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值得》 —— 《人间值得》作者:春风遥 文案: 白辞像是光源,吸引无数追求者飞蛾扑火。 同住一个小区,林云起发现凡是围在白辞周围的人,有的疯,有的死,有的破产。 直到有一天,白辞站在他家门外告白:我钟情你。 避免步入那些追求者的后尘,林云起抢先一步装疯卖傻:我本仙人,自蓬莱而来,百年后要去东海述职。 白辞:稍等。 他拿出一个小本子,核对完说:生死簿上有你的名字,你是凡人。 林云起: 被迫装神仙凡人受X狠厉地狱判官攻。 注:每天十点更新,其余时间是修文,现代架空世界观。 内容标签:强强灵异神怪打脸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云起┃配角:白辞┃其它: 一句话简介:假神仙遇见真判官。 立意:世界美好,人间值得。 作品简评: 七年前,特殊小组的韦教授去世前公布一条理论:彻底的无神论者无法被异物伤害。消息一出,当即被当做笑话流传。七年后,一名叫林云起的年轻人出现在特殊小组的视线中,八字轻,阴气重,鬼怪萦绕在身边,却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久而久之,林云起的特殊世界观,甚至让他和特殊小组展开了一系列的合作,在这个过程中,他充分演绎了哪怕没有修炼人的实力,也能风生水起的故事。本文透过一名无神论者的视角,去看待周围的不可思议事件,因为双方的理念冲突,经常造成一些阴差阳错和啼笑皆非的故事。文章延续了作者一贯诙谐的文风,戏剧化地描写了主人公的成长,适合闲暇时调整心情阅读。 第1章 众生 病房,窗户开着以便空气流通,但微弱药水的味道依旧残留在空气中。 站在床边的男子身姿笔挺,似松柏般不畏酷寒。 人要服老,您还是安心养病。男子微叹。 聂言,你该有点人情味。病床上的老人一边咳嗽一边笑道。 如果人情味是区分人和异物的关键因素,我不介意学着点。聂言顿了一下:但显然不是,多点少点毫无益处,就跟您最后提供的理论也是一样。 有用的,有用的老人喃喃自语着,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对方,渐渐地,他声调拔高 我卧房里的钟表,滴答的声音很吵,然而我睡觉前会下意识忽略这种声音,不是习惯,是忽略,甚至有时根本听不到 当你专注于一件事时,便会忽略外界的变化,哪怕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你也不知道 异物和人处在不同的空间维度,每一次情绪的变化都可能成为他通向你的空间节点。 人死后的亡魂,有多种称呼,其中鬼最为常见。 负责处理此类事件的特殊小组专家将它命名为异物,鬼攻击人的过程被称作是异物入侵。 韦教授最近提出,人和异物处在不同的空间维度,情绪变化是异物入侵人的空间节点。 他认为,异物无法伤害一个完全的,彻底的无神论者。 彻底的无神论者和异物之间,隔着的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聂言:被您一解读,倒像是唯心主义。 我不信,他就不存在。 韦教授脸上的褶子聚在一起,哑着嗓子笑了起来:别偷换概念。 那婴儿呢?对这个世界还没产生认知的小孩呢?有些照样会受到异物干扰。 对于还没接触过鬼这个概念的人,根本谈不上信与不信。 韦教授把头偏向一边:虽然很多人说小时候见过鬼,事实上他们也平安长大了。你在特殊小组这么久,什么时候遇见过幼童被异物夺命的例子? 聂言还想争辩什么,但韦教授已经疲惫地合上双眼: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就像你们过往处理的事件当中,胆小、认为鬼存在的人撞鬼可能性远超过不怎么信鬼存在的人。 聂言:罗盘七天赋显现,被调到特殊小组前,也是个无神论者,可他恰恰是在被异物入侵的状态下觉醒。 韦教授摇头,费力地动了动手指。 聂言看出他的意思,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三张纸,每一页均是罗列着密密麻麻的苛刻条件。 有些很是荒唐。 什么从未在乎过风水星座宗教,不相信左眼跳财 如果一个人,能满足所有的条件,韦教授一字一顿道,那在世界观被改变前,任何异物都无法伤害他。 聂言摇了摇头,不再这件事情上纠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特殊小组了,下周再来看望您。 临出门前,望着老人衰老的面容,微微鞠了一躬:感谢您多年来对特殊小组工作的奉献。 韦教授的眉心已有灰败之色,也许已经等不到自己的下一次看望。 职责所在。 聂言遂即脚步不停离开,这位特殊小组的组长走了没多久,病房里又进来一人。 没了先前的从容,韦教授勉强扯了下嘴角: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希望你能履行诺言。 说话的时候,老人死死盯着对方的脸,不想放过任何一次表情变化。 不同于聂言的强势,新进来的这人在容貌气度上更为惊人,随便一个眼神扫过来,都会为那份漂亮感到一阵心惊。 花篮里娇艳艳的花朵在他经过时竟有些蔫,像是不敢太过放肆地盛开。 白辞。 老人受不了窒息般的沉默,叫出对方的名字。 终于,白辞抿了抿偏淡的唇:放心,那只王阶级别的异物我会处理。 韦教授长松了口气。 数月前,白辞声称市内有一只王阶级别的异物,在酿成灾祸前可以帮忙处理,前提是自己要向特殊小组提出一项理论:异物无法伤害彻底的无神论者。 白辞不会说谎,韦教授并不怀疑有王阶异物的存在,但他始终想不明白交易的用意。 正如聂言所说,这项理论根本没有意义,比起什么样的人容易受异物影响,大家更关心怎么对付异物本身。 考虑的太多,韦教授感觉到一股浓浓的疲惫在向自己袭来。往事走马观花在眼前转悠,最后他发现,其中最难以忘怀的是数年前第一次见到白辞时的画面。 时过境迁,自己已经耄耋之年奄奄一息,白辞依旧容颜不改,如局外人般漠然地看待这个世界。 你究竟是谁 韦教授的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有关白辞的身份,只有特殊小组的高层知道,而那些人对待白辞的态度,向来是短暂合作的同时保持高度警惕。 韦教授突然生出些隐忧,白辞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只有一个:信奉绝对的力量可以碾压一切阴谋。 他努力掀开眼皮望过去,第一次产生一个疑问:白辞是真的不屑玩弄阴谋诡计么? 一周后,韦教授病逝,对于圈子里的人来说,这算是一件大事,在对待异物的问题上,韦教授提出过不少宝贵的意见。 然而和辉煌的一生比较,这位教授病逝前最后公布的理论就显得有些孩子气。 资料没有被归为核心档案保密,后来系统遭遇过一次攻击,非核心资料泄露不少,导致除了特殊小组,一些开了智的异物也曾有所耳闻。 七年后,天海市。 高楼矗立,经济的飞速发展中,这座一线城市的房价多年前就迈入骇人的行列。 一个不起眼的老旧小区,逢夜间有雨,本来还要再放一天的花圈被提前收起。 警员和医生确定是意外死亡后,豪车拉走了遗体。小区内都是窄道,豪车走得很不容易,期间居民楼里不少住户扒在窗户上望,好奇死者的身份。 有这样气派的车来接,死者生前却住在一个破落小区,本身就不正常。 一时间说什么话的都有。 这里的房子最早以前是供工厂工人分配使用,厂子破产后,十年间原来的人也渐渐散了。如今的住户多是外来户,日常邻里间全无交流。 所以他们中大部分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关于死者一星半点的记忆。 林云起是个例外。 他知道死者是个中年人,举手投足间显得很利落,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对方半个月前搬进来,日常宅在家中,偶尔晚上六七点会出门一趟。 每次出门对方都会去白辞的单元门口,一站就是五六个小时,痴痴凝望楼上的小窗口。 望夫石也不过如此。。 挡道了。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打断林云起的回忆。 说话的眼镜男口中吞云吐雾,顺便还把抽剩下的半截烟头丢在地上。 正在扫楼的林云起抬头定定望着对方。 扫楼是他的工作之一,林云起负责南区一到七栋的所有的楼梯,每天只用清扫两次,分别是早上九点前和晚上七点后。 看什么看?长期在公司被老板当牛做马使唤的眼镜男早就憋了口气,从口袋里一甩,几张散钱落地。 见林云起凝视纸币不说话,眼镜男冷笑道:怎么?我扔烟头你管,扔钱就不管了? 林云起依旧没有说话。 眼镜男瞄了眼地上的烟头和钱,又看了看他:都是垃圾,记得扫干净。 垃圾一词念得格外重,意有所指。 眼镜男迈开腿继续上楼。 等等。 一回头,不知何时林云起已经捡起了钱,还一一对着光查验,说:三张都是伪钞。 这几张小面额假钞只比练功券逼真一点,故意磨得泛白想模糊视线,实际稍微仔细一看就能辨别出。 林云起叹道:喜欢用钱侮辱人,但又不付出,先生,你不厚道。 眼镜男脸色越来越难看,平日里他都是戏弄一下卖破烂的老人,看到别人卑微捡钱的模样,仿佛能找回一些在公司的存在感。 当面被拆穿,眼镜男陡然声音拔高,准备说上几句找回场子。 你这件事放在网上应该能火。 林云起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对方偃旗息鼓。 对面单元楼,走廊窗台上靠着一人,正用望远镜目睹这一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根本听不到双方间的对话,但从肢体动作已然能猜出刚刚发生的一幕。 啧,观察了几天,男人直起身,拍拍肘间的灰,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他转过身,在面对身后的人时褪去几分玩世不恭:头儿,白辞真的在关注这么个人? 后方男子衣服穿的很规矩,黑裤衬衫,笔直地站着。 此人正是聂言,特殊小组的组长,相较于七年前,他的气质更为成熟,举手投足已经有了上位者的风范。 聂言轻点了一下头:根据目前掌握到的消息,白辞搬到这个小区就是因为他。稍一沉吟,他看向旁边的女子下了命令:白辞不会无故留意一个人,你亲自去看看。 女子还没应声,先前负责监视林云起的男人先一步往楼下跑:我去就行! 女人冷若冰霜,没说什么。 聂言摇了摇头:这罗盘七,不知何时才能稳重起来。 昨天的户主离世的太过突然,家属直接把灵堂设在了屋里。这才有了今早豪车络绎不绝前来拜祭的画面。 楼梯间,一朵纸花像是黏在了地上,怎么样也扫不动。 正要来试探的罗盘七见状一怔。 别动。罗盘七快步走上前:我来处理。 怨念纸花。 香灰飘洒在纸花上,死者亡故后怨念不散,纸花被赋怨后成为怨念纸花。 怨念纸花攻击性不大,但它会死死扎根在一个地方,几小时内自动消失。这种消失并非字面意义上的,而是陷入隐身状态,往后不小心刚好踩到这里的人大概率会崴脚。 放着不管会有隐患。 罗盘七满手包裹住纸花,用力往外一拽。 他没动用太多力量,谁料纸花反弹的力量来得猝不及防,惯性作用下直接摔了一屁股蹲。 居然是扎了根的怨念纸花。 是自己惯性思维了。 真晦气。 林云起嘀咕一句,接替他的位置,用手轻轻扯了一下,纸花颤颤巍巍抖了两下,很轻易就拿了起来。 他没细看直接丢进黑色垃圾袋,顺带将前一人扔的练功券塞进罗盘七口袋:拿去玩。 罗盘七眼皮一跳,这是当自己碰瓷? 怨念纸花隐身前,普通人也可以拔掉,前提是有一身蛮力。 再看林云起那偏清瘦的身材,还真瞧不出这身板下还有打死半头牛的力气。 扫完最后一层楼,林云起转身往地下室走,准备放下工具回家换身衣服。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多看了一眼还没站起来的人。 男人过长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罗盘式样的戒指,外盘是厚重的金色,至于是不是真的黄金制造分辨不清。 几缕阳光投射在上面,格外吸睛。 林云起被这奇特的罗盘戒指吸引时,罗盘七也正处于半失神状态。 修道之人的一双眼睛与常人不同,能看到一些平常肉眼瞧不见的。譬如人肩头的两团火,火烧得越旺,便说明这人阳气越足,不易沾染脏东西。 而林云起的肩头火只能用一丝形容,还忽明忽暗,仿佛下一刻就会扑灭。 先前注意力集中在怨念纸花上,此刻近距离看到这簇小火苗,罗盘七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大兄弟挺能活啊! 用民间的话来说,这人就是长了副邪骨头,阴气重,活脱脱脏东西眼中的唐僧肉。 恋耽美 ——(2) 罗盘七左看右看,硬是没在林云起身上瞧见什么护身符,想不通对方是如何平安无事挺到现在。 他一头雾水地回到对面单元楼。 太奇怪了。这个叫林云起长了一身邪骨头,但很健康,身上也没有阴气,证明没被脏东西上过身。 以他的状态一个鬼压床都够吃一壶,夜间别想好梦。 然而现实是别说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是个作息规律精神充沛之人。 今天一共来了三个人,上司亲自领队,原本大家兴趣寥寥,觉得为了个普通人太过大动干戈,这下全部来了兴趣。 罗盘七再三强调没在林云起身上感觉到强大护身符的气息后,上司聂言似乎想到什么,微微张了下嘴唇,很快又抿了抿嘴,决定亲自去看看。 扫完最后一层楼,林云起锁好工具,朝另外一栋楼走去,回住处换衣服。 与此同时,聂言和罗盘七刚进单元门。 迎面刮来一阵阴风,飘下来的阴魂没有主动发出任何攻击,反而逃命般俯冲直下,很快消失不见。 追么? 聂言摆了摆手,指了指上一层楼,问:你觉得它在害怕什么? 罗盘七想到一种可能,神情严肃起来。 聂言面色不变,但却放出两只千纸鹤探路,明显较之刚刚多了几分谨慎。 快要到三四楼过渡的楼梯口时,千纸鹤翅膀发生剧烈的抖动,停在一处不愿意前进。随后赶来的聂言和罗盘七停在千纸鹤身后,处于他们的视角,足以看到前方的情景。 402门口,一个穿着宽大斗篷的虚影正盘腿坐在门口,因为帽檐太过宽大,分辨不清男女。 当然,罗盘七也认为没有分辨清楚的必要。 一只鬼,重要的是品种,不是性别。 饿死鬼!当看到膝盖处的破碗时,罗盘七因为太过惊讶,甚至卡壳了一下。 他的面色难看极了。 异物,类型多种多样,譬如人偶寄居、影子攻击等,这些都是人类后来发现的品种。 它们的危险系数大多在可控范围内,与之相对,那些早就存在于古典记载中的邪物无论是力量还是破坏力,都远远超过这些新颖的品种。 像是吊死鬼,替死鬼 其中饿死鬼绝对可以排在最不好对付的前三名。 对于任何一座城市来说,成年的饿死鬼毫无疑问是场灾难。 罗盘七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明白现在叫支援肯定来不及,他甚至做好了随时拼死一搏的准备。 头儿,我拦着它,你先走。 聂言没有回应,依旧看着前方。 饿死鬼一直低着头,盯着手里的碗,所以只是聂言单方面注视着它。片刻后,聂言突然开口:走吧。 罗盘七愣住,走? 下一刻聂言直接转身下楼,罗盘七后知后觉连忙跟着下去,一口气憋到单元门口才长长吁出,回头看了眼,确定饿死鬼没追上来。 狠狠捏了自己一下,确定不是做梦。 从一只饿死鬼眼皮子底下溜走,这件事够吹一辈子! 惊讶过后,罗盘七回想先前逃走的阴魂,得出一个离谱却符合逻辑的推论:饿死鬼非但没有攻击林云起,反而在帮忙赶走其他的孤魂野鬼。 厉鬼保护人类? 不是保护,是等开饭。聂言凉凉道:林云起是被饿死鬼看中的食物,自然不允许其他鬼觊觎。 林云起的体质使得他对于对异物的诱惑相当于妖怪看到唐僧肉,被饿死鬼盯上不足为奇。 罗盘七闻言摸着手上的罗盘戒指喃喃自语:一个普通人,却没有直接沦为饿死鬼的盘中餐,难道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比先前看到饿死鬼还惊讶。 聂言微抬着头,目光似乎穿透云层回溯到几年前的时光。 异物无法伤害一个完全的,彻底的无神论者。 韦教授生前提出的理论似乎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得到了印证。 当天,特殊小组针对如何处理饿死鬼开了一场紧急会议,很快制定出详尽的解决方案。 激烈的讨论消停后,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聂言,毕竟最后的决定权还在组长手里。 聂言:及时扼杀危险的源头很有必要,不过 他一一扫过每张面孔:你们确定要直接对一只王阶异物展开绞杀。 现场一片死寂,好半晌有人找回自己的声音:王阶? 聂言:暂不提成功率,这个过程中一旦饿死鬼暴走,后果不堪设想。 会议快要结束时,聂言终于作出部署:继续完善对饿死鬼的围杀计划,争取把损失降到最小,在此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万一期间饿死鬼突然失控怎么办? 那只异物身上煞气不重,说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聂言:我们该庆幸,这是一只对食物有着极高要求的鬼。 给了众人接受的时间后,他继续开口:关于林云起的资料,重新再调查一遍。 已经查过了,林云起,出生于 特殊小组连夜开会时。 一间简陋的房间内,屋内窗帘紧拉,蜡烛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餐桌附近的区域。 林云起独自坐在桌前,望着蛋糕眯了眯眼。 虽然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但走个仪式也好。 唱完生日歌,林云起一口气吹灭蜡烛。 他没有许愿,也从不会在愿景类的事物上找寄托。 蜡烛熄灭的刹那,门口的饿死鬼依旧盯着手里的碗,宽大斗篷里空洞的眼神不变。 二十三岁。 今天是储备粮的生日。 斗篷盖住了那双森冷漂亮的眼珠,饿死鬼有些呆滞地捧着碗,片刻后低头虔诚许愿:希望,食物能在今年开始相信世界上有鬼的存在。 希望,我能早日开饭。 为了这碗饭,他已经等了二十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 饿死鬼:佛系等饭。 第2章 工作 死了一个人,似乎给小区浇上了一层热络的气氛。 第二天一早,林云起在去扫楼的路上,看到两个光着膀子的老大爷聚在一起闲聊。 以往在路上可看不到这幅盛景,邻居间都甚少打招呼。 听说才五十出头,太年轻了,可惜了。 来拉尸体的人说,是活活撑死的。 撑死的? 林云起倒是没觉得这死法有多新奇,他上大学时有个男生连续吃了三大碗面,又喝了杯水,人就再没醒过来。 不过有的人天生能吃,比如他。 别看身子骨瞧着单薄,但力气大,吃的多,丝毫不比一些搞直播的大胃王逊色。 扫完楼,林云起雷打不动地去附近公园散步。 谢谢。 大门口有人正在发传单,不管对方拿不拿,他都会说一声谢。 这人三十出头,腿脚有些不利落,像只先天不足的小猫崽,每一次呼吸胸口的起伏程度都比常人剧烈。 柳老板?瞅着有几分眼熟,林云起叫了一声。 男人直起腰,看到他时,病态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没想到能见到熟人,林云起也是有几分惊喜。柳老板在附近开了段时间奶茶店,林云起见他腿脚不方便,帮过几次忙卸货,作为酬谢柳老板当时也经常请他喝奶茶。 后来不知道为何有谣言说他家东西不卫生,奶茶店的客源渐渐减少,最后被迫歇业。 林云起看了眼传单,竟然是一份招工启示。 试吃员? 对,我开了一家自助餐厅,想要做到尽善尽美。 试吃员也有要求,首先味觉和嗅觉必须都相当灵敏,可以轻易辨别食物好坏,存放周期等。 柳老板开出的价格不低,一次体验就愿意支付一千五百元。 柳老板笑了笑,嘴角牵动地很困难,整个人显得更加孱弱:我记得你味觉挺发达的,要不要考虑一下这份工作? 林云起实话实说:我没经验。 没事,你来。我的这家餐厅每次只接待十名客户,而且食材用的很贵,绝对物超所值。 柳老板介绍了很多,神神秘秘地表示每一道都是招牌菜。 看他这么热情,林云起也不好意思拂了对方的心意,答应开业过去。 两人对话的时候,身后隔着一段距离的树下一道黑影短暂地停留,又很快离开。 城市一处隐秘的地方,有一个专门处理异物,但基本不为人所知的机构,此刻罗盘七正吊儿郎当地推开一扇门进入。 不是在出任务?有同事问。 临时有点事,组长呢? 顺着同事指的方向,罗盘七一路走到档案室。 异物档案室禁止提饮品进入。聂言提醒他。 罗盘七站在门口耸了耸肩:鬼就鬼呗,非要给个代号。 异物。 又不能让它们变庄重。 聂言懒得理他:让你盯人,怎么回来了? 罗盘七不再开玩笑,正色道:我盯梢林云起的时候,有一个人给我感觉很奇怪。 聂言放下档案,听他说话。 干他们这行的,第六感也是能力之一,罗盘七不会无的放矢。 罗盘七给他看了一张偷拍的照片:林云起叫他柳老板,可据我观察,这个柳老板肩头一团火都没有。 聂言神情有了一丝动容:没火的人? 罗盘七颔首:人死了,火才会灭,这人岂不成了行尸走肉? 他当时本能反应柳老板异物,但迄今为止,特殊小组对付的异物极少有肉身,特殊的如人偶只能说是异物操纵的载体,但类似柳老板这种,闻所未闻。 罗盘七自言自语般说出了心中所想,聂言打断他:闻所未闻?未必吧。 罗盘七不解。 生死簿。聂言冷冷吐出三个字。 罗盘七嘴唇动了两下,没说出话来。 特殊小组的成立时间可以追溯到大半个世纪以前,目的是清理异物保护普通人。除此之外,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全力寻找生死簿母簿的下落。 罗盘七是近年才开始处理高等异物事件,有些事情了解的不是很清楚:生死簿真的存在吗? 聂言: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但总部已经确定了生死簿的存在,我们只需要找到然后进行销毁。 这种传说中能断人生死的东西,无论由谁来保管,都是隐患。 毁了生死簿,人类岂不是能得到 聂言摆手:毁了照样生老病死。 其中似乎有很深的内情,他不愿意多谈:去跟着林云起,通过他去接近这位柳老板,看能不能找到更有用的东西。 林云起可不知道弱柳扶风一般的柳老板,已经被特殊小组的人盯上。 从公园溜达回来,小区的窄道被一辆豪车堵路。 车牌号全是八,林云起对这辆车有印象,是最近死去那名住户的弟弟,当时对方在出租屋设灵堂,还曾叫他滚远点扫扫楼。 是个脾气不大好的人。 男人正好从楼上搬东西下来,瞧着是在整理带走遗物。 嫌手上的东西太重,看到林云起招了下手:我记得你是保洁吧,过来搭把手。 林云起和有钱人打过交道,归类两种,特别礼貌的,颐指气使的。 面前人属于后者。 眼看林云起不搭理自己,他立时脸一沉,快步走过来开口似乎就要骂人:你 林云起面无表情等着他撒泼。 你是人间四月天。 说着手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全部摔在地上。 男人骤然间心驰荡漾,满眼迷醉地咽了咽口水,就像是失了魂一般。 林云起被这猝不及防的转折搞得有些惊讶,稍顷,好像明白了什么,转头顺着男人看的地方望去。 身后有人正经过一片桃树下。 林云起不知该怎么形容,就像头顶艳艳的桃花都被这人的气场感染,从直观的美景变成令人陶醉的桃花酒。 不过对方的气场看起来很不好接近,也如酒般清甜绵软中混合着一丝辛辣。 白辞。 同住一个小区,林云起对他印象极深。 这种印象不是来自于气质或者好皮相,而是隔三差五便有人疯狂地向他告白,而这些人最后要么疯了,要么人没了。 面前这位死者的弟弟,很明显也有要成为惨烈追求者之一的趋势。 林云起轻轻啧了一声,实在是想不通就算是一见钟情,也不至于疯魔到这种程度。 他是谁?男人喃喃问。 和你哥哥一样,小区里的一名普通住户。 男人看了林云起一眼:不,他绝不普通,闻到了吗?吹来的风里夹杂着他的气息,我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甜的空气。 先前一个五大三粗没礼貌的暴发户,转眼间进化成富有柔情的爱情诗人,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林云起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这种大场面,从前他还怀疑过白辞会不会是什么变态杀人魔,后来发现他更像是被骚扰的那一个。 男人踩着地上哥哥的遗物走了过去,伸手就想要抓白辞的胳膊,可惜只捞到了一把空气。 白辞不知何时早已与他擦肩而过。 路过林云起身边时,白辞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下说:早上好。 林云起负责清扫的楼里也有白辞居住的一栋,两人几乎每天都能打个照面。 恋耽美 ——(3) 这也是当初林云起被特殊小组盯上的原因,特殊小组定期关注着白辞的一举一动,一个在他们眼中高度危险的神秘存在,每天会特意抽时间出现在小区,和林云起早安午安晚安,想不注意到都难。 早上好。 林云起回了一句,顿时有种如芒在背之感。不远处死者的弟弟正恶狠狠地盯着他,好像时刻会化身野兽,冲过来撕扯下他一块皮肉。 偏执型人格伤害无辜群众的新闻可不少,林云起丝毫不怀疑对方有把追求不到白辞的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白辞开口道,此人印堂发黑,有灾厄缠身,活不久,你别担心。 林云起竟然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种安慰的口吻。 两人没再多聊,确切说是林云起主动规避过多交流,毕竟发生在白辞身边的诡异事件太多,下意识回避是人的一种本能。 他买了份早餐上楼,最近气温回升得很快,今天屋子里格外闷。 林云起开门通风,自己搬了个小板凳靠门槛坐着,小心拨开外面裹着的一层纸,露出豪华煎饼果子的一角。 裹着充足蘸料的火腿肠,配上绿豆面的煎饼,一口咬下去还能尝到鸡蛋的香味。生菜也很解腻,荤素搭配,咀嚼时外层的芝麻也很香。 他享受地眯着眼,肉眼看不到的饿死鬼坐在台阶上,就这么看着他吃。 饿死鬼手里的碗有一条很深的裂痕,黑气从中间蔓延而出,朝着林云起的方向缠绕而去。 这些似乎无孔不入的黑气,如小蛇般游走在林云起周围,却始终无法从皮肤渗入。 双方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只要有那层屏障遮挡,饿死鬼便无法生吞林云起的灵魂。 再度失败后,饿死鬼保持着呆滞的眼神,整张脸藏在斗篷的阴影当中。 煎饼果子还剩下最后一点,林云起张大嘴巴全部塞入,腮帮子鼓囊囊的如仓鼠一般。 终于咽下去后,他又吸了口豆香浓郁的豆浆,感慨:吃好喝好,绝对是活着最美妙的奔头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林云起:人活着要有追求。 白辞:所以我来到了你身边。 饿死鬼:那我走? 注:文内不含天庭地府等因素,生死簿非传统意义上生死簿,有巨大隐患,后文会解释。 第3章 赴宴 林云起不是一个彻底的打工人,他做着数份兼职,除扫楼外,家教、翻译、绘画、职业伴郎、私家侦探等等都曾是工作之一。 一旦看哪个老板不顺眼,他立刻走人,每个月不是在开除老板就是在开除老板的路上。 吃完早餐,林云起打开电脑,开始做甲方交代的翻译工作。 我爱你,我对你的爱意就像是蛋糕上包裹着的奶油, 别人觉得甜腻不要紧, 它会成为你最好的装饰 再做作的词藻,林云起也能面不改色地翻译下去。 一阵歌声突然从窗户飘了进来。 第一次见的人,你闯入我的心房 早晨才见过的那名死者的弟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白辞的住址,正在楼下自弹自唱。 白天小区里的住户不多,没人骂他扰民。男人仿佛更加来劲,弹完后还在那里振臂高呼我的缪斯。 被影响到工作效率,林云起从容不迫打了电话报警,派出所的人更是轻车熟路地将男人拉走。 他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对比从前在楼下闹自杀要见白辞一面的,这个已经算是很好了。 现在的人脑子都在想什么?把男人强行带走批评教育完,民警和同事嘀咕了一句。 过激粉丝,见怪不怪了。 曾经白辞的疯狂爱慕者接连离奇死亡,警方不止一次展开过调查,最后确定人没作案时间,也没有查到买凶杀人的证据。 说不定之前死的就是被哪个神经病狂热粉干掉的。 我爱他,所以他是我的私人财产,想要得到他的人都得死。 对一些变态偏执狂来说,绝对能达到逻辑自洽。 那厢男人被教育完似乎清醒了一点,归功于民警一句再闹下去,我们会通知家属,他没有再折回小区进行孔雀开屏一般的疯狂示爱。 没了噪音,林云起的翻译工作顺利进行下去。伏案工作两个小时后,他下楼适当地活动身体。 好巧不巧,刚好在前面的凉亭内看见了白辞。 多谢你。 白辞的声音飘入耳,很轻胜在咬字清晰,说完后他便不再开口。 这样长相气质的人似乎天生就该是冷漠的,知道他是在说报警一事,林云起点点头,示意不必放在心上。 往前溜达走的时候,意外瞥见两根细长的手指间夹着一片绿叶。 绿叶被对折,皱皱的表层说明它刚刚经过了人为的多次挤压。 人只有在紧张或者思考东西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做这样攥紧手指的动作。 白辞在紧张? 林云起专门看了看四周,确定没在瞧见什么疯狂追求者,不禁好奇他在紧张什么。 白辞这时突然开口,用另外一个话题岔开了他的注意力:你早上拿的传单 林云起:以前一个认识的奶茶店老板发的,他改开自助餐厅,招试吃员让我去试试。 试吃员和美食家不同,想要做好注意几个方面。出乎意料,白辞跟他多说了几句。 林云起连忙洗耳恭听。 首先要吃的多,还要捡最贵的吃。 林云起有些诧异,这和他在网上查到的有出入。 贵的菜往往贵在原材料,需要在保留一定原汁原味的基础上做出新花样,能检验出大厨的基本功。至于吃的多是对厨师手艺的尊重。 白辞语气不急不缓,听上去格外有说服力。 林云起:吃多了老板可能会不高兴。 白辞意味深长:他会求之不得。 柳老板的自助餐厅反其道而行之,开在交通不太方便的一片区域,只提供晚餐。 试营业那天,林云起提前一个小时出门。 刚走出小区大门,哀嚎声传来:小兄弟,我是帮你捡垃圾才扭伤的脚,你可不能不管我。 罗盘七可怜兮兮蹲在地上,皱着脸,像是只被抛弃的哈巴狗。 组里让他通过林云起接触柳凡,罗盘七是一丝不苟地执行。甚至拿丢人的处理怨念纸花时栽了个跟头说事。 林云起没给眼神,径直往前走。 接下来无论他走哪里,罗盘七就拄着拐杖跟到哪里,上了公交车也没落下。 林云起根据导航在终点站下车,这里比较偏僻。四周没什么高大建筑,除了自助餐厅,最近的只有一家五金建材店。 罗盘七一脸警惕:你想卖我? 话虽如此,却是随着林云起的目光看向餐厅的名字:饱人斋。牌匾金灿灿的,给这片灰沉沉的区域带来了一丝光彩。 侧方立着一句诗,美食不中饱人餐。 原意是指人吃饱后,再多的美食也吃不下,用来当餐厅名也算合适,提醒顾客不要浪费。 餐厅内部装饰的很有格调。 墙壁采用浅彩色的花纹壁纸,乍一看很美观,但看久了不免头晕目眩。 菱形格纹的彩绘就像是蟒蛇身上的纹路,林云起脚步不停,一路深入这被蟒蛇环绕的腹地。 中心区域有一张四五米长的桌子,已经有十一名食客坐在桌边等候,他们看林云起的眼神很冷,仿佛在质问为什么这么久才到。 不善的注视下,林云低头起看了看时间,确定还有十分钟,自己并没有迟到。 你来的太晚了。 好了,又没迟到。面色相对和缓的女人打了个圆场,视线上下一扫林云起,大学刚毕业? 有一年了。 女人说了句:你家里人对你挺大方的。 林云起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为什么这么说? 女人用明知故问的语气说:餐券可不便宜。 餐券?我是来做试吃员的。 话一出口,众人齐齐望向他,连同几个沉浸在自己世界不怎么搭理别人的,也多看了林云起一眼。 女人显然没有相信这句话:你还挺幽默。 等等我。后侧,罗盘七拄着拐杖气喘吁吁过来。 林云起提前到了十分钟都在被苛责,结果差不多还有一分钟时,有一人手插在口袋姗姗来迟,抱怨:这鬼地方真难找。 怎么还有一个?老板不是一次只接待十三名客人。 他一出现,立刻收获了关注。 男人没理会他们,拉开椅子坐下,看到林云起时,不悦地皱起眉头:是你? 对方正是两天前在白辞楼下示爱的男人,其他人看出双方间可能有恩怨,但只在意为什么多出一人。 林云起指着罗盘七,轻描淡写:碰瓷的,一直纠缠到这里。 说着他环视四周,就没看见一道菜。 一阵虚弱的咳嗽声插入众人的谈话。 柳老板不知何时出现,正推着餐车走过来,这个很普通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是格外费力,餐车有很多层,哪怕有滚轮也只能勉强维持着平衡。 柳老板苍白的面容在夹层缝隙后若影若现。 餐车上清一色是生食,柳老板推着走进吧台内,那里制备着一些餐具,看样子要给他们现做。 不用别人提醒,他也注意到了罗盘七,阳气足的人总是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味道。 罗盘七先发制人,面对林云起咋呼:我在你就别想吃,走!跟我去派出所理论! 作势硬要拉人走。 打蛇打七寸,柳老板不想承担任何林云起被带走的可能,语气发冷:来了就是缘分,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这句话引起其他人不满,他们可是花大价钱进来。但不爽归不爽,基本没人反驳柳老板的意见。 只有在楼下告白的男人撇了撇嘴:你不如直接做给路边叫花子。 佯装没听见,一一询问过大家有没有忌嘴的食物,柳老板面上重新挂上笑容:今天准备的食材很丰盛,希望大家捧场,多吃些。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意瞧了一眼林云起。 四目相对,林云起认同了白辞的提醒,多吃点是对老板的尊重。 处理食材的地方略低于吧台,柳老板弯着腰清洗龙虾,众人坐在长桌上无法看清他手底下的动作。 期间柳老板站直身体微垂着脑袋雕了根萝卜做装饰,刀功就像写毛笔字一样流畅。 吃自助餐还要等候无疑是在考验客人的耐心,这大概也是柳老板一次只接待十名客人的原因。 林云起猜测对方想剑走偏锋,打造网红餐厅。 有钱人不少,常规的好东西入不了他们的眼,智不智商税不重要,只要能玩出花样来,总有人来花钱。 在所有人的视觉死角中,柳老板用指甲划开指腹,一滴浓稠墨绿的血液顺着被切开的龙虾壳渗入,无色无味融化在肉当中。 这双刚刚轻松雕刻出萝卜花纹的手,如今却在微微的颤抖着,柳老板细密的睫毛随手上的动作颤抖。 太香了,根本无法静下心。 吸引他的自然不是新鲜的龙虾,而是餐桌上正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等上餐的林云起。 这是柳老板见过最美味的灵魂。 留意到柳老板微微颤动的肩膀,罗盘七嘴角勾起冷笑,倘若让饿死鬼知道自己的食物被别人觊觎,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再一看搓着手准备大快朵颐的林云起,眼珠一转,在小组群里发消息: 饿死鬼经年相望,储备粮却在外面胡吃海喝。 冤孽。 自以为幽默的发言没有得到响应。 罗盘七撇撇嘴,正准备收起手机,聂言发来几条消息。 柳凡,一年前在祥成北路经营着一家奶茶店,经常有顾客喝过他的奶茶精神不振。 初步怀疑柳凡能通过食物汲取普通人体内的精气。 你自己多留心,据调查先前林云起小区死掉的住户曾是柳凡的食客。 事实上,特殊小组专家得出的结论没错,但不全面。 吃了柳凡食物的人,会被吸收精气。但柳凡制作食物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需要在食物中浇灌自己逼出的心头血。 换言之,柳老板需要付出1,吃了食物的人会反哺3,多余的部分进行转化,用来稳定肉身。 和寻常异物不同,他随时有肉身崩溃的趋势,按照柳老板的预计,至少还需要几十年才能勉强达到稳定。 直到遇见了林云起。 对方是个大补之物,只要吞食了他的灵魂,便能一步到位。 当初开奶茶店时,林云起喝了奶茶没有反应,这令柳老板大喜。林云起就像一个窟窿,只要自己填充了这个窟窿,就能彻底吸收乃至吞噬对方的灵魂。 终于等到了 柳老板握住菜刀的手稍稍发紧,以他的能耐,当时根本做不到提供足够的心头血,去补上林云起这个无底洞。忍不住从其他客户那里吸收了过多元气,导致后来客户接连身体出状况,奶茶店因为不卫生的谣言经营不下去。 经过一年的蛰伏,他才卷土重来。 眼尖地发现可能快上菜了,林云起握住餐具的手同样用力,之前市里好几家自助餐厅已经联合禁止自己进入,生怕被吃太多赔本。 现在居然有人主动愿意请自己吃饭。 好人一生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林云起:感恩! 柳老板:终究是错付了。 第4章 好吃 龙虾上桌,死后被摆成一个威风八面的造型,依旧坚硬的钳子对准门的朝向。 柳老板在每位食客的桌前都放了一只。 除了林云起和罗盘七,在座的各位都称得上是老饕,剥壳的手法娴熟。 罗盘七盯着肥美的龙虾肉,没有立刻动刀叉。 恋耽美 ——(4) 他挨林云起近,就在柳老板的眼皮子底下,一直呆坐着必然会引起怀疑。 稍稍吃一些应该问题不大,柳老板的食客大部分只是萎靡不振,加上自己阳气足,不会出什么状况。 罗盘七准备继续采用耍无赖的方式抢走林云起那份,刚一伸手,还没触碰到对方,柳老板便塞了杯热茶放进他手里。 是要喝水吗? 这点功夫,林云起已经剥开壳,鲜美的虾肉刚入口,便点燃了味蕾。蘸料里能尝出芥末和柠檬汁的味道,其中还混合着一种奇妙的香料味,不知该怎么形容。 很有嚼劲。 一分钟,两分钟 柳老板忍不住问:好吃吗? 林云起没抬头,怕会影响到用刀叉的速度,只是中途抽空嗯了声。 含糊不清的,硬是被他嗯出了很奶的感觉。 眼看当事人吃的一脸痛快,柳老板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忘了加心头血进去。 足足五分钟过去,林云起没有任何反应。 反观他周围的人,大多数只咬了几口便开始陷入回味无穷的状态。 他们放下刀叉,没有继续张口的意思。 林云起同样注意到这一幕,暗道浪费。 身为试吃员,他觉得该点评几句,绞尽脑汁想词汇时,柳老板温和道:先吃东西,这种体积的虾市场上很难买到,多吃点。 他的口吻十分认真,确定不是客气话,林云起也不再收着了。 旁人一脸羡慕,也想同他一样,但硬是再吃不下一口。 那位白辞的疯狂追求者感觉最撑,才吃了小半盘虾,肚子就像充气皮球一样鼓出去不少。 揉了揉肚子,男人看着大快朵颐的林云起,低低咒骂一句,顺便遗憾自己今天运气不佳,胃有些不舒服。 能再加一只龙虾吗? 海胆瞧着也不错。 三文鱼还是鳗鱼?小孩子才做选择。 烧鸡需要现烤?不麻烦了,回忆了下先前餐车上的原材料,林云起,寿司吧。 一盘寿司下肚,林云起只饱了七八分。 提供了足足七滴心头血,柳老板却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力量反馈。 林云起看出他面色不对劲,关怀问:是不是不舒服? 柳老板摆手:老毛病了,我再去做个刺身。 说罢重新在吧台忙活起来。 再次逼出一滴心头血时,细弱胳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他端着刺身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好像没有睡好,病态白色的肌肤上,黑眼圈很明显。 林云起站起身搀扶住柳老板,发现他身体凉的吓人。 我天生体寒。柳老板咬了咬牙强撑着笔直站立:你多吃点。 柳老板精神不振,罗盘七联系组里不用像之前那般遮遮掩掩。 一看,几分钟前,聂言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周围找不到建筑进行观测,你只有靠自己。柳凡大概率不是人了,异物不吃严刑拷打这套,我们需要从他身上获取更多的消息,以寻找生死簿。 不可打草惊蛇。 这项任务难度不小,异物警觉性很高,也许刚开始调查他们不会感觉到,但在深入接触过程中,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情。 罗盘七一时也犯了难。 此刻其他几名食客,尤其是和林云起发生过不愉快的那位住户弟弟,依旧沉浸在食物带来的后劲当中。 柳老板勾了勾手指,大部分人体内的精气化为透明的白丝,在这个过程中,柳老板的气色要稍微好一点。 一丁点龙虾的摄入对罗盘七无效,他深知自己去接近柳老板行不通,只能透过林云起。 但林云起还在埋头吃东西,不时招呼柳老板加菜,罗盘七见状深深叹息一声。 能吃是福,林云起完全满足这点。 想到这里,一阵无奈摇头。 又吃了一盘柳老板端来的刺身,林云起站起身擦了擦嘴:走吧。 罗盘七反应了下,才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林云起:不是要去派出所理论? 话音未落,拽起罗盘七的领口,他的力道奇大,罗盘七直接被拖着走了两步。这力气也难怪那天能轻易靠蛮力扯下怨念纸花。 谢谢招待。林云起对待柳老板还是很有礼貌:吃饱喝足,我处理点私人问题,详细的试吃报告,回去后发给你。 柳老板愣了一下,连忙擦了下手,准备留联系方式。 林云起:那天发的传单上有。 罗盘七没有反抗,维持人设叫嚷了两声,任由自己被林云起连拖带拽地拉出去,想看看他究竟玩什么花样。 公交车刚好经停,林云起把人推上车,自己也上去,全程闭目养神,到站后才睁开双目,依旧没有搭理罗盘七的意思。 快进小区时,林云起才回过身警告:再跟着,我不介意真把你打到拄拐。 罗盘七面色微变,稍顷抱着拐杖突然加快步伐离开。 林云起扬了扬眉良心发现了? 一扭头,没往前走几步,便在夜色下的树影斑驳中,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小区只剩一两根路灯还在艰难工作,灯光时不时闪烁,再美好的面容也经不起这样环境的折腾。 白辞漂亮的面容被衬得惨淡三分,就像是聊斋故事里美艳的女鬼。 他站的位置是回家路上的必经之路,林云起想走岔道也没得选择,经过白辞身边时,见他手上拎着遛狗绳,却没有狗。 既然见到了,自然是要打个照面。 白辞解释:一条小奶狗,没想到自己挣脱绳索跑了。 林云起客气提议:我帮忙找找吧。 不用了,这狗年纪小,却凶的很。 林云起没继续客套下去,上楼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晚上主要吃的海鲜,他其实没吃太饱。 眼看时间还早,索性又订了份外卖。 餐馆就在家附近,快递小哥很快送餐上楼,林云起点的是卤肉饭,汁液融进饭粒里,包着肉吃再美味不过。 面前的笔记本正在播放古早的除魔电影,林云起当冷笑话看得,边看边吃,顺便检查了一遍最近的日程安排,防止漏掉某个兼职。 寂静的夜晚,小屋里只剩下吞咽声和电影夸张的音效。 门口的饿死鬼一动不动坐着,偶尔能捕捉到屋内细微的声响。 都说人是万灵之长,但人并没有得到这个世界的特别偏爱。世界仿佛有其自身运转规则,当它觉得负担过重,就会抛弃这个物种。 人如此,更别提异物。 他们并没有电视剧里的那般强大,最多靠磁场引发一下电路故障,甚至做不到随便摆弄一下房间里的家具制造恐慌。 只有当活体生物在负面状态下分泌出特殊的激素,异物才能顺着这些物质进行攻击,吸收人类体内的精气。 整个狩猎过程是极致的安静。 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恐惧,异物总能找到漏洞。 但林云起没有,他就像是没有漏洞的身体,不存在任何对未知的恐惧。 这点上,柳老板很幸运,他罕见地有肉身,是行尸走肉状态,可惜吃了没文化的亏。 当初资料泄露,知道无神论者无法被异物攻击的毕竟是少数,他不在其中的行列。 房间内,林云起尝出这家店的卤肉今天不太新鲜,加上也吃饱了,下楼扔垃圾。 透明的塑料盒里还可以看见小半块肉,饿死鬼皱着眉。 食物今天吃了很多食物,现在还要去丢吃不完的东西,而自己又是没有进食的一天。 林云起似乎也对自己扔掉剩下的卤肉比较有罪恶感,跨过门槛路过饿死鬼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念叨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不过如此。 饿死鬼: 小区里连个散步的人都瞧不见。 林云起丢完垃圾,看到白辞人在小树林,手上还拿着铲子。 你这是 松土,我在楼下种了点东西。 林云起哦了声:狗找到了? 白辞点头:费了些功夫,好在没跑远。 林云起是穿着拖鞋下楼的,没多晃悠直接回家,白辞一路拎着铲子来到斜侧的小树林,铲背在桃树周围的土地上拍了一下。 瞬间,附近一楼的住户都有轻微的震感。 不想骨头架子震散,就自己出来。 土地松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深坑,里面埋着一只沙发大小狗的骸骨。 巨型的骸骨狗尾骨突然动了一下,场景别提有多诡异。 面对宠物,主人总是会多几分耐心,白辞就像是看躺地上不动的熊孩子家长一样,站在一边无动于衷,等它自己爬起来。 这个角度不错,白辞抬头正好能看见林云起屋里的灯火,他自言自语般说:我今天和他说了好几句话。 不似平常,只能短暂地打声招呼。 说完白辞又盯着那盏灯火望了许久,平日孤傲清冷的眸子,有了几分魔怔般的光彩。 骸骨狗闻言甩动尾骨,用尘土逼得爱洁的白辞后退一步,不屑地哼哧道:离我远点,舔狗。 作者有话要说: 林云起:吃好喝好,幸福一生。 饿死鬼:是故意的吗?是故意的吧。 白辞:今天多说了几句话。 骸骨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第5章 追求 月亮升起,万籁俱静。 林云起吃饱喝足安心入眠。 骸骨狗不敢再挑衅白辞的威严,乖乖缩着脖子回去。 身为特殊小组的成员,罗盘七还在做着报告,注定不得好眠。 和预估的一样,柳凡的食物会让人体内的精气外泄,他再趁机吸收。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些食物对林云起依旧没有起作用。 真是神奇!我都怀疑这人是貔貅转世,只进不出。有同事说了句。 罗盘七嘴角一抽,但一想今天林云起吃的最多,却没有给柳凡反哺任何精气,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聂言开口打断无意义的揣测,让罗盘七继续说下去。 林云起给人的观感也很奇怪,罗盘七拧了下眉毛,他瞧着懵懂无知,但我总觉得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哦? 林云起似乎在防备柳凡。 说这句话时,罗盘七也有几分不确定,一个人真要警惕,应该不会轻易吃对方提供的食物。 聂言低着头,轻轻拧着手里的钢笔盖,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看向另外一名成员:专家组那边呢? 没有给出更好的方案,一致认为至少需要十名以上超凡的成员,才能展开对饿死鬼的围杀。 成员迟疑了一下,继续说:迄今为止只有一个案例可以参考。 我知道,聂言淡淡道,多年前特殊小组和民间异士联手,封印过一只饿死鬼。 那次过后,有关饿死鬼的详细特征才被记录下来。 专家组和总负责人也交流过,暗示我们可以去拜访一下白辞。说罢成员叹道:又是饿死鬼,又是柳凡,多事之秋啊! 一觉睡的很饱,雷打不动的扫楼工作结束,林云起看了眼今天的日程安排。 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要给小学生当家教辅导,上午倒是没特殊安排,可以继续手头上的翻译工作。 在此之前,他需要先完成试吃员报告,发给柳凡。 自助餐很美味,写这份报告是鸡蛋里挑骨头,出于对工作的尊重,林云起还是努力回忆一点一滴的细节,用心编撰文字: 刺身的蘸料酱油放多了,咸味影响了芥末的发挥,鳗鱼寿司不知为何有股淡淡的甜味,算不上正宗。我个人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是,食物以海鲜居多,不太容易吃饱。 客人回家后还很容易感到饥饿。 譬如我昨晚点了一份卤肉饭,如此一来,自助餐带给人的满足感会大大降低。 全部写完,林云起翻出传单上印的电话,发短信过去。 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柳老板正在处理一条鱼的内脏,他的指尖有一个小红点,这是昨天接连不断逼出心头血留下的伤口。 柳老板十分嫌弃现在的身体状态,连一个小伤口都不好复原。 食物太少? 骤然间看到林云起发来的短信,柳老板怒极反笑。 他的半滴心头血足以榨干普通人体内一半的精气。一般人吃不了几口,就会变得浑浑噩噩出现轻微幻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休整过来。 但林云起昨天一个人便消耗了数滴,竟然还说他没吃饱。 赌徒已经扔出去了太多筹码,又怎会轻言放弃。 柳老板从头重新看了一遍短信,主动打了电话过去,邀请林云起来做客。 我最近刚搬了新家,囤着不少生鲜,周末要不要来做客? 啊?周末我最近工作排的比较满。 柳老板半边细长的眉挑起,没逼得太紧:那你先忙着,过两天我重新改进一下菜单和配方,届时还需要你过来帮个忙,提点意见。 好。 这次林云起倒答应的很痛快。 结束通话后,他沉默了片刻,半晌叹道:世风日下,想交个朋友怎么就这么难? 林云起从冰箱取出保鲜盒,换了身衣服下楼,找到属于自己那辆破烂的小皮卡。 车子发动的声音很大,小道太窄,差几厘米就会蹭到垃圾桶,林云起慢悠悠地倒车出去。刚一上路,小皮卡立马像是小野马,奔腾了起来。 车子驶向一段荒凉的公路,后面跟着的罗盘七暗道不妙,哪怕保持着一段距离,也会被注意到。 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想,小皮卡停了下来。 恋耽美 ——(5) 罗盘七停止掩耳盗铃的伪装,主动从车上下来,显示诚意。 皮卡沿着路边倒了段距离,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林云起打量着罗盘七:警察? 罗盘七怔了下,说:公职人员。 林云起:证件。 罗盘七处理异物需要经常跟普通人打交道,部门还真给他发放了证件。 林云起仔细甄别一番,递出去金属探测仪:自己扫一遍身上。 罗盘七嘴角一抽,谁家车里放这玩意?忍住吐槽的心思按照要求细致自扫一遍,耸了耸肩:这样总行了。 林云起这才打开车门:上来吧。 罗盘七没犹豫坐上去,顺便打电话让同事过来把自己的车开走,之后饶有兴趣地盯着林云起: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肌肉线条流畅,没少做训练,那天你在楼梯间摔一屁股蹲,也知道第一时间护住要害 咳咳。罗盘七明显不想提这件糗事。 林云起:你在通过我接触柳老板,而柳老板身上的怪异点太多,如果非要用善恶划分,他大概率属于恶阵营。 这边公园主要以老年人为活动主体,柳凡好歹在附近开过奶茶店,正常逻辑下不可能跑到那里找试吃员。 在自助餐厅,很明显他有老顾客,这些人似乎对柳老板的食物上瘾了,吃完各个状态不对,两眼无神目光呆滞,似出现轻微幻觉。 若说怪异点,林云起可以罗列出一堆。 罗盘七:就凭这几点? 在自助餐厅,你试图阻止我吃东西,证明你对我是有善意的。 最重要的一点林云起没说,他天生力大无穷,没有枪支刀具的前提下,单打独斗罗盘七未必是对手。 猜错了也无妨。 罗盘七:既然知道柳凡心怀鬼胎,你还去赴鸿门宴? 林云起笑了:我是孤儿,更没亲朋好友,人间蒸发也没人会注意到。柳老板在公园用传单制造邂逅,目的明确,躲是不行的,再说 他顿了一下:在这举目无亲的城市里,我一直想交个朋友。 边说林云起不太愉快地眯起眼睛,车内没开空调,罗盘七却仿佛感觉到一阵寒意。 车子最后停在一栋平房前,房子的破烂程度和这辆皮卡有的一拼。 很早以前买的,我一直在等着拆迁。 屋内灰尘呛人,林云起戴上口罩,推开里面的房门,这间屋子倒是很干净。用力掀开防尘罩,一台台精密的仪器陈列在侧。 罗盘七认出其中有食品分析速测器,微生物细菌检测仪,还有一台类似质谱仪,但又长得不太像总之,各式各样的仪器。 涵盖网购在内的合法购买。林云起解释一句后戴上手套,取出保鲜盒里的虾肉,开始进行检测。 罗盘七想到什么:昨晚餐厅里的? 林云起点头:有毒的可能性其实不大。 刚开始认识时,柳老板没少请他喝奶茶,想要投毒不用等到今天。 罗盘七皱眉:这些仪器不便宜吧? 还行,不超过六位数。林云起:我以前考虑过做食品健康方面的生意,才买的。 特殊小组对林云起早就调查过,但是涉及私人财产方面,他们只是草草了解一番。 你的主业不是扫楼和做家教?话里也没有掩饰调查过他信息的意思。 家教费用一个月十万。 罗盘七瞳孔地震。 林云起:那家原本请了个美女画师培养孩子兴趣,后来男主人和老师暧昧不清,女主人不吵不闹,高薪又招了个男家教,要求会多国语言,形象气质佳,毕业名校等等。 罗盘七:然后呢? 林云起:男主人生怕自己老婆抵挡不住诱惑,每次我去辅导,他都会在家里,偏偏不能说什么。因为他老婆会拿当初他那句思想别龌龊,都是为了孩子怼回去。 除此之外,我的大部分兼职平均下来也是每小时按千元为单位收费。 罗盘七咽了下口水: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扫楼? 锻炼身体。 日! 靠着强大的意志力,他硬生生把脏话憋在了心里。 检测结果果然是一无所获,除了因为放了一夜,细菌含量有些超标。 你可以把剩下的食物带走,看看有没有加些令人上瘾的东西。 林云起又和罗盘七说了近期还要去柳老板的自助餐厅,没再多待,离开小平房。临走前嘱咐对方记得锁门,似乎完全不担心里面的东西被偷。 回小区时,隔着老远就看到白辞在被人纠缠。 我郑良使对天发誓,生命之火不熄,对你的爱便不会减少一分。 林云起记得死的住户叫郑良天,这对兄弟的名字倒挺有意思,最后两个字合起来刚好凑成天使。 这是我高价买来的餐券,郑良使小心翼翼掏出一张卡片,我想让你陪我一起享受,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食物。 白辞不知考虑到什么,忽然改变主意,展开一张消毒巾,让他把餐券放在上面。 郑良使非但没有被嫌弃的愤怒,仿佛沐浴到了天大的恩赐,感恩戴德地说谢谢。 林云起看得摇头。 白辞:别阻碍空气流通。 郑良使生怕惹他不快:我消失,这就消失,你一定要去啊! 说完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离开。 郑良使魂不守舍,甚至没有看到林云起。 爱情使人盲目。 林云起很想交一个朋友,哪怕像柳老板这样,最开始他也没嫌弃对方的怪异。 但白辞不同。 接近对方的人非疯即死,林云起觉得这点不是大问题,自己同样常遇人不淑,但降智着实忍不了。 每个靠近白辞的人,智商就像被削平了的山峰,林云起担心别哪天自己也被削了。 怕什么,来什么。 林云起都已经停好车,站树下不往前走,白辞的目光却像是锁定了他,主动走过来。 中午好。 午好。 话题僵在这里。 白辞抖了抖消过毒的餐券:上面的餐厅名,和你之前传单上是一个名字。 林云起:就是同一家自助餐厅,叫饱人斋。 白辞:下次营业你去么? 林云起:去。 哦,那我也去。 一通尬聊,气氛再度陷入沉默,林云起注意对方在看自己的小皮卡,处于礼节问:那天要搭顺风车吗? 要。 这该死的客套。 林云起没准备载他,到时候再用没联系方式通知不到这种理由敷衍一下就好。 下一秒一张名片递到面前,很厚重的做工,上面只有名字和联系方式。 白辞:我等你电话。 林云起这下无话可说,一抬头,发现郑良使居然还没离开小区,偷偷躲在一棵树后,眼巴巴望着白辞。 白辞显然也注意到了,瞥了眼那里,薄唇勾起轻蔑的弧度:人活一世,为什么要去当舔狗? 莫名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太对劲,林云起没细想收好名片挥手说再见。 他走后,口袋里的骸骨狗鄙夷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白辞摸了摸指尖,那里似乎还有林云起接名片时手指短暂接触留下的余温,他笑了笑随后道:我不是人,我可以当。 作者有话要说: 骸骨狗:你不是人,你比我更适合当狗。 第6章 狗名 出去一趟,别的收获没有,倒是给自己揽了一个免费顺风车司机的活儿。 门口的饿死鬼看出屋主开门时的满脸阴霾,枯瘦的手指摩擦着碗边。 食物看上去不开心,不知道情绪会不会影响到灵魂的美味程度? 没在家里待太久,林云起简单做了顿午餐准备出门。这个点路上容易堵车,乘坐地铁是最方便的方式。 对镜子压了压翘起的头发,他背起双肩包奔向地铁站。 下午3:00。 林云起长吁一口气:赶上了。 地铁门合上,他再次望了眼时间,找座位坐下。 下午3:28。 地铁速度很快,林云起提前两分钟抵达一栋小别墅外,门铃响了一声后,立刻有人来开门。 美貌的女人冲他微笑颔首:林老师,您来了。 男主人像是防贼一样防着林云起,虽然坐在沙发上假意看电视,实则暗地里一直关注着妻子和男教师的一举一动。 林云起无意参与这个家庭的纠纷,象征性地对女主人点了下头,直奔主题开始今天的补习计划。 书上说,任何一种爱,都不比对美食的热爱真切。 开始写作文前,双方会简单交流一周生活。得知林云起去做了试吃员,小孩抬头说了一句。 林云起辅导的是小学生,六年级,属于这个年纪比较早熟的孩子。 有想法的话我们今天作文的主题可以是这个。 小孩子有些孤僻,不爱说话,文字表达能力也不强,林云起主要针对这方面做强化。恰巧一阵凉风吹进来,他望着明亮宽敞的窗户说:家里最好安个防盗窗。 小别墅周围绿化相当好,也侧面方便了蹲点作案。 上个月我准备和妈妈说安防盗窗,后来发现不用。 为什么? 因为外面的人一直只盯着老师看。 林云起沉默了一下,直起身朝窗外望去。深不可测的密林里,一截沉下来的树枝在剧烈晃动,预示着不久前可能真有人站在那里。 小孩在背后问:老师,你在害怕吗? 林云起满脸笑容转过身:怎么会?也许只是路人。 但那个人瞧着病殃殃的,行为怪异,不像是好人。 别以貌取人嘛。林云起不想耽误上课时间:继续吧。 刚刚小孩说躲着偷看的人病殃殃的,听着像是形容柳老板。 林云起有考虑过是否要打个电话问问,最后决定放弃。过两天还要去柳老板的餐厅白吃白喝,现在闹僵关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过。 想什么来什么,辅导快结束的时候,柳老板打来电话:之前你不是说周末忙,我把时间定在周三怎么样? 行。 这次人数没凑够,我就直接在家里招待了,回头把地址发你。 罗盘七的出现证明柳老板早就被盯上了,保险起见,林云起自然是要把人带上,我和那天碰瓷的不打不相识,他对蹭饭挺不好意思的,能不能一起带上?他想把上次的饭钱结了。 这柳老板犹豫了一下。 林云起:不方便吗? 柳老板不喜欢阳气足的人,在他的世界里,阳气等同于晦气,就怕沾染了哪天触霉头。 可林云起又比较敏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说不定煮熟的鸭子就会飞了。 想来就来吧,不过我没放在心上,他不用特意跑一趟。 行,我会传达。 林云起也就是做做样子,回家该吃吃该喝喝,并未特意通知罗盘七。 相信即便不联系他,对方也会主动找上门。 如林云起所料,晚上罗盘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他的电话:我在你家楼下。 林云起正在开洗衣机:402,你直接上来就行。 你下来。 你上来。 你下来。 林云起手上动作一顿,刚开始还以为罗盘七没听清,在进行了一遍复读机对话后,确定对方是真的不愿意上来。 林云起打开窗户,楼层不算太高,直接靠窗大点声说话楼下也能听见, 我忙着呢,你不用客气,上来就行。 罗盘七苦笑,这哪里是客不客气的问题,上去干嘛?给饿死鬼当夜宵? 我们上班天天爬楼,他借口道:现在属于下班时间,是真不想爬了。 你来找我,算加班吧。 罗盘七深吸一口气,如老树扎根般定在原地,一副绝不动摇的作态。 最终是林云起妥协,踩着拖鞋下去。 上次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罗盘七伸出手,我叫罗盘七。 林云起:你给我看过证件。 罗盘七认为林云起和白辞一定很有话聊,因为他们都可以让别人无话可说。 不过两人间没有就此陷入沉默,林云起直接道明要带他去吃饭的事情。 罗盘七眼前一亮,这小子上道! 好,好省了我一桩事。 事情出乎意料顺利,罗盘七干脆地走人,不再打扰。 周三下午,林云起早早结束扫楼工作,盯着白辞的名片看了两秒。 打电话是门艺术,三秒太短,只响五秒,也算真诚地叫过对方了。 一 心中的倒计时刚开始,那边就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喂。 猝不及防的应答让林云起卡壳了一下,他很快找回自己的声音:准备出发了。 好,我现在过去。 楼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但不是白辞。 恋耽美 ——(6) 罗盘七? 特殊小组里,罗盘七是最会跟人打交道的,自来熟地开玩笑说:我像不像是楼下送花的男同学? 递过去路边摘的蒲公英。 林云起嫌弃地没有伸出手:要一起走? 罗盘七:既然你说了和我已经成关系不错的朋友,一起过去更有说服力。 上了皮卡,林云起系好安全带,却没有立刻出发。 怎么不走? 等人。 林云起按了下喇叭表明位置,白辞刚走到前面一栋楼,听到声音步伐微微加快,朝这边走来。 他今天穿着一条颜色沉闷的黑裤子,衬衫的颜色也很深,微露凸起的锁骨让他漂亮得如同一把刀,凌厉且有攻击性。 白辞?!罗盘七眼皮一跳,神情变得复杂。 林云起挑眉:认识的? 说话间副驾驶座的门已经被拉开。 罗盘七干笑了一下。 当初盯梢林云起就是因为白辞,虽然猜到后者不可能毫无所察,但这么面对面的碰撞,罗盘七的厚脸皮也不能完全撑起这份尴尬。 坐后面。 啊? 白辞冷冷望着他,罗盘七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过来,下车换到后座。 白辞平静地坐上副驾驶座,偏过头对林云起说话时,语气稍稍软和一些:早安。 林云起叹气回应:早安。 这人绝对有社交障碍。 人齐了,车子终于上路。 车窗是降下来的,出小区时,林云起意外扫见一张错愕不甘的脸庞。 是郑良使,显然他是想来驱车接白辞一起走。 我送你 车速加快,郑良使不忿的声音在风中消散。 林云起心里笑骂一声舔狗,又送餐券又跑来强行想接人,换个方向想,这位追求者已经有了向偏执狂发展的趋势。 他从后车镜里看见罗盘七,后者似乎根本没有为郑良使的出现以及叫嚷,感觉到惊讶,反而双手抱臂做着,像是在防备什么。 对了,林云起主动打开话匣子,还没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罗盘七抢答:我的工作都是和案件打交道。 林云起接受了这个理由,白辞周围发生的命案可是不少。 十字路口遇到红灯,还有好几十秒要等。 林云起一边百无聊赖敲着方向盘,一边左右看了看,忽然轻咦一声:这是钥匙链? 白辞口袋里半个玩偶掉出来,全身只有骨架,看尾骨像是条小狗。 他主动把东西拿出来,托在手心上展示。 林云起没有注意到在这个过程中,后排的罗盘七额头隐隐有汗珠冒出,特别是在骸骨狗彻底被拿出时,全身肌肉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林云起没感觉到什么,好奇地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 骨头很干很坚硬,表面有点干涩。最上面是一个类似锁链的套环,像钥匙链,又有些不像。 银色的链条过于粗了,遮住了半边狗脸,林云起:其实没有链子要好看点。 遛狗不栓绳,是不负责任的体现。 林云起嘴角微微一掀。 他笑的出来,深知这只骸骨狗破坏性的罗盘七可笑不出来,他都不敢眨眼,按着手上的戒指,确保如果真的有灾难来临,能迅猛地作出反应。 林云起:既然把他当宠物养,有名字吗? 白辞轻点了一下头,缓缓吐出两个字:舔、狗。 骸骨狗空荡荡的眼眶猛地朝外扩张了一下,暗中怒骂白辞记仇,自己随便揶揄了一句,竟然被记恨到现在。 白辞给人的感觉是严肃清冷的,至少是不会说谎的那种类型。 罗盘七短暂忘了紧张,求证道:真叫舔狗? 没错。白辞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 骸骨狗:我恨! 白辞:忍着。 (权衡完双方实力)骸骨狗:好的,我尊贵的主人。 注:任何一种爱,都不比对美食的热爱真切。原话出自萧伯纳。 第7章 热情 车窗外天色微暗。 柳老板一早就把定位发给林云起。按照导航上的位置,这是建在山附近的独立小别墅。近年来随着对高品质健康生活的追求,来附近买别墅的人不少。 总体而言,算不上偏僻。 车窗降到底,隔着很远已经开始流通山里的新鲜空气,混杂着两边湿泥土和花香,沁人心脾。 对着导航再三确认,林云起找地方停车:到了。 别墅群全是一个模子打造。 柳老板的住房很好认,他在外墙部分用不同颜色的砖块,拼出一些食材的图案,色彩缤纷的,像是故事书里才有的画面。 林云起按响门铃。 身后又传来一阵车轱辘的声音,郑良使也到了,发现白辞在林云起车上后,他便紧赶慢赶追了上来。 罗盘七看他的眼神很漠然,会被白辞不自觉吸引的人,往往是重恶缠身,快要死亡。在白辞身上,他们能嗅到一丝生机。 来自灵魂的颤抖和对生的渴望,让这些人疯狂地作出示爱行径。 想到这里,罗盘七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一个又饿又渴的旅客以为遇到了沙漠里的水,然而对方更像涂满辣椒酱的烧饼,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 大门开了。 柳老板系着围裙,腰身十足细,眼皮微微耸拉着。 我见犹怜。林云起在心里评价一句,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在外面能倾倒一片。 你来了。 柳老板微笑望着几人,话是对林云起说的。 林云起点了点头,走在最前面。玄关处已经放好拖鞋,一共就四双。 柳老板:人少,所以这次直接开家里。 郑良使像是只开了屏的孔雀,在白辞面前炫耀: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买到餐券的。 白辞没搭理,他反而越说越来劲。 喋喋不休的声音传入耳,罗盘七整合了一下信息:林云起是柳凡看中的唐僧肉,自己是不受待见走后门来的,而那天去自助餐厅的食客里,今天到的只有郑良使。 同一个人连续被吸收体内精气,肯定承受不住。 罗盘七垂了垂眼,柳凡大概率和郑良使有私怨,这份私怨还不小,甚至迁怒到了郑良使心中的挚爱白辞身上,没有阻止他买餐券带人来。 一屋子的人各自心怀鬼胎。 柳老板周到地给众人沏茶,同样在观察着他们。 林云起的灵魂一如既往散发着他无法抵抗的美味,另外一位陌生的客人柳凡蹙眉,刚开始看对方的第一眼,他本能地退后一步,等反应过来再观察时,没从白辞身上察觉到任何威胁。 甚至对方的阴气比较重,也是很好的养料。 柳老板正在倒茶的手很稳,却不留神多倒了些,他心下有种隐隐的不安。 今天的东西看着没那天多啊! 郑良使不客气地走进厨房,伸长脖子去看准备好的食物。 厨房奇大,是一般人家的三四倍,哪怕摆一张餐桌吃饭,也不会拥挤。 郑良使又嘀咕地走回客厅。 柳老板倒水时杯柄依次旋转到客人那边:所有的食材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还有些在冰柜没拿出来。 郑良使坐在沙发上,看到前方用来当装饰的小书架,上面的书仔细按照字母序列摆放,书册也是精心挑选过,后一本的高度绝对不会低于前一本。 强迫症。 柳老板在各方面都体现出这点,原计划定在下午七点处理食物,就分秒不落地等着,绝不提前有所动作。 还差五分钟,可以开始了吧。郑良使催促。 再等等。 作为旁观者,罗盘七摇了摇头。看郑良使的行为举止,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柳凡有私怨。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现实写照。 当然,既然碰到了就不能任由异物作祟害人,哪怕对方是个罪人,也得事后查明事实,交由法律制裁。 还剩下一分钟时,柳老板站起身。 他把食材放在顺手的地方,挽起袖边,时钟刚好停在晚上七点。 窗户外面是黄昏,柳老板开始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林云起还坐在客厅沙发上,偶尔视线一扫白辞的口袋边,并未关注柳老板的行为。偷偷监视这种事,罗盘七肯定更为擅长。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白辞再度掏出钥匙链。 林云起放在手上:还挺沉。 能被他说沉的东西,绝对不轻。 卖家说是用一种特别的材料制作,我猎奇买的。 骸骨狗忍住用爪子把主人脸抓花的冲动,继续躺尸。 罗盘七忽然站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他没有忘记此行真正的目的,寻找生死簿的下落。 罗盘七走得很慢。 突然,细长的指针微微一颤,幅度很小,指针的朝向是楼梯口,罗盘七连忙走过去。 你要去哪里?凉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柳凡右手拿着菜刀,左手握着洋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尿急。罗盘七皱着脸回头,一副憋不住的样子。 一楼就有厕所。柳凡指了个方向。 谢谢。罗盘七跑进去,带过一阵风。 林云起将一切看在眼里,轻轻摩擦着骸骨狗的脖子柳老板似乎很抵触人上楼。 厕所里响起冲水的声音,没多久罗盘七出来,擦干净手上的水,满足地喟叹一声。 戏做得挺全。 他出来的及时,柳凡正好在招呼大家入座,可以享受第一道菜。 摆在林云起面前的是鱼子酱寿司,顶端的鱼子酱颗粒饱满,他感觉自己的这份鱼籽堆积远胜于其他人。 酱汁作用下,破裂时咸腥味被很好地掩盖住。 林云起今天吃的慢条斯理。 他在揣摩柳老板的心理。 从接触中不难推断柳老板刻意接近,和请吃人东西分割不开,这明显不是什么独特爱好,否则他完全可以去布施。 食物里也没有毒,林云起专门做过体检,确定没有中毒迹象。 叉子光滑的表面反射出部分外界景象,他能模糊看见柳老板一直在盯着自己。 问题还是出在食物。 林云起面不改色又咬了一口,有些人的身体具有抗药性,会不会是他摄入的量还不够?所以无论是买来的检测仪器还是体检,一时还没有发现问题。 柳老板的眼神如同一条滑腻腻的长蛇,恨不得死死缠绕出林云起,看到对方突然皱了下眉头,问:是不是不合胃口? 林云起揉了下太阳穴:突然有些头晕。 多做多错,他稍微伪装出了丁点的不适。 柳老板低低垂着眉眼,看不清想法:一会儿还有道爽口的菜,吃了也许会舒服点。 转身准备下一道菜时,暗忖无底洞是不是终于有了被填平的迹象。 他用了那么多心头血,要是一点作用也没有,未免说不过去。 令人困惑的是,林云起虽然表现出了不舒服,但自己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能量回馈。 实在不舒服,先去沙发上躺一会儿。白辞的一句话落实了林云起不舒服的状态。 柳凡连忙阻止:吃完饭再去睡吧,晚了不好消化。 只要再加把劲,量变产生质变是迟早的事情。 第二道菜是鸡肉豆腐煲搭配酱黄瓜,柳老板给每人呈了一小碗,鸡汤的鲜味不断朝鼻间汹涌。 最先克制不住的是郑良使,立时馋虫大动。上次去自助餐厅他还能控制饮食,吃完龙虾觉得饱了,就不再动刀叉,这一次却是控制不住地拿起汤勺。 桌布掩饰下,郑良使没有留意到肚子鼓了起来,短短一会儿功夫,便有了啤酒肚。 再喝一口汤,就一口 嘶。大腿传来一阵刺痛。 魂不守舍的郑良使清醒片刻,用手揉了揉。 罗盘七不动声色收回指缝间夹的短针。 怎么了?郑良使吃痛声让柳凡偏过头来。 腿抽筋。郑良使脸上堆起了褶子,站起身扶墙走动。 柳老板望着根本没有怎么动的一碗汤,眼神暗了暗:吃点东西,再坐着休息会儿。 一块肌肉像是扭住了,僵硬地伸不展,郑良使痛苦摆手:你们先吃着,我再走两步。 柳老板没有继续紧逼,郑良使这个小芝麻的旧帐,随时可以算,他现在不能丢了林云起。 这会儿功夫,林云起已经改为手支着脑袋,单手往嘴里送汤的用餐姿势。 罗盘七眼珠一转,问:你准备订哪天的机票? 没通过气,但林云起配合打得一流:就这个星期,旅游途中顺路还能做做直播。 罗盘七闲话家常:现在房车直播就挺流行的。 柳老板若无其事地继续忙活手头的事情,在肥厚的香菇肉顶部划了十字,他的指甲较一般厨师要长,浓稠的血液从缝隙中渗入。 心头血的滋润下,早已被采摘多时的香菇此刻像是活物般动了一下,主动吸收了墨绿色的血液。 全部融入后,根部发暗青色。 林云起的身体已经有所反应,无论如何,也要攻破对方最后的防线。 轻轻在香菇顶部一圈撒上蒜末,柳老板看了下时间,自言自语般说:大火蒸十分钟就好。 对比之前,林云起今天表现得食欲不佳。 香菇一蒸,香味很快顺着锅盖的缝隙飘出来,他其实挺饿的,不夸张的说,刚刚吃的那点东西根本产生不了满足感。 哪怕再来一整只烧鸡,林云起也能顷刻间拆骨头解决。 油烟机没开,水蒸气不断朝上冒着,柳老板泛白的脸色在热气微醺下,透露出点薄红,虚假的血色掩盖住了本体的虚弱。 恋耽美 ——(7) 放在一年前,如果要在一份食物中注入这么多心头血,他绝对会把自己玩死。 罗盘七是第一次跟有肉身的异物打交道,时刻关注着柳凡的一举一动。期间不忘和林云起畅聊着旅游,无形中加大了柳老板的心理压力。 还有五分钟。柳老板勉力支撑。 今天也许是最后的机会。 拼武力,肉身稳定前,他弱的连杀鸡都困难,跟着林云起到处旅游转,傻子也能发现有鬼。 雇人绑架逼着吃东西更不靠谱,柳老板了解林云起,十有八九他会漠视死亡的威胁。 呼吸急促,制作食物会导致身体虚弱,出现类似大脑缺氧的反应罗盘七总结着柳凡的变化。 有肉身的异物,其实正确的发展道路应该是苟住,猥琐发育,苟的时间足够长,威胁不逊色于饿死鬼。 这柳凡还是太贪心了。他摇头轻叹。 话说回来,林云起这样的邪骨头百年一遇,哪个异物会舍得放弃。就连饿死鬼,不也是乖乖捧着饭碗,守在人家家门口蹲点? 这时林云起好像恢复了点胃口,一口气解决了先前剩下的鸡肉豆腐煲。小学生一样,乖巧地双手放在桌子上:吃完了,我饱了。 柳凡:香菇还没好,再等等,至少吃一个。 夹杂在这几人之间的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一旁郑良使腿舒服了一些,重新坐在位置上,不过丧失了食欲。 先前腿针刺般的疼痛过后,他一直处在恶心反胃的状态。 十分钟的时间终于到了。 柳凡关火,夹香菇。 林云起热心帮忙端盘子。 两人距离很近,香菇出锅的瞬间,柳老板嘴角勾起的一抹弧度倒映在林云起瞳孔中。 心不在焉的状态下,林云起转身的瞬间,谁也说不清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胳膊肘猛地撞到了柳凡。 林云起的力道,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都会被打疼,何况是逼出心头血太多,本来就处在虚弱状态的柳凡。 没事吧? 见柳老板捂着腹部靠柜门蹲了下来,林云起慌忙扶住他:你在流冷汗! 香菇柳老板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林云起:救护车,叫救护车! 罗盘七不看手机屏幕,直接紧急呼叫,欣赏地注视着林云起,这戏精不来特殊小组发展真的可惜了。 要不回头让组长把人吸纳一下,也算是特殊人才引进了。 救护车来的很快。 柳老板已经缓过来一口气,死死捏住救护人员的胳膊,死活不愿意挪步:香菇。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已经过时的网络词汇。 救护人员心下无奈,配合道:我知道你难受,想哭,放心,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香 林云起好像明白了什么,把锅里剩下的香菇全部夹进盘子。 呕 骤然香菇和蒜泥的味道刺过来,郑良使难受的感觉好不容易压下去点,反胃的冲动瞬间又涌了上来。 麻烦你们一并把他送医院。罗盘七说:这位先生似乎食物中毒了。 柳凡胳膊无力地垂下,正好压在那只色泽偏深的香菇上,隔着皮肤尽可能回收心头血。 血液在食物里走了一圈,早就不纯粹,只能退而求其次,转换成肉身所需要的微末精气。 柳老板被拉走了。 他虚弱的反抗压盖不住大部分人的声音。 救护车鸣笛走远,罗盘七脸上的焦急荡然无存,林云起眼中依旧有散不开的担忧。 柳老板不会有事吧? 罗盘七不可置信:你还真的担心他? 林云起:柳老板看上去真的很不舒服。 罗盘七深吸一口气:有没有想过,柳凡想要你的命。 林云起:可我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柳老板他他毕竟没有真正伤害到我。 停了一下说:如果可以,最好给柳老板做一次详细的体检,检查出他身体出了什么毛病,早发现早治疗。 详细的检查报告。 罗盘七嘴角一抽,自动代入特殊小组的视角翻译:好好解剖,看看柳凡为什么成为活死人。 甩了甩脑袋,林云起是无神论者,只能说是有些圣母心,才会说这句话。 转念一想,人是林云起打的,叫救护车也是他提议的。 我们在冰箱和厨房里找找。林云起打断罗盘七的思维:郑先生也不舒服,万一真是食物中毒,可以及时发现原因。 罗盘七下意识说:大家吃的一样,要是食物中毒你还能站在这里。? 林云起关心则乱:四处转转吧。会不会是房子里有什么过敏原? 说着径直朝刚刚罗盘七想要上的二楼迈步。 作者有话要说: 骸骨狗:所有人都比我狗。 第8章 巧合 白辞像是空气一样,自始至终没有说话,林云起上楼的时候,他也迈开步伐跟在后面。 罗盘七自是也马不停蹄跑上去。 二楼的窗户全部被封死,日光无法投射。 林云起摸索着找了会儿电源开关,一无所获下打开手电筒,发现天花板上没有安灯。 这么黑,柳老板也不怕摔倒。 责问的口气全是出于关心。 罗盘七真的是大开眼界,楼梯里的黑不叫黑,林云起的心才是黑的。 戒指外盘在黑暗中散发着幽暗的光芒,不影响看上面的指针。罗盘七很有紧迫感,绝对不能让白辞抢先一步得到生死簿,他已经通知了聂言,可对方赶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指针时而偏南,时而偏北,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干扰。 罗盘七皱眉,试图用阴阳眼看出些别的东西,结果注定令人失望。 白辞已经走到前方的一个房间,他犹豫要不要跟过去看看。林云起则先所有人一步,进了卧房。 罗盘七最终还是选择临近的卧房,指针的偏转次数,更多时候是冲着卧房。 你在找什么?罗盘七问。 林云起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用手机自带手电筒照亮。 没有像罗盘七预想中扔出一句我在找过敏原,林云起坦然道:瞧一下有没有病历,也可以提供给医院。 柳凡再三接近,图谋肯定还是在自己,且柳凡这一年突然暴富,从事类似器官买卖的非法业务也不无可能。 为了更好的找到适配器官,走上这条路的不是个例。 罗盘七确定林云起是在认真地找病历,因为他只会翻找一些小册子,哪怕是窗台上奇怪的摆件,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至此,罗盘七更加看不懂林云起了。 咕咕! 刺耳的叫声让两人同时回过身。 林云起:好像是布谷鸟钟。 罗盘七看了眼时间:现在不是半点和整点,机械钟表不会报时。 书房里,白辞正在摆弄一个大约七十公分大小的挂钟。 千万别是生死簿! 罗盘七深吸一口气,走到离白辞半米远的地方停下,也在打量着钟表。 这是一个外形为森林小屋的咕咕钟,属于很传统的布谷鸟钟,罗盘七首先关注里面的那只老式小鸟,从尖嘴到尾巴,没瞧出什么特别。 白辞打开木头雕刻的两扇小窗户,轻轻晃动摇了下。 啪地一下。 小袋子滑落摔在地上,还往上弹了一下。 袋子里充斥着不明液体,一团红色的东西模糊地困在中间位置。 罗盘七蹲下身细看了几秒:好像是手指。 说着招呼了一下,让林云起靠近把手电筒的光芒聚焦。 细细辨认一番后,罗盘七点头:是大拇指,边缘处有残缺的刺青。看着花纹走向,他判断:原主人手上应该纹着什么动物 林云起突然想到一件事:郑良天就是郑良使的哥哥,一根手指是缺的,手背上有饕餮刺青。 他印象很深,人会下意识的遮丑,但郑良天不是。偶尔林云起扫楼时碰见对方,郑良天会故意靠边,搭着扶手下楼,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残缺。 他甚至觉得对方是在刻意展示。 闻言罗盘七不是很惊讶,聂言早就让人调查过和柳凡接触的人资料,郑良天就是其中之一。 罗盘七讥笑:这对天使兄弟,一定隐藏着什么猫腻。 正经人谁会去追求白辞? 也不嫌弃袋里不知泡了多久的手指,罗盘七夹住边缘拎起来说:郑良天已经死了,从郑良使的表现看,他和柳凡不大熟。 林云起反驳了部分观点:郑良使认识柳凡,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郑良使处于主导地位。 怎么说? 那天在自助餐厅吃饭,其他人都到的很早,我提前五分钟还被食客指责。他们明显对于柳老板很尊重,甚至推崇。 罗盘七回忆那天的情景:而郑良使姗姗来迟。 你们不止一次同吃了饭。白辞望着二人,声音突然插入。 罗盘七打了个喷嚏,脖子上的汗毛立了起来。 郑良使今天随意在柳老板家里走动,说话颐指气使的,瞧不出丝毫客气。 对老饕来说,能给他们做出美味的厨师很珍贵,郑良使虽然愿意花钱买柳凡的餐券,但对柳凡的态度有流于表面的轻蔑。 合理推测柳老板有段时间可能在为郑良使工作,而郑良使延续了做雇主时的态度,认为花钱就能让对方做牛做马。 罗盘七自认行为分析做的不错,经林云起一说,忽然觉得这方面还有待加强。 拍了几张照片,罗盘七保管袋子,将咕咕钟物归原位。 天使兄弟和柳凡之间的猫腻是次要的,他更关注生死簿的下落。聂言刚刚发来消息,总部的负责人对这次事件表示了高度关注,自己更不能有丝毫疏忽。 四周架子上摆满了各种书籍,以美食料理为主。 罗盘七每一本都很细致地翻阅。 你也在找病历?林云起:看来你还是很关心柳老板的。 分不清林云起是真傻还是装傻,罗盘七余光捕捉到对方偶尔蹙起眉头,嘟囔着柳凡没有带社保卡,会不会影响报销等杂事,下意识也眉头紧皱。 若说伪装倒也不必武装到每一个细节,每一次肢体动作。 唯一能解释的,便是林云起有着一套独特的世界观和处事原则。 一心二用,他手上的工作不停,用时十分钟翻完了半个书架的书。 罗盘七想看看白辞的进度,一扭头,白辞不知何时拉了张椅子坐下,对着钥匙链上的骸骨狗自言自语:他们一起去吃了饭。 好不容易为林云起的两幅面孔找了借口自圆其说,白辞又开始令人迷惑。 罗盘七吸了口气,不明白这些人心里都在想什么,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白辞低低笑了一声:找到了。 罗盘七一个激灵,找到什么了? 四目相对,手机手电筒的亮度有限,但罗盘七能清楚看到白辞的双目,乃至瞳孔深处的色泽。 他咽了下口水。 白辞:你看着很紧张。 罗盘七面相上很沉稳,一颗心却是已经吊在嗓子眼。倘若白辞真的发现生死簿,他绝对抢不过,最多拼上性命拖时间,让聂言赶过来。 另一道光芒打在脸上,林云起听到白辞的话,狐疑问罗盘七:怕黑? 领口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紧紧贴着皮肤。 罗盘七:有点。 他调整好呼吸:都聚在一个房间也发现不了什么,还有阁楼没找,不如分头行动? 考虑到罗盘七怕黑,林云起主动请缨:我去阁楼看看。 乍现一只血糊糊的手指,落实了柳老板不是正经人,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找病历,探索这个可能存在的犯罪巢穴也很重要。 轻易支走了林云起,罗盘七有种不真实感,但他现在面对的是白辞,精力始终高度集中。 从脚步声确定林云起已经走远,罗盘七开门见山:你已经掌握了生死簿的下落。 白辞:或许吧。 罗盘七狠狠闭了闭眼,组长怎么还不来? 短信发出去也有段时间了,应该到了才是。 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四舍五入,和林云起共进晚餐的经历让白辞今天罕见地显露出好脾性,一笔可让活人死,一笔可让死人生,这才是生死簿的逆天之处。一只蝼蚁真得到了,又怎会再费大力气去吞噬林云起的灵魂? 双方立场并不完全相同,罗盘七保持适当的存疑。 异物不可能以肉身状态存活,他反问,除了生死簿,还有什么有这种能力? 白辞:子薄。 一个干脆的答案让罗盘七更加防备。 生死簿分母簿和子簿,算不上什么大秘密。 聂言吩咐寻找生死簿的下落时,原话确实是寻找生死簿母簿的下落,当时罗盘七也没多想。 母与子。 从叫法上都能判断哪一个更厉害。 聂言也知道这大概率不是母簿,不过是抱着几分侥幸心理。 罗盘七不这么认为,哪怕是子簿,组长肯定也十分在乎,否则不会接连作出指示。 子簿能让异物拥有肉身,像是正常人一样生活在阳光下。 单凭这点也不容小觑。 他死死盯着那双看不透的眼睛:要什么条件,你才愿意说出子簿下落? 白辞:特殊小组有我感兴趣的东西,但你代表不了高层的想法。 罗盘七:一桩买卖,不去谈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 恋耽美 ——(8) 白辞摇了摇头:成不了。 他如此笃定,罗盘七知道多说无用。 为了完成任务,接下来无论白辞去哪里,他都得跟着。希望对方看在特殊小组的面子上,打就行了,别把自己打死。 咕咕钟走动起来的声音很大,滴答滴答的钟摆晃动下,数分钟的时光悄然流逝。 白辞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明明窗户被木条封死,他的目光却像是能穿透木条,欣赏外面的黄昏。 长时间没有眨眼,罗盘七眼睛有些干涩,不知过去多久,白辞的嘴角微微勾起,罗盘七心中警铃大作,整个人仿佛化身丛林间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白辞站起身,衬衫扫过椅面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像是针一样刺痛着罗盘七的耳膜。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是转身,望着门的方向。 一阵脚步声传来。 林云起的声音先人一步飘过来,抱怨着阁楼里的阴湿。 他的出现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气氛,罗盘七的目的是拖延时间,主动问:有没有发现? 我怀疑我菌菇中毒了。 跳脱的话题让罗盘七额头青筋一跳。 林云起:我找到一本小册子,第一次翻开好像涌现出无数人名,还有密密麻麻的生平介绍,再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罗盘七顾不得紧盯着白辞,猛地偏过脸:你说你找到了什么? 林云起重复一遍。 册子呢? 他大步走上前。 林云起只是定定望着他,白辞冷不丁道:该走了,总留在别人屋子不礼貌。 罗盘七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清楚对方不可能让自己轻易拿到生死簿。 林云起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我把东西放回去。 白辞:一本空白的册子,屋主不会在意,你带着走吧。 罗盘七听出白辞话里的深意,林云起无意间暂时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东西由其保管,只要自己不轻举妄动,白辞也不会抢夺。 下楼时,罗盘七问林云起:你刚看着根本没放回去的意思。 阁楼又窄又矮,蜘蛛丝都快坠在脸上,我不想再体验一遍。 婉拒了林云起要用小皮卡拉自己回去的好意,罗盘七独自等着特殊小组的人到。 先前黑暗无限拉长了他对时间的感知,此刻距离柳凡被带去医院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 赶上最后一点黄昏的余晖,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路边,车上下来的男子衣袂被风吹得扬起。 步入初夏,聂言穿了一件很薄的风衣,最近天气大幅度回暖,这套穿搭明显不太符合。 见到自家组长,罗盘七的心定了下来:头儿,你怎么才来? 他刚刚连殉职后的补贴都快想好了。 聂言:西山那边出了点事情,我下午带了几个队员去处理。 从西山到这里,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罗盘七猜测出的事情不小,否则聂言一个人就可以去。而天海市的特殊小组,能和白辞稍微硬碰硬一下的只有聂言,叫其他队员来支援用处不大。 聂言:白辞拿到了生死簿? 罗盘七摇头。 东西没找到? 罗盘七嘴角抽着说:为什么不能是被我得到了? 聂言的神情代表着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罗盘七摊手:好吧,我是没拿到。 聂言并不意外,但下一句话却是让他的神情中出现了明显的一丝错愕。 东西在林云起手上。 聂言眯着眼盯着罗盘七,分辨他话中的真假:林云起只是一个普通人。 当时我和白辞处于我单方面对峙的状态。 林云起独自行动,据他所说,这东西第一次翻开涌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之后又成了无字天书。 聂言信了八九分,这描述的确是生死簿。 他观察着面前的别墅:别墅面积不小,这么短的时间内,林云起选择到阁楼,而还真找到了东西,在他身上,必然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罗盘七咳嗽一声:也不一定。 聂言:永远不要相信世界上有巧合,他执着去阁楼探索,肯定另有原因。 我让他去的。 罗盘七摸摸鼻子,语气透露出几分心虚:和白辞对峙时,我想要支开他,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人去阁楼,巧了么这不是生死簿还真就在阁楼 作者有话要说: 林云起:害,好担心柳老板的身体,呵呵呵呵呵。 第9章 看望 罗盘七深刻怀疑先前在阁楼,白辞影响了指针的运转,但苦于没有证据。他被骂的狗血淋头时,林云起正在公路上兜风。 这条路走得人少,一到下午特别凉快。 如果是辆敞篷车,会更舒服。林云起吹着风,享受地说道。 天边的云彩层层叠叠,黄昏的尾巴被夹在云层当中,美的很高级。 林云起停车在路边,拍了几张照片。 他的双眸中隐含着惊艳,又带有一点遗憾,似乎在惋惜这种美景终将散去。 白辞不禁多看了两眼。 可惜林云起叹道:没有带摄影机,否则可以拍张专业的,回头传到收费素材网上,肯定不少人下载。 云层中那逐渐逝去的金灿灿,就是他和财富擦身而过的预兆。 白辞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确定相片保存好了,林云起靠在车门边,拿出从柳老板别墅带出来的小册子。翻了几页后突然凑上去闻了闻:奇怪。 阁楼里又阴又潮,寻常纸质东西放在那里,应该会发霉。 知道他在想什么。白辞:也许才丢进去不久。 林云起点点头:有打火机么? 白辞想了想,掏出钥匙链,按了下骸骨狗的脊梁骨:喷火。 骸骨狗不情不愿地张开嘴,喷出一小簇火焰。 林云起拿着其中一页白纸,稍微站远了点,对着火光看,确定纸上瞧不到什么文字,尴尬地笑了笑:我还以为是药水写的,要像在阁楼一样,黑暗中对光找准角度看。 他视力一向极佳,之前突然看到一堆文字,哪怕只有一瞬间,林云起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好奇点来得快去得也快,林云起重新收起册子,学着白辞,也在骸骨狗的身上戳了下,没有火。 白辞:声控。 林云起寻找装油的地方。 白辞:油在骨头里,估计还配置着一些零件,所以才会有些沉。 骸骨狗觉得爪子痒了,想上去给他一爪。 白辞没有继续杜撰事实,收起了钥匙链:走吧,山里面在打雷,一会儿可能会下雨。 像是在响应他的话,山中传来一声闷响,没多久,一道银色的闪电在远处天幕上炸开。 林云起不再耽搁,重新握住方向盘,踩油门扬尘而去。 今天运气不错。 刚进单元门,外面响起一阵倒豆子的声音,预示大雨降临。 林云起冲了个澡,打开音乐躺在沙发上。细雨被风斜斜吹入,有的飘在脚背上,带来丝丝凉意。 少了一桩麻烦。 林云起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自言自语。 柳老板家里有人体组织,很快会有警方介入,有对方为什么接近自己,有没有从事非法交易迟早真相大白。 听着雨落声,不知不觉间林云起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雷打不动地扫楼生活。 雨后的空气实在太好,林云起把工具锁好后,想去公园散步。 哼着小曲,扬起的嘴角在下一刻僵住。 一个疯子,这个疯子还踩在他心爱的小皮卡上,用力朝一栋楼挥舞着手里黄玫瑰。力道过大,黄玫瑰的花瓣不时坠在他脚周围,郑良使沉浸在自己塑造的浪漫气氛当中。 林云起面无表情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我想让他看见我。 昨晚送白辞回家,林云起停车的位置靠近白辞的单元门,没想到方便了郑良使的疯狂行径。 看出来了,爱情不但让你自由行走,还让你学会了舞蹈。林云起冷冷道。 郑良使陷在自我感动中:昨天请他吃的晚餐出了点意外,我是专程来道歉的。 林云起给了滚和报警两个选择。 谁知郑良使当场转过去三万元,注明是车子维修费。 拿了钱,林云起和颜悦色:光魔幻舞动,是没有用的。 可我不敢去找他。怯懦懦的样子仿佛是一个青涩的高中生。 林云起忽然想起,过往的追求者还真没有直接上门骚扰白辞的,哪怕是闹自杀逼婚的,都是在楼下。 面对白辞,他们似乎有种诡异的近乡情怯。 郑良使一直高举着花,一般人早就累了,他却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气都没喘两下。 林云起确定他昨天不是食物中毒,否则哪里能这么有精力。 郑良使的热情呼唤无疑扰民了,有住户报警,派出所的人很快赶到,这一次郑良使没之前好打发,哪怕民警威胁说要通知家属都没用。 先前两人一直存在高度差,他被从车上强行捞下来时,林云起看见对方眼眶泛青,嘴唇周边发黑,目光中全是狂热。 罗盘七赶到小区时同样瞧见这一幕,郑良使今早从医院逃跑,组长通知自己把人找回去做检查,看还有没有救。 带去抽个血吧。 罗盘七还没出示证件和民警交谈把人带走,就听林云起轻飘飘地进行建议。 这人精神不正常,像是吸食了什么东西。 理由合情合理。 罗盘七走过去的脚步放缓。 永远不要相信世界上有巧合。 这是昨天聂言说的一句话,套用在林云起身上不为过。 生死簿这种重要的东西,哪怕是个蠢货得到也知道藏好,却在阁楼轻易被人发现。 林云起这时也看到了罗盘七,当对方是为了柳凡的事情过来进行问话。 他的想法某种意义上也成立。 客套两句后,罗盘七状似不经意问起昨天他在阁楼上的事情,是怎么发现的小册子。 阁楼设计的太矮,我进去时不小心脑袋撞到了天花板,这东西就掉了下来。 说完林云起主动打听起柳老板的情况。 调查还在进行当中,太阳出现,罗盘七走到树底下,麻烦你详细讲述一下和柳凡认识的过程。 故事很平淡,核心是助人为乐,林云起帮柳老板卸货,两人因此相识。 更多的也讲不出什么。 柳老板是个热情的性子,经常请我喝奶茶。林云起,后来他关了奶茶店去其他城市发展,不久前我们才重新遇到。 罗盘七装模作样在小本子上记了几笔:感谢配合。 他没有花言巧语让林云起交出小册子,毕竟昨天白辞已经妥协过一次。 既然已经知道下落,剩下的就交给别人头疼。 一番交谈后,雨水早就被初升的太阳蒸发,林云起放弃散步的想法。回去提了捅水下来擦车,顺便检查车头有没有被踩坏。 也许该去看看柳老板。 林云起边擦车边寻思着,任何时候都不该放弃感化对方。 柳老板被抬上救护车都还在念叨着香菇,那是厨师的意难平心爱的作品没被客人品尝到,心情不可能会好。 林云起嘴角勾起。 我可以做份香菇带过去,多少能让他宽心。 擦拭完雨水溅起的泥渍,林云起满意地站在车前,车头有几处微微朝里面凹陷了点,除了影响美观,别的没什么。 三万算是意外之喜。 心满意足去菜店买了新鲜香菇,林云起记忆力极佳,学着柳老板昨天的步骤,开始蒸蒜蓉香菇。 拎着饭盒,一出门便遇到白辞,后者又拎着一根空荡荡的狗链子,在小树林找狗。 他先前一直微微垂着脑袋,此刻像是眼观八方,林云起出现的瞬间便抬起头看过来。 早上好。林云起先发制人,抢了问好狂魔的话语主动权。 白辞微微一怔,笑道:早上好。 林云起似乎是针对他寡言的一剂良药,白辞继续说下去:我在找狗。 看出来了。林云起拎起手上的袋子,我去医院看柳老板,顺便给他做了点香菇。 白辞点了点头。 懂了,杀人诛心。 林云起打电话给罗盘七,打听医院的位置,得知他去看望病人,还带了香菇,罗盘七和白辞的想法空前一致。 这是去诛心。 病房里,柳老板安静地靠床头坐着,面色对比昨天稍微好了些。 他的柔弱特质使得即便穿着病号服,都比旁人要好看很多。 你,还好吗?林云起眼中的关心不似作伪。 自认过往泥潭里的生活早就让心肠都烂透了,面对林云起认真的问候,柳凡久违地生出一丝歉意。 如果早几年遇到,也许真能成为朋友。 林云起已经来到床边,把保温盒拿出来,揭开密封的盖子,浓烈的香菇味扑面而来。 柳凡的脸色起了变化。 我看你昨天一直惦记着香菇,特意亲手做了些。林云起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他:来,尝一口。我问过医生了,可以吃。 柳凡眼中罕见的歉意荡然无存,语气冷了下来:有心了。 林云起听出对方的不虞,轻轻叹息一声,也许正如老话所说,有的人心是捂不热的。 柳凡面不改色吃着香菇,低头的瞬间,睫毛打下的阴影给他笼罩上一层阴森感,每一次咀嚼都像是在狠狠撕咬林云起的肉,发泄心中的愤懑。 恋耽美 ——(9) 菇类做好了会有肉的味道,林云起忽然说,对了,我们昨天寻找过敏原想帮助你时,意外在钟里发现一根断指。 柳凡握筷子的手一顿。 快吃。林云起散发着温和的笑意,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生出一个念头。 林云起想着的是卿本佳人奈何作贼,柳凡则觉得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林云起的感化三部曲: 第一,用爱温暖恶人。 第二,用道理感化恶人。 第三,用行动送走恶人(bushi) 第10章 孤注 趁对方吃饭的功夫,林云起问起门口的状况:外面椅子上的是你朋友吗? 我没朋友。 林云起看他的目光无声中控诉着你怎么把我给忘了。 柳凡只觉得香菇堵在了嗓子眼,实在难以下咽。 外面的人一直徘徊不去,他隐隐有种预感,是在看守自己。 令人添堵的香菇终于吃完,差不多是在放下饭盒的刹那,柳凡突然目露警惕,林云起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 这个天气穿风衣? 男人走过来时带来一阵风,林云起确定没发现他有出汗状况。 风衣材质很特别,十分薄,阳光穿透甚至能看见纹路,就像就像纸一样。 柳凡脸部的线条紧绷,他的下巴是比美女还要标准的瓜子脸,嘴唇紧抿的时候面相有些凶。 我叫聂言。聂言拖着凳子,坐在靠近床边的位置,但自我介绍似乎是对林云起做的:罗盘七的上司。 其实他不用介绍旁人也能推断出一些。 有些职业人的气质很好辨认,那股子精气神很不一样。此刻聂言带给林云起的就是这种感受,不是警察就是军人。 林云起能感觉到的柳凡也能感觉的到,一个公职人员出现在自己身边,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他不动声色保持原来的姿势,像是在用目光询问他是谁,为什么来。 我听过一句话,如果恶魔存在,那么上帝也是存在的,聂言:我个人虽不把上帝当回事,但这句话所表达的道理我是认同的。 聂言笑容讥嘲: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柳凡沉默许久,突然看向林云起:你们是一伙的? 林云起摇了摇头,柳老板脑子大约是不太好了,犯了事必然会引来调查,和自己有什么干系? 聂言没有再开口,办案子讲究保密性,林云起主动收拾好饭盒,提着离开。 他走后,聂言捅破了窗户纸,不再打太极:你是在哪里发现的生死簿? 柳凡眼皮掀起:什么生死簿? 聂言自始至终用的是审问的语气,从来不回答问题:捡到这玩意时是不是很激动,觉得否极泰来? 柳凡面色不变,手指微微屈紧。 他是在垂死之际意外发现的那本册子,上面记载着自己的名字和生平,当时以为是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 气愤下他发泄般地用满是血的手掌,抹掉最后的死亡日期。 奇迹发生了。 失血过多的身体重新有了力气,确定不是回光返照后,柳凡首个念头就是报仇,立马去翻郑家兄弟的。 让人失望的是,每翻一页,前一页的字迹就会消失,新的一页又是关于自己的生平。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逐渐掌握了一些规律:随着时间增长,糊住死亡日期的血迹会渐渐淡化,而自己的肉身有崩溃的趋势。 动物有本能。 渴了知道寻找水源,饿了知道要吃东西。 不需要人教,看到路上的行人时,柳凡便明白自己需要他们体内的精气,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生死簿让他新生,却也把他变成了怪物。 从回忆中挣脱,柳凡干涩的唇瓣动了动,聂言见他还要矢口否认,冷笑:我很好奇,为什么要把生死簿藏在阁楼里。 从任何角度说,这都显得很敷衍。 柳凡闭了闭眼,片刻后,彻底斩断最后一丝侥幸。 我的身体状况不佳,带在身上不安全,卧室、书房这类地方,永远是被小偷翻找的重点。 用来堆放杂物的阁楼反而容易被忽视。 柳凡最失误的地方在于没考虑到存在专门对付自己这类怪物的力量。 正如聂言进门时的嘲讽,恶魔得到了力量,本能要去搞破坏发泄,喜悦让他们大意,或者说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上帝也是同时存在的。 法律可以惩戒犯了错误的人,那犯了错误的鬼谁能惩戒?柳凡问他。 聂言:我们有专门的《罚典》。 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柳凡怔了一下,随后看向窗外:帮我找到郑良天。 郑良天已经死了,而且只有极少数人才会阴魂不散。 我知道,我弄死的。柳凡摸着指甲说:他的死亡时间比预想中提前了两天,等我去回收亡魂时,被他好运先逃了。 提完要求,柳凡疲惫地合上眼,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聂言站起身把名片放在柜子上:改变主意的话,随时打给我。 刚拉开病房的门,身后传来嗤笑声:专门对付怪物的组织这种力量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柳凡睁开双目,眼中的光很刺目:鬼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让他们变成鬼的东西。 类似的话语和质问过去的办案中,聂言听了太多,他没有回答,迈步离开。 特殊小组经常是不分昼夜的工作,加班开完会,聂言单独让罗盘七和另一名同事留下,总结了下午和柳凡的谈话内容。 说完聂言皱起眉,等着他做进一步安排的罗盘七问:头儿,怎么了? 不对劲。聂言眯着眼:柳凡似乎在刻意把重点往他和郑家兄弟的私怨上引。 而且柳凡妥协得太快了。 他打了一通电话给医院负责盯梢的成员:柳凡在干什么? 病房里没有动静,应该已经睡了。 聂言:电话别挂,进去看看。 成员一推开门,便被黑漆漆的枪口对准额头:头儿,他藏了把枪。 这种状况下,成员依旧面不改色打着电话,没有要挂的意思,四目相对,他望着柳凡的眼睛问电话那头的聂言:头儿,我要不要赌他的枪里没有子弹 话没说完,一双鹰目陡然变得凌厉,成员以肉眼无法辩驳的速度重重击打了一下对方的手腕。 柳凡吃痛下按动扳机,子弹打碎了前方的花瓶,也打破了医院夜晚的宁静。 一位睡不着半夜在走廊溜达的病人走过来:发生什么 后几个字在看到枪时,自动变成了举起的双手。 柳凡抓住机会,撞过病人的肩膀跑了出去,一路对着墙壁又开了几枪,枪声和值班护士的尖叫声顿时引起恐慌。 成员拦住想要去追的同事:派人在外设关卡拦截。我们现在去抓只会逼得狗急跳桥,让柳凡挟持病人做人质。 万一过程中乱开枪,后果不堪设想。 才开完会被放走的小组成员,最远的还没走到地下车库,又被叫回来上班。 要考虑最恶劣的情况,柳凡在路上挟持人质。 闹大了异物的事情曝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聂言摆了摆手:柳凡的身体是拖累,再挟持个人质,只会平添负担。除非万不得已陷入对峙,他不会这么做。 他会不会去找郑良使报复? 聂言并未立刻回答,手指敲了敲桌子:白天柳凡不断强调对郑家兄弟的恨意,很有可能是想进行误导,好拖延时间。 林云起。罗盘七突然提起这个名字:就怕他会去找林云起。 老小区进出自如,连个像样的保安都没有。 柳凡手上青了一大块,这是先前被击打留下的淤伤。 事到如今,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先绑架转移林云起,让对方处在长期昏迷状态,再将心头血注入吊瓶中,吊水输液暂时拖着其性命。 他的血早就和正常人不一样,直接输入,十有八九林云起坚持不了两天。 但柳凡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期盼自己运气好一点,就像当初发现生死簿一样,在林云起死亡前,他能得到精气反哺。 一旦肉身恢复稳定,柳凡有足够的信心逃离这座城市。 三号楼 他还记得当初林云起订外卖的地址,在黑暗中辨认着楼栋号,很快找到了目标楼层。 迈过最后一层台阶,眼看希望就在前方,柳凡的脚步突然狠狠顿住,原本阴鸷的眼神蒙上一层恐惧。 什么东西? 他喉头一动,拿枪的手有些不稳。 民间经常说动物之间存在血脉压制,异物中也存在类似的阶层关系,饿死鬼毫无疑问处在食物链的顶端。 柳凡可以肯定,这黑色盘腿而坐的斗篷虚影正在盯着自己,并且能轻而易举要了他的命。 小心翼翼后退一步。 刺骨的寒意袭来,让他立马停止动作,不敢乱动。 进退两难下,柳凡试着把手伸进兜里。 饿死鬼静静看一只蚂蚱做死前的挣扎,没有阻止。 这种力量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鬼有什么可怕的! 现在想来,今天病房中的发言是何等无知,柳凡屏住呼吸,一边翻出聂言留下的名片,一边拨号。 滴 喂。电话很快被接通。 逮捕我,就现在。饿死鬼的眼珠是血红色的,柳凡凝视那双森冷的红目,闭了闭眼:我一秒钟都等不了。 闹剧看完了,蚂蚱也没有临死反扑。 当初聂言和罗盘七误入饿死鬼的地盘没被收拾,纯属运气好,他们属于阳气足的人,在饿死鬼眼中连垃圾食品都不如。 柳凡就没这个好命,他是大阴之物。 暂时吃不了林云起这顿满汉大餐,勉强吃点小点心也行。 饿死鬼没了兴致继续戏弄猎物,碗里的缝隙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一缕黑烟如炊烟般袅袅升起,没有风,却朝着柳凡的方向飘去。 柳凡预感一旦黑烟近身,自己会尸骨无存,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突然扯着嗓子喊:林云起! 他说话原本就中气不足,这时候更像是一只被提起待宰的老母鸡,嗓音尖锐又沙哑。 屋内。 林云起躺在床上,睡梦中眉头紧蹙。 好热,他想起身去外面走走,无奈知道是在做梦,走不出梦中的沙漠。 衣服耷拉在床旁,那日从阁楼带回来的小册子掉在了地上。它不是因为惯性向下掉下去,更像是自己一点点费力从内兜蹭出去。 窗外刮来一阵凉风,生死簿如同一本被阅读的书,被风掀开翻页,差不多到了三分之一的厚度才停下。 嗷呜 什么声音? 林云起在做一个清醒梦,他站在炽热厚厚的黄沙中,一眼望去光滑的沙漠似蜿蜒的山川,寂静,荒凉。 直到这道声音出现。 