高的期中考试如期进行。 与每周的小检测不同,这是开学以来的第一次大考,不仅划分考场, 严格监考,试后文理科还会分别大排名,总榜单直接贴在学校公告栏上。 上周放假前关亓就把所有人的考场序号读了一遍,但那会林霁脑子里装着其他的事情,也没有认真听。 直到第一科语文开考前两分钟, 他才不紧不慢地回到自己班教室,在众人奇怪的眼神下扒着门边, 透过玻璃窗看墙上贴着的考场名单。 从后往前看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林霁在末尾一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考号,记下后回身刚好撞见在自己班监考的关老大,他正拿着试卷袋准备开封。 四目相对有亿点点尴尬。 你怎么回事,还剩一分钟就发卷了, 才来看考场? 不等他说完,林霁已经拔腿开溜了, 边扭头回望着边答话安抚老班情绪, 这一分钟就够我跑上去了。 见人逐渐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背景,关亓在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子确实是欠收拾了。 林霁从四楼一口气跑到了六楼,对照着班号找到自己所在的教室, 果然是最后一考场。 进门时, 两位监考老师已经都在讲台上站着了, 突然看见大个子出现,她们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才嘱咐快点回对应位置坐好。 林霁抱歉地颔了颔首, 接着随意地瞥了一眼手边的那张桌子,桌角上贴着的标号刚好和自己的相对应,便安静地在位置上坐下。 座椅间的空隙有点挤,幸好他是第一排,能稍稍往前挪动一下桌子,这才有足够空间安放他的大长腿。 恋耽美 ——(38) 差不多到了发卷时间,监考老师先是站在最前排总体观察了一下这些考生。 放在平常,最后一考场的学生百分百都是吊车尾,几乎没有几个能老老实实把题目答完整的,但这一次有些不同,因为在靠墙一排的七张桌椅上落座的都是底子还算不错的复读生。 虽然大家这会都保持着安静,但在门边一排和其他三排之间似乎还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壁障,清晰地分出了阶级界限。 语文卷被下发到各位考生手里,林霁习惯性地先看了看作文,又是一个写烂了的题目,甚至他立时就可以把曾经写过并且被当做范文了的文章再默出来。 动笔填好了自己的姓名考号,然后专心地低下头去,按照试卷顺序来答题。 考场中响起一阵细索的翻纸声音,从靠窗一排起,一大片的考生几乎都在津津有味地读着卷子上那篇文学类现代文阅读。 整张卷子,也就是这个部分最能吸引他们了。 毕竟语文科也没什么好抄的,就算是有几道选择,大家也都能凭借自己的语感胡乱蒙一蒙。因此这一场的纪律和氛围,应该算得上是所有科考试中最为老实安宁的了。 时间缓慢地流过,从窗口倾泻而来的阳光越发炙热。 在时针滑过两整格后,林霁在作文纸八百字提醒线下几行停下了笔杆。 对于语文这一科,他一向没有反复检查的习惯,顶多会通读一遍自己写完的作文,看看有没有错字漏字。 一高不允许学生提前交卷,即便是最后一考场也是如此,所以这会许多考生都已经百无聊赖地趴桌休息或者自娱自乐了。 林霁没事可做时,就随手翻着卷子给自己估分,没有意外的话,这张卷子的分数应该在122到130之间。他语文成绩也一向在这个区间内,无非是批卷老师手高手低的问题。 终于,一阵电子铃的声音响起,监考老师收完卷,考场里面开始骚动起来。 虽然是最后一考场,却也能听到学渣们互相讨论与试卷相关的问题,只不过画风稍有清奇。 什么鬼题,我去。 就是,字儿都认不全。 作文材料那么老长,你们写的是啥题目啊。 哟,我居然能跟你这种级别的选手一个考场? 在一众人杂乱的讨论声中,林霁仿佛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蓝? 扭头过去果然看到了许肖蓝趴身在另一排的桌子上,正朝着他这边看,还相当惋惜地添了一句话。 估计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你听起来还挺得意?林霁轻笑,这不是倒数第一考场吗?在这儿碰见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而且上次这小子说的校排八百也是吹牛啊,这明明是一千多。 小蓝摇头,不是得意,我就是惊讶。 惊讶的也应该是我吧,我原以为会在这看见顾鸿一和赵子律。 他俩啊。小蓝从桌子上直起身,伸直双臂故作疲累地拉伸了一下,就算不在最后,倒数第二考场也跑不了。 林霁没忍住笑笑,他是真的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连小绿小红这样的体育生和美术生都能混去倒数第二考场,许肖蓝居然停留在倒数第一? 毕竟这阵子都坐在教室同一排,那两个幼稚园小班选手上课是什么状态,他太清楚了。 看着面前人满面红光的样子,林霁话锋一转,看你这样子,答得还不错? 一如既往地好啊,就是文言文说的是什么玩意没看懂,犀牛麋鹿到处是,乌龟王八满江爬的?小蓝满脸都写着抗拒和嫌弃,那能是给人读的? 林霁微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哼笑着纠正所谓的犀牛麋鹿,乌龟王八。 是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 许肖蓝的微笑稍有凝固。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这会才算是真正感觉到这句话的精髓,原本无伤大雅的一句吐槽,硬是被他衬得不学无术。 扁了扁嘴,随口怼回去一句:显着你了? 林霁并不计较地低了低头: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去背两个数学公式,兴许能得个一分二分的。 许肖蓝听了这话才拧了拧眉梢,看数学公式?下场不是考英语吗? 啊?林霁终于从他这听到了点有用的消息。 小蓝抬手指了指黑板上写的字,你们学霸不看考试时间表的? 林霁顺着他的指向看,这才注意到一高的考试时间和正规高考时间不太一样,下一科目真的是英语。 作为作弊率最高的一个科目,英语是被老师们重点监考的。大致安排就是一个坐在讲台上纵观全局,一个在几排桌椅边不停地走来走去。 林霁的英语成绩在顶流尖子生中一向不算出挑,因此在这科目考试的时候,他也会更专注投入。从铃声开始,他就几乎没有抬过头了。 许肖蓝坐在靠窗排的第一桌,早早地就依靠三短一长选最长,三长一短选最短,长短不齐选二B,实在不行就蒙C的原则,应付完了所有题。 无聊抬头四处张望时,刚好瞧见隔着三排距离的林霁正认真地读着英语文章。 或许是太投入的原因,他手上转笔的动作忽然失误,不小心间,把黑色中性笔的油墨噌到了脸上一小道。 许肖蓝原想提醒他,却一直没有机会,就只好拄着下巴等他抬头。 终于,林霁似乎答完了卷子,准备开始涂卡前,晃动了两下脖颈。许肖蓝连忙轻咳了一声,企图引起注意。 林霁虽然心无旁骛,却也察觉到这一声咳嗽实在有点刻意,刚想看去一眼,就听到了坐在讲台上的监考老师轻敲黑板。 安静。 见林霁又重新低头下去,许肖蓝轻叹一口气,可越是这样他的强迫症也就越严重,非得立时三刻就提醒那人擦掉了不可。 原本扔个纸团过去就能解决的事,可又怕真的打扰到学霸做题,再害他被记违纪,那回去路过十七班教室时还不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想着的小蓝又重新撑回桌子上继续等。 没过几分钟,考场的门忽然被人轻轻地推开了,从门缝探身进来一个人,朝着讲台上的女老师道:李老师,麻烦来签个字。 眼瞧着原本坐在前排的老师起身离开,教室里的监考力量减弱一半,同学们明显小动作加多。 好机会! 趁着另一名监考老师转身,许肖蓝把自己的橡皮丢向了林霁,虽然没砸准,却也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喂 你脸上有墨水印子。 许肖蓝终于与林霁对视在了一起,连忙一边比划一边对口型,他原以为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够清楚了,不想对面接收信号的人却是一脸茫然,接着还朝他摆了摆手。 啥意思?听懂没有阿? 许肖蓝纳闷,你脸上有笔道子! 实际上,因为距离稍微有点远,林霁不仅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反而曲解了。 在考场里比手画脚,正常脑回路的人都会认为他是在讨要答案,林霁就是这么想的。 摆手的意思是叫他等等,自己还没做完。 没有再理会耳畔的干扰,拿起涂卡笔,伴着一阵沙沙的声响,把答案都填充在了答题卡上,然后对应着试卷,仔细核对了一遍。 出门签字的女老师很快又推门回来,考场内的学生们随之也稍微收敛了些。 林霁从纸巾包里拿出一张,摊开在桌面上,把自己的选择题答案原封不动地誊写了上去,抄到作文的时候,忽然顿了顿笔。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坐在第一考场前排的选手,他根本就没有传答案给别人的经历,所以这会有点纠结,这作文也要抄吗?那不是一模一样了吗,应该会被判雷同卷吧。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算了,时间还有很多,重新写一篇给他。 远远坐在窗边的许肖蓝就这么一脸懵的看着那个原本已经答完题的巨佬选手,又重新低头下去奋笔疾书。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这小子长得好看,不在乎脸上画那么一道。 小蓝终究没再坚持,学着林霁刚才样子也随手转起了笔。 一根粗细适中的圆筒水性笔在他手上被转得缭乱,笔杆与指腹间似乎存在某种引力,无论怎样回旋把玩都仍稳稳地停留在指尖。 越玩越起劲的许某人逐渐忘我,从速度快出残影的指转,翻了个新花样,变成了动作更加炫酷的绕指豚跳,完全沉醉在了这项原罪性运动中。 啪嗒 随着这一声,许肖蓝的脑门上打出了大大的卧槽两字。 倒不是因为笔掉了,而是就在前一秒,一个纸巾团从侧面飞过来,正正好好地打在他的手心里。 这是啥?! 小蓝愣了好几秒后才偏头去找,他倒不在意是谁把自己的笔打掉的,只想知道这他妈是哪位神仙炫的技。 小幅度扭身一圈之后,发现最可疑的还是门边第一桌那位已经趴下休息的巨佬。 在他桌边正好有一包刚开封的面巾纸。 许肖蓝偷偷地把手里的纸团打开,竟然是抄写地整整齐齐的答案,连作文都有? 不仅主动给标准答案,还扔进手心里,这简直是保姆式的关怀啊 这会许某人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抱到巨佬的大腿了! 刚刚的一幕,即便监考老师毫无察觉,却也还是被考场内其他学生看在眼里。 且不说林霁在贴吧上的热度,就单单是他坐在复读生第一排,大家也都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选手了。眼见着这样的人给同场其他人传递答案,他们哪里能坐得住呢? 其实林霁之所以在扔完纸团后选择趴桌,就是怕其他考生来骚扰他,却还是没能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即便把脸埋在自己胳膊下也能感觉到有小纸团打在身上,而且是接连不断的,甚至还有橡皮渣一样的东西从衣领里掉落进去。 无奈这种时候是自己理亏在先,如果举手让监考老师处理,绝对会把他和许肖蓝一起搭进去。 林霁趴在桌上拧了拧眉,他这会实在是想学江飞竖中指。 你们当我是许愿池里的锦鲤吗?还一直拿东西丢我? 面对超级尖子生的不作为,同考场的考生们更加猖狂地进行干扰,终于在一个大纸团打中目标头顶后,获得了一点回应。 林霁是实在忍无可忍了,烦躁地呼出一口气。 谁给你们的勇气在我面前秀扔纸团?是赫拉克勒斯吗? 俯下身从脚下捡起了几个小纸团,并没有如其他人所愿地打开,而是全部原路扔了回去,接二连三打中那些人的脑门儿。因为力气有些大,甚至在额头上都留下了红红的印记。 眼神微冷地警告:滚蛋。 背后仍然有人不死心地继续,一个偏黄色的纸团落再次落在了林霁脚边。就在他准备捡起来扔回去的时候,后门处响起了提醒性的轻咳声。 林霁下意识地和许多学生一起回头,正好和某位不知何时从后门进来的教导主任对视在了一起,他那种目光凌厉得谁要杀人了。 出来。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许肖蓝一脸震惊地看着墙边第一排的人站起来。淡定地拍拍裤腿后走出了教室。 而他空出来的座位下散落着一片大大小小的纸团 他这是,经历了什么?? 距离本场考试结束只剩下不到十分钟。 坐在第二考场里的明寒正认真检查着自己的涂卡情况。 头顶忽然响起的广播声也没能吸引他的注意,直到听到了某一个名字。 考场违纪通报,三年八班黄鸣,三年十七班林霁,考试过程中传递纸团作弊,取消英语单科考试成绩,望同学引以为戒,遵守考试纪律。 明寒的动作陡然顿住。 这小子搞什么飞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抱歉,定错存稿箱时间啦。 第47章 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很快就贴到了高三告示板上, 所有人的分数都被排在一起公开处刑。 虽然每个人手里都有班排成绩单,但到了下课的时候还是聚集了一大堆前来看校排的同学。 明寒站在人群前面,在第一页的名单上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明楚667分, 第二名。 江飞660分,第四名。 白婷婷651分,第七名。 明寒632分,第二十四名。 自己的成绩一向这样,倒也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 接着向下找,直到第二页才看到了目标名字。 林霁560分, 第一百五十七名。 和班级小排名成绩单上的一样,在英语成绩一栏是个刺目的零。但除此之外,每一科的分数都是其他人无法逾越的高峰。 就比如那个288的理综还有150的数学。 吊打了全榜。 明寒真的佩服他的心理素质,在单科成绩取消后,居然还能心如止水地接着答其他科目, 而且发挥得相当出色。 脑海里走马灯般过了几个关于那人的画面。在网咖里阖目倍速听课,水吧里旁若无人做题, 还有自习时刷卷机器一样的解题速度 这每一分背后其实都藏有他的无限努力。 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星辰的。 深吸了一口气, 正欲从人群之中退出来,目光无意间扫到了相邻一块的公告板,隐隐约约竟然看到了许肖蓝的名字。 一个平常挂名七榜甚至八榜的人,现在都挤到四榜上了? 明寒又转回身仔细看了两眼, 果然在他的英语成绩上写着一个明晃晃的144, 甚至比林霁的零分还刺眼。 他俩什么情况? 原以为林霁只是被同考场的混子生扰乱地不能正常答题, 现在看来,这小子也没那么冤啊。这十有八九是他先给小蓝传了答案才会被其他人盯上的。 如果那个挂在二榜157名上的人老老实实考试交卷,那他实际的分数, 至少是704。 明寒虽然气他考场乱纪,却也不得不感叹,果然是学霸Top级。 恋耽美 ——(39) 这样的人,大概连仰望起来都会觉得脖子酸。 课间十七班教室里有一点吵闹,大家都四处串着座位讨论期中考试的事情。 林霁坐在自己的桌子前,专心致志地抄写着古诗词。 这次的语文考试中,他的填空题又丢了分,把《琵琶行》漏掉了两句,在弟走从军阿姨死后面直接填了老大嫁作商人妇。 这种低级错误仿佛又把他带回了当年高三期中联考时,男儿当自强,对镜贴花黄还有庄生晓梦迷蝴蝶,天上人间比翼飞的噩梦之中。 不劳筋骨乏体肤地从头抄几遍的话是不会长记性了。 手上正写着,只听后门咣当一声被踹开了,林霁都懒得去看,只听这气势,肯定是顾班霸回来了,也不知道这次又是谁惹他不痛快了。 耳朵听着有两个人迈步走近,坐到了身边的位置,头也不抬便开口询问:今天的续命架又约在哪儿了? 气得我没心情了。顾鸿一满脸不悦地朝着椅子里一窝,抬膝把脚腕上得沙袋卸了下来扔在了地上,动作间带着难掩的火气。 他这人不高兴的时候特别好认,满眼满脸都是戾气,就连他的那个寸头发型都好像冒着满片的锋芒。 嚯,还有这事儿?林霁闻声才停了停笔,偏转头过去果然看见了小红和小绿俩人都是一脸的不爽,因为什么啊,气得连饭都不吃了。 林霁轻笑着,自动地把校霸不打架这件事等同了不吃饭。 因为你,哥。小绿看着身边人满不在乎的表情,不高兴地扁了扁嘴巴。 啊?林霁的笔一顿,左边那位因为考试被取消成绩的事在和自己生闷气,这他是知道的,可右边这俩因为什么? 啊什么,实验二班那群人在背后说你什么话,你别告诉我没听过? 原本还有点迷惑的林霁这下已经全懂了,原来是因为这事才把他们气成这样,不过倒也没什么可辩解的,只好尴尬笑笑。 林霁期中考试作弊被全校通报批评以后,免不了有人说三道四。先前因为他拒绝两个实验班橄榄枝的事儿,就已经被群嘲过了,现在又用英语零分其余科目逼近满分的成绩打了全体优等生的脸,自然就更成为众矢之的了。 二班那群家伙说什么,林霁本人也是听过一点的,无非就是阴阳怪气的嘲讽,字里行间透露着酸。 这些在他看来也没什么。 说你哗众取宠,故意制造话题的倒也就算了,但还有说你其他科目也是作弊来的?你明明在最后一考场,抄的是谁的啊? 小绿吐槽时都觉得可笑。 随他们去呗。林霁又重新拿起了笔杆,事实从来也不是比谁声音大,他们吵够了就会慢慢清醒的。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佛系了?沉默了有一会的顾鸿一忽然拧眉开口:你用屁股坐我脑袋时候那个劲头呢? 哟,这是被气得脑子都好使了,这么久远的事情了,扛把子居然还能想起来。 林霁手上没停,仍然抄写着词句,但也没有影响他回答:不然你还能怎么样,冲去他们班里,把这些人都揪出来揍一顿?退一步讲,我这次也确实是作弊扔纸团了,人家没有说错啊。 我没你那么好的度量,我忍不了。顾扛把子摆着一张厌世脸,撸袖子的动作倒真有付诸武力的意思。 林霁看着小红的脸色不禁一怔。 或许是自己在来这里之前受到过的无端攻击和流言揣测都太多了,对别人的说法看法早已麻木。所以现在听到的这点小风雨声都不足以扰乱他分毫,甚至根本不如哄好同桌来得重要。 红哥,林霁最后只是云淡风轻地挑了挑眼梢,校霸有校霸的处世之道,学霸也有学霸的明争暗斗,不是一挑八,一挑十就能解决的,这事儿你管不了。 但是我自己能,比如在成绩总榜上用屁股坐着他们的头,直到毕业。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说,拿到AB大录取通知书那天,流言也不攻自破。 还击红眼病柠檬精的最好方法就是把他们羡慕嫉妒畏惧的东西都直接甩到他们脸上。 林霁用手指轻敲着本班成绩单倒数第一位置上顾某人的名字,顺带揶揄他:这招,叫一挑一千一百八,你学不会的。 扛把子语塞。 赵子律啧了一声,哥,你要是被切开应该是黑心儿的吧? 怎么会。 视线中那个翩翩少年在柔和阳光下抄书的侧颜美好极了,语气听起来也甚是和气,就是想提醒某些人,想把我当假想敌?那他们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偏头过来,一瞬间的笑容纤绝如同春日白驹,切合实际点说,我应该是他们的,噩梦才对。 上课预备铃响起。 明寒也恰巧在这个时候从后门进来,瞧见后排几个小子凑得很紧。 这三个人也不可能是谈论题目,保不准又在聊什么坏事。 林霁一眼就看到那位声称出去透气的人回来了,就着刚才的笑意,随手帮忙挪开椅子并且拍了拍,示意他过去坐。 有事?明寒回到自己位置上,看着旁边人一脸期许的样子,淡淡地询了一句。 中午一起吃饭。 恩。又是不咸不淡的一字回应。 还生气呢?同桌。林霁彻底放下笔,单只手撑着头,一副乖巧悔过的态度对着身边面无表情的人,我错了,我应该爱惜自己成绩的,我改。 你是零分,有改错的机会吗?明寒整理着自己的书桌,拿出下节课本的同时,辨不出喜怒地回应了一句。 被怼的某人轻笑一声,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事实上林霁也没有说谎,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在考场上传递答案给别人。从前那帮酒肉朋友,也只会和他在成绩榜上互相殴打。 明寒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没有再揪着一件事不放,终于缓了缓语气移开了话题: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哦,他们说其他班的同学好像对我有点小意见,我在认真反省自己的人际关系。 有人因为考试的事情嚼舌根了? 明寒只听他这样说就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在一高待久了,自然也知道是有那么几群人,管不好自己还喜欢盯着别人的事。 无意间又瞥到了同桌刚才写的诗词古文,你怎么抄这么多?手不疼了? 疼啊。林霁的表情在这一瞬,竟然有些分不出真假的暗涩,但是被后面那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怎么停得下来呢。 赵子律一愣:哥,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吧 瞧着身边那家伙有点让人心疼的眼神,明寒微微皱眉,心上却是一软。 虽然从来不会安慰人,却又觉得应该说点什么,顿了几秒钟,声音低沉但又明显比平常柔和许多。 你也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听你的。林霁很是受用地点点头,我不理他们就行了。 又有满级大佬开始展示他那该死的茶艺了。 顾鸿一实在忍不下去,干脆恹恹地倒到旁边的桌上,睡觉保清净。 一高的午休时间,仍然是各处人满为患,林霁和明寒还是买了饭去许肖蓝家的店里吃,顺便蹭杯果汁喝。 新开的那家双拼饭就这么对你俩胃口吗?天天吃。 桌子边的两人刚打开餐盒盖子,许肖蓝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一般,就是 明寒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小子趁着上果汁的机会,用餐盒里带的一次性手套抓走了鸡腿,直接叼在了嘴里。 就是啥?许肖蓝边嚼边问。 就是烤鸡腿还不错。林霁笑着应答,话间动筷把自己盒里的鸡腿夹给了明寒。 没事我 明寒刚想摆手说不用,就被他打断了,还抬眸瞥了眼身后的小蓝,温声催促:快吃,一会你这个也没了。 味道还行。许肖蓝三下五除二吃完,回身扔掉骨头,又抽了张湿纸巾擦手,但是鸡不肥啊,和小绿姥姥家养的差远了。 明寒正欲低头下去吃饭,听到小蓝这么句话,忽然想起来件事,转头看向身边人:对了,你下周末有时间吗? 下周,有啊。林霁眼神清亮,含笑反问,想约我? 每年秋末的时候,我们都会一起去趟小绿姥姥家,在海边,可以钓鱼野炊,晚上可能还会露营。明寒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林霁的表情。 所以,你想去吗? 这算是邀请吗?林霁听着明寒的语气里有些试探。明知道他其实是害怕自己露营受凉,却还是想逗逗他,是的话,我就去。 明寒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倒是反将了一军:你能保证多穿不浪的话,才让你来。 否则你再制造高烧惊喜怎么办?我可不想让大家好好的一次户外活动变成了深夜孤岛求生。 林霁轻轻地嗤笑一声,放心好了,我的体质没那么差,带我去吧,同桌。 明寒没应,只斜斜地抬了抬眼梢,似乎在等他说什么话。 好。林霁伸了手指到额边,声音沉沉道:我保证还不行吗。 恩。明寒这才点头,那我到时候可以考虑,烤条鱼给你吃。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看下去吧,木木雨齐这次真的没生病。 第48章 花里胡哨朋友团约定出去露营的周末, 明寒早早地起了身,趁着收拾背包的时间给林霁打了个电话,以防他睡过。 果然, 等待音响过三声后,电话另一边才传来慵懒的男声,喂? 起床。明寒随手按了免提,把手机搁置在了自己的腿上,一边言简意赅地提醒, 一边继续整理物品。 恩我起了,在收拾东西了。 尽管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还是很懒散, 但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掉落声响,也让明寒暂且相信了他这话。 乱七八糟的东西小蓝他们都会想着带,你把私人洗漱用品之类的装好就行了。 知道,我在装了。另一端的人似乎是也双手离开了电话,在蹲身捡着什么东西, 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 那你快点收拾吧。 虽然有人保证了会多穿衣服注意保暖,明寒还是顺手把应急退烧药带上, 拉好背包的拉链挎到单肩上, 好好拿起电话接着开口。 我先挂了出门,等会在站前的大巴车上见,找不到再打给我。 好。 明寒按下挂断键,转身和仍值班的落落道了别, 收到她的一句玩得开心作为回复, 接着就推开门走进了熹微的晨光中。 另一端通话结束后的林霁抬手揉了揉自己尚有些凌乱的头发, 暂时想不起还需要带什么,索性就这样了。 抬臂褪下自己身上那件平常睡觉时才穿的圆领T,赤着背拉开床边的衣柜, 看着里面挂着的衣服思索了两秒,随手拿了件深灰的纯色卫衣套上。 带着黑色鸭舌帽的大个子登上大巴车时,车上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明寒下意识就去打量他的穿着,第一眼,就一件卫衣? 再看一眼,手里还抓着件两面服外套。 倒也还算暖和。 因为身高的原因,林霁上车的时候要刻意地俯身才不至于撞头,再抬眸才看见了前排几个人。 你们都踩发车点来啊,就我傻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赵子律和顾鸿一坐在同一排的两人座上,明寒在隔着过道的靠窗座,小蓝在他后面,身边也有一个空位。 林霁自然地就落座在了明寒身边。 那就差江飞了。顾鸿一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头摆弄手机,似乎是发消息给小灰让他快点。 赵子律伸手,从椅背后递过来一个小塑料袋,哥,豆沙包还剩一个你要不? 刚好没来得及吃早餐的林霁正要去接,又从身边递过来一杯豆浆还有整盒的生煎包。 顺便帮你带的。明寒动了动嘴唇。 林霁笑着收下然后朝着小绿摆了摆手。 距离整点发车没剩几分钟的时候江飞才赶到。 他今天的装扮一改平常的简约纯色系,身上穿的是一件粉白扎染的薄夹克,在一众黑灰色调的朋友中甚是扎眼。 你怎么那么骚呢。顾鸿一拧着眉毛评价了一番。 江飞随手把自己的背包扔在小蓝身边的座位上,怪我喽?我还没怀疑你们几个单独拉群想要孤立我呢,集体穿黑不告诉我。 去乡下玩谁不穿黑?也就你能穿的像朵招蜂引蝶的粉玫瑰似的。 你家什么时候也和赵小绿一样住海边了,管得着吗?江飞坐好后翘起了二郎腿,我还带刺呢。 许肖蓝刚想睡一会,就被耳边这群人给吵个没完,随手朝着小红扔了盒酸奶过去,你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晚上直接派他烧火去就完了。 江飞斜着眼睛扔给小蓝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大巴准时发车驶离了客运站,众人起早都有些困倦,车厢内渐渐安静下来。 明寒从玻璃窗外移回视线,转向身边的林霁,吃完了你可以再睡会,这段车程有五六个小时呢。 林霁边点头边从书包夹层里摸出来那个数学公式魔方,朝着同座晃了晃,表示自己有自带解闷工具。 恋耽美 ——(40) 明寒只扬了扬嘴角,沉声提醒一句小心头晕。 见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耳机线插到手机上,林霁在旁好奇地问了一句:催眠曲吗?紧接着一只耳机就递到了面前。 你也听听?拧魔方的战曲。 林霁半信半疑地戴上,与他分享了同一副耳机还有同一首歌曲。 是3D环绕版的《Sold Out》,从前奏开始就让人觉得热血沸腾,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能和乐曲激烈碰撞在一起。 应该没有人能在这种节奏下睡着吧? 余光瞥去一眼,果然身边的人正在玩一款快速拼单词的游戏,两个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地交替点动着。忽然动作一顿,还伸手在音量调节钮上按了两下。 林霁只觉得左耳里的音乐声忽然变大,环绕音效咚咚地响着,显得更是吵闹。 不过他也没有多在意,低下头开始转动手里的魔方,这阵子他有仔细钻研过,差不多可以拼上三层了。 转动了十几分钟以后,耳机里的声音似乎又被人调大了一些,骤然切换到一首新的电音时,耳畔都被带得嗡鸣。 林霁实在是忍不住,伸手摘下了耳机,用手肘轻怼了一下身边玩拼词游戏的人。 见他拧头过来时,黑色瞳孔里除了疑惑再看不出其他的情绪,另外一只耳机也好好地戴在他右耳上,顿时觉得惊奇。 你,不震耳朵吗? 两人在一刻只交换眼神就仿佛完成了一次无声的对话。 声音很大吗? 难道不大吗? 明寒似乎觉得奇怪,把林霁刚才戴的那只耳机一并塞进耳朵,然后毫无准备地被突然爆涨的乐曲鼓点声吓得一抖。 两只耳机居然差这么多? 点开手机设置查看才发现左右声道音量完全不一样,抬头抱歉地朝林霁笑笑。 你怎么才说?都已经听了好几首了。 我还以为你就是这种沉浸式的风格林霁脸上写着我又不敢问几个大字。 明寒先是一怔,然后又忍笑,在音乐播放器的曲库里随便找了个诗酒国风的歌单,重新把单只耳机递过来。 好点了吗? 恩。林霁戴好后点头。深情又细腻的古风曲调像娓娓道来的故事一样让人沉醉。 明寒闻声再次低头下去摆弄手机。 这一天是秋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大巴车在上午的日光下平稳行进,林霁拧动着手里的小玩意,耳畔响着耳机里的乐曲声,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其他各种声音。 比如后排乘客轻微的鼾声;车上某瓶水随着车晃的摇动声;小蓝对江飞狼人杀游戏胜率百分之九十的吐槽声 又过了多久,林霁终于第一次把魔方完全归位了,正想拿给身边人看看,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腿。 低头看时,竟是明寒的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少年朝另一侧歪着头,浓密的睫毛安静地遮挡着阖闭的双眼,干净帅气的脸颊被玻璃窗外斑驳的光映得忽明忽暗。 右臂无意识地垂落向林霁的大腿,衣袖微微卷起,露出一段略显消瘦的手腕,手心朝上,几根手指稍稍弯曲着,就好像是等待着什么东西递进手里一样。 林霁笑笑,放下魔方,把自己带的那件外套盖在了明寒身上,考虑两秒钟后又把手伸绕过椅背,小心地挡在了他的头与窗玻璃之间,然后也闭上了眼睛休息。 坐在后排与许肖蓝手游对战的江飞,无意间抬头刚好看见了前面人的动作,忽然又想起了前阵子某人的真心话内容。 哟,铁树要开花啊。 江校草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后又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接着玩。 林霁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睁眼刚想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却发现邻座的人竟然在无意识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这么近的距离,不仅能闻到他熟悉的雪松洗发水味,还能听到轻浅而有规律的呼吸声。 抬起另一条手臂,点动手机屏幕,按照时刻表,大巴车在十几分钟内就会到达终点站。 再次偏头看了眼几乎要睡到自己怀里的人,忍不住想要逗弄他一番。 随手摸来身后座椅上的矿泉水,夹在两条腿间拧开,再用吸管小心地滴了几滴到自己的左肩膀上。 做完一切后接着装睡。 大巴进站时轻微的晃动让原本靠枕在林霁肩头的明寒也惊醒了。 脖颈酸痛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轻嘶了一声,然后才惊讶地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林霁的肩膀上了,赶紧直身起来,下一秒却发现嘴角和脸颊上都有湿漉漉的感觉。 茫然地落目到身侧人的肩膀上,果然他的卫衣也湿了一小片。 这该不会是自己的口水吧? 明寒在这一刻的眼神里有难得的惊恐,脑子里更是在怀疑人生,但是脸上那种冰凉的感觉似乎又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睡着后靠在林霁肩膀上就算了,还流口水弄脏了人家的衣服? 明寒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唾沫,然后又被呛到,忍不住地咳出声来。紧接着身边的人就像是被吵醒一样,迷蒙地睁眼动了两下。 是到了吗? 啊恩。还没缓过神来的明寒目光空洞地点了点头。 林霁似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卫衣上的那摊口水,伸臂舒展了一下,自言自语着:累死了,总算到了。 那个,对不起啊。明寒咬了咬牙,还是道了声歉。 怎么了?林霁偏头过去,身边的那个人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脖子下却隐隐地泛着红。 纠结一瞬,明寒还是没脸说出道歉的所以然,正好顾鸿一在旁催促下车,他便把这句问话含糊了过去。 林霁跟着花里胡哨的朋友团们一起走下大巴车,在风和日丽中呼吸新鲜空气,缓解旅途疲惫。 我们去趟卫生间。江飞和许肖蓝一边朝着公厕的方向走,一边向着剩余四人摆手。 赶紧的。小绿随口应答一声,然后转身过来面对着林霁。 哥,从这儿到我姥姥家还要转一趟车,不过也就半个多小时了,她这会应该在给我们烙饼吃了。 林霁点点头,折腾了大半天确实觉得有点饿了,刚想说什么,又注意到身侧有目光笔直地落到自己肩膀上,转身过去明知故问。 你怎么了?从在车上开始就好像特别关注我。 明寒纠结半晌,还是跟自己和解般地开了口,声音虽然沉沉冷冷的,却还是带着点商量的语气:晚上,我帮你洗衣服吧。 啊?鬼知道林霁用了多大的定力才能故作疑惑地反问一声,为什么? 烧烤的话,可能会脏。 这么贤惠啊。林霁轻笑出声,还是不用了,我自己会洗。 我说洗就洗。明寒看起来却是没什么耐心了,添上一句晚上脱下来给我,然后不等林霁再拒绝就直接走开。 看着那个心情明显复杂又凌乱的背影,林霁一时有点不敢讲实话了。 这可能,会被打死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木霁:媳妇真可爱。 后排吃瓜群众江小灰:他可不可爱我不知道,反正你是真损。 从前有这么一群神奇的酒肉朋友。 姓黄的骚。 姓良的浪。 姓叶的野。 姓林的特别能有样学样。 第49章 经过转车跋涉, 众人终于到了目标村落。 虽然一路疲累,但在银杏渐染的季节,穿过乡间小路, 感受金黄漫天,叶落知秋,实在也是一种相当值得的视觉盛宴。 步行不过五六分钟,小绿姥姥家的古朴又干净的庭院就出现在视线中了。 除了林霁以外的所有人都对这里很熟悉,完全不需要引路就直接进了院门, 见到有老人迎出来时,像是事先商量好般有默契, 异口同声地把姥姥两字叫得震天响。 来了来了。 林霁抬头瞧见一位穿着墨绿色外套的老人家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看上去身体还很硬朗,应该还不及古稀年纪。 她看见一群吵闹得紧的男孩子进院,高兴地上前,先是满脸慈爱地拉住了小绿, 然后又逐一回应其他人的问候。 姥姥,这个是我们的新朋友, 他姓林, 也是我哥。赵子律怕老人家记不住,直接简略到了姓氏。 哎哟,看这个孩子的大个子,长这么高啊。姥姥惊讶间还拍了拍林霁的手背。 大个子的少年笑着应了声, 姥姥好。 林霁说这两个字时, 明寒下意识地看去了一眼, 因为记得他的外婆也刚刚去世不久,很怕他会因此而感怀。但现在看来,这个人早已经习惯了并不会把自己的感情轻易显露出来。 小绿姥姥和自己的外孙简短聊了几句家常, 又转向众人,一早上就起来坐车了吧,是不是都饿了,快进屋吃饭吧。 姥姥是不是烙糖饼了?我好像闻到香味了。许肖蓝还没进门就已经猜到了。 鼻子还挺灵,快进去放下东西,洗洗手。 众人一齐进屋,各自扔下书包去打水冲洗,小绿姥姥把刚出锅的糖饼装进盘子摆上餐桌。 刚好村里昨天杀了羊,我就熬了点羊汤,剩下的羊肉等会你们自己串串,晚上烤着吃吧。 好呀,那晚上就露天烧烤了。小绿边用毛巾擦着手边回应,顺带还不忘揶揄江飞,刚好小灰不是想烧火吗?一会吃完饭我帮你抱柴啊。 别起哄啊,有碳和烤炉不用,我烧什么柴火。江飞朝着小绿脸上甩了甩水,然后落座在了林霁身边。 小绿姥姥从厨房的罐子里夹来了自己腌制的酱菜,放在桌上后还道:这些小咸菜都是新腌的,我记得你们中有谁是最喜欢吃盐渍茄子来着,走的时候带一点回去。 是我是我。顾鸿一嘴里已经叼着一张糖饼了,又起身挪开一个位置,姥姥坐啊。 我吃过了,你们自己吃,汤还有很多,喝完了自己去盛。说完后,老人家又走去一边,不知道忙碌些什么。 明寒随手把胡椒粉和白醋递到林霁手边,在羊汤里面加一点可以去掉膻味。 江飞坐了半天,就等着端走顾鸿一手下那碗调完了味道的汤,结果被他眼疾手快地加了一大勺的辣椒油。 明知道江校草不吃辣,扛把子还接着引诱:给,拿去。 幼稚。 你不幼稚,抢我的汤? 林霁正往自己的汤碗里滴醋,被赵小绿恶意一撞,不小心倒多了,用汤勺尝了一口,确实有点酸。 别浪费,倒我倒他那碗里中和一下。江飞忽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指了指已经把汤喝掉半碗的明寒。 明寒茫然地抬了抬头,瞥了眼身边的林霁,顿了一下后点点头,倒吧。 林霁这才端起碗,把自己的汤折给了他一半。接着许肖蓝起身去厨房端来汤盆,给俩人一人添了一勺。 这下羊汤的味道就刚刚好了,糖饼也刚烙好不久,酥酥脆脆的,一口咬下去还会掉渣。 或许是林霁饿了,或许是小绿姥姥的厨艺太好,又或许是人多一起吃饭真的会更香,这一餐让他觉得相当满足。 江飞和许肖蓝玩了一路的游戏,饭后两人就倒进房间里睡觉,赵子律和顾鸿一又开始为了晚上的烧烤而忙碌。 林霁和明寒在车上都睡了很久,这会也不觉得累,一起到院子里帮忙,顺带听着小绿吐槽些以前团建时发生的囧事。 小绿的姥姥在院子里种了很多的山茶花,深深浅浅的各种颜色相互交杂着。淡雅的清香围绕着竹亭,让人的心情也舒阔了很多。 拥有这样一个院落,在某个风景秀丽的小地方安度余生,这应该会是很多人的晚年愿望。 秋日爽朗的环境里,四个人围在石桌边,把提前腌制好的牛羊肉、鱿鱼还有青虾串到竹签上。 这个签子很尖,你们注意 啊,嘶 顾鸿一的话还没说完,小绿就已经戳到了自己的指腹,疼得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我怎么记得上次就是你呢,串羊肉串差点把手扎漏了,为了不干活你小子对自己下手挺狠的呀。 冤枉啊。面对小红指向性吐槽,小绿笑嘻嘻地蹲去水管下洗手,主要因为我长着双画画的手,就不太适合干这个。 滚一边去吧,人家敲键盘的说什么了?顾鸿一扬着下巴瞥了瞥明寒。 人家弹钢琴的又说什么了?明寒学着小红的样子,顺时针瞥向林霁。 林霁愣了半瞬,又笑着把话题引回扛把子身上,人家做整形的也没说什么啊。 瞅你们仨那样,这还没说什么?干点活,屁话一个比一个多。面对众人声讨,赵子律轻啧了一声,然后四周找寻了一圈,哎?我今天怎么没看见小不点啊。 跑去后院玩了吧。小红随口猜测。 你们先串着,我去找找哈。 赵子律都已经跑出去十几步了,顾鸿一才反应过来,你大爷的,想溜还找借口。 小不点是谁? 林霁闻声有点好奇,还没问出口,明寒就已经看懂了他的眼神。 小不点是他的狗。说完还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沉声添了句:这板筋特别难串,实在不行就直接放烤盘上烤算了,你也小心扎手。 关心我啊?林霁偏头朝着身边人笑笑。 没等明寒开口,坐在一边的顾校霸就随口附和了一句:可不得关心你嘛,你如果也扎了手,能干活的就剩俩人了。 恋耽美 ——(41) 是这样吗? 林霁刚用眼神询问明寒,就看见那人又低下头去接着干活了。 哦豁,被无视了。沉默着从石桌上拿起一根新竹签,串肉的过程中,看似无意地松了下手。 随着签子掉落地上发出的啪嗒声,便有一道来自身旁的关切目光诚实地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看来也不全是嘛。 林霁低头捡签子时忍不住无声地为得逞的小动作而偷笑。 几人正串肉间,小绿带着他的狗子从后院回来了。 小不点这样的名子先入为主地给人娇小可爱的印象,但实际闯入视线的却是只体态健壮的成年捷克狼犬。帅气的被毛又直又浓密,在光照下泛着迷人的银灰色。 这名字起得倒是很有水平。 赵小绿,别玩你的狗了,过来帮帮忙行不行,一会天都黑了,你把亭子里的灯修一修。 显然顾鸿一对这只像狼一样的小不点已经很熟悉了,只瞥了一眼就接着吐槽小绿。 那个一会让江飞修,上次就是他搞坏的,我还是去 赵子律的话刚说一半就顿住了,但顾鸿一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个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紧接着就见校园idol踩着墙边的石头扒窗户,朝着里面喊:姥姥!我逮只鸡行不行? 从窗口里传来夹杂着电视机声音的回应:就是养来给你们吃的呀。过了片刻似乎又觉着不放心,补充叮嘱了一句,你们看仔细啊,可别再把邻居家的鸡烤掉了! 赵子律笑着答话:这次不会了,你放心吧,那都是顾鸿一干的事。 你别放屁!扛把子刚骂了一句就看见赵小绿带着小不点去后院抓鸡了。 一片吵吵闹闹中,夜幕缓缓降临。 没等到睡自然醒就被拎起来修灯的江校草踩着石桌鼓捣了好一会,终于拿着工具从上面蹦了下来。 小蓝,拉闸试试。 好嘞! 随着啪嗒一声,凉亭上挂着的整片暖光灯都亮了起来,把原本昏黑的院落照映得通明。 嗐,我就说小灰装灯技术一流吧。赵子律抱着胳膊在一边,语气里带着一半的揶揄。 别找茬,用不用我再给你唱首星星点灯,照亮你今晚轮回的路?江校草抬着大长腿,作势要一脚把小绿踹进柴草堆。 大家在嬉闹中也各自忙着手边的事情,为晚餐做着准备,明寒蹲身在烤炉旁,摆弄着里面的木炭,林霁凑身坐在一边和他聊天。 或许是有油点从烤盘上滴落了下去,忽然之间炭块着起了火,跳动着的火星在一瞬间被风吹得飞扬来。 明寒随手拿了装水的瓶子淋了一下,火苗就熄灭下去。原本不是什么值得引起注意的事,但却发觉耳边的聊天声忽然就卡住了。 疑惑地偏转头过去时,果然发现林霁六神无主般愣在了原位,眼神仍空洞地盯着烤炉中央。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连嘴唇都失了几分血色,就那样愣愣地看着已经平复成淡淡橘红色的碳火。 林霁? 轻唤了一声竟都没能让他回神,明寒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后停顿了一瞬,却没办法得知他刚才到底在火光中看到了什么。 这样的反应实在有些奇怪,他是怕火吗? 周围的人都朝着这边投来探寻的目光,只有林霁仍然愣在原地。 就在刚才火光迸起的一瞬,他似乎在这种凉爽的秋夜里感觉到了几乎可以称为痛苦的灼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在他眼前被熊熊烈火吞噬殆尽,紧接着除了窒息以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直到手机从掌心里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林霁才从梦魇般的幻像里挣脱出来,恍然恢复时,背后竟然已经惊出了一片冷汗。 你没事吧? 林霁终于听到明寒的声音,也注意到其余好几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低头捡起手机,几乎轻不可闻地回应一句:我没事 感受到气氛有些凝结,一旁的许肖蓝站起身走了过来,挡在了烤炉前面,语气轻松地开口。 你让他帮忙生火,怎么想的?不把衣服烧了就不错了,来给我吧,我烤虾技术一绝。 恩,我去趟卫生间。林霁表情如常地朝着又重新恢复忙碌的朋友们笑笑,然后起身,朝着灯光昏暗处走了。 看着林霁不大对劲的样子,明寒默声地把手里的工具塞给了江飞,然后也不甚刻意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漫步过去。 赵子律和许肖蓝又因为烤虾蘸料的问题吵了几句,气氛再次火热起来。 站在亭子边烤串的顾鸿一眯着眼睛看了看两个慢慢走远的身影,还是觉得有点放心不下。 正好炉架上的一把羊肉串也熟了,装进盘子里后,拍了拍手上的孜然屑,开口说:感觉有点怪,你们先吃,我跟过去看看。 江飞一把扯住准备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扛把子,随手拿起一根羊肉签凑到嘴边,轻吹了两下咬掉一块含在嘴里后才开口:有你什么事儿?再给我烤两串鱿鱼爪。 你等会,我看看他俩 看什么,给人家点钻小树林的私人空间行不行? 面对顾小红的不解风情,江校草只好轻叹一声,不是,你真看不出来他俩是互相喜欢的吗?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涉及知识盲区的话题砸到了扛把子的脑门上。 谁和谁互相喜欢?林霁和明寒? 想起上次林霁说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竟然会是明寒? 只一瞬间,顾鸿一就提出了质疑:卧槽,疯了吧?虽然被姓方的恶心过那么一阵子,但明寒这小子可是他妈的直男啊。 江飞笑得狡黠,他并不急着反驳小红的观点,只是不紧不慢地丢出两个问题让他自己去考虑。 用你那差劲到老家的记忆力,好好回想一下,明寒有跟你说过一次对不起、抱歉、谢谢之类的话吗?他小心翼翼对待的向来都只有一个人,除此之外,你还见他这么在意过谁? ......顾鸿一蹙额考虑了一小会还是觉得有点不相信。 江飞把吃完的竹签扔进脚边的桶里,嗤笑一声:也是,以你们的情商,他俩就算在眼皮底下搞颜色,你们也不见得能看出来。 明寒直不直我不知道,但是林霁对于他而言,绝对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兄弟搞基那点事: 林霁:不用的旧书拿来给我,身边有个不容易的弟弟,照顾他一下。 良校霸:你把我的参考书送给别人用?他是谁啊?你对他有意思? 林霁:顺便留下来吃个饭吧,没有做完饭就走的道理。 叶校草:你把人叫来家里吃饭?你俩什么情况? 明寒:你跟林霁的贴吧cp不怎么合适。 江校草:那谁合适?你跟他合适?哦,原来你喜欢他啊。 明寒:你别欺负林霁。 明寒:你把林霁的表还给他。 明寒:你上课别打扰林霁。 明寒:你吃晚饭的时候等林霁一下。 明寒:我护着林霁,其余的人都归你。 明寒:你别总带着林霁打架。 明寒:...... 顾校霸:明寒是个直男吧? 心态崩了,追更的大大断更5天之后BE了,简直把我哭得稀里哗啦。 木木霁和日月寒在小树林里做什么,明天再讲呀。 第50章 村落间山坡上的风夹杂着浓重的凉意在夜色中游荡。 林霁躺在某户人家的柴草堆边, 仰望着柔和无垠的夜幕。周身虽然幽暗,头顶却还是有几颗孤星独自灿烂。 耳边传来踩着落叶的脚步声,沙沙啦啦的, 在寂静的小山坡上很是明显,林霁回头时,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从身后慢慢靠近过来。 你怎么也出来了。 烤炉边太热了。 十一月的低温天气让这句回答听起来不是很有可信度,但林霁也没有纠结于此,而是仰了仰身, 双手撑在了身后,深深地呼吸着冰凉的空气。 坐在这干什么?到处都是灰。明寒虽然如此说, 却也弯身坐在了他的身边。 反正有人给我洗衣服。 一提起这件事,明寒还是觉得脖颈后有点发烧的感觉。 偏头过去注视着身侧的人,他的面庞好像落上了一层银灰色的光亮,让原本就出挑的五官更加精致。 你好像,他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问出了口,很怕火。 林霁微顿了一下, 转瞬又能恢复如常, 温和地笑着反问,怎么是这个语气,怕火很奇怪吗? 恩,有点。明寒点头, 略微调整了一下视角, 也把目光放在深邃渺远的夜幕星辰之间。 他不是第一次见林霁这样了, 在暑假前两人路过校门口书摊时,也有过这样一次,亲眼看到了那个人的恐惧和不安。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总想要去多了解一点,但又怕像那次一样无意间揭开了他原不想示人的伤疤。 我总觉得你无所畏惧,所以会讶异,原来你也会怕。 呵,无所畏惧。 林霁情绪不明地扬着嘴角,也向后倚了倚身,把背下的干草压出细微的哗啦响。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畏惧,没有弱点呢。 从小山坡上放眼而去,今晚的月色清冷暗淡,并不像上一次两人一起看月亮时那样银辉遍地。 这样寂静的夜晚似乎拥有一种魅力,能够沉淀所有的喧嚣和杂念,可以静下心来思考白日里不愿意想起和提及的事。 安静了片刻后林霁才沉声开口,说出了几个他已经许久都不愿面对也不敢细谈的字眼:你知道临西纵火案吗? 明寒闻声,背后陡然一颤。 在现在这样的网络时代,信息的传播速度和广度远超人们想象。 人命关天的案子,即便是在天涯海角也会多有耳闻,更何况,云岛与临西原本就属同一省份。 但让明寒惴惴不安的并不是案件本身,而是这件案子与林霁的关系。 临西市,火灾,母亲遗产这些词眼组合,又被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他甚至都可以猜到十之七八了。 明寒害怕的,是那个星辰一样的少年即将要道出的让人心痛窒息的经历。 我在新闻上看过。 林霁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然后才开口。 在临西的那桩案件之前,还有两条导|火索,一个是高官落马案,还有一个是工程命案 少年语气漠然地讲述新闻里没有报出的细枝末节。 这三个案子环环相扣,由于一长链官员的贪污 | 受贿等渎职行为,导致临西当地一项重要工程出现了问题还牵扯进了人命。而在那之后,还有更加骇人听闻的行径,受害工人家属竟又凌晨火烧别墅泄愤,意外烧死了涉事官员家属。 在这些事件里,被判无期的最高职腐败官员就是我爸,而被纵火杀害的官员家属是我妈。 当时我外婆又刚好重病,因为受不了打击,所以也去世了。 一连三环,他彻底失去了整个家。 尽管讲述人的语气再平静,明寒也能感受到那层死水之下暗藏着的绝望无助。这些全部的事情都是在一个月之内发生的。 一个人究竟是有多大的能量才能同时承受住这些打击。 心情复杂地转向林霁时,瞳孔里的东西滚烫欲熔,明寒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看向这个人的眼神,再也凶冷不起来了。 那当时的你呢?你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明寒震惊之余又再次目光深邃地看向了身边的人。 尽管知道能够让星辰落到身边来的契机一定是很特殊的,但现在看来,它确实太惨痛了,几乎让人心里像刀割一样疼。 我在遭受了几个月的网络暴力还有亲戚的白眼唾弃之后,实在是承受不住外界各种压力,所以选择做了逃兵,放弃高考出了国。并且在国外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那些日子,宛如噩梦。 绝食,醉生梦死,不知道有多少个深夜和凌晨是在歇斯底里中度过的,每晚折磨自己到筋疲力尽后就倒在陌生又冰冷的酒吧或街头。 这些放纵带来的后果就是暴瘦,畏寒症状加剧,还有熬人的胃病。 林霁的语气不改,轻描淡写地略过了那段让他毕生难忘的痛苦。 最后他只说:再后来,我回来了。 终于有勇气回来的那天晚上,我随便买了一张车票,在随意的一个站点下了车,然后就在云岛遇见了你。 遇到我?明寒一怔,接着脑海中回想起确实有个狼狈不堪的人在某一个夜晚和自己相遇。 恩,有个眼神凶得要杀人的家伙,靠在墙边一脸不耐烦地问我,是不是要住店? 林霁说话的时候还小小地模仿了一下明寒的眼神,但可惜,他清溪一样的双眼永远学不出当时那双狭长黑眸里的桀骜和孤僻。 你在变相黑我?明寒瞥着身边人愈发剑走偏锋的模仿秀,立即叫停。 怎么可能。林霁没忍住笑出声,完全从刚才的负面情绪里脱身出来,笑意淡然时添上一句:你其实,帮了我很多。 明寒摇头,那些都只不过是生活琐碎,与你曾经拥有的勇气,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林霁并不赞同,但他没说什么,只不过眯着眼睛付之一笑。 曾经,他无数次渴求能够这样云淡风轻地说出过往。 甚至还曾想象过那样的场景:或许是功成名就荣光加身时;或许是白发苍苍四世同堂时;或许是了无牵挂人世弥留时 但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却只是半年之后的一个普通秋夜,他在与喜欢的人并肩相谈。 恋耽美 ——(42) 可真简单啊。 林霁转向明寒,只细细地端详着他清朗的眼角眉梢。 可是,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在云岛生活得这样安稳无忧。 你说你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帮助,却又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给别人以援手。 你或许是没有感受过最单纯的善意,但是你却习惯把最亮最温暖的都传递出去。 你的确没有帮助我什么,但是你在自己也困顿的时候,赠了我你所能给予的,全部,温柔啊。 林霁一直把对面的人看得心慌乱撞,甚至想躲避开视线时,才恶作剧般地轻笑着倚靠回草堆上。 明寒的表情虽然没起波澜,但心里却在那种纯净却又热烈的眼神中莫名地生出一丝慌乱。直到听到熟悉的笑声才从中回神。 可以给我靠一下吗?林霁忽然开口。 恩。大概是因为觉得他确实需要一些慰藉,明寒爽快地应下。 夜色又寂寥片刻,林霁微微地侧身,自然地把头靠在了身侧人的肩膀上,就像他早些时候在大巴上那样。 幽暗中再次响起他的声音:明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出生就在顶点。 但是顶点不会是终点,既有的东西谁都没办法改变,未来的却可以由自己选择。 我想要的东西很明确,从这里开始,去更广阔的地方。 林霁倒在明寒肩头说这些话时,并不能看到他眼中灰蓝色的光亮,却感受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那种振奋的颤栗。 虽然普通人都不可能心无杂念,可我原先还是以为自己就是应该一心向前,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回头看。 直到某一天看清了一些东西后,忽然想谢谢你,让我觉得这一年,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熬。 我也是。明寒沉沉地应着声:是你让我觉得,有了努力追赶的目标。 秋风寒凉,这一刻却又似乎有其他的东西更让人抖擞。 在最狼狈、孤独的时候,林霁遇见了同样境遇不佳的明寒,在他们十八岁生日交接那个午夜,一起吹灭了一根蜡烛。 但或许在那一刻,他们又一起重燃起来了。 回去吗? 夜幕愈寒,两人并肩观赏了好一会那几点璨绮的星辰后,林霁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 恩,起风了。明寒也起身拍了拍身上粘挂的草屑,朝着山坡下有灯光照明的地方走,回去吃东西吧。 看着前方晃动着的身影,狼崽子似的,林霁抱着手臂一路挑着眉梢跟在后面。 网管也不好泡啊,什么时候才应该让这个小子知道,他已经躲不掉了。 嗤笑着朝他喊声:喂,你慢点,我夜盲。 前面的人闻声倒真的站住了脚步,顿了两秒钟,仰头看着天空,忽然又传来一声问话:林霁,想不想一起去看海上日出? 就我们俩吗? 就我们俩,不过你要是觉得冷的话 林霁笑笑,迈开长腿朝着前方追赶上去,我一点都不冷。 作者有话要说:  活在作话里的纸短情长啊。 某年某月某日。 木木雨齐在便签条上写下了两个句子。 本想送给某个人,最后却又因为觉得扭捏而作罢,随手夹进了某本厚重又不常翻看的书里。 又是某年某月某日。 某人在打扫家里时,不小心撞倒了书架。 书册散落遍地,不知从哪里飘出一张已经泛了黄的纸,上面还有用熟悉笔体写着的字。 我天生畏严寒, 不喜早春凛冬 晨风夜晚 交替的雨雪漫漫。 只唯独遇明寒, 是我一年四季 无论朝暮 都不曾变过的暖。 第51章 凌晨夜幕笼罩。 寂静的小巷中, 除了林霁和明寒的脚步响和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犬吠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淡月偏西,根本不足以照亮前路。明寒手机上自带的手电筒是两人唯一可以仰仗的光源, 但也只是能照出几步远的地方而已。 你确定认得路?林霁一路跟着身边人迈着步子,走了快二十分钟后才第一次开口问询。 恩。明寒只沉沉地应了一个字,却是能给人莫名的信任感。 按照他记忆中的路线,沿着巷子左右这两道砌得不是很整齐的石墙一路向前,就可以到达村落的尽头, 那也是去海边的必经之路。 大概需要多久。 我也不知道,没具体计时过。 走着陌生的夜路难免会让人有些心慌, 背后又冷嗖嗖地冒着风,林霁立了立自己的衣领,低头仔细地看着脚下即将要踏上的路面。 或许是听到身边人叹息的声音,明寒才想起来他刚才说过的话,放缓步伐询问:你真的夜盲? 不严重。林霁随口应答, 平常的晚上也没觉得有什么影响,可能是这条路太黑了。 夜盲是什么感觉?明寒觉得手机在掌心微震了一下, 连电筒的光也弱了些。 恩你把眼睛眯起来试试? 明寒照做, 原本就暗沉的视线忽然变得影影绰绰的,落步的时候让人觉得很没安全感,感同身受后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抓住了身边人的衣袖。 林霁感觉到手臂上忽然多了一道牵引的力,他没有说什么话, 只在黑暗中无声地笑笑。 又走了没多远, 再一阵微震之后, 手机的光源便熄灭了。 哎?失去手电筒照明的巷子彻底漆黑一片,林霁的脚步也顿了顿。 明寒如实相告:没电了。随手把手机揣进了裤子口袋,接着笑言了一句:现在你就不用担心夜盲了, 因为我也看不见。 搞事情。 黑夜寂静了三秒,而后响起林霁切着齿的反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他还想接着再说什么,却听闻耳边传来一阵低低的轻笑声,愉悦又撩人。 明寒很少笑得这样开心,只可惜现在没有足够的光线用以看清那张脸上的表情,只能靠想象完成了。 那现在还怎么走? 摸黑往前,走到村口就会有灯。 林霁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夜晚了,没有霓虹灯影,没有川流车声,死寂又惨淡得纯粹,甚至让人有点接受不了。 于是林某人开腔:也太安静了,至少说点什么吧,不然很恐怖。 那你起个头。明寒同意。 恩林霁思索片刻后压低了声音:你想不想听听夜半三更莫回头的故事? 讲来听听。明寒嗤笑。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有个身高一米八零,鞋码41号半的十八岁男孩子独身走在乡间的石头巷子里。 请问你讲故事的指向性还敢再强点吗? 某位刚好年龄18,身高180,鞋码41.5的不知名男性提出了质疑。 嘘,那都不重要。林霁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抵在了唇边,绘声绘色地接着讲。 重点是,他在这条巷子中走了没多久,就感觉背后刮起一阵凉风,呼 明寒的脖颈里被身边人同步吹进了一口气。 紧接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背后搭上了他的肩膀。 仍然是同步被摸了肩膀。 而就在他转回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唰的一道白影从眼前飘过。 眼前再次同步飘过一截衣袖的人终于忍无可忍地抗议:你讲故事都是4D特效的? 即便平常听鬼故事不害怕的人,在这种同步代入的环境里,也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更何况身边那人就是故意报复的。 怎么了,感同身受了? 就在这会儿,周身忽然应时应景地刮起一阵凉风,不知道是哪户人家院子里的塑料布被风卷得哗啦作响,给气氛平添了几分诡异。 林霁明显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攥得更紧了,算了不逗他了,摆了摆手,把下面的故事吞回了肚子里。好了好了,我不讲了。 明寒深吸了一口气,又释然般呼出去,却是瞬间反守为攻,那是不是轮到我了? 难不成你也有4D故事要讲?林霁没想到他还能接招。 不是,我没有你那么无聊,就一件小事。明寒答话时还不忘记吐槽一句。 那你说。林霁倒是感兴趣,他能讲出什么花样来。 大概有好几年了,小绿的姥姥和我们说过,这个村子里某家的儿子得了疯病,喜欢三更半夜跑出去,还用镰刀砍残废过好几个赶夜路的人。 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迎接鬼故事的人,渐渐地把表情凝在了嘴角。 这还不如讲鬼故事呢,至少还能知道那都是假的,他居然直接搞了个喜欢砍人的神经病出来。 配上那种叙述性的语气,就好像这人下一秒就真的会从哪间院子里钻出来发疯一样。 明寒还欲补充细节,林霁迫不得已缴械投降,这局算你赢还不行吗?给我到此为止啊。 耳畔又传来明显带着笑意的声音:是你先动手的。 聊天时注意力果然很容易分散,两人在一场两败俱伤的恐惧互殴中不知不觉地走完了这条夜路。 双方休战时,村口的灯光已然隐约地出现在了不远处。 经过一段不远不近的路程,两人终于来到海边,迈步时脚下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还有沙滩专属的触感。 滩岸远处零星地立着几顶露营者的帐篷,各处挂着的照明灯把四周的沙地映得一片雪白。 夜色还未破晓,站在滩上远眺海天相接处尚是一望无际的整片乌蓝。 出门前听小绿的姥姥说,今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果然天公作美也并没有辜负人的期待。 远处无风的海面恬静得像位含羞的少女,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晦暗在凌晨的天幕之下。 冷吗?深嗅了两下咸湿的海水味后,明寒回头看向已经蹲身在岸上的人。 林霁伸手捻了一把冰凉细碎的沙,温和回应:还好。 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并肩坐到干燥处的沙堆上呼吸着海边的空气。 我有很久没看海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前年。 林霁一边随口感叹着,一边用力地把手里的石子投进了海水中,击打起一片片小小的水花。 虽然到了海边不踩水有点可惜,但在这种低气温里也只能远远地看看了。 明寒瞥着他皎澈的眼神,略微思考了一会,忽然改变了坐姿,把两条腿伸出来,动手开始解自己那双高帮布鞋的鞋带。 鞋里进沙子了? 林霁原本没太在意,只是笑笑就又接着扔石子,直到身边那个人把两只脚上的鞋袜都脱掉放在旁边,接着又挽起长裤,才意识到他想干什么。 不是要下水吧?略微惊讶地反问着。 明寒一边整理着裤脚,一边应声:恩。 你别,太冷了吧。在这么远的岸边都会被冷风吹得头皮发麻,他居然要玩水。 明寒却是满不在意地又撸起了袖子,简简单单答复两字:没事。 哎,你穿上!林霁沉声阻止也没能叫住熊孩子撒欢的步伐。 在这等我。只扔下这么几个字后,那人就赤脚踏着细浪而去了,最后身影都模糊在了水陆交接线。 林霁本想起身去追他回来,却因为坐得久了,腿下传来针扎一样的痛麻感,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再抬头时,偌大的海滩上早就找不到他的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是第多少次张望过去,直到天色愈明,都不见熟悉的人回来。 坐着等有点担心,擅自离开又怕他回来找不见,林霁怀着有些焦躁的心情又在原地守了一会儿,才终于等到一个小小的黑点从沙滩另外一端靠近过来。 等他迈着舒扬的步子走近时,才能看清那张俊朗又没什么表情的脸孔,即便不带着什么激烈的情绪,却也会因为一双侵略性十足的眼睛而沈鸷起来。 你小子知不知道现在几月?林霁拧眉。 对于北方来说,这个月份几乎已是冬天,还是在没有日照的时刻,不用想也知道海水是怎么样的刺骨。 但站在身前的人却没有对这种严寒表现出什么,只微扬着剑眉向前欠了欠身,居高临下地朝林霁伸出了手,并且舒展开漂亮的指节。 在他的掌心,安静地躺着几枚精巧的贝壳。 虽然刚入黎明,但迎着那几盏强光灯还是能看出它们火红的色系,上面还带着标致的纹路,仿佛是一圈圈由浅到深的晕染,入目堪称惊艳。 给你的。明寒脸上的表情如常,眼睛却像是多了什么晶亮的东西,比从他指尖滴落的水滴更显澄澈。 这么凉的水下去,就为了帮我捡贝壳?林霁并没有让他举很久,伸手接过的一瞬都感觉到了残余的水温。 好看吗?他没有回应上一句问话,自顾自蹲坐在一边,他的裤腿挽得有些高,以至于露出了一截修长匀称的小腿。 林霁安静地盘起双膝,伸手握住明寒的脚踝,把他冰凉又沾满沙土的赤脚揽在了怀里,还细心地用自己的衣摆盖住,整个动作流畅又自然,不带半分犹豫,然后才对着忽然愣神的人轻道了四字。 特别好看。 明寒的双脚在另一人的小腹上缓慢地回着温,虽然海浪还在涌动,观客也渐渐增多,他的耳畔却仿佛一瞬寂静。 直到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惊叹。 极远的东方,神迹般现出一道亮光,缓慢地浸染周边薄雾一样的云层,仿佛是从海面升起亮色光弧。 日出开始了。 在众目遥望之下,橘光渐浓,逐渐变成火红的颜色,慢慢地升高又扩大。 恋耽美 ——(43) 好几个小时的等待,就是为了见证这几分钟的壮丽,林霁目不转睛地盯着从地平线飞升而起的红日。 那些越过黑夜又重新复苏的霞光由红转金,只在眨眼的顷刻间就将云霄稀薄处映得骤亮。 海水从远处开始闪耀,波光粼粼地映着整轮新阳。 海风掠过细沙和泡沫,揉皱了水面后一路吹拂到岸边人的身上。林霁用指腹不断摩擦着那些贝壳不规则的边缘,仿佛是将什么珍贵无比的东西捏在了手里,然后自然地把衣服下的一双脚踝又抱紧了些。 脑子里忽然浮现两句已经不记得是从哪里看来的话。 陪你看日出的人比日出更浪漫,而陪你看海的人也比海更温柔。 第52章 早上八点钟的太阳已经升了很高, 光线从半遮挡着的窗帘照进屋子。 前夜醉酒的花里胡哨团散散乱乱地躺在通铺一样的大床上。 江飞被日光刺得眯起了单只眼睛,仰躺着抬手放到脸颊上遮挡住光源,四下搜寻一圈, 才发现少了两个人。 我去,他俩到现在都没回来啊? 知道的是去看日出了,不知道还以为私奔了呢。顾鸿一从赵子律身下抢出一截被子裹在了自己身上。 许肖蓝正睡得迷迷糊糊,也没听清什么私奔的事情,只以为他们是在担心另外两人。 翻身起来, 随手摸了裤子套上,一边含糊开口:明寒一直关机, 估计是没电了,林霁压根也没带手机出去,肯定是联系不上了,要么咱就等着,要么就去海边找找。 得了, 先吃饭吧,他俩饿了就回来了。江飞敛起了两道韶秀的眉。 这个时候还是有点早, 现在去找, 万一遇上俩人鸳鸯戏水,那岂不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披上外衣起身,随意地踢了踢脚下散落的空酒罐,都起来收拾一下, 吃了早饭再考虑也不迟。赵小绿和顾小红谁的水性比较好来着, 到海边摸点海螺小螃蟹什么的, 让我带回去哄我妹开心。 这种鬼气温下水摸螃蟹?你是以为老子爱你吗?怎么不哎卧槽 顾扛把子本来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不料被无意伸腿的小绿一脚蹬上了尾椎,踩到被子打滑, 又仰面摔了回去。 啊?似乎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江校草趴身在床沿,学着自家二胎妹妹奶声奶气,哥哥难道不爱我吗? 小红一边揉着自己摔疼的腿根,一边倒看着几乎贴到眼前的人,毫无预兆地一招铁头功撞上去,滚奥,大清早的再恶心人,小心我锤爆你的狗头。 眼见着人心情不好,小灰识相撤退,刚欲闪身,身边某部正充电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看手机壳是赵子律的。瞥了眼还闭着眼睛缩在被子里蜷动的主人,随手拿起按了接听。 不知道电话另外一端的人说了什么,众人只听闻某位一向被受众人吹捧的完美校草压着声线,低沉地答了句话。 他昨晚太累了,还在睡呢。 谁的电话?许肖蓝一脸懵。 江飞挂断后又把手机放回了原位,无事发生般笑答:小绿的女朋友。 这货真是鬼骚鬼骚的。顾鸿一看着那个粉外套的人出门,忍不住在背后吐槽了句,紧接着也起身出去洗漱。 众人各自收拾了一会,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见从院子外回来了两个人。 哟,看起来玩得挺开心的。 赵子律正蹲在烤炉前拨弄着里面的叫花鸡,抬头瞧见两人都是满面红光的样子,心头那点微微的担忧也完全压了下去。 哥,昨晚你俩还真的摸黑出村了啊,那条夜路不带上小不点的话我自己都不敢走,也不怕遇上神经病了。 听他这么一问,林霁下意识侧目看向明寒,满脸都写着诧异,原来还真有疯子砍人的事儿,他还以为是信口胡诌出来的呢。 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许肖蓝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 总听到你们说那个疯子的事,有没有打过正面遭遇战啊? 好像是前年吧。小绿回忆着说:我和老顾去村口买东西的时候遇见过一次。 然后呢。林霁蹲在水管下洗了洗手,顺带把衣兜里的贝壳也掏出来冲洗干净。 直到这会儿,他才有机会仔细看看那些精巧的花纹。 它们虽然小小的,上面天然镌刻的纹路却都各不相同。渐变的橘红色系,就像是刚刚才见过的日出那样霞光万道,独特又迷人。 然后我俩就跑了啊。赵子律的语气理所当然,不然还等着被镰刀刨脑壳吗? 遇见有攻击性的疯子还他妈不跑?这真不是能不能打过的问题,而是谁会和神经病计较啊。 众人哄笑一阵后揭过了这个话题。 小绿的姥姥从渔船上买了很多海鲜煮来吃,在酒足饭饱后也差不多是该告别离开的时候。 大家和姥姥闲话了一阵,便一起搭乘村民们的顺风车到客车站点。 一夜未眠后又再次坐上长途车的林霁比来时疲倦许多,他再没有精力摆弄魔方,几乎一路都沉在梦乡之中。 大巴车回到云岛站前时已经是暮色沉沉,众人就此处分别。 林霁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就近在商业街找了家专门制作工艺品的店铺,并且逗留在那好一会,直到和手工师傅商量好了把贝壳变成什么样子的装饰品后才离开。 从工艺品店铺出来后,沿着马路散步回去,不知不觉路过深蓝网咖门口,看看手机,差不多是某网管即将轮替上班的时间。 新充值不久的会员卡里还有不少余额,刚好用来泡泡网管,林霁如此想着便迈步推门进去。 落落这会正坐在吧台里认真核对账目,闻声抬头,看见了熟悉的老顾客微笑着甜声问候:嗨,你来了啊,周末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林霁点头应,然后朝着后面的员工休息间看了看,但房门紧闭着阻隔了他的视线。 你是要找明寒吗?他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可以打电话给他,或者进去找个位置开机上网慢慢等。 这个网咖里的所有人都好像拥有着逆天手速。落落边说着边在键盘上飞快又连续地敲打了一阵,虽然不至于像明寒那样缭乱,却也能让看客惊讶。 刚回来就出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林霁觉得有些疑惑,就随口多问了一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落落觉得林霁和明寒的关系一直很好,也就没有什么遮掩的,停了手指上的动作轻声应了一句:应该是在找房子和兼职之类的吧。 林霁听到她这样说,不禁敛眉,还找兼职?他真的怀疑这小子每天的时间都是有48小时的,总能在各种地方海绵压缩自己。 恩。落落见林霁惊讶,四处看了眼后压低了声音,我猜,明寒下个月应该是要从店里辞职了。 发生什么了?看面前女孩子的表情,林霁觉得似乎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就前阵子的晚上,店里面总有各种人来捣乱,倒也不是闹多大的事,就是找点扰人的小麻烦,被其他顾客投诉了很多次。 后续的事情我是听别的网管闲聊时说的,那些混混其实都是被人雇来的,他们旁敲侧击地让老板辞退明寒,不然就一直这样来找茬。 落落一边说着,一边还扁了扁嘴,小鹿一样好看的眼睛里带了点复杂的情绪,或许是明寒得罪了什么人,虽然他也是受害方,但以我们老板认钱不认人的风格 能开除一个兼职网管就解决的事,肯定是不会选择硬碰硬的。 还有这种事? 落落的话让林霁一怔,过去这几天自己几乎都和明寒待在一起,可他居然一个字都没提,甚至表现得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具体的情况我其实也不太清楚,虽然有点担心,但是落落还在继续说着,忽然看到眼前的高个少年摸出了手机才顿了顿。 没事,我当面问他。 林霁自己想不通干脆就放弃,直接拨了明寒的号码出去,听了好几声等待音后电话才被接通,不等对面说话,开口就问一句:你在哪呢? 熟悉的男声从扬声器传了出来,音色语气和平常没什么分别,沉着地不带几分波澜,市政广场附近,有事? 在那等我。 林霁一边听着电话,另一边就朝着落落点头示意,转身出了网咖。 道路两旁的灯架都已经被点亮,一杆杆笔直地伫立着守卫暮色,孤独又尽职尽责。 秋夜的天幕被星月映得妩媚,只稍稍抬头,美景便会落目,但林霁这会没有心情观赏,他脑子里的思绪乱乱的,伴着一阵阵没由来的烦躁,只顾大步流星地向前。 深蓝网咖距离明寒所说的广场并没有多远,只几分钟路程,穿过一道交通岗,林霁便置身在了步行区略微喧闹的环境之中。 云岛的广场街市一向是鲜活又沾满烟火气的,时间还不到晚上九点,虽不至于擦肩接踵,却也是周身人影缭乱。 林霁沿着环绕型的路肩走了没多久,就在不远处看见一道被拉长的熟悉身影停留在街边,正低着头滑动手机屏幕。 踩着悠悠柔柔的橘色灯光走近,尽管脚步声基本都被掩盖在了广场的喧嚣里,却也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明寒先是抬起头看了看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林霁,随手把手机装进裤子口袋,接着才开口:去店里找我了? 恩。林霁应声,然后并不太直白了补充了半句:落落说你不在。 听出眼前人言下之意,明寒也没有再遮掩,点头承认:我已经把网咖的工作辞了,下个月开始你如果有事找我就直接打电话吧。 你到底是招惹谁了?林霁的脸色似乎略微阴沉了些,却又不甚明显,让对方琢磨不清他的情绪。 没有。明寒垂了垂眸,眼神里的光亮像是厌倦又有些无奈,动了动唇瓣沉声道:是方漾。 林霁听到这个名字时,眉毛不自觉地拧到了一起,刚想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忽然回想起自己在八月十五时就曾撞见一次他的纠缠了。 实在无法理解才问出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寒的神色一瞬讥诮,眼神中寒芒凛冽,最终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连叹息都让人觉得轻蔑。 那个人,从来都只有这一种手段。他甚至一直坚信着,只要把我逼到无路可走,最后就一定会去选择他。 不仅可悲,而且还极度自信,对于他的做派,自己甚至连评价都懒得讲了。 你们老板就因为这个辞退你?林霁回忆起刚认识明寒的时候,还曾听说过网咖老板压榨兼职工的事情,现在看来,这人还确实是有点问题。 也能理解吧。明寒没有就此多说什么。 方漾在云岛做娱乐行业,结识三教九流,人脉相当广。做生意的商人,不会因为手下一个半个员工就想不开地去得罪他。 也正是因为这样,接下来自己再找其他兼职也更加困难了,甚至还有租房等其他问题。 这件事他原本不想告诉所有人的,就连小红小蓝他们那里也是,只不过是不想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先不说别的了,一起去吃夜宵吧。明寒也不想再和林霁讨论这件事,直接岔开话题。 林霁原本想说什么,听到他故作轻松的语气后,瞳孔里似乎因为什么情绪而染上一层薄薄的银霜,最后也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就近挑了家韩式餐屋,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点了两份拌饭。 等待餐品上桌的过程中,林霁一直低着头没有说任何话,反而拿着筷子吃起了随桌赠送的泡菜萝卜。 随着咔嚓咔嚓的脆响,林霁一片接着一片地塞萝卜进嘴,很快就要把一整盘都吃下去了。 明寒瞥着对面人一直紧皱着的眉毛,又听着不断的咀嚼声,实在觉得气氛有点诡异,不得不主动开了口。 不酸吗? 林霁?想说什么,我听着呢,你憋着不难受吗? 哎你别吃了。 细索的声音仍然环绕在耳边,对面的人就仿佛是在吃萝卜泄愤,像只机械的兔子,咔嚓咔嚓个不停。 看着他吃时,明寒嘴里都有些泛酸水,劝阻无果,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终于,盛萝卜的碟子空空如也了。 林霁把自己嘴里的萝卜都嚼碎咽了下去,其实它一点都不好吃,让口腔舌尖全是那种酸酸涩涩的味道。 放下筷子的动作不轻不重,铁筷和餐碟碰触发出了略显清脆的响声,然后才抬头看了看桌对面已经有点发愣的人。 明寒,我不明白,我到底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扶贫对象? 面对这句明显带着小脾气的问话,明寒怔了怔,当然是朋友。 吃了一整盘萝卜的人还是觉得心情不爽,接着追问下去。 那为什么我租房搬家的事情,有什么都会告诉你,而轮到你遇麻烦的时候,却连提都不提? 你生气了?明寒语气小心试探,我没想瞒着你。 那你告诉我,下个月开始你要住在哪里?林霁缓了缓语气,眼神灼灼地和另一双黑眸对视。 现在不确定,我还在找 求助这两个字你到底会写吗? 明寒忽然被打断说话,坐在原位安静了一瞬,轻叹一声然后才又接下去,林霁,我不是不向你求助。 而是现在想租合适的房子真的很难,如果你能帮上忙,我当然愿意,但问题是 啪嗒 突然有什么东西迎面飞来,明寒没有防备地吓了一跳。 低头去看时,才发现是一把银色的钥匙掉落到了桌面上。 恋耽美 ——(44) 而扔它出来的主人闲适地往椅背上靠了靠身,微挑着眉端落目过来。 早说你愿意啊。房子我帮你找到了,还有个又高又帅的室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林霁在某只最像日出的贝壳里坠了橙金的太阳石,做成锁骨链随身携带了好多年。 某日看书,无意间发现一篇关于赠送礼物的文章,于是心血来潮去问明寒。 那人抱着电脑窝在沙发上,懒惬地嘲讽他想得太多,不过是觉得好看才随手捡起来的。 感觉自己受到欺骗的林霁当场表示要绝食一顿,沙发上的人这才笑着改口说,的确是他当时图谋不轨。 明明听说送贝壳有追求之意, 某个人却坚持只是好看而已。 从此后多年皆用偏爱作回礼, 矢志换他一句余生我想要你。 《木木雨齐泡网管日记》 第53章 十二月初始。 独居人士林霁正式迈入了合租群体。 在这个世界上, 同居理由有千千万,但林霁觉得自己的那个贫穷人士生活不易,分担房租利人利已, 还是相当有说服性的。 至少骗骗网管没什么问题。 明寒入住的这一天,是星期一,两人趁着晚饭后到晚自习前的空闲时间搬了行李上楼。 一室一厅的格局注定了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沙发。 我住在哪都无所谓,让你先选。林霁倚在墙边伸手指了指卧室和客厅两个方向。 