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支楞起来》 第1页 《师尊支楞起来》作者:山桐【完结】 文案: 钟离一渡知道,自己的职业是晋江世界里最高危,经久不衰的师尊。 按晋江师尊文第一定律来说,既然是师尊,而且是看起来年轻且好看的师尊。很快,他便能收到一个倒霉徒弟。 这个倒霉徒弟,或许就是他所在的小说里的——那个主角。 徒弟他或天赋异禀,或看起来废柴实际天赋异禀,或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天赋异禀。 在等了九百九十九年后,婉拒过各种资质各种身份的欲拜入他门下的人后。当然,也出了两次意外。终于,钟离一渡见到了他的天选之子:春宵,性别——男。 “看来还是个耽美故事。” “啊!我的爱情故事终于要开始了吗?” 模板仙侠文师尊静待画风逐渐被带偏的小徒弟长成的故事。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离一渡,怀济(春宵)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高岭之花自己跳下神坛 立意:勇敢追求爱情! —————————————————— 第一章 天下第一福地,洞天之冠,修仙界第一学府终南山一年一度的新生遴选活动如期开始。 上山路上通过考核的备选生们领了新衣袍,沐浴梳洗后列队而入。 场地两侧旌旗猎猎,上位者端坐在高台上,身旁各有弟子侍奉。中心位置自然是掌门,可众人目光却聚焦在掌门身后左侧之人身上。那正是我们的男主——钟离一渡。虽然道行高深者皆是仙风道骨、玉人之姿。可钟离一渡如星空里的明月,群星璀璨难掩月色皎皎。 往年钟离一渡只作为吉祥物从头坐到尾,不出意外,今年他也只是喝喝茶发发呆。可本文的开始,哦不,前些日子,钟离一渡给自己算了一卦: 红鸾星动。 其实钟离一渡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在期盼他的爱情了。他并非耽于情爱之人,相反,他是终南山乃至整个修仙界里唯一零绯闻的仙尊。 早年也不乏有人大胆示爱,都被钟离一渡如冰泉般清亮的眼神还有带着雪山吹来的风般的声音拒绝了。干净利落,直接了当。而那些委婉诉说心意的、想润物细无声地打动钟离一渡的人,也被心上人委婉或不声不响地劝退了。钟离一渡碎过的芳心和他诛杀的妖魔一般多。 让我们将视线回到遴选大会。 掌门已致完长达八页的开幕辞,又开始简单地说两句。钟离一渡的视线突然被台下一人吸引。 是个年方十岁的小少年,站在后排,分到的褐色衣服代表了下等资质。场上有不少人也看着他,不过他们口中多是惋惜。 “长大了应该也会像一渡和怀安这般养眼吧。不过资质低了点。” “倒是可惜了。” 钟离一渡对左手后的大弟子怀世耳语:“我要收他为徒。” “什么?一渡你要收徒?”掌门忘了还在讲话,洪亮的声音将钟离一渡要收徒的消息广播到了整个大礼堂。也不怪他偷听,修道之人多耳聪目明。 队列前端身着紫袍的几人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那个少年入场时随众人目光看向钟离一渡,只一眼,天地黯然失色。旋即又看到钟离一渡身后的弟子,少年心下一紧。 在京城到终南山路上,不少同为修道而来的人见他根骨平平却生了一副好皮囊,惋惜又似庆幸般道:“这孩子说不定也能被收为外门弟子。” 起先父亲还会与之相争,路途迢迢,后来父亲只对他说“孩子,你根骨奇佳,爹爹不会看错!一定要通过考验拜入仙门!” 倒是有了入门资格,可自己只领到褐色道袍,排在队伍末段。 “他能看得到我吗?”小少年轻声问。 “谁啊?” “我。”钟离一渡翩然从天而降。 “你可愿拜入我门下?” 小少年当即跪下道“弟子愿意!”磕头时被钟离一渡拦住。 “起来罢。” 钟离一渡在万众瞩目中带新收飞上高台,又端坐蒲团上,神色不改。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肃静后,掌门道:“遴选继续。” 小少年随两位师兄站在钟离一渡身后。底下无数艳羡与妒忌的视线都被钟离一渡挡了去。无心关切台下谁又会被何人收到门下,他只看着钟离一渡的出尘的背影、发丝。好像要数清有多少根头发。 钟离一渡面上无波,心中却掀起滔天巨浪。试想,期盼了一个人许久,久到都快放弃期望了。 “终于等到你。”钟离一渡心道。 或许是活了太久,修行上也几近飞升,师门如日中天。实在无趣,一日,钟离一渡偶然在藏书阁翻到一本小说,还是耽美小说。此后,钟离一渡知道了自己的职业是晋江世界里高危却又热门的师尊。他完美符合“晋江师尊文第一定律”:修为高深;有雄厚翔实的济世记录;受门派里万人敬仰;出身高贵;无不良嗜好;无婚恋史…… 当然,最重要的是看起来年轻且非常好看。 这样,按常见的剧情走向说来,很快,钟离一渡便能收到一个倒霉徒弟,也是故事的另一个主角。 为何是倒霉徒弟呢? -- 第2页 因为徒弟会承担全文绝大部分挫折与坎坷,为了相遇,会一路跋山涉水、披荆斩棘。 “晋江师尊文第二定律”:作为天选之子的倒霉徒弟一定会天赋异禀。不然不会契合现下流行的双强价值观。即使是走甜宠路子,能做主角也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废物。 所以,钟离一渡的弟子一定会天赋异禀。可能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天赋异禀。或者看起来一无是处,实则天赋异禀。 在等了三百三十三年,其间,钟离一渡婉拒了各种身份,各种资质欲拜入他门下之人。终南山上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天赋仅次于钟离一渡的弟子。 可是这弟子长相也不是不好看,不过不符合钟离一渡的审美,他喜欢像他这般清隽精致的。天赋异禀的狂野男孩还是拜入了钟离一渡的门下,更名怀世。 了解了首徒的家世背景后,钟离一渡心底大致有了个答案:“怀世或许是友站男频的主角吧。” 在收徒要求上用朱砂墨加粗了“要好看”三字。又等了三百三十三年,钟离一渡再次迎来了他的弟子,看起来废柴,实际上天赋异禀又很好看的弟子乙。顺利收入门下,更名怀安。 可这也不是钟离一渡等的人。甚至,钟离一渡不久后发现,怀安上山不到一月已跟掌门女儿私定终身。 “或许是友频幻言的男主吧。”钟离一渡默默叹息,又往小本本上补了一条:“无心男女之事,潜心修道”的要求。 又过了三百三十三年。只差一年,也称得上千年等一回了。钟离一渡终于参透了红鸾星动。 小少年站到双腿快没了知觉,或许从钟离一渡降临他面前时,他的双腿就像踩在了云朵上,未踏实地。 遴选大会终于结束了。 “师父。”二弟子怀安看向钟离一渡又看了看掌门身后的女弟子。 “去吧。” 大弟子怀世也有事先走了,只留小徒弟站在钟离一渡身旁。 “师……”父字还未脱口,有弟子向钟离一渡道贺: “恭喜师尊又添爱徒。”语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师尊。”小少年不愿称钟离一渡为师父。 “嗯?哦,我们也走吧。” “师尊,你为什么力排众议收我为徒?是因为我的皮囊吗?”小徒弟仰着头,一双美目倔强地注视着钟离一渡。 钟离一渡摇摇头,轻声道:“因为你是可造之材。” 方才门派上下皆惊讶钟离一渡上次收徒还是三百余年前,此番出山,竟是为了这除了是个美人胚子外,在这终南山上只不过根骨平平。有上位者提出这孩子年岁尚小,不如先由掌教弟子带着,学会基础道法了再拜师钟离一渡。或者由钟离一渡的弟子怀世和怀安收入门下。 钟离一渡直接拒绝了,“我既能教出怀世和怀安,如何教不得他?” “再者,他的天资是三百余年来最高的,我岂能错过?”稍加雕琢,怀济根骨一如两个师兄,也是极好的。 一片哗然。 “可二师兄以美貌著称。”说罢,小徒弟有些失落地低下头,他见二师兄与师尊亲厚,心里不是滋味。二师兄好看,入门已久,相较之下他处处不及。 钟离一渡想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师尊应当惜字如金,钟离一渡是个严格按晋江师尊守则要求自己的男人。遂不作答,亲自领小徒弟往入门弟子住处去。 推开小木门,钟离一渡躬身避开茅草门头,领着小徒弟进了院子。 “这便是你以后的居所。” “是。多谢师尊。”小徒弟恭敬行礼。 “还没问你的在俗世中的姓名。”钟离一渡换上和蔼端庄的微笑,侧头看着小徒弟。 “回师尊,弟子叫春宵。” “直上云霄的霄?” “春宵苦短的宵。” “噗……” “师尊……”小徒弟有些期期艾艾。 “还有何事?” “师尊可是不喜我的名字?” “长相姓名都是外物,轻易可变,无需纠结。” “那师尊可否给徒儿取个名字……” 钟离一渡快受不了这小眼神了,佯装镇定道:“待你通过一年后的门派考核,正式成为我的弟子,我自会为你批命取名。”钟离一渡也要去好好算一算,什么名字才与小徒弟相匹配。 “师尊……” “还有何事?” “你有/恋/童/癖吗?” 钟离一渡停下脚步,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没有。不得妄言。” “对不起……” 小徒弟很在意,他只一眼就倾慕坐在高高位置上的钟离一渡,拒绝了不少欲收他为徒之人。也幸好他一直坚持到钟离一渡看到他。 钟离一渡飘然若仙般落到他身前,用春雪初融般的声音问他:“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他毫不犹豫点头道:“我愿意!” 一见倾心莫过于此。虽然他还小,不懂什么是情与爱,只是见着钟离一渡便心生向往。 故事就此开始。 第2 章 钟离一渡越看小徒弟越喜欢,想直接带他住到自己的园子里。弟子居所景致陈设与自身修为有关,修为越高,地方越大,能增添和设计的项目越多。像小春宵这般零修为的弟子,便是茅草屋,茅草门头和竹制篱笆。而钟离一渡的园子间天地广阔。想看窗含西岭千秋雪,便连雪山也造了出来。清流飞瀑游鱼怪石一应俱全,还有四时之景轮换。 -- 第3页 再三思量,钟离一渡还是打消了“同居”的念头,不然小春宵真会觉着他动机不纯。又想了想小春宵现下的小院子添置什么合适。不一会儿,有纸鹤衔着一支从钟离一渡园子里折下的白色蔷薇飞到小春宵的院子里。蔷薇花还有刺,正好能挡一挡以后那些想攀墙头的登徒子。 小春宵还是先交给徒弟带着,等他成年了再培养感情吧。 大徒弟狂野男孩艰难把怀安拉扯大后,实在是不想再当奶爸了。加之小师弟看起来这么惹人疼爱,不像怀安,可以想揍就揍。在新生大会上又见师父两眼发亮,趁师父找上他前,怀世先禀告要下山游历,拔腿就跑。又假装没见着师父发来的纸鹤,铁了心要玩够了才回去。 钟离一渡连发七封召回信怀世都不理。 “罢了。怀世这些年也辛苦了。”毕竟友站男主,想必怀世已在男频已混得风生水起,顾不上师父了。钟离一渡这样想着。 二徒弟花蝴蝶终日忙着谈恋爱,钟离一渡一想到就头大。想教育怀世勿耽男女之情,专心修炼。可怀世的女朋友是掌门的独女,棒打鸳鸯这事儿他也做不出。 “啧。”真是师门不幸。 年底,钟离一渡终于逮着机会支开掌门的女儿,花蝴蝶对女朋友依依不舍,跑来申请随女朋友下山游历。 “师父啊!”怀安抱上钟离一渡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可。” “怀蕴修为已远在你之上,你不潜心修炼,如何与她比肩?”钟离一渡义正言辞教育道。 “可我主修医,她修术……”怀安能跟掌门女儿在一起也有他是医修的原因。哪个术士不想身后有个绑定医修追着疗愈。 还敢顶嘴!“去清幽谷挥剑三十日。” “师父!” “四十日。” “三十就三十。”怀安嘟嘟囔囔走了,可还是认真按师父要求练剑。不久之后他就要替师父教授小师弟剑道啦。 小春宵也在自己的院子里有板有眼地挥着木剑。钟离一渡很想进去指点一二,又怕揠苗助长。还是让小春宵随其他入门弟子一起,先打好基础。不过钟离一渡已为小春宵准备好了称手的武器。 新入门的弟子集中在初阶学堂上大课,学习基础的法术、调息吐纳等等。初阶课程非常简单,编纂教材的正是钟离一渡。为了迎接他的命定之人,钟离一渡几乎一手包办了门派上下一切教育教学活动。小徒弟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请教他,也是不错的增进感情的机会。 只是钟离一渡忘了,他的弟子定是天才,很快小怀济连跳数级,已升至初阶学堂最高等级。原先篱笆下只一朵白蔷薇,现下已然爬满了整圈篱笆。风过,吹起花香几重。 钟离一渡把小徒弟带到小院儿后,时不时让纸人送些心法和零食过去。小徒弟吃饭有食堂,衣着暂时穿校服,初阶课程去上大课。顶着一渡师尊亲传弟子,怀世怀安小师弟的名头,也无人敢欺负。只要孩子不早恋,倒也不用他操心。不过才10岁的小春宵也不至于早恋吧。 每天看小春宵学会了新的道法,进步了一点点,钟离一渡高兴得想寻尽天下珍宝作为犒赏。 “这就是养成系的快乐!” 十天后便是一年一度的门派考核,俗称升学考试。还记得当日的改名许诺,钟离一渡打开红纸包着的小徒弟的八字,“三月初七,戌时。” 还真是生于春日夜里,“春宵这名字倒也贴切。” 只是,门派里给初阶弟子统一换上的门牌上写着“春宵”两字,明晃晃挂在小院的木门外,让人觉着多了丝奇怪的旖旎。 小徒弟毫不意外地通过了考核,明年便可去上中阶课程了。考核结束,小春宵雀跃地朝考场外的钟离一渡跑来,期盼地仰着头注视他。“师尊。” “嗯。”钟离一渡绷住脸,没有笑得一脸慈爱。 “明日我便可去中阶学堂了。” “好。” “师尊。” “嗯?” 春宵想着师尊是不是忘了当初说的,只要他能通过年底的门派考核,便给他改个名字。 “改名可能会改命,可你想好了。” 小春宵郑重点了点头。 “你生于春日,时辰是戌时。春宵此名应是此故吧。” 春宵摇摇头道,“回师尊,我爹姓春,宵字是因为我娘生我时难产,赶上宵禁差点没找来稳婆。” “……” 早知道先算一算了! “师尊,那你为何叫一渡?”小春宵好奇钟离一渡的一切。 “人间如苦海,修道之人渡己渡世人。活一世,便渡一世。这是我师父对我的期许。”钟离一渡答道。 春宵满脸敬仰,点点头,更期待师尊给他改名了。 “修道之人要心怀苍生,兼济天下。” “师尊,那我是叫苍天吗?” “……” “你叫怀济。” “哦……” 钟离一渡并未给怀济大办郑重的拜师礼,小怀济惶恐却不敢多问,生怕得到他不能接受的回答。 看出小徒弟眼中的失落与担忧,钟离一渡宽慰道:“门派上下既已知你是我的弟子,我便不会食言。”其实是钟离一渡并不想深化他与小怀济在众人眼中的师徒印象。 “为师通医剑,你大师兄选剑,二师兄学医。你可有何想学的?” -- 第4页 “回师尊,徒儿想修剑道。” “为何不学医?学医更能为善众生,学医还能修身养性,益寿延年。” 怀济很想回师尊,凡间有一俗语,“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钟离一渡是个模范师尊,既然徒弟想学剑,那便鼎力支持。送上千年前就准备好的宝剑,剑身光可鉴人。 “多谢师尊。” “这把剑它有名字吗?” “原是我的配剑,叫济辞。” “济辞……”跟我简直就是绝配啊!小怀济心想,并为此雀跃,开开心心捧着回小院儿了。 钟离一渡的宝库里满满的都是给小怀济准备的东西。见怀济收到济辞剑那欣喜的模样,钟离一渡有种当了爹的感觉。 不行!绝对不行!他当谁的爹都不可能当怀济的爹! 越看小怀济越觉着可爱,钟离一渡只得忍着不跑去开满白蔷薇的小院子,刻意避开各种可能见到怀济的活动。提前把清幽谷的怀安提溜了出来,代他教导怀济。又怕怀安把小师弟教坏了,也变花蝴蝶了怎么办。 真是操碎了心。 虽然钟离一渡明说了不会食言,可怀济明显感受到自他正式成为师尊的亲传弟子后,师尊便神龙见首不见尾。课后终日伴着他的是二师兄怀安。 散学后,怀安领着小师弟去食堂吃饭,路上收获无数注目与称赞。 “怀安师叔可真好看!身边的是师尊新收的弟子怀济吗?”路人甲花痴脸。 “不知这怀济小师叔长大了是随怀安师叔还是随师尊?”路人乙好奇。 “像怀世师伯一样英武也是极好的。”路人丙想象着。 其他路人:“闭嘴!” “小师弟,你要习惯被人打量被人议论。” “回师兄,我已经习惯了。” 怀安点点头。“像我们这种好看的人啊,就是会辛苦一点。高者难攀,卑者易陵。”心理一定要强大,才不会轻易被诱惑和摧毁。 “师兄。” “嗯?” “师尊会到饭堂吃饭吗?” “不会。怎么了?” “师尊平时喜欢吃什么呀?” “师父他早就过了服气辟谷的时期,不用吃东西。” 绕了个圈,怀济终于说出心里话:“我想师尊了。” 怀安心生慈爱,摸了摸师弟可爱的小脑袋。师弟这么小就上山修道,难免想爹娘。“等师父忙完了,师兄带你去见他。” “会不会打扰到师尊。” “那时候,当然不会。” “师兄,师尊是在忙些什么呀?”向来只有师尊找他,怀济也想像那些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出现在他门前的少年少女一样,送师尊他刚得到的灵石,比武赢来的吊坠,还有一支从暗香谷折来的梅花。 “师父忙着降妖除魔,济世救人。”师兄的话把怀济拉回现实。 “师尊真不是不想看到我。” “傻孩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师父真的在忙。给我们师兄弟三人取名怀世怀安怀济,是师父对我们的寄望。” “还有呀,其实我们师门,一直有师兄带师弟的优良传统……” 钟离一渡是故意让自己忙起来的,忙到没时间跑去偷偷看着小怀济。一定!一定要遏制住正萌生出的父爱。时常召二徒弟来问问小怀济的近况,怀安虽然平时没个正形,在带孩子方面还是挺正经的。钟离一渡满意地点点头,又与怀安过起剑招来。 欲望像弹簧,越是压制,一旦松开…… 钟离一渡岂会让它松开。 第3 章 又到了年初的新生大会,去年怀济随两位师兄站在师尊身后,师徒四人只是像吉祥物一般从头待到尾。除了他,师尊并未收徒,怀济很高兴。这次师尊也会出席,快一年了,终于又能看到师尊了。怀济很想对师尊说:我很想念你。 钟离一渡也从昨夜起就在思考见着怀济后第一句话说什么。 “你长高了。” 不妥。 “好久不见?”钟离一渡摇摇头,也不合适。 …… “我很想你。” 临场,钟离一渡却什么都没说。两人只是入场时相看了一眼。怀济向他问好,他点点头。新生大会结束后,钟离一渡匆匆与掌门一道走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是雷池,钟离一渡不会轻易迈出一步。 十二岁的小怀济仍在初级学堂里勤勉学习。果然如钟离一渡所说,怀济他天资聪颖,根骨奇佳。连续两届碾压式夺得了初阶学堂年终考核的魁首,对道法的领悟也远胜其他弟子。怀济入门时看根骨分类的掌教只觉得自己瞎了眼。 钟离一渡连轴转般忙了两年,听闻山下有何异动便自动请缨。掌门原想给钟离一渡放个育徒假,钟离一渡摆摆手,“我以身作则岂不更好?” “罢了。”掌门也由钟离一渡去了。 钟离一渡的大徒弟怀世果然在山下闯出一片天地,偶尔还能碰上来降妖除魔的师父。窃喜怀安体会到了他当年带娃的不易,打算还要多玩几年,等小师弟完全长大了再考虑回去。 怀安一边带娃一边为执教弟子的职位冲刺着。师父说得是,他和怀蕴之间差距太大。待怀蕴回来时,他也要凭实绩让怀蕴心喜。 十三岁的小怀济已经是终南山上的著名美少年了。听闻昨夜有人翻进怀济的小院子,虽然被怀济一顿胖揍赶了出来,又被怀安罚去思返崖,钟离一渡还是怒不可遏,赶来怀济的小院子布结界。 -- 第5页 怀济早已接受他认为的现实:即使成了师尊的亲传弟子,可师尊仍是那夜空里的启明星,为他指明方向,却可望而不可即。而今日,师尊下了凡!怀济觉着自己的小院子蓬荜生辉。师尊不仅给他的院子布上了结界,还关切他的近况。 小少年的一颗心像院子里被风吹起的花瓣,飘啊飘。 钟离一渡艰难说出他还有要事在身,迅速结束了与怀济的亲切交谈。再说下去他收敛的感情就要雪崩了。回到青砖红瓦的园中,钟离一渡这才发现头上沾了片白色花瓣。拈下花瓣,手指轻轻摩挲,一朵花从手中开出。钟离一渡递到鼻尖,沁人心脾。 十四岁的小怀济不负天才盛名,顺利从中阶学堂毕业。至此,基础道法已学完,今后便要研习自己师门的进阶道法了。他盼这一日许久了。 第二天一早,怀济听见院子外有人敲门。再三深呼吸后才打开,入眼是花蝴蝶师兄笑眯眯的脸。 怀济只觉得自己看花了,想关门重开过。二师兄伸手扶住木门,“怎么?不欢迎我?” “不是不是!”怀济忙把师兄请进院中,转身欲去烧水沏茶。 “沏这个。”怀安递去一罐太平猴魁。 “师兄!” “嗯?” “为何师尊不亲自授业?”怀济很想念钟离一渡。 “嘿,你小子。师兄我教不了你?”怀安不满地敲了敲小师弟的头。 “不是!”怀济失落地低下头,“我好久没见师尊了。”也两年没跟师尊说上话了。 “来日方长。待你学有所成,我教不了你了……” 怀济双眼又亮起希望,“那时是不是就是师尊教我了!” “二师兄教不了了还有大师兄呢!其实我是修的医道,但大师兄修的是剑……” 怀济不想听师兄絮絮叨叨,捧出心爱的济辞剑,“师兄,开始教学吧。”希望见不到师尊的日子能短一点。 正在魔域与人间交界处奋战的钟离一渡有些遗憾,错过了小怀济中阶学堂的毕业典礼。击碎了暗处蠢蠢欲动的魔,钟离一渡出手愈发凌厉,只想早点回终南山。 三个月前,钟离一渡又算出两年后怀济遇魔会有一劫,也是仙侠文男主常见的遭遇——被魔侵蚀心智。这种苗头早发觉早掐灭。跟怀安交代好教学内容,又反复叮嘱一定不能将怀济带出门派,钟离一渡连夜下山,不知疲倦飞至这一片苍凉之地。邪魔蛰伏已久,但尚未危害人间,便也没有修士主动来找麻烦。 魔域与人间交界之处广袤又苍凉。不见日月,星辰也灰暗。听闻旧日劲敌钟离一渡主动送上门来,还是孤身一人。魔王差点喜极而泣,连忙纠集重兵,欲一雪前耻。 很快被打得溃不成军。 “太过分了!”魔王心中咆哮。 “不自量力。”钟离一渡淡淡道,挥手用清气凝成的剑贯穿了魔王胸膛。 随后钟离一渡又深入魔界地毯式清理起魔界的残余势力。 没想到钟离一渡竟在魔界战了三年。唯一知悉钟离一渡到魔界除魔去了的掌门担心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紧赶慢赶赶到时,只见钟离一渡已推到魔界深处,加以时日,整个魔界都会被暴力超度了,侥幸逃脱的魔王也已不成气候。 “……”不愧是人间的最强战力。 十五岁的小怀济已经将对师尊的小心思放在了心中最深处。除了修炼,终南山上再无其他事物能触及怀济的心弦。师兄教学完后,怀济便回到居处温习功课,深居简出。也曾有同门邀约怀济出行,不过师兄早将这山中景胜带他看了个遍。至于其他处,怀济只想跟师尊一起看。 怀安早想偷偷把师弟带下山找怀蕴,偶不是,是去见见世面了。有怀蕴和他,定不会有事。可尚未行至山门,两人便被结界挡回。 “师兄?” “没什么,你看师父布的这结界,可厉害了。长见识了吧!哈哈哈……” 弹指一挥间,昔日的小少年已经十六岁了。钟离一渡也终于从那不见天日的魔域赶了回来。 今日,门派给成年的女弟子办及笄礼。怀济对小姑娘不感兴趣,没随同学去观礼。 钟离一渡想小怀济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会不会也凑热闹去了。纸鹤飞回来告诉钟离一渡,怀济在院中练剑。 随着怀济修为上涨,低矮的石桌也随他一同长高。小院儿也焕然:原本的茅草门头已换上青瓦,高了不少,钟离一渡再来也不会碰了头。院坝宽阔许多,方便他练剑。茅草顶的木制小屋也旧貌换新颜,除原先的起居室外,多了书房与客厅。不过爬满的白蔷薇竹制篱笆悉如往常,花开得热闹。 其实怀济能将小院装修得更好些,只是他尚不知师尊喜欢什么装修风格。如若可以,他想先问问师尊的喜好。 洗去一身疲惫,钟离一渡很想亲自去见见怀济,挣扎再三,还是只差了纸仆往小院子送个雕花木盒。这几年,即使钟离一渡不在,也趁着各种日子打着各种名头让纸仆往怀济院中跑了不少趟,送去的全都是他在漫长的等待中寻到的适合怀济的东西。 少年接过木盒,打开是一支碧玉簪子,纸仆变为符纸飘零委地。怀济将符纸拣起,三两下叠成一只纸鹤。 “徒儿谢过师尊。” 过了变声期,少年的声音清澈又温柔。 -- 第6页 师徒间不知何时生出一丝奇怪的默契。怀济替换下头上檀木雕琢的簪子,除了玉冠,从头到脚他与师尊的打扮愈发相近。怀安见师弟平日太过素雅,也给师弟准备过几身行头。 “嗯……果然这种花衣还是挑人的。” 纸鹤振翅,飞过钟离一渡园外高高的石墙。停在钟离一渡的肩头。带回徒弟的道谢后又散成一张符纸落入钟离一渡手中。 他又叠回纸鹤听了一遍,符纸又散,他又叠。 小院子里的少年轻声一笑,又挽起剑花,激起一阵白色花瓣飞扬。 “师弟。”是花蝴蝶二师兄带着女友路过。 “怀济见过师兄,掌教师姐。”怀济收起剑拱手行礼。 怀蕴是掌教弟子,参与管理门派里大小事务。怀安也顺利升为执教弟子,在中阶学堂教医道。 “怎不去观礼?” “今日的剑还没练,若是懈怠,恐受师尊责罚。”怀济扯了个过得去理由。 “师父岂会罚你。”女朋友在山下游历了五年终于回来,怀安见着师弟也大了,便丢下师弟,专心谈恋爱。又闲聊了几句,便跟女朋友去观礼了。 不少女弟子盛装打扮,左等右等,及笄礼都结束了还没等来怀济。遂结伴来挂着怀济门牌的小院儿,一探究竟。 篱笆外只见剑光四起,怀济仍在练剑,不知疲倦。有胆大的女弟子想推开门进去,门上温和却敦厚的结界让她们打扰不得。心有不甘,还是跺了下脚,含怒而去。 另一边,钟离一渡感受到结界有一丝颤动,微笑着吹了吹热气,抿了口茶。 第4 章 这个月门派里最热闹的莫过于“最受欢迎弟子”的评选了。去年自怀济年满十五有入选资格后,断崖式领先,获得了终南山上“最受欢迎男弟子”。一时风头正盛。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获评的都是怀安。 花蝴蝶摇摇头叹气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哎。” 其实是因为怀安的女朋友是掌门女儿。还要在终南山在修真界混,也就没人敢打怀安的主意。出现了美貌不逊于怀安的新弟子,还是单身,单身哎!不投怀济投谁? 也有人提名一渡师尊,很快被铺天盖地的反对声压下去。 “竟敢肖想师尊!虽然师尊是真好看。” “我也早就想提名师尊了,但是我不敢。” “师尊一直人气很高却没上榜,肯定有什么原因吧。还是不要提名了比较好。” “那个……我们评选的是弟子,师尊是师尊啊!”主办方解释道。 原来如此。其实钟离一渡为此也介怀了很久。不过夺魁的是怀济,比是他自己还开心。 小怀济一天天长大,钟离一渡却越发担忧。好像怀济他不仅不近女色,对男色也不感兴趣,一心扑在剑道上。 “难道我这本不是养成年下师徒文?”钟离一渡想。待会儿去藏书阁看看有师尊一角的晋江文还有些什么类型。 小院儿外,怀济又婉拒了一个小迷弟。 “怀济师叔,你拒绝我也无妨。这鸡汤是我的一片心意,练剑辛苦……” 不容小迷弟再说,怀济打断道:“我正值辟谷期。” 说罢便转身回了小院儿,衣袍带起的风关上了门。徒留小迷弟一片芳心,碎得像飘散的片片蔷薇花瓣。 藏书阁的弟子窃窃私语,一渡师尊已经在此闭关了三个月了。 “师尊已是半仙之体,还如此好学。我等小辈更要勤奋学习呱唧呱唧……” “师兄说得有理。” 小师弟小师妹们纷纷点头附和。 “师尊他老人家看的是些什么书啊?我也想看看。” “师妹不可好高骛远。” 此时,我们的师尊大人正捧着一本名叫《黑衣少年传》的小说看得津津有味。这本书里,师尊只是个工具人。救回身娇体弱的徒弟后几乎只出现在台词中。 钟离一渡若有所思,“难道我也只是个工具人?” “不行!”钟离一渡站起身来。 附近偷窥的弟子手忙脚乱假装忙着自己的事,用眼角余光偷偷瞥着师尊的一举一动。 “起码我也得是个三番,不然一千年白等了!” ??? 偷听的弟子们一头雾水。 方才还神情委顿,哦不是,是在休息的师尊突然支楞起来了,走出昏暗的藏书阁一角。又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钟离一渡御风而行,华服胜雪,衣袂飘飘,拂过一众弟子的芳心。 “师尊太好看了!” “师尊就是仙人吧!” 风中传来清朗的男声叮嘱弟子们:“勤修炼,多思考。” 闻言,藏书阁的弟子们更加坚定了修行的信念,努力不负师尊所望! 钟离一渡一向是个积极的行动派。就像当初说修仙就修仙,说收徒就收徒。又有了奋斗目标,钟离一渡开始制定行动纲要。 按分类来说,这是个古风仙侠耽美故事,也就是所谓冷到北极圈的幻耽。 “冷就冷吧,只要作者能将情节写得精彩纷呈温柔缱绻又荡气回肠,也不是不可以。” 钟离一渡提笔写下“冰山师尊爱上我”的标题。 想想有些不妥,一笔划过方才的七个字,又在下排书以“爱上清冷师尊”。钟离一渡满意地点点头。 -- 第7页 按正常的剧情来说,师尊与徒弟的初见应当是在徒弟家中被灭门或是其他很惨很危急的时刻,谪仙般的师尊从天而降,从血泊和火光中救出徒弟。好像开头就不对。钟离一渡努力回想,徒弟是被家中送上山来的。没有灭门,没有身世凄惨。 不符合条件也不宜强行制造条件。 另辟蹊径!说不定就开创了仙侠耽美文的新套路了呢!接下来该怎么发展…… 又难住了。 天/行有常,万物有纲。钟离一渡摸出笔记本,翻到记录故事发展一般脉络的部分: 首先要制造相处的机会。 其次,要一起经历正面的事。 然后要经历磨难。 最后HE。 “HE?”钟离一渡看不懂了。 从书库里翻出晋江用语大辞典。 HE,即HAPPY END。美满的结局。反义词BE。 手指不受控制般翻到解释BE的一页。 BE,即BAD END,悲伤,不好的结局。近义词SAD END。 钟离一渡想起恶补的不少师尊文里零星有BE结局的,令人扼腕。 “绝对不能BE!” 已是深夜,钟离一渡转头望向窗外圆月。 望月思人。 “先试试吧。” 第二天一早,钟离一渡坐在书案前,铺上纸研好磨开始拟大纲。 第一步,制造相处的机会。 得找点什么事来两人一起完成。事情难度不能太小,不然轻而易举,作不得机会。难度也不能太大,免得无暇交心。行事还得光明磊落,环境也要干净清静。思来想去,钟离一渡也没想到合适的事情。 教习道法的话,恐怀济对他心生敬畏。 心生敬畏……怀济是如何看待他的?是收了徒就跑的不负责的师父?还是恋/童…… “不可能!” “师父!”怀安又来打秋风。 钟离一渡手忙脚乱收好笔记本和草稿纸,锁在宝库最深处,引天雷来都劈不开。 “师父,我跟你讲哦,怀蕴她说……” 怀安进屋时,见钟离一渡端坐在书案前,一副要奋笔疾书的样子。 “师父你一大早是又要写教材吗?正好帮我写几册。” “怀蕴她说什么?” “她说门派里最近都没什么全民参与老少咸宜的活动,她想做点什么新鲜事儿来,要我问问你有什么建议。” 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 “可有师徒组队参与的活动?” 又与怀安说了些设想,师徒在活动中要如何如何,怀安头点得像啄米的鸡。 “师父不愧是师父!” 钟离一渡很满意! 构想说得七七八八,怀安要飞去跟女朋友汇报了,又被师父一把拉住。 “怀安。” “师父还有什么未尽之言?” “你跟怀蕴是缘何在一起的?”说不定有现成的经验借鉴! 钟离一渡大概记得怀安一上山就表露出对毫无架子混迹普通弟子中的怀蕴格外在意。刚收下怀安,妖兽横空出世,他要下山除妖,便先将怀安丢给大徒弟。等他注意到时,怀安和怀蕴已如胶似漆。 “回师父!冥冥之中怀蕴就对我有难言的吸引力,我于她也是如此。或许是天意吧,也就是传闻中的一见钟情?” “……”钟离一渡不想听这些。 “你去吧。” 师门争霸赛的造势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怀济也听说了是师尊提出的活动蓝本。 师尊会带我参加吗?怀济祈祷着。师尊在绣坊订做了一批新衣袍,绣娘还来他院子里给他测身高。 钟离一渡连新战袍都准备好了,怀蕴却跑来通知他和怀安当评委。 “一渡师伯,你带着怀安参赛了那别人还玩什么?对吧。” “我不带怀安,带怀济!” “师伯你带怀济也没什么区别。好啦!” 临了被剥夺参赛资格,钟离一渡心里苦。不过钟离一渡向来善于发现、制造并利用机会。既然山上不便培养感情,那便下山吧。 怀济入门七年,第一次被师尊召去挂有钟离门牌的院落。 狂野大师兄每次上山下山前都会来拜见师尊,花蝴蝶二师兄更是成天带着女朋友找师尊打秋风。怀济也想过是不是初见时一句“师尊,你有恋/童/癖吗?”把师尊给堵着了。除了自己没进过师尊的院子,师尊也未再踏足过围满白色蔷薇的小院,连来布结界时也只是在院外。 不过师尊是个好师尊,每个节日给怀济的礼物从未迟到或缺席,各项用度上也是按师尊亲传弟子的高规格置办着。 “师弟你莫担心,师父不会凶你的。” 看着小师弟在师父门前踌躇着,花蝴蝶二师兄轻轻拍了拍怀济的肩膀。 “去吧,别让师尊他老人家久等了。” “多谢师兄。” 怀济暗暗给自己打气,还未踏进门,便听见屋内传来喷水声。 “老人家?”钟离一渡难以置信。手忙脚乱蒸干了茶几和衣摆上的茶水,默默决定了明日便让二弟子去北方极寒之地锻炼锻炼,还不能带女朋友。 怀济已恭敬在房门外请安,“师尊,徒儿怀济前来拜谒。” “进。” 无风,两扇合拢的门瞬间打开。 钟离一渡端坐在内室,纸人正换上新的茶具和点心。 -- 第8页 “师尊。”怀济躬身拱手行礼。 “坐吧。” “师尊召徒儿前来,可是有何安排?” “明日随我下山一趟。” “是。” “下去准备吧,有何不懂便问怀安。” 怀济只得行礼告退。 可方才明明新换了茶具,却还未让他嘬上一口,师尊就叫他回去了。坐在小院儿的石凳上,怀济舒出胸腔中积郁的一口气,随后站起身来,回房收拾行李。 钟离一渡在内室懊恼,方才为何没说上几句话就让小徒弟走了。停下喝茶的手,飞出纸鹤给命怀安赶紧去指点师弟。 第5 章 次日一早,山门放行时。 钟离一渡和小徒弟怀济背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包袱站在山门口。 都是花蝴蝶怀安连夜收拾的。 山门口守门的弟子第一次近距离见一渡师尊,依然中白衣飘飘,丰神俊朗。只是,为什么那个黄绿铜钱对纹包袱会出现在仙人一般的师尊的肩上?师尊不愧是整个门派乃至整个修仙界里最高洁的上位者,背包袱这种小事都亲力亲为。 师尊身旁的三弟子怀济也有认真长大!果然不愧以美貌闻名于整座终南山,愈发夺目,站在师尊身旁也不逊色。现在年岁尚小,假以时日也能比肩师尊吧。但师尊周身的气度,小怀济还是望尘莫及。 守门弟子又瞥到身后追来的怀安,相似的衣着,肩头还有一模一样的包袱。怀安不是该穿花衣吗?想起门派里有规定,弟子下山历练必须穿校服,不过怀安穿蓝白素袍也是极好看的。 山门,无数弟子注视着师徒三人。“啊,真是美丽的风景线。” 未免持续堵塞交通,钟离一渡示意先御剑出门派的地界。 济辞剑在怀济手中,师尊没了佩剑却也未再寻。心中有剑,飞花摘叶也能外化其形。怀济想给师尊再寻一把剑。 方才见着钟离一渡师徒三人的弟子沉思许久,终于得出了一个错误的结论:黄绿铜钱对纹包袱是一渡师尊一脉的象征。师徒三人还没御剑飞出终南山地界,这个花色的包袱甚至黄绿铜钱对纹花色内搭衣袍便火速在终南山上蹿红。 天空一碧如洗,三人飞得比鹰还高,快至云间。 “师父,我能不能去别的地方……” 怀安恋恋不舍,在师尊冷脸下还是凌空了转个方向,御剑往北而去。 “师尊。” “何事?” “我们要往何处去?” “……” 忘了这茬。 钟离一渡面不改色,“我们随怀安去,切勿让他发现了。” “是。” 师尊真是个好师父,担心二弟子去那寒气刺骨又危机重重的地方会遇上什么危险。也想让最小的弟子能随行历练一番。怀济心想。 倒是猜错了。 极寒之地离地处中原的终南山十万八千里。 怀济第一次御剑这么久,见师尊神态自若身形逍遥,咬牙坚持着。 钟离一渡很想找个话题跟小怀济聊一聊,可见着怀济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忍打扰。就这么你偶尔看看我,我趁你不注意时看看你,一路向北。 已是第四天夜里,怀安终于落地收起剑来,去一处村子里寻些吃食和住处。钟离一渡和怀济远远停在村外的树林中。 见钟离一渡立着出神,怀济不禁问道:“师尊?” 又恭请道:“弟子去村中取些清茶来。” 钟离一渡摇摇头,“我们不进村。” “是。” 见怀济又饿又渴又累,钟离一渡可算逮着机会了。 他欲用凝水决凝出一捧清泉,思及让徒弟低头在手心啜饮太过暧昧。 “你可学了凝水决” “学过。”怀济匆忙凝出水,先清洁双手,又凝出一捧递向师尊。 “……” 钟离一渡慌了。 “师尊?” 未等钟离一渡回应,村中突然传来狗叫。随后狗叫声此起彼伏愈演愈烈,夹杂着女子的尖叫。 钟离一渡先并指把从怀济掌心洒落的水注入瓷瓶中,宽阔的衣摆猎猎。卷起怀济的心跳,一并往村中去。 “发生了何事?” 怀安一脸委屈站在一户人家的篱笆外。本是想讨些热水,却惊着了守院儿的狗,又被狗主当成了鬼。此时村里人也抄着家伙闻声赶到。 众人面面相觑。 与人间脱节最短也是辈分最小的怀济上前一步,给一脸懵的师兄打圆场。 “各位乡亲莫要误会。我师门三人路过贵地,想来讨口水喝。” 为首的村长见过些世面,知道这三个陌生人应当是修仙的道士。颇为诧异道:“仙人还需讨水喝?” 向来护短的钟离一渡不多作辩驳,抬手间,只见方才惊扰的农户篱笆内清泉涌出浇灌完作物后又瞬间消失,若不是土壤湿润,枝叶间还挂着水珠,仿佛只是一场幻影,门外原先还空着的水桶也已充盈。 村民只见为首的白衣仙人拱手致歉,又道已浇灌了村中作物,甘露可维持三日,以作赔礼。随后领着两个徒弟御剑而去。 “是真仙啊!” “还没来得及请仙人看看我娘的腿!” 一时间埋怨和后悔交织入耳。可三人已飞远。 越过山丘,三人各怀心思。 -- 第9页 怀安内心:“丢人丢大发了……等等!为什么师尊和小师弟跟在我身后?” 怀济内心:“师尊不愧是师尊,凝水决太厉害了!” 钟离一渡内心:“接下来要怎么办?” 虽然顶着标志性冰山脸,钟离一渡想起两个徒弟还渴着。拿出瓷瓶递给怀济。 怀济请师尊先喝,师尊摇摇头。又转向师兄,师兄也摇摇头。清泉源源不断从瓷瓶中流出,怀济喝得畅快。而后怀安也解了渴。 瓷瓶终于回到钟离一渡手中。 两个傻徒弟只见师尊轻轻抿了一口,微微一笑,甘之如饴。 “师尊怎不畅饮?”怀济不解。 “喝多了会起夜。”怀安淡淡道。 修仙之人不是真仙,也是要上厕所的! “……” “怀安你可知错?”渴解了,该训徒弟了。 “弟子知错。” “何错之有?” “弟子未能做到心中有道。” “嗯?”钟离一渡其实想说的是,穿白衣服夜里就别去凡人居处晃,真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花蝴蝶跟师尊混了三百四十年,脑子转得快,迅速揣摩到了师尊的真实想法。 “以后弟子夜里不穿白衣去惊扰凡人。” 钟离一渡点点头。 怀安小声道,“那也不能穿黑衣呀。” “师兄,黑衣又如何?”怀济不解。 “像贼。” “噗……” 这一小插曲,让小怀济懂得了出门在外,求己莫求人的道理。对凝水决的充分的、合理的应用。还有窥到师尊道行之深。 钟离一渡终于发现怀济之前是在强撑,后悔不已。先找间客栈让怀济好生休息。 一间不大的客栈,开在荒村前不远处。若不是点着灯笼,钟离一渡也发现不了。这深夜又是在荒山野岭之中能寻得一处落脚地,实属难得。 怀济有些担心,莫不是黑店吧。 师兄安慰道:“师父是现在人间的最强战力,不会有事的。若是黑店,正好为民除害。不过,凡人将黑店开在此处,也会饿死吧。” 钟离一渡示意怀安隐藏修为,让怀济去敲门。 “我们住店,可还有客房?” 开门的是一只蜘蛛精。 倒不似话本中常见的蜘蛛精妖娆美丽,面上的络腮胡,手臂上茂盛的毛发看起来让人觉得“可能餐食会不太干净”。 “三位不是来砸场子的?” “……” 怀济一头雾水。 “要间客房,干净点的。”钟离一渡开口时,蜘蛛精只觉得周身都被冻结了。 “师父,你把人家吓着了。店家快去收拾吧,我们没有恶意,住一夜便走。” 还是怀安的柔声将蜘蛛精周身的无形的寒冰击碎。如沐春风就是这种感觉吧,蜘蛛精想哭。恨不得八条腿并用赶紧给几位大爷收拾客房。 怀安陪着怀济在屋中休息,楼下,蜘蛛精恭敬向钟离一渡叩首。 “多谢仙长救我脱困。”旋即变回原身爬走了。 “师兄,刚才那个是蜘蛛精对吧?” 怀安点点头,“快睡,明天还要赶路。” “为何不杀了它呢?” “修行不易,妖若不为祸,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怀安给师弟盖上已用祛尘决出去积尘的被子,又轻轻抚上他的双眼,怀济很快沉沉睡去。 “师父,蜘蛛精走了?” 钟离一渡点点头,两人走出客栈布好结界,朝不远的荒村的走去。 整座村子死于瘟疫,方才钟离一渡也向蜘蛛精求证。还是蜘蛛精不忍,将村民悉数掩埋。此后蜘蛛精守在此地,占了客栈,若有外人误闯也便拦了去。也由此蜘蛛精积了阴德,钟离一渡和怀安便将他从山中地缚阵中放出,指了处福地助他修行。 钟离一渡与怀安超度完地缚之地束缚着的不少怨魂,又解了此处的地缚,蜘蛛精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人贸然闯入丢了命。 怀济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师徒三人又御剑往北去。 钟离一渡后悔了。 自己就是太护短,二徒弟一有事就冲了过去,暴露了。现下三人同行,没有交流,只有风从耳畔呼啸而过。 算算怀济应该累了,先下去歇歇脚罢。前方有座不小的城池,钟离一渡曾到过。再往北便只有些小城镇了。 未免惊吓百姓,师徒三人在城外山中落地,收起剑来。山头上,钟离一渡往城中看了一眼后,又与怀安交换了个眼神。怀济见师尊与师兄默契无需言语,心下苦涩。 “师尊……”你也看看我啊! “怎么了?” “我们快进城吧。”怀济想扯一扯钟离一渡的袖子。 “好。” 三人皆是蓝白广袖道袍,格外惹眼。往来行人放下担挑,驻足看着三人走近又走远。倒也无人上前打扰。远远见着城郊有间破庙,聚居着几个乞丐,有老有幼。老乞丐怀中抱着小乞儿,苟延残喘。整间破庙里只有碗看起来干净些。 怀济见乞丐可怜,自己道行尚浅,只得朝师尊师兄求助。 钟离一渡示意怀安,道法过后,老乞丐的烂疮重疾不药而愈。 怀济还想做什么,怀安摇摇头道:“走吧”。 第6 章 抬头见城楼上书有“凉州”二字。 -- 第10页 入城后,钟离一渡又想支开怀济,怀济已然看出前日荒山客栈中师尊和师兄就是故意支开他。 受不了怀济的眼神,钟离一渡笑道:“罢了。” 想不到城中乞丐流民更多,倒未听说今年有战乱和瘟疫。 怀济还是不忍心,从包袱里取出银子来想施舍给乞叟乞儿。其实周围的乞丐盯着三人许久了,都听闻修道者济世救人。看着怀济掏钱的动作,乞丐流民在如池中夺食的锦鲤般一拥而上,钟离一渡忙拉着怀济闪开,银钱掉落在地。 见着拥上的流民乞丐为抢银钱打得头破血流,抢不到银子的老弱蜷在墙角哭骂不公。怀济这才明白为何方才师兄只治伤,不作其他。 换了条街,远离了方才争斗的人群。可这条街也有不少乞人靠卧在街边。 有老妪携孙子冲着三人喊:“道爷行行好吧。” 怀济抿抿嘴,又看向师兄。 “你帮得完吗?” “能帮一个是一个。”怀济答道。 怀安只给了师弟买饭钱,“给他们钱也很快会被别人抢走。” “是。” 钟离一渡走近这对祖孙轻声问:“你们从何处来?缘何流落至此?” 见得到回应,老妪便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们祖孙二人从凉州城西北的百里外的村镇过来。这孩子的爹被兵役强征了去,不久孩子的娘病死了,只余我祖孙。想着能把宝儿卖了,让他有口饭吃,可这凉州城里都是卖孩子的,我一个老婆子……” “战事是何时起的?年前?”钟离一渡蹙眉。 老妪接过怀济递来的饭食,边喂孙子边续道:“战事倒是未起,听村里人说,是山高皇帝远,这戍边的大将军拥兵自重,想当土皇帝。” 不知饿了多久,小孩狼吞虎咽险些噎着。周围的流民又拥上来乞求饭食银钱,一时间怀济手足无措。 老妪口中的土皇帝云云应该只是道听途说,流民中不少壮年男子,还有气力。连老妪的独子都被强征了去,岂会生出这些流民。 而且…… 听到脚步声近,钟离一渡带上怀济,示意怀安,迅速御剑离去。 “师尊。” “我们要管人间战事吗?” “不是战事。” 钟离一渡大致看出来,老妪和抢银子的流民不是一个地方来的。流民也不全是流民,有些应该是士兵,特意将这些老幼裹挟着用来掩饰身份。加之流民多,凉州的官员也不作为?凉州城并未戒严,城门大开,不似有战时之紧。 先前入城前,他在山头见着城中怨气冲天,裹挟着一缕妖气。怨气或许是饿殍,若就此发展下去,很快流民会生变。折骨为炊,易子而食,快饿死的人可顾不得什么了。 先查查凉州州府为何不作为罢。 师徒三人又潜回凉州城,不过现下在障眼法作用下,不过粗布麻衣打扮,也遮掩了惹人瞩目的相貌。 怀济想施粥,可凉州城中物价飞涨,钟离一渡和怀安身上的银子也买不了多少米。凉州城中唯一一家钱庄早嗅到风声,大门紧闭,钟离一渡想取钱也取不得。 “师尊,我们能去附近的城镇买米吗?”从未见过如此多可怜的人,怀济的心一直揪着。 怀安笑了笑,“走吧,我们去买米来。”正好把小师弟引开。 “我和怀济去,怀安你先在城郊破庙处支好锅灶。” 与凉州相距不远的河州城中不见异常,钟离一渡领着怀济直奔钱庄。 广源钱庄的伙计见师徒二人粗布麻衣,眼中都是讥笑。“客官是存钱还是取钱?” “取。” “可有银票?” “无” “那可有凭证?”伙计眼中讥笑蔓延至眉梢嘴角。 “有。叫你们掌柜的来见我。” “嘿!”伙计还想说什么,对上钟离一渡冷冷的眼神,话咽了回去,乖乖跑去后堂喊掌柜。 钟离一渡取出红蝉状的印章,蘸了印泥,在纸上印出钟离长忆四字。 “钟离公子!快快里边请。”掌柜方才只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毕竟和气生财,这下忙不迭点头哈腰,躬身请两人入内厅,又斥责伙计狗眼看人低,怠慢了贵客。