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子,辞职[穿书]》 —— 我,太子,辞职[穿书] 作者: 湛元 简介: 又名《九龙弃嫡》 李景焕穿书了,穿到了一个架空版九龙夺嫡的时代 成了书中刚登基就因为左脚先踏进的门槛而得了急症暴毙的太子 为了活命,他趁自己的皇帝老爹还活着的时候,费劲心机地想要让位给其他兄弟,声泪俱下地细数了自己的德不配位,并慷慨激昂推荐了书中夺嫡成功的四皇子。 没想到原本书中跟他不对头的几个冤家兄弟却纷纷推辞,说什么嫡庶有别,想方设法地要把皇位还给他。 李景焕哀嚎:我不想当皇帝啊! 其他皇子冷着脸:我们也不想 食用指南: 1.本文无cp,所有感情线都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2.男主成长型,前期傻白甜,后期大魔王。 3.【高亮】求不要再吐槽主角人设了,不是每个律师都像评论区大神一样从小学习琴棋书画就等着有一天穿越的! 有问题请移步十八章和二十四章的作话,不喜欢请点叉,不要再在评论区恶意吐槽或中伤。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穿书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景焕 ┃ 配角:皇子,妃嫔,大臣 ┃ 其它:无 一句话简介:全世界都在逼我当皇帝 立意:朝堂之上,宫闱之间 第1章 李景焕是个律师,就是那种在法庭上口若悬河、涛涛不绝、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的说成活的、偶尔也可以指鹿为马、指皂为白的语言工作者。 或许是白天得罪的人多了,李景焕晚上经常性失眠,不管吃多少褪黑素也好、安眠药也好,都不管用。 时间长了,他精神也渐渐开始不济,尤其是最近给一个公司打经济官司,相当棘手,经常忙得脚不沾地 李律师,这次的案子还要拜托您啊,只要这场官司能打赢,我们还会再给您打一笔钱。 好的,您放心。李景焕微微皱眉,然后抬手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露出一个商业化的微笑。 您是老张介绍来的,他早就给我们讲过您的光辉历史了,我们肯定放心。 那么,明天见了。李景焕略一挑眉,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和对方握手。 他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细长,微微上翘,睫毛浓密纤长,眼眸不笑便先含三分情意。 送走客户,李景焕缓缓摘下眼镜,眼睛微眯,黝黑的瞳仁里透着浓重的戾气。 戴上眼镜的李景焕是个活脱脱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在法庭上总是一副侃侃而谈,气定神闲的模样。然而大概是白天话说多了的缘故,晚上回到家里后,李景焕便不喜多言,脾气和耐性也都很差,谁的面子也不卖。 他已经三天没有睡好觉了,漂亮的桃花眼周围是一片乌青的黑眼圈。他轻轻捏了捏眉头,深吸了口气,想要缓解一下剧烈的头痛。 眩晕的状况有所缓解后,李景焕打开手机,开始日常追读一本网络小说。 说起来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本小说是李景焕在写简历的时候无意间在网络上搜索自己的名字时搜到的。 小说名叫《九龙夺嫡》,里面的主角太子恰好和李景焕同名。 最开始,李景焕不过是出于好奇,才点开了这部小说,但是看着看着反倒入了迷。 这本书不同于现在网络上大行其道的废柴流、退婚流之类的套路文,而是真的在认认真真地讲权谋,讲宫斗,讲九龙夺嫡。 小说的主角,是一个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由朝中最负盛名的大臣教育,皇帝也对他寄予厚望,即使后面又接连出生了七八个弟弟也没能动摇他的位置。 主角虽然是朝野上下公认的太子,风华绝代,文武双全,但是奈何底下的几个弟弟也都个个是人精,不甘屈居人下,所以各种搞事情。 所幸主角智勇双全,一次次地成功躲开了一口又一口的黑锅。 对于现实生活不顺的李景焕来说,看着自己在书中顺风顺水,大杀四方,也算是个不错的安慰。 渐渐地,李景焕也就养成了追书的习惯。 然而,就在李景焕想在小说里寻找心灵慰藉的时候,这贼老天却又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眼看着小说马上就要接近尾声,老皇帝的身体也日渐不行了,主角就要当上皇帝,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了,作者居然给他玩儿这套! 神特么太子刚登基就因为左脚先踏进的门槛而得了急症暴毙! 作者你死不死啊!!! 老子他妈就想看个小说逃避一下现实生活,现在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而且,从这里开始,后面的剧情发展就更加放飞自我了,什么太子死而复生,被黑白无常又送回了阳间啊,什么天降陨石,象征着国之灭亡不祥之兆啊,全写出来了。 真的,还黑白无常,你问过我阎王爷了吗?!还天降陨石,你咋不鱼腹丹书,篝火狐鸣呢?! 作者,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磕药磕嗨了?!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狗的。最狗的是,太子被弄死又弄活之后,居然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前期连名字都不配被提起的配角给囚禁了,这人还假借太子的名义,起兵造反,打下了国家的半壁江山,闲下来还对太子各种不可描述。 据作者说,这个智障配角,从太子还在老妈怀里的吃奶时候,就对太子一见钟情,疯狂地爱上了他,苦恋了二十五年,如今终于修成正果。 你苦恋尼玛呢!!! 我在键盘上洒一把米,鸡都比你写的好! 都这样了,最后居然还能强行he了,作者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痛!吗! 看完之后,李景焕憋着一口气,正准备写一篇八百字的小作文,痛批作者这种给人喂屎的缺德行为的时候,却发现小说的评论区,读者们已经八仙过海,各展神通,把作者喷得他妈估计都认不出来了。 这么一看,怎么还有点同情这个作者了呢? 翻到评论区的最后一页,是一篇长评,作者本人发的。 大概内容是,本来这篇文他是打算下一盘很大的棋的,写到太子登基也差不多就要准备完结了,结果,他写小说的这件事情被他女朋友发现了! 他女朋友非常不满他给主角安排了好几房妻妾的设定,于是使用暴力夺走了他的键盘,开始给他续写,后期的复活、虐恋、造反基本都是出自他女朋友的手笔。 最后,作者真诚地向读者们道了歉,并且表示自己已经封笔,以后不会继续写小说了。 看到这儿,李景焕突然觉得作者也不容易,于是他思索了一会,回复了一句话: 兄弟,你路走窄了啊! 正当李景焕准备关掉手机时,小说网站突然跳出了一条消息。 李景焕有点惊讶地打开,发现那条消息居然是作者发来的,内容是短短的一句话: 兄弟,你懂我啊! 李景焕看到后不禁嗤笑一声,然后把手机重新收回了衣服口袋,准备出门找个快餐店随便吃点晚饭。 刚一出门,李景焕连门口什么样儿都没来得及看见,就觉得眼前一黑,瞬间天旋地转,一会儿就没了知觉。 第2章 李景焕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懵,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环顾四周,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檀木香,镂空的雕花窗边散布着斑斑点点的细碎的阳光,暖炉袅袅生烟,香案上刻着金漆的木雕,房间里摆着精雕细琢的屏风,每一处都透露着复古华贵。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一件杏黄色的里衣,卧榻上是一床绣着栩栩如生的四爪金龙的被褥,床前还有一双绣着金丝的靴子。 李景焕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头如瀑的青丝立刻悉数散落在肩上。 长发? 李景焕脑袋飞速思考着,自己这是穿越了? 太子爷,您终于醒了。一名妙龄女子突然推门而入,打断了他的思考。 女子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身穿一件素白色刺绣镶边锦缎,头绾百花髻,一头青丝间简单地插着一支步摇,肤如凝脂,妍姿俏丽。 太子爷? 看这周围的布置,肯定不是商周两汉时期,在这之后,只有皇位继承人才能被称为太子。也就是说,排除了自己穿越成诸侯王的继承人的可能性,肯定是皇帝老儿的亲生儿子没跑了。 李景焕脑海里迅速闪过无数古代所有有名有姓的太子的形象,那他究竟是穿越成了哪个太子呢? 李建成? 那他肯定完了,李世民这种号称天可汗的猛人可不是他干得过的。 李忠?李弘?李显? 那更可怕,在武则天手下他恐怕活不过三天。 除了唐朝,要是明朝的话朱标? 这货好像年纪轻轻就死了吧! 又或者朱祐樘? 这孩子从小没爹管没娘疼的,恐怕没这么好的待遇! 不是明朝,难道是清朝? 清朝只有一个太子,那就是康熙的二儿子爱新觉罗胤礽,难道是他? 可是这个貌似还没等当上皇帝就被圈禁了啊! 想到这儿,李景焕慌忙摸了摸脑门,手下是一片柔顺的青丝。 呼,还好还好,不是金钱鼠尾的发型,不是清朝。 女子看着李景焕这一系列诡异的反应,不由地有些奇怪,太子爷,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事,李景焕镇定地摆摆手,然后试探性地问:你是 女子先是一愣,然后躬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奴婢符珠,昨日刚进太子府。 符珠?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啊,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 太子爷,不如先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吧。符珠暗中察言观色,见太子似乎在苦苦思索些什么,于是开口提醒道。 经她这么一说,李景焕这才注意到对方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一边端着碗,一边还要保持行礼的姿势,脸颊都沁出汗来。 这个不急,你先起身吧。李景焕道。 符珠缓缓起身,然后把手中的碗放到床头的桌子上,一副听候吩咐的模样。 给孤拿面镜子来。 符珠微微颔首,然后手脚麻利地马上端来一面铜镜,低头跪在床前递给李景焕。 铜镜虽看得不是很清晰,但也能模糊辨识出镜中人的容颜,唇红齿白,眉目如画,面冠如玉,清秀俊逸,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眼神中却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一看就是一位年少有为的储君。 不过历史上太子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往往是极其复杂矛盾的。 一方面,皇帝需要有继承人,但继承人的存在又会对皇权构成一定威胁,所以太子往往会和皇帝发生冲突,从而导致被废或被杀。另一方面,由于觊觎皇太子的储位,皇帝的儿子们往往也会相互倾轧、甚至兵戎相见,稍有不慎,废太子的下场必然不会太好。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皇太子顺利继承皇位的情况并不多见,所以,自己未来的路想必也不会太容易走。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作为一个穿越者,只要不是王莽那种倒霉到遇上位面之子的,应该运气也不会太差吧! 就算真的遇到位面之子,毕竟肝帝比不过欧皇,拼不过他还可以认怂嘛,也没必要非正面硬刚。 就在李景焕思索的档口,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小太监尖利的声音,贵妃娘娘驾到! 听到声音,一旁的符珠直接转了个身,跪伏在地。 不等李景焕反应过来,一个姿容华贵的女人便走了进来,她身穿玉色锦衣,宽大下裙逶迤身后,几枚赤金扁簪随意点缀发间,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端庄大气。 太子殿下身子可好些了?贵妃坐在床边,温和地询问道。 李景焕略一思索,然后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已经大好了。 看这一个两个的进来第一句都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想必是这个太子之前出了事情,要么是生了病,要么是落了水,总之现在是在卧床休养。 那便好,贵妃似乎松了口气,煜儿还成日在宫中念叨他的太子哥哥呢,只是怕打扰了太子殿下休息,本宫便没敢叫他过来。 煜儿?李景焕皱了皱眉,在脑海里反复思量,也没能想到哪个熟悉的历史人物的名字,总不见得是南唐后主李煜吧! 是啊,本宫知道你们兄弟二人素来感情深厚,太子殿下这次落水可叫煜儿担心坏了,幸好我们太子殿下有神灵庇佑,这次才能化险为夷。 正说着,贵妃无意间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姜汤,便伸手端了过来,似乎要递给太子,但是触碰到有些冰凉的碗壁,又将碗放了回去,厉声斥责道: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的,姜汤都放凉了才端上来! 符珠趴在地上,身体立刻抖如筛糠,哭得梨花带雨,连连求饶: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 看着这么一个我见犹怜的小姑娘被吓成这样,李景焕有些过意不去了,贵妃娘娘,算了吧。 贵妃听他开口了,也不好多说,于是便放缓了声音,怎么说你也是太子殿下跟前的人,既然太子殿下都给你求情了,你就先起来吧。 符珠赶忙起身,毕恭毕敬地道:多谢太子殿下,多谢贵妃娘娘。 好了,本宫此次来就是替煜儿看看殿下身子可好些了,既然看过了,本宫也该回去了,太子殿下,告辞。贵妃说罢,起身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贵妃娘娘慢走。 送走了贵妃,李景焕也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他现在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啊,这个贵妃明显不是他的亲生母亲,看上去身份高贵,膝下又有子,她口中的煜儿恐怕就是以后皇位的有力争夺者。 而且自己醒来这么久了,却只有一个贵妃来看望,想来自己的亲生母亲恐怕已经仙逝了,连个给他父皇吹耳边风的都没了 等等! 符珠,煜儿,贵妃 恋耽美 ——(2) 少年储君?嫡母早逝? 李景焕立刻急切地抓住符珠的手,焦躁地问:你可知孤的名讳? 太子爷!符珠惊得立刻跪在地上,低着头道:奴婢不敢直呼太子爷名讳。 孤命令你说!李景焕声音急促,稚嫩中带着些许戾气。 太、太子爷名讳是、是李景焕符珠刚一说完,就立刻开始咚咚地磕响头,太子爷赎罪! 刚才还踌躇满志的李景焕听完这话直接咚的一声重重地躺回床上,开始生无可恋地挺尸。 太子爷!您这是怎么了?奴婢这就去传太医!符珠见状也顾不得求饶了,吓得几步踉跄,爬起来就要去喊人。 不必了!李景焕连忙制止她,孤没事,只是在逃避现实罢了。 李景焕已经完全明白了,他根本不是穿越。 他是穿书了! 穿进了那本该死的《九龙夺嫡》里了! 第3章 李景焕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头顶淡黄色的帷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他穿越的世界是这本书的作者原本所创建的世界还好,虽说自己斗不过那群成了精的皇子大臣们,但毕竟有剧情在手,只要自己按照书中的流程老老实实走下去,说不准还能混个君临天下、千古一帝什么的。可是,万一他穿越到的是那个被作者的女朋友魔改过的世界里,那他这辈子就毁了啊! 那可是个不讲逻辑,不讲道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世界啊! 唉,穿成这么个主角,还不如穿成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路人甲呢! 人生啊,真是变化莫测。 颓废了一会儿之后,李景焕终于接受了现实,起身转向早已手足无措的符珠,去把姜汤拿去热热吧。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管生活如何,还是要先把身体养好啊。 是。符珠恭恭敬敬地重新端起那碗姜汤下去了。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了李景焕一个人,他努力回忆着《九龙夺嫡》这本书中的情节,反复思考着如何才能摆脱刚登基就因为左脚先踏进的门槛而得了急症暴毙的悲惨命运。 不得不说,这本书的作者确实很有两把刷子,各种权谋套路、宫廷斗争、你来我往、不亦乐乎,书中人物的段位根本就不是李景焕所能达到的;书中的主角太子更是文武双全,足智多谋,这才能成为夺嫡最后的赢家。 不过,李景焕现在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他现在所处的世界真的是那个被魔改之后的世界,那他就不能按照原书中的剧情来了。 经过反复的思量,李景焕觉得自己现在唯一可以活命的方式就是,努力摆脱这个太子之位,然后抱紧书中在他死后继任皇位的四皇子的大腿。 虽然这样一来,等四皇子登基之后他的身份就会变得很尬尴,但是根据他刚才照镜子的情况来看,他现在应该还不到十岁,而原书中九子夺嫡的情节也是在太子十五岁之后才展开的,所以只要自己能提前培养好兄弟感情,让对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真的毫无当皇帝的野心,这样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当然,这个办法也是有其难点所在的,那就是,现在的皇帝对他的生母昭仁皇后感情深厚,在他一出生就把他立为了太子,还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想要提出辞职似乎有些困难。 就在李景焕思量着如何开口才能让他的皇帝老爹不仅不会把他打死,还会同意他辞职的请求的时候,符珠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太子爷,陛下有旨,宣您到养心殿问话。 什么?! 这么快就要见到皇帝了吗? 李景焕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慌乱。 这可是皇帝,掌握一个国家、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皇帝啊!不是路人甲,也是不少路人乙,是皇帝啊! 然而,就算他再怎么紧张慌乱,还是要硬着头皮上啊。 好在为了方便实时检查太子的功课,养心殿太子寝宫并不远,李景焕跟在带路的小太监身后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 他到的时候皇帝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李景焕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只见这位皇帝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鹰顾狼视,日角隆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显得雍容轩昂,眼神炯炯,只是略一扫视便能让人心生敬畏,是十足的帝王之相。 见皇帝从一堆奏折中缓缓抬起头,李景焕赶紧朝他行礼。 身子还没跪下去,皇帝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他面前,将他扶了起来,此处就你我父子二人,焕儿不必多礼。 恩宠之盛,可见一斑。 李景焕心惊胆战地顺着那力道站起身,皇帝就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问道:焕儿身体可好些了?近日朝政繁忙,父皇也有些日子未曾看过你了。 李景焕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努力做出一副濡慕的表情,回父皇的话,儿臣身子已经大好了。 如此,父皇便放心了,皇帝欣慰地笑了笑,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换上了一副狠厉的表情,带着山雨欲来般的戾气,那个赵元,一个奴才罢了,居然胆敢暗害太子,朕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李景焕着实被他这副冷厉的模样吓了一跳,脸上是止不住的惊惧之色。 皇帝看他这个反应,还以为他回想起了被身边最信任的人推下水的事,这才如此惊恐,于是赶忙放缓了语气,温和地道:焕儿不必害怕,父皇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说到这儿,皇帝拉着他回到书桌前做好,然后拍了拍手,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少年便推门而入,恭敬地行了个礼,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那个赵元还在牢里关着,焕儿现下正好缺个伴读,这不,朕又给你选了一个。 李景焕看了那少年一眼,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双眸深邃,通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虽然年纪不大,但已颇有龙驹凤雏之姿。 只不过,看着眼前的少年,李景焕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皇帝接下来说的话,也证实了他这种预感,这是湛崇,抚远将军家的小儿子,日后便由他陪着你念书吧。 湛崇?! 这不就是那个被作者女朋友魔改之后的剧情里,最后囚禁了主角,起兵造反,还和主角酱酱酿酿的不配拥有姓名的配角吗?! 他怎么在这儿出现了?! 其实,也难怪李景焕如此惊讶,毕竟根据原书的剧情,这个湛崇在年少的时候一直在家闭门习武,九龙夺嫡剧情开始的时候就被扔到了边关吃灰,压根儿没什么戏份,更没有这种给太子当伴读的戏份。 这也是为什么李景焕说他是连名字也不配拥有的配角,因为他根本就对剧情没有任何推动作用嘛! 要不是最后作者的女朋友让这个角色强行出场了一把,李景焕甚至都不会记得还有这么个人啊!他现在告诉皇帝他想换一个伴读还来得及吗? 不过看着皇帝一脸希冀的神色,他就明白了,显然来不及了。 所以李景焕只能扯出一个笑容,勉强地对皇帝说:儿臣多谢父皇。 皇帝看太子似乎对这个新的伴读十分满意,于是也欣慰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们便好好熟悉一下吧。 李景焕表情有些尴尬,皇帝这话说的怎么跟相亲一样呢? 但他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儿臣遵旨,若是父皇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儿臣就先回寝宫休息了。 那你就先回去吧,哦,对了,既然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那从明天开始就继续回文华殿读书吧。 不是等一下! 我现在说我身体没好还来得及吗? 第4章 所谓伴君如伴虎,李景焕深有体会。 比如现在,他一言不合就要去上学了 拜托!他都已经大学毕业七八年了,现在居然要去上学了?! 李景焕昂着脑袋,两眼迷离,大清早就被人抓起来去上学,他的内心是憋屈的、是不甘的、是唉!啥也别说了,懒觉已经要和他永远诀别了。 哈欠连天地跟在小太监身后,穿过一座座高堂殿宇,看着眼前的红墙绿瓦,白玉栏杆,还有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幽幽长廊,李景焕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 到了文华殿的时候,他的老师鄂阳旭和伴读湛崇都已经在殿中等候了。 鄂阳旭此人,在书中的评价是品行端方,学术醇正。他自幼熟读经史子集,品学优长,劳绩茂著,在朝中备受恩宠,与太子朝夕与共,讲论忠孝之大义,使其获益良多。后期虽然因为公事遭到罢职,但仍在内廷教课数载,最终抱疾辞官回家,不久就病逝了。 李景焕看书时就对他颇为欣赏,如今见到真人更是尊敬有加。 行过礼之后,两人入座,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鄂阳旭讲得是唾沫横飞,慷慨激昂;李景焕听的是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对此,鄂阳旭虽然心有不满,但对方毕竟是太子,他也不好说得太过,只是略微提点了一下,告诉对方,如果身体欠佳,可以过两日再来读书不迟。 李景焕这个头脑简单的自然是听不出其中的言外之意,一听不用读书了,立刻头也不晕了,腿也不疼了,恨不得收拾东西就往外跑,最后还是在鄂阳旭要吃人的眼神下,才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又怂怂地坐了回去。 讲了一段《大学》,但是看太子似乎也听不进去,鄂阳旭便让他开始习字。 毕竟是太子,自幼就是由皇帝陛下亲自教养长大的,连读书也是单独找的老师,不用和其他皇子一起去上书房。因此,书房里总共就两个学生,其中一个湛崇还只是给伴读。于是,李景焕有幸在大学毕业多年以后享受了一把被老师盯着写作业的快感。 鄂阳旭脾气怪,向来要求学生们磨墨添纸都得是亲力亲为,湛崇早已听说过鄂阳旭的这种习惯,所以一听要习字便开始自发地磨墨添纸。 李景焕虽然不了解,但看着鄂阳旭和湛崇似乎都很忙、不像是有空帮他磨墨的样子,心里也明白了。 李景焕虽然没有磨过墨,但不妨碍他照猫画虎,于是,他歪着头看着湛崇,开始有样学样地学着磨墨。可是不知道是从来没磨过墨,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墨锭掉了好几次,最终只能像捣药一样勉强磨着墨。 鄂阳旭的眉头皱了又皱,这种磨墨的手法让他手中的戒尺蠢蠢欲动 最终,还是湛崇看不下去了,将自己磨好的砚台递给了李景焕,自己又重新磨了一方。 李景焕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铺开大纸、举起毛笔,开始饶有兴致地准备习字。 可惜,黑色的大字刚映入眼帘的刹那,李景焕就僵住了身体:这一个个的繁体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他虽然勉强能认识几个字,但是他也不会用毛笔写啊。 更重要的是,他看不懂文言文啊! 他好好的一个高知,来到这儿硬是给变成文盲了,这找谁说理去? 李景焕握着毛笔,眉头紧蹙,神色凝重,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白净的宣纸,仿佛在思索如何落笔。鄂阳旭拿着戒尺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小学时期,上课不专心会挨打,回答不出问题要罚站,做不完功课不准回家 这么多年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又一次落入了教育者的魔爪! 越想越悲愤,李景焕忍不住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鄂阳旭,可怜巴巴地道:老师,您可否先去忙自己的事情,您这样看着孤,孤写不出来啊。 鄂阳旭本想驳回,但是看他半天写不出一个大字来,考虑到太子殿下的自尊心,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摆脱了老师的监视,李景焕顿时觉得心态好多了,开始大笔一挥,肆无忌惮地照着字帖临摹起来。只不过嘛,写着写着他就发现,自己的字似乎越来越脱离了字体的形态,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整个儿就是一鬼画符。 一页写完,李景焕已经是欲哭无泪。他甚至都能想象出自己把这如同鬼画符一般的字拿给鄂阳旭批阅时对方会是何种表情。 于是,他只能含泪丢弃奋战了半个时辰的成果,乖乖地握着软趴趴的毛笔重写,他边写边碎碎念地抱怨:这该死的毛笔,怎么就不能硬起来呢? 殿下想要多硬? 废话,当然是要多硬有多 李景焕骤然抬起头,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愣愣地望向湛崇。 湛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片刻后,轻轻勾了勾嘴角,压低声音道:嗯,殿下这画倒是画得不错。 这是在夸奖他? 湛崇这副真诚无害的模样,怎么看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李景焕真的很难想象出这个人最后会如此凶残地起兵造反,囚禁自己,还对自己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思来想去,觉得对方之所以会做出那种残忍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没有和自己真正相处过,只要他从现在开始,努力塑造自己的直男人设,安安静静地做个咸鱼,顺便再和对方培养一下社会主义兄弟情,看在多年交情的份儿上,以后湛崇应该不至于那么禽兽地对自家兄弟下手吧? 于是,李景焕沉默了片刻,真诚地道:谢谢夸奖。 湛崇等了半天,很遗憾地发现,太子殿下似乎并没有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于是他只好继续道:不过,我记得先生好像是让殿下习字,并没有让殿下作画吧? 良久,李景焕终算明白过来了,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别人讽刺自己的话,自己居然以为是夸奖,还巴巴地去道谢,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情吗? 为了缓解尴尬,李景焕佯装咳了两声,方说道:呵呵,是我记岔了,我我这就习字。 说完,便换了一张新的宣纸,重新执笔。 湛崇则直接往他旁边的座位上一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李景焕被这个未来的大魔王这么盯着,心里直发毛,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他握着毛笔的手直发抖,怎么也写不出一个字来。 恋耽美 ——(3) 习惯了用钢笔圆珠笔,突然换成毛笔这种老古董,他实在是掌握不好力道啊! 他现在就像一个初学的孩子,什么都不会,还没人教。 殿下为何还不写?湛崇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大学》,然后抬头轻轻扫了他一眼。 见李景焕不说话,手里还拿着毛笔在纸上点了又点,像是极难下笔的样子,湛崇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他身后,将他整个儿人都圈在怀里,握住了他拿笔的手,习字最重要的就是要心平气和,宁慢勿快,书写的要义是中锋用笔,写的时候要认真体会笔的起止、使转,抓住字形,结构准确,横平竖直 湛崇的声音不似一般的孩子那样清澈朗润,而是带着些低沉沙哑,听起来有种沉稳、令人信服的感觉。他的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兰草香味儿,萦绕周围让人很是安心。 安心? 李景焕一下子愣住了,湛崇还在说着什么,可他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手上只能本能地顺着湛崇的力道一笔一划地写着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觉得写毛笔字也没有那么难了。 第5章 湛崇带着李景焕写了大约半个时辰,便放手叫他自己写了。 有了引导,李景焕后面的字虽算不上好看,但也勉强能看得出写的是什么了。当然,也仅仅是比他自己之前写的好一些罢了,在鄂阳旭看来,还是不忍直视。 鄂阳旭的脸色僵住了,他上下打量着李景焕,怎么也想不通他之前那个优秀的学生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不过是几个大字而已,写得居然一塌糊涂。 最后,他只能勉强告诉自己,也许是太子殿下这段时间养病,落下了一些功课,导致的不熟练罢了。于是,他对李景焕说:太子殿下近日的功课落下不少啊,回去之后再将《大学》抄写一遍,明日送与我看吧。 啊?居然还有作业! 李景焕垂头丧气,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也不知道能不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压榨伴读,让他帮自己写作业。 唉,算了吧,他的伴读可是湛崇,那个会在十几年后起兵造反,打下一个国家的半壁江山的猛人啊!压榨他?那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不过如果换种方式,变成请求湛崇老师救救孩子呢? 思及此处,李景焕顿住脚步,看向湛崇,犹豫了一会儿,艰难地开口道:湛崇哥哥。 湛崇定定地望着他,眼神似乎有些诧异。 我那个,毛笔字,不太会写,你能帮帮我吗?李景焕仰头看着湛崇,有些磕绊地把这句话说完。 李景焕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内心其实是拒绝的,毕竟他现在这副皮相再怎么嫩,内里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想要像小孩子一样毫无障碍地撒娇还是有些难度的,尤其是撒娇的对象还是湛崇这种完全摸不透的人物,因此,他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垂在身侧的手指屡次攥紧衣摆又重新松开。 湛崇眼睛微眯,眸光邃深,看着李景焕的眼神里瞧不出任何情绪,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片刻后,他启唇道:素闻殿下自幼聪慧,勤学好问,天资过人,今日一见,似乎与传闻有所不同。 李景焕沉默不语,尽管湛崇一开口就是在嘲讽他的文化水平,但是对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毕竟事实的确如此,让人竟无法反驳。 他耷拉着肩膀,垂眸不语。 湛崇顿了顿,神色淡淡的,又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殿下有求,臣下自然不敢拒绝。 李景焕下意识地又重新希冀地望向他。 湛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不徐不疾,听上去格外的有耐心,殿下如若不介意,臣下明日可以来毓庆宫陪殿下完成作业。 李景焕闻言立刻点头如捣蒜,不介意不介意!多谢湛湛崇哥哥。 殿下不必客气,湛崇给他回了一个礼,陛下让臣下辅佐殿下念书,臣下自当尽心尽力,若殿下没有事情,臣下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去吧!李景焕愉快地跟他道别。 告别了湛崇,李景焕迈着欢快的步子回到寝宫,但是刚走到门口,他就愣住了。 因为他前些日子刚见过的贵妃娘娘,此时就坐在大厅里,温柔地冲着他笑,太子殿下回来了,今日在文华殿学的可好啊? 惊讶过后,李景焕立刻恢复了冷静,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多谢贵妃娘娘关心,还好。 那便好,贵妃亲切地拉着他的手,坐到塌上,关切道:殿下缺了几日的功课,本宫还在担心殿下跟不上,现在看来是本宫多想了,殿下天资聪颖,读书的事向来不用我们操心的。 贵妃娘娘谬赞了,都是先生教的好。 哎,殿下谦虚了,若是学生天资不足,再好的老师来教也没有用。 谢贵妃娘娘夸奖。 李景焕就这么和贵妃你来我往地客套了一番之后,还是有些懵,不明白对方此次的来意。 不过,很快,贵妃娘娘就替他解答了疑惑,煜儿这几日天天吵着闹着要见他的太子哥哥,本宫今日前来,也是来看看殿下是否有空,要是有空的话不妨去本宫的瑞寿宫坐坐。 他才穿越来不过几日,贵妃已经是第二次来找他了,其目的昭然若揭,如今话更是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景焕自然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劳烦贵妃娘娘多次前来看望,孤也甚是想念四弟。 李景焕话说的冠冕堂皇,内心却止不住地吐槽:拜托,谁想见那个以后会抢了自己皇位的小屁孩儿啊! 贵妃似乎对他的回应很是满意,非常愉快地起身道:那殿下可不要忘记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贵妃娘娘慢走。 送走了贵妃,李景焕整个儿人都瘫倒在了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很明显,这个事儿是躲不过了,明天还约了湛崇写作业,还要上学,只能下午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四皇子了。 看情况,那位日后的九五至尊,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罢了,又不能拿他怎么样,见见就见见吧,说不准还能借机培养培养兄弟感情呢。 想到这儿,李景焕立刻一扫颓废,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高声叫道:来人,准备一下,去瑞寿宫。 第6章 李景焕到瑞寿宫的时候,贵妃娘娘已经备好的茶水糕点,在大厅等着他了。 他来的匆忙,风尘仆仆的,一来就火急火燎地问:贵妃娘娘,四弟在哪儿啊? 贵妃听他这么说,连忙掏出手帕来,一边替他擦汗,一边温和地道:太子殿下别急,煜儿就在房间里等着你呢,先喝口水歇歇吧。 不必了,李景焕兴奋地挥挥手道:孤先去看看四弟。 贵妃见状掩嘴笑了笑,吩咐道:小苏子,快带太子殿下去看四皇子。 是。 在那个叫小苏子的太监的引导下,李景焕跟着他来到了一处小小的卧房,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正坐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玩儿着一个鲁班锁,想必就是四皇子了。 李景焕故意咳了两声,想要引起小孩的注意。 小孩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门口一眼,看到是李景焕来了,马上从床上跳起来,走到他面前,稚嫩的小脸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给他行了个礼,行礼走路都跟标尺一般,小小年纪就有着皇家与生俱来的贵气,参见太子殿下。 李景焕原本想着对方怎么说也是个小孩,应该还蛮好哄的,可看着小孩这么规规矩矩的样子,他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四弟免礼。 四皇子直起身,定定地看着他,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一时无话。 小小的房间里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李景焕看着眼前小小的孩子,肉呼呼的小脸,显得稚嫩又可爱,一双黝黑的眼珠如同璀璨的宝石,明亮清澈,还带着一丝不符合这个年龄的从容。 李景煜见太子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还是能大致猜得出太子此次前来的目的,大概就是来看自己的。 他突然有些恍惚,记忆里的太子,是他见过最具君王风范的人,文韬武略,风采卓绝,永远都是一副严正从容的模样,从小就是他们这些弟弟的模范表率,一直到最后他自己登上皇位的时候,每每想起,都还会自愧不如。只可惜,天妒英才,如此人物最后却死得如此憋屈。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还能有重生再见太子的一天。 现在的太子,还不是那个在夺嫡之争中冷冽无情的政治家,而是最初的那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 想到这里,李景煜突然想开口说些什么,打破这样的尴尬气氛。 二哥,要一起玩儿吗?李景煜向来话不多,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开话题,思索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这样一句听上去似乎还比较符合自己小孩子身份的话。 好啊。李景煜率先说话,也让李景焕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放松得太早了。 鲁班锁这种东西,是小孩子该玩儿的玩具吗?啊?! 李景焕拿着手里的一堆木制结构,再看看一旁的小孩手指飞快地穿梭在一堆榫卯结构中,将结构的凹凸部分巧妙地啮合在一起,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十字立方体,欲哭无泪。 他还不如一个小孩! 或许是看李景焕实在有些尴尬,李景煜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试探性地问:二哥若是不喜欢玩儿鲁班锁,那要不我们去看书?弟弟这里有母妃前日刚从宫外带来的一些游记,倒也颇有趣味。 想到那些密密麻麻、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文言文,李景焕飞快地摇摇头,还是算了吧,还不如玩儿鲁班锁呢。 看书也不愿意? 李景煜有些苦恼,他实在不知道该和这个十岁的二哥玩儿点什么好,关于他的童年,毕竟太久远了,久远到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小时候都在玩儿些什么了。 李景焕此时也很苦恼,这个小孩和别的小孩怎么就不一样呢?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可没有什么玩儿鲁班锁,或者是看游记的爱好啊,难道皇家的小孩果然都这么早熟吗? 要不,二哥带你去爬树?李景焕谨慎地问道。他也是苦思冥想,才勉强想出这么一个自己小时候玩儿过的花样。 这李景煜沉默了。 他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堂堂太子,带着自己七八岁的弟弟在御花园爬树是一种怎样的情形,身为皇子,他们难道不应该勾心斗角,拉帮结派,你死我活,互相倾轧吗?一起爬树是个什么奇怪的操作? 而且,他怎么不记得二哥小时候这么不着调啊? 不行吗?李景焕疑惑地问。 这恐怕不合规矩吧。李景煜犹豫地答道。 唉,果然是皇宫里长大的小孩,张口闭口就是规矩规矩的,完全没有童年嘛! 李景焕大手一挥,严肃道:弟弟,你现在还小,不要成天板着个脸,跟个小大人一样,小盆友就要有小盆友的亚子,走,二哥带你去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童年! 说着,便拉着李景煜就要往外走。 二哥李景煜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拉着出了门。 李景煜仰头看着树上挂着的二哥,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他真的是重生了吗?确定不是来到了什么奇怪的世界吗? 他记忆中的二哥因为自幼就被封为了太子,所以行事作风向来严谨,一举一动都颇具皇家风范,而且为人傲琚,怎么也不可能干出带着弟弟爬树的事情来啊! 现在这个二哥,这是被鬼附身了吧! 就在他思考的功夫,李景焕已经从树上下来了,利落地拍了拍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四弟不上去试试看吗? 对于爬树这件事,李景焕本身是没有多大兴趣的,完全是为了找个事情和这个未来的皇帝培养一下感情罢了,谁知道真的爬起来,倒也有些意思,总能让他回忆起小时候快乐的生活。 李景煜沉默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无声地抗议着。 李景焕只当他默认了,于是欢欢喜喜地把他推到树下,积极地窜托着,四弟,试试嘛,很简单的,只要两手用力,两脚蹬稳,很容易就上去了。 不不必了。李景煜看着他二哥亮晶晶的小眼神,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 四弟不喜欢吗?那四弟究竟喜欢玩儿什么啊?李景焕眼神中的光突然暗淡下来了,困惑地挠着头,小孩子好难哄啊! 其实看着对方失落的表情,李景煜有些过意不去,也不是不喜欢。 真的吗?李景焕又开心起来。 真的。李景煜艰难地答道。 可惜,李景煜活了两辈子了,从皇子,到王爷,最后到皇帝,还从来没有过爬树这种奇葩的经历,于是他就这么艰难地半截身子挂在树上,半截身子被李景焕托着,半上不上地卡在那里。 李景焕也不好过,小太子也就是个孩子,养尊处优的,哪里托得动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呢,没几分钟,他就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 四弟,你好了没啊?李景焕困难地仰头询问。 差,差一点,再高一点。李景煜也扯着嗓子向下喊。 李景焕手上又奋力地用了点力,现在呢? 再,再高一点。 好了吗? 差不多 那我松手了! 等,等一下啊啊啊啊啊!李景焕刚一松手,李景煜就在树上支持不住了,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掉了下来。 四弟小心!李景焕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已经自觉地飞快冲到对方身下,结结实实地当了一回肉垫。 咳咳!李景焕垫在对方身下,被砸得七荤八素的,但还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孩,一只手轻拍着他的小身体,安抚地哄着,煜儿不怕,哥哥在呢,哥哥会保护你的。 恋耽美 ——(4) 原本还在他怀里挣扎的李景煜听到这话,身体一僵,抬起头,注视着对方的表情,对方那稚嫩的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冷静,清澈的眼睛带着惊惧,但更多的是坚定。见自己看向他,那人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温声道:煜儿不怕,有哥哥在呢,哥哥会保护你的。 其实,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还当过皇帝的成年人,这点小事根本不会让李景煜产生什么情绪来,但是,看着眼前这个笨拙的二哥,这样小心翼翼地安慰着自己,他的心里还是触动的。 太子脸上的笑容不似往日的天真欢快,有些勉强,还掺杂着些许的恐惧,似乎是在为自己害得弟弟受伤而后怕,但看在李景煜眼中,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动人。 李景煜真的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太子还会想到保护自己,安抚自己。 毕竟这个人是太子,是一国的储君! 已经经历过一世的李景煜太了解对方了,平时的小打小闹他都可以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该舍弃的他绝对不会手软。就像当初的储君之争,不管年幼的时候关系有多密切,一旦自己的存在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的时候,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疏远自己。 李景煜思绪涌动,他虽然平日寡言少语,冷面冷心,但也向来不介意付出,如果 第7章 就在李景煜思绪万千的时候,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奴才们是怎么伺候的! 跌坐在地上的李景煜和李景焕这才发现,皇帝和贵妃娘娘正携手往这边走来。 贵妃急忙跑过来,从李景焕怀里拉起李景煜,旁边的符珠也急急地想要扶起李景焕,他却是自己先一步起来了。 煜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贵妃看着四皇子的沾着泥土的小脸有些惊讶,急忙问道。 李景煜一直比一般孩子稳重许多,从来没让贵妃操心过,怎么会突然搞的这么狼狈呢? 李景焕闻言有些尴尬,生怕贵妃突然找他兴师问罪,毕竟是他把人家儿子害成这样的。可是没想到李景煜却冷静地开口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二哥用身子护着我的。 什么?贵妃有些嗔怪地拍了他一下,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害得你二哥也摔跤。 说罢又转头看向李景焕,太子殿下没事吧?都怪煜儿不好,害得殿下也受连累。 没事没事,李景焕赶忙心虚地摆了摆手。 看着太子脏兮兮的小脸,皇帝感到有些骄傲,刚刚他离得远,没看清楚,就看到两个孩子抱着摔在地上,还将他吓了一跳,原来是太子在保护弟弟啊!他顿时产生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看着太子夸奖道:我们焕儿长大了,可以保护弟弟了! 李景焕尴尬地笑了笑,哪里哪里。 贵妃看着皇帝的神色,小心地道:太子殿下,似乎很喜欢煜儿啊! 皇帝看着两个孩子并肩而立的场景,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当初皇四子出生的消息传来时,太子就在旁边,听到自己有弟弟的时候,很是开心,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太子一个人会不会太孤单了。 毕竟太子从小就被他养在身边,不管是上学还是读书都是一个人,和其他皇子基本没什么交集,唯一能让他有些热情的,似乎也就只有这个弟弟了吧。 这孩子,寂寞太久了,是朕疏忽了!皇帝感慨着。 陛下,听着皇帝的感慨,贵妃顺势道:不如就让太子和煜儿他们一起去上书房读书吧,也好让太子殿下好好教教他的这些弟弟们。 朕会考虑的,皇帝不置可否,然后转头对李景焕道:焕儿,你随父皇来一趟。 是,父皇。 李景焕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帝身后,琢磨着皇帝这次叫自己来是要干什么?难道是他在文华殿表现不佳被皇帝发现了?还是他找湛崇代写作业的事情被对方告发了?就知道这人不靠谱,当初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告自己的黑状,拉黑! 就在李景焕忐忑的功夫,他已经跟着皇帝来到养心殿了。 焕儿啊,你是否会觉得有些孤单啊?皇帝坐在龙椅上,字斟句酌地想了半天,才开口问道,你素来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和兄弟们也不甚亲厚,朕想着要不要让你跟大家一起去上书房念书,你们之间也好多多熟悉熟悉。 李景焕想了想,和兄弟们培养好感情也是很有必要的,毕竟这样日后大家夺嫡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放自己一马呢,于是他点了点头,恳切地道:儿臣亦觉得和兄弟们似乎有些生分,也希望能去上书房同哥哥弟弟们一同念书。 如此,朕便安排鄂阳旭到上书房教书吧,不过,课下你还要来找父皇,一些课上不便教授的东西父皇会私下传授与你。 李景焕知道,皇帝说的大概也就是一些帝王心术,治国方略一类的东西,毕竟这些确实不是谁都能学的。 儿臣省得。 说起来,皇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话锋一转,也让李景焕心头一紧,朕也许久没有考校你的功课了,今日正好得空,朕考你几个问题吧。 李景焕心里一跳,完了!这回真的完了! 这怎么还有随堂测验呢? 看李景焕一副为难的表情,皇帝忍不住问道:可有什么问题? 有!非常有! 问题大了好吗! 最大的问题就是能不能不考试? 这个父皇,儿臣今日状态不佳,恐怕李景焕努力地编造着借口,希望能逃过一劫。 无事,皇帝爽朗地笑了,焕儿不必紧张,朕只是问几个简单的问题,不会太过为难你的。 是,父皇。李景焕绝望地闭上了眼。 朕听闻你今日刚学了《大学》,你便给朕背一背吧。 什么鬼啊! 《大学》?他只上过大学,可没背过大学啊。 鄂阳旭讲的时候他倒是听了,可是真正入耳的也没几句,几乎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唯一有点印象的一句也就是个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别的完全没印象啊! 见李景焕半天不语,皇帝的神色逐渐有些不悦,焕儿这是怎么了?为何还不开始背诵? 儿臣李景焕硬着头皮道:儿臣没有背过。 没背?皇帝的眉头死死地皱着,语气中带着不满,焕儿近日的功课有所松懈啊。 李景焕被吓得背后一阵冷汗,垂在身侧的手死死地捏着衣角,父皇恕罪。 接下来就是一段令人脊背发凉的沉默,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道:今日回去好好背诵,后日朕还会继续考校你。 是。李景焕松了口气,儿臣告退。 走出养心殿的时候,李景焕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生在皇家,果然是步步惊心。 第8章 李景焕真实地觉得,背文言文比背法律条款难多了。 打开书:马冬梅。 合上书:马什么梅? 打开书:马冬梅。 合上书:什么冬梅? 打开书:马冬梅 合上书,睡一晚上:孙红雷。 我太难了 当然,李景焕的悲剧还远远没有就此结束,很快,下午湛崇就依约来到了毓庆宫,带来了李景焕的另一个悲剧毛笔字。 殿下这是已经准备好开始习字了?湛崇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李景焕已经严阵以待了,于是忍不住调笑道。 带人进来的符珠低头恭声道:殿下已经在此等候了一整个早上了。 李景焕: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符珠,孤明明是在这里背了一早上的《大学》,谁等他了! 不过,他并没有反驳,因为和湛崇搞好关系本来就是他的目的,于是他强撑着笑脸,喊了一声:湛崇哥哥。 湛崇听了不由地勾唇一笑,邃深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笑意,迈步朝李景焕走来,殿下可用过午膳了? 李景焕撇了撇嘴,委屈巴巴道:没呢,习完字再吃吧。 湛崇听了微微皱眉,对着一旁的符珠吩咐,给太子殿下上些点心来吧。说完又转头看着李景焕微笑道:殿下还是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不然恐怕伤了身体。 李景焕在心里暗自忖度,湛崇这是在关心他吗?看来他也就是表面冷漠,其实心里早就被自己把好感度刷上去了,这人虽然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但毕竟是以后要造反的人,有点自己的小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吃了两块点心之后,湛崇就铺开纸笔,似乎真的要开始认真教他习字了,殿下平日临摹的是哪位书法大家的作品?颜真卿?赵孟頫? 李景焕想了想,诚实道:都不是。 哦?湛崇挑了挑眉,那是殿下学的是何人的笔法? 李景焕老老实实地回答:没什么人,都是我自己乱写的。 湛崇眼神微眯,似乎是不信他的话,但是看李景焕的表情又不似作伪,于是扯了扯唇角,眼眸低垂,看着眼前雪白的宣纸道:若是殿下不介意,我便教殿下董其昌老先生的字吧,吸收古人书法的精华,又兼有颜骨赵姿之美。 好!李景焕重重地点了点头。 湛崇走过去,握住李景焕拿笔的手,帮他调整着握笔的姿势。突然的亲近让李景焕吓了一跳,但因为之前已经有过先例,所以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湛崇握住李景焕的手教着他运笔,不一会,一个焕字便成型了。 湛崇松开了李景焕的手后,李景焕看看桌上的字,又看看自个儿的手,不明所以。 怎么?还是不会?湛崇挑眉问道,李景焕这才明白,原来他刚刚只是给自己做一个示范,于是赶紧敛神提笔,开始尝试着自己写。 提笔姿势不对,用力方式也错了。 啊?李景焕仰头看着湛崇,一脸迷茫。 湛崇无奈,只好再次手把手地教着李景焕写字,边写边耐心地讲解道:写字用的不是手的力量,而是腕部的力量 李景焕感受着手上的力量,忍不住想,他们现在这算是朋友了吗?应该算是吧,毕竟这样耐心地手把手地教自己,如果不是真的兄弟,谁能做到啊! 湛崇感到了李景焕的不专心,于是停下笔,看着他。 李景焕触及到湛崇的眼神,默默地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最后还是湛崇先开口,太子殿下,练字要求静气凝神,心无旁骛,而你 我会努力的!李景焕急忙保证。 湛崇看着李景焕认真的神情,稍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那我们便继续吧。 学了一下午的字,李景焕的一手烂字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他深感如果排除湛崇以后会造反的话,他其实算得上是个很好的玩伴了,懂得很多,又很有耐心,不论是自己的学业还是生活,都能照顾得面面俱到,认真程度堪比自己的亲妈了。 做完了鄂阳旭布置的作业,李景焕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另一个悲剧,于是又仰头期期艾艾地看着湛崇道:湛崇哥哥,你能教我背一下《大学》吗?父皇昨日布置的作业,我背不下来。 听到这话,湛崇也凝眸看向李景焕,他的眼珠很黑,很像穿说中的重瞳,也就是一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 在史书的记载中,有重瞳的的人一般都是圣人,比如仓颉,是黄帝时代的造字圣人;而虞舜,是禅让的圣人,孝顺的圣人;晋文公重耳,是春秋五霸之一;项羽,则是旷古绝今的西楚霸王。 总而言之,这些人都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属于后世历史考试的重要考点。 若是湛崇这也真的是重瞳的话,那他日后造反的行为也就不足为怪了。 不过,想到这个有着帝王之相的猛人现在是自己的好朋友了,李景焕心里就觉得特别爽。 有了这样的好朋友,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自己当皇帝,哪儿有让好朋友当皇帝后自己在京城横着走来的爽啊! 既然殿下有所要求,臣下自当尽力而为。湛崇如是说道,算是应下了。 然而,一个时辰后,他就后悔了,甚至有了一种掐死李景焕然后出家的冲动。 太子殿下,湛崇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地捏着手中的书角,您是否对臣下有所不满?为何都念了快两百遍了,您还是只记住了前面四句。 完全不理解啊,李景焕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每个字都懂,但是合在一起就完全不懂了。 他是真的想要认真去学习的,但是让他一个现代科学教育下来的人,突然一下进化得会背古文什么的,也太不科学了吧。 李景焕讨好地笑了笑,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聪慧嘛,对不对? 不着痕迹地又拍了一波马屁,我真是个天才! 等殿下背熟了,臣下自然会为殿下解释其中含义。 这顺序颠倒了吧?孤觉得应该先解释其中含义,这样才会更容易背。 先生都是这么教的。 那他肯定教的不好。 湛崇反复深呼吸了四五遍,这才压抑住心中的烦躁,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是真的认真刻苦,无奈就是不开窍,对方能把他随口解释的几句释义背得烂熟,但是,但一回归到书中的文字本身,对方就连读下来都磕磕绊绊的。 他现在严重怀疑,眼前的这个太子殿下,真的是皇室的种吗?别是先皇后混淆了皇室血统吧! 殿下莫急,只要您认真,肯定能背下来的。湛崇勉强扯了扯嘴角,安慰着神色难看的李景焕。 恋耽美 ——(5) 我已经很认真了李景焕双眼迷蒙地看着他。 既然如此,湛崇眉眼微垂,神情阴郁地道:那殿下就先将这《大学》抄写五十遍再说吧。 什么! 天要亡我啊!!! 第9章 大夏朝规定,皇子从六岁就开始读书,要求是卯入申出,也就是说每天早晨四点多就要到校,直到下午三点多才能放学。 上书房的规矩也极严,皇子们读书都要正襟危坐;夏天不许摇扇子,冬天不许放暖炉;就连吃完午饭也不能休息。 而且这里也没有一周七天的说法,更没有周末的概念,所以这帮小皇子,每年的假期就只有元旦、端午、中秋、本人生日、皇帝生日、过年这几天。学习强度堪比如今的高三学子! 总而言之,对皇子们的要求都是极其苛刻的,若是太子,要求自然更甚。 这样高强度的学习下来,李景焕很快就承受不住了,尤其是他还在皇帝的威压下,被迫通宵背完了《大学》,所以,还没等被安排好去上书房上课,他就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先病倒了。 病倒了,自然就不用上学了。 李景焕第一次如此剧烈地渴望自己是个病秧子。 不用写大字、背文言文的日子实在太爽了吧! 然而,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他病倒的第二天,李景煜就跟在贵妃身后来探病了。 贵妃扯着一脸不情不愿的李景煜,坐到李景焕的床边,太子殿下,本宫听御医说,您这病可不能一直闷在屋里,还是要多出去走走的。 多谢贵妃娘娘关心,李景焕虚弱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道:不过,您看孤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出门不便啊。 哎呀!贵妃一惊一乍地喊了一声,殿下这病看着来势凶猛,要不要再叫御医来看看啊? 不必了!李景焕急忙道。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群啰啰嗦嗦的老头子,他可不想喝那些苦苦的中药,何况,他也不是真的有什么大病,不过是娇生惯养,劳累过度罢了。 他根本就是为了多歇息几天,才故意做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这怎么行呢?贵妃不赞同地道:听闻太子殿下不愿意喝药,这可不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啊,殿下还是要好好听御医的话呀。 没关系的,孤的身体孤自己知道。 本宫看不妥,贵妃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殿下自幼丧母,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这怎么行呢?殿下若是不介意,大可将本宫当作自己的亲生母亲,本宫也会将殿下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照顾的。 太麻烦贵妃娘娘了。李景焕一脸感动的样子,挣扎着要起身给她行礼。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先皇后死后,皇帝一直没有另立新后,贵妃如今就是这宫中地位最尊贵的存在了,她几次三番地跑来看望自己,根本不是对自己有多深的感情,归根结底,还是看中了自己这个太子的身份,想要拿自己做踏板,给四皇子博一个前程。 不过,他也很配合,毕竟他自己也希望能和四皇子打好关系,贵妃这样正好让他顺水推舟。 贵妃急忙把他按回去,嗔怪道:太子这是做什么,和本宫还这么客气。 见两个人聊得火热,一旁被忽视的四皇子不满地拉了拉贵妃的裙角,以示自己的存在。 贵妃感受到裙角的力道,一回头就看到自家的宝贝儿子不悦的脸,顿时有些忍俊不禁,瞧,煜儿不乐意了。 说完,她就把李景煜往床前推,来来来,煜儿快和你太子哥哥说说话。 参见太子殿下。李景煜一板一眼地行完礼,然后就这么看着李景焕,一时无话。 贵妃察言观色,眼神不着痕迹地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番,然后捂着嘴笑道:本宫在这儿,让你们两个不自在了吧?那本宫就先回去了,你们兄弟俩慢慢聊。 贵妃刚走,李景煜就软软糥糯地喊了一声,太子哥哥。 这声哥哥瞬间让李景焕心都要化了,他一个冲动,脱口而出,煜儿乖,走,哥哥带你出去玩儿。 李景煜歪了歪头,太子哥哥的身体恐怕不太方便吧。 说完,他就悲哀地发现,自己在太子面前扮小孩子越来越熟练了,这种稚气的动作和话语居然张口就来。 不知道为什么,李景焕居然在小孩那清澈的眸子中看到了一丝渴望。他心想着,反正也没人看见,应该不要紧。于是拍了拍小孩的头,温柔地道:没关系,孤身体已经好多了,不碍事的。 李景焕很快收拾了一番,牵着李景煜的手就开始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地散步。 两人没走多远,就遇上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面容清秀,眉眼间带着一种豪气,一身的淡黄色的皇子服饰在一种太监宫女中显得格外醒目。 小男孩也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李景焕,显得倨傲而又不甘。 李景焕皱着眉打量着对方,很快就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大皇子李景熔。 此时,大皇子已经走了过来,很敷衍地给他请了个安,然后就冷冷地看着他,李景焕也毫不客气地回看过去,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李景煜忍不住拉拉太子,然后小大人儿似的对大皇子抱了抱拳,大哥好。 大皇子这才注意太子身边还有一个小人儿,粉粉嫩嫩的,声音稚嫩而清亮,也穿着一身皇子的服饰,是自己的四弟。 不过,他一向不把除了太子以外的其他皇子放在眼里,所以听到对方喊自己,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满不在乎地道:原来四弟也在啊。 两人的对话让李景焕立刻从自己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暗自骂道,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于是他很快调整过来,收敛了冷漠的神色,换上了一副笑脸,大哥怎么在这儿啊? 怎么?大皇子用下巴对着他,一脸傲倨,这地方你来得,我来不得吗? 嘿!你个小屁孩儿! 这么会抬杠,你咋不去工地呢? 李景焕压下心中的怒火,勉强维持着笑脸,大哥这说的是哪里话,您是大哥,自然哪里都能去。 大皇子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小太子一向飞扬跋扈,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小太子如此客气,反倒显得他不讲理了,所以他也只好讪讪地问:太子殿下这是要带着四弟去哪儿啊? 二哥带我在御花园散步。李景煜一字一板地道。 哟,太子爷还有这等雅兴啊。大皇子习惯性地阴阳怪气道。 李景焕也不在意,反而顺势问道:大哥要一起吗? 不知道是不是大皇子的错觉,他仿佛在小太子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看到了希翼的神色,鬼使神差的,他居然答应了,既然太子殿下邀请了,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 李景煜听着他的回答相当震撼,这还是那个咄咄逼人的大哥吗? 他从小就是看着大哥和太子之间的你争我抢、明争暗斗长大的,两人什么时候这么和谐了?还相携去逛御花园,这太惊悚了吧! 不过不管他怎么想,三个人还是尴尬地在御花园散起了步。 或许是因为大皇子和太子相处的时间太短了,而且大多都是在互怼中度过的,所以突然和平了之后反而没什么话可说了。 最后,因为李景煜人小,所以没走一会儿就累了,三人就一起回到了毓庆宫里,喝着茶,吃着点心。 李景焕绞尽脑汁地哄着一个披着七岁孩子皮的成年人,小孩的表情又无奈又嫌弃。 李景煜讨厌甜食,可是他的太子二哥就是不放过他,在一堆糕点里挑挑拣拣着,嘴里还念念叨叨,说着这桂花糕有多好吃,他真的很内伤。 喂,小太子,没看到四弟不喜欢吃桂花糕吗?干嘛一直喂啊!大皇子对着李景焕翻了个白眼道。 谁说四弟不喜欢吃的!李景焕立即反驳道,然后希冀地看向李景煜,四弟,你说,你喜欢二哥给你的桂花糕吗? 我李景煜本想否定的,可是看着二哥期待的眼神,他突然有点不忍心,还、还行吧。 看吧,李景焕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得意洋洋地冲大皇子道:四弟喜欢我的桂花糕。 大皇子别过脸去不看他,嘟囔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幼稚! 我才不幼稚呢。李景焕喜滋滋地继续给李景煜挑糕点。 李景煜一边痛苦地咽下口中甜腻的桂花糕,一边看着两个哥哥互怼,他突然觉得这样或许也挺好的,也许有一天他们注定要手足相残,但是未来,也许大家回忆起过去的时候,还能想起这样和睦温馨的场景 晚上,皇帝听到奏报,讲到三位皇子在毓庆宫的事,也深感到骄傲。 太子是他引以为傲的孩子,现在又能和兄弟们友好相处,相互帮助,这样才能扛得起这江山社稷啊! 他的孩子们,注定要在这片他奋斗过的热土上发光发热! 第10章 太子病倒的这些天,前来看望的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毕竟是储君,未来的皇帝,谁都想先提前巴结一下,等到太子登基之后可以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太子自幼丧母,后宫的妃嫔个个都和贵妃怀着同样的心思,眼巴巴地盼着给太子当个便宜母亲,因此来的格外殷勤,就连七皇子母妃瑜嫔,都抱着个吃奶的孩子巴巴地跑来了。 当然,除了宫里来的嫔妃,宫外的大臣们也直勾勾地盯着毓庆宫这边的动静,就算进不去宫门,也要托人务必把礼物带到。 这可苦了李景焕,本来就是在生病静养的,身边却总是不停地有人来来往往,到最后,他甚至不得不挂上了谢客的牌子,这才有了几天清净日子。 不过,这清净也没有维持几天,毓庆宫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爷的亲叔公、朝中一品大员、议政大臣龚黄晨。 这位老臣为官多年,曾参与许多重大的政治决策和活动,身居高位,又和太子有这样一层亲戚关系,饶是李景焕再任性也不能不拿他当回事。 龚黄晨一进门,李景焕就暗自打量着他,他的眉毛胡子都花白了,但身板依旧挺得笔直,目光炯炯,显得神采奕奕,头高昂着,显得自信而傲倨。 叔公平日里朝政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毓庆宫啊?李景焕客气地问。 多年的律师生涯,已经让他养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习惯。如今面对这样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臣,他自然不敢摆什么太子架子,因此言语间都颇为尊敬。 太子客气了,听闻太子前些日子被小人暗害落了水,还没养好,如今又病了,老臣担心,特来看望。龚黄晨拱了拱手,带着慈爱的笑意。 叔公请坐,李景焕赶忙请他坐下,又遣人去准备了茶水,一点小病,还劳烦叔公亲自跑一趟。 哎,龚黄晨摆了摆手,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一点儿都马虎不得的。 那孤就多谢叔公了。 殿下客气了。 两人寒暄了一阵后,龚黄晨小心翼翼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老臣听说,太子殿下最近和四皇子走的很近? 李景焕心中斟酌了一番,谨慎地回答道:近日确实与四弟来往颇多,不过也就是小孩子间一起玩耍罢了。 龚黄晨沉吟了一会儿,道:若是太子殿下想要为日后培养一个得力的助手,四皇子恐怕不是个好的选择吧。 这李景焕苦苦思索着,明明都是亲亲的兄弟,稍微走的近一点却还要被人各种揣摩猜测,就连在一起随便玩儿几次也要被认为是有所图谋,他们也太累了吧。 龚黄晨继续担忧地道:四皇子毕竟是郑贵妃的儿子,如今宫中无后,郑贵妃已经是宫里位分最高的娘娘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封后怕是迟早的事情了。郑贵妃的哥哥郑子楚又是大内侍卫统领,到时候心思活络起来,我们怕是控制不住啊。 孤和四弟只是李景焕仔细斟酌着自己的言辞,只是单纯地一起玩耍罢了,并没有,没有叔公所说的想法。 龚黄晨微微松了口气,殿下没有这个想法便好,若是殿下真的想要在兄弟中寻找一个可以信赖的,不妨考虑考虑三皇子。 三弟? 是啊,龚黄晨认真地解释道:三皇子母家势力并不强大,本人也无甚野心,听上书房的师傅们说,这孩子一心做学问,是个有才华的好苗子。 李景焕面上不显,心中却不由地嗤笑,这个三皇子果然是隐藏得很深啊,连龚黄晨这个阅人无数的老狐狸都没有看出来他的野心。 在原书中,也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三皇子是一个无心权势、一心编书的文人,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三皇子,在关键时刻给了当时风头正盛的大皇子致命一击,使得大皇子彻底从夺嫡之争中被淘汰。 不过,再怎么说,现在的三皇子也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李景焕也不好多说,只得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孤知道了。 龚黄晨皱了皱眉,似乎是对他敷衍的态度有所不满,但还是忍着没有发作,话头一转道:听闻殿下的新伴读是抚远将军家的小儿子? 是。李景焕点点头,不知道这个老狐狸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不知殿下对此人有什么看法? 看法李景焕想了想,是个很有才华的人,读书很认真,对孤也很好。 龚黄晨提示道:老臣的意思是,依殿下之见,此人是否可用? 李景焕嘴角抽了抽,这老头还真是胆子大了,连湛崇这种人都想要收归帐下为自己所用。 恋耽美 ——(6) 其实也可以理解,湛崇毕竟是抚远将军的儿子,将来若是入仕,必然仕途坦荡,是个可用之臣。而且拉拢了湛崇,就意味着拉拢了抚远将军,在军中的势力就会大大加强。 皇帝把湛崇派给自己做伴读,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按照常理,此人成为自己以后当皇帝的主要班底,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是,别人不知道,看过原著的李景焕能不知道吗,这货完全不能用常理来判断啊! 正常来讲,作为一个手握兵权,家财万贯,饱受恩宠的大将军,只要脑子没问题,基本都不会想到要造反,毕竟师出无名,风险又高,回报率虽然也很高,但也是个可以但没必要的选择。 可是,湛崇这货,脑回路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脑回路啊!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死乞白赖地非要去造反,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好像还干得很开心的样子。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么一个反社会型人格的人,智商贼高,武功又好,做事还滴水不漏,这谁敢用啊! 保不齐哪天被他咔嚓了,还在对他感恩戴德呢。 像他这种咸鱼,保命的唯一方式就是抱紧对方的大腿,以求对方能给自己留条小命,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出于这些考虑,李景焕真诚地道:孤觉得此人恐怕不可用。 龚黄晨有些诧异,这是为何? 李景焕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解释,毕竟现在湛崇的反社会人格还没有显现,人也挺安分的。 龚黄晨喃喃自语,难道抚远将军已经站好队了?不应该啊,他 不是不是,李景焕赶紧打断他,再让他想下去,还不知道要想出多少阴谋呢,孤只是觉得此人的性格,唔,不太适合 可是此人不太.安分?龚黄晨猜测道。 也不是,李景焕苦着脸道:孤只是觉得,我们现在都还小,没必要想这么多吧。 殿下此言差矣,龚黄晨深沉地道:虽说殿下圣宠正渥,但是如今朝局变化莫测,各位大臣们都在观望着,殿下不可不防啊。 孤知道了,李景焕不耐烦地道,然后抬眸问:叔公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什么事情,孤该休息了。 龚黄晨感受到了李景焕语气中的疲惫和逐客的意思,也很识相地行礼道:既然殿下累了,那老臣就先告退了,老臣刚才的话,也希望殿下能仔细考虑。 孤会考虑的。 龚黄晨退下后,李景焕颓废地躺倒在塌上,直勾勾地盯着房顶,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这种玩儿政治的人打交道,这样一套下来,他只觉得身心俱疲。 只能说,身在皇家,可能就是身不由己吧,不管你想不想,身后总是有无数的人推着你。这个时候,你已经不是你了,你所代表的,是你母族的全部希望。 其实,李景焕在看书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为什么古代的皇子都要拼命地争夺皇位,当皇帝又苦又累,还得扛着全天下的重担和责任,哪里比得上当一个闲散王爷呢? 可是,真的身处其中,他似乎隐隐有些理解了,或许也不全是因为野心。 啊啊啊!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让他当皇帝啊!当个咸鱼不好吗? 李景焕决定去上学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比上学要累。 第11章 李景熔对那个小太子一向是不太服气的,明明自己才是长子,论起功课和骑射来,也样样不输给他,可偏生这小太子比他会投胎,硬是占了个嫡子之名,白得了他的太子之位。 如今这小太子来了上书房,他自然是憋着劲儿要和对方比较一番,他倒是要看看谁才比较适合这太子之位。 相比之下,李景焕可就没想这么多了,对于他来说,这种谁更合适太子之位的问题,还没有鄂阳旭今天会不会当堂提问他来得重要。 毓庆宫离上书房并不近,李景焕拐过了好几个长廊才隐约看到了上书房的影子。 他刚过了一个拱门,就看见前方有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同路而行,两个小孩都穿着皇子的服饰,衣服下摆是同样的金丝祥云纹路,按照年龄来看,应该是五皇子和六皇子了。 那个长相颇为亲切讨喜的,应该是五皇子李景煊;而另一个面色苍白,看上去有些阴郁的,应该就是六皇子李景熠了。 李景焕确定了两人身份,便自动放慢了速度,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两个小崽子来。 不远不近地跟着,他隐隐能听到两人的对话。 李景熠:五哥,听闻你昨日与三哥下棋了? 李景煊:是的。 李景熠又问:下了几局? 李景煊答曰:三局 李景熠忙问:胜负如何? 李景煊犹豫了一会儿,才道:第一局我不曾赢,第二局他不曾输。 李景熠有些惊讶,问:那第三局呢? 李景煊还没搭腔,李景焕却忍不住先笑了出来。他想起前世看的冯梦龙的《笑府》里有则笑话,说的是,有个人喜欢下棋,自以为下得好,很自负。有一次他与人较量,连输三局。 后来有人问他:前天你与某人较棋几局?他说:三局。那人又问:胜负如何?他说:第一局我不曾赢;第二局他不曾输;第三局我要和,他不肯,罢了。 李景焕想着这则笑话,再想着刚才李景煊的回答,没忍住,笑出声了。 两人没想到身后有人,豁然回头,便见一身杏黄色太子服饰的李景焕跟在其后。 李景煊眉头轻皱,他不认得太子,只觉得这个人很无礼,你笑什么? 李景熠也跟在身后,对李景焕怒目而视。 李景焕没想到这两个皇子都没见过太子,于是敛了敛笑意,第三局你要和,他不肯,对不对? 李景煊被他说中,顿时涨红了脸,你、你怎么知道? 李景焕戏谑地笑了笑,然后走上前,自报家门,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景焕,是当朝的太子,也是你们的二哥。 啊?两个小崽子都瞪大了眼睛。 片刻后,还是李景煊率先反应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参见太子殿下。 李景熠也如梦初醒,像模像样地给他行了个礼:参见太子殿下。 小五,小六,不必多礼,你们两个都是要去上书房的吧?正好二哥也要去,一起吧。 两个小崽子悄悄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三人到了上书房的时候,老师还没来,只有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坐在座位上,似乎是在看书。 李景焕坐定之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周围一眼。 今日除了李景焕的伴读湛崇告假,其余的皇子和伴读们都来了,上书房的学生有十一位。 大皇子李景熔,咄咄逼人,自视甚高;三皇子李景烨,清高孤傲,一心向学;四皇子李景煜,心思缜密,喜怒不定;五皇子李景煊,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六皇子李景熠,心狠手辣,叛逆决绝;这些人里再加上个自己,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下,大皇子与他关系关系有所缓和;四皇子又与他交好;三皇子倒是没有摸清楚性子,不过在原书中貌似与他关系不错;五皇子六皇子还只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崽子;至于八皇子九皇子,还是个受精卵呢,不在考虑范围内。 李景焕在打量着众人的时候,他的其他兄弟们也在打量着他。尤其是三皇子,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二哥,大夏的储君,母妃经常跟他提起的太子殿下。 可以说,他从小就是听着这位太子哥哥的事迹长大的,什么自幼读书、过目不忘,什么温和有礼、聪颖博学,他都如数家珍。如今看到了真人,怎能让他不激动。 太子哥哥长得真好看啊,雕刻般的面容,春雪般的气质,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清冽的一江春水,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仿佛会说话一般,他看上去是那么耀眼,却又没有什么攻击性,仿佛全天下的绝色都汇于他一身。 当然,李景焕如果知道他的想法,估计会羞愧死。 师傅们到的时候,学生们已经整齐地坐好了。鄂阳旭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分配人手,开始了今天的授课内容。 皇子们虽然是一起在上书房学习,但是由于年龄的差异,所以很多时候还是分开教学的。 按照年龄,大皇子和太子一起由一位师傅教导,三皇子和四皇子一起由一位师傅教导,五皇子和六皇子才刚入学,自然要放在一起先教一些浅显的。 大皇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李景焕,冷笑一声,听说太子殿下生病,多日未曾上过学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说出来,大哥会教你的。 李景焕冷眼看着对方这幼稚的下马威,冷淡地道:那孤就先谢谢大哥了。 大皇子心眼儿实在,没听出他话里的敷衍,看着他这样的态度,脸上不免有些得意。 李景焕看着大皇子这幅单纯的样子,心中不禁怀疑,他的这位大哥真的能安稳活到九龙夺嫡的时候吗? 因为有了身为皇太子的李景焕,所以他们这一组的功课格外紧张,刚吃完午饭,话都还来不及说几句,就又要去上课了。 相对于李景焕的辛苦,其他四位皇子则要清闲多了,师傅讲完课后,只要自己看看书温习一下上午所学的便可。 李景煜看着那些他都可以倒背如流的书籍,百无聊赖,又看了看一旁认真读书的三皇子,心中更加无奈。 他扯了扯三皇子的衣袖,三哥,我们去看太子哥哥好不好? 三皇子慌乱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看他们,于是犹豫道:可是,师傅让我们 没关系的,这些三哥肯定早就会了吧,我们去看看太子哥哥在学什么吧。李景煜强忍着恶心,努力地撒娇。 这 走吧走吧,三哥不想看看太子哥哥是怎么学习的吗? 三皇子被说动了,他确实很想去看看自己最崇拜的太子哥哥,那好吧。 两人悄悄地从座位上起身,小心地来到太子读书的地方。 然后,两人就看到了他们心中风光霁月的太子二哥,此时正抓耳挠腮地给鄂阳旭背些什么,但是却似乎没有背过,又或者是背错了,总之,鄂阳旭的脸已经气得通红了。 而大皇子,正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笑话,一边还在添油加醋地说些什么。 年幼的三皇子,觉得自己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傍晚,终于走出了上书房的李景焕不禁仰天长啸,为什么?人为什么要读书啊! 怎么,太子殿下这才刚来上书房一天就受不了?被连累着拖堂的大皇子讽刺道。 不!李景焕反驳道:这不是受不受得了的问题,这是一个困扰了无数学子多年的严肃的哲学问题。 哼,你懂什么!只有把书读好,把骑射练好,父皇才会注意到你。大皇子悠悠然地说,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当然,你不需要。 李景焕看着大皇子的神情,心中不禁感慨,生在皇家,连父亲的一点小小的关爱都要靠这种方式来获得,想想也真是辛酸啊。 