野兽? 林云起皱眉,果然,梦都是没有逻辑的。 现实里,生死簿已经立了起来,慢慢靠近林云起垂下的胳膊。它是翻开的状态,书页制造出的缺口让它瞧着就像是一只张开大嘴的小怪兽。 只是这小怪兽还太小,连立起来都在颤颤巍巍。 嗷呜 一口咬住林云起的手指,睡梦中,林云起轻轻蹙了下眉头。 鲜血顺着他的手指一直流淌进纸面,微微泛黄的古纸在这一刻变得崭新了许多。 生死簿仿佛偷喝大人酒的小孩,在原地转了几圈,啪地一声重重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指间的牙印愈合速度很快,它刚刚消失的时候,楼道内传来柳凡撕心裂肺的吼叫 林云起! 作者有话要说: 柳凡:林云起! 林云起:吵什么吵?忙着开金手指呢,勿扰。 第11章 营救 被这道声音吵醒,林云起猛地睁开眼,确定这次不是在做梦。 衣服被汗浸透紧贴着皮肤,他整个人就像是水里捞出来似的,大口喘气。 好像是柳凡。 林云起光着脚下地,从卧房内走出。 老房子不隔音,求救声隔着门板也能激烈传进来。 饿死鬼要杀人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柳凡喊了那一声后,他刻意控制了黑气流淌的速度。 饿死鬼正在衡量一个公式。 用特殊残忍的力量+当林云起的面杀一只蚂蚱=让林云起开始怀疑世界上有鬼。 然而他很快划掉了其中的选项,按照人类最后的解刨结果,多数是判定为心梗,不足以证明有鬼。 告诉他,有鬼要杀你。 介于空洞和空灵的声音顺着耳朵钻入,几乎一路钻入了脑髓,令人头疼欲裂。 告诉林云起,有鬼要杀你,告诉他,有鬼 这个时候,林云起已经站在门边,饿死鬼闻到了美食的味道,血红色的眼珠透过猫眼望过去。 同一时间,林云起也在通过猫眼观察外面的情况。 这诡异的一幕,让早已丧失恐惧感多时的柳凡肩膀一阵颤抖。 柳老板。林云起好奇:你怎么在这里?还穿着病号服? 他在看我。 他的目光穿透饿死鬼的身体,正在看我。 想到这里,柳凡一阵天旋地转:你看不见他吗? 他? 恋耽美 ——(10) 鬼!柳凡的腿如同被胶在了原地,你的房门外,扒着一只厉鬼! 林云起:稍等。 他转过身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了罗盘七。 柳凡现在人在我家门口。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沉默了一下:他还活着吗? 活着,但精神出了问题,一直叫着有鬼。 不要开门,保护好自己的人生安全,他手上有枪,我们会尽快赶过去。 枪? 林云起侧身站在靠墙的地方,离门远了一些。 这栋楼内上夜班的人不少,但还是有几名正常朝九晚五的住客,楼上的门突然开了,有人伸出脑袋喊了一声:哪个煞笔大晚上耍酒疯,还让不让人睡了? 砰! 柳凡的精神已经到达临界点,朝头顶的墙壁开了一枪。 枪声在楼道内回荡,楼上的人一阵腿软,小心翼翼关上门,躲进衣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报警。 喂,110么爸爸救我 柳凡现在恨不得闹得越大越好,让警察快点过来把自己抓走。 黑气中分出一根蚕丝般细的烟雾,缠上柳凡的胳膊,他能清楚感觉到体内生机的流失,原本苍白的肌肤上出现了暗紫色的斑痕。 你看我的胳膊,尸斑出现了!柳凡赶紧撸起袖子证明。 林云起面无表情待在房间里,这丧良心的,竟然想把自己骗到门边,好一枪爆头。 多大仇? 枉费白天他还亲手做了香菇去看望。 不理会门口的叫嚣,林云起快速分析起目前的状况。 柳凡有枪,可以破门而入,但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一直和自己周旋。他枪里的子弹应该所剩无几,刚刚因为发泄怒气打了一枪,或许现在只剩下两颗,甚至于一颗子弹。 柳凡没有把握一击即中,只能通过话术。 林云起拉开抽屉,找到登山绳,一头系在固定点上,一头紧紧缠绕在自己腰身。这栋老旧的小区没人家安防盗窗,旁人只当这里全是凶宅,小偷也嫌晦气的程度。 安全起见,林云起没有一路爬到底,顺着三楼的窗户滑了进去。 这里住着一个外地打工的,被刚刚的枪声吓醒坐在客厅动都不敢动,漆黑的夜晚,眼睁睁看着窗户外面吊着一个人,差点当场晕厥。 林云起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指了指上面。 租客理解能力不错,猜测林云起是逃难下来。 林云起压低声音:我家门外站着个精神病。 租客:警察应该很快会到。 涉及枪支类的,可是重案。 事实上,来的不仅警察,还有特殊小组。 派出所已经接到指令,这次事件会有专人负责,他们只需要在外围设卡,防止嫌犯出逃。 聂言亲自带队,开得是警车,警笛的声音让小区许多人家亮起灯。 林云起轻轻松了口气,持枪的柳凡也重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柳凡的手机响了。 聂言:你已经被包围,请放弃挣扎,现在下楼我们还能从宽处理。 他要能下去,还投什么案? 你已经被包围,请放弃 我知道我被包围了!柳凡额头青筋都要蹦出来:谢谢你来包围我!麻烦你带我回去从宽处理。 楼下,林云起趁着外面动静大的时候,悄悄打开房门,给身后腿软的租客比划了一下:你走前面,安全些。 租客露出感恩戴德的眼神。 快到一楼时,林云起提醒:举起手出去,走慢点,别被当凶犯误伤了。 租客点头,两人双双走出去,看到警车,租客再也控制不住跑过去,崩溃道:我们是住户,救命! 楼上饿死鬼斗篷动了下,食物的味道好像变淡了一些。 天生赤红的双目重新望向柳凡,食物跑了,用来当诱饵的蚂蚱也就没用了。 柳凡感觉到杀意,回想先前种种,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开始赌一条生路:我会告诉林云起有鬼杀我,我会让他相信的!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道可怕的虚影为何如此,但他不愿意放弃最后一点生机。 沉默的间隙,柳凡觉得自己已经在阎王殿走了好几回,他屏住呼吸一寸寸挪步,不停重复着诺言:我发誓,我一定这么做 见对方没有立刻下杀手,成功退到三楼的柳凡一口气跑出单元门,速度比刚刚的租客还要快,冲向警车束手就擒。 饿死鬼恢复盘腿坐的姿势,垂着脑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为什么食物的香味忽近忽远? 好像在屋子残存着些,又好像出去了,难道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饿死鬼穿过门扉飘了进去,有香味,但食物不在。 一路来到床边,终于找到了香味飘散的源头。 有了林云起鲜血滋润的生死簿平躺在那里,还没有消化完,此刻被人捡起,纸张裂开一条缝,这是它的眼睛。生死簿眯了下眼,然后不以为然地闭上。 如果把林云起比作麻辣烫,那么生死簿就是用白水涮了好几遍的麻辣烫。 异物几乎无法触碰现实里的实体东西,但他这次却能捡起这本册子,饿死鬼懒得细想其中的原因,好歹也算一个味道,他用枯瘦的手指探向书本的扉页,试图吸收里面刚刚产生的一丝精气。 捕捉不到。 找不到节点,跟面对林云起一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屏蔽了。 饿死鬼久违地蹙紧了眉头,黑气渗入纸张,但这薄薄的一张纸竟然抗了下来,没有被化为粉末。 这似乎是本开了智的册子,但这本册子还不相信鬼的存在。 千钧一发的时候,生死簿吸收掉了最后一丝精血,带来的诱惑瞬间不足林云起的万分之一。 饿死鬼喜欢有血有肉活物的精气,生死簿此刻更像是在冰柜里冷冻了几十年的肉。有一点香味,但真的细细去闻,去品尝,当初的美味不复存在,还有点馊了。 楼下,柳凡被聂言亲自押走。 罗盘七留下处理后续工作,象征性地安慰林云起:抱歉,我们的失误,让你受惊了。 林云起:我还好,但柳老板好像才是真的受惊了。 柳凡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如被风吹打的小白花,唇色发白,微微颤抖着,像是在说话,又好像是单纯恐惧下肌肉不规则的跳动。 罗盘七神情复杂,能不受惊吗?他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第一次见到饿死鬼时,腿也有些迈不开。 嫌疑人被带走,但后半夜,附近几栋楼的居民几乎没一个还有睡意。 林云起和罗盘七说了会儿话,回房子收回登山绳。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大,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冷静计算着能不能保证八小时睡眠。 无妄之灾。 林云起摇了摇头,欲要躺平一觉到天亮。刚走到床边,拖鞋踩到了什么东西,林云起开灯一看,发现是带回来的小册子。 柳凡被收押后,再没有升起过逃跑的念头,他也没有机会逃跑。 在劫难逃,柳凡苦笑,这一次是真的在劫难逃。 抓他的人不会容忍自己继续作恶,不吸食精气,自己便会肉身崩溃。 即便如此,也比死在林云起家门口好。柳凡有预感,如果被那只怪物吞吃,绝对会永世不得超生。 柳凡被抓,日子跟着消停下来。 这天,罗盘七专门打来电话给林云起,表示柳凡不会再去找他的麻烦。 柳老板,是要被送去精神病院吗? 罗盘七回答的模糊:另一个机构,差不太多。 林云起:他有什么需要的生活物品,可以的话我愿意送过去。 罗盘七无言以对。 抱歉,我这人有点容易好心办坏事。林云起不避讳承认这点。 罗盘七信他个鬼,突然问:如果那天晚上,柳凡用枪伤到人,你还会对他这么宽容? 嗯林云起想了下:我还是那句话,他有需要的我想送过去。 听出话里的真诚,罗盘七忍不住冷笑一声。 这样我才能知道他的具体地址不是。 知道地址干什么? 林云起跳过这个话题,似笑非笑道:就是想让柳老板知道,有人一直记挂着他。 罗盘七面色古怪:譬如偶尔送点吃的作为关怀?帮忙补补身子? 林云起微微点头:香菇就是大补。 罗盘七没办法多聊,他手上还有结案报告要写。这是他最讨厌的环节,要分多个环节,既要简明扼要,还得交待清楚事件。 罗盘七准备先写昨天晚上的发生的事情,思考后落笔写道: XX年,XX月,XX日: 柳凡持枪逃跑,之后这一晚 医院众人:救救我。 林云起:救救我。 住户:救救我。 柳凡: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罗盘七喜气洋洋,自信满满:头儿,是不是画面感扑面而来? 聂言:重写。 第12章 培训 很不幸,罗盘七的报告被无情打回来,要求重写。 同一时间,林云起正在家中核对最近要进行的工作。 明早是职业伴郎,三号得接机当翻译 敲门声打断碎碎念。 林云起透过猫眼一看,是前面那栋楼的住户,这家人在小区有两套房,一套自己住,一套出租。 上一任租客正是郑良天,他死在房里后,房子一直没再租出去。 林云起打开门:张姐,有事吗? 他日常负责清扫那栋楼,两人也算认识。 小林啊,女人有些不太好意思,是这样,前些天我家租房不是出了意外?房子还要继续往外租,但我不敢去收拾。 林云起:东西他家里人已经搬走,应该没什么需要清理的。 张姐差点没忍住淬了一口:那几天我刚好旅游,回来才知道他们竟然把灵堂设在屋子里,现在地上还有纸花和香,整个乱糟糟的。 抱怨完神情缓和下来:找了几个家政,知道这种情况,都不愿意打扫。 林云起明白了她的来意,想让自己帮忙收拾。 阿姨知道这个请求不厚道,两千块,你帮阿姨简单收拾一下。 张姐,您找对人了,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我这人就是喜欢锻炼身体。 张姐是个爽快人,直接转了钱,注明是打扫费用,满意离开。 林云起也很满意,换上平时扫楼穿的工作装,戴上手套和口罩,立刻就去上门打扫。 出租屋有段时间没人住,一打开,灰尘混合着臭味飘了出来。郑良天是在死后几天才被发现的,还是邻居闻到臭味受不了才报的警。 林云起也不知道那些来祭拜的人是怎么受得了这股味道,他戴口罩都无法完全隔绝。地上积了一层灰,各种颜色的纸花掉的到处都是,这种环境,难怪没人愿意打扫。 他从死者的卧室打扫,床下扫出的除了灰尘,不知何时掉进去的二十元纸币,还有一张很硬的小卡片。 猎奇食物交流协会拂去上面的灰尘,卡片的内容暴露出来。 会员:郑良天 ID:000147 最底下还有网址。 林云起试着用手机登录了一下,弹出一个页面,要求输入ID和密码。 密码? 林云起尝试输入白辞的拼写。 网页弹出红色提示,要求至少六位数。 林云起又改成白辞我爱你的拼写,居然还真给他过去了。 一片痴心啊 林云起感叹一句,浏览起网页。 论坛背景是黑色,最上面扒拉着一只章鱼图案。主打猎奇食物交流,林云起点进版块前已经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然而真正看到五花八门的热帖还是惊讶了。 《吃土,点赞三十直播吃土》、《哪种头发更好吃》、《那些年,我最喜欢啃得指甲(高价回收旧指甲)》 理智让林云起没有点进去看,生怕影响午饭的胃口。 他直觉这个论坛不会这么简单,点赞三十就吃土,可见论坛人数不多,成员又玩得疯。 林云起查看郑良天过往发过的帖子,发现只有一个收藏帖,发帖人设了阅读权限,当然以郑良天的等级可以阅读。 你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我很多食材都是亲手养的,我想吃鸡,就养鸡,想吃牛肉,就养牛,所以吃一次特别想要品尝的东西,我都会等好久。 回复全在感叹楼主真能忍,他该养只龟才对。 林云起找到郑良天的回复 我喜欢摸我家厨师的舌头,因为他的舌头尝过无数美味。爱屋及乌,我还喜欢用鞭子抽打厨师,听着他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 我弟弟则喜欢让自己养的蛇缠住厨师的腰,忘了说,我家厨师的腰很细,和他的姓氏一样,标准的柳腰。缠起来特别漂亮,比厨师系围裙还好看。 我们开的工资很高,但我家厨师不知感恩,我让他做一道菜,他不做。我就下手稍微重了些,他竟然招呼都不带打,连夜走了。 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招到合适的新厨师。 和他的姓氏一样,标准的柳腰。 凭借这句话,联系之前种种,几乎可以断定这位厨师就是柳凡。 林云起打给罗盘七,说了这件事。 罗盘七听后也是沉默,哪怕是个正常人,遭遇这样的雇主,要么被逼疯,要么被逼变态。 之前不是在柳老板家里发现一根手指?郑良天在帖子里提到,他想让柳老板做一道菜,却被拒绝了。 恋耽美 ——(11) 罗盘七语气有些怪异:你该不会想说,郑良天剁下自己的手指,逼着柳凡做给让他吃? 林云起:郑良天从小到大吃的都是美味,他或许觉得被这么多美味投喂,他自己也是美味的。 一旦追寻的道路错误,某种热爱到了极致之后,迎来的注定是毁灭。 罗盘七更好奇林云起是怎么接上对方的脑回路:算了,我亲自过来看看。 需要我在这里等着吗?我下午还有家教,不能留太久。 不用,等我这边的报告写完,亲自过去看看。 林云起:账号密码写到纸上了,钥匙 他犹豫了一下。 罗盘七:跟房东说一声,放门口地垫下,回头我们的同志会还给她。如果她想换新锁,费用我们也报销。 挂断电话,罗盘七伸了一个懒腰:还有一堆报告要写,要命哟! 他去向聂言诉苦,想把写报告的事情交出去。 今年的成员入职培训不是已经开始了?聂言:找个教官带他们过去。 罗盘七寻思着为什么突然提起新员工,忽然意识到一件被忽视的小事。 第一次去找林云起时,他们曾迎面遇见一只逃跑的阴魂,现在想来那很有可能就是被饿死鬼吓跑的郑良天。 人刚死,阴气还不是很重,对饿死鬼来说,就跟吃空气一样,这大约是那只阴魂能侥幸逃脱的原因。 至于会逃去哪里,不言而喻。 聂言:郑良天生前住的房子离林云起还有几栋楼,让教官看好学生,不要让学员误入那栋楼。 罗盘七:我这就交待下去。 才死的亡魂威胁不大,用来训练新成员最合适不过。 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本来由罗盘七亲自过去,如今变为一场新员工考核。 而林云起接到了孩子母亲打来的电话,对方用格外温柔的语调说:林老师吗?小郁病了,你看能不能把辅导时间推到周日? 林云起想了想:行,但得上午。 麻烦您了。 林云起没有觉得被麻烦,雇主一家都是很好的人,好说话又大方,虽然男主人常常看自己不顺眼。 看了看时间,他寻思下午也没事,不如直接等罗盘七过来。 此刻,一辆改装过的车正行驶在公路上,里面教官一脸严肃地讲明注意事项:处理异物时,如果动静太大,也要扣分。 有个用桃木剑的不大乐意:做这种限定太不公平了。 觉得不公平现在就滚。 其他预备成员见状,想要出声质疑的立马不敢说话了。 教官:我可不希望有天你们做事不过脑子,兴致来了,站在人群中跟异物一决生死,隔天被媒体争相报道。 用桃木剑的男生撇了撇嘴。 教官摇头,这批成员各个心高气傲,未来还有的磨。 房间内被整理的很干净,窗户恢复了明亮。 可惜即便四周窗户全开,空气流通下,室内的尸臭味也没有减少太多。 林云起靠窗边坐着,趴在上面看风景,半个脑袋探出去,才稍稍觉得好一些。 清风偶尔裹挟着花瓣在半空中旋转,林云起望着楼下的桃树,准备拍几张照片。周日辅导功课时,可以进行相应的景物描写培训。 镜头内突然驶入一辆车,这辆车似乎经过特别改装,看上去像个冷酷的大机器。 车门打开,下来几个人,树影斑驳,林云起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进了这个单元门? 林云起常年打扫这一栋,记忆里基本一整栋都在对外出租,没有住户有这么多朋友。 一群人上楼动静应该不小,但林云起竖起耳朵,几乎没听到什么声响。突然门外面传来一些响动,林云起忙起身走了过去。 喂,不是说钥匙在地垫底下? 教官正在打电话和罗盘七确认,就在这时,门开了,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 没事了。教官挂掉电话,看到林云起有些惊讶。 康郁?谁知林云起视线直接略过他,看向身后长着娃娃脸的青年。 教官也立马看向那人:认识的? 大学室友。康郁的态度有些冷淡。 他和林云起大学交情一般,不过林云起那时候跟谁都不太亲近,一天到晚除了上课,就是在外面做兼职。 长相和成绩让林云起一度成为校内的风云人物,面对比自己更受欢迎的同性,康郁内心多少存在着一些嫉妒。 留意到林云起口袋露出塑胶手套的一角,康郁问:你住这里? 没,我来打扫卫生,林云起腼腆地笑道,你呢? 康郁暗讽这就是不务正业的后果,堂堂大学生,居然沦落到干保洁。 实习。 康家祖上就是当道士的,他从小接受这方面的培养,长大后毫无意外地加入特殊小组。不过特殊小组的考核很严格,他足足考了大半年才被吸纳。 即便这样,康郁也是很自豪的,特殊小组的福利待遇好,晋升渠道透明,能让自己发挥一技之长。 教官这时多解释了一句和罗盘七是朋友关系。 那你们忙,出门时记得关窗锁门。 具体情况相信罗盘七已经说过了,林云起就没再过多赘述。 话音刚落,一名成员突然捂住腹部,像是被什么打了一拳似的。他吃痛地用阴阳眼去看周围,只瞧见一晃而过的黑影。 只要没有性命之危,教官是不会出手的,出现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奇怪。屋内存在一只受过伤的异物,能力弱化,相应的,气息也弱,不易被感知。 不过这种小邪物不乖乖藏好,看到他们这么多人,还选择偷袭,也够莽的。 实则异物垂涎林云起已久,郑良天死后第一件事就是寻着味道想要吞吃林云起的魂魄,可惜还没飘到正主面前,就被饿死鬼撕裂了一部分身体。 如今林云起主动送上门,郑良天先前尝试多种方案死活找不到下口的地方,这会儿见他要走,哪能不急。 攻击不了林云起,病急乱投医,选择朝其他人下手。 林云起的步伐果真被拖缓,没有立刻离开。捂住肚子的人就在他旁边,自然要问上一声:你没事吧? 没 为了找回场子,这人忍痛站了起来,抽出腰间的桃木剑,朝前方猛地一劈:哪里逃! 阴魂靠速度闪躲,这一剑劈了个寂寞。 哪里来的神经病? 蠢货。康郁瞥了一眼使剑的人,注意到教官皱起的眉头。先前对方说过动静大小也要纳入考核,道士擅长使符,自己在这方面还挺占优势。 他经常有些不合时宜的幽默,教官看了林云起一眼,我们要再做一次现场勘查。 林云起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准备离开。 黑影却利用速度的优势再次袭来。 虽然看不上林云起,康郁还是用胳膊肘挡了下,推开林云起自己挡在前面。 林云起被推开,下意识扶了一下门,被上面凸起的木刺划破了手。 鲜血味散开,郑良天生前就痴迷美食,只觉得创口让灵魂中的美味更增加了一种特别的感觉,几乎癫狂。 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发起第三轮袭击。 康郁:闭上眼睛! 这只异物明显已经发狂了,没有丝毫理智。 林云起:嗯? 别废话!否则接下来看到的一幕,会颠覆你的想象。康郁神情严肃,喝道:诸位,请祝我一臂之力! 好! 有人在摸着手上的念珠,还有人口中低低不知在念什么。 闻到血味的不止郑良天一个。 另一边,饿死鬼捏了捏碗边。 有人在抢食。 虽然知道自己暂时吃不了林云起,别的异物肯定也不行,但林云起受伤了。流血意味着可能死亡,死亡意味着没有精气。 饿死鬼有着自己的公式,破碗的裂缝开始涌出黑气,瞬间演化成一只旁人无法看见的大手,对着林云起所在的单元楼轻轻一抓。 出租屋。 在场众人中,只有教官如临大敌,伸出手指对着迎面而来的大手隔空一点:定! 可惜效果渺茫。 幸而大手绕过他,直接朝郑良天的阴魂抓去。 预备成员见教官都已经有所行动,顾不得想太多。康郁最先扔出符纸,旁边众人也是念珠法宝等齐出。 饿死鬼亲自出手,郑良天哪里能逃脱这五指山,早在两秒前,便彻底魂飞魄散。 法宝只有在面对异物时才有作用,如今异物没了,康郁的符纸扔出没有几厘米,就像失去准头的纸飞机,坠落在地。 念珠则是直接摔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但它本身不凡,并没有损毁。 舞动桃木剑的人站在场中间,真实上演拔剑四顾心茫然。 教官因为饿死鬼的出现剧烈的心悸尚未平缓,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林云起的视角下,可以称得上是群魔乱舞。 康郁不信邪地对着异物消散时,残留丁点阴气的地方又扔出一张符纸:给我定。 万有引力定律下,符纸这次飞的甚至没有五厘米远。 康郁捡起符纸,似乎想到什么,僵硬地扭过脖子。 林云起并没有闭眼,相反,眼睛睁大了,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这就是你让我闭眼的原因? 确实颠覆了我的想象。 他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作者有话要说: 林云起:精神病人的团体表演? 第13章 邀请 康郁回顾所有的义务教育,着实找不到一个适当的词汇来形容当下的情况。 林云起闭了闭眼,提醒自己,不要轻易刺激一个不,是一群精神病人。他现在深刻怀疑,阴差阳错下,自己没有核实就把精神病院的团体放了进来。 我还有点事,各位,林云起深吸一口气:请继续。 说完转身就走,下楼时他给罗盘七悄悄发了条短信,先是简单概括情况,后一连发出三个问号。 我们也走。教官对预备成员说。 饿死鬼主动出手,谁知道会不会杀红眼,再留下来已经不安全。 单元门口,骸骨狗没了平时的不正经,盯着前方一栋楼的方向说:你给林云起找了一个好保镖。 幼生期的饿死鬼出现时,白辞暗中遮掩了它的气息。 七年前,白辞又向韦教授泄露已经成年的饿死鬼存在,以帮忙处理为交换,要求对方在去世前公布无神论者理论,但他所谓的处理并非直接灭杀饿死鬼。 所有人只知道饿死鬼恐怖,却不知道这个种族的特质,他们对猎物有着超乎想象的耐心。 白辞淡淡道:饿死鬼能帮助林云起解决很多麻烦,还能让林云起的特殊之处掩人耳目。 骸骨狗自认丧良心,但现在真的对饿死鬼有那么丝微妙的同情。 既然郑良天亡魂这个隐患已经扫除,我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白辞没有回答,坐在单元门前的长椅上,假意把骸骨狗当打火机玩。 林云起出来时就看见这一幕,同一时间白辞听到声音回头,微笑道:中午好,好巧。 林云起点头:我来打扫个卫生。 身后忽然传来动静,他回过头,看见下楼的人里有心疼摸着念珠的,有对着一张鬼画符喃喃自语的相对而言,平静坐在长椅上的白辞是何等赏心悦目。 一起喝个下午茶? 林云起现在急需找正常人交流陶冶情操。 白辞嘴角的笑容扩大:好。 从林云起出现起,又被当钥匙链拎着的骸骨狗心中大骂心机舔狗。 对比是奇妙的东西,林云起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扫过包括康郁在内的一张张面孔,白辞的这张脸就差闪着圣光。 柳老板一年前经营的奶茶店,因为食物不干净的传言倒闭,后来接手的是个创业的大学生,店内重新装潢过,搞出了不少新花样。 林云起觉得味道一般,便没有常来。 新鲜水果茶,多冰。 东西上的很快,林云起轻轻吸了口,神清气爽的感觉回来了。 白辞:看上去你精神不大好。 还行,看了场,嗯,杂技表演。 而且是失败的杂技表演。 白辞似很好奇:先前跟在你后面下来的人是演员吗?我看还有拿剑的。 林云起在出租屋,清楚看到过桃木剑被拿出的过程。对方是袖中藏剑,这剑很像卖艺时用的道具,轻轻一甩,变成几尺长剑。 也许吧。 是演员还是神经病,未有定论。 仿佛理解了他话中深意,白辞淡淡道:现代人精神压力大,有些会选择不恰当的方式发泄。 对比又来了。 林云起若有所思,被无数变态偏执狂追求,白辞除了天天问安,其他方面并没有过激行为,实属不易。 你辛苦了。他看着白辞,突然说了一句。 下午茶喝到一半,林云起收到罗盘七发来的短信。 【这是一场特殊的演习。】 林云起看到后沉默片刻,直接打了过去。 罗盘七平日里都是秒接他的电话,这一次却隔了好几秒,才堪堪接通。 隔着不同的空间,林云起察觉到对方潜意识的逃避,但电话已经打了,出于好奇,拨通后,他还是询问起今天的状况。 高手在民间,你应该听说过很多民间奇人的能力,譬如缩骨功,飞檐走壁偶尔我们也需要他们的帮助。 恋耽美 ——(12) 历史上这样的事件也有,林云起表示能理解,但提出了一点异议:康郁是我大学同学,他一直在甩纸。 扯了个开头,圆起谎来就很容易,罗盘七:他可以让扑克牌直接当武器,就像是动漫里甩出一张扑克牌伤到人那种。最近因为深层训练,在用普通软纸练习。 这个能力对你们有帮助? 有帮助。不过具体情况不能说。 林云起:我明白了,我一定保密。 罗盘七:那就好,你把郑良天的会员账号和密码发过来,我让人查一下那个网站。 好。 罗盘七:我刚跟你讲的是机密,千万不能泄露。 保证保守秘密。林云起正襟危坐。 通话结束后,白辞挑了下眉,目中透露出一丝疑问。 林云起:没什么,他把我当傻子哄呢。 嫌弃吸管太麻烦,林云起直接掀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回味整件事中,比团体表演还不对劲的地方。 郑良天已经死去多时,房间中的味道依旧很重,明显不对劲。 作为一个切下自己手指让别人做成食物的人,郑良天不会善良到一开始就剁自己的手指,会不会房子里还藏着其他尸体? 这个念头一闪现,林云起咕噜噜喝完剩下的水果茶:我回出租屋一趟。 快步走到楼下,发现白辞还在身后跟着。 我看你神情不对,想着或许能帮上忙。 林云起没有拒绝,上楼时说起郑良天屋子里的状况。 白辞听后微微颔首,尸臭味重和郑良天死后阴魂不散有直接关系,但还有没有其他原因掺杂,谁也说不上。 林云起开门时,骸骨狗从白辞口袋中爬出来:要是真有尸体,特殊小组那帮家伙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们的表情了。 能人异士,或多或少都存有一份眼高于顶,当你率先接触到世界的另一面,便会觉得自己超然世外。 特殊小组能为了普通人出生入死,可他们中很多也不能免俗。 林云起并不知晓骸骨狗的幸灾乐祸,一进房间,便凭借着强大嗅觉到处走动。 客厅首先被排除。 一番探寻下,他最终站在了书房。 老房子面积不大,这其实就是一间没人用的超小卧室,堆了些书本罢了。 郑良天是撑死的,尸体应该离餐桌或者卧房不远,再不济也有可能是在去洗手间的路上。 可现在臭味最重的,却是这间又乱又脏的小房间。 墙可以不做考虑,是承重墙,林云起将目光锁定在柜子上。 柜子的深度和高度都不小,上面一层放置着书本。柜前有一扇门,拉手被卸掉,不太容易打开。 费了些力气,他才拉开干涩的柜门。内里并非杂物,而是个小冰柜,后面有一处裂缝,供插座伸出去。 白辞:我来吧。 有书柜在,勉强推开冰柜也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两人先合力把柜子移开,终于窥见内里藏着的玻璃推拉柜全貌,都不用特意推开,隔着玻璃门,里面的东西便看得一清二楚。 一水黑色的大垃圾袋,臭味便是从这里飘出。 林云起:前几天小区停过电。 如果装着肉类,停电时间一长,难免腐烂,哪怕供电后冰柜重新运作,之前的味道一时半会儿也散不开。 白辞:把你的手套给我。 林云起递过去打扫卫生用的手套。 白辞戴上后解开其中一个大袋子,只看了一眼,便转头对林云起说:报警吧。 分尸案不是小案,没有水落石出前,大规模的传播讨论可能会影响勘察速度,甚至引起恐慌。 法医一并跟来了,随着一个个大黑袋子被抬出去,担心外面情况控制不住。 警员不停嘱咐几个围观群众,不要拍照发朋友圈。 围观的居民面面相觑,有人问:是不是死人了? 铁一般的事实在眼前,警员不好直接否认,转移话题:麻烦收起手机,不要拍照。 这人直接展示手机:没拍,我看了没胃口,刚在取消外卖订单。随后又对后面围上来的人摆摆手:都散了吧,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别影响人同志办案! 后面人心有余悸:不是枪打死的吧? 柳凡持枪的阴影还没散去。 警员明确表示不是后,人还真就散了。 没想到这么配合,他看得也有惊讶。 这位是新调来的不了解情况,旁边的老警员解释:这小区是真邪乎,三天两头就出事,自杀,偏执狂啥情况都有,估计他们早习惯了。 这样还有人愿意住? 房价便宜呗,总比睡公园好。 作为报案人,林云起和白辞自然不能立刻离开,先去配合做了个笔录。前后差不多半个小时,留下联系方式后,两人一前一后出门。 嗡 很有特色的鸣笛声响了一下。 林云起寻声走过去,瞧见了罗盘七,至于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之前去医院看望柳老板时,他见到过一次,好像叫聂言。 白辞停在后面某个路灯柱下,没有跟过去。 骸骨狗:快,放我出去!让我看一眼聂言的臭脸。 白辞:出来就老实点。 话还没说完,肩膀上已经蹲了一只满是骨头,半个巴掌大小的狗。 聂言肯定气死了!旁边那个是他下属吧,看样子来之前被狠狠骂了一顿。 如骸骨狗的判断,罗盘七被附带教训了,同今天的教官和预备成员一起,有幸见识到了聂言的怒火。 出租屋内还有一具尸体没被发现,这样的低级错误竟然会出现在一群人身上! 当时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罗盘七倒霉就倒霉在,林云起曾经在电话里描述过出租屋的状况。但当时他首先是往有异物在出租屋的方向考虑,至于藏尸,确实没考虑到。 聂言的怒火不会迁怒无辜人,林云起走过来时,他点了点头,甚至罕见地笑了一下:多亏你机敏。 态度这么好? 上次在医院,聂言从头到尾都是活脱脱的冰山表现。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部门工作?正式工待遇。 如果让预备成员,尤其是康郁听到一来就有正式员工的待遇,非嫉妒到眼红。 罗盘七:头儿,这不太合适吧。 林云起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无神论者,万一在这个过程中世界观动摇怎么办? 有适合他的部门。 特殊小组并非全部都要对付异物,更重要的是要从各地离奇新闻中找到线索,如果确定是人为作案,特殊小组就不会再浪费时间赶过去。 林云起:朝九晚五吗? 聂言:一般是,偶尔需要加班。 林云起:能不能问一下,工资是多少? 不算各项福利,两万五打底。 林云起退后一步站直身体,眼中感兴趣的光芒弱去,面带歉意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做兼职。 聂言:我能给你的这份工作,薪酬待遇是根据能力来,以你的观察能力会升得很快。 罗盘七实在听不下去了,第一次打断上司的话:他光是做手头的家教,一个月就有六位数。 作者有话要说: 林云起:普通打工人,非诚勿扰。 聂言:终究是错付了。 罗盘七:是你高攀了。 第14章 兼职 月家教,六位数。 看林云起的样子,也不像是每天都会去做辅导。 聂言:这种收入下,为什么要去扫楼? 来了,来了! 罗盘七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激动,当初自己也问过这个愚蠢的问题。现在终于轮到头儿去丢人现眼。 林云起的回答如往日一般清新脱俗:锻炼身体。 家教还只是林云起的兼职之一,他的月收入毫无疑问是笔相当可观的数字。 聂言打住这个话题,视线看向他身后,白辞正站在那里。饿死鬼刚出现时,有成员建议过他去找白辞。 总负责人和白辞也曾经有过约定,无法解决的棘手问题他要代为出手。 但特殊小组中一直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除非万不得已,都要和对方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毕竟白辞每次出手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少。 罗盘七一直在注意着聂言的微表情,知道他在斟酌要不要去和白辞谈合作,处理饿死鬼事件。 早已被故意忽视许久的疑惑再次提了上来。 有关白辞的身份众说纷纭,有传言说他是异物,还有一种可笑的说法,照妖镜转世。多年经验证明,凡是被对方吸引,作出离谱举动的,必是孽障缠身的将死之人。 开车。 聂言有了决定,罗盘七没敢多问,开车离开。 林云起回过头:那位聂队长好像一直在看着你。 既然是罗盘七的上司,怎么也该是个队长。 骸骨狗已经回到兜里一动不动装死,白辞:我是报案人,且我报的案子还不少。 林云起这时想起了郑良使,对方前几天因为闹事被带走后,至今杳无音讯。 命案告破的速度比想象中快,发现尸体后的第三天,就已经水落石出。 黑色袋子上全是郑良天留下的痕迹,并且在他家里找到了分尸工具,邻居也曾提过,有段时间楼上总听到很大的异响。 林云起对此毫不意外,郑良天在论坛里的回复,已经很丧心病狂。柳凡之后他没有歇过找厨师的念头,其本身鞭笞厨师的爱好,迟早失手打死人。 至于郑良使,据罗盘七所说,属于知情不报,对方任由尸体一直放在出租屋内,便是担心贸然转移,反而会成为他自己的锅。 破案的当天,罗盘七打电话给林云起:柳凡想再见你一面。 林云起没拒绝。 柳老板似乎活不了几天了,他从前就身体不好,能在郑家兄弟折磨下坚持到今天,看样子也已经是极限。 罗盘七的安排下,林云起于精神病院的一间房内见到了柳凡。 罗盘七低声道:郑良使的肚子这两天变得奇大,这件事和柳凡脱不开干系。他说只要见你一面,就愿意交待。 林云起点了点头,满目关切地望着柳凡:你瘦了。 发自肺腑关怀的语气让罗盘七和柳凡同时一愣,哪怕是挚友恋人间的关怀,估计也没他说的感人肺腑。 罗盘七偏过头:认真的吗? 林云起:初见时 柳凡都听不下去了,摇头无奈笑道:还记得我被抓的那个晚上吗? 林云起点头。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罗盘七面色一沉,按他们之前的约定,见面后柳凡不能和林云起提异物相关的事情。 柳凡却动了动手指,示意稍安勿躁,自己不会说的太过火。 何况一个精神病人,说的话谁会信? 林云起没回答,只说:你需要休息。 柳凡闭了闭眼,自认为得到了答案,特殊小组和他说明自己没有办法伤害无神论者时,柳凡还觉得荒谬。 他冲着罗盘七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了。 林云起离开时,突然又走回病床前:拍照留个纪念吧。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在柳凡错愕的神情上。林云起带着照片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他离开不久,聂言出现在病房内。 郑良使救不活的,别白费力气。柳凡:虽然听上去很可笑,但我也算菩萨心肠了。 除了有仇的郑良天,他没有收割其他无辜人的性命。 聂言站在他面前,不承认也不否认,柳凡能不被注意到,也是因为如此,没闹出什么人命。 我给别的食客提供食物是为了吸收他们体内的精气,郑家兄弟却不同,柳凡哑着嗓子,我可是一丝他们的精气都没吸收,嫌脏。 他的心头血,除非林云起这样的异类,普通人吃多了,会撑爆的。 郑良天是被撑死的,郑良使如今肚子大的离奇,看来也是要步他哥哥后尘。 确定没有解救之法,聂言不多耽搁准备离开,出门前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郑良天彻底魂飞魄散了。 柳凡一怔。 被饿死鬼吞噬了。 柳凡下意识就想到林云起家门前那团可怕的虚影,阴差阳错,郑良天居然落了个这种下场。 柳凡畅快地大笑。 你也算是让我最后得到了一点宽慰,礼尚往来,我也告诉你一点事。 柳凡死死瞪着聂言的双目:两年前,我被郑良天打得浑身是伤,逃进了山里。意识快要消散的时候,依稀瞧见一个病恹恹的男人,他留下了这本册子。 翌日一早,按照约定时间,林云起来到雇主家补课。 女主人今天盘起了长发,多出几分温婉。 林云起问起小男孩的身体状况。 咳咳。 女主人刚开口,便被丈夫刻意的咳嗽声打断,男人警告地望了一眼林云起,示意他不要离自己太太太近。 习惯了雇主家的这种氛围,林云起直接走去补习房间。 小郁是个很乖的孩子,虽然不爱说话,还被同班同学排挤,但该上课的时候就上课,从来没有偷过懒。 就像现在,看到林云起进来,他没有叫老师好,但视线一直在对方身上,直到林云起坐下。 想先开始数学,还是作文辅导?林云起让他自己做决定。 恋耽美 ——(13) 小男孩张了张嘴,好像发出一个数的音,但又及时指了指桌子上的作文本。 看来你最近对作文感兴趣了。林云起给出几个选题,让他从中挑一个喜欢的。 小男孩考虑期间问:老师的麻烦是不是解决了? 怎么说? 上次见面老师好像有些在生气。 林云起点头:已经处理好了。 边说拿出手机给他看在病房里拍的照片:你说的那个一直在窗外面偷看我的人,是他吗? 不大像。 小男孩本来就不擅表达,最后除了上次已经得到的病恹恹这个形容词之外,对于他口中的长相,可以直接概括为有鼻子有眼。 小男孩选择了一篇命题作文,动笔前说:我说不好。 不要紧。林云起毫不勉强。 小男孩写得一手好字,抛开有些不通顺的语病,看他作文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旁人的家长是恨不得家教多上一分钟,这家男主人一到下课时间,只要一分钟以内林云起没有出现,他就会来书房叫人。 林老师,时间到了。 男主人一直盯着这里,一直到他出门。 刚一走出别墅,林云起做导游的那家负责人突然打来电话:喂,忙不?有件事跟你说。 过去半年间,林云起会把每个月空闲的天数报给旅行社,然后接团。 负责人今天说话的语气明显没有了往日的热情,林云起见过他辞退人时的话术,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抢先一步道:挺忙的。对了,我不去你那里干了,以后没事别联系。 说完挂电话,把人拉黑名单,动作一气呵成。 电话那头,负责人捂住胸口,惯犯!一看就是开除老板的惯犯! 开了个老板,林云起买了瓶可乐庆祝,顺便拐进了一家网吧。刚点进求职网站,罗盘七的电话便打进来,礼貌性问道:在干什么? 找兼职呢。 呵呵 月薪六位数人的烦恼,他不配懂。 罗盘七:如果柳凡再给你打电话,记得第一时间挂掉,对你有好处。 不过有人严加看守,柳凡应该没机会打电话。 好。 快挂电话时,罗盘七冷不丁快速道:找到什么赚钱的项目,也可以考虑跟我说一声。 林云起不停滚动鼠标,一目十行地提取兼职信息,敷衍地应了几声后,世界终于恢复了清静。 来回刷了几遍,无功而返。 晚上到家收拾了一下屋子,看到小册子时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都说睹物思人,可惜未必思得是好人。 这是从柳凡别墅里带来的,林云起自然想到了柳凡。 不知对方心中的怨愤可有纾解? 一日之计在于扫楼。 一对母子正好下楼。 孩子:我跟你说,特格是个特别厉害的人物,他绝对是文学史上最伟大的那种,可惜他写的《命运与星辰》被禁了。 林云起轻笑摇头。 特格是可以作为教材的那种,却是反面教材。他一直鼓吹厌世学,自己不想活了,带着二十名狂热粉投河。 不过在一些青春期的孩子眼中,越是这样破碎被人诟病的反面教材,他们越是喜欢追捧。 林云起想起了自己辅导功课的孩子,昨天写完作文,对方突然问了一句 命运的轨迹是定好的吗? 林云起回答:知识改变命运。 他很少思考有深度的问题,这次是个例外。 前天在病院见到柳凡时,林云起不知为何,出现了窗外挂着一轮圆月的幻觉。 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 一来柳凡面色憔悴,坚持不了一周,再者被折磨了大半生,死在一个月亮圆点的夜晚,符合文学上的反差凄美感。 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份文艺青年的伤感。 他下意识把柳老板代入成一个悲惨故事的主角。 一个月总有那么一次月亮相对较圆的日子。 柳老板死了。 死在十五号。 林云起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吃炸酱面,冷静问:有人给他收尸吗? 负责通知消息的罗盘七:男菩萨,你要收? 林云起:当然,给钱的都是家人们。 柳老板好歹请自己做过一次试吃员,白吃白喝还倒贴钱,可惜只是一张临时饭票。 罗盘七望着高度腐化的尸体:如果你不后悔的话。 相识一场,林云起怎么也得去。 柳凡生前被安排在精神病院单独的一层,林云起一过去,就闻到了强烈的消毒药水味道。即便如此,依旧遮掩不了空气里的一股腥臭味。 你来了。罗盘七带着好几层口罩:快来看你家人的最后一眼。 林云起皱眉:柳老板不是才去世? 尸体怎么会出现高度腐烂? 他死前发了疯,把空调温度调到最高。罗盘七草草用了一个借口掩盖:还收吗? 林云起摆了摆手:以后去坟前祭拜时,我会多带两束花。 半个身子探出窗户,他才敢大口呼吸。罗盘七也跟过来,摘下口罩重重喘气。 林云起缓过来一些,看到楼下草坪上鲜花遍地,远处还有一个很大的足球场。回想起精神病院的病房不小,很多甚至做到了南北通透:这里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座病院是特别建的,一般病人进不来。 林云起胳膊搭在窗台上,偏过脸问:什么是不一般的病人? 在这里接受治疗的有些曾经是我的同事。 异物的能力多种多样,编织噩梦的,制造幻觉的尽管每个进入特殊小组的成员在入职前,都通过严格的心理测试筛选,然而现实的残酷远远不是一张纸所能测量。 林云起沉默半晌,说了声辛苦。 救我,救救我一阵破碎的呻吟随风飘了过来。 看到林云起耳朵动了下,罗盘七解释:是郑良使。 郑良使被拉来纯粹是因为没地方安置,人已经没救了,又是个劣迹斑斑的品性,别一时想不开报复社会。 林云起离开时路过三楼,在声音驱使下过去看了一眼。 郑良使躺在床上,手脚浮肿,肚皮鼓得很高,脸颊却是凹陷得厉害。 救救我。郑良使支撑起身体,哀求地望着他。 任谁看到这个场面都会有一丝动容,不过林云起关注的重点在于郑良使一只手始终放在被窝里。他肚子太大了,不方便下地,只能等着人靠近。 巡楼的护士来了,林云起刚想叫住对方提醒一声,没料到护士先开口:别进去了,他前天摔碎一个碗,偷偷拿走一块碎片,就等着找个人同归于尽呢。 护士全程说得一脸淡然。 我要见他!郑良使突然扑过来,但他的肚子仿佛有几十斤重,直接扑到在地寸步难移。 见状,林云起总算知道为什么病房门没直接封死。 我要见他,求求你们,我可以立遗嘱!把财产都给你们,只要让我见他一面! 根本不用猜,郑良使口中的他指得是白辞。 郑良使手脚并用,艰难地爬过来,林云起揉了揉眼睛。 病床,男人,护士 面前的一切在飞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雨水声。男人大张着嘴,瞳孔涣散,窗外一道雷电闪过,他最后能动的那根手指也彻底无力垂下。 一阵剧烈的心悸后,林云起用力闭了闭眼。 哀嚎声还在,护士已经抱着值班表走去前台,刚刚的一切竟只是幻觉。 林云起心中的念头却是挥散不去:郑良使会死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这是他第二次无意识地去推断一个人的死期。 精神病院外门的围墙上,站着一个病恹恹的男人。明明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前方还有参天大树遮挡,他的目光却好似要穿透这些,一直看到郑良使的病房外看到那里站着的林云起。 很绝望吧。 男人残酷地想着,试着代入林云起的心境。发现自己能预言生死,长久的世界观崩塌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林云起崩溃的刹那。 令人遗憾,林云起并未立刻表现出异常,只是转身离开的时候,动作稍显迟缓。 男人坐回路边的车里,安静地看着林云起走过街角,感受着他明显沉重的脚步,嘴角的弧度再也抑制不住。 林云起走远后,男人打开播放器,听着轻音乐自言自语:猎人就要有充足的耐心 他喃喃了一句,低头编辑着短信:【都按你说的做了,很快他的世界观便会瓦解。】 回家路上,林云起一路观察,从公交车到街道行人,倒是没有再出现类似的感觉。 直到进了小区,一股强烈的好奇心让他回过神来不知道在看到白辞时会不会有类似奇妙的预感。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白辞楼下,仰着头望着那扇窗户,考虑要不要上楼。一边经常光着膀子散步的大爷路过,建议道:年轻人,不至于不至于。 显然以为又是一个要为白辞殉情的奇男子。 经不住大爷的好心念叨,林云起哭笑不得折返。 其实就算他上楼敲响白辞的房门,也见不到人,这位小区里有名的煞星如今正在特殊小组。 聂言下午有点事临时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发现部门的人一个个安静如鸡,就连罗盘七也比平时规矩很多,没有了平日里的不修边幅。 一名男同事悄悄把转椅往后挪了些:白辞来了,正在休息室。 聂言放下手上的文件袋:和二组的人交接一下,让他们去负责处理。 说完直接走进休息室。 没有坐舒适的真皮沙发,白辞站在盆栽处,盯着盆里的泥土不知在想些什么。 聂言没有任何客套,问:有什么事? 白辞抬起头,报出的却是一个出生年份。 聂言皱眉。 白辞多做一句解释:有人想要强行干预林云起的命运轨迹。 聂言一向对命运二字嗤之以鼻。 你所理解的命运只是最浅薄的,命运并非上天给定的一个结局。白辞没有继续浪费口舌的想法,道明来意:这个人和特殊小组关系匪浅,我要你找到他。 聂言:只有一个出生年份? 白辞:推算出具体的生辰八字,会让对方有所感觉。 特殊小组的人不少,但既然白辞亲自来,必然和一组有关。聂言很快筛选出七人,没有具体资料,只提供了照片。 白辞看得很快,几乎是一秒钟一张。 聂言状似不经意道:你对林云起可真够上心的。 白辞:该上心的是你们。 聂言没有否认,如果哪天林云起世界观崩了,就再没什么能拖住饿死鬼的步伐。 白辞挑出一张照片:他还活着吗? 聂言一眼认出上面病恹恹的男人:活着,这人叫赵余,几年前资料库遭到攻击,赵余是嫌疑人。但因证据不足,他又为小组卖命工作多年,最后被解聘。 白辞沉默了一下,忽然冷笑道:想要用你们的方式处理,就在我之前找到他。 夜晚,温海广场。 这里白天冷清,一到夜晚,却像是另一个世界。外面电动车密密麻麻停着,草坪里的音响恨不得开到最大。 广场内部,商铺和商铺之间只用布帘隔开,远看像是花花绿绿的格子间。至于外围,则是常年和城管斗智斗勇的地摊人。 戴帽子的女子游走在人群里:头儿,赵余是不是知道我们在找他?才特意往这边赶? 聂言戴着一个滑稽的小猪面具,看向前方某一个移动的人影摇头:他好像也在找人。 抓么?女子问。 就在这时,前方赵余收到一条短信后,突然加快步伐。 聂言:他发现我们了,追! 在哪里? 赵余边跑边不停推算林云起的踪迹,明明就该在附近,然而无论看了多少遍,就是找不到。 眼看快被后面的人追上,赵余顾不得太多,伸手就要抓住一个小孩的衣领当人质。 小孩竟主动握住他的手。 血管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阵眩晕的感觉传来,赵余努力睁大双目,才发现自己想要挟持的小孩正冷冷看着他。同一时间,旁边人及时搭上他的肩膀,就像是一对好兄弟。 勾住他肩膀的正是罗盘七:兄弟,他可不是什么小屁孩,是我们新调过来的同事。 虽然是个侏儒,能力却是数一数二的。 赵余被带上一辆面包车,聂言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开出一段距离后,他突然睁开眼说:倒回去。 司机不问缘由,立刻倒了回去。 聂言跳下面包车,大步走回先前赵余踱步的地方,视线如鹰快速扫过,最后猛地定格在一处。 被布帘隔着的小格子间里,穿连帽衫的年轻人正在和一位中年大叔交流。 大师,我的工作就是和水打交道,不能碰水,家里人吃什么? 我能感觉得到,年轻人用低哑的嗓音缓缓道,此刻的你就像是海上的船,稳健,坚固但暴风雨要来了,前方没有灯塔,听我一句劝,莫要误人误己。 林云起? 正说到一半,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林云起压了压墨镜看清来人:聂队长? 恋耽美 ——(14) 你在干什么?聂言的表情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精彩。 林云起指了指挂在格子间外面的牌子,理所当然说:算命啊。 门口立着一块牌子:云起算命,逆转你人生。 不能怪赵余离这么近都没发现,这旁边刚好有棵歪脖子树,最上面的两个字被遮住,单单是看到算命一词,是个人都不会往林云起身上联想。 聂队长要算么? 望着这位彻底的无神论者,好半晌聂言才动了动嘴唇:搞算命,你礼貌吗? 作者有话要说: 特殊小组:守护最好的林林,守护他的世界观。 林云起:云起算命,逆转你人生。 注:受的世界观一时半会儿动摇不了,后文会有解释。 第15章 质问 大叔不耐烦地打断两人交谈,焦急问:大师,你还没告诉我,有没有其他方法解决? 聂言:他这么年轻搁这算命,你也信? 怎么能不信呢?大叔对林云起推崇至极,当时我路过,这位大师叫住我,告诉我我有性命之忧。 单听这个熟悉的骗子开头,如果林云起现在是在外面搞地摊算命,聂言都有一种要叫城管来的冲动。 大师说的可准了,我是打渔的,好久才回来一次,大叔深吸一口气,大师说我有溺亡之兆! 这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贵人! 聂言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一件事,哪怕林云起算命听上去是何等荒唐至极。 你这份算命钱,我掏了,聂言望着林云起,插个队,你也帮我算一卦。 林云起仔细盯着他打量一番:目前看来,你无病无灾。 聂言不再说话,退到一边等林云起结束手上这单。 大叔确定只能尽量远离水源后,半是纠结半是无奈地离开。 短短一会儿功夫,聂言已经有了初步判断,林云起似乎只能断生死。生死簿的子簿目前正由对方保管,两件事不可避免地被他联系在一起思考。 总部对生死簿研究许久,可以确定的是,哪怕是传统意义上的通灵者,也没有办法仅仅利用一本子簿,就能看到所有人的生死。 聂言:你觉得自己算得准吗? 林云起:不如你来告诉我。 知道今天的生意没办法继续做下去,他起身收摊。聂言对算命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探究态度,大约是知道什么隐情。 此刻比起生死簿,聂言更担心林云起的状态,试问哪个无神论者意外得到这种预判生死的能力,还能维持原来的世界观? 转念一想,他忽然发现一个矛盾点:你是什么时候决定摆摊的? 上午从医院回家,林云起如实回答,正好我最近在找兼职。 聂言用狐疑的眼神望着他。 倘若真如此,林云起早就该被门口的饿死鬼当口粮,连根头发丝都不剩。 林云起任由他打量,耸耸肩问:我脸上有花? 聂言沉默了一下: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当然不。 聂言:可你却在这里给人断生死。 林云起笑了:人类有听觉、视觉、嗅觉、触觉、味觉,我利用这些赚过摄影钱,录音钱,做过酒店试睡员,试吃员,现在突然生出的超感官知觉,也就是五感之外的第六感,用它来算命有什么不对? 聂言蹙眉:原因呢?就没有考虑过? 林云起:辐射导致的基因变异,误食激发了大脑区域的开拓 边说着他把门口的牌子搬进来,逆转你人生几个大字在不亮堂的夜晚,带给聂言一种刺目感。 谁知道呢?不过我现在这双眼睛,只是偶尔能瞧见更深层次的东西,还不保真,林云起背上双肩包离开店,微笑看他:你却问我信不信世界上有鬼,是在偷换概念还是转移话题? 质问来得猝不及防。 聂言有感他的眼神和语气似曾相识,再一想,白天白辞来特殊小组,探讨所谓的命运时,也是同样的语言神态。 他们的眼睛就像是一面镜子,在诉说着 哦,快来看看这个愚蠢的大傻瓜。 林云起礼貌问话:你怎么回? 聂言:坐公交或者出租,车同事已经开走了。 林云起客套问:需要我载你回去吗? 聂言不作考虑:麻烦了。 上车后,聂言系好安全带,注意到林云起一言难尽的表情,意识到什么:你刚只是跟我客气一下。 他没有生气或者尴尬,单纯用陈述事实。 林云起打开广播,笑而不语。 聂言道歉:我的工作让我强势惯了,一般会下意识忽视别人感受。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林云起一边看着后视镜一边倒车,何况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 聂言饶有兴趣问:还有人也听不出客套话? 上一个是白辞。 广播电台正在播放一首有些吵闹的乐曲,夜晚行驶在公路上,有动感音乐加持,还挺有感觉。 林云起:你要去哪? 聂言突然有电话进来:稍等,先直走。 他接通电话。 喂,头儿,罗盘七无奈表示,赵余一个字都不肯吐露,最有效的方式都试过了,还让人给做了催眠,但这家伙特别有自信,坚信什么能灵魂不灭攻不破心理防线。 聂言直接挂了电话,尽可能回想有关赵余还在组里时的记忆,暂未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红绿灯时,林云起正准备换个音乐频道,面前突然多出一张照片。 认识他吗? 林云起瞄了眼,摇头。 聂言本身也没抱太大希望,临时起意说:今天有人想绑架你。 哦。林云起的反应很平淡,他既然开这个口,人八成是被抓住了。 要不要去见一面? 林云起想了下:这个要求有些奇怪。 单从照片看,是素未谋面的人,自己去了也没大用。 碰下运气,也许你可以让他的心理防线松动。 林云起点了点头:正好我今晚没其他工作。顺便纠正说:这世上不存在运气,只存在概率。 后一句话聂言不想吐槽,关键是前一句他自认是个工作狂,因为林云起都快对这个词有了些应激反应。 给柳凡做试吃员,摆地摊算命,好在对方还有一份相对稳定的家教工作,不会出幺蛾子的那种。 聂言并未直接带林云起去特殊小组,而是让罗盘七把赵余带去一个普通的拘留所,安排在那里见面。 碰面后,罗盘七走过来小声道:赵余和柳凡不同,柳凡万念俱灰,我们才安排他和林云起见面,赵余嘛万一说错话 一副你懂的表情。 聂言:林云起的世界观一般人崩塌不了。 罗盘七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上司哪里来的自信。 聂言摆了摆手,不欲再谈论这个问题。 林云起这时已经坐在了赵余的对面,以防万一,聂言就坐在旁边,有任何情况都可以方便处理。 赵余一看到林云起,眼睛就亮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林云起认真说:别笑,你笑起来的时候还没柳老板好看。 赵余想不通聂言怎么敢把林云起带到自己面前,不过他敢保证,这将是对方下得最烂的一手棋。 他迫不及待问:断人生死的感觉如何? 林云起:看样子你认识柳凡。 否则这时候应该先问自己口中的柳老板是谁。 被反将一军,赵余眯着眼,想要把主动权找回来。 林云起继续说下去,回答他前一个问题:还行。 全程语气很波澜不惊,这让赵余有些失望。 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个世界存在着另一面? 他知道,聂言替赵余回答了这个问题,并且他利用这种能力,在市场上给人算命。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砰砰! 自被抓后,一直保持镇静的赵余这一刻却突然重重用手腕砸了一下桌子,手铐击打桌面时发出的哐当响,让人听着很不愉快。 不可能。赵余深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他要是真的开始算命,怎么可能还坐在我对面? 早该被异物吞食了才对。 找回了一些底气,赵余讽刺地望着林云起:你们串通一气想套我话。 林云起叹气,和精神有问题的人是无法进行健康对话的。 不过有聂言在,他倒是不用说太多,聂言就像看跳梁小丑一样地对赵余说:何必自欺欺人,你自己怕是也有存疑。 赵余目光一颤,没有否认。 林云起一个下午都没反应,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本意是想再等等,奈何有人催得急,赵余无奈,只得自导自演一出戏,准备上演打劫册子未遂事件,从而给林云起留下身怀神秘物件的心理暗示。 在他沉默的间隙,聂言拍了拍手,罗盘七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进来,上面正在播放刚刚传过来的市场监控。 虽然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但监控角度画质都不错,尤其可以看清云起算命,逆转你人生的立牌。 伴随进度条的不断拉进,包括对赵余的抓捕,后聂言又突然跑来找到林云起等画面,全部完整地呈现出来。 除非聂言是戏精本精,监控录像的内容基本不可能作假。 聂言将赵余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似乎林云起世界观没有被改变,对他而言是个非常严重的打击。 赵余手死死攥着拳头,手腕故意朝两边用力,手铐的束缚很快在皮肤上勒出血痕。借由这种几乎自残的行动,他再度冷静下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知不知道聂言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聂言目光一暗。 林云起平静回应:大概是处理所谓不可思议事件的一些人。 柳凡和聂言曾问过同样一个问题: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由此可以窥得一些。 这下轮到赵余愣住了。 首先说明一点,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除非我亲眼所见。 至于不可思议事件,曾经有一个很有趣的案例,眼神杀人案,流传最广的说法是眼神能传递高频生物波,可致人死亡。还有人好端端的被雷能劈好几次,直到劈死,你难道能认为他是在渡劫? 赵余气急败坏:模糊概念!你说的只是个例。 林云起耸耸肩,只觉得对方逻辑记忆都是混乱的。跟踪下明知道他在算命,开头也问断人生死是什么感觉,不久却又对自己的兼职表现出强烈的不可置信感。出于人道主义,他耐着性子说下去: 所以鬼在哪里?从小到大我遇到过好几个算命的,连去兼职卖香,庙里的和尚都说我八字轻,什么邪骨头,活不长久。结果呢?我一个人山里走夜路,还玩叫名字的游戏,都没事。 聂言插了句话:走夜路,喊名游戏? 林云起:那次兼职试胆游戏陪玩。 鬼呢?林云起摊手:鬼在哪里。 赵余猛地站起身:鬼伤害不了你,就是你因为你不相信有它们的存在! 理论是这个理论,但吼出来的一刹那,连他自己乍一听上去,都觉得荒谬。赵余惨白的面容因为激动憋出红色,很是想不通一个问题: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去算命,不该的 林云起面无表情:你在教我做事? 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激怒,赵余像是受伤的野兽般发出嘶吼:这世界上真有鬼! 林云起:哦,在哪里,在人心里吗? 赵余: 不想再浪费时间,林云起拿起外套,冷酷地站起身对聂言道:送去精神病院看看吧。人还挺年轻,别放弃拯救。 说罢,摇头离开。 赵余目前精神极度不稳定,聂言让人把他先带特殊小组,上车前突然问罗盘七:对了,上次调查的资料,林云起学的什么专业? 哲学。 作者有话要说: 赵余:请你正视这个世界!请你正视异物! 林云起:别教我做事。 第16章 反击 老小区,但车不少,只不过没什么好车。 林云起开着他破旧的小皮卡,绕了两圈才找到停车位。看了眼今夜格外璀璨的星空,他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 先前从柳老板别墅带出的册子很柔软,大小也合适,带在身上记事很方便。 林云起掏出小册子,记下今天的算命收入。随后放低座椅,舒服地躺着吹夜风,神情却有几分惆怅。 从柳老板,到许久不见的大学室友喊着降妖除魔的口号,对了,郑家兄弟也是一对变态,还有刚刚歇斯底里的绑架未遂犯人 全都是神经病。 现代人存在心理问题的不少,早知道大学就不该偷懒,修个第二学士学位。 明明心理学很有前景和市场,当初怎么就没发现? 努力永远不会太迟。 恋耽美 ——(15) 林云起打起精神,寻思着现在开始自学,日后接受相关考试,完全来得及。 上次孩子生病在学校请了几天假,女主人担心落下功课,提高薪酬想要林云起这个月多来补几次课。 高薪面前,人人平等,林云起自然是应了下来。 担心小孩子对补课有抵触心理,他来加课的时候特意买了个小礼物。 谢谢老师。 这还是林云起第一次听他说谢谢。 老师和其他人不一样。小男孩转着笔帽玩。 林云起大言不惭:毕竟我长相摆在这里,不过其他人指的是 小男孩常年不笑,一笑脸上的肌肉有些绷紧,天真无邪这个词仿佛天生和他无关。 以前的家教老师。小男孩用了一个略显怪异的形容词:她,不太规矩。 林云起捕捉到小男孩拧紧眉头间流露出的一丝痛苦,拍了怕他的肩膀:都过去了,爸爸妈妈可能也觉得不合适,才辞退换了我来。 小男孩用力牵动嘴角的肌肉,说话有些吞吐:林老师,很好。 说完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瓶子上系的蓝色小丝带,里面是一些撒着细闪,亮晶晶的沙子。 我换的一颗牙齿埋在沙子里,小男孩,我很宝贝它。 小瓶子递到自己面前。 林云起:给我的? 小男孩点头。 林云起没有拒绝这份会带给大部分人不适的礼物,微笑道:谢谢你。 见他这么利落地收下,小男孩很高兴。 今天的补课依旧进行的很顺利,避免引起男主人的不满,结束后林云起利落地收好书本离开。 林云起走后,女主人来到小男孩房间,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老师补习的东西,都学会了吗? 小男孩点头:他教的很好。 难得从儿子口中听到一句赞美话,女主人微怔后笑道:小郁喜欢就好,哪天不喜欢了,记得及时告诉妈妈。 林云起心情不错,学生送老师东西,是一种心意的传达。可惜他个人欣赏不来,认为这份心意比较适合放在上锁的抽屉。 下了趟超市,林云起拎着几大箱食材往回走时,隔着马路看到小区门口停着一辆越野车。豪车的主人从车里下来,聂言对风衣似乎很钟爱,很有型但实在不适合这个季节。 林云起忽然兴起个好笑的念头,说不定风衣里全是各式各样的新奇武器,电影里不都这么演? 马路那边,聂言不是一个人,他正在和白辞说话。 赵余那边说是因为查出器官衰弱,为了活命不惜和异物做了交易。 垂涎林云起的异物可不止饿死鬼一只。 白辞嗤笑一声:找借口都不会找,他器官衰竭,退化的是大脑么? 这嘴毒的。 聂言还没开口,白辞提起了一个人:柳凡死前说是在哪里发现的生死簿? 话里似乎已经笃定柳凡会选择告知。 聂言没隐瞒:从描述来看,就是赵余。 生死簿只会把人异化成怪物,赵余好歹在特殊小组干过,并没有选择自己来使用,而是给了柳凡,再引对方接近林云起。 林云起看不到鬼,柳凡这样的活死人,才是让他重新定义世界的最好渠道。 在这点上,聂言和白辞想法一致:以赵余的脑子,想不出这么复杂的路数,异物合作也是看人的,他这点实力,真联络上了也是被当口粮。 白辞给出一条建议:不妨先从内部自查一下,有些大限将至之人,最值得敬佩也最危险。 聂队长。 林云起这会儿刚过完马路,看到他们两个先后打声招呼,随后问起聂言来这里的原因。 不会是小区又出事了? 聂言处事相当沉稳老练,但遇见林云起后,偶尔却连表情管理都做不好。 猜猜看。他罕见地起了点报复的心思说。 林云起琢磨了一下,分别看了下聂言和白辞,最后目光定格在前者身上,笃定说:你爱他。 就差那么一点,聂言脏话就要脱口而出。 林云起竟然还分析得头头是道,学着从前追求白辞送花人的口吻:特别的花献给特别的你,特别的你终将属于特别的我。 聂言来手上是拿着花的,先前他顺路收拾了一个异物,那东西一直藏在花里。 你手上的花别名叫五色幽灵,十分罕见,花语是生与死之间,新的转机即将到来。 林云起回忆了一下:这个花语,和白辞的第十一位追求者送的婆娑昙,第二十三人追求者送的鹦嘴小郁金类似,而他们最终都选择带着花在白辞家门口闹自杀。 聂言头疼无比,下意识看向白辞。 白辞对林云起的特别众所周知,就是不知道这样脾性不好的人,会不会忍下来这番胡言乱语。 你的学识很渊博。白辞的口吻没有夹带嘲讽,反而带着真心的夸赞。 林云起:一般。 记忆力也很好。 这么直面的夸赞,林云起都有些不适应了,微笑着摆手:略通而已。 在这段让人无法理解的吹捧中,聂言看向白辞,猝不及防问:你知道他晚上跑出去给人算命吗? 白辞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有了波动。 林云起腼腆回应:助人为乐,赚点外快罢了。 聂言今天过来,本身有一部分原因是在于林云起,他要为这些天的事情给出合理的解释:昨晚想绑架你的人叫赵余,来自一个邪教组织,一群被洗脑的人组成一个小团体,信奉传说中的恶魔。 邪教的信仰向来千奇百怪。 可以肯定的是,这群人很早以前就已经注意到你,想把你当做祭品祭祀他们心中的神。 这种事如今还存在,邪教徒喜欢用婴儿,所谓的圣女等供奉在祭坛上,过程十分变态。 林云起:你是说,我是被他们选定的祭品? 对,聂言,成员之一你昨天的也见过了,至于原因,他们要惩戒无神论者,认为这些人才是异端。 白辞突然开口:重点你还没说。 空气陷入短暂的安静。 林云起挑了下眉,聂言向来是个有话直说的人。 聂言:赵余曾经是我们的一位同事,后来被开除了,很明显,他还有同党。 他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凝视那些阳光下死死纠缠住人的影子:危险总是隐藏在暗处,没人知道会什么时候袭来。 林云起门口有饿死鬼,派小组成员来别说保护林云起,甚至保证不了个人安危。 聂言状似不经意道:不如你搬到白辞先生对面,也好有个照应。搬家费和租房费用由我个人承担。 提议成不成无所谓,他主要想试探一下白辞对林云起的底线到底能放得多宽。 早在开口时,聂言已经做好了面对白辞怒火的准备,要知道白辞是公认的讨厌阴谋诡计,从前算计他的人,如今估计连个坟头都没有。 谁料一抬头,白辞竟冲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目光和善的就像柔和的微风,用眼神传达着鼓励:会说话就多说一点。 聂言: 活太久了,这狗男人终于疯了吗? 事实总是出乎人的意料,最后没有答应提议的不是白辞,而是林云起。 我有能力保护自己。 聂言随即表示可以找人在楼下租一间房子:有奇怪的人出现,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我到处兼职,你们的人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一直跟着。 聂言皱眉,影视剧里的一些嫌疑人目标有时候看着比罪犯还急人,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总是觉得没有问题,无视保护计划。 你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更深层次的解释他却是做不到。 林云起沉吟了两秒: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对我过于保护了。 诚然,他被当做了邪教徒下手的目标,但聂言作为队长,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远不至于这么上心。 聂言沉默了一下:我不单单是在保护你。 主要是保护他的世界观。 林云起:不妨留着这份力量去抓人,我也能早日安心下来。 说完他提着东西回家,聂言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对方话中有话。 电梯什么时候能普及到老城区几大袋东西,凭借林云起的力气,可以轻松提上来,但出一身汗就让他很不舒服。 松手的太快,袋子砸在地上,里面的一盒肥牛卷被震动弹了出来。望着掉在自己面前肥瘦相间的肉,饿死鬼不止一次怀疑过林云起是不是故意的,但很快就排除这个念头。 太热了。 林云起开始佩服起聂言,好奇他是怎么做到在这个天气穿风衣。 凌乱地把所有东西塞进冰箱,林云起迫不及待去洗澡,刚冲完头,停水了。 不知道这算幸还是不幸,他哭笑不得地穿上睡衣出来,听见隔壁屋有人骂骂咧咧:有病吗?这么热停电停水,我艹他大爷! 老小区不隔音,林云起还听到楼上那户人家也在吼着:快打电话问问物业,怎么搞的! 激动会更热,林云起选择接受现实,往杯子里加了些冰块,靠坐在沙发上休息。 半杯冰水下肚,林云起打给聂言:聂队长,如果查到邪教组织的首领,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 这不符合规定。 我总得知道要伤害我的人长什么样子,否则他当面给我一刀,我还傻愣愣地想跟人交朋友,这多尴尬。 说着林云起晃了晃杯子,笑眯眯道:作为犯人的目标,总得有点知情权。 那边沉默了一秒,聂言没把话说死:我会酌情考虑。 林云起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聂言和白辞还在马路边。 这两人都不是多话的,通常是说不过三句,就开始以缄默作僵持,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脑子里没少思考如何算计对方。 最终先开口的还是聂言。 林云起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辞:显然他很特别。 你就没觉得他的认知有问题? 一般人有了些特殊能力,首先会调整世界的看法,但林云起的大脑似乎有自己的想法,直接跳过了这一项。 白辞挑了挑眉:为什么非要用你的平庸,去衡量别人的独特? 话不投机半句多,聂言回到机构后,拿出当初韦教授留下的三页纸,根据对方离世前的说法,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要满足上述所有条件。 来回彻底地仔细阅读三遍,密密麻麻的条件中,严苛地甚至有把鬼故事当笑话看,却没说不让算命。 聂言沉思许久,竟有些哭笑不得地想,韦教授在罗列条件时,估计也没想到会有一个无神论者中途改行算命。 任何新事物的发展都是在摸着石子过河,近年来特殊小组已经逐步过渡到成熟阶段,内部虽然还说不上是铁板一块,但在漏洞管理上已经做得相当到位。 两害相权取其轻,研究林云起是个长期课题,聂言很快将当下的矛盾点放在了已经离职的人员身上。 想到和异物做交易,赵余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整整三个晚上部门不停运转,聂言顶着压力强行要求对所有在职和离职成员展开调查,重点放在因为受伤离职,或者本该命不久矣如今还在世的成员身上。 高效率的施压下,一个被尘封许久的名字重新被挖掘出来。 后半夜聂言久久盯着这个名字没有言语,快天亮时他打给林云起:出来见一面吧。 双方约在一家茶餐厅。 林云起早到了五分钟,看到聂言眼底隐藏的一丝疲惫,提醒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聂言喝了口茶醒神:哪有不加班的工作? 不啊,我就保持着八小时的充分睡眠。 他愿意花钱买面前这个人闭嘴。 聂言拿出一个档案袋放在桌上,说明来意: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一位曾经的前辈,也是嫌疑人。 林云起不禁感叹了一句他工作的高效率。 吴圣舒。聂言递给他一份资料:吴圣舒在任职生涯中创造了一份几乎完美的履历模板。可惜,在后来一次行动中,腿部受伤,自此行动不便,离职后去向不明。 林云起注意到他在提到这个名字时停顿了一下,这代表掺杂着部分个人感情。 这位前辈曾经很优秀。 聂言说话顺着林云起的思维走,也算是在间接维护他的世界观:我们的工作包括处理不可思议事件,正如你所说,引起这些事件的原因很多。譬如古宅大家都说有鬼,经过调查发现那里有一种霉菌,可使人引起幻觉,还有音波造成的鬼泣声,下水道里的怪音等。 有一些人可能在这个过程中被所谓的不可思议迷惑,进而形成了错误观点。 双博士学位,格斗一等,精通心理学,进行过系统的机械学习林云起挑了几个重点念:是很优秀。 连长相上都丝毫不逊色。 一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狐狸眼,眼角还有一颗很诱人的泪痣,男生女相,但这份长相自有其独到之处,和阴柔扯不上干系。 这张照片拍摄时间差不多是十年前,他现在的变化应该不小 恋耽美 ——(16) 林云起盯着吴圣舒的介绍多看了一秒。 心理学博士啊,真是让人羡慕,这行业最近很吃香。 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微妙的缘分,不久前,他还在计划着要自学。 确定他有参与吗? 何止是参与?聂言叹道:昨晚我们对赵余突击审讯,他担不住撂了一部分,吴圣舒就是组织的头目,而你是他亲自选定的祭品。 聂言先前曾说过一句话,危险总是隐藏在暗处。 这是经验之谈,哪怕是持猎枪的猎人,在捕猎时都要先学会隐藏。吴圣舒多年深居简出,为的就是淡化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深山老林,这里保留着很多原始状态的树木,大面积的叶子串联,形成天然的隐蔽圈。 而山林腹地,有一处温泉。此刻吴圣舒正坐在轮椅上,温柔地抚摸着温泉边的一棵老松树。 深居简出不等用于与世隔绝,不时还会有人来拜见他,获得指示。 这些人中,有个别人曾经是特殊小组的成员,还有一些是民间异士。 他们的共性是将自己的希望尽数寄托在吴圣舒身上,对他们而言,吴圣舒是等同于神的存在。 钱大哥,异物真的能帮我们实现永生吗?年轻人拘谨地坐在木屋里。 旁边人冷哼一声:记住,永远不要质疑吴先生的话! 偶尔质疑一下无妨。吴圣舒坐着轮椅出现,前来拜访的两人立马摆出恭敬的姿态。 不过年轻人更多是好奇,他自小能看到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成年后意外被吸纳进组织,时间太短,没有如旁边这位钱大哥般,对组织生出忠诚之心。 异物吞食人的灵魂强大自己,反过来想,我们也能吞食异物的灵魂。吴圣舒说话时如流水般从容动听,自然而然地让人感觉到一股子舒适:人类杀不死狮子,却能用猎枪打死它,甚至剥皮吃肉。 不知想到什么,吴圣舒轻轻叹息一声:叫你们来是为了通知一件事,赵余被抓了。 赵余?小年轻好奇这是谁。 吴先生淡淡瞥了一眼过来,小年轻立时不敢再说话。 钱大哥代替做了回答:也是组织里的一员,算是先生的左膀右臂。 左膀右臂?吴先生冷笑:丢了我一件东西也就罢了。赵余的事情很快会引起特殊小组注意,进而牵连到我们。 钱大哥闻言恨不得把赵余剥皮抽筋了。 吴先生微阖着眼,手指轻轻在腿上敲着,不久后有了决策: 我会去和异物谈判,让它们最近闹出点事情来。特殊小组在每个城市成员有限,短时间内顾不过来。在此期间,让大家都安分点。 钱大哥连连称是。 离开小屋后,小年轻有些担忧:异物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老大能不能应付过来? 钱大哥狠狠瞪了一眼他:最后说一遍,不要质疑吴先生。顿了顿又说:先生和异物早就不止一次进行过交易。 小年轻小声说:但老大不是想研究吞噬异物灵魂,这合作怎么谈? 白痴,异物也有强大和弱小之分,强大的异物抓几个弱小的给吴先生,再容易不过。 哦。 还有,老大是社会上的叫法,吴先生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小心你的脑袋。 小年轻想到吴先生最后那个看似温柔的微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点了点头。 吴圣舒准备消停一段时间,林云起却活跃了起来。 擒贼先擒王,没了精神支柱,这个邪教组织也成不了气候。这两天他专心在家整合聂言给出的信息,细致研究吴圣舒的个人资料。 鬼伤害不了你,就是你因为你不相信有它们的存在。这是那晚见赵余时,对方咆哮的一句话。 按聂言所说,这个组织信奉恶魔,无神论者在他们眼中就是原罪。 林云起沉思许久,打给聂言问:无神论者千千万,他们为什么单单盯上了我? 聂言:不清楚。 在这点上确有存疑的地方,究竟是吴圣舒先发现林云起的存在,以此为筹码引诱和异物做交易,还是异物想要吞食林云起,联系上吴圣舒,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 聂言更偏向后者,几年前资料库遭到攻击,泄露的一条信息便是有关无神论者的。十有八九是异物蛊惑内部人员,想要从特殊小组的资料中得到答案。 林云起突然笑了:信仰是一种神奇的存在,但真正信仰什么只有自己心里明白,无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旁人看见的永远是冰山一角。 我说我不信,我就真的不信吗?换言之,我说信,就真的信吗? 聂言沉默了,信不信这种事,谁又敢肯定。 林云起:但这位吴姓前辈,就很笃信我是无神论者,你说,是谁给他的自信? 聂言清楚话里有所暗指,但一时半会儿,他竟揣测不出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青年,究竟是想干什么。 谢谢你为我解惑,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电话那头变成忙音,聂言颇为无奈,从始至终他就说了三个字,哪里解惑了? 另一边林云起挂断电话后,边翻看吴圣舒的资料,边开始自己的文学创作生涯。两小时后,他翻找通讯录,打给一个许久不联系的人。 黄昏时,是小区最活跃的一个时间段。 带孩子玩的,遛狗的虽然人不多,但整个小区勉强算是活过来了。 白辞也在遛狗。 细长的手指勾着钥匙环,被拴着的骸骨狗跟着一甩一甩。 有个男生看到后,推了下同伴:快看那只骨头小狗,太酷了吧!还长着一张高级厌世脸。 即便没有血肉,骸骨狗现在脸部的骨相也透露着生无可恋。 我想自己跑。 白辞:这个点,他该扫楼了才对。 要不把我带到垃圾场,那里人少,跑两圈也行。 白辞:等他来了,我是先说晚上好,还是吃了吗? 骸骨狗:能理理我吗? 白辞没有等来林云起,却等来了几个扛摄像机的人。 一行人直接进了林云起的单元门,白辞掐指算了算,确定只是普通人。 来的是当地电视台的主持人和导演,林云起开门后,立刻和其中一人握了下手:周导,好久不见。 周导感慨:是啊,一转眼,都两年了。 大学时,林云起在台里打过杂,当时他做得那档综艺节目不景气,林云起建议他转情感节目。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听,没想到新节目周导驾驭得游刃有余,一直到现在,他对林云起还存着些感激之情。 双方热络地问好,主持人一脸懵,不明白为什么严厉的导演会对这个看似寒酸的年轻人另眼相待。 这次是林云起主动打电话找周导,想让他帮个忙。 周导也很痛快地答应。 《真情在人间》这个节目相信你也看过,聚焦婚姻,社会等一些问题,当然找人也在范围内。虽然要帮你忙,收视率上也不能完全不顾。周导细致地做交待:希望在描述过程中,多用一些比较煽情的词汇。 林云起点头:我了解。 不用担心说错话,后期我们会剪辑。说完导演退后几步,把空间留给主持人。 主持人和林云起一问一答,林云起大学没少当过群演,台词功底深厚,眼泪是说来就来。 他还能分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眼含泪花。 有段时间,我在学校被人排挤,情绪低落,乃至一度产生幻觉。林云起微微仰着头,露出脆弱的脖颈,泪花在眼中打转:我不敢和人说,直到有天放学路上,我依稀看到了一团模糊的黑雾。 当时我太害怕了,不断叫嚷着那里有东西,路人没有伸出援手,反而朝我投来怪异的眼神。 这时,他出现了,念着奇怪的语言,就像是咒语一样。之后他冲我笑了笑,问我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幼稚的游戏。 因为这句话,路人怪异的眼神变了,只当家长带着孩子做游戏。 他帮我缓解了尴尬,说我是过度用眼产生了幻觉,我仔细一看,路边只有灌木丛的倒影,哪有什么黑雾?后来他不厌其烦地给我做心理辅导,我才再度坚信世界根本不存在虚无的妖魔鬼怪。 第二阶段,声线跟着颤抖:十五年过去了,我考上了大学,很认真地生活。我想再见他一面。 第三阶段,眼泪决堤。 林云起真的是天生的演员,他曾用楚楚可怜这个词形容柳老板,实际上只要他想,完全能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让人动容。 主持人被睫毛挂泪的画面迷惑,忍不住问:你还记得这人的音容相貌吗? 当然,他叫吴圣舒 门口的饿死鬼浑身黑气缠绕。 他不是时刻都去尝试吞噬林云起的灵魂,毕竟等的太久,隔半个月才试一次。有段时间确实有很多孤魂野鬼找来,他只当跟过往一样,是抢食的,顺便解决了。 没想到那段时间,林云起的世界观竟然动摇了。 非但如此,他在回家路上还被异物发现。救他的人不仅通过心理辅导帮他坚定了世界观,甚至在世界观外面焊了扇铁门。 他叫吴圣舒,二十出头的样子 资料上,吴圣舒一直是在天海市上学,而且两人相差十七岁,林云起自认没有人能去确定那么久远故事的真假。 他说的情真意切,哪怕门口的饿死鬼都深信不疑。 吴圣舒。 三个字流转于唇齿间,饿死鬼拳头硬了。 来之前,周导演只是想还个人情,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 林云起的身世,独自攀岩向上时因为孤独产生了幻觉,后来有人伸出援手,将他拉出泥沼,完全符合《真情满人间》想要表达的感觉! 周导演喊停,谈了几个需要重新录制的地方,他不愧是老导演,眼光毒辣。虽然林云起演得很好,但叙事方式让有的地方略显平淡了些,周导很细致地一一挑出来,林云起也是很配合地重录。 录制结束,天已经黑了。 周导带人离开,林云起:周五就能播么? 周导点头:我们不压节目的。 送走了他们,林云起一看时间,以最快速度带着工具去扫楼。清扫阶梯灰尘的同时,他心中的浮尘似乎一并被扫净。 拖着黑色垃圾袋,林云起在夜晚的窄道上一边哼着歌,一边朝着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晚上好。 轻快的歌声被打断,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林云起叹道:晚上好。 白辞:我看到有记者来。 林云起点头:我请的。 白辞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分好奇:能知道原因吗? 说来话长,林云起环视一圈,指了个方向,意思去那边的长椅坐下。 夏日晚上吹凉风,永远是件令人享受的事情,林云起惬意地眯着眼,将自己编造的故事娓娓道来。 哪怕是白辞,听到后也不禁微微一怔。 骸骨狗更是惊掉了下巴,趁人不注意,又偷偷给自己安上。 吴圣舒从上学到工作期间没离开过天海市,我们的相遇是有可能的。 而且他为什么能笃定我是无神论者,最有分量的解释是他参与了这个过程。 聂队长说吴圣舒曾经是很优秀的前辈,所以那个时候的他帮助无辜弱小很正常。 白辞失笑摇头,合情合理,且无从求证真假。 林云起:如果让这些邪教徒知道他们信仰的这个人,帮助我树立过牢固的无神论世界观,他们还会死心塌地地追随吗? 当然吴圣舒可以解释说我是在挑拨离间,不过同样没证据,我的故事比他的辩驳更有说服力。 毕竟聂言可是说过,自己是吴圣舒亲自挑选的祭品。 何止是邪教徒会动摇。 白辞心道,哪怕是异物,也会更加相信林云起的说辞。 从他出现在电视上的一刻,就是最好的证明。如今异物依旧无法对林云起下口,足以证明他还是彻底的无神论者。 无神论者和通灵者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林云起主动去栽赃陷害,或者聂言冒险教他这么做,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了这种怀疑,一些强大的异物在面对吴圣舒时,怕会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被当钥匙链拎在手上的骸骨狗听得是遍体生凉,它已经够胆大包天,但若是同时拉了一堆异物的仇恨,绝对会跪在白辞面前叫爸爸,求他带自己远走高飞。 周五的夜晚,对大部分人讲,代表着轻松,甚至放纵。 特殊小组雷打不动地加班。 吴圣舒有长期在特殊小组的工作经验,了解我们的工作方式。聂言扫了一圈面色各异的成员们,提醒道:面对他时,一定要小心。 侏儒成员拧开保温杯:我看过这位吴前辈的档案,他的催眠能力不在我之下,单打独斗时要尽量避免眼神接触。 本来是分外严肃的时刻,手机铃声冷不丁地响了起来。 大家下意识朝聂言看去。 只会是聂言的手机,会议要求参会者关机,但聂言这边为了避免突发事件,要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 见是白辞,聂言皱了下眉:喂。 白辞不打招呼,单刀直入说:有空的话,可以看一下天海电视台。 还没等聂言细问原因,手机里只剩下一阵忙音。 大部分人是拿着本子做会议纪要,只有罗盘七喜欢用笔记本,聂言看了他一眼:调到天海卫视。 恋耽美 ——(17) 以为是异物跑到了电视台,罗盘七连忙找到频道打开,然而并非是预想中惊慌失措的大场面,电视节目平稳进行着,浑厚还带着点妖娆的广播腔传来: 《人间真情在》,我与你同在。 台下观众热情鼓掌。 同事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在搞哪一出。 聂言面无表情:白辞让看的。 白辞绝对没有闲工夫搞什么低级恶作剧,众人闻言坐直身体,仔细看起来。 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今天,我们将跨越十五年的时光,听励志少年讲述一位改变他一生的贵人。 一般《人间真情在》主要讲述人都是不打马赛克的,林云起那张绝美的面容一出现,电视机前很多观众就不想换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云起:我给过你机会的。 吴圣舒:什么时候? 林云起:嗯也许在梦里。 第17章 落网(一更) 一档情感节目想要长红, 除了故事本身的曲折性,剪辑和后期都至关重要。《人间真情在》于这两点上做得相当到位。 前几期邀请的嘉宾无一不是以奇葩家庭纠纷为主题,励志青年林云起一登场, 至少起到了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打从我记事起,就不信神, 若是有神,为何别人家庭美满, 而我孤苦伶仃? 那是一个炎炎夏日,我正走在放学路上,习惯性地踢石子玩。 啪嗒,啪嗒!伴随石子不断朝前滚落的声音,一阵强烈的心悸突然袭来。我抬眼定睛一看, 前方竟有一团黑雾张牙舞爪向我扑来! 本期拍摄手法类似一档科普节目《走近X学》, 着力渲染恐怖的氛围。 节目组还专门拍摄了一组黑雾片段插入, 越看越像恐怖片。 故事进入关键时刻,接进了旁白和全新的画面镜头 年仅十四岁的孩子精神状态堪忧, 他不知道的是,改变自己一生的吴某舒, 很快就会在下个十字路口登场。 节目切入广告。 大热节目广告时间都长, 期间特殊小组的人面面相觑。 罗盘七最喜欢看上司脸色变化, 无奈破功时的模样, 然而他现在却错过了聂言眼皮颤动的瞬间,因为其本人也几乎失语。 向来冷若冰霜的短发女同事最先从震惊状态中抽离。 吴某舒,指得是那位前辈吗? 眼镜男同事:电视里不是说了, 别走开, 广告之后更精彩。 他有预感, 会真的很精彩。 丧心病狂的广告居然近六分钟。 终于, 节目回来了。 我整个人一动都动不了,身边路人纷纷投来怪异的眼神,我的神智却是出奇的清醒,甚至还隐约能听见树上的蝉叫声。黑影越来越近,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出现了! 林云起露出一个恍惚的微笑,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双眼睛,细长,微微弯着,像狐狸一样,我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世人喜欢拿狐狸精做主角,真的很好看。 浪漫,唯美,救世主。 透过林云起的描述,一切都那么的具有代入感。 眼镜男皱眉,向聂言求证:吴圣舒真的救过林云起? 救个屁。 这位一向冷峻的上司,终于没再忍住爆了粗口。 也不一定是假的。罗盘七嘀咕一句。 吴圣舒很会招揽人心,前同事对他的印象无一不是温和,乐于助人。搭配林云起的故事食用,天衣无缝。 聂言按了按眉心:吴圣舒从来没有救过林云起,更别说给他做心理辅导。 侏儒拿起保温杯,喝水前笑容阴森森的:都说吴圣舒算无遗策,呵这回恐怕会死得很惨。 屏幕里,林云起讲得绘声绘色,几度泪洒现场,堪称全程无尿点。 综艺节目的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快要到结束的时候,林云起激动地发出灵魂呐喊:吴老师,我的心灵导师!如果您在电视机前,我想大声对您说 您,辛苦了! 好人,一生平安! 后四个字一字一顿,每个音都拖得贼长,慷慨激昂。 上一个被林云起这么祝福的还是柳凡。 噗淡定的侏儒成员握着保温杯的手一抖,一口水喷了出来。 电视机旁没有他的吴老师,但是有全国的观众。 知道感恩的孩子,万里挑一啊!沙发上,一家三口看电视,大妈抹了下眼泪。 儿子无奈:很多情感节目都是花钱请人演的,连剧本也是提前写好的。 他顿了一下,又点评说:不过这个太逼真了,说不准是真人真事。 他们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是看不到,身后墙上的画像有黑气渗出。 吴圣舒,好一个吴圣舒! 愤怒让异物几乎扭曲到变形:难怪他那么了解林云起的事情,原来早就有所接触。 有同样想法的不止这个异物一个。 阴谋!吴圣舒故意帮林云起坚定世界观,然后再来和我们交易。 人类都是狡猾的! 吴圣舒,已经背叛了,不,这畜生从来都没有真正站在哪一边! 周五的夜晚,林云起搬出躺椅,调到最舒服的位置,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电视。 满分十分,他给自己的演技打九分。 人要谦虚点。 《人间真情在》刚刚结束,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林云起没细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 晚上好。 你很上镜。 林云起手上的瓜子皮撒了一地:白辞? 想起来了,上次白辞蹭车时,给过一张名片,出发当天,自己又给他打过去。一来一往,非本人意愿地完成了一次号码交换。 还行吧。林云起默默拾起瓜子皮,接了句话。 白辞那边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经常陷入不知名的沉默。 不过今天林云起心情不错,没有任由这份沉默持续发酵,主动谈论起吴圣舒:这吴圣舒,本身就是心理学博士,这次有嘴也说不清。 边说着,他下地倒了杯水:不知道吴圣舒的那些信徒,在知道他曾背离过恶魔的意志,帮我树立无神论观点后,会作何反应。 自作孽,不可活。白辞冷漠道。 这句耳朵都听出老茧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更像是给了对方一个命定的结局。 林云起刚喝了口水,那边忽然问:要去看好戏吗? 戏? 白辞:二十分钟后,在楼下等我。 天色已经不早了,林云起靠在楼门口的大树下打呵欠。 窄道上,一辆炫酷的豪车竟很轻松地开进来,即使在黑夜里依旧耀目。 车灯闪了一下,林云起主动走过去,果然是白辞。 酷!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他竖起大拇指:平时怎么不见你开? 小区里停过一次,被刮花了,只能在其他小区租停车位,但每次走过去又嫌麻烦。 车内空调开得很足,即便是夏天,也能在凉爽中享受到真皮沙发的柔软。 林云起朝后靠了靠:有钱人。 白辞谦虚:没有,你也很厉害。 林云起继续客套:还是你厉害。 白辞:我的财富主要是靠时间的积累。 富二代? 白辞:也算是。 林云起:看来你家世也很优秀。 白辞:不,像你这样白手起家的更优秀。 口袋里的骸骨狗听得想吐,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意思放它出去透透气。 老子晕车! 白辞在路边停下,看向路边的一家连锁店:这家有卖望远镜,一会儿可能需要用到。 林云起下车去买。 看他走进超市,白辞拿出钥匙链,神情没了先前的柔和: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毛病? 骸骨狗叫嚣:非得我说是听你们商业互吹,听到想吐,你才满意吗? 叫嚣完在白辞的眼神下很快又怂了,乖巧道:我就想出来透口气。 白辞给它找了个地方。 骸骨狗缩着爪子,两条腿乖乖垂下,认真地扮演摆件。 不多时,林云起买了两个普通望远镜,又买了些水和吃的,重新坐上车。 这一路开了很久,林云起欣赏着外面的街灯,在流光溢彩的绚丽中问: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住个破落小区? 你呢?白辞反问。 住出感情来了,更何况方便扫楼锻炼身体。 白辞微微颔首:我是比较容易吸引一些变态,高档小区里有钱人太多,总有些想要用其他方式胁迫你同意的个体。 林云起沉吟一秒:可能是觉得你柔弱,好欺负。 骸骨狗闻言骨头一抖,险些没栽下来。 林云起审视地望着白辞,认真挑毛病:不是我说,你这身子骨太单薄了,要多锻炼,别看我虽然瞧着瘦弱,但能徒手劈开砖块。 骸骨狗:他能徒手劈开火山,你信不信? 白辞竟附和着苦笑道:我之前办过健身卡,但只会用跑步机。 说着他就低咳了两声。 骸骨狗: 车子从繁华的立交大桥一路开到片荒芜的地方,林云起几乎以为是出城了,谁知又开了二十分钟,最终才停在山脚下一处隐蔽的地方。 林云起抬头望着一片寂静的山岭:别告诉我是来看星星? 白辞笑着摇头:先进山再说。 和他走在一起,林云起总有一种浮着的虚无感,仿佛周围是真空一片,自己被封锁在内。 事实和他的感觉没有多大出入,白辞的确和常人的气机不同,甚至能影响到周围人的感知。 乌鸦压在树枝上,它在白辞经过时突然飞往高空,动静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树下,林云起提溜着先前买的望远镜还有吃食,放缓步伐。 深山老林,夜半三更被叫出来,他眯着眼考虑对方抛尸杀人的可能性。 我和柳凡不同,他有热兵器,我赤手空拳地可打不过你。似乎看出了林云起的考量,白辞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林云起开始琢磨另一种可能性买凶杀人。转念一想,开着这样一辆招摇的跑车,路上遇到的监控摄像头也不少。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警惕:你走前面。 白辞好脾气地按指令做。 林云起注意观察对方的走路姿势,并判断喘气声。 上缓坡时,白辞会下意识扶一下树,脚步虚浮。 林云起故意靠近了些:一定要加强锻炼。 温热的呼吸蹭过脸颊,白辞察觉到他的靠近,不禁呼吸一紧:是,是要加强。 林云起满意点头气息紊乱,一看就是不常运动,活脱脱的弱鸡模板。 一阵山风吹来,白辞停下准备喝口水。 林云起看他拧瓶盖都拧得费劲,无奈伸手:我来吧。 好像是为了找回面子,白辞喉头一动,又尝试了一下,再次失败。在他手上,还有过度用力留下的红痕。 林云起接过后随便一拧,瓶盖和瓶身便轻松分家。 多谢。 狗男人三个字,骸骨狗自认已经说腻了。 今夜星辰耀目,等他喝完水,林云起终于没忍住想了数种来这里的可能:露营?拍照片?看野生动物? 若是如此,自己恐怕要带他去精神病院看看。 吴圣舒。白辞缓缓吐出三个字:我收到消息,他住在这里。 林云起一怔:报警啊!随后才问:哪来的消息? 钱砸出来的。白辞说得干脆。 有了这个前提,很多等式自动成立。 白辞又道:吴圣舒算计你多次,如果我们能亲自结束这个罪恶的窝点,会很有意义。 说什么傻话呢?林云起不可思议望着他:你连个瓶盖都拧不开,还要去干邪教分子? 白辞的面色变化很微妙。 林云起主动打电话给聂言,白辞站在一边轻叹摇头:白得了个好处,他倒是命好。 说明情况后,林云起不赞同表示:命好的人可不用天天加班。 再温顺的人也有叛逆期。哪怕林云起打了电话,白辞仍旧迈步非要朝着密林深处前进。中途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回过头对林云起笃定说:你想打晕阻止我。 林云起收回拳头:想什么呢?我活动一下筋骨。 白辞看破不说破。 有了防备,总不能强行一拳抡过去,林云起摇了摇头,利落地上了一棵树,拿着望远镜观望。 不远处还真有一个小木屋,粗略看去,约有个两三层。 这地方信号不好,刚和聂言打电话都断断续续的,安监控的可能性估计不大。真要闯入,也不是不可能。 林云起动了点心思:你说吴圣舒这个点在干什么? 白辞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总之应该不是在看电视。 恋耽美 ——(18) 林云起做了个手势:听我指挥,缓慢靠近。 白辞仔细望着夜色下他认真的样子,强忍住笑容,严肃回应:好。 吴圣舒的确没在看电视。 他平日喜欢养花逗鸟,根本没电子设备的爱好。 此刻吴圣舒正站在桌前,手握一支劲笔,流水行云般挥斥方遒,写下一句很有杀气的诗句。 对面站着几个人,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了他。 赵余的事情过后,以往在特殊小组待过的人短时间内肯定不能用,甚至要帮他们隐匿踪迹,吴圣舒交待找几个新面孔活动。 他那位姓钱的手下忠心耿耿,当即便领了一伙人过来,其中包括之前来过一次,才加入组织的小年轻。 墨晾干后,吴圣舒卷起刚刚那副作品,又写了一幅字静。这才终于开口:赵余这个口子被打开,连我做事也不得不瞻前顾后。你们中很多人以往走得是野路子,行事偏激,但我丑说在前面,最近都把爪牙给收好了,别 吴圣舒的话戛然而止,正在被教训的人纳闷抬头。 快步走到窗前,吴圣舒眯着眼看着外面那道聚起来的黑影,瞧着像是乌云,实际要比云的高度低很多。 林云起的前进速度非常慢,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甄别着前方有没有陷阱。 白辞像是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林云起走,他迈步,林云起停,他就跟着停下。骸骨狗悄无声息地处于队伍末端,白辞走,它迈开爪子,白辞停,它摇尾巴。 十分钟过去,这两人一狗的纵队,在荒山野岭间,终于前进了振奋人心的一百米! 白辞哭笑不得地想,以这个速度,估计聂言来了他们还在外围地带打转。 一声惨叫划破黑夜。 林云起皱了下眉,这道声音很年轻,应该不是吴圣舒的:好像出事了。 他利落地爬上树,望远镜的有效距离还行,至少能够清楚看到木屋外门。门是紧闭着的,更里面的情况无法看清。 林云起抬高了一点望远镜,只见木屋上方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有大雨滂沱之势。 他又看了看自己头顶的天空,漆黑如墨,根本没有什么乌云漂浮。 木屋。 正在尖叫的是那个刚加入组织的小年轻:钱大哥,好多鬼! 老子看得见。 异物袭击来得太过突然,吴圣舒反应已经足够快,然而带过来的新人仍旧死伤过半。 异物不止一只,吴圣舒本身实力也不俗,干掉两个后,硬是咬牙坚持到了现在。 影子鬼,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杀了我,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异物和人不同,它们从来不会浪费口舌主动解释缘由,进来就下杀手。 逃不掉的阴森森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很快会有比我更可怕的异物。 旁边的小年轻蜷缩在角落不敢动,腿都是抖的。 说好的吴先生是神呢?说好的组织很强大呢? 他才加入没几天,组织就要没了! 再看吴先生此刻划破手掌画符,脸色惨白的模样,小年轻一脸悲观地想完了,老大也要完了。 吴圣舒用符短暂拖住异物,瞥了眼墙角的小年轻,突然报出一串号码。 小年轻求生欲极强,手指颤抖地按下这串数字。虽然不知道老大是打给谁,但当听到对面的应声,他犹如抓住一棵救命稻草般激动:接通了! 吴圣舒哑着嗓子对着电话的方向低吼:西山,速来,逮捕我!。 早在接到林云起的电话时,聂言就已经带队往这里赶。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之前柳凡报警时,也是同样绝望的口吻,连内容也大致相同。 开车的是罗盘七:头儿,怎么了? 聂言意味深长说:做人,一定要做好人。 另一边,林云起跳下树。 会不会是有邪教徒看到电视,想脱离组织,结果逃出来的时候被干掉了? 白辞淡淡道:也许现在想往外逃的是他们老大。 林云起想了想:也对,要尊重任何一种可能性。他侧过脸,问:继续前进不? 打斗声意味着有突发状况,林云起自认一打十没问题,问题是他还带着个拖油瓶。 幸而白辞这时候终于有了自觉性,摇了摇头。 这里风景不错,留下看看就好。 山林里如今可是很漂亮,木屋上面黑气缠绕,和天上的星辰对比强烈,一般只有画里才会有这种魔幻的画面。 他用余光望着林云起,林云起正仰着脸,眸中倒映的只有星辰。 已经无人在意的木屋内。 先前为了打这个电话,吴圣舒使出了看家本领。小年轻趁着异物被拖住的时候,连忙跑出去。 其实异物想要杀他,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只是懒得碾碎一只小蚂蚁,任由小年轻跑了。 夺命狂奔中,小年轻用不成熟的占卜能力算了算,西北大吉! 随即毫不犹豫朝西北的方向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穿过耳畔的风声。 终于,两道黑影映入眼帘,小年轻立刻明白那可能就是自己的救星,如乳燕投林一般俯冲过去:救命!救救我! 林云起用望远镜看了看,确定后面没人追杀他,后退几步,和年轻人保持距离。 发生什么事了? 小年轻哽咽了:骗子!说是高大上的永生组织,什么老大可以和妖魔鬼怪交易,一群骗子!艹他大爷!明明就是个野鸡组织! 上岗没几天,自己就险些丧命。 听出对方是邪教组织的一员,林云起递过去一张纸巾:所谓的魑魅魍魉,不过是邪教编造出来的,为的是利用人心底里的恐惧和欲望进行洗脑。所以永远不要放松警惕,不要相信传说,你就无坚不摧。 根本没仔细听他再说什么,小年轻吸了吸鼻子:人心才是最恐怖的。 辣鸡组织! 木屋那边,聂言最终还是赶到了,吴圣舒狼狈地瘫在轮椅上,哪还有当年的风采。 聂言叹了口气,对一并赶来的成员说:不排除异物卷土重来的可能,把人带上,尽快撤离。 聂言给林云起打了个电话,双方约在东面的山脚下碰头。 特殊小组流程是正规的,也需要写报告,作为报案人,林云起要跟着去做趟笔录。至于白辞,除了聂言没人敢开这个口,大家不约而同选择无视了他的存在。 不过聂言还没发话,林云起就已经让白辞先回去。 我一个人去就行,大晚上又是爬山又是吹夜风,再折腾下去,你明天说不准得病了。 一位同事靠近罗盘七:他平时也是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罗盘七语气耐人寻味:就怕他是认真的。 林云起跟聂言坐着一辆车,车内空间很足,吴圣舒也在这辆车上。 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吴圣舒却没有一般俘虏的狼狈,斜靠着车门,视线在林云起和聂言身上徘徊。 他的性格很精明,最终选择先和聂言谈条件。 片刻后,吴圣舒悠悠叹了口气:我们并不是敌人,完全可以成为合作伙伴。 聂言神情漠然:一个阶下囚,你拿什么和我谈条件? 吴圣舒笑了:当初我提议研究如何吞噬异物,被组织严重警告,今天异物要杀我,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聂言:什么问题? 何必明知故问?我研究的东西让他们产生了危机感。吴圣舒一双狐狸眼眯起:如果组织愿意开展这个项目,我可以交出手头的全部研究资料。 聂言定定看了他许久,忽然笑了:看没看过《人间真情在》? 吴圣舒皱起眉头,特殊小组现在转移话题的能力已经退化的如此拙劣吗? 聂言在这点上却很坚持,专门找到回放拿给他看。 好人,一生平安!视频里,林云起一脸真诚对着镜头鞠躬。 吴圣舒: 这个杀千刀的玩意! 他猛地看向林云起,恨不得在眨眼的功夫把对方剁碎了。 难怪,那些异物突然对自己出手。 林云起的谎言也许并不精湛,但根本求证不了真假。假设他是为了对付自己上电视说这番话,多少该了解一些异物的事情,可如今异物依旧无法近他的身。 特殊小组和林云起沆瀣一气? 吴圣舒皱眉,又打消了这种念头。 万一在这个过程中,林云起意外世界观动摇,聂言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不对,刚刚他和聂言旁若无人的谈论异物,林云起听了压根无动于衷。百思不得其解,吴圣舒深吸一口气:上电视台的事,是谁给你安排的? 林云起:我自己。举报邪教,人人有责。 一个红绿灯处,两辆车子并排停下。 林云起降下车窗,对聂言说:能让那辆车也降一下车窗吗?就半分钟。 聂言看了他一眼,如了他的愿。 这次能及时活捉吴圣舒,林云起功不可没,否则等到对方的求救电话打来,他再赶过去,吴圣舒可能早就尸骨无存。 对面车上的小年轻先前也被铐住带走,下意识看向窗外。 林云起指了指旁边,随后身子往后靠了靠让出视角。 小年轻刚开始一脸懵,直到看到面色苍白的吴圣舒,当即炸毛,要不是被按住,他非扑过去。 野鸡组织!骗子不得好死! 野鸡两个字,让吴圣舒真正动了怒,他一生中最自豪的事情就是创办永生会。 被对方火辣辣的目光吓到,小年轻缩了缩脖子,很快气性上来又骂道:看什么看?野鸡头子! 本来画符咒时便失血过多,气急攻心下,吴圣舒喉咙一阵腥甜,差点吐血。 