别来回折腾了。明寒把自己的被子整齐地放置在了沙发上,也代表了他决定了自己今晚要睡在哪里。 那就这样吧, 以后房租你三我七,不然显得我欺负你。 林霁原本就不是真的想让明寒来分担房租, 所以自然也不在乎他拿多少,但或许比起免租,这样更容易让他接受。 即便如此,明寒还是微笑着拒绝了,没关系, 我已经找到新兼职了,不用担心我的问题。 林霁先是不动声色地看了那张逸俊的脸孔两秒钟, 确定他对这件事很坚持后, 才做出一副困扰的样子。 恩我原本还有后话来着,你拒绝得这么彻底,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明寒眨着眼睛,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示意林霁说说看。 本来想说让你负责家务, 洗衣擦地全包, 然后我每个星期还想吃五六七八顿家常便饭来着,你这突然一下子,把我弄不会了。 尽管林霁话间开玩笑的意味相当明显, 明寒还是没忍住嗤笑了一声:我看起来像是来卖身的吗? 林霁微笑着,把左手食指和大拇指捏到一起比划了一下,意思是一点点而已。 不切实际的全包你就别想了,房租平摊,家务也轮流,至于家常便饭 明寒说到这儿时微顿了一下,脑子里考虑到的事情是有胃病的人确实也不适合经常吃外卖,于是承诺说:只要你买好菜,我就会做的。 这么好说话啊,那我到底是多了个室友还是捡到了块宝?林霁尝过明寒做菜,那人的厨艺属实不差。 正俯身在茶几边收拾书本的人连头也不抬,顶多算是收留了个差点露宿街头的落魄同桌吧。 还要露宿街头?想得美。不仅长得好看,还会做饭,这种同桌再不领回家,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了。 昂林霁拉长了尾音,这房子原本就是你帮我租的,现在住进来也是情理之中,再说,我的兴趣就是捡废变宝。 明寒听见后面这句有点奇奇怪怪的话,这才顿了顿手上的动作,表情也微妙起来,你说,谁是废? 还挺敏感的。 林霁笑笑,没再有什么危险发言,刚要进卧室换衣服,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重新靠在了门框边。 对了,刚才听你说找到新兼职了,这么快?是做什么的,不会又是夜班吧? 林霁见识过这位狠角色的自我约束和时间管理,免不了有些担心,他又会怎么折磨自己。 是以前认识的电脑店老板介绍的,一些零碎的编码工作,可以把电脑带回家里面做。明寒回应。 这种工作倒不会通宵作业,但薪水也不高。毕竟是应急的事情,先勉强熬到寒假再做打算吧。 听人解释后,林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恩,那快点收拾吧,等你一起去上晚自习。 好。明寒低下头加快了手上收拾的动作。 星期一的晚自习是没有各科老师辅导的,所有同学都能自由安排时间。 林霁把英语科目的作业写完之后,正想换物理,侧身去摸书时却发现周边的感觉有点奇怪。 大概因为坐在右侧的两个特长生今天都不在,反而是平常空空如也的左侧座位传来沙沙的写字声。 下意识地偏头过去,正好看见了同桌认真解题的侧颜。 那个人无论做什么事,一旦专注起来时就好像整个人都能沉浸进去,连带着把旁观者都一同拖入了另一道凝固的时空里。 林霁不知不觉地就撑起了下巴。 这也好像是他们两个人一起上的第一个晚自习,这样安静地并排坐着居然还有些许的不习惯。 早些时候就曾发现,明寒在做题沉思时会有个完全无意识的小动作,就是用左手大拇指逐个去掰同一只手上的其他手指。 从食指开始时是沉思的初级阶段,百思不得其解时轮到中指,掰到无名指时情绪逐渐暴躁,最后用小指收尾,进行到这里的时候也就基本等同于表达这题老子不会了。 而他目前笔下的题就正好处于这个阶段。 果然没过一会,就见他自我放弃地松开了手指,扣上笔帽啪嗒一声扔在了一边,拿起桌边的瓶子,把一口矿泉水喝出了一醉解千愁的气势。 林霁有被愉悦到,低低地笑出了声音。 接着视线落到让他卡住的题目上,只三五秒钟。 漫不经心地用左手抓起一根自动铅笔,伸过去在他的卷子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个坐标轴,圈圈点点几笔指了条正确思路出来。 只带着做了两步就停了手,轻声要求:自己算。 明寒只好拿起同桌的铅笔,接着他那个左手鬼画符一样的图像往下做。而林某人本着天下没有白讲的题原则,趁机在人家头顶揉搓了一把。 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一门心思扑在题目里的人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撸了毛,仍然乖乖地低着头。 选C?被神仙点拨后得出了最终答案,明寒偏头看了身边人一眼,似乎是在同他核对结果。 林霁却只扶着肩膀晃了晃脖颈,不知道,我还没做数学。 所以是看了一眼就会做了?明寒回想起自己刚才那番死抠硬算,不禁皱眉。 同桌大佬也过分能打了吧。 某人诚实地摇了摇头,竟然还一本正经地回忆了一下才作答:得有好几眼吧。 明寒全身都不自然地僵硬了一瞬才选择了无视他,重新落目回试卷上,把整道题从头到尾算了两遍后,确定地开口:就是选C。 林霁笑笑,没有否认也没确认,正想抬头看眼黑板上方挂着的钟盘,教室里就刚好响起了下自习的铃声。 这种熟悉的音乐就像是万兽出山的讯号一样,教室里哄的一声乱了起来。 一起去趟百货超市?我想买点东西,正好你还缺什么也一起添置了。林霁随手抽了本书出来,压住桌子的卷子,之后也再不做什么收拾了。 恩。明寒把最后一题的答案填完整,对折卷子收进了桌洞里,整理好书包跟着他一起出教学楼。 一高校园里的灯光昏昏暗暗的,两人迎着夜风并肩走着,脚下那条甬路弯弯曲曲地环着草坪和树丛,延伸到校门口,然后通向更远的地方。 林霁和明寒都已经有很久没在下晚自习后与人同路回家了,而且是像这样一直为伴,完全不用担心会在哪个岔路口就要与身边人分道而行。 这种感觉有点像没有终止的老电影,能够地老天荒地延续下去,让人期待的同时又无比心安。 他们在这刻默契地选择了安安静静地感受氛围,即便谁都没有说话,却也不觉得尴尬。 百货商场的大楼伫立在商业街上,高窗上的灯光整齐地排列着,密密集集地铺撒着璀璨和明亮,宛如夜色的盛装。 直到并肩走在通明的超市里,林霁才率先开口问了一句:需要推购物车吗? 明寒摇摇头,不用,我只买两三样。说话间,他已经站到了日用品的货架边。 恩,那你先挑,我上楼看看。林霁抬手整理着自己夹克外套上连带的帽子,特意叮嘱句:等会在一层出口的收银台见。 恩。明寒声音沉沉地应答后,蹲身到一边,从最低层货架上拿白色的替换鞋带出来。 他那双黑色高帮布鞋原本的鞋带在去了趟海边之后就再也清理不干净了。 林霁听见回应才转身上楼。 这个时间超市里的人并不算多,只是稀稀疏疏的几位散客。 径直走向家具用品区,在地毯专卖展示台边停下脚步,仔细看各种颜色花纹的地毯时,一位导购员微笑着走到了他身前。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你好,请问一下,有没有那种厚一点的地毯或者是地垫。 有的。导购员回身退了两步,把身边的款式推荐给顾客。 您看一下这种,是5cm加厚的海绵,像床垫一样,回弹性很好,铺在卧室或者书房,秋冬时候在上面看书玩手机都没有问题。 林霁用手背来回摸蹭了几次,试验毯面的柔软性,毛绒绒的很舒服。 又顺着展示台的方向走了一圈,伸着胳膊感受每一张毯子的触感,最后还是觉得第一种最好。 其他颜色有吗? 这款有米色,灰色还有樱花粉。 那就灰的吧,尺寸大概120*180cm。林霁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昨天量过的尺寸,然后麻烦帮我配几个差不多颜色的靠垫。 导购员记下后还要到库房去翻找库存,抬手指向休息区的座椅,好的,请稍等一下。 明寒最终在收银台区域等到林霁的时候,着实震惊了一下,他怀里抱了好多东西,卷起来的像是地毯,还有体积不小的盒子袋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搞得我还以为是你搬家。上前接了一把他抱着的地毯,感觉应该是很厚的那种,扛起来还挺沉的。 林霁只笑笑,这不是有室友免费劳动力嘛。 虽然是打车回家,把这一堆东西搬到楼上也费了不少力气,两个大高个的男生最后一起累得瘫倒在沙发上同步喘息。 休息了几分钟,明寒才起身,想要帮忙挪到他卧室去,刚抱起一件就被沙发上另一个人喊停。 往哪儿拿?就放在客厅里。 啊?明寒不解。 林霁嘿哟一声从沙发上直起了身,然后半蹲下去使劲地挪开茶几,一直推到靠墙的位置才停下。 一边起身拍着裤子上的灰尘,一边随口支使人:去把扫把和拖布拿来。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明寒还是照做,拿来工具把原本茶几占用的地面都打扫干净。 林霁坐在一边拆开包装袋子,把海绵床垫一样的地毯平铺在客厅沙发下的位置。 看着正正好好的尺寸,明寒才反应过来,他原本就是想买来铺在这里的。 眼见着新室友发呆,林霁打开压缩袋子,把整套软垫抱枕一个接一个丢过去,故意却并不刻意地砸到了人家身上。 赶紧搭把手,我都困了。 随手又拆开一个密封的盒子,是条能定时自动断电的电热毯,为了找到带这个安全功能的,刚才在商场里转了半天。 要铺在床垫上面?明寒这才看认出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林霁点头:恩,然后你再铺你的床单和被褥,天气再冷一点的时候应该也会很暖和。 不是有地暖吗?冬天大概也不会冷。 这房子的供暖不会太好,先准备出来肯定用得上。 林霁正动手铺着,忽然抬头看到了那人不至于这样的眼神,朝他笑言:你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冷,叫你室友觉得你冷吗? 听见这话,某室友没忍住嗤的一声笑。 也不管那人的笑声是不是带着对自己这种老干部做派的嘲笑,林霁直接起身去另一边摆弄几根拼接钢管了。 那是他在商场里挑选的隔断帘,虽然自己没有什么偷窥的癖好,但总从客厅进进出出总归会让人有被视奸的感觉。用遮光帘挡一下不仅保护别人隐私,也算是种起码的尊重吧。 明寒仰头看着站在椅子上挂帘的人,因为动作技巧不熟练,连着几次掉下来又都被他耐心地挂回去。不用问也知道,他从前一定没做过这些事,但是却在第一时间就替自己想到了。 又回想起刚才那幕,一个身高一米九的人跪在地上整理电热毯的样子,明寒觉得自己心上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然后生出了很奇怪的感觉。 因为那颗仿佛挂在夜幕最高处的星辰,不仅闪亮,而且温柔。 既让人惊惶却又温暖。 你下来吧,我挂。实在看不过去那人干的活儿,明寒终于抬手拍了拍他的腿。 站在椅子上的人自然地用膝盖顶开他,别马后炮啊,我都挂一半多了。 明寒甚至真的考虑了要不要就这么凑合一下,最后看着那排深灰色的装饰穗子还是没忍住,决定诚实指出:那个你挂反了。 客厅里寂静两秒钟后,响起一道大言不惭的声音:难不成反着挂就不挡光了吗? 话音刚落下,挂好的半边帘子又掉了下来,林霁没来得及接住,让它正正好好盖到了明寒头上。 恋耽美 ——(45) 眼前视线忽然黑掉的人石化了好几秒才伸手摘掉,仰头对着满级破坏家又气又笑地开口:下来吧,算我求你的。 我真的不是很想承担在睡梦中被窗帘架砸死的风险。 于是硬赖在高椅上半天的人终于退位了,转身去一边拆封其他的东西。 在所有物件里,最重的那个是拼装书架,是林霁买来给明寒摆放他那一大摞书本和练习册。 也就是这么个东西,两人照着说明书安装了两个多小时的细小螺丝才完成。成品效果倒是还不错,只是拧得两人都手心疼。 最后摆一张和风地桌在地毯边,高度用来看书写字都是刚刚好。 到此,今晚的折腾就差不多算完了。 已经将近凌晨两点钟,林霁实在熬不住了地低头打了个哈欠,不行了,我得进去睡觉了。接着从最后的盒子里拿出一只精巧的夜读灯,俯身放在明寒的书桌上,晚安,室友。 倚靠在沙发上的人也点点头,晚安。 林霁吸着鼻子示意性地摆了摆手,推门进了卧室,从刚才的盒子里又摸出一只完全一样的小夜灯,随手插到床头的充电口里。 做完这些后,少年疲惫地倒进了床铺中。 洗漱好的明寒坐回客厅床垫上,摆弄书本时忽然注意到了桌上那盏精巧的夜读灯。 在它的底座上有两个小小图标,一个是蓝牙,一个是wifi,都是已连接状态。可他研究好一会也没发现这有什么特别的功能,于是兴趣索然地重新摆放回去。 抬手关掉客厅刺眼的吊灯后把它点亮,虽然灯芯小小的,却能把周身环境都映得柔和又静谧。 就着它的光亮翻动了一会书页,渐渐也觉得眼皮打架。 放下所有的东西,裹着被子躺好后才伸手出去关闭了夜读灯,绵长地呼出一口气,阖上眼帘准备睡觉。 在十几米远外,隔着一道门板的卧室里,那盏在十几分钟前忽然自动亮起的床头灯正映着林霁已然熟睡的精致脸孔。 但在这一瞬,它又同步熄灭下去,让整栋房子一起陷入了黑暗和沉睡。 作者有话要说:  活在作话里的温柔岁月啊。 某夜,明寒失眠,把小夜灯抱在被窝里开开关关几百遍。 卧室里的人被同步点亮又关闭的灯光扰得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却也没舍得拔掉电源。 最后,房门传来咯吱一声响。 明寒坐起半身,看见一个比门框矮不了多少的人,抱着枕头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我实在是睡不着,可不可以讲个故事给你听。 《木木雨齐和小夜灯的秘密》 第54章 初冬的清晨, 林霁即便是自然醒地睁开了双眼,却也无法立刻就从温暖的被窝里挣脱出来。 作为一个长年累月逃早自习的复读生选手,他的闹钟一直定在七点一刻, 这会儿还没到时间。 抱着柔软的被子又缠绵了好一会,才像下定决心分手一样踢开了前任爱人,赤着两条大长腿滚下床。 准备去卫生间,握着把手,刚把门打开一小道, 就从那条窄窄的缝隙里看到了客厅地板上有一只从隔断帘下伸出来的赤脚,顿时把瞌睡都惊跑了。 卧槽, 林霁咣当一声把房门关上,差点忘了外面有人了。 穿裤子穿裤子 一边在心里念叨着这句话,一边手忙脚乱地到床头柜边,抓起前一天的裤子套上。 整理好衣物,再次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朝客厅里张望。虽然刚才下意识地关门弄出很大声音, 但客厅里的人似乎并没有因此而被吵醒,就连那只越界的脚都还伸在原位。 明寒的肤色并不像林霁那样白, 是在标准的亚洲浅肤色基础上还有点偏健康的麦色。 他的脚踝偏细, 脚码也小,但不是羸弱的感觉,反而是筋健分明的那种精瘦。让林霁回想起捡贝壳的那个黎明,握着他的脚腕时都有些硌手的感觉。 不知不觉地就盯着人家男孩子的脚看了半分钟, 说出来怎么都有点不像话, 林霁刚想径直走过去, 却又对那人的睡姿产生了兴趣。 印象中昨天的那张地垫是横着放的,那他是什么样的姿势才能把脚伸到这里来? 得,昨天刚信誓旦旦保证过自己没有偷窥的癖好, 这么快就想掀人家床帘了。 某人正自我怀疑时,隔断帘下面的那只脚突然缩了回去,动作间带动的帘面微微晃动,正对着林霁的方向打开了一道缝隙,刚好可以看见里面睡着的人。 他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姿势,只不过是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臃肿的团,蚕蛹一样蜷在垫子上。发型也乱糟糟的,刘海完全地掀到一边,露出了微鼓的脑门。 虽然整体上来说颜值也还在,但是和平常不苟言笑的样子比起来,那确实是憨了不少。 林霁一时没忍住,褪了拖鞋赤脚踩上垫子,轻手轻脚地蹲在他的身边,想用手机拍张照留个纪念。 尤其是那两撮刘海儿,太上镜了。 举着手机刚要点开摄像头给特写,突然从扬声器里传来了节奏劲爆的日语歌曲声。没有一点点防备,拿着手机的人连同地上躺着的蚕蛹全都受到惊吓。 林霁怔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闹铃响了,果然手机屏幕上正正好好地显示着:7:15。 耳畔传来一声相当烦躁的深呼吸,林霁仍然维持着举手机怼脸拍的动作,而镜头里的人眼神复杂至极,各种负面情绪都堆积在一起。 回想起曾经那些起床气名场面,林霁脑子里只剩下了三个字。 我没了。 空气寂静了三秒钟,林霁理解这应该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而在明寒眼里,只不过是一阵日常的起床前懵逼。 明寒缓和了一下刚才被惊吓到的情绪,在被子下伸了伸腿,就着仰躺的动作,看了两眼仍然举着手机蹲在头顶的人,极度配合地伸手比了个耶在眼角,语气却沉沉冷冷的。 拍完赶紧起来。 直到刷完牙洗完脸之后很久,明寒耳朵里还在是因为那首起床闹铃而翁鸣着,一边揉按着缓解,一边评价早就习惯了的林霁:你对自己还真是够狠的。 什么?卫生间的水流声有点大,林霁没听清。 我说,明寒嗤笑,你平常的早餐都吃什么? 随便吧,冰箱里有速冻的面条水饺奶黄包什么的,你看着煮。林霁用浴巾擦好了脸,又连接吹风机的插头。 那我下方便面了,你要香肠还是鸡 呜呜的风筒声完全把他的话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明寒也不再追问,直接把餐厅架子上的骨汤面拿去煮,在厨房烧水时,无意间注意到了一边的餐具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里多了一双黑色的新筷子。 早餐后的两人结伴去上学,迈进十七班教室的时候将近八点钟。 往常这个时间,同学们都应该是坐在各自位置准备上第一节 课了,但这会教室里还有些乱,甚至还有好几个座位空着。 林霁跟着明寒一前一后地进到后排座位,随手推了把正趴桌休息的赵子律,这什么情况。 小绿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啊,刚才广播喊全体教师临时开会,第一节 语文课和第八节自习调换了。 林霁哦了一声,那刚好用这个时间把昨天没做完的作业补上。正要俯身拿书本的时候看到小绿愈发没精神的样子,忍不住调笑他:你怎么大早上来了就生无可恋的? 早上才是最让人崩溃的吧?这得一节接着一节的熬才好多个小时。小绿哀伤感叹。 按照一高的课程设置,所有的特长生上午都要正常在班级听文化课,下午才能去参加各自的艺术类学习。 现在的小绿就很是想念画室的颜料和墨水味儿。当然那些也不是重点,更吸引人的还是那些一身文艺范的小姑娘们。 另一边的顾鸿一正摆弄着他新买的腿部沙袋,比原先的那两对都还要重,但是对于他来说,似乎是快乐的感觉。 动作间隙瞥了赵子律一眼,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不想死也不想活几个大字,语气不解地和他搭话:你小子最近下午都窝在画室干什么啊,我的鞋什么时候能画好? 前阵子这位向来有异性没人性的校园idol突然间良心发现,把兄弟团的鞋码问了个遍,说是准备手绘一整套涂鸦布鞋,只不过很长时间过去了,似乎没什么后续了。 赵子律眯了眯眼睛,快了吧,如果下午没有妹子约我吃饭的话,晚上就差不多了,如果有的话,那你且等着吧。 顾姓班霸刚要拎脖领,就见他懒懒地凑到另一侧去和林霁说话了。 哥,但是你那双我已经画好了,也不知道和你想要的那种图像不像,回头我拿过来给你看看。 好,谢啦。林霁一边笑应着,一边抬头看了眼抄在黑板边缘的课程表,关老大的课在上午第三节 ,现在做卷子还来得及。 偏头转向明寒,同桌,把你昨天做的那张数学卷子找出来。 明寒从桌洞里面找到他要的卷子递过去,接着就看到了身边那位也拿出了同一张卷,只不过他的是空白的,正对照着自己那张填写。 满分选手明目张胆抄作业? 再仔细看时,发现林霁动笔的速度并不快,他似乎是在一边解题,一边帮自己检查,还在答案有问题的题号前面做小标记。 你是数学课代表,怎么不做数学作业?明寒蹙额。 林霁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忽然笑容有些莫名其妙,我昨晚都在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已经卧倒回去的小绿从桌子上直起身,眼神怪异道:不是,你俩平常的生活听起来,有点劲爆啊。 林霁只笑笑,低下头去接着抄作业。 一道电子铃声响起,同学们交谈打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很快就都进入了自习状态。 林霁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把明寒的卷子还了回去,见他正认真地做着阅读理解,也就没有打扰,只是折叠好放在了他的桌角。 自习课结束后的课间,周边又开始吵闹起来,一群成绩不错的学生围在教室靠后的某桌位置研究一道卷子上的难题。 搭边坐在前排椅子的白婷婷忽然回身,从明寒的桌子上拿了数学作业过去,明寒,借我看一下你的答案哈。 恩。后面的人没有抬头,只有沉沉的一声应答。 白婷婷翻开试卷只略略地看了一眼,就急着和其他同学争论了,这道题明寒也选的B,现在我们4:3领先了啊。 他选的A。某个上前确认答案的男同学提出了反驳,用手指点出明寒卷子上那道用铅笔勾勒出的不明显痕迹。 啊?白婷婷惊讶地低头,还真的是A啊。那这是3:3:1了? 但是明寒,这题你为什么会选出A啊?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后把争论的焦点从刚才的C和D,一下子转到了A选项身上。 某人语塞,铅笔的痕迹都是林霁在检查的时候标注上去的,鬼知道他为什么会选A? 我看一下吧。从白婷婷手里拿回自己的卷子,低头落目到那道保受争议的题目上。 仔细研究时才发现,林霁有在原来的题干上留下解题痕迹。按照那人昨天三眼解题的效率,这些是本不需要的,但是被他特意地标注了上去。 也不仅这一题,而是每一道被他改正的题目后面都有。 有些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它们就好像是专属于明寒的参考答案一样,长在了他的理解点上。 就比如这第一道题的半个图解,既能感觉出标注人的随性,却又把人点拨得恰到好处。 顺着思路下去,明寒居然鬼使神差地把A选项结果算出来了? 随手拿了张白纸,重新做了一遍,顺便演算给前排几个同学看,刚进行到一半,一条胳膊就自然地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偏头过去才发现是他同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过来,正揽着自己倚在木头板凳上,明寒一时顿住了声音没再继续。 原本安静听题的同学们都疑惑抬头,林霁若无其事侧了侧眸,手指在人肩膀上轻敲着,轻声催促道:接着讲啊。 明寒用余光瞥去一眼,发现他好像真的是在认真听讲一样,只好又在白纸上动笔演算下去。 很快,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就围了很多同学,这一刻,全场最佳的光环似乎落在讲题的人身上。 而背后的那位真大佬只是单手搭着同桌的肩膀,像其他人一样安静地听着,在明寒耳畔留下浅而有规律的呼吸声。 这让MVP本人莫名生出了种异样的狐假虎威般的感觉。 一道讲完又接一道,周围的同学不断提出新疑惑,有些甚至是明寒自己原先也搞不大清楚的问题,但在这一瞬,居然全部茅塞顿开。 林霁只无声地笑笑,用老父亲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胳膊下虚揽着的人,满脸都写着:我儿子出息了。 直到最后一道压轴,明寒算了两遍后还是觉得有点问题,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题干边用铅笔画着的图解,顿时一怔。 这是什么鬼?! 来不及做其他反应,手中的笔忽然被人轻轻地抽走了。 这题我会,给我一个展示的机会。林霁把草纸翻了个面,重新誊写算式上去,一个步骤接着一个步骤的推算。 他的声线原本就温柔,轻声细语讲解的时候更是让人心痒。明寒不自觉地就偏头过去,只是还不等看见侧脸,就觉得下巴上被人一捏,硬生生扳回了视线。 耳边轻轻四字:给我看题。 整张卷子上几道带争议的题都被过了一遍,围观的同学们这才渐渐散去,只留下接连不断的道谢声。 谢谢明寒! 谢谢学长! 林霁只颔首示意,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转头面相明寒时才扬着眉梢笑笑,重新拿起刚才那张卷子,用指尖点着最后一题边画着的图解,故作奇怪道:这会看不懂吗? 恋耽美 ——(46) 这会即便他的语气再温柔,明寒听出的也只有浓浓的嘲讽。因为那个小图上画的是自己掰指节时的手部动作。 虽然线条潦草,但仍然能清晰地看出掰的是哪根手指,生动形象地表示出了这道题的难度 明寒最终只深吸一口气,选择了不理会那人的恶趣味,开始准备下一节课需要的试卷和课本。 过了没一会,耳边悠悠地传来同桌的要求声:麻烦结一下我的出场费。 明寒偏头过去,刚好和他清朗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微信转账还是现金支付?林霁自然地提供选项。 鱼香茄子还是糖醋排骨?明寒抿唇后反问回去。 林霁微微地一怔,然后笑意愈发明灿,都好,我不挑。 第55章 既是为了骗吃骗喝, 又是另有所谋,给同桌检查作业并且答疑解惑成了林霁每日的必修课程。 在林霁看来,以明寒630+的分数和个人情况, 基础部分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在能力拔高程度上相较各路学神之间还是短着一大截。 这些差距只靠盲性的勤奋和题海战术是根本行不通的,必须要有人在思维和方法上做引导。而且帮助别人提成绩可比自己学好难多了。 后来林霁形成了习惯,只要他一遇到稍难一点的题就会拎到明寒面前,利用同桌兼室友的便利, 各种找茬刁难直到那人能举一反三为止。 甚至他偶尔还会被自己的恶劣行径逗笑。假如当年也有这么一号人物每天追着赖着看管他的学习,那十二校联考榜单上还有叶白和良曦和什么事儿啊? 难得有一个不上自习的周末, 午饭后的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一个专注于自己电脑上的工作项目,另一个就在一边刷视频。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啧,林霁偏头看过去,发现明寒的电脑已经是黑屏状态, 你这都第几次了?搞什么呢? 是故障了,和我的操作没关系。明寒一边回应着, 一边进行重启。 这台笔记本还是好几年前在电脑店做学徒的时候收的二手机, 翻新修理了下就一直用到了现在,大概也已经到该淘汰的时候了。 林霁放下手机,起身回房间,把自己的电脑拿出来递到明寒腿上, 那就换一台用呗。 明寒瞥着他的电脑品牌和型号拧了拧眉端。 见人半天也不动, 林霁笑笑, 直接上手帮他开机:这还是我在国外那会儿买的,回来之后基本都没碰过。以后给你用吧,温柔点哈, 如果配件搞坏了的话,我可修不起的。 败家。明寒这才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几万块的电脑放着落灰。 哦。林霁无所谓地哼了一声,是谁骗我在网咖办卡的? 明寒斜眼瞥了身边人一眼,接着又低头下去继续刚才的工作,嘴里碎碎念着:谁骗你了?是你自己要去蹭空调的。每个月都要花掉一笔网费,难怪你吃不起饭。 那个应该不是主要原因吧?林霁抚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不过我好像真的没仔细算过在网咖的费用。 从七月开始到我辞职,只是在我手下的就有四五百,落落和言哥也都帮你充值过吧? 坐在沙发上工作的人也不用多做思考,直接就能说出具体金额,接着手上动作却是一顿,林霁,虽然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有点好奇,你每个月大概要花销多少? 啊?林霁忽然听到这个问题也是一怔。 在刚到云岛的时候,面对一个新地方,又是租房又是入学,添置各种东西,还到处都需要用钱,再加上自己从前的一些消费习惯,确实搞得很拮据。 但是后来生活稳定下来,姜律师又帮忙把外婆的房子租了出去,每个月都按时打来租金和利息。只要他不随意浪费的话,这些钱根本就用不完。 所以每个月到底花销多少,自己倒也没具体算过,最多只是知道卡里的余额而已。 既然问到了这个,林霁就临时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房租、电话费、水电、宽带,日用品、书本、三餐、添置衣服乱七八糟的花销加在一起 每个月大概要从卡里支出三千吧,超市购物卡、健身卡、还有洗衣店充值卡那些都是朋友赞助,没法具体算出来到底用了多少。 看着他口算了好一会之后,明寒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了。 怎么了 没怎么。明寒展了个淡淡的笑容出来,其实在我看来你的日常生活质量并不高,可能是在乱七八糟又不经意的地方花销比较大。就比如这个东西,买来干嘛的? 林霁看到明寒随手指出的一大盒彩色黏土,忍不住抓了抓头发,确实,这东西是某一天自己进店避雨时随手买的。 你还挺有童心的。明寒情绪不分明地哼了一声。 某人笑着虚心接受了批评,靠在沙发上难得的没有顶嘴,安静了片刻后,脑子里忽然窜起了一个想法,再次起身回了卧室。 明寒仍然专心地敲击着键盘,直到看到室友从屋里走出来,放了两张银行卡在他手边才下意识地停下动作。 这是什么操作?? 什么意思?眼神略微不解地落目到两张卡面上,这是炫富吗? 选择适合我的理财方式啊。 林霁神色自然地坐回到沙发上,解释说:我已经解绑所有手机支付方式了,以后卡也放在你那,一张是我以前用的借记卡,另外一张是我的律师每月给我打款的储蓄卡 拿回去。没等听完,明寒就表了态。 我不。林霁怡然地缩进沙发靠垫里,我都愿意不遗余力地在学习上帮助你,你怎么就不能在理财上对我也施以援手呢?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不道德吗? 明寒把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放到桌面上,沉声叹了口气:这不一样,钱财方面的事情,本来就应该各自独立。 那我要求不独立啊。林霁语气随意,脸上的表情似乎也表示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反正我现在的衣食住行也全部和你混在一起。 明寒语塞。 因为这话倒也是真的,毕竟两个人现在同吃同住,也没有计较到柴米油盐全部AA的程度。 思忖了片刻才开口:你连手机支付都解绑了,那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都不用钱了?这根本不切实际。 那就找你啊。林霁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或者,你可以按时转给我一笔,让我在某个额度内自由消费。这样也不会发生什么让人困扰的事情。 还是说,你原本打算让我断流来着,甚至每次买水买笔之前都要去问你的意见。林霁脑补出某个画面时不禁笑容放肆,语气也揶揄得不成样子,哇,你控制欲这么强的? 明寒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那样说了? 那就收起来吧,我又没什么万贯家财,一个月几千块而已。啊,但也别搞丢了,不然到时候,我可能要你卖身还我。林霁一边玩笑着,一边随手拿起柜子上的外套披起来。 你要出门? 恩。林霁点头,新买的手表表链有点长,送去改了以后一直都没拿回来。 他原先的那只腕表上学戴着实在有些张扬,手腕上没有东西又不大习惯,所以前几天在商场买了一只很便宜的休闲款手表。 我应该很快就回来,你先干你的活儿,电脑充电器在我卧室桌上。林霁站在玄关处换了鞋子,还不忘嘱咐明寒,关门前听到了他的一声应答。 周末逛商场的人很多,手表的修理柜台也有点忙。 林霁等了快半个小时才拿到自己的表,戴上去试试倒是正合适。 谢过修理师傅后正欲离开,隔着两道玻璃远远地看见了对面区域有个很熟悉的身影。 看起来像是江飞。 仔细眺望过去时刚好和他对视在了一起,对面的人也站起身朝他摆了摆手,林霁只好绕路过去寻他。 这间商场的四楼东面都是儿童娱乐区,林霁走近时,江飞就坐在某大型室内游乐场前的泡沫地板上。 哈喽。 怎么在这啊?面对那人打招呼的声音,林霁实在觉得有点奇怪。环顾四周,似乎都是周末带孩子来玩的年轻父母。 江飞倚靠在海洋池边缘的扶手上,腿上也放着抬笔记本电脑,只不过他是在玩某款经典的单机游戏,随手拍了拍身边的泡沫板,示意偶遇的朋友过去坐。 好不容易周末,我又不上自习,我爸妈想过二人世界,就把孩子们安排到这儿来了。江校草这会儿的表情完全可以用无奈来形容。 孩子,们。 林霁准确捕捉到了重点,他记得小灰家是有二胎的,而且年龄差距还很大,这语气听起来,也像是被赶出家门带孩子的。 正准备在言语上表达一下同情,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扑过来,直接撞进江飞怀里。 哎呦。江飞整个人一颤,然后才双手离开键盘,用胳膊环住扑来的小姑娘,语气温和好几度,奈奈,吓我一跳。 小孩子大概三岁左右,穿着一套蓝色学院风的毛衣裙,扎着个蓬蓬松松的小丸子头。粉白的小脸和大眼睛,完美延袭着哥哥的逆天颜值。 哇她长得真好看。林霁一边夸赞着,一边又忍不住感叹,基因这个东西真的是很强大。 江飞把妹妹放在自己腿上坐着,小女孩儿脚上踩着和哥哥同款的Aj鞋子,看起来性格有点害羞,小小的一只窝在怀里。 你叫什么名字呀。林霁俯身轻声发问。 把名字告诉哥哥。江飞单手整理着小孩儿丸子头边的碎发。 于是响起奶声奶气的两个字,江奈。 真好听。林霁扬了扬唇角,也没有再继续和人家搭话,而是抬头看了眼江飞。 那小子梳头发时熟练的动作,还有温柔似水的眼神,完全看不出是个能群架一打好几的野骚路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弟弟是让姐姐秒变暴躁的存在,妹妹却是每位哥哥的小天使。 看你这样子,平常没少带娃吧,都学会扎这么复杂的小辫子了。林霁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笑笑,不过有这么个妹妹,应该也挺幸福的。 这么个?江飞对于林霁的措辞提出了质疑,扭过半身朝着室内游乐场的小城堡里看过去,找了半分钟后,抬胳膊指了一下。 林霁疑惑地循着方向看过去,在某只玩具鹿上看见了个和小江奈复制粘贴一样的女孩。不仅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衣服发饰都完全相同。 我去。 林霁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后收回视线,又不禁感慨:你们这儿的水土,是盛产双胞胎吗? 小灰立时就反应了过来,他是在说明寒明楚那对,哼笑着回应:这可不一样,我们家两个小崽子除了长得像以外没什么共同点。明家兄弟俩,那是double款的扑克脸,木头脑。 林霁笑得爽朗,再次落目过去,确实就已经看出这对双胞胎妹妹截然不同的性格了。一个在游乐场玩得忘我,一个缩在哥哥怀里不愿意出来。 提到明家双胞胎,江飞的眼神有了点变化,一边摸着自家妹妹粉嫩嫩的脸蛋一边看向林霁:听说你和明寒都住到一起去了?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没有? 进展倒是没有,反而把我整不会了。林霁盘腿坐着叹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自己的裤脚。 江飞倒是对这种说法有点兴趣,单手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追问道:怎么说,这么快就变心了? 不是变心。林霁眯了眯眼睛,在脑子里考虑了一下措辞。 怎么说呢。 住到一起之前,他是可以感觉到来自明寒的好感的,但是更近距离接触以后,却又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他的关切和亲善都没变,但好像对我又不是那种意思。 就比如,一起写写作业,做做饭,这些都没什么,但是涉及点私密的,暧昧的,肢体上的,就不行了,他躲得比谁都快。 小灰听见这样的描述,不可控制地嗤笑一声,简单来说,就是耍不上流氓吧。 被高度概括现状的林某人只能用假笑缓解尴尬。 唉。江飞抱着小孩往后靠了靠身,低头看了眼在他怀里乖乖玩自己领口丝带的奈奈,说实话,你们俩,还真没有我们俩合适。 林霁只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懒得接话。 你们差距太大了。江飞说完这句就看见对面人动了动唇瓣,连忙摆手打住,停,别跟我说什么可以磨合之类的话,你自己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 成长环境根本不用我提,从出生开始就是鸿沟,在过去十八年的每一天里都有被拓深。就单独把你看重的情感方面拎出来说。 你骄傲,热烈,无所畏惧。是因为你从小被人深爱着长大,你知道自己从来不是独身一个人,即便是已经过世的亲人,她们变成灵魂飘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也仍然会毫无保留地爱着你。 但明寒不是,他几乎没被人爱过,所以他沉闷,薄凉,惶恐不安。他不知道未来的自己究竟能得到多少爱,又会被爱多久,因此不确定能长久的东西,他干脆就不羡慕,也不想要。 所以,即便你们都是第一次喜欢别人,但他的这步迈得就是要比你难很多。 江飞说一箩筐话时,林霁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听到最后,才轻叹了一声。 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甚至还考虑到了方漾的因素。因为曾经被人有目的地接触过,所以明寒他对待感情要更封闭些。 恋耽美 ——(47) 这你倒是可以放心。江飞闻言扁了扁嘴,从身后摸出一联养乐多,从最边上掰出一瓶,插上吸管递给奈奈,然后才又接下去,你不会觉得明寒对那家伙也这么友善过吧? 我不是吃醋,只是觉得明寒在骨子里,确实是个温柔的人。林霁如实道出。 我的天。江飞连忙也给自己拿一瓶养乐多压惊。 他温柔? 鬼知道明寒那双眼睛杀过多少人。 江校草抬着手臂,把整瓶养乐多都灌进嘴巴后才提了一口气上来,林霁,温柔、宽容、善良这些都不是绝对的,它们只不过是所有人都可以拥有的技能。 评判这些与否的准则并非能不能或者是不是,而是愿不愿意和值不值得。所以对于明寒来说,你和方漾,完全不一样。 林霁也从养乐多的包装里拿了一个出来,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晃着。 起初,他确实也自信自己不一样,但是每次自己主动了明寒却都要躲开,这未免也太伤人自尊了,有种一厢情愿还霸王硬上弓的感觉。 反正很烦。随手把空瓶子丢进一旁的果皮箱里。 江飞倒是觉得这其实很好理解,哼笑着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哎,你追星吗? 不追,怎么了。林霁疑问。 其实,你大可以想象一下,假如你粉上了某个特别对你胃口的idol,他哪里都好,让你神魂颠倒。所以你为他痴,为他狂,为咣咣撞大墙。你去接机,你为他打榜,买他代言的产品,支持他的倡导,甚至下场撕逼,这些都很正常啊,因为他优秀嘛。 但是突然有一天,你刷微博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你的偶像官宣了,你光荣上位了。原先那个高高在上的idol,现在死活都要和你手牵手一起走。 那你他妈还不原地猝死了? 江飞在飙脏字之前还不忘动手捂住奈奈的耳朵。 林霁被他说得愣住。 对,你就是那个苏坡思大,明寒相当于是你的粉丝。他喜欢上一颗星辰但是不敢去追,只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守护。如果你太主动了,不给他时间,也不能让他安心,还不允许人躲,那就是要活活吓死他喽。 我 哎!先别跳,让她起来。 林霁正准备说什么,忽然听到江飞的制止声,顺着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在不远处的蹦床上有一个明显超过身高限制的小孩,用力蹦跳时让身边个子小的孩子们都摔倒了。 年纪稍大的男孩听到了江飞的声音,却还是在蹦床里蹦来蹦去,让摔到的孩子们爬也爬不起来。 别跳了。江飞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我说让那个妹妹站起来。 警告第二遍还被无视,担心妹妹被踩伤的小灰啧了一声,便欲起身进去。林霁伸长胳膊,从海洋球的池子里摸了一颗出来,只随手一扔,就让橡胶小球顺着蹦床的缝隙飞了进去,正好砸在那个小孩的大腿上。 这一下打的有点重,直接让熊孩子哭着脸跑开了。 刚走了两步的江校草站住身,回头看了一眼林霁,似乎有点不相信居然能扔得这么准。 花里胡哨,讲话一套一套。 林霁嘲讽后又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题,添了一句:那我还就不信了,我偏要睡这个粉怎么了?superstar还用得着你来教做事? 好好好。江飞只是笑笑,你是有无限可能的野路子嘛,我哪敢教你做事,搞不好以后还要靠蹭你的热度出圈呢。 出圈你就别想了,我可以指导你出柜。 江校草在林霁眼前晃了晃手指,不必了,男人就我一个好东西。然后朝着蹦床里喊了句:晚晚出来。 差不多到了该回家的时间。 双胞胎全都回到了哥哥身边,江飞收拾好自己的电脑提在手里,然后俯身把奈奈抱了起来。 这下小江晚就不高兴了,扯着江飞的裤腿软声要求:哥哥抱! 江校草不舍得拒绝,只深吸一口气哀叹着:要人命了,快帮我拿一下。 先是伸手递了电脑包给林霁,接着重新俯身下去,把两个妹妹都抱了起来,最后换在同一条手臂上。 哦豁,麒麟臂啊。林霁佩服。 底层人民的带娃日常啊。江飞苦笑着从林霁手里接回笔记本,赶紧走。 两人两娃乘电梯下楼,经过某糖果专卖的柜台前时,小江晚探身看了一眼,黑豆样的眼睛里含着水光,哥哥,我想要一个。 恩,你挑吧。江飞把孩子抱到柜台前,每人只能拿一个,妈不让我给你们吃糖。 我不要~快回家。内向些的小江奈只趴在哥哥胸口不抬头。 好好,马上就回去了。等到江晚选好糖果之后,江飞又转向售货员,你好,请问多少钱? 店员看了眼小孩手里拿着的棒棒糖,微笑回应:就一个是吧,两块五。 于是江飞眼神示意站在一边的林霁,给钱啊,我腾不出来手。 啊。林霁回神,刚想解锁手机,忽然想起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个我如果说我没有的话,你信吗? 江飞愣了片刻,才get到林霁的意思,这次他是实在腾不出手来捂孩子耳朵了,把声音压到最低也掩盖不住他语气里的惊讶和鄙夷。 你他妈的还能混得再惨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6千,稍微弥补一下这周没有的双更。 小天使们九月了呀,裙子要上学还要工作,超忙的。不过在写了,在写了,木木雨齐的表白已经在路上了,大概在周日,最迟下周一。 还有,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们根本不爱我!你们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是为了我的作话。 它们是限量发售的,放最后一条了哟,如果全都写完以后可就莫得番外了。 (在吗?出来嗑糖!) 某个凌晨,明寒依然抱着电脑倚在沙发上工作。 听得门锁啪嗒一声,转头便见一个染满灰尘的高挑身影踱步进来。 加班到这么晚? 恩,刚下手术。已疲惫至极的人从喉间发出几个低沉的音节来应答。 明寒见他累得不想说话,也不再多问,起身到浴室放洗澡水。准备好了之后刚想叫人去洗,才发现他已经倒在卧室的被子里了。 你脱了衣服再睡啊。 半梦半醒中的人闻声翻身,似乎是被风衣口袋里的什么东西硌了一下,随手掏出来后看也不看,下意识就塞给身边人。 明寒落目到自己手里,看样子这是他新办的工资卡。 低头看着床上再次睡过去的人,眼前朦胧地映出他第一次上交银行卡时的样子。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早已自食其力,衣食无忧,但曾经那个随意又自然的递交动作竟然分毫没变。 年少隐秀时, 只道他许诺的, 是一片热血滚烫的明朗远方。 功成名就日, 方知他相赠的, 是一抹初心未忘的悠长时光。 《日月寒和他曾仰望的星辰》 第56章 林霁回到家里的时候, 明寒仍然在客厅工作。 怎么去了那么久啊,我都准备做晚饭了。客厅里的人听见开门声随口问询了一句。 正好遇见小灰带他家双胞胎出来玩,就一起聊了会天。林霁把钥匙扔在玄关的柜子上, 你晚上准备做什么呀。 就冰箱里剩下那些东西,简单做点,你想吃什么,明天我再去买菜。明寒边敲击键盘边回应。 林霁走到餐厅冰箱前拉开门,看着里面的几样东西忽然道:吃火锅吧。 楼下的超市就可以买牛肉卷和蘸料, 冰箱里面有青菜和蘑菇。关掉冰箱门后转身瞥着明寒,语气里带着商量意味, 吃了好几天素,我都不长个儿了。 想吃火锅的理由用的也是奇葩,明寒的手指不停地点击着,满足要求式地笑应一句:去买吧。 林霁刚要穿鞋出去,忽然想起财政大权在谁手里, 又乖乖地退回来,朝人伸手, 给钱。 正专心工作的人微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拿起桌上的手机,用微信转了五百给林霁,去吧。 目光注视着某人就这么出门的背影,不禁嗤笑一声, 真是又无奈又好笑。也不问问是从哪张卡里转出来的, 这小子的心这么大吗? 而某位心大人士却显然心情不错的样子, 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下楼梯。 只不过解绑了两张卡,每个月就平白多出一堆可以调戏室友的机会,怎么算都不觉得亏啊。 入冬后白昼渐短, 不过才五六点钟,天色就已经很黑了。 林霁确实有轻微的夜盲,居民区小胡同里面的砖路也不大平整,所以走路时会稍加小心。 刚步入拐角,忽然见从另一侧墙边伸出一条穿着牛仔裤的腿,幸亏林霁反应快,不然绝对会被这家伙恶意绊摔。 高个的少年站稳了身形后才朝着墙边方向看,在略显黑暗的角落里窝着三个人,都是陌生脸孔,第一次见面或者是见过也没任何印象。 单就他们的穿着打扮来说,就有点像是街头的小混混,即便不开口也能看出文化水平的那种。 因为刚才那个别具一格的小动作,三个人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猥琐和小得意,林霁不甚悦地皱了皱眉。 你是叫林霁吗? 率先开口的是三个混混中的一个小寸头,他的身高有些矮,和林霁对话时,脖子几乎仰成了有点滑稽的角度。 林霁语气讥诮:还不知道叫什么就敢上脚啊? 这不是打算让你停停脚,也好仔细问问嘛。另外一个红外套男帮腔,他的年纪看上去要比寸头大一些,但是也不会超过二十三四岁。 听见林霁调整情绪的深呼吸声,他又接着上扬声调问了一句:怎么你还有意见啊? 没怎么。林霁意识到自己一时半会应该是走不掉了,干脆背靠上水泥墙面,语气淡而随意,算你们走运,没有绊倒我。 饭前饿肚子的时候被打扰原本就是件让人心情糟糕的事情,在吃火锅之前搞事,那就更不爽了。听着眼前人说话,都好像带着一股涮毛肚的味道。 问你小子是不是叫林霁,哪来那么多废话?寸头倒是先行显得不耐烦,你是不是还有个合租室友? 林霁听到这会,才从刚才那种懒懒散散的站姿直了直身,听起来不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有话直说。 果然寸头又接着开口,我们来就是让你把眼睛擦亮点,别什么人都往一块凑。先提醒你一下,你那个室友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找个理由让他搬出去,对你对我都好。 冲着这句不是好东西,林霁也觉得心里面膈应。这群人其实不见得会认识明寒,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想让自己赶他出去。 这很容易就让林霁联想到了前一阵子同样有混混作怪,逼网咖老板开除明寒的事情。 又是方漾?明寒还真是没说错,那家伙从头到尾就只有这么一个招式。 看见林霁陷入沉思,寸头又添词点火道:尽快按我劝你的做,这里面就不会有你什么事儿,也别给自己找麻烦。 如果我赶不走他,或者不愿意赶他走呢?思索片刻后,林霁又反问了句,想要确认他们到底是不是受人雇佣。 听闻这话,红外套脸上的表情很是嘲弄,弟弟,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别学别人耍义气的事儿,今天是第一提醒你,才有商有量的。你如果缺合租钱可以直接说,但是别给脸不要脸。 今天这话已经带到你耳朵里了,如果到下个星期,你还在和那小子住一起的话,那就不可能有这么和气的场面了。 林霁听这些话的时候,无意识地学着明寒的动作掰了掰手指,然后不大耐烦地用鞋跟轻磕身后的水泥墙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响。 忽然停下脚下的动作,冷冷地哼笑了一声:能有多不和谐的场面?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三个人,还想用暴力威胁我? 回去问问方漾,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明白,追求别人不是这么个追法,至少对明寒行不通。 或许是突然将矛头转向了方漾,让三个混混都没反应过来,有些恼怒又无措地站在原地。 虽然林霁已经从原来那种天之骄子的世界中脱离出来,但这么多年的教养和熏陶尤在。 即便是现在的他,也绝对不会做出破口大骂之类的事情,只不过是用一种近乎平淡无奇的语气来陈述事实。 我不会赶他出去的,别在我这儿下功夫了。 至于你们。林霁确实是发自内心的进行质疑和讥讽了,三个人就敢来堵我,怕是真的不知道120的电话号码吧? 林霁带着火锅食材和蘸料回到楼上,俯身换了鞋,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都放在餐桌上。 从厨房里传来了明寒的声音:你怎么去哪都这么慢,俩大长腿当筷子使的? 楼下超市关门了,我绕路去别的地方买的。随口扯了句瞎话,迈步朝着客厅走,沙发近在眼前的时候,脚下忽然绊到了什么东西。 只听房里响起一声下意识的卧槽! 林霁应声四脚朝天摔到地毯上时,才意识到,今天是命里本该有这一劫的,就算在外面没摔,回家也躲不掉。 在厨房里洗菜的明寒听见这么大的响动,连忙出来查看,这才发现是林霁绊到了笔记本的充电线。 恋耽美 ——(48) 两步上前先是瞥了一眼林霁,见他没什么事脸上还挂着笑,便没有再多管,转身捧起同样摔到地上的电脑,开机仔细查看。 喂!林某人趴在地上半天,居然见室友去心疼电脑了,一时不爽地扔了扔胳膊。 我都摔在地上了呦喂,你还有心情管笔记本? 起来啊。明寒趁着按键的间隙,又瞥了林霁一眼,语气轻松,你摔到床垫上了能有什么事儿? 某人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耍着赖倒地不动,你把电脑放在这充电谁能看见啊,害我摔倒连扶都不扶?不是,你怎么还鼓捣它呢? 明寒脸上带着笑意,低头摆弄着电脑键盘,我是担心把你电脑摔坏了。说完还语气自然地反问一句:这么贵的本子,你不心疼啊? 行行行。趴在地毯上的人暗自生着闷气。 谁贵就心疼谁是吧?我就不信了,我还贵不过一个破笔记本了。 就着室友蹲身的姿势,把人家一把抱住,在被甩开之前,没病也干嚎,哎,别动别动,我的尾椎好像摔到了特别疼。 啊?真摔到了?明寒闻声也顾不上紧紧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急于想知道身后的人到底是摔的还是扭的,特别疼?是哪种疼? 就没有十万八万肯定起不来的那种。 你小子明寒被他不正经的回答气得轻啧了一声,别闹了,快起来,还吃不吃火锅了? 招式已经用完却还意犹未尽的林霁窝在原地,吃啊,这不是起不来么,要不你把我背去餐厅? 明寒冷哼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蹙额片刻才把话骂出口:要不要脸?你一百四十多斤。 哎。林霁也对他这种态度不太满意,上次运动会的时候可是你主动要背我的,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不对? 面对那人一脸苦笑着说我懂了的表情,明寒把嘴边那句上次你是真摔,这次是假到不能再假的假摔给咽了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强作淡定道:闭嘴,上来。 林霁倒也没有往人家背上爬的意思,只不过是和自己的笔记本争个宠而已。见明寒真的蹲在身前等着,只轻轻地笑了两声:真背啊,你背得动么。 不再眷恋着屁股下那块地方,利落地跃身起来,边从地毯边绕过去,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烧水去,我洗个手。 随手拉卫生间的玻璃门,走到洗手池边,忽然感觉到衣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两短下。 摸出来查看,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方漾约你明天见面。】 林霁刚皮过一下的笑意慢慢消逝在嘴角,把手机装回口袋的同时,表情也恢复如常。 洗完手后若无其事地走出去,朝着厨房里忙碌的人影嚷了声,什么时候开饭啊?室友。 第57章 星期日又是早冬里温和的一天。 一向赖床的林霁起了很早, 不仅自告奋勇亲自下厨炒了饭,又相当积极地独身去买菜,临出门前还说是因为早市的菜新鲜又便宜。 对此, 同样也是一大早就被吵醒的室友只想撇着嘴角回答一声信你的鬼。 明寒倒也不太感兴趣他到底又出门做什么,既然醒了也就趁着周末的晨光,坐在明亮窗口边背了会儿单词和短语。 沉浸在书本知识里的时间过得相当快,等到他觉得肚子饿的时候,才想起到厨房, 把某人炫厨艺的炒饭盛出来尝尝。 虽然口感不怎么样,但米饭, 鸡蛋,火腿的味道倒是都在,那就暂且算他成功了,毕竟对林大少的要求实在不能太高。 把餐具收拾到厨房,挽起袖子正准备清洗, 放在一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平日能直接给明寒打电话的人不多,习以为常地觉得是应该是出去买菜的林霁有什么事, 拿起时看到的却是另一长串号码。 一向对数字排列敏感, 即便没有备注也能记得很清。 这是明楚的。 明寒微怔一瞬才点下接听键,对着电话那一边很少有联系的同胞弟弟,虽然只是寥寥几字,却也尽量缓和了语气。 找我有事? 除了长相以外, 两兄弟的性格和作风都是极其相似, 明楚冷冻活人的这一技能, 相较明寒,只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然从扬声器里传出淡漠的声音,甚至没有半句寒暄, 直接开门见山。 问你件事,上次一起打球的高个,你们走很近? 明寒听到这个问题实在疑惑,明楚一向对自己周围的无关人事不感兴趣,就连花里胡哨朋友圈里,除了小灰以外,他也都没怎么接触过。 怎么会突然提到林霁呢? 虽然不解却也是如实回应:恩,怎么了? 没怎么,你留神他吧。电话另一端,明楚的语气未有变化,只是提醒般开口。 明寒越发奇怪,直到又听见一句他刚才和方漾在一起时,才拧紧了眉梢,再想多问一句,却发现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 短而急促的几声忙音后,手机回到了主屏幕界面。 虽然从小到大,兄弟俩的接触并不多,但明寒知道,自己的弟弟只是不喜欢用言语或是什么露骨的行为来表达情感,他其实仍然是个内心单纯的孩子。 爷爷刚去世那段时间,明寒和家里闹矛盾,自己一个人躲在ktv打工,明楚就经常偷着拜托其他客人帮忙递小费,虽然每次都会被发现,但他从来不肯承认。 即便他总是冷冰冰的,也不愿意主动多说几句话,却还是会默默关切着血脉亲人。 就像今天这样,大概是亲眼见到了林霁和方漾在一起,因为担心,所以才打了这么一通别扭的电话。 明寒放下手机,打开水龙头冲洗刚刚用过的碗筷,脑子里却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被从碗槽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袖也浑然不觉。 在他心里,林霁不会主动和方漾扯上什么关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可以解释他们两个在一起的就只有一种可能:方漾为了继续逼迫自己而找了林霁的麻烦。 那家伙说什么大清早去买菜,其实就是为了赴鸿门宴而已,因为不想徒增忧虑,所以在自己面前干脆闭口不提。 那昨天下午,还有中午呢?他都出去了很久,一会借口遇见小灰,一会又绕路,难道是也受到了什么纠缠? 这些猜测搅在明寒脑子里,扰得整个人烦躁不安。 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的人,但只要涉及林霁,更甚之是因为自己而误伤到林霁,那种感觉就像是吞下了一整团乱麻。 抬起胳膊把洗好的餐具摆放回橱柜里,点了下手机屏幕看时间,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看来这菜,还真是没少买。 大清早出门的林霁直到中午才拎着菜回来。 明寒看到安然无恙的人,只抬手接了一把菜,尽管刚才的他还坐立不安,这会却选择了并不问及这么久都去了哪儿,这反而让林霁没有机会说出事先编好的理由。 米饭已经快好了,我去炒菜,你想吃什么?略微有些奇怪的氛围里,响起一声问话,明寒一边把菜放在厨房的料理台上一边洗着手。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做题一直都心不在焉,把水性笔的油墨沾了满手。 番茄炒蛋吧。 好。 只是简单的家常菜,厨房油烟机呼呼地响了一阵,夹杂着碗盘叮叮当当的声音,接着饭菜就都出锅了。 林霁洗了手坐下,餐桌上除了他点的番茄炒蛋外,还有昨天剩下的牛肉卷做成的金针肥牛汤,诱人的香味和碗口热气一同升腾着,但不同寻常的是,米饭只盛了一碗。 如果这样还看不出来室友情绪不对劲的话,那这段时间的同居生活也是白过了。 林霁也不急着吃饭,从靠背椅上转向坐在一边的人,扬起嘴角,声音温和地开着玩笑:怎么了,我大早上就出去浪,都没陪你,生气啦? 见人不搭话,笑意也不改,你说你,怎么还喜欢生闷气呢?那你也不问问我去哪儿了,我可以解释 我知道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要问。明寒轻声打断,他那种略显低沉的声线从来都听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和林霁对话时,会下意识和缓一些,就更是难辨喜怒了。 原来是知道啊。 林霁选择了噤声片刻,但明寒又接着追问:说吧,方漾已经骚扰过你几次了? 话都已经问到这个份上,再没什么避而不谈的可能。 林霁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尖轻轻划蹭着瓷碗的底部,发出不大明显的沙沙声,展出抹明朗的露齿笑,今天是第一次,还被你发现了。 他的语气相较起来就显得顽劣许多,乍一听,像是谈及偷情一样不正经。这种嘻嘻哈哈的态度惹得明寒有些不快。 以对方漾的了解,就算这是第一次,也绝对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仅仅是这样想着,明寒就觉得自己的脊背沉重,连眉头都越锁越深。 林霁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室友这样严肃的表情了,出于缓和气氛的目的,本想张嘴解释什么,比如自己今天和方漾的见面,其实也并没发生什么激烈的摩擦。 但还不等他开口,明寒就已经率先说话了,虽然表情有些阴郁,从嗓间发出的声音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无波澜。 怎么没早点告诉我,那样的话,我不会让你染上不必要麻烦的。 明寒无需开口问也知道,一定是因为合租的事情,方漾才会找上林霁的,所以在他看来,解决林霁困扰的做法很简单,自己搬走就是了。 虽然只是这样几乎不带情绪的一句,林霁也听出了明寒话里的意思,他短暂地叹了一口气出来,大有对人无可奈何的意味。 明寒,你觉得我会因为这点麻烦,就真的赶你出去吗? 我知道。明寒的态度仍然不愠不怒的,说话的语气也像是谆谆抚慰,但这件事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吗? 出于情义,你不答应让室友搬出去,我也不愿意连累朋友。我们其实都站在彼此的角度来看问题了,这就已经足够了。说到底,这是我和方漾的仇怨,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在这一刻,这一件事上,明寒似乎站在更为冷静理性的一面,甚至于他的表述让林霁也觉得无言反驳。 餐厅里寂静下来,只有或沉或轻的呼吸声。 片刻后,明寒低低地笑了一声,俯身拿了汤勺递到林霁手里,别想了,吃饭吧。然后他便转了个身朝着沙发边走开,很轻地说了句:我先去收拾东西。 眼前是前室友准备卷铺盖走人的身影,鼻尖是金针酸汤味道的缭绕,林霁的手指用力地握紧了勺子,片刻后又松开,就着那些叮叮咣咣的收整声,尝了一口碗里金黄色的汤。 这道菜原本是川菜系,明寒在做的时候特意替换掉了辣椒等食材,所以味道会变得有些不一样。但对于这会儿的林霁而言,即便他的表情如常淡定,实际上却是有些食不知味。 看似镇定地坐在椅子上,用勺子挖了米饭送进嘴里,夹取金针肥牛的同时,也没忘了兼顾番茄炒蛋两筷子。 明寒的东西本就不多,大部分的衣服都在箱子里没拿出来,收拾的时候也不费什么力气。只是在他无意间踩到隔断帘的穗子时忽然顿住了动作。 那个身材高大的人站在椅子上挂帘的画面仿佛就停留在昨天。踌躇半刻,还是觉得自己对那人有沾了辜负两字。 行李箱已经装好了,明寒把它拉到门边时,余光瞥到桌边的人已经吃掉了半碗米饭。他的吃相还是一如既往地矜持斯文,按时吃饭,细嚼慢咽都对他的胃病有好处。 明寒倚在玄关的架子边,只隔着一面装饰柜的就是那人坐着的餐桌。一边披上外套,一边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嘴:味道怎么样? 很好。林霁背身坐着,答话之后又塞了一团米饭进嘴里。 那我走了,你吃着,不用送了。最后这四个字说完,明寒忽然有想给自己一拳头的冲动。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原本不就是说好了合租暂住吗?到底弄出了婆婆妈妈的样子,又不是谁要出国移民,明天上学不还是坐在同一桌吗? 明寒的叹息原本就是轻不可闻,再加上林霁吃饭时餐具碗碟的碰撞遮盖声,就显得更没存在感了。低头沉默着穿好了运动鞋,没再多说什么径直走向防盗室门。 掌心触碰到门把手的一刻,身后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餐椅挪动声,还伴随着瓷碗碰撞的脆响。 下一秒,明寒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很有力量的手掌抓住。 那怎么样才叫关我的事?林霁的问话声毫无预兆地在耳边响起。因为刚才那一瞬的突然发力,他的手臂上都显出了隐隐的青筋。 明寒低头,惊讶地看着似乎是被牢牢禁锢住的右腕,他竟然第一次觉得林黛玉原来这么有力气。 如果我只是你的朋友,被连累时会让你觉得愧疚难平,那我做你男朋友,能不能让你心安理得些? 一整句话的吐字都清清楚楚,但明寒还是大脑死机一样地愣在原地,完全反应不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只觉思维整片空白,每一根神经却都不由自主地颤栗着。 间隔半晌后,他才茫然地濡唇说出几个字:林霁,你别搞我。 我很认真。林霁从握着的手腕处感受到了眼前人的惶动无措,干脆更加直接地表明心意。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不相信你理解不到我的心思,如果你真的有那么迟钝的话,那我就更坦白点。 我对你的感情和对别人不一样,答应一起出去玩,是因为喜欢你;跟你去看海看日出,是因为喜欢你;邀你来家里住,也是因为喜欢你;不答应赶你出去和朋友情义什么的没关系,都不过是因为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明寒只觉得是喜欢你三个字像是炮 | 弹一样落在了自己身边,而且是能够接二连三炸 | 掉的那种,甚至让自己每一个细胞都恐慌起来。 恋耽美 ——(49) 那个人所说的一字一句都像是燎原的烈火,翻带起一连片的赤红热焰,几乎要把最后一点理智都吞噬进去。 但明寒最终又醒彻了过来,他缓慢但用力地拂开握在腕上力量。 林霁,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自己说过,你出生就在顶点,可我缩在泥潭。你有你应该做的事、该去的地方,别来招惹我。 最后半句,被他说得一字一顿,听起来是一句警告,却又更像是说给他自己。 的确,眼前这个人的存在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无限光亮和指引,也曾经说过要一起加油。 但那不过是因崇拜和向慕而隐默地跟随于其背后,他从来没敢想过,自己可以永远追上光芒的脚步啊。 话音落下片刻,林霁忽然的笑意泛着轻嘲的冷意。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本来就该? 自己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就证明了生来在天堂的人也会有跌入谷底的时候,那趴在泥潭里的人,难道不能努力爬回地面吗? 他忽然抬臂猛地一推搡,让站在面前的明寒脚下不稳,退了一步半远,后背重重地抵靠在门口的架子上。这一撞,差点让玄关处摆放的物件都晃荡欲坠。 林霁紧跟着凑上去,单手钳住明寒的肩膀,因为身高差,他还要略低着头才能近距离与之双目相对。 这一刻,他的瞳孔虽清澈明朗,却和初见时明寒的那种凌厉眼神有着同样的侵越能力。 开口说话时连同气息都灼热。 你别扯没用的,我从小到大给别人发出的好人卡比你见过的扑克牌都多,反过来就真的没必要了。 我的心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只要你说你不喜欢我,也对我没有半点兴趣,我绝对不会像方漾那样纠缠你。 明寒眼中各种不分明的情绪都混浊在一起,似乎只要照着林霁的说法给一个答案就可以脱离掉那种难以喘息的境遇,但他却说不出来。 一点都不动心,那怎么可能呢。 这一刻,明寒就仿佛是一个孤独的小孩满身带伤,可他捡到了一颗从未尝过的糖。 最后他也选择了沉默,再一次推开林霁的手,拉上行李箱转了身。 明寒。 背后传来林霁的轻唤,他的声音好像在一瞬间就哑了许多,沉了许多。 你说得对,我的确有很多未完成的事,也没有什么时间用来四处张望,但我还是喜欢你了。我会尊重你的 如果你走出这道门,那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明寒的身影连同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陡然一颤,可他却没办法说服自己停下脚步。 他无法在一段感情里带给林霁任何东西,除了牵绊。 咣当一声门响后,整个房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林霁被气得胃疼。 对着空荡的客厅哼笑一声,就算喜欢一根木头杆至少也能站桩输出,哪成想喜欢上的是一只小王八,它他妈的还会带壳儿跑。 胃里慢慢传来一阵许久没有的刺痛,接着愈演愈烈一丝丝钻进人的脑仁里。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抵住胃下缓步挪到卧室里去,最后扑倒在了床上。 朦胧间似乎看到了床头的小夜灯微弱地亮了起来。 这两盏灯只有连在同一个wifi信号下的时候才能同步感应。 忍着胃疼爬了起来,踱步到房门边,楼道里的声控灯并没有触动,透过猫眼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蹲坐在楼梯边,怀里还抱着个微微发亮的光源。 林霁知道,只要他现在开门,外面的人或许会立刻头也不回地走掉,所以他只是忍着胃里的疼,安静地倚在那儿,最后用不足以穿过门板的声音嗤笑了句。 嘴硬。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木翻车撩神阿霁: 傻子一样的,不就是想要一颗星星吗,怎么就不配拥有了?陨石没见过? 再也不管你了是不可能的,让我歇一会儿,等我胃不疼了的时候,小王八壳都给你撅了。 份子钱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嫁儿子。 第58章 星期一照常到来。 刚下早自习, 十七班教室里有些吵闹,各科课代表游走在各排桌椅间催收作业,学渣到处借找人卷子抄, 女同学们凑在一起讨论周末假期里又有哪些新鲜事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明寒做题的间隙,瞥了眼自己身边那个空着的座位,平常这个时间也该来上学了吧。 因为前一晚发生的事情,他的心里有些异样忐忑,等下见面后并排坐在一起的时候, 又会是怎么样的尴尬? 赵子律抱着两个鞋盒子从后门走进来,看见林霁座位空着, 忽然想起刚才在老赵办公室无意间看到的假条。 于是朝着面无表情坐着的明寒问询:哎,我刚才去教务处,在我爸桌上看见张长期假条,我哥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他咋啦? 请假了? 明寒一顿,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多虑了, 哪会有什么尴尬不尴尬的, 他的同桌根本就不想来上学了。 回答了句不清楚后,低下头去继续做手边的题。 不知道是题真的太难,还是他自己心神不宁,算了好一会都一筹莫展。平常遇到拦路虎时, 总有一只手从右侧伸过来, 在纸上勾划几笔, 今天却是被卡得死死的。 心上一阵没由来的烦躁,正准备逼自己再俯首专研,两个白色的鞋盒子被小绿推了过来。 这是前段时间给你们手绘的鞋, 上面的是你的,下面那双是我哥的,放学回去你帮我带给他。 我不和他住一起了,你自己给吧。明寒头也不抬地回应。 你搬走啦?啊怪不得不清楚,那就先放座上吧,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呢。小绿扶着桌脚俯身下去,顺手把林霁的那个鞋盒子放在了两人的座位之间。 教室里依旧吵闹,明寒又坚持演算了一会,实在觉得烦,直接把没做完的卷子收起来,起身从小绿那边的座位后挤过去,打算从后门出去上洗手间。 因为前排座椅的挪动,最后一排与墙壁间的空间早已经没有开学时那样宽敞,明寒走路时脚下就不小心踹到了东西,林霁的鞋盒盖正好被他踢开。 高帮帆布鞋上绘制的图案让他整个人一怔,原本白色的鞋面上用丙烯颜料绘上了大片色彩。 一边画着海面,一边画着日出。 一半湛蓝深邃,一半绯红壮丽。 就像是他曾和某个人一起度过的海边破晓般惊艳。 明寒随着抓住小绿衣领拎过来,对着鞋子问:这是你画的? 啊,你们的都是我随意发挥,就我哥这双是他点名要的图,这两面图我画废了好几双哎,你去哪儿啊? 不等赵子律说完,明寒就从他的椅子边挤了出去,沉声留下一句:收数学作业。 你不是生物课代表吗?收什么数学作业啊?小绿的疑问被隔在了身后。 明寒捧着数学卷子送到办公室时,关亓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茶,抬头见自己班学生进来,笑吟吟着道:帮你同桌送作业啊? 恩。明寒应了一声,然后简单回答了老班几个关于作业情况的问题,转身正要离开时又忽然停住脚步。 对了,关老师,林霁为什么请长假,是病假吗? 关老抿了口茶水后放下杯子,没生病,就是非要在家自学一段时间,从各科老师那里拿了几十套题,做完就回来。 虽然算不上这次谈话的重点,但明寒还是被震惊到了,老师们对待自律尖子生的容忍度是这么高的吗? 得知那家伙不是生病,也就没那么担心了,沉声和关老师道谢后离开了办公室。 关亓在后看着少年的背影,忽然笑笑,借着帮我干活的机会来打探消息,这招以前是不是有人用过来着? 林霁的座位从周一早上空到了周五晚上。 晚自习铃声响起后,红哥依旧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小绿又翘了自习,最后一排只剩下了明寒一个人。 没有夜班要上,也没有同行回去的人,他仍然不紧不慢地做着理综卷,直到教室里的人差不多走干净。 白婷婷是今晚的值日生,简单扫了一下过道上的纸屑后还看见后排有一个专注的人影。 明寒,你还不走?那麻烦你一会关灯锁门啊。 知道了。后排人低沉地应了。 同学全部退场后的十七班教室变得和白天里有些不一样,沉静又空旷。明寒就心无旁骛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把一整套卷子都做完,才起身收拾书包。检查门窗灯光水阀后,在教室门上挂了锁。 校园里早已没什么人,连打更的大爷都开始提灯在教学楼边巡视了,明寒挎着单肩书包走过校门口的一排商铺,路过许肖蓝家的水吧时也没有停留,沿着灯光昏暗的马路走远了。 只在几分钟后,坐在自家柜台里的小蓝听到玻璃门哗啦一声,抬头看时,一道长长的影子就落入了眼中。 卧槽,许久不见啊。小蓝感叹。 咖啡,随便来一杯。林霁懒得和他寒暄,直接坐在了吧台的高脚椅上。 许肖蓝转身去摆弄柜子边的咖啡机,一边忙着一边随口问:这几天,你不上学窝在家干什么呢? 据你们分析呢。林霁用手指拨弄着展示台上一排花花绿绿的糖果棒。 我们分析阿,应该是和姓明的有点关系,他也不正常好几天了,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现在是想从他嘴里听两个字儿都难。 许肖蓝这话说得其实不太老实,他已经从小灰和小绿那里听说一点林霁在追明寒的事儿了。但因为不明现状,所以没敢直接挑明说,他们其实猜测俩人感情危机了。 恩,我表白被拒了。林霁语气并不显沉重,反而带着点自我调侃的意思。 卧槽。小蓝正接着咖啡,听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差点烫了手,讪讪地干笑两声,也,也没大事儿,越挫越勇呗,挑个什么时候再去表白一次 林霁只哼笑一声,眼前这小子直男一个,突然听说兄弟在追另一个兄弟,能指望他说出什么深刻言论? 是没大事儿,马上就下一次。 啊?小蓝又烫了一次手后才把这杯命途多舛的咖啡端给了林霁,马上是什么意思? 林霁没接他这话,倒是反问一句:他现在住哪? 这突然而来的意外情况,小蓝不知道自己这是该说还是不该说了。 云岛就这么大,不至于让我挨门挨户去找吧?林霁瞧着他有点为难的样子,也没多追问,咖啡也不喝了,起身就要走。 站在柜台里的的人这才出声,哎!哎哎!接着他摸出裤兜里的手机,选了个定位出来,拿给身边人看,还叮嘱说:大晚上的你俩和平点啊。 林霁瞥去一眼,发现居然是自己初到云岛第一晚住的那家宾馆,心里忽然颤动了一下,就像是预感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随口回了小蓝一句这就不用你管了,接着推门出去。 站前宾馆的收银员对林霁还有一些印象,当被问及有没有叫明寒的房客的时候,几个月前的影像就更加清晰了。 或许是当时那句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实在让她印象深刻。 女店员自动地将明寒和林霁归为了熟人,也没顾忌太多,直接低头查了一下房号,在单人间207,不过他这会儿好像不在。 那我上去等他,不乱走,就在楼梯上坐着。 得到店员许可后,林霁迈着步子上去,脚下的楼梯板发出轻微的吱嘎吱嘎声,在这一瞬,他似乎回到了几个月前的漫天星辰的那个夏夜。 看着门板上金色的铭牌,周身的景物都还留有熟悉的感觉,林霁的记忆瞬间回潮,自己初次住这家店的时候不就是207房吗? 房间里确实没人,房门紧闭着,即便这样,林霁也仍然能回想起那间房里的陈设,甚至可以猜想在过去的几天里,明寒会在哪张桌子上做作业,又在哪里吃夜宵。 他就坐在安静而昏暗的楼梯间里,沉默又耐心地等着一个人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梯再次咯吱咯吱地响起来,在一片沉寂之中撕开了一道小小的缺口。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慢慢地踏上了阶梯。 明寒看到从楼梯上站起来的高大身影时,脸上的表情实为震惊,虽然只有一瞬就恢复如常,但还是被林霁捕捉到了。 对于那样一个性子薄凉的人来说,每一个略显不同的神色,都会是内心的真实写照。 两人沉默着互望一瞬,明寒耳畔回响起一句你如果走出这道门,我就再也不管你了,明明两个人都已经狠心过了,再来回拉扯也是徒劳折磨。 深吸一口气后选择了无视,迈着和刚才一样的步子,准备就这样从楼梯边走过。也就在这一瞬间,余光里一道人影突然大幅度地颤晃了一下。 明寒一惊,自己根本没有撞到身边的那个人,可他竟然笔直地从身侧仰面摔下,一直滚到整层楼梯的底部! 咣当的接连响声,足以表示这一跤摔得有多重。 林霁!明寒失声喊出,下意识地转身快步跑下去,在距离底层只两级台阶时才顿住,面对明显是故意摔下的人,因为焦急埋怨,语调也不再平淡。 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已经在地上躺平的人,因为全身的疼痛轻嘶了两声,然后才朝着他抬了抬头,居然还能笑着反问,还不够明显吗? 我想讹你。 四个字出口,宛如时光倒溯。 初见的那个夜晚,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物,同样的场面。 所有碎片,一一浮现。 明寒甚至从林霁的瞳孔中看到了当日自己的倒影,愣在楼梯上片刻,实在百感交集。最后轻缓地叹出一口气,不是说不会纠缠的吗? 你又没说不喜欢我。 恋耽美 ——(50) 林霁这才试着活动了一下,刚才那一下他是做好防护准备的。虽然看起来摔得很重,但其实倒也没有伤到哪里。不过疼是真的,以至于他还不能立刻就站起来,只用胳膊肘支撑着直起上半身。 明寒简直没眼看那个赖在地上的身影,长着两条逆天的长腿,偏偏喜欢滚楼梯玩儿。 就在僵持间,一位中年房客刚好从楼下上来,目睹这一幕明显受到了点惊吓,满脸写着费解,进到房间,关门时还在不住地张望。 面对下面那张依旧帅气出挑的脸孔,明寒忍不住语气挖苦,林霁,野马脱缰也得有个限度,你看看自己,现在还有没有一点从前天之骄子的规整样子。 林霁嗤笑,都已经这样狼狈了,他还不忘痞气地仰望着楼梯上的人,反驳道:以前的我?那你可连偷看一眼都排不上号。 玩笑过后,他又忽然语气正经了些,同桌,我不想做什么天之骄子了。 在遇见你之前,我家里的那些事就已经发生了,没有分毫挽回余地。即便几个月以前,我没有来到云岛,现在也不过是在其他偏僻的小城市里扮演者相差无几的角色。 至于你在顾忌什么,我既能理解,又不能理解。因为我不是你,不能完全体会你的感受,也不能替你做决定,但是我想告诉你,我最真实的想法。 明寒安静地站在原地,听着满脸真诚坦荡的人接着说下去。 你不过是从来都没拥有过,而我是拥有一切后又失去了。我不是一时同情你,可怜你,也没有必要,因为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同。 我现在想要的很简单,只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去拿我们自己值得的东西。云岛对于我们来说,是遇见的地方,却不是想要的终点,我们都让彼此更加勇敢。 明寒,心都给你了。 林霁声音柔和却坚定,缓缓地朝着两阶楼梯外的人伸出手并舒展开指节。 所以求你了,跟我一起走吧。 楼梯间里虽然昏暗,明寒却仿佛看见了一片芒彩,异常光亮却完全不刺眼的,既像星的灿烂,也有月的清辉。 那是他的星辰撒来的,对待爱意,满怀谦卑的温柔。 即便有再多的忐忑顾忌,再多的前路未知,这样送来的一颗真心,对他来说,都是再不可辜负了。 在这一刻,有一层无形但曾经真实存在的玻璃破碎开来,散成无数细片飘散到了空气里。 明寒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把左手搭到了他的掌心,感受着从皮肤上传来的温度。 算你讹到了,你不起来的话,我们怎么回家啊?男朋友。 第59章 林霁站起身后活动了好一会, 明寒才确认他真的没有摔到哪里。 这小子真是太乱来了,不过他的碰瓷也真是从来没失手过。 明寒掏出房卡,正准备进门收拾东西却被林霁拦了一下, 别管了,明天再来拿,出去走走。 听他这么说,明寒也就点点头,跟随着高大的身影一起下去, 临出门前还收到了柜台里女店员的友善道别声。 