员工培训工作没做好啊! 钟离长忆。怀济默默将这个名字刻在心间。这是师尊的本名吗? 半晌后,钟离一渡买完了河州城中最便宜的还带着糠壳的陈米。怀济不解,师尊明明很有钱啊。不过盲信师尊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银货两讫,几间粮行的伙计拉着板车,吃力地将装米的麻袋运至客人说的郊外。回城时却不觉肩背酸痛,又惊觉陈疴旧疾也奇迹般痊愈。 “遇上神仙了啊!” 力夫口中的神仙正带着一队大麻袋飞在空中,钟离一渡觉着自己像只领航的头雁。嗨,谁让怀济想施粥呢。 怀安已在破庙中搭起炉灶,只等师父师弟带米来为炊。怀安先前治好的老幼感念神仙显灵,见怀安忙前忙后,又见天降麻袋整齐叠垛在破庙一隅,忙用衣摆擦擦孙子的脏脸蛋。要是神仙看中了我孙儿,就不用再遭罪了。 怀安施以燃火决,不见柴草,火焰舔舐着锅底。 “师兄。” “怎么?”怀安忙着往锅中倒米。 “钟离是师尊的姓吗?” -- 第11页 “是啊。师父带你去取钱了啊。” “嗯!” “钟离……真好听!”怀济边帮手边感叹。 “那师尊原名是长忆吗?” “对啊。”锅中的米还带着糠麸,怀安凝出水,直接开煮。不想直接告诉小师弟这其中的道理,怀安让怀济想想为什么他和师父要这么做。 过后,怀济想了很久想到很多,大致是明白了。 “师兄!” “嗯?”怀安真是个有求必应有问必答的好师兄! “为什么我们入了道门改了道号后就舍去俗家姓名了,可师尊还保留着姓氏。”先前怀济还以为钟离是师尊的什么封号。 “你也可以叫春怀济啊。”怀安笑道,“不过我们的姓氏保留下来也没多大意义。” 城郊破庙有人施粥的消息很快传到凉州城中。路上有不少老弱搀扶着往城外走,城中居民也奔走相告。施粥的师兄弟见着荧荧微光从凉州城中升起,是钟离一渡在大街小巷超度饿死的生灵。 怀济也看出:城中出来的捧着糠粥直接囫囵吞食者是真的流民,带着碗钵伸长脖子看到锅碗中景象皱眉的是城中居民。而东张西望鬼鬼祟祟还窃窃私语的青壮年男子,是预备来砸了粥摊抢走粮食的兵勇。 妖气正是从城中位置绝佳的太守家宅中腾起。 钟离一渡问了几户人家,“近来这太守府可发生过什么好事儿?” 有人道:“太守家今年又添了丁,大胖小子,落地能言!” 乙道:“原先的太守夫人善妒跋扈,去年太守休了妻另娶了一个美娇娘咧!” 第三户人家说:“太守的结发妻回京途中困顿饿死,唉,男人多薄情。” 居民丁看了看钟离一渡,悄声问:“你也觉得太守夫人有问题?” “哦?太守夫人一个妇人家会有什么问题?” 见钟离一渡困惑,居民丁续道:“看你是外乡人,有所不知。其实我们太守前年才从京城被贬来。原本太守的老婆不是现在这个,是个京中高官家的小姐。起先倒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可没多久啊,太守从乡间带回来一个女人——” “模样倒是漂亮,不过从那时起,原太守夫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变成什么样了?” 居民丁期期艾艾道:“变得全然不像个大小姐,周身的气派啊,好似一夜之间都没了。” “不久太守就以七出之名休了原配,打发走了。很快续娶了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而原本的太守夫人返家途中不知死在何处了。” “多谢。” 城郊预备□□的假流民已被捆在破庙后院中,怀济拍拍手,“好累。” 怀安笑眯眯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今年天下太平,既无战乱,朝中也未大兴土木,缘何连独子都强征入伍去。此为其一。” “其二,凉州附近并不荒凉,近年也无干旱蝗灾。我与师尊到两百里开外的河州府买米,见河州城中悉如往常,陈米价低,不似荒年。怎平白生出这么多流民?应当是人祸。” “其三,在山上时,师尊与师兄都窥见城中有异,师尊也不让我随他入城,定是城中有什么棘手的邪祟。” “第三不对,是你要施粥,师父和我才这般劳心劳力,万事俱备,怎能让你跑了?”怀安笑着戳了戳师弟的头,“接着干活吧。” 钟离一渡摇身变回原貌,广袖长袍,面容如玉,阔步走上太守府门前的石阶。 守门的兵卫见着来人仙风道骨,像模像样行了个礼:“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贫道见太守府红光冲天,特来贺喜。” “何喜之有?”是太守从府中走出,亲迎钟离一渡。 待钟离一渡步入府中,身后的大门立即紧紧合拢。 “自投罗网。” 第7 章 太守府竟已成黄鼬妖巢穴,风中带着魔的气息。除了守门的几个士兵外,皆是黄鼬。 所谓太守新妇是只修炼邪术母黄鼬妖,以恶念滋养自身和出世不久的孩子。太守并不是传闻中的什么负心汉。 早有下人来报,凉州城中来了三个修仙的道士。不知道行几何,不过看起来最年幼的那个未经世事,还要兄长护着。很快三人从城中消失了,母黄鼬妖权当作他们是害怕了逃走了,可不久又传来城郊有人施粥的消息,还感觉到城中怨恨之念渐渐淡去。 黄鼬妖夫妻商量着要如何对付这几个道士。先派人去掀了粥摊,未免把城中豢养的城民吓走,得先将那三人引到城外山林中。 还未想出计策,为首的道士竟主动送上门来。 “不自量力。” 不等黄鼬妖多话,钟离一渡挥袖,太守府上空升起圆形剑阵。光剑接连而下,贯穿府中大大小小的黄鼬。 不一会儿,在门口的守卫惊诧中,钟离一渡从太守府中丢出一只只黄鼬尸体,最大的两只一只穿着太守的官袍,另一只不用多想也知是太守新娶的夫人。钟离一渡认出母黄鼬妖使用的邪术源于早已死在他剑下的魔王。 “是我疏忽了……”竟是他一时大意,让魔王逃了去。 道行高深之人可见的冲天血光已散去,城中的空气也渐渐变得清朗起来。 城郊破庙,喝过糠粥的百姓百病皆愈。待回过神来时,施粥的师兄弟与锅灶皆消失不见。 -- 第12页 有人痛哭,饿病而死的亲人没赶上仙人济世。 有人下跪大喊,求仙人寻回已经发卖的儿媳和妻女。 也有人连连磕头,感激仙人救命之恩。 墙角还堆着未用完的米袋,众人拔腿上前哄抢。可撕碎麻袋,滚出的只有带了些粘连枯黄的糠壳。 隐去身形的怀济心中五味杂陈。 真正的太守死在下乡回城的路上。 黄鼬妖借太守的皮携伴侣回到城中。太守夫人很快觉察到枕边人有异,也只能先忍辱负重寻找线索。黄鼬妖对温柔而坚韧的太守夫人生了几分真情,待摸清太守的职责能力后,放太守夫人一条生路。可它的伴侣追了上百里,将太守夫人杀死在回京路上。 倒不是太守负了太守夫人。太守死前还心念着凉州百姓和他的夫人。太守夫人回京也是为了寻求帮助。凉州不少人唏嘘,有人自发寻得太守和太守夫人的尸骨,葬在城郊正翻新着的仙人施粥庙后山上。 师徒三人立在山头,清风徐来。 受师兄安慰后的小怀济心里好受多了,仰头问钟离一渡:“师尊,我们继续北行吗?” 钟离一渡摇摇头,“此事还未了结。” 被怀济施法捆在破庙另一隅的假流民并不是凉州人。从黄鼬妖咒术中清醒的官兵还有城中居民皆不认识这他们,倒不是因为他们已经被流民百姓揍得鼻青脸肿。 饶是被捆着了,那群假流民也拒不招认什么,不过钟离一渡有得是方法让那群人说实话。他们确实是一队守疆的兵将。去年,接到命令沿东南而下征兵。领着刚征来的新兵力夫返途中,不知为何,一夜间新兵力夫皆不见。返回重征,可掳尽剩下的男丁也不足数额。回去也是死罪,商量后,在为首的百夫长的提议下落草为寇。前几个月,又受了什么蛊惑,如傀儡般被驱使。 “师尊,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钟离一渡差怀安和怀济先护送这些流民各自回家去。自己悬在高空仔细观察这附近还有些什么异端。 按常理来说,山精野怪多是在人迹罕至处。稍具规模的城镇皆风水上佳又布有法阵,放置了法器,鲜少有妖鬼能冲破。凉州城中的盘踞不散的新鬼是黄鼬妖所为。黄鼬妖入城后得势,将法器法阵尽数破坏,又引来流民催练邪术,由此恶性循环。 受损的法阵法器已修复。可风水…… 放眼整个凉州地界,从西边连绵过来的山像只伸出的手,要将凉州攥进手中。待两段山汇拢,便形成一个困境,将凉州困在山中。也像条张口的巨蛇,已全然被吞入的村镇一片荒芜,就是凉州城中流民原本的家园吧。 一年多时间里,竟无其他修士发现凉州城有异? 钟离一渡沿山势走向往西飞去,附近洞天已倾颓。并不是没有修士发现,只是调查途中便被灭了满门,为祸的邪祟道行不浅。 绵延的山似笔走龙蛇,下面应当潜伏有什么妖,托起山脉,慢慢交汇成环。钟离一渡先凝气斩断了两条山脉间的链接处,果然有蚺妖挣扎而出。 蚺妖似黑龙,身躯庞大,也是拖累。蚺妖张开血盆大口,欲将山头和悬在其上的钟离一渡一口吞入腹中。只见凌冽的剑光从蚺妖口腔腹中刺出,很快将蚺妖削成碎片,滋养了饱受其害的土地。蚺妖原本预谋将两道山脉围拢凉州,再缠绕致死后慢慢吞食,不知已努力了多久。 除去蚺妖后,钟离一渡传讯回终南山,告知掌门凉州附近西玄山洞天已倾颓,道门中速派人来重振。还有山河易道,仅凭钟离一渡一人之力无法将偏离的山脉改回原有走势,此事也要交付与道门。 怀安和怀济沿途清理着暗中窥视、伺机要扑向流民的妖鬼。 “师兄。” “嗯?”怀安出手干脆凌厉,飞花摘叶将姑获鸟的九个头颅斩下。 “你初次和师尊下山也是分头行动吗?” “是啊。当时我的能力也只能做些跑腿的事,第一次斩杀真正的妖比师弟你还晚两年。” “那师兄怎么得到锻炼的呢?” “我们这不就是在锻炼?”怀安笑笑,给师弟挡住雷鬼劈来的雷电。 怀济明白,自己才修炼了几年,现下除妖都得拔剑近战。师尊要对付的定是棘手的恶鬼妖王,带上他反而累赘吧。 再沿途将受困的亡灵送入轮回,任务完成。怀济还想给这些初返家园的流民一点粮食,怀安摇摇头,“走吧”。 不过田间荠麦青青。 逝者已矣,活下去的人要继续生活。 为祸的竟有三方妖邪。 凉州自西北向东南走势的山下潜伏的蚺妖,还有黄鼬妖以及教会母黄鼬妖的邪术的魔王,还有原先战场的亡灵滋生出来的鬼王。 魔王一年前被钟离一渡重伤,仓皇间逃往人间。原想借母黄鼬妖之手制造汲取邪念,可现下实力不敌鬼王和蚺妖,恐被吞食,只得继续逃往北方极寒之地。正是钟离一渡师徒此行的目的所在。 边疆太平许久,没有足够的死灵供养,鬼王日趋式微。预谋着挑起战事,两头鼓动未果,鬼王便着手先挑起两方猜疑。附身将军,传令要招兵买马。凉州城由黄鼬妖把持着,欣然批了征兵令,派人协助。不过黄鼬妖打算的是借机将征来的人作为祭品,献祭给她即将出生的孩子,果然小黄鼬妖一出生就有了人形。凉州城再往东往南其他城池各司其职,只尊皇令,饶是戍边守将也鞭长莫及。边疆险情因而消弭于成型前。 -- 第13页 蚺妖死时山河颤动,山野间的鬼王感受到了劲敌已殒。 战场遗址。蜿蜒的小河中依稀可见断箭折戟,曾被鲜血浸透的大地上已生出荒草,也遮掩不住其间战死的亡魂。一功将成万古枯,钟离一渡想起一些不愿想起的回忆。能马革裹尸还家的是极少数。多数战死的士兵只得草草就地掩埋,甚至都无人顾及,弃尸荒野。钟离一渡轻轻落在荒草间,广袖一挥,打扫起战场。 随着钟离一渡将魂灵超度,鬼王渐渐感受到力量流失。不想坐以待毙,绿幽幽的阴火从背后扑向它眼中的不速之客。 阴火未及钟离一渡便消弭于无形,正是鬼王的出击暴露了它隐匿的位置。空中陡现重重光箭,似对准靶子般对准它。鬼王很快散作点点微光,与战场上的亡灵一道被钟离一渡度化。 怀济和怀安在凉州城中等着钟离一渡回来。终于见着师尊的身影,怀济眼中亮起神采。 “师父。” “师尊!” “这几日,你们辛苦了。” “师父更辛苦!” 怀济想问师尊去了哪里,降了些什么妖魔,累不累,能跟他说说吗? 钟离一渡只简单提了句山势有异是蚺妖所为,战场滋生出鬼王与黄鼬妖三方相助又相制衡。不过现下皆已无事。人间的事便交予人间朝廷打理。河州已耳闻凉州太守受妖所害,派人来暂管凉州大小事务。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很快又会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稍作休息,师徒三人继续赶路。即将路过最后一个村镇时,惯例在城郊收起剑来,钟离一渡差怀安带着师弟去镇上买点吃食。又嘱咐道:“务必低调行事。” 怀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打扮,这飘飘如仙的白色道袍,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如何低调得了? 在镇上倒是并没有引起围观,只是卖饼的阿婆见怀济瘦弱,多塞了一个,强调当兄长的怀安不能偷吃。 怀济谢过婆婆好意,付了银钱,问师兄可还要添置些什么。 虽然没什么要买的,不过怀安也看出城外妖兽扮作山丘蛰伏许久,时而吞食孤身的路人。若再修炼一段时日,定会殃及村镇。先带小师弟在镇上转转,等师父处理完。 “我们看婆婆做饼吧。” 第8 章 钟离一渡扬手拂去妖兽隐蔽,似鳄又似巨型蜥蜴般的妖兽现出原形,朝钟离一渡嘶吼。 伸手布下结界,不让妖兽的吼声惊吓了村镇百姓。钟离一渡懒得磨蹭,凝出剑刃将蠢蠢欲动的妖兽斩于剑下。 土丘一般高大的身躯顷刻间轰然倒地,又在剑光中分崩离析,如流沙般倾泻而下。 钟离一渡放出被妖兽吞噬的魂魄,“转世去吧。” 一炉馅饼热腾腾出炉,很快被假借买饼实则是偷看怀安怀济的镇民买空。 “好了,走吧。”怀安领着小师弟出城去寻师父。 “师兄你怎么突然想学做饼?” “回去做给怀蕴吃,嘿嘿。”怀安心中想的是,镇上实在没什么有意思的,还好师父动作快。 钟离一渡也已打扫完战场,等着徒弟归来。 怀济取出饼,恭敬请师尊先吃。红糖引子馅儿,甜丝丝。又凝出水,注入瓷瓶中,递给师尊。 钟离一渡不食人间烟火已久,也早已忘了什么是味觉。这下竟尝出了甜。 巡视四周再无异端,三人又纵身往北。 终于,世界都变得白皑皑,天空晦暗,天地间只透着苍凉二字。到极寒之地了。 纵使是在这几乎寸草不生的冰雪之中,也有生灵挣扎着开花结果。 “师父,现下可要继续深入?” 钟离一渡点点头,“你去,我与怀济在此处。” 怀安领命,剑光一闪不见踪影。 怀济恭敬问师尊,他要如何历练。 “你欲何为?” “这极寒之地生灵求生不易,即便它们间生杀,也不应干涉。” “此地有不少邪念魔气,徒儿从清扫魔气做起。” 钟离一渡点点头,“善。” 寻了处能稍避寒风的山石,钟离一渡盘腿而坐,闭眼凝神。怀济只觉似乎这冰雪最与师尊相称。 倒不是钟离一渡不干活。很快,附近的魔气皆具象。怀济在钟离一渡目之所及的区域仔细寻觅,掌心亮起清澈的光,一点点净化污浊的光团。 也趁机偷看钟离一渡。 嘴角带着微微笑意,钟离一渡继续感知逃窜到此地的魔王。 果然越往里走,魔渐渐具有实体,实力也愈发强大。怀安与魔战斗到忘我,还是修剑道爽啊!师父诚不我欺。 钟离一渡仍在雪地里打坐,风雪卷来,遮住了他深邃的眉眼。怀济轻声喊:“师尊”。见钟离一渡不作回应,已是神魂遨游天地。怀济大着胆子伸手拂去钟离一渡眉间冰雪,认真看着。 上次这样面对面直直看着钟离一渡,还是怀济刚拜入师门时。七年来,怀济鲜能见着师尊。将绮恋深藏心底寄情于修道,却也分散不了对师尊的思慕。 怀济还记着不久前初次踏入师尊的院子,远胜过他想象中的美轮美奂。他与师尊的差距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即使如此,他还是想靠得再近些。 有些疲乏,怀济轻轻挨着钟离一渡盘腿坐下,很快浓浓的倦意袭来,沉沉睡去。钟离一渡感觉到怀济靠在了他的肩头,嘴角的笑意更深。 -- 第14页 风雪渐渐停了,空中出现绚丽的光带。怀济惊醒,身旁的钟离一渡仰头看着天际。 “好美啊!” “嗯。”钟离一渡淡淡回应。“饿吗?” 怀济摇摇头,“不饿。”旋即起身,要继续清理魔气。 “再坐会儿吧。” “好。” “师尊,你来过这里吗?” “上次来是极昼,倒是第一次见这极光。” “原来这叫极光。” 光带似仙人奏曲,婉转悠扬。怀济从未与钟离一渡挨得这么近,这么久。钟离一渡也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另一边,怀安也打累了,找了块裸露的石头坐着休息。 “要是怀蕴在就好。明年再带她来看。” 魔兽趁着怀安疲惫,群拥而上。 “烦死啦!”怀安只得又执起剑来。 不久,整个外圈的魔气都被怀济清理干净了。钟离一渡领着怀济朝内圈走去,路上可见不少被怀安打散的魔。想着怀安应该累了,钟离一渡将怀安召回。果然,怀安蜷着身,头枕在师父腿上很快睡着。见状,正清扫魔气的怀济心中升起一丝嫉妒的情绪。 或许是在雪地里看了太久,怀济眼花。紧闭双眼甩甩头,好似听见有人呼喊。 “你竟然心慕你师父,哈哈哈哈哈!” “师徒恋,是不伦啊!” “你看看你,何处比得过你师兄?” 怀济睁开眼,仰头喘息,身后钟离一渡关切道:“可是累了?” 怀济摇摇头,“没什么,方才眼花了。” 钟离一渡掐断了魔王对怀济的意念侵蚀,可怀济已然介意起魔王那几句话。 魔王骚扰怀济不得,又打不过钟离一渡和怀安,一时烦躁,连带影响了雪地里的其他魔族。 听见魔兽嘶吼,怀济蹙眉。 很快,从凌空落下比极光还美的光剑。让嘶吼的魔兽永远闭上了嘴。 下山已两月,与怀济也相伴了两月。钟离一渡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真的是晋江耽美修仙师徒文里的师尊吗?仍不敢对标准男主的小徒弟怀济生出一丝妄念。 只有身为师父的职责,要徒弟从细微做起,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是我弄错了吗?”钟离一渡喃喃。 “师父怎么了?”怀安关切道。心中却想着,师父您老人家可算意识到把我和怀济丢这极寒之地来不妥吧!您老身子骨好,可怀济还是个才修炼几年的孩子呀,哪儿禁得住这么冻。 怀济呵出一口白气,搓搓手,仰头看着钟离一渡等待安排。 “稍加休整,稍后便启程返回终南山。” 怀济有些失望,棘手的邪魔皆被师兄诛杀。虽然他做的净化魔气也有良益,可怀济也很想让济辞剑出鞘。 按正常的剧情发展,怀济应该会悄悄去除魔,想证明一下自己。然后撞上一直隐匿着、等待着机会大魔王,没了师尊和师兄的庇护,魔气顺利侵蚀修为还不够高的他。随后,本来终南山上的骄子,在黑夜中、月圆夜会与魔进行无休无止的争斗…… 钟离一渡不会让这种转折剧情发生,直接把小徒弟提溜回走了。 极寒之地等待许久的大魔王:省略脏话若干。 感应到有人去而复返,大魔王露出奸诈的微笑:“怀济……你终于来了……” “叫错人了,我是怀安。” 大魔王:“……” 怀安一剑刺中大魔王要害处,一阵剑光飞舞后,大魔王散成魔气,又被怀安净化,彻底消失在这洁白的天地间。 返程,钟离一渡携怀济走得慢了些。怀安追上时,还在大荒之中。 “师父!” “解决了?” “解决了!” “做得很好。” 怀济喉头又泛起苦涩。师兄和师尊之间的默契与亲厚,连同隐约听到的话一齐扎进怀济心间。随着心脏跳动刺得更深。 “怀济你心性未定,贸然除魔,恐反被魔侵了神志。” “是。” 钟离一渡没说,其实此番来这极寒之地是因为怀济。彻底将魔王的隐患消除了,钟离一渡才能安心。可钟离一渡不知,即使除去了外在的、既存的魔,心魔也会通过其他方式滋生。 “怀济,你也辛苦了。” 闻言怀济一时失神,差点从剑上掉了下去,被怀安一把捞住。 “师父你看你!难得夸次人,还把师弟给吓着了。” 怀济抿着嘴,自顾自往前走。 治病救人是济世,屠尽邪魔也是济世。 清扫一些微不足道的魔气呢? 当然也是济世。 接下来的路程师徒三人星夜兼程,沿途未停。临近终南山,钟离一渡仍无止步的打算。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南疆。” 钟离一渡接到掌门的消息,南疆毒沼突显千足巨虫,为祸一隅。原本山门派出来的人转道去凉州附近改山水了,南疆那边交给他们师徒。 正好让怀安再练练与毒物的近战。 思及怀安好像特别厌恶多足的虫子,钟离一渡并未说明南疆是何有异。等已远远飞离中原,到了南疆腹地,怀安想跑也跑不了了,钟离一渡才让怀安去查查,南疆究竟是何物为祸。 三人悬剑空中,有山民背着背篓跋涉山间。见山民放下背篓,欲借草藤沿山崖而下,采崖壁上的草药。怀安适时出现,采下草药递给山民,问起南疆的情况来。 -- 第15页 难以置信,怀安又问了几个山民,终于不得不信此番他要对付的是一只千足巨虫。 “师父,我不信你不知道!”因为激动,怀安的声音高了八度。 “是你没问,我可没说我不知道。”钟离一渡面不改色。 “……” 怀济暗自庆幸,幸好他道行尚浅。会喷毒、浑身泥泞的百节千足巨虫,听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 南疆多毒沼,不知巨虫具体隐匿在哪片中。怀安想顺手清了毒瘴,被钟离一渡阻止。 毒沼也是此地不少人与兽倚仗的屏障。南疆人能偏安此隅,除了重山阻隔,也有毒沼之功。 仔细寻了两日,终于见着一处毒瘴除了绿紫的毒雾外还有血光腾起,应该就是这里了。怀安试探着落下一道惊雷,沼泽中有一巨大蜈蚣撞击着强健的大螯,探起上身。泥下的身子约莫有四丈长。 “师父我不下去,我不!”怀安最怕脚多的虫子了,情急之下扒着钟离一渡不撒手。 “师父!爹!我不要下去啊!”怀安挣扎着,还是被丢了下去。 师尊好凶好严厉。怀济心里也毛毛的,生怕也被丢了下去。不过怀济对怀安的嫉妒在那声脱口而出的“爹”中消弭。怀济可不是把钟离一渡放在爹的位置上的。 “怀济,你好生看着你师兄除妖。” “是。” 可不可以不看TAT。 第9 章 “下次下山时,动手除妖的就是你了。”钟离一渡俯瞰着毒沼,怀安刚飞身躲过巨虫吐出的毒气,脚下翻转,又执剑冲上去。 “是,师尊。” 怀济还有很多道法没学,加之在门派中练习只是点到即止,怀济的实战能力几乎为零。然而山下每一次拔剑都可能是殊死一搏。钟离一渡预估,按怀济现在的实力,要先通过试炼楼,再修习些应对之法才得下山。 怀安先前也说过怀济第一次诛杀真的妖邪比他早了两年。 毒沼中,怀安从硬着头皮上逐渐游刃有余,终于从头至尾将巨虫划成两半。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怀安狼狈从泥沼中站起身来时,不料已断成两半的巨虫仍有气力扑向他,试图将体内的毒液尽数喷洒在怀安身上。 幸好机敏,怀安迅速布出屏障将毒液挡了去。哀鸣声后,巨虫再次坠入泥沼中,迸溅起的淤泥落到周遭的植株上腾起一阵黑烟。 怀济一颗心悬到嗓子眼,直到见着师兄引来天雷将虫尸劈成焦炭才放下心来。 怀安又将沼泽仔细检查了一遍,将虫卵和幼虫尽数焚成灰烬后,施祛尘咒除去一身脏污,才又御剑回到师父师弟身边。 终南山上,钟离一渡走在前,怀济有些失落,低着头跟在后。 “下山前,我算得你会有一劫。”钟离一渡停下脚步解释。 “徒儿愚钝,请师尊明示。”怀济懵懂。 魔王蛰伏许久,意欲夺你身躯。” “多谢师尊、师兄。”怀济恭敬行礼,是感激也是致歉。缘此师尊才带他下山,让师兄去极寒之地核心地除魔,而师尊自己一直则寸步不离守着他。隐约听见的呼唤声便是魔王在激起他心魔吧。 “下山除妖前,先去门派里的试炼楼试炼吧。”丢下这句话,钟离一渡飘然而去。 看着师尊没有丝毫留恋的背景,怀济又低下头,不叫外人看见他眼中的神伤。 到底少年心性,怀济也是终南山上名气不小的天才,在一众新弟子中一骑绝尘,心高气傲也实属正常。此番随师尊师兄下山却只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工作,难免受了些打击。即使相较于师兄和师尊自己不过小菜鸡,可怀济还是想让师尊看看,他真是三百年来终南山上天赋最高的弟子。 有不少从未下过山的弟子跑来问怀济: “小师叔!听闻你们斩杀了能驮行山脉的巨蛇!好厉害啊!” “那极寒之地有多可怖啊?你们是怎么诛杀魔王的?除了除魔还做了别的事吗?” “听说有个洞天被屠了满门,好吓人!” …… “小师叔你一定很威风吧!”迷妹甲慕琼托腮看着怀济,满眼小星星。 蚺妖、魔王,他都没见得到。魔兽魔将几乎都是师兄动的手。他就煮过粥,捆过人,打扫卫生,杀了些师兄懒得动手的小妖小鬼。 这些事怀济说不出口。 见小师叔低头不语,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迷弟甲慕云出来打圆场,顺便向怀济求证。 “听说师尊命小师叔去试炼楼试炼。” “嗯。” “小师叔可以带我们一起吗?”迷弟迷妹们瞬间像水滴入热油锅,沸腾起来。 “明日寅时,试炼楼门前集合。”怀济难得答应一次众人的请求。 果然,人呐,还是需要些成就感。 钟离一渡心知怀济需要些鼓励。趁着路上遇着几个问好的弟子,直说怀济明天要去试炼楼,“你们也可以去试试。” 此番下山并没与怀济多亲近,除了在极寒之地的极夜里,怀济轻轻靠上了他的肩头。 “万事开头难。”钟离一渡感慨。 回到园中,钟离一渡又拿出龟甲。 试炼楼有异!可已经来不及阻止怀济了。 次日,寅时前。 试炼楼门前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颇有商业头脑的门人挎着篮子摆着摊叫卖东西。 -- 第16页 “一渡师尊门下同款包袱布~” “怀安师叔最爱春雪茶!” “金疮药金疮药!” …… 热闹似山下的集市。 试炼楼中,刚被师父从被窝里拎出来的怀安心里在给师弟画圈圈。 昨天赶回来太累了,倒头就睡,大晚上又被师弟叫醒,问了试炼楼一堆有的没的。怀安神神秘秘道或许第九十层能遇上师父,把师弟唬弄走了。还没来得及去找女朋友,又被拎来干活。 “师父有何吩咐?” “看着你师弟。” “这楼中的试炼不会伤及基元,过不了关,他们出楼便是。” “试炼楼有异。” “!”怀安神情戒备,“可要疏散入楼弟子?” 钟离一渡摇摇头,“问题不大。” “你我也入楼,我去检查问题出在何处。”钟离一渡一顿,又续道:“你让怀济的试炼真切些。” “徒儿领命。” 不愧是师父,找二徒弟来给小徒弟使使绊子这种话也能说得这么正气凛然。怀安正想着待会儿怎么出手,转眼师父已经不见了。 试炼楼第一层。 怀济背后跟着浩浩荡荡一群蹭经验的。守楼的弟子有些无语,架不住一众可爱的小师妹软磨硬泡,还是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去了。 前几层试炼比较简单,都是些一眼能看出原型的小妖,或群聚或躲藏起来,不过只要怀济剑光一闪,便能怪倒,通过,上楼。 第五层,需要稍微动下脑子了。 “怎么会有两个小师叔?”迷妹乙慕瑶惊讶。 有提前做好功课的弟子拿出笔记本科普道:“这层的怪物会幻化成自己心中最常挂念的人的模样。” 怀济拇指按在剑柄上,稍作犹豫,还是拔出了济辞剑……指向师尊。 隐匿身形混在众弟子之间的钟离一渡有些讶异,他看到的也是怀济。 怀济看到的又是谁呢? 划水围观的观众没等到剑气划破怪物的喉头。 “铛……” 济辞剑被打落在地。 怀济捡起剑半跪行礼,“师尊。” 钟离一渡下意识一头雾水,又欣喜,他看到的是自己呢。 众人只见一个怀济小师叔朝另一个自己行礼。 “师叔这是着了道?” 假怀济阴鸷一笑,众人又回了第一层。 “……” 打脸来得比济辞剑的剑气还快。怀济黑着脸,瞬间又杀上第五层。 钟离一渡依然飘然若仙般立在楼中,看着来人微笑。 “师尊好帅!” “师尊!” 济辞剑出鞘,怀济飞身一剑刺去。 钟离一渡并指夹住剑尖,轻轻将气力返还。剑身弯曲,又将怀济弹回远处。 “真假不分。” “怀济,修剑道前要先修心。” 卧在梁上的怀安简直想鼓掌。师父对小师弟多上上心,就不会整天揪着自己了。想起南疆毒沼,怀安还一身鸡皮疙瘩。 一楼的守楼弟子见怀济他们比上次回来得还快,满头问号。第五层不算什么难的关卡,怀济在门派考核中也表现不俗,怎么打了两遍都没过得去。 怀济方才也想到了,第一次到五层时,除了他众人见着的都是自己,第二次则大家都在喊师尊。是自己求胜心太强,全然无视了周遭的人。 带着感悟,怀济又领着众人冲上第五层。这次怀济听见身后的人见着的又是自己。 干脆利落解决,一口气冲到第十层。 还不知试炼楼中是何物有异,见怀济渐入正轨,还有怀安看着。钟离一渡便将神识融入试炼楼中,仔细寻找着异端来源。 这试炼楼中逢五遇BOSS,逢十为事件。其他楼层都只是清扫一下怪物、采集物品。 怀济召来先前科普第五层BOSS的弟子。 “小师叔,弟子叫慕森。” “好,慕森。你说说第十层是什么情况。” 慕森掏出笔记本念道:“第十层叫‘新月’,我们会遇上三个阵营,分为修士、妖和普通人。会有妖伪装藏匿在人中,我们要协助修士在夜里除掉妖,尽量保护更多的人。” “好像玩狼妖杀!”有弟子朗声道。 “这又是什么?” “一种扮演类的卡片游戏。”小迷妹甲快速为怀济解释了游戏规则。 “如果错杀了修士或者普通人,就算失败,得从头来过。”慕森补充道。 “小心为上。” 登上第十层。 入眼是一片黑夜。怀济身旁只余慕森、迷妹甲慕琼、迷妹乙慕瑶和迷弟甲慕云。 或许是楼中设定,也可能是守楼弟子看不下去了,浩浩荡荡一众蹭经验的被随机分成不同的组,每组五人,作为事件中修士这一阵营。 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鸡鸣,很快,天亮了。 昨夜有个屠户死在家中,屠户的妻子正坐在门槛上嚎啕大哭。 倒是与“狼妖杀”的规则不同。已知他们五个修士,不知村中有多少村民和妖,有多少村民是妖假扮的。不会化形的妖怀济倒是可以直接识别出来,但能化形的妖……凭怀济现在的道行还根本看不出。 村中有人远远见几个修士在村口张望,热情出来引路。 “慢着。”怀济以剑柄挡住直接跟上的迷妹乙。 -- 第17页 来人有些古怪。 迷妹甲慕琼犹豫是否要杀掉眼前的看起来是人,却又可能是伪装成人的妖。 迷弟甲通过传音提出,可以一个个杀了试试。 慕森摇摇头。“不行。只要误杀,每次重新上第十层,这些人和妖都会重新洗牌。” 怀济也出言:“现下只是试炼,错杀无妨。若是下山历练之时,岂容错杀?” 引路的村民有些不耐烦了。“几位道长走不走?” “走,这就走。” 第10 章 进村前,怀济张开手心放出一只纸鹤飞上天际,想先看看村中格局。藏在暗处的怀安指尖弹出气浪,将纸鹤打落在地。 “看来这楼中不容作弊。”慕森又往笔记本上补充一句。 一行五人先来到屠户家中。屠户的妻子擦擦眼泪,将五人请入屋内。 现场血淌了一地。迷妹甲乙不忍再看,退出房门,在院子中干呕。迷弟甲胆子大些,与怀济仔细检查屠户周身还有门窗,慕森在一旁仔细记录。 屠户被割断了咽喉,身上再无其他伤口。“看来凶器便是这把杀猪刀,一击毙命。” “你夫妻二人在村中可有仇家?”迷弟甲询问屠户妻子。 屠户妻子擦着泪道:“没有。”又嚎啕哭起来。 怀济令师侄们去问问村里人,自己检查着村中每一处。 迷弟甲正好见几个村民在玩骰子,挤进去问了一嘴。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村民猜测屠户终日杀猪,被猪妖记恨上了。不失为一个可能的原因。也有村民猜测屠户太过贪心,替老孙家杀猪分走了一整个猪屁股。 “也有可能是自杀。那么重的杀猪刀,只有屠户他挥得动。还有咧,道长说刀上只有屠户的指印。” 迷弟甲点点头,“有道理。” 迷妹甲乙听不少妇人说,屠户喝了酒后脾气大,总是打他老婆。 “噫。”死有余辜。 怀济在村中找出躲藏的三个妖,问不出什么线索,便斩于剑下。 四个师侄递出问来的线索,怀济仔细看了看,问道:“有什么想法吗?”又拿过慕森的笔记本,仔细看起对命案现场的记录。 屠户衣襟上有酒气,刀上仅有自身的指纹。除脖子上的致命伤外,再无其他外伤。右手手指弯曲,呈握到刀姿势。屋内门窗完好,无侵入痕迹。 几人思索着,怀济突然又走回屠户的院子里,再检查了一遍屠户葬身的堂屋,走出房门,横剑指向屠户的妻子。 屠户是死在妻子的刀下。 原来屠户的妻子早被他虐打致死,村中有妖便化形为屠户之妻。屠户仍一醉酒便对妻子拳打脚踢。昨夜,甚至举起刀来要杀了她。 “嫁给我这么些年,连个蛋都下不出!” 她终于忍不住了,握住屠户的持刀的手,反手杀了屠户。 刀剑无情。 几人有些唏嘘,怀济还是一剑诛杀了屠户之妻。 村中幻境仍在,看来还没通关。 第二夜。 五人来不及分散在村中,新月很快东升西落,迅速到了第三日一早。 村中又有人死了。正是昨日在村口为几人引路的村民。怀济察觉到这死者并不是昨日那个。引路的果然是妖! “死者农夫甲,无家室,务农为生。” “死因……死因是……”慕森有些犹豫。 “是遭妖吸干精元。”怀济补充道。 闻言方才还胆大的迷弟甲害怕得想一把抱住怀济,又转身抱住慕森。迷妹甲乙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佯装镇定。 第十层还是低阶范畴,能吸人精元的妖应该在三十层往上。 怀济思及五层的考验,还有被打落的纸鸢。或许又是师尊和师兄希望他能有更好的表现吧。 “继续分头去村中打探,上次问到的信息很有用。” 得到小师叔的肯定,几人斗志满满。 怀济蹲下身,仔细打量起这具“干尸”。 方才怀济觉察到那妖应该还在屋内,佯装不知只为支开几人。听见小师侄们已走出院外。怀济迅速后退,抬手合拢房门。 四人闻声返回,只听屋内小师叔淡淡道:“别进来”。声音像清泉滴落在青石上。 济辞剑已出鞘,怀济警惕地扫视四周。突然有黑影破窗而出。 怀济下意识追了几步又停下,转身剑指地上的“干尸”。 屋外守着的迷妹甲乙和迷弟甲已然追了去。慕森往房门口走近,问道:“小师叔,你还好吗?” “快闪开!” 方才地上早已“死透了”的农户翻身朝门外的慕森扑去。 济辞剑划破房门,斩断了妖,却也重伤了慕森。 瞬间五人回到第一层外的大厅。 迷妹迷弟不住埋怨慕森,慕森低着头向怀济道歉。 “索性只是在楼中试炼,并未真的伤了你。” 慕森有些不好意思再跟着小师叔,怀济也未出言留人。迷弟迷妹眼巴巴等着大佬继续带躺,怀济留下一句“这楼中有蹊跷,我去向师尊请示”,凝神重上第十层。 问过守楼弟子,怀济知楼中执教弟子来去自如,果然怀安正在第十层等着他,这层还是他们被传送回第一层时的景象。 “师兄。” “嗯。” -- 第18页 “方才我发觉这第十层有些蹊跷,不知是师门对我的考验,还是楼中异象突现。” “皆有。” 怀济续道:“原本应当解决了屠户一案再诛杀村中躲藏的妖便能通关,却多了不应该出现在初阶试炼楼层的中级妖。” 怀安点点头,“那是四十五层的蜃妖,已经逃了。”又问怀济有什么想法。 “我想先通过第十层,继续往上走。” “那带上方才的几个小师侄吧。” “是,师兄。” 怀安像只大花蝴蝶,又翩然飞走了。 方才的小队迅速集结完毕,重上第十层。 第十层的事件内容重新洗牌。 天亮了,这次被害的是一个孩童。 没有人引路,几人熟门熟路地进了村。村民见他们身穿蓝衣白衫,带着法器佩剑,便有人出来大倒苦水,请他们务必替村中除去妖邪。 死者是张老头的孙子,张大宝。 一行人走进张家小院儿查探起来。 张老头家靠售卖山货为生,房前屋后晒有山笋山菌,还挂了几只山鸡,长长的尾羽鲜红还泛有光彩。 昨夜,怀济他们在村外只听见一声小孩的惨叫,随后接连有鸡鸣声,天亮了。张大宝死于割喉。除了伤口渗出来的血外,精元气血皆未损。闻言,迷弟迷妹们高度紧绷的神经悄悄放松了一点。 “去村里找找线索,都去。” 这次慕森也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怀济先处理了附在檐下挂着的山鸡身上的妖。腾起的黑烟很快散去,山鸡也恢复吊干的模样。记下房中情形,吩咐张老头不得进屋后,怀济转身出了张家。待他清理完村中躲藏的妖,小师侄们也带着记事本跑来。 迷妹乙被屋檐下失色的腊鸡下了一跳。方才还想拔几根漂亮尾羽做纪念呢。 “师姐,我们竟然没注意到方才这屋檐下竟然也有妖。” “动动脑子。你看那些山笋都是削了皮切片的,山菌也撕碎了开。刚打来还新鲜的鸡怎么会不处理就挂上去了。” 倒不是因为这样,是怀济的道行比几人高出不少,能直接看出来这种道行低微尚未化形的妖。 “小师叔!我们问到,那个张老头曾经杀死过一只怀孕的母狐!那母狐的家人便也杀了张老头一家报仇,只有孙子张大宝从未出村上山过,跟张老头相依为命。”迷妹甲乙查到线索一。 “你们怀疑是狐妖所为?” 迷妹甲乙点头。 慕森掏出笔记本,“小师叔,弟子查到这村中近来频频有家禽失窃,主要是鸡,也丢过几只鸭子。传闻是张老头杀死的狐妖在作祟。”慕森查到线索二。 众人看向迷弟甲,等着他的发现。 “小师叔,我见着这村中的菜都没生虫眼。” 怀济示意迷弟甲继续说。 “村中丢了不少鸡,剩下的鸡自然会被村民关在笼中。虽然平日里也会拦着不让鸡跑进菜地,不过这村中不仅菜不生虫,阴沟猪圈这类易生蚊蝇之处也不见有虫。” 慕森忙跑了几处勘察,果然如迷弟甲所说。 怀济心下已明了,“张大宝死于割喉,如何还能发出惨叫?惨叫过后是接连的鸡叫。” 迷妹甲乙愣神思考中,慕森翻出笔记本,“对!我们上次来只有一声鸡鸣便天亮了,这次叫了好一会儿。” 怀济点点头。“我们在张家并未翻找到凶器,其实割喉的是鸡妖的利爪。” “原来如此。”众人点头。 “走吧,我们去揭开真相。” 诛杀了扮作张大宝祖父的鸡妖,被藏在张家各处的鸡被村民领回家中。 迷妹甲好奇,这些村民靠什么认出自家的鸡,不都一个样吗? “你若留心观察了,自会发现不同。”怀济有了一丝师尊的风范。 张老头一家除了未出村的张大宝,其余人都死在山中,鸡妖便是此时假扮作最常进山的张老头,进了村子。年幼的张大宝发现爷爷很是不对劲,天天嚷嚷家里有鸡。鸡妖怕事迹败露,便仓皇杀了张大宝,嫁祸给狐妖。 那些丢了的鸭子是村中有人假借狐妖作祟的名头偷来吃了。 新月事件了结。五人终于踏上第十一层。 十五层的BOSS也没什么难度。 很快又过了第十九层。 “上峨眉月事件。”慕森攥着笔记本念道:“任务和新月事件差不多,不过这次是在镇子上,妖的数量会增加,妖的能力也比第十层强。” “小心为上。” 第11 章 登上第二十层,鸡鸣声后天亮,众人傻了眼。巍峨的城楼,威风凛凛的守卫。这哪儿还是镇子的规模,四人已然是到了京城。 怀济横起济辞剑将师侄们护在身后。“这是第九十层的晦月事件。”怀济戒备道。第九十层是用师尊的经历改编的,这也是怀济唯一做了功课的楼层。 先是在第十层遇上应该在第四十五层的BOSS蜃妖,第九十层的试炼直接被挪到了第二十层。定不是师尊和师兄的手笔,他们遵循着有效的教育方法,懂得循序渐进。怀济的武力值也不一定能杀上六十层,更何况每十层的事件考察的重点并不是在武力值上。 “你快翻啊!”迷妹乙催促慕森找第九十层的资料,一时书页哗哗作响。 -- 第19页 “没事,我知道。”这是怀济对试炼楼唯一的了解。 “小师叔最厉害了!”迷妹甲乙迅速拍手称赞道。 “小师叔,那我们还进去吗?” 怀济点点头。 一进城中,身后城门便关上了。事件开始。 不同于新月事件,只有妖和普通村民。晦月事件中多了鬼和复杂的各种势力。如皇族、达官显贵、大商户、平民、奴隶还有外邦人。能杀人的也不再局限于妖,鬼和人也可以。要调查皇族、达官显贵需要有人引见,大商人和外邦人会提出要求,调查奴隶需要得到主人的许可。 “第一条任务线索会出现在公告栏上。”慕森拿着笔记本提醒。 除了怀济,几人都很久没下过山,更从未进过繁华的城池。怀济很想去朱雀街后的巷子看看,他家就在那儿。迷妹甲乙也想去城中逛逛。 见怀济有些踌躇,迷弟甲提醒道:“小师叔,我们还是先去找找任务线索吧。” “慕云师弟说得是。小师叔,两位师姐……” “好。” 怀济走在前,大步流星。 公告栏前挤满了人。 慕森像一条游鱼钻进人群中,在前端把公告栏上的内容一字不差地抄了回来。 “一共有三则公告。第一则:京城中近日接连发生无头尸命案,官府重金征集线索。” “第二则是礼部重金求购一种来自西域的香料芫荽。” “第三则是通知城中身份文牒遗失者速去官府认领。”待慕森念完,两个女孩子还等着小师叔一声令下,分头调查线索,这样就能顺便逛逛街了。 “先在这儿听听围观者有些什么线索,切勿走开。” “小师叔……”迷妹乙嘟囔了一句,还是乖乖听着。 “原本在九十层的幻境到了二十层,上次我误伤到慕森回了第一层,若这次我们回不去了呢?”怀济神色严肃,语气郑重。 这是怀济从出生到现在,十七年来,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见几个小师侄都惊了,怀济下意识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凶了。 “小师叔,你刚刚一口气说了37个字!”迷妹乙震惊道。 “谢谢小师叔关心,呜呜……我好感动。”迷妹甲擦了擦热泪。 “小师……” “行动。”怀济又冻出一张冰块脸。 路人甲:“那无头尸第一次出现是上个月,在城东那条穿城而过的河上,就那么飘着。” 路人乙:“京城里已无人敢喝河里的水,指不定泡了多久的尸呢。” 路人丙:“无头尸最近一次出现是昨天早上,看身形是个男子,没想到官府昨日贴出来的寻找尸源上写的竟然是女子。” 路人丁:“这案子一日不破,京城里人心惶惶的,一日不得安宁啊。” 路人戊:“你们说那些无头尸是不是从西域过来的商人?他们这一死啊,宫里那些爱吃芫荽的贵人可就吃不着咯。” 路人己:“有道理,难怪叫外邦人赶快去认领身份文牒,是想用排除法。” 怀济默默听着,破案肯定是首要任务。 这三个公告之间真的有这种联系吗? 公告栏前的吃瓜群众很快散去。怀济打算先去发现无头尸的城东看看,说不定那里的对话会有营养一点。 听闻过这第九十层是师尊的经历改编的,会是师尊破了无头尸案吗?怀济想着,身体的肌肉记忆带着他们往城东去。 “小师叔你来过京城吗?”慕森问。 “慕森师弟你连小师叔入门前就是京城人都不知道!” “对不起……” “勿要闲话,多留意线索。” “是!” 城东河边明里暗里都是官府的人。见几个面生的少年修者,还有男有女像郊游一般。怕妨碍了办案,一个捕快将几人赶走。 迷弟甲忿忿不平道:“你们等着瞧吧!小师叔一定会带着我们破了这案子!” 离河岸最近的几户人家外已经排起长队,付费听案发现场发现人对现场情况的描述。 几人身上都没有银钱,面面相觑。 慕森宽慰道:“一定还有别的线索。” “小师叔,我们先去你家休息会儿吧。” 怀济也不知道试炼楼幻境中的京城里的朱雀街五十二户是不是春家。从师尊给他改名怀济起,春宵这个可笑的名字便离他越来越远。 朱雀街五十二号还是一家布庄,怀济松了口气。 路上见着一家叫广源的钱庄,想起下山历练时,师尊曾去同为广源的钱庄取过钱。掌柜的客客气气,似乎是认识。 “你们在此处稍等我片刻,莫要走动。”怀济嘱咐道。 迷妹甲乙还想问什么,小师叔清冷的眼神劝退。 怀济想试试报师尊的户名和密钥取些银钱来,给师侄们买壶歇脚茶。 “公子可有银票?” “无。” “可有凭证?” “无。” 有良好职业修养的掌柜保持着一贯和善的微笑,“那公子有什么?” “能报户头和密钥吗?” 掌柜的以手示意,“公子请。” “钟离长忆。密钥是……” “公子且慢!” 怀济一顿,“嗯?” 掌柜的递上笔墨,让怀济写下秘钥后转身进了内堂。 -- 第20页 “公子与钟离公子是何关系?” “我是他徒弟。”怀济据实以告。 “哗——”折扇打开。头戴金冠身着锦袍的小公子从内堂走出。“我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收了这么大一个徒弟。” 来人的确是钟离一渡,不过是修道前的。此时的他还名长忆,要等到几年后被玄望仙尊点化,改名一渡。 “师尊。”怀济恭敬行礼。 “哦?”少年笑出声。钟离一渡有些心虚,他不是钟离长忆已经很久了。换上久违的这身华贵打扮,还是少年时,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若他是在这个年岁遇上怀济…… 不!现在的钟离一渡就很好。 “那你说说看,我都教了你些什么本事。” “徒儿遵令。” 掌柜只见平地腾起一阵扶摇,方才的少年和自家公子都不见了。 怀济携钟离长忆御剑直上云霄。绕京城转了一圈,又轻轻落回方才的院子里。掌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打算再绕院子跑两圈就去报官,见自家公子毫发无损地回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你可以放开我了。” “是,师尊。” 已然落地,怀济忘了收回揽在钟离长忆胁肋上的手。剑上方寸之地,两人挨得很近,近到怀济还是第一次能感受到师尊的气息。 “不愧是我的徒弟,这招御剑飞天很不错。还会什么吗?”钟离长忆又抖开扇子,假借扇风来平复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第一次与怀济挨得这么近,他差点沦陷。 “略通剑道。” “哦?既已通达,何来略微之说?” “师尊说得是。” “挽个剑花给我看看。” “回师尊,弟子的剑术只用于降妖除魔。” “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是。” “那就算了吧。你说你叫怀济,这是道号还是真名?” “是师尊为徒儿取的名。” “那你原名是什么?” “春宵。” “直上云霄的霄?” 怀济抿抿嘴,又是这是熟悉的对话。 “春宵苦短的宵。” “……” “这银子算我借你的,30两,省着点花。”钟离长忆叫掌柜的取来银钱递给怀济。“去破了那无头尸案得了赏金,便立即来还帐。” “徒儿遵令。” “师尊!我能再到此处寻你吗?” “你若能破了无头尸案,自会再见着我。” “好!” 这是钟离长忆亲历过的案子,仔细盘查过京城和来京的人,都未发现异常。朝中不少大员借此相互构陷,皆称是对方养的私兵意图谋反。可也不知是何人能有如此本事悄无声息杀人抛尸。那些头颅又在何处? 钟离一渡隐去身形,悄悄跟在怀济身后。瞥见不远处怀安变成的大花蝴蝶,两人像送小朋友上育幼园的家长,还要在门口偷偷望一望。钟离一渡摇头甩掉这个可怕的想法。他才不是家长! 怀济很欣慰,四个师侄还乖乖在原地等他。 “小师叔你去哪儿了?” “久等了。我去找来些银钱,先去喝茶寮歇歇脚吧。” 