担心再这么下去,还没到目的地人先被气死,聂言无奈地把窗户关上。 林云起嘴角勾了勾,好心把没喝过的矿泉水拧开递到吴圣舒面前,学着小年轻的语气戏谑道:鸡头,喝口水。 滚开!吴圣舒哪里还顾得上探究情感节目的事情,直接用胳膊肘撞掉矿泉水瓶。 聂言按了按太阳穴:都给我消停些。 他先看向吴圣舒,叹道:你也算长辈,不要和年轻人置气。 从志得意满到沦为阶下囚还不到一个小时,吴圣舒也知道因为落差导致心态产生失衡。 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有出路。 吴圣舒冷冷望着林云起,心中的杀意几乎沸腾,今天的事,日后他一定会让这个人百倍奉还。 略略略。林云起做了个鬼脸,随后用天真无邪的语气问:这就是你离开正规组织的原因吗?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谁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幼稚的行为,聂言都始料未及。 但不得不说,侮辱性极强。 吴圣舒狐狸眼中的睿智消失,猛地倾身过来:去你爹妈的鸡头!我撕了你! 聂言: 第18章 启程(二更) 车子先到了上次林云起见赵余的地方。 两辆车的人先后下来, 小年轻一看到吴先生,怒火控制不住地蹭蹭往上冒,站在门口骂骂咧咧,押送的人强行命令了几次让他安静点都不管用。 罗盘七看热闹不嫌事大:恶有恶报。 他对前辈可没什么滤镜, 只觉得对方脱离小组后没干人事, 还堕了特殊小组的威名。 从现实角度考虑, 小年轻才加入组织情况了解不多, 吴圣舒又是个老狐狸, 囚徒困境的审讯方法搁他们身上根本不适用。 是以罗盘七毫无同情心说:不如就放在一起问话?那场面一定很过瘾。 士可杀不可辱,林云起却是摇头,好人和坏人最大的不同是, 我们只需要坚持立场,不必靠折辱谁来彰显这种立场。 罗盘七微怔:说的有几分道理。 林云起:上次想要绑架我的人 赵余吗? 林云起点头:带上他一起审问吧, 一个组织的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罗盘七笑容僵硬。 林云起解释:三角形是最稳固的结构,也好让他们互相有个心灵慰藉。 罗盘七:那你可真是太善良了。 大晚上的, 一通折腾下来,真正开始审讯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 隔着一扇透明玻璃, 罗盘七感慨:头儿这么正直的人,居然真采纳了你的建议。 就在几分钟前,赵余被带了过来。 林云起:赵余知道的肯定要比那个年轻人多,他之前一直心存幻想不肯交代, 亲眼看到吴圣舒的下场,至少不会再抱侥幸心理。 再者说邪教组织多有个人崇拜, 那年轻人对吴圣舒的谩骂, 足以让赵余的幻想破灭。 直到这一刻, 罗盘七才终于理解之前聂言为什么想搞人才引进, 把林云起招进组里。 三人各坐一边, 沉默地面面相对。 小年轻精力足,开始的不解过去,继续骂街。 林云起观望片刻,跑去电脑旁打印出一只大公鸡,随后敲了敲门,动静引来吴圣舒偏过头。林云起往玻璃上一贴,看到五彩斑斓的公鸡时,吴圣舒眼角的细纹明显抽搐了两下。 罗盘七: 好一个士可杀不可辱,都快辱死了好吗? 恋耽美 ——(19) 气归气,大脑的分析也没少做,吴圣舒清楚赵余迟早都得撂出来,最终同意交待,前提是林云起要坐在一边旁听。 抱着一丝动摇林云起世界观的心理,吴圣舒重述创办永生会的事情,同时提到过以前特殊小组执行的一次任务。 进入那栋闹鬼的精神病院后,队伍分散,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我至今记忆犹新。吴圣舒:当时我就在想,为什么异生物永远处于猎人的位置,我们为什么不能截取那种力量而自用? 林云起颔首:一个很有趣的观点。但截取了你口中异生物的力量后,如何实现自辩?少数人在移植他人心脏后性情大变,一旦我们移植了强大的异生物能量,那被移植者究竟是人还是所谓的鬼? 人的力量是能经过后天强化训练的,只要将鬼魂的力量作为某种触发点意识到是谁在和自己交谈时,吴圣舒突然顿住。 林云起饶有兴趣地盯着他:鸡头,你继续说。 吴圣舒突然站起身,不等被人按下,他已经重新坐了下来。 林云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很好奇你和恶魔做交易,为的是变成恶魔还是打败恶魔。 吴圣舒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交叠摩擦,接下来几分钟都未曾开口。 期间林云起抬头看到墙上的挂钟,暗道一声糟糕,他连四小时都睡不到。于是不再理会沉默的吴圣舒,先去做笔录。 给他做笔录的特殊小组成员面色复杂:这位同志,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 我是说,你竟然能自在地和犯罪嫌疑人讨论恶魔。 林云起:我们说服不了一个邪教头子,但可以透过他看问题的角度,指出矛盾点。当他无法实现逻辑自洽,就会恼羞成怒。 而人一旦失去理智,就是攻破心理防线的最佳时机。 林云起之前是坐白辞的车进山,笔录结束后,罗盘七亲自开车送他回去。 托你的福,吴圣舒交代了不少。 主要也不是交待,他是在不断阐述这些年的研究方向,好佐证林云起先前的观点是谬论。但以聂言的老辣,完全可以从中提取出这个永生会的运转模式,包括对方是如何联络异物。 其实真正让吴圣舒下定决心叛出特殊小组的原因,不在于他的那些理论,而是生死簿。 一次任务中,意外得到生死簿的吴圣舒偷偷截留,他知道这玩意的弊端,不可能自用。后来和想要吞噬林云起的异物一拍即合,对方提供弱小异物供吴圣舒研究,吴圣舒则答应帮忙在三年内动摇林云起的世界观。 当然内里的隐情林云起并不知道,他只是心痛被耽搁了大半个晚上,导致精致的八小时睡眠不复存在。 翌日林云起还不得不早起,以最快速度扫完楼后,赶下个家教场子。但还没出单元门,林云起迈出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小瓶子。 站在原地思考几秒,他最终选择折返回来,找到小男孩上次送的东西。对方是个敏感的孩子,如果自己不带着,万一被误认为是不喜欢礼物怎么办。 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后一分钟,敲开了别墅门。 因为一路在烈日下奔跑,林云起衬衣湿透了,紧贴着身体,露出完美的肌肉曲线。 但他的皮肤却又白的跟古玉一样,扶着门框喘气的刹那,那种完美的光影效果,就算是最好的画手也很难描绘。 女人温柔地递过来毛巾。 后方,男主人气急败坏:别耽误时间!马上就要上课了。 女主人置若罔闻:林老师,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林云起摆手,表示不用。 女主人盯着的不是他流汗后性感的样子,而是林云起用红绳穿起来,挂在钥匙链上的小瓶子。 林云起想起上次因为男主人催促走得急,没有征得家长同意就收下了:这是 女主人难得强势地打断他的解释,欣慰地笑了笑:小郁要是看到你把他送的礼物带在身上,会很高兴的。 正如女主人所说,小男孩看到林云起带着小瓶子,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他做卷子时,林云起随手画了幅火柴人。 是他吗?老师的心灵导师。 林云起挑了挑眉,这都能认出来? 小男孩趴在桌子上用手来回推着笔:老师在节目里提到过长相 边说指着火柴人两道拉长看不出是眉毛还是眼睛的线段:都是狐狸眼。 林云起为他的联想能力感到惊讶,但暂时没在这件事上多说,先指了指试卷上的一道题:同样的题前不久我才讲过。随后逐一仔细讲解,快下课的时候才重新提起刚刚的话题:他叫吴野鸡,是个垃圾。 可老师在电视上,祝他好人一生平安。 林云起:他进了局子,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他不平安谁平安? 补习结束, 林云起在地铁站看到心理辅导机构的广告,联系近来的遭遇,给聂言打了通电话:我被选做祭品,他们还想绑架我,是不是可以要求让吴圣舒提供精神上的伤害赔偿? 聂言在沉默中挂断电话。 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忙,林云起不好继续打过去。 今天地铁站人流量一般,广告墙下方,用明黄色的颜料写着愿你被世界温柔以待几个字。 林云起看了一笑而过,心想着应该是你要让自己被世界温柔以待。 特殊小组最近风平浪静。 吴圣舒的事情一出,也算是一个前车之鉴。 聂言原本担心有人步他的后尘,如今顾虑烟消云散。一个动不动就在情感节目里寻亲的无神论者,谁能扛得住?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聂言看到来电显示微微松了口气。 罗盘七正好路过,现在是下班时间,他不客气地调侃:头儿,你刚不会担心是林云起的来电? 聂言看了他一眼:忙完了? 罗盘起嘚瑟道:手头的报告已经写好了。 聂言点点头:那正好,林云起最近在咨询向吴圣舒索要精神损失费的事情,你回头跟进处理一下。 林云起并不知道自己快要被当做瘟神。 他正看着悠悠白云蓝天,思考人生,如果一定要选出一个他最喜欢的词语,毫无疑问是太平二字。 在此基础上,才能衍生出幸福,快乐等更深层次的个人追求。 林云起现在过的就是太平日子。 足足有一个月,这座城市正式跨入夏季,他再也没有碰到一些思想病态的人。 当然,生活总会有一些不尽人意。 之前摆摊算命的市场出了一次火灾,所幸无人伤亡,但整个广场都要重新装修整改,短时间内是开不了业了。 夏季闷热,林云起又不喜吹空调。每天太阳快下山,他就会带着笔记本去凉亭乘凉,顺便寻找新兼职。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到十九点。 林云起目光一动,按照以往几次的经验,白辞也该出现了。 晚上好。 没有一点点意外,白辞准点出现,开始进行神秘的一日三安仪式,不过今天他没有像往常离开,而是坐在对面。 想不通白辞究竟对问好有什么执念,林云起抬头看了一眼,结果发现他手上拎着空荡荡的狗链,诧异地扬了下眉:狗又跑了? 它太小了。白辞习以为常:项圈又做得太宽。 不想让狗占据两人太多的聊天时间,白辞将话题引导向林云起自身:又在找兼职? 林云起模棱两可地应了声。 白辞:新闻有报导市场着火的事情。 林云起无奈耸肩:我还交了三个月店面费,虽然不多,但希望他们最后能退回来一些 正说着,突然轻咦一声。 怎么? 回答他的是一阵敲键盘的声音,林云起打出一串字后才说:生意找上门了。 白辞没有打扰他聊天,大约过去五分钟,林云起手机喜提一条到账短信,数了下零说:老同学出手够阔气的。 这时他才和白辞重新聊起来:我大学的一个校友,现在是小有名气的网红。 联系那一句阔绰的评价,白辞问:请你去做模特? 林云起摇头:打假。 他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关注过一场灵异比赛。几次想混进去,都以失败告终。最近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我有做私家侦探的经历,想雇我去拆穿这个骗局。 白辞沉默了一下:你这位校友口中的灵异比赛,全名该不会是超自然神秘比赛? 林云起惊讶:你听说过? 白辞叹道:他怎么知道的这场比赛? 康郁,我大学室友跟他合租过,睡梦中还在喊着我要在超自然神秘大赛上夺冠。 林云起合上笔记本:不过康郁确实被祸害的不轻,上次在郑良天出租屋,他突然对天撒纸。 等他说完,白辞回答了前一个问题:我以前有个疯狂追求者,报名参加过这场比赛。 这个借口无懈可击,坦白说,白辞就算说他的追求者曾是外星人,林云起都不会感觉到惊讶。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俯冲下来一只鸟,猛地冲向白辞怀里。 白辞躲开了,这只鸟又不依不饶扑过来,嘴里还叼着一条虫子,似乎非要送给他。 林云起辨认了一下:布谷鸟?这鸟在这座城市可不多见。 布谷鸟把虫子丢到白辞面前,开始叫。 布谷鸟一般是喜欢在四五月份叫,用叫声求偶。 白辞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境界吗? 并未被这种求偶行为惊到,白辞似笑非笑:看来这只鸟平时坏事没少做。 嗯? 不然怎么会到这个季节还没找到配偶? 林云起失笑摇头。 天色一暗,不好继续看电脑,他打了声招呼离开。 林云起走后,白辞轻轻在鸟背上一点,布谷鸟变得好像看不见他一样,晕头转向急着乱叫。 摆脱了布谷鸟的纠缠,白辞起身去找那只更加不安分的骸骨狗。 回家匆匆洗了个澡,林云起立刻上网搜索超自然神秘比赛的相关线索。 然而万能的百科,竟然没有一条有用的记录。 好在老同学的信息比较给力,不知怎么知道了这次比赛的筛选地点:摇滚咕噜旅馆。有关这个旅馆,网上没什么评价,导航倒是能搜到。 我当初就是没有通过筛选比赛,失去了正面打假的机会。老同学发来语音抱怨:我最近热度直线下滑,你可得帮帮忙。 打假人打到灵异比赛上,确实很有看点。 我尽量。 林云起找了一些这圈子的专门术语,他几乎是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快读扩充了一些理论知识。 摇滚咕噜旅馆。 林云起睡前想到这个旅馆名,喃喃念了一遍,觉得挺有趣的。 从这里出发到旅馆,需要近十几个小时的车程,第二天林云起收拾好行李,向物业请了一周假,提前一天开着小皮卡出发。 车子在公路上狂奔,林云起跟着车内动感的音乐轻轻哼唱。他从夜晚开到日出,天亮时望着远处冉冉升起的朝阳,心情大好 超自然神秘比赛,他来了! 第19章 抵达 太阳差不多升到头顶的位置, 导航终于给出您已到达目的地的提示。 林云起站在外面,并未立刻走进。 破败的旅馆靠公路边建着,像是老古董一样, 歪歪斜斜立在那里。墙面斑驳, 漆不像是刷上去的, 仿佛有人站在远处,直接拿着油漆桶往上一泼。 一个连前期宣传都不愿意砸钱的贼窝, 让林云起一度丧失了走进去的欲望。 哎 一名男子垂头丧气地从里面走出,他正和过来陪考的同伴说着话, 压根没留意林云起的存在。 同伴安慰:筛选赛历年来几乎就没人通过,叔叔阿姨不会怪你的。 男子头垂得更低了:我根本没机会参与实践挑战, 就先死在理论上了。 陪考的同伴愣了下:日!叔叔阿姨会打死你的。 被骗通常是以家庭为计量单位,林云起寻思着这比赛举办方还挺挑人,自己想要争取到一个被骗的名额,还要先经历一场激烈的竞争。 理论知识。 林云起有些头疼,对灵异深信不疑的考生都落选了, 他在网上看得那些,估计根本不够应付的。 旅馆连个空调都没有,像是个小鸟笼, 又乱又暗。负责理论考试的考官也压根没个考官样, 半躺在竹椅上,灵活地盘着核桃, 打着呵欠说:下一个。 小屋里聚着不少人,连楼梯上都有人站着, 没排号。奇怪的是考官叫一声, 过去几秒钟才有考生反应, 咽了下口水上前。 很快, 林云起就知道原因了。 连经文发音都不标准,还敢过来,我搓个核桃,音都比你顺! 考生被骂得狗血淋头,考官指了下门口:滚。 很快,又轮到下一个。 每个人的考题不重样,不是念咒就是念经。林云起前面只有一个人通过,但去了二楼后,很快又连滚带爬地下来。 下一个。 恋耽美 ——(20) 终于轮到林云起,他诡异的有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 考官看到他时皱了下眉,全阴之体也没这么阴的,活脱脱一个唐僧肉转世。 随便念个往生咒听听。 林云起用手机打出一行字:抱歉,我在修炼闭口禅。 考官盘核桃的大手一滞,围观的其他考生朝林云起投来一个佩服的眼神这大兄弟是专门来捣乱的吗? 林云起演技一流,当初上情感节目只是他的一般发挥。所以此刻明知自己的说法很离谱,林云起依旧挺拔地站着,仿佛真有些功夫傍身。 考官被他的这种作态气笑了,大热天乐子主动送上门,他也不介意给对方一个教训。 上二楼吧。 林云起手机打字:我通过了? 考官玩味道:鉴于你的特殊情况,先实践,理论稍后再说。 其他来进行筛选赛的人丝毫没有因为这份优待嫉妒林云起,反而投去同情的眼神,没有点真本事,绝对要留下终身的心理阴影。 林云起没去留意旁人怎么想,侧着身子走上狭窄的楼梯。 二楼的没上锁的房间只有尽头的一个。 里面坐着两位考官,坐姿还算端正,没楼下的那位那么随便。 其中一位考官把电风扇往面前拉了一下,吹着风抱怨:真正有本事的人早就拿到了比赛资格,不知道怎么想的,还要再弄一个筛选。 另一名考官耐心劝解:要照顾到特殊情况。 官方通常会提前一年在论坛上发布任务,成功提交任务者即可参加比赛。但负责人考虑到部分新入行者,有些走野路子的,知道比赛时已经来不及完成任务。 要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 秉持这条创办理念,才有了赛前的筛选赛。如果没能及时完成任务,通过筛选赛一样有机会参加最后的灵异大赛。 考官嗤之以鼻:出发点很好,可惜历年来参加筛选赛的,不是任务失败想再碰碰运气的人,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灵异大赛的风声,赶过来凑热闹的蠢货。 咚咚。 敲门声打断两人间的交谈,林云起站在门口,用手机打字:我来参加实践考核。 考官看到他,鼻子都皱了一下:哑巴? 这么副邪骨头,还敢跑来参加筛选? 瞧瞧,他肩头的火,还没我的打火机旺。 另一名考官用咳嗽声掩盖他的吐槽,赶紧步入正题,递给林云起一个盒子:限时二十分钟,打败里面的东西。 打败? 林云起仔细端详着手上的盒子,很沉,内层绝对不是木头。屈指敲了敲放在耳边听声音,动作就像是在市场上挑熟透的西瓜。 盒子设计的很精巧,类似一体无缝成型,单凭外表无法确定是从哪边开合,林云起来回试了试才找到开口。 用力一掰,盒子应声而开。 嗯,不出所料的空空如也。 林云起直接开盒的莽撞,让那位脾气急躁的考官眼角抽了一下,有考官在,异物又是精心选择过的,一般不会出事。 但这人一没准备好符纸,二没也没手持任何武器,开盒后更是毫无掐指捏诀的意思。万一考官没及时反应过来,他很有可能受伤。 戏还是得演。 林云起闭眼,单手保持阿弥陀佛的姿势,唇瓣不停动着,实际一个音都没发出。他往窗户边凑了凑,确定让自己沐浴在阳光下,靠着太阳镀金边,好显示出佛法无边的高端。 考官表情精彩纷呈,他没有感觉到林云起有施展任何法术,然而异物确实是拿对方没办法。 异物像是被面前灵魂的香味迷惑地失去理智,疯狂俯冲盘旋,然而无论如何横冲直撞,都会被直接弹开。 异物没有被杀死,却也进不了他的身。 只有唇动,没有行动力加持,让林云起在考官眼里,就如同当日他在出租屋看到康郁等人群魔乱舞差不多。 就在这时,林云起猛地睁开眼,目中精光连连。他也不知道刚刚表演的如何,直接摔碎盒子略显暴力,索性直接丢进垃圾桶。随后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里面的东西已经处理掉,此为金刚不坏神功。 一直没等到考官说话,林云起不得不又打下一行字:合格了吗? 有关无神论者的理论并非所有人都知情,超自然神秘大赛本质属于民间举办的一场比赛,但很有分量,如果拿到比赛冠军,政审也能通过,招聘时特殊小组会优先考虑录取。 筛选赛压根没考虑能出人才,这次来的考官也并非天海市的本地人,和官方接触少,对这套理论不了解。 你看出他施法了吗? 我看出他在表演。 两人低声商量起来,其中一人说: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战胜了。 另一人也不否认,半空中的异物见美味在眼前却吃不上,还在阳光下对自己微笑,抱着膝盖都自闭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林云起企图用自己的微笑赢得考官的好感。 考官继续低声探讨:从形式上看,异物处在下风。在他身上,也没感觉到强大的护身宝物。 注视着微笑站在原地等答案的林云起,另一人皱眉: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直接消灭? 望着不死心又要撞个头破血流的异物,和有如世外高人般一动不动的林云起,考官也很头疼。 终于,五分钟后两人结束讨论,意见统一:反正是筛选赛,这种看不透的奇葩,还是上交到真正的赛场,让其他人头疼去。 宣读答案的考官神情严肃:不得不说,你成功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他亲手把一个信封交到林云起手里:正式比赛加油。 精神病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林云起深深看了考官一眼,配合颔首。考官给他递过去一张表格,除了考官评价一栏,林云起全部填好交了回去。 评价一般是写考官对选手的看法,说得再精准点:总结选手的个人特色。譬如擅长控火,符箓等等。 林云起自始至终未曾展露出任何技巧,考官看到他的肩头火,福至心灵,落笔写下:该选手具有强烈的个人特色,一根针。 边写考官边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肩头火孱弱地像是一根针。 林云起并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评价,按照要求留下身份证复印件,随后下楼。 楼下正在进行的考核小姑娘,看到他完好无损的出来,也没鬼哭狼嚎,张了张嘴颇为惊讶。 一直躺在竹椅上的考官看到林云起手上的信封时,也眯了眯眼,重新仔细地审视对方。他要比楼上那两位考官见多识广,眉峰一动,忽然想到一件事。 再看林云起的时候,目光不由带着些玩味。 彻底的无神论者吗? 早知道他就该去申请主赛的评委,考官有预感,这次比赛一定会很有意思。 林云起带来的骚动还没平复,再他离开后不久,摇滚咕噜旅馆又迎来一位客人。这次躺在竹椅上的考官失去了原来的慵懒,直接站起身来。 来考核的众人不明所以,下意识跟着有些紧张。 不过这人可真好看。 考生们不约而同想,好看的没有存在感。 白辞过分美丽的皮囊,很难被人注意到。哪怕他站在旁边,都容易被下意识地忽略。 当然这是对一般人而言,对于孽障缠身的罪恶之人,白辞就像是人山人海里闪闪发光的星星,想忽视都难。 考官保持着警惕说:白先生怎么有兴趣,来光临这里? 白辞薄唇微动,缓缓道明来意:参赛。 信封上是一个新的地址,摇滚咕噜旅馆差不多位于天海市和双全市的中间位置,比赛地点则位于双全市。 好在两座城市相隔不远,林云起只用再开四个小时。 伴随着音乐声,不知不觉间市中心的标志建筑已经遥遥可见,预示着漫长的车程终于要画上一个句点。 信封上的最终目的地是在一家酒店。 这里的环境可比摇滚咕噜旅馆好多了,内有高级套房,顶楼还有游泳池。林云起在前台登记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竟然是白辞。 不等他发问,白辞主动解释:那天听你提起,我去问了下以前的参赛追求者。 林云起看到他口袋露出信封的一角:你也参加了筛选? 白辞点头。 林云起一直没明白那个测试的意义,全程都在尬演,尤其是理论场:那你也跟他们说修炼了闭口禅? 白辞很难想象林云起在筛选赛里,究竟展开了一场什么表演。 他摇了摇头,表示并未想出如此绝妙的主意。 那你是怎么通过的? 白辞信口胡诌:考官说爱我,主动让我通过的。 合情合理,唯独他的来意让林云起不解。 我想和你一起打假。白辞神情真挚:我想要证明我自己。 通常家世一流的人,会更加有表现欲,他们想展示自己拥有超越父母的能力。 白辞此刻展露的就是这种感觉。 特殊小组。 吴圣舒被单独看押,他曾经实力也是能在特殊小组排上号的,只是近年来随着腿伤很多功夫施展不开。 尽管如此,特殊小组不敢有丝毫懈怠,看守他的这层人员,匹配的都是实力不错的看守者。 吴圣舒进来后,不吵也不闹,大多数时候安静地坐在原地。只要林云起不出现在他面前,吴圣舒能静得像副水墨画。 他表现得太平静了。看守者上报时加了一句:如果不是故作镇定,可能还持有某种底牌。 期间罗盘七专门来过一趟。 吴圣舒见他手头什么都没拿,从容笑着:不再做笔录了? 我来是想谈一下精神伤害赔偿,林云起那边要追责,要你赔钱。 罗盘七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还塞进去了一张纸:那边已经准备在起诉了,头儿的意思是你现在关押在这里,不适合出庭,卡里有多少存款,酌情给人家赔一点。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化你骨头,扬你骨灰! 吴圣舒手指屈紧,过了稍顷才慢慢松开。 罗盘七暗想,果然,哪怕林云起不在现场,也有能让吴圣舒心中躁动的能力。 望着这位昔日受同事敬仰,如今沦为阶下囚的前辈,他突然有些怀疑人生,人的信仰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动摇?当初进特殊小组,谁不是热血沸腾,立志以守护他人为目标。 想到这里,罗盘七真心祈祷,希望近期再也不要出现什么让自己怀疑人生的事情。 第20章 集合 前台核对过林云起的身份证, 没让他交房费,似乎已经有人提前交过。 您的门卡,请收好。 房间号门卡上有贴, 1404。 大概因为他们是最后通过筛选的两人,林云起和白辞房间也是相邻的。 大床房, 整体环境还行。林云起热出了一身汗, 放下东西后, 匆匆洗了个澡。 洗完他不顾头发还滴着水,咕噜噜猛灌了几口矿泉水。正前方是穿衣镜, 清楚映照出林云起滚动的喉头, 还有侧方的那扇门。 林云起似乎注意到什么, 重新拧紧瓶盖的瞬间,眉头跟着轻蹙了一下。 先前没注意, 仔细看门框的颜色要深于门本身很多,林云起来回关了一下门,视线上下一扫有了判断:这是一扇才换的门。 打开了一个缺口, 林云起又到走廊观望一圈,立时注意到很多不合理的布局。譬如地上没有铺防滑地毯,换门的不止他这一间,还有白辞入住的1406, 最前面的1402。 白辞恰在这时也打开门, 他同样才洗过澡, 整个人头发凌乱,发梢挂着水珠。 林云起指出了几点不对劲的地方。 哪里来的小菜鸟? 白辞尚未开口,楼梯口先传来一道声音:换地毯和房门, 是方便有人在求救时, 其他人能听到。 那人迈过最后一层阶梯, 一抬头,目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随即他快步走过来。 林云起退后一步,然而对方依旧很没有礼貌地眯着眼睛凑近,过了会儿心有余悸道:艹!原来不是我的问题!老子还以为自己近视了呢。 这肩头火,细弱地还比不过一根针。 林云起关注点不同,这里是十四楼,从自己到走廊起,电梯一直停在十六层没有下来。说明对方极大可能是走楼梯上来的,这么大的运动量,说话时居然还能脸不红气不喘。 男子突然拍了下手,恍然大悟道:你是考题对不对? 林云起静静看着他自言自语。 所以说封建迷信不能搞,搞来搞去脑子就搞坏了,人情世故也搞没了。见到个陌生人招呼都不带打,就开始沉浸式的疯言疯语。 男子自以为掌握真相:这次比赛就是看谁能保护你最久。 林云起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我是参加比赛的。 男人语塞。 一直沉默旁观的白辞,忽然对林云起说:晚上锁好门,这酒店到处都不安全。 林云起深以为然,面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仿佛没有听出他二人言语间的含沙射影,男子神情复杂,死死盯着林云起,就像在看一个难以理解的课题。 深吸一口气后,他终究忍住了追问的冲动,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法门,总不能厚脸皮去追问对方如何顶着一副邪骨头来修炼。 虽如此,男子还是劝道:我劝你早早回家吧。 以前不是没有阴气重有阴阳眼的人,踏上过这条路,就像是在赌气一般,别人说他不行,他非要上。 最后无一不是早早夭折。 说完男子进去最前面的1402,林云起凝视他的背影,对心理学的市场前景更加看好。 恋耽美 ——(21) 一个不正常的人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 自他之后,林云起没再出过门,担心在路上碰到类似的,自己还要配合着表演。 下午三点半,林云起正午睡补眠,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服务生送来一个信封,封口处盖着一朵梅花小印章。 林云起撕开后取出一张小卡片,上面要求所有人五点在大厅集合。 酒店大厅有一处专门用来休息的区域,四点五十五,林云起出电梯时,发现外面的大门已经锁上,处于暂停营业期间。 回想起下午来,大厅看不到其他什么人,林云起意识过来这栋酒店已经被包下来,只接待这次大赛的选手。 显然比起之前的筛选赛,正式比赛在各方面的待遇都要优渥不少。 他正环顾四周时,楼梯间突然传来下楼的脚步声,人很多,有秩序,互相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有个人瞧见林云起是从电梯出来,眼神很古怪,嘟囔着:每年都有那么几个爱出风头的。 比赛场地选在这里,说明酒店可能有异物出没,乘坐电梯显然不智。奈何总有些人喜欢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休息区域放有数个大沙发,不够容纳所有人。选手大多不喜和竞争者挨得太近,基本选择站着,只有寥寥数人坐了下来。 林云起眨了眨眼,在为数不多坐着的人里看到了白辞。 考官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所有的目光下意识朝一个方向汇聚,有几个先前看似平静的,这会儿偷偷做了几次深呼吸。 考官也是坐电梯出来的,他们有那个实力,自然不会像先前林云起一样,被划分到哗众取宠的行列里。 前后一共走出两位考官。 一位左眼角上方有一道很深的陈年刀疤,哪怕再近那么一点点,就会伤到眼球,可以想象当时是何等凶险。另一位大约五十来岁,笑呵呵的,给人感觉脾气很好。 看了下表,确定已经到时间了,刀疤脸锐利的视线一扫:有句话你们可能耳朵都听出老茧了,但我还是要讲明白,比赛有风险,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涉及到异物,就没有百分百的安全。 当然,这世上本也不存在完全没危险的工作。 选手没有一个发声,站在原地不动,目中有斗志燃烧。 很好,考官微微点头,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情况。比赛分两个环节,灵感测试和异常生物处理。 他直接跳过了自我介绍,旁边笑呵呵的考官补充了句:我姓孔,这次由我和樊考官作为评委。 刀疤脸继续道:灵感测试,依旧采用传统的画符测试法,我就不过多赘述了。但在异常生物处理环节,你们可以选择结队,队伍成员每多一人,考核结果减去十分。 要不要结队,就要看个人衡量利弊。如果能找到一个互补性极强的选手,丢个十分倒也在承受范围内。 比赛考的是实力,所以接下来我会直接宣读审核员的评语。刀疤脸冷淡道:我只念一遍,能不能记住,后期能不能对上人,是你们自己的事。 往年曾出现过伪装擅长领域,骗人结队的恶劣事件,甚至还有雇人这么做的。修炼领域归结起来不过几大类,根本称不上什么机密,是以之后的比赛索性直接宣读。 选手提交任务时,会有审核官进行确认并给出评价,连林云起这样走筛选赛野路子的也会有考官评价。 孙笛扬,赶尸一脉。 尘小八,擅长净化,超度。 审核官写评语时,自然不会废话,只注明最重要的。 趁大家关注点在考官身上,林云起略带点小得意,发短信给白辞:[好在下午我没直接和1402的人口头交流,否则闭口禅的说法就站不稳脚跟了。] 林云起 白辞的回复还没到,考官已经念到了林云起的名字。 刀疤脸稍微沉默了一下,还是照本宣科念道:林云起,个人特色是一根针。 大家不知道谁是林云起,下意识地左顾右盼,最后视线不约而同停在站在水晶灯下,肩头火细若蚕丝的林云起身上。 操。 林云起莫名其妙从这个代号中,听出了一种对人格上的侮辱。 因为评价太过离谱,刀疤脸重新看了下表格:哦,原来修炼的是闭口禅。 是写评语的考官顽皮了。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更加怪异。 刚当众骂完脏话的林云起:日。 空气安静了下来,临近的光头男咳嗽一声:兄弟,你这闭口禅修炼的有点不到位啊! 林云起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朝刀疤脸投去幽怨的眼神。 好脾气的考官是超自然神秘官方派来的,刀疤脸却是双平市特殊小组的人。原本他没放在心上,但当看到林云起是走筛选赛进来的,天海市人,隐约间明白了一种可能性。 这种可能性让刀疤脸的目中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诧异。 彻底的无神论者? 问题这里是灵异比赛,二者本该是完全对立的矛盾面。 暂且压下对林云起的疑惑,在看到下一份选手名单时,刀疤脸瞳孔一缩,稍顷他面色微沉,缓缓吐出两个字:白辞。 大受震撼的不止刀疤脸一个。 超自然神秘大赛虽说是民间举办,但每年的选手名单、具体举办地点,都是要经过特殊小组审核。因为过程中涉及对异物的处理,就连考官,特殊小组也会出一人担任,以便确保选手的安危。 罗盘七正啃着冰棍坐在办公桌前纳凉。 过了今天,又要去盯梢林云起。 盯梢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进行,罗盘七差不多是三天过去一趟,主要确保林云起身边没有异常人士出没。 消息框突然弹出,是双平市特殊小组发来的一份文件,标题是超自然神秘比赛名单。 叼着冰棍,罗盘七一面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一面纳闷地点了下接收。 今年的比赛地点在双平市,由他们全权负责,没理由联系自己。 吊儿郎当地滚动着鼠标,看到有筛选塞入围的人,罗盘七咕哝了一句:活久见啊 筛选塞设了这么多年终于派上用场。 下一秒,罗盘七嘴里的冰棍掉在地上,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凌乱地敲着键盘: 好巧!我这里也有一个同名同姓的叫林云起,就是我们知道那个比较特殊的哈哈哈哈。 给他发来消息的是先前林云起在筛选赛遇到的,总喜欢靠在竹椅上懒洋洋的考官。 对方从回复中看到了罗盘七最后的倔强,同情地打下一行字:这个点,他应该已经到了酒店。 罗盘七心如死灰,祸不单行,大热天头顶上的空调突然滴水罢工,但他毫不在意。 还有什么是比林云起参加超自然神秘大赛更伤人的呢? 这时,那边又发来消息:白辞也来了。 怕他看到林云起的名字不继续往后看,对方贴心地补充一句。 酒店。 刀疤脸念完白辞的名字,迟迟没有说出他的擅长项目。 哪怕是部分尚显青涩的考生,亦是察觉到气氛变得严肃起来。 先前笑呵呵的孔考官神情凝重,和善的眼神像是箭一样朝着某个方向射去。 原本白辞周围都是站着的人,只从缝隙间露出了侧影。这会儿随着考官视线定格,站在他周围的人下意识挪动一步。 他们中不少人这才注意到白辞的存在。 似乎从考官出现,白辞便一直坐在舒服的沙发上没有挪位,这种异常行为本应该被很多人留意到。现实却是直到考官看过来前,很多人甚至没有发现白辞的存在。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有人注意到考官手上拿着的表格和其他选手有所不同,当即惊讶道:他们是走筛选进来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筛选赛需要处理的异物难度不小,如果是这样,他们可能将会迎来本次赛场上,最厉害的两名竞争对手。 考生不由开始重新审视起林云起,白辞明显不凡,同为筛选赛进来的,一根针还会简单吗? 挨得近的光头男目光更是毫不掩饰地打量林云起,心想着一根针也许只是掩饰,实际指的不是肩头火,是其他东西。 想归想,光头男无意识地视线下移,看向另外一处。 林云起:你想死吗? 光头男讪笑一声,这代号实在有些容易让人产生不恰当的联想。 他咳嗽一声,再次问出了那个从刚刚起,就让自己好奇不已的问题:你这修的是哪家的闭口禅? 动不动就飙狠话,这家的闭口禅很有特色啊! 第21章 吸引 林云起打字:独门绝学 光头男:我懂, 法不外传。 话音刚落,就看到林云起紧接着打完后面一句话:3888,真人下场, 包教包会。 另一边,白辞对考官明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敬意,在桌上的篮子里找了颗水果糖, 剥好递给林云起。 林云起确实也有点饿,直接给塞嘴里了。 只要腮帮子鼓得满,他就不用担心一不留神爆粗口。 林云起骨子里就没有对超自然的尊重和信任, 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其他人眼中, 却是各有各的思绪。最后清一色望向一个方向, 想看考官作何反应。 刀疤脸并未将这群小孩子的揣摩放在心上,尚在考虑和白辞相关的问题。名单上报后, 特殊小组还会有一次筛查, 想来对方参赛的缘由根本轮不到自己费心。 同孔考官交换了一下眼神, 双方达成一致, 选择忽略这件事。 孔考官拍了拍手:灵感测试明天早上十点开始,大家先去吃饭, 期间也可以互相了解一下。 有人看了眼沙发上的白辞,突然问:可他的擅长领域还没有公布。 孔考官笑眯眯道:这位选手的天赋有些与众不同,说出来对你们也无益。 选手准备追问,但看孔考官眯了眯眼, 顿时把剩下的话憋进心理。 相较于刀疤脸, 孔考官像是脾气很好的样子, 但在这个圈子里混的, 哪有真正的好脾性之人。 一时间, 白辞成了众人关注的中心。 浑然不在意这些探究的视线,白辞问林云起:去吃饭? 林云起打字:我先去趟卫生间。 好,餐厅见。白辞直接去了电梯口,正在等电梯的考官下意识往旁边让开半步。 下午住同一层和林云起搭话的男子突然凑过来:你朋友? 林云起再次觉得闭口禅太妙了,他只需要安静地当个哑巴。 不曾想男子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依旧追问:他和考官认识? 林云起想了下,用口型道:不清楚。 男子嘴角一抽:你这样和说话用什么区别? 林云起唇瓣动了动,坚持不发音。 除了小部分选手,很多都有意在原地磨蹭一阵,显然也在好奇这点。 男子自言自语般说:肯定是认识的,否则考官不可能再三让步,让选手挑衅权威。 林云起皱眉,这话就有些挑拨的味道了。 男子闻言不死心地继续想从他这里榨到点消息,改变话术:那你觉得考官为什么对你朋友另眼相待?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历年的筛选基本无人通过,在一次来了两个超级天才和超强后门间,潜意识里,大家更愿意相信后者。 林云起清楚继续任由他们猜测下去,成为众矢之的是迟早的事情。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白辞发来的短信:【他们想知道什么,都可以说,但要给钱。】 林云起:【五五分?】 白辞:【好。】 回复完短信,林云起打下一行字:竞价,答案价高者得,或者众筹五千元一次性买断。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突然站在他面前:一万块,我全出了,但要我来提问,你回答。 林云起想了想,点头。 男生取下眼镜,围观人发现他的眼睛是重瞳,不由起了几分警惕。重瞳者,擅辨谎、催眠,相处起来要特别注意。 四目相对,男生盯着林云起的眼睛问:考官为什么对那个叫白辞的另眼相待? 先前一些互动中,林云起和白辞明显有交情,两人一起通过筛选赛,他应该是知道隐情。 林云起这次是直接开口:因为,他们爱他。 ??? 提问的男生荒谬到过了几秒才找回声音:他先前通过筛选塞,也是因为被爱了? 林云起轻轻一叹:被爱的悲哀。 直到众人陆续进餐厅,依旧没有从刚刚的惊讶中脱离。 晚餐是自助形式供应,一名选手端着托盘去取食物时,和重瞳男生交流了刚刚大厅里林云起给的回答。 白辞和考官 他爱他,他爱他,他爱他。 为什么强调三遍? 不,前两个爱的是同一个他,最后一个是他和他。 食物区离餐桌有一段距离,选手们说话声音很低,但他们清楚以考官的实力,哪怕再相隔远一点,也能把这些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刀疤脸冷酷的样子起了变化,总是笑呵呵的孔考官嘴角的弧度也都僵硬住了。 两人眼皮一跳,正要转过身呵斥,不料白辞端盘子路过,轻声警告:不要否认。 恋耽美 ——(22) 白辞淡淡道:我赛前说了一个谎言,现在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 对视的瞬间,考官觉得这是他们生命中最难熬的几秒钟。 好在白辞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孔考官突然反应过来,问刀疤脸:他的谎言,为什么要让我们去圆? 刀疤脸:因为你拳头不够硬。 考官没有直接否认,引得不少目光偷偷在他们和白辞身上流连,试图看出点猫腻,白辞则主动端饭坐在林云起对面。 现实的情况是往往说实话也没人信,但在这里反过来了。 林云起说了实话,选手们也将信将疑。 白辞轻描淡写岔开话题:他们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有利于你打假。 林云起想了想,是这个理。 饭吃到一半,孔考官用勺子敲了下碗边,阻止了那些离谱的窃窃私语:别光埋头吃,明天比赛就会正式开始,你们可以简单自我介绍一下。 不久前考官才介绍了各人擅长的领域,趁着还有印象,这个时候对号入座确实是最佳时机。 沉默了不到五秒,靠门的选手便率先站起身,响应了考官的话:我叫孙笛扬,来自汤镇。 有人作开头,很快前一桌的人站了起来:沉椿,二十三岁,很高兴见到各位。 大家介绍得都很干脆,不超过三句话。 周守游。 最新站起来的人只说了一个名字,却收获了很多注意,就连刀疤脸目中也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赏。 周守游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这次比赛冠军的有力竞争夺者。 天赋真是个让人嫉妒的东西,孔考官对刀疤脸说:周家的人,没一个泯然众人矣的。 轮到林云起,他学着前面的选手句式:林云起,来自天海市。 守游哥。手上戴着铃铛的女生问:你看什么呢? 周守游:先前没想起来,原来他就是林云起。 不能怪周守游忘性大,当时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一根针这个代号上。 这名字好耳熟,素手轻轻一拍,女生:那个彻底的无神论者? 上次异物暴动追杀吴圣舒,很多大家族不得不出力拦截。 事后家中长辈解释时,提到了林云起的事情。 不止周守游,道士世家,风水世家都有年轻一辈在这里,之前在大厅他们也是难得没凑热闹,直接离开的,这会儿不由多打量了片刻。 饭后,选手们各自回客房休息。 一夜好梦,翌日林云起出门时,看到保洁已经打扫完白辞的房间。门口的黑色垃圾袋里,还有几封粉色的信封,收件人是白辞。 电梯正好来了,林云起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十点不到,人全部来齐。 大厅和昨晚比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东西被移到两边,一边被整齐地摆放了桌椅,足够所有人入座。中心区域则空出一小片面积,两名考官正站在那里。 选手依次领了号码牌,没特别讲究,按照他们抵达酒店的顺序来的。 林云起和白辞毫无疑问是最后两个。 昨天考官言明要采用传统的画符测试法,但没过多赘述,林云起莫名其妙地看着考官搬来检测心率的仪器。 他偏了下脑袋,问就近的白辞:比赛前要体检? 绘符者多以朱砂或是墨为媒介,进行赋灵,灵感越强,绘符时赋灵效果越强大,符纸效果也就越好。但迄今为止,没有一台仪器能精准测量出灵感值。 白辞缓缓道:考官的测试方法也很简单,他会直接破坏纸上的赋灵效果,同时展现自己的心率起伏。符纸毁坏瞬间释放的灵感,他是无法规避的,灵感越强,个人情绪波动自然越大。 林云起一脸诧异看他。 白辞信口胡诌:向一位爱我的选手打听的。 顺道他还和林云起科普了一下,制符分两种,一种对付异物,另一种则是对人能起一定效果,譬如桃花符,护身符等。 灵感难道不是指在创作过程中迸发的思维状态? 白辞:最早以前,更多是指神灵的感应,甚至神灵本身。 刀疤脸:公平起见,每人画两张同效符,我和孔考官会同时进行检测。 画符的黄纸和朱砂是统一提供,朱砂的量很少,最多只够画三张符。换言之,只有一次中途画废的机会。 林云起的众多技能中只有画画水平一般,再看周围的,一个个画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该死。突然有人低低咒骂一声。 林云起看到他重新勾了下线条,似乎试图补救。 朋友。他叫了一声。 距离不远,对方回头警惕看他,先前的事情已经证明,这修闭口禅的一开口,准没好话。 林云起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的这点朱砂可以卖你。 那人更加警惕了:你要多少? 林云起举起手掌。 五十块钱也是钱,蚊子再小也是肉,林云起主动出示付款码。 对方扫码付款,直接打过来五千,美滋滋道:兄弟,我误会你了,你可真是良心卖家。 一副天上掉馅饼的表情。 考官把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并未阻止,考试规则里不限制材料交换,只要你有本事说服别人换。 画符环节共计三分钟。 还剩几秒钟时,林云起发现白辞也是空白纸,正好白辞也朝他看过来,四目相对,两个交白卷的同样的风轻云淡,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再看其他人,除了周守游等,大部分人明明画出了水平不错的符箓,却仍旧有着一丝忐忑。 测符的顺序也是按照选手号码,从小到大。 第一个画的是桃花符,孔考官仅仅手掌悬挂在纸面停留了不到两秒,线条游走的弧度便远没有之前流畅,给人一种很呆板的感觉。 看到自己的符顷刻间没了生气,考官的心跳基本没有超过三的波动,选手顿时面如死灰。 一向乐呵呵的孔考官看他的目光没了温度:基础不稳定,参赛任务是如何完成的? 这位选手走了旁门左道,私下偷偷学习禁咒,误打误撞有了点小成就。但这种事自然不敢说出来。 着眼于片刻的力量,以后就知道后悔了。孔教官没多说,开始测试下一位选手的符箓。 从林云起的角度只能看到考官跟耍流氓似的,挨个摸一下符纸,然后打下分数。 他在倒数第二,索性坐着闭目养神,尽力弥补逝去的八小时睡眠。 快到你了。白辞的声音传入耳,林云起睁眼打了个呵欠。 白辞:准备怎么应付? 看上去只要让考官有心率波动就行。林云起:打倒,捆绑,挠他痒痒。 白辞定定看着他。 开玩笑的,其实我准备讲个恐怖故事。 其实你可以考虑第一种方法。 已经到他的号,林云起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薄唇微抿,在手机上打字:我不擅长画符,不过既然是测灵感,我擅长言灵。 一个修闭口禅的表示懂言灵,选手们觉得他纯粹是在说瞎话,考官明确知道他是在说瞎话。 林云起耸了耸肩,再次确认是不是只要让考官有情绪波动就行。 有选手嗤笑:你该不会想讲个冷笑话,或是冲上去和考官打一架? 类似他们这种人,心脏各种意义上都很强大。 日常少不得进行各种克制条件反射的训练,譬如被叫名字,绝不第一时间回头,像周守游这样的大家族更加残酷,会在他们专心格斗时,偷放一只背后灵。 恐惧,惊讶这些原始的情绪在训练中早就被磨平许多。 林云起站起身,清清嗓子,开始他的鬼故事表演。 我有个朋友 单是这个开头就已经让不少人眼皮一跳。 他身边的追求者要么死了,要么疯了。有一天他去参加一个灵异比赛,不到半天时间内收到了三封告白信。 选手们get不到点,但之前画符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紧张,如今遇上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得不承认,故事创意还是很好的,放在网上也属于细思极恐类小故事。突然欢快的气氛中,戴铃铛的姑娘拉了下旁边人的胳膊:守游哥,你怎么不笑? 周守游冷冷问:你看考官笑了吗? 小姑娘一瞧,眼睛瞪大,考官的心跳居然蹦到了八十! 白辞在林云起之后开口:我也讲个故事。 也是恐怖故事?旁边人打趣。 白辞:很恐怖。 讥笑声顿时更大了。 白辞说话的声音远没有此刻笑声大,但他开口的时候,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大笑的人把笑声压抑在喉咙里,忍着听他讲下去。 我有个朋友白辞用了和林云起一样的开头:他经常招奇怪的东西喜欢,但是从他进入这个酒店起,奇怪的东西一次也没出现过。 噗。 笑的人笑的不是内容,而是白辞这样冷冰冰的人,居然会在比赛里学人讲故事,这种反差实在很搞笑。 但笑的笑的,这位选手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想到了林云起,这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邪骨头。 你和你朋友,选手咽了下口水,又不是时刻黏在一起,也许是在你看不到的时候。 白辞嘴角勾起,选手心凉了半截, 不知为何觉得他可能说的是真的。 大家下意识看向考官,然后看到了屏幕上清楚的95和110。 数据是不会骗人的,考官正常心率本来就比常人低很多,这两组数字已经足够证明他们心绪极度不稳。 如果林云起进酒店后真的没有遭遇过攻击,要么是酒店根本没有异物,要么表示这只异物克制住了进食的欲望。 强大的异物才能勉强克制住本能,举办方是绝不可能挑这样的地方作为赛场,除非他们发生了误判。 刀疤脸沉默了稍顷,走去一边拨了通电话:帮我转接天海市的特殊小组负责人聂言。 喂。正常这个时间点,大部分正是下班后放松的时间。 但聂言这个工作狂,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疲惫。 你好,我是双平市特殊小组的樊铭,我们组长最近出差,所以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请说。 你知道世界上最恐怖的两件事是什么吗? 聂言和樊铭通话的时候,双平市的特殊小组正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为罗盘七接风。 罗盘七在饭桌上侃侃而谈:名字一定要起好,双平两个字特别好!你看我来了一天,都风平浪静的。 双城市的同事好笑:难不成天海天天有状况? 罗盘七耸肩:加不完的班。 我也听说了,同事,好像近几年的怪事都跑去天海了。 罗盘七又绕回了最初的话题:所以说,名字太重要了!双平,双份平安 话题热度刚刚升起来,手机就响了。 罗盘七看到是聂言,走到外面接听。 聂言略去所有开头寒暄,譬如你在哪之类的,直接下命令:最快速度往比赛酒店赶。 罗盘七招呼一名同事开车,保持通话状态问明情况。 是林云起那边出了状况?他被调来便是以备不时之需。 聂言简短说明了一下情况:白辞收到了三封匿名告白信。 背负恶行的将死之人才会疯狂迷恋白辞,现在有三封告白信,说明有三名选手有生命危险,但他们只停留在告白阶段,危险在可控范围内。 话锋一转,聂言继续道:还有更大的麻烦。 罗盘七苦中作乐: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迷恋上白辞更麻烦的? 有异物不迷恋林云起。 聂言:自进酒店起,林云起没有受到任何异物的骚扰。 就两句话,罗盘七莫名觉得拗口,重复念了遍后,凉意瞬间蔓延到了脊梁骨。 林云起对于任何一个异物来说,都是绕不开的诱惑。 这叫本能吸引。 不骚扰林云起的异物,不是一个正常的异物! 第22章 算命 大厅里, 所有人沉默地坐在一处。 当然不包括林云起,他在和白辞交流:你的故事冷场了。 白辞这次没有谦让:是这样。 林云起认为自己的故事也占了一部分缘由, 本以为是幽默和细思极恐小故事的合体,到头来发现根本没有人欣赏。 观众静悄悄的,还有什么比这更尴尬的事情? 考官打完电话后明确说明:出了点突发状况,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不要落单。 有几个人想和林云起搭话,询问他是不是真的没有被异物骚扰过,但都被考官一个眼神制止。 不知道举办方又在折腾什么,但林云起预感今晚是很难睡得上好觉。 众人先是一道去吃了饭,随后孔考官抽时间讲了些符箓知识,一晃时间来到下午。林云起实在听不来这些知识, 好在下午时孔考官开始讲述易经八卦之道,其实倒是蕴含着不少有趣的科学观察法。 恋耽美 ——(23) 天色渐黑,考官仍旧没有提到让选手回去的意思,林云起抱臂靠在沙发上, 提前进入闭目养神状态。 罗盘七来的时候,进门就看见紧张气氛下酣睡的林云起。不过就他的审美来说,这里面属林云起颜值最高,想不注意到都难。 孔考官过来和他握了下手, 刀疤脸明显和罗盘七认识, 只是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 孔考官:莫非遇到了鬼打墙? 按理他应该早就到了。 罗盘七:我先在外围地带检查了一圈。 毕竟他要确定没有存在异物领域覆盖,普通人能否正常自由进出。 林云起被说话声吵醒, 看到罗盘七,挑了下眉, 思考做清醒梦的可能性。 看出他的沉思, 罗盘七主动开口:不是梦, 我来这边处理事情。 两人的互动被其他选手看在眼里,各有各的想法。 罗盘七招了招手,把林云起叫到角落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打假。 罗盘七现在怀疑没睡醒的是自己。 这时林云起将被老同学雇佣来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说,你就信,还真过来了一趟? 林云起笑笑说:朋友一场,帮忙解惑理所应当,何况他有段时间没好作品,也需要流量 罗盘七摆手打断后面的说辞:多少? 嗯? 他给了多少,让你不能拒绝? 林云起沉默了一下:三十万。 罗盘七抹了把脸。 林云起想说明这钱也不好拿,查不原委要退回去三分之二,但罗盘七摆手,示意一切无需多言。 回答完问题,林云起原封不动照搬他的问话:你怎么在这里? 罗盘七用早就想好的话搪塞:之前酒店出过几桩离奇的案件。 林云起对他们的工作接受程度很高:我明白,处理不可思议事件。 罗盘七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沉沉点头。 造成不可思议的原因多了去了,气压环境病毒等等,林云起没放在心上,赛方没宣布走,他只好留下来,偶尔趁人不注意,偷偷写会儿打假报告。 下午七点半,天突然下起暴雨,酒店大门外又走进来两个人。 特殊情况,聂言是直接乘得飞机过来。 他收起一把精致的大黑伞,立在墙边,一并前来的还有双平市的组长,一身职业套装被她穿得气场十足,女人手勾着伞柄进来,两人站在一起,很多选手都在下意识回避和他们有眼神交流。 刀疤脸惊讶地叫了声组长。 人不是出差,怎么赶回来了? 美女摆手,示意琐事之后再说。 聂言上前一步,一句废话也没有,指着白辞开门见山:谁给他写了告白信? 没人吭声。 林云起眼睛睁开一条缝,心想着莫非白辞的追求者里又出现了什么有案底的变态? 聂言:同样的话,我不想问第二遍。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望向考官。 聂言和双平市的组长顺着看过去。 考官: 你爱他,他爱他,但他爱他。有人在小声嘀咕。 这位选手是故意的,借此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历届超神秘自然比赛都是平稳进行,怎么摊在自己身上就这么倒霉了?特殊小组的人来了不止一个,可见麻烦不小。 双平市的组长走过去,选手有些紧张。 说清楚点。美女的声音也是好听的,面上带笑,但细听却没有什么笑意。 选手瞄了眼林云起:我们也是听他说的。 林云起又看向白辞。 一旁罗盘七嘴角一抽,好家伙,玩击鼓传花呢? 美女根本不看白辞,望着这些选手:你们的意思是,两个考官写了三封情书? 三封? 选手们明显一怔。 你,还有你下一秒,美女精准透过表情变化点出了两个人,出来。 被点到的人都是犹豫了一下才站出来。 还有一个是谁?美女冷冷道:在我生气前,主动站出来。 其实这种事只要问当事人就行了,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林云起瞥了眼白辞,后者用口型道:匿名情书。 林云起想了想,突然站起身,胳膊搭上白辞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瞬间,白辞的身体微微僵硬,心里想着却是还有这种好事儿? 顿时选手中有人的面色发生了变化。 美女用伞柄勾住了那人的胳膊,用力往外一捞,选手跌跌撞撞地走出来,眼中的嫉恨尚未消失殆尽,目光狠狠瞪着搭在白辞肩膀上的胳膊。 其余选手相当惊讶,戴铃铛的女孩张大嘴巴:真有人写情书? 周守游看了眼林云起,他的目光很有侵略性,不是针对,纯粹是自带的一种凌厉。 林云起感知敏锐,转过身,仿佛知道他的疑惑。 我下午在垃圾袋看到三封情书。 周守游在开口前,突然被铃铛少女抓住胳膊:我想起来了,白辞就是就是伯父提到过的那位 二人窃窃私语时,考官明确告知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对外泄露情况。 白辞百无聊赖地望着这些大厅面色凝重的人,至于林云起找了个后面不起眼的地方继续写东西。 拥挤无秩序的环境让白辞皱了皱眉头,他回头走到林云起身边,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在写什么? 打假报告。 本子上赫然罗列着进来后的事件。 重要事件1:灵感测试环节,考官称心率可以证明符箓力量,后因恐怖故事心跳平均飙升过百,滑天下之大稽。 白辞:这册子看着有点眼熟。 林云起点头:就是在柳老板家里找到的。 白辞深深看了他一眼。 我还挺喜欢这本册子的,买了可擦笔,纸张以后还能重复使用。 记录完,林云起见还没有散场的意思,举了举手:能回房间休息了吗? 聂言点了点头:你可以先回。 若说他们中异物最伤害不到的人,绝对就是林云起。 眼睁睁望着他依旧百无禁忌地乘坐电梯,除了个别知道无神论者的选手,其余人眼中,林云起的形象瞬间变得高深不少。 凌晨三点半,好不容易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林云起光着脚丫下地,透过猫眼看到是白天的一名选手:举起你的双手。 选手愣了愣举起手。 确定没其他人,衣服没口袋,手上也没东西,林云起这才开了门。 选手来之前想了一堆说词,如何证明自己没有恶意,只是想单独谈谈。毕竟这种气氛下,没什么人会愿意深夜迎接访客,哪里想到会如此容易。 林云起打开灯:有事? 选手回过神,先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孙笛扬。 林云起点头,表示有印象,他记忆力一向很好,这次选手名都还记着。 孙笛扬正是三个给白辞写情书的人之一,潜意识里他明白对一个才见面一次的人产生好感,必定不正常。 你说,爱上你朋友的人最后都死了,是真的吗? 也有运气好疯了的。 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状态,林云起好心问:要不我给你算个命? 死马当活马医,孙笛杨没拒绝。 就在这时,又有人敲门。 这次来得是周守游和铃铛少女,似乎也有话说。 林云起让他们坐在一边,自己先给孙笛杨算完命。 你,算命?周守游冷酷的神情有了一丝裂开的迹象。 同孙笛杨不同,他是知道无神论者理论的。 林云起点头:我挺正规的,有一个铺子。 说完让孙笛杨靠近些,林云起集中注意力望着他。 孙笛杨莫名觉得不寒而栗,明明林云起什么都没做,但对方的瞳孔仿佛在这一刻涣散。 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朋友,你死了吗? 林云起的眼睛恢复正常:朋友,请不要骂人。 他只是有点困,眼睛睁不开。 周守游他们坐着的位置只能看到林云起的后背,不知道刚刚具体发生了什么。 铃铛少女比孙笛杨还积极:你算出来什么了? 林云起摇头:什么也没算出来。 林云起的表现和周守游的认知完全不同,他一改平日的沉默寡言:我看你对比赛不上心,还以为你不信这些。 人要保持一颗敬畏之心,这世上当然可能有鬼的存在,因为没有人证明它不存在 《打假报告》?铃铛少女看到桌上放着一本小册子,下意识翻开。 正在信誓旦旦强调自己信鬼的林云起停止发言,默默走过来收起册子。 铃铛少女这下眼睛是真的瞪得比铃铛还圆:你是来打假的?! 林云起生怕被赶出比赛,到手的三十万飞了,赶紧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声点。 原来你根本不会算命!孙笛杨猛地站起身。 我会的。 孙笛杨嘴角一抽:根本不信鬼神之说,你算个屁的命。 说罢带着被戏耍的愤怒,夺门而去。 林云起:我真有个算命铺子,在温海广场,叫云起算命,逆转你人生,你回头可以去看看 一路追到门口,可惜孙笛杨完全不听解释,背影消失在楼梯间。 他们来的当天,门就被换成不隔音的木门。 隔壁房间没有睡,站在窗边看月亮的白辞断断续续听到了林云起的声音,忍不住笑了。 两个消息。 骸骨狗游荡一圈,从窗户跳了进来:坏消息是这个酒店有些有趣的东西,气味很散,连我分辨起来也很困难。 好消息是麻烦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大家都会留在酒店。我尊贵的主人,你还可以多舔两天。 漆黑的夜晚,一堆白色的零散骨头被扔出窗外。 骸骨狗在草坪上重新把自己拼好,对着楼上窗口骂了句你个粑粑的。 第23章 尊重(二更合一) 第二天吃早餐时, 孙笛扬端餐盘路过林云起身边重重哼了一声。 林云起坐在靠近就餐区的位置,过了一会儿,罗盘七经过停下脚步:有心事? 林云起托着下巴沉思:有点不适应, 白辞居然没来和我说早安。 罗盘七一脸认真:也许有什么情况, 耽误了他来向你请安。 林云起抬头说:你真幽默。 一阵香风飘了过来,等他反应过来, 对面已经坐下一个大美女。 你好,我叫林幡然, 聂言的同事。 林云起点了点头:你好。 挺有缘分的, 一个姓氏,林幡然主动打开话题:听说你昨晚在给人算命。 说话的时候, 尽管她掩饰的极好, 但仍旧有一丝怪异流露出。 林云起点头,寻思着莫非这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林幡然瞄了眼昨天给白辞写情书的三名学员:你看他们几个谁会先死? 咳咳林云起差点被粥给呛住。 林幡然:我听聂言说,你可以看见人的死期。 林云起放下汤勺,皱了下眉: 人生充满变数。从外貌上看就时日无多的人,精准预测死亡时间的概率较大。 事实上, 这件事医生通过检查结果,也能大致推断。另外,我曾在算命摊遇见了一个大叔,他以捕鱼为生, 这种职业短期内不会改变,前段时间新闻一直报导最近海上天气频繁出现变化,有渔船失踪, 外界因素推动下, 我的第六感才有了触发点。 换言之, 他们的变数小。林云起看了看那边的聂言,对林幡然说:酒店里,到处是变量。 说完起身去加鸡蛋。 林幡然哭笑不得,问站在一边的罗盘七: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无神论者? 罗盘七:是他。 林幡然叹息:这算哪门子的无神论? 搞算命都搞出规律和经验了。 罗盘七:他不相信有鬼神的存在。 可他算命。 罗盘七:他不信命。 昨晚林幡然在来的路上还有隐忧,想着为了不动摇林云起的世界观,调查要做得很隐蔽。聂言当时就表示不用,表示林云起知道他们的工作性质。 引起不可思议事件的因素多种多样,食物中毒,热胀冷缩造成的怪音放心,他能做到逻辑自洽。 何止是逻辑自洽,回味了一下和林云起的对话,林幡然抿了口咖啡摇头,简直是逻辑鬼才。 考官昨晚已经对三名选手做过问话,孔考官本身就擅长心灵类的攻击,基本可以断他们三个没有说谎,至少在能记起来的回忆中,并没有做过十恶不赦之事。 林云起加餐回来,林幡然已经坐到另外一桌,罗盘七接替她的位置埋头苦吃。 双方基本没多少交流,吃到一半,罗盘七忽然抬起头:请安的人来了。 恋耽美 ——(24) 白辞生的很好,这一张脸绝对有成为世界巨星的潜质,神奇的是,一般情况下除非遇到疯狂追求者,无论他走到哪里,存在感都不是很高。 罗盘七很有眼色,本质也不想和煞神近距离接触,端着餐盘去找其他位置。 坐下前,白辞先做了打卡:早上好。 早上好。 饭后选手们被安排在一楼大厅,两名考官也跟他们待在一起。 林云起没被限制人身自由,像个局外人一样依旧逗留在自助餐厅,全程旁观大佬们的讨论局。 在过去三个月内,酒店出现了以下两点异常状况:有客人吃完东西后口腔溃烂,最严重的舌头被腐蚀;另有人在顶楼的游泳池游泳,上岸时摔了一跤,不小心把舌头摔断了半截。 林云起: 好一个不小心。 仅凭这些我们不可能强制让酒店关门配合检查,正好今年的比赛地点还没定,索性就定在这里,也算是弥补酒店歇业期间造成的损失。 林幡然首先介绍了选在这里的原因,随后对林云起说:能帮我拿一下那边的杯子吗? 林云起配合地被支开。 如果是极其强大的异物,不可能藏匿得无声无息。林幡然快速说明情况:开展比赛前,我们的人已经确认过,它只是很会躲藏。 聂言清楚这点。 譬如饿死鬼能弱化存在感,但以他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骇人的阴气是遮掩不住的。 越是弱小,越是容易藏匿。 郑良天死后的阴魂就是如此,柳凡都很难找到。 林幡然点头:但弱小的异物无法克制本能。 这无疑就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矛盾点。酒店里有一只很会躲藏的异物,却能抵制住诱惑,不去攻击林云起。 两人下意识看向白辞坐的方向,想听听他的看法,然而一扭头,那里居然空空如也。白辞不知何时已经去到了林云起身后,没话找话说。 昨天太晚了,异物夜间力量比白日里强,行动起来不安全。如今双方最后讨论的结果是挨个排查酒店所有角落,厉害一点的学员由评委带着一起加入搜寻。 林云起是个特例,和他说话要特别注意,没人愿意带他一起玩儿。 当然林云起也根本不信酒店有鬼的存在,准备去顶楼游泳打发时间。 骸骨狗对白辞表示:你的福气到了。 废话。 酒楼各项设施不错,游泳池是循环水,很清澈,尽管近期没有开放接待住客,工作人员还是会按部就班做清理。 林云起和白辞差不多是前后脚到。 旁边有员工在收拾角落,林云起:我以为他们会先被撤离。 事情查清楚前,冒然让工作人员离开更危险,因为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带出去一些东西。 林云起:比如细菌,或是病毒? 白辞:比如诅咒,或者异生物。 迷信。酒店内有商店,林云起穿着新买的泳裤,性感的人鱼线一展无余。 白辞却是拎了个救生圈过来。 林云起看得有些意外:有时候我都怀疑你的腹肌是不是买来的。 跟着网上视频瞎练的,对体力提升不大。白辞犹豫了一下,问:能教我游泳吗?我付费。 这次如果能打假成功,可以大赚一笔,林云起没计较这点小钱:没事,我免费教一次。 五分钟后,一次性教练针对一次性学员,在顶楼游泳池展开了私人教学。 往内压温和的声音带有几分严厉:慢慢呼吸放轻松,可以丢掉一个浮板了对,就是这种状态,别紧张。 教学刚有了点起色,门口传来一道略微惊疑不定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林云起转过身,看到那里站了好几个人,除了聂言和林幡然,还有罗盘七和周守游。 刚刚问话的是罗盘七。 教他踩水。林云起带着白辞慢慢到岸边,上岸后用浴巾擦了下水,很自然地问道:你们呢? 聂言:两个星期前,有人在这里摔断了舌头,我们过来看看。 林云起拧开瓶盖的同时说:过去这么久,有什么痕迹也被清理干净了,不如看监控实际点。 聂言:出事的时候,酒店监控坏了。 林云起喝了口水: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他继续说:住客身体出了问题,食品和酒店卫生肯定已经被重点调查过,还能继续经营说明是合格的。不过也许你们可以检查一下空调里有没有被抹了不知名液体,住客吸入后不适,或者他们对某种元素过敏 罗盘七:听上去很有经验。 林云起:我有做私家侦探的经历。不过别的都好解释,我还真挺好奇在泳池边是怎么摔断舌头的。 总不能是舌头抽筋,忘记收回来了。 罗盘七递过去手机:不客气。 林云起一看,是一段游泳池的画面。 罗盘七:之前网上有人上传过一段视频,派出所有留底,昨晚我来的路上联系他们发了一份。 喜欢这里吗?视频是母亲在记录孩子日常。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男人刚刚上岸,路过小女孩的时候看小孩子可爱,还友好地冲她一笑。没走出两步远脚下一个趔趄,脸朝地一动不动。 旁边有人跑过来搀扶,接下来的画面就有些惊悚了。 男人脸先仰了起来,突然咳嗽了一声,有什么东西应声吐到了搀扶的人身上,弹了一下后坠落在地面。 那人低下头一看,衣服上多了血迹,就在他的鞋尖前,多出一小截红色的软肉 啊! 路人被吓坏的惨叫声,哪怕仅仅是一段录像,也能让人体会到当事人的那种撕心裂肺。 怕是要留下半辈子的心理阴影。林云起一脸同情:话说回来,脸朝下容易摔碎牙,更不应该咬到舌头才对。 罗盘七意味深长:倒霉呗。 林云起稍作沉吟,问:这男的结婚了吗? 罗盘七点头:他住院时老婆还来闹过,后来男人被抢救醒来,反而劝她 劝她大事化小,要求一点赔偿金就行。 罗盘七惊讶:你怎么知道? 林云起倒退把视频定格在一处:看他的手。 放大后依稀可以瞧见男人手指有一处环状的偏白,明显有戴过戒指的痕迹。 游泳前担心戒指丢了或氧化,特地摘下来,这种细节男性注意的比率很低。林云起说着挑了下眉:除非有什么让他非摘不可的理由。 罗盘七脱口而出:婚外情。 林云起点头:闹得太大,兴许地下情会被扒出来。 罗盘七转过头,然而无论是聂言还是林幡然,都没有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了这点,反而用一种欣赏的目光注视林云起。 林幡然:我都想把他推荐进特殊小组。 每年上报的异常事件数不胜数,一个能准确甄别是人为案件还是异物作乱的分析人员,可遇不可求。 聂言冷冷道,他月收入至少六位数。 聂言对林云起表示了肯定,看罗盘七的目光可就没那么友善了。 罗盘七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比较欠缺,习惯性从对付异物的角度出发,对人的分析反而成了薄弱项。 前车之鉴。林幡然对周守游叮嘱了一句。 周守游基本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特殊小组成员,所以这次林幡然让他跟着自己,顺便学习点经验。 罗盘七很不幸成为他第一个反面教材。 午饭时聂言将众人聚在一起:根据目前掌握的状况,受害者都是住客,酒店内部员工没有出现类似的问题。前几名受害者分别是存在婚外情的丈夫,在酒店内开直播骗人的网红,边打电话给恋爱对象边偷偷嫖娼找刺激的商人他们有个共同点。 谎言。考官反应得很快。 聂言点头:没错,所有的受害者,都在酒店里说过谎。 随即他看向昨天的三名选手:说说吧,你们都开了什么性质恶劣的玩笑? 这三人在众目睽睽下,低着头流冷汗。 聂言瞥了眼白辞:顺便一说,这位考生天生不招好人喜欢。 其他选手小声讨论起来,这世上有的人天生体质特殊,譬如纯阴之体,纯阳之体等,白辞这种纯招恶人喜欢的算什么,万恶之源体吗? 一旁林云起安慰了白辞一句:别听他胡说,这只是概率问题,会有好人爱你的。 我知道,白辞望着他,又说:谢谢你。 这话接的 林云起勉强笑了下:不客气。 三名选手不敢再瞒下去,如实说道:我看酒店前台的小姑娘长挺漂亮的,但直接追求显得有些轻浮,成功率不大。 罗盘七诡异地和林云起起了较量的心思,走过来问:你猜他想到了什么庄重的好办法? 林云起:先让一名同伴送给那姑娘一张桃花符,说她最近有桃花,之后安排另一个朋友猥琐登场,他自己再关键时候出现产生对比,使得佳人倾心不已。 接下来选手说的和林云起预料的如出一辙。 罗盘七一脸震惊。 之前灵感测试要求画符,林云起,这两天肯定有工作人员帮忙搬比赛用的符纸,送一张练习画的符,理由比较有信服力。 白辞昨天和林云起普及过符箓品种,他回忆了一下说:桃花符比较吸引小姑娘,送出去容易被收下。 罗盘七很瞧不上这类人:想必类似的事,他们从前没少做。 积累的足够多,小恶也能酿大恶,会被白辞吸引不奇怪。 好在这三人还没到真正骗财骗色的地步,否则绝不仅仅是写告白信这么简单。 知道了异物可能害人的原因,聂言让选手以到酒店后有没有说谎为条件,分成两队。 林云起这个打假的人,参赛目的不单纯,自觉主动站到了谎言之队,没多久,白辞也站了过来。 林云起好奇:你也说谎了? 太多了。 白辞面色不变:我不好确定。 林云起表示能理解,人在生活中会无意识说一些谎言,有时候连自己都注意不到。 聂言和林幡然对视一眼,后者走到没说过谎的选手面前,询问有没有想要退赛的。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走出来了几人,他们不怕危险,但特殊小组至今没有找到危险的源头,这就让人有些忐忑。 林幡然也并未进行责备,转过头对刀疤脸说:樊铭,你把他们送到市里。 刀疤脸:做不到。 言下之意,就是他也说谎了。 林幡然看向孔考官,后者忍住幽怨看白辞的念头,问:帮人圆谎,算不算说谎? 林幡然:退下吧。 孔考官回到原位。 最后是由罗盘七去送人。 至于剩下说过谎的,送走反而可能会害了他们,当务之急是查明异物的品种。他们至今没想明白,这个隐藏的异物是怎么经受得住林云起的诱惑。 打扰一下,林云起认真问,我想问这个比赛还进行吗? 他还有报告要写。 聂言自然明白林云起在想什么,暗自有些头疼,别人想着保命,林云起还在想着如何打假。 林幡然:当然进行,现在就是第二个环节。 林云起站起身:那就好。 他一改之前的慵懒模样,站起身拍了拍手:各位选手们,云起算命,逆转你人生!如果你在人生的路上遭遇了迷茫,随意可以到楼下大厅找我,一次一百,我在那里摆摊等你们。 林云起走得潇洒,留下一地沉默。 他是疯了吗? 说话的是孙笛扬,在林云起说出要替人算命后,有选手好奇想去看看。孙笛扬无一例外告诉了他们林云起的真实面目 他是想来写个打假报告夺人眼球的。 这个骗子,根本不相信鬼神一说。 孙笛扬表现的越激烈,旁人兴趣反而越大,不信鬼却能通过筛选赛,这才是真的见了鬼。 一个下午,林云起那里被围的水泄不通。 下个月我就二十五岁了,几次考核特殊小组失败,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机会这不就来了。过生日,许个愿望,保准灵验。 罗盘七这时已经回来了,恰好看到这一幕,一脸复杂道:饿死鬼听了都要流泪。 算一算这次比赛谁第一? 当然是我。 林云起简直是不过脑子地回答,选手也就是图一乐呵,当然,他们也看出了对方在打什么算盘。 这是想用自身作饵,引异物出来。 期间孙笛扬也在暗中推波助澜,这家伙一开始是因为愤慨,后来却逢人便说,摆明了是要落实林云起说谎的事实。 不远处。 林幡然蹙眉:白辞对林云起很不一样,我担心孙笛扬的行为会触怒到他。 聂言:自找的。 林幡然也很看不上这个学员,孙笛扬算盘打得极好,想要把异物的目光转移到林云起身上,这样他这个第一天就因为说谎陷入危险的人,反而可能置身事外。 恋耽美 ——(25) 林幡然摇了摇头,问:白辞和林云起,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不通。聂言没有掩饰眉宇间的困惑。 按理,白辞就算对一个人有好感,也不必这么大张旗鼓。 自始至终,谁都不避讳。 林幡然: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聂言:鬼知道。 林幡然可以确定的是,聂言最近脾气变得暴躁了。 前方林云起不亦乐乎开展副业。 换位思考一下,林幡然觉得如果自己的城市也出了这么个会算命的无神论者,她估计也会暴躁起来。 一个下午讲的口干舌燥,无事发生,林云起暂时收摊,准备回房间冲个澡,再去餐厅吃晚餐。 十四层加上他只入住了三名选手,此刻楼梯间更是格外的安静。 地面没有地毯,每一次的脚步声都格外清楚,两边墙距不宽,窄道似乎把空气重新挤压,所有进来的人,就像踩进一个幽深诡异的长盒当中。 似乎感觉到了某种说不出上来的异样,林云起不动声色往前走,刷门卡的时候,他身子微微侧着,确保不直对门的方向。 客房内并无生人闯入,早上夹在门缝里的头发丝也在,然而关上门的刹那,带起的风卷来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林云起本能地随着血的方向望去,酒店穿衣镜安在靠门的地方,镜面说谎者死四个字猝不及防映入眼帘。血还未干,每一个字都有些毛边,线条也没一条是拉直的,看着分外扭曲。 对面的商业大楼导致客房内的通风效果不好。 林云起打开门散血腥味,正要打电话给聂言,碰巧电梯传来滴的一声,白辞从里面走出。 四目相对,林云起耸了耸肩。 看到镜面上的字,白辞冷笑:装神弄鬼。 林云起颔首,持同一看法。 不多时,聂言和林幡然被叫来,林幡然看了一眼后没多留:我先去查监控。 聂言用棉签蘸取了一点血液,放在鼻间嗅了嗅:是鸡血。 林云起:这都能闻出来? 古有金鸡一叫万鬼逃之说,聂言的工作不时就会用到鸡血,多少能感觉到一些。 我也是猜的,他说,今早看送货的送来一大筐鸡。 民间传闻信不信是一回事,听没听说过又是另一回事,林云起饶有兴趣道:老话有讲鸡血除晦气,还能驱邪,对方偏偏用鸡血来吓唬人,看来理论知识比我还差。 聂言有理由相信作案人是想要故弄玄虚,故意选择鸡血,好营造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不过他戏弄的对象是林云起,显然是弄巧成拙了。 林幡然再次上楼时,还带来了一人,是副生面孔,整个人像是棺材里走出来的一般,肌肉线条极其僵硬。 我们组一同事,林幡然介绍,姓周,周司门。 周司门是临时过来一趟,对于检测异物气息的残留和追踪,他最为擅长。 周司门不喜与人接近,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一个人对着镜子研究。 林云起站在一旁等结果,心血来潮问起:你们的工作是处理不可思议事件,那本身应该具备一些独到的能力。 林幡然面不改色扯谎:铁头功,缩骨功说着佯装开玩笑地看了眼周司门,道:不过他就很厉害了。 林云起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传说他曾帮一位怨灵洗刷冤屈,然而怨灵对往事念念不忘,依旧没有化解怨恨,但为了报答周司门,心甘情愿留在其身边帮忙。而且那只怨灵还用他的名给自己命名,叫小司。 林云起听得津津有味:故事很创新。 毕竟在一般鬼故事里,沉冤得雪后一般都是怨念化开,消失于天地间。 周司门背后的怨灵咧了咧嘴,冲林幡然露出一个骇人的微笑。 饶是林幡然,也有点毛骨悚然,怨灵这种东西,还是少接触为妙。 周司门这时直起腰,只说了两个字:监控。 林幡然借用了林云起的笔记本,播放刚刚拷贝下来的监控。 大家基本是坐在床边看的,周司门不喜欢和人靠太近,站在一边。 林云起帮他单独搬了个凳子:请坐。 随后又搬来一个凳子,对着空气说:小司也坐。 林云起顺便给每人倒了一杯水,多给周司门一杯,继续对着空气说:小司也喝。 周司门深深看了他一眼:多谢。 沉默了一下,周司门缓缓指了下左边,还是说了句:小司其实在这边。 先前林云起是真的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说自话。 哦。林云起把凳子从右手边换到左手边,热情洋溢:请坐。 第24章 独处 先看监控吧。林幡然打破诡异的气氛。 林云起独自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怨灵朝他的方向露出阴森森的笑容,这画面着实让人瘆得慌。 林幡然开口后,林云起不再招呼客人, 安静站在一边参与观看。 监控的清晰度一般,时间一直拉回到林云起早上出门, 几倍速的播放下,走廊里自始至终都未曾再有一人出现过。 林幡然抬头看了眼周司门, 后者摇头, 表示感觉不到磁场紊乱问题。 有些话不方便当着林云起的面探讨,除了白辞, 其他人先后站起身离开。 没过多久, 林云起忽然出门追上去, 询问正等电梯的周司门:小司走了吗? 周司门怔了一下, 表示一直都是跟着自己的。 那就行,不然房间里多出一位朋友,也挺奇怪。 还有比你更奇怪的吗? 亲眼看林云起关上客房门, 周司门偏过头, 对怨灵说:别做出格的举动。 灵魂是很美味, 惨白的面孔下, 怨灵笑容透出虚弱的怪异,但我不会吃他, 也吃不了他。 那就好。周司门缓缓道:要讲礼貌。 怨灵黑漆漆的眼珠凝固了一下,不得不说,林云起是挺讲礼貌的。 聂言和林幡然住十三层, 只相隔一层楼, 两人是走楼梯下去。期间林幡然眉头一直没舒展开, 即将迈下最后一层阶梯时, 突然开口:太浮夸了。 异物的自我保护意识其实挺强,所以他们最喜欢干扰信号,或者覆盖领域,让猎物逃不出去。偏偏这里的酒店可自由进出,信号自始至终未曾受到干扰。 甚至现在还搞出了神秘兮兮的预告害人。 林幡然:你觉得对方是图什么? 聂言:首先可以排除一个错误选项。 林云起吗?林幡然说:这次的异物还真是一视同仁。 似乎对所有人出手的条件只有一项:谎言。 林云起这边的事情还没解决,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分不清声音是从哪一层传过来,他们只得一层层向下。 动静太大,外门又被特意换成了比较轻薄的材质,连还在房间的林云起都听到了。他打给罗盘七,隔着电话都能听到一群人走动说话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刚刚孙笛扬正散播你算命是在骗人的消息,说着说着舌头掉了。 孙笛扬被抬到大厅等救护车来,林云起赶下去的时候骚动已经平复,他先望了眼四周,发现少了两名选手。 那两个是孙笛扬的同伴,精神受到不小的刺激,叫嚷着要离开酒店。罗盘七嗤笑一声:考官去阻止,两傻子放言如果不让他们走,立刻公布到网上,说我们侵犯人身自由。 正说着,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孔考官出去看了眼,回来时叹道:俩孩子出门,车撞树上了。 车撞树还是小事,两人被营救出来时,情况只比孙笛扬好一点,虽然舌头还在,但大口大口吐血,血里还有肉沫。 声东击西吗?先制造血字吸引注意力,趁机再去对其他人下手。 林云起想了想,很快否定这个可能,一次性害了三个人,少不得早早做好周密的布置。 他不再自言自语,意识到旁边站着白辞,交流起来:对方的作案手段越来越激烈。 孙笛扬是断舌,而穿衣镜上说谎者死的血字,显然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 白辞走到前方那摊血迹上看了看,似乎瞧出了点什么,回头说:血里有点东西。 林云起看了下,是有些什么亮晶晶的黏液,但很快便融化消失。 对面林幡然走到聂言旁边,摇了摇头:司门捕捉不到异物的气息。 不是异物。 嗯?林幡然疑惑地应了声,随后说:有道理,异物出手害人,不可能悄无声息。 但酒店里又真实残留着一些异物的气息。 聂言看向她:先把调查方向转移到人身上,重点查一下酒店内部员工。 作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林云起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先查了有关孙笛扬等人的监控录像。 白辞坐在旁边一并看着:停一下。 林云起暂停,视频定格在孙笛扬早上出房间的画面,放大后,依稀可以看见他似乎舔了下嘴唇。 视频重新播放时,大约间隔五六分钟,孙笛扬就会抿一下嘴。 瞧着他好像一直处在口干舌燥的状态。林云起调出前一天的录像,当时孙笛扬并没有这种习惯。 救护车离开不久,有专门的人员来孙笛扬房间采样,林云起估计成效不大。若说是毒素,他们来酒店之前的几个受害者早就做过一系列的检查,体内未曾发现任何不对。 林云起找到聂言:以往受害者的检查结果最后归结为什么? 很笼统,说是病毒引发的呼吸道严重感染。 林云起想到什么:其实有些情况下,身体是感觉不到外部的侵入,譬如局部麻痹,寄生虫等等。 早在他说前一句话时,聂言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类生物:蛊虫。 如果是蛊,倒能解释的通。 两人正说着话,林云起的老同学突然打电话来询问打假进度,他走去外面接听。 一边林幡然沉吟:能感觉到微弱的异物气息,这异物又不被林云起所诱惑,的确有可能是蛊。 蛊虫的破坏力巨大,蛊师一般都是很神秘,不愿与世俗过多牵扯的人。 蛊师害人的例子,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十几年前。 他们性格狠辣,一旦下手绝不留情,而前几个受害者命都还在,仅仅是口腔溃疡说不出话,根本不符合蛊师的作风。 话说回来,林云起的分析能力和感知力都是一流的,林幡然忍不住动了些心思。 待到林云起接完电话,回来后准备继续谈论先前的话题,一抬眼便遭遇了林幡然火热的眼神。 林云起下意识后退一步。 林幡然:其实你知道吗?精神文明要比物质文明重要的多,不妨考虑来我们这里的分析部门,五险一金待遇优渥。 林云起眨了眨眼。 林幡然:比如这次事件,如果不是我们这些专门解决不可思议事件的人介入,很可能就被归类为意外事件。她说得慷慨激昂:你难道不想在拿钱的同时去帮助更多的人? 林云起平静陈述事实:一旦我打假成功,一次就有三十万,我可以捐十万花十万再存十万。 精神物质两手抓。 高攀了。 虫子这东西防不胜防,尤其是在睡梦中钻进耳鼻喉的新闻每年都有。 如果找不到幕后黑手,就得一直谨小慎微活着,或者林云起为保命去办个护照,到国外生活,凶手携带虫子过海关的可能性估计不大。 这些都非他所愿。 人类训练动物害人可以追溯到几百甚至上千年前,驯蛇驯狗驯狼,甚至还有训练猴子和鹦鹉来杀人的。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要有个触发点。 比如声音,比如气味 林云起像是无事发生阐明这点,要求主动充当鱼饵,开展钓鱼计划。 很危险。聂言说。 话虽如此,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除非蛊师亲自出手,要不很难发现他们的下落。 白辞忽然对林云起说:晚上我去你客房睡,轮流守夜。 林云起愣了下:这等于把一部分危险转移到你身上。 白辞摇头,看了眼林幡然:正如这位林女士所说,精神文明要比物质文明重要的多,生而为人,我们有义务去帮助更多的人。 林幡然: 白辞正色道:请让我帮助你。 林云起想了想,自己一个人是有些勉强:那就麻烦了。话说到一半,忽然提议:这样,这次的打假费用我分你三分之一,就当是保护费。 白辞:我已经说过,我更追求精神文明,你若真的有心,回去后可以继续教我游泳。 他解释道:我其实一直想参加游泳比赛,感受一下竞技氛围。 骸骨狗实在听不下去,在口袋里翻了个身,用只有一人一狗能听见的声音说:那你可真是好精神,好文明! 白辞面无表情捏了下衣兜。 从牙齿开始,骸骨狗默默给自己重新组装起头骨。 晚上厨师做了奶酪蛋糕。 高热量的食物并不是特别受欢迎,大部分人吃的不多,好在搭配了薄荷茶,喝下去解腻不少。 恋耽美 ——(26) 林云起难得没吃多少东西,他并不自负,这种情况下,还是少摄入点食物比较保险。 白辞食量本就不大,安静地等他吃完,然后一起回房间。 对面一桌,默默观察的林幡然低声道:我总觉得白辞在占人便宜。 自信点,他就是在占便宜,罗盘七和他们一桌吃饭,而且还打着做个人精神文明建设的幌子。 说罢沉沉叹息一声,倘若自己有这个厚脸皮,也不至于至今为止还单着。 凌晨一点,最后一个亮灯的房间灯也熄灭了。 属于夜晚的寂静彻底降临。 白辞:你先睡,三点之后我睡。 林云起把一枚叶片交到他手上。 晚上我喝的那杯水有薄荷的味道,中间还掺着股一股异香。 单是抿了口,那股香味便仿佛一直在嘴里化不开似的。发现杯中浸泡的叶子要比正常薄荷叶大很多后,他特地把那枚叶片悄悄带了出来。 白辞点了点头,把叶片放在窗台上,确保风一吹味道散的更快:睡吧。 林云起也不矫情,平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面对安静的睡颜,白辞只有一个念头真好看。 呼吸声逐渐平稳后,骸骨狗从白辞口袋里爬出,单只前爪撑着下巴,狗头一歪欣赏:是挺好看的。 以人类的审美讲,林云起算是完美了。 第25章 不配 纤长的睫毛, 玉一般的肌肤骸骨狗:正常情况下,不是该去偷亲他的睡颜? 白辞淡漠道:正常情况下,人类睡着时是没有攻击性的。 骸骨狗秒懂:主人不愿意趁人之危。 白辞没说话, 稍稍侧过身站到一边。 没了碍眼的存在,原本一直在窗外盘旋的蚊子终于找到了可乘之机,猛地朝林云起袭来,眼看就要接近鲜美的血源,只听啪的一声,原本交叉放在肚子上的手轻轻一拍,蚊子瞬间碎成了渣。 林云起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睡颜恬静美好。 骸骨狗爪子朝上一推, 熟练地安上了自己惊呆了的下巴。许久后,它都不敢发声,踱步到白辞身边,用口型问:他是真睡吗? 白辞颔首。 骸骨狗继续想用口型说话, 白辞冷冷看它一眼:我没闲工夫读你的唇语。 说好了一个人睡三小时,但到了四点, 白辞仍然没有叫醒林云起。 凌晨四点十分。 窗台传来悉索的响动, 林云起像是感觉到什么,缓缓睁开双眼,正想问几点,却见白辞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几秒后,屋内亮起了一点微光,林云起掌心覆在手机的手电筒处,确保只透露出稍许光芒, 整个人缓慢朝窗前移动。 窗台上放着他带回来的那片叶子, 七八条半透明的白色幼长虫正在上面蠕动。 跟你预想的一样。白辞的声音从后面出现:是虫子。 林云起轻声道:哪有摔碎舌头这种事?在那之前受害人的身体应该就已经出现问题, 只不过还没意识到。 林云起靠近研究虫子时,骸骨狗再次悄悄溜出来,想和白辞咬耳朵,发表一下高见。 结果还没爬上肩头,就被一巴掌反扣了下来。 骸骨狗蔫蔫地用最小声音说道: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虫子更讨厌的东西,难怪气味这么分散。 它还记得在某个修炼的沉眠阶段,地底下的虫子蜂拥而至,试图咬破自己漂亮的皮毛,一点点地啃食内部血肉。 林云起扫码识别生物种类,可惜换了几个软件都没有给出想要的答案。最终只能用提前准备好的玻璃罐,想要连叶子一并装进罐子里,明天去找聂言。 我来。白辞抓住他的手腕,阻止林云起的皮肤直接接触到。 白辞的手很稳,捏起叶片时,上面的虫子毫无所察,随后像是垃圾一样,被塞进了玻璃瓶中。 翌日一早,确定了虫子是被叶片的味道吸引,林云起跑去查监控,看自己的那杯水都有谁经手。 酒店的监控不可能覆盖到每一个角落,饮品制作在这里是由学徒负责,不过真正决定林云起喝什么的是上菜的服务生。 林云起拍下视频里服务生的正脸,向蹲在监控室外面悄悄抽烟的保安打听,不料保安还真有印象。 他叫顾金兰,今年才过来的。 因为这更像是个女生会用的名字,所以保安一直记着。 顾金兰人长得很清秀,那一双水一样的眸子,哪怕视频像素也模糊不了。 林云起还没来得及去会一会对方,便又传来一件事。 被送往医院的几名选手,病房窗户上不约而同出现了死期将至几个字,昨晚值夜班的护士吓了一大跳,到现在还没缓过神。 罗盘七带来消息的同时摆手道:避免引起恐慌,消息已经被封锁了。 林云起:能锁住? 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越想隐瞒的事情越是纸包火,被戳破是早晚的事情。 当然。罗盘七竟说得相当笃定:实际这些年我们在公关媒体方面的建设,比你想象的深厚许多。 干他们这行的原则之一,便是守秘。 罗盘七想不通:你说嫌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惩恶扬善? 蛊师性情古怪,他们长期和虫子打交道,根本不讲什么人情世故。惩治说谎的人,过程还如此浮夸,对正常蛊师来说,脑子进水了也干不出这事。 林云起想了一个答案:关注度。 罗盘七想也不想地摇头表否定。 蛊师恨不得淡出社会,名声反而是累赘。 探讨犯罪动机,可以留到抓到人之后,林云起拿出口袋里的玻璃瓶递过去:我没找到聂队长。 罗盘七对虫子也是嫌恶至极,恨不得用手帕裹着拿。 直到中午,林云起也没瞧见聂言。 接连发生意外,今天来餐厅吃饭的人少了一半。林云起坐在突然就变宽敞的环境中,平静等餐。 未曾被丝毫的心虚影响到,顾金兰依旧像是昨日一样,过来给他上菜。 林云起第一次认真观察起这个人,清秀细心。中午酒店准备了奶茶,他特意将杯柄转到直对自己的方向,方便端起。 看上去你今天心情不错。林云起笑道。 顾金兰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丝毫都不心虚,仿佛料定了这些人拿自己没办法:我最近在自学律法。 林云起微笑地和他交流:有什么心得吗? 顾金兰认真说:法律有说,疑罪从无。 说完,他又忙着给下一位客人上菜。 白辞过来餐厅的时候,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林云起在他问好前,拿走了话语权:想要抓个人赃俱获很难。 白辞点了点头。 没有证据就不能乱抓人,蛊师害人和距离无关,就算现在把所有人送走,也改变不了什么。 骸骨狗天生偏黑暗冷血,幸灾乐祸聂言那边还有的忙,趁林云起去拿免费的供应水果时,发表高见:弱肉强食,制定这些条条框框的规则,到头来还不是束缚自己的手脚。 话音刚落,被白辞面无表情拍碎:这也是弱肉强食。 骸骨狗: 如果他是人,现在就去找律师告白辞!告到他牢底坐穿! 当然这句话只敢憋着放心里,明面上骸骨狗还得一声不吭地给被打散的骨头做拼接。 聂言一直到下午才回来。 顾金兰仿佛很享受给他们上餐的过程,只是改变了在食物中做手脚的套路。 林云起瞥了眼坐在邻桌的聂言:他就是那个玩虫子的。 不知透过什么渠道,聂言似乎也确认了顾金兰的身份,点了点头说:我白天出去碰了下运气,通过人找到训虫师,继而确定了他的身份。 这样也行? 聂言点头:稀少的职业往往是家族传承,据我了解到的情况,顾金兰在成长过程中,长期受到亲人忽视。 罗盘七在一旁做补充:我重新看了过往案件记录,之前每七天固定有位受害者,这顾金兰生怕不被人发现其中有猫腻。 公众关注度,聂言给出了和林云起一样的结论,他想要被注意到。 罗盘七有些尴尬,毕竟不久前他还信誓旦旦说着不可能是作案动机。 林云起停下夹菜的动作:事实上绝大多数带有惩戒性质的嫌疑人,会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他们渴望公众的认同,获得一种凌驾于法律之上,我即为神的快感。 前几次的案件没有得到大规模的报道,最近酒店又暂停接待其他客人,这些明显触怒到了他。 聂言说起不相干的话题:看得出来,你最近在很努力地学习心理学。 林云起点头:知识就是力量。 聂言没发表看法,罗盘七讪笑一声。 哲学思维加上心理学知识,林云起又在自己铜墙铁壁的世界观外,加固了一层防弹玻璃。 干得漂亮! 聂言再次开口:想要获得公众关注度就是他的弱点,对了,你 话还没说完,林云起拍了下手:我明白了,放心,我会办好这件事。 饭都没吃完,他便匆匆回了房间。 罗盘七错愕问:头儿,你想让他干什么? 聂言难得愣了下:我什么都没准备让他干。 他只是想提醒林云起小心点,顾金兰不会轻易罢手,就是不知道后者误会成了什么。 房间门外,白辞正靠墙站着。 因为早前罗盘七无意间的一种形容,林云起条件反射想他来了,他又来请安了! 晚上好。中午在餐厅没来得及问得安,似乎成为白辞的憾事,晚上专门过来了一趟。 林云起嘴角抽了抽回应:晚上好,有事么? 白辞递过来一瓶咖啡。 昨晚没有睡好,我想你大概需要这个。 林云起诧异于他能准确摸透自己的想法,接过咖啡说了声谢谢。 归功于骸骨狗这个蠢货,不知道把一块骨头丢到了哪里,白辞晚上没有去吃饭,陪着一起找了许久。此刻看到林云起,他面色稍霁:有什么新消息吗? 林云起刷开客房门,说起关于顾金兰的事情:受到聂队长的提醒,我认为适当的反击很重要。 白辞对聂言的处事还算了解,对方不大可能给出什么暗示。想归想,他口头却道:我能否有幸参观一下反击过程? 在林云起回应前,为了获得准许,白辞还专门补充一句:付费观看。 免费也行。 林云起请他进来:稍后我边写你边看,有意见可以直接提,我酌情修改。 白辞并未追问他具体写做什么,全程扮演着一名合格的观众,安静等待表演开始。 挑了一个光线好的地方,林云起喝了口咖啡,静心写作。 一时间,客房内只剩下沉闷的敲击键盘声。 电脑屏幕上出现一行大字:《揭秘:神秘的外纱下,只是科学的冰山一角》。 白辞心想,题目很优秀。 受老同学@苞米地里的小怪兽的请托,我独自驾车前往另一个城市,参加一场所谓的灵异比赛。 林云起没有提到筛选测试和比赛中的符箓灵感测试,他把重点放在了怪事频出的酒店内。参赛的选手目的就是为了解决这桩神秘。 谁知道自从进入酒店,一桩又一桩的离奇事件发生。 意外频生中,逐渐有人坚定了鬼神之说。 林云起的描述过程刻意避过一切和顾金兰有关的片段,包括受害者说过谎的特性也被略去。 哪怕眼前迷雾重重,但我坚信,必然存在合理科学的理由可以去解释这一切。 接下来他开始撰写于房间中发现了奇怪的虫子,并附带一张十分清楚的照片。 我从小对昆虫感兴趣,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虫子,它在阳光下几乎呈半透明状,看不到眼睛,嘴巴倒是很明显。 现代人习惯快餐式阅读,林云起早就准备好了不少虫子凹造型的图片,在关键处添加,同时尽可能精简文字。 修改完后,林云起将这份稿子发给了雇他来的老同学。 妙啊!有了这篇投稿,我的热度可以回升不少! 老同学大喜:热搜预定,你放心我也会直接@你的。 林云起:别忘了一并@些昆虫学专家,我这边会联系有关部门和当地的记者。 双方商量好时间,林云起让他先发稿,热度上去后,专家差不多也就来了。 同时他拜托罗盘七去盯着顾金兰,确保对方没有异动,主要是想办法不要让顾金兰看手机。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顾金兰被盯着反而觉得很刺激,他喜欢这些官方组织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大厅内突然有些吵闹,两名服务生经过走廊时,讨论着外面有媒体来了。 罗盘七故作烦恼:会不会是医院血字的事情泄露了? 顾金兰笑而不语。 他不紧不慢,确保每一颗纽扣都系得到位,想要看看这些人要怎么做着虚无的调查,和回应媒体。 外面围了不少人,媒体、专家、选手、还有看热闹的服务生都包括在内。 从专家说明这可能是一种以前没发现的物种时,林云起就像众星捧月一般,接受着采访。 都说这酒店闹鬼,我个人认为是无稽之谈,。 后来我发现了这些虫子,它们很野蛮,据观察也会吃肉。 恋耽美 ——(27) 黑暗的迷雾中,唯有科学能指引方向! 顾金兰站在人群中,眼睁睁看着林云起成为话题的中心。 在媒体口中,林云起的身份俨然是新物种的发现者。 联系之前有顾客的身体,常常出现不明原因的溃烂,几名专家一致认为这种虫子可能会像水蛭,钻入皮肤吸血。 单是蜱虫的危害,在夏季都常常登上新闻,更何况是这种不易被发现的小虫子。 酒店立刻被封锁,专家带着样本离开,消毒人员穿着防护服进行全方位的杀毒灭菌。 住户和工作人员被安排在另外一栋连锁酒店,林云起这里每天都有人来询问状况,其中还有不少自媒体。 顾金兰培养的蛊虫,成为媒体口中林云起新发现的物种。 酒店内发生的一切似乎被定性为意外,林云起则是成了生物灾害的阻止者。 没想到我们这群人中,竟然出了生物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顾金兰不时就会听到选手对林云起的赞美,当然这些也都是聂言安排好的。 林云起自称拿了奖金,当晚还包场,请所有员工和选手去唱KTV。 今天,我们欢聚一堂,在这里我想要感谢超自然神秘官方,给我一个证明自己,证明科学的机会。 孔考官实在没眼看,虽然知道是在演戏,但这感言仿佛句句发自肺腑。 林云起打了个响指,四周顿时有音乐声响起, 他双手握紧麦克风,站在舞台中央,那忧郁的小表情别提有多迷人。温暖的歌声扫过每一个角落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顾金兰被特殊小组的人盯着,完全不具备趁机搞事的机会。他的眼珠不停转动,寻思着如何报复反击。 别费劲了。罗盘七诛心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哪怕你下手成功,也只会被定义为生物灾害。 来,最后一句,大家一起唱舞台中央,林云起把麦克风对准台下。 不知有意还是无疑,话筒的方向直对顾金兰的方位。 我却不能有姓名 合唱的声音很齐也很好听,连罗盘七都鼓着掌打节拍,跟着哼唱起来。 一首歌唱完,白辞上台献花。 林云起抱着花的同时低声道:可惜还差一把火。 哪怕在台上,他也能在交叠的光线中,察觉到顾金兰格外难看的脸色。不过这人也是很能忍,竟然强撑着任由名气被夺去,哪怕是酒精作用下,也并未中途不理智地辩称自己才是蛊虫的主人。 白辞:添把火倒是很容易。 林云起一挑眉,被这轻描淡写的口吻激起了微妙的胜负欲:不如我们比比看,谁能先让这把火烧起来。 白辞没意见:如果我赢了,除了游泳课程,你还要负责我的健身训练。 林云起想了想,点头同意。 因为神经紧绷了好几天,这次大家玩起来也很疯。 林云起脱离了被关注的中心,下台喝着白水润喉,不一会儿走到聂言身边。 我们还需要推一把,才能让他的理智彻底被冲垮。 聂言:顾金兰的家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事情很快就有转机。 林云起却是沉默了。 聂言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问:你想怎么做? 有了发言权,林云起面带笑容,舔了舔唇瓣说:你看科学家发现物理定律,之后这个定律就以他们的名字为命名,远的包括天上的星辰,也有用人名做纪念的。 聂言心中生起些不妙的预感。 这虫子是我发现的,是不是可以用我的名字命名?就叫云起虫,如果未来再有类似的案件发生,就叫云起灾害。 还有,我是不是可以注册个商标?回头生产玩偶公仔,也许营销作用下,会有人买版权拍动画片。 第26章 告辞 KTV很闹腾, 以聂言和林云起为中心,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林云起用饱含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希望能征得同意。 这饶是一向雷厉风行的聂言, 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云起开始利诱:收益我分你一成。 不是钱的问题。聂言捏了捏眉心, 像是老父亲一样语重心长:我先前跟你说过, 稀有职业多数是家族传承。你这么做, 无疑是把他们得罪了。 林云起想了想:这种传承应该不似刺绣等手艺受人追捧,他们家族有没有出现经营不善等情况? 如果有,大家可以坐下来聊一聊合作,由我来当他们的形象代言人。 聂言品出些不对味:怎么突然对这件事上心起来? 顾金兰的事情,哪怕不作为, 很快也会迎来转机。 林云起也不隐瞒,直言说:我和白辞打了个赌, 看谁能先让他破防。 很难想象,白辞居然也有这么幼稚的行为。 聂言头疼道:已经走进犯罪区域的人,最好不要彻底激怒他们,否则容易情绪失控。 正好白辞在往这边看,聂言难得主动示意过来交流一下。 当着他的面,聂言阐述了林云起的绝妙主意。 凡事还是要以理服人。白辞望着林云起,说了这么一句。 林云起试探问:比如? 白辞:让他们一方面感受到温暖,同时也不忘进行沉痛的打击,松弛有度, 才能保证情绪稳定。 原来如此。林云起有所感悟:还是你和聂队长考虑的周到。 聂言: 他考虑什么了? 夜深人静, 疯玩一晚上后, 所有人都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 回客房倒在枕头的上一刻, 不少人耳边仿佛还有动感的音符跳动。选手们先后沉沉睡去, 属于夜晚的寂静终于到来。 该死, 该死!!顾金兰不停咒骂着,神经质一般地用小刀在墙上反复戳着,明明是我的! 幸而这家酒店的门板没有刻意更换过,降噪工作做得很到位。 顾金兰肆意发泄这心中的不满,他发誓总有一天要让林云起付出代价,品尝万虫噬心的痛苦。 叮铃。 清脆的门铃声打断他的咒骂,顾金兰酒醒了一刻,看了下猫眼,迟疑中打开门:是你? 他探头探脑地望了眼空荡荡的走廊,有些不太适应,前两天每晚门口都有盯哨的,现在居然不在。 不会有人再盯着你了,白辞告知现实,大家都在研究怎么对付虫子,办案人员也只是象征性地在白天履行下职责。 顾金兰瞬间感受到了一股被忽视的屈辱。 这种屈辱让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所有人都把心思放在自己姐姐身上,因为女子阴气重,操控蛊虫更加得心应手。 凭什么 他培育的蛊虫,远比姐姐的更好!自己只是缺乏一个机会,否则早就成为被人景仰的存在。 我理解你,白辞忽然说,就像明明都来参加比赛,有人光芒万丈,有人却无人在意。 顾金兰看向他,冷笑不已:差点忘了,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选手。 这次的风头全部被林云起一人出完了,其他选手心中怎么可能毫无芥蒂? 约莫是幻想中共同敌人的存在,让他看白辞顺眼了许多。 一起喝一杯?白辞问。 顾金兰没拒绝。 猛地灌了几口酒后,顾金兰倾诉着对林云起的恨意:我要扒他的皮,抽他的骨,要把他的牙床当做虫子繁殖的培养皿,让他再也说不出话 白辞又开了罐酒,推过去,低沉性感的嗓音仿佛是恶魔在耳畔边呢喃:我听说了内情,明明你才是第一个发现这些虫子的人。 不是发现!是培育! 顾金兰激动起来,他开始数落自己的姐姐,数落家人的不公,到最后又痛骂林云起。 突然他看向白辞:你不是也很恨他?我们两个联手,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他会体验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在顾金兰充满期冀的凝视中,白辞站起身:谢谢你。 谢什么?林云起可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白辞淡淡一笑:我是说,谢谢你的故事。 顾金兰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以后这些故事就是我的了,白辞的声音像夜风一样捉摸不定,我会向媒体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有了这些故事,谁也别想盖过我的风头。 顾金兰面色猛的一变:你 话没说完,行动先快一步,抡起酒瓶子就想朝对方头上砸去。 然而白辞仅仅是屈指一弹,酒瓶便顷刻间碎裂。 你没有证据!你也不知道蛊虫的培育方法! 所以我是去找媒体,而不是自首。白辞学着他先前在酒店里的那股子戏谑:法律上说,疑罪从无。 半个月前吴圣舒被林云起叫鸡头时,曾怒急攻心险些吐血,顾金兰可没那么强的耐受力,是真的当场吐出血来。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白辞不仅仅是要夺走他的故事,还要夺走他一直以来追求的人设。 为民除恶让说谎的人付出代价,把警方耍的团团转,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无能为力啧,真是漂亮的故事。 这些全都是顾金兰曾经给自己设计的元素,此刻听白辞用玩笑般的口吻说出来,顾金兰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停抽搐,清秀的面容显出狰狞。 无视这一幕,白辞冷漠地转身离开,顾金兰想要追他却被桌腿绊倒,刚好摔在了碎掉的玻璃渣上。 他不顾流血的手掌,跑到门口像是野兽一样对着已经空荡荡的走廊嘶吼:你成不了的!