已经过了午夜,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很少, 只有两旁的路灯不知疲倦地亮着,光束整齐地通向远处,在视线中越发朦胧。 两人沿着人行路散步,也没有目的地,就这样安静地往前, 一直向着灯影更绚烂处。 走着走着,林霁又自然地牵起了身边同行人的手, 以十指交扣的方式。还用指腹轻轻地捏着他手背上的关节, 调笑般称赞:敲键盘的手牵起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不一样?明寒直直地盯着前方笑笑,在低气温中说话时口中呼出了一团白色雾气,这么说还牵过别人的? 林霁微惊讶地扬起了眉梢,酸味从这就开始了? 身边人嘴角的笑容仍然浅浅地挂着, 刚好路过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 没有再接上一句话, 抬手指着招牌上的小字说:我进去买两杯咖啡。 林霁点头,看着少年的身影走进便利店里,然后在明亮的橱窗边站了片刻, 摸出手机付款。 或许是他过去的一段时间过得有些随性潦草,上学的时候也没有时间去修剪头发。从侧面看时觉得他的刘海有些长了,可能多少会遮挡到视线,但并不能遮挡颜值和气势。 这小子还是那么酷,就像见他第一眼时感觉到的那样。 如果时光能交叠,此时此刻的他大概也能和初遇时的压迫性气场完全重合。 就在林霁恍惚间,里面的人已经端着两杯咖啡出来了,还递了一杯到面前。 拿着。 单手触到纸杯时,可以感受到里面褐红色液体的热度,一点一点地传递到掌心。 太冷了,怕你感冒,喝完回家吧。明寒打开咖啡盖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热气蒸腾下他的眼睛有些雾蒙蒙的感觉。 恩。林霁应了一声,缓缓地从他脸上移开了视线。 如果说明寒和初次相遇时有什么不同了的话,那应该是从现在开始,这个人身边会一直有自己在。 明寒低头,发现左脚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于是停下脚步蹲身下去。 走在身边的林霁以为他还要系一会儿,抬手把剩下三分之一的咖啡都饮尽,然后朝着路边的垃圾桶迈了几步。 但明寒只是把布鞋的鞋带随便塞了两下,紧接着从后快跑了一小段路赶上,趁着林霁弯身扔纸杯的时候,一个跃身,整个人都跳上了他的后背。 林霁只觉得一道不轻的重量从身后压上来,幸好反应迅速地用双手捞住了垂到腰侧的腿,身形晃了一下后才站稳,没有两人一起扑进垃圾桶里。 不在乎身上的人到底是使坏还是撒娇,只把他往上掂了掂,表情自然地背着走,还不忘温声提醒。 你抱紧。 凌晨的街道空旷安静,只有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声,林霁稳稳地背着另一个男孩子朝着家的方向去,甚至能感受到贴在自己后颈边的脸颊。 明寒就这样一路抱着他的脖子,眯着眼睛懒散又依赖地趴在他的背上,连呼吸频率都几乎与他同步。 明明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确认情侣关系,也是第一次亲密接触,竟然没觉得任何羞怯和尴尬。 只有瞬间怦动的心跳还有对前路的期待。 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后,明寒用指尖触了触林霁的脖侧皮肤,引得人略略回头查看。 沉吗? 能背动。林霁只沉声答了几字,又扭回视线专注地看着路。 明寒抬目,眺望某栋熟悉建筑的灯光仍然在视线看不清楚的夜景远处。 我下来? 没事,如果想出力的话,你就和我随便聊点什么吧。 话音落下后,身后安静多刻。林霁感觉背上的人相当安分地趴着,动也不动。就在以为他是睡着了的时候,耳畔喃喃沉沉地响起一声。 我很喜欢你。 别扭嘴硬了许久的人终于敢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林霁闻声便翘起了嘴角。 我也是。 推门进屋的一刻,开了地暖的舒适温度把两人都包裹起来。 只是离开了不到一个星期,却好像是阔别了很久。明寒换鞋进去后仔细地看了看客厅里的陈设,书架、桌子、隔断帘都还和他走时一样。 只有地毯上,各科目的试卷和雪白的A4纸散落成片。 弄这么乱?看样子,那个从学校请假的人,过去几天都趴在这堆卷子里睡。 啊,没来得及收拾。林霁边应着边进了卫生间,刚才从楼梯上滚下去搞得满手满身都是灰。 明寒蹲下身,想把试卷整理到一起,却发现这些卷子几乎都是空白的,并没有什么做过写过的痕迹。那,这一个星期,他都在做什么? 也没有疑惑很久就站起来,朝着卧室去,想把这些卷子放回他的桌上,免得弄丢弄脏了哪张。 推开林霁的卧室门,刚打开灯,明寒就被他飘窗上摆放的一整片东西惊地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神靠近去看。 前阵子才被揶揄过很有童心的彩色黏土已经被捏成了一个个Q版小人,而且是明显以明寒本人为原型的。 有他低头拧魔方的样子,带着号码布长跑的样子,做题掰手指的样子,刚睡醒时刘海乱糟糟的样子,为了摸贝壳挽起裤脚的样子 还有系列款,球场间,课堂上,网咖里,一套几个连成动态画面的。 甚至有许多画面连明寒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却给林霁留下了深刻印象,并且原封复制了出来。 这些小小的物件紧密又整齐地排满窗台,每一个都生动形象,表情动作颜色造型各不相同,虽然技术算不上高超,却能看出用心二字。 看来关老大口中那个自律性极强的学神级人物,其实是在家里昼夜玩泥巴来着。 明寒忽然注意到,在那么多黏土小人的最后排,有一个还没完工的半成品,但大致可以看出原型了,是他抱着夜灯坐在楼梯口的样子。 原来这幕也被看到了。 正发愣间身后忽然传来林霁低低的笑声:这么着急就想搬进卧室啊?男朋友。 听到他的揶揄时明寒才反应过来,刚才因为急着看窗边这些小人,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是从林霁的床上爬过来的。 缓慢又尴尬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正跪在人家床边的动作这可不就是成功上位的姿态吗。 轻咳一声后,沉默着从他的床上爬下去,伴着耳边那个相当愉悦的笑声,明寒意识到,窗边那些小人马上就要有下一个原型了。 你先去洗澡,我收拾一下,好几天没打扫了。 虽然明寒也想好好洗个澡,可是所有东西都留在宾馆了,这会只能摊了摊手。 洗浴用品就先用我的吧,牙刷有新的,在卫生间的台子上。你先进去洗,等会我找到合适的替换衣服再递给你。林霁说着就拉开了自己的衣柜。 也只好这样了,明寒点头应了一声,穿着衬衫和单裤进了卫生间,打开淋浴头没一会,就听见有人敲玻璃拉门的声音。 明寒站在完全不透光的浴帘后洗头发,以为是林霁要送衣服,什么都没问就让他直接进来了。 得到允许进门的林霁却是两手空空的,只在开关按板前研究了两秒钟,打开了浴霸。顺手把明寒换下来的衬衫和裤子扔进洗衣机,然后就退身出去又带上了门。 浴室里水汽和热气弥漫,镜子上也蒙上一层湿雾,哗啦的水声下,明寒也并没有在意到别的。 等他洗好了澡,拉开浴帘后才发现林霁根本没有送替换衣物进来,甚至还把他原来的衣服洗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从脚底升起不祥的预感,没有意外的话,那家伙应该是要搞事了。 沉声隔着玻璃拉门喊他,林霁,你别闹。 啊?悠然坐在客厅里的人听着水流声停了好一会儿,笑着朝着浴室里面询问,你洗完了怎么不出来啊? 我出你大爷。身上还挂满水珠的明寒咬牙切齿骂一句,快拿来。 从客厅传来某人一句明知故问的拿什么,把明寒气得沉默了好一会。 一边生气又一边自我质问,刚才他是脑子抽筋了么?居然会同意先洗澡后拿衣服。 也真算得上是恋爱使人降智一说的闪电印证了。 从卫生间外传来隐约的某手游音效声,一个平常都对这些不感兴趣的人,这会竟能安稳地坐在沙发玩游戏,这不是诚心地和自己耗时间吗? 僵持片刻之后,明寒还是妥协地叹了口气,重新和某人商量:喂,衣服不要了,你给我条裤子行吗? 即便放低了姿态去和解,收到的还是某人的挖苦声。 想穿我的裤子啊?有那么长的腿吗? 你明寒靠在浴室的瓷砖墙壁边做着深呼吸,你今晚不打算让我出去了是吗? 林霁这才把手机扔在沙发一边,用一种很好笑的语气反问,卫生间的门又没有锁,我不让你出来了吗? 又是一阵沉默,林霁等了好一会也没再听见浴室里的人说话,即便开足了暖风,再待一会儿估计也要冻着了。终于良心发现般引导性询问。 你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缺什么东西啊? 我、要、衣、服。被封印在浴室里的人忍无可忍,一字一顿地吐出话来。 那你早说啊,睡衣在右手边的柜子里。林霁没再逗他,如实相告衣服放在哪里。 卫生间里细索响动了一阵,接着玻璃拉门被人打开,某个穿戴好了的人,一边用毛巾擦着湿头发,一边赤着脚从里面走了出来。 被明明显显摆了一道后,他的脸色有点黑,而且经过刚才那段时间,头上的发丝也都开始自然风干了。气哼哼地坐到沙发另一边,一言不发。 恶作剧得逞的人闻着飘散到鼻间的清新沐浴露味,忽然心情不错地哼出一声。 似乎也就是这抹笑意得罪了身边的人,啪的一声闷响,林霁被一条湿毛巾迎面招呼到了脸上。 你再笑试试?明寒几乎是咬着槽牙警告出声。 林霁把脸上的毛巾拿下来,不仅不气,反而笑意更加放肆,我衣服不是一直放在那儿么,才这么几天就想不起来了? 你一直放在那儿个鬼。明寒单手拄着沙发,猛地朝后一靠。 林霁朝旁挪了两个位置,一直坐到了他的身边,动作自然地用手里的毛巾帮他擦了几下头发,手指有意无意地蹭过脖颈和耳后。 依然笑着发问:以后还敢离家出走吗? 安静等着擦湿发的人只抿着嘴唇没说话,眼睛里的神光还是半凶半气的。过了半刻,头发已经完全不滴水的时候,他才道了句:我困了。 那就去里面睡吧。林霁放下毛巾指了指卧室的床。 身边人果断拒绝:不用,我就在这儿。 林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轻声提醒他一句:你在这没有被子。 恋耽美 ——(51) 明寒这才恍然,怪不得说明天再拿行李,事情发展到现在,怎么想这个人都有故意的嫌疑。 卧室是双人床,你怕什么?林霁偏头留意着他的表情,看上去倒也不像是很不愿意,才又接着讲骚话,而且,你刚才不是都上去了吗? 我刚才不是在惦记你的床。明寒又强调了一遍后也懒得再和他犟这件事,干脆直接进房间。 林霁看着那个明显比刚才又气了一点的背影,忍不住再笑笑,起身进浴室洗澡前还无声感叹。 就这智商,我保守估计也能骗你上 | 床几十次。 明寒虽然先一步躺在床上,却没有什么倦意,这个晚上发生了太大的变化。直到现在,想到自己已经和林霁在一起了的事,还是会觉得难以置信。 目光瞥到窗台上那些小人时,仿佛看到了它们的制作者迎着窗边月光的专注神情。 夜色愈发深重下去,好像过了很久,林霁才轻手轻脚地进卧室,缓缓地掀起被子躺身下来。 忽然发现床另一边的人并没有入睡,眼睛还亮晶晶地盯在窗边,却不动也不说话。 还生气呢? 你这气性也太大了。讪笑着伸手摇晃身边人两下却没有任何回应,那你把我气得胃疼的时候怎么说? 行吧。见人不理睬,林霁便在明寒的枕头边撑起了下巴,语气仍然耐心又温和,不想理我,那就听我说吧。 男朋友,上周你离家出走以后,如果不是我偶然看到你还在门外的话,如果我对自己也没有那种绝对能泡到网管的迷之自信,或者如果我说到做到,就真的不再管你了 那你想想,我们是不是就也真的错过了? 虽然,我会尽我所能替你去考虑,但我终归不是你啊。如果你什么都不表达,只靠我去猜的话,那也太为难了。你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不说出来我怎么会知道的? 我第一次做人男朋友,如果是我哪里不好,你都不要憋在心里。我是个很经得起批评的人,只要是你的心声,我一定愿意听的。 所以,以后我们都坦诚一点,可以吗? 林霁笑着对着枕头边吹了一口气,伴着薄荷牙膏的味道,明寒的刘海也被他吹得扬起了几根。 恩。半晌都没有说话的人沉沉地应了一声。 得到回应后,林霁满意地回到原来的位置,关掉卧室里的灯,只剩下从没挡遮光帘的窗外照进来的微弱光亮。 躺好前还伸胳膊越过明寒的腰身,摸了摸另一边的空隙,确认了他那样窝着也不会掉下去。 那就睡吧,晚安。 因为刚才的睡前谈话,似乎把第一次同床共枕那种新奇不安的情绪淡化了许多,两人各自地老实地睡在一侧。 黑暗中,明寒拉了拉胸口的被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原来自己确实是和林霁在一起了。 第60章 随之到来的周末是一高的自习周, 但林霁仍然在请假期限之内。早上的闹钟刚响起零点一秒的前奏,就被他眼疾手快地关掉了。 偏头瞥了一眼仍安静躺在身边的人,他半张脸都埋在柔软的被子里, 只隐约露着睫毛,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醒来的迹象。 林霁想起身洗漱,但右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明寒夹在了两只脚腕间,已经有点酸酸麻麻的感觉,他试着抽动了两次但都失败了。 睡觉这么不老实? 无计可施时, 困扰地抬手揉了揉额发。幸亏昨天俩人都不是裸睡,不然自己这姿势怎么着都有点儿趁人睡觉时占便宜并且欲图不轨的嫌疑。 林霁在床上坐着, 正研究着怎么才能脱身时,脚踝上的束缚忽然松开了,那小子他翻身了。这下他正好是侧身面向自己的这一边,眼睛虽然没睁开,但轻轻地咂了两下嘴巴。 这应该是醒了吧。 明寒? 干什么?果然有回应了, 但语气里好像夹着隐隐的不耐烦。 还不起床?你也不去上自习了啊? 明显睡眠不足的人颤了颤眼帘,又朝着被子下缩了一点, 睡意混沌地答了声:不去, 太困了。 我帮你请假? 不用,关老大早就习惯我了。 那一会儿 这句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已经盖到了脸上,明寒耐心告罄, 朝一边推着他的脑门不满地警告。 你别烦我。 感受到身边人的起床气已经在酝酿, 林霁笑着挖苦:你在别人床上的时候居然还能这么嚣张。之后也真的不再和他说话, 起身出去留他在卧室里睡回笼觉。 林霁进了卫生间,在牙刷上挤了牙膏后含进嘴里,随手把刚才振动了的手机拿起来查看。 微信消息是从他的酒肉朋友群聊里发来的。 【良曦和:@林霁, 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 【良曦和:我们几个打算去看神陨欧洲赛现场,想去吗?顺带把你捎上?】 【黄熙智:那家伙现在对出国都有阴影了吧?一月上旬也差不多赶上高中生期末考试,我jio得他没戏。】 林霁一边刷着牙,一边用单手大拇指点动屏幕上的九宫格键盘,回复了一句。 【林霁:恩我就不去了,等你们回国再来看我吧,正好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 【良曦和:哈?你不是又搞了俩有照顾欲的小弟弟吧?哎我看上回那个也还可以,就是不咋爱说话。】 【林霁:不然跟你还能有什么可聊的?等你们来云岛再说吧。】 【林霁:图片】 【林霁:这是搬家后的新地址,到时候直接过来,别又大早上吵我。】 发完这几条消息后,林霁俯身漱口,吐掉了嘴里的牙膏沫,在他低头洗脸的时候,又听到手机振动了两下。 仍然是群聊消息。 【黄熙智:我说林霁,你小子别总想着照顾这个照顾那个的,把心放在学习上点,今年A大B大的省内名额,你总得有一个吧?要是复读一年还考不上,可别怪我嘲笑你几辈子。】 看见这条的林霁嗤笑了一声。 【林霁:什么时候万年第四都舞到我面前了?管好你自己的事儿,我心里有数。】 刚点击了发送之后,林霁忽然想起了什么,沉思片刻后单独点开了良曦和的聊天框。 【老良,我隐约记得你提起过,在高二上学期的时候,你的数学成绩从120提到145,具体用的什么方法?】 聊天界面另一端的人发来一张沙雕表情包,附带着一句反问。 【你数学都跌到120了?】 林霁刚要解释不是自己,忽然想起姓良的刚才在群里说过的照顾弟弟那些话就又顿了一下,干脆没搭这茬。 良曦和很快就又发消息过来。 【辅助手段是良教授整理的类型题库,主要的】 【主要是什么?】 【被我哥揍的。】 林霁一时语塞,这招倒是肯定有效,但他还真学不来,快速回复了句消息。 【那你把题库发给我,别忘了把这两年的典型新题也添进去。我最近在研究理综考卷,没那多时间再搞数学,回头请你和叶白吃饭。】 曾在同一张成绩榜上互殴,林霁的理综有多能打,大家都是知道的。全省尖子生的理综卷面单拎出来,几乎都没几个能和他相提并论。 这小子还用费力气研究考卷? 良曦和虽然有点疑惑,却也没多想,应答得很爽快。 【行。】 【然后也帮我问问叶白,他高三有一阵子用的那套语法参考书叫什么来着。你俩应该在一起吧?】 对面几乎秒回的消息让林霁相当后悔问了最后这句。 【在我被窝里哼哼唧唧呢。】 【那你俩继续吧,我要出门了。】 这恋爱的酸臭味是真的溢出屏幕了,拧着眉头把手机锁了屏,但那咔嚓一声似乎让林霁又想起了什么。 搞得好像谁的被窝里没人似的? 林霁鄙夷某不良行为后,穿上衣服,对着镜子简单地理了两把头发后就出了门。 先到站前的宾馆,帮明寒退房取行李,回来时还在门口的小吃铺子里买了早餐上楼。 带着一大堆东西再推开家门时,赖床的家伙已经收拾好自己,坐在客厅里看书了。 看见明寒用功的架势,又正好想起刚才群聊里的消息,林霁顺势问了他一句:我们是不是快期末考试? 恩。明寒把手下的英文单词表翻了一页,在他请假的这段时间里,关老大已经把期末考的事情讲完了。就着坐在地毯上的动作,瞥了一眼小桌上的日历,下下周一。 今天周六,那也就是剩不到十天。的确是应该好好复习了。 林霁把明寒的行李箱推到一边,拎着早点袋子进餐厅,出声招呼他:先过来吃早餐。 等我背完这页再 过来,买了豆浆和油条,一会凉了。 看见那人已经把吸管都插好了,明寒也只好先起身过去,坐到餐桌边的椅子上时还听到他吐槽。 我发现你这小孩叛逆心里极强,让你往东你就偏往西。 不是都过来了吗?越来越啰哩吧嗦的,明寒用眼尾夹了夹坐在身边的人。 不知道的还要以为我是你儿子呢。 林霁笑笑,拿起自己的那杯豆浆,也不用吸管,直接掀开盖子灌进嘴里。 太甜了。 那下次我去早市买鲜豆浆回来自己煮。 你啊?林霁语气调侃,把剩下的豆浆也倒进肚子里,放下杯子后忽然抱住自己双臂,表演了个早起困难症。 明明是学着明寒的语气和样子,却表现地更加夸张讽刺,困死了,你别烦我~ 被恶意模仿的某个人物在餐桌边捏了捏手指。 好气哦,再也不想保持微笑了。 早餐后,林霁帮明寒收拾行李物品。把这些东西带走的时候倒是没花多少力气,再整齐地摆放回来就需要大把时间了。 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结束战斗,明寒摆着自己的书本,忽然翻到一大摞的A4纸,正反面都印满了数学题。 疑惑地偏头,看向坐在沙发上休息的人,这是你从哪儿拿的? 林霁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是别人整理的数学必刷题库,每一道都挺经典的。我打印了一部分出来,后续还有不少在慢慢整理。 明寒一边听着一边翻看,果然这些题一眼看上去就会觉得很有含金量,各种考察知识点都混杂在一起,一环扣着一环。 大题的第一道就正好敲在他的薄弱项上,解答欲作祟,只盯了半分钟,明寒就急着转身找纸笔演算了。 你可以先做做,不会的就拿来问我,别把手指掰断了。 看着勤奋好学的男朋友,林霁甚感欣慰,随手拿了张化学卷子,惬意地倚靠在了沙发上。 但很快他就没这么高兴了。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明寒解题的热情不仅没有消退,而且越来越恐怖了,一连坐着五六个小时动也不动,不愧是当过网管的男人。 男朋友,我饿了。 已经写完两套理综的林霁懒散散地趴在沙发扶手上,想要提醒明寒去准备午饭,但坐在小地桌旁的人连头都没抬。 你点外卖吧,帮我带份炒面就行。 不是你说的尽量不吃外卖吗? 但看着他认真做题的背影,林霁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摸出手机点了两份面。 午饭算是糊弄过了,没想到晚饭仍然是这样,当餐桌上的塑料打包盒从两个变成了四个的时候,林霁有些坐不住了。 明寒,你休息会吧?一直低着头,脖子不疼吗? 林霁记得他的颈椎病还是挺严重的,每次大幅度晃胳膊的时候都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响声。 即便不被理会,也仍然蹲坐到地毯上,抬手捏着他的肩膀,帮他舒展关节痛。 起来活动活动也行啊。 如此提议后,明寒还真就放下了笔转身过来,然后指着纸上某道题开口:我实在做不出来。 原来是要问题啊,怪不得肯理我了。虽然不情不愿,某人还是拿起了自动铅笔,就着跪坐在身后的姿势在伸手过去,在题目下方列起了公式。 这一刻两人的姿势就好像是一个把另一个揽在怀里一样,但显然,没人注意到这种唯美意境。 林霁边讲边算了三五分钟,就把一道综合知识的难题解释清楚了。还想问问他做得累不累,连笔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那人撂下一句懂了,然后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 明寒。试图吸引男朋友注意的人把声调提高了几度。 而完全自我沉浸在题目里的那个家伙,只动了动唇瓣说:帮我拿瓶水。 内心挣扎片刻后,某高个少年抿着嘴唇爬起了身,朝着冰箱走过去。 按照目前的形式,我应该是在恋爱第二天就失宠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工具人啊,这简直就是讲题的工具人啊! 餐桌上的包装盒最终从四个变成了六个。 吃过夜宵后很久,小桌子边仍然坐着个埋头苦算的人,除了偶尔发出这题不会、这题也不会的声音外,完全就是个做题机器。 明寒,你别过分啊,十一点半了。忍无可忍后,林霁的嘴角都抽了抽。 除了需要讲题的时间以外,你小子已经十四个小时没正眼看过我了。 知道的是说你求知若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去做世界第九奇迹呢。 恩?听到这句话,奋笔疾书的人才停了停手上的动作,面色略微困惑地反问了句:什么奇迹? 恋耽美 ——(52) 做数学题活活把自己恶心死的奇迹。林霁没好气地答他一句。 明寒闻声却是翘起嘴角笑笑,偏头看了一眼时间,确实很晚了。 最后一道,做完就睡觉。说话间把草纸翻了一面,你先去洗漱。 十二点钟,客厅置物柜上的立式钟表发出轻轻的翁鸣。 在这一声之后,客厅里的吊灯被全部关闭,整个环境陷入了一片黑暗与安静之中。 林霁以被子太薄为理由,再次把明寒推进了卧室去睡。仍然是那床熟悉的被子,也仍然是熟悉的雪松味道,两人又并肩躺在了一起。 人的适应能力似乎也是真的强,只多睡一晚就习惯了很多。明寒翻了两遍身,觉得困意渐渐泛上眼睫间时,听到了旁边人沉入梦乡后规律平稳的呼吸声。 不知道睡了多久后,林霁忽然抽动了一下手臂,从睡眠状态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身侧,果然已经是空空一片。 卧室昏黑一片,只有床头亮着微弱的一点。 林霁沉叹一声,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呢。 把整床棉被都裹在身上,光着脚走出卧室。客厅里正点着一盏同样不大明亮的小夜灯,一个钻在薄被里的身影趴在地毯上,就着光亮算着A4纸上的题。 看着他那只机器一样不停演算着的手臂,林霁没有说话,只尽量放轻脚步凑过去,一声不响直接躺到地毯上,宽大的被子顿时把两个身影全都遮盖住。 明寒被吓一跳,下意识地想坐起身,却有一双手紧紧地箍住他的腰,他被人从后束缚在了怀里。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老实睡觉?林霁不大高兴地沉声问着,随意地用手肘一推,一摞题纸就散乱地到处都是。 哎,这道我马上就做出来了。明寒略微地挣动了两下,但身后的手就是不松开,自己反而又被揽紧了一些。 等到他安分下来后,林霁才伸出一只手关闭了小夜灯。 就算你把这摞都做完了,题库里没印出来的也还有很多。等把它们全都弄懂的时候,你差不多都该是140分的水平了,别太急功近利。 林霁趁着黑暗,在人额头的一片碎发上亲了亲。 今天就到这儿,睡吧。明天再做,再难的题我都能讲给你听。 第61章 星期一的中午, 花里胡哨朋友圈的成员都围坐在小蓝家的饮品店里,和以往一样,唯独江校草不在。 除了打架缺人, 撩妹缺汉的局以外,根本就没有见到江小灰的机会。顾鸿一翘着二郎腿半躺在靠背椅上。 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他不想在大庭广众的环境里和你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吧。 赵子律正端着一杯饮品,绞尽脑汁地用吸管吃到了里面的果肉,接着添上一句:但问题是, 无论你们坐不坐在一起,实际上都是一路货色啊。难道大家都看不透的吗?不会吧, 不会吧? 许肖蓝对着小绿翻了个白眼,不是,你小子能正常说话吗?怎么星期一才来就是一副挨打都没人拉的样呢? 小绿咬着自己下唇角笑笑,我也发现了,怎么都没有我哥的那个味道。 知道为什么吗?顾鸿一盯着他的脸痞笑两声, 因为你长得就不够纯。 校霸调笑完小绿,又把目光移到对面座位的林霁身上。不知道为什么, 他就是觉得这家伙看起来特别憔悴。再看一眼干脆直接趴在桌子里侧睡觉的明寒, 实在觉得奇怪。 你们俩,这是受到爱情浇灌的人应该有的状态吗?周末干什么了?全都没精打采的。 如果真干什么了可能就不这样了。林霁感觉身体被掏空般轻声叹了一口气,通宵做题,谁能受得了啊? 就这?顾鸿一也学到了小绿刚才的杠精真传, 这就是搞对象的人的精神风貌?不能够吧, 还通宵做题, 亏你俩想得出来。 听着一句接一句的阴阳怪气,林霁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只坐在原位拍了拍裤腿, 摇头否定:精髓都抓不到,别丢人现眼了啊。 哥,那你倒是做个示范啊。赵子律不大服气。 这可是你主动要求的。林霁笑得英朗,抬起右手,轻轻地落到了睡着的明寒肩上,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在座所有人,通宵做题怎么了? 媳妇要学,我能不教吗? 话音落下,整个店面里寂静了三秒钟,而后才响起顾姓扛把子相当控制不住情绪的吼声。 卧槽了,赶出去,快给我赶出去! 看着眼前一副鸡飞狗跳的场面,许肖蓝笑着抱起膝盖挽了挽牛仔裤的裤脚。 在他的脑子中,依稀记得几个月前曾有一个人,就坐在现在这张桌子边,毫不留情地开口嘲讽所谓不是一个级别的人,勤奋永远值得尊重,但往往不以勤奋论英雄? 那家伙当时说这话的时候,想过有一天会有这么精彩的助学现场吗? 偶然抬头间,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店面玻璃门外纷纷扬扬地落起了雪,又厚又急,被扯碎了的棉絮般遮蒙下来,地面上也积了不浅的一层。 这已经不是本冬的初雪了,只不过第一场下得实在有些寒酸,没等人发现就已经隐匿不见。 相较来看,眼下这场就让人惊喜多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中到大雪,还真就下了,估计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小绿也注意到了外面纷飞的大雪,同时不忘发表一句情圣观点:这种雪天可太适合约会了。 顾鸿一在旁撇了撇嘴,他倒是没渣男那么好的兴致。对于这种天气也谈不上什么喜恶,只不过雪一下,再想打球的时候就要费力清场地了。 小绿似乎是刚和某一个妹子结束了聊天,随手把手机收进了冬衣口袋里。午睡时间也快结束了,咱回吧? 众人应声而起,各自把喝完的饮品杯子扔进垃圾桶,朝着在柜台里忙碌的中年人告别。 许叔,走啦! 爸,我去上课了。许肖蓝也摆了摆手。 去吧,雪天路滑,你们别打闹摔跤啊。 许爸的一声叮嘱刚出门就被永远活力充沛的少年们扔在了脑后。顾校霸一踩上雪地,就蹲身抓了一大把的雪塞进小绿的脖颈里。 草!赵子律被冰雪拔得一哆嗦,跺着脚叫骂,却又拗不过背后那双相当有力气的手,只能忍着,让雪融化在衣服里。 凭着睚眦必报的损友关系,小绿小红小蓝几个人很快就你来我往地打在一起,在通向三年级小院的校园甬路上互相追逐成片。 林霁和明寒并肩慢慢地走在最后面。 因为雪下得太大,已不似鹅毛轻柔,密密集集地如网一般从天幕渺远处铺盖而来,像是想把整个世界都淹没在纯白之下。 明寒仰头时,雪霰接连不断地落到他的脸上,其中一片刚好扑在眼角,略微遮挡视线一瞬后,融化开来。冰冰凉凉的水渍浸到眼睛里,瞬间的一点不适感让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抬手揉了揉。 林霁偏头,看到了明寒高挑出众的鼻翼上贴着一片细雪。 洁白的,与泛着浅麦的皮肤形成色差,像一颗小小的灯芯,映着他年轻却略显凌厉的面孔轮廓。 那种隐隐孤漠的距离感,似乎是天生的。 片刻后,簌簌的雪落声中响起一句问话。 以前的冬天,他们这样打闹的时候,你就自己跟在后面走? 恩。明寒放下揉擦眼睛的手背,似乎回忆起了过往的许多寒冬,略微点点头,嫌他们幼稚。 你还真是一个人承包了整个团的稳重。林霁忍俊不禁,空了几秒后,他又像是释然般开口。 我原本也以为自己只能待在既定的舒适圈里,连朋友也都是好多年的,后来才发现,改变其实也不难。 听着他人生感悟般的语气,明寒有些好奇地想要落目过去,刚一扭头就被那人从树杈抓下的一把散雪糊了满脸。 所以我现在和你幼稚的朋友,融合地就很好。 明寒沉默地用袖口擦拭干净了自己的脸颊,然后才回应他:融合的不够,他们每一个都被我按在地上打过。抬眸瞥了眼在旁傻笑的人,语气沉定:但你还没有。 在亲眼见识过林某人投篮和扔纸团的精准度之后,没有人会想和他打雪仗的。但这并不代表花里胡哨朋友团会让他就此失去大雪天里的快乐。 这场雪急急缓缓地飘了一整天,直到晚自习的时间,也仍是若有若无的。 明寒仍然在专研着数学题库,林霁在旁做着自己的英语卷,偶尔也会指点同桌两笔。 右侧两个向来不务正业的文体生,今天居然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自习。这明明应该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林霁总觉得自己脖子后面凉嗖嗖的。 距离放学时间还剩不到半个小时,林霁只凭铅笔勾画,无声地给明寒讲解了整张A4纸上的最后一道题。 【没听懂,回去再讲,我先去理综组办公室拿卷子。】 明寒拿着铅笔在草纸背面鸾翔凤翥地写了一句话给林霁看,然后就收了纸笔。 每个周一的这个时间,理综科目课代表都有取发卷子的活要干,这周刚好轮到生物。以前不上晚自习的时候也就找人代了,现在有时间总不做事也不好。 起身从后门出了教室,路过走廊开着的窗户时还能看到外面的细雪如烟。 坐在旁边的小绿和小红似乎就是在等待着这个时刻,终于看到明寒离开座位,这才抬腿踢了踢林霁的桌脚。 刚低头下去的人茫然侧目,对上正朝着这边使眼色的校霸,你也有题要问? 问什么题,快出来。小绿和小红一同起身,从后门边绕了出去,还回头招呼着他。 林霁只好先放下笔,收了椅子跟出去,刚出门就看见小灰也倚在十七班的后门边。 我今天不跟你们去打群架啊,同桌等我回家讲题呢。看见这架势,林霁自然而然地猜测是群架预兆,直接要转身回教室。 这鬼天气哪有群架可打?顾鸿一说话时就已经单手扣住林霁的肩膀往外拖了。 哎?干什么? 放心,带你去玩耍。 这熟悉的人物,熟悉的操作,还有熟悉的配方这几个人又要搞他了? 林霁一直被拖到空旷的后操场雪堆边,这个时间,学生们都还在上自习,偌大的场地上只有他们这一伙人。 看着小绿和小红都戴上了厚厚的防寒手套,隐约能猜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上次点我泪痣,这次直接要把我挖坑埋了是吧?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换个人坑? 围殴校霸,活埋校草,打压情圣,这些操作难道不香吗? 顾鸿一摇头否定,我建议你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既然别人针对你,就肯定有他们的道理。就比如,你好像特别会给媳妇讲题?那身为娘家人,埋雪坑以示友好,不过分吧?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林霁笑得无奈,一群单身糙汉报复社会是吧,许肖蓝呢? 他不来,回家帮他爸搞促销活动去了。小绿回应。 那说明还是有个聪明人的。林霁忽然眼神清灿,不紧不慢地转身,对着身后的小红就是一脚,正中膝窝,把完全没防备的人直接踹进了雪堆。 沃日!校霸还没从雪堆里爬出来就已经开骂了,这小子居然还敢先动手? 人都没凑全就敢约我来后操场,你们仨是不是从来没被毒打过?说话间,林霁又以身高压制,从后抓住了小绿的头发。 哎?赵子律没来得及反应,一声别碰我发型还没出口,就被脸朝下按在了一捧连脚印都没落过的雪里。 哥,我还是不是你亲弟了?小绿质问。 没说不是啊,林霁只嗤笑着应了一声,所以我刚才让你试试这雪堆硬不硬? 啊?还行。小绿一懵,老实地回答:就是有点凉,唔 他话音没落就被亲哥一膝盖顶回了雪里,这回可是结结实实地整个人都扑了进去。 头顶一声带着明显笑意的,不硬就行。 江校草,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林霁目光又落到小灰身上,嘲讽完了还不忘对着刚爬起来的小红再补一脚,只不过这一下被他灵活地闪身躲过。 林霁,你完了。一瞬间校霸选手的怒气值就飙到了顶峰。 原本以为三个人搞一个应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校霸和校草的战斗力都在线,不想最后却差点翻了车。 不知道摸爬滚打了多久,Boss级别的林某终于被人合力按倒,并且塞进了雪堆。 你再摔我?顾鸿一钳制住了他的肩膀,催促其他人,赶紧埋起来。 还治不了你了?赵子律恨恨地把一捧新雪堆到林霁身上。 啊太凉了,慢点慢点 半个身子都被压在雪堆底下的人只笑着喘息,成吨的冰凉粉末涌进脖领,又凉又痒,惹得他颤个不停。即将被雪掩埋掉,却笑到肚子痛,实在没有什么反抗的力气。 谁让你们埋他的? 救世主的声音终于传进耳朵里,那个平常听起来都有些泛冷的声线,这会居然格外有温度。 明寒从理综组回来,看见一整排的人都不见了,再想起下午时候红哥一直摆弄着的手套,就知道他们干不出来什么好事。 平常吹个冷风都怕他感冒,这回居然直接把人埋进雪堆里了。怎么想的? 不至于吧,这就心疼了?江校草啧了声,能一挑八的选手,哪就有娃娃菜一样弱不禁风了。 这么搞下去,明寒这家庭地位还剩什么了? 他先动手的,再净事儿连你一起埋了。顾鸿一气得眯着丹凤眼开口:这小子没有你想得那么病 恋耽美 ——(53) 咳咳 话刚说一半,他脚底下躺着的那个人忽然咳了一声,倒真有点身娇体弱,偶感风寒的味道。 我卧槽,你别给我装啊!扛把子又被这人的四两拨千斤的补刀能力给震惊到了。 顾鸿一,松手。明寒沉声。 我校霸选手低头看了眼自己沾满雪的裤子,骂骂咧咧地感叹几句:妈的智障,谈恋爱不带脑子,连眼睛也不好使。走走走,吃夜宵去,不带他俩。 时间这会儿也走到九点整,校园里响起了欢快的放学铃声。 赶紧滚蛋。明寒拧着眉毛,语气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几个搞事的人走远后,明寒在清雪飞扬间看着仍然狼狈不堪趴在原地的人几秒,轻叹一声:快出来。 太累了,歇会。林霁拂了一把胸口的雪,这没事,闹着玩呢。 我知道。明寒居高临下地盯着脚下人粘满雪片的脸,他们仨加一起都见不得能搞得过你。 林霁闻言倒是心情甚好:那你还护着我? 不护着你,我难道护着他们?极其自然地一句反问,让两个人都扬了扬眉梢。 明寒蹲身下去,拍了拍林霁身上的雪,不知道他们刚才闹得有多疯,雪沫粘得到处都是。 那些细碎的晶粉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着,把人的脸孔映地精致无暇。 不知道是情难自控,还是受到某种未名的吸引力,明寒在这刻俯身下去,竟对着视线里的两片薄唇浅啄了一下。 这个时间刚放学不久,只有少数从教学楼里飞奔出来的学生才走到了三年级的甬路上。 没人会注意到他们这个灯光昏暗又被雪堆遮挡的小角落。 在一片纯洁的白芒中,有两个身影,一个仰躺着,一个跪蹲着,他们青涩又虔诚地亲吻了一瞬。 林霁很快就被明寒拉了起来,他的脑中霎时空白一片,间隔半晌才脑回路清奇地问出一句。 那个,你说,你把小红他们都按在地上打过不是像刚才那样吧? 是给你的特例。突然夺取别人初吻的家伙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林霁用手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似乎还不相信刚才自己是真的被万年冰疙瘩给非礼了。 那我们俩是不是,太快了? 明寒的面无表情让他的回应也显得无比正经:如果注定长久都是你,还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你的思想什么时候这么有深度了?林霁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重新落目到明寒身上。 这会儿探寻性十足的目光才让他略微有些懊悔刚才的冲动行为,但只能硬撑着回应:那亲都亲了,你还能怎么样? 林霁瞬时灿烂的笑意大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拎着男朋友的袖子晃荡着揶揄。 那你这不属于耍流氓吗? 第62章 一高中的学年大考如期到来, 紧张而骚动的氛围在整个校园里弥漫了两天。 本次时间安排与高考相同,最后一科目是英语。因为不允许提前交卷,考试结束后, 大批早已按捺不住心情的同学才从各个考室里一涌而出。 明寒站在三年部的公告板前,安静地看着上面仍然贴着的期中考排名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要有人刷新榜头的名字了。 在给自己物色好位置? 从后背传来一句问话声,是每天都贴在耳畔讲题的熟悉声线,明寒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仍只是保持着盯看榜单的姿势。 我是预测男朋友的排名,顺便也认清差距。 如实回答后才转过身落目向林霁, 他懒散地插着口袋倚在另一边的灯柱上,身上穿着早上出门时那件白色休闲款棉服,领口处灰白色的绒毛在寒风里瑟摆着。 那你考得怎么样?林霁笑笑。 最近一阵子,明寒可是相当努力,纵然是见过大世面的学神级选手也被这种死磕精神给折服掉。 而且看起来成效应该还不错, 至少在昨天的数学科考试中,他成功把最难的压轴题做了出来。 老实说, 和以前的考试状态相比好了不少, 但是好像并不觉得得意。 明寒踩上公告板边一道两块黏土砖高的小台阶,沿着砖石的铺垫朝前走,林霁也就离开灯柱跟上了他的脚步。因为明寒脚下垫高一些,这会儿的高度和身边的人相差无几。 以前只希望正常发挥, 而我现在是不想和你差太多。 还有得追。林霁温和回应。 两人随口聊着, 一路走出了一高校园。刚考完试的晚上没什么要紧的事, 适合并肩着慢慢散步回家。 因为想买两个烤红薯,只有河畔公园附近偶尔会有叫卖,所以路过健身器材处时还在那里逗留了一小会儿。 明寒抓着扶栏站在立式旋转器上拧来拧去, 林霁觉着冻手,也不愿意大幅度活动,只趴身在漫步机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 你像个晨练的老大爷。明寒略一扭身,瞧见了一脸安逸相的人,忍不住用带着点鄙夷的语气给了个很是贴切的形容。 身上穿着白衣服还到处趴靠,回家就该让这小子手洗外套试试。 我没你腰好,只能玩点老年人的玩意。林霁瞥着男朋友灵活的身影随口应答,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明寒摇了摇头,还没有,高考前最后一个寒假了,想多花点时间好好复习一下。 哦,复习计划啊。林霁一副了然的样子,用单只脚踩住了健身器材,饶有兴致地追问下去,那具体内容是自学,还是一对一辅导啊? 这话问完,不远处也刚好传来叫卖声,在旋转器上玩得起劲的人停下了动作,趁机转移注意力,一溜小跑着迎过去。 卖红薯的来了,我去买。 林霁在他背后嗤笑一声,男朋友总是沉迷学习怎么办? 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泡他,还真要有点他根本不爱我,他只是馋我的分数这样奇怪的错觉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名校录取之日,学神被甩之时? 越想越真实。 明寒拎着烤红薯的纸袋子回到健身器材区时,发现林霁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张望一周才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坐在另一边的跷跷板上。 走过去晃晃手里的东西,已经买完了,回家吗? 林霁没应声,只单腿支撑着板子,表情奇怪地盯了两秒后,示意他坐在跷跷板另一端。 明寒刚跨坐下去,就被对面的人整个压了起来,双脚都离开了地面,突然升起的高度把他吓一跳。 哇这么高?! 试图靠自身重量把长板压下去,但掂了好一会后都没有成功,仍然孤独地挂在最高一端。 抬眸瞥了眼对面沉默使坏的家伙。 你这么重啊? 林霁却是闲适地后靠在长板的最末端,没有松力的意思,我重?还是理综290重? 啊?正一门心思压低跷跷板的人疑惑抬头,这和理综有什么关系,杠杆原理?快点放我下去,等会红薯都被吹凉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重?还是烤红薯重?从长板另一端传来的声音莫名阴阳怪气。 明寒轻啧了一声,停顿两秒钟后,抬手把自己头顶的帽子摘下来,用力地朝着对面人砸过去,你有病啊? 扔出去的帽子被林霁稳稳地接住,然后缓缓地把明寒放回平衡高度,等他先站起身后,才离开跷跷板,我觉得我有必要让你这样感受一下我的重量。 明寒拂了一把林霁帮自己戴帽子的动作,反手把黑色鸭舌帽扣到了他的头上。 如果觉得头冷你早说啊,我也不至于让你脑子里的水直接就冻成了冰。 林霁伸手正了正帽檐,心里暗笑这种平常不怎么说话的人,突然一开口还挺噎人的。 重新并肩朝着回家的方向走时,抬胳膊搭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揽了一把。 不只是头,我觉得哪哪儿都冷。 烤红薯拿到家里时已经不怎么烫了,明寒随手把它搁在客厅的桌子上。刚刚玩了健身器材,满手都是灰,脱下衣服先去卫生间洗洗。 林霁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了明寒一并放下的考试袋,找出他答完了的理综卷子,从书架的笔筒里摸一根红笔,凭借记忆改卷。 错的多吗?从卫生间里出来的人,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也坐到了沙发上。 还行,估计会扣掉个30分吧。林霁专心地批改着,片刻后扫动的视线忽然停住,接着用笔杆尾端指出一道物理单选,这种斜面定滑轮的题昨天我才讲过,你又做错了。 正低头扒红薯的人抬了抬眼帘,凑近看了一眼,啊这个,交卷的时候我改了答题卡,卷子上没来得及。 答案犹豫不定就还是不会,我再讲一遍。 恩。明寒边听着边用细长漂亮的手指捏着一根红薯末端,递到林霁下巴边,你先吃一口。 就着他拿着的动作,林霁低头把红彤彤的红薯肉咬下一块,温热甜糯的口感和味道相当不错。 点头称赞了句,接着又重新落目回卷子上,拿起笔从刚才的单选开始,一道接着一道,无比耐心地讲下去。 等到把明寒理综科目的错题全部改完时,两根烤红薯也已经被一人一口地吃掉了,只剩下诱人的香味还萦绕在空气里。 英语卷子也拿出来。林霁的话刚一出口,就偏头看到了明寒被烤红薯表皮红褐色的焦糖粘脏的指尖,闻声道:先去洗洗,再帮我拿瓶苏打水。 明寒又进了一趟卫生间洗手,按洗手液时还朝着林霁开口:英语不用讲了,感觉题很简单,做的时候没什么太大问题,回头我自己对答案。 好。林霁手上忙着帮他整理错题笔记,随口又追问了句,昨天的语文材料作文,你写了什么题目? 我的少年。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一句回答让林霁顿住了笔,什么?虽然卫生间有水流声传来,但其实并不足以掩盖住明寒的声音。 林霁清楚记得语文考试的材料作文最后一段要求。 【请以顾虑之外的勇气为话题】 难不成他还写的还是 纵然知荆棘,我也想要你? 脑补片刻后,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那个,情书,应该算是违禁题材吧? 知道还问?明寒洗干净了手,仍挽着袖子走到餐厅,拿了瓶水回来递给林霁,顺便还用手肘轻撞了下他的头,昨天的数学题还剩一道特别复杂的没讲完。 这数学狂魔又开始了。 林霁也不接水,只向后靠身,懒惬地抬起胳膊挎在沙发背上,一副逍遥的大佬坐姿。 你小子最近这么主动,不会是想趁着假期巴结我给你讲题吧? 巴结?明寒觉得莫名其妙,随手把水瓶放在一边,把题纸递放到林霁膝盖上,我为什么要那样,不巴结的话,你就不讲了? 林霁嗤笑,低头瞥了一眼那一大摞的数学题,语气理所当然地回应:那不然呢?只要给你讲起数学题就是没完没了的,无利不熬夜这说法,没听过吗? 所以怎么样才能让你熬夜讲题?明寒偏头过来,直入主题。 这就看你愿不愿意为数学献身了。 都已经扯上了献身两字,就算不带智商也知道他接下来说不出什么正经要求,明寒直接转移话题:京酱肉丝还是红烧带鱼? 没有用。林霁在明寒眼前晃了晃食指,刚吃了红薯,我一点都不饿。笑着动手拍了拍了自己的大腿,坐。 想听就自己坐到我腿上,让我抱着,不听就把题拿走。林霁说完才俯身拿了桌上的水,拧开瓶盖灌了一口,自己选。 房间中寂静了片刻后,明寒却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他的尾音是上扬摇曳着的,就像是在乡下摸黑走夜路的那个晚上,林霁不曾看清的样子。 轮廓舒朗的脸上并不带什么显著的情绪,唯独黑眸里闪亮着什么东西,辉光灼灼的。 似是无奈,又像是嘲讽地开口:我以为你还不傻,知道索取辅导报酬,没想到你是真憨,不仅免费讲题还主动要求附赠自己? 别废话。林霁听着语气也知道站在身旁的这小子在耍花样,给你30秒,你不主动上来,我就去睡觉。 气氛又安静了一会儿,明寒短暂纠结后还是老实地跨坐在了林霁的腿上。这种姿势贴的太近了,几乎是面对着面的,让人心口涌着莫名的悸动。 间隔半晌,语气不确定地问出一句:你确定我俩这样还能讲题? 林霁忍了很久,终于噗嗤一声,背靠着沙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才缓和下来,伸手捞住明寒的腰,揽到怀里,表情故作认真地答他的话。 现在可能有点费劲了,因为我是让你坐,不是让你骑 第63章 寒假开始的第一天, 即便林霁已经提前关闭了闹钟,却还是在七点钟准时被吵醒。房门外并不轻柔的咣咣声,穿过客厅传到了卧室里。 一把掀开被子, 烦躁地自言自语:大早上的这是谁啊? 送牛奶的吧。身边另一人闭着眼睛低声回了一句后翻了个身,窝到双人床更边缘处,语气埋怨着:你快别让他敲了 恋耽美 ——(54) 好好,我去看看。林霁穿着白T短裤爬下了床。 虽然室内温度不低,但乍一钻出被窝还是觉得有点冷, 嘶声抖了两下,胡乱地踩着拖鞋去开门。 走到外厅的玄关处时又听到两声敲叩声, 不大耐烦地沉声问了句:谁啊? 你大哥。从门外传来的回应声竟然比他还没耐性。 不过这声音很熟悉啊,是良曦和? 林霁拧了两下防盗锁,打开门,睡眼惺忪地朝外看了一眼,果然是他的三个酒肉朋友。 你们不是去欧洲看比赛了吗?林霁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 怎么这就来了? 今天晚上的飞机,先抽空过来看看你。说这话的是黄熙智, 还不等房主人再说话, 他就已经摊着双手,用脚脱了鞋子扔在门口。 借卫生间洗洗手啊,他俩非要买什么糖葫芦,结果化掉粘得我满手满车都是。老黄边进屋边抱怨着一路上的遭遇。 哟, 还没醒呢?良曦和换拖鞋的时间抬眸看了眼林霁没精打采的样子, 我记得你是早起专业户啊?昨儿熬夜了? 恩, 做题到特别晚。林霁确实还处于晨起发懵的状态,蹲身打开鞋柜,又找了双新拖鞋出来拿给还站在门口的叶白, 顺便和他搭话。 再说这才几点啊?你们仨怎么总凌晨往我这来。 不管是从A市还是从临西出发,到云岛都需要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再加上晚上要坐长途飞机,这三个人也真是不嫌累。 叶白抿着嘴唇没答话,他的腮边凸起了一块,圆鼓鼓的,俊朗的脸上也带着有些疲惫的神态。大概又是因为晕车,原本就相当白的肤色这会显得有点病态。 我去,你脸怎么了?让谁打了?林霁惊讶发问。 什么呀。良曦和笑着替他答了句,那是他嘴里含着的山楂。整根糖葫芦就剩这一颗,其余的都化在老黄车里了。 说完又转向身边站着的人,不吃你就去吐掉,别总含着了,搞得大家都以为我家暴你。 叶白点点头,也径直朝着卫生间里去了,良曦和走进客厅,把手里拎着的两台笔记本放在沙发上,四周看了看布置觉得有点奇怪。 你怎么还在客厅住过啊?问话间随手拿起架子上一本教材翻开,还搞这么多书 良曦和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因为在这本教参的扉页写着主人的名字,明寒? 卧槽。林霁这才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卧室床上还睡着一个人呢,连忙转身进去。 果然刚一绕到里间就瞧见原本去卫生间的两个人,正两脸复杂地扒在房间门口,围观着里面睡觉的人。 明寒正对着大开的房门躺着,床上的一对枕头被他枕着一只,又抱着一只,被子也是半垂半盖,小腿以下都露在外面。 更抢眼的是林霁原本脱在床头柜上的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刮掉到了地下,一眼就可见的位置。 这整个场景看起来,怎么着都觉得有点,凌乱? 黄叶两人沉默地偏头,和林霁对视在一起,六目交接,死一样的寂静。 林霁刚想解释,忽然听到一阵细索的面料摩擦声,床上被子下的人蜷动了两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 明寒的视线刚清晰,入目的便是三个平均身高一八七的北方汉子排排站在门口观赏自己。 六目变八目,明寒愣住两秒后腾地一下坐起了身。 林霁眼疾手快地带上了卧室的门,把某香艳画面隔绝在了木制门板里面。 我靠。黄熙智听着关门声才回神,满脸人生观崩塌的样子,长本事了啊木木霁,人家金屋藏娇,你倒好,陋室藏汉啊。 林霁没理会他,只轻轻地敲了敲卧室门,温和地叮嘱说:衣服裤子穿好再出来。 嘴炮天花板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黄熙智挑着眉峰,不依不饶地一把薅住身边的人,赶紧老实交代,啥时候厮混到一起的? 你什么素质,怎么叫厮混啊?林霁不甚满意地瞥了他一眼,两情相悦,懂吗? 嚯。老黄讪笑两声,语气调侃,您都被捉奸在床了还在乎措辞呢。 林霁抬手对着他胸口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胳膊肘,哪来的奸,你别骚啊,滚。骂完老黄转头又看见叶白欲言又止的样子,抬手指上他的脑门。 哎打住,他一个钢铁直男说我两句就算了,你和姓良的完全没立场。 叶白笑笑,只是语调温温和和地学着当日林霁说过的话,一句一顿且半字不差地复述出来:我真没想那么多。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停留在这儿,也绝不会回头看。 我知道你记性好,但是没必要把这些不重要的事情记这么清楚吧?你们大学生不用学习的吗? 林霁拧着眉毛听完这段无比熟悉的发言之后忍不住吐槽。 良曦和在客厅里也能听到刚才这几个人说了什么,把手里仍然拿着的教材插回书架里,思索着开口:所以,这就是你要介绍给我们的人? 恩。 林霁应声时,明寒刚好穿戴整齐推门出来。修身整齐的黑衬衫,加上一如往常的寒凉目光,仍然给人疏冷难相处的感觉。 一想到刚才就是这么号人物软趴趴地睡在林霁的床上,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也还是重新介绍一下。林霁伸手把人拉到众朋友面前。 我男朋友,明寒。 这种情况下,前任校霸选手是不会怯场的,良曦和学着林霁的姿势也拽了一把自家人。 我男朋友,叶白。 四个人迷之友好地互相问候了一番,之后又都默契地把目光转落到独自落寞的黄熙智身上。 某个格格不入的人被他们看得有些无所适从,最后黑着脸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 我女朋友,没来。 朋友间又是许久没见,和上回一样,众人仍决定自行在家里下厨,没有任何干活主动性的黄熙智再次被派去超市买东西。 叶白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一本林霁买的地理杂志,良曦和倚在他身边,原本想一起看看,却被小桌上开着的笔记本电脑吸引了注意力。 蹲身到地毯上仔细看了看,接着还饶有兴致地敲了一会键盘,发现了好玩的事情,一双桃花眼里的神色忽然光亮起来。 我的天,这是谁写的程序? 林霁的电脑吧。叶白垂眸瞥来一眼,是他喜欢的品牌。 这技术可不像。良曦和哼声,又盯了屏幕一会,觉得不可思议地眯了眯眼睛,转头向厨房方向喊了林霁一声。 空了半分钟后却是明寒走了出来,远远地隔着半个客厅,沉声问了句:他暂时腾不开手,是需要什么吗? 第一次听到这小子主动搭话,良曦和愣了两秒才应:不是,我就是好奇问问这个东西。他把电脑挪了一个方向,正对着明寒,是你做的吗? 恩。明寒如实回答,并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什么意思。 那你现在忙吗?良曦和看见明寒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便抬手伸向叶白,二白,把我电脑给我。 接过自己的笔记本,动作迅速地开机,翘着嘴角招呼还站在一边的明寒,我好久没见这种风格的coder了,要不要来一场说开始就开始的友谊掰头。 要点脸。叶白一边语气轻轻地吐出三个字,一边从后踢了他的屁股一脚。 顶流名牌的科班生,欺负一个自学的高中生,也好意思? 明寒倒是没有拒绝,再次点头应下:可以。没多说什么就蹲身坐到了地毯上,对着林霁的电脑进行操作。 两人并排写着代码时,尽管良曦和的技术明显更加娴熟,但叶白还是渐渐地被明寒的思维和手速吸引了注意力。 如果说是从来没有系统学过就达到了这种程度,那只能用天赋来解释了。 明寒瘦削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时间越久,他的速度就越快,操作也越流畅。屏幕上的字符接连不断地闪烁着,在十分钟之内他的进度就追赶上了良曦和。 林霁终于忙完,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客厅里的气氛怪怪的,大家都各自窝在一处不说话,小小的一张地桌上竟然挤着摆了三台笔记本电脑。 有些疑惑地开口:你们这干嘛呢? 没什么,就是一场友谊赛翻车了。叶白盯着黑漆漆的电脑屏幕,语气平淡,现在是休战时间。 什么比赛啊?你们在交流写程序?林霁两步迈到了明寒身边,莫名觉得他的表情怪怪的,温声关切道: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说好要单挑,他们轮流虐我。 虽然明寒的语气清清冷冷的并没有什么波澜,但这话听在林霁耳朵里,就有点像被别人打了儿子的感觉。 转身替自家小狼崽子打抱不平,不是,你们两个A大计算机系的高材生,就不能成熟点?怎么还抱团欺负到人家门口了呢? 良曦和却只哼笑一声并没有辩解,叶白也沉默地捧着电脑重新倚靠回了沙发上。 两个人这样的态度让林霁觉得更奇怪了,仔细想想,自己身边这小子好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试探性地问一句,虐了你之后呢? 明寒低头习惯性地掰弄他漂亮的指节,小孩子认错般喃喃低语。 我把他俩电脑都黑了。 第64章 叶白和良曦和的电脑最终还是格式化又重装系统后才能正常使用。 为了照顾双方情绪, 林霁本想从中调节一下,却发现根本不需要,他们三个人很快就又凑到一起去研究编程了。 难道这就是程序员预备役间的相爱相杀吗? 老黄从超市买回了一大堆东西, 明寒和良曦和又鼓捣了会就该下厨准备午饭了。 两人上次一同在厨房忙碌的时候还是闷热的盛夏,现在却已经是寒冬时节。 平常都是你做饭的?良曦和准备小料时随口问了身边人一句, 学习, 工作兼职还要料理家务?那林霁做什么? 问完话后又不免叹息。 啧, 人家的男朋友生活居家理财工作全能,那木木霁是纯粹混吃等死啊。和自己对比之下, 他这个珠穆朗玛一样的家庭地位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倒不是不做。明寒边切菜边回应,就是, 多少有点难吃吧。 良曦和这会才想起来,前段时间林霁从自己要的数学题库应该就是给男朋友准备的。 首先一个情商爆表的人,再加上智商也占领高地,难怪进展神速了。 想起初次见面略显别扭的场景, 似乎也就过了不久, 良曦和略微地抿了抿唇, 果然世事变化无常, 没再多聊别的,开始专心做菜。 两人忙了小半天后午饭才上桌。 时隔五个月,大家再次围坐了在一起,而且整个吃饭过程的气氛都极其融洽。 餐后, 黄熙智在超市里随手买的几个筛盅就成了众人的娱乐活动, 除了他本人还要开车只能喝饮料以外, 大家输掉游戏都是喝酒的惩罚。 玩法就是最简单的五个骰子猜点数。 最开始几局一群人都还遵守游戏规则,后面就开始各种护短耍花样。 良曦和,你替叶白喝几轮了?老黄眼尖地一直盯着对面俩人的酒杯, 要不要脸,当我们眼睛都是出气儿的呢? 他一个三杯倒,我不帮他喝,一会你扛他下楼啊?当事人不仅不接受批评而且理直气壮。 他喝和我喝不是一样的吗?人家都叫十个一了,你快点开,是不是在那作弊呢? 老黄一边咒骂着爱情的酸臭,一边打开手里的筛盅看了眼,谁这么膨胀,还敢叫一,我两个。 除了天花板还能有谁?良曦和顺序揭开筛盅盖子,露出里面的骰子数了数,卧槽,我有四个。 叶白把筛盅朝前推了推,我也两个。 叫出十个一的野路子选手打开了盖子,筛盅里面的五个骰子只有一个是点数一。 自己就一个,谁给你的勇气叫十个的?良曦和无奈哼笑,如果没有他这四个撑着的话,这小子绝对凉了。 林霁笑而不语,按照规则,只要明寒的筛盅里有一个一点,这局就赢了,反之则输。 下意识地朝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开吧。 明寒先是略抬起手腕偷瞥了一眼,爱莫能助地盯了自家男朋友几秒,最后才把筛盅揭开。 我真的,一个都没有。 原本已经胜券在握,却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林霁的表情凝在嘴角,房间里也顿时一片哄笑声。 十个一翻车,自家人拆台最为致命。但这阵欢闹还没停下,众人就见明寒给自己倒了一杯,抬手一饮而尽。 他胃不好,我帮他喝。我们俩谁喝也都是一样的。 良曦和的做派立时就被他学会了,而且运用得相当冷静妥帖。 黄熙智这才反应过来,啊,搞了半天,你们两对基佬在这秀我呢。欺负我女朋友不在是不是? 喝你的饮料得了,就算你女朋友在也是这样。良曦和无情拆穿,面对老黄看上去不大服气的神色,悠悠然地补上一句。 身为邻居,用不用我们帮着数数,你每个月被裴大小姐赶出家门多少次? 黄熙智闻言嗤的一声,那倒也不必。 一提起这个,老黄脑子就回放自己半夜抱着棉被,去敲老良和老叶家大门借宿的画面,宠妻狂魔实锤,无言可辩驳。 恋耽美 ——(55) 哟,还有这事儿?林霁对此表示十分好奇。 在他印象中老黄的女朋友裴青言是位性格柔和的才女,而自己这位发小本人,怎么说也是带着点大男子主义的,不至于被人赶出家门了还好脾气地照单全收吧。 叶白和良曦和只是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用表情实力演绎,什么叫三分嘲讽七分冷笑。 嚯,还捉奸在床,金屋藏娇我说怎么这么多词儿张嘴就来呢,原来人生体验丰富啊,黄少爷。 听着发小的阴阳怪气,黄熙智倒也不恼,笑着摇骰子不语。 真正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其实谁也说不清楚。 大概是可以让一个潇洒随性的校霸心细如发,迫一个高傲骄矜的富少俯首称臣,助一个冷性独行的网管热烈无畏 总之情真意切,是种自我选择,而且无关性别。 经过这样的插曲,大家又闹了一阵子后才消停下来。因为酒肉朋友们要赶晚上飞机,刚越过正午就是时候道别了。 众人离开前留话,欧洲赛结束后还会再来,到时再请新弟妹吃饭。 朋友们都走后,林霁帮着明寒在厨房收拾了一番。 趁着他洗碗的间隙,笑吟吟地倚在旁边挑逗他:新弟妹好像人缘不错啊,刚才姓良的单独和你待了好一会,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他给了几个报酬不错、活儿又不复杂的单子让我做。明寒手上忙着只随口应答。 林霁拉长声音哦了一声,觉得那小子人不错是吧?长得帅,去年的高考省探花,会写代码比较有共同语言,厨艺也好,讲话还骚。啧,最重要的是,他也是弯的。 明寒听着男朋友的语气,不仅酸的倒牙,还把最后半句话讲得一字一顿,自己兄弟的闲醋他也吃? 一边在哗啦啦的水流下冲洗着碗筷,一边故意附和:是啊,可惜他有男朋友了。 话音刚落,明寒后腰就被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压着他紧贴在了柜橱上,接着一只冰凉的手从衬衫下摆伸进了衣服里。 耳畔传来低低的切齿声,那确实挺可惜。 感觉到林霁越来越不满的情绪,明寒仍然敢顶风而上,我现在用着的教参都还是他的,那手行书也好看。 你再说一遍?林霁用力掐住了身前的一条细腰,恨不能把人揉碎融进怀里。 我说明寒才刚开口,衬衫下的那只手就已经不安分地摸到了胸口,冰凉的指尖划过一点时让他控制不住地轻颤。 嗤笑一声后才老实地挽回,只是因为爱屋及乌,所以才觉得婆家人都很优秀。 婆家?林霁把他用的词重复了一遍。 恩。明寒淡定地应声,面不改色就能讲出让身后人心化的情话,但即便如此,除了林霁,我还是谁都不稀罕。 突然而来的表白让林霁一怔,手上也松了力气,很容易就被明寒挣脱开了。 甚至感动半晌,直到听到沉声提醒洗完了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太好哄了吧? 明寒把洗好的碗筷摆进柜橱,低头询问:等会我要出门修电脑,你去不去? 你把人家的电脑黑了之后,自己的也搞出问题了?站在身后的林霁疑问。 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吧。明寒笑言,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系统更新和维护,我自己在家做太麻烦。 恩,我陪你去。林霁点头。 明寒闻言把这个一直都碍手碍脚还搞小动作的人推出厨房,那你先去穿衣服,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下午虽然还有些阳光,但气温还是很低,走在结了冰雪的路面上也觉得更加干冷。 两人一路步行到商业街一家电子商铺门口时,林霁才停步把电脑包交给明寒。 大概需要一点时间,外面太冷了,你进去坐着等。明寒边接过边说。 林霁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辆扎满糖葫芦的小贩车,你先进去吧,我去买点吃的,一会找你。 明寒没再多问,只点了点头就拎着笔记本进店了。林霁沿着堆雪的人行小路走到糖葫芦摊子前,找了一圈却没看见老板,最后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一个象棋摊子上。 两位老大爷正下得火热,周围还聚了三个看热闹的观众,看年岁也都是半百以上了。 大爷,您知道旁边糖葫芦摊的老板去哪了吗?林霁就近问了一位穿黑棉袄的围观老人。 这个就是。大爷随手一指。 林霁顺着方向看去,瞧见一位六十岁左右的人正拿着棋子摇摆不定。好奇地站到他身后,顺带着看了会儿棋盘上的局势。 等到确定这位摊主已经没有转机的时候才轻轻声开口:大爷,我想买两个糖葫芦。 等一会啊小伙子,我还这没完呢!大爷虽然年纪不小了,声音却是中气十足的,还带着点莫名的自信感。 距离太近,林霁感觉自己耳膜都被震到了,低头时顺便瞥了一眼棋盘。 但您这不是已经输了吗?没必要等到被人将死的时候啊。 林霁看着老大爷似乎还挺执着的样子,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倒是对面的另一位戴着毛线帽的大爷粗着嗓子开口。 你这臭棋篓子还下呢,不如一个小孩儿看得远,赶紧去卖糖葫芦去,别占着地方了。 身边围观的大爷们似乎是彼此都熟悉的,也附和着说了几句。 老梁啊,你这输了,人家小娃娃都看出来了。 别耽误人开下一局。 你每回都这样,菜鸟瘾头还大。 糖葫芦摊主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有点下不来台,扭头把话题引到了林霁身上。 他这个小娃娃也会下棋?听你们说的还能比我强了?来来,你来,我俩下一局试试。 不不,大爷。林霁赶紧笑着摆手,我不会下棋,我就是想买两串糖葫芦。 糖葫芦摊主已经不由分说抓住了林霁的胳膊,不会下我就教你,你要是赢了我,糖葫芦随便给你吃。 大爷我真不下。 没事,小伙子你跟他下,他一个臭棋手,天天占着地方,还不服气呢。 就是,少年强则国强,放心下不用怕他。 来,你坐我这儿。 围观的大爷们又是一阵起哄,林霁哭笑不得地被推到了棋桌边坐下,连面前的棋盘都被摆好了,看来这是非下不可了,只好顺着他们的意思开局。 明寒在电脑店里花费的时间比预期还要久,提着笔记本出来时才想起,去买糖葫芦的林霁一直都没回来。 一边沿着小路朝前走,一边四周观望,终于在一群黑压压的观棋大爷中找到了自家男朋友年轻又俊朗的侧颜。 已然完美融入市井生活的家伙,正单手拿着几颗棋子把玩,两条大长腿交叠着,悠然地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对面大爷落子。 笑意莹然的样子像穿透了云层的暖阳。 在他脚边的小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战利品,糖葫芦,烤玉米,爆米花,牛轧糖,还有几个色泽金黄的橙子堆在一起。 周边铺子里新出锅的茶叶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围绕着朴素却热闹的象棋摊。 落在眼里的只是云岛冬日里一副再平常不过的街景图画,和过去的许多年一样,恬淡而平凡。现在却好像因为某个人的存在而变得熠熠生辉。 明寒驻足许久都没舍得打扰,只盯着那人出挑的侧影。 对面大爷的棋子终于落定,少年人用手指轻敲了敲棋盘,示意落子不悔,然后抬手从自己的棋子里挪动了一颗。 语气柔谦地提醒一声:将军。 第65章 落完了棋子的林霁忽然抬头, 对上了明寒探寻的眼神,只笑着挑了挑眉梢示意他稍等一会。 然后朝着对手开口:大爷,您还要继续下吗? 不下了。戴线帽的大爷豪迈地一摆手, 认输了。回身从车筐里拿了两个特别大的苹果一齐堆在了小桌上,然后询问周边的其他人, 还有谁没下的? 哪儿还有了, 都让这小孩儿给灭过了。周围人懊恼回应。 只有卖爆米花的大爷甩了甩袖子, 刚才那不算,我俩再下一局, 赢了我还送爆米花给你吃。 真不下了大爷们,让我走吧, 我该回家吃饭了。林霁俯身从小桌子上拿了装糖葫芦的纸袋子,谢谢你们的心意,我就拿这个吧,其余的不要了。 哎, 小娃娃别走啊。 林霁不再理会, 连忙从人堆里钻出来, 一把抓住明寒的手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开, 身后仍然传来大爷们的挽留声。 一路跑出很远,两人才敢停下脚步,明寒轻喘着看向林霁。 你这是走的群众路线?前阵子才说你像晨练老大爷,今天就真和大爷们打成一片了? 林霁一边撕开糖葫芦的包装纸, 一边笑着回应:我说我不下, 他们不让我走啊。 然后你就把大爷们赢了个遍?搞得像非法纳税一样。明寒侧目。 我真不怎么会下象棋, 但没想到他们比我还菜。林霁温声应着男朋友的吐槽,把糖葫芦递到他手里,草莓的, 你吃一口? 明寒接过,从竹签的最上端咬了一颗下来,然后把其余的糖葫芦凑到林霁嘴边。 我不爱吃太甜的,你吃吧。林霁把竹签又推了回去,从明寒手里接过了电脑包提着,然后和他并排朝家的方向走。 都修好了? 恩。明寒嘴里含着东西,只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 时间渐晚,两人走到家楼下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明寒手里的糖葫芦只剩了最后一颗,低头把它咬了下来叼在嘴里,因为草莓太大,不能一口都吃进去。 思索了两秒后,偏头朝向了林霁,出声示意:恩。 林霁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干嘛? 恩。明寒又咬着整颗草莓仰头示意了一次。 林霁疑惑,草莓太大了,让我咬掉一半? 嗯。 还嗯?你小子现在撩我都这么自然了?林霁垂眸看着叼着草莓不能说话的人几秒钟,痞笑着叮嘱:别掉了啊。说完抓着他的手臂朝着单元门里走。 打开电子防盗门,进入昏暗的楼道里,随着咣当的关门声,林霁把明寒推按在了墙壁上。 对视着他灿亮的黑眸,就着那颗草莓的高度,微微低头下去咬住,在含住草莓的时候,也尝到了柔软唇瓣上粘着的冰糖味道。 酸甜的草莓味混着少年的甘冽气息涌入鼻腔和味蕾,水果的汁液从两人紧贴在一起的下巴上延流下来,滴进了明寒的衣领里,脖颈上忽然一凉的感觉让他颤抖了一下。 感受到面前的人微微挣扎,林霁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腕按在石灰的墙面上,强势不停歇地索取。 直到两个人都有点喘不过气的时候,林霁才慢慢地退开,从上至下地打量着他的眼睫。 一向神情凶冷的人只有在这种略微狼狈的时刻才会显露难得的乖巧。 好吃吗?轻笑着询问一声。 明寒也不管他问的是什么,悄悄舔了舔嘴唇,沉着声音答:是甜的。 楼道里的插曲过后,两人回到楼上,迎接他们的仍然是地暖温热的气息。 换衣服洗手后的明寒照常准备起晚餐,留林霁一个人在沙发上回味刚才那个冰糖葫芦味儿的吻。 晚上吃什么? 第无数次扒在厨房门口试图搭话吸引注意力,得到的回答只是平淡无奇的随便煮煮四个字。 实际上晚餐也确实是这样,明寒简单地炒了两个青菜端上桌子,然后就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都没说任何话了。 林霁咬着筷子偷瞥了男朋友几次,想知道他到底是没当回事,还是在掩饰害羞。 直到这顿饭吃完,明寒洗了碗又坐回到沙发上,捧着电脑开始工作时,林霁才确信,他是真的把刚才的一篇翻过了。 看着身边那个心如止水敲键盘的人,不免诧异,这人脑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一键恢复出厂设置的按钮。 为什么每次拱火之后,他都能在瞬间表现得像个十级X冷淡患者? 就比如上次被他骑了腿以后,自己半宿都没睡着,结果他却整夜都像只死狗一样睡得安稳。 百思不得其解的林某人最后还是决定去洗个澡。 饭后马上洗澡对身体不好。不停敲击键盘的明寒忽然抬头提醒了一句。 我难受。已经进了浴室的人隔着玻璃拉门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明寒顿了几秒手指上的动作,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难受,是冻着了还是晚饭没吃好? 卫生间的水声沙沙地响了好一会后,林霁才擦着头发从里面出来,抬眸看了眼仍然在专心工作的明寒,沉默地坐到了地毯上。 从书架里随手抽了一本书出来,先是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但没过多久就又凑到了明寒的身边。 看着他的手指飞快敲击,电脑屏幕上闪现一排排编码,不明觉厉。 想揉揉他额顶轻薄的碎刘海儿,刚一伸手就被拂掉了。 别闹,我忙着呢。 林霁向后倒身,躺在了沙发一端,语气酸溜溜的,想听题的时候你整夜缠着我,一到放假不学习了,就变成我别闹了?工具人也没这么惨吧? 坐着工作的人连头也不抬地哼笑一声,我在干活儿啊,你先自己待会。 我不想要自己待着。林霁不满地用赤脚轻踢了一下明寒的大腿。 那想要什么?仍然是一句漫不经心地随口应答。 恋耽美 ——(56) 林霁叹了一口气,确定身边这人现在一门心思扑在电脑上,对自己全身上下都没什么任何兴趣。 不高兴地转了个身,面向沙发靠背躺着,忙你的吧,我什么也不要。 听了男朋友饱含怨念的语气,明寒才停下手上的活儿,抬头瞥了眼身边耍浑打滚儿的人,茫然道:林霁,从刚才开始,你到底在生什么闷气? 见人不理,明寒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放到桌面,主动向林霁靠身,朝着他睡裤下裸露着的一截小腿拍了一巴掌,你先起来。 干什么,不让人睡觉了? 睡什么觉,我和你说话呢。 大半夜的说什么话?谁家男朋友不给摸也不给抱,撩完就装高岭花啊?林霁抬胳膊拂了一把,我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你别又来撩拨我。 一长串的强吐槽让明寒微怔,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难受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他这么早就洗澡睡觉了。 原来他竟然是在生气这个。 房间里寂静半晌后,响起明寒低低沉沉的问询声。 我下楼一趟,你要不要去? 去哪? 芒果成人。 林霁闻声的第一反应只是当成了一家饮品店,第二秒才恍然回神,芒果成人?那不是成人用品自动售货机吗? 他还不至于问出去那儿干什么这类的话,只不过大脑宕机了两秒钟,然后讶异地向男朋友确认:现在吗? 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就都成人了吗?明寒把林霁挂在一边的外套摘下来丢到他身上,都给你,我乐意的。 无人售货机距离两人住的地方只有几百米,但他们却好像走了很久才到达目的地。 都需要买什么。看着玻璃窗里面的各种花花绿绿且不可描述的东西,明寒眯了眯眼睛。 完全触及知识盲区的事情,林霁也没有任何经验,只能硬着头皮操作,选了两样物品付款。 没了?明寒茫然地问了声。 林霁忍不住笑出声音,反正都是用在你身上的,喜欢什么,自己拿啊。 明寒难得被揶揄到,沉默着瞥去一眼,没有再接话。 两人在密闭的售货间里磨蹭了好一会,推开不透明的玻璃门时,外面竟然已经飘起了鹅毛雪。 揣着刚买的计生物件回去,一路上只见得漫天琼琚,银白如粟,沏着寒风飘落到遍地皆是。 不知道是不是连上天都有意让两个人记住这段懵懂的时光,就如同初吻时,这些第一次经历竟然都是在浪漫的雪夜。 林霁扭头看了眼身边的男朋友,他把半张脸都埋在棉衣的立领之下,但头顶的黑发和两道剑眉上还是沾染了些许的白。 他忽然抬头,用被雪地映得明亮的双眸与人对视着。让林霁在这刻才得以感受到何为眉间雪堪比巫山云。 再次回到楼上时,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明寒把袋子里的东西扔给林霁,沉声说:我先去洗澡,你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自行中断了,后面的事情让当事人自己理解。 林霁倚靠在沙发上,从袋子里拿出一只黑色管状的不明液体,随手摆弄了两下,然后摸了手机过来。 这个时间叶良两口子都在飞机上,想临时求个经验都抓不到人,看来是只能自创一派了。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好一会再没有别的什么动静,林霁也不催他,只躺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 过了很长时间,甚至觉得里面的人可能是后悔了的时候,玻璃拉门才哗啦一下被打开。 林霁几乎要等到睡着了,闻声略抬了抬头,看见穿着自己睡衣的人面无表情地从浴室里走出来,不由得开口调笑:你是在里面化妆了吗? 起身伸了个懒腰,刚走近两步就闻到了他身上若隐若现的海洋香沐浴露味儿。忍不住凑近深嗅了两下,想后悔的话趁早,一会可就来不及了。 明寒只佻薄地扬了扬眼梢,你能行吗,男朋友。 在这种关头还被言语挑衅,换了谁也压不住了,林霁哼笑一声,动作不大温柔地拎住身前人的衣领,一把就掼到了卧室里,隔着几步远警告着。 差不多就行了,我忍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明寒被他甩了一个趔趄,小腿撞到什么东西,没站稳直接就仰倒在了床沿边。 他低低沉沉地笑了一声,完全不在意被扯凌乱了的领口,舒缓地叹出一口气,貌似疲乏地舒展脖颈和脊背关节。 接着抬起一条胳膊懒惬地撑在床边,另一只手摸上去慢条斯理地解自己的睡衣扣子,直到把锁骨和肩膀都露在灿白的灯光下。 一双孤清的黑眸盯着站在门口的高挑身影,语气却略显揄弄。 想要吗?自己过来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也太安静了叭。 原地撒泼求个评可行? 未实名宝贝儿的评论在后台也能看啊。 小天使们别让我孤家寡人.jpg 第66章 冬日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进了卧室里, 柔和的光线足以映亮屋子里的所有陈设。 房间里有些凌乱,白色T恤、灰色休闲短裤、深色睡衣,都被胡乱地丢在了地上和矮柜上。 从双人床的边沿垂下一条肤色极白的手臂, 骨节分明的手指自然地舒展开。仔细时会发现在他的大拇指、食指还有虎口位置上满是细细碎碎的牙印。 甚至有几处被咬得比较狠的地方,直到这会儿还留着殷红深陷的小牙坑。 床头柜上已经充满电的手机发出轻轻一声嗡鸣, 垂落的手便颤动了一下, 然后朝着声源处摸去。 嘶手上蛰痛的感觉让林霁动作顿了一下, 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伤。 回想起昨天夜里恶趣味地把手扼进某人嘴里的画面, 不禁皱紧了眉头。 这狼崽子是真咬啊。 没再管手机的事情,直接缩回了手臂伸进被子凸鼓的地方摸索几下, 也不知道是抓住了什么部位,直接往外拽了一把。 被拎出被子的人鼻音浓重地哼了一声,只稍微蜷动了下就感觉到了下半身的不适。 再试着伸伸腿时,从某个地方传来的酸爽让他整个人的意识都混乱得只剩一句:卧槽 试图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却发现满脑子都是自己被各种按头压腰操弄的姿势, 怪不得感觉快要从中间裂开了。 草明寒攥着枕套半晌只从齿间骂出了这么一个字。 表情从震惊到烦躁, 逐渐懊恼, 很快又转化为复杂,他清醒的全过程都落在男朋友眼里。 林霁翻身居上,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附在耳侧低声询问:有哪里不舒服? 林霁。明寒朝着被子里缩了缩, 尽量不牵动腰以下的部位, 忍着全身的酸疼, 用他那张禁欲的正经脸沉声问询:你确定没有把我搞坏了? 面对这么直白又严肃的问题,林霁没忍住嗤地一声笑,还真的思索两秒后回答他:恩, 你没坏。 可我觉得头昏脑涨。明寒躺在被子里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 恩?那你应该是在被子里蒙了太久缺氧了。 林霁笑着,俯身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他的额头,确实温温凉凉的并不觉得热。就着俯身的姿势,把手摸到了他身上某处轻揉了两下,这儿还疼吗? 明寒随着他的动作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点点头,又长舒一口气:忍得住。 那你再睡会吧,我去准备早饭。 林霁没再恶意撩拨,帮他掖了掖被角,起身下床离开卧室还带上了门。 在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里面的速冻水饺,趁着烧水的时间才解锁手机,查看早上的那声嗡鸣。 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匿名短信了,林霁的目光在这几个字上一扫而过。手指点动,像对待前几条时一样,直接删除顺手举报骚扰,然后像无事发生一样去揭开锅盖下饺子。 早饭刚好,卧室里面就传出了声音,明寒缓慢地踩着拖鞋走进了卫生间。 嚯,原来能下床啊。林霁关掉煤气,一边把水饺端上餐桌,一边朗声揶揄自家神色恹恹的男朋友。 卫生间里静静的没有回应,显然那人并不想在大白天的时候和他逞这个口舌。 林霁走去玻璃拉门边,推开一道缝隙,笑看着站在镜子前刷牙的少年,昨天的缓痛药膏要不要再用一次? 