怀济私心不想让别人见着少年时的师尊。笑得张扬肆意,却不令人生厌,反而让怀济很想亲近他。或许是师尊太冷了。在极寒之地里盘腿而坐,刮过的寒风,打落的冰花都不如师尊清冷。自他拜入师门以来,与师尊也并未说上多少话,即使相对而坐,也像在山脚下仰望雪山。 第12 章 打探消息最方便的地方不外乎茶寮、酒肆和青楼。不过怀济不知。上山时不过十岁,随钟离一渡和怀安下山时,有师尊师兄绝对武力值的碾压,人烟处的妖邪无所遁形。现下,几人还用着在村中适用的随机采访和地毯式搜索。倒是圆了几个小朋友想逛街的愿望。 无头尸在天亮之前会突然出现在水面上。官府也曾拦截上游,也派人潜水寻过,沿河两岸也派有人巡逻看守,可即便如此,隔上几天,无头尸便会陡然出现在河中最水流最湍急之处。 走到双腿打颤,除了无头尸是如何发现的之外,几人也未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小师叔,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好。” 带着一众未成年,年方十七的怀济便径直领路到附近最热闹的茶寮,叫一壶便宜的翠芽,再上一碟落花生,又在隔壁包子铺买了半屉皮暄肉香的大包子,人手一个捧着啃,不过才一钱银子。 “小师叔真好。”小迷弟脸上都蹭了油,两颊鼓鼓囊囊的。 几个十四、五岁的小孩许久没尝到人间烟火。 无头尸案怀济捧着包子却未下口,思考着师尊在原本的晦月事件中是什么角色。 现在的师尊还未修道,从让他挽个剑花看来,也没修剑术。 “医理!”怀济脱口而出。 四张小油脸齐齐看向怀济。“嗯?” “先吃,吃饱了还有得跑。” “是!” 茶寮最热门的话题从无头尸案转到桃色新闻:花语楼抗衡怡红院有望,可新来清倌失踪几日,寻得时已然身首异处。 怀济有些憎恶,想捂住几个小师侄的耳朵。依稀听到“身首异处”四个字,怀济猛然站起身来问:“是谁身首异处?” -- 第21页 “嗨,看起来有几分仙风的小道士也在想青楼的姑娘。” “哈哈哈哈……” 猥琐的男人们笑得拍桌。 迷弟迷妹们怒极:“你们休要胡言乱语!” 一枚铜板还沾着些微面粉,凌空横在方才笑得最大声的男人的脖颈间旋转着,再稍稍一用力便能割破喉头。 “我再问一遍,是谁身首异处?” “回、回仙长,是花语楼的轻衣姑娘。”油腻男迅速换了恭敬的语气。 “可是昨日官府寻找尸源的无头女尸?” “是……” 怀济回头示意师侄们收拾东西准备干活。 “好了,多谢。” 方才买包子找零的来的铜板滚在油腻男脚边,五人已走远。 原先的无头尸体皆为男尸,身材高大,像王公贵族豢养的私兵。因而官府也不敢大张旗鼓查,生怕查着查着自己也成了河里的无头尸。可这一个来月,无头尸越来越多,搅得整个京城人心惶惶。皇帝连下数道圣旨,要求严查到底。又空降来两个皇子,官府这才发了公告。 花语楼在认出了轻衣姑娘的尸身后,连同多年对家怡红院一并被查封。 老鸨带着莺莺燕燕花花草草们抹泪喊冤,“府尹大人也是楼中常客……”还未说完便被捂着嘴拖下堂去。 怀济几人根本进不了衙门的大门。花一两银子买通了衙役,得到无头尸都停在衙门后院的消息。 领着几个师侄找了家干净的客栈,怀济吩咐道:“去城里的医馆里打听钟离长忆,还有无头尸案发生前到今日,城中都发生了些什么怪事。” “务必记住天黑之前回到客栈。” “是!小师叔!” “那师叔你呢?”迷妹乙走出客栈前回头问。 “我去查无头尸。” “小师叔一定要多加小心!” 怀济点点头,一行人四散去。 幸好怀安教过他怎么画遁身符。买了黄纸朱砂,怀济裁好长条,笔走龙蛇。 他本不愿学,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为何要学画这种不太光彩的符咒。后世著名哲学家王竟泽总结出了真香定律,怀济毕竟还未得道,也还具备着人类的本性。 “师兄不愧是师兄!”悄无声息进到停尸间的怀济赞叹道。 窗外树上化作大花蝴蝶的怀安:“呵呵,小崽子终于信大人的话了。” 怀济一进停尸间便感觉到浓浓的妖气。掀开白布看着尸体的脖颈处,并无刀口像神怪刑天一般,只是泡过水肿胀溃烂。 怀济飞快思索除魔课上学过的妖鬼,或许这就是书上提到过的飞头蛮。 传闻飞头蛮白日里与常人无二。夜里会伸长脖颈,扯到龙须糖一般细,最后脑袋飞离身子,飞出去吸人精神。有时几个飞头蛮聚在一起,以吓唬人取乐。天亮前飞头蛮必须飞回来,头重新贴合身子,不然只头颅见着日光便会暴毙。原本的身子也会像没了头的寻常人一般很快死去。 昨日送来的女尸却是被利器斩下头颅,泡水后更显狰狞。女尸应当是有人浑水摸鱼,栽赃给无头尸案的凶手。 无头男尸身形相近。虽被人剥去衣袍,不过整整齐齐的犹如用同一盘雕版印刷的书册,也难怪有人猜测是谁人豢养的私兵。 怀济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多尸体,腹腔里酸液沸腾。画了张镇妖符贴在门框顶上后,走出停尸间,手撑着树干吐得昏天黑地。 树上的大花蝴蝶看着心疼,想给师弟拍拍背。感应到有人来了,怀济吐得眼花,脚下一个踉跄。 怀安不会允许那不忍直视的一幕发生,飞身下树给师弟背上贴了张升级版遁身符。衙门里的衙役捕快和仵作接连路过怀济身旁,都没有发现有外人存在。 已得到想要的线索,怀济迅速撤离,上街找师侄们汇合。 刚才好像有什么在背上拍了一下。怀济转头塌腰看了看,又没什么。 怀安早将遁身符扯了下来,又变回大花蝴蝶停在不远处的墙檐上。 几个工具人也顺利打听到了非常有价值的线索。冯捕快的妹妹上个月失了魂,这冯家就兄妹俩相依为命。许是那冯捕快进了些什么凶案现场,带回去的煞气怨魂冲撞了妹妹。 “冯捕快的妹妹治好了吗?我们几人从终南山而来,也是修道中人,或许能帮上一点忙。”迷弟甲自荐道。 “那这可太好了!” 四人随在医馆扎银针的婆婆去竹叶巷,冯捕快将妹妹托付给邻家婶婆帮忙照看。 “衙门里当差,最近又出了那么多命案,唉,也是命苦。”婆婆摇摇头,敲了敲门。 院子里约摸十岁的女孩子正闭眼晒着太阳,听见开门声,一见外人便哭喊起来。 修为最高的迷妹甲施了镇定咒,很快平息了女孩的情绪。 “几位道长,冯丫头这病还有救吗?” “我们几个解不了,不过我们小师叔也在城中,他修为高强,肯定能解决。”老婆婆的神色由满怀希冀转为黯然又燃起了光。 “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小师叔现下在哪里,不过阿婆你放心,傍晚我们回客栈就能找着小师叔。”一说起偶像,迷妹甲简直骄傲得想随时竖起大拇指。 刚回客栈,几个师侄便围上来七嘴八舌说起冯捕快妹妹的事。 -- 第22页 “那你们可问到钟离长忆是什么人?” “钟离长忆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少爷。”迷弟甲也有模有样掏出笔记本。 “也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美少年。”迷妹甲补充道。 “有传闻说钟离长忆应该是个皇子,借了母家的姓,方便行走民间。” “就这些?” “小师叔……” “我们只能接触到平头百姓,他们描述里的钟离长忆不是什么好人,仗着家世……”迷妹乙没说下去,他们也猜到了钟离长忆便是师尊的俗家姓名。 “没事,那入夜了我们也去冯家走一趟吧。” 费了一番功夫,在二师兄的引导下,怀济治好了冯丫头的病。 师尊也曾希望他修医道,他选了剑。然而治病救人与行侠仗义并不冲突。若他能习得更高深的医道,便不会如方才那般手足无措了。 怀济觉察到冯捕快与脏东西打过交道,身上也有下午怀济在衙门后院感受到的飞头蛮的气息。 冯捕快见几个少年修者走出竹叶巷,佯装了许久的他终于松了口气。 不料,刚合上门,几人又去而复返,站在院中看着他。 “水鬼的东西沾了极强的怨气,拿了他们,你也活不久。”怀济淡淡道。 事已至此,冯捕快未多加争辩。“我只希望我的妹妹能平安长大,嫁个好人家。” “可那些东西也会害死她。” 冯捕快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旋即又下跪行大礼,求几人救救他妹妹。 冯捕快的妹妹起夜时被聚在一起的飞头蛮吓出了病,神志不清,只能说出好多头乱飞。 冯捕快的奶奶也是个神婆,耳濡目染下,他也大致知道了是什么东西害了妹妹。可能医治这种病症的大夫诊金高昂。 入夜,冯捕快带上奶奶留下的家伙事出门寻仇。黎明前他终于追踪到飞头蛮的头,找到躺成一排的无头身躯,是广源钱庄新雇来的一队镖师。虽然找到了广源钱庄这个大主顾,可飞头蛮酗酒又好色,也没剩几个钱。 次日夜里,隐匿在暗处的他很想把窗户关了,可直接给妹妹报了仇妹妹的病也不会好。 回家时路过城东,他想到儿时落水,河中水鬼紧紧攥着他的脚往下拉。还有妹妹在河边捡螺蛳,越走越深,他急忙把妹妹拽回来,篮子里哪儿有螺蛳,只有一堆石子。夜里水鬼给他托梦,河里有不少水鬼们珍藏的宝贝。他知道是水鬼在诱骗他再度下水。 冯捕快来到河边,朝倒映着盈盈明月的河水轻声问:“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河中只有潺潺流水声,冯捕快自顾自续道:“我知道有一队十二只飞头蛮。他们害了我妹妹,我要报仇。但我没钱给我妹妹治病。我知道河里有些金银珠宝,若哪位愿意给我,我便把飞头蛮的身子背来,只要拖下水守上一日,飞头蛮便能替死。” 水里翻起浪来,一只泥泞的手握着一支金钗伸出水面,朝他扔来。 当夜,冯捕快把离门窗最近的那具飞头蛮的身体背来与水鬼做交易,水鬼把积攒的财富给了他。飞头蛮的头离了身体,日光出来后很快死去了,冯捕快从柴垛里找出来像泄了气的猪尿泡一样的飞头蛮的头,浇上油了,付之一炬。 其实钱庄早知道那无头尸是刚雇来的镖师,为了生意,钱庄也不敢声张。反而期望那凶手能把剩下的妖怪都解决了。夜里大门再未锁过,还给飞头蛮的伙食里配了更多的酒。 后来,即使城东河岸有官府的人马巡视,冯捕快也利用职务之便,见缝插针将飞头蛮的身体背来河边后佯装巡视。有时叮嘱水鬼近两日黄道冲煞不宜投胎,让水鬼多拖上几日,以此为自己制造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第13 章 冯捕快将妹妹托付给怀济等人后,一早便去衙门认罪了。 那具女尸是某个大官家的公子狎妓时把可怜的姑娘给害死了。想借着无头尸案把自己摘干净。女尸脖颈处也区别于其他无头尸,可推知她的头是被利刃砍下。 无头女尸案在整个京城朝野的督办下,迅速侦破。女子的头颅被埋在了柳叶巷,证据确凿,罪犯只得伏法。 晦月事件结束得太快,师尊的提示未免太过明显了。怀济轻笑,与几个师侄一起更上一层楼。 竟然是第九十一层。小队里战力最高的怀济也三秒被打趴。几人有些惋惜,又对通过了第九十层的晦月事件而欣喜。 还以为短暂的黑暗后会回到第一层大厅处。睁眼时,却见还是少年的师尊正与恶鬼缠斗。 幻境四周震荡,怀济紧紧抓住身旁最近的慕森和迷妹乙,不知何处飞来一只蝴蝶把慕森打落。怀济站稳时已回到第一层。 “你小子只记得师父,想不起师兄我!”怀安敲了敲师弟的头。 “多谢师兄。” “怀安师叔!是你一直在帮我们吗?”迷妹甲捧着红透了的脸。 “不是我,帮你们的是楼妖,也就是慕森。” 先前的慕森其实是楼妖的善念,师尊正在跟楼妖的恶念缠斗。 “难怪慕森他会有姓名,我们还是甲乙。”迷妹乙不满道。 怀济早该看出来了。 按试炼楼的设定,除了大致场景不会变外,怪物、任务和线索每次上楼都会刷新。试炼者只知每五层逢BOSS,每十层逢事件。怀济打听了一晚上,也只有师兄神神秘秘一句:“师弟加油,第九十层能遇上过去的师尊”。 -- 第23页 可慕森不仅知道第五层BOSS是什么,还知道把人往线索上领。第十层新月事件时,楼妖恶念出现,也是慕森主动往刀口上撞,把几人带回第一层。 怀济之前还以为是师尊和师兄的引导。 “怀安师叔,仙门为什么会有妖啊?” “有不少弟子试炼时有遗憾怨念和不甘心,还与同门起了争执龃龉。这些东西汇聚在一起,自然就滋生出了恶念。” “慕森的出现是因为楼里还有同门的友爱互助对吗?” “真聪明。”怀安笑眯眯夸赞三个真师侄。 三人已迅速倒戈,怀安师叔不仅人好看,修为高妙,还很好说话。可惜怀安师叔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是掌门的女儿、门派里的执教。迷妹甲乙又倒回怀济。 楼妖已诛。一渡师尊头戴玉冠白衣胜雪从楼中走出。身后跟着怀安怀济,还有三个小弟子。 楼中一日,于楼外不过一炷香。现下日头正盛,阳光快迷了人眼。师尊又似天上的星辰,能瞧见却隔着云端,遥不可及。怀济有些想念金冠锦袍的钟离长忆。 似乎是被师尊读到了心声。 “怀济。” “弟子在。” “随我来。” 接下来的每一步,怀济都像踩在轻柔的云朵上。 对坐窗前,能遥见冠雪的群山。 有纸仆奉上清茶。钟离一渡心里默念:一定要给徒弟倒一杯。 “此番历练你有何感悟?” 钟离一渡执起豆青茶壶轻轻摇晃,斟满同色也透着羊脂的光泽的小茶杯,递向对面。 怀济受宠若惊。 “弟子原先鲜少与人同行,不知倾听、互助与信任。而后又知,不可轻信他人。” “还有吗?” “行事应灵活变通。” 钟离一渡轻笑,想说怀济挺机灵的。遁身符、杀个回马枪之类的属常规操作。可几百年来,到九十层试炼的弟子也不少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打着他的名号去钱庄取钱。甚至还揽着…… 差点不由自主脸红,钟离一渡拈起茶杯,以袖掩面,小小一杯茶喝出了举坛一饮而尽的气势。 怀济也有样学样,喝完才咂咂嘴,是什么味儿来着?肯定不是师兄的春雪茶。倒是不觉得这么喝茶好像有点怪怪的。 怕又听见师尊淡淡一句“退下吧”,怀济忙不迭问道:“师尊,弟子不解。为何弟子一丝妖气都未觉察到?” “楼妖生于试炼楼,是楼的一部分,自然嗅不到妖气。” “那师尊是如何发现的?师尊……”怀济有些犹豫,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师尊和师兄一直在暗中守着我吗?”心跳突然好快,怀济抓过茶壶斟了一杯,也以袖掩面饮茶,借此平复情绪。 真是我的亲传弟子。钟离一渡有一丝窃喜。 “怀安暗中跟着你的。”我是明着出现的。钟离一渡省了后半句。 “师尊,那楼妖意欲为何?” “你。” 当事人一头雾水,等着下文。 “楼妖的善恶之念争斗已久,渐渐恶念占了上风。在等待一个契机,寻找合适的人助他脱困。” “为何是我?” 因为你是男主啊,我的傻徒弟。“因为你天资聪颖,潜力无限。”还生得好看。当然,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是楼妖他打不过我和怀安。 怀济若有所思,“极寒之地的魔王也是如此?” 钟离一渡点点头,又问起怀济的见闻。 把第五层唬弄了过去,傻徒弟只感悟自己一定要多注意细节和太敬仰师尊了,关心则乱。钟离一渡又问及晦月事件。 “师尊,我想研习医道。” “稍后你去怀安院子里取些医书,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他。” “我可以来请教师尊吗?”怀济定定看着师尊,眼中满是期待。 “若怀安也不清楚,你与他再来问我。” 看着小徒弟神色黯然,钟离一渡抓心挠肺。不是他不想教,想起怀安刚入门时净问些白痴问题,被他板着脸训了几次又严格要求,才有了现在的修为。他可舍不得凶怀济。 “你的剑道已小有所成,缘何想学医?” “弟子并非要放弃剑道。晦月事件中幸得师兄相助。弟子兼修医道,是想尽所能在今后的少些遗憾。” “善。” 又是一阵相对无言,不想听师尊那句“退下吧”,怀济躬身行礼告退,急匆匆跑去找二师兄取医书。 钟离一渡一头雾水,他还没听怀济说说遇见了修仙前的他呢,怎么就走了。 不过这样也好,钟离一渡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怀安正在院子里枕着女朋友的腿晒太阳,师弟突然造访。 “怀蕴师姐,师兄。” 怀蕴点点头,“小师弟有何事?” “师尊让我来取些医书,随师兄修习医术。” “哈哈哈……”怀安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跟我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怀安每给师弟讲个难点重点,都会外加吐槽师尊当初对他多凶多残忍多严苛,再感叹一句还是他的教学方式比较好接受。 怀济宽慰许多,原来师尊是怕凶着我,师尊不忍凶我。 到底都是靠天赋拜入钟离一渡门下,怀安老师小学堂的教学效率简直是火箭班中的火箭班。 -- 第24页 已经掌握了丰富的理论知识,下面要实现认识过程的第一次飞跃——基于实践的基础上,从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 怀安带着可爱的师弟在门派里各个山头巡回义诊。有些男孩子女孩子没病也整出来点病,排着长长的队来诊治。 “回去多喝热水,好了,下一个。”怀安笑眯眯地又叫走一个装病的。 笑话,道门中哪儿来的这么多伤风感冒。倒是那几个因为插队不让插队打起来的是真受了伤。 怀济不解。“师兄,明明师门中鲜少有人生病,为何我们还要支个义诊摊呢?” “我们要医的不止是病,还有心。同时,这也是对自己的度化。” 怀济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师兄,我们为何不下山去义诊?”怀济想起在凉州城,师兄都不用诊治,只需一碗粥便能包治百病,甚至粥都不需要。略知医道后,怀济知道了那时是师兄在耗费自己的修为。不过他们也可以看病后开方子,对症下药呀。 怀安摇摇头,给师弟说了个故事。 “有一游医携徒行至江南,妙手治好了街头几个行乞的老叟。很快名声传了出去,不少富商重金请游医出诊,游医都拒绝了。他只给穷苦人家看病,分文不取。” “是师尊带着师兄吗?”怀济有些羡慕。 “不是,游医是我。” “那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富人也并非都为富不仁,穷人也不是都可怜。有句话叫‘穷生奸计,富长良心’。我难以分辨到底哪些人值得我出手。来求诊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还倾尽家财千里迢迢跑来找我。” “有些病是治不好的。他们埋怨我,甚至骂我诅咒我。我烦了,便回来找师父诉苦。” “那师兄你的徒弟呢?” “打着我的旗号在人间挣了不少钱,后来治不好某个王子皇孙的病被砍头了。” “师父问我学到些什么,我理解了为什么师父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对我们修仙之人予取予求的太多了。望我们悬壶济世,望我们降妖除魔,连升官发财都指望着我们。” “真希望你不用明白这些。”怀安笑了笑,指挥小师弟把摊子拆了又传音至队伍末尾:“收摊了收摊了,今天不看了。” “啊!我好不容易排了这么久的队,都快到我了。” “为了让怀安师叔和怀济小师叔诊病,我……” …… 人群沸腾,怀济体会到一丝师兄当年的不易。 未等挤出人群,钟离一渡传讯用的纸鹤飞来。 “既是兼修,勿要厚此薄彼。”师尊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冷似雪。 的确,怀济最近几个月沉迷医道,除早晚练剑外,未再花心思。 怀安要去哄女朋友便先走了。 想到什么,怀济在人群中随手抓一人打听,“你可认识一个慕森的弟子?” “小师叔!我们认识真的慕森。”是迷妹甲乙。 怀济想不起她们的名字,像师尊那般淡淡道:“跟我来。” 第14 章 听到怀济叫走了两个女弟子的消息时,钟离一渡手中的茶碗跌落,顺着衣摆滚到地上,滴溜溜转。 “呵。” 躬身捡起,吹去灰尘。钟离一渡又斟了一杯,细细品着。 怀安前几个月还跑来吐槽,为什么师弟喝茶如牛饮。 “那你好好教教他。” “他说是师父你教的。” “我何时那般饮过茶?” “是啊!我也说师父怎么会那样喝茶。可怀济他还有几分委屈,忽然又笑起来了。” 钟离一渡也展颜微笑。 “啧啧啧。”似乎是明白什么了,怀安摇摇头,又飞走了。 第二日,整座终南山,上上下下都等着看一渡师尊的亲传弟子怀济享齐人之福。钟离一渡那座老冰山教出来的小冰山竟然化了? 没想到怀济只是按上次的人马组个队,还叫小弟们带齐家伙事,又杀上试炼楼。 “小冰山还是小冰山。”掌门吐槽。 “哈哈哈哈……”钟离一渡笑得爽朗。 真的慕森也确是个爱记笔记的好孩子。迷弟甲和迷妹甲乙也终于有了姓名。一路拔剑收剑捡道具,五人顺利到了熟悉的新月事件。 还是那个小山村。鸡鸣后,天亮了。 这几个月不仅怀济一心扑在医道上,几个小师侄也有好好学习各类道法。慕森替楼妖背了锅,反倒让他跟慕云慕琼慕瑶成了好朋友。他们都相信小师叔会再组队刷楼,果然有了回响。 先让纸鹤俯瞰一下村里的情形,找找隐匿的妖。确定师兄陪女朋友去了,今日师尊跟掌门在开例会。没人强行增加游戏体验,怀济舒展舒展筋骨,拳脚大开。 死者是村中的杨寡妇。 村中不少原本就对杨寡妇指指点点的村民这下更是破口大骂。脏了井,他们还怎么喝水? 现场有杨寡妇的尸体、脱在井边的鞋。 杨寡妇身上有很多瘀伤剐蹭伤,腰间还有绳索勒紧的痕迹。是村民下井给她尸体腰间捆上麻绳,再合力拉上来所致,此外再无外伤,也未中毒。从鼻腔和口中的污泥苔藓可知,死因应该是在井中淹死。怀济认真做着尸检,慕森在小本本上唰唰唰记着。 -- 第25页 慕云慕琼慕瑶不忍心看,先向周围的村民打听杨寡妇的情况。 原本村里以自杀定了性,但怀济几人知道,杨寡妇的死与妖有关。 村民中有人质疑从天而降的几人危言耸听,也有人觉得他们正是来替村中降妖除魔的。 现下首先要证明杨寡妇不是自杀。 怀济与慕森进入屋内继续寻找线索。 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灶台擦得看不见油光,放着两碗剩菜。锅中蒸着馍馍,水已经烧干了。 卧室里,被子叠得齐整。床头竹篮里放着一只纳了一半的鞋底,尺寸有些大,应该不是杨寡妇的。 猪圈里无粪便堆积,盛有猪食的桶放在圈外,两头花猪一见人来便哼哧哼哧拱着门。 杨寡妇应该是打扫完猪圈正准备给猪喂食时被什么给打断了。因而也并未在井中泡上多久,所以未见明显的浮肿。 凶案现场——水井,慕森从水中又捞出一双墨绿绣鞋。 对杨寡妇家中的调查暂时结束,怀济和慕森去与打听消息的三人汇合。 第一个发现杨寡妇尸体的是杨寡妇的姘头之一——田大壮。 田大壮的老婆在杨寡妇院子外骂了大半个时辰,刚回家喝口凉水歇歇脚,自家那口子被扣在村长家,今天的活儿怕是没人干了,想到这事儿田大嫂骂骂咧咧又往杨寡妇家去。刚出门便碰上来调查的怀济一行人。 田大嫂十句话里九句都是脏话,听得几人眉头紧锁,大致是明白了。寡妇门前是非多,田大壮对杨寡妇有意,田大嫂想着要是杨寡妇来伏低做小,又多了房子田土倒未尝不可。杨寡妇早看穿了田家夫妻的算盘,但碍于同村也不好撕破脸,因而田大壮便时不时在杨寡妇院子外转悠。 今天天还没亮,田大壮下田干活前又来骚扰,见一个黑影从杨寡妇家蹿出。这就是田大壮等待已久的良机,可田大壮寻遍了屋内都不见杨寡妇的身影。已经天亮了,田大壮壮起胆子往院子里的井里看了一眼,这才有了怀济他们进村后看到的情形。 仙门中几个半大少年哪儿见过这般复杂的人际关系。 慕琼打听到:杨寡妇的丈夫被征兵征了去,死在了战场上。消息传回来时,村中不少人想吃绝户,占了杨寡妇家的房屋田土,可似乎是杨寡妇的丈夫在天有灵,那些欲行不轨想生米煮成熟饭的人都被打出了杨寡妇家。 慕瑶打听到,村中也有几个光棍鳏夫,村长想做媒,可杨寡妇看不上。 慕云打听到,有人说杨寡妇有好几个姘头。也有人说杨寡妇清清白白的,什么姘头都是村里那些男人臆想的。 田大壮被锁在村长家的柴房里。本来都以杨寡妇跳井自杀结案了,突然冒出来的几个少年人称杨寡妇是被妖物所害,田大壮这才说出看到了个黑影,可也洗不清自身嫌疑。 杨寡妇灶头煮着的饭、猪圈前的猪食都可证明杨寡妇是突然中断了日常活动,两个女孩子肯定水井中捞出的绣鞋才是杨寡妇今日穿的,岸边那双应该是凶手放的。若田大壮是据实所言,凶手必然与杨寡妇的关系匪浅。 “小师叔,现下我们要从何下手?”慕森问。 “慕琼慕瑶,你们在村长家守着田大壮,务必多加小心。” “是!” “慕森,你陪着两个师姐。” 怀济带着慕云返回杨寡妇家取了一样东西,先从传闻中杨寡妇的姘头查起。 查了一圈下来,怀济都摇头说不是。田大壮的老婆又到村长家门前闹了,地里的菜还没人淋水,这么一直把她男人锁着是要她一个妇人家怎么活。 村长见着怀济诛了几个妖,不敢怠慢,唯怀济马首是瞻。见几人不喜,便让几个气力大的农妇将田大嫂带了下去,询问怀济接下来怎么做。 很快,村长把全村男子召集到了一起,四个师侄分立四角布阵。怀济一个个检查放行后,很快只剩下一个其貌不扬的农夫。 济辞剑抵上农夫喉头,“现形吧”。 凶手是化为人形躲藏在村中的妖物。 他老实本分对杨寡妇不像村中其他人那般嫌弃唾骂,也没有刻意对杨寡妇献殷勤。正因如此,杨寡妇感觉得到了尊重和平等,而后爱上了他。 起先妖物也拒绝过杨寡妇,后来有人缝衣纳鞋操持家务,时不时送点鸡蛋送只鸡来,也美哉,便好上了。前日,杨寡妇想跟他结婚,妖物怕行迹曝露,便将杨寡妇骗到井边扔了下去。匆忙之中又从屋内拿出一双鞋来,伪装成杨寡妇自杀的样子。 在村长问及谁愿下井时主动站出来,趁机将杨寡妇脚上的绣鞋留在井中。 案件告破,一番砍杀后,五人顺利到了第二十层·上蛾眉月事件。倒也不算难,迅速了结,一路向前。 会议室里,终南山管理层一致通过一渡长老提出的升级试炼楼的提议,并全权委托给钟离一渡。 这次升级最主要的内容有:门内弟子试炼时在哪一层失败,原队伍再次试炼时能选择从头再来或者延续上一次的挑战。 原本试炼楼就是钟离一渡建来给徒弟历练的。在等待徒弟的漫长的三个三百三十三年里,也是靠着给徒弟准备各类教学设备,还有完善门派里大大小小各类基础设施建设,钟离一渡才不至于无聊到飞升成仙。 门派里不少弟子因此受益,因此也尊钟离一渡一声“师尊”。 -- 第26页 钟离一渡开完会匆匆赶来试练楼,还是晚了一步。济辞剑已出,即使普通弟子也能用这把宝剑切菜般横扫了这一层。 蜃妖的原型像个巨大的蛤蜊,缩在壳中,被怀济一剑破开。 钟离一渡默默叹了口气,还想在蜃妖织造的幻境里跟怀济说说话。他隐匿身形,见怀济带着小弟子们很快到了进第五十层·满月事件。 怀济渐渐摸清了试炼楼的规则,与原先的楼妖慕森所说的有差,妖不一定会杀人,人也不一定全是好的。满月事件开始,原先隐匿在场景中未成形的妖至此消失,新增了鬼。 天亮后,五人来到一座临水的小镇。 行舟穿行在小镇的青砖绿瓦间,好不惬意。怀济突然见远处的茶楼窗前有个熟悉的身影,正侧着头跟小二说着什么。金冠锦袍,眸含星辰。 是钟离长忆。 四个小工具人只见小师叔突然起身,足尖轻点前方船蓬,翻身跃进河边一间茶楼,只留下一句目的地汇合。 “好久不见。”怀济克制着喘息,站在钟离长忆对面。 “你是谁?” 怀济这才想起即使重上九十层,钟离长忆也不认识他,何况这还是在第五十层。 “抱歉,你还不认识我。” “哦?”钟离长忆挑眉。 “我叫怀济。” “坐。”钟离长忆指尖轻敲桌面,小二恰巧也托着茶盘上来。 “你是道门中人?” 怀济点点头。 “有趣。” 未等钟离一渡触及茶壶,怀济先执壶斟了半杯递给他,清香四溢。 “刚你说你认识我。” 怀济对上钟离长忆的双眼,对方眼中又一丝讶异。怀济点点头,听钟离长忆又问道:“那你说说我喜欢喝什么茶?” 怀济笑着反问,“你为何不问我可知你叫什么名字?” “知道我钟离长忆可不是什么难事。方才的问题你若答不上来,就走吧。” “以后你会爱喝黄山毛峰。” “为何是以后?莫非你认识的是以后的我?” 怀济点头应是。 “有趣。” “你找我有什么事?借钱?” “不是。想跟你说说话。” “好了。那话已经说了,你可以走了。” “……” 师尊赶人的这个习惯这么早就养成了?怀济皱眉。 载有怀济四个师侄的小舟恰巧经过楼下,慕瑶站在船头挥着双手仰头喊:“小师叔~” “快去吧,你师侄们叫你呢。”钟离长忆笑着咬了口茶点。 怀济丢下一钱袋银子,“去玩吧,傍晚前回客栈等我。”转身又坐回钟离一渡对面。 “我不想走。” 第15 章 钟离长忆静静看着他,忽然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怀济眼中黯然,从未见师尊这般开怀笑过。 中止幻想,怀济问道:“你到临水镇来是有何事?” “与你何干?” 怀济肃色解释:“这临水镇近来不太平,昨夜有人横死,我和师侄们正为此事而来。” “你要多加小心。”又叮嘱嘱。 “我又不是凶手,要小心什么?” “无妨,我会保护好你的。”怀济眼中嘴角都是笑意。 “你爱跟着那便跟着吧。”钟离长忆睨了一眼身后的小尾巴,自顾自往前走。方才小镇上的女子们已经奔走相告,今儿镇上来了两个神仙一样好看的少年郎。一个矜贵华丽,一个内敛自持。截然不同气质,却有相似的生人勿近之感。 周遭人潮涌动。 终于有胆大的女子上前笑问:“两位公子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怀济抢在钟离长忆说出“与你何干”之前用眼神劝退了搭讪者。 钟离长忆心中窃喜,面上维持着臭屁的表情阔步前行。行至一间瓦舍,门口有伶人抱月琴揽客。钟离长忆欲举步入内,牙色窄袖拦在身前。 “她们没我好看,你大可以看我。” “我若是赏艺呢?” “我舞剑给你看。” “你修剑道是用来取悦人?” “能取悦你,有何不可。” 钟离一渡无语了,这些话怀济是从哪儿学来的?平时怀济都在乖乖练剑……肯定是怀安那崽子乱教。 正陪女朋友风花雪月的怀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大煞风景。 “可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怀济。”怀济重复道。 “我问的是你的姓名,不是道号。” 怀济不想重复那几句尴尬的对话,笑道:“你想叫我什么我便叫什么。” “我若叫你猫猫狗狗呢?” “那我便叫猫猫狗狗。” 一言一语间,怀济从跟在钟离长忆身后,渐渐并肩。 “你这佩剑真不错。”钟离长忆看着济辞剑,自他将剑赠与怀济后,就再也没碰过这位老朋友了。 怀济双手奉上。 济辞剑出鞘瞬间,剑气横生。 “小心!”怀济迅速揽着钟离长忆躲开气浪,衣袂凌空画了条漂亮的弧线。 “铛——”一声,跌落的济辞剑击碎了脚下的青石板。 “少侠好身手!” 围观的女性群众鼓起掌来。爱凑热闹的师侄小分队正在附近逛吃,听见人群喝彩,忙挤进圈中。 -- 第27页 慕瑶看了看圈中那对脸红的男子,又转头看向师姐慕琼,难以置信道:“那是我们的小师叔和师尊?” “我想你应该没认错。”慕琼也是一脸震惊。 剑气惊着了小镇上隐匿的狐妖。 远处传来女子的尖叫,怀济捡起剑,对人群里愣着的两个师侄下令:“追。”回头执起钟离长忆的手,拂袖御剑而去。 慕琼慕瑶赶到时,见师尊和小师叔好像在吵架。 “你除妖就除妖,拉着我作甚?”钟离长忆气冲冲拂袖而去。怀济伸出手又放下了。 “师尊!”慕琼想追上去被怀济拦下。 “别追了,他不是师尊。”怀济立在原地,有几分落寞。 “那人跟师尊长得好像啊。” “嗯。”怀济点点头,“走吧。” 转过街角,随便走入一家店。钟离长忆隐去身形舒了口气。好险,差点掉马。 钟离一渡确定他方才在剑上暗使的法力只有一点点,可还是惊出了隐匿的狐妖。怀济带着他赶到时,狐妖已经吓得不敢动弹。他只能又装作惊恐,引怀济一剑贯心诛了狐妖。有点可惜,不过此行非虚。验证了怀济对他的确有不一样的心思。故事的没往言情文方向发展,钟离一渡可太开心了。 临水镇上近来有好几人遭杀害后还被取走心和肝。慕云正在一户受害者家中调查。 “小师叔,是画皮鬼所为。” “这几户人家之间可有联系?” “慕森师弟正在别家查探。” 画皮鬼只吃人心,这几人的肝脏也被掏了去。或许作祟的不止一只妖。 慕琼和慕瑶还在在意刚遇到的和师尊长的一模一样的少年。 “小师叔,会是方才遇到的那人干的吗?” “不是他。”怀济毫不迟疑答道。 “各自去调查吧,天黑前去客栈汇合。” “慕瑶师姐,你们遇到谁了?” “一个很师尊长得很像却截然不同的人。” “是跟小师叔喝茶的那个吗?” “你知道?” “上次我们在九十一层被打落时,我见着师尊与平日的打扮完全不同。” 慕云扶额摇摇脑袋,“只记得那时师尊戴着一顶华美的金冠,和……” “对!我们见着的那人也是戴着金冠。小师叔救了他,他却不喜小师叔。”慕瑶替怀济鸣不平。 “不听说这试炼楼是师尊建的,楼中事件都是师尊亲历过的。或许我们遇到的是以前的师尊。”慕琼想起这茬。 “有道理。” 已知的受害者共有五户,无一例外皆是青年男子。按惯例说来,画皮鬼会打扮成美女引得好色的男人主动接近,吸取男子精元,再伺机谋害。 想必这次并不会按常规套路走。 调查下来,这五个死者除了年龄相近,同性外,并无其他共同点。有人家庭和睦,也有终日流连烟花地者。这起案子倒是不难,怀济有些犹豫,他还想见见钟离长忆。 不大的小镇,怀济找到天黑,终于在勾栏间寻到正在听曲的钟离长忆。 琴瑟琵琶,伶音靡靡。 “你怎么又来了。”钟离长忆放下杯盏。“是有事吗?” “有事。随我来。” 钟离长忆丢了锭银子结账,随怀济走出瓦舍。 刚撇开身后跟着的人,怀济手臂绕过钟离长忆后背,轻轻将他带到高塔塔顶。 “大胆!” “放我下去!”钟离长忆似乎很惧高,只能乖乖挨着怀济。 “我不会让你跌下去的。”怀济看着钟离长忆,目光灼灼,比天幕中的星星还闪耀。 “陪我坐坐,说说话。” “就不能在地上说?” “在这里你不会突然拂袖而去,也不会叫我走。”怀济像只得逞的狐狸,轻轻扯了扯钟离长忆的衣袖,“坐吧。” 如果说在晦月事件里第一次见钟离长忆,原本拦着怀济对钟离一渡的感情的大坝生出了几条裂缝。临水镇中第二次见钟离长忆,大坝决堤,感情如洪流倾斜而下。 钟离长忆倒是坐下了,不过侧着头不看怀济。只听身旁人轻声道:“这时我才感觉你离我近了一些。” “不知所云。” “你为什么一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一个心怀天下兼济苍生的人为何……” 钟离长忆蓦然转头对上怀济的双眼,打断道:“这些话你可以直接去说给那个人听,没必要借我抒怀。” “你的妖诛了?” “抱歉。”怀济将钟离长忆带回地面,惭愧致歉。鼻腔急促地出了口气,“我去诛妖了。” 怀济找到客栈,四个师侄刚吃过饭百无聊赖等着他回来。 一见怀济,四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七嘴八舌要跟小师叔说查到的线索。 慕琼打听到:死者甲七天前救过一落水的女子。女子自称来小镇投奔亲戚,但亲戚早已搬走。女子感恩愿以身相许,甘愿为妾以寻个托付。可死者家的妻子善妒,不让女子进门。不料夜里相公出门与那女子私会,两日后,妻子求来娘家人寻夫。寻了一日未果,那落水女子也不知所踪。妻子回家歇息时发现相公就在家中,已遭开膛破肚,心肝具失。 慕瑶打听到:死者乙终日流连烟花之地。这镇子也不算大,死者乙的妻子偶尔会去青楼求丈夫施些银钱维持家中生计,却被龟奴拦着,连青楼的门也踏不进。四天前清晨,青楼里传出一声尖锐惨叫。昨夜伺候死者乙的女子醒来时,身上肌肤粘连在被褥上,转头便见着死者乙血肉翻飞。女子被吓失了魂,现在被关在妓院的柴房中。妓院那种地方慕瑶不便进去,这才来找客栈小师叔汇合。 -- 第28页 慕森打听到:死者丙老实本分,家中父子皆以担货为生。前日清晨被儿子发现死在家中水井旁,死状与其他死者相近。死者丁是个教书先生。为人迂腐,好咬文嚼字,开着小镇上唯一一所学堂。其妻剽悍,死者丁下学便回家,从未与什么女子有接触。昨日傍晚,散学已久死者丁的妻子见相公久未归,找来学堂才发现相公死在学堂中。 慕云打听的死者戊家中做布匹生意,家中一妻一妾。未听说死者戊近来在外拈花惹草。死者戊死在家中后院的水井旁,是其妾在清晨欲打水洗衣时发现。怀济也检查过死者戊的家中,看不出有什么异常。除了尸体附近,周围也没什么血迹。 四人等着小师叔分析。怀济推测行凶的除了画皮,还有狐妖。两者都善伪装,惯以色惑人。画皮不得入水,那所谓的落水女子应该是狐妖。怀济捋着线索,忽然眉头蹙起。 现下最大的疑点是:接连有人惨死却未让整座小镇人心惶惶。 他们从上船进入这座临水镇起,除了那个问他和钟离长忆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的女子外,其余所有人,是不是都太缄默了。 怀济拉过一个路人,问这临水镇周围是些什么地方。路人果然不知,只道生来就在这镇子里,从未外出过。 又问遍客栈的每一个客人,皆是不知。 慕森这才想起,他们上50层时没听见惯例的鸡鸣。很快天便亮了,面前出现一条小河,渡头有船夫载客。 “船夫收了多少船钱?”怀济问几人。 “不是小师叔你付了吗?” 果然。 怀济转头看向客栈大堂里笑眯眯的掌柜和跑腿的小二,竟然都对几人严重干扰经营的行为视若无睹。 剑尖逼近,客栈中不少客人夺门而出。 客栈里的掌柜小二皆是画皮鬼所画,斩杀后只余地上一片墨迹。 整座镇子其实是画皮鬼的画。镇上一部分“人”是画皮鬼画过的和吃过的。临水镇中还有不少真的人,因为机缘巧合或是被诱来此地,作为画皮鬼的储备粮。画皮鬼需要时便捉一人挖出心来吃掉。杀了死者甲的落水女子是狐妖,应该是画皮鬼的朋友。缘此,画皮鬼剖了几个人,剜出心肝分而食之。 那个问话的女子应该就是画皮鬼,所以才会问钟离长忆与他从何处来。可狐妖已经被自己一剑贯心,画皮鬼能与画境融为一体,现下要找到画皮鬼的破绽只能另寻他法了。 夜色渐浓。 走出客栈,怀济在后,男女两两相背而行。 街上空无一人,方才种种全是障眼法。 慕云觉着肚子疼。很快,四个小师侄都疼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印堂发黑。 “小师叔!” “你们吃了一肚子墨水。”怀济自感失责,心下歉疚。“快运功调息吐出来。” “小师叔,你没有吃东西吗?” 怀济摇头,他只喝了钟离长忆的一杯茶。 四周腾起水雾,一笔墨迹扑来。怀济并指施火咒,瞬间蒸干了水汽。又挥济辞剑画了个圆,腾起业火,待圈内四人吐出墨汁调息妥当,再想应对之法。 “小师叔,我们能从来时的路出去吗?”慕森问。 “试试。” 第16 章 五人御剑沿来时的小河而返,河道无穷无尽。升至高空,见小镇四周都是茫茫白雾,与画卷的白边无二。试炼楼是个四维空间,三维的几人要跳出二维的画卷。 “回镇中!” 既然画皮鬼豢养人在画中,那先把这些人找出来。 从镇子核心向外扩散,五人仔细寻觅着。画皮鬼画出高墙深渊意图阻拦,墨迹未干时便被怀济等人破了招。 慕云慕森用匕首轻轻划破镇民指尖,滴出血者是人,被怀济护入圈中。滴出墨者,无需怀济亲自动手,已有师侄几人出手。 除去最后一个画影,怀济可以放心大胆毁了这画境,逼出画皮鬼。 青烟过,五人身临一间破屋。墙上一幅斑驳的水墨画依稀还能辨认出茶楼瓦舍和高塔。 “这水墨画一般的小镇竟然真是画!”慕琼感叹。他们资历尚浅,幸得门派中有这试炼楼,若真让他们下山历练,说不定早着了妖物的道。 满月事件结束,五十层也是试练楼的分水岭,越往上难度愈发加大。怀济期待着接下来的四个事件,又会遇上怎样的钟离长忆呢?下次他一定好好介绍自己。他想更了解师尊的过去,能离师尊更近一点。 五十一层到五十四层,怀济再不能一招了结众多妖鬼邪祟,四个一直被带躺的小师侄也动起手来。五十五层的BOSS是只山魈,场景也变成了崇山。 看来自此起,BOSS不是再傻乎乎立在楼中等他们打,得从场景中找到再诛杀。倒是不难。 四人分列四方,布以最基础的法阵。怀济以已为饵,诱山魈入阵。四剑齐出。 接下来几层打得格外吃力,即使有怀济在,按几人的战力算下来,能过了第六十层的亏月事件已是不易。 亏月事件是在一个小城中,听到久违的鸡鸣,几人竟生出欣慰之感。慕云在入口处反复横跳,确定不是再进入了境中境。怀济期待着会在这儿遇上怎样的钟离长忆呢? 行至城中,几人寻着客栈。身后传来马蹄声和士兵和喝声。 -- 第29页 四乘的马车前有骑兵开路,后面跟着的随行人列成三队。几人被浩浩荡荡的长队挤到路边,慕琼不满嘟囔了几句。 出生和童年都在京城的怀济惯是厌恶王公贵族的做派。转背检查起城中建筑。从缝隙中的黄沙以及房屋表面的磨损来看,这座小城饱受沙暴的侵扰。 听见慕瑶在喊:“是那个像师尊的……” 怀济扭头看向队伍前端。 华丽的马车,雕着繁复的饰样。钟离长忆坐在车内。队伍前行,车窗很快被侍从挡住,怀济再看不见他的面容。 四乘…… 钟离长忆真是个皇子,他到这西北边陲小城所为何事? “师叔!那个很像师尊的人是谁呀?” “他叫钟离长忆,不要去招惹他。”怀济有私心,不想让别人认识钟离长忆。 “是!” 几人分头去寻找线索。 很快,五人打听到了相同情报:这座城叫雁城,去年来了个自称黄沙大王的妖怪为非作歹,时不时掀起一场沙暴。每月城中都要以牲畜甚至活人供奉,即使献上了祭品,黄沙大王不满意,依然会吹来遮天蔽日的沙尘。 “只是除掉这个妖怪?太简单了吧!”慕云信心满满。 “小师叔,我们能打过那个妖怪,对吧!”慕琼依旧迷妹式盲信。 怀济在想,钟离长忆贵为皇子,若是为妖物作祟而来,可不就是以身犯险了?队伍中不见有修士,他也要在被玄望尊者点化后才修道法。 这边塞之地,能遇上王孙贵胄,吃了钟离长忆定能修为飞涨。更何况,钟离长忆的根骨千年一遇。 亏月事件的任务应该是保护钟离长忆和杀了妖邪。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已经过了妖物法力最盛的满月了,妖物刚掳走一个少女,应该不至于…… 不! 今晚那妖物应该会对钟离长忆下手。 几人见小师叔态度180°大转弯,主动去找钟离长忆。 慕森不禁发问:“小师叔,那妖物的目标就是师尊……哦不是,是钟离长忆吗?” “应该是。若让妖物吃了钟离长忆,这关就算失败了。” 驿馆外重兵重重。 怀济领着四个小师侄先去大门口礼貌求见。 “在下怀济,他们是我的……” “道长有礼,可是为除妖而来?”门口的大块头温和有礼。 “正是。” “请随我来。” “殿下,有几位道长为降妖而来。” “进来。”是钟离长忆懒洋洋的声音。 钟离长忆正对着一桌子珍馐挑挑拣拣,见来人便招呼着入座。 落座后,简单做了自我介绍。有侍从奉上餐具,或是上次在画中吃了一肚子墨汁,四个师侄还心有余悸。 “想吃就吃吧。”怀济相信师尊吃的东西不会有问题。 能在这荒凉之地凑齐这些食材实属不易,几人大快朵颐。 怀济却未动筷。 “小师叔你怎么不吃?”慕云也停下手中的筷子。 “怀济道长不喜这菜色?”大地主又召来侍从,把怀济面前的菜撤了下去,换上刚出锅的烤羊。 怀济方才一直在看钟离长忆吃了些什么,烤乳鸽,蒸刀鱼。倒不算难办。 从护卫的话可推知,钟离长忆是知道雁城有妖作祟的。那他并未带修士闯入,岂不就是羊入虎口? “想必道长已经猜到了今晚那黄沙妖要对我下手。” “我会护你周全。”怀济毫不迟疑,脱口而出。 “怀济道长是有何本事能藉此护得我周全?”钟离长忆笑问道。 “我们小师叔很厉害的!”慕琼日常护小师叔。 钟离长忆放下银著,“那我……拭目以待。” 怀济让师侄们在驿站布下重重法阵,只等瓮中捉鳖。自己则跃上城中最高处,一览雁城全貌。钟离长忆抱着双臂在檐下看个热闹。有意无意指出几处纰漏,慕森又捂着嘴跑去修补。 雁城不大,四四方方,他们一行人与钟离长忆都是从东门入城,现下也在城东。城西北有条河穿城而过,从从东南方向流出,大致是条对角线,将雁城分为两半。怀济又仔细查看各处房屋建筑遭风沙侵蚀的痕迹,风沙应是从西边荒漠刮过来,与城中居民所言一致。 荒漠中不见什么掩体,那妖物裹挟走人和牲畜能躲到哪儿去? 趁着尚未天黑,怀济先回驿馆检查法阵,确认无误后提剑出了雁城。 御剑仔细巡视了一周,的确没有什么可供妖物居住躲藏的巢穴。怀济不信所谓的荒漠成精,不过是妖物用了什么妖法掀起沙尘罢了。 傍晚。 慕云来报,雁城各家各户嗅到了沙尘的气息,紧闭门窗。 怀济将还在院子躺椅上晒太阳的钟离长忆拉入房中。 “与我换身衣服。” 钟离长忆迟疑,等着怀济解释。 “你我身形相仿,我的根骨只稍逊于你。若我作你的打扮,那妖物未必分得清。再让他将我掳去,引火自焚。”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法子?”钟离长忆不同意。 “信我。”怀济双手搭上钟离长忆双肩,恳求道。 “好吧。” 拔出金簪取下金冠,如墨的长发披肩而下。钟离长忆容貌鲜艳,咄咄逼人。屋内只有昏黄的烛光,一时迷了怀济的眼。 -- 第30页 怀济已将外袍脱下,等着钟离长忆宽衣。 敲门声伴着慕琼标志性的“小师叔……” 真想把她叉下去! “去前厅等我。”怀济的声音带了分沙哑。 脚步声已走远,钟离长忆衣物还纹丝不动。 “我更衣向来都有人伺候。” “你竟然不会换衣服?”差点没把持住,正事要紧。怀济只能先煞了这风景,背过身去不看钟离长忆。 男人这该死的胜负欲瞬间上来了。钟离长忆迅速换好怀济的蓝白道袍,坐到镜台前笨拙地绾着发髻,几次未成型,他有些恼了。怀济笑着拿过发梳,一梳到底,指尖从微凉的发丝间滑过。有些舍不得,怀济还是很快给钟离长忆绾好发髻。低下头戴上玉冠插上玉簪,只见镜中人和师尊重合。 怀济愣了。双眼瞋圆,胸腔起伏喘着气。他背过身去,竟是不敢看。 钟离一渡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怎么了?难道怀济见不得他穿工作服?知道问题了那就好办了。 “怎么?我穿道袍不好看?” “好看。很好看。”怀济双瞳中映着蜡烛跳动的火焰,侧身看着钟离长忆,发丝垂到钟离长忆胸前,黑白分明。 天之将黑,两人来到前厅,把所有人吓了一跳。怀济摆不出二世祖的谱,而钟离长忆只是脸稍显稚嫩,出尘的气质浑然天成。 沙尘比夜幕降临得更快。飞沙走石撞击在屋顶房檐噼啪作响。 “它来了。” 