行了,想那么多干嘛,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去把书背好,不然小心明天鄂师傅罚你抄写。大皇子老气横秋地说道。 唉!李景焕悲叹一声,他空有一肚子的深刻思想,却终究还是栽在了这应试教育上啊! 第12章 李景焕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整个人都钻在被子里,一点儿空隙都没有。符珠轻轻扯了扯被子,生怕他把自己闷出毛病来,殿下,已经卯时了,您该起床洗漱了。 被子里的人又往里钻了钻,嘟嘟囔囔道:五分钟,再睡五分钟就起 殿下?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五分钟?符珠锲而不舍地在他耳边碎碎念。 李景焕不得不停止装睡,睁开惺忪的睡眼下床,一边让符珠为自己整理衣裳,一边蔫蔫儿地自言自语,五分钟都不让睡,天还没亮呢。 殿下,您快点儿吧,符珠一边替他抻了抻衣服的褶皱,一边好脾气地道:再过会儿就要开始上课了,您就快迟到了。 这样的作息一点也不科学,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不足会长不高的,我也是为了我们皇室的颜面着想,有一个侏儒太子多丢人啊。李景焕强词夺理。 符珠笑了笑没说话,经过这些天和殿下的相处,她已经习惯了太子殿下时不时说一些她听不懂的奇怪的话了。 李景焕洗漱完毕后,胡乱在嘴里塞了两口吃的就要准备去演武场上课了。 在夏朝,皇子除了要在上书房学习经史子集,还要去演武场跟随师傅们学习骑射。这既是一节体育课,又是一节军事课,为的是教育皇子们崇文宣武。 但是考虑到皇子们的年龄,一般只有年满十岁的皇子才会进入演武场学习,所以今天来的只有李景焕和大皇子李景熔两位皇子和他们的伴读。 这是李景焕第一次进入演武场。因为磨蹭赖床,他到的时候大皇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到李景焕来,便拦到他面前,急声厉色道: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和师傅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多久了? 李景焕弱弱地道:我没迟到啊,这不是刚好卯时 卯时?大皇子都被他气笑了,你好好看看这天,是卯时吗? 卯时多一点。李景焕把刚才被他打断的话说完了。 呵,第一天上课就迟到,大皇子冷笑道:太子殿下在上书房别的没学会,这巧言善辩的本事可是学会了不少啊。 李景焕连忙摆手,谦逊地笑了笑道:哪里哪里,大哥谬赞了。 恋耽美 ——(7) 你!大皇子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别提多憋屈了,好,我不与你在此争辩,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湛崇呢?李景焕看大皇子似乎是要来真格儿的了,赶紧转移话题,开始焦急地四下环顾,似乎是真的很想念湛崇一般,好久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昨日是有什么事情,竟然连课都没来的及上? 不知道他是找的什么借口请假,也不和兄弟分享一下。 哼,你就拖延时间吧。大皇子一眼就看出了李景焕的小把戏,不屑地道。 李景焕远远地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熟悉身影,顿时眼睛一亮,迅速跑到湛崇面前,仰头问道:湛崇哥哥,你昨天怎么没来上学啊?是有什么事情吗? 湛崇拍了拍他的头,语焉不详地糊弄着,家里的一些小事罢了,劳烦殿下挂心了。 不过李景焕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也就没有多问,只是亲昵地拉着他来到演武场的中心,大皇兄说要和你切磋切磋,你快上,可不要丢了孤的脸面。 我明明说的是要和你切磋!大皇子耳尖地听到了他的话,蹿到湛崇身后,一把将李景焕揪了出来,小太子,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和我好好比一比,我倒要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李景焕比大皇子小两岁,大皇子又自幼喜武,长得人高马大,把他揪出来的时候更是不费吹灰之力,放开我,我今天才第一天来,我才不和你比! 李景焕边说边死死地扯着湛崇的腰带,让湛崇怀疑自己要是再不出言制止,裤子都要被他扯下来了。 大殿下,您还是不要为难太子殿下了,湛崇扯出一抹公式化的微笑,掰开了大皇子拉着李景焕的手,太子今日刚来,怎么必得了大殿下练习了两年的身手呢。 李景焕连忙应和道:是啊是啊,还是等我多学几天再说吧。 哼,你们是一国的,我懒得跟你们说。大皇子愤愤不平道。 李景焕偷笑着,他现如今深谙如何克制这位大皇兄的精髓,只要他足够咸鱼,大皇子就奈何他不得。 三人这边闹着,教骑射的师傅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上前道:太子殿下,大皇子,我们该开始了。 作为一个常年坐办公室的上班族,李景焕对于骑马射箭之类的东西真的毫无思路,听课过程中他一度怀疑自己小脑残疾,不然怎么可能在大皇子已经纵马扬鞭的时候连马都上不去! 哈哈哈,小太子,我劝你还是换一匹小马吧,你还没有马高呢,这样怎么上的去啊!大皇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李景焕身边呼啸而过,留下了一句嚣张又嘲讽的话。 李景焕被马蹄带起的尘土糊了一脸,一连呸呸了好几声,仰着头辩解道:孤还小,只是还没有长起来,等孤再长两年,肯定骑得比你好。 大皇子听了哈哈大笑,我说二弟啊,你就别给自己找借口了,我看你啊,八辈子都爬不上这匹马! 你胡说!李景焕气急败坏,然后看向湛崇,想要垂死挣扎一番,湛崇哥哥,你扶我一下,我能上去的。 作为一个成年人,虽然顶着一张小孩子的皮,但是他也是要脸的,好不容易骑一次马,肯定要骑那种红鬃烈马啊,骑一匹小矮马像什么样子啊! 湛崇笑了笑,温言劝慰道:殿下如今还小,不必非要骑大马,不妨先从小马练起,这样一来,等殿下长高了就可以熟练地骑大马了。 这番话下来,有理有据,让李景焕无法反驳。 他不禁感慨起了湛崇语言的艺术,明明说的都是一个意思,可是这话让湛崇说出来怎么就这么让人舒心,而让大皇子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 李景焕扔下缰绳,心安理得地走到树荫下歇息。 咸,使人快乐! 大皇子打马从他身边走过,本想看他笑话,却看见李景焕正悠哉悠哉地和湛崇谈笑,立刻横眉立目,太子,你在干嘛呢?还不赶紧上马练习! 歇会儿,歇会儿,李景焕嫌坐着不够,还从袖袋里掏出两块桂花糕来,一块递给湛崇,一块塞进自己嘴里,是你说的,孤还没马高呢,不急不急。 你再这样犯懒,小心父皇嫌弃你。大皇子故意激他。 本来嘛,和人比试的快感就是来自于自己的胜利和对方的挫败,现在对方被自己打败了,不仅不难过,反而就地躺下歇着了,这让他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好吗! 父皇再怎么嫌弃孤,孤也是这大夏朝唯一的太子。李景焕云淡风轻道。 就朝中势力来看,皇子之间主要分为三派。一派是以太子为首,四皇子和还没出生的八皇子相从;另一派是以大皇子为首,其舅公狄梁梦支持;最后一派,则是五皇子为首,剩下的六皇子、七皇子、九皇子相从。 当然,这一切也仅仅是九龙夺嫡前期的划分。 比如四皇子,虽然开始一直以太.子.党自居,但是后期选择了远离朝廷,做了个孤臣;而三皇子,看似不争不抢,淡泊名利,但是后期却给了大皇子致命一击。 而那位还没有出生的九皇子,前期是坚定的五皇子一派,后面有了军功和皇帝的喜爱后,也逐渐有了自立门派的念头了。 在这场混战中,唯一不变的就是皇帝对于太子坚定的宠爱,只要不是谋朝篡位,他几乎可以原谅太子的一切错误,这也是李景焕最大的依仗。 如今,虽然李景焕和四皇子李景煜关系搞的不错,但是根据剧情,李景煜最后还是与太子渐渐离心离德,唯有那位未降世的八皇子,在这场夺嫡之争中自始至终都站在太子一方。 八皇子小太子十岁,似乎就是今年出生的吧! 李景焕不无期待地想着,也许这位八皇子出身之后,自己就会拥有一位真正的兄弟了,而不是李景煜、湛崇这种表面兄弟。 李景焕没有咸鱼多久,师傅就看不过去了,委婉地提醒他该上场练习一番了。 李景焕装聋作哑,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师傅,您到底在说什么啊?孤怎么不明白您的意思啊? 太子殿下,师傅咬牙切齿地说:您也休息够了吧,该上马练习了。 李景焕一边将桂花糕塞进嘴里,一边含着食物含含糊糊地说:孤知道了。 这次李景焕没有逞强,而是顺从地选了一匹小马。 我现在还小呢,等我长高了,肯定能和电视剧里的演员一样帅!李景焕很阿Q地想着。 第13章 在武课结束后,由于太子表现不佳,被师傅留下来蹲了半个时辰的马步,连带着湛崇也不能离开。 李景焕扎的马步也是偷工减料,一个不注意就松垮了下来,饶是如此,半个时辰下来,他也已经是精疲力竭,连动一动手指都力气都没有了,浑身酸痛的像是被人群殴了一样。 倒是湛崇,结结实实地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脸上连一滴汗都没有,走起路来仍是龙行虎步,看上去很是精力充沛的样子。 李景焕忍不住偷瞄他,努力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点的疲惫。 只可惜,湛崇面色如常,看不出丝毫情绪。 殿下,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臣,不必这样小心翼翼的。湛崇察觉到了李景焕的目光,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景焕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没有,没什么要问的。 若是太子殿下没什么要问的,那么能不能不要再偷看臣了。湛崇戏谑道。 谁看你了?李景焕一转口气,很是不屑地说。前世的律师生涯让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不过湛崇也不甚介意,他并不在乎李景焕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作为抚远将军的小儿子,年少成名的天才儿童,他向来自视甚高,即便是太子也不放在心上,此时也不过是觉得这个小太子的行为颇为有趣,所以起了逗弄的心思罢了。 太子哥哥! 李景焕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李景煜正远远地朝自己跑来。 你慢着点儿,别摔了。他看着小孩白嫩的小脸跑的通红,圆滚滚的身子左摇右摆的,生怕小孩把自己磕着碰着了。 太子哥哥,母妃今天做了桂花圆子,你和我一起去吃吧。李景煜跑到他面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迫不及待地说。 这个李景焕忍不住看了湛崇一眼,今天连累他被罚,本来是打算请他吃个饭弥补一下的,要不,湛崇,你和孤一起去吧。 在弟弟面前,李景焕实在叫不出湛崇哥哥这个羞耻的称呼。 湛崇还没来得及搭话,原本兴致勃勃的李景煜却突然变了脸色。他脸上的潮红迅速褪去,一张小脸变得煞白,圆圆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死死地盯着湛崇,你是 湛崇淡淡道:回四皇子,臣是太子殿下的伴读,湛崇。 李景煜脸上顿时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骇人的表情,看着湛崇的眼神像是看着杀父仇人一般,目眦欲裂,咄咄逼人,清亮的童音被他压得低沉,原来是你?好,很好! 李景焕愣愣地望着两人,不明所以,怎么了?你们认识? 臣之前并不认识四皇子,湛崇挑了挑眉,瞥了李景煜一眼,不知四皇子为何如此发问,在下自觉没有得罪的地方。 三岁看老,果然是从小就招人讨厌。李景煜冷声道。 四皇子说的有理,湛崇恭敬地道:只不过,在下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到了娶妻的年龄了,着实谈不上从小二字。 说到这儿,湛崇上下打量了李景煜矮小的身子一眼,补充道:四皇子这样才叫从小。 李景焕看着湛崇反唇相讥,把李景煜怼的无言以对,差点激动地鼓掌叫好。当然,如果怼的不是他自己的亲弟弟的话。 李景煜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精了,怎么可能被湛崇这么三言两语就激怒,只是转身拉着李景焕的手,意味不明道:摇唇鼓舌之辈罢了,希望你日后在朝堂上也能如今天这般伶牙俐齿。 前脚刚怼完湛崇,李景煜后脚立刻换上了一张娇憨可爱的表情,对着李景焕撒娇:二哥,我们走吧,去吃桂花圆子吧。 很明显,这意思就是不打算带着湛崇了。 李景焕难得看到四皇子露出这样小孩子的一面,被萌的不要不要的,差点就要答应了。 这时,湛崇像是没有听出四皇子的言外之意似的,扯了扯嘴角,开口道:那臣便多谢四皇子了。 李景焕震惊于湛崇的脸皮之厚,这是怎么做到这么不要脸的,人家明显不欢迎他,居然还能腆着脸道谢?! 李景煜也懒得跟他绕圈子,直接了当地说:我不想带着你去,你也用不着道谢,要吃自己回家让你娘给你做吧! 说的好! 李景焕在心里给李景煜鼓了个掌,在皇宫这么些天了,大家说话都是委婉含蓄、话里有话,好不容易听到这么不给面子的话,真特么的爽啊! 至于湛崇是不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他应不应该出言缓解一下尴尬? 不好意思,没想过! 别问,问就是四弟无脑吹! 湛崇也没有想到李景煜会这么直接,半点情面也不留。他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四皇子啊?不然对方怎么对自己敌意这么大? 不过湛崇也不尴尬,而是状似无意地把球踢给了李景焕,在下是太子殿下的伴读,殿下今日刚答应了在下共进午膳,若是要赶人,也应是太子殿下赶。 李景煜立刻期待地看向李景焕。 李景焕顿时压力山大,怎么就把难题丢给他了呢? 他要是答应了让湛崇跟着,难保李景煜之后还会不会给对方难堪,这样一来也是得罪了李景煜;可是他要是不答应,那他当下就得罪了湛崇,这些天来的好感不就全白刷了吗。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成为修罗场场主的一天! 这个李景焕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不然我改日再请你吃饭吧,今日贵妃娘娘也在,你去恐有诸多不便。 这时李景焕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借口,湛崇刚才自己也说了嘛,他已经十三了,再过两年就要成亲的年龄了,随意出入后宫显然不妥当。 既然殿下这么说了,那臣就先告退了。 湛崇的声音不同于这两个小孩子,低沉稳重,语速不疾不徐,即便是随口说些什么,也能给人一种安心可靠的感觉。 其实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去凑这个热闹吃什么桂花园子的,只是感觉到四皇子对自己的刻意针对,忍不住想要反击罢了。 李景焕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了气,于是他拉过湛崇,在他耳边轻声道:湛崇哥哥,你别生气,孤改日一定请你吃好吃的。 不得不说,李景焕这张小脸还是很有欺骗性的,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一眨,就是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再加上诚恳的态度和奶声奶气的音色,让人忍不住想要原谅他的一切过错。 湛崇垂眸看了他一会,便做揖道:既然如此,那臣就等着殿下的消息了。 那个李景焕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湛崇哥哥,孤还有一个问题。 殿下请问。 你刚才说,你在过两年便要成家了,李景焕望着湛崇的眼睛,希冀地问:那你可有心仪的人选啊? 李景焕问这个问题没别的意思,纯粹是突然想到原著中湛崇后面对自己匪夷所思的行为,想着他要是能成家安稳下来,应该就不会总是打自己的主意了吧。 古代男子十五就可以有通房,而湛崇刚才自己也主动提起成亲的事情来,看上去也不像是心理不健康或者性取向不正常的人,怎么到了后来就能做出那种事情呢? 结果李景焕的话刚问出口,就觉得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 湛崇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甚至嘴角还抿起了一个更大的弧度,但是眼神却骤然变得凌厉起来,凛冽的目光犹如实质一般要将他刺穿。 恋耽美 ——(8) 妈的!踩到雷了! 李景焕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不悦,本能地后退了半步,湛崇哥哥? 这是怎么了?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李景焕有些不解。 湛崇迅速恢复了理智,轻笑了一声,露出一个腼腆羞涩的笑容,谢殿下关心,不过湛崇也只是说说罢了。古人云,先立业后成家,如今湛崇身无一官半职,何以成家? 这样啊,其实你可以考虑考虑 再说了,湛崇打断他,成家乃是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如此草率。 他这席话噎得李景焕无言以对,人家都说的这么情真意切、认真郑重了,他还能怎么说呢? 最后,李景焕只能讪讪道:对,湛崇哥哥说的对,是孤唐突了。 太子哥哥,你们说好了吗?母妃还在等我们呢。一旁的李景煜不耐烦地催促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太子和湛崇亲近的样子,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谁让湛崇上辈子起兵造反,害他奔波了半生,操劳过度,积劳成疾,最后累死在书桌前呢。太子是他放在心里的哥哥,他当然不乐意哥哥和这种人混在一起了。 那孤就先走了?李景焕试探地问。 恭送殿下。 第14章 两人走在路上,李景煜一言不发,因着湛崇的事情,李景焕也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最后,还是李景煜先开了口,闷闷地说道:太子哥哥,你怎么与那等人混在一起了? 湛崇是父皇为孤选的伴读。李景焕简单地答道。 言下之意就是,你说的那等人是父皇看好的人,我也没有办法。 其实李景焕心里也有些奇怪,李景煜和湛崇分明不认识,湛崇到目前为止也并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敌意是从何而来。 于是,李景焕忍不住问道:四弟,你与湛崇可有什么过节?为何对他如此有敌意? 我李景煜一时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不喜欢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李景焕努力地回想着,湛崇刚才趾高气扬了吗?好像没有吧? 太子哥哥,你能不能跟皇父说说,换个伴读啊?李景煜抬头,期盼地看着他。 在李景煜的记忆里,前世湛崇一直很低调,很早就去了边关,从没搞出过什么幺蛾子,更没有什么给太子做伴读这样的劳什子事情。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湛崇一直不设防,根本料想不到此人后来竟会举兵造反! 如今重活一世,事情的发展都变了许多,这让他不由地有些心慌,如果一切不再按照前世那样发展,那么这一世,他们父子兄弟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不管如何,湛崇这样危险的人物绝对不能放在二哥身边! 这恐怕不太行吧,李景焕为难道:湛崇是父皇亲自选的,如今又没有犯什么错,若是父皇问起来,孤很难应对啊。 说实话,李景焕自己也不想要湛崇做伴读,可是没个正当理由就随便把人换掉,别说皇帝那里过不去,就算皇帝同意了,那他这也算是把湛崇给得罪了个彻底,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那、那就不解释嘛,太子哥哥是储君,想换个伴读还要和他交代不成?李景煜开始胡搅蛮缠,不管怎么样,这一世,一定要把湛崇这个风险掐死在幼苗时期。 这可不行李景焕刚要反驳,一抬头却发现两人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瑞寿宫门口,于是他也就住了嘴,牵着李景煜的手走进了大门。 郑贵妃已经在前厅等候了,两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郑贵妃见李景焕来了,连忙上前亲切地拉着他的手,把人拉到了主位上坐着,太子殿下可来了,煜儿念叨了你半天了,本宫本来说叫奴才去请,可煜儿偏不放心,硬是甩开了奴才们要亲自去把殿下带来呢。 多谢贵妃娘娘了,听四弟说您这儿做了桂花圆子,孤特意李景焕一板一眼地回答,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郑贵妃扑哧一笑给打断了。 没想到太子殿下平日里总是规矩稳重的样子,私下里竟是个小谗嘴!郑贵妃用帕子捂着嘴,嗤嗤地笑着。 李景焕顿时有些尴尬,他本意只是想要解释清楚此次的来意,却没想到被郑贵妃认为是在馋那桂花圆子。 郑贵妃轻轻地拍了下李景煜,神色慈爱,眼睛带笑地看着他,李景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往太子那边挪了挪,拉着他的手道:太子哥哥,母妃把圆子都盛好了,我们去吃吧。 好啊。李景焕摸了摸他的头。 郑贵妃看着兄弟两人的互动,脸上也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就在这边兄弟俩其乐融融的时候,一个小太监突然进来禀告,说是惠妃娘娘来了。 郑贵妃急忙叫人备了茶水,然后让李景焕和李景煜都稍等一等。 惠妃进来福了福身子,郑贵妃微扶了她一下,然后拉着她坐下。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惠妃来时还牵着个孩子,是五皇子李景煊。 惠妃拉过五皇子,温和地说:煊儿不是说要来见见太子哥哥的吗?这不,你太子哥哥在这儿了,你怎么反而躲起来了呢? 李景焕一听提到了自己,有些好奇地看看惠妃的身后,就看见李景煊躲在惠妃身后,笑得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看上去很是天真开怀。 郑贵妃一看五皇子也来了,赶忙温柔地招呼着,煊儿也来了,来,到本宫这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李景煊一闪身躲到了惠妃身后,伸出头瞄了瞄李景焕和郑贵妃。 惠妃不敢落了郑贵妃的面子,连忙把李景煊从自己身后扯了出来,状似抱怨地对郑贵妃道:太子殿下可叫我们母子两个好找啊,臣妾领着煊儿从演武场到毓庆宫,找了一圈,还是最后才听奴才说,太子殿下竟是到了姐姐这里了。 郑贵妃摆了个手势,示意惠妃落坐,然后轻轻拍了拍李景煜道:煜儿,去带弟弟和你太子哥哥吃桂花圆子去。 惠妃正好移步坐下,李景煊挡无可挡,正想要走到他娘亲身边去,却见到李景煜走上前来向他伸出了手。 李景煊犹疑地看着李景煜,迟迟不伸手。李景焕看气氛似乎有些尴尬,连忙上前一手一个拉住两个小孩。 感受到自己的小手被一只大手包裹着,李景煊愣了一下,然后对着李景焕甜甜地一笑,很是愉悦地往他身上靠。 一旁的惠妃乐呵呵地说道:煊儿很喜欢太子殿下呢! 郑贵妃看着李景煜面无表情、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又看着李景煊呵呵地乐着,虎头虎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对着惠妃说道:妹妹真是好福气啊,煊儿看着可真讨喜! 哪的话啊,这孩子淘得很,臣妾看着他都头疼,哪有姐姐的煜儿那么懂事啊!惠妃赶忙应酬道。 郑贵妃闻言顿时忍俊不禁,煜儿也就这几年看着还稳重些,小时候可淘得很呢,也多亏了有太子殿下看的紧,这才没出什么事。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拉过李景煜,慈爱地说道:煜儿,你是哥哥,要像你太子哥哥照顾你一样好好照顾弟弟哦。 李景煜瞥了一眼李景煊,一脸的嫌弃,他才不要照顾这个和他抢哥哥的小崽子呢,但是看到了郑贵妃威胁的目光,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应道:知道了! 这才是好孩子嘛,行了,去吧,再不吃圆子要凉了。郑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三个孩子说道。 李景煊似懂非懂地看了看自己的母妃,又看了看郑贵妃,然后仰头笑着,奶声奶气地对李景焕喊了声,太子哥哥! 李景焕捏了捏他的小手,便拉着两个小孩下去了。 李景煜暗暗地瞪了李景煊一眼,心中腹诽道,果然是三岁定终身,这只该死的笑面狐狸,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讨好人,让所有人都能对他和颜悦色,原来这收买人心的功夫是与生俱来的啊! 郑贵妃和惠妃看着三个孩子离开的背影笑了笑,然后继续攀谈起来。 李景煊被李景焕牵着,时不时地抬头偷瞄着这位太子哥哥。 母妃告诉他,一定要和太子哥哥搞好关系,不要惹太子哥哥生气,太子哥哥是他们大夏的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只有和太子哥哥搞好关系,他日后才会有好的出路。不过,太子哥哥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应该不会随便生他的气吧。在上书房的时候,太子哥哥还和他搭话了呢。 到了瑞寿宫的小厨房,三人一人一个小碗,吃的两颊鼓鼓的。 太子哥哥,李景煊一边吃,一边道:以后我功课上有不懂的问题能来问你吗? 当然 不可以!李景煜立刻打断道。 两人都齐齐地向他望了过来。 太子哥哥自己的功课也很多的,哪儿来的那么多时间教你啊?你有不会的就不能去问师傅吗?李景煜说的理直气壮。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李景煊耷拉着脑袋,一脸不开心。 其实李景焕开口道:四弟,五弟,你们功课上有不懂的问题,还是去问师傅的好,孤不过比你们虚长两岁,很多问题也是一知半解,若是由孤来解答,恐误人子弟。 何况,你们要是来问我,我也不会,那岂不是露馅儿了。 哦。两个小崽子都乖乖地应下了。 吃完了圆子,三人又说了会儿话,惠妃便来带着李景煊回去了。 李景焕也没有多坐,不久便告辞了。 等惠妃和李景焕都离开了,郑贵妃才有空和李景煜交流。 郑贵妃看着李景煜气鼓鼓的脸问:怎么?煜儿不喜欢五皇子? 不喜欢!李景煜一脸嫌弃,果断道:他和我抢太子哥哥。 过来!郑贵妃将李景煜拉到身边,牵起他的手,缓缓地说道:煜儿,你给母妃记住了,作为皇子,你不能有喜恶,不能有情绪,有些东西不需要你喜欢,只需要你接受。 李景煜有些惊讶地看着郑贵妃,郑贵妃继续道:你要做的就是忍耐,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五皇子,你可以不喜欢,但你就算是装,也要给我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架势来,懂了吗? 说到最后,郑贵妃的声音都严厉了起来。 李景煜看着她眼中的坚定与包容,他突然明白了母妃在这宫中的处世之道。 第15章 天色渐黑的时候,李景焕离开瑞寿宫,径直回到了他的毓庆宫。 因为白天在演武场训练得太累了,刚才又耗尽心力地和湛崇、李景煜、李景煊纠缠,李景焕到了寝宫就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完全无法思考,只想倒头就睡。 可是,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又似乎头脑清醒了一些,翻来覆去了半天也没有睡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直溜溜地盯着窗幔。 短短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了。不论是湛崇对自己奇怪的态度,还是湛崇和李景煜之间的剑拔弩张,又或者是李景煊的突然来访,这一切都让李景焕心中产生了一丝拂不去的隐忧。 他有些害怕,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一切都在慢慢地改变,走向一条与书中的故事完全不同的路,又或者是走上一条与书中完全相同的路,然后父子兄弟之间无可避免地争斗,而他,作为一个外来者,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李景焕噌的一声坐了起来,有些烦躁地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铺着的洁白的宣纸,和自己昨天写的几个丑丑的大字,他拿起毛笔,开始练起字来。 毛笔字写的时间长了,反而没有那么讨厌了,有的时候还能起到一些平心静气的作用。 焕儿这字写的比起之前有些退步啊! 李景焕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哆嗦,大滴的墨汁就滴到了宣纸上,刚刚写了两笔的字就这么毁了。 他一抬头,看到了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或许是之前背书的阴影太重了,李景焕一看到皇帝,就腿肚子直打颤,当下也不管那字了,立刻放下毛笔向皇帝请安,参见父皇! 好了好了,起吧!皇帝亲自上前将他扶起,然后拿起那副李景焕写坏了的字,摇摇头,有些惋惜道:哎,虽然不似之前那般工整了,倒也不失风骨,可惜了。 儿臣李景焕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现在的字是临时练起来,自然比不得原来的太子那般熟练工整,但是毕竟有几十年的钢笔字经验,因此现在进步也很快,写出来的字倒也有些自己的风格。 行了,朕就是来看看你。这字写的不错,送给父皇可好?皇帝看着李景焕面对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有点不舒服,这孩子原先和自己一直很亲近的,最近不知怎么的,每次看到他都这么谨慎疏离的。 皇帝认真地反省着,自己虽然孩子多,但是对太子的关心从来也不少一点儿,吃的用的,都是挑的最好的,还时不时地关心他的功课,教导他为人处世之道,怎么这孩子反而和自己越来越不亲近了呢? 父皇,这副要不儿臣重新给您写一副可好?李景焕看着他字斟句酌道。 皇帝看着李景焕那犹犹豫豫的样子,似笑非笑道:怎么?舍不得? 不是,只是这副写坏了。李景焕急忙解释道,也不知道这皇帝是抽了什么风,居然要收藏自己这手破字。 人与人的笔迹毕竟不同,何况他现在还只是初学毛笔字,要想模仿原来的太子的笔迹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万一皇帝回去想想感觉哪里不对,把自己现在的笔迹和原来的一对比,发现不对了,那不就完了吗! 古人最是迷信的,万一觉得太子被鬼附身了,要把自己吊起来烧死怎么办?何况,就算皇帝没有发现,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了,自己的处境也会很危险。 那就算了吧。皇帝无所谓道。 恋耽美 ——(9) 他也只是刚走进屋子,就看到太子这么晚了还拿着毛笔专心致志地练字,所以特意没有让人通报,走进一看,写的竟是平心静气四个字,虽然不甚工整,但却颇有风骨。 只是他对太子素来要求严格,眼见这字相比于以前还是有些退步的,所以才没忍住出了声。 危机解除,李景焕忍不住松了口气。 皇帝拍了拍他的头,直视着他的双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慈祥一些:焕儿,最近在上书房和兄弟们一起上课,可还适应? 李景焕现在真的很受惊吓,两辈子加起来的情况都没有眼前来得惊悚。他实在不明白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这是抽的什么风,怎么突然想做一个慈父了? 他有点紧张地道:还好还好,和大哥三弟四弟他们相处的都很好。 那就好皇帝看着眼前的太子,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兄弟,无一不是圈禁的圈禁,贬官的贬官,突然有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可是思忖了半天,他最终还是只摸了摸李景焕的头,缓缓道:焕儿要和兄弟们好好相处,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成为你坚实的臂膀。 啊?李景焕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的父皇到底想要说什么。 皇帝看着太子惊疑的目光,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跟这么小的孩子说,也许有一天,你会和自己的兄弟们反目成仇,互相残杀,就像父皇当年那样,可以吗? 只是,他不仅是一个帝王,还是一个父亲。他重视江山社稷,但也爱自己的孩子。 作为帝王,他希望未来的储君能今早明白这皇家的生存之道,能尽快成熟起来,肩负起自己作为诸君的责任。可是,作为父亲,他希望他的孩子都能有一个快乐的童年,能享受平常人家的父子兄弟亲情。 父皇,父皇?李景焕看着脸色不断变化的皇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忍不住开口提醒。 皇帝被这一声父皇叫得回了神,一低头就看到太子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 看着眼前的太子,他宛如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同样的小小年纪就背负上了山河社稷的责任,同样的渴望父亲的拥抱。 鬼使神差的,他把李景焕拉到了自己怀里,然后抱着他坐下。 李景焕有些反应不过来,今天的皇帝真是太反常了,反常到他完全无法猜出这人下一步要干什么。 父皇李景焕为难地开口。 怎么了?皇帝看着他涨红的小脸,忍不住调侃道:你小时候还老是吵着要父皇抱你呢,怎么现在长大了,不好意思了? 看着皇帝的笑脸,李景焕撇了撇嘴,儿臣现在已经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皇帝捏捏他得鼻子,笑道:你就算三十岁了,也是父皇的儿子。 三十岁可就抱不动了。李景焕小声嘀咕着。 皇帝笑了笑,起身把他放在了地上,然后走到另一边的坐塌上坐下,朕也好久没有与你下棋了,今日正好有空,我们父子俩来一盘吧。 说着,便对一旁侍立的太监吩咐下去,太监很快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棋盘和两盒棋子。 皇帝也不拘礼,兴致勃勃地道:快,摆上! 是!小太监不敢怠慢,连忙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案上,小心地摆好。 李景焕看着案上的黑白棋子,忍不住庆幸,还好自己前世的时候,外公喜欢下围棋,所以自己耳濡目染地也学了不少,与人交战也常常能不落下风,不然这下恐怕就要露馅儿了。 怎么样?焕儿陪父皇下一局吧! 李景焕看着皇帝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心道,您老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不吗? 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于是点点头,坐到皇帝对面,开始严阵以待。 你是黑子,你先下吧!皇帝很是大度地道。 李景焕也不跟他客气,上手就率先走出了一步,然后皇帝也开始走棋。 焕儿,你这棋下得不错啊!相比于从前大有进步,动须相应,势孤取和,下的恰到好处啊,没有想到,朕的焕儿能在计算上如此精确。 皇帝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李景焕听着却是紧张异常。 他这是什么意思?猜忌? 儿臣 行了,不要这么紧张,朕随便说说的。你和朕相处,不必如此谨慎。皇帝有些无奈地道。 儿臣明白!李景焕连忙点头。 皇帝看着李景焕,语重心长地道:焕儿,你要记住,你是我大夏朝的储君,也是未来的皇帝,绝对不可如此畏缩软弱,明白吗? 李景焕听他这么说,立刻神色一凛,苦大仇深地说:父皇,世人皆想站的高,却怎知高处风景虽好,但终是无物可依,皇帝虽然表面威震八方,人人畏惧,但是却也孤寂非常,难以享受到寻常人家的快乐和温情,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所以,我就不当这个储君了,求你让给别的想要当的皇子吧! 皇帝没有想到他居然可以说出这样一番话,欣慰道:父皇真没想到,我的焕儿竟还有这样的见识,世人皆道皇帝好,谁又知道帝王的难处呢?还好,还有焕儿理解父皇,这段孤家寡人的路,父皇和焕儿一起走。 李景焕: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陪你走啊! 儿臣生于深宫之中,成日里又呆在这书房里,只会纸上谈兵,若论治国之道,则是一窍不通,实在不能担此大任啊。 李景焕还想再挣扎一下。 没关系,你还小,这些都是可以慢慢学的,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父皇都会教你的,若是有人不服,父皇会替你处理。 一盘很快结束,皇帝自然是赢了,但是李景焕下的也不差,所以皇帝对于李景焕的表现相当的满意。 皇帝不得不承认,太子行事从容大气,又懂得思考变通,甚至还有一丝不符合年龄的稳重。只要稍加打磨,日后必成大气啊! 第16章 次日,李景焕正与大皇子坐在一起听鄂阳旭讲课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道通传声,皇上驾到! 鄂阳旭也顾不得讲课了,连忙放下书本跪下来,恭敬地等待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皇帝走进来,先是上前亲切地扶起两个儿子,然后爽朗地叫鄂阳旭起身。 朕此次前来,没别的事情,就是来看看皇儿们在上书房是否好好学习,有没有偷懒耍滑。 鄂阳旭赶忙道:皇子们学习都很认真,并无偷懒耍滑的事情。 哈哈哈,那就好,皇帝欣慰地笑了,那朕可要好好考一考两位皇儿了,看看鄂阳旭你教的怎么样。 李景焕低着头,手指摩擦着袖口,有些苦恼。虽然这位皇帝对他的态度与书中并无不同,可是自己毕竟不是原装货,若是真的有一天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皇帝一眼,眼前的这个人,他到底是应该把他当作一位帝王呢,还是仅仅当作自己的父亲呢?面对皇帝,他是小心翼翼的,因为怕被看穿,因为怕被责备,毕竟穿越附身这样的事情如何能让人相信呢! 焕儿,焕儿!你在想什么呢?威严的声音让李景焕一惊,一双清澈而又迷茫的眼睛直直地看向皇帝。 皇帝狐疑地打量着李景焕,焕儿,你刚刚在想什么呢?父皇在这里说话都会走神? 听到皇帝的话,李景焕赶忙收敛了心情,恭敬地回道:儿臣只是在想父皇要考儿臣些什么,好准备一下,不能让父皇失望。 哈哈哈,焕儿不必紧张,朕只是想看看你最近学习如何,不会为难你的。皇帝嘴角微弯,愉悦地道。 对于李景焕的反应和表现,他还是很满意的,毕竟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自己面前还能保持这样的镇定已经很不容易了,很好,有储君的风范。 父皇!一旁被无视的大皇子忍不住开口刷了一下存在感。 每次只要有这个小太子在,父皇就永远看不到别的儿子,满心满眼都只有这个小太子,他有什么好的,我哪儿点比他差? 熔儿有事?皇帝疑惑地看向大皇子。 父皇,儿臣近日读书也颇有些心得,想要说与父皇听,可是父皇眼里只有二弟,都看不到儿臣。大皇子既委屈又有些不服气地道。 这个皇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于别的皇子的关心太少了,那熔儿有什么想和父皇说的,现在就说说吧,父皇听着呢。 大皇子自得地道:父皇,儿臣近日读了《资治通鉴》,看到周天子同承认了韩、赵、魏三个国家为诸侯国,使得原先不合法的三家分晋变得合法起来,司马光认为这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也,此为首篇,开宗明义,儿臣深以为然,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上面的天子没有做好表率,下面的臣子自然乱来,这就叫事必有至,理有固然。 李景焕听了大皇子的这一番见解,只觉得鞭辟入里,他记得前世的一位伟人在读《资治通鉴》时也发表过同样的评论,而大皇子现在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这样一番理解实属不易。 可是,奇怪的是,听完大皇子的言论,皇帝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完全没有一个父亲看到自己儿子有深刻思想的欢欣,反而颇为严厉地道:大皇子喜欢读书是好事,不过,日后还是不要看《资治通鉴》这样的书了,若真想了解历史,就多看看《史记》吧。 大皇子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对自己精心准备的答案为何没有一点欣赏赞美,反而让自己不要再看《资治通鉴》了呢? 不过,他还是恭敬道:儿臣知道了。 李景焕开始也很奇怪,但是听到皇帝让大皇子读《史记》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些什么,然后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资治通鉴》自古以来都是默认的帝王之书,是历代皇帝用来学习帝王之术的标准教材,可是如今大皇子作为一介臣子,却开始读这本书,还似乎很有些想法,这怎么能不让皇帝警惕。 皇帝又看了看一旁的李景焕,焕儿,你呢?近日读书可有什么心得! 李景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皇帝的问话,赶忙抬起头,规矩地道:儿臣前些日子落下了不少功课,所以近日一直在补之前落下的课程,无暇读别的书了,请父皇见谅。 伴君如伴虎,有了大皇子的前车之鉴,他变得愈发谨慎了,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惹得皇帝不快。 皇帝转头目光深沉地眺望着窗外,有些无奈地道:焕儿还是怕朕。 李景焕有些摸不着头脑,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随父皇来。皇帝说着,大步走出了房门。 李景焕和李景熔对视了一眼,赶忙跟了上去。 皇帝带着两人来到了上书房的另一处偏殿,殿中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以及一个挂在墙面上的地图。 皇帝抬手指着地图的一处,对两个皇子道:你们两个看看这里,有什么想法吗? 李景焕定睛一看,皇帝指向的是一处边境的关口。这座关口位于北疆和大夏的交界处,是大夏的屏障。而关口的附近是绵延万里的长城,这本是为了阻挡匈奴的铁骑而建立的,可惜,它却从未阻挡住任何战火。 大皇子略一思索,便挑衅地看了一眼李景焕,上前一步回道:禀父皇,依儿臣之见,此处关隘山高谷深,道路崎岖,难以通行,下有深涧,巨石磊叠,是为险道也。又处在交通要塞,易守难攻,占尽天时地利,是为兵家之要塞也! 好!大皇子实乃良将也!听着李景熔对此处地势的分析,皇帝忍不住拍手叫好,然后又转头看向李景焕,太子,你说呢? 李景焕被点了名,立刻抬头认真道:回父皇,如大哥所言,此处是兵家要塞,地处险要,易守难攻,但是儿臣想到的确实另一个问题。 哦?哪个问题?皇帝饶有兴致地道:说说看! 唐代诗人罗邺有一首诗名为《长城》,当时无德御乾坤,广筑徒劳万古存。谩役生民防极塞,不知血刃起中原。珠玑旋见陪陵寝,社稷何曾保子孙。降虏至今犹自说,冤声夜夜傍城根。 此诗何解啊? 依儿臣愚见,守国之道惟在修德安民,民心悦则邦本得,而边境自固,所谓众志成城者是也,治天下自有本原,不专恃险阻。铁骑炮火可以摧毁城池,却打不垮人民的意志。真正能御敌的,不是那道长城,而是我们的军队和百姓! 说的好!皇帝击掌夸道,骄傲之情溢于言表,未来的储君能有如此见识,真是我大夏之幸啊! 大皇子迎向皇帝的目光,说道:儿臣斗胆,还想请教皇父一些问题。 皇帝听了他的话着实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回神,慈爱地说:熔儿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尽管问。 大皇子看向皇帝,有些不服气地问:父皇,刚才儿臣说这里是边塞要地,兵家要塞,父皇听了大加称赞;可是二弟说守国之道惟在修德安民,此处似乎又并没有那么重要,父皇也说好,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皇帝听完他的话,哈哈大笑,让李景熔有些摸不着头脑。李景焕的嘴角却忍不住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皇帝看着大皇子不解的表情,出言解释道:这个问题问的好!熔儿是从地势上分析的,乃是为将之道;而太子是从民生上讨论的,乃是为君之道,你们是各有所长。若只要日后能将各自的所长发挥,何愁我大夏不兴啊! 大皇子绞尽脑汁,仍是不解,但是看着李景焕那了然的神色,有些不愿意承认自己落后于那小太子,只得不情不愿地道:儿子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们兄弟二人年龄相仿,如今一同就学,又能各有所长,朕心甚慰啊! 皇帝话虽这么说,可是心中却仍旧在咀嚼着大皇子刚才的问题。大皇子只是随口发问,可是他却忍不住深思,为君和为将之间可有矛盾? 恋耽美 ——(10) 究竟什么才是立国之本呢?若为人君者要仁义、要安民,要以民为本,是不是就要侧重民生,侧重百姓。可是,若是没有军事,大夏又何以立国?要想坐稳江山,军事就是重中之重。但若军事是根本,那百姓何处? 父皇?两个皇子看着皇帝走神,忍不住提醒道。 皇帝回过神来,看着两个孩子清澈真诚的眼神,忍不住感慨道:焕儿,熔儿,你们知道吗?此处是父皇当年读书的地方,那时候,你们皇爷爷也是在此考校父皇的功课的,问的是和方才父皇问的一模一样的问题。 那父皇是怎么回答的呢?两个小崽子都好奇地问。 父皇说的是 李景焕和李景熔都瞪大了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不告诉你们!哈哈哈哈哈 第17章 下午,李景焕结束了早上读书的工作,要去演武场学习骑射了。 上次没能和李景焕比试一番,大皇子心里还憋着一股劲儿呢,如今这小太子也算是学了一段时间了,总不会再有什么借口逃避和他的较量了吧。 喂!大皇子一边上马一边对着李景焕招呼道:我说,太子殿下,你这也来演武场练了有两个月了吧?怎么样,今天敢不敢与我比试一番? 他话虽然是在问,可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挑衅,一副准备看李景焕笑话的样子。 不过李景焕早就摸透了他,也不生气,也不答应,只是继续扎自己摇摇晃晃的马步。 哎,我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啊?大皇子不耐烦了。 李景焕收起马步,正色看着他,掰着手指道:大哥,不是我不愿意和你比试,你算算,你已经练习骑射两年了,而我呢?刚练了两个月。这要是你赢了也赢得不光彩啊! 不等大皇子反驳,李景焕又伸手在两匹马的头顶比划了一下,你的马腿还比我的马腿长那么多,我对上你能有胜算吗?大哥就是这么欺负弟弟的吗? 大皇子被他说得涨红了脸,但仍旧嘴硬地说:我当然不会欺负你了,这样吧,你现在就去选一匹大马,我们公平较量,我不用全力,这样还不行吗? 李景焕听他这么说,不禁笑了起来,咧着一口小白牙道:你的这匹可是汗血宝马。 这个没什么的!大皇子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御马监最近刚从西域新进了一批千里马,不比我这匹差,你随便挑! 千里马? 李景焕眼神一亮,赶忙拉了拉一旁还在认真扎马步的湛崇,湛崇哥哥,你听见了吗?千里马欸,我想要! 湛崇不为所动地继续扎马步,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殿下现在还太小,骑大马恐怕有些危险,这千里马的事还是过两年再说吧。 这个嘛李景焕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说服湛崇,那可是千里马,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呢,好不容易有机会,怎么能就这么错过。 哎!有了! 李景焕凑到湛崇耳边,小声道:湛崇哥哥,你要是陪我去挑马的话,我就跟父皇说也送你一匹,这可是千里驹啊!皇家御马监养的马,湛崇哥哥就不想试试吗? 湛崇抬眼看了看他,似乎有些心动。 李景焕再接再厉,听说还是从草原那边运来的,湛崇哥哥你是知道的,草原上养出来的马,各个都膘肥体壮,威武强悍。 那臣便陪殿下去看看吧。 快走快走!李景焕兴奋地扯着湛崇的袖子就跑。 两人到达马场后,李景焕对别的马连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叫御马监的太监们牵出那批新进的千里马出来挑选。 不知道太子殿下喜欢什么样的马儿?湛崇从一排马前面信步走过,淡淡地问道。 我觉得白色的马好看,李景焕抚摸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的鬃毛,兴致勃勃地道:我看到大哥之前那匹就是白色的,那个毛儿比雪还要白呢。 好看的马儿不一定跑得快。湛崇有些不同意他的说法。 李景焕松开了那匹白马,皱眉道:说的也是,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说不定是唐僧。 湛崇回头看向他,殿下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李景焕讪讪地道:湛崇哥哥继续看吧。 湛崇在一匹红色的马前站定,对李景焕建议道:殿下看这匹马如何?大皇子的追星也是这样一匹红色的汗血宝马,奔跑起来速度也很快,而且性子也不那么烈,正好适合殿下。 李景焕闻言上前仔细地看了那匹马一眼,他对马跑得快不快没什么研究,基本上选马只有一个原则好看。 湛崇给他选的这匹马模样也算出挑,只是和之前他看上的那匹相比,还是差了一些的,于是李景焕摇了摇头说:再看看吧。 湛崇皱了皱眉,不再言语了。 两人又挑了半天,一直走到了马厩的尽头,突然一齐眼前一亮。 最后面的那匹马通体乌黑,一身皮毛油光水滑,远看无比高大,但是走进一看,却是并不大,马头高昂,面部瘦削,耳小鼻大,四蹄像是木桩一般稳健壮实,口色红而鲜明润泽,胸脯直而挺出,颈顶的鬃毛浓密柔顺,一看就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 李景焕虽然不懂什么相马之术,但是也能感觉到这匹马的优劣,当下就拍板道:行了,不用挑了,孤就要这匹了! 湛崇也看上这匹马了,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殿下可还记得之前答应了臣什么吗? 李景焕正沉浸在兴奋里,没有意识到他的意思,什么? 殿下说,要找皇上求个恩典,赐臣一匹好马。 哦,对对对,李景焕想起来了,有这么个事儿,湛崇哥哥尽管挑,孤回去就跟父皇说。 湛崇挑了挑眉,一手指向了那匹黑色的马,臣已经挑好了,就要这匹。 李景焕犹豫了,就非要这匹不可吗?可是,孤刚才已经看上这匹了啊。 就这匹。湛崇坚定地说。 李景焕有些为难,他不想得罪湛崇,但也不想把自己好不容易挑出来的宝马拱手让人。毕竟,在这个时代,马就相当于现代的车,一匹宝马就相当于一辆豪车,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呢? 思忖了半晌,李景焕还是决定把这匹马留下,友谊的裂缝可以日后再弥补,失去的豪车可就不见得还能再找回来了。 李景焕一咬牙,给湛崇灌了一碗猛药,湛崇哥哥,你知道吗?孤自幼就没什么朋友,没有人和孤讲话,可是,就在刚才,孤从千千万万的马儿之中一眼就看中了它,孤觉得一定是冥冥之中有一种缘分牵引着我们,把我们连接在了一起,你忍心残忍地把我们分开吗? 这样一番迷魂药灌下来,保准让你不管是谁,都被灌迷迷糊糊,七荤八素。 可惜,湛崇不为所动,而是反问道:那么,臣不算是殿下的朋友吗? 李景焕沉默了。 他该怎么答?说是,那马不就要被让给好朋友了吗?说不是,那不就当场友尽了吗? 这可怎么办? 他既不想失去宝马,也不想失去朋友。 想了半天,李景焕神情复杂地望着湛崇,湛崇哥哥,君子不夺人所爱,你知道这匹马对我多么重要吗?没有了它,我就无法战胜大哥,要是让父皇知道了我不论是在读书还是在骑射上都不如大哥,那他说不定就会把我的太子之位废掉了。 哎,这么一说怎么还突然兴奋起来了呢? 湛崇无语地看着李景焕胡说八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都已经如此胡搅蛮缠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湛崇勉强扯了扯嘴角,既然殿下这么说了,那臣就不夺人所好了,省的成了殿下说的那等小人了。 嘿嘿!李景焕目的达到,傻笑了一声。 湛崇捏了捏眉头,似乎是看到他这个傻样有些头痛,那殿下给这匹马取个名字吧。 你看它长得这么黑这么酷,又看上去跑得很快的样子,我看不如就叫李景焕煞有介事地说:叫小七吧。 这匹马黑黑亮亮的,让李景焕想起了之前他生病的时候,瑜嫔抱着七皇子来看他,七皇子长得就是这样黑黑胖胖的,有种特别的萌感。 湛崇: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管,李景焕一撇嘴,就这么决定了,这匹马就叫小七。 湛崇沉默了一下,委婉地说:殿下知道大皇子的马叫追星吗? 李景焕点点头,知道啊。 湛崇继续道:那殿下不觉得您这匹马从名字上就输了一大截了吗? 李景焕深思熟虑了一番,赞同地点了点头,湛崇哥哥说的对,还是不要叫小七了,孤看,不如就叫狗蛋儿吧。 湛崇: 贱名好养活啊,李景焕开始搬出他的那套歪理,你想想看,到时候比赛起来,大哥大喊一声追星,冲啊,然后我大喊一声狗蛋,冲啊,大哥肯定会特别费解,完全看不透我,这不就是先声夺人了嘛。 湛崇同情地看了狗蛋儿一眼,想着毕竟也是自己曾经看上过的马,实在不忍心看着它顶着这样一个羞耻的名字过一辈子,还是叫小七吧。 李景焕这才点头,一双桃花眼笑得圆圆的,露出两排可爱的小白牙可,湛崇哥哥,我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呀。 选完了马,李景焕还特意在马厩和自己新挑选的马儿培养了会儿感情。 小七虽然看上去很凶悍强壮,但是却意外得温顺,就这样任由着李景焕在它头上轻抚着,完全没有一点儿脾气,要么就低头安静地吃草,要么就用一双大眼睛温和地看着李景焕,在李景焕给它喂草时还会亲昵地过来蹭蹭他的手。 李景焕忍不住道:哇,这马和我真的太投缘了吧! 湛崇:你还记得自己来挑马是为了什么吗? 殿下,你该回去和大殿下比试了。湛崇忍不住提醒道。 李景焕不理他,和小七玩儿得不亦乐乎,把大皇子的事情一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18章 大皇子那天在演武场生生等了太子一个时辰,到最后也没等到人,气得够呛。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还挤眉弄眼地恶狠狠地看着他,可惜李景焕此时心思早就不在这儿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表现。 鄂阳旭摸着摇头晃脑地念着书,沉浸其中,意犹未尽。抬起头却发现太子的神儿早已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于是合上书本,故意轻咳了两声。 李景焕原本很焦躁地四下张望着,被鄂阳旭这么一咳嗽,立刻回了神,小心地瞥了他一眼,赶紧低头认真地看着书。 李景焕虽然看着书本,可是心思早就飘了,他记的清清楚楚,八皇子的生日是十月初一,正是今天,和国庆节是同一个日子,只不过一个是阴历,一个是阳历。 八皇子比他小十岁,正好是这一年,所以,今天他的八弟就要出生了! 八弟啊,那个在书中陪伴太子走到了最后的弟弟,文武双全,恣意洒脱,他与太子有着一样的目标,他们一路前行,相互扶持,无惧风雨。 只是这个孩子的命不好,不得皇帝的喜爱,一度丧失信心,颓废失望。最后,在太子登基之前就郁郁而终了。 咳咳,太子殿下?鄂阳旭看着神色飘忽,委婉地提醒道。 李景焕连忙收敛了心神,看向手中的书,嘴角却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容。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鄂阳旭有些诧异地看着太子的神情,目光清澈,眼神坚定,颇有上位者的风采。 想起之前皇上的召见和嘱托,鄂阳旭不禁感到很敬佩,皇上到底是皇上啊!他相信,太子殿下有一天真能如皇上所期待的那样 下了课,李景焕兴冲冲地跟着李景煜跑到瑞寿宫给郑贵妃请安,希望郑贵妃能带着他去看看刚刚出生的八弟。可两人到了瑞寿宫,却发现郑贵妃一脸的疲惫,似乎刚忙完了什么。 郑贵妃见太子来了,强打着精神,温和地道: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李景焕忙行了个礼,恭敬道:孤只是顺道送四弟回来,没什么大事,只是看娘娘如此疲惫,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本宫没事,郑贵妃慈爱地笑了笑,这不是刚从敏嫔那里回来,太子殿下又添了一个弟弟,本宫还要恭喜殿下呢! 听到八弟顺利出生,李景焕喜形于色,多谢娘娘告知。 李景煜在一旁撇了撇嘴,一脸不乐意的样子。太子二哥前世就和八弟好的跟什么似的,总是焦不离孟的,如今重活一世,两人感情更是好的过分了,那个小屁孩才刚刚出生二哥就如此关心他,难道还真有这天生的兄弟不成? 不过,八皇子现在还小,太子殿下又要以学业为重,恐怕不能去探望他了,只能等再过一段时间八皇子的满月上,再去看看这个新弟弟了。 孤明白。大夏朝一向重视皇子的学业,自然是要以学习为主的,但是皇子满月毕竟也是大事,所以李景焕说什么都要参加,那可是八弟啊! 不过郑贵妃看着面前对八皇子如此热情的太子,有些狐疑地道:太子殿下为何对八皇子如此感兴趣,年前七皇子出生的时候,可没看到殿下如此兴奋啊。 那可是孤的八弟啊!李景焕毫不犹豫地回答。 郑贵妃听着李景焕那干脆的回答有些好笑,哦?那七皇子不也是殿下的七弟吗? 这个嘛,李景焕煞有其事地说:这弟弟与弟弟之间可是不一样的,孤与八弟有缘有分,而和七弟有缘无分! 恋耽美 ——(11) 噗郑贵妃没忍住,笑了出来,这缘分的事情,哪儿说的准呢,太子殿下怎么就知道自己与八皇子有缘有分,就与七皇子有缘无分呢? 直觉!李景焕神神秘秘地说。心中想的却是,八皇子在书中是他的铁杆儿同盟,而七皇子和六皇子则是五皇子一派的,在书中处处给他使绊子,他又怎么可能喜欢呢。 郑贵妃对太子的回答有些无语,这孩子的喜恶还真是难以琢磨啊,各个宫中都争着讨好太子,可七皇子就因为这么一句有缘无分就被淘汰了,若要是瑜嫔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气晕过去! 太子哥哥,李景煜拉了拉李景焕的衣摆,委屈巴巴地问:那我和你有缘有分吗?你用你的直觉感觉一下嘛。 李景焕有些汗颜,只不过是他随口胡诌的一个借口,居然被当真了,当然,当然,我感觉出来了,我们当然是又有缘又有分了。 那,太子哥哥会不会有了八弟就不理我了?李景煜不依不饶地问。 前世和太子的日渐疏远和今世八皇子的突然到来,让他怕了,他怕自己和太子又会走上前世的那条路。 既然今世一切已经改变了,那他也希望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能够改变,前世他是一个孤臣,后来又成为了帝王,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这一世好不容易有了太子的关心,他不想再失去了。 怎么会呢?李景焕安慰他,八弟也是你的弟弟啊,我们都是他的哥哥,要一起照顾和教导他啊。 哦。李景煜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见郑贵妃不说话,李景焕拉了拉她的衣袖,问道:贵妃娘娘,八弟满月的时候带孤去看看吧,你答应了对不对? 郑贵妃微笑着点点头,李景焕便笑嘻嘻地道:孤就知道,贵妃娘娘最好了!说完,还不等郑贵妃说什么,便一溜烟儿地跑出去了。 郑贵妃看着那背影笑道:这个太子啊,平时看着挺稳重的,可有的时候还真像个孩子一样! 郑贵妃由宫人扶着回到寝殿休息,看样子,八皇子的满月应该会很热闹了。 十一月一日,李景焕一下学就跑到了瑞寿宫,兴奋地准备跟着郑贵妃参加他八弟的满月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李景煜不乐意的神色。 两个小孩一言不发地等到了傍晚,郑贵妃才牵着他们来到永寿宫。 不过,不同的是,李景焕是兴奋得不知道说些什么,而李景煜则是赌气不愿意和李景焕说话。 到了永寿宫,一众嫔妃看见贵妃到来,纷纷起身行礼,而李景焕进退有度的表现自然被各宫娘娘好好地夸奖了一番。 众人将贵妃请到上座,而李景焕则是左右寻找着带八皇子的嬷嬷,很是心急。 郑贵妃看着他那急切的样子,忍不住掩面偷笑,开头道:我们今天的主角呢?太子殿下可是等不及要见到八皇子了啊! 李景焕完全不理会郑贵妃的揶揄,翘首等着抱八皇子的嬷嬷。 郑贵妃刚说完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嬷嬷抱着一个天青色的襁褓走了进来,向在座的主子们请安。 李景焕两眼放光地看着那个襁褓,迫不及待地贴过去,期待地看着郑贵妃。 郑贵妃无奈,只好吩咐嬷嬷把襁褓小心翼翼地交给李景焕,还在他耳边嘱咐道:太子殿下可要悠着点儿,别摔着八皇子了! 李景焕轻轻地接过八皇子,细细地看着那张没有长开的小脸,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红润的小嘴微张,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李景焕看在眼里,只觉得说不出的可爱。 郑贵妃看着那融为一体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赶忙拍了拍身旁的李景煜,还不快去和你太子哥哥一起看看你八弟。 李景煜满脸的不乐意,一个小肉球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郑贵妃的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怎么说话呢?这你弟弟,还不快过去! 李景煜在郑贵妃的威胁下,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看着他的太子二哥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那个孩子,忍不住愤愤地在那孩子脸上狠狠地戳了两下。 八皇子也不哭,一双黝黑的眼珠滴溜溜地打着转,好奇地看着他。 李景煜没忍住,又戳了两下。 李景焕看不下去了,赶忙阻止道:四弟,不要这么用力地戳八弟的脸,八弟还小,受不了的。 其他嫔妃看着三个小孩,应景地说着些讨喜的话,这个夸太子殿下爱护弟弟,那个说这三个孩子天生的缘分,把郑贵妃逗得咯咯直笑。 很快,皇帝也到了,看李景焕抱着弟弟不肯撒手的样子,爽朗地大笑出声来。 他知道太子和大皇子的关系一向处的不太好,但是还好有个四皇子和太子关系不错,如今又能有一个交好的兄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各宫的嫔妃看见皇上来了,都争相上前贺喜,说着些吉利话,皇帝听着自然高兴。 皇上,您瞧,他们兄弟三个感情多好啊!将来一定可以互相扶持,共同辅佐太子殿下!郑贵妃对皇帝欣慰地道。 是啊!难得太子和小八投缘,小八将来必定是我大夏的股肱之臣!皇帝从自己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八皇子的母妃敏嫔,这块玉佩便送于八皇子了! 皇上,这这可是您多年的随身之物啊,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赐给小八呢?敏嫔有些诚惶诚恐。 哎,朕都不心疼,你心疼个什么劲儿啊!皇帝亲自上前将玉佩系在八皇子的腰间,只要小八能平安健康地长大,朕这玉佩就不白送。 臣妾替这孩子多谢皇上恩赐!敏嫔连忙下跪谢恩。 皇帝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小娃娃,这是太子喜欢的弟弟,相信他能陪伴着太子,和他一起背负这江山社稷的重担! 第19章 满月酒之后,八皇子被赐名李景焰。或许是为了庆祝这个崭新的生命的降临,两个月后,皇帝特意办了一场家宴。 一大早,李景焕还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耳边就模糊的传来符珠的声音,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家宴该开始了。 李景焕凭着强大的自制力睁开眼睛,头脑发懵,一时间竟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愣愣地起身,呆呆地走了两步,就砰的一声撞到了桌子,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的话,辰时了,奴婢服侍您穿衣? 我自己来吧。李景焕拿过衣服,迅速地套在身上,收拾完后,就直奔御花园而去。 李景焕看着张灯结彩的御花园,心道,不愧是皇宫内院,黄瓦朱门,楼阁殿宇,都比平常人家更显富贵风流。 这次的家宴规模不大,来的都是些皇子和他们的母妃,李景焕来的不算早,在他前头已经有好几个皇子都到了。 皇子们各个都穿着淡黄色的四爪蟒袍,戴珠瑛宝饰之帽,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天皇贵胄的气派。 天家规矩多,相见自是免不了好一番见礼,待到大家都纷纷寒暄了一遍之后,李景焕这才得以松了口气落座。 太子哥哥,坐我这边!李景煜开心地招呼他。 李景焕不动声色地四下看了看,发现敏嫔正抱着八皇子李景焰坐在另一边,不禁有些为难,他也好想和八弟坐在一起啊。 太子哥哥!那边的李景煜还在催促,李景焕只好走到李景煜身边,坐在了他殷勤地为自己准备的位置上。 三皇子李景烨和大皇子李景熔也坐在附近,李景烨带着儒雅的笑容,主动和李景焕寒暄,小小年纪就颇有君子如玉的气质,太子哥哥近日一下学就跑去看八弟了,弟弟都许久没有和你说过话了呢。 李景焕拱手道:是孤疏忽了,以后三弟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孤就行。 他一边说话,一边不露声色地打量着三皇子,许是整日读书拿笔的缘故,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比自己的看起来更纤细秀气一些,温润得如同上好的白玉。 呵,大皇子李景熔冷哼了一声,这个小太子现在心里只有他的八弟了,哪儿还有你们其他弟弟的位置啊。 李景焕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意思?挑拨离间?也不像啊。 大哥胡说!李景煜反驳道:太子哥哥心里还有我的位置呢。 我可没胡说!大皇子有些气不过,你看看他来了这么半天了,有看过你一眼吗?眼睛盯着八弟根本就没离开过。 李景煜立刻转脸看向李景焕,等着他解释。 李景焕也很无奈,不就是简单地客套寒暄一番吗?怎么就搞成这个局面了? 眼看着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三皇子李景烨连忙打圆场道:大哥这说的是哪里话,太子哥哥对我们这些弟弟向来都是一视同仁的,从没有厚此薄彼,对八弟也不过是因为他还小,所以才多关心一点罢了。 是啊是啊。李景焕感激地看了三皇子一眼,应和道。 大皇子不屑地把头别过去,小声嘀咕道:那也没看他多关心七弟一点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皇帝才姗姗来迟,众人纷纷起身接驾,以太子李景焕为首,其余诸皇子按长幼顺序一排站定,再往后是抱着孩子的后妃和各位公主,脂香隐隐,环佩叮当。 皇帝一来,就对着众人和颜悦色地道:今日是家宴,朕虽是一国之君,平日倒也难得享受天伦之乐,因此大家不必如平日那般拘礼。 众人连连称是,然后按照顺序入席,只是,谁也没敢率先动筷。 母妃,这个好吃!突然,一道清亮的童音响了起来,所有人都纷纷侧目,就看到瑜嫔怀里的七皇子李景焓正大快朵颐着,还时不时把食物塞给瑜嫔。 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后,瑜嫔忍不住脸红了,轻轻拍打了一下七皇子的手,嗔怪道:你父皇还没动筷子呢,你怎么就吃上了? 七皇子吃痛地哎呦一声,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母妃,然后低头继续埋头苦吃。 皇帝被他憨直的样子给逗笑了,爽快地道:无碍无碍,今日是家宴,瑜嫔不必如此拘束,焓儿要吃就让他吃吧。 李景焕也被这位七皇子吸引了目光。李景焓今年两岁了,长得黑黑胖胖的,全然不似其他几位皇子那般白嫩,要不是眉宇之间和皇帝还有几分相似,他都要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皇帝的种了。 不过,有了这么个调剂,大家也都放松了下来,纷纷开始动筷。 太子哥哥,你吃这个李景煜拿着一块桃花酥凑到李景焕嘴边,希冀地说。 李景焕虽然喜欢喂小孩吃糕点,但是他自己对于这种甜腻腻的糕点向来是敬谢不敏的,不过他也不忍心看小孩失望,所以还是从善如流地吃了下去。 好吃吗?李景煜用期待的小眼神望着他。 好吃。李景焕用力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坚定地道。 皇帝端着酒杯,乐呵呵地看着那几个孩子的动作,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庆幸。 被李景煜按着吃了好几块糕点,李景焕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红烧鹿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来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满足地尉叹了一声。 皇帝喝了半天酒,觉得有些无趣,便道:这样干吃也是无趣,朕看咱们不妨行个酒令,焕儿,你说个法儿,大家聚着取乐。 李景焕站起身,想了想道:儿臣听闻这民间喝酒享乐有些花样,譬如击鼓传花,曲水流觞之类的,不过今日不便,儿臣看不妨就猜谜吧。 李景焕得意地想着,猜谜可是他最擅长的了,前世元宵节的时候,只要有那种猜谜的活动,他去了保准能赚个盆满钵满的。 皇帝听他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致:如此甚好,不过这猜灯谜讲个彩头,朕书房里还有一把宝剑,今日得中最多者,就把那把宝剑赏给他;猜不中者,十岁以上的就要罚酒三杯,十岁以下的嘛,就罚他少一盘菜。 儿臣遵旨! 好!既然主意是你想的,那么太子,就从你开始吧,说得不好,要先自罚三杯。 李景焕略略思索了一下,笑道:有了,无头无尾一亩田。 三皇子立刻接道:莫不是一个鱼字? 三弟果然才思敏捷。李景焕道。 这个谜不好,一下子就猜到了,太子必须自罚三杯。皇帝起哄道。 李景焕也不矫情,当下端起酒杯,潇洒地喝了三杯下肚,顿时满堂叫好。 前世作为律师,各种各样的应酬总是少不了的,所以这酒量自然也就上去了,何况这古代的酒度数不高,喝下去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三皇子微微一笑,那我也来一个,观不见有鸟飞来。 李景煜悄悄撞了下李景焕的肩膀,朝三皇子努努嘴:太子哥哥,谜底是什么啊?这个我要答。 李景焕挑眉,怎么?四弟也对那柄宝剑感兴趣吗? 皇帝远远地瞧见两人在那儿嘀咕,笑道:怎么还私下商量?这可不行,太子,你可要自罚三杯;还有四皇子,撤掉一盘儿菜。 李景焕痛快地又灌下去了三杯酒,别说三杯了,这个酒,就是三十杯他也喝得下去。 反而是提出罚酒的皇帝有些担心了,焕儿,少喝点儿,当心醉了。 李景焕自得道:父皇放心,儿臣酒量好的很,没那么容易、容易他说着说着,就觉得脑袋越来越晕,越来越沉,到最后有些说不下去了。 皇帝见状哈哈大笑,焕儿这是有些醉了啊! 李景焕已经无暇理会皇帝的嘲笑了,此时他已经头脑发懵,身体行为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李景焕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毓庆宫的床上,头剧烈地疼着,脑子一片空白,全然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在家宴上猜谜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用力地拍打了一下头,除了疼痛,什么也想不起来。 符珠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扶着他,殿下醒了?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恋耽美 ——(12) 李景焕按了按太阳穴,皱着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孤怎么回来的? 呃符珠不说话了,脸色有些尴尬。 怎么了?李景焕有种不好的预感。 您昨天昨天喝多了,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了?李景焕急切地问。 然后您拉着皇上,说、说,这些都是小场面,不用慌,有哥在肯定护着你,别怕,我告诉你,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记住哥这句话了 行了行了!李景焕捂脸打断了她,他都可以想象当时皇帝的脸色会有多黑,说不定已经暗中草拟废太子的诏书了。 他怎么就忘了,他现在的身体只是一具没有喝过酒的十岁小孩的身体,而不是他前世那个千杯不醉的身体啊! 你怎么不拦着孤啊!李景焕悲愤地大喊。 符珠也很无奈,我拦了啊,三个人拉着您,没拉住。您还说,我没事儿,你们别拉着我,我们哥儿俩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老天啊!李景焕仰天长啸。 第20章 家宴之后,李景焕就开始告假不去上学了,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都可以想象宫里的人看他的眼神会是多么的怪异。 为了请假,李景焕一狠心,拿着一块大石头把自己的腿给砸得肿得老高,不仅破了皮,还流了不少血,吓得符珠赶忙遣人唤来太医。 李景焕痛得呲牙咧嘴地问太医:太医,孤这伤多久能好? 回太子殿下,伤筋动骨,少则老太医拿着药方,正要如实已告,突然被李景焕一记冷眼击中,他赫然想起刚才太子身边的宫女符珠的话:太子爷希望自己能多卧床养伤几天。 太医也拿不准么?李景焕眼睛微眯,那意思非常明显,他若敢拿准,就是得罪了自己了。 老太医深知其中利害,摸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不紧不慢地接腔道:回太子殿下,老臣确实有些拿不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殿下这伤实在不太好痊愈,还是要看修养情况,若是养的好,倒也好的快,若是不注意,十日半月也难好。 这宫里睁眼说瞎话的人一拉一把,个个说谎脸不红心不跳,完全让人看不出丁点破绽。 李景焕悄悄地背过身笑了,心里暗自祈祷:老天保佑,最好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太子突然伤了腿,宫中都震惊了,连带着之前太子在家宴上放浪形骸的行为也没人计较了,都纷纷打听,毓庆宫究竟出了什么事? 毕竟有了之前太子被人推进荷花池里的前车之鉴,皇帝对此也十分关注,特意跑来毓庆宫看望李景焕,拐弯抹角地问他是否遇到了什么事情,才搞成了这个样子。 李景焕费尽口舌,解释了半天,才让皇帝勉强相信这一切只是个意外。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把之前家宴上的风波掩盖过去了。 皇帝书房里还堆着一堆没有批的奏折,所以也没有多留,简单关心了两句之后便起身告辞了,临走前还对李景焕道:焕儿若是腿不是太疼的话,就接着去上书房上课吧,让奴才们多注意一点儿就行。 李景焕内心默默流泪,他都已经这样了,还是摆脱不了应试教育的魔爪吗?是亲生的吗? 皇帝走后,李景焕的叔公龚黄晨后脚就到了。 说实话,李景焕挺不想见到他的,毕竟这个叔公总是跟他说防备这个小心那个的,他也知道皇家生活步步惊心,可是现在大家都还小,完全没必要这么早焦虑吧。 这次,龚黄晨忧心忡忡地提到了一个人大皇子李景熔的舅公狄梁梦。 据说这位狄梁梦大人,因为听说了家宴的事情,隐晦地在朝堂上拐弯抹角地批判了李景焕一番,大意是觉得皇上对太子太过宠溺,导致太子有些轻狂,不够稳重。 虽然皇帝全程装傻,并未给出回应,但是还是让满朝文武都看到了一点儿苗头,那就是,大皇子恐怕要与太子夺嫡了。 不会的,李景焕回想了一下自家大哥那个傻狍子的样子,斩钉截铁地说:大哥不是那样的人,我们虽然素来不太和睦,但是大哥绝对没有这样的野心。 大皇子也许没有这个心,可是不见得狄梁梦大人没有啊,龚黄晨依旧惴惴不安,大皇子代表的可不是他一个人。 这个李景煜想起了上一次龚黄晨来找自己的情景,不免也有些担忧。他确实不想当这个太子,但是自己主动辞职和被人撸下来纯粹是两个概念。 不过,想想大皇子的智商,他又放下了疑虑,认真地对龚黄晨道:叔公,您的意思孤明白了,只是孤与大哥朝夕相处,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他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的。 几个月的相处,李景焕基本把大皇子摸得透透的了,就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脾气虽然差点,但没什么坏心眼儿。 太子殿下,龚黄晨的声音瞬间严厉起来,此事不是儿戏,不是殿下简单的一句不会就可以了事的。 叔公,李景焕不耐烦了,此事还需再多观察一下,今日孤便去上书房上课,届时,孤会试探一下大哥的意思的。 太子! 行了,没事就下去吧。 李景焕与龚黄晨话不投机半句多,最后还是闹了个不欢而散。 上书房内,六皇子李景熠拉着五皇子李景煊的袖子,眼睛滴溜溜地在房间里转动着,李景煊看着面前的弟弟,哄着让他坐下温习功课,李景熠也很听他的话,拿起了书装模做样地看着,却说什么都要挨着李景煊坐。 李景焕被符珠搀扶着走进上书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心中不免想着,有时候缘分可能就是天生的,像是这兄弟俩,从小就这么黏糊,再想想自己对八弟,也是第一眼看着就很喜欢。 不一会儿,师傅来了,皇子们一天的读书生活正式开始了。 朗朗的读书声,认真的讲解声,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下午,演武场。 太子殿下,还是臣来吧。湛崇看着李景焕磨磨唧唧、不急不慢地擦拭着弓箭,又看着那边大皇子已经在挽弓射箭了,忍不住道。 磨刀不误砍柴工,李景焕理直气壮地掩饰着自己的真正目的,只有把弓擦好了,才能射得准。 虽然他的腿伤了,但是毕竟胳膊没事,所以虽然今天不能骑马练武,但是射箭还是要练的。 小太子,你还在磨蹭什么呢?大皇子连射了十箭之后,却见李景焕还坐在那边擦拭弓箭,忍不住开口道。 李景焕缓缓站起来,在湛崇的搀扶下走到靶前,瞄准靶心,拉弓射箭,嗖的一声,利箭破空而出,一箭正中靶心。 大皇子看了也忘了自己和这小太子不对头了,忍不住喝彩道:好! 李景焕没有理会大皇子,又连续射出了几箭,无一不是正中十环,大皇子在一旁看着,有些热血沸腾,小太子,来,跟我好好比试一下! 说完,大皇子立刻拉开了自己的弓箭,进入状态,和李景焕较着劲。 那就开始吧。李景焕开口道,心里却默默地鄙视着大皇子,天天嚷嚷着要比试,今天就给你看看我的真正实力,让你见识见识,也让你长长脑子,别没事乱诈唬。 这么想着,他对着大皇子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大皇子不明就里,但是看这小太子似乎对自己很友好的样子,也糊里糊涂地笑了一下,然后转头专注地盯着靶子,手中一用力,一只箭划破空气,正中靶心。 他回头挑衅地看着李景焕,心中十分得意。 李景焕不屑地转过头,将三只箭一起搭在了弓上,弓弦绷紧,几乎是一瞬间,三只箭一起被射了出去,并排整齐地扎在了靶子上 大皇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景焕,你、你不是今天才学的射箭吗? 李景焕弹了弹衣袍,轻咳了一声,走到大皇子面前,很像回事地拱了拱手说:大哥承让了。弟弟得罪了。 哼!听了这话,大皇子收起了惊讶的表情,故意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得意什么,射箭要射的准,力道足,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用,只有像我这样的,以后才能在沙场上建功立业! 建功立业? 李景焕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声音有些担忧,大哥,你 怎么?大皇子挑了挑眉,你担心我?还是猜忌我?怕我抢了你的太子之位? 李景焕皱了皱眉,孤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叔公今日来过,说狄梁梦大人 行了,大皇子挥挥手,漫不经心地道:我姓李,不姓狄。放心吧,我对你的太子之位没兴趣。 孤一直以为狄梁梦大人是个聪明人,没想到 那我是不是该替舅公谢谢太子殿下的赏识?大皇子戏谑道。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这些事都是你要烦心的,和我没关系。 李景焕抬了抬眼皮,你觉得你能逃得掉? 哼!什么逃不逃得掉的,我只想金戈铁马,驰骋沙场!大皇子的话语中是满满的向往。 祝你成功。 少看不起我,你当我不知道?如今西戎还在频频侵扰我边境,朝中武将老的老,没经验的没经验,正是缺人的时候,总有一天,我会驰骋沙场、征战四方的,你别羡慕就好!大皇子骄傲地说着。 或许有一天,孤真的会羡慕吧!李景焕不由地发出感慨。 喂!你可千万别羡慕啊!你可是太子,还有更多的事要做呢,我舅公那样的老狐狸可不好对付。大皇子有些着急地说道。 呵呵。李景焕低声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 狄梁梦大人是老狐狸,那孤的舅公呢?李景焕停住笑问道,他只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再腹诽龚黄晨的时候,貌似也是称他为老狐狸的。 大皇子倒是被他问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大哥,你知道叔公跟孤怎么说的吗?李景焕叹了口气,叔公觉得你觊觎太子之位,想让孤 行了,龚黄晨还不是为了你好,知足吧!大皇子打断李景焕的话,抢白道:我看啊,是你想的太复杂了。哪有那么复杂的事啊,用顺手的就用,不满意就踹了,再碍眼的话就杀了。 踹了?杀了? 李景焕忍不住思索起来,也许,真的是他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倒不如像大皇子说的这样,化繁为简。 想到这儿,李景焕嘴角弯成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这样也好! 大皇子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他们,悄悄凑到李景焕耳边,小声问:那个,小太子,你的箭到底是怎么射的?你以前不是没练过吗?为什么第一次就可以射这么准? 李景焕斜乜了他一眼,想知道? 大皇子忙不迭地点头。 这个嘛,李景焕不紧不慢地道:孤是通过计算风速,风向,再加上计算箭瞄准的角度,地心引力,判断靶子的距离,列一个方程,就可以找到瞄准的角度和力道了。 说完,李景焕挑眉问:听懂了吗? 大皇子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李景焕点了点头,那就对了,因为我是胡说八道的。 大皇子: 第21章 御花园。 我不管,人是我先看见的,他要给我当驸马才对。 不要,昨日大哥哥才当了你的驸马,这次该换我了。 换我,换我 呜呜呜呜,为什么我每次都当丫头,我也要当公主。 李景焕头昏脑胀地看着面前这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悔恨地只想自抽耳光,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皇宫御花园里闲逛。 他不过是因为和大皇子的那番对话太过烧脑了,所以想要出来放松一下心情,结果就碰见了这群在御花园扮家家酒的小公主们,然后就在这里听她们喋喋不休了半个时辰。 这是李景焕继童年被院长骗去幼儿园之后,第二次觉得女人不好惹,不论大小都不好惹。 公主们还在争吵,而且是完全无视他这个当事人存在的争吵。 李景焕想落跑了。 但是老天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一样,于是,明明刚才还争的面红耳赤公主们矛头齐齐指向他。 小太子,你说,你要当我的驸马。十二岁的大公主李悦心趾高气昂地看着欲哭无泪的李景焕。 八岁的小公主李悦雯拉过李景焕小声撒娇道:太子哥哥,你要说当我的驸马,我请你吃我母妃亲手做的桂花糕。 呜呜,当我的新郎么,好不好,好不好啦?六岁的小郡主瘪着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仿佛李景焕要是不答应她,她便要嚎啕大哭。 李景焕欲哭无泪。 看着眼前还在争吵的小姑娘们,李景焕真想不顾一切的逃跑了,哪怕被人嘲笑当朝太子爷被一群小姑娘吓得屁滚尿流,也好过待在如菜市场般的御花园啊。 够了!别吵了!李景焕看着争的不可开交的姐姐妹妹们,嘴角抽了又抽,忍不住一声大喊一声,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宁静。 好不容易震慑住了一群小姑娘,李景焕赶忙四下环顾了一下,结果远远地看到了湛崇站在桃花树下,一身湛蓝色的袍子,腰间束着绣着银丝的腰带,一侧还挂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宛若一位浊世佳公子。 恋耽美 ——(13) 李景焕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跑到他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不松手。 