嘴里含着牙刷的人低头瞥了一眼洗手台上那管黑色包装的软膏,顿时回想起昨天半夜里某人帮忙擦药时那截不安分的手指。 含糊不清地说一句:我一会再用,你把门关上。 林霁理解到他的意思,忽然笑得没羞没臊:那一会用的时候记得叫我,你自己擦给我看,或者直接我帮你擦,可没有第三个选项。 明寒瞪目两秒,不擦了,我不疼了 不疼了?某人觉得好笑地重复了一遍,用气声拉长道:既然不疼了,那今晚继续啊 明寒被漱口的水呛到,一嘴的牙膏沫都差点咽了下去。 即便是他没这个反应,林霁也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其实是把男朋友折腾得够呛的。看着人站坐躺都不舒服的样子,即便这小子以前再嚣张,也不忍心继续逗弄了。 只又轻轻地笑一声:快点刷完出来吃饭。 放假闲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再加上冬季天短,更给人时间转瞬即逝的感觉。 林霁本就怕冷,明寒也只需用电脑工作,两人也就乐得窝在家里,一直挨到了周末才出门。 这天是一高的返校日,除了叮嘱事宜,留点假期作业,更重要的项目就是下发期末考成绩了。 语文127 数学150 英语142 理综291 明寒站在三年级的公告板前看着成绩单,和预料中的一样,林霁以710的分数高挂榜首,甩出理科第二名近40分。 婆家人说的确实都不错,即便在省十二校联考的学霸修罗场上,男朋友的数学科和综合科都是屠榜水平。 考得不错。林霁站在台阶下,迎着阳光在落雪地面上留下一道颀长的影子。 明寒听见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奇怪。七百分对于林霁而言应该是家常便饭才对。直到目光下落几行,才意识到他夸赞的其实是自己。 第十二名,明寒,643分。 语文119 数学127 英语129 理综268 这好像是他高中以来的最好名次。与第十一名的白婷婷一分之差,距离与林霁并肩的第二名还有30分。 只不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不知何时,林霁已经站到了明寒身后,自然地在众目睽睽下用胳膊挎住了他。 家教辅导得好。明寒转身就把一顶高帽子扣到了男朋友的头上。 林霁也不推脱,把下巴凑在他耳畔,那一会要不要请家教吃顿饭以示感谢?他可是很有空的。 怎么被你说的好像平常不给你吃饭一样?明寒向他投了一个略微疏嫌的眼神。 都一个星期没出门了,如果不是为了看成绩,这会儿还窝在暖气房里呢。林霁撇撇嘴。 明寒轻嗤一声:你想吃什么? 烧烤吧,我们楼下不远的地方新开了一家,一起去尝尝? 听他这样说,明寒也点头同意:恩,听你的。刚想再说什么话,抬头看见顾鸿一和赵子律一道过来。 哟,学神和学霸。小绿挑着眉端打了个招呼,故作夸张地指了指成绩榜上林霁的名字,活的七百分哟喂。 巧啊,学沫和学渣。林霁用一样的语气回应。 顾鸿一刚走到告示板附近,原本拥挤的环境立时疏通开来,连榜前的几个同学都迅速退避,以他们几个人为圆心的半径两米之内完全没别人了。 看来这校霸的威严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 不巧,特意来找你俩的。小红早就习惯了同学避他如瘟神,也没太在意,仍然靠身到柱子上聊天,还以为你们最近冬眠了呢,好一阵子都没动静了。 怎么,找我俩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一起吃个饭,要不就今天 不等他说完,林霁就已经摆了摆手,晚上有约会。接着又语气理所当然地添上一句:再说天冷了,谁不抱着对象在家待着,乱跑什么啊。 顾校霸被夫夫恩爱秀到脸上,一时语塞。 倒是情圣小绿故意拉长哦了一声,笑着瞥了明寒一眼,难得听别人说要约会。是吃饭吗?方不方便捎上我,自带餐具,只吃东西不说话的那种。 不方便。林霁想也不想就拒绝。 行吧。赵子律忽然看似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既然是我亲哥的盛情邀请,那我们俩就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点时间,和你们共进一次晚餐吧。 别搞事啊。林霁及时打断了小绿的独角戏。 时间渐晚,学校里面的学生们看过校排成绩单后都各自离校,四人也一边闲聊着一边走出校园。 小绿和小红最后还是很有良心地看在万年铁树开花的份上没有凑这个热闹,与两人在甬路尽头分开。 林霁和明寒不受打扰地吃了顿所谓犒劳家教的双人晚餐。 吃饱喝足从烧烤店里面出来,已经是月光皎洁的时候了,并肩地往家里方向走。 虽然以前每天下晚自习的时候都要经过这条小路,却没有这样闲适的心情去欣赏街边的冬日风景。 恋耽美 ——(57) 路过商业街电子配件店附近的时候,明寒忽然想起来上次修电脑的时候忘了一个U盘在那里。沉声朝着身边人开口:我去拿一下,你在这等我。 好。林霁站到一侧店铺的招牌下,目送着明寒穿过马路。 那个熟悉的少年身影永远脊背笔直,即便是在昏暗的夜色里也是英隽出众,让人移不开眼的。直到看着他走进了对面的店里,林霁才微笑着收回目光。 伸手进冬衣的口袋里摸出手机,随意地滑动浏览着近期资讯。 首页推送的总是些噱头十足的娱乐八卦新闻,林霁对于这些丝毫不感兴趣,只看了几分钟就放下手机。 在台阶下站了一小会儿,忽然注意到身边两个穿着深色棉衣的人鬼鬼祟祟的,他们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的方向,目光对视后却又很刻意地转头看去别处。 林霁莫名其妙间,正好看到明寒已经从马路对面的店铺里出来了,便没有过多追究,正欲迎上去时听到头顶传来异响。 快走开!!同时有熟悉的惊呼声从远处响起。 站在招牌下的人抬起头,正好看到一团黑影朝着自己头上砸来,再想躲就已经是来不及了。 咣当 紧接着街边响起噼啪摔落声。 林霁只感觉自己头上剧痛,意识也随之昏昏涣散,耳边好像还有明寒的唤声,但是忽远忽近地模糊不清。 印象中最后的一个动作就是他伸手到额上,摸到的却是湿湿黏黏的,殷红一片。 第67章 天色渐明时, 林霁在床上颤动了几下眼睫,然后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映入视线的是医院病房里铺天盖地的纯白色。 你醒了啊。已经在床边守了一整夜的人连忙上前两步低声问询着。 林霁觉得自己头上昏沉沉的还伴着疼痛感, 便想抬臂上去摸摸,指尖刚触碰到一层薄薄的纱布就被明寒伸手拦住了。 别乱摸, 你头上刚缝了四针。因为前一夜的焦虑和不安, 他的嗓子已经微微泛哑。 怪不得觉得额头上好像粘着什么东西, 林霁疑惑地拧眉,却略微牵动了伤口。 明寒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床侧, 一边把他的胳膊塞回被子下,一边耐心问询:你感觉怎么样?还记得自己晕倒前的事情吗? 好像是被高空坠物给砸了一下。林霁试着回忆自己失去意识前的场景, 他那会儿头很疼,还摸到了血迹,后来的的就不清楚了。 想到这里时下意识地把左手伸了出来,看到的却是干干净净的。 掌心上原本沾染到的污渍, 在他昏迷期间就已经被明寒擦干净了。 我现在的感觉还好, 应该不严重吧? 恩。听到人的记忆并没有问题, 明寒才安慰地点点头, 从CT片子来看颅内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医生建议再留院观察一天。而且你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卧床休息,暂时最好不乱动。 还有这个, 你不用担心。明寒指了指他头上的纱布, 医生说了只是皮外轻伤, 慢慢恢复后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疤痕。 林霁也记得自己当时退开了一步,只是伤到了额头,并没有让重物直接砸到后脑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确实已经算是万幸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天色很黑,那个街区没有摄像头,更没人注意到究竟是从哪个楼层落下的东西,所以可能没办法追责。明寒在床边拉了拉林霁的手,像是在为这件事表示愧疚。 但即便没有任何证据,林霁自己也清楚这件事会是谁做出来的。只要结合当时身边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还有这阵子一直有收到的威胁短信,就知道这不可能是简单意外了。 但他也只在心底怪自己疏于防范,低估了那个人的恶意,而并没有想说出这些,徒增男朋友的烦恼。 抬眸看了看明寒眉间掩不住的倦意,听他说的这些那些的检查结果,再加上住院手续,刚过去的这阵时间应该是折腾坏了吧。 轻轻揉握着他的掌心,温和开口:我没事了,是不是一夜都没休息?你去睡会儿吧。 明寒想也不想就摇头表示自己不累,抬手拨了拨林霁额前的几缕碎发。虽然已经醒过来了却还是觉得他脸色有些差,沉沉的语气中夹杂着明显的心疼。 头还晕吗? 不了。林霁并不太老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实际上他仍然觉得很不舒服。因为被砸的那一下,耳畔一直嗡鸣着,晕眩恶心,连精神也消耗得很快,只醒来这么会就又觉得有些累了。 你好好躺着吧,我去住院部的食堂买点小米粥之类的早餐,顺便叫医生过来看你。说话间明寒站起身,把林霁身上的被子重新盖了盖,接着叮嘱。 我很快回来,你别乱动,有事的话就按护士站的呼叫铃,在这儿。把呼叫器递放在林霁手边,见他点头应下后才稍稍安心地离开病房。 明寒走后,林霁才把昏沉沉的头贴回到枕头上,胸腔里好像堵着什么东西一样难受。躺在床上想阖目休憩一会,各种不适却都一齐涌了上来,让人难以入睡。 只不过熬了片刻,病房的门忽然啪嗒地响了声。 林霁从几丝微弱的睡意中睁开眼睛,朦胧间看到两个穿着白卦还戴口罩的人径直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还站到床边伸手摸了过来,林霁注意到了他的手带着很凉的气息,似乎是从室外环境进来的。 而且再不修边幅的医生也不会把衣领袖口翻成他这种无章的样子。 偏头瞥一眼窗外尚未大亮的天色,即便是医生查房也不会这么早吧。 林霁无意间瞥到了那人手腕上带着的看起来就很廉价的佛珠手串,这东西他好像在哪见过。 这才猛地记起,是昨晚那个穿着黑棉袄站在街边偷窥自己的人 忽然,耳畔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你小子还真是走运,这么砸居然都没事。 明寒拎着早点回到病房,发现里面居然是空的。 不是都告诉他不要乱动了么,这是跑去哪儿了? 把手里的东西就近放在柜子上时,忽然注意到呼叫器垂落在病床边,弯身拿起来,发现它并没在工作状态,甚至边缘的塑胶还撞碎了一角。 刚才这明明是完好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明寒心头,转身就冲出病房,跑到护士站去询问。 但值班护士说呼叫铃没有响起过,也没见过高个子的病人出去。 没出去?难道去卫生间了? 明寒和护士道了谢后就沿着走廊去找,卫生间、洗衣房、开水房、楼梯角都没有,正想挨间病房去问,忽然听到身侧的复健室里有细微的响动。 循着声音走进去,穿过各种各样的辅助器材来到一扇虚掩着门的储物间前,里面又传来一阵不大的挪动声响。 抬臂轻轻地拨开帘子,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低着头颓然地靠坐在墙角地上,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扶着身边的架子正试图借力站起来。 林霁。明寒连忙上前搀扶,吓我一跳,你来这干什他的话音陡然顿住,因为身边这人的手竟然像冰一样凉,几乎摸不到温度。 明寒这才发现,地面上到处都是水渍,林霁的头发凌乱,裤腿也湿透了,胸口和肚子处的衣服上甚至印着混着泥水的残缺脚印,全身都在微微地发着抖。 忽然静谧下来的空间里传来几声咳嗽,夹杂在其中的,还有其他几乎细微到不可闻却让人实觉恐怖的声音。 啪嗒,啪嗒 是血。 鲜红的血珠一颗接着一颗,连续不断地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到地面上,然后迅速在那些水渍里融散开来。 林霁 明寒在这个瞬间只觉得背后彻骨地冷,心底像是疯长的蒿草被凛风吹得惊惶瑟瑟,颤着手指缓慢托起了他一直低垂着的头。 掰开那只捂着半张脸的手,血注就更加放肆地从他的口鼻里涌出来,明寒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接在他的下巴处,却很快就满掌心都染上了鲜血。 林霁把手抵到自己绞痛着的腹部,微弱地喘息几口,然后慢慢地转头过来。他的脸上除了擦花的血迹外,还有不少肿胀和淤青,这显然是刚刚被毒打过的。 明寒震惊地愣在原地,脑子里空白了两秒钟,然后再也没有心思顾及别的,直接把人挎在肩膀上带出去找医生。 送走了几个了解情况做笔录的警察后,明寒又推门回到了病房里。 床上躺着人正盯着窗外某处出神,他脸上的血已经洗净,重新露出了原来干净又精致的面孔,但那些硬性的伤痕仍然挂在颊边嘴角。 警察会继续调查这件事。明寒沉声告知,但没听到应答,他便接着说下去。 林霁,能不能如实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是谁一再对你不利? 虽然知晓林霁性格宽容温和,从来不主动和别人结仇怨,但明寒还是不相信,对于这种已经猖狂到找上门的事情,他心里会没有半点自己的考量。 而他越是沉默,明寒其实也就越能确信自己心中猜想。 是方漾对不对? 明寒问出这句话之后,林霁终于从窗边移回了自己的视线,虽然明白明寒想确认什么,却仍是沉默。 因为这个结果他知不知道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徒增他的愧疚。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和警察说呢?明寒从他平静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随之无声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果然是他。 从方漾第一次找林霁麻烦的时候就该知道,他那种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大概,只不过是因为这阵子林霁一直在瞒着,才会让自己可笑地以为,真的有消停日子可过。 没用的。林霁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很轻,但却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方漾做事滴水不漏。 无论是雇人还是逞凶,他都从来没有亲自出面过。就连自己收到的那么多条恐吓短信,每一次的号码归属地也完全不同。 如果真的有那么容易证明,在他派人到网咖寻衅的时候,很可能就已经翻车了。 就算警察去查,也不过是能翻出几个替罪鬼,根本牵不到他本人分毫,反而打草惊蛇,让他以后更小心,撇得更干净。 即便我们再心知肚明,没有证据,也奈不了他何。 明寒把自己的手指掰得咔嚓作响,眼中瞬间闪过的神光像寒铁的锋芒,冷冽而凌厉。 他用了将近半分钟来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才噙动几下嘴唇,你可能要在医院里多住一两天,我回家去拿几件换洗衣物。 恩,林霁轻轻地应了一声,回来的时候可以帮我买烤红薯吗?我很想吃。 他说完还向后倚了倚身,其实他现在全身酸痛无力,没有半点食欲,却还是想用这样的办法让男朋友安心一些。 好。明寒点头答应,正想走出病房时身后又传来一声轻唤。 明寒。 门边的人站住了脚步,转了半身回去看到病床上脸色尚有些虚弱的人,他竟忽然微笑着开口,声音温和又虔诚。 他说:我爱你。 明寒愣住一瞬,那样美好的笑容甚至让他愿意倾尽一切去守护,可是 复杂的情绪在心里交织,最终他还是把那句已经到嘴边的我也爱你换成了我很快回来。 病房的门被轻轻关合,林霁静静地望着那个熟悉背影离开的方向。 以那小子的性格,现在这种情况应该会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床边才对,能让他走开的只有一件事。 他大概是去找方漾对质了。 刚才都已经见到了他那样的眼神,如果再硬拦着不让去的话,自家男朋友可能会疯掉的。 所以,即便什么都能猜到,林霁还是选择了不说出来,由着他好了。 抬手摸到床头柜上,握着手机拨打了一串号码出去,电话很快就被另一端接通。 回来了吗?林霁又把目光落向了空荡荡的窗外。 下飞机了。黄熙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好久都没主动给我打电话了,有事儿? 恩,找你帮忙。十六年的发小,林霁和老黄说话从来不需要拐弯抹角,帮我找辆车,我想去外地一趟,两个人,现在就安排吧,过会儿就走。 黄熙智直接应下,小事儿啊,从哪儿接,又送到哪儿,如果太偏远的话你就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我找个路熟的司机,免得耽误你的事儿。 从云岛中心医院,到临西的濛园。 到哪?!最后的两个字给黄熙智带来的惊讶甚至远超过了中心医院,以至于他紧接着追问几句:你出什么事了吗?你惹着谁了?还是谁惹着你了?你搞事可以,可别吓我啊。 林霁料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了,轻叹一口气道:都不是,别瞎猜了。 房间静寂半晌,林霁感受到老黄的怀疑,轻吸一口气,实在非得说的话,倒是有那么一个作死的。不过我现在没心情搞他,秋后的蚂蚱,姑且让他蹦跶一阵子。 嚯,那你现在担心什么?老黄说话时,从他电话那边隐约传来机场的广播声。 担心什么?林霁思索了一瞬。 应该是担心失恋吧。 刚才明寒出门的情绪可不大对,如果再在方漾那里受什么关于自己安危、前途之类的威胁,真的有再次缩回壳里的可能。 而且,在保健室里的时候,似乎隐约听到了那几个打手提到贪官之子。 方漾可能在调查我的背景,我自己早就无所谓了,当然他也翻不出什么新鲜花样。但是我家那个弟弟一根筋,我不想让他受这些事的困扰,所以我要给他一点安全感,仅此而已。 你确定濛园是能给人安全感的地方?怕不是脑子歪着长的才能被这么野的路子安慰到。老黄发自内心的吐槽了一阵,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哎?方漾是谁啊?秋后的蚂蚱? 啧。 恋耽美 ——(58) 林霁用没拿电话的那只手轻轻地摸了摸头顶,这可真特么是脑震荡,智商受限,怎么把他的名字给带出来了。 别管是谁了,反正这人你别动,我自己的事情我能处理。坐在病床上的少年回想起这个人对明寒做过的事,便忽然眯起眼睛。 能让他蹦跶过这个冬天,我林霁两个字倒着写。 黄熙智哼笑一声,行,我不插手,反正被你这种白切黑盯上的人,从来也没什么好。不过倒是你,话锋一转落到了林霁身上。 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你的气儿不够喘似的,还在什么中心医院,不舒服啊?还是谁找你麻烦了? 没事。说了这么久的话,林霁确实觉得很累了,长舒一口气,把单手的大拇指凑到肿裂的嘴唇边,仍能擦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即便是这种时候,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也显露不出什么阴鸷的表情,只是唇角略微带着讽意地轻嗤一声。 这都是你我七八岁的时候,就玩剩下了的。 第68章 天城ktv是云岛比较有名气的娱乐场所, 坐落在商业区边缘。方漾占着这家店三分之一的股份,所以平常没事时一般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他。 店面在上午时间是不营业的,这会儿的大厅里空空荡荡, 只有几个服务生在打扫。 明寒有许久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对里面的装潢布置早已不熟悉, 也没有心情在这里耗费时间, 阴沉着脸直奔前台。 抬手在大理石的柜台面上叩了两下, 直接向站在里面的服务生询问:方漾呢? 明明哥?年轻男礼宾是认识明寒的,只不过他好久不来了, 忽然见到人站在了眼前实在有些惊讶。 在这里工作久些的员工几乎也都听过一点他和方漾的事,也就是所谓的老板的心上人。这件事情的真假暂且不提, 至少大家在表面上对明寒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 见前台吞吐,明寒表现地有些不耐烦,正欲再追问他到底在不在,从头顶传来一道问话声。 你找我? 循着声音略一抬头, 明寒就看见了那张让他怒火中烧的脸。穿着一套休闲装的方漾正懒洋洋地趴在二层低矮的铁质扶手上。 看样子他是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来兴师问罪才特意等在这里的。 明寒只要看到他的脸, 听到他的声音, 就会联想到林霁受伤的样子, 眸子里的神色也越发冷凝起来,攥拳好一会才把情绪平复了下来。 刚想踩着阶梯上楼,扶栏边的人便又开口:哎,你就站那儿吧。 方漾随手摸了一根烟出来, 动作漫不经心地用打火机点燃, 趴在原位缓慢地吸了一口才又接下去。 看你的样子心情可不大好, 还是离我远点吧,不然一会万一朝着我发什么火气,你说我是还手还是不还手? 说完话后, 他从嘴巴里吐了一团烟雾出来,剩下的大半截香烟被他用食指和中指夹在手里。 即便隔着一层楼明寒也好像闻到了呛人的烟草味,他和林霁都没有抽烟的习惯,自然对这种味道表现地敏感又排斥。 站在一楼大厅里的明寒仰头驻足好一会,他非常清楚,自己亲自来对质,方漾必然有防备,并不会轻易承认那些下作的所作所为。 而且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实在也没有浪费时间去逼问的必要了,所有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冷着声音一字一顿地问询:你确定要在这里听我说话? 方漾用眼尾瞥了一眼周围几个有意无意听热闹的服务生,思考几秒后又吸了一口夹着的烟,抬手指了指楼梯间的方向,然后就消失在了二层。 明寒沉默地推开消防通道的铁门走进去,在那条细窄长廊的尽头再次看到了那个背靠着楼梯等候的身影。 就好像是真的防止两人打起来一样,他们之间仍然隔着道扶手,被分别阻绝在楼梯两侧。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明寒没兴趣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方漾却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我在说什么。 明寒早已经对眼前的这个人嫌恶进了骨子里,以前不过是懒得同他打交道,只想再无牵扯,现在却是完全死了了断恩怨的那条心。 因为有些人,一旦沾染就是永远甩不掉的,甚至是只能与之玉石俱焚,谁也别妄想独独善终。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如果有什么不满,你大可以冲着我来,但别牵扯到其他人。 方漾,我不概不需要提醒你,我是什么性格,被逼急的时候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几乎是咬着牙根添上一句警告:你再敢碰林霁试试。 方漾冷冷地哼一声,他那种满不在意,甚至是夹带着嘲讽的笑声让人听得全身都不舒服。 片刻后,他语调怪异道:原来你这种冷性子,也会心疼别人啊。 明寒单只手握在栏杆上,用力到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似乎是要把楼梯扶手捏碎一样。 他胆子很大,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我不是没给他时间和机会,只不过是他自己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却偏偏给脸不要脸。方漾终于切进了主题。 我只不过是给了他个不值一提的小警告,如果他能聪明一点,自然不会再有后面的事。 我最后说一次,你他妈的,给我离林霁远点儿。明寒双眼底都泛着不正常的深红色,这已经算是用完全部耐心的最后通牒了。 明寒,你心里清楚完全没必要和我说这些。难道你真不知道,无论我和他之间发生什么,其实都是因为你吗?方漾笑容更加讽刺地反问着。 老实说,我和姓林的之间没仇,他就是一块硬石头,如果不是你,我犯不着和他有什么牵扯。所以你来警告我,倒不如去管好自己,离他远点儿,或许更有效些。 方漾的言语玩味,但他很清楚,即便自己的这项心理战术实在不怎么高明,但它却也是有效的。 他此时说出的话,会变成一根根硬刺扎进明寒的心里。 哪怕自己不愿意承认,事实也是如此,姓林的小子在明寒心里有很重要的位置,单纯地去恐吓威胁林霁,倒不如从明寒这里下手,会简单许多。 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我得不到,别人也他妈休想。既然你执意觉得他好,那我可不就得凑近点看看,他到底好在哪里吗? 我的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不是我揪着他,说到底,是你自己不肯放过他才对。 方漾的那些诛心话还在继续,但明寒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临出门前,林霁的那句我爱你,直到这会才惊觉其中含义。 原来林霁知道,他都知道。 他猜到自己会来找方漾,预测了方漾会和自己说什么,甚至想到了自己可能真的会考虑放弃。 明寒实在不愿意轻易辜负这份爱意。 我喜欢谁还轮不到你置喙。这句话出口,明寒便想转身离开。 方漾倒也不急,只悠然地靠身在原地自言自语般道:哦对了,你还别说,姓林的真是有点特别之处的,就比如,他爸以前那个官职,大得能压死人啊,呵。 他嗤笑着重新点燃了一支烟,然后才又接下去:听说他家里出事后是躲去国外的,你说这小子怎么敢回来呢,就不怕再被人爆出来? 几乎已经走出楼梯间的人在听到这句之后,顿住了脚步。 弯身在病床边的护士小心地把医用胶条粘在了林霁手上,然后抬手调节了一下点滴速度。 今天一共两袋药水,快滴完的时候按铃喊我。 好,谢谢。林霁轻声道谢,然后低下头接着用单手摆弄手机。 护士离开时刚好和进门的明寒撞见,只点头示意了下并没有说话。 明寒拎着烤红薯的袋子走进房间,沉默地站在一边看了会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人。 他的头上缠着纱布,把原本柔软轻薄的刘海儿压得有些趴,一副温和又安静的样子,让人不忍心出声打扰。 最后还是林霁自己抬起了头,看见神色凝滞的人微笑着招呼道:回来了啊。 恩。明寒在房间里的水槽洗了洗手,然后才拉着椅子坐到了床边,抬头看了眼输液管的滴壶,速度刚刚好。 把袋子里的烤红薯拿了出来,慢慢地剥开,还热着,要吃吗? 林霁瞥去一眼,见他的黑眸里敛着隐隐的深沉,也不知道那个小脑瓜里在想什么,只微笑着点点头,并没有说其他的话。 明寒把红薯皮剥掉一半,递到了林霁没扎针的那只手里,然后自顾自地坐在一边整理着柜子里的东西。 气氛静谧了好一会,林霁一直在等待着男朋友开口说什么,而明寒却几度欲言又止。也许是他也知道,有些话说了,就无路可退了。 就快要过年了,等我出院的时候一起去商场吧,我还从来没自己置办过年货呢。很长的一段沉默后,林霁先开启了话题。 他甚至想着,如果明寒不打算说什么的话就算了,只当是自己想太多,碎碎念般地接下去。 这也是我们在云岛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没准高考以后就都在别的地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城市?南方的还是北方的,沿海的还是内陆的 林霁,太难了。 这句话,明寒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林霁的动作陡然顿住,即便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突然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觉得整个人一颤,仿佛心跳漏掉了几拍。 我说明寒咬紧牙关片刻,还是重复了一遍:太难了,你别管我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把所有不可割舍的情绪都隐藏于其中,只剩下了决绝。 但或许分手的难过不会让人死掉,一味自私却可能会,他在这一刻,选择了前者来使自己在乎的人免受更多伤害。 林霁沉默半晌后的一声嗤笑几乎轻不可闻,所以,你又不想要我了,是吗? 明明是同样的意思,被林霁换了一种表达后却让人心痛了好几倍,明寒一时哽塞住无法言语。 理由呢?方漾说了什么让你下定决心推开我。 到了这种时候,林霁没再保留,问得相当直白,而明寒沉默不语,他就接着猜测下去。 他是怎么要挟你的?如果还继续待在我身边就一直找麻烦?会缠着我恶心我一辈子?还是说直接去曝光我,说我是从小喝民血长大的贪官子女,社会蛀虫不配苟且,上梁不正下梁歪? 如此种种的词汇字眼,即便不过脑子不打草稿,林霁也能说出几百上千。 因为对于过去的他而言,曾经有一段相当灰暗无光的日子,就是被这些东西充斥着的。 林霁明寒心疼地打断,你别说了。 你觉得我怕这些?还是你林霁目光澄澈地紧盯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神里得到一个答案。 对不起。明寒除了道歉以外想不到还能说什么了,以前我确实是什么都不怕,但是林霁,遇见你之后就不是了。 我真的怕一不小心,你就会永远烂在这个地方,那不是你该有的人生体验。 明寒觉得心口堵塞,又像是被烈火灼烧一样的疼。 他怎么舍得不要自己的星辰呢? 可曾经,他饱尝过流言诽谤还有恶意揣测所带来的痛苦,那种被人窥探又妄议的感觉实在太难了。即便林霁自己不在意,他也不愿意让他去承受。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心里怒火上腾,林霁的语气却也没有那么生硬,甚至是种被气笑了的状态。 你是真的相信只要你离我远远的,方漾就会让我安宁度日?明鸵鸟,你的智商呢?脑子埋在沙坑里,出门忘记刨出来了吗? 明寒垂着眼眸盯向地面,并不直视身边的人,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方漾已经触及到了我的底线,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是一定要有个结局的。 他不让我好过,那就干脆都别想好了。但那就只有在我孑然一身不会牵连到任何人的时候,才能做到。 床上半躺着的人闻声拧眉,所以这他妈是打算同归于尽了? 原来在遇见我之前,你都是这样决绝处事的。 明寒缓缓抬起头,想瞥一眼林霁此时的表情,却发现那人的另外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输液管上,而且不自觉地拧动着。 他的手背处已经开始回血,鲜红的颜色沿着细管一路上飙。 林霁,松手。 明寒连忙站起身去阻止,却在下一秒看见他把针头从手背的血管里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你干什么?! 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林霁不仅没有情绪激动反而竟笑得和煦。 紧接着,他在明寒震惊的眼神中把外套和帽子都穿戴整齐,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发什么神经?医生说你要卧床休息!明寒虽然挣扎了一路,却还是被林霁抓着手腕拎出了医院大门。 一个病号,他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医生有没有告诉你,我现在不能受刺激,尤其是失恋这种打击。林霁拉开路边一辆私家车的后车门,把明寒塞了进去后,自己也坐在旁边座位上。 出乎意料的是,司机非但没有赶他们下去,反而直接发动车子驶上了马路。 这是要去哪? 明寒刚想问询一声,却见林霁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只口罩戴在脸上,歪头靠着座椅休息,显然没有要交谈的意思。 他也只好探身向前,司机师傅,您这是往哪里开啊? 大概要四五个小时后到临西。 临西市。 明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地名,他清楚地记得,那是林霁的户籍地,也是他过去十几年生活的城市。 恋耽美 ——(59) 时间在一片安静到沉闷的氛围中缓缓流过,在几个小时车程里,明寒不止一次地想问问身边的人,肚子饿不饿,头晕不晕,胃疼不疼。 可那人都不理睬。 最后他们只能重新归于沉默。 林霁其实不是故意晾着他的,只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自己的精神又实在不济。如果不趁着现在好好休息的话,等会很可能会撑不住。 除此之外,也实在是生闷气。 身边坐着的这个小子居然还有心思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不久前的那一段对话才是在要人命。 明寒安静又略有疑惑地看着车窗外。几十分钟前,这辆车子就已经进入了临西市区,可现在玻璃外倒退而去的景物却又越发荒凉起来。 他们这是,进山了? 汽车沿着盘亘的公路又行进了会,接着似乎是驶进了一个封闭的园林,最终停在了一扇高大的嵌金铁门前。 濛园到了。 司机的话音落后,林霁才从车后座堪堪地睁开了眼睛,轻应了一声后拉着明寒下了车。 临西的冬季向来是干冷的,林霁张口时吐出了一口白雾。 走吧。 两人并肩走进铁门,前路仍是空荡荡的柏油马路。 道路两旁的树木枝杈都是光秃秃的,在寒风中微微摇动,加上地处偏僻,更是给人背后凉嗖嗖的感觉。 在这条路的尽头,有另外一扇小门,墙壁边嵌刻着一张石牌。 上面写着:公墓濛园。 第69章 凛冬萧索, 明寒站在这块牌子前愣神片刻,最后还是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些。 林霁?他扭头讶异地看向身边人,为什么会带自己来这种地方? 跟我来就行了。林霁没有多说其他的, 只是把明寒的手又攥得紧了一些,拉着他跨过最后一道门, 走进了濛园之中。 林径清雅幽深, 周身四侧那些堆砌的大理石板将这里划分成片片独立的区域, 仿佛是每一位安息者的私人庭院。 清冷肃穆的气氛一直蔓延到看不清楚的远处。 林霁一路拉着明寒向前,最后驻足在一整片大理石雕饰的独立墓区前。 那些墓建大气考究, 即便碑文干净简洁,只寥寥数字记录了主人们的姓名还有立墓时间, 却也能看出逝去者曾经的显贵。 明寒,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林霁出声询问时,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搭在了白石雕刻的扶栏边,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血肉和骨髓里。 虽然不理解他的意思, 明寒还是环顾了一周, 吸了一口寒凉的空气, 然后沉声回应:很安静。 对于碑墓而言, 这里的位置的确很好,也与其他区域都隔绝开来,是个适合长眠的地方。而且从铭牌上的姓氏来看,这似乎还是一片家族墓地。 这儿葬着我所有最亲最爱的人, 外公、外婆、姨母、还有我妈。 明寒顺着林霁手指的方向, 看到了自己身边最近一块墓碑上的金色名字。 卫姚。 原来这就是林霁的母亲。 明寒谦敬地站在碑前鞠了一躬, 然后气氛又修久地静寂下来,只有轻细的风声在耳畔翻旋。 天色越来越暗沉,眺望极远处时觉得暮色间云雾霏微。林霁在越来越低的气温里打着寒噤, 连呼吸也有些急促。 林霁。明寒有些担心地扶着已经拄在扶手边许久未动的人,如果你想好好祭拜亲人,改天我再陪你过来,但现在真的需要休息,这么折腾下去你身体撑不住的。 那不是正好吗? 虽然林霁带着口罩看不表情,但明寒却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他的笑声,惊讶地疑问一声:什么? 刚好你想分手,然后去和方漾解决恩怨,不死不休。林霁的眼神在一刻澄穆而温和,但他出口的话却让人心惊至极。 那我给你陪葬。 明寒惊得连手指都失了力,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啊 已经相当疲惫的人强撑着松开扶栏,站直了身体,语气轻缓地开口解释。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立刻就能把旁边的位置买下来,让这里也葬着你,葬着我。 你别说这种话。明寒蹙额。 林霁置之不理,接着还饶有兴趣谈起了死法,他的语气就如同是在讨论天气般平淡又随意。 哎,你原本是怎么计划的?我是先走一步去等你比较好,还是留下断后再追随而去话还没说完,便觉得胸口一下闷痛。 阻止无果的明寒是气极了才动手,不轻的一拳头直接砸在了他胸口,我让你把嘴闭上!你他妈的是没听见吗? 林霁原本就站不稳,更是被这一下怼得后退了两步远,后背撞在一块大理石的隔断上,连带着脑子都恍惚了一瞬。 缓了好一会,他才又直立起身,语气仍然轻柔,只多了几分揄弄,嚯,还敢当着我妈的面打我啊? 明寒被他气得切齿,冷酷回应:你站在这么多亲人的墓碑前说寻死的话,我打你又怎么样? 那你直接送我去和他们当面说吧。林霁一边挑着眉梢一边抬手揉了揉自己仍然隐隐作痛的心口。 明寒目光一沉,两步跟上去,一把拎住了他头顶的黑发,扯到卫姚的墓碑前,强迫性地对视,你再说一遍试试? 疼林霁拧眉。 明寒不肯松手,冷声要求:给你母亲道歉。 我脑震荡,头上还缝了针! 道歉!这一句生硬地不容置疑。 行啊,你想让我怎么道歉,撞碑自裁怎么样,一举两得,好,那我这就 听闻此话间,明寒竟真的感觉手上抓着的人朝着墓碑冲撞了一下,连忙把人往回拉。却不料那只是个假动作,两人其实是往同一个方向使力的,最后一齐摔到在了地上。 林霁刚好仰倒在了另一块墓前,他观摩着自己亲自立起的石碑,伸手上去温柔地抚摸着,然后低哑地笑叹了一声。 外婆你看,我没骗你吧,他真的就是个傻的。 又似嘲非嘲地哼了一声,原地爬起身,轻拍着身上沾染的尘土,然后余光瞥到了明寒脸上复杂又精彩的表情。 吓到你了? 林霁,你到底想干什么?明寒的语气无力又挂满阴霾。 不干什么,言传身教。给性格执拗、脑子一根筋还差点成为前男友的人讲讲家里的规矩。 明寒不甚理解。 明寒,这条家规我一辈子都只说一次,你听清楚了。林霁垂眸盯着他漆黑又明亮的眼睛。 死生契阔。 你光辉也好,我苟且也罢,无论是何时何地何样境遇,我都不会放你走。如果,你真的喜欢最决绝的处事方式,那我也可以奉陪。 但是你记住,哪怕是死,我也要把你的坟落在最亮的地方,自生自灭?你想都别想。 林霁忽然抬手,指向不远的地方接着道:这旁边的墓地我确实买下来了,你也会跟我合葬的,但绝不是现在。 明寒终于理解刚才这一出闹剧为何了,林霁居然用这样的方式进行家庭教育? 拧眉责怪:你太过分了,怎么能当着至亲的面这么胡闹? 我过分胡闹?林霁不甚服气地反问一声:你为了一个烂人的几句话就要和我分手,那又算什么?只许你明寒放火,却不许百姓点灯了? 那我也只是关上门和你单独说的,你呢?明寒现在觉得自己完全没办法坦然地面对那些墓碑了。 林霁也转身看去,我刚才也说过了,这里睡着的都是我最亲最爱的人,他们不会怪我的。 明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躲开去了一边,无奈又气闷道:我真是快被你搞死了。 墓园中又沉寂下来,两人各自静立在一边,谁也不说话。 明寒脑中纷乱,他既考虑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也沉思着刚刚林霁说的那些话。 而林霁也有些略微复杂的思绪。临西这个地方对于他而言无疑曾是一场噩梦,而濛园却又是他无限的牵挂。 在这个城市里的回忆,既有难以忘怀的美好,也有不可磨灭的痛苦。自从回国之后,每一次提起这里,都会带来无限感怀。 在不断放空自己之后,林霁还是率先打破了僵局,他迈步走到男朋友身后,轻声哄他:小鸵鸟,你别生气了,要不然,我再给你打两下? 我不是气你,而是气自己。明寒摇摇头。我虽然心疼你,割舍不下你,可我又很无力,没有别的办法更好地保全你。 林霁看着他悲伤的眼神,思索片刻后双手分别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明寒,是我不好,没有把自己最真实的样子完全展示给你,让你觉得为难又不安了。 一个从小长在高门大院里的人,含着金汤匙出生,众星捧月般活着,即便性格再温和,又会是个什么好相处的角色? 我眼高于顶,接触和结交的朋友都非富即贵,也早就被界定在应属的圈子里,不曾离开。 我睚眦必报,即便表面上风平浪静,笑里藏刀,背后搞阴招的事儿也没少做。 我深谙世故,虽然对谄媚委合者也嗤之以鼻,却还是从小就被包围其中,学着用伪装保护自己。 我完全不是淡泊纯净的样子,也可能远不如你眼中那样美好。 什么绿茶病娇,宽和大度,柔弱黛玉,不能自理,甚至是经常被花里胡哨朋友圈欺负成阿巴阿巴的样子那都是我框你的。为了吸引注意力,骗点小男朋友的关怀和宠爱罢了,你怎么还真信了? 林霁看着明寒清星茫然的脸孔,笑容实在无奈,想直接推倒做点让他痛哭流涕的事儿,场合却不合适,自己这会儿也实在没力气。 最后只是轻轻地把人拥到了怀里,下巴也垫在了他的肩膀上,附耳道:明可爱鬼,看来是我太低估自己了,别说骗你上床,就算是把你卖了,你也得帮我数钱呢。 方漾虽然比你聪明点,但他也制约不了谁,我不搞死他就已经是遵纪守法了。你还要同归于尽,怎么想的? 明寒抿着薄唇,神色严肃,我不是一定要可他既然查到你以前的事,早晚都会捅出来。 那就让他说吧。林霁表现地云淡风轻。 曾经,这件事确实是他的死穴,可现在不是了。 林霁缓缓地放开明寒,当着那人的面抬手摘掉了自己的口罩和鸭舌帽,手指一松,它们就掉落在了地上。 清朗俊逸的容貌显露出来,除了被殴打的伤痕和一点点病中的憔悴外,再没有其他瑕疵。 这好像还是家里出事后,他第一次毫无遮蔽地站在临西的天幕之下。 直视着明寒的眼睛,声音轻缓却坚定。 他说。 我林霁,行得正坐得端,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即便我是被牵扯在一众漩涡中,但我从不觉得自己要以死赔罪。 我并不会因为忏悔而放弃自己该有的人生。 曾经我确实很害怕被人指脊梁骨,但我现在和这个城市里的每一个人一样。 堂堂正正。 所以,无论方漾要怎么样纠缠,我都无所谓。 就因为害怕莫须有的东西而放弃真心爱慕的人?那我做不到,不仅如此,我喜欢谁,就想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林霁低头,再次牵起明寒的手,我刚才一路像这样牵着你的手过来,这里的所有灵魂都看得真真切切,你赖不掉的。 所以,不要再说什么太难了别管你了之类的话,相信我吧男朋友,你牵了我的手,我就一定带你走。 明寒低头看着林霁白净细长的手指,明明是冰凉的,交握在一起时,却莫名地让人觉得灼热。 默默地把手牵紧一些,空了好一会才应一声:我信。 第70章 林霁和明寒从濛园走出来时, 天色已经很暗沉了。 空荡的道路两旁皆是光秃的树干枝条,与日落后的景致交相辉映,更显肃杀。 林霁外套的口袋忽然震动了下, 他边走着边摸出手机来查看,是姜律师发来的一条短信。 【我让安南把房子的钥匙放在了门卫处, 你自己去拿就行了, 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 正看消息间, 身边又响起明寒无奈劝慰的声音:现在都遂你的意了,可以回云岛医院了吧?病号男朋友。 明寒刚才一路都很留心地挽着林霁的胳膊, 他现在需要足够的休息,再这样奔波下去, 身体一定会受不了的。可这家伙偏偏是这种倔浪的性子,到处放荡撒野,拦也拦不住。 林霁却是一边放下手机,一边摇了摇头, 不回了。 啊?明寒困惑, 没理解他这句不回了具体是什么意思。 林霁偏头看了看身侧的人, 微笑道:我的意思是, 我们就留在这过年吧。 手机日历上显示今天已经是腊月26了,即便他们过得再奔忙,和男朋友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也该温馨平和些。 这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他并不想浪费在医院或者什么不值得的人身上。 所以在来之前, 林霁就已经和姜律师打好了招呼, 他不仅仅是为了带明寒到濛园看看, 还要陪他在这过一个安稳的年。 刚好前一任租户毁约,外婆的那栋房子也空了出来,就麻烦姜律师帮忙收拾了一下, 用来做个伪婚房倒也凑合。 现在想来,外婆去世前所有的谋划竟然都是恰到好处。 明寒微怔了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轻轻地点点头,恩,听你的。 恋耽美 ——(60) 爷爷去世后,明寒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过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林霁就是全部的爱和挂念,只要是在一起,哪里都没什么分别。 可是我们都没带身份证,这没办法开房吧? 虽然明寒知道,这个城市曾经是属于林霁的,但那些连环的惨痛经历,几乎已经把他和这里的全部牵绊都斩断了。所以这会儿在潜意识里也就自然地把两个人都当成了外来者身份。 我说明寒小哥哥。林霁嗤的一声笑,抬手指了指自己道:我都已经这个鬼样子了,你居然还满脑子想着乱七八糟的,我就那么有魅力吗? 某人回味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虽然有点臊人,但话已经出口也撤回不了,干脆脸不红心不跳地沉声接下去:不开房?野外太冷你是会感冒的,那可就更是鬼样子了。 林霁抿着唇角哼笑,这一脸严肃地说骚话也是种不得了的本事。 贴在男朋友耳边评价说:你主动起来的时候还真像个老流氓。 终于走完那条长长的柏油路坐回到车上,司机又耗费了近一个小时,按照地址把两人送到了目的地。 林霁也是第一次来到外婆留下的这栋房子,刚满两年的楼盘还很新,复式楼设计,地理位置和环境都很好。 取了钥匙,沿着园区的楼号找到自家对应的门牌,打开房门进入时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装修不知道是经由谁手,温馨又精致的风格实在能让人眼前一亮。 房子里被姜律师提前请来的家政收拾得相当干净整洁,连拖鞋和床上用品都换了新。 想吃什么自己叫外卖吧,我有点累了先去躺会儿。林霁走进客厅打开了吊灯,整个环境顿时明亮堂皇起来。 今天撑到这会儿已经是极限了,他现在觉得整个人都疲惫不堪,只是快点窝进被子里。 脱了外套随手丢在一旁后,却还不忘伏在明寒脸颊边亲一口,温柔补充道:你有空去看看厨房缺什么东西,明天我再陪你去买。 先别睡,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明寒抬手拉住了正准备进主卧的人,要求道:至少喝点粥才行,我挑最近的店,应该很快就能送到。 林霁表情有些抱歉地看着他,轻声但诚实地相告:我没胃口。 明寒心上一颤,这才惊觉,别说卧床休息了,他今天连药也没喝,饭也没吃,吊瓶也没挂。又是长途车又是吹冷风,一会情绪激动,一会殚精竭虑,现在肯定是不舒服了。 都是被自己闹分手给搅的 有些自责地回应了一个吻落在他唇角,哑着嗓子说:那你先休息吧,我熬粥给你喝,晚些时候多少吃点,不然等夜里胃疼起来就更要命了。 林霁只微笑着点点头,指了指茶柜上的钥匙,出门就有果蔬超市,用我卡里的钱就行,电话拿好别迷路了。嘱咐完这些才进屋去睡。 明寒听着他回卧室里没了动静后,才拿上钥匙下楼。 林霁一睡就是两个多小时,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拉开卧室门就闻到了外面飘来的南瓜香气。 睡醒了?头疼吗?还在厨房里忙碌的人偏头过来问询一句。 好多了,一想到我还没失恋就能睡着了。林霁回话时顺带还揶揄了一句。 明寒自己理亏,抿着薄唇沉默地端了个小号的塑料餐盘到餐桌上。里面摆着一碗南瓜粥,一小盘鸡肉炒蘑菇,半盘青菜。 桌上还有个装水果的碟子,里面的石榴已经被人仔细地剥好了,一粒粒血红色饱满的果实挤满玻璃容器。 今天这么贤惠?把人气病了之后想将功折罪啊?林霁伸手从水果碟里摸了一颗石榴出来塞进嘴里,用牙齿咬开时酸甜的汁液在嘴里四溢开来。 明寒把餐具递到林霁的手里,言语苍白地反驳:你不是被我气病的。 还敢顶嘴。林霁劣性地挑了挑眉毛,把手心里的筷子不轻不重地拍在玻璃面的餐桌上,没胃口了。 忙了大半天才做好饭菜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考虑到他的胃病还是重新把勺子塞回去,妥协性地低声讨好:你快吃我没不要你。 本来就有点饿,又是男朋友亲手做的晚餐,林霁只笑笑没再起幺蛾。乖乖地把餐盘里的食物都装进肚子里,最后剩下一碟石榴也都和明寒分着吃了。 将近十点钟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 正并排窝在沙发里看电影的两个人都有些奇怪,他们显然不应该有访客的。 林霁起身走到门边,刚想透过猫眼看看情况,就听到了外面传来黄熙智不耐烦的催促声:快点儿!沉死了! 刚打开房门,老黄就抱着一大堆的东西进来了,两只手上也都提着各种高档年货,和包装精致到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礼盒。 你怎么知道我家门牌号的?林霁看见老黄直接找上来觉得奇怪,就连自己都是第一次来这房子。 黄熙智把东西都堆在门口的地面上,喘息了一会才回应:这整片楼盘都是我家开发的,查个户主名就知道了啊。 那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你有病啊? 林霁低头瞥了一眼满地狼藉后毫不留情地吐槽,就是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和老黄也没这么互相登门送礼过啊。 这不是我买的。黄熙智如实开口:我刚才被我外公绑去训话了,我跟他说你病了我要来看你才能脱身。 这都是顺手从他那儿拿的,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东西好不好吃很难说,反正肯定够贵。还有海参血燕什么的你都可以吃,正好也给你家弟弟补补。 谁病了?咒我呢?林霁蹲身,从一堆花花绿绿的礼品里掏出一盒干果,动作自然地转身递给明寒,正好刚才看电影还说没有零食吃呢。 黄熙智这会才缓过疲乏劲儿来,对着沙发上的明寒礼节性地摆了摆手,然后又抬眸不甚悦地瞥了面前人一眼,你不是缝了四针吗? 听他说这话,林霁不可控制地皱了皱眉,这事他原本不打算说的,但看来老黄已经派人去医院调查过了。 不是,谁让你小子盯着我的?什么都查,以后是不是我和我男朋友一夜几次你都得知道了? 别放屁。老黄不耐烦地扬了扬下巴,换了拖鞋进屋。他188的身高和林霁几乎不差多少,忽然站起身的时候都有点挡光。 那你住院了我就问问原因怎么了?我如果不查能知道有人欺负我的狗了吗? 林霁对着他坐去一边的背影扁了扁嘴嘲讽着:不去学侦查学真是可惜了你的高考分了。 不考个700分谁敢说认识你林霁啊。 黄熙智随口的一句话让他身边的明寒眼神暗沉了几分。 只是这样一个很难察觉的瞬间却还是被林霁捕捉到了,他沉吟两秒后刚想开口就听到明寒说话了。 我去洗点水果。 恩。林霁微笑着点点头。 直到男朋友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里的时候他才从后一把抓住了黄熙智的头发,沉声警告:你再说话不过脑子我就抽你了。 已经反应过来的老黄眯了眯眼,不是故意的,凶我干嘛。 林霁这才恨恨地甩开他的头。 你有这劲头不去搞蚂蚱,在这窝里横。黄熙智撇了撇嘴,你是不是搞不了他啊?那小子他爸好像是个地方官吧?虽然父子不合,已经不往来很久了,但怎么说也是亲儿子啊。 你连这都知道。林霁哼笑了一声,看来老黄也是有点压不住火气了才会这样,我不是不搞他,而是在等时间,这冬天不是还没过呢吗?先过年再说。 你还留他过年? 黄熙智一蹙额,刚想开口忽然想起什么事,点开手机搜索了一下云岛市政官网,果然看见一条消息。 你还要摆人家老子一道? 是他先提我爸的,礼尚往来而已。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我的错。林霁把嘲弄都挂在了嘴角,反正这人你别动,给我记好了啊。 黑吃黑。黄熙智轻嗤一声,算是同意放手不管了。 明寒洗好了水果出来时,黄熙智已经站在门口要离开了。 老良和老叶估计还是要去杭州过年,要好一阵子抓不到人,到时候我闲着的话再来找你俩。老黄说完转向捧着水果盘的明寒,我走了,弟妹回见。 谁是你弟妹?!骚呢? 如果不是老黄腿长跑得快,绝对要被一脚踹进墙里去了。 房门被林霁砰的一声关上,凑到明寒身边,从他拿着的盘子里摸了两颗车厘子出来,然后就一边解着衬衫的扣子,一边朝着浴室里走。 你站住。明寒连忙把他喊住,你要干什么? 洗澡啊。林霁随口回应。 你今天头上才缝了针,你洗什么澡?明寒难以置信地瞥着他,这小子怎么这么浪呢? 大高个的人已经把衬衫褪了快一半了,一边抖着衣襟一边开口:我小心点尽量不碰到伤口,昨天就没洗,我都臭了。 明寒烦闷地叹了一声,把盘子放到了桌子上,凑到林霁身前,趴在他胸前作势嗅了两口,语气低沉又淡定。 不臭,睡吧。 林霁顿了一瞬,眼神灼灼地落在明寒的正经脸上片刻,忽然轻笑一声:不洗也行,我脱了你帮我擦擦。 还凑在他身前的人茫然抬头,看懂了自家男朋友的眼神:要么你擦,要么我洗。 这家伙一天到晚真是没完没了地野出天际。 明寒沉默一会,又选择了妥协,躺床上去。 温热的毛巾被明寒投洗了一遍又一遍,跪坐在床上,从脖颈到肩膀胳膊到胸口小腹,细细地擦洗着林霁细白的皮肤。 而那人就只安静地仰躺着,一动不动地享受着男朋友的服务,时不时还要求人家喂一颗车厘子。 林霁。 恩?某位仗着我生病你不舍得打死我的人扬着尾音嚣张回应。 我今天是不该不理智地和你提分手,但你也吓我、戏弄我、还折腾我了,差不多了吧? 明寒的语气虽没什么波澜,但是明显地传递了一层意思:你知道什么叫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吧? 灯光有些昏暗的卧室里忽然传出一声嗤笑,而后静谧了十几秒才又有人声:腿还没擦呢,快点,别耽误我睡觉。 明寒疲惫地叹了一声,然后把手里的热毛巾扔在了一边,一言不发就开始动手解自己颈上的纽扣。 哎? 这什么意思? 眼见着人衣服都脱了,林霁开始有点慌了。 我可病着呢 明寒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沉沉冷冷的。 他慢慢地从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躺着的人,抬着赤脚轻轻地点踩到他的胸口,慢慢地向下滑动。 从下方视角看去,只觉得是一道修长晃动着的身影,即便触感冰凉却让人心火澎湃。 草别闹。林霁抓着被角轻轻地咳了两声,然后便觉得自己已经开始缴械了。 这角度,这动作,这面无表情地挑逗,谁能顶得住啊。 房中寂静地没有回应,林霁只能听到自己不正常的呼吸声。 就在越来越明显的燥热感觉中,他看到了自家可爱鬼俯身下来,附在耳畔哑声问询。 哥难受吗? 抿唇诚实回应:恩。 听到满意回答后明寒忽然停住了脚下的动作,抬手扣起了自己的衣襟。 难受就对了,忍着睡吧。 他说完从床的另一侧跳了下去,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卧室,空了半分钟后,客房门发出了啪嗒的上锁声。 躺在在原处的人石化般愣住半分钟,然后才反应过来。 卧槽,这特么是谁家的熊孩子啊? 第71章 林霁在复式小楼里过了四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直到除夕的上午才到医院去拆线换药。 额头上伤口恢复得很好,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应明寒的强烈要求, 还顺便做了个脑部CT复查,确认那次高空坠物确实没有造成什么其他损伤。 放心吧, 你男朋友180的智商仍然在。揽着人出医院大门时, 林霁随口安慰了句, 现在有心情去逛逛了吧? 身边的人这才点点头,提出想在这个林霁曾经生活的城市里转一转。不然前几天就算是出门去买年货, 也总是心神不宁地想着他的身体情况。 林霁带着明寒在临西副城的街巷中逗留了一会,这里虽然没有市中心那样繁华, 但却是民俗风和市井烟火气最浓重的地方。 小的时候,我外婆就住在那里,和黄熙智外公家的老宅一墙之隔。 话间,他抬手把街道对面的一整片独立院落指给明寒看, 直到现在, 它们依然也保持着儿时记忆中的样子。 因为这条路上以前有很多小吃卖, 所以我们就经常一起跑来玩, 也是在这里第一次遇见的小言,就是老黄现在的女朋友。 明寒有些茫然地侧头过去看着林霁,他对黄熙智的女朋友一无所知,仅有的相关印象就是老黄说的那句:我女朋友, 没来。 你们三个都是发小? 算是吧。林霁一边和他并肩走着, 一边把儿时的事情温声细语地讲给他听。 裴青言的父亲是烈士, 母亲是作家,她从小就惊才艳艳,是个英气和书卷气兼备的小姑娘。但我们初识的时候刚好是她父亲去世不久, 所以那阵子,她都郁郁寡欢。 恋耽美 ——(61) 我从来没见过老黄那样脾性高傲的人会去讨好逗乐谁,但是对小言,完全是个暖男。 两人走到小路的拐角处,便看到街边两旁摆着许多的小摊子,除了各种年货之外还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林霁随手扫码买了个棕黄色的糖人像哄小孩子一样递给明寒,然后才又接着说下去。 周边的朋友都以为黄熙智是从初中开始暗恋裴青言,最后才修成正果的,但其实是那小子不老实没有说实话,他喜欢小言至少有十年。 前有老黄小言青梅竹马,后有老良叶白一见钟情,所以你可以想象,我遇见你之前,在夹缝里生存的日子到底是有多难。 林霁刚想回头牵起明寒的手,却发现这家伙根本没认真听自己说话,而是正专心致志地舔着糖人,他手里那只小兔子的耳朵都明显短了半截。 看来这恋爱使人降智也不仅体现在自己身上,这个可爱鬼是谁啊,我以一震十的明师兄呢?? 仍一丝不苟吃糖的人忽然意识到耳边的讲话声停下,这才抬头。和一双宠溺含笑的眼睛对视在一起时,他的舌尖都还贴糖人上。 气氛尴尬了一秒,明寒唰地一下把舌头缩了回去,看着林霁仍然停留在自己这里的目光,心虚地反问:怎,么了? 给我也吃一口。 听他这样要求,明寒略微顿了一下,然后还是把糖人递到他面前。 林霁凑近,同时举起手里拿着的CT片子挡住了街旁行人们的视线,在一瞬间贴上去,吮吸掉了明寒嘴唇上粘着的一道糖丝。 唇瓣上柔软又冰凉的触感让明寒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热闹非凡的年集大街上。 味道不错,怪不得一直吃。 林霁完全无视了男朋友的讶异眼神眼神。光天化日之下,在我面前舔糖吃,这不是欠咬是什么? 不过他也见好就收,占了便宜后直接退开,拉起他的袖子朝前走,还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讲下去,仿佛并没有什么插曲发生。 后来我外公去世,外婆就搬到了市中心的别墅区,所以,我其实也很久没来这里了。 明寒从刚才的那个吻里回过神来,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想到撩完就撤,当作无事发生这种本事,他应该是和自己学的。 长长的小巷子里人流熙熙攘攘,街边的摊贩也是一个连着一个。林霁忽然领着明寒停步在了一家贩灯的小铺前。 在展示架上挂满各式各样的春节灯彩,有纱灯、纸灯、吊灯,手持灯等等上面雕刻和绘画的图文也不一样,但大多都是喜庆的颜色,火红的一片,让人看见也觉得灿烂热烈。 老板,这是什么灯啊?林霁一眼就从一大堆的款式中看中了一款小巧的手工放置灯,无论是图案还是工艺都相当精致有吸引力。 这是走马灯。铺子老板说着就拉了一条电线把这款灯点亮了。 果然,随着灯光绽起,灯罩里面的图案也随之旋转起来,虽然是在白昼里却仍然是红灯莹灿。 已然能让人想象出这小小一盏,在夜间时会展示出怎样星桥火树般的魅力。 好看吗?林霁捧着灯凑到明寒面前,要不要买一盏回去放在客厅里?就当是营造点除夕夜里的节日气息了。 恩。明寒捏着手里的糖人走近了些,比对一会而后指出其中一个图案,就买这个吧。 林霁点头,把他选出的一盏拿到摊主面前问价格。 要刻字吗?被围在一堆顾客中的老板朗声问询。 还能刻字? 刻在灯座上,十个字以内都可以。老板说着还随手指出一盏已经刻了字的展示灯样出来。 周围的环境有些喧闹,林霁的脑子里也空荡荡的一片,一时竟想不起来什么内容,环顾一周忽然目光扫到隔壁摊子上的字画。 于是笑着指了指,那就刻这句吧。 灯摊老板的手艺纯熟,没一会就把要求的字给刻好了。林霁付了钱后拎着灯递给明寒,温和开口:拿着吧,送你的。 明寒接过小灯,细细地端详上面的图案,仍然是他刚才挑选的那幅云雾山水图,但在最下方位置却多了几个手工雕刻的小字。 除却巫山不是云。 提灯从小巷子走出来后,林霁领着明寒就近吃了午饭,又逛了逛他从前常去的小店,买了些好吃好玩的小玩意。 路过临西四高的时候,也在大门前驻足了一会儿。因为放假,校园封闭不对外开放,所以只能从围栏外面看一看了。 林霁有许久没有来这个地方,却发现这里的一景一物仍然分毫不差地存留在脑子里。 看着那条通向高三年部院落的小径,就仿佛看见了男团四人并肩而行的背影。一齐勾肩搭背上课放学,嬉闹成群的场面宛如昨日。 可能是这里的风水没有云岛好,临西四高的帅哥不怎么多,就那么几个出名的基本都聚集在我身边了。林霁从后伸手搭住了明寒的肩膀。 所以啊,你应该感谢叶白,如果没有那小子在我身边挡桃花,我可是很难为你守身如玉的。 明寒轻哼一声,目光远落在白橘相间的教学楼边,沉声问道:所以,从刚才开始,你和我说的这些,都是为了避免我吃你兄弟们的醋? 也不是。林霁清朗地笑笑,就是想把过去那么多年的人生都分享给你听,但是想说的太多,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比较好,最后倒显得罗里吧嗦了。 听他这样说,明寒也是深有感触的,他静静地凝望这个城市的天幕半晌,才沉沉地说了一句:我也想早点认识你。 林霁习惯性地抬手,揉了揉男朋友柔软的额发,指尖轻轻地与发丝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响。 没用的。他笑意耀眼,语气和动作都温柔,如果早几年我们在路边相遇的话,我可能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明寒的脸色沉郁几分,挑眸看向身边的人,正好对上了他讨好的笑容。 即便是一句玩笑,但其实这话也没错,如果不是运道安排的契机,他们两个活在不同世界、也有不同行进轨道的人怎么可能交织在一起呢。 遇见你是我命数造化。 能在一起却是你金石为开。 两人又在副城区转了很久,天色渐晚的时候才坐车回去。 准备年夜饭的事情,林霁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他能少提一点要求,安静地坐着等就已经是格外关照了。 但左右是两个人过年,需要忙碌的事儿倒也不多。而且林霁家里亲人刚过世,也不必贴对联窗花,只刚买的一盏走马灯放置在客厅的桌子上便算除夕夜的气氛了。 一顿丰盛的晚餐在天完全黑下来时被摆上了餐桌。 林霁的胃病是一杯酒都碰不得的,只能喝点果汁,最后老黄拿来的鸡尾酒就都进了明寒的喉咙。 但直到吃完饭很久,喝了不少高度酒的人也没有任何醉的征兆,端着果碟餐盘满屋子小狼崽一样走来走去。 林霁拧着眉毛发微信质问老黄。 【说好的两罐就脱裤子呢?】 很快就收到了一条回复。 【难不成你家那位的酒量比良曦和还好?】 这句话里面好像包含了点什么隐晦的信息,但林霁这会没心情递话筒听故事,直接扔下手机,朝着身前忙碌擦地的人招招手。 你过来。 干什么?明寒抬了抬头。 林霁把胳膊拄在沙发扶手上,星目旖 | 旎地看着他,大过年的你别那么爱干净了,明天再收拾不行吗?这么有意义的日子你就让我自己在这儿干坐着? 春节晚会不是开始了吗?你就看呗。明寒仍然俯身擦着眼下那几块大理石砖。 那你呢? 我擦完就陪你看。明寒拿着拖把站到了林霁身前,抬脚。 林霁的姿势不变,仍然坐得安稳,春节晚会有什么好看的?你刚才喝了很多酒,这会觉得不舒服了吗? 擦地的人这才抬了抬头,拧着剑眉认真感受了会儿,后知后觉道:好像是有点头晕,不过还行。 酒量这么好啊。这一句的语气有些怪怪的,不像夸奖也不是讽刺,就仿佛是一个极度无聊者的碎碎自语。 明寒终于清理完了客厅的地面,放回了拖把,朝着沙发上的人瞥了一眼,那我去进去躺一会儿,晚点再煮饺子吃。也不等人应声,他径直走进了客房。 啧。这家伙都在客房睡几天了?真当男朋友是从此一蹶不振了吗? 扔掉手里的榛子壳,尾随着那人跟进房间里,不等他反应直接从后按着脖颈压在床上。 干什么?! 意料之中地被挣扎了几下,林霁也不急,偏着头看见底下的人那双清明至极的黑眸,这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醉酒的可能了吧。 算了,清醒着也好。 不然搞得像自己趁人之危一样,在人生病没力气反抗的时候搞事,就只有身底下这家伙才做得出来。 这还不明显吗?干你。 以为皮完了就没事了是吧?我不提醒你一下,你是真的记不住啊。某病初愈的人几乎是咬着牙控诉过去几天里遭受的暴行。 明寒想到前几晚某个家伙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的样子,没忍住低沉地笑了出来,勾得人全身酥痒。 房间好一会没有人说话,但动作却是没有停歇,林霁顺手还摸了根下午在小摊上买的棒棒糖出来,剥开糖纸,捏着下巴塞进了男朋友嘴里。 不是喜欢舔糖吗?今天晚上是五根葡萄味的,你慢慢吃。 慢你慢点。嘴里含着一颗糖,原本就断断续续的声音更加模糊不清。 身后恶趣味max的人把他的两只手腕都按在了身后,嗤笑着要求:说清楚点,我没听见。 明寒觉得羞耻不肯重复,咬着枕头边,颤着腰深吸一口气,有种你别停。 还有这种要求?林霁轻哼一声,压低嗓音附耳询问:反正明天初一也没有亲戚要走,你应该,不用下床吧?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轻浅的呜咽,还有硬糖磕在牙齿上的细碎响声。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到来之前裙子还配有两千评论嘛! 第72章 大年初一, 清晨的街道似乎比其他日子热闹得更早一些,不过六七点钟,园区楼下就能看到往来拜年的人流了。 对门一户人家来了一大帮子登门拜访的客人, 刚出了电梯就显得有些吵吵闹闹。 林霁晨起去了一趟卫生间后,回到床上辗转好一会却再也睡不着了, 干脆又爬起来穿衣洗漱。照镜子时看到了自己睡衣领子下有一片殷红的牙印, 用指尖轻触还有蛰痛感。 那小子怎么这么爱咬人呢?说是属狼都屈才了, 这大概是属吸血鬼的。 轻叹一声合上衣领,进厨房准备点清淡的早餐。 昨夜太放肆, 连他自己走路的时候都觉得有些腰酸无力,难怪卧室里那个还能睡得像蝉蛹一样安逸。 把冰箱里的食材都拿出来解冻, 淘米熬粥,把昨天没怎么动过的糖醋鱼和鸡肉也加热了一下。 忙碌间忽然想起今天是叶白的生日,趁着蒸包子的时间拿来手机,在百度上复制一段不那么浮夸的祝福语发给他。 顺手还发了个19块的红包过去, 附赠留言:十九岁生日快乐。 看着笼屉上袅袅升腾起来的热气, 思索片刻后又多发了条拜年的消息。 【叶哥, 新年快乐。】 两三分钟后, 不出所料地收到回复。 【叶白:转账给你¥11111】 【叶白:拿着压岁钱自己去玩,别烦我。】 林霁翘起嘴角轻笑着收了钱,一边打字回应收到,一边感叹声这是何等纯洁又质朴的友谊, 然后才放下手机揭锅盛粥。 早餐已经上桌, 卧室里却仍然是一点响动都没有, 踩着拖鞋放轻脚步进去查看。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到床上的人仍然整个埋在被子里,只有两绺刘海儿凌凌乱乱地压在枕头边。 林霁走到飘窗边把遮光帘拉开,今天是冬日里的好天气, 外面明媚的熹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映亮了主卧里的每一个角落。 环境骤然明亮,躺在被子里的人把自己的头又缩回了一些,这下已经连刘海儿都看不到了,只能瞧见棉料的被褥下有什么微微蜷动着的不明生物体。 整理好窗帘后,林霁又回到床边,动作轻柔地把被子掀开一点,蹲身下去亲了亲埋在下面的脸颊,他的皮肤上仍然存留着被窝里让人心安的舒适温度。 起来吃早点了。 一向有起床气的人不甚愉悦地睁开一只眼睛,黑眸里的光亮虽然慵懒却还是夹杂着凌厉的。 刚想翻身动一动,却觉得全身都没力气,腰部以下的酸软感觉更是难以启齿。即便昨晚喝了不少酒,意识也稍微有点混沌,但他仍然记得清楚这些都是拜哪个家伙所赐。 我已经从中间断开了。明寒惺忪地瘫躺在床上,仰头回应男朋友的亲吻。 林霁余光瞥到床头柜上还剩下的三根棒棒糖,语气挖苦道:才吃了两根就不行了,只这点本事你还敢叫嚣? 我有没有本事以后会慢慢告诉你。明寒抿了抿嘴唇,用着宣告决定般的口吻和故作淡定的语气,咳但,今晚不来了。 林霁眯着眼睛笑笑,并没有给他肯定的回答,只催促道:那你快起来刷牙啊,一会粥都该凉了。 虽然已经意识到可能是昨晚自己太凶,搞得他真的起不来床了,不然至于到现在还一动不动地窝在原位,却还是恶趣味地想听他自己说。 果然被男朋友凶凶冷冷地瞪了一眼,两只瞳孔里一共印着四个字:妈的渣男。 我不饿。 林霁听人嘴硬,暗自无声地笑了一瞬,接着忽然贴到明寒耳畔,用气声询问,哎,王子抱,要不要? 恋耽美 ——(62) 明寒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王子抱的时候就感觉有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到了自己的膝窝,另一只摸到了腋下。 识趣地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下一秒就被人抱着离开了床铺。一边朝着浴室的方向去,一边还听到头顶传来问话声。 你有没有看过这种新闻,十八岁痴情少年,多年如一日地照顾自己瘫痪在床的小男友,不离不弃,感天动地 林霁。明寒一把扯住他的领口,冷声警告:趁我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时候,给我闭嘴。 早餐吃过后,明寒斜斜地倚在沙发上晒着上午的阳光,顺带欣赏在厨房里洗碗的人。 林大少爷做家务的场面也实在是难得遇见。 摸了颗奶油味的夏威夷果,用工具撬开外壳,塞进嘴里嚼得酥酥地响,然后好心地朝他提醒了一句:你拧一下厨房的水龙头,可以调热的,别用冷水洗。 没想到里面的人非但不领情,还眼神质问地怼回来一句:我看起来像是个傻的吗? 明寒缓缓摇头嗤笑,对于一个曾经把玻璃水当作厨房洁净液的人,稍微提醒一句应该也不过分吧? 正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林霁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一声还伴着两下轻振,似乎是收到邮件的提示音。 抬头告知男朋头:你手机响了。 帮我看一下。正认真刷碗的人腾不开手,只这样回应了一句。 明寒向前探身把他的手机拿在了手里,单手熟练地输入六位密码解锁,查看刚刚收到的信件,发件人一栏写着姜律师。 简单地浏览了一下,发现邮件内容竟然是房屋买卖合同,看标注地址就是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一栋,复式165.5平,转让价格有七位数。 在明寒看合同的时候,林霁已经洗完了碗筷,擦着手走到客厅了。 你要卖房吗? 啊。林霁听见这样的问话才反应过来,刚才让他帮忙看的消息可能是姜律师发来的。 你急用钱? 明寒在邮件里看到了相关的字样,如果不是真的着急的话,也不至于在年关急售,这样是肯定低于市价的。 他也很容易就联想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疑惑地接了一问:和方漾那件事有关?你到底想怎么处理他? 林霁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展露出一个亲和的笑容,温和开口:行了,你就别管了,我又没卖你。 可这房子是你外婆送给你的成人礼。 我都把男朋友带去给她看了,还不算成人?看着明寒仍然有些凝重的表情,林霁伸手落到他的发顶,轻声道:放心吧,她在天上看着,不会怪我的。 明寒话顿,敛着眸子沉默不语,然后便听到一声劝慰。 别想那么多了。 面前站着的林霁摊开另一只手的手掌心,那里正静静地躺着一个相当迷你的黏土小人。 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捏着,仍然是以明寒本人为原型,一脸生无可恋地撅着屁股躺着,嘴里还含着根棒棒糖棍。 明寒看到这样的造型瞬间想起夜里的各种姿势,切齿质询:你是不是想死? 多可爱啊。林霁痞笑着撸平男朋友原地炸开的毛,不等他再多做反驳就添上一句祝愿。 新年快乐。 从此以后,我们两个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新的了。走,带你干点文艺的事情。说完也不等同意,就捞起沙发上的人带着上楼。 两人一路来到二楼走廊的尽头,才停在一扇门边。 这是一间琴画室,虽然收拾得干净整洁,但从摆设布置上来看,应该是许久都没有使用过了。 纯白的布景,让置身其中的人觉得莫名心神安定。虽然装潢简约,但壁画和架子上的装饰小物等细小之处却都是匠心独运的。 林霁把明寒推坐在软面的琴凳上,自己也和他并肩坐下,随手掀开钢琴上的遮盖。 这是房子装修时,姜律师按照外婆遗嘱购置的一架施坦威新琴,上任租户虽然用过,但也闲置了有一阵子了。 虽然林霁自己从小因为被逼迫而不太喜欢钢琴这种乐器,但还是觉得有些暴殄天物,所以前两天闲着没事的时候试着调了律。 我弹首曲子给你听。 林霁说着便把双手搭上黑白相间的琴键,弹起一首罗曼蒂克式的乐曲。 这首的曲调相当治愈,给人的感觉纯真而美好,每一个音符似乎都散发清甜的味道。 即便明寒不懂乐谱,也从中听出了满满的爱意和守望。目光不自觉地从他跳动着的莹白手指上转移到了俊朗无暇的侧颜。 不知道是弹琴的人本身就有一种让人沉沦的魅力,还是身边这个男孩子专属的气质,只觉得他专注的样子比乐曲本身还让人痴迷。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直到这首曲子弹完,那种直击心灵的力量都仍然存在,并且让人沉浸其中。 我好久不练了,手生得很。林霁偏头看着明寒,听过这首吗? 明寒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懂钢琴曲,即便听过可能也记不住。 意料之外地,身边的人轻笑一声,:那我就放心了,弹错也不会被发现。这首曲子叫《水边的阿狄丽娜》,灵感来自于希腊神话,是关于美好爱情的。 林霁挪了挪身,一边抓起明寒微凉的手放在琴键上,用自己的手掌覆盖住男朋友同样细长的十指,摆正他的手位和指法,另一边柔声给他讲述这段旋律背后的故事。 舒缓的乐曲再次响起。 两人贴得非常近,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明寒平常能灵活自如敲击键盘的黑客手速在一刻似乎被完全封印,只能僵硬地由林霁牵着在琴键上律动。 虽然一首名曲被弹得有些糟糕,却仍觉得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引导着走进了神话的世界。 似乎有潺潺流水拂过他们交扣的十指,最后变成了少女在溪边撩起的轻纱。 这一刻,明寒的耳畔仿佛响起了皮格马利翁向众神的祈祷声。 赤诚之心终将被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林霁在讲数学和理综时绝对是个好老师, 但到了教男朋友弹钢琴的时候就只能算是个老流氓。 牵个小手、蹭个肩膀都是基本操作,明寒就没听说哪位钢琴老师上课时是让学生坐在怀里还非得掐着腰的。 去质问某人能不能认真对待艺术别总动手动脚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却是一句相当坦诚的你以为我是真的想教你学琴? 直到后来, 林老师教学态度越发恶劣,不仅每天半教半玩, 满脑子还都想着把学生按在琴盖上非礼一通。 不过为了能有始有终地学完一首没那么简单的曲子, 明寒还是选择忍辱负重地全盘忍着了, 等到他能自己独立弹完的时候,二月都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中旬。 年节已经快过完, 卖房过户的事也办得差不多,其余的都可以委托给姜律师, 林霁和明寒便打算收拾着离开了。 说到底,黄熙智家里是有十几座矿要继承的,这阵子也一直在替他外公应酬,忙得不可开交。林霁就没再另外通知他了, 左右每天下午的时候是有一班列车从临西直达云岛的。 这一天的气温比前几日都要低一些, 也刮着不小的风。林霁到中午时才睡眼朦胧从床上爬起来, 把客厅呼呼作响的窗户关严了一些。 走到卫生间前敲了敲紧闭的门, 嗓音仍然带着初醒时的低哑:我要进去。 在里面洗漱的明寒含糊地应了一声,便见一个慵懒的颀长身影走了进来,漱了漱口后吐掉嘴里的牙膏沫,一边用毛巾擦着嘴角, 一边和他抱怨。 总大半夜给我吃糖, 我都要长蛀牙了。 林霁表示并不想背这个锅, 轻声反驳:之后我都让你起来刷牙了,是你自己不去的。 什么之后?明寒眯着眼睛接着冷声逼问下去,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汝人言否? 林霁顿了两秒后get到了其中的微妙, 嗤的一声笑出来,勾着嘴角站在坐便器边缘,做了个解裤带的动作。 你还不出去?我可要脱裤子了。 你在我面前脱的裤子还少吗?明寒皱着眉毛喃喃吐槽一句,然后忿忿地把毛巾扔在他的头上,转身出去。 哎!你这人身后传来更加肆意的笑声,都掉马桶里了。 吃过午餐,距离列车检票时间就不远了,两人各自收拾好自己,穿上衣服站到门口处。 明寒低头看着蹲在地上认真穿鞋带的人,那张侧脸轮廓一如既往地精致俊朗。 他的表情向来都温和雅润,把所有情绪都深藏在波澜不惊的面色之下,从不让人看出端倪。 以至于这刻,也不能从他脸上看出半分留恋之色。明明眼前这栋外婆相赠的房子已经卖掉,这次离开,他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看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林霁抬起了头,一双澄澈的瞳孔正盯着头顶那个发呆的人。 他或许能感受到明寒在想什么,缓和气氛般玩笑道:你们黑客都喜欢这样神游吗,脑子里在算计我什么呢? 明寒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话。 林霁也随之沉默了半分钟。从他第一次决定离开临□□身出国的时候,这个城市就不再属于他了,他也不喜欢住在这里。 借着身高优势,林霁把手臂搭在了男朋友的肩膀上,稍稍用力就把他环在怀里,低头亲到了他的头发,贪婪地嗅着他发间的松香气味。 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家。 明寒向后仰了仰身,贴靠在了林霁的胸口,眼神沉稳而明亮。 你在哪,我的家就在哪。 从临西到云岛的慢速火车有六个小时那么久,但这段路程对于林霁而言不会再有从前那样艰辛难熬。 到达目的地时仍然已经月色蒙蒙,虽然还是未出正月的春运高峰,小城市车站里的人却也不算多。 随着最后一班次的列车到站,下车的乘客为躲避冬夜的寒风,脚步匆匆地四散开来,没一会就走光了。寂静下来的夜色显得更加彷徨。 云岛的气温明显比他们的来处还要低上几度,林霁身上的衣服穿得有些少。也没心情对站前火红成片的灯笼装饰多加欣赏,两人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径直回到了温暖的小房子里。 或许是架子上那些成排摆放的参考书、练习册,或许是满窗台列队、已经助林霁练成一门手艺的黏土小人,又或许是这个由两人亲手选购物品又布置成书房的小客厅 它们逐渐演变成了一种亲近感,让置身在这里的人感到安心。 长时间的火车行程已经很让人疲惫了,林霁和明寒简单地吃了个晚饭后就各自玩着手机上床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与在临西时那些没羞没臊的夫夫生活大抵也没差什么。 