成不了的!! 昨晚玩得嗨,但干这行的都是自律之人,翌日大家起得挺早。 看到有人拿着录音笔走进来,和林云起一桌吃饭的人条件反射让开,当是记者采访。 不曾想,那人直接绕过林云起,来到白辞身边。 这位是林云起没有掩饰心中的疑惑。 米林报社的,白辞对他一向是有问必答:我特意邀请来,为我写自传的。 自传? 林云起的问题还没得到彻底的解答,采访人员先递过去一张纸:我昨天拟了几个名字,您看看,有没有满意的。 好奇的围观群众不少,有几个伸长了脖子看。 《蛊师:我在都市的这些年》 《不为人知的训练家》 《大道虫尊》 林云起默默停下吃早餐,防止被呛住。 白辞从容不迫道:其实这些虫子另有来历,接下来我想介绍一下我的童年。我出生在一个贫苦家庭,一出生 不轻不重的声音传到有的人耳中,却是分外刺耳。 够了!白辞的故事正要到关键处,被强行打断。 顾金兰起身的时候动作太大,椅子倒在了地上。巨大的响动中,白辞压根没正眼看他一下,继续接受采访。 顾金兰的眼神像是淬了毒,被邀请一起来玩的同酒店工作人员,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反应。 没事吧?同事关心问。 顾金兰攥紧拳头,良久才咬牙启齿说了句没事,重新坐下来。 看到这一幕,林云起猜出些什么,低声问: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白辞:送温暖。 在他说话的同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口袋里伸出了一只狗爪子,按死了悄悄爬来的长虫。 这一天,白辞搞自传,林云起忙着咨询商标的事情,他们都很繁忙。 要不要劝一下?孔考官和聂言商量:别人还没抓到,就先被气死了。 聂言看了眼顾金兰,做出判断:他忍不了多久了。 随后叫来罗盘七:如果顾金兰去自首,态度冷着点,除非他拿出实质性证据,要不应付一下即可。 罗盘七的冷处理做得十分到位,到位程度已经到顾金兰想要投案,他还在凑热闹看白辞准备自传。 就在顾金兰准备以不务正业电话举报罗盘七时,终于被搭理了一下。 罗盘七:你说虫子是你的? 这些虫子不是一般的虫子!是蛊虫,我培育出来的。 哦。罗盘七没什么表情,打开手机给他看了一下:林云起出名后,网上每天都有人说自己早就见过这种虫子,只不过没有上报而已。 摆在顾金兰面前的只剩两条路,一条是永远把光环送给别人,另一条便是牢狱之灾。 蛊虫的培育十分艰难,他费了十多年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可没有下一个十年继续虚耗。 想到这里,顾金兰目眦欲裂,却又不得不在其中做选择。 有关顾金兰的内心挣扎,林云起料到了却无动于衷,他更关心和白辞打得赌。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毫无疑问是自传,可以预见未来一段时间内,自己要成为免费的健身教练。 冲动是魔鬼啊! 感叹还没完全发出,罗盘七大步流星走来:顾金兰投案自首了。 林云起:哦。 好一个平平无奇的反应。 恋耽美 ——(28) 罗盘七:他主动上交了一些证据,还有饲养蛊虫需要用的叶子,以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培育专家。 林云起:我记得一些影响恶劣的案件,不会完全对外披露。 罗盘七点头。 林云起漫不经心道:就是提醒一声,这桩案子性质也挺恶劣的。 言下之意,不必特意找媒体澄清什么。 罗盘七愣了下,感叹:你够狠。 诛一次心不够,还要彻底把人家心给捅烂了。这不禁让他想到了柳凡,想到了吴圣舒,哪一个不是被伤透了心? 林云起无动于衷。顾金兰是冲着自己命来的,他自然不会客气。 这次林云起出力不少,罗盘七只是来知会一声,又匆匆去忙手头的事情。 一下午的时间,林云起都在完善打假报告。翌日一早,将文件发给老同学后,林云起走到酒店门口,考虑是吃东边的煎饼果子,还是西边的豆浆油条。 很快,他打了个响指:今天是豆浆油条的胜利。 还没走远,路边传来鸣笛声,林云起偏过头,瞧见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白辞降下车窗说:我们得去趟派出所,顾金兰投案,还有些笔录要补。 这车 白辞今天开来了一辆特别豪华的跑车,比上次那款还要酷炫。 租的,你现在在双平市小有名气,坐公交车容易被认出来。 林云起坐上副驾驶,感慨对方想得周到。 敞篷车,恰逢今天天气很凉快,适合兜风。 他刚生出这种想法,便听白辞说:上次你说过,敞篷车兜风会更舒服。 我说过? 白辞点头:从柳凡家回来的那天路上。 林云起微微一怔,掀起眼皮看了他一下:你记忆力很好。 快到派出所,白辞余光瞥到林云起时不时低头回复一条信息,似乎还有点不耐烦。 变态追求者?他调侃问。 很少见对方不想回消息,却耐着性子沟通。 哪有那种福气,林云起被逗乐了,摇了摇头无奈道:还没谈妥,谈妥了说。 夏天人火气大,站在门口就能听见大妈和大爷对骂的声音,民警正耐着性子调解。 顾金兰才投案自首不久,单独坐在一处被问话。 他原本冷着一张脸接受询问,毫无预兆的,前方玻璃上倒映出了可恶又熟悉的身影,顾金兰猛地回过头,眼中几乎要有火焰喷出来。 你是杀他全家了吗?不怪乎林云起这样问,顾金兰仇恨的眼神是冲白辞来的,那种浓烈的恨意真正看的人触目惊心。 他全家还活着。 开口回答的不是白辞。 林云起转过身,竟是一位清丽的大美人,对方从身边经过,衣服是一种特殊棉制成的,上面的花纹图案似乎随着她的迈步在游动。 小弟,出息了。女人停在顾金兰面前,伸手摸向他的脸。 顾小姐,聂言不知何时从门外走来,用手腕挡了一下,法制社会,请自重。 想让他长点教训罢了,女人冷冷望着顾金兰,你运气好,看来这番苦头是不用吃了。 顾金兰似乎很害怕他姐姐,心有余悸地盯着对方的指甲。 顾氏一族向来深居简出,平时甚至不怎么上网,族人全在半隐居的状态下,因此顾金兰才敢在外面胡作非为。 女人冷笑一声。 来的路上,聂言便已经说明一切,顾金兰这次犯下的罪孽不轻,他的受害人里还有一个在ICU里抢救。 对此女人只回应了短短八个字:杀人偿命,有罪当罚。 实在不想和亲姐姐多处,顾金兰要求立刻被关押起来,他甚至根本顾不上对白辞撂下一些狠话。 录笔录耽误了些时间,聂言主动做东,请他们到附近下馆子。等餐的功夫,他介绍了女人的身份:这位是顾幽兰,她家里世代都是和虫子打交道。 虫师?林云起好奇。 要是被旁人称作是虫师,顾幽兰难免要起几分火气,不过她对林云起印象还不错:算是吧。 真正的蛊师常年和蛊打交道,感知力很敏锐,大多时候单凭感觉也能准确地分辨出好人和坏人。 当然像顾金兰这样早就失了纯粹心思的,别说辨人,连辩己都做不到。 顾幽兰临走前去了趟酒店,确定虫卵已经被消灭干净,并且直接毁了顾金兰用来招虫的引子。那是藏在金钱树里一棵很不起眼的枝芽,上面坠满了铜钱大小的叶子。 林云起这才知道顾金兰投案时还留了一手,不过他更惦记奖金,和聂言说:能不能帮忙问问,我那三万块钱什么时候发? 超自然神秘大赛自己该是独占鳌头,按照比赛规则,胜利者能领到奖金。 聂言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居然是用带笑的口吻回答:就这两天,会有人通知你。 两天后林云起才知道,原来比赛结束,赛方还会特别隆重地举办一场晚宴,优胜者需要发表获奖感言。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机会见识这样的大场面想笑就笑吧。 作为参赛选手,白辞也在,并且两人被安排在了同一桌。 没有浪费林云起给的机会,白辞当真轻笑了一声。 现在,让我们掌声有请本次超自然神秘大赛的冠军林云起先生! 掌声如潮,林云起调整了一下领带位置,身姿挺拔走上台。 主办方同时走出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双方一同举着代表奖金的牌子进行合照。 台下,中途被送走的选手们也没有怨言,当时可不知道是蛊虫作祟,而且虫子这种东西,稍不留神就会中招。 林云起对着麦克风发表感言:首先,非常荣幸能站在这里。 你看他笑得多自豪台下,铃铛少女和周守游感慨。 林云起:超神秘自然,很多人误把这个比赛等同于灵异比赛,我现在就要给它正名。只要我们用心观察,总会在所谓的灵异现象中,找到蛛丝马迹 滔滔不绝的演讲中,无论是选手还是评委,表情都很复杂。 罗盘七也在,不时低头玩一下手机,试图转移注意力。 当听到林云起在台上反复强调要勇攀科学高峰时,罗盘七终于受不了地闭了闭眼。连自己这个厚脸皮,都快患上替别人尴尬的毛病。 这该死的庆祝会,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再坚持一下。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孔评委忽然说道:都已经省去了评委颁奖这个环节。 最后一个环节是冠军留名,优胜者会在一面大墙上签下名字,并留下一句话激励以后的选手。 林云起潇洒挥笔写道点燃智慧的火苗,用科学的眼光去看待世界。 他是当天晚上被送走的,活动方专门买了返程的机票,头等舱。 林云起:但我的皮卡还在这里。 回头我们找专人给你开回去。 林云起还有点迟疑:好不容易有机会结交新朋友,我想再和大家 大家这两天都要走了。孔评委乐呵呵道:只有冠军才有资格享受免费的头等舱,你要走的晚了,我怕其他人瞧见心里不平衡。 好吧。 林云起选择支持评委的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飞机飞上天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孔评委等人,浓缩成一个小黑点在激动地朝天空中挥手。 真是热情啊。 林云起戴上眼罩,准备补眠前忍不住感慨一句。 第27章 报案 飞机准点到达, 回到熟悉的城市,一切都格外有亲切感。 林云起才出机场,孔评委的电话便打过来, 问他有没有平安抵达。似乎要确定自己已经到达了天海市,才能放心。 准点到的 林云起刚准备多说两句客套话, 不料被一阵清脆的笑声打断, 很难想象孔考官这个年纪的人,能发出近乎银铃般的笑声。 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孔考官大概也感觉到有些过于忘乎所以, 咳嗽一声:平安到了就行,回去好好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啊。 说完, 挂断了电话。 林云起望着手机屏幕,摇了摇头:好歹说一句欢迎下次来玩。 其实还有人比林云起更早回到天海市。 罗盘七在宴会结束, 立刻就和聂言登上了返程的班机。 吴圣舒这些年不知道都做了什么研究, 该有的问话还没有结束,负责看押的同事对吴圣舒的描述一直停留在前所未有的安静上。 这种过分的静,或多或少给人带来一种不安。 看来你们最近很忙。 看到聂言和罗盘七时, 吴圣舒嘴角勾了下。 他微微垂着脑袋,倒也不显得颓废,反而有种在休养的错觉。 聂言没说话, 回答的是罗盘七:我们去了双全市一趟。 如果一个罪犯保持沉默,那么你将永远掌握不了主动权。在场三人都知道这一点,将近五分钟的时间, 谁都没有再开口。 最后是罗盘七再次打破沉默:林云起去了双全市。 时至今日, 吴圣舒对这个名字仍旧做不到心如止水。 他去参加了灵异大赛, 为咱们天海市争光了, 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吴圣舒脸色微沉,微微眯起的眼睛出卖了他的心思。 罗盘七点到即止,聂言这时终于开口:何不都痛快一些,继续耗时间也没意思。 吴圣舒忽然笑了:我还记得很多年前,第一次来到特殊小组,我的教官就告诉我,除非生死绝境,都不要轻易妥协。 罗盘七本来想说什么,聂言却说:走吧。 一路走到出口,罗盘七皱眉:头儿,不趁热打铁再问一下? 意义不大。聂言:吴圣舒这么有恃无恐,手里可能还攥着底牌,最近给我盯紧了。 有监控和二十四小时看守人员巡逻,有任何小动作都会被第一时间发现,可不知为何,聂言心中总觉得还是不够稳妥,又加派了两个人看守。 因为是短途,飞机没有提供餐饮服务。林云起又是不抗饿的,第一时间在附近找了家小饭馆,吃饭时给白辞发去一条短信,想让对方帮忙提醒一下主办方,别忘了自己的小皮卡。 短信暂时没有得到回复,饱餐一顿后,林云起招了辆出租,路上思考回去是先打扫卫生,还是凑合一下,冲个澡好好休息。 直到站在家门口,他都没有作出决断,突然,林云起盯着门看了半晌,没有掏钥匙直接用手一推。 门开了。 还有什么比旅途中回来,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结果发现家里被盗了更刺激的事情? 简陋有简陋的好处,一眼就可以看出客厅没有人。 林云起放下双肩包,随后从卧室到卫生间,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确定房间是空无一人的状态。 派出所就在附近,他叹了口气,准备去报案,就在这时,罗盘七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要求精神赔偿的事情,我已经和吴圣舒交涉过,他同意赔偿 我家遭小偷了。 正喋喋不休的罗盘七整个人呆滞。 林云起:我现在要去报案,有事回头聊。 你家被盗了?! 那边几乎是传来石破天惊式的叫声。 林云起把手机拿远了点,防止吵到耳朵。 小偷还活着吗? 林云起居然从罗盘七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小心翼翼。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当事人? 我现在就赶过去,暂时不要让人进你家门。 那边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林云起暗道刚刚冤枉人家了,为了帮自己查案,居然想都不想立刻过来。 小区最近重新搞了绿化,路边稀稀拉拉多了几棵小树苗。 林云起被吸引了目光,正在分辨树种,竟然隔着稀疏的林木,瞧见了白辞。 对方也看见了他,转角走过来,距离不远,林云起可以看清白辞的口型,不是以中为开头。 看样子今天能少听一句中午好。 快乐。 白辞:我听聂言说,你家被盗了。 林云起面色微变,还不如问好。 很不幸,是真的。随后他又问白辞:你不是应该在双平市? 我们同一航班。你头等舱,我是临时起意要走的,买票时只剩下经济舱。白辞解释说:后来下飞机,我东西落下了,又回去取了一趟。 要不是林云起站在面前,他绝对能微笑着再次把骸骨狗捏碎,居然看空姐看入迷,差点跟人跑了。 并不知道内情,林云起感慨坏事传千里,而且传播速度超乎想象。白辞刚下飞机不久,竟然就已经知道了他家被盗的消息。 白辞:有丢贵重物品吗? 林云起摇头,首先也得有贵重物品小偷才能偷。 去我家坐坐吧,白辞忽然道:你那里大小也是个犯罪现场,警察来之前不要破坏了。 说的在理,但林云起完全没这个想法,虽说迄今为止白辞显露的态度很友善,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友善了。 这种没有原因的好,很难不让人多留个心眼。 不拒绝的话尚未说出口,天空中突然滴开小雨点,几个眨眼间,真正的大雨不讲情面地啪嗒嗒砸了下来。 恋耽美 ——(29) 林云起没了选择:那就麻烦了。 白辞薄唇微掀:走吧。 趁着林云起不注意,骸骨狗质问:为什么你可以随便带人回家,我就不能欣赏空姐的颜? 白辞面无表情把它按了回去。 和想象中的一样,白辞的房子可谓一尘不染。 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在规矩摆放着,林云起环视一圈,垂眼间敛住目中的一丝疑惑。在这个房子里,他没有看到任何养狗的痕迹。 这场雨下得有些突然,白辞接了杯水递过来,要不我可以把狗接回来。 一句话暂时压下了林云起刚刚生出的疑惑。 聂言和罗盘七来的比想象中快,两人坐着没聊多久,罗盘七就打电话说已经到了他家楼下。 外面倾盆大雨,白辞家只有一把伞,遮住两个成年男子到底有些勉强了,路上白辞不动声色将伞面朝着林云起的方向倾斜了一些。 不远处,罗盘七顶着黑眼圈,苦兮兮地和迎面走来的两人打招呼。 也没什么值钱的,林云起,不用这么赶。 对方十有八九是个新手,这小区已经很多年没有贼光顾了。 聂言:走吧,去你家看看。 白辞站起身,似乎有一起跟过去的意思。 我们过去就好。白辞忽然对林云起说。 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林云起好笑:那我呢?我走? 白辞:你不去找物业? 林云起一怔,随后拍了下手:我给忘了。 按理说自己请假到了后天,不过既然回来了,明天就可以提前上岗。老小区物业下班的时间早,依照林云起的了解,最多再过十分钟,那些人就要撤退了。 我先去报道,他把钥匙给了白辞,小心点,说不定小偷会去而复返。 白辞没说话,倒是前面的罗盘七听到后感慨道:去而复返的前提是他还活着。 林云起下定决心,等自学心理学有成,免费给罗盘七做个辅导,这人明显已经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出现口不择言的情况。 他一走,剩下三人少了顾虑。 聂言放出千纸鹤探路,楼道内阴气肆虐,罗盘七试图靠不断说话来分散内心的紧张。 然而不管他多不情愿,上个四楼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罗盘七以为自己看到饿死鬼的瞬间,腿会颤抖。然而真正到了见面的一刻,一个责备的念头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到底是怎么看的门?连小偷都放进去了。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一人。 谁都能感觉到饿死鬼的心情处在一个非常恶劣的境界,他手里的碗源源不断冒着黑气,碗边甚至已经开始渗血。 白辞似乎还嫌饿死鬼的心情不够糟糕似的,讥嘲道: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偷了林云起的家? 饿死鬼的眼珠和碗边的血迹一样是浓烈的血色。 他没有看白辞,反而望向聂言和罗盘七,像是知道他们的身份,眼神十分渗人。 找到他饿死鬼抚摸着碗的边缘:三天内找到他,要么,我就亲自去找。 聂言平静问:找到谁?那个小偷。 饿死鬼虽然还是静静坐在那里,但隐隐透露出一股不耐的气息。 聂言:你得明确说出诉求,我们才能考虑。 诉求饿死鬼琢磨了一下这个词汇,终于开口:诉求是,报案。 紧接着饿死鬼寒声强调:三天。 聂言简单询问了几句后,没有多留,转身离开。 直到下楼,罗盘七还觉得是在做梦。 林云起摆摊算命,饿死鬼现在来报案,头儿,我看他们是想送你去投胎。 聂言冷冷一眼扫过来,罗盘七消停了。 他没理会罗盘七,更关注的是白辞。 我一直以为你很关心林云起,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白辞不置可否。 但你却放任饿死鬼在他家门口不管。 白辞:这两点矛盾吗? 聂言皱了下眉。 确实不矛盾,甚至于饿死鬼的存在,目前阶段对林云起是有利的。 和物业打完招呼,林云起回来的时候聂言和罗盘七已经离开了。 白辞重新返回屋子,正在一边收拾凌乱的地面,一边等他。 林云起也不矫情,说了声谢谢后,挽起袖子一起收拾,中途问:有没有什么发现? 白辞:小偷大概二十来岁,男性,一米八左右,戴耳钉。 林云起搜索了一下记忆,确定印象中不认识这号人。 你们和他碰面了? 这描述还挺详细的。 白辞摇头:有个目击证人,聂言回头会找模拟画像师,画出犯罪嫌疑人的肖像,到时候再拿给你看看。 目击证人?是谁? 白辞表示不需要在意:讨饭的。 多个人帮忙,屋子收拾的很快。 冰箱里的东西在离开前差不多已经清空,林云起打电话订了份水果,又取出冰块做了份水果茶冰饮,请白辞喝了一杯,算作是犒劳。 他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家教时间推迟到了周末,得提前备好课。看到对方水果茶见底后,便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白辞下楼时雨越下越大,雨势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白辞关心的重点在于林云起给我做饭了。 按照这个理论,林云起给你泡杯茶也算是在做料理。 话音落下,骸骨狗被拎出来挂在伞柄上当装饰,两只爪子僵立在半空中。 我尊贵的主人,它讨好道,水果茶的清新脱俗就是林云起对您好感的象征。 白辞无动于衷。 骸骨狗笨拙地转移话题:您看是谁胆子那么大,敢来偷东西,饿死鬼竟然还没有发现。 白辞停下脚步:你的鼻子不是摆件。 骸骨狗从伞骨上挣脱,哒哒哒爬到他肩头,还想蹬鼻子上脸一路爬到头顶,感觉到白辞散发出的冷意后,连忙停下。 先前骸骨狗确实闻到了比较奇异的香味。 林云起家里有股长得很好看的味道。 它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个形容。 就像是烤箱里刚刚鼓起的泡芙,沸腾麻辣锅里的肥牛看到画面瞬间所感受到的美味,甚至超过亲自品尝。 毕竟感知和想象力加持下的味觉,永远不会腻味。 林云起家中便残留着这种味道。 有能力正面击败饿死鬼的寥寥无几,白辞,这是南柯梦。 顾名思义,是和梦境有关的异物。 和梦魇不同,这类异物织梦的手段更加高明,它能发掘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对于饿死鬼这样强大的异物来说,绝对能分辨出梦和现实,区别在于想不想醒,什么时候醒。 如果当时林云起在家还好说,林云起不在,饿死鬼想在梦里过过嘴瘾,没有直接弄死南柯梦,属实正常。 第二天,雨过天晴,林云起重操扫楼旧业。 在他工作的时间段,聂言领着模拟画像师往林云起家门口跑了一趟。 饿死鬼的描述比较到位,画像师功底也不错,很快把成品递过去。 眼睛太短。饿死鬼扫了一眼,并不满意。 画像师尽量不手抖,改成一道狭长的眼睛。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特殊小组最安全的职业,不曾想是格局小了,描述嫌疑人长相细节的可能不止是人,还有鬼。 画的差不多时,林云起也回来了。 聂队长? 林云起看到门口还站着个人,腿一直在抖,连忙过来开门,边开边问:你朋友是不是急着上厕所? 聂言看了眼画像师:他骨质疏松。 画像师面色尴尬,手里的画这时被聂言抽走递过去:见过这个人吗? 我听白辞说了,有个要饭的是目击证人,林云起看完画像,先说起另一件事,他人在哪里?我准备过去塞几百块钱。 对方不惧报复做目击证人,自己怎么也得有点表示。 聂言并未点明现在是饿死鬼要报复小偷:这样高洁的流浪汉,给钱是在侮辱他。 林云起想了想:那他还有没有劳动力?有的话我可以介绍兼职。 画像师实在忍不住,插话道:能进去再说吗? 当着饿死鬼的面讨论这些是不是不大礼貌? 第28章 梦境 关门的声音如同梵音降临在耳边。 隔着一扇木门, 画像师松了口气,至少心理上有个安慰。 进门后,林云起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水, 随后拿着画像坐在沙发上,神情颇为耐人寻味。 聂言看出他表情不对,问:认识的? 林云起起身取来一张毕业照。 相较而言, 毕业照上的人瘦了点, 脸颊略微凹陷,整体和画像五官差异不大。另外便是照片上的人戴了副眼镜, 显得更斯文, 而且不戴耳钉。 这是 我大学室友。 就聂言所知, 特殊小组的实习成员康郁就曾是林云起的室友, 现在又来了一个冒死来偷东西的。 你们寝室几个人? 加我,就三个。 一个专业? 康郁作为实习成员,正常情况下聂言不可能去关注对方的专业。 林云起点头:对, 哲学系。 聂言目光一动,很好,某种意义上说,三个没一个正常的。 实际大家关系都一般, 康郁大四搬出去租房子住了,对了,上次请我去灵异大赛打假的就是他后来的室友。 既然嫌疑人有了, 林云起不可避免地要去回忆一下这位老同学,看着画像说:这人叫郑柠, 经常参加一些团体活动, 组织能力很强。 你和他有私怨吗? 林云起摇头:连碰面都不多, 我大学那会儿忙着打工, 还有学业要完成。 画像师忍不住说了句题外话:我见过不少人为了兼职荒废学业的,你可以做到两者兼顾,挺厉害的。 至少正常毕业了。 林云起也不谦虚,直言道:我比较俗气,说白了还是为了校长奖学金和国家奖学金。 画师: 聂言的重点始终没有发生过偏颇,详细询问了和郑柠相关的信息,可惜因为双方实在不熟,林云起能给出的信息寥寥。 有想到的,随时打电话给我。 林云起送他们到门口。 画像师尽可能不去低头,生怕看到饿死鬼,腿又开始不争气地颤抖。 问话自然不可能只问一头,作为郑柠的另外一位室友,康郁不可避免地在聂言回去后,也接受了几句问话。 虽然聂言没解释原因,但康郁越想越不对,迟疑后发消息给林云起,想约他见上一面。 好。林云起没有意见,甚至答应的很爽快。 前车之鉴,对老同学的态度还是友善点好,万一得罪了,说不定就是下一个郑柠。 见面地点约在他家附近的一家小餐厅。 面对面坐着,林云起靠低头喝果汁掩饰内心所想。 上次在郑良天的出租屋碰面时,康郁那番表演着实震惊了林云起,直到现在,他看对方的眼神也很复杂。 我脑子没病。康郁嘴角一抽。 他的符只对阴魂有效,谁能想到当时异物突然消失,害自己像个神经病一样。 林云起想了想,为了显得友好些,说:坐在你面前的是,本届超自然神秘大赛的冠军,相信我们有共同话题。 康郁皮笑肉不笑。 真想拿针把这男人的嘴给缝上。 超自然神秘大赛,那可是他曾经做梦都想要摘得的桂冠! 康郁深吸一口气,以正事为主:今天聂队回来,向我问起郑柠的事情。 应该是例行问话。林云起:不久前郑柠到我家来偷东西,正好被个讨饭的看到了。 康郁委实想不通林云起家里有什么事值得偷的:我记得郑柠家世还行。 林云起点头,记忆中算是中上水平。 也许是目的不是抢劫,是伤人。康郁撇撇嘴:他这人表里不一,嫉妒心可不是一般重。 嫉妒? 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 因为下午还有训练,康郁也懒得凭臆测去说别人的坏话:总之,他这人野心不小,喜欢把我们当假想敌,不说了,我先回组里集训。 群魔乱舞的画面不受控制浮现在脑海里。 仿佛看出林云起在想什么,康郁再三强调不是精神康复训练。 懂,林云起敷衍应声,你没病。 不过康郁确实提了个警醒,林云起可从来不知道郑柠在嫉妒他们。 嫉妒什么呢? 自己是个孤儿,康郁大学时候埋头学习,也不算太合群。 下午聂言打过来一通电话,让林云起小心点:郑柠和父母之前闹翻了,他们也不知道郑柠人在哪里,在做什么工作。 我知道,我会留意。 聂言一向是干净利落的风格,听出林云起声音里的几分沉闷,到底多说了一句:也不需要太担心,他落网时迟早的事情。 恋耽美 ——(30) 我不是在为郑柠的事情心烦,只不过今天有些晒,稍后还要去做兼职。 聂言现在对兼职一词都快产生不良的条件反射:打假? 林云起笑道:当然不是。他说得也有些含糊不清:帮忙拍个MV之类的,反正是一次性的兼职。 无意详谈这份工作,林云起转而提起吴圣舒和精神赔偿的事情。 聂言问他要了账号,表示已经在走流程,几天内就会到。 结束通话后,林云起轻轻松了口气,等待钱到账的过程,总是令人愉悦的。 家中被盗似乎只是一次意外,之后几天无论在家或者出门,林云起都很注意。期间并没有遇到什么可疑人员,生活开始恢复正常。 持续几天的高温后,终于迎来一个凉爽的天气。 享受着窗外吹进来的凉风,林云起枕着软垫半靠在沙发上,记录本月酬劳。 总体而言,数目相当可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小本子写起来也格外流畅,仿佛这册子也感受到了金钱的力量,正在计算着林云起的收入。 并且它十分满意。 挣了钱就是为了取悦自己,林云起整理完收入,迅速换了身衣服,准备去超市采购食材做火锅。 从四楼走到二楼,多家门口放着垃圾袋,以往他们会在第二天上班前带走扔掉。但今天,这些垃圾还在。 夏天垃圾放久了容易产生味道,林云起正要顺便带走,门突然打开了。 住户看到他,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就去丢掉。 两人前后下楼,住户解释:睡太香了。做了一个特别棒的梦,闹铃响了我都舍不得醒来,就给公司请了半天假继续睡。 林云起:醒了一次,梦还能续上? 续上了。住户回头特别惊喜地说:后面做的梦比前面还美好。 两人在路口分别,林云起余光瞥见住户丢垃圾时,都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相较于平常的工作日,今天小区里的人明显多了,主要集中在林云起所在的这栋楼。 有两个人靠着健身器材,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一个说睡过头没去上班,另一个则说他们公司没日没夜的加班,他一气之下拿着合同法去找老板,提前休年假,恨不得从白天睡到晚上。 昨晚上的天气确实适合睡觉,甚至现在依旧适合。天空灰蒙蒙的,初秋摆脱了恼人的蝉鸣和蛐蛐叫,凉意仿佛都要渗透进毛孔中。 睡得很沉的不止林云起小区的住户,还有正在被看守的吴圣舒。 特殊小组关押着不少异物,哪怕是温度最高的时候不开空调,也不会有多热。 聂言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察觉到吴圣舒有异后,特意叮嘱看守人员,无论任何细节,只要觉得不对劲,可以随时上报。 其中一名看守是刚入职的成员,很有想法,还真上报了一条:吴圣舒每天的睡眠时间很长,超过了十四小时。 聂言调出几段监控,视频里,吴圣舒瞧着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 睡眠 聂言似乎想到什么,开车去了趟林云起的小区。 不久前做画像模拟时,聂言刻意避开询问饿死鬼是如何中招,那只强大的异物心情明显很不好,如果硬要去揭伤疤,搞不好饿死鬼会当场暴走。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不是正面过招,否则闹出的动静绝对不小。最有可能的便是幻象类攻击,在看到吴圣舒的监控后,聂言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梦境。 林云起的这位大学同学,或许身边有一只强大的梦境类异物。想让饿死鬼沉溺在梦境中,必然要付出巨大的能量,这个过程中,全小区都难免受到影响。 刚到小区门口,聂言还没来得及做调查,先在饭馆看到了白辞。 对方坐在靠门的地方,坐姿笔挺,根本不像是来吃饭的。 事实上,白辞也仅仅点了一份甜品,口袋里骸骨狗不时探出个脑袋,下巴都合不拢的那种,痴痴地盯着一个方向:美女老板。 连续两天,骸骨狗千求万求才说服白辞,让对方带自己在路边看五分钟美女。正感受着微风里的香水味,它突然不满意地抖抖尾巴骨:我闻到了讨人厌的味道。 白辞掀起眼皮,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聂言走过来,开口直接说的是公事:梦境类的异物相当稀少,梦魇没这么大的力量让饿死鬼恍神,想来也只剩下南柯梦。 他说这句话的目的,不外乎是试探一下白辞的反应,好佐证自己的判断。 可惜白辞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情,似乎不会为任何外物所动。 骸骨狗打了个呵欠:这可是我尊贵的主人,想看他受到情绪干扰产生神态变化,下辈子吧。 聂言刚要开口,余光突然瞥见什么,抿了抿唇没继续说下去。 你是否还在为蚊虫的叮咬而感到烦恼?是否还在忧心传统杀虫剂的气味大,药效短 店门口的右上角架着个小电视,此刻正在播放广告。 画面里,林云起戴着围裙,手持杀虫剂,轻轻一按,夸张的广告效果下,喷出的细雾都在闪着金光 金刚牌杀虫剂,轻轻一喷,蚊虫死掉! 聂言: 白辞: 骸骨狗: 两人一狗,最后先打破沉默的居然是狗,它的声音有些飘:那啥林云起为什么会出现在杀虫剂广告里? 没有人回答。 又过去一分钟,骸骨狗自言自语:是了,前不久他在灵异大赛抓到蛊虫,成为新物种的代言人。 而且发现的刚好是虫子。 对面超市的老板扛着个广告立牌出来,这家杀虫剂最近才上市,正在做疯狂的营销和推广。 立牌上,林云起笑得像个小太阳,左手做着托举的姿势,上方写着醒目的买二赠一。 骸骨狗:我尊贵的主人,该到你上场舔了,我们去买两瓶支持一下。 第29章 挫折(一更) 美女店长走到餐桌前, 以为聂言是新来的客人,微笑问道:请问需要点些什么吗? 聂言看了一眼价目表:薄荷茶,多冰。 两条道其实隔得尚有一段距离,但对面的立牌实在是过于刺目, 林云起的缩影仿佛有自动在瞳孔中无限变大的能力。 聂言觉得急需什么来提神醒脑。 白辞面无表情吃完剩下的甜品, 倒是明白了那天去警局的路上,林云起一边回复短信, 一边闪烁其词的原因。 八成那会儿便是在谈这门生意。 是南柯梦。 白辞突然的一句话免了聂言去小区做调研的麻烦, 正当后者疑惑他怎么这么好说话时,白辞强调:记得回头买两瓶杀虫剂。 眼睁睁看他走向对面的超市,聂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云起的长相和气质均属一流, 如果去娱乐圈发展, 必定能有一席之地。但他本人喜欢多元化的打工,认为过多的抛头露面只会影响打工的速度。 干完这票, 林云起暗自下定决心,我就远离这个圈子。 魔性的广告因为配音,小小地出圈了一把。 大学好久没说话的同学群, 这两天在疯狂@他, 全民娱乐化的时代,还有几个给他截图做了一套表情包。 林云起也不恼,还觉得挺有趣。 惊喜一件接着一件。 合作商特意打电话来说了一声:我们给你寄了礼物,记得查收。 抱着等大件商品的心思, 林云起收到了两大箱杀虫剂, 。 怎么处理都是个问题。 杀虫剂上印着自己的脸,挨家挨户去发, 画面着实有点诡异。但这都是气雾型的杀虫剂, 本身属于易燃易爆的承压产品, 堆放在家里也不安全。 要不拿出去卖? 再三斟酌,林云起最终还是决定卖给超市。 扛着两箱子杀虫剂下楼,凉亭里打麻将的居民看到后都失神了一秒,林云起整体偏瘦,这会儿轻轻松松肩顶着这么多东西,谁看了不喊一声壮士? 生活不易啊。 有大妈见到从林云起鬓角留下的汗水,感慨说:现在可是秋老虎,热得要死,他居然还得卖命工作。 正说着,前方转弯处走来一人,同样扛着两个大纸箱,不同的是,那人左手还揽着个立牌。 狭路相逢,林云起和白辞的目光猝不及防撞到了一起。 看到白辞箱子外面写着杀虫剂,广告立牌上也是微笑的自己,林云起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这是 中午好。 林云起干笑一声,接着没说完的话:你这是在干什么? 白辞平静道:最近家里有蟑螂,以前没有的。 随后详细解释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别人家里爬来的,我准备都去送一瓶杀虫剂。 林云起嘴角一抽,很难想象一个人居然会洁癖到这种境界:这立牌 我买光了现货,老板送的。 林云起目光定格在广告立牌上:这玩意扛回去挺占地方的,我知道卖废品的电话。 白辞摇头拒绝:不想卖。 诶!凉亭内的大爷看不下去:我说你们两个,扛这么多东西站在路中间,别中暑了。 现在头顶上的太阳堪称毒辣,连他们这些打麻将的都准备先撤退回家。 林云起忽然想到什么,眼神微变。 之前的接触中,白辞连个瓶盖都拧不开,现在居然能单手扛这么多东西。 白辞反应比林云起还要快,身子微微一晃,面色突然就苍白下来,连嘴唇也显得有些干涩:确实太热了,先各忙各的吧。 这演技实在过于逼真,林云起暂时打消了部分疑虑,看他强撑着的样子说:我帮你。 没事。白辞虚弱地笑了笑:我能行。 为了转移林云起的注意力,他问:你呢?怎么也扛着这么多杀虫剂。 家里放不下,我准备低价去卖给超市老板。 两人同时沉默了,林云起:如果早知道你需要,我就直接给你了。 没事。白辞摇头:我钱也没地方花,有时还挺烦恼的。 林云起并不觉得这话有问题,毕竟白辞确实出手阔绰,在双平市一个简单的出行,都会租辆跑车。 那你还需要吗?他问:我这也卖不了什么钱,索性都给你。 白辞没拒绝:好。 既然为货物找到了下家,林云起很热情地一并帮他搬回去。 因为林云起的态度实在过于坚决,白辞根本没办法拒绝,只能遂了他的意。 稳稳地扛着四大箱杀虫剂,林云起依旧能做到大步流星走路。力气再大,这个天气,流汗是止不住的。很快,林云起衣服湿了大片,又走在白辞前面,白衬衫下精瘦腰身的线条,几乎是一览无余。 白辞拿着广告立牌,一抬眼还能看到真人,可谓是精神上的双重满足。 上楼时,他旧事重提:上次说好的健身辅导项目 放心好了。林云起卸下身上的箱子:说话算话。不过我也没什么健身诀窍,只能带着你晨跑,游泳的话提前约时间就行。 白辞:行,明早你扫楼时,我来找你。 他看了眼湿透的林云起:进来喝杯茶,解暑。 林云起摆手:晚点我要去做家教辅导。 算算时间,回去冲个澡换身衣服,也就刚好赶上。 他走后,白辞把杀虫剂拿出来,印着人脸的方向直对一头,房间中瞬间多出一百多张林云起的笑容。 骸骨狗实在没忍住发言:为什么不直接偷拍几张日常照片,贴在墙上? 白辞不赞同道:跟踪偷拍,那是变态才会做的事情。 骸骨狗僵硬反问:现在不变态吗? 明明更加离谱。 白辞并不认为自己合理花钱,而且经过了当事人的允许,有哪里不对。不过杀虫剂上的人脸太小,看起来没什么滋味,有个广告立牌就够了。 虽说是夏天,白辞仍旧沏了杯热茶,一边优雅地喝着,一边对骸骨狗说:去打包一下,捐给特殊小组。 终于等来他回心转意,骸骨狗连忙去收拾。 浑然不知道有两箱杀虫剂正在朝自己赶来的路上。 确定了是南柯梦,聂言第一时间让人去翻档案,紧接着叫来罗盘七:吴圣舒在干什么? 罗盘七:睡午觉。 聂言想了想,亲自过去了一趟。 明明有更舒服的床,吴圣舒却选择靠在冰冷的墙上浅眠。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他从睡梦中睁开眼睛,轻笑一声:睁眼就看到你们,老实说,挺扫兴的。 聂言单刀直入:你竟然和南柯梦勾结在了一起。 吴圣舒并不惊讶对方会发现:你可以阻止我入眠,这样就能防止我使坏。说着嘴角弧度扩大:要知道不让睡觉,是一种很折磨人的方法。 他甚至在怂恿聂言惩戒自己。 吴圣舒厌恶特殊小组那些看似温和的制度,他认为无论是研究,还是管理条例,这个小组该更加激烈才对。 恋耽美 ——(31) 聂言不说话,吴圣舒便闭上眼,大大方方在人前入睡。 罗盘七低声道:以他的自大,恐怕现在就会联络南柯梦。 聂言:南柯梦的寄宿体是林云起的那个室友。 吴圣舒身上没有异物寄生的气息,找不到寄宿体,谁也无法在梦境中捕捉到南柯梦的本体。 早前南柯梦在吴圣舒的大脑里留下一颗梦境种子,只要激活,对方随时能感觉到。吴圣舒当着他们的面入梦,本身便带有一种挑衅。 他站在自己的梦境中,想着现实世界聂言的不能作为,心情变得畅快不少。 荒芜的梦境旷野中,很快降临了一只巨大的半透明蜘蛛。 我不喜欢有人在白天召唤我。它口吐人言,时刻不停地用腿在织网,那是一种很怪异的姿势,和传统蜘蛛弹吉他般的触碰法不同,它更像是在织毛衣,仅仅用两根前腿动作。 蛛丝在整片梦境旷野中蔓延,南柯梦要确保掌握梦境的主动权。 对于它的这种谨慎,吴圣舒反而很满意。 我想知道针对林云起的布置,进行到了哪一步? 饿死鬼守在他家门口,我没机会下手。 它只有在梦境中才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巨型蜘蛛弹着蛛丝,一边发出有些怪异的笑声:不过我已经作出布置,郑柠说大学时期的辅导员对林云起很不错,所以一个星期前,我便不断给那位老师织噩梦,他现在在医院,没人陪着都不敢入睡。 郑柠会想办法把消息传到林云起耳中,只要他去陪一天床,我就能趁他在医院,潜入梦境。 吴圣舒皱紧眉头: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蜘蛛类似水晶球一样的眼睛转了转:蠢货!有饿死鬼守门,我没办法动作。 吴圣舒:为什么不直接发一份工作邀请?比如酒店试睡员,只要价格合理,林云起第一时间会收拾行李出发。 沉默了一下,巨型蜘蛛前腿扣了扣地面:是这样吗? 当初吴圣舒想要在背后出谋划策,南柯梦想也不想拒绝,甚至不让他多说。按照南柯梦的思维,一个失败者的谋划,只会让自己也失败。 而且有关林云起的信息获取,郑柠身为大学室友,不比谁都清楚? 吴圣舒脸色微沉:除了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你还做了什么布置? 巨型蜘蛛前腿再次扣了扣地面:没有哎。 第30章 招工(二更) 大眼珠子转了转, 南柯梦终于不再嫌弃吴圣舒失败者的身份,咨询道:你有什么建议? 吴圣舒建议自己换个合作伙伴。 他已经在做别的盘算,但不打算立刻翻脸。南柯一族的能力可谓罕见, 何况他被困在这里, 以往合作过的异物中,只剩下一个南柯梦还有联系。 你的思路没错, 但过于繁琐,吴圣舒冷冷道, 先找个酒店安排一下, 招林云起去当试睡员。 巨型蜘蛛前肢间密密麻麻的蛛丝融合为一根坚韧的细线,似明悟了精髓:化繁为简。 吴圣舒颔首,还算没蠢到家。 水晶球似的眼珠再度凑近吴圣舒:给我钱,我让郑柠笼络酒店的工作人员。 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比滑稽的消息,吴圣舒嗤笑道:连收买人心的资本都没有,你究竟找了个什么垃圾寄宿体? 他, 很好。 巨型蜘蛛缓缓道:嫉妒, 是织梦最好的养分。 有着对昔日同窗的嫉妒作为推力, 郑柠是林云起产生交集的人当中,最好的选择。 随你, 只有一点, 小心白辞, 不要正面和他起冲突。 巨型蜘蛛:我听说他很厉害, 具体厉害在哪里? 吴圣舒沉默了,良久后说这是特殊小组的共识,以前总部负责人亲口提醒过。 你见过他出手? 吴圣舒摇头。 别人见过他出手? 吴圣舒迟疑后摇头。 巨型蜘蛛:蠢货, 人云亦云。 说完, 转身爬走。 吴圣舒: 清醒前的一秒, 吴圣舒刻意抿紧了下嘴唇,不让情绪流露。 这场午睡总共持续了不到一刻钟,醒来时聂言还在。吴圣舒面不改色:为了不破坏规矩,让我安然入梦沟通异物害人,你还真是假慈悲。 聂言扎心窝的功夫一流:看来你和南柯梦沟通的不是很好。 吴圣舒眼神一暗。 聂言:否则你这个时候就不会出言相激。我是不是假慈悲不重要,你确实是一只真的纸老虎。 他迈步离开,罗盘七赶上去,到门口时问:要不要去给林云起提个警醒? 随意,聂言似乎不含多少担心,吴圣舒选南柯梦当搭档,成不了事。 带着疑惑,罗盘七一路开车去找林云起。 南柯梦一族罕见,但并非彻底淡出人世,有关它作恶的记载档案里也是有的。 头儿为什么看上去丝毫不担心? 轻音乐不适合闷热的夏天,罗盘七一时想不通,换了首超级动感的曲子,瞬间觉得舒服了不少。 照例不愿意去林云起家,罗盘七打电话叫他下来一趟。 同一时间,林云起刚出地铁口:稍等,我大约还有七八分钟到小区。 他大约是唯一一个不嫌弃骄阳的人,先前在小男孩家里补课,别墅里空调温度调得过低,林云起觉得有些凉。如今沐浴着阳光,身上的寒意才被驱除。 老远处看到一辆越野,林云起加快步伐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罗盘七打开车门,让他上来。 看到没拉严的双肩包里露出课本的一角,罗盘七忍不住感慨道:你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兼职。 林云起笑了笑:生活所迫。 罗盘七听得嘴角一抽,说起正事。 吴圣舒还有同党没有落网,最近可能卷土重来,你小心点。担心林云起不重视,他多强调了一句:你那个叫郑柠的同学,多半就是堕落进这个组织。 林云起点了点头,心中的困惑解开了一些。 毕竟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偷到昔日同学的家里,怎么想都存在诸多的疑点。 当然,罗盘七笑呵呵道,我可以睡你家沙发当夜间保镖,一晚上只收五百。 林云起稍稍沉吟一下,问:还活动的邪教分子和吴圣舒有联系吗?或者说,信不信仰他? 罗盘七回答得比较含糊:在异教徒心中,吴圣舒勉强算战友。 哦。林云起瞬间态度就敷衍了,轻飘飘道:那成不了事。 这话几乎和聂言说得一模一样,罗盘七不禁问:你怎么敢肯定?邪教分子里也些会本事的。 本事一词音念得格外重。 林云起指着太阳穴:看过我在《人间真情在》上的发言,仍旧愿意对吴圣舒不离不弃,要么就是大智,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 罗盘七沉默了。 事实如此,其他异物别说继续和吴圣舒合作,直接反目成仇的也不少,这才有了后来那场西山的追杀。 罗盘七沉思时,林云起暗暗打量着他,觉得对方身为一个公职人员,考虑问题的角度很奇怪。 那种感觉形容不来,有些简单的问题罗盘七显得很迷惑,复杂的事情上却游刃有余。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罗盘七笑道:别看我有时候迟钝,真本事可是很厉害的。 只不过常年和异物打交道,已经习惯只思考如何镇压异物,逻辑上的分析会少很多。 林云起狐疑:比如? 人才遍地有,但头儿总把我当左膀右臂,这还不够说明问题? 林云起认同他的话,不再追问。 底牌之所以为底牌,是因为不到最后一刻,别人永远不知道牌面。 我的底牌是什么他忍不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自言自语般念叨,稍顷有所明悟:我有钱。 和林云起待久了,人生的快乐会少很多,罗盘七随便找了个借口,先走一步。 没了越野车的遮挡,对面路边摆摊卖西瓜的暴露在眼前。被喇叭里的价格所吸引,林云起进小区前,特意去挑了两个超级圆滚滚的瓜,顺便又买了些菜。 提着一堆东西往回走,偏偏有人在这个不方便的时候打来电话。 喂,小林吗?我是李桐,我们酒店最近重新装修了一下,招试睡员,你来吗? 大学时期双方曾有过一次合作,林云起问了下价格,简单聊了几句后便应下来。 拖延症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林云起立刻就开始琢磨哪天去最合适,放手机的时候没留心,手上的袋子滑落下一个。 一双大手及时伸了过来,挽救了西瓜即将砸在地上的命运。 谢了。林云起一抬眼,发现竟是白辞。 老远处就听到你在打电话,说什么试睡员。 李桐耳朵有些背,林云起说话时候难免要大声点。此刻白辞问起,他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可信度高吗?白辞问。 林云起点头:经理亲自招人的,不过我一般会再雇一个人。 雇人? 林云起:包房费,让对方装顾客,晚上盯着点有没有异状。 无论何时何地,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夏季家里没空调想住酒店的人不少,随便发个帖子,就会有不少人争抢着来。 白辞认真说:这工作我可以。 毛遂自荐来得很突然。 在林云起疑惑的目光中,他解释说:我一直无所事事,正好打发时间。 近期白辞帮了不少忙,林云起不好在小事上拒绝,再说也找不到合格的拒绝理由。 竟然真的答应了。 城市的某个咖啡馆,刚收到消息的郑柠垂着头,眼底全是讥讽。 是他高估了林云起,早知道这般容易,一开始就不该让南柯梦浪费时间在辅导员的事情上做文章。 贪财还真是低级又好利用的弱点。 区区几万块钱就能收买酒店经理,不问缘由地按照自己的意思做,林云起更是想也不想地来当试睡员。 南柯梦蛊惑的声音这时自灵魂深处传来:我南柯一族最擅谋划织网,只要你继续听我的,迟早成为呼风唤雨的存在。 郑柠对这只蜘蛛的信任始终是有所保留:之前你说林云起家里有宝贝,但什么都没找到。 确实有宝贝的气息,既然不在家里,那就应该是随身带着,这可不是一般的好东西。南柯梦:它叫生死簿。 郑柠目光狠狠一颤。 生死簿,这三个字单是出现,都能让人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慑和压力。 被郑柠惦记着的生死簿,如今正被林云起拿着涂鸦。 他画了一个体态不平衡的火柴人,生死簿好像还挺喜欢这画风,努力让自己表面变得光滑,好方便林云起落笔顺畅。 林云起给火柴人加了五官后,乍一看有些像郑柠。 凝视火柴人看了几秒,他嘴角突然有了弧度,打电话给白辞:明天就出发吧,试睡员的工作没必要拖太久。 这么赶? 林云起:如果郑柠真的心怀不轨,也许期间会找机会向我下手,待到他落网,我就可以讨要精神损失费。 白给的,没理由不要。 第31章 诡异 这次的工作地点就在本市, 正好扫楼每个月有一天假。 合理利用假期,第二天林云起开着小皮卡载白辞过去,为了不显出两人是认识的, 白辞在车里多坐了一会儿,和林云起岔开办理入住手续。 对比前不久参加灵异比赛的酒店, 这里的装潢又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林云起进去后,环视一圈第一句话却是:显得没以前大气了。 出来接待他的经理听后既不生气也不否认:今年行业不景气,我们把价位往下调了一点, 也是希望能接待更多的客户。 老楼还是从前的价格, 经理现在带林云起参观的是一栋才盖起来的新楼, 以简洁明亮为主题, 因为设施只能算中档,所以收费便宜。 试睡员需要关注的点很多, 比如安全通道的设计是否合理,林云起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认真观察着每一处细节。 两人参观的功夫,白辞刚刚办理完入住手续。现在不是旺季,他很轻松得就要到了林云起同层楼的房间。 刚进客房,骸骨狗迫不及待抱怨:梦魇类的魔物绝对是我最讨厌的一种生物。 你最讨厌的不是虫子? 骸骨狗陷入了纠结, 似乎还非要做出一个比较不可。 白辞:南柯梦和传统异生物不同, 它们仗着天赋能力,喜欢把自己比作幕后军师。 骸骨狗好奇:它盯上林云起的目的是什么? 这种以梦为养料的玩意, 对人类的精气并没有特别需求。 食物。白辞说出一个普遍答案:南柯梦能织出最美味的梦境,嗅觉的发达程度不在你之下。 现实即为虚幻,梦境即为现实。 对于南柯梦来说便是如此。 现实中林云起对它产生的诱惑程度或许一般, 但这样纯净的灵魂, 在梦境中会变得格外美味。 恋耽美 ——(32) 林云起那边还不知道自己天天被惦记着, 有想吞噬他灵魂的,有馋他身子的,还有惦记他身上那点固有资产生死簿的。 经理不可能一直作陪,酒店内的特色点又需要人解释,便安排了一位服务生,专门负责带林云起体验重点项目,比如空中餐厅,按摩室等等。 林云起记录下感受体验时,多看了几眼服务生,对方总给他一种面熟感,细看后确定是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似乎察觉到自己正在被注视,服务生微笑: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就是看着挺眼熟的。 服务生长得很好,和现在的一些当红小生比也不逊色,他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让林云起不禁想到顾金兰。 其中透露出的野心就像在和世界对话,希望世界的目光注意到自己。 服务生却是十分谦虚道:大概是我长了张大众脸吧。 所有的项目半天就能体验完,除了空中餐厅林云起觉得有些鸡肋,其他都还算可以。 服务生离开后,林云起回客房。 第一件事不是休息,而是观察拖鞋摆放,浴巾的厚度等。 淋浴间的防滑垫上,喷洒了淡淡的香水,这倒是有些独特,一般商务酒店多会喷在大门处,显示出高档感。 这香味似乎有一种安神的效用,林云起上床后不久成功陷入梦乡。 夜晚永远是酒店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 翌日一大早,一阵刺耳的警铃声响起。 这栋楼的客人不多,此刻走廊内却是闹哄哄的一片,林云起从猫眼看了一下,随后打开门叫住一名服务生:出什么事了? 您不用担心,一个顾客烟头没灭好,触发了烟雾报警器。 白辞这时也走过来,林云起的一日试睡员体验已经完成,两人不必装作陌生人。 这么吵估计也睡不着,不妨先去吃早饭? 林云起大概还没睡醒,反应了一秒才点点头。 空中餐厅地板是全透明的,下方的车水马龙透过距离,缩化成一个个芝麻大小的黑点。 酒店提供的是西式早餐,不怎么合林云起的胃口,比起干巴巴的面包,他更怀念煎饼果子。 一对夫妻领着小孩从他们身边经过。 好玩! 小孩子显得很兴奋,时不时用力踩一下地面。旁边一位戴金链子的男人咽了下口水,紧张地捏紧拳头,像是担心会掉下去。 恐惧的来源不受控制。白辞忽然说:譬如很多人有电风扇掉落恐惧,车顶被削恐惧,又或是我们坐在这里,突然地面裂开恐惧症。 林云起无动于衷。 白辞:你不害怕? 林云起摇头。 白辞笑了笑,不再说话。 酒店大厅有纪念品店,林云起饭后进去逛了一圈,被一只小骷髅吸引。 这和你的钥匙链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辞略诧异地一挑眉,倒还算是赞同地点了下头。 林云起觉着合眼缘,直接结账把小骷髅揣进兜里。第一次没有放好,骷髅手骨无力地搭在口袋外面,还挺可爱。 骷髅的手骨是曲着的,无论是白辞,还是林云起,都暂时没注意到它虚握的拳头里,还抓着一个米粒大小的生物,这会儿被一同塞入了兜里。 买到了心仪的纪念品,林云起回房间润色了一下稿子,随后找到经理,让对方过目。 很不错,账号留一下,月底前我让财务结清打你卡上。 林云起写下一串数字,准备回去收拾东西退房,还没转身便被经理叫住。 先别急着走,经理笑着说,晚上餐厅有表演,到场的都会送纪念品,凭入场号码还能参加抽奖。 林云起挑眉:抽奖? 为了搞宣传,没办法。经理叹了口气,特别强调道:之后得麻烦你把这个环节,也在点评里提一下。 林云起没意见:可以。 一直待在酒店里也挺无聊,附近正好有个公园,他租了辆自行车,边锻炼边赏景。来回环绕骑了四五圈,重新回到酒店已经是午后。 再迟十分钟,就吃不上饭了。白辞坐在临近大门的地方,看到他进来后打趣了一句。 林云起耸了耸肩,端盘子挑选食物。 顾客不是很多,午餐只能算一般。晚上要搞活动,毫无疑问到时候会很丰盛,林云起随便吃了点后,继续出去骑自行车溜达。 白辞也想走动一下,两人同骑自行车来到早上他锻炼的公园。 大门处喷泉溅出来的水雾足足有一米远,林云起停下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和周围的稚童一样,伸手去够前面的水花。 白辞手指弯了一下,好像也想去触碰,却又忍住了。 无人在意的角落,口袋里的小骷髅却偷偷伸长脖子,好奇地睁大眼睛,被林云起罕见的天真模样吸引。 公园面积不小,绕着骑了一圈后,白辞突然停在厕所外面的树下,瞄了眼斜侧方:去吗? 林云起没上厕所的意思,但没拒绝一块进去:我去洗把脸。 这天气,热得一塌糊涂。 白辞进去里面上厕所,林云起站在水池边拧了两下,水龙头没出水。他正准备关了,一滴红褐色的水珠滴落,尚不等人反应,混合着铁锈的水断断续续流淌。 仅仅一个眨眼间,水龙头仿佛猛地被拧到了最大,红色的水花打在水池边缘,零散的小红点全部溅在了林云起的衣服上。 林云起面无表情试图关上,水龙头像是被焊死,硬邦邦的一动不动。 白辞走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衣服上怎么全是血? 林云起的反应很平静:估计哪个小朋友恶作剧,我去找保安说明一下情况。 回去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快进入酒店前,白辞微微拦了一下:小心点,我总感觉这酒店不对劲。 林云起微怔,点了下头。 今晚很热闹。 餐厅内放着欢快的音乐,主持人竟然是昨天接待林云起的服务生。他很会搞活气氛,鼓励最前排的几桌到中间区域随着请来的艺术团跳舞。 踏踏踏 皮鞋和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格外清脆,透明的地板仿佛是一根拉紧的橡皮筋,已经快要到达极限,有几个顾客边跳还边朝林云起伸出手,想要邀请他一起。 林云起垂了垂眼,不在状态地笑了下,没有理会。 神游其外的样子落在服务生眼中,后者轻轻用手指扣了下话筒,一瞬间干扰的噪音成功让林云起回过神。 接下来,是万众期待的抽奖环节! 服务生摇着竹签筒,哗啦啦的响动后,掉下一根细长的签。 第一时间用手掩住上面的数字,服务生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点点下移:第一个数字是什么呢十是十!让我们继续看下去 那表情和念出中奖号码的语速,和综艺节目里的导演如出一辙。 十十四号!服务生举起手中的竹签:十四号在哪里?恭喜你,得到今晚的终极大奖。 林云起低头看了下号码牌,正好是十四。 运气不错。白辞笑眯眯跟着其他客人一起祝福鼓掌。 林云起嘴角勾起:我只相信概率,不信运气。 他走上台,差不多同一时间,有两人抬上来一个用黑布盖着的大箱子。 服务生笑容古怪:和抽盲盒一样,您把手伸进去,捞到什么,什么就属于您。 林云起点了点头。 他挽起袖子,缓缓把胳膊伸进去。 软腻腻的,活物,冰凉,三个关键词组成一个物种闪现在他脑海里是蛇。 服务生似乎知道他抓到了什么,台下的客人也各个盯着大箱子,双眼放光。 我不养宠物。 林云起皱了下眉,另一只手也伸进去,扒拉下蛇往旁边一甩,继续捞。 服务生: 很快,林云起又摸到了类似眼珠湿滑滚圆的东西,他又是随便往旁边一扔。 服务生的笑容凝固。 您不拿出来看看吗? 林云起摇头,用外面的黑布擦了擦手:没什么好东西。 说完,就要下台。 空中餐厅突然开始剧烈摇晃,他刚刚迈开的腿又收了回来。奇异的声响自脚下传来,顾客在恍神一秒后纷纷叫喊,混乱中有人碰翻了大箱子,十几条小细蛇蠕动,还有些残肢断臂。 走!这酒店有问题。 白辞没有像那些发了疯的人一样往门口挤,而是来到林云起身边,想要拉着他一起走。 林云起往后一步,避开他的拉扯。 口袋里正要伸长胳膊打掉那只爪子的骷髅见状,暂时收起了暴力的心思。 餐厅要陷下去了,快跟我走! 林云起平静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任由蛇在鞋边打转。他托着下巴,纳闷地望着白辞:我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白辞神情微微一变:什么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林云起,任何梦都该有个引子,可今天这场梦毫无规律。 你是吓傻了吗?白辞有些急: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林云起:你不是白辞。 都到了这个时候 林云起打断他,自始自终就是那句话:你不是白辞。 看出他确实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白辞面色沉下来:为什么说我不是? 口袋里的小骷髅悄悄探出脑袋,伸长脖子努力偷听,米粒大小的骸骨狗也想听,被他无情地一爪按下去。 林云起站起身,一点点地靠近白辞:从早上第一眼看到你起,我就知道这是梦。 这种和梦中人物对话的感觉,很是新奇。 绝大多数情况下,林云起做的都是清醒梦,对于梦中的一切,他向来是冷眼旁观。 这次不同,这次的梦境是他遇到过最有趣的,甚至忍不住参与进去。 小骷髅眼巴巴地等着他说下去。 假白辞冷笑:原因。 林云起缓缓开口:你没有来问安。 一个不问早安,午安,晚安的白辞,那还是白辞吗? 林云起认为不是。 第32章 夺功 南柯梦可以看到人的记忆, 在梦中偷偷扮演某个人的身份,然而模仿一个人的面容不难,真正的细节却是很难注意到。 脚下的玻璃彻底碎了,桌椅鲜花, 没来得及逃走的顾客, 全部爆发出尖叫, 下坠的刹那有数条细蛇全部砸朝一个方向砸去, 其中一条死死缠绕住林云起的脖子。 林云起没有立刻加速落下,而是被强烈的失重感束缚, 定格在半空好几秒钟。 假白辞站在其中一块漂浮的玻璃上,居高临下望着他。 林云起仍旧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没有生出丝毫的恐惧, 这让想在梦境中汲取恐惧作为养分的南柯梦十分生气。 伪装被识破,林云起的梦境即将破碎, 它最多还有几秒钟的时间。南柯梦不再迟疑, 嘴里吐出银白的细丝,快速织起梦来。 它想到了很多种恐怖场景的构造, 纤长的手指快速绕动。 噗 不料,林云起竟然笑出声来。 南柯梦现在还是白辞的样子,从他的角度来看,就像是白辞边吐丝边织着毛衣,别提多有趣。 就是这一声笑, 让南柯梦不明所以, 手上的节奏慢了半拍, 梦境世界支离破碎。 林云起朝深渊坠落, 还挺享受, 张开手臂, 当做一次免费的蹦极体验。 南柯梦望着急速下降的小黑点,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二次梦境,也就是所谓的梦中梦。 这是一件困难活儿。 南柯梦汲取的养分会化为丝储存在肺囊下方,蛛丝于它而言是消耗品,梦中梦的编织相当费蛛丝,首先它要把濒临破碎的旷野狂野全部缝合粘结。 身体的反应比理智的判断要快,无数的透明丝线飘散在四面八方,一点点将斑驳的色块重新拉扯缝合。 恐惧。 南柯梦张了张嘴,吐出更多的蛛丝。 只要林云起产生足够的恐惧,它就有办法埋下一颗梦境种子,无限放大对方的负面情绪,从而为自己提供养分。 急速下坠中,林云起心脏一跳,猛地睁开眼。 客房内,窗帘紧紧拉着,看不见光亮,隐约能感觉到现在是深夜。 凌晨四点四十五。 看了眼时间,距离天亮还有好一段时间,林云起却感觉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拉开半边帘子让凉风吹进来,他平躺在床上,等着身上的冷汗渐渐蒸发。 不知不觉间,再次睡了过去。 朝阳终于东升,林云起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迈着有些疲惫的步伐打开门。 对面白辞正好也在开门。 四目相对,白辞温和道:早上好。 林云起颔首:早。 两人结伴去餐厅,有了先前一次失败的经验,南柯梦扮演白辞时,秉持着多说多错,这次他的形象很是沉默寡言。 平安无事地度过一个上午,中午吃自助时,白辞帮林云起拿好盘子,微笑道:中午好。 林云起没有接过盘子,笔直地站着,抱臂静静看着他。 递盘子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白辞微微皱眉:怎么了? 过了大约几秒钟,林云起轻轻一叹:我在想,为什么还没结束? 他虽然没说得直白,但南柯梦下意识觉得对方已经发现端倪。 这一次林云起没去纪念品店,自我贩卖失败的小骷髅悄悄趴在餐车边,仔细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米粒大小的骸骨狗问:南柯梦这次伪装的很好,到底哪里不对劲? 恋耽美 ——(33) 一扭头,看见同为骷髅的主人,还有点不太适应。 白辞也没看出太多的失误,若论伪装,这一次确实合格。 假白辞伸手朝着林云起的额头探去,似乎是想看他有没有发烧。 小骷髅的手骨不动声色伸向餐车里的长刀,骷髅狗:冷静,冷静! 小骷髅偏过头,幽幽道:我没想剁碎他,更没想着拿他去喂狗。 骸骨狗: 这话狗听了都不信。 好在林云起偏过头躲过无意义地接触,认真开口说:转过身。 白辞怔了下,到底还是按要求转过去。 林云起帮他把衣领竖起来,拿出手机对着后方领口处拍了张照片,拿给他看。 深色衬衫下,有一处不太明显的红褐色血渍。 林云起:上一场梦,公园里水龙头流着奇怪的液体,我顺便用它偷偷给你做了个标记。 南柯梦别说绞尽脑汁,就是连蛛丝一并绞了,也想不通这么做得意义在哪里。 林云起好心解释:我一般做得都是清醒梦,但上次要不是你没问安,我未必能意识到。为了防止梦中梦,你还来找我,就提前做了个标记。 说得都是人话,但连起来后南柯梦没办法理解。 他的鞋底开始用力摩擦着地面,几息之间,两条大长腿化为了半透明的八条腿。漂亮的桃花眼暴增数倍,变得十分滚圆。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变为蜘蛛,林云起再镇定,也不由多眨了两下眼睛。 餐厅里的尖叫此起彼伏,有的夺门而出,有的直接瘫倒在地,腿发软根本走不了路。 巨型蜘蛛像是挥舞镰刀一般,抬高一条腿,细看上面布满了不少钩爪,尖端流露着骇人的冷芒。 剩下几条腿快速织出痛感,巨型蜘蛛的目标是捅穿林云起的腹部,让对方在剧烈的痛苦下,感到害怕。 这其实是最下流的路数,没有了它原本设计的逃杀、被朋友亲手捅刀等环节,痛感带来的负面情绪十分单调,不利于后期梦境种子的发芽。 林云起这次没躲,反而伸手捧住蜘蛛的脑袋:好漂亮的眼睛。 每一片毛絮状的奇妙物体漂浮在球体内,使得这大眼珠子更像是一座神秘的星球。 梦境里林云起的味道堪称绝美,巨型蜘蛛没在第一时间躲过触碰,直到被不断搓脸后,猛地暴退数米,撞翻了一堵墙。 抖了抖砸在身上的砖块,它愤怒地指着林云起的鼻子,腿上的倒钩都在颤抖:你摸我! 林云起很平淡地哦了声,评价了一下手感:脸很凉,不过比我想象的要光滑。 巨型蜘蛛整个身体处于高度紧绷状态,这次是两条腿全部立起来,准备拧下他的脑袋。 南柯梦发怒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餐车上扒着的主仆。 小骷髅伸手在骸骨狗身上点了下,小米粒甩了下尾巴,一只遮天蔽日的狼狗出现,占领了餐厅的大部分位置,它的皮毛是虚影所化,根根长毛如同钢刺般锐利。 吼! 猛兽的嚎叫让南柯梦吓了一大跳,三条腿织盔甲防身,三条腿织刀枪。 可惜无论是长枪还是子弹,根本穿不透骸骨狗的爪子,盔甲在森白的脚爪下更是不堪一击,巨型蜘蛛当场被一爪拍碎。 小臭虫。骸骨狗嫌弃地看着爪子上的黏液,到处嗅了嗅:好像还活着。 南柯梦可以实现梦境跳跃。小骷髅松开扒拉着狗耳朵的手:想要抓住它,只有找到真正的老巢。 面对白辞现在的伪装形态,骸骨狗很想顺便给他一爪子,一解平时的压迫感,当然也只能想想。 你这一下也够它受的,白辞淡淡道:几十年算是白修炼了。 说完,看了眼正往这边瞧的林云起。 骸骨狗的体型过于庞大,先前双方是冲破了窗户,在半空中战斗。它如今有着幻化的皮毛,更像是传说中过的天狗。 白辞坐在骸骨狗身上,巴掌大小的骷髅还没一根狗毛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从林云起的视线中,如同在看一场电影特效。 我做梦越来越有水平了。 林云起喃喃了一句。 天空中裂开一道口子,不断扩张直至将这片世界吞没,林云起的梦境终结在绝对的黑暗当中。 醒来依旧是凌晨不到,客房窗帘没有任何被拉开过的痕迹,再次证实了先前的一切不过是场梦。 林云起没穿拖鞋,脚踩在地面上,终于找到了真实感。 梦境再逼真,行走其中的虚无感,时刻让他处于种高度戒备的状态。 对面房间。 白辞差不多同一时间睁开眼,骸骨狗强迫症作祟,感觉那些黏腻的丝线还缠在身上,一边趴在水池边给自己搓爪子,一边说:我尊贵的主人,还是您有远见,早早猜到南柯梦能入侵林云起的梦境。 南柯梦极其稀少,生来就能穿梭在各类生物的梦境中,空间维度限制不了它们,。 这种生物的特性在于它是被请进家门的客人。 譬如饿死鬼想要在梦里吃顿饱饭,所以没有第一次时间掐死这个小玩意。而在林云起的梦境里,处于对自己为什么会梦见白辞的好奇,没有试图立刻清醒过来的意思。 一个小时候后,这座城市终于迎来了黎明。 林云起看到白辞时,特意放慢步伐,想看他衣领后有没有痕迹。 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白辞很配合地用后背对着林云起,中间还整理了一次衣领,展示它的整洁。 是真货。 林云起放心并肩往前走,还没到餐厅,便闻到了一阵诱人的香味。现实中的早餐,要比梦里丰盛很多。 服务生询问林云起睡得如何,之后又介绍了餐厅每日的菜单。 睡得不错,林云起拍摄了几张食物照片,头也不抬地检查照片时说:我还梦见你了。 服务生笑容有些僵硬,知道南柯梦肯定在梦里捏造了自己的形象:是吗? 林云起点了点头。 床太软了,对腰不好的人不适合,这种床更适合情侣客房。 林云起把这点也写进了试睡报告里,终于抬头看了服务生一趟:昨晚没睡好? 面容惨白,下巴上还有些青色的胡渣,因为皮肤白,黑眼圈更加明显。 林云起突然想起了柳老板,他最后癫狂的那段日子里,脸色也是这么难看。 好人一生平安,要做好人啊林云起喃喃中有着对柳老板的惋惜。 服务生放下一杯花茶,转身走动时,步伐要较日常略快一些。 瞧你这点出息。南柯梦毫不留情地进行耻笑。 一路走到休息区,服务生面色微变:他是不是发现我了? 否则为什么要说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南柯梦:一个梦罢了,谁会当真?吓成这样,难怪始终不如人。 可 放心,饿死鬼的眼睛能窥破虚妄,它看到的是你很早之前没整容的皮相。林云起不可能辨认出你就是郑柠。 南柯梦昨晚上受伤了,语气透露着几分疲态:虽说没能成功在林云起梦境中种下恐惧的种子,倒也不算无功而返。 郑柠松了口气,疑惑地嗯了声。 南柯梦解释自己精妙的布置:曾有一个失败者,一直在提醒我不要招惹白辞,我故意假扮成他,倘若对方真有本事,今早就会察觉发怒。我想看看他在惊怒下会有什么作为。 自己每次编织完梦境,都会残留一些气息,真正厉害的人,是可以感觉到的。 为了方便南柯梦的判断,服务生重新去餐厅忙活。 同一时间,林云起吃饭吃到一半,白辞坐在他对面。 这个场景昨晚梦境中也出现过。 古人说食不言寝不语,不过对忙碌的现代人来讲,边吃饭边分享八卦趣事,也是一种调剂。 林云起正想开口谈论自己的梦境,邻桌男子突然和朋友大声聊天:我昨天梦见了一位女同事,还不止一次。 朋友笑着说:那你肯定喜欢人家。 不可能,平时就朋友关系,不太熟的那种。 朋友:这更落实了对人家有意思。喜欢有时候是无意识的,对方的气质、不经意间一次回眸这让你的大脑皮层有了反应。 一定距离外,服务生正在收拾桌子的动作一顿:这两个,是托儿吧? 心理暗示法,正是南柯梦经常用的手法,不过它通常是埋下梦境种子后不断激发,现实中的人早晚精神受到重创。 南柯梦:你可以说得再肯定点。 那两人只是交谈了片刻,喝完咖啡就离开,林云起失笑:这种说法未免太武断了。 其实有几分道理。白辞慢条斯理切着牛排,淡淡道:倘若连续梦见意想不到的人,也许是某种情感意向的传达。 他咋这么不要脸? 你瞧说得是人话吗? 梦里的白辞是我南柯梦假扮的,和他白辞有什么关系? 南柯梦口吐芬芳的速度比织网还快,担心再这么下去,它会冲上去指着鼻子骂人。不得已,服务生只得默默再次走出餐厅。 第33章 安排 南柯梦的骂爹骂娘骂祖宗, 一直持续了十来分钟。 服务生快要耳鸣时,它才终于消停下来。 南柯梦:这是一位值得关注的对手。 先骂街,后一本正经地做评价, 郑柠被它这种跳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南柯梦在现实里的力量很弱, 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身体几乎成了完全的透明状。作为寄宿体,郑柠依稀能看见它的轮廓。 此刻南柯梦正用一只蜘蛛腿蹭着下巴:找托儿的前提是他知道我在梦里扮演了他的角色,两种可能,一是白辞预判了我的预判;第二种, 他悄无声息也潜进了梦。 南柯梦更倾向于第二种,昨晚那只差点把自己踩没了的大狗,出现得太过诡异。 对于昨晚的具体情况, 郑柠尚不知情, 在南柯梦详细说了后, 郑柠立刻道:这肯定是被发现了! 南柯梦看不上他这急性子,到底是寄宿体, 多说了一句:意志力强的人,也可以挣脱梦境, 甚至在梦里反杀我。 顿了一下,南柯梦轻描淡写道:哪一种都无所谓,比我强的人不少, 但能杀我的没几个。 它又不是靠武力取胜。 郑柠皱眉:假如东窗事发,我会很麻烦。 南柯梦:你又没犯法, 怕什么?我查过你们人类的法律,杀人才需要偿命。 早餐吃牛排, 着实有些腻了, 不吃完又显得浪费。 林云起正拿剩下的半块牛排没办法时, 白辞开口:给我吧。 林云起:这不太好 好歹自己动过这个盘子。 骸骨狗小声吐槽:有什么不好的,舔狗还巴不得这样。 林云起正在喝花茶解腻,突然听到一阵细碎的咔嚓声,连忙看向白辞:你没事吧? 白辞眉尖一动,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了类似脱臼的声音。 白辞松开满手的骨头碴,微笑说:应该是我不小心动了下椅子。 说完,很自然地把林云起吃不下的那块放在自己盘子这里。 这种行为在好哥们间也不是没有,但对林云而言有些过于亲密了。 在气氛更加微妙之前,他岔开话题,终于聊起了昨晚荒唐的梦境。 白辞:我听过一个故事,说是有种小东西叫南柯梦,它能读取记忆,继而织出各种有趣的梦。不过更多时候,南柯梦织出的是噩梦。 南柯梦?南柯一梦? 白辞点头:鬼故事里,害人的妖精。不过它比较特别,喜欢摧残精神。 林云起配合着进行分析:那这南柯梦估计脑子不太好使。 就算梦境里白辞突然给自己一刀,他也不奇怪。过往对方身边的人可是就像下饺子一样疯的疯,死的死。 放弃牛排后,林云起处于饥饿状态,一眼看中了那边的罐头,起身问:要八宝粥吗? 白辞摇头。 林云起走过去要给自己拿一份,骸骨狗刚排列组合完骨头,一边听着白辞编故事,一边优雅地用对方的口袋内衬给自己擦脚。 刚刚那个服务生身上的味道有些奇怪,我尊贵的主人,您可以留意一下。 白辞扫了眼门口的方向:我知道,留着还有用。 骸骨狗听着不解,不知道这个有用指的是什么,南柯梦还是郑柠? 八宝粥吃多了也很腻,林云起将就吃完,把写好的软文拿给经理看。 对方很满意,林云起提供的建议都有可行性。 不瞒你说,之前我低价请过一个网红试睡员,软文写的很好,可惜放到优质评价里顾客并不买账。 经理和林云起握了下手,双方坐在休息区稍微寒暄了一会儿。 面对侃侃而谈的林云起,经理其实也有几分心虚。新盖了一栋楼而已,其实完全用不上招试睡员,但他为了几万块钱,干了回亏心事。 好在没出什么事,他也不愿意深思那个人非要把林云起叫到酒店的原因是什么。 他们交谈的时候,郑柠站在不远处假装工作,思考着如何才能拿到生死簿。 他会不会已经知道生死簿的存在,才随身携带? 南柯梦不愧是活得久的老牌异物,了解的东西不少:林云起是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 否则早就死在家门口的饿死鬼嘴里。 恋耽美 ——(34) 不明白这句话指的是什么意思,郑柠想要继续问下去,南柯梦却没有解释的想法,斥责说:归根到底是你胆子小,昨晚让你偷偷溜进去,你却非要我先把人吓昏了。 郑柠嘴角一抽。 他大学时无意间听人提起过,林云起兼职走夜路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持刀抢劫的小混混,结果是小混混被打到拨报警电话救命。 一旦自己进去被发现了,估计就要步那群小混混的后尘。 休息区,林云起和经理突然站起身。 郑柠连忙收回偷看的眼神,专心擦着扶手。 经理笑道:这次麻烦你了,合作愉快。 林云起客套了几句,退房离开。 郑柠作为服务生,送他到门口,假借经理的名义,递过去一张洗浴中心的门票。 这家洗浴中心在当地很有名,里面不但有蒸桑拿,按摩等服务,还附带豪华免费电影院。 开心道谢后,林云起转手就把票八折挂在二手网上卖。 郑柠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见状嘴角狠狠一抽。 门票很抢手,几乎刚挂上去便被人拍走,林云起抬起头,发现服务生在看自己,解释说:我还有份清洁工的工作要做,没时间继续享受。 按理说他的假期应该只截止到今天早上。 白辞这时也已经退好房,郑柠眼睁睁看着两人开车离开,想阻止都找不到借口。忍不住跟南柯梦说几句话,但无论说什么,都得不到回应。 酒店顶层。 一只巨大的透明蜘蛛看着车辆扬尘而去,跳下高楼,朝另外一块区域飞速爬去。 特殊小组,吴圣舒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困意,他没有抵挡,顺其自然睡了过去。 看到南柯梦的时候,吴圣舒嘴唇动了动:失败了。 这三个字说得格外平静,不是问话,倾向于陈述事实。 不过这南柯梦确实有点本事,居然能全身而退,按照吴圣舒原先的估计,它会死在引以为傲的梦里。 巨型蜘蛛不想和失败者过多废话:我轻敌了。 林云起居然会给一个梦境人物做标记,这是它始料未及的。 南柯梦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有关林云起,你都知道些什么? 吴圣舒重点讲了有关《人间真情在》的前因后果,冷笑表示:他编起故事来,很有一套本事。 看在勉强算个合作伙伴的份上,吴圣舒多说了一句:前些日子,这里抓进来一个叫顾金兰的,他就是栽在白辞和林云起手里。 巨型蜘蛛:人被关押在哪里? 一般类型的犯人在三层区域,吴圣舒缓缓道,不过我建议你本体离远点,哪怕是异物的气息再微弱,也能被门口的探测器捕捉到。 作为家里世代和虫子打交道的,顾金兰自然听说过南柯梦,放任对方进入自己的梦境旷野。 对白辞的恨意早就烙印进了骨子里,南柯梦只是提了个开头,顾金兰便开始了漫长的控诉。 明白了,巨型蜘蛛的大眼珠子饱含愤怒,林云起擅长编故事,白辞是拿来主义。 后者更加可恶,另一个好歹是原创的。 仅仅是两个采访的时间,南柯梦暂时把主要对付的目标放在白辞身上。 根据目前收集到的信息,白辞对林云起的态度很不一般,有他在,自己梦境入侵计划就不好实施。 无知者无畏,南柯梦琢磨着怎么弄死白辞时,林云起正看着表祈祷,考虑要和物业怎么说,才能让今早旷工少罚点钱。 林云起。他家楼下,罗盘七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打了个响指:不用感激我,楼我帮你扫了。 无事献殷勤,献得让人心慌。 罗盘七照例刻意忽视一旁白辞的存在,因为照例想不出能和白辞说什么。 我听说你去当了试睡员。 林云起挑眉:哪里听到的? 前后他也不过只去了一天。 罗盘七打开社交软件上的推广软文:大数据。 林云起才写的酒店推荐,已经被经理挂了上去,并且花钱买了推广。事实上,自从遭贼后,林云起这边一直在被特殊小组留意。早在昨天,罗盘七就已经收到他去做试睡员的消息。 倘若不是知道白辞也跟着去了,罗盘七是要一同去的。 有没有什么发现?觉得问话突兀了点,他又补充一句:假设是私怨,这份工作来得凑巧,期间郑柠也许会做什么。 林云起点头:我也以为他会有所动作。 所以接到工作邀约,才会去得那么麻利。 然后呢? 林云起正色道:没有然后了。枉费我在枕头底下放了块砖,防止有人夜间偷袭。 确定林云起在入住期间没有遭到实质性的骚扰,罗盘七围着他走了一圈。罗盘戒指的指针从刚刚起,便一直在微微晃动,证实对方身上有残留的异物气息。 什么怪事都没遇见? 林云起:没有。不过我可能认床,睡得不踏实,做了两个荒唐的梦。 罗盘七心里顿时有数了,南柯梦去找了林云起,但郑柠没有直接性地针对动作。他正想要说点什么,猝不及防被音乐打断。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响得是白辞的手机铃声,他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铃声有些嘈杂,最后一句为大合唱。这段旋律,无论林云起还是罗盘七都再熟悉不过,当初在KTV,林云起便是当着顾金兰的面唱了这首歌。 没想到白辞不但上台献花,竟然还偷偷录下来设置为铃声。 垃圾桶后面,骸骨狗躲着打电话。 我尊贵的主人,请问您这么做的用意在哪里? 早在回来的路上,白辞便暗地里交待过,要在适当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为此还给骸骨狗买了部新手机。 避免被听到,白辞说得很高深:闪电一直躲在乌云中,地上的人类,是感觉不到它的力量,听不到它呐喊的。 骸骨狗明白了。 作为一只舔狗,舔是不够的,要让对方知道自己在舔。 当然也是因为白辞稍微走远了些,没人会给我打电话。 只能他亲自找托儿,安排进程。 否则林云起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用他的歌声设置为手机铃声。 第34章 出门 随便说了两句话后, 白辞挂断电话。 和想象中一样,林云起用有些奇怪的语气问:怎么会用这个当铃声? 白辞收起手机:纪念意义。 纪念意义? 白辞:灵异大赛的纪念品。 角度很刁钻,但林云起想想, 确实挺有意义,至少每次听都能想起顾金兰那一瞬间不甘的表情, 同他挑衅时的疑罪从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人平心静气地探讨, 罗盘七深感和这二人的思维格格不入。 组里有事,我先走了。他望看向林云起:有什么异常人士出没, 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云起点头, 摆摆手:辛苦了。 罗盘七刚一转身,强烈的危机感作祟,猛地后退几步, 本来想顺便拉林云起一下,站稳了才发现, 林云起是他们中后退距离最远的。 罗盘七看得眼皮一跳好厉害的第六感。 和他不同,罗盘七是感觉到了某种风向的变换, 甚至脑海中还有零点几秒的判断时间。林云起纯属是本能反应, 大脑没有产生判断,身体先一步选择后退。 差不多站稳的瞬间,就在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一个花瓶坠落在地, 碎裂的瓷片最远地飞到了草坪中。 楼上传来男女争吵的声音, 罗盘七抬头看了眼:我可去他祖宗的! 他拍了几张照片, 撸起袖子冲上楼, 还没五分钟, 便带下来一对夫妻。 哪怕被抓个现行, 夫妻俩竟然还在吵架。 你竟然在结婚纪念日在外面鬼混!老娘弄死你! 明明下个月五号才是纪念日, 这个都记不清,你还好意思来指责我? 罗盘七打给派出所,在警车来之前,先把两个高空抛物的奇葩带到小区门口。 林云起耳朵根瞬间清净了,打从心里感激对方的体贴。 小区里到处都是家长里短,这样的吵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林云起最佩服他们的就是每次争吵,没有半个小时结束不了,还能细致地道出以前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人的记忆力真是奇妙。林云起失笑:难过的事,永远要比开心的记忆长久。 白辞:确实如此。 没继续深入探讨情感话题,林云起:我去买个煎饼果子。 酒店的早餐很不如意,他急需合胃口的食物补充能量。 确定林云起走了,骸骨狗从垃圾桶后面迈步出来,找到落叶堆,进去打了个滚儿,依旧觉得垃圾味道散不开。 先前两人的对话它也听到了,骸骨狗起了好奇心:我尊贵的主人,能说说你和林云起的过往吗?随便说点,初遇也行。 过去这些年,骸骨狗妄想保持矜持,没去打探过白辞的隐私,现在终于是忍不住了。 初遇?白辞挑了下眉:不记得了。 ??? 白辞平静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费心去活捉南柯梦,而不是直接弄死它? 那晚在梦里,骸骨狗一爪子让南柯梦受伤逃脱,如果是白辞亲自出手,花费点代价,哪怕在没找到南柯梦老巢的情况下,杀不死也能进行封印。 骸骨狗好久才找回声音,联系到南柯梦可以读取记忆的能力,顿时明白白辞在打什么盘算。 卧槽! 渣男!! 舔得那么狠,原来连两个人怎么认识的都记不清了。 回出租屋的路上,骸骨狗吐槽了两句后,便一直低头沉思。白辞的能力没有人比它更了解,对方说不定连一千年前哪天火山爆发过都有印象,怎么可能轻易遗失一段记忆? 和南柯梦接触的越多,郑柠就越觉得对方不可靠。 喜欢走钢丝不说,南柯梦压根没替自己考虑过后路。双方的合作关系完全可以用同床异梦来形容。 希望南柯梦没骗我,林云起身上真有生死簿。 郑柠打小算盘时,南柯梦突然出现:我要对白辞下手,你尽快在小区租一间房子,距离近点方便我入梦。 这对郑柠也有好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谁能想到他会藏身在这里。 郑柠并未立刻答应,多一个人多一份不确定性,他希望南柯梦继续把重点放在林云起一人身上。 我要先得到生死簿。郑柠给出了自己的条件。 巨型蜘蛛大眼珠子一转:可以试一次,失败了就要听我的。 郑柠没妥协,再次强调了一遍要求,必须东西到手。 南柯梦不耐烦道: 之前帮你偷了次家,酒店时我们俩各有目的暂且不论 ,这次该轮到我了。 随后他又说起帮助郑柠对付辅导员,对付曾经看不顺眼的同事,絮叨的样子和早晨大打出手的夫妻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这边激烈地商量阴谋诡计,林云起那边正排长队买煎饼果子。 这个点也不早了,太阳在天空中挂着,但就是暖不起来。 排在前面的人和朋友交流:天新区这边的温度好像比上面市区低,我早上坐车回来,还觉得热呢。 朋友小声道:这段时间小区不是死了好几个人?谁知道是不是谁死后冤魂不散。 好不容易轮到他,林云起要了一份最豪华的组合,边走边慢慢吃着。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天气影响,今天煎饼凉得较往常快一点,又软又容易粘牙。 接连一天,天气阴沉得吓人。 下午林云起刷了会儿短视频,看到有同城的人发动态,视频里的画面很是阳光明媚。如果他这会儿走出去看看,就会发现只有这一个片区温度异常,仿佛被世界遗忘了一般。 懂点行的人,早就意识到不对劲。 郑柠原本被鼓吹着来小区租房子,还没到门口,南柯梦就催着他跑。 跑!坐四个轮子的车跑! 郑柠听了它的,搭上辆出租,暂时远离这片区域。 这一温度异状,很快被特殊小组的巡逻人员报上去。 聂言正在审问吴圣舒,罗盘七突然急匆匆走进来,稍一迟疑,并没有瞒着吴圣舒:饿死鬼出行了。 聂言和吴圣舒眼神同时一变。 罗盘七苦笑:差点忘了,之前他给了我们三天的破案时限。 现在明显早就超出了时间界限。 太过强大的异物,每一次出行都会引来关注。 身体单薄一点的人,要是不小心和饿死鬼擦肩而过,少不了要大病几日。 当然,类似饿死鬼也不会经常挪窝,许多年前那一次饿死鬼被封印,档案记载是官方和民间异士联手,但还有条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据说当时也有异物参与进去。 毕竟饿死鬼的存在对异物来说,也是不小的威胁,一旦它们找不到甜美的猎物,就会靠吞噬同类来获取阴气。 好在饿死鬼稀少,一般是单独行动,罗盘七庆幸,而我们可以成群结队。 话音落下,连吴圣舒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嘴角勾了下:现在年轻人,真会说话。 饿死鬼出行毫无疑问是要去抓南柯梦,罗盘七反唇相讥,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的好搭档。 吴圣舒安静下来,靠在墙上不说话,神态间瞧不出丝毫忧心。 恋耽美 ——(35) 他很确定,特殊小组会去处理,饿死鬼可没道德感,哪次出行不是死伤无数? 吴圣舒突然念叨起林云起的名字:想想真是可笑,也许这座城市出现大量遇害者时,他还在埋头睡大觉。 天色阴沉,局部气温大幅下降。 这确实是个睡觉的好天气,但林云起连闭目养神都没有。 他正在看有关心理学的书籍,屋内昏暗,林云起起身开灯,罗盘七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来一趟,信坪商场对面,我 那边信号很差,后面的话压根听不清,林云起打断问:现在? 伴随着一阵类似滋啦的电流声,隐约能听见罗盘七回复了一句对。 信坪商场以前很繁华,后来逐年没落,几乎快要倒闭。而它对面是建筑工地,据说原本要盖影院,资金不到位也搁置了。 总之,荒凉一片。 要不是了解罗盘七的为人和工作,林云起压根不会搭理。 目的地离他住的破败小区不远,林云起扫了辆单车骑过去,也才用了一刻钟不到。夹在两栋大楼间,风格外大,附近几乎看不到人。 林云起打给罗盘七,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 他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一边保持警惕地向前走,快要接近大楼时,终于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罗盘七正在那边感叹自己的运气,出发前,气温最为异常的三个地方被选出。毫无疑问需要分头行动,他随便选了一个过来,就正好撞上了。 如果没有做好捕杀的准备,来一个人和来两个都是送人头,一个至少不会被视作挑衅。 他如今尴尬地站在饿死鬼的领域内,如果不是有些特殊的本事,早就死了。 发现对方没被吸到自己破碗的裂缝里,虚影难得正眼多看了他一眼。 罗盘七举起双手:我没有恶意,我是来道歉的。 罗盘七。 林云起忽然从背后叫他的名字,纳闷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罗盘七如蒙大赦,当即转过身。 面对这种诡异行径,林云起没有贸然走太近,刻意保持一段距离。 一路追踪南柯梦留下的气味,饿死鬼本就心情不太美妙,又看到吃不到的美味出现在面前,斗篷周围散发着更为强烈的阴冷气息,就像是湖周围的恐怖沼泽。 我就是想告诉你风太大,罗盘七不得不放大嗓门:案情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你要相信组织!相信我们 林云起: 第35章 无情(一更) 林云起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成日里观赏这些人类迷惑操作。 我相信你。 说话的同时,他却是后退一步。 罗盘七朝前迈进,嘴角一抽:你不要害怕。 林云起:你不要过来。 为了表示自身没有威胁, 罗盘七依旧保持着举起双手的姿势。 林云起僵硬笑着:还有什么事吗? 罗盘七看饿死鬼没有移动的意思,只能在林云起看神经病的眼神中,继续表决心:一周之内,绝对破案。 林云起无奈,敷衍地点头, 表示可以了, 反正家里什么都没被偷, 不破都没关系。 趁他心不在焉的时候, 罗盘七讪笑着一点点靠近,特意一直引着林云起往风大的地方走。 风力加持下, 美食的味道冲击更大,饿死鬼不禁也往他的方向飘。罗盘七见有效,对着林云起拍了拍手:来, 到这边来。 逗狗呢? 林云起无情地骑上共享单车:没事的话, 我走了。 他一蹬脚踏车,饿死鬼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选择林云起这一头,跟着猎物走。成年的饿死鬼智慧不低, 他还不想闹出太大动静,真要是招来围杀, 对自己也没好处。 罗盘七刚长松了一口, 耳边突然传来饿死鬼幽幽的声音:三天最后三天。 他听得头皮发麻, 勉强笑着:好, 你要相信组织。 望着林云起远走的背影, 罗盘七突然心生一计。 白辞那暧昧不轻的态度也不知是何原因,也许他在意的和饿死鬼一样,是林云起的身体。 试一试? 罗盘七行动力很强,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嘿!忘了说,我喜欢你! 骑自行车的身体一抖,林云起险些摔倒。本来飘在车子后的饿死鬼同样回头,眼神一言难尽。 罗盘七被看得十分尴尬。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想试一试白辞在知道这件事后的态度,但忽略了过程中的尴尬。 林云起深深看了罗盘七一眼,重新上了自行车离开。 肯定被当成变态了,罗盘七仰头望着天痛苦抱头,稍顷喃喃道:他一定要跟白辞说,否则我的牺牲毫无价值。 正常人总该有点分享欲,林云起身边又没什么朋友,能够交流的想来想去也只有白辞。 但凡白辞对林云起有点意思,依照他的性子,至少要警告自己几句,或者针对一下。 回去刚好是逆风的方向,冷风顺着衣领往身体里钻,林云起后悔出门没带件外套。 大约是运动了的原因,没过一会儿,倒也不觉得冷了。 只是心尖依旧是凉凉的。 眼神飘忽不定,揉鼻子,神态不自然一看就不是真心的。林云起摇头:他图什么? 想来想去,最后得出结论:现在人为了钱,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自己全身上下最吸引人的,就是财产了。 身后看不见的斗篷虚影微微点了下头,似乎认同了这番言论。 头顶阴沉沉的天气在像是得了一场重感冒后,终于舒缓过来,可惜这时已经接近傍晚,只能感受到一点夕阳的余晖。 林云起顺便把楼扫了,才迟迟回家。 翌日又是阴天。 相较于昨日,气温倒是逐步回升。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健身计划,大清早天还没亮,林云起便带着白辞一并晨跑。 注意调整呼吸的节奏,稍微放缓速度。 白辞穿着一身浅色运动装,个子显得尤为高挑。两人一路跑到公园,林云起聊起了罗盘七,说起对方表白自己时,十分惋惜:这么正直的一个人,怎么会堕落了呢? 白辞冷冷道:大概是脑子进水了。 周围全是绿色林木,看得人心情不错。转弯跑到一处,林云起眼神微微一变。 前方不远处的湖边,正站着一人,一动不动垂头望着湖水。突然,他跨过两侧的栅栏纵身一跃,只听噗通一声,一头栽进了水里。 对方跳得太过干脆,林云起愣了愣,连忙跑过去。 公园的人工湖虽然不算太深,但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也是一场灾难。 林云起快速脱掉外衣,白辞冷漠地瞄了眼在湖中心起得波澜,问:捞人吗? 当然。 说着林云起已经跳下水。 早晨的湖水很凉,为了做足投湖自尽的姿态,郑柠入水后没有挣扎。模糊中看到林云起拼命游过来的姿态,掩饰住内心的得意,这下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很快,林云起游到他身边,托起郑柠的头。 有一瞬间,二人目光相对,郑柠无端感觉到心慌,像是身份即将被识破一般。整容可以改变容貌,但改变不了一个人的眼睛。 他担心林云起认出自己。 坚持住! 林云起一句话再次让他放下心。 郑柠重温了一下之前设计的细节,南柯梦很肯定林云起不知道生死簿的珍贵性,只要事后顺势邀请对方去家里,或者喊冷,披上林云起的外衣,就能悄无声息地拿走生死簿。 正在郑柠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颈部毫无预兆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下一秒,他两眼一黑,整个人丧失意识。 好疼。 好黑。 好像有什么味道,是消毒药水吗? 不知过了多久,郑柠终于重新恢复意识,想要用手去揉眼睛,因为疼痛轻轻嘶了一声。 偏过头,发现手上插着针管。 我这是,在哪里? 巨型蜘蛛坐在病床边,本来是要给他递杯水,可惜异物接触不到现实里的实物,蛛腿又缩了回来。 你被打晕了,在医院。南柯梦解释说。 郑柠费力地坐起身,终于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事,脸色就跟调色盘似的,精彩纷呈。 他打我? 南柯梦点头。 他打我?郑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重复问了一遍:他为什么要打我? 医院大楼外,林云起做好事不留名,付了医药费离开。 那人很面熟,好像是住酒店时接待过我的服务生。林云起叹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不开了? 郑柠被救起来的时候,头上还耷拉着几根水草类的东西,遮住了半张脸,一时不好辨认容貌。 其实早在他投湖的时候,骸骨狗就聒噪个不停,一个劲叫嚷着就是这个人,身上有古怪气息。 不用骸骨狗说,白辞也能感觉到。 可惜即便是郑柠死了也没用,南柯梦的老巢架构在梦境世界,随时可以搬家走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请君入瓮。 让南柯梦进入自己的梦境,这样主动权就在他手上。 强龙不压地头蛇,纵使南柯梦再擅长织梦,到了他的梦里,白辞有一万种法子让对方实现不了梦境跳跃。 是他。对林云起刚刚的感叹,白辞给出肯定的答案,稍微停了一下,问:你砸晕他的原因是 说砸都是程度轻的,林云起直接是一肘子击打过去。 下水救人时,最大的危险永远不是激流,是人。林云起冷静分析:轻生念头强烈的,救不好反而容易被对方害了。 七点钟公园人不多,入水后也没有剧烈挣扎,可见是想寻死的态度坚决。 避免他挣扎,林云起不得已出此下策。 作出解释的时候,林云起完全是一副我在为他好的表情,白辞都忍不住微微偏头,掩饰住眸底的笑意。 林云起衣服还是湿的,虽说现在天气不冷,但穿在身上总归不舒服。 医院附近今天打车的人格外多,偶尔有空车,看到林云起浑身湿乎乎的,也不愿意拉。 白辞扫了眼周围:那边有家酒店,你先进去冲个澡,用浴袍将就着。 林云起失笑: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总不能最后穿浴袍走人。 白辞:我回去帮你拿趟衣服。 这林云起稍作迟疑,但也确实没想出别的法子。 出租车不愿意拉,这一站等公交的又多,一身水蹭到别人身上,也是麻烦。七八站路,徒步更加不切实际。 他把钥匙交给白辞,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近好像总是麻烦你。 白辞摇头: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叫了辆网约车,司机看到林云起后,正要拒绝,林云起先一步摆手:我不坐。 白辞上车后,车子很快消失在视野范围中。 林云起浑身湿透,不时便招来路人异样的目光,他不再耽搁,红灯一过,快步走向对面的酒店。 同一个小区,要是真正测温,林云起所在的这栋绝对终年比其他楼低一度。他家门口,饿死鬼阴魂不散,不过他今天终于没再捧着碗,而是搁在脚边。 时间对异物来说意义不大,饿死鬼本在闭眼修炼,朦胧中感觉到什么,单手抓起碗,血红色的眼珠盛满了防备。 无视饿死鬼的存在,仿佛对方和空气没两样,白辞平静掏钥匙开门。 短暂的迟疑后,饿死鬼拿起碗往旁边挪了一些,同样选择井水不犯河水。 白辞在有些方面还是很礼貌的,和林云起打了视频,询问东西都在哪个抽屉,没有贸然去翻。 他叠好衣物装手提袋的时候,骸骨狗试着迈步,想要上林云起床上躺一躺。 爪子还没沾到床单,立刻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捕获。等骸骨狗反应过来,已经能看到窗外的风景。大概是考虑到高空抛物等问题,白辞隔空一抓,又把它拽了回来。 骸骨狗这下彻底老实了。 出门前,白辞并未直接跨过门槛,视线竟落在了饿死鬼身上:昨日你出行,特殊小组兵分几路,最后找到你的是个年轻人。 骸骨狗只当这是要进行挑拨,让特殊小组的人重伤一回。它挺高兴地甩了下尾巴,白辞这些年手段过于温和,甚至仁慈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挑衅,早该心狠手辣一回。 罗盘七,那个手上戴着戒指的青年,他看中的不是林云起 饿死鬼只想让白辞赶紧走,压根没在意他说什么。 他爱的是你。 在林云起的描述中,罗盘七告白时没有指名道姓。白辞很从容地移花接木:罗盘七当时是去找你,告白的对象自然也是你。 饿死鬼安静地坐在原地,依旧是那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虚影,只是眼中酝酿着恐怖的风暴。 经历了剧烈的不可思议后,顶着高级丧的骨头脸,骸骨狗看热闹不嫌事大,帮腔说:不错,他和林云起早就有接触,要告白哪能等到那会儿。 实锤了,罗盘七对饿死鬼一见钟情。 第36章 填补(二更) 若是旁人大放厥词, 早在说第一个字时,饿死鬼就会一碗扣过去,送对方下地狱。 可是这只狗和狗主人, 二对一, 他不占优势。 恋耽美 ——(36) 污言秽语完, 白辞带着骸骨狗下楼梯离开。 一路上, 骸骨狗都在寻思着:下辈子当牛做马挑大粪,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去当白辞的情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酒店的环境很一般, 这又是间没窗户的大床房,林云起正嫌弃闷,敲门声有如天籁般响起。 猫眼一看, 白辞拎着东西站在门口。 林云起打开门:这么快? 一来一回,才用了不到半小时。 本来可以更早赶来的, 白辞淡淡道, 有点事处理,多说了几句废话。 林云起换衣服的时候, 白辞背过身百无聊赖刷着手机。 骸骨狗自以为好心:主人, 需要我帮你看,然后口头叙述吗? 它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到回答, 因为话音落下前的一秒, 已经被捏成了粉末。 凭借着绝佳的听力, 白辞能准确分辨出林云起正在穿哪一件衣服七颗纽扣, 六颗差不多了。 白辞转过身,正如他所料, 林云起还剩下四颗扣子。 如此, 既不显得唐突, 也能稍微留给自己一些福利。 纽扣很别致。白辞看得光明正大。 林云起系扣子的手多停顿了一下,专门扫了眼纽扣,白辞也因此多看了两秒。 没瞧出特别,就是很普通的白色扣子,林云起纳闷:别致吗? 白辞点头:比那些花里花哨的,视觉上要舒服很多。 经他一说,林云起不由看了下白辞的衣服扣,明显是繁琐的雕刻技艺,上面似乎雕刻着某种野兽,泛着银质金属色泽。 对比一下,自己身上穿的瞬间就廉价了起来。 换好衣服,林云起片刻都没有多待在这个无窗房间。一直到重新走出酒店,他才体会到新鲜空气的难得。 这客房,至少该打个八折。 白辞还真给他看了一下:钟点房没有优惠,住一晚便宜三十。 路边有发传单的,林云起要了一张看地段。 郑柠提前出院,冤家路窄,身体的虚弱还没恢复,一抬头他就看见马路对面才从酒店出来的林云起,后者正对着广告单上的楼盘指指点点。 像是感觉到什么,林云起抬头,郑柠连忙绕到一个行人旁边。 先前在病床上,郑柠浮躁的心情得以沉淀,开始思考一些没注意到的细节。譬如当听到生死簿时,他首先去幻想拿到之后自己呼风唤雨的画面,而忽略了南柯梦话里的矛盾点。 生死簿,想也知道是写着凡人名字的册子。 看到这样一本册子,林云起就算再不信牛鬼蛇神,也应该有所怀疑。 假设南柯梦说得全部属实,那只有一种解释,这册子表面看上去和普通本子一样,寻常人就算拿到手,也用不了。 先前被击打的后颈还隐隐作疼,郑柠重新抬起头,此刻林云起已经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哪怕是一个背影,也不会淹没在人海当中。 掩下目中的妒火,一个全新的计划逐渐浮现在脑海里。 继突如其来的低温后,天气预报显示未来一周都是好天气。 这天,林云起刚带完家教,边走边对着外卖app在做斟酌,冷不丁目光一扫,被单元门口游魂状态的罗盘七惊了一下。 聂言也在,罗盘七像是影子一样站在对方身后。 相识一场,林云起关切地看了他一眼:你还好吗? 罗盘七勉强点头。 饿死鬼出行,绝对是近十年来特殊小组碰到的最大麻烦,不亚于恐怖故事里的百鬼夜行。 好在最后是有惊无险渡过,但还没喘口气,不知道哪个混蛋暴露了生死簿在林云起身上的事情,虽然消息几乎是以十分强硬的手段压了下来,但不排除仍旧有一小部分人动了心思。 来之前聂言已经打过电话给白辞罗盘七深感绝望,如果谈不妥,今天必然有场硬仗要打。 他怅然的功夫,林云起下单点好小龙虾披萨外加炸鸡,晚饭有了着落,才问:找我有事吗? 是有点。聂言回答得很直白。 林云起颔首:上去说吧。 还没转身,白辞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每天这个时间点,只要出门,必然能看到对方拎着空狗链找狗。 聂言在看到白辞时,目光微微收紧。前两天罗盘七说为了试探白辞的态度,假意和林云起告白,这办法很是荒唐,不过倒也能看出点东西。 晚上好。 和以往一样,白辞看都没看罗盘七,做着定时打卡。 林云起出于礼貌问:吃晚饭了没?我订了披萨,一个人也吃不完。 白辞:好。 大意了,忘了这人从来听不出客套话。 林云起:外卖还有一阵到,不如先去我家坐着等会儿? 白辞:好。 林云起努力洋溢着笑容,走在最前面,上楼开门。 白辞从罗盘七身边经过时,淡淡开口:下次告白记得加主语。 罗盘七纳闷地啊了下。 我帮你加上了,不客气。 ??? 白辞平常都不拿正眼看人的,突然多说了两句话,实在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罗盘七考虑要不要细问时,聂言帮他开口了:什么主语? 白辞没回应。 正巧骸骨狗浪够了,寻着白辞的味道一路窜上来,听声音确定林云起已经上到四楼在开门,放心回应:我尊贵的主人告诉饿死鬼,你的真爱是他。 罗盘七的脚步顿在半空中。 他沉默了片刻,掉头就走,刚走两步,有感聂言在好歹安全一点,万一自己在路上被干掉了,冤魂都没地方哭。 他又回来了。 聂言皱眉: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 罗盘七:头儿,你能帮我解 不能。 骸骨狗抖了抖骨头,对于一个伪情敌,白辞都把对方推到了地狱边缘,以后要是蹦出来个真情敌,会不会直接骨灰都扬了? 楼上林云起早就进了家门,左等右等这些人还不上来,忍不住到楼梯口向下望了一眼。 骸骨狗及时钻进口袋,在他的凝视中,三人加快步伐,终于到了门口。 林云起总觉得今天罗盘七的状态很诡异:你为什么一直仰着头? 因为低头会看到饿死鬼。 不能低头,眼泪会掉。 林云起: 罗盘七同时站在白辞和聂言身后,进去的时候一直保持抬头望天的姿势。 炸鸡店就在门口,外卖来的很快。林云起去厨房装盘端出来:趁热吃。 罗盘七连忙去关门。 林云起挡了一下:太闷了,开着透气。 不关门就吃,是不是不太礼貌? 林云起纳闷地望着他,坐在沙发上久不开口的白辞忽然道:你想礼貌给谁看? 罗盘七: 饿死鬼还在门口饿着呢。 单吃炸鸡太腻,林云起又去厨房切水果,泡青柠茶,好餐后搭配着解腻。 客厅内剩下的三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罗盘七拿了个鸡腿啃,也算是为不说话找了个借口。 这种僵持中,聂言做了罗盘七刚一直想做的事,起身关门,随后看着白辞说:没想到你也会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暗示爱慕对象移花接木一事。 骸骨狗从口袋里探出脑袋,反唇相讥:没想到你们也喜欢做无伤大雅的试探。 聂言不否认,总部一直交待重点观察白辞。 一个据说和总部负责人战斗力持平甚至更高的人,他们至少要保证,一旦白辞作出不理智的事情,可以提前作出部署。 不过罗盘七 聂言瞥了他一眼,思维跳脱也不是一天两天,告白这种事,的确过了点。 骸骨狗瞄了眼厨房的方向,看林云起还在忙活,继续压低声音发表见解: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就像大多人知道身边人是同性恋,多少会惊讶一下,随后可能尊重可能厌恶。但从一开始,哪怕白辞对林云起展露再多的好感,压根没人关注性别方面,只会去分析原因,真假 说到底,世俗观念这种东西,在他们潜意识里,早就磨灭了。 我们这种人,聂言缓缓道,一旦不受刻板条约的束缚,早晚无法无天。 骸骨狗呸了一声:老子就要自由自在地活! 豪情壮志放出不到一秒,注意到白辞的眼神,乖乖缩回口袋。 罗盘七吐掉鸡骨头,摇了摇头,也没看它活得有多自在。 没过一会儿,小龙虾披萨的外卖也到了,林云起端来水果拼盘和茶,放在一起显得格外丰盛。 可惜在场的除了他和骸骨狗,其实都不注重口舌之欲。 聂言谈起正事:想必你应该注意到,从某个时间节点起,身边的人变得越来越奇怪。 林云起点头,很快补充说:我没有任何说你们不吉利的意思。 虽然自从碰上这个处理不可思议事件的组织,自己隔三差五就要被迫观赏奇葩操作。 一声轻笑传来,白辞冰冷的神情有所缓和,林云起投来疑惑的目光时,他摆了摆手:没什么,突然想到点有趣的事情。 聂言无奈:我指的时间节点是柳凡。 边说拿出几张照片,其中有柳凡,吴圣舒,还有郑柠。不过郑柠秘密整容的事情还未暴露,这张照片是大学时期拍的,略显青涩。 这三人同属于一个组织,你被无故当做祭品,有郑柠在其中推波助澜。 聂言先前就曾将郑柠说成是邪教组织外逃的余孽。 时间线再往前推,林云起因为不相信神被当做祭品,为何这件事会被吴圣舒知晓并作为祭品,这个漏洞一直补不上。 如今郑柠的出现刚好填了,双方曾是大学室友,他知道林云起是无神论者,再合理不过。 一旁白辞不动声色喝了口茶,有了些明悟。 看来圆谎不能只靠拳头硬他面无表情想着,聂言在这方面就做得不错,前后呼应还有主线脉络。 高明的谎言面前,林云起暂时没发现太大的漏洞,微微点头,听他说下去。 聂言:柳凡因为郑家两兄弟,绝望时找到了错误的信仰 口袋里的骸骨狗用爪子捂住耳朵,柳凡要是听到,棺材板估计都要压不住了。 