驿馆内外的侍从很快被击风沙晕倒地。 妖风裹挟着沙尘,怀济并未从中感受到水汽。风从西边来,要刮过河才能到东边的驿馆。未等他细想,沙暴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将驿馆前厅吞入口中。 “小师叔!”黑暗中,慕瑶的声音有些闷。 “你们可还好?” “小师叔,我和慕琼师姐没事!”是慕云的声音。 “我在这里!”慕森指尖亮起一朵小火苗,照亮了自身位置。 怀济紧紧握着钟离长忆的手,朗声道:“我们应该被这蛟妖吞入腹中了。” “那还不速速救我出去。” “好。” 济辞剑划破蛟妖皮肉,几人从干涸的河床中走出。倒是白换了衣服。 第17 章 作祟的是穿城而过的那条河中的蛟妖,贪心不足蛇吞象,还想吃了几个修士。去年蛟妖顺流而下,来到雁城。为祸时将河水吸入腹中,卷起沙尘,带走祭品后又将水吐出。就在雁城居民眼皮子底下蛰伏了一年。 怀济将蛟妖开膛破肚,河水涌出,从中浮起蛟妖腹中未消化完的尸身。 亏月事件结束得太快,怀济在钟离长忆惊异的眼神中消失,转眼到了六十一层。 刚怀济握住钟离长忆的手,果然十指不沾阳春水。不像他,虎口掌心有持剑磨出的茧子,幸好方才他用的是左手。 试炼愈发吃力,许久才到第六十四层。四个师侄合力也杀不了兵器成精这类普通邪祟,怀济勉力支撑,只得小心翼翼一个个除去。 终是不敌,遗憾回到第一层外。守楼弟子兴奋地通知几人:“试炼楼升级啦,失败后不用从第一层重来,可以直接上原先的楼层。” “多谢。” 走出试炼楼,已是夕阳西下。 钟离一渡回屋打开衣柜,一水的蓝白工作服,全是门派里发的。有些泄气,想起怀安成天穿得花里胡哨,有了!先传讯问了过怀蕴不在,钟离一渡瞬移出现在怀安院子前。 “师父有事直接召我即可,还劳您老人家跑一趟!” 老人家?钟离一渡受不了这刺激,又想安排怀济去什么艰苦地区锻炼锻炼了。 “我来看看你。”面上仍是慈父般的微笑。 “师父你有话可以直说的。”怀安后背麻麻的。 “让我看看你的衣柜。” “……” 虽然有些无语,也不知师父是受了什么刺激,怀安还是照做了。先把女朋友的还有自己和女朋友之间那些不宜让外人看到的东西收拾妥当,再大开房门请师父进去。 虽然钟离一渡没说什么,怀安还是能从师父的微表情里读出浓浓的嫌弃。 “怀安。” “在。” “从我账上支点银钱,给你添置些素净的衣袍。”钟离一渡捂眼,怀安的衣柜辣得他眼睛疼。 怀安更懵了,师父多久没管过他生活了,良心发现? 不!良心发现是不会吐槽他衣服花,而是会真诚地称赞他的审美。 也不知道怀济会喜欢看他穿什么衣服,一时也来不及去订制。钟离一渡又回衣帽间翻了翻,找出一身墨色中衣。 沐浴更衣焚香! 想到六十层、七十层……的钟离长忆都在等他,怀济苦练剑法,不知疲倦。 纸鹤飞到开满白蔷薇的小院子,地上是刚引雷咒击出的大大小小的土坑。“稍后来我院子一趟。”传完令,纸鹤散成数片花瓣,混入落花间。 迅速沐浴更衣闪现到蓝灰高墙外,怀济以手按在胸膛,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 “进来。”两扇院门朝内大开。 走过碎石小径,跨过门槛,怀济第一次见师尊着黑衣。长长的黑发垂过腰际,涟漪般散落在坐塌上。 怀济呼吸一滞。又见钟离一渡缓缓抬起头看向他柔声道,“你来了。” -- 第31页 钟离一渡万万没想到,怀济竟然合上了门,转身跑了! 见怀济仓皇似逃走般的背影,钟离一渡慌了。明明在试炼楼里好好的,怀济甚至还捉弄他。都没穿蓝白衣袍了,怎么他与怀济之间好像更远了。 躲回白蔷薇小院儿,怀济紧咬下唇。方才他竟然又分不清试炼楼的幻境与现实。 若让师尊知道他竟然肖想…… 强烈的羞耻与歉疚涌上鼻腔。怀济抽着气喘息,眼角湿润。师尊他…… 钟离一渡对怀济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有谁能不敬仰师尊呢?可他除了敬仰之外,还多了难言的感情。 心乱如麻,怀济到院中练剑,惊起无数花瓣。 过几日,怀安换了身纯色的衣衫,虽然是葱色的,不过也难得,特意跑去找师父。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找女朋友嘤嘤嘤。 随后又去找师弟,见怀济快把院子拆了,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强行中止济辞剑乱舞,怀安把师弟拎到身前仔细检查,没有异状,除了有些乏。没了问衣服好不好看的心思,把师弟押回卧室要他好好休息。怀安觉着,还是女朋友懂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信息不对等的两人各自烦恼着。 怀济为了冲上试炼楼七十层的下弦月事件卯足了劲儿。不仅自己修炼不舍昼夜,问过几个师兄师姐后,把四个师侄也叫来严加督导。习惯了被带躺的四人,一时适应不了这高强度的节奏。 “小师叔不愧是师尊的亲传弟子,方才那神情,简直和师尊一模一样。”怀济不怒自威,慕云有点害怕。 “我一定好好修炼,呜呜呜……”慕森激动得想哭,他的师父主修咒术,慕森早就想请小师叔教导剑法了,梦想成真。 “小师叔亲自去找师父,过问我的修炼情况……好感动,我一定不负小师叔厚望。”慕瑶话中带了粉红泡泡。 慕琼一个个戳破师妹的幻想,颇为惭愧道:“想必是我们太拖小师叔后腿了……” 另一边,一连三日都没感应到怀济去了试炼楼,实在按捺不住,钟离一渡替自己卜了一卦,大吉。占卜向来是问心不问路,仙门传言中无所不能的一渡仙尊岂会对感情无计可施。 白蔷薇集训中心正火热开展着教育教学工作。四个小师侄倒是提升了不少。可怀济被平均了一般,越练越菜。感应到师尊在门口,怀济有些心虚也欣喜。 “师尊。” 钟离一渡点点头。还是惯常的打扮,海洋与冰山般的蓝衫白袍。 “怀济,与我过招试试。” 四个小朋友坐成一排看小师叔被花式打飞。 悬殊的实力差距之下,怀济使出浑身解数也挨不到师尊的衣角。 “再来!”怀济却也不认输。 钟离一渡这才意识到关心则乱。近八年来,怀济凭天赋和师尊亲传弟子的身份顺风顺水,加之他和怀安对怀济的保护,怀济的实战技巧几乎为零。 温室里的花朵。 按书册学会再多高妙的道法,于试炼楼也不过是换个花样切菜。平砍再砍不动,便迅速落败下来。只用蛮力,不如樵夫。蛟腹中,小辈尚知以火映出四周,最基础的凝水决燃火决怀济岂是不会? 似乎见着师尊周身气温渐渐下降,不忍看小师叔挨训,也怕殃及池鱼,慕云示意撤退。 木门结上一层寒冰,拦住四人去路。 “你且听好,”钟离一渡扫了一眼乖乖坐回来的几个小朋友,“还有你们。” 环境骤变,已然是试练楼第六十四层。 “道法自然,千变万化,切勿拘泥于形式。这层的邪祟是战场上的金器所化,怀济你用引雷决的确有用,可济辞剑也是金器。画皮以水为障败于墨迹,山魈以木石为盾死于失恃,这些妖邪聚集共筑铜墙铁壁,既是防御也是破绽。” “应如何?”问完,钟离一渡身形淡去,留五人再战试炼楼。 五人皆有所悟,怀济还生出一丝疑惑来。师尊怎如此清楚他们在试炼楼中的情形? 怀疑像种子,埋在心底适时会生根发芽。 试练楼第七十层·下弦月事件。 东边夜空悬着的半轮月在鸡鸣声后被旭日取代。 入眼是逼仄的山谷,极狭处筑有土楼,楼中有人驻守,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未等几人走近,有箭矢破空而来。尚有十尺开外,箭身陡然被火烧成灰烬,粗铁制的箭头跌落委地。细看箭头上有倒刺,还淬了毒。 看不清怀济是何时的出手。楼中一日,楼外不过一个时辰。艰难磨了半个来月,怀济终于带着师侄们暂时结束了清扫妖邪的试炼。现下,怀济对咒术的应用已臻于化境,连带小师侄们修为暴涨,又掀起一阵试炼楼刷经验热潮。 土楼后吹起警备的号笛,慕云传音道:“我等并无恶意,初来贵地多有打扰,还请行个方便,让我等进寨中一叙。” 寨中悉悉索索,等待中,有一白衣蓝衫少年御剑而至,是钟离一渡。 怀济迎上前介绍道:“在下怀济,他们是我的师侄。” “怀济道友有礼。我叫钟离一渡。” “一渡同门也未除妖而来?” “有妖?”钟离一渡抬眼,“是师父让我来历练,要我从这山寨里取样东西。” “萍水相逢,既是同门,我们同行吧。” -- 第32页 钟离一渡点点头。两人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结界,四个小跟班插不上话,只看着两人如画一般,相视而笑。 怀济问钟离一渡:“你要寻的是何物?” “一条塑像上的红绸。”钟离一渡的声音很温柔,不似钟离长忆时带着傲气,也还没成高处不胜寒的师尊。现下的钟离一渡看起来与怀济年岁相仿。师兄说过,师尊是被玄望仙尊点化后入道的。原先倨傲矜贵的小公子,短短两年已一身修为,神情淡然。他经历什么事了?玄望仙尊竟让他孤身下山试炼。还没问有何缘由,怀济先心疼起来。 慕琼慕瑶也好奇,师尊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明明一样的脸,一样的衣服。慕云还有师尊训话留下的心理阴影,不敢多看。 第18 章 练过很久扎马步的几人站乏前,山寨大门开了个缝,终于有人出来了。来人自称是长老身边侍从甲,听得懂汉话。寨中守卫见他们没有恶意,看起来有事的样子,这才差他出来问问。 怀济开门见山,直问:“近日寨中可有妖物作祟?” 侍从甲的反应已然印证了确有。 “我等正是为除妖而来。” 侍从甲请几人稍候,容他跑回寨中禀告长老。不一会儿,侍从甲又从小门出来,先向怀济等人致歉。听闻中原战祸连年,有汉人逃至苗疆,祸害了不少寨子,故而方才守卫失礼。 侍从甲与守卫迎几人入内,前方有一白发老翁坐在前后各有两人担着滑竿上,正是侍从甲口中的长老。抬滑竿者是寨中壮年,健步如飞。 走出山谷,视野陡然开阔。山寨依山而建,鳞次栉比的木制小楼随山势绵延起伏。远处是一级一级梯田,尚未播种,粼粼水光映射着朝阳。小师侄们方才只顾着瞧瞧钟离一渡又看看小师叔,现下也为从未见过的风景赞叹。 方才怀济责备四人失礼,钟离一渡只道“没事”,更让怀济心疼。 其实每年新生大会什么的,钟离一渡都会被无数弟子行注目礼,早被人盯习惯了,除了怀济的视线。目光如炬,灼得钟离一渡面颊微热,只得假装看风景转移注意力。五十层和六十层的试炼因钟离长忆的出现结束得太快,怀济他们都没得到应有的锻炼。 这次进度一定要慢一点,再慢一点,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怀济。 一行人穿行于苗寨间,鸡犬相闻。或许是长老提前招呼了,寨中居民只在家中透过门窗打量这几个外乡来客,先前远处田间还可见有人劳作,现下不知躲在何处。 来到一间像祠堂的屋子,长老请几人落座。简单相互介绍后,侍从甲再度向几人致歉,又道寨中主要事务由族长打理,但族长前日领人入山寻找失踪村民,未归。只得请长老暂代。长老年岁已高,行动不便,只能坐在滑竿上。 “不必多礼,说说寨中发生了什么事?” 侍从甲介绍道:他们世代供奉着蝴蝶妈妈,在蝴蝶妈妈的保佑下,此地一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蝴蝶妈妈庙建在山中,每逢一、七,寨中各家轮流去庙中上供和打扫。 大致是从半年前起,经常有进山的村民迷失方向,一个月以前,陆续有人进山后失踪。过上一段时间,进山打猎的村民时而能寻到失踪之人遗失的随身之物。这个月十七进山的村民二十还没回来,二十一这天也就是前日,族长遂召集村中壮年进山去寻了。 “那蝴蝶妈妈是什么?”慕瑶问道。 怀济蹙着眉头,精怪骗人供奉食人血肉也不算鲜闻。钟离一渡看向他轻轻抚了抚眉心,示意他不要皱眉。 侍从甲解释,蝴蝶妈妈于他们而言类似于女娲的存在。续道:“起先寨子里也有人认为是蝴蝶妈妈把他们带去天堂一样的地方了,但那些人失踪后并未托梦回来,这不是蝴蝶妈妈在恩泽子民。” “他们都是出了寨子入山后才失踪的?”慕森问。 “是。”侍从甲点头,“接连失踪了七人,家属心急如焚。未免贸然上山出什么意外,加之寨中有不少老人妇孺,族长每日都会派人清点寨中各家各户,一一确认。” “那山中是不是有凶残的野兽?”慕云问 “道长不知,我们久居山中,与毒虫蛇蚁相伴,身上皆带有驱虫驱兽的药包。再有,进山者皆是青壮年,即便遇到猛兽,也有还手之力。” “你继续说。” “说完了。哦不是。还请诸位道长帮我们查清真相,找到失踪的村民。即便是已死,我们也想将他们带回来安葬。” “那你们之前就没进山寻过?”慕琼问。慕瑶小声提醒,“方才说过啦,他们以为是蝴蝶妈妈的恩泽。” “带我们进山看看。” 侍从甲又叫来两人,带着牛角制的号,操着武器,领几人往山那边去。先穿过沿河而建的长长山寨,又走过田间地头。出了山坳,草木渐丰,怀济御剑升空,奈何树冠荫蔽,只能看到山势起伏。 “道长可否带他飞上天?”侍从甲拉着侍从乙请求怀济。 “好。” 侍从乙取下腰间别着的牛角在空中吹响,很快密林中传来回音。几人顺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去,找到了被困林中的族长一行人。他们入山不久便迷了路,即便是顺着一个方向走,不久也会回到原地。所幸,两天一夜,除了一人仓皇中扭了脚,倒是无人受伤。 -- 第33页 “不是迷路。”这山中不知何时被加了阵法,一旦触发,便会被困在阵中。眼下怀济一时也不知如何破阵。只得御剑先将村民依次带出山中,他们再返回查探。 见众人平安归来,寨中设酒杀鸡备宴。几人忙推称不必客气。反正也不是真的吃,现下查清山中是何作祟要紧。 按侍从甲指的路,倒是不费功夫,几人见不远处真有一间土石垒砌的小庙。庙中塑像前的案几上落满香灰,还有饭食果子,散发着腐败变质的气味,是之前来供奉的村民献上的。 怀济取下塑像肩上红绸,施了祛尘咒后才递给钟离一渡。 “这是……”钟离一渡迟疑,红绸很快在他手中化为灰烬。“红绸是假的。” 闻言怀济手指按上剑柄,示意先退出去。到底一起历练了许久,师侄们瞬间会意,相背往后退出小庙。 阴风咻地吹过,小庙里光线暗了下去。庙门合拢前几人破门而出。方才的蝴蝶妈妈庙只是一处山洞,石墩上堆了一层腐物,恶臭难闻。 天色渐暗,几人不熟悉山中情况。怀济提议先撤回山寨中,以免发生意外。周遭景致移形换影,是料到了几人要逃一般。地面冲出藤蔓将六人击散,怀济紧紧攥住钟离一渡的衣袖,再落地时,已不见四个师侄的身影。 怀济几次御剑都被打落,四周山木如桎梏,也冲不出去。四个师侄不知身在何处,怀济不敢贸然暴力破阵,一时有些恼怒,面上还是要维持风度。 “你没事吧?” 钟离一渡点点头。“看来是这妖物在山道上做了假,引得山民误入,再将山民困于此地。” 眼下怀济不知如何破阵,手足无措。 “他们应当无事。”钟离一渡宽慰道。“那妖物伤不了人,只能将人困在山中,消磨体能心智再趁虚而入。” 不知是阵法运行还是如何,山中天黑得很快。怀济燃起小火堆,夜里也能防着野兽。卸下珠光宝气的钟离一渡,只着淡雅的道袍,脊背像挺拔的青松。火光映着他面容如玉,格外动人。 钟离一渡眼中的怀济也是如此。少年初长成,褪去稚嫩。眼神坚毅,看向他时又化成春水。钟离一渡生出了花开堪折的念头。 万籁俱寂,在法阵中也无鸟虫鸣。时而有火化迸溅,噼啪一声。终于, “你……”两人同时开口打破这静谧的气氛。 “你先说!”又是齐声。 “你缘何修道?”怀济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 钟离一渡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看向怀济:“说来话长。” “愿闻其详。” “我生于一个富庶的家庭,出生时有修士说我根骨上佳,欲带我修道,彼时家中不舍。后来兄弟叔伯间为谋家产勾心斗角愈发狠厉。我母亲家为保我性命,又请当日为我批命的道长也就是我师父带我走。师父替我重洗根骨,教我道法。” 钟离一渡省去了叔伯拥兵自重,打得不可开交,轻描淡写兄弟阋墙,一言带过了如影随形的刺杀。怀济不必知道这些已经发生了很久很久的事,久到那个王朝都已覆灭千年了。 “那你呢?”钟离一渡反问怀济。 怀济笑道:“家父对修行略知一二,见我是个修道的苗子,便把我送到山上了。” “你师父竟让你一人下山修行,不怕你遇上什么……”说到一半,怀济忍住了。现在被困阵中,这话打了他和师尊两人的脸。 “我师父已知这处没有能伤我性命的妖怪,这才让我来的。” 怀济想说,你也是。又问起:“你根骨奇佳,为何还要洗?很疼吧。” 钟离一渡据实以告:“未入道时,我也习武练剑和研习医道,可反倒学了些于修炼无益的东西。师父便替我寻来洗练石洗根骨,倒是不疼。” 这边两人谈天说地好不惬意,山林里的几人可不好过。几人是被地里冲出的什么东西撞开,又被土石迷了眼,法阵迅速变换将几人分隔到不同的位置。 天黑,慕云欲施火咒,慕森打断道:“小心烧了山。”却见方才错落的树木藤蔓让出一条道来。 “这妖怕火!” 不一会儿,两人找到了昏迷在草丛中的慕琼。 山中草木遮天蔽日,慕瑶抱着剑在林中转了几圈也不见出路。有只蝴蝶一直随着她飞,慕瑶想起那个蝴蝶妈妈的传说,轻声问:“你是来帮我的吗?”蝴蝶不语,停在前方的叶片上。待慕瑶走近,蝴蝶又振翅往前。 半晌,慕瑶眼前出现一间被藤蔓遮蔽的破败庙宇。仔细检查周围没什么血腥污秽之物,不是妖怪的巢穴。慕瑶挥剑斩断藤蔓,推开积了蛛网的歪斜木门,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第19 章 火堆旁的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感受到身后有草叶飞来,怀济指尖一弹,灰烬飘落。两人站起身来,神情戒备。怀济怕引起山火,先浇水灭了火堆,再在指尖燃起火焰照明。沿着叶片飞来的方向前行,怀济有意用火护着钟离一渡。他们前行,周遭被缠绕着藤蔓的高大树木向两旁退缩。 为祸的是山中藤妖。既知妖邪身份,怀济大胆起来。业火过处,藤妖节节瑟缩,被挟持的树木也得自由。只是破了法阵,仍在山中。 “小师叔!”隐隐传来慕云的喊声。 “原地等我们过来,你们可好?” -- 第34页 “慕瑶师姐不见了,我们三个在一块,都没受伤。” 几人在山中一边寻慕瑶一边找藤妖的原身在何处。终于,怀济剑指藤妖时有一丝犹豫,他才跟钟离一渡说上几句话,这剑刺下去了下弦月事件也就结束了。 犹豫就会败北,藤妖趁机拼死反扑,冲出的根系狠狠刺进钟离一渡的胸膛。 “师尊!”怀济失神,身后又有尖刺扑来。慕云眼疾手快将尖刺斩断,藤妖仓皇逃走,四人追上却只斩到□□。 不见鲜血涌出,钟离一渡的身躯渐渐透明。明知是在幻境中,可失去钟离一渡的感觉却无比真实,即使,怀济还并没有拥有。 怀济不想打了,抱着济辞剑坐在钟离一渡消失的地方,低头不语。 慕云慕森先后来劝怀济振作,怀济充耳不闻。 慕琼带着哭腔冲怀济喊:“小师叔,师妹还没找到!” 怀济想说,退出试炼楼,慕瑶不会有事。 可若是有事!楼妖出现时幸得师尊和师兄相救,怀济不能再容许还有这种事发生! 顺着藤妖伤口渗出的汁液,几人再度找到藤妖原身。这次怀济干净利落了结了藤妖性命,山中恢复往日的宁静。 见怀济几人久未归,天一亮,村民们自发集结成队进山来寻他们。 听见有不少人用蹩脚的汉语齐声喊:“道长!你们在哪里。”慕瑶从庙中走出,传音道:“我在这里!蝴蝶妈妈庙!” 慕瑶在庙中待了一夜,庙中遍布的灰尘蛛网已被她用祛尘决打扫干净。昨夜庙外阴风阵阵,还有悉悉索索不知是何物摩擦时发出的声音。她施法禁闭门窗,毫发无损。 村民们寻来前,听到传音的怀济几人先御剑赶到。 “小师叔!师姐!师弟!” “没事就好。” 慕瑶不见钟离一渡,正欲开口问,慕琼慕森慕云都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 “道长你们都没事可太好了!”村民们赶到,见着蝴蝶妈妈庙的土墙龟裂,门窗也摇摇欲坠,皆是疑惑。怀济向众人解释真相: 山中有藤妖为祸,在进山的路上做了手脚,将来供奉蝴蝶妈妈的村民引入歧途,再困在山中,待人力竭后作为肥料。他们也找到了之前失踪村民的尸骨。面前的这才是真的蝴蝶妈妈庙,快被藤妖毁坏了。 昨日被怀济几人救出的村民恍然大悟,难怪它们进山后不久就迷失了方向。在密林中转到力竭也走不出。随后慕云领路带村民们去取回亲人尸骨。怀济从蝴蝶妈妈庙中塑像上取下红绸,轻轻摩挲 不远处有只斑斓的蝴蝶停在草叶上,轻轻扇动着翅膀,正是给慕瑶引路的那只。 七十一层的难度已远超几人的能力范围。仅凭怀济一人之力,打得格外辛苦。退出试炼楼,怀济立马跑去找师尊。 钟离一渡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像一座顶峰积了雪的山,岿然不动,静静等着怀济走近。 怀济违心称来汇报修炼进度。“师尊,我已突破试炼楼第七十层” “不错。”钟离一渡点点头。“有何收获?” 怀济想说最大的收获是确定了他对师尊的心意,面对钟离一渡本尊时却不敢说出口。 见怀济目光躲闪,钟离一渡怕他又拔腿就跑,先关上了院门。找了个借口:“下个月有门派考核,你可准备好了?” 怀济沉迷试炼楼,倒是不知何时年中也有门派考核了。 见怀济茫然,钟离一渡忍住没露出得逞般的笑容。傻怀济你当然不知,这是我刚刚去开会提出的。“你若通过了,今后便由我授业。” 怀济和几个师侄磨砺出的默契让钟离一渡很有危机感。现在拉近和怀济之间的距离,培养感情是第一位。不便把别人从怀济身边赶走,那他就去侵占怀济生活的每一寸。从授业开始,朝夕相对。待怀济能突破试炼楼百层,获得下山历练的资格了,再一道下山修行…… 想象实在太美好了,钟离一渡不禁开始挑选下山后的路线。先去东海转转,带怀济去听听鲛人唱歌。再向南去广袤的南海转转。再去西北看看凉州怎么样了,等春夏时再去极寒之地看看极光…… 小师弟最近好像恋爱了。好几次,怀安发现怀济经常想着什么入了神,傻笑出声。一会儿又苦恼,撇着嘴。怀安跟女朋友两人鬼鬼祟祟盯着怀济,可小师弟终日不是在修习医道就是在练剑。 “莫非是先前传闻的两个女弟子?” 怀安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看过好多次,不是。” “难道是那两个男弟子?” 怀安点了点女朋友的额头,“想什么呢?” “同性又不是不可以!” “师兄!怀蕴师姐!”刚走出小院儿的怀济红光满面,足下生风。是热恋中的样子。 “怎不见那几个小师侄呢?” “他们应该在准备下月的门派考核吧。”怀济似乎不太清楚。 “噢。”看来恋爱对象确实不是那几个小朋友。 怀济道不打扰二人约会,取快递要紧,先走了。 等等!怀安握紧女朋友的手,难以置信道:“我师弟不会是爱上了修炼,修了无情道吧?” 怀蕴:“……” 当日,怀安快把怀济的小院儿翻个底朝天,只想找着师弟心慕之人的蛛丝马迹。未果。 -- 第35页 怀济蹲着,歪头见师兄从灌木丛里爬出,白蔷薇枝条上都是刺呢。 “师兄,你怎会将玉佩遗失在这花丛之中?” “我变蝴蝶来采蜜的时候掉的。呵呵……” 出师未捷,越挫越勇。此后怀安愈发突袭师弟,无论怀济是在研读医术、采药、制药,甚至洗澡,怀安都如影随形。当然怀济洗澡的时候怀安被女朋友揪出去了。 这天怀济正在舞剑,身后突然有人从天而降。怀济一个漂亮的翻身,剑尖直抵咽喉。怀安轻轻拂开济辞剑,怀济不饶。倒是年轻,不敌修炼了三百多年的师兄,几招内就挨了揍。两人相对而立,怀济问道:“师兄何故这般频繁来找我?” “傻小子,师兄帮你练反侦察呢。” 怀安惊觉,小师弟已经长得跟他一般高了,才十八岁,还能再长长,赶上师父。刚上终南山时,师父不知在忙些什么,带他时亲力亲为的事儿,轮到怀济了都是他这个当师兄的在做。倒不是师父不尽责,物质层面上的东西从未短缺过,甚至比对他还好。小师弟选剑道,师父便将佩剑送上。虽然怀安他选医道师父也倾囊相授,可还是觉得师父对小师弟好得不得了。 不像师尊的园子用青灰石板筑着高墙。怀济小院子还是刚来时的竹编篱笆,环绕着四季花葳蕤的白蔷薇。怀济启用了小小的宝库,放入近日寻来的一些称不上珍贵的东西,却是怀济的心头好。还有一整柜的黄山毛峰。 那都是他想送给钟离一渡的东西。 钟离一渡也准备着,先定做了不少衣服,虽然还是素雅型的,胜在款式多颜色也多。给怀济也做了同款同色的。陆陆续续往怀济院子送去。 怀安看了看师弟只能和师父穿得一样素净,啧啧摇头,还是自己的花衣服好看。 上午的门派期中考核,怀济毫无悬念迅速拔得头筹。已至中午,钟离一渡还没等来怀济,正犹豫要不要去看看他在做什么,心心念念之人带着一罐黄山毛峰登门。费劲藏住欣喜,钟离一渡与怀济对坐院中,海棠花开得正好。 “师尊。”怀济将茶罐放在桌上,幸好他在路上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不至于红了脸。 “有劳。”钟离一渡动了下手指召出纸仆取走茶罐,放在宝库最深处的鎏金博古架上。 师徒俩以一种奇怪的气氛喝着茶,钟离一渡偷偷看了眼小徒弟,没有发现今天的茶不一样吧。怀济随后偷偷看了眼心上人,得意他来的可真是时候,师尊最爱的黄山毛峰喝完啦! 钟离一渡问起怀济近日在做些什么。 怀济回应道近日忙于修炼,想顺利通过期中考核,接下来的日子便能时常来蹭口茶饮。 “送去的衣服可还合身?” 怀济站起身来,张手转了一圈。“我很喜欢。” “师尊。”在钟离一渡讶异的眼神中,怀济伸手轻轻摘下一片粉白花瓣。“你头上沾了这个。” 惠风和畅,遗憾海棠无香。 第20 章 园中两人没说多少话,更多的时间在相视而笑。 “我说师父,好不容易才把存货喝完,你怎么又要黄山毛峰了,可叫我好找。你又喝不出茶有什么区别……”怀安说着话推门而入。 “诶,师弟也在。” “怀安!”钟离一渡厉声喝道。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凶,怀安不明所以。 “师兄!为何师尊喝不出茶有区别?”怀济看着钟离一渡,师尊似乎有什么事瞒着他。 “师弟你不知道?师父他早年试药把味觉试没了呀。”怀安来劲了,又絮絮叨叨起来:“师尊就是为了多喝热水,放几片茶叶助助兴。明明放红枣也是一样的……”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那存货又是怎么回事?” “噢,就我和怀蕴下山游历到徽州时,当地茶农喊着‘黄山毛峰滞销,帮帮我们’,怀蕴一心软就买了几箩筐。” “怀安!退下!” “师兄!” 怀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师父和师弟之间明显有事儿啊! “呃……这个……”怀安只求战火别烧到他身上。 震惊的情绪很快被难堪取代。“这几年我每次见你,你都在喝黄山毛峰。我还以为是你喜欢喝。”原来,原来只是替师兄清库存。 终南山上的黄山毛峰差不多被怀济搜罗完了,放满了他的小宝库里一整个柜子。因此怀安才找不着,好不容易从掌门的仓库里翻出来两罐。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你喜欢喝什么茶?” 钟离一渡一时结舌,他不过随口一问,可怀济却真的上了心,怀济也一直注意着他喝的什么茶。 “伏诛楼妖的是金冠锦袍的钟离一渡。”走出试炼楼时才换回平日玉冠白袍的打扮。 “满月事件里也是。”钟离长忆岂会只身入画皮的画,也由此怀济喝的是清茶,并不会吐出墨汁。 “一直都是师尊。”怀济眼底都是心痛。钟离一渡还一次次装作不认识他,等他上前,看他赤诚和热烈,却只是为了指点他修炼。 “我早该看出来了……” 怀济的声音很轻,每个字落在钟离一渡心头都掷地有声。 趁两人四目相对,怀安赶紧脚底抹油。逃走时带起的风吹醒了相视的两人。 -- 第36页 “你骗我。”可你突然又不骗了,那我要怎么办? 钟离一渡低头不语。他早就不想演下去了,他希望怀济眼里的光给的是现在的钟离一渡,而不是试炼楼中他扮的钟离长忆。可每当他想再靠近怀济一点,怀济都像受了惊的小兔子。被小怀济一句“你有恋/童/癖吗?”堵得差点心梗的钟离一渡,也只有在少年打扮时才敢堂而皇之表露对怀济的心意。 难堪,羞耻,愧疚齐齐涌上心头,怀济拉开房门,红着眼跑出他梦里来过无数次的钟离一渡的园子。 怀济对师尊一见倾心,只是师尊那周身散发的没有世俗欲望的清冷气质,让他觉得有任何妄念都是亵渎了神祇。 院外路上洒扫的弟子见怀安夺门而出,刚目送其走远,怀济又红着眼跑出来。 “师尊这么凶残?” 怀安仓皇跑回小院儿收拾细软,怀蕴正在摹字,见男友逃命般跑归来。 “出什么事了?” 怀安停下无措的手,握住怀蕴焦急道:“亲爱的,你可愿跟我下山?” “到底出什么事了?”怀蕴也紧张起来。 “师父可能要宰了我。”怀安快哭了。 “为何?”也不是没见过怀安被师父训后嘟嘟囔囔甚至哭哭啼啼跑回来,怀蕴松了口气,继续执笔。 “我坏了师父的好事儿。完了完了……” “一渡师伯有好事儿了?”怀蕴来劲了,这么多年来从未听闻一渡师伯有过什么桃色新闻。这千年老铁树开花,大喜呀!怀蕴当即传讯给身为掌门的老父亲,很快整座终南山的管理层沸腾了。 怀安欲哭无泪,他女朋友什么都好,长得漂亮,家世没得说,道法高妙,就是这传播八卦的速度太快了。“师父他换了个马甲想跟师弟谈恋爱呢,被我给说破了。 ” “然后呢?” “然后师弟大骂师父是骗子,跑了。” 怀蕴:“……” 终南山管理层:“……” 这下怀安不得不跑路了。掌门出面给了怀安几件救命法宝,让他揣着赶紧下山,钟离一渡这边有他们拖着。 行至山门,有个熟悉的身影背着同款黄绿铜钱对纹包袱长立门前。怀安未看清,本能掉头就跑,跑了几步停下来,这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那人突然转过头来。 “哎嘛吓死了。”怀安急促抚了抚胸口,还好是师弟怀济。 “师弟你去哪儿?” “我不知道,师兄你去哪儿?” “我去逃命,师弟有缘再见。”怀安挥挥手,纵身御剑而去。 刚站稳,身旁传来师弟的声音。“师兄我跟你同行吧。” 怀安差点从剑上跌下。你怕师父找不着我是吧! 二徒弟畏罪潜逃,小徒弟也是当事人离家出走。大徒弟狂野男孩听闻师父的遭遇,心生同情,回终南山略尽孝道。 “师父!” “怀世,你回来了。”狂野男孩眼中的师父倒没有传闻中凡心大动的样子,眼神依然如檐下冰棱一般清透。静静坐在怀安院子里,烧着小火炉融雪水煮茶。只是这锅里…… 怀世定睛一看,翻滚的茶汤中浮沉着几只鸡蛋。 “喝茶,这是怀安最爱的用春雪煮的太平猴魁。” 钟离一渡朝大徒弟递去茶杯,续道:“不是锅里盛的。” 怀世一上山便听闻师父在给门派上下发茶叶蛋,看了看怀安空空的冰窖和仓库,师父是真生气了。 “师父有何打算?” “我需要作何打算?”钟离一渡垂着长长的眼睫,遮掩着眸中失落的情绪。 “去把小师弟追回来?还是去把怀安剐了?” 怀世听着师父轻笑出声,“怀安何错之有?” 那你还把人家攒了几百年的茶叶和春雪全煮了。忍住吐槽,怀世又柔声劝道:“若师父觉着自己做错了,那便去求得小师弟原谅。” “我……不敢。” “世间岂有一渡尊者不敢做的事!” “我不敢再看他眼睛。”钟离一渡抬起头,似一片晶莹美丽却易破碎的雪花。 怀世从未想过师父还能有这种神情,这就是爱的力量?甩甩头把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怀世还是鬼使神差般八卦起来。 “师父,你是何时发现爱上小师弟了?” “我不知。” “是小师弟刚拜入师门时?” “我没有恋/童/癖!”钟离一渡义正言辞。 “那是除去试炼楼楼妖时?” “或许吧。” 钟离一渡很想说,其实这是故事设定,他一定会爱上怀济,怀济也一定会爱上他。不过钟离一渡对后面这句有些心虚,怀济已经背着行囊下山了。 终南山高级管理层紧急大会。 “一渡谈恋爱有问题吗?”掌门朗声问。 “没问题!”人之常情罢了。有微弱的反对之声,掌门与众人皆充耳不闻。 “怀济是三百多年来天赋最高的弟子,有异议吗?” “没有异议。”事实如此。 “年龄是问题吗?” “不是问题。”众人齐声回应。修仙之人差个几百千把岁算什么,差了上万岁谈恋爱的都不少。 “对师徒恋有异议吗?” “没有异议。” -- 第37页 “性别重要吗?” “不重要!”音量拔高。 “好的,表决结束。既然都没有异议,那不得有人再对一渡与怀济多言。” 其实不用掌门出面强调,门派上下对这段恋情都持支持态度。即使,传闻中怀济已经用行动拒绝了钟离一渡,不过再想不到谁人还能比得过一渡仙尊呢。钟离一渡和怀济一定会在一起!终南山上虽然有不少明恋暗恋怀济的男男女女痛哭失声,想想是输给了一渡师尊,倒也没什么。 倾慕钟离一渡的人听闻这事,默默沏了壶茶。可望不可即的高岭之花终于被人摘下了,叹了口气。 “恭喜。” 得知小师叔跟师尊好上了,慕琼慕瑶哭了好几天,小师叔可是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被看得好好的啊!想起试炼楼里愈发反常的小师叔,两人好像明白了什么,揉着肿成核桃的双眼,跑来找钟离一渡。见着面生的怀世,两个女孩子有些懵。 怀世主动介绍道:“我叫怀世,是师父的大弟子,怀济的大师兄。” “见过怀济师伯。” 怀世点点头,欲回避。钟离一渡唤道:“都坐吧。” 慕琼捏着怀世递来的茶杯,鼓起勇气问:“师尊,试炼楼里的钟离长忆就是你,对不对。” “是我。” 慕瑶紧紧攥着师姐的衣摆,她们嗑的CP成真了! “师尊,小师叔下山都快一月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煮蛋。”慕瑶简直恨铁不成钢。 “那我应该做什么?” “去把小师叔追回来啊!”慕瑶好急。 “我去追,他便会回来么?” “师父你不去追,那师弟一定不会回来。” 钟离一渡低头缄默,从陶锅中捞起煮好的几只鸡蛋,“你们还吃吗?” “不吃!” 慕琼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夺过钟离一渡手中的漏勺,直直对上视线:“师尊你支楞起来啊!” 看在有两个师侄在,怀世没直接上手把师父摇醒。许是受到师姐的感染,慕琼也站起身来,小小的身躯迸发出无穷的力量,攥住钟离一渡的肩膀,做了怀世想做的事。 “师尊支楞起来啊!” 第21 章 下山一月,怀济很想念钟离一渡。 众人皆不知,其实怀济也是畏罪潜逃。 知晓了他觊觎师尊已久,师尊会不会将他逐出师门?师尊在试炼楼中指点他修炼,他竟然对师尊百般调戏。怀济愈发歉疚。 “师兄,我们还要往南飞多久?”怀济看着脚下的阳光沙滩海浪椰子树,再往南就是无垠的沧海了。 下山时怀安慌不择路,也不知目的地为何,就一个劲儿地想逃出生天。可也已过了不少日子,身后既无追兵,也无传音。 师父竟然连师弟都不寻? 倒不是钟离一渡不想寻。可他不是试炼楼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钟离长忆。他是怀济的师父,终南山上的一渡仙尊。面对他时,怀济似乎连笑都不愿笑,或是不敢笑吧。 钟离一渡一闭眼就是怀济红着眼难以置信地对他说:“你骗我。” “不然我们先回去吧。”怀安提议。 其实怀安很想见识见识师父生气时什么模样。不过实在没胆子跑回去,传讯给女朋友,也久未收到回音。 终南山上的怀蕴:“你跑得那么快,信号追不上啊!” 绕了一圈,怀安想潜回门派把肩上背的一堆法器给放回去。最好还能顺便把小师弟也送回去。山下不同于试炼楼,妖邪可不会按等级分。还有若不幸死了,死了就是真死了。怀济道行尚浅,怀安自认若出意外,他也不一定能护得师弟周全。 临近终南山地界时,怀安愈发有种不详的预感。 终于收到了女朋友的回信:师尊盯上他的冰窖和仓库。还有怀安身上带的掌门给的各类法宝其实有定位功能,方便掌门找到哦不是,方便掌门来救他。 怀安欲哭无泪。 怀济不愿回门派。 也能理解。一番思量,怀安领着师弟在山下驻扎下来。 山下有个繁华的镇子。有许多仰慕仙山、欲求仙问道的人上不了山也不甘心,便在山脚集结。此地相距京城也不算太远,缘此渐渐发展成今日的景况,镇子也改名为求仙镇。镇上时常可见山上修士,不过怀安和怀济的出现还是惊起了一阵骚动。不仅是因为两人出尘的相貌,有人认出了怀安的衣服上执教弟子的标识,还有两人衣服上的怀字辈才能用的纹饰。 一个不起眼的男人从人群中挤出,不久又返回,悄悄跟着师兄弟二人。 走在喧哗的镇上,周围路过的都是真的人,活生生的。怀济上次下山只顾着偷偷看师尊,加之沿途赶路匆忙,在凉州城忙着施粥诛妖,对山下的世界感受并不好。试炼楼里…… 怀济不敢回想试炼楼。 “师兄,我们还要被围观多久啊?” 对哈!他们可不是下山来游山玩水的。“我们先去寻个住处。” “师兄你带钱了吗?” “……” 怀济跟着怀安御剑去往京城,又见他熟门熟路找到钱庄报了师尊的名号,取了百两银子。 真不愧是师兄弟。 怀安突然想起,小师弟就是京城人士,“师弟,你要回家看看吗?” “回家?”好遥远的事。 -- 第38页 怀济上山后很快拜入了钟离一渡门下,略知道法的父亲看来也算光耀门楣了。师尊已知会他改名便会改命,改了名,也斩断了他的生亲缘,怀济已想不起父母和家中的模样。依稀记得在朱雀街,是五十几号。 近乡情怯。见怀济踌躇,怀安想摸摸小师弟的头,像师弟还小的时候。“我们悄悄看看,不多打扰。” 怀济点点头。 春家送儿子上山后不久又生了一子一女,春父在朝中谋职,是个刚有品级的文官。春母在家中带着儿女,其乐融融。 “师兄,我们走吧。” “不多看会儿?” “不看了。”怀济笑得恬适。 “师兄,师尊也在京城生活过吗?”怀济明知故问,想听怀安说说师尊以前的事。 “不止是生活过,以前那红墙里就是师父的家。” “那师尊为何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去清苦之地修道啊?” “当时师父的几个兄弟叔伯之间为争夺皇位斗得你死我活。师父主动退出了争斗,可师父的兄弟叔伯还要赶尽杀绝。” “不过师父可不是为了逃命。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师父心怀天下苍生……”接着怀安又抒发了一通对师父的敬仰,只希望师父听到了能饶他一命。 出京城时已是夕阳西下。终南山洞天福地中四季如春,岁月流逝不明显。不止怀济,怀安也很久没见着秋日山景。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一路走走停停,深夜才返回终南山下的求仙镇。 镇子外,有人等怀安和怀济很久了。 “两位道长请留步!” 怀安充耳不闻。 那人又跪下请求道:“道长救命!” “不救。”怀安淡淡道,继续前行。 “师兄……”怀济倒不是又好心,只是太无聊了想找点事做。 “好吧。”当师兄的真无奈。 来人介绍道自己是个侍卫,有求于怀安怀济的是他的主子。 “有什么事?” “家主遇邪,终日惶恐。还请道长救救家主。” 跟那侍卫进了镇上一处宅邸,布置奢靡而俗气。 什么邪祟,不过杯弓蛇影。 “好了没事了,以后不要在卧室里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怀安懒得看身后笑得一脸谄媚油腻男人。以袖掩着师弟,往门外走去。 “道长留步!道长留步!” 正想示意师弟走吧,怀安转念一想,笑眯眯转过身:“又怎么了?” 怀安知道,那人对他们不怀好意。若非他们一日便归,不知守卫还要在镇郊苦守多久。未免节外生枝,先将此事了结了吧。 油腻男自称是京中世家弟子路人甲,为求仙问道而来。只是不知何故上不了山,便暂住山下,等着仙人。 路人甲托称感念二人,设宴致谢。很快有仆人布了一桌好菜。 门派明文规定,禁止门人接受宴请。怀济想说这违规了。怀安摆摆手,“嗨,没什么。难得这位公子有心。” “我不喜吃饭时有人守着伺候。”怀安皱着眉看了眼路人甲。后者马上将侍者赶了出去。 怀安伸手夹菜,怀济欲拦,又想到自己的医道还是师兄教的,师兄岂会识不出这些寻常迷药? 怀安不过逢场作戏,活了别人几辈子了,什么花招没见过。只是师弟还小,正好让他开开眼见见世面。 无需怀安多言,两人默契装作昏睡,世家弟子误以为得逞,兴奋地走上前来,还未碰到怀济的脸,便被横生出来的剑气击至屋内一角,撞上陈设,吐出一口血来。 怀济到底还年轻,沉不住气。 见状怀安也不演了,站起身来拍拍衣袖,先将闻声赶来的爪牙打翻在地,又施以法术捆上绳索,堵了嘴。 方才还对怀济欲行不轨的世家子弟傻了眼,连忙告饶。称只一眼就心慕师兄弟二人,一时鬼迷心窍。 仙山脚下岂会有妖物作祟。是这世家子弟欲上山修道不得,不甘心就此离去,便徘徊在求仙镇,想了些歪门邪道,才有了自导自演请两人查邪祟,借致谢宴请两人,想攀关系。见怀安怀济师兄弟二人貌美甚,便又起来别的腌臜心思。 “师兄,接下来怎么办?”怀济朝师兄传音道。 “这人连你我都敢肖想,不知可还害过人。若真害过,那便留不得了。” 不过怀安也不会直接替□□道,要了这二世祖的命。一是沾了这种血,脏手。二是他家寻来,会给师门惹上麻烦。 “既是人间的,便交与官府吧。不过既是未遂,他又有权势,想必……” 怀安摇摇头,“我来吧。” 解了众人的束缚,怀安对油腻男厉声道:“马上带着你的人滚得越远越好,若再为恶让我发现……” 油腻男连忙叩首,不一会儿就被侍从簇拥着跑了。 “师兄,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了?” “以后再说吧。”现下要紧的事是把师弟和门中法宝给送回去。 在镇上客栈要了两间客房,怀安终于能躺在床上歇会儿了。木质小楼隔音不好,夜里,怀安听见师弟低声重复那油腻男说的“只一眼就心动,鬼迷心窍”。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生怕师弟眼中师父也是那油腻模样。 “你眼中我也是这般油腻丑陋的模样吗?” -- 第39页 “嗯?”怀安一颗心起起落落,师弟竟然有心慕之人,难怪会拒绝师父,也不敢回去面对师父。 “我都长得跟你一般高了,可还是差你好多……” 而且!小师弟喜欢的人应该也是个男子! “罢了。”许是太累了,怀济沉沉睡去。第二天中午才醒来,见师兄期期艾艾。 “师兄,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师弟,其实……”。 “怎么了?” “心慕之人恰好是同性也没什么。”怀安鼓励道,也是在帮师父说话了。 怀济震惊,他喜欢师尊这么明显吗? 怀安又自顾自道:“同性又怎样?我们小说里的人啊,喜欢谁都没关系。”即使有师父这座大山阻隔,怀安也要帮小师弟和心爱之人在一起。 慕琼慕瑶试图传讯问小师叔在哪里。 “怀济应该就在山下。”济辞剑跟了钟离一渡很久,钟离一渡感应到济辞剑的剑灵离他不远。 “那我们快快下山!” 钟离一渡摇摇头,“再等等吧。” 第22 章 钟离一渡还没想好以后要如何面对怀济。如灼热的岩浆般翻涌的感情,还未冲破阻隔喷涌而出,陡然冷却,固结成岩。 常言道,三岁一代沟。怀安经常偷偷称他为“老人家”,怀世也说他似严父。门派上下,除了看着长大的怀蕴外,也就怀安敢对他撒娇耍宝,都像孩子似的。怀济对试炼楼中年轻时的他心动,见着试炼楼外身为师父的他那出于本能般的躲避,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一渡终日将自己关起来,再关下去要憋出心病了。”掌门在钟离一渡的园子外踱步,可一渡已经提前说明,若无要事,勿要来扰他,一时间掌门实在是没借口。 感应到终南山地界有什么客人不请自来,机会来了!掌门立即冲进园中,拽钟离一渡一道下山看看。 怀安一包袱的珍宝引起了不少人觊觎。并非所有修者都走的正道,也有不少人靠掠夺资源来发展自身。虽然为名门正派所不齿,可同为修者,他人也无权制止。幸好怀安带着怀济回了终南山的地界,不少有贼心没贼胆的退却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能力最强的几个仍想冒险一试。 “师兄你为何背了一包袱的法宝……”倒不是怀济想怀疑师兄匆忙下山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可怀安着实不像是盗宝之人,就算看上什么珍品法器了,不问师尊要,也会有怀蕴师姐赠予。 “我有苦衷!”怀安欲哭无泪。 几个炮灰设计想引怀济和怀安出求仙镇,不过手法拙劣,被怀安一眼识破。 “除了突现妖异、绑架要挟,就不能有点新花样吗?设宴下药都比你们有新意。”怀安吐槽道。 不想跟怀安吵,炮灰甲看向怀安身旁的怀济。 “小道友可是怀济?” “是又如何?”怀济冷如钟离一渡,气得炮灰甲牙痒痒。 “钟离一渡竟然真将济辞剑交给你了。” “与你何干?” “哟,脾气还挺大。不过你天赋再高又如何?几年的修为,老衲可不放在眼里。” “关我何事?” 炮灰甲急眼,动起手来。身旁的众炮灰也一拥而上。 炮灰甲身披伏魔衣,怀安也动不得分毫。只得一边护着包袱一边看着师弟,在对方的群起攻之中渐渐落了下风。 怀济拔剑冲上去,很快手中的济辞剑被打落在地。 济辞剑被炮灰乙捡起。 怀济大喊:“拿开你的脏手!”越是心急,疏漏越多。 “小心!”怀安替师弟挡下偷袭,方才那一招直奔心后而去,若真打上了,怀济不死也要躺上几年。 握在炮灰乙手中的济辞剑突然生出剑灵,直击炮灰乙面门。趁其慌乱,卷起济辞剑回到怀济手中。 怀济与济辞剑形影不离六年多也不知剑中竟有剑灵,一时惊了。 怀安真生气了,轮番摸出法宝对着大喊:“师父、掌门快来啊,有人打我和怀济了啊!” 炮灰一行人对怀安打不过就喊人的行为很不屑,停下招式大笑。可哂笑间,钟离一渡与掌门竟真的从天而降,迅速结束了战斗。 “一愿老儿你钓鱼执法!”炮灰甲破口大骂。 一脸懵的掌门:“啥?” “原来师尊和掌门是一字辈儿的。” “师弟你才知道?” 捂着眼睛的炮灰乙:“啊我眼睛好疼……” 炮灰丙:“所以是为什么怀安会背着一袋子法器天南海北到处跑?” 钟离一渡:“家事。” 动了钟离一渡的爱徒还抢了武器。揍了终南山的执教弟子,抢人家门派重宝被掌门和掌教师尊抓了现场。听起来下场一定会很惨,作者就没忍心写。 “师兄你带这些法宝是为了随时召唤掌门和师尊吗” “不是……” “我说我其实是想分散他们注意力,让你赶快跑,你信不信?”怀安:我冤啊! “不信。” “……” “怀安!”稍后赶到的怀蕴听说男朋友受了欺负挨了打,也不顾长辈在场,抓起手就开始诉说对恋人的心疼与思念。 掌门笑着看了看女儿女婿,又悄悄瞥了眼钟离一渡和怀济。 “师尊……”时隔36天,终于还是面对了。 -- 第40页 “走吧,我们回去。” “好。” 方才没护得住济辞剑,不知师尊是否看到了。积攒的感情倾泻而出,怀济抬起袖子抹了抹脸。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回到久别的小院子。钟离一渡见怀济奔走的背影,心下神伤。 白色蔷薇花还开着,桌椅也未积尘。平复了心情,怀济又冲进试炼楼。 听怀蕴转述师父的情况后,怀安松了口气,竟是虚惊一场。顾不上珍藏的茶叶和春雪,保险起见,怀安先去找大师兄怀世叙叙旧,也顺便打听下师父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算算自己是不是死罪已免不过活罪难逃。 “去吧,师父有很多事要问你,或许你能将功赎罪。” “多谢师兄!” 这次怀安学会了先敲门再说话。 “进。” 钟离一渡端坐梨花下,案几上的茶壶里泡着红枣跟枸杞。 “师父,师兄说你有事找我。” “嗯。” 怀安被钟离一渡看得心里毛毛的。怀安试探问道:“师父可是要问怀济是作何想?” 漫长的沉默,显然怀安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师弟有钟意之人,师父你放手吧。”犹豫再三,怀安还是鼓起勇气捍卫师弟的爱情。 “好。” “嗯?” 试炼楼中,怀济一层一层往上。第五十层,画中没有钟离长忆;第六十层雁城中也没有钟离长忆;第七十层,苗寨中也没有刚入道门的一渡。倒不是要求证什么,怀济只是想再能有勇气正眼看着心慕之人。 第七十一层,怀济仍是不敌,回到第一层。钟离一渡静静立在出口,不知等了多久。 怀济想躲,无路可去,转身想又跑进幻境中。身后传来师尊的轻声说:“楼中事件皆我亲身所历,是钟离长忆和钟离一渡的回忆。原先我将他们抽离了,不过,你若喜欢,此番上去还能遇见。” 怀济停下脚步,却未转身。 “如此……”钟离一渡自嘲般笑了笑:“那今后仍是师徒,只是师徒。” “你既无心我便休……” 恍然明白了什么,怀济急忙追出试炼楼,钟离一渡已不知所踪。 师尊向怀济表白再被拒的消息顺带那句“你既无心我便休”火速从试炼楼传遍了整座终南山。 弟子甲:“想不到师尊如此痴心。” 弟子乙:“人心都是肉长的,要是师尊追我……” 弟子丙:“做梦去吧,师尊怎么会看上你!” 弟子丁:“呜呜呜太难过了,心疼师尊。” 弟子戊:“突然觉得师尊一点也不冷了,小师叔才是真的冷!” …… 怀济四处寻也寻不到钟离一渡的踪影。这才知道,上个月师尊已将掌教的位置传给了大师兄怀世。作为师尊的首徒,怀世无论资历还是身份皆堪任。卸下担子,钟离一渡是做好了若是不成便一走了之的准备。 也是这才知道,他眼中的畏罪潜逃,在师尊和其他人眼中是拒绝。他像只路过的水鸟,搅乱了一池春水后,扬长而去。 慕琼慕瑶哭着跑来小怀济。有钟离一渡的特许,怀济刷楼的队友也进得来小院儿。 “小师叔!好不容易师尊把你寻回来了,师尊怎么又不见了!” “小师叔!你也是喜欢师尊的,对不对!” “试炼楼里,小师叔你看师尊的眼神作不得假!呜呜呜呜……” 怀济低头不语,跟一个多月前的钟离一渡一模一样。 一回生,二回熟。慕琼双手攥住怀济双肩。 “小师叔你支楞起来啊!” 怀安见师弟魂不守舍的样子,又仔细回想师父掉马到现在整个经过: 师父弄了个马甲跟师弟谈恋爱未遂,师父掉马后跟师弟表白被拒师弟离家出走,师弟发现已经喜欢上了师父的马甲,师弟回来后师父又跟师弟表白了又被拒师父离家出走,师弟发现师父的马甲是师父的一部分四舍五入也喜欢上了师父。 所以,其实师父跟师弟是两情相悦?然而被他多嘴坏了一桩姻缘。 “怀蕴……”怀安欲哭无泪。 “有一渡师伯的下落了?” “不是。” “那你怎么了?” “这次我好像真的完了……” “……” 钟离一渡躲在思返崖下山涧旁的木屋中。 “一渡师叔!” 钟离一渡正在木屋旁的土灶煮山泉。 “我猜你就在这儿!” “有事吗?” “有!” 来者是首席大弟子怀明,刚入门时也得过钟离一渡的教导。他仰慕钟离一渡,想成为钟离一渡这样的大能。可这一个来月接连听闻钟离一渡表白失败,怀明受的打击竟不比钟离一渡小。 “何事?” “我自上山起,师叔便教导我要天下苍生为重。” “我累了,想歇一歇。” “为情所累?” 钟离一渡不语,怀明笑了笑续道:“师叔一向是心怀大爱者,何苦耽于情爱?” “还有无数苍生等着师叔去拯救。” 钟离一渡仍不作答。很快水开了,他执起铜壶,冲了两杯清茶。 “师叔随我下山吧。” 第23 章 怀明没想到,喝了一口茶,刚听到钟离一渡开口,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自己园子的门口。无奈道:“师叔的逐客令愈发体贴了。” -- 第41页 既然钟离一渡不愿说什么,怀明想到了去找怀济。路上意外遇见怀世,虽然不愿,还是打了个招呼。 “怀明师兄刚去找过我师父?” 怀明不作回答。怀世续道:“是思返崖下无忧花的气息。” 被猜中了,还有理有据,怀明道他还有事要先走了。 “师兄若是去找怀济,那大可不必。” “为何?”怀明停驻,等着怀世的解释。 “怀济接连拒绝师父,你想让怀济再拒绝一次?” “不是。” “师兄可知我师父为何还未飞升?” 怀明摇头。“师叔没过情劫?” “跟渡劫没关系。”怀世又问,“你可知成仙后是怎样?” 怀明不知。 “成仙后就会形消神灭沁入天地间,师父还有很多事想做,很多事没做,他还不想就这么消失了。” “不是飞升去天庭?”怀明震惊,然而怀世为何能轻飘飘说出这个言论,还这般笃定。 “天庭?师父想建也能建一个。” 怀明想起钟离一渡的园子,试炼楼中幻境…… “你怎么知道?是师叔告诉你的?”还是……怀明不愿承认,怀世先于他具备了成仙的实力。 “怀明师兄,得道或许只在一念之间。” 怀济坐在院中石凳上,白色蔷薇花瓣纷扬的,看不清他的神色。 “先撩拨的是我。可背负一切都却是师尊……” “师尊也心慕我,我却不敢信。是我辜负了……” “别叹气了!叹气没用!”磨了几个时辰,怀安终于从怀明口中问出师父的下落,拽着师弟就往思返崖底跑。 “师父你听我说!” “你说。”钟离一渡淡然起身烧水,摆上三副茶具。 “其实师弟的心上人就是师父你啊!” 钟离一渡只是笑笑,水开了,他起身取下铜壶。 “师弟你说是不是?” 怀济不语,看着钟离一渡。 怀安快急死了:“你们!” “气死我了!” 怀安气冲冲走了。留钟离一渡和怀济相顾无言。 “你若无事……” “无事又如何?又要赶我走吗?”未等钟离一渡说完,怀济及时打断钟离一渡逐客令的读条。 “我不走!” 钟离一渡眼中有一丝讶然。 怀济又高声道:“你也不能走!”怀济紧紧抓住钟离一渡的衣袖,生怕再抓不住他。 “怀世师伯不好啦!小师叔把师尊拐走啦!”慕琼蹬蹬蹬跑来。 “这不挺好?” “是哦。” 特意来寻求安慰的怀安:“……” 或许理解为师父和师弟私奔了更合适。 怀济将钟离一渡拽到山间,看完夕阳西下,又走到一处山谷中。 “看天!” “嗯?” “坐下来看。” “我很早就想带你来看这些风景了。”星河璀璨,坠入怀济眼中。 怀济拉着心上人坐下,钟离长忆抬头看着夜空,听怀济在身旁说: “八年前的新生大会,好像神明听到了我的祈求,你看到了我,还收我为徒。我努力修习,只为能得你一句赞许。” “嗯。你很不错。”钟离一渡发自内心肯定。 “我等啊等,终于正式拜你为师,又熬过来中阶学堂。满心欢喜以为终于能随你修习了,第二天早上,我推开门见到的却是二师兄。” “我去魔界除魔了。”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可你总是很忙,一直很忙,我一年也见不到你一面。”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终于第一次踏进你的园子,我以为我也能坐下来喝杯茶。你却很快就让我走了。” “来日方长,以后你想茶喝就来喝。”钟离一渡笑,“听怀安说你囤了一柜子黄山毛峰。” 怀济脸上一红,磕磕巴巴继续说:“去极寒之地路上,我知道我处处不如师兄,可我也想让你看看,我……” “不。你已经很不错了。怀安只是修炼得久些。” “可还是差得远。” “修道修心,不可操之过急。” “那你还会陪着我吗?” “自然。” 得到想要的回答,怀济情不自禁笑得闭上了眼睛。 “那我们先去哪里?” “先回门派。” “为什么!”怀济不满,看向钟离一渡。他们才刚刚互相表明心迹,为何要回门派中。 “你还没突破试炼楼百层,不得下山。”钟离一渡一顿,又道:“这是规矩。” “可你已经为我破过例了。” “那是事出有因。” 怀济也想学着师兄撒娇耍浑,钟离一渡已站起身来。 “走吧,我在试炼楼中等你。” 怀济将钟离一渡拐下山的消息很快也传遍终南山。怀明搬出门规,不顾劝阻一定要将怀济捉拿回来。可天未明,怀济却大摇大摆出现在门中。 “怀济你可知错?” “弟子不知何错之有。” “你现下仍为中阶弟子,不得擅自下山。上次你私自下山,念在事出有因,已饶过你一次。你竟变本加厉,还将一渡师叔也……” 怀济听不下去了,出言解释:“首先,弟子并未下山,是在梦溪谷中。” -- 第42页 “其二,师尊也没下山,现下在试炼楼。何来弟子未经允许私自挟持师尊下山一说?” “若怀明师兄无其他事,弟子便先行告退了。” “站住!” “怀济你!” 怀济不卑不亢,望着怀明。 想起怀世的话,一声叹息从怀明鼻腔涌出。“罢了,你走吧。” 刷楼小队迅速集结。已知师尊和小师叔互相倾心的慕琼慕瑶激动得流下热泪。她们生怕打扰了师尊和小师叔互诉衷肠,不料小师叔竟然说:“试炼中若无你们,我孤掌难鸣。” “嗷!”慕琼又激动地抱住师妹。 “小师叔我们现在就去吗?”慕森慕云期待许久了,小师叔不在的时候他们只能在40层以下打转。 怀济摇摇头,“我们先去再学学道法。” 怀济向大师兄怀世求教剑道。不同于怀安的启发式教育,怀世的教育方法如薪传火,几乎百分百继承了钟离一渡的暴力实战式。 怀安近来又不无聊了,托着一碟瓜子花生来师兄园中看师兄暴揍师弟。 “真惬意啊。” 几个小师侄也想来学习。 “术业有专攻,你们也各有所长。慕森你是学咒术的苗子,还是潜心随你师父学习吧。” 将四个小朋友带回应走的路后,怀世又来指点小师弟。有怀安在场,怀济也不至真受了重伤。 钟离一渡偶尔会悄悄隐匿在树中看看怀济,在怀世发现前再偷偷溜走。更多时候一如往常,在园子里沏上一壶热茶,慢慢感受时间流逝。现在他要做的也只是等待,不同于遇上怀济前心无所属的空等。现下,钟离一渡像在等待一朵花开,一场雪落。 高强度集训的效果非常显著。没让钟离一渡等得太久,怀济很快杀到了试炼楼第八十层——残月事件。慕琼慕瑶已然猜到这里又能遇到师尊,而且还是本尊噢! 残月事件在鸡鸣声中拉开序幕。这次是在春风十里扬州路。惯例是先入城寻找事件再打听线索,不过几人更期待这一次师尊会如何出现。 钟离一渡站在扬州城中最高处,原先怀济会先升起纸鹤观察城中情形。转念一想,怀济可能预判了他的预判,直接御剑巡察。按怀济对他的了解,直接来这最高处也说不定。 果然。 虽然钟离一渡隐去了身形,怀济却只当作看到了他一般,登上楼顶先来了一句“好久不见”。 钟离一渡忍住不现身回应,怀济又道:“师侄们还在等我,待会儿见。”说罢便仔细寻找线索去了。 扬州城繁华,街上车水马龙,集市更是摩肩擦踵。凌空看不出有何异端,怀济也还没有能看出妖气怨气的本事,只得落地,从城中公告栏查起。公告栏上只是些寻常启事。没有棘手的命案,也没有离奇的怪事。 原先的不少事件其实被钟离一渡堂而皇之地放了水,这次便让怀济他们好好体验下吧。 惯例先分头打听城中近日可有命案。此外,怀济还想潜入衙门,从报案记录和案件卷宗寻找线索。可寻遍城中也没有熟悉的广源当铺,从别的当铺取不出钱来。无钱买黄纸和朱砂,怀济画不出隐匿符。怀济这才明白,这才是真正的试炼,一切得靠自己。 师侄们还等着问小师叔要钱,怀济摇摇头,“原先的事件都因师尊宽容,我们才迅速通过。现下,是来真的了。” “小师叔!那我们要先想办法挣点钱吗?” “寻找线索要紧。如要挣钱,也只能用道法助人,适量收取报酬。” “是!”可还是一筹莫展。 怀济只得领着师侄们分析总结以往的经验。 “已知城中害人的可能有妖、魔和鬼。” “小师叔!人也可以害人呀!” “慕瑶师姐,我们这本是玄幻不是悬疑。” “对哦。” “城中抵御妖魔的法阵法器皆完好,有外来的妖和魔作祟的可能性不大。白天先寻找些易召鬼生鬼的地方吧。” 第24 章 几人分头行动。 慕琼慕瑶胆子小,在城中寻找水井、柳树、槐树、松树等等易召鬼生变的东西。 慕云慕森打听城中的凶宅,特别是很便宜还卖不出去的那种,并愿以极低的价格替人驱鬼,驱不成不收费。 怀济一边在城中观察何处有异,一边寻找钟离一渡的下落。茶楼、酒肆、瓦舍皆寻不得,凌空看那些高门大宅里也没有钟离一渡。怀济有些恼了。 钟离一渡化作了一只鸟,对缠缠绵绵的两只蝴蝶虎视眈眈。怀安脸皮厚,自欺欺人,跟女朋友说没关系的,他们只是来看风景的。 怀蕴将信将疑,“那只鸟真不是一渡师伯?” “是也没事~” “好吧。” 寻常鬼怪在试炼楼低层都见过了,几个师侄除起来也游刃有余。 怀济参与驱鬼工作也收到一钱银子报筹。慕森除掉槐木横梁中盘踞的鬼意外治好了屋主的腰疾,原来有些看似无端患上的疾病是遭了鬼怪。毕竟凶宅不多,慕森慕云的主营业务很快从驱鬼转成治病。不过毕竟不是主修医道,很快遇上了棘手的病人。 怀济是几人里医道修为最高的,待慕云找到怀济并把怀济带往他们支的小摊时,远远可见小摊背砸得支离破碎,慕森屋顶上躲闪,有人不住朝慕森投掷石块。 -- 第43页 “小师叔!”看到怀济,慕森看到了救星。可围攻慕森的几人并未停下手来。直到被扔向慕森的石块在空中化为齑粉,为首的痞子才转身看向怀济,“你们是一伙的?” 怀济以直接施法将方才动手的人都捆了起来作为回应。闹事之人落于下风便威胁要报官,怀济遂了他们的意,直接打包送到官府,又对为首的痞子施以真言诀。 原来是此处地痞见几人年少,听闻几人初来乍到,方才替人诊病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想必挣了不少钱。便急急将家中瘫痪老父抬来。若能治好再想办法赖了诊金,若治不好,便讹上一笔。地痞又伙同附近的医馆大夫直言慕森慕云是妖道。方才被治好的也有几人被蛊惑,砸摊子扔石头比被抢了生意的人还使劲。 多是些欺软怕硬之辈。 怀济让慕森慕云退了参与了闹事的病人诊金,又抽回两人耗费在这些人身上的修为。很快,原先佝偻的仍佝偻,咳嗽不止的又不停清起嗓来。 慕琼慕瑶御剑寻来,想必也是情急,顾不得不可在城中和百姓面前御剑规矩了。 “小师叔!师弟!” “我们去一户人家里看水井,差点被锁在屋里。” “还有人给往给我们递的水里下了药。” “师妹喝了一口觉得不对很快吐出来了。” “他们竟然想把我们绑了卖去……卖去……” 几人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怀济先将师侄们带离这些是非,再做宽慰。找了间便宜的客栈,男女各要了一间房。先聚在一起开个会。 “小师叔,山下的人真是这么……这么令人生厌吗?”向来平和的慕森也不禁发问。 “众生各异,不能一言蔽之。”其实怀济也挺讨厌一些人。 “明明我们是去帮他们的,他们竟然恩将仇报!”慕云忿忿。 “我不想帮那些人了。”慕琼回想起下午的事心有余悸。 “师姐,其实我们也遇到过不少好人呀。像下弦月事件里,苗寨那些山民明明刚脱困还很害怕,可看到我们一夜未归,也大着胆子上山来寻我们。” 倒也是。 “小师叔,你之前下山的时候遇到过坏人吗?” “有过。” “那小师叔惩罚他们了吗?” 怀济摇头,“我只是没有满足他们都祈求。” 怀济想起随怀安义诊时听他说的故事,还有末了师兄说的那句“真希望你不用明白这些。” 下山之前先切身体验人间世事,领悟自己所求为何,应如何。这便是试炼楼的意义所在吧。 累了一天,没寻打听到什么消息。几人先休息,等着入夜,或许能在夜里寻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夜色渐浓。喧嚣的扬州城渐渐归于宁静。只有少数勾栏酒肆青楼仍传出丝竹之声。 “师妹醒醒。”慕琼好像听到了有少女在哭,啜泣声让她倍感揪心,难以入眠。 “师姐再让我睡会儿吧。”慕瑶翻了个身。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是慕森。 “师姐!” 慕瑶也醒了过来,“稍等,是要出发了吗?” “嗯,小师叔和慕云已经下楼了。” 慕森见慕琼心事重重,以为师姐还在介怀下午的遭遇,便出言安慰。 慕琼摇摇头,“不是。我好像听到有什么人在哭,像是个女孩子。”正说着,慕琼又听见了。 很快在一处水井寻到哭泣声源头,慕云欲拔剑。 “且慢。”怀济出言阻止,又施以法术。拳头大的光团变作少女的鬼魂,还是死时的样子。 怀济挡在两个女生身前,“别看。” 少女是遭放干血而死,脖颈四肢的创口触目惊心,坐在水井旁低头哭泣。 “小师叔,没事。” 慕琼很害怕,还是绕过怀济走到少女面前,蹲下身问:“我听到你在哭,你受了这些伤一定很疼吧。” 少女擦干血泪,扬起惨白的脸对慕琼微笑。“你们竟能看到我。” “你身上的伤是何人所为?”怀济从少女的死状推测她应该是死于某种邪术。 少女想摇头,以手抚上被深深割破的脖颈又止住了。 怀济不忍,张手施法暂时愈合了少女的伤口。慕瑶放下虚捂双眼的手,也走近少女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少女自称阿兰,扬州下属镇上的人。幼时父死母改嫁后只身投奔到伯父家。因堂哥到了成婚的年纪,家中原是要将她送去给堂哥换/妻,不过恰逢有富商来镇上买仆,出手阔绰,阿兰的伯父便把她卖给了富商。因为阿兰已经十三岁了,过了培养瘦马的年纪。很快,管家将阿兰和同镇上几个少女一齐带来扬州,高门深院。阿兰和同行的少女们还以为真是进大富人家为仆。 可噩梦就此开始。少女们像关在笼中等待屠宰的鸡,不久轮到阿兰了…… 阿兰并不知道富商是谁,也不知道拘禁她们都宅邸具体在何处。死时太过痛苦,即使成了鬼也本能般回想不起。似乎有几个蒙面人做着什么奇怪的举动。 阿兰想回家却寻不到归家之途。只得坐在有几分相似的水井口哭泣,她常来水井处浣衣,稍感亲切。 原来扬州城中有人修炼邪术。以少女为祭,以血为养。 怀济想将阿兰的鬼魂暂时收入随身携带的缚魂囊中,可阿兰很害怕济辞剑的剑灵。 -- 第44页 “小师叔,让我带着吧。” 怀济点头,把缚魂囊递给慕琼。 阿兰化作萤尾大小的光点,飞入囊中。 慕琼体质阴寒,天生通灵。也难怪只有她能听见惨死少女的哭声。 怀济让阿兰引导他们在扬州城中继续寻找其他少女的鬼魂,缚魂囊渐渐充盈。天明之前已找到二四十个,几人神情渐渐凝重,可少女们对所谓富商的了解与阿兰相差无几,暂时寻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师侄们身心俱疲,先回客栈稍作休息。怀济将济辞剑放在桌上,再在房门口从慕琼手中接过缚魂囊,坐到角落思考着。现下怀济的道行离能肉眼见血光冲天还很远。昨日为寻师尊城中朱门深院皆看过,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师侄们皆已睡下,怀济正思索着,听见小二急促地敲门。 扬州城来了几个除妖治病的少年修士这事已经传开了。为首的怀济形貌皆上佳,其余少年少女也各有风姿,缘此招来一些起了某些心思的人。 思及阿兰提到了富商,说不定来人中正有他们要寻之人。怀济让来人放下请帖,先将其打发走了。待正午过后才叫醒师侄们。 再三强调不可饮食、不可分头行动、时刻警备。怀济又说起与二师兄怀安在求仙镇上的经历,“坏人有的是办法引人上钩、逼人就范。上次若不是掌门和师尊及时赶到,师兄也护不住我。” 四人懵懂着点头,收拾妥当后怀济攥着一沓请帖挨个赴会。 治了些不算棘手的病症,驱完了鬼。拒了宴请,只象征性收了几个银钱,起了腌臜心思之人当场惩治了,几人又回到扬州城主街上。这城中有门有脸的人家都走完了,阿兰和缚魂囊中其他少女的鬼魂皆未有明显的反应,所谓的富商和拘禁她们的宅子并不在其中。 不过并不是一无所获。现下,扬州城中除了衙门外,几人未涉足的就只剩青楼妓院了。怀济买来朱砂和黄纸也顺手教师侄们画遁身符。 惊呼声中,照葫芦画瓢的师侄们也隐去了身形。 “小师叔你好厉害!是师尊教你的吗?” 怀济摘下符咒,笑着摇摇头,“不是,是二师兄教我的。” “怀安师叔好厉害!” 有两只蝴蝶蹁跹飞来,不远处有只鸟转着小脑袋紧盯着蝴蝶。慕瑶伸手想赶走,慕森阻止道:“师姐,鸟吃虫,天性使然。” 闻声,鸟振翅飞走了。 第25章 端午节番外 一年一度的端午节是终南山上的蛇虫鼠蚁最难过的一天。 山下批发雄黄的商人又从大财神一渡仙尊的账上领到了丰厚的货款,回到家赶忙领着一家老小在祠堂对着钟离一渡的塑像拜啊拜。感受到几缕诚恳供奉的钟离一渡嘴角含笑,拈起小酒杯抿了口雄黄酒。 怀济正顺着篱笆撒雄黄粉,慕琼慕瑶攥着一大把缤纷的细绳跑来。 “小师叔!” “我们来编五彩绳吧!” “小师叔你编好了可以送给师尊!” 前几年端午倒是有不少女孩子男孩子送过怀济五彩绳,怀济见着师尊手上没戴,便都拒绝了。原来五彩绳还可以送心上人,怀济跃跃欲试。 “师弟,师侄们,忙着呢?”怀安携女朋友要去钟离一渡园子里打秋风,师尊的粽子可比他们的豪华上许多。 怀蕴见着三人笨手笨脚,问道:“要不要我教你们?”说着和怀安默契露出手腕上的彩绳,编出一队蝴蝶环绕的花样。 “多谢怀蕴师叔/师姐!” 教学小组迅速开展教学工作。 “你们想编些什么花样?” 怀济犯了难,给师尊编把剑的模样?太凶,不妥。编个葫芦,悬壶济世?可不太符合师尊的气质。怀安到底是师兄,看出怀济为何纠结,“师弟你就编最经典的款式吧,返璞归真也挺好的。” 怀安一手给一人攥着绳头,嘴里还叼着个,怀蕴在旁指导,很快编好了三人各自想要的。 第二次送师尊东西,怀济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走,去吃大户。”怀安手一招,又带了三个蹭饭的。 临近钟离一渡的院子,几个担着灰棕白粽蜜豆粽蜜枣粽的弟子路过。这些粽子都是给普通弟子准备的。 “还是肉粽好吃。”怀蕴感叹道,她男朋友也点头赞同。 “怀安师叔。”慕瑶抬头问。怀安的挑食在弟子间也小有名气。 “嗯?” “师叔以前吃不完的灰棕白粽是怎么处理的呀?” “其实我也想问。”慕琼+1。 “送我师父就好,反正他吃不出有什么区别。” 一墙之隔的失去味觉很久了的日常帮怀安处理各种他不吃的食物的钟离一渡:怀安你太过分了!(╯‵□′)╯︵┻━┻ 五人站在红漆的大门口,门派上下每个门头都被挂上了艾叶和菖蒲。怀济上前敲门道:“师尊!弟子……” 话未说完,院门大敞。 清风徐来,带着荷花的清香。夏至将至,钟离一渡园子里也应季,是仲夏的景象。 纸仆又抱来一张小几和两个蒲团,领慕琼慕瑶坐在左侧。小情侣坐钟离一渡对面,怀济坐右侧。 “方才见门中已在派发粽子,一渡师叔,你的粽子什么时候到呀?” “半个时辰前送来了,在冰窖里。”有外人在不好揍徒弟,钟离一渡面上看不出一丝不悦,怀安已起身去取粽子了,钟离一渡又补道:“再抱个西瓜来。” -- 第45页 瓜是脆甜爽口的沙瓤瓜,听说是凉州百姓特意送来的。慕琼慕瑶没看清钟离一渡是怎么出的手,若不是他的衣摆动了动,还以为西瓜是主动裂成了块飞到面前的盘中。 “都吃,无需拘谨。” 几人闲话,等着蒸汽将粽子变得适合入口。怀安打趣师弟以前豪迈式喝茶,一饮而尽。怀济压住尴尬,接发怀安生怕被师尊揍,逃下山一路往南,十天不歇的神迹。他们都走到南海了,脚下是怀济初次见到的沙滩椰子树,若不是怕海中无处歇脚,不知还要跑多远。 “哈哈哈哈哈哈……” “师弟你差点被登徒子摸了脸!” “是师兄主动要钓鱼执法,不然我怎么会装晕。” “师弟你连炮灰乙都打不过。” “师兄你也没打过炮灰甲。” “下次去苗疆除虫我一定把你带去。”接连挫败,纵使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怀安也使出杀手锏。 “……” 很快,箬叶的清香盖过了风荷,粽子煮好了。配合着各人的口味还有白糖、豆面、酱油的蘸碟。 慕琼吃的是枣泥豆沙粽,甜而不腻。 “今年的粽子怎么食之无味?”怀安诧异。 “没有啊!很好吃啊!”慕瑶吃得两颊油,鲍鱼蛋黄的粽子真好吃,家乡的味道。 “因为你吃的是前年你送我的白粽。” 慕琼慕瑶一顿,师尊原来是个黑切黑…… 怀济甜咸皆可,尝了个板栗猪腿肉粽又蘸豆面吃了个八宝粽。怀蕴吃的海鲜粽包有瑶柱和虾仁。而钟离一渡面前摆着两只糯米用草木灰水浸泡过的灰棕。 算了,就这么吃吧。 怀安撒泼打滚后还是如愿吃到了肉粽,连吃三个。 “师父你真好。” “呵……” 一个时辰后的正午,门派里会有热火朝天的龙舟赛。不同于山下,参与活动的多是青壮年汉子。仙山仙门自然要玩出点不一样的。 参赛的弟子性别不限,不过战力相当。随机分成20组,每组21人,由一人也即队长领航。众参赛队御龙舟于云海中,途中风云变幻,众人要守住龙舟不覆。若有飞龙凶兽蹿出,弟子们还得打怪。 这次慕森慕云也参加了。吃完粽子,慕琼慕瑶想拉着怀济去观赛。怀济因为战力值太高,一次龙舟赛也没参加过。对此也不感兴趣,节假日也在修习。不过有同伴参赛,还是可以去支持一下。怀蕴作为掌教弟子是评委之一,怀安是救生员,正巧顺路了。 自钟离一渡将掌教一职交于首徒怀世后,再未出席门派中任何活动。这是钟离一渡对继任者的尊重。派中弟子有些惋惜,难到师尊风姿了。 “师尊不去吗?”慕琼一直疑惑,师尊即使不是掌教了,可还是师尊呀。端午会也算个盛大的庆典了,门中其他仙尊也会去吧。 “一渡师伯还有别的事,我们去吧。” 怀济犹豫着要不要先将五彩绳交给师尊后再走,“师弟走啦,晚上还要来蹭饭的。”怀安说着把师弟推着出门了。 晚上还要来…… 好的!空巢老人钟离一渡也给怀济准备了一件小小的礼物。 掌门惯例啰哩巴嗦讲了一阵子话后宣布龙舟赛开始。赛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钟离一渡的园子里只有几只蜻蜓飞来飞去。寂静。 打了个盹儿,又把怀济送的茶叶罐子拿出来擦一擦,才过去半个时辰。时间过得太慢了!等待的时光格外难熬,钟离一渡又自己跟自己下起棋来。 一局未完,钟离一渡听到慕瑶跑来。 “师尊不好了!小师叔追妖龙不知追去哪儿了!” 龙舟赛上出了意外。原本的妖龙是法术幻化的,没想到竟然有几条真的混了进去。幸得怀安在场,无弟子伤残殒命。怀济从妖龙口下慕云,又拔剑追妖龙往云深处去了。 慕瑶感受到一阵风略过,师尊不见踪影。 虽然有些不对,可还是嗑到了。“师姐!呜呜呜,他们是真爱!”慕瑶又蹬蹬蹬跑去找慕琼。 怀济在与妖龙缠斗时不慎丢了五彩绳,被妖龙吞入口中。钟离一渡凭剑灵寻到怀济时,怀济正剖开龙腹寻找着。听到有人来,怀济抬头。 “师尊。” “嗯。无事就好。” “你在找什么?” “五彩绳。” 见怀济脸红,钟离一渡大胆问:“是要送给我的?” “嗯。”怀济低下头正巧借找东西掩脸红。“找到了!” 怀济将秽物清理干净后,双手郑重递给钟离一渡。 “我便收下了。” “好。” “其实我也有东西送给你。”钟离一渡递过去一只精巧的香囊。 “那我也收下了。” 两人相视一笑。 “走吧,我们回去煮粽子。” 怀济还想跟钟离一渡独处一会儿。即使已互通心意,可两人的关系并未更进一步,距离也没有拉近。怀济不敢冒进。钟离一渡也还有顾虑。 钟离一渡的园子里怀安已经架起炉灶开始煮粽子,还喊来了慕森和慕云。 “怀安师叔,咱们不用担心一下小师叔的安危吗?” “担心妖龙的安危比较好。” “是哈。” 钟离一渡与怀济翩然落地时,粽子还未起锅,不过桌上的瓜皮已堆得老高。 -- 第46页 “师尊!小师叔!” “我就说吧,担心妖龙比较好。” 两人入座,不一会儿,怀安忙前忙后发粽子。钟离一渡意外面前摆着几只各种口味的粽子。 “师尊,我们帮你回忆味觉是什么样的!”几个小朋友眼睛亮晶晶。 “这个是蜜枣豆沙粽,蜜枣就是甜滋滋的,豆沙有点糊口,也是甜的。” “师尊!这个是腊肉粽,跟鲜肉粽区别在于腊肉多了丝腊味,有熏木的香气。鲜肉粽汁水要丰富些。” “师父,咸蛋黄口感沙沙的……” 虽然入口还是一个样,但钟离一渡觉得今晚的粽子真比往年好吃许多。 回到小院子里,怀安攥着钟离一渡回赠他的香囊,纠结着是戴在腰间在门派上下显摆一圈,还是放在宝库里好好珍藏起来。另一边,钟离一渡将五彩绳放在心口。 隔着薄薄的夏裳以手覆着,好像感受到了怀济的心跳。 第26 章 在客栈等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几人用遁身符隐匿身形后,小心翼翼走出客栈。周围人真的都没有觉察!让小师侄们欣喜不已。带一群小朋友去衙门还是不妥,怀济让师侄们在衙门外稍后,若有异便及时通知他。 潜入衙门似贼,让怀济颇有罪恶感。翻遍卷宗,并无少女失踪,也没有何人何地发现无名尸的报案。 怀济回到墙外向缚魂袋中的少女们求证,她们可皆是孤女或者被卖后父母再不过问。 果然,无一例外。 “看来谋划此事的人非常谨慎,确定买来的少女不会有人寻,这样死了也没人知道。”慕云说着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你们可记得生辰八字?”怀济想到中阶降魔课上执教师兄 少女们的生辰八字各异,不是所想的极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许怀济也对付不了。暂时找不到献祭的场所,也无人知有少女惨死,或许能从尸源查起。 扬州城西北方有一乱葬岗。 五人御剑至,有野狗龇着牙翻找啃食着什么,听到人声一双眼亮起绿光。入眼一片触目惊心。有人潦草下葬,埋得浅,野狗也能轻易刨出来。有的甚至只是裹着草席,扔在东歪西倒的木牌中。小师侄们的恐惧和胃中翻腾很快被震惊、难过和不忍盖过。 见有人来,几个死后变得胆大的女鬼飘来问怀济他们可是来寻人?此处有不少鬼还幻想着有朝一日昔日姐妹恩客能来此地给她们拾骨收殓。几人阅历尚浅,看不出那些被扔来此地的恶病缠身的可怜女人生前有的是青楼女子,害了病接不了客了也治不好了,咽了气便被扔在此处。有的是瓦舍伶人,不愿委身或作了妾后遭相公、正妻虐待至死。 怀济恭敬行了个礼问道:“几位姑娘可见过有人经常抬些被放了血的少女来此处?” “放了血?好可怖!我没见过。姐妹们你们见过吗?”为首的女鬼面露惧色,转头问起别的女鬼。 “我们每晚在此处飘着,只见来的多是些出身瓦舍楚馆的姐妹,没见过什么被放了血的妹妹。” “多谢。” 慕琼和慕瑶大致知道了这些女鬼生前是些什么人了:话本里常见的青楼女子。才貌双绝嫁得良人的是极少数,多数只化作了这花泥。 “你们为何不去投胎?”慕琼问道。 “奴还有心愿未了,能请诸位侠士帮帮奴吗?”身侧一个胆小的女鬼鼓起勇气请求道。 “我也是!” “我也心愿未了!” 几人都动了恻隐之心,可任务要紧,一时间不知如何抉择,怀济也为难。方才最先请求的女鬼又怯声道:“若是侠士不便,可否为奴念番往生咒超度了奴?” “罢了,先说说你们的心愿吧。” “一个个来。” “奴曾生有一子,被昔日相公抱走给他夫人抚养。奴想见见奴之子。” “你可知你儿子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里?” 女鬼甲说的她儿子的下落正是怀济几人白天探访过的一户富贵人家。小师侄们还以为那户人家平日里行善积德,应当是个好人。这下才知那家人作恶多端才绝了后,借女鬼甲腹生子后,也不顾女鬼甲还在月子中,又仓促将女鬼甲卖回妓院,不久女鬼甲因此病亡。 “你先进这缚魂囊,里面都是些可怜的妹妹,不会伤害你的。稍后我们带你去见你儿子。”慕琼打开锦囊,让女鬼甲化作光点飘入。 平日里除了风声就是哭声的乱葬岗瞬间热闹起来。 “侠士!我想知道害死我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也得病死了。” “仙人,我想要身新衣裙。我从生到死都没穿过一身新衣裙。” “侠士,你们能把我的骨头烧成灰吗?我不想被野狗啃。” …… 慕森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问女鬼丙朱红的裙子可以吗?得到肯定后,慕森蘸起朱砂墨细细描画起来,又按女鬼丙的要求修改了几处,最后手心燃起火烧了画纸。 女鬼丙换上了一身朱红长裙,满意地转了几个圈。 “谢谢道长赠予的石榴裙。”话音一落女鬼丙转世去了。 顺便又在扬州城中仔细寻了一圈,恐为禽畜之血所扰,五人还特意去了几处市场上的屠户家附近查看,无果。 了结完众鬼就在扬州城中的、并不伤天害理的心愿后,五人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感慨良多。 -- 第47页 小师侄们并未下山除过真正的鬼,以往试炼楼中的鬼都是见一个杀一个。这下恍然明白了,鬼和人也没多大区别,斩的是恶不是鬼本身。 “小师叔,妖是不是也不一定见到就要杀掉?”慕森按规律从鬼推测到妖,向怀济求证。 怀济点点头,说起见闻:“我初次与师尊、师兄下山时遇上过一个蜘蛛精。” “小师叔!那蜘蛛精美不美呀?”慕瑶前几日刚读过一本书生与蜘蛛精相恋的话本。 “是个彪形大汉,只看外形也知本体,或许母蜘蛛眼中他很美吧。” “小师叔你继续……” “那只蜘蛛精为地缚阵所缚,只得呆在那个山头。有一年,山中的村子里爆发了瘟疫,所有人都死了,那村中怨气连天。蜘蛛精怕外人误入为怨气或瘟疫所害,便在村头荒弃了的客栈守着进村的路。若有外人来,他便立即将人吓走。” “那后来呢?” “后来师尊解了地缚阵还给蜘蛛精指了条去附近洞府最好走的路。超度了村中怨灵,净化了那座村子。” “也是蜘蛛精他善有善报。”慕云有所感悟。 “或许吧。” 天未明,街上已有不少为赶早市而忙碌的人。青石板路上有木轮轧过的声响,是力夫正在送货。商户挨片取下门上的木板,支起摊儿,面点铺子也和起面来.街边新摘的蔬菜还带着水汽,有的是夜里的水汽,有的是刚在井边洗过。这忙碌和喧嚣清晨让人生出一丝心潮澎湃,像看着许多树在努力扎根,抖抖身上的露珠,又往上长了长。 乱葬岗的怨气一夜间消散,惊醒了城中有些人。 终于精疲力尽回到客房,怀济明显察觉到屋里有生人来过的痕迹。 “绝对不是小二!”慕云掀下贴在桌底的奇怪符咒,腾起一阵青紫烟火,符咒瞬间化为灰烬。 三人在屋内仔细一圈下来,再无其他外物。适时,隔壁慕瑶也怕跑来找怀济他们,称屋内好像有外人来过。与男生房间不同,怀济从屋中找出了几张穷凶极恶的符咒,眉间愈发凝重。画符之人竟然敢将主意打在慕琼慕瑶的头上,极阴极烈,与女子尤其是慕琼相克。 “小师叔!让我作饵吧!”慕琼主动站出来。 “我也去!”慕瑶也举手。 “不可。”来者不善,怀济没有把握。虽然试炼楼中只是幻境,可也难免会对慕琼慕瑶造成不可磨灭的创伤。 怀济知大家都辛苦了一夜,各自先回房休息,下午再商量。又在女生房内布下法阵,若有外物触动,当即便能绞杀了。 慕琼梦中见着血池翻滚,池边爬满了蚊蝇。有少女尖声惨叫,不久便没了声息。忽然血池中血浆如浪扑来,慕琼躲闪不得,惊醒坐了起来。 “师姐怎么了?做噩梦了?”慕瑶被慕琼的动作惊醒,早晨的符咒和前两日的经历也让慕瑶睡不安稳。 “我梦到一个血池,还听到了那些女孩子的惨叫声。” 慕瑶抱住师姐,轻轻拍打慕琼的背。“师姐莫怕,我们去告诉小师叔,说不定这就是那些女孩告诉我们的线索。” 怀济听后让师侄们继续休息,给慕琼慕瑶施了安睡咒后,隐匿身形持剑出门了。 再度凌空巡察了扬州城一圈,能见着池子的都是些寻常庭院还有两家染坊,怀济一一临水确认了一番,皆不是。又巡至乱葬岗,经过昨夜几人的收殓,依稀有个法阵显现出来——是聚魔阵。 怀济挥剑扰乱了阵法,却一时也破不了阵。扬起黄土,是已经腐烂了的少女的尸身,已辨不得是否死前遭隔断四肢和脖颈的动脉。怀济又挨个检查,皆如此。只能等入夜了带缚魂囊来乱葬岗确认。 残月事件第三夜。 怀济从第一次见飞头蛮尸身吐得昏天黑地,到现在已能蹲下身仔细端详腐败多日尸骸,附近飞着的花蝴蝶怀安很欣慰。连带几个小师侄也面不改色,不错不错,待会儿出楼了就去跟师兄师姐们好好夸夸。 “仙人,这个是我。”终于有个怯生生的女孩认出自己的身体,通过尚未腐朽的腰带上一朵小小的绣花。“这是我娘生前给我绣的。 ” 几人更沉默了,这是在试炼楼里也是他们短短十几年来经历的最沉重的事件。其实先前的每个事件都不轻松,只是这一次是他们全凭自己、深入事件中从蛛丝马迹中寻起线索,到现下终于有了眉目。 怀济几人顺藤摸瓜找到了还在义庄中的阿兰的尸身。少女们是挨个在义庄停放了几天,面目难辨后,再在光天化日下被抬上的乱葬岗,按法阵一个个埋入。慕云恨不得现在就提剑去杀了幕后主使,慕森拉住慕云的衣袖,摇摇头。 “慕云师弟,我们尚不知主使是谁,也要待天明才寻到义庄守灵人才能继续查下去。” 怀济手指紧紧摁在济辞剑上,鼻息沉重。 “小师叔……”慕瑶无助地看向怀济,方才他们答应了阿兰一定会替她报仇。 “嗯,先回去休息,明天有硬仗要打。” 给阿兰盖上白布,怀济不敢回头看,大步流星从义庄中走出。门头上的乌鸫也振翅飞走了。 第27 章 守义庄的老夫妻称那些尸首都是客死异乡之人。义庄中的女尸多数是青楼送来的,患了花柳,臭不可闻。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搜摸干净了,他们便也懒得掀开白布看什么。 -- 第48页 “慕琼慕瑶,一定要紧跟着我!”怀济让慕森慕云去报官,多些人介入,或许能牵制暗中一下幕后黑手。 在官府的介入下很快从几间青楼中找到不少与阿兰情况相近的孤女。涉事青楼的老板大呼冤枉,他们买来这些女孩都是做生意用,岂会把摇钱树当畜生放了血。 “皮肉生意,连畜生也不如。”慕瑶愤怒,轻易便能买卖人口来做这供人消遣的玩物。 可查来查去,这些妓院确实没有太浓重的血腥之气,原先买来的女孩或在楼中接客,或又被卖了出去。买进卖出,辗转流离。一时也查不清卖出的女子归宿在何处。 不契合怀济几人提出的有人修炼邪术的条件,官府很快又放了那些人。乱葬岗和义庄里少女的尸首经仵作检验,确实是遭放干了血而死。官府也并未怠慢,往别的方向寻着线索。 很快夜幕降临,乱葬岗用少女之墓布成的血阵发出凶光,等着怀济几人羊入虎口。 “不能进去!”慕森的师父擅长阵法,慕森刚听师父讲过阴煞阵,现下看到实况心中一凛。 “这阵极为阴毒,若两位师姐进去了便会以身饲阵,阵法范围也会从乱葬岗往外延伸,吞没了别的女子法阵还会接续扩展。” 连客栈也被布了杀阵。怀济勉力布出结界,暂时阻挡可能误闯客栈或乱葬岗之人。可几人皆不知破阵之法,慕森的师父怀沁刚完布阵之法就被掌教叫去开会了。怀济也只在学堂里学过阵法基础,从中阶学堂毕业后便算分了科,潜心修剑道与医道。 几人尝试着用五行之术对付法阵,可无论雷击火焚,法阵岿然不动。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一定有办法的!”慕瑶鼓励道。 “既然是阴煞阵,那能用阳来克吗?” “没这么简单。”慕森否了慕云提议,逐字逐句回想当时与师父的对话。 “我们一定要破了这个法阵吗?会不会布阵之人是故意用这么棘手的事情来拖住我们?”慕琼另辟蹊径。 反正一时也解决不了,又不是进退维谷,“那我们先去别处看看。” 三个男生保护着两个女生一齐走了,阵中的邪祟:“……” 讲不讲道理啊! 慕森还在回忆,他的师父那天是叫他对弈,下着下着他师父见已居下风便耍起赖来。换了几颗棋子的位置,棋盘上慕森所执的白子很快变成了一个阵法,正是阴煞阵。 “怀沁师姐跟徒弟下棋还耍赖?哼哼哼。”听到八卦的怀蕴等着出塔了去嘲笑怀沁一番。 “然后怀沁师姐怎么说?” “我师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慕森懊恼。 “那棋局是什么样子?”慕瑶和师姐在城中驱鬼时,在城中浣衣处的柳树下见过一个棋盘,几人匆匆赶到。 “不破阵来这里下棋是几个意思?”乌鸫刚瞥了一眼,被慕瑶一瞪就飞走了。 以土石柳叶作棋子。慕森翻开笔记本,以土石为黑子先行,柳叶为白子,将棋盘下至怀沁耍赖时。又根据法阵变换了几片柳叶的位置。 “黑子要怎么下才会赢?” “让我想想。” 从戌时下到子时,棋盘上胜负已分。 “我们是否可以将乱葬岗作为棋盘,用棋局破了阵法?”怀济向慕森讯问。 “小师叔可以试试!” 怀济将他们昨日替那些可怜女子收殓的坟作为黑子,比照棋局,逐一将其移动至黑子的位置,又将多余的墓葬暂时迁到城中临时划出来的区域。 终于,乱葬岗的法阵破了。布阵人吐出一口血,化作黑影逃走了。残月从东方缓缓沉下,换作朝阳升起,第四夜过了。 几人还想追击,恍然间回到了第一层,满腔怒火更甚。 适时怀安走出来解释道:“残月只有四日,时间过了就是晦月了。” 原先因为楼妖和钟离一渡的出现,怀济几人很快根据有意无意的明示解决了事件。突然只能全凭自己的本事了,一时不太适应。几人还有很多疑惑,一出楼径直跑去问钟离一渡。 “师尊!”钟离一渡的园子又热闹起来。 “慕琼慕森你们做得很好,当然你们几个都不错。”钟离一渡看了怀济的几个小伙伴,皆是可造之材。 怀蕴也肯定道。 几人诧异,怀蕴师叔竟也在?是那只冷酷的鸟和追逐的两只蝴蝶? “蝴蝶是我和怀安。”怀蕴看向钟离一渡:“那乌鸫鸟是一渡师叔吗?” “先前是我,慕瑶发现后我便飞走了。”钟离一渡将神识融入了楼中,一切尽收眼底。 “乌鸫是以那些女孩子为祭的幕后黑手?” “或许吧。” “师尊。”慕琼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那个魔头被我斩杀,救出来了十余人,剩下的帮凶爪牙都被官府处斩了。不过已被买来的女子无家可归也已入了乐籍,被拨入了扬州城的教坊。”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像修炼邪术的邪魔,不少寻常人也用着别的方式将女子剥皮食肉、敲骨吸髓。逢天灾人祸,不少人卖妻卖女,凉州城外哭喊祈求仙人寻回发卖的妻女者如此。即便生活在和平安宁且繁华的扬州,无数人向往的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也用了无数女子悲惨的一生做基石。 -- 第49页 “我们再去试试!” 怀安叫停几人匆匆的步伐。“你们再上去也不是之前那个妖魔,倒不妨先去找怀明大师兄学些除魔的法术。” “多谢怀安师叔!” 慕森叫师姐师弟们等等他,他要先跑去跟师父说他破了阴煞阵。 怀济去而复返,钟离一渡像尊玉雕,还静静坐在园中合欢树下。似羽毛的粉白花朵缀满枝头,落了几片在钟离一渡的衣摆上。 “师尊。” “你说你在试炼楼中等我,可我也没见着你。”怀济带着一丝怨恼,他很想跟钟离一渡说说话。 钟离一渡笑了笑,“坐。” “你听。” 又娓娓道:“这园中风过是我,枝叶摩挲是我,鱼跃也是我。” 钟离一渡看向怀济:“试炼楼中也如此。” “你若要学除魔,去找怀安更好。”钟离一渡恐心动扰之,难以自恃。 “好。” 后半夜,残月高悬。怀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几个师侄也是,都在回想试炼楼里的扬州城。只差一点便能抓到真凶,不会再有少女因此惨死,对阿兰她们也是慰藉,可就如天上的如钩的残月,离圆满相去甚远。试炼楼中还剩三个事件未完结,通过后便能下山真正地降妖伏魔、济世救人。 钟离一渡也未眠。前年在一轮满月下写了行动计划,计划已完成却并未圆满。已与怀济互相表明心迹。是谁先心动、谁先行动,对钟离一渡而言并不重要。待怀济学有所成有所建树,别的故事自会慢慢开始。 怀明教了几个师侄们几天除魔道法便随掌门去别的洞府参加活动了。小师侄们又专心跟师父苦学了自家师门的看家本领。 怀济每日先去大师兄手下挨顿打,哦不是,是去学习剑法。又去找二师兄学医道和除魔之法。偶尔再跟着怀安去钟离一渡园子里打打牙祭,再说说学业进展,日子怡然自得。 轮到慕琼慕瑶的师父例行下山历练了,两个女生又跑来组队。 重上试炼楼第八十层·残月事件。 果然扬州城中乱葬岗已平,取而代之的是个学堂。带着遗憾,几人开始为新的事件忙碌。 扬州城中热闹一如上一次。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白天先边挣钱边寻找线索,有了上次的经历,心怀不轨者很快被捆成了粽子丢到衙门门口。 一天下来依然一无所获。找了间客栈休息,可能又要夜里才能寻到什么线索。 先睡一觉养精蓄锐。很快都两耳不闻窗外喧闹,沉沉睡去。 或许是夜太过寂静,慕琼很快在不安中醒来。 “师姐!可是又梦到什么了?” 慕琼摇摇头。“师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什么也没听见,怎么了?” “对!未免也太安静了。” 慕琼打开窗,街道上空无一人。现在还是戌时,上半夜的扬州城中应该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小师叔!师弟!” 听到慕瑶拍门,男生们也迅速起床。 走在街上,越走越觉得不安。城中一片死寂,连勾栏瓦舍也不见人影。这扬州城中似乎只剩下怀济几人! 不远处有家包子铺,灶孔中火已熄,可笼屉还有余温。慕云伸手解开笼盖捏了下,包子也还热着。 城中的货摊也还支着,虽然货物不值多少钱,可到底是摊主身家。 “小师叔!”慕森想问接下来怎么办。 “御剑上去看看。” 扬州城中的灯火通明很快因风灌入或烛油燃尽而渐渐阑珊。 城中不仅除了外来的五人外再无一人,连猫狗禽畜都一个不剩。 “先回客栈!” 第28 章 客栈中并没有查到法咒的蛛丝马迹。或许是天黑触发了什么设定,而不是他们进了客栈。