只不过小灰和小红他们约了好几次一起吃饭都被林霁推拒了,他只说懒得动等开学后再聚。结果被花里胡哨朋友圈的成员们一致唾弃为见色忘义的狗男男。 明寒却觉得林霁这样乖乖待在家里不出去浪倒也好,不用担心他再出什么事,或者有被方漾派的人动什么歪脑筋。 元宵节的前两天,林霁照常窝在沙发上看菜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起一声微信提示,是黄熙智发来的消息。 【出来一下。】 林霁随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衣服,偏头看了眼一边正抱着电脑专心工作的人,告知他一声:我下楼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恩。明寒没抬头,手指仍然快速地敲击着键盘,多穿点,今天特别冷。 林霁抓着手机穿好鞋子,一路走下楼梯,刚出单元门就看到一辆车漆闪亮的G63停在院子里,看了眼车牌号后觉得奇怪,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 你怎么开的良曦和的车? 我刚从他家来的。黄熙智看着林霁坐好,拧身朝车窗外找寻了一会儿。接着开口道:姓方的蚂蚱最近派人盯着你了? 应该是吧,我带明寒从临西回来那天他是知道的,还给我发了新的警告短信,吓得我好几天都不敢出门。林霁扬了扬了唇角,显露出了和话语截然不同的轻松表情。 黄熙智嫌弃地嗤了一声,你家弟弟又听不见,你别给我矫情啊。 你们在临西过年那段时间,那小子好像也挺沉不住气的,肯定是没料到他那边那么施压,你反而把人带走逍遥快活去了。所以现在再回到云岛肯定要被盯死了。 林霁轻哼一声,我还怕他从此收手不作死了呢,那我可就真拿他没办法了。 边俯身下去整理自己的鞋带,边笑吟吟地添上一句:我现在就相当于是坐在家里等着他来搞我。 从前几件事来看,他其实不见得会亲自出马,还是雇几个没有牵扯的人做,仍然可以撇得干净。黄熙智伏在方向盘上理智地分析了一波。 林霁却是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他和我不算是普通的仇,他是觊觎着别人的男朋友,所以只靠雇凶是永远难平心火的。 侧目反问老黄,如果换做是你呢?面对猖狂的情敌会不会想要一个亲自上场撕逼的机会? 就在黄熙智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时又听到他说了一句:方漾的智商就和你差不多。 草。老黄没忍住骂出声。 林霁笑笑,虽然是一句揶揄,但事实上道理也就是这样的。 姓方的正在气头上,迫切地想做出点什么泄愤的事情。如果自己一直蹲在家里不出门,他反倒没有机会下手,只会越来越羞恼,最后就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其实不需要他没脑子到动手行凶,或者是自爆恶行,只要他敢露面和我说话,那他就绝对回不去了。 黄熙智从方向盘上直起身,有些不理解地拧了拧眉毛,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得搞这么麻烦,直接交给我不行吗?我随便 恋耽美 ——(63) 老黄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林霁戏谑的眼神。 世道上无非是两种人,一种蔑视规则的同时自己创造新规则,另外一种遵守规则的同时也受到规则的保护。 林霁忽然低声地笑笑,我是要量力而行的。至于你,习惯了第一种后也偶尔试试第二种安逸得很。 黄熙智也不再多说什么,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然后回手从后座的地上拿出一个纸袋子,给你。 他把里面的东西逐一拿出来给林霁看,这里面有微型摄像头,你会安装吗? 你先装起来吧。林霁摆了摆手,明寒应该能搞定,我回去让他弄就行了。 也是。老黄点了点头,你家有个专长搞技术的,听说连叶白都给灭了。 林霁挑了挑眉梢,语气嘲讽:技术上的天才对天赋倒是可以拎出来说说,但就我家弟弟那单纯无害的心思,如果论骚操作,他能搞得过叶太子爷? 虽然平常林霁说一句,黄熙智就想怼一句,但刚才那几句发言却是没什么好反驳的,良叶俩人本来就是一个嘴骚一个心黑,洗不白的。 想到这儿,他又在袋子里翻了两下,拿出一个精致的明黄色锦盒,朝林霁开口:这是你要的东西,老良家里的。 他家宝贝还真是挺多。林霁把盒子连同袋子里的其他东西也一起收好,我让你办的其他事儿呢? 早就说好了。老黄满不在乎地回应,正想说没有其他要紧的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串钥匙,递给副驾驶上的人,对了,你外婆送你的那栋房子,我帮你买回来了。 林霁闻声一怔,那房子,不是刚卖出去么,很快又听到老黄接下去。 不是都说了吗,整个楼盘都是我家的,你卖房我能不知道吗?再说了,这房子清水时市价就值三百万,更别提是带家具的全定装修了,你再给我瞎卖试试?我怀疑你恶意压低我家房价。 他叹了一声后把钥匙塞进林霁手里,其他手续还在办,这个你先拿着吧。 其实无所谓了,也不会去住了。林霁看着手里的钥匙,轻声道。 黄熙智嗤笑一声,不住就放着呗,还非得变现怎么着,你就算是要搞事也得给你弟弟留个家吧? 谈到这个,林霁忽然想起前几天,明寒说某句话时的神色和表情,不经意地扬了扬嘴角,套用了他的说法。 我在哪,他的家就在哪。 德性。黄熙智嫌弃地骂了两个字,然后空了一秒又接道:就当我随份子吧。 林霁笑笑不语。 第74章 听着客厅的门发出啪嗒的关合声, 明寒略微抬了抬头,但手指仍然盲打在笔记本的键盘上。 回来了啊。 恩。林霁随手把拎着的纸袋子放在进门的柜子上,然后换鞋进了屋。 就这么会儿时间还买了东西啊。明寒朝着门边瞥去一眼, 看到熟悉的身影安然回来后就把视线又落回了面前的屏幕上。 林霁一边坐到他身侧一边回应:这是老黄拿来的。 怎么没叫他上来? 他家里有娇妻等着,我怎么好留客。林霁说话间垂眸看见电脑上飞快闪动而过的数据, 虽然已经见惯却仍然觉得高深。 用掌根撑住下巴, 一双毫不掩饰的星星眼盯着身边的人, 满目都写着:我男朋友可真酷。 明寒趁着工作的空档抬头看见了林霁的表情,轻哼一声: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觉得你帅。林霁低头笑着, 很是真诚地夸赞了一句,不等男朋友回应他的彩虹屁, 又添上一句:但你不会打算今天一整天都泡在这些程序里吧? 听他这样说,明寒下意识地移了目光到电脑屏幕右下角,在任务栏的角落里写着一个有些特别的日期:2月14日。 声音低沉地问询一句:那你想做什么?抬了抬头,朝男朋友递去一个任君安排的眼神后又专注于手头上的工作。 林霁眯着眼睛腹诽:想做有什么用啊。你能和我做什么才是重点吧?我想做爸爸, 你能行吗? 带着不满的小脾气倚在一边, 对着态度极其敷衍的明某人轻叹了一口气, 嘴里也难辨真假地碎碎吐槽着。 你这干巴巴的样子也太没情调了吧, 我们俩才在一起多久啊,你已经对我没有半点激情了吗? 明寒的情绪并无波动,连呼吸和眨眼的频率都没有分毫变化,噙动嘴唇面无表情地回应:激情?身上哪里没碰过、没摸过吗? 你那堆代码又哪个没见过, 没用过, 你不还是挺来劲的吗? 林霁用手肘拄着沙发扶手, 语气悠暇地回怼。 当然来劲。 明寒嘴上虽然大方承认,但手上却是默默地关闭了工作软件,换成了一个未完成的程序编辑界面。 你抱着你的电脑过吧。 林霁随手扔了个靠垫砸在某个工作狂头上, 翻身背对着他不再言语。 瞥了眼沙发上故技重施试图用每一根头发丝都展示出自己极其不开心的幼稚鬼,明寒忍不住轻嗤了一声,然后一脸无所谓地表示自己并不吃这套。 一边点击着鼠标,一边调侃:欲擒故纵这招可用过了,你就没点让我感兴趣的新花样?就这还想让我对你有激情? 被揶揄得不成样子的林霁半秒破功,熊孩子白沙在涅,套路见得多,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反正我今天必须干完这些活儿才能做别的事,你越在这儿妨碍,我就完成得越慢。所以,你还不如先去想想别的安排。 悄悄做着不知名事项的明寒忽然偏身轻咳了一声,余光瞥到沙发上的身影一动也不动,最后还是心软了。 一边加紧着手上的动作,用极快的手速敲打着电脑键盘,一边指出一条明路给他。 这样吧,你照着我写代码的样子捏个泥人,等你捏完了我就和你一起出门过情人节。 真的?似乎是没想到工作狂这次会这么好说话,林霁挑着眉梢确认。 我唬过你吗? 林霁考虑两秒后起了身。 从卧室拿了黏土和工具出来,一股脑地堆到了茶几上,随手拿了根铅笔对照着面前认真工作的人勾画设计了起来。 一片安静宁和的氛围中,明寒也得以更加安心地做码农。 午后鲜盈绚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流溢到客厅的各个角落,盛烈地刺眼,将冬日里的阴霾尽数变作奔放。 林霁安静地坐在地毯上,用手指捏着铅笔的尾端竖立在眼前,眯起一只眼睛,在这片灿金的日光中观察着和自己对立而坐的人。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离开,指尖以一种几乎无法用眼睛准确捕捉的速度点按着键盘,发出轻微但不间断地敲击声。 金色的碎芒洒落在他肩头,暖惬中又夹杂几分惺忪和慵懒。从眉骨至下颌的轮廓都在林霁手下以他自己的理解方式缓慢复制出来。 时间静静地流过,在黏土小人的躯体大致成型时,林霁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两下。他随手拿起解锁查看,看到酒肉朋友群聊中有良曦和发来的新消息。 【各位朋友们准备好,我要开始秀恩爱了。】 看到消息的林霁在第一时间点开了消息免打扰的开关按钮,在返回群聊的过程中还是看到了已经如轰 | 炸般发出来的图片。 入目第一张就是满屏暴击的花海拥吻照。 林霁锁屏之后忍不住在心底骂出了八百字全屏蔽词的小作文,宣之于口的却是浓缩而成的两字精华:卧槽。 抬眸看了眼沙发上仍然盯着笔记本屏幕无动于衷的人,再对比群里野得空前绝后的两个 那别人家的程序员也不这样啊。 无可奈何地叹一声,强迫自己接受事实后,接着低头下去玩泥巴,手上报复般地给某人捏了个猪鼻子。 明寒对于自己被黑化的形象一无所知,仍然沉浸在不知名的工作中。手速如飞之中,偶尔停下动作,用单手的大拇指抚着自己的上嘴唇做思考状。 我捏好了。 终于,林霁把自己完成的黏土作品献宝一样摊到他面前,除了那个憨出天际的猪鼻子以外,其他地方倒还是中规中矩。 然而沙发上的人连看都没看上一眼,只道:再等一分钟。 林霁啧了一声,蹙起额头,用自己半个身体挡住了电脑屏幕,对于出尔反尔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你小子想耍赖是吧? 不是马上。 明寒带着明显笑音回应,努力偏头越过林霁的遮挡,落目回电脑上。见缝插针地敲键盘,拖时间完善好了刚制作的程序,在男朋友闹情绪前一秒解放了双手。 好了好了。 他把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调转了方向正对林霁,送你的,情人节礼物。 啊?林霁忽然一怔,茫然地低头下去,看见屏幕上竟然不再是刚才那些繁乱复杂的编码,而像是一个自制的小游戏。 而且界面上显示的操作规则还有点熟悉,林霁看着屏幕上的障碍小地图思索片刻。 这有点像超级玛丽? 我去洗澡换衣服,你先试着玩。明寒说完就转身进了卫生间。 不是,这有什么好玩的?以为花点零碎时间做个老掉牙的小游戏给我就不算钢铁程序员了?啊? 林某人脸上虽然表现得满不在乎,甚至朝着已经走进卫生间里的人瞎嚷嚷了几声,手上却还是诚实地点击了开始游戏。 玩了短短半分钟后更是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 明寒自制的这款小游戏,是类似超级玛丽和森林冰火人等等的闯关玩法。 主角色就是以林霁本人为原型的3D动漫小人,使用上下左右方向键和点击触发等操作方式,在游戏旅途中还会遇到很多新奇又惊喜的小设定。 比如在固定情节中可以和以明寒为原型的NPC互动,进行选项对话,不同选择也都会影响未来关卡和剧情走向。 玩了几关之后,林霁渐渐发现这个小小的游戏居然记录了自己和明寒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在各种剧情里夹杂着他们的相处日常,喜恶习惯,默契考验,甚至是情感经历。 这个游戏其实并不简单,林霁刚玩到第三关就已经死了好多次,但他却愿意耐心地重头开始,专注地投入进去,以便获得更高的分数。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每一个关卡都解锁出来,然后去仔细阅读制作者码进去的每一个字。因为那些原本冰冷的编码背后藏着的,是明寒所理解的爱与温暖。 这份情人节礼物实则是来自程序员的浪漫。 也许那个家伙不大会在日常生活中表达自己的爱意,讲不出什么甜言蜜语,也诉不出什么诗情画意。 但他的温柔就像散发掉的茶饼一样漫在空气里。 只要你一呼吸,便觉得沁人心脾。 过了好一会儿,明寒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抬眸就看见那个真香玩家正满脸认真地蹲在茶几前玩着游戏。 不是要出门吗? 等会。一门心思扑在游戏上的人连出去玩的激情都淡退了。 明寒只无声地笑笑没有说话。 一个操作失误,林霁控制的小人角色再次丧命在了关卡里,视线忽地一暗,屏幕上出现一行提示。 【对不起,由于您的死亡次数过多,游戏暂时关闭,请取悦男朋友来获得复活卡兑换码。】 表情木讷地回头,看见自家男朋友正抱着胳膊倚在一边,一副请开始表演的样子。 直到这刻林霁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掉进了某人挖出的天坑里。 作者有话要说:  刚挂了吊瓶回家,其实这章我还没码完,先发出来吧,明天的更新时间不变,mua~ 第75章 时间走到整点, 茶几上的小立式钟表发出一声轻轻的翁鸣。 你别玩了,天都要黑了。明寒把一侧脸颊贴在林霁的背上,懒洋洋地唤他穿衣出门。 他们两个人的角色互换未免也太快了, 早知道刚才就不应该给他那串复活码。 死了没呢?用腮边蹭着他的毛衣线料,直到被静电打疼了脸, 哎哟, 嘶 刚好林霁的电脑屏幕上再次显示【Game over】 永远卡死在第三关的进度让人好奇心爆棚, 回身眯着眼睛看那个揉脸的憨鬼,狐疑道:你是不是在下一关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见不得人的多着呢,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关。明寒沉着声回应。 我想再玩一次。林霁把笔记本电脑端到了明寒面前,示意男朋友再输一次复活验证码。 就着他的动作, 明寒直接把电脑屏幕合上,用一双明眸注视着他,限量的,今天没了。 呵男人, 吸引我注意的花招还不少。戳了戳明寒的脑门泄愤后林霁也不再坚持。 随手把笔记本放到一边, 扯着他衣领的带子拉到身前更近的地方。把五指插进他的头发里, 确认它们是不是已经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完全风干了。 指间传来干燥柔软的触感后, 才悠闲地开口:去穿鞋吧。 去哪里? 先出门吃饭。林霁晃了晃手机,然后我买了两张夜场的电影票。 两人一起走出家门时,霓虹初上。 像这样有些特别的浪漫日子里,街上的气氛也变得芬郁甜腻。 路边偶尔路过一两对热恋中的情侣, 他们或是手捧玫瑰, 或是十指相扣, 脸上洋溢着的都是浓情和欢幸。 恋耽美 ——(64) 在这种刺激肾上腺素的氛围中,明寒主动去牵了林霁近在咫尺的手,但却在刚碰到的时候发现自己鞋带开了, 于是又松手先蹲身下去。 林霁只觉得自己的手背像是被某人的指尖轻吻了一下,一触即离的撩拨远胜于胶漆粘连。 在那一瞬间,满脑子都是某人漂亮细净的指节,触感微凉的皮肤,蛊诱的雪松气味,还有被挑逗时也一本正经的禁欲脸。 他诧异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被已经同床共枕许久了的人摸一下手,居然还会有这种心跳漏掉的感觉? 明寒系好了鞋带,刚一抬头就看见了停步在自己面前的人,他以身长优势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明澈的眼睛里似有深情悠荡。 怎么了?不过是蹲身系鞋带,顺便整理了一下裤脚的人满心疑惑。 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多把戏啊。跟我玩儿老鹿乱撞是吧? 啊?明寒听着头顶传来的怪异语气,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地保持着蹲身的姿势,与他一上一下地对视。 还装天真?林霁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就是这种让人抓狂的灵魂对视,自己明明都已经心火难耐,压不住了枪,而拱火对象却是异常淡定,甚至满脸写着:不应当,我只是个无辜且正经的小网管。 你林霁刚发出一个字节就顿住了,因为脚下那家伙居然若无其事地就着跪蹲的姿势伸手替他也紧了紧鞋带。 紧接着,那人缓缓站起身,轻拍着裤脚,用他磁性泛冷的嗓音说了句:哥,我饿了。 自己把自己撩懵了的林某人在心底按了一个草字下去。 因为是情人节,到处都人满为患,明寒和林霁最后还是在电影院楼下的美食城里找了一家相对来说人比较少的西餐自助。 其实店里的餐饮都不怎么对两人的胃口,相比牛排披萨意面,他们都更喜欢常在家里做的菜,比如崂山菇炖鸡和糖醋鲤鱼。 所以出门吃饭也就只能算做是特殊节日里的一点点小气氛吧。 林霁把自己盘子里的牛排都切成小块然后和明寒交换,又低下头去接着切。 你是越来越挑食了。明寒看着他那副情绪不大高的样子,沉声吐槽。 还不是被你喂的。林霁叉着一块牛肉蘸着胡椒酱塞进嘴里,明天给我吃孜然羊肉吧。 明寒笑笑,晃着一根手指道:你不去买菜就等于白说。 一顿饭吃得很快,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些时间,两人结伴走出餐区,围着电影院附近的店铺随便逛逛。 四处的人流都不少,但商品琳琅满目的礼物店是最拥挤的,许多为讨女朋友欢心的男生围在这里挑选礼品。各种玩偶、鲜花、巧克力、精致摆件都大受追捧。 林霁领着男朋友悠闲漫步在选购的人潮之中时,才第一次觉得原来恋爱还真是一门艺术。反倒是自己和明寒过于容易满足,只要并肩走在一起,偶尔相笑对视就觉得无比心安。 随意逛着时,明寒的目光忽然落在某一处的玻璃和水晶工艺品区。 在透明的柜台里摆着各种各样的玻璃吊坠,每块都是独一无二的精致,售价一两百块不等。 林霁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展示台,扬起嘴角微笑着道:你挑一块。 明寒在众多样式中一眼就选中了一款淡蓝色的环形吊坠,接着听见身边人开口:再帮我挑一块。 又伏在柜台边半晌,也选不出哪一块合适,正想开口说什么,林霁忽然从旁捏起了他的手指,放到某工艺吊坠上方。 这一块虽然不及刚才的一块造型惊艳,但那它身上那种柔润的淡绿色却很让人舒服。 更重要的是,它们两个看起来很像是一对儿。 冰凉的玻璃被戴到身上时,林霁微微地颤了一瞬。明寒抬着手在他脖子后系着吊坠的绳结,紧接着目光又落到他衣领下。即便是与自己的手指相对比,他的皮肤也白净了好几个色度。 感受到背后人磨磨蹭蹭的动作,林霁轻声揶揄:某明姓男子,别意 | 淫我了行吗?再不快点电影都要开始了。 当真沉迷于肉色的明寒轻咳一声,手上迅速地帮他戴好了吊坠。 林霁笑着抓起身边人的手朝着电影院的方向快步过去。 明寒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同意陪着林某人连看了两部午夜场的恐怖片,搞得自己一个晚上都睡不好。 疲惫地从床上爬起来,看到身边的人正撅着屁股趴在被窝里,抱着电脑玩自己昨天做的小游戏。 意料之中的,他每次都会死在原来的卡点。 其实玩了这么久他早该发现了,这个游戏根本就只做到第三关,无论怎样操作都是一样的结果,只会不断地需要复活。 即便这样也还是有人一遍又一遍地来讨要验证码,然后重新开始。 不过是一个并不高明的小心机。 他却难得糊涂,始终百玩不腻。 哎,有那么好玩吗?明寒轻踢了人一脚,觉得他可怜,便想着有时间再接着第三关做下去。 原本安静玩游戏的却反应很大地抖了一下,痛呼一声:啊,我的腰。 明寒这才想起他是个伤员来着。 只不过这伤和某项吃糖运动没有丝毫关系,而是因为昨天夜里某人犯欠,三更半夜模仿恐怖片情节,而被一脚踹下床摔伤了。 你是真狠啊。回想起昨晚挨的那一脚,林霁到现在都觉得牙根在颤。 谁知道那是你啊。明寒底气不足地小声辩解。 床上除了我还能有谁啊?!林霁简直被他给气笑了,刚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 表情略微凝重了一瞬后,忍着疼艰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我下楼一趟。 恩。明寒缩回被子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林霁披了件衣服走出楼梯间,再次看见那辆G63,直接拉门坐了上去。偏头瞥了眼懒散靠在驾驶位上的人,觉得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过了个情人节你这么憔悴了? 黄熙智不大耐烦地抬了抬头,从A市到这,来回8个多小时的车程,换你开你试试。 那就别来了呗,来回折腾什么啊。林霁往座椅上贴了贴,从后腰传来的不适感让他怎么坐都不舒服。 都不放心你。老黄抬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老良老叶也跟过来了。 人呢? 玩儿去了,晚点应该能回来。黄熙智打了个哈欠后才接着说:你昨天把方蚂蚱气得够呛,在眼皮底下带人招摇过市过情人节,故意激他? 林霁撇着嘴摇摇头:没有他,我还不过节了? 反正你小心吧,看样子他是快压不住火了。我让叶白派几个人盯着他,你也最好找个理由把你家弟弟支出去几天。不然有他在,姓方的再无脑也不会入瓮的。 听着老黄的建议,林霁点了点头,目光透过车前玻璃落在外面一棵光秃秃的枯树上。 用不了几天,就今晚吧,今天有个很好的机会,我想他应该不会错过的。 明天就是元宵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的。 回到楼上的时候,明寒正从厨房端了品锅到餐桌上。 好香啊,是皮蛋瘦肉粥吗?林霁边脱掉衣服,边朝着厨房去,在水槽边洗了手。 你不是说想吃吗。 恩。林霁随手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在对面落座的人,似是无意地提起一句:今天是小蓝的生日吧,你去他们一起庆祝,我腰疼就不去了。如果玩得太晚,你就明天再回来。 明寒听闻这几句后微顿了一下,自从林霁让他在家里安装摄像头之后,他心中就隐隐地不安定,现在更是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你是想 虽然话只说了一半,但两人也都心知肚明,是时候解决方漾的事情了。 林霁动筷子夹了一块酱肉给明寒,语气平静地不起丝毫波澜。 他那种人无所谓毁与不毁,但我要教他一点,他知识范畴以外的东西。 第76章 明寒离开家好几个小时后, 租屋楼下的巷子里又驶入两台外地号码牌的私家车,不远不近地停在了一边,隐匿在一排原有的本地车辆中, 倒也不是很显眼。 刚在城边兜风一圈的叶白和良曦和推开其中一辆的车门,换坐到了老黄的那辆车上。 叶白从KFC的食物打包袋里挑了个鸡腿堡出来, 其余的都塞给驾驶位上的人, 要不要来点吃的? 你们俩去玩儿这么半天就吃了顿肯德基啊?黄熙智有些嫌弃地瞥了一眼手边的袋子, 随意地丢在副驾驶的座椅上。 我们俩也还没吃呢。 良曦和左手端着一杯可乐,右手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某账号。 老黄闻声回头警告:上次你俩就弄我一车糖葫芦, 这回别又吃一车汉堡渣出来啊。 良曦和顿了顿敲键盘的动作,抬头直视着他, 沉声提醒道:这是我的车。 黄熙智沉默思索两秒钟,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之后才转身回去,伸手进袋子里摸了盒烤堡出来,那我也来一个吧。 良曦和只笑着作势抬脚踹他, 然后接着低头敲击键盘, 屏幕上显示网络同步中的字样。 紧接着电脑上就跳出了林霁家客厅的实时监控画面, 他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 随手把笔记本放在一旁, 探身到副驾驶座位边,从食品袋里翻出另一盒鸡腿堡,还没等拿稳被身边的人伸手抢走了。 抬眸瞥了眼已经打开第二个汉堡的叶白,良曦和啧了声: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再次翻找一会儿, 退而求其次地掏了盒土豆泥出来, 然后才坐回原位。 这不是一个19岁男孩子该有的正常饭量吗?叶白不紧不慢地对折纸巾, 把自己指尖沾到的沙拉酱擦干净。 看着他低头时浓密而颤动的眼睫,良曦和轻笑一声,选择闭嘴不再说话。 颜狗的生活日常, 长得好看的叶精灵就是说什么都对。 沉迷于男朋友的美貌好一会,直到听见车窗外的响动才回神。 巷子里又驶进一辆SUV,停在了距离林霁家单元门不远的地方,从车里一连串下来五六个男的。 这些是我们带来的吗? 黄熙智看着这群脸生的人一时也有点不确定。 正低头吃东西的叶白抬了抬眸,盯着已经快要走进楼道里的几个人看了两秒钟。 不是,我们的人在后面车上没下来。 林霁倚在沙发上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一声提示,酒肉朋友群聊中发来新消息。 【良曦和:木木霁,你有客人来了。】 林霁拧了拧眉梢,手指点动回复了一条。 【林霁:看来我还真是没高估他。】 【黄熙智:我们就在楼下,你别太勉强。】 【叶白:虽然我已经在医院给你预定了Vip看护病房,但你也还是差不多就行了。】 【林霁:没事,你们忍住,别太早上来。】 林霁打完这句话,房外就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迈步走过去,发现猫眼刚好被春节时社区贴的福字盖住了,只能听到外面压着声音的一句:美团外卖。 这时机就是这么巧,林霁真的刚刚点了外卖。深吸一口气后轻轻地扳开门锁,如预料之中的一样,门板突然地被抵住,紧接着好几个人闯入了室内。 连说句话的空档都没留下,林霁直接就被两个膀大腰圆的人一左一右钳着胳膊按到了最近的一面承重墙上。 方漾穿着一套全黑的休闲装走在这些人的最后面,似乎因为长时间睡眠不好,他眼睛里带着明显的红血丝。进来后随手带上了房门,靠身在玄关的架子上。 虽然很久不见了,但你应该还认识我吧? 面对他的问话,林霁选择了无视,神情冷漠地贴在墙壁上。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是给脸不要脸,我们年前的账都还没算完呢,你就又上赶着作死了。方漾说话时上前两步,隔着柜子,抓住了林霁的衣领用力拎扯着。 林霁的双手被钳制,因为柜子的阻挡,双腿也没办法自由活动,只能扔给他一个嘲讽的眼神。 我和你的账确实还没算。 你是上次挨得打不够重,还是被花盆砸坏了脑子?方漾松开林霁的领口,用手掌连续拍着他的脸颊,我让你离明寒远远的,你是都当成耳旁风了吧。 林霁闭着眼睛,咬牙忍受着脸上的掴打,原本极白的皮肤很快就被染成了绯红的颜色,痛麻的感觉也连成了一片。 你如果记不住教训,我完全不介意让你印象很深刻一些。方漾压低嗓子,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着。 还敢大摇大摆地一起过情人节,你小子到底是他妈的有多猖狂? 他抬膝用力地顶在了林霁的肚子上,即便只是一个小幅度的动作,造成的伤害却不小。林霁皱着眉头闷哼了一声,随着疼痛不自觉地弯身下去,脖子上那条淡绿色的挂坠就从衣服里垂了出来。 方漾的目光阴森地落在吊坠上。 情人节当天晚上他派过人盯着林霁和明寒的行踪,所以当然也记得这是他们两个互送的礼物。 这一刻,吊坠通体那种剔透的淡绿色落在他的眼里,无疑是种彻头彻尾的嘲讽和挑衅。恼羞成怒的人抬手握住了吊坠,狠厉地拉扯与之连接的绳结。 一直表现地很平静的林霁在这会儿才反抗地稍激烈了些,但终究抵不过三个人合力制服的力气。 吊坠最后还是落在了别人的手里,被扯断的绳结把林霁的后颈也摩擦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不甘地抬脚,用力把面前的柜子踹出了半米远,冷声地要求着:还给我。 恋耽美 ——(65) 是明寒送的所以舍不得?呵。方漾并不肯归还,他笑容挖苦地把吊坠拿在手里把玩片刻后语气陡然转沉。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这是最后的警告了,如果再有下次,我就废了你。 最后的半句话被他说得一字一顿,却并没有达成半分震慑目的。林霁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直视过去,未露半分胆怯。 方漾,我也警告你,这个吊坠是我很重要的东西,如果碰坏了你赔不起。马上,还给我。 或许是某种心理暗示,又或许只是被林霁的话语激起了逆反心理,方漾冷笑着,捏着吊坠的一角狠狠地摔向了墙壁。 林霁的目光追随着淡绿的颜色一直落到墙边的地面,亲眼看见了它被拦腰磕断,原本光滑的边缘也碎裂开。 他的目光从澄澈清朗变得逐渐复杂,最后又缓慢地恢复了平静。 这个过程都落在了方漾的眼里,他理解不到林霁的心情,只是嘲讽意味十足地嗤笑着。 这个时候还在担心你们多余的传情信物?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真以为窝在家里做缩头乌龟,我不敢动你了? 林霁没有在吊坠摔坏的情绪中停留太久,趁着身侧的人不备,猛地甩开了钳制自己的手。 某打手见他挣脱,连忙抬腿朝着人身前蹬去一脚。林霁虽试图躲开,却还是有被力量波及到,后退两步狠狠地撞在了餐厅的桌角。 别让他挂彩。方漾立即斥责了跟班一句。 如果想往死里打这小子,以后都有的是机会,没必要在自己露面的时候动这个手,反而惹一身麻烦。 林霁的腰原本就是带伤的,还没来得及去医院看,这一撞更是把情况加重了不少。一阵钻入骨髓的痛楚让他在一瞬间不敢再活动了。 方漾眼看着林霁的脸色竟然白了几分,想不通刚才一脚为什么会这么重,却又看见那人翘起了嘴角。 林霁用手扶着自己的半侧腰身,在这种略微狼狈的场面下,他还能用带着几分揶揄的语气开口:肾虚,可能最近纵欲过度 即便他的口吻再调侃,方漾也能体会出其中隐含着的意思,比如这个纵欲对象会是谁。 他居然敢这样嚣张。 我草你妈的。 从进门开始,方漾就一直在有意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连稍严重些的暴力行为都未曾发生,但到了这会却是实在压制不住自己了,两步冲上前再次垫膝上去。 林霁因为腰上的剧痛根本懒得抵挡,却不料方漾这一下不是朝着腹部去的,而是他刚才所谓纵欲的两腿之间。 脆弱部位突然受击,林霁脑中空白一瞬后才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疼痛。 在楼下车里,因为太无聊而斗起了地主的三个人,只是抓牌的半分钟没有盯着监控,之后就再也跟不上事态发展了。 黄熙智瞧着电脑屏幕里忽然乱作一团的画面,实在觉得摸不到头脑。 怎么打起来了?原计划里有这个环节吗?叶白倚着靠垫懒懒地瞥去一眼后发出了疑问。 这画面看起来不对劲,平常的天花板即便一打十也不应该会这么狼狈。 不对,他刚才可能是撞到腰了。良曦和这才后知后觉。几个人各自扔掉手里的纸牌,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黄熙智一脚踹开了林霁家的门,身后跟着的保镖们也蜂拥而上,冲进客厅里把全部的人都制服住。 已经强忍着腰伤撂倒三个人的林霁撑在沙发边轻喘着,看见一群熟悉的人进门才伏下去休息,后腰处叫嚣着的撕痛让他整个人都颤抖。 方漾看着满屋子里涌进的人,忽然反应过来目前的局势,瞳孔微张,质问道:你居然敢故意搞我? 林霁不答他的话,只咬着牙趴在原位。黄熙智上前扶了他一把,疼的这么严重啊?哪个孙子踹的? 你他妈才是孙子呢。林霁不悦地甩了一把他的胳膊。 这是昨天晚上我媳妇踹的! 骂完了仍然觉得不解气,接着质询:到底是我在搞他,还是你们仨在故意搞我? 一个客厅里安了八个无死角监控,居然还看不住,那眼睛是用来出气儿的吗? 这么严肃的氛围下,黄熙智也没忍住噗嗤一声,斗地主仨字是死都不敢提的,敷衍地答了句:等太久睡着了,咳咳三个人一起睡的。 老黄回身,朝向被按在桌子边的人,方漾是吧?如果不是他非要亲自解决,你小子落在我手里就死定了。 回过味来的方漾却也没表现得很慌张,这种事情他做的太多了,偶尔也会被拿住一两次,但也并不放在心上。 更何况这次他根本就没动林霁,连轻微伤都算不上,即便是要追究也能背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根本算不上什么。 呵,想告我什么,故意伤害?还是私闯民宅?方漾的语气在这会高傲不可一世,以他的背景,这些确实都奈何不了他。 倒是你,林霁,还真是记吃不记打,我还没先动你,你居然敢阴我了。这件事结束以后,你给我继续等着。 我们确实是高估你了。叶白听他说话只是不耐烦地拧了拧眉毛,都到现在了,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哎,这位哥哥,我看你印堂发黑,眉端有煞,怕是该有个几十年牢狱之灾。良曦和倒是饶有兴趣地抱着膝盖蹲在一张小矮凳上,一副和方漾谈心的样子。 抬臂指了指林霁的方向,语气甚为随意。 像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打他啊,辱骂他啊,入他室啊,真的都没什么,也不是我们决定搞你的原因。人在江湖骚,哪能不挨刀对不对。 随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拿了一根塞进嘴里点燃,吸了一口后才又痞里痞气地接下去。 但是咱们讲道理,你不应该觊觎我弟妹啊。 我唔方漾刚要反驳什么,他身后那个面无表情的保镖就堵住他的嘴,只能干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良曦和用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烟,居高临下地轻吐了一口烟雾到他有些狰狞的脸上。 我这么轴一个弟弟,认准一个人死都不撒手,你还非得在他的地里拱白菜,你说你这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吗? 一根烟抽完,随手把烟头扔进方漾的衣领里,丝毫不顾及那人喉咙里发出的近乎惨烈的唔唔声。 安抚情绪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着:至于他要用什么罪名起诉你,如果实在想不明白就算了,到时候法官肯定会告诉你的。 良曦和把烟盒揣回口袋里,站起身朝着带来的人嘱咐一声:行了,报警,送警察局吧。 方漾顺着良曦和走去的方向,满眼通红地瞪着仍然站在原位的林霁。 而那个逐渐从腰疼中缓过神来的人,脸色微白却忽然笑了,迈了两步凑到身前,声音变得有些低哑,不如平常那样温润。 想缠着我,恶心我一辈子啊?他的眼睛盯着方漾,嫌恶中还夹杂着一丝讽刺和怜悯。 凭你也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件事没完,明天还有一章接着。 第77章 明寒得知消息赶到中心医院的时候, 林霁已经躺在特护病房里了。 凑到床边神色担忧道:怎么回事?你伤在哪儿了? 林霁还没来得及回答,良曦和就拿着一堆单据从医生那回来,边迈进门边开口。 方漾的断子绝孙脚没有伤到你, 更不会影响你俩以后的性|福生活,但是你这腰, 可能得养一阵子了。就撞了下桌角怎么能搞成这样呢? 腰? 明寒听到这个字眼, 猛地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把扮鬼吓人的林霁踹下床的事儿。那时候他就好一会儿都没爬起来 林霁伸出食指竖放在唇边, 轻嘘了一声,示意明寒不要把床上情趣说出来。 听说方漾带人去家里了, 你有没有伤到其他的地方?明寒看着这家伙再次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心都要化掉了, 一门心思地和他确认安危。 叶白见明寒担心,开口安抚一句:他没事,就是腰椎外伤,不严重。而且方漾的事, 基本也算解决了。 事发当时明寒不在场, 也完全不知道林霁谋划了什么, 所以一时很难理解他到底搞了什么名堂。 林霁耐心地讲了一遍事情经过给他, 当然略掉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部分,就比如断子绝孙脚。 我猜到他亲自露面来家里,可能并不会采取什么暴力手段,这样的话即便能追究刑事责任也不会有什么完满结果。所以, 我提前给他设了一个套。 方漾以为只要不伤人不造成严重后果就不会有问题, 所以他忽略了其他的方面, 也就着了这个套。 他自己说的非法闯入和故意伤害都是小罪名。良曦和把手里的单据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接着说下去,我们要告他的, 是室内抢劫。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还有纠集三人以上损害私人财产,且数额巨大。相较一场不痛不痒的打架斗殴来说,这个罪名可就吃不消了。 抢劫?数额巨大? 明寒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摸到自己脖子上,把挂着的吊坠解了下来,茫然地注视了两秒钟后才开口:就因为一个两百块的玻璃坠子吗? 良曦和哼笑一声,接过他手里的玻璃坠,注视着它在灯下泛起的晶莹光泽,沉声解释:你们从商场买的两个吊坠的确是普通的工艺玻璃,但今天早上,林霁已经把他那块调换了。 姓方那小子当时摔碎的,是我在我家玉石拍卖会前私扣下的极品玻璃种翡翠。 良曦和在自己的手机里翻出那块翡翠在展示柜中时的图片和鉴定证书,还有与林霁的买卖协议。 照片中,珠宝展台上那颗明亮的淡绿色翡翠格外引人注目,在闪耀的灯光下清澈通透,如美人不可方物。 因为商店里的坠子就是我们事先照着真品图样专门定制的,所以两块非常像,很难分辨。但是价值,差了两万倍不止。 更何况,这只是底价。要知道玉石珠宝这种收藏品,一旦上了拍卖会,它的价格就会几倍,几十倍的涨。 黄熙智倚着医院的小方柜,悠然总结:所以蚂蚱摔的,是一块牢底坐穿玉。 当然,他摊上的事情也不只这一件。黄熙智随手翻了几号文件出来,语气略微有些挖苦,虽然也算是人为契机,但最重要的还是他倒霉,碰上了严打。 云岛市政近期有一个很重要的工作报告会议,内容是关于扫黑除恶的。会议负责人好巧不巧就是方漾他爸,我刚好可以帮忙,把他儿子送去当首杀典型。 方漾在云岛称霸不是一天两天了,被他恶意欺压过的人不在少数,手底下的杂鱼也多。你男朋友年前就嘱咐我派人去走访,把他们一个个搜罗起来备用。 到现在为止,能当庭指正的就有十几个。这里面包括蚂蚱的宿敌,打手,员工,甚至还有朋友。 明寒听到这里觉得诧异,居然有人愿意作证? 以前就连那些大字不识的混混到了派出所都是自揽责任,不肯供出关于方漾的一个字。现在竟连朋友都能指正方漾,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才降服了这些人? 墙倒众人推。林霁把自己的单只手臂垫在头下,对着男朋友轻声说出一句话。 这五个字对于曾经家道中落的林霁而言,实在是深有体会,真实得无以复加。 方漾自以为人脉很广,朋友很多,所以肆无忌惮。但一旦遇到事情,连亲属都会断绝关系,他还想指望狐朋狗友? 从前那些混混愿意为他顶罪,无非是因为那些事其实也无关痛痒,我倒要看看这次的罪名,那群乌合之众哪个敢替他扛? 黄熙智滑动着手机,发了几条消息后才转向林霁。 你家里监控拍下的视频会作为证据发给相关部门,如果有需要的话也会传到网络上,后期的热搜、水军、关注度一样都不会少。 总之,这件事,任何人都不可能有背后做手脚来保人的机会。 除了等判以外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做什么都是徒劳。 别忘了给我打厚马,然后把老良扔烟头那些乱七八糟的都处理掉。躺在床上的人不忘叮嘱。 放心。老黄顽劣地挑了挑眉毛,你绝对C位出道。 林霁懒得和他斗嘴,只伸手牵了牵明寒的衣袖。 从前法律和舆论杀我,现在我要用法律和舆论来保护我们自己。 看着男朋友一向酷帅的脸上有些复杂的表情,又温柔地接着说下去。 联名举报的案子只要递上去,就不再是我能控制结果的了,一切都是他自食恶果。至于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医院行凶,高空坠物,恐吓短信,入室伤人这些我都不再额外告他了。 就当是他曾经救过你,我还他的人情。我只要他忏悔十年,从此以后恩怨两清,你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这个人。 明寒目光幽深地落在林霁身上,即便他身上发生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他却都不再计较了,只因为想让自己安心。 正四目相对间,一位护士小姐姐忽然敲了敲门,声音清婉道:610家属在吗,麻烦去一趟医生办公室。 去吧家属。林霁笑着拍了拍明寒的手背。 看着男朋友离开的背影,他沉了沉目光,把头贴回枕头上叹息了一声。 十年?黄熙智这才出声质疑,那小子的这些事儿堆在一起,我们能告到他20年刑期起。你是信佛了,还是缺律师啊? 都不是。林霁疲惫地应了一声,那小子从始至终不就是凭着救命之恩这一件事绑架着我家弟弟吗?就算是手下留情放他一马,以后挂分毫牵扯的事,想都别想。 那十年也太便宜他了。 恋耽美 ——(66) 刚刚还在男朋友面前表现得正直温和的人沉默片刻后,忽然抬头黄熙智对视。 便宜?别以为老老实实地吃牢饭就算完了,如果说上一课教他的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下一课就应该叫有权有势为所欲为。 他不是喜欢惦记着别人家的男朋友吗?那就搞几个有特殊癖好的狱友,让他在里面也好好感受一下成天被人惦记着的感觉。 林霁说这话的时候,叶白和良曦和在旁眯了眯眼睛,只有黄熙智冷哼了一声。 交给我吧,保证让他在里面逍遥度日。冬凉夏暖,三日一餐,左狼右豺,蛋碎菊开。 十年如一日,不死也得疯。 就知道你懂。林霁嗤笑着抬手拉了拉被子,空了几秒钟添上一句: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让你弟妹知道了。 良曦和刚好在摆弄手机,顺手就把明寒拉进了酒肉朋友的微信群里。 看见了入群消息,林霁扬唇笑笑:我家弟弟年纪小,心思单纯,以后你们都别欺负他,有事儿冲我来。 良曦和咋舌,你家弟弟黑我电脑的时候可连眼睛都没眨。怕不是也只在你面前装装乖,出门就能嗷嗷叫的。 老黄也还想说些什么,明寒却已经回到病房了。 林霁便神色嫌弃地朝着众人摆手,行了,没点眼力见,我男朋友都回来了,你们还不走? 黄熙智啧了一声,压着嗓子指责:你小子还想过河拆桥?你把买房钱还有走访、水军、热搜、上下打点各种费用还我? 良曦和抱着胳膊倚在柜子边,学着同样的语气道:翡翠坠子,还有未来的律师费,你欠我多少? 站在最里的叶白跟着悠然开口:我家保镖的佣金,特护病房的住院费也不是很便宜。 一长串的讨债说辞让林霁把头蒙在被子里装了死。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耳边清净,探头出来时,病房里只剩下了明寒。 那个人一脸严肃地走过来,轻轻地俯身到病床上,抱住了林霁,语气略显愧疚。 几百万的坠子直接摔裂,我欠你的,永远都还不清了。 林霁抬手,就着这个动作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顶,揶揄道:你不是最擅长以身相许吗? 明寒语塞,明知道他是在尽力缓和气氛,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病房里沉默半晌后,林霁温声开口:小时候我把外婆的翡翠镯子打碎了,老人家告诉我,玉碎是挡灾,所以不可惜的。 他托着男朋友的后脑勺,语气轻缓:你什么都不欠我的。 是你把所有的幸运都送给了我,而我又用光它们,拥有了你。从今以后我们俩就是一样的了,再也别说不要我了。 恩。 把头埋进林霁胸口的人闷闷地应了一声,慢慢抬身,一双漆亮黑眸里闪着的东西比翠石还浓郁纯净。 还疼吗?我真不是故意把你踹成这样的 林霁却摇了摇手指,你这样的以后还是别玩鬼屋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赔人家工作人员多少医药费。 而且,家暴是你固有的潜质,我早就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那你也踹我一脚,我陪你一起躺着。被恶意揶揄的明寒跪坐在男朋友病床边,语气镇定。 想得美。某人笑容狡黠,我有更好的办法。看着面前人疑问的眼神,凑到他颊畔轻声耳语。 未来的两个月,自己动啊。 第78章 元宵节过后的几天, 林霁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休养。 医生虽然嘱咐要卧床至少半个月,他却躺不住,只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就已经满地乱窜了。 说到底也是年纪轻底子好, 从前学空手道时被摔打惯了,恢复得相对快一些。换了其他人把腰伤成这样, 估计要有好一阵爬不起来床。 二月很短, 即将走到尾声, 开学的日期越来越近。 两个人也该收收心回归到学业中了,尤其是返校前就横在面前的一座难关。 林霁坐到沙发上, 往自己腰后塞了两三个软垫子。瞥了眼桌子上散乱摊摆的一堆书本材料就知道某位明姓同学今天起大早的原因了。 假期都快过完了,才想起来补作业啊? 微微向前探身, 随手拎起了桌子上的寒假数学作业本翻了几页,尾音摇曳着:嚯,全空白。 我还没写到那科。刚从厨房走出来的人,把一盘洗好了的葡萄放在林霁的手边, 示意他吃点水果。 写了多少了?林霁目光斜睨, 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怀着好意询问的。 理综和语文写完了。明寒如实回应。 云岛一高的寒假作业是学校统一发放的, 语数外理综各一整本的习题, 其中英语最多,数学最难。 林霁轻轻地哼笑一声,接着目光落到了茶几上。 果盘里堆着的黑紫圆粒上还挂着水珠,在窗边阳光的映照下像黑珍珠一样晶莹剔透。他被引诱着摸了一颗出来, 塞进自己嘴里, 甜爽中带着一丝丝酸的汁液就在口腔里溢开。 接连吃了几颗后才倚躺回沙发靠背上, 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把明寒写完的理综练习册捧在手里随意地翻了翻。 然后抬眸瞥了眼身侧的人,语气闲适:这几套理综卷简单得像白送一样, 最难的数学却留着不做,等我送温暖呢? 做了好久才做完的题,怎么就白送了? 明寒沉默地紧抿着唇线坐到地毯上的小桌子边,不管他之前有没有求助男朋友的想法,在听到那人这么句半调侃半挖苦的话之后,也都会完全打消念头了。 不就是多会做几道题吗,有什么好高人一等的。 从前假期要兼职打工的时候,也是时间紧迫,每次的作业都连熬好几个大夜才赶出来的。 干什么搞得像认识他之前就交不上练习册一样? 懒得和他逞口舌之快,有这个时间不如抓紧做题,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翻开刚写了几页的英语作业本,低着头正准备进入状态又听到头顶传来声音。 前阵子不是学习劲头挺足的吗,这才几天啊就不行了? 面对某人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的态度,明寒咬字清晰地怼了回去:只有照顾你的那几天是停下来的,其余时间我,都,有,在,学。 听出男朋友的语气并不是很乐于接受批评,林霁不紧不慢地回应了让他切齿的几个字:哦,可结果你还是写不完了呀。 我能。明寒的黑眸里积郁着几分沉顿,加重语气立军令状一样道出这两个字。 林霁半晌都没再应答,明寒以为他会就此消停下去,再次低头拿起笔做英语的阅读理解。 才读了没两行,耳畔就响起熟悉的嗷嗷待哺声。 饿了。 明寒的嘴角抽动了下,看来这小子是存心不想让自己按时完成作业了。 我不是刚给你吃了午饭两个还没出口,随意一眼就瞥到了桌子上的立式小钟表。 什么都还没干,怎么就两点半了? 我想吃小酥肉。 看着已经开始颐指气使点菜的人,明寒啪地一声把自动铅笔拍在了小桌面上,用上世纪八十年代老子训儿子的语气回应。 我看你像小酥肉。 最终炸鸡肉还是依照命运的安排进了林霁的肚子,而且是椒盐和甘梅两个口味的。 明某人带着一身的油烟味和复杂情绪继续坐回去补作业。 但被喂饱了的人仍然是不肯消停,在接下来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时间里不知道又劳烦了男朋友多少次。 洗水果,拿水,捡笔,连充电器这种小事全部需要旁人代劳,稍微被怠慢一点立刻腰背酸痛,全然不似前几天到处乱窜的走地鸡模样。 其实林霁倒也不是故意折腾明寒,只不过是看他长久地低头学习,就偶尔找个理由支使他活动一下,免得颈椎关节都坐僵硬了。 但男朋友并不是很领情。 像个高位截瘫一样。明寒应林霁要求把绿茶换成了红茶,然后双手掐上他的脸颊左右扯动着,忿忿道:你都要我烦死了。 林霁被捏得生疼却也还笑得明灿,声音略含糊地再次提起某条新闻:说好的花季少年不离不弃照顾瘫痪男友,十年如一日呢?你连十个小时都撑不住吗?这届男朋友也不行啊。 又学着明寒曾经所托非人的语气,复述他说过的话:妈的渣男。 趁我现在还没变心,你快点给我洗澡睡觉。明寒面无表情地警告。 明显感受到面前人耐心流逝,林霁也见好就收,扯着男朋友的袖子艰难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一边朝着浴室走,一边脱裤子,解纽扣,把衣服扔了一路。 明寒好脾气地跟着他,俯身下去把满地狼藉都一一捡起来。直到在卫生间门外摸到一条短小又轻薄的贴身衣物,这才实在忍不住火气。 用细长漂亮的手指紧攥着掌中被人故意丢出来的东西,对着已经拉上的玻璃门颤声道:林霁,我草你大爷。 从浴室里面传出伴着水声的悠闲答话:我没大爷。 再想到那个人的腰伤还是没好全,明寒也只能选择不跟他计较,深呼吸两次缓和情绪,用指关节轻敲了两下玻璃,要不要我进去帮你擦背? 间隔五七八秒里面才传出回应:想得美。 林霁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身影趴在卧室的双人床边。 那人正就着床头灯的光亮演算着手边的数学题目,低头垂眸时,会有一层浅金色的柔光倾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 虽然他的神色专注得迷人,但从手指几乎都要掰断了的名场面来看,这题应该不简单。 尽量轻手轻脚地从他的腿边爬上床,一直没有力量支撑着的后腰在贴到床铺时仿佛才有了安全着陆的感觉。腰部压力被缓解的舒适让林霁下意识地发出一声轻弱叹息。 从外部环境进入的人给原本温暖的被子里带来一股冰凉的气息。林霁的脚掌不经意地贴到了明寒的脚背上,后者醉心于数学题连头也不抬,两条小腿却是自觉地夹起来帮他暖脚。 感受到从脚背传来的缠绵温度,林霁终于良心发现,还是选择再救可怜兮兮的男朋友于水火一次。 伸手从他臂下拿过作业册,行了,别死抠了,给我看一眼。 你也没写假期作业?明寒看林霁扫题的速度不像是做过一遍的样子。 你就别盯着我了,这种题型我去年这个时候就刷过成百上千道,就算现在不做也早印在脑子里了。 我不管你会不会的事情,就问是谁给你的勇气,自己作业一个字都没写,居然还有脸嘲笑我一下午? 面对明寒一本正经的盘问,林霁忍俊不禁,然后目光灼灼地落到他的精致细瘦的锁骨上,好一会都没有移开。 发现身边人盯着自己出神,以为他又在想什么低级的事情了,明寒抬起一条胳膊肘抵在他的后脖颈处,强迫性地把人的头压在练习册上。 别磨蹭。 哎呀疼。林霁腰上的伤没有完全好,这会儿也不敢使力,只能在男朋友的武力镇压下维持着一副弱小无助但能吃的样子。 姓日月的,你居然敢虐待我? 我给你记好了。明寒用四根手指轻拍着自家男朋友的下巴,我不打你是因为我舍不得,而不是我不敢。 紧接着施暴者停下指上的动作,点到作业册上,咬着后槽牙冷冷漠漠地吐出几个字:快点算。 林霁轻笑一声,狼崽子还学会动粗了。 被迫从床边摸了水性笔,开始在题干上勾画重点,看着,我只过一遍相关的知识点给你,然后你自己把这道题做出来,还要再讲给我听。 我讲给你? 明寒微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沉声应了个恩,安静地听他讲解。 林霁现在讲题的风格和从前的保姆式教学实在相差了太多。 他尽量避免把每道题都嚼烂了再喂给明寒,因为那样听题的人就永远都是延袭着他固有的思路,不会有什么进步了。 高手之间是思维与思维的碰撞,即便是教与学的关系,也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明寒这段时间的努力,林霁不是看不见,事实上他也在飞速地进步,他们之间的差距在慢慢缩小。以明寒现在的水平,基本已经是冲破六百五直奔六百六了。 这同时意味着林霁能帮他的也越来越少了。 660和670是尖子生最扎堆的分段,只要能从中拔尖出来,排名立刻就会上去。 但这也是神仙打架,具体有多难,等到开学后就能慢慢体验到的。林霁很清楚,未来备考一百天,男朋友追赶自己的道路会有多辛苦。 两个人拥在被窝里,你来我往地解算了小半本的数学练习册,然后才被疲倦袭卷。 林霁本想直接挪身去睡,明寒却忽然抬手按了一下嵌在墙壁上的开关,卧室的顶灯应声熄灭。动作小心地绕过男朋友的腰身,跨坐到他的腿上。 奖励你。 奖励?林霁痒人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拜托诚实点,说你是法西斯,想体力脑力双重掏空我掠夺我,不好吗? 不是。明寒上身前倾,双手分别用虚力按着男朋友的两条大腿,板着一张禁欲脸,尽量放轻了声音,也放低了姿态。 明西斯很讲道理,你如果不想要,我可以怎么爬上来的就怎么爬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木腰伤两个月没人权霁:这谁顶得住啊? 恋耽美 ——(67) 第79章 客厅小桌上的日历终于翻到了云岛一高中开学的这天。 三月初虽然已入春季, 却还是带着些严冬时的清寒料峭,天空中还飘着小雨又平添了几分冷意。 同往年的这种时节一样,明寒已经脱掉了冬装, 改穿衬衫和夹克外套,林霁因为畏寒体质仍然穿着毛衫和棉衣。 两人这会儿虽并肩走在上学的小路上, 却像是活在了两个季节。 细雨如织, 飘逸在阴郁中更显得迷蒙悠远, 寂静斜插着,似近似离, 若有若无。轻柔地落在人身上,也只剩下一点点的凉。 明寒抬头看了眼雨幕, 接着又落目到林霁脚上,那双纯白的运动鞋上花了自己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刷成了现在的颜色。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夹雪,如果真是这样,等到晚些放学的时候估计早就踩成了泥浆, 这双鞋多半是又废了。 雾状的春雨, 丝丝缕缕地落下来, 像醉眼迷离的美人, 在暗色的天幕下缠绵着欲语还休。 即便这样的意境不错,没有带伞的两人却都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从家里到学校的路程只有七八百米,两人很快就进到了阔别许久的校园。 除了公告板上多了几张A4纸打印的开学通知以外,这里与一月离开时也没什么分别。 学校建筑两旁的花园石径上都走着不少或熟悉或脸生的同学, 即便都淋在细雨中, 他们脸上的表情也都还是欢愉居多, 看来这个新年过得大概都很滋润。 校园的小径上有几处坑洼,聚积了雨水后像未名的小湖,静谧又澄亮。 走向三年部的同学们到此处纷纷避绕开, 或是用力地一个大跨步跳过去,也偶尔有怕麻烦的男生不拘小节,直接踮着鞋尖在坑洼中啪的一脚。被踩碎了的水面如受惊般荡漾颤动片刻,然后又恢复原貌。 明寒也正想像大多数人那样多走几步绕路而行,却发现身边某个人迈着安逸的步子跟过来,略略地一抬脚,迈了过去。 他居然连个纵跃的动作和意识都没有,凭着腿长优势,仅仅是用稀疏平常的一步就把整个水坑都越了过去。 明寒不可置信地抬了抬头,瞧见那人脸色无澜,接下来的步伐也丝毫没乱,完全看不出他刚刚的一瞬有什么不同。 而在林霁经过水坑之后,身后接二连三地传来了啪叽啪叽的踩水声。显然是有某个过分腿长的选手严重影响到了同学们的自我判断。 怎么了?林霁注意到从身侧投来的奇怪目光,把脚步放慢了一些。 明寒收回视线,沉声回了句以后自己刷鞋后率先走进了教学楼。 啊?莫名其妙被凶了一句的林霁愣了一会,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他,只能沉默地跟进去。 许多班级都会在返校日进行大扫除,各层的走廊都有些吵闹。两人走进三年十七班的教室里时,学生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许久不见的同窗们互相问候几声,关系更好些的还窜座位聊着天,也有零星几个学生沉默不语坐在各自座位上奋笔疾书抄假期作业。 赵子律和顾鸿一都来得更早些。 情圣选手经过整个假期的时间不知道又积攒了多少烂桃花需要处理,这会正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飞速地点按着手机屏幕回复消息。 顾校霸和上学期一样,依然患着一种进教室就全身乏力,出楼门才生龙活虎的不治之症,这会儿正抱着胳膊趴在桌面上补着觉。 哟哥,好久都没瞧见你了,甚是想念啊。小绿在玩手机的空档瞥了林霁一眼,从这人气色看来,假期生活应该也还不错。 怎么了,想抄我寒假作业啊?林霁一边放下书包,一边抬头看了眼赵子律桌面上正摊放着的空白练习册。 不是,哥。赵子律眯起一双细长的眼睛无奈地笑笑,把手机揣回衣服口袋里才接着道:你对我的印象就只能停留在抄作业这么浅显的表面吗?就不能听出来点深层次的东西,比如我是在关心你的婚后生活? 才一个多月没见,不至于来这么虚的吧?林霁手上继续着整理的动作。他自己其实也没几本教材和参考书,桌洞里摆的大都是帮明寒整理的习题和笔记。 懒洋洋倚靠在一边的人信誓旦旦回应:真的,人与人之间还是要有点基本信任的,借作业这种事儿在我们的神仙友谊面前还值得一提吗? 林霁哼笑一声,没有接这句明显是想拿来唬鬼的假话,到底抄不抄? 抄,等你半天了。小绿终于装不下去,自己都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林霁笑笑,随手把属于明寒的一摞寒假作业本都捧到小绿面前。 赵子律却只从中拿了数学的,其余的又递还回来,别的科目我都写完了。 那就给你同桌。林霁懒得再接,瞥了一眼另一边还心宽体胖睡着的人,随口让小绿把用不上的作业本拿给顾鸿一。 他不用,他抄的都是江校草的。小绿答话的时候还不忘彩虹屁一句,江飞要借我作业的时候,我都说不需要来着,除了亲哥,我谁也信不着。 嚯。林霁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声,也是难为了一个等抄作业的人还能有这么慷慨激昂的说辞。 目光偏落到明寒的那些作业册上,虽然这些不是自己写的,但却是逐道检查过,所以应该也算是出自亲哥之手吧? 眼瞧着小绿已经翻开数学题册伏桌抄了起来,林霁也就没再多言。 关亓进教室的时候,身上穿着件大家以前都没见过的黑夹克,大概是过年时买的新衣服。配上开学前刚理的头发,还真有点炫酷朋克风的感觉,原本就年龄不大的老师又显得年轻几岁。 老师好帅啊。 今天是骑摩托来上班的吗? 这衣服有点像顾哥同款啊。 关老大轻咳两声,打断了同学们在下面你一言我一语的称赞讨论,笑眯着眼睛,脸上也保持着 一贯和蔼可亲的样子和同学们打趣着。 好了,谢谢同学们捧场啊,我年轻的时候,其实也不比你们顾哥差多少。 关亓的一句玩笑引发了哄堂的笑声,连带着把最后一排趴桌的班霸也吵醒了。顾鸿一睡眼惺忪地抬了抬头,看连见包括讲台上的老班在内,不少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两道锋眉末端都挂着不明所以的神情,疑惑地扬着声调哼了声:恩? 关老大说他比你帅。赵子律仍然低头抄写着数学作业,偏头讪笑一声,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老班的话。 顾鸿一抽了抽嘴角,又咣的一声倒回了桌面上,喃喃自语道:开什么玩笑。 教室里的气氛又欢闹了片刻后,关亓拍手稳住了秩序,言归正传开始讲开学的一些相关事宜。 师生之间已经经过了上半学期的相处,班级里的一些规矩和要求也是老生常谈,不用再逐一重复。关亓只着重讲了讲将要在本周末进行的一模考试。 这次考试,既能考察一下到目前为止你们的知识掌握程度,也是在检验假期的学习情况。 重要程度也就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希望同学能都紧张和重视起来,像什么因为扔纸团被取消单科成绩的事就不能再发生了。 关老大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笔直地落向最后一排的位置,就连明寒也朝同桌偏了偏眸,像是在给某人进行预防针式的提醒。 那笔让人身败名裂的翻车旧账又被提起来一次,林霁只苦笑着用手指蹭了蹭额头。 晚点我把考场名单贴在班级的墙上,你们找时间自己去看。关亓把一张表格放在了讲台一边,然后又接着开口。 最后一件事就是寒假作业,一会下课的时候,学委找几个同学帮忙,把各科的练习册都收上来送到对应的老师办公室去。作业的完成情况最后都会统一传到我手里,等一模出成绩后我再和你们算账。 关老大说完在讲桌边扯了两条胶带,走到门口,把一模的考场分配表格贴在了墙上,然后抬头说:好了,剩下时间自习吧,班长跟我来办公室。 关亓带着白婷婷刚离开教室不久,一阵欢快的下课铃就在教学楼里响起。 顾鸿一这才被解除了封印,从自己的椅子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朝后门走。 哎,等我等我!赵子律也刚好在这个时间节点抄完了作业,长舒一口气合上练习册。 正准备塞给身边收作业的学委时,发现从亲哥那里借来的作业本没写名字,顺手帮他在扉页添上了林霁两字,然后跟着小红一起跑出去玩了。 明寒趁着下课时间去了趟卫生间,回到教室时忽然想起月考名单的事情,站在墙边位置扫了两眼。 在那张表格的最上方整齐地排列着十七班同学们的名字和座位分布。 (第一考场 3人) 林霁:01号 白婷婷:11号 明寒:12号 (第二考场 2人) 欧阳乐:09号 杨帆:16号 (第三考场5人) 作为从实验班滑出来的选手,在第一考场考试对于明寒而言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这次给他的感觉却大有不同。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细长的食指点落到名单的第一排,然后稍稍向下滑了一点。 这一刻,自己和那个熠熠生辉的名字挨得很近,不到两厘米的短短距离,却是一场专属于他的艰苦战役。 第80章 云岛一高正式开学的第二天, 北方地区即将停止供暖的寒冷直接凝冻了林霁早起上自习的热情。 六点之后,闹钟每隔10分钟就自动响起,直到第四次才被彻底关闭。 独自赖床的人又磨蹭了几分钟后才不情不愿地坐起身, 烦躁地揉了两把自己头顶的头发,蹭下床沿踩着拖鞋朝着卫生间去洗漱。 路过客厅看见一个穿得单薄的身影立在窗台边, 手里捧着一本作文素材正在默读, 时不时地会用铅笔标注两下。 时间尚早, 晨光只朦胧地透过玻璃弥漫在窗旁,像矜持的少女, 温和地亲吻着少年俊逸的侧颜。 这就起了?明寒忽然用余光瞥到了站在一边的人,开口打破了寂静。 林霁落目到茶几上的玻璃冷水壶, 里面的蜂蜜水都已经被喝光了,只剩下几片柠檬片还沉在壶底部。看样子他是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轻声反问了回去:你是几点醒的? 原以为和起床气患者和平共处的方法就是趴到比他还晚,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家伙居然突然勤快起来了, 反倒是自己的赖床现象日益严重。 明寒没有回答, 只拧身看了看桌上的小钟表, 他记不清自己具体是几点爬起来的了,不过怎么也得有两个小时了吧。 把作文材料合起来塞回书架里,拎起冷水壶拿到厨房去涮洗,接着对已经进了卫生间的林霁开口:反正这个时间也赶不上学校的早自习了, 你还可以再多睡会。 林霁摇头, 含着牙刷说了句话, 明寒没太听清,不过大概意思应该是在抱怨自己起太早,搞得他被窝都凉了。 明寒没接他这茬, 洗好了水壶放回托盘里,随手拉开冰箱柜门,发现家里能吃能喝的也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那你就快点洗漱,刚好我要出门去逛趟菜市,你也一道去帮我提东西。 好。从玻璃门里传出的这个字节倒是还算清晰。 林霁应下后也真的没有再磨蹭,吐掉牙膏沫后洗了把脸,对着镜子随意地抓了个发型就回卧室换衣服了。 两人在七点钟准时出了门。 这一日天气尚好,但朝阳略显腼腆,穿透被云和雾渲染着天空后,变得愈发和煦温柔。 虽一路沐风,却也难得让林霁觉得早春时节也不是很冷。看着明寒停步在集市的青菜摊前,扯了个袋子装土豆进去的动作,也随手抓起一个询问:这有什么好挑的吗? 没什么,就是看眼缘拿的。明寒边往袋子里装边回答。 林霁的视线落在摊位另一端,要不要买两个萝卜? 明寒又扯了个塑料袋递过去,你想吃的话就装起嘶。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就因为指尖上忽然传来痛感而颤动着收了回去。 怎么了?看见他的小动作,林霁垂眸下来,自然地抓起了他的左手拿到眼前。 好像扎了刺进去。明寒微微蜷动食指,示意男朋友是哪一根。 看不清。林霁眯着眼睛在他的手指上找了一会,最后还是拎上已经付好钱的土豆,拉着男朋友到人少又明亮的地方。 靠着短巷里一面厚厚的砖墙站好后,林霁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明寒,你拿着。 低头迎着光亮,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擦着他的指尖皮肤,但因为手在低气温中冻得有点僵,很难感觉出来细刺扎进去的位置。 虽然那人神情专注,却还是感觉不太靠谱,明寒的手指被他捏得很疼,歪了歪头,略带鄙夷地垂眸下去,喂,你行不行? 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吗?林霁正认真地帮他挑着刺,随口就应答了一句,你别凑这么近,挡光。 明寒无奈地嗤笑,不是,你抱着我的胳膊,还捏着我的手,我怎么不凑近啊? 林霁无计可施地轻叹了一声,这应该是一根浅色的刺,扎到了肉里,用眼睛完全分辨不出来。抬眸和明寒对视在一起,盯着他高挑出众的鼻梁片刻后,又忽然下定决心般地低头下去。 把他的手凑到唇边,探出舌尖缓慢地舔探过指腹。 哎我手很脏。明寒只觉得自己刚摸过萝卜土豆的手上传来柔软又湿濡的触感。 林霁用齿尖轻嗑着他的手指,吮吸了一会后把那根细刺吐了出来,用单只手的虎口擦了一下自己嘴角,温声道:好了,看看还有吗? 恋耽美 ——(68) 明寒只石化般地盯着某个方向。 洁癖啊?好一会没听到男朋友回应,林霁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口水,摸着口袋翻出一包纸巾,刚要递过去,在抬头的瞬间也怔住了。 关老大和徐老师就站在巷子的出口处,看起来夫妻俩也是来买菜的,但却不经意地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件。 明寒愣了几秒后才唰地一下抽回自己的手,声音低沉中还带着点明显的心虚:关老师,徐老师 尴尬的氛围中或许应当说点什么,但看着俩老师的表情,总感觉下一秒他们就会发出严正警告。 比如,你们可以保持沉默,但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也诧异了好一会的关亓抬腕看了看表盘,确实还在早自习的时间,再瞥一眼明寒手里拎着的蔬菜,最后才落目到两人同款的工装裤和白运动鞋上。 好家伙,这俩小子比自己和徐老师都更有老夫老妻范儿。 关老大指着短巷里两个男生一时说不出话。 在他印象里,明寒性子比较冷,不喜欢不必要的社交,面对异性同学时身上更是挂着生人勿近的金字招牌。 而林霁心有丘壑,佼佼不群。即便他处事温和却也高傲在骨子里,周身很难有谁能入他的眼。 这原本是他最不担心越雷池的两个人,可眼前这场景几乎是一丁点儿侥幸心理都不用抱了。 用年轻人们习惯的言论来说,应该就是,两朵高岭之花种族内销了。 面对着老班复杂的眼神,林霁用食指蹭蹭鼻梁,尴尬地笑了笑。 和对象一起逃学,穿着情侣装买菜,还躲小角落舔手指,最后被班主任夫妇堵在了死胡同里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出乎意料的,最后关亓竟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句第一节 语文课你们别迟到后,就和徐老师一起走掉了。 一模在即,看来是想秋后算账。林霁只看着俩人快速离开这条菜集的背影,也知道他们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先回家吧。 萝卜还没买呢。 面对林霁这句提醒,明寒又气又笑地哼了一声:你就知道吃。骂完了男朋友却还是跟着他去买了牛肉和红萝卜才一起回家。 前两天的一场春雨催开了一高的桃花,清幽的气味弥漫在整个校园里。阳光流淌在缀满芳菲的枝头,映得花朵更加烂漫妩媚。 偶有一阵微风,被吹落的花瓣就会飘进教学楼低楼层的窗子里,惹得窗边的少年人们思绪翩起。 一上午都没有课的关亓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翻阅着同学们的假期作业。 按照惯例,数学题目在所有科目的练习册中都是最难的。即便是两个实验班的作业也是做得一塌糊涂,就更别提他自己的十七班了。 随手把一大摞不合格的作业本堆在桌角,接着又拿出一本还未阅览过的。 刚一摊开,入目的便是摆列整齐的公式步骤。从头至尾一道不落地写上了解答内容,而且是让人叹为观止的百分百正确率。 关亓略微觉得诧异,毕竟整个一高中三年部也找不出几个能把寒假作业写成这样的同学。 从熟悉的做题习惯来看,百分之九十是明寒的,这小子的数学成绩进步得实在太迅速了,背后一定下了很多苦功。 关老大正想着,随手把作业本翻到扉页,出乎意料的是姓名一栏里竟然写着林霁。再去作业堆里翻找明寒的作业,结果是根本没有。 的确,这应该是林霁的水平才对,全学校也就只有他一个Bug级别的选手了,但这字迹又是怎么回事? 同座的两个人就交了一本作业上来,还一个做题一个写名,为了显示通力合作的产物并且共同拥有吗? 这是生怕我不知道你们搞对象了是不是? 关亓沉沉地叹出一口气,感觉班主任权威有被挑衅到,自己可能真是太纵容这两个小子了。 抓住桌子上的保温杯,起身朝着十七班的教室气势汹汹地迈步。 站到门边却看到最后一排两个学生正凑在一起看着同一张卷子,一个动笔耐心讲,一个伏首认真听。俩孩子完全投入进去,视周身吵闹于无物的专注样子倒是让人有点不忍心打扰了。 关老大拧开银色水杯的盖子,喝了一大口泡了枸杞的养生茶,这才觉得脑顶突突跳着的那种疼缓解了些。 把已经到嘴边的明寒两字咽了回去,改口成了另外一个名字。 林霁,跟来我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林霁:? 第81章 关老师, 你找我? 数学组的办公室里面除了关老大外没有其他老师在,林霁只用食指关节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门板后就迈着两条长腿走了进去。 恩。关亓随手把保温杯放在了桌上,和颜悦色的样子与平常并无不同, 过来吧。 等到学生在桌前站立笔直的时候,才又接着问了一句: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今天早上刚被人赃并获堵在集市的小巷子里, 这会如果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太可信。 林霁礼貌性地微笑着, 点点头, 知道。 听着学生回答得老实,关亓也不急着往下追问, 余光瞥到桌面上的寒假作业,拿起来递给他看。 这本练习册到底是你的还是明寒的? 我同桌的。 林霁没注意到扉页写着的名字, 只随手翻开看了一眼就认出来明寒的字迹。更何况自己压根儿就没交,即便不看也是知道答案的。 那你就是没完成假期作业了? 面对老班并不大像责问的语气,林霁扬了扬唇角,朝着桌子的方向摊了摊手, 恣意却也诚实道:这些题对我来说, 没有什么反复做的必要。 所以, 你就利用原本应该自己写作业的时间, 辅导你同桌做了一遍? 关老大落目回摊开的练习册上,回想起刚才在教室里看到的一幕,几乎就可以想象出这两个小子凑头在一起做私人辅导的画面了。 原本应该站在办公室里虚心接受批评的人却笑容清朗,毫不掩饰道:开学的时候, 不是您亲自叮嘱我要多在学习上帮他的吗? 你也知道只是学习上?关老大揪住林霁话中的某个字眼反问:老实说, 你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就听到面前的人满脸写着童叟无欺, 还毫无犹豫地回应了一句:正当关系。 别和我玩文字游戏,我问的是你们之间有没有同桌以外的越界情谊,或者说是在没在一起? 这个问题倒是让林霁沉默了一会, 虽然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不确定这样清楚明白地讲出来会不会给男朋友造成什么额外困扰。 办公室里面安静了片刻后,响起一声轻轻的恩声。 在一起了,就是您想的那种关系,是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 关老大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毕竟林霁曾经住在他的家里,与他坦诚地促膝长谈过许多次,如果事实如此的话也还不至于会欺骗隐瞒。 但此刻听到这件事由林霁先开始的时候,关亓还是觉得有些诧异。或许是在他的固有印象中,这两个小子都不会是主动的人。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作为高中生也应该知道,恋爱这件事无论在哪所学校都是不被允许的。 那关老师呢,面对一件被校规不容的事,您现在是只想了解情况,还是要强制分手呢?林霁并没有直接回答班主任老师的问话,而是旁敲侧击了他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关亓看着面前男孩子俊朗的眉眼时,竟然觉得他此刻是一种镇定自若的放松状态。并没有半分地下恋情被捅破的惶窘,反而显得耐心又沉稳。 难道我的处理方式会对你的选择产生什么影响吗?年轻的班主任觉得有些好奇,紧接着就看到林霁了轻轻摇头。 面对这种温和却又莫名坚定的立场,关亓一时兴起与他玩笑试探着道:如果我一定要求你们分手呢? 其实我的想法您应该一早就知道才对。林霁闻言也挑着眉梢笑笑。 他和明寒都是怎么样进的十七班,又曾经试图提过什么样的交换条件,关老大都再清楚不过,这应该也算是一种心里准备了吧。 虽然可能与事实有些出入,但这一刻林霁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顺从内心瞎掰着开口了。 和您坦白讲,我来云岛、读一高、进普通班都是为了明寒。因为这个男朋友有点让人操心,不把他放在眼皮底下我就不踏实,这才从省重点追过来的。 所以您觉得,我可能会同意分手吗? 这段话里所蕴含的意思虽然没有非常直白地说出来,但却也能让人听得很明白。 关亓点点头,表示已经大概了解到了林霁的心思,随手拉开自己桌子旁的一张靠背椅,会意他坐下简单聊聊。 坐下的谈话就算不上是批评说教,无非是身份对等的谈心交流,那气氛自然也轻松许多。 关亓的语气一向和善,向林霁问询关于明寒的事时,也并不激进敏感,就好像只是个乐于听故事的旧友。 关老师,您是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我同桌的父母吗? 林霁忽然开口询问。虽然自己已经不再有监护人看管,但对于明寒,班主任还是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联系到他爸妈的。 只凭明寒的母亲曾经带给自己儿子的猜忌和伤害,也能猜想到那个人听说这件事后会是什么样的激烈反应了。 我觉得是有必要的。关亓温和回应,家长有权利了解关于孩子的情况,尤其是这种影响深远的事。 关老大做明寒的任课教师也很久了,对于他家里的事当然会了解一些。林霁并没想过于避讳,直言说:您觉得像那样的父母,也仍然有这种权利吗? 关亓看着林霁有些复杂的表情微顿了片刻,想说什么话却没有开口,只听着他继续接下去。 虽然婚姻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但我和明寒的感情不是,它只属于我们两个当事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先别和他的母亲说,那样对于明寒而言只会是一种伤害。您也放心,距离高考只有三个月了,我不会趁机搞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让您为难。等到机会合适的时候,我会陪着他去面对这些无法逃避的东西。 关亓目光和静地与林霁对视了一会,然后点头同意了。 他拥有近十年的教学生涯,遇到过很多有早恋情况的学生,但处理两个男孩子的恋情却是第一次。 即便有什么样的性取向是一个人的权利和自由,但作为老师,关亓又不得不多叮嘱几句。 出于仁心会仔细地把道理讲给孩子听,至少要让他们知道,主动地选择每一条道路都意味着要承受其背后的艰难。 两人在办公室里聊了好几节课的时间,每一分每一刻,都是一个前辈出自肺腑的赤诚之言。 人生路远,关亓担心这两个孩子的,又何止是剩下的短短三个月。 谢谢关老师。林霁一直保持着一种谦和又感恩的态度听完关亓的全部叮咛和建议。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在回教室上课之前才简单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老实说出来的话,您可能都不会相信,在这种最喜欢天马行空幻想的年纪,我和明寒居然从来都没有展望过我们俩的未来。 或许是因为我们太年轻看得不够长远,又或许是太|安于有彼此陪伴的眼下。太遥远的事情我们都没有想过,甚至除了带他离开这里以外,我也从来没有许诺过什么东西。 因为他们都知道,总会有意想不到的艰辛取代期待中的完满。所以不憧憬也不放弃,不擅自定义何处是终点,至于最后能走到哪里,时间会给出答案。 我们一直努力去做到的,就只是,让今天永远比昨天更好。 轻柔的风从办公室窗口处开的那一道小缝隙中习习吹来,拂动浅蓝色的窗帘微微摇晃。 关亓办公桌上散乱的题纸也被吹得哗哗作响,他一边伸手压住卷子,一边还抬眸看了眼身前的颀长身影。 少年人总是有意往九天采星辰的凌云气,与平庸相斥,敢骄傲放肆,都是他们该有的样子。 遥远的未来总有一刻,林霁还会记起他曾为爱另一个少年而说过的话,还有当年吹过的这阵爽意清风。 明后天的一模好好发挥,考完带上明寒来家里吃饭,师娘还一直惦记着你想吃的松鼠桂鱼。 关亓说完话后朝着学生摆了摆手,快回去复习吧。 林霁轻应了一声,对着桌子的方向俯了俯身后,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正是下课的时间,四楼的走廊里有点吵闹,在楼梯拐角处正好撞见赵子律和顾鸿一追逐打闹。 小绿又不知道身上哪块皮痒了,被人拎着拖布棍子追着打。那小子还一边笑着跑一边挑衅:在逃跑这件事上我是你大哥。 校霸选手扯着嗓子对着已经逃下半层楼梯的人喊:我特么还是你爹呢! 话音还没落,这句就好巧不巧地被在三楼检查课间纪律的赵主任听见,绿着一张脸走上来把俩人一齐拎进政教处去了。 对这场面早就见怪不怪的林霁只轻轻地嗤笑一声,连个同情的眼神都懒得给。 刚一转身却看见明寒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有些奇怪地发问:你这是去哪儿了? 徐老师找我谈了会儿话。明寒挺着笔直的腰板走到林霁身边才回应。 嚯,夫妻俩双管齐下啊。 不用细问就知道谈话内容是什么,林霁也没再纠结于这件事,看男朋友毫无波澜的表情也知道他并没有被为难。 做题太久有点头晕了吧?