一帮公主先是一愣,然后也跑了过去,拉过湛崇就让他评理,到底太子哥哥应该当谁的新郎? 湛崇无语,还没开口,就听见公主们又开始了新一番的唇枪舌剑,说到底,谁也不肯退让。 李景焕彻底怒了,一把搂住湛崇的肩膀,大喊道:都闭嘴!孤要当他的男人! 众公主错愕了。 湛崇有些微微的惊讶,但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慢慢扭过头看了看自己被李景焕紧紧搂住的肩膀,似笑非笑地问:你确定? 李景焕看着他的笑,突然有些心里发凉,手也立刻松开了,跑得离他几米远。 他怎么就忘了,湛崇可是比这群公主郡主更加可怕的存在啊! 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肯定是最近这段时间湛崇实在是太正常了,导致他都忘记这个人变态的本质了。 他咽咽口水,眼皮乱跳,正想着要怎么反悔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太子哥哥,这个大哥哥是谁啊? 李景焕有些意外地回头,看到小公主李悦雯红着脸,小心翼翼地问他。 什么情况? 李景焕一脸懵逼,但还是耐心地答道:这位是孤的伴读,湛崇。 小公主仰面看着湛崇,期期艾艾地道:湛崇哥哥你好,我叫李悦雯。 湛崇眯起眼睛看着她,声音低沉幽徐、富有磁性,还略有些沙哑,臣参见三公主。 小公主白皙的小脸蛋儿顿时红了一片,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湛崇哥哥,我、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可以吗? 湛崇垂眸,恭声道:公主金枝玉叶,与公主交朋友是湛崇的荣幸。 那你会经常来宫里看我吗?小公主兴奋地问。 臣是太子殿下的伴读,自然会经常来宫里的。湛崇这句话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是小公主毕竟才八岁,哪里能想得了这么多,还以为湛崇是答应了,高兴得差点儿蹦起来。 太好了,那大皇姐,太子哥哥就让给你了,我要湛崇哥哥当我的新郎。 不行!大公主不乐意了,太子比我还小呢,怎么能给我当新郎呢,我也要湛崇给我当新郎,还是让太子给你当新郎吧。 你!小公主气急败坏地指着她,你怎么这样啊,什么都要跟我抢! 我不管,我是姐姐,我说了算。 我不,我不要太子哥哥当新郎,我要湛崇哥哥,呜呜呜 李景焕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刚才还争着抢着要让他当新郎呢,这么快就开始嫌弃他,还换了攻略目标了?女人也太善变了吧! 湛崇看着眼前的乱局,挑了挑眉梢,臣还有事,就不打扰殿下了。 不行!李景焕赶紧拉住了他,开玩笑,这群小姑娘一听湛崇要走,各个都撇着嘴,像是随时要哭出来一样,湛崇要是真的走了,那他怎么收拾残局啊。 湛崇的目光落在李景焕拉着他袖子的手上,眼神有些不善。 李景焕忙松了手,讪讪地道:别啊,你走了,孤怎么办啊? 湛崇哥哥,小公主咬了咬唇,委屈巴巴地看着湛崇,你怎么就要走啊?你是不是不喜欢雯雯啊? 湛崇扯了扯嘴角,怎么会呢? 那你怎么刚来就要走?小公主不依不饶。 臣只是湛崇努力地想着能用什么借口糊弄住这个小姑娘。 算了,小公主故作坚强地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湛崇哥哥要是有事先走也是可以的,我不介意的,就是,就是我还想单独和湛崇哥哥说两句话。 李景焕狐疑地看着两个人,眼神来回扫过,有奸情! 公主请讲。 小公主红着脸把湛崇拉到一边,两人在不远处小声说着些什么,李景焕远远地看着,却什么也听不到,只看到湛崇时而蹙眉,时而低头,而小公主则是从头到尾都拉着他的袖子不松手。 两人好不容易说完了,小公主一捂脸就跑掉了,留下湛崇一个人镇定地走回了桃花树下。 李景焕马上凑到他面前,一脸八卦地道:咦?湛崇哥哥,雯雯跟你说什么了?怎么突然就跑了?还有,孤刚才好像看到她在你手里塞了什么,是什么啊? 湛崇将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没什么。 一旁的大公主不屑地撇了撇嘴,雯雯还能给他什么,要不就是昨天绣的那个长得像鸭子的鸳鸯荷包,要不就是她母妃做的桂花糕呗。 桂花糕?李景焕表情有些惊悚,他分明是看到小公主是从袖子里掏出来的东西,若是桂花糕,那得碎成什么样子了啊! 湛崇,湛崇,快给孤看看!李景焕搓了搓小手,十分期待地看着湛崇。 湛崇开口就是两个个无情的大字,狠狠地戳痛了李景焕的心:不行。 李景焕瞬间耷拉下肩膀,用震惊又受伤的眼神看着他,一双手在身前来回捏着自己的衣服,眉头微蹙,神情无比失落。 湛崇故意无视了李景焕这副小可怜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才悠悠地解释道:不是桂花糕,只是一方手帕罢了。 手帕?李景焕倏地抬起头,小公主居然送给了湛崇一块手帕! 要知道,在古代,男女大防那么严重,虽然皇家的公主在方面可以稍微不用那么顾及,但是送给男子手帕还是有点太过了。难不成小公主她,对湛崇有意思? 不然怎么会一看到湛崇就脸红,还要送手帕给他。 李景焕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古代的小姑娘也太早熟了吧! 不过这边,湛崇将手帕从袖子里拿出来,目光淡淡地看着它,李景焕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是皇妹的一番美意,那湛崇你就 结果李景焕话还没说完,湛崇就漠然道:还请殿下细看这手帕。 细看?有什么好看的? 李景焕疑惑地接过手帕,这是一块白色的绢布,一角还绣着一块看不出是什么的纹样。他把手帕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这手帕怎么了吗? 殿下看这里。湛崇指着手帕上绣着的纹样。 这是 湛崇顿了顿,然后道:三公主说,这个是她之前为了能让殿下答应给她当新郎特意绣的,绣的是殿下你。 噗!李景焕觉得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喝水,不然这会儿肯定一口水喷出来了。 这坨呃绣的是他? 这怎么可能呢? 李景焕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看也不像啊! 大公主此时已经忍不住大笑出了声,哈哈哈,之前雯雯说她今天肯定能让太子给她当驸马,我还奇怪呢,她能有什么办法,原来就是用这蹩脚的绣工啊,哈哈哈 所以,湛崇正了正神色,严肃道:这手帕既然是三公主绣给太子殿下的,那么湛崇就不好夺人所好了,便还给太子殿下吧。时候也不早了,湛崇也该回去了。 说完,湛崇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一脸懵逼的李景焕和笑得不能自已的大公主。 李景焕: 哎!不对,等一下! 小公主要是绣的真是自己的话,又为什么要把帕子送给湛崇呢? 靠!被忽悠了! 看看湛崇这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忽悠人技术,小皇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看上他了啊? 第22章 大概是大公主回去之后告诉了小公主湛崇把她送的手帕给了李景焕,所以第二天下午,小公主竟然在李景焕和湛崇在演武场训练时亲自寻过来了。 小公主穿着一身粉色的及地长裙,身上绣满了凤尾花的纹样,头上系着一条淡蓝色的银线绣成的飘带,磕磕绊绊地走在演武场的路上。 今天是师傅骑射的考校,李景熔和李景焕都骑在马上严阵以待。 骑马考核的要求是两人比试,在一炷香的时间里,谁跑的圈数最多;至于射箭,本来也是要考核的,不过由于之前李景焕和李景熔的射箭水平都很高,所以这次的考核就取消了。 可是,李景焕他不怕射箭,他怕骑马啊! 或许是身板还是太小,虽然小七从不发脾气,性格很温顺,但是李景焕想要控制它还是很难,经常会一不留神就险些从马上栽下去。 每次骑完马,他的大腿内测都会被磨得鲜血淋漓,一连疼好几天。 故而在去马场的路途中,李景焕一直微微低着头,拧眉思索着该怎么躲过这次骑马考试。 眼看就要上马了,李景焕还是想不出任何法子,不禁面如土色,神情愁苦。 湛崇看他这个表情,就问了一句: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唉!李景焕长叹了一声,人间不值得啊! 湛崇:这是何意? 没什么,李景焕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开始换护具,随口感慨一句罢了。 最终,李景焕还是没能逃过骑马的酷刑,忍着大腿的疼痛上了马。 皇子考校,伴读基本就没什么事情了,于是湛崇便站在树下静静地等待着李景焕考核完。 马场上两匹骏马呼啸而过,尘土飞扬。小公主刚走过来就被扬了一脸的沙尘,开始不住地咳嗽。 她一边掩面挡尘,一边还要四下寻觅湛崇的身影,小公主差点儿被马踩到了。还好大皇子及时勒住了缰绳,这才让娇滴滴的小姑娘幸免于难。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大皇子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冲小公主吼道。 小公主正要开口解释,大皇子就看到李景焕已经超过自己半圈了,赶忙挥鞭赶了上去,也顾不得和小公主搭话了。 小公主见他骑马跑走了,只好继续寻找湛崇。 马场就这么一棵大树,小公主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欢快地朝湛崇的方向跑去。 可是,在接近湛崇的地方,她却突然慢下了脚步,扭扭捏捏地走到了湛崇身边,小声与他搭话道:湛崇哥哥 湛崇抬起眼皮看了小公主一眼,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马鞭,微微低头算是行礼,参见三公主。 小公主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齐刘海,头顶用飘带随意地扎了一个发髻,剩下的青丝悉数披散在肩上,泛着自然莹润的光泽;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圆润灵动,像秋水一般清澈纯净,看向湛崇时眸光微闪,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怯。 她也不计较湛崇的冷淡,咬了咬下唇道:我送你的手帕,你为什么送给了太子哥哥? 原来那是公主给在下的啊,湛崇微微颔首道:湛崇不知真相,还以为是公主托在下转交给太子殿下的,所以才擅自做主,请公主殿下责罚。 小公主毕竟只有八岁,又是在皇帝的娇养下长大的,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湛崇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完全听不出他言语里的糊弄。 那小公主仰头期期艾艾地看着湛崇,你去找太子哥哥把手帕要回来好不好? 恐怕不妥,湛崇微笑着看了看李景焕的方向,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呢。 我、我可以再送给太子哥哥一个!小公主急切地道。 那块手帕是她学习刺绣的时候绣的第一块作品,对她来说有着重大的意义,她一直保留着想要等有一天送给自己未来的夫婿,怎么能这么随便地送给太子哥哥呢? 皇帝的儿子众多,女儿却没有几个,还有不少都中途夭折了,能活到六七岁的也就只有三位,而李悦雯就是最小的公主,所以从小备受宠爱,不过,尽管如此,却并没有养成骄纵的性子,反而在这诡谲的皇宫中显得异常单纯。 李景焕那边已经跑了十几圈了,一炷香也已经燃尽了。他从马上跌跌撞撞地摔了下来,大腿被摩擦得生疼,连走路也很困难,几乎是被师傅连扶带抱地送到了树下歇息一会儿。 湛崇背对着他在和小公主说话,小公主则是满心期待地等着湛崇回答,所以两个人谁也没有发现他。 他也乐得没人注意,兴致盎然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不过,还不等他开始愉快地吃瓜,就听到湛崇语气疏离地对小公主说:无功不受禄,湛崇与三公主并不相熟,也并未帮过您什么忙,不敢拿您的礼物。 哎哟!湛崇这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啊? 李景焕忍不住侧目,他一个母胎单身了二十几年的人,都听懂了小公主的意思,湛崇会听不懂吗? 湛崇哥哥,小公主一跺脚,用又委屈又生气的表情看着湛崇,蹙着眉娇嗔道:你上次不是答应了我,要和我交朋友吗?为什么又说不相熟呢? 李景焕深深地觉得湛崇此时真的是进退两难啊,若是答应了,那他可真是个禽兽啊,连个八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若是不答应,那真是禽兽不如啊! 湛崇神色未变,目光冷漠地望着小公主,湛崇确实答应了小公主交朋友,但是这朋友也不是说出来的,总是需要时间的积淀的。 小公主疑惑地问:那,大概需要多久啊? 在下不知。 唔小公主低头思索了一番,然后仰面问道:那,以后我们办家家酒,湛崇哥哥能来给我当新郎吗?说完,又愤愤地道:大皇姐每次都欺负我,老是让我当丫头,我不想当丫头,我也想当新娘子。 这恐怕不行,湛崇摇了摇头,转过身看向李景焕,太子殿下发话,在下已经是殿下的人了,所以不能给三公主做驸马了。 李景焕突然被cue,一时有些猝不及防,一手指着自己,我? 是啊,湛崇理所当然地道:殿下忘记了吗?那天是殿下自己说的要做臣的男人。 恋耽美 ——(14) 李景焕羞愧地掩面,天啊,这人是怎么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说出这么羞耻的话的啊! 小公主和湛崇说话太过入神,李景焕又是坐在地上的,以至于她完全没有看到有这么个人,等到湛崇转身,小公主这才蓦然发现自己刚刚的话全部都被太子哥哥听到了,脸都羞红了,可是想到湛崇的话,又忍不住委屈地看了李景焕一眼。 李景焕被她看得心虚,不禁在心里暗暗怪起了湛崇,他明明知道自己那天只是形式逼人,没办法了才口不择言的,却还偏要提起,拿自己当挡箭牌。 唉,算了,毕竟自己当时也是拿他当挡箭牌的,也许这就是天道好轮回吧! 可是看着小公主委屈巴巴的眼神,李景焕觉得自己好无辜啊,只是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就被人记恨上了,这就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吗? 没有办法,他只好出言安慰道:雯雯别难过,二哥不是那个意思,二哥当时只是和湛崇开个玩笑罢了,没事没事,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小公主马上高兴起来,欢快地对湛崇道:湛崇哥哥,你听到了吗?太子哥哥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湛崇皱了皱眉,此事怎可轻易玩笑,湛崇重诺,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不论如何,湛崇定不能答应三公主的请求。 你!小公主一跺脚,气呼呼地离开了。 李景焕与湛崇面面相觑,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那个李景焕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你不会真的 他是真的有点害怕,毕竟书里已经那么写了,眼前的湛崇表现又那么异常,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湛崇挑了挑眉,当然是开玩笑的,不然殿下以为呢? 李景焕尬笑了两声,没,没有以为,孤当然知道你是开玩笑的,呵呵呵 只不过,湛崇话头一转,小公主恐怕自此就要怨上殿下了。 是啊,李景焕苦着脸,湛崇哥哥,你可把孤害苦了,雯雯这下要恨死孤了。 其实此事也不是不可回转。湛崇提示道。 怎么说?李景焕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小姑娘嘛,湛崇慢条斯理地道:总是喜欢一些小礼物之类的,殿下不妨给小公主送点合心意礼物,也许小公主就原谅殿下了呢。 李景焕思考了一番,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小公主毕竟还是个孩子,生气怕是都不过夜的,只要他耐心哄一哄,应该没什么事情。 第23章 虽然已经决定了要送礼物了,但是到底送什么,李景焕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送礼可是门大学问,尤其是送给女孩子,更是要讲究投其所好。 李景焕母胎单身了二十几年了,实在没有什么给女孩子挑礼物的经验,给男人挑礼物,他大致还知道些路数,无非也就是个宝剑兵器,美玉骏马之类的。但是这公主嘛,还真要好好想想了。 女孩子嘛,应该都喜欢漂亮的衣服或者是昂贵的首饰之类的吧,不过嘛,这宫中的衣物一般都是由尚衣监送来的,至于这胭脂水粉、首饰珠宝之类的,一是李景焕也不懂,二是小公主恐怕也不缺。思来想去,李景焕还是决定送小公主一些稀罕的小玩意儿。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喜欢那些有趣的玩具之类的嘛,之前李景煜不就玩儿那个鲁班锁玩儿得挺开心的嘛。 而且,玩具这类的东西也比较适合他这个哥哥送给妹妹。 不过,李景焕虽然敲定了礼物送什么,但是却没有礼物的来源,至少这种益智类的玩具,李景焕在宫里是绝对找不到的。 当天夜里,他上床后没急着睡觉,而是翻箱倒柜地寻摸了一番,把毓庆宫上上下下都翻遍了,摸出了太子攒了多年的小金库。 他把找到的东西都悉数摊在了床上,东拼西凑地,凑出了一堆小玩意儿,一些小金元宝,小玉饰,还有各色宝石。这些东西都是各宫妃嫔和一些皇亲国戚逢年过节的时候送的,再加上一些平日里讨好他送的小东西。 大概整理分类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后,李景焕找来了一个锦袋,将自己的小宝贝们分门别类地一一装了进去。 收拾好东西后,李景焕安安稳稳地上了床,一夜好梦。 次日清晨,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李景焕怀揣着他装满宝贝的锦囊,又提了一个装满了糕点的食盒去了上书房。 一进书屋,他便看见湛崇坐在案桌旁,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卷书册,清浅的阳光落在他的肩头发梢,真是一副少年晨读的美好画面啊。 湛崇察觉到有人进了书屋,便放下书册朝来人望去,起身行礼:殿下。 李景焕点了点头,当是回应了,但是却并没有直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调转方向,走到了李景煜跟前,讨好地将食盒放在他桌子上,四弟,来,孤给你带了些点心,你来尝尝。 李景煜抬眸疑惑地看着他,太子哥哥今日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带点心了? 瞧你这话说的,李景焕佯怒,二哥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李景煜撇撇嘴,二哥之前不是一直关心八弟的吗? 怎么又提这个,李景焕有些尴尬,八弟还小嘛,四弟怎么还和他争宠啊。 李景煜打开食盒,捻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笑得眯起了眼睛,好吃! 好吃就好,李景焕把食盒又往他那便推了推,好吃就多吃一点。 李景煜吃完手里的,便不再多拿了,而是正色看向李景焕,太子哥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和弟弟在这儿藏着掖着了。 李景焕被识破了,尴尬地笑了两声,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孤想给三妹妹准备一份儿礼物,可是你也知道,这宫里什么稀罕玩意儿没有啊,所以孤想送个特别一点的。 哦?李景煜抬头看着他,不知道太子哥哥想送三妹妹什么? 四弟还记得你之前玩儿的那个鲁班锁吗? 太子哥哥想送三妹妹鲁班锁?李景煜接过话头,那我可以把我的那个送给三妹妹。 不是不是,李景焕连连摆手,三妹妹是女孩子,应该不喜欢玩儿这个,孤就是打个比方,想送三妹妹一个差不多的小玩意儿,但是这宫里也找不到,孤这不是想起你那儿有一个嘛,所以想来问问你那个是哪儿来的。 李景煜皱了皱眉,我那个是小舅舅几个月前来宫里看母妃的时候送来的。 小舅舅?李景焕一愣,然后想起来,李景煜的母亲除了有一个哥哥郑子楚之外,貌似还有一个小弟弟郑子辉,只不过身无一官半职,所以不为人所谈论罢了。 那李景焕想了想,将袖子里藏着的装着自己全部家当的锦袋塞近了他手里,那你能不能跟你小舅舅说一声,叫他带替孤在宫外买个差不多的小玩意儿就行。 这个李景煜有些犹豫,太子哥哥,不是弟弟不帮你,只是你也知道,我也不能随意出宫,只能等小舅舅进宫才能传话,可是,我也不知道小舅舅他何时进宫,只怕耽误了太子哥哥的事情啊。 这样啊。李景焕抓耳挠腮,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李景煜慢悠悠地开口。 什么办法?李景焕急切地问。 唔,我可以去找母妃,让她遣人出宫找小舅舅,也许可以带点儿东西进来。 那李景焕想了想,试探道:如果可以差人找他进来的话,那是不是也可以让他带孤出宫啊? 二哥想出宫? 也不是,就是觉得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亲自挑一两件礼物比较有诚意嘛。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却一直被困在这宫闱之间,难以得见这古代的风光,李景焕难免有些遗憾,因此才想借机试试能不能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不过,他也知道此事不太可能,毕竟他现在才十岁,年幼的皇子是不被允许私自出宫的,怕出什么事。 二哥想出宫?坐在不远处的三皇子李景烨听到两人的对话也凑了过来,我也想去,二哥要是去的话能不能带上我? 二哥是想让小舅舅李景煜瞪大了眼睛,不是因为李景焕提出的这个要求有多么奇葩,而是因为以他对郑子辉的了解,他的小舅舅怕是真能干出这种带皇子私自出宫的事情来。 不行就算了。李景焕看他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摆了摆手道。 这个恐怕 还不等李景煜说出拒绝的话,湛崇却突然插嘴道:太子殿下若是想出宫,臣倒是有个办法。 李景煜被打断了话,一看开口的又是湛崇,立刻怒目而视,你不要在这里乱出馊主意,此事若是被父皇发现了,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这湛崇怎么如此大胆,居然敢提出带未成年的太子出宫? 湛崇一挑眉,完全没有被他吓到,臣只是提出一个建议而已,至于要不要采纳,还要看太子殿下的决定。 你先说说看。李景焕道。 殿下可还记得安郡王? 嗯李景焕点点头,安郡王是皇帝最小的弟弟,颇为受宠,为人不拘礼教,不恋权势,郡王之名也不过是个虚名,没什么实权。 湛崇继续道:那殿下不妨去求一求安郡王,也许他可以带您出宫呢。 这李景焕犹豫了,虽说这位安郡王听说人很好相处,喜欢和小孩玩儿,可是他确实不太熟悉,贸然开口,恐怕不太合适。 不行。李景煜立刻拒绝。 为什么啊?李景焕和李景烨都一齐看向他。 李景煜沉默了,垂下眼睛。此事不行自然是有不行的理由的,安郡王虽说没有什么实权,但毕竟也是个王爷,未成年的皇子就知道与成年的王爷交好 湛崇摇头嗤笑了声,重新拿起方才书册翻看,头也不抬地道:臣只是提供个意见,至于要不要采纳,还请太子殿下自行定夺。 李景焕有些心动。 李景煜看出了他的心思,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太子哥哥,别去,你若是真想出宫,我去求母妃,让小舅舅带我们出去。 皇子私自出宫,皇子本身自然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但是那个带着皇子出去的人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不过,为了太子哥哥,也只能让小舅舅受点委屈了。反正小舅舅也没有官职在身,再加上母妃那边求求情,父皇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湛崇抬头斜睨了他们一眼,四殿下说的倒也是个办法,太子殿下可以尝试一下。 我也去,我也去!三皇子赶忙举手道。 殿下放心,湛崇老神在在地喝了口案桌上的茶,有贵妃娘娘在,郑公子肯定不会有事的。 李景焕心里有些拧巴,一方面,他确实挺想出宫看一看的,可是另一方面,李景煜的脸色已经说明了,这件事不是小事,再加上湛崇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鼓动着,更让他觉得不对劲。 湛崇这个人,他一直看不透。看上去挺正常的一个人,可是有时候行事作风实在让人难以捉摸,就是那种他越怂恿你做什么,你就越觉得什么有问题的人。 想了想,李景焕挂上了一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脸,对湛崇道:那不如你也和孤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他打定主意了,他要把湛崇也一起拉下水,出宫后他就一直紧盯着湛崇,寸步不离,不给他任何使坏的机会。 好啊。湛崇回答的很痛快,完全不带一丝犹豫的,让李景焕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24章 也不知道李景煜是怎么和郑贵妃说的,也不知道郑子辉是怎么做到的,总之,李景焕说完这件事之后,次日就有人帮他在师傅那里请了假,然后打扮成了小太监,加上湛崇、李景煜、李景烨三人,一起被塞进了郑家的马车里。守门的侍卫见了马车也不多问,轻轻松松就让他们出了皇宫。 直到离开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城,看着眼前繁华的街道,李景焕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他就这么出来了? 耳畔是小贩拉长了嗓音的吆喝叫卖,身侧是来来往往的喧嚣行人,一辆马车驶过,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人声鼎沸,车马如龙,交织成一幅盛世太平的美好画面。 李景焕忍不住感叹道:真繁华啊! 三皇子李景烨也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外面比宫里还漂亮啊! 郑子辉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两个小孩的脑袋,勾唇道:两位少爷,等会儿再感叹吧,你们可得跟紧了,别和我走散了,不然我回去可没法儿交代啊。 在宫外,他们都称呼几位皇子为少爷。 不会的不会的,李景焕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他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又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大人身边,怎么可能乱跑呢。 四下环顾了一圈,转眼瞧见街边有个卖糖葫芦的,红彤彤的山楂在糖膜的包裹下格外诱人,三三两两的小孩子围在那里,甚至能听到那口水下咽的声音。 李景焕忍不住流口水,我想吃那个,咱们过去买吧,我可以请你们吃! 他偷偷摸了摸袖子里的锦袋,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郑子辉有些好笑,二少爷怕是忘了此次出宫是来干什么的了吧,怎么开始馋起嘴来了。 哎,李景焕摆摆手,你怎么这么死板啊,我们这次请了一天的假呢,不在乎这一会儿半会儿的。 郑子辉无奈地点头,那二少爷去吃吧,不过就不用给我买了,我不喜欢吃酸的。 恋耽美 ——(15) 我也不吃。李景煜也连连摇头。 不懂得享受。李景焕低声嘀咕着,哒哒哒地跑到卖糖葫芦的面前,买了三串回来,一串递给湛崇,一串递给李景烨。 三两口吃完了一串糖葫芦后,便要开始正事了。 郑子辉带他们去了琉璃厂,这里有很多精致的玉摆件、瓷器和一些小物件儿。 一进去,掌柜的便殷勤地迎了上来,讨好地问他们想要点儿什么。郑子辉是这一带的熟客了,在这边做生意的都知道他是宫里娘娘的弟弟,所以不敢怠慢。 李景焕让掌柜的把最贵的都拿上来给他瞧瞧,颇有点儿土财主的架势。 咱们店里用料最讲究的都在这儿了,掌柜的把一排精美的盒子摆在桌上,就连这皇宫里的人都会到咱们这来买摆件呢。 真的吗?给我看看。李景焕打开每一个盒子都细细地看了一遍,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他对这些玉石瓷器都没什么研究,只觉得每一个都流光溢彩,精致非凡,于是就向湛崇他们寻求建议:你们觉得哪个好? 湛崇低头看了几眼,从一堆盒子里挑出一个来,这个不错。 李景焕接过一看,是一副用红玉制成的九连环,圆润光滑,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华贵的光芒。 这个三妹妹应该会喜欢。李景煜和李景烨也赞同道。 不错,李景焕小手一挥,包起来! 诶诶诶,好的,小公子您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包起来。掌柜的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立刻麻利地用一个檀木盒子把九连环包起来。 李景焕掏出的他的锦袋刚想付钱,却被一双大手制止了,一抬头就看到郑子辉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能让少爷付钱呢,还是我来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景焕果断把钱袋又塞回了怀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哎,果然身居高位还是有好处的,连账都不用自己付,有的是人争着抢着给自己付钱。 结完了帐,郑子辉将木盒递给李景焕,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二少爷,我们该回宫了。 事情都办妥了,李景焕自然也就没有留在宫外的理由了,于是点头答应道:好。 刚走到店门口,李景焕忽然被柜台上的一块玉佩吸引了目光,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这玉佩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温润,上面雕刻着有二龙戏珠的图样,而那枚珠子突出少许,上面一缕红艳,轻轻的抚摸上去,会发现那竟然不是红漆点上颜色,而是古玉本身的颜色。 郑子辉见状向掌柜的使了个眼色,掌柜的立刻把玉佩取下来,说是要送给李景焕。 这可使不得,李景焕连连摆手,你这儿也是小本生意,我怎么能拿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掌柜的把玉佩塞进他手里,谄媚地笑了笑,一块玉而已,值不了几个钱,小人这儿还多着呢,小公子喜欢就拿去吧。 李景焕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从自己的钱袋里掏出两个金元宝扔在柜台上,就当是我买的了。 掌柜手忙脚乱地把元宝收起来,殷勤地招呼道:小公子慢走。 走出店门,李景焕顺手把玉佩挂在了腰间,他不太懂玉,只是觉得此玉的设计无比精巧,这才多看了两眼,没想到掌柜的直接就送给他了。 只是他拿着也没用,不如回去送给郑贵妃,也算是结个人缘。 几人在路上好生走着,突然一名蓝衣少女像一阵风似的从他们身边跑过,直直地撞在了李景焕的怀里,把李景焕撞了个七荤八素,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哎呦!少女叫了一声,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景焕刚被摔得屁股正疼着呢,听到她哭就傻眼了,赶紧上前把人扶了起来,无措地道:你别哭啊,你怎么,明明是你撞的我啊。 少女没理他,继续嘤嘤噎噎地哭着,李景焕急了,顺手把腰间的玉佩解下来塞进少女的手里,这个送你,你别哭了行吗? 少女手中突然多了一块硬硬的东西,也顾不得哭了,低头摊开手,泪眼朦胧地看着手里的玉佩。 李景焕登时松了口气,终于好了。 说完,李景焕怕这小姑娘反应过来后继续哭,也顾不得自己被摔得破了皮的手了,起身拉着湛崇的袖子就想跑。 可是拽了半天,却不见人动弹,李景焕有些疑惑,抬头朝湛崇望去,却发现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坐在地上的小姑娘。 喂,走啦。李景焕压低声音,急急地道。 而湛崇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轻挑眉梢,居高临下地望着小姑娘,声音低哑,谁让你跑出来的? 你干什么!李景焕恼怒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我好不容易才哄好的。 小姑娘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湛崇,嘴巴一瘪,喊了声:哥哥。 李景焕惊了,湛崇这是有什么奇怪的魅力啊,怎么这么招小萝莉的喜欢啊,一个两个都上赶着认哥哥。 湛崇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道:谁放你出来的?你不是应该在家老老实实练习绣花的吗?刚才跑什么?是不是把丫头甩开了? 小姑娘一仰头,得意地道:还不是她们太笨了。 这下李景焕更惊讶了,这是认识? 倒是郑子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原来这个小姑娘竟然是抚远将军家的大小姐。 李景焕惊讶地看着湛崇,你居然还有妹妹? 湛崇闻言,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家妹湛清,得罪之处,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啧啧啧,李景焕忍不住在心里同情小姑娘,有这么个脾气捉摸不定的哥哥,真是太惨了。 小姑娘一偏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景焕,你是太子? 嘘,李景焕故作神秘,你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这是个秘密。 我知道我知道!小姑娘努力压下兴奋的声音,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我会替你保密的。 李景焕忍不住看向湛崇,这个大变态居然有个这么单纯的妹妹,基因突变了吗? 湛崇低敛了眉眼,冷淡地道:殿下,我们该回去了。说罢带头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李景焕回头看了湛清一眼,你妹妹还在外面呢,不用送 不必了,湛崇冷冷地打断了他,这丫头鬼的很,不会有事的。 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一行人回到了宫里,宫内一切如常,郑贵妃时不时地在殿门口张望着,直到看见郑子辉把几个皇子都平平安安地带回来才松了口气。 殿下,符珠从郑贵妃身后小跑到李景焕面前,您给小公主买的礼物挑好了吗? 李景焕高兴地晃了晃手上的木盒:已经挑好了,在这里。 湛崇行了个礼,既然殿下已平安回到宫里了,那湛崇也告辞了。 慢走啊!李景焕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 湛崇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踏着落日的余晖离开了。 第25章 李景焕回去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那个湛清真的是湛崇的妹妹,不过湛崇是嫡出,湛清则是抚远将军的一个小妾所生。据说湛清的母亲刚生下她就因为难产去世了,之后湛清便交给了嫡母抚养,也算是在湛崇身边长大的。 只是,这兄妹俩的性子却是截然相反,湛崇少年老成,稳重自持;湛清却天生了一副调皮的性子,不喜女红,不爱读书,成日里上树爬墙,打架掏鸟,比那最淘气的小男孩还要让人头疼。 而且,听他们说,湛清从小就特别怕湛崇,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一看到湛崇就能吓哭了;稍微长大一点儿了,看到湛崇也是能躲就躲,绝对不多说一句话。因此,兄妹二人的关系也不算很亲近。 李景焕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简直忍不住笑出声来,果然这个世界上还是正常人多的嘛,比如湛崇的这个妹妹,这才是一个正常小孩看到湛崇这个大变态时应有的反应嘛! 当然,除了打听关于湛崇的妹妹的事情,李景焕还没有忘记那个自己得罪了的小公主。 只是,他觉得自己前脚刚把小公主给得罪了,后脚就跑去道歉貌似不太好,所以他特意等过了几天,觉得小公主可能差不多已经把这个事情淡忘了,这才拿着那个他花巨款买下的九连环去崇荇宫。 小公主和大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皆由四妃之一的明妃所出,只是大皇子成亲之后便出宫建府了,所以只有小公主与明妃同住在崇荇宫。 到了崇荇宫,李景焕让人通报后,很快就被迎到了西偏殿。 刚进屋门,李景焕就看到里面一个小姑娘正涂着红脸蛋,画着大红唇,身上层层叠叠地套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头上还插满了珠钗,正在得意地照着镜子,仿佛对自己的这身打扮很满意。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太子正憋着笑意看着自己,立刻脸色大变,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在这儿? 李景焕一边用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一边答道:雯雯,二哥这不是来和你道歉了吗?之前的事情算是二哥错了,二哥给你买了好东西赔罪来了。 忍笑真的好痛苦,尤其是看着小公主这副明明内心慌的一批,面上却还努力装作镇定的样子,但是他一定不能笑,本来就是来道歉的,这要是一笑,不就前功尽弃了吗?说不定小公主还会更加生气。 道歉?小公主歪了歪脖子,一脸迷茫,道什么歉啊?太子哥哥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啊? 李景焕差点儿吐血,合着他为了给这小妮子道歉,又是找人帮着出宫,又是找人帮着挑礼物的,结果这个当事人反而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那他这是图什么啊,费这么大劲儿!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小公主,妹妹啊,你还真是没有辜负自己的年龄啊,真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说忘就忘,让我没有一点点防备。 不过转念想了想,这也正常,本来嘛,都是小孩子,又是第一次见面,能有多大感情啊,肯定就是闹着玩儿说的那些话,睡一觉就忘了。也就是他,还把这当成个大事了。 没什么没什么,李景焕摆摆手,把装着九连环的檀木盒子递到了小公主手里,孤前些日子得了个好玩儿的,想起你来了,所以特意送过来给你玩玩。 小公主的注意力立刻被这个盒子吸引了,什么什么?给我看看。 盒子打开,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红玉制成的九连环,在室内的光线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晕。 好漂亮啊!小公主惊叹道,然后把九连环拿在手里细细地把玩着,太子哥哥,你这个是从哪里弄来的啊? 哦,李景焕漫不经心道:宫外弄来的小玩意儿,你喜欢就好。 这个这个,怎么玩儿啊?小公主兴奋地举着九连环问。 哦,这个啊,来,二哥教你。李景焕接过九连环,一边摆弄着,一边耐心地给小公主解释解开九连环的方法。 两人玩儿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小公主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问道:太子哥哥,你刚才说的道歉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给我道歉啊? 李景焕看小公主似乎是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了,只好道:这不是之前你想让湛崇给你当新郎嘛,因为孤的原因,他不愿意,所以孤觉得有些对不起你,所以才特意来道个歉。 那这个礼物? 孤特意和湛崇出宫买的。李景焕耸了耸肩。 是湛崇哥哥给我买的?小公主两眼放光。 李景焕无语了,小妹啊,你咋这么会抓重点呢?但是他也懒得解释了,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礼物是谁买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于是他点了点头,是啊,就是你湛崇哥哥送的,开心吗?高兴吗? 小公主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开心!高兴! 呵,女人! 那那个,小公主突然变得扭扭捏捏的,湛崇哥哥,他以后会来看我吗?会不会答应给我当驸马啊? 这个李景焕犹豫了,以湛崇的性格加上之前决绝的态度来说,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他又不忍心看到小公主失望的样子,所以有些为难。 他还是不愿意吗?小公主失落地低下头,可是他明明都买礼物送给我了啊,我还以为他也喜欢我呢 你别难过,李景焕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其实,你也不一定非他不可啊,你还可以找别人嘛,你看看,你不是还有大哥哥、二哥哥,还有三哥、四哥,那么多哥哥呢,他们都愿意给你当驸马陪你玩儿啊。 我不是要这个驸马,小公主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我想要的是那种、那种可以和我住在一起的那种驸马。 什么?! 李景焕震惊了,他本来以为小公主就是一时兴起,为了办家家酒才搞的这一出,闹了半天,人家是认真的啊!这皇家的小孩也太早熟了吧,这么小就开始想着找驸马的事情了?还挑上了湛崇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 雯雯啊,李景焕苦口婆心地道:你还小呢,现在想着驸马的事情还为时尚早吧? 不早了,小公主羞涩地低下了头,母妃说,再过两年,我就要开始准备出嫁的嫁衣了。 说到这儿,小公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变得愤愤的,就是因为这个,母妃现在都不让我出去玩儿了,天天在宫里练习绣花,烦死了! 这个李景焕表情复杂,就算是找驸马,你为什么就看上了湛崇了呢? 因为、因为他长得好看啊。 恋耽美 ——(16) 颜控真是,从小就开始了吗? 那,难道二哥就不好看吗?李景焕还想再挣扎一下,还有你大哥、三哥、四哥,他们都不好看吗? 平心而论,皇家的血统确实不错,皇子们各个长得风神毓秀的,公主们也都漂亮非凡,除了一个七皇子长得有点黑,其他都是帅哥美人,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确实不太可能会觉得别人长得好看,毕竟已经习惯了嘛。 小公主低头捏着衣角,那不一样。 李景焕固执地问:这怎么不一样? 湛崇哥哥他小公主脸上浮现出向往和憧憬的神色,他有一种你们都没有的气质,不光是长相,还有,还有性格 李景焕此时只想扔给小公主两个字:呵呵!湛崇身上能有什么别人没有的气质?变态的气质吗?那他承认别人确实没有。 行吧。李景焕颓然地低下头,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又和小公主就湛崇的问题探讨了一番之后,李景焕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毓庆宫,符珠急忙跑上前问:殿下,小公主收下您的礼物了吗? 李景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一句话:唉,反正我也道过歉了,至于她之后怎么样,和我就没关系了,到时候再怎么被湛崇拒绝,被湛崇忽悠也不能怪我了吧。 符珠疑惑地望着他,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和湛崇伴读扯上关系了呢? 李景焕挥了挥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没什么,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就这样吧,去给孤拿点水果来吧,孤想休息一下。 说完,李景焕步伐轻快地回了寝室,开始看书。 符珠观察了他好一会儿,确定李景焕他确实没什么事情之后,就乖乖地去拿水果了。 李景焕躺在床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看书。他现在开始慢慢补起以前落下的课业了,为此,他养成了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看一会儿书的习惯。 而且文言文看多了,他现在已经差不多能看懂个一星半点的内容了,就算没有标点符号,有时候根据语感也差不多可以判断出断句的位置了。 从最开始的读一百遍也背不下来一句,到现在的只要多看几遍就能大概背的八九不离十,李景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着。 第26章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众皇子看着李景焕愉快地收拾东西的样子,都相视一笑,默默地想着,太子肯定是又要去看望八弟了。 虽然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但是李景煜还是忍不住问:太子哥哥,你今天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是有什么喜事吗? 没什么,李景焕压下翘起的嘴角,将案上的宣纸整理整齐,只是想到了一些很美好的事情罢了。 哦?李景煜来兴趣了,不知是什么美好的事情,能让二哥这么开心。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到了鸟儿在天上飞,鱼儿在水里游,小孩子慢慢长大,大人慢慢变老,突然就感觉很美好。 李景焕脸上幸福满足的神情倒是让李景煜一愣,心里直犯嘀咕,二哥这是什么意思,鸟儿本来就在天上飞,鱼儿本来就在水里游,小孩子长大和大人变老也都是自然规律,有什么好开心的?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鸟,安知鸟之乐? 哦?听着李景煜的话,李景焕着实一愣,但是看着他戏谑的表情似乎明白了,那四弟的意思是,难道鱼儿在天上飞,鸟儿在水里游,小孩子越长越小,大人越活越年轻才算会高兴吗? 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呢?什么鱼啊鸟啊的?大皇子凑过来,好奇地问。 没什么,李景焕笑着道:只是与四弟探讨一些哲学问题。 哦!大皇子拉长语调,揶揄道:没想到之前连《大学》都背不下来的小太子,现在还能探讨上哲学问题了。 李景焕但笑不语,却让大皇子更加好奇了。 李景煜也开口调笑道:这鱼儿在天上飞,鸟儿在水里游,小孩子越长越小,他们会不会高兴我不知道,但是大人若是能越活越年轻,想必应该是很高兴的。 那也未必,李景焕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世间万物,皆有规律,皆有因果,鸟儿有一双翅膀,飞翔是因为向往天空之广博;鱼儿有鱼鳍和鱼鳃,遨游是因为向往大海之辽阔;小孩长大,大人变老,都是因为有些已经经历过了。因此,这一切都是最适合他们的生存方式生存,若是去奢望相反的生活,到头来只会是自取灭亡。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小太子,你在这儿讲什么绕口令呢?大皇子一脸鄙夷道。 李景焕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只是继续保持着愉快的心情。 前世他是一个孤儿,靠着好心人的资助才上了大学,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几年了,他也逐渐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他的兄弟、父亲,虽然免不了争执和矛盾,但也和睦温暖。有的时候他也会回想起自己看的原书中的情节,再想想现在的光景,就忍不住感到愉悦。 最初,他是一心不想要这个太子之位,不仅辛苦,而且还要日夜提防着各派的人,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亲、兄弟都不能相信,可是如今,他已经渐渐接纳了这一切。 皇帝对他寄予厚望,是断不可能废掉他的太子之位的,除非是他举兵造反,威胁到了皇位,可是自古皇子造反的又有几个成功了的呢? 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分得很清楚。 五皇子李景煊听到哥哥们的对话,转头问六皇子李景熠,六弟,你有向往的东西吗? 我李景熠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吞吞吐吐的。 哈哈哈哈,六哥还能向往什么啊?六哥最向往的当然是银子啦!七皇子李景焓抢过话头,大声道。 李景焓今年正好虚岁六岁,刚入学,因着皇帝让五皇子带着他,所以一直和五皇子、六皇子两个哥哥混在一起。 胡说八道!李景熠恼火地冲他吼道。 谁胡说啦!我说的是事实,宫里谁不知道,六哥一看到银子就两眼放光。李景焓毫不畏惧地顶撞道。 你李景熠气极。 李景焓看他真的生气了,撒腿就往几个哥哥的方向跑,一下子窜到李景焕身后,太子哥哥你看,六哥要打我! 李景煜一把将李景焓从李景焕身后揪了出来,闹什么闹?六弟能随便打你吗?肯定是你又招他了是不是? 我才没有!李景焓吐了吐舌头,硬撑着道。 四哥,你就别说七弟了,都是弟弟没有看好他。李景煊急忙出来解围。 哼!李景熠不服气地冷哼了一声,七弟就是被惯得没规矩了。 行了,李景煊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你就少说两句吧。 要你管!李景熠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他问这个问题,自己至于追着七弟打吗,这会儿有在这儿装什么兄友弟恭? 李景煊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了。 六弟,李景焕站出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不许对哥哥无礼,你的礼仪都忘了吗? 李景熠委屈地低下了头。他谁也不怕,谁也不服,唯一忌惮的就是这个太子哥哥,平时看上去很好相处,可是在有些事情上却异常执拗,父皇又向着他,因此他们兄弟谁也不敢招惹他。 李景焓见几个哥哥脸色都不太对,连忙磕磕绊绊地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道:这事儿和五哥没关系,要我说,就是六哥的问题,他太小心眼了! 李景焓,你还敢说!李景熠一听李景焓数落的话,立马发火。 李景焓一溜烟儿窜到李景焕身后,对着李景熠摆鬼脸,一副死不认错的样子,气得李景熠直跳脚,可偏偏挡在李景焓身前的是他平时最怵的太子二哥,让他无可奈何。 李景煊看着眼前争执不休的弟弟们,心中也不好受。他本也只是听到二哥的话顺口问了一句,却不曾想竟把事情搞得如此尴尬。 李景焕感受着衣角的力道,又看着李景煊难过的眼神,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虽然这些弟弟们都是皇家出来的人精,但到底还是孩子气重了些。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了,你们也不要再闹了。李景焕一锤定音,结束了这场闹剧。 李景焕离开上书房,刚走到毓庆宫外,就发现这里似乎热闹了起来,扫过一眼,便能大概看出是各宫的宫女,应该是有各宫的娘娘们作客了,只是,这不年不节的,这些妃子们都跑到他这里来做什么呢? 算了,进去再说吧。 他刚一踏进殿,就看到,除了郑贵妃,惠妃、宜妃、端妃、明妃四妃都在,他愣了愣,然后急忙给几位嫔妃请安。 郑贵妃笑着摆了摆手,招呼着他过来,太子殿下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李景焕心里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孤急着去永寿宫看望八弟。 惠妃闻言忍俊不禁,太子殿下还是成日里惦记着他的八弟弟呢,怎么也不想想自己的事情呢。 自己的事情?李景焕疑惑地看着她们。 是啊,郑贵妃慈爱地看着他,太子殿下今年十四了吧?马上也要到了选妃的年纪了。 选妃!李景焕惊讶地看着几位嫔妃,这才想起来,是了,他现在是在古代,又是在皇家,自然是要早早成亲的。 这些年发生了不少事情,九皇子出生了,李景焓就学了,大皇子也在一年前成亲,变得更加稳重了。朝中的局势也瞬息万变,大皇子的舅公柏建茗被革职,他的老师鄂阳旭也因开罪了皇帝被贬谪,太多的事情让他有些忘记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郑贵妃清了清嗓子,郑重地道:太子殿下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今日本宫前来,也是想来询问一下殿下的意见,可否有心仪的姑娘,本宫也好先安排着。 李景焕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个,还没有 那殿下可有什么喜好? 贵妃娘娘,李景焕打断道:您自己做主吧,孤都行。 你这孩子,郑贵妃嗔怪道:怎么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这么不放在心上。 又说了两句,见李景焕也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几位妃子也都起身告辞了。只有郑贵妃又多留了一会儿,与李景焕话了会儿家常,便也离开了。 送走郑贵妃,李景焕在脑中反复梳理着各种事情,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算了,先去看看八弟吧。 见过敏嫔娘娘。李景焕一进承乾宫就规规矩矩地佟贵妃请安。 好了,好了,太子快过来,敏嫔欢喜地招呼着他,焰儿一直在哭闹着要见你呢。 八弟?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从敏嫔身后跑出来,小短腿欢快地迈着跑到李景焕面前,伸出双手嘴里念着:二哥,抱!白白嫩嫩的样子,煞是可爱。 李景焕一把抱起李景焰,掂了两下,八弟又重了许多! 二哥,给!李景焰拨弄着自己的袖子,从里面掏出一块桃花酥来递给李景焕,一脸的讨好。 哟,焰儿,刚刚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怎么一见二哥就统统献出来了?敏嫔在一旁打趣着,母妃想从你这儿拿点儿东西,还得说好一阵子的好话呢,你二哥可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双手奉上了呢? 李景焕听着敏嫔的调侃,有些无语,又看着李景焰固执地举着糕点,也只好乖乖地将点心吃了,心里感叹着,八弟也长大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多多支持哈,作者会继续努力哒! 谨以此文祝自己今天生日快乐! 第27章 六皇子李景熠,用皇帝的话来说就是,一点儿也不像个皇子的样子,平日里不好好读书,对骑射之类的也不感兴趣,却偏偏喜欢那黄白之物。 皇帝最不喜的就是这些皇亲贵族与民争利,堂堂皇子,成日里惦记着那些做生意、敛钱财的事情像什么样子? 可是李景熠却偏偏叛逆得厉害,你越说不让他干什么,他就偏偏要干什么,他的母亲宜妃不止一次头疼他的这个喜好,总是耳提命面地叮嘱他不要将这喜好摆到皇帝面前,可李景熠不听,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胡闹了,才七八岁的孩子,就成天躲在房间里研究商业买卖。 有时候,师傅让大家练字,李景熠就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李景焕好奇,凑过去一看,发现他写的都是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忍不住问:六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李景熠见被人发现了,慌忙把宣纸遮住,涨红了脸,没、没干什么。 我都看见了,李景焕伸手想把宣纸夺过来,你不好好写师傅布置的作业,在这里胡写乱画。 我没有!李景熠高声反驳,然后气呼呼地把宣纸摊开来,这不是胡写乱画,这是我自己发明的用来算账的符号。 哦?李景焕有些好奇了,凑道宣纸前仔细查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这上面的符号虽然很陌生,但是排列的方式却很熟悉,非常像是后世用来计算和记账的样子。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这种记账方式太麻烦了,所以我自己发明了一种特殊的记账符号,这些符号都很好记又好写,这样子记账可比现在这样方便多了。李景熠昂着脑袋,有点小得意。 李景焕忍不住侧目,要不是他也认识李景熠这些年了,他都要怀疑李景熠才是个穿越者了。 算了,李景熠突然耷拉下了脑袋,你肯定要说我俗了。 不不不,李景焕连连摆手,你这个方法真的很好,能不能把你写的这些东西给二哥拿回去看看?二哥觉得这个很有发展空间! 恋耽美 ——(17) 真的?李景熠抬起头,两眼放光。 他是真的吃了一惊,太子哥哥居然不但不说自己爱财、不务正业,还十分支持自己。他瞬间就被感动到了,终于有人明白他了吗? 当然是真的,二哥还能骗你不成?李景焕认真地道,他看得出来,李景熠确实很有经商理财的天赋,只可惜投错了胎,有点儿怀才不遇的意思,但是只要好好支持培养,将来说不定会成为朝廷的钱袋子呢。 之后,李景焕特意跑到了宜妃的宫中找了李景熠一趟,大方地自己的钱袋交给了他,这个送你了,既然你这么擅长管钱,那以后二哥的钱就由你来保管。 他也想好了,既然辞职不成,那么干脆就将兄友弟恭贯彻到底,这样至少自己登基之后还能有人帮衬着,也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的。 第二天,众位皇子就看着李景焕居然和李景熠手牵手走进了演武场。 你们俩怎么混在一起了?五弟知道吗?大皇子疑惑地问,这六弟和五弟不是向来都是焦不离孟的吗?怎么突然和太子混在一起了? 什么叫混在一起,李景焕翻了个白眼,六弟也是孤的弟弟,我们俩在一起说两句话还要征得五弟同意不成? 就是就是。李景熠在一旁殷勤地应和着,他现在是太子二哥的铁杆同盟,谁敢说二哥一句不是,他第一个不服。 且切,随你怎么说吧。大皇子也懒得和他们争执。 我现在可是二哥的财、财务 财务管理。李景焕好心地帮他把剩下的话说完, 对,李景熠兴奋又得意地道:我要帮二哥赚多多的钱! 什么?大皇子皱起了眉,这宫中谁不知道,宜妃娘娘最讨厌的就是李景熠成天和这些金银打交道,她要事知道后啧啧啧,后宫又要热闹了吧。 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大皇子挑眉道:小太子,宜妃娘娘,也就是六弟的母妃,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李景焕没有理他,而是摸了摸李景熠的头,缓缓开口道:六弟,你看,大家都不相信你,不过没关系,二哥是绝对信任你的。 嗯嗯,李景熠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二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让你的私库在我手里翻倍! 大皇子: 不是,等一下!太子的私库为什么会在李景熠的手里? 这、这天上还真有掉馅饼的美事吗?他的三观都要更新了。 表情复杂地看着兄弟情深的两个人,大皇子都不知道自己此时该作何感想,看了看兴奋的李景熠,说服他应该不太现实,又看了看作死的李景焕算了! 反正先李景熠就算真的给太子当了什么劳什子财务管理,顶多也就是以后的发展方向奇怪一点儿,肯定出不了什么大事,至于宜妃头不头疼,关他什么事? 当五皇子李景煊到达演武场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李景熠。 这是他有些疑惑,李景熠今年才九岁,还不到来演武场的年纪啊,怎么今天会突然跑来,还和太子二哥谈笑风生,看上去关系很好的样子,他怎么不记得六弟和太子还有交情啊? 呃,五弟,如果你好奇的话可以直接过去的。和李景煊一起来的三皇子李景烨默默地提醒道。 是我看错了吧?李景煊一脸不可思议,六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和太子二哥在一起呢?他们什么时候的交情啊? 五皇子为人圆滑故,这些年和许多兄弟关系都不错,但是真正关系好到一定程度的,就只有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六皇子李景熠和自己一手带大的七皇子李景焓了。如今六皇子突然调转阵营和太子好上了,这让他心里有点酸酸的。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李景烨疑惑地看着他的反应,心里不免奇怪。 没什么,李景煊压下心中的不舒服,淡淡地道:我只是觉得六弟还小,太子哥哥怎么把他带到演武场了? 李景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六弟都九岁了,再有一年就能来演武场了,提前来学习适应一下也没什么不妥吧?怎么五弟的话里好像太子的做法好像很不妥的样子啊! 六弟?李景煊径直走到几位皇子面前,笑容还是像平常一样谦和,但是语气却有些质问的意思,你怎么过来了?你还小,来演武场很危险的。 看着李景煊莫名其妙地冲到了自己的面前,好像还在责备自己的样子,李景熠立刻不高兴了,语气生硬地道:我为什么不能来?我已经九岁了,能有什么危险? 六弟,你怎么和哥哥说话呢?李景焕察觉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赶忙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中间,以防他们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弟弟错了。李景熠委屈地认错。 这就对了,李景焕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上书房师傅是怎么教的?兄友弟恭,对哥哥要尊敬。 知道了。李景熠虽然嘴上说着知道,但是心里却不服,他向来熊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对宜妃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就算是面对皇帝,大部分时间也是做做样子而已,所以虽然和李景煊关系不错,但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责备,他还是很不高兴。 李景煊看着六弟在太子面前乖巧的样子,又想到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心里更加难受了。 可是,这毕竟是自己多年的好兄弟了,就算就算有些不服管教,也是自己的兄弟,想到这里,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温柔地道:六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怕你在演武场受伤。 不就是骑马射箭吗,能受什么伤?李景熠有些鄙夷地看着李景煊,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没那么敏感得能察觉到李景煊那复杂又心酸的纠结心情,太子哥哥,听大哥说你第一次射箭就可以射十环啊,好厉害啊,能教教我吗? 嗯,这个很简单的,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嗯嗯。李景熠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这就去靶场吧。 好啊好啊!李景熠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李景焕,一边回头挑衅地看了李景煊一眼,看看吧,你看不起我,但是太子哥哥可是很相信我的。 李景煊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怔,迷迷糊糊地就看着李景熠主动牵了李景焕的手,一副哥儿俩好的样子相携离去。 五弟,你没事吧?李景烨看着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担心地问道:是因为六弟吗?你别生气,六弟还小,还不懂事儿呢。 李景煊咬了咬牙,我没事。 别想太多。李景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湛崇从头到尾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这个小太子,有点意思,本以为是个草包,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见识,以后的生活看来不会太无趣了呢。 第28章 二月初八,宫里的氛围显得很压抑,这日是先皇后的忌日,她在这个后宫属于禁忌,往日里也很少有人提起。 先皇后是皇帝的发妻,十三岁就嫁给了当今的皇帝,陪伴他走过了漫长的岁月,直勤勤恳恳地替他打理后院的事情,免除了他的后顾之忧,皇帝也很敬重她,登基之后就封她为皇后,六宫之首,帝后和睦,琴瑟和鸣。 只可惜皇后身体不好,在生李景焕的时候就因为难产去世了。皇帝悲痛万分,直接立了刚出生的李景焕为太子,在自己膝下亲自教养,从此不再立后,就连先皇后当年的寝宫绛云宫也被封了,后宫之中人来人往,难免会经过这里,但是往往都是低头快速通过,不敢多做停留。 这天一早,李景焕就感受到了种压抑的氛围,整整一天都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般。 直到了黄昏,许久未曾见到的皇帝突然造访。 这宫里的人都知道,每到先皇后的祭日,皇上都会个人跑到绛云宫焚香诵经怀念先皇后。只是今日,皇帝居然先来找了太子,实在有些反常。毕竟以前太子殿下还小,皇帝不愿意让一个孩子和自己起承受这种失去挚爱的痛苦。 毓庆宫里,所有太监和宫女都一字排开跪在地上,恭迎皇帝的到来。 你们都下去吧,朕要与太子单独说两句。皇帝坐在主位上,轻抿了口茶道。 地上的宫人松了口气,鱼贯而出。等到所有人都走干净了,皇帝才放下茶杯,深深地看了李景焕眼,焕儿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儿臣自然是记得的,李景焕低着头恭声道:今天是母后的祭日。 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睛远远地看着大门,苦笑道:焕儿记得就好,也不枉你母后为了你 父皇李景焕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皇帝淡淡地扫了他眼,开口问道。 儿臣能去看看母后吗?李景焕答的极快,仿佛就是在等皇帝问一般,他很好奇,那个能让皇上怀念了辈子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皇帝点儿也没感到意外,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一样,这几日朝堂比较繁忙,到了晚上已经很困乏了,他闭眼捏了捏眉头道:这么多年了,也该让你去看看了。 说罢,站起身道:随父皇来吧。 夜色掩映下,李景焕小心翼翼地跟在皇帝的身后,朝着个陌生的方向走去。 绛云宫金顶红门,琉璃瓦顶,四周古树参天,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正红的朱漆大门上悬着金丝楠木匾额,上书绛云宫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弯新月挂在天上,给深红的宫墙上撒下片朦胧昏黄的光。里面常年无人打扫,院子里长满了杂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味儿,还隐隐可以看到漂浮在空中的灰尘颗粒。 大厅的中央挂着幅画像,画像上画着位身穿朝服的女子,端庄贤淑,温柔大方,脸上挂着恬淡安稳的微笑。 李景焕凝神看着,只觉得对画像上的女子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是那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仿佛这真的是他的母亲一般。 只是他总觉得,这女子虽然在笑,可是眼神却带着丝悲凉,他回忆起曾经听到过的些关于这位皇后的零零碎碎的描述,大家都说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宽容大度,可李景焕听了却生出了种复杂的情绪。 她是皇后,也只能是皇后,她不能有自我,就像自己现在这样,他也只能是太子,不能是李景焕自己,这是生下来就注定了的事情。 皇帝目光深沉地看着画像,缓缓地矮下身子,坐在了地上的软垫上,焕儿,你知道吗?朕真的好想念你母后啊。 父皇李景焕想要安慰,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无法理解皇帝的这种情绪,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坐拥天下、美人成群的帝王会对这位只活了二十三年的先皇后如此怀念。 你母后十三岁就嫁给朕了,十年了啊!她陪伴了朕整整十年了啊! 李景焕不能理解,皇帝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了,要说陪伴,这后宫多的是已经陪伴了他十几年的妃子。 焕儿,你母后还没来得及看你眼就去了,今天既然来了,就去给你母后请个安,让她好好看看你。 李景焕走到画像面前,扑通声跪了下来,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儿臣参见母后。 朕的皇后啊,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儿子,长大了!皇帝眼含热泪,欣慰地感叹道。 李景焕默默地跪着吭声,就在这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他是太子,他的父亲是皇帝,他们命中注定和旁人不同,也正是因为这份与众不同,所以他们永远都只能是形单影只。 身份是阻挡感情的堵墙,他只能站在墙头眺望人间悲喜。 他不怨,因为怨也无用,他只能接受,然后和他的父亲起默默承受 时间仿若静止了般,皇帝跪坐在地上,慢慢闭上眼睛,他累了,也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轻轻叹了口气,眼里装满了落寞,焕儿,别怨父皇。 李景焕缓缓开口道:儿子不怨父皇。 所谓皇帝,孤家寡人也。 那晚回去以后,李景焕没有睡觉,而是熬夜抄写了本佛经。经过这些年的学习,他已经可以熟练地写出一手清瘦刚劲的字体了。 他向来不信神佛,可是,既然他能穿越,那是不是说明这世间真的有奇迹? 皇帝偶尔来看他,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低声的悼念,太子跪在蒲团上,表情真挚而又虔诚。 这孩子,又瘦了圈,皇帝忍不住紧握了拳头。 这些年来,毫无建树,虚度光阴。闻父言,日夜忧心如焚 惟愿父皇龙体强健,母后在天之灵得以安康,朝野安稳,百姓幸福 皇帝在屋外凝神细听着,里面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愿兄弟们能相亲相爱,互相体谅,兄友弟恭,姻缘美满,愿 突然又响起了个低低的女声,太子殿下,您每日祷告,这份诚心天上的神佛肯定都能感受到,又何苦一定跪够半个时辰呢?您的身体怎么受得住啊。 然后是一个童音,二哥,别念了,我们出去玩儿吧。 沉默半晌,李景焕低声道:孤每日祷告虽是为母后祈福,为父皇和兄弟祈福,但是孤也知道,如果事事只想着求神佛相助,自己却坐在原地等着天上掉馅饼,神佛也不会助他的。 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求个心安。孤又如何不知这是无用功呢,可是,总是要亲自做了,心里才能舒坦些啊 恋耽美 ——(18) 八弟,你自己先去玩儿吧,二哥还有正事要做呢,过会儿再去找你好不好? 符珠的声音带着些抽噎,殿下这份心真是千金都买不来的,可是,殿下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孤有分寸,你不用再说了,把火盆端过来吧,孤祷告完就把这佛经烧了。 这都是殿下您您辛辛苦苦抄的啊 抄来不就是为了烧的吗,去吧。 是。 很快,殿内传出了缕缕青烟,混合着烧纸的味道 皇帝在殿外站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叹了口气,离开了。 当天晚上,皇帝做了个梦。 在那个梦里,他见到了昭仁皇后,太子的母亲,那个不幸早逝的女人,她对着自己嫣然一笑便消失不见了。然后是郑贵妃,脸憔悴地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就闭上了双眼。再然后他就出现在了战场上,他的大皇子,浑身是血,却仍旧高喊着大夏万岁,然后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皇帝明白这是梦,他很想清醒,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着梦境把自己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很快他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太子跪在自己的床榻前说着什么,而自己,不受控制地怒不可遏,上前狠狠地扇了他个耳光。 很快,又转换了个场景,这个地方很陌生,皇帝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皇上,您该休息了,您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保重龙体啊!个太监正焦急地对书桌前拿着朱笔的人说些什么,可那人只是一昧地盯着案上的奏折奋笔疾书,连头都不抬一下。 然后,他听到案前那人沧桑的声音,还有好些事情没处理呢,江北传来八百里急报,处理完再睡吧。 这是谁?除了他,还有哪个皇上?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守夜的小太监见到皇帝满头冷汗,手不受控制地在空中挥舞,好像做了噩梦,急忙过去请示。 你先下去吧!皇帝从梦中惊醒,坐起身久久不能回神。 他刚刚是梦到了什么?对了,他好像见到了太子的母亲昭仁皇后,好像还有郑贵妃,她们怎么了? 还梦到了什么呢? 皇帝想了会儿,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不得不放弃了。心中对于自己这样执着于一个虚假的梦境觉得好笑,什么时候自己还有闲心想这些了?果然是年纪大了,再也没有年轻时面对失去的那份坦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如果喜欢本文的话就点个订阅吧,啾咪 第29章 李景焕觉得最近皇帝的神色不太对劲,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掂量着,最近龚黄晨好像也没有作死挑拨自己和大皇子的关系吧?应该不是,他一早就警告过龚黄晨了啊。那还能是什么事呢? 二哥,你在想什么呢?李景煜看太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还不等李景焕有所反应,七皇子李景焓就在在旁边做了个鬼脸笑道:你看看二哥的脸,这样了,这样、就是这样。 七弟,你的礼仪呢?李景煜板着脸,刚才还闹腾着的李景焓瞬间安静了。 好了,好了,也要上课了,我们赶紧回到座位上去吧。李景烨站出来打圆场。 李景煜本来也没有真的想训斥七皇子,顺着三皇子给的台阶也就下去了。反而是七皇子李景焓有点懵,直到李景煜已经坐回到座位上了,才低声嘀咕了一句,四哥那是吓唬人的吧! 顾师傅,这群小崽子在里面干什么呢?闹哄哄的。皇帝站在上书房门口,看着里面的动静问顾宇岑。 顾宇岑是鄂阳旭被免官之后新来的负责给皇子们教书的师傅,也是一代大儒,学识上不比鄂阳旭差。 顾宇岑大概往里瞅了一眼道:应该只是兄弟之间逗趣玩耍吧,七皇子才刚来上书房不久,比较活泼。 皇帝轻笑了一声,这小的还挺能闹! 顾宇岑小心地打量着皇帝,确定他现在心情应该还不错。可是还没等他松口气,就看到皇帝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拉下了脸。 可是,左思右想,他也没想出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的表情很微妙,看上去有些悲伤,但却很浅淡,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到底怎么了? 顾宇岑还在琢磨着,就听皇帝喃喃自语道:小六也不小了啊。 皇上怎么突然提到了六皇子?顾宇岑低眉顺耳地候在一旁,心中纠结着。但是皇帝却似乎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叮嘱他好好教导皇子们,便转身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皇帝批阅完奏折,特意去了一趟宜妃宫里,对六皇子进行了重点关心和教育,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倒是让其他几位皇子有些震惊。 虽说他们父皇这个父亲当的还不算差,但像这样特意跑去指导哪个皇子还真是没有过。除了太子,他们平时也只能得到两句不轻不重的鼓励而已。 父皇怎么突然这么好兴致了? 只有皇帝心里清楚,宜妃的时日,恐怕不多了。 虽然他平时并未太多厚待过这个妃子,但是真到了生死离别的时刻,总还是心里不舒服的。 可是,他不会表达。他只知道,也许六皇子以后就没有母亲了,他能做的,也只有多给他一些父爱了。 父皇? 刚走进永寿宫的院子,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唤他,皇帝定眼一看,是六皇子。 你母妃怎么样了? 父皇,母妃她李景熠的声音有些哽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帝也知道和一个孩子说不清楚,便直接走进了寝殿询问太医。 李景熠刚跟着皇帝走进殿内,只听到太医在说,宜妃娘娘病体沉疴,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他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他知道,或许很快他就是一个没有亲娘的孩子了。 虽然他和母妃总是吵架,但是每次吵完架,母妃还是会用那种慈爱的眼神看着他,还是会给他做他最喜欢的四喜丸子。 而那样的目光和四喜丸子,以后他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熠儿,这些天多陪陪你母妃吧。皇帝有些怜惜地看着李景熠。 李景熠仰着头看皇帝,眼中一片空茫。 那样的目光让皇帝都有些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这个孩子。 最后,皇帝轻轻叹息一声,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去把太子找过来。 印象中,太子在这些弟弟里人缘都还不错,希望他能安慰到这个孩子吧。 傍晚,皇帝没有留在宜妃宫里,而是去了郑贵妃的瑞寿宫。 刚一进门,皇帝便轻轻将郑贵妃拥进怀里,这让郑贵妃有些诧异。 朕老了,越来越害怕失去了。皇帝低声感慨着。 郑贵妃听懂了他的意思,皇上,臣妾知道您心里难受,您 你知道吗?朕有时候真的很感谢你。皇帝打断了郑贵妃的话。 郑贵妃不再言语了,只是静静地被皇帝抱着,也轻轻抱着皇帝。 她知道,对于皇帝来说,想要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太难了,他能信任的人不多,太子算一个,自己算一个。 只是,作为帝王,也作为父亲,皇帝不能在太子面前示弱。所以,皇帝感谢她,感谢她能够随时给他一个怀抱,一个聆听的耳朵。 而她也感谢皇帝,她爱这个男人,即使这个男人不属于她,她也爱这个男人。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皇帝慢慢松开郑贵妃,对着她温和道:你好好休息,朕今日还有一些政务要处理,改日再来看你。 郑皇贵妃轻点了下头,帮皇帝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躬身送皇帝出殿了。 李景焕本来在毓庆宫里练字,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却突然跑来找他,说让他去看看六皇子,他也来不及问清楚前因后果,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宜妃那里。 他赶到的时候,李景熠正坐在殿门外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天空,眼睛红红的,里面是闪闪发亮的泪光,李景焕知道,他这样只是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六弟,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李景焕踱步走到李景熠的面前,轻声问道。 李景熠眨了眨眼,用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下,然后视线转向了李景焕,二哥,我难受,我母妃她可能 别难过,李景焕走过去和李景熠并排坐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轻叹道:二哥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还是一个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 李景熠愣愣地望着李景焕,似乎不太能理解他的话。 还想继续坐这里?李景焕拍了拍坐着的那块地问道。 李景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 那回屋里吧。 二哥,我能去你那儿吗?李景熠轻轻拉着李景焕的袖子祈求道。 李景焕伸手牵过李景熠的手,温柔地回答道:当然!说着带着他一路走回了毓庆宫。 晚上,兄弟俩并排躺在一张床上,李景熠拽着李景焕的袖子低声道:二哥,我没有想到母妃这么快就要离开我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老是惹她生气,我不该和她顶嘴,我以后都会乖乖的听话,她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她都还没有看到我长大,没有等我好好孝顺她呢,怎么能这么快就离开呢?二哥你知道吗?我以前总是觉得母妃很烦,因为她总是不让我做我喜欢的事情,但是今天听到她可能要离开了,我真的好想哭啊,我怎么能哭呢? 李景熠的声音有些哽咽,语气充满懊恼。 李景焕忍不住将他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温声道:六弟,你还是一个孩子,想哭就哭吧。 可是,二哥也没有母妃了啊,二哥也还是个孩子啊,二哥都没有哭,我怎么能哭呢!李景熠的声音闷闷的。 小孩子说话不过脑子,此时又是处于极度的悲痛之下的,因此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是不是会伤害到别人。 李景焕一愣,然后长叹了一口气,是啊,二哥也没有娘亲了,但是,二哥知道,娘亲其实没有离开二哥,她一直都在二哥身边呢。 什么?李景熠一怔,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 只有被人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只要二哥还记得母后一天,父皇还记得母后一天,母后就永远都陪在我们身边。你的母妃也是一样的,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记得她,她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李景熠听着李景焕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明白。但是,他知道的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情。 李景焕凝视着淡黄色的窗幔,想起他短暂的二十几年生命,从孤儿院,到上学,到工作,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每天回到家面对的,就是那间冰冷的房间。如今,看着这逐渐熟悉的床帐,闻着屋子里的檀香味儿,无一不在证明他现在的所处地。 他不了解失去,因为他本来就一无所有,但是,不会有人会比他更珍惜现在的每时每刻。 突然,他感受到了一股依靠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一转头,才发现李景熠的脑袋已经搭到了自己肩上,李景焕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替他掖好了被角。 二哥,我好怕,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李景焕的手一顿,轻叹了一声,好。 