对组织的绝对顺服,让他在邪教的影响很大,如今吴圣舒被捕,柳凡死亡,郑柠想接替他们的位置,成为新的主心骨。 林云起:所以要拿我做文章? 聂言颔首:郑柠称你从柳凡家里拿到了圣器 故事逐渐变得离奇,林云起挑眉:圣器? 聂言:你带走的小册子被他们称为无字天书。 林云起有条不紊提出疑点:阁楼里的圣器? 是不是草率了点? 柳凡在死前交待,他们调制了某种药水,提前在纸上写下成员的名字,每年用来哄骗新入教的成员。这种药水大面积接触空气时会消失,让他们看一眼,好凸显组织的神秘性。 林云起表情微妙:存在这种药水? 聂言义正言辞:你要相信科学的力量。 林云起从口袋里掏出小册子,上面全是最近的净收入。不过他是用可消除笔写的,有的甚至时间一过,会自动消失。 就这,圣器? 聂言:柳凡当晚从医院出逃时也曾泄露过,东西在你这里。 合情合理,但是诡异。 无法求证故事的真假,林云起直接跳过,聂言特意过来一趟,想来不仅仅是为了解释前因后果。 比起祭品,这册子才是他们看中的。根据我们接到的线报,谁能先拿回圣器,谁就是下一任组织头目。 林云起眨了眨眼:四舍五入,目标不还是我? 聂言:可以这么理解。 罗盘七终于不再吃炸鸡,擦干净手上的油,没了平时那副跳脱的模样:你可以选择把东西暂时交给我们保管。 林云起只当生死簿是普通的本子,随时有可能被骗走,落在有心之人手中,迟早祸害无辜。 柳凡没酿出灾难,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不能寄希望于下一个人也是万幸。 出发前聂言已经和总部谈好条件,只要林云起愿意点头,白辞那边,他们会用总部给出的承诺,换取对方放弃生死簿子册的争夺。 林云起好笑:就算交出去了,别人也未必相信。 罗盘七:我们自然有办法。 林云起沉吟了几秒,出乎意料,竟是摇了摇头:不是我不信任你们,这个故事很离奇,我需要想一想。 直觉问题不是出在故事本身上,他还有别的顾虑。聂言站起身,没逼太紧:拿好主意后,随时联系我。 白辞没跟他们一道离开,全程安静地吃着披萨,仿佛就是上来蹭饭的。 解决完一块披萨,才开口说:我还以为你会同意。 林云起:我想不出他们能通过什么法子,让那些贼心不死的邪教徒相信,所谓的圣器已经在他们手上。 白辞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既然是烫手山芋,不如直接卖了。 恋耽美 ——(37) 林云起看向他。 白辞:搞个拍卖会,吸引人来参加,顺利的话还能一网打尽。 可这东西不太好模仿。 林云起突然握住他的指尖,在纸张上蹭了蹭:感觉到了么?材料很特殊。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许正如聂言所说,原先长期用药水在上面写字,纸张的触感光滑中带有一丝黏腻。最外层的皮面类似羊皮的感觉,哪怕轻轻揉搓,也不会留下痕迹。 白辞忍住回握的冲动,就事论事:我认识一个做仿品厉害的师傅。 林云起连忙问:如果做多单,给打折吗? 白辞知道是自己肤浅了,面前笑容满面的人,很可能目标不仅仅是卖了,还想着多卖几次。 回头我问问。 夜深人静,林云起躺在大床上,难得没平躺,侧身卷着被子睡。 今晚的月光太过单薄,卧房内比平时黑很多。 衣架上的外套口袋突兀地动了一下,没过多久,一本册子从里面挤出来掉在地上。它先是自动摊开,半本费劲地攀上床单,另外半边册角立在地上,像是个小姑娘垫着脚尖,终于,整本册子成功爬上床。 面对熟睡的林云起,册子中间裂开一条缝隙:嗷呜 没有如愿咬上对方的手指,它被人拎了起来。 册子僵硬地转过身。 不知从何时起,床边多出一人,全身完美地融合进阴影中,在他身上根本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 白辞暂时在林云起身上贴了安睡符,之后冷冷看向小册子:这么迫不及待? 知道反抗无用,生死簿没有费劲挣脱,仅仅试图回避对方的目光,但身体不受控制,被迫和白辞对视。 因为不满他要卖你,所以起了杀心? 生死簿一动不动。 白辞寒声提醒:连门口的饿死鬼,都知道你开了灵智。 伪装失败,生死簿抖了抖,代表摇头否定。 骸骨狗跑出来嗅了嗅:它在说谎,它身上有负面情绪。 被抓着的是脊梁骨,很疼,生死簿竟是开口说起了人话,娇声娇气道:不满,不满方法用错了。 被白辞那双眼睛注视着,想要扯谎的念头刚一生出,它的脑瓜就一阵刺疼。 造假需要成本,生死簿诚实回应,直接卖就行,回头我自己悄悄跑回来。 连骸骨狗都能听出它语气中的真挚,可见是认真的。 生死簿瞄了眼被贴安睡符的林云起:我就想吸一口。 上次吃的那滴血已经消化干净了。 白辞盯着生死簿看了几秒,松手。 忍住背上的疼痛,生死簿爬到林云起手指边,自言自语:就一丢丢。 说完轻轻在林云起手指上咬了一下,确实只吸了一滴血。 然后没出息地又晕了过去。 白辞捡起来,塞回了林云起的外衣兜里,转身离开屋子。 夜晚的窄道上没人,骸骨狗可以自由活动。不过它今天没有抓住机会迎风奔跑,不时看一下白辞,心中存在诸多不解。 生死簿诞生灵智已经足够奇怪,它似乎还很依赖林云起,再说白辞,竟任由这册精吸了一滴血。 对比之下,罗盘七单纯因为占口头便宜,就落了个爱慕饿死鬼的下场。 不知其中究竟有什么隐秘。 骸骨狗烦恼地跑起来,只恨自己没有早点认识白辞,奔波在吃瓜第一线! 第37章 不适 骸骨狗恨不得钻进白辞的脑袋里读取一下记忆片段, 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同样的事情,南柯梦目前也想做。给郑柠脑袋开瓢,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趁着自己梦中私会吴圣舒的功夫, 居然跑进灵异论坛, 大肆宣扬生死簿在林云起身上的消息。 虽然还没五分钟,帖子就被删得一干二净,但后续的麻烦肯定不小。 郑柠冷静面对质问,反而笑了:我是瞒着你发了帖子,就像你也没告诉我, 生死簿在普通人手上, 能不能用吧。 南柯梦的骂骂咧咧止住。 怨念重阴气重快要死的普通人拿到, 可以不人不鬼地续命,但郑柠还好端端活着,拿着就是个摆设。 IP地址那些我早就提前做好工作, 谁也查不到。郑柠:假设林云起陷入巨大的麻烦, 对你入侵他的梦境也有好处。 现实里的麻烦会激发负面情绪, 有时候甚至延续到梦里,南柯梦的梦境恐慌计划, 也将变得更加好操作。 透过南柯梦眼珠子光泽的变化,郑柠知道它不会对这件事秋后算账, 走去咖啡机旁。一边慢悠悠冲着咖啡, 一边想着林云起近期会遇到的麻烦, 苦涩的咖啡都多了分诱人的香味。 南柯梦望着郑柠的背影,爬到天花板上织网休息。 它总结过林云起的一些规律, 喜欢兼职, 有心人要是通过这点下手, 再容易不过。郑柠这次的行为, 倒算是有点用处。 秋老虎的日子终于过去,可惜没机会体验好天气,一觉醒来,林云起发现自己发烧了。 早上醒来,头昏脑涨。 衣架上生死簿愧疚地探出头,第一次吸血时,它刻意控制吸收的是精血,但为了彻底觉醒灵智,昨天吸了一滴心头血。 对林云起的健康没有影响,但少不得要虚弱几天。 凝视林云起嘴里叼着个温度计量体温的侧影,生死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昨天那个可恶人类的蹲点毫无意义,对方特意跑过来,却没有阻止自己吸血。 因为不满他要卖你,所以起了杀心? 这是白辞的原话,但拍卖一事,分明是对方先提起的主意。生死簿一拍脑袋瓜,顿时明白了,这是故意激怒自己,想让它去吸林云起。 可这么做的用意在哪里? 林云起忽然转过身,生死簿停止胡思乱想,连忙乖乖装死。 还好。林云起看了眼温度计上的数字,吃点退烧药应该能对付过去。确定没过期,胡乱往嘴里塞了一粒,重新爬上床休息。 眼皮耸拉下来时,他突然想到要给物业请假。正当林云起闭眼摸索着手机,稍远一点的地方响起铃声。 喂。 听到他说话喑哑,白辞问:病了? 可能昨晚上受凉了,林云起咳嗽了几声,小感冒不碍事。 白辞:看你没来,我晨跑前顺便扫了楼。 谢谢了林云起困得不行,电话都没挂断,就直接睡了过去。 楼下,白辞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呼吸声,望着四楼的窗户,结束通话。 骸骨狗:看样子他最少也要休息一星期。 白辞:就当是献血了。 骸骨狗寻思他的舔狗主人故意让林云起卧病在床的原因,隐约间想到一种可能。在它进一步想要求证时,白辞转身走到一棵大树后。 骸骨狗爬上树,看见一个贼眉鼠眼的人走进林云起的单元大门。虽然面相不好,但从手腕上戴着的珠子来看,是个懂行的。 感觉到楼里弥漫的阴气,贼眉鼠眼的瘦小男子面色大喜。 消息居然是真的。这种反常的阴气,代表可能真的有生死簿在。他何尝不知道发帖人爆出这种料,必然另有算计,甚至大概率是个阴谋。 但人为财死,他早些年养小鬼被反噬,今天说什么也要一搏。 胡思乱想的时候,瘦小男子已经走到了四楼,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倒在了林云起门口。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骸骨狗重新爬到白辞的肩头,表情奇特:上去这么久还没下来,林云起不会有什么事吧? 白辞:说人话。 骸骨狗换了下主语:上去这么久还没下来,那个贼眉鼠眼的道士不会有什么事吧? 白辞:你可以为他祈福。 一个道士才倒下,没过多久,前方的窄道上又出现一张陌生的面孔。 眼含煞气,额爆青筋,身上有股很恶心的血腥味。骸骨狗:他手上没少沾人命。 煞气也分种类,譬如古代的刽子手,身上是阴煞,但没什么因果纠葛;而这人身上的煞气,几乎全部是由彻骨的恨意堆砌而成。 进单元门前,男人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想来是要走严刑逼供的路数。 不过在他上去后,同样上演了石沉大海,没再下来过。 卧槽!骸骨狗突然叫了声:我尊贵的主人,你快看,还有国际友人! 迎面走来的人金发碧眼,口袋里露出飞机票的一角,看样子才下飞机不久。 千里迢迢跋山涉水,骸骨狗啧啧道,就是为了白给。 它都快被这种精神感动到了。 早上醒来没吃早饭,药效作用下,林云起越来越困,身体也没什么力气。 越睡越想睡,完美印证了他现在的状态。 得吃点东西。林云起无意识地念叨。 咚咚咚! 激烈的敲门声传来,林云起不理会,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林!小林你在家吗? 好像是喜欢下象棋的张大爷,因为麻将一直是这个老小区的主流,他找不到能下棋的对手,偶尔棋瘾犯了,就会来找林云起。 门外边张大爷急了,几乎是砸门:小林!你家门口快死不下了,你在不在啊?! 张大爷比谁都了解林云起的作息,周四上午,除了扫楼,林云起一般不会出去工作。 担心对方别出什么事了,他报了警和叫救护车后,也不敢离开。 当然还有重要原因,是腿软了,对门没人,张大爷只能靠大喊大叫让自己好受点。然而这个点年轻人早就去上班了,反正他喊到现在,也没有人打开门看发生了什么。 在张大爷坚持不懈的叫喊声中,林云起终于睁开眼,无意识重复着半梦半醒间听到的话:死不下了? 起初他还有点懵,怔了下后鞋子都顾不得穿,趴在猫眼上一望,身体不由一颤。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人,张大爷老泪纵横,正在疯狂砸门。 林云起开门的一瞬间,张大爷像是看到了圣光,原本有一堆问题要问,如今却都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确定没有可疑人员,张大爷的恐惧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林云起连忙把他请进门,倒了杯水让老人家平复心情。 随后他带把水果刀防身,到门口检查情况。 不是我干的。斗篷下的虚影垂着头,凉飕飕说出这句话,手指无聊地摸着碗边。 可惜林云起压根听不到他在说话,伸手逐个探了下鼻息。有两个还活着,另一个面色惨败,感觉人已经凉了。 再三确认了一遍周围环境是否安全,林云起开始做心脏复苏,利用掌根有节奏地进行按压。 这个是我干的。饿死鬼看了眼正在被做急救措施的人,自言自语。 气若游丝的这位正是恶煞缠身,沾了不少人命的修道人,饿死鬼喜欢这样罪孽深重的灵魂,阴气十足,顺便给自己加了个餐。 另外两个,纯属是被吓晕的。 养小鬼反噬的瘦小男子,精气早就没多少,不是饿死鬼的菜,外国男子味道也不纯正,对他而言还没隔夜饭好吃。 救护车和警车差不多一起到来。 门口的人被救护车拉走,警察留下来询问情况。 张大爷这会儿终于能利落地说话,如实说了一切。乍一听,林云起嫌疑很重,首先人是倒在他家门口的,其次,叫门将近五分钟,他都没有开门。 看到林云起时,警察的怀疑却又打消了不少。 我今天刚巧有点不舒服。边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身体不适可以伪装,但感冒时的鼻音和正常说话有很大区别,再者说,林云起到现在烧还没退下去,这种情况下想要对付三个成年男人,除非是超人或者利用药物。 同时药到三个男人,单是想想也挺离谱。 警察叹了口气,现在只能等医院那边的检查结果。 这三人,你认识吗?问话时,警察一直在观察林云起的表情。 回想了几秒钟他们的长相,林云起才略显迟疑地摇头:应该没见过,咳咳 他抽了张纸巾掩住口,好不容易勉强忍住咳嗽,打电话给楼下药房,让他们送来几瓶急支糖浆。 警察不好再打扰,临走前说:后期我们可能还会上门做些问话。 林云起点头,直白表示:我最近没出远门的打算。 还主动把电话号码留给对方。 送警察同志到门口,正好楼梯口上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目光接洽的瞬间,男人有一瞬间闪躲。 警察一眼看出不对:请问你是这栋楼的住户吗? 男人点头。 林云起:他说谎。 男人: 警察眯了下眼,又问了一遍:你住几零几? 我来看朋友。 朋友住几零几? 男人:602。 林云起:他说谎。 男人: 警察看了眼同事,对方上楼,显然是要求证。 男人一时心虚,他是为了生死簿来的,但为什么会遇上警察? 跟我们走一趟吧。 等等,男人主动靠近对方,挤眉弄眼,你们也是为了那个来的对不对? 心中暗暗冷笑,利用职务之便侵吞生死簿,呵呵。 警察皱眉:你在说什么? 就是那个,那个。男人继续暗示。 恋耽美 ——(38) 张大爷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话发表见解:会不会是昨晚上一起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他是认真的,不夹带任何讽刺的意味。 无论是警察,还是林云起,居然都下意识微微颔首。唯一没点头的是饿死鬼。 男人还在疯狂暗示,试图威胁警察。 我什么都知道了,有本事你关我一辈子,你现在不放我走,等我出去后,就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说着压低声音恶狠狠道:到时候哪怕你是警察,也没人能保得住你。 男人把对方的怔楞当做是妥协,正要继续说下去,突然注意到角落里的饿死鬼。先前一上楼注意力就先被其他事情吸引,没注意到几乎是静止状态的虚影。 血红色的眼珠此刻正在望着他。 男人发出一声类似鹅叫的惨叫声,羊羔似的猛扑到警察怀里:叔叔,救我! 第38章 筹谋 自始至终都是男人的个人才艺展示, 林云起受感冒影响,有些站不稳,靠着墙问:他这样算不算袭警? 在这起离奇的事件中, 林云起想要彻底洗干净嫌疑其实也不容易。哪怕最后查出来跟他无关,警方或多或少也存有一丝疑虑。 但现在,用力把男人从怀里拨出去的警员面无表情想:有些事真的不能怪住户。 这种送上门来的疯子, 谁能招架的住? 被推出怀抱的那一刻, 男人冷静下来。见饿死鬼没有立刻动手,他先是愣了下,随即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腿刚迈开,发现只是虚无地蹬了几下,他回头一看,腰带不知何时被拽住。 警察:当我是死的吗? 经过这一番折腾, 男人落实了奇怪嫌疑犯的身份,就算不是嫌疑人,也是个十成十的神经病。 男人被押走, 张大爷受了惊吓,早就没了下棋的心思,扶着楼梯扶手, 慢慢向下。 勉强算是另类的人去楼空, 林云起耳根子终于清净下来。 刚一转身, 后方又传来脚步声, 林云起眉心一跳,该不会又来个精神病院出逃?他疲惫地转过身,白辞那张神颜猝不及防出现。 林云起长松了口气。 白辞:我看抬下去了几个人。 口吻很是风轻云淡。 林云起有些好奇他怎么没问那些人被抬出去的原因, 仿佛看出来林云起的困惑, 白辞主动解释:这种事, 我见多了。 差点忘了,对比被担架抬走的,从他那里走的,基本都是直接蒙了白布。 白辞不是空手而来,还提着一份早餐。 吃了点东西,林云起恢复些元气,大脑重新运作,开始分析这一系列迷惑事件。 不到一分钟,便有了头绪:该不会是邪教分子听到风声,特意赶过来? 白辞点头:是像被洗脑了。 林云起准备联系刚刚来的警察,但没对方电话,转而打给了聂言。 拨通的一瞬间,楼道内传来手机铃声。 林云起挑了下眉,走过去开门,好巧不巧,聂言正好迈过最后一层台阶。四目相对,他看着林云起说:我正好在附近,听说这里出事了。 是有点。 比起那几个莫名其妙倒在门口的人,林云起其实更加好奇他们昏过去的原因。 起初他有考虑过是聂言专门偷偷留了人手保护,但当发现其中一人已经奄奄一息,顿时明白此事和聂言无关,对方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一边喝着小米粥,林云起不时咳嗽一声,诉说着心头疑虑。 接连找上门,接连晕倒,这种巧合实在是 无论是神态,还是不经意间蹙起的眉头,他都落实了病美人的模样。聂言莫名想到一个不恰当的形容:病都病得活色生香。 根据我的经验,多半是聚在一个窝点,共同吸食了违禁物品,最后脑子一热就找上门。 林云起回想了下最后那名男子的胡言乱语,确实神志不清。 骸骨狗悄悄遛出来几秒,和白辞哔哔:我早就说过,特殊小组的人一个比一个会说谎。 聂言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林云起沉默了一下: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今早那几个送去了哪家医院? 聂言挑眉:你想 送温暖。 信了他才有鬼。 但聂言并未拒绝,清楚即便现在不说,白辞也有办法掌握消息。他打了个电话要到地址:第三人民医院,具体回头发给你。 林云起点了点头,又是一阵咳嗽。 药店的小姑娘及时送来糖浆,林云起喝了后总算暂时舒服了点。 聂言还有事要办,想到他要去医院,临走前交代一句:日常少点折腾。 林云起:拒绝受害者有罪论,从你我做起。 第三人民医院离林云起家不远,灵异大赛出事的一名选手,还被转到这里治疗过,据说已经出院。 除了看望早上那几个人,林云起来主要是想挂个号,开点感冒药回去。 白辞当了一回免费的司机,亲自开车送他过来。因为时不时就会犯困,林云起没有客气,路上还眯了一会儿。 白辞:我就不上去了,在车里等你。 林云起点头。 那三个人是坐一辆救护车来的,一个至今昏迷不醒,另外两个倒是没有大碍,被归类在一间病房。 瘦小男子算是小有名气,被风水界称作赵道人,外国男子也不是第一次来这片土地,以前拜师时,被师父赐名为金。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讽刺病友: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道人额头青筋猛跳,顿时明白对方跟自己是一路货色,来偷生死簿的:看到门口倒着个人,还莽着向前,你比我还蠢! 金当时还真没注意到门口有人,毕竟在瞧见饿死鬼的瞬间,他已经当场晕了过去。 等等!赵道人脸色难看:我现在还胸闷,你该不会直接倒我身上了? 金:我也胸闷,咱们上面肯定还压了一个。 林云起刚到病房外,就听到两人的争论,嘴角微微一抽,难怪张大爷那时候一个劲喊着死不下了。 他推门走进去:中午好。 不知道是不是日常听白辞说多了,林云起自己问好时,语气很不自然。 赵道人和金停止争吵,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郑柠在论坛发帖子时,一并公布了林云起的个人信息,其中有一张他的照片,林云起属于真人与照片无差异的那种。 赵道人和金立刻就认出,这就是他们要偷的对象。 林云起走近了些,拿出小册子,礼貌提问:请问你们是想要它吗? 心心念念的东西就在眼前,赵道人和金反而不敢轻举妄动,赵道人是跨省,金是跨国,他们都不知道饿死鬼出现在对方家门口的原因。 短短的几分钟内,两人已经开始了各种阴谋论。 这个月底,我准备拍卖它。 赵道人回过神,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卖?你怎么舍得? 林云起怅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完后一秒变脸,热情问:两位要参加吗? 他其实很想让聂言现在就把人抓走,又担心打草惊蛇,最终决定月底组个局。 赵道人警惕十足道:有什么条件? 林云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只接受以物换物,不要名画,最好是古董。 赵道人看了他片刻,缓缓说:你很聪明。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不缺钱,而竞拍失败的人很有可能迁怒于林云起,弄两件保命的法宝最适合不过。 小聪明罢了。 林云起的想法是,一本册子用钱来竞价,哪怕卖出个天价,最后对方一报案,自己绝对要退还。而古董这种东西,真假难辨,有时候连专家都很难给出统一意见。 以物易物,说不定哪颗沧海遗珠就落他手里了。 不过事情都有两面性,他要承担的风险也不小,说不定换回来是地摊上十块钱都没人要的破铜烂铁。 想到这里,林云起忽然按了按太阳穴,病糊涂了,他上来不是要做生意的,补充道:这次拍卖会,有入场券和优先抢拍权。 什么意思? 一个人至少要介绍两名客户,一同参加拍卖会,被介绍人如果不另外介绍他人,就要花双倍代价进行拍卖,譬如原本只需要一件古董,他需要两件。 林云起笑道:当然不要想着请人演戏,只要被我发现一例,拍卖会取消。 金拍着还有些疼的胸口和肋骨:你太狡猾了! 林云起:做事自然要利益最大化,现场有合眼缘的,我还可以换点其他东西。 还有,不满十人,拍卖会自动取消。 边说话的同时观察着赵道人和金的神情,他们并未因为这句话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看来未落网的邪|教分子不少。 说完条件,林云起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金毕竟是外国人,稍微反应了一下才理解过来他的意思,伸长脖子扬声问问:所以想要参与竞拍,要发展含两名及两名以上的下线? 林云起脚步一顿,纠正说:不是下线,是客户。 说得好像在搞传销一样。 医院外。 白辞坐在车里,没玩手机,也没开音乐,单纯坐在位置上,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林云起提着开好的药出来,看见这一幕不禁有些感慨。仔细想想,接触的这段时间以来,从来没有发现白辞有什么强烈的兴趣爱好。 打卡除外。 白辞看到他问:还顺利么? 林云起点头,说了拍卖会和开出的条件。 做法很合适。 无论是谁,肯定不想让生死簿的事情再节外生枝,哪怕是亲戚朋友,毕竟一个人知道就有可能传扬十个人。所以真要介绍的话,他们肯定会去优先考虑知道生死簿在林云起身上的同行。 大家本来就会存在竞争关系,放在明面上还好一些。 林云起叹道:不论结果,至少这两天找上门的麻烦会少很多。 不能让这些人的目光一直盯着你,白辞:要尽可能一劳永逸。 林云起目光一动:按照聂言的说法,这册子如今在他们眼中,地位像是古代的兵符。届时我用这本册子,让他们拥戴我,成为新的头目,然后搞到组织名单,一网打尽? 白辞突然做了个有些轻佻的动作,冲他勾了勾手指。 林云起迟疑了一下,还是附耳过去。 白辞低声说了几句。 林云起感慨:会不会太丧良心了? 白辞:跟没良心的讲道义,是对自身人格的侮辱。他深深凝视面前这双漂亮的眼睛,语重心长:林云起,对自己好一点。 第39章 鸽子(二更) 刚刚白辞给出了两条路子:让聂言过来拍卖, 卖给他,以后就都知道这东西将由官方保管。 不久又道:或者提前拿到竞拍名单, 我找私家侦探打听一下他们的住处。 林云起:查住处? 白辞颔首:私下逐个约见,偷偷交易。 林云起顿时明白他在打什么盘算,这是想让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拿到了真本,普遍撒网后还要普遍钓鱼。 先前多卖几次的言论,不过是自己的戏言,白辞此刻明确表达想要实施的意向。 你喜欢读书, 白辞,书中不是常说人先自爱而后爱人? 林云起认真思考几秒:是这个理。 口袋里的骸骨狗忍不住跟着点头,没错,太有道理了! 车子重新发动, 载着两人一狗得以升华的灵魂上路。 在上高架桥之前,白辞突然找路边靠停:去古董街看看?我上次说的手艺人就住在那里。 手艺人是好听些的称呼,实际上就是个做仿品的大师。 林云起唇瓣动了动,刚想说话,挡风玻璃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他下意识坐直, 发现是只小鸟, 一个劲想撞开玻璃。 它才巴掌大小, 力量有限, 刚撞了两下就晕头转向。 林云起可不想亲眼目睹一只鸟头破血流的画面,正要下车,白辞已经先一步打开车门, 伸出手。横冲直撞的小鸟服服帖帖跳进他掌心, 连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它挺直胸脯, 脑袋拼命去蹭对方的掌心。 可惜白辞对小动物, 完全没有对林云起的柔软心肠。把鸟放去草坪上,他没回头看一眼,便重新上车,林云起注意到那只鸟想飞过来,又不敢,好像有种人性化的真情流露。 他不禁笑了:之前不是曾有只布谷鸟,也是拼了命往你怀里钻? 白辞点头:最近不那么招人了,比较招动物喜欢。 说着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一下,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和人:国泰民安啊 这怎么就和国泰民安联系到了一起? 林云起转念一想,没了类似郑家兄弟那种恼人的疯子纠缠行为,也算侧面印证了社会风气不错。 先前还有点睡意,如今被刚刚那只小鸟彻底惊走,林云起清醒过来,说:去古董街吧。 白辞找地方掉了个头,开向有段时日没去的地方。 恋耽美 ——(39) 古董街在天海市很有名,不在于东西多好,而是连小孩都知道这里几乎全是假货。但依旧有人喜欢去淘东西,摆在家里充面子。 林云起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两边几乎都被小摊位占据,不知真假的镯子随意扔了一地。 他看到有人在淘货前,会暗暗祈祷一下,希望能捡上大便宜,不禁联想到自己的生意。 广场那边还在搞重装,其实把摊子摆在这里也不错。 来买卖古董的,多少信点玄学,自己的算命摊子一出,谁与争锋? 白辞闻言薄唇动了动,找不到适合的言词去回应他的豪情壮志。最后只是默不作声在前面带路,拐进一条小巷子后,他稍停下来:到了。 前方陈旧的木牌上用镀金的颜料写着小本生意几个字。 店铺的名字倒是挺别致林云起尝试推了一下:锁的。 白辞拽动门口的红麻绳,铃铛声随即响起。 来了,来了! 开门的小老头走得急,只穿了一只鞋子。看到白辞,擦了擦老花镜,确定没看错,立时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白先生。 林云起看得一挑眉。 白辞进门时才解释:早些年他被仇家追杀,我帮忙顿了一下:我花钱帮忙摆平,看样子他还记着这份恩情。 屋子里很暗,就一扇小窗户,白天还需要开灯。小老头搓搓手,等着白辞说出来意。 白辞看向林云起,后者拿出生死簿:我想仿这个。 小老头摸了摸纸张,瞬间就知道不是凡物。 白辞走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小老头听后面色一变。不过他很快把关注的重点放在如何仿制上,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野心勃勃地想要挑战。 让学徒领着林云起去参观,小老头进了暗室,白辞不客气地跟了进去。 关上暗室的门,小老头低声道:有点麻烦,据传这东西不同人看到不同反应。 他对生死簿也有些了解:濒临死亡的人能看到自己的名字,阴气重的一瞬间能瞧见密密麻麻的人名,过后就是无字天书 想要做到以假乱真很难。 白辞早有准备,在桌上放下一株已经枯萎的花朵,有花无叶:把它混合进纸张的材料里。 暗室外,林云起正为展架上的货品眼花缭乱。 一些做旧的酒杯灯盏他看不出名堂,但展柜中间最大的隔档,摆放着一个凤冠,上面缀满了宝石翡翠,其主要材质不是金丝,而是银。 虽说少了些贵气,但那种温和的光华,看得人很舒服。 这个怎么卖?林云起好奇打听价钱。 学徒喜笑颜开:客人你可真是太有眼光了。 打从一听到这句话,林云起心就凉了。果然,学徒接下来报出的数字,让他微微吸了口气。 喜欢就买。白辞不知何时从暗室离开,声音自背后传来:这个价格算是比较厚道了。 林云起小声嘀咕:花大价钱买个假货放在家里,有点亏。 小老头别看戴着老花镜,耳朵却贼好使,当即拍着腿哈哈大笑。白辞嘴角也跟着勾起:要说工艺,现代的很多工艺其实更加成熟,而且真东西一般人承不住上面的贵气。 一旁小老头笑够了解释说:我可不是个卖假货的,这凤冠平常是用来租的。 林云起知道自己可能存在了点误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老头把册子还给他:我最喜欢仿有挑战性的东西,以后发现好玩意,记得让老人家过过眼瘾。 林云起好奇:不用留下来? 做仿品,不都是要拿着真品对照? 小老头摆手:不需要,一周后你来取货。 林云起要付定金,也被一并拒绝。小老头脸上笑出了褶子,一路送他们出来,好像给白辞帮忙是件很荣幸的事情。 一切进行得过于顺利,从古董街出来,仅仅过去十来分钟。 林云起系好安全带,白辞却迟迟没有要开车的意思。 白辞:稍等一下。 没过一会儿,学徒小心地捧着匣子走过来:您的东西。 看盒子大小,林云起突然有了某种猜想:凤冠? 白辞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自带流光溢彩的能力,阳光下比店里还要璀璨。 林云起惊讶:老板送的? 白辞摇头:一码归一码,这笔是正常买卖。 我还以为你没爱好来着,林云起笑眯眯道,原来喜欢搞收藏。 这个另有用处,白辞说,回去摆在你家里,镇宅。 凤冠镇宅? 林云起当即拒绝:太贵重了,而且我也不信这些。 白辞:近来你麻烦不少,按照民间的说法,阴气重招灾,刚巧用这个负负得正。 说罢特意强调说:负负得正是数学领域的知识。 无论林云起如何拒绝,白辞的意思很简单,东西先在他家里摆着,过后再归还。这场论战一直持续到车子进小区,白辞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摸了摸口袋,皱起眉头。 林云起:怎么了? 忘带钥匙了。白辞苦笑。 口袋里,正和钥匙躺在一个兜的骸骨狗: 白辞叫了开锁公司,林云起见他没地方去,只能请到自己家里先休息一会儿。 门一开,白辞执着地把凤冠摆在电视机柜上。 这件物品和客厅的装修格格不入,林云起嘴角一抽,勉强赞美说:怪有特色的。 说完,忍不住一阵低咳。 他没有过多招待,强撑着眼皮说:我去休息会儿,冰箱里有吃的,你随意。 几乎是闭着眼回卧房,一沾枕头,林云起瞬间睡去。 白辞在沙发上坐了稍顷,走到卧房门口,看着平躺在床上的林云起,不由叹了口气。抖开一旁的被子,帮他盖好。 林云起的戒备心很强,隐约感觉多出一道气息,睡梦中也在不安地皱眉。 隔着空气,白辞用手在他眉峰上轻轻拉了一下,仿佛这样就能抚平眉宇间的沟壑。凝视片刻,白辞坐在床边,渐渐的,林云起像是习惯了这股气息,眉头舒展沉沉睡去。 时间在无声无息间流逝,白辞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忽然间耳朵尖动了动,下一秒人出现在玄关处,直接打开屋门。 门外,正拿着碗准备出行的饿死鬼,听到声音回过头。 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白辞意有所指:有些事太计较,容易短命。 对于饿死鬼这个层次的,第六感的判断基本和事实无出入,白辞毫无疑问是他见过最有威胁的存在。 破碗的裂缝比以往要宽出几厘,源源不断的黑气从里面渗出。 知道对手强大是一回事,但在几次虚无的对峙后,饿死鬼显然是要动手一试。 白辞瞬间被包围住,千丝万缕的黑气像是绷紧的风筝线,要将他扯入深渊。饿死鬼也不恋战,仅仅定住对方片刻,便转身朝楼外边飘去。 气温异常,低温再一次出现在小区周围。 白辞指尖蹿出一小簇幽蓝的火苗,他随意打了个响指,黑气便被火苗吞噬了个干净。他并未立刻追上去,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 办公室,聂言看到来电,本能性地有些头疼,以为又发生了什么恶性事件。 不等他发问,那边先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道歉。 聂言皱眉。 去道歉。白辞说得很简略:时间过了。 聂言反应了一下,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他用座机打给罗盘七:上次你见到饿死鬼,他有没有给你破案时限? 罗盘七呼吸都凝固了:有、有说三天。 聂言放下电话,立刻开车赶往林云起的小区,这段时间同样的路走了太多遍,继续这么下去,他闭着眼睛估计都能找到林云起家在哪里。 白辞口中道歉对象指得是谁,如今已然明了。 三天又三天,饿死鬼被鸽了。 先前在电话里,聂言没有过多斥责罗盘七,一件重要的事情,却接连被忽视,想必另有蹊跷。 红灯时,聂言打给白辞: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 白辞望着窗外边,空气中弥漫着肉眼难以看见的冰冷结晶,有的被风吹进楼道内,他伸手接住,淡淡道:饿死鬼开始了第二次游行示威。 第40章 抓捕 聂言庆幸白辞日常是较为寡言的人,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张嘴,真挺毒的。 你在现场? 白辞看着天边还未走远的乌云, 答非所问:公民有集会、游行和示威的权利,你该予以保障。 聂言一脚油门加快车速,面不改色道:前提是他提前申请,承诺绝对不使用暴力。 担心激怒饿死鬼,这次聂言没有带罗盘七。 离小区还有几公里的时候,聂言拍了下方向盘, 越是赶时间,就越容易遇上红绿灯。 红灯刚好卡在他这里,前方老人拄着拐杖蹒跚前行,而就在老人身后不足五十米的地方, 饿死鬼捧着碗正朝另一个方向飘去。 聂言按了好几下喇叭,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有病吗?后面车主伸出脑袋骂:一直按喇叭。 这地方不能变道,聂言在组里的小群问:【谁在新河路附近?】 很快有人第一个响应: 【罗盘七:头儿!我在这边街道办事处取材料!】 聂言沉默了:【还有吗?】 有的成员说在南山,有的成员在露营地处理灵异事件除了罗盘七,离这边最近的人赶过来也要大概一小时。 聂言叹了口气,打下文字:【饿死鬼正在朝那个方向走, 想办法拖延时间。】 【罗盘七:???】 街道办事处外, 罗盘七夹着文件袋, 就差没仰天长啸。 手上疯狂转动的罗盘指针提醒他, 饿死鬼和自己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正当罗盘七绞尽脑汁思考苟活的办法时,一切好像又平静了下来。 罗盘七轻轻拨拉了一下罗盘指针, 周围的空气中瞬间漂浮着几十根细针。 他深吸一口气, 确定寒气的蔓延延缓了, 小心地往那边走。最后在垃圾桶边, 罗盘七看到一个狗头正在和饿死鬼对峙。 是白辞的狗。 罗盘七曾经见识过对方的本事,当下都顾不上害怕饿死鬼,一脸古怪:你的身体呢? 暂时拆了。骸骨狗面对饿死鬼,也不敢放松,头也不回道:担心有行人看到,被吓死。 明明这样才更加惊悚。 不理会罗盘七,骸骨狗向来见鬼说鬼话:强大的饿死鬼大人,我尊贵的主人想约你谈一谈。 饿死鬼不为所动。 骸骨狗:你被放鸽子另有原因,作出审判前,至少也该留下辩白的机会。 饿死鬼从不给食物机会,但这两个一个没血肉,一个阳气重,不属于食物。他思考了一秒,决定最后给一次机会。 林云起家。 主人在睡觉,客厅里,白辞坐一边,聂言和罗盘七坐一边,饿死鬼盘腿坐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正如白辞所说,负负得正起了作用,有凤冠放在那里,这栋楼虽然阴气依旧很重,但饿死鬼一靠近,总有种不自在感,不禁把碗稍微往花盆旁移了一点。 异物越强大,气息越难以遮掩,这是最浅显的理论。白辞直接切入主题:实际上,越强大的异物越容易被遗忘。 骸骨狗探出头凑热闹。 眼前就是个例子,白辞看了眼饿死鬼,毫不客气道,他是个巨大隐患,但你们能想起他的次数,随时间流逝寥寥无几。 罗盘七仔细回忆,自从饿死鬼出现后,正儿八经地开与之有关的会议,仅仅一次。 除非是来林云起家,或者偶尔看林云起吃东西,才会忍不住有些唏嘘,其他时候,确实少了应有的警惕。 妖魔鬼怪因为破坏力大,寿命长,到底为天不喜,白辞,这一纪元,人类才是天地间的主角。 聂言:自我保护意识? 算是一种修炼激发的特殊能力。白辞:他们自己也在无意识的这么做,譬如吊死鬼不愿意离开死亡地,饿死鬼一族总喜欢和猎物比命长。 说白了,这是在减少和世界的因果联系。 罗盘七用手机备忘录及时记录,好让组里的专家针对性研究一下。 白辞今天已经说了够多的话,闭眼轻轻按了按眉心,摆出一副慢走不送的姿态。 罗盘七和聂言差不多同时站起身,罗盘七习惯性跟饿死鬼保证:三天,三天之内一定 话没说完,房间里的气温骤然降低一度。 卧房里,林云起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些凉,把被子往胸口拉了拉。 饿死鬼不善地摸了摸碗边,下了逐客令。 不敢再继续胡乱设破案时限,罗盘七皮笑肉不笑道:我下去开车。 刚走出单元门,他在原地愣了一下,对后面走出的聂言说:这明明是林云起家。 但白辞和饿死鬼的作态,搞得他们更像是屋子的主人。 聂言平静道:对饿死鬼来说,装食物的餐盒和食物都是他的。 那白辞呢?不等聂言说话,罗盘七自言自语:他肯定把自己当成房子未来的男主人。 上车前,罗盘七最后回头看了下林云起家的窗户:白辞居然肯耐心答疑解惑 恋耽美 ——(40) 如此反常,不知道今天的太阳会不会从东边落下。 别说罗盘七,就连骸骨狗都觉得白辞今天在做慈善。 屋子里,饿死鬼不太喜欢缠绕在凤冠上的阴气,有种腐烂的气息,坐回了经常待得门槛边。 足足睡了一小时,林云起醒来时发现白辞还在。他揉了揉眼,刚要张口,看到茶几上放着三杯水,怔道:我家来人了? 白辞点头:我已经帮你招待过。 开锁的人刚打电话过来,白辞主动告辞,我先回去了。 林云起有轻微强迫症,说了声好后,注意力在电视柜微微放偏的凤冠上,特意摆正。 白辞下到三楼,停步在302,打开门进去。先前的租客因为枪击案不敢再租,房子一直是空着的,如今这里已经被他租下。 骸骨狗:我们一定要显得这么变态吗? 在暗恋对象的同一栋楼悄悄租房子,老房子不隔音,偶尔甚至能通过楼上的脚步声,判断出林云起在哪里,在干什么。 拍卖会的事情已经流出,近期南柯梦会再次入梦。 拍卖生死簿一事太过离奇,南柯梦要么去林云起梦里读取他近期记忆,判断真假,要么便是依旧挑自己为下手对象。 至此,骸骨狗总算明悟白辞今天大发慈悲的原因,一旦饿死鬼出行,南柯梦不说渣都不剩,重伤下没个百十年醒不来。 他这是要活捉南柯梦另做他用。 骸骨狗尾巴一甩,小心试探:初遇就这么重要? 白辞:回忆可以再创造,不过有些账是该算一算。 人老成精,更何况骸骨狗这个不知活了多少年岁的,联系先前白辞的一番话,立刻作出大致推断:一个很厉害的大妖怪被众生遗忘,苟活到现在,你在试图想起他? 林云起显然不是妖,那这妖怪应该在他和白辞的初遇中出现过,或是被提及。 白辞只道:希望南柯梦懂事。 早点送上门。 这林云起是不是有病?郑柠气急败坏,来回转圈子走。 发帖子泄露消息后,他便一直在关注事态发展,本以为会等到林云起麻烦不断的消息,不曾想,这才过去几日,拍卖会的消息便传入耳。 他倒是比你果断很多。 郑柠在地上踱步,南柯梦在天花板上爬来爬去:办成这场拍卖会的前提是,有靠山支撑,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白辞身上。 没有靠山,还没到场外,只会落个人财两空的结局。 巨型蜘蛛最后在吊灯上停下,作出决断:今晚我去会会这个白辞。 病去得很快,昏昏沉沉一整天,翌日一早,林云起重新变得精神抖擞。 他到外面买早餐,意外发现白辞也在,两个好皮相的人站在一起,杀伤力巨大。 胆子大的有来问要联系方式的,起初都是冲着林云起,走近了才发现还有一个大帅哥。白辞的存在感一向在极高和极低间徘徊。 林云起对煎饼果子是真爱:他家的饼加芝麻鸡蛋烙的,软硬适中,特香。 卖豆浆的在对面,两人分工协作,白辞过去排队买豆浆。轮到他扫码时,身后快速经过一人,短暂停留了几秒,迈大步离开。 多付钱了。老板听着到账提醒,赶忙说。 没事,白辞接过豆浆:食物自动送上门,当是小费了。 老板摸摸脑袋,继续忙手上的活儿,嘟囔着:现在年轻人说话真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先前鬼鬼祟祟的正是南柯梦,它在做入梦前的观察准备。 味道有些奇怪。 郑柠:奇怪? 南柯梦说不上来,不过能确定那就是个普通人类,从步伐轻重来看,白辞类似只小弱鸡。旁人传得神乎其神,也许仅仅是在灵魂上比较强大。 南柯梦无惧无畏,当晚果断入侵白辞的梦境。 它就不信等这人猝死了,自己在林云起梦里扮演尸体,对方还会去质问怎么不请安。 这回南柯梦悄悄织了个林云起的马甲,它学着林云起的样子,假装犯困,从单元门内出来。从神态乃至动作,南柯梦先前都经过了无数次模拟演练,确保百分百逼真。 前方不远处,白辞正迎面走来,似乎没发现异常,正常打卡:早 早你麻麻啊!南柯梦反手就是一镰刀,它忍这货很久了。 巨型蜘蛛准备先来一个腰斩,让白辞身体断开,这样的状态下还能存活几秒,之后它要织出最恐怖的梦境,把对方做成提线木偶。 不,做成闹钟! 让他每天只能报时打卡。 第41章 前尘 血肉横飞, 惊声尖叫。 这是南柯梦理想中的画面,镰刀似乎都能感受到主人的急迫与期待,闪烁着冷酷的光泽。 预想中鲜血喷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锋利无比甚至有着尖锐倒刺的蛛腿, 被两根手指夹住,再也前进不了一分。 咦? 南柯梦瞪大眼珠, 发现自己的倒刺弯了, 白辞的手却没一点受伤的痕迹,连忙努力想要抽出来。 然而蛛腿纹丝不动, 保留攻击时僵在半空中的状态。 南柯梦更加惊恐,拼命晃动圆滚滚的身子。 激烈的挣扎勉强起了些作用, 白辞松手, 退到了一米开外, 微笑着说:大清早,怎么就这么大火气? 为什么没砍上? 南柯梦根本顾不上细究原因, 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先逃。以往作恶时, 它能每次从特殊小组眼皮子底下逃跑,靠的就是逃命时的果决。 下一刻, 惊悚的画面来了,南柯梦腹部一阵疼痛, 它僵硬地低下头, 不可置信地望着腹部。银白色的丝线正从那里被抽出,这些全都是自己修炼的本源! 不 我翻车了! 你是谁?南柯梦僵硬着身子, 不敢再乱动, 甚至主动朝白辞的方向靠近:你知道我的能力, 留下我, 有什么看不顺眼的人我都可以帮你悄无声息地解决。 白辞将抽出来的丝线绕成一个小蚕蛹的形状, 随手一丢,蚕蛹呈现完美地抛物线状,丢进了垃圾桶。 南柯梦看得一阵心痛。 南柯梦一族擅长读取记忆,我需要你帮忙读取一段一千多年前的记忆。 南柯梦几乎尖叫起来:不,不,我只能读近几天的回忆,哪怕再多一周,我也会超负荷爆体而亡! 白辞划破指尖,屈指一弹,一滴血融入进南柯梦腿上的伤口中。 南柯梦意识到这滴血液的不凡,消耗血液力量,或许它有机会撑下来。 有了生的希望后,南柯梦眼珠子不停转动,开始为自己谋算:我答应你,但事成后你要放了我。 永世不得超生,和去特殊小组宽大处理,白辞笑容冰冷,你选一个。 南柯梦硬着头皮:我永世不得超生,你也别想读取记忆! 白辞面不改色自它腹间抽丝,望着越来越干瘪的腹部,南柯梦几乎要崩溃。它到底还是不敢赌,假如赌输了 白辞失去的只是一段记忆,它失去的可是生命。 权衡再三,南柯梦最终选择屈服在威胁下。 白辞的记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丰富,中途他至少沉睡了数百年,这倒减轻了南柯梦的负担。 生命本源掌握在对方手里,南柯梦也不敢动手脚,颤颤巍巍道:给我一个具体时间点。 白辞报出一串数字。 梦境的景象顷刻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周围的一切开始虚化。重新变清楚时,窄道变成大街,破旧的老楼消失不见,前方倒是有一个花楼,门口挂着两盏红彤彤的灯笼。 王朝末年,民不聊生,前线频频战败,王都里的人还在醉生梦死。 这也是一个妖魔横行的世道。 南柯梦抱住一棵大树,它现在轻得有如一团棉絮,随时可能被风刮走。透明的大脑袋东张西望,寻找过去的白辞。 真正的白辞自然不可能本体进入记忆,只能靠南柯梦把一切织下来,回头带给他看。 街边的茶铺,一位年轻人穿青色长衫,正坐在吱呀吱呀响动的旧木椅上,街道上吵闹无比,他安静地翻阅着一本书看。 白兄可真是任何时候都手不释卷。旁边的桌子坐着一位道士,叹了口气说:这次多亏白兄帮忙,不然真要中了那老妖的诡计。 白辞神情淡漠:妖魔鬼怪,人人当诛。 找到了!树上的南柯梦眼前一亮,嫌弃地望着手不释卷的白辞,想不到这人一千多年前就是如此道貌岸然,伪装成读书人做派。 然而定睛一看,好像确实挺孱弱。 南柯梦观察期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它,哪怕是道士。 道士还在用羡慕的语气说:我要有白兄的能力就好了。 谁能想到这双看似冷酷淡漠的双眼,能看穿世间所有魑魅魍魉的真身,窥到阴诡气息的源头,这是无数修道人梦寐以求的天赋。 白辞:没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有些东西看多了,只会让人心生烦厌。 好比街头的那家女子,穷书生已有家室,却用妻子的嫁妆养着她,熟不知这女子是黄鼠狼所化,只为吸食他的精气。再比如刚刚走过去的富商,提着一个笼子,里面是捕捉的白狐。 富商知道这是一只狐狸精,但依旧让请人抓了,想要尝尝美狐的滋味。 白辞一一点出来的事还有很多,他问道士想管哪件。 道士沉默了。 白辞:黄鼠狼害人,自然当杀,国破之日那穷书生也不会有好下场;狐狸当救,她修炼至今未沾人命,相反常行善事。 道士按他说的做了,白辞空有一双能看破万物的眼睛,却无法修炼。 道士回来后再次可惜白辞不能修炼,只能终日与书作伴。 看书比看人有意思,人有伪君子,书却永远是圣贤书。白辞合上书卷,饮了口茶。 客官,里面请啊!近来花楼生意不行,白天也在拉客,老鸨亲自走到街道上,逢人就甩甩帕子。她的嗓子很尖,说话语气神态格外夸张。 白辞本不以为然在饮茶,突然,他握着茶杯的手指一僵。 花楼门前正站着一位年轻人,仰着头新奇地看着牌子,老鸨在旁边拼命吆喝,想招呼他进来。 看那年轻人就像在看青山绿水,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真正让白辞震感的不是这股独特的气质,而是年轻人的本体。 在他眼中,立在花楼前的年轻人实则是足足有三米的一本厚黑书册,仿佛写尽了世间万物,岁月沧桑。 树上的南柯梦也惊呆了,它的实力本看不出林云起的本体,但这是白辞的梦境,一切都是用他的角度在看。 白辞看出林云起真身的同一时间,南柯梦也隐约瞧见了一瞬,大眼珠子写满了不可置信。除了头发长点,这年轻公子的容貌和林云起如出一辙。 那厮前世竟然是本书? 客官,快进来啊,站在外面能看个什么? 年轻人腼腆地笑笑:我这是第一天出来,想见见世面。 老鸨一甩帕子:这可不就是见世面的地方嘛! 不远处白辞放下杯子,面色奇异。 一本开了神智化形的书,来到这世上第一件事居然是去狎妓! 年轻人半只脚都要跨进去,突然心有所感,朝白辞的方向望过来。不知为何,他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两眼,然后招了招手:那位公子。 白辞无动于衷。 那位公子,年轻人还挺活泼,快来啊。 这口吻,竟跟刚刚的老鸨有似曾相识之处。 白辞平生最恶道貌岸然之人,一时被气笑了,还真就走了过去。 哎 道士一脸震惊,还未开口人已经走到花楼门口。 年轻人:这位公子,你那道士朋友是大善,也是大恶。 白辞微微点头,似乎并不诧异。他更诧异的是面前这个人,走近了才发现,这好像并非一本简单的书籍,封面上刻着三个字,明明金光闪闪,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这是白辞第一次无法窥破虚妄。 年轻人叹了口气:你运气好,我也才被朋友卖了一次,我决定救你一回。 说到被朋友卖的时候,年轻人冷哼一声,喃喃骂道:无佚那混蛋。 无佚?大概是觉得名字特别,白辞跟着念了一遍。 对,无佚!年轻人愤愤不平,无名的无,佚名的佚,其实我觉得他更适合叫混蛋,混蛋的混,混蛋的蛋。 边说着,他更气了:这笔账以后我一定要讨回来。 南柯梦已经到了极限,虚脱一样瘫软在地上,显露出本体。 一只透明的大蜘蛛很没形象地四肢朝天,从腹部都可以看清里面的丝线。 为了保命,南柯梦把所有看到的记忆全部化为丝当着白辞的面吐出来,彻底昏了过去。 无佚?白辞眯了眯眼。 他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看来为了躲过那场天地浩劫,无佚找到办法让自己被所有人遗忘,甚至被当时的天道遗忘。 骸骨狗跟着一同看完了,甩着尾骨:这么久远的事,为什么现在突然开始追究? 白辞:我是近来才发现自己记忆不全。 骸骨狗明白过来什么:所以这个无佚过去这些年可能一直在沉睡,最近又有苏醒的迹象? 白辞嘲讽地勾起嘴角:被强行唤醒,够他吃一壶。 随着自己的记忆逐渐恢复,对方过去被强行埋葬的因果也会跟着破土而出。想装睡装死,被天道忽略,哪有这么容易? 想到这里,瞥了眼南柯梦:别装了。 恋耽美 ——(41) 知道瞒不过对方,南柯梦眼珠重新转动,连连告饶:我保证不会说出梦里看到的一切。 虚无的保证向来没说服力,但白辞给了它一个活命的可能:把你的巢穴搬过来。 南柯梦身体一抖。 如果巢穴放在白辞手里,自己以后还不得任人拿捏? 只要你学会闭嘴,特殊小组的收押年限过后,我不会过多为难。 白辞忙了一夜,林云起这边却是一夜好梦。 翌日他去倒垃圾,在商店门口看到白辞,有些惊讶:这么早出来寄快递? 白辞点头:退货。 然而快递单上的地址,赫然是特殊小组的暗点之一。 早上九点。 罗盘七第一个来上班。 发现有快递,今天正好是他的生日,连收件人都没看,罗盘七欢欢喜喜地拆开。暴力拆箱后,掉出来一只大蜘蛛。 ??? 失礼了。蜘蛛捂着腹部伤口抬头,内心暗骂白辞用完即弃,甚至都不愿意开车把自己送过来:麻烦叫个医生。 特殊小组还真有专门医治异物的治疗师。 经过长期发展,对待收容的异物,特殊小组早就有一套完善的措施。实行积分制出狱措施,只要它们立下足够的功劳,攒够积分,就能离开。 当然每只特赦的异物体内都会埋入特殊的芯片,可以随时追踪它们的位置,并且实现远程摧毁。 治疗师检查完,给出结论:肾虚,加过度疲劳。 罗盘七瞪大眼睛。 南柯梦不好意思地用一只蛛腿挠挠脑袋:干我这行的,夜间经常不睡觉。 罗盘七:它有肾? 治疗师:用蛛丝织出来的,逼真到分不出真假,算是五脏俱全。 第42章 凤冠(一更) 罗盘七仔细看了下寄件人, 看到白辞两个字时,瞳孔都是一缩。 南柯梦暂时没了反抗能力,还得罗盘七抱着它去审讯室。 我去了白辞的梦里。 刚听了这个开头, 罗盘七的眼神就已经开始一言难尽。 知道自己在被用怎么样的目光注视,南柯梦两只蛛腿像是手一样, 搭在椅子扶手上, 慢慢解释作死的原因:都说白辞厉害,但没人见过。 所以它想试试。 罗盘七: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见过的人都不在了。 病愈之后,林云起更加注重锻炼, 以往只是晨跑, 如今多了一项黄昏公园散步项目。 在制造不经意的邂逅上, 没有人比白辞更加擅长。一个转角处, 双方不期而遇。 今天白辞没有问安, 插入了林云起更为感兴趣的话题:我白天碰见了罗盘七, 据他说郑柠的一个同党被抓了。 林云起惊讶:我这拍卖会还没开始。 白辞:少个人而已,影响不大。 林云起:郑柠抓到了吗? 知道了他的落脚处。白辞:那是聂言需要头疼的事情, 目前证据不充分,还没办法定罪。 林云起纳闷:先前郑柠去我家偷窃, 不是有个目击证人? 白辞沉吟片刻:这个证人情况特殊。 林云起正色道:法律不会因为他是一个要饭的,就剥夺他开口的权利。 酗酒加精神病。 那是不能当证人,林云起:同党的证词 不知为何, 看到白辞的神情, 林云起直觉不妙:同党也是个精神病? 不。林云起刚松了口气, 白辞说:但物种不同。 现在可能比较流行用动物犯罪。白辞指了一处林间小道, 示意可以往那边走, 边走边说:就像顾金兰, 想出用虫子装神弄鬼。 两侧桂花盛开,花瓣细碎,香味却很清雅。 林云起闻着这味道,觉得舒服不少:可惜了,如果是人,让同党回去当卧底,搜集些证据就能解决。 主意不错。白辞:可以发去给聂言参考一下。 林云起好笑:放只动物回去当卧底? 白辞同样笑了:就算你不说,也许聂言已经在考虑这么做。 各有各的事情要忙,聂言如何做,不在林云起的思考范围。赵道人和金已经出院,赵道人两天前便将介绍的人员名单发过来,按照林云起先前的要求,被介绍人如果继续要介绍其他人,都要提供简略的信息。 白辞对这件事情似乎很上心,给了他一份更完善的资料,其中做了归类。 林云起找长椅坐下,瞧见类目表中分别有想杀自己的,想抢劫的 这怎么还有想卖我的? 白辞:走情感路线,对方请了外援,准备在你被劫杀的路上伸出援手,获得信任后,骗到想要的东西。 林云起从头到尾翻看一遍,竟没有一个愿意以物易物,按照正规流程参与竞拍。 这是想逼我在东西流拍,和出门被抢之间做选择? 白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正说着,一只小鸟落在长椅上,冲着白辞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林云起看乐了:你最近怎么这么招鸟喜欢? 白辞重复刚刚说过的话:鸟为食亡。在收到对方疑惑的眼神前,他起身说:可能这只鸟是想问我讨食。 两人继续往前走,白辞:对待这名单上的人,不用心慈手软。 他稍稍顿了一下:我托人查过,这上面很多人底子都不太干净。 林云起也没打算留情,面对邪教分子的余孽,他上辈子又不是舍利子转世,去宽容他们。 依次重新看了一遍每个人的资料,最终林云起选定一人作为切入点:金。 利用语言的魅力,应该比较容易让这位国际友人上套。 第二天林云起起早去了一趟古董街,取仿制好的小册子。 小老头得意洋洋,先让他把真的拿出来。随后把手放在身后,和仿品交换了一下顺序,问:猜猜哪本是真的? 林云起毫不犹豫指了左边的。 小老头脸色微变,又让他猜了一次,林云起依旧准确猜对。 结束了无聊的猜谜游戏,林云起摸了下仿品的手感,确实有以假乱真之能。 辛苦您了。 他转身要走,小老头追上去:还没说你是怎么分辨出的? 莫非自己的手艺存在什么瑕疵? 直觉。林云起:肉眼其实能辨认出一些偏差,很难形容。 眼看他又一次要走,小老头哭笑不得:你咋是个急性子呢?东西还没拿完。 说完,学徒搬来一个箱子。 林云起低头,里面堆放着整整齐齐的册子,粗略看去有二三十本。 这全是? 小老头点头:白先生一共订了三十三册,我免费赠送了你们两册。 金在出院后暂住在一家酒店,他在国内的人脉有限,没办法像赵道人那样很快找到人推荐。 金也没准备老实交易。 虽然不知道那只饿死鬼是什么来路,当初林云起来病房时,饿死鬼不在,证明只要在外面,还是有很多下手的空间。 等我抢了生死簿,漂洋过海,谁也奈何不了。 金小算盘打得叮当响,已经开始规划从哪里下手,如何引出人。敲门声响起,金做贼心虚,小心地走到门口,猫眼一看是林云起,整个人都愣住了。 开门,做生意嘛?门外,林云起拿出小册子对着猫眼晃悠。 金迟疑了一下,一手拿着防身的东西,一手开门。 林云起单刀直入:亲,买吗? 金更加防备。 咫尺之遥,觉得不抢对不起自己,又担心对方如此招摇,怕是有底牌。 你不是要拍卖? 林云起:大家都准备抢我。 原来你知道啊。 金嘴角一抽: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危险性,想卖个天价。 林云起有理有据:我只能卖给你,回头用你转移火力。而你可以漂洋过海东山再起,默默发展组织,跨国抓捕难度不小。 发展什么组织? 话说得云里雾里,不过和金先前想要抢劫时的念头有重合之处,日后想抢生死簿,那些人还得先去办护照和绿卡。 金试探问:你要什么? 看你有什么。林云起:机会只有一次,要是诚心拿,就一次性让我满意。 金仔细琢磨着他这句话,仿佛明白了什么:今晚九点,来找算了,夜长梦多。 他当面解开衬衫纽扣,露出过度锻炼的肌肉:我是纯阳之体,你刚好纯阴,双修后,我可以过给你我身体内三分之一的功力。 空气沉默了几秒。 林云起转身就走,自己造假好歹花了成本,空手套白狼就过分了。 这一桩买卖自然没有谈成,林云起准备先晾上对方一天,直到金愿意拿出好东西。 秋季到来后,昼夜温差变大,他顺路买了张薄绒毯,夜晚加盖在身上刚刚好。惬意的睡眠环境加持下,林云起今晚入睡得格外快。 临近中秋,窗外的月亮很亮,无限趋近于圆满。 客厅无风,电视柜上的凤冠却在微微颤动着,像是这只器物也在做着呼吸。 窗台外,传来轻微的动静。 是一只小鸟,它在耐心啄咬着窗纱,最后硬生生挤了进来。小鸟是有目的性地飞入,进屋直接朝着卧房的方向扑扇翅膀。但在经过电视机柜时,它不受控制地被凤冠的华贵所吸引,靠近亮晶晶的宝石。 凤冠好像等这一刻已经很久,内里埋得银丝无情地刺进小鸟身体,朝血肉更深处延伸。不出片刻,小鸟的体型比原先缩小了一半,黑豆眼失去神采,彻底没了生机。 银丝在它翅膀上蹭了蹭,确保擦干净后,随意一甩,小鸟的尸体精准地穿过窗纱上的破洞,卡在有三层楼高的树冠上。 呸,阴秽之物。 片刻后,凤冠里飘出来一位美娇娘,朝窗外做了个吐口水的动嘴。 她披头散发,从穿着来看,是个不折不扣的现代人,当她试图把凤冠戴在头上时,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女人不知想到什么,不停啜泣着,满是怨念地唱着一支小曲。 她飘去门口,被饿死鬼的戾气所伤,但她又丝毫不在意地前进一小寸:请问,您为什么不杀我? 尽管附在凤冠上,大多时候神志不清,女鬼依然能感觉到这里有一只强大的厉鬼。 饿死鬼低头看碗不说话。 片刻后,女鬼好像明白了什么:连您都知道不打女人。 她顿时哭得更伤心了,手指胡乱在脸上抹着,血泪差点滴在饿死鬼的碗上。 饿死鬼目露嫌恶,端起碗幽幽道:楼下住着一个变态窥视狂。 女鬼充满希望:他可以帮我? 饿死鬼早已闭上眼开始修炼,不再搭理她。 女鬼飘下去,想要礼貌敲门,但手直接穿了过去,最后她飘进屋,刚一进门,便被门口的大狗吓了一跳。 倘若不是知道她有敲门的动作,骸骨狗早就一口咬过去。 请问女鬼小心翼翼:您是住在楼下的变态吗?是楼上的那位大人介绍我来的。 她的魂魄生前受过伤,死后化鬼,脑子也有点问题,确切说开口已经不经过大脑。 骸骨狗懒洋洋地看她一眼:我是给变态看门的。尾巴一甩,指着卧房的方向:变态在里面,你去吧。 第43章 连环(二更) 卧房门仅仅是虚掩的。 先前面对饿死鬼的戾气, 女鬼都敢迎难而上,这会儿站在卧房外,她却有些退缩, 仿佛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阻挡自己前进。 女鬼弱声道:您,您好。 门缓缓自动打开,女鬼大着胆子朝内看了一眼,床铺整洁,上面没躺着人。再一抬眼, 窗户边站着一名男子,仪态气质一绝, 个子也很高。 不等女鬼开口,白辞像是已经知道她的来意, 缓缓说道:你死后怨念不散,寄居在凤冠里,大仇得报之日,便会自世间消失。 听到消失两个字,女鬼的魂魄不禁颤抖起来。 楼上住着的人天生八字轻,门口又有一只鬼,有阴气滋养, 你可以选择更轻松的活法。 女鬼:您是说帮忙看家,夜晚在周围活动一下,安分地做一只鬼? 白辞听到鬼字时, 目中有些讥嘲, 但仍旧微微颔首。 可我曾经是个人, 女鬼声泪俱下。倘若如此, 我和402门口的那位大人, 和您家门口的那只狗有什么不同? 不过是条看门犬罢了。 白辞深深看了她一眼。 就这么小间屋子, 声音很快传出去,骸骨狗爪子蠢蠢欲动,克制不住吃掉这只亡魂的念头。预测白辞会阻止,去了也讨不了好,为了安分守己,它果断把自己拆了。 一堆零散的骨头堆积在门槛边,头骨的部分放心地松了口气:这下不用被丢到窗外边去了。 恋耽美 ——(42) 这一晚林云起睡得格外踏实,第二天又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他天生嗅觉灵敏,一早醒来,立刻变得警惕。 鼻子动了动,林云起踱步在房中自言自语:怪了,明明有血的味道。 楼下的变态特意交待过,尽量别闹出太大动静,让屋子主人知晓,望着东闻西嗅的林云起,女鬼这会儿也有些不安。 怕什么来什么。 林云起注意到凤冠微微有些歪斜,想要伸手重新扶正,余光却在这时扫见窗纱上的小洞。他快步走过去,思考这洞的来源。 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归结为谁家的熊孩子偷偷玩气枪。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是金。 林云起眼前一亮,心想着那家伙是不是终于想通了,要另外找东西兑换。满怀期待地走过去一看,是话费余额不足的提醒。 很好,从小老头那里抱来的三十五本册子,到头来一本都没卖出去。 林云起倒不指望售空。 事实上,能出手两三册就算不错。林云起寄希望于拿到的人振臂一呼,一并把组织成员集结了,召开个头目继承仪式,全员落网便指日可待。 他换好衣服叹了口气:希望今天能取得突破 302室。 白辞每天听着楼上的动静,确定林云起起床后,他会先一步离开出租屋,防止租房的事情暴露。 不过今天出现点偏差,早上因为闻见了血味,林云起没穿拖鞋就开始在房间里晃悠,等他换鞋准备出门时,白辞才知道自己迟了。 这个时间点不好跳窗,他只能快速下楼。 紧赶慢赶,终于在林云起下来前,白辞出了单元门,转了个身装作迎面走来的样子:早安,好巧。 林云起看他额头有薄汗,问:刚锻炼完? 白辞颔首:睡不着,去公园跑了一圈。 林云起是抱着箱子下楼,这才是白辞逃脱一劫的主要原因。 看到里面的山寨货,白辞正好岔开话题:卖出去了多少? 林云起撇了撇嘴。 白辞顿时知晓答案,唇角微掀说:成本不高,全砸在手里也无所谓。 我这是小本买卖,提起这个,林云起便唏嘘不已,但有人却想做无本买卖。 白辞微微皱眉,等着他详细说下去。 本以为那个外国人好蒙些,我第一个去找得他。林云起:谁能想到,聊天聊得好好的,他突然开始脱衣服。 之后谈起要双修结账。 有一说一,金的身材确实不错,身材魁梧八块腹肌,可惜误入歧途,年纪轻轻便想着不劳而获。 白辞整个人顿时变得阴冷无比,草地边静悄悄的树木开始晃动,大风刮得猝不及防。 楼上的饿死鬼有些迷茫,他记得自己今天没发脾气,为什么温度突然变低了? 气温有持续降低的预兆,白辞本人却是面带笑容,用很轻的语气问:你拒绝了,对不对? 林云起:那还用说。 树木摇晃的幅度减缓,恰逢朝阳初升,白辞眸底的阴霾才逐渐散去一些。 林云起手里抱着个箱子不方便,不准备继续聊下去:我先走了,你继续锻炼。 他还要去酒店找金,再接再厉进行劝说。 刚走没几步,林云起回过头,发现白辞像是背后灵一样跟在后面,疑惑地嗯了声。 白辞:一起。 林云起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两个人去容易让金产生警戒心,不方便谈生意。 白辞:我只是要确保你遵纪守法。 林云起不解。 你们间存在实物交易,如果准备发生点什么,我会立刻举报。白辞:无论是什么国籍,都休想在我们国家的土地上,从事非法性工作。 尤其是那种自由自在提供双修工作的,该早入轮回。 林云起怔了下后,笑出声来:原来你这人还挺幽默的。 一直以为白辞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 一个当玩笑,一个光明正大跟踪,路上白辞重新给出一个正当的理由:昨天你去找过他,也许此刻对方正等着你再次送上门。 林云起收敛住笑容,没了出其不意,的确会丧失先手权。多重因素考量,他默认了白辞的尾随。 酒店。 客房的门敲了好几遍,都没人开。 林云起继续叩门时,正在打扫走廊卫生的保洁员说:估计昨天晚上玩太疯了,现在还没醒。 说到这里她就是一肚子火,保洁在这一层有休息间,有时候她会直接住在这里。 昨晚这客房时不时就传来一阵怪笑,好像是在看什么电视剧,声音放得很大,吵得她不能入眠。 金死活不露面,林云起只得在名单里重新筛选,最后勉强挑中赵道人。好歹双方在医院打过照面,方便开展话题。 准备离开时,见白辞还站在门口,以为他在发呆,林云起正准备叫一声,却见白辞走到摄像头下,捡起几根羽毛。 林云起见状挑了下眉。 这里是十三层,鸟飞进走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白辞似乎对这根羽毛格外感兴趣,询问保洁员:这层楼一共住了多少客人? 保洁员啊了声,奇怪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白辞:还有几个外国朋友这两天要来,我想把他们安排到同一层。 听到这句话,保洁员下意识把白辞当做金的朋友,说:现在是淡季,就住了他一个。 她是个喜欢啰嗦的性格,又多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上面水压不够,洗澡出水不利落,一般客人都会选择住八层以下。 林云起沉吟了一下:我记得外国人很忌讳十三这个数字。 特意选这一层,有些说不过去。 白辞站到客房门口,突然弯下腰,门缝里卡着羽毛,他轻轻一拽,数根黏在一起的羽毛被一同带了出来。 上面全是粘稠的血液,奇怪的是,这血像是兑了水,没什么味道。 保洁吓了一跳。 林云起见状重新重重敲了几下门,随后下楼找到工作人员,前台用备用房卡刷开门,客房内一片狼藉。 正前面的窄道上,金赤身裸体躺在地板,双目圆睁,身上落满了羽毛。 前台胆子小,尖叫一声,哭着叫救护车。 林云起尽量不破坏现场,走过去检查人还有没有鼻息。 白辞站在门口,自始至终都未曾踏进过一步。 骸骨狗用意念和他交流:死者身上聚着不少恶果,虽不严重,但绝非善类。林云起携带生死簿,昨天见面时却未预知到对方死期降至。 它越说越激动:我能隐隐感觉到,这次的事情非比寻常。 接下来几秒,空气是安静的。 对方是外国人,白辞终于开口,面无表情道,生死簿管不到。 骸骨狗沉默了一下,尽量从尴尬的气氛中挣脱,干笑着说:主人,你好聪明,这都能想到,哈哈哈 注意到白辞不善的目光,骸骨狗越哈越虚弱,头越来越低,直到把脑袋埋进爪子里。 先等来的不是警车,而是几个穿便服的人,直接亮出工作证,表示酒店内可能藏着在逃凶犯,要求所有人核验身份,立刻离开,他们要搜楼。 林云起也一并被清了出去,甚至没要求做笔录。他看了下时间:距离报案还不到两分钟,警车来得有些太快了。 白辞:可能有什么隐情。 他望着马路对面,解释起金选择十三层的原因:那栋高楼正好遮住了十二层以下的阳光,酒店一共只有十四层,顶层易招煞,十三层最适合修炼纯阳之体。 林云起看了他一眼。 白辞:上次陪你去参加灵异大赛,查到的冷知识。 林云起按了按眉心,过了会儿说:我去找赵道人,你 白辞:我也去。 狡兔三窟,这位自称道人的奇葩,在天海市有四五个常住点。林云起耐着性子依次找过去,还剩最后两个点,他先去了临近的旅馆,又扑了个空。 如今只剩下建在山里的度假屋,他认命地开着小皮卡前往。 装神弄鬼的活计果然赚钱。 望着比城市别墅建得还讲究的三层小洋楼,林云起感慨一句。 这一趟来,卖册子成了其次。赵道人和金住在同一间病房多天,可以顺便了解一下,金日常有没有得罪人。说句不好听的,那两人关系一看便不好,赵道人不是没嫌疑。 白辞帮忙停车,林云起先下去按门铃。 持续了三分钟也没看到人出来。 没人。 林云起冲往这边走得白辞摇头,示意可以离开了。里面突然传来犬吠,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大风,黑色大铁门被吹开一条缝隙,林云起听到响动,试着用手轻轻一推,外门竟然没锁。 别墅外是个小花园,躺椅上躺着一人,正蒙着毯子睡大觉。 土狗拴在树边,冲着躺椅的方向叫喊。 赵先生。林云起朝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躺椅前也没听到回答,他掀开毯子:这样睡觉对身体不 凸起的眼球几乎要掉出眼眶,涣散的瞳孔一动不动盯着他。赵道人面色惨白,林云起拉开毯子的刹那,猩红的眼角还有血泪流出。 身后脚步声渐近,林云起伸手:你别过来。 就白辞这单薄的身体,万一当场惊吓过度,晕了过去,他还得帮忙叫救护车。 血泪渐渐干涸,赵道人的眼珠竟真的掉了出来,一路滚到了白辞脚下,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 早在眼珠坠落在地前,林云起先一步捂住白辞的眼睛,另一只手打电话报警。 赵道人明显是死透了,根本不需要再叫救护车。 山里路不好走,沿途还时不时出现动物拦路的情况,警车在将近二十分钟后赶到。 专业人员勘测现场,林云起和白辞被叫去做笔录。 你们和死者认识? 林云起:我勉强算是。 警察:今天过来主要是要做什么? 林云起用了个文雅点的说法:我卖文具。 白辞:我陪他来卖文具。 第44章 联想 卖文具?得知他的来意, 警察投来古怪的眼神。 林云起刚要开口解释两句,手机突然响了:抱歉,我接个电话。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林云起眉头微微皱起:现在恐怕没时间, 对最快也要到下午三点, 我在本市。 现在也不方便接电话, 不是工作,这边也有警察在问我话。 先前他在酒店时,全部清场没人来做笔录,这会儿却又打电话询问情况。 听到也字时, 正在做笔录的警察深深看了林云起一眼,在他通话结束后,立刻问:刚跟你通话的是我们同行? 林云起点头:昨天我想卖文具的一个客户, 今早前去见了上帝。 说出来会加深个人嫌疑, 但试图隐瞒,更容易显得欲盖弥彰。 连续两次巧合, 让简单的笔录变成是详细问话。林云起自己不好解释, 索性打给罗盘七。 早在他打电话的前一秒, 罗盘七右眼便不停跳动,送文件时, 还跟上司吐槽肯定有祸事。 你这不叫第六感,叫迷信。 罗盘七碎碎念说:今早我看二组的人好像在出什么任务,天海市最近真是多事之秋。 正念叨着, 林云起的电话打了进来。 听完那头的讲述,罗盘七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 山里面, 因为证据不足, 林云起暂时被放回家, 只是要求他近期不要离市。明明是两人一起发现的案发现场,白辞却像是被自动忽略,后续基本没人向他求证什么。 下午三点,林云起刚到家不久,就收到了聂言约见面的消息。 懒得走动太远,双方最后在附近公园碰头。 聂言是个一年四季与风衣为伴之人,风衣的一角和树叶同时被风掀起,活脱脱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可惜对方身上的肃杀之气太过强烈,稍一走近,虚幻的童话感瞬间破碎。 聂言已经了解完全部的事情经过,知道林云起在打着一册多卖的主意。 根据保洁员的证词,金很有可能是在昨晚出事。 林云起并非最大嫌疑人,警方找他主要是因为今早敲门无人应声后,他给金发过一条短信,询问对方考虑得如何。 昨天才见过的人说没就没了,林云起唏嘘问:他是怎么死的? 惊吓过度。聂言补充说:和今早山里那个死法一致。 实际这是官方说法,无论是金还是赵道人,五脏六腑全部衰竭,这桩离奇的案件现在已经由特殊小组接手。 林云起静默不语,赵道人双目圆睁血泪不止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 聂言盯着地上对着砖块缝隙啄来啄去的小鸟,心中产生一丝异样感:说起来,昨晚的监控正好被一只鸟给挡住了。 鸟? 一只鸟对着监控镜头前乱飞,持续了很久。 又是动物? 林云起本能联想起了郑柠物种不同的同党,话锋一转,打听起案件进度。 聂言:很快会有结果。 我听白辞说,证据不足无法定罪。 恋耽美 ——(43) 他落伍了。聂言淡淡道:对于特殊犯罪,我们这边有特殊的处置方案。 包括证人以及证词的获取方式,和传统要求有所差异。白辞一向和特殊小组不亲近,对他们内部的改革自然不清楚。 得知同窗大概率落网,林云起叹了口气,日后监狱里又会多一个探监对象。再一想,柳老板早就不在了,郑柠算是目前唯一铁窗泪的熟人。 南柯梦经常搞失踪,郑柠早就习以为常。 这次不知为何他有种强烈的不安,一个早晨都在焦虑地踱步。 我回来了。 窗户外面突然跳进一只蜘蛛,郑柠长松一口气。尽管不太待见南柯梦的处事方式,但不得不承认,自从遇到南柯梦,他的人生才开始顺风顺水。 郑柠留意到南柯梦的腹部不再圆润,指着它的肚子问:怎么搞得?瘦了一圈。 和白辞交手受了点伤,好在全身而退。 接连失手,让郑柠开始怀疑它的能力。 南柯梦靠在椅子上休息,冷笑着说:你怎么不想想风光的时候?要不是我帮忙,让你偷到价值不菲的项链,你怎么可能有钱整容挥霍? 随后状似不经意聊起往事:你那条项链最后是去哪里销得赃? 郑柠狐疑看它:怎么想起打听这个? 渠道稳定的话,我们就再去做几桩,路上我发现了一个不错的下手目标。 上次贿赂酒店经理邀请林云起做试睡员,一下没了好几万,确实该考虑资金问题。 郑柠被说动,翻出一个小本子,他如今也算黑市上的大客户,有几个固定销赃人。 南柯梦:最近风头紧,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他们还接不接,别东西到手后出不去。 不用它特别点明,郑柠平时也是这么做的,他联系了那边,对方表示有好货随时都愿意帮忙出手。 一切都很顺利,郑柠带着南柯梦去打野。 和往常一样,南柯梦让人在睡梦中昏迷,郑柠去偷东西。但他不知道的是,装睡的人是特殊小组成员,宝石项链也是仿品。 郑柠当晚便去销赃,双方在黑暗中接头,暗号都没来得及对,便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倒。 只是一桩小案子,罗盘七带着实习成员来抓的人,他先是看了眼销赃的人,之后叼着根烟对实习成员说:钓鱼执法不足给案件定性,带回去好好盘问,让他们抖出从前的交易。 钓鱼执法? 犹如惊雷炸耳,郑柠猛地意识到什么,望向南柯梦。 大蜘蛛:对不起,我是卧底。 明月高挂,小屋里还用着最原始的电灯泡。 同样的审讯室,同样的一张椅子,南柯梦坐完郑柠坐。 罗盘七:不用隐瞒什么,为了减刑,你同党撂了个一干二净。 不止人不靠谱,原来所有动物都一样。 郑柠对坦白从宽没有兴趣,他只提了一个要求:我要见林云起。 罗盘七叹道:最近两个月的犯人都提过同一个要求,而他们最后无一例外后悔了。 郑柠要是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劝,就不会和家里闹僵,最后走向犯罪的道路。他强调说:林云起不来,我什么都不会说。 罗盘七打了个响指:听你的。 郑柠大半夜被转到普通的审讯室,天亮时,罗盘七通知林云起来一趟。昔日同窗会面,却是以这种方式,林云起坐下后直白地问出疑惑:为什么? 还记得大学时期班里组织的夏令营吗? 林云起点头。 那一次我遇到鬼压床,险些死掉。 鬼压床已经成了一种睡眠障碍的代称,现实里很是常见,林云起听到后毫无波澜。 是康郁救了我。 林云起这次有了点兴趣。 后来他给了我一张符,说是能安神,我日日放在枕下,果然没再出问题。 林云起没有打岔,任他说下去。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已知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我也想踏进那扇门。郑柠淡淡道:可当我恳求康郁教我点本事后,他却说所谓符纸只是让我心理有些安慰,根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 说到这里,郑柠突然激动起来:可他自己连做梦都在呐喊,要拿到灵异大赛的冠军! 我不受控制地开始留意康郁,想要戳穿他,然而我发现,康郁他居然在嫉妒你。郑柠冷笑:原来你才是我们寝室里隐藏最深的那个。 林云起低声问罗盘七:他这是想靠装精神病脱罪吗? 罗盘七同情地望着林云起,这就是个躺枪体质。 郑柠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语气阴狠下来:我早该想到的,你八字轻,为什么鬼压床的是我?怕是从一开始,你就像是戏弄小鸡崽一样戏弄着我们。 林云起身上让人嫉妒的点实在太多,校草,成绩拔尖大学期间就靠着兼职有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林云起叹了口气:没什么事的话,我下午还要去带家教。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尽管南柯梦再三保证,林云起不知道生死簿的用途,但在郑柠眼中,林云起始终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从来没有断过他在伪装的念头。 你知道那本册子的用途吗? 林云起点头:无字天书,组织的圣器,谁能拥有便可以接替吴圣舒的位置。 当初聂言扯谎的时候,罗盘七也在现场,他颇为尴尬地请林云起离开审讯室。 郑柠回过神,在后面低吼道:什么圣器?那只该死的蜘蛛又骗了我什么?! 一路陪林云起走到外面,罗盘七解释突然让他离开的原因:我们稍后要送郑柠去做精神检测。 林云起颔首,不解故事的主人公一开始明明是康郁,郑柠为什么最后会恨上自己。 妄想症呗。罗盘七:你看他最后还在喊着什么大蜘蛛。 林云起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罗盘七故作感慨:附近就有家精神病医院,每天进进出出的病人不少,真病和装病谁能真正分得清? 视线扫到某一处,他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树上的小鸟眼神很呆滞,一直盯着他们的方向。 只见罗盘七轻手轻脚走到树下,灵巧上树,在小鸟飞走前,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针,猛地刺进它的屁股。 林云起眨了眨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回走。直至到了安全距离以外,他边走边轻声安慰自己:没关系,生活就像盒子里的巧克力 永远别想知道下一个进行迷惑表演的是什么人。 罗盘七跳下树时,林云起已经离开。 他一拍脑袋:艹!又被当神经病了! 顾不得这么多,罗盘七带着鸟去找聂言:这小东西有古怪。 还没等聂言细看,小鸟突然身体僵直,当场死得透彻。 罗盘七皱眉:我看不出有问题,只是感觉不对劲,就给它扎了一针。 一般沾了脏东西,用除阴气的针一扎应该立即有所好转,哪只这只鸟转头就死了。 最近这座城市的鸟雀的确有些奇怪。 罗盘七想了想:头儿,要不给这只鸟招魂,问问看情况? 聂言:你懂鸟语? 金和赵道人发生意外后,天海市陆续又有几人出事,死因一致,全部是受了惊吓而死,死后器官衰竭。 特殊小组二组的一位成员和金有过泛泛之交,金曾给他托梦,只说了救我,梦境便戛然而止。 二组的成员立刻调查金的落脚处,干他们这行,一旦托梦凶多吉少。 得知对方住在酒店,成员有了警惕,一个圈子的人都没能逃脱一劫,酒店指不定存在大麻烦。便找了几个朋友一并过去,这才有了那天早上之事。 如今案件已经转到了一组手上,由聂言负责。 聂言倒是试过招魂,然而这些明显不是自然死亡的人类,竟没有一个死后怨念化鬼。 林云起每天去公园跑步的路上,也听到有路人在谈论。自媒体更是大肆报道,热搜上上下下,在市民的讨论度彻底上去前,娱乐圈一对影帝影后突然官宣,有关这件事的热度才勉强散了些。 前几天一直带着白辞做晨练,今天林云起正好有空,两人约好去酒店泳池。 白辞在游泳方面着实没什么天赋,几个简单的动作,林云起就花费了一个小时才教会。 重新上岸坐到椅子上时,林云起松了口气。 白辞:辛苦你了。 林云起摆手:小事。 休息区有报纸茶点,他抽出一份,报纸上也刊登了最近的命案。不夸张的说,这座城市每天都有猝死的人,但被曝出的几名死者除了猝死外,均是死不瞑目,眼角流血。 很多人猜测是药物作案,药这东西防不胜防,这种论断已经在一定范围内造成恐慌。 八名死者,只有一名是女性,其他全都是三十五岁以下的男性。林云起粗略扫了一眼:从这位女死者作为切入点,也许会有所发现。 白辞喝了口水:聂言应该已经在查。 我发现你和聂队长关系还挺好的。 咳 这是白辞第一次在林云起面前有失态的表现。 林云起好笑:怎么反应这么么大? 别说白辞被呛住了,骸骨狗惊得肋骨差点掉了一根。 白辞好笑:从哪里看出的? 林云起:聂队长每次在做什么,你都挺了解。 以往打过几次交道,比较了解他的作风罢了。 看出白辞不想深谈聂言,林云起说起拍卖会的事情,惋惜道:如今案件一出,拍卖也不了了之。 白辞:有人退出? 等我一下。林云起起身朝更衣室走去。 他一离开,骸骨狗立马跳出来,好奇问:我尊贵的主人,您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金? 骸骨狗满眼崇拜:还能想到再弄死几个人,制造出连环凶案的假象,主人,您太聪明了! 白辞面无表情揉碎它,骨灰往垃圾桶一扬,薄唇动了下:和我无关。 这只狗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林云起从更衣室回来,拿出几封匿名信,放到桌子上。 随手拆开一封,朗读道:林先生,见字如面。我是赵道人介绍去参加拍卖会的林东,看在你我同姓的份上,希望过往不究。此后,我定不再有觊觎之心。 八个人里,有两个都是拍卖会的受邀者。且林云起都去过案发现场,显然有人做了过多解读。 白辞又拆开几封,内容差不多,态度坚决地表明不会再贪图林云起身上的任何一点东西,有的还在规劝他回头是岸,不要再枉造杀孽。 言之凿凿,都给白辞看笑了。 骸骨狗的骨灰从垃圾桶爬出来,抖了抖低声抱怨:这群人还不如我这个狗脑子呢。 没留意垃圾桶上空盘旋着的狗骨灰,林云起摊了摊手:在他们眼中,我已经彻底成了恶魔的化身。 白辞宽慰道:不用忙拍卖会的事情,你也可以喘口气。 林云起点头:对,正好我可以找份新兼职。 最近的兼职包括试睡员在内,都是一次性工作,林云起兴致勃勃说:这次我想干个长久点的,你说是把算命摊子摆去古董街,还是做导游? 算命市场有限,导游的活儿他以前干过,有经验,但出行有点麻烦。 白辞礼貌建议:一次性的活计更适合你。 至少哪怕出状况,也是当时的事,不容易埋下隐患。 第45章 邀约 每个人的命运轨迹不同, 但因为各种元素的综合,譬如体质、为人处世之道等等,大概率会朝着某个方向靠拢。 纯阴之体在女子中都十分罕见, 偏偏长在了林云起这幅邪骨头上。使得冥冥之中, 他都在往祸事的方向上靠拢。 白辞喝完剩下的饮料:走,去古董街。 林云起挑眉:做什么? 还你一个清白。 白辞似笑非笑:案件告破,真凶被抓到,就能证明和你无关。 林云起挑了挑眉,清楚他不会做无缘无故做一件事,但这个理由略显得荒唐。 确实荒唐。 白辞也知道这点, 只为找个托词, 他答应过帮助女鬼化解怨念,不好食言而肥。 骸骨狗重组骨头架成功,一针见血:如果骗女人, 会显得你比饿死鬼还没品。 对面坐着的林云起原本正在收拾信件,忽然一抬眼, 好奇道:我经常能听到你周围有奇怪的声音。 不是关节活动发出的响动, 更像核桃之类的东西被捏碎。 刚刚捏碎骸骨狗的白辞微笑:幻听。 正巧今天没事, 林云起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两人开车去了古董街一趟。 小老头每次见到白辞, 笑得都像是怒放的花朵。 没有客套, 白辞直接道明来意:我需要过往租凤冠的名单。 小老头让学徒拿来登记簿,白辞一目十行,指着其中一个名字。 黄月满?林云起稍微反应了一下,忽然想到报纸刊登得的猝死案件中, 唯一的一名女性受害者资料:黄某满(女, 二十六岁)。 恋耽美 ——(44) 白辞又问了年纪, 小老头用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形容。 林云起:好巧。 白辞反问:你相信巧合? 林云起摇头,更诧异于白辞怎么清楚凤冠的一任租客,和受害者很可能是同一人。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白辞淡淡说道:我买凤冠时,小伙计提过,东西才被还回来不久。上一任女租客人年轻漂亮,名字也起得很有诗意,叫黄月满。 学徒: 他没说过。 小老头瞪了学徒一眼,小声劝诫:你看白先生的拳头,是不是很硬? 越老越精明,在这点上,小老头和当初灵异比赛的考官见解一致,拳头没人硬的时候,最好管好嘴巴。 学徒咽了下口水:没错,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确实有诗意。 等到白辞和林云起离开,学徒终于松了口气。 古董街上还是一贯的繁华。 林云起:登记簿上只记录了姓名和押金,还不确定是不是同名,或者只是名字中有字重合,想要深查不太容易。 白辞:发给聂言,让他去查。 林云起失笑:第一个想到聂队长,还说你们关系不好。 嘴硬的样子挺可爱。 白辞: 特殊小组。 罗盘七头快被揉成鸡窝,绞尽脑汁在写结案报告。 XX年,XX月,XX日: 南柯梦伙同郑柠作恶,饿死鬼亲自报案,期间报案人两次游行。 游行表现:温度骤降一到两度,新河区体感强烈。 意外收获:强大异物会无意识淡化因果联系(饿死鬼被放鸽子的主要诱因)。 狗屁不通的报告被放在聂言桌上:南柯梦的案子,你通篇写得是饿死鬼。 罗盘七:因为主要犯罪人毫无存在感。 聂言忍着无奈看下去,看到最后一条时,揉了揉眉心。 罗盘七在最后给出建议:希望把南柯梦和吴圣舒关在一起(没别的原因,就是喜欢看他们吵架)。 很有出息。聂言摇了摇头,说起另一件事:上半年你有两天探亲假一直没休,正好连着周末,一起休了。 休假 罗盘七也没什么亲戚探望,开始寻思起这几天假期都干点什么。 小男孩又病了,林云起的家教工作推迟一周。 找兼职的想法再次蠢蠢欲动,他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蹲求职网,看了一圈,没发现适合的。 林云起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脑,女鬼望着窗外飘飞的落叶,悲伤的情绪抑制不住,趴在凤冠上哭泣。 她什么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叫黄月满,被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殴打过。 明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就是控制不住的难过。 女鬼泪如雨下时,林云起已经准备关电脑,鼠标刚挪动到右上角,私信闪烁了一下,提示他收到一份工作邀约。 职业伴郎。 林云起这方面的经验很充足,甚至小有名气。一般长得太好的伴郎没市场,林云起恰恰相反,他会活络气氛,还能让观众在这种气氛下,关注的重点始终在新郎新娘身上。 婚礼在周天举行,时间很紧凑。 新郎那边大概实在找不上人,向朋友打听后,高价咨询林云起。 林云起拨打了对方留下的电话,那边听到他有意愿后,说了声谢天谢地。 今天下午彩排,如果没问题的话,希望你能过来。新郎:价格方面不用担心,彩排一小时三百,婚礼当天按双倍算。 他开得价要高于市场价,又是在本市知名酒店举办,不大可能是场骗局,林云起没道理去拒绝一份高薪工作的邀约。 彩排定在三点半,林云起提前半小时到达。 新郎三十一岁,本地人,条件还不错。 工作人员在一旁检查场地布置,听说林云起是来做伴郎的,不由多看了几眼,走过去和同伴小声说了什么。 林云起敏锐地察觉出其中有些不对劲,看新郎的目光带有一丝审视。 新郎颇为尴尬,开始说起原因。 伴郎原先是有的,上周试衣服,突然心绞痛晕了过去,人现在还在抢救。后面我又找了一位朋友,原计划是今天早上彩排,不曾想彩排到一半,也心绞痛,人给倒了。 虽然有些不地道,但林云起给这个婚礼贴上了多灾多难的标签。 我们几个以前做销售的,抽烟喝酒没什么忌讳,我还行,平时注重运动,新郎苦笑,他们两个就没那么好运了,彩排前大家喝了点小酒,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栽过去了。 林云起说着客套话:销售工作是不容易。 新郎深深叹了口气,过了会儿尴尬询问:你还有没有其他朋友,后天有时间的? 人不够? 新郎点头:新娘那边是伴娘团,我这现在没人了。 需要几个伴郎? 三个。新郎苦笑:两个朋友相继出事,剩下定好的那个留在医院照顾,肯定是赶不过来。 林云起:行,回头我问问。 新郎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如果有人愿意,价格可以再往上提,婚礼当天一小时按八百算。 他语无伦次,甚至有些魔怔道:我是真的,很爱我未婚妻,请你一定要帮我。她这个人,特别注重仪式感。 婚礼策划公司的员工这时走过来:彩排快开始了。 他之前找了一圈,确定新娘不在这里。 呃 面对新郎的含糊其辞,员工建议道:要不您打个电话问问? 她不喜欢电子产品,连手机都不用。 新娘不来,彩排根本没办法进行。 又过去十分钟,新娘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肯定还在生我的气。新郎叹了口气:今天就先算了。 他出手很阔绰,尽管彩排没进行,依旧按谈好的一小时工钱给林云起结算:回头你把尺码发过来,我这边来找伴郎服。 林云起为新兼职努力时,白辞正坐在椅子上看书,难得他不是平日里规矩的坐姿,慵懒地翘着二郎腿。 白辞的心思明显不在书页上,视线微微偏斜,不知在想什么。 骸骨狗大胆猜测:我尊贵的主人,是不是在考虑怎么对付那个无佚? 白辞摇头,片刻后说:麻烦总喜欢主动找上林云起,如果我不刻意压制,他或许会受到黄月满因果的牵连,卷入是非当中。 骸骨狗不明白:所以呢? 白辞:我在想借口。 就像灵异大赛他用考官单恋的理由,解释通过筛选的原因,实现共同参赛,林云起做试睡员,自己也主动毛遂自荐当保镖,他总是需要各式各样的借口。 骸骨狗更加费解:可我们还不知道林云起会陷入什么麻烦。 白辞很平静:多想几个,兴许能派的上用场。 骸骨狗声音堵在嗓子眼,实在是想不出什么骚话来形容他的举动。 好在它也不需要说什么,林云起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我找了份职业伴郎的工作。 林云起开门见山,详细说了一下新郎高薪酬聘请伴郎的原因:目前还缺两个伴郎。 他想着正好近来白辞似乎也挺热衷于工作,无论是打假,还是试睡员同行者,都在乐此不疲地参与。 林云起说话时,白辞从抽屉拿出几个龟壳,随便丢了下。 新郎叫什么?多少岁? 林云起只当是在八卦:许竹天,三十一。 白辞又问了两句新娘的情况,不过林云起知之甚少。 婚礼几点开始? 林云起:后天上午,十一点半。 白辞打听起一些细节方面,包括婚礼场地的布置,前几次伴郎出事的时间。聊天到一半,桌面上的龟壳突然像是爆竹般发出一声脆响,表面裂开一条缝隙,两个模糊的血字浮现:冥婚。 电话那头,林云起笑着问:是不是够义气?这种好事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第46章 海王 站在林云起的角度, 这件事做得厚道极了。 放在以往,他最不会考虑的便是白辞,要知道和对方接触的十个人里, 十个都没有好下场。 如今他已经摒弃了成见,有了分享欲。 好,正巧我最近想找点事做。白辞答应得爽快。 通话结束, 他抱臂站在一边,盯着龟壳上的两个字陷入沉思。 骸骨狗想要笑话两句,谁知白辞稍一沉吟说:邀请别人共同参加婚礼, 是在发射暧昧的信号。 火箭炮也不是这么发射的。 骸骨狗冷酷戳穿现实:林云起仅仅喊你去打工。 楼上,隐约的电视机声音插入到一人一狗之间。 女鬼寄居在凤冠里,可以借助凤冠的珠帘触碰到一定范围内的东西, 譬如凤冠被放在电视机柜上, 林云起不在家,她会看电视, 而且把声音调得贼大。 阿香,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 隔着层天花板,骸骨狗捕捉到这些台词, 认为完美贴合了白辞目前的状况。 它试图叫醒沉睡的人,继续说:林云起的熟人, 不是在牢里,就是在墓地里, 他能想到的只有 最后一个你的音还没发出, 骸骨狗被拍碎在桌面。 和电视机里的主角一样, 白辞态度坚决。 他不听。 他绝对不听。 骸骨狗的推测没错, 林云起确实想不到人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 眼睁睁让一个名额流失, 太可惜了。思来想去,他最后打给了罗盘七。 上次不是说,有好的兼职叫上你一起。 罗盘七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提过这么一嘴。他顿时来了兴趣:有好活?那种不苦不累坐着就把钱赚的? 最近开销不小,工作上还罚了点钱,能弥补亏空再好不过。 得站着。给人当伴郎,一小时八百。 罗盘七眼睛顿时亮了:什么时候? 后天。你要是有意向,身高体重给我,我回头一并报给新郎。 好!正好我在休假。 一切都很顺利,不过在林云起回去的路上,出了点小插曲。 兼职那家的女主人打来电话,歉意表示孩子没病,纯粹是因为逃避不想去学校。 林云起听了还觉得挺亲切,小男孩一贯过分乖巧了,偶尔有点小出格的行为,也挺好。 后天我要去当伴郎,补课的话,现在行么? 女主人:可以,麻烦您了。 林云起加快速度回了趟家,取上备课本准备离开,都走到门口,余光发现凤冠位置不太正。 怎么又斜了? 林云起摆正,转身时突然心有所感似的,伸手摸了一下电视机后面。 这还是台老电视,很有些年头,那滚烫的手感,分明就是才看过不久。 女鬼也不文艺了:我艹你大爷。 好端端的,家里又没小孩,为什么要摸电视机? 郑柠还在局子里关着,二进家门偷窃不大可能,林云起谨慎地检查了一遍屋子,确定是空无一人的状态。 他赶时间,顾不上太探究原因,寻思着过些时间得空,得赶紧换扇防盗门。 给林云起开门的不是女主人,而是小男孩,瞧着病恹恹的。 林云起摸他的额头:真没病? 小男孩躲开了:抹了我妈妈的粉。 林云起调侃他什么办法都能想到。 今天风很大,但小男孩坚持不关窗户:关上屋子里很闷,妈妈说要经常开窗透风,房间里才不会有异味。 林云起:刮大风的情况是例外。 小男孩有种出乎意料的坚持。 辅导中途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女主人进来送了一趟点心,小男孩吃着点心说:听妈妈说,老师后天要去当伴郎。 林云起点头。 小男孩用小狗眼望着他:我能去吗?我还没参加过婚礼。 林云起:老师是别人雇去当伴郎的,不好带小朋友。 说完,他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啊啊一出来,就听到细细的呜咽。 小男孩痛苦地坐在位置上,脸涨得通红,捂住嗓子发不出音。 林云起意识到什么,连忙让小男孩站在自己面前,冲击他的上腹部。 女主人那边听到奇怪的动静,推开门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咳咳一小块糕点从嘴里掉出来。 女主人连忙过去抱住小男孩,不停问他有没有事,情绪缓和后,女主人擦着眼泪跟林云起道谢。 这个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当的,孩子吃东西会噎住,本来就是他的责任。男主人也在门外边,数落了林云起几句,又开始说小男孩:有人跟你抢吗?都快上初中了,饭都吃不好。 女主人抱着小男孩,眼睛里的泪花没什么温度,她是背对着男主人和林云起的,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一个个都不省心。男主人蹲去花盆边抽烟。 小男孩满眼泪花:我,我想去参加婚礼。 恋耽美 ——(45) 他还没完全缓过来,一边咳嗽一边弱弱地提要求,虽然完全是熊孩子的行为,但看上去好不可怜。 女主人颇为尴尬。 当着他的面,林云起打电话和雇主说了一声,能成就成,不成也好让对方死心。 林云起主动提出愿意把兼职薪酬降一半,希望当天能带个孩子。 不用降,新郎表现得很豪爽,越热闹越好。正好我这边几个朋友不出席,有张桌子坐不满,还可以增加点人气。 林云起冲小男孩眨了眨眼,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小男孩破涕为笑。 补课结束,林云起离开,女主人刮了一下小男孩的鼻子:淘气。 时间一晃来到两天后。 小男孩那边女主人表示会送,林云起出门前打给白辞:一起走吗?我开车带你。 白辞那边信号不好,说话断断续续:我现在山里,大约十点能回来。 婚礼是十一点半开始,时间上绰绰有余。 因为还要试衣服,林云起怕堵车误事,早早开车过去,刚停好车,被一道声音叫住。 罗盘七正巧下出租,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笑眯眯道:不错不错,有这种好事第一个想到我。 酒店被包场了,今天只有一对新人举办婚礼,两人直接被服务生带去试衣间。 伴郎的衣服不是西装,有些类似唐装款式,扣子周边绣着圆形的花样。 换完衣服,他们走去大厅。 昨天场地还没有布置好,今天挂了仿古宫灯,两灯之间有拉红纱。新人专门请了奏乐的团队,一动不动坐在台上,各个长袍马褂。 林云起数了下,一共摆了十八桌,男方九桌,女方九桌。 这里没窗户,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风,红纱在半空中飘扬,场上宾客尚未到,竟舞出了一种荒凉的气氛。 罗盘七站在林云起身边,肌肉僵硬的程度和台上奏乐人员有得一拼。片刻后,他皮笑肉不笑:你这兼职找的 人可以兼职,但不能往阴曹地府兼。眼前哪里是什么婚礼场地?阴气都快汇成大河往外流淌。 大河向东流啊 林云起一愣,怎么还唱开曲了? 新郎这时走了过来。 林云起介绍:我朋友罗盘七,另外一个朋友还在往这里赶的路上。 新郎微笑问:衣服还合身吗。 其实因为身材过于魁梧,伴郎服穿在罗盘七身上显得不伦不类。对比下,一看到林云起,瞬间明白什么叫做人美条顺。 林云起点头:还行。 美中不足的是,蚕丝太凉了。自打进了婚礼会场,身上绸缎每一根丝都在往外冒着凉气。 新郎没听到罗盘七回答,不禁看过来。 对视间,罗盘七很确定新郎是人,那问题只能出在新娘身上。 挺合身的。他摸着手上的罗盘戒指,意味深长说。 新郎帮着去搞登记名册,林云起和罗盘七在附近晃悠:这场地布置的够别致。 可不是嘛。罗盘七指了指两边用来做装饰的大箱子,箱子是半开的,像是女方的嫁妆,里面全是纸做的黄金。 这种纸活一般只在特殊的婚礼上才会用。 林云起随便一猜测:冥婚? 罗盘七点头,糊弄过去:这家人实在太不讲究了。 事实上,林云起点题了。冥婚大多数以女鬼居多,特色是女鬼于阳间寻夫。 这类异物在特殊小组的档案里被称作鬼娇娘。 鬼娇娘选定夫婿后,如果看到其他男性,无论老少,都会当做新郎给她的聘礼,吸食对方元气。 综合下来算是比较厉害的,好在罗盘七对付起来不是问题。唯一麻烦的地方在于鬼娇娘纸活很好,有一批纸人手下,传说她的皮囊也是一张自己所画的纸。 借纸通阴阳,是为数不多能被看见的异物 林云起偶尔会朝门口看一眼,罗盘七注意到后,问:找什么呢? 白辞。林云起:他今天也要来当伴郎。 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罗盘七面色古怪:看来白辞也挺有福气的。不是谁都有机会在光天化日下参加一场鬼娇娘的冥婚。 林云起视线突然微微一凝固:是新娘子。 门口站着一袭红色的身影,她穿着很繁琐的嫁衣,头戴金钗,肌肤赛雪,以面纱遮颜。 这面纱很独特,是红色小珠子串成,每一滴珠子都像是泣血的眼泪,断断续续串联在一起。 策划人员连忙提醒:这次婚礼不需要新娘在门口迎接客人,你是要在开始后,才推门进来。 新娘没有理会他,反而在看到林云起时,眼睛瞬间明亮起来,胜过古灯里的灯芯。 策划人员撇了撇嘴,不再自讨没趣。他实在想不通这对新人有什么必要请婚庆公司,基本就没用到他们的地方。 新娘的视线仿佛黏在了林云起身上:天哥昨天说找到了伴郎,没想到这么令人惊喜。 罗盘七也没想到鬼娇娘会这么健谈,甚至主动抛头露面。 他有多关注鬼娇娘,新娘就有多无视罗盘七,一门心思几乎要扑到林云起身上。 怎么会有人的灵魂深处都散发着甜蜜的香味? 新娘死死克制着临时换新郎的冲动,毕竟鬼娇娘的第一欲望不是吸食精气,而是择偶。 天哥能为自己抛妻弃子,甚至自残求得家人同意,和以往贪图她美色的完全不同。 等到自己把对方做成不死不灭的古尸,他们就能长相厮守。至于这位诱人的伴郎,只能当做一块小甜点,稍后再去吸食他的精气。 另一边出于礼貌,林云起冲她微笑点头。 见状,新娘贝齿轻咬红唇,告诫自己一定要忍。如果像前两次一样,直接搞伴郎,婚礼又要被推迟。 横竖人也跑不掉,婚礼结束再享用也不迟。 她下定决心,望向不远处的新郎,眼中又是无限娇柔。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新郎突然看向这边,满脸写着轰轰烈烈的爱意。 新娘舔了舔红唇,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天哥看自己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狂热。 像是一秒钟都等不了,新郎一路小跑着来到这边。 天哥鬼娇娘含羞带怯叫了一声。 你新郎却是直接从她身边走过,脚步不停,望着刚进门的男人:你是谁? 白辞冷冷看了他一眼。 新郎几乎窒息,顶着疯狂跳动的心脏问:为何我竟今天才见到你? 旁观这一幕,林云起往嘴里丢了颗水果软糖: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子? 罗盘七:不用想,一切都是亲眼所见。 白辞一眼就看到了林云起,撂下一句过来当伴郎的,径直朝林云起这边走来。 白辞坐上了那个离林云起最近的位置,习惯性问好,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棵七叶草,相较于一般七叶草,它更加的完整,叶片也更加大。 路上看见的,白辞,用来做书签应该不错。 林云起瞧着还挺喜欢,小心收好,防止叶片有折损。 白辞见他这么仔细收着,眸底有淡淡的笑意。 你大清早去山里做什么?林云起这才问起他出门的原因。 白辞:冬天快到了,趁着动物冬眠前,我想撞撞运气,看能不能碰到一两只。 冬眠的动物类似蜗牛青蛙随处可见,其次便是蛇,熊等攻击性野兽。 林云起凝视白辞清瘦的容颜,想到那晚上他让自己帮忙拧瓶盖的画面,不禁劝了一句:活着挺好的。 真的,别作。 白辞听到后不但没生气,反而低声笑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新郎眼中,只觉得格外刺眼。 鬼娇娘冰冷的声音出现在身旁:天哥,你在看什么? 新郎理智勉强回来一些,找借口对于一个出过轨的男人就像骨子里的本能:没想到伴郎能凑齐,你之前不是一直关心这件事? 他状似长松一口气:总算能办一场不让你失望的婚礼。 鬼娇娘生出一丝怀疑,但一想到男人为了自己不要命,足以证明天哥对自己的爱,是不会消失的。 白辞没有罗盘七进来时的面色复杂,似乎无论林云起找到何种环境的兼职,在他眼里都归属于正常范畴。 不过他倒是多看了头顶的红灯笼几眼。 林云起:一个古典的婚礼,不知道为什么执意请伴郎伴娘。 真要办一个大气的仿古婚礼,根本不需要请什么伴郎团。 白辞意味深长:可能是特别给新娘准备的。 林云起依稀感觉到新娘是很在意这点,点头:如果她一定要请伴娘,新郎必然也得请。 罗盘七: 难为你们了,这样跨屏也能聊着天。 新娘这会儿一直被新郎温声哄着,白辞瞄了眼鬼娇娘:她见过你之后,居然还能看上新郎? 罗盘七摸着下巴,也是想不通:不错,新娘为什么执意于新郎? 明明林云起才是真正的大补之物。 现代人的道德观已经堕落到了这种地步吗? 新郎不受控制地想多看白辞几眼:我给你介绍一下伴郎。 正巧新娘也想多闻闻看林云起的香味,略带娇嗔说:这么好看的伴郎,天哥也不怕我跟你跑了。 老师才不会让你跟他跑。 小孩子的声音传过来,没有一般童音的清脆,里面盛满了浓浓的恶意。 新娘看到小男孩时皱了皱眉,总觉得不太舒服,但又说不出来。 小男孩眼神突然变得阴冷:我以后还想认老师做干爹,你没资格做我干妈。 林云起险些被茶呛到,好笑道:开老师的玩笑可不好。 小男孩不说话了,不停地往嘴里塞糖。 女主人迟了几分钟才进来,好像是在门口随了份子钱。 看到她的一刹那,新娘面色微微一变,终于明白这对母子哪里不对劲 是煞。 传说中煞为凶神,更有凶神恶煞一说。 支撑寻常异物的是怨气或者执念,煞不同,他们要比孤魂野鬼凶多了,再高明的道士,也别想轻易化解煞气。 这小男孩似乎只是沾染了煞气,但女人确是实打实的煞。 新娘一甩袖子,煞又如何,这里是她的地盘,纵使是煞,自己也要让对方有来无回。 多方异常来客,把酒店的阴气推向巅峰。 这种环境促使生死簿提前醒了过来,上一次吸食完林云起的精血,它到现在还没消化完,本应再睡一段时间,却在源源不断的阴气滋养下,结束了冬眠。 生死簿嫌弃窝在大衣口袋的姿势不舒服,伸了个懒腰,又蹬了蹬腿。 同一时间,林云起面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看新郎转身要出门迎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 有了肢体接触,先前那种预感更加强烈新郎很快会死。 白辞不动神色起身,把林云起的手从新郎手上拿开,活像是他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这番操作却间接拉近了白辞和新郎的距离,新郎忍不住再次痴望向他。 一旁新娘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每当靠近林云起,她都在和本能作斗争。鬼娇娘很想立刻迈开莲步,远离香味诱惑,但是控制不住地继续靠近。 小男孩冷冷盯着鬼娇娘,心不在焉玩着筷子,对女主人说:我讨厌她看老师的眼睛。 女主人摸了摸他的脑袋作安抚,宠溺说道:那就挖出来。 我是个傻逼。多边形对峙中,罗盘七突然来了一句。 好好一个假期,为什么想不开要出来打工? 他还有机会离开这里吗? 林云起一愣,好端端的,怎么开始自己骂自己了? 只有骸骨狗特别激动,狗爪子握紧:扯头花!踹下盘!打起来! 第47章 错爱 有时候不止三边形是稳固的图案, 多边形也是。 继罗盘七那句我是傻逼后,场面一度陷入了沉默。 林云起也属于沉默的一员,因为他正东张西望, 寻找酒店的空调在哪里。无果后, 冲着服务生招了下手:你好, 麻烦把温度调高一点, 有点冷。 工作人员找到遥控器, 上面显示的是二十七度, 远谈不上低温,他连忙往空调边走,想看是不是机器坏了。 饭桌旁, 新娘也开口了,吐出的却是寒气:天哥。 她略带警告地叫了一声。 新郎张了张嘴, 死活发不出一个音。他清楚一旦自己开口,绝对是一句对陌生人的我爱你。 你叫什么名字?他死死掐着掌心, 不让放荡的言词说出口。 白辞神情冷若冰霜。 罗盘七仰头看上方的灯笼。 这场大战,没有任何一条因果线通向自己, 他能走吗? 宾客陆续到来,尴尬的对峙划上句点。新郎掌心被掐出血,这才去接待。 几个小孩进来后,跳上林云起旁边的桌子, 后面的家长斥责道:不许乱跑。 和他们相比,小男孩安静地可怕。 新娘子好漂亮!其中一个孩童不停朝那边瞅。 不漂亮能做狐狸精?有人忍不住道。 旁边的家长连忙使了个眼色: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一般小孩是闲不住的,他们又跑去舞台下面捡散落的花瓣玩, 大人一边盯着, 一边聊天。 这老程家的儿子也不是个老实的, 居然把排场搞得这么大。 恋耽美 ——(46) 谁说不是?老婆孩子不要, 被外面的女人迷花了眼。 小声点,别被人听到了。 