林霁把双手插到口袋里,朝着与教室相反的方向迈了两步,温和提议:外面的花儿都开了,出去走走? 明寒没拒绝,只安静地在身后跟上。 这个时间,校园甬路上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赶在课间去超市买东西的同学。林霁和明寒迈着闲逸的步子走在桃花盛开的园径边。 恋耽美 ——(69) 粉白玲珑的花瓣和小巧未放的花苞交错着满溢枝头,一半光洁张扬,一半羞涩稚嫩。 微风拂过后,明艳的红雨楚楚地抖动着,翩舞向四处。其中单薄的某一片就刚巧飘落到明寒略微凌乱的额发上。 林霁动作自然地抬臂摘掉,随手扔在了树下的芳菲堆中。 风却未止,点点寒凉之中还荡漾着些许深藏不露的暖。 这个春天终于来了。 第82章 星期六是一模进行的第二天。 最后一科目是英语的考试, 距离交卷时间还剩下不到十分钟。 明寒坐在椅子上已经把自己的答题卡检查了好几遍,抬头活动肩颈时看见斜前排零一号座位上的人正抱着自带的U型枕睡得香甜。 这个教室里坐着的都是校榜前三十名的尖子生,纪律也是所有考场里最好的, 极度安静舒适的环境倒是让他睡得更安稳了。 那两条大长腿蜷在桌椅间不大的空隙里,超大只的体型配上从小灰手里抢来的一只蓝色海豚抱枕, 实在显得有点违和。 再往后看, 坐在第二座的是三年一班的学委肖衍, 林霁插班到一高之前的第一名常驻选手。平常雷厉风行的优秀班干部这会儿却在脖子上挂了只黑色的大鲨鱼。 就连上次考试排在第三名的明楚,怀里也没少了条软趴趴的像鲸一样的海洋生物。 江飞因为被抢走了抱枕, 这会倒是没趴桌,只懒散散地靠坐在墙边摆弄着涂卡笔, 成功在一众迷之气质的同窗中保持住了校草男神该有的形象和魅力。 而他身后的第五号选手就更夸张了,瘦瘦黑黑的一个小伙子在脑袋上顶了只粉红色的八爪鱼抱枕,棉花做成的触手一直堆垂到后背上,那颜色真是要多吸睛就有多吸睛。 明寒记得, 在高二下学期他还在一班的时候, 很多学生就向教务处的领导提过意见。说是强制趴桌午睡和考试不让提前交卷的规定都太没道理了, 这么下去他们迟早要得风湿和肩周炎。 而最后学校给出的回复竟然是让抗议学生们自备抱枕。 合着他们一班现在是搞团购了? 因为考场纪律不能回头, 明寒的视线只能到这里。心思复杂地眯着眼睛看这几个人睡倒成一片的背影,每人胳膊底下还都压着一条鱼尾巴,硬生生把第一考场搞成了海洋主题体验馆既视感。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常常因为不够沙雕而融入不进上位排名的学霸圈。 考试时间终于用尽,一阵清脆的交卷铃声传来, 窗边趴桌的学生们都应声而起收拾东西。 一位女监考老师刚收走林霁的答题卡, 他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两步迈到明寒桌前,伸手弹了下他的脑壳。 两天的考试让人身心俱疲,即便被当众调戏, 少年人也未予理会,只好脾气地卷起自己做完了的卷子,连同两根笔一起塞进面前大高个的单肩书包里。 怎么了?恹恹的。林霁低头看着男朋友明净的眼神,连里面一贯夹杂着的那点凶冷都变成了慵懒。 没怎么。明寒沉声回应,这大概是过度好学后的生理反应吧,一看见卷子就觉得恶心。 我早就和你说了,让你别刷题那么狠。 从前的明寒在学业上就是很刻苦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兼职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名列前茅。现在清闲下来更是一门心思扑到提分上,每天除了生活必须的吃喝拉撒睡以外,都泡在题海里游泳,对数理化比对男朋友都亲。 不等明寒回答,江飞已经从旁凑过来,招呼也不打直接抬手抢回他的海豚抱枕,边走出考场大门边还留下两句话。 我昨晚为了复习功课都没怎么睡好,还霸占我枕头,万一我这次没考好,你负不负全责?林霁学长红牌警告一次,竞争排名的手段极其恶劣。 听着这正义凛然的控诉,如果不是林霁在今天凌晨的时候碰巧看见江校草和红哥的连麦吃鸡记录,他还真是要信了。 但凡把编瞎话和凹人设的心思用在学习上一星半点儿,江小灰也不至于是校榜三名开外的选手啊。 见人已经挎着明楚跑得没了踪影,林霁也没再多理会他,从单肩包里翻出自己的鸭舌帽戴上。 如果觉得累的话,今晚就别死读书了,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看着男朋友今天这疲惫的样子也不忍心再支使他下厨,干脆一起在外面解决好了。 明寒点了点头,用脚尖踢着椅背把它推放回桌下。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市府路小吃街的手握饭团。 听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后,林霁把双手搭在明寒肩膀上,推着他往门外走去,颔首赞成道:走吧。 明寒惦念着的那家店就在商业街地段最好的地方,因为味道好,价格公道,一年四季都的餐时都挤满食客。 排了个小队后才吃到了招牌的手握寿司,店里面实在太挤,两人快速地结束用餐后并肩走上了热闹的夜市区。 三月中的天气虽然还冷着,却已经有不少小贩为了生计出来奔波增收,在这样的夜晚里,也吸引了不少顾客前来。 长长的一条集市,街灯如画,两侧遍布各种美食玩意,这样一路闲逛而过,如果不被吸引着买点什么就好像是没有灵魂似的。 即便刚吃了晚饭,林霁也还是停步在了一家瓦缸烤肉前,买了两份竹签串的椒盐牛肉。老板打开缸盖时,可以从罐口看到里面已经熏熟了的肉粒,还滋滋地冒着烟。 又焦又亮的酱红颜色,上面泛着烧烤特有的油光,被老板用铁夹子夹出来时是长长的一串,再随手撒上秘制的粉料就更加诱人了。 烤牛肉香味伴着微凉的空气一起钻进路人的鼻子里,这股子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顿时就成了活的招牌,立刻又吸引了新的顾客聚拢过来。 林霁接过牛肉,递给明寒一串,然后两人就像是功成身退般从刚聚集起来的人群中挤了出去。 刚拿出罐子的牛肉串还有点烫,林霁只拿着吹凉,余光瞥见身边的人从竹签顶端小心地撸下一小块,却还是被烫到舌尖,便用牙齿咬着肉粒轻轻呼气。 此时道路两旁的吃喝玩乐仿佛就都与这人无关了,只目不转睛地专注于自己手里的一根。 林霁无声笑着,感叹这小子还真是连吃东西的样子都专注得可爱。还不等收回自己炽热的目光,低头吃肉的人就忽然抬起了头。 两人无预兆地对视在一起,两双一样漆黑漂亮的眸子里互相映着明灯和彼此的身影。 默契地无言相看了好一会,还是林霁先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男朋友神情寡淡却微妙的样子轻笑出声。晃了晃自己手上还没吃的那根牛肉串,我先帮你拿着。 明寒抽了抽嘴角,刚才还光莹的眼神顿时灰了两分下去。 明明算得上是一次饱含爱意的深情凝望,却偏偏被理解为是贪心觊觎他的那份烤牛肉。还一句话就搞得像自己有多贪吃一样,这一眼,真是不看也罢。 随意地把吃完的签子扔进路旁摆设的垃圾桶里,用买牛肉时附带的半块纸巾擦了擦手后接着朝前走,用白眼回应了身后传来的那声你不吃啦? 再长的街市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夜色越来越深,明寒担心畏寒的家伙穿得太少会冻着,刚欲提议说回去却看见他被路旁一面通明透亮的橱窗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家新开的礼品店,从外面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店主似乎是个很喜欢新潮玩意的人,在橱窗的位置上养了两只身材小巧的变色龙。 这两只比店里商品还要有人气的生物这会用有力气的尾巴把自己卷挂在了人造树枝上。 这个品种我小的时候也养过一阵子,不过有好久没再见到了。林霁伸手轻轻地抚在橱窗的边缘。 进去看看?明寒闻言上前两步,推开了礼品店的玻璃门。 这会店里没有什么顾客,店主也是位性格热情的年轻人,见林霁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宠物上也就和他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 明寒安静地站在一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裤腿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刚低头就和一双圆溜溜的祖母绿色眼睛对视在了一起。 是只漂亮的金渐层猫。 一只胖嘟嘟的小家伙,通体都是温柔的浅金色的。它并不怕生,一副相当友善的样子,迈着优雅又曼妙的步伐在明寒腿边转着圈,用毛茸茸的尾巴环住了他的脚踝。 看着那个乖巧得快要滴出水的眼睛,明寒一时都不忍心挪开步子了。 林霁与店老板相谈甚欢却也没忘记时间,礼貌告别后想和明寒一起回去,转身在沙发上找到了熟悉的身影,而他腿上居然还有一团金灿灿的东西。 一向轻微面瘫的人这会竟然温柔懵懂地捏着小猫的肉垫和它玩着,连有人靠近过去都没太注意到。 你喜欢猫啊?看着那人眼中澄净温和的颜色,林霁觉得惊奇。 这声问话响起时,金渐层就从沙发上蹦跳着跑开了。明寒怔怔地抬了抬头,并没有回应,只抬手拍掉自己腿上粘到的金色毛发,问声:回去吗? 恩。林霁颔首,直到走出店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视线中有变色龙也有金渐层,他也说不准自己在看什么。 两个小时前他还在郁闷,用什么方法能让男朋友在繁重学习中稍微放松一点。一个晚上又吃又玩又逛又逗的,冻得手都僵掉,还差点就要搞两只变色龙回家了 结果这小子他喜欢猫啊。 坐上回去的出租车时,林霁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开和叶白的微信聊天框,发了一个问句过去。 【有没有好的猫舍推荐?】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应该没有几万字了,近期会小修和捉虫,小可爱们看见有修改字样不必理会。 正常晚九更新不变,爱你们啊,MUA~ 第83章 从外面回来的林霁连外套也不想着脱, 直接就钻进了客厅有电热毯的被窝里,双手抱着手机不停地触屏打字,躺着半天没有挪地方的意思。 明寒只以为这家伙是冻着了, 也没有多问,先行换衣服洗澡。 等到他披着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 林霁已经从被窝里爬出来, 蹲在桌子旁帮他改一模试卷了。 这次怎么样?明寒坐在沙发上瞥着林霁手里正拿着的数学卷子, 只一眼扫上去,好像并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标记。 还成, 林霁放下铅笔,揉了揉自己有些酸涨的太阳穴, 整张卷面只有两道小题的答案和我不一样。 明寒闻声微眯了眼睛,都是我错?在考场上做这套题的时候明明感觉很顺,也没有遇到拦路虎,结果还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错了两道。 不然呢?林霁觉得好笑, 轻嗤一声抬头, 瞥了眼日益膨胀起来的男朋友。 那拿来给我看一眼。明寒伸手从他那里接过卷子, 找到上面被铅笔勾画出来的两道题再仔细地去算一遍。 他的胳膊在写字动作间, 披着的浴巾已经滑窜到了小臂上,而认真看题的两个人根本都没有注意到。 直至明寒湿发上的一颗水珠滴落到了林霁的脚背处,冰凉的感觉让他一颤,茫然地抬头, 目光不经意地落到身前人的肩头。 那家伙身上只穿了一件无袖的黑色背心, 因为身上的水没怎么擦干, 所以轻薄的棉料微微地粘连到了他的背上和腋下位置。 大概是因为刚出浴室的冷意,他的手臂皮肤上激起了一层细小的颗粒,伴着那股子舒爽的沐浴露味儿, 林霁只觉得喉间紧涩。 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抬手把浴巾拉起来重新裹到明寒身上,隔着厚毛巾略粗糙的触感,把男朋友的肩膀搂进怀里。平复了一下心绪,重新落目回考试卷子上。 在发现错误的时候立时开口指正:从这个步骤开始就不对了。 经过反复验算后,明寒表情严肃地紧抿着嘴唇,动笔把答案改正了过来。果真两道题都是他自己看漏了已知条件,马虎出错。 如果是平常的时候,林霁一定会不留情面地告诉这小子,不小心犯错就代表不合格、不熟练。 像这种典型题,只要一过眼就应考虑到所有会影响结果的可能,更何况条件里面标注得很清楚。再做错,不仅是智力问题,眼睛如果用不上更是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错失掉的满分卷面也是该得的惩罚。 不过这话也就是在心里吐槽一番,最终心软又怂气的林少只温和地叮嘱了一句:下次要小心。 白白丢掉十分,明寒自己也觉得心情沉郁,闷闷地应了一声后抬了抬眼眸,你去洗澡吧,水还是热的。 好。林霁随手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了桌子上,脱掉身上的外套和裤子扔在沙发上后朝着浴室去,刚准备拉开玻璃门,身后传来沉沉的唤声。 喂。 啊?卧槽林霁转身,视线便忽地一黑,迎面一团浴巾盖到了头上,鼻子和脸颊都被抽得生疼。 缓了两秒钟才把眼前的遮蔽物取下来,入目的却是自家男朋友冷漠中略带嘲讽的表情。 明寒回想起刚才讲题时自己耳边的不正常呼吸声,语气实为挖苦:送你了,还香着呢。 林霁微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讽刺自己,嗤笑着把浴巾抱着怀里。 香你大爷。 明寒蹙着额头,语气怪异地追问一句:林霁学长,请问是不是只有像你这种一边做题还一边满脑子低级想法的人,才能考出700+? 恩?林霁被他突然的问题逗笑,片刻后才又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反问:小朋友,你知道在东施效颦的故事里,西施皱眉为什么会好看吗? 因为西施是个美人,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明寒回答得认真。 答对了。因为学长就是个七百分选手,无论脑子里想什么都是一样的。但如果你偏要学的话 林霁抬手把浴巾卷成团,用力地扔回某人怀里,是会被日傻的。 浴室的水声响了不一会就停下了,接着又传来拖把沥干的声音,大概是里面的人在收拾卫生。 恋耽美 ——(70) 桌子上林霁的手机忽地振动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在一边整理其他科目错题的明寒起初没在意,但消息又接二连三地发过来,他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随手输入六位的密码,解锁了屏幕,上滑一下就翻出了微信界面,原本想着如果有重要的消息就念给浴室里面的人听,却在聊天框最上面看到了一个cfa认证的英文id。 从对方那里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很长的一段话术,还包含着多个链接,购买须知、饲养手册、猫舍繁育证书等等。 明寒只着重看到了其中的一句。 【渐层弟弟已经向新家出发,请家长做好迎接毛孩子的准备哦。】 正茫然间,卫生间的玻璃门哗啦一声响,林霁甩着刚洗过的双手从里面走出来。 你,买猫了?明寒侧过脸,把探寻的目光落在了男朋友的身上。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林霁摸着头发有点心虚地笑笑:怎么还偷看别人手机呢? 我问你呢。明寒见他转移话题,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发出轻轻的叩叩声,买没买? 明显听着这句重复的问话加重了语气,林霁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恩了一声。 付款了?明寒问完才回想起刚才消息话术里面说的那句已经出发,眯着眼睛又添了一问:多少钱买的? 即便对宠物猫不是很了解,他也大概知道渐层的身价,正规猫舍出来的,品相好些再带上点血统,价格一定不会低的。 虽然明知道林霁是因为看出自己喜欢才想买来讨他开心的,却还是对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感到不悦。 不说就退掉。 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听到回应,明寒盯着坐在沙发上不言语的人,下达了最后通牒。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发现了,这小子的金钱观非常奇怪。 林霁愿意在餐厅开业酬宾的时候排长队去吃饭,在网购凑包邮的时候找小红小绿拼单,平常坐公交出门、一起买菜做饭节俭度日。甚至有时候会为了避免浪费,吃掉男朋友剩下的半份夜宵,不再另点。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奢靡挥霍的人,但有时却也完全不在意金钱。 低价卖房,名贵钢琴也随手送给很喜欢音乐的邻居,故意引导别人摔碎几百万的翡翠吊坠,裸捐近十亿遗产,他做这些事儿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房间中又静了片刻,接着才响起林霁的拒绝声:不退。 明寒没有预料到他还敢顶风上,沉了沉声音警告,你想因为这件事吵架是吗? 眼见着面前的人情绪越来越差,林霁不肯老实交代,也不想惹他生气,只好朦胧解释:买猫的钱是过年的时候从叶白那儿来的压岁红包,你去群里问他。 叶白只比你大四个月,他还得给你压岁钱?明寒觉得自己实在是搞不懂这群大少爷间所谓的友好往来。 林某人瞥见男朋友的脸色仍然不是很好,毫不犹豫地就卖了兄弟一波。 啊我说我不拿,他偏要塞给我。 明寒一时语塞后倒也没再纠结这事情,又把话题转移回猫的身上。 即便林霁不肯说,他也大概能猜到了,这只渐层弟弟的身价至少是五位数起。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你都不过脑子的吗? 不退掉想怎么办?我们俩都没养过猫,突然间搞一只这么贵的回来,都不用对它负责的吗? 且不说这只猫身价如何,仅仅是为了讨他开心又值不值得。就单单是养一只普通的流浪猫也应该是件考虑深远的事儿吧。 那你没听过有一句话叫儿不嫌爹丑,猫不嫌家贫吗?我又没说不负责啊。林霁一边瞎杜撰着俗语,一边腹诽:被这小子说的好像猫一到家就会被养死掉一样。 我说不行。明寒语气微冷又不容反驳。 怎么不行啊?明明是想让明寒缓解压力的,结果却因为这个闹了不愉快,林霁也有些烦躁,干脆开口道:以后铲屎喂食都不用你管,我自己养着还不行吗? 既然是花你自己的钱,养你自己的猫,那你还和我说什么啊? 明寒直接把手里一直握着的手机扔到了沙发上,转身撂下一句:自己在这儿睡吧。 一言不合就分居而眠。 林霁对着头也不回进卧室的背影,轻斥了声真难伺候,然后恨恨地扑进沙发里。 深夜寂静,林霁第一次在自己家里被拒之门外,心情复杂地抱着电脑在躺在沙发上看网课。 卧室里面一点响动都没有,连床头那盏能同步的小夜灯也一次都没亮过,大概是已经睡了。 林霁把电脑的音量一调再调,直至小到快要听不清的时候才停下,还没等他收回手臂,卧室的门便传来咔嚓一声。 一个昏暗的人影从里面渐渐地清晰起来,最后带着一身的冷冽味儿迈步走到了沙发边。 林霁保持躺着的姿势,仰视着头顶那张有点形容不出来的脸色。虽然五官一如往常地俊朗,却还会觉得阴沉沉的,像是半夜睡不着爬起来揍人撒气的样子。 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住自己的脸部,忽然听到一个语气冰凉的问句。 银的还是金的? 什么?林霁愣了一下,直到明寒回他渐层两字,才反应过来开口:金的。 回答完后偷着瞥了他一眼。那个人高挺的鼻尖在吊灯下泛着浅浅的光泽,两片锋刃一样的薄唇抿成了一道细线,看不出显著的情绪,却让人觉得他的内心其实也在纠结。 于是林霁又试探性地补充说:ny12色,六个月,特别粘人,也很乖。 阔落。终于,他再次开口。 可沙发上躺着的人又懵了,啊? 明寒低垂着眼睫,把眸光里原有的锋芒都安静地掩了下去。 他刚才在卧室里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好像有点重了,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哄哄男朋友。 平常林霁哄人的花样层出不穷,但到了他自己这里,却是伤透脑筋。最后只好给即将进家门的新成员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叫它阔落行不行? 林霁这次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忽然清朗愉悦起来的眉目把气氛都带得有些微妙。 把差点就脱口而出的一句它有名字,叫Shimmer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点头笑称。 都听你的。 第84章 渐层弟弟是在星期日的晚上进家门的, 为了迎接这只小可爱,林霁和明寒还特地逃了一节晚自习。 想着刚到新环境的猫可能需要格外的照顾, 本来两人已经做好万全的应对,但事实却有点出乎意料。 初来乍到的小金豆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不适应,既不怕生,也没有任何应激反应。明寒只不过喂了一次水,就已经和它亲近起来了。 这只叫Shimmer的毛孩子是林霁通过视频在十几只的金渐层中一眼挑中的。毛色干净饱和,满身都是金灿灿的颜色, 也已经开始发腮,一副圆头胖脸的可爱样子,虽然是弟弟, 却仍然甜萌又美貌。 忙了一个多小时后,林霁终于把猫窝和猫爬架都安装好,放置在客厅的角落里后发出一声绵缓而疲惫的叹息。 轻轻拍着手转身, 看到男朋友正端坐在桌子边专注地做着英语练习册,一个猫团乖巧地卧趴在他的拖鞋上,满背的毛色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写作业的人趁着读题的间隙, 空出左手,心不在焉地撸了两把Shimmer脖子底下泛白色的绒毛。性格友善的渐层弟弟也没在意这种略显敷衍的手法, 配合地晃着脑袋, 用爪子抓着新主人的裤腿玩儿。 看着某个明明嗜猫却怕劳累到男朋友而嘴硬说不养的家伙和新成员相处在一起时的和谐样子,林霁扬着唇角无声地笑笑,觉得这种温馨时刻自己是该功成身退了。收好工具摆放回原来的位置,脱掉外套先进浴室去洗澡。 过了好一会, 林霁才吹干了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本想问问明寒有没有什么要洗的衣服,一并扔进洗衣机里。走到客厅时却发现桌子边只剩一个认真做题的身影, 原本在脚边趴着的毛孩子不见了。 见明寒做题认真他便没有声张,只转身去找,但迈着步子在里外屋翻了个遍也没再寻见那个金灿灿的小家伙。 偶然抬眸间竟然看见外面的防盗门开着一道窄缝,正被楼道里的风吹得微微摆动着。 卧槽,这谁开的门啊。 林霁脑子里一空,只剩下要命的三连问。 难道溜出去了? 身价一万九千八的猫也这么不稳重吗? 虽然确实是两个新手奶爸,但这儿子也丢得太快了吧?! 正拧眉困顿间,房门外一声轻响,一位蓝色衣服的送餐小哥探了探头,您好,您的外卖。 就放那儿吧,谢谢。林霁没心情管夜宵的事情,随口应了一声。 好的,祝您用餐愉快,方便的话麻烦您给个五星好评。外卖骑手向屋里探身,把餐盒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然后带上门离开了。 明寒只听见略微沾着水的拖鞋底踩到地砖上时发出阵阵吱嘎吱嘎声,被扰得有些心烦,抬起漆黑的眸子瞥到男友身上,开口疑惑道:你转来转去干什么? 找猫呢。 林霁仍然在房子里走着,一边回答一边俯下身在家具底部找寻。如果家里确定没有的话,那这大半夜的可就得出去找猫了,想想都觉得酸爽。 昂?明寒闻言不理解地从喉咙里哼一个音节,你找猫干什么? 都丢了还不找?林霁惊奇地瞪了瞪眼睛,没等再说出什么话,就看见明寒从方桌边转身过来,把胸口正对着自己的方向。 猫在我这儿呢。 林霁这才看清,他怀里的衣服下面凸鼓出了一块,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微微地蜷动着。果然下一秒就瞧见那人放下手里的铅笔,把领口的拉链打开了一些。 一只小圆爪从里面探出来,接着是胖胖的脑袋尖,躲着撒娇好一会后,Shimmer才从明寒的衣服里露出半张脸。 近似祖母绿的眼睛像两颗稀世琼珍,拥有把整个人吸附进去沉溺在绿海里的魅力。 你找它干什么?明寒再次问话时把左手伸进自己衣怀里捞了一把,像是要把猫抱出来递给林霁,但里面的小家伙却软哼着不肯出来。 这一阵把人都萌化了的撒娇声简直让林霁怀疑人生。在固有印象中猫不都是喵喵喵叫着的么,那他刚才怎么好像听到了嘤嘤么么?? 连忙制止明寒的动作,什么也不干,我就是问问。说完还有点不大确定地补充一句:它是公的吧? 怀中抱猫杀的少年竟然真的低头朝自己衣领里看了两眼,然后才一本正经地回应: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林霁看着在自家男朋友衣服底下尽情打滚儿的金渐层,忽然有点难以言说的心情复杂。 照理说,他应该不会嫉妒一团傻不拉叽的黄毛儿才对。 一起吃夜宵吗?明寒把做完的作业装进书包里,收拾干净小方桌准备用来吃饭。 林霁走到玄关边把外卖餐盒拿进来递给明寒,你吃吧,我现在不饿。忽然想起刚才要做的事情,接着开口问:你有什么要洗的衣服吗? 没有吧明寒一边解开装着石锅拌饭的袋子,一边思考着,忽然扬了扬眉梢反问:啊,袜子也帮我洗吗? 在哪儿呢?林霁神色温和地笑笑。 明寒双手腾不开,怀里还窝着只超级粘人的猫,只好坐在原位伸出细长的腿,在地毯上点着脚跟示意,这儿。 你小子最近是吃了熊胆了,还是觉得和我混熟了?变着法地压低我的家庭地位是吧。 某人嘴上虽嫌弃着,膝盖却是诚实地弯了下去,蹲跪在地毯上,捧着男朋友的脚腕把袜子脱了下来。 我以前都是这样从你脚上脱着洗的,才让你做一次,屁话就这么多?明寒轻哼了一声,两人说话间他怀里的嘤嘤怪还不安分地窜动了一下,惹得主人用指尖轻抚安慰。 林霁在这刻突然理解到很久之前听良曦和提起的一句闲话,说在他的家里,成员地位依次为:叶白、猫、狗、另一只狗、鸟、另一只鸟、厨房水缸里养着的那几条不知道什么就会用来炖汤的鱼、最后才是他本人。 你再给我说一遍,谁是屁话? 林霁拿着脱下来的袜子作势朝着男朋友的方向甩了一下,明寒笑着抱好餐盒躲开了,别闹,你快点洗去。 两人正打闹间,一直藏在衣服里的Shimmer忽然伸出毛茸茸的黑色尾巴尖,轻轻地扫动着明寒的下巴,竟痒得那人眯眼笑。 这也太会撒娇了吧? 在一起这么久了,林霁都很少见到明寒这样开心的表情,微怔了会儿才转身朝着卫生间走。 身后仍然传来某喵哼哼唧唧的酥软声音,还有明寒的衣料响,而某个要忍辱负重洗袜子的人忍不住切齿一声。 嗲精,不知羞耻。 三月下旬乍暖还寒。 北方大部分地区开始停止供暖,这阵子学校教室里也算不上温暖。但高中生们仗着年轻身体好,大多对养生保暖不是很重视,在这种换季的时候总是最先褪下冬衣的。 只十七班在座的各位同学穿的衣服就已经参差不齐了。 前排几个姑娘穿着秋冬款的风衣;喜欢运动的男生们在厚外套里面直接穿短袖球衣;后排的明寒、赵子律、顾鸿一都穿了春装T恤;林霁却仍然裹着件藏蓝色的棉服。 当真是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同时过着春夏秋冬四个季节。 白婷婷从教务处取来了一模的成绩单,捧在臂弯里沿路发给班上的同学,走到最后一排时,笑容灿烂地递给他一张。 恭喜学长蝉联榜首。 恋耽美 ——(71) 谢谢。林霁微笑着抬手接过成绩单,对于自己打头的一栏倒是没多在意,目光微移,在紧挨着的第二行就看到了他要找的名字。 林霁 班排名1 校排名1 语文128 数学150 英语142 理综286 总分706 明寒班排名2 校排名3 语文121 数学140 英语132 理综271 总分664 嚯,这小子竟然比自己预期考得还要好。 偏头时,见明寒也从班长手里拿到了一张班级排名,不知道是因为这结果早在预料之中,还是他的目标原不在此。只觉得他本人看到成绩单时,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惊喜之色。 不满意?林霁轻轻地笑着。 也不是。明寒摇摇头,他只不过仍然纠结于数学科目错失的十分,如果拿150分满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进到第二名。 要不要出去看看校排大榜? 林霁的提议刚好敲中明寒的心思,两人站起身一前一后走出教室,刚绕过门口便见关老大抱着摞题纸迎面过来。 关老师。 恩。关亓点点头,刚要从身边走过时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自己的课代表开口道:对了林霁,这个周末学校要召开高考动员会,学生家长都会到场,需要志愿者帮忙干点活,一会你回班里帮我问问有谁愿意来的。 行。林霁应下,思绪一转又添了一句:两个够吗? 关亓思索着回应:差不多。 那就我和明寒吧。 你俩有空也行啊,回头我再告诉你们具体时间和工作内容。关亓说完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盘,开会的时间快要来不及了,便没再多说摆了下手接着上楼去了。 明寒跟着林霁走出教学楼时,才偏了偏视线,落目到身边人脸上,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也不嫌累还给自己揽活儿。 高个的少年只顾朝着公告板的方向走,对于男朋友说的事儿好似并不在意,语气悠徐:没听见吗,学生家长都会来,难道我不用给你参加家长的吗? 明寒一怔,家长会?他自小和家里的关系就很僵,再加上两个弟弟也都上学的缘故,所以这个词与他好像从来都没什么关联,未等再做其他反应,又听见林霁温声接下去。 日月寒同学的成绩由我全权负责,这次考试进步又这么大,关老大给家长汇报成绩的时候怎么着也得表扬几句吧,我如果听不到那岂不是亏了一个亿? 那种自然又温煦的语气让怔了片刻的人忽然轻笑一声,那你确实应该参加。 两人随口聊着时,三年部的公告板就近在眼前了,一榜成绩单边正落着个瘦长的影子,转身过来时的模样,几乎与林霁身边的人一般无二。 无论怎样对照着看,明寒和明楚两兄弟的长相都是极其相似的,只有特别亲近他们的人才能快速地辨别开来。 因为与这位弟弟属实不熟,林霁只礼貌地朝他笑笑,再抬头时,隔着几步远望到了校排榜单。 这人的名字居然就清清楚楚地印在自己和明寒之间。 第一名林霁706分 第二名明楚672分 第三名明寒664分 如此排名确实有点预料之外,六目相对时气氛忽然迷之尴尬起来。 恭喜。 半晌,明楚喉间发出磁性的两个音节,不过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该恭喜的事情到底是指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楚:我一不小心把自己横在我哥和我嫂子中间了,怎么办,要不先恭喜一句试试? 第85章 星期六的早上, 事先定好的闹钟还没响,林霁就被自己脸上一种怪异的感觉给痒醒了。 迎着窗子的方向缓缓睁开一只眼睛, 朦胧中看到一颗活的糖心苹果正懒惬地趴卧在眼前。 亮澄澄的一团东西被熟睡着的明寒用手臂虚环在怀里,露在被子外的灿金色毛尖在晨曦下泛着微茫的光泽。 Shimmer把自己漂亮的尾巴从主人胳膊下伸了出来,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林霁的脸颊,扰得人无法安睡。 它那颗圆滚滚的脑袋配着甜美系的长相,即便是在尾尖很欠地捣着蛋,却仍然是一副乖萌样子, 实力演绎着猫和猫的尾巴实际是两种生物。 林霁拧了拧眉梢,正想不通小嗲精是怎么跑到床上来的,脸上就又被轻抽了一下。下意识地想伸手攥住它毛茸茸的尾巴, 却反被狠狠拍了一爪子。 原本就没怎么睡醒的人被打得发愣,他这会儿竟然从一只刚断奶的猫身上,感觉出了点儿挑衅驱逐的意味。 只短短几天, 这小家伙似乎就已经确定了战线立场,以成为明寒的心尖宠为目标,并迅速将自己视作了排外对象。 眯着眼睛看自家男朋友怀里的渐层弟弟, 林霁认真思索着,怎么样才能用一种容易理解的方式告诉它, 这张床上既没它的媳妇, 也没它的位置呢? 近距离与那双绿得让人发慌的眼睛对视无果后,林霁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时间。 六点二十,还很早。 也不再管顾额边含着水光的翠绿猫眼是不是仍然盯着自己, 轻声叹息着微侧过身,正准备再睡一会便觉得又有一道力拱撞到了肩膀上,虽然不重却也扰人安眠。 一时气闷, 想直接把小嗲精丢下床,却发现它又趁机钻身回了明寒怀里,一副天真又仗势欺人的小表情。 林霁忽然意识到买回这么只磨人的小嗲精就是自己在花钱讨罪受,作为家里的主人之一,他决定立时三刻就教这只小猫咪人心险恶。 不声不响地抬着两条长腿,踢掉了原本好好盖在身上的被子。不再和Shimmer挤着那块窄小又温暖的地方,自觉抱着枕头挪窜到冰凉的床沿边蜷缩起来,把整片暖被窝的领土都拱手让猫。 Shimmer见这人如此识相地退让,终于不再欺负他,躺在原地吐着舌头舔了两下柔软的爪子,然后又舒舒服服地窝回主人胸口。 明寒原本睡得也不熟,又被床上一人一猫打架似的一顿折腾,大约只过了半分钟就迷蒙地睁开了眼。 边舒展着腰身,边观察被窝里的情况,身边的位置都被一团金色的小家伙霸占着,而林霁却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睡着,衣衫单薄,连被子都没得盖。 怎么把他挤到那儿去了? 以为男朋友整夜都在床角冻着,明寒拧着眉头轻啧了一声,心里暗自懊恼,这个时候可千万别受凉感冒啊。 不顾怀里小嗲精喵喵的拒绝声,双手捧起来然后轻轻扔到了地毯上,接着调了个身,带着满身暖和的气息从背后环抱住缩在角落里的人,掖着被角把他全身盖严。 做完这些事后的明寒仍然意识朦胧,把嘴唇凑到怀中人颊畔,亲了亲他的耳垂,声音好似含在喉咙里般低沉泛着哑。 你身上怎么一点都不凉 还盼着我凉啊。林霁闻到周身环绕着的熟悉味道,背对着把自己抱得紧紧的人轻笑,我家男朋友果然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不盼着明寒的睡意又弥漫上来,不甚清醒地喃喃道:今天不是要给我开家长会吗,怎么还不起来? 恩,那你再睡会,我去煮挂面。林霁轻轻挣开身后的怀抱,从床上坐起来。 披上衣服正要出卧室,看到小嗲精没心没肺地在地毯上打滚儿玩,笑声傻猫后,抓住它脖子后面,顺手一道拎了出去。 说是高考动员日,其实就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家长会,不仅是三年级专属,就连高一高二也同样有这项活动。 林霁和明寒作为志愿者,要做的也就是一些搬桌子之类的体力活,然后把各位学生的家长带到对应的座位上就可以了。 整个过程中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值得一提的也就是赵主任背着手进教室时的样子。了解内情的是知道他在给赵子律开家长会,不然还以为这位是来检查工作的呢。 顾校霸的位置上坐着的是他姐姐顾萱,她和赵主任两人看到成绩单时的心情大概都不是很好。 毕竟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俩孩子坐同桌也就算了,身边紧挨着的居然还是正第一和正第二,这位置分布怎么说也是有点儿尴尬。 林霁和明寒给所有家长发完成绩单后,教室里的广播就开始念开场白了。关亓见俩人把活儿都干完了,就随手塞了个纸袋子过去,示意他们可以出去自由活动,等到会开完了再回来。 两人一路听着各班门外的广播声,沿着空荡的走廊离开了教学楼。今天的天气很好,虽然室外还是有点风,但并肩贴一起时也不觉得冷。 教务主任慷慨激昂的陈词声通过扬声器回荡在整个三年部的院落。林霁觉得那个大嗓门实在有些扰人,才领着明寒朝着还没开始广播的其他年部走了走,最后两人坐到了高一实验楼前的避风亭里。 老班给你的是什么?明寒边问着边从林霁手里接过那个纸袋子,打开翻看时发现里面是一些整理好的试卷,还有一个密封的塑料干果盒。 这是师娘自己做的琥珀核桃仁,我在关老大家里住着的时候经常能吃到。林霁说着便拧开盒盖,从里面捏出一颗塞进嘴里,嚼起来酥酥地响。 尝一块? 核桃仁表面挂着焦糖,避免明寒的手指也粘得黏黏的,林霁就着自己的手喂到他嘴边。身前的人把唇瓣凑过来含住,抬眸间忽然动作一顿,整块核桃仁都掉落在了地上。 林霁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边的干果,然后顺着明寒的视线看过去,一位实在有些眼熟的中年妇女面色铁青地站在亭子边。林霁努力地在脑子中回忆这个人的身份,很快他的心上也咯噔了一下。 这是明寒的母亲。 霍洁的视线停留在林霁身上片刻,接着又转落向明寒,这个从小就没与她有过什么亲近、长大后更是明确断绝了母子关系的儿子,此刻面无表情地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 除了刚才陡然发现时的一怔外,明寒对于这个人的出现没再做出任何的反应了。 尽管他早就不奢求什么母子联系,但霍洁这阵子其实是想找他谈谈的,所以刚才远远看见身影时才会主动寻过来。 大概在三月中的时候,关于方漾的案子已经开始在云岛传出来了。霍洁在偶然听说了一些消息时特地让现任丈夫去调查了一下,得到的结果与案件事实基本无差。 她这些年一直都认为自己和大儿子的不睦大半是因为这个人,现在尘埃落定不免生出了几分想把明寒带回家的念头。和丈夫商量了很久后才算是得到了默许,所以最近她一直想找个像这样的机会和大儿子见一面,不想竟又撞见了他和林霁的亲密举动。 这个画面再次让她回忆起了当年萦绕在耳边的那些难听至极的流言,一时气愤上前。 明寒但还没等她说出什么责难的话来,身前就响起了熟悉却又极其疏离的声音。 有事吗? 原本坐在石凳上的少年把怀里的纸袋子放在一边,轻拍着黑色休闲裤上的灰屑站起来。 霍洁听到这种冰冷的口吻,略微迟疑了一下,但她还是把已经到嘴边的那句话问了出来:他是什么人? 林霁。明寒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抬了抬眸,语气虽然略显无力,但眼睛中的神光却是灼灼的。 林霁明白了这个眼神的意思,他想让自己稍稍回避一下。虽然他们两个之间早已不分彼此,但这种场面,他仍然会需要一个私密而体面的空间。 恩。 沉声应了声后,安静地迈着步子走下了避风亭的台阶,把一场属于母子两个人的针锋对决隔绝在了身后。 马上就要进四月了。 校园里的那些低矮的灌木虽然还是枯枝的状态,但已经暗暗地蕴藏着生机。 林霁随手折下一小截枯枝,把褐色的树皮扒开,里面果然是新绿的颜色,只待着风再暖些便能抽枝发芽,重焕生机。 他靠着一根石柱,边剥着树皮,边吹着微凉的风。 不知道这样等了多久,脚踝都站得发酸,身后亭子里的人声却还是断断续续地传来,虽然完全听不真切,却让人莫名觉得这谈话并不顺利。 终于,林霁耐不住性子,下定决心转身回去,刚走到亭子边就听到了霍洁的声音。 只要你和他分开,保证以后不再自甘堕落,你就还可以回家,和苏骁一样。 而明寒只冷冷地哼了一声,漆黑的眼睛里都是讽刺,回去?连明家都与我无关了,你竟然以为我会去苏家? 你苏叔叔哪里对不起你了?听着明寒这样不屑一顾的语气,霍洁觉得大儿子实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接着道:只要你听话不惹事,和他搞好关系,以后升学工作,他都会帮到你的。 明寒料想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当初霍洁改嫁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姓苏的人有钱也有人脉,但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避风亭里静寂了一会后才响起他的回应声:我需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霍洁实在不理解,她原以为大儿子会很乐意和自己回苏家的,迷惑之余她把目光落在了刚回来的林霁身上,思索半晌后似乎有了答案。 语气恼怒几分,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明寒你想好了,如果你真的要为了这么个小子冥顽不灵,以后你就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少年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到远处杂乱的树堆中,语气薄凉又决绝。 从小到大,我最想要的东西,您从来都没给过我,我早就不奢求了。 霍洁的嘴唇都微微地发着抖,她原本只是觉得这个儿子已经越来越大了,不想再像小时候那样当成野孩子不管不顾。但现在,她发现自己根本就管束不了他了。 因为那根叫做亲情的牵引线,从一开始就断掉了。 这一刻她也觉得有些无力,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明寒不假思索却又无比坚定的一句回应像针一样刺在霍洁心里,她刚平复下来一些的情绪立刻有翻涌起来。 恋耽美 ——(72) 在刚才的对话中,霍洁已经知晓了一些林霁与方漾案的关联,而在她拜托丈夫调查时,也多少得到了一些隐晦点的消息。 比如可能其实是方漾惹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才至于让这个案子带着雷霆之势而下,定罪审判得干净利落地再不能翻身。 所以当这一刻听到明寒如此态度时,她就认定了林霁与背后的人会什么理不清的牵扯。再加上联想起曾经听说过的,关于明寒出卖自己的那些肮脏流传,一时间恼怒无比。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他又是谁啊?你还嫌以前被抹黑得不够吗?非要依傍 咳。林霁原本不想插嘴,但他实在听不下去,在霍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之前,及时打断。 阿姨,您是不是很喜欢从别人嘴里去听信所谓的事实,而从不愿去了解自己的亲生儿子? 霍洁忽然听到林霁开口有些发怔,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咄咄逼人地反问一句:难道你对他不是一时兴趣吗? 问话还没回应,亭中便响起了一个略微疲惫的声音。 林霁,我们走吧。 林霁闻声瞥了一眼明寒,那人正紧抿着嘴唇盯着某处,脸上没有分毫要解释的意思,大概是早就心寒了吧。但即便男朋友自己懒得分辨,面对这样的质问,林霁本人也有发言权。 他这会儿的表情和煦,其实他一向也都是这样。 除了在明寒面前总讹人耍浑装出一副野马脱缰又混吃等死的无赖样子外,在外各处,他都还是那个舒阔温和的天之骄子。 那人笑着开口,说出的一句话让明寒都愣怔地抬起了头。 他说:你们都不爱他,难道我不可以爱吗?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个人就善良又坦荡。 哪怕他自己水深火热,却在不自觉间把最温柔最热烈的都给别人。 他出生起就没带有任何光环,被给予的东西也少得可怜,但他从没放弃过自己,他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才得到的。 如果他的出身能和我平齐,如果他能得到我母亲和我外婆对我一半的那种爱,那又会是谁配不上谁。 刚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很可能是因为您已经知道了关于我的什么信息,您的现任丈夫可能会结交不少有权有势的朋友,但这些人放在从前,连巴结我家的门路都不见得有。 不管您相不相信,我从小到大见过的天骄权贵绝对比您还要多,但在那之后,我仍然会爱明寒。未来想要的东西,我们都会自己去拿,用不着您费心了。 林霁话音未落时就已经攥紧了男朋友的手,最后一个字说完便拉着明寒从霍洁身边离开,没再停留半步。 一直走出了很远很远,明寒才轻轻地扯了扯他的手臂,沉着声音开口:你刚才生气了?不然也不会说出那么多平常都懒得讲的话。 林霁摇摇头,站在小径边远眺满园虽残却终将再竞妍的景色。 放轻语气回应:我只是想到,如果我妈还在的话,她可能也不会同意的。 高三年部的动员会正在进行,喇叭也停下了广播,校园中四下都无人,极其寂静的环境中,明寒沉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抵在林霁的脖颈处,用冰凉地指尖感受着他隐隐跳动着的脉搏。 明楚和苏骁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带我走吧,林霁。 余生我都只要你。 第86章 四月份的高三备考生已经进入三轮复习, 每天都需要用大量的习题来查缺补漏,并巩固之前的知识。 十几岁正是志存高远、云帆直挂的年纪, 在这样紧张的氛围里,大部分同学的学习热情都空前高涨。 各处座位的学生们每日都无言奋斗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为了心里某个目标而重复不厌倦地做着努力。 用关亓的话说,这就像是一场温柔的爆发。即便偶有迷惘踌躇,时而会觉得艰难辛苦,也终将如蝶蛹在沉默与期待中长出新的羽翼。 第二节下课很久之后, 十七班教室里仍然还有不少同学三五成群地研究着题目,倒数第一排聚集的人最多。 林霁临时和同桌换了座位,独身把一有空闲就跑来请教问题的大部队人马阻挡在了外面位置, 让每晚都熬大半个夜的明寒能有时间趴桌睡会。 动作轻柔地盖了外套在同桌背上,然后伸食指竖在自己唇边,朝着围得越来越多的同班同学们做了个轻声说话的手势。等到周遭环境安静下来后才低头伏进众人的题目中, 逐一耐心解答。 大课间的十几分钟内,围拢在一起的学生们半点儿都没散开。直到预备铃响起,刚趴桌眯了一小会儿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抬手揉了揉薄软凌乱的额发,神色略显倦怠地看向身边的人群。 明寒每每瞧见林霁手边捏着题目, 几乎都是下意识地就往前凑, 低沉着声音问询:讲什么呢? 哟,醒啦。林霁的笔尖没停,另一只手摸进桌洞,摸出自己的矿泉水瓶递过去, 又抽空笑着瞥一眼,示意他喝口水,润润睡哑了的嗓子。 欧阳乐从理综卷子前抬起头, 刚好就看见林学长的这一抹干净笑容,再茫然地转向正拧开瓶盖的明寒。 虽然说同桌间关系肯定好,但这也语气和表情太温柔了吧。 目光都落在题目上的两人完全没注意到女同学八卦打量的眼神。林霁又给一个男生画了力学图示后,从桌上翻出张数学卷子。 这套卷上有一道算是比较难的函数压轴题,考察的知识点也有点杂,只刚才这一会就听到有两个同学来问,最重要的是自家同桌也做错了。 扫一眼教室,这会儿已经没有趴桌休息的同学了,应该也不怕吵,干脆就拿到讲台上去说,不然不晓得一会还要再讲几遍。 迈着步子站到讲桌前,随手摸了半根粉笔出来,用中指关节轻轻地敲了敲黑板的板面,示意下面愿意听的同学都可以抬头看一眼,然后才开始根据已知条件画图。 一道十几分的大题,如果是平常讲给明寒,按照他的程度只要抓着重难点说就行了。但为了照顾其他普通班学生的进度,林霁讲得又仔细了许多,把其中涉及到的所有考点都单独拎出来提了一嘴。 写完最后一笔板书,趁着下面同学记笔记和步骤的时间,随手在黑板边缘写了几个与题目不相关的字,然后扔了粉笔头,拍着自己袖子上的白灰开口。 讲得够细了,如果还有听不懂的就是知识点不到位,课后问关老大,或者自己补去。 正儿八经地说完忽然又挑眉笑笑,抬手敲了敲自己刚写的480/h字样,开玩笑道:试听到此结束,1对1的辅导友情价,有需要的私下联系我。 坐在前排的一个男同学瞧见价格后忍不住笑着吐槽:我去,学长,你也太贵了吧? 贵吗?林霁一边朝着自己座位走,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他:有的人每礼拜上着至少21节呢。 数学题讲完,教室里渐渐安静下去,林霁回到自己座位,某个上霸王课的小子又懒懒地趴回了桌子上。 这题你听懂了吗?林霁也枕着胳膊趴倒,顺口问了一句。 明寒哼笑一声:不是说听不懂也不管吗? 你不一样啊。林霁摇头,你是我私人辅导班里正式且唯一的学员,售后服务必须做好,将来考上什么名校,拿出去说也算是金字招牌。 还有售后服务?明寒懒惬地眯着狭长的冷黑眸,对辅导班提出质疑,那如果态度不好可以投诉吗? 林霁笑着压低了声音,让他们的谈话声不足以被别人听到,当然可以啊,你先把学费交齐,然后想怎么投诉都行。 说着他还随手摸出铅笔,在一张空白的A4纸上画了几个小图,递到同桌眼前,拐骗小孩子般的口气:请选择,肉偿方式。 那三个简笔画图案依次是手、嘴巴和一团细长层叠的花瓣。 明寒看完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眼神似乎透过那些简易的图画,看到了背后的各种动图gif。 身边这老流氓现在还哪里有半点刚才在讲台上的温和博学样子。 你都浪得飞起来了。 不在意男朋友的吐槽,林某人把铅笔塞进他的手心里握住,抓着手腕强迫性地签字画押。 俩人瞬间就双手交握都在一起,互相用力较着劲,明寒咬牙往回挣,阻止笔尖落在任何一个选项上。 我不选 桌子在两人的僵持抗衡下发出吱呀吱呀的晃动声,林霁面色温润地朝着被响动吸引来视线的同学们笑着,手上却半分力气也不肯松。 不选也得给我选。 最终铅笔尖在纸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痕迹,把三个选项全部包含在内,接着纸条被林霁心满意足地折叠起来收进了衬衫口袋。 明寒瞪着眼睛怔住两秒后才噙动嘴唇,发自肺腑地骂出了一个草字。 经过俩人刚才这么一闹,旁桌睡觉的顾校霸也被吵醒了,先是抬起冷冽的丹凤眼,不大耐烦地看向身边这俩人,似乎是在告诫他们注意影响。然后才发现自己头顶和手边都堆满了雪白的卷子,课间时科代表们分发的作业像一层棉被似的盖在他桌子上。 卧槽。校霸选手拧紧了两道直眉,动作略粗暴地把卷子抓在一起,塞进了小绿的桌洞。 听过土葬火葬,洋气点也就是海葬天葬,今天直接给他来了个题葬?印卷子不要钱的吗? 百无聊赖地踹了一脚赵子律空着的椅子,这小子因为手上过敏已经请假大半天了,也不知道是摸了哪个妹子的脸才搞成那样。 吊儿郎当地叹一声搞艺术的手就是金贵,接着才转头向左边两人问询:这节什么课? 没课。明寒言简意赅地回应两字。 啊?顾鸿一疑惑,为啥? 林霁瞧着这人倒真像是不知道的样子,嗤笑着问他一句:早上吃饭了吗? 没吃啊。说起这事儿顾鸿一还有点儿激动,大早上六点多关老大就给我姐打电话,说不让我吃早饭。 知道你记性差呗。 明寒和林霁对视一眼,瞬间已经完成了意见交换:这电话的确得打,不然以您这记性和饭量,来上学的时候铁定是一屉包子两个鸡蛋三张馅饼四碗粥下肚了。 看着某常态性脑容量格式化的校霸选手,林霁笑着反问:你都饿到这会儿了,还不知道下节为什么不上课?不至于吧? 茫然了半分钟后,小红才猛的想起这几天学校组织去市医院进行高考体检,早上隔壁就闹哄哄的,这会也差不多轮到他们班了,是需要空腹抽血来着。 挨饿的原因是想起来了,但这种感觉似乎禁不起挂在嘴上,没一会顾鸿一就又奄奄地趴了回去,碎碎地嘟囔着。 好饿呀 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走过了11的刻度,这件被顾校霸宣之于口的事情就更加引发了共鸣了。 林霁感觉到自己胃里那种隐隐的缩颤,抱着双臂趴在桌上,一动都懒得动,支使男朋友动手。 把他的嘴堵上。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对于林霁而言并不陌生,就在前一阵子,他还在这个地方三进三出。 十七班的体检队伍是按照模考成绩排队的,林霁站在第一个,听从护士的指挥逐一进入各科室。 最后一个项目完毕后安静地回到最开始排队的地方,站在三层的中通走廊边,扶着铁栏俯视着一楼大厅来来往往的病患和医护人员。 或许是在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环境中更加容易睹物思人。 林霁看着眼前一片人影晃动着白便回忆起去年的这个时间。也是高考体检前后,他经常到医院里探望生病的外婆。 看什么呢? 排在队伍第二位的明寒也很快从诊室里面出来,他边走边放下自己原本高挽着的衣袖,随手把用来止血的棉签扔进了走廊的垃圾桶里。 再抬头时仍然见先一步出来的男朋友俯身在栏杆边,眼睛里隐着写暗淡的神色。 没什么,就是想在这月下旬再回濛园一趟。 明寒闻声,整理衣服的动作微顿,在一起这么久,他当然记得林霁母亲和外婆接连的祭日。 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恩。林霁从厅中收回目光,看着他手里拿着那张体检表,脸色狐疑道:总说你自己有一米八,现在藏不住了吧,拿来我检查一下。 明寒只笑笑,沉默着不回应,但却顺从地把体检单递到了那人伸出的手里。 姓名明寒 身高 180.4cm 林霁看清数据后笑笑,还真是一米八,按照四舍五入算都晋不上去。把自己手里折叠捏着的表格也打开来,让身高 190.6cm字样清清楚楚地展示到男朋友眼前。 其实十厘米的身高差也不是很夸张,但某个家伙就是恶趣味地做了个艰难俯身的动作,凑到别人耳畔,气声揶揄着。 羡慕吗? 轻轻的哗啦声后,明寒从他手里拿回了体检单,脸上情绪不起半分波澜,声音也淡定自如。 你长这么高不还是要背着我? 第87章 高中男生们的精力似乎永远用不完, 体检前还嚷嚷着吾命休矣的混小子们在吃饱喝足后又都趁着午休时间神采奕奕地互相约着去打球了。 自从顾鸿一、明寒、林霁坐进同一个教室后,三年十七班篮球铁三角组成, 甚至能和实力有目共睹的一班王牌队伍并驾齐驱。 既有响号在外,就当然会被各班球队惦记着,甚至时常会被跨年部的学弟们约着进行友谊赛。 中午这一场的球友就是二年十七班,与从前的对手相比还显得嚣张点,因为这约赛消息是他们在某个云淡风轻日散布到校广播站上的。 虽说球队以班级为单位,但这种情况怎么也算是年级对决了。尤其还是在三年级独院的主场对低年部, 再比不赢可是要实打实丢面子的。 恋耽美 ——(73) 赵子律今天很不巧的病假缺席造成了人员不足,顾鸿一只能叫了同年部的外援来撑这个场子。 林霁和明寒原本都以为校霸如果找来许肖蓝就算是给这场比赛贵宾级迎接了。没想到刚在球场边热身几分钟,就看见了个披着运动外套阔步而来的朗逸身姿。 被当凑数球员找来的江飞满目和悦, 身后还跟着一脸冷漠只顾拍着球走的明楚。 哦嚯,原来是国礼待遇。 这俩外援球技如何,明寒和林霁都是有发言权的, 此时只需相视一眼就已经达成共识。 这阵容,铁三角秒变钢五星。 2.17的学弟们前一星期还被3.1球队按在地上摩擦过,现在看见这俩人都还后劲未退, 直到他们驻足在面前几步远时才反应过来。 这是外援?! 您们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哎。林霁嗤笑着扯了一把江校草的衣领,压低声音道:虽然这群学弟攒场子的方法有点嚣张, 但是不至于真的要把人家打自闭吧。 反正毕业前也没几场了, 留个深刻印象也不是什么坏事。 小灰用轻松的语气表达并无不可。 顾鸿一朝着他们几个站的方向靠近两步,在球场的边缘投下道颀长的影子。仅仅从身高来说,185的江校草、186的顾校霸加上190的林学神就把学弟们碾压了一波。 几人站位连成一条线时,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还真有点让人心里生畏。 这还打吗? 2.17的男生们终于回神后面面相觑, 现在如果让他们评选本世纪最后悔的事,那无疑是用校园喇叭约篮球赛了这一件了。 打。 对面队伍里某个高个男生一咬牙,虽然这话回答得中气十足, 但在他心里已经把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句亘古真理默念了一百遍。 人干事?明寒瞥了眼已经在做热身活动的外援们,又朝着顾校霸拧了拧眉。 在旁的林霁明白男朋友想表达的意思,并且也觉得甚是有道理。 这么搞的话即便本场赢了也谈不上光彩,到底算是我们仨强势,还是他们俩外援的功劳? 昂?那你不妨想开点。顾鸿一面对这个问题当真是无比淡定,仿佛是完全用不着困扰的事情,瞥着江飞和明楚的方向,痞气开口道:当然算我们吞并他们的,我们人多。 校霸的话音落下,林霁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便和明楚冰凉的眼神对视在了一起。那双有几分熟悉却又带一丝陌生的眼睛里夹带着些不分明的情绪。 原以为他是对小红刚发表的言论有什么异议,只待两秒后却见那人把手插到外套口袋里,早有准备似的从里面摸出一条灰黑色的运动发带。 束起了前额发的明楚虽然还是顶着与明寒极为相像的五官,却也比刚才好辨认多了。林霁这才了解到这根运动发带的特别用处,同时也被迫回忆起了某场比赛上认错队友的尴尬经历。 明楚抿着嘴唇,抬起单臂整理着自己头上的碎发,一向严正的脸上流露出些许表情,似乎就表达着一经传错,概不负责。 林霁作为场上唯一有前科记录的球员,这会儿也只是无可奈何地笑笑,沉默着接受了来自小舅子的善举。 如果说球队只是班级和年部的代表,那帅哥就是全学校共有的资源。这场比赛因为广播站的宣晓,本就在校内有很高关注度,更何况还意外有了校草加盟。 正值午休时间,各级各班的学生蜂拥到三年部篮球场上,男男女女的旁观者把两个半场地界都围得水泄不通。 二年组的新星球队杠上三年组的全明星阵容,无论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新鲜。 从现场规模来看,造势无疑是成功的,双方队员迅速热身结束,全员在场地就位时也擦出了浓郁的火药味。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配上围观群众的声势浩大,一场春日赛激烈拉开。 喜好运动的男生们在场上脱缰。篮球不断地在球员们手中绕着圈抛投传递,带着一道又一道闪迅的弧度落入筐中。 午后的阳光穿透云层挥洒而下,从稍远处看去,似乎在奔逐跳跃着的少年人身上点染了一层刺眼的金色光辉。在张扬驰纵、飘逸自如、细腻轻巧、力拔千钧的各种球风中,此起彼伏的呼喊加油欢呼声也在萦绕耳畔。 对于观众而言,这场球观得实在是太累,三年部五个人全部是攻防皆能游刃的选手,在场上完全分不清高下主次。加持相当默契的配合,使得大家的眼睛和嗓子不得半刻歇息。 与其说这是一场与二年部的对决,倒不如说是纯粹的内部MVP竞争。 尽管是五个人毫无悬念地把学弟们压在手底下打了一整场,却也保持着主场学长的风度,没让水准差异摆在比分这样的明面上。 最终双方只以五分之差,完成了这场体面又碾压的友谊赛。 这阵子一直沉浸在高考复习中,很久没有这样爽快地奔跑跳跃过,只可惜对手并不能让人尽兴。直到比分定格后,明寒还意犹未尽地补了个三步篮进筐。 都出汗了还没玩够?林霁抬手抹拍了拍袖口的浮尘,对着身边的人笑询。 明寒低着头在脚边位置拍了两下篮球,繁重课业下能和好朋友一起打场球,虽然并没酣畅淋漓,却也是开心着的。 轻轻呼出一口气后回应道:不打了,回去做题了。 这会儿的他正站在三分线外很远,笔直身姿与倾斜下来的阳光还有篮球框都成了一条直线。 觉得角度甚好,忍不住抬臂把球投了出去,可惜一出手便知不中,球咣当一声砸在板上,然后被立在篮下满脸鄙夷神色的顾鸿一扔了回来。 卧槽。差点砸了我,你不能站近点? 瞥着被校霸老大哥呵斥的人,林霁抿唇笑笑,只思索半秒后便转身背对着他蹲下。 上来。 明寒不甚理解但也没有拒绝,刚欲纵跃上这人的后背,却突然被抬臂抱住腿根,受指引式地骑到了他的脖子上。 以为自己又不幸踩中了什么捉弄人的新花样,正认命认栽时发现林霁边用手扶住他的膝盖,边站起身,稳稳地把肩上的重量架了起来。 这一刻,明寒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也感受到怪异的平衡感,然后就毫无心理准备地体验到了坐在一米九的人肩头是种什么滋味。 篮筐近在咫尺,稍一举胳膊,便把手里的球扣了进去,那个动作间只需堪堪抬眸就能看到头顶蔚蓝纯净的天幕。 直到这会骑在人家脖子上了,明某人才真实地感受到,林霁这小子是真的好高啊。 篮球从筐下掉落下去,砸在球场上发出对于男孩子们来说极有辨识度的声响。林霁这才俯身,动作利落又轻柔地把男朋友放了下来。 双脚重归地面的人微微愣神,耳畔却传来压低声音后仍然揶弄意味十足的一句:你恐高啊?腿夹这么紧。 明寒拧眉,你就非得用这么露骨的词儿吗? 在刚刚的十几秒钟里,两个男孩子自然又流畅的亲密举动并没有被人过分解读,不过是当作了队友间庆祝胜利的一种方式。 倒是剩余的小灰三人,被这幕酸得拧眉眯眼。 午休和午睡时间都用来打球了,刚一跨进教室的门,顾鸿一就打了个哈欠。接着才看见赵子律坐在最后一排摆弄手机。 哟,你回来啦。 小绿抬了抬视线,瞥了眼正大摇大摆回座位的校霸,嗤声回答:我是过敏又不是中毒。 目光紧接着移到后面跟随着进来的明寒和林霁身上,一个个都在寒春天气里捋胳膊挽袖子的上火烧心样子。 你们仨这是去干什么惊天大事件了,学校贴吧怎么又爆了? 小绿疑惑间,手上就已经点开了首页推荐上最新的一个帖子。 刚刚一场阵容强大的篮球友谊赛已经被战地记者实时报道上来,比赛中身姿飒爽的各位队员均有出境。 嚯,我说大中午的一个人都抓不到,原来你们合体虐菜去了,还是低年级的学弟,够不要脸的。赵子律如此吐槽间被顾校霸从后怼了一胳膊肘。 好好的小伙子怎么偏偏长了一张嘴呢?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赵子律被小红这一动作撞得手腕抖动,不小心就把帖子内容给滑动关掉了。反正不用看就知道这场球赛的结果,他也懒得再点开。 手指滑动了两下,接连进入视线的好几个帖子都是学校的八卦cp贴。目前在一高人气最爆的三个邪教战壕分别是:江all、all林和□□林。 小绿早就对这些见怪不怪了,闲着无聊,随意点开一个刚更新过的帖子,也是林霁的个人cp贴。顶着all林的标签,每层楼都会提名一个人,还有各自的cp粉在楼中楼吃瓜。 像什么江飞林霁、顾鸿一林霁、明楚林霁、肖衍林霁各种搭配组合。 就连明寒林霁这对在其中的排名都不算靠前,但最近更新的一条动态却是与之相关的,就是在球场上骑着脖子扣篮的抓拍。 赵子律挑着眉梢看着照片上的那片雪白光影,又落目到身侧正倚肩笑谈的两个人身上,不自觉地在心里感叹一句。 恭喜这一层楼的小姐姐们搞到了真的。 第88章 二模出成绩后, 高三学生们即将迎来一个没有自习的周末。 星期五的早上,数学组的打印机故障, 关亓就近到隔壁的理科办公室去借用,推门进去的时候刚好赶上几位老师在聊模考成绩。 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位女物理老师看见来人,开口感叹:关老师,你们班的明寒这几个月进步惊人,这次考试校榜已经排到第二了,物理单科几乎答满。 角落里紧接着传出一位男老师的玩笑声, 办公室里这会儿都是熟悉的老教师了,嘴上也就没什么顾虑。 上学期才从实验班掉出去,这阵子进步这么快?如果前面不是有一个学校撞运捡来的复读生, 现在就已经是一榜开头了。 他那次期末掉出年级前五十算是严重失误了,平常也是二十名的水平,不过确实进步不小。 座位最靠近打印机的一位老师是三年十二班的班主任。她低头盯着总榜成绩单上数学一栏, 明寒的那个150分实在瞩目,不无称赞意思地补了一句:听说这次的数学卷可不简单。 这颗苗子如果能稳住的话,以后会是云岛一高的骄傲。虽说在高考时追上林霁的可能性不大, 但必定能创出一个不错的本校成绩记录。 学生都是有无限可能的。低头复印卷子的人随口回应着各位老师。 而他自己也在心里默默地思考了下,如果真的没有这个撞运来的复读生, 或许黑马也闯不出来。 关亓整理好题纸后和各科老师打了招呼便回到数学组办公室, 一进门看见林霁正站在办公桌前等着。 扬了扬手里刚印完的卷子,开口问道:有事? 林霁照着关老大的示意,从他那里接过一摞还带着微热余温的A4纸,上面印的是要发给班里同学们的填空题型专项训练。 恩, 想和您请个假。少年用指腹轻轻摩擦着稍微有些锐利的纸张边缘,点头回应说:明天是我妈的祭日,想去给她扫扫墓。 明天不是周六么, 那你请什么假?关老大疑惑地盯着面前的高个儿学生。 关老师,您不觉得最近班上有的同学压力太大了吗?林霁故作严肃地帮老班分析起来,就在最后一排,我身边的那个位置。 如果不是这个指向性过于明显的坐标,关亓还真以为他善于观察、友爱同学呢。只要和他同桌搭上边,就能隐隐地猜到他下面要提起的事情。 果然林霁很快又接着说下去,春天踏青最解压,云岛太偏没什么好去处,在临西市周边倒是可以。 关亓立时理解到了这小子的意思。踏青?他这是想把下周四才开始的五一春假和这个周末连休在一起啊。 期末考试前自己请了一整周的心情假就算了,现在是想连带着同桌一起,再请一整周的压力假? 感情学霸都真把学校当自己家? 关老大情绪不太分明地嘶了一声:合着高考还没参加呢,你就跟我申请度蜜月的事儿来了? 怎么会。林霁笑容真诚,五一休假回来就是第三次模考了,我同桌真的有必要在那之前调整一下状态。 听着他这番话,大有您给我几天假期,我还您一个奇迹的意思。 关老大虽然保持着笑吟吟的样子,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睛却是在审视着面前的人,半晌后回复他说:请假理由不充分,不予批准。 那请病假。林霁似乎早就想到老班用这样的说辞搪塞,也准备好了planB。 我的胃病都拖了很久了,最近情况越来越不好,云岛的医疗设施太差,为了避免耽误高考,我申请去大城市看病。 林霁话虽如此说,但事实上他的胃却是一直被精心养护着,每日三餐饮食都由男朋友仔细管顾,更是许久都没有病痛发作了。 大城市纷杂,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申请带上同桌照顾我,应该也不算太过分吧? 关老大的脸上虽然没有立刻应答的意思,心里实则是在进行认真考虑。虽说两个人都是自律比放纵更自由的绝对奉行者,但也抵不过他俩路子野啊。 思索半晌后终于拉开了自己的抽屉,从笔筒里抽出支水性笔,在细长的笺条上填写了几笔。 再直起身时与林霁温和又期待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叮嘱道:五楼政教处,签字。 谢谢关老师。少年笑着接过假条,趁着鞠躬的时间,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休假日期。虽然没有自己原本想要的那么久,却也足够去踏不,去看病了。 林霁道谢后拧身,刚走出几步忽然站住了脚,转头补充道:对了老师,赵子律也需要一张假条。 恋耽美 ——(74) 关亓闻声眉毛微拧,怎么还变本加厉了,想申请亲朋观礼吗? 不是啊。林霁茫然地扶着办公室的门板解释说:他又过敏了。 那就让他自己来说。关亓抬起手摆了摆,做了个赶人的动作,回班上课去。 林霁温声答是,走出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到五楼顺利签了字后,一路沐浴着从走廊窗口投射而来的阳光,心情不错地回到十七班教室。 老班同意了?明寒抬眸,见同桌回来时一脸安逸神色,想必事情结果是让人满意的。 从最后一排挤回座位的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假条。明寒瞥了眼上面标注的时间,居然比他料想的还要久,不禁觉得有些疑惑。 关老大平常虽然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但实际上根本没那么好打商量,尤其是在请假相关的方面,否则班中以赵子律、顾鸿一为首的刺头还不三天两头逃课缺席? 想到唯一的可能性,忽然嗤笑了声:在办公室撒野了? 哪能啊。林霁自动屏蔽了同桌脸上那副了然的神色,正当诉求而已。 明寒抿唇笑笑,不与他争辩这种虽不承认却也显而易见的事。 坐在旁边的顾鸿一探头过来,盯着林霁手上那两张羡煞旁人的假条,秒变了柠檬精。不是,这都能被惯着?不愧是号称关老大心尖宠的男人。 没有用。林霁把右手食指竖到他面前,私人行程,不带腿部挂件,你就别酸了。 顾鸿一还打算再和他嘴炮几个回合,余光却见一个身影抱着卷子站上了讲台。年轻又清丽的容貌总是会让人多几分好感,看在生物老师的面子上,校霸又懒懒地趴回了桌面。 这节仍然是普通的习题课,女老师发下卷子,带着同学们边做边讲,时间在师生交互中不知不觉地流逝而过。 明寒认真听着课,视线无意地滑过身边人,发现他正在埋头于一个摊开的黑皮线圈本。上面记录的具体内容被他的胳膊遮挡住了,只能隐约看到密集的小字标注和不同颜色笔的勾画痕迹。 做得这样精心,都不像是普通的笔记,而是什么武功秘籍了。 虽然好奇,但讲台上老师轻敲黑板的声音还是引回了明寒的注意,低下头专注做题,不再分心。 天气明媚的休息日尾随着周五如期而至。 云岛公共汽车站前的广场上并排停着七八辆即将驶向四面八方的长途车。林霁和明寒此时就坐在其中一辆挂着云岛临西线路牌的大巴上。 原本是打算搭乘凌晨那趟火车的,但偶然听许肖蓝提起,小地方的公路乘车管制并不严,只要和司机师傅协商,就可以带宠物箱上车。 于是两人临时变了卦,出去春游怎么能不带上儿子呢。 距离发车时间已经很近了,但车上的乘客并不算很多。林霁从背上摘下猫包抱在怀里,摸了条营养膏出来从透气口递进去喂给Shimmer。 似商量般的语气轻声念着:小嗲精,你可别晕车啊。 喵。 金灿灿的小家伙先是在航空舱款的猫包里打了个哈欠,接着才把圆脑袋凑过来,伸出粉红的舌头舔食营养膏。 明寒闻声也偏头过来,眼神清明地看着男朋友挤营养膏的手,指节修长细白很是漂亮。 林霁注意到他的视线,先是不明深意地扬了扬唇角,然后摸进自己口袋里,拿了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水蜜桃味棒棒糖,剥开后直接递到他嘴唇边。 等到那人张嘴含住后才轻笑道:忘记要先喂你了。 我不晕车。明寒虽然回应地淡然,嘴里的糖棍却仍斜斜地含着。这支糖的味道有些淡,从舌尖传来的只是隐隐清甜。 那就是蓄意争宠呗?林霁哼笑一声。 和它?明寒低头眯着眼睛看猫包里那团贵气的颜色,半晌后轻吐一口气道:那是你,我可干不出来。 说完抬手把身边的窗户推开一条细缝,偏头看着外面缓缓运行起来的景物,不再搭话。 四月底的风渐渐暖了起来,吹拂到人脸上的时候又柔又痒。并排坐着的两个少年都被微风带动了发丝,朝着相同的方向以默契的频率颤动招摇着。 早上为了收拾行李,他们起得都有点早,这会还沉浸在安静又舒适的氛围里,不免觉得困倦。汽车上路没多久后,两人便互相倚靠着睡去。 车身轻轻晃动时,明寒的右手从膝上坠下,正好覆上林霁的掌心,而身边那个人即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将他五指握紧在掌心。 第89章 从云岛到临西, 再转车到城郊,将近七个小时的旅途让人身心俱疲。即便如此, 林霁和明寒也还是按照原计划先去祭拜了亲人。 从濛园出来后两人已经没什么体力去游逛了,随便在城郊区找了家店吃顿饭,也把Shimmer从航空舱抱出来喂食放风。 小家伙在包里被冷落久了有点闹脾气,只傲娇地用屁股和尾巴对着人,蜷成毛茸茸一团,像只大号的猕猴桃。 明寒上手哄骗式地揉搓了两把却也没见什么成效, 仍然瞧不见平常那双翠石样的圆眼睛,只好先洗手吃东西。 林霁更是懒得哄男朋友之外的任何生物,只顾埋头嗦粉。填饱肚子后才开始有心情调戏男朋友, 握着装花生露的玻璃瓶子倚上软座。 懒惬道:你刚才是不是背着我悄悄地和外婆说什么了? 没什么。 明寒似乎很喜欢套餐小菜里面的酱黄豆,整碟子都被他挑空了。把最后一颗豆子送进嘴巴才满足地放下筷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接着说。 我的心意都在这里, 即使不说老人家也会听见的。 林霁嗤笑着把自己的一份小菜碟也推到他手边,轻声反驳道:她是能听得见,可我不能啊, 你的心意我还不知道呢。 坐在对面的人冷哼一声,语气冰冰凉凉的, 夜里把我翻来覆去, 穿上衣服却讲不知道心意? 他说这话时就连在旁边舔奶糕罐头的金渐层也轻轻地喵呜了一声,似乎是证明自己也见证过某个场面。 不知道就算了呀,我原本就不是说给你的。 翻来覆去。 林霁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低沉又饱含深意地笑了笑, 自家男朋友讲话就是有水平。只不过对面人并没有理会他故意加重的语气。 看着重新拿起筷子捡黄豆的人,挑着眉梢问询:吃好了吗? 恩。明寒点了点头。 那,换个地方?林霁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盘,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还有个人要去见。 走吧。林霁的话虽然让明寒有些不解,但他也没有追问,只是从座椅上拿起猫包背在肩上,抱着Shimmer和林霁一起走出小店面。 倒车几趟后,两人再次远离城区来到相对荒凉偏僻的地界。 起初明寒并不能猜到林霁要见的人是谁,只是跟随在他身边。直到他们到达目的地,站在一座看上去已经很有历史了的冰冷建筑前。 恒江监狱。 这是设立在省内集中关押职务罪犯的场所。 林霁早在一月前就已经拜托姜律师递交了申请,并且也通过了审核,只不过没有提前知会明寒,因为他并没有打算让男朋友去见那个人。 你在里面的休息室等我,不会很久。 在登记处通过审查后,带着明寒一起进到室内,轻声嘱咐着他等在这儿。 林霁。 明寒眼神暗沉了两分,这么一路过来,自己居然都没有察觉到他有什么情绪的变化。究竟是他隐藏得太好了,还是真的早已经释怀了。 我很快就出来。林霁说完后放下手里拎着的东西,揉了把明寒的头,然后跟着狱警离开了接待室。 明寒跟出去几步,静默地看着他走在长廊上的背影,半晌没有出声也没有动。 会面室的铁门啪嗒一声响起,又咣当一声关合。 已经等在玻璃窗前有一会儿的林霁应声偏头看去,便见一个穿着浅纹囚服的身影在两名狱警的跟随下走进来。 在林霁的印象中,那个人从来都一身高定西装,衣饰考究整洁。每天忙碌奔波于工作之中,参加不完的会议,游走各处的视察,停留在有限记忆中的永远是布满冷尘的背影。 而现在,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囹圄狼狈。 无论是儿时还是长大些,林霁脑子里都很少有与父亲的亲密互动,没什么机会去观察他的容貌和身量变化,但在这一会儿却能明显地发觉,他苍老了许多。 玻璃窗另一边的中年男人似乎不太想面对林霁,只是低着头坐着,从他的头顶和鬓角已经可以看到明显的白发。 在移监之前,临西市发生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事件他一件不差地都知晓,前妻的死讯、前岳母的噩耗、儿子出国前的绝望 毫无质疑,这些所有的事都源自于他,说惭愧说后悔说道歉都已经太晚了,他现在无话可说,也无颜面对。 日落前的余晖仿佛是有生命般在高墙院落里留恋挥洒,把入眼的全部景物都染成了灿金色后仍不愿离去。 两位穿着制服的狱警笔直地立在会面室外,隔着一道特制的门,他们听不到里面的谈话声,但却知晓此犯人有些特殊的身份,以及从前是位何等体面的大人物。 会面的时间缓缓流过,无声却正直地记录每一分每一秒后,也即将走到尽头。 仅隔一道透明玻璃的父子二人一共却也没说几句话,尤其是那个头上已布银丝的男人,安静得甚至有些冷漠。 他曾经身居高位,也经历太多常人无法体会的事情。但自从落马伶仃之后就寡言到了某一种程度。没有人知道他内心到底在想着什么,他就像狱墙里砌着的一块砖石,要永远孤寂冰冷地留存在这里。 爸。沉寂很久之后林霁终于第一次喊出了这个字眼,在剩余不多的会面时间里接着问下去,您知不知道,公安大学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您从来对我不闻不问,就连我的名字都是妈妈一个人给取的。我也从不给您惹事,为您的官途,我们全家人处事都很低调。但您知不知道,您把我们拥有的一切美好,都毁掉了。 扪心自问,这个所谓的高官家属我们已经做得无错无愧了,可是您最后带给我们什么了呢? 灭顶之灾,家破人亡。 林霁坐在椅子上说出这八个字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激动的行为,但他的眼神却表现得悲伤而决绝。 听说您曾经向监狱递过申请,说想祭奠亡妻。今天是妈的祭日,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过来告诉您,不必了。 濛园杳寂,您的哀思太嘈杂,怕扰了外公一家安宁。 林霁站起身,高挑的身影早已不是林俨连抱都极少抱过的那个咿呀孩童了。 见人要走了,沉默很久的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地不成样子,沉而简短地说了一句话。 林霁,别再来了。 尽管话说得薄凉,林霁却还是在离开前向监狱提供的监犯个人专用账户里打了一笔钱。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再也不来,但短期之内大概是不会了。 走出带着电网的高墙,回到前院的接待室,明寒还等在那里。 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林霁不打算说什么,明寒也就不问,像来时一样再跟着他搭班车回去。 时间已经渐晚,暮色也将降临,两人在市区拦下出租车,准备回外婆留下的房子里。但车子刚行进到某个地方时却突然被林霁叫停。 怎么了?明寒下车后抬头看到身边熟悉的店铺,白天的时候他们来过这里。 进去看看。林霁笑着推开了店门。 花店的姑娘对于眼前的两个人还留有深刻印象,尤其是对身材高挑又外貌出众的林霁。 这个少年在下午的时候来店里买了几束白玫瑰,还特意语气温润地告知了是祭奠亲人,叮嘱要用素色包装。但仅仅几个小时之后,他又和同一人回到店里,并且要了一束拉丝非洲菊。 林霁用手机扫了扫柜台上的收款码,仍然用一样温和又好听的嗓音,这次他说:也用干净的纯色包装就好,是送给爱人。 是也去世了的爱人吗? 店员小心又迟疑地瞥着面前这个看上去不满二十岁却一身坦荡从容的男孩子,还是没敢把这句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林霁忽然抬眸,看见年轻的姑娘愣在各种芳馨氤氲的环境里,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然后动作自然地牵起身边人的手示意性地晃了晃。 看着他清澈眸底含着的温柔笑意,花店的姑娘才忽然反应过来,他要纯色包装并不是悼念,而是因为他的爱人,竟是个同性的男孩子。 非洲菊,又名扶郎花。 有红粉黄白等多种颜色,既能隐逸清雅,也可神秘艳丽。 又因为名字的谐音而经常被用作新婚装饰,寓意互敬互爱,不畏艰难地追求美好未来。 花店姑娘把目光落在从进门起就一直很安静的明寒身上。那张与身边人相比略显冷逸的脸孔,从漆邃眉眼至清瘦颌骨都相当耐看。他只微抿着嘴唇,没有开口说话,单只手被牵起时,指尖却有明显的交握动作。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爱情能让两个年轻而优秀的男孩子组合在一起,但却愿意相信,它必定是磊落无畏、干净又温柔的样子。 店员低头修剪花枝时眼前隐约浮起几幕。 两个少年人午后一同登山为亲人扫墓,晚间伴着微风携手而归,他们般配的背影或许还落满了夕阳余晖 伴着脑中这些画面,小姑娘忽地燃起灵感,伸手选了颜色清纯的橘粉花朵,用毛茸茸的拉丝灯盏花搭配几只香槟玫瑰,衬上泽兰和尤加利叶。 治愈之中夹杂丝丝缕缕蜜糖般地甜意,既似少年轻狂时肆无忌惮的爱,也有纯情涌动下难以掩盖的真。 喜欢吗?走出花店,林霁把整束拉丝非洲菊捧到明寒面前。 少年把高挺的鼻翼埋进热烈绽放着的花盘中,沉声应了应:恩。 恋耽美 ——(75) 林霁从他背上接过双肩猫包和其他东西,只留一束花在手里,笑着把人揽进怀里。 收了我的花儿,就要被我翻来覆去。 第90章 又是一个和风日丽的上午, 天空湛蓝,温度适宜还伴着舒服的微风。 正值五一黄金期, 江城极地海洋公园游客爆满,门外六个开放的售票窗口前全部排着长队。 林霁单穿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身姿笔挺地站在其中一条队伍中很靠前的位置。他在这儿已经排了快一个小时了,身前终于只剩下三四位游客。 抬手遮着阳光眺望远处,从那些彩绘的墙壁内传来隐约的欢声笑语,春日假的氛围已经弥漫开来。 不好意思, 请让一下。身后不远处响起低沉又礼貌的借过声。 林霁稍稍回头,看见了背着猫包的明寒从人群中穿行过来,少年迎着日光缓缓走近的身影甚是引人注目。因为太阳有些刺眼, 他早上带着的檐帽这会儿正挂在背包的透明太空舱洞上,给小嗲精遮着光。 队伍又向前行进了两个身位,售票窗口近在眼前。在购票指南上读到学生七折字样, 林霁伸手向男朋友讨要提前备好的证件。 明寒刚在卫生间洗了手,一时找不到纸巾擦干,这会儿双手都是湿漉漉的, 正对着林霁站定,挺身举起小臂, 示意他自己拿。 他的卫衣上是那种正面连通可以用来揣手的口袋, 除了两本学生证以外什么都没装。林霁把手伸进去的时候很容易就摸到了证件,却还是故意地在里面乱探。 春装轻薄,只隔着一层料子完全可以摸到衣服下面的小腹肌肉,紧实略硬的触感实在让人撒不开手。 明寒也不阻止, 只冷漠又安静地用眼尾夹着身前的人,他倒要看看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有点自觉把爪子拿出来。 