黑暗会埋葬所有的痛苦,太阳升起后又是崭新的一天。 尽管李景熠日夜祈祷哭泣,但是太医还是没能护住宜妃的命,两个月后,宜妃还是薨了。 第30章 听闻宜妃娘娘薨逝的消息,李景焕沉默了很久,然后在上书房请了一天假,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抄了一整本佛经。 抄完之后,他本打算差人送给李景熠的,但是思忖了一番之后,他还是自己将佛经烧了。 他一边烧着佛经,看着火舌一点点攀上纸张,一边想了很多事情。这时,符珠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告诉他六皇子刚才和皇上大吵了一架,然后现在人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什么?!李景焕扔下手里还没烧完的纸张,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六弟怎么会和父皇吵起来? 符珠皱着眉,就急忙将事情说出,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今天六皇子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跑到皇上的书房大闹了一场,皇上本来还憋着火儿安慰他呢,接过说着说着就也生起气来,大骂了六皇子,六皇子一气之下跑了出去,之后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差人去找了吗?李景焕忙问。 找了,皇上一听说这事儿就让人去找了,现在五皇子七皇子也都满皇宫地找人呢,可是也不知道六皇子到底躲哪儿去了,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 孤知道了,李景焕披上一件外袍,起身就走,孤现在就去找,你让毓庆宫的人也都把手里的事情先放一放,走出去找人。 是。 李景焕刚出了毓庆宫的大门,才发觉自己有些鲁莽了,也不知道其他人都找了哪些地方,自己这样毫无头绪地找也不是个办法啊。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从源头找起吧。 这么想着,李景焕先来到了宜妃的住所,本来此时应该是有内务府的人来处理宜妃留下来的一些私物的,不过之前内务府的人一来,就全部被李景熠赶跑了,皇帝听说之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告诉内务府的人过几日再来吧。 屋内还是和原来一样,一切摆设布置都没有变,桌上甚至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仿佛宜妃还在此处生活着一样,李景焕大略地扫视了一眼,知道李景熠应该不在此处,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宜妃娘娘,一路走好。然后便离开了。 走出宜妃的住所后,李景焕陷入了困境,如果不是在寝宫里的话,李景熠又会跑到哪儿去呢?他相信如果是在宫里明面上的地方,这些皇子和宫人们没道理找不到李景熠,所以他多半是在一个要么没人敢去、要么不会有人去的地方,会在哪里呢? 有了! 李景焕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绛云宫。 恋耽美 ——(19) 想到这里,李景焕没有半点耽搁,立刻起身赶往绛云宫,而李景熠也果然不负李景焕的思量,真的躲在这里。 他到的时候,就看见李景熠一脸坐在地上的蒲团上,专注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先皇后的画像,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李景焕走近都没有发现。 李景焕轻轻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六弟,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李景熠一回神,吓了一大跳,二哥?你你怎么在这儿? 全皇宫的人都在找你呢,结果你却一个人躲这儿来了。李景焕若无其事地道。 我李景熠委屈地低下头,无言以对。 说说吧,这次又在闹什么别扭呢?李景焕皱了皱眉头,听说你跑去和父皇大吵了一架,这又是为什么? 要你管!李景熠本来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结果一听他这样质问,也不知道是触动到哪个敏感的神经了,立刻脸色大变,摆出一副气急败坏、你奈我何的样子。 李景焕本来也是想着他刚刚丧母,想要来安慰一下的,谁知道他确实这样的态度,着实挑起了李景焕的火气。 他也黑了脸,一步一步地向李景熠逼近。 李景熠吓了一跳,慢慢地往后退去,直到背抵住了墙壁。 看着李景熠一脸的提防,李景焕嗤笑道:现在知道怕了? 谁说我怕了?李景熠强撑着架子,挺起胸不服道。 是吗?李景焕一挑眉,李景熠心立刻沉了沉,但还是努力直着腰板与李景焕对视,挑衅道:是你怕了吧? 呵,李景焕轻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紧不慢地道:行了,别和二哥闹了,好好说说,到底怎么了?胆子这么大,敢跑去父皇那里胡闹。 我没有胡闹!李景熠压抑的情绪爆发了,对着李景焕大声吼道:我母妃去世了,我难受还不行吗?我就想一个人清净一下,你们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要来烦我? 李景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孤问的不是这个,你心里难受孤知道,但是这不是你跑去父皇那里胡闹的理由! 我没有,李景熠几乎要哭了出来,我母妃死了,可是这宫里没人记得,二哥你自己说的,只要还有人记得她,她就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可是现在呢,没人记得,父皇还让内务府的人来拿走母妃的东西,照常上朝,照常批奏折,什么都照常! 难道,母妃在他心中就这么无关紧要吗?难道母妃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吗?对他,对你们,都一样!没人会在乎,没人会记得,没人会关心! 李景焕有些愣住,他没想到李景熠是因为这个才去闹的。 可是,他也明白,这皇宫太大了,每天都要发生很多事情,宫里的人都是擅长遗忘的,因为如果不这样,在这个皇宫中就难以生活下去,毕竟生活还是得向前看。 何况,皇帝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他需要关心和记得的事情太多了,一个妃子的死亡,也许可以在他的心中划过一道涟漪,可是却远远不能影响他的心神。 但他要怎么跟李景熠说呢,真的要告诉这个孩子,是的,对于这座偌大的紫禁城来说,你的母妃还是太渺小了,渺小到不值一提,渺小到必须为很多事情让步。 沉默了良久,李景焕低下头,闭上眼睛,六弟,对不起,你让我想想。 李景熠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看着李景焕孤寂的身影,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了,低下头小声道:二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李景焕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我没有生气。 李景熠抬起头,二哥,我其实我就是怕,怕有一天真的没有人再记得母妃了,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我没有过多的奢求,就是希望,至少,母妃能和昭仁皇后娘娘一样,还能在这宫中有一个位置,还能被人记得。 在这宫中有一个位置?李景焕心中苦笑,这宫中活人的位置还不够呢,哪儿又能给死人留位子,就算是昭仁皇后,也总有一天会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谁又会真的永垂不朽呢。 宜妃娘娘怎么会没人记得呢,李景焕笑了笑道:二哥会和你一起记得的。 真的?李景熠有些感动。 真的。 谢谢二哥。 那现在,我们的六皇子可以回去了吗?大家都很担心你。李景焕抱着双臂看着他。 嗯。李景熠羞愧地低下头。 要是心里还难受的话,就去抄一份佛经给宜妃娘娘吧,总好过去折腾父皇。 第二日,李景熠一大早就来到了毓庆宫,想要将昨晚他抄好的佛经交给李景焕,但是刚到书房,就看到他的太子二哥似乎刚刚写完了什么,正放下毛笔,轻吹着宣纸,小太监们在一旁收拾着笔墨。 李景焕注意到李景熠来了,对着他点头示意了一下。李景熠上前交上自己抄的佛经,给!这是我给母妃亲手抄的。 李景焕拿起他手上的宣纸,翻看了一下,感慨道:不错,字有进步。 说完,李景焕将自己桌上一叠的宣纸和刚刚李景熠给的佛经一起点燃丢进火盆里。 二哥,你这是干什么?李景熠拽住他的手。 我想,宜妃娘娘在下面会收到的。李景焕拨开了他的手道。 二哥,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在了,你会记得我吗?李景熠咬着嘴唇,声音有些颤抖。 说什么胡话,李景焕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不在呢,就算真的有这么一天,大哥、二哥,还有你所有的哥哥弟弟们,都会记得你的。 真的吗?那你一定一定要记得。李景熠拉着他的袖子祈求道。 怎么可能忘记呢,所谓天下大事,民生大事,真的就那么重要、那么刻不容缓吗?其实根本不是。李景焕望着火盆轻声说道,只是不知这话是说给李景熠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看着火光映着李景焕的脸,李景熠觉得这样的情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李景焕说完那句之后再没有说什么,而李景熠则是静静地看着那火盆一点点熄灭,宣纸一点点化为灰烬,然后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小天使们多多支持啊~ 感谢在2019111309:34:10~2019111407:5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译荻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宫里的人几乎都发现了,太子最近很不对劲,时常很焦虑,脾气也变得很古怪,大家都忍不住心中暗自揣度,难道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不对啊,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啊。那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皇上 没有人知道李景焕此时的心情,原因无他,很快他就要十五岁了。 在《九龙夺嫡》这本书中,故事的开篇就是发生在太子十五岁的时候,安逸了五年之后,他终于要迎来剧情了。 新春家宴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欣慰的笑容,只有李景焕坐在席间总觉得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大家看他的眼神总是很怪异,带着或欣慰、或暧昧的神色,但待他深究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宴席临近结束,大家起身行礼,准备恭送皇帝。而皇帝则走到李景焕跟前,帮李景焕整理了一下衣服,意味深长地道:朕的太子长大了啊! 四周立刻响起一阵窃笑。 李景焕更加好奇了,开始琢磨起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大家怎么都是这副表现?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在坐的众人道:朕先回去歇息了,你们玩儿的差不多也散了吧!这两天闹也闹够了,也该收收心琢磨琢磨功课的事情了。 几位皇子都有些拘束,规规矩矩地站着,目送着皇帝带着一群人离开后才松了口气,几人交换了下眼神,李景焕便嘱咐嬷嬷们带着几个年纪较小的皇子先下去休息。 谁知,一听要离开,八皇子李景焰便挣扎着甩开拉着他的宫女,哒哒哒地跑到李景焕身边,拽住他的衣袖,嘴里念叨着:二哥,二哥,你是不是以后都不疼我了? 噗大皇子忍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李景焕脸色沉下去了,到底是谁在八弟面前乱嚼舌根了?八弟一向懂事乖巧,自己最近也没有责备过他,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来? 八弟,告诉二哥,是谁在你面前胡说了些什么吗?李景焕拉过李景焰,温和地问。 还不等李景焰回答,李景焕就感到自己另一边的衣服被人扯了扯,回头定睛一看,竟是九皇子李景烁。 只见他一边拉着李景焕的衣摆,一边有些委屈地唤着:二哥! 李景焕看着这一左一右的两个小崽子,心中纳闷,到底是怎么了? 哈哈哈大皇子被两个小崽子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李景焕皱了皱眉,瞪了一眼在一旁悠闲看戏的大皇子,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好了,不要胡闹了,没听到刚刚父皇的话吗?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嬷嬷们:你们都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带小皇子们下去休息! 他的话成功地让四周都安静了下来,嬷嬷们急忙告罪,上前一人一个把两个小崽子拉着回去休息,两个小崽子虽然不服,但是迫于李景焕的压力,还是不情不愿地下去了。 打法走了两个逗趣的小皇子,其他几个大点儿的皇子们却也无趣了起来,没坐一会儿便各自散去了。 李景焕想到了自己的年龄,又想到了书中的情节,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大过年的,你叹什么气啊!一道声音突然传来,吓了他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大皇子。 你怎么还没回去?李景焕疑惑地问。 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太对,所以想问问你怎么了嘛。大皇子有些别扭地道。 李景焕一眼就看出了他傲娇的表象之下的关心,拍了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道:孤好得很,不用你操心,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看两本书,不要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你!大皇子眼睛一瞪,我好心好意关心你,你怎么跟大哥说话呢? 呵,李景焕轻笑了一声,大哥,那你能不能告诉孤,你们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 这个一向有话直说的大皇子突然吞吞吐吐了起来,甚至脸上还泛起了一丝红晕,哎呀,反正你回去就知道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说罢,转身离开了。 李景焕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这一个两个的都怎么了? 回到毓庆宫,刚一推门进屋,就看到床上坐着一个温婉的姑娘,惴惴不安地拧着手中的帕子,看他进来了,刚忙起身问安,参见太子殿下。 你是?李景焕疑惑地问。 那姑娘身子一僵,默默地退了两步,奴婢曹溶,是贵妃娘娘指派来伺候太子殿下的。 萦绕在他脑中一晚上的疑问终于揭开了,是了,过了年他就十五岁了,也到了学习人事的时候了。不怪乎一晚上大家都那么奇怪呢,父皇的满意欣慰,大哥暧昧的眼神,还有八弟九弟那场无故的闹腾,原来如此啊! 可是,别说这种以上床为目的的谈恋爱了,就是那种正常的恋爱他也没谈过啊!李景焕独自纠结着,而一旁的曹溶面色微红,睫毛微微颤动,小心而专注地帮他宽着衣。 那个你别紧张,孤还能把你吃了不成?李景焕有些尴尬地安慰道。 曹溶闻言惊讶地抬头看向李景焕,太子殿下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先皇后的独子,皇上最看重的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早就做好了太子殿下很难伺候的准备了,但是眼前的少年,挺拔的身姿,温和的神情,让她感到一阵安心。 李景焕整理了一下表情,轻咳了一声,严肃道:既然贵妃娘娘把你派给孤,那你也就是这后院的一份子了,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孤说。其他的孤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宫里的规矩你应该也懂,只要你安分守己,孤不会亏待你的。 奴婢省得了,谢谢太子殿下!曹溶微微弯了身子,给李景焕行了一礼。 那说完正事,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对于李景焕来说,和一个刚见了一面的姑娘上床实在是一件很挑战他心理防线的事,但是他又不能让人家姑娘回去,别说曹溶要是今晚完不成任务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就说他自己,要是今晚真的把人撵走了,明天宫里恐怕就会传出太子爷不举的消息,事关男人尊严,不可不重视。 很晚了,我们先休息吧。李景焕这句话说完,耳根子都红了。 曹溶一听李景焕这话,脸色微微泛红,低眉顺眼地上前继续为李景焕宽衣。 不同于之前的紧张害怕,此时她虽还有些害羞,但却多了几分欣喜,眼前的男人值得她敬重和交付。 郑贵妃拿着一支笔,一边皱眉看着桌上钦天监送来的吉时表、礼部送过来的流程书,还有内务府的人员礼单,一边写写画画地记着些什么。 这是什么?李景煜走到她身边,从那堆东西里抽出两页翻了翻,露出一丝冷笑,他们倒是挺有效率啊,父皇前两天才指的婚,今天就将这些都送过来了。 郑贵妃赶忙把那两页纸从他手里抽出来,嗔怒地看了他一眼,别乱动,这些都是要紧的东西,别给弄乱了。 李景煜又从一堆纸张里抽出了两张,一边仔细看着,一边嘴里不住地念叨:钦天监挑的这都是什么日子啊,这么着急干什么?太子妃的人选到底是哪个还没定呢,内务府怎么把人员礼单都送过来了,太子哥哥的婚礼怎么能这么随便? 郑贵妃瞪了他一眼,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太子妃的名单本宫早已写好了,也呈给你父皇看过了,你父皇也同意,就差你太子哥哥再过个目就行了。这人选一定,婚礼就该预备着了。太子也不小了,这些都要提上日程了。 恋耽美 ——(20) 名单定了?李景煜惊讶地看着她,在哪儿呢?都有些什么人?我怎么不知道? 郑贵妃轻轻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关心太子的婚事?何况,这太子妃的人选还用得着你来过目吗? 哎呦,李景煜捂着脑袋,委屈道:我就是好奇嘛。 郑贵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稍微整理了下表情,思索着道:本宫记得好像是列了七八个姑娘,都是京城贵女,有几个也记不得了,就记得有个抚远将军家的闺女。 湛清?!李景煜惊呼出声,太子妃怎么会是她? 他分明记得,前世太子哥哥的太子妃是柏大学士的嫡女,他也见过两面,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孩,总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现在怎么变成了湛清那个野丫头了? 煜儿,郑贵妃责备地看这种他,那是你二嫂,怎么能直呼其名呢,何况,这也只是个人选,不还没定下来呢嘛。 李景煜回过神来,扯了扯郑贵妃的袖子撒娇道:母妃,你不知道,太子哥哥对太子妃的要求可高了,他喜欢那种善解人意的女孩,那个湛清我见过,就是个疯丫头,不行的。 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努力地杜绝自家二哥和湛崇扯上一点儿关系,湛崇是父皇亲自派给二哥的伴读,他不能动。 但是湛清是湛崇的妹妹,而且现在也还没定下来,所以此次,他绝对不能让湛清成为太子妃。 行了吧,郑贵妃被他气笑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看看你到时候能给母妃娶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回来。你太子哥哥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决定吧。 知道了。李景煜耷拉着脑袋,一脸不乐意。 算了,既然母妃这边说不成功,那就亲自去找太子哥哥说吧。 郑贵妃看着李景煜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低头开始继续准备太子的婚礼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407:51:52~2019111512:3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方尘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李景煜也不多耽搁,决定了之后就直奔了毓庆宫。 李景焕正在看书,就看到他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赶忙放下书招呼道:四弟来了,快坐,怎么跑得这样急? 二哥,李景煜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我这次来事跟你说正事的。 正事?李景焕有些好笑,他们这些皇子都还没有参与政事呢,平时也不寸是些功课玩耍的事情,能有什么正事。 二哥,真的是正事,你知道最近他们在忙着给你选太子妃吗?李景煜看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正色道。 知道啊。李景焕满不在乎地道。 从曹溶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估计他的大婚不会太远了。 那你知不知道都有哪些人选? 不知道。李景焕也不在乎都是谁,反正这京城里的姑娘他也不认识几个,就算把名单甩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哪个是张哪个是李啊。 湛清,人选里面有湛清!李景煜提高了声调。 什么?李景焕吃了一惊。 他记得原书中太子妃明明是柏大学士的女儿,湛清这个名字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过啊! 不对,这个只是名单,也就是说,最终人选还没有确定下来,所以里面有湛清也不足为奇,毕竟这样不重要的地方书中没有提起也是正常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借此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李景焕这两天细细想了想,觉得自己要想改变原书中那扯淡的结局,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寸程全部改变,当一切都不再按照书中的路线走后,那么结局想必也不会和原书中一样了吧。 既然要改变,那不如就从头开始,让这太子妃的人选先变一变。 二哥,估计寸会儿母妃就会派人,来把名单和画像给你了,你可要好好挑挑,打听一下这些人的品性脾气。最重要的是,千万别选湛清!李景煜忧心忡忡地嘱咐。 这是为什么?李景焕疑惑地问。 四弟这是和湛崇一家杠上了吗?先是对湛崇冷言冷语,现在似乎又对湛清颇有些不满。 二哥,李景煜理直气壮地说:你是太子,将来的皇帝,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湛清那个丫头,疯疯癫癫的,怎么能母仪天下呢? 李景焕眼前一亮:这不正好吗! 他突然灵机一动,要是他娶了湛清,那么就有三个好处。 其一,从头儿上就改变了剧情。蝴蝶效应不就是一个蝴蝶扇扇翅膀,太平洋另一头就会刮起一阵龙卷风嘛,现在重要人物太子妃都变了,剧情肯定会有所变化。 其二,李景煜觉得湛清疯疯癫癫的,不适合母仪天下,那么想必其他人也会这么觉得,也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因为娶错了人而被废的太子? 其三,湛清是湛崇的妹妹,他要是娶了湛清,那湛崇不就是他大舅哥了嘛,大家都是亲戚,他好意思做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妹妹的事情嘛。 而且,最重要的是,其他的女孩再好,他毕竟不认识,湛清好歹也是有寸一面之缘的人,虽然交流不多,但是他也特意打听过,有一点了解。 湛清的性格脾气也很合他的口味,性子也好,还和他一样讨厌湛崇,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我决定了!李景焕郑重其事地宣布。 什么什么李景煜急切地问。 我决定了,我就要娶湛清了!李景焕一字一顿道。 他也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湛崇,看看他对这个国家,对他的妹妹,究竟能报有多少人类的感情。 二哥!李景煜急了,我不是刚才和你说了不要 你不用再说了,李景焕打断了他,孤心意已决,此事就这么定了。 二哥! 李景煜再怎么说,也没有改变李景焕的决定,当贵妃的名单送寸来的时候,李景焕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湛清。 抚远将军府书房。 让湛清嫁给太子?湛崇皱着眉,眼底一片幽深,看不清喜怒。 是啊,抚远将军靠在椅子上,老神在在地答道:太子如今盛宠在渥,几个皇子里也没有可以与之抗衡的,不出意外的话,继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我们趁机拉上关系,将来就是皇亲国戚了。 呵,湛崇冷笑一声,不出意外?那要是出了意外呢? 抚远将军摆了摆手,出了意外也不要紧,太子毕竟是太子,只要不是起兵造反,以我们家的势力,还不至于被连累。 我会怕他连累我?湛崇不屑道:上书房也读了几年书了,除了收买人心,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幼稚又愚蠢。 你这是什么意思?抚远将军直起身,身子前倾,抬眸地看着他,朝中上下皆赞太子文武双全,风采卓然,有皇上当年的风范,你却说他幼稚? 难道不是吗?湛崇漫不经心道: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蠢得可怜。本以为会是个对手,没想到只能拿来做个没用的工具。 少说两句吧,抚远将军重新靠回了椅子上,太子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也是,湛崇扯了扯嘴角,反正也不是我嫁给他。 从各个皇子对于太子大婚的反应来看,郑贵妃才知道,这太子殿下在众兄弟间竟有如此好的人缘。 他的大婚,其他几位皇子简直比他自己还要紧张。那天她叫人去内务府钦天监等处核实敲定,来人回报竟是,大皇子要亲自帮挑选选纳彩礼;三皇子也同钦天监认真商议好日期;还有煜儿,连到时侯的护军都一一安排好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此时的皇宫也是一派热闹景象,一声声喜庆的乐声都在告知人们,今天宫里办喜事了。 抚远将军府,湛清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花轿,在去往皇宫的路上,她好奇地掀起了轿帘,只见地面以红毯铺就,街道两旁官兵凛然而立,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在周围挤着凑上前,喧嚣的鞭炮声在耳边不断响起。 这一天的情景,是湛清这辈子都忘不了的风景。 此时,她只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父亲总是说,照她这样淘下去,满京城都没有人敢娶她了,她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嫁人,更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这一天的情景会如此热闹。 太子,她要嫁给太子了。 距离她上一次见到太子已经寸了好几年了,她还能隐约记得,那天她懒得学绣花,便趁着如厕的功夫悄悄跑出了家门,却被嬷嬷发现,把她从街这头活活撵到了另一头。 跑得太匆忙了,以至于来不及看路,一下子撞在了一个人身上,重重地摔了一个屁股墩儿,疼得她哇哇大哭。反而那个被她撞到的人,手足无措地安慰起她来,还送了一块玉佩给她。 她从小到大见到的男孩子不多,哥哥算一个,太子算一个。但是太子对她那么温柔,可比那个整天阴阳怪气的哥哥好多了。 到现在,那块玉佩还被她宝贝地放在自己的首饰盒里,平时也舍不得拿出来。 她垂眸敛笑,好奇地摸了摸新嫁衣上以金丝银线绣样,又摸了摸头顶奢华的凤冠,很不内敛地笑出了声。 就这样,一路爆竹声声,鼓乐冲天,喜轿从将军府一路往宫门而去。 到了皇宫,湛清透过喜帕,悄悄地打量着那个穿着红色喜袍的男子,只见他面若冠玉,眉飞入鬓,嘴角含笑,专注地看着自己,让她忍不住有些脸红,还好有帕子遮着,旁人看不见。 李景焕好奇地看着她,没想到当初那个还不及他膝盖高的哭唧唧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得这般水灵了。虽然看不到脸,但是单就这仪态来说,还真有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让他在有些怀疑,眼前这个丫头到底是不是几年前大街上撞到他的那个小女孩。 郑贵妃早早地起来梳妆打扮,准备去参加太子的婚礼。今天她的事儿可不少,后宫无后,她作为分位最高的妃子,自然要负责应酬那些宗亲命妇们。而李景煜从早上就不见踪影了,郑贵妃不用想也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她看着这皇宫中披红挂彩的喜庆氛围,淡淡地笑了,这宫里的日子长着呢,今天是太子大婚,再寸两年,煜儿也要成亲了,来日方长,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接下来,便是复杂的结婚大典,一切都是按大夏的习俗进行的。 吉时到,行礼! 身着红衣的两位新人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行了一礼。 礼成! 一声吆喝,意味着太子的婚礼正式完成了。 新房里。李景焕和湛清相顾无言,湛清红着脸,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此时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李景焕努力地想找个共同话题,想来想去,他们之前能聊的似乎也只有湛崇了,那个,你哥哥他 湛清刚才还红着脸,一副羞怯的模样,一听湛崇二字,立刻炸了毛,提他干什么,我最讨厌他了,天天就知道找我麻烦,有时候真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李景焕先是有些诧异,在听湛清劈里啪啦地抱怨了湛崇半天之后,简直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果然,他就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决定湛崇是个神经病;果然,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和自己站在同一个战线的! 他眼含热泪地握住湛清的手,激动地感慨道:知己啊! 湛清瞬间从对湛崇的愤恨中醒寸来,红着脸把手抽出来了。 不、不好意思啊。李景焕尴尬地挠了挠头。 没事。湛清低下头小声道。 眼看着天色渐晚,到了就寝的时候了,可是李景焕实在是没有勇气对一个还是初中年纪的小妹妹下手。 唉,算了,还是纯盖棉被纯聊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  湛崇:你们都以为我和太子有一腿,其实我是他大舅哥,傻了吧,哈哈哈哈哈 最近降温好厉害啊,我都发烧了,各位小可爱也要好好注意保暖啊~ 第33章 天子狩猎,由来已久,是自周朝开始就有的传统。定期狩猎,一是为了练习战阵、检阅军马;二也是为了让这些养在深宫之中的皇子们能得以有个锻炼的机会。 京郊围场,周环千余里,群山分干,众壑朝宗,自当今皇帝即位,就一直有在此秋猎的惯例。 太子刚大婚不久,就到了一年一度的狩猎时间了。 此次秋猎,除了几个比较年长的皇子之外,还有几个近来比较受宠的妃嫔也有幸随驾前往。狩猎考验的不是单打独斗的功夫,皇帝还特意为诸位皇子各挑选了几十个精干的侍卫随行。一众皇亲国戚再加上侍候的宫女太监、随驾保卫的侍卫,一行竟有上千人,车架首尾相连犹如长龙一般。 虽说围场离皇宫不远,但是骑马一路走下来也要走将近一天,路上又是一路颠簸,一直到晚上到达京郊围场附近的行宫,李景焕大腿内侧已经殷红一片,有的地方还破了皮。 经过这几年的练习,李景焕的骑术其实已经不错了,但是平时在宫里最多也就是骑个一两个时辰,还从未这样长时间地骑马过,再加上这具身体竟然还意外的娇贵,一天下来,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 一咬牙把裤子脱下来,简单地抹了点药膏,总算缓解了一些,可是想到明天还要骑马打猎,李景焕还是一阵头疼。 想了想,李景焕找了个纱布把大腿内侧缠了几圈,然后换了条新裤子,走出自己的房间,走到了李景煜的房间,轻轻地叩了叩门。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吱呀一声门开了,李景煜站在门口诧异地看着他,二哥?你怎么过来了? 李景焕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把头发散了下来,此时乌发散落,一袭青衣,半垂着眼睛,姿态带着些闲适与慵懒,面色却是一派肃然,隐隐有天家威仪,气度不俗。 恋耽美 ——(21) 李景焕上下打量着李景煜,同样是骑了一天的马,他却面色泰然,全然不似自己这般狼狈,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骑马技巧? 孤过来看看你,赶了一天的路了,辛苦了吧。 还好,李景煜微微颔首,二哥也累了吧。 李景焕矜持地点点头,孤没事,只是五弟今天似乎骑马磨伤了大腿,孤怕他耽误了明天的狩猎,所以特意来问问,看看四弟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帮帮五弟。 李景煜不着痕迹地偷瞄了李景焕的大腿一眼,看他站姿似乎有些怪异,于是便自动把他话中的五弟代换成他自己。啧啧啧,五弟又给二哥背黑锅了。 二哥,这骑马不伤大腿的方法我没有,但我这里倒是有一些可以治疗外伤的药这话说的相当委婉了。 李景焕垂头不语,药他自己也有,但是毕竟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再好的药也不可能让他的大腿明天立刻好起来啊。 李景煜虽然不知道李景焕在纠结什么,但是大概也能知道,堂堂皇子如此娇弱实在不太光彩,二哥定是不愿让第二个人知道的,而且此事传出去,于二哥的名声也不利,只是这样一来,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李景焕纠结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那你先将药取来给孤吧,孤回头将药送给五弟,只是五弟面皮薄,此事决不可让他人知道。 我明白。李景煜点点头,便转身回去拿药。 李景焕拿了药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又往上涂了些药膏,不知道是不是李景煜的药效果真的比较好,抹上去清清凉凉的,似乎真的不太疼了。 第二天一早,出门前李景焕又在裤子的内里衬点了些软布,再加上之前的药膏,下马之后虽然还是两股战战,但是已经比前一天好太多了。 众位皇子紧随着皇帝的銮驾,行过之处,诸位王公都拜倒在地,看得李景煜心潮翻涌,他又看向自己的兄弟,他们虽然面上不显,但也都满目热切。众人之中,喂有没精打采的李景焕格外的显眼。李景煜不由得有些担忧,远远地用眼神询问:二哥可还好? 李景焕强打精神,回给了他一个笑容。 李景煜也知道二哥自小娇生惯养的,连个重活儿都没干过,这两天确实有些辛苦了,恐怕也是有些不堪舟车劳顿。但是他在这种场合也不好多说,只怕落在有心人眼中再惹出什么是非来,只能点了点头,默默放慢了速度,跟在李景焕身后。 到了围场,其余的皇子俱是戎装佩刀,神采奕奕地骑在马上,昂首挺胸,天皇贵胄的气势显露无余。很快,皇帝也到了,也是一身戎装,腰悬宝刀,骑着马来到猎场。一见皇帝来了,李景焕立刻率众皇子下拜,齐呼万岁。 皇帝昂首骑在马上,瞳孔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彩,他声如洪钟,对着在场的人道:今日朕不与你们一道,没有君臣之分你们也更加自在些。猎场中不分君臣长幼,列位都需奋勇争先,得猎物最多者,朕的这把宝刀就赏给他了。 说着,他解下腰间的宝刀,刀鞘上镶嵌着熠熠生辉的宝石,他将刀从刀鞘中拔出,刀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锐利的寒光。 众位皇子的眼睛瞬间都亮了。这把宝刀一直挂在皇帝的书房,是他的心爱之物,乃是十年前皇帝巡行塞外的时候草原诸王所进,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皇帝一直视之为珍宝,从不轻易示人,此次竟然要把它赐出去,这让本就欲在皇帝面前一展风采的皇子们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皇帝说完,安排好的御林军立刻鸣起号角,开始擂鼓摇旗、呐喊连声,猎场里的飞禽走兽都惊得四处奔逃。 此次来的皇子有大皇子李景熔、太子李景焕、三皇子李景烨、四皇子李景煜,还有五皇子李景煊,其他的皇子都因为年纪太小不被允许参加狩猎,为此李景熠还闹腾了很久,最终被皇帝呵斥了一番才作罢。 号声刚落,大皇子李景熔立刻一马当先,领着自己的亲兵冲了出去,其余皇子也紧随其后,拉弓如满月,箭飞如落雨。 李景烨因为喜欢读书,不喜骑射,所以稍稍落后一些,和较小一点的五皇子李景煊联手,一个在猎物身后穷追猛赶,另一个在前面带人围追堵截,几乎所有进入包围圈的猎物都难逃一劫。伤而未死的,也会被李景煜跟上去补一箭,一众侍卫则是跟在后面忙不迭地拣着自家主子射杀的猎物。 李景熔在兽群中左冲右杀,似乎还嫌不过瘾,最后直接弃了弓箭,拿着一把长.枪冲杀。 李景焕现在一上马就条件反射地大腿疼,此时也不愿意出这个风头,在东边命自家手下的侍卫围住一角,要是有闯进来的猎物就猎杀,若是没有,也不主动追。 一场风卷残云的猎杀结束后,场中的飞禽走兽几乎都被猎杀殆尽了,李景焕暗暗松了口气,将自家的弓箭扔给了侍卫,调转马头就准备回到皇帝身边。 刚走到半截,就听到场上一阵骚动,李景焕急忙勒马,远远地朝场中望去,就看到李景煜和李景煊骑在马上面对面,相隔不过一丈,中间是一只小鹿身中两箭,蜷曲身体着倒在地上。看两人的架势,似乎是在对峙。 李景焕皱了皱眉,一紧缰绳,骑马漫步到两人跟前,这是怎么了? 李景烨本来在一旁看着,见到李景焕来了,无奈地道:这不是四弟和五弟狩猎的时候同时射中了这只鹿嘛,这会儿在争执到底算是谁射中的。 李景焕转头奇怪地看向李景煜,四弟少年老成,向来稳重,很少和这些兄弟们起争执,这次怎么会为了一个小鹿和五弟闹成这样呢? 李景熔本来已经带着自家的侍卫开始把猎物往回运了,但是看到这边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也驱马前来看看热闹,怎么了这是? 李景烨又把事情解释了一边。 李景熔听罢哈哈大笑,一只小鹿而已,有什么打紧的,何必伤了兄弟感情。 李景煜一挑眉,大哥说的是,只是大哥猎物多,自然不在乎这一只两只的,弟弟此次是第一次来围场,好不容易射杀的猎物,实在不愿意让与他人。 李景煊闻言也点点头:四哥此话说的有理,只是弟弟我也是个认死理的人,所以这鹿我也不愿意让出去,既然二哥来了,那不妨让二哥来评评理,看看此鹿到底该归谁? 见这球突然被踢给了自己,李景焕微微皱眉,骑马上前两步,横在两人中间,四弟,一只小鹿而已,何必和五弟计较呢。 李景煜对他拱了拱手,低眉顺眼道:弟弟听二哥的,既然二哥要弟弟把这鹿让给五弟,弟弟自然不敢不从。 李景焕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嫌自己偏帮李景煊?可是这本来就是个小事,李景焕实在不愿意闹大了,更不愿意闹到皇帝那里,也只能让四弟受点委屈了。 李景熔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看到此事解决了,笑了笑道:这不就得了,大家都是兄弟,何必闹得不可开交呢,何况你们俩的猎物,就算是加上这只鹿也得不了第一、拿不了那宝刀,何必呢,还失了风度。 李景煊收起弓箭,命令自己手下的人将小鹿捡起来,大哥这话就说差了,弟弟只是想拿到自己该得的东西,不是为了彩头。 李景焕看着眼前的情景,忽然心里一动:鹿,逐鹿! 他遥遥地回看了远处隐隐约约的明黄色身影一眼,父皇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615:13:54~2019111711:1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若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薄雾朦胧,星光黯淡,亭台楼阁间灯火渐稀,李景焕提着一盏灯,在夜色中前行。一簇火焰在灯罩里跳动着,透出灯罩便化作了淡淡的光晕。 走着走着,两边的阁楼愈稀,草木益盛,小径淹没在草丛之中,灯火和脚步声都渐渐远了。 一直走到一个渺无人烟的角落,李景焕才停下脚步,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四周,此时天空中的浮云已经散去了,月辉洒落在他的脸上,俊秀的容颜看得分明,黑眸中闪烁着淡漠的神色。他低头找了个空地,就地坐了下来。 因为白天之事,他一直心事重重,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干脆点了盏灯出来散散心,这里虽是行宫内,但当初建造之时,因皇帝喜欢自然风光,所以围进来了一大片草场,平时侍卫巡逻也不到此处,李景焕一个人来倒也清静。 他总觉得今天皇帝的行为似乎暗含深意,狩猎就狩猎,有个彩头倒也不是什么奇事,关键是这彩头是那把宝刀,这就让人玩味了。白天结束之后,不出意外是大皇子夺得了头筹,那把宝刀自然是赏给了他。 对此,李景焕也没有什么异议,他甚至还巴不得别的皇子能多出点风头,省的皇帝老是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自己做点什么都不自在。 但是,他不喜欢这种奇怪的氛围,尤其是皇帝在把刀递给大皇子的时候,看向自己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实在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有四弟,平时多么稳重的一个孩子,今日居然为了一只鹿和五弟闹了起来,真是 呵,忽然一声低笑声传来,二哥真是好兴致啊。 李景焕心里一惊,回头一看,竟然是李景煊! 他笑了笑,淡定地道:五弟也是颇有雅兴啊,这么晚了还不睡? 二哥不也没睡吗?李景煊反问道。 白天之事引起李景煊许多深思。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四哥是忠心跟着太子的,而且素来喜怒无常,可是今日之事还是让他忍不住疑惑。他从不曾得罪四哥,可四哥对他的态度却一直不算太好,今日就算是撕破脸皮了。 他开始也怀疑是太子授意的,可这细细想来,又觉得不太可能,太子向来主张兄友弟恭,连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六弟也差点被他挖了墙角,从不曾与这些兄弟们结下什么仇怨,如今又怎么会单单针对自己呢? 不过,太子一直颇得圣宠,心思深沉,他经常捉摸不透,所以也不敢断言,想来想去,也只能先试探一番了。 因此,看到太子出门的时候,他才忍不住跟了上去 虽然不觉得太子是在针对自己,但是李景煊还是想要试探一番。他幼时也曾听母命与太子交好,两人关系虽不比太子和四哥,但是也算是说得上话的兄弟,自己若是问,太子必然不会隐瞒。 李景煊说着,提着灯缓步向着李景焕走来。 李景焕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招呼道:五弟也来坐坐吗? 李景煜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两只眼睛围着他打转,看了半天才犹豫道:二哥这是 皇家的孩子还真是警惕啊!李景焕在心里默默感慨着。 他不着痕迹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条闪着银光的小溪,于是缓缓站起身,平时总是严肃的脸上泛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声音中带了些蛊惑的意味,五弟,你过来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地向河边移动。 李景煊下意识地就往前走了几步:怎么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景焕突然大力一拽,一把拽到了水里,霎时间,水花四溅。 咳咳咳你,咳咳李景煊一时不备着了他的道,被水呛得直咳嗽,还好水不算深,只是浅浅的没过腰间。 但是由于事发突然,李景煊还是有些慌乱,手忙脚乱地在水里扑腾着,平日里天潢贵胄的风度也顾不上了,咬牙切齿道:二哥这是做什么? 怎么?李景焕挑了挑眉,不高兴? 李景煊强忍着愤怒,咬牙道:弟弟只是不明白二哥此举何意。 说实在的,李景焕其实打不过李景煊。虽然李景煊的弓马骑射也不算出彩,但李景焕平时偷懒太多,本来有八分的实力,划几次水也就只剩下四五分了。 而李景煊年纪虽小,但是为了得到皇帝的关注,曾在拳脚骑射上也狠下过功夫,要不是刚才有些猝不及防,也不会被李景焕得手。 李景焕朝他伸出手,上来说话吧。 李景煊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伸出的手,自己一抬腿,挣扎着从小溪中爬了出来,只是此时他已经是浑身湿透了。 李景焕本想替他把湿透的外袍脱下来,谁知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他躲开了,只好无奈地嘱咐道:衣服湿了,当心伤寒。 李景煊冷冷地道:不劳二哥费心。 眼看着对方油盐不进,李景焕也放弃了和他正常交谈的想法,孤问你,白天为什么要和你四哥争那只鹿? 李景煊收敛起了冰冷的神色,沉默了半晌道:那本来就是我射的。 你射的?李景焕眼眸微眯,三弟明明说事你们俩一起射中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你射的了? 李景煊闻言立刻炸毛了,你和四哥关系好,自然是为四哥说话的,可是那只鹿本来就是我先看见的,四哥看我拉了弓才上去抢的! 他抢你的?李景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就是他抢的!李景煊愤愤不平,四哥分明就是在针对我! 可是,四弟他 还没等李景焕说完,远处就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参加五皇子。竟然是一班巡逻的侍卫赶到了,看来两人刚才动静还是闹得太大了。 这件事到底还是闹到皇帝面前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堂堂皇子,到处乱跑,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其实两人的形容还真算不上狼狈,至少李景焕的衣衫还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至于李景煊,虽然身上都湿透了,但是在来见皇帝之前也都简单清理了一番,现在的样子也算整齐。 请父皇恕罪,儿臣知错。李景煊低头恭声道。 李景焕也出言解释道:回父皇,儿臣今日狩猎未能拔得头筹,心中愧疚,所以晚上出去散心,凑巧碰上五弟,便约着同行,只是我们兄弟二人聊得太过高兴,一时间没注意脚下,所以五弟才不小心失足滑落水中。 李景煊低头听着他的话,心里恨得直咬牙,分明是他把自己拽进水里的,如今却空口白牙,说是自己失足掉进去的,简直是无稽之谈。 恋耽美 ——(22) 走个路也能掉进水里?皇帝冷哼一声,把目光投向李景煊,太子说的可是真的? 正如二哥所言,儿臣也是心里烦闷,所以出来散心,没想到竟遇上了二哥,所以便一同走了。 李景煊也不好在皇帝面前驳了太子的面子,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皇帝没说话,上下打量眼前这两位平日绝凑不到一起的皇子。虽然两人似乎说辞一致,但皇帝是何等眼力,一眼便能看出来两人在撒谎,尤其是李景煊,那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内情。 但是看着太子面无表情的样子,皇帝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于是淡淡地道:身为皇子,一言一行皆代表着皇家的颜面,做事需得戒骄戒躁,今晚的事情朕就不与你们计较了,回去还要好好反思,跪安吧。 二人连连点头称是,告辞出来。 皇子们的住所都相隔不远,李景焕和李景煊一前一后地走着,在灯笼的火光下映着两条影子模糊地叠在一起,气氛异常压抑。 走到要分开的岔口时,李景煊猛地停了下来,冷笑一声,二哥若是想要替四哥出气不妨直说,没必要这样教训我。 李景焕避开他那要喷火的视线,表情淡然地道:孤并非是想要为谁出气,只是想让你知道,对待兄长就要有对待兄长的态度。至于四弟,若真是他要抢你的猎物,孤也绝对不会包庇。 说完,李景焕便大步离开了。 李景煊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也冷着脸往回走。 他素来是一派温文儒雅的作风,即使心中翻江倒海,面上也能永远保持着春风般的笑意。但是此刻,他已经完全维持不住风度了,心中抑郁烦躁到了极点。 太子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是要维护四哥?还是说打算谁也不得罪? 李景煊回到住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生怕哪里惹到他不痛快,遭了池鱼之殃。 尤其是他的贴身太监,看着主子难看的脸色,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生怕主子恼了他。 他小心地看了李景煊一眼,也不敢多嘴,只能恭敬地奉上一杯茶:殿下,先喝口热茶去去寒气吧,奴才给您张罗点热水沐浴。 李景煊接过茶,眸光冰冷,将茶杯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茶水四溅,李景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711:13:32~2019111813:0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慕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李景焕教育五皇子的时候气势全开、理直气壮,但是回到自己房间,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怎么说那也是九龙夺嫡中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的皇子,用脚想都知道不是那么好得罪的,尤其是那天晚上李景煊离开时的表情,李景焕觉得要是可以对方估计会把自己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无独有偶,李景煊只觉得自己在太子那里受了奇耻大辱,午夜梦回都是把太子扒皮抽筋、挫骨扬灰的场景 因此,当李景煊身边的太监华功奉命来请他赴宴的时候,李景焕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不去吧,伤了兄弟情谊;去吧,又怕就此回不来了 但是华功面前,李景焕也不太好犹豫太久。算了,就是去了,他一个小屁孩能把自己怎么样?李景焕一狠心道:五弟盛情相邀,岂有不去之理?你且去回话,孤今晚定会前往赴宴。 华功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刚才五皇子命他来的时候可是说过,若是请不到人,他也不用回去了。他也跟了五皇子许多年了,知道他的手段,平日里虽然待人亲切有加,总是挂着一张笑脸,但是处置起人来却是毫不手软。因此,刚才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如今总算事情办成了,于是赶忙殷勤地道:多谢太子爷,奴才这就回去禀报。 李景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在他踏进李景煊所在的别院时,看到对方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的时候变得尤为强烈,这种表情是怎么出现在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脸上的啊! 二哥,李景煊笑容满面,远远地迎过来,二哥来的真早的,弟弟还没来得及准备呢。还要劳烦二哥先移步偏厅,喝点茶歇息一下,等弟弟这边准备好了就请二哥入席。 李景焕下意识地四下环顾,身子微微一抖,尤其是听到李景煊说出那句没来得及准备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周围磨刀的声音了! 偷偷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草丛,还好,没有杀手,李景焕面无表情地点头:好。 到偏厅落座,一旁等候的侍女立刻端茶上来,茶汤色泽明亮,饮上一口更是口齿留香,刚奉上来就是一室清香。 李景焕心事重重,再好的茶也品不出什么味道来,胡乱呷了两口后,便一仰头将杯中的香茗一饮而尽,好茶。 一旁的侍女刚忙替他把茶杯加满。 李景焕坐在偏厅一连喝了好几杯茶,还没等到李景煊回来,一直到喝到第十杯的时候,一抬头便看到了李景煊一身骑装,背挎长弓,站在门外,白皙的面庞镀着淡淡的阳光,更显得双眸神采灼灼、气势逼人,二哥。 李景焕猛地回过神来,有一种预感成真的感觉,五弟这是何意? 弟弟想着二哥贵为太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弟弟若是再请客吃那些个东西,倒显得无趣了。正好如今在围场里,昨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想来大家也不尽兴,今日得空不如出去打些野味来,一来是个新鲜,二来也算有趣,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李景焕微微皱眉,又是打猎?他大腿上的伤还没好全呢,五弟费心了,只是 李景煊似笑非笑:二哥怕了? 这话就有点挑衅的意味了。 还没等李景焕说什么,李景煊又笑道:弟弟不会说话,还望二哥恕罪。弟弟的意思是,我们此次打猎也就是为了个趣味,又没有彩头,也不强求猎着些什么,二哥不必有什么压力。就是不知道二哥肯不肯给弟弟这个面子? 李景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李景焕虽不愿意却也不能明着拒绝,五弟说的是,只是孤今日未带弓箭,所以 弓箭刀马哪有让二哥自备之理,二哥放心,这些弟弟已经替你备好了。李景煊也是之前无意间看到二哥去四哥那里拿药膏的,思来想去,怕是骑马伤着腿了,所以这次他是故意想让太子去骑马的。到时候太子忍着疼痛还要和自己打猎,那个表情岂不有趣? 所以他现在是特意提前做出这幅打扮的,就是不想给李景焕留拒绝的余地。 李景焕确实不愿在和他起冲突,所以也不会拒绝,但是心里头却是不痛快的,李景煊这种不容拒绝的强势态度让他很不舒服,于是勉强笑了笑,既然五弟都这么说了,那孤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景煊闻言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拍了拍手,一排侍女走了进来,一字排开,每人手中都有一个托盘,上头是叠放整齐的骑装。 都是些便服,二哥心仪哪套便换上哪套吧。 李景焕也不在意这些外面穿的,随手就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墨绿色的那套。 进入房间换上骑装,又选了一套适合自己的弓箭,装备齐全后,两人便准备出发了。 草地上,两人并驾而行,不一会儿草丛中就响起了一阵动静,李景煊一勒马,回头从箭袋中抽出一只羽箭,拉弓如满月,箭似流星般射出,在李景焕还怔楞之际,李景煊就已跳下马去,拎起被一箭穿喉的兔子,挂在了马屁股上,然后对李景焕得意一笑。 片刻后,草丛中又冒出一只獐子 半个时辰后,李景煊马上的猎物已经堆积如小山了,再看看李景焕空空如也的马,李景煊含笑拱手道:二哥,承让了。 李景焕此时大腿疼得厉害,实在没心情和他起这些意气之争,一脸冷漠道:五弟英姿不凡,二哥佩服。 李景煊笑不出来了,他本想着看太子骑马露出痛苦的表情,再看着自己战果颇丰,他也可以趁机看看好戏。可惜,李景焕一路冷着脸,面无表情,反衬得他像小丑一样。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说好的打猎,二哥未免也太清闲了吧。 李景焕微微勾唇,五弟箭法超群,孤甘拜下风。 鬼话连篇! 李景煊愤愤地看了他一眼,把弓箭收起,此事是弟弟思虑不周,害得二哥不能尽兴。既然二哥不喜射猎,那我们不若比比骑马,省的二哥这样看着我打猎无聊。 骑马?李景焕眉头紧拧,看来对方今天是真的不打算放过自己了。 不必了吧 二哥就不必推辞了,李景煊吹了声口哨,附近等候着的侍卫立刻骑马出现在两人眼前,然后纷纷跳下马来,参见太子爷,参见五殿下。 李景煊挥了挥手,指了指身后的猎物,行了,这些交给你们先带回去,我要和二哥赛马。 说完,他看向李景焕,二哥,我们就比比看谁先到猎场那头,怎么样?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不等李景焕回答,他就一抖缰绳,胯.下的宝马立刻四蹄如风,冲了出去。 李景焕本想拒绝,但是眼看着人已经跑远了,只好无奈地摇摇头,也催动坐骑,跟了上去。只是他的大腿还是有点疼,所以也不敢尽全力,所以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在李景煊身后。 李景煊跑着跑着回身一看,就看到太子气定神闲地跟在自己身后,一副轻松自若的模样,仿佛是在有意防水,他立刻觉得自己受到了藐视,沉下脸,又在马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下,驾! 李景焕看他的马又一次加速,忍不住微微皱眉,他本来也无意和对方比个高低,可是看到李景煊如此拼命,不禁有些担心,猎场本就不是赛马之所,谁也不能担保赛马途中会不会出点儿差错,这样的速度,怕是会出事。 于是,他忍着疼痛,也狠狠抽了马一鞭,试图阻止李景煊,五弟 李景煊不等他话说出口,只看到他似乎开始试图加速了,更是拼尽全力,紧盯着前方又一次狠击马臀。就在这时,斜前方突然冲出来一只兔子,慌不择路地撞了上来。李景煊见状下意识地一拉马缰,但是由于速度太快,马并没有立刻停下来,反而继续向前冲去。 李景焕神色大变,马惊了! 马受惊之后极速狂奔,李景煊趴在马背上被颠得胃里翻涌,几欲呕吐,但是好在还没有乱了分寸,死死地抱着马腹,脸色苍白,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失去了血色。 李景焕盯着他,马鞭如骤雨般落在马臀上,马蹄生风,飞快地向前奔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缩越短,最后堪堪落在李景煊马后一丈远。 李景煊的手又滑了一下,还好他及时稳住,才堪堪没有掉下去,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在马停下之前他一定会因为力竭被甩出去的!李景煊心一横,把脚从马镫里抽出来,两手一松,下一秒就扑下了马。 李景焕心脏紧缩,也立刻松开了缰绳,两脚一蹬,飞身下马,一把抱住了李景煊,两人抱着在地上翻滚了十几圈才渐渐停了下来。 李景煊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准备了,却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这才觉出来两只胳膊勒得他肋骨生疼,眉头微皱,回头刚要开口,却脸色猛地一变:二哥,二哥?! 第36章 李景焕躺在地上,面白如纸,双目紧闭,额头上满是冷汗,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但是双臂还是死死地搂着李景煊。 李景煊怕伤着他,也不敢用力挣扎,只能小心翼翼地用手轻轻拍了拍李景焕的手,轻声道:二哥?你怎么样了? 李景焕睫毛微微颤了颤,没有反应。 二哥? 过了许久,李景焕这才稍稍缓过来了一些,睫毛微动,眼睛缓缓睁开,五弟?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李景焕只觉得头晕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只能隐隐看到一个人影,他努力睁大眼睛,模糊地辨认出这人应该是五皇子李景煊,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五弟,你没事吧? 李景煊心头一震,今天一直被他针对的太子居然对他舍命相救,甚至醒来之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他,让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李景焕听不到他的回复,眼前又死活看不清人,急得左右扫视:李景煊? 他脸色惨白,脸上又是冷汗又是污泥的,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满是惶急,李景煊看他这样,只觉心都要拧起来了,一时间又是愧疚又是感激,甚至有些不敢直视李景焕的眼睛。他微微偏开头,轻声应道:二哥,我没事。 李景焕略略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李景煊垂着眼睛,嗯,二哥那你呢?你还好吗?这句话在嘴边转了几圈,还是没说出来。 确定了这个小崽子没事之后,李景焕终于有心思注意自己此时的处境,头上、身上都沾满了泥污,整个人狼狈地倒在地上,他想要伸手撑着地面起身,可是左手刚一动,一阵剧痛就像电流一样从指尖传到手臂,冷汗刷的一下就淌了下来,他咬紧牙关,却还是痛呼出声,嘶 二哥?你怎么了?李景煊闻声心中一惊,赶忙翻身想要查看他的情况。 不妨事。李景焕咬了咬下唇,把嘴边的呼痛声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努力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来。 刚才李景煊的马速太快,要是真的直接跳下来,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所幸此处是草场,有一层草皮打底也算是个缓冲,刚才李景焕飞身扑过去的时候下意识地把背上的弓甩了出来,用它稍微支撑了一下,减缓了冲击力,只是后来弓也承受不住那力道,断成了两截,李景焕的手臂还是不可避免地承受了极大的冲击。 他右手轻轻捏了一下左胳膊,又轻轻晃动了一下,手臂除了剧痛,还软绵绵的动弹不得,许是脱臼了吧。 李景焕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内心已经开始疯狂咆哮了,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这么冲动地扑过去救这个狼崽子,让他摔死算了!脱臼什么的也太疼了吧! 李景煊的眉头顿时拧在一起,下意识地想要过去看看他的伤情,可是犹豫了一下,又把手缩了回去,怎么会脱臼呢?很疼吗? 恋耽美 ——(23) 李景焕听出了他话里关心的意味,突然觉得没白救这个小崽子,他低头轻咳了一下,还好,跌下来磕磕碰碰的,难免会伤着。 李景煊挣扎着站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把断成了两截的弓,走了两步,把断弓从泥污里捡了起来,弓的断面上裂开了一条缝,细细密密的裂口一直蔓延到了柄上,可见它当时承受了多大的力道。 他垂下眼睛,轻轻摩挲着那道裂缝,这样大的力道,连坚硬的木头都受不得,何况是人的血肉之躯。可即使伤成这样,太子还是死死地护着他难怪、难怪他刚才昏迷,这样重的伤势他怎么受得了? 李景焕看他似乎没有要来扶自己一把的意思,只好无奈地自己挣扎着站起来,手臂上的疼痛让他有点力不从心。 李景煊听到身后的动静,瞬间从自己的思绪中跳了出来,丢下手里的断弓,赶忙走到李景焕身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他,二哥,慢点儿。 啊,谢谢李景焕下意识地道谢,一抬头,却被李景煊的神色吓了一跳,只见他一双黑亮的双瞳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嘴巴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李景焕不知该作何反应,心中暗自嘀咕着,李景煊这小孩从小就心思多,小小年纪,待人接物就能进退有度,而且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有意养成,他似乎很能和人打好关系,见面先给三分笑脸,像极了前世的自己 只是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李景煊轻轻把李景焕扶起来,他背着光,脸部隐没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为什么要舍命救我?为什么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护我周全?他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最后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只能沉默着相顾无言。 李景焕不明所以,眯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事实证明,那些小说电视剧里说的从眼中读出什么三分哀伤、五分苦涩,还有两分喜悦的都是骗人的,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的,能从脸上能读出什么啊!又不是读扇形统计图!他瞪得眼睛都酸了,也没看出什么来,于是果断放弃了。 他转头看看周围,马受惊之后也没有方向感,只知道一味狂奔,此时更是不知道到了哪里,只能凭借着周围的景色大概判断出还在围场里,但是也恐怕已经跑到围场的边缘地带了,五弟,我们现在离行宫大概有多远? 李景煊收回心神,左右打量了一番,恐怕不近,现在应该是在围场的最西边。 行宫在围场的最东边,那就是说李景焕皱眉,五弟的人,还能联系到吗 刚说完,李景焕就后悔了,这又不是二十一世纪,还有手机,能打个电话或者发个微信联系到人,他们现在骑马跑了这么远,马又跑丢了,那些侍卫又早就不知道被落到哪儿去了,这可怎么联系,难不成要飞鸽传书吗? 只是,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万一李景煊出来的时候交代过什么呢,又或者他们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方式。 李景煊此时亦是束手无策了,听到他的话也只能沉默不语。 看他这样李景焕哪有不明白的。身处荒郊野外,又没有交通工具,两人还都受了伤,真是有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好在两人都是龙子龙孙,尤其是李景焕贵为太子,那些侍卫见两人久久未归,定会寻来,只是还需要些功夫罢了。 不过,要是真的等人来寻,怕是事情就要闹大了,此事本就荒唐,若是再让皇上知道了去,怕是不能就此了了,最好还是能及时赶回去才行。 想到这里,李景焕又挣扎着想走两步,李景煊赶忙上前去扶,但是他又不敢碰对方受了伤的手臂,只能揽着对方的腰给对方一个着力点。 李景焕也不矫情,顺着李景煊的胳膊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他也是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除了胳膊脱臼,膝盖似乎也肿了,还有腰背的地方,无一不疼的厉害,此时能有人撑着他,他也能稍微减少些痛苦。 只是,虽然思想工作做的很好,但是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尴尬,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小孩扶着的感觉真是太不爽了。 李景煊感觉到李景焕的僵硬,动作放得更轻了,有些担忧地问:是我碰到你的伤处了吗? 李景焕摇头:没有,我们还是快些赶回去吧,脱臼拖得越久恢复就越麻烦,而且你身上也有不少伤口,需要尽快处理。 李景煊闻言四下张望了一番,找准了一个方向极目远眺,应该是这边。 李景焕点点头,朝着他说的方向走去。 两人互相搀扶着并肩而行,谁都没有说话,一直走到将近黄昏的时候,终于遇到了焦急地寻找他们的侍卫们。 符珠和李景煊的贴身太监华功见到两个主子狼狈的模样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关切地询问。 但是李景焕和李景煊也深感此事的丢人之处,对两人惊了马被摔惨了的事情只字不提,只说是不小心磕碰着了,让侍卫们都回去吧,不要惊动了皇上。 虽然这借口听着非常蹩脚,但是主子的事情,做下人的也不好多问,只得先找大夫给他们看了看,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又梳洗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李景焕又在李景煊处喝了口茶,简单叮嘱了几句,见天色不早了,这才起身告辞。 李景煊还是有些傲气和别扭,虽然此时非常想问问李景焕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是否需要再让大夫开点药膏,可是直到亲自把人送出门外,却仍是欲言又止。 李景焕仿佛忘记了今天的事情一般,又恢复了冷淡疏离的态度,今日之事,绝不外传,仅在你我二人之间而已。 李景煊动了动唇,久久望着他的背影,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37章 虽然李景焕和李景煊都竭力地掩饰着那天的事情,但是皇帝毕竟是皇帝,各种手段都不是他们能比的,很快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虽然对此很疑惑,但太子这些年处事一直很稳重,皇帝还是下意识地相信他,所以也没有过多计较,只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提前结束了这场围猎。 回宫之后,李景焕还没来得及坐下歇口气儿,就被八皇子和九皇子两个小崽子围了起来,叽叽喳喳地在耳边吵个不停。 二哥二哥,你们在围场都打到什么猎物了啊? 对啊对啊,谁打到的比较多啊,是不是二哥你啊? 肯定是二哥,二哥的射箭功夫可好了,就连大哥都说自己射箭比不上二哥,当初二哥第一次射箭的时候就是十环呢。 真的吗?二哥,你跟我们说说嘛。 是啊,说说嘛,说说嘛 好了!李景焕只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赶紧打断了他们,二哥刚打猎回来,现在很累,正准备要休息了。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有空?师傅布置的功课做了吗? 九皇子李景烁一向调皮捣蛋,一听功课脸就垮了,求助地看着八皇子李景焰。 李景焰接收到信号,眼珠子一转,立刻接过话,二哥,你这可是冤枉我们了,我们就是来找你请教功课的。 哦?你们来找我请教功课?李景焕语调上扬,明显的质疑。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就不能努力学习吗?李景焰不满地撇撇嘴,伸手扯了扯李景烁,想让他帮腔,却见李景烁后退一步,慢慢移步缩到了李景焕的身后。李景焰忍不住暗骂了一句不讲义气。 怎么?李景焕挑了挑眉,不明白这两个小崽子在搞什么鬼。 二哥,是这样的,你可知道如今京中都在议论什么事情?李景烁挺了挺小胸脯,一副要让他刮目相看的样子,完全不理会李景焰扯着他衣角的手。 李景焕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景焰的小动作,只觉得自家八弟真是可爱,这副犹犹豫豫的踯躅的模样,稚嫩的小脸上一脸的苦大仇深。他想了想,自己刚从围场回来,还真不知道最近京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九弟,你不要乱说话,赶紧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你母妃要担心的。李景烁刚想向自家太子二哥炫耀一番,就听到李景焰发话了。虽说是哥哥,可是李景焰也比他大不了几岁,他也向来不服这个八哥的管教,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李景焰一眼。 李景焕见状更加好奇了,屁大点的两个孩子,能有什么大事? 李景焰见九弟不听自己的,赶紧凑到他耳边耳语了两句,李景烁低头皱了皱眉,思索了一番后又抬头挺胸,抱拳道:二哥,母妃还在宫里等我呢,我就不和你多说了,八哥说他会跟你交待清楚的,弟弟就先告辞了。 李景焕微微点了下头,李景烁做了个鬼脸就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李景烁离开后,李景焕一挑眉,看着李景焰悠然开口道: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神神秘秘的。 二哥,李景焰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你还记得鄂阳旭大人吗? 鄂阳旭大人?李景焕有点懵,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提起了这个人。他最初上学的时候就是跟着这位大人学习的,但是后来这位大人不知道为什么中途得罪了皇帝,所以被罢免了,之后上书房的师傅就换了人,他也很久没有听过这位大人的消息了。一直到前一段时间,鄂阳旭大人似乎又被重新启用了,但是这之后的事情他就不清楚了。 嗯,李景焰一脸谨慎,小心翼翼地道:前段时间,乡试刚刚放榜 一提乡试,李景焕立刻想起来了,鄂阳旭大人似乎就是这次乡试的主考,在围场的时候父皇似乎也提到过,只是乡试跟他又没什么关系,所以他也就没在意。只是今天八弟突然提起这件事,难不成是乡试出了什么问题? 科举考试乃是国家选拔人才的重要手段,若是真的出了问题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李景焕耐着性子问道:所以,你要说的事情跟今年乡试有关? 李景焰点点头道:二哥,你不知道,今年乡试刚一放榜,落第的士子们就闹上了,沸沸扬扬的都折腾好几天了。 闹什么?李景焕皱眉。 还能闹什么,李景焰不满地撅了撅嘴,那群落第士子看到榜单上的名字大多是王公大臣子弟,觉得此次乡试有问题呗。 李景焕苦苦思索着原书中是否有关于这次乡试的只言片语,但是想得头都痛了,还是没有想到什么,这件事情似乎并未掀起什么太大的风浪,微不足道到书中连提也没有提一句。但是看八弟这个架势,此事似乎闹得不小,要不还是抽空了解一下? 这么想着,李景焕伸手拍了拍李景焰的肩膀,八弟,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这件事情我会好好了解一下的。 好,那我先走了。李景焰一听他提到上学的事情,也无暇顾及什么乡试啊、鄂阳旭啊的事情了,连忙转身告辞。 李景焕早早就躺在了床上,本想着这两天有些累,今晚能好好休息一下,可是躺在床上,乡试和鄂阳旭大人的事情却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科举历来是朝堂大事,一旦哪位主考陷入这种事情,必然不会善了。虽说此事在原书中并没有掀起什么水花,但是他还是想明天抽空去看看,总觉得不去看看不放心。 自从李景焕大婚之后,他便不再去上书房上课了,开始步入朝堂了。 翌日,李景焕在早朝后,特意换下朝服穿了便服,带着几个侍卫在街上到处转悠,还别说,这乡试的事儿真的闹得挺大的。他在路上没走一会儿,就听到了不少行人对此事的议论声。 湛崇这个熟悉的名字,李景焕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难怪他从听说这事儿开始就一直不安稳,他都忘了,即便是未来的大魔王,此时也是要进行乡试的。自从他不再去上书房之后,他就不怎么刻意去了解湛崇的事情了,虽然他对湛崇此人多有不满,但是想想湛崇在书中的成就,他还是不得不感慨一句,鄂阳旭大人也算是慧眼识珠了。 李景焕看这情况也明白了,虽然他知道鄂阳旭大人清廉耿直,断不会做这种受贿作弊的勾当;但是不论此事到底是不是他的错,事情如今闹成这样,即使重新开考,也需要有人为此事负责。而这负责的人想都不用想,自然是此次的主考官和副考官。 想到这些,李景焕其实挺惋惜的,虽然鄂阳旭大人只教过他两年,但是确实也算是他的启蒙老师了。在他初到异世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很多基础的知识和常事以及为人处世的道理都是这位大人教导的,虽然那时候自己经常把他气得跳脚,但是气过之后,他还是很耐心地继续教自己,因此李景焕对于这位大人是很感激的。 但是目前这情况李景焕听着耳边时不时冒出的一两句激愤之语:鄂阳旭乃是主考,他能没有问题吗?都说这位大人是刚正之士,可你看看这榜单,全是这些王公大臣的子弟,寒门之士屈指可数,说没鬼,谁信啊! 就是!我们这些读书人也是有骨气的!这个湛崇,听说他父亲是抚远将军,这位鄂阳旭大人不是和抚远将军私交甚笃吗?肯定是他徇私情,拿朝廷取士给自己卖人情。 湛崇就算了,早听说他少年英才,虽然不知道这头衔有多少水分,但是也算是年少成名了,但是这个游茂德凭什么?就因为他是宫里娘娘的亲弟弟? 游茂德?李景焕心里一动,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是八弟的母妃敏嫔的弟弟吧。 殿下,这里太乱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符珠看着周边士子们越来越激动的情绪,有些不安,上前劝道。 李景焕该了解的也都了解到了,也没打算多停留,于是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远离了那些士子。 只是在转角处,李景焕再次回头看向那些愤愤不平的士子们,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感,两年的教导,他太了解鄂阳旭的为人了,是真正的清官谏臣,之前也是因为太过耿直才会被皇帝贬黜的,又怎么会像他们说的那般不堪。 而且不论是湛崇还是敏嫔的弟弟游茂德,在书中也都有介绍,不提人品,确实都是有着重大成就的人才,若是有人能穿越到未来,看到他们之后的表现,就可以证明鄂阳旭大人的慧眼识珠,但是如今,谁又相信呢。 眼前这种情况,皇帝也只能是舍弃了鄂阳旭大人和那位副考官了,尽管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尽管鄂阳旭大人才刚刚被启用,但是现在却要被舍弃,这公平吗?但是除此以外,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恋耽美 ——(24) 这些声张正义的士子们,他们可曾想过他们自以为正义的行为,其实是在假正义之名毁掉两个无辜的人,而原因仅仅是他们落榜了,而王公大臣的子弟上榜了。可是,谁又规定了大臣子弟不能才华横溢了呢? 殿下,您怎么了?符珠看到李景焕神色不对,关切地问。 没什么。李景焕不想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乡试之事,皇帝最终还是决定牺牲鄂阳旭,在十月重考一次,并且换了新的正副考官。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事件改编自清朝姜宸英案件,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自行了解一下。我自己当初看到这个案件的时候其实有挺多感慨的,有多少人假借正义之名行无耻之事?这件事情上,我个人是支持姜宸英的,说白了,那些落第士子假如不是现在这个身份,而是与此事毫无关系的人,说不定还会感慨一句,今年的大臣王公子弟还真是不错呢,但是,因为他们是落第的人,所以他们就开始义愤填膺了。自以为是正义之师,其实只不过是屁股决定脑袋罢了。 当然,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一家之言,不见得正确,大家理智吸收吧。 第38章 乡试的事情出来之后,不仅是士子们群情激愤,就是那些大臣们也不省心,除了几个平时和鄂阳旭交好的大臣之外,剩下的几乎都给皇帝递上了弹劾的奏折,尤其是那些鄂阳旭得罪过的人,恨不得一天一份地参他,仿佛他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样。 当皇帝拿着奏折递给李景焕和李景熔看时,李景焕这才意识到,乡试虽然重考了,但是对于两位大人的处置却是一直悬而未决。 皇帝仔细观察了一下两个儿子的神情,见太子似乎陷入了沉思,而大皇子则是明显的一副跟我没关系的神情。 奏折在两人的手中走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皇帝手中,皇帝看也没看,直接将手中的奏折甩到桌上,有些恼火地道:朕真是没有想到,鄂阳旭也是寒门出身,平时在朝中也是一直自诩清廉之士,结果居然在这事上出这么大的纰漏,把好好的乡试弄得乌七八糟! 父皇息怒!李景熔连忙上前跪下,虽然他不觉得此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父皇的雷霆之怒他还是重视的。 李景焕心中有些动容,怎么说鄂阳旭大人也算是自己的恩师,于情于理自己似乎都应该为他说两句话。只是,他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皇帝却突然揉了揉眉心,一脸疲惫的样子让他们先回去。 父皇脸色不明,大哥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抬脚就离开了,李景焕虽然想说些什么,可是稍稍停顿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 走出书房,凛冽的寒风从他脸上刮过,李景焕不禁抖了抖。皇帝态度不明,就算他要给鄂阳旭求情,此事也还需得从长计议。想到这里,李景焕拢了拢衣襟,加快步伐回到自己的寝宫。 刚踏进门,李景焕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四皇子李景煜。 二哥,李景煜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向他行礼,眉头紧皱,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父皇今天是不是找你和大哥谈鄂阳旭大人的事情了? 是。李景焕没有隐瞒,李景煜这些年一直跟在他身边,处事稳重,又处处为他着想,此时这般表现也必定是有缘由的。其实,就算李景煜不来找他,他也打算去找李景煜的,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他确实很想听听李景煜的意见。 臣弟知道二哥素来宅心仁厚,鄂阳旭大人又是二哥的启蒙老师,感情深厚,但是科举乃是朝堂大事,二哥又是初入朝政,此事千万不可有所牵连,不然恐怕对二哥的名声和与父皇的关系都有所损伤。李景煜恭声道,语气中是掩饰不了的担忧。 李景焕也早就习惯了他的这个四弟的早熟和在自己面前时不时的语出惊人,对于他的话也很重视,只是李景煜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让自己不要插手此事,这又与他的本心相违背 四弟,你我皆上过鄂阳旭大人的课,也都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此事别人不知,我们心里还不清楚吗?他这是遭人冤枉了。你我都已经是皇子了,在这朝中除了我们,谁还敢替鄂阳旭大人说话呢?若是我们也不站出来,那他岂不是定要受此不白之冤吗? 李景煜苦笑一下,他就知道自己二哥的性子定不会放任不管,所以才急匆匆地跑来劝他,结果还真被他料中了,站出来?二哥,你可曾想到过我们站出来的后果? 可是鄂阳旭大人是冤枉的 就算他是冤枉又怎么样?李景煜打断了他,满朝文武都对此视而不见,我们又能如何?二哥,你是太子,跑去掺和科举之事,难道就不怕父皇猜忌吗?想想你的身份吧,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比我清楚的多。 李景煜生怕劝不动太子,情急间甚至有些不太恭敬。只是李景焕满脑子都是鄂阳旭的事情,也没有注意到他的不敬。 李景煜见他不言语,似乎有些情绪不稳,当场跪倒在地,二哥,您不必如此伤怀,鄂阳旭大人发生这样的事情臣弟心里也不好受,但是现在形势如此,容不得行差踏错半步。臣弟今日忠言逆耳,还望二哥三思啊。 李景焕皱了皱眉,四弟,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李景煜不起来,跪在地上仰头望着他,一脸的坚定。 孤只是李景焕想了想,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伸手去扶他,四弟还是先起来吧,你的话二哥会慎重考虑的。 李景煜顺着他的力道起身,眉宇间仍是充满了担忧,二哥千万好好考虑弟弟的话,万万不可逞一时之气冲动行事啊! 