他祖宗的,我找谁诉苦去?人家大操大办,可怜我又要随一次份子钱。 林云起挑了下眉,听这意思,是一个抛妻弃子娶小三的故事? 如若是真的,新郎这人品确实不怎么好。 不远处,新郎压抑住了自己奔向白辞的冲动,轻轻拍着新娘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旁观这一幕,罗盘七一副卧槽的表情:这两个该不会是真爱? 林云起:如果不从道德层面上考虑,他们是被所谓的感情冲昏了头。 否则为什么要搞这么大排场的婚礼? 男方的父母姗姗来迟,两位老人家黑着脸。男方的母亲不满六十,保养得当,十分不满说:这就是报应,要不之前伴郎怎么老出事?都是你儿子抛妻弃子的报应。 不也是你儿子,我一个人生的?男方的父亲也觉得抬不起头,无奈这不孝子竟然自残,最后还想自杀,他们没办法只能勉强应下这门亲事。 男方的母亲忽然看向另一边:我怎么瞧着那一桌子人有些古怪? 只见女方请的宾客全都是男性,一动不动坐在桌旁,相互间全无交流。每一个人面上不带多少血色,看起来简直不像是真人。 女方的父母不知何故没到,三个伴娘无论是穿着还是梳妆,更像是丫鬟,每人怀里抱着一只公鸡。 注意到异常的不仅仅是男方父母,林云起问罗盘七:我没结过婚,正常情况下古典婚礼是走这个流程吗? 罗盘七:我也没结过。 但他相信活人不会走这个流程。 林云起又看向白辞,后者笑着说:以后结了就知道了。 坐久了还是觉得有些冷,服务生站在门口,正沉浸式聊天。 林云起只得起身去叫,当他走到门口,发现室内外的气温有很大差异,至少走廊一点也不冷。稍后婚礼开始,少不得要忙活一个小时,他索性去了趟厕所。 刚到厕所外,林云起脚步一顿。 哥哥你做什么工作的?说话的是一道男音,做作的口吻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解决个人问题比较重要。 林云起敲了敲外门,还是选择走进去。 水池边正向小白脸伸出手的高大男子,忽然又缩回手,转身走了出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林云起余光瞥见男子僵白的脸色,有些像是中世纪的吸血鬼。 你,你说你早不来晚不来!小白脸气得一跺脚:好不容易找到个帅的,人家对我也有意思。 有意思? 小白脸毫无羞耻感说:没看他刚刚都要摸我的脸了! 林云起偏头盯着高大男子离去的背影,不禁眯了眯眼。那人走路时身体没有任何晃动,仿佛上半身是静止不动的,只有两条腿像是钟表一样,机械化地前后摆动。 他的记忆力一向不错。 这好像是女方请的宾客。 小白脸心花怒放道:对!我看了下,那几桌的男人各个都帅,还好勾搭。 懒得在林云起身上多耗费时间,坦白讲,十个高大男人加起来也比不上林云起的好相貌。但小白脸更喜欢强壮的,他迫不及待又跑回宴会厅勾搭。 厕所里好像是停水了,十分脏,连地上都是混合着腥臭味的水渍,林云起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里进。 一走出来,先前高大男子竟去而复返。 婚礼快开始了。和外表不同,他的嗓音尖细。 往回走的时候,高大男子一路跟着,像是防止林云起跑了一样。路上他还叫了在门口吸烟的几个来宾,让他们赶紧进去。 才迈进宴会厅,高大男子立刻关上门,门很厚重,带起来的风吹得头顶红绸肆意翻飞。 林云起回到位置上。 罗盘七:厕所在哪? 他得找个地方给聂言打电话。 停水了,你要急的话可能要去其他楼层。 罗盘七都快站起身,看到合上的大门,什么都没说,又坐了下来。 场上音乐响起,预示着婚礼快要开始,作为伴郎,自然不能再一直坐着。林云起等三人去到新郎旁边。 角落站着一名女童,手上提着装满红纸的篮子。 女童的脸很白,比那天小男孩装病抹粉,还要白很多。她不声不响站在角落,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 以为这是低血糖,林云起往她篮子里放了一颗糖:这个很甜。 女童面无表情把糖扔出篮子。 熊孩子见多了,林云起冲她笑笑,也不生气。 捡起来。 三道声音不约而同响起,有低沉富有磁性的,也有阴冷的腔调。 前方那道声音来自白辞,他眸中带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后方的声音来自那对母子,小男孩手上的筷子不知何时掰成两截,其中一截被磨得很尖。 此刻,他正不善地盯着女童的喉咙。 女童沉默了一下,缓慢地弯下腰,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很甜。 几道厉鬼索命般的视线依旧没有从她身上移开,女童喉咙一动:超级甜。 她的感知很敏锐,甚至超过美娇娘,煞还好,白辞仅仅用了一丝威压,女童就有一种要被人道毁灭的错觉。 谢谢女童对着林云起鞠躬,断断续续说。 白辞瞥了她一眼,终于把目光收回。 另一边,女主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反而教育起小男孩不要玩尖锐物体,小心划伤手。 面对小女孩前后不一的反应,林云起对罗盘七轻声说:这小孩挺招人稀罕的。 罗盘七瞳孔地震:哪里稀罕? 表现得很强势,实际是只纸老虎,被人说一句就吓坏了。林云起叹了口气:也许她有一个不幸的童年。 罗盘七:我有一个不幸的成年。 ??? 新娘此刻更像是一个恬静的女子,就在两分钟前,她微弱地吸了一口活人的精气,杯水车薪,但好歹能压下去林云起带来的波澜。 罗盘七的手机不合时宜响起。 看了眼来电,他抱歉地笑了笑,走到一边接听。 刚收到消息,祥骆酒店阴气指数异常。聂言:去那里的高架桥出了灵车漂移事件,从其他地方走需要绕路,你要是不忙,先去看看。 罗盘七住处和这里离得不算远,只需要一辆摩托车,二十分钟内就能赶到。 是鬼娇娘。 原本他下一句就要开口提到煞,然而女主人那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朝这边望过来。 罗盘七咽下了未说出口的话。 你在现场? 罗盘七:林云起喊我来做职业伴郎,哈哈哈他干笑几声:没想到就是这么巧,给赶上冥婚了。 隔着电话,聂言都能听出他内心的崩溃。 情况如何?聂言公式公办问。 稳定!罗盘七描述:新娘和白辞对林云起有意思,新郎疯狂痴恋白辞,林云起一直关注新郎,似乎想要挽救他的生命,新郎和新娘间彼此还有爱。 综合下来,很稳定! 你先滋啦滋啦的声音盖过了聂言的声音,罗盘七皱了皱眉,把手机往高举了些,眼睁睁看着信号一格格降下去,最后彻底化为两个红色小叉。 乐团中间位置的人突然站起来,用力敲响手中的锣,随后前排涂着花脸蛋的几人欢欢喜喜吹奏起唢呐。 唢呐的感染力很强,场上的气氛瞬间热闹起来。 一男一女走在前侧,女童静悄悄踩在地毯上撒红纸。 今日无司仪,一位脸上涂着很重脂粉,穿长马褂的男人代为主持,念着奇怪的祝词。 生同衾,死同穴,今日礼成,夫妻双还家 腔调拉得老长,男人先问新娘:可愿让新郎归家? 新娘喉头一动。 林云起的灵魂实在太过诱人,鬼娇娘迷恋那种类似橙子般的香甜气息。如果能把他做成古尸,禁锢灵魂,就能永远留存这种味道。 我鬼娇娘脑海中浮现出天哥在家人面前自残的画面,终究心软了:我愿意。 男人又问新郎:可愿与新娘归家? 我愿意两个字说出口前,新郎对白辞的爱意前所未有的激烈,情感这一刹那战胜了理智,他猛地冲到白辞面前:我爱的是你!跟我走吧! 台下宾客,确切说是男方这边的来宾一片哗然。 新郎的父母气得捂心脏,虽然他们一向讨厌让儿子抛妻弃子的狐狸精,但这会儿很是惭愧。 然而 鬼娇娘一把扯掉面纱,望见男人眼中的痴迷,柳眉倒竖:贱人!我为了你,甚至忍住不去要他?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涂着红指甲的手指赫然指着林云起。 林云起: 鬼娇娘发怒,三位伴娘拧断了怀里公鸡的脑袋,鲜血溅湿了礼服,有来宾吓得尖叫起来,慌不择路想要离开。 然而无论多用力,大门纹丝不动。 罗盘七摇了摇头,鬼娇娘最麻烦的地方在于她的纸活极好,且擅长利用这点制造虚幻的景象。 理智点的人开始拨打求救电话,无奈信号也断了。 酒店内一片混乱,外面行人好像听到了尖叫声,抬头朝上方看去,随后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不受控制地主动走进酒店。 每个片区都有特殊小组的巡逻人,他们通常体质特殊,实力一般。 情况上报之后,聂言让巡逻人封锁酒店外围,找个理由尽快疏散附近群众。 他甚至特意交待巡逻人不要贸然闯入酒店,以他们的实力,很有可能是去送人头。 林云起不在家,女鬼自由自在看着电视,不时心虚地飘到窗边看一眼,确保人没有回来。 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祥骆酒店一婚礼现场有歹徒闯入,据说歹徒背有自制弹药,目前警方 女鬼喜欢看谈情说爱的片子,对新闻没兴趣,正准备换台,听到媒体报道是婚宴出事,她又停住了。 酒店周围不让媒体靠近,画面是从很远的地方拍到,只能看到建筑的一角。 媒体的速度永远快得惊奇。 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很快就有记者去医院采访,原本要当伴郎的人如今正住在那里。 我算是因祸得福,婚前突发心绞痛没去成,我的好兄弟可一定不能出事啊 伴郎。女鬼喃喃道:好熟悉的一张脸。 她抱着脑袋痛苦地蹲下身,脑海里走马观花闪过了很多,女鬼看不清故事里的面容,但自己好像也曾穿着婚纱,接受众人的祝福。 某一个片段里,伴郎高声烘托着气氛:美丽的黄月满女士。从大学到穿婚纱,和我们老许真是天赐良缘。 无视针扎似的痛苦,女鬼不顾一切地去接近那张面容。 看清了! 没错,自己结过婚,这个人曾是那天的伴郎。 女鬼直觉不是巧合。 媒体公布了酒店的具体地址,嘱咐目前车辆尽量绕行。女鬼找准方向,飘了过去。 酒店。 面目狰狞的鬼娇娘恨不得冲上去咬断新郎的血管,女方请来的男宾客,从桌子底下抽出长刀,正不善地向台上走去。 有宾客痛哭流涕,质问着新郎父母,是不是娶了黑帮的女儿? 娶就娶了,为什么非要在婚礼上出轨,这不是害人吗? 新郎颤抖地退后,惨兮兮躲在白辞身后:救,救我。 林云起嚯了一声:刚不还在说爱他? 用来挡刀的真爱? 八个提刀男宾客,磨刀霍霍向白辞,林云起:不要冲动,有警察参加婚礼,你们这是袭警,是重罪! 然后问罗盘七:你有配枪吗? 罗盘七: 他有配符。 林云起叹气:看来你没有。这一声叹息尚未散开,他目光一凛:那我行我上吧。 鬼娇娘最恨负心汉,也离他们最近,拔下头上金钗猛地刺过来。金钗遇血便会瞬间变长变尖,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将白辞和负心汉一起被刺破心脏,串成一串的画面。 现实是林云起先一步挡在白辞身前,用手肘去击打鬼娇娘的手腕。 金钗被打飞在半空中。 鬼娇娘和林云起同时一惊。 林云起感觉打空了,触碰到的是空气,鬼娇娘震惊于自己居然差点被林云起伤到。 你是谁?她警惕地盯着林云起。 白辞站在林云起身后,给出一个成熟的建议:别搭理,她想日后出狱后来报复你。 林云起深以为然。 鬼娇娘的身上正冒着旁人无法看见的黑气,她看林云起的目光爱恨交织:你打我,你居然为了他打我? 无法抑制的怒气像是火花一样点燃,她泣血地控诉着林云起和新郎:你们两个,为了同一个人背叛我! 林云起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肯定自己的眼光,学好心理学,市场前景足够广阔。 小男孩想要撕扯下鬼新娘的面皮,被女主人温柔地拉住:万一吓到老师,就不好了。 那我该怎么办? 像小孩子打架一样。 小男孩明白过来,他弹跳力惊人,抱住鬼娇娘,像是灵巧的猴子一路窜到对方肩头。手指绞着鬼娇娘的长发,迫使她低头。 小男孩力气奇大,新娘的脸竟是被抓花了。 恋耽美 ——(47) 林云起看得心惊,这孩子打起架来完全有种不要命的气势。 身高差距放在那里,尽管受伤的是鬼新娘,但小男孩总显出一股子弱势。 林云起赶忙去拉架。 眼看过长的假指甲朝男孩耳朵叉过去,林云起激动下叫道:放过他!他还是个孩子! 鬼娇娘: 最忙的当属罗盘七,暂时打飞了几个提刀男宾客后,他先是朝鬼娇娘那边跑了两步,又觉得该看住女主人,煞的潜在威胁不比鬼低。 混乱中,宾客大喊大叫,一个劲朝门口冲,好几次险些发生踩踏事件,罗盘七忍不住开始维持起秩序。 扶起一名摔倒的老人,罗盘七看了眼台子,那里依旧正打得不可开交。 该死。他绝望地自嘲说:我这该死的假期。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迎来震动,罗盘七眼前一亮,连忙接通。 信号很微弱。 聂言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打了进来,直接说重点:我已经到了,救援肯定以下方的工作人员为先。 楼下是鬼娇娘的薄弱领域,他们要先把这部分人清走。防止和楼上的鬼娇娘交手时,原本该性命无虞的,也陷入危险的境地。 你再坚持三分钟。 自己人到了门口,罗盘七瞬间斗志昂扬: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酒店外,通话期间,一只女鬼从聂言身边飘过,幽幽道:我讨往日债,你不阻我,我便不伤及无辜。 聂言看清她的相貌,虽然披头散发,但不难辨认出是之前连环猝死案的唯一女死者。 魂竟然在? 聂言目光一动,当初他试图招魂,无一例外没反应。想来这女鬼运气不错,要么被专人养在身边,要么就是找到了可以附身的物件。 确定女鬼在说出寻仇一词时,萦绕在周围的怨念陡然增强,不是作伪。 聂言没有阻止她上楼的动作,倘若女鬼能轻松打破结界,倒省了自己不少事。 我放了一只女鬼上去,你注意些。 罗盘七: 有人注意到他在用手机,吼着赶紧报警。 报过了。话音落下前,信号再度消失。 一只千纸鹤先女鬼飞上来,它是用符纸叠的,整个身体都快燃烧干净,才勉强自结界的裂缝中挤了进来。 千纸鹤在消失前,悄悄从低处飞到罗盘七的身边,带来聂言的口讯,基本是关于女鬼的消息。 罗盘七皱眉。 他从来没有把前几桩猝死案和鬼娇娘联系到一起,无他,死的人里,无论是赵道人还是金,都不是鬼娇娘能够轻易解决的。 罗盘七顿时就明白了聂言专门放千纸鹤过来报信的原因,这是想要抓活口。 先前被打飞的一位男宾客爬了起来,扬刀砍过来。 宾客还在砸门,没有人注意到每次罗盘七险险避开刀锋时,都会在对手身上贴上一张符。 一把刀在交战中从男宾手上飞出去,重重砍在墙上,顿时引来一阵惊叫。 尖叫声过于刺耳,被林云起护在身后的白辞皱了皱眉,他讨厌吵闹,手指像是笔一样,在半空中轻轻一划。 新娘本气势汹汹,背部却忽然产生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某根骨头硬生生被人砍了一刀。 她跪坐在地,气息渐渐孱弱。 林云起眼睁睁看着新娘如断线木偶,瘫软在地,正百思不得其解,罗盘七突然飞身挡在鬼娇娘前:莫要伤她! 再挨一下,鬼娇娘必死无疑。 林云起一脸古怪,白辞一脸古怪。 罗盘七一怔。 身后,鬼娇娘身体一颤,望着义无反顾挡在自己面前,这个从一开始她都没有看过的男人,深情呼唤:郎君,原来你才是我要找的郎君。 第48章 送走 这一声郎君叫得香艳至极。 罗盘七: 郎你祖宗! 林云起突然看罗盘七有些亲切, 但又不知道为什么。罗盘七读出他目中的亲切感,心有所感,看向白辞。 此刻鬼娇娘心中的自己就是一个字:舔。 从这点上出发, 他们都是像备胎一般的舔狗。相逢即是缘, 为什么不能互相帮助呢? 比如帮自己活捉鬼娇娘。 白辞淡淡扫了他一眼,罗盘七肩膀一缩, 赶紧收回了刚刚危险的想法。 松了,再用力些! 激动的低呼打破了台上的沉寂。大门竟然在众人推动下, 开始有些松动的迹象。 新娘请来的男宾客想要去阻止,但他们看着再厉害,说白了还是纸人,秉持着鬼娇娘的意志,同时鬼娇娘也是他们的力量源泉。 如今鬼娇娘被白辞重伤,纸人的力量大不如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门上, 外面有风渗进来,更是让宾客有了动力。 有希望,再加把劲。 这不是希望。 罗盘七呼吸一紧,是女鬼要进来了。 伴随低温的侵袭, 一阵风从推门的人耳畔扫过, 女鬼无声无息地飘入宴会厅。 新郎这会儿还缩在白辞身后, 女鬼进门的一瞬间便看到他, 哪怕记忆没有恢复, 那股子撕心裂肺的疼痛却是做不了假。 奸夫淫妇! 几个字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还没愤怒地飘出两米远,鬼娇娘长袖一挥, 女鬼便被打出了三米。 罗盘七: 女鬼再接再厉, 每次被打出去, 又会再飘回来。可惜她和鬼娇娘不是一个量级的, 后者修炼百载,若非重伤,早就让女鬼魂飞魄散。 从林云起的视角看,又是另一个世界。 新娘突然开始甩袖子,一下接着一下,每甩一次,便是冷哼一声。 头都不带偏的。 这次事情结束,他第一件事就是给本市的精神病院打电话,希望他们为了市民安全,全方位自查有没有跑丢的病人。 女鬼战斗力不行,破除领域的本事却是一流。她一直附身在凤冠里,最擅长寻找各种空间缝隙。拖她的福,女鬼的结界被撕开一个很大口子。 警笛的声音终于传进来,宾客一时分外有安全感。 砰! 大门从外面被踹开,离门近的宾客受到冲击踉跄地后退,先前像是被旱死的铁门,竟成摇摇欲坠之态。 众人连忙离远了些。 来的不是聂言,而是特殊小组的另一名成员,瞧着也就二十七八岁,罗盘七却是喊他老余。 老余,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同事可比他正经的多,环视一圈后,目光定格在鬼娇娘身上。 鬼娇娘不可置信地望向罗盘七:你,你竟让外人来对付我! 面对同事耐人寻味的眼神,罗盘七只觉得生无可恋。 林云起帮他解释了,凝视鬼娇娘轻轻一叹:对不起,他是警察。 重伤下,这些人车轮战也够她受的,打是肯定打不赢。鬼娇娘咬了咬牙,伸手想要抓起地上的红纸,试图用尽最后的力气撒纸成兵,好换得逃跑的机会。 有鬼偏偏不让她打这样的主意。 阴风过境,女鬼速度奇快,趁鬼娇娘分神的间隙,卷走了地上的红纸。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刮起了大风,从门外涌进的奇怪气流,在宴会厅内掀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暴。 漫天红纸,除少数几个人,都仰头看着这一奇景。 连林云起都被所吸引。 白辞手指动了动,一片红纸凌空被裁成了心形,落在他的肩头。 无视头顶的红纸,被罗盘七称作老余的同事走到鬼娇娘面前,他过长的右手来回转着一枚铜钱。鬼娇娘猛扑上来,老余毫不留情,将这枚铜钱直接插入对方的肩头。 啊! 一声闷哼过后,像是漏气的玩偶,鬼娇娘的身体瞬间变得单薄许多。 老余冷冷道:大周末的,希望我们都不要再耽搁别人的时间。 肩头的疼痛无休无止。 同一时间,鬼娇娘那嚣张的纸人也彻底没了反抗的力气。 警察同志,新郎哑着嗓子,就是她,她是□□! 鬼娇娘刚刚一心想杀了负心汉,被林云起打岔,错过了最佳时机。当然先前那种情况下,有白辞和罗盘七在场,她也成不了。 呵。 鬼娇娘望着新郎,露出渗人的笑容:姑且就让你再多活两天。 明明对方就要被带走,没个几年出不来,但新郎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时间仿佛血液都凝固了。 新郎的父母冲上来抱着儿子哭,一面骂他这是抛妻弃子的报应,一面哭着告诉他都过去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女鬼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局外人一般,冷冷望着这一幕。 罗盘七叹了口气,猜到又是一出家庭伦理剧,但又不得不盯紧女鬼,一旦对方出手,他就要及时控制住。 你还好吗?我,我刚不是拿你挡刀,我是想找武器保护你!挣脱父母的怀抱,新郎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往旁边走了些,白辞封住了自己周围的空气流通,仿佛新郎的呼吸会脏了衣服。 他看着林云起:没事吧? 林云起摇头。 在场人中,就他显得格格不入。没有宾客的慌乱,更没有这出苦情剧的参与感。林云起环视一圈,发现小男孩和女主人不知何时不见了。 白辞:我刚看他们趁乱离开了。 早点回家休息也好,林云起点头,孩子今天肯定被吓坏了。 打架时,小男孩可是差点被新娘子伤到。 白辞对他的发言一向无条件支持:你说得对。 口袋里的骸骨狗:你不要脸。 林云起就在面前,白辞不好立刻捏碎它,嘴角勾了勾,心平气和记下来这笔账。 台上,老余居高临下望着鬼娇娘,用公式化的口吻说:跟我们走一趟。 鬼娇娘却不愿意束手就擒,一袭嫁衣衬得面容更加惨白凄艳,她望着长松一口气的新郎,冷笑道:你以为得救了吗? 鬼娇娘向前迈进一步,新郎不停往后挪。 见状,鬼娇娘眼中带有强烈的失望,缓缓说道: 百年前,北方有一个村子,一位少女被父母许配给七十岁的富商做妾。新婚之夜,少女身穿嫁衣上吊自杀。死后怨气不灭,她再次遁入人世间,寻找真正的良配。 天哥,你曾经为我自杀,你我本来是良配的。 说着,鬼娇娘蹭掉唇上的口脂,殷红色的痕迹几乎被拉到耳侧。 她本来是想撕掉自己外面的这层皮,但是指甲一用力,浑身就提不起来劲。 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压制了自己,但现在她也无所谓了。 老余皱了皱眉,隐约间感觉到空气的密度开始有了变化。 嫁衣遮掩住了畸形的小脚,鬼娇娘速度却是很快,转眼间来到几米开外,双手捧着新郎的脑袋:缠绵时,你曾问过我的手为什么这么凉,天哥,你说是为什么? 新郎被吓破胆,跌坐在地上:鬼,你是鬼! 同样想到了这种可能,准备往外面走的宾客一时腿软,无力地扶墙而站。 鬼娇娘发出一阵幽怨恐怖的笑声:都跟我一起死吧! 面纱上的珠子断裂,鬼娇娘长发飘扬,瞳仁深处似乎有一滴血泪。 罗盘七骂了句卧槽,一旁老余又拿出了一枚铜钱,低声道:麻烦了。 异物在极端愤怒和怨恨的情况下,可以燃烧自己的魂魄,造成的冲击会破坏空间稳定性,处在这片空间的人,亦不能幸免。 罗盘七:说好千分之一的概率呢? 这种自爆似的同归于尽,一千个异物里,最多有一个成功。毕竟它的前提条件是愤怒到达极致,类似人类在肾上腺素飙升下,作出的一些超人行为。 无人在意的角落,骸骨狗悄悄跳出了口袋,准备稍后一口吞了空间里的乱流。 宾客不知道即将迎来什么,但莫名的窒息感让他们憋不出一个字。极致的安静下,林云起走到失禁的新郎身边,摇了摇头:什么鬼不鬼的,你这人啊,就是亏心事做太多。 新郎嘴唇不停颤抖。 这世上没有鬼。林云起说得笃定。 不远处,鬼娇娘听到这句话,爆发出尖锐的笑声: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可笑,可笑! 笑声仿佛从另外一个空间传来,回音吓得很多小孩开始嚎啕大哭。 近乎崩溃的混乱氛围中,林云起并未理会新娘,望着新郎淡淡说:先前她在纠结是选我还是选你,如果她真是鬼,有什么好纠结的? 一句话当即让人感到醍醐灌顶。 新郎愣了下,对啊,都是鬼了,没道理纠结啊。 人类才做选择,女鬼当然是全都要啊! 鬼娇娘沉默了,先前被打得女鬼也沉默了。 罗盘七喃喃:小了,格局小了。 被他这一打岔,鬼娇娘很努力地想要再憋出一点怒火,然而有些东西,不是意识可以操控的。 林云起找到一个空杯子,倒了杯茶润嗓:一百多年前,很多陋习还存在,你家明显是个封建陋习家庭的代表,视女孩的命如草芥。 如果你是那个时代的鬼,不从父母之命,死后一心找人结冥婚,这无疑是一种离经叛道的行为。 他停了一下:当然,不排除打击过大,导致你性情大变,想要借此反抗。但性情大变了,怎么还会从一而终?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故事都很矛盾。 鬼娇娘: 被林云起一说,过往百年来的寻觅,似乎都成了一种笑话。她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真的是鬼吗? 女鬼撇了撇嘴:没错,一点志气都没有。 恋耽美 ——(48) 说着嫌恶地看了眼新郎湿透的裤子,更加看不上鬼娇娘的所作所为。 酒店的阴气可以用富得流油形容,不但让生死簿提前苏醒,也让女鬼破碎的魂魄得到修复,过往斑驳的记忆终于快要完成拼图。 她想起来了。 自己曾经是新郎的妻子,他们还有一个不满两岁的儿子。自己突然暴毙,不知道那孩子如今过得如何。 女鬼忍不住开始哭泣,她想要狠狠嘲讽鬼娇娘,但一想到自己被赶出来后经历的事情,眼泪就忍不住簌簌下落。 新郎这时勉强站起身,找了件外套遮住自己的窘态。 他突然气势上来了,指着鬼娇娘对特殊小组的人说:你还不赶紧把这个贱人带走! 请来的宾客居然都是带刀子的,可见一开始这女人就没想和自己好好过日子。 贱人!他越想越气:我为了你,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林云起望着新郎,忍不住又看了看周围,明明场面已经得到控制,为什么那种强烈的第六感还在? 新郎依旧给他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帮我看看,还有没有混在人群里的同党? 这会儿信号恢复正常,林云起给白辞发了一条消息。 不过片刻,白辞摇头,似乎很是笃定。 林云起也没看出什么不妥,确定不会突然有人冲出来舞刀弄枪,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心平气和喝完剩下半杯茶。 喝完后,建议新郎去做次体检。 我看你面色发黑,精神萎靡,最好是去看看。 新郎:神经病。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大好看,为了不给白辞留下糟糕的印象,没硬着头皮立刻展开追求。 这是我的电话。新郎小心把一张纸条放在白辞手边:常联系。 林云起毫不客气拆台:贱人自有天收,别跟他走太近,晦气。 白辞倒是第一次听他这么怼一个人,点了点头:好。 新郎狠狠捏紧拳头,瞪了林云起一眼。 鬼娇娘被特殊小组的人押走,女鬼倒是主动跟着一起去了,纯粹是为了看鬼娇娘遭殃的样子。 新郎的身体一看便是出了问题,如今女鬼的怨念正在一点点消除,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在这天地间。 考虑到这一点,特殊小组也没多为难。 快出酒店大门时,女鬼冲着鬼娇娘呸了一下:睁开你的大眼睛看看,花花世界,你非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无辜的宾客相互搀扶着走出酒店,走廊里都是人,林云起坐在婚礼现场,准备等人走完了再离开。 白辞和他的选择一样,拒绝随着人潮一点点向外挪动。 热闹的宴会厅陡然间变得冷清。 这次的工钱要打水漂了。林云起望着墙上砍刀留下的痕迹,直摇头:新娘够狠辣的,前几次伴郎住院估计和她脱不开干系。 工钱得讨,新郎不是还活着?白辞淡淡道:趁人还活着,该早点要。 大河向东流啊五音不全的歌声在空荡荡的区域回荡,插入两人的对话。 歌声戛然而止。 发现宴会厅还有两个人,罗盘七停下唱歌,惊讶:你们没走? 林云起看到他也挺惊讶,竟然没和同事一起离开。 刚刚罗盘七只是去了趟厕所,主动解释:头儿不知道去了哪里,让我等他一下。说罢竟盘腿坐在地毯上,双手合十:老天保佑,别让我写这次的结案报告。 林云起好奇:写报告很痛苦吗? 坦白说,他还挺喜欢与文字相关的工作。 罗盘七面无表情:XX年,XX月,XX日。新娘看上伴郎甲,新郎爱上伴郎乙。婚礼现场上演情变,伴郎丙不得已挺身而出,维护现场秩序,新娘遂移情伴郎丙。丙不为所动,与伴郎甲乙齐心合力制伏新娘及凶客 第49章 同党(双更合一) 他是一口气说下来的, 中间几乎不带有停顿,林云起听得眉头一紧。 罗盘七:如果是你,会怎么写这篇结案报告? 林云起一时也被难住了, 沉吟了一下说: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 罗盘七下意识又看了下白辞。 白辞:血色婚礼, 只有两名幸存者逃了出来。 因为最早逃出来,所以不知道后续发展。 这是为了不写报告, 达成一个团灭结局。 林云起和罗盘七当是玩笑话,虽然罗盘七挺怵白辞的,但最近接触变多,认为对方不是见死不救之人。 只有骸骨狗清楚,很可能保真。 白辞不能太多干预别人命运的因果, 插手多了, 会被残破的天道惦念上。想来想去,它认为关键点在于林云起,为了不让对方目睹过多死亡,也许白辞会出手。 纠结让骸骨狗在兜里翻滚。 白辞手都已经微微抬起,聂言及时出现, 挽救了其即将被拍碎的命运。 头儿罗盘七像是看到了救星。 刚想像倒豆子一样说明原委, 一道很轻的声音传入耳:多说多错。 罗盘七第一时间想到煞,随后女主人似笑非笑的模样浮现在脑海。 出于本职工作的要求,一旦知晓, 聂言势必要进行调查,到时候煞还会不会保持像现在一样的平静, 可就不好说了。 罗盘七张了张嘴, 最终选择听从白辞罕见的一句提醒。 这会儿人已经走得差不多, 林云起不准备多待, 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才迈出两步,他鼻尖动了动,紧接着仰起头。 罗盘七记得白辞刚进入宴厅时,也曾抬头看了眼红灯笼,他直接踩在桌子上取下一个。 经过一段时间,灯笼早已不复开始的明亮。罗盘七原本想撕开一道口子看看,谁料灯笼外层的材料竟很柔软,带有微微弹性。他忍住那种不适的手感,用刀子划破。 林云起离得近,捂住口鼻后退了一小步。 随着灯笼被破开,一股腥臭的气味随之飘了出来。 灯笼的燃料通常有蜡烛和动植物的油可选择,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该是现在这种味道。 林云起抬眼一扫,看到旁边还堆着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油渣,燃料提纯也做得一般。 是尸油吗? 罗盘七: 你好淡定。 具体的要等鉴定报告。说完罗盘七嫌弃地提着灯笼,准备带回去做检验。 聂言:酒店还要再排查一遍,你和我一起。 罗盘七点了点头。 林云起和白辞自觉离开,不影响他们开展工作。 人一走,聂言看了眼罗盘七:林云起介绍的兼职,你也敢去?他想了想,又道:迄今为止,他唯一正常的兼职好像只有家教。 大概是教书育人的工作自带神圣光辉,不属于灾厄范围。 不,你错了,我们都低估了他。 搜酒店并非借口,聂言先前就怀疑鬼娇娘有个厉害的同党,他已经在外围检查过一圈,这会儿和罗盘七分头开始地毯式搜查。 和假期还要工作的人形成鲜明对比,林云起回家后舒服地窝在沙发上。 正要换个姿势,皮肤传来一阵疼痛。 他揉了揉胳膊,拉开袖子一看,手腕上方有一道很细的口子,不严重,但是很疼,类似偶尔数钱时被划伤手的感觉。 被纸割到了? 林云起仔细想了想,不记得自己有接触过纸张。 女鬼是在林云起到家之后的一小时,才飘回来。差不多是同一时间,林云起听到敲门声。 打开门,白辞拎着空荡荡的狗链站在门外:我的狗跑丢了。 我就从来没见它回来过。 白辞面不改色:能不能帮我一起去公园找找看? 林云起拿上钥匙准备出门,白辞忽然看了下电视柜上的凤冠:带上它,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凤冠是白辞买的,林云起如他所愿。继罗盘七用针戳鸟屁股后,林云起目前对周围人的奇怪癖好接受程度,又增强了不少。 公园转了个遍,也没找到狗。两人坐在长椅上休息,白辞拎着空狗链,腿边放着凤冠,画面相当诡异。 他圆谎的本事一流,对着凤冠拍了几张照片,好像是专门出来拍摄的。 技术不错。林云起看着成片评价。 是光线好。今天正午的阳光恰到好处,宝石被衬托出双倍的美丽。 但这只是肉眼看到的,普通人看不到的是,披头散发的女鬼正把脸埋在宝石里哭,也不嫌咯得慌。过了会儿她突然抬起头,痴痴望着南边的方向:我想回家了。 特殊小组的人很少讲慈悲。 轻易让女鬼离开另有原因,他们需要知道黄月满的死亡过程,好找到有关金和赵道人的线索。 不是每个受害者都愿意做被害回顾,女鬼答应事无巨细地回忆,前提是她要有最后的自由。 白辞信守当日的承诺,做了监护人,把她领了出来。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林云起打开看了眼。 怎么了? 是聂言发来的消息。林云起:说是感谢我上次让他查黄月满的消息。这一查,黄月满竟然是新郎的前妻,也就是上一个租过这凤冠的人。 不过听他的意思,新郎和前妻的命案无关,只是刚好凑巧了。 不奇怪。白辞缓缓道:看今天婚礼场地的布置,新郎偏好古典婚礼,全市唯一能便宜租到高质量凤冠的地方,只有我们去的那家店。 骸骨狗: 这都能圆上? 不止是它,连刚苏醒没多久的生死簿都震惊了。 林云起叹道:我记得有宾客说新郎抛妻弃子,黄月满死了,不知道孩子过得如何? 白辞当面打给聂言,询问黄月满的孩子目前由谁照料,住在哪里。 林云起纳闷地看过来。 看样子你也不是太喜欢这凤冠。白辞解释:不如把它去送给黄月满的家人,一方面是黄月满佩戴过的东西,如果他们不喜欢,也可以卖了补贴家用。 林云起钦佩说:你真是个周道又善良的人。 通话还没结束,电话那头聂言如鲠在喉。 黄月满离婚后,一直和母亲住在一起。 对方的住处和林云起完全在两个片区,道路通畅的情况下,至少要一个小时。 路上,女鬼像是一团轻飘飘的棉花,斜倚在凤冠上。 许竹天为了让我同意离婚,不分走太多财产,竟然动手打人,女鬼幽幽叹道,原本我还想着多分点钱养娃,但为了早点走完程序,索性净身出户了。 好几次许竹天都差点伤到孩子,她自然是不敢多待,希望和对方斩断一切联系。 这混蛋,女鬼嘁了一声,现在想来都是故意的,他是想确保以后我连抚养费都不要,甚至因为恐惧带娃到别的城市生活。 那天晚上,我正在准备搬家的事宜,心脏突然疼得不行,像是被谁捏住了。 林云起看不见鬼,专心开车,但是依稀感觉到了某种悲观的情绪萦绕在周边。 白辞看似在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实则静静听着后座女鬼的碎碎念。 路程走了一大半,女鬼终于说到了重点。 等我痛醒来时,那个贱人就站在面前,说什么我不死,她感觉自己永远都是妾。女鬼低落说:孩子哭得很大声,我想去哄,但无论如何也碰不到他,才后知后觉原来我已经死了。 白辞离林云起太近,不方便说话,把骸骨狗扔到了后面。 骸骨狗:杀你的是鬼娇娘?她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人? 女鬼犹豫了一下,点头:好像有个男人,我看不清,那个人很奇怪。她很努力地回忆一番,说:那贱人原本是要打散我的魂魄,连孩子都不放过,但被对方制止了。 可我被杀的时候,除了心脏,五脏六腑都很疼,说是被活活折磨死也不为过,他却仅仅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骸骨狗平静问:长相呢?能记起来吗? 女鬼紧紧依偎着凤冠,像是要从中汲取力量:眼睛,他的眼睛很奇特,就像是小孩玩的弹珠,好看但没生命力。 哪怕在一片黑暗中,也遮掩不住那种矛盾感。 骸骨狗摆了摆爪打断:知道了,是瞎的。 这小区和林云起住的地方很像,压根没有保安,车辆自由进出。 黄月满家住在一楼,出来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女人,微微驼背,左脸颊有个明显的酒窝。 你们是? 林云起自称是黄月满生前的朋友,过来还东西的。 当看到凤冠时,黄母一眼认出是自己女儿在婚礼上戴过的,连忙请他们进来。 这她颤抖地抚摸着凤冠,感觉很贵重,不像是月满会花钱买的。 您女儿付了钱,一直没来取。 白辞说话总是自带信服力,他一开口,黄母基本信了个七八成。 女鬼静静趴在母亲怀里,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她的身体呈半透明状。 白辞微微皱眉,这是怨灵消失前的征兆。 房间里挂着很多奇怪的白色旗子,林云起不禁多看了两眼。 我找人买了些招魂幡。黄母怕年轻人觉得晦气,取下挂去书房。 恋耽美 ——(49) 林云起望着她萧条的身影,摇头说:人和人当真是不同。 新郎以为新娘是鬼时,当场吓得失禁,而这位母亲却无比渴望女儿魂魄真的能归来,甚至想从招魂幡上找到一种寄托。 卧房里响起婴儿的哭声,黄母连忙去哄孩子,出乎意料,女鬼没有跟着过去。 骸骨狗想到什么说什么:再不见就见不到了。 女鬼一动不动待在原地,半晌才道:我一直在想,那天早上她推开房门,发现我怎么也叫不醒时,到底是什么心情? 近十分钟后,黄母才出来,给他们倒了茶:抱歉,家里最近有些忙。 林云起不好再多打扰,准备找个借口离开。想到婚宴上感受到的不详预感,多说了句:因果报应,有时候是会来的。 早前新娘被带走时,似乎很笃定这负心汉活不了多久,联系到新郎眼底的疲态,他的身体怕是出了问题。 也许是吧。黄母眼角有泪花:麻烦你们专门跑一趟,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 林云起正要开口拒绝,白辞却应了下来,递过去一张纸巾。 黄母擦了擦眼泪,不知道是不是纸脏了,她的眼睛有些刺痛。强忍住不适,黄母系上围裙开始忙活,才取下菜板,忽然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她沉默了一下,关上厨房门。 四目相对,跟过来的女鬼有些局促。她隐约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最终是黄母先开得口,很温柔地笑了笑:想吃什么? 女鬼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艰难地硬挤出一句话:我要走了。 她偏过头,尽量回避去看面前人的视线:还有个投胎的好名额等着我,是个富贵人家晚了,名额被别人抢走了。 黄母怔了怔,手捏紧又放开,沉默中她转过身,一边切菜一边唠叨着:也别光想着找有钱的,记得要寻个父母双全的家庭,遇人遇事多点警醒。这辈子受过的苦,别再受了 她说了很多,女鬼记得上一次这么事无巨细时,还是自己刚上大学。不知不觉间,她的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看到了大学时候常走过的绿荫小道,看到了门口的小摊到了最后,她连回忆的力气都不再有,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自己死去的那一天,有人抱着尸体,撕心裂肺地哭叫 厨房外。 白辞站起身:走吧。 林云起:不是要吃饭? 厨房到现在也没动静,不等白辞回答,他先起身说:我去打声招呼。 林云起没进去,仅仅隔着推拉门找了个借口,表示有事要先走。 客厅,骸骨狗从白辞口袋蹦跶出来:这怨念怎么说散就散?我还以为至少会坚持到看前夫死不瞑目。 白辞:她的执念不仅仅是怨恨。 险些被鬼娇娘打得魂飞魄散只是失忆的原因之一,更多是源自恐惧,正如女鬼所说,她不敢想象母亲看到尸体时的样子。 反正我是不理解你们人类。说完骸骨狗严谨纠正:抱歉,是他们人类,忘了你也不是人。 毫无意外,下一秒,它的骨灰被扬了出去。 屋子里总有种压抑的气氛,上车后,林云起降下车窗透气:先找个地方吃饭? 白辞点头。 老小区也有好处,周围的生活购物很方便,这条街道上小饭馆不少,林云起有些想吃馄饨,问白辞喜不喜欢吃。 骸骨狗的骨灰还在车窗外飞,闻言无语道:你喜欢,他能不喜欢吗? 白辞关严车窗,偏过头回答:好,吃馄饨。 林云起点了鸡肉香菇的,白辞连口味都和他选了一样的。 现在吃饭的人不多,东西上得很快。林云起额外又加了点醋,舀起一个小馄饨,却没有立刻下嘴。 他说起案情:黄月满是连环命案的受害者,新娘杀她有犯罪动机,可其他受害者,却是无冤无仇。 还有新郎的身体,多少有点问题,年轻力壮的,不至于听到鬼就吓得失禁。 白辞点头:药物杀人的可能性较大。 骸骨狗重组成功,躲在桌角下,差点被说得信以为真。 看到林云起开始吃馄饨,白辞等他咽下去后才继续说:之前有过案例,为了掩饰一桩谋杀案,先后杀了好几个人。 也对,林云起擦了擦嘴,代入这件案子,假设直接动手害死未婚夫和未婚夫的前妻,她会第一时间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这不过是饭间闲谈,事实真相究竟如何,还要等聂言那边的调查。 吃完饭,各回各家。 每天在外面躲躲藏藏,一进屋,骸骨狗终于可以露脸说话,音调都拔高几度:现在可以确定,鬼娇娘有同党。 不过同党这个词好像有点太看得起她了,听女鬼的描述,无论是实力还是话语权,都掌握在另外一人的手上。 骸骨狗:会不会是无佚? 它在屋子里踱步:金是纯阳之体,一般妖魔鬼怪除非脑子出问题,才会主动招惹。 阳气太足的人,体内精气没什么增补作用,再者说,金和赵道人都和林云起有关,未免太巧了。 无意中瞧见白辞在看自己,骸骨狗停下:我尊贵的主人,你在看什么? 看你什么时候有了脑子。 白辞先前推算无佚的沉睡地,基本都是与山有关,他也抽空去过其中几处,但毫无所获。 要么就是卦象出错,要么就是对方已经提前离开。 骸骨狗一甩尾巴:他这是舞到我们眼皮子底下了,绝不能放过。 爪子搭在白辞腿上,狗头又抵在爪子上,骸骨狗:一般邪物偏好带阴气的,这个恰恰相反,无佚究竟是人还是鬼? 白辞:不要侮辱人。 骸骨狗一愣。 白辞:也不要侮辱鬼。 特殊小组内部的审讯室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今天却是挤满了。 男宾客的大刀被卸了,依次分开站一边,女童和伴娘站另一边。鬼娇娘不愿意回收纸人,只要她不死,这些纸人最多只是奄奄一息的状态,十分占位置。 犯人太多,侏儒也被抽掉过来做临时看守。 他手段狠辣,有些像年轻时候的吴圣舒,鬼娇娘欺软怕硬,在他来后倒是安分了一些。 鬼娇娘,侏儒玩着打火机,我记得这玩意比南柯梦还罕见。 别说了。罗盘七快被近期的遭遇刀傻了。 聂言难得给出一句工作以外的建议:假期还剩下几天,没事去庙里开个光。 都不是上香,直接真人开光吗? 侏儒手里的打火机似乎不是寻常的火焰,鬼娇娘面上不显,身子不露痕迹朝椅背靠了靠。 几乎是跳过了所有问题,侏儒只问了一句话:那个外国人和道士,是谁杀的? 鬼娇娘反问:你说呢? 侏儒面色不变,又问:谁辅助你杀的? 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鬼娇娘过长的红指甲在椅子上划出一道痕迹,足见有了一丝不安。 她没有回答,而是先做要求:我要见那个负心汉一面。 半分钟过去,无人响应。 鬼娇娘抬起头,好奇的视线同时聚焦在她身上,罗盘七代表集体作出灵魂提问:为什么不见林云起? 谁是林云起? 罗盘七:就是你在婚礼现场差点出轨的。 鬼娇娘冷笑:我迷恋他的味道。见了吃不到,也是徒增伤感。 罗盘七真心说道:你是一股清流。 近期所有的犯人,被抓后基本都要求见林云起,真见到了,又开始骂爹骂娘喊后悔。 他看了一眼聂言,后者点了下头。 罗盘七这边找到许竹天的联系方式,打过去后,那边的声音带有一丝狂热。 我要见伴郎!只要他在,我愿意见那个疯女人。 伴郎无疑指得是白辞。 罗盘七想了想,为了工作打给了白辞,顺便也可以询问一下女鬼那边交待没有。 白辞也很干脆:可以配合,但我要见林云起。 罗盘七:你们不是住同一个小区?抬头不见低头见。 白辞淡声道:找不到借口。 言简意赅说完,挂断前他提醒一句:记得把事情办漂亮点。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罗盘七请求聂言:我能现在去上香么? 聂言看了眼鬼娇娘,无视下属的请求:把她带到别的暗点审讯室,通知林云起来补个笔录。 言下之意,是同意了白辞的荒诞要求。 电视机柜上空荡荡的,突然没了凤冠,林云起还有些不太适应。捧着碗红豆粥,他边站着喝边琢磨,要不要重新添个艺术品放在这上面。 这份纠结一直持续到手机震动。 能和白辞一起来补个笔录吗?罗盘七的声音透露着一丝有气无力。 公职人员为了人民安全加班加点,作为优秀市民,林云起没有不配合的理由。 算上早上的婚宴,这已经是林云起和白辞今天第三次分分合合地见面。因为次数太频繁,白辞直接省去了问安的过程。 同样的纠葛,不同的地点。 只是这次,新郎和新娘彻底没有爱了。鬼娇娘恨不得脑袋穿出玻璃,来嗅林云起带来的香味。 天哥,快!帮我闻闻他。 许竹天痴望白辞:忙着呢。 林云起看向罗盘七:不是要补笔录? 罗盘七尴尬解释:补犯人的笔录,你们来了,容易撬开他们的嘴。 林云起皱眉:可你才是新娘最后爱过的男人。 爱别提。 鬼娇娘贪婪地呼吸了几口空气,终于把视线移到了旁边,面对这个差点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如今目中只剩下一片冰冷。 和我缠绵过的男人,五脏六腑都会逐渐衰竭,你难道没有觉得最近在房事上特别吃力? 鬼娇娘柳眉一挑:原本你可以成为古尸,和我长相厮守,现在呵! 她嗤笑一声,目光充满了嘲讽。 许竹天被说得有一丝不安,强装镇定骂道:疯妇! 一分四十秒。聂言坐在一边精准计时,提醒鬼娇娘剩下的时间。 按照原先的约定,这次的见面时间不能超过五分钟。 去检查一下身体吧。鬼娇娘最后给出一句忠告。 怀着存疑心态,许竹天准备现在就去一趟,临走前都不忘盛情相邀白辞:我们一起去做体检,好么? 话说的就跟要做婚检一样。 白辞稍微侧着身子往林云起那边去了一点。 林云起不禁生出些同情,接触下来,白辞为人并不似外表那样的无情,想来如今高冷的伪装,和这些变态追求者有着直接关系。 他挡在白辞身前,目光睥睨望着许竹天:滚。 婚宴上林云起打架的样子,许竹天还历历在目,拳头没人硬,他咬着牙决定先去医院。 许竹天一离开,林云起问罗盘七:我还需要留下吗? 罗盘七摇头,连他自己都不想多待:走,我请客吃饭。 路上,白辞轻声和林云起说着谢谢,顺便发表了一下新娘果然是给新郎下药的见解。 她这城府太深了。白辞最后给出一句点评。 林云起深以为然。 罗盘七走在最前面,突然觉得还不如继续留在审讯室。 三人去吃了自助餐。 附近新开了一家自助餐厅,林云起尚未被拉入黑名单。尽管他已经很克制,进食份量依旧大的吓人。 中午吃得太少了,有些饿。 罗盘七庆幸没点菜吃。 林云起也感觉到今天的胃口比往常好,但说不上来为何。 唯独白辞丝毫不感到意外,清楚这和生死簿提前苏醒有关系。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林云起开车载白辞回小区,两人互道再见。 亲眼看着林云起家里的那盏灯亮起,白辞原路折返,进入同一个单元门,来到自己新租的302房间。 骸骨狗趴在门边:事到如今,我依旧为这种变态行为感到震惊。 白辞放下钥匙:无佚随时可能找上林云起,得看紧点。 借口。骸骨狗打了个呵欠,头歪了个二百七十度睡觉。 第50章 有鬼 主城区即便是夜晚也很繁华, 不乏灯火辉煌的写字楼。 但同样有霓虹灯无法照到的地方,以新河区下方的砖厂为界限,再往下走,有烂尾楼, 加工厂, 还有因为谈不妥价格一直没办法拆除的小平房。 一道虚影正穿梭在低矮的建筑中, 他原本要躲进干枯的草堆, 最后关头却又改变主意, 在草堆虚晃一圈留下气息,紧接着跳进又脏又臭的下水沟, 随脏水一起漂流。 几乎就在虚影跳进去的瞬间, 夜色下多出一人。 来人身着宽松的练功服,身材对比一般成年男性较为娇小, 袖袍很宽大, 随夜色簌簌抖动。 他先是看了下草丛,随后走到下水道边, 冲天臭味让他稍微离远了些。 蝼蚁虽小,逃生的能力却很强大。男人有着一双奇特的眼睛, 纯粹的透亮,却很无神:是我草率了。 追来了吗?应该没吧, 追来我就再往茅坑飘!下水道里,早就丧失五感的金压根不在意水流的肮脏, 一路随波逐流。 恋耽美 ——(50) 确定对方没有跟上, 他考虑下一步要去哪里。 特殊小组? 不, 受害者的本能是报警, 自己能想到的对方也能想到。万一那人在特殊小组附近堵截, 他必然会魂飞魄散。 赌一把! 金选择去乱葬岗, 这里终年难散的阴气让他舒服许多。 干他们这行,都会留条傍身的后路。金早年在这边埋下一个物件,看到大树下露出的木牌一角后,他说了声谢天谢地,以最快速度飘过去,残魂贴附在木牌上。 楼上的精神小伙大半夜连麦打游戏,隔着天花板时不时传来几句脏话,使得林云起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要不要提前起来晨练? 他迷迷糊糊考虑这个问题,恍惚间身上传来一股沉重感,轻薄的鸭绒被仿佛有千斤重。不多时,林云起被彻底拖入了梦境。 周围环境很暗,凌乱的树枝遮挡住月光,只能勉强看清前面的坟堆。 林云起 林云起皱了皱眉,是谁? 呼唤声不停传入耳,脚下的坟土很松软,林云起往前走的时候,依稀有种要陷下去的错觉。 他只做清醒梦,这次也不例外。 林云起开始沉思出现这种梦境的原因莫非是受到了那场古怪婚礼的影响? 是我啊!一张放大的脸猛地从牌位上延伸出来。 金生前是外国人,皮肤很白,死后那种僵白更甚于一般的尸体。 凉风在坟堆间走动,林云起的脚踝陷在坟土里,无法迈开一步。面对这张近在咫尺的大脸,他差点没忍住骂出一个草。 没发现把人给惹恼了,金自顾自解释起自己的状态:早前我师父送给我半截万年古木,借助它的力量,我才能成功给你托梦。 好像从林云起眼中看到了怀疑,金不禁有些着急。 万年古木太宝贵了,知道的人又少,对方不相信也正常。 正当他想方设法要证明自己所言句句属实,林云起忽然开口:你都知道哪些自己国家的作家? 金愣了愣,但很快说出一连串不带重复的人名。 你是从哪所大学毕业? 金又报出一所不知名的野鸡大学。 林云起每一个话题跳跃度都很大:说说你托梦的原因。 金差不多是一口气说出来:一个很厉害的男人正在搜索我的踪迹,他想要炼化我的魂魄。只要你愿意划掉生死簿上我的名字,这块万年古木就是你的! 生死簿? 林云起首先想到那本被聂言称作无字天书的小册子,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突然想到这是梦。 他选择顺着金的话题往下走,提出关键问题:大家不是一个国籍的。 金:你再仔细找找,我混血。 金的死期没有被预测到,其实有多种原因。除了他是混血,更多在于前段时间生死簿进入休眠期,林云起第六感跟着弱化。 当然,这一切他本人并不知情。 金不断蛊惑:对你来说,只是轻轻一笔 话没说完,梦境直接崩溃。 林云起睁开眼时,外面正传来砰砰的剧烈敲门声,他从猫眼看去,门口空无一人。 反锁好门,林云起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确定没人再来敲门,这才起身打开灯,顺便泡了杯热茶。 灯泡的光亮从门缝渗透出去,门框上藏身的骸骨狗轻巧落地,跑回了三楼出租屋。 他醒了。骸骨狗用爪子压住嘴打了个呵欠:不过从入梦到清醒,差不多有两三分钟,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托梦这种事,非当事人很难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骸骨狗没感觉到什么,依照它的判断,饿死鬼应该也不知情,不知道这位舔狗主人是从哪里发现的端倪。 楼下。 林云起开始用平板依次搜索在梦境中听到的名字。 修斯米路,诺埃尔这些人名,他之前闻所未闻,可如今一查,都是同一个国家的作者。 这足以证明梦里金道出的人名,现实中全部存在,对方提到的那所大学,也是真实存在。 凌晨四点,只有一户人家开着灯。 林云起沉默地端起茶杯,热气源源不断扑过来,他却始终没有喝一口。半晌,他突然光脚朝衣架边走去,从外衣口袋取出装死的小册子。 和往常一样,每一页都是空白的。 你知道那本册子的用途吗? 当日郑柠在审讯室里,最后问出的问题,重新浮现在脑海。 聂言是处理不可思议事件的,林云起手指轻轻敲着书册,自言自语,专门上门想要带走这东西,原因或许不像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是自己精神状态出了问题?还是说,世界上真的存在另外一种未知力量? 也不能算未知 聂言等人的存在,说明官方很早之前就已经注意到,只不过没有对外公布。 林云起垂了垂眼,想要证明这荒诞的一切,最好的出发点就是手头这本册子。 姑且再观察一段时间。他叹了口气,关灯上床。 屋内重新变得漆黑一片,被放进口袋后,小册子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暂时没暴露。 一口气还没呼完,光明闪现! 刺眼的亮度险些闪瞎它的眼睛,只见大衣口袋被一根指头勾着,本该躺在床上的林云起,正面无表情望着里面。手机手电筒的光芒从他下巴向上延伸,还有三分之一的脸颊没有打到光。 啊娇滴滴地尖叫刚窜到喉咙,小册子身体紧绷,硬是吞下去了惨叫。 尽管如此,仍是有蚊蝇似的呢喃流出。 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小册子紧张地自我安慰,没事,那么小的声音,他听不到。 不知自我催眠了多久,它终于放松下来时,林云起已经躺在了床上,背对着衣架。 到底发现没有?在这种纠结中,小册子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阴转小雨。 今天的天色给人感觉是微微泛黄的,每一次风经过,树上的叶片就会凋零几片。 林云起随手一拍,很有老照片的感觉。可惜完美的照片毁在突然闯入的一道身影上。 仅仅是一天没见,当时婚礼上气宇轩昂的新郎,如今已经经不起细看。精神萎靡不说,眼眶下过度明显的乌青,可以和恐怖片里的人物媲美。 许竹天径直朝左手拿扫帚,右手拿手机的林云起冲过来。 他在哪里?因为皮肤松动,奔跑的时候,许竹天五官感觉都要错位。 林云起:难为你了,居然能找到这里。 跟一个癫狂的人不可能做到正常对话,瞥见他口袋鼓囊囊的,看轮廓是装了危险刀具。 在对方进一步作出离谱的举动前,林云起冷静问:体检结果出来了吗? 许竹天面色铁青。 林云起从这一瞬间的反应,大约知道了结果。 检查结果确实很不好,许竹天被查出全身脏器衰竭,至于原因医院那边暂时没办法给出答案,建议他再去大医院复检一下。 从拿到报告起,许竹天很努力地想看清上面的每一个小字,但白辞的面容死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比起求生欲,他竟更加迫切地想要见对方一面。 他搬家了,早上搬的。林云起一本正经指了个方向:出门左转,一直往前走,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边就是。 话音刚落,许竹天便迫不及待跑出去。 注视他奔跑的身影,林云起打了报警电话:你好,有危险分子疑似携带刀具正在往派出所走。 这听得像是玩笑话。 但当林云起说出白辞追求者时,立刻引起了对面的高度警醒。这个片区没有不知道白辞的,因为他身边出事的人太多,警方一度还进行过秘密调查。 解决了许竹天这个潜在麻烦,林云起继续扫楼。 按照原定日程,下午是家教时间。担心小男孩还没从婚礼的事情上缓过来,林云起特地提出往后挪几天。 闲来无事,回屋后,他倒了杯冰水,打给白辞:今天我有空,要继续游泳课程不? 白辞没有拒绝的道理。 一杯冰水才下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来了。林云起以为是白辞,直接打开门。 门开后,四目相对两人双双愣了下,民警板起脸:你怎么可以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对不起。 一张宣传单递到他手上。 林云起低头一看:防诈骗知识? 现在工作力度都这么大了吗?要挨家挨户亲自上门搞宣传。 民警先做了正常的走访调查,譬如家里几个人,干什么工作,随后问:你有对象吗? 林云起摇头。 哦,那你得谨防杀猪盘了,最近好几个小区都有被骗的,有的还在医院抢救。 林云起:这么严重? 被洗脑了,搞自残,非要用自己的血制作灯笼。大概觉得这件事邪性,民警没有多说:一定要有防备心,明白吗? 防备心三个字念得格外重,显然林云起随便开门这件事在他心里还没翻篇。 林云起小鸡啄米式点头:明白。 可惜世上的麻烦不是你不开门,它就不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翌日林云起再次被叫去做笔录。 配合地赶过来,发现白辞也在,他环视一圈,感觉少了一个咋呼的身影不太习惯:罗盘七呢? 回答他的是聂言:上山开光。 现在年轻人都这么脆弱了么? 聂言说话要比罗盘七精炼许多,在他坐下后直奔主题:许竹天死了,今天早上派出所收到一个大红灯笼,上面用血写着许竹天的名字。 林云起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聂言让这种预感成真了:收到灯笼的是个有经验的老警员,立马就送去鉴定,是人皮灯笼。 林云起顿时明白会被叫过来的原因,昨天自己才打过报警电话。 监控显示,他快到派出所时,突然拐入了一条巷子,然后人就不见了。 林云起:所以除了凶手,我是最后见过他的人? 聂言点头。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白辞这时开口:一路都是行人,见过他的人就多了,你连前十都排不进去。 聂言轻按了一下眉心,懒得反驳,重心放在林云起身上:昨天见面时,许竹天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古怪? 林云起:全程都没有正常的地方。 聂言忽然问:你的第六感呢?有没有告诉你什么? 林云起目光闪烁了一下,面上却看不出太多异常:早在酒店婚宴上,我就觉得他命不久矣。 在对方进一步深究时,林云起先进行了提问:酒店里罗盘七不是也带走过一个红灯笼? 聂言点头:一个材料的,都是人皮。出事的那名外国人家属还在办手续,尸体一直没火化。我差人去看过一趟,后背的整张皮不知什么时候被扒了下来。 监控呢? 被鸟挡住了。 更多的情况聂言不方便透露,详细询问完林云起和许竹天的见面过程后,表示他可以走了。 白辞站起身,准备一道出门。他过来不是做笔录,而是按照约定告知女鬼消散前留下的信息。 临走前,聂言叫住他:总部一个神叨的家伙,算出天海市即将有灾厄来袭,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这场灾厄的来源和鬼娇娘同党有关。 你想表达什么? 总部的意思是,必要时为了找到这个人可以不那么讲规矩。 白辞冷笑:不择手段吗? 为了城市太平,我们别无选择。聂言:希望在这个过程中,哪怕不合作,我们也不要是敌对关系。 谁都没精力搞内耗。 白辞:合作也行,前提是我不出面,对结果也概不负责。 远程协作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林云起在车上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白辞走出来。 这么久? 白辞系好安全带:上了年纪的人废话多。 林云起听得好笑:人家聂队长也就三十出头。 车子上路后,一直有嘎吱嘎吱的响动。白辞认真建议:该换车了。 没大问题,放心坐。 红绿灯处,林云起注意到路边有很多卖花的,挑了挑眉说:明明七夕已经过了,离情人节也还有好几个月。 白辞居然比他潮流点:网上最近兴起了一个追叶节。 林云起听过购物节,追叶节又是什么? 商家打出的标语是:趁着树叶未曾全部凋零,赶紧向爱的人告白。 林云起严重怀疑,这是为了处理积存货物,搞得离谱推广。 无论如何,追叶节这个噱头还是很管用的,在此影响下,最近的大型相亲活动如火如荼,城市因此多了好几个相亲角。 就连以往没什么人的公园,如今林云起黄昏时去散步,都能看到不少小年轻坐在长椅上你侬我侬。容易和愁绪化等号的秋天,莫名跟着鲜活起来。 手机铃声响得突然,吓了正在接吻的情侣一跳,林云起抱歉地笑笑,加快步伐边走边接。 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恋耽美 ——(51) 林云起无奈:距离你上次雇我打假灵异比赛,也没多久。 对方哈哈大笑,先是礼貌问了下他过得如何,随后开始哀叹自己流量下滑得厉害。 我近期的视频,网友不太买账。 这位老同学家里很有钱,但他喜欢被关注的感觉,粉丝流失对他来说,可谓是生不如死。 林云起没接话,安静等重点。 最近的相亲血灯笼案你听说没? 林云起:民警上门做过宣传。 这案件现在关注的人可多了,都说是灵异事件。还是跟上次一个价格,要是你能查到什么,我再加五万。 林云起:这种事,你自己也可以上。 我上了,然后被人认出来是网红,说我目的不纯,差点被骂死。 林云起无话可说。 帮个忙呗,我这价格也挺厚道的,老同学憧憬未来,再有十万粉丝,我的平台粉丝量就可以破五百万! 这活儿本质上类似私家侦探的生意,符合林云起的业务范围,他没过多犹豫:好。 爽快!我前期有调查到一些资料,回头发你邮箱。 天气凉爽,林云起先是绕着公园跑了一圈,晚上冲了个澡,才开始边吃夜宵边打开邮箱。 根据资料显示,前几名受害人都是通过相亲群开展了一段网恋,陆续出现精神恍惚、自残等异常行为,之后情况愈发严重,家人稍不留神,他们便会用鲜血来浇染红纸,只为了制作灯笼。 目前两种说法比较普遍,一是受害者在线下面基时被下药,另外一种则是犯罪嫌疑人是个迷人的疯子,他不断给受害者洗脑,说动他们进行自残式的奉献。 一个变态罢了,还迷人林云起摇了摇头,上网搜索后发现诈骗犯竟然拥有一批粉丝,甚至据此创造出一系列孤僻阴郁的艺术形象。 相关新闻反而被压到了后面,一圈浏览下来,找不到太多有用的消息。 受害者性别不同,年龄不同,工作和家庭环境也没相似处,唯一的共同点是对害他们的人守口如瓶。 我爱你,求你,带我走! 这是一个受害者被媒体采访时的反应,纵使加了马赛克,依旧能从激动的情绪中听出痴心不悔。 何其似曾相识的一幕。 林云起想起了许竹天,确切说是想到白辞的那些疯狂追求者们,论疯魔程度,两拨人有的一拼。 资料里提供了几个相亲群号,都是受害者曾经加过的,林云起先加了一个秋天的约定。 这是一个千人相亲大群,他一进去,立刻就有人来搭讪。高级大群共有五个管理员,看到其中一位时,林云起手一抖,夜宵差点没撒出来。 真人头像,男人单手拿书,精致的侧脸显得高贵又冷漠,充满了迷人的气息。 白辞? 林云起点开大图再三确认,头像确实是白辞。 他试着私发了一条消息:【头像好帅,是本人吗?】 管理员的网名叫敲厉害的土狗,居然是在线秒回:【在呢,你是MM还是GG?】 林云起的资料卡上性别年龄都是隐藏项,单靠一张小清新头像,根本分辨不出男女。 他把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你猜。】 【敲厉害的土狗:不要用句号,用省略号,要知道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大晚上的,实在是腻味得让人受不了,林云起看了眼资料,缓了缓又加进一个一生相随的相亲群。 做好心理建设,他还是第一时间去看群主和管理员的资料,确定没有那个敲厉害的土狗,不禁松了口气。 这个群比刚刚的还热闹,就他看资料的这会儿功夫,消息已经99 。 林云起往上爬楼,发现主要是一个七仙女的网友和北斗星的爱在聊。 看到七仙女的头像,林云起再次陷入冗长的沉默。 没错,又是一个白辞。 不过这张照片和先前那个不同,是张大头照,像素有点模糊,似乎是从哪里截下来的,以至于林云起刚开始都没发现。 他再度私信,问了同样的问题:【头像是本人?】 七仙女回复的速度没土狗快,过了一分钟才回了消息:【满意么?】 林云起和他聊起来,没有土狗的油腻,七仙女似乎有意无意喜欢把话题往宗教上靠拢。 这是有人用白辞的脸招摇撞骗? 林云起皱了皱眉,准备为白辞讨个公道。 他先查了七仙女的IP,但没成功,正常人一般不会去做IP隐藏,这个七仙女的可疑程度瞬间飙升。 随后林云起又查了敲厉害的土狗。 看来不是一个人。 这位是固定IP,林云起查得很顺利,只是看到结果时,他面色微变。 敲厉害的土狗竟然和自己在同一个小区。 要是再往更细致的查,免不了过界。林云起想了想,重新联系对方:【视频,好吗?】 【敲厉害的土狗:我和室友合租,不想吵醒他。】 林云起抿了抿唇,打给了白辞。 秋季的夜晚很凉。 白辞躺在床上,像是一具沉默的尸体,不盖被子,身下的床单也瞧不见丝毫褶皱。 老楼的特色是,哪怕是个闹铃,有时候楼上楼下都能听见。所以白辞夜晚手机会特意调成震动,防止被林云起发现异常。 喂。看到是林云起的电话,他想也不想地接通。 是你吗? 白辞略微疑惑地嗯了声。 林云起试探问:敲厉害的土狗? 第51章 笑容 夜半三更, 林云起一句话让人哭笑不得。 白辞失笑:你睡迷糊了么? 林云起三言两语交待事情经过:朋友雇我做私家侦探查个相亲案,在两个相亲群里,我都看到了用你照片做的头像。 他停下喝口水, 压完惊说:其中一只叫敲厉害的土狗, 另外一个叫七仙女。 听到前半句话时, 白辞眼神一下冷了,他像是鬼魅一样下地, 走路过程中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门边是空着的, 卫生间里有幽光,伴随着啪嗒嗒的声音。 白辞暂时挂断电话,拉开厕所门。 只见骸骨狗两腿立在马桶边, 飞快敲着键盘,对话框不时就自动弹出来,这边叫完宝贝, 那边又喊人小甜甜。 你在干什么? 凉飕飕的声音自身后袭来,骸骨狗一紧张,险些把笔记本摔下来。它僵硬地扭过脖子, 每一个关节仿佛都在用力,好半天才转过去:主, 主人? 好想长出一双翅膀,飞到你的心里。 白辞面无表情念出屏幕对话框里的信息。 骸骨狗举起爪子:我算过的,聊得这些全是另有所图之人。 白辞:头像不错。 自己狗的账可以稍后算, 他还有另外一个人要处理。 白辞都不用推算, 直接打给聂言:你所谓的不择手段合作, 很有趣。 聂言立刻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缓缓道:你的体质容易吸引将死的恶人, 专家一直没放弃寻找过原因, 最近不知道是哪个老学究突发奇想,好奇你的照片有没有同样的用处。 最后他补充一句:这符合你提出的两不原则。 不出面,不对结果负责,属于远程协作。 骸骨狗一直侧耳偷听,发出感叹:果然要成事,脸皮就得厚。 这种勾当不止它一只狗在做。 七仙女。 白辞闭了闭眼,直觉这不是聂言会起的网名:罗盘七休假回来了。 他说得很肯定,聂言坦承:血灯笼的恶性案件没结束,已经和许竹天的人皮灯笼做并案处理,现在缺人手。 言下之意,罗盘七的假期没了。 有关白辞和聂言这一晚谈了什么,骸骨狗被拍碎了几次,林云起并不知道,不过第二天晨练时,他主动提起了相亲群事件。 大概是被偷拍了照片。白辞:那人就住在这个小区。 对方透露还有一个室友,不知道是真是假。跑了大半圈,林云起有些喘,状似不经意道:说到土狗,你不是也养了一只狗? 要是单独听这句话,倒没什么,但是他故意先提到室友的事情,说明已经存有怀疑。 白辞沉吟问:如果一个人有人格分裂,另一个人格把自己当动物,这种情况你能接受么? 两人沉默地往前跑了一段,晨练结束时,林云起拍了怕他的肩膀,排队去买豆浆。 骸骨狗跳出来:主人,你说他是信了呢,还是没信? 白辞:有区别? 骸骨狗想了想,好像没有。 它心虚道:也许林云起会被主人的幽默所吸引。 花言巧语没能挽救再一次被扬了的命运。 老同学提供的可疑群号,林云起今天全加了,基本活在了消息轰炸当中。 避免进一步精神摧残,他设置了免打扰,偶尔在群里冒个泡,开始思考有没有其他法子。 四个群加起来,自己被诈骗犯勾搭的概率仅为四千二百分之一。林云起重新看了一遍资料,都很浅显。 还是得近距离接触受害者。 喝完豆浆,他进屋扔垃圾。 门槛边坐着的饿死鬼眉头快拧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在门口吃饭? 实际林云起单纯觉得屋子里闷罢了。 根据民警上门宣传时的说法,受害者自残的行为到现在也没得到控制,家属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着。 特殊时期少不得请看护,看护也得年轻力壮,才能制止住过激行为。 一般看护公司很难请到这样的,林云起开始在网上浏览最新发布的信息,还真被他看到了相关招聘启事,而且不止一则。 最高的日薪一千二,仅仅要求体格壮实,能把人给看住了。 林云起打电话询问,那边响起一道疲惫的声音,报出地址:如果你有想法,就过来一趟,见到了再确定要不要干。 对方态度很诚恳,还提出让他打车过去,可以报销路费。 林云起开着自己忠实的伙伴小皮卡,四十分钟后,抵达一栋大宅子外。让他惊讶的不是现在城市里居然还有面积这么大,带着些古色古香感觉的房子,而是门口另站着一人,正抬头望着阁楼的方向。 白辞?林云起关车门的声音让那人侧过脸,看到他后点了下头:你来了。 林云起走过去。 我专门看了求职网,白辞,高日薪,可以轮流排班,你没理由不心动。 解释的同时也给出一个自己来这里的理由:参加灵异大赛后,我对猎奇事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当他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浓厚兴趣一词,别提违和感有多重。 不过白辞的思维在某方面和林云起高度重合,认为家属最近急需护工。 气血不足,受到惊吓后很容易昏迷。想要发展爱好,就要夯实个人基础。 话题突然迎来一百八十度大转折,打断了白辞想继续解释的借口。 多健身。林云起点题。 大门这时突然开了,白辞在林云起到达之前已经按响过门铃。内部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从铁门走到宅子的大门,要经过一段很长的石子路。 我是这里的管家,姓孙。 这位孙管家五十来岁,头发是灰白色,人很瘦。 老爷和太太因为少爷的事情悲伤过度,目前宅子里的事情大多由我负责。 老爷太太林云起挑了挑眉,这种称呼现代社会已经很少用,不过也有例外。 孙管家先给他们倒了两杯茶,一双狭窄的眼缝透露出怀疑:抱歉,我就直说了,招聘要求里提到过,需要体格健壮一点的成年男性。 林云起和白辞,一个清瘦,一个单薄。 这招工招的又不是脸,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林云起并未用言语来解释,头偏向另外一侧。落地窗的一面单独安了扇小门,伸出的阶梯可以直通花园。 此刻小门是开着的,林云起走进花园,捡起一块砖。 孙管家好奇跟上去。 林云起挽起袖子,在管家震惊的目光中单手劈下,表演了徒手碎砖的活计。 孙管家那双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险些因为这番操作掉了出来:你,你 献丑了。林云起做了个承让的姿势。 孙管家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质疑他的实力,连带着跟林云起一道进来的白辞都没怀疑,直接带他们上了阁楼。 一层和二层间的距离很广,楼梯做得是旋转式,大概为了彰显艺术感, 设计师几乎是以垂直的方式接通顶部和底端,颇有种山路十八弯的感觉。 林云起觉得走环山公路都没这么辛苦。 扶手上有些黏腻感,林云起挑眉:才刷过漆? 孙管家点头:少爷出事后,老爷请了一位风水师上门,把楼梯重装了。 大概每七个台阶就会迎来一转,灵异大赛前,为了不被拆穿,林云起也阅读过相关方面的书籍。好像是有本书提到这么改装的作用,可惜过目不忘也经不住他当时一目一页的阅读。 困鬼。 白辞突然的出声让林云起回过头。 楼梯很窄,两人错开肩头,差不多是一前一后地走着。 恋耽美 ——(52) 白辞:以红桃木为材,楼梯七步一转,护栏高半米,传言能困鬼。 孙管家诧异地看了白辞一眼:这位先生还挺懂行的。 阁楼不似传统印象中的狭小,面积和普通人家的卧室差不多。 如今其他东西都已经腾空,只剩下一张矮床。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坐在床上,眼袋很重:孙管家,我再也不会做傻事了。 话虽如此,他手腕上的伤口可不怎么具备说服力。 看到孙管家后面跟着两个陌生人,男人努力压住窜上来的怒气:我都说我好了!不用找人看着。 面对他的无理取闹,孙管家早就有了处理心得:太太说了,只要少爷不闹事,手机可以改为每三天给你一次。 男人还幻想着梦中情人能联系自己:我现在就要! 孙管家直接忽略这句话,拿出一张时间表对林云起说:你们每天只需要工作三小时,从晚上九点到十二点。 一个人难免要上厕所吃饭,有顾不过来的时候,所以都是两人搭班。 夜间上班比较辛苦,会再给你们加一百。 林云起好奇:我们之后还有人接班? 孙管家点头:对,他们是双倍工资。然后说:你要想来,也行。 林云起感受到了这家主人的财大气粗。 但睡眠更重要。 拒绝的话已经在嘴边,林云起注意到男人听到夜间看护的时候,神态有些不自然。 今晚我先试试。他对管家说。 孙管家还挺高兴:可以,我通知接班的人明天再来。 现在才不到七点,白辞问:先去吃个饭,顺便转一转? 林云起:我得赶回去扫趟楼。 白辞险些忘了,林云起对这份朴素的兼职一向情有独钟。两人最终还是一起吃了晚餐,不过是在小区门口的牛肉面馆。 林云起开车准备返回时,白辞让他稍等,片刻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细长的柳条,叶子都快掉没了。 书上说柳条驱鬼。白辞:晚上拿着,也可以安心些。 他表现得太坦荡了,和普通人对待鬼半信半疑的态度差不多,看不出任何异常。林云起目光一动,什么也没说地接下。 再次来到大宅外,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越野车,林云起反应了一下:这好像是罗盘七的车。 进去后,果然是罗盘七。 坐在他对面的夫妻正在哭诉:同志,你可一定要抓到那个杀千刀的骗子。要不是他,我家小梓也不至于 这是林云起头回见到宅子真正的主人,夫妻俩瞧着很疲惫,容颜苍老,但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俊男靓女的搭配。 罗盘七正在安抚被骗者父母的情绪,乍一抬头,所有安慰的话堵在嘴边。 孙管家也在,冲他们微微一点头,林云起明白暗示,没有插入这场谈话,直接和白辞上二楼。 不过几分钟,罗盘七跟着上来:你怎么在这里? 知道白辞不会搭理自己,这话明显是对林云起说的。 兼职。 真是毫不意外。 意想不到的是今天白辞居然主动说话,缓缓吐出三个字:七仙女。 罗盘七险些被送走,嘴皮子一时都在颤抖。 一旁林云起同样愣了下:你是七仙女? 罗盘七瞪圆眼睛:你知道? 是我呀!林云起就像是到了大型认亲现场:我,云烟溪雪。 日了。 在听到林云起的网名后,白辞都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林云起:你怎么搞到头像的? 事已至此,罗盘七如实交待:审讯室的录像里抠得图。 林云起恍然大悟,之前他们去做过几次笔录:难怪,像素很低。 罗盘七绞尽脑汁转移话题,注意到他手上握着的树枝,连忙问:拿根柳条做什么? 林云起:打鬼。 白辞淡淡道:夜晚阴气重,我在一本古籍中看过记载,柳条能鞭打鬼魂。 罗盘七张了张嘴,不可置信望向林云起:你信了? 林云起摇头:他是一番好意。 罗盘七日常说话很注意,生怕让对方产生不好的联想,到头来被冠上一个神神叨叨的评价。而白辞又是送柳条,又是普及灵异知识,却被当做是一番好意。 这都是什么世道? 被看护的对象姓周,叫周梓元,这会儿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在乎林云起等人在说什么。 林云起看罗盘七的样子,今晚似乎也准备留下。 出警至少得两个人,你一个顾得过来?白辞忽然问。 罗盘七嗯了一声,后知后觉他说了什么,面色微变,跑到楼下打电话。 林云起拿着生死簿对账,看有哪笔理财快到期,透过窗户看到楼下草坪罗盘七的身影,纳闷:打个电话,至于跑出去? 白辞:反正他一向都挺神叨的。 林云起表示认同。 罗盘七是在花园打得电话,他可不觉得白辞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潜台词很明显:这件事的性质比自己预想中要严重不少。 聂言亲自来了一趟。 他一向沉稳,来的时候也不免生出了和罗盘七类似的想法:怎么哪里都有这两个人?尤其是林云起,都快成了诡异兼职的代言人。 九点一过,外面的天色暗黑如墨。 周梓元突然躁动起来,罗盘七去问孙管家要手机。 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对破案有利。 阁楼内没有开灯,周梓元躺在凌乱的床上,有了手机后,他整个人要安静很多。一动不动盯着屏幕,林云起等人则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比起周梓元本人,他们更希望诈骗犯发来消息,这样才有破案的希望。 伴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子里静得可怕。 阁楼的收纳柜被当做摆台,上面放了不少花瓶,五颜六色的花朵还很鲜活。罗盘七受不了太浓郁的芳香,一阵夜风吹来,他忍不住揉了揉鼻子无奈道:这么多人守着,精神病院最危险的病人都没有这种待遇。 说罢叹了口气,问林云起:我现在和看护有什么区别? 林云起:有的,看护有工资。 你在这里一天能赚多少? 话一问出口,罗盘七就有些后悔,何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林云起:一千三。 果然让人心绞痛。 时间一晃来到零点,林云起有了些睡意,靠在墙上半阖着眼皮。白辞下楼帮他拿了一个垫子:靠在背后,墙凉。 林云起迟疑了一秒,才接过说:谢谢。 安静的环境总能让人看清很多事情,罗盘七也在靠着墙打呵欠,白辞下楼一趟,却只拿上来一个靠垫,明显是在区别对待。 林云起还在琢磨这件事的时候,周梓元突然从床上下来,见状他起身跟上。 周梓元怒目瞪着他:我肚子疼,你也要跟着? 卫生间里的尖锐物品早就被收起来,林云起让他把手机放下,周梓元很不情愿,但还是依言照做。 每隔三分钟,林云起就敲一次门,确定人还在。 第五次敲时,周梓元爆发了:还让不让人上了?你再敲,我把头塞进马桶里,溺死自己。 你赢了。 又过去一刻钟,林云起:他是不是去的时间有点久? 罗盘七皱眉,用力敲门:周梓元,周梓元 连续叫了好几次,都无人应答。 门是反锁的,推拉门不适合踹,聂言下楼问管家要来电锯,直接锯开。里面空无一人,跟上来的管家差点没跌过去。 白辞给林云起指了个方向。 厕所有扇小窗户,如今是大开着的,一条绳子挂在那里。 林云起走近看了下:嚯,还是消防绳。 看来蓄谋已久。 孙管家:找,赶紧找啊! 电锯的声音惊醒了周梓元的父母,得知人不见了,两人立马要开车出去找。 聂言摇头:夜晚凉,他穿着单薄,连鞋子都没有,应该清楚自己跑不了多远。 为了方便从消防绳上爬下去,周梓元的拖鞋都留在厕所。 周梓元的父亲忙问:你是说,我儿子可能还在这里? 聂言点头:分头找找吧。 白天林云起感叹过宅子的面积宽广,现在意识到太大了也并非好事。这栋房子里还建了地窖和电影院等,草率地搜一遍,也得二十分钟。 孙管家和周梓元的父母已经急匆匆开始下楼找人,白辞主动提出跟林云起走一路。 罗盘七不禁说:资源浪费了吧 赤手空拳打起架,林云起绝对是这里面数一数二的,白辞就更不用说。 白辞却不是这么认为的:周梓元精神不稳定。他望着林云起:一对一,我不是他的对手。 林云起站在窗边,主屋后还建有一个小红房子,周父周母正踩着草坪往那边走,看来是认为周梓元去小房子的可能性大。 听到白辞的话,他侧过身点头:可以,那我们从最底下往上找。 临出门前,林云起还不忘带上放在桌上的柳枝。 罗盘七着实没眼看,趁机对聂言说:白辞发现我用他的头像钓鱼了。 聂言点头:我知道,他昨晚打过电话。 罗盘七近乎窒息:为什么不告诉我? 聂言:告诉你,你会快乐么? 宅子里有电梯,林云起仍旧决定走楼梯,一路下到地下一层,这里天花板都是明黄色的,还安装了通风扇,两侧有绿植,丝毫不显得压抑。 宽敞明亮。 林云起正在赞美装潢,猛然间四周一片漆黑。 白辞? 这停电停得蹊跷,林云起第一反应是去找白辞。 手突然被握住:我在。 据说牵手之所以能感觉到心悸,是因为对方身体的温度。白辞的手太过冰凉,林云起压根忽略了这个动作本身带有的亲密感。 他压低声音:别用手机,尽量别出声。 这个时候稍微有点动静,他们都容易沦为靶子。 我知道。白辞让他放心。 地下不比地上,上面好歹有窗户,哪怕停电了,借助月光还是依稀能看清一点东西,但这里完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林云起走在前面,他不了解这里的结构,步伐迈得很慢,一只手还得在前面摸索着。没过多久,摸到了某个古怪的东西。 很柔软的触觉,还很有弹性,但不舒服的触感从林云起的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口。 怎么了?白辞声音为很轻。 林云起摸了下轮廓:好像是灯笼。 先前已经出过两次人皮灯笼事件,迫使他不得不多想。 白辞:先提着走,等出去再看。 又走了一段距离,林云起摸到一扇门,推开后,久违的光芒出现在眼前。这光芒很暗,仅仅是安全指示灯的一点绿色幽芒。 门内是私人影院,或许因为经常带朋友一起来玩,四周放置了好几个真皮沙发。 林云起关上门,才第一次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有了光亮,他首先看向提着的灯笼。 手被松开,白辞目中残留着一丝遗憾:和酒店里看到的有点差别,做工粗糙,这个灯笼外层要更为厚实。 他短暂触摸了一下:大约是猪皮一类的仿制品。 林云起对宴会厅灯笼也是有印象的,暂且不提腥臭的燃料味道,做工确实一流。 白辞忽然朝前走了几步,拉开侧面的幕布,隐藏在后面的一扇门随之暴露出来。 林云起看得一挑眉:行家啊! 白辞身上总有意想不到之处。 只见他用一根随身携带的柔软铁丝,轻松打开锁,边往里进时边说:以前有人请我去家里作客,想要搞囚禁那套。他家里就有很多密室,其中一个便在幕布之后。 骸骨狗作证,这件事是真的。 对方是风水界的大能,以前人不错,和白辞是泛泛之交,谁能想到多年后走歪了路,给白辞寄了封求救信,想把他骗过去监禁起来。 可惜那人特意打造出的牢笼,在白辞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最后反而自己陷进去出不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开锁的本事,骸骨狗是没想到的,估计是他们认识前就掌握的一项技能。 门内有张小木桌,上面散落着剪刀、纸、尺子等物件,如果不是深入进木头缝隙无法清理干净的血渍,这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设计师的工作台。 林云起打开旁边的大冰柜,猝不及防和一个猪头四目相对。 就不能埋了么?非要冻着。 除了头,猪皮差不断全部被剥了下来,林云起关上柜门:看来他富二代当久了,被洗脑后,更想当个非主流手艺人。 对民俗文化也很有兴趣。 白辞的一句话,让林云起回过头。 白辞递给他从抽屉里翻出来的一堆资料,主要是讲古人祭天的流程,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宗教文化。 有几张图尺度比较大,甚至有一张图是把人钉在棺材里的殉葬图。 恋耽美 ——(53) 隔着照片,都能感觉到一股血腥味。 林云起拍了几张密室照片,准备回家再做详细的研究:我们先出去吧。 白辞点头。 重归一片漆黑当中,一路只有两个安全指示牌。 林云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家里安这东西的。 白辞:只有地下一层有。 林云起回忆了一下,确实没在其他地方见过。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牌子也不普通,上面的小人周围镶了细钻,边框居然还是镀金的。 没等林云起细细研究独特的艺术品位,一声撕心裂肺的救命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朝着声源处赶去。 惨叫声是从地窖传来的,他们跑过去的时候,聂言和罗盘七已经到了。罗盘七打着个手电筒,光芒照在管家满是皱纹的脸上,虽说孙管家如今是满脸惊恐,但他本身瞧着更吓人。 这是怎么了?周父周母刚从小房子过来,走到一半闻声赶到。 是,是少爷。 孙管家浑身都在发抖,罗盘七扶他起来的时候,老人家的身体几乎是靠在了他身上。 不是少爷孙管家忽然又改口:是恶灵。 他狠狠吸了口气,说起刚刚发生的一切:我在地窖里怎么也走不出去,转了好几圈还是在原地,就在我转身的时候,突然撞上了什么,回过头一看,居然是少爷! 他就那么看着我,举起酒瓶就朝我砸过来!孙管家:他好像有两个瞳仁,一定是恶灵,恶灵附在了少爷身上! 聂言:人呢? 孙管家:我大喊救命,中途少爷好像犹豫了一下,跑出去了。 先扶着孙管家出去,罗盘七询问闸门的位置,过去看是不是跳闸了。 客厅内暂时点着蜡烛,众人各自坐在沙发上,谁都没有出声。 不久,屋子重新有了亮光。但久违的光明来了还不到半分钟,一阵追逐的脚步声从二楼传下来,紧接着是咚的一声巨响。 跑啊!怎么不跑了?二楼,罗盘七压在周梓元身上,死死反扣住对方胳膊。 林云起咳嗽一声。 小元!周母扑到孩子身边。 罗盘七有些尴尬,抓犯人抓习惯了,一不小心就下手重了些。 周梓元重新被带到阁楼,一路上又吼又叫。 林云起:哪里发现的? 罗盘七:二楼厕所,我上到一半,在浴缸里看到个脑袋。 林云起不禁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颇为同情。 一次逃跑失败后,周梓元的床铺被详细检查了一遍,在他枕头下方发现了一把铁剪刀。 我再去地窖看看,聂言在林云起面前说话,也没太多顾忌,听管家的意思像是遭遇了鬼打墙。 鬼打墙这种说法在民间流传很广,单独被拎出来讲不足为奇。 周父周母如今就守在儿子身边,看到聂言回来后,连忙投去询问的眼神。 一切正常。 聂言摇头,确定没有任何异物残留的气息。 周父咬了咬牙:实在不行,就再请人过来驱次邪。 周母不乐意:都驱了多少次,有什么用?早早听我的,带他出国休养一段时间,哪还会有这么多事! 一听到要出国,周梓元立刻变得暴躁。 林云起突然问:之前也出过类似的事情? 周母点头,实话说道:晚上经常有莫名其妙的声音,明明窗户是关好的,第二天起来就会大开,安的监控也会莫名其妙坏。她叹了口气:家里原本有几个帮佣,都被吓走了。 周父还是选择连夜请来驱邪的人。 这人自称是茅山传人,一进来看了眼周梓元,便连连摆手:这是丢魂了。 罗盘七第一反应是骗子,但看聂言和白辞谁都没出声,不由仔细听了两句。 对方指出了几个布局上的问题,说得头头是道,有关灵魂方面的事情,罗盘七不擅长,但风水上他门道清楚,确定这人是有真本事的。 就在这时,滔滔不绝的人冲着白辞和聂言笑了笑:白先生,聂队长,好巧。 林云起:认识的? 白辞:我身边烂桃花太多,专门请他看过,后来重新布置了一下家里的风水。 那人礼貌颔首:一别数年,白先生还是和以前一样。 一样的喜欢胡说八道。 随后他对林云起做起自我介绍:我姓茅,叫我茅十八就好。 周父打断他们的交谈,催促茅十八快点做场驱邪法式。 不急。茅十八:你得先告诉我情况。 周父说了一遍地窖的事情,茅十八皱眉,第一反应也是想到鬼打墙。 他摸了摸下巴:怪了,莫非屋里还藏着脏东西? 目睹茅十八一本正经地陷入沉思,林云起目光一动,对方似乎早就和他口中的脏东西打过无数次交道。 聂言是个正常人,既然他间接承认了茅十八的实力,至少能确定这位茅十八要么是极高明的骗子,要么就是真的会些特殊本事。 加上茅十八目光清明,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精神病人。 林云起的手指有意无意划过口袋里的小册子,假如世界上真的存在未知的力量,自己不了解,那这些人又揭开了多少面纱? 或许也只是冰山一角。 金口中的生死簿,绝非能像他所说的那样生死一笔勾销,要不聂言不会让自己保留。 想到这里,林云起笑容讥嘲:册子或许有用,但用处有限,甚至弊大于利。 他笑了! 林云起的这一笑,被聂言、罗盘七,和白辞同时注意到。 其中以罗盘七反应最为激烈,林云起每次在现场笑,都说明一个问题,他发现了线索。 灵异大赛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他总能科学求解,莫非自己忽略了什么? 茅十八这时道:印象中搞鬼打墙的和操纵人魂魄的,完全是两种类型,宅子会不会有两只脏东西? 林云起站在窗帘旁的阴影中似笑非笑,看到这一幕,聂言同样认为忽略了什么,只听他缓缓道:你的想法偏激了。 茅十八惊讶地抬眼。 一旦从人为的角度出发,很多事情反而能想通,罗盘七猛地拍了下手,快步来到周梓元面前,抓起他的脚往上抬:诸位请看。 周梓元:??? 假设他真的去过地窖,路上需经过草坪,那么脚底必然有泥土。 现实是周梓元的脚只有些灰尘,一粒泥渣都看不到。 对啊,周母也跟着观察,草坪才浇过水,现在还是湿的真是怪了。 周父戴上老花镜凑过来看。 周梓元想要挣脱,奈何罗盘七劲道大,他连动一下都困难。 最后就连茅十八也来参观他的脚。 周梓元: 罗盘七继续说:为什么有人却说在地窖里见到了他,还说是恶灵附身?这家里的监控三番四次坏,窗户大开其实全都指向一个人。 罗盘七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从前他总因为忽略人为因素被聂言教训,这一次终于翻身了。 手指稳狠准地指向在场的一人:就是你了,孙管家! 语毕,冲着林云起邪魅一笑。 林云起: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笑? 他眼皮一跳,小声问:罗盘七是被附身了吗? 白辞沉吟了一下:以后不要随便对人笑。 随后补充:收费可以。 因为你会笑出别人的强大,笑出别人的自信。 林云起不太能理解。 白辞:不信你再笑一下。 林云起冲着他们微微一笑。 罗盘七愣住,还有被忽略的线索? 倒是聂言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细节,很快又想到什么,过去问了周母几句话。 白辞:看,很有激励作用。 林云起下意识就要对着面露不解的茅十八笑,被白辞拦住:这个还得再等等。 第52章 打击 林云起接连笑了两次, 但激励作用只针对个别人。 周父周母此刻正在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孙管家,这位在他们家干了几十年的老人。 你,你为什么周父嘴皮子都抖不利落, 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管家很冷静:我的确看到了恶灵,老爷太太难道不信? 对于孙管家, 周父周母都有情感上的倾斜, 一时不好做判断。 罗盘七问周梓元:他陷害你是恶灵, 你没什么想说的? 周梓元眼神闪烁, 但闭口不谈。 孙管家气势一下上来了:我为这个家工作几十年, 一分钱没多要,我也没孩子, 一直把少爷当成亲儿子看待陷害他,图什么? 论犯罪动机, 确实看不出什么。 茅十八压低声音对聂言说:周梓元失了一魂, 但依旧不愿为自己辩解,可见对孙管家确实有感情。 一个人要装几十年,不容易。孙管家想必是真的在为这个家庭劳心劳力。 茅十八:会不会在地窖里,孙管家才是被恶灵附身的那个? 说话声不大,但林云起听力很好, 闻言嘴角微微勾起,走到周梓元面前,说了句话。 周梓元闻言脸色大变,他的脚还被罗盘七抓着,只能愤怒地伸长胳膊指认孙管家:是你每天晚上故意把窗户打开, 我亲眼看见了。 先前林云起几乎是附在周梓元耳边, 连罗盘七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待到周梓元开始数落孙管家的罪状时, 罗盘七挑眉问原因, 茅十八也竖起一只耳朵仔细听。 林云起:犯罪就算没有动机,也有诱因,孙管家身上至少具备一个。 如果是人格障碍,不会忍到现在 先前周梓元躁动,你问孙管家要手机,记得他的反应吗? 罗盘七迟疑了一下,回顾说:很不情愿,好像比周梓元还暴躁。 而且取手机的过程,孙管家离开了好几分钟。 林云起意味深长道:这段时间内,周梓元的手机一直是孙管家保管,周梓元没能抵抗住的诱惑,管家也许更难抵制。 罗盘七想到一种荒唐的可能:情敌? 林云起点头。 虽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但孙管家很可能是用周梓元的手机重新和诈骗犯联系起来。所有受害者的共性都像被洗脑了,过往的情分又算的了什么? 周梓元和和孙管家最终发展到扯头花,不奇怪。 茅十八观察细致:还是有些差异,这位大少爷陷得比管家深。 周梓元疯癫,孙管家尚能心思活络地思考怎么陷害人。 林云起低头思索,目光无意中和白辞撞上。 一个是猎物,一个是工具。白辞给出一个特别的比喻。 林云起视线在那二人身上打转,点头表示认同。 周梓元的自残只是想用血来浇灌红灯笼,可没说给自己扒皮,加上他身边时刻都有看护,真想扒了周梓元的皮,最方便的法子是通过内部人员下手。 瞥了眼孙管家灰白的头发,林云起啧了一下:现在搞诈骗的,可真是生冷不忌。 连位老管家都勾引。 聂言先前询问周母的,便是关于宅里出现异常的时间和孙管家保管手机的时间。对于林云起的判断,他丝毫没感到惊讶,仅给罗盘七使了个眼色,让他先把孙管家带走。 作为其中起关键作用的工具,手机自然要被一同带走。 周梓元不配合:谁敢抢我手机,我一头撞死在墙上! 听着滑稽,但满眼的坚决显然不是在说笑。 不知道管家和你的心上人都聊了些什么 聂言一开口,就让周梓元开始动摇。 或许其中有提到你,甚至管家故意说了什么挑拨离间。 周梓元举起手机的胳膊有些颤抖。 聂言最后给出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心动提议:恢复聊天记录后,我们可以为你提供一份。 周梓元放弃以死相逼。 手机被拿走,他抱臂蜷缩在墙角,喃喃自语:你们不懂,她不是骗子,她是最完美的 周母抱着儿子哭泣,不停叫着醒过来。 罗盘七押送管家回去审问,周母的哭泣声越来越大,林云起暂时走出阁楼,趴在扶手上透气。 白辞出来时,正好看到他拿着柳条,手伸到栏杆外,幼稚地来回晃悠。 在想什么?白辞走到他身边。 林云起:这起案子有不少有趣的点,比如不同受害者眼中的诈骗犯,性别都是不同的。 你认为是团伙作案? 林云起摇头:擅长伪装性别的骗子,全国各地都有。 他停止拨拉柳条的动作,说:孙管家陷得一般深,也许罗盘七那边能问出些有用的。 六点天微亮时,接班的人来了,林云起基本一晚上没怎么合眼,打电话叫代驾。 白辞:我来开。 你身子弱。林云起想都不想摆手:别逞强。 骸骨狗险些不厚道地笑出声。 白辞开始反省,他是不是人设塑造的过于成功,以至于在林云起心目中的定位,出现了严重偏差。 恋耽美 ——(54) 弱不禁风的人设该扔了。 白辞冷酷地做着抉择。 秋天清晨的风过于凉爽了,车窗仅留着一丝缝隙,寒意仍顽强地顺着林云起的衣领钻入。 他确实是累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睡得很沉。不知过去多久,林云起睁开眼,周围空无一人。远处是青山石壁,偶尔还能听到泉水的声音。 白辞把我卖到了山沟沟? 林云起眨了眨眼,自己被自己逗乐了,白辞也不缺钱,不至于干这事儿。 车子打不着火,他只能走下车,无论是代驾还是白辞,都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林云起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手机和小册子都不见了。 前方有木栈道,林云起看这地方环境还行,或许有度假村和别墅群,可以求救。 这花 顺着木栈道往前走,两边的花随风朝一个方向倒。 林云起跨过护栏,再三进行确认,这盛开的花和周梓元阁楼里的是同一品种。秋天能开到怒放的花种大多都已被人熟知,但这种,林云起从未见到过。 他遗憾手机不在身上,否则还能扫图鉴别一下。 一路走到半山腰,林云起停下眺望四周,期待能够看见人烟。 然而远处只有此起彼伏的山脉,正当他准备放弃原路返回,忽然瞧见下方花丛中立着一道身影。半长的头发,背对着自己所在的山峰,风吹袖袍鼓动下,显得十分飘逸。 不顾陡坡,林云起连忙往下走。 到了近处才发现,这边的花枝大约有半米高,中间区域的过渡,犹如从浅水区走到深水区,甚至感觉不出来,一只脚便踏了进去。 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呼吸的地方,他左右望了望,试图寻找那道身影,奈何眼前的花枝最矮都能过腰,风一吹花浪彻底遮蔽住视线。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 林云起第一反应是白辞,然而白辞的手是很凉,但不至于到冰冷的地步,冰冷的不像是活物。 林云起眼睛一眯,猛地反手一握,拽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拉。 正经人谁会去摸陌生人的手?送上门来的可疑人员,当然要抓。 入眼是飘扬的发丝,先前在山峰上看得很模糊,原来这人的头发里竟然夹杂着大面积的银丝,分外奇异。 对方似乎很惊讶林云起的反应,抬头看过来。 林云起不知道该不该用看这个字,因为他的眼珠没有一点光泽。 中长的头发,雌雄莫辨的中性美,练功服和手腕上的布条同时在风中摇曳,活脱脱一个动漫人物。 可惜就算再美,也掩饰不住中二。 林云起面无表情问:你是谁? 短暂的沉默过后,对方竟然选择了开口。 我们见过,也说过话,他的声音同样偏中性,但如今的你怕是永远也猜不出我的身份。 说完他把脸偏过来,用毫无生命力的眼珠和林云起对望:不过你总能给人惊喜,所以我还是想问问,你觉得我是谁? 车厢内。 小皮卡颠簸地开着,代驾都忍不住说了一句:换车吧。 真正的车主人正在沉睡当中,在他肩头不知何时落下一只蓝色的蝴蝶。这只蝴蝶来得无声无息,翅膀像是煽动在另外一个空间。 骸骨狗闻到了很淡的花香味,钻出来发现这一小只不速之客,准备一爪子拍死。 白辞摇头阻止,入梦术也是分级别的,这种入梦术几乎可以和南柯梦媲美。对方如此胆大包天,大白天潜入林云起的梦境,他倒是想去会一会。 是无佚?骸骨狗问。 白辞很轻微地点了下头。 骸骨狗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同样要入梦。 敌在暗他们在明,能打个照面,见识一下无佚的容貌也是好的。 就在这时,林云起的唇瓣动了动,叫出了一个名字:金。 梦里。 无佚微微一怔,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林云起的想法很简单。 前不久金才托过梦,林云起猜测他是不是用了特殊手段改变容貌,所以才一脸自信提问。 金,你是金对吗? 再三重复下,无佚忽然想起了金是谁那个在自己安排下,死在鬼娇娘手里的外国人。 对方金发碧眼,身材魁梧,和自己完全是两幅皮囊。 看到他的怔楞,林云起反而肯定了自己的答案,知道又是梦后,说话很是随意:金,变回你真正的样子。 金。 金。 一声又一声,林云起沉睡时不断呼喊着这个名字。 代驾透过后车镜疑惑地看了好几眼。 骸骨狗满脸震惊:无佚是怎么做到,让林云起在睡梦中不停叫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白辞沉默一下,推了推林云起:醒醒。 仿佛一脚踩空了楼梯,林云起猛然惊醒,因为是侧着头睡到的,他首先看到的不是白辞,而是窗外的车水马龙。 稍缓了一下后,他问:我睡了多久? 不到十分钟。 林云起回头看到白辞,还有随身放在一边的柳条,终于找回了现世的真实感。 蝴蝶从窗外飞了出去,白辞没有当他的面动手,捏死这只蝴蝶对无佚也造不成丝毫影响。 看你好像做噩梦了。 在托梦一事上,林云起自己都没搞清楚,有所保留说:不算噩梦,比较离奇罢了。 车子路过商场,门口在搞促销,追叶节的热度还没过去,想起前几天大街小巷卖花的,林云起低头给聂言发去一条短信:【周梓元阁楼的花我挺喜欢的,麻烦帮忙打听下,是什么品种。】 一路都在犯困。 等到了家,真正躺在床上,林云起反而睡不着了,开始刷起千人相亲群的消息。 罗盘七不知何时把头像改成了普通的风景照,乍一看还有点不太适应。 林云起突发奇想,专门根据白辞的相貌对比了一下那些人气正旺的男明星,发现但凡有那么点类似白辞气质的,网上曝出的疯狂私生饭事件,确实要比其他人多一点。 其实我也挺招变态的。他自言自语。 柳凡,顾金兰还有一些行为诡异的,如康郁,郑柠等,出于交情,林云起违心地把罗盘七从行为诡异的行列中剔除。 一一掰扯下来,自己遇到的麻烦好像不比白辞少。 林云起打开通讯录,发消息问罗盘七要白辞的录像截图。 [兄弟,你也要作死?] [林云起:作个半死。] [] 罗盘七发来图片,随后林云起拍了张自拍,把两人头像P在一起。为了尊重白辞的个人隐私,他又换了一个大点的头像挂件,刚好将白辞的小半边脸遮挡住,营造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两个吸引变态的脸,打套组合拳,或许有用。 屋子里,骸骨狗正在疯狂打字。 白辞那个杀千刀的,自己躺在床上休息,逼迫一条狗工作。 和人私聊建立一定联系,再做大致推算筛选出目的不纯的人,整体工作量可想而知。一千多个群成员,如果运气不好,它要依次聊过来。 骸骨狗正在同时跟三个人网聊,它暴躁地用爪子挖了挖地:烦死了,这个也不是。 刚开始网聊还挺开心的,一旦当成工作干,情话说得都不对味了。 防止聊重,骸骨狗准备先把成员表格导出来,看到其中一位头像后,用爪子搓了搓眼眶 确定没看错,骸骨狗叼着手机来到床前,白辞缓缓睁开眼:怎么了? 我尊贵的主人,我发现有人在模仿你的脸。 白辞坐起身,看到手机上的头像,眉宇间的疲惫化开几分。 手伸到骸骨狗面前,语意温和道:拿给我看看。 陡然这么温柔的语气,让骸骨狗骨头一酥:爸爸。 想到过往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血泪史,骸骨狗动容:如果你能一直对我这么温柔,我可以一直喊你爹。 可惜白辞的温柔压根不是冲它来的。 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头像,单独点开,白辞:P图的时候,再挨近点就好了。 很般配。 骸骨狗: 孙管家虽然被抓了,但真正的雇主是周梓元的父母,晚上的看护工作还是要继续。 下午睡了一觉,林云起醒来约白辞一道出发。停车的时候,他透过车窗多看一秒才下车,这宅子无论何时看,观赏性都很高。 聂言和茅十八站在石子路上说话,看到他们,微微点了下头。 白辞递过去了一张名单:上面的十人,是从群里筛选出来可能有问题的。 聂言目光一动,很快对准名单拍了张照片。 林云起好奇询问:怎么把这些人挖出来的? 白辞:大海捞针地网聊。 可想而知,白辞回去后应该都没有休息,林云起望着他:你辛苦了。 应该的,早点破案,也好防止更多不明真相的人落入陷阱。 骸骨狗真想一骨头砸在对方脑门上。 聂言不知内情,但确定白辞不会浪费时间做这种事。可对他而言,结局比过程,甚至真相都要重要,自然不会深究。 进主屋时,林云起走在前面,白辞有意放缓步伐:我要鬼娇娘的全部审讯结果。 聂言稍作考虑,便应下:好。 对鬼娇娘的审问,一共进行了三轮,得到的同党线索着实有限,和白辞提供的名单价值差不了多少。 这笔交易可以做。 阁楼。 周梓元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孙管家的事情暴露后,他现在谁都不信,尤其是面对拿走手机的聂言,充满着仇视。 你是不是也去联系她了!聊天记录呢?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神经质般的发问几乎没有停止过。 林云起其实也挺好奇聊天记录的内容。 聂言在这方面没有隐瞒,轻声道:案犯每次都会换号,日常除了简单的问候,大部分都是视频或者语音通话。 林云起听着,视线不由自主移到花瓶上。因为白天那场梦的缘故,他现在对花的品种格外在意。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聂言开口说:这花不多见,可能是人工培育的特殊品种。 今早收到消息后,他已经让人拿去鉴定小组,但结果还没出来。 面对林云起,聂言给出的说辞是专家还没回复邮件:估计要到明后天。 周母不放心,睡前特意过来看了一趟。 聂言刚好问了她几句话:这屋子里的花,是在哪里采的? 都是鲜花,且是一支一支的,也没有经过特别修剪,明显不是在花店买的。 这孩子从山里采回来的,因为好看,我们在花园里还种了一些。周母回忆说:这花也好养,还可以水培。 山里采花?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去山里采花回来,就现实情况而言,发生的概率不是很大。 周母连连叹息:估计被他那个网恋对象哄过去的。他跑过去,回来就抱着花傻乐。 罗盘七忍不住道:这件事之前你怎么没讲? 周母不太明白,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如果聂言不问,她未必会想起来。 白辞突然抽出一根花枝,当着周梓元的面,轻轻一折。伴随他一松手,鲜活的花朵瞬间就像是失去了生命力,坠落在被褥上。 他的动作太快,中间周梓元想要阻止,却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制衡住。直到白辞用纸巾慢慢擦拭着手上被溅到的绿色汁液,周梓元瞬间像是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朝白辞扑过去。 白辞稍稍一闪身,周梓元扑了个空:你该死,该死 周母连忙扶住他,惊怒地望着白辞:你干什么! 至少他现在只想对付我,不会自残了。 周母一怔。 再一看周梓元,这才发现地上有个边角锋利的木片,先前一直被藏在身上,在对白辞的进攻行为中,不小心掉了出来。 而他手腕有浅浅的血痕,估计又想进行自杀威胁。 不用客气,白辞看着周母淡淡道,记得加钱。 林云起突然觉得周梓元不是真的想死,否则这么锋利的木片,完全可以造成更严重的伤害。再联系他先前的举动,更像是要靠威胁获得人身自由,好去找自己的梦中情人。 一次性带走所有花朵,周梓元非得拼命不可,白辞也是够残酷的,让聂言处理掉大部分花,仅留下几枝。 同时说:自残一次,掰断一枝花。 周梓元不敢妄动,似乎被这番话给震慑住了。在周母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叫了声妈。 周母眼泪瞬间决堤。 周梓元: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说。 聂言并不赞同他们单独处在一个空间,但周母坚决如此,他们只能守在门口。 没过多久,周母再走出来时,神情复杂。 她好像犹豫了很久,先是对聂言等人说道:这几天能配合的我们也都配合了,以后还请各位不要登门了。 随后目光又落在林云起身上:明天起,看护的工作也不用再做。 正在检查最近日程表的林云起一怔:我被解聘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开除过,都是自己开除别人。 林云起是真的心肝一颤,连瞳孔也在颤,眼巴巴望着周梓元的母亲。 被这样注视着,周母冷硬的态度也不免缓和许多:这两天的工钱我还是会照结 恋耽美 ——(55) 林云起蔫了下来,像是受到了剧烈的打击。 白辞走到他身边:都会过去的。 空气有些沉默。 茅十八忍不住道:解聘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白辞冷冷看过去:你懂什么,他哪里受过这委屈。 茅十八: 第53章 族谱(双更合一) 上了年纪容易心软, 大概实在受不了林云起这种目光,周母选择回房间休息。 她只说从明天起不用来了,换言之, 今晚上还要继续当看护。 周梓元一反颓唐之态,捡起之前被白辞掰断的花重新塞进花瓶里,近乎在用一种挑衅的目光去看他们。 可惜, 别说是他的示威,就连他本人在白辞目中都如同一粒尘埃。 目前白辞在乎的仅仅是林云起的心情。 本想再宽慰两句, 不料对方十分坚强:我会为自己讨回公道的。 到口的话咽了回去,白辞认真说:我相信你。 不止是林云起, 聂言也要抓住最后和周梓元打交道的机会, 尽可能去找到有用的线索。茅十八的法事在今早林云起离开后,已经做完,聂言问他准备离开还是留下。 他们家给得挺多, 茅十八耸了耸肩:我再看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周母提及花园里也种了一些这种花,聂言下楼去看, 出乎意料, 白辞也展露出了兴趣,先他一步下楼。 因为闹鬼事件, 帮佣全部离开,孙管家又被带走, 整个宅子显得十分冷清。 如今哪怕是随意走动,也没有人会阻拦。 林云起避免去碰抽屉等私密的东西,但经过每个打开的房门都会驻足观望, 观察细节上的布置。走走停停, 最后到客厅时, 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过去。 茅十八坐在沙发上, 桌上摊着不少散落的纸张,看着更像是在办公。 