错过了关键变化,几人后悔不已。惯性思维害人不浅! 残月事件只有四十八个时辰,现下已经过去了八分之一。夜幕下,悄然的扬州城比上次的乱葬岗还让人遍体生寒,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 “小师叔。”慕瑶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惧色,看着怀济。 “莫怕。”怀济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 慕琼试了试新学的召灵术,可城中不仅无什么活物,连鬼魂都没有。慕云也尝试了下学来的降魔术,摇摇头。 几人又无头苍蝇似的在城中乱转,城中没有他们能看出来的阵法,没有什么机关,人畜就是凭空消失的。随便看了眼临街的一户住家,厨房里案板上还有切到一半到菜,锅中的菜也没盛出来。 熬到天明,五人从朝阳升起看到日头高挂,城中依然静谧,绝望如潮水般渐渐漫上心头。 慕琼看了看师妹。 “小师叔……” 怀济看了眼想提问的慕瑶。 慕森看了看大家。 皆无言。 “可能是我们没睡醒,再回去睡一觉吧。”慕云没憋住话,提议道。 “有道理。” 众人点点头又回到客栈。 师尊设定这个事件是出于什么目的呢?猜不透题意的怀济开始揣摩命题人的意图。想到师尊说的细心感受,物与景皆意也。可这城中没有能活动的生灵了,比极寒之地还让人感受不到希望。看着天花板,怀济又很快入了眠。 -- 第50页 梦中一片迷雾,有人影在迷雾中晃悠着,怀济看不真切。 “请留步!”怀济喊道。可前方的身影听到声音后拔腿便走。“请等一等!”怀济也加快步伐想追上去。 “小师叔醒醒!小师叔!” 怀济皱着鼻头和眉间被两个师侄叫醒。“小师叔你做噩梦了?” “小师叔你一直在乱舞手足,口中念念有词。”把慕森慕云吓坏了。 “抱歉。我梦到在重重迷雾中穿行,前面有人,可我叫不住他。” 慕森摆摆手示意无碍,问道:“师叔,这会是什么线索吗?”上次也是靠慕琼睡着后觉察到异常。 推开窗,街上依旧安静,也无怀济梦中的迷雾。 不想就此认输,即便突破不了这次的残月事件,也要挨到事件结束一刻。这次连惯爱变成蝴蝶的二师兄也没来,怀济想求助也无法。今日过得无比漫长,闲着无聊,几人上街替消失的人做完未竟之事。将菜从锅中盛起,摆放好歪倒的笤帚,又施了除尘咒打扫了街道…… 夜幕降临。第二夜,城中连灯光也无了。只有一轮残月悬在天际。 这楼中各式各样的事件都是钟离一渡亲历。怀济又生出对师尊的心疼。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营造出这般让人绝望的场景。 “小师叔,莫非师尊并不是要我们除什么妖魔、解决什么棘手的麻烦,而是想让我们认识到没有人也就没有修仙者?”慕琼又突发奇想。 “有可能。” “若真如此,那我们再去睡一觉吧,熬过剩下的两天就好了。”慕瑶提议。 “好无聊啊,我宁愿拔剑除妖。”慕云百无聊赖。 “小师叔,师姐,我们再寻寻线索吧。”慕森在笔记本上罗列了一个个可能。 有灯光,说明城中的人是在入夜后才消失了。加上包子有余温,是在怀济他们醒来前不久。推测事件大致在戌时与申时交界。 “现在是什么时辰?” “时辰……” 几人这才注意到,月光下的他们没有影子! 试炼楼一层,雅座。 观看直播的怀安无聊到给怀蕴剥了满满一大盘瓜子。 “我也要。”钟离一渡看了看盘子,又看向徒弟。 怀安赶紧把瓜子都倒进女朋友手中。“哎呀,指甲都剥疼了。师父,我用牙嗑的你吃不吃?” “吃,先嗑一斤吧。” “……” “我们要找的是我们的影子?还是城中有影子的事物?”慕森发问。 “为什么会没有影子呢?慕森念念有词。” “难道我们是鬼?”慕琼猜测。 “不是。” “那我们都还在梦里没醒过来?” “哎哟。”慕瑶捏了下自己,疼的。 怀济抬头仔细审视残月,月盘晦暗的大部分竟无暇,不见玉兔与金蟾!怀济凌空拔剑划月,与此同时幻境破碎崩裂,发出沉重的爆鸣声。一枚鹅蛋大的珍珠被切成两半,一半落入怀济掌中,又很快皲裂化作细沙。是方才的“月亮”。 “这是?”怀济觉得有什么似曾相识。 “这是蜃妖!小师叔,我们在四十五层遇到过中阶的。”慕森哗啦啦翻开笔记本,不过只有寥寥一语:“蜃妖,可于壳中编织幻境,壳坚硬,内丹似珍珠。” “……” “师父啊!揠苗助长要不得啊!”看师弟差点在阴沟里翻船,怀安苦口婆心劝着钟离一渡。 “你若无事可再剥一斤花生。” “……” 万变不离其宗,此事残月事件里的高阶蜃妖只是编造的幻境更大了些,与中阶、初阶的并无本质上的差别。在四十五层时,怀济凭济辞剑直接劈碎了中阶蜃妖的壳,而后几人匆匆上楼了。由此也没见识到蜃妖的必杀技。 怀济他们在扬州城投宿的客栈是间名副其实的黑店。本着走可持续发展道路的原则,蜃妖有有选择性地将外地来的客人吞入腹中,熬死了慢慢消化。而示踪者的家人只听得传闻:有人流连扬州城的繁华,不愿归家。千里迢迢来寻,也作了了蜃妖的盘中餐。 幻境散去,可见城门楼上的阻妖法器与城中法阵破损许久。修补完后,扬州城中大大小小的妖物在压迫中陆续现形。五人迅速分散在城中除妖。打不过就喊“小师叔!”除去完扬州城里最后一只妖,城中景象停滞,城门外出现通往第八十一层的台阶。 残月事件了结! 第八十一层难度更大了,几人退出试炼楼。现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复盘! 一直以来,怀济与小师侄们着眼于通过更高的楼层,斩杀更多妖魔。这并不是钟离一渡修筑试炼楼的本意。终南山上的弟子有此资源,不出山门便能见识天下妖鬼、遍历人心。若只是让人来楼中舞弄道法,不如去菜园子里砍瓜切菜。 深刻认识到错误的五人提出各自的打算,汇成一句话就是:今后务必通过实践将所学道法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充分体会师尊修筑试炼楼的良苦用心! 钟离一渡:其实我没想这么多…… 次日大清早,怀安抱了一人高的图鉴轻脚踢开怀济小院子的木门。 “师弟!”怀安在钟离一渡的书库里翻了一晚上,终于从浩瀚的书海中翻出这套《万妖全鉴》,贴心的他还将书库里有关的参考书目尽数搜罗来。师父没管,他这个做师兄一定要好好教师弟熟练认识和了解妖魔鬼怪。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 第51页 正在梳洗的怀济慌忙放下梳子,顾不得头发还未挽起,长发如瀑,倾泻于背。怀济从屋中跑出,见师兄献宝似的让他把书房门打开,又收拾书桌腾出位置。 “看师兄我给你送了什么好东西来!” “当年师父可是押着我把这些图册全学完了……”怀安又开始絮絮叨叨,给师弟讲图鉴有哪些地方过时了、有些什么疏漏和谬误。这些参考书适配哪些内容…… 怀济大喜过望,还约了小师侄们待会儿去藏书阁呢,师兄真是及时雨。 怀安送完书得赶紧回钟离一渡的书库里去打扫战场,若是被师父看到了一地狼籍,挨揍是肯定的。临走时怀安不忘叮嘱师弟好好学习,若有什么妖的介绍不够详尽就来问他。 看着师弟将如墨的长发收拢在耳后,啧啧啧,小师弟越发容貌出众了,“当然比起我还是差了点,哈哈哈哈……” 怀济还以为怀安说的是识妖的本事,立即恭敬道谢:“多谢师兄!我一定勤勉学习,早日追赶上师兄。” 花蝴蝶飞走后不一会儿,白蔷薇读书角正式启用。 开春后,打算着明年下山游历时慢慢教怀济识妖,钟离一渡想先找出图鉴来复习一下免得翻车,突然发现书库里的图鉴不知何时不翼而飞。 放纸鹤四处寻,在白蔷薇院子的书房里找到了怀济已经看得差不多了的《万妖全鉴》,怀济可真是个好孩子,注解笔记都写了一大摞。 一大摞…… “怀安!!!” 正跟女朋友花下眠的怀安一头雾水,师父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算了先不管。打了个哈欠,怀安又靠上怀蕴的肩头。 试炼楼中,五人到了阔别已久的晦月事件。地图更大,干扰更多,时间更短——晦月仅一日。慕琼慕瑶和慕云七嘴八舌向慕森介绍上次晦月事件的见闻,那次楼妖借了慕森的外形与身份。鸡鸣声过,先检查了城门和城墙各处的法阵法器,没有问题,太阳也是太阳,好的! “走!进城!” 第29 章 入城后,怀济叫停了正欲四散开继续做驱鬼生意的小师侄们,“等我片刻。” 时间紧任务重,挣钱什么的先缓缓,反正也可以不住客栈。这次怀济入楼前提前问师兄借了师尊给的印信,顺利从广源钱庄取出钱来。有了充裕的活动经费,怀济花起来毫不手软。 “没想到师弟比我还会花钱……” 见怀济在用自己的钱,钟离一渡非常高兴!花吧!随便花!我真的很有钱! “师父,我想买衣服……” “买!”钟离一渡很快反应过来是怀安在说话,“买什么买。” 可怀安已经跑没影了。 晦月事件仅十二个时辰,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带给五人浓浓的压迫感。 其实这些事件说来难,也不难,都不需要层层抽丝剥茧,一定有好几个明晃晃的线索摆在那里,等着人留心发现。毕竟入楼试炼的都是些道行和阅历尚浅的弟子。 过去一个时辰了,打听到的所谓怪事,不过是些杯弓蛇影,以讹传讹,最多也只算小鬼作祟,都是些没多大价值的线索。连上次给了关键指引的公告栏现下只有些不痛不痒的通知。 “我们先去喝茶吧。”明白越是心急,越注意不到细节的道理,怀济大手一挥,五人又坐在熟悉的城东茶摊,虽然摊主不是上次晦月事件里的大叔,不过面前的茶和茶点已经换成摊上最好的了。茶点还是老板娘跑了两条街去排队买来的。 “小师叔。” “嗯?快吃啊。”怀济示意。 “我们有钱了为什么不去高档点的地方?” “慕云你笨呐,茶馆里的雅座能打听到什么消息。”慕瑶往慕云嘴里塞了块蜜枣糕,支起耳朵听周围人的一言一语。 路人一号:“京城真繁华啊!” 那可不。慕瑶心中回应道。 路人二号:“这茶水也比别的地方贵得多!” 也不看看这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路人三号:隔壁桌的几个少年少女生得可真好看! 那当然! 路人四号:也不知一大早的,为何茶寮会这般热闹,难道是作者想水字数? 绝对不是! 乌云滚滚,很快聚拢成片,遮天蔽日。 街上行人步履匆匆,临街的商铺摊贩纷纷收摊打烊。方才几桌客人迅速结了银钱,向目的地赶去。茶摊夫妻见仅剩的几个财神还坐着不动,一时不知是劝客还是去哪儿寻把大伞。茶摊的棚子只能遮遮日头和毛毛小雨,刮起大风前,连他们也要把火炉给收回家里去。 风起,加快了路人的步伐。未等茶摊夫妻惯例铺上竹席用石墩压着棚顶,棚顶的枯草在疾风中竟纹丝不动。 “你们也坐吧,雨淋不进茶摊。”怀济放下茶杯,看向手足无措的夫妻。 剩下四人也面上含笑,神态自若地闲聊着。 不一会儿暴雨如注,雨滴砸在地上还会溅起小小的水花。令人啧啧称奇,草棚果真滴水不漏。一时间拥来避雨的人潮里随便有人点了壶茶,也让夫妻俩忙得不亦乐乎。 路人甲:“城南张富商今日又要纳妾,原先娶了那么多,不多久又休弃。实在是太花心了。” 有人替那商人辩护,“你也没少去喜宴上喝酒吃肉,怎么吃了人家的宴,还背后说人。” -- 第52页 事出反常必有妖,五人警觉听着。 路人甲续道:“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吧,我要是有钱,我也夜夜做新郎。” “恶心!”慕瑶想骂人,被慕琼捂住嘴。 “接着听。” 路人丙:“今日还是从午宴吃到晚宴,待会儿我要早早去占个座。” 路人丁:“等雨停了,我得先回去喊上老父和妻儿,诸君回见。” 大雨逐渐转小,雨后的京城多了带着潮气的泥土的气息。一场大雨也将某些东西表面的遮掩冲刷了下来。 “小师叔、师姐!” 慕森和慕云买伞归来。慕森特意给师姐们买了伞柄底端挂了有红色穗子、伞面上细致描绘有游鱼荷花的油纸伞。 “有钱真好!”慕森也忍不住买了最贵的。 正在看直播的钟离一渡:楼中幻境倒无妨,小朋友们下山历练时活动经费可是限额的噢! 纸伞如莲叶,排开入画中。 现下他们在城东,要往城南去。 “若是只图一时之鲜,大可不必娶回家中。”慕琼神情严肃,想起残月事件里扬州城中的见闻。 “师姐你怀疑那户人家纳妾是别有所图?” “尚无定论,我们先去看看那些被休弃的女子。” 怀济注意到那户人家对每次纳妾都大操大办,或许只是借纳妾这个幌子,另有目的。 已至城南。慕森沿途向街坊打听富商喜宴一事,众说纷纭。 住户甲道:“富商是个多情又薄情的人,任凭新嫁娘用尽浑身解数,在富商府上也住不了几日,很快领了点银钱被打发了出来。” “是富商的原配不容吗?” 住户甲:“那倒不是,其妻早受不了富商的行径,前两年就去城郊的姑子庙吃斋咧。” 慕森点点头,又向别人问道:“这位大叔,你可知今晚富商家喜宴的事儿?” 住户乙答:“有啊!一会儿我也要去蹭蹭喜气。” “得了吧,蹭什么喜气,还不是想讨口酒喝。”住户乙妻不喜,但念在今日可以免了做饭洗碗,还省了粮米,待会儿她也要与丈夫同去。 “阿爷,你可知那些被富商休了的女子都去往何处了呀?” 住户丙掏了掏耳朵,听慕森又扯着嗓门问了一遍,慢悠悠道:“有的领了钱回家了,有的又沦落到那些烟花地哟……” “小哥哥,你给我买串糖葫芦,我带你去。”生了一双大眼睛的男孩迅速与慕森达成了交易。 “一会儿你要不要去吃席?” 男孩摆摆手,“我不去,小哥哥你也最好别去。”把嘴里的山楂咽下去,男孩又解释道:“上月我跟我娘去了,回家当天就害了病。我娘再也不让我靠近那户人家。虽然饭菜很好吃,可吃了不仅会生病,还会做噩梦哩!” 慕森又给男孩买了个糖人,怀济突然出现告诫道:“以后莫要人吃食,若有歹人下了药,你就再也见不着你娘了。” “小师叔说得在理,是我失当了。” 即便是刚下过大雨,抬头见阴云仍在,可喜宴并未延后。院子里仆从正清理着积水,摆出红漆木桌,已有宾客陆续入座。新嫁娘在同街富商的成衣铺子里换好了喜服。只等时辰一到,花轿便从街头抬到街中。简单走完仪式后,迅速开饭。 “几位可是来赴喜宴?”门口迎宾的门童见怀济几人出尘的气质,赏心悦目,主动上前引路。 “可我们没有请帖。”慕琼有些迟疑。 “莫说姑娘这般神仙的人物,哪怕是路边乞人,我们家老爷也欢迎。”说罢躬身领五人跨进门槛,又寻了离上菜最近的一桌。 “有劳小哥。” 这家人果然有古怪。一进院中,五人敏锐觉察到后院内宅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慕森叫来离得最近的仆人,直言:“我五人略知道法,见这家中喜气之下,有些什么……” 仆人摇摇头,以手挡着口鼻,侧头悄声道:“小人也觉着有些怪怪的,还请各位道长待家主来后,与家主说说。” 很快院子里座无虚席。 仆人口中的家主、路人言谈里的富商着喜服从内院走出。朱红的喜服也未能将他衬得红光满面,难掩眉眼间透出的疲态。 “张老板有礼。”怀济抱拳,“可否借一步说话?” 对上怀济心知肚明的眼神,富商点点头,先招呼了一句“大家稍后吃好喝好”,旋即请几人入内院。 “那我便开门见山了。张老板府上供养的鬼胃口越大大了,假以时日便要生吃活人了。” “家仙岂会……”富商不敢不信,的确近来他供奉的所谓家仙的胃口越来越大,而自己也愈发力不从心。 “它在何处?” “道长请随我来。” 祠堂里排位正中央供奉着不知是何仙佛的塑像,粗粗看去倒是慈眉善目。怀济伸手将塑像取下,拿到院中,凌空抛起。在富商的惊呼声中,慕云如切水果般一剑劈裂,一条黑影从塑像中空的身体里凄厉蹿出。被慕森布下的法阵死死困住。慕琼慕瑶又费了些功夫降服了精怪。盘踞在富商家宅上的阴云也随之渐渐散去。 目睹了全过程的富商心下大惊,怀济又出手抽走侵入富商四肢百骸的邪气。 富商称养鬼是信了来自西域的邪术。 -- 第53页 一日,他在友商的宴会上看了西域的幻术,对此非常着迷。杂耍戏班子走后,富商念念不忘,多方打听,最后请来的胡姬不仅胡旋舞一绝,还跟富商结了所谓“善缘”。富商供奉“家仙”在家中,不仅可保家宅安宁,还可让生意越做越大。可富商把“家仙”的塑像请回家不久,家中接连有人生病,连富商也时常觉得疲乏,但都无性命之虞。生意真如胡姬所说,一改往日逆境,富商便信了“家仙”能保家宅富贵。 前年,富商为七十老母大办寿宴,宴会后,富商全家都红光满面,又顺利与内务府签了一笔单子,富商这才明白,“家仙”喜人气,实则是要给鬼提供活人的精气为食。便假借宴客,让人来吃白食、看热闹,再让人喝得烂醉如泥,即便是被吸了精气,也会认为是自己贪杯。这招屡试不爽,富商便愈发大胆起来。 富商自认他与家仙并未害人性命。更何况,他每次摆喜宴都不设门槛,让附近的老百姓皆来饮食,自认为没有亏欠。可最常来吃饭的那几人肉眼可见的日渐消瘦,邪祟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也是因此,富商才从半年一次到近来不到一旬便得再设宴。富商之妻也知相公供奉有精怪,可念在精怪的确让富商财源广进,富商之妻掩着心虚,终日在佛前祷告,意图能抵消些业障。 “如此下去,且不论你得从何处寻得足够供养邪祟的精气,如今已让人害病了,再继续下去,邪祟的胃口越来越大,可就是要害命了。” 怀济除去盘踞在来吃席的众人印堂上的黑雾,让人轻松了不少。可精元上的亏空还是得靠时间慢慢调养。 “念你是受邪祟所蒙蔽,也未真正害人性命,暂且放你一马。” 富商连连致谢又致歉。 “你可知卖给你塑像的胡姬的下落?” 在怀济的真言咒下,富商仍答不知。 “那你可知西域来的那些胡人多京城里哪些地方?” “城西!西域一条街!” 喜宴改成赔礼,富商再三恳求,怀济几人也并未入席,直言还有事。不等富商奉上银钱,匆匆赶往城西。 已过正午,晦月事件还未解决! 第30 章 城西多驿馆,所谓的“西域一条街”便在胡人聚居处。 空气中多了牲畜的气味。京城中是初冬的景象,往来的胡人中不少已经换上了皮毛制的马甲,肩上搭着围脖。 酒肆中,只露出浓烈眉眼的美人正跳着胡旋舞。胡姬十指芊芊,赤脚踩在木制地板上,脚腕上系有银铃。红艳的抹胸下缘缀有银白色的锡片,舞姿随鼓点或快或慢,锡片随舞姿起伏跳跃,将姣好的身材映衬得更惹人瞩目。 “不许看!抓紧寻线索。”慕瑶鼓着双颊,睨了慕森一眼。哼! “好的!”慕森忙躲开目光,望向交易马匹和皮毛的商户。 “小师叔!我们要去一户户问吗?”慕云激动起来,又到了最期待的除妖驱鬼伏魔的环节啦! “嗯。”还剩八个时辰,来得及逐一询查。 其实方才的城南驱邪已经让城西这条西域街里的某些“人”蠢蠢欲动。 虽是外邦来客,摆摊是人类贸易的最经典的方式之一。西域街上也有不少摊贩临街卖着各式各样或真或假的小玩意儿。 慕琼拿起一件夜叉面具,真有人会买这青面獠牙的骇人玩意儿?正想着,慕琼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鬼气,遂从手心腾起火,逼出一道浅浅的黑烟。 果然有鬼! 舞姬还跳着舞,不过即便是旋转,眼神也随着怀济几人行动。慕琼躬身拿面具时,摊主手中也按捺着什么。 怀济双目一凛,济辞剑出鞘。斩碎了身后飞来的暗器。 “跑!” 五人迅速御剑凌空,一场恶斗还未开始便偃息旗鼓。 到底人多势众,怀济可不想对付一波又一波的明枪暗箭,伤及无辜。占据有利地势,空中降下一道道落雷,在刚被大雨洗礼的过的京城里让人心弦随之振动。 西域街骚乱引得官兵迅速到场勘察。酒肆里客人狼狈逃窜,摆摊者卷起货物佯装受害,直指空中却不见方才的几人。 “遁身符真好用。” “那可不!怀安师叔超厉害!” 进试炼楼前,五人还特意去找怀安升级遁身符的版本,现在能轻松隐匿一个时辰以上了! 一道闪电将裹着的面具毯子劈落,细微的黑雾从面具上腾起、汇拢,映入官兵眼中。 “这些面具都是邪物。”云霄传来带着威严的女声,虽然还有些稚嫩,可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师姐!我也要说!”慕瑶清了清嗓,朗声道:“不仅这些面具有意,这条街中还有不少东西沾了邪祟,你……” “话别太多。” “好。” 慕云已剑指方才跳舞的胡姬,虽然已改头换面,可那缕邪气变不了。 酒肆里奉酒的少年少女捂着不敢看,不是预想的血溅当场香消玉殒。邪祟化作的胡姬被一剑贯心倒地后,成了一堆破碎的陶土。黑烟过处,木制楼板也被燎焦。 官兵将西域街严密包围,等着天幕上的“仙人”驱邪除魔。 邪祟已被怀济和慕云斩杀,起先它们都躲在塑像中,骗人供奉。吸收了足够的精元和香烛后渐渐凝出实体,能自由行动。因为京中不知外邦来的胡人的底细,邪祟便披了胡人的皮,行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寻得合适的人送出塑像,再卖些小玩意儿。如植株的根系扎进土中,每条根须都从京城的百姓身上吸取精元。 -- 第54页 受惑的胡人渐渐恢复神智,口中念念有词向上天跪拜叩首。 销毁完邪物,京城邪气已除,晦月事件结束。 晦月代表一轮月相终结,“第一百层会是什么事件呢?”慕瑶看向怀济。 “我也不知,问过师兄,他说我们上去了自然会知晓。” “哈!肯定有更厉害的妖魔!” “应该是更复杂的难题。” “师尊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可能跟你们想的相反。”慕琼猜道。 “师姐!可能师尊正好反其道而行之,大家肯定都猜师尊不循套路来,所以……” 所以一群少年少女跑去确认了。 钟离一渡的园子里正值三九,鹅毛般的大雪轻轻落在小径两侧。园中有一湖,边缘结了层薄薄的冰花。湖心岛旁停着一艘小舟。本想独钓寒江雪,孤寂的气氛忽然被跑来的几个小朋友打破。 “师尊!我们通过第九十层啦!” “恭喜。”舟上传来的钟离一渡的声音清冽,却并未带着寒气。 湖心岛上湖心亭,香炉氤氲着沁人的果木香。虽不觉冷,钟离一渡还是让慕琼慕瑶一手抱了个小暖炉。许久没见过雪了。 几人安静坐着赏景,看看亭子外,又看看被大氅衬得格外华贵的钟离一渡。 “师尊。”怀济率先开口。 “我们通关试炼楼了便能取得下山历练的资格吗?” “还要得到你们各自师父的应允。”钟离一渡看向别家的小朋友。 “你允吗?”怀济又问 钟离一渡点点头。 “好耶!”其他小朋友老早就问过各自的师父了,得到的答案都是怀济能下山他们也就能。不用想一渡师伯肯定会去暗中护着怀济,顺便给带孩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师尊。一百层上的事件是什么样的呢?”慕森的提问很有技巧。 “不是事件。” 几人有些意外,想听钟离一渡说下去。 “有的人能很快通过,也有人迟迟未过,几十年没能下山。” “这么难!” 铜壶里的水翻滚起来,怀济自觉起身斟水泡茶,钟离一渡又放了些栗子在火中。 “师尊!栗子没有划刀口!会……”慕瑶话音未落,一颗栗子蹦到了案几上。 “会炸……” “……” “都吃。”钟离一渡装作一切没发生,火中取栗摆了几盘。 顺着栗子上不知师尊何时补划的口子,几人边吹手边剥。 “甜甜的,真好吃!” 钟离一渡见着慕瑶慕云,觉着像养了两只松鼠。 怀济先剥了几粒,将小瓷盘推向钟离一渡。慕森也有样学样,先半道被慕瑶师姐打劫,又被慕琼师姐瞪了一眼。 噢!慕森慢半拍才会过意来。 “师尊!你舍得小师叔下山吗?” “舍得。”我也要去啊,怎么舍不得。 “那你会跟我们一道去吗?” “不会。”我会悄悄跟在你们身边。 “师尊你不担心小师叔遇到什么危险吗?” “你们可以多画些遁身符。”你们遇上的最大的危险可能是我设置的。 “我们会记得给师尊带土特产的!” “那我却之不恭了。不要茶叶,不要节日的饮食,不要借据。”怀安每次下山回来,钟离一渡都想装作不在门派中。不过怀济送什么都可以,账单也可以! “哈哈哈哈哈……” 时间过得真快,怀济开春后怀济便弱冠了。钟离一渡守了近十个春秋,彼时怀济年幼,待怀济顺利长大才是首要的。钟离一渡一直是个很有耐心,耐得住孤独与寂寥的人,不然早化作养料滋养天地间了。他还能等怀济遍历人间世事,可怀济不想等了。 少年人的热情与爱恋,一点一滴汇在心间,积水成渊,只待钟离一渡首肯。 别的小朋友的家长也支楞起来了,全力辅佐小朋友们冲刺试炼楼一百层。怀安完成学堂里的教学任务后,匆匆赶去师弟的院子里进行魔鬼式教学。 小师侄们也不叫苦了,天天跟打了鸡血似的。教学相长,怀安也进步了不少,向来看怀安不顺眼的掌门也破天荒夸了夸他。 “怀安师叔!除了遁身符,师叔你还能教我们些别的符咒吗?” 慕森的师父怀沁主修阵法,次修符咒,不过教慕森的都是些正面硬刚用的。 “术业有专攻,学符咒去找怀沁师姐。你们大胆问,怀沁师姐的点子可不比我少。” “还有慕琼慕瑶,你们的师父怀思的通灵之术只是基础,其上还有借‘鬼神’之力为己用,值得好好学。” “小师叔,那我师父呢?” “剑法只是怀谟师兄的爱好,怀谟师兄人如其名,善谋略。”怀安看着慕云回答。 “能收徒的弟子都是有真本事的,我虽然是天才,不过业精于勤荒于嬉。”倒不是怀安大言不惭,怀安的医术在同辈弟子中也是翘楚。 怀安以前也收过徒,不过被伤了心,后来又将带徒弟的心思都转到了师弟身上。钟离一渡也放心将怀济交给怀安带,虽然怀安平时经常没个正形,教学方面还是一本正经。 不过众人皆对试炼楼一百层闭口不答,问遍门派中通过了试炼楼的所有人,只有钟离一渡提过的“不是事件。” -- 第55页 春暖花开之际,五人也终于冲上了第一百层。 没有比京城更大的城池,也没有更复杂的事件和更厉害的妖魔。第一百层什么都没有。 “师姐。”慕瑶本能般转头想跟慕琼说说话,空落落的世界里只余慕瑶一人。 “师姐!小师叔!慕森!慕云!”没有回声。 其他四人皆如此。 怀济御剑凌空,四周没有边际,无穷无尽。上楼的台阶已消失,周遭只余白茫茫的一片,不分天地。 第31章 番外2:钟离一渡的日常 甫至卯时,钟离一渡睡醒了。 绝不是人老了瞌睡少,身为道行高深寿命久长的修者,阖眼安睡是打发时间的上佳方式。 第一问:今天穿哪套衣服呢? 选项一:白底浅蓝回纹滚边道袍。 选项二:懒得选了就是这套吧。 换好衣服,施过清洁咒,钟离一渡召出纸仆绾发。铜镜荡起如涟漪般的波纹,渐渐平静,照出钟离一渡无暇的脸。纸仆细细梳理鬓角,又轻柔地梳拢黑色长发,握紧,盘在颅顶往下的位置。套上玉冠,插入玉簪。绾好发髻后,一张白纸飘回桌案,钟离一渡指尖轻点镜面,镜中映出一片农田的景象,欣欣向荣。 钟离一渡满意地点点头,指尖凌空一划,又切换到另一个场景。检查完名下产业,钟离一渡起身推开房门。 啥?钟离一渡为啥还会有产业? 不然咋供养这么大一个门派,还能随心所欲买买买。倒也不止如此。逢天灾与乱世,那些田土庄园还会肩负起赈灾济民的责任。 按时令调整完园中景致,卯时已过,旭日东升。 今日,怀济上午要去找怀世学剑术,午休后会去怀安处学医术。 第二问:要去看看徒弟吗? 选项一:是; 选项二:否。 第二问选择“是”: 怀世下手怎么这么重,好心疼。好想出手阻止。怀世啊!怀济禁不住这么打啊! 虽然钟离一渡没发出声,看起来只是树上一片没什么区别的叶子,还是被怀世感知到了院子里有更强大的存在。 “师父你出去!” 怀世头也没抬,整棵树的叶子忽而都掉光了,只剩钟离一渡倔强地…… 算了还是出去吧。 午后,怀安的院子。 怀安你好啰嗦,这个原理很简单啊! “师父你出去!” “……” 钟离一渡自恃,怀安的道行离能感知到他在花丛中还有很遥远。 “再不走我让蜜蜂来采你了!”虽然道行的确差得远,可是凭这么多年来怀安对钟离一渡的了解,还有怀安中午把院子里的花都数过一遍了,凭空多出了一朵,怀安不瞎! 直到见着花丛里的花少了一朵,怀安才继续教学。 第二问选择“否”: “师兄!”掌门等钟离一渡好一会儿了。 枯燥的办公。 待处理事项一:某弟子下山后恃道法为非作歹。 “捉回山门,废除道行,严加惩戒后逐出终南山。” 待处理事项二:某某洞天一千五百年诞辰,特邀一渡仙尊与终南山洞天掌门到场共庆。 “师兄你去吗?” “你去吗?”钟离一渡反问掌门。 “去吧。” “那你去吧。” “……” 钟离一渡又拿起待处理事项三:某城有猫妖作祟。掌门已批,让怀思下山除妖。 “师弟,处理好的事项不要乱放。” “哦……” 怀明、怀蕴和怀世三个掌教弟子前后来办公。见状,钟离一渡将桌案上的册子分给三人后,与掌门共退。 辰时已过半,两人先巡视炼妖楼。 炼妖楼里拘押的都是犯了重孽的妖与修道之人,简单地一杀了之对这些重犯而言反倒是解脱。不少惨死其手中的生灵破碎的魂魄还要用凶手的道行来修补。钟离一渡和掌门对囚徒的谩骂充耳不闻,挨个仔细检查加固了枷锁后步出炼妖楼。 学堂里是终南山的未来。虽然每年都会招入一批新弟子,可心术不正者、根基不稳者、能力上限太低者、自大自满者、求学不勉者悉数淘汰后,留下的寥寥无几。 低阶学堂新进山门的弟子们正随执教弟子研习基础道法,怀济过后,暂无钟离一渡青眼之人。巡视后,二人走到了中阶学堂。 怀安正在上医道课。 除了选修医道的弟子外,旁听的其他专业的弟子将教室围得水泄不通。怀安上课风趣幽默,授课内容深入浅出且实用。让中阶学堂的弟子们人均掌握了常用医术,倒也是意外之喜。 其实掌门对怀安挺满意的,不过一想到自己的掌上明珠被这小子给拱了,气不打一处来。 钟离一渡看着二徒弟满意地点点头,“走吧,我们药圃和兽园看看。” 检查完门派上下的各类设施和建筑,皆无异状。又乘奔御风,巡视整座终南山地界。门派里的田土、果园、鱼塘、牲棚……今年的收成也不错。 今日工作结束,已至午时。 午休。 差纸仆在红枫下支了张躺椅,钟离一渡躺卧,和衣而眠。洁白的道袍与灼灼的枫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将钟离一渡衬得更加出尘。 纸仆散回一张纸,又叠成一只纸鹤,轻轻停在躺椅顶端。 -- 第56页 微风轻拂,秋日的园子并不萧瑟。 下午。钟离一渡惯例是在园子里喝茶、钓鱼、发呆。听听山上的八卦:谁人跟谁人打得火热,谁又暗恋谁。怀济与怀安下山回来后,钟离一渡再未听到过与怀济有关的娱乐新闻了,不过年轻弟子间的情侣渐渐多了起来,传闻也愈发……劲爆? 睡醒,钟离一渡坐起身来,伸个了懒腰,纸鹤惊醒振翅,渐渐变大。衔来火炉,又往返多趟,摆齐烧水沏茶的家伙事后,将昨日钟离一渡未看完的话本驮来。 怀霖写的小说坑了两年,上次问过后终于更新了。等回顾完前面的剧情,钟离一渡要继续追连载。 “真是缠绵悱恻,动人心弦。”钟离一渡感叹道。不知正在写他和怀济的故事的那人,什么时候才能有这般文笔。 时间具象为更漏里的水,一点一滴流逝。 夕阳西沉,天色渐暗。 看完后,钟离一渡将小说放回书库,又从中挑出几本多年前编写的教学用书随手翻看着。再过几年要教怀安编写教材,顺便将中阶学堂用的课本升级迭代。原本用的书中有几处内容已经过时了,不少语句能更精练些,配图也可以完善和更新。 入夜。 第三问:前半夜要做些什么呢? 选项一:找大徒弟怀世 选项二:找二徒弟怀安 选项三:找小徒弟怀济 选项四:找掌门师弟 选项五:自己发呆 第三问选择找大徒弟怀世: 钟离一渡和掌门无(惬)聊(意)的下午就是建立在掌教弟子的忙碌之上的。晚上是怀世的个人时间,还是不要去打扰大徒弟了。 第三问选择找二徒弟怀安: 正在和女朋友二人世界的怀安:“师父你好烦啊。” “对不起……” 第三问选择找小徒弟怀济: 怀济好像早早就休息了。 也是,挨了一上午的打,下午又听怀安絮絮叨叨至傍晚,谁能不困。 第三问选择找掌门师弟: 不去! 还是自己玩吧。 钟离一渡先去剑庐最深处看了看淬炼了千年才成型春望剑。虽然他和怀世已经到了无需外物,用意念能凝结刀刃的程度。怀安飞花摘叶威力也不逊于持剑,怀济用着济辞剑。不过有备无患嘛,钟离一渡一向是个考(没)虑(事)周(找)到(事)的人。 春望剑是用陨铁所铸。陨星划过天际时,钟离一渡追向流火,直至南海。又在水底寻觅多时,终于将黑漆漆的一大块不锈钢给搬回终南山。锻造了了上百年时间,几近除去了陨铁中的硅石和碳石,春望剑才初具形貌。不过距离剑成还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通常不会是什么好事。因此钟离一渡仍让春望剑呆在剑庐中。 济辞剑原是一把大凶的魔剑,是钟离一渡除魔的“战利品”。铸剑的魔将全程用活人祭剑,开刃时更摧毁了一座小镇,也由此引来修道者除魔。按定律,魔剑煞气极重,寻常修者驾驭不了,还会被反噬。钟离一渡净化多年,剑下亡魂汇聚成为剑灵,才得为怀济所用。 正加着特制的炭,身后有人来。 “师叔!”是怀明。 “嗯,你也来炼剑?” 怀明摇摇头。“不,我猜在这里能遇到师叔,果然。” “有事吗?” “没事。”怀明笑了笑。 “我还有事,先走了。” “师叔……”怀明话未尽,钟离一渡已不见踪影。 钟离一渡转道去了思返崖。崖下生长的无忧花有安眠的功效,给怀济送点去。 月朗星稀,山间秋虫争鸣。 瀑布迸溅起来的水雾清凉。无忧花开在藤上,悬在崖间,花朵在月光下散发着轻柔又安宁的芳香。钟离一渡抬手将含苞欲放者一朵一朵摘下,很快手中攥了小小一束。 夜已深,怀济正安睡着。 没推门进房间打扰,钟离一渡将姜黄的花束悬在窗沿后,轻手轻脚离开了小院子。亲手摘花送花,竟比送别的东西让人更加欣喜。 又转了转,门中已无多少弟子闲逛。大晚上穿着白衣瞎晃悠着实有些吓人。遂,钟离一渡回到自己的园子里。凝神看了看不同于山景的园景,山石草木皆精雕细琢,无一不是钟离一渡的心血。 吾甚满意。 洗漱后坐在榻上,纸仆端来热水替他脱靴袜。 泡脚养生。 风过,天幕上的群星一如烛台般熄灭。 晚安。 真是恬适又充实的一天。 第32 章 几人陆续发现,手中好像多出来什么能力。 想要山,张手一画便有了山。 想要水,指尖一描,无论山间的涓涓溪流、奔腾汹涌的江河、还是波澜壮阔的沧海,若要,皆有。 日月星辰、花鸟鱼虫、飞禽走兽…… 慕云画出日月同辉,太耀眼,又让月亮沉下去了。又创造了几个他能打过的妖魔,打来打去渐渐觉着没意思。 慕森在世界中修筑了无数机甲,冷冰冰的金属配上带着暖意的木材,别具一格。 慕琼慕瑶是姐妹差不多,描绘了一如现实世界的自然风貌。只是在构建完成后有些犹豫,“我还是不要画出人来吧。” 怀济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小院子,竹制的篱笆爬满了开着白色小花的蔷薇,木制门槛和一对内开的木门。小小的卧室、书房,怀济在门口挂上了书有他名字的门牌。这个世界里没有钟离一渡,怀济觉着没意思。 -- 第57页 “我要出去。”这句话一出口,场景迅速变换,怀济回到试炼楼一层。 “恭喜小师叔通关试炼楼。” 原来这一层的任务叫创世。现在怀济才知道为何有弟子几十年未能通过。主宰一个世界,是多么令人向往和沉迷的权力。 没多久慕云也出来了。 “小师叔!你构建了……” 未问完,慕云被守楼弟子打断。 “通关者不可再提楼中任何事,这是规定。” “抱歉……”慕云捂着嘴。 “若小师叔和师弟想要等你们的同伴,可以移步侧厅。” 怀济和慕云往来试炼楼无数次了,还是头一回知道竟然还有带雅座的侧厅存在。 左侧荧幕上,慕森正操纵两队机甲厮杀。 “还能这样!真刺激。打打打快打!”慕云看得激动,也举起拳头来凌空乱捶。 中间荧幕上,慕琼正细心呵护一棵幼苗,瞬间两片嫩芽抽长成一棵合抱的大树,开出满树繁花。 右侧荧幕上,慕瑶飞过一片山,先前已青翠的山林多了奇幻的色彩。 不过很快慕森停下战斗,坐在机甲旁托着脸想着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好无趣啊,想出去了。” “慕森你确定?多有意思啊!”慕云喊出声来。 “要怎么才算通关啊?我想出去了。” 语罢,方才慕森构建的世界分崩离析化为烟尘,荧幕变成两片。 “小师叔!慕云师弟!”慕森也走入侧厅。 “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啊?” “小师叔比我先出来,我出来那会儿你正在打架,好精彩!” “嘿嘿……不过还是跟大家一起更有意思。” “我也觉得。” 见怀济若有所思,慕森问道:“小师叔,你可是要先去寻师尊?” 怀济摇摇头,“我在想今后我们要先做何事,再做何事。” 试炼楼通关后,怀济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 “小师叔!我们要下山啊!”一想到能下山,慕云激动起来,连带也感染了慕森。 “下山后我们先去何处?” “这个……” 都只决定了要山下,要去行侠仗义、降妖除魔,不过具体怎么实现,还是白纸一张。 很快慕琼慕瑶也出来了,守楼弟子来请五人去一楼前厅,言师尊正等着他们。 钟离一渡向五位通关者颁发绶带。“你们可以凭通关证明和随各自师父或带师父的手写材料去找怀明申请下山了。” “多谢师尊!” 通关试炼楼值得好好庆祝一番! 小朋友们各自先回去向师父们报喜。 慕琼慕瑶的师父怀思还未回山,不过早早为两个女孩准备好了下山需要的一切东西。慕琼从中掏出一叠银票和一张字条。 “看上什么了想买就买,别委屈。——师父。” 慕瑶也有一份,“呜呜呜……师父真好!” 怀沁准备了摆满了一桌子的好东西等着慕森。 “师父!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看把我徒弟都给高兴傻了。” “等等,我平日有亏待你吗?” “不是不是!”慕森连忙摆手,“我只是自觉目前驾驭不了这么多法器、还看不懂这么多图谱。” “我都会慢慢教你。”怀沁难得一本正经。 怀谟给慕云换了把上好的佩剑。慕云红着眼睛抱着剑看向怀谟。 “师父你真好!” 惯例钟离一渡走在前,怀济跟在身后。不过,今日钟离一渡的脚步格外轻快? 那可不!终于要继续主线了,前面作者都快忘了这是本耽美修仙师徒恋文。 “师尊。” “先走吧,怀世和怀安在等我们。” 怀安终于寻得借口大吃一顿,怀济给钟离一渡夹了些清淡的菜,怀世将从怀安筷下夺过的大鱼大肉往往小师弟碗里塞。一派父慈子孝、兄弟和睦的景象。 怀济:我劝你换个词。 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席间,怀世说起怀安下山时上过的当,怀安恼羞成怒,也说起从钟离一渡那儿听来的师兄犯过的蠢。快打起来了,怀安一秒认怂,迅速转移话题教育师弟。“希望师弟不会犯这些低级错误。” “师兄,你们不是也通过试炼楼了吗?”怎么还会这么天真? “人心难测,变幻诡谲。还有,同样的事情不多栽几次跟头,摔得疼了,还是会凭一腔热血,未经思考便直接冲上去。” 怀济有所感悟。 次日一早,怀济去办事大厅申请下山。因为大师兄怀世也在,便不用由钟离一渡带着去。怀济明知怀明不喜自己,这次见着却没发生什么。按部就班办完申请下山的手续,怀济先回院子里收拾行李。待大师兄下班后,要去怀世的院子听课。 其他师父们都在向徒弟们叮嘱下山的注意事项,钟离一渡由怀世代劳,因为他一定会忍不住剧透,甚至还会轻易暴露他会躲在暗处一路同行。 “慕云,下山后遇事务必三思而后行。刀剑无眼,莫伤了不该伤的。”怀谟是怀字辈里最沉稳的弟子,可收的徒弟慕云,莽莽撞撞。 “师父,你忘了叮嘱我多加小心注意安全了!” “你们应当只会有惊无险。若摔断了腿,早点回来找怀安治。” -- 第58页 “……” “好了,速去找怀世师兄,临下山的弟子都是听他授课。” “慕森!”怀沁列了长长长长的清单。 “师父你确定我能买得到这些?” “我的傻徒弟,这些当然不好买,得你去采,去挖……” “我给你的那些工具哦不法器呀,到时候也能派上大用场。” “……” “时候不早了,去找怀世师伯吧,其他未尽之语等你晚上回来再说。” “师妹!” “你们去听听怀世师伯怎么叮嘱小师叔吧。慕璇约了我去兽园,回见!”慕瑜一溜烟跑了。 慕琼慕瑶:“……” 见怀安往摊在桌上的包袱布里塞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怀蕴无语。 “怀济多大一小伙子了。”怎么还要师兄这么操心。 “他这是下山历练,不是嫁人。”若不是规定了只能带一个包袱,怀安你要找一队人来搬家吧! 对上男朋友委屈的狗狗眼,怀蕴也只得帮忙收拾起来,不过还是忍不住吐槽:“我说……” “一渡师伯肯定也准备好行李了。” “我收拾的就是师父的包袱。” “那怀济的呢?” “他自己收拾啊。” “……” 怀世的院子里,五个小朋友排排坐。 “切莫入画中,无论是画在纸上的还是墙上的。试炼楼中那只画皮道行浅,而且蠢笨,自己也在画中。若是遇上什么聪明点的角色,都不用什么道行,在画外描上几笔也能轻易降维打击。” “怀世师伯!我们要怎么防范还有如何从画中出来呢?”好学生慕森举手提问。 “远离庙宇、陵墓的壁画,还有所有让你们感到不安的以各种形式描绘了妖魔、人物、殿堂、街景的画。” “若不慎掉进去了,迅速使用破境符。稍后我会教你们画,也给你们准备了我画的。” “无论画中是何场景,切勿留恋。一旦入画,你们的性命必定拿捏正在别人手中。” “是!我们一定会多加小心。” “许多妖物聚居的界域的入口隐藏在人间各处。平日里相安无事,若有异动,自会有相近的洞府处理,维持两方的平衡。你们擅自主动闯入,若误打误撞进去了,尽快悄悄退出来。” “怀世师伯!我们可以用遁身符在里面转转看看吗?” “可以用遁身符退出来,原则上不要深入。任谁被敌对者闯入家门,都会本能自卫。若不幸死在其中,由师门出马也未必能寻回尸骨。” “是……”慕云被唬得一愣。 “第三件事,不要太过好心。若要行善,把握好度。不得施以银钱,不得违反人间成文和不成文的规定。你们一眼所看到的,未必是事物的本质。利用好心善心、懵懂无知来行骗为恶的人……太多了。” 想起试炼楼中的初次遇上的残月事件,慕琼慕瑶郑重地点点头。 第三天,终于到了下山的时刻了! “小师叔!”慕森赶到怀济的小院儿时,已经见着三只黄绿铜钱对纹包袱了。 “你们都准备好了?”怀济还想待会儿先去师尊的园子里说一声呢。 看出怀济的想法,慕琼道:“小师叔,我们先去向师尊辞行吧!” “好。” 钟离一渡依旧端坐园中。 “师尊。” “你们来了。” “下山玩得开心。” ??? “去吧。” 五个身影消失在山门,钟离一渡还在房间里。从怀安准备的巨型大包袱里把没什么用的东西一件一件取出,还好怀济带着济辞剑,不然都飞出去那么远了,叫人怎么寻。 气死了。 第33 章 扬州是五人心中一道没迈过去的坎儿。众口一致,先向东行。 御剑飞了两天一夜,前路仍漫漫。怀济想起第一次下山时跟在师尊身后赶了好几天路,全靠他意志坚定,才没从剑上跌下去。 几个小师侄嘴上没喊累,眉眼间已有疲色。 “慕森,离我们最近的城镇有多远?” 慕森掏出怀沁给的地图展开,图上指示现下他们到了忻州的地界。 “小师叔,离我们最近的是忻州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到。不过我们早该转道东南了。” “无妨,先去忻州城休息一晚吧。” “好。” 许是太过疲惫,入城投宿后,布下防御的结界,几人很快休息,一夜无梦。 天明,让小二指了家好吃的面摊,五人尝过忻州的面,再大致检查了城中无妖异,五人继续赶路。 脚下风景绿意渐浓,草长莺飞。 “小师叔!约摸一个时辰后我们便能到扬州。”慕森收起地图。 打着呵欠的慕云激动起来,“哇!终于要到了。” 伴着朝阳,五人在扬州城西北郊外落地,收起剑来。在楼中只见得扬州城中景象,时候尚早,慕琼提议不如先去泛舟游玩。 垂杨不断接新芜,雁齿虹桥俨画图。护城河是扬州城外最著名的风景。 “几位公子小姐可要乘舟?”船家远远见着不知何时从何处来的几人,一大早到河边来,想必也是在游河。赶在同行之前迎了上来。 “乘舟能玩些什么?多少钱?”慕云问。 -- 第59页 “三钱银子,游上一整日。从这渡头,沿河一路向南,到湖中转上一圈,再往下游走一段。阳春三月,两岸春色喜人咧!公子小姐们喜欢何处,再多停些时间。” “你可莫要诓我们。”慕琼从钱囊里取出银子付给船家。 “岂敢,岂敢。”收了钱,船家连忙摆手,“常在这河边做这生意,岂会砸了自己招牌。您些尽管打听,若收贵您些一文钱,或是有所怠慢,您把这船给我凿了!” “那今日便有劳船家了。”慕瑶笑嘻嘻。 “若是渴了,船上可烧热水。河堤上也有卖吃食凉茶的挑子。”船夫边热情介绍道,边引路到河边。待客上船坐稳后,解开束在岸边柳树上的粗麻绳,长篙往堤上一抵,平平稳稳将小船送入河中。 “走啰!” 渐入佳境,临近着细看沿河两岸的春景,赏心悦目。怀济突然体会到了师尊为何将园中处处精雕细琢。如若可以,怀济想陪着师尊一起观遍天下园林,一起共筑…… “小师叔你很热吗?怎么脸红了?” 慕瑶伸手捂住慕云的嘴,一看就是小师叔在想师尊啊,你可闭嘴吧。 慕森假咳了一声,慕瑶迅速撒开手,乖巧坐在慕琼身旁。 “师姐你看那棵柳树,好好看哦。” 慕森顺着慕瑶指的方向看去,是挺好看的。慕森笑咧嘴,鼻息哼哼。 “嗯?”师兄师姐打什么哑谜?慕云一头雾水。 船夫适时介绍道:“这郊外有不少达官显贵顺着堤岸两旁修筑了庄园,引水入户。这处是赵员外家的赵园……” 假山流水半遮半掩在河岸绿树中,如美人犹抱琵琶。沿护城河主干顺流而下,除了自然风光,游人也将人工置景纳入眼中,二者相得益彰。 随着日头高起,游玩的小船客舟渐渐多起来。有渔女放歌,婉转的江南小调。慕琼慕瑶也学起来。 这厢几人游山玩水好不惬意,钟离一渡刚出山门,朝着东南方向紧赶慢赶。临下山前,炼妖楼突现异状,掌门也不知缘由。镇住妖魔后,钟离一渡等到怀世赶回门中才出发,由此耽误了四日。这似乎是个不太好的预兆。 观赏完上游的河道,行舟至一片稍显静谧的湖。 “这湖叫什么名字?”怀济饶有兴致。 “回公子,这湖叫保扬湖。” “可有些什么奇闻典故?” 船夫摇橹向水静去,边道:“那些文人雅客的故事,公子小姐们应当听得比我多。我行船这几十年来,倒是遇上过一件异事,不知各位可有兴趣?” “船家你快说说。”除怀济外,众人皆兴奋。怀济是真想听听什么风雅之事回去说给师尊听。 “我少时,刚随父母学行船不久,一日午后被日头迷了眼,不慎落入水中。” “在船上出生长大的,平日里我水性倒是不错。可那一回,我在水中游啊游,却总游不上岸来。” “在濒临淹死之际,我见着水底里竟有五彩斑斓的光。或许是湖底的水神行善,待我醒来时,人已躺在岸上,船还在湖心飘着。” “那后来呢?” “后来我爹娘又划船去将我划的那艘船带回岸边来,买来香纸烛和贡品,领着我在河岸边叩谢水神。” “那你还下水看过吗?”