李景焕拍了拍他的肩膀,孤明白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李景煜,李景焕一个人坐在厅堂的主位上陷入了沉思。前世作为一名律师,他向来只打经济官司,做一些法律顾问或者是公司并购之类的业务,那种重大刑事案件他是完全不沾的。他也知道那些案件为什么需要律师,但是他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 只是没想到,来异世一趟,他居然又要面临这样的问题。 这一天,他想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晚上天都黑了,也没有想出什么名堂来。 殿下,想什么呢?连晚饭都没有吃?湛清走到书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人相处的时间长了,湛清也慢慢恢复了本性,行事也随意了许多。 想你哥的事情。李景焕下意识地回答道。他刚才还在想,如果他的身份不方便替鄂阳旭求情的话,也不知道湛崇能不能去说上两句话;就算他不愿意,那是不是至少可以间接地通过什么方式展现一下他的才华,证明鄂阳旭大人是无辜的。 我哥?湛清疑惑地眨了眨眼,他又怎么了? 他今年不是参加乡试嘛,李景焕想着告诉湛清也没什么,听说考上了。 这不是挺正常的嘛,湛清随口道:他这个人虽然讨厌,但是读书还是很厉害的,考上乡试也没什么稀奇。 是,可是今年的乡试不同于往年,考上的世家子弟太多了,士子们闹得厉害,父皇已经决定重考了。 这些士子们有什么好闹的,考上就是考上,没考上就是没考上,大家凭本事说话,闹就没意思了。 虽说不喜欢湛崇这个哥哥,但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总归还是站在他这边的,何况,本来就是各凭本事的事情,难不成就因为落榜的不满意,考上的就要陪着他们重来吗?这是什么道理? 唉,李景焕叹了口气,你哥哥还好,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就算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只可惜了鄂阳旭大人,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 那殿下去和父皇说说呗,若您说的那位大人当真无辜,我们也不能平白冤枉了人家不是? 湛清不懂朝廷上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有错受罚,有功嘉奖,这不是常理吗?哪儿有没错却要受罚的道理。 再说吧。李景焕语焉不详地糊弄着,思考了一天,他觉得亲自去看看鄂阳旭,了解一下情况。 虽然鄂阳旭的处置还未下达,但是乡试重考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下狱了。 李景焕来到牢房中,牢房已经破败不堪了,鄂阳旭一袭落魄的青衫,手腕上还带着枷锁,牢房中唯一还算干净的就是那副桌凳了。鄂阳旭笔直地坐在桌前,奋笔写着些什么,不一会儿,他就扔掉了笔,嘴里愤慨地念着:只因入了孔氏牢门,只因入了孔氏牢门啊! 念完他凄然一笑,眼神中的愤慨慢慢消散,到最后,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变得再无光彩,如同一滩死水。 老师李景焕缓缓开口,看着他的眼神,一时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太、太子鄂阳旭回过头,苍老而沙哑的嗓音,颤颤巍巍地看着他,太子殿下怎么来了,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李景焕心脏一缩,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他还记得鄂阳旭之前书生意气、刚直不阿的样子,从不因为自己太子的身份而卑躬屈膝,只把自己当成他一个普通的学生,何曾如此、如此 老师,孤知道您是冤枉的,孤会定会尽力在父皇面前 不必了,鄂阳旭哀叹一声,没用的,殿下,没用的。 刚刚还站得笔直的鄂阳旭瞬间佝偻起了身子,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的手一松,拿在手上的纸也飘然落下,只见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却掩不住书写者的绝望。 这回算吃亏受罪,只因入了孔氏牢门,坐冷板凳,作老猢狲,只说是限期弗满,竟挨到头童齿豁,两袖俱空,书呆子何足算也。 此去却喜地欢天,必须假得孟婆村道,赏剑树花,观刀山瀑,方可称眼界别开,和这些酒鬼诗魔,一堂常聚,南面王以加之耳。 李景焕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这个绝望的老人。 殿下,你走吧,别被罪臣连累了。鄂阳旭挥了挥手,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李景焕在原地站着没有动,定定地看着这位满头白发、年逾古稀的老人,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半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鄂阳旭的那份绝笔引用自姜宸英给自己留下的挽联。 第39章 李景焕回到自己寝宫里,眼前总是浮现着鄂阳旭那绝望的眼神,那是一种对于自己一生信仰的绝望。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一会儿是他小时候鄂阳旭拿着戒尺气呼呼地训导他的场景;然后画面一闪,变成了适才牢房中的凄绝;再然后,画面里的人变成了李景煜,他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不要插手此事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李景焕有些抓狂。 他不是天潢贵胄吗?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为什么还是这么多条条框框,这么多无可奈何! 湛清,李景焕轻轻开口,问正在一旁绣着不知道是鸭子还是鸳鸯的湛清,你觉得孤应该怎么做?孤该去找父皇给鄂阳旭大人求情吗? 湛清放下针线,轻轻呼了呼被针扎得鲜血淋漓的手指,不紧不慢道:你们朝中的事情我是不懂,但是我觉得,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难道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对就变成了错,错就变成了对吗? 对错自然是不会变的,这个时间会给出答案,但是李景焕沉吟道。 那不就得了,湛清打断他,既然对错已经明了了,那就要坚持对的事情啊。 坚持对的事情 李景焕沉默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何必如此纠结呢?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怕他因此被父皇怀疑,但也总不会立刻被废了,但是若是此事坐实,鄂阳旭肯定会立刻就没命的,孰重孰轻,难道他还分辨不出来吗? 我明白了,李景焕轻声道:明天,明天我就去找父皇 翌日,李景焕一早就来到了皇帝处理政务的宫殿,刚一进门,就看到堂中还站着几位眼熟的大臣,皇帝手中拿着一份奏折,眉头紧皱,面上隐隐透着怒气。 李景焕不敢惊动他,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准备见机行事。 大胆!皇帝一挥手,把奏折狠狠地摔在地上。 下面站着的几个大臣立刻跪下,一脸的诚惶诚恐,嘴里高呼着皇上息怒。 皇帝一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就一肚子气,偷奸耍滑耍到他头上了?这奏折上说的明明白白,在考试开始之前,鄂阳旭就曾经公开表示对湛崇的欣赏,甚至还预测了考试的排名,结果成绩一出,果然是按照这个排名出来的,这还不够明白吗? 要说这鄂阳旭,自己也是寒门科举出身,一把年纪了,居然搞成这样的事情来,这满朝文武果然没一个省心的! 皇帝朝地下望过去,只见太子低着头乖巧地跪着,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开口道:太子,你来说说对此事的看法。 父皇,李景焕谨慎地开口:儿臣觉得此事还需好好商榷,鄂阳旭大人是儿臣的老师,儿臣了解他的为人,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还请父皇彻查此案。 彻查?皇帝冷笑道:此事还有什么查的必要吗?若他真没有在背后搞鬼,那为什么放榜的排名和他说的分毫不差? 也许、也许只是巧合,儿臣觉得父皇可以先考校一下这些考上的学子,这样就可以了解他们的才学,也能证明鄂阳旭大人的清白。 考校?皇帝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外面士子们闹得厉害,这会儿你跟朕说还要去考校这些人?就算考校结果证明他是清白的,那又能如何?你去和那些士子解释吗? 儿臣不敢!李景焕说着立刻跪下来,背上已经冒出了冷汗来。 下去吧,皇帝挥挥手,鄂阳旭是你的老师,你自然是向着他的,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李景焕没有起身,默默地跪在冰冷的地上,挺直的脊背表明了无言的决心,还请父皇彻查此事,还老师一个清白。 恋耽美 ——(25) 反了天了你!皇帝被他气得不轻,随手拿起一本奏折就砸在了他的身上,朕说让你不要插手你听不懂吗? 还请父皇彻查此事,还老师一个清白。李景焕固执地重复道。 滚!滚出去!皇帝气势汹汹地起身走到他面前,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满腔怒火地吼道。 其余的大臣们都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不敢出声,皇上对太子向来宠溺,再大的错误也不曾苛责,但是太子居然糊涂至此,要插手科举之事,真是 李景焕的头被打得偏到了一旁,白皙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红红的掌印,却仍旧低着头不说话。 好啊!皇帝怒极反笑,朕的话都不管用了是吗?你喜欢跪就给朕出去跪,别在朕眼前头碍眼。 李景焕沉默着起身,走到殿门口,直直地跪下,既然已经决定了,不论是什么结果,也要坚持到底。 皇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愤怒地把其他的大臣赶了出去,一肚子的的火没处发。他暗下决心,看来狄梁梦说的没错,自己对太子真是太过宠溺了,才导致他如今这么不知轻重,今日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拿起一张奏折,皇帝胡乱地翻着。 满纸墨字乱飘,他却根本看不进去,把书重重地摔在地上,砰地一声,旁边侍立的侍女吓得跪伏在地。皇帝深呼了一口气,又让侍女把奏折捡起来,死死盯着上面的字,倒也渐渐看进去了。 过了不知多久,突然外头一阵嘈杂,隐隐传来太监宫女惊慌的喊声。 皇帝刚平复了一些的心情又烦躁起来,大喝了一声道:党萧! 党萧小跑进来扑通一声跪下,陛下。 外头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党萧小心翼翼地瞧着皇帝的脸色,回皇上的话,太子殿下他晕过去了。 什么?皇帝把手里的奏折一扔,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面子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出去。 李景焕脸色惨白地半倒在地上,一只胳膊艰难地撑着地面,眉头紧皱,额上沁着密密的汗珠。 皇帝大步上前把他扶起来,大吼道:太医,快叫太医! 太医很快被唤来了。 皇帝小心翼翼地把李景焕抱到榻上,党萧本想过来搭把手,却被皇帝一眼瞪了回去,转而看向太医。 太医被皇帝盯得手微微颤抖,检查一番之后,长舒了口气,太子殿下面白唇淡,额有虚汗,脉象虚浮 焕儿到底怎么样了?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太医也不敢再废话,直截了当地道:太子殿下并无大碍,只是思虑过甚、心火旺盛,加之元气不足,体力不支才会昏厥 思虑过甚,元气不足?皇帝微微皱眉,脸色不太好看。 太医连忙跪下:是,但是不碍事,只要安心静养几天就好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 太医默默地退下去了。 皇帝坐在榻一侧,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床上的李景焕,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室内一片静默。 忽然,榻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声音,唔 焕儿?皇帝忙往前凑了凑,却失望地发现李景焕并没有醒来。 他眉头紧蹙,表情有些痛苦,口中似乎在喃喃地说着些什么,手指微微颤抖。 皇帝把耳朵贴近李景焕的唇边,焕儿,你在说什么? 不父皇,老师他 皇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意味不明地看着李景焕的脸。 父皇,老师他真的李景焕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声音也焦躁起来,我不是包庇,老师他真的是冤枉的,湛崇和游茂德他们都是 最后一句太轻太柔,皇帝凝神细听也听不分明。 李景焕猛然坐起来,睁大眼睛急促地喘息着。 皇帝也顾不得生气了,面上一喜,焕儿你醒了?快点躺下歇歇,太医说你思虑过甚、体力不支,需好生静养的。 他刚欲扶李景焕躺下,不料一伸手,李景焕就往后一躲,然后低头不语。 皇帝被拂了面子,本有些不悦,但是看李景焕低着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心就软了。总归还是自己从小教养到大的孩子,还是不忍心责怪他。 李景焕脸上的五个指印还没有消下去,在白皙的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焕儿 李景焕抬起头,情真意切地道:父皇,之前是儿臣失礼了,儿臣给父皇赔罪。可即使父皇怪罪,儿臣还是要直言相谏。儿臣并非偏私,而是和老师相处这些年太了解他了,他绝不是那种徇私舞弊的人,而且此次选出来的士子,像是湛崇和游茂德二人,儿臣也稍有些了解,确实是有才之士 皇帝眯起眼睛,他不是蠢人,自然知道鄂阳旭是什么样的人,要不然也不会重新启用他,但是此事也需要有个交代,最好的解决办法也只能委屈他了。 现在全京城的士子都在盯着朝廷呢,他能怎么办?他做这个皇帝,何尝不是战战兢兢?若是这些考生能争气,那历史终将会给鄂阳旭一个公道。但是他呢?到时只怕这头上得多出一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声了。 好了,皇帝打断他,朕又何尝不知道,还用得着你来教朕?此事你不必多管了,若他真是无辜的,朕自会想办法保住他的。 多谢父皇!李景焕激动地道,心里松了口气,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第40章 顺天乡试,中式者童稚甚多,物议腾沸,大殊往昔。考试系国家大典,所当严饬以警戒。御史鹿佑题参可嘉。皇帝发布诏令,并即传旨,着九卿詹事、科道会同,将鄂阳旭等严加议处 时隔十几天,九卿复议下来的,拟定将本次乡试的主考官和副考官都革职入狱,而处分则等到复试之后再说。 李景焕有心再去探视一下鄂阳旭,但是因皇帝之前的态度,思忖再三之后还是决定避嫌,他一直在安慰自己,现在老师也只是收监,并未有什么处分,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复试已经开始,李景焕想等父皇览完卷后,他在旁美言两句,既可以不留痕迹,也能从旁帮助鄂阳旭摆脱书中的不幸命运。 只是,有了之前鄂阳旭的前车之鉴,大臣们也都谨慎了许多,此次阅卷处处都来请示皇上,皇帝问起意见来也都支支吾吾的,百般推脱。李景焕在旁顺口问了一句,诸位大人有何难处,可是有什么顾虑? 皇帝听了他的话,稍稍翻阅了一下试卷,眼睛扫过那些监考阅卷的大臣,嘴角浮现出一丝讽刺,什么都来请示朕的意思,那朕要你们干什么?要是办不了事,那就趁早把身上的官服脱了。 几位大臣吓得连忙跪下。 皇帝看着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一阵冷笑,这些个臣子,没一个敢直言的,还缩手缩尾地怕步上鄂阳旭的后尘,真是没一个可用的。 大理寺卿,鄂阳旭现在怎么样了? 皇上恕罪!大理寺卿慌忙抬起头,颤抖着声音道:鄂阳旭大人他、他喝了毒酒自尽了啊。 什么?皇帝噌地站起来,震惊地望着他,他明明还没有定下处分啊,什么时候的事? 这大理寺卿吞吞吐吐,就是在、在三天前。 大胆!皇帝把手中的一沓考卷全部重重地摔在他身上,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来禀报? 皇上恕罪!大理寺卿顾不上自己的满头冷汗,一个劲儿地磕头,臣只是、只是觉得此事臣可以自行处理,不用麻烦皇上了。 自行处理?皇帝睥睨着他的臣子,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朕倒是要听听,你们是怎么自行处理的啊? 皇上,鄂阳旭大人已经下葬了,至于副考官,因考生激怒,为平息民怨,臣等已经将他流放了。大理寺卿一咬牙,赶紧招了。 什么!皇帝眼睛骤然瞪大了,望着在他下方的臣子。 除了大理寺卿,共同决定的其他大臣也赶紧上前,跪下请罪,皇上恕罪! 李景焕听着诸位大臣的话,周身突然感到异常寒冷,同时涌出无限的悔恨。是他错了,他怎么就没有去看看鄂阳旭大人呢? 都怪他太过小心翼翼,谨慎多思,害怕失宠,所以明知会发生什么,但是还是抱着侥幸,还是更多的考虑自己的利益! 不管李景焕的心思千回百转,皇帝这已经厌烦了大臣们的求饶声,只叹息道:鄂大人可曾留下什么? 大理寺卿也不敢隐瞒,急忙将鄂阳旭的绝笔书递上。 皇帝看着他的绝笔,那字体还是苍劲有力,只是这下笔者已然心死,笔锋之间竟也能看出些许悲苦之情,好一个只因入了孔氏牢门,好一个以死明志,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都下去吧!皇帝长叹了一声,这一时间也没有心情再和这些臣子谈论政务了,回去好好把这次复试的事情定下来。 李景焕刻意走到了最后,回首就见自家父皇盯着老师的绝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帝头顶上正大光明的牌匾此时是如此的显眼。 李景焕刚一出殿门,就被李景煜拦下来了。 李景煜沉着脸,语气不虞道:二哥,你还是去找父皇给鄂阳旭大人求情了? 是,李景焕很坦然地点头承认道:孤回去之后想了很久,知道你是为了孤好,但是鄂阳旭是孤的恩师,放任不管,孤的良心过不去。 二哥!李景煜急道:你怎么如此意气用事,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居然想插手科举之事,你 行了,你不必多言了,李景焕低头打断他,声音低沉,老师他已经已经去了。 什么?! 孤还是求情晚了。李景焕苦笑道,求情又怎么样,不求情又怎么样?能改变鄂阳旭大人的命运吗?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景煜有些焦躁。 孤今日本想和父皇说说,让他从宽处理,但是、但是大理寺卿说,三天前老师就已经在牢里自杀了。李景焕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二哥李景煜有些懊恼。活了两辈子了,他一直谨记着自己的身份,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他选择了缄默不语,也劝二哥不要插手。他怕啊,他怕父皇的猜忌,怕太子二哥遭到父皇的厌弃。 李景焕看出了他眼神里的愧疚,拍了拍他的肩膀,也陷入了沉默。 他又何尝不理解李景煜,他也明白,身为皇子,很多事情是不能管的,李景煜也是为了他好。人家都说天潢贵胄,但他们却不了解,身为皇子,反而有更多的禁忌,很多事情更是不能过问的,因为一不小心更容易万劫不复。 你也别想那么多,这件事情就算我们插手了,只怕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了,不怪你。李景焕出口安慰道。 二哥,我没事的,对于太子的关心,李景煜也是很受用的,叹了口气道:我也只是为鄂阳旭大人感到惋惜罢了。 两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李景煜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宫里,李景焕从柜子里翻出了自己几年前写的功课,一沓一沓的宣纸,上面的字迹从稚嫩变得逐渐成熟,从潦草粗糙变得逐渐整齐漂亮,一笔一划,都记录着他的成长,也承载着鄂阳旭大人的苦心。 可惜,可惜啊 二哥!二哥!李景焕正在伤春悲秋的时候,就听到一阵稚嫩的呼喊声,回头一看,就看到八皇子李景焰迈着小短腿哒哒地跑来了。 你慢点,别摔着。李景焕赶忙上前扶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扑倒在地上。 二哥,李景焰终于跑到了李景焕面前,气喘吁吁地道:听说你心情不好,我来看看,你不要不开心了。 李景焕轻笑道:你听谁说的? 四哥啊,我刚才在路上遇到他的,他脸色好难看啊,我就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说鄂阳旭大人去世了,你很伤心。 二哥没事,别担心。李景焕揽过他的肩膀,轻声道。 二哥,李景焰嘟着嘴,我知道你在唬我,你们都觉得我小,什么也不肯跟我说,但是没关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安慰你的。 李景焕轻笑了一声,这小崽子倒是人小鬼大。不过有了这么一个调剂,李景焕心情确实好了许多,事已至此,再怎么后悔懊恼也无济于事了,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这样的事情,可能真的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吧。 对了,李景焕像是想到了什么,听师傅说,你的算数不太好啊,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用功啊? 说到这里,李景焰立刻拉下脸,一脸不乐意,谁说的,我可认真了,可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算不对嘛。 没关系,李景焕安慰他道:你还小呢,这些都可以慢慢来,不着急的,有什么不会的二哥可以教你。 想起自己小学的时候,李景焕表示也能理解,小孩子嘛,理解能力差点也是正常的,要不然为什么要老师和家长呢,现代的小孩子都还要回家让家长辅导功课呢,何况古代的皇子呢。 李景焰闻言眼前一亮,真的? 李景焕点点头,真的。 既然答应了下来,自然就要实行了。李景焕拿出纸笔,准备好好教一教自己的蠢弟弟。好歹他也是硕士毕业的,教个小学数学还不是绰绰有余的嘛。 然而,一个时辰后,他就后悔了,他深深地感受到了那些因为教孩子做作业而心肌梗塞的家长的感受了,真是太特么心塞了吧! 二哥,李景焰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嫌我太笨了啊? 恋耽美 ——(26) 李景焕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没有。 小孩子嘛,理解能力差点也正常啊 翌日,皇帝谕旨给大学士曰:昨览覆试之卷,今科乡试,诚不允当。派出监考阅卷诸臣亦甚懦弱。诸臣不拟题启奏,反强请朕命题,又谓所学疎浅,其试卷亦屡请朕定其优劣。朕不允行,仍令诸臣较阅。诸臣俱系制艺出身之人,而寥寥数卷,反不能较阅耶?朕于诸事,惟期合宜耳。虽宗室大臣之子,岂肯徇情。诸臣有何畏忌? 李景焕和李景煜听到父皇的旨意,都望向彼此,了然地耸了耸肩,他们都明白,父皇这是憋着气呢。 至此,乡试落幕。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的文言文部分均改编自史料。 第41章 今日上来的折子,大多都是些歌颂功德的话,皇帝随意看了看,顿觉无趣,只红笔批复朕知道了,就将奏折随手扔到一边。 下边站着的党萧听到上面的动静,身体一颤,。 让太子和八皇子前来见朕。 党萧还在胆战心惊之时,就听到皇帝的命令,心中忍不住哀叹,也不知道太子这时又怎么惹到皇上了,想到太子跪在外面那天皇上的脸色,他至今还心有余悸,这位爷怎么就不知怕呢? 心中再怎么腹诽,党萧还是急行去寻李景焕和李景焰了。 李景焕此时正在抓狂地辅导着李景焰的算数,每次李景焰用那种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他的时候,他就在想,明明父皇才是八弟的亲爹,这些痛苦不该他来受啊! 果然是白天是不能念人的,李景焕那边还在想怎么把教这小孩算数的差事推给父皇呢,这边党萧就宣他和李景焰去见驾了。 李景焕和李景焰也不耽误,立刻就前往皇帝的书房见驾了。 党萧目送着两位小主子走进了书房,心中念着阿弥陀佛,只希望皇上不要发太大的火,让他们这些人能有个好日子过。 李景焕和李景焰走进了书房,照例下跪请安。只是此时皇帝却没有任何反应,兀自低头看着奏折。 李景焰偷偷地瞄了一下自家的父皇,只见他目光深沉地盯着自己,吓得他赶紧低下头,生怕被父皇批评。 低头的瞬间,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二哥,李景焕腰板笔直地跪着,任何人看了都能感受到他礼节的标准,这定力李景焰自问他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小八,过来!皇帝瞥了一眼李景焰,示意他起身。 李景焰有些犹疑地看向李景焕,李景焕却给了他一个严厉的眼神,于是他也不磨蹭了,立刻按皇帝的吩咐去做。 这点互动自然没有逃过皇帝的眼睛,皇帝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道:朕的小八长大了啊。 李景焰刚站起的身体有点抖,总感觉父皇语气不善啊。 朕听说昨天你在上书房表现不错,昨日还去请教你二哥算数了,是不是啊? 李景焰有些不明白自家父皇的用意,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只是皇帝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一直在问李景焰的话,可是眼神却一直落在李景焕身上,哦?你太子哥哥还有心情教你算数呢?朕还以为他躲在被窝里哭呢。 李景焰听出了皇帝话里的讥讽之意,担忧地望着自家二哥,生怕下一刻皇父就将二哥拖出去打了。 李景焕却知道,父皇只是在气他那天用如此激进的方法逼他开释鄂阳旭而已,当时父皇光顾着急他的身体,没功夫跟他计较太多,如今总是要出出气的。 昨天他的确太过了,毕竟他也明白父皇的苦衷,外面士子们闹得厉害,里面大臣们又没一个省心的,父皇也是没有办法。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焦躁,鄂阳旭大人那时候危在旦夕,若是没人愿意出言相救,就真的会 说到底,还是制度问题,若是科举制度还可以再完善一些,若是这个国家的法律还能再完备一些,再或者,至少能把这个混乱的朝堂整顿一下,这些之中但凡能好好做到一点,鄂阳旭大人也不至于 怎么不说话?李景焕还在想怎样能让父皇整顿朝堂,却听到一道严厉的声音。 想到父皇问他的话,他忍不住苦恼,他该怎么说啊?说对,我就是半夜躲在被窝里偷偷哭,那还不被父皇用奏折砸死?说不是,我现在坦然的很,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那父皇不得被他气死啊。反正他说什么都是错呗。 李景焕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父皇。 皇帝一见李景焕沉默不语,心下更不爽了,拿起手边的奏折就往下扔,想说什么就说,支支吾吾的,朕有堵着你嘴吗? 李景焕心中有些无语,父皇还真是喜怒不定啊,这么喜欢砸奏折,上奏折的大臣也不知道会不会哭死。但是也没办法,谁让他是一位乾纲独断的帝王呢。 他想了想,为了平息父皇的怒火,直接行起大礼,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道:儿臣不孝,不禁顶撞父皇,还害得父皇为儿臣担心,求父皇恕罪。 李景焰在一旁暗自观摩着自家父亲和哥哥的较量,在皇父扔下奏折的时候差点就跪下去给二哥求情了,却被皇父一眼瞪住了。 面对这样道歉道得如此及时的李景焕,皇帝也只有叹气的份儿了。 你对朕的决策不满意? 李景焕默默地看了皇帝一眼,然后低下头,他能有什么不满意的,他要是不满意有用吗?这样的制度下,这些事情也只能这样处理了,浑水摸鱼,牺牲一人来照顾全局。要想真正把这样的事情解决,最需要的就是对朝堂制度进行改革,其他都不过是小打小闹,能有什么用? 李景焰在一旁吓得肝都打颤了,父皇那是什么意思啊?二哥,你快说话啊! 朕就知道,皇帝等不到他回话,兀自道:不止你,朕也不是很满意。 李景焕一愣,惊愕地抬起头看着皇帝。 皇帝继续问道:太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李景焕想起自己看到的历史书和现代的法律体系。明确标准,明确各官员职责,然后层层选拨人才。一旦有事情发生,有一套明确的制度和准则来规范和衡量,调查人员和涉案人员一起前往,有问题立刻撤换。 只是如今,朝堂之上政务交叠,政出多门,职责不清,事情一发生,谁都有责任,但是又能一锅端,因为这样事情更加解决不了,最后只能挑出一两个出头鸟来顶罪,杀一两个官员平息民愤,一如这次。他确实迫切地希望父皇能整顿朝务,明确职责,改革制度。父皇今天跟自己提起这事,是不是 李景焕眼神一亮,皇帝看到李景焕如此反应既好气又欣慰,这小子还真不怕惹事。 太子,朕知道你是一个有主意有想法的孩子,但是你给朕记住:为君难。这天下说起来是皇帝的乾纲独断,但是那些臣子却也时时刻刻盯着呢。臣子们的政见不同,想法不同,但是做君王的却都得用,而且要用的好。这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知道吗?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要是真的实行下去,谁会支持?谁会感激? 李景焕一直知道自己的父皇洞若观火,也知道父皇其实一直都很关心他,但是父皇亲口说出自己的担忧,还是让李景焕很震惊。 皇帝还想继续,却听到李景焰小声嘀咕:我就会支持二哥啊! 呵!朕倒是把你给忘了。 李景焰缩了缩小脑袋,没想到父皇的耳朵这么好,他真的只是小声说了一句而已。 父皇,您说的儿臣都明白,儿臣只是 面对这样的皇帝,李景焕也很想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没想却被皇帝打断,只是什么?朕知道鄂阳旭是冤枉的,你也知道鄂阳旭是冤枉的,朝野上下都知道鄂阳旭是冤枉的,可是谁敢站出来给他说话?谁愿意站出来给他说话?你呢,你又凭什么站出来?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是啊,他是谁?他是太子,别人站出来求情,或许是刚正不阿,但是他要是站出来,就是和此事有脱不开的关系,就是居心不良。没有人会相信他真的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老师。李景焕低头,嗤笑自己的天真,自己真是白活了一世。 朕是想提点提点你,可没打算让你失去锐气。朕的儿子,朕还是希望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帝看着李景焕的低落,就怕打击过头,朕只希望你能多想想,这两年你做事一直很稳重,这次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激进。你明明可以换一种方式,但是你却用了最直接也是最不符合你身份的方法。 儿臣受教。李景焕认真的听着皇帝的训,也不意外皇帝将话题又转到了这件事情上。 皇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现在才进入朝堂几天,威信不高,人心不稳,很多事情都要慢慢做,急是没有用的,越急越会丢了根本。 儿臣明白。李景焕能理解父皇的意图,他毕竟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不是真正的十五岁的少年,孰轻孰重,他拎得清。 朕希望你能真的能明白,皇帝有些疲惫道:朕就跟你说这些吧,你自己下去好好想想,你们先退下吧,朕要休息了。 父皇李景焕有些担忧,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之前的行为有多冲动,他很怕自己会给父皇带来什么麻烦,此时忍不住有些后怕。 朕没事,跪安吧!皇帝挥挥手道。 李景焕不敢多言,和李景焰跪安走出了书房。 第42章 科举乡试的事情总算是落下了帷幕,虽然最终还是没能救下鄂阳旭,但是事情总归是解决了。 回到寝宫,李景焕抄了两本佛经,偷偷地烧了,这也是他能为这个耿直清明的大人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就在他抄佛教的时候,符珠突然闯了进来,说是湛崇求见。 李景焕有点懵,自从他不再去上书房上课之后,这个名字就很少听到了,他原本还以为两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呢,没想到今日湛崇居然主动跑来找自己了,他顿时产生了一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几年过去了,湛崇也已经年满二十,脸上再也寻不到一丝幼时的痕迹,曾经的那一丝丝谦逊温柔也早已被冷漠和凌厉所取代,深邃的眉宇间是淡漠疏冷和阴鸷凛然,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他紧抿着的唇角,在看见李景焕的那一刹便轻轻勾起。 这一笑,周身的凛然寒气便皆数散去,宛如冰雪消融。 殿下,湛崇半跪在李景焕面前,熟悉的嗓音似乎更加低哑了些,眸光深沉,许久未见,殿下近来可还好? 李景焕嘴唇动了动,犹豫道:一切安好,湛湛崇将军无需挂念。 湛崇前段时间已经曾经跟着父亲上过战场,还被皇帝封了个小将军。听见李景焕不再喊自己湛崇哥哥,他倒也没说什么,神色瞧不出什么变化,只是眉梢轻轻挑了一下,微微侧头,看了李景焕一眼后道:许久没见,殿下稳重了许多。 李景焕也有些尴尬,刚才就这个称呼他就已经纠结了很久,他现在毕竟已经成亲了,也算是成年了,再喊湛崇哥哥实在是不像话。虽然因为湛清的关系,他此时喊这个称呼显得是这么合理。 湛崇的突然造访打得他措手不及,他感觉湛崇对他的态度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他现在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湛崇了。 继续讨好?不行,太过谄媚,有失自己的身份! 不冷不热?也不行,那之前的好感度不久白刷了嘛。 李景焕暂时也想不出一个答案来,就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将军不必客气,李景焕扶他起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湛崇抿唇不语,只是眸光深深地望着李景焕,直到李景焕被他看得不自在了,湛崇才轻轻勾唇笑道:臣有些事情相与殿下商议,不过在此不太方便。正巧听闻今日长安街上有灯会,若是殿下不介意,臣想与殿下一同出宫谈谈。 李景焕总觉得湛崇对他的态度怪怪的,就是那种说喜欢不喜欢、说讨厌不讨厌的态度,尤其是这几句话说的,有种很暧昧的感觉,啧啧啧,gay里gay气的。 犹豫了半晌,李景焕还是答应道:好,等孤去换身便装来。 既是便服出游,自然也不方便多带侍卫。李景焕本来打算就只带上符珠和两三个侍卫,但是湛崇却说有旁人在说话不方便,要求两人单独出行。 李景焕在听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就警惕地望着他,这货该不是想借机暗害自己吧? 湛崇勾了勾唇角,殿下不必过于忧心,臣还没这个胆子暗害皇储。 啧,说的也是,他要害自己早就害了,何必等到今天。 两人骑马到了城东,大街小巷皆挂满了各式花灯,夜晚竟照如白昼一般,来往游人络绎不绝,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湛崇率先翻身下马,李景焕也跟着下马,两人信步前行。 李景焕对于花灯什么的兴趣缺缺,眼睛围着路边的各种吃食的摊子直打转。 湛崇一路默不作声,带着李景焕径直走向一间酒楼,小二一见到两人便热情地迎上来,两位客官,里边请。 湛崇丢给他两锭银子,一间雅间。 好嘞!小二一甩抹布,领着两人来到二楼的雅间。 进了雅间后,小二殷勤地凑到李景焕面前,客官来点什么?这两位客人衣着华贵,相貌堂堂,看着应该是富家兄弟出游。左边那个看起来年长些,应该是哥哥,不过他的眼睛时刻不离开弟弟,看来弟弟才是拿主意的那个。 李景焕左右扫视,抬头看了眼菜单,对小二道:有什么招牌菜上来几个吧。 得嘞!小二一声吆喝,退了出去。 小二离开后,湛崇却只顾着垂眸喝茶,一句话也不说。 李景焕不明所以,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有些心慌意乱,坐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开口道:不知湛崇将军想和孤说什么事呢? 湛崇抬了抬眼皮,启唇轻声道:殿下与四皇子走的近,应当知晓,贵妃娘娘的身体不好,最近似乎又病了。 李景焕眼瞳蓦地缩紧,确实,郑贵妃也在宫里多年了,他也知道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根据书中的情节,郑贵妃是在李景煜十五岁的时候去世的,再加上前几天李景煜来找他的时候还提起过贵妃的病情,算算时间,现在时日也差不多了。 恋耽美 ——(27) 或许是因为李景煜的关系,加上贵妃待他一直也很好,他心底还是有些许悲哀的,只是这悲哀说浓不浓,说淡却也不淡,只是一种及其浅淡的悲悯。 他不禁垂下视线,望着桌面喃喃道:是了,前几天还 湛崇也在垂眸观察着这个相处了多年的太子殿下,其实对他来说,李景焕在他心中几乎是没什么位置的,若是再过段时间,只怕他连李景焕长什么模样都忘记了,若不是后来湛清嫁给了这位太子殿下,父亲又时常在他耳边提起,湛崇绝不会在他脑子里给李景焕留任何位置的。 再次见时,印象里的那个笨笨的小孩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眉目如画,面如冠玉,那双清亮的桃花眼还和他记忆中一般,不曾变过丝毫,还有他那些愚蠢的无处安放的善心。就连听了郑贵妃生病的消息都还是会露出这样悲悯的眼神,真是 湛崇眼底一片沉色,为李景焕递去一杯沏好的热茶。 李景焕接过他送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沉默不语。 湛崇轻嗤一声,直视着他的双目,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道:贵妃娘娘若是病故,皇上定会大受打击,也许会给给贵妃娘娘封个皇贵妃或者皇后什么的也说不定,到时候四皇子的身份可就今非昔比了,殿下应当早做打算才是。 随后,湛崇就满意地看到少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自己:你说什么? 我说,湛崇又重复了一遍,殿下应当早做准备。 李景焕眉头紧皱,你这是什么意思?孤有什么好准备的? 皇上对已逝的先皇后娘娘确实情深,可是他对郑贵妃也感情不浅,若是郑贵妃真的去了,皇上想必也会伤心一阵儿的,湛崇的语气不急不缓,更何况,这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不论皇上如何怀念先皇后,终归还是郑贵妃能活着更重要点不是吗?到时候四皇子也算是半个嫡子了,身份比起殿下只怕也差不了多少 那又如何?李景焕打断湛崇的话,他不想再听湛崇给他说这些了,就算四弟成了会你所谓的半个嫡子,我们也是亲兄弟。 殿下,湛崇放下茶杯,走到李景焕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这些年在上书房承蒙殿下照顾,臣感激不尽,只要殿下一句话,湛崇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李景焕被湛崇气笑了,冷哼了一声道:孤有什么需要你赴汤蹈火的地方? 湛崇一挑眉,难道殿下对您的这些兄弟就真的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吗? 没有。李景焕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回答他。 湛崇用探询的目光在李景焕身上来回逡巡,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一点隐瞒撒谎的痕迹,可是湛崇什么都没看到。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目光干净,清澈澄明,满满的都是真诚。李景焕要么是演技实在精湛,连他都能骗过去,要么就是真的毫无心机不,湛崇笑了一下,这世上还没人能骗得过他。 他就不信,这皇家真的会有人如此真诚无害,毫无心计。 于是他坐回座位上,拎着茶壶为李景焕倒了一杯新茶,殿下,是臣想错了,误解了殿下的想法。可臣也是为殿下着想,臣的妹妹嫁与殿下为妃,你我现在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臣自然是不会害殿下的。就算殿下对四皇子心无芥蒂,可是旁人却不这么想,尤其是殿下的舅公龚黄晨,他对四皇子不满已久了吧。 或许是因为方才那一番试探,湛崇说话直白了许多,殿下如今虽有皇上的恩宠伴身,可一旦失了圣心,您又没有母妃的支持,只能靠龚黄晨大人了不是?哦,当然了,臣妹湛清是殿下的太子妃,我抚远将军府自然也是站在殿下这边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湛崇略微顿了顿声音,才接着把话说完,不过,我们虽然都会支持殿下,可殿下也得为自己做些准备才是。 李景焕低着头不说话,湛崇见状眸光微暗,轻轻拍了一下李景焕的肩头,声音又轻又缓,带着满满的蛊惑的意味,殿下日后若是改变了心意,大可再来找臣,臣为殿下的心永远不变。 作者有话要说:  湛崇:被冷藏许久,终于可以出来搞事情了~ 第43章 两人聊完结束后,李景焕被湛崇送回了宫里。 两人在马车里面对面坐着,却都默契地没有开口,唯独湛崇在李景焕下车时,给他递了一件披风,殿下,最近天气凉了,记得多添几件衣服,别受了风寒。 大氅很重很暖,披上之后确实暖和了不少,李景焕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道:多谢湛崇将军了。 他沉默地走回卧房,将披风解下来放到一旁,随后就挥手叫符珠退下,让他一个人安静地呆一会儿。 符珠走后,李景焕就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床上,余光又无意间瞥见湛崇走之前给他的大氅,柔和温暖。 他忍不住思忖,他是太子没错,但是湛崇显然不是那种攀龙附凤之徒,那湛崇为什么要特意跑来提醒他呢? 这些事情他不说,对他们抚远将军府也没有任何影响。 更何况经过这些年的相处,李景焕确信书里说的湛崇暗恋自己的事情纯属是胡说八道。看湛崇这个态度,别说暗恋了,不恨自己就不错了。 湛崇自己难道不觉得,他做的这些事情和他无情冷漠的人设不符吗? 李景焕原本以为,经过这几年的相处下来,湛崇就算不与他成为知己好友,那至少也不会讨厌他吧,却没想到湛崇还是对他心存算计,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算了,反正他一直知道,湛崇就是个神经病的变态,指望他能有正常人类的感情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呢。 李景焕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就一点儿都不纠结了,甚至还叫符珠去给他做了一碗宵夜过来,傍晚和湛崇说了那么久的话,都没吃上一口饭,现在肚子饿死了。 就在李景焕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符珠突然跑进来禀报,说是四皇子求见。 李景焕看着眼前的饭菜,忽然就没了什么胃口,叫他进来吧。 李景煜进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耷拉着脑袋,一副很沮丧的样子,让李景焕忍不住有些担心,四弟,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说着,李景焕拉着他的手坐下,揽了揽他的肩膀。 李景煜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声音还带着些哽咽,二哥,母妃她病了。 母妃又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一直手脚冰凉,咳嗽不止。前世,母妃就是这样,先病得厉害,一直没有能治好,拖了两年,最终没有撑下来。 自从重生之后,他就一直努力地想要改变命运,想尽了法子给母妃补身体,可是却还是 四弟,李景焕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也听宫人们说了,最近郑贵妃时常头晕昏厥,咳喘不止,偶尔清醒一会儿,她也只是让李景煜进屋说几句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昏迷状态。 太医也来了一批又一批了,药也煎了不少下去了,可是却迟迟不见好转。 二哥,李景煜抬眼望着他,母妃她吃了好多药了,可是却一直不见好,我好怕,好怕她 说什么胡话呢,李景焕嗔怪道:贵妃娘娘有老天庇佑,不会有事的。 李景煜低低地呢喃道:但愿如此。 会的,会好的 第二日,李景焕特地起了个大早,上朝前让符珠把那件披风收拾好,让她抱着那件披风等候在百官下朝时必经的路上,准备一会将披风还给湛崇。 湛崇如今也算是有官职在身,和李景焕一样也是要每日上朝的。 武官的朝服皆是深色的铠甲,湛崇虽然也参加了科举,但是毕竟还没有到殿试,所以现在是以武官的身份上朝的,在这身深色铠甲的映衬下,整个人显得越发凛然疏冷。 最让李景焕奇怪的是,湛崇的父亲抚远将军与他同为武官,每日一同上朝,却从不站在一起,下了朝,两个人也是各走各的路,像是陌生人一般。 两个本该是血缘至亲的人这样疏离,放在湛崇身上却显得异常合理,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下了朝,李景焕快走了几步跟上湛崇叫住他:湛崇将军 相处好几年了,湛崇对李景焕的声音也算很熟悉了,李景焕这边声音刚落,湛崇便知道是他,立刻回头朝声源处望去。 殿下,看到李景焕,湛崇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停下脚步等着他,殿下找臣有什么事吗? 李景焕从符珠手中接过披风递给他,昨夜我回去时借了你的披风,所以今日来把它还给你。 湛崇低头轻笑了一声:不过是一条披风罢了,怎么值得殿下特意送来,殿下直接拿着就好,不必还给臣了。 他的声音低沉徐缓,语气和平日没什么分别,好像完全没有把昨日的谈话放在心上一样,李景焕觉得这样也好,这样他也能放松不少,无碍,顺路而已,湛崇将军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孤就先走了。 所以殿下这是湛崇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要去找四皇子? 看太子走的方向,似乎不像是要回毓庆宫的样子。 是,李景焕点点头道:听说贵妃娘娘最近身子不太好,四弟心情不好,孤想去看看他。 那晚李景煜过来之后,没说几句便要回去照顾母妃了,临走的时候眼眶里还含着泪水,神情恍惚,李景焕放心不下,所以今天打算再去看看。 除了四皇子的关系,李景焕其实也想去看看郑贵妃,她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是在自己穿越来的这段时间,一直对自己颇为照顾,如今她病了,李景焕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望一下。 想到这里,李景焕不禁叹息,他对湛崇道:你要是没事,孤就先去瑞寿宫看望四弟了,湛崇将军慢走。 说完,李景焕便迈步朝瑞寿宫的方向走去,然而他还没走出去几步,湛崇就开口叫住了他,殿下 李景焕驻足回头朝湛崇望去,问他:湛崇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殿下来见微臣只是湛崇拿着手上的披风,眉梢轻轻挑了挑,将披风交还湛崇的吗? 是啊,李景焕理所当然地道,脸上带着些困惑,孤这不是刚好顺路嘛。 湛崇沉默了一瞬,然后又开口说了句很有深意的话:殿下去看看四皇子也好,毕竟你们兄弟二人这样的日子也不多了。 湛崇都这样说了,李景焕哪里还迈得动步子?湛崇这是什么意思?是他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说他打算做什么事情? 他快步走回湛崇面前,微微仰头望着湛崇,神色凝重,蹙着眉问道:湛崇将军何出此言? 贵妃娘娘她湛崇见李景焕又去而复返,开口缓缓道,但是只说了几个字便又摇了摇头,这些不过都只是微臣猜测。 意思是此事与贵妃娘娘的病情有关?只是湛崇一个外臣,怎么会对宫里的事情有所了解?李景焕急着听湛崇解释,催促道:不管是不是猜测,你倒是说出来啊。 贵妃娘娘的身体状况,想必殿下也是了解的,湛崇垂眸望着自己面前的李景焕,微微勾唇道:虽然最近一直状况不好,但是要说立刻出事,倒也不会,基本上也就是这样半死不死地拖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湛崇不疾不徐地就说了这么一串话,可是这些在后宫中都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郑贵妃最近的情况,更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李景焕听完湛崇说的话,内心的疑惑却并没有解开。 然而湛崇却似乎不打算再说什么了,朝李景焕颔首道:微臣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耽误殿下看望四皇子了,微臣告退。 李景焕皱了皱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的疑虑更甚。 罢了罢了,湛崇不说,那他就自己去瑞寿宫看看吧。 李景焕到了瑞寿宫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了,除了瑞寿宫本身的宫女太监们,还多了许多脸生的下人们,李景焕略略看了一眼,便知道是宫里的娘娘们来看望郑贵妃了。 走进殿门,就看到大厅里已经有好几个妃子和皇子坐在那里了。除了八皇子李景焰和他的母妃敏嫔,还有大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等,基本上所有皇子都到了,除了他这个太子殿下。 大皇子李景熔看见他进来,挑眉道:太子和四弟一向关系好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这贵妃娘娘病了,太子却是最后一个到的?这可让四弟寒心啊。 若是旁人听了,只道大皇子这是在挑拨他们俩的关系,但是李景焕太了解大皇子那个傻狍子的性格了,他这句话纯粹是为了噎自己一下,一点儿多余的意思都没有。 因此,李景焕脸上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道:孤下朝的时候遇到了湛崇将军,多说了两句,这才耽搁了,希望四弟不要介意。 李景煜揖首道:怎么会呢?太子二哥这些天也忙得很,能抽出时间来看望弟弟已是感激不尽了,怎么敢责怪呢。 四弟不必多礼了,李景焕扶着他走到座位旁坐下,贵妃娘娘身体怎么样了? 李景煜抿唇勉强笑了笑,好多了,刚才太医才来看过,说再养些时日就能大好了。 李景焕又好言好语地劝慰了他一番,又和其他几个兄弟寒暄了一番,本来还打算去看看贵妃娘娘的,但是听说贵妃娘娘还没醒过来,也就没有去打扰,说了两句之后便和其他皇子嫔妃们一起离开了。 第44章 党萧,你说太子他什么时候能长大? 党萧低头站在下面,心里默默地腹诽道:万岁爷,太子爷可都是已经成婚的人了,怎么可能还没长大,您就别给他找借口了,回万岁爷的话,太子殿下是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皇帝一边批奏折,一边低声呢喃道:他倒是赤子之心了,朕还得给他收拾烂摊子。 恋耽美 ——(28) 万岁爷,党萧小心翼翼地道:是不是快出塞了啊 是啊,要出塞了,皇帝抬起头,沉吟了半晌,说道:出塞的准备也已经差不多了,通知下去,准备好之后就出发吧。 出塞的时候,所有稍微大点的皇子都跟着去了,至于小点的皇子,最多也就是来送行而已。来送行的小皇子有八皇子李景焰和九皇子李景烁,本来李景焰是不能来的,但是他硬是撒娇打滚地求了他的母妃让他来。 李景焰哪怕是在皇帝面前,也是一副敷衍的态度,跟着母妃向皇帝说了些祝福的话后,他的全部注意力就都放到了李景焕的身上。 二哥,你要去多久啊,你会经常写信给我吗?你会不会想我啊?你要是把我忘了怎么办啊?不对,你肯定不会忘记我的对不对 好了好了,李景焕赶忙打断他,生怕他再说下去就要天黑了,一把将李景焰揽进怀里,拍了拍他的头,二哥会每天想你、每天给你写信的,而且这次出塞回来,二哥会带给你带很多土特产回来的。 土特产?李景焰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欣喜地看着李景焕。果然二哥最好了! 噗!李景熔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土特产?亏这个小太子想得出来,边塞那儿能有什么土特产?这个小太子是打算搬只羊还是搬只牛回来给八弟啊。 李景焕拍了两下李景焰的肩膀,所以,别担心了,快回去吧。 嗯,二哥。 从京城到塞外,这么一大批人马上路,需要走上半个多月的时间,因为走的是官道又多是官兵保护的缘故,路上倒也安生,没出什么纰漏。无趣的路途上唯一的乐趣大概只有偶尔和大皇子李景熔斗斗嘴,看着他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吧。 要说大哥也是,这么多年了,一点儿长进都没有,难怪总是被他戏弄。 他们到达塞外的时候,扎萨克亲王已经做好了接驾的准备了。 李景焕跟着皇帝与扎萨克亲王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几个皇子出去安分守己地扎营了,营帐布置好后,李景焕就带着其他几个兄弟在扎营的地方走了走,结果居然碰到了扎萨克亲王的儿子和小郡主。李景焕是真心懒得应酬这些的,可是人已经凑到眼前了,李景焕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见过太子殿下。 相互见过礼,小王子和小郡主便一齐看向李景焕,他们一早就听说过这位太子殿下的大名,文武双全,风光霁月,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他们外藩部族的人向来佩服勇士,听说这位太子殿下十岁的时候第一次射箭就能射中十环,而且还能射出花样来,此时两人皆是目光闪闪的看着李景焕。 小王子年纪稍大一些,还自持身份,小郡主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上来就挽着李景焕的胳膊招呼道:太子殿下是吗,走,我们先去比一场。 这个李景焕没有想到这关外的人都这么直接,干笑了两声,温和地道:还是不用了吧,孤今天才是到的第一天,有点累了,以后多的是时间,今天还是先休息一下比较好。 也对,妹妹,太子殿下千里迢迢赶来,也该先好好休息一晚才是。小王子显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去和人比试,所以选择站在李景焕这边。 好吧,真是可惜,父亲总不让我上场,小郡主有些遗憾的看了眼李景焕,她虽然娇惯直爽了些,但也是识大体的,明白对着真正的龙子凤孙,她还没有任性嚣张的资格,于是她爽快地退让了一步,笑着对李景焕道:那我们改日再比,太子殿下可不要忘了啊。 李景焕点点头,孤不会忘记的,放心吧。对了,孤和四弟还要去另外一边看看,就先走了,你们不用管我们,我们就随便走走。 虽然话说的客气,但是李景焕的内心还是止不住吐槽,他才没兴趣和这个小姑娘比试呢,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欣赏一下塞外的自然风光呢。 是,太子殿下。 次日,皇帝带着随行人员行围,几位皇子也卯足了劲要在皇帝面前一展风采。李景熔和李景烨一马当先,李景煊和李景熠也不甘示弱,虽比他们稍慢一会儿,但也紧随其后。李景焕的不急不缓在此时就显得尤为特别了。 他显示吩咐了一下七皇子李景焓的侍卫,让他们好好看着小皇子,此次行围父皇也只是让他见见世面,没指望他能猎回什么,但也决不容有失。 李景熔在前面跑了一阵儿,才发现小太子没有跟着,于是勒马放慢了速度,一直等着李景焕赶上来。等李景焕骑马到他眼前了,他才发觉对方一脸疲态,本来还有心相劝,然而李景焕只顾着自己往前骑,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见这小太子如此挑衅,李景熔顿觉自己好心没好报,立刻上马就去追,不一会儿就赶上了李景焕,想着怎么也要挽回面子,两人并行,李景熔挑眉道:怎么着?咱们比比! 大哥先请。李景焕礼貌地点点头,他自然是不打算和大皇子比试的,但是他也了解对方的性格,若是他此时不答应,只怕大皇子肯定不会罢休的,还不如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他,等他出发之后,自己就慢慢在后面走着,到时候自己随口找个借口认输就得了。 李景熔看他这个敷衍的样子心里气得要死,这个小太子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就不能乖乖让大哥关心一下嘛,每次自己刚想展现一下兄长的风采,就被他敷衍。好啊,既然如此,那大哥可就不管你了。这么想着李景熔立刻驱马向前冲去。 李景焕这才松了口气,虽然来到塞外,但是皇帝还是没有放松对他的培养,昨晚搞了一堆奏折给他,让他写自己的意见,他熬了个通宵才做完,这会儿困得要命,本来是不打算和他们一起打猎来着,可是兄弟们都来了,他不去这面子上也不好看。 不过,他虽然参与了,但也没多大用心,想着随便猎几只小动物交差了事就算了。 摆脱了那个缠人的大哥,李景焕此时才开始享受行围的乐趣。他悠然地驱着马,见到猎物也是不慌不忙地拉弓射箭。 眼见猎物打得差不多了,应该足够交差了,李景焕便收了弓,驱马在林中转了转,准备打道回营了。只没走多远就听见一声呼喊,太子殿下! 李景焕一转头,就看见昨天见到的小王子和小郡主骑着马朝自己走来,李景焕忍不住扶额,怎么还是没有躲过去啊。 太子殿下,你昨天答应了我的,我们今天要比试比试的,你没有忘记吧?小郡主骑到李景焕面前昂头高声道。 李景焕无奈地道:是,孤没忘,只是孤昨日刚 太子殿下,小郡主打断他,挑衅道:这个借口殿下昨日已经用过了,今日就不必再用了吧,殿下这样推脱,莫不是怕了我这个小姑娘了? 郡主这话从何说起啊?李景焕才不会这么轻易地被她的激将法所激呢,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不紧不慢地道:孤并非是不想与郡主比试,只是孤刚才答应了大哥要与他比试,若是此时再和郡主比试,恐怕不妥啊。 小郡主果然被他唬住了,低头苦恼地问:这可怎么办啊?明明你先答应了我的。 李景焕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些诱骗小朋友的意味,其实,此事也不是不可回转,孤其实还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小郡主眼神一亮。 这个简单,李景焕淡淡地道:大哥也想要和孤比试,郡主也想要和孤比试,孤看不如这样吧,大哥的骑射比孤要强出许多,若是郡主想要和真正的勇士比试一番,直接找大哥比试不是更好吗?何必舍近求远来找孤呢。 大皇子?小郡主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个呢。 若是李景熔在这里,他肯定会升起警惕,这个小太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戏弄和打压他,要是什么时候夸奖起他来,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或许是李景焕的语气过于温和笃定,本能地觉得此事有蹊跷的小郡主想了想还是点了头,那好吧,那我去找大皇子了。 去吧去吧。李景焕面色不变,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大哥啊大哥,这个小麻烦就交给你来处理了,你不是一直想要跟弟弟展示一下兄长的风采嘛,弟弟就给你这个机会! 那我先走了,太子殿下再见啦!小郡主挥挥手,欢快地向他告别。 李景焕也微笑着挥手,再见! 李景熔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时冲动挑衅了这个小太子,对方却让自己整个儿塞外之行都多了一个小尾巴。他一想到这个就有些抓狂,想将这个小尾巴扔掉吧,看到李景焕戏谑的眼神还有父皇那严肃的神情,他就退缩了。但身边总跟着一个麻烦的小姑娘,这日子 于是,李景熔就在这种痛并快乐的心情中结束了这次塞外之行。 第45章 从边塞回来的途中,他们一行人路过了东政县,于是皇帝顺道去堤上走了一回,观察了一会河水的形态,在心中默默地衡量计算着。一转头,就发现自个儿的两个儿子正在认真地看着河水,太子很耐心地向年纪最小的七皇子李景焓讲解着些什么。 皇帝也不吩咐小太监叫他们了,直接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在那干什么呢?过来!也让朕听听你们的见解。 两人一听见皇帝的声音,也顾不得说话了,立刻恭敬地上前。 皇帝看着两个儿子如临大敌、畏自己如虎狼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缓了缓表情道:焓儿,看的这么认真,都看出什么来了? 父皇,儿臣看这河水如此湍急,对堤坝的安全甚为忧心啊!李景焓立刻正色,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忧心?皇帝心中有些好笑,朕可真没看出来啊。 真的啦!李景焓露出真诚的小眼神,希望父皇能相信自己,父皇,儿臣觉得应该在此修个挑水坝来保护堤坝。 皇帝没想到这小子还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挑了挑眉,望向李景焕,你教的? 李景焕低头恭声道:都是七弟自己用心揣摩的结果,儿臣不敢居功。 对于这个太子,皇帝自然没什么不满意地方,只是想到他在鄂阳旭事件之前坦率直言的样子,再看看他现在这个严谨自制的样子,多少有点遗憾。 想到这儿,皇帝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李景熔那冲动鲁莽的样子,赶紧摇了摇头,算了,太子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的。 皇帝看着李景焕又问道:太子呢,看出什么来了? 李景焕想了想,摇了摇头,儿臣也只是大略地看了看,具体情况还是要实地勘察之后再下结论,如今儿臣不敢妄言。 你啊皇帝看着眼前这个越来越像臣子的太子,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父子三人又说了两句话,皇帝便吩咐扈从谕旨给工部尚书,要在这个渡口筑一个挑水坝,着其好好准备准备,届时他将亲临指示修筑。 太子,想什么呢?皇帝这边吩咐完,一转头就见李景焕紧锁眉头沉思。 禀父皇,儿臣只是觉得这里的洪患似乎有些严重,应该不是修一个挑水坝就能解决的事 他虽然说的犹豫,但是皇帝岂会不知他的意思。看着自家儿子这认真思索的样子,皇帝突然觉得太子这样也不错,缜密认真,跟他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儿,他看着李景焕沉声道:太子,如果把此事交给你,你能担起这个责任吗? 李景焕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父皇的意思。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独立承担朝廷的政务,虽然不可能全权交给他,但是从旁协助总还是可以的,父皇所谓的担责任,也是这个意思吧。不过,经过这些年的锻炼,这点事情他还不至于畏惧。 儿臣领命。 听到李景焕的答复,皇帝露出满意的笑容,一旁的李景焓也替他高兴。 其后,皇帝沿途检阅了其他的河堤,为了方便,他本来打算缩减扈从人员,让李景焕他们几个兄弟跟着大部队先行回京。但是李景焕因为之后要负责河道有关的事宜,觉得跟着皇帝沿途看看更有利于自己之后的工作展开。皇帝见李景焕如此坚持,心中欣慰,也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只得带上了这个儿子。 一路上,皇帝所表现出的谨慎都让李景焕有些认不出这是自己那个杀伐果断的父皇了。测量、垂询、视察、勘测、商讨,认真得令李景焕汗颜。在一路将各种问题理清之后,皇帝便将剩下的事情都扔给了李景焕和工部处理,他自己则专心于科举的殿试事宜。 自从上次太子二哥不听劝告,执意掺和了乡试的事情,李景煜就对科举之事异常敏感,这边殿试的消息刚传出来,他就开始注意二哥的动向了。虽然知道二哥被皇父扔去忙河道的事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两天一直跟着二哥,就怕他再跟哪个举人有什么牵连。 李景焕对于这个天天跟着自己到处跑的弟弟也是无语,本来还觉得挺烦的,想方设法地想要甩掉他,可是转念一想,免费的劳动力送上门,不用白不用啊,于是开始毫不客气地让李景煜帮自己一起梳理治理河道的账目。 李景煜本来还开心二哥让他随时跟着,可是被二哥骗着在户部帮他看了两本账本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二哥把自己当成免费的劳动力了,立刻扔下账目不干了。李景焕也不勉强,走了也好,省的天天跟看贼一样看着自己。 只是,李景煜离开之前突然对李景焕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二哥,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多关心关心五弟吧,别成天围着八弟转悠。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景焕皱眉。 二哥,咱们这位五弟可了不得,小小年纪就天天在京城收集一些孤本,可博得了不少士林的好感呢,他们都怎么说的来着?对了,礼贤下士。二哥要是再不管管,您这个太子可就要落于人后了。李景煜略带讽刺地道。 五弟这是 李景煜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哥,你我心里都有数,这些个谈文弄墨的事情不过是文人间的互相吹捧而已,虚名罢了,只可惜有人偏偏就喜欢这个虚名。说完,他又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表情,倒是二哥你,最近跟着父皇跑了这么多地方,现在还要操心河道的事情,可别累坏了身子。 恋耽美 ——(29) 放心吧,李景焕拍了拍他的肩膀,孤挺好的,至于五弟,他喜欢就去做吧,孤没什么所谓的。 唉,李景煜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五弟再糊涂,也就是搞些沽名钓誉的把戏而已。哪像二哥你啊,直接往科举的事情上凑。二哥,弟弟是真的为你担心啊,沽名钓誉的事情做做也无伤大雅,但是这次殿试的事情,您可千万别掺和啊。 李景焕看着他苦口婆心的样子有些无语,之前就冲动了那么一回,还是为了救老师,就被李景煜念叨了好几个月了,自己明明已经稳重很多了,怎么这个事儿就过不去了呢? 不过,他也知道李景煜这样唠唠叨叨的是为了他好,毕竟之前的事情实在是把他吓坏了,因此他也不多计较了,点了点头,送别了李景煜。 其实,李景煜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因为李景焕根本还没来得及掺和,殿试三甲的名单就已经出炉了,其中的一个人格外瞩目,那就是抚远将军的独子湛崇。 但是,这些和李景焕都没什么关系,因为此时他还被困在户部根本走不开。 李景熔好几天没看到那个小太子了,没人斗嘴还有点不习惯了,在听说父皇让这个李景焕负责河道的事情的时候,就立刻跑到李景焕的住处,想和他好好叨叨这个事儿。 李景焕正在计算这次修筑堤坝所需的人员口粮和银子的数目,忙得很,也就没理他。李景熔却坐在他身边唠唠叨叨,从河道的修缮说到塞北的战事,而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李景焕忍不住抬头打断了他,大哥,这些父皇都自有安排,不会出事的。 我知道,李景熔拉长了调子,我就是 李景焕突然灵感一闪,想到了什么,微笑着问:大哥,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啊? 嗯,李景熔先是点了点头,突然反应了过来,老脸一红,有些慌乱地道:担心?我怎么会担心你呢,小太子,你别乱说! 李景焕见状心下了然,耸了耸肩道:此次河道的修缮自有工部的大人们负责工程实施,工程的状况也会派专人监督和记录。至于孤嘛,最多也就是坐在这户部理理这些个烦人的账本罢了,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才不关心呢李景熔别过头,低声嘟囔道。 既然大哥不关心,那就先请回吧,孤就不奉陪了。李景焕挑了挑眉道。 请回?李景熔眉毛一横,眼睛一瞪,一脸愤愤的样子,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就不该来看你这个没良心的崽子 他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捂住嘴,欲盖弥彰地道:小太子,你可别多想啊,我可不关心什么河道什么账本的事情,更不会关心你,你不要自作多情啊!我我不跟你说了,先走了! 李景熔说着一挥衣袖就跑了,李景焕只能目送他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皇帝忙完了殿试的事情,依然每日关注着河道问题的进程,李景焕也整日在一堆账目中打转,以至于在看到湛崇一身文官衣服的时候还有点懵,直到一旁的李景煜拉了拉他的衣角才反应过来,苦笑了一声,对方现在也是庶吉士了,自己确实不该跟他有什么交情了。 其实现在的李景焕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跟湛崇套交情了,河道的事情父皇已经开始着手办理了,他也变得越来越忙,连去看八弟的时间都没有了,事情一件紧接着一件,他甚至都没什么时间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对不起,今天六点的时候忘记发文了,赶紧补上感谢在2019112520:42:09~2019112918:3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译荻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一直到九月份的时候,李景焕忙活了许久的河道工程终于临近结束了,工程情况方面的后续问题都直接上疏给了皇帝,他也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在李景焕忙活着河道问题的时候,后宫之中皇太后也在和皇帝讨论关于妃嫔的晋升的问题,郑贵妃入宫多年,身子一直不太好,最近好不容易有点好转,所以皇太后有意将她的位分提一提,尤其是郑贵妃的儿子四皇子李景煜最近也开始接触朝堂之事了,皇太后想着她这边怎么着也得给个皇贵妃的位置了。 皇帝却对此不置可否,比起晋升嫔妃的事,他倒是更惦记皇太后的六十寿辰。他本来想让大皇子李景熔负责主持太后寿辰事宜的,谁知那小子却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急赤白脸地推辞说自己办不好这事儿。皇帝责备了他几句,想了想还是让太子接手吧。 想想之前河道的问题,太子在户部把账目管理的井井有条的,工作态度和效率都相当不错,皇帝心里一乐,好在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可以压榨。 对于自家父皇的要求,李景焕是欲言又止,本以为河道问题结束之后可以好好休息两天,谁知道还要加班搞这个,纠结了半天之后,还是一咬牙接下了。最近工程将尽,他也确实空出了不少时间,皇太后寿辰的事情,只当是个调剂了。 皇帝对于太子的反应表示相当的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道是能者多劳,作为未来的皇帝,你以后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呢。 李景焕被皇帝一噎,当他听不出,这是在给他画大饼呢!二十一世纪那些无良老板的惯常手段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于是,他不服气地道:没办法啊,在其位的不谋其政,不在其位也只能代为效劳了,怪也只能怪儿臣太实诚了啊。 皇帝听着他的话,额上青筋直跳。太子这是什么意思?讽刺朕不作为,只知道压榨他这个老实孩子? 想到这儿,他有些恼怒地瞪了李景焕一眼,李景焕却满不在乎,低头处理起案上的奏折来。说是伴君如伴虎,可是他和这位皇帝认识也算有一段时间了,这位父皇是杀伐果断没错,但是对于他这个儿子却总是很无奈,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吹胡子瞪眼一阵儿也就过去了,根本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这边陪着皇帝批完奏折后,李景焕就无视了皇帝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色,直接行礼告辞来到了礼部,开始查看起礼部的台账来。 这些琐碎的事情李景焕本来是不擅长的,但是经过之前处理河道问题的账目之后,他对这些事倒是颇有些心得了,所以稍微翻阅了一下,就大致定下了太后六十大寿要敬献的礼物。无非也就是一些惯常的佛相啊、围屏啊、如意啊、珠宝啊一类的,再加上一些皮裘、锦缎、古玩等,稍微花点时间就把单子定下来了。 礼部的官员们本来还想着这位太子殿下没处理过这些东西,估计没什么经验,已经准备手把手从头开始教起了,但是见李景焕如此老道,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经定下了所有的东西,自是不敢小看这位太子爷了。 皇太后的生日临近,这些东西很快都是要呈上去的,李景焕不敢大意,一边催促礼部筹办这些东西,一边还抽空一样一样地检查,有些甚至是他自己亲自去仓库挑的。礼部官员见这位太子爷如此细致,也绷紧了神经,一刻也不敢懈怠。等李景焕离开后这一根弦才松开,凑在一起开始谈论起这个太子爷来。 听说这位也协理过户部事务吧? 是啊。听户部的人说,这位爷可不好糊弄,陈年旧账都能被这位爷一眼看出问题。户部那几个如今在这个爷面前可是小心翼翼的呢! 真的假的啊?这位爷不是才接触政务嘛? 哎呀,所谓虎父无犬子嘛,太子爷从小可是咱们皇上亲自教养长大的,怎么可能差得了。 这么说也是。 就在太后生日的前两天,皇帝听闻这批录取的庶吉士大多文武双全,所以特意在御花园摆宴要试他们一试。 宴会上,皇帝亲发五矢,皆中的。诸位皇子也都下场试了试,虽然水平不一,但都还说的过去,就连最小的皇子李景烁都射中了两箭,让皇帝很是骄傲。 二哥,你觉得这些举人们都怎样?三皇子李景烨摇着扇子,殷切地问了一句。 看父皇的神情,应该对他们都挺满意的吧。李景焕淡淡地答道,顺便回头看了李景烨一眼,见他还在摆弄着那个扇子,忍不住开口提醒道:三弟,这都十月了,你还这么摇着扇子,不冷吗? 这个李景烨闻言有些尴尬,讪讪地把扇子收了起来。 其实李景焕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怕他为了形象回头再把自己扇出病来。 见李景焕没说话,为了缓解眼前尴尬的气氛,李景烨又道:其实,弟弟瞧着这科的举人们也都挺顺眼的。 是嘛。李景焕不置可否。 他也知道,三皇子李景烨向来喜欢那些舞文弄墨的事情,这批举人们又都是相貌堂堂,身上有一股子儒雅之气,是最博他的好感的那种人。 想到这儿,李景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景熔,发现自家大哥那眼神有些不屑,尤其是在看到那些文人弯弓射箭的时候,那白眼差点翻出天际来。 也是,这些毕竟是靠着科举考试上来的文人,虽然说是文武全才,但是骑射方面总是比不过常年浸湮此道的大哥的,他看不上一点儿也不奇怪。 小太子,李景熔发觉这个小太子在看自己,也凑过来问:你瞧着这批举人都怎么样啊? 不错啊,李景焕模棱两可地道:习文的同时也不落下武艺。 李景熔撇了撇嘴,这也叫不错?我瞧着他们这马骑得还没你好呢。 李景焕被他内涵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眼观鼻鼻观心,默默闭嘴吧。 喂,李景熔显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问道:小太子,你说父皇干嘛要考校这些文人骑射啊,他们写文章就老实地写文章呗,掺和这档子事儿干什么? 李景焕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台上弯弓拉箭的湛崇,耸耸肩道:孤怎么知道。 这个看着还像个样子,李景熔也看到了湛崇的表现,对着几位兄弟评价道:臂力很足,准头也好,是个好苗子。 这个好像李景烨观察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好像是二哥之前的那个伴读吧,抚远将军的儿子湛崇。 是他?李景熔有些惊讶,他离得远,看不清台上人的脸,听李景烨这么一说,仔细看了看,身形气度确实都像。 可以啊,这小子居然考上举人了!李景熔感慨道: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李景焕闻言在心里吐槽,别说是个举人了,这位未来连咱们家的江山都要给你打下来了。 没等李景焕搭话,皇帝那边已经对湛崇赞许有加了。 宴会结束后,皇帝让其他人都散了,唯独留下了李景焕,让他跟着自己回了书房。 一路上皇帝的脸色都很阴沉,全然不似之前在宴会上赞扬湛崇时的高兴,一张脸沉着,眉头紧皱,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李景焕见状也不敢贸然搭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不发一言。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语地走到了书房,李景焕站在阶下,等待着皇帝的吩咐。 皇帝嘴唇紧珉着,眼眸微眯,脸色深沉得让人心里发慌,你之前在户部查的账目朕都看过了,除了河道方面的事情,朕看你还查了些陈年旧账,是不是? 是。李景焕低头恭声道。 他明白皇帝的意思了,之前清查的账目他也交给皇帝了一份,其中有些陈年的账本被他发现纰漏数不胜数,但是因为时间太长了,所以有些账很难理清。不过只要仔细一瞧就能发现,其中漏洞实在不小。 皇帝心中恼火,一股气涌上心头怎么也压不下,好啊,朕这些年没有特意查过这些账目,这些人就敢给朕玩儿这套,真是胆大包天! 天子盛怒,李景焕自是不敢耽误,立刻应和道:是啊,儿臣查的时候也很惊讶,不过这贪腐之事,历朝皆有,父皇也不必过于挂怀。 皇冷笑了一声,历朝皆有?确实是历朝皆有,只是朕却也不能纵容这些狗奴才拿朕当傻子耍。 说到这儿,皇帝看了李景焕一眼,你说说,此事朕该如何办啊? 这个李景焕想了想道:依儿臣愚见,若是仅仅处置户部的几个大人,恐怕是治标不治本,要想彻底解决,需得要好好整顿吏治才是。 说的有理,皇帝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书案,那如果朕说派你去办这件事情,你怎么说? 李景焕明白,既然父皇今天把他叫过来说这件事情,那他肯定是逃不掉了,当下跪下行礼道: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很好,皇帝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那此事朕就全权交给你来办,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啊。 儿臣定不辱使命! 第47章 有道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户部负责掌管着户籍财政,关系着天下民生,所谓有钱是大爷,所以户部在六部之中腰杆子是相当硬的,说话也是底气十足。然而就是这么个大爷,最近被折腾的是寝食难安、坐卧不宁。 事情的起源还是在李景焕身上。 上谕:由皇太子李景焕负责户部清查亏空。无论几时查出亏空,立即揭参,免其革职分赔。凡亏空之人,悉数以其家产赔偿,若家产全无,本人身故,则其妻子代其赔偿,不能赔补者,该地方官取其印甘各结,申报督抚保题豁免结案。 李景焕回去之后没歇几天,皇帝就开始催促他了,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次来到户部。看着户部大门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吩咐门上不必通禀,李景焕迈步进去,远远见户部大堂内空荡荡的,只有四皇子李景煜和一些此次办差的人在里头,一个个静坐无语,相顾无言。 大堂里静的连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咳,李景焕清了清嗓子,疑惑地看向他们:这是怎么了?四弟,你怎么也过来了? 二哥,李景煜听到动静起身大步迎了上来,眼睛发亮,父皇说你前段时间累了,让我来帮你的忙,不过弟弟看你气色不错,应该是没什么事情。 恋耽美 ——(30) 几个官员一早就见识过这位爷的厉害,没敢怠慢,纷纷起身见礼。 李景焕点点头,不冷不热地道:诸位大人不必多礼,前些日子辛苦了,最近查账,少不得大家的帮忙。 说完他转头看向李景煜,目光从他的脸上划过,顺着肩膀一直到脚下,然后又抬头看向他黑亮的眼睛,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温柔的笑意,瘦了点儿,最近刚开始接触朝堂的事情,忙坏了吧。 李景煜心中得意,这些事情他一早就做的得心应手了,哪里会辛苦呢,不过是最近身量抽高了许多,所以看着瘦了些。 他嘴角扬起一抹明朗的笑容,二哥不必担心,弟弟自小身体好的很,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那就好,李景焕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向其他大臣,今日孤的来意想必大家也都清楚,孤就不多说了,之前孤在户部查账的时候发现了许多亏空,当时还特意嘱咐各位大人回去好好看看,不知大家可有眉目啊? 众大臣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户部尚书站了出来,拱手道:太子爷,自从您上次说过之后,臣等不敢掉以轻心,特意回去把账目重新计算了一遍,但是时间有限,目前还、还 还什么?李景焕眉头皱了起来。 不等户部尚书回答,李景煜就开口厉声打断了他,还能什么,什么也没查到呗,我是因为这亏空你们也脱不了干系,所以才不敢下手查吧。 臣等不敢!大臣们跪下一大片,皆是声音颤抖。 行了,起来吧,李景焕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迈步走向主位坐下,有什么难处可以与孤说。 这个户部尚书站在原地,犹豫着不敢开口。 李景煜瞪了他一眼,没听到太子二哥的话吗?让你说你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回太子殿下的话,臣不是不愿意查,也不是没有查,实在是查出来牵连太广,很多都是朝中的同僚,臣等也是 够了!李景煜打断了他,白净的脸微微泛红,似乎是真的气急了,焦躁地走了两步,声音也扬起来,你们这些个大臣,总是人情关系,官官相护,你们别忘了,你们是谁的臣子,你们是为谁办事的! 四弟。李景焕冷下脸,喝住了他,毕竟是之后要一起共事的人,怎么好现在就把关系闹僵呢。 李景煜慢慢冷静下来,脸上的红晕也渐渐褪去。他向来痛恨这些朝中的关系人情,越是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网,朝臣就越难把事情办好,所以他才会在上一世选择做一个孤臣。如今重来一世,没想到又遇到这样的事情,这才忍不住发火。 被二哥这么一呵斥,李景煜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当,赶忙拱手道:各位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户部尚书连忙赔笑道:臣等怎么敢责怪四皇子呢,也不怪您恼。怪只怪臣等顾虑太多,太过于注重自己的体面,不敢下手整治。您也是着急 李景焕轻轻一叹:四弟,诸位大人,解下来我们要一起共事很长一段时间了,需得同心协力,万不可在此时起争执。这里不是谈话之地,我们先进去吧。 下面的大臣们连连点头,随着李景焕进入内室。 众人坐定之后,李景焕让几个侍卫在外头守着,然后正色道:诸位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道来。 邬辉是个老臣,在这些官员里头年岁最大,因其出了名的骨头硬,皇帝特意调他来辅助太子整治亏空。 刚才在外头他一直没出声,这时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太子爷,如今之计,当先把账目查清楚,冤有头债有主,找到需要负责任的官员,至于后面的处理,倒是可以先放一放。 李景焕冷着一张脸暗暗皱眉,这可不是这位老臣一贯的作风。 李景煜心中也有疑虑,但是看自家二哥没有开口,只好替他问道:邬大人何时如此小心谨慎了,难不成真打算三缄其口、大事化小、明哲保身吗? 咳咳咳,邬辉咳了几声道:四皇子这就是误会老臣了,无论多险多难,事情都是要办的,老臣棺材都备好了,此事一定要替皇上和太子爷办成的 邬大人,李景煜被他这番话说的羞愧难当,脸颊刷的一下红了,对不起,是我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也都有了些兔死狐悲之感,太子爷,四皇子,我们都是皇上精心挑选出来辅助太子爷治理亏空的,皇上看得起我等,我等也自当肝脑涂地报答。 说完,这些人跪了一地。 老臣不怕得罪人,这些事情功过与否,后人自有评说!邬辉昂首道:为了我大夏朝的江山社稷,臣等就是做一回王荆公又当如何! 