林云起过去一看,每张纸上都写着生辰八字。 茅十八的脾性很好,主动和他解释:还有几个受害者家庭也请我去驱过邪。 林云起:这跟八字有什么关系? 有三名受害者都是出生在酉时,而且是刚好卡着点出生,这个时辰出生的命泛桃花,往往个性冲动。 另有两人在丑时降生,八字轻,易体弱多病。 他又陆续总结了几点,林云起嘴角勾了勾。 本来没什么,但一想到先前他露出笑容时聂言的奇怪反应,茅十八多问一句:你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林云起:但我刚经过书房,里面挂着一副画像,底下有燃香。 可见周母入睡前,专门来烧了炷香。 画像有古怪?还是说供奉了什么不该供奉的? 为什么不想点好的?林云起无奈说道:我瞧着有几分眼熟,就专门对照旁边的名字查了一下,画像上的人叫周济里。 茅十八总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搜索记忆时,林云起直接给出答案:以前课本上提到过,周济里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经他一提,茅十八有了印象:对,书上还画了他开仓放粮的配图。 不过有关周济里的美谈,都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林云起:这些受害者自身没有交集,不代表他们的家庭没有相似处。 血灯笼案之所以热度升的这么快,是因为受害者之一是本市一位知名慈善家的女儿,每天都有网友去社交平台关心打卡。 茅十八皱了皱眉,打电话给驱过邪的人家,发现当真如林云起所说,这些家庭都出过行善积德之人。 林云起继续说道:可惜相比老一辈,受害者或多或少都有些劣迹。 慈善家的女儿利用父母的威望,把自己塑造成网红,这无可厚非,但她却在卖假货。周梓元作为富二代,根本没必要进相亲群,而且是良莠不齐的相亲千人大群。 老同学给的资料里,提到周梓元用了风流一词,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桌子上摆着一盘新鲜水果,林云起正好有些饿了,拿起苹果咬了一口,十分费解问: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在生辰八字上找规律? 对啊,为什么呢? 茅十八终于理解了他笑容背后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在观赏人类迷惑行为时的震撼。一抬头,发现聂言不知何时从落地窗外的小门进来。 我悟了。茅十八看着他说。 林云起一笑,确有醍醐灌顶之效。 聂言: 先前两人的对话聂言差不多是从头听到尾,如果不是对世界的认知不同,林云起天生就适合吃他们这碗饭。 推测始终是推测,聂言打给小组的同事,让他们彻底确认一下。 不出十分钟,那边传过来一张完整的的表格,准确进行归纳。除了有两名受害者不太确定,其他基本都符合这条特性。 一个苹果啃了大半,林云起扫了下表格:网聊之前,大家的信息都是保密的,骗子是怎么精准找到下手目标? 因为站的角度问题,他离茅十八更近,这话就像是在问茅十八。 回答不上来会显得很蠢,茅十八很自然地看向聂言:你怎么看? 聂言本来是不知道的,但这一瞬间他不能不知道,要不会显得更蠢。 林云起拿手机看群聊,似乎发现了什么,唇角微掀:原来如此,这 这几个群都爱组织线下活动,也许可以从中找到原因。 聂言被他笑得眉头一皱,竟然当即有了灵感。 群相册里有很多上传的活动照片,先前他们一直将关注重点放在群成员上,反而忽略了相亲群本身。 林云起一张张照片划过去:这几个群,好像都去过同个地点打卡过。 照片里大门处的牌匾有些旧了,林云起贴近去看,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字:金,金蟾寺。 他是土生土长的天海市人,从来没听说过这家寺庙。 连佛的照片都拍了一张,现在年轻人太不讲究了。茅十八摇头。 不过他很快眼睛一眯,审视地望着照片里的金身。 对于这方面的知识,林云起了解的很浅薄:这是什么佛? 不知道是不是照片拍摄角度问题,林云起总觉得这佛的下巴偏尖,有些狐狸相。 不是佛。茅十八很肯定道。 林云起安静聆听,却没了下文。 茅十八:人供过的品种就多了。牲畜供山鬼,甚至还有用人命供奉所谓龙王的,在这方面的创造性无穷无尽。 具体是什么,到了之后才能见分晓。 一夜过去,翌日周父周母同时出来送客。 林云起满心满眼写着为什么我没机会了的痛苦,周父这种年轻时候性子冷的,都在这样的目光问询下,忍不住偏头。 工资我早上转过去了,多余的当是周父想了一下说:精神损失费。 站在大门外,林云起似有所感,抬头望向阁楼,周梓元正扒着防护栏,冲他们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微笑。 林云起嫌弃摇头:莫不是失了智? 茅十八心想他还真没说错,周梓元失去的那一缕魂魄估计已经被驯服,对搞事的骗子保持灵魂上的绝对忠诚。 孙管家的审讯还没结束,罗盘七先开车回了特殊小组。其余几人心照不宣地都选择去实地探访一下,想看看这金蟾寺有什么独特之处。 林云起的小皮卡走山路很困难,寺庙在西边,正好他顺路开回小区,随后三人全部坐了聂言的车。 西边是这座城市发展最慢的地方,越往西走,原生态的景观越多,但基本瞧不见几座高楼。道路年久失修不说,车窗要全部紧闭,否则黄土就会扬进来。 荒芜丝毫没有影响到林云起的个人情绪,相反,他很兴奋。 庙里是什么样子的? 庙和寺有区别吗? 我看电视上上香有粗有细,这是何故? 他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光芒,就像是上个世纪第一次进城的人一样,对什么都新鲜。 茅十八苦笑:难道你没去过寺庙? 没有。 脱口而出的答案让茅十八有些惊讶。 有些人未必是特意去寺庙,但基本全国各地的景区都有庙,游客去观光时,路过也会看上一眼。 林云起挠挠头:我去过不少地方旅游,但从来没正眼看过这些。 更别说进去了。 林云起实话实话:因为不信。 话音刚落,惊觉已经到了山脚下,当看到车窗外的风景时,他拉扯了一下白辞的袖子:这个地方我梦里来过。 白辞打开车门:我们下去看看。 林云起点头,迅速解开安全带下车。 茅十八一个翩翩公子哥,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他管这叫不信玄学? 聂言沉默了一下:也许他信,但跟我们信得不是一套。 林云起先沿着梦里的路线走了一遍,白辞问:一样吗? 一样,也不一样。林云起站在半山腰,遥遥一指下方某一处区域:梦里那有一片花海。 但现实中,那片地方干枯一片,除了野草,就是些石头。 白辞没让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前面就是寺庙,先去那里。 金蟾寺外围的红墙几乎脱色,门是虚掩着的,林云起站在门口:原来这就是寺庙,果然没什么看 最后一个音还没念出来,被捂住了嘴。 白辞正色道:庙前不得妄言。 身后,茅十八对聂言道:白先生还是挺讲究的。 聂言冷笑:我看他是想寻个借口。 茅十八不解。 只有骸骨狗跟聂言想到一块去了,什么讳言不讳言的,就是为了摸人家的小嘴。 温软的唇瓣贴在掌心,白辞身体微微一颤。 他拿下手的刹那,林云起说:你的胳膊好像在发抖。 骸骨狗在白辞口袋里蹦迪: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白辞:山风大,有些冷。 说罢,平静捏碎了骸骨狗。 寺庙门口,禁止杀生。这是骸骨狗的遗言。 林云起推开门,厚重木门拖出的吱呀声倒是显得很有禅性。四个人是走进去的,一只狗是飘着进去的。 里面有个小和尚在清扫落叶,看到有人来了,放下扫帚,双手合十算是见礼。 除了一棵参天大树,其他都很破败。青石板砖有不少裂缝,仅有的这棵树下,挂着很多红色长条,似乎是许愿用的。 另外一边还拉了根绳子,上面挂着不少同心锁。 林云起:这里还能求姻缘? 小和尚讲了一个有关这棵大树的爱情故事:因为这桩千古美谈,后 说到最后,都出了些颤音,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林云起:你这业务不太熟练。 小和尚揉揉鼻子: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也是才来不久。 林云起看了一圈,只瞧见两个和尚正捧着碗坐在转角的地方吃饭。 住持这两天病了,大家有些散漫。小和尚领他们去参观佛像:严格意义上说,我们不算是传统的寺庙,日常接待一些团体,偶尔剧组会来取景。 直观地站在佛像下,和看照片的体验完全不同。 没有一般佛像的不怒自威,佛脸偏长偏尖,佛座下是一只金蟾,仿佛时刻都会跳起来。 林云起求问佛像的身份。 小和尚:就叫金蟾宝佛,守财运的。 白辞突然问:一般游客来,都走什么流程? 烧香拜佛,有兴趣的可以去算命。 小和尚领他们出来,指着靠近厨房的地方:摊子就在那里,月租八百。 林云起感叹:这里还真是什么业务都有。 小和尚叹了口气:地方偏,一般来的人也不会出太多香火钱,只能用些别的法子。 算命先生人呢? 小和尚:算命要提前预约,而且他只给有族谱的算。你们想预约,直接扫码就行。 林云起扫了码,备注一栏写着大师,我是孤儿。 小和尚眼皮一颤? 他操作手机的时候,大家都在看着,小和尚真心说道:你没族谱,对方有可能不会通过好友申请。 林云起:没事,我还备注了会加钱。 总归是条线索,算命的二维码众人陆续都扫了一下。白辞好像对庙里的佛像更为感兴趣:你们先转着,我去上柱香。 茅十八考虑要不要跟上去,余光突然瞥见林云起在手机上画画给小和尚看:请问你有在附近见过这种花么?我昨天做梦梦见的。 他嘴角一抽:就这,唯物主义? 聂言:习惯就好。 小和尚一眼就认出来:有,但是不多。 之后又说了在哪些地方有。 林云起点了点头,谢过他后看向聂言:大自然诞生过亿万生命,其中可以刺激到中枢神经,使人产生幻觉的花草也有不少。或许周梓元的亢奋状态和此有关。 就他个人而言,从来不会养一些过于新奇的植物。 聂言:我赞同。 恋耽美 ——(56) 然后偏头对茅十八说:这不就科学了? 一声巨响从庙里传来。 几人下意识身子一僵,林云起反应极快地朝声源处望去:白辞不是说去上香? 怎么这么大动静? 聂言面色微变:我看他是去超度。 响动甚至惊到了住持,看到倒在地上的佛像,本来伤寒就没好,他差点跌了过去:你,你 白辞:睁大眼睛看看,你供奉的是什么玩意? 所谓的金蟾宝佛根本连记载都没有,以前的住持为了省钱,没有用铜塑,而是选择泥塑身刷漆,这会儿泥塑碎了,里面裹着的白袋子掉了出来。 小和尚胆子大,跑上去,整张脸都白了。 白色塑封袋里包裹着一只死狐狸的尸体,似乎经过了某种特殊处理,没有腐烂的味道。 近来佛像脸型乍一看有些像狐狸,住持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是他开展太多赚香火钱的路子,惹恼了金蟾宝佛。 如今联系这狐狸尸体,越想越是恐怖。 聂言让他们稍微远离了一点现场:这佛像是什么时候立在这里的? 供金蟾宝佛的传统一百多年前就有了,不过这佛像是才换的,之前损坏的太过严重,没办法修补。 聂言让住持报案,处理这种案件上,片区民警要更加得心应手。 外面突然响起一道惊雷,光一瞬间照亮在狐狸尸体上,它死时是张着嘴的,露出的牙齿显出些恐怖。 天色忽然间就暗了,乌云开始往一起聚拢。 林云起:得早点下山。 一旦暴雨降下来,开车不方便。 聂言:你们先走,我等警察来。 说着把钥匙给林云起,让他开自己的车。 你呢? 晚点我跟警车走。 还没开到山下,天空已经飘着雨丝,不时有轰鸣声响起,这是要有滂沱大雨的前兆。 林云起开不惯越野,最后负责开车的是茅十八。 看到白辞在玩手机,窗外闪电阵阵,林云起像是教导主任一样训话:这种天气玩手机,是容易遭雷劈的。 白辞近乎乖巧地把手机收好。 茅十八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不由挑了挑眉。 车子平安开出山,然而因为大雨,到了主城区堵得一塌糊涂,说是雷雨天气玩手机不好,但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三人都开始玩。 茅十八突然开口:今天庙里的东西,倒让我想起一个故事艳鬼。 白辞:艳鬼?这个故事我很小的时候也听过。 茅十八: 日,不是你悄悄发短信告诉我,再让我转述的? 茅十八没拆穿他的诡计,继续说道:艳鬼喜好把死狐的尸体藏在不知名的小庙里,让前来烧香拜佛的人沾染桃花煞,再从中甄别出真正的猎物。 林云起被故事激起了兴趣:猎物? 祖上有功德,自身有劣性的人。艳鬼掠夺他们身上的瑞气,欺瞒天道,好度化自己成小佛。茅十八:一般瑞气只有大善之家有,他们往往能逢凶化吉,但如果是不争气的后辈,艳鬼就能找到可乘之机。 林云起觉得这故事有点意思,无意识地勾了下嘴角。 茅十八快被他笑出阴影了,说完立即补充:模仿离奇故事犯案的罪犯大有人在,这次说不定也是一个。 到了小区,已经快傍晚,林云起以最快速度上楼补眠。 聂言是一个不会错过任何细节的人,他把算命先生的账号和几个相亲群里的全部账号比对一遍,一共四千多个人,最后还真被他找到了。 这人的昵称叫艳卜卜。 对方的IP显示是在国外,明显做过掩饰。 白辞的短信像是一阵及时雨:【算命的通过申请了。】 聂言又一次开车去了趟林云起的小区,不过这次直奔的却是白辞的家门。 咚咚咚。 他敲门的声音倒没多少客气。 有事?白辞都没看门一眼,直接隔着门板问了句。 聂言挑眉:不是你说算命的通过好友申请,我才跑过来。 白辞起身开门。 我家一脉相承没出过什么好人。似乎想到什么,他敲了敲桌子,骸骨狗闻声跑过来,一脸谄媚:我尊敬的主人,请问找我什么事? 你发的短信? 骸骨狗点头,它才懒得追查,这种事有个由头,剩下的当然是交给聂言去忙。 聂言开门见山:你家祖上出过好狗? 骸骨狗:好的定义是什么? 行善积德,造福一方。 骸骨狗点头:那我祖上都是好狗。 别说聂言,这下连白辞都十分有深意地望着它。 骸骨狗解释:历史发展中,永远不缺混乱的时代。我这一族天生勇猛好战,而且我们只打最强的,所以有什么大妖出世,祖先会立刻出战,如果有邪魔,祖先更是狂喜血战。 人类嘛,那个时代武器和体力都很一般。我族喜欢单挑,很多邪物会避着走,祖辈们就和人类合作,他们鬼点子多,大家一起找厉害的魑魅魍魉打。 聂言听得太阳穴都是一跳这不就是早期警犬?! 白辞闻言反而若有所思,说了一句:难怪。 末法时代,无论是修道还是修魔,俱是化作尘埃。无佚为了苟活于世,都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价陷入沉睡,走旁门让天道忘了他。 骸骨狗一族枯骨修魔,没被天道厌弃也就罢了,还能一直作威作福活到了今日。 聂言盯着骸骨狗看了好一会儿,被对方的声音打断:别看了,邪魔歪道身上是瞧不见金光的,除非我主动展示。 说着口中念出一串咒语,浑身的骨头顿时像镀了万丈金光。 这是当年和人类合作时,一个大和尚教的,叫什么金刚不坏神功。 骸骨狗把族谱给他们叼来,居然各个有正儿八经的名字,犬姜一,犬姜烈而且寿命很短,甚至有不到三十就死亡的。 因为我们过于好战,以前能活过百的都是高寿。 第54章 良医 骸骨狗在炫耀祖宗时, 林云起已经睡醒了。 他先是看了相亲群,没有人私信自己,给算命先生发的好友申请也没通过。 加钱都不给过,林云起挑了挑眉, 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他是鬼了。 活人哪有跟钱过不去的。 无论对方是像茅十八所说, 可能是在模仿民间奇谈犯案的骗子,还是聂言口中的那些不可思议, 总该归类为一个物种。 林云起重新进行好友申请:【大师, 我加钱,冥币和现世流通货币我都给。】 为了彰显诚心, 他又补充一句:【您可能不了解,我尊重一切。】 已经被算命大师通过的骸骨狗摇着尾巴洋洋得意,然而在白辞手底下讨生活久了,这动作看着更像是摇尾乞怜。 聂言拿出先前白辞给出的十个可疑人员名单:我让罗盘七逐个接触过,其中有九个只是寻常骗子,只有一个专门隐藏了IP。 在这方面, 他和林云起思路一致, 大费周章去掩饰的,肯定是另有所图。 不过这个号和艳卜卜不是同个号, 是小号还是同伙,只有跟艳卜卜那边搭上话才能确定。 骸骨狗报出账号密码, 让聂言代替自己去网聊,它最近都快聊吐了。 可惜最后关头坑爹的往往是自己人, 白辞一句话浇灭它的希望:艳鬼先后已经掠夺了几分祥瑞之气,不是与佛有缘之人, 他或许能感应到。 聂言这边也根本没给骸骨狗拒绝的机会, 说了声辛苦, 转身离开。 门一关,骸骨狗不情不愿道:我们这不是给人打白工? 但它很快悟出点东西,跳上沙发说:艳鬼只有些小手段,和无佚不是一个人,最多算是他手上的一颗小棋子。 这局骸骨狗就有些看不懂了:前有鬼娇娘,后是艳鬼,无佚这是搞黄色呢? 白辞难得没有在它口不择言时出手拍碎,平心静气喝了口茶说:天地秩序早就焕然一新,地府崩溃,世上已经不存在真正的鬼。 能称作鬼的,其实有诸多条件。 阴魂或者异物根本算不上,他们力量有限,操控不了真正的实物。 骸骨狗:无佚这是想尝试让厉鬼复苏? 鬼娇娘是百年前才诞生的新品种,她的原型应该是六百年前的新嫁娘。 白辞放下茶杯,冷笑一声:看来无佚也并非一直在沉睡,中途还不忘造鬼大计。 骸骨狗记得鬼娇娘好像是提过,她在百年前被逼自杀,死后才化鬼,不由嘶了一声:饿死鬼也是无佚搞出来的?! 你也太看得起他了。白辞淡淡道:饿死鬼的出现另有原因。 没有细说,白辞看了看表,这个时间点林云起应该已经去扫楼,他要去说晚上好。 一日不问三安,无论是请安的,还是被请安的,都会不适应。 但第二天林云起就没等到白辞的问安。 他第一反应是对方睡过头了,再一想,白辞是个相当自律的人。 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林云起下楼买早餐的时候多买了一份,提去白辞那里。 赶巧的是,白辞因为一些特殊情况,昨晚没有继续他的变态行径偷偷住在林云起楼下听动静,而是久违地回原本的出租屋住。 林云起上门时,他正好在自己的屋子里。 你怎么来了?白辞颇有一丝受宠若惊的感觉。 林云起看他有些苍白的脸色,递过去手上的早餐,又从口袋掏出从家里带来的感冒药。 猜到你可能生病了。 瞥了眼略显单薄的肩头,林云起无奈道:昨天你在寺庙外喊冷,之后又下大雨,估计受凉了。 手里的感冒药一瞬间变得沉甸甸的,白辞面色更苍白了几分。他才开始考虑如何摒弃体弱的人设,林云起就已经更加坚定了认知。 伤寒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出现在白辞身上,他是昨晚问安回去后,进行了卜算。聂言之前专门告知天海市恐有灾厄来袭,他这边也得早做准备。 占卜这种事,卜得事情越大,反噬就越强,尤其是他本不该去插手的事情。 哪怕如今天道残破的跟漏子一样,也不妨碍它降下一点警告。 白辞请林云起进屋的时候,又咳嗽了几声。 林云起:多喝点热水。 看到桌上有暖瓶,林云起帮忙提过来。 白辞坐在沙发上:他好关心我。 骸骨狗:如果我一巴掌打醒你,你会打死我还是感谢我? 手指在它天灵盖上轻轻戳了下,白辞:你说呢? 骸骨狗: 排队买完早餐,林云起就直接上来了,他自己也没来得及吃。这会儿一边吃着豆浆油条,一边数落白辞的身体:你这晨练,还得再加量。 白辞微笑点头。 没错,他就是关心我。 开心的时光不过三分钟,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林云起挑了下眉,白辞在他接通前问:聂言? 林云起摇头:是请我查相亲案的老同学。说完接通:喂。 本以为对方特意来电是询问进度,不曾想他开口却是问:你和康郁还有联系吗? 见过几次。 我听他妈妈说,康郁出事了,要不要一起去看望下? 康郁大四从宿舍搬出去过一段时间,合租对象就是这位老同学。康郁曾在梦中喊话要成为灵异大赛的冠军,以至于老同学打假第一个想到超自然大赛。 想想康郁也是个奇才,两次梦话,一次让人决定去打假,另一次彻底改变了郑柠的世界观。 林云起刚想到郑柠,电话里便提到这个人:本来我还想叫上郑柠,但通过同学群给他私信,人家一直没回。 实际老同学本来只想着约郑柠。 林云起看似温和,实则疏离,还是郑柠比较有烟火气一些,但不知道为何一直联系不到。 林云起:郑柠进去了。 老同学一时没反应过来:啥? 前段时间他来我家偷东西,被逮捕了。 不是,郑柠家不是条件还可以 不提他了,先去看康郁,林云起,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吗? 第三人民医院。老同学的声音尤带有震撼:下午三点,有时间吗?住院部门口见。 好。 三点,第三人民医院前的停车场正被太阳无情地照耀着。 白辞在家中养病,找不到理由一起跟过来。 才下过一场雨,却又迎来秋老虎的尾端,天气又闷又热,林云起锁车的时候还在咕哝着何时才能迎来真正的冬季,一抬头,不远处有人正朝这边挥手。 林云起。老同学已经在烈日下站了片刻,买的花都有些耸拉着花头,他大步走过来:好久不见了! 这位老同学名叫陈子醉,陈家在天海市也算是个小豪门。 林云起来得路上买了箱鸡蛋,是那种用篮子装得礼盒,被他提到手上,有种莫名的喜感。 恋耽美 ——(57) 好久不见。林云起微笑道。 烈日当空,双方没有站在大太阳下久聊, 朝住院部走去。刚一进去顿时就凉快了,林云起舒服地叹了口气,站在电梯旁问:几楼? 十三。 陈子醉一早就打听清楚了。 林云起多少也能感觉到他的小心思,陈子醉和康郁因为一个女生,暗暗较劲多年,想想也算是持之以恒。 康郁住在最里面的单间,还差几米的时候,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她是不一样的,她爱我!我愿以生命之花浇灌 林云起脚步一顿,很好,真是脑子出了问题。 他推开门,康郁的手被绑在床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精神病院。 正在看守或者说是照顾他的人,是同期的学员,林云起竟然在病房里看到了罗盘七:你也在? 最近真是在哪里都能碰见罗盘七。 同样的想法也存在于罗盘七心底里。 康郁是小组新招的成员一事,林云起早就知晓,当初罗盘七说的原因是网罗民间能人异士,而康郁最擅长纸牌伤人。 当时林云起就觉得,听着都不像精神正常的样子。 又是血灯笼的受害者,罗盘七苦笑,是不是很难理解,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之间就因情失智? 小场面。林云起:和喜欢白辞的比起来,对方顶多算是一个洗脑不彻底的骗子。 罗盘七想不出任何言词可以反驳,倾心白辞的,人大多已经躺在墓地里。 陈子醉本来是要来看笑话的,见康郁成这样子,瞬间没了兴趣。 林云起走到病床边,叫了声康郁。 没用的。罗盘七:很久以前不是出过一首钢琴曲,有不少人听过后自杀。大脑就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一旦被戳中了某个点,就会陷入死循环。 康郁的眼神一直是飘忽不定的,不过他的状况比周梓元和缓些。 林云起出门问护士要了张纸,站在康郁面前,模仿当日对方在出租屋的样子,两根手指夹住往半空中一扔:定! 床上想方设法想要自残的康郁: 陈子醉:你在干什么? 林云起:帮他找回那个曾经的自己。 随后让罗盘七叫来那几个和康郁一期培训的学员,最好连教练一并喊来。 罗盘七到底是按他的要求做了。 等人来的这段时间,林云起给康郁拍了张照片,出门找地方打印出来,自制成简易面具,戴在面上。 罗盘七是顶头上司,新学员不敢忤逆他的命令,一头雾水赶过来。 林云起:我想重现当日出租屋的情景,希望大家配合。 同时把手机递给罗盘七:麻烦录像。 除非教官疯了,才会配合,正要斥责一声胡闹甩袖走人,罗盘七走过来,很小声说:他背后站着白辞,饿死鬼,再不济还能打电话给头儿。 教官沉默了一下,选择留下来。 原本希望他能带头夺门而出的学员见状,彻底斩断了最后一丝侥幸。 林云起戴着面具,扮演康郁的角色,拍了下手:Action。 教官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对着窗户的方向遥遥一指,学着当日的样子,厉声喝道:定! 一时间,扔法宝的扔法宝,舞剑的舞剑。 林云起站在中间转了个圈圈:给我定! 陈子醉: 一切开始地毫无预兆,他根本来不及想原因,本能性地害怕后退。 正在拍视频的罗盘七冷冷一抬眼,他一向粗中有细,哪能不知道陈子醉的心思,是来看笑话的。 康郁好歹是特殊小组的人,该护着的时候,还是要维护一下。 常年和异物打交道,严肃下来时的罗盘七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陈子醉被这个眼神吓住,靠在门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林云起突然拍了下手:差点忘了,我来演康郁,没人来演我。 再看背后大受震撼的陈子醉,林云起很满意,估计当初自己也就是这个表情,于是把他拉入了镜头。 随后对罗盘七说:重新来一遍。 林云起回头对陈子醉说:闭上眼睛,否则会被颠覆想象。 陈子醉: 现在说这句话还有什么意义?! 大家开始重新舞剑扔东西。 整个拍摄持续了三十分钟,确定成片没问题,林云起主动打开门,陈子醉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被放生。 林云起:医院病房不能太吵,可以先把人转移到上次你带我去的病院,除非睡眠时间,否则不间断地播放。 罗盘七:请问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林云起认真说:过去几十年,你可能会忘了爱的人,忘记撕心裂肺的痛感,但严重社死的画面,将会不经意在某个午夜梦回就来找你。 只要社死过,就会被记忆反复鞭尸。 林云起望着面容呆滞的康郁:我相信这段记忆能消磨他对骗子的爱意。 不知特殊小组做了怎样的沟通,康郁并没有被转移病房,但视频还在正常播放。 白天的病房本身谈不上多安静,这一层的病人大多都在玩手机打发时间,康郁住单间,只要不放太大的声音,不会影响到别人。 林云起暂时没有离开,想看看效果。 吃饭时间,罗盘七解开了康郁手的束缚。 这样的机会一天并不多,碗是软塑料,没有伤害力。康郁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送给我礼物吧,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送给我礼物吧。 蛊惑的声音重复次数渐渐变多。 礼物。康郁无意识地喃喃。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猛地用胳膊肘撞开罗盘七,用力把筷子掰成两截,想用木刺戳伤手腕。 罗盘七神情一厉,正要制止,林云起调大视频的声音,里面传来一句中二的言语:诸位,请助我一臂之力! 康郁握筷子的手一抖,一段被刻意尘封的记忆逐渐破土。 还记得吗?林云起坐在病床前:你这个喜欢玩纸的大男孩,在出租屋里参与了群魔乱舞。 康郁死死捏紧筷子,莫名的羞耻感不经意间涌上心头。 他到底是圈内人,时间又太短,没有像周梓元一样丢掉的一缕魂魄被彻底驯服。 康郁的思维像是一团乱麻,在剧烈的思想斗争中大汗淋漓,终于丢弃了暂时用来当武器的筷子,用力捂住耳朵:不听!我不听! 林云起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说:给他多看几遍,最好找个熟人在旁边帮忙回忆,久了为爱自残的荒谬念头也许会被逐渐压下去。 是很有用,罗盘七望着被迫无数次回忆社死场景的康郁,深深吸了口气:答应我,如果以后我有什么毛病,除非要直接入土,你都别出手救。 这种良医,他顶不住。 第55章 不爱 林云起下电梯后, 朝四周环视一圈,没看到陈子醉。 他发了条消息:【回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等林云起上了皮卡车, 准备上路时, 手机才响起消息提示音。 【陈子醉:家里有事,先回了。】 林云起发了一个叹气的表情符号:【本来还想请你吃顿饭。】 【陈子醉:哈哈哈, 是吗?哈哈哈】 林云起不知道对方在干笑什么, 主动停止了尴尬的对话,慢慢倒车回去。 车子才移动了一小截距离, 他意外瞧见有过一面之缘的电台主持人, 降下车窗:方主持? 女人正是《人间真情在》的主持人,上次林云起的采访便是由她来完成。 是你啊。她愣了下。 林云起点头:身体不舒服? 方主持摇头:我来看周导。 林云起愣了一下:周导病了? 方主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准确来说是被骗了, 精神上受了点刺激。 林云起下意识给出两个关键词:情感骗子?自残? 方主持瞪大眼睛,好奇他是怎么知道。 周导帮过一次不小的忙,于情于理林云起都该看望一下, 他重新把车停回去,和方主持一同上楼。 方主持无奈:周导这一出问题, 新导演能力有限,收视率下滑,节目搞不好都要停播。 林云起安慰了两句:会好起来的。 在病房里看到周导,林云起意识到自己的安慰是何等虚无。 头发凌乱,精神恍惚,颓废的导演抱着手机不停自言自语:她怎么还不来找我? 方主持试图和他说几句话,导演全程爱答不理。 林云起看了片刻,打给罗盘七:402病房, 也许你可以并案处理了。 他知会一声后, 没有继续多待。 第三人民医院以心理科和眼科最为出名, 哪怕再招到一个类似的受害者,也不是没可能。 小区就两条主道,同住南区,只要白辞朝凉亭方向走动一下,两人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就像此刻,林云起一下车,迎面就撞上了拎着空狗链的白辞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四天都在找狗的男人。 白辞天然冷冰冰的面容下,似乎也颇有一丝尴尬。 家里狗被教的太聪明了,会自己开门关门,稍微不盯紧,它就跑了。 林云起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白辞的打卡机接近法很管用,林云起已经从一开始的唯恐避之不及,再到现在,会主动交流起一些事情。 说完康郁和导演都在住院,林云起皱着眉头:我问过,他们是最近两天受骗。 之前总结出骗子喜欢下手的对象,都是祖上积德,自身德行有亏的。林云起好歹和康郁做过几年舍友,对方基本没有什么劣迹,每个月还会留出生活费捐款。 康郁挺招女孩子喜欢,周导早就有家室了,犯不着去参加相亲群。 白辞:你是担心,骗子筛选受害人的条件发生改变? 林云起点头,却又摇了下头:这种转变未免太过突然。 犯人对受害群体都有着某种偏好选择,譬如职业,性别,年龄哪会朝夕之间发生变化。 白辞:或许存在一种可能,康郁和导演是例外,因为某种原因,才被当成下手对象。 林云起大脑飞速运转,归纳两人间的相似处,最后目光一沉:他们都认识我。 他有种预感,自己有些草率的结论恰恰就是真相。 白辞忽然轻轻推了下他。 嗯? 白辞微笑道:久站在阳光下,容易头晕。 林云起朝后退了一小步,到了树荫下确实瞬间舒服不少。 秋天是落叶的季节,哪怕风不吹,树梢上的叶子也会坠下来,其中一片正好落在林云起头顶。 白辞伸手帮忙拿下来。 这个很普通的动作似乎自带了某种过于亲密的指向,林云起心下一动,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被他一打岔,导致林云起恍神了一秒,才想起刚刚聊到了哪里。 白辞:你先做了看护,随后又提供了些线索,在这个过程中被骗子盯上,也很正常。 冤有头债有主,林云起,骗子该来找我。 白辞反问:你看得上? 他敢肯定,哪怕对方使出浑身解数勾引,林云起都不会给一个眼神。 林云起沉思:再者说,我和康郁等人接触其实还没你多。 白辞又问:我看得上? 这骗子业务能力不行。 只知道降维打击。 白辞向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正好将不久前偷租302房的事情一并道出,甚至不惜在这个过程中,借用了一下聂言的身份:康郁出事后,聂言已经察觉到不对,觉得你会被骗子盯上。 林云起还没消化完他要住在自己楼下,白辞紧接着说:他认为有个人照应,会好很多。 有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下午白辞大张旗鼓搞了出搬家的戏码,表示正式入住302。人情往来的驱使下,林云起还帮忙搬了点东西。 在白辞整理房间时,他提醒说:别忘了找狗。 白辞:没事,它认得家门。 可你不是搬家了? 白辞似乎对自己家的狗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丢不了。 主人都不担心,林云起也没立场说太多。搬家出了一身汗,他回去冲澡,脱衣服时把小册子单独扔到沙发上,忽然想起了金。 距离上次托梦已经有好几天,如果梦中对方的迫切不是装出来的,应该很快会再次联系自己才对。 可惜这种事不是林云起主观意志能够决定的,金迟迟没有再联系,他只能安静等待。 洗完澡出来,发现手机有两个未接,全是罗盘七打来的。 林云起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回拨过去:有事?我刚在洗澡。 罗盘七:请你吃顿饭。 林云起疑惑地嗯了声。 那位周导身边的人,什么都讲求保密性,不相信警察,可能需要你在中间牵线搭桥。 林云起:我有他助理的电话,直接发给你就行。 我都已经快到了。 恋耽美 ——(58) 电话里确实能听出是在马路上,还有汽车的鸣笛声,林云起没再拒绝:那行。 下楼时,白辞正好开门去扔垃圾。 林云起随口问了句:罗盘七请客,一起吗? 白辞从来不知道客套话为何物,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听到林云起开门的声音,立刻也开门出来,自然不会拒绝共进晚餐的邀约。 看到白辞时,罗盘七下意识正襟危坐,不过他很快思维跑偏,注意到另外一件事:自己最近请客次数略多。 我有些想不通,明明我才是最穷的那个。 林云起:快住口!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林云起正色道:月薪几万,还不包括奖金福利,你和穷字挂不上钩。 正在送餐的服务员闻言,也用矫情的目光瞥了眼罗盘七。 跳过这个不幸的话题,罗盘七谈起孙管家:幸亏他没彻底陷进去,嘴比较好撬开。 这家的糖醋排骨做得很地道,林云起边吃边等下文。 据孙管家所说,是对方先主动打了语音通话,他不会弄这些,不小心点成了接通。 林云起:那他适应能力挺好,之后都学会了删聊天记录。 人在感兴趣的领域总是有潜力的,我奶奶连遥控器都不会用,但精通修麻将机,罗盘七耸了耸肩,骗子称愿意给他免费算卦,孙管家挺信这些,一来二去就给聊上了。 林云起沉迷啃排骨:得想办法联系上这位算命先生,才能有突破口。 白辞看了罗盘七一眼。 罗盘七轻咳一声:我听头儿说,那个算命先生已经加上白辞了。 啪。 林云起手里的排骨掉了。 你的好友申请被通过了?他不可置信地望向白辞。 白辞矜持点头。 林云起目中出现了一丝迷茫:我输在了哪里? 他都肯加钱了,而且连发几条好友申请,这份诚心却被弃之如敝履。 罗盘七:看不出你这人还挺有胜负欲的。 林云起依旧沉浸在没被通过好友申请的不解当中。 对了,康郁已经好转了很多。 林云起回过神。 罗盘七继续说:他呼喊梦中女神的次数逐渐减少,骂你和那个陈 陈子醉。 骂你和陈子醉的时间见涨。 林云起:好兆头。 因为饭间提到了陈子醉,罗盘七去买单时,林云起久违地看了下陈子醉的社交平台,确实如他所说,最近视频的点赞量下滑严重。 最新一条视频动态更新在半小时以前,到现在点赞数都没超过一千。 因为是包厢,视频直接外放,吃到上次的流量红利,陈子醉近期都在做有关灵异打假的视频,阴森森的音乐让包厢的温度似乎都降下来。 白辞瞥了眼:这录得什么玩意?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林云起随便聊了两句这位老同学。 白辞关注点永远在另一方面:你们很熟? 林云起摇头。 陈子醉过于看重流量,有些视频拍摄的不是让人很舒服,这也是对方出手阔绰,但双方亲近不起来的原因。 说什么来什么,正聊着,罗盘七结账走进来,表情一言难尽:刚医院那边的同事打电话,说你那位老同学想偷偷在病房开直播,被他们发现赶出去了。 医院离吃饭的地方不算太远,罗盘七开车带着他们跑了一趟。 劝劝你同学吧,他叹了口气,现在都不愿意走,还在门外争执。 林云起猜测是先前视频点击量太低,彻底刺激到了陈子醉,最终想出了这么个笋招。 刚出电梯门,就能听到走廊上的争执声。 林云起皱了下眉,叫了声陈子醉的名字。 陈子醉转过身,怒气未消,使得他眉眼都带有一丝锋利。看到林云起,理智稍微回来一些,毕竟他想直播康郁的住院生活很不光彩。 正当他开始反思时,瞧见了林云起身后的白辞,整个人刹那间变得鲜活起来。 什么流量,什么粉丝这一刻全都被抛诸脑后。 眼见陈子醉突然失神,林云起心中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现实几乎让他每一次预感全部成真,陈子醉快步走到他面前,更准确的说法是白辞面前。 你好。他颤音道。 白辞压根就像是没听到,只对着林云起说话:看来你是不用劝了,回吧。 正巧电梯门开,他们进去时,陈子醉也一步踏入。 罗盘七几乎绝望地仰着头,喃喃自问:为什么? 为什么林云起就不能兼一份正常的职,交一个正常的朋友? 陈子醉对白辞是一见倾心,恨不得扒车门,哪怕出了住院部,罗盘七已经开始发动车,他的手仍旧死死地扒在车窗上。 初次见面,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白辞低下头咳嗽两声,朝林云起那边坐了一些。 出于同情弱小的心理,林云起警告了陈子醉一句:他感冒还没好,精神上也需要休息。 不舒服么陈子醉一脸担忧。 罗盘七趁着他失神,连忙把车开了出去。后视镜里映照出陈子醉追车的身影,逐渐缩为芝麻粒大小。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是白辞招人,还是你招人。罗盘七半开玩笑地说了句。 做过大恶的将死之人会看中白辞,这点毋庸置疑,但就最近的几桩案子来看,这些将死之人都和林云起有过接触。 就好比冥婚遇到的新郎,若非林云起邀请白辞当伴郎,许竹天也不会在婚礼现场上演情变。 林云起:其实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 他很快又无比自信说道:但这种说法站不稳脚跟,否则负负得正,他们应该会有福报才对。 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变化,唯独林云起的扫楼工作永远如一。 翌日醒来,又是打工人的一天。 捱过了秋老虎,林云起享受着走廊小窗吹进来的风,整个人神清气爽。 依次仔细打扫到一楼,一回头就看到了陈子醉。林云起有些头疼,他是真的佩服这些对白辞痴心不悔的人,竟然每一个都能追到小区。 同学一场,希望你自重 林云起话都没说完,陈子醉已经先一步道歉:对不起。 在他有些怔神的时候,陈子醉继续说:昨天在你朋友面前,我太失态了。现在回过头想想,都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么疯狂。 确定对方眉眼间全是认真,林云起:这就,不爱了? 陈子醉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可能只是被那张脸迷惑。 他抿了下嘴,解释起缘由:直到晚上回去,有一个粉丝发私信说会一直支持我,跟她聊了两句,我才真正明白,爱是什么。 林云起从陈子醉的神情中读出迷恋。 她才是最完美的,不是肤浅的外在美。一提到这位令自己回心转意的粉丝,陈子醉就有说不完的话。 这种不断谈论梦中情人的腔调,让林云起想到了神志不清的康郁,想到了疯疯癫癫的周梓元。 他清清嗓子,打断陈子醉那些美好的描述:看得出来,你这位粉丝确实绝世无双。 我是特意过来道歉的。只一个晚上,陈子醉尚还有几分理智,说出来意:要不我请你们吃个饭?就去最豪华的醉仙居。昨天吓到你朋友,我也愿意提供经济赔偿。 林云起眨了眨眼:稍等。 他快步走出单元门,去到一棵大树下打电话,那边刚一接通,立马说道:大消息!震撼我全家。 罗盘七:你全家不就你一个? 语气是调侃的,心情却是紧张的,他从来没听到过林云起用这么激动的语气说话,看来是要出大事。 别卖关子,快说什么事?罗盘七催促。 林云起深吸一口气:我的老同学,陈子醉他移情别恋了。 罗盘七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他对白辞没爱了,移情一位粉丝,千真万确。 随后林云起快速讲了陈子醉今天陡然转变的态度。 听完后,罗盘七浑浑噩噩挂断电话,不知不觉间,发现自己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正在开会的聂言皱眉,准备斥责他的不稳重。 头儿,罗盘七先一步失神道,有人放弃白辞,移情别恋了。 瞬间,包括聂言在内,会议室的几名同事同时目中出现错愕。不少人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白辞这是,不行了吗? 要知道被白辞吸引的条件:大恶在身,性命垂危。 过往的孽障不可能一笔勾销,生死危机更是无法轻易解除。而忽然之间爱消失了,必然不是移情别恋者自身化解了劫难,那就只能是白辞的吸引力下降。 有人小声说:传言他都没老过,是不是年纪大了,魅力下降了 这种活久见的新闻光跟同事分享哪里够,罗盘七又去了关押异物的地方,拍了下手:同志们,醒醒! 不少异物抬起头,寻思着特殊小组的人又在发什么疯。 我要郑重宣布一个消息罗盘七高声道:就在昨天 他故意把尾调拖得老长,再一口气说完:有人对白辞一见钟情,紧接着转头爱上了其他人! 吴圣舒:什么? 南柯梦:什么?? 这两天听了些白辞传闻,刚知道自己怎么翻车的鬼娇娘:什么!!! 第56章 勾引(二更合一) 罗盘七在宣扬白辞是怎么不被爱的时候, 作为消息的源头,林云起心满意足收起手机。 彼时陈子醉正站在单元门口,好奇地看过来。 林云起走过去:刚有一通重要电话打, 耽误了点时间。 朋友吗? 林云起点头:不过不是你昨天一见钟情的朋友。 快别这么说。陈子醉紧张地摆了摆手,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我现在遇到真爱了, 不想让她误会。 林云起承诺:我会把你追车告白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陈子醉走得时候, 春心荡漾的模样不改。林云起望着他的背影,面色渐渐沉下来。 一夜之间另有所爱的例子有,但陈子醉在谈起他的那位粉丝时, 自始至终双眼都是迷离的,和周梓元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站在原地沉思几秒, 又一次打给罗盘七。对方不知道在干什么, 电话一直打不通, 于是他转而打给聂言。 详细说明陈子醉的状况后, 林云起正色道:我觉得你们有必要去派人接触一下。 这种事即便他不说聂言也会做。 谈论完陈子醉, 双方间突然陷入沉默。片刻后,聂言咳嗽一声, 把话题引回到另外一件事上:确定不是伪装? 假意装作不爱了,然后接近白辞。 林云起:绝对保真。 他叹息一声:几天前我就觉得奇怪了,无论是白辞的头像,还是我和他的头像P在一起,一个追求者都没引来。 聂言:看样子是真的没什么魅力了。 林云起头一回听他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话, 一时感慨:这世间哪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太阳东升西落,连白辞都不再有吸引力。 说完, 两人齐齐发出低笑声。 一阵风刮过来, 枝头的落叶簌簌下落, 林云起站在顺风的风向, 后背却没感觉到什么凉意。 他纳闷地转过头,白辞就站在身后,空荡荡的栓狗链不时被风刮起来。 早上好。 林云起干笑道:早上好,又出来找狗? 白辞点头。 电话里聂言听到白辞的声音,先行挂断电话,寻思着议论别人前,是得先环顾四周。 默默把单元清扫出来的垃圾倒掉,林云起一回头,白辞居然还在。 有事? 他心想着自己警觉性这么强,白辞应该是才来到他身后,并没有听到通话内容。 我都听到了。 明明没喝水,对方一句话却险些让林云起呛住。他除了赔笑,只能赔笑。 眉长且眼角有痣,显出优柔寡断之相,下巴较寻常男子尖窄,肤白瞳仁色淡,糅杂成弱小受欺的错觉。 白辞竟突然开始分析自己的面相:书上说类似长相的人,容易招灾犯小人。而容貌,声音文字表述能力等都能成为吸引人的点,你那位同学会移情很正常。 骸骨狗差点没被他瞎话里的优柔寡断、弱小等词恶心地送走。 林云起竟赞同这种说法,忽感自己对陈子醉的另有所爱,表现地过于大惊小怪了。 对了,麻烦把你同学约出来,我要见他。 现在还不到九点,临近秋末太阳升起得也越拉越晚。 镜面模糊地呈现出一张绝世容颜。 即便现在有了更为清楚的玻璃,艳鬼依旧执着于铜镜的古旧优雅。他抚摸着自己的脸,颇感遗憾:还是没无佚的好看。 艳鬼自漫长的黑暗中,被强行复活苏醒,看到无佚的第一眼,就想把对方的皮剥了。 可惜无佚既然能让自己复活,双方间的实力悬殊自不必说。 恋耽美 ——(59) 此刻艳鬼正在和人网聊,耳朵尖突然动了动,纤细的手指没有离开键盘,脖子直接向后扭了一百八十度:你怎么来了? 看来你适应的不错。 艳鬼不喜欢和无佚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对视,敷衍道:一般。 庙里的佛像被砸,你怕是被注意到了,最近收敛些。 艳鬼不以为然,平静道:时代变了,我这种怪物,如果不能抓紧时间度化自己,迟早都要死在所谓的正义之师剑下,所以修炼过程中能祸害一个是一个。 人类的本能是求生欲,鬼不同。 能爽一天是一天。 就像现在,哪怕艳鬼整个脖子转到后面,还在抓紧时间和人网聊。 电脑真是有趣的东西。他出世后,第一件事就是勾引了一位电脑黑客,让对方手把手教自己这玩意怎么用。 艳鬼在接触新事物的方面,学习能力也确实出众。 无佚:交待你的事,办得如何? 艳鬼流露出一丝不情愿:正在聊。你给我提供的那几盘菜,吃得让人恶心。 一个是修道的人,到现在魂魄都没被彻底驯服,他还得消耗心神。一个导演,灵魂又老又柴,吃了都嫌硌牙艳鬼抱怨道:尤其是你最新让我勾引的主播,完全没有挑战性。 无法从这些人身上掠夺祥瑞之气也就罢了,清一色都是自己不喜的品种。 日常你可以按照性子来,继续物色猎物,无佚做着简单的交待,但这几件事,必须要办妥。 他说话时,口吻从来不会夹带一丝威胁,但却会让人很不舒服,就像是有虫子在身上爬一样。 余光瞥见对方肩头停着的蝴蝶,艳鬼心想这形容用在无佚身上还真不为过。 陈子醉早上道歉的时候提过,想要在最豪华的醉仙居做东,白辞也亲口表示要见一下这位老同学。 这是一场双向奔赴,林云起选择成全,牵线搭桥组了个饭局。 醉仙居不愧为全市最高消费的餐厅,服务生个个都是可以出道的长相,饮食环境也可以自由挑选。从古色古香到热浪沙滩,包厢装潢对应着不同的风格。 白辞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缕清风,陈子醉下意识选在古色古香的包厢。见面时,他丧失了昨天的激动。 白辞看了他一眼,不知发现了什么,薄唇微掀,连带嘴角的弧度出现几分轻蔑。 原本一心想着自己小粉丝的陈子醉呼吸一紧他应该不是第一个为两个人动心的男人吧? 包厢里空调温度开得很低,但陈子醉的身体里仿佛有两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斗争,额头时不时就泛起薄汗,他不停用袖子擦,但无济于事。 林云起打趣:你这身体有点虚。 陈子醉猛地站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点烟的手都是颤抖的,服务生路过他身边时,听到神经质般地自言自语:我爱他,我不爱他,我爱他 服务生神情古怪,但职业素养让他没有多问。 这一顿饭吃得大家都不在状态,陈子醉的脸一会儿苍白,一会儿潮红,正如同他对白辞的态度,饭桌间忽冷忽热。 林云起进行观察时,手机响了。 先前他打给罗盘七的电话,对方没有接上。那会儿罗盘七正在关押异物的地方,欣赏犯人们的表情。 几分钟前才结束八卦宣传,罗盘七发现有未接,回了过来。 林云起表示:已经没什么事了。边说忍不住分享起现在的状态:我的老同学,正请客吃饭。 罗盘七悟出点什么:等我! 他怕白辞,但是一线吃瓜的迫切促使他甘冒生命危险。可惜特殊小组离这里距离挺远,罗盘七赶过来时,饭局已经结束。 面对白辞玩味的眼神,罗盘七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解释过来的理由。 陈子醉已经离开,罗盘七坐在对方先前坐的位置:你这老同学可不简单,我查了下,他高中时为了博人眼球,故意整蛊班上一位同学。借着庆生的由头把人骗到度假别墅,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后果。 林云起皱眉:什么后果? 陈子醉和几个朋友在别墅装神弄鬼,导致对方慌乱中摔下楼梯,造成了大脑损伤,最近才渐渐恢复自理能力。 但身体机能的受损,是一辈子的事。 事后他虽然积极赔偿,不过从康郁病房里的事,相信你也能看出,完全没悔过的意思。 罗盘七耸肩:而且这几年,他还拍过一些踩线的视频,一度被官方封禁。 林云起喝了口茶,没有说话。虽然知道陈子醉对流量很看重,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白辞安慰说:别太放在心上。 罗盘七点头:没错,在你认识的人里,他坏的程度只能算是一般。 真是谢谢你们的提醒了。 饭后,白辞突然提出要去周梓元家一趟。 来之前林云起考虑到饭间可能会喝酒,所以是打出租过来。罗盘七有车,自告奋勇给他们当司机。 路上,林云起问缘由:去干什么? 白辞:看看周梓元的父母为什么改变态度。 没有人比他们更加痛恨骗子林云起想了想:其实我有一个猜测。 那就去落实。 四目相对,差不多同时笑了下。 罗盘七透过后视镜看到两人间的互动,撇了撇嘴,好家伙,他开玩笑说当司机,这两人真把自己当司机了,全程讨论都不带他玩。 没有孙管家,日常有人按响门铃,都得周梓元的父母亲自出来。面对他们一行人,夫妻俩确实没了一开始的配合。 白辞睁眼说瞎话:警方已经确定了诈骗者的身份,这两天就会抓捕归案,给家属一个交待。 夫妻俩不禁用求证的目光去看罗盘七,后者眉毛一挑,没有反驳白辞的话。 白辞说完便转身,脚步一刻不停。 等等。周父追出门,有些语无伦次:这,你们抓人的时候,动作可不要太重。 白辞一脸冷漠。 周梓元的父亲一咬牙:她很可能怀孕了。 原本罗盘七保持沉默站在一边,闻言面色微变:我以为你被辞退已经是最让我震撼的事情了。 林云起: 说归说,罗盘七很会把握住机会,立刻上前对夫妻俩提出要求:我要见你们儿子一面,确定些事情。 周母犹豫:这孩子的情况才刚好转一些。 好转还是伪装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罗盘七说得毫不客气,总要确定一下时间,孩子未必是他的。 这几天家中经历几番巨变,夫妻俩还真没考虑到这方面,经他一提,脸色都不太好看。 权衡下,夫妻俩最终同意了这次见面。因为心乱如麻,他们甚至忘了问林云起和白辞这两个护工,为什么会跟警察一起过来。 你们在有些话他可能不好意思说。林云起瞥见后面的两道身影,一句话制止住想要跟上来的周父周母。 进入阁楼后,他顺手关上房门。 前一刻周梓元还捧着花瓶, 美滋滋等着心上人的联系,转眼间就被三人的到来打破遐想。 正要开口大喊父母,把人赶出去,白辞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毫无预兆的,周梓元沉沦在他的眼眸中。 周梓元花心风流,喜欢拿钱侮辱人,不过他的行为暂时没有引发过严重后果,只能用劣迹形容,称不上是大恶。 是以从一开始,他对白辞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但在白辞有意进行引导时,就不一样了。 林云起最先注意到周梓元眼神的变化,轻声问白辞:你在勾引他? 骗子偷走了陈子醉的心,为了找回场子,所以白辞要双倍反偷回来。想到这里,林云起被震撼到了:兄弟,我挺你。 白辞好笑道:吸引力法则不是人为能精准控制的。 周梓元的一缕魂魄已经彻底被驯服,他也只不过是强行让对方注意力偏移一点。 林云起总觉得白辞还有后话,安静站在一边等待后续。 白辞果然接着说道:一加一大于二。 说到关键处,他忽然停下来,瞥了眼门。 周父周母大概是不放心孩子,正在那里试图偷听,奈何白辞等人说话的声音太小,两人伸长脖子的时候不小心把门推开了些。 想做什么就继续。 说完林云起走出去,安抚夫妻俩的情绪,把人带到楼下。 瞥了眼周梓元,白辞在这个间隙和罗盘七交待:让南柯梦给他织几个梦里和别人缠绵悱恻的画面,再放出鬼娇娘引诱一下,混淆的感情状态下,周梓元那缕被驯服的魂魄会逐渐躁动。 稍一沉吟,补充道:茅十八不是擅长招魂?到时候试着让他招一下,看能不能魂魄归位。 罗盘七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这干的是人事吗? 对比之下,林云起昨天反复用社死画面去唤醒康郁的方式,是何等的温柔与慈悲! 白辞淡淡道:鬼娇娘身上业障颇多,按照你们的处理方式,她最后不是魂飞魄散,就是被扔进囚。既然如此,不妨发挥一点余热。 囚是特殊小组针对残害过无辜人的异物专门打造出的囚笼,具体里面有什么白辞没关心过,但有关囚的传言不少,稍微了解的异物无不是闻风丧胆。 尚不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周梓元就差把脑袋塞进花瓶里。 白辞从他怀中取走花瓶。 周梓元打从心底里拒绝,但又无法从那双眼眸中挣脱。 白辞端着花瓶走去一边,晨光下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圣洁美感。 望着繁花静静依偎在白辞胸前,周梓元眼神中也流露出几分纯粹对美的向往。 一直到两人下楼,林云起还在客厅陪着周父周母说话。 白辞走在最前面,林云起站起身问:怎么样了?人清醒点没有? 胜利属于我们。 没有直接送林云起回小区,上车时罗盘七说:正好出来一趟,我要去再拜访一下其他受害者。 林云起点头:不妨事,我今天下午没行程。 到了下一户人家,林云起懒得下车,把座椅调到舒适的角度,边听音乐,边搞些翻译工作。反倒是白辞出人意料,日常他看着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这会儿却是跟着罗盘七挨家挨户拜访。 下午白辞出的主意听着很是荒唐可笑,但罗盘七采纳了。 毕竟按照原有的计划,哪怕是最后把幕后人揪出来,受害人这边未必能让他们恢复正常。失魂可不是闹着玩的,再严重一些,会比植物人还糟糕。 晚上回到特殊小组,他立马在会议上公布这个方案。 会议室内一片沉默。 最先开口的是一位组里的老同事:盘七啊,以前真没看出来,你也是个心狠的。 罗盘七:不是我,是白辞。 都是那个男人出的主意 组里同事要不摇头,要不叹气,没几个相信的。白辞那是什么性子?哪怕下一刻天崩地裂,没准他还在陨石旁边安然遛狗,怎么可能有心情插手这些琐事? 是真的。罗盘七强调:他下午还陪我见了所有受害者,让他们同时为两个人心动。 侏儒似乎是唯一听进去他话的,问:总部和白辞做了什么交易? 聂言沉吟道:据我所知没有。 算了,侏儒拧开保温杯,慢悠悠喝了口水,管他什么法子,能挽救受害者比较重要。 聂言:茅十八那边我会去联系,鬼娇娘诡计多端,得找个人看着她行动。 侏儒:我来吧。 聂言点头,侏儒的能力确实毋庸置疑。 南柯梦那边,他看向一位短发女性,秦筠,你负责跟进。 有人不解:让筠姐去盯南柯梦,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南柯梦只擅长逃跑,论攻击力远没鬼娇娘强。秦筠的战斗力在特殊小组属于前列,去盯梢实在是浪费人才。 秦筠本人倒是没意见,点了下头。 快散会时,聂言望着她多说了一句:和南柯梦一起行动,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别被它带坑里去了。 所以最后一句才是主要原因吗? 夜晚是城市的另外一场开端。 白日里木讷的人,不敢和同事有过多交流的小职员太多不起眼的存在,到了夜晚,往往有着更为丰富的夜生活。 激情网恋就是其中一部分人释放压力的选择。 从半小时前,艳鬼的手指就没有离开过键盘,他在精心挑选猎物。自从金禅寺的佛像被白辞砸了后,想要再寻找到合适的目标,就要付出比以前多十倍,甚至百倍的时间。 这样下去可不行艳鬼咬着手指。 得想个办法,重新找到一个据点,否则想要套出家世,需要耗费的精力太多。 突然间,艳鬼花容失色,被他放在床头的一盏魂灯,颜色竟然黯淡了。 对待猎物,艳鬼通常是先掠夺他们身上的祥瑞之气,继而吸走一缕魂魄,驯化后用来点燃魂灯。 魂灯是艳鬼最后度化自身需要用到的关键物件,只有将这些魂魄彻底熔炼吸收,沾染了受害人的气息,才能造成自己就是祥瑞之气主人的假象,成功欺瞒过天道。 至于受害人,会在自残中丧失理智,哪怕还有一丝意识,在被扒皮后,也会沦为剥皮鬼。从此只会作恶,身上断无半点祥瑞之气存在的证明。 恋耽美 ——(60) 许竹天康郁等人是无佚要求下手的,他们的魂魄躁动艳鬼并不在乎,可另外几名猎物,对他却至关重要。 到底出了什么事? 艳鬼蹙起眉头,夜长梦多,准备跳过剥皮的过程,直接让猎物自杀。 阁楼。 送给我礼物吧。 梦中情人的呼唤让周梓元从梦中惊醒。 他双眼无神地站起身,摔碎随身戴着的玉佩,正要用碎片划伤自己时,白辞的容颜猝不及防出现在脑海中。 但他的出现仅仅是稍纵即逝,眼看周梓元就要用力对着脉搏划下时,耳边突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窗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红衣女人。这诡异的一幕任谁看到都会吓破胆,但周梓元目中只瞧见鬼娇娘的美丽。 跟我走好吗?鬼娇娘伸出纤纤玉手,眼中流淌着令人心醉的诱惑。 周梓元伸出手,又猛地缩回:不!我不能背叛她。 他缩进被窝,用被子捂住脑袋,迫使自己不去看摄人心魄的脸庞。 鬼娇娘舔了舔红唇,忍不住想要强行吸食精气。 侏儒冷冷提醒:别乱动心思,还有下一家要去。 鬼娇娘一跺脚,只能按他说得来。 极度的心神疲惫,让周梓元睡了过去。梦中他却和一位陌生人一见钟情,步入了婚姻殿堂。 不该这样的! 周梓元想要挣脱,可南柯梦织出的剧情迫使他不得不走下去。 送给我礼物吧。艳鬼蛊惑的声音不停在脑海中响起。 我的心永远是你的,周梓元喃喃:但我的肉体,好像爱着别人。 灵魂深处发出的声音不会有假。 艳鬼清楚地从躁动的魂魄中听出了猎物的想法。 三心二意的混蛋!艳鬼猛地一挥袖子,桌上的键盘摔在地上。 无佚说得没错,现在的男人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勾引了。和他手上中招的男猎物不同,两名女受害者的魂魄状态要相对平和很多。 实际上,这是因为鬼娇娘无法对女性产生吸引。 周梓元等人,经历了白辞、鬼娇娘和南柯梦,多了一个环节,到底是不同的。 艳鬼正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挽回这些猎物的心时,消息提示音让他看向屏幕,意识到不是电脑,艳鬼拿起手机。 【你的小狗狗:大师,在吗?今天能帮我算算吗?】 艳鬼的脸色缓和不少。 这是才加了好友的猎物,是自己如今的心头好。艳鬼特意卜算过对方发来的族谱,这祖上都是有大功德的。 佛像中偷藏狐狸尸体是艳鬼惯用的小伎俩,和白辞那天普及的一样,他通过这种方式给前来烧香拜佛的人下桃花煞。 越是贪财好色之人,中煞越深,艳鬼能感觉到,正在搭话的这人,中煞不是一般的深。 【你的小狗狗:大师,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们只聊过几次,但我每个梦里都在想念你。】 和前几个比起来,新猎物痴心程度要深很多。他还没怎么勾引,对方已经情根深种。 【艳卜卜:以前也有人说过爱我,但他们又说肉体爱着别人。】 隔着再远,只要有网,一句情话就能立刻飞到另外一个人眼前。 夜深人静,骸骨狗一边翻看着模特杂志,一边用爪子打字回应:【昵称代表着我对你的心意。艳艳,人如其名,狗狗是永远不会背叛的,我就是你的小狗狗!】 消息显示发送成功,骸骨狗总算能两只眼睛都聚焦在杂志上,撑着下巴眼冒桃花: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辛诗实在太好看了。 翻过这页,口水都快流到沙发上:安娜也好棒!这么美才是模特大赛的季军,黑幕,一定有黑幕! 第57章 相遇 骸骨狗啪嗒嗒敲键盘时, 卧房里,白辞还是清醒的。 突然,楼上传来凳子和地面的摩擦声, 那个位置是林云起家的餐桌, 想来是起来倒水, 一不留神碰到了椅子。 白辞伸手从床头柜上捞过手机, 发过去一条消息:【还没睡?】 林云起竟是秒回:【我在思考人生。】 下一段直接用语音发过来:如果出于报复心理, 伤害我身边的人逻辑是通的, 但他选择下手的目标实在有些搞笑。 金和赵道人只和自己有一面之缘, 他同康郁和陈子醉算不上关系多好, 至于周导演,双方只不过是基本人情往来。 同样的问题, 在骸骨狗和艳鬼互道晚安后, 也问了出来。 骸骨狗叼着手机和杂志, 走来卧房趴下:无佚在搞什么?睡太久了, 把脑子睡出毛病了? 白辞缓缓道出两个字:试探。 这只是一种感觉, 具体有待考证,随后他道:说起来, 我们认识也有几个世纪了。 骸骨狗点了点头。 白辞:倘若鬼娇娘的出世是无佚一手主导, 百年前他已经苏醒过一次。 骸骨狗爪子扒拉着床单, 有关造鬼这点, 白辞之前已经提过一次, 纳闷为什么又要拿出来说。 白辞只是淡淡扫过来一眼, 骸骨狗被这个眼神看得身体发凉,终于开始动脑子。它原本就挺精明, 至少比祖上聪明许多, 要不早就走在了战死的老路上。 突然间灵感涌上心头, 扒拉床单的爪子下意识一用力,床单被勾丝。 骸骨狗心虚下地:如果他苏醒过一次,主人你肯定有感觉。 就好比这次,白辞隐隐觉得忘了什么,才亲手活捉南柯梦。百年前要是无佚有所行动,他不可能毫无所察。 我是主人忠诚的追随者,到了这个时候,骸骨狗都不忘谄媚奉承,主人知道,我肯定也知道。 白辞竟没有否认这句话:事出必有因,或许是百年前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如此小心翼翼,甚至中途不得不再次陷入休眠。 骸骨狗一脸自信:那肯定是和主人你有关。 白辞的目光已经有些冷,骸骨狗却毫无所察:我猜测是百年前主人你坑了他一次,导致无佚陷入沉睡,沉睡期间,包括天道在内大家又暂时忘了他。 最近网聊过于勤快,骸骨狗对空气拍了下爪子:来,兄弟们,把#无佚,惨#打在公屏上。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口嗨完的骸骨狗熟练地用爪子护住脑袋,等了好久,却没等到被拍碎,再一抬头,白辞正望着窗外,侧脸的线条在夜色下显得清俊而又性感。 骸骨狗寻思着,莫非刚刚的想法和白辞的念头一致。 果然,自己的骨头永远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林云起昨夜一直没睡好,他是个很少会失眠的人,但睡前先是揣摩骗子的心理,后又琢磨金托梦的事情。 什么事情越是强求,越求之不得,连睡觉都印证了这个道理。 林云起都已经深思到梦里见到金要说些什么,现实却是他一直到凌晨五点多才睡着,而且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不到八点人又醒了,放弃睡回笼觉,林云起开车去了趟市中心的图书馆。 这家图书馆在小众圈子里很受欢迎,来之前他上网搜索和托梦有关的事情时,论坛有不少恐怖爱好者,都在强推这里。 日常图书馆来打卡拍照的人不少,现在还早,门口有停车的位置。 正门外立着两个很大的石像,背生双翅,虎目长尾,身上还覆盖着鳞片。馆内以恐怖和猎奇故事为主题,还有很多国内外恐怖电影的联名周边产品。 当年图书馆初设,没少被诟病,几乎每周都有家长投诉,最后没关门也算是奇迹。 这里分一到九阅览室,其中一二阅览室的书籍只能在这里看,不能借阅回去。 在这据说全国范围内收录奇谈最多的图书馆,林云起开始从阅读一室,依次寻找和梦境有关的书籍。 正要踮脚取下最上面一本杂录,隔着书架的缝隙,他忽然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白辞,罗盘七? 林云起想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单独约着出来,毕竟白辞日常都不怎么待见罗盘七。 二人看到林云起,似乎也有些惊讶。 罗盘七的情绪向来外放,分贝给图书馆造成了噪音:你怎么在这里? 林云起摊手:看书,你呢? 罗盘七答非所问:世上从来不缺各种离奇的案件,或者是故事。 他随便指了一个书架:有一些从很早以前流传下来的典籍,但那些算是珍贵文物,不方便查阅,这边有手抄本。 林云起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座图书馆也是你们部门的资产? 难怪没有被叫停。 差不多吧。 实际上,有些书籍中记载着对待异物普通人也能用到的方法,主要是为一些有阴阳眼还没入行的人做个引导。 今天过来这里,完全是因为白辞的要求,对方说是要寻找艳鬼的资料,这话不好全信,聂言才让罗盘七跟着。 没了以前相处时的小心翼翼,面对专门来猎奇图书馆的,罗盘七觉得根本不用去保护林云起的世界观牢固得很。 他拿出张门卡:走吧,我们去阅读零室。 带着他们去到尽头的一个小屋,刷开后,内部面积超出想象的大。 林云起:原来还有这门道。 零室里的东西更全面。说着罗盘七一脸愁苦:艳鬼我记得以前在哪本书里看到过记载。 任何一本书里都蕴藏着千奇百怪的异闻,不带重样的,找起来工程量很大。 林云起总算明白这两人是做什么:那就慢慢找。 罗盘七长叹:我早就说过,该建个数据库。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林云起和白辞已经拿出手边的书在翻看。 没错,是翻看。 一个一目十行,一个几乎是目光一扫便跳段。 林云起无论是记忆力还是阅读能力,都是一流的,在他旁边,很快堆积起一堆已经阅读完的书籍。 突然,他眼前一亮: 天庆325年,京都相继有人自尽,月中多达十六人,后查明为艳鬼所为。此鬼以书信为诱饵,诱骗少男少女于野外幽会 之后便没了文字记载。 就是这个!罗盘七跑过来。 这字可真丑。 好像我抄写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林云起面不改色说:丑,但有特色。 这年代,特色才是最重要的,人身上要有标签,才能被记住。 罗盘七:都是十年前的抄写了,那时候我还是在读编外人员,所以没记住这件事。 林云起目光一言难尽。 看了一下,整本书都是罗盘七一个人的笔迹,没有一点印象也是种能耐。 我看过的鬼故事就多了。罗盘七无奈:何况这故事很离谱。鬼的力量远比人大,如果人鬼同世,留给人的活路可不多。 大约是林云起平时的接受度很高,罗盘七多说了一句:所以就算有鬼,他应该也会有些行动上的限制。 林云起居然听明白了:比如各有各的地盘?鬼没办法入侵人类的地盘? 罗盘七点头:艳鬼又能写信,又能害人,这不正常。 林云起提醒他:现在这个还能网恋呢。 这就是令人费解的一点,不过异物本身就能干扰到磁场,也许是直接附身在信号源里。 正做着离谱的猜想,看到白辞嘴角意味不明的笑容时,罗盘七没来由心里一慌。 从古至今,多少存在过的强大物种旦夕消亡,白辞淡淡道,或许这种鬼曾经存在,只不过后来没了而已。 闻言罗盘七心中不安加剧,听白辞的意思,异物和鬼似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品种,如今世界上只剩下相对较弱的异物。 转念一想,饿死鬼的存在完全可以推翻这种说法。 艳鬼林云起没有什么对异物的认知,自然不会有罗盘七那样的心慌,从容问:模仿犯罪? 模仿几千年前的一本书,这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已经找到了记载艳鬼的一本书,白辞却还在书架边转悠,片刻后放下书坐去林云起旁边说话,罗盘七抽出对方先前看得那本。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动作,对待聪明人,特殊小组向来是把提防摆在明面上。 这一页记录了三四个故事,每个就几句话,罗盘七正好奇白辞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直到看见最底下一段。 新嫁娘,天庆337年,寻活人冥婚,擅控纸 从介绍看,和鬼娇娘有很多相似处,但要说奇特,倒不至于。如白辞所言,古往今来出现过的物种数不胜数,有几个相似的不足为奇。 穿嫁衣含恨而死的少女,死后寻夫婿,类似的案例能在卷宗里找到不少。 想归想,罗盘七还是将这件事逐字不落地汇报给聂言。 林云起是自带水杯来的,白辞去买水时,正看手机的他突然抬起头:顺路帮我灌一下呗。 白辞神情肉眼可见地变柔和,罗盘七望着他的背影寻思着:走路带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挑结婚戒指。 林云起:不可理喻。 罗盘七犹如遇到知己:你也觉得不能理解,对吧? 林云起点头,低头看手机:算命的居然到现在都没有给我通过。 茶水间,骸骨狗上蹿下跳:干嘛要暴露线索? 罗盘七一打报告,聂言肯定能看出鬼娇娘就像山寨版的新嫁娘,继而开始推导原因。 骸骨狗对特殊小组的意见很大,主要源于上个世纪特殊小组还在探索初期时,手段确实激烈了些。 白辞淡淡道:在资料收集方面,特殊小组确实有过人之处。 它背后有大量的物力财力支持,每年挖掘出来的古籍,特殊小组也有权限去调阅手抄。 恋耽美 ——(61) 白辞今天来主要是想确定一下艳鬼和新嫁娘从前作恶的时间段。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天庆年间,他还没有遇到林云起。当时艳鬼和新嫁娘是怎么被解决的,林云起有没有在其中发挥作用都是未知数。 白辞提着保温杯回来时,林云起尚在反思着人生的失败。他接过杯子说了声谢,下巴顶在杯盖上,酸溜溜地问了一句: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嗯? 你和算命的。 骸骨狗用爪子在口袋比划了一下,白辞回答说:他每天都提出想要语音视频,被我拒绝了。 林云起和罗盘七齐齐抬头,听着对方很是主动。 白辞坐下解释:我依次拜访了受害者,用脸博得了他们的好感,现在除了骗子,他们心里也有我。 林云起:然后? 白辞就像被提问的小学生,认真回答:再用猎物的身份去接近算命的,承诺我永远不会背叛他。 算命的和骗子无疑是一个人,每当他去受害者那里碰壁,转头就会到我这里寻找安慰。 林云起陷入沉默。 罗盘七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一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林云起:假如有天他们面对面,你猜谁会爱上谁? 问倒他了。 骗子有种匪夷所思的魅力,白辞自身也很有吸引力,林云起喃喃自语,这就像是茫茫宇宙间,恒星的一次碰撞。 罗盘七心想着这描述还挺浪漫的,谁知当林云起说完时,白辞冷酷回应:会死一个。 特殊小组人员有限,每天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处理,罗盘七不可能陪他们一直待在这里。 看出他有想走的意思,林云起拘谨地笑了笑:我想继续留下。 满屋子的灵异鬼怪书籍,罗盘七有些搞不明白:你还想看? 林云起腼腆点头:最近想试试当作家,准备先从最感兴趣的恐怖文入门。 这些不过是手抄本,算不得多珍贵,罗盘七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开心就好。 白辞也没有走的意思,他现在的重点不在书籍上,过渡到了林云起身上。 罗盘七:你们开心就好。 近三小时,林云起都在一刻不停地看书,就连到了午饭的点,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白辞猜到他想要找什么,佯装无意地跟着一起看书,读到其中一册时,忽然出声:可以阅读些风水或者解密的书籍,生活中也能用到。 林云起闻言抬眼,瞥见白辞正在看的书,名字是《梦的详解》。他挑了下眉:能给我看看么? 白辞递过去:这本还挺有意思。 目录页分得很详细,其中有托梦的词条。林云起翻到那一页,文章作者认为托梦最常见的两种形式一为亲人间的托梦,其次则是枉死者托梦。 金年纪轻轻死于非命,也算符合第二条。 林云起忽然笑了下:这段描述很有意思,上面写着托梦条件严苛,即便个别双胞胎有心灵感应,死后也不足以实现托梦。 实现托梦的条件有两个,一是死后魂魄尚且逗留世间,并在磁场紊乱,阴气足的地方,其二便是需要承载物,魂魄必须依附在可以孕养灵魂的珍贵物件上。 他虽是笑着的,眼底真正的笑意却没有多少。 这条文字描述无疑又和金的话对上了,金曾经说过,他的魂魄依附在万年古木上,甚至以此为筹码让自己在生死簿上划掉名字。 合上书册物归原位,林云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微笑道:去吃午饭吧。 出了图书馆,两人正说话时,林云起突然生出一种强烈被窥视的感觉,他没有一点预兆转过身,后面只有两名中学生在互相打趣。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扑扇翅膀的声音,几只小鸟排成一行,从天空中飞走。 特殊小组里鸟雀泛滥成灾。 几分钟前,源源不断的鸟雀涌入特殊小组,各个凶残狂躁,尖嘴见人就啄。飞行类的生物本来就不好对付,何况谁知道这些鸟身上有没有病毒,处理的同时还要避免被啄伤。 特殊小组已经完全封锁,聂言让所有人先退到安全地带外,命令成员分批次朝屋内喷射麻醉气体。 带人去资料库和关押点守着。 这些鸟类除了麻烦点,算不上威胁,但处理起来耗费时间,又容易引起混乱,他担心有人声东击西。 情况稍微得到控制后,聂言立马亲自去了关押点。一看到成员面色难看,顿时知道出事了。 头儿,罗盘七站出来汇报,吴圣舒不见了。 关押吴圣舒的那间特殊牢房,如今只剩下南柯梦。 你们来晚了,为了避开空气中的羽毛,还有鸟屎,南柯梦倒挂在天花板上,抱怨道,就在一刻钟前,吴圣舒被一个双眼无神的男人救走。 罗盘七警惕: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等南柯梦回答,聂言已经冷声道:你见谁劫狱还带个累赘? 不救才是正常的。 罗盘七眼皮一跳,望向南柯梦。 巨型蜘蛛自卑地垂下大脑袋。 一只鸟从头顶飞过,罗盘七及时闪躲,避免了鸟屎落在头发的命运。旁边的同事就没那么好运,捉鸟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和粪便打交道。 他脏话都爆出口了:这劫狱的脑子是不是有坑,非要用鸟。 哪怕是猛禽,再难对付,也比面对鸟屎好。 城市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有个风吹草动可以立马捕捉到,这是我们的优势,聂言眼神一暗,这些鸟就像是另类的摄像头。 除此之外,它们甚至能在关键时候对摄像头进行遮挡。 侏儒核对完犯人名单,走过来说:只有吴圣舒被带走了。 他伸出手,迎面冲过来的小鸟好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冲刺速度减缓。侏儒捏住小鸟的翅膀,神情一凝说:看来我们这次遇上了一位麻烦的对手。 罗盘七:吴圣舒体内有追踪器,但依照他对特殊小组的了解,用处不大。 所以说处理异物要比处理人简单,异物体内除了追踪器,关键时候还有能直接造成它们能量紊乱,最后爆炸的后手。但在人体内,明令禁止不许安微型炸弹。 一旁侏儒笑容晦暗:有句话吴圣舒没说错,在对待一些事情上,我们的手段确实过于温和了。 制度是总部制定的,只需要遵守。聂言打断他们的讨论:我会和二组组长协商,由他坐镇,两组一起进行追捕。 下午临时会议开完,聂言没有参与行动部署,而是在这个关头暂时出去了一趟。 有人拍了下罗盘七的肩膀:你猜头儿去了哪里? 找白辞。罗盘七想都不想说道:有能力劫狱的人很少,白辞或许知道些内情。 想要不引起关押点巡逻人员的注意,继而避过机器,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在揣摩上司心思的方面,罗盘七做得很到位。聂言先是开车到小区,发现白辞不在,边往出走边打电话,正好碰到了刚停好车的林云起。 喜鹊报喜,聂言恰恰相反,每次来准没有好事。 林云起看到他,挑了下眉。 聂言道明来意:我来找白辞。 林云起:他去买杀虫剂了。 说话的时候,语气中也有着一丝费解,上次白辞可是买了不少,不过据他所说,全部分给左邻右舍,好确保家家户户无虫。 两人站在一条窄道上,先前聂言是从后面那栋楼走来的。 林云起顺便说了句:白辞搬家了,住我家楼下。 聂言有些惊讶。 林云起好笑说:不是你建议他搬过来的。 聂言确定自己没得老年痴呆,考虑到今天来也是要咨询一些事,默默把黑锅揽了下来。 没错,我建议的。 被特意强调一遍,这话就有些变味了。 林云起思考的功夫,白辞拿着两瓶他代言的杀虫剂迎面走来。 随便聊了两句,林云起这边还有点事要做,先一步上楼。 吴圣舒跑了。和白辞说话,聂言一项坚持少废话,高效率。 吴圣舒没那个能力从特殊小组的看押点逃离,白辞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摇了摇头:聂言,你是我见过少有的聪明人,可终归太年轻,遇事操之过急。 聂言接受批评:年轻,好在魅力尚在。 别误会,我没有影射陈子醉移情别恋的事件。 在白辞眼神进一步危险地眯起前,聂言冷静道:祝贺你乔迁。 明白是拿对方做由头的事情暴露,白辞不再计较他的含沙射影,没什么表情道:特殊小组关押的犯人不少,吴圣舒被选择,必然是有其他异物无法企及的地方。 一个人类,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是他在异物研究的领域经验颇丰,甚至吴圣舒在异物身上进行过不少实验。 聂言微一挑眉,理解了白辞口中的操之过急,按照正常流程,自己第一时间该去分析内因,而不是把关注点放在白辞和幕后人的纠葛身上。 林云起回到家,给阳台上的花浇水,直起腰时,看到楼下还站着两道身影,不禁感叹:一定是知己。 不然以白辞沉默寡言的性格,哪能和人聊那么久。 楼下白辞突然拿出手机,随后林云起手机响了,他一头雾水接起来,那边传来四个字:不是知己。 ??? 白辞:我看到你口型了。 林云起开门看了下门牌号,确定自己住的是四楼,他按着眉心忽略对方匪夷所思的视力,开始上网查天海市的墓地都有哪些。 记忆中那天晚上金处在一片荒坟当中,周围很多墓地仅是插了个木牌充当墓碑,上面连字都没有,有点像是乱葬岗。 一线城市这样的地方可不多,几乎没费多少时间,林云起就查到一个可以匹配上的点:猎谷山。 这片地从前一部分是正规的坟山,后来有规划要建半山民居,不知为何没有建成,但坟已经迁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就是一些无人认领的坟堆。 久久无人祭拜,这片山头便沦为了乱葬岗。 有了线索,自然是要过去看看。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从他家开车去猎谷山至少也要两个小时,倒还不算太晚。 林云起往双肩包里塞了手电筒和矿泉水,还有一些巧克力,轻装简行即刻出发。 下楼时聂言和白辞已经不在了,他一路从白昼开到黄昏,到山底下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猎谷山的范围很广,差不多是由三四座山川共同构成,最中心被一条隧道横贯,两头部分是加倍的萧索。 根据网上的说法,无人认领的孤坟大多集中在北部,林云起选好方位,准备攀爬上山。 途中不时能看到烟头和食品袋,附近几公里有小别墅,因为猎谷山坡度缓,周末会有个别登山爱好者过来。山间泥湿,他瞧见几个很清楚的脚印,似乎才印上去不久,暗暗留了一个心眼。 终于能看到坟堆时,天色又暗了一个度。林云起对梦中一棵树的印象很深,那棵树异常高大,几乎呈六十度倾斜,仿佛随时都要倒下来。 而当时金出现的地方,后方的一块木牌上刻着一个李字。 根据这两个记忆点,他开始比对寻找。 云层后面出现半个月亮,可见度不是很高,林云起从包中掏出手电筒时,忽然看到前方树和坟的交界处站着一道人影。 脚踩到了枯枝,前方人影同样意识到这边有人, 缓缓偏过头来。 双方隔着的距离有些远,林云起后退一步,警惕地打开手电筒,光线直直对着那人照去。 细长的眉同桃花眼结合,仿佛天生含情,但薄唇与冷漠的目光,显出拒人于千里之外。 白辞? 林云起惊讶,快步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白辞看到他也有一分诧异:我来奔现。 那位算命大师,称只有在亡灵栖息之地,才能演奏出爱的乐章。 林云起嘴角一抽:听着有些离谱。 白辞点头:骗子心怀鬼胎,我另有所图,选在这里挺好。 在林云起看来,他这幅去寺庙吹风都能伤寒的身体,如今却选择单刀赴会,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自信。 白辞适时转移话题,询问起林云起的来意。 有一天我梦见金站在乱葬岗给我托梦,所以我过来找一找。 第58章 抱禅 饶是白辞都不好说, 他们俩谁更加离谱。 林云起刚想说些什么,白辞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一阵香风迎面吹来,这风的味道过于甜腻, 林云起觉得熟悉, 再一细想周梓元房中那些可疑的花朵, 散发的便是这种花香。 如今风里飘来的更加细腻, 仿佛经过提纯, 能甜到人的灵魂里。 白辞突然说:我们走吧。 走? 白辞点头:我雇了人和骗子面基。 难怪, 我就说你不会傻到羊入虎口。 白辞嘴角勉强勾了下, 抛弃病弱人设的事情迫在眉睫。 实际艳鬼距离这里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负责和他奔现的是骸骨狗。白辞本也没准备亲自过来,考虑到无佚可能出手, 才跑了一趟。 恋耽美 ——(62) 然而自他到山上起, 并未感觉到强大异物的气息, 也不知无佚在打什么盘算, 先后弄出鬼娇娘和艳鬼, 又不管不问。 两人朝着另外一片坟堆聚集的地方迈步,途中林云起谈起梦里看到的那棵大树。 城市的另外一处, 几乎呈密封状态的暗室里找不到一点光亮。 有人打开灯, 蜡烛和香还冒着黑烟, 茅十八半个眼球都是血红的。 聂言递过来一杯不知名的液体, 茅十八喝了后要舒服很多, 他靠坐在椅背上,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招魂很成功。不过有一个人的魂魄被驯化太久,我只能强行硬拽回来, 日后容易神经衰弱。 聂言已经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 对受害者而言, 这条命都已经是捡回来。若不是白辞心血来潮出手,事情还会麻烦很多。 茅十八这次参与也存着私心,他很直白地告知聂言:艳鬼手上有个宝物,名叫魂灯,对我们这一脉有大用。 有了魂灯,招魂成功的概率会大很多。 聂言也乐意把茅家和特殊小组绑在一起:如果艳鬼落网,魂灯可以归你。 想了下,他又补充一句:白辞不要的前提下。 侏儒也在,抱着日常不离身的保温杯,提醒一句:白辞今晚就要和艳鬼奔现,你最好过去一趟。 白辞看到艳鬼说不定直接会把对方碾死,艳鬼死了,魂灯的下落也就无人知晓。 茅十八一怔,忙问:他们在哪里面基? 应该是猎谷山。侏儒仰头回忆了一下:下午白辞打电话说过,让我们找个借口遣散附近的居民。 茅十八不敢再耽搁,大步往外走。 在他开门前,聂言突然说:小心点。 茅十八侧过脸。 聂言:无论是鬼娇娘还是艳鬼,背后都另有人操纵,如果将他们做棋子,不该这么漠不关心。 但凡幕后人有一点上心艳鬼的安危,就不会出现今晚的线下见面事件。 茅十八点头:我会多注意。 特殊小组的暗点多在一些偏僻的地方,这里离猎谷山不远,爬山对他来说更是没难度。考虑到艳鬼所在的地方阴气足,茅十八很快确定方位,朝阴气最厉害的地方赶去。 美丽的容貌此刻满是焦灼和恨意,艳鬼红艳艳的长指甲快要抠进树皮里。魂魄自己先前费尽心思驯化的魂魄在经过几日的躁动后,刚刚突然失联。 时代变了。艳鬼吸取教训,明白以前那套慢慢折磨猎物的方法已经不适用。 这次他要当场熔炼猎物的魂魄,直接下死手。你的小狗狗对自己痴心一片,想来驯魂的过程会相当容易。 手上的花朵散发着源源不断的香味。 艳鬼是带着鲜花来的。 对比林云起曾经看到的,现在这些花要更为鲜活。花蕊中有着白色的粉末,被人体吸食后,对方会立刻陷入浑浑噩噩的状态,有利于实现精神上的控制。 前方大树后有无形的祥瑞之气在萦绕。 艳鬼勾唇一笑,朝那边走的同时轻声呼唤:小狗狗,是你吗? 大树后面传来一道有磁性的声音:我貌丑,不敢见人。随后这道声音低了下去:艳艳,我有点紧张 纯情少男的羞涩是装不出来的。 艳鬼平常见的都是色欲熏心之徒,用了最后一丝慈悲回应:小狗狗,如果我是鬼,你还会爱我吗? 会。骸骨狗回答的相当斩钉截铁:执着于容貌,何等肤浅! 艳鬼不知被戳痛了哪根神经,冷笑一声:花言巧语。 随后,五指放在耳侧用力一掀,一张皮被完整地撕了下来。当初艳鬼在给自己缝皮时,参考了无佚的容貌,皆是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随着这一揭开,先前的大美人不在,只剩下一个恐怖的血人。 我这样,你还爱么?阴森森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坟场。 茅十八爬山到一半,正好听到了这句话,连忙小心地从声源后方绕过去。稀薄的月光下,隐约能看到远处站着一个血人,就像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一般。 爱!沉稳有力的男音传来:艳艳,你在我眼里,还是很漂亮的! 艳鬼愣住。 痴心最难得,哪怕是那些被驯化了的魂魄,见到自己的真实容貌,也会无意识地颤抖。 大树后面跳出来一道白色的身影:艳艳!不要在乎世俗的眼光! 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肉,眼睛就是两个黑洞,单纯靠一副骨头架子支撑,骸骨狗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 丑! 好丑!! 连肉都没有!!! 猎谷山的寂静黑夜,被一道尖锐的叫声划破,正在和白辞寻找梦里那棵大树的林云起顿住脚步:是不是有人在喊救命? 白辞淡定说:没喊救命,就是叫了一声啊。 这有什么区别? 白辞继续往前走:不会有大事,估计是骗子落网了,我请得是超一流的保镖。 他一本正经说超一流时有点好笑,林云起不禁调侃:会武功的那种? 白辞严谨回应:丑到会吓死人的那种。 停止骸骨狗这个没营养的话题,白辞视线凝固在前面某一处:是它么? 林云起抬头定睛一看,果然是梦里的那棵大树,它似乎比梦中倾斜的程度还要严重。在看到另一个标志物,李字的墓碑后,林云起快步向前,按照梦记忆中的定位走到木牌前方:就是这里。 这一块木牌几乎是立在树下,仿佛树就是它的坟。 林云起伸手摸向木牌,木头表面没有寻常树木的粗糙,一反常态的光滑。他有种荒谬的感觉,就像在摸冰冻的尸体。 对待白辞,林云起隐瞒的信息寥寥,毕竟两人独处的时间很多,当初小册子还是白辞提议自己带走。若是对方有歹心,都不用抢,过去这段时日子随便找个借口,都能从自己手上拿走册子。 梦里金说这是万年古木,林云起眯了眯眼,想借此为筹码,和我做交易。 说到这里忍不住摇头:他的脑子有点不好使,哪怕没作为,我直接挖走不也一样? 金的魂魄就附在古木上,不停地叫喊,恨不得一口咬断林云起的喉咙。 可惜对方看不见,金的鬼喊鬼叫没有用处。 对待神秘之物,金也有一定的敬畏之心,在他看来,划掉生死簿上的名字会承担孽力反馈,如果能说通林云起来干,风险就会转移。 谁知这人居然这么不要脸! 白辞好像没听见林云起在说什么,罕见地眉头紧蹙。 这木头,好像是我的,但有些记不清了。 林云起: 正在愤怒咒骂林云起的金: 原来更不要脸的还在后面排着呢! 白辞:但我那份应该比这个多十倍不止。 林云起勉强勾起嘴角:不是说记不清了? 感觉。白辞认真道。 他在地上捡了个空木板,充当简易的铲子:先把我们的木头挖回去。 作为孤魂野鬼,金骂人的嘴一刻没停止过,眼睁睁看着两个比自己更不是人的,合力挖木头。 忽然,白辞手上的动作一滞,金以为他是良心发现,不料白辞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不远处夜空中有一个小黑点,靠肉眼很难察觉到。 无人机直接略过了他们这里,重点放在了艳鬼所在的区域。 附近的居民已经被暂时迁移,空荡荡的小区里,只有两个人坐在那里。 无佚这张脸总给人年纪很小的感觉,加上他对比成年男子要矮小的身材,不易使人提起警戒心。 吴圣舒坐在他身边,却没有一刻敢放松。 当看到画面里出现的巨型白骨狗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山上,骸骨狗现身的刹那,艳鬼本能想要逃跑,但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巨大的爪子狠狠拍在泥里。 我对你有爱慕之心,可惜 骸骨狗冷酷地用爪子轻轻一蹭,艳鬼浑身的骨头像是全都碎了,痛苦地嚎叫。 面对这一幕,无佚一脸冷漠,吴圣舒看得有些心寒。 在看押点的时候,他和鬼娇娘交流过,知道对方有个厉害的同党,但劫狱时,无佚压根没看鬼娇娘一眼,典型地用完即弃。 仔细看看。 吴圣舒被唤回注意力,视频里艳鬼已经无限虚弱,然而居然未曾魂飞魄散。 无佚笑了,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金钗:这是艳鬼的寄生物。 吴圣舒接过金钗,研究起来。 无佚介绍起钗子的来历:艳鬼很多年以前已经消亡,这是他从前经常佩戴的钗子,长期阴气滋养下诞生出了灵智。我帮助他苏醒又加以引导,让他误以为自己就是艳鬼。 吴圣舒意识到什么:造鬼? 无佚收回无人机,并不在乎后续有什么发展:我已经无限接近成功,但还差一点。 并未具体说明差的这一点是什么,无佚带他去了一片花圃,其中一种花正是艳鬼常用的,另外一种则是没见过的植物。 它们似乎都是有生命的,花瓣一张一合,有的根茎还会在地面游动 根据记载,这两种东西嫁接后产生的新物种,会诞生出叫抱禅虫的小东西。 吴圣舒在特殊小组近二十年,从未听说过抱禅虫。 无佚解释:它能无声无息渗透进人的身体,吞噬七情六欲。 吴圣舒本来以为是个折磨人的东西,万不想会听到这个回答:没了欲望,不就成了和尚? 和尚也有成佛的**,无佚嗤笑道,无欲无求即是彻底丧失这一世的欲望,所有的经历情感归零,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才能找到轮回前的记忆。 吴圣舒打断说:现在还是把重点放在如何嫁接成功上。 无佚挑了下眉:你很聪明。 他沉默了太久,会有找人倾诉的念头,但知晓了全部秘密,倾听者自然不会有活路。 花圃里的植物蠕动起来,观感上和虫子也没太大区别。吴圣舒看了许久,说:强行嫁接让它们不排斥很困难,但厮杀永远比融合容易。 无佚难得正眼看了吴圣舒。 不妨试试用养蛊的方式。 短暂沉默了片刻,无佚拍了拍手: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无人机已经被收了回来,吴圣舒忍不住问:那边就彻底不管了? 无佚:我原本想看看,林云起是如何处理鬼娇娘和艳鬼的。 为此还特意让艳鬼对林云起的身边人下手,好吸引他的注意力。 说到这里,无佚摇了摇头:本想着确定他究竟是不是他本人,谁知道被白辞搅合了。 吴圣舒关注点在那句他是不是他:难不成林云起还能是假的? 无佚冷笑,说起一桩往事:百年前,白辞用万年古木做了一个傀儡,耍的我团团转。 那次险些让自己彻底凉了,以至于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敢太过轻举妄动。 吴圣舒瞬间明白无佚想要让林云起找回前世记忆的原因,对方究竟是不是想找的人,看了记忆便能一清二楚。 山上,茅十八满脸写着震惊我全家。 他亲眼目睹了一条狗和鬼面基的全过程,双方用实际行动演绎了什么叫爱你就要杀死你。 爪下留情! 茅十八连忙阻止。 骸骨狗是认识他的,矜持地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茅十八:我还需要从艳鬼口中得知魂灯的下落。 骸骨狗又像揉面条一样,爪子来回搓了下艳鬼,随后把它扔到了茅十八面前:这好像是个新品种,正儿八经的艳鬼被我揉两下早死了,你用完了可以扔给特殊小组的老古董们,让他们看看。 它还挺好奇这东西是什么。 茅十八拎起像是抹布一样的血人,用客气的语气询问:麻烦,能不能把你的皮披上? 着实有点吓人了。 艳鬼: 骸骨狗鼻梁骨忽然动了动,闻到了白辞的味道,变回了巴掌大小,爬上树藏起来,不忘催促茅十八:赶快提着走人,别被林云起看到了。 早就被聂言普及过林云起的特殊之处,茅十八也很配合,带着血人下山,打包放进后备箱。 没多久,山上走下来两道身影。 林云起:好像错方向了,我的车停在另外一边。 白辞:没事,下去后可以再绕过去。 茅十八发动车子的时候已经晚了,双方不可避免地打了个照面。他没有解释,依照白辞信口胡诌的能力,茅十八相信无需自己多言。 看到他林云起先是愣了下,突然想到茅十八和白辞本也认识。 没错,白辞仿佛看穿他的念头,从容表示,他就是我请来的帮手。 林云起探头试图瞧见车内景象:骗子呢? 茅十八:绑着扔到了后座,夜长梦多,我先送人去警局。 话音落下前的瞬间,车子绝尘而去。 林云起惋惜道:我还想看看,这骗子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容貌,竟然能让追求者为他自残。 不算什么,白辞举例,想想吴圣舒和他的邪教组织。 林云起突然就能理解了。 万年古木乍一看很窄,从土里刨出来时,却比想象中的要粗长。 白辞:这木头运气不错,能被你发现。 恋耽美 ——(63) 这东西肯定有些门道,正常木头不会有这种手感。林云起纳闷他是不是把语序能反了,应该是自己运气不错。 白辞并未作解释,实际无佚找到金的栖息之处只是迟早的事情,被带回去说不准反而能逃脱魂飞魄散的结局。 拉着一个大木头回去,路上林云起把车窗关严实:今年昼夜温差好像特别大。 记忆中往年没有这么冷。 骸骨狗扒着车顶,死活找不到可以挤进来的地方,一直到中途白辞说口渴了,林云起停车给他从双肩包里找水,白辞降下点车窗,骸骨狗才终于挤进来。 骸骨狗刚钻进口袋,林云起便抬起头,拧好瓶盖递给他。 白辞一心要摆脱孱弱的人设,当面又拧开了一瓶:我可以。 林云起:所以为什么要把两瓶都开了? 总算是到了小区,一下车,林云起立起领子,再次感叹昼夜温差。 今早在图书馆我还看到一本书,上面说每当天色异常冷,代表有不干净的东西出世。 白辞:根据天气预报,受寒流影响,未来一周会持续出现低温多雾的天气。 他学着以前林云起的口吻强调:相信科学。 林云起点了点头。 互相对视一眼,白辞说:古人喜欢把月光称作月华,这木头放在月亮能照耀到的地方,会不会更有利于托梦? 林云起:我看可行。 骸骨狗: 相信科学是个口号吗?有相信完之后研究怎么托梦的么? 回到出租屋,骸骨狗先去搓了搓爪子,这只爪子摸过艳鬼,万一被下一任对象嫌弃不干净就不好了。 做完清洁,骸骨狗凑过来:我们要放任金给林云起托梦? 先前明明还特意打断来着,果然舔狗的心思一天一变。 白辞:循序渐进的来就好。 按照他的计划,其实没准备让林云起现在接触这些,可惜无佚的出现造成了干扰,迫使白辞不得不去推翻原有的一些设想。 推翻设想的不止他一个。 艳鬼的出现让特殊小组重新对异物进行定义,而无佚这边,自从吴圣舒提出用养蛊的法子饲养植物,很快取得了突破。 撤去了植物间的屏障,花植间相互撕咬、吞噬的画面落在无佚眼中,甚是赏心悦目。 吴圣舒:照这个吞噬速度,不出三天,就会出结果。 他没把话说死:只是不知道最后会出现什么结果。 这些植物是我费劲心思,甚至用精血滋养的,无佚笑着道,一旦失败,你就去给他们做肥料。 吴圣舒目光一沉,并没有说什么。 无佚待人处事瞧着很温和,但他清楚,这样一个人抵得上十个反社会人格,如果有选择,吴圣舒宁愿留在看押点。 从无佚眼皮子底下逃跑,无异于天方夜谭,如今他也只能寄希望于能够成功。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天空中飘着细雨。 吴圣舒和无佚一早便站在花园中,只剩下最后两株植物。 藤蔓死死缠绕出花茎,像是蟒蛇一样要绞死猎物,很快便有汁液从茎秆中流出,眼看脆弱的花茎就要被勒成两截,藤蔓突然松动,颜色变紫,最终无力地垂在了地上。 花根毫不留情反吸收了整根藤蔓。 吴圣舒不禁道:这花好毒。 无佚并不关心花有没有毒,他只看结果。 这场毛毛细雨持续了很久,当雨快要停时,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绽放。外侧的花瓣并非自然舒卷,更像是被一股力量强行往外推。 花瓣半开半合,最中间的一片花瓣掉了出来。 无佚一向平静的眸子兴起波澜:成了。 本以为失败,已经性命不保的吴圣舒闻言有些惊讶。他后知后觉,指着掉出的花瓣问:这就是抱禅虫? 细看好像的确是活物。 无佚伸手,一只蓝蝴蝶落在掌心。 白辞也并非全知,抱禅虫出现和消亡的时间比他早了不知道有多少年。 蝴蝶好像读懂了指示,衔着花瓣飞向城市的另外一处。 一只美丽的蝴蝶在天空中蹁跹,却没有多少路人注意到。 它并未直接飞往林云起的小区,而是在附近盘旋。先前梦中的那次相遇,蝴蝶已经记住林云起的气息,安静地栖息在地铁入口的广告牌上,等着目标出现。 林云起只在做家教时,多选择地铁。 今天地铁站人不少,上车时他忽然感觉到肩膀上有一股凉意,侧过脸去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地铁上有些凉,受了风寒,补习过程中林云起总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结束回小区,碰到白辞说晚上好,他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望着林云起上楼的背影,白辞眉头一紧,下意识掐指算了算。 骸骨狗强行把指头给他掰正了:直接搞推算,这是在作死。 先不说林云起命格有异,测未来受到的反噬可比推算过去强烈得多,好比艳鬼会一些推演,也只敢用来推算祖上有没有功德。 白辞再自大,也清楚后果,淡声道:我有分寸。 比起反噬,他向来更相信直觉。 骸骨狗:林云起身上没有煞气缠绕,印堂也没发黑,不会有大问题。 没听进去它的话,白辞在这件事上颇有些一意孤行的味道。 单独推演承受的压力自身还能负担,但假设结果不好,要去强行改变时,绝对会被天道惦记上。 白辞还没妄自菲薄到这种地步,连夜去了一趟特殊小组总部,找到上次推演出天海市未来会有灾厄的那名成员,发出组队算命的请求。 白先生,对方顶着两个黑眼圈,我身子虚,最近才承担了一次反噬。 白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算命的有些心动,白辞的一次人情可是很值钱的,他纠结了半晌:可以,但如果中途感觉到不详,我会立马退出。 白辞点头。 真正进行测算时,算命的松了口气,知道仅仅是推演过去七天和未来七天,尚且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当他看到白辞把两个龟壳扔到地面时,嘴角一抽:白先生的占卜工具,还真是朴素。 推演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算命的吐了两口血,白辞面色也不大好,不停咳嗽。 结果只有两个字:抱禅。 算命的擦掉嘴角的血迹:未免有点太笼统了。 吐两口血换来这结果,不值。 算命很多时候具有指向性,譬如乌云,闪电,亦或是一句神叨的话,这次看来也是如此。 白辞却不这么认为,联手卜算,应该出一个清晰的结果才是。 特殊小组的核心资料权限,目前在谁手上? 算命的:总部负责人,不过你可得想好了,他的人情也不是好欠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白辞自然不会半途而废,他让算命的帮忙联系总部负责人。对方听了他的要求,只提出一个条件,未来天海市灾厄降临,白辞要尽全力一帮。 当事人没回应,骸骨狗先跳出来:你们动动手指头就能查的东西,换我们出大力,呸! 总部负责人不理会这只出言不逊的狗,耐心等着白辞的答案。 好。白辞稍一沉吟,应了下来。 核心资料库可不像天海市的图书馆,这是个线上数据库,只需要授权搜索关键词条,就能找到相关内容。正如骸骨狗所说,真的只是按了手指就能解决的事情。 特殊小组的底蕴不容小觑,数据库中几乎收集着所有异物的资料,加之每年不断有文物出土,凡是有相关记载,也会第一时间进行收录。 没过多久,白辞便得到想要的答案。 【抱禅虫:又名断缘,形如植物,可食情绪。】 总部负责人提醒:相关记载来自上个世纪出土的一本古籍里,其中有部分文字到现在也没破译出来。 换言之,白辞看到的是含翻译人员主观臆测的总结。 只有这些?关于它的克制之法呢? 说法不一,有说要去世界某一座冰峰取水冻结的,还有一种理论是要从源头上克制,比方说找到一种增强人七情六欲的宝物。 连一旁算命的都觉得听上去很扯。 回天海市的路上,白辞基本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到进了单元门,骸骨狗忍不住说:如果林云起真中了抱禅虫,等我们一一取来冰水,黄花菜都凉了。要不索性去告诉他世界上有鬼,说不定情绪立马就被调动起来了。 白辞一路上到了四楼,骸骨狗错愕脸:你还真准备告诉他有鬼? 门内传来脚步声。 骸骨狗:我需要回避吗? 白辞看了他一眼,骸骨狗乖乖缩进口袋。 林云起刚睡醒不久,看到白辞也没有什么情绪,确切说他最近干什么都没有兴致,十分平静问:有事? 白辞:我钟情你。 一瞬间,记忆中的面孔如走马观花般从脑海中闪过。郑良天、参加灵异大赛给白辞写情书的考生、婚礼上一见钟情的许竹天 这些人要么被救护车拉走,要么直接被抬进太平间,更有甚者,直接被做成人皮灯笼送去了警局。 近一个星期来,林云起渐渐消磨的情感猛然间再次充沛起来。 在他体内,正准备慢慢蚕食最后一部分欲望的抱禅虫,险些要被充沛的情感撑爆炸。 震惊,错愕,对未来的迷茫最终在林云起脑海中交织汇聚成一个念头:要死,要死,要死了! 第59章 仙凡(一更) 四个字落地, 楼道内静的可怕。 这大约是林云起人生中最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白辞以为他没听清,体贴地复述一遍:我钟情你,你呢? 林云起唇瓣动了动, 坚定地吐出三个字:我想活。 有着一副好皮囊, 从前也不是没人跟他表白过,但这一次, 林云起没有思考白辞为什么喜欢他, 甚至没去回顾两人相处时的细节, 试图发现端倪。 出现在脑海中的,只有无数种死法, 哪种轻松, 哪种激烈。 白辞很满意他眼中的波澜,这代表林云起重新有了活人的情绪。 可能有些突兀了,他也知道表白的草率, 轻叹道,我本来安排了一些事情作铺垫, 表白地点挑得是奇亚原始森林。 可惜一个都没用上。 林云起牵强地扯了下嘴角:那还真是 不幸中的万幸啊。 白辞:我等你的答案。 说完转身下楼,关门的声音在林云起耳边不断放大。 楼下,骸骨狗惊得骨头七零八落, 顾不上捡,爬出来问:我尊贵的主人, 你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连它这只狗, 不, 甚至门口的饿死鬼都有刹那的错愕,更何况当事人。骸骨狗目前十分担心林云起的心脏, 会不会出现问题。 白辞站在窗边, 望着楼下即便到秋天, 叶子凋零后也依然直挺的树干,垂眼开口:林云起,是个坚强的人。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无论是什么样的困境,他都能微笑地挺过去。 骸骨狗: 日,坚强是这么用的么? 不,表白是这么用的么? 仅仅隔着一层天花板。 林云起坐在沙发上,他没有抽烟喝酒的习性,以往还能靠着兼职缓解,最近对工作兴趣骤减,更是没什么发泄渠道,遇事就只能憋在心里。 沉默是一种可怕的能量。 自从那句我钟情你,佛性的抱禅虫腮帮子就没停止过,即便是这样,好不容易吞吃了十分之一,立马就会涌来十分之二的情感。 林云起狠狠闭上眼睛:真的要死了么? 抱禅虫:要死,要死,绝对要死。 无神地望着头顶吊灯,林云起喃喃:我好像听到了灵魂深处都在咆哮着死亡的讯号。 抱禅虫: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它的一部分呼喊是能给林云起造成些微妙的潜意识,林云起心一狠:我还年轻,我要自救。 金的托梦足以说明世界上存在另外一面,而白辞周围的告白者们非死即疯,这似乎也可以归类为一种超自然力量。 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白辞就是这股力量的源头,诱使人伤亡;再者便是连白辞也无法进行控制,这单纯是萦绕在他身边的一种奇妙磁场。 磁场一说,算是对神鬼最科学的解释。图书馆收录的一本书中,曾将灵魂定义为在特定磁场间不灭的能量。 林云起揉了揉眉心,他原本对神秘一说就没研究的兴趣,科学家发现一个新物种,也需要一个漫长的研究过程,更何况自己这个门外汉? 忽然间,他眉宇间的局促散去几分,林云起挑了下眉,大概有了想法。 总部最近以交流学习为名,往天海市抽调了几名骨干成员。 他们不敢太过大张旗鼓,预知一个结果不难,难得是改变的过程,稍有不慎便会弄巧成拙,反而可能导致了原本不幸的结局。 部门连夜开了一场会议,分析近两年内所有的灵异案件,确定有没有细节被遗漏。当然最可疑的还是鬼娇娘和艳鬼事件,幕后人至今没有现身。 总部的同事皱眉:白辞那边怎么说? 聂言:他只给了一个名字,无佚,半个月前就已经汇报给总部。 同事眉头一时间更紧了:负责人没有提过,看来是暂时找不到相关线索。 聂言拿起桌上的资料,决定再去找白辞一趟。 出租屋一如既往地简陋,客厅里只摆放着一张沙发和茶几,连电视机都没有。过来开门的是骸骨狗,它第一句话问:艳艳呢?好歹是我爱过的人,别给他刑讯逼供。 恋耽美 ——(64) 聂言冷冷提醒:茅十八把艳鬼送过来时,他已经半死不活了。 至于是被谁打得半死不活,大家心知肚明。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骸骨狗很伤感。 聂言来主要是见白辞,但他一反常态没有直奔主题,先问了一句:你和林云起告白了? 白辞看了他一眼,手指轻轻在沙发上敲了敲,似乎是在考虑对方是如何知晓这个消息。 他打电话报警了。 聂言播放了报警录音:聂队长,我知道你们负责处理不可思议事件,经验丰富。就在刚刚,白辞对我这个大好青年、守法纳税人兼优秀市民告白,我希望能得到拯救。 白辞面不改色听完,安静地喝了口水。 聂言一言难尽地望着他。 虽说白辞日常对林云起很特殊,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真的告白。 白辞要求再听一遍,随后沉吟道:告诉林云起,我是安全的。 聂言:怎么说你来定,我只想知道和无佚有关的线索。 不记得了。 没有因为这句敷衍的话生出恼意,聂言深思了一秒,竟似乎信了:如果想起来什么 我会通知你们。 得到想要的答案,聂言不再逗留。 有人敲白辞家的门,林云起是可以听到的,他悄悄开门朝下望了眼,发现是聂言,连忙叫了声聂队长。 刚和白辞聊完,正在下楼的聂言脚步一顿,抬头,昧着良心说:以前那些追求者的死亡都是巧合,你不用紧张。 林云起喉头一动:认真的么? 聂言:你要相信科学。 林云起沉默地关上房门,点了份外卖。 小区新推出的奶酪披萨美味不腻,拉丝的芝士入口即化,林云起又泡了杯红茶解腻,感叹道:能活着享受到美食,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前几天他怎么会觉得食物不过是为了充饥,口感无所谓呢? 下午去给小男孩辅导功课,林云起采用多方举例的授课之道,可谓是激情飞扬的一节课。 小男孩下巴纳闷地抵着笔:可老师上次说要转换授课方式,大道至简,真正的道理无需用语气来强调。 