见男朋友居然连一点抗拒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被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 林霁摸着摸着自己就轻笑出声。 排在两人身前的最后一位散客也向着出口走开,林霁终于从明寒的口袋里拿出了学生证,连带着现金一块递进去。 朝着窗口里面妆容精致的女售票员温和开口:您好,请给我两张通票,谢谢。 趁着她打票据的时候,顺便打听一句:听说今天有人鱼表演可以看,请问是呃 林霁极轻地哼了一声,身侧的某个人凭着窗口挡板遮蔽其他人视线,悄悄地把手环上了他的腰,细长的手指隔着单薄的白衬衫竟然轻戳到了肚脐处。 突然间传来又痒又怪异的感觉让林霁连说话都不自觉地磕巴,但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他又恢复如常。 请问那个是什么时间? 下午一点半,在深海馆的A展区,园区入口处有免费的地图可以参照,到时候还会有广播提醒。售票员小姐姐并没有在意到林霁刚刚那半秒钟的异样,微笑着回答了问题。 好的,谢谢你。林霁仍然淡定地点头道谢,收好门票,下一秒却是拎上身边人转头遁走。 从人群中挤出来,一直走了好久后才拧着眉梢无奈地笑:卧槽,你有毒吧? 你自找的。 明寒脸上的神情没有分毫波澜,抬头看着园区内的指示牌,研究明白方向和位置后扔下一句指令式的话。 快点走,我想看八爪鱼。 深海馆是江城海洋馆里最热门的一个园区,也是独立的门禁。因为明寒和林霁两人买的是通票,所以只需要在手腕上盖一枚隐性章。 盖好通票章后,明寒边随着队伍缓缓进馆,边动手放下衣袖盖住一截细腕。动作间听闻身后响起小孩子奶身奶气的惊喜声。 猫猫! 儿子,哪里有猫猫啊?紧接着传来的是似乎是一位年轻母亲的声音。 明寒闻声回头,便看见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带着一个打扮新潮的三四岁小男孩。这位母亲蹲下身帮儿子整理着裤脚,但小孩子却不大配合,指着明寒的方向兴奋地重复着。 猫猫,那儿!哥哥背上有小猫。 小孩子天真无邪的声音在大厅里引起了关注,不少人循声看过来。明寒这才发觉,大概是因为刚才的队伍太挤,把原本挂在背包上的帽子给刮掉了。 透明的太空舱毫无遮挡地落在人们眼中,里面根本不怕生人的Shimmer正好奇地向外张望。因为兴奋而像只小狗子一样呼呼地吐着舌头,粉红的舌尖把透明的罩子都舔出一小块儿湿漉漉的印记。 哎~真有只猫啊。 好可爱啊。 这是什么品种啊?它的眼睛怎么这么绿!戴了深色美瞳似的。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明寒身上,背包里面的Shimmer也不大老实地扑腾了两下,喵喵叫着用黑色的尾巴尖抵住了透明罩子。 林霁看着被人盯得不大自在的男朋友,无声地笑着,身体却是有意无意地朝着他身边靠了靠,依仗着身高优势把背着渐层的人整个挡在了身后。 这样一来,除了最先发现Shimmer的小孩子以外,几乎没人能再看见它了。 哥哥可以再给我看看猫猫吗? 看起来很喜欢猫的小孩儿怯生生地扯了扯林霁裤腿上垂下的装饰带子,仰头顺着那条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过于修长的腿看上去。 不好意思。小孩子的妈妈站起身微笑着,为刚才自家儿子一嗓子给两个年轻人带来的困扰而道歉。这孩子一看见小猫小狗就走不动路。 明寒虽然还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样子,却还是顺应着小孩儿的请求,把背上的猫包摘下来背在胸前,蹲身让男孩看得更仔细些。 谢谢哥哥。小男孩把脸都贴到了透明的圆罩上,心满意足地盯着里面那个懒惬又毛茸茸的小家伙。它叫什么名字啊? 明寒没有开口时,林霁便替他回答:它叫可乐。 小孩子用自己特有的稚嫩童音重复了一遍,就刚好变成了正确的阔落发音。 明寒闻声抬眸瞥了林霁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这个家伙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都觉得他有点挖苦意思在里面。 等待时间结束后,所有的游客都跟随着讲解员进入了深海馆的第一个爆客区海底隧道。 走在三面环绕的玻璃水壁之下,就仿佛真的置身于海底世界一般。无论是左右观望还是抬头欣赏,都会有各种美丽而奇异的海洋生物不间断地游过。 一大片色彩艳丽的观赏鱼群从眼前灵活地群游而过时,胸前猫包里的小家伙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从没见过这么多活的小鱼干,Shimmer又惊又喜地呜呜叫着,引得明寒在观赏鱼群时还要抽空低头安抚它。 傻猫。 林霁拧身过去,先是瞥了两眼不安分的小嗲精,接着目光又落到那个一心一意找八爪鱼的嗲精它爹身上。 交织着的灯光和水纹在他精致的脸上映出浅浅的痕迹。少年虽立身在蔚蓝的水壁之外,却又仿佛融于那片梦幻之中。 像一份近在咫尺的专属神秘,让人一眼万年,从此分不清醒与梦。 与海底隧道相连的是各种各样的水生动物展区,两人一猫游走在各处玻璃橱窗外,感受大千世界的奇妙物种。 渴吗? 林霁褪下单条书包带拉到身侧,低头从里面翻出刚刚在热带雨林馆门外买的椰子汁。小小一瓶,却卖的死贵,不免要叹息一声冲动跟风消费不可取。 正准备递给男朋友,却听到他回应你先喝,便拧开盖子抬手灌了一口,咂了下嘴唇,边递过去边点头道:味道还行,你尝尝。 明寒看着林霁的表情没察觉有什么不对,接过椰汁也像他那样喝了一大口。乳白色的液体接触到舌尖味蕾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被骗了。 这特么叫味道还行? 瓶子里的鬼东西完全不是记忆中椰汁的味道,而是咸腻的,甚至有点泛着酸涩。明寒的脸在瞬间黑掉,毫无心理准备地受到强烈味觉攻击,差点吐出来。 林霁眼疾手快,伸手托起了他的下巴,强制抬头吞咽。 忍着,一口好几块呢。 明寒把椰汁咽下去后忍不住咳了几声,轻声骂道:草,差点把我送走。你是怎么面不改色喝下去的? 很简单啊,抱着骗你也喝一口的心理。林霁挑着眉毛顽劣道。 不等明寒做出回应,他们身边传来轻轻的偷笑声,林霁偏头时看见三四个有点印象的女孩子。从在外面排队的时候,她们就一直挨在身后队伍里了,大概是同行一路发现了什么端倪,此刻更都是满脸磕到了的表情。 几人目光对视在一起有亿点点尴尬,姑娘们连忙转身躲到不远处的水母展区去了。 那些漂亮又透明的生物被装在许多圆柱形的水壁里,由于灯光的照射映出斑斓的颜色,晃得人群缭乱,很快就分不清身影了。 林霁和明寒也继续沿着通道向前,在路的尽头终于看到了各种大型水生物。 站在白鲸的巨型玻璃缸前,看水中精灵在里面翻游的曼妙身姿无疑是缓解压力、治愈不开心的好办法。 围观的人群之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叹。明寒循声看去,居然发现站在最前面的林霁正与一头白鲸款款对视着。 里面漂亮的生物仿佛微笑着张开嘴巴,朝着他吐出一个圆圆的白圈,在水中漂行一段距离后散成无数气泡消失掉。 林霁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偏头转向了明寒,语气得意道:它刚刚亲了我一口。 直到游览全部结束,走出深海馆的时候,林霁还在对那只献吻的白鲸念念不忘,跟在明寒身后一直低声自语着。 你说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这已经不知道是明寒第多少次听到这个问题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无视,继续朝前走着。 这条路的尽头是个休息用的小广场,不过或许是位置的关系,虽然各处都散布着长椅,却没有几个游客在这里停脚。 广场中央伫立着一座海豚雕像,石像下偶尔会落几只专门饲养以供观赏的白鸽,在地面撒上食物时还能吸引来更多。 明寒落目在那群和平天使身上时仍然能听到某人不绝于耳畔的碎碎念声。 你说它搞对象了吗? 实在忍不了他了,明寒虽然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但再怎么说自己也没必要去吃一只白鲸的醋吧? 停下脚步,沉叹了一口气,抬手朝着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啊?林霁不解,但还是听话地在面前站定,扬着唇角接道:还有它今年多大了?有没 话音陡然止住。 明寒抬着清冷的眸子注视他两秒后,忽然凑近上去,在那人喉结上落下一个温濡的吻。 像是对待什么精致的糖果一样啄含了片刻,然后轻轻地挪开唇瓣,开口道:乖,别问了,你现在又干净了。 广场上响起正午亮丽铿锵的钟声,惊得白鸽群振翅起飞,成片雪白的羽翼下,两个少年身影久久站立,并肩听完了共十二声钟。 千重万重,荒凉或玲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要说。 第91章 五月的脚步带着款款温柔。 这阵子, 林霁和明寒从临西出发,途径江城、白城, 一路向南,游玩向了更加春暖花开的地方。 只是很快,这段强行凑出来的假期也要走向尾声。 明寒伴着早晨的清风回到暂住的快捷酒店,用房卡打开门,发现男朋友仍然窝在被子里,出门前就摆放在床头的早餐也不像是动过的样子。 怎么还不起来吃东西?边问话边进屋带上房门。 侧身躺在床上摆弄手机的人只沉沉地应了一声, 却也能听出里面带着浓重的鼻音。 还难受? 怎么不难受啊。 听他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明寒无奈地叹了一声。走到桌子边,把刚买回来的感冒颗粒倒在干净杯子里, 用热水壶里的水冲泡。 一边搅拌着一边轻声数落:你就接着浪吧,让你多穿件衣服,你非不听, 这会倒是来能耐了。 仍然窝在被子里的大个头并不知悔改,反而振振有词道:这都已经是晚春了,谁还穿厚外套啊。 明寒不留情面地嗤笑了一声:你也配过春天? 那你不知道追着帮我披上?林霁闻声笑着扔了手机, 转过身和男朋友面对着面,霸道总裁没看过?小娇妻一生病, 医生全陪葬那种。 少废话, 起来喝药。明寒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发出啪的一声,虽然不是故意的却还是惹得某人不快。 不喝,态度不能好点?林霁拧着眉毛抗拒。就这货色还能指望着白头后相扶持?下辈子吧。 这人撒泼又贩茶的样子, 明寒早就见惯了。 以前单纯无知的时候还会紧张一下,真以为他是怕磕怕碰的林弟弟了。后来才发现这家伙的恢复能力也强,即便是病成个临终留遗言的样子, 一时半会他也还死不了。 嫌态度不好?明寒冷哼一声,重新端起了杯子,凑前两步清嗓道:大郎,起来喝药了。 草。林霁被这一句话雷得坐起了身,盯着男朋友两秒钟才骂出一句:你能不能有点节操? 那你自比霸道总裁的小娇妻,要不要脸?懒得多废话,直接动手拎住他的衣领抓到床沿,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握着杯子准备灌。 哎哎。眼见着明金莲要发火,林霁才认怂,避开杯口笑着问:这药苦不苦? 拿着杯子的人微愣了一下,接着下意识地凑到自己嘴边抿一口,正经地回应:不苦也不烫。 说完才想起刚才自己皮的那一下,后知后觉道:你其实是想问有没有毒吧? 恋耽美 ——(76) 要不,我观察你半个小时之后再做决定?林霁看着眼前人脸色明显变黑,连忙赶在被身体教育前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明寒把空杯子搁到一边,心里还是懊恼,无论怎么防备,自己永远被他耍着玩。难不成还真是传说中上位智商压制,活该被骗上床几十次? 不想再考虑这种有的没的了,干脆转移了话题:回去的车票买了吗? 买了明天早上的机票,到时候从邻市机场转车回云岛。林霁喝了药觉得胃里暖暖的,又重新趴回了被子里。 啊?明寒愣了一下,怎么突然改坐飞机了? 林霁抬头瞥了一眼他的不解神色,笑着解释说:你知道这些天我们已经走出多少公里了吗?再向南都要到良曦和老家了。 也是,明寒在心里略微算了一下。这阵子先是去了海底世界,爬了山,逛了寺庙,游览了古城风景;然后远足骑行,乘船游湖;最后还参观了自然保护区,到民俗小镇做了采风 手里的各种车票都累积了十几二十张,怎么可能还坐大巴返程。 刚好打折机票也不贵,Shimmer可以托运。林霁躺在床上随口道。 再撑起上身时虽然看到明寒点了头,却还是觉得他有什么顾虑。他也不恐高啊,那还会有什么担心的事? 思索半晌后,林霁忽然想到,男朋友应该是还没有坐过飞机。抬眸注视着他,试探性地问:惧飞症啊?第一次害怕? 明寒停顿片刻后摇了摇头,他和这个人在一起已经有了太多太多的第一次,只觉得可靠,从不害怕。 上午的时光总是过得缓慢,林霁的感冒还是有些严重,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床上躺着。 明寒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做题。 玩也玩够了,还是要收收心迎接高考的,回去的第二天就是学校三模,如果说他有什么目标的话,就是不断贴近林霁。 补全最后一道题的步骤后放下铅笔,转身朝向床铺里的人,第六套题做完了。 林霁觉得有点头晕,懒懒地不想动,只伸手指了指门边的架子,轻声回应:自己去对答案。 啊。应了声后,明寒走到架子边,在翻找对应答案时再次看见了那个曾在生物课上见过的黑皮线圈本。 他怎么把这个也带出来了? 本子里面还夹着根笔,看样子是最近还用过的。好奇地翻开,前几页只是一些随手的涂鸦,或人或景,画风也凌凌乱乱。 再向后翻的时候才看到密密麻麻的小字,各个科目都有记录。起初明寒看不明白,直到翻到某一页时,看到上面记着一道非常熟悉的典型例题。 这道题是很久之前林霁给自己讲过很多遍才教透了的,而在这个本子上居然记录着每一遍讲解的时间,每次的错因,掌握不到位的知识点,同类型题演变,以及提升延伸。 也不只是这一道,线圈本上几乎记载了明寒对每一种类型题、每一单元模块,每一个知识点的掌握程度。包含每一次小考的试卷分析,擅长什么,畏惧什么,易错什么,哪里失分严重,哪里存在不足,又该如何提升 那个厚厚小本子已经记得没剩几页了,而在最后一张纸上详细记录了他近四个月的数学成绩。 116 120 124 126 131 139 145 150 150 150 明寒就一直在奇怪,这个人讲题的时候怎么就好像长在自己的理解点上呢。哪怕他基础再好,知识点再熟悉,但怎么可能知道别人是哪里不会,又哪里做不对呢。 说是这阵子努力提分太辛苦,但自己熬过的所有夜,哪一晚他没陪着;做过的所有题,哪一道他没检查过;不会的知识点,哪一个不是他讲解的? 我原以为我花光自己所有的好运气不过是用来遇见你。后来才知道,更幸运的事情是我喜欢你,而我恰好也在你心里。 林霁。明寒转过身,瞧着那个仍然倒在原位的人,沉声道:辛苦了。 哈?林霁再次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目光瞥到男朋友手里的线圈本便了然了,轻声笑着说:你这语气就好像是在感谢你亲爹一样。 没一个字儿是我爱听的。见人没有改口的意思,林霁故作失望地摇了摇头,这届男朋友太差。这还用我教你?再给你一次机会,帮你起个头啊,林霁 我爱你。 标准答案从明寒嘴里说出来后,林霁才展露出一个这还差不多的表情,舒服地躺在床上好一会才想起来再问:卷子有错的吗? 没错,但有一道不会。明寒快速地核对了一遍。 感冒连带的无力和头晕让林霁实在不想起床,摸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星期六字样,忽然想到了解决办法。 就一道题而已,找外援吧。 良哥昨天明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某人凶巴巴地打断了。 注意称呼。 在男朋友不满的眼神威慑下改口道:姓良的,昨天用语音电话给我讲了好几个小时的物理,今天还找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不是,那以前大半夜你按着我讲题,一讲就是十个小时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好啊?听着自己男朋友这么为别人找想,林霁带着感冒的鼻音愤懑质问。 那你是自己人啊。 自己人三个字倒是取悦了林某人,这才不再计较,摆弄着手机随口道。 没事儿,那三个小子都不是外人,帮助你考上名牌,他们义不容辞。不然你就在群里发起全员视频聊天,谁先接了就问谁,免得姓良的以为非他不可。 明寒只扔给男朋友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很难想象他们几个的友谊是怎么存续到现在的。 快点儿。林霁却是不大耐烦地催促,学习积极性怎么这么差的吗? 无奈之下,明寒只好点开酒肉朋友群聊里面的语音通话,把其余三个成员都勾选了进去。 专属的等待声音响了一会儿后,终于亮起了第一个头像,是黄熙智。 哟?老黄看见是明寒发起聊天显然有些惊讶,咋了弟弟。 明寒实在是想说自己按错了,还没开口就被身后的监工踢了一脚屁股。林霁倚在床头,无比自然地开口。 讲道数学题,教明白了再举一反三才能走。 啥?老黄这才想起早上刚听老良说的云辅导事件,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我好久都不做题了,一会还得约会呢,挂了啊。 敢?林霁挑着眉尾,虽然只有一个字却威胁力十足。 将近二十年的发小了,老黄很清楚,这个姓林的有一百种方法能搞得他举白旗投降。那些无法预测的结局绝对不会有讲题来得舒服。 权衡利弊片刻后,叱咤风云的黄太子爷找了张椅子坐下,随手扯了张纸后道:题拍过来,我看不清。 明寒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家男朋友,眼底带着明显的感叹意味:请问您们的友谊到底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林霁看懂了他的眼神,舒服地躺回枕头上后才轻笑着解释:大概是冥冥之中早知有今日吧,放心吧,这都是朕从小就给你打下的江山。 可能是吃了感冒药的缘故,困意袭卷,林霁打了个轻轻的哈欠,一边拉着被子盖上一边不忘叮嘱俩人:别偷懒啊,一个好好讲,一个好好听,等我睡醒了再检查。 第92章 对于蜜月旅行事件, 早已经酸成柠檬团的花里胡哨朋友们私下里商定与林明两人绝交三天。 但当两个人真的归来的时候却又都华华丽丽地打了脸,为了一口柠檬而丢了一大堆礼物怎么说都有点不值得。看在各种特产和纪念品的面子上, 朋友们当然是默契地选择了原谅他。 原以为出去浪了小半个月,就算是学神学霸也多少会伤点元气,但没想到两人在紧随而来的三模考试中再次血虐了全榜。 林霁靠坐在最后一排的墙边,用手指揉搓着成绩单最上排的两个名字。 第一名,林霁710 第二名,明寒666 你俩这恩爱秀的也是没谁了, 一个负责在榜头无敌,一个在榜下喊666?赵子律只瞥成绩单一眼就已经觉得辣眼睛了,拿走拿走, 满榜的酸臭味儿。 顾鸿一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朝着林霁感叹:你就算了,本来也不是人, 但明寒现在都这么稳了吗?出去玩了半个月,一分都没掉? 掉?林霁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哼笑一声:呵, 那你也得问问他的云辅导老师们同不同意啊。 虽然嘴上语气轻松地和朋友打趣着,但心里却也出现了些许顾虑。看样子男朋友现在已经陷入瓶颈期了, 分数停滞不动, 再提就很难了。怎么样才能再拉他一把呢? 正冥思苦想间,一件外套被人从旁边用力扔了过来,正好盖在林霁头上,衣服的拉锁打在他的鼻梁上, 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啊嘶 扯下外套,捂着鼻子向衣服的来处张望,便见明寒捧着一摞卷子从过道里走近。丝毫没有砸了人之后的歉意, 满脸冷漠地开口。 感冒还没好就抖精神,我说不听你了是吧? 教室里又不冷。 林某人小声反驳一句之后,还是老实地披上了衣服。分数没提多少,脾气倒是见长,现在眼前这位是明显地考前焦虑,少惹为妙。 明寒见他乖觉也没再多说什么,抿着唇瓣坐回到自己的位置。没过一会儿就发现同桌凑近了过来,摆弄着成绩单,在耳边轻声开口:六六六啊,小弟弟。 正有些烦躁的明寒选择了不予理会,从桌洞里摸出一套英语卷子,专心做起了阅读理解。身边人就这样看似无意地靠着他,低头摆弄着手机。 林霁点开微信看看酒肉朋友里面的群聊消息,有一段早上被良曦和发出来的视频,随手摸了耳机插上,塞一只进耳朵里后才点击播放。 视频的BGM是一首很好听的英文歌曲,以前曾被老黄分享过,但早就记不住名字了。视频内容似乎是关于高考应援的,最开始的画面就是时间倒计时。 屏幕中央忽然出现了他在临西读高三时的一位同学的身影,背景画面是风景秀丽的大学校园。 耳机里传来熟悉又低沉的声音:高考34天倒计时,沉着方能见英雄本色。我是夏承钧,我在中国人民大学,为明寒加油。 镜头一转,屏幕中的人物变成了样貌清婉的女孩子,温柔笑着开口:天道酬勤,十二年磨一剑。我是李点点,我在中国政法大学,为明寒加油。 歌曲的节奏慢慢加快起来,紧随着的是人物和校园环境不断变换。 不成功便成仁,我是方圆,我在上海交通大学,为明寒加油。 我是赵可芜,来自临西四高,我在哈尔滨工业大学,为明寒学弟加油。 平常心,放轻松。明寒学弟,我是徐琪,我在北理工为你加油! 除了从前的那些朋友之外,还有来自考试联合体的各位学霸们。即便他们都曾在500修罗榜上被酒肉朋友团黑暗统治过,但在新一轮的故事开始时,还是送出了各自的真诚祝福。 我是上官言,来自临西二高,我在南开大学化学系,为明寒加油! 我是江泽仁,来自云城十高,当年我是黄熙智身后的万年第四,现在在北京大学,为明寒加油。 一人立志,万夫莫敌。我是李梓宁,来自方明市第一高中,我在复旦大学,为明寒加油! 我是江媛,我是关一莹,我是赵博,我们都来自临西一高。曾积多时之跬步,再愿臻千里之遥程。高考在即,明寒学弟别害怕,学哥学姐们在中科大为你加油。 你要相信,明天永远可以比今天更好。我是来自花格九中的尚爽,我在大连理工大学,为明寒加油! 我是安安,来自桐乡四高中,我在同济大学,为明寒加油。 我叫霍齐,同样来自桐乡四高中,前面那个漂亮妹妹是我女朋友,即便异地恋爱三百天,做个应援视频也必须得挨在一起,谁敢给我剪辑开,我就跟谁急!哎?说到哪儿了,啊对,我在北航,为明寒加油,是男人就给我报飞院! 林霁刚看到这条应援的时候就拧了拧眉,果不其然他后面的喊话内容都被良曦和给剪掉了。 再向下看十几条也都是各名校同胞给明寒的专属加油助威,俨然一副你小子放心考,我们全国各地985211都有人的气势。 听了半天,直到进度条到头了才发现,整条视频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林霁轻啧了一声,在群聊里艾特出损友们。 【林霁:@黄熙智@叶白@良曦和】 【林霁:我说,反正你们都费着心思去征集视频了,让他们说加油的时候带上我的名字会死吗??】 下面的消息是秒回的。 【叶白:你也配?】 【良曦和:就是,你的归属只有AB大。要么来投奔我们俩,要么去投奔老黄和裴青言。】 【黄熙智:考不上的话,两条腿都给你打折了,我让你好的不学,净去学人家的骚浪野。】 【林霁:】 看完消息的林某人直接屏蔽了群聊消息。他其实很明白那三个人的意思,不仅仅是要他全力以赴还有点警告的意味在里面。 因为以明寒现在的分数,再加上本省的高考竞争压力本来就大,他很有可能挤不进心仪的A市名牌,为了综合院校和专业而报去外地那些不错的大学。 老黄他们在提前给自己打预防针,为了和男朋友去同一个城市而放弃第一志愿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恋耽美 ——(77) 林霁停顿片刻后,把耳机摘下来塞到身边人的耳朵里。 明寒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正准备说什么,那人就已经按下了视频播放按钮。他便被音乐声吸引了注意力,接过手机观看了起来。 林霁用一只手支撑起自己的下巴,瞧着低头看手机的人。心里想起刚刚听霍齐那小子说的,他和安安已经异地三百天了,不由得对着眼前人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不敢定什么目标来徒增你的压力,但男朋友你可一定要争气考进A市啊。如果异地恋四年的话,那真是要我的半条命了。 时间飞逝而过,高考前剩余的三十天就像是春天里的积雪一样,快速地消融掉了。 转眼到了六月初,考前快要放假的日子。 关亓在讲台上讲着各种注意事项,班长白婷婷捧着一摞成绩单,走在桌椅边的过道里分发给同学们。 林霁朝着刚拿到手里的纸张瞥了一眼,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己和明寒的名字分别列在班级榜一二名的位置。 第一名,林霁711 第二名,明寒668 两个人的分数都还是没怎么动,这即是一种好的稳定,却也让人有些许的不安。 明寒的目光只是落在成绩单上片刻就移开了,对于四模的成绩没有发表任何的看法。 白婷婷发完了成绩单又开始按照名字发准考证,关亓仍然在讲台上殷切地叮咛着,瞥到同学桌上雪白的字条时又补充了几句。 每年都有把准考证弄丢的,这种情况就不要发生在我们身上了。关老大说话时还着重提一下某位记性不大好的校霸选手。 虽然林霁读了不只一年的高三,但这却也是他第一次参加高考,即便再镇定自若,拿到准考证的时候也还是有些心情起伏。 一高是云岛唯一设立的考点,所以三个年部的教室都被征用,林霁看了遍自己准考证上各科目的考场号,都是在高二教学楼里。 随意地偏头瞥了眼明寒,想问问他在几年部,就是这一道余光便瞧见了他的考场号。 卧槽 明寒偏头过来下意识地核对了一下两人的准考证,接着也微微发愣。 你们俩几考场啊?赵子律凑头过来询问,不等回应直接伸手拿过纸条自己看,嘴里念叨着:这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我哥呢? 明寒这才回神过来,转向小绿淡定道:不用看了,我们俩是一样的。 啊?赵子律惊讶。我去,你俩什么缘分? 是不是更紧张了?林霁听见他的回答后也偏眸追问一句,就像是在同一个战场杀敌的那种刺激。 明寒笑笑,伸出两根手指朝向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指了指林霁。 I'll be watching you. 林霁也嗤笑着躲开,到时候别沉迷我的背影,好好做你的题。 叩叩。 教室的门忽然被人轻敲了两下,一位高个子女同学站在门边,朝着讲台上的关亓提醒:关老师,十七班可以下去照毕业相了。 好,我马上让他们下去。 关亓点头应着,扭头转向下面早听得不耐烦的同学们,无奈地挥了挥手臂,去吧,猴崽子们。 明寒一边起身整理领口,一边接着和林霁讨论刚才的问题。 怎么就知道是背影呢? 什么背影?顾鸿一挤身到林霁和明寒中间,抬起胳膊一边挎住一个,揽着他们朝教室外走。 楼梯里面略微吵闹的声音被班长白婷婷脆声喝止,只剩下了快速通过的细碎脚步响。 关亓站在教室里抿了一口茶水,透过窗口看着夕阳下那些渐渐走出教学楼的同学身影,其中,林霁身边那一堆最闹腾也最耀眼。 不禁感叹,像三年前的那个夏天一样,又有一批他的骄傲,要从这个地方,走向远方。 第93章 顾鸿一从教学楼里出来后, 手里拎着两件校服外套,迎着太阳跑回操场的时候, 只觉得他的寸头上闪动着跳跃的金芒。 借个校服这么久?爬去的啊?赵子律站在看台最高一级的阶梯上,居高临下地瞥了眼顾校霸发尖上微微刺眼的光。 别放屁,一班在六楼,你跑一来回试试。 小红几个轻巧的跨步迈上台阶,挤身进了准备照毕业相的队伍中,朝林霁分别晃晃两只手的手腕道:这是江飞的, 这是明楚的,你要哪件? 为了毕业照的整齐,各班级都要求统一服装。而在此之前, 除了开学典礼、运动会这样的特殊场合以外,一高的校服并不强制穿,所以林霁转来一年了都没有定, 只偶尔披披明寒的。 正巧某位校霸是个魔鬼记性,被千叮咛万嘱咐之后还是忘了穿,这才能劳他的驾去借两件回来。 尽管这两件衣服也没什么不一样, 但林霁的目光还是在其间转了一圈。 大概是江小灰的校草title太闪耀,学校里磕他cp的数不胜数, 扯上林霁本人的那对更是火爆。虽然自己人都从不当真, 但总是因为呃谁上谁下的问题炒在首页未免微妙。 算是出于自我避嫌心理,林霁把手伸向明楚的那件,却在指尖触到衣料之前就被另一人拦住。 周围响起一道拉衣链的细索声音,明寒敛着双闲定的黑眸, 面无表情地把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塞进林霁怀里,接着又从小红那儿拿了明楚的穿上。 一气呵成的动作先是让林霁顿了半瞬,然后才回神朝他轻声笑道:小舅子也不行? 穿上。明寒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么明显的事情, 只清冷的两字回应。 林霁的语音仍然含笑,略有些顽劣地应了一个哦字。 来来来,十七班的男同学自己调换一下位置,个子矮的男生往前排来,站在女同学队伍的两边。 几人刚换上外套,耳边就响起了中气十足的声音。摄影师正一边调试着机器,一边挥手朝台阶上的学生们下指令。 高中班级里面男女同学比例失衡的情况再常见不过,十七班更是理科班男多女少的典型,即便高矮不一的女同学全部站在一起也就只有个位数。 班里一抓一大把的糙汉子们平常倒也能和女同学打成一片,但这会儿大家却都不太愿意因为身高劣势站到妹子堆里去。 关亓站在第二排最中间的位置,见迟迟没人下来,拧身抬头朝着台阶上层看了看,笑着打趣开口:最后排那几个,不愿意挪就赶紧踮脚啊,别磨蹭耽误时间。谁给你们的自信赖在那188、190选手身边?换成是我早就下来了。 台阶上的同学们一声哄笑。 明寒在班里原本不算矮,但经过关老大的提醒后不少男生都特意踮了脚,这么一来大家的身高倒也差不多。为了整体队形考虑,也不便计较那几厘米的差距,自觉地下了一层台阶站到第二排,紧接着又有好几个同学进行了位置挪动。 下午的骄阳正盛,学生们吵吵闹闹地找着适合自己的位置,林霁就在热闹之中无声无息地移了两步,站到男朋友的正身后,宣示主权般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站得再紧凑一点,好了好了,三二一再来一张。 终于调好队形之后,摄影师微俯身对着机器按下按钮,把这一瞬的夏日阳光和青春年少都永久保存了下来。 集体照拍好之后同学们三两同行地散开,各自摄影留念去。关亓刚从一群同学处脱身出来,来不及整理衣领便被另一群抱着胳膊拉去合影了。 关老大趁着走路的间隙还回头叮嘱站在一边的林霁和明寒,一会没事儿的时候,你们俩去赵主任办公室,把我们班的毕业证抱回来。 这就去。林霁笑着朝老班挥挥手,示意人气王安心地去拍照吧。转身朝向明寒的时候,眼角眉梢掬着的笑意更加灿烂清澈。 哎,发现没有,现在关老大和我们说话习惯性的用语就是你们俩,我和你看上去是真的有那么般配吗? 面对男朋友的调侃,明寒只一笑置之,与他并肩走在通往教研楼的小径上。 园里的花儿都开了,林霁看着熟悉的草木风景恍然想起十个月前。 自己就是倚在这片繁叶相衬的窗下听到明寒被分进了十七班;就是走在这条芳馨常驻的小路上时觉得孤身一人;就是在这个校园里重复着旧的征程却开启了新的故事。 过去的年月仿佛如昨。 拿了毕业证的瞬间感觉自己老了好几岁。 走出教务处办公室的门,明寒手里只攥着自己的一本硬皮证书,其余的都被林霁抱在怀里。 那我可比你老得早多了。两人沿着来时的路一起回去,偶尔见丛间有蜂蝶飞舞,一片明媚宁和的景象中,林霁笑着道了句:学弟,毕业快乐。 按照学校惯例,高考之前,三年级的同学都会有几天的假期。不过对于大多数的学生来说,这几天的时间与其说是养精蓄锐,不如说是煎熬万分。 称考前也能过得舒坦的,一半以上都是假的,就连学霸也不例外。 闷在家里备考的这几天,明寒发现自己既做不进去题,同时也休息不好,每天脑子里都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事,强行甩都甩不掉。 一直到这会儿,距离进考场只有十几个小时,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重新检查了一遍两个人的考试袋,又收拾好可能用到的各种东西,就连胃药都准备了两片,用塑料封口袋装好塞进了林霁明天要穿的衬衫口袋里。 瞥了眼沙发上那个脱得只剩背心短裤的人,他居然还晃荡着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抱着电脑视频播放软件看得津津有味。 这小子 学神级别的选手就是比较豪横。 明寒闷声咬了咬槽牙,沉默着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脸,准备睡觉。 刚吐干净了牙膏沫,抹了两把脸,还没来得及用毛巾擦干,玻璃拉门就哗啦了一声,原本安逸躺在沙发上的大长腿慵懒地探了探头。 你要上厕所? 明寒的话音还没落,林霁就已经走进来了,双手从后环住了他的腰,倚仗着身高优势,把下颌线深深地埋进了男朋友的睡衣领口里。 那人颈间温热的气息从下巴皮肤处上传递过来,林霁深嗅时还觉得夹杂着淡素的海洋香。 这阵子,他把男朋友的不安和焦虑都看在眼里,却也总觉得自己再如何安慰也只是变相施压而已,倒不如让他自己去调节。 夏天穿的睡衣原本就宽松轻薄,被人揉扯一会就已经散乱地不成样子,林霁又顺势撕了一把,身前人的整片肩膀和锁骨就都无遮挡地露在他眼下了。 明寒沉沉地叹一口气,虽然没有什么挣扎动作,但也冷着嗓音出言制止了,哥,明天考试,你饶了我吧。 唇颊都贴在他肩头皮肤上的人却是神情散澹,低哑的笑声听得人又酥又麻,顽劣着道出了MVP级的渣男语录。 我就蹭蹭。 明寒听得又气又想笑,顿了几秒钟后抬臂按住自己小腹前已经开始肆无忌惮解带的手,压低嗓音拆穿:那你别脱我裤子。 这声警告后,那个一向不安分的人倒真乖觉地缩回了手,继续低头到散开的衣领里。 卫生间的玻璃拉门外现出一个带着尾巴的小影子,还伴随着喵喵的叫声。似乎是Shimmer用爪子拍着门,也想要进来一起玩耍。 滚。 林霁埋着头,忽地抬腿从侧面踹了拉门一脚,咣的一声,让原本嵌着的那道细缝都无情地关合起来。 明寒还没来得及说话,肩膀上便传来了尖锐的痛感,别咬,疼,唔。 专心啃着男朋友肩膀的人,利落地抬起了一只手紧捏住明寒的下巴,迫使他的视线只能笔直地落在眼前的镜子上。 漂亮的指骨用力时,那只白净的手背上可以看出浅青色的血管和筋络。 明寒几次想扭转脖颈都被强行扳回,只能受迫盯着镜子里被人紧攥下颌的自己。周身环境安静极了,时间也像静止了一样,受制于人的动作和表情尽收于眼底,让他觉得双颊微微发热。 忍痛时下意识地眯起狭长的双眼,细密的睫毛微微遮蔽着眼底,安静之中又似挂着几分冷冽。 差不多得了,我明天还想穿圆领衫。 听见他语气里已经带着明显的忍耐意味,林霁终于松口,明明吃不干也抹不净,这人脸上漾着的笑意却相当满足。 呵,有那么开心吗?明寒嗤笑着收拾自己的睡衣领口。 明天即将上场参加高考语文测试的林某人又忘记了对镜贴花黄的惨痛教训,这会儿还敢凑在男朋友耳边低吟两句淫词艳句,赞声古人诚不欺我。 还紧张吗? 明寒摇摇头,好多了。话音落下的后一秒,他又懒散地揪了一把林霁的头顶发,拎凑到肩侧那处明显的牙印边。 但如果你小子能轻点咬就更好了。 高考如同往年一样如期到来。 虽然明寒前一阵子心情有点波动,但真正要考试的两天却是吃睡安稳,一切如常。 和背负一高之光名号的某复读生坐在同一考场注定就是博人眼球的。甚至在语数理综三科目发卷前,那家伙的考试袋里一共被塞了六次现金。 安排在第二天下午的科目是英语,在这场号称作弊几率最大的考试中,打乱位置之后的明寒和林霁居然坐在了邻桌。 考试开始后不久,俩人就碰巧地对视了一次。 既不能打手势,也不能对口型,就只是一瞬简单的眼神交汇,彼此血液中便仿佛涌进了无限力量和勇气。 这一年来在一高的大小考试都不被允许提早交卷,俩人也算是已经养成习惯,一直挨到了最后一刻才走出考场。 即便并肩离开教室,他们也没有问对方考得如何,只是在安静的环境里,温柔地牵了一瞬手。 监考老师们核对完全部试卷前,一二年部外的大门仍处于封闭状态。门外围着不少翘首等候孩子出来的家长,很多学生也隔着铁门在人群中眺望寻找。 但对于明寒和林霁而言,他们最重要的人刚刚就坐在同一考场里,在抬首可见的距离一起奋战着。 恋耽美 ——(78) 大门终于开启,两个少年随着拥挤的人群走出这个曾存留无数回忆的校园。 跨出那道门槛,眼前有梦想和自由,身侧是所爱和未来。 第94章 等待成绩的日子总是难熬的, 但好在焦躁之中夹杂着些许解放后的安逸和自由。 眼见着六月走到下旬,气温逐渐升高。这阵子以来, 林霁明寒两个人除了和小红他们一起去了两次野炊以外其余时间都是窝在家里养膘。 明寒一日三餐加夜宵地喂着,终于把林霁从初次见面时的140斤养回了76kg。 而且这点重量也不白长,林霁一点没浪费地把体力全部用在了双人运动上,让男朋友自食恶果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迟早被压死。 如果不是袁教练打电话过来说道馆缺人手,他们俩很可能就这样一直窝到七月份去。 林霁是自己主动提出免费劳动不要报酬的,刚开始教练还很不好意思, 后来才慢慢发现,他每天干的事的无非就是攥着中央遥控器在馆子里走来走去。 这小子前生是锅炉转世,这辈子才能和空调这么亲吧? 偌大的道馆训练场中, 少年班的学员们正在整齐有序地进行着分组动作练习,有节奏的踢靶声中忽然响起啪嗒一声不甚和谐的脆响。 一直懒惬靠在场外休息区长椅上玩手机的林霁,和其他练习踢靶的学员都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在所有两两组合的最外侧, 立着一个系红色道带的十五六岁男生,高壮的身材再配上纯白色道服,气场倒是十足凶悍唬人。 而站在他对面帮忙拿脚靶的同伴是个刚插班来的新学员, 虽然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但在身高体型上却有明显分别。矮个子的新学员在红带小胖子的身材衬托下显得更加瘦小。 大概欺新心理作祟, 红带学员仗着身体素质和练习时长的优势, 每次踢靶的时候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而且故意又恶劣地加重腿部力气,让皮革制的软靶总是发出比其他组更引人注意的声音。 因为这一个不良示范,很快就在周围几组间形成了跟风玩闹氛围。学员们的动作渐渐走样, 异常洪亮刺耳的踢靶声在道馆的角落里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明寒正蹲身在一个女学员身侧纠正弹踢起势,没时间管顾这几个人的小动作,只远远地投去让他们好好练习的警告眼神。 或许是他久不来道馆的缘故, 这种静默无声的提醒也并没有起到什么威慑作用。看来些许记性差的少年们已经淡忘了曾经遭受过的镇压性管理。 但比起这些刺头的反应,更让其他老学员们奇怪的是,某位从前一震二十的明姓师兄今天面对这种情况居然没什么作为,只是表情不甚悦地蹲在原地,甚至连挪动的意思都没有。 角落里那群小子干什么呢?老实点。正巧师姐拿着一摞子暑期班的报名表格从办公室里出来,瞧见逐渐开始放飞自我的皮孩子们,皱了皱秀丽的细眉。 直到学员们稍稍安分下来一些后,师姐才移开视线落在明寒身上,提醒他别突然那么温和,多少管管这群小子们,不然一会儿教练回来看见要骂人的。 蹲在软垫上好一会的助教师兄这才站起身,虽然顶着张面无表情的帅气脸孔,但那道紧抿的唇线隐隐地显示了这人的不耐烦。 明寒缓慢地活动两下腰肩后走到瘦弱的新学员身边,从他那里接过教具,也解救了他因为长久用力握靶而都开始有些颤抖的双臂。 略微俯身,把黑色的软面脚靶举到自己肩头的高度,眼神示意身侧的学员们接着练习。 红带少年见明寒站到身边的时候,还是多少紧张了一下。而紧接着却见助教师兄只是替换了刚刚那只软柿子,并没有其他动作了,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眼前这位什么时候变成得过且过的性格了,他现在脾气这么好了吗? 场内震惊的人也不只他一个,大家虽然都继续着练习,心里却已经把明师兄转性的原因脑补出了一千个版本。 当然他们的所有猜想都完美避开了正确答案。那个人哪里是转性,只不过是拜男朋友所赐,全身上下都酸疼到骨头缝里,懒得动罢了。 林霁仍然闲适地躺靠在休息椅上,一边举着手机拍下明师兄的身姿,一边又忍不住扬着嘴角笑。 即便这家伙表现得再严肃面瘫,他也能成功从中解读出满脸的不高兴。 通过手中摄像头注视着自家佛系师兄时,林霁眼底也带着温润柔和的光。无论有多难受,屏幕上这人的脊背永远笔挺成一条直线。雪白的道服间束着条黑色道带,扎出了腰身原有的纤细围度。 既然男朋友不舒服,那就去替换他一下吧。距离下课时间只有不到五分钟的时候,某良心发现的林姓助教终于从椅子上移开了屁股。 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眼前的场景就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化。 踢靶时间越来越长,刚才欺负新人也耗费了不少体力,红带小子见明师兄确实不大管自己,便越发懈怠起来。不仅态度散漫,连高鞭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 明寒的心思虽然不在这儿,但从靶上传来的力度也能感受到学员是不是在认真练习。面对眼前这小子的敷衍了事,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教具靶塞到了他的怀里。 沉声两字要求:拿着。 学员们在道馆里偶尔帮师兄和教练举靶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红带男生没有多想,自然地接下照办。 再高点。明寒随手指了指场地边的一把塑料椅子。 红带的男生顿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把椅子拉到身边,刚站上去道馆里就响起了熟悉的晚间下课音乐。 不及他再有其他的反应,明寒原地起的一记360旋横就已经跟了上去,空中迅速转体后极重力度的一脚正踢在靶上。伴着啪嗒一声响,脚靶从学员手中飞离,甩出很远距离一直落到了场地边缘。 红带小子在没有心里准备的情况下被一脚踢懵,只看到了师兄腰间缭乱晃荡着的黑带影子,紧接着就受到力的传导也从椅子上仰了下去,刚好摔在一旁训练用的软垫子上。 直到趴倒在地上的时候,他仍觉得自己手腕和虎口都被震得发麻。不可置信地抬头,正好和一双熟悉的冷黑眸对视在一起,那种无温度的凌厉眼神让男生陡然一颤。 仿佛听到了明师兄冷冽的声音: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那人紧拧着眉端,接着又是一脚踹出去,身侧的椅子应声裂开,浅蓝色的塑胶片崩坏后碎了一地。 音乐铃结束以后,整个场馆内恢复一片安静,所有学员都看着助教师兄的方向,但没人敢说话。 静了片刻后,明寒才垂眸瞥了眼远处的黑色教具,冷声支使还倒在地上忘记爬起来的学员道:去捡回来。 道馆的孩子都散尽后,林霁拿着扫把拖布简单搞了遍卫生,到水房摆放工具的时候看到洗手台上俯趴着一个熟人。 他刚刚洗过脸,没有纸巾或者毛巾擦干,鬓角都是被打湿过的痕迹,颌下也挂着水滴。 哟这是谁啊。 想起这人刚才在道馆里发火的样子,林霁笑着贴了上去,就着俯身的姿势用手肘替他按摩腰椎。 动作间还不忘用另一只手点开手机屏幕,找出一小段视频,里面记录下了明寒在场地中凌空旋转时漂亮的弧度。 一边把手机视频递到男朋友眼前,一边语气轻而揶揄:这不是挺利索的吗?昨天晚上怎么就非说不行了呢。 话音落了好一会,身前的人都没回应,林霁偏了偏头,和他的脸颊凑得更近了一些,温柔问话。 心情不好啊? 明寒摇了摇头。 那,是心慌?林霁垂眸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日期和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就可以查询本省高考成绩了。 明寒虽然又摇了摇头,但这一次林霁却并不信,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说两个人的分数一定能考在同一个城市。 为了不异地而放弃最佳院校或者专业这种事,他们都不会做,更不同意对方做。 最后林霁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换衣服,一起去吃饭。 林霁和明寒在店里吃了拉面后又去逛了夜市,特地在街上游玩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回家。 即便这样,距离可以查分的时间还是有半个小时。 每年的六月都会有一两个像这样的夜晚,全国学子注定无眠。此时此刻,不知道各地有多少个高考生,多少家长围在电脑前等待着命运宣判。 等待开机的时间里,倚在沙发上的林霁忽然把视线转向了明寒,期待着问:对了,我快要过生日了,你准备什么礼物给我? 昂?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明寒一怔,根本没有想到林霁是在缓和紧张气氛,更没想起自己的生日其实和他只差一天。 先查我的?林霁笑笑,敲动手指,正准备在打开的成绩查询系统中输入了自己的准考证号,却被明寒拦下了。 那人深吸一口气道:先查我的。 林霁没有反对,在输入框中删掉几位数字改填了明寒的准考证号。 虽然动作潇洒,但他其实忐忑不安。如果几秒后成绩框中显示的分数和前几次模拟一样在660670之间,那他百分之九十以上将在不久后的日子里面对一个由男朋友抛来的世纪难题。 林霁的眼睫随着屏幕上的网页跳动了一下,紧接着一排数字映入眼中。 姓名:明寒 语文:122 数学:145 英语:140 理综:282 总分:689 卧槽。 林霁先是愣住,然后才长舒一口气。 一个把分数保持在700分以上将近两年的学神级别选手此刻为了这个689,心脏都跳停了一瞬。 怎么做到的? 身边姓明的这个小子,他是神仙吗? 缓过神后的林霁才扭头看向自家男朋友,意料之外的,他竟不惊喜。 你这反应不太正常吧? 还好,其实从三月以来,我一直都是这个分数。高考成绩尘埃落定,明寒才向身边人坦白。 从二模开始,他就在每一科目的考试中都放掉一道小题,即便是每次考后复盘都要检查试卷的林霁也很难发现。但这些所有的加起来,完全等同于手动压掉了自己20分。 就是这20分,已经足以让一个考生的排名从无数路学霸中拔尖而出,成为A市诸多名校王牌专业的掌心宠了。 你不觉得你有点叛逆吗? 在心中默默祈祷了三个月,担心得快要死掉了的人,他居然是一路压分过来的! 林霁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个委屈,拧着眉毛追问:那这阵子你的消极情绪都是装的?存心让我难受? 不是那个意思。明寒低声解释,算是哀兵必胜吧。有一段时间,我确实很烦躁。但每次看成绩榜上的自己和你差距都还很大的时候,我就更能坚持下去。 他说完又嗤地一声轻笑:而且我也不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如果压分成习惯回不来的话,那可就玩砸了。 林霁还想说什么但被明寒暂时止住,查你自己的。 再次退回到主界面,输入另外一串熟记于心的准考证号,按在查询的下一秒,页面显示错误。 改用手机查询仍然行不通,明寒随手刷了一下微博后才发现,在高考出分话题爆掉之后的十分钟,查询系统崩溃的热搜标签也排上了榜。 草。 幸好酒肉朋友团有人熬着大夜帮忙查询过,并将截图发在了群里。 成绩框里面的分数一如既往地优秀稳定。 姓名:林霁 语文:126 数学:150 英语:144 理综:291 总分:711 看清楚分数后的明寒站起来探身向前,单手合上了林霁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居高临下,黑眸幽深。 不是要生日惊喜吗?这份考卷就算是我们给彼此的礼物,既用心准备了很久,未来的升值空间也不错。 时隔二十天,明寒才伏在林霁耳边说出当日他只接受但还没赠回的一句祝愿。 学长,毕业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明晚更。 第95章 按照以往的惯例, 酒肉朋友们并不会在各自生日的时候互送礼物。 毕竟大家都有那么个破壳日,送来送去未免麻烦, 更何况以他们的关系,如果看中些什么东西,平常随手也就赠了,根本没必要等到生日这天。 林霁的成人礼已经过了许久,今年本来也没什么例外,特别的只是有明寒这号新成员加入, 连带着恭贺高考顺利,酒肉朋友们的这份礼还真就不约而同地都没省。 七月初,A市各所大学还没有开始放暑假。叶白和良曦和身在秃头专业, 平常俩人还野得没边,结果就是双双日夜赶工期末设计。黄熙智和裴青言一对俊男靓女算是院校里的热度人物,在考试复习周内也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仨人都不能亲自来, 礼物却是可以准时上门的。 林霁生日这天,一大早七点钟,家里的房门就被敲得震天响。 这是谁啊?你最好有敲门的正当理由。 原本在温暖被窝中睡得安逸的高个少年倏地掀开被子, 在赤着的两条大白腿上套条宽松短裤,一边烦躁地嘟囔着, 一边下床朝着门边走。而之前被他抱搂着的另一人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往被子里缩了缩接着睡去。 啪嗒一声,林霁扳开了门锁,睡眼惺忪地看见外面站着好几个穿深蓝色工作服的搬运和安装人员,乌泱泱的一堆挤在狭小的楼梯间里。 疑惑地蹙起眉宇, 什么事? 您好,请问是木先生吗?我们半个小时前通过电话的。站在最前方一位戴帽子的搬运工人端举着一个白色的笔记册子回答,刚才敲门的应该也是他。 不是, 什么电话?林霁更加不解地反问,同时伸手揉了揉自己因为倦意而有些模糊的眼角。 戴帽子的工人抬头看着面前身高挺拔的人,略微迟疑了一下,还下意识地看了看房门号,确认没有走错后才开口解释:是来给您送货物并进行安装的,刚刚在电话里要求我们七点半之前上门的是您本人吗? 恋耽美 ——(79) 安装工人说着还把手里的笔记本递送过来,在那张送货单的最下一行有个联系人电话,熟悉的0101尾号让林霁很容易就想到了良曦和,那是叶白的农历生日。 再向后是联系人姓名,无论那个姓氏再怎么分家也不会被人写成这种样子,所以毋庸置疑,眼前的格子里写的是木木霁三个字。 怪不得是木先生呢。 还要求七点半前必须上门,再晚一点的话你是怕我睡醒了吗? 林霁朝着一群蓝衣搬运人员身后看了眼,大大小小好几个纸箱子,不知道都装了什么神秘物件。低头细看货物清单,好像是一整套的台式电脑,多功能猫爬轮跑步机,还有一张床? 什么鬼?即便隔着那些纸箱子也知道黄叶良三个小子肯定是起了什么幺蛾子。 虽然觉得人间迷惑,林霁还是让开了门边的位置,蹙眉瞥了一眼卧室的方向,无奈道:进来吧,动作轻点。 尽管是如此叮嘱的,但好几个人搬着这么一堆大物件进家门,怎么可能安静的下来。还不等他们搬到最大件货物,睡懒觉的人就已经被客厅外的响动给吵起来了。 怎么了? 起床气让明寒心情烦躁,胡乱地揉着自己的额发,顶着有些糟乱的头型从卧室里面探身出来。 林霁见人被吵醒,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晃了晃手机示意他自己去看。 明寒抬步绕过忙碌着的安装工人们,恹恹地靠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敛着黑眸查看未读消息。 在酒肉朋友的群组中,几个人的消息已经聊过好多条。 [林霁:大早上的你们有毒吧?] [林霁:图片] [林霁:这都是谁送来的,自己出来认领。] 最先冒泡回复的是平常都不怎么在群里说话的叶白,他发了一张他们家拿破仑猫的照片。 [叶白:图片] [叶白:宠物跑步机是我家猫送给你家猫的,出身同一猫舍交流一下感情应该并不过分。] [叶白:其余的和我没关系。] 这人一连三条消息把自己从这场风波中摘了个干净,然后功成身退再不冒头,紧接着通过手动switch,切换了他们家老攻上场。 [良曦和:电脑是我买的,但也不是送给你啊。替我提前祝你家弟弟生日快乐哈。] [良曦和:算了,不用你替,哪凉快哪待着去吧。我都忘了,人在这儿呢。] [良曦和:@明寒 ,不知道你习惯用什么款,就按照我自己喜好配的,有空一起打游戏。] 又是三条让林霁无可反驳的消息,毕竟这两件礼物确实都不是送给他的,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林霁:那这床我总能问问吧?猫爬轮、电脑套装什么的倒还好,可我下个月查了录取通知就要退房去A市了,哪个脑壳有包的弄了张床来啊?] 群里唯一剩下的那位巨佬在百忙之中抽空及时搭了腔。 [黄熙智:这话说的就好像老子不买床到时候就不用帮你搬家了似的。] [黄熙智:你就是明天搬家,今天也能睡一晚啊。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道理,你不懂,你家弟弟也不懂吗?] [黄熙智:再说了我的床哪不好了,你俩这么快就试过了?] 这群人就像约定好了似的,一人三条消息,轮换着上阵开怼麦。 无端被cue的明寒静默地看向林霁的方向,晦暗着的视线似乎在阐述:令友们的路子都有些许的野。 而林霁只抓住了老黄的某几个字眼,听他的意思,这床还有啥特别的地方? 蹲身到刚搬进室内不久的几个拆装纸箱前,眯着眼睛仔细看包装上的小字说明:一张会动的双人按摩床,八种模式满足各种生活需求,振动spa功能全方位舒适享受,60度腿背升降,温柔舒爽多种频率手机操控。 你的需求,它都知道 我草,林霁默读到三分之一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手机又响起一声提示,仍然是酒肉朋友群聊里发来的消息。 [黄熙智:怎么不说话了?意识到自己的无知了?今晚体验后写8000字的使用感想,上交到群里我检查。] [叶白:到时候记得@我。] [良曦和:再额外写12000私发给我。] 明寒看到这里也意识到什么不对的地方,蹲到林霁身边,看完某张双人床的功能介绍后,意料之中地石化在当场。 群里的几位确定这是生日礼物,而不是祭礼?闭着眼睛也知道谁会在这张床上搞死谁吧? 迷之寂静的气氛好一会儿后才被某位安装工人打破。 木先生,您看我们是先安装电脑还是先装床呢? 明寒从床首床尾六十度升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轻咳了声后才朝着工人们开口:电脑我自己来装就行了。 几步走到包装箱子边,拆了半分钟才后知后觉:谁是木先生? 电脑桌椅的拼装并不费力,明寒和林霁两个人合力很快就弄好了。但打开电脑盒时,明寒瞥着里面尚未安装的机箱零件,动作微微停顿,有些棘手道:是水冷。 目光落在这些东西的图标和造型上,仅是机箱的基础报价就有小两万,再加上一整套的电竞全家桶,这礼物送的可不轻。 林霁倒是淡定地摸了摸泛着冷光的屏幕边缘,对上男朋友有些严肃的眼神,安慰地笑笑:喜欢的话就不用客气,就当他们是替你婆婆给的亲朋见面礼吧。 明寒虽然没有出言反驳婆婆的这个说法,却也用眼尾夹了他一眼,接着低头认真地组装起来。 家具安装还有之后的卫生打扫都花了不少的精力,两人一直忙到下午才有时间出门买菜。 原本的生日计划就这样华华丽丽地被三个损友破坏掉。好在天黑以后他们都没再来打扰二人世界,倒也还算识趣了。 明寒在厨房里忙碌了一个多小时,给男朋友准备了桌满含心意的生日晚餐。下午出门时定的千层蛋糕已经被跑腿小哥送来了许久,林霁却迟迟不肯插蜡烛吹掉。 眼看着时间就要越过午夜,明寒坐在餐桌边侧了侧身,趁着对面的人不留神,把金色的生日帽扣在了他的头上。 还不许愿吗? 再等等。林霁依然如此回应。 明寒正疑惑这家伙到底是要等什么,便看见他把十九根蜡烛都点燃,抬手按灭了壁灯,然后把星星点点的光亮连同蛋糕一起推递过来。 耳畔有温和的解释声:等等十几年前比我晚一天出生的那个人。 桌子上立式钟表的指针慢慢划过数字12的一格,在静谧的夜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嗡鸣。 明寒会意地向前探身,像365天前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夜晚,与林霁对立而坐,同他一起虔诚地吹出一口气。 在两个日期唯一交汇的那一秒钟,灭去了眼前跳动着的烛火光芒,异口同声。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蜡烛熄灭,房间中陷入一片让人心绪难耐的暗黑。明寒只觉得自己被牵着站起身,脚下忽地腾空,落入一个带着草木香的熟悉怀抱。 紧接着他就被人扔到了刚收拾好没一会的新床铺上,后背处传来陌生但柔软的触感时,耳畔也响起声音。 还有两万字的使用感想没交呢,要不,我们试试? 第96章 在出成绩后不久, 林霁的联系电话就已经被AB大招生办的老师们给打爆了。 不仅是院校的招生老师们,就连酒肉朋友群聊里的几个小子也自动分成了两派, 无所不用其极地拉拢林学弟进队。 A大B大两校历来就有争抢学源的传统,三位高分大佬当初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到了林霁也需要做抉择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地有了自我归属感,分别为母校站队打call。 各种列数据讲道理,疯狂安利灌输校风校训校园价值观的场面每天都要在群聊里上演好一会。 刚开始这些活动还能带着点客观的参考价值,但时间拖久了, 名校battle日常就慢慢演变成了不正经的人身攻击。几个小子逐渐忘记要拉拢林霁的事儿,只顾着在群里嘴炮了。 [良曦和:我就纳闷了,谁给你的勇气在这balabala个没完。一个万年第四也想要人权?高三一整年都只能盯着我后脑勺, 还没看够?] [黄熙智:能不能别总翻旧黄历,你怎么不说幼儿园的时候呢。都奔20岁的人了,逮着件陈年旧事儿矫情个没完。] [良曦和:不好意思, 和你这种往事永远不堪回首的人物没法比,而且我也没上过幼儿园。] 两人一来一回幼稚无比的斗嘴让林霁实在无法忍受,即便早就闭了群, 这会儿也还是扳不住点进来怼上两句。 [林霁:你们大学生不用期末考试的吗?整天在这儿叨叨叨的没完。还打算一直嘴炮到明年高考招生的时候怎么着?] 林霁吐槽之后,群里还真的安静了一会, 片刻以后, 叶白发了一段刚录的视频过来。 画面里的黄熙智和良曦和正背靠背坐在同一个咖啡厅里,俩人谁也不说话,各自握着手机凶巴巴地打字。 叶白还给了老良手机屏幕一个特写,这位哥哥已经把老黄拉进了两个人的新讨论组里, 似乎是专门用来对骂的。 [林霁:你们仨在一起啊。] [叶白:你和你男朋友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别在云岛窝着了。赶快过来吧,家里客房早就帮你们收拾好了。] [叶白:能力有限,我一个人实在是拦不住他俩一起犯二。] 林霁在心里暗骂一声憨批, 同时手上打字回应。 [林霁:快了吧,明寒的录取通知这两天应该就能出来了,还要给他留些时间和这边的朋友聚聚。] [叶白:你的录取信息网上还没发布,自己心里有数了?] 林霁看到他这样问,直接点开图片选择栏,把短信截屏发送了过去。 [林霁:图片] [林霁:恩,投档B大,录在医学院。]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林霁的目标就是定好了的。这是他的第一志愿,第一专业,并没有因为招生老师们的宣传劝导而发生什么改变。 [叶白:哦豁,到底是B大。看来是与我A大无缘,到时候只能含泪送儿子去对门儿上学了。] [林霁:?] 林霁哼笑着在图库里找了个熊猫头晃手指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林霁:知道你为什么拦不住另外两个憨批吗?] [林霁:因为在本质上,你们没有区别。] 群聊中互怼性的对话点到即止,大家都在某一个微妙的时机默契地闭群,退出战场各自美丽去了。 林霁放下手机进到卧室里,瞧见自家男朋友正翘着二郎腿惬意地躺在微震模式的按摩床上。他怀里抱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笔记本电脑充着电摆在了腿边。 哟,自娱自乐呢。林霁俯身拍了他小腿一巴掌,凑上去说句莫须有的骚话:昨天晚上不是还哭着让我关掉吗? 明寒对他这点人后碎嘴皮子的毛病早就免疫了,根本懒得反驳哭不哭的事情,就着两人挨近的动作,挖了一大勺西瓜塞进身前人嘴里。 接着才脸不红心不跳地沉声回应:就记住这了?那我让你坚持会、再快点的时候怎么不行呢? 林霁本来就被他这一大口的水果噎得不行,再听见男朋友一本正经说出的荤话更是差点没憋住。 你敢弄到我身上试试?明寒嫌弃地瞥了眼林霁嘴角沾到的西瓜汁,话音落了半晌后才觉得有点微妙。 这话,怎么好像昨天半夜里也说过? 林霁笑笑不语,随手在床头柜边扯了两张纸巾擦嘴。抬眸看见男朋友也伸手要求递纸的动作,恶趣味地低头下去,把嘴里的西瓜籽吐在了他手心。 看着那人掌心盛着几颗黑点,怔愣一秒钟后,意料之中地被按住脖子挨了两巴掌,连忙转移话题来避免后面的毒打。 查到录取信息了吗? 恩,有了。 明寒这才放下西瓜,伸手把一旁的笔记本电脑拉到面前。关闭屏保后在查询主页面上方点击了下刷新,录取通知就闪动了出来。 考号:******** 姓名:明寒 高考录取结果: 批次名称:本科一批 科类名称:理工 院校名称:A市航空航天大学 专业名称:软件工程 录取方式:统招 录取时间:***** 两个人都被填报时的第一志愿第一专业录取,到这会儿高考的全部事宜算是尘埃落定。 林霁长舒了一口气,捏了捏明寒的指尖,准备收拾东西吧,以后都可以跟着哥哥混了。 躺在床上的人只是不甚明显地笑了笑,唇角噙着画一样的泠然清隽,放下翘起的腿,理着衬衫纽扣蹦下了床。 明楚说找我有事,出去一趟,顺便买菜回来。 恩。 林霁应了一声便倒身下去,点了几个遥控键,把身下的床调成了脊背按摩模式。听到房门关合的响动后,又撑起一条胳膊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这会儿他才注意到摆在一边的半个西瓜。四周的瓜瓤都已经被明寒挖吃成了坑洞,而中间最红最甜的部分却几乎完整地留了下来。只有边侧一块有被勺子挖过的痕迹,还是刚刚被喂给自己的那一口。 林霁哼笑一声,眼睛不自觉地瞥向男朋友离开的方向。 这小子,他怎么能这么乖啊。 从家里走出不久后的明寒就在超市门口碰上了约他见面的明楚,看样子他是早来的,也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有事?明寒与他并排倚身在一根灯柱上,语气淡淡地问询。 从小到大,两兄弟的交流都算不上多,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太深的隔阂。或许是性格不合,他们俩都属于心性过于淡薄的类型,只有和小灰小红那种张扬性子在一起时,才能被逼得多说几句话。 明楚顶着一头新理的干净短发并没有回答,只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摸出两枚用透明盒子装着的平安扣递过来。 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买的?明寒想起前两天偶然在朋友圈看到了这小子发了一张没有配字的风景图,像是出去旅行过的。 恋耽美 ——(80) 问话后,也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面前人点头。明楚的寡言是比哥哥更胜一筹的,所以他们在一起时,明寒只能勉强做那个推动谈话进行的人。 轻晃着透明的小盒子,追问一句:这是打算给我的?那另外一个呢? 给他。从明楚的嘴里很少叫出不熟悉的人名,有亲嫂buff加持的林霁也不例外。 虽然只是代称,但明寒也听懂他说的是谁了,意外地扬了扬眉梢。看了手里的东西片刻后,视线又落到与自己极其相似的一张面容上。 从那人渊沉的眸底看出了些许端倪后,试探着开口: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送东西给他。 你喜欢。明楚沉声应答,迟疑片刻后添补一句:所以你跟他走。 明寒听出了弟弟语气中隐隐的委屈时,不由得一愣。 当年他们都还很小的时候,明楚曾追问过为什么不喜欢他,可那时的明寒因为不甘而懒得理会。 直到这会儿,他也只能无奈又温和地叹声气,伸手落到明楚的头上摸了摸柔软的发丝。 明楚,小时候我总爱欺负你,并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恰恰是因为你总比我优秀,也更讨人喜欢,所以我太嫉妒你了。那些都是我不好,不是你的错。 看着明楚并未安心的眼神,明寒又接着说下去。 你是家里的小福星啊,从小爸就最疼你了,我记得有一次你得了流感,他凌晨背着你去医院,守在床边好几天都没合眼。还有妈,自从苏骁出生以后,她都对那个孩子倾其所有,没办法再分任何的宠爱给别人了。 我并没有把他们当作恶人,只不过是我自己没能成为他们爱护的对象而已。我也不觉得自己是扫把星,因为现在也有一个人,全世界他最爱我。 他的语气始终无波澜,却让明楚看清了眼里潜藏着的温柔。 我确实是要跟他走,但不是抛弃你,而是去开始我应该有的新生活。以后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也可以去找我玩。我们亲兄弟,还是一样的,懂吗? 明楚点了点头,半晌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躲掉仍然落在头顶轻揉着的手掌。过了片刻后,他再次伸手到衣服口袋里,摸出张深色的银行卡。 给你。 啊?在明寒迟疑间,那张硬硬的卡片就已经被塞进了手里。 明楚的表情有些别扭,但还是表达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我攒的,别人都不知道,开学的时候你会需要。 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笑,明楚有些讶异地抬头,瞧见了一道他从未在明寒脸上见过的显著颜色。 出息了,以前我打工的时候,你都是悄悄递,现在敢当面塞钱了,不怕我再像小时候那样揍你啊? 明寒的话让明楚清晰回忆起了十多年前的事:每次自己偷偷分玩具和零食给他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地被这人毒打一顿出气。被关在小仓房里揍的委屈和疼,让小面瘫缩回去的手都轻轻颤了一下。 大概是和林霁混久了,明寒也学会了骚话不过脑,张嘴就能说。抬手揽住明楚明显比他还瘦弱不少的肩膀,凑到那人耳边问询道:你今天来找我,家里人不知道吧? 明楚被他搂抱得不知所措,乖乖摇头回答说不知道。 哦。某人拉长声音还压低嗓子,那你喊我声哥听听,不然我今天把你打死在这儿。 明寒的那双黑眸杀伤力太强,漆如寒潭深不见底,恶意挑着眉峰时更显冷冽。明楚竟半晌都没分清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行了。明寒又是嗤地一声笑,从小就不禁揍,长大了也傻,脑子都用来学习了。 把银行卡塞回明楚兜里,趁机再揉搓了他两把,平安扣我拿着,这个就不要了,自己留着以后交女朋友用吧。 走了,家里还有张嘴等着吃饭呢。明寒摆了摆手,刚转身就听到背后响起一声。 哥。 自带软糯的一个字眼,加上那个和好多年前一样百转千回的尾音,明寒只觉得血槽都被喊空了。回想起这么个小天使一样的人不知道多少次被自己往死里揍过,不由得自我怀疑,小时候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呢? 站住脚步,扭头回去打量仍然面无表情的弟弟,要不要去我那儿蹭顿糖醋鱼啊? 方便吗?明楚抿了抿淡逸的唇线。 明寒挑起眉端,方便啊,只要你能和你那个争宠技能点满了的嫂子和平坐在一桌。 第97章 七月中下旬以后, 各批次院校的录取通知书都已经陆续发放。 江飞和许肖蓝都考去了很远的外地,2700多公里的距离, 连坐飞机往返都需要要花上好多个小时。除了要去A市的明寒和林霁,留得稍近些的是顾鸿一和赵子律,两个人分别上了邻省同市的美院和体院。 好在这场青春必经的离别并没把他们分得太碎,偶尔有时间还能两两聚聚,放假了也总会有回归故土,再把酒言欢的时候。 最后一场团建是八月中旬在小绿姥姥家的小院子里进行的, 算不上什么隆重的升学宴,只不过是各自临行的送别。 那天晚上众人围坐在噼啪作响的碳火堆边,诱人的烤肉香从繁花锦簇的庭院里一直飘散到村尾处不知名的人家。 除了有胃病不大能饮酒的林霁以外, 大家都喝了不少。笑着嚷着,一杯杯敬给过往那些轻狂又欢闹的日子,也一瓶瓶赠予未来不能再同行的崭新岁月。 在那种近似胡闹的狂欢中, 林霁看着自家男朋友被接连不断地递瓶劝酒,虽然有些不悦终究却也没拦着。 毕竟他自己只来这里一年就已经有了不浅的感情,而这群人之间却都是十年的发小老友了, 总是需要用更热烈的方式来慰藉离别。 众人都渐渐被醉意俘获,意识不清楚下更加放飞自己, 不满足于在桌边围坐又开始手舞足蹈地闹腾起来, 呼啦啦的一群,从院子里挪到室内乱窜个不停。 林霁的耳膜实在受不了这些刺激,独身去厨房躲会清净,顺带煮点解酒的酸梅汤。 空了大概20多分钟, 端着茶盘再回到屋子里时,一群酒鬼已经消停下来倒了满屋了。 穿着件无袖连帽衫的明寒被两个烂醉的直男像叠积木一样压在单人床最下面,挣扎不开干脆放弃, 半截细长匀称的小腿还垂在床沿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 似乎是因为在半醉半醒的迷蒙之中看见了某个亲切身影,悠哉晃腿的人轻哼一声。 救命啊 草。林霁头顶嗡地一下,也没看清那俩不要脸的家伙都是谁,两脚蹬踹下去,捞起了最底下的那个。 这是又喝了多少?憋着火气与他疏冷又禁欲的眼神对视片刻后,竟然听见一声有气无力的谢谢你 林霁一边看着满屋狼藉,一边不留情面地冷声回应:谢你大爷,你给我出来。 顺势抓住他的手,拽着踉踉跄跄的男朋友一路走出院子,停在了并不疾凉的风口处。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看着这家伙醉成人畜不分的样子,还一个劲往别人怀里钻,林霁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鬼知道他刚才是怎么被人压在屁股底下的。 你别靠着我,自己站着。 即便听出身边人语气不善,明寒也没撒手,讨好地扬了扬唇角,环住脖子就要往上亲。 林霁哪里肯依他,喝多的就在大街上献吻那还得了?一把揪住怀里人的头发和自己的下巴拉开距离。 姓明的你是不是想死啊?能认出我是谁吗你就敢亲? 几次主动欲倒的人闻言嗤地一声笑,低低地埋着头回应:能你是家长 认出来了? 林霁用探寻的眼神盯着怀里这小子,虽然满身浓重酒气,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最后却还是得出了结论:他还清醒着。 心头笼罩着的阴影虽然散去了一些,却仍是不爽地推搡了他一把。 醉醺醺的,自己在这儿站5分钟醒醒酒。 明寒吸了一下鼻子,新鲜空气涌入鼻腔后虽然仍眼神迷离,却也点了点头。 见他能自己迎着月光站稳了,林霁才蹲坐在了身旁的一块大石头上,盯着乖巧罚站的人,语气里带着半分揶揄又半分不满。 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能喝酒啊,没人拦着你就不知道停了? 刚才屋里满地铁罐和玻璃瓶堆的吓人,啤的白的掺在一起把其余那群小子全喝趴了,唯独自己家这位小哥哥居然还能醒着讨抱,可真是出息坏了。 碎银般的光亮下,那道清俊的身影一边挨骂一边把自己背后的兜帽戴在了头上,还用力扯了扯松紧带,把领口都扎得很紧。 干什么?你要勒死自己阿?林霁看着人间迷惑行为不禁皱眉。 阳光太刺眼了。忽然响起控诉般的语气还带着几分怨念。 你他妈的林霁抬头看了眼漆黑如锦缎的天空后,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朝着他的屁股抬了抬腿,却还是忍着放了下去,这一脚蹬下去,肯定要把他踹摔了不可。 你转过来。 明寒听见声音,脚步蹒跚地晃了晃,调转身体用正面对着林霁后又觉得小腿酸软,刚俯身下去头顶就响起制止声。 站好,我让你坐地上了吗? 烂醉本应理亏的人却先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没等再爬起来就被头顶的人拉一把,坐到了他腿上。 林霁环着男朋友这会儿软得不像样子的腰杆,你这酒量可不像是一年半载练出来的,我问你,以前没成年的时候,你们就都这么喝酒?醉了以后还抱团睡? 明寒戴着帽子伏在林霁肩膀上摇了摇头,虽然脑子不是很清醒,却还是求生欲很强地解释给他听:以前从来没有喝得这么醉过,今天可能因为大家都要走了吧。 说完还抬了抬清冷的眼睛,和男朋友对视,信我。 林霁听着他的语气还有因为醉酒而不甚清晰的口齿,莫名觉得有点心疼,一句我当然信你还没出口就听见肩头的人又硬气地补了半句。 不信你也没办法。 一向寡言的人醉了酒后,嘴竟然变得很碎,话题打开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不停地念叨着。 坦白局对不对?那我发小太多了 一条街上的,同一个学校的,偶然认识的,朋友的朋友数不清楚的。 还有一起长大的这几个,小灰认识最久,小红关系最铁,和小绿联系最多,小蓝性格最好 小时候,和他们一起下河游泳摸鱼,脱衣服了,裤子没脱,也没一起洗过澡 经常出去玩,一起过夜,睡过一张床。没盖过一张被子,小灰洁癖,小红睡觉打把式,没法一起盖 吃过同一锅饭,喝水都是一人一瓶,分不清就都扔掉了,除非实在渴得难受 好了好了。林霁赶在男朋友自爆从小到大的黑历史之前打断了他。这可都是你自己坦白的,和我没关系,酒醒了之后别来找我麻烦啊。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像是就这样睡着了,林霁能感觉到胸口处浅而有规矩的呼吸。 低头轻轻地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把人抱回了屋里。 第二日,天还没亮江飞和许肖蓝就爬了起来。昨天半夜还抱着小不点鬼哭狼嚎的两个人,一大早却悄悄地收拾好了房间,没有惊动其他人,带着来时的全部行李直接出发去了机场。 林霁和明寒起床后也选择了静静离开,没有吵醒还睡着的小绿和小红,自行坐车回去。在彻夜的狂欢之后,大家都默契地让离别来得更安静些。 从小绿姥姥家回去之后,林霁偶然提起了某人耍酒疯的事情,当事者只嘴硬地表示:别问,问就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八月中下,B大已经开学在即。 最后的聚会之后,明寒和林霁两人抓住暑期的尾巴处理好了在云岛的一切,终于动身去了A市。 尽管叶白和良曦和家里的客房已经收拾了许久,却是连这两个人的影子都没看见,直接被老黄截了胡,美其名曰是B大学长和同校学弟联络联络感情。 从前读高中的时候,林霁和黄熙智就是穿一条裤子的,良叶两人被打压的连午饭吃什么这种话语权都没掌握过。 眼看着姓林的回归队伍,记忆中的苦日子就要重现了。良曦和只好把目标转移到了明寒身上,既然林霁这小子读B大的事木已成舟,阵营基本转不过来了,那倒不如直接去策反他男朋友,看他到时候还能蹦跶得起来? 航大新生报道的时间比B大足足晚了半个月,学校宿舍也不会提前这么久开放,于是明寒就被安排暂住黄熙智家两个星期。 在男朋友军训的日子里,他倒落得清闲。每天除了写写代码,和良曦和打打游戏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 林霁学校的事情忙完后,从宿舍搭着老黄的顺风车一起回去,进客房门瞧见明寒正坐在电脑桌前打神陨网游。 一边脱下军训服外套,一边凑到他身边撩拨两把,想我没有? 想了。明寒好看的指尖不停地敲击着电脑键盘。 敷衍。林霁笑笑,刚欲转身去洗澡,忽然想起白天里的一件事,对了,你今天又把良曦和电脑黑了?告状电话都打到我那去了。 明寒没有多加思考就点了头,恩。 为什么?林霁有点疑惑,看着男朋友的后脑勺半晌忽然嗤笑猜测:前一阵子不是还玩得挺好吗?这么快就闹掰了? 游戏操作菜得要死还总挂机。明寒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的人噗嗤一声。 就因为这啊?林霁挑了挑眉梢,抬手揉着明寒的肩膀,你闯祸了,男朋友。他电脑里正好有暑假的大创作业,被你黑了个彻彻底底。 恋耽美 ——(81) 接着又语气劝慰道:我建议你,马上去隔壁给他道个歉。不然,你的新人体验卡可能会立刻失效的。 明寒没太理解他的意思,正准备开口说着什么,面前的电脑屏幕却突然一暗,就在上一秒,他操控的游戏角色被其他玩家击杀了。 秒杀?明寒拧了拧眉端。 他玩这个游戏虽然也没多久,但作为一个网吧代练出身,操作绝对是够犀利的。但就刚才的一次袭击,他居然都没看清自己是怎么挂的。 无奈之下只好点击返回,角色满血后刚踏出复活点半步,再次被一个红名玩家秒的只剩一层血皮。 明寒下意识地点开对方账号,id陌生,装备满级爆氪,还没等看清其他信息,屏幕上闪起铺天盖地的系统提示。 【您已被玩家dhdje加入仇杀列表】 【您已被玩家bdueu加入仇杀列表】 【您已被玩家wixjx加入仇杀列表】 【您已被玩家odbds加入仇杀列表】 一连串的乱码id让明寒实在摸不清头脑,还没整理好思路屏幕再次变暗,这次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也只是和对方交换了几个技能而已,仍然逃不掉暴尸街头的命运。 对面的操作实在是太炫了,秀得人头皮发麻,而且他们相当有素质地从来不群殴,只是一对一就让人毫无还手之力。明寒操控的角色被堵得根本无法移动一步,甚至还会被他们虐在复活点里面。 坐在电脑前面的人眼神暗沉了几分。 AEC电竞俱乐部的高阶训练室里,穿着整齐队服的电竞队员们坐在成排的机器前,经过专业训练的选手操作上个个都让人眼花缭乱。 良曦和靠躺在最末的一张黑色电竞椅上,生无可恋地摆弄膝上的笔记本电脑,重新赶工着暑假作业。 叶白站在身后随手拨弄着他的头发,语气沉冷却嘲讽:别挣扎了,你做不完的。 啊良某人烦躁地趴身下去。 谁让你非要装什么友爱亲善,我们什么时候是那种风格了?叶白摇头轻啧了一声。 再说,能和林霁混在一起的会是什么省油的灯?想不开非要去策反人家,明摆着是求教育。 行吧。良曦和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摊手无奈道:和平的嘴脸已经撕破了,我应该改换最高礼仪欢迎新成员才对。 两人说话间,从对面一排拧身过来一个长相尤为清丽的年轻女孩,用手掌撑着漂亮的脸颊,笑容和婉,老板,他掉级了,还接着杀吗? 叶白垂眸看了眼自己满脸不痛快的男朋友,精致的容貌被屏幕映得一片晶蓝,头也不回,嗓音清冷道。 接着打,杀到他退服为止。 屏幕再次暗淡下去,明寒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多少次死在陌生仇人手下了,两个小时之内,他被连杀四级。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林霁躺在沙发上看了眼他坐得笔直的脊背。 不知道我是不是被虐杀出错觉了,觉得对面的一个杀手操作似曾相识,居然有点像凌千。 连续两年的世冠选手,职业电竞Ace战队副队长凌千。 从角色职业,到操作习惯,哪里都像。不过,那种水准的选手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 明寒在自我否定的同时又被杀了一次,烦闷地推了一把键盘,下线关机。 职业选手是无辜的,大概是架不住老板无聊吧。林霁爱莫能助地收回目光,悠然道:Ace战队归于亭一集团旗下,隔壁住着的某位叶姓小哥哥,刚好是他们少东家。 所以,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你对面那位才不像凌千,她就是凌千。 明寒动作微顿,现在去隔壁屋道歉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车门已经焊死了。林霁舒服地仰身倒下,笑声愉悦又清润。 别怂弟弟,Welcome to 酒肉朋友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更新不太稳定,但预计百章完结,正文大概还有三章了。 以前有小可爱问良少女哥哥的故事,现在可以戳专栏预收哦。 第98章 这里就是901包间了。一路领着林霁坐电梯上楼又穿过走廊的服务生停步在了一扇金色的单开门前。 即便门上安装了隔音用的海绵垫, 也还是有吵闹纷乱的音乐声从门缝里传出来。林霁迎着长廊里昏暗的幽蓝色灯光,抬眸看了眼装饰华丽的门牌。 确认无误后侧身朝着领路的服务生道句:好, 谢谢。 不客气。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男侍微微地俯了个身,然后转头原路按乘电梯下去。 林霁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就看见了里面绚烂射灯中缭乱晃荡着的人影,轻叹一口气还是推门走进去。 豪华包房里的空间相当宽敞,即便坐立着十几二十个快活喧闹的人也丝毫不觉得拥挤。 