王荆公即是王安石,当初提出王安石变法,宋神宗觉得理应励精图治、富国强兵了,就支持变法;但是看到士大夫反对之声如潮之后,又开始反对变法,变法起起落落这么多年,终还是失败了。王安石自身也遭到了罢免。 李景焕闻言眉头紧拧,邬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认为父皇是宋神宗那等糊涂的帝王吗? 邬辉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下跪道:臣不敢,臣只是担心担心皇上会因为其他大臣们的反对而 邬大人,还有其他诸位大人,你们大可放心。你们想想,父皇为什么突然要我们整顿亏空?因为不得不治!河工年年要修堤坝,治水患;西北蠢蠢欲动要打仗,要造武器养军马。钱从哪儿来? 李景焕说到此处还站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你们说怕皇上会因为其他大臣们反对而不治理这些亏空,那孤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只要朝廷一天没钱,这亏空就要治理到底! 他的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这一刻,几乎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 李景焕感受到大家炽热的目光,心中无比得意,这种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势他练了好多天了,霸气侧漏有木有! 二哥,在其他人都被他这番话震得说不出话的时候,李景煜率先站起来,二哥这话说的对!大家都不必有顾虑,只管放手去做,做的好与不好,都有太子殿下给你们兜着! 邬辉脸上的忧心忡忡终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事无比坚定的神色,他回头对其他人铿锵有力地道:四皇子和太子爷说的是啊,我们上头就是太子,再上头还有皇上呢,我们怕什么! 底下的大臣们的脸上终于也浮现出了云开雾散的笑容。 真是多亏二哥了。夕阳西下,李景焕和李景煜并肩出了户部。 李景焕看着被夕阳涂成橘红色的李景煜的面孔,少年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丝过去的稚气,但是更多的是疲惫。 他心里头不禁怜惜,四弟这些天被折腾的累了吧,你回去好好歇歇吧,这些日子辛苦了。 李景煜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真是多亏二哥了。 李景焕像小时候一样拍拍他的头,柔声道:二哥不累,都是为父皇和朝廷做事,这些年也都习惯了。这次处理亏空的事情,有二哥在,你只管放手去做。 嗯!李景煜重重地点了点头,二哥回去好好歇息吧,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你也好好休息,这些天辛苦了。 李景煜微笑了一下,轻轻叫了句:二哥。 第48章 清查亏空的这段时间,李景焕可以说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寝宫书房里的灯光永远不知疲倦地在深夜闪烁。 当然,其他人也不轻松,各个都背负着极重的心理压力。一方面,未来的皇帝、现在的太子爷每天盯着他们;另一方面,朝中的同僚又旁敲侧击地向他们打听,搞的他们不胜烦躁。 皇帝这边也密切关注着这件事情,时常派人到李景焕那边问问进度。 在各方的催促下,账目终于在两个月之后理清了。 账目送上去的时候,皇上雷霆大怒,把一桌子的奏折都掀翻了。底下的人也不敢说话,不知道这亏空究竟是大到了什么地步,才会把皇上气成这样。 书房中一阵噼里啪啦的奏折落地声响起,过了一会儿,又隐隐有谈话声传来。 父皇息怒,这亏空虽大,但是只要我们下决心整治,未必就不能治好。 哼!这群欺上瞒下的东西,当初也是读了圣贤书做了官的,结果乌纱帽一戴,就忘了自己是谁了,贪污腐败,收受贿赂,真以为朕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吗? 父皇,事已至此,当务之急还是想想办法处理吧。 唔皇帝沉吟半响,问道:太子,若是朕让你来继续办理此事,你 李景焕立刻跪在地上,恭声道:儿臣定不辱使命。 好!皇帝的满意地点点头,那朕就把此事交给你,你须得尽心尽力,还有老大、老四和老五,都和你一起,此事干系重大,牵涉甚广,除了你们这些皇子,恐怕别的官员也不敢插手。 多谢父皇信任! 皇帝将此事交给李景焕之后,李景焕便连夜找了李景煜,与他商讨之后的计划。李景焕自己的想法本来是抽丝剥茧、徐徐图之的,毕竟贪腐之事,历朝有之,当权者是打也打了,杀也杀了,可是还是屡禁不止。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马克思曾经说过,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家就会大胆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这贪污腐败,利润可不止百分之三百,危险却没有这么严重,干的人自然不少。 只是,李景焕没想到李景煜会如此激进,一副要把贪腐官员赶尽杀绝的派头。李景焕想着他的话,突然想到了历史上的一个人朱元璋。 这位可是个狠人,明朝官员的俸禄不高,贪腐自然多,但是这位皇帝对待贪腐的态度就一个杀。哪怕杀尽全朝的官员,也绝对不容忍这样的事情。 李景煜和朱元璋,两张画像在李景焕的脑海里一一闪过,啧啧啧,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还真是有一种微妙的萌感呢。 二哥?李景煜看着自家二哥好像已经神游天外了,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啊?李景焕回过神来,一脸懵懵的样子。 李景煜看他这个样子有些想发笑,他的二哥随着年岁越来越大,行事也越来越稳重了,很少会露出这种可爱的表情了。如今看来,竟让他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 咳咳,李景焕清了清嗓子,四弟,孤觉得你说的这个还是有些偏激了,虽然贪腐的事情不容原谅,但也应该一步一步来,这么着急只怕会拔苗助长啊。 二哥,李景煜咬了咬唇,臣弟只是只是觉得我们的手段不能太温和,这些官员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若是二哥手段不够强硬,只怕他们会耍滑头,想方设法地糊弄二哥,臣弟觉得二哥如今最好还是先立威的好。 你说的也有道理,李景焕思考了一下,软硬兼施方是正道,依孤看,不如先礼后兵,咱们先 二哥,李景煜打断了他,要臣弟说,还是先给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才是。 这个李景焕有些犹豫。 二哥,你就信我吧。李景煜急急地道。前世他就因为父皇留下的烂摊子而苦恼万分,这次重来一次,他必定要先下手为强,提早动手,铲除朝中的这些贪官污吏,给二哥登基留下一个清明的朝堂。 也好。李景焕想了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也许这古代的朝堂与现代的有所区别吧,方针措施也应结合实际嘛。 于是,清查亏空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账目取回来,李景焕和李景煜连夜整理出了一份名单出来,涉案官员高达一百多人,从最高层开始,大皇子和五皇子派遣户部的官员逐一查办审问,涉案银两高的直接打入大牢。或许是查的账目年岁太久了,导致最终被打入大牢的官员也多达七八十人。 这边官员们刚被押入牢中,那边朝廷就炸开了锅,七八十个官员,许多都是朝廷重臣,纷纷入狱,朝中的事务一时间竟然有些周转不过来了,那些和入狱的官员有牵涉的官员都纷纷上书,参奏太子罔顾礼法,草菅人命。一时间,皇帝桌子上的奏折都快堆成山了。 皇帝也理解此事的不易,本来打算自己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不打算影响太子那边,可是随着涉案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皇上也压不下去了。 三个月之后。 焕儿,朕想着,这些涉案的官员是不是可以放宽点条件,有些曾经立过功劳的或者是年岁大的就放了吧,不然父皇这边不好处理啊。 李景焕皱了皱眉,父皇,这恐怕不妥吧,只要有了一个例外,儿臣这边就很难继续开展工作了啊。 皇帝叹了口气,朕也知道你为难,朕当初派你做这个事的时候也没想到此事会牵连这么广,单知道此事棘手,却没想到这么棘手,若是早知道,朕定然不会让你去做这得罪人的事情。 李景焕拱手道:儿臣不怕得罪人,但是这亏空总是要治理的,这样一拖再拖下去,到底要何时才能彻底清除了这些朝廷的蛀虫啊。 朕知道,朕知道,皇帝有些急躁,除了朝臣的压力,其实还有其他难以启齿的原因他不愿意告诉太子,可是太子态度又如此坚决,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对方,这件事情后续你就不必再管了,后面的事情朕来接手。 父皇 下去吧。皇帝背过身去,留给李景焕一个孤寂的背影。 是。李景焕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毓庆宫书房内。 李景煜坐在书桌前,脸色阴沉,手指捏了捏眉心,声音中透着疲惫,这么长时间的心血毁于一旦! 恋耽美 ——(31) 李景焕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覆在李景煜手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四弟,事已至此 二哥,李景煜台起头看向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想哭,这么长时间的废寝忘食、呕心沥血,就如此烟消云散我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父皇竟把那些涉案金额如此大的官员都放了出来,难道就是因为他们资历老?二哥你等着看吧,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不出两年,国库就要空了! 李景焕沉默了,亏空清查功亏一篑,他也很难受,只是此事他不能去改,以他现在之力也更改不得,四弟,我心里头也不好受,只是他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想不通之类的话切不可再说了。此事虽是父皇顶不住压力,但究其原因,盘根错节,一言难尽。 李景煜黯然,二哥说的句句是实情,父皇说定的事情,他们确实无力更改。 皇父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比以前,若是再这样狠厉整治,亏空查完,只怕父皇处境艰难,朝野动荡。而且,皇父清正圣明,杀伐果决,是当之无愧的明君圣帝,老了若是因为这个得了个刻薄的名声,实在是我们做儿子的也需要体恤啊。 李景煜听完呆坐片刻,忽然冷笑了一声,哈!原来如此!我竟然如此天真,还以为有志者事竟成 四弟!书房虽没有别人的耳目,但是李景煜如此失态也是不妥的。如今他们正在风口浪尖上,行事更要多加小心才是。 李景煜生在皇家,长在宫廷,又经历了两世,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听到李景焕的低喝立刻平静下来,正色道:二哥,此事既已无可挽回,我亦无话可说。只是我们因为此事将许多人得罪狠了,这些小人一旦翻盘必会竭力报复 李景煜话未说完李景焕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脸顿时沉下来,干脆地打断了他: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二哥,李景煜深深看着李景焕的眼睛,你听我说,弟弟自幼与你交好,不论是朝中还是宫中都人尽皆知,我们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若无二哥自小教导帮助,弟弟也不会有今天,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真有那么一日 四弟,李景焕眼睛一热,忙低头掩饰,你我兄弟二人一道办差,就像你说到,真有那么一天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逃不了。何况情况并非如你所料那般不利,我们毕竟是父皇的亲儿子,所行之事也都是父皇示意,何至于落到那般境地。 李景煜点了点头,眉梢的忧虑之色渐消,但愿如此。 李景焕握住李景煜的手,笑了笑,我们都会好好的! 第49章 次日,李景焕走向户部的时候被李景煜在半路拦了下来,他本来是不打算带着李景煜一起去户部的,但是看着李景煜倔强的眼神,他还是屈服了。到了户部的时候,邬辉、户部尚书和那些调来办差的手下门人都候在里头了。大厅之中人头攒动,却是鸦雀无声,一种压抑的气氛在其中弥漫开来。 李景焕看着心中难过,可这么多人都等着他拿个主意,身为主心骨他决不能自乱阵脚,于是他故作爽朗地笑了笑,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众人无不面带忧色,唉声叹气。皇上把人放出来的事情早就传遍了,这意味着什么,众人都是人精,哪儿有不清楚之理。本就是个烫手的差事,一旦风向变了,那些曾被整治过的人必会加倍报复回来。太子和四皇子贵为皇子,谁能奈何的了他们?但是他们不一样,官位低微,出了事自是首当其冲,思及此大家无不忧心忡忡。 诸位,今日将大家叫来所为何事我也就不赘述了,只说一句,你们不必如此忧心,事情还没严重到那个程度。 众人偷眼看去,见李景焕脸色并不十分难看,心中也都有了点希望。 邬辉却皱起眉,咳嗽了一声,太子爷,请容臣问一句。 邬大人请讲。 皇上将老臣调过来办差的那天,老臣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当时老臣还问过殿下,那时候殿下还算了,此事老臣就不多说了。只是,难道这段时间我们所有人的心血,还有这功在千秋的大计,难道就此毁于一旦? 这位老人一向两袖清风、刚直不阿,李景焕是清楚的,可直到此时才生出些佩服来,他拱手恭敬地道:邬大人,此事孤也很痛心,但是父皇定下来的事情,再无更改之理,所以 邬辉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挺直的脊背也弯了,失魂落魄地道:多谢太子爷提点,老臣无话可说了。 李景焕看他这样,心里也很不好受,但还是提高了嗓音道:诸位,事已至此。不论是孤还是四弟心里有也不好受,但此刻更重要的是寻到后路。只要人在,下次父皇再清查亏空的时候咱们还能继续做。 最后一句话,为了缓解气氛,他还反常地开了个玩笑,众人尽管心里沉重,但是也不由地笑了起来,还有几人笑出了声,气氛总算轻松了一点。 邬大人,你们也不必忧心,之后若是有人找你们麻烦,自有贵人相助。至于其他的人,有些外放出去做个官,身上恩怨太多的,就放的更远点儿,不说大富大贵,一生富足还是保得的。这已是李景焕能力范围内可争取的最好结果了。 他三言两语,给所有人安排了退路,情真意切、用心良苦。 邬辉听闻此言,眼眶都红了,见他如此动情,很多人也忍不住默默垂泪,不然,我们大家联名再求万岁恩典,治理亏空怎可功亏一篑? 好了,李景焕猛一拍桌子,事已至此,已经再无挽回余地了,你们也别婆婆妈妈的,回去行事谨慎些就行,不会有大问题的。 回宫的路上,李景煜和李景焕并排前行,谁也没有说话。就在李景焕思考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来打破尴尬的时候,李景煜突然自己开口了,他低声道:二哥,你怨父皇吗? 李景焕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四弟这说的是什么话?孤为什么要怨父皇? 李景煜低头,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以为,二哥会怨父皇,至少会有所不满,毕竟是父皇让二哥办事,可是事情办到一半,又是父皇先退缩了,搞得二哥现在得罪的人不少,可是事情还是没有办成,如今是里外不是人 四弟不必说了,李景焕坚定地道:那你呢?你会怨父皇吗?你要是不怨,那二哥自然也是不会怨的,此事父皇自有他的难处和思量,孤虽不能完全领会,但是孤相信父皇,无论父皇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孤都愿意和他站在一处! 李景煜仿佛被他的话撼动了,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背后传来湛崇的声音: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四皇子。 李景煜被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了,立刻脸色大变,也不知道这人在这里听了多久,他冷冷地道:原来是湛崇将军啊,你怎么进宫来了? 湛崇仿佛听不出他话里嘲讽的意味,面不改色地道:臣找太子殿下有些私事,还请四皇子回避一下。 李景煜扯了扯嘴角,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挥我了。 湛崇面无表情,李景焕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他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嘴上却没失了礼数,臣不敢。 那你 四弟,李景煜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景焕打断了,你先回去吧,孤和湛崇将军还有事情要聊。 上次湛崇的话在他心头萦绕了许久,一直不得其义,此次他也想借此机会好好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二哥李景煜不服气地瞪了湛崇一眼。 回去吧。李景焕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吧。李景煜无奈地离开了。 目送着李景煜的背影离去,李景焕转头看向湛崇,微笑着和他寒暄:湛崇将军近来可好? 湛崇摇了摇头,不好。 李景焕沉默了,为什么这种套话到了湛崇这里都能出意外啊!他难道不应该说很好,不劳太子殿下挂心吗?这话自己怎么回答?难道要自己说看见你过的不好我就放心了? 见李景焕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湛崇轻笑出声,刚才看到两人亲密而心中烧起来的火也渐渐熄灭了。 本来他对李景焕到这般田地还对皇帝毫无怨言是很失望的,而且之前他对这位太子殿下说的那些话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但是转念一想,这个太子不就是个老好人嘛,难道他还能去和皇上吵一架不成? 太子殿下,臣听闻您最近在户部查欠款的事情已经了结了,想必殿下最近也能得空了,臣想借这个机会设宴邀请殿下,不知殿下肯不肯赏臣这个脸啊? 湛崇将军客气了,将军盛情相邀,孤怎么会拒绝呢。两人的话都说的冠冕堂皇,看上去倒是一副君臣想得的画面,但是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哪里有什么交情,只是各自都心怀鬼胎罢了,如今局势不稳,一个想搅乱风云,一个想安定河山。 湛崇闻言一挑眉,殿下能答应是臣的荣幸,只是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有空,或者是等殿下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臣定会摆宴好好招待殿下。 李景焕想了想,谨慎地问:不知道湛崇将军什么时候有空 湛崇微微勾起唇角,冷峻的脸色如春风化雨般和煦起来,臣随时恭候殿下。 这样啊李景焕沉吟片刻,试探性地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明天吧。 好。湛崇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李景煜在自家二哥的压力下,不得已只得冷着脸大步离去,迎面微风吹来,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些,湛崇听到了又能如何?他们兄弟又没说什么可被人诟病之事,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只是这湛崇最近往二哥处跑的未免也太频繁了些吧。 之前就听宫里人说湛崇带着二哥跑出宫外,两人在外面呆了一整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二哥还在下朝之后特意等他,他们两个到底 难不成湛崇现在就要对二哥下手了?李景煜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狠狠地在自己的手上捏了一把,似乎是想要用疼痛把那个奇怪的想法赶出自己的脑子 晚上湛崇回到府中,徐乡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见他进来连忙迎了上来,小人给少将军请安了。 东西都弄到了? 是,托少将军的福,太子殿下为人一向谨慎,难得找到他的错处来,不过小人有个亲戚在户部给人扫院子,小人使了点手段,拿到了这些,请您过目。 湛崇接过来仔细翻了一遍,冷冷地问道:此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徐乡被湛崇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看得直冒冷汗,诚惶诚恐地又跪了下去,小人一得到消息就立马送来请少将军定夺,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见过。 湛崇紧紧地盯着他,我记得,你当年全家都死在了洪灾里,是我把你救回来,一手提拔起来的,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是,少将军说过,因为小人命硬。 不错,本将军从不乱发善心,所以,你最好听话,不然 徐乡在地上磕头磕得咚咚直响,少将军放心,小人定当为少将军做牛做马,就是少将军要小人的命,小人也绝没二话。 好,这些,湛崇掂了掂手中的东西,眼神幽深地看着他,你从没见过,不要和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徐乡浑身一抖,是。 湛崇唇角微勾,很好,下去吧。 小人告退。 徐乡如履薄冰地慢慢退出了房间,湛崇眯起眼睛,取下灯罩,把手中东西放在火上,看火舌慢慢舔过纸页,满意地笑了,不留活口。 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一个声音,是。 第50章 最近皇帝似乎很喜欢考校李景焕和李景熔关于边界和塞外的问题,李景焕和李景熔也都很认真地应对着他的教诲,考校的内容不是书本上的知识,更多的是对边界的了解。 李景焕听着父皇的问题,自是了解父皇所想的。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兵家的最高境界,大哥这次怕是要失望了,这仗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打不起来的。不过,他心中也明白,这仗虽然现在打不起来,但是战争还是避免不了的,只是看什么时机、怎么用兵而已。 那边户部的事情刚结束,李景熔就一头扎进了毓庆宫,向李景焕开始打听消息。 李景熠、李景焓、李景焰和李景烁等几个小的也围着李景焕问塞北草原的问题。李景烨看着这几个小孩热切的眼神,很不厚道地打击他们道:就算开战,也轮不到你们几个小不点儿,你们实在没必要这么激动。 三哥真没意思,就算我们不能上战场,难道还不能在后方出谋划策吗?年纪最小的李景烁不服气地反驳道。童真的话倒是让兄弟几人都乐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李景烁看着兄长们有些疑惑。 哈哈哈!没错没错!李景烨摇着脑袋,戏谑地道:话是没错,就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有些滑稽。 哼!有什么好笑的!李景烁有种被小瞧了的感觉,气鼓鼓地道。 李景烨逗完他就不搭理了,转而看向一旁似乎陷入了思考的李景焕,二哥,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是啊,二哥,跟我们说说嘛,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李景熠也向李景焕靠过来问道。 李景焕本来在安静地思考父皇这次给他出的题目,结果被这几个小的缠得不行,无奈只得把自己最近思考的成果说出来,《孙子兵法》中有言: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你们对照着想想! 恋耽美 ——(32) 什么意思嘛?李景熠嘀咕着,二哥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文邹邹的了,跟三哥一样,净说些听不懂的话。 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温润的声音响起,李景焕转头看过去,就看到李景煊对着自己笑了下问道:二哥可是这个意思? 李景焕本来只是在说战争的时机未到而已,却不成想李景煊说出了《孙子兵法》的这一段,不过仔细想想,这么说倒也无错,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没想到五弟对兵法还有研究啊!李景熔语气很不爽,他来跟太子说战事,结果太子不是跟他扯粮食,就是跟他说财力,这些都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想要知道的是边塞现在的状况。好不容易扯到战事上了,李景煊又来了这么一番高谈阔论,当谁没看过兵书吗? 李景煊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快,却是一如既往温顺地笑着,只是不再开口了。倒是李景烨低声抱怨了一句,莽夫! 三弟。李景焕看了一眼李景烨,略带着些警告。 李景烨看着他有些沉下去的脸,也低头不说话了。李景熔自己倒是无所谓,只说了句:老三看不上爷这样的粗人,爷还看不上他那酸腐样呢!说完也不理李景烨反应,转头看李景焕,我说二弟,你就好好跟我说一下父皇的态度呗,别再扯些文邹邹的东西了。 大哥说的是啊,二哥,既然大哥都开口了,你也不要总是跟我们言左右而其他了吧!李景熠对于李景熔的话深以为然。 李景焕低头思量着,盘算着怎么开口才比较合适。 还有啊,李景熠又很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二哥你刚刚念的那段什么意思啊?弟弟没怎么听懂。 既然他问这个,那解释起来就简单了,李景焕抬起头,对着他安抚地笑了一下,二哥这话可没有糊弄你。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切,还说不是糊弄,皇父一句话,不是什么都能到位嘛。 六弟,你对户部了解多少?还有兵部的状况,士兵的状态,你知道多少?李景焕对李景熠循循善诱道。 男儿沙场建功,了解这些做什么。我是不了解,但也不需要了解。 是吗?李景焕反问道,那质疑的语气却是让李景熠有些心虚了。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李景烨摇头晃脑地道。 眼看着李景熠就要发火,两人快要杠上了,李景焕抚额,有些无力。看来他们这些兄弟的感情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这行事手段、想法理念有冲突。为了缓和气氛,李景焕开始转移话题,对了,五弟,我记得你曾经画过边防地势是不是? 啊?一直沉默着的李景煊被李景焕点到名字,又见其他兄弟们都看向他,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但还是点点头。 来,你画给大家看看吧。李景焕提议道。 李景煊虽然很奇怪,但看到兄弟希翼的目光,还是握笔画了起来。片刻后搁笔道:我就记得这么多了,其他就不清楚了。 行啊!没想到老五还有这本事呢!李景熔有些兴奋道,对这个弟弟也开始有些佩服。 李景烨看起那张图,略略扫过两眼,拿起笔又添了几笔,这里不是这样的,还有这里,还缺了点。对上大家诧异的眼神,他淡淡地道:我看过一些相关的书。 三哥藏得好深啊,我还真以为三哥对打仗没兴趣呢!李景焰大声嚷道。 没见识了吧,小鬼,你还别小看这酸秀才,他的骑射功夫可是在你们之上的。李景熔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他一向看不上的三弟确实配得上一句文武双全。 三弟,你能将京城的位置也标出来吗?李景烨刚要搁笔,就听到李景焕的话,抬头看了看太子二哥,点了下头,又重新执笔画好。 二哥,你是想要李景煊像是明白了李景焕的企图,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李景焕看着他笑了笑,两人的默契让一旁的李景煜很是气闷。 小太子,你搞什么鬼啊?这图弄出来干什么?李景熔不解地道。 大哥,我们来预演一下战事啊! 预演?这战事还能预演的?李景熔实在拿不准李景焕是什么意思。从小他就知道这个小太子满脑子古怪的想法。但是拿着一张地图预演战事,这算唱的哪出儿啊? 大哥,你看啊,李景焕指着地图上的标注耐心地解释道:地图上已经标出了,这里是京城,这里是阿尔浑,这里是钦察,还有这里,这里是阿里木兀立。大哥觉得,我们该往哪里出兵呢? 这个看着地图上纷繁复杂的区域,李景熔一时还真拿不准主意。 大哥,二哥,现在塞北的状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啊!李景熠看着被李景烨加工过的地图问。 孤知道的也不多。但是阿尔浑和钦察不睦,常年互相征战,这时大家都知道的。父皇也曾多次调停,但是都效果不佳。他们明里谨遵父皇的谕令,暗中却屡次互相侵扰。 他们太嚣张了!几人一听,都纷纷愤慨不已。 阿尔浑应该在这里。李景煜指着一方说道。 从京城到这里,大概多少路程?李景焕接着问道。 快马估计也要五天。 大队人马可能时间要更久,几万人马的粮草和运输都是问题。 目前塞北那里是指望不上粮食,所有粮食要从全国各地运送,但今年旱灾洪灾一起来了,各地粮食储备也都不多。 是啊,这可怎么办? 还是要看 兄弟几人你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李景熔一边听一边在脑中不断构画出各式场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确实不是战争的最佳时机。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李景焕看着在讨论状态的兄弟们,注意到从刚才就一直不语的李景熔,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被你们这么一说,才发现打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何止不容易啊!我刚刚算了一下,打个仗真是太烧银子了!还是不要打仗的好。李景熠在一旁大声嚷嚷着。 本来他还在想着能不能借着打仗的机会赚点银子,但被几个兄长说着什么粮草、辎重什么的,脑子里把这些东西都自动转化成了银子,稍微一算,还真是一笔庞大的数目,太恐怖了! 听到李景熠的话,几人都乐了起来,李景焕看向他,心中好笑,本来是想提点大哥的,结果竟让这个爱钱如命的弟弟有点觉悟了,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李景煜低头凑到李景焕耳边,轻轻说了句:二哥真是厉害。 李景焕回望他,笑了笑反问道:这是夸奖吗? 李景煜也笑了,自然。 李景煊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的互动,眼神一一扫过,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太子二哥身上。二哥啊,还真是厉害。 第51章 到了和湛崇约好的那天,李景焕一大早就离了皇宫来到湛崇说的龙凤阁,虽然最近因为山雨欲来的战事朝臣和皇子们都在紧张的氛围中,但李景焕自己倒是不甚在意,战事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起不来的,因为治理亏空的事情结束了,他甚至还有点清闲。 李景焕来到龙凤阁的时候,正巧有个说书先生正在说书。 说书这样的休闲在二十一世纪已经很少见了,所以李景焕很喜欢听这位说书先生讲书,觉得他讲书时抑扬顿挫、神色飞扬,情节也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很容易让人跟着他一起沉溺到书中的剧情里去。 只是,当他兴致勃勃地坐下后,说书人一开嗓,讲的居然是抚远将军府的少将军湛崇在边境战场上的英勇事迹,李景焕听了两句就懵逼了,这是什么情况,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湛崇都已经这么有名了吗? 李景焕这边还在懵逼的时候,一个小厮突然过来凑到他耳边,告诉他少将军请他去天字号包间一会。 虽然有些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李景焕还是跟着小厮上了楼,一进房间就对上湛崇那张勾唇带笑的面孔,殿下,请坐。 李景焕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货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见到自己这么高兴? 湛崇似乎还嫌给李景焕的震惊不够似的,起身将李景焕迎进了雅间坐下,还起身亲自为他倒了茶,臣看殿下刚才在下面听书,殿下可是对臣的故事有兴趣? 李景焕真的很想吐槽一句,大兄弟,你还敢再不要脸一点儿吗?但是他不敢,于是只得抿了口茶水,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湛崇将军少年英才,孤一直佩服的很。 既然殿下喜欢听,那等我们吃完饭一起接着听吧。湛崇抿唇笑道。 李景焕沉默了,其实他对湛崇在边境的英勇事迹真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啊!而且这货是怎么做到这么坦然地来听自己的英勇事迹并且还厚着脸皮邀请别人一起听的啊! 也许是李景焕那鄙夷的眼神过于明显了,湛崇转头看向李景焕,殿下,臣今日邀您前来,除了叙旧之外,还有一件要事与您相商。 李景焕赶忙收起鄙夷的神色,掩饰性地垂下眼眸饮茶,湛崇将军请讲。 湛崇身体向后一靠,姿态闲适,和李景焕仿若闲聊一般地说道:臣也是近日听说北疆那边似乎有些动乱,所以想问问殿下陛下对此事的态度。 没事,李景焕坦然地道:这仗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的。 哦?殿下此言何意?湛崇唇角微勾,声音极轻,臣之前也曾赴北疆,边境确实动乱,而且前段时间阿尔浑和钦察好像又打起来了 湛崇每说一个字,李景焕的眉头就多皱了一分,不仅是因为湛崇说的话,更是因为他发现湛崇在和他说这些话的同时,手指还在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虽然动作和声音都很轻,但是从李景焕和他长时间的相处来看,只要湛崇一旦做了动作,那肯定是心里憋着什么坏水儿呢。 李景焕很想打断他,至少不能和他聊关于战事的事情,他不知道湛崇要是真的牵扯到战事上会不会再多搞出什么幺蛾子,湛崇将军不必忧心,父皇说了,目前还不是开战的最好时机,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安稳社稷民生。 李景焕话音一落,湛崇便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臣倒是不急,只是为殿下着急罢了。 为我? 是啊,湛崇顺理成章地道:微臣听说,大皇子自幼熟读兵书,武艺超群,若是真的与北疆那边开战了,只怕大皇子会是主将的不二人选,到时候大皇子有了战功,而殿下你却毫无功绩,只怕大皇子会是您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李景焕忍不住扶额,这个湛崇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为什么每次见到自己就三句不离皇位,关键是还不遗余力地挑拨自己和其他皇子的关系,什么奇怪的癖好啊! 湛崇见李景焕一副怔怔的模样,不禁挑眉,殿下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李景焕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辩,跟湛崇解释也解释不清,湛崇一心按照他的理解来理解别人,自己也没有办法说服他啊。 湛崇将军,孤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孤可以明确告诉你,孤和大哥之间感情好的很,不需要任何提防,将军就不用再和孤说这些了,要是将军没什么别的事情,孤就先走了。 殿下,湛崇眼里带笑睨着李景焕,抿了口茶道:说实话,臣真的不相信,殿下居然对您的几位兄弟如此信任 湛崇将军,李景焕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不然总让他这么缠着也不是个事情啊,孤自从被父皇封为太子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辜负了父皇的期许。同时,孤也一直在掂量着自己的处境,为此,孤翻遍史书,做了一个调查。 哦?湛崇挑眉问:什么调查? 孤调查了一下,从古至今的太子,究竟是成功登顶的多,还是半道被废的多? 这个 孤统计了一下,只考虑皇帝自愿立的第一个储君,咱们从头缕一缕哈。首先是汉朝,大概有九个太子成功登顶,其余五个都不是被废就是被杀;接下来是西汉,成功当上皇帝的有六个,还有两个被废或被杀;之后是新朝,一共就一个太子,还被杀了。再往后是东汉、晋朝、隋朝、唐朝等等,这些孤就不一一列举了,只说最后的结论: 在历朝历代的太子中,共有九十人成功坐上了皇位,剩下六十五个人都不是被废被杀就是去向不明。所以我们可以看出,太子是个风险极高的职业,虽然最终成功登顶的太子比被干掉的太子稍微多一些,但也不能忽视这一职业的危险性。 说完,李景焕语重心长地总结道:综上所述,孤的这个位子实在是一个及其危险的位置,孤当这个太子也是没有办法,毕竟父皇要求的,但是孤的其他兄弟们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绝对不会来和孤抢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的。 湛崇被李景焕这番话震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可是虽说殿下的太子之位很危险,但是一旦成功,那就是九五至尊 湛崇将军此言差矣,李景焕打断了他道:既然将军提到了九五至尊,不巧,孤正好也统计了一下历代帝王的死法。 所谓回报越大,风险也越大。你看看唐昭宗李晔,是被近臣朱温所杀的;再看看秦二世胡亥,居然是被宦官赵高杀死的;说到朱温了,那就说说他吧,杀了李晔的他自己反而是被三儿子朱友珪杀死的;更别提建文帝朱允炆、北魏肃宗元诩、唐中宗李显这些了。 恋耽美 ——(33) 总而言之,在从古至今的几百位皇帝中,居然有百分之四十几的皇帝都是非正常死亡,也就是说基本上每两位皇帝就有一位死于非命,超过三分之一的皇帝没有活过四十岁。 虽然说咱们古代的平均寿命本来也就不长,但是皇帝坐拥最好的医疗和饮食条件还活的如此短命,湛崇将军如此聪慧,想必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李景焕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而且有数据有分析,有理有据,让湛崇无法反驳,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景焕,动了动嘴唇,似乎在挣扎着想说些什么,过了好半天,他才颓然地低下头,殿下说的是,是臣唐突了。 无碍无碍,李景焕大度地摆摆手,孤不会介意的。 湛崇被他一噎,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他抬起头恨恨地看着李景焕,殿下还是好好为君分忧吧,不要成天做这些无用的统计了。 李景焕见对方已经被自己彻底说服了,也懒得计较他的态度了,当即起身道:将军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孤就先走了。 恭送殿下。 说着恭送,可是湛崇的语气却咬牙切齿的,完全看不出恭敬的意思,似乎恨不得把李景焕赶紧赶走,甚至都忘了刚才还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听自己在边塞的辉煌事迹了。 李景焕转身走出包间,心里松了口气,但是又忍不住得意,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能把湛崇说的哑口无言的一天,真是太痛快了! 殿下 李景焕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湛崇那低沉的略带沙哑声音传来。 他蓦然回头,便看见湛崇眉梢高挑站在他身后,笑了一声,将手里的一枚玉佩递给他,这是当年殿下送给舍妹的那块玉佩,舍妹之前回家的时候忘在家里了,还要烦请殿下帮她带回去。 李景焕接过玉佩,细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湛崇说的是哪块玉佩,点头道:行,孤会给她带回去的。 湛崇也对他微微颔首,望着他离开,半晌后自顾自地笑了笑,负手回到了雅间。 第52章 晚间,有人向皇帝奏报了皇太子和几位皇子在毓庆宫商讨战事的事情,皇帝听了弯起嘴角,心情好地拿起奏折看了起来,却看到了令他火冒三丈的奏报。 奏报的大致意思是:他派往边疆的使者抵达拜兀立颁发了敕书赏物后,拜兀立设宴邀请他们入座。宴席间问他们此次前来有何要事?是否派了兵?使者答曰:此次是来勘察边境之事,所携带的兵马也不过只有两千而已。只是中途正好遇到阿尔浑钦察之乱,皇上知道后,怕他们觉得我们是援兵,所以让我们先驻扎在这里。 之后,拜兀立又召见了这些使臣,屏退左右对他们说:他们感念圣上洪仁,也愿意遵行圣上的旨意,只是阿尔浑无故起兵,违背了圣上之旨。使臣答曰:皇上统驭天下,是万物之主,这些人罔顾圣上的仁德,屡次违背圣上的旨意,圣上皆已知晓,但是仍旧希望你们能谕止战争、仍归和好。 在此之后,拜兀立又多次回见使臣说这件事,使臣也不敢妄自做主,都想办法打发回去了。至于圣上的意思,使臣们自没有与他说。等拜兀立西向游牧后,使臣们便起行而归了。 皇帝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拿起朱批,写道:阿尔浑、钦察都是职贡之国,如今两国交恶相攻,朕不忍见,特遣大臣开导晓谕,仍和好,拜兀立之意朕已知晓。 皇帝冷笑一声,连皇子们都知道此时时机未到,他又岂会不知。拜兀立,居然还妄图 接下来的时光一直是忙碌的,皇子们一个个开始参与政务,被各事情拖着,而皇宫中的皇帝则看着从边塞来的一道道奏折。 啪! 南书房中,皇帝看着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奏折,心中的怒气却没有一点平息。阿尔浑、钦察、拜兀立,真当他这个皇帝是摆设不成! 李景焕听到动静,赶忙放下手中的笔,走过去捡起奏折,拿起来扫了一眼后默默叹了口气。 你怎么看?皇帝看着李景焕将奏折放回桌上,还没有从刚才的愤怒中缓过来,声音还有些严厉。 李景焕看着皇帝,想了想,坚定地回答道:借用大哥一句话,咱们大夏不惧一战! 哈哈哈,这的确像老大的性格,想象着李景熔说这话样子,皇帝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看着眼前一脸淡定的李景焕,又问:那你呢? 李景焕勾唇道:儿臣深以为然。 皇帝听着李景焕的话,嘴角微弯,又问道:哦?现在? 李景焕看着皇帝,思索着开口道:怕是没那么快,目前还需抽调人马粮草,而且这一战是关键,要更加小心谨慎,如无意外,明年这一仗或许打得起来。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这孩子跟他想的一样,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李景焕注意着皇帝的神色,松了口气,试探性地问:父皇,您不会是早有打算了,所以才将弟弟们都扔进朝堂历练吧? 你说呢?皇帝不知可否。 儿臣不敢妄猜圣意。李景焕低头恭声道。 你啊!这都跟谁学的?皇帝有些好笑道:你那几个弟弟最近怎么样了? 李景焕看他心情不错,语气也轻松了不少,父皇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弟弟们怎么样皇父会不知道吗? 李景焕!皇帝看着眼前有些戏谑的儿子,生气地吼道,但是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有些无奈地道:你啊!原来说话也没这么噎人啊,怎么最近是染上了老四的毛病了?难道不知道朕现在想起他就头疼! 儿臣知错!李景焕也不矫情,果断承认错误,但是坚决不改。 皇帝嘴角抽了抽,这孩子真是 对了,湛清那丫头倒是不错。 啊?李景焕还沉浸在言语上打败了皇帝的心情中,冷不丁地听到皇帝说了这么一句,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自己父皇的神色,发现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便附合道:她确实好,不过父皇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皇帝看了看李景焕道:过段日子,朕还打算去塞外一趟。你是太子,朕去塞外后,京城就交给你了;至于后宫的事,就交给湛清丫头吧,听说之你三弟的婚事她也出了不少力,管起这些事情来应该也顺手。郑贵妃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让湛清没事多陪陪她。 儿臣明白。想到之三弟的婚礼上湛清忙忙后的样子,李景焕点头应道,又想起那道奏折,便问道:那兵马调动? 对了,你不说朕差点忘了。既然他们送了那么大一份礼给朕,朕当然得回礼!你去跟你那几个弟弟说,让他们最近的功课别落下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朕会安排的。你这些日子也把弦给朕绷紧了! 儿臣明白!李景焕郑重地拱手道。 这次谈话之后,军队又迎来了一次调整。朝堂诸臣都绷紧了弦,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朝廷对北疆又要有动静了。理藩院和兵部的大臣这些日子都行色匆匆,各军营也都有动作,就是吏部也忙得脚不沾地的。 八月里,皇帝巡幸塞外。此次,太子留京全权处理朝堂事务,而年长的皇子们则都陪驾巡幸塞外,就连年纪小的六皇子李景熠和七皇子李景焓也被皇帝带去了,此次巡幸的目的似乎已经明了,再加上京城预备兵的调动,再不懂圣意的人也猜出些什么了。 京城通往塞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眨眼间,两匹快马便停在了皇帝的銮仪方,来人下马跪地行了个礼。銮仪卫的侍卫们送了口气,将兵器入鞘。 李景煜看着远处的情况,想到这几日不断从京城和北疆送来的奏报,再看看周边的兄弟们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有那么点儿后悔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听太子二哥的话,留在京城帮他呢。他自己倒是心灵没那么脆弱,但是每天看着周围的人草木皆兵、一惊一乍的样子,他不紧张也紧张了。这就是二哥平时经常挂在嘴边的条件反射?李景煜突然想到了这个词。 老四,发什么愣呢?父皇让我们过去商量事情呢。李景熔看着李景煜还骑在马上愣神,走过去提醒道。 李景煜这才注意诸位兄弟都已经下马,都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他急忙下马,走到李景熔身后,低眉敛首一副低调的样子跟着其他几人。李景熔本想数落他两句的,但一想到那个小太子天天把这个弟弟当眼珠子一样疼着,其他几个弟弟又都在,也不好不给他面子,便住了嘴,往走去。 李景煜看大哥那个表情也就猜到了他的想法,轻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众人走进皇帝的御辇,只见御辇中皇帝办公的案上堆着满满的奏折,皇帝脸色凝重,一手拿着奏折,一手轻轻敲击着桌案。看到儿子们都来了,便将奏折递过去,示意他们传阅。 李景熔是长子,奏折自然最先传到他的手上,他接过奏折,略略扫了一眼,便压不住心里的火儿了,愤愤地道:父皇,这拜兀立也太无耻了吧! 皇帝瞪了李景熔一眼,就是生气,堂堂皇子,说话也不该如此直白! 其实,其他几人看完奏折后,也都颇为赞同大哥的说法,但也只敢暗自点头,对上皇帝有些黑的脸色,愣是低着头不说话。 你们几个呢?怎么不说话?以为低着头不说话,朕就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不成?皇帝有些恼火地问道。 皇父,儿臣请求往拜兀立!李景熔率先请愿。 儿臣愿与大哥同去!李景烨和李景煊也附合道。 老四,你们怎么说?皇帝敲打着桌子,注视着未开口的李景煜。 儿臣愿为使臣!李景煜低头开口道。 去哪?拜兀立?还是钦察和阿尔浑?皇帝看着李景煜,眼神有些凌厉,口气却未变。见他居然还点头,忍不住训斥道:胡闹! 李景煜神色未变,仿佛没有察觉到皇帝的怒火一般,继续平和地解释道:儿臣没有大哥的勇猛,不敢自请往拜兀立;自问也没有足够的智谋,无法与拜兀立斗智,因此儿臣愿往阿里木兀立请他们助我们一臂之力! 皇帝撇了李景煜一眼,脑子里回想着北疆的地图,又回忆了一下最近拜兀立的动向,心里忍不住冷笑,这个老四倒是个心眼儿多的,太子天天被他哄得高高兴兴,就自以为自己的心思没人知道了?居然敢公然给朕下套!真当朕不知道你想去的,才是最容易遇上拜兀立的?不过这孩子有这份儿心也是好事,朕还是不要戳穿他了。 说得不错!皇帝点点头,挑眉问道:那你觉得朕会同意你的请求吗? 儿臣不敢妄猜圣意。皇帝听了李景煜的话,嘴角抽了抽,这孩子又来了,看着跪在一旁的大皇子,突然觉得还是这个儿子可爱,虽脑子一根筋,但对待朕这个父皇还是恭敬有礼的,不像这个老四,不仅自己说话噎人,还把太子也带坏了。 第53章 皇帝深深地望了一眼跪在自个儿面前的一群儿子,拿起奏折放回桌上的奏折堆里,手指在上面轻轻敲击了一下,沉吟半晌严肃地道:都起来吧! 一边说着,皇帝也站了起来,来到几人面前,看着李景熔道:老大,目前的情况你还不适合去拜兀立,那边朕已经有安排了,你不要去想了。这两日,阿尔浑和钦察都会来人,你替朕去接待他们吧,如果出了差子,朕唯你是问!你要事需要什么人什么物,直接跟朕说,朕都照准!还有老三你也去帮忙! 李景熔一听,刚想反驳,但听出自家父皇语气里的坚决,也不敢多言,只能点头。李景烨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皇帝也不管李景熔等人的反应,望向李景煜道:老四,你既然提到了阿里木兀立,之前他们的亲王也给朕上奏了,这段时间你就正好替朕跑一趟,看看他去,也顺便问问情况,还有老五,你也一起去。至于其他同行的亲卫,朕这两日会安排好的,你们一起上路。 儿臣领旨!李景煜和李景煊一齐弯腰恭声道。 皇帝嘱咐完,李景熔等人便退了出去。皇帝看着几个儿子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儿子们都长大了,想到营帐和紫禁城里的那几个小的,心中也算有些安慰,这几个大的不省事,朕还有乖巧的小儿子呢,这么想着便让党萧将六皇子和七皇子接过来。 过了两日,北疆的诸部陆续来人,李景熔和李景烨都忙得见不到人,李景煜和李景煊也准备启程前往阿里木兀立了。四人在驻扎的大营外相互道了个别,便各自带人驱马离开了。李景熔走到半路上突然回头,望向远方李景煜离去的背影,神情莫名。 你们都长大了!都能独当一面了! 父皇?李景熔听到尉叹的声音,立刻回神,看到了身后的父皇。在大漠的朝阳下,父皇披着的大氅上染着一层黄沙的颜色。 就在李景熔晃神的时候,皇帝已走到他面前,轻轻地拍了拍李景熔的肩膀,有些严肃道:快回去吧,别让那些个亲贵们等久了。说完转身离开。 父皇!儿臣知道您的意思,儿臣不会让您失望的!这些天,李景熔周旋于这些北疆的亲贵之间,自然明白了自家父皇的意思。想到前往阿里木兀立的四弟和五弟,也知晓他们身上同意背负使命,还有京城的太子望向远方,李景熔轻叹一声,转身去应酬那些亲贵了。 此时的李景煜正带着一干人员急速前行,李景煊骑马跟在他身边,注意到理藩院的尚书和一干人员已有些落于队伍,他皱了皱眉,开口喊李景煜,有些担忧地道:四哥,尚书大人他们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么赶路的。 他的声音不小,李景煜听后也慢慢放慢了马的速度,转头看向后方。发现理藩院众人的确落于队伍,微微皱了皱眉。但想到皇父嘱咐的事情,还是吩咐前方的侍卫,将最好的马换给了理藩院的众人,还分了一部分侍卫去理藩院的人那里。一切就绪后便鼓励大家加速前进,争取在入夜前赶到阿里木兀立! 李景煊看着李景煜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但却完全没有放慢行程的打算,有些不解,而李景煜也没空跟他解释,一门心思急冲冲地赶路。 一路急行,终于在亥时前赶到了阿里木兀立驻地。 阿里木兀立的亲王接到奏报,皇四子皇八子及理藩院尚书到访,微微愣了愣。他是知道此次他无法觐见皇帝,皇帝一定会派使臣前来,却不曾想到竟然是派了皇帝的儿子们来了。这两个人要是在他这儿出了什么事,那么他的好日子怕是也到头了。 恋耽美 ——(34) 想到此处,他额头上一阵冷汗,急忙招来了护卫队,嘱咐加强警戒。又急忙换衣,请那两位祖宗来见。 双方寒暄了几句,亲王注意到两人脸上难掩的疲惫,也不敢多说什么,急忙安排他们去休息。至于商讨事情,则是来日方长。 翌日,李景煜李景煊和理藩院的一干人员正式与阿里木兀立的亲王会晤。这位亲王一边听着自家大臣与那边皇帝派来的使臣你来我往,一边暗自打量着这两个皇子。眼前的这两个人完全还只能称之为少年,但他们目光灼灼、稳如泰山,再看看自己的那群儿子,他有些郁闷了,这还真是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李景煜对这位亲王的想法并无太多关注,此时的他只是听着理藩院众人与阿里木兀立的大臣们的群枪舌剑,悠然自在地喝着茶。 他是皇子,很多事情他无法直接开口,只有当尚书询问的时候才回一两句,但只这一两句,也让众人不敢小觑了这位皇子。 连着两日的交锋,众人已几乎达成一致。而此时拜兀立的使臣也来到了阿里木兀立。理藩院的人一见此人都面露恨色,之前派来的使臣被害,与他共事多年的理藩院众人岂能无恨?只是双方都自持身份,也未敢伤大雅。至于一些言语之争,李景煜和那位亲王也就一笑置之了。 阿里木兀立的态度从来都不需要怀疑,但他与拜兀立的渊源也颇深,所以对于拜兀立使臣的到来谁也不意外。而拜兀立的使臣也不断地试探着阿里木兀立和李景煜这边的态度,只可惜,他在这里呆了两天了,实质性的消息却是一点儿没有打探出来。 但如今他已没有留下的借口,他与阿里木兀立的亲王告辞后便离开了,而李景煜等着他告辞离开后,便去见了亲王,说明了皇帝的密谕,说完也告辞了。亲王看着先后离开的两拨人,对于这位皇四子的处事充满疑惑,为什么不直接宣告皇帝的密谕呢?为什么要逗留这么长时间呢? 此刻,李景煜正骑着马,注视着远方,四周的侍卫形成圆阵,将李景煜和李景煊紧紧地围在了中间。 远处,拜兀立的大汗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面前的队伍,刚从阿里木兀立出来的使臣看着自家大汗一脸玩味的表情,心中一凛,劝谏道:大汗,这 你不用多说什么,本汗心中有数,只是没想到皇帝的儿子倒是有点意思。拜兀立瞥了一眼使臣,又继续注意着李景煜,却见李景煜微微一笑,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招呼着队伍离开了。他的镇定自若与周围人的慌乱让这位大汗弯了嘴角。 大汗,我们要不要追上去?拜兀立的侍卫长注视着前方队伍询问道。 不必了!拜兀立的大汗将马掉头,示意队伍离开。 大汗这是什么意思?侍卫长困惑地问着。 谁知道呢?使臣亦有不解。 拜兀立这边疑云重重,李景煜那边却是松了口气。望着李景煜平静的脸色,李景煊心有余悸地道:四哥,刚刚好险啊! 李景煜看了李景煊一眼,微微一笑道:他们不会攻击的。 四皇子!理藩院尚书因为惊吓而声音稍显严厉,老臣们死不足惜,但如果您和八皇子有什么事情,老臣们要如何向皇上交代啊!如此危险的事,以后莫要做了。老臣若是早知道您是去见那拜兀立的大汗的,老臣就算拼了命也会拦着的! 四哥,尚书大人说的对,你也太冲动了。李景煊也是一脸的担忧。 这不是没事嘛,李景煜听着两人的劝导有些无奈,轻叹道: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罢了。 什么?他的声音太小,李景煊没有听清,一脸疑惑。 没什么,我们赶路吧!李景煜摇了摇头,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李景煜驱马前行,周围的人也都跟随其后,只留下尘土飞扬,让人知晓刚刚有人路过。 经过连夜的赶路,傍晚的时候李景煜和李景煊一行人终于回到了营帐。夜晚,皇帝得知李景煜和李景煊都已经回来了,也体谅他们的多日劳累,没有立刻让他们过来回话,而是让他们先回去休息,翌日再禀告。 李景煜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先洗了个澡,缓解了一下多日的疲惫,洗完澡后披了一件里衣,坐在书桌前点起了一支蜡烛,摊开宣纸,拿出一支毛笔,沉思了一会儿,将毛笔饱蘸了墨汁,提笔在宣纸上写着些什么: 二哥,见字如晤。多日未曾相见,京中一切可好?弟弟这边一切顺利,二哥不必过于忧心。只是弟弟出门在外,母妃身体不好,夙夜忧心,不知母妃近日身体可有好转?还有八弟和九弟,他们的功课是否认真做了?弟弟十分关心 第二日,皇帝召见了李景煜和李景煊,在得知他们此行的情况后,狠狠地瞪了李景煜一眼,李景熔和李景烨等人看着李景煜也是暗含责怪,李景煜对此无奈至极。不过此次北疆之行也算圆满,事情处理好后没两日,众人便打道回京了。 第54章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调整和积蓄,此刻的夏朝更像是一头即将苏醒的老虎,正准备向他的猎物伸出利爪。 战争一触即发,李景熔更是天天缠着李景焕念叨战事。李景焕这些日子为了户部筹备战款的任务焦头烂额,还要被李景熔天天在耳朵边念叨,自是心烦,索性拉着李景熔一起开始做户部的筹款工作。 李景熔看着那一堆的数字就头疼,但是李景焕又是一脸的你不做就别跟我说话,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了下去,无奈之下干脆把那些弟弟们都拉过来帮忙了。 被拉来的李景烨和李景煜看着忙碌的官员,对看了一眼,默默地拿起账本看了起来。李景煊看到两位哥哥的动作,也学着他们的样看起账目来,只是他毕竟年纪还小,算数又是他从小到大最头疼的东西了,不一会儿便眼冒金星败下阵来,更不要提那边更小的李景熠和李景焓了。 这些都是些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三哥四哥真有耐心。李景熠嚷嚷道。 你不是喜欢银子吗?这不正好撞上你的爱好了嘛,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听到李景熠抱怨的话,李景煊回头调笑道。 我是喜欢银子没错,但是这也不是银子啊,比顾师傅布置的功课都枯燥,我可没那耐心。 五哥,如果把这些账目变成白花花的银子,不用大哥二哥说,六哥保准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告诉你有多少。但是这些变成账目,怕是给他几年的时间都不一定能数的过来。李景焓毫不避讳地揭李景熠的短。 切,李景熠不屑道:都不让我见到实体,光这些账目能有什么用啊! 可是二哥就能做的很好。李景煊看着李景焕的背影,有些失落地道。 哼!李景熠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你们几个小的干什么呢?还不快帮忙! 大哥,这些东西为什么要你做啊!李景煊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切,你以为我乐意啊!李景熔扔下账目,愤恨地道:都怪那个小太子,我不就是想跟他聊聊打仗的事儿吗?就被他抓差了。还说什么等这些筹备好了,差不多就能上战场了,呸!我都在这儿整了几天了,还没整完,我看没个把月这些都别想整完。 所以孤说的没错啊,几个月后正是出征的最好时间。李景焕瞥了一眼李景熔,满不在乎地道。 呵呵李景熔突然脸上的表情一转,有些殷勤地笑了一声,搞得李景焕被他的表情弄得一哆嗦,有些莫名地看着他。 小太子,我知道你从小脑子就灵,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儿就能把这些理清楚了,我打小看这些东西就头晕,就不在这儿给你添乱了,先走了啊! 李景熔说着转身就要走,却被李景焕毫不留情地叫住了,站住!大哥,你可是当初自己跟父皇说要来帮孤的,父皇也是下了旨意的,你现在溜走,难道是要抗旨不成? 嘿!李景熔脚步一顿,回过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小太子,那是你骗我的,你说我要是帮你理这堆东西,理完了就跟我聊打仗的事情的,怎么现在全部推到我一个人身上了?要是早知道这些东西要搞这么久,我肯定不会答应的! 李景焕摊了摊手,一脸无赖的样子,不管是因为什么吧,反正话是你跟父皇说的,父皇那里你自己去交代吧。 李景熔看着这个小太子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满肚子的火儿发不出来,都快憋死了。尤其是看到小太子每次耍了自己之后那个你奈我何的架势,勾起了他从小到大被太子耍的悲惨回忆。最开始的时候这个弟弟对自己还算恭敬,但是随着年龄增长,这个弟弟处事越发老道,对着自己的时候更多的是慧黠。 出于不愿意服输的心理,李景熔阴阳怪气地道:我说某些人啊,这么跟我说话,难道都不怕我掀了他的老底? 随便,李景焕耸了耸肩,反正孤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李景煜看着两个哥哥还想小时候一样吵吵闹闹的,忍不住抚额,怎么大哥和二哥这么多年了还长不大?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他也莫名地有些怀念过去的时光了,但是还是上前拉住了李景熔和李景焕,让他们不要再吵了。 李景烨听到声响停下笔,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看什么看?还不干活!发现自己被弟弟们当猴子看了,李景焕很不爽,威严地打断了周遭的窃声私语,对着李景熔冷哼一声,也径直走开。 李景熔看着面前无奈的李景煜,又瞟了一眼李景焕离开的背影,不死心地问道:小四,大哥从小也待你不薄,我的这些账目要不你来帮我弄吧? 走在前方的李景焕被李景熔的那讨好的声音弄得一阵恶寒,差点没站稳,回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大哥啊,你好歹也是哥哥,现在居然压榨弟弟替你办公,你也不嫌丢人。 你李景熔愤愤地指着李景焕,但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落败地继续看着账目。 李景煜与李景焕相视一笑,各自开始继续干活。 李景煊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李景煜和李景焕的互动,眼珠子转了转,笑的温柔,拿着账目跑到李景煜面前,说让李景煜教他,李景煜轻点了下头,和他一起走到桌边。 李景煜一边认真地教李景煊算账,不经意间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拿着毛笔的手越收越紧。这个五弟可是个不安分的人,他的挑衅和大哥的不一样,那是一种深沉得让人难以察觉的城府。这些日子的忙碌,让他几乎都忘记李景煊了,但是今天的一瞥,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他不信任李景煊,更不放心这样一个人在二哥身边。 之后的几个月里,朝中开始筹备此次出征的官兵家人的行粮、装备、马匹等。皇帝下令,所筹得的米粮,能带去的,就全部带去;不能带去的,就先存入粮仓,随时准备运输。同时诏令兵部:朕将亲往视师,部分军队随朕行,其余则先朕进发。驾发日期,初六日为宜。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等一声令下,军兵们即将开往,与阿尔浑、钦察和拜兀立一战。 七月,秋高气爽,紫禁城外战旗飞扬,擂鼓震天。李景熔随着安郡王一起拜别皇上和诸王大臣们,翻身上马,大手一挥,大队人马缓缓前行。 李景熔回头,望着城墙上站着的他的皇父、他的弟弟们还有那个他恨的牙痒痒的太子。想起昨晚那群弟弟给他践行的场景,露出了愉悦的笑容。除了太子和三弟四弟,那群小家伙们说是给自己践行,却只当自己是去出游,还嘱咐要带礼物呢。 他摸了摸腰间的宝剑,那是李景焕扔给自己的,没有言语,只有一个眼神,李景熔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三弟则是扔给了自己一本兵书,只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真是欠扁! 还有这个荷包,李景熔触碰到腰间的另一样物件,是他的妻子亲手秀的,里面装的是四弟从庙里求来的护身符。小小的一个,不到巴掌大,上面画着一堆他看不懂的符号和字体。要说四弟这个人啊,真是外冷内热,平时面无表情、冷冰冰的,但是关键时候还是挺暖心的。 自己当时拿着那个护身符还很纠结地问他,这要放哪啊?谁知七弟这个调皮捣蛋的居然那么大声地说:大嫂不是给大哥秀了一个荷包吗?把这个放进那个荷包里就好了啊。只一句话弄得兄弟们都大笑起来,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 想到这个,李景熔心情突然有些微妙,自己的这群弟弟们也都要成年了,一个个心思也是越来越重了,虽然自己平时不愿意搞那些个勾心斗角的事情,但是毕竟也是皇家长大的,那些个弟弟毕竟年纪还小,心里的那些个弯弯绕绕自己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景熔自己心里门儿清,太子是父皇最中意的儿子,不管是自己还是那些弟弟,没有一个人可以动摇他的地位,所以就算舅公天天在自己耳朵边耳提面命地提及皇位的事情,自己也从来没有动过哪方面心思。 何况,自己和那个讨人厌的太子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太子虽然平时为人恶劣了一点儿,但是心地总还是好的,他上位了想必也会善待自己这帮兄弟。 大皇子,可是很紧张?安郡王看着眼前心不在焉的大皇子,关心地问道。 多谢叔父关心,我没事。收起那思索疑惑的表情,李景熔肃穆地回答着叔父的话,那眼中是满满的都是自信和高傲。 是吗?那就好。安郡王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战事要紧,别的事情大皇子还是要暂时先放一放啊。 李景熔看着他的身影,手指摩挲着腰间的荷包,心中略略有些安定了下来。战场才是属于他的世界,至于那些朝堂党政的纷争,都与他李景熔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118:12:50~2019120517:3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羡羡5瓶;37489685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安郡王与李景熔率军到达北疆后,皇帝又派遣了抚远将军带领一部分兵马和他们会合。如此阵仗,让李景熔很是兴奋,几次请求率军先行,但都被安郡王一一驳回。 李景熔怎么也想不通,在没有出兵前,父皇就让他耐心等待,现在大军已经出动了,粮草也充足,兵多将广,为何还在这犹犹豫豫? 安郡王面对着越发急躁的大皇子,也是有苦难言。军营里的将士想的多是沙场建功,而皇上看中的则是最终的利益,如今皇令未到,谁敢妄动? 恋耽美 ——(35) 战场上是刀与剑的交锋,只要交战,便能分出胜负;而皇廷中一道道谕旨的下达,则是智与谋的博弈,看的是谁能把握时机。 九日后,皇帝派遣使臣带着前锋前往拜兀立。 李景熔知晓使臣此次前去不仅是交涉那么简单,还担当着探听消息的重任,说什么都想跟着一起去,但却被皇上下旨拦截。经过这段时间,李景熔的耐心几乎已经告罄了。他无法理解安郡王的想法,更无法接受皇上的理由。 就因为他不是大将军,不是主帅,所以就无法号令大军行动;就因为他是皇子,是天皇贵胄,所以无法深入打探消息,这跟他想象的战场生活有太大的差距了。前方,他因为安郡王的多方制约而束手束脚;而后方,他的父皇则病倒在了亲征的路上。 皇帝拖着疲惫的身体与大臣们商议了军事部署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拿起奏折准备开始批阅,可是眼前却是一阵恍惚。 咳咳咳他一手抵口,一手拉了拉身后的披风。党萧站在一旁,急忙端了杯茶给他递了上去,又小心地帮他顺着气。 一阵咳嗽过了,皇帝拿起奏折,准备继续批示。 皇上,保重龙体啊!党萧担忧地道。 朕没事,你先退下吧!皇帝不理他,继续认真地研究着地图和奏折。党萧一边吩咐随侍们给皇上的大帐点灯,一边忙碌着皇帝的御膳和药物。 翌日,随扈大臣侍卫们都发现皇上的身体情况比昨日更差了,联名上书,希望皇上能退回内地休养,却被他否决了。 皇上,安郡王和抚远大将军已经会师了,您莫要担心,保重龙体要紧啊!看着皇帝站在大帐外,失神地看着远方的战场,党萧上前将披风给他披上,小心翼翼地安抚道。 朕只是有些担心担心老大这孩子。 皇上,大殿下英勇神武,这次必定能沙场建功,您也莫要担心了。党萧跟在他身后恭声安慰道。 皇帝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放到了远处。党萧呆呆地注视着皇帝的背影,那背影看上去那么孤寂无助党萧揉了揉眼睛,敲打着自己的额头,暗想: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那可是皇上,怎么会无助呢! 皇帝的眼神在远处来回扫过,一边是战场,一边是京城,他所在的位置正好在两者之间。他向来觉得无论他身在何处,都能运筹帷幄,掌握各方的动态,因为他是这个天下的主人。但是此时他却没有了这样的自信,或许是年纪大了,人也越来越小心了。 皇帝握紧拳头,自嘲地笑了笑,御有四方的他竟然会感到迷茫? 皇上,前锋营来报! 就在皇帝出神的时候,有侍卫送来了李景熔的奏折。皇帝用凌厉的眼色看着那侍卫,半晌后,转身回到大帐,进来回话。 那侍卫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坐在主位上,皇帝拿起奏折看了一眼,没多久就啪地一声将奏折拍到桌上,吓得那侍卫急忙跪下。 说,大皇子这什么意思! 那边皇帝在质问着李景熔派来的侍卫,这边安郡王也来到了李景熔的大帐。他此时正在提笔写着些什么,感觉到有人,抬头看了一眼安郡王,又继续他的事,惹得安郡王很是不满,一把抢过李景熔的笔,李景熔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行礼,神情倨傲地问:不知道大将军前来所谓何事? 何事?安郡王听着李景熔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你可知你不听军命,擅自派兵去侵扰拜兀立,这会坏了大事的! 坏事?李景熔挑衅道:叔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战场,比的就是谁更厉害,谁更勇猛,谁的兵力更强。而你呢,整天躲在军营里,这打的算是哪门子的仗? 安郡王无奈道:大皇子,我知道你心急,但打仗要从全局考虑嘛。 全局考虑?我从来只知道兵贵神速。 可皇上这次要得绝不仅仅是战争的胜利,而是 叔父!大将军!李景熔厉声打断了他,这些是皇上该考虑的事情,不是我们行军之人该考虑的事情,我们只需要确保战争的胜利就行了。 大皇子,安郡王苦口婆心地道:我们的一切行为都要以皇上的谕旨为准,你这样冒然行动会破坏皇上的全盘计划,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谁来承担? 够了!李景熔愤怒地吼道:为什么你总是说我会坏事?我们是领军之人,我们的眼里只有敌人,至于后方,父皇会有安排的。可是,你知不知道,父皇的安排也是要以我们的奏报为基准的,如果我们无所作为,那么父皇又怎么会有更深一步的行为? 大皇子,你安郡王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眼神明亮而坚定,挺直的身板,青年人的英气,如同蓄势待发的雄鹰,只是 哎,你还太年轻了。安郡王见说服不了他,叹息着转身离开。 李景熔看着安郡王有些落寞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几乎让他想要喊住这位他一直看不上的叔父,但是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 安郡王?巡营结束的抚远将军看着安郡王有些失神的身影,急忙追了上去。 湛将军啊,怎么了?安郡王回头看着抚远将军急匆匆地向自己跑来,敛神问道。 怎么了?这是我该问你的吧,安郡王怎么魂不守舍的啊?抚远将军仔细研究着安郡王的脸色,又看了一下安郡王的方向,小心的问道:你去见大皇子了?他给你气受了?大皇子怎么能这样,您好歹也是他的叔父啊。 安郡王平时为人没什么架子,所以朝中的官员们和他说话也都比较随便,抚远将军又与他有旧交,此时说话也就没那么拘谨了。 唉。安郡王长叹了口气,将与李景熔的对话告诉给了他。 抚远将军听完,脸上浮现出赞许的神色来,没有想到大皇子是这么想的?直爽大气,敢想敢干,真是难得啊,不愧是皇上的儿子! 你懂什么?安郡王责怪道:没有错又怎么样?你别忘了大皇子是什么人? 皇上的儿子啊。抚远将军不明所以。 唉,大皇子是皇上的儿子没错,但是他首先是皇上的臣子,你觉得他这种不遵号令的行为还值得赞赏? 这个抚远将军看着安郡王的神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心中思忖着到底该怎么表达,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正色道:安郡王,我觉得你有时候也太过于拘泥了,皇上毕竟是大皇子的父亲,父子之间也不必这么小心。 安郡王望着远处的天边,低声道: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在后。皇上他首先是我们大家的主子,其次才是大皇子的父亲,我的兄弟。大皇子若是一直这般任性放肆,我也难保他哪天会不会出事。 抚远将军咧嘴笑了笑,我看,安郡王你是在羡慕大皇子吧,这些天我也算是看出来了,你也是想出兵的,大皇子那番话是你敢想却不敢说的吧?这些年,你谨记自己是皇上的臣子,小心翼翼地生活,其实也很累吧! 不许胡说!安郡王瞪了他一眼,有些感慨:皇上也不容易。 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皇上不容易,抚远将军满不在乎地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大皇子这样也挺好的,对于他来说,皇上只是他的父亲而已。 哎,只怕时间久了就是祸事了。 大皇子还小呢,抚远将军意味深长地道:年轻人就是可以肆意妄为,可以随意犯错,他们总会被谅解的,不是吗? 年轻人是可以犯错,可以被原谅,可是我们是皇家人,天家无小事,皇家的孩子是没有犯错的权力的。安郡王斩钉截铁地道。 安郡王言不由心哦,抚远将军挑眉看着安郡王,若你心中真如你所说的这般,那你刚才这番话可有跟大皇子说了?我猜没有。虽然你很想提醒大皇子,皇上首先是皇上,其次才是他的父亲,但是你一定不会说出来,对吗? 安郡王自嘲地笑了笑,看向远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第56章 远方的大帐内寂静无声,皇帝看着李景熔的奏折,揉着额角,心中有些烦闷。 老大这孩子勇气可嘉,可是这行为实在是 他几次提笔,想要写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落笔。 大哥!李景焕朝李景熔挥了挥手,招呼道。 三个月没见了,李景熔黑了些,也健壮了些。现在的他有着经过战场洗礼的肃杀之气,但气质上又多了一分沉稳,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随时准备出鞘一般。 这个莽夫,总算也稳重了,虽然锋利,却也多了几分厚重。这是个好现象,不是吗? 李景熔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见到李景焕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不想念是不可能的,但是知道要和他一起迎侯诚的灵柩之后,李景熔就很矛盾了。 此次出征,他意气风发,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想要父皇和这个太子看到他的能耐,更想让弟弟们为有他这样的大哥而骄傲,但是最终他却什么都没有做成,还被皇父从前线撤下来了。 他想过很多李景焕见到他的反应,或许是嘲笑,或许是安慰,但独独没有想到一见面是这样的:太子嘴角微弯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失望,没有嘲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显得那么温柔。 李景熔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李景焕慢慢走到他面前,抱住他轻念了句:大哥,欢迎回来! 你李景熔愣愣地看着他的脊背,温热的体温,一瞬间让他有些晃神。三个月风餐露宿的辛苦似乎突然不算什么了。 战场上的刀剑交接、血腥死亡没有吓倒他,只让他更加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他必须活着,他要还要和太子一起守护这江山社稷。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荣归,一道谕旨却轻易地撤下他,这让他怎能不恨! 回程路上,他慢悠悠地驱着马,不想那么快面对父皇和弟弟们,父皇却还让他与太子一起迎灵,这让他很是难堪。 但是,当他看到李景焕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微笑着告诉他欢迎回来的时候,那一瞬间,似乎所有的委屈都值了。 大哥? 感受到李景焕的动静,李景熔立刻松开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咧嘴一笑,三个月不见,你看着似乎结实了不少啊。看样子骑射也没落下啊! 李景焕也看了他一眼道:大哥,感觉你也不一样了。 这是肯定的,你当我这三个月在战场是白混的啊? 提到战场,李景熔有些失落。李景焕看着他那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刚想说些什么,李景熔却抢先道:太子,你一路赶来估计也很辛苦了,赶快去休息吧,护送侯大人灵柩的人还有一会儿到呢,我在这等着,明天我们一起赶路。 大哥,我还没等李景焕说什么,李景熔就赶着他下去了。 李景焕无奈,只得跟着侍卫去休息,路上还不时地转过头看看李景熔,李景熔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去休息。李景焕明白他有心事,也知道他没有打算告诉自己,细细盘算了一下,还是没有问他。 晚上,护送灵柩的人也到到了,李景熔安排好了各项事宜后,便独自一人待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背影被月光拉的长长的,看上去是那么的孤寂。 大哥,李景焕走过去轻轻喊了声,在想什么呢? 是你啊,李景熔转头看向他,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身影显得很单薄,让李景熔不禁皱了皱眉,解开了自己的披风,替李景焕披上。 大哥? 现在晚上这么凉,出来怎么都不多穿几件?那些奴才是怎么伺候的?李景熔帮他把衣服拉好,嘴里还念叨着。 李景焕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想到了李景煜。或许自己的这些兄弟是真的很关心自己吧,穿越至今,他一直想要珍惜这一切,有时又怕自己太过贪心,也怕那既定的命运会真的降临。 发什么愣啊?李景熔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他回神后道: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李景焕看着自家大哥,叹了口气道:大哥,我们聊聊天吧! 有什么好聊的? 你在逃避。看着李景熔的反应,李景焕毫不客气地指出。 胡说!我能逃避什么李景熔别过头去,欲盖弥彰地道。 对于他的反应,李景焕也只是紧紧皱起眉头,抿着嘴盯着他。面对这样的太子,李景熔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算了,你想聊些什么?李景熔挫败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李景焕看他服软了,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在他周围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大哥,跟我讲讲你这三个月在战场的事吧。 我写的信你没看吗?李景熔瞪了他一眼。 看了,李景焕点点头,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他,很认真地道:但是我想听你亲自讲。 真麻烦!李景熔小声嘀咕了一句,但还是开始慢慢叙述起来。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李景熔回忆起刚刚出征的那会儿,他雄心勃勃,想要建功立业,但是父皇的谕旨,叔父的制约,让他只能对着地图空想。 随着战事的不断深入,他对地形也越来越了解,和叔父的过招、将士们的呐喊、战场上的血腥,这些让他振奋不已,但也让他开始越来越目空一切,以致冒进出兵,导致损兵折将。 三个月了,这些事情似乎都生动地再次出现在他脑海,原来这其中不仅仅有焦躁和失落委屈,也有兴奋骄傲,他怎么会将这些忘了呢? 李景焕认真地听着他的讲述,感受着他的雄心无畏,也感受着他的低落委屈,更感觉到了他的坚定倔强。 恋耽美 ——(36) 李景熔抬起头,朦胧的月光穿透出云雾照在他身上,他转头看看李景焕,有些踟蹰地问:喂,你会对我失望吗? 为什么要失望?李景焕对上他有些失落的眼神,反问道:你这三个月过得不是挺精彩的嘛!比你的信可精彩多了。 可是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英勇,说什么保护你们,守护边界,都只是我的自以为是罢了。 大哥,你知道武字该怎么解释吗?李景焕笑了笑道。 啊?李景熔完全都没有听进他的话,只能本能地摇摇头。 止戈为武,战场上最高明的战术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知道为什么,李景焕的话让李景熔想到了叔父的话:以大局为重,皇上要的不仅仅是战争的胜利。 我真是太自以为是了!李景熔抱着脑袋颓丧地道。 自以为是?李景焕重复了一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哥,认为自己是对的,这没有错。 可是 李景焕抬头,看着被层层的云雾掩盖住的月光,轻声道:大哥,你毕竟还年轻,还是第一次上战场,没有经验、急功近利,也是正常的,父皇不会责怪你,叔父不会责怪你,百姓和士兵们更不会责怪你,何况你也没有错啊,你只是战略和父皇不一样罢了。 李景熔思索着他的话,却仍旧低落,但是因为我而造成的后果呢? 大哥是那种不敢承担自己责任的人吗? 当然不是!李景熔斩钉截铁地道。 他仰望天空,此时空中层层的云雾已经散开了,那半轮月亮正努力地散发它温和的光芒,这光洒让李景熔的心突然豁然开朗起来,他转过身,看着李景焕笑道:没想到我们也有一起兴平气和地聊天的一天啊。 呵。李景焕白了他一眼,这个莽夫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李景熔见他不说话,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见李景熔好不容易重拾了信心,李景焕也不好意思再打击他,趁势又来了一发鸡汤,大哥,我们想要变强,想要让自己走得更远,首先就要承认自己的不足。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唯有正视才能真正将事情解决。 我们立身处世,要不断从周边人的身上获取知识和建议。就比如你和叔父这次吧,你就是不愿意听别人的建议,一昧地只相信自己,所以才会冒进的,但凡当时你多听叔父一句话,也不至于被父皇撤下来。 你小子今天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果然是牙尖嘴利啊。 哼,李景焕颇为自得地扬了扬头,怎么说他原来也是从事语言文字行业的,说两句心灵鸡汤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嘛,何况还是忽悠大哥这个莽夫呢。 李景熔抬头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很晚了,我们赶快去休息吧。 李景焕挑眉,对着他反问道:那大哥也打算去休息了? 当然。 那我就走了。李景焕站起身,往房间走去。李景熔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也回房休息了。 翌日,李景焕和李景熔将侯诚的灵柩送回家后,便回宫向皇帝交旨。 第57章 十一月,北疆的战事暂缓,京城这边也能稍微松口气了,但是针对这次的重大的战略失误,皇帝还是要做出惩处的。 李景熔主动上前讲述自己的失误,承认是自己鲁莽冒进不听号令,请求父皇的惩罚。皇帝看着李景熔那一脸坦然的样字,气得不行,而安郡王则是忍不住赞叹,在他的印象中,大皇子虽然为人直爽,但是却固执得很,什么时候能如此坦然了? 尽管李景熔已经如此坦诚了,但皇帝还是以李景熔现在无任何爵位为由,没有给予任何处罚,只训斥了句学艺未精,而安郡王等人可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训政结束后,李景熔对着安郡王有些不好意思,而安郡王则是宽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欣慰地道:大皇子成熟了许多啊! 