慕琼问。 “嘿,水神宝地,岂是我这等凡人能窥视的。几十年来,为救人、捕鱼还有捡东西,我也下水过无数次,可再也没见过那日的光景了。” 五人迅速交换了想搞事的眼神。为首的怀济直言让船家带他们去昔日落水的地点。 “几位这是?” “噢,我们去沾沾水神的仙气,若能庇佑我们一番,也是极好的。”慕瑶脑子转得快,一番回应也合情合理。 “如此。”船夫点点头,“就在前面不远处。” 记下地点,怀济又要船家送他们靠岸。 “公子,这才刚至巳时,起码还有一半的路程……” “是我们不想玩了,不要你退钱。今日早些回家休息吧。”付钱的慕琼和善道。 “好,好。”船夫诺诺。 靠岸后,船夫只见方才的客人如来时般不知何时从何处来,又不知何时消失在岸上何处。咬了下兜里的银子,是真的。船夫又记下今日的奇遇,他日再说给别人听。难得今个早早收工,回家给妻儿买点好菜。 湖心。 贴上遁身符后隐匿了身形的五人御剑停在水面之上。 “小师叔,这水中可是有怀世师伯说的‘妖物聚居的界域’?” 怀济只能看得出水下确实有妖物盘踞,不过听方才船夫所言,还有河湖中如此多的游人,水下的妖或许并未为恶。 “应该是吧,不过我也看不清楚。” “我们能下水去看看吗?要是遇上危险了,还有怀安师叔画的遁身符和怀世师叔给的破境符呢!”慕云期待道。 怀济点点头,率先用避水诀和目澄诀潜入水中。 小师侄们在水上等着,不一会儿,怀济探出头来,示意可以下水了。 湖底果然有妖界,五人跃跃欲试。毕竟怀世说的是原则上不要深入。 方才怀济的打探已然惊扰了把守妖域入口者,正是大家的老朋友——蜃妖。不过道行比试炼楼中四十五层的还低,对上还隐匿了身形的几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 第60页 慕云没费多大功夫便杀了蜃妖,动手之际慕森传音强调一定不要打碎了,要全尸。 “我师父给我的也是把好剑呐!”慕云大喜。羡慕小师叔的济辞剑好久了。 随后慕森小心翼翼剖开蚌壳取出了珍珠似的内丹,正是怀沁要的东西之一。 慕森刚将内丹收入储物袋中,水底突然多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泥沙和水中的几人卷入其中。河水太混,用目澄诀也看不清。待漩涡终于平静,五人站定时,已来到一处迷宫般的场景。 “你们都没事吧?”怀济看众人只是稍显狼狈,整理着衣袍问道。 小师侄们点点头,“没事,东西也没丢。” 五人身上的遁身符还起效着,仍在水下,不过此处已不是方才的河底,或许已经进了妖域。那漩涡应当是他们杀了蜃妖后惊动了水底其他妖。出于自保,先将他们带来此地。 “小师叔,我们要用破境符离开此地吗?”慕森准备好了。 “这应当不是在画中,我们先转转看看,他们一时也看不见我们在何位置。” “好!多加小心!” “多加小心。” 迷宫中游着大大小小色彩斑斓长着长长的刺的鱼。自然界中越美的东西往往毒性越大,老家靠海的慕瑶上山前大致听说过剧毒的鲉鱼长着似扇骨般的刺。不过这海里的鱼,怎么到了河底。 “小师叔,这鱼可能是鲉鱼,有毒。” “鱿鱼不是软软的?”慕森吃过晒干后泡发的。 “不是那个鱿,这个真的有毒!”眼见着鱼群越来越密,慕瑶有些急了。 钟离一渡刚到扬州城郊,凌空寻找怀济几人的下落。人没看到,倒是见着扬州城外西北方的湖中有妖域的彩光。不用想也只知道是熊孩子们惹祸了。下山前怀世再三叮嘱切莫擅闯妖域,怀济简直胡闹。 几人已不在湖底,钟离一渡试着呼唤济辞剑,剑灵回应:怀济遇险。 顾不得其他,钟离一渡纵身跃入水中。 不知是有更强的蜃妖布出了幻境还是中了鲉鱼的毒。昏迷前,怀济从一道光中看见师尊出现,放心地晕了过去。 “你果然在。” 第34 章 钟离一渡将怀济抱上岸,欲再下水救人。可怀济紧攥着钟离一渡的手不让他走。水里还淹着几个人呢,钟离一渡只得抬了下手,腾起湖水,将其他弟子移至岸边。 几人中了蓑鲉妖刺上的毒。刚疏忽了,慕森还是脸着地,钟离一渡一手抱着怀济,一手先把慕森反过来,再忙着解毒、烘干、治伤、祛污。 毒已解,弟子中修为最高的怀济最先醒来。 “起来了。” “师尊!你真的一直跟着我们的?”怀济欣喜,赖在怀中不肯起身。 钟离一渡摇摇头。“不是,我刚赶来。” 所言非虚。还好有英雄救美的定律在,刚好赶上。 吃一堑非但没有长一智,怀济越挫越勇。趁钟离一渡在,想去端了保扬湖底的妖界。 “不可。” “为何不可?”怀济不明。 “湖中妖界与扬州一直相安无事,今日你们打破了两方维系的平衡,”钟离一渡看着怀济续道:“于湖中妖鬼,是无妄之灾。” 话是这么说,不过钟离一渡也气,若非他赶到,怀济他们岂不会困死…… 不对!怀济他们可以用破境符逃走,这是在确认他是否在身边? 钟离一渡放下怀济,站起身来。 沉默是今晚扬州护城河上的小拱桥。 “对不起。” 钟离一渡不语。 “你生气了吗?”怀济抿着嘴,坐在地上伸手扯了扯钟离一渡的衣袖。 叹了口气,钟离一渡无奈道:“以后不可再用此法了。” “好。”怀济笑得侧了下头。 一坐一立,两人相望着。 昏迷中的慕云醒了,试探着睁开眼便对上慕瑶瞪圆的双目。慕云迅速警惕,用余光瞥到正拉扯着的小师叔和师尊,硬生生收回了动作。 好的!慕云继续晕过去。 “过几日我就弱冠了。”怀济眼中带着期待。 “继续历练吧。” “先是试炼楼,又是下山历练。” “我要做到什么时候,做到什么程度?你才会……”怀济站起身来,靠得更近与钟离一渡对视。 “这是你该走的历程”钟离一渡打断道。 “你可以陪我走。” “我一直在。” 突然,身后的河中爬出一只大龟,“那个……” 流淌着的暧昧气氛陡然被打破。 “我杀了你!”慕瑶跃起,拔出剑就要往上冲。 “慕森你别拦着我!” “师妹冷静!师妹冷静!”见慕森一个人拖不住慕瑶,慕琼直接抱住师妹。 怀济有些尴尬:你们是什么时候都醒了…… 来者一头雾水。“且慢!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是来求和的。” 大龟化作人形,自称是这护城河底泽妖国的丞相,又介绍道:“我们泽妖国在扬州城这护城河底下数百年,受句曲洞天所辖,自国立至今,与人间彼此和睦相处,未有龃龉冲突。” “今日不知诸位从何而来,杀我泽妖国门将,毁我国门法阵。我泽妖国众妖平日安分守己从未害人,道行浅薄。即便你们……” -- 第61页 龟妖一顿,又续道:“我们也只得告饶。请诸位高抬贵手,放我泽妖国一众老小一条生路。”说得动情,龟妖抹起泪来。 我们好坏啊!五人反思。 钟离一渡想扶额,面上还是要走个流程。 “怀济你可知错?”钟离一渡厉声。 “我知错。” “回师门后自去戒律阁领罚。” “是。” “师尊!杀蜃妖的是我。”慕云连忙承认错误。 “还有我!”慕森也举手。 “师尊!”慕琼急了,怎么只罚小师叔啊。 “是怀济未严于律己,加之管束不力。勿再多言。” 慕瑶撇撇嘴,想说什么,忍了下来。 “请问仙长高姓大名,归属哪个洞府?”龟妖神情小心翼翼。 “钟离一渡,终南山洞天。” 一时间空气停滞。水面下暗流涌动,一如在场各人的内心。 怀济:他凶我了。虽然是我的错但是他凶我了。 慕云:小师叔替我背锅了。 慕森:还有我。 慕琼:都怪我提议什么来乘船。 慕瑶:啊我好气! 钟离一渡:我凶怀济了。虽然只是做做样子但是我凶怀济了。 龟妖:大王,咱们可能要发达了!咱们遇上一渡仙尊啦!若是能请他随手施个法,可保泽妖国无忧啦! “仙尊可否稍候,容小妖找来大王再恭请……” “我随你去。” “我们也能去你们泽妖国看看吗?”慕云兴奋地问道。 龟妖噎住了。 “师弟,我们是入侵者,还杀了人家的守卫。这么堂而皇之再去人家家里,太过分了吧。”慕琼看着龟妖脸上的痛苦,于心不忍。慕云师弟这是给了龟妖一道选择题,选择死法的送命题。 “是哦。” “你们先去扬州城吧。”钟离一渡开口。 “师尊,那你呢?”慕瑶不高兴,正主刚现场发糖,还没嗑够呢。 “我在此处还有些事。”收拾你们几个小朋友惹出的烂摊子。 “走吧。”怀济冷着脸,忍住不看钟离一渡,御剑飞走了。 “小师叔!” “哎!师尊!” 慕瑶两头为难。 “师妹,我们也走吧。”慕琼对上钟离一渡的双眼,示意她们会去哄怀济,拽着师妹走了。 慕森和慕云向师尊行礼道别,再才追去。 妖比人更信奉和遵循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眼前是这地盘上管事的句曲洞天都请不动的一渡仙尊,没替爱徒出气端了他们这泽妖国,还上门赔礼道歉。不过死个了小小的妖,若能换来一渡仙尊的庇护,多死几个也是赚了。 “吾门下徒弟管教无方……” “啊没事没事,仙尊太客气了!是蜃妖他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仙尊高徒,他活该哈哈……”泽妖国大王是一只鼍妖,幻化的人形看起来忠厚老实。 “虚礼就免了,毁你掩门之法,我赔。”懒得啰嗦,钟离一渡布施法阵。 蜃妖死后,失去幻境遮掩的妖域入口曝露出来。妖域中蕴藏的灵气与法宝在水底熠熠生光。若有修者路过,很难不被吸引过来。届时,妖域一定会誓死捍卫家园,修者一方也会不死不休。若泽妖国倾覆,由其撑起的河岸崩溃,定会危及扬州城。 法阵成,方才还如宝石般折射出彩光的泽妖国城门口,现下看起来与寻常河底无二。 “入口对非你族类,或道行在我之下者皆不可见。”你们不用担心以后还有什么修士来打秋风了。 “多谢仙尊。” “切莫害人。若有难,报请我,我会护你泽妖国。” 没听完众妖叩首感恩,钟离一渡得尽快赶去怀济身边,怀济明显有小情绪了。 “啊!仙尊生得真好看,我若是人,我想嫁给他。”蚌精媚眼如,眨巴眨。 “别做梦了,你没听说一渡仙尊跟他小徒弟怀济是一对?” 泽妖国大王突然反应过来,招来蓑鲉妖问,“刚才是得罪的仙尊的哪个徒弟?” “回大王,听那些小道士称其为小师叔,应该是小徒弟吧。” “……”完了。 去求和无意打断了什么的龟丞相:“……”我也完了。 “大王,仙尊好高冷啊!”一尾小鱼吐着泡泡感叹。 “是啊!呵呵呵……”泽妖国大王现在遍体生寒。先领臣民回家,天塌下来再说吧。 扬州城中已不是试炼楼里残月事件的景象,几人不知到底是师尊何时的经历,不过到底还是扬州城,倍感亲切。主街道俨然,小巷四通八达,五人穿行其间,寻找着与记忆中相同事物。 一行朝气的少年人入城,顷刻间让无数人瞩目。除为首稍长的少年领口袖缘的花纹略有不同外,如出一辙的蓝白长袍衬出皆玉人之姿。 城中有还有其他洞天的弟子,一眼便认出怀济几人来自终南山。没办法,标志性的天空底色的校服太显眼。 近两百年终南山洞天下山的多是慕字辈的弟子,用的是万字文,后面四个少年少女如此。为首的十八九岁的……他衣服的花纹是内方外圆的铜钱文,怀字辈弟子的象征。而且他衣袍上再无其他标识,说明在门派中没有担任职务。他是怀字辈的!唯一一个连下山历练都没完成的怀济! -- 第62页 “怀济道友!怀济道友请留步!”身后有几个着绀青道袍的少年追来。 闻声几人驻足。 “小师叔,你认识他们吗?”慕云问。 怀济摇摇头,“不认识。” “你们是谁?”慕瑶问。 “道友,在下与师弟师妹是句曲洞天的弟子,常州茅山,离扬州不远。” “你们认识我们小师叔?” “他们看的衣袍。”怀济低头瞥了身上一眼。 “正是。” “那你们能猜到我是谁吗?”慕森好奇。 出言者笑道:“在下只知道友是终南山洞天慕字辈的弟子。”又邀请道:“可否随我等找间茶馆小坐?” “多谢盛意,不过我们还有事在身,先走了。”怀济拒绝。 “可否相告?我等愿略尽绵薄之力。” “无可奉告,再会。” 句曲洞天的弟子有些讪讪,言尽于此,也只得道声“再会”。 怀济无心与他人多些什么联系。还憋着气,先寻家客栈等等师尊。 第35 章 仔细检查完扬州城,并没有众人期待的妖鬼作祟,路上休息的忻州也是。满怀豪情壮志的几人不免有些泄气。虽然能想通,世间各个洞府修者甚众,不乏强者。加之连年有弟子下山试炼,若欲棘手者,还会报请除妖。 不过也可以剩点小鱼小虾让我们试试呀。慕云想。 倒是真有漏网之鱼,不过不在扬州。 五人意外找到了在试炼楼中住过两次的客栈。虽然几经转手和翻新,不过位置不错,挨着驿站、衙门和主街,缘此历任老板皆未改行,还经营着供应饭食和住宿的生意。 已至申时,五人皆疲乏。 “小师叔,我们去客栈休息吧。” “好。”怀济点点头。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肩上搭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帕子,出门迎客。 “要两间,哦不,三间干净的客房。我们稍作休息再看看吃不吃饭。”掌管财政大权的慕琼先去账房台前付钱。 “好~嘞!” “二楼右侧三间客房!您些这边儿请。”小二机灵手脚也勤快,待五人入住后又很快送来热水,供客人饮用和洗漱。 体贴的慕琼让怀济单独住一间,师尊加油啊! 不用跟小师叔住一起,慕云大呼轻松。小师叔在的时候,慕云都得跟慕森挤一张床,不得在床上滚来滚去。 “师弟,来洗漱了先歇会儿吧。” “好~嘞!”慕云学起小二来,像模像样。 “哈哈哈……” 左侧房间两个女孩子在互相捶腿,温习着上午嗑到的糖,边展望着后续发展。 而最内侧房间里,怀济一个人生着闷气。故意在城里转了许久,师尊竟迟迟不寻来。其实在怀济他们寻到城中浣衣的公用水井时,钟离一渡已经入住这间客栈了。 临床慕云刚睡着,慕森感知到师尊的召唤。 “慕森,到三楼右侧客房来。” 钟离一渡交给慕森一张符咒,“若遇危急,用此符护好身边人,能保性命无忧。我也会即刻感知到,赶来相救。” 又叮嘱道:“你莫随怀济意气行事,他自不会有事,可你们现下道行尚浅。”钟离一渡没明说,怀济手中的济辞剑以他的修为供养,能护怀济不受外力所杀。 “是!弟子一定谨慎行事。” “去街上转一圈再回房,勿告诉他人我在此处。” “弟子遵令。” 慕森恍然间已至一条无人的小巷。走出巷子,慕森买了些糕饼甜点才回客栈。刚踏上到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转身往右侧走,慕森见着怀济静静站在房门前,想必已知他方才见过师尊。 “小师叔……”慕森两难。 怀济轻轻摇头,道:“师尊嘱咐你什么,你好生听着。给你什么了,你且收好,说不定还会派上大用场。” “好。”慕森郑重地点头。 怀济转身推门回了房中。 听见交谈的慕琼慕瑶不等慕森敲门来送零食,拉开房门,慕云正连环三问:“师兄你见过师尊了?师尊在哪儿呢?” “小师叔怎么了?” “慕云你给我闭嘴。”慕瑶害怕又触发了某个定律,“师姐!” 慕琼心领神会,“走,出去逛街。” “我腿有些酸,先歇会儿。”先前慕森刚躺下就被叫了出去。 “好,若是遇上什么好吃的了,给你带些回来。” “多谢师姐。” 小朋友们遇上了中午打过照面的句曲洞天的几个道友。那几人也算东道主,再邀,两个女孩子和爱玩的小师弟欣然受邀。 入夜。怀济站在扬州城中最高处,发一会儿呆了钟离一渡还不出现。 “你再不现身我真生气了。” “嗯?真不在?” “好吧。”埋怨化为几分失落,见小师侄们跟句曲洞天的几人结伴而行,怀济不想去破坏气氛,只身再回客栈。 方才钟离一渡听到怀济说话立即闪现回客房中,将桌上的茶水蒸发掉一些,又给剩下的半壶加下温,营造出自己一直在房中喝茶的假象。 怀济正欲推门,闻得淡淡的黄山毛峰的气味,明明出去的时候没有。将信将疑叫来店小二。 小二答热水与茶具是一个时辰之前三楼有位客人要的。 -- 第63页 怀济这才信了钟离一渡方才是在房中饮茶,不在身边。 循着茶香找到上房,敲门后得到应允,怀济推门入,把门窗都锁了起来又加了封印。虽然对钟离一渡而言如蝉翼般一触即破,不过怀济防的是每到关键时刻都来打断的那些人。 “你何时来的?” “找慕森说话时。” “坐。”怀济相对,坐在榻上另一侧。 “喝茶吗?” 怀济摇摇头,“晚上喝茶睡不着。” “嗯。” 扬州是个不夜城。 月上柳梢,偶遇的少年少女们结伴而行,谈天说地。 “啊~这就是青春呐。”从扬州府衙刚下班的官吏驻足感叹道。 “那个……”句曲洞天的女弟子对着慕琼慕瑶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你说。”慕琼柔声道。 “怀济和一渡仙尊是一对,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泽妖国的妖都知道吧。”这是遇上同担了?慕瑶激动,她担的CP必须是真的!她和师姐还功不可没! “咳咳,泽妖国那边还是我告诉的。”为首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握拳掩着嘴假咳几声,试图引起慕瑶的注意。 “嗯?他们还真知道?”慕琼讶然。 CP粉认亲,好似亲姐妹。正主那边感情也进展顺利。 “五日后是三月初七,你要陪着我。” “好。” “要我能看到的那种陪着。” “好。” “不带慕森他们。” “好。” “多说几个字。” “你可有想要的生辰礼?”钟离一渡从善如流。 “你。” “多说几个字。” “钟离一渡。” 一记直球让钟离一渡一时手足无措。怀济不似他,有种下一粒种子,再等幼苗长成合抱之木的耐心。漫长的等待中,时间也将钟离一渡的冲动洗去。感情里,怀济做了这打开天窗之人。 “你们看过雨林写的一渡仙尊和怀济的同人文吗?” “还有这种东西?”她们终日不是在努力通关试炼楼就是在为了通关试炼楼而努力,许久没分心过其他事了。 “雨林……莫不是怀霖师姑!”慕云是怀霖撰写的仙侠文的忠实读者,怀霖师姑总能将降妖除魔济世救人写得扣人心弦荡气回肠。 “难怪她先前的文坑了好久了,原来是换马甲写这个。”慕云得出结论。 “你们认识雨林大大?” “能帮我要个亲签吗?” “我也想要。” 客栈中,无风,昏黄的烛焰却不住跳跃,时而有蜡油中的杂质迸溅,发出噼啪声。 “我们出去走走吧。” “不去。”你又要躲我。 “那可否开窗透透气?” 应当是空气流通不畅,钟离一渡和怀济都心跳愈发加快。 “不开。”怀济很想趁着气氛再发生点什么。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房休息了。”钟离一渡再次转移话题。 “你都没哄我过睡觉。” “都要弱冠了,还要哄呢。”转念一想,怀济莫不是在吃什么醋? “我可是几时哄过谁?” “在极寒之地我见师兄枕你腿上,你还哄他。” 钟离一渡哑然失笑,“怀安那是驱魔累了。” “我同师兄又不一样。” “好。” “那就今晚好了。” 钟离一渡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你总在躲我。” “我来时见江城东南有异,怀安接连传讯来称对付不了,我得速速赶去。” “好吧。能带我和师侄他们去吗?”怀济想顺手把几人托付给师兄。 得到应允,怀济起身推开窗发出召集令。 正随结交的新朋友在书店挑小说的几人放下银钱,“小师叔召我们了,书还劳请诸位代为保管,我们忙完了再来请吃饭。再会!” “等等!我们也可以帮忙!”跑出书店,慕森几人已不见踪影。 “终南山洞天的轻身法真厉害……” “师兄,我们去城门外看看?” “快走!” 没等多久,句曲洞天的小朋友等到钟离一渡和领着五个小朋友往城门而来。 衣服上是一字辈用的回纹刺绣!这只存在于苏得要死的仙侠小说描写中的相貌和气质。啊!是一渡仙尊! 小道姑甲惊呼:“跟雨林太太的书里刻画得一模一样!” 艺术源于现实,往往高于现实。眼前的一渡师尊和怀济少了小说中的温柔缱绻深情款款。 不过CP粉眼中对视即拜堂,对话即上床。 “搞到真的了!”小道姑乙跌入师姐怀中。 传闻都是真的! 钟离一渡带着一群雏鸟御剑往江城绝尘而去。 怀安早将妖物牢牢捆住丢在一旁,找了棵树优哉游哉躺着,继续连环给师父传讯。 “哎呀我被打了……” “妖怪好凶啊嘤嘤嘤……” “师父救命啊……” 师弟下山是去历练啊,师父你这寸步不离护着这不是爱师弟,是害师弟啊。遇上妖了,师父你竟然不顾除妖,先去找师弟! “情爱误人呐。啧啧啧……”怀安摇头。 第36 章 -- 第64页 江城东南,山间妖气仍浓郁。 怀安还在不停传讯:“师父,它们打到我脸了,你要替我报仇。嘤嘤嘤……” “师父我好怕,你快来啊。” 怀安正低头叠着传讯用的纸鹤,全然不知师父已至身旁。 “你在怕什么?” 钟离一渡突然现身,把怀安吓得从树枝上跌了下去。 落地前一个侧身,空中旋转三周半,难度系数五颗星,怀安双脚平稳落地。 松了口气,怀安又立马紧张起来。“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被打到脸的时候。” “……” 怀安正尴尬着,山头上飞下来几个熟悉的小朋友。 “师尊!怀安师叔!” “哟呵,师侄们也来啦。”怀安高兴地招招手。 “师弟呢?” “小师叔在南边的山里打探情况呢。” “你们怎么不去?” “师尊说师叔你被打得可惨来,叫我们来帮忙。” “……” 怀安更尴尬了。 翻山越岭,隐秘的林间有一处通往大山内部入口。山中原本有个妖域,统领者为一群狼妖。不过这个妖域似星辰,会随着时间流转而沿着无形的轨道运转。几百年后,妖域又运转至此,才发现山腹中竟然被别的妖占做了洞府,还建立了不小的妖国。 缘此,两方为争地盘打起来,起先皆不忍毁了洞府,便把整座山头作了战场。狼妖随手抓来山民充饥兼提升妖力,另一方以虎和伥鬼为首的妖群也吃起人来。 怀安一来,先将山林中人引下山,再神不知鬼不觉将道行最高的狼妖捆了,带到这个避风的山头布上结界等师父来。群狼无首,但皆认为大王是被虎妖所杀。激愤之下,本着鱼死网破的心冲进洞门里报仇,又打砸起洞府内陈设以泄愤。 两方打得不可开交。不过在洞府内部,又隔着山,怀安不知。也幸好如此,妖们无暇再去祸害山下,不然怀安免不了一顿责罚。 怀济已找到洞府大门,只等众人寻来,一起攻入。 “师兄!你可还好?” “他好得很。”钟离一渡想冷哼一声,收到怀安的求助讯息火急火燎赶来,见着他在树上毫发无损翘着二郎腿,脚尖还一点一点。 “嘿嘿……”怀安讪笑两声,与钟离一渡一齐退到不远处。 怀济望向师尊,后者与怀安渐渐淡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一瞬,怀济胜负欲和证明自己的决心爆棚。 “师尊,怀安师叔?”慕瑶不解。 “师妹,这是我们的历练内容,师尊和怀安师叔不能插手。” “那我们上吧!”慕云拔剑。 “铛——”剑刃劈出火花,门上山石落下灰来,洞门纹丝不动。 “小师叔!用你的剑试试!” 怀济摇摇头,若是引起山崩了,那麻烦就大。 “难道是有什么暗语?”慕琼话本子看得多,走到门前来了句:“小兔子乖乖~” “抽!”慕瑶几乎本能般吼了声。 “……”师妹你兔区逛多了吧! “我来试试。”慕森自告奋勇。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慕森抬起手“哐哐哐”撞了三下门环。 “师父,我觉得里面应该正打得火热,不会有妖来开门吧。”树下的怀安席地而坐,仰头问道。 站在怀安身旁的钟离一渡点点头,“外围的妖都死得差不多了,里面的还在打,应该没空。” 慕森:“……” 又试了各种五花八门的方法,在山崩之前,怀济终于想起身上还带着大师兄怀世画的破境符。能有所属的幻境都能来去自如,这无主的界域,或许会更容易? 大师兄只给一人画了一张,用来试验未免太过浪费。怀济找慕森要了符纸和笔,摹了几张。 “小师叔,这是从幻境里出来的破境符呀。” “先试试。” 居然进去了。 入眼是一地狼藉,甚至可以说惨烈。残缺的、被妖法烧得焦灼的尸身,浓重的血腥气和刺鼻的焦糊味。饶是经过试炼楼中群妖和乱葬岗的洗礼,几人还是忍不住各自扶墙吐到腿软。 “啧啧啧……”怀安摇摇头,果然是一群需要锻炼的小朋友呀。 内里有狼妖听到动静,又嗅到人的气息。明明洞门被他们关上了,不知破门之法,寻常人和妖是进不来的。 “有修者闯进来了!”狼妖嚎叫一声。 很快,洞府中距离相近的几只狼妖迅速结群。 “杀!” 在怀济几人闯进洞府前,狼妖已然杀红了眼,有组织有纪律,还配合默契。虽然狼妖不占上风,可修士一方除怀济外,四人已是在勉力支撑。 慕森布出法阵暂缓狼群的行动,让慕瑶喘口气。怀济在慕琼慕云的助攻下,拿下一杀。热的、带着腥味的狼血扑溅起来,怀济一个转身闪开,狼血径直扑到原先身后慕琼的脸上。这其实是四个小师侄第一次下山,第一次杀真正的妖。 同样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终结,慕琼一愣,险被另一狼妖的利爪撕到。 慕云趁机一剑刺死冒险突袭却暴露了后背的狼妖,随后冲着慕琼大喊,“你在发什么呆!差点没命啦!” “好。多谢师弟。” 连死两个同伴,狼嚎声此起彼伏。洞府内其他狼妖先放下与妖的争斗,向洞门赶来。门内小厅施展不开,也恐狼妖冲出洞府,危及山下。趁着增援的狼妖赶来前,几人合力杀到洞中宽敞处。 -- 第65页 群狼实力不弱,怀济他们渐渐落了下风,由攻击转为防守,伺机出击。时局已演化到不死不休之势。有性命之虞,几人也放开手脚,倾尽所学,拼死一搏。 看师弟和师侄们稍显狼狈。怀安担忧,若挨上一爪,一定皮开肉绽,那可是真的疼啊。 “师父!” “如此多的妖,道行还不浅,对他们来说太难了吧。” “若是连这些都对付了,回师门重上试炼楼。” 见怀安快按捺不住,钟离一渡出手了,不过是先封了怀安的修为,再施保命的咒术,只让几人不死。若不慎受伤,该流的血一滴也不会少。 感受到师尊给套了buff,几人又激进起来,还真让他们反杀了一波,不过都挂了彩。五人中,只有怀济的医术稍高些,但若怀济停下手替几人治伤,最强的战力输出便也停下了。 慕云咬牙忍着继续挥剑。慕琼停下五行之咒,先给伤最重的慕瑶治伤。慕森不明,难道师尊只是虚晃一招?又谨慎布起阵来。 其实方才见着怀济实打实挨了揍,钟离一渡面上神态自若,心中揪着疼。不过为人师的职责在身,他得让怀济成长。 怀安看不下去了,气冲冲欲离去,奈何修为被封,现在连门都出不去。若是外面有什么小妖也能轻松揍他,无奈只能跟着师父。不过师父只是不让怀安出手,可没说不能出言提点小朋友们。 哼! “慕瑶你不要用火!” “山腹里引不进雷啊!” “能用土咒啊,非得我明说?” “慕云你明晃晃跳出去作甚啊!躲着打啊!” “打不过就跑啊!” “气死了!” “怀安你勿再多言。” “若不让他们自己度过此关,如此下去,几时能独当一面?” 怀安自己也是熬过了师父孤狼式的训练,才锻炼成现在的执教弟子,初次除妖比师弟今日更艰难。明白其中道理,怀安也无话可说。 赌气不看师父,也不看师弟师侄们,怀安摸出符纸给女朋友写情诗。 “迢迢山间月,遥遥寄吾思。” 怀安提点的猥琐打法警醒了怀济,洞中不知还有多少妖。与狼妖为敌的一派也在等着他们两虎相争,再坐收渔翁之利。退回临近洞门口的小厅,怀安和慕森各施了结界与法阵阻挡,稍作休息。怀济先给几人治伤,思考着接下来怎么打。 让慕琼慕瑶继续远程骚扰,不让狼妖喘息。慕云数了数,少了两只。 “小师叔,有两只狼妖跑了!” 怀济大感不妙。眼下与狼妖已是相持不下,若那两只狼妖是去跟另一群妖求和,他们几人此役便是败了。 “慕森,你可知什么能将妖物拉至身前的咒术?” 慕森摇摇头。 “小师叔!捆妖绳啊!”慕琼从怀中摸出一条带着流光的红绳。 狼妖大骂,修士竟如此卑鄙! “有胆出来单挑啊!” 饶是如此,怀济面不红,不过心还是跳着的,与慕森合力挨个把狼妖拖到结界旁,再让慕云瞄准动手。慕琼慕瑶联手打破狼妖的蔽身的掩体,分工明确。 “小师叔,这就叫猥琐发育吗?”慕云窃喜。 “不,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钟离一渡沉默。当初把怀济交予怀安教导,好像做错了。怀济这是被带歪了么?明明有更体面的打法,为什么…… 看着结界与法阵逐渐向内推进,这次就算了吧。钟离一渡决定,还是要把怀济带在身边。不由自主脑补到怀济学着怀安说话行事,嬉皮笑脸。钟离一渡的痛苦表达到了脸上。 “怀安……” “哼。” 洞府深处,伥鬼正在跟虎妖解释什么是唇亡齿寒。若那群修者把狼妖灭了,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他们了。 第37 章 妖兽在成妖前,早已在漫长的时间里修炼了足够强的捕猎能力。这群狼妖擅长集体作战,虎妖则相反。在伥鬼的指点下,虎妖还熟悉人的本性。 洞府内还有重重机关,有些是狼妖设置的,有些是虎妖改制的。放走两只来求合作的狼妖后,伥鬼建议虎妖猎杀这群修者时,也将狼妖引入机关中消耗掉。 几人缓慢向内推进,除慕云外倒也不急。还要将战场清理了,特别是已死的妖的尸身还有怨气。 见慕云还沉浸在方才一剑杀一狼的快/感之中,怀济让其余人停下手中的事,交予慕云一人来做。 “小师叔,我们一起做也会快一些。”慕琼见着还是一地狼藉,帮慕云出言道。 怀济摇摇头,传音道:“慕云心浮气躁,若不压制着,于他无利只害。” 慕琼点头称好,又道:“慕云你且静下心来。” “好。” “若是觉得心烦意乱,可随我念静心咒。”慕森坐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 “慕森你那哪儿是静心咒,是安眠咒吧。” “慕瑶你也跟着念。” “是,小师叔。” 不知洞府可有其他出口。若狼妖跑出,倒不怕前后夹击,只怕危及山下百姓。 怀济阖眼,尝试着感知洞府中的生灵。内里仍有劲敌,应当是师兄提及的虎妖。 道行最高的狼王已被怀安解决。虎妖道行在怀济之上,一身蛮力也不容小觑。加上伥鬼一边给虎妖放哨一边指点,着实棘手。虎妖还有不少下属,不过不似忠于狼王和狼群的狼妖。不少虎妖的下属早想倒戈,可狼妖不容外人。又想求怀济几人饶命,却害怕被虎妖背后冷箭,只得暂时躲在洞中。 -- 第66页 慕云清理完脚下战场,已是次日清晨。赶路两日,又一番恶战,现下疲惫不堪。倒是其他几人得以养精蓄锐。 “小师叔,我还要做什么吗?” “你好生睡会儿吧。”怀济这□□会到了极寒之地驱魔时,师尊待师兄的心情。 狼妖退守后,妖与修者两方隔着空旷的前厅对峙,按兵不动。虎妖来前线视察了一眼,看不清怀济一方的情况,又退了回去,不久扔出来一只小妖直直撞在结界上。 是只一双大眼睛仿佛蒙着水雾的小獐子妖。 “道爷不要杀我!”小獐子妖眼中水雾凝聚成泪滴从两颊滚落,楚楚可怜。 “哇!好可爱。”慕森最受不了这种大眼睛萌萌的小动物了,太可爱了! “小师叔……”慕琼迟疑,这么可爱的妖也要杀吗? 怀济不动声色坐到睡着的慕云身旁,“你们想救?” “想!” “它可是虎妖的属下。” “小师叔,它这么小,应该也伤不了人吧。”慕瑶也凑去结界旁看了一眼。 “不可轻信,先退下。”怀济传音道。 待结界旁三人让开,怀济抬手让结界绽开一条缝,小獐子妖欢快地挤入缝中,朝几人扑来的瞬间身躯爆裂,冲击让穹顶上的土石也为之一动。 几人无言,果然人最懂人心。若要除去虎妖,得先处理掉虎妖身上的伥鬼。 门前隐匿身形还写着情书的怀安停下笔来,“师父,就让他们这么耗下去?” “嗯,他们还需要更多的耐心。” “狼妖竟没打洞出去?” “哦……”怀安恍然,是钟离一渡把整座洞府封起来了。 慕云睡醒了,慕琼慕瑶已无聊到把捆妖绳当花绳翻着。 “师姐,你们一直在等我?”慕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 “不是,是小师叔好像在等待什么时机。” “好。” 如此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怀济终于数清楚了洞府里有多少妖。狼妖二十六只,虎妖示众,不过分散在洞中各处,不似有序的样子。 前厅宽阔,通向山中各处的道路四通八达。萤石雕成的照明灯球多数在三方交战中被毁,洞府内里幽深灰暗。道行尚且不高的几人相较妖兽,夜视能力有壁。妖皆躲到捆妖绳不及的远处,加之怀济的结界与慕森的法阵延展不了太宽的范围,若要进攻,必须跨出现下的安全区。 “慕琼你随我出去。” “是。” “小师叔,那我们呢?” “你们在结界中切勿出去,护好我与慕琼。若有冷箭,拦下时顺手杀了出手者。” “好!” “洞中有鹩哥成妖,善口技,通人言。接下来我们皆传音交流,勿对话,让妖学了去。” 师兄借的《万妖全鉴》真实用!来自师弟的肯定! 怀济先跨出结界,慕琼随后。两人相背,将目不可视的身后交予同伴。慕琼掌心迅速汇出闪电,聚结成球,砸进前厅中。一瞬,强光照亮处,怀济与慕琼皆记在心中。趁着众妖为强光所眩目,慕瑶击落了飞来的冷箭,慕云顺着暗箭来处掷出法器,听见惨叫一声。 “师姐,击掌!” “棒!” 众妖侧着头皱挤了几下眼皮,终于能试探着睁开双目时,怀济与慕琼已旋身进入最近的洞口,干净利落除尽藏身其中的两只狼妖。这洞看起来像个死胡同,怀济持剑鞘往洞壁敲了敲,声音并不沉闷。 “慕琼,在我身后躲好。” 剑光一凛,洞壁后是一群瑟瑟发抖的小兔子,其间大部分甚至还未觉醒妖识。看洞中布置,它们应当只是豢养在洞中的食物。 怀济还看不出哪些是未沾人命者,不过即使是如獐子之类吃素的妖,也不见得皆是温驯良善之辈。 “你们之中可有能人言者?” “仙长,我……”其中年岁最长的兔妖怯生生道。 “带它们在这洞中躲好。” 怀济的修为只能布施一处结界,又替这群小动物划出一块区域来,原先的结界有些松动。若狼妖虎妖发现前厅外的结界只是外有强形内中干竭,到时候怀济就也护不了它们了。 又劈开左侧石墙,一墙之隔的是一条曲径,通往洞府深处。怀济与慕琼看不真切,有蝠妖倒挂顶上,俯冲下来,撞上怀济听得风声迅速横上头顶的济辞剑,散作两半,扑腾几下后咽了气。 前方定有埋伏,势单力薄,两人不敢冒进。又转道右侧,除去几只豺妖。方才的兔妖想抓住修者这根救命稻草,鼓起勇气跪求道:“仙长!我知此洞中路线,若您二位能饶我子孙姓名,吾愿肝脑涂地,助二位荡平奎星洞!” 竟说得有些悲凉。 “慕森,稍后我和慕琼会放些兔子进来,你收好法阵,多加小心。” “小师叔,恐有诈。” “若是有诈,那便认了未通过历练吧。” “好。” 同样的方法第二次不一定管用,若再放出光点球,可能招致更强的火力攻击。怀济决定让慕琼带着小兔子们回洞府前厅,他引开群妖的注意。 剑光支起密网,暗处的妖也不敢轻举妄动——方才偷袭过两人的妖都被反杀了。怀济不敢离慕琼太远,也由此让伥鬼觉察到他与慕琼是在掩护什么。 -- 第67页 虎妖利爪破空而来,济辞剑停下抵在身前,剑身坚韧,硬生生扛下一招,强大的反冲力也让怀济脚下踉跄。 慕琼顺利将兔子们带入结界,老兔妖似乎想以死表决心,跳到怀济身前。虎妖又是一击,怀济仓皇抓起兔子耳朵往身后一滚,可右臂后肩还是被爪气所伤,皮开肉绽,险些拿不稳济辞剑。 怀济勉力站起,反手将兔妖丢向情急之下冲出结界的慕森。 “回去!” “小师叔!你都受伤了!” “我自有分寸。” 见修为最高的修士已受重伤,鲜血激发出虎狼的兽性,妖兽咆哮着跳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怀济传音安排师侄们伺机用捆妖绳钓杀狼妖,他一边治伤一边与虎妖缠斗,尽量拖延。 修为和体力还是不如虎妖,怀济有些狼狈。已有两只狼妖被钓杀后,余者又退入暗处,坐等渔翁之利。 “小师叔,能否将虎妖往门口引?” “尚不能,虎妖有伥鬼指点。” “慕琼慕瑶先出来助我驱鬼。” “慕森慕云,盯好狼妖!” 怀济又挨了一爪,口吐的鲜血顺着下颌淌到胸前。抬手潦草以袖擦拭,三人列阵,慕琼慕瑶师从怀思,善借鬼神之力,手中雷火汇聚,终于将伥鬼逼出。原本似人般站立的虎妖在伥鬼被剥离后,恢复四足立地。 现下虎妖不过莽夫,很快被三人逼至结界前,受制于捆妖绳,仍咆哮挣扎。三人退回结界中,怀济的伤不能再拖了。 “小师叔。”众人连带一群小兔子都眼含担忧。 “还好。” “你们将虎妖杀了吧。” “小心这群兔子。”传音完最后这句话,怀济伤重,晕了过去。腰间济辞剑中剑灵钻出,似彗星,绕着怀济温柔地旋转。 失血过多,怀济手脚冰凉。慕琼施火咒想让小师叔温暖些,拳头大的小火苗,若挨得太近太久也会灼伤。 “道长若不放心在下,这群小孩子还未成妖,只是寻常兔子。”兔妖说着退到前厅最远处,梳理身上沾血的皮毛。那都是方才怀济因救它而遭的伤口里流出的。 慕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多谢。” 一群小兔子蹦来挨着怀济,毛茸茸,暖融融。 第38 章 慕瑶试着呼唤师尊和怀安师叔,没想到他们竟真狠得下心来不管小师叔。 “师妹,小师叔不会有事的,这是我们应当凭自己的能力通过的试炼。”慕琼相信师尊与怀安师叔一定在身旁。 “师姐说得是,慕瑶你别担心啦,小师叔那边有师姐,你快来这边帮忙!”慕森见虎妖还未死,狼妖已做好来抢夺虎妖内丹的准备,捆妖绳现下在虎妖身上,得寻些别的办法尽量多除去些狼妖。 方才怀济与虎妖缠斗时,能暂时止住血已实属不易。怀济只学了两三年医术,面对修为更高的虎妖造成的伤口,杯水车薪。伤口缓慢愈合中。除怀济外,几人只学了最基础的医术,无计可施之际,想起临行前怀安师叔往他们包袱里塞了几瓶药膏药粉。 瓶身没有标识,不知功效,慕琼心一横,拔剑往自己手上割了一道口子。试到第三瓶,慕琼手上创口肉眼可见地迅速愈合。药粉珍贵,慕琼舍不得给自己多用,只先暂时止住血。 怀济侧卧着,前胸后背的伤口狰狞,纠缠着皮肉。慕琼小心翼翼蘸着水溶开干涸的血,将织物剥离。擦拭干净伤口后,撒上药粉。 虎妖已死,冒死来抢夺虎妖内丹的两只狼妖被慕森慕瑶合力击杀,局势逆转。怀济伤口缓慢愈合着,慕琼这才顾上自己,传音叫慕云来继续盯着兔妖,自己凝神疗伤。 昏睡了几个时辰,怀济终于转醒,睁眼便见着几对兔耳朵。 所幸一番好心未被辜负。 “小师叔!你好点了吗?”慕瑶一时忘了应传音而不该出声言语。 怀济点点头,“现在结界外是什么情形?”声音喑哑。 小师侄们从兔妖口中大致了解洞中情形。虎妖残暴,手下众妖不满多时,不过那些妖里也有不少吃过人,兔妖直言“想必诸位也会将它们除去”。救出众兔前后杀了六只狼妖,现下应该还剩二十只,若非合力,倒也不足畏惧。 慕森还按兔妖所述将洞中平面图画了出来, “不可尽信。”怀济传声道。 “是。” “我能感知洞中生灵,以地图为据,稍后清扫整座洞府。” “是!” 老兔妖想与五人同行,自告奋勇愿作饵将洞中兽妖钓出。 “你留下照看你的子孙们。”怀济断然拒绝。 依旧由怀济率先跨出结界,两两相背,怀济凭感知带路往洞府内狼妖聚集处前行。现下怀济重伤在身,面色苍白,双唇也像结着一层薄霜,已是勉力支持,现下不能大幅运动,恐伤口崩裂。即便五人齐心,也难敌二十匹狼妖群起而攻之。有狼妖已嗅到怀济身上的血腥味,出于本能里对血的向往,尤其是修者的血,狼妖热血沸腾。 不过眼见了虎妖是怎么死的,狼妖犹疑,可还是诈? 狼妖只见几个修者绕着他们走了几圈,不惜费劲劈断山石,开出条路来。待狼妖感觉到喉咙被扼住,法阵已成。很快,法阵中腾起的光绳将一众狼妖扼杀。 -- 第68页 见虎狼皆已除,洞中大大小小其他妖跑出来求饶,直言受虎妖胁迫,即便做过什么恶也是不得已为之。可说着话,也为怀济的血气所吸引,不自觉舔着嘴。 “把兔妖带来。” 慕云领命转身。 果然兔妖一见众兽便抖落起谁何时在何地害了多少人。 “你勿含血喷人!” “那你先摘下脖子上人指骨做的项链啊!” “小师叔,兔妖是想借我们之手报仇?” “差不多。顺手再除去可能危害他子孙同族的其他妖兽吧。” “那我们要杀了那些妖兽吗?” “师弟,让兔妖乘这东风也无妨。反正我们也得除了这些嗜血害人的妖。” “嗯。”怀济不便出手,面上装作颐指气使,让慕琼慕瑶又将兔妖带回前厅,慕云慕森动手。 众人皆不是嗜杀之人。先前的狼妖与虎妖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而线下面对这群无还手之力的妖,饶是最热爱除妖的慕云也有些不忍。加之群妖不停告饶恳求,赌咒发誓再不害人。可几人也不敢信,今日饶之一命,无异于放虎归山。若再害了人命,罪孽也会记在他们头上。 “我来吧。”怀济喉头一动,外伤已无大碍,被震伤的脏腑还需恢复上一段时间。 “小师叔你的伤!”慕云关切道,“还是我和慕森动手吧。” “无碍。” 洞中妖气渐渐转淡,除兔妖外,妖力薄弱的还有些小鹿山鸡。倒不是平日里吃素的就不会害人,试炼楼中第二次新月事件遇上的便是鸡妖。询问检查后,由怀济带到前厅,待会儿清理完洞府再一并放了。他快至强弩之末,得再好生休息。 还有零星几只不算太弱的妖躲在洞中各处,怀济让慕琼慕瑶结伴,慕森慕云分头行动。 “小心机关暗箭。” 钟离一渡与怀安也兵分两路,怀安去看着小师侄们,钟离一渡守着怀济。 怀济的伤着实让他心痛,可若不早些挨了,往后若不慎脱离了他的庇护,怀济岂不是如蒲草般易折。 怀济并不愿躲在羽翼下。方才伤重不吭一声,幸好同伴也都是可信赖者,钟离一渡忍住没出手。 慕云正挨个翻查洞内能遮蔽身躯的地方。 “师弟……”是慕琼的声音。 慕云把剑往后直插了去,鹩哥妖倒地。 “你学慕森说话说不定我还会信。”慕云又往鹩哥妖身上补了两刀,“我师姐身上岂会有一股家禽味儿。” 隔壁洞中的慕森:“……” 我身上也没有家禽味! 不知洞外过了几个日夜,战斗与侦查终于结束。 几人还以外发现一大堆奇珍异宝。 “这些我们能拿吗?”慕云好奇,且期待。 “这堆东西现下可以称为‘战利品’。”慕森从怀中掏出清单,将有名字的挨个挑出,再在单上打钩。在这洞府中竟把师父怀沁要的东西集了大半了。 怀济没什么其他想要的,只等着把小师侄们丢给师兄,拐着师尊去过生辰。 “师尊、师兄,你们可以现身了。” 没有回应。 “师尊?” 真不在?怀济诧异。 走出洞府,正值黄昏。再见着天空与太阳,五人有种逃出生天之感,倒也称得上是虎口脱险。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救出的小妖和小动物们向修者们告别后,蹦跳进山中,不见踪影。 钟离一渡与怀安从树下渐渐现出身形来。 “师尊!怀安师叔!”慕瑶朝树下奔去。 “小师叔受了好重的伤,差点没命了!” “你们一直在洞外吗?” “辛苦了。”怀安对慕瑶道,又看着走近的几人。 怀济不语,只看着钟离一渡。 对上视线,钟离一渡抬手,指尖渗出的浅浅光点飞向怀济,狰狞的伤口与受创的脏腑迅速复原。 怀安也出手,几人身上大小伤痛皆也痊愈。 “慕森你背的这大包袱是把洞府搬空了?” “回师叔,差不多吧。” 弟子下山历练用的包袱是特制的储物袋,在容量内可折叠揣进怀中,取物时与寻常无二。慕森这半人高的袋子里究竟是装了多少? “怀安师叔,那些都是怀沁师姑要的东西。”慕瑶解释,绝不是慕森贪图宝贝。 “噢,那慕森已经完成他师父布下的任务了?”怀安心明,慕瑶和慕森有戏啊。 “还差几件。” “师父也要布置任务?师姐,我们有吗?” 慕琼摇摇头,“师父只让我们好生玩,看上什么了别舍不得买。” “慕云师弟你呢?” “我师父只叮嘱我不要意气用事,遇事多思考。若是摔断腿了赶快去找怀安师叔。”慕云跑近,眼巴巴看着怀安,想多要几瓶那个能肉骨生肌的药粉。 “噗嗤……” “怀谟师伯真有趣。” “师尊,这洞府要如何处置?”若是不管,很快又会有妖来占山为王吧。 “传讯告知临近的洞天,再交予他们来移土填山。” “最近的是紫盖洞天,还有幕阜洞天。”怀安补充道。 “怀安师叔!” “师兄!” 慕森与怀济几乎同时找怀安有事。 -- 第69页 “嗯?慕森你先说。” “弟子想请师叔将这袋东西交予我师父。” “好。” “师弟你有何事?”怀安又转向怀济。 “我想请师兄暂代我带师侄们历练。”怀济恭请道。 “那你呢?” “告假一日。” “噢。”怀安想起明日便是师弟的生辰,还是弱冠。 “可要回师门行冠礼?” 怀济摇摇头,“我想回京城家中看看。” “好。” “师兄为你备了礼,明日送你院子里去。” “多谢师兄。” “后日正午,我们在江城等你。” 怀济再次道谢,抬头看向钟离一渡。 “走吧。” “等等!”师父你去作甚? 钟离一渡看向二徒弟,我为何不能去? “师父你去给怀济主持冠礼?” “不是。”行冠礼的皆是长辈,怀济已入道,按师徒名分来说钟离一渡最适合不过。 “哼哼!”难怪你们要去京城! 怀安看出师父和师弟的小心思,“去吧去吧,切莫忘了后日赶来江城。” 夕阳斜照,倦鸟归巢。 “走吧师侄们,师尊请客,师叔带你们吃好东西去哟~!” 第39 章 钟离一渡与怀济连夜赶到京城,城中仍值宵禁,得待五更三点后城门才开。 宵禁…… 钟离一渡想起怀济的旧名。 “小春宵。” “嗯。”怀济应声。 嗯?钟离一渡侧头看着怀济,竟不恼? “你欢喜就好。”怀济笑了笑,“走吧,先去寻个住处。” 城外有供人歇脚的驿站、客栈。即便已夜深,往来客商风尘仆仆,客栈中仍有不少人吃喝着。寻了间最干净的,怀济率先踏入,付过住店钱,小二很快领两人进了间不大的客房。 “二位客官,这已是店中仅剩的上房了。”只有一张床。 “好。”怀济递出一块碎银子,这房间安排得好! “客官稍后,小的去担些热水来。” 怀济又递出一块碎银子,“有劳。” “嘿嘿,多谢客官。”小二大喜。 用热水洗漱于修者只是个仪式。 钟离一渡喝过热水润了喉,见怀济还坐在窗边,“休息吧,明日还得早些入城。” “我想再等等。” 终于听到更吏敲响三更鼓。 “子时已过,我成年了!”怀济忍住没雀跃。 “恭喜。” “现下可以就寝了吧?”钟离一渡笑问。 “好。” 两张木床已祛尘祛污,钟离一渡从怀中摸出符纸,还未召唤出纸仆便被怀济打断。 “我来。” 未等怀济走近,钟离一渡已解下腰带与外袍内系带,脱下外袍搭在龙门架上。 “亏月事件里,你明明说从未自己更过衣。” “……” 钟离一渡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面上得绷住:“修道前的确如此。” “若锦衣玉食的钟离长忆连小事也亲力亲为,岂不早早曝露了。” “你狡辩。” “时候不早了,快歇息吧。” “我还不想睡。”怀济坐在床沿,想再看看钟离一渡。 可困意袭来,眼皮沉重,怀济不自觉倒下沉沉睡去。 钟离一渡轻笑,也合衣睡去。 五更天。 怀济睁眼时,钟离一渡已又是平日人前出尘的模样,坐在窗边喝着热茶。 “你竟对我用安睡咒!”怀济转过身看着钟离一渡,不满道。 钟离一渡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把妖洞外补给你的气力抽回来了而已。 “一刻后城门开,起来洗漱,我们进城去。” “好。” 城门外早早排起长龙。排在最前的商队不知何时便来候着了,骡马等得有些不耐烦,打着响鼻,甩甩长长的尾巴,原地踏了几下蹄子。 进城的多数是没带货物的行人,钟离一渡在两人身上施了障眼法,紧随行人排在侧门外。核验身份文牒后,两人很快回到京城——这个曾生活过的地方。 早市人从众,不过多是农杂。怀济要给父母买些稍贵重的礼物,还有适合弟妹的见面礼。得等到日头高起,城中珠宝成衣店才开张。 不忘职责,师徒二人先在京城中转了转,顺手除去些未成气候的鬼怪。王朝几经更迭,皇城也翻新过数次,钟离一渡依稀寻到几处往昔的痕迹。再来京城是因怀济,倒不在意料之外。 城中渐渐多了几个穿着道袍的官吏,循着鬼气突然澄明的几户询问着。是监天司测算到城中有大能至,派出人马打听是何方修士。在钟离一渡的障眼法下,即便迎面相遇,对方也看不出寻觅的目标就在眼前。 置办齐了布匹茶叶首饰,挑夫将货物担到朱雀街五十二户门外。接过打赏,挑夫行礼后乐呵呵再去揽活了。站在春家大门外,怀济心中终于生出近乡情怯之感。踌躇着,身后传来一声:“吾儿!” 是春父。 “父亲!”怀济转身。 “怎会……”春父眼中怀济相貌衣着皆平平无奇,不似记忆中的模样。反应过来或许是某种道法,春父将两人迎进屋中。 -- 第70页 脚边的货物随之飞入,春父大喜,儿子果真学有所成。 闻声春母也从内屋走出,障眼法已除,春氏夫妻眼中只见两位出尘的仙人。 “吾儿……”春母喜极而泣。 “母亲。”怀济恭敬行礼。 “弟与妹呢?” “吾儿怎知?” 春父解释儿子在修仙,当然是道法算出来的。又道弟与妹皆在学堂。 怀济低头有些惭愧,“前年我随师兄来过京城,见家中安好,便未来打扰。” “吾儿归家岂是打扰!” “只顾着说话了,这位是?”春父见儿子看钟离一渡神情,不似师徒。 怀济犹疑着什么介绍,钟离一渡开口:“吾为春宵之师,钟离一渡。” “快快请坐。”春父恭请道。钟离一渡的名号春父也有耳闻,儿子真是出息了。 “吾儿是何字辈?” “怀。” “为父闻终南山洞天上一次收怀辈弟子还是三百年前。” “那是我师兄。” 春父前年听闻京中有一世家公子也去终南山求道,求道不成还冒犯了山上修士,正是怀字辈的。修士小惩大诫,那纨绔子弟再不敢祸害男男女女。 怀济回,“父亲,他给我与我师兄下药,惹恼了我师兄。”没想到师兄竟放了他一码。 “岂有此理!”春父勃然大怒,明日一定要再参上一本。 “今日是吾儿生辰,”春母端上茶水来,先递给钟离一渡。 “不知吾儿为何事而来?” “儿来请父母行冠礼。” 儿既已入道,师父尚在,为何不由师父?春父有疑,到底官场摸爬近二十年,未显疑色。 怀济又道:“父母生养我,为我加冠,合情合理。” “好。” 钟离一渡佯称还有事,不打扰一家人谈心,他也得为怀济的父母备上一份礼。 春父欲出门请其师来替长子加冠,怀济拉住父亲摇摇头,“一切从简。” “倒是委屈了吾儿。”春母一双泪眼,泪花自见着怀济便未干过。 “不等你师父?” “是师尊。”怀济纠正,“不等。” “吾儿可是有何苦衷?”春母担忧。 “是儿执意,他待我极好。”怀济让父母安心,“儿修道不过十年,已抵寻常人百年苦修。师尊赠我宝剑与法器,教我济世渡人之法……” “儿无需多言,为娘信。”春母去后厨准备祭品。即便冠礼再从简,祭祖的仪式也不能省了。 “吾儿,你如实告诉为父,你与你师尊之间,可是……” “是,我心慕他。”怀济毫不犹疑。 “那他可知?” “他亦心悦我。” “你们师门……” “皆知。” “如此,恭喜吾儿。” 舍得将年幼的长子送上山修仙,坚信儿子定会有所作为,春父也曾是他人眼中离经叛道之辈。在春父看来,性别和头发长短并无太大差别。更何况他只是略知道门,一渡尊者的之名如雷贯耳。儿子能有此仙侣,可不是祖坟风水好能居功的。 三加冠礼既成,春父问到儿子可取了字。 “儿入道后道号怀济,无需再取字。” “善。” 春母想说什么犹豫着,春父见妻如此,这次错过了,再见儿子不知是何年了,催促道:“想说什么便说!” 春母从善如流,“儿啊,你师父他……” “师尊”怀济纠正道 “哦,师尊,他戴镯子吗?” 春母早早为长子的心上人准备了一对镯子。 “你这还不如不说。”春父睨了一眼。 “他不戴。”怀济哭笑不得。 “儿且在此稍待片刻。” 春母又去房中翻找了一会儿,托出一整套黄金制的头面。 “这是为娘嫁于你父亲时的嫁妆。吾儿请个金匠融了,为你师尊打顶金冠,也算聊表了为娘与你父亲一番心意” “多谢母亲。” 怀安领着小师侄们在江城逛吃买。难得有两个女孩子在,怀安请慕琼慕瑶帮忙参考带给女朋友的礼物。 一家玉器店中,慕瑶买了一对坠子,付过钱后递了一个给慕森。 慕森接过,很想据为己有,不想给小师叔。 “我觉得你戴着好看。”慕瑶自顾自说。 “嗯?”慕森难以置信,这竟是给我的? “你要不要嘛!” “我要!”慕森忙系到剑柄上。 “好看!” “我的眼光自是不会错的。”慕瑶有些脸热,拉着师姐又钻进一家胭脂水粉铺子。 怀安笑而不语,拽了下发愣的小慕云,“走,师叔请你们尝尝酒去。” 京城,朱雀街。 钟离一渡的厚礼陆续送到,怀济还戴着三加冠的皮弁冠,仔细检查,确定没有鹿和雁才放下心来。 “可是缺了什么?”钟离一渡迈过门槛问道。 “没有。”怀济摇摇头。 “让你破费了。” “还要与我见外?” “不是。”怀济站在堆砌的朱漆木盒间,嘴角眉梢带着笑意,望向钟离一渡。 “还是我应当备上聘礼?”钟离一渡若有所思。 “胡说。” 春母备了晚饭,怀济邀钟离一渡入席。饭食可口,不过对于钟离一渡没什么分别。席间闲话几句,春父问起儿子今后打算,怀济答尚在历练,若今后学有所成,定会下山济世。 -- 第71页 “善。”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临行分别,春母依依不舍。 “回去罢。”春父搂过妻子。 “你们且走好,若有空,再来京中看看。” 怀济应诺,又嘱咐父母,“儿修道之事,还有今日归家,切莫为外人道。”恐遭无妄之灾。 告别后,钟离一渡与怀济又纵身往江城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子时已过,我成年了。” “恭喜。” “我们不会被晋江和谐了!” “这个,说不定。” 第40 章 江城某间小别院中。 慕瑶正拽着慕云发酒疯,慕云比慕瑶还疯。怀安只微醺,一句接一句给女朋友作着酸诗。慕森已醉倒,慕琼也醉红了脸。 千里迢迢赶来的钟离一渡与怀济:“……” 怀安你就是这么带小师侄的? 师兄你就是这么带小师侄的? 见着不悦的师父与师弟,怀安瞬间酒醒了。慕瑶跌跌撞撞抱着酒壶跑向怀济,“小师叔,你也尝尝,这米酒不醉人,嘿嘿……” “小师叔你别信慕瑶,这酒后劲儿大……”见到师尊与小师叔,慕琼终于放心醉倒。 “师父师弟可要尝尝?”怀安心理素质一流。 “不了。”怀济拒绝道,得想办法让这几个醉鬼醒醒酒。 “哎呀,师弟今日生辰,值得庆贺一番。我再去要些下酒菜……”怀安想趁机脚底抹油。 “站住。”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钟离一渡熟知怀安这些小伎俩。 只能放手一搏了。怀安很快调整好情绪,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师弟,“我短租了此处,若醉了也无妨,这正房与东西厢房皆是客房。” 钟离一渡假装看不懂怀安的暗示,生怕怀济中了计。“怀济你莫听怀安胡言。” “试醉一场,有何不可?”怀安对师父的话充耳不闻,对师弟循循善诱。 “怀安你若太闲,再去苗疆除虫。” “师父你莫公报私仇,师弟饮回酒又何妨!”见师弟有些动摇,怀安理直气壮。 怀济摇摇头,“师兄莫再劝,我不喝。” 怀安鼻息重重出了次气,有些不悦,先去休息了。回到房中,师父未再问,怀安终于松了口气。这也算先发制人、曲线救国成功。 怀济看懂了师兄的暗示,不过若真要发生点什么,怀济不想是借了酒意。 已是后半夜。慕瑶慕云虽疯,体力尚在哦不,更雄厚。钟离一渡差两人分别将慕琼慕森各自扶回房中,终于消停了。 今夜无星无月,夜空如墨。 钟离一渡一直不知,为何谈恋爱要上屋顶,或许这就是小说设定里的仪式感吧。习有轻身法,也不怕踩碎了瓦,两人屈膝并肩坐在屋檐上。 “我成年了!”怀济先开口。 “我知。” 那你为何还没什么表示。怀济没说出口,只是望向钟离一渡。 院中池塘处传来蛙鸣,咕呱咕呱。 “我的生活很无趣。”钟离一渡终于会到意,说道。 “那正好,我很有趣。”怀济笑吟吟。 “我有很多时间在放空。” “我陪你啊。” “不,你得去除妖。” “那我除妖,你发呆。” “我打不过的时候你再帮我。”怀济又补上这句。 “好。” “我的历练算完成了吗?”怀济问。若是完成了,怀济想终日跟着心上人。 钟离一渡摇摇头,“你还得去苗疆一趟。” “我也讨厌虫子,你不可把我丟虫窝里去。”想起钟离一渡毫不留情将二师兄丢下毒沼,怀济对那巨虫还心有余悸。 钟离一渡不语。 “你竟然真想!” “修者应无畏于天地。” 如此,怀济心一横,薄唇往钟离一渡脸上凑去。钟离一渡站起身来,怀济扑了个空。 “你躲什么?”怀济不满。 “可是怕我?” “不是。” “你不喜?” “不是。” 蜻蜓点水。 怀济不悦神情旋即转为错愕。 “应由我来。” 男人该死的胜负欲又涌上心头。 “明明是我主动的。”怀济不依,再行动前,钟离一渡往后退了两步,指尖抵住怀济额间,“勿恼。” “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啦!”怀安开窗对着屋顶上吼。 无风,窗又紧闭上了,差点扇着怀安的脸。 “……” 师父你太过分了! “时候不早了,回房睡觉吧。” “正好,你哄我睡。” “你答应过我的。”怀济不看钟离一渡的神情,若这次再有理由拒绝,他一定要生气。 双脚点地,正往房间走,怀济胸前的法器有异。怀安与小师侄们皆酒醒冲出房间。 “师尊!师叔!” “师门急召!” 终南山玄字辈的,也是现存辈分最高的修者出关,是掌门的师父、钟离一渡的师叔,玄穆。 玄穆大感无聊,欲飞升成仙。终南山洞天紧急召回所有弟子。玄穆飞升时,会化为灵气滋养整座终南山,师门上下也能吸纳了这一股强劲的清气。 -- 第72页 “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再启程。”钟离一渡吩咐道。江城离终南山不算太远,天南海北的弟子回山也要用上三五日。 “是!” 窗外听墙角的一个大朋友和四个小朋友并没有听到什么旖旎。倒不是钟离一渡布了结界,只是好像钟离一渡将怀济要求的“哄他睡觉,如哄师兄一般”严格执行。 手心覆上怀济双目,钟离一渡柔声道:“睡吧。” 怀济果真很快沉沉睡去。 不一会儿,钟离一渡走出房门,当场抓到怀安,正好就带师侄们醉酒一事秋后算账。 “师叔保重!”小朋友们纷纷逃走了,毫不留情。 次日知道真相的怀济:得再找个借口闹一闹。 怀明一早在山门等迎钟离一渡,可等了整整一日,钟离一渡姗姗来迟,身后竟还跟着怀济。怀明全然无视了还有怀安和一众师侄,怒争。 “吾为其师,随行教学,有何不妥?” “师叔莫以一己之私,阻师弟有所作为。” “别吵了!一渡师伯与玄望师祖还有话说,怀明你让开。”怀蕴得怀安传讯,赶到中止了争吵。又接过男朋友带回来的礼物,高高兴兴把臂回院子。 小师侄们各自回去向师父复命。 怀明将嫉恨掩藏得冠冕堂皇。怀济心明,也没看怀明,随钟离一渡往玄望师祖园子去。 “一渡,你来了。”玄望仍是青壮年模样。 “师叔。” “这是你新收的弟子?” “怀济见过师祖。” “一渡你心愿已达,可要与我共赴?” “不。”钟离一渡断然拒绝。“我刚寻到继续为人的意义,还想再活。” 又问,“师叔去意已决?” “嗯。” 师门上下齐聚,列队恭送师祖。果然如怀世所说,成仙不过反哺天地,怀明再受打击。 怀济握住钟离一渡的手,“你,不许成仙。” “好。” 师父玄穆成仙后,掌门也大感无聊,只是舍不得女儿,若怀安大有所成他也能放下心成仙去。趁着门人到齐,掌门预备卸任,藉此将门中事务皆交予三个掌教弟子。其实钟离一渡与掌门更看好怀世,怀世实力最强,个性也更为稳妥。掌门也过上钟离一渡的离退休老干部的生活,想随师兄再下山转转,被钟离一渡无情拒绝。 怀世比以前更忙了,若无大事无暇下山。怀安以要执教授课为由,提前拒绝师父可能的再召。钟离一渡与怀明各退一步,怀济的历练继续。 怀沁要的有几样东西慕森还未寻到。便以此为目的,五人稍作准备,再度下山。 临行前,惯例在怀济的小院子‘共商大计’。 “慕森,怀沁师姑不会是故意整你吧!” 慕瑶见着物品清单,慕森和请怀世师伯在其后备注的线索,指向火山、雪原、海底、丛林、荒漠。 “师父为了让我增长见识真是不择手段,哦不,煞费苦心。” “小师叔,我们先去哪儿?”这几处地点慕云都非常期待。 “我有师尊布置的任务,还得去一趟苗疆。”怀济并不想去打虫子。 “我和师妹也有,我们得去京城。” “京城?小师叔刚去过。” “是师父让我们买点东西。” “那先北行去雪原和荒漠?再南行去苗疆、丛林、火山和南海?”北边的海水太冷,下水负担会更大。慕琼贴心道。 “等回来的时候,我们再去京城。”慕瑶补充。 “好。”怀济点头。 清单上的雪原特产雪兔子,怀济在极寒之地见过。不过极寒之地太远,也不知潜伏有何等危机,安全起见,还是在西域的雪山试试,若实在寻不到,再考虑往极北去。 出了山门,怀济领路往西北行。几年前到过的凉州已恢复生机,凉州再往西北,不久便见着一片荒漠。试炼楼中与荒漠有关的是亏月事件里的雁城。怀济有意寻了一番,可雁城不知何时已被黄沙覆灭。 这样毁于天灾人祸的城镇最易有精怪盘踞,向来是修士下山历练时必打卡之处。不知怀济几人是第多少拨,黄沙中不仅寸草不生,连个稍微觉醒了妖识的生灵也无。 有些失望,五人朝荒漠腹地前行,寻找荒漠特产甲——某种毒蛇褪下的皮。 方才还见天气晴朗,漂亮的沙丘星罗棋布。几人沿着稍大些的新月沙丘之脊走了几步,踩着松软细密的沙,慕云很想从沙丘上滚下去。忽而无由暴风起,卷起烟尘遮天蔽日。 御剑凌空躲过沙暴,在广袤的沙漠中寻一条蛇,比大海捞针简单不了多少。 “小师叔,我们往绿洲去吧。”有水就有生灵,蛇也是要吃饭的。 绿洲不仅有自然界里的食物链存在,还有修士要对付的妖物。 第41 章 御剑往绿洲行,脚下的荒漠逐渐由仅有细密的黄沙的沙漠过渡到砾漠,也零星长出了几棵树。树根扎入深深的地里,靠地下水为岩滩缀出几点鲜艳的颜色。 绿洲在雪山脚下,融化的雪水带来生机。正值春时,有一大片杏林开着花。倒不是没见过花海,刚从不毛之地出来,陡然看到此景,几人心下为造物者所澎湃。 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雪水汇成的山溪还带着一丝寒气,很快浇灭了沙漠加诸于五人身上的热意。 -- 第73页 落到杏花间,五人收起剑来。怀济先未放小师侄们四散去玩,叮嘱道:“且听好,待会儿若遇上什么妖精,莫要拔剑杀了。” “小师叔是要我们多用道法吗?” “不是用道法。” “重点不在用什么方法,重点是不要杀!”怀济差点被带沟里去。 挨了凶,慕云委屈巴巴。 “不要伤着了,留着活口,问问哪儿有蛇。”怀济放柔声音解释。 “好了,去玩吧。” 花间很适合约会,慕琼拽着慕云守在小师叔身边,师妹加油!怀济会意,也给慕云慕琼找点事做。 “这杏林中有悟了道的杏妖,将其找出来,打听下我们所求之物。” 未等慕琼慕云行动,杏妖自己跳了出来。施施然行了个礼,哭求道:“我从未害人性命。” “请您些务必信我!” “我信。”慕琼点点头,又补了句:“毕竟这地方也没什么人来给你害命……” “倒不是要杀你,我们只是想问问这附近可去哪里寻雪兔子和毒蛇。”怀济直说用意。 “方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杏妖含泪。 “……” 短暂的尴尬后,“你说不说。”慕云问出了“你招不招”的架势。 “我说我说!” “毒蛇有数种,不知诸位所寻的是哪一种?可否描述一番?” “先说雪兔子吧。”清单在慕森身上,怀济不想打断那两人的约会。 “顺着雪山往上,在冰雪刚薄薄覆盖的地方,绿叶,叶片边缘有刺,长着白绒的就是。” “好,多谢。稍后我们再来请教蛇。” 顺着杏妖的指示,三人上山,从冰雪退缩后的冰斗里找到了雪原特产雪兔子。 “雪兔子竟然是花,我还以为真是兔子。” “慕云你没看怀世师伯做的批注?” “没看啊,我跟着走就对了。” “我们只取绒毛,勿伤及花体。”怀济小心翼翼捻下白绒,放入慕云摊在手心的手帕中。 “这地方能开出花来实属不易。”慕琼感叹。 约会的两人不过愣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白白浪费了这春色。听见了风过和花瓣纷扬的声音,极静,这才反应过来,杏林中只余他二人。 “师姐!小师叔!” “慕云师弟!”两人喊道。 “我们在这里!”慕琼回应。 “师兄你快看看,这是不是怀沁师姑要的雪兔子毛?” 慕森接过,比照备注细细比对,确认无误后收入囊中。 又问过杏妖,在绿洲边沿的石洞里找到蛇窝,曾一大群蛇聚集在一起冬眠。只听描述也让人恶寒。入口逼仄,人进不去,借法器取了蛇蜕。 没想到北行竟如此顺利,谢过杏妖,五人南飞。 怀济先回师门,替慕森将雪兔子绒毛与蛇蜕交给怀沁。小师侄们去京城买东西。 “师兄教得好啊!”怀济其实是想忙里偷闲跟师尊约会,顺便问问他去苗疆是要做什么。 钟离一渡很快闪现回园子里,摆上茶具装模作样。 “师尊。” “怎么回来了?”钟离一渡明知故问,往对面递了杯茶。 “接下来要南行,先回来看看你。”怀济想大胆握住钟离一渡的手,只碰到指尖,便心怂缩了回来。 “南海我去过。”有些尴尬,钟离一渡继续话题。 “所为何事?”怀济对钟离一渡的过去很好奇,但试炼楼中再得不见钟离长忆,怀济也寻不到其他途径。 “寻块陨铁。” “铸剑?” “嗯。”钟离一渡点点头。 “不是济辞剑吧?”济辞剑多了些粗犷,不够精巧细致,不似钟离一渡所铸。 “不是。” “你赠予谁了?”怀济提前吃起飞醋。 “剑未成,仍在剑庐。” 放下心来,怀济展颜一笑,“那济辞剑你是所铸吗?” “是我除魔所得,而后由我的修为所供养。” “走,带你去剑庐看看。”钟离一渡伸出手将怀济拉起。一直走到园子门口,才笑着让怀济放开。 “到门前这条路要修得长一些。”怀济不满。 “好。” 怀明对春望剑势在必得,每月看得比钟离一渡还勤。冤家路窄,今日竟又遇上怀济,还是最敬爱的一渡师叔领着他来剑庐。 怀明在终南山上也算众星捧月。刚入门时,一心向往拜钟离一渡为师。彼时钟离一渡眼中只有剑术与医术,钟离一渡见他不是这两术苗子,无意收徒。怀明最终拜入一宁门下。一宁死时,怀明尚未出师,便又师承掌门。 不久,钟离一渡收了怀世为徒。很快怀世与怀明旗鼓相当,怀明对此耿耿于怀。又见钟离一渡收了仅皮囊,百无一用的怀安,怀明为钟离一渡不平。十年前钟离一渡再收怀济,甚至罔顾世俗眼光与怀济相恋,还为情颓靡。怀明的心绪很快转变成了嫉恨。 如果怀世于怀明如鲠在喉,那怀济就是扎进怀明心中的一根刺。 “师叔来剑庐锻剑?” “不,带怀济来看看。”钟离一渡与怀济绕开怀明,往剑庐深处去。 “师尊,为何这剑还未锻成?” “时机未至。” “那还要等多久?” -- 第74页 “不知,或许这剑永不得成。” 春望剑灵蕴极高,寻常祭剑方法不能使之铸成。需要血,修为很高的修者的心头血。 听见怀济也得不到春望剑,怀明才放心离开剑庐。 “师尊,命我去苗疆是有何事?”怀济不想去打虫子。 “怀安斩杀的虫尸应该滋养出一些东西了,你去看看,若有异便除去。” “你陪我。” 钟离一渡摇摇头。“若你不能自行克服这一关,我便去寻个更大的虫妖巢穴把你丢下去。” 罢了。换个话题。“我已经成年了!”怀济又一次强调。 “嗯,我等了许久。”钟离一渡看着怀济,双瞳中映出红热的火炉。 “十年?”怀济很喜欢确认钟离一渡的心意。 “不止十年。” “先前你又不知道会是我。” “总归是你。”钟离一渡的回答不容置疑。 “那你现下还在等什么?” “你的下山历练还未完。” “那之后可还有其他事?”最好不要再有什么事,怀济默念。 “你可在门中谋一职。” “那可有侍奉师尊之职?” 钟离一渡笑着摇摇头,“去初阶学堂教授剑道吧。” 少年修士们继续历程。 “啊~苗疆!”慕琼因试炼楼中经历过的蝴蝶妈妈庙一夜,对苗疆很有好感。 怀济正好相反,两次到苗疆都遇上不太美好的事。凭记忆找到虫妖伏尸的沼泽,毒障更甚。 一声叹息。怀济再次反思,没打好基础就急于下山历练,屡屡力不从心。 “小师叔……”慕云听小师叔叹气,很想安慰却不知说什么。手足无措抓了下衣摆,捡了句话问道:“小师叔一定要完成师尊给的任务吗?” “一定。”不然他就会像二师兄一样,不!更惨,被师尊丢进更大的虫妖的巢穴里去。 青紫色的毒雾弥漫在山间低洼处。不能施用风咒将毒障吹散,若遇逆风,毒气反扑,怀济的修为也抵御不了。 “小师叔,师尊是要你下到毒沼中去吗?” “倒是没说这句话。”怀济想了想,是要除去虫尸滋养出来的可能有异的东西。试探着引来天雷往沼中一劈。 有响动! 让小朋友们躲得再远些,怀济心下一横,一道道天雷劈进沼泽,将其中有的不知是何生物化成了焦土。 几人不禁鼓起掌来,小师叔的暴力美学,看得好爽! 盘腿坐在济辞剑上,怀济仔细感知,确认下方毒沼中再无生灵后,满意地站起身,拉着衣摆上的褶皱拍了拍。 “走吧。” 不远处立于山巅的钟离一渡也叹了口气,“唉……” 沿着南疆再往西南,很快到了怀世标注的丛林。找到可能长有丛林特产甲的山洞,五人相望无言。 千算万算,怀济怎么也没想到,有些考验好像是不成文的规矩。一条不比怀济见过的蜈蚣妖小的、卷起身子占了整个比人还高的山洞的马陆妖受了惊,从洞中探出头来。 虫妖油光锃亮的后背还黑黢黢。爬动时,密密麻麻的脚和支节拨动着秽物。 恶心盖过了恐惧,五人各自远远找了棵树吐起来。 擦了擦因方才动作被逼出的泪,慕森直言:“我信了我师父是故意想整我。” “来都来了,咱们动手吧。”慕云勇敢地拔出剑,细看了一眼虫妖,腹内又翻江倒海。 “师弟加油!”慕琼拍了拍慕云的肩,扫视着四周,待会儿躲在哪儿好呢? 怀济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动手吧!” 第42 章 “小师叔,我们换个洞再寻试试?”慕琼都不愿多想那虫妖,简直窒息。 “那果子应当就是靠这虫妖的秽物滋养,换一处也免不得一战。”怀济不知如何评说,大师兄竟然只字不提虫妖,只注写:“丛林特产甲,一种果子,生性脆弱,色红,如婴拳大小,生长于丛林间潮湿而腥臭的洞穴之中。” “不然小师叔再用雷咒?”慕云提议。 “不可。” 慕森解释:“若洞身坍塌,压碎了生长于洞中的果子,白忙了。” “嗯?慕瑶呢?”看了一圈,慕森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冠中找到了躲起来的慕瑶。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走到尽头了。”慕瑶一本正经对慕森道。 “……” “别水字数了,动手。” 调虎离山,跑得最快的怀济作饵。 试探着以五行法咒将虫妖整个引出洞穴,师侄们已躲在树顶,等着小师叔带虫妖跑得更远些,迅速去洞内采了果子,再跑去支援小师叔。 在丛林中夺路而逃的怀济很后悔没听师尊的话,若对付了还未成气候的虫妖,现下也脱了敏,不至于如此仓皇。 想着慕瑶在上头看着呢,慕森潇洒地转身落地。刚踏进洞中,对上一块橙红的头斑,还有两条臂长的触须。 洞中竟还有一条! 慕森吓傻了,出于本能往后退了两步,转身。丛林中又多了一个奔逃的人。 “慕瑶师姐,我不信洞里还有条虫。”慕云想打赌。 “那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慕瑶竖起大拇指,隔空肯定小师弟。 慕云胆大,很快从洞中采了几颗赤红的果实出来。 -- 第75页 “师弟御剑快跑!”慕琼砸了两个火球暂时拦住虫妖,慕云得以脱身。 火势很快蔓延,燎焦了洞前的草地。怀济赶回来冰咒水咒土咒一通乱施,幸好火没烧进林中。 “小师叔,我们杀得了这对虫妖吗?” “棘手。”怀济面露难色。 “不过怀沁师姐没要求慕森除妖吧?” “这倒没有。” 怀济暂时放下心来。 五人汇合时,慕森还惊魂未定。那对视的一眼,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会是慕森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稍作休息,我们往东南走。” “小师叔,我们不需要休息!”众人只想尽快离开此地,免得又遇上什么蛇虫鼠蚁。 随着怀世升为掌教弟子,钟离一渡暗随怀济下山,怀明心中越发觉得失衡,渐渐从除魔者堕入魔道。怀明掩饰得很好,连他的师父掌门也没有察觉。怀明心中两大敌人,一是怀世,不过他已经打不过了,二就是怀济。 怀安:你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心魔难抑。初现端倪时,怀明便借口下山,躲得离怀世远远的。 要除掉怀济,得先将钟离一渡引开,最好在历练的几人回山门前。怀明盘算着,先聚起各处零散的魔气,凝出魔身,引得钟离一渡去除魔,制造时机。若此计败了,也不会曝露是他所为。 被坏人盯上的怀济全然不知。直觉让怀济决定先去南海,再上火山。直觉不一定是准的,但修者直觉中蕴藏了闪避技能,在一定程度上能避开麻烦,提升效率。 已至南海,脚下可见蜿蜒的海岸,有嶙峋的礁石和不同于荒漠的另一种砾滩。果子易腐,接下来又是去炎热之地,怀济早早让慕森将果子用冰咒封存起来。 海中要寻的物品有两件,特产甲:某种贝壳,状近圆,其上有椭孔,花纹似花。怀世注解了产地:潮间带或潮下带的沙间。特产乙是百岁以上的龟甲,怀沁在其后补了要求:“勿杀生”。 怀济想顺便再寻几颗珍珠,缀在要给师尊打制的金冠上。上次见师门中剑庐旁还有金银坊,回去了再问问谁人善制金玉之器。怀济想随学,今后让钟离一渡的头冠玉带都出自他手。 终于寻得一片沙滩。踩在松软的带有水汽的细沙上,让人很有赤脚的冲动。慕瑶老家临海,久违了,带着一丝咸味的海风。 沧海无垠,见者也心胸辽阔。即便日头正盛,海边的风中仍多了少年少女们嬉笑玩闹声。 怀济坐在棕榈树下,环视四周,此地并无多少掩体。不知师尊现下躲在何处? 方才钟离一渡接到掌门密信。近来掌门时而无端感到内心不安,昨夜卜了一卦,元是想问心,可卦象显示:魔星临世。 魔是钟离一渡心中大忌。在怀济入门后他也卜过,算得怀济会与魔有一斗,且结果并不好。为此钟离一渡荡平魔域,除去了最厉害的魔头,可似乎仍违抗不了这仙侠文的定律。他得回山门依托星盘算清魔在何处。 玩累了,小师侄们坐在树荫下稍作休息,等怀济从水中上来。 扎了无数个猛子下水,怀济也没寻到几个蚌贝,产珍珠的更没有了。沙钱倒是在岸边捡着了。有些沮丧,怀济并不想用师尊的钱给师尊买珍珠。 慕琼误以为怀济是因寻不到海龟而失落,安慰道:“小师叔,我们去周围的渔村鱼市看看?说不定能买到。” “师姐,出海打渔的人是不会捕海龟的,龟音同归,只能碰碰运气了。” 怀济回到岸上,烘干周身衣物后又施风咒吹净盐粒。“走吧,去火山。” “那龟甲呢?”小师侄们忙不迭站起身,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去泽妖国问问,没有就去京城买。” “好!” 火山处要寻的东西叫龙晶。怀世在其后备注:“由火山熔岩突遭冷却所成,质若琉璃,色青黑。” 几人在绵延的几座火山间寻了几日,掘地三尺也未寻得,有些心烦。 “小师叔!”遇事不决先喊师叔。 “莫要太依赖我,自己也动动脑。”飞离丛林时,怀济便觉着不安。还以为是会在火山遇上什么麻烦。既然不是,得尽快寻齐几件东西,回师门去。 “小师叔,寻不到龙晶,我们可否据其形成之因,自己炼些出来?” “善。” 破开火山口,引出岩浆。极热的熔岩上迅速结起薄薄一层黑壳,呛人的硫磺味还熏得人眼花。几人以冰咒催使炙红的岩浆骤冷,如此反复,终于得到描述中的青黑琉璃质地的龙晶。 终于只剩最后一样了。 终南山上,钟离一渡与掌门一愿合力算得魔星将现于东南。 “怀明善除魔,他既已下山,便交予他吧。”掌门对首席弟子的能力很满意。 “好。” 钟离一渡感知怀济也往东南方去,虽知怀明不喜怀济,不过怀明行事向来有分寸,怀济至多会受些气,回来闹一闹。 天幕上,御剑的五人道行不高,却也见得不远处的扬州城上方有一团黑雾。 有过净化魔气经历的怀济一眼看出:“是魔!” “小师叔!我们还去扬州吗?”慕琼担心。 “去。多加小心!” “是!” 附近句曲洞天也观得扬州有异,紧急向周围洞天和终南山求助。师侄们在城中又遇上了先前的朋友。 -- 第76页 “怀济道友!” 怀济手按在济辞剑上,神情警备,蓄势待发。 “我们在城外还见着终南山的弟子,怀字辈的,还有锁纹。不过这是什么职务我们不认识。”句曲洞天的小道士说。 “是男是女?” “男。” “怀明师伯?”慕瑶推测道。 “怀明师伯是我们终南山洞天的首席大弟子,也是掌教,业为除魔。”慕琼自豪道。 “我去看看,你们在城中护好百姓。”怀济向小师侄们叮嘱着,被句曲洞天的弟子打断。 “城中有我们句曲,你们且去。” 怀济郑重点头,“若危急,敬请相召,除魔也是我等的本分。” “好!” 城郊,有人等怀济很久了。距上次来扬州只隔了一月不到,近暮春,草木渐丰。 怀明含笑,带着傲意长立于渡头。 “怀济你可终于来了。” “快跑!”怀济顾不得传音,大喊。 济辞剑出鞘,即便道行远在怀明之下,怀济也不得不拔剑以对。 “不自量力。” 怀明出手狠辣却不致命,想将胸中忿恨一招一招泄出。怀济实力远不敌怀明,勉力想回击,又被直直打落在地。 虐了一会儿,怀明才反应过来着了道,真让几个小师侄跑了。不过没跑远,解决了怀济再一个个收拾。 小师侄们跑回城中通知句曲洞天的弟子,协力组织百姓逃命。 济辞剑在,怀明杀不了怀济。 “碍事。” 怀明只得先毁了剑再杀人。 折断怀济右手,济辞剑终于落到了地上,怀济欲用左手再拾起,又被怀明一击打飞,重重撞在岸边柳树上,终于支撑不住,侧头晕了过去。 济辞剑朝怀济飞去,凌空为怀明所拦,怀明蓄力一击,济辞剑将外力同等反噬。怀明也如怀济一般,口吐的黑血将衣襟和衣摆浸透。 济辞剑上出现斑驳的裂纹,剑灵啸叫着钻出,绕着怀济一圈一圈旋转,怀明再伤怀济不得。 怀明流出的血滴落在地也化为魔,四散朝有人的地方去。 第43 章 掌门见钟离一渡无端睁大双眼噗出一大口鲜血,“师兄!” “是济辞剑碎了。” 钟离一渡抬手擦了嘴角的血,“魔是怀明,快往扬州去!” 剑灵的啸叫引得在城门附近的慕云好奇往城郊去,见一群散发着血腥气的魔正屠戮城郊百姓。 “休得伤人!” 势单力薄。 危急时,慕云想起水中泽妖国。 “我掩护你们,快往河中去!” 怀明越过城墙,见师侄们正召集百姓称有魔突现。正好,省得他挨家挨户去寻。 “哈哈哈哈哈……” 听到笑声,望着已入了魔的怀明,慕森低头想摸出师尊给的符咒。方才听到剑灵啸声,慕森料想小师叔凶多吉少。 “慕……”森…… 慕瑶没喊完慕森的名字便倒在怀明重击之下。 “急什么?今日你们都得死。” 慕森迅速用符咒护住自己和身后的百姓。看着倒地的慕瑶,慕森紧咬着下唇,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可他要守护着这个阵法,不能出去。 怀明笑看一眼慕森和已死的慕瑶,在法阵前试了试,坚不可摧。 “一渡师叔倒是想得周到。” 念着往昔同门的情谊和很快会赶来的钟离一渡,怀明未再做什么,迤迤然再往别处去。 钟离一渡慌忙赶到扬州城外,见剑灵绕着已经昏迷多时的怀济转着。功德圆满,剑灵放心转世去了。 轻轻将怀济抱起,钟离一渡低头贴上怀济额头,周身亮起温柔的光。很快怀济外伤痊愈,可震荡的神魂,即使是钟离一渡也不能即刻治愈,怀济仍昏迷不醒。 扬州城郊有魔肆虐,不过伤亡零星,这在钟离一渡预料之外。抱起怀济,钟离一渡解决了城郊的魔,在岸边见着已战死的慕云。 “原来是多亏了你。” 钟离一渡尝试呼唤慕云的魂魄,然而慕云已死去多时,或许魂魄都入了轮回。 救下慕森和扬州城百姓,钟离一渡才知怀明是冲着怀济来的。 随后赶来的怀谟在钟离一渡的指示下寻到慕云的尸身。 “我的弟子,可真勇敢啊。” 慕云手中还攥着下山时怀谟赠的剑,怀谟拾回剑鞘,将唯一的弟子与剑抱起,“对不起,师父来晚了。师父带你回师门。” 怀明匆忙逃走时抓走了慕琼。怀明熟知的治愈邪术最好用至阴至纯的少女献祭,慕琼恰好完全符合。 “怀明师伯……” 慕琼难以置信,一直受同门仰望的首席大弟子竟堕了魔。慕琼在初阶学堂修习的伏魔课正是由怀明所授,那时怀明自称,这一世除魔便是己任,他的亲传师父一宁正是因除魔而殉道。 “慕琼,你是个好孩子。可惜……” “师伯得要了你的命。” 怀明用从未有过的柔声安抚道:“放心,师伯不会让你太痛苦。” 慕瑶被击倒时,挡在身前的剑折断,剑颚上系着的玉坠随断剑一齐飞了出去。慕森捡回了剑却不见玉坠。收敛慕瑶后,慕森跪在草间仔细摸找。 终于找到了。面对扬州百姓和同门,慕森先前克制着情绪。现在一个人跪在草地里,攥着坠子无声大哭。在江城,慕瑶递坠子给他时,他很想占为己有,不给小师叔。不料慕瑶竟然说坠子是送他的。 -- 第77页 忘川上,先下去的慕云没多久等到了慕瑶。 “师姐!你怎么也来了?” “就是被怀明大坏蛋打死了啊,也不知慕森怎么样了。” “师兄也死了?” “闭上你的臭嘴!” “我可厉害了,救了好多人。不过还是没打过那些魔。”慕云自豪道。 “知道,我们都很厉害。” 慕瑶拉着慕云赶紧去投胎,慕云不愿走。 慕瑶怒叱:“难道你还要等师姐等慕森等小师叔?” “他们才不会有事呢!”说着,手上使着力,硬拉着将慕云拽下忘川。 “来,我们一起走。” 慕瑶抓紧慕云的手,“说不定我们这样一起去转世,还能做姐弟。” “那我要当哥哥!” “我打你哦!” 怀思感应到慕琼已死,不过魂灯未灭,看来魂魄还在怀明手中。怀思门下三个可爱的女弟子,而今只剩首徒慕瑜。怀济醒来听闻噩耗,恸哭一场,自责不已。 济辞剑碎也折了钟离一渡不少修为,与掌门商议后,终南山由怀世和怀蕴主持大局,掌门与其余长老和高阶弟子下山除魔,收拾残局。 没想到怀明竟然回了终南山。 在思返崖下的瀑布旁,钟离一渡感觉到了熟悉的、纠缠着魔意的气息。 “师叔怎么不下山去寻我?”怀明挑衅。 “怀济未死,你定会送上门来。”钟离一渡手持铜壶,沏了壶茶。 “师叔还要请我喝茶?” “你配?” 怀济在屋内休息,听得打斗,勉力支起身来,拉开木门,见钟离一渡重伤怀明。怀济想给慕瑶慕云报仇,钟离一渡摇摇头将怀济拦下。 “为何不杀了他!”怀济情急,想起下弦月事件里深刻领悟的犹豫就会败北。重创未愈急火攻心,神府之伤浸到身躯,怀济又吐出一大口血。 钟离一渡还是没杀怀明,拘禁在炼妖楼中。 “怀明你可知罪?” “知罪?什么知罪。我已经入了魔,难道你们还指望我改过不成?” 怀明这才想通,为何钟离一渡会将怀济安置在思返崖下而不是自己园中。 “哈哈哈哈哈哈……” “你对怀济的感情倒也没传闻中那般真挚。” “以他为铒,钓我出来。”怀明一句接一句,似控诉般。 “我竟误以为是因那处对你有特别的意义。” 一道选ABC的多选题,怀明选了A又改成了B。 慕森与怀思寻到了慕琼的下落,可慕琼无论身躯还是魂魄,皆被怀明捏碎了,以此献祭神府。 木屋外,怀思来求钟离一渡施救。 钟离一渡叹口气道:“我有把未成的剑,在剑庐深处。先以慕琼之身祭剑,再以此剑穿心杀了怀明,剑成时,慕琼可入剑为剑灵,修补魂魄。再由我用此剑斩妖除魔,为慕琼助力。待慕琼魂魄补全,再折了剑,慕琼便能转世去。” “师尊……”怀济欲坐起身来,可四肢没有一丝气力。 “你且放心,有我和怀思。” 钟离一渡从剑庐中取出春望剑交予怀思,“你带去慕琼葬身处,以烈火尽焚慕琼之身,祭炼此剑。再带回门中还与我。” 原先炼妖楼异动是怀明所为,怀明早已取得炼妖楼里镇压着的诸多邪魔的助力,他回门派来除杀怀济外,更重要的是铤而走险赌这一把。所幸钟离一渡不忍杀了他。 怀明挣脱炼妖楼桎梏之际,突然被钟离一渡一剑贯胸。 “哈哈哈……一渡师叔……你终于又出手除魔了……” 钟离一渡暂时不杀怀明,不过是要借怀明之力,把未能炼妖楼炼化的邪魔一并除去。 春望剑成,慕琼原先的修为尽数归还,慕琼得以在剑中修补魂魄。 钟离一渡只锻至剑脊,春望剑无峰无刃,也尚未做相配的剑鞘。怀济不忍将让剑再回炉重塑,恐慕琼经火煅之苦。 “师尊。” 钟离一渡读懂怀济眼中之意,“无妨,剑道下一个阶段正是万物皆可为剑。” “二师兄现下的程度吗?” “是。” “那我要何时才能达此水平?” “不急,你先稳固神府。” “你会陪着我吗?”怀济用力攥着钟离一渡衣袖一角。 “怀明已死,善后之事有门中弟子负责。我只用守好你。” “好。”得到满意的回答,怀济苍白的脸上多了些微红润。 “为何不在你园中?”怀济好奇,睁眼便是这木制的小屋,还能听得屋外瀑布飞流声,嗅得淡淡的崖间无忧花的芳香。 “此地灵气充溢,适宜养伤。” 怀济觉得理由应当不止这个,示意钟离一渡说实话。 “木屋是我亲手所制,未借法力。有我修为助力,你能好得更快些。” 钟离一渡听得怀济鼻息传递出的笑意,“怎么?嫌我手艺不好?” “好,好得很。” 逝者已矣,活下去的人要继续生活。句曲洞天遭此重创,于情于理,终南山上派出人马去茅山重振。 慕森向掌教自请,明日便随掌门与几个怀字辈的师伯师叔奔赴东南。临行前来向怀济和钟离一渡道别。 “师尊。” “慕森你来了,怀济在屋内等你。”钟离一渡托起茶盘,引慕森入屋后退到屋外,掩上木门。 -- 第78页 “小师叔,我来看你了。” 怀济还坐不起身,问起慕森可是要下山了? 慕森点点头,“我随掌门和几个师伯去句曲洞天那边。” “何时回来?” “寻到慕瑶与慕云的转世,我立即回来告诉小师叔。” “好。”怀济又问:“要如何寻?” “这事有怀思师姑。” 慕森走后,钟离一渡又坐到怀济身旁。“刚说到你好了要带我去山中猎鹿。” “嗯,我还想猎一对雁。” “这应由我来。” “咳咳咳……”怀济又虚弱的咳了几声示弱。 “示弱无用,伤好了再跟我商量。”雁与鹿是男子上门下聘要的信物。 “对了,你还要给我打一顶金冠呢。” 第44 章 一年后,扬州城郊。 春柳依依,春水照花。 赵员外府上喜添一对龙凤胎,逢孙百日,赵员外大办庆宴,邀全城友邻共贺。这是自魔害之后,扬州城最热闹的一件喜事。 请帖也送至河中泽妖国和茅山句曲洞天。 妖不宜与人相亲,不过河底送出两颗明珠,随碧波冲至赵府别院外的河岸上。 慕森情怯,攥着红帖长立院外柳树下,踌躇着。 来赵府赴宴的宾客中有人认出:“那位是当日护着我们的慕森道长!” 同行老翁定睛细看,“真是!” “慕森道长!” “你们好。”慕森点头回应。 门前迎宾的赵家长子闻声小跑而来,恭请道:“寒舍备有薄酒,还请道长……” 正说着,慕森远远见着两个熟悉的声音。匆忙应了赵公子,慕森喊道: “师尊!小师叔!” 两位仙人翩然落地,往来者窃窃,“这赵府新孙莫不是大有来头?” “慕森你什么时候到的?” “就在刚才。” “走吧,进去看看。” 外厅摆了两架小小的摇篮,见贵客至,孩子奶奶与母亲各自抱起姐弟,向客人问好。 姐弟俩还不会言语,见着三人眼睛笑成月牙,咿咿呀呀,伸手要抱。 怀济先伸手接过男婴,看着钟离一渡笑道:“真可爱。” 钟离一渡往后退了步,让慕森接过女婴。 “慕瑶……” 女婴伸手想抓怀济的佩剑,父母见状忙想撇手。 “让她抱吧。”钟离一渡解下春望剑,持剑递着,剑身发出温柔的、让人心生依恋的光。 “都怪你啰嗦,百日宴都开始了!”院外有女子埋怨道。 “我还不是不想空手来。”沉稳的男子手中拎着两大个朱漆木盒,随在女子身后踏入赵家院子。 是慕瑶的师父怀思和慕云的师父怀谟。 又有贵客至,贺喜的乡邻让出条路来。 各自接过自己的徒弟,怀思眼睛又红了。 “以后长大了,若还有意修仙,记得来终南山上找师父。” “若无意修仙,这一世也会平平安安,健康长寿。”怀谟抱着男婴祝福道。 来自修者的修为所供养祝福。 这下一院子人才明白过来,这五位仙人从孩子前世的师门中来。这个女婴应当就是当日替慕森道长挡下一击的少女,是她舍命,慕森才有机会用符咒。又有百姓想起还有个少年暂时拖妖魔,让他们赶紧跳入河中,躲进泽妖国,抓住了一线生机。 后来他们送谢礼去泽妖国时,有人问起那位少年道士,龟丞相说那位小道长当场战死了。 众人唏嘘,自发在护城河岸立起一方小小石碑。不知道长姓名,凭记忆沿石碑边缘刻上一圈小道长衣袖上的万字纹。 抓阄都是些寻常物件,算盘毛笔绣绷木剑之流。 女婴抱着木剑笑呵呵,一如方才抱着春望剑。怀思攥着热乎的红鸡蛋,眼睛被蛋壳映得通红。 男婴抓了本兵法,若能考上功名,守卫疆域,也不错。 “礼成!”主持的乡绅朗声道,接下来就是众人期待的吃喝的环节了。 怀思借口还有事先走了,怀谟追了出去。 “师尊、小师叔,你们什么时候走?” “即刻。” “诸位仙长留步,饮口茶也好……” “仙人不食人间烟火,难得下凡莅临,于我家已是殊荣。”赵员外拦下儿子,目送仙人离去。 “慕森你呢?” “我也走吧。” “我们回山门,可要同行?” “不了。我在一旁煞风景,慕瑶会不高兴的。”慕森摇摇头。 “慕森……” “你不必再自责。” “我没事,我还要在句曲洞天待上十数年呢,能时常来看看他们。” “抢在怀思师姑前让慕瑶拜我为师,哈哈哈哈……” 慕森坐在岸堤旁,脚下护城河水清悠悠。 “师尊能等小师叔这么多年,我也可以等慕瑶长大。”慕森自顾着说着,又想起刚忘了将慕瑶的玉坠还回去。 这玉坠与他剑上的呀,是一对。 “师尊。” “嗯。” “若我那日也死了,你可会寻我的转世?”穿行于云间,怀济问的问题也如天花乱坠,不着边际。 “我不死,你便也不会死。” “我说如果。” -- 第79页 “那也得先废了我这身修为。” “你就不能说些好话哄哄我?” “勿要多想这些无聊事。”钟离一渡摆着师尊的架势训导着。 “好,我多想你。” “噫——”钟离一渡想赶紧回去再揍怀安一顿。 “师尊你莫揍师兄。” 怀济真是被怀安给洗脑了!钟离一渡决定待会儿下手再重一点。 “在我成长定型的时候,是你将我丢给了师兄。” “若你随行教导……”我们的感情戏早就开始了!怀济带了丝埋怨。 怀安仍在中阶学堂讲学。经怀明一役,一时间医术成了终南山弟子的必修课。正授课,怀安突然无故打了两个喷嚏。 有弟子举手问道:“怀安师叔,修者伤寒应如何治呢?” “你傻呀,师叔这么高的修为岂会得伤寒,应是怀蕴师姑想他了。” “哈哈哈哈哈……” “嬉闹者将《百草全鉴》修订版抄一遍,最迟下次课给我,也就是明日。”怀安笑眯眯对违反课堂纪律的弟子小惩大诫。 怀安有种不好的预感,应该是师父想他了…… 怀济自如地踏着春望剑往终南山去,实力悬殊,他忍住不与钟离一渡争速。较劲这事儿,平日里怀济学得二师兄精髓,向来只踩着底线横跳,除了某个事关男人尊严的时刻。虽然每次都被降维打击,怀济越挫越勇,坚持要反攻。 “师尊!小师叔!” 山门弟子向刚落地的二人问好。“可是去看慕瑶师姐和慕云师弟了?” “是。” 钟离一渡点点头,“守山辛苦了。” “弟子职责所在。” 闲暇时间,怀安还应众弟子所求,联合怀谟开了门专讲俗称“猥琐发育”的课程。 “等等。”感受到了师父的气息,怀安让怀谟停下攻击。 “弟子们且看好,怀安现在给大家演示什么叫‘夺路而逃’。”怀谟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目送怀安消失不见。不久,怀济乐呵呵领着师尊在众同门面前晃悠。 “怀谟师兄,我师兄呢?” “怀安现在逃到望月谷了。”钟离一渡淡淡道。 在有绝对差距的实力下,逃遁也不一定管用。“诸位弟子还是要勤加修炼,增进修为。”怀谟适时强调。不过怀安逃的可真是快。 回到小院子,“明年我也能开堂授课了。”怀济兴奋地看着钟离一渡。 “你剑术小成,于初阶学堂够用了。” 水平只够应付初阶的教学,怀济不满。 “那你再教教我。” “你不是不喜我授业么?嫌我太严厉。”钟离一渡笑。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做好心理建设,对怀济“恶狠狠”。 “听大师兄说,怀字辈的弟子除了我,剑术与医术都是你教的。”怀济话中带着小情绪。 “那你再跟怀世好好学学。” “我要跟你学。” “好,拔剑吧。”钟离一渡放下茶杯,有种哄孩子玩的感觉。 “我岂能对你刀剑相向!”怀济声调突然拔高。 闻言,钟离一渡鬓边好像多了三条黑线。 “你去哪儿?” “我去思返崖思过。”为何要图省事儿把怀济丢给怀安!钟离一渡悔不当初。 童话故事的大结局多是婚礼,然后提一句主角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过了很多很多年,怀世继位成了新一任掌门,怀蕴从掌教弟子升为长老。慕森也涨了辈儿,成了师叔。慕瑶慕云又拜入终南山,怀安还在中阶学堂教着医道…… 我们的主角呢? 这日,退位后的前任掌门一愿长老又来找师兄玩。怀济不满,又不好说什么。 离退休老干部大多有钓鱼的爱好,钟离一渡园子里的鱼皆是道法所化,钓起来没意思。一愿总爱拐着钟离一渡去山中溪湖里挂铒甩钩。 傍晚,钟离一渡提着小桶归来。一进门,未如往常一般见着怀济的笑脸。园中不见,也不在开有白色蔷薇花的小院子。 “人呢?” 钟离一渡终于找到怀济,是在山间一处适宜观星的谷中,怀济正式表明心意之地。 “今日怎有如此雅兴?” 怀济不语,继续仰头看天,遥远的星空变成钟离一渡凑近的脸。 “不是说星空璀璨不如我么?看我呀。” “哼。” 钟离一渡不知怀济为何置气,先哄,总不会错。 “今日我钓到三条鱼!让怀安做给你吃可好?”倒不是钟离一渡不想亲自动手。只是一个没味觉的人,又十指不沾阳春水,做出来的东西,怀济为了爱吃过一次,再也不想勉强自己沾一口。 见怀济脸上的寒意越来越重,钟离一渡好像明白了雷区在鱼。转移话题应该还来得及。 “明日我们下山走走可好?” “不许带一愿师叔!” 噢!是在气一愿啊,“不带,只你我二人,谁都不带。” 见怀济面色稍柔,“走吧,我们回去收拾东西。” 钟离一渡伸手将怀济拉起,执着手,悠悠归去。 星汉灿烂,幸甚至哉。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