巨幅的Led屏前正站着个黑夹克烟花烫的年轻男人,颀长身影俊逸潇洒,手握着麦克风在震耳的摇滚伴奏中唱着首流行歌曲。 这人嗓音好听, 歌唱得也不错,引得身边一群样貌艳丽的女伴听众沉醉式地鼓掌喝彩。他们头顶有几盏冷色的激光灯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在地面和墙壁上映出梦幻又迷离的电子图案。 大理石的台桌上堆满各种酒水果盘小吃, 造型各异的容器里盛着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着斑斓妖冶的颜色。 包间里面的人都正各自玩得开心,即便听到看到有谁进门也没有投去太多关注。林霁便静静地向后倚身, 靠在了刚刚关合的金色门板上。 同男朋友一起安于宁和市井生活久了,林霁早已对这种气氛提不起兴趣。那些热烈炸耳的节奏和刺目的灯芒甚至让他觉得有些胸闷烦躁。趁着一首歌曲结束音浪稍弱些的时候,用指关节轻扣两下门沿来吸引吧台边某个人的注意。 正在酒架前秀调水割的黄熙智闻声抬头, 瞧见门边慵懒站着的高个身影后放下了手里的物件,迈着随性步子迎了上去。 哟, 来了啊。老黄挑着眼稍笑笑, 怎么不进去啊? 吵死了。林霁没什么情绪地摇了摇头,伸手到他面前,你家里钥匙拿来,我要去取东西。 两人身侧刚好路过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 看到讨要钥匙的这一幕虽然觉得惊奇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笑意友善地打了个招呼就走开了。 黄熙智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然后才扭身回来, 我没有钥匙。 那你让我来干什么?林霁不满地啧了一声,只当是眼前这人戏耍他白跑一趟,抬脚就要走。 哎你急什么,赶着去投胎啊?见他耐性不好,老黄赶紧把人往回扯,坐着等会呗,一会小言下课了再从她那拿。 林霁嗤笑一声,没看出来,你还挺有种阿。就这场面你敢让你媳妇瞧见? 黄熙智循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沙发上一整排精致出挑的女孩儿,顿时痞气地摊了摊手,天地良心,这可没一个是我带来的,你别瞎说啊。 呵,你别干那瓜田李下的事儿啊,不是你带来的,全往你身边凑? 为了拿钥匙,林霁还是跟着黄熙智走进去,一路看着这小子被各种笑靥谄媚委婉勾搭,然后才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这不能怪我,魅力可是无罪的。黄熙智俯身拉了冰桶到面前,随手扒拉着里面透白的粉块颗粒。 林霁朝身后的软垫靠了靠,无情拆穿事实:要点儿脸,你外公家大业大,膝下就你这么一个乐意宠上天的继承人,这事儿才是无罪的。 身侧的人挑了挑他高挑鼻梁上那副度数很浅的金丝边眼镜,只笑笑并没有反驳。接着相当配合地改换一副颓废又放纵的巨富小开模样,恨不得把188身高下的两条长腿伸到外太空放风去。 坐好,没个正型。林霁拧眉轻斥。 唉呀。黄熙智伤情般地长叹一口气,扯着唇角戏谑道:被这样教训的感觉可真是久违了,林霁,你回来真好。 林霁眸光微闪,半晌后才哼笑:欠骂。随意地翘起一条腿后,转身看着发小接着说:我听说你今天肇事了,在学校门口开迈巴赫剐了迈凯伦,几百万撞几百万,这么快就处理完跑这逍遥来了? 没啊,这不正处理呢嘛。老黄随手一指舞池里某个和女伴蹦迪的骚包身影,另一个车主在那儿,刚认识的,浪着呢。 林霁语塞一瞬后才开口:正常人出了剐蹭事故不吵翻天就不错了,你俩还约着唱K来了? 黄熙智听着这话无比自然地恩了一声,理直气壮回应:不然呢?我俩又不会修车。 好他妈有道理啊。 林霁懒得和他分辨这些不相干的,只要人没事就行了。聊了半晌觉得有点口渴,想在电子菜单上点杯饮料喝,目光忽然瞥到不远处的游戏桌上。 桌上某个正兴致勃勃玩转盘的清秀男生居然在秋天里穿了条紧身的超短裤。他时而跪坐在软椅上,时而姿势妖娆地撅着,裤料下的大腿皮肤极白,在灯光下很是晃眼。 男生偶然间与林霁对视,尽管是完全陌生的人,却也毫不犹豫地展出一个灿烂炫目的笑容,露出两颗散着纯幼气息的虎牙。但也只是几秒钟,他就被身侧另一个看上去大几岁的男人不悦地按着头揽向怀里。 黄熙智看见身边人动作顿住,纳着闷追随目光看过去时也瞧见了这辣眼睛的一目,故作为难地轻咳一声:那是别人带来的,不过你要是实在喜欢我坐在这儿,他应该肯让给你的。 没等老黄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林霁已经是一副资深风纪委员的老干部表情,这天儿不冷吗? 你管人家呢?老黄神色揶揄,恶趣味地接着开玩笑:但我觉得这款不适合,你看那个怎么样,年下的哟喂。 这人递眼神的方向是一个看上去大概二十岁出头的男生,他的样貌斯文干净却足够漂亮,顶着干净的黑短发穿着白衬衫,温和又乖巧地捧着果酒坐在沙发上。 悄悄的,我保证你家弟弟不知道。黄熙智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酒杯笑得挖苦。 别骚,你不要节操,我还要呢。林霁虽然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却也狠狠地拧了拧眉。 黄少,忙什么呢?你这酒还调不调了?从酒架边传来一道柔婉的女声。 被喊的人只是落目过去一瞬,没说话而略微摆了摆手。吧台边的那几个看到他与林霁聊得甚欢,自然也就不再多打扰。 以黄熙智的家庭背景,即便在各种二代齐聚的圈子里也仍然是最顶流的C位。能出来玩在一起的人,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说话间过道处走过一个穿着薄荷色紧身裙而且身材热辣的女生。她端着空酒杯正要从黄熙智身边走过,就在这瞬看似无意却又相当凑巧地绊了一下,跌倒下来。 黄熙智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举起了绅士手,左手食指在空气中轻轻晃动两下,语气足够温柔,却又带着隐隐的附加警告:要小心哦。 黄少,不好意思啦。美艳女生当然领会到了其中的微妙,识趣又优雅地道歉后走开。 林霁坐着抿了抿唇边,淡声道:你能不能把你的朋友圈收拾收拾?乌七八糟的。 这儿没有朋友。黄熙智脸上笑着,一边举着酒杯与远处的人隔空碰了一下,一边压低嗓音不假思索回应:不过是在等媳妇下课,我打发一下时间。 两人轻声又愉快地聊了一会后,黄熙智才回到吧台边接着喝酒。 包间里有不少人开始好奇林霁,这个从进门开始就安静坐在角落里的人,相貌气质皆出众,满身都带着水墨一样的疏澹温润。而且他看上去似乎还和一向眼高于顶的黄少有不浅的交情。 这样的人物初次现身难免让大家好奇身份背景。 你好。随着一声试探性的招呼,林霁面前兀地多出一杯威士忌,这是他今天在这里第四次被递酒了。 因为对A市各大产业都不甚熟悉,所以在林霁这里,眼前男人道出的家底背景和前面那几位一样,都是过耳便忘了。 攀谈几句就知话不投机,林霁随手举杯,以水代酒饮尽后便不再说话。包间里的人只觉得这也是个不好搭话的,并不会痴缠失了格调。 等了大概个把小时后,耳边喧闹的声音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林霁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摸出手机给明寒发了条微信。 [下课了吗?我去接你。] 男朋友很快就回复了。 [过来吧。] 看完消息,林霁拍了拍裤腿站起身,朝着仍然打发时间的黄熙智道声:先走了。 包房里空间太大,环境又嘈杂,老黄并没有听清,竟随手在触屏的机器上点了暂停键。音乐声陡然停止,房间内瞬时安静地让人不知所措,只有转动的激光灯仍然寂寥又尴尬地闪烁。 包括林霁在内的其他人都愣了一瞬,唯独黄熙智淡定如斯,怎么了?你重说。 众人瞩目下,林霁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脑子空白片刻后才清了清嗓子。 那个,黄少也不知道你女朋友什么时候会下课回来,我一会儿就不去你家里睡了。良少和叶少已经约我很久了,今天就先去陪他俩一晚。要不,您且先玩着,下次有机会咱们再一起。 整个包间死一样的寂静。 刚和当事人打过招呼的西装男脸上表情最为精彩。怪不得说什么给我钥匙、有种、敢不敢让女朋友知不知道之类的话 轮着约,一晚陪俩不说,下次还能一起?玩得这么开吗? 即便是这种场面下,黄熙智也没露半分囧色,正面脸扛伤害后还能谈笑如常。单手拄着酒桌的大理石铺面,笑得爽快又愉悦。 行啊,那就先给我排着吧。一边悠哉倒酒,一边脸不红心不跳地接下去:顺便再替我问候一下你家里的弟弟,下次咱们一起的时候,可别忘了把他带上。 恋耽美 ——(82) 林霁扯着嘴角推门出去,顺手把刚才拍的一张照片发到了微信群聊里,画面上的老黄被至少四个漂亮姑娘围着。 [林霁:裴青言的微信号是多少来着?] [叶白:@黄熙智 ,是多少来着?] [良曦和:@黄熙智,是多少来着?] [黄熙智:我草了,你们干什么?我真是在等媳妇下课。] [林霁:我就问问,你激动什么?] [黄熙智:动手了对不对?] [黄熙智:图片] 老黄早有准备地随手就发出一张林霁盯着短裤男孩看的照片,一秒后突然想起那小子的正主就在群里,为避免不必要家庭矛盾赶紧撤了回去。 在黄熙智撤回了一条消息的系统提示后,众人默契地打了掩护。 [良曦和:恩,这画不错。] [叶白:恩,这树挺绿。] 群里寂静几秒钟后,某人慢悠悠地跟上了队形。 [明寒:恩,这腿挺白。] 第99章 九月末秋风已起, 林霁刚走出KTV的大门就感受到了空气中的丝缕凉意。 白天时A市的上空就直阴云密布,到了这会儿更是开始飘起了小雨。绵绵的银丝偶尔落到林霁的额头和鼻梁, 或随着冷风齐灌进领口。 路旁寥寥行人步履匆匆,林霁也随之加快迈腿频率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好在明寒读的航大与B大医学部间只隔着条街,算是对门,所以并没有多远的距离,只会儿便到了。 [我在正门,你出来了吗?] 林霁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发了微信给明寒后又等了好会才收到回复。 [突然有点事要忙,你绕进来等我会。主楼E座,找不到的话自己问路。 嚯, 这小子才上大学几天就敢支使人了? 看着这条消息,林霁略微挑了挑眉,手指再次点按上屏幕。 [你先从窗户看看外面, 让我淋雨等着?] 又是好会儿过去,手机上再也没有收到新消息。林霁抬头看了眼头顶落下的雨幕明显更加细密,无奈地叹了声, 伸手立了立衣领后认命地踩着已渐潮湿的园径走进航大。 外校的医学生驻足在东南区教研楼外,等就是将近个小时。如果不是自家男朋友从来都是坦荡磊落地有说, 林霁倒真要怀疑他是在恶意耍弄自己泄私愤了。 手机消息没有回应, 等在楼外也望眼欲穿,长久地站立又被冷风吹着的双腿都有些发麻。反正身上也被雨水打湿了小半,林霁干脆破罐子破摔地重新走到朦胧细雾下。 自九月开学,航大的校门他来过很多次, 但还没有像这样在校园里面闲情游逛过,而且周身还是雨中的别样景致。 明寒在机房里忙了许久,终于有时间查看下手机消息, 看到从男朋友那里发来好多条问询消息时控制不住地拧起眉头,连忙找了个借口脱身出来。 走出室内方惊觉外面的清秋寒意,根本不知道这场雨是什么时候下的,更不晓得它停了多久。视线之中只有仍然潮湿的路面和雨打过的树丛,四处张望也不见任何人影。 明寒暗自懊恼,在里面忙着的时候完全忘记了时间在走,这都个小时过去了,再好的耐性肯定也等急了。 边继续眼神寻找着,边拨通林霁的电话,听筒另边很快传来熟悉又温和的声音。 哟,祖国未来的栋梁之才,终于想起来找我了? 对不起啊,刚才太忙了。 明寒握着电话低声道歉。 恩?林霁听见意料之外的态度也有些惊讶,真的是忙?不是在群聊里看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故意给我脸色看? 明寒垂着双眼,虽不否认是看见了什么,却也没有直接搭这件事的茬,转而沉声问了句:你在哪? 林霁被人无视了问话,隐隐觉得群聊图片事件并没有就此翻过,但也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下文。 没有再多加思索,接着刚才的话题,笑问:鸽了我这么久,不打算补偿下? 明寒轻轻地哼出声,明明自己才是应该发出质问的人,这会儿却被反将了军。在片刻的沉寂之后他却没有表现出什么端倪,只是情绪平和地接了话。 恩,你想要什么补偿? 电话另端传出声轻缓的叹息,接着就被人挂断了,明寒正奇怪间,身后不远处又响起哗啦啦的枝丫摇曳声。待他转头看去时,个熟悉的身影正立在十步远外。 那人和悦端雅地笑着,满脸皆是揉进眉目间的温柔。套浅色的立领风衣把原本就高挑修长的身形衬得更加好看。 他缓缓张开双臂,喊话道:看见这个怀抱了吗?有诚意的话,就自己主动扑进来吧。 老良和老叶家提前三个月就收拾出来的客房终于有人入住了。 有手好厨艺的良某人平常每个休假日都会亲自下厨给男朋友准备晚餐,雷雨不间断。今天为了表示对新老朋友的热烈欢迎,还特地多拍了盘黄瓜。 更值得提的是这家伙在做饭时不小心忘记了照顾客人口味,在所有菜品里都加了魔鬼辣椒酱,导致那俩人根本没法动筷。 最后生逼着林霁现场发挥,口诵千字小作文,表示双方日后和谐共处,能口头辱骂绝不动手打架。良曦和这才勉为其难地把厨房借给明寒,让他炒了盘正常版的孜然羊肉用来下饭。 晚餐后不久,刚冰释前嫌的明寒和良曦和又没脸地凑到起开黑玩游戏去了,好像完全不记得从前的那些旧账。 比如个遭国服选手追杀,俩月被打废六个账号,另外个被黑掉暑假作业,死亡挣扎通宵八个晚上。 直到深夜两个人才被各自男朋友拎回房间。 林霁单手拿着毛巾擦拭头上的湿发,另只手刚关上卧室的门,就感觉腰上被人环住。把毛巾扔在边,转头轻笑:游戏玩够了才想起来我? 给你个东西,拿着。明寒的声音有些低沉,就着动作塞了个黑色的小瓶子给林霁。 给我什么?头发还风干的人低头查看自己的手心,只眼就瞄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和意大利语小字。虽然不是他们常用的牌子,却也能猜到这是什么东西了。 林霁抬起闪着光亮的眸子,盯着眼前人追问:哪儿来的? 从叶哥房里拿的。 听见这回答,林霁哭笑不得,动唇半晌才问出磕磕巴巴的句:你偷人家喷雾干什么? 明寒眼底漆黑的颜色微微滚动了下,从喉间发出更轻哑的声音,那我现在送回去。 哎。见这人还真要开门出去,林霁赶紧伸手拉住,又看了眼手心里的东西,扬唇道:你现在送回去,不是打扰人家嘛。再说他俩,应该有备用的吧。 走到门边的人没再说话,只停住了脚步拧身回来,深吸了口气后凑前两步,把头埋在了男朋友光滑的颈口。伴着喷洒在他皮肤上的灼热呼吸,手也不安分的撩拨。 林霁刚洗了澡,原本就觉得闷热,再被他这么主动地投怀送抱更是心火难耐。 隔壁都没声了,我们俩是不是也该睡觉了? 恩,睡。明寒爽快应下,但下秒却从怀抱中钻了出去,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轻点两下解了锁,主屏幕上张熟悉的照片直接闯入视线。 他语气淡定无比道:不过在那之前,先聊聊? 卧槽。 林霁被突然来的反转搞得表情失控,苦笑了会才搭话:你这是什么手速?撤回的那么快都能把图截下来? 面前的人只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手指间夹着的手机却是晃得让人心里不安。 我说怎么句都没听你提起呢?原来在这儿等我啊?林霁试图揽上明寒的肩膀,但不出所料地被他躲开了,只得尴尬地笑笑。 我说男朋友,咱们以后能不能白天的事就在白天解决,这孤男寡男共处室,本应该恩爱两不疑的时候,你这不是欺骗我感情吗? 我裤子都要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哎?干什么?林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人逼退好几步,直到后背顶上了坚实的墙壁。 趁我这会儿耐心还在,你最好别插科打诨,赶紧解释清楚。 明寒用手肘顶着他的胸口,直把他挤到墙角处再也移动不了的地方。 疼林霁讪笑着,低头看自己身前横栏着的那条手臂,看起来醋劲还挺大。真的没什么好解释的啊,这就像是大冬天在街上看见个裸奔的,能不好奇看他两眼吗? 所以是看了? 冷淡的语气从耳边传过来,林霁却沉默以对,满脑子都是早晚弄死黄熙智这个想法。 看没看?!随着问话声,明寒用六分力气把胳膊朝上撞了下,直顶到身前人的下巴上,迫使他和自己对视,敛着对又凶又冷的眼睛,即便身高劣势,在气场上却没落半分下风。 某人声闷哼后老实地点头。 看了多久? 分钟左右。 那他是不是也很满意你?对你笑了吧? 刁钻进骨子里的问题再次让林霁沉默,这怎么回答?于是那条胳膊肘又毫不留情地顶了上去,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近距离的灵魂拷问让人说不了假话,林霁只能诚实回应:是笑了,但我哪里知道他是不是满意 那还不是你先勾搭人家?我干涉不了别人的心思,只能管好自家男朋友。这话说完后房间里安静了几分钟,明寒才接着开口:如果这事换做是我呢,你生不生气? 那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推己及人,林霁知道明寒心里不舒服,但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法说什么。只是用于缓和气氛的句玩笑话却让明寒的脸色又冷了两分。 不好意思林霁,我没有那么大度,尤其是事关你的时候。老子连女朋友都没交过个,想都没想就在你这儿锤定了音,你他妈的还敢给我看别人?明寒说话时,就着这个动作突然上垫了下膝盖,种微妙的疼让林霁倒吸了口冷气。 虽然心里窝火,明寒脸上的表情却从始至终没有变过,再次词句清晰地发问:哥,是不是直以来我对你都太软了,不让你也对着我把腿分开次,你就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惴惴不安的感觉? 草林霁难受地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摇了摇头,从善如流地保证:我错了下次真有人裸奔也不看了。 明寒静默片刻后,终于卸下了胳膊上的力道,让这人从紧靠墙边的位置退了回来。看着生无可恋倒向床铺的男朋友,抬起穿着黑色瘦款牛仔裤的腿从背后狠踹了他屁股脚。 我没使劲,别装死。让你拿着的东西呢?这就不想恩爱两不疑了? 林霁没忍住嗤笑声,侧身拉过这会儿还凶巴巴的人搂在怀里,上扬着声调语气调侃道:你们航大的男生是不是都很会开飞机啊? 我是计算机学院的。明寒没理解到他这话中的意思,拧了拧眉头,本正经地回应了。 啧,我就说不对劲嘛。某人轻啧了声,动作自然地抬起胳膊,隔着衣服把手圈在了自己和男朋友身体之间,接着干刚才没干完的事情。 你这腿法明显就是打飞机的。 第100章 夜深人静。 终于心满意足后的林霁又洗了次澡, 去餐厅拿水喝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茶室的灯还亮着,便顺道迈了两步过去轻轻地推开了门。 瞧见叶白在里面慢条斯理地煮茶时, 两只体型都很大的哈士奇一左一右乖巧蹲坐在他身边。 林霁记得,它们一只叫Night,一只叫Blue,算是老良和老叶的定情信狗。 下意识地看看表盘上的时间,一边走进去坐下,一边在四溢的茗香间询问:怎么还没睡? 睡过又起来了。叶白温声回应后抬眸看了眼落座在身侧的人, 怎么看都是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林霁疑惑:你起来了?那良曦和呢? 他累了。 听见这种回答的林霁没忍住噗嗤一声。这些家伙平常全都顶着清纯无公害的面孔,说起话来却是一个比一个浪。 扬唇半晌后对上叶白懵懂的眼神,轻咳着回应:骚攻遍地, 你们这样的也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叶白意味深长地瞥去一眼,并没有发表看法,只是在精致的茶具里倒上了颜色澄亮的茶汤, 然后推给面前这位受热受凉都会感冒的林娇花。 今天不是淋了雨吗?里面特地帮你加了中药,可以去寒气的。刚才就煮好了,怕你忙着才没去喊。 林霁落目到冒着热气的茶盏上片刻, 又笑意温和地与叶白对视起来。眼中看到的明明是他那张波澜不惊的俊美脸孔,入耳的声音也清逸至极。 但这一刻他却又仿佛透过那灿烂笑靥听到了其背后隐藏的潜台词:你小子自己心里没B数去淋雨, 到头来却用感冒毁我国庆假期这种事, 你想都不要想。 轻笑两声后端起茶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茶汤中有微微苦涩的味道,但仍透着一股特殊的香醇气。 林霁喝了半盏后才放下杯子, 俯身逗弄着脚边毛色漂亮的Blue,边揉着它毛茸茸的脸盘边与对面人闲聊着。 我听说,这片别墅园区年底就要开始建二期了? 恋耽美 ——(83) 是有这么回事。叶白用细长的手指反复摩擦着温热的杯沿。其实他不大爱喝茶, 但良曦和的父兄都喜欢,经常去家里做客多多少少也受到一点熏染。 把玩杯子半晌后才想起什么事情,抬头瞥了对座不动声色的林霁一眼,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有想法? 林霁只笑笑,把剩下的半盏茶汤饮尽后,惬意地窝进藤椅中,而后才点点头,确实有想法,但我看好的是你家对面这栋。 叶白闻声抬了抬眼眸,饶有兴趣笑道:你怎么知道对面那栋也是我的? 无意间听你家那位提起过,说是这个园区刚开盘的时候,你帮叶泠姐和简哥留了一套。 恩。悠然饮茶的人温声应下。 恩是什么意思?林霁听着那人的语气似乎并没有什么波澜,笑着娓娓劝导。 你还年轻,要想开一点,这两套房子挤得这么近,以后和姐姐姐夫住对门,万一有点什么床头打架床尾和的事情,那不是全部上达天听了? 叶白的态度一直不置可否,林霁也就接着说下去。 不如转让给我,以后你这小胳膊小腿小身板万一遭了家暴,我也能考虑送你去急诊不是? 茶香悠悠地萦绕在雅致的茶室里,无声烘衬着深沉的夜晚,两个像白茶一样温润清俊的少年对坐着相视一笑。 放心,这种事一定不劳你费心。 叶白轻轻搁下手里的杯子,单手扶袖,拎起茶壶帮林霁又斟了一盏,你们两个照拂好自己就行了,别再去我房里借什么东西。 林霁想起那瓶有松弛缓痛功效的喷雾,自觉理亏也不再盯着这个话题,转回前言:到时二期建成,你再挑个好位置给他们不成吗? 我刚才不是回应你了吗?恩。叶白又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 谈话进行的和平又顺利,林霁微微地举了下瓷杯示意。夜已经很深了,喝太多的茶于助眠无益,也只凑到唇瓣间沾了点便放下。 动作流畅又自然地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颜色偏深的银行卡,递送到茶桌另外一端。 我知道这房子市价是多少,也不能白拿你的。 嚯。叶白的眼睛只落在卡面上一瞬,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我点头呢? 也不算准备好吧。这本来是我妈去世时的保险金,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款项,算是单独的一笔,捐赠的时候被漏掉了。后来在云岛也用不着,我就把它存了定期,现在连本带息是多少我也记不清了。 房子和后续装修的费用加在一起,应该也差不多吧。反正都在这儿了,到时候你就看着办。 林霁的笑容和煦,干净的面容在茶汤的热气下也袅袅淡然,朝着对座人接着开口:多出的部分算我随礼,如果不够的话那就是你随礼了。 叶白温温和和地哼了一声:恩,听起来挺刺激。用鞋尖轻轻刮着脚下狗子的被毛,装修也不急,我先找时间过户给你,回头再约设计师。 好,到时具体的室内装潢风格你去问明寒吧,也不用特意告诉他房子的归属问题,只旁敲侧击一下他的喜好。 茶汤已不滚烫,林霁不打算继续喝,干脆拿来胡乱把玩,沾湿指尖,在茶盘上随意勾画出两道浅浅的痕迹。 装修好了,可以住人的时候直接把钥匙给他就行了。 看着这人心不在焉的样子,叶白也在茶杯口壁处沾了茶水,点画到他的涂鸦作品上,兴致闲闲地聊着。 你们才大一,其实倒也不急买房。之前没听你提起,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在林霁自己看来,这事并不算突然。从想卖掉临西的房子时,就想过在A市安家落户,刚才也只不过是被某个人无意间的一句话提醒到了。 因为有个弟弟,脑子一热说出什么一个连女朋友都没交过的人,想都没想就在我身下分开了腿这种话,真是可爱死了。 正自我攻略的林霁忽然抬头对上了叶白略带鄙夷的眼神,这才收敛了些,轻咳掩饰尴尬:呃到时,房产证上就写帮我写两个人的名字吧。一人一本,像结婚证一样,既当聘礼,又是嫁妆。 八位数的全款别墅,这聘礼下得真是爽快。 叶白只由着老友碎碎念,并没有出言打断,轻轻点头,表示自己都会帮他办妥,接着却又听那人感慨人生般开口。 可惜明寒这小子认识我就有点晚了,当初裸捐时只觉得时光漫长,自己大概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归所。现在我能给他的已经不多了,但至少还曾应允过一个家。 我没有对任何人食言过,对他更不会。 绝佳的气氛中,叶姓太子爷扬起唇角带出一道澄湛的笑,悠闲道:那你就没想过激情也会有不在的一天? 你和明寒也好,我和良哥也罢,就连老黄和小言也算在内,所有未知的来日都太远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别把话说的太满了。 好啊。林霁笑笑,抬腕就着茶汤在桌板上留下一处指印,那我们六个就住在这儿,且先互相怼脸看着。五年十年二十年,到底是哪两口子最先过不下去的。 这话音刚落下不一会,茶室的门就咯吱一声响,Blue和Night看见推开门的人,都扭着又美又傻的白屁股迎了上去,在他睡衣裤腿下撒娇求摸头。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良曦和的头顶发有些许的乱,眯着双勾人的桃花眼倚在窄窄的门口,看茶室内的两人悠然对座。 不甚清醒地瞥了眼墙上电子钟表显示出来的3:20am,然后皱起眉峰发出了疑问:叶少,请问,我头上的绿蝴蝶结没歪吧? 叶白没打算理会他,只是又拎起茶壶替对座人斟满茶杯。 哟,醒啦。林霁一边作势端起茶汤在嘴边吹凉,一边语气顽劣地问询良曦和。 三更半夜,我对象坐在这儿和别的男人喝茶,你觉得我还应该睡得很安稳吗?门边的人满脸不爽快地抬步踩上地毯。 林霁淡定看着他这副装的还挺像样的架势,嗓音如旧:这是哪儿的话?反正我也用完了,马上就还给你。 啧。要不要脸你 你先带狗子出去。不等良曦和吐槽完,叶白就轻声打断:把它们哄睡了再回来。 还没来得及坐下的人顿住动作,烦躁地揉了一把头顶的乱发,虽然听话地照做,出门时却带着小脾气把茶室的门摔得咣当一声响。 你们俩闹别扭了?林霁从门边收回目光,刚才一直顾着说自己的事情,都没机会问问这俩人的感情现状。 印象中的叶二白可是护夫狂魔来着。 不是什么大事儿,只不过他不挨骂就不长记性。 听这人嘴上如此说着,表情也真的轻松如常,林霁便不予深究,只是啧声感叹了句:你家这位醋性可也不小。 叶白没搭这茬,但提到刚被自己凶出去的良某人,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良哥最近不是和你家弟弟相处得还不错吗?讨论装修的事儿怎么不让他去? 我其实还是更喜欢让明寒和你一起玩。半分钟前还嫌弃别人醋性大的家伙,这会又自然地开口回应。 毕竟他们俩的属性,总往一块凑,不大合适。 叶白唇边发出一声清冷又挖苦的笑,管好自己家的事就行了,我的人不用你操心。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意料之外的一百章没完结,正文还有一章。 明晚如果码不出来的可能要后天更。 尾声 在国庆假期开始的第一天, 酒肉朋友们就已经在计划一次长途旅行了,毕竟在他们全员回归之后还没有过什么集体性的活动。 然而这项策划最终却因为众人就东南西北四个启程方向争论不休而胎死腹中。 眼瞧着开学日将近, 再不出去就要手拉手滚回校园了。大家这才统一了意见,决定抓住小长假的尾巴,一齐来次短途的出行,而地点就定在了省内很火爆的主题游乐园。 出发前的早上,林霁明寒,良曦和叶白四人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餐, 院子外的呼叫铃忽然被人按响。 门也没锁啊。正低头啃排骨的良曦和被突然的翁鸣声吓了一跳,拧着眉头不满地念叨了声。 叶白动手给自己的碗里盛了海鲜蔬菜粥,放回玻璃勺后开口:应该是老黄叫你, 出去看看。 良曦和伸筷子把面前的盘子里,把最后一只灌汤包塞进嘴巴,然后才随手扯了张纸巾擦擦, 起身推开厅门迎了出去。 在私人花园的围墙边果然站着黄熙智高大的身影,他穿着件黑色的宽松版卫衣倚在亭柱上,双手都提着装满了水果和零食的购物袋。 大早上就去超市了啊? 昨晚和小言买的, 给你们带了一份,快点接, 在那看热闹呢?黄熙智看着这小子一副袖手的样子, 嫌弃地啧了一声:沉着呢,也没点眼力见。 良曦和不紧不慢地摸进自己薄夹克的口袋,掏出车钥匙往腾不开手的人怀里一揣,留了句放车里后转身就要回去。 我草你哥老黄没啥耐心地蹙额骂:赶紧的, 三个数不接,我就扔了啊。 嚯。听见这么句伟大的发言,良曦和倒真的站住了脚, 扭头嗤笑一声:没看出来啊,目标还挺宏伟,要不用我帮你和我哥约个时间先见一面? 没听到那人回答,却看见了个作势要扔东西的身影,良某人连忙两步凑上去,及时挽回道:接了接了。 林霁已经帮明寒把餐桌上的碗筷都收拾好了才等到两个人从门外走进来。回身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欧式石英钟,距离原定出发时间还有一会儿。 怎么就你自己过来了,小言呢? 梳妆打扮呢。提起这个,黄熙智狠狠地拧了拧眉毛。 每次出门前最恐怖的事儿就是女朋友发来的死亡问题:我今天的妆容怎么样?或者这套好看吗?夸奖的词汇绝对不能低于50字,更不允许重样,不然就会被视为敷衍。 只我刚才出门前那一会就换了三四个口红色号了,这谁能受得了啊。黄熙智扁嘴道出了他其实是来逃难的事实。 听完老黄的发言后,有四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男孩子互相对视了会儿,可惜最后也没用眼神探讨出女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物种。 该啊。沉静片刻后,林霁先反应了过来,还不是你平常买的多? 又浪又秀,各牌新品出一根送一根,色号连起来能组成一串圆周率了。如果她只有一个颜色的口红还用得着选吗? 黄熙智满脸一副崽,你太让阿爸失望了的表情叹息:您说的对。 照这个思维下去,不出俩月老子就单身了,那他妈还用的着等女朋友化妆吗? 钟表的秒针不知疲倦地一圈接着一圈绕过。 有阳光洒落的客厅长桌边坐上了五个神情复制粘贴般的小伙子,连手撑头的姿势和角度都一模一样。 这还得多久啊。良曦和不知道第多少次点亮了手机屏幕,态度懒散地垂眸看着上面的时间一点点跳跃流过。 黄熙智就着他的动作也瞥了眼,习以为常地淡定道:不是才一个多小时吗? 被俩人夹在中间的林霁也觉得生无可恋了,用舌尖舔着上唇边有些干裂的地方,拧身看老黄,咱们就这么干等啊?你就不能问问吗? 话音没落,便听得咣当一声,一部全屏的手机被人扔到了他面前。 反正我不敢,要问你问。 瞧着坐在最边上的叶姓哥哥和明姓弟弟都不打算开口说话,林霁也没怂,决定挺身而出,用老黄的面容解了锁,点开微信置顶联系人,按住麦克风图标录音。 小言,黄熙智说,你要是不想出门也不用勉强,他随手Call一个临时女伴替补就行了。不然他一小时几百万上下是等你在那凹造型的吗?啊卧槽 找死不等时候? 话刚说到一半,老黄就拨动林霁的大拇指上滑取消掉了发送,顺便还抽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一手拎着他脑顶的头发,一手再次按上录音键,用镜片下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示意他重新措辞。 没等林霁再开口,坐在旁边的良曦和已经先一步提问:小言,你大概还需要多久,可以出发前记得说一下噢,我要给二白吃晕车药。 教科书版不漏痕迹的催妆发言收到了无女友朋友团的一致好评。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半分钟,前厅的双开门被人轻轻关合了一次,两条穿着修身铅笔裤的纤细美腿随之迈了进来。 浅色的平底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却也在瞬时间被大家集体注目着。 小言来了阿。林霁迎着那张清丽脸孔温和地打了个招呼,等到她走到面前时,介绍身边人道:这是我男朋友,明寒。 黄熙智抬臂握住了女孩子的指尖,顺势拉到身边位置,动作间贴到了她身上那件触感相当柔软的慵懒风日系毛衫。 这是我女朋友,小言。 明寒虽然曾在老黄家里住过一阵子,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裴青言,面前的女孩和想象中并不相同。即便她在出门前的装扮上花费了很久,却也完全不是浓妆艳抹、高跟长裙的样子,反而精致干净地让人眼前一亮。 就目前来看,小言的风评完全是因为男朋友和一群损友而被害了的。 已经是上午阳光明媚的时候,人也齐全了,明寒和小言只互相简单问候了句便一同坐上了老黄的车准备出发。 因为叶白路晕严重,从前出门旅行也是一上车就要倒头睡觉的,良曦和觉得旅途枯燥没人说话,硬是丧心病狂地把林霁拉上了自己那辆车的副驾驶。 恋耽美 ——(84) 以至于在后面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中,林霁和明寒只能用微信群聊来交流。 却也正是因为这样,没有了林霁和黄熙智的日常性嘴炮骚扰,裴青言和明寒才略微聊上几句。两个人原本都不是很自来熟的人,但有各自男朋友的关系buff加持,也不会觉得很尴尬。 或许是明寒对老黄的固有印象过于鲜明,所以觉得能降服这类人的女孩子必定家室显赫或者艳丽无双。 但事实上,裴青言哪种都不是。 她虽然漂亮,容貌却远不及她的气质来得出众。只需一个得体又端庄的笑容,就能让人想象又感受到如同林霁说过的那般惊才艳艳又与众不同。 虽然国庆假期已至尾声,主题乐园里的客流仍然很拥挤,到处都排着长队,在无形中又增添了几分游乐场的欢闹气氛。 买了通票后,一行六人玩闹着穿过开阔的乐园广场,沿着蜿蜒的分路线逐一游览。 欧洲古堡、夏日风情、海岛探险、魔法之城,卡通世界八个街区的深处各自都藏着不同风格的娱乐项目。 在这种宛如童话的场景中,五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完全不如一个女孩子有活力。 结伴穿梭于人流与各种游乐设施之间,浓郁的假日氛围和新奇的景观建筑让游客和整个主题公园一起充满了蓬勃和朝气。 在色彩绚烂的旋转木马前,黄熙智捧起相机,依靠着身高优势成功避开人群,给女朋友拍出了几张直男审美照。 除了怼脸怼腿拍以外,全部是失去重点的大远景图。好在裴青言的长相和身材都很吸睛,才不至于在照片中成为独角兽座椅的背景板。 观赏照片后的女孩只是扬起好看的唇角,踮脚捏着自家男朋友的耳朵,玩笑着问询:小智哥哥,你告诉我,你还想活着回家吗? 算了。对上黄熙智痞帅的笑意后,还是选择了饶他一命,我去挑一套旋转木马的纪念品,你不用陪我啦。 顺手把刚才拍照时攥着的那根超大号彩色棉花糖塞给男朋友,转身朝着路旁挂着巨大招牌的主题商店去了。 你只摆拍不吃啊?黄熙智疑问地看着仍然完好的棉花糖。 这会胖的。小言已经笑着跑到了队伍的最前沿,一边转身倒退着走,一边答他的话。 隔着远远的距离,黄熙智只能无奈地笑笑,伸出空闲的手指指地面,扬着眉自然提醒:看路,宝贝儿。 一直目送着裴青言安全进入商店,才又落目回自己手上。女孩子果然是奇怪的生物,排那么久队买到的东西居然碰都不碰一口? 老黄刚想把这个碍事的大家伙扔进垃圾桶,忽然想起他们好像并不是情侣两个人来的。 回身搜寻了会儿才在游客略稀的广场上找到目标,其余四个小子正一字排开坐在长椅上吃着烤香肠。 迈了几步路跟过去,边从良曦和手里接过一根,边支使他挪挪屁股腾个空位出来。语气略微鄙夷道:这就累了?都没陪女朋友逛过街吧? 林霁只笑笑并不应,吃完香肠后随手把竹签扔进垃圾桶,探身时余光瞥到了身边那位骨灰级晕车晕船晕机选手。在十几分钟前,他刚被绑架上了趟海盗船,在那之后就没再说过一个字了。 叶白的手肘拄在自己膝盖上,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一会,他的脸色却还是像纸一样白。 听见架着自己上贼船的罪魁祸首之一这会儿还好意思问,敛着漂亮的深色瞳孔没好气地回应。 别问了,我没了。 直到这会他仍然无法面对自己内心深处的灵魂拷问,他怎么会同意一起来游乐园的呢? 偶尔见叶少吃瘪一次,实在是让人心情愉悦,林霁赶紧揶揄几句,老黄却是找机会伸手把彩色的棉花团塞给了明寒。 好几十块呢,在玩下一个娱乐项目前必须吃完啊。 没等明寒说话,众人耳边忽然传来恐惧兴奋交织的尖叫。 循声看去,只见树木掩映处露出一只高耸的机械臂在凌空翻转。铁架的末端连着一圈黑色的安全座椅,远远看去里面坐着的人都变成了一个个黑点,伴随着电玩设施轮转摇晃的弧度放肆叫嚷。 哦豁。瞧见这么刺激的场面良曦和下意识地看向自家男朋友,大摆锤啊。 胃里仍然在翻江倒海的人不敢置信地蹙起了眉头,接着听到林霁的提议声,那小子温润的嗓子落在颊畔居然变得相当刺耳。 排队去? 走啊。黄熙智从林霁戏谑的眼神中领悟出了完整的作战计划,拎上叶某人便准备起身。 果然那个全身细胞都写着抗拒的人从齿间挤出冷冷仨字:你们敢? 林霁低头从明寒手里的棉花糖上捏了一团蓝粉相间的糖丝塞进嘴里,咂了咂嘴后才笑意盈盈地回答:特别敢,要不你试试? 叶白回忆起刚才自己被抬上海盗船时的弱小可怜又无助场景,忽然反应过来这群王八蛋怎么可能不敢? 眯着眼睛看身边居然跟着起哄的良曦和,用眼神向他传递彻彻底底的质问:你小子是不是不想过了? 虽然良曦和还想重温一遍刚才被某人主动紧紧抱住的感觉,但杀人般的目光在畔,也只能选择作罢。 面对还不依不饶的老黄,直接反将一军:别总盯着大摆锤啊。刚才路过4D鬼屋的时候,谁家女朋友打死都不进来着?怎么着,想举手表决啊? 良曦和的视线自然地落在了身侧林霁处,碍于前几天才以口头作文形式定下和平契约,那人只能投赞同票。 看见没有?未等表决结束,结果就已经显而易见了,良曦和咂舌劝告:一会儿进鬼屋的时候把你媳妇抱好,要不然受到惊吓爬到我身上,概不负责。 刚才那种毫不避讳人的拉票行为让老黄不满地啧了一声,也转向林霁和明寒的一侧,疑惑发问:我就纳闷了,你们俩到底是哪伙的? 自从到A市之后就非常让人头秃的阵营选择难题再次降临到林霁头上,左右摇摆不动的人看向了摆弄棉花糖的明寒,干脆交给他来决定。 鬼屋和大摆锤,你想玩哪个? 在众人瞩目之下,明寒低头用手指转动着木制的糖棍,只思索了两秒钟就有了答案。 如果说真话那其实我都想玩啊。 他都想林霁刚重复了一半就觉得有点不对,赶紧扭头回去笑着跟男朋友确认,啊?那我俩这不是谁也不跟谁好了吗? 如果在这会儿加上画外音就应该是:至此,酒肉朋友团内全部联盟皆告破,明寒和林霁宣布圈地建国。 裴青言挑好纪念品回到休息广场的时候,五个男生已经打完了一架并且达成了共识。 去排个温和点、大家又都能接受的激流勇进项目算了,男人何苦为难男人呢? 一列游行的花车从广场边的路面上驶来,成群的模特们穿着艳丽的裙子在队伍中跳着桑巴热舞。 随着热烈又振奋的氛围,众人再次起身出发了。照着地图上的指示,一路朝着园区最南边去,排在激流勇进的项目前。 在耳边接连不断的欢声笑语中,队伍行进的很快,几人登上项目的独楼时,水泥的地面上还有大片未干的水迹。工作人员站在两旁给即将登上橡皮船体验的游客们分发雨衣,粉蓝两款的颜色都很瞩目。 哟,小粉帽。黄熙智把颜色骚气的防水塑料制品放在手里抖了两下。 以他的身高,无论这雨衣怎么穿都是防护不到位的,必然有半截要露在外面随缘接受冷水洗礼。考虑两秒后干脆把两件雨衣都套在裴青言身上。 趁着林霁俯身帮明寒系着雨衣带子,良曦和靠近过去闷声使坏,把他胳膊下夹着那件还没开封的雨衣抽了出来,顺手就扔进了队伍边的垃圾桶里。 林霁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与良某人的笑眸对视,这小子刚才扔了啥? 别穿了,不符合你的气质。良曦和挑眉笑笑,当着他的面把自己的雨衣也扔掉以示敬意。 此时几人排到了队伍最前端,发放雨衣的工作人员已经向后走了很远。林霁这会即便是不同意也没办法了,只能无奈地笑笑,接受了莫得雨衣的现实。 明寒回身看见放弃挣扎的男朋友,瞥了眼他身上那套长袖衬衫,噙动唇边沉声问询:你穿我这件? 不用。林霁轻轻晃了晃头,挑眉玩笑道:我是防水的。话音未落就看见眼前的人也扯下了身上的雨衣。 那干脆大家都别穿了。 直到这会儿,叶白才觉得自己胃里那种翻腾的感觉好了点,披着蓝色的雨衣懒惬地蹲在一根柱子边,安静乖巧地像一朵彩蘑菇。 听见身边有脚步声,茫然抬头间看见一群高个儿的熟悉身影一齐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每个人眼里的神色都不一样,却又莫名雷同。 瞬间理解到自己目前处境的人,十分上道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别动手,我自己脱。 又是一阵排队等待后,几人终于站到了橡皮艇前,刚好六人坐满了一船。不穿防护雨衣的身影在其他组花花绿绿全副武装的游客中甚是显眼。 临上船前,一位工作人员小姐姐又善意地提醒了句:溅起的水花真的很大哦。 说完她还眯着眼睛看了看面前几位个顶个俊秀的男孩子们,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他们下船后的样子。 没关系,他们的脑子里装的原本就都是水,根本不差这一点儿。林霁边迈着长腿跨上船体,边温和回应了句。 工作人员笑意灿烂地挥了挥手,望着缓缓漂行的游船道声:那祝各位旅途愉快。 游船起步的速度很慢,沿着水道悠然地漂流而去,对待没穿雨衣的少年们也甚是友好。 直到它从第一个矮坡上跌落时,已经相当巨大的水花毫不留情地洒进船内。 哇水这么冷。黄熙智轻嘶了一声,扭头向身边人开口:我现在要回我的雨衣还来得及吗? 一行人中唯一裹着雨衣的裴青言拒绝地摇摇头,轻声笑笑:相信我,你们五个凉了。 橡皮艇在咔嚓咔嚓的声音中行进到了轨道的最高点。 即将俯冲而下时,坐在最前排的良曦看到了坡地下面的水池中翻涌着无数的浪花和泡沫,也意识到下一秒它们就会尽数落在自己身上。 卧槽,后排的朋友们,我有点后悔了,可否借件外套让我挽回一下? 说的好像我们不后悔一样,哦豁~游船开始下落,林霁说话的尾音略微颤抖了一下。 伴着失重的感觉,还有女孩子开心的笑嚷声,同船六个人一齐从二十几米的高度极速滑下。 巨大的水幕倾注而来,似倾盆大雨又似海浪拍岸,透白色的水雾在瞬间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噗 草 在水道两旁围观者的惊呼中,还夹杂酒肉朋友团们不大应景的互相嗤笑声。 同样坐在第一排的林霁只觉得自己被人用一大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等到一会上岸后,他的衣服里一定能拧出半盆水。 万众瞩目的一船真汉子终于漂流到了终点,除了裴青言以外,几乎所有人都被淋透。一丝不苟地给在场所有人做了个裸下河道的反面典型。 林霁甚至看到了某几位排在后面的游客在见识到了活生生的例子后慌乱地套上了雨衣 说吧,不穿雨衣是谁起的头?叶白抿着唇瓣紧盯包括自家男朋友在内的所有人。 是雨衣先动手的。老黄一边帮小言整理发型一边笑着回应。 即便是所有人都被模拟海浪拍打得不成样子,离开游乐设施的时候却也都心情愉悦。 他们这些人平常互怼互坑习惯了,完全不在乎在彼此面前丢掉的这点面子。重要的是,你每一次的疯闹,都有人愿意作陪。 我想画那个。裴青言忽然指向几步远处一个脸部彩绘的摊子,在展示用的牌子上画着艳丽或炫酷的各种图案。 反正你们都这么狼狈了,不如一人一个吧? 看着明显不大愿意配合的男孩子们,小言闪着小鹿眼,逐一摇着各位仍湿淋淋的袖子,软声问询:画嘛画嘛,良哥,二白,阿霁,明寒弟弟,黄智智,行不行 论女孩子撒娇的一百种姿势,任凭酒肉朋友团里的谁也顶不住,只一声行不行~就被全员拿下。 最后,裴青言在鼻梁和脸颊上画了可爱的糖果云朵,其余五人都画了一样的银黑色系半面joker。 五男一女的靓丽阵容原本就自带吸睛特效,再加上众人略显张扬的彩绘装扮,瞬间就成为了景区的焦点。 麻烦您帮我们拍张照可以吗?良曦和站在王座造型的拍照点前,把相机递向身旁一位陌生的大叔。 好。被请求的游客爽快应下。 几人摆拍时,裴青言端庄大方地坐在了王座中央,剩余的男孩子们默契地簇拥在其身旁,以中世纪的骑士礼蹲身下去,与美妙的阳光和记忆一起定格在了同幅画面中。 少年们终于玩累了,各自带着满身水汽坐到休息区的长椅上等待阳光临幸。 在他们身旁几步远处就是为观看激流勇进项目拍起水花场面而特设的凉亭。 为了避免被淋湿,黄熙智在附近的小摊上给看热闹的女朋友买了把伞撑着,两人便一起趴在扶栏上说笑起来。 林霁俯身在书包里翻零食,明寒看着他的脊背角度刚刚好,忍不住想往上跳一下,才刚踮了踮脚,就被身边的人一把拎了下来。良曦和痞笑着替换掉了明寒后,示意他别出声,自己却一个跃身蹦了上去。 哎小心,别摔了。 背上忽然被一道重力压了一下,林霁也顾不上接着翻找,直接回手护住男朋友。背着他在休息区的小路上转了三圈才扭头看见了差点要憋笑憋死的良某人。 气氛静默了两秒钟,林霁回头看见明寒和叶白两脸懵地排排坐在长椅上,又静止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恋耽美 ——(85) 滚!甩掉背上的人,中气十足地呵骂:你说你欠不欠草?我还纳闷呢这小子怎么变这么沉? 怎么了,一天到晚消停不下来。黄熙智和裴青言坐回长椅时发现这四个小子又要打起来了,风凉话随口就来。 林霁没再理会这群人,拉了明寒一把也去到观景凉亭的位置,顺手拎起了老黄他们的伞。 天蓝色的伞顶上布着清透的阳光,映得两人的脸颊也光亮了几分,被遮蔽下的空间仿佛另外一个世界。 闹腾了大半天,难得有这样私密的空间,林霁垂着清澈的眼眸看着面前人,忽然触景生情般笑问:还记得我们俩第一次打伞是什么时候吗? 运动会。明寒不假思索。 好像就在昨天。林霁点头。 明寒却似乎有反对意见,略微皱眉道:很久了,那时我们还没在一起。 恩?感觉和我在一起已经很久了?林霁过分解读了男朋友的意思后,唇角不经意地露出抹逸然的笑容。 玩累了吗?空了半分钟没有听见回应,林霁又转了话题。 有一点。明寒的话刚出口,便觉得眼前有一张熟悉的面庞凑了上来。 林霁把伞撑得更低些,让外面世界里的人无法轻易看清他们在做什么。用手指捏住明寒清逸瘦消的下颌抬起来,轻轻地吻着他带着彩绘图案的嘴角。 让两人的唇瓣略略地贴在一起摩擦了片刻,轻声问:现在放松点了吗? 不够。明寒用鼻尖顶着男朋友的面庞哑声应答,让他明显一怔。 什么不够? 面色镇静的家伙,黑眸里却翻涌着赤诚与炽烈,仰起头认真地解释: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刚才的吻,我都嫌不够。 林霁偏头轻嗤:我们以后还会有很久。说完又亲了亲他的额头,把伞柄重新举高。 观景凉亭对面的激流勇进娱乐区仍然不断传来欢笑与惊叫声,一片又一片的巨大水注被激起又落下。 不远处晶蓝如裙襟的天幕间划出一道浅浅的彩虹,濛濛雨幕光映衬着濯濯少年郎。 几许温柔的颜色迎着艳阳也变得耀目迷幻,让人心情泠然,欲相伴踏虹桥款步而去,看看远方的瑰丽。 和风朗气,山海明霁。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奇奇怪怪的建议:完成在本章留评、激流勇进不穿雨衣、脸上做彩绘、吃超大号棉花糖等成就可达成穿书条件,魂穿裴青言。) 正文到此就完结啦,番外慢更,大概会写一些集体婚后生活,感兴趣可以再关注下。 预收在专栏,还没点进收藏夹的小伙伴可以去康康。 最后感谢小天使们三个月的陪伴和支持,裙子小休一段时间后会再开下本,有缘的话,我们雪天再相见。 第101章 番外1 黄熙智林霁 临西的冬天总是干冷的, 下了雪更是气温骤降,整夜的鹅毛过后, 碎琼遍地,街上的路人和车辆都行进的小心翼翼。 但即便在这样的天气,也是有孩子不愿意待在家里的。随着积雪被轮胎碾压的咯吱声,一辆华奢的私家车停在了私立双语幼儿园的鎏金大门前。 不等司机下去拉开车门,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小身影就抢先蹦跳着下来,完全不给身侧大人开口说什么的机会。自己轻车熟路地小跑向独立的院落内。 哎 只这一晃神的工夫, 刚刚还在车上的身影就已经跑远了,根本来不及叮嘱对话半句。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的司机轻咳一声后尴尬地关上车门,他从来就没见过哪个小孩子像自家小少爷这样爱上幼儿园。 这位司机最终只得隔着围墙, 向院子内的几位接待老师点头示意,目送着小孩儿被牵着走进英式风格的建筑里,然后才开车离去。 小智今天来得这么早啊。 等在前厅接待的年轻老师看见刚进门的男孩儿, 蹲下身和他打了招呼。帮忙接过书包时视线还透过落地窗看了看外面花园里仍然很厚的积雪,似乎惊讶于他的上学积极性。 刚满四岁的小孩子自然讲不出一大早就和两个异母哥哥打架的具体始末,更不会说出自己根本也不喜欢这里的真心话。只不过是觉得在家里待的不开心, 而在幼儿园好像就能清静那么一点点。 男孩那张稚嫩小脸上嵌着的浓眉大眼边并没挂出显著的不高兴情绪,礼貌性地回了句Ada老师早上好后站在保育员身边脱下外套放好。 动作间瞥见平常不大露面的园长正款款地立在前厅门口和一位典雅端庄的女士告别, 她们身后还站在一个穿纯白色中长款羽绒服的陌生男孩儿。 他看上去很小的一只, 虽然已经在屋子里待了很久,身上的棉服却没有脱掉。白嫩又清秀的脸颊缩在领口灰白色的绒毛里,只有黑眸上方密布着的长睫毛像只兔子似的呼扇呼扇动着。 大概是新学员吧。 小智并没有过多关注,视线停留在门口一瞬便收了回来, 在开放式的绘本区挑选两册感兴趣的图画书,再抱上一盒玩着还新鲜的拼装积木,一起拿到没人的涂鸦室里去。 像往常一样, 踩着脚凳独身爬到儿童安全座椅上,随手掏两块蔬菜小饼干做零食。如果没人来吵的话,他就能这样待上小半个上午,直到有老师找过来不容商量地捉他回去参加集体活动课。 画册刚翻了几页,一向少有人来的涂鸦室就被从外推开了门。 坐在高脚凳的男孩抬头看去,迎着朝阳瞧见新来的那个孩子被一位金发的私人外教领着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名中教保育员。 他身上那件看上去柔软又暖和的棉服还是没有脱下来,跳跃的阳光下,堆在脖领上的绒毛尖端闪出有些刺眼的灿芒。 外教操着一口清脆悦耳的英式发音,帮着两个人互相做了个简单自我介绍。似乎是因为觉得外教的中文说的不太标准,新来的小孩又奶声奶气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林霁。 中教夸赞式地摸了身边孩子的肩膀,扭头看了看房间墙壁上的挂钟,差不多是园里的早间活动了。想起园长叮嘱过,新来的小朋友抵抗力很弱,天冷的时候绝对不可以长时间带去室外。 于是目光只落在了对面的桌子上,温开口:小智,要不要去花园里,和其他小伙伴们一起堆个雪人 不去。 这样不假思索的一句拒绝其实是在中教老师意料之中的。 南怀私立育幼园凭借品质优越和私密性好而在本地有很高的知名度。但因为有严格的准入性原则,所以规模并不大,即使是满园的时候也只有几十个学生。 能在这里接受学前私教的每一个孩子都有不俗的出身,虽然他们的父母每年都同样花着几十万的学费,但对子女的期望似乎却是有不同的。 有的家长想让孩子在双语环境中练出流利的口语;有些想培养发散性思维,勤思益智;有些是希望让孩子受到绘画音乐等艺术熏陶,当然也有眼前这种 中教老师的目光仍然落在摆弄玩具的黄熙智身上,家长只要求他乖乖地待着,按时上学回家,别欺负其他的小朋友就可以了。 充分了解并考虑个人意愿后,年轻的老师微笑着离开了涂鸦室。 在后面的时间里,小智依然留在原位。而后进门的林霁则是裹着白外套坐在另外的桌子上摆弄着水彩颜料,他偶尔轻声答两句外教的话,同样的英式发音,柔柔的还怪好听。 即便这小孩儿穿得像只又软又糯的雪媚娘,静谧的环境中也仍偶尔传来两声他轻轻的咳嗽。 林霁第一次入园时是感冒着的,所以整天都被单独隔离,中教外教轮换陪着,连午饭的时候也没有和其他的小朋友坐在同张桌子边,而是被抱到了单独的小餐厅里。 黄熙智原本只是好奇,想知道看上去比他小那么多的孩子到底会不会自己吃饭,结果却瞧见了林霁额头上贴着退烧贴被家长派人接走时的场面。 棉衣上白色的兜帽虚掩着扣在他头上,只露出一小块白白肉肉的脸颊,两只小手有气无力地环着大人的脖子,被搂在怀里抱上了车。 这就是黄熙智第一次见林霁,总体来说印象并不深刻,实在要形容的话,他应该像个好看又脆弱的瓷娃娃。 或许是新入幼儿园不适应,又或许是他的体质实在太差。那个冬天,林霁三天两头的生病感冒,经常不能来园里上课,或者来了也要被中途接走。 但奇怪的是,这个小病秧子的人缘竟然出奇的好,就连园里最骄矜任性的小朋友都会特意留着精致的糖果等着他下次来时送给他。 从中班到大班,从大班到学前,他一共在南怀度过了三年。 他会画画,会弹琴,会做手工,长得小巧可爱,脾气又好,虽然入园比较晚,却几乎被所有的孩子和老师喜欢。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黄熙智。 他们两个人的喜好不同,性格也不大合得来,一个静的随和,一个静的冷漠。 即使同进同出,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两个人既不争吵打架,也不会主动朝着对方身边凑。 唯一有默契的地方大概就是每天的上午都会躲进同一间涂鸦室,做着不同的事情,然后再被各自的负责老师拎回去上课和练琴。 时间久了,黄熙智对林霁的印象也没有多少变化。如果抛去从娘胎里带来的畏寒畏热症不提,他大概是个安静又很爱笑的孩子,无论与谁对视时都会展出一张乖巧又烂漫的笑脸。 直到黄熙智开始上小学。 父亲的外遇对象兴风作浪,惹得他那个常年在外环球旅行的佛系亲妈不悦。从欧洲潇洒寄回一纸离婚协议:夫妻共同财产一分不拿,只是永不准小三进家门与自己的儿子共处一室。 父亲忌惮外公家的势力,即便隔年外遇对象生下孩子也不敢给她名分,反而另娶了位性格软弱的商族名媛做继母。 外公觉得这一摊子实在乌糟,干脆把掌心宠的小智接到自己家的老院子里养着。让见惯了浮世铅华的小子,又坐拥了满园繁花。 黄熙智回到外公的膝下才觉得自己是真正开心起来了。每天的日常生活就是耍滑逗鸟,成了整条gai上的小霸王,朝着游戏人间的二世祖路线猛奔,偏把老爷子哄得很高兴,完全不觉得是在纵惯。 清闲地越过了一个春天,临西又恢复了百花明艳的夏日景色。 一个虫鸣悠悠的夜晚,皇太孙跟着外公坐在藤秋千上乘凉。闲着无聊摆弄竹蜻蜓,手上拧转的力气稍大了些,眼看着那个小玩意飞越着落出了自家的院墙。 帮忙去捡玩具的佣人过了好一会才回到院子里,说是在外面找了遍也没找到,大概是飞到别人家的私人庭院里去了。 二世祖的玩具多得数不过来,但这只竹蜻蜓却是幼时起的心爱之物,这会听到找不回来当然是不答应了,撒腿就跑出去自己找。 小少爷您可不能爬别人家的院子啊。 一路追着出去的门卫们眼看着小孩攀上了对门一栋的墙头,赶紧扑上去抓住他的脚腕不松手。 失礼不失礼的暂且不论,这位要是摔一下子,他们可就招惹上大事儿了。 别拉我,我都看着了。小智趴在墙头上朝院落里面探头,在一排名贵的花种边瞧见了竹蜻蜓上的漆色木棍。 您先下来,这家不能爬 门卫的话还没说话就觉得手上抓空,小祖宗已经翻进了院子里。脑子里轰隆一声响,只祈祷这户人家可千万别养狗。 黄熙智的双脚才刚一落地,就触动了院子里流水假山下的感应灯,砖壁下一整片的石阶缝隙都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一路延伸着通明向远处。 听说这院子里不常有人来住,感应灯却还开着,爬墙而入的男孩觉得有些奇怪。正欲蹲身寻竹蜻蜓,忽然听到细索的脚步声,再下一秒他那件心爱的小物就被人捡了起来。 你还玩这个? 温和的问询声传入耳朵,黄熙智抬头去看,见一个穿着浅色衬衫的同龄人迎着灯光站在身前,轻挑着眉毛,眼底神色安静恬淡。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名字好记,还是自己的记性太好,林霁两个字倏地在黄熙智脑袋里过了一遍。 他虽然看起来仍然羸弱,却也比幼儿园时长高了不少。 林霁没有再重复问话,只是把手里的竹蜻蜓晃了晃,似乎仍然在好奇这东西的归属。 如果是其他差不多大的孩子,玩什么东西都是问题不大,但对于总是摆着一副臭脸,连话都懒得与人说几句的黄小少爷来说,确实有点意料之外了。 黄熙智听着那小子略微有些奇怪的语气,话也不答,抬手抢了自己的物件回去,转身便要沿着来时的蹊径原路爬出去。 门又没锁。林霁轻声笑着提醒了他,坐回到凉亭里接着描红去了。 听见这个温温和和的声音,黄熙智就想起他病得恹恹的被抱上车的样子。 竟然被药罐子给嘲讽了。 气闷一瞬后,墙边的男孩又转了回去,对着亭子里已经开始写字的身影喊了句:这么凉的天还在外面坐着啊?可别把你冻坏了。 30度的气温下,林霁没受半分影响地安静摹字,甚至没注意到那个玩竹蜻蜓的小子是什么时候又爬墙头出去的。 刚写了半张宣纸,院墙外就响起吵吵闹闹的声音,隐约中他似乎还听到了熟悉的女孩说话声。 林霁随手放下笔,几步走到墙沿边,连角落里的石阶都用不着踩上一脚,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就利落地翻上了刚刚才有人爬过的墙头。 只见远处有两三个孩子渐渐跑开的身影,而眼前只剩一坐一立的两个孩子。 黄熙智正蹲在一个眼角红红的女孩身前,帮她系着散开的鞋带。 好了,别哭了。男生站起身把怀里揣着的竹蜻蜓摸出来,递到女孩子手里,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极了。 乖。 蹲坐在墙头上的林霁不自觉地歪了歪头,面前这个在幼儿园里就凶巴巴的家伙居然还挺有爱心的。 这种和谐的画面让人在不经意间就陷了进去,直到墙外的女孩发现了他。 阿霁。 黄熙智循声抬头,看见痞里痞气蹲身在高高围墙上的小病秧子也微怔了一下。 恋耽美 ——(86) 林霁笑笑,在某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下一个纵身从墙上稳稳地跳了下来,习以为常地拍了拍手心里的灰尘。 小言,又被欺负了? 这一片的独门独院大多都是背景殷实的人家累世传下来的,有些年头了,只有念旧的老人家们才不愿意挪动,常住的小孩却不算多。 而面前这个叫小言的小姑娘,住在长街最西边的那一栋里,是烈士遗孤,懂事乖巧又爱说爱笑的。林霁在这里只和她聊得来,只不过她却总是被这一带其他的富家小少爷们欺负。 小言看了眼刚刚帮忙的黄熙智,又揉了揉摔得有些疼的胳膊,晃晃头,刚想张嘴回应,头顶又有一只手盖了下来。 林霁用着和黄熙智一样的姿势,摸头安抚了片刻,眼睛里的温润谦顺尽数化为了轻佻张扬,唯独语气如常。 别放在心上,回头我再收拾他们。 黄熙智看着面前的人,那一瞬间他全身都闪着不好惹三个字,不禁有些恍惚,这完全不是印象中的林霁了。 下意识瞥了眼他刚才跳下来的那堵墙,相较之下自己捡竹蜻蜓的姿势怎么说都有点蠢? 这个夜晚之后,两个孩子才算真正开始了解已经认识了三年的朋友。 林霁长在高门大院里,家教极严,只有在外婆家的这栋老宅子里才能轻松地做回自己。黄熙智不被父母用心疼爱,只有在外公的家里才会开怀得肆无忌惮。 那个夏天,翻过一道围墙,他们才发现了不一样的彼此。 亲眼在街口见识了林小朋友一揍六之后,再想起曾经半天半天旷课的人,黄熙智终于提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疑问:你的畏寒症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还好。林霁如实应答,不过幼儿园待久了没意思,我就总想找个理由回趟家。 九月学校开学,林霁转到了黄熙智的班上,私下里再听说这是个因病休学过的乖乖仔时,黄二世祖已经觉得根本没啥可信度了。 这家伙的手黑心狠,绝对是教科书级别的,偏偏却长了张小白兔的脸。 从那个暑假开始,林霁的身高悄悄追赶并超越了黄熙智。以前那个三天两头休学治病的家伙,开始在空手道、散打、综合格斗的各项比赛中屠奖拿冠。 时光荏苒,一晃六年。 黄熙智与林霁从逐渐熟识到无话不谈,临西市各种二代中最出类拔萃的两个孩子成为了彼此最重要的朋友。 各方面都可以媲美的一对竹马兄弟上学课后都几乎形影不离。就连黄熙智喜欢小言这件事,林霁也是唯一知情人。 抛去一切顾虑和束缚后的两个人实在太像了,他们的默契,就好像彼此是这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黄熙智林霁叶白 升入中学后的第二个月,临西实验中来了个神秘的天降选手,不仅入学成绩各科皆满分,而且长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叶白的出现直接证明了有的人天生注定要走花路,从他进入学校众生视野里开始,就已经摘下了当家校草的名头。 只可惜天骄大多恃才傲物,美玉也是总带微瑕,这位神佛进班第一天就打碎了童话国度里所有的美好幻想。叶白三拳两脚把一个不小心碰到他衣服的同学打得满脸是血时,班里的女生当场被吓哭三个。 坐在他斜后座的黄熙智看着溅到自己校服袖口上的血迹后愣了三秒钟,紧接着就和那人冷到骨子里的眼神对视在了一起。 这个傻憨,还看热闹呢? 极僵的气氛里,林霁率先反应过来,两个跨步踩着桌面上去,一把就拉开了在挨打边缘反复横跳的发小。 老师校领导闻讯而来聚了一堆,学生们也远远地围观着。施暴打人的家伙却是抬臂用粘了污血的手背抹了抹俊秀羡人的脸颊,在白净的皮肤上蹭出两道浅红色的印记。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跨着倒地的同学走出了教室,经过黄熙智和林霁身前时甚至让他们听到了一声甚是不耐烦的嗤声。 经过这样的事件后,即便叶白那张脸再吸引人,也没有任何女同学敢靠近半步。他也不愿意和其他人交流相处,仿佛封闭地活在另一个世界。 可唯独有一个男孩例外,那就是同班的柳谦然。 这两个人之间相处的模式很是微妙,他们很少交谈,甚至没有几次眼神对视,关系冷漠地一目了然。但稍微靠近些时叶白却并不会伤害他,在卫生间的水槽前洗了手后还会接过柳谦然递过去的纸巾。 林霁那时是班里的班长,心里疑问积攒久了就去当面问柳谦然,才了解到这两个人间的渊源。 我妈在他家A市的别墅里做住家阿姨,所以我们六岁就认识了,从前他不是这样的。 柳谦然和林霁说起了叶白受到刺激而患上焦虑症、有睡眠障碍的原因。 他父亲车祸去世的时候,他就在同一辆车上,昏睡了很久醒来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如果你每晚都只睡两三个小时,而且噩梦连绵,持续几个月,甚至几年,大概也暴躁得想杀人。 林霁没再追问下去,只是叮嘱黄熙智也离叶白远一点,毕竟和疯子是最讲不清楚道理的。 那个性格暴躁的家伙和从前的林霁一样,每个星期都有三四天是请假不来学校的,但他的名字却一直高挂在成绩榜第一行,雷打不动。 平静之下暗藏纷乱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只要无人招惹,林霁与黄二世祖就照常逍遥,直到他们发现叶白被一群半大少年围殴的那个晚上。 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里招惹的麻烦,尽管他那个死性格被谁追着打都不能称为意外,林霁和黄熙智还是没能安然袖手旁观。 三人合力勉强退了对面后都是疲累不堪,叶白眼底血红地靠在墙壁上喘息了片刻。从衣服口袋里摸出药盒,塞了一把白色的药片进嘴,硬生生地干嚼着咽了下去。 下一瞬间,一拳头砸在了毫无准备的林霁脸上。 草? 受不了良心谴责才咬牙帮忙的俩人一齐懊恼。 现实版农夫与蛇? 那年的林霁已经是中学男生团里的天花板,即便是有暴躁情绪的叶白在他手下也撑不过多久,扭打在一起没一会就被反杀按回了墙壁边。 林霁用同样的力度一拳接着一拳地砸回去,一直打到手底下的人嘴角渗血也没停,最后两人是被叶家的保镖强行拉开的。 谁先动手的? 或许是叶白的亲姐也清楚自家弟弟的德性,在看见他满脸是伤以后都没有无脑护短。 我先。 出乎林霁的意料,姓叶的小子承认的很是痛快。 理由呢?叶泠从庭院的台阶上悠然走了下来,站在了弟弟面前。 叶白脸色凛厉,眼神里的那种凶冷也没改半分,噙唇应:心情不好。 喔。样貌美艳的少女扬起嘴角,笑容明丽,还挺理直气壮。 略微地朝旁偏头,身后身材高大的保镖便会意,抬手扶住了叶白的肩膀,下一秒叶泠的脚就踹到了亲弟的腹部。 呃。情绪不安定的少年疼得一颤,但被人钳制着胳膊,只能微微地向前俯身缓解。 叶白,在我面前撒泼耍横呢是吧?爸妈不在了,长兄如父,我从哥手里把你抢下来不是为了惯着你的。还是你觉得,我们叶家的孩子活该被人觉得没家教? 你不开心也不会死掉,无论怎么样都应该有约束自己的能力,我不相信你十几岁了还要我像教小孩子一样耳提面命说无缘无故动手打人是不对的。 已经不知道这孩子是这个月第多少次打架了,叶泠实在忍不住才发火,却也舍不得再踹第二脚。还不愿意轻易放过弟弟,就只能在语言上再让他心里疼一疼了。 为了陪着你休养,我书也不读了,琴也不学了,跟哥也闹翻了,家也不回了,但你的心情就是好不起来了对吗?叶白,你觉得我还需要为你做什么?只要你说,我一定做到。 慢慢从疼痛中抽身出来的人垂眸片刻后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只是没控制住自己,下次不会了。 林霁在侧眯起了眼睛,原来这小子会好好说话啊。 叶泠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朝着另一侧站立的青年开口:简哥,给他披件衣服,看着他在风口里罚站一个小时,清醒清醒。 吩咐完,女孩才把目光移动到唇边也刮伤了的林霁身上。 你是住在天海别墅区的吧?看着眼熟,先进来擦点药,等会我让他去你家里道歉。 从那夜的风波之后,林霁和黄熙智就受叶泠所托,上下学吃饭出去玩都带上叶白,虽然在她不知情的时候,三个人又打了许多次架,但也算慢慢熟识起来。 家境成绩样貌都出挑的男孩子们说到底也是同一种人,更容易混在一起的,更何况是三个腹黑程度差不多的小子。 叶白是从初三开始佛系下来的,然后顶着十佳少年的名头和林霁黄熙智一起考入临西四高省重点校,新学期伊始,成名洗白,从此成为三人团宠,稳坐校草之首。 黄熙智林霁叶白良曦和 随着年岁增长,大家都渐渐不再把情绪摆在脸上。 从前眼高于顶的黄小少爷学会应酬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甚至有了个交际花的称号。 儿时睚眦必报的林霁变得温和又内敛,待在班长的职位上,永远照顾着别人的感受,在内在外都是别人家无可挑剔的孩子。 以往路子最野的叶三少越来越没干劲,心火沉寂的开挂级选手总是懒懒的趴在顶峰被人仰望。 只不过无论时间怎么变,见过彼此最真实模样的朋友团始终如初。 高三学年初,临西四高从南方考区挖回了一名本地学籍的神级选手,全区成绩榜单上的平衡再次被打破。 良曦和在转学而来的第一次月考中一骑绝尘,杀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 俗话讲,打不过他不如选择招揽他。趁着转学生形单影只,林霁用一顿鸳鸯火锅架起来了四人之间的友谊桥梁。 只不过招揽是因为火锅,分裂也是因为火锅。 良曦和叶白无辣不欢,林霁黄熙智滴辣不沾。为了讨论每天午饭吃什么而建立起来的酒肉朋友微信群聊从此再无安宁。 黄叶良林四人学霸男团正式出道,在碾压考试联合体十二校,群屠成绩榜的同时,也内部小抱团,偶尔两两行动。 比如吃辣组喜欢自家开小灶,拒辣组深夜爬墙约夜宵。 终于,在高考前瑞雪弥漫的那个冬天,吃辣组宣布出柜了。是兄弟就要秀恩爱给他看,黄林两人从此开始了被狗情侣血虐的悲惨生活。 越年的春天,在研学旅行的绝佳氛围中,黄熙智追到了喜欢整整十年的裴青言。 但那段日子的林霁却无心祝福朋友们,外婆生病,家庭危机,那个春天对一向畏寒的他来说实在太冷了。 某个夜晚,黄熙智与他并肩坐在公园里时都能觉察到身边人的郁郁寡欢。或许是为了缓和气氛,又或许是他真的有这样的慌乱,反正是玩笑着问出了口。 你小子最近怎么这么丧啊?因为我有女朋友了?你该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面对发小一本正经的自我攻略,林霁嗤笑一声:不要脸。空了片刻后他才又深吸一口气,接了下去。 老黄,你就好像是这世界上另一个我自己,我虽然爱自己,却并不想和另一个自己在一起。 说绕口令呢?黄熙智向后倚身,拧了拧眉头。说来说去,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这群人里面可就你单着身了。 林霁凝望夜空后略略地摇头,听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黄熙智侧目朝他看去,容貌清朗的人映着月光的皎洁,温润回应。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这个夜晚变成了他们最后一次促膝长谈。 在四月的尾巴,遭受接连打击的林霁终于崩溃,出席亲人葬礼之后选择了不辞而别。 那段时间,酒肉朋友间也沉寂异常,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所有的找寻和联系都成了无用功。黄熙智第一次觉得自己与林霁之间隔着无法穿越的东西。 朋友的消失,高考前的焦虑和心神不宁无一例外地影响到了大家,不安愤懑在心中涌动,搅得人坐立难安。 黄熙智心态爆炸,发送了一条你再也不要回来的怒吼语音之后又秒撤回,扬臂摔烂了手机。 一向寡言却曾和天花板打过无数次架的叶白蹲身把那堆破烂的东西捡了起来。 他说:你是这世界上另一个林霁,所以你也该知道,他不过也是平凡血肉而已。做你自己的事情去,给他点时间。大不了,我们在A市等他一年。 六月23号是省内高考出分的日子。 三人全部拿到AB大通行证,临西四高门前的红榜被他们拍下发送给了某个已经杳寂了几十天的微信联系人。 直到深夜,黄熙智被手机提示音吵醒,眯着眼睛看着酒肉朋友群聊中亮起了一个久违的头像。 [你们大明湖畔的木木霁回来了。] 众人悬挂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他归来时仍是傲骨少年。 第102章 番外2 公司程序部的晚间总结会刚散不久, 办公室的长廊里就响起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 良总好。 良总。 两名员工迎面撞见看上去就明显情绪不佳的良曦和,因为步伐太快, 他身上那件休闲西装外套的衣角都在空气中晃得凌乱。 你们主管呢?良曦和没有心情回应招呼,直接问话。 组长在办公室 话音未落,面前那个深灰色的身影已经推门进去了。 为了参加一个重要展示会,亭一全公司上下已经持续加班了小半个月,整个程序研发部门更是连轴转。 明寒的办公桌面上已经堆满了各种数据文件,直到这会儿他才有时间动手去理一理。 大学毕业整三年, 在印象中他似乎从来没有一天不是和这些数据和机器打交道的。与上一家公司的签约期刚满就被良曦和生挖来了亭一科技,进组直接跟竞标项目反打老东家。 恋耽美 ——(87) 在高强度的工作面前,任何福利待遇都是妄谈。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从这人用的气力中都能感受出他的不满情绪。明寒略一抬头,看见招自己进公司的顶头上司已经立在面前了。 紧接着一整摞的资料被他扔下来,刚刚收拾好的桌面重新散乱起来。 程序运行的测试结果, 自己看。 我看过了,这不是预期效果吗?明寒没再翻动那些文件,只是动手把它们归拢到了一起, 抬头时对上领导质询的眼神才又解释一句:啊参照我的预期效果。 在这个项目初期,两人的交流意见就是相悖的, 但明寒在实操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地改变自己原有想法, 毕竟自己才是项目核心,面前这位早就是退下一线的管理层了。 谁良曦和刚蹙起眉头就被倚坐在办公椅上的新员工堵住了下句。 按照你的说法,时间肯定来不及的,这是我们目前能采取的最佳方案。话毕还添上了称谓:良总。 组长办公室外路过的员工们透过没太关严的门隐约能听到里面并不愉快的讨论声。 我用三倍高薪从别家挖你过来是为了听你说时间来不及的? 直到这句传出, 各位无意识听门缝的同事们连忙散开。 驸马爷今天的脾气不对劲儿啊。 尽管公司里也很少有人见到良总和大小姐一起出入,但这位神仙五年从实习生到一把手的升职速度,再加上有事没事就被大Boss单独召见一次, 早就把他金贵身份坐实了。 可这间办公室里的那尊大神才被挖过来几天啊,当时都要被几家抢破头了,这就开劈头盖脸骂了?真是签了卖身契就变底层打工人。 某位头发还健在的同组员工啧声感叹。 最近几天良总都这样,早上来时更恐怖,那脸色肯定是昨天受大小姐的气了。 行了行了阿,八卦呢。看着下班时间将近,老员工选择退出了群聊。 先不谈高管的私事,就新来的这位明姓组长可也不像个脾气好的,平常废话一句没有,眼神更是冷得能冻人。 知道的是一梯度的科班高材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挖来的国际恐怖黑客呢。 办公室里的争吵型讨论告一段落,明寒敛着漆黑的眸子缩进了软椅里。面前站着的良曦和并不是门外汉,所以心里必然清楚这是在强人所难,明寒懒得和他争辩。 官大一级都能压死人,更何况这也算是人家自家的公司,只盼着这人的疯批劲儿赶紧过去吧。 沉叹一口气后举白旗道:我再改。 目送走驸马爷后,明寒从抽屉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想给林霁发微信,告诉他今晚自己要点灯熬油改程序的事。点亮屏幕才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面已经静静地躺着一条未读消息了。 [今晚院里加班,大概率是回不去家了,早点吃饭睡觉,别熬夜等我。] 看完消息不由得哼笑一声,这还真是苦命鸳鸯,连通宵加班的双人套餐都习以为常。 两人的忙碌从来如出一辙。 或许就真的是老天赏饭吃,天赋使然,明寒在本科毕业后顺利签下了工作。入行第一个三年就让他成为领域新秀,从此拿上了同leave中的天价年薪。 林霁的临床医学本硕博连读,八年制学期也一晃到尾声,成功规培进院,从前那个志愿公大的少年开始了白衣扶世。 他们的感情也和事业一样,四平八稳,甚至顺得有些无聊,但也乐在其中,习惯得不愿意有一丝变动。 随手回复了个标点表示收到,把手机收回抽屉,双手覆上键盘开始埋头工作。 开车下班回家,进门时明寒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早已过了午夜。 扔下车钥匙,换上室内鞋进厅,脱衣开窗换猫砂,重复着和以前一样的流程。 Shimmer年纪大了,再也不是活泼好动又粘人的小嗲精,每日只会懒惬地晒太阳。 平常如果早些回来或许还能看见它出来迎接,用毛茸茸的尾巴尖蹭蹭主人的裤脚,然后又迈着曼妙轻飘的步伐原路回去。 洗了澡后披着浴袍回到客厅,把入门处的吊灯点得通明,免得那个有点夜盲的人回来又碰倒什么东西。明寒收拾妥当后,刚想顶着一头懒得吹干的湿发上楼,外门忽然啪嗒一声。 回来了?明寒站住正在迈上楼梯的脚步,转头循声看去一眼。 不是说不用等我吗。林霁穿着件黑色的毛呢外套,顺手也把钥匙扔在了进门的柜子上。 动作间忽然笑笑,虽然脸色疲惫却仍是俊郎好看的。 今早太急拿错了钥匙,刚才又太累,是打车回来的。所以 明天早上想一起上班就直接说,别搞得花里胡哨。明寒见惯了他的这些招式。 明明两把车钥匙长得一点都不像,这家伙却三天两头拿错,然后又各种借口不把车开回来。 想到这儿又揶揄他一句:不然你直接卖掉一辆算了。 哟,同意啦?那回头就帮你记在车行。林霁顺着话茬应答一句,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从楼梯上楼直接进卧室。 明寒跟在身后瞧见这人在主卧的浴室里含了一口漱口水,吐掉后就要往被窝里爬。有点无奈地凑去他身旁,伏在床沿边语气嗔怪。 澡也不洗,衣服也不脱。你到底是在实验室里做科研,还是下急诊前线给人止血缝伤去了?累成这样 瘫在床上的人闭着眼睛笑笑,没办法啊,魅力越大,责任越大,独门秘法,专治心动。 还骚。明寒冷着脸不轻不重的一拳头怼在男朋友胸口,砸得他不明真假地轻咳两声。 看着那人一副谁也别想让我动的无赖样子,只能自己忍着腰酸背疼爬起来,到卫生间里去给他打热水。 林霁在床上只躺了一分钟几乎就要睡着了,朦胧间觉得有人抓住了他的脚踝,还向床边拖着。 艰难地用手肘把上半身撑起一点,眯着单只眼睛看见一个人正蹲在黄木色的足浴桶边脱自己的袜子。 下一秒,林霁的双脚接触到了略烫的水温,舒适的感觉在瞬间驱散了小半的疲惫。片刻后蹲身在地板上的人还就着热水的浸泡帮他揉按几处脚底穴位。 即便隔着升腾起的朦胧水汽,明寒棱角分明的眉眼仍然冷冽,岁月蹉跎,他的样子早就褪去了少年时几分薄略的青稚,变得更加凛肃逼人。 嘶有点疼。 疼?明寒哼笑,你肾虚啊?最近我也没把你怎么样吧,还是劳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了?哦对,专治心动。 最后的半句话被他说得一字一顿,听得林霁唇角上扬。年岁长了,这股子醋劲却变得越来越霸道不讲理。 你这是看我累得起不来床了,特意挑衅的?还是说,你也有点怀念这种感觉? 有吗。明寒的应声不屑一顾,端着热水桶起身去倒掉,伴着水声又嚣张地道一句:不过也太久远了,你不说的话,我都记不清了。 放好足浴盆,擦干手,推着卫生间的隔断门出来时,正好撞在一个人怀里。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爬起来的,明寒没准备被吓了一跳。 记性这么差,那你是脑子有问题啊。林霁攥住明寒的手腕,扯到床上去,用双臂紧紧环住压在被子里。 凑到他耳边气声轻语,还带着粘连又蛊惑的口腔音:要不要林医师帮你看病啊 凌晨三点钟。 明寒的手机在寂静的夜里响起突兀的铃声。电话的主人瞥向光亮的屏幕一眼,看清手机号后试图从紧箍着自己的怀抱中挣扎出来。 别动。林霁不满地轻斥。 不行,是老板打来的明寒终于把一条手臂抽了出来,摸到电话点下接听键。 工作一整天,加班到深夜,又刚刚教育了男朋友一顿,林霁正困得发狠。朦胧中只听到身边的人对着电话声音沙哑地应答几声。 好,知道了。 我再改。 会尽量快。 没耐心听他打完,直接伸手抢了电话过来,递到嘴边,良曦和,你想死啊?在公司折磨他还不够,大半夜的打电话骚扰员工,这合适吗? 我怎么骚扰他了,就你媳妇金贵了?项目弄得一塌糊涂 等会。 没给电话另一段的人发飙的机会,林霁狐疑地喊停。你小子现在敢在家里这么大声说话了?不是又被叶少赶出门了吧,感情你们俩夜间生活不和谐,就不让别人好好睡觉了? 良曦和的声音停顿半晌后才底气不足地回了一声,我被不被赶出家门跟你有个屁关系。 林霁把怀里的人又揽紧了一把,用下巴蹭着他柔软的额发,嘴上不留情。 好好在外面蹲着,实在冻得受不了就去老黄那儿,少烦我俩,别等我披上衣服出去踹你。 至于工作上的事,去问你家叶白,他都硕士毕业几年了?还在家什么都不干,混吃等死呢? 单单是说自己两句也就算了,一扯上叶白,良某人也不乐意了,不假思索地应答:我养着他,你管得着吗?谁像你们俩,双双英年早逝的职业。 不等林霁再说什么,电话已然被挂断,最后一句反驳只能骂在被窝里。 你才他妈英年早逝呢。 明寒在他怀里听见了对面人的强吐槽,先是恍然怪不得良总最近都像吃了枪药一样,沉默几许后又朝着林霁沉声问出了句话。 要不,我也养着你吧。 干什么,想到时候赶我和他一起去蹲花园啊?林霁从他的话音里听出了隐隐的心疼。 明寒嗤笑:没准。 行。林霁语气宠溺,我还有一个在岗愿望,等达成的时候,就辞职退下来给你养着。 什么愿望。 我想亲手给良曦和做个心脏支架手术。 听到耳畔传出一声忍耐不住的笑声,林霁也扬扬眉梢:好了,再睡会, 新一天的朝阳按时升起。 两个人艰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在家里吃了早餐后又一起去上班。 努力救死扶伤啊,林医生。 明寒沉着嗓音调侃一句,看见一个高挑俊逸的人背着身朝他摆摆手,然后才转道去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找到前一天被林霁留在这里的车。 系上安全带,正准备开去公司,抬头间忽然发现副驾驶座位上竟放着一束还很新鲜的非洲菊,落在明寒眸间,瞬间成为了这个平凡清晨中最艳丽的一抹颜色。 花束下面垫着两个黏土捏的小泥人,一个是敲键盘时神情专注的自己,另一个像穿着白衣大褂的手工艺者本人。 另附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熟悉的字体。 [七周年快乐,晚上加班的是狗。] 明寒噙动唇角,放下字条,启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大都市的川流不息虽然让人觉得沉闷,但打开车窗时还是有醒人的风吹进来。 就像生活永远周而复始,但总有人能缓解你的乏味。 人人都说七年之痒,可明寒觉得自己从来不痒。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