大哥!少年清爽的声音传来,安郡王和李景熔都一齐看过去,就见一个眉目温和的少年走了过来,对安郡王恭敬地问候道:见过叔父。 这不是老五吗?越来越有出息了啊。安郡王也不拘理,看着李景煊会心一笑,老五来找大皇子吗?我们正好也说完了,就先行一步了。 哦,李景煊拱手笑道:叔父,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来看看大哥。 李景熔看到李景煊,有些意外,皱了皱眉,五弟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李景煊温和地笑了笑,弟弟也没什么大事,这不是大哥你刚从战场上回来嘛,弟弟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哦,李景熔听他没什么事,就不打算和他在这里废话了,既然没什么正事我就先回去了。 大哥请。李景煊一侧身,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安郡王皱着眉看着大皇子离去的背影,宽慰李景煊道:你大哥就这个脾气,你别见怪。 李景煊摇摇头,微笑道:大哥的性格我明白的。 这就好。安郡王看他这么通情达理,欣慰地笑了笑,李景煊温和的态度让他很有好感。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后,临别时安郡王还对李景煊邀约道:老五,有空到叔父那儿坐坐吧! 李景煊礼貌地回道:有空一定去叨扰叔父,侄儿还有事,先行一步。 看着李景煊的背影,安郡王自言自语地说道:这老五不错,不骄不躁的。 李景煜刚从殿内出来,就看到李景煊和安郡王站在一处,不知道说了什么。从旁边经过时还听见安郡王对李景煊的夸奖,心中顿时不忿。这个五弟还真是好样的,小小年纪竟然就知道结识叔王,心不小啊! 战场之上,杀声震天,血流成河,一地残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李景熔一马当先,策马奋不顾身地冲向敌军,冷面银枪,一个又一个的敌兵在他的马前纷纷倒下,热血溅在了他闪着银光的铠甲上,模糊了他赤红的双眼。 杀啊! 突然从后方冲出来了一队人马,杀入了原本所向披靡的夏朝军队。 不好,有埋伏! 快撤!李景熔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然后调转马头就往回跑。 这时,后面突然飞来一支箭射中了他的后背,鲜血顺着直流,他发出一声闷哼,身旁一直追随的将领一挥刀,暂时帮他挡住了身边敌兵和飞箭。 大皇子,快跑! 李景熔不敢回头,大喝了一声驾,拼命地往前跑,随后几匹战马飞驰而来,将他团团围住,隔开了他与随将。 双拳难敌四手,在奋力拼杀了一阵后,李景熔终于力竭,眼前一黑,坠下马去。 大皇子!!! 什么?!皇帝把奏折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脸的不可思议,李景熔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擅自跑回战场?!他不要命了吗?! 皇上息怒!安郡王连忙站出来拱手劝慰道:臣这就带人过去,一定把大皇子给您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哼!不听军令,他这是想造反吗? 大皇子只是只是担心前线的战况罢了,皇上还是 行了,别给他说好话了,皇帝摆了摆手道:你带人去前线,把这个忤逆的不孝子给朕带回来,朕要给他点教训,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么肆意妄为! 是! 李景熔醒来的时候正在一间昏暗脏乱的牢房里,射在他身上的那支箭的箭杆已被折断了,箭头深深刺进了他的后背,白色的里衣已经染满了鲜血,血已经凝结,呈现出紫黑色。 嘶李景熔闷哼了一声,暗自咬了咬牙,伸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血腥味霎时遍布口腔。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大桶水已经泼在了他身上,他倏地瞪大了双眼,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牙关咬紧,嘴唇也直打哆嗦。 怎么样?盐水的滋味不好受吧? 周围看守的士兵哄堂大笑起来,李景熔无暇顾及他们,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有血从他的嘴角流下,他的身体一阵颤抖,好半晌才缓过一口来。 即便是盐水泼在淌血的伤口上,他也一直没有发出呼痛声,不声不响的,既不求饶,也不逞英雄,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冷眼看着眼前的士兵。 背后的伤撕心裂肺地疼,身上穿的那件染满血污的白衣几乎已成了黑衣,李景熔哆嗦着将手伸到后背摸了一下,果然已经化脓了,那脓血刺鼻难闻。 李景熔一咬牙,将身后的衣服撕开,冷汗涔涔而下,他咬牙用力地挤着伤口,将脓血一点点挤出来,伤口化脓了,不将脓挤干净,伤口只会越来越恶化。 看守的士兵们站在牢门口,看到这样的情景,只觉得自己也背后一痛,脸上本来嚣张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 呆愣了一会儿后,士兵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粗暴地打开牢门,不等李景熔处理完伤口,便一边一个将他拖了出去,一路拖进了一个暗室,然后把人重重地甩在地上。 暗室里燃着蜡烛,三面都是坚硬厚重的石墙,一面是一扇铁门,沉闷与死气就充盈在这方圆不过丈余的空间里。 当门的地方摆着一把椅子,一个中年男人歪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说不出的悠闲慵懒,他面前还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四碟小菜,还有一壶酒。 李景熔默默地打量着这间暗室,墙壁上挂着各式刑具,原来是间刑房。 座位上的男人用余光瞟了李景熔一眼,默默地打量着这个夏朝的皇子。他脏污的脸殷红一片,看起来红得很异常,应该是发烧了。呵,不是说武艺高强,战无不胜吗? 男人冷笑了一声,视线落在了墙上挂着的皮鞭上。 随行的士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取下了皮鞭,另外两个士兵则将李景熔架了起来,绑在十字木架上。 皮鞭雨点一般落在了他的身躯上,刁钻狠辣,鞭鞭见血。 蛮子,你们有种就杀了爷,在这里折磨我算什么本事!李景熔啐了口血水,恶狠狠地道。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嘲讽地看着他,夏朝的皇子?不过是个只会战场打仗的莽夫罢了。 你说什么?!李景熔愤怒地挣扎起来,带着手腕和脚腕上的铁链哗啦作响。 哗的一声水声,满满一桶辣椒水尽数浇在了他身上。 啊刺骨的疼痛让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了一声,他的额头和颈子都暴突出青筋来,双拳紧握。 男人的心中漫上一股快意,什么皇子将军,不过如此,我知道,你们这些夏朝人不怕死,但是你怕不怕生不如死呢? 没有回答,李景熔连看都没看他。 上老虎凳!男人心中升腾起一片怒气,眼中满是阴狠毒辣之色。 李景熔心中一凛,老虎凳那东西他也略有耳闻,是将犯人的双腿绑在凳子上,大腿固定住,往脚跟处垫砖头,一块一块的砖头垫下去,最终将人的膝盖硬生生向上拗断。 他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他不怕死,可是他不能残了双腿。 男人看到他害怕了,鄙夷道:还什么皇子呢,不过如此!本王还当是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呢! 李景熔抬头死死地瞪着他,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杀了你?男人眼里洋溢着残酷的笑意,似乎很是愉悦,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不不,我怎么会杀了你呢,留着你还有更大的用处呢。 李景熔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提高了声音厉声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啧啧啧,怕了?告诉你也无妨,你这个皇子虽然是不怎么中用,不过想必在你那皇帝父亲的眼中还是有点地位的不是吗?你说要是我们在阵前把你带过去,你的那群兄弟和臣子们会怎么做? 你敢!李景熔大喝了一声,粗重地喘息着。 男人冷冷地道:我为什么不敢?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皇子吧,你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生死都任由我摆布,还在这里中气十足地威胁人? 我父皇不会放过你们的! 呵,那我们走着瞧吧。 第58章 夏朝和阿尔浑的两军在一处平原对峙着,因为战鼓还没有擂响,所以两边谁也没敢贸然动手,都在按兵不动,默默观察着局势。 完颜宇站在万军之中,扬声喊道:夏朝的皇帝可来了?快出来看看吧,我可把你儿子也带来了!话落手一挥,旁边几名士兵立起了一个架子,架子上正吊着浑身是血的李景熔。 皇帝并没有来。在得知李景熔被敌军俘获的时候,他愣了很久,急火攻心,病体支持不住竟然直接晕了过去。吓得太子和其他皇子们心惊肉跳,忙喊来了太医。皇帝心慌意乱,根本无法主政,裁决的大权一下子落在了李景焕的手里。 李景焕也是忧心忡忡,生怕那个莽夫出了什么事情,准备亲自上阵前看看,但是被李景煜苦口婆心地阻止了,两人协商了很久,最终决定李景焕可以上阵,但是必须在李景煜和湛崇的陪同下,而且不能离开李景煜十尺之外。 此时如此真切地看清了李景熔那沾满血污的面容,李景焕心神一震,眼睛微微发酸,嘴里喃喃地叫了一声大哥,双腿一夹马腹就要冲上去,却被李景煜及时拉住了。 李景煜用眼神示意他冷静下来,然后自己越众而出,大声叫阵完颜宇,试图用激将法激他与自己单打独斗,好趁机解救李景熔。 完颜宇却不上当,闻言哈哈大笑道:小子,在我面前玩儿这种激将法你还嫩了点!小小年纪就能担当将位,我怎么可能小看你?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话落他的士兵都纷纷夸赞他心思缜密,竟半点也不上那夏朝小子的当。 恋耽美 ——(37) 李景煜面上不显,手里却暗暗勒紧了缰绳,李景焕也咬紧牙关,告诫自己莫要露出异状。看来这个完颜宇确实有两把刷子,想要诓他绝非易事。 不等李景焕这边想出什么办法来,完颜宇已经命人把一桶冰水浇淋在了李景熔头上,待他悠悠转醒便指着他对夏朝这边大声道:你们看好了,这个可是你们夏朝的皇子,皇帝的亲生儿子,现在就在我手上呢。 夏朝的将士们仰头看着大皇子已经不成人形的惨状,纷纷红了眼眶,乱了心神。李景焕更是强忍哽咽,几欲泣血。 李景熔被这桶冰水泼的彻底清醒过来,声嘶力竭地喊道:李景焕,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杀了我啊! 他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手筋脚筋都被挑断,手脚也都被打断,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皮肉了,就算救他回去,今后的日子也是生不如死。他知道完颜宇想干什么,无非就是想用他来折辱和威胁夏朝,让他们放不开手脚,若是今日他一直被吊在这刑架上,那夏朝的军队就永远提不起士气来。 想到这里,李景熔越发凄厉地大喊:李景熔,你听见没有,杀了我!别让我看不起你! 李景焕连连摇头,眼眶已是一片赤红,他怎么可能亲手杀掉自己的哥哥,怎么可能!那可是和他从小长大的大哥啊,是那个说要为他开疆裂土的大哥啊! 李景熔没办法,又去喊李景煜,李景煜,你听着,不要像那个懦夫一样,杀了我!我宁愿一死也不愿意受这样的折磨! 李景煜一咬牙,举起弓箭瞄准,犹豫了一会儿又放下,少顷又举了起来瞄准,又放下,反复几次之后,他已经快要崩溃了,大哥! 李景熔自觉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他只希望用自己的死亡解开套在弟弟们脖子上的枷锁,激起自家军队的血性和愤怒,却没料到这样一来反而让弟弟们往更深的绝望里滑去,本就萎靡的士气更是一蹶不振,队伍散乱,士兵倒退,竟有临阵脱逃之兆。李景熔气得一口血喷出来。 完颜宇见状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中原人都是一群软骨头!将士们,今日我们便灭了他们,打入中原,灭了他们的国,占了他们的天下! 灭国!灭国!灭国!数十万阿尔浑的士兵齐齐呐喊,声威震天,逼得夏朝的军队一连退了数丈。 此时阵前的李景焕脸色已是一片灰败,心乱如麻,他分明记得,在原书中根本没有这个桥段,大皇子是完完整整地活到了九子夺嫡的,明明这场战争夏朝是大获全胜的,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难道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 心急则乱,此时的李景焕已经完全无法正常思考了,他陷入了一个自己害了大哥的思想怪圈里难以自拔,尤其是看到李景熔伤痕累累的样子,心中的内疚更甚。 完颜宇笑得越来越猖狂,几次拿鞭子抽打李景熔,就像抽在了李景焕自己的脊梁骨上一样,让他低下头去,心生绝望。可是李景熔却比他更绝望,这些人是他的同袍,也是他的兄弟,如今却因为他而受制于人,收敛了血性,引颈就戮,陷入无力挣扎的深渊,或许此战过后,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将在战火中焚尽。 他的目光在这些兵士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干涩的双目竟缓缓流出两行泪来。二弟、四弟、叔父安郡王、还有湛崇!他的眼眸不禁微微一亮。 湛崇跟在李景焕身后,骑马在队伍的最前列,哪怕前方杀声震天,他也丝毫不曾回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眸光深沉。 李景熔立刻张口喊道:湛崇,你要还是个男人,快给我一个痛快! 湛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打马上前却并未举弓,眼神不断地在两人之间扫视,李景焕听到湛崇的名字心里一缩,湛崇,这个人根本没有心,他肯定不!李景焕大喝一声,慌忙转身推开众人骑马朝湛崇而去,不要! 冥冥之中,李景熔也觉得也许湛崇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于是他坚持不懈地喊道:湛崇,你听到没有?杀了我! 湛崇摸向后背的弓箭,一字一句道:好啊!话音刚落便已举起弓箭疾射,箭鸣响起,李景熔垂头看看自己染血的胸膛,竟仰首大笑,断断续续地说道:李景焕,大哥说过要为你开疆裂土的,如今我走了,怕是怕是要食言了话落已是头颅低垂,没了声息。 李景焕红了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湛崇。完颜宇和他的士兵还没回过神来,怎么回事?这人不是夏朝的皇子吗?他们怎么敢 湛崇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举起刀便冲入敌阵,径直朝完颜宇砍杀过去。李景煜见状立刻喊道:杀,为大皇子报仇! 两边的军队顿时打成了一片,李景焕多年的骑射技艺几乎全部用在了今天,他赤红着眼睛在一片乱战中拼杀,一路过去看也不看旁人,只管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完颜宇,所幸湛崇和李景煜还还没有忘记他们最要紧的任务保护皇太子,两人骑马紧跟在他身边,为他挡下周围的刀剑。 夏朝这边士气大振,每个人心中都充溢着仇恨和怨愤,势如破竹。破天荒的,完颜宇心中竟产生了一些惧意,但是他很快就稳下了心神,既然不能在精神上打击他们,那么就在肉体上消灭他们吧,他直直地迎上去,他是军中主帅,不能临阵退缩。 李景焕的武艺确实还不足以抵挡完颜宇,但是他身侧的湛崇和李景煜可不是省油的灯,刚打了一个回合完颜宇便差点被湛崇削掉了脑袋,幸好他及时往后一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但是他的马却被李景煜一刀砍断了前蹄,只见一线血柱冲天而起,马又往前冲了几步,然后猝然地躺倒了。 完颜宇摔倒在地,一个咕噜爬了起来,湛崇眼疾手快,不等他反应立刻一掌将他劈晕,然后掳上马背。 走!湛崇驼着完颜宇冲出重围,身后跟着李景焕和李景煜,试图营救主帅的阿尔浑士兵不要命地围过来,李景焕和李景煜则在两侧将他们全部她斩于马下。渐渐的,围杀他们的士兵也开始怕了,慢慢全都退走了,眼中莫不透着惊惧之色。 但李景焕却不愿放过他们,红着眼提着刀追杀过去。他杀到哪儿,哪儿的阵型就乱成一团,手段狠绝凌厉,杀的那些士兵们纷纷离他十丈之遥,不敢靠近。 与李景焕一样杀红了眼的夏朝士兵还有很多,李景熔的惨死让他们满心都是仇恨,只知道要拿敌人的首级去祭奠大皇子,祭奠自己的同胞。直到最后,对面的敌人由于群龙无首,士气低落,打了一阵儿后便仓惶退走,只留下满地残骸。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不由沁出泪光。 安郡王眼中含泪,愣愣地看着李景熔的尸体,表情呆滞。李景焕则是一直在用杀人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如今战斗结束,他才才感觉到心脏处的锥心之痛,眼睛干涩,想哭又哭不出。也没有人有勇气上前去给李景熔收尸,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中。 第59章 营帐内传来了一阵喧闹。 李景煜匆忙赶进去,只见李景焕狠狠揪住湛崇的衣领,厉声诘问:你怎么能杀死我大哥!你怎么下得了手!你还是人吗? 军中的将领全都围过来劝解他,眼眶红红的,显然都哭过。 湛崇一句话也没说,缓缓掰开李景焕的手指,走出营帐,走到摆着棺木的房间,守灵的士兵们连忙退到两旁,让他畅通无阻地过去。他走到最前方,静静看着漆黑的棺木,沉默着。 李景焕追上来,流着泪呵斥:你这个凶手,你给我滚出去! 李景煜连忙跑过来拉住了他,凑在他耳边低声劝慰道:二哥,是大哥他想牺牲自己保全大家的,若是他不死,大家就提不起斗志,没有斗志,这里的所有人都会阵亡。湛崇将军他只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这支箭,本该你我来射的,大哥他,也不会怪罪湛崇将军的! 李景焕的手慢慢握紧,想起大哥临死前的话,他又凭什么去怨怪湛崇呢,就凭自己的无能吗? 而这时,湛崇却突然抽出了剑鞘中的宝剑,毫不犹豫地向自己胳膊上划过,徐徐道:既然太子殿下怪我杀了大皇子,那我今日便用我的血来清洗这罪孽吧。请诸位将士为我做个见证。 话落又是狠狠两剑下去了。 李景焕被湛崇这突如其来的自残行为吓坏了,顿时愣在当场。 李景煜率先反应过来,直接上前一脚踢翻了他手里的剑。 你李景焕颤抖着声音,对不起,你别这样。 送走了湛崇和其他的将领后,李景焕守着李景熔的棺椁一天一夜,久久无言,要不是李景煜三番五次地来劝,他就要不吃不喝地饿死了。 李景焕也不单单是伤心,大皇子的死让他思考了许久,如果说历史就这样被改变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还可以改变更多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暗了暗,起身走到书桌前,铺开宣纸,提笔写下了一封奏折,然后叫人进来郑重地把奏疏交给他,让他务必尽快把这封奏疏送到京城皇上的手中。 送走了报信的人后,李景焕单独来到了湛崇的营帐里,努力露出欣慰的笑容。 湛崇将军请坐。 湛崇挑眉望着他,找了个椅子缓缓坐下,不明白这个太子殿下究竟在耍什么把戏,不知太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李景焕倒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毫不客气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孤是来恭喜问将军高升的。 这个恭喜倒是莫名其妙,湛崇可从来没有从哪里听到自己高盛的消息,何况以太子的身份,就算自己真的高升了,也不必他亲自来恭喜吧。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李景焕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淡淡地道:孤刚才已经写了书信给父皇,举荐将军顶替大哥的位置,负责此次西征之事。 哦?湛崇掀了掀眼皮,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冷静地问道:如果臣没有记错的话,太子殿下前些日子还在对臣喊打喊杀的,怎么如今突然改变了主意,要举荐臣了? 李景焕嘴角微微勾起,之前的事情是孤的错,孤已经向将军道过歉了,如今我们在谈的是另一件事,希望将军不要因为孤之前的一时冲动而有什么芥蒂。 湛崇起身单膝跪地,臣不敢。 李景焕连忙起身去扶他,将军不必如此多礼,你的伤可好些了? 已无大碍了。 李景焕微微勾起嘴角,连忙做出一副君臣相得的神态,眼神却是晦暗不明,将军对此有什么话说吗?希望之前孤的冲动没有得罪将军。将军有勇有谋、胆识过人,相信父皇也会赞同孤的意见的。 臣多谢太子殿下。 好!李景焕端起一旁的酒杯递给他,那么这杯酒就算是孤恭喜你吧。 湛崇也不做作,伸手接过就一口干了,谢太子殿下。 李景焕心中暗讽,谢他?等你战死沙场了再到地下去谢吧! 不过,臣还有个疑惑,还请太子殿下解答。湛崇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 什么疑惑?李景焕目的达成,心情正好,为了显得自己很真诚,还拉了拉湛崇的手。 若是臣的感觉没错的话,太子殿下似乎一直对臣有些误解,对臣的态度也一直不冷不热的,如今突然对臣这么好,臣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这个李景焕被他说的有些尴尬,讪讪地放下手道:这是哪里话,将军肯定是对孤有什么误会,看来孤还需要多花些时间与将军解决这些误会啊。 误会?湛崇挑眉反问。 误会!李景焕重重地点头。 哦湛崇笑了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目前更让他感兴趣的是太子的态度,这个太子真是奇了怪了,现在这个样子这是开窍了? 看来以后的日子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好了,李景焕起身准备离开,要是将军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孤就先行离去了,以后还有许多合作的日子呢。 湛崇勾起嘴角,恭送太子殿下。 几天后,负责报信的人传了消息回来,皇上在看到太子殿下的书信后,听闻大皇子战死沙场的消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晕了过去,清醒了之后哭了许久,这才有精力继续看下去。 在看到太子推荐湛崇取代大皇子的位置后,皇上考虑了许久,最终决定相信太子的眼光,下了一道圣旨过来,准了太子的奏请。 安郡王在听到皇上提拔了湛崇的消息后,心里对抚远将军的这个小儿子也很好奇,特意来到了湛崇的营帐里,想看看这位有资格取代皇子位置的少年将军是什么样子的。 臣湛崇参见安郡王。 安郡王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慵懒地坐在主位上,你就是湛崇? 是。湛崇低头恭敬地答道。 安郡王喝了口茶,提了提神,才扫了一眼下面的湛崇,哦,你不必这么拘谨,本王就是来看看你,看看咱们皇上新提拔的大将军是什么样子的。 湛崇低着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来,安郡王过奖了。 太子殿下举荐,皇上应允,本王也没有异议。不过,要想在这军中立足,你经验不少,要是还缺乏武艺可不行。 湛崇微微一笑,微臣愿与王爷切磋一二。 安郡王听了他的话也是吃了一惊,颇为诧异地看着湛崇,愣是没说出一句话。这小子居然敢挑衅自己?自己虽然身居高位,可是多年来打仗的事情可是从来都没有落下,如今居然被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娃娃给挑衅了,真是活腻歪了吧。 好,那本王就 话音未落,一把凌厉的剑刃已然落在了安郡王的胸前,剑锋闪着寒光,似乎下一秒就可以洞穿他的心脏,把他变成一具尸体。 安郡王,你败了。湛崇收回长剑,恭敬地拱手道。 然而,安郡王可没这个心情和他说这些场面话了,他心中的震撼久久无法平静。快!太快了!从拔剑,到瞬间转移,再到剑刃直指心脏,湛崇的行动如同鬼魅一般,快的让他摸不清套路。 恋耽美 ——(38) 好!很好!安郡王站其实,鼓掌叫好,所谓虎父无犬子,抚远将军的儿子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湛崇将剑收回腰间,拱手道:安郡王谬赞了,臣愧不敢当。 好好好,安郡王连说了三个好字,兴致勃勃地招呼道:来,咱们这次不玩儿偷袭,你与我好好比试一番。 说着,也等不及去演武场了,直接拔下架子上的宝剑朝湛崇攻去,湛崇立刻反应过来,拔剑就挡,两人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刀剑的寒光闪烁,金属的碰撞声在小小的营帐里响起。 账外的一队巡逻兵听到动静,哗的一下字涌进了营帐,手中的武器齐齐对准了安郡王,待看清两人的面孔之后,吓得手中的武器都掉了一地,忙下跪认错求饶。 安郡王倒是也不怪罪,淡淡地笑了笑,便打发这些士兵下去了。只是出了这么一出,他也不好再继续胡闹下去了,外面的士兵都睁着大眼看着呢,万一搞不清状况出去乱说就麻烦了。 好了,本王给你添蛮烦了,也不多叨扰了,就先回去了,今后你我共事,还需有事多商量,那本王就先走了。 恭送安郡王。 湛崇目送着安郡王离开,手握在剑柄上轻轻地摩擦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转身回到帐内。 李景焕这边也听说了安郡王去找湛崇的事情,心中也在反复思量着。他之所以决定举荐湛崇,一方面是根据书中的设定,湛崇此人在打仗上确实有很高的天赋,让他上位也是为了这次战争的胜利。另一方面,就算他在战场上失利了,那就正好借机除掉他。 战场这个人心思弯弯绕绕的,和他斗智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简单粗暴,直接动手从肉体上消灭。 当然,事情确实也没有超出李景焕的预料,湛崇打仗的本事似乎是天生的,自从他取代了大皇子的位置之后,带领全军几乎是屡战屡胜,这也让皇上特意写信过来表扬李景焕举荐有功,让李景焕郁闷不已。 第60章 京城通往塞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远处的百姓只能看到飘扬的旌旗。如此气势,不用多想,他们便知是征西大军凯旋归来了。 皇帝直接亲自带人来到了京郊迎接,刚接近征西大军驻扎的位置,就听到了一阵低低的模糊的歌声,那声音低沉忧伤,让皇帝又一次想起了自己那个战死在战场上的大儿子,胡闹!皇帝正要发怒,派人前去询问,那歌声却又变得清晰起来,他精神一震,这那边打探消息的小太监也走过来了,看着皇上晦暗不明的神色,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却似没看见小太监的无措一般,直接询问道:在哪个大营? 小太监一愣,赶紧侧身带路道:皇上随奴才这边来。 皇帝一听,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跟着他向前走去,周边的人一看,也赶紧跟上。 大营的营帐外,篝火苒苒地烧着,官兵们围坐在一起,认真地倾听着站在篝火旁那人的歌声,专注而投入,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李景焕略带悲伤和哀愁的歌声勾起了皇帝的回忆。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腔热血,总想着彪炳史册,黄土埋骨,而如今,他的儿子们也皇帝凝视着太子,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从小就矜贵的儿子能跟这些将士打成一片,当初老大也唉! 安郡王敏锐地感受到了背后的视线,他猛地一回头,就看到皇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赶忙起身要迎,但是思索了一下,又环顾了四周,放慢了动作,一个人悄悄地来到皇帝身边,小心翼翼地问:皇上,您 皇帝倒是没注意他的谨慎,颇为欣慰地道:没想到太子也有一套啊,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这些将士们信服他! 他的说词倒是让安郡王一愣,刚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皇帝阻止:你不用多说什么,他能在这里立足也多亏了有你在这里照拂,朕的这帮儿子啊,个个年轻气盛,处事轻率,所以才要让你来制约他们一下,只可惜老大还是 可能是这歌词让军士们产生了共鸣,围坐的战士们也轻轻地跟着哼唱,看到此景,皇帝也忍不住跟着念了两句。 安郡王看着一旁皇帝晦暗不明的神色,踟蹰道:其实,也是太子殿下有办法,臣弟也不过是从旁看着,不想让太子殿下再再如大皇子一般。 是吗?皇帝深沉的声音倒是让安郡王心中一突,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而皇帝的心中却有些苦涩。不知为何,火光中那年轻的脸庞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个身影重合了,他急忙揉了揉额头,他怎么会有如此感觉呢?太子是太子,老大是老大,他们是完全不同的孩子啊,自己真是有些魔怔了。 皇帝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不愿多想,便转身离开。安郡王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恍然自己似乎还没有跪安。 皇上今天是怎么了?安郡王若有所思,却是一无所获,想到明天还要筹备进京,便回营休息,却在看向篝火那边的一道身影时顿了顿。 那个晚上安郡王辗转反侧,他疑惑着,也不安着,却更多的是茫然和不知所措。虽说皇上的想法总是这么难以琢磨,但是还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让他如此不安的,虽说看似一切如常,但他却隐隐发现了一些不同,看着身边那个正在认真研究地图的青年,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被安郡王打量着的李景焕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安郡王的眼光,此时的他正琢磨着他们的方向及完颜宇的行踪。他记的清清楚楚,他们将阿尔浑击败后,清点战俘时完颜宇就踪迹全无,他会在哪儿呢?他们看守严密,照理说是不该让他从眼皮子低下溜走的才对啊,李景焕冥思苦想。 安郡王在一旁欣赏着李景焕的各种表情,有些感慨岁月易逝。曾几何时,他也梦想着有一天能建功立业,让所有人看到自己的实力。而自己的这个侄子,生来高贵,根本不需要出生入死便是一国之君,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丝毫怠惰。安郡王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问道:太子殿下在想什么?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此时李景焕才注意到安郡王,想到自己刚刚的失礼,有些窘迫,但很快调整过来,拿着地图与他探讨起来。 一开始安郡王并没有觉得什么,只感觉是年轻人不懂战事,找他了解一下经验罢了。但随着李景焕的问题越来越细,他也是越来越惊讶,真没有想过这位天之骄子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或许他真的是天生的王者。 两人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思,还没有想出什么,就听到有人通报,皇上召集。 到了大营,李景焕方知,是还留在前线的抚远大将军传来了捷报。钦察已经被打得溃逃,我方大军追击在后,一直跑到了他们的大本营,钦察大军不敌,已乱成了一团。皇帝闻言露出了满意的眼神,其他皇子们也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皇帝也注意着儿子们的神情,在他们听到前方大捷的时候,都显得踌躇满志,看着他们年轻的脸色洋溢着斗志,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皇室的子孙就该是这样的。 由于完颜宇还出逃在外,不管是留在北疆的军队还是回到京郊的军队都不敢有丝毫懈怠,连续多日的赶路,大军都已经很疲乏了,但完颜宇的踪迹却仍旧找不到,李景煜几人都不得不感慨他的狡诈。 李景焕在一旁听着他们的抱怨,心中暗自想着,这个人看似溃逃,实则却是牵着征西大军的鼻子转悠,实在是心思缜密,这样的人若是自己这边的,自然是好事,但作为对手,却真是让人不愉快!尤其是他还 李景焕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去牵马,李景煜看到他的动作心中一凛,忙开口询问,李景焕也只随口答了声:去散散心。 李景煜也能感觉到他的烦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侍卫好好跟着他。 命运之所以神奇,便是因为他总是出现在你不想面对的时候。李景焕本来只是出来散散心,身边只带了十几个人,而偏偏是这样的小队伍,碰上了化整为零出逃的完颜宇的小队,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敢跑到京城附近来,真是不要命了吗? 完颜宇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夏朝的皇子,他与其在战场上有过一面之缘,却不知道这人还是夏朝的太子。 这个年轻人眼中一片肃穆,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想杀他,完颜宇轻笑,年轻人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凭他也想杀自己,真是可笑!如果他真的那么好杀,夏朝的皇帝还用得着费那么大劲吗? 完颜宇眼中的嘲弄和杀气都没有逃过李景焕的眼睛。他当然知道在这种情况想要击杀对方有些艰难,但输人不输阵,他是是大夏朝的太子,绝不会让人看低的。你完颜宇不好杀,我李景焕也不是好欺负的。 李景焕身上所散发出的坚定与果决,让完颜宇微微愣神,这位夏朝的皇子果然不可小觑,但眼前的形势谁先动谁便输,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景焕没有错过对方眼中的诧异,嘴角微弯,更显从容淡定。他就是要拖,拖到父皇大军那边发现。 完颜宇自是注意到李景焕的表情,狠狠地瞪向他,手也不自觉地握紧,心中更是一片怒气,这个小子 双方头头各不相让,护卫们更是高度紧张,只等待对方出手。 李景焕不急不躁,完颜宇却有些按耐不住了。他知道,再这样拖下去只会对李景焕有利,毕竟夏朝的大军就在附近,他本来就是占着一时的便宜才能拖这么长时间的,如果现在被耗在这里,那么一切都完了。 只一瞬间,完颜宇嘴里便恶狠狠地吐出一个字:杀! 好在李景焕这边的人都训练有素,能迅速应战,而这种情况,却是最有利于逃跑的。李景焕看着完颜宇离开,想要去追,却被他的护卫们缠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完颜宇离开。而完颜宇想到李景焕给他造成的那些麻烦,心中的火气不灭,一心想要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一边跑一边抓起弓,拉弓射箭,连续几只都被挡掉了。正在此时,李景煜久等李景焕不到,便找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立刻喊人去帮忙,李景焕见到四弟,正想让他去追完颜宇,一支箭却正正地射在他的左肩上。 完颜宇看到箭没入李景焕的身体,心中一阵畅意。 李景煜从来没有想过二哥会在他眼前受伤,那一瞬间他只感到心脏一紧,抱着倒下的李景焕,脑中再没有什么完颜宇,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抱着李景焕坐着不动,他甚至觉得只要动一动二哥都会感到疼痛。 护卫们看到太子殿下受伤,都知道自己失责,但看到四皇子的反应,却更是担心。他们急忙上去查看太子的伤势,李景煜一见他们碰李景焕,就无比的恼火,他们难道都不知道二哥现在很疼吗? 侍卫们看着四皇子的反应,也不管什么尊卑了,赶紧提醒要带太子去看御医,不然怕真的有危险。 李景煜听到这个,猛然醒悟,是的,他要救二哥! 四皇子带着受伤的太子殿下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营,皇帝气得当即摔碎了一个杯子。 第61章 怎么回事?皇帝听到李景焕受伤的消息就急忙赶来了,看到二儿子就这么安静地躺在那儿,心中一紧,急忙询问太医。 父皇,都是儿臣的错。李景煜亲眼见证二哥受伤,即心疼又自责,看到父皇便毫不犹豫地请罪。 皇帝虽注意到了李景煜,但此时却已经无暇问罪,只盯着太医,询问李景焕的情况。或许是因为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的缘故,他现在越发紧张,生怕这个二儿子也要重蹈老大的覆辙。 太医常年行走于宫廷之中,自觉早已看透了皇家情感,但现在却有些迷糊。四皇子一直显得心疼又自责,即使面对皇上请罪的时候,也不像是装装样子,而是情真意切的。而皇上一来也不是问罪,而是关心太子殿下的伤势,这和他印象中的简直两样。 太医平时早就习惯了,他在这边治病,贵人们在那边处理事情,而如今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真的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小心翼翼地处理了李景焕的伤口,暗中做了个深呼吸,转身面对帝王和几位皇子。 皇上,太子殿下的伤势臣已处理好了,伤口力道虽重,但 你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你先告诉我二哥他到底怎么样了?伤势要紧吗?怎么还没醒?一旁的八皇子李景焰听着太医啰啰嗦嗦,二哥却不见醒,心中着急,便直接责问道。 他本来是不能过来的,奈何他听说二哥受伤了,便闹腾着死活非要来,连他母妃都拿他没办法,只好派人把他送到他二哥身边才算了事。 李景煜看着李景焕紧闭的双眼,心中也不是滋味,但听到李景焰的话还是急忙拉住他,一边小声劝着,一边歉意地看着太医,示意他继续。 太医自是不敢跟这帮天之骄子计较,毕竟现在特殊时期,皇上又在一旁看着,便继续汇报太子殿下的伤势和注意事项。 听完太医的话,一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皇帝对李景焕身边的人嘱咐了两句,便带着李景煜等人前往外间,听他说明情况。 完颜宇,阿尔浑,真是好样的啊!皇帝听完李景煜的叙说,慢慢握紧拳头,有些咬牙切齿地道。党萧一看他的样子,知道皇上气得不轻,急忙示意小太监端杯茶来。 父皇,让儿臣去追吧,儿臣定将手刃此贼,给二哥报仇!李景焰听了四个的话,都快要气炸了,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现在就宰了完颜宇。 看着眼前还带着稚气的八儿子愤愤的样子,皇帝心中喟叹,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完颜宇之所以在逃离的时候还趁机伤了太子,就是为了趁乱行动。看样子是他气数未尽,罢了罢了,先放放他吧,不过,他有胆伤了太子,朕就不会轻易放过。 李景煜注意到父皇神色间的晦暗不明,仔细一想,便明了时机已过,他只是不甘心,他一直努力地保护二哥,却没想到二哥被完颜宇当着自己的面伤了,完颜宇敢伤了二哥,他是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老四,太子就交给你了,你们先带着他回宫养伤吧。还有你,焰儿,不要给你四哥添乱,好好在旁边照看着你二哥。至于完颜宇,还是交给朕吧!皇帝想了一会,吩咐道。 儿臣知道。李景煜和李景焰均恭声答道。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皇帝不想再多言,挥挥手就让他们下去。看着李景煜拉着有些恋恋不舍的李景焰离开后,皇帝坐了会儿,便踱步到李景焕床前,静静地注视着他。 恋耽美 ——(39) 闭眼躺在那儿的李景焕没有了白天那种傲然如松的感觉,反而显得瘦弱苍白。皇帝似乎能记起前两天看到太子时的样子,他挺直着腰板,虽然站在那儿没有说什么,却让人能感受到他的清贵和坚毅,那双眼睛注视着你的时候,让你无法忽视他的认真和执着。 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啊皇帝喃喃自语道。他慢慢地给李景焕掖好被子,便离开了。党萧看着皇上的动作,总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他是越来越无法理解圣心了。而皇帝自己其实现在也不太能完全理解自己的内心,大皇子的死让他心乱如麻,他没法解释,没法解决,只能顺着自己的心去做。 嘶李景焕觉得自己的肩膀传来钝钝的痛感,似乎动不了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对,他好像是遇上了完颜宇,本来打算就地击杀的,只是完颜宇太狡猾了,竟然射伤自己逃了,他不想放任完颜宇离开,要去追的时候似乎四弟来了,也不知道他追到没有。 二哥!二哥!二哥!这是八弟的声音?他怎么来了?李景焕缓缓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状况。 二哥,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李景焰注意到李景焕的眼皮慢慢打开,急忙示意身边的人去端水。 八弟?一见李景焰,李景焕有些挣扎地想要坐起,李景焰小心地扶着李景焕,试图让他能舒服一点。 李景焕一坐好,便拉着李景焰问道:八弟,你四哥呢?完颜宇是不是被他活捉了?他人现在在哪儿啊? 李景焰给李景焕喂水的手僵住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正好李景煜进来,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立刻神色黯然,脚步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迅速恢复了镇定,大步走了进来,对不起二哥,我没有抓到他。 李景焕喝着水,一抬头看到了李景煜表情的僵硬,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心中懊恼,嘴里喃喃道:四弟,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 李景焕神色颓然,李景煜也不知如何安慰他,想了想,说道:是完颜宇气数未尽,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是吗?李景煜的话让李景焕心中一突,有些丧气,那大哥的仇此时他也不想面对李景煜了,便开口道:四弟,八弟,我累了。 李景煜从李景焕的神色中就能看出他这个哥哥又钻牛角尖了。但有些事情除了自己能想通,别人却实在帮不到什么忙,于是李景煜把药膏和汤药一起放下后便拉着李景焰默默离开了。 而帐内的李景焕看着大帐的顶,细细思量着种种事情,他自从穿越过来,一切都是顺遂的,父皇的信任和宠爱,弟弟们的尊重,所以他一直活得肆无忌惮,不必忧心未来,随意地妄图改变一切的结局,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 他突然明白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金手指就是他知道未来会怎样,若知道未来怎样,他就可以做出所谓正确的决定,但他又在努力地改变着一切,当一切物是人非后,他就不再知道未来的走向了,若是不知道,那就是在摸索着做。两者之间,其实无论他怎么做都是错,可无论他怎么做也都是对的。 未来可以改变,这也许也不是坏事,不是吗?这至少说明,他的命运还是由自己在主宰。 而之后的日子,李景焕也没时间多愁善感,因为他得考虑怎么应付自己的兄弟们。四弟和八弟奉父皇的命令,在他养伤一直陪伴在他身边,这兄弟俩似乎是想安慰他,轮番着将前线的邸报念给他听。他也知道二人的好意,也很感激,却不知为何两人念完邸报后,他每每第一反应就是大哥,于是变得更加消沉。 李景煜当然是好意,想要帮助李景焕转移注意力,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他越是努力,二哥就越是消沉。 见这个方法不管用,李景煜绞尽脑汁,又想办法把几个小弟弟都叫过来,每天来看望二哥,希望几个小的能逗逗乐子,把二哥的情绪从战场上转移回来。事实证明,这个法子显然是行不通的,几个小的天天吵吵闹闹的,乐子是有了,可是二哥静养的计划就泡汤了。最后还是李景煜自己又一个一个的把人劝回去了。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把这几个小皇子劝回去可废了李景煜老大的力气了,这么几天下来他的脸色简直比李景焕还要苍白了。 李景焕对于四弟的无微不至也很是无奈,心里默默吐槽,难道在四弟心里他就如此不堪,要一直被人小心翼翼地护着? 不过四弟也是为他好,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虽然在心里吐槽,但是面上仍旧努力地表现出开心和欣慰的神色。而李景煜毕竟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精了,对于李景焕的心态也是看得出来的,可面对二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这边兄弟几个闹腾不休,而皇帝那边也是热闹。皇帝自从知道李景焕受伤后,心情就没好过,宫中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就怕触他的霉头。 而太子妃湛清的日子更是不好过,一方面要应付脾气暴躁还时不时出现在毓庆宫的皇上,一方面还要去安抚太后、皇贵妃等人,而几位小皇子也不消停,想尽办法地打听消息,她还得劝着,就怕这几个小皇子打扰了太子休息。 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直让湛清直想骂娘,难道她上辈子欠他们的吗?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消停啊! 第62章 日子就在每个人的折腾中一天天地过去了,李景焕身上的伤也渐渐好起来了。 这天,皇帝召见了李景煜去书房回话。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了,父子二人再见,感慨颇多。 李景煜向皇帝汇报这些日子在朝廷任职的各项事务以及李景焕那边的情况,父子二人也算相谈甚欢。只是说到太子这边的情况时,李景煜紧皱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神情自然没有逃过皇帝的法眼。 父子两人又随口聊了两句,皇帝便放行了,李景煜跪安的时候皇帝又淡淡地说了一句:太子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你母妃要是想去看他就去了,不过多注意点就行。 李景煜被皇帝说到了心事,诧异地抬头,就看到自家父皇了然的神色,顿时明白了。 对于自己的后宫中还能有个妃子把太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皇帝还是很乐见的,太子自幼丧母,如今能有人多关心关心他也不错。他看着李景煜的背影微微一笑,便拿起奏折看起来。 李景煜离开书房后,便径直回到了瑞寿宫,告诉了郑贵妃父皇允许她去看望太子的消息。 郑贵妃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脸色因为这个消息而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嘴角也带着一丝丝浅淡的笑意。她本来与太子殿下的感情也不甚深厚,但是这些年因为自己儿子的关系与太子那边走动颇多,就连他的婚礼也是她筹备的,感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听说太子受伤了,心里怎么能不着急,只是之前为了不打扰太子的休息,一直没有敢过去。 李景煜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地道:母妃,您的身体 郑贵妃微微笑道:不碍事的,我的身子这些天已经好多了,就是担心太子的身子,想去看望看望他。 见郑贵妃态度坚决,李景煜也无奈,只得道:那儿臣陪母妃一起去吧。 李景煜带着郑贵妃来到了毓庆宫。郑贵妃从得知太子受伤后,就暗自嗔怪李景焕不爱惜自己,也暗暗埋怨过自家儿子没有保护好太子。可是她也明白,太子前往的是战场,每天面对的是变化莫测的情况,谁又能保证完完全全的没事呢? 郑贵妃和李景煜踏进了毓庆宫的大门。此时,太医正好在李景焕的屋中帮他换药,李景焕衣衫松散,精瘦的身体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白皙的皮肤可看出主人的养尊处优,只有肩膀一处散着点点的血迹,让李景煜眼神一变,手也慢慢握紧,什么想法都远去了,只剩下阵阵的心疼。 太医拿药时注意到了李景煜和郑贵妃,急忙站起来行礼。 郑贵妃心疼的眼神让李景焕有些尴尬,他想急忙整好衣衫,无奈太医还没有换好药,可这样面对郑贵妃,对于李景焕来说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李景煜倒是毫无尴尬感,直接抢过太医手上的东西,询问了几句,便帮李景焕换起药来,李景焕很想阻止,但对上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心虚了。 李景煜小心地帮李景焕处理好伤口,刚想帮他穿好衣物,却被李景焕躲开了。看到李景焕熟练而快速地将自己的衣物打理好,郑贵妃看着有些好笑。而那边看着两位皇子互动的太医,恨不得自己赶紧消失,急忙加快收拾药箱的速度,便告退了。 李景焕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贵妃娘娘,您还病着呢,怎么来看我了? 郑贵妃闻言轻咳了两声,用手帕掩着嘴,忍不住责备道:太子殿下,不是本宫想责怪你,可是你要知道,你是一国的储君,身份高贵,那完颜宇算什么东西?值得你拿命去博?你知道大家又多担心你吗? 我也是没想到。李景焕小声地抗议着。 还顶嘴?郑贵妃眉毛一竖,眼睛一瞪,李景焕立刻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了。郑贵妃看李景焕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便将话题转到了后宫上,和他聊起了几个弟弟的婚事,李景焕一听倒真的打起精神了,几个弟弟也都大了,确实好几个都到了成婚的年龄了。 不过郑贵妃倒也不是真的想和他聊这些,几个皇子的婚事都有各自的母妃操心,也轮不到她和太子来决定,只是看太子和皇上这些天一直为了边疆的事情操心,所以她提起此事也是想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也能放松一下。 一问一答之间,李景焕也注意到了郑贵妃脸色的疲惫,想到郑贵妃这几天也辛苦了,她身体也不好,又在这里绞尽脑汁地安慰自己,所以急忙劝她回去休息。郑贵妃虽然担心李景焕的身体,但是自己确实精力有些不济了,又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 几个月后,李景焕的身子也已经彻底恢复了,便不再窝在房间里发霉了,重新开始上朝。 下朝后,回到毓庆宫,符珠给李景焕倒上了一杯热茶,笑道:太子殿下,难得今年初雪来得巧,狮子园里的梅花开得正好,要不奴婢让下头预备预备,您今儿个去散散心如何? 狮子园是之前皇上赐给李景焕的一处园子,就在皇宫附近,景致不错,李景焕自己偶尔闲暇的时候也会去坐坐,看看山水园林放松一下。 李景焕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一事,点点头道:前些日子父皇为孤忧心不少,身子也累病了,园子里虽无盛景,但是胜在也清幽雅致,散心再适合不过,孤准备邀请父皇来这里坐坐,父皇来与不来,你都让下头先好生预备着。 符珠不敢怠慢,连忙下去吩咐去了。 皇帝近来确实心事重重,听到太子恭请他至狮子园赏雪观梅,便欣然应允了。 这天下午,李景焕亲自待门口恭迎。皇帝仅带了几个侍卫,披着大氅。李景焕一见到他立刻带着众人乌压压的跪倒在阶前,齐呼万岁。 皇帝摆手让他们起来,笑道:既是来散心的,又摆出这许多礼数作甚?朕在宫中还短这几句吉祥话不成?早知如此就不来这里了。 李景焕也起身笑道:儿臣这话句句出自肺腑,不过,既然父皇有命,儿臣也就斗胆放开了。 园中早已收拾停当,中央亭子里的炉中炭火通红,却不见白烟,石凳微凉,上面铺着柔软的毛皮,桌上还有一壶烫好的酒和几碟果品,虽不算奢华,却分外舒适。 皇帝站亭中放眼望去,天地之间一片莹白,梅花点点殷红,傲雪而开。他长长地吐出胸中的浊气,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似乎满腔的烦恼都随之而去了。 他兴致勃勃地感叹道:难怪圣贤都要归隐山林,这与天地一道、与万物共生是何等畅快啊!太子,你且来吟一首诗,就咏这雪。 这个李景焕现在满脑子就是两个字:后悔!作诗?他哪儿会作诗啊!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嘛! 他略一思索,缓缓道:父皇,儿臣愚钝,作诗怕是不行,只能给您背一首了。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这诗中一片与世无争的闲适感,被他缓缓道来,抑扬顿挫,更带了几分闲云野鹤的味道。 皇帝竟听的出了神,片刻之后,长叹一声,颇为感慨道:若所有人能这般,省却多少烦恼啊。 李景焕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暗示什么?还是说因为不清楚对方的意思,所以此时他也不敢贸然回话,只恭敬地低着头不言语。 其实,皇帝也只是被这首诗勾起了朝廷上明争暗斗的事情,这才如此感慨。尤其是今天龚黄晨又和他说起了太子的事情,兄弟情义,骨肉亲情,只因生在这皇家,便都如此的 他神色复杂地开口:焕儿,其实在你们这一众兄弟里头,论天资你并非最佳,只是那些天资过了的,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反倒是你,比所有人都聪明些。 李景焕心头越发疑惑了,父皇这话越说越玄乎了,他低头恭谨地道:儿臣这些年虚度光阴,毫无长进,皇父此语儿臣实不敢当。若非要说有什么比别人强些的地方,大约也就是这颗赤胆忠心了。儿臣实在没什么大智慧,只笃信一句旁观者清罢了。 旁观者清,旁观者清皇帝重复了几遍,跳出三界外,不五行中,怎地不是大智慧? 皇帝收回了打量他的目光,沉声道:朕曾对你说过,为君者最要紧的就是要善于用人。焕儿,你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你一定要牢记朕的教诲,勿忘前车之鉴。 李景焕深深地埋下头,是,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皇帝点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道嘴边却又咽下,他忽的一笑,话锋一转,咱们今日不谈国事,只饮酒作乐,你也不必拘谨。来,你与朕共饮一杯。 李景焕连忙跟着坐下,命侍女斟酒。 皇帝似乎并未受刚才一番对话影响,兴致勃勃地开始和李景焕吟诗作对。这可苦了李景焕,皇帝喝酒,他要相陪;皇帝吟诗,他要陪着作诗,还要搜肠刮肚地赞美;皇帝累了,他还要讲趣事奉承,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今天算是明白了。 第63章 几个月之后,皇帝南巡。此次南巡,他除了带上了几个受宠的妃子之外,还有年纪小的六皇子李景熠、七皇子李景焓和八皇子李景焰,本来李景煜和李景煊也是应该跟着去的,但是李景煜自己自请留在京中帮助太子殿下处理政事,李景煊也有样学样选择留下,皇帝也不勉强他们,既然他们不愿意去就算了吧。 临走时,皇帝还嘱咐李景煜好好照顾他母妃,郑贵妃最近身体时好时坏的,皇帝自己也有些担心。 恋耽美 ——(40) 太子带着诸王大臣在永定门前送别皇帝,目送皇帝的车驾离开,想起了堆在毓庆宫案前的奏折文书,对身边的太监吩咐了几句,转身想跟李景煜说几句话,却发现他已经跟着一小太监已经走在了前方,而且脚步急切,李景焕微微皱了皱眉。 这时他身边的小太监出声道:太子爷,刚刚瑞寿宫的太监过来,不知跟四皇子说了什么,四皇子就急急忙忙跟他离开了,离开前让奴才跟您说一声。 听到小太监的话,李景焕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郑贵妃有什么事吧,虽然郑贵妃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这些年也几次大病,但都挺了过来。最近虽说是病倒,但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吧。对了,本来这次南巡,四弟似乎也在名单之中,但后来父皇将他留下来了,难道是因为 不想还好,一想到此,李景焕也紧张了。 四弟,等等我!李景焕突然声音提高,对着前方的李景煜喊了一声。李景煜停下脚步,转身就见李景焕快步走来。 孤跟你一起去。 二哥,您还有事。李景煜有些犹豫地道。父皇南巡,太子监国,对于二哥来说,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孤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之前孤受伤的时候贵妃娘娘也来看过孤,这次贵妃娘娘病了,孤于情于理也都应该去看看,贵妃娘娘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李景焕将手搭在李景煜肩上,试图给他安慰。 可是李景煜此时却无心回应李景焕,想到母妃的病,他就有些无力,有了前世的记忆,他知道母妃这次恐怕就要撑不过去了,虽说这些年母妃也算是坚持下来了,但对于她的未来,李景煜也没法把握。 好了,别让贵妃娘娘等急了,走吧!李景煜的恍惚李景焕都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担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得拉过李景煜就向前走。 急着回宫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正有一道凌厉的视线在注视着他们。 注视着李景焕兄弟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景焕的亲叔公、朝中一品大员、议政大臣龚黄晨。龚黄晨看着太子对四皇子一脸的关怀担忧,心中就有着说不出来的气。太子怎么就那么关怀一个会跟他有利益冲突的弟弟呢? 那些皇子哪个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四皇子,是郑贵妃的儿子,难道就没有想过太子的位置?太子殿下怎么就一点防范之心没有? 瑞寿宫中,太子不宜多做停留,和郑贵妃寒暄了一会儿后就告辞了。郑贵妃看着请完安就坐在一旁喝茶的李景煜,有些无奈地道:母妃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还是帮着你太子哥哥去处理正事吧,不需要天天守在母妃这儿。 儿臣晨昏定省是应该的。李景煜喝着茶坚定地道。 瞎说!母妃知道你有孝心,但是你一个皇子天天在母妃宫里转悠像什么样子? 母妃就这么嫌弃儿臣?李景煜撇撇嘴,颇有点耍无赖的味道。 哎!郑贵妃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你以为母妃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煜儿,母妃是病了,也老了,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 李景煜刚想说什么,却被郑贵妃按下,她继续道:前些日子太子殿下皇上和太后商量提一提本宫的位分,本宫拒绝了,就是怕你们兄弟二人产生什么嫌隙,你可不要辜负母妃的一番苦心啊。 母妃,您还病着呢!李景煜不愿意和母妃讨论这些,他私心觉得母妃还病着呢,不应该为这些事儿操心。 你啊,母妃这都是老毛病了,治不好了,我心里明白的,我能活这么久已是神佛显灵了,你也就别担心了,还是跟母妃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吧。太子殿下如今忙得是团团转,你却总是有事没事就往母妃这儿跑?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母妃,您身体刚刚有点起色,就别伤神了。李景煜望着不做回答,只是温言安慰道。 我知道你大了,有自己的主张,只是还是忍不住忧心,郑贵妃想到自己这破败的身体,又想起李景煜和太子的关系,心里也是着急的。孩子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她这个母妃本该无比自豪的,但这终归是帝王家,太子是夏朝的储君,自己的儿子则是朝廷的肱骨之臣,这本来是很好的结果,若是因为自己 母妃,二哥是我大夏朝的皇太子,是我朝的未来,这就是现实。郑贵妃的低落李景煜也看在眼,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明自己的想法,想来想去,只能这样说。 你能这样想就好。郑贵妃微微颔首,认真地打量着眼前挺拔的青年,他的眼睛如此坚定,脸颊早已褪去了曾经的稚气,只坐在那里,清贵之气便油然而生。 这一刻,郑贵妃突然很能理解龚黄晨的想法。因为在此刻,她有一种想让这孩子争上一争的感觉。都是皇上的孩子,为什么太子可以,自己的孩子就不可以呢。郑贵妃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给惊住了。 母妃,母妃,您怎么了?郑贵妃的脸一瞬间白了,额上微微冒汗,李景煜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扶着佟贵妃。 郑贵妃一把抓住李景煜,摇了摇头,缓声道:我没事,你别紧张。 母妃,您别多想,我和二哥没事的。这些日子,我不去毓庆宫其实也是为了留在这儿照顾您,也不是和二哥就生疏了。何况龚黄晨大人一向也不喜欢我和二哥在一起,我也是怕二哥难做啊。 李景煜想了想,实在不忍心让郑贵妃焦心,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只是现在,母妃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傻孩子。郑贵妃心疼地望着李景煜,这孩子话里话外考虑的都是和太子的情谊,太子对他也是仁至义尽,这两个孩子关系这么好,怎么就怎么就生在了帝王家啊。 郑贵妃轻轻叹息道:你还是多去帮帮你二哥吧,他现在代理国政,又经验不多,肯定很累,你能分担一点就分担一点吧。 李景煜低下头不说话,他不是不想帮助二哥,可是眼下母妃的身体 你啊,郑贵妃轻轻触碰李景煜的额角,缓缓地说道:太子殿下对你这么好,为了你甚至差点和龚黄晨大人翻脸,如今他正是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怎么能逃避呢?母妃这里真的没事,你还是赶紧去找你二哥吧。 李景煜抬起头,母妃,其实我也想帮着二哥的,我知道二哥对我好,所以一直也想着报答他。本来我想着,只要我一心为了二哥好,时间久了龚大人肯定会相信我对二哥的真心。可是,母妃,我也是真的担心你的身体啊,我怕 怕什么?郑贵妃嗔怪道:你这时在咒母妃吗? 不是!李景煜连忙解释,我只是 好啦,郑贵妃笑着打断他道:母妃还能和你计较不成?你快去找你二哥吧,母妃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那李景煜犹豫道: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郑贵妃挥手赶人,仿佛巴不得他赶紧走。 李景煜无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二哥啊 李景煜的思绪不由地飘到了上一辈子,那时候他和二哥也是从小长到大的,关系也一直很好,可是自从母妃去世,父皇追封母妃为皇后之后,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和二哥渐行渐远了,他明明不想 想到前世的二哥,李景煜的身体不由一颤,他到底都在干什么啊!他明明想帮二哥的啊! 想到二哥,又想到对自己语重心长的母妃,李景煜才恍然发觉,他似乎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处理事情,但是却从来没有问过二哥,他总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他觉得对二哥、对母妃好的事情。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上一世才会和二哥走上那样一条路吧。 李景煜走之后,郑贵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对是错,就在刚才,她差点就想让煜儿去争一争那个位子了。还好,还好她还是恢复了理智。太子殿下和煜儿关系那么好,她又怎么能让煜儿去抢太子的皇位呢? 现在只希望煜儿能守住自己的本心,太子也能一直这样信任煜儿,唉,真不知道这兄弟俩能走多远。 第64章 李景煜离开后,郑贵妃的病情却突然加重。太医来了一批又一批,汤药换了一副又一副,可是却仍旧不见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李景焕不敢怠慢,连忙写了书信快马加鞭地送到了皇帝那里。皇帝得知消息之后也没有耽搁,立刻结束了南巡的行程,带着大队人马赶回了京中。 皇帝回来后,除了每天上朝和处理那些交上了的折子,就是日夜守候在郑贵妃的床边,照看着她。 郑贵妃虽说不是皇帝最爱的人,但是毕竟陪伴了皇帝这些年,帮助他打理后宫也是辛苦,何况,对皇帝来说,郑贵妃也算是他不多的能说说话的人了,不论如何,他也舍不得她就这么去了。 恍惚间,李景煜似乎回到了前世,也是这样一个冬天,那个一直关怀着他的母妃躺在床上,显得那样的虚弱。那时侯他还很天真,很多事情其实还不是很懂,但是母妃病了他真的很害怕,他祈祷奢望上天把母妃留给他,但是最终老天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即便是皇上日夜守候在身边,也没能换回郑贵妃的生命,仅仅十天,那个温柔慈爱的女人就合上了眼睛,安然的离去了,留下的只是李景煜对她的想念。 那一夜,李景煜觉得很冷很冷,似乎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关心他的人了。皇上给郑贵妃追封了皇后,一切都想前世那样发展下去了。他重活一世,却依旧什么也改变不了。 尤其是当他从自己房屋中出来的时候,敏锐地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连与之相处的人都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尴尬。前世的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如今的他却明白了,母妃被追封成了皇后,那他就是嫡子了,他和太子二哥 他下意识地就想去找二哥,但是到了毓庆宫外,却听到了激烈的争论声。 叔公,这些以后都不要再提了!李景焕的声音似乎有些激动,李景煜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一句叔公,他大致能猜测到二哥应该是在与龚黄晨大人对话。他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这时里面又传来了龚黄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太子,叔公知道你和四皇子的关系好,但是你想想,他的母妃现在也是皇后了,除了你,他也算是嫡子。虽说郑家现在态度晦暗不明,但也难保他们不会因为这层关系而支持四皇子啊!太子殿下,不是叔公要挑拨离间,实在是这四皇子不得不防啊! 里面的声音突然消失了,许久之后,他才听到李景焕用疲倦的声音道:叔公,你再让孤好好想想,行吗? 那一瞬,李景煜犹如置身于冰窖之中,周围的一切声音都不见了。原来原来到头来二哥还是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如一片梦幻泡影一般,母妃的关怀,太子的疼爱,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一戳就破的泡沫。他很想哭,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地大哭一场。可是,最终他也只是沉默。 李景煜不知道太子和龚黄晨之后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当龚黄晨出来看到他时,有那么一瞬地诧异和尴尬,但很快就被脸上的倨傲所掩饰住了。李景煜看着他开口,才慢慢缓过神来,听到他淡淡地道:这不是四皇子吗?老臣有事在身,就不打扰您了!说罢便拂袖而去。 李景煜呆呆地看着龚黄晨离去的方向,脑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弟?你来了怎么不进来啊?感受到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李景煜转过头,看到了太子担心的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但是他却不能当什么也没有发生,急忙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大礼,僵硬地道:臣弟拜见太子殿下! 李景煜一直低着头,错过了李景焕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痛苦。他现在只知道,以前的日子已经再也回不来了。他不再是贵妃疼爱的孩子,不再是太子宠溺的弟弟,不再是父皇器重的皇子。他的父亲是君,他的哥哥是储君,君臣有别,这是隔在他们之间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四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景焕连忙把他扶起来,拧着眉头问:你从来也不曾与我如此多礼,今天到底怎么了? 李景煜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双清澈的眼眸,深黑的眼睛犹如闪耀的宝石,他几乎要动摇了,可是想起刚才二哥对龚黄晨说的话,他还是苦涩地道:君臣有别,以前是臣弟不懂事,对二哥多有冒犯,还请二哥恕罪。 李景焕看着李景煜皱着眉头,心中疑惑万分,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四弟好好的突然对他这个态度了?不过他向来不太擅长猜测别人的心事,尤其是这种叛逆期小孩的心事,所以他选择直截了当地把话挑明了。 四弟,你随二哥进来,二哥有话要对你说。 是。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殿内,李景焕示意他坐下,然后吩咐一旁的符珠下去倒茶。落座后,李景焕正色道:四弟,二哥也不和你打那些哑谜了,咱们就把话说开了吧。到底是二哥哪里对不住你了,你告诉二哥,二哥可以改。 臣弟不敢。李景煜扯了扯嘴角,没有正面回答。 四弟!李景焕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难道你现在连我都不信任了吗?你要是因为皇后娘娘过世而感到难过,那二哥就陪你一起哭,等你什么时候走出来了二哥再走;你要是因为二哥的什么行为不妥伤了心,那二哥不是故意的,也希望你能原谅二哥。 二哥,我李景煜仰头看着他,心里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还不等李景煜说些什么,李景焕却突然收敛了严肃的表情,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四弟,你是不是不喜欢哥哥了?是不是不想再和哥哥好了? 话音刚落,李景焕自己被自己恶习的够呛。 李景煜也是满头黑线,急忙摇头。 李景焕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我就知道四弟最喜欢我了! 接着,李景焕又盖棺定论道:好了,既然四弟这么喜欢哥哥,那今天就不回去了,咱们兄弟二人抵足而眠,好好说说话吧。 李景煜:我有拒绝的空间吗? 恋耽美 ——(41) 李景焕一个人专制独裁,敲定了此事,立即吩咐下面的人着手开始准备。晚上,两人就睡在一张床上,聊了聊天,李景焕也宽慰了李景煜几句,劝他不要因为郑贵妃的去世而太过伤心,他还有父皇,还有诸位兄弟呢。 说着说着,李景焕逐渐感到困倦,就先行睡去了。 他是不是也想过放弃我?是不是也想过防备我?李景煜躺在床上不断地问着自己。然后偷偷戳了戳太子的脸,哼,你是不是不信我?是不是防着我? 李景焕被他戳的难受了,手一挥,啪的一声打到了李景煜的脸上。李景煜很生气,哼,你还有理了? 李景煜虽然心里有气,但是手上却是没有再戳李景焕了,而是专注地看着他,心里默默地想,二哥,你一定要我好不好?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生感慨,或许上一世的孤寂与悲凉正是起源额娘的薨逝和二哥对自己的不信任,最后让二哥、让他的一生,都生生殉了这天下,如今,一切还没有开始,自己还有办法、还有机会不是?但愿这是老天给自己的一次机会。 前世二哥选择了背弃他,而他也选择了冷眼旁观。眼睁睁地看这儿九子夺嫡,眼睁睁地看着二哥一步步走向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然后轰然陨落。有时他也不免自嘲,难道自己终究还是麻木了吗?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疲惫和心寒。 最终他站在了那至高之地,却品尝了世上最苦的酒,但是他别无选择。直到那时,他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江山社稷早已不是表面上的盛世繁华了,它已经是山河日下、不堪重负了。这样的一个江山,要让他如何 可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从二哥肩上接下那副担子,不为其他,只因他身上流着的是皇室的血液。他要扛起这江山,他要扛起千万百姓的生计,他艰难疲惫,却依然不动如山。 前世的一幕一幕在他眼前闪过,从瑞寿宫到毓庆宫,从上书房到朝堂金殿,从边塞江南到京畿山河,从牙牙学语到奏折万千,这些年他经历了些什么?又失去了些什么?那时的他疲惫不堪,只想休息。为了百姓,没有什么是他不能舍弃的。他在黑暗中徘徊挣扎,一度想要放弃,却也一度挣扎着走了很远的路。 李景煜合上自己疲惫的眼睛,再次进入梦乡。 只愿这是一个好梦 不管是皇宫中的梦魇还是皇宫外的自欺欺人,改变不了的是命运之轮的转动。 第65章 四皇子,您来了啊?李景焕刚刚发了一通脾气,符珠收拾东西出来,却遇到李景煜匆匆赶来,连他行礼都没注意就直接走进殿内。符珠心中一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看太子殿下的愤怒和四皇子的形色匆匆的样子,今晚毓庆宫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符珠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还是先处理这些吧。 四弟怎么来了?李景焕发了一通火,刚刚闭眼歇会,就听到脚步声,睁眼看到的却是李景煜,他压制着怒火,勉强露出一个笑脸。 李景煜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静静地看着李景焕。李景焕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目光望过来的时候能明显感受到他的不耐,可即使这样,李景煜却依然没错过李景焕看到自己那一刻眼中闪过的喜色。 怎么不说话?李景焕疑惑地问。 李景煜的眼神微暗,李景焕见他一直不吭声,不由的有些担心,走上前去拉着李景煜到一旁坐着,缓缓地道:你啊,到底怎么了?孤是生气,可是孤又没说你什么。 二哥,李景煜轻声问: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李景焕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孤为什么发火你能不知道吗?你要是真的不知道也不会这么急着赶过来了。 可是,我想知道的是二哥此时在愤怒什么。李景煜问的很真诚,其实他明白,二哥不是愤怒,他是委屈,但是因为他是皇太子,所以他不能委屈。他也的确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委屈,只能愤怒。 你觉得孤不该愤怒吗?李景焕瞪了李景煜一眼,没好气地道。 二哥,你为什么罚龚大人? 李景焕轻叹一声,他猜得不错,李景煜果然是知道了龚黄晨的事情了。想到此处,李景焕不无讽刺道:你不是知道了吗? 二哥,你就没想过龚大人其实说的也有道理吗?李景煜注视着李景焕,想要看清李景焕的内心想法,那些曾经被他忽略的东西。 四弟,你觉得朝堂上哪位大人说的没有道理呢?难道他们说的每句话我都要听吗?李景焕何尝不知道李景煜在问什么,只是他心里有些失望,他的弟弟,终究还是不信任他,他明明都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二哥说的没错,朝堂上的大臣都有自己的道理,那么二哥有认真听过吗? 四弟,你告诉孤,你是真的希望孤听龚黄晨的话吗?李景焕有些失落地问道。 我不知道,李景煜扪心自问,他真的希望二哥听龚黄晨的话吗?当然不希望。只是,李景焕就真的没有怀疑过吗?毕竟他也是父皇的儿子,这么想着李景煜也这么问了:二哥,你是我大夏朝的皇太子,我是大夏朝的皇子,我们是兄弟,但是我们都离天下至尊的位置太近了,你怎么就能如此确定我甘心呢? 你听李景煜这么说,李景焕反而冷静下来了,他算是明了了,原来湛崇之前的警告都不是空穴来风,原来一切都是既定的,只是湛崇告诉自己的时候,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他轻轻地问李景煜:四弟,你是在告诉孤,孤应该防着你吗? 面对李景焕的质问,李景煜也有些混乱,他到底该怎么做? 四弟,你告诉孤,你到底想要孤怎么做? 二哥,从来都不是我想要你怎么做,是皇父希望你怎么做,是你自己想要怎么做。 那我现在难道做的不好吗? 李景煜摇着头,李景焕却没有放过他,继续问道: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千言万语,李景煜无法说出。 李景煜的表情,李景焕没有读懂。在他看来,李景煜还是太过杞人忧天了。龚黄晨虽说是他的叔公,但终归是个臣子,却天天在他面前挑拨他们的兄弟之情,自己本来还看在对方是为了自己好的分儿上就忍下来了,可是这些年太子之位坐的他脾气长了不少,龚黄晨又如此骄纵,就该做好被惩罚的准备,这次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只是没有想到,此事却让四弟如此忧虑,对于这个弟弟,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四弟,你是孤的弟弟,孤看着长大的弟弟,龚黄晨虽然是孤的叔公,但是孤信你,不信他。 信我?一个是对你的位置有威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是要依靠你荣耀满门的母族,这样想的话,二哥会信谁?可是在二哥眼中,一个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一个却只是他的叔公,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信任自己的弟弟。 二哥,对不起。一句道歉,李景煜却觉得欠二哥太久太久了。 你啊,孤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孤和父皇都如此器重你,朝堂上你需要看谁的脸色?可你呢,偏偏总是顾忌朝堂上那些人。现在好了,现在他们说了,你心里就好过了?孤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弟弟,平时看着挺伶俐的,到了关键的时候就转不过弯。 李景焕越说越顺,完全不顾李景煜在一旁低头愧疚的样子。 好了,多的孤也不说了,李景焕终于注意到李景煜的不好意思了,指着桌上那堆的文书,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样子,既然不闹别扭了,那是不是该开始干活了?最近这段时间因为你消极怠工,孤都快累死了。 李景煜心里总算是放开了,什么都没说便认真地打开奏折文书开始批阅,这让本来还等着四弟反驳的李景焕有些傻眼。李景煜表现出的愧疚,都让李景焕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严厉了,只是李景煜认真的样子,让李景焕也不能多说什么。 夜幕降临,太子妃湛清本来在房间里等着太子回来,她今天刚又绣好了一个荷包,总算有点鸳鸯的样子了,特意想去找太子炫耀一番。结果符珠过来告诉她四皇子今天要留宿处理公务,只好让人准备夜宵,准备亲自送过去。 这些日子,整个毓庆宫都过得战战兢兢的,湛清私下猜测跟四皇子有关,如今这位四皇子要留宿,湛崇自是想要去会上一会。 很快,湛清带着准备好的食盒,前往毓庆宫的书房。到了书房,她示意身边的贴身宫女留在门外,自己推门进入。 李景煜看了一个下午的文书,有些疲劳,正用手揉按了按发痛的太阳穴,却发现李景焕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此时李景煜才发现二哥的眼下一片青黑,想到二哥刚才的话,李景煜就愧疚,转身拿过披风给李景焕披上,之后继续看奏折。 刚看了几行,就听到开门声,李景煜定眼一看,将站起来行礼。 四皇子有礼了。湛清屈膝回礼。 二哥休息了。李景煜轻声提醒,心中还有一丝诧异,这还是湛清那个丫头吗?许久未见,居然变得这么知书达理了? 湛清放下食盒,将李景焕身上的披风往上拉了拉,柔声道:太子殿下这些天一直很忙,难得有时间休息,倒是没想到今天会这样歇下了,可见是累坏了。 李景煜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准备低下头继续看奏折,却听湛清招呼道:四皇子,我备了一些夜宵,您用一些吧。 有劳了。 自家人无需多礼,湛清看了睡着的李景焕一眼,轻声说道:四皇子,恕我多言,太子殿下是真心为你好的,希望您也能 李景煜拿点心的手一顿,蹙着眉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抬起头,疑惑地问:你 我随便说说的,李景煜的神情有些疏离,湛清也知道这样问很冒犯,连忙摆手道:我也就是看太子殿下对您的事情总会紧张些,所以才多嘴说几句,主要是你们两个闹别扭,我们毓庆宫的人可都不好过啊。 多谢提醒,以后不会了。 简单的几个字,湛清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微微一笑,起身道:如此就有劳四弟了。说完,湛清便转身离开了。 李景煜见此,也对着湛清作揖以示回礼,目送湛清离去,拿起奏折坐下继续看。湛清回首就看着他认真地在写着些什么,宫灯映照在一旁的点心上,显得有些孤寂。她的心也突然一颤,看着认真的四皇子,再看看一旁睡的安稳的太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湛清慢慢地走出书房,抬头望着这片夜空,在进宫之前她的父亲就嘱咐过她,在这皇宫中生存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如家里那般随意。她当时还问为什么,父亲长叹了一口气,说天家无亲情,可是看着这兄弟俩,却是如此的互相信任。千秋史笔,记下的是事迹,却道不出人的情感啊。也确实,一朝史实只有薄薄几页纸,能记下多少东西呢? 湛清在毓庆宫正殿门口站了一会,最后慢慢走回自己的殿内。 第66章 皇帝南巡到一半,就因为郑贵妃的事情匆忙结束了,几个第一次出宫玩儿的小皇子本来一路上玩儿的还挺兴奋的,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也只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了。 对于李景煜来说,母亲的去世几乎让他的天都快要塌了,可是对于其余的皇子们来说,也不过是一个不甚熟悉的后妃离世,意义远不及出宫玩耍来的大。尤其是李景焰,出去玩儿也没有尽兴,回宫之后太子二哥又忙着安慰四哥,完全没空搭理他,好不容易四哥的事情处理好了,兄弟们这才有空在一起聚一聚。 李景焰手里把玩着从宫外带回来的九连环,随口对李景烨道:三哥,你是文人,你来给二哥他们说说此次南巡的情况呗? 八弟,你这是在寒碜你三哥吗?李景烨白了他一眼,对于此次南巡他自然是所感悟与众位兄弟分享的,但是李景焰先提起了,他反而忍不住回嘴道:瞧八弟你这么说,似乎是有所感悟与大家分享啊,既然如此,不如你先说说吧。 三哥,我哪敢寒碜你啊!李景焰笑道:你是文人,弟弟我又不是,哪里有你会遣词造句啊? 呦,八弟,南巡一次你倒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啊!李景烨看着李景焰那夸张的表情悠悠地道:咱们八弟如今这么能言善道,不知二哥知不知道啊? 李景焰听到此话立马闭嘴了,眼巴巴地看着李景焕。 得,你就这点出息!李景烨看到李景焰的反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 哈哈哈哈哈其余兄弟都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看八弟似乎挺有见解的,不妨由他来说说吧!李景煊微笑道。 切!说就说,以为小爷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吗?李景焰挺起胸,中气十足地道。只他话还没说完,李景焕就对着他脑袋轻轻弹了一下,责备道:八弟,胆儿肥了嘛,在哥哥们面前都敢称小爷了? 二哥欺负我李景焰捂着脑袋,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李景焕假装没听见,故意问道。 没什么李景焰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李景焕也不逗他了,对他笑道:刚刚不是要说说自个想法吗?怎么?不说了? 说就说 还不等李景焰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都止了笑意,纷纷回头朝门口看去,很快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皇帝看着屋里热闹的场景笑道:这都是在干什么呢?一个个的这么闹腾?。 父皇,李景焕率先开口道:这不是最近事情少嘛,大家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所以聚在一起聊聊天。 劳逸结合倒也不是不可以,皇帝漫不经心地环顾了四周,淡淡地道:但是也不能太过懈怠了,该认真的时候还得认真! 李景焕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只当皇帝是习惯性的教育,故而笑道:父皇放心吧,儿臣等也就是私下随意了些,只要您说一句话,兄弟们保证立马整装待发,谁都不敢大意的。 恋耽美 ——(42) 皇帝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了,面色严肃地看了李景焕一眼,片刻后面无表情地招呼道:太子随朕出来一下。说罢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众皇子面面相觑,不知道父皇这是怎么了? 李景焕莫名其妙地跟在皇帝身后,思量着自己到底是那句话说错了,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刚才他总共也没说几句话啊,怎么就招惹这位了? 所以,你身居储君之位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要靠朕的威望来指挥你的这些兄弟们吗?皇帝突然停下脚步,严厉地问道。 父皇,儿臣李景焕有一瞬间的呆愣,不明白皇帝为什么突然发难。 两人沉默了片刻,皇帝才再次开口,语重心长地对他道:焕儿啊!你要记住,你是大夏朝的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啊! 儿臣一直记着,从不敢忘。李景焕连忙低头拱手恭敬地道。 记得就好,朕皇帝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沉吟了片刻,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李景焕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搞得一头雾水,走在路上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什么头绪来,皇帝十分宠爱他这个儿子,在他面前也一直都是有话直说的,何时这么这么吞吞吐吐过? 他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其他兄弟都因为这突如此来的打断先行离开了,只有李景煜还坐在椅子上喝茶。 你怎么没回去?李景焕坐下看着没有离开意向的李景煜,有些疲惫地问道。 李景煜抬头看了他一眼,抿了一口茶,然后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李景焕,怎么了?是父皇跟你说了什么吗?二哥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没什么。李景焕不想跟他说这个,他总觉得父皇最近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头,但是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冥冥之中他觉得这样的情绪不是可以和四弟分享的,尽管他们的感情很好,而且他也很信任李景煜。 得到这样敷衍的回答,李景煜心中也有些苦涩,他只是想帮二哥分担一下,希望二哥能感知到自己的支持和关心,可李景焕所有的动作都在无声地告知他,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二哥不需要倾诉,也不需要他的帮助。 二哥,我只是关心你而已。李景煜轻声道,说着便起身告辞。 我望着李景煜的背影,李景焕有些无措,他明白对方的关心,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些是他自己身上的担子,是没有人可以帮的。 对不起。李景焕看着地上杯子的碎片,喃喃道。 之后的日子里,李景焕变得愈发忙碌了,总是被皇帝派了各种各样的差事,李景煜也不轻松,两个人各忙各的,偶尔见面寒暄两句,还没等说什么,就又有事情将两人岔开了。 对此,李景焕也很无奈,也不知道父皇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好像一夜之间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往对太子过于溺爱了,想要亡羊补牢,开始从慈父向严父的方向转变了。像是根本不给李景焕休息的时间似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来。累倒还是其次,这样的态度让李景焕自己也忍不住心慌起来,父皇到底怎么了? 越是搞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李景焕的心里就越是烦躁,情绪外化的连湛清都看出来了。 对于李景焕的情绪,湛清也很无奈。虽然他们已经成亲多年了,可是李景焕对她的态度一直是说亲切也亲切,平日里的衣食住行也没有亏待过,但是两人真要坐在一起,却总是相顾无言,所以再怎么有心事这位太子殿下也是不会对她讲的。 李景焕总是对她感叹着,要是女子也可以读书入仕就好了。 对此湛清表示非常不服气,虽然她确实并未去过学堂,但是家里也有给她请过先生,教她读书识字,也有请专人来教她女红刺绣,虽然这些课程多半都叫她逃掉了,但她也是真真实实的读过书的,怎么让李景焕这么一说,她倒是像个睁眼瞎了呢! 湛清心里憋着气,将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一个人坐在房里,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李景焕到底是因何烦躁,要说是因为皇上派的差事太多,那这个太子未免也太脆弱了吧,难道是跟朝堂有关? 唉!湛清叹了口气,当年先生讲课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有好好听呢,亏得那时候父亲还让先生给她讲过什么《史记》《通鉴》之类的故事,湛清有些忧伤。 你们怎么都在外面?李景焕的声音吓了湛清一跳。 湛清一抬头,就看到李景焕那张放大的俊脸凑到自己眼前,她不自然地把脸别到了一边,您怎么回来了。 怎么将人都赶出去了?李景焕好奇地问。 没什么,湛清默默地后缩了一点,只是想自个儿静静地想一些事儿。 怎么?有不顺心的事? 那您有不顺心的事吗?湛清反问道。 孤能有不顺心的事儿?李景焕直起身道:所以孤才很好奇,谁能让孤的太子妃不顺心呢? 还不就是你嘛湛清默默腹诽道。 湛清缓缓往后一退,直视着李景焕的眼睛,鼓起勇气道:太子爷,我觉得吧,太子也好,太子妃也好,哪怕是父皇,终究还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 所以呢?李景焕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所以,您不必过于苛责自己,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若是若是有什么难题,也可以和我说说。 原来你拐弯抹角就是想说这个啊,李景焕笑道。 湛清很不满他无所谓的态度,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好心,我是你的妻子,所以才愿意分享你的喜怒哀乐,要是换了别人我才不管这些闲事呢。 没有必要,李景焕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去,好好休息吧,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看着李景焕的背影,湛清像似泄了气般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她第一次体会到男人所谓的尊严。刚刚那个瞬间她才明白,想要让李景焕说出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艰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718:16:21~2020020120:2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羡羡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羡羡4瓶;嗯呢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就在李景焕每天忙忙碌碌焦虑不安的时候,皇帝却突然下发了一份谕旨,内容是:皇后丧未满百日,皇三子李景烨即在府中饮酒歌舞,著幽禁于王府,反省己身。 李景焕一听到这份谕旨,着实吓了一大跳,急忙赶往李景烨的府上。 刚一进门,李景焕就见到了一脸坦然的李景烨,李景焕的声音有些颤抖,三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过是点小错罢了,李景烨淡淡一笑,满不在乎地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让弟弟我也有时间能在府邸好好做做功课,写些反省文章不是? 李景烨虽然看上去不甚在意,但是李景焕却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三弟李景焕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这样的李景烨让他心中有些五味杂陈。自从大哥离世后,父皇对待他们这群儿子的态度一直很好,或许是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他再也无法承受失去的痛苦了,或许是年纪大了,更加念及亲情了,不论如何,总还不至于因为这样的事情就发这么大的火儿。 李景烨的行为就更奇怪了,他是个文人,恪守礼节,从未有过逾矩之处,这次何至于会出如此大的纰漏呢? 三弟,李景焕直视着他的眼睛,语重心长地问:二哥知道你不是如此糊涂之人,此事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你若是有什么苦衷,不妨和二哥说说,二哥尽力帮你。你我兄弟之间,何必如此遮掩客气? 李景烨被他苦大仇深的表情逗笑了,二哥,你说什么呢?我可是大夏朝的三皇子,我能有什么苦衷?不过是一时疏忽罢了,您想太多了。 想太多?李景焕不由感慨道:三弟,你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圣人之言,二哥虽然比你虚长几岁,但是要论读书策论,二哥还真是自愧不如啊。你扪心自问,这次的事情究竟是我想太多还是你想太多啊? 二哥这是何意? 李景焕望着远方,有些落寞地问:三弟,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在天下大事面前,是不是什么都可以退让,什么都不再重要? 李景烨的手一顿,看着李景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景焕继续说道:三弟,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很想告诉你们,二哥不仅仅是太子,不仅仅是大夏朝的储君,更是你们的哥哥,我会关心你们,会在乎你们,你们有什么难题都可以跟我说说,我会尽力帮助你们。但是我说不出口,在这个问题面前,我觉得所有的关心在乎都是那么的虚无飘渺。 李景焕看着李景烨,却见他面色木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弟? 李景烨这才缓过神来,转头看向李景焕,严肃地道:我不明白二哥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每一份送到父皇案头的奏折,都是事关千万百姓和国运民生的大事,都是需要立刻做出决断、刻不容缓的大事,这些想来是比父子亲情、兄弟之情更重要的。 或许对于李景烨来说,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正事说服他自己释怀父皇这些年对他的忽视的最好借口吧。 是啊,都是大事李景焕喃喃道,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但是三弟,这些事情真的那么刻不容缓吗? 这是什么意思?李景烨皱眉看着李景焕。 三弟,你想想,无论原本多么刻不容缓的事情,等送到父皇案头后,父皇批阅,下面执行,其实没有真正做到刻不容缓啊。我们只是习惯了这样的借口,习惯了这样欺骗自己,告诉自己我们是皇家的孩子,我们忙的都是天下大事,但是我们真正到底做了些什么? 从古至今,兢兢业业、宵衣旰食的皇帝也不少了,可是也不见哪一朝的百姓真的能吃饱饭,过的富足,真是可叹啊! 李景烨听到这里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滞,但是似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不论如何,我们受着百姓的供奉,是天潢贵胄,是王子皇孙,将来是要封王封爵的,是要为黎明百姓造福的。就算真的不能做到刻不容缓,那也应该尽力而为,方能不愧于心,不愧于天。 说到这里,他有些感慨道:二哥,你看,外面的万家灯火、炊烟袅袅,对于百姓来说,一个安稳的坏境就足够了。没有战争,没有天灾,享受、忙碌、期盼、收获。每次看到这些我都会想,我们的父皇真了不起,他治理下的百姓都那么幸福。 是啊,但即使这样,我们这些年也没有做到没有战争,没有天灾啊!百姓依旧是轮番地受苦受难。 发什么愣呢?李景烨沉默了一会儿,看到李景焕一脸的感慨和思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赶紧推了推他,不管怎么样,二哥现在还是赶紧先回去吧,一直呆在这里不免让旁人看见了说闲话。 三弟 好了,李景烨打断了他,二哥若是真的心疼弟弟,以后等禁足解了再来看我,现在还是快走吧! 李景焕无奈,只得转身离开,只是不时还会回头看看李景烨。每次他回头的时候,就见李景烨摆着手让他离开。 李景焕出门的时候正巧看见了李景煊和李景熠站在门口,两人似乎徘徊了许久,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来。 五弟,六弟,你们干什么呢? 两人闻言这才注意到了李景焕从门里出来,连忙快步走过来,还不等李景煊说话,李景熠就率先开口,一脸的不高兴,我们听说三哥被父皇软禁在府里了,所以特意来看望,没想到这几个狗奴才偏偏拦着门不让我们进去! 李景焕这才注意到守门口的侍卫,一脸无奈地对他恭敬地道:太子殿下,并非奴才不让六皇子进去,而是皇上下令,除了太子殿下以外,任何人不得进去探望啊。 李景熠气得跳了起来,什么皇上下令?父皇只是一时被小人蒙蔽了! 六弟!李景煊连忙喝止他,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又转身对李景焕道:三哥何等样人,我们都清楚。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必然是有什么误会,弟弟也只是为三哥不平,所以想请教二哥,是否可以一起去向父皇请命? 这 李景熠急忙表态:我去! 李景焕皱眉,去当然是要去,都是兄弟,我也断断不能看着三弟无辜被囚而无动于衷,只是莫惊了圣驾 二哥!李景熠对他犹犹豫豫的态度颇为不满,当初你都能为了鄂大人不惜触怒父皇也要求情,怎么如今到了自己亲兄弟身上反而畏首畏尾了? 李景焕倒也不是怕了,只是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不敢轻举妄动罢了,本来还想着在仔细调查调查清楚再说的,可是看李景熠这个冲动的样子,只怕就算自己不去,他也要去,还不如跟着他一起去,要是有什么变动也好随机应变。 当然要去,六弟,都是兄弟,难道还能撒手不管不成? 李景熠见他同意了,立刻眉飞色舞起来,拉着他的手就往皇宫的方向跑。 三人急急忙忙地来到了皇帝的书房,通报过后便一齐进去,齐跪行礼,皇帝见了亦不叫起,只冷冷地道:怎么,今日来的这么齐,有何贵干啊? 皇帝的一番话夹枪带棒,显然是话里有话,但是李景熠却丝毫不惧,父皇,儿臣此次前来是来给三哥求情的,他向来恪守礼教,严于律己,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的,还请父皇明察。 皇帝厉声道:你们两个呢?也是为了他来的?你们是想向朕表明你们有义气?我看都是梁山泊义气!朕这还没死呢,你们就不听朕的话了? 三人也没想到皇帝会说这样一番话,尤其是先开口的李景熠,顿时慌了手脚,李景焕看事情有些不对,连忙道:父皇,儿臣等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实在是有蹊跷,儿臣等怕有小人离间您与三弟之间的父子之情,所以才 恋耽美 ——(43) 皇帝冷冷地看向李景焕,让他冷汗直流,准备好的措辞也说不下去了。 瘆人的沉默持续了良久,皇帝才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景焕一眼,高深莫测地问了一句:你今日去看过老三了? 是。李景焕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他怎么跟你说的? 李景焕努力地斟酌着词句,三弟说,他是一时不慎,这才会犯下大错,深感愧疚,府中这些天一直在闭门思过,希望能得到父皇的宽恕。 呵,皇帝冷哼了一声,他倒是识趣。 李景焕见皇帝的态度似乎有些软化了,连忙上前道:父皇,儿臣等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三弟平日行事素来谨慎,如今却突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实在是不合常理,再者三弟已有悔过之心,即便是父皇要关他,也多少给个时限啊。 听着李景焕这拐弯抹角的求情,皇帝有些无奈。罢了,罢了,他疲惫地长叹一声:就关他一个月,好好静思己过。 这已是难得的宽大了。众人跪下谢恩,一齐退了出去。 第68章 或许是因为三皇子李景烨的事情,一向走温情路线、兄友弟恭的几个皇子们突然有了点人人自危的意思了,行为言谈均不似之前那般随意,也就出了李景煜和李景焰两个和太子关系好的还算是安稳些,其余皇子都谨慎了不少。 可是即便如此,皇帝似乎还是不打算就此罢手,事情却似乎朝着愈演愈烈的方向进行。 书房内。 皇帝召见了李景焕、李景煜和李景煊三人,商讨今年祭祀祈福的事宜,其间提及祈福的道观白云观似乎有些年久失修,皇帝便命李景焕给重修白云观拟个章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李景焕欣然应允了,其余两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异议。 只是说到事情结束的时候,李景煊顺嘴提了一句:要是翻修白云观的话,儿臣倒是认得白云观的一位道人,道法高深,倒是可为新观主。 李景煜一向是提防着李景煊的,平时也派人时刻注意着他的动向,知道他之前似乎曾经偷偷召这道人问卜前程,只觉得他似乎是有所异心,因此心里总是有些膈应。想到此,他也不由地说了几句:就是不知五弟是如何识得这道人的,怎知他有真本事?儿臣看此事不可如此草率。 他此话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无非是不想李景煊处处想出风头,想警告敲打他罢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言语间怀疑讽刺的意味太浓了,皇帝的脸色立刻变得很不好看,怎么?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就学会了疑心兄弟、心胸狭窄吗? 李景煜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引起了父皇如此多的猜想,赶忙下跪认错,李景焕也是一惊,连连求情。 李景煊见状先是不着痕迹地看了皇帝一眼,似乎是在判断眼前的形势,然后立刻下跪,替李景煜开脱。 经过三人的轮番劝慰,皇帝的怒气这才渐渐平息下来,最后也只是警告了一番,并未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处置。三人连连磕头谢恩,战战兢兢地退出了书房。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李景煜才遭到了斥责,李景煊即使是沉默着走在两人身边,气氛依旧有些许的尴尬,他也是识相的人,见状也就找了个借口,不再与两人同行,提前沿着其他的路线回府了。 李景焕默不作声地走在李景煜的身边,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皇帝为何突然斥责李景煜,明明之前贵妃过世的时候皇帝还温言劝慰,生怕李景煜太过伤心了,怎么突然之间态度变了这么多?但是不管怎样,如今还是要先安慰四弟才是。 四弟,二哥知道你一直怀疑五弟,也知道你是为了二哥好,但是今日父皇雷霆震怒你也看到了。父皇最不喜我们兄弟猜忌,所以如今千万不可意气用事,你就是真的怀疑五弟,也应先查查清楚再做定夺不迟。 李景煜苦笑一下:查?若是父皇知道,怕又是一番责难了。 四弟 李景煜打断了他:疑邻盗斧,父皇如今对我有所不满,我就是再怎么也是于事无补,二哥,你不必为我操心了。 怎么会呢?李景焕急了,只要你去找父皇认错,向父皇表明态度,父皇肯定不会这样揪着这件事不放的。 李景焕不明白,但是李景煜心里门儿清,他也是当过帝王的,父皇如今这番做派是什么意思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无非是想要一方面为太子清除可能存在的威胁,一方面他做坏人,让太子做好人,以便收服他们这群兄弟。 父皇宠爱太子,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他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些除了太子以外的儿子们在父皇的心里竟是如此的地位。看来如今他也不必担心老五对二哥的威胁的,以父皇目前的行动来看,老五受挫是迟早的事情,而且很可能比他和三哥更严重。 父皇毕竟是这么多年的皇帝,不论是手段还是城府,他们这些当儿子的还是差的多啊。 李景焕感觉到他的情绪不稳,瞪了他一眼,四弟,二哥怎么不知道你竟是如此软弱,只是挨了顿训斥而已,便如此一蹶不振了吗? 李景煜叹了口气,二哥自幼饱受父皇恩宠,如何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处境啊。不过他也知道二哥这是为了他好,所以也只能做出一副想通了的模样,恭敬地道:多谢二哥开解,等父皇消气了,弟弟自会去找父皇解释的,二哥不必忧心。 李景焕也总算是松了口气,那便好。 李景煜也说话算换,随后便趁着一次议事,特意留了下来,向皇帝诚恳地承认了错误,并做了好一番检讨,儿臣这几日面壁,知道自己大错特错,还累父皇生气,实在是不孝至极。五弟与儿臣是兄弟,血浓于水,待儿臣也是一向恭敬,而儿臣却对五弟疑心慎重,实在不应该,如今而成的臣更是追悔莫及。以后与兄弟自当诚心相待,肝胆相照。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当日发作李景煜本也不是为了李景煊之事,他也知道郑贵妃死后追封皇后,李景煜的地位总是尴尬的,按照他的想法,应该会寻个由头把他彻底打落谷底,以免日后威胁到太子之位。但是这孩子自幼与太子亲近,有没什么野心,他也不忍如此,所以也就这样借机敲打一番,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好,既然他特意来解释,自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些检讨之词,听与不听也没什么分别。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领会兄弟之间以诚相待,朕颇欣慰。 皇帝说完又安抚了几句,还赏了些东西,便叫他回去了。 李景煊那日亲眼目睹了李景煜因他而受到责备,之后李景煜去找皇帝检讨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他那里。 接到消息的李景煊浅浅地抿了口茶,让来人自去领赏,自顾自地沉默了许久后,才喃喃自语地道:问卜前程之事何等保密,怎被四哥知道了去?还有父皇,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脸上还习惯性地带着笑,眼中却微微露出了些杀气。 良久,李景煊收了笑容,轻轻撂下茶碗,眼神直直地盯着门口,又轻笑出声:不管怎么说,这算是个好消息。 虽然说那日李景煊和李景煜两人还能借口分别,避免了许多的尴尬,但是令人毕竟每天都要一起上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偶遇总是免不了的。很快,没过几天,两人都要去宫里给皇帝请安的时候,在回廊下碰着了。 李景煊远远看到了李景煜,也不好避开,便直直地上前见礼,四哥。 李景煜脸色淡淡的,五弟。 其实李景煜心里对李景煊也没什么成见,前世今生加起来他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总不至于真的想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样,因为一些小事就耿耿于怀。何况他也知道,此事父皇不过是借了李景煊这么个由头罢了,就是没有他也有别的事情,左右是躲不过去的,他也不至于因此对他有什么意见。 而且依照他的猜想,李景煊与他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所以他见到李景煊甚至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李景煊倒是不知道他这么多的心理活动,只是见他如此冷淡,只当他还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心里不舒服,弟弟看四哥气色不大好,可是最近累着了?还是仍旧怨弟弟?四哥恕罪,弟弟那日并非故意的 李景煜表情未变,多谢五弟关心,我无事。 李景煊看对方似乎真的很平静,仿佛那日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一般,心中更是好奇,四哥是郑贵妃的儿子,除了太子,他就是天之骄子,可却心甘情愿地跟着太子,如今受了这样的委屈,竟然毫不在意,这实在是不同寻常啊! 四哥还真是忠臣,即使这样还没一句怨言,此等胸襟,弟弟实在佩服。 两世在朝中、宫中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李景煜早已修炼成了一项技能,去掉话里的一切修饰词、语气词、冷嘲热讽、阿谀奉承,只提取话中的主干。于是此时李景煊的话在他听来就是:你为什么还不造反? 李景煜被自己的理解吓了一跳,狐疑地看了李景煊一眼,低声道:父皇是君,我是臣,自然要听训,难道五弟不是如此吗? 李景煊被他的话一噎,一向伶牙俐齿的人此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能讪讪地道:是啊是啊,弟弟自然也是如此,不过我只是个寻常的俗人,即便是心中想着忠君爱国,无端端地受了斥责也会觉得委屈,不似四哥这般心胸开阔。 这样一番话下来,总算是把话圆了回去,不然让人家听到了,还以为他有什么异心呢。 不过李景煊如今也算是知道了,自己这个平时闷声不响的四哥,说起话来也是滴水不漏的主儿啊,最后只能含糊地说了句:四哥要是无事的话,弟弟府中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转身快步离去了。 第69章 要说三皇子李景烨与翰林士子交好,那大家都知道是因为同为文人,无可厚非;但是要是五皇子李景煊与士子们交好,那别人就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想要博得虚名了。其实李景煊喜欢沽名钓誉旁人也不是不知晓,只是一些虚名罢了,也不愿计较。 除了与士子交好外,他还做过不少诸如高价购书、为人求情之类的事情,只是这次皇帝似乎是不打算放过他了。李景煊奉旨查贪污的时候,为其中一位老臣求情,却被皇帝狠狠地斥责了一番,说他是到处妄博虚名,人皆称之。次日,还召集了诸皇子一齐至书房,不知道是因为早知道有人求情,所以特意把人召集过来,还是因为想把此事闹大,杀鸡儆猴。 李景焕也不知道父皇这是怎么了,最近似乎看他的这群兄弟们格外不顺眼,每每寻到一点由头就发作,他都摸着了规律,但凡父皇雷霆震怒,尤其是因皇子之事怒火万丈,必让众皇子在外头跪上半天。所以听到父皇传他也不着急,还多吃了几块糕点,又少穿了条裤子,以便求情的时候能发出清脆的扑通一声。 怎么感觉自己都快成了老油条了呢?李景焕好笑地想着。 其实也不能怪他不把弟弟放在心上,实在是这段时间父皇隔三岔五地就要来这么一出,头几次他还紧张的不行,又是组织语言,又是下跪求情的,后面就都麻木了,反正父皇就是想找他们的茬儿,就是你进门先迈左脚他都能训你半个小时。 不过别的皇子似乎就没他这么轻松了,等他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一个个跪在地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进去。 李景焕也没有多犹豫,一掀衣袍便跪了下去。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即使他已经磨磨蹭蹭地晚来了好一会儿了,还是跪了整整一个时辰,更不用说早早赶来的其他皇子了,个个儿跪得是头晕眼花、腰酸背痛,李景煊亦是直直地跪在那里,脸上渗出许多汗来。 直到日快到中天,才有人出来宣旨。诏曰:大宝岂人可妄行窥伺者耶?五皇子李景煊柔奸成性,妄蓄大志,朕素所深知,今其事旨已败露,着将李景煊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 李景煊没想到跪了一早上竟换来的是这么一个结局,身体剧烈一颤,旋即深深叩首,儿臣遵旨。当场就有侍卫过来要带走他。 其余皇子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纷纷起身拦住侍卫。尤其是李景熠,他与李景煊素来也算交好,如今更是一边拦着侍卫,一边朝里面喊着:什么妄蓄大志?统统是小人构陷!是谗言!父皇不能信啊! 六弟,李景焕咬牙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李景熠看到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袖不放,二哥,你去求求父皇吧!五哥何等样人,我们都一清二楚,他是绝不可能如此的。他现在无辜受累,我们兄弟实在看不下去,只有二哥你去找父皇,替五哥解释一下了。 是啊是啊,一旁的李景焰也帮腔道:我也去,二哥,我和你一起去。 李景焕皱了皱眉,若是以前,他必然是当仁不让替五弟求情的,但是父皇这段时间的行为他也看出不对劲来了,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意图,如今若是贸然进去求情,只怕会起了反作用 看出来李景焕的为难,李景煜伸手拦了一把,你们不要逼二哥,二哥肯定也是想帮五弟的,但是如今父皇的意思不明,二哥若是贸然进去,只怕反而连累了五弟,此事还是要细细斟酌,再做打算啊。 李景焓年纪小,对于这些事情还不太明白,只见二哥和四哥左右推脱,还当他们是不情愿去为五个求情,心下有些不满,二哥,弟弟一直佩服你心善,对我们照顾有加,怎么如今五哥遇难了你反而不肯帮忙了呢?难不成你真信了五哥妄蓄大志的鬼话,也跟着怀疑五哥要谋夺你的太子之位了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李景焕还没开口,李景煜便先厉声斥责道:七弟,都是兄弟,难道二哥还能撒手不管五弟不成?你如今这话,把二哥说成什么人了? 李景焓见他生气了,撇撇嘴不说什么了。 只可惜李景焓这一番话,却是让李景焕推脱不得了,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众皇子走进了书房。 最近为了给自己这帮儿子挑刺,皇帝已是心力交瘁。他素知李景煊过于宽仁,常为人求情,只当他是为搏个好名声,也就不予计较。只是如今要找他的麻烦,此事自然成了个由头,本来也就是打算雷声大雨点小地教训一番就是了,可谁知道他居然公然抗旨,心中更是窝火。 如今见众皇子齐跪行礼,他亦不叫起,只冷冷地道:就是朕原先病着的时候,也不见你们来的这么齐。怎么,今日有何贵干? 恋耽美 ——(44) 皇帝的一番话夹枪带棒,李景熠却丝毫不惧,五哥绝无此心,儿臣等愿保之。 皇帝闻言厉声道:朕看你是要指望他做了太子,日后登基封你个亲王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皇子都有些尴尬,也不敢在开口了,也只有无辜被cue的李景焕不得不站出来说两句了,父皇,儿臣与五弟六弟素来交好,又是自幼一起长大,血浓于水,五弟六弟的脾性儿臣也是了解的,他们决不会有如此想法,何况就算他们有此野心,看在父子兄弟的情分上,也断不会如此伤父皇之心、儿臣之心啊。 李景焕的话似乎是让李景熠有了些底气,立刻大声道:是啊,五哥与儿臣自幼都受道太子二哥的照拂,怎会做出如此恩将仇报、禽兽不如的事情。何况五哥只是为老臣求情,是怕伤了老臣们的心,是为了父皇、为了朝廷着想,若是若是因此责罚,恐人人都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了。 皇帝勃然大怒,这么说还是朕的不是了? 李景熠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凛然不惧地道:儿臣不敢!只是三哥不受礼要罚,四哥说错句话要法,如今五哥替人求个情也要罚,按照这个顺序,恐怕很快也要轮到儿臣了吧?儿臣自觉难得保全,特请父皇赐儿臣一死。 皇帝被他气得呼呼直喘粗气,党萧连忙上去帮着轻抚后背顺气,皇帝一把把他推开,好,朕倒要看看你怎么死! 李景熠眉毛一挑,倒出鲜红的药丸就要往嘴里塞,这有何难? 李景焕见他此举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之前李景熠的那番话就把他吓得心惊胆战,如今竟直接吞了毒药了,这还了得!眼角余光一见状不好,连忙扑过去一巴掌把药抽在地上。 李景煜和李景煊也大惊失色地扑了上去,只是离得远了些,所以迟了一步,手都拍到了李景焕的手背上,清脆的啪的一声,李景焕疼得差点叫出来。 好好!这才是朕的好儿子!私下结党不说,还公然拿性命要挟朕!皇帝被眼前的一幕气得脸色发紫,厉声道:你要死如今就死,就是别死在朕的眼前,脏了朕的地方! 李景煊见状连连叩首:皇父息怒,此事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愿意受罚,六弟只是一时情急,求皇父宽恕他。 李景煜、李景焓和李景焰也跟着磕头求情。 皇帝暴怒渐息,从心底涌上来一股疲惫和无奈,无力地坐回了椅子上,李景焕赶忙上前,扑通一声跪下,心中直庆幸,还好今天少穿了一条裤子,父皇,可否听儿臣一言? 皇帝抬眸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点了点头。 儿臣身为太子,又是兄长,如今弟弟们犯了错,都是儿臣平日教导无方的结果,还引得父皇大怒,都是儿臣的错。只是不论弟弟们犯了多大的错,也都是年幼无知,缺乏教导,只希望父皇能给儿臣一个机会,下去一定和五弟六弟好好谈谈,儿臣相信他们会明白父皇的苦心的 李景焕这番话,表面上是把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实则是在说养不教,父之过,这番拐弯抹角的说辞让皇帝有些无奈。罢了,罢了,本来也没打算闹成这个样子的,唉!皇帝疲惫地长叹一声,李景熠御前无状,责打二十大板。李景煊嘛,禁足一月,静思己过吧。 众人跪下谢恩,一齐退了出去。 李景熠挨完了板子,李景焕特意等了他一会儿,搀着他往宫外走,一边走一边黑着脸低声责备道:六弟,你太鲁莽了! 李景熠知道他是在说方才服毒之事,见他满脸严肃气恼,虽然屁股疼着,却也觉得温暖,二哥放心吧,弟弟下此不会了。 李景焕咬牙问道:若是没人拦你,你怎么办? 李景熠得意地从怀里又摸出一颗红药丸,扔到了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还能怎么办?就这么办呗! 李景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撬开他的牙关,把药丸抠出来,你干什么?快吐出来啊! 李景熠被他捏的下巴疼,表情微微扭曲地大喊:二哥,放开我!这不是毒药! 你什么?李景焕松了手。 李景熠整理了一下衣服,自得地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会真带毒药还服下去? 所以你刚刚是在演戏?李景焕的表情有些狰狞,你居然敢耍父皇? 李景熠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讪讪地道:我这不是为了五哥嘛。 李景焕快被他气疯了,可是看在对方是个伤员的份儿上,还不能怎么样。 所以他刚才的打白挨了是吗?! 第70章 皇帝的这场暴风骤雨般的清洗几乎席卷了所有皇子,甚至前朝也因此受到了影响,唯一不动如山的就是太子这边了。 李景焕也慢慢看明白了,父皇这是为了他好,对此他也不好多做些什么,除了每日办差,就是窝在自己的书房里习字读书,仿佛完全置身事外般。 这一日,李景焕正在书房练字,听到符珠来报:太子爷,湛崇将军求见。 李景焕的笔一顿,白色的宣纸上晕染开了一滴墨渍,他一皱眉:请他进来。 湛崇来做什么?现在京中形势莫测,这人又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自己已经尽力不和他产生交集了,他却屡屡来找自己,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湛崇不知李景焕苦恼的心思,施施然走进来,正看见李景焕蹙眉,只道他因现在局势不明而苦恼,便上前施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李景焕收敛了神色,只暗想着怎么把人打发了,伸手虚托了一把,道:将军不必多礼。 湛崇从容起身,整了整衣襟,臣瞧着见殿下愁眉不展,可是担心形势不利? 此言一出,李景焕就知道他又要开始搞事情了,于是微笑道:将军此言差矣,现在形势何尝不利于我? 湛崇一怔,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李景焕也回看过去,笑道:孤知道将军是想帮孤,不过孤自问身在太子之位,没有任何纰漏,即便是朝中中风云变幻,那也不是冲着孤来的,不是吗? 湛崇听他此言,竟对眼前的形势颇有见地,难不成之前那个蠢笨的太子真的还有点城府?他试探着道:那太子殿下便从此不行一步了吗? 李景焕反问道:那将军以为,此路该如何行之? 湛崇沉吟片刻,缓缓道:不瞒殿下,臣近日也在四处打探消息,听闻皇上对皇子们都有诸多斥责,连太子殿下也未能幸免,只怕您处境不利,依臣之见,此路还是应徐徐行之,切不可过于急迫。 李景焕心中一惊,父皇训斥其他人的事情确实是人尽皆知,可是训斥自己确实私下的,湛崇如何能得知?他如今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这些,难不成是在警告?或者是想要炫耀他的能力? 将军所言极是,李景焕站起来走到窗前,背手道:不过嘛,依孤之见,此路不行便是行。 湛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个太子果然有点意思 李景焕没有看到他的反应,继续从容淡定地侃侃而谈:父皇如今身体尚健,大权无旁落,我对父皇忠孝两全,对兄弟亦是友爱亲近,全力办差,无愧于心。至于其他,自有圣裁。 看来这个太子不太好忽悠啊!湛崇面无表情地鞠了一躬,殿下身在局中,却比臣这局外人看得更透彻,臣自愧不如。 李景焕表示,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让你在我面前装逼! 但是湛崇似乎还是没有放弃,紧接着又说到:虽然皇上向着太子殿下您,您行事亦无错处,不过也难保下面的人不会动什么歪心思,皇上也不能面面俱到地护着您不是?依臣的了解,五皇子素来善收买人心,若是日后有所异心,只怕 李景焕端坐桌旁,轻咳了一声,将军慎言。 湛崇反问:难道不是? 李景焕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沉思片刻后,笑吟吟地道:若是五弟,那将军大可不必担忧。 哦?湛崇挑眉,这是为何? 那孤倒想请问将军了,不知五弟可曾办过利国利民之伟业? 湛崇想了想道:不曾。 李景煊年纪不大,办差也不多,皇帝有所顾忌也不敢把重要的大事派给他,偶尔接见一下使臣罢了,不像李景焕成日忙着户部的民生大事。 出身显贵? 湛崇笑了笑,这宫里还有太子和四皇子在呢,这两位可是正正经经的嫡子出身,其他人怎敢在这两位面前妄谈显贵。 自然不是。 才华出众? 湛崇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五皇子虽然文武双全,但是众皇子们哪个不是天之骄子,在这之中五皇子亦算不得拔尖。 李景焕微微一笑,这便是了,五弟既无功绩,又非大才,出身也不显贵,即便是真的有异心,又能怎样? 见李景焕看的如此通透,湛崇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确实如他所言,眼下的形势对于太子来说,妄动反而生变,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继续做好一个太子该做的事情,只要不失了圣心,太子之位基本是稳如泰山的。 见湛崇不说话,李景焕朗声道:父皇登基以来,几十年皆是乾纲独断,岂会被宵小混淆视听?将军不必多虑,若是无事,孤要休息了。 湛崇不得不承认,当年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太子,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政客了,不能像当年一样随意摆布了。 如此,还当再做筹谋。 湛崇不再做停留,起身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暮色沉沉,玉兔东升。 李景焕风尘仆仆赶到李景煜的府邸,因为刚从外头进来来,满身的寒气。 里头伺候的下人显然已经熟悉了他的到来,还没进院就有人进去通报,等进了院里就有人带着他来到李景煜的书房。 自从那日受到呵斥之后,李景煜也明白了父皇的意思,除了平日跟随李景焕办差,便是闭门不出,在家中吃斋念佛,就差遁入空门了。 对此,李景焕也毫无办法,只能时不时地来看望看望他,也方便商讨朝中之事。 李景焕快步走进去,李景煜听到他的脚步声,站起身转过来:二哥。 李景焕顿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四弟。 四弟,你也知我来意 自然,李景煜笑了笑,二哥,你放心吧,父皇如今的动作都是为了你,你只需按兵不动即可。 李景焕自然也是知晓的,二哥知道,只是父皇任命湛崇去统帅大军,湛崇此人你我也是知晓的,二哥是怕他 李景煜见他忧虑,连忙正色道:二哥,弟弟知你的意思,但是父皇深谋远虑,肯定不会如此随意地将大军都交予旁人,如此动作,怕是想让湛崇为你所用,如今他大军在握,父皇肯定也恐怕横生变数,所以必有后手。 李景焕听他如此说了,便也稍稍放下心来,若真是如此,也好。 见李景焕安心了,李景煜便开始为他分析时局。不得不说,李景煜毕竟是当过皇帝的人,对时局参悟极为透彻,一针见血。 三日之后,圣旨便下来了,湛崇被任命为大将军统率大军,讨伐北疆贼寇,即日授印出征。 出征当日,众人齐集午门外。湛崇远远骑马而来,一身戎装,英气勃勃,一双黑瞳亮如繁星。 李景焕骑马立于最前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军此去珍重。 湛崇挑眉笑道:多谢太子殿下。 时辰一到,党萧手捧圣旨,待两排太监依次排开,当众宣读,众人齐跪,山呼万岁。 十万大军出关,皇帝命李景焕负责大军的后勤事宜,让李景焕在后方忙的是焦头烂额。国库空虚,但是行军打仗,粮草、军械、军衣哪个不要银子? 除了这些,还有武器的问题,朝廷长时间未曾打过仗,武器制造一时跟不上。李景焕只好不断对兵部施压,连处置了几个办事不利的,导致兵部的官儿现在一见他腿肚子就打颤,即便如此,兵器还是催不上来。 李景焕思来想去,还是去求见皇帝,请旨从沿途驻军之处的库里拨一些应急。 进了书房,李景焕请安已毕,小心翼翼地道:儿臣办事不利,请父皇责罚。现在武器还未完工,眼看大军就要与敌军交手,恐怕赶之不及。恳请皇父降旨,从沿途驻军之处的库里拨一些应急。 皇帝坐在椅子上,似乎早已知晓一般,淡淡地道:朕已拟好了旨意,一会儿便让人传下去。 李景焕一怔,父皇从大军出征之日起就从未过问后方补给之事,他原本还以为是不关心,原来只是没表现出来。 皇父圣明。 皇帝动了动,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知道朕为何将此事交付于你吗? 你压榨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景焕犹豫片刻:儿臣不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朕把大军兵权交给湛崇,但是后方的粮草供给的事情却交给你,皇帝的声音有些冰冷,你办事有方,但能做此差事的人也不少。之所以交给你,是为了给你控制他的能力,若没有后方补给,湛崇想调动全军,怕也是不易。 李景焕无话可说,只得叩首:多谢父皇信任。 皇帝轻轻一叹,虽然他真正宠爱的儿子只有太子,但是其他儿子也不能不管,这些儿子虽让他不省心,到底是父子,还是要为他们打算的。 心里转着无数念头,皇帝面上丝毫不显,换了个话题:朕听闻军衣也未筹齐? 是。不过儿臣 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第71章 十一月,皇帝不豫,命皇太子李景焕恭代祀天。 恋耽美 ——(45) 李景焕站在窗前,满面凝重,凝望天边的一轮弯月,案上烛光微微晃动,一室静谧。 符珠从外头进来,头发丝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雪花,渐渐化成了水滴,顺着额头一滴一滴地淌下来,太子殿下。 李景焕没有转过身,外面如何了? 回太子殿下的话,一切安排妥当了。刚得了信,皇上精神似乎又差了些,昨天连夜召了耿良骏大人进宫。 嗯,李景焕淡淡地回了一句,下去吧。 符珠却没走,踌躇一下,小心地道:殿下,您好歹歇一会儿,这样下去恐怕伤身子。 李景焕猛地推开窗,寒风卷着雪花闯进了温暖的屋中,冰冷的空气吹在人皮肤上,让符珠生生地打了个冷战,殿下 李景焕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部微痛,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许多。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太子殿下,宫里来人了。 来了! 李景焕不用收拾,一抬脚就走出了屋子,冒着风雪赶往皇帝的寝宫。到了皇帝的寝宫,党萧已经候在门口了,见到李景焕便迎过来:奴才见过太子殿下。皇上命奴才在这里候着您,您快进去吧。 李景焕见他板着脸,一脸严肃,心里咯噔一下,又不好开口询问,只得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进去。 刚进殿,一股暖气混着浓浓的药香扑面而来。皇帝靠在软榻上,整个人瘦的几乎脱了形,露出袖子的手腕如同一截干枯的树枝,他的眼窝深陷,只有深邃的黑瞳依然炯炯有神。见李景焕走进来了,微微点了点头,焕儿,你来了。 一代帝王,竟虚弱憔悴至此李景焕忍住眼泪,跪倒在地,扑通一声,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轻轻叹息一声,道:朕这几天精神一日不如一日,甚是想念你,还有你四弟,你传朕口谕,让四皇子李景煜即刻来面圣。 是。李景焕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似乎要把他的模样印在脑海里,心中酸疼难忍。皇帝于他,是君亦是父,两重身份,这些年皇帝在他面前却永远是一副慈父的模样,即使偶尔有些不近人情,也是为了他好。如今,就要天人永隔 父皇,儿臣去了。 皇帝微微一笑,语调温和,去吧。勿负朕望。 李景焕快步出了宫门口,翻身上马,狠狠地抹了把脸,似乎要把脸上的悲哀之色抹尽,高高扬起马鞭:驾!一股气闷在胸口,李景焕连连挥鞭。 天光刚亮,四皇子府门房里的下人穿着厚厚的棉衣走出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色,盘算着要不要扫扫门口的雪。远远一个黑影朝着这边奔来,眨眼工夫就到了门前。 下人惊讶地张大了嘴,这是太子殿下?怎么这般匆忙? 李景焕一拉缰绳,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李景焕利落地跳下马,快步走了进去,不用通禀了。 李景煜此时刚起,侍女在一旁侍候他洗漱。 李景焕一推门,李景煜听到声响,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二哥 李景焕沉声道:万岁口谕,召四皇子李景煜即刻进见。 李景煜连毛巾都来不及放下,连忙跪下,儿臣遵旨。然后站起来,把擦脸巾胡乱往旁边的侍女手中一塞,二哥,怎么忽然 李景焕看了旁边侍女一眼,微微皱眉,隐晦地道:父皇也召了其余兄弟进宫。 李景煜的脸刷的变得惨白,父皇他 李景焕摇头,还未不过,大约是要宣布圣谕的了。 李景煜沉默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事到临头,心里还是 李景焕快速地看了他一眼,走吧。 李景煜也很快平静下来,整了整依附,正色道:走吧。说罢,两人并肩头也不回地迈过门槛,大踏步走向外头白茫茫的天地。 两人到达寝殿门口的时候,一片死寂,门口跪着其他七位皇子,包括年幼的九皇子李景烁,俱都垂着头,默默无言,地上掉根针都听得分明。两人也连忙按次序跪好。 皇子们都到齐了,耿良骏从殿内走出来,手捧着明黄色的诏书。所有视线全都集中到了耿良骏一人身上。他恍如未觉,开始高声宣读诏书。 果然,是立李景焕为帝的! 众人也早知如此,皇帝筹谋许久,此时皇宫内外全是皇帝的留给新帝的人,也没有人敢造次,皆面无表情,重重叩首:儿臣遵旨。 耿良骏站在阶上,一眨不眨看着几位皇子,面色肃然,李景焕上前一步,父皇身体如何?孤欲进殿给父皇请安,烦劳大人通禀。 剩下众人也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耿良骏长叹一声,面露悲痛之色,万岁如今昏迷不醒。不过几位爷给万岁请安在情在理,臣斗胆,请几位爷进去。 他没有说谎,皇帝此时躺在榻上,任众人连声呼唤,也只是闭着眼睛,呼吸不稳,面色灰暗。 几位爷看过便回去了,也省得搅扰了皇上的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皆默默地走出了大殿,唯独李景焕走的时候,被耿良骏暗暗拉了一把,他便落后一步,等众人都离开了,这才扑到塌前,父皇! 皇帝听到耳畔的呼唤,微微睁开了眼睛,模糊的没有焦距,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李景焕身上。他什么都没说,只定定地看了李景焕片刻。李景焕泪流满面,哽咽地道:儿臣虽远不及父皇,在此起誓,定当善待兄弟,保我大夏江山千秋万代! 皇帝的眼神依然迷茫,也不知听到了没有,片刻之后,闭上了眼睛。 李景焕死死地咬着唇,不愿大放悲声,紧紧攥着拳,指甲把手心都掐出了血,虽未放声大哭,脸上却已是泪流满面。 耿良骏扶起他,皇上,此时先定大事为宜。 这便成了皇上 李景焕拭去了脸上的泪水,面无表情地道:朕此时心里头悲恸难忍,一应事务皆需人料理,命四弟、五弟、六弟、还有耿良骏大人你为总理大臣。京中防务,由四弟接管。 他声音虽不大,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耿良骏深深地跪下,臣遵旨。 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后,一切却似乎都很平静,毕竟皇帝已经病了许久,连遗照都立好了,有这一天也不奇怪。 京中也无人闹事,或许是皇帝生前把一切都安排的太过妥当了,也或许是这天家还算是有些亲情,总之,兄弟相争的局面并未出现,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新皇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兄弟都招进宫中。 御花园内,已经封王封侯的众皇子们坐在各自的席位上,等待着新皇的到来。 李景熠按捺不住,皱眉道:四哥五哥,你们说二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有什么事说一声就行了,干嘛把我们都聚集到这儿来啊? 李景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六弟,这里是皇宫,慎言。 皇上驾到!外头传来太监的高呼。 众人跪倒在地,齐呼:臣弟见过皇上。 起来吧。李景焕故意停了片刻才进来的,一来是不知道怎么以皇帝的身份与诸位弟弟见面,二来也是下意识地想听听他们的态度。 众人起身,沉默不语。 李景焕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一切终究是不一样了。 他微微一笑,自朕登基以来,一直政务繁忙,兄弟间也鲜少见面,倒觉疏远了。正好趁此机会,咱们兄弟能聚在一处说说话也好。 李景煊垂首:皇上重情重义,臣弟不胜感激。 好标准的回答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李景焕选择求救于李景煜,和颜悦色地对他道:朝中事务朕一人料理不过来,所以命你总理事务,事务繁杂,想必十分辛苦。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为皇上分忧,是臣之幸事,不敢言累。 更加标准了 怎么连四弟都不给自己面子了? 唉,算了!李景焕一脸严肃,开始说正事了:你们都是朕的亲兄弟,朕如今初登大宝,朝中难免有人不服,父皇驾崩,后续还有不少问题,需要有人帮助 说着,他抬眸扫过众人,你们可愿做朕的肱骨之臣? 李景煜深深看了李景焕一眼,往日的二哥,终于要变成高高在上的王者了吗? 见他们不说话,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李景焕上前拉着李景煜的手,四弟,咱们一向交好,难道因为二哥如今当了皇帝,你我兄弟之情便生分了吗? 李景煜被他紧紧拉着手,表情有些尴尬,当然不是,皇上不,二哥,您先松开。 那你便是答应了? 当当然。 李景焕又环顾了一下周围,你们呢? 臣弟愿为二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李景焕眉眼柔柔地绽开,笑若春风。 第72章 登基大典刚举行没几天,湛崇那边便传来了战胜而归的消息,李景焕没有让他在外多做停留,直接一道旨意把人招进了京。 湛崇刚进京,还没来得及卸下盔甲,就被一道旨意招进了皇宫。 将军?传旨的太监走了几步发现湛崇没跟上来,疑惑地回头。 湛崇站在最后一重门前,望着头顶巍峨的宫门,面色看不出情绪来,良久才跨出了一步。 日头已快到中天,日光懒洋洋的,照身上有种淡淡的暖意。 这便改天换地了吗?湛崇又缓缓走了几步,转身望去,许久未归,身后的高墙深院倒显得有些陌生了。 走吧。 湛崇一路行的极慢,目光在沿路的宫殿、亭台细细扫过。太监也不敢催促,只能陪着慢慢往前走。 宫里头都知道,这位当年是新皇的伴读,之后又被先皇委以重任,手握兵权,现新皇登基,这位爷自然得好好伺候着。 二人走走停停,快半个时辰了才到了养心殿。党萧已经在外头站着了,领路的太监给他弯腰行了个礼,便默默退下去了。 党萧笑容满面:奴才见过大将军。 党萧伺候先皇多年,在宫中也是老资格了,湛崇自然不至于对他太过傲慢,对他也算是客气有理,公公请起。 党萧躬身把往里让,将军,外头寒,快请进吧。 湛崇整理了一下衣襟,加快了脚步走进殿内,却不料进殿一看,里面竟空无一人。 湛崇皱眉道:怎么回事? 党萧被他盯得发毛,干笑道:将军,近日来朝里头的事儿太多,皇上实在顾及不过来。今日本来召见将军是安排好了的,结果又临时有事耽搁了,所以还请将军委屈一下,先坐下等会儿,皇上随后就到。 朝里头的事儿太多?湛崇冷冷看了党萧一眼。 托词而已! 李景焕这是忌惮他手中的兵权,特意冷着他,给他下马威看呢!不过 湛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微臣有要事面奏皇上,还望党公公回禀。 党萧苦着脸,哎呦,大将军,不是奴才不愿意帮您,实在是皇上真是无暇 湛崇没有再给他继续找借口的机会,直接面向书案跪倒,加重了语气,微臣罪无可恕,欲面圣请皇上降罪,麻烦公公转达。 这 党萧无法,只得去禀告李景焕。 其实李景焕就在偏殿之中,拿着奏折胡乱翻看着,心里七上八下的。 湛崇没有猜错,他确实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所以才选择避而不见的。当然,这也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湛崇手握兵权,虽然不足以威胁到他的地位,但多少是个隐患,再加上原书中的描述,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对方。 正纠结着,党萧走了进来,皇上。 李景焕瞬间敛了面上的神色,问道:何事? 党萧心里叫苦,皇上明摆着是要冷着湛崇将军,可将军却执意求见,只苦了他夹中间,里外不是。 回皇上,湛崇将军命奴才回禀,要面圣请罪 请罪? 李景焕揉了揉太阳穴,他可曾说过是何罪? 将军只说罪无可恕,至于是何罪这个奴才不知。 请罪大约只是个托词,这句话党萧没敢说出口。他只知道这二位自幼相识,关系甚笃,将军的妹妹又是当今皇后,就算是真有什么罪皇上也不会太责怪,能有什么可请罪的?难不成 党萧脑内小剧场: 湛崇将军去太子府看望妹妹,结果偶遇一女子,惊为天人,念念不忘,自此时常借口去寻那女子。 有一天,太子殿下回来的早,刚推门进去,就见湛崇将军慌乱地把什么东西塞到了袖子里。 湛崇将军见到太子殿下连忙跪下,臣参见太子殿下。 却不想刚才塞入绣中的一张丝帕掉了出来。 太子殿下俯身拾起,香气隐隐,竟是女子之物,将军可是思念佳人? 湛崇将军脸色大变,还不及阻止,太子殿下就已打开了帕子,帕子下方还绣着一个女子的闺名,竟是太子殿下后院的女人! 太子殿下万分震惊:你们 湛崇将军连忙流泪叩首:是臣对不起殿下,但是臣与她是真爱啊! 太子殿下倒退两步,脸色苍白如纸,你们竟然 自此,湛崇将军自请上战场,避免与太子殿下相见尴尬,回来之后,已经成为皇上的太子殿下顾及多年情分,还是召见了湛崇将军,但为了避免尴尬,不愿来见。 恋耽美 ——(46) 湛崇将军羞愧万分,自来请罪。 党萧再看向李景焕的眼神就带了隐隐的同情,皇上您受委屈了! 怎么忽然有点冷? 李景焕无奈起身,且出去吧,守着门,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此事终究还是要处理的。 是。党萧暗暗叹息,皇上真是重情重义啊! 李景焕回到养心殿的时候,湛崇还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李景焕整理了一下表情,摆出一副怜惜的表情,快步走过去,大将军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湛崇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丝毫未动,请皇上治臣之罪。 将军何罪之有? 李景焕被他这番操作打的有点懵,所谓请罪直说不是用来逼他现身的手段吗?他这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湛崇抬头,盯着李景焕的眼神,一字一顿地道:皇上召见臣,却不愿现身,想来是对臣有所疑心。既然如此,那必是臣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这才引得皇上误会,故而请皇上治臣之罪。 李景焕的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看向湛崇,将军何出此言啊?朕只是因为政务一时耽搁了,何来疑心之说呢? 湛崇抬眸,眼神微眯,真是因为政务耽搁了? 这个,嗯当然了,湛崇压迫性的眼神让李景焕有些不自在,咳咳,将军先起来说话。 咦?不对啊,他现在可是皇帝,还怕湛崇作甚? 湛崇施施然站起来,双瞳灼灼地盯着李景焕,既然皇上对微臣并无疑心,那看来是微臣多虑了,那么请问皇上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啊? 所为何事? 李景焕脑子一懵,对啊,自己找他是干什么来着? 艹!都是被这家伙打乱了! 呃那个那个,朕找你是为了为了啊!对,朕找你是因为你这不是打了胜仗回来了嘛,所以朕想问问你想要点什么奖赏,对,奖赏。 总算糊弄过去了! 湛崇扯了扯唇角,微臣食君俸禄,自然要为君分忧,这些都收微臣应该做的,不敢妄言奖赏 湛崇将军客气了,朕是赏罚分明的人,这该赏的还是要赏的。 湛崇站起身,一步一步逼近李景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真的? 啊啊啊!这个狗逼要干什么?终于要露出他的真面目了吗?李景焕一个箭步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这个该赏什么还是朕来决定吧,就不用湛崇将军费心了,嘿嘿。 湛崇轻舔了一下李景焕的掌心,李景焕一哆嗦,刷的把手收了回去。 死变态! 湛崇看到他的动作和脸上愤愤的表情,笑了笑,全凭皇上做主。 李景焕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朕做主?朕做主赏你一丈红好不好? 缓了一会儿,李景焕终于找回了做皇帝的尊严,一脚踹在了湛崇的腹部,湛崇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在地。 李景焕调动着五官,努力想摆出一个狂霸炫酷吊炸天的邪魅一笑,湛崇将军,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啊? 他的那一脚踹的极重,湛崇似乎还没有缓过来,一手捂着腹部,气息有些不稳。 不过作为一名有经验的老司机,湛崇自然不会就这么被吓到,只是抬头语气平和地问道:皇上想治臣何罪?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此时他难道不应该被朕的王霸之气所吓到,立刻匍匐在地,涕泪横流地求饶,声泪俱下地向朕历数自己的错漏吗?怎么反问起朕来了? 李景焕有些恼怒,湛崇! 他蹲下身,凑到湛崇眼前,湛崇将军与朕也算是一起长大了,朕看的很清楚,将军之志可不仅仅在今天的地位。依朕的想法,本该将你说到这里,他以手为刀,做出一个咔嚓的手势。 不过嘛,朕看在你我两家姻亲的份儿上,不愿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所以,今日朕要将军做一个选择。 李景焕伸出两根手指在湛崇眼前晃了晃,这第一嘛,朕将你秘密处死,然后对外宣称将军是暴病身亡的,将军放心,到时候朕一定会把你风光大葬了的。 第一步,威胁恐吓,先给你个下马威,让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那湛崇喘息了一下,低声问道:另一条路呢? 李景焕站起身,负手而立,看来将军对朕给的第一条路不太满意啊。不过这第二条路嘛,就要看将军的表现了。 皇上请讲。 这第二条路,你还是做你的将军,你的妹妹依然好好地做皇后,不过这需要将军老老实实地给朕办事,不要私下里搞出一些什么朕不喜欢的勾当来。 李景焕回头瞟了他一眼,若是叫朕发现了,到时候要死的可就不止将军一个人了,还望将军好好掂量。 湛崇艰难地站起身,嘴角绽出一抹微笑:好。 第73章 五哥。 李景煊回头一望,是李景熠和李景焓,便笑道:还以为皇上召我商讨京中事务,没成想你们也来了。 三人刚到养心殿前,李景焓眼尖,指着远处快步走来的人:那不是四哥嘛? 李景煜远远也看着了三人,诧异地唤了一声:五弟,六弟,七弟。 外头站着的太监见几位来了,急忙进去通禀,不过片刻便出来了,弓着腰笑道:皇上有命,请四位爷进殿议事。 四人按着次序进了养心殿,一齐跪下行礼,臣弟参见皇上。 李景焕坐在案后,眼下一片青黑,捏了捏眉心,不必多礼,你们来的倒快。 李景煜笑道:臣弟刚巧到了门口,马都已备好,皇上的旨意便到了,召臣弟入宫,所以臣弟就直接上马赶过来,可不是比平日快些。 李景焕半开玩笑地道:朕这旨下的不是时候,倒误了你的事。 李景煜摇头,哪里是什么要紧事,就算是要紧事,那也远比不上皇命。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将军来了,奴才给您请安。您快进去吧,皇上和几位爷都在里头呢。 殿中几人的视线刷的一下都集中到了门口。 湛崇一直被李景焕放在边境,李景煜这些年也是头一回见他,面上笑容丝毫不变,却不着痕迹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在边境这么些年,湛崇的变化倒是不太大,边境风吹日晒的,这一张脸倒是一如既往的模样,眉宇间隐隐的浮躁之气全消,不像是边关回来的,倒像是整日闭门不出、修身养性的书生。 对于李景煜来说,和湛崇为数不多的相处实在算不上美好的回忆,许是天生八字不合,即便是历史改写,湛崇在他心中还是始终不讨喜。 李景熠的目光淡淡扫过湛崇,却如同未见一般,看向别处。 李景焓倒是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警惕地看向湛崇,见他丝毫不在意,又觉自己这般警惕落了下风,对方只不过是个臣属,自己好歹也是正经的皇子龙孙,何必对对方如此慎重。 暗哼了一声,也扭脸盯着地上一点。 李景煊与湛崇倒是没什么交集,只知道他是二哥幼时的伴读,之后又一直在边关打仗,似乎是个有能力的臣子,只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他。 湛崇也感觉到了几人并不友善的目光,不过他只当未见,从容跪下行礼,规矩丝毫不错,臣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李景焕的反应和适方对自家兄弟四人一样,不但说辞一致,就连说话的语气神态都不差。 今日朕将你们召来,有要事相商。李景焕自案上拿起一个折子,党萧连忙过来取了,几人是按长幼序齿而立,所以党萧先双手呈给了李景煜。 李景煜早已听李景焕说过此事,不过还是微露诧异之色,细细读完,转身将折子递给李景煊。 李景煊略略浏览了一遍,捏着奏折的手一紧,又从头细细看起。 折子最后才到了湛崇手里,看过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李景焕手中。 待几人都看过了,李景焕才沉声道:如何? 李景焓上前一步,依臣弟愚见,事兹大体,还需三思权衡才是。他摸不清李景焕所想,事兹大体,还是不要贸然应和才是。 李景煊却比他想得多些,上奏折之人乃是抚远将军,这些年抚远将军手中的权利虽然被一削再削,此时也不算是位高权重之臣了,但是两人的关系比较摆在那里,他上了这么一个折子,与其说是他所想,不如说是二哥所愿。 既然如此,二哥叫他们来自不是听忠言逆耳的。 李景焕眸光冰冷,句句如刀,朕登基之初,朝中事务繁多,欲找个办事能臣辅佐朕处理京中事务都找不齐,还是找了四弟做总理事务的大臣。朝中官员要么是欺上瞒下,要么是只会打歪门邪道的主意,这些无能之辈也配食俸? 朕决意会试加一科时务侧,同时加开经济特科,由各地官员举荐博学而有声望之贤士,直接参加殿试。 虽然他一直以来并非自愿想要当这个皇帝,但是既然身在其位,就要谋其政。 作为一个帝王,他自然也是有些强国之意的,但是国之衰弱,由根而腐,绝非一枪一炮便可扭转。他又不是武器专家,不知道如何造飞机原子弹之类,要下手也只能是在这个方向了。 而且说实话,即便有了原子弹,有若是政治上搞不好,这仗也没法打,说不定窝里斗,第一颗原子弹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了自己人。 不过强国也非一日一年,甚至是一代之事,李景焕就算知道近现代的政治制度,如今愿意脱了龙袍,带头高呼民主自由、赶英超美,除了被当成疯子,也没有丝毫用处。 还是要从教化民心入手啊。 众人也立刻恍然,当朝吏治腐败,新皇登基,人心又不齐,很多朝臣小算盘打的直响,二哥希望通过科举多招些有才能之士也是正常的。 还是李景煜先表了态:皇上一片为国为民的苦心,臣弟自是敬佩不已。 李景煊也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也表示了赞同,皇上高瞻远瞩,臣弟自愧不如。 他心里门儿清,二哥此时的态度,很明显,将他们叫来,一来是为了获得他们的支持,二来嘛,就是想让他来办这个差事。 新皇重用新人,朝中旧臣必有怨念。若命他们来办差,除了能力,更多的是考虑他们身份特殊,尤其是李景煊,结交甚广,由他来做有安抚人心之效。 李景熠可没这颗七孔玲玲心,他只是觉得如今不贪不腐的办事能臣不多,这是好事一桩,自然双手赞成,臣弟也这般想。 李景焓见几人都赞同了,委屈地看了他们一眼,赶忙改口,生怕自己落了后,四哥五哥和六哥所言极是,此乃利国利民之事,臣弟也赞同。 见众人都表明了赞同之意,湛崇也开口表明了立场:臣亦如此以为。 李景焕点头道:你们能如此想,朕心甚慰。朝中大臣虽多,能臣却少得很,此事还是交予你们这些兄弟办朕才放心,你们尽管着手去办,有何难处回奏朕。 除了湛崇,众皆是人俯首跪下,臣弟遵旨。 李景焕满意地点点头。 至于湛崇将军嘛,现如今边境安稳,湛崇将军若是再呆下去也是屈才,朕将你调回京中,是另有事情要交给你。 皇上请讲。 朕听闻西洋有许多奇技淫巧,还有些水利军械之技法,听闻湛崇将军见多识广,对此也有了解,所以朕想着派将军去翰林院,率众人搜寻西洋典籍,编纂整理,取其可用之术。 李景焕派湛崇做的这件事,非但无权无钱,还吃力地很,基本算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湛崇也大致明白他为什么把自己调了回来,又为什么派自己做这件事,不过是想借机削权罢了。 不过也无妨。 湛崇点头应允:臣谨遵圣命,定当竭尽全力。 好!那就有劳将军了。说完这句,李景焕又补充道:将军这些年为了朝廷也算是鞠躬尽瘁了,朕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将军还需多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心劳力才是啊。 这句话说的,倒是意味深长啊! 臣遵旨。 李景焕一大早就召见了好几位大臣,如今又见了兄弟几人,一直斗智斗勇的也有些累了,此刻放松下来顿觉头脑有些昏沉,端起茶喝了一口,道:你们回去吧,切记勿负朕望。 是,臣弟(臣)告退。 三日之后,李景焕将科举改革之事下旨昭告天下。 会试过后,被选拔上来的人由李景焕亲自殿试,亲手提拔了一批后起之秀。 李景焕也深知改革不能操之过急,所以最初并不动旧臣,只是扩大名额,将新人加入,通过培植新势力来动摇旧势力的根本,同时,官僚系统也不可能容纳这么多人,于是他又借机掀起了整治贪官污吏之举,杀了一大批贪官。 另一方面,他还大力发展商业,取消沿海的禁令,允许商人出海贸易。此事起初还引起了颇多争议,双方僵持不下,李景焕令反对一派拿出具体章程,解决沿海诸地百姓的生计,结果自然是语塞。 最终,李景焕还是表态赞同取消海禁,准民出海,鼓励官商对外贸易。 在科举制度方面,除了以往的考试内容外,也新增了许多其他内容,朝中负责编撰有关科学、时政的书籍,考试则新增此类科目,力求传播科学文化,保证参选的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关于赋税方面也有了些许改革,还有一些贵族王爵,腐化堕落者皆取消其头顶的爵位,贬为庶民;削减捐官名额,若捐官之人贪腐,则加倍重责。 第74章 窗外凉风习习,偶尔会有一两声蝉的嘶鸣,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明显。 李景焕头也没抬,看着手中的奏折,淡淡问道:都处置干净了? 恋耽美 ——(47) 作为帝王,他行事也不可能总是光明正大的,有些人暗地里有小动作,明面上又杀不得,只得私下处置,他培养了一群暗卫,就是负责这些见不到光的事情的。 是,奴才幸不辱命。 黑衣人站在书桌面前,除了说话时几乎毫无声息。 李景焕放下笔,看着他。 此人是暗卫的头领,原本是一名江湖人士,走的是刚不可屈、一身正气的路线,起初连下跪都不愿,后来因为一些江湖纠葛,不得不隐姓埋名,为李景焕所救,便一直跟着他了,如今在宫中屈膝叩首,双手沾血,做些见不得光之事。 李景焕突然有些感慨,轻轻一叹:若不在朕手下,你或许还是在江湖潇洒肆意的侠客。 黑衣人摇头,坚定道:皇上是圣主,奴才在江湖之中,行侠仗义也不过救的是一两人的性命,跟着皇上,却可换得天下苍生之福,奴才不悔。 李景焕温和地看了他一眼,有道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倒是他想多了。 好了,下去吧。 奴才告退。 打发走了黑衣人,李景焕又批阅了奏折许久,清晨才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睛,用冷水草草洗面,上了早朝,回来之后又要批改奏折,他上下眼皮渐渐合到了一处,伏在案上睡熟了。 党萧常侍在李景焕身旁,对方整日勤政辛劳,他都看在眼里。见李景焕支撑不住睡着,他实在不忍唤醒,浴室取了条毯子给李景焕盖上,命外头的太监宫女噤声,就守在门口。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湛崇却突然匆匆而来,劳烦公公通禀。 党萧万般不愿,但也知皇上的脾气,适才也是他召了湛崇将军来的,若误了事,皇上对他可不会网开一面。无奈进去,轻声唤道:皇上,湛崇将军来了。 李景焕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让他进来。 臣见过皇上。 李景焕点点头:免礼平身。 谢皇上,臣有本上奏。 李景焕接过党萧递来的折子,大致浏览了一下,微微一笑,从案头一沓折子里头翻出一张扔给湛崇。 湛崇双手展开一看,竟是御史弹劾他的奏折,用词异常激烈,甚至斥他为国贼,当诛九族。 湛崇面无惧色,淡然地将折子合起。这些年李景焕一直派他做得罪人的事,还有一些关于改革的出格的提议,也都是李景焕暗示他家先提出的,有这么多人恨他,他一点也不意外。 李景焕似笑非笑地道:这不过只是九牛一毛,这几个月弹劾你的折子可是都堆满了御案,甚至还有人说你欲意谋反,动摇我大夏的根基 湛崇垂首不语。 说实话,这些年他是越来越看不清这位皇上了。今日之举,他也猜不出是警告还是昭示信任,他相信李景焕改革之志绝不会这般轻易动摇,但是这些年对方对自己的打压也是毫不掩饰 臣无可辩白,不过清者自清,虽有三人成虎,也逃不过皇上明察秋毫。 李景焕换了个柔和的表情,声音带了丝安抚的意味:那个折子,你便带回去吧。这几月因朕命你连上几折,戳着了一些个小人的痛处,他们不敢怨朕,便弹劾于你,委屈你了。 看来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啊! 此乃臣分内之事,怎敢妄谈辛苦,承蒙皇上不弃,愿意重用臣,臣不胜感激。 话锋一转,他的表情更加诚恳,臣作为皇上的伴读,与皇上一同读的圣贤书,有感于书中先贤之宏愿,虽无才无德,亦愿竭尽全力,无愧于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湛崇也算是有远见和眼界了,李景焕默默看了他片刻,忽然换了个话题,如今却见不到你身着盔甲的样子了。 湛崇一怔,抬头看他。 罢了,李景焕也不过是有些感慨,不过一时感怀,朕乏了,你先下去吧。 是,臣告退。 李景焕将案上弹劾湛崇的折子都扫到一旁,继续批阅其他奏折。 湛崇此时虽说看着无害,但终究是个隐患,就像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不过如今他还有事情要对方做,暂时还不想动他,所以先留着,找人紧盯着他,一旦有什么动向,立刻斩杀。 党萧,祭祀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皇上,都已经准备好了。 每年除夕前一日,皆将太庙后殿供奉的远祖四帝后之神牌,与中殿自太祖以下亡故诸帝后之神牌同合于前殿祭祀,这对皇家来说是顶顶要紧的大事。 那晚之后,李景焕开始斋戒,不宴会、不宿内廷、不饮酒茹荤,这与他素日习惯也没什么分别,倒未觉不适。 祭祀当日,月尚在天边,宫中已悄无声息地忙碌起来。一个个宫女太监身着整洁新衣,匆匆穿梭于廊下殿间,表情肃然。偶尔大太监见有人粗手笨脚呵斥几句,也是压低了声音,生怕搅扰了宫中的静谧。 养心殿中,党萧弓着腰道:皇上,祭服已准备停当,奴才侍候您更衣? 李景焕摆摆手:将祭服呈上来。 是。进来! 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手中皆托着木盘,里头盛着繁复的祭服。 日出前,李景焕乘上金辇,出宫直奔太庙而去。 李景焕到太庙之前,已有王、公各一人分别率领宗室、官若干人到太庙后殿和中殿,捧远祖四帝后神牌和自太祖以下各代帝后神牌依次至前殿,按昭穆顺序安于神座上。 李景焕至太庙南门下辇,一迈步差点没摔下来,党萧手疾眼快扶住了。祭服将人裹得粽子一样,头上的东珠也沉得离谱,怎么掌握平衡?不摔倒才怪了。 党萧。 奴才在。 耿良骏大人可到了? 回皇上,耿大人已在外头和百官一处候着皇上。 李景焕沉吟了一下:他年事已高,跪上几个时辰怕是吃不消。传朕旨意,给耿大人取一软垫来。 是。 李景焕洗漱已毕,来到太庙前殿。殿内按东昭西穆制设有帝后金漆宝座。李景焕偷眼看去,帝座上蟠龙点睛可动,后座上翔凤展翅欲飞。每一刀雕刻都精巧到了极致。座上置有泥金托座,安放神牌。每代帝后神座前各设笾豆案一张,上头密密地排了不少东西。 皇上,时辰到了。 李景焕收回目光,朗声诵读祝词,举行迎神仪式,依次至各先帝神位前上香行礼,礼毕回拜位,与陪祭官一起行三跪九叩之礼。 行礼已毕,乐舞起,歌声穿云裂石,直上云霄。 李景焕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偷偷在人群中打转,黑压压一群人,服饰穿戴几乎相同,也分不清谁是谁。 接下来是饮福受胙礼,李景焕命人将祭过神的酒肉送给宗室、诸臣。 太常寺官至诸先帝后神位前跪告祭祀,礼成,将神牌请还中殿、后殿,李景焕率宗室百官行三拜九叩之礼。 祭祀结束之后。已日近中天,白亮却并不灼热的日光洒在重檐庑殿顶上,泛起金黄的亮丽色泽。三重须弥座式台基由汉白玉砌成,在阳光下几乎微微透明,流动着温润的光泽。 一阵寒风吹过,枯树梢微微发抖,地上淡色的影子也随之轻轻晃动。 李景焕没有立即上金辇回宫,而是招来了党萧:传朕旨意,先将先将耿大人送回府邸。 党萧一怔,皇上,这 这于理不合啊!哪有皇上未离去,臣子先走之理?就算耿大人是两朝老臣,皇上倚重非常,也不至于 李景焕脸一沉:传朕旨意。 党萧咽了口唾沫,点头如捣蒜:是,奴才愚钝,皇上一片敬老尊贤之心,实在是比金子还金贵,奴才这就去。 李景焕盯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半晌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就是要于理不合!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虽有心放权,希望之后可以慢慢一步一步改变君主专制的情况,将手中权力放到六部之中,但是新皇登基后,想收权却也不难。 他敬重老臣,重用新锐,虚心纳谏,朝中绝无人说不好的,臣子之位却无形中有所提高。即使将来新皇上台,有他在前头做了榜样,新皇无论是为了彰显孝道,还是为了青史留名,礼贤下士的姿态也是必须要做足的。 如今朝中贪官污吏尚存,科举改革亦未尽,新臣旧臣时常相轻 李景焕闭上眼睛,面对大殿庄重地行了一礼:先祖在上,我虽并非真正的李景焕,却也占据此身份多年,如今又忝居帝位,一不求名垂青史,二不求富贵享乐 他的嗓音微微嘶哑,几乎要模糊在风中,却又带着无比的虔诚和庄重,只愿不负此生,为苍生,为社稷,甘身遭千般困厄。 第75章 自有君主制度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帝多不胜数,能在历史上留名的,除了千古名君以外,还有一些特别奇葩的皇帝。这些皇帝大多是因为有一些奇怪的癖好,比如楚灵王好细腰;宋徽宗爱蹴鞠;明熹宗爱木工。而李景焕亦有一小小爱好赐美人。 宫怨之词,古而有之,其中苦楚,旁人难知。 李景焕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一夫一妻制下教导出来的好青年,虽然在这个古代生活了这些年,但是还是不太习惯后宫三千佳丽的排场。 为了让后宫少些可怜的女子,李景焕两次下令削减宫中宫女的人数,又将25岁出宫改为20岁,尤其已在宫中留到25岁以上的老宫女,出宫之时内务府拨来银子做赏赐。 同时,李景焕还在经历了一次盛大的选秀后被吓了一跳,即刻力排众议,取消了以后的所有选秀。反正宫里的妃嫔也有那么七八个了,皇子也不缺。 即便如此,闻着自己身边这群后宫粉黛的脂粉味儿,李景焕还是有些接受无能,可是要是再往外赶,朝中那群大臣怕是真的要炸了。左思右想,李景焕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妙计赏赐给大臣。 想想他如今继位不久,又厉行改革,导致下面的大臣多有不满,再加上他的兄弟众多,总要时不时给些赏赐才能笼络人心。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岂不是最好的选择? 何况皇帝的赏赐,大臣即便不喜也要给个名分,不敢过于苛待。 御花园中。 李景焕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满满的花香进入口鼻,香甜的空气让人不禁心旷神怡。也难怪那么多人想做皇帝,不得不说当皇帝还是不亏的,至少这花儿可是外面看不到的。 皇上,前年出海的船队已经回来了,有详细记载的航路,航途也已画出,随后会呈交给皇上。没想到我大夏之外还真别有一方天地,这一路他们带回来了不少的稀罕玩意儿,回头会和航途一起呈御览,虽登不得大雅之堂,倒也有趣。 李景焕眼神一闪,好!辛苦你了。 李景熠笑了笑,颔首道:都是臣弟的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其实,对于李景焕执意派船队出海一事他也十分不解。自古以来大家都是默认的周围是无际的大海,再没有其他大陆了,何况要研造可抵挡海上风暴的大船也颇不易。 但是二哥是君,他是臣,既然二哥下令了,他照办便是。只是没有想到这大洋之外还真的别有洞天,看来他还是狭隘了。 哎,朕还是要论功行赏的,只是金银珠宝赏你也不缺,倒是听说你府里头也几年未进新人了李景焕环顾了一周,正好看到了一旁站着的两个小宫女,便以眼神示意党萧。 党萧接收到信号,连忙一摆手,远处候着的两个宫女便款款走来,垂首敛眉、细声细气地道:奴婢给王爷请安。 李景焕近来的喜好也不是什么秘辛,已在朝里头传开了,李景熠自然也清楚,还曾调笑过得赏之人艳福不浅,不想今日风水轮流转,轮着了自己。 再定睛一看,脸上神色更加微妙,嘴边也噙了点笑意,皇上的意思可是要将这二位美人赐予臣弟? 见李景熠如此识相,都不用自己想借口组织语言了,李景焕顿觉还是自家弟弟善解人意,不错,这两个宫女皆是温柔贤淑,虽出身低了些,但是一直在朕跟前侍候,也不算辱没了你。 瞎话真是张口就来! 李景熠轻咳了一声,似乎是在强忍着笑意,皇上可还记得两个月前,您来臣弟府中喝酒,当时叫了两个舞姬歌舞助兴,然后臣弟便叫党萧把她们带回宫中了若臣弟未记错的话,正是这 李景焕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当意识到自己出了怎样的丑后,李景焕立刻头脑风暴,冷下脸,转身怒瞪党萧:怎的如此荒唐!党萧,还不快将其中隐情与王爷解释! 党萧:??? 党萧眨巴了一下眼睛,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下,然后结结巴巴地道:奴才罪该万死!又转头低斥宫女:春花,还不速速与王爷解释! 被点名的宫女都傻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改名叫春花了?不过也只是愣了片刻,便赶忙跪下道:原本选定的秋月昨儿个病了,怕传染给王爷,所以才临时选了奴婢来顶替的。 党萧松了口气,在旁边帮腔道:是啊是啊,那群奴才只知道春花姐妹俩也是皇上跟前的,容貌也不逊色,却没料到她们便是王府里出来的,求皇上责罚! 李景焕冷哼了一声,给主子办差竟这般怠慢,必不轻饶! 他赐下去的美人也不少了,还从来没有翻车的如此彻底的,今天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也非得要让李景熠把这两个宫女带回去不可。 想到这里,他转向李景熠,换上了一副温和的面容,此事虽然看起来荒唐,但是却是另有隐情的,这这兜兜转转的,她们二人还是回到了你的府上,也算是一种缘分,如此六弟就把她们带回去吧,说出去也是一段风流佳话。 如此还是执意要将人送来?李景熠嘴角一抽,还真是百折不挠啊。 是,臣弟遵旨。皇上一番美意,臣弟感激涕零。 好了,为了摆脱这尴尬的气氛,李景焕摆摆手道:六弟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先回去吧。 恋耽美 ——(48) 臣弟告退。李景熠转过身,唇角难以抑制地微微弯起,二哥还真是 说起来,二哥登基之后屡赐美人,且多是赐给了新提拔的年轻才俊和后起之秀,还有他们这群兄弟们,这也让他不免多想,这些美人怕不是一面拉拢人心,一面做监视之用的。 所以适方才李景焕开口赐美人的时候,他心里还有点不舒服,以为这些年了,二哥还是防着他们,没成想 瞧刚才二哥和党萧那情态,这些赏赐下来的美人九成九是二哥随手指的,压根儿没有仔细挑选过。 李景熠越想越觉好笑,常年带着嘲讽的唇都弯出了一个柔和的弧度。 两个小宫女垂首跟在他身后,沉默地行了一段,就听李景熠淡淡地道:皇上既将你们赐给本王,本王亦不会亏待了你们,过几日会给你们个名分的。 两人忙跪倒在地:奴婢多谢王爷。 李景熠出了宫,并未直接回府,而是转了个弯朝李景煊的府邸走去。 他刚踏进府门,就看到院子里一个太监身后跟着两个宫装女子垂手而立,而他的五哥李景煊则是看着两人一脸哭笑不得。 得,五哥也没能逃过二哥的魔爪啊!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