是我草率了。 小男孩很严谨地进行确定:课间休息,我还看到老师在发朋友圈,纵观宇宙你我皆尘埃,生命的长短不足挂齿。 林云起皱眉:那是放屁!我们都要活到九十九。 每本书都在教会我们要热爱生命,林云起板起脸,你怎么能因为一条朋友圈就怀疑人生? 尽信书不如无书。 但这不代表书中内容的无用,相反,如果没有书籍,智慧甚至无法得到开化。 无佚便是一个喜欢阅读的人,尤其是一些古籍,可信度相当高。不过这一次,他也不禁产生些疑虑。 按照抱禅虫的效率,林云起这会儿应该已经处于消极甚至快要厌世的状态。 吴圣舒:也许还没到时候。 无佚摸了下肩膀上的蝴蝶翅膀:它告诉我,五天前,林云起是有一种心如止水的感觉。 比如地铁站人很多,林云起没有一丝烦躁,静静站在一 边,一直等到一趟不拥挤的班次,这根本不符合他日常的省时原则。 之后几天,林云起已经不再向往日那样疯狂兼职,连小区门都没出。 吴圣舒试探问:难道这只蝴蝶没监测到原因? 白辞在小区门口布置了针对它的结界。 蝴蝶日常只能徘徊在小区附近。 那会不会是林云起的欲望太大,一只抱禅虫吞不下? 无佚笑了:你当它跟你一样没用? 无佚独自走到花园中,经过厮杀的花圃如今已经是一片狼藉,他沉思许久,依旧想不出原因。 吴圣舒竟跟了出来:林云起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如果被颠覆世界观,或许会产生情绪变化。 他的无神论和你们理解的不同。无佚似乎知道关于这方面的隐情,大概说了句:和他转世前的身份有关。 吴圣舒强行抑制住好奇心,不去过问。 其实以防万一,无佚曾让艳鬼在林云起身边多次活动,自己还主动进入过对方的梦一次,林云起对世界的认知早就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改变,不足以克制抱禅虫。 培育一只抱禅虫所要花费的心力是难以想象的大,但无佚必须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回屋裁剪好一个纸人,无佚用手轻轻在纸面上一抹,纸人逐渐膨胀,最后竟彻底活了。 去。 无佚在纸人眉心一点,和他有七八分相像的纸人同手同脚往外走。 做完这一切,无佚闭上眼:费了我半分神念,但愿能找到答案。 从黄昏起,就已经开始有了夜凉如水的征兆。 小区里经常聚在一起打麻将的大爷们终于选择转移阵地,改为白天在家里打。林云起抱着电脑在凉亭中坐了半小时,才堪堪经过两个人。 终于,这条路上迎来了第三个人,脚步声停在了凉亭外,林云起明显感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他没有抬头,盯着求职网上有五花八门的工作,求生欲在这一刻爆棚。 虽然不知道白辞喜欢自己什么,但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疯子。 酝酿好情绪,林云起终于抬头,开口道:我本仙人,自蓬莱而来,百年后要去东海述职。 不久前,附着无佚神念的纸人成功进入小区,如今躲在拐角处,闻言鼻子皱了皱,面瘫脸上涌现出一丝疑惑。 东海述职的不是东海龙王? 莫非这个林云起也是假的,白辞又要搞百年前用傀儡骗人那一套? 白辞两步走上台阶,双方近在咫尺。 林云起合上笔记本,昂首挺胸一挥手:没错,仙凡有别,你速速离去吧。 白辞却径直走到面前,两指一夹,轻松从他口袋中取出小册子,从头快速翻到尾:生死簿上有你的名字,你是凡人。 林云起震惊,纸人迷茫,满脸的纠结让纸面几乎全是皱纹。 东海龙王是神位,并非仙位,仙多由民间吸纳,不具有神格。白辞更不是凡,他是曾经林云起一手成就的判官,如果这个林云起是自己要找到的人,哪怕轮回转世,他的名字也不应该出现在生死簿的其中一页上。 来的时候,纸人只带着一个疑惑,如今,在林云起和白辞的对视间,演变成了一堆疑惑。 第60章 报案(二更) 生死簿。 从白辞口中清楚地说出这三个字。 林云起自认已经有心理准备, 毕竟茅十八曾称呼白辞为白先生,语气中有尊重也有提防,白辞免不了也是个懂行的人。 但清楚是一回事, 真正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白辞:我本判官,自地狱而来, 千年前来人间修炼。 用完林云起的句式, 他又平静地加了句:你我一个仙, 一个神,般配。 输了,连装疯卖傻都不如人来得形象。 而就在白辞出言不逊的一刻, 卖命工作的抱禅虫终于爆炸了,花瓣般的身体碎成晶莹的细末, 随后彻底分解化为云烟,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云起的眼睛彻底恢复往日的神采,那些被抱禅虫吞吃的情绪,有部分尚未消化,重新反馈给个人。 我,林云起一阵头晕目眩, 想要伸手去扶凉亭的柱子,但离得有些远,最后只能死死抓住白辞的胳膊,帮我叫救护车。 最后一个字说完, 他彻底合上眼皮, 倒了过去。 好凉, 好冰。 林云起想要抬起胳膊, 但手腕上好像坠了个铁块, 等他终于找回力量, 费力睁开眼皮时,周围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林云起偏过头,发现自己正在输液。 不出所料,白辞也在这里。 他坐在病床前,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是晚上,林云起在对方身上竟看出了几分脆弱感。 咳咳 白辞突然低低咳了两声,双目依旧是紧闭的,眉头微微蹙紧。 林云起有感白辞比自己更适合来挂水。 他睡觉很轻,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白辞有过之而无不及,纵然没有丁点声响,仅仅是一个眼神,便感觉到自己在被窥视,缓缓睁开双目。 四目相对,白辞薄唇微动:醒了,感觉怎么样? 林云起有些费力地坐起身子:还好。随即自嘲地笑了下:我以前可没晕眩的毛病。 全方位的体检今年碰到柳凡后才做过一次,身体出毛病的可能性不大。 白辞:现在只有急诊,医生建议你明天去看一下心理科。 林云起头又开始疼了。 白辞说话永远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我和医生说了,是听完我的告白,你才晕倒的。 林云起:那为什么是我去看心理科? 白辞帮他兑好一杯温水,递过去说:因为受到心理冲击的是你。 这一晚林云起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的,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罗盘七出现在病房门口,手上还提着果篮。 林云起昏倒源于抱禅虫的爆炸,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看到他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距离被送到医院也没几个小时,罗盘七是如何知晓? 问完林云起下意识看向白辞。 罗盘七半真半假说道:我本来有事找你,听小区人说你晕了。 实际是饿死鬼大晚上玩漂移,就是这么不幸,罗盘七又在新河区跑业务,硬着头皮去询问对方有什么诉求,饿死鬼开口只有一句:我的食物,还活着吗? 罗盘七多方打听,终于弄明白来龙去脉,最后在同事的帮忙下,知道林云起现在人在哪家医院。 林云起:没大碍,可能是快岁末,精神有些萎靡。 罗盘七:没事就好。 说话时,始终保持侧坐的姿势,不时朝门边瞥一下,饿死鬼正呆呆地望着里面。 昨天黄昏,他感觉到了一股不善的气息,等飘下楼,正好看到一个古怪的纸人离开,但林云起却不见了。 出门前林云起带着电脑,通常来说只会在凉亭附近活动。 小区里属于他的气味已经淡了,饿死鬼先在地底下找了一圈,确定林云起没被杀埋尸,就只能出去找。 门口有什么吗? 林云起一句话吓得罗盘七打了个哆嗦:什么? 你一直朝门外边瞄。 罗盘七讪笑:刚路过一个护士,大美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精气神重新回来,林云起下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准备办出院手续。 白辞:我已经替你预约了心理专家的号。 林云起嘴角一抽:不用了。随后问罗盘七:你去吗?我请客。 心领了。 罗盘七买的是个超大果篮,他把东西重新塞回车上,主动载他们两个回去。白日出行对饿死鬼来说是有负担的,加上今天太阳出得特别早,他也选择坐在车里。 林云起坐在后座,白辞为了和他一起,当然也选择后座。饿死鬼犹豫了一下,坐在副驾驶。 罗盘七欲哭无泪,僵硬地偏转脑袋,想问问看林云起能不能坐到副驾驶来,还没开口,便被白辞一记凌厉的眼神制止。 林云起靠在后座补眠,疾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猛地张开眼,关上车窗的同时道:亲,你超速了。 罗盘七一路都在超速边缘,卡着界限将时间缩短三分之一,总算到了小区,他浑身都在冒冷汗。 林云起下车时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心想果然一换季,身体容易暴露问题来。 上去喝杯茶再走吧。 反正已经和饿死鬼一辆车开过来,罗盘七的灵魂仿佛都升华了,竟点了下头没拒绝。 真实原因是下车时候腿还在颤,根本开不回去。 白辞难得没为难他,还帮忙拎着那个超级大的果篮。 快进单元门时,罗盘七发自肺腑地说道:日后不管有什么大风大浪,我都将巍峨不动。 才被告白不久的林云起:我也一样。 两人帮着他一并扫楼,昨晚林云起昏倒后,半夜开始狂风暴雨,楼道内到处是被风吹进来的残叶。 天气预报不准,林云起戴着口罩做清洁,之前看还说是多雾。 结果晚上狂风,白天放晴,雾的影子都看不到。 楼上有一家电视声音调得很大,楼道内听得一清二楚,新闻上提醒居民走路避开广告牌,主持人还拿渡劫言论调侃了昨夜毫无预兆的狂风闪电。 渡劫言论很不严谨,白辞故作一本正经,也许是有人在发誓。 他有意垂着眼,说着已经落伍的冷段子,不出意外,林云起被逗乐了,嘴角上扬了一下。 正准备逐层再洒洒水,压下昨天的灰尘,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弱弱的林老师。 林云起回过头,竟然是女主人,对方面容憔悴,一双柳叶眉得不到舒展。她虚弱地笑笑:我一直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只好过来一趟。 林云起掏出来一看,好像是卡出了点问题。他重新插入了一下,重复开关机两次,信号恢复。一通操作完,习以为常说:老毛病了。 恋耽美 ——(65) 手机对他的用处多在于接打电话,偶尔拍些风景照,林云起懒得做备份,便一直没换。 不过他更加惊讶女主人的记忆力,记忆中自己只在刚应聘时提过一次住在哪里,没想到人还记得。 对视间,女主人眼眶一下红了,抹了把眼泪:林老师,小郁有没有来找你? 林云起摇头,很快反应过来:小郁不见了? 女主人点了点头:这孩子有时起得早,会在家门口玩。但今早我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他昨晚睡前突然说特别想见林老师,我就想,想他会不会来见你 林云起:报警了吗? 你电话打不通,我想先过来找你,之后再去报案。 不过她很快又绝望地掩面哭泣起来:那一带比较偏僻,周围很少有人家按监控的,我怕 林云起暗道一声糊涂,这种时候当然是要先报警。 你先别着急,正好罗警官在这里,你们见过。 罗盘七: 好一个正好,昨晚上他也是这么赶巧在饿死鬼出行的地界上执勤。 女主人点头:我记得,在婚宴上。 她快步朝罗盘七身边走了两步:罗警官,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扑面而来的煞气让罗盘七两眼发直,两滴鳄鱼的眼泪坠落在手背上,烫得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然而后面是饿死鬼。 身处极端煞气和阴气的夹层中,罗盘七身体呈摇摇欲坠之态,幸而林云起及时从后面托住他的后背,避免了摔下去的结局。 林云起:该养身了。 罗盘七勉强稳住身体,打给同事,想让对方推测下小孩的吉凶。 那边听到有儿童失踪,立马一口应了下来:正好我来西街口的街道办事处拿东西,方便的话带着孩子照片来找我。 罗盘七状态不好,林云起主动要求开自己那辆车,破旧的小皮卡颠簸地上路。女主人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打听起白辞:这位是林老师的朋友? 用朋友这个词去界定白辞有些奇怪,特别是在古怪的告白后,但林云起还是点了下头。 白辞面带笑容。 骸骨狗在口袋里伸展狗腿,大爷一样地枕着前爪躺下,不时啧啧一声,不明白被承认一句朋友有什么好激动的。 两边离得不远,到了目的地林云起停车时,罗盘七给同事打了电话。 我现在就下楼。同事十分热心,拿着文件就冲下来:照片带了吗? 车窗今天都是降下来的,当看到女主人愁苦的面容时,同事的表情真正比调色盘还精彩这排山倒海的煞气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他艰难地找回声音:是这位女士的孩子,丢了吗? 听到丢孩子,女人控制不住地哽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同事:你别哭了。 哭得他心都在颤抖,同事咬了咬牙瞪了罗盘七一眼,后者耸肩,无论如何,有人报案,他们就得处理。 至少煞不会说如此蹩脚的谎言,没事找事招惹他们,也许小男孩是真的出了问题。 罗盘七随后又打给聂言:头儿,林云起做家教的那家孩子丢了。 一天假,你帮着找一下。 赶在聂言挂断前,罗盘七赶忙道:人多力量大,您看要不还是大家一起找吧? 电话那头,聂言沉默了一下,随后说:你现在在哪里? 西街口街道办事处。 我记得那里的三层是空着的。 虽然对方看不到,但罗盘七仍小鸡啄米点头:是的。 在那里等我。 罗盘七自我安慰白辞也在现场,只要女人不发疯,出不了大问题。 三楼只有一个会议室,不常用,桌子上积了不少灰尘。 女主人主动拿出照片:这是我家小郁。 照片上的男孩长相很精致,齐刘海大眼睛,一张小脸白的像是涂了脂粉。同事开始了解包括生辰八字在内的孩子资料,期间抬头问了林云起一句:你当他老师多久了? 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吧。 一旁罗盘七:我是个傻逼。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开始自己骂自己了? 上次在婚礼上也是,这是什么稀有的毛病? 没有理会怪异的注视,罗盘七心下怅然,他真傻,真的。他怎么就会天真地以为一份月工资十万的家教,是正常兼职? 林云起安慰着哭泣的女主人,他越是宽慰,女主人却越控制不住,哭的很大声。 咚。 白辞似乎听烦了哭泣的噪音,轻轻叩了下桌子,女主人下意识憋住一口气,只剩下肩膀在不停颤抖。 林云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印象中女人是个相当冷静的性格,遇事不该怎么没有主见。 组长应该快到了,我们去接一下吧。同事突然说。 他不好当着林云起和女主人的面使用法宝,借口出去了一趟。 走到门口,同事拿出一个长相奇特的钟表,配合着罗盘七的罗盘使用,细针的方向不停交叠错位,罗盘七便知道靠这个断定小男孩的方位可能行不通。 罗盘断位,只有在断死人和异物时才比较精确,如今看来,小男孩不能完全归属于两者中的任何一个类别。 他正在叹气,一抬头看到希望的曙光。 头儿。 聂言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特殊小组的侏儒成员,组内代号小矮人。 见人到的差不多,知道自己留下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同事:那我就先走了。 他只是来取个资料,西区还有一栋别墅里的灵异事件等着解决。 聂言点了点头。 罗盘七不废话,上楼时走在最前面。 迈过最后一层阶梯,他转头说了一句:你永远想不到,林云起还有很多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说完,推开身前这扇大门。 第61章 恶煞(一更) 随着吱呀的一声, 那扇经罗盘七一形容,似乎有罪恶加持的大门缓缓打开。 女主人就坐在和大门直对的地方,听到响动, 第一时间转过头。 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顿时暴露在聂言和侏儒面前。 正如罗盘七给出的预兆,门内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煞气似飘逸的彩带, 盘旋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其中好几缕正在他们脚边浮动。 聂言面色不变, 只是轻叹了口气。 记得不久前,他才在罗盘七面前说过,还好林云起有一份教书育人的正常工作,现在想来,到底是自己目光短浅了。 侏儒微皱着眉头,根本不需要怀疑, 女人的身份一眼便可以看穿是煞。 已经有太多年没有煞现身了, 大家都快逐渐遗忘了还有这类凶物的存在。 女主人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你们, 都是来帮我找孩子的吗? 倘若不是腿边的煞气不散, 这真是一出完美的表演。 聂言在她对面坐下, 双方都尽职地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和对待日常案件一样,他面无表情安慰两句后, 询问孩子丢失的过程。 女主人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不断重复孩子昨晚被他爸说了几句,之后一直说想见林老师,然后一觉醒来人就不见了。 聂言别有深意地看了林云起一眼。 近来有没有在家附近见到过奇怪的人? 女主人陷入回忆,迟疑地点头。 大概从半个月前开始, 有一个人每天晨跑都会路过我家门口, 以前这附近很少有人晨跑的。 聂言打电话叫来模拟画像师。 模拟画像师到得很快, 心如死灰地听着女人描述,笔下快速勾勒着人物面部线条。 这才过去多久?他记得几个星期前才给饿死鬼做过刻画,现在又开始帮煞描绘犯罪嫌疑人。 莫非现在模拟画像师已经是一线工作了? 怅然不影响动笔的速度,技巧的本能早已深入刻进了骨子里。大约十五分钟,一张画像展示在众人面前。 应该差不多,女主人的口吻带着不确定,他每天只是快速跑步路过,我也不是很确定。 这幅画的参考意义不大,重点只能看出服装。画面上的人穿着连帽衫,连帽衫里还戴着鸭舌帽,根本看不见脸。 林云起突然拿起画像:感觉 你见过?罗盘七忙问。 林云起摇了摇头: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不过这样穿衣服的人挺多。 这种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不散,以至于放下画像后,他时不时还会瞥上一眼。 女主人的妆先前被泪水晕花,这会儿人一多,起身去厕所收拾残妆。 她一走,侏儒摇了下头:没有说谎的痕迹。 林云起旁听他们的对话,也没觉得不妥。人心难测,自己把孩子偷偷卖掉,再报案的事每年全国总有那么几桩。 不过以他对女主人的了解,对方是打从心底里疼爱这个孩子,不存在买卖的可能。 聂言突然问林云起:你对这家都人有什么了解,比方说与人结怨? 最后一句主要是为了不让人生疑,他实际想要知道的是女主人的家庭情况。 林云起挑重点说:这家的男主人一向很有危机感,总担心我和他妻子有过深牵扯。 确定是一家三口,都在一起生活? 聂言特意点出的这句话十分古怪,林云起只能用古怪的方式回应: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聂言又问:男主人的行为举止,看上去正常吗? 林云起中肯评价:没女主人正常,女主人待人很和善。 侏儒忽然插话:如果硬要让你用一个词形容这家男主人,你会怎么形容? 林云起是个善于挖掘人性闪光点的人,他试图回想男主人的优点,但能想到的仅有脾气暴躁,多疑敏感等贬义词汇最后只能笼统表示:他,算是个好人。 一旁白辞不知何故笑了一下,聂言却是无奈低头喝了口水,用手按了按眉心。 有多好?罗盘七忍不住确认:是你评价柳凡是个好人的好,还是在电视节目里祝福吴圣舒好人一生平安的好? 林云起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出口,女主人重新推门走进来。 走吧。聂言在女主人坐下前站起身:一起去看看你说的这户好人家。 他说的意味深长,期间视线从女主人脸上扫过。 女主人察觉到语意有异,神情中流露出一丝迷茫。聂言皱眉,瞧她这样子,倒真像是为丢失孩子痛苦的普通母亲。 一辆车坐不下所有人,好在聂言他们也是开车过来,一新一旧,一贵一贫,两辆车的对比明显。女主人选择坐林云起的小破皮卡。 白辞的绅士风度没有发扬在这位女士身上,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却不是为女主人开的,他自己坐了上去。 本来已经准备开口道谢的女主人:我坐在前面可以指路。 不用,他知道。 白辞侧过脸看林云起。 林云起点了点头,示意不用操心,随后还给聂言发过去地址,方便对方导航。 车子逐渐远离繁华的城市区,路过三十五小学时,女主人投去羡慕的眼神:市中心的好房子太贵了,如果能在这里买套房,小郁上学会很方便。 林云起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以你们的条件,完全可以负担的起。 女主人摇头:我丈夫对住房要求很高,要买肯定不能买普通的,少说也要花好几千万。 她停了一下,说:有这钱,都可以请一个好老师了。 罗盘七也在这辆车上,佯装看风景掩饰眉宇间的川字。 这逻辑无论是乍一听,还是细想,都和常人有很大出入。 曾经柳凡也住别墅区,但他周围清一色小别墅群。 女主人的住宅却是真正的豪华别墅,住在这里的富人们讲究隐私性,每栋宅子间都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车子先后停下,两车人汇合。 聂言:安保还行。 别墅区设有保安亭,进来的车都有登记。这里的保安可不是三个人加起来四颗牙那种,一共有两个,年轻力壮,一看就是练家子。 女主人:监控录像已经看过了,没瞧见有陌生人进入,也没看到小郁出去。不过昨晚风大,有段时间,停电了几分钟。 她遥遥一指后方,靠近山脉的地方 :如果不是从正门离开,只能是去那边了。 林云起过去看了一眼,昨晚电闪雷鸣,靠墙边的一棵大树被劈得半焦。从这到山那边,竖着一面高墙。墙中间缺了几块砖,体力好点的人爬过去不成问题。 女主人问:要进山找吗? 林云起摇头,就算找,也得做好充足的准备,后面的这座山头可是不小,直接找人不容易,还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聂言看法和他相同,对女主人说:先去你家看看。 假设是人贩子,拐了孩子后一般会想办法尽快脱离城市,跑去附近山里躲着的概率极低。 不过这件案子本身就不能用普通的刑侦思维去考虑聂言余光望着楚楚可怜的女人,谁要想不开去拐一只煞的孩子,祖上八代最后估计都得被扬了。 女主人正在输入家门的密码,别墅门突然开了,男主人气势汹汹冲出来,看到林云起,脸色难看,颇有种要打架的意思。 说!是不是你带走的小郁? 林云起退后一步,躲开想要抓住自己的大手:冷静一下。 恋耽美 ——(66) 男主人的眼睛因为愤怒瞪得很大,突然转头数落起妻子:非要请这个家教,早就跟你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一口咬定就是林云起拐了孩子,理由很合情合理:我家孩子警惕性特别强,不是熟人,不可能随便跟人走。 精彩的推论!罗盘七拍了拍手。 男主人火气下去一点:总算有个不糊涂的。 罗盘七:如果不是他昨晚刚好晕倒在医院,还有人一直寸步不离陪着,你的话我们可能会考虑。 男主人面色瞬间难看了,他试图不依不饶,阻拦林云起进门。 白辞忽然开口:请对我的男朋友尊重一些。 包括林云起在内,目光唰唰地全都像刀子一样落在白辞身上。 男朋友?男主人愣了一下。 白辞点头:他听说小孩丢了很着急,让我来陪着一起找。 白辞说话总是带有着一股奇异的信服力,心灵稍微脆弱一些的,根本不会质疑其中真假。 一直以来的假想情敌居然是个同性恋? 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撼让男人稍稍平缓一些,罗盘七趁这个机会,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男主人的眼睛还在林云起和白辞身上乱瞄,反应迟缓地点头:请进。 随后单独重复地和林云起说了句:你也请进。 林云起: 进屋后,罗盘七打开录音笔,坐下同男主人进行详细地问话,聂言和侏儒征求女主人的同意,开始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林云起一并跟在后面。 没多久,白辞过来他身边,语意诚恳:抱歉,擅作主张找了个借口,不这样他很难配合。 林云起正想说没关系,又听他道:不过我也有点私心,害怕时间久了,你忘了我跟你告白的这件事。 说得太对了,林云起这两天一直在强行遗忘,企图糊弄过去,现在因为对方随意的一句话,彻底功亏一篑。 他岔开话题,看向客厅抽烟平复心情的男人:很难想象,孩子丢了,他却浪费时间纠缠在无关琐事上。 人性,很正常。身后侏儒拿下来收藏柜上的展品瞧了瞧,重新放上去:你还没见过,为了界定责任在谁,一家人互殴也不理会警方劝架的。 他说到人性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无意间泄露了一丝惊奇。 侏儒和聂言判断一致,男主人是个货真价实的人。这就怪了,一家三口丈夫是人,妻子却是煞。 就是不知道小孩是人,还是煞。 林云起没时间去思考他的话中深意,白辞问:你们平时在哪里上课? 林云起直接带他过去。 书房里的书不是很多,靠窗的地方摆放着长桌,光线充足。 《哲学的故事》、《理性批判》床头还放着一本看到一半的《存在与虚无》,白辞:这孩子对哲学似乎很感兴趣。 林云起点头:大概是受我的影响。 白辞:看得出来。 他翻阅起这本未看完的《存在与虚无》,窗户没关,每当风一吹进来,不免会咳嗽两声。 林云起:我去给你要杯温水。 他一出书房,骸骨狗从衣服口袋钻出来透气:你还真是操心,煞而已。见对方不理自己,仍旧安静地阅读文字,骸骨狗找存在感,跳到书页上。 白辞:挡到字了。 骸骨狗挪开爪子:还得找无佚呢!为什么浪费时间处理这点琐事? 它更喜欢去大山里找人,还能活动一下身子骨。 孩子一天找不回来,林云起心里多少会不舒服。白辞淡淡道:这两年他们付给林云起的家教费不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还真是劳苦功高呢。 另一屋。 侏儒正在和聂言讨论。 聂言:但愿不是新煞,如果才成煞不久,记忆会很混乱。 真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侏儒:看她的样子,应该不是。 煞终归不是活人,聂言望着墙上一家三口的合照,她在思考问题时,容易陷入偏激的状态。 极端的怨念让人死后可以阴魂不散,而煞是如何形成,因为案例太少,无从分析。 侏儒:或许有个人比我们了解的都清楚。 聂言皱了皱眉,知道暗示的是谁:罗盘七? 侏儒点头:依他的性子,如果是才知道,路上肯定会咋呼个不停。 聂言对自己这位下属相当了解,稍微一想,就找出一个不对劲的时间节点:婚礼。 上次鬼娇娘的冥婚事件结束,罗盘七几次欲言又止。 正巧那边笔录结束。 临走前,罗盘七突然开口:冒昧问一下,二位结婚多久了? 男主人愣了一下:有十几年了。 女主人却是给出一个准确的数字,喟叹般说道:十四年零三个月。 聂言没有立刻拆穿罗盘七隐瞒煞的事情,回部门开会时,讨论的重点还是放在了煞本身上。 距离上一次煞出现的年代太过久远,一位同事提出疑问:煞有实体,又能操纵实物,这和人类有什么区别? 聂言摇头:你觉得她有实体,不过是异物的空间维度规则在煞身上不适用。 何况任何物种都有局限性,侏儒起身给每个人发了一份才从档案室调来的资料,煞和我们生活在同一空间,也就是在阳世,最多十年,它就会烟消云散。 阳世到底是属于活物的世界,根本不适合阴诡邪物生存。 回去路上,小皮卡里只剩下林云起和白辞。 谢谢你刚给我倒的热水。 林云起嘴角一抽:小事。 沉默开始蔓延在双方之间。 在气氛压抑到窒息前,白辞忽然说:下次可以把那块木头放到后备箱。 林云起后知后觉,他指得是上次两人上山扛下的树木。 放木头做什么? 白辞:不是说金附在上面给你托梦?多个人,我们独处时,你能自在些。 他顿了一下:而且金是死人,很安静,适合扮演这个角色。 林云起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偏过头一字一顿道:知道么?你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嗯? 总有一天,他会被你气活。 第62章 大师(二更) 车子没开出多远, 白辞突然让在路边停一下。 怎么? 白辞递过去手机,是短视频。 呼我们昨晚可差点真要渡劫了,看到这棵树没有, 都被劈焦了。 发布视频的账号叫假期野营纪实,几名大学生趁着假期来山里露营,没事发一发日常。 林云起暂停截图放大, 画面上遭雷劈的树,正是小区高墙后的那棵。 如果视频是真的 , 昨天晚上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白辞颔首:去问问看,或许会有收获。 视频是早上发的,现在赶过去,有碰上的可能。林云起倒车回去,不翻墙的话,他们得绕一个大圈子。山头不远, 但真正抵达, 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 林云起安全意识很强:别太深入, 外围晃一圈。 昨夜暴雨后, 山里蛇鼠虫蚁怕是都出来了。导航的全景图显示下, 这边适合扎营的地方的不多。 白辞:离这二百米远的地方,有一处缓坡, 过去看看。 没走多远,就听到抱怨的声音:我不想待了,换个地方吧。 不是你说在这边容易涨粉? 这边是富人区,运气好采访一两个特有钱的,视频播放量肯定涨, 我也没想到会下雨啊! 打扰一下。林云起插入他们间的谈话。 保险起见, 他并未直接打听孩子的事情, 只是询问他们昨晚有没有在这里看到陌生的人影。 陌生人?他们几个面面相觑。 是个小偷,我们在找他。 几名学生下意识以为林云起是便衣警察,配合地回忆起来,其中一位男生好像想起什么:快天亮的时候,那时候风特别大。我担心帐篷被风吹跑,出来做加固,好像听见有小狗的叫声。 狗叫? 男生:我也不确定,毕竟风大了什么怪音都有。 林云起:记不记得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旁边的女生闻言笑着说:他最没方向感了,这哪能知道? 不料男生还真朝西面指了下:就是那里,被劈焦树的地方。 林云起和白辞过去绕着转了一圈,暴雨能冲刷证据也能留下痕迹,在离树不远的地方,泥泞的软土上印着一个相对清楚的脚印。 尺码大约是四十一到四十二,运动鞋,这个尺码多为男性。 林云起:昨天站在这里的是人,但刚那名学生听见的却是狗叫。 白辞:如果是一个抱着狗的男人,就说的通了。 雨天抱着狗站在山脚下,无论怎么想,都是异常行为。 林云起手指抚摸着墙的残缺部分:利用宠物来诱导孩子,方法不新颖但是大部分时间管用。 可爱的动物总能吸引孩子的注视,让他们靠近人贩子的可恶之处在于,他们很懂得利用人性中柔和的一面。 喂! 先前对话过的男生跑下山,气喘吁吁问:你们要找的根本不是小偷,是孩子对吗? 林云起目光微变。 男生:都上热点新闻了。 林云起打开手机,头条便是《洪鹤董事长独子失踪,发布悬赏》的消息。 不远处还有一名大学生正在对着他们录视频,讲述刚刚被问话的经历,显然是想趁热度博一下眼球。 林云起直接转身,男生却跟上来: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林云起意味深长:多行善积德,多修心。 上车开出一段距离,总算清净了。 白辞低头看手机:新闻上说洪鹤董事长悬赏一百万,征集线索。 难怪,林云起把车窗降到底,他们会表现的那么热情。 这家男主人也算是极品了,选择这个时候把事情闹大。倘若只是个普通人的孩子,或许有用。但社会名人的孩子,如果绑匪纯粹是图钱,无疑会被激怒。 白辞:也许他的目的本身不在于孩子。 林云起偏过头,想到一种可能:炒作? 白辞:他录了一段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让绑匪放过孩子的视频。不少人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同情,洪鹤前段时间的质检不过关一事,显然被暂时遗忘了。 为数不多提起的,也被淹没在众多的声浪当中。 小郁是他的独子,仅仅为了企业名声,不值当吧。 独子?白辞重复念叨了一下,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情:**门有痣,但天庭饱满,耳轮宽大,这家男主人可不是子嗣单薄之相。 要相信科学。说完林云起开始请教起什么叫做**门。 他们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口袋里的骸骨狗,满骨头的不可置信。 这个口号最近已经像是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白辞说过,林云起说过,就连聂言也在说。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这些人都做了什么,骸骨狗或许还真的相信他们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 事实上,林云起的确是。 即便到了现在,意识到世界上存在未知生物,他也依旧是。 回到家,林云起还在回想小男孩失踪前的种种,心情并未像明面上一般从容。 然而无论如何绞尽脑汁地细想,都想不出多少有用的信息。他这才发现,除了按部就班地授课,对这个孩子,自己了解得并不深。 不知过去多久,林云起突然走到卧房拉开抽屉,取出小瓶子。 我换的一颗牙齿埋在沙子里,我很宝贝它。 窗外的风吹起瓶口的蓝色丝带,小男孩说这句话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昨晚上在医院没有休息好,上午又受到了白辞的惊吓,这会儿一吹风,林云起头疼得厉害,决定先去休息一会儿。 放下瓶子,上床前他到阳台敲了下木头:常联系。 说完一头栽倒在床上。 木头: 金的日子过得着实不怎么样,托梦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上次中途被打断,近期他一直在修养。 林云起毫无防备地躺在床上,生死簿从口袋中露出一角。金飘了过去,红了眼地想往里钻。 然而他就像空气,从书页中穿梭过去,却无法停留。 金恼怒地抓了抓脑袋,亡魂的阴气被万年古木包容,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味,门口的饿死鬼只嗅到残留的一点阴气,没有立刻动作。 纯阳之体哪怕死了,魂魄的味道依旧很难闻,和烧焦的秸秆差不多,倘若不是木头的清香,他估计会受不了,一碗给扣死。 触碰生死簿无果,林云起睡前那句常联系很魔性地在耳边回荡。金低头看了看逐渐凝实的魂魄,最终还是决定再入梦一次。 梦境的景象和金当前所在的地方有很大关系。 林云起睁开眼,发现在自己家里,淡淡点头:你来了。 恋耽美 ——(67) 金原本藏身在柜门后,这会儿飘出来,疑惑地望过来,似乎在考虑他是如何知道这是梦。 林云起翘着二郎腿一副大佬的样子,装得高深莫测,实际原因很简单有一个区分梦境和现实的好方法,梦里那本小册子不在。 打量着面前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林云起:说一说你的成长经历。 金呆住。 林云起:我最近在写书,如果故事能打动我,我会考虑帮你。 和白辞在一起久了,他也逐渐学会了面不改色说胡话。真正让林云起提问的原因只有一个,想要从对方的描述中,重新了解这个世界。 金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讲述起自己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拜师学艺到被逐出师门。 林云起不动声色听着,内心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金说了一堆,试探问:还满意吗? 林云起转移话题,问:道士应该更讲究顺应天道,你都死了为什么不去投胎? 传闻中阴曹地府早就没了,谁知道魂魄散了会发生什么。 如果真有六道轮回,死后早就有阴差来带走尘世间停留的灵魂。 林云起回归正题:关于划名字的事情,我还需要深思。 金:我觉得你在耍我。 图什么呢? 金被问住了,双方只是说了些话,对方也没问自己索要生前的法宝。 林云起正色道:下不为例,我不喜欢被人冤枉。 金还是觉得哪里奇怪,但想不出所以然。有求于人,只能说两句好话,主动结束了这场梦境。 睡了比没睡还困。 林云起醒来时,已经下午五点。等外卖的同时,他打开电视看新闻,上面提到了孩子离奇失踪的事件。 手机消息提示音不断,大学同学群久违地有人开始说话,林云起一看,发言的正好是康郁。 孩子他爹脑子被驴踢了,找了一堆新闻记者不说,还要邀请灵媒。 很快有人回复他:我也想说,但我不敢网上说,怕被骂。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好多人看热闹打赌灵媒究竟管不管用。 越来越多的群成员加入讨论,讨论的重点主要在于灵媒。 康郁:管个屁用! 爬完聊天楼层,林云起摇头,看样子康郁已经平安出院,只是性情好像发生了变化,暴躁了许多。 咚咚。 有人敲门。 门一开,白辞拎起手上的袋子:我刚下了躺超市,买的披萨一个人吃不完。 两人现在住楼上楼下,四舍五入就是同一屋檐下,避都不避开。 唯一有些安慰的是,对方问安的次数要减少了很多。 林云起最终还是请他进来了,给白辞倒了杯水,没有过多招待。坐在一边打电话给罗盘七,想确认男主人是不是真的这样做了,毕竟媒体捕风捉影的事情也有。 对,他联系了一位风水协会的会长,对方承诺找几个人。 林云起似乎很确信:你也会去。 罗盘七心里咯噔一声,这就没差直接说他是能人异士,咽了咽口水问:你怎么知道? 犯罪嫌疑人喜欢回到现场,说不定对方假扮成灵媒,故意散播些虚假消息,好干扰警方办案。 白辞坐在对面,安静地听他打电话,当听到林云起的分析,嘴角勾了下。 口袋里骸骨狗也是感叹:能永远的合乎情理,也是一种能力。 电话那头罗盘七只觉得简直太他么有道理了! 林云起毛遂自荐:我想以助理的名义和你一同去。 好,根据他以往的表现,罗盘七稍作考虑便应了下来,时间在今晚九点,我开车去接你。 他说话中气十足,仔细听周围都能听见。 白辞缓缓吐出三个字:接我们。 林云起用口型问:你要去? 白辞:我对面相类的书籍有所涉猎,到时候信口胡诌一番,比较有说服力。 林云起原话转述给了罗盘七。 好一个信口胡诌,罗盘七皮笑肉不笑道:行,七点半你们在楼下等我。 通话结束,林云起沉默了一下:上次你提到生死簿 白辞也沉默了。 林云起:不想说? 白辞:我不想骗你。 他能冥冥中感觉到,天道在要求自己三缄其口。 可我认真回顾了一下,林云起蹙眉,觉得你没少骗。 得分事。白辞冷静道:比如人生大事上,经不起一点谎言。 人生大事被他念得格外重。 林云起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第一次体会到了反差,白辞瞧着冷冰冰的,但表达喜欢的时候,就跟喝白开水一样简单。 他甚至无法从对方目中看到丝毫的挣扎。 七点二十,林云起临走前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扛着木头下楼。门口的饿死鬼罕见地产生些悲悯心,一个亡魂被抬来抬去的,这鬼当的有点凄惨。 他和白辞下楼后,骸骨狗忍不住蹦跶上来,立在饿死鬼面前:你不惊讶吗?林云起可是带着一只鬼走! 饿死鬼只专注于自己的碗:又不是第一次。 骸骨狗默默转身,差点忘了,黄月满还在林云起家待过一阵子。 楼下。 罗盘七今天没有开越野,换了一辆小轿车。 晚上好。林云起随意打了声招呼,准备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遇到危险时,司机会本能规避,方向盘一打副驾驶座的人出事率很高。白辞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成功让林云起打消坐副驾驶的主意,改到了后座。 白辞也拉开后座门,确定林云起安全带系好了,淡淡道:开车吧。 日,老子不是司机。 罗盘七敢怒不敢言,深知拳头大腰杆直的道理:好嘞。 骸骨狗及时赶上,在白辞在兜里翻了个身,前腿压后腿说:这也是个舔的。 夜色淡化了人的轮廓,林云起他们卡着时间点来,其他人已经到了。 康郁也在,他透过降下的车窗看到林云起,五官都快皱到一起去。 很多富豪都会结识一两位风水大师,风水协会的会长并不是个骗子,专门从另外一座城市赶过来,本身很有些能力,这次也是他牵线搭桥,请来了不少同行。 罗盘七要停车,林云起最先下来,从后备箱抱出木头。扛着有点不体面,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麻绳,固定好绑在背上。 一位穿道士服的人不禁张口:万年古木,好厉害的后生! 敢如此大方地拿出来,必定有所依仗。 风水协会会长点头:古木附有阴魂,此子不凡。 爷爷说得没错,人外有人,多年隐修,想不到一来天海市便碰上了如此厉害的人物。 讨论的声音不断,康郁后悔没带个耳机来,强忍住不去拆穿林云起是无神论者的事实。 罗盘七很快停好车过来,和其中一个老头问好。 我孙子非要来帮忙。老头介绍旁边的年轻小伙:玄非,打声招呼。 年轻小伙伸出手:你好,我叫郑玄非。 众人之间只算是泛泛之交,处得都挺冷淡。毕竟干这行的,都有点傲气。 爷爷,那人是谁? 林云起是罗盘七带来的,老头下意识划分到了特殊小组里的人,至于白辞,老头多少知晓一些,低声叮嘱道:那个穿黑衫的,千万别得罪。 这里只有白辞一个人穿黑色衬衣,郑玄非不禁多看了两眼。他天生感知力惊人,越看越觉得这人不凡。 不过所有人中,最醒目的当属背着木头的林云起,他天生力气大,腰板挺得笔直,远看就像背着剑匣。 来的人自傲归自傲,但和林云起搭话的不少。毕竟是一张生面孔,很年轻,有着隐世家族子弟才有的气质。 进去的时候,林云起走在中间,身边围着不少优秀的玄学大师,大家相谈甚欢。 而白辞,罗盘七和康郁,则被远远落在了后面。 第63章 吉凶 男主人早早就等在屋中, 他本来还想请媒体,可惜被警方禁止。 无奈下只得放弃,这两天公司股价回升不少,让他得以有喘息之机处理之前质检的事情, 如果不配合警方的名声传出去, 容易被诟病。 做生意的或多或少都会注重风水, 男主人也是一样,对待来客们还算热情:请进。 客气的笑容在看到林云起时,瞬间僵住:你怎么在这里? 林云起:和他们一样。 男主人冷笑:周大师请来的人,无论有没有帮到忙, 酬劳是少不了的。怎么?一个月十万的家教费还满足不了你? 林老师? 女主人端着刚沏好的一壶茶出来, 看到林云起时同样微微一惊。 男主人怒极反笑:我早就说了他是个骗子, 就会哄骗你们这种妇人,竟然还厚着脸皮来吃这口饭。 林云起:其实我 男主人讥嘲打断:怎么?别说你是真担心小郁安危,才跑过来的。 他对林云起的敌意在知道对方是同性恋后虽然消减了一些, 但观感绝对算不上好。 一个人说不尽兴, 还要拉上其他人,男主人望向其中一个看着仙风道骨的人:周大师,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得家教, 一个月十万, 简直是 话音未落, 注意到对方的表情不对劲,男主人迟疑地叫了声:周大师? 周大师, 也就是风水协会的会长没有搭理他。 这位大师修炼的功法不能近女色, 日常交好的全都是同性, 是以今天来得人里没有女性灵媒。这会儿一排人齐齐瞪着女主人, 眼睛都不带眨的。 男主人面色逐渐变得难看。 和他们相比, 林云起简直是一股清流,只盯丈夫,不盯妻子。 这时,白辞等人进门,罗盘七轻咳一声唤回大家的注意力:这个点月亮还没出来,今晚都小心点。 周会长等人相继回过神,场面静了一下,紧接着是窃窃私语。 没有人轻举妄动,煞在阳间活不过十年,不到万不得已犯不着去涉险。 女主人温婉笑道:我泡了点薄荷茶,可以提提神。 太客气了。离得近的小年轻在这里面实力最弱,哪敢让她一直端着:我来倒。 去拿水壶的时候,因为心急,不小心碰到了女主人的手指,立马像是触电一般收回来。 男主人的脸色已经快黑得滴墨,再看着身边的林云起,深吸口气:林老师,原来你才是个好的。 林云起被夸得一头雾水。 那边几个风水师也是找不到话题了,又想缓解一下气氛,接过话茬说下去:姓林?这可真是一个好姓啊。 白辞突然开口:他是本届超自然神秘比赛的冠军。 周会长带头夸:英雄出少年! 超自然神秘大赛的含金量和业内认可度还是很高的,立马就有人对男主人说:你占大便宜了,才十万块,就请来一位大师当家教。 天赋高又宅心仁厚,未来不可限量。 林云起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一笑。 男主人十分错愕,没想到林云起还真的有另外一层身份。 他皱了下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他们看自己妻子的缘故,再开口时,语气显得有些冷淡:小郁已经失踪快超过一天了,希望各位抓紧时间。 既然来了,自然要尽力。周会长提前把话说在前头:但我们也没把握。 坦白讲,他们更擅长找死人,活人有不确定性,很有可能浪费精力,最后得出一个谬之千里的答案。 我有心理准备。男主人点头。 白辞似乎对这别墅的布局更感兴趣:房门过大横梁压低,于运势有损,又离山太近且处阴脉交汇之地,长期居住肯定会受阴气影响,夜不安寝。 男主人:自从搬进这里,我确实经常做噩梦,而且记忆力也没往日好,有时候连几天前的事情都记不清。 说着他瞥了眼妻子:也不知道你爸妈当初怎么想的,把房子买到这里。 女主人低声叹气:这座别墅原是我父母的,不过他们住在这里时,并没有什么异常。 风水对人的影响并非绝对,白辞淡淡道,邪不压正,小小一个风水煞,影响不到一家人的运势。 这话说得未免让场面有些尴尬了,摆明了暗指男主人心术不正。 会长打了一个圆场:时间紧张,大家各施所长吧。 有人打听孩子的生辰八字,郑玄非爷孙俩不知在掐指算什么,涉及通灵一事,林云起也没指望能看到什么正常场面。 他一边不动声色观察着这些人,女主人走进书房时,一并跟了过去。 对比白天,女主人显得要镇静很多。 小郁是个聪明的孩子。她的声音很轻柔,却又有些神经质地喃喃:为什么 林云起收回目光,他比谁都清楚小男孩排斥人际交往,也就是传说中的天性多疑,想要靠救助一只小动物进行诱拐,难度不小。 不知想到什么,林云起坐到女主人身边:小郁他打游戏吗? 女主人摇头。 林云起又问:有手机或电脑吗? 有个学习机。女主人拿过来。 恋耽美 ——(68) 她对自己的孩子很放心,学习机没有设置青少年模式。联网的情况下,完全就是一个小平板。 林云起发现有一个基本的聊天软件,账号是自动显示在界面,但密码一栏需要单独输入。 女主人:他们有一个班级群,小郁注册账号时,还嫌弃过麻烦。 林云起问起密码时,女主人摇了摇头。 小男孩平时爱好寥寥,林云起随便试了两次,蒙不对,无奈之下,抱着学习机走到另外一边。 五分钟后,有消息提示音响起。 是班级群的,小男孩没有屏蔽群聊消息。 女主人过来一看,有些诧异:林老师你好厉害,居然能猜到密码。 临近的罗盘七投来异样的目光,真的是猜对,而不是盗号吗? 林云起笑而不语,先把状态调整为隐身,防止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随后点开班级群的消息,失踪案闹得沸沸扬扬,群里一水的祈福,搞得人去世了一样。 没有找到更有用的信息,林云起开始关注好友列表,仅仅只有一个班主任。 不过小男孩倒是有加入一个群聊:植物之家。群成员一共三十二名,林云起随便点开几个人的资料,年龄要么就是零要么就是一百。 现在的小朋友真有个性。 从哪看出来的是小朋友? 白辞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林云起挑了下眉:走路怎么都不带声的? 白辞指出:他们的头像挺有意思。 林云起点头,叫植物之家,群成员几乎也都是以植物作为头像。根据成员等级,小男孩日常发言还挺活跃。 看样子还真不是同龄人。 和小郁一个年纪的孩子,思维远算不上成熟,小男孩曾经和林云起提到过一次,比起同龄人的叽叽喳喳,他更愿意听老师讲课。 能让对方在群里主动说这么多话,至少他已经把其他群成员定义为成熟的行列。 距离他们到达这栋宅子已经过去半个小时,男主人焦急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有没有什么发现? 众人重新聚在一起,周会长总揽大局:依我看,大家把发现的写在纸条上,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线索,就先不要拿酬劳。 除了一位民间通灵者,对方是男主人为了扩大影响力,单独找来的网红,其他人都表示同意。 这位通灵者只生了双时灵时不灵的阴阳眼,本来还想躺着把钱赚了,现在不丢人都算是好的。 无奈,他只敷衍地在纸上写下活着两个字。网红通灵者寄希望于还有人也看不出来,尤其是林云起。 和其他人不同,他经常收看各种节目。 不久前《人间真情在》让林云起小火了一把,他是知道对方的,多少存着点嫉妒比较的心思。 林云起第一个摊开纸条,上面写着植物两个字。 不愧是超自然神秘大赛的佼佼者。刚从花园回来的郑玄非打开纸条,上面同样是植物二字。 你,很不错,盛名之下无虚士。老者冲着林云起微微颔首。 他的纸条上没写字,但画了一副潦草的树木简笔画。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沾点边,除网红外的众人微微颔首,算是对彼此实力的认可。 林云起望着大家点头微笑,互相赞赏的视线,尴尬地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林兄。 咳咳 林云起刚喝了口茶润嗓,被郑玄非这突然一声兄弟给叫蒙了。 玄术界达者为师,大家很讲究辈分,年轻人之间有佩服的也多以某兄某弟相称,倘若是女子,则称呼其为先生。 手机响了一下,是白辞发来的。 为了查案,加入他们。 林云起轻轻吸了口气,微笑对郑玄非颔首:郑兄有何指教? 林兄能精准到植物一词,可见不凡,我在使用卜术时,卜出了双凶局。 双凶局是个什么玩意? 林云起老神自在地坐在原地,不懂装懂:哦,那是有些令人意外。 白辞坐在让对面,见状偏过脸,轻轻闷笑一声。 林云起看到了他开着手机,警告地一挑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拍我。 压根没看到这两人间的互动,郑玄非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局当中。 我实在想不通,一桩失踪案而已,为何会出现双凶局? 好在不懂行的并非林云起一人,男主人问出了他想问的:什么是双凶局? 对待外行人,郑玄非态度下意识变得冷淡,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刚刚丢失了孩子的父亲,提不起任何好感。 他不回应,男主人显得有些尴尬,老人不赞同地望了眼孙子,解释道:所谓双凶,指内外两凶,即局内人为凶,局外人也很大可能遭灾。 男主人经商,很精明地捕捉到一点:局外人是指 我们老人看了眼这次来的灵媒们,随后又注视着他和女主人:也包括你们。 男主人面色难看,第一反应是仇家的针对性报复,飞速思考最近都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作为利己主义者,在得知占卜结果对自己也不利时,他潜意识里开始动摇对这些通灵者们的信任。 他们该不会是串通好的,否则为什么都说得云里雾里。 我只想知道孩子在什么地方。 周会长察觉到男主人的变化,但他的态度从始至终很和善:根据我的卦象显示,那个位置有很多树木。 男主人想到了自己家后面的山。 不止是他,其他人来之后也熟悉过附近的环境,知道临近有座山头。 郑会长提议:大家联手,不会在山林里迷路,不妨去看看? 林云起第一个点头。 他擅长总结规律,就像发现可以通过小册子区分梦境和现实后,如今又初步推断金在梦里出现的位置,和当前所在地有关。 遇到特殊情况,可以让这木头帮忙。 没人有异议,出发前,林云起关切问白辞:你能行吗? 显然担心走到半路他身体受不住。 白辞态度坚定:没问题。 夜里的山林里静得可怕,他们这么多人也没增加一丝人气。好不容易终于有点明显的动静,却是呼啸而过的山风。 林云起也不知道白辞在耍什么帅,这种天气只穿个衬衫,他把外套脱下来扔给对方。 我不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林云起:我背着木头,运动量大,现在正热着呢。 白辞被迫凹着他的病弱人设。 那个网红灵媒一直关注着这边,趁机和郑玄非搭了句话:我说兄弟,你看那个穿黑衬衫的,该不会是女扮男装? 刚没过多关注,现在天气又黑,去注意有没有喉结等特征很困难。 是男的。郑玄非嫌弃地说了句,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还来干这行。 可你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郑玄非瞥了眼,好像确实有点体弱。 算命带来的反噬一时半会儿养不好,白辞不时掩唇咳嗽两声,和他旁边背着个大木头的林云起作对比,仿佛不堪一击似的。 老者突然暗示性地看了下罗盘七,后者走到他身旁。 卜出双凶局的郑玄非是老者的亲孙,老人的占卜手段更是厉害。他低声对罗盘七道:稍后我们一定要跟紧了你那位同事。 罗盘七反应了几秒:林云起? 老者从别的城市赶过来,不太了解林云起的种种,点头道:双凶局内每个人都是大凶,但你那个小同事很不简单啊!我又算了一次,只有他是大吉大利。 第64章 进退(一更) 白辞耳朵何其好使, 老者的话一字不落传入他耳中。 骸骨狗:这老头算命的本事不错,早点知道,我们也不用大老远跑到特殊小组总部。 白辞:终归是要去一趟的。 有关抱禅的资料, 如果单独查, 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当时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林云起摸了摸近处的树干,仰头试图用眼睛去丈量它的高度。这边树木长势一片大好, 颇有高耸入云之态。 越往前走,这种感觉越明显。 队伍中一人感叹:原始森林的树木也不过如此。 原始森林可比这个壮观许多。白辞竟接了句话,还是反驳别人的言论。 对方也不生气,好奇问:你见过? 在奇亚原始森林的中心地带,有一棵千年古树,枝叶繁茂如云,另有一条色彩斑斓的蟒蛇缠绕在树干做点缀,它能分泌奇香, 吸引附近的蚂蚁和蜘蛛。 白辞温柔的语气就像是在描绘一副美好的画卷:虫蚁想要蚕食蟒蛇的身体,但又会被蛇毒麻痹。只要提前在树干上抹好蜂蜜, 整个蠕动的过程, 有万花筒的美丽,还可以舞出爱心的形状。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神情罕见得柔和。仿佛目光已经穿过这片地方, 望向更遥远的原始森林, 看到一片月光下烂漫的风景。 没被背后的木头压弯腰, 但听完白辞的整番言论, 林云起踉跄了一下。 奇亚原始森林? 没记错的话, 对方曾说过想要在这里告白。 白辞好像还很满意自己的创意, 兴致一来多问了一句:你们以为如何? 其他人自动代入了被告白者的身份, 实在是他们无法想象自己会挑在这样的地方表明心迹。 我会转身就走。 我会想杀人。 我会杀人。 我报警。 最后一句来自林云起。 短暂的沉默过后,白辞认为林云起的态度已经说明很多,除他以外,众人不是冷暴力就是热暴力,只有林云起,选择陪自己在原地,还能顾虑到安危报警。 如果这都不算爱。他喃喃。 骸骨狗:清醒一点好吗? 白辞的听力在这一刻选择性失聪。 周会长拍了下手,笑眯眯道:好了,别自己吓自己。随后和老者说起话:年轻人就是幽默,大晚上在山里讲鬼故事。 白辞默默抬手,骸骨狗给他压下去:尊老爱幼,咱不能恼羞成怒打人。 白辞玩味道:尊老? 骸骨狗干笑道:后面不是还有爱幼一说? 而且不能全怪人家,这告白和鬼故事有什么区别? 白辞接受了它的建议,但不是因为骸骨狗的苦口婆心,纯粹是林云起也在场,不好耍手段。 那个一直没发挥什么作用的网红通灵师突然打了个哆嗦:南面,和北面好像有脏东西。 他们正处在东西这条纵贯线上,刚刚网红通灵师那双时灵时不灵的阴阳眼,有刹那间看到两边有晶莹的光点,但转瞬即逝。 先前光顾着说话,还真没人关注到这一幕,如今再看两边已是空空如也。 网红通灵师一看就没什么大本事,他说的话,众人不敢全信,老者掐指一算:好像确实有东西。 问题立刻就演变成了要朝哪个方向走。 周会长看向老者,老者摇头,示意更多的也算不出来。 兵分两路吧。有人提议。 反正他们有好几个人,分成两部分也能支撑。 林云起随便选了个方向:我走西面。 老者立刻道:我也走西面。 爷孙俩自然走一路,郑玄非也选择朝西。 网红看林云起背木头不喘气,认为大力出奇迹,自动站到这边。陆陆续续站到林云起身旁的人不少,罗盘七毫不犹豫选反方向:我去东面。 老者皱眉,他刚才特意提醒过罗盘七,可对方好像一点都没考虑。 看在往昔有一点交情的份上,罗盘七小声道:这么多人选林云起,只有他大吉大利,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老者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说得有道理。 于是去东面。 郑玄非:会不会是因为我们临时改换门庭,才大凶? 老者没有纠结他乱用成语,而是考虑这种可能性,这就是算命的弊端,有时候知道了一个大致结果,避免的过程中却很稳稳走上歧途。 最终老者决定信任直觉,跟罗盘七走。 一行人中,林云起这边有周会长,网红通灵师,还有两名年轻人,当然,白辞和他是一队。 朝前走了好一段距离,网红通灵者扶着腰喘息:先休息一下吧。 找了片缓地,大家坐下默默吃了点能量棒补充体力。周会长看了下时间:十分钟后出发。 林云起只喝了口水,闭眼休息,小憩前敲了敲木头:常联系。 能换个暗号吗? 体力大量消耗,哪怕力气再大也有倦怠的时候。几乎是一闭上眼睛,林云起就睡了过去,再睁眼,四周只有自己一个人。 知道无法靠梦境混淆对方的观感,金也懒得故弄玄虚,直接现身问:找我做什么? 林云起敏锐地感觉出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金实话实说:没记错的话,当初我师父好像就是在这里找到的万年古木,你要是有心,也可以找一找。 如果有两块木头,更有助于他养魂。 先前一直被背着,金全程目睹了他们在别墅里的讨论,知道林云起想问什么,摊了摊手:我感知到的距离有限,不过前方一千米左右,感觉有能让我舒服的东西。 至于孩子,他是真没有任何发现。 从睡梦中被晃醒,白辞:该出发了。 恋耽美 ——(69) 林云起重新背着木头往前走。 一千米的距离说远不远,以他们几人的脚力,也就是十来分钟。但在最后二百米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周会长停下脚步。 前方树梢上吊着一个个小灯泡似的亡魂,这不是人的魂魄,而是动物的。除非被虐待致死,一般很少有动物死后会灵魂不散。 周会长盯着亡魂聚集的地方看了几秒,召集众人开始挖地。这些灵媒什么工具都有,林云起眼睁睁看有人从双肩包里掏出来一个可自由伸缩的铲子,他还带了好几把,每人发了一个。 土质很硬,像是水泥地。 网红通灵师打起退堂鼓:这是死土,挖开不吉利。 他多少还是有看过这方面的书籍。 周会长打定主意要挖,出来哪有不担风险的。白辞在这方面倒是和他保持一致见解:吉不吉利的,挖开就知道了。 众人合力,随着脚边被铲出的土块越堆积越多,林云起的铲子突然撞到一个硬物上,他蹲下身用手扒拉了一下。 一束光源照在他身前,白辞站在背后打着手电:是棺材。 想都不用想,一口藏在大树下的棺材,没有立碑,其中必然存在着猫腻。棺材没有被钉子封死,周会长戴上一双羊皮手套,亲自开棺。 当棺材板被掀开的刹那,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如强劲的罡风打在人脸上,林云起忍不住别过脸,捂着鼻子朝前迈进一步。 这是一具无头女尸,血腥味很重,但身上却没有多少血迹,她双手平和地交叉放在身上,竟有一种诡异的圣洁感。 网红强撑着没有晕过去,移开眼刚缓和一点,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让一下。 网红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几寸,疑惑地望向白辞。 白辞对着他原来的地方又挖了几铲子,没多久又有一口棺木显现。白辞直接给打开了,网红哇地叫了一声:是干尸! 林云起凑过来一看,摇头:是树。 确切说,是一棵枯萎的树木,中间部分的树枝刚好只有两根,最顶头微微朝两侧鼓起,乍一看挺像真人。 诡异地是棺材没钉,但这树木却是牢牢被钉在了棺材里,林云起直接趴在了棺材边,很仔细地去看钉子的位置。 片刻后,他转头对白辞提起一个人名:周梓元。 当日停电,他们在周梓元家的密室里,曾发现过一张照片,有一张便是把人钉在棺材里的殉葬图。 除了棺材里钉得是一棵肖似活人的树木,整体造型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边还有!那两个年轻人又发现类似的棺木。 在周围挖了一圈,最后一共出现了七口棺材,除了中间的女尸,其余里面全都是枯树。 最值得关注的自然是放尸体的那口棺材,网红通灵者咽了下口水:看着才死不久,要报警吗? 未必。周会长道:我倒觉得更像是湿尸。 反正怪渗人的。网红通灵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哪怕没有脑袋,但他总觉得尸体在盯着自己看。 就在他大发感慨的时候,周会长突然猛地推了他一把。 网红通灵者险些把腰给闪了:你干什么? 周会长:快!合棺! 他们开棺的行为似乎触怒了这些亡魂。 只见树上那些动物的魂魄全都像是发了疯一样地冲过来,林云起因为八字轻,首当其冲。先前因为他背着万年古木,众人只当他是因为养鬼把自己弄成副邪骨头,这会儿才后知后觉邪骨头会遭到的危害。 林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年轻人热血,准备过来帮忙。 然而这些灵魂的光点在发狂地袭击林云起未果后,转头朝开始撕咬其他人,符箓是消耗品,总有用完的时候。 年轻人还没靠近,便被逼得连连后退:林兄,速来助我一臂之力! 林云起: 那些灵魂的光点倒映在他的眼眸时,自动化为虚无,林云起什么都没看见,甚至这会儿连夜风都没有。 他询问白辞:我该怎么加入? 白辞稍一沉吟,说: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林云起似乎明白了什么,先前周会长大喊着要合棺,他放下木头,依次去重新盖好每一口棺材。 白辞帮着他一起,随着最后一口装有女尸的棺木被合上,暴动的魂魄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年轻人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啥玩意?这么凶! 林云起站在棺材旁静默不语,刚刚他什么都没感觉到,这群人不至于突然疯了演戏,那么短短的几分钟内,他们确实遭遇了某种神秘攻击? 为什么自己没事? 手指无意识抚摸着口袋里小册子的边缘,难不成是和它有关? 转念一想,得到小册子是近期才发生的事情,从小到大,他也从来没遇到过什么超自然的事情。 注意到林云起蹙起的眉头,白辞忽然抓住他的手:灵魂不过是身体的一部分,你一身正气,自然百邪不侵。 林云起有些疑惑,说话就说话,拉手做什么? 白辞继续拉着,重复前一句话:就像手和脚,灵魂不过 是身体的一部分。林云起抽回手,点头:受教了。 网红通灵者好不容易从惊吓中回过神,看到他们连忙凑近:是在看手相吗?帮我也看看。 白辞冷冷看过去一眼,网红缩回手,干巴巴地转换话题,问周会长:还要继续朝前走吗? 周会长没有回答,并非刻意不搭理,而是现在骨头里都还冒着凉气,他隐隐有种感觉,他们一行人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然而当他左顾右盼时,周围只有密集的林木。 先前只有林云起表现的最稳,被亡魂包围都没有事,周会长咨询他的想法:你怎么看? 林云起眉头微紧,不知道这是指什么。 周会长:往前走和原路回去,你觉得哪个更安全? 林云起抿了下唇瓣,实话实说:我觉得我都挺安全的。 第65章 代餐(二更) 年纪大的人很难喜欢过于自负的年轻人。 但林云起纯粹用很平淡的语气, 就像在说一个无关痛痒的事实,你还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周会长感叹一句,这个圈子果然天赋起了决定性作用。 年轻人拿出一个酒壶, 猛灌了几口, 驱除入体的阴气。稍顷脸色泛红说:小孩子体力有限,走不太远,如果是人贩子, 背着他走山路也不容易。真躲在山里的话,应该就在附近。 鬼可没拐卖的癖好,他们简单粗暴, 通常会直接动手。且脏东西一般不会将孩童选做目标, 成功率低。 网红通灵者再次试探问:回去不? 私心里恨不得现在拔腿就跑。 和年轻人一样, 周会长也更偏向这一切是人为主导,犹豫了一下, 说:这样,再走一小段,找一下有没有隐藏的山洞。 他正在作部署,余光随意一瞥, 眼皮不由狠狠一跳。 不远处, 林云起站在女尸的棺材边,手蠢蠢欲动, 似乎想重新打开。 你们先去。林云起:我再看看。 他有点事情要确认。 周会长回顾先前的经历:你速度快一点的话, 应该没问题。 他们先前是把所有棺材盖都开了, 才会招来亡魂的袭击。 林云起点头, 干脆利落地开棺, 他主要在看女尸的手, 确定无名指处有佩戴过戒指的痕迹。 打着手电, 周会长隔着一段距离也注意到了,皱眉:死者结过婚。 这时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难看。 林云起直接说出来了:从体态上看,和小郁的妈妈有点像。 女主人的腰肢很细,完全可以媲美甚至超过一些专业舞者,她手的小拇指尤其长,这些特征刚好和尸体对上。 林云起合上棺材,举起手机来回踱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连忙打罗盘七。 喂。那边气喘吁吁。 林云起发过去定位:这里有一具尸体。 无论如何,既然发现死者,报警是必须要走的一步。 知道了,回头我过去看。 电话里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林云起纳闷:你在夜跑? 正逃命的罗盘七没正面回应,反问:你们那边怎么样? 没问题的话,他就要考虑过去汇合。 挺好,不过刚刚他们不停往半空中撒纸。 年轻人用的符箓大小和麻将类似,除非懂行的,一般还真不好辨认出是符纸。 罗盘七:再见。 电话里只剩下一阵忙音,林云起满头雾水,一抬头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摊手道:我朋友好像遇到了些麻烦。 周会长开口想细问,留意到白辞一直盯着旁边的大树,不由好奇跟着望。 白辞忽然开口:有些太静了。 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周会长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四周一点风都没有。繁茂的枝丫一动不动处在一个位置,整片森林像是静止了一般。 回去吧。没怎么发表过意见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附和网红通灵师的提议。 周会长改变了继续往前走的念头,点头同意。大家屏息走到山下,等站在破墙底下回望的时候,才终于放下心。 现在还不到十点半,林云起想去见一趟周梓元。 白辞看出他的想法:等罗盘七,还是先走? 来的时候是坐罗盘七的车,直接走他们就只能叫网约车。 林云起不确定罗盘七什么时候能下来, 最终还是选择网约车。 白辞自然而然地同他并肩朝马路边走,路上谈论起案情。 网红通灵师巴不得他们赶紧走,自己好在这里录个视频。但周会长等人还站在原地说话,网红撇了撇嘴,走去另外一边,拍了拍身上的土准备开直播。 轻松的面色维持不到三秒。 啪啪啪。 周会长那边的交流,猝不及防被奇怪的拍打声中断,年轻人纳闷地望过去:他怎么了? 拍不掉,网红通灵师的力气越用越大,但身上的土一粒都没拍下来,他直接用袖子去擦鞋边,袖子是脏了,可鞋边的泥渍颜色一点都没变浅。 年轻人见状,在空地上跺了跺脚,果然裤腿上的泥毫无动静。 周会长也试了下,他因为去开过棺,衣服很脏,片刻后,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先去找地方把衣服换了。 网红通灵师自言自语安慰自己:没事的。 林云起身上的土比周会长还多,就算要出事,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自己,明天起他就搬到道观住。 林云起身上的土确实不少,网约车来得很快,他连拍打的时间都没有,甚至为了不把泥土渣掉人家车上,还特意把裤腿卷了起来。 一路通畅,到了后林云起透过车窗,看到周家这会儿还是灯火通明的状态,不由松了口气。 门铃响了约有两分钟,来开门的竟然是周梓元本人。 是你们?他的目光清明,神情不复往日癫狂,显然是还记得这两人。 林云起点头:我们来做个回访。 就没听过还有看护回访的。 林云起一副当日你解雇我不仁,但我不能不义的样子,连白辞都有些忍俊不禁。 先前家里灯开着,考虑到对方可能一直按门铃,周梓元才出来了一趟,这会儿他突然后悔起这个决定,还不如和噪音作斗争。 这时林云起表明真正的来意:顺便想了解一下关于密室的事情。 周梓元面色一下变了:进来说。 担心吵醒父母,他把谈话地点放在了家里地下一层。茅十八的招魂很成功,除了时不时头疼的后遗症,他现在就是个完全的正常人。 林云起并未惊异周梓元的复原速度,要知道康郁不但精神好了,还在正常上班,参与了这次的灵媒事件。 说起康郁,不久前对方义无反顾和罗盘七走一边,也不知道目前情况如何。 我还以为这间密室已经足够隐蔽。 周梓元一句话唤会林云起的注意力。 想多了。林云起:停电的时候,摸黑发现的。 周梓元额头青筋一跳:说吧,要多少? 林云起一愣。 周梓元冷笑:不就是要封口费? 他当这两人是当时拍了照,事后找上门要钱,否则就把照片公布出去,让人以为自己是个变态。 林云起摇头:你想多了。 在密室里剥猪皮做灯笼,放些恐怖异闻图片,是很不正常,但说到底,没有触及到法律底线。 当初发现密室时,林云起拍过照片,他找出那张人被钉在棺材里祭天的:我想了解相关记载。 周梓元满脸狐疑。 作为林云起的完美搭档,白辞淡淡说道:他在写小说。 周梓元不敢直面白辞的眼神,有那么一两天他鬼迷心窍,同时爱上了白辞和梦中情人,现在想来真正是不堪回首。 为了尽早打发这两人,周梓元直接撂了出来:这密室原本是避难间,有贼进来的时候可以躲一下。后来我在网上结识了艳艳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改口道:结识了那个骗子,她对这些很感兴趣,知道我父母认识民俗学教授,拜托我去查资料。 周梓元直接带他们去了密室,冻着猪头的冰柜已经不见,桌上那些做灯笼的材料也消失的一干二净,随着魂魄归位,他终于戒掉了奇怪的癖好。 恋耽美 ——(70) 好在收集的资料被锁在抽屉里,没有一并被扔掉。 林云起翻看了一下,基本都是围绕凶神恶煞展开的探讨。 我能带回去吗? 周梓元毫不在意地摆手:随便。说完故意看了下时间:还有事吗?我有点困了。 林云起道谢表示要离开。 周梓元立刻笑容满面地把他们送出别墅,担心说再见不吉利,他直接选择目送。 回去路上,林云起不放心地打了个电话,罗盘七那边虚弱地表示没事,只是在山里遇到蛇了,需要静静。 听出他状态不佳,林云起暂时没去探讨女尸的事情,主动结束通话,然后继续看资料。期间他忍不住挑了下眉:骗子竟然对这些感兴趣。 白辞倒是很快理出一条线,鬼娇娘和艳鬼同属无佚抛出来的棋子,当日鬼娇娘的婚礼上,突然来了一只煞,女主人还当场承认了林云起家庭教师的身份。之后鬼娇娘被抓,艳鬼开始对林云起周边的人下手,少不得要做调查。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白辞中途找了个借口下车,准备去趟特殊小组,林云起则独自回小区。 车子抵达小区门口时,已经快要零点。窄道上只有两个勉强工作的路灯,时不时闪烁一下。林云起早就习惯了,面不改色地往前走。 路边停满了车,整个空间显得更为狭小。 林云起卷起的裤腿边随着迈步垂了下来,在他的脚下,聚集着越来越多斑驳的光点。 换做任何一个有阴阳眼的,估计都会受不了。这些光点中有很多动物的轮廓,蜈蚣,毒蛇,老鼠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涌来。 蚂蚁多了都能吞象,何况是亡魂。 然而林云起就像是裹满了蜂蜜的美食,看到吃不到。 光点遵循着本能行动,锲而不舍地想要撕扯下他的一部分灵魂,一窝蜂地跟着林云起上楼。到了402门门口,光点齐齐顿住,又一窝蜂地狼狈逃散。 饿死鬼平静地举起碗,轻轻一舀,密集的光点竟全部被容纳进了碗底。 咸口的。 味道还不错。 饿死鬼端着碗边吃边看开门的林云起:食物给自己带回来了食物。 也许他可以去找那几个警察,写下喜欢的口味交给他们,警察负责寻找猎物位置,林云起去引诱猎物回来,自己收网吃。 如此一来,等开饭的时候,他还能品尝些开胃小菜。 吃完碗里的亡魂,饿死鬼低下头,屈了屈手指又摊开掌心 格局,好像打开了。 第66章 监控(一更) 林云起进门后, 直接走去卫生间,换下一身脏衣服。外面跟着他回来的亡魂如今渣都不剩,那些粘在衣服上的土, 已经和寻常土一样, 轻轻一抖就能下来。 林云起突然记起白辞好像有轻微的洁癖,咕哝了一句:不知道他怎么受得了。 白辞有事下车时,衣服也没多干净。 倘若被白辞知道他念叨了这一句, 肯定会很有代入感地说一句他惦记我,随后朝着如果这都不算爱的道路上发展。 可惜两人目前处在不同地方,特定目标对象不在, 白辞保持日常状态:一副冷冰冰的煞星模样。 鬼娇娘嘴里问不出更多东西, 前两天已经被扔去囚。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惨烈的参照物对比下,艳鬼诡异地感觉能暂时留在看押点, 简直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1132号,有人来探监。 从看到聂言起,艳鬼脸一下垮了:我的福气要到头了。 白辞来探监,必然是要和聂言打招呼, 两人是一起来的。无视艳鬼, 聂言偏头道:口供我们前几天已经拿到了。 他直白地把问讯结果进行分享。 白辞猜到内因,和答应总部负责人共同应对可能降临在天海市的灾厄有关, 总部也放宽了权限。 报告一共有三张纸, 全都写满了, 白辞:看来你们下了不少功夫。 聂言:没, 就问了一次, 全招了。 艳鬼骨子里的媚态显现出来:没办法, 人家腰和骨头一样软。 娇滴滴的语调让聂言皱了下眉。艳鬼不分男女, 但上次被带回来时,血人的模样很不雅观。聂言让被关押在这里的画皮鬼给他缝了张皮,新的皮相偏男性,配合这样的语气,十分有违和感。 对于报告,白辞看了几眼便兴趣寥寥,无佚放任艳鬼被抓,侧面说明他认为对方会交待的部分不重要。 只有一条让他提起些兴趣:是无佚让你挑林云起身边的人下手? 艳鬼点头:他生怕我引不起你们的注意。 但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什么托周梓元调查煞? 鬼娇娘栽了,我当然要上点心。 幸好前期做好了功课,否则他上来就去勾引林云起做家教的女主人,八成要栽。 白辞最后问了一句:无佚有没有和你提过煞的事情? 艳鬼想都不想地摇头:那家伙说不定比我还晚知道。 虽说强行要求自己选林云起的周边人为目标,但无佚根本不上心。 离开特殊小组,外面的天色漆黑一片。白辞走在路上,路过有空车也不招手,骸骨狗看四下无人,爬上他的肩膀:我聪明的主人,无佚是不是道家一派,信奉无为而治? 你书读到狗肚子里了么?连无为而治都能说出来。 骸骨狗识相闭上嘴。 白辞冷冷道:从目的性看,他并非什么都没做。 显而易见,对方在试图引起林云起的注意。换言之,无佚在乎的是当事人会采取什么方式来解决,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有待探究。 今晚没有月亮,厚重的积云堆满夜空,白辞停步轻轻叹了口气,忽然很想听一下林云起的声音。 等他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滴了好几声,那边才传来一声喂。除了林云起本身的声音,还有水声。 白辞能想到他一边用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接电话的样子。 在干什么? 洗木头。 不久前林云起顺便冲了个澡,神清气爽出来时,视线扫到进门处的木头,发现上面同样全是灰。他直接拎着走去水池边,开始冲刷。 白辞:在浴室洗? 骸骨狗已经跑到了两千米外,生怕被无辜迁怒。 怎么可能?当然是在水池。 白辞周围的黑气散了些,正要说些什么,忽然问:怎么这么大动静? 哗啦,哗啦的异响不断。 估计是钢丝球的声音。林云起语气平淡:土都渗透进木头缝里,我总不能用指甲。 白辞语气中的酸意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继续。挂断电话前,他提醒说:记得戴手套,别划伤了手。 有戴塑胶手套。林云起把手机扔到一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颈部,望着几乎是锃亮的木头,格外有成就感。 木头: 当晚,金主动入梦,看到林云起立刻开始国骂,耐心等他骂完了,林云起心平气和问:木头是你的身体? 当然不是。金毫不犹豫道。 他甚至不能让木头动一下,这只是块灵魂的承载物。 那你激动什么? 对,他好像是没立场激动,金暴躁地揉了揉虚无的头发:到底怎么样,你才愿意把我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 林云起:我看到的册子一片空白。 没关系!我能看见,我指给你看。 林云起:谢邀。 金浑身萦绕着一股戾气,但要扑上去的时候,又发现伤害不了对方。 林云起淡淡道:你对这本册子可能有误解。官方知道它的存在,却让我暂时持有,不可能有你说得那般神奇。 否则他没事画两笔,世界不就乱了? 金陷入沉默,对方说得这些他没有考虑过,确切说,是潜意识里不想面对。最后,他以近乎自闭的状态,准备主动掐断梦境。 等等。林云起突然问了句:你一共给我托过几次梦? 加现在,四次。金用看老年痴呆的眼神看他。 林云起皱眉:没有额外变化过形态来找我? 几次托梦,金永远都是生前金发碧眼的样子,身上没有一丝当日自己在车上睡着,看到的那个双眼无神男人的影子。 神经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金骂骂咧咧退出梦境。 后半夜,林云起没怎么睡着,大约从凌晨五点半开始,他一直抱被子靠在床头,看向窗外保持沉思的状态。金没有理由骗自己,那个短暂出现在一片花海里的托梦者,另有其人。 这年代,托梦都这么普遍了? 明明图书馆的书上记载,托梦是个技术活,还列出了不少条件。 快到天亮的时候,林云起拿出学习机,进山前他征求过女主人的同意带了出来。 小男孩在这方面出奇谨慎,聊天记录都是及时删除,他不得不花费时间去恢复。群成员不多,每天发言有限,林云起从头到尾看过来也就是二十分钟的事。其中小郁和群主聊得最多,几乎每天都在说话。 就在三天前,双方刚刚探讨完生长在原始森林的一种植物。林云起竟然还在他们的聊天记录里看到了奇亚原始森林,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 这些人究竟对奇亚原始森林有什么执念? 三天 每天打卡交流的人,连续三天没在群里冒泡,群主却没有反应,这本身就不正常。更为离奇的是,群主这两天也没有上线。 林云起试着查了对方的IP,其实没抱太大希望,不曾想还真能找到了,是一家网吧。天一亮,他就叫上罗盘七,一同过去了一趟。 罗盘七的证件很好使,老板配合地掉出监控。 这里的录像只保留三天,再晚一天他们都得白跑一趟。 根据聊天时间,林云起直接快进到三天前的中午,一眼就盯上了其中穿连帽衫,里面还戴鸭舌帽的男人。 对方的装扮,和女主人描述过在她家附近晨跑的人一模一样。 男人好像知道摄像头在哪里,每一个角度都刚好避开。他在网吧逗留了一个小时不到,全程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交流,离开时扫码付钱,跟老板都没说话。 罗盘七突然把进度条往前拉,神情严肃:模拟画像师出画像时,你不是说过,感觉有些熟悉? 林云起点头。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明明看不见正脸,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罗盘七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看他像不像你? 林云起怔了一下,面色微变,从头看了起来,发现真的是这样。 在看不到正脸,发型的情况下,他会产生这种判断,完全来自强烈的第六感。一个人可能是错觉,但两个人同时这么觉得,事情明显不简单。 像,也不像。罗盘七都快把脑袋钻进屏幕里:细节上观察,还是有不同。 比如坐姿,林云起一般腰板会挺得很直,监控里的男人在用电脑时,姿态要更为随意。 林云起调成了0.5倍速,鼠标指着门口的绿植。 罗盘七一眯眼,监控看得不是太清楚,不过能确定一开始绿植叶片是蔫的,但在男人离开时,一片片叶子仿佛重新恢复了生命力,昂首挺胸。 这一晚,被男主人请去当灵媒的人,全都出了状况。特别是康郁,上次中了艳鬼的招,才恢复不久,这次又遇到亡灵袭击。 整整一晚,恼人的光点就没消失过。康郁在睡梦中被一条细蛇的亡魂缠绕住脖子,窒息的痛苦让他醒来,发现半个身体快要被光点淹没。 等他用符箓解决大部分,不出十分钟,源源不断的光点出现,仿佛无穷无尽似的,一直到天亮才逐渐消失。 康郁早早到了特殊小组,这个点只有少数工作狂在,聂言正和抱着保温杯喝水的侏儒交流。看到康郁脸色苍白地跑进来,稍一挑眉:怎么了? 面对顶头上司时,本身就带有紧张,何况对方是天海市的负责人。康郁觉得自己特别丢脸,他已经接连几次没处理好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考核标准。 因为迟疑,康郁没有立刻说出昨晚的事情。 聂言一眼就看穿他有事情隐瞒:我记得你和罗盘七一起出了任务。 知道瞒不下去,康郁最终还是如实说了,很是沮丧道:是我没用。 听完他昨晚的经历,聂言皱了下眉:衣服带了么? 康郁忙点头,从手提袋里取出换下来的衣服,递过去的时候手都是抖得。 一旁侏儒见状笑着道:别紧张。 康郁咬了下牙:我身为特殊小组的一员,还得求救 这件事不简单,侏儒放下保温杯,如果你当时真解决了,我都会破格给你个编制。 那种状态下一个实习生能活下来,已经不容易。 屋内的温度毫无预兆降下来,周围的红灯全部闪烁,警铃大响,侏儒轻松的面色不在,猛地转过头。 咚咚。 一道虚影站在门口,看在稍后要提需求的份上,饿死鬼一只手礼貌性敲门,另一只手里的碗黑气萦绕。 他垂着脑袋,空洞的声音十分缥缈,像是从另外一个空间传来:你好。 第67章 苦寻(二更) 网吧。 林云起对着屏幕上的植物虚画了一个圈:这科学吗? 罗盘七咽了下口水, 后悔自己早上应该直接去上班,让同事带着林云起来查监控也一样。 恋耽美 ——(71) 如此,这个问题就落不到他头上。 林云起皱了下眉。 他承认世界上存在另外一面, 但对鬼的认知带有部分传统的见解,譬如:不怀好意, 破坏力强。但监控里的人,似乎拥有让植物恢复生机的能力, 而且光天化日下来网吧, 更为离奇。 罗盘七也想不出解释。 艳鬼的出现已经推翻了传统意义上对异物的认知, 能触碰到实物, 还能重伤不死。当时茅十八将艳鬼拎过来,对方已经被骸骨狗的爪子砸成重伤, 一般异物有这种伤势早就烟消云散。 专家在进行研究探讨,这才是艳鬼没被扔进囚的主要原因。 我罗盘七有些结巴。 林云起拍了下他的肩膀: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错! 罗盘七揉揉眉心, 自己原本就不知道,到底在纠结什么? 林云起耐心分析:这人全程避开摄像头, 说明预测到后期警方可能会查到这里。 你看, 他快速重播了一下片段,连帽衫里还戴鸭舌帽,也不开口说话, 是极度谨慎的性格。 如此细心,却留下一个破绽,本身就是疑点。 未必不是故弄玄虚。 罗盘七:你好棒。 好会保护自己的世界观,而且说得好有道理。 被诡异的语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林云起:好好说话。 罗盘七拿出u盘, 拷贝了一份监控:我先回去, 看看视频有没有剪辑过的痕迹。 林云起:我精通电脑,一起。 不用。罗盘七直接拒绝,根据双凶局后的卦象,最近还是离大吉大利的人远一点好。 眼睁睁看他大步离开,林云起发怔,自己好像不受待见了。 喂,你手机响了。正在打游戏的男生被铃声吵到,不耐烦地提醒。 一看来电,是白辞。 早上好。白辞打了招呼:一起晨练吗? 我在网吧,还有二十分钟才能回去。 白辞随机应变,发出共进早餐的请求:正好附近新开了一家粥饼店,我在那里等你。 以发定位为由,那边直接挂断电话,全程没有留给林云起拒绝的机会。 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林云起不禁叹了口气。罗盘七避自己如猛虎,白辞恨不得送上门 ,真正是两个极端。 等他找到定位上的地方时,刚好就用了二十分钟。 这家店有很多特色茶点,白辞差不多将招牌各点了一遍。林云起来之后,只用单独再要一碗粥。 饭间白辞询问起他大清早跑去网吧的缘由。 林云起放下筷子,讲述那段诡异的监控。 像你? 林云起点头,递过去手机,里面有他先前录下来的一段监控。 从头看完,白辞看不出过多的情绪变化,稍顷才有些玩味道:身形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他好像也知道这点,你看这里 说话时故意不把手机往前推,等着林云起俯身凑过来脑袋。两人盯着一个屏幕看,呼吸都快要纠缠在一起。 目的得逞,白辞巧妙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无论是坐姿,还是惯用手,哪怕进门时习惯迈的腿,都跟你恰恰相反。 对于最后一点,林云起有些不确定:是么? 白辞点头:你一般会左腿先迈进。 听上去像是巧合,不过林云起没直接反驳,认真盯着视频看。他扇子似的睫毛过长,白辞觉得几乎是要扫到自己心尖上,呼吸一紧。 原来如此林云起自言自语。 男人在进网吧时,在门口停了一下,换了条腿跨过门槛。如果没有这一瞬间的停顿,按照原本走路的情况看,应该是左脚先进门。 林云起皱起眉头:小郁失踪的那天狂风暴雨,身形相似的话,或许会认错人。 忍住帮忙抚平眉心的冲动,白辞就事论事:如果早有预谋,孩子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林云起担心的反倒是这点,到现在都没有索要赎金的电话。碰上不图财的绑匪,才是最麻烦的。 白辞结账时,林云起打给罗盘七,准备问一下监控视频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我错了。 没头没尾的道歉让人一头雾水。 进部门前,罗盘七感觉到了周围温度低,不过只当是又有强大的异物被抓来。看押点常年阴气重,周围又有削弱阴气的法器,反而模糊了饿死鬼的存在。 一直到他推开门,顿时有种五雷轰顶之感。 饿死鬼。 康郁腿跟灌了铅似的,自饿死鬼出现就没移开过位置,站在一边小声解释起经过。 得知饿死鬼的诉求,罗盘七整个人都不好了。恰好这时林云起打电话来,他张口就是一句错了。 错在自己明明今天可以避开,却非要往部门赶。 过了片刻,罗盘七勉强找回声音:刚在跟别人说话,监控我还没来得及核对。 林云起察觉出他状态不对:要是被绑架了,你就嗯两声。 白辞付完钱,抬头用口型问:怎么了? 林云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白辞挑眉,伸手:我来。 拿到手机,对面只有急促的呼吸声,白辞:说话。 口吻带来的压迫感也不比饿死鬼少多少。 罗盘七听出是谁,喉头一动,艰涩道:林云起的好邻居来找我们做美食图鉴。 非但不惊讶,白辞听后还给出建议:我实名推荐吴圣舒。 罗盘七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拍了下桌子。 吴圣舒对异物可不仅仅是研究,甚至暗地里做过实验,能量状态,阴气口感呸,阴气分类,没人了解得比他更多。 可他被劫狱 话音顿住,就在沉默的间隙,白辞已经挂断电话。 罗盘七浑身一凉,明白了无形的暗示。这是想把饿死鬼当做免费劳动力,说动他来对付幕后人,再把吴圣舒给抢回来。 白辞归还手机。 林云起好奇:怎么提到吴圣舒了? 不重要,白辞云淡风轻道,推荐去录制反邪教宣传片。 林云起目前一门心思集中在小郁的安危上,也没细问。 失踪案就是在和时间赛跑。他沉声道:必须要掌握主动权。 一旦罪犯开口提要求,必然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他们就会被牵着鼻子走。 消防车的警报声由远及近,打断他的说话。 林云起坐着的位置直对门,亲眼看到消防车拐进了小区,他和白辞对视一眼,连忙起身离开。 没有想象中的乌烟滚滚,遭灾的是林云起隔壁单元,只有一个老大爷站在路边凑热闹。 林云起过去搭话。 老大爷佝偻着身子:好像是在炸东西,不知道怎么起火了。 屋主一家人这会儿已经平安出来,丈夫安慰妻子:人没事就行,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 目睹这一幕,林云起忽然说:以后出门,我是不是得把那块木头带上? 万一家里遭贼,或者遇到其他情况,木头没了,金岂不是要遭殃? 白辞:可以放我家,白天有狗看着。 对于那条只存在于聊天中,每天跑失的狗,林云起更加没有信任。 两人一同上楼,然后各回各家。 骸骨狗在口袋闷了一天,门一开迫不及待出来透气。 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它在玄关处卧下:看到监控录像时,你表情不太自然。 万年古木。 捉艳鬼的那个晚上,白辞看到万年古木时,曾说好像是自己的东西,这并非一句妄言。潜意识里,他是真的觉得曾经有一块更加完整,大很多倍的万年古木。 到底是这一族活最久的存在,骸骨狗很有见识:如果是万年古木炼出的傀儡,就说得通了。 监控里的绿植瞬间恢复生机,万年古木具备这样的能力。 白辞出奇地没有在它发表见解后,给挫骨扬灰,似乎也是有此想法。 骸骨狗:水入大海,木隐树林,这种情况根本没办法找。 不如探讨一下更深奥的问题,比如为什么傀儡能开灵智,又为什么和林云起模样相似。 白辞站起身倒了杯茶,缓缓道:不难找,人多力量大。 骸骨狗不明所以,见他不搭理自己,默默趴在一旁玩电脑。 白辞稍作思考,出去了一趟,一直到晚上都没回来。骸骨狗趁着夜色深,出去找人,还没走出多远,抬头纳闷地望着天空。 今晚城市里的阴气好像格外重。 它随手扒拉出一个垃圾桶里的异物:怎么回事?这么多妖魔鬼怪? 异物被吓到,哆嗦地叫了声狗大爷:林云起您知道吧,就是那个特香的,不是一直吃不着?现在曝出他有个弟弟,林云落,大家都在找。 异物说完颤颤巍巍求放过,骸骨狗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抬起爪子奔过去问:主人,是你散播的消息对不对?说林云起还有个弟弟。 杀人诛心啊! 这么多异物,真要找,哪有找不到的。 白辞皱眉:弟弟? 骸骨狗愣了:难道不是? 白辞正色道:我放出的风声是他有个哥哥,林云升。 一人一狗互相对望,骸骨狗从他口袋扒拉出手机。在关注列表中找到林云起的账号,果然在下午,对方发布了一个视频,寻找失散多年弟弟。 一门三兄弟骸骨狗骨头一抽:你们可真是心有灵犀。 关键那些异物还真的相信了消息没有被封锁,代表特殊小组也已经默认。骸骨狗摸摸下巴:聂言选择放任谣言,也不怕绑匪被激怒 白辞淡淡道:激怒了才有救。 正如林云起所说,对待这个不同寻常的绑匪,必须掌握主动权。 视频不但骸骨狗看见了,吴圣舒也看到了。 我被抛弃的时候还太小,只记得好像有个双胞胎弟弟,现在我小有积蓄,想要找到的弟弟 多么熟悉的说辞! 多么熟悉的套路! 曾几何时,他也是在电视节目里,这么热泪盈眶地寻找自己的恩人。 云落,你还记得我吗? 哽咽的呼喊,让吴圣舒有一瞬间都在怀疑对方是不是真有个弟弟叫云落。末了他摇摇头,喝口冰水恢复清醒,讥嘲笑道:这得有多恨。 作为同样被找过的受害者,联系目前的处境,吴圣舒都想写一封匿名信,让林云起别厚此薄彼,没事也来找找无佚。 第68章 门外(二更合一) 如果有天在路上, 遇到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你就会死 男子的声音很沙哑,和他年轻的面容完全不符。他身侧是一扇木门, 里面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为什么每天都是这个故事? 用传说来当睡前故事,并不适合。 我很喜欢。男子摸着封面,缓缓走到镜子前。 这几乎是一张和林云起一模一样的面容, 然而只有一半, 另外半张脸已经枯萎,瘦削干瘪,很是骇人。 因为创造者灌输的记忆,会使他不自觉得保留和林云起相似的习惯,所以每做出一个行为前,男子都会刻意慢上半拍, 好产生完全不同的反应。 任何东西, 一旦产生自己的神智,就会不断去追求自我。 靠着一次次训练, 年复一年, 他终于逐渐形成了独特的处事方式。 我要男子喉头干涩:摆脱那个人。 神情中的脆弱随着他嘴角弧度的扩大,就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突然, 男子比正常人略尖的耳朵动了下,半个胳膊毫无预兆化为数十根藤条,穿过窗户延伸出去。屋外传来一声嚎叫,随着藤条收紧慢慢回缩,一团乌黑的水草被拖拽进来。 竟然不是人!水草怪叫着:但是也好香, 为什么你们两兄弟一个是人, 一个是鬼? 男子嗓音陡然间像是拉坏了的二胡, 复述其中的一个关键词:兄弟? 水草:别装了, 林云落。 男子神情一寒,猛地抓起水草甩在案板上,用菜刀剁成几截,煮沸水烧汤。 嘻嘻,没用的,我可以附在任何东西上。 第一个找到目标,这怪物自然有不凡之处。 男子平静地合上锅盖,用藤条封住所有的缝隙,没多久,铁锅剧烈地震动。 放了我!是我目光短浅求求你 男子面无表情等着求救声越来越弱,一直到消失才揭开锅盖,汤锅里全是水腥味。 他舀了两碗,一碗送进木门里:喝。 强行给自己找了个大兄弟,林云起心中毫无波澜,他正站在窗边给花浇水,思考绑匪接下来可能有的动作。 林云起待人处事平和,目中永远生机勃勃,这是男人唯一想模仿,又无能为力的地方。 都已经快十二点,康郁突然发来一条消息:【做事留点余地。】 康郁参与了这次案件,很多事情上享有知情权,消息传出去后,他也是第一个去询问聂言需不需要封锁的。 林云起做事只能用绝来形容,别最后发现真是亲兄弟,后悔莫及。 亲兄弟,明算账。 恋耽美 ——(72) 康郁:【高考语文多少分?】 在乱用词语上,林云起和骸骨狗可以互为知己,他并不在意这点,坦然道:我这人骨子里没血源概念。 说得好听点,可以归结为孤儿身份产生的某种情感缺失。但林云起打从心底里觉得,这更像是某种天生的基因。 康郁没再回消息,浇完花,林云起睡前看了一下植物之家的群聊,惊讶地发现群主竟然发言了。 【雾草汤: 1.抓住雾草。 2.雾草直接切断,五断最佳。 3.大火烧开,出锅。】 这个点在线的群成员不算太多,有人调侃群主的菜单还是这么有趣。倒是另有一名群成员,显得十分认真:【我在图书馆看到过关于雾草的记载,据说这东西就是传说中的水鬼,能吃么?】 【森罗:味腥甜,吃不死。】 森罗是群主的昵称,说完这句话他就下线了。 群主的突然出现,让林云起的睡意散去不少,又多看了会儿手机。之前请灵媒的事情不少人都在关注结果,占据了好几条热搜。其中一条热搜上,他看到一个有些熟悉人名,确切说是姓氏,姓劳,和那位网红通灵师一个姓。 点进去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说其在家中莫名其妙陷入昏迷,还在抢救。有媒体辟谣归结为严重贫血导致,让大家别做太多联想,林云起直觉这个说法有些敷衍。 不过这些事自有聂言他们去确定,他目前只关心两件事,一是绑匪的身份,再者便是山上看到的棺材,里面女尸的身份不知查得如何。 现在太晚了也不好去问罗盘七,关掉灯,林云起走去阳台,习惯性一敲木头:常联系。 他想在梦中询问金一些事情,为了尽快入睡,还戴了眼罩。 最近两天查失踪案,林云起确实累了,很快便沉沉入睡。重新有意识时,人正站在一家咖啡馆前。 他怔了下,竟然不是在家? 一只小黑猫突然窜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林云起弯下腰:收过路费的? 喵。黑猫躲过被抱起来的命运,叫了一声,跃进了附近的巷子里。 梦里的世界,没什么好犹豫的。林云起跟着走过去,到了一处忽然停下来:是你。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巷子里光线不是很足,无佚站在屋檐下,半个身子都沉浸在阴影当中。他说话很难让人高兴起来:康郁就要死了。 林云起眼神微沉:就我所知,他才出院不久。 无佚笑了:没有一种病,能保证不再复发。不妨赌一下,赌他三天内会不会暴毙。 并未顺着这个话题继续,林云起问:我得罪过你? 无佚轻轻摸了下眼角:你欠我的。 他停了下又道:还有一个人,用你的脸欠了我一笔账,倒也勉强能记到你头上。 之前受害者会自残,是被艳鬼勾引少了一丝魂魄。无佚平和地说着:当然你可以认为我在说笑话,但想要让康郁平安无事,就必须是由你来亲手终结艳鬼。 终结? 林云起抿了抿唇:朋友,我和你不一样,你是精神病,也许可以逃脱法律责任,我不行。 别说终结艳鬼,他就算在路上抢了个小学生的棒棒糖,也会被抓进去。 还有,相亲案的骗子已经被抓了。 无佚有一瞬间觉得完全可以笃定林云起就是那个人,这嘴上气死人的功夫,简直是如出一辙。 他的口吻冷了三分:是杀是抓由你自己决定,但如果艳鬼不是栽在你的手上,我保证你会后悔。 梦境戛然而止。 楼下。 骸骨狗:我刚闻到了蝴蝶的甜香味,主人,你不准备出手吗? 白辞站在窗边,没回答它。 受不住好奇驱使,骸骨狗继续问:外面有什么不对劲吗? 白辞:我在看你的艳艳。 骸骨狗愣了下,赶紧跑过来一起看。 白辞:把气息收敛住。 骸骨狗重重点头:艳艳居然为了我逃狱! 白辞漠然:他不是来找你,也没那个能力逃狱。 骸骨狗想到什么:又劫狱?无佚还真是 天海市的特殊小组,能入它眼的不超过三个人,无佚能被白辞间接视作对手,实力当然不容小觑,那三个人联手都不大可能留下他。 大晚上劫狱,对无佚来说不难,但再三挑衅特殊小组,总部势必会出动人手,到时候可就说不好了。真引来特殊小组所有精英的联手追杀,无佚也吃不消。 骸骨狗还在思考无佚这么做的缘由,那边艳鬼已经用行动证明,它是在自作多情。艳鬼此行的方向很明确,就是冲林云起来的。 楼道里过于强大的阴气让艳鬼很不舒服,无佚给的资料里有说在林云起家门外,一只饿死鬼长年累月地蹲点。 艳鬼来之前便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径直朝402的房间飘去。 饿死鬼捧着碗靠在门上养神,艳鬼出现在面前的刹那,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来。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最近经常有奇怪的蝼蚁来挑衅自己。 在被一碗砸死前,艳鬼抢先一步说:我来,是要向林云起证明世界上有鬼。 饿死鬼这才看了它一下,抬碗准备扣死:难闻。 怎么会有鬼的气味这么难闻? 技不如人,艳鬼只能腆着一张脸,再次强调:我能让林云起相信有鬼。 他不断找存在感,饿死鬼发现这个小喽喽确实有些可取之处,属于介于两个空间维度之间的某种状态。 因为艳鬼的一半阴魂存于现世,能短暂触碰到实物。在这点上,甚至比煞还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至少它不会太快消亡。 饿死鬼幽幽的声音飘到艳鬼耳中:一次机会。 艳鬼得偿所愿,取下发钗,一头如瀑的长发落下,一侧饿死鬼皱眉,头发散下来,味道更难闻了。 艳鬼喜欢用古老的方式,对准锁头轻轻搅了下,门便开了。 楼下。 骸骨狗:不去抓个鬼赃俱获? 白辞:饿死鬼存了分侥幸,现在去它必然要阻止。 当然这是小事,白辞:现在上去也解决不了这个隐患。 骸骨狗上次都没能轻易杀死艳鬼,更像是对方拥有某种孕养魂魄的本命法器,而这东西,并不在艳鬼身上。 近来白辞隐隐有种预感,未来降临在天海市的灾厄,林云起避不开,那么在此之前,彻底让对方了解这个世界,是必然选择。 骸骨狗神游其外:看来只有未来我和艳艳意乱情迷时,看能不能问出点线索。 艳鬼哪里知道,就隔着一层楼,底下还有只渣狗在想着骗财骗色。 老房子门板有些年头了,再小心,也会发出一点声音。林云起睡眠本就轻,在黑暗的卧室里,冷不丁睁开了双眼。 今晚的一切都毫无预兆,先是康郁聊天到一半突然不说话了,继而梦境里遇见的不是金,梦醒家里又进贼了。 艳鬼的移动速度很快,几息之间就到了卧室。而这会儿,林云起正好刚坐起身。 毫无预兆地,一人一鬼四目相对。 醒了也好。艳鬼红唇勾起的弧度过大。 他很不满意画皮鬼给缝的新皮,不惜耗损修为,重新修整了容貌。此刻它手握金钗,长发飘飘,活脱脱恐怖故事里美艳厉鬼的形象。 面对大晚上突然出现在自己床边的存在,林云起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防盗门很重要。 哪怕小区平日里再不招贼惦记,该有的措施还是要有。 哪位?他问。 这般冷静的作态反而取悦到了艳鬼,它最喜欢地就是撕破平静的假象。出于极度的自信,艳鬼没有第一时间施展媚术,它忍不住盯着林云起的手腕。 真美啊。 这让艳鬼不禁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惊鸿一瞥,手腕缠着佛珠的男人上马车时,掀起帘子的画面。 往后的岁月里,它都在重温那一幕,试图把自己想象成当时上马车的男人。然而无论如何模仿,哪怕艳鬼同样肌肤赛雪,佛珠戴在它手上,总有那么点东施效颦的意思。 林云起同时也在盯着艳鬼的手看。 感觉到在被注视,艳鬼掩唇娇笑道:我的手美吗? 林云起压根不在乎美丑一说,撂下一句:你的手上没有武器,看来我可以打你了。 艳鬼一愣,随后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打我?真是傻的可爱。 他凑近林云起,吐气如兰:人,能打得过鬼吗? 林云起从容掀开被子:现代人精神压力大,我还有一位朋友,他似乎幻想自己养了条狗。说着略带同情地望向艳鬼:你这种情况就比较严重,直接把自己开除人籍了。 林云起下床,突然打开灯,明亮的光线让艳鬼厌恶地拧眉,但他更想嘲弄对方的天真。 就在这时,忽听林云起道:你说你是鬼,那这是什么? 艳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灯光下,一道模糊的虚影安静躺在地上。 林云起:鬼会有影子? 艳鬼才苏醒不久,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有没有影子,他长期都是生活在黑暗中,哪怕夜晚出行都是挑没有月亮的地方。 影子?我怎么会有影子。艳鬼揶揄的笑容散去。 很久之前它有影子吗? 艳鬼记得是没有的。他长期都在和人打交道,偶尔也会下意识把自己当人看。 艳鬼头疼欲裂。 他记得自己从前都是和猎物鸿雁传书,见面也只约在暗无天日的小树林里。 好像,好像是没有的。 艳鬼迈开步子,影子跟着动了一下,如附骨之疽般,根本甩不掉。 是你!美眸夹杂着怒火,直冲林云起而去:是你做得手脚! 艳鬼想要伸手去抓牢林云起的肩头: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是戏法对不对? 林云起担心被传染低智商,躲开对方伸过来的爪子,准备报警。按下通话键前,冷冷盯着艳鬼说:你该庆幸,我不提倡打人这种失礼的行为。 重重念了人这个字做强调。 无佚。 艳鬼心中闪过这个名字,是无佚唤醒的自己,他一定知道原因。艳鬼失了魂一般夺门而出,林云起自然不能让他逃跑。 但在速度上,艳鬼极快,就像是飘出去一般,先林云起几秒出了屋子。 门口的饿死鬼原本正在擦碗,准备等开饭,看到艳鬼失魂落魄出现,陡然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你知道吗?艳鬼怔怔道:我有影子。 楼道窗户外的月光不足以照亮到家门口,饿死鬼无法触碰现实里的东西,但磁场能影响灯和信号。 随着滋啦啦的响声,楼道内的灯开始忽明忽暗,艳鬼的影子相较于普通人要淡一点。 可颜色再淡,那也是影子。 真的有艳鬼失神说:为何我从未发现? 饿死鬼单手拿着刚刚擦得闪亮的破碗,微微垂着脑袋,看不出在想什么。须臾间,他缓缓抬起胳膊,随手一甩。 长发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林云起出门时,正好看到艳鬼滚下楼梯的画面。 强烈的生死危机前,艳鬼哪里还顾得上思考影子的问题,爬起来就是夺命狂奔。 林云起看到他咕噜噜滚下去的一刻,还以为这人会摔死,结果眼睁睁瞧他跑得比八爪鱼还要快,竟有些担心。 摔成那样,怎么说也得是个脑震荡。 他追到单元门口外,朝着夜色下狂奔的身影,忍不住喊道:先去医院看看,别跑了,我不追你。 艳鬼跑得更快了。 林云起默默转身回房间,门一关,面色顿时一沉。 刚刚开灯只是想看清来人的容貌,但先前在月光下,对方并没有影子,应该说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的影子似乎只有在强光下,才会凝实,而且随着光线强度深浅不一。 半人半鬼? 林云起不大明白。 夜半三更,艳鬼披头散发游荡在大街上。 背后林云起关怀的呼唤吹散在夜风当中。 艳鬼一路刻意往路灯下走,脚下的影子是如此刺眼。带着满腔莫名的怒火,他停步给无佚打电话,不等那边说话,先一步咆哮: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路过一个醉汉,硬生生被这一嗓子叫清醒,摇头继续往前走:又是个被渣男骗的。 枝头的麻雀同样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离开。 路灯外面的塑料罩被砸烂,艳鬼尤嫌不够似的,搬起了巨大的石块。 你在胡闹什么? 艳鬼回过头,无佚就站在身后,无神的眼睛像是能够窥视到一切发生的事情。 艳鬼的怒气终于找到了源头,质问道:我明明是鬼,为什么会 后面话堵在喉咙里。 一阵风刮过,风中隐约能看到残影,艳鬼还没反应过来时,整个人撞在路灯柱上,背部的剧痛不是最要命的,只见它的脚尖一点点离地。 艳鬼只能仰面奋力挣扎,双手死死抓住无佚的手腕,像是一只脱水的鱼,在岸上做着垂死挣扎。 无佚的身躯明明看上去那般娇小单薄,却能轻松制服艳鬼,直至后者即将丧失意识前,他才终于松手。 艳鬼跌落在地上,捂着受伤的喉咙用力咳嗽。 无佚淡然地站在它面前,白色的练功服在黑夜里很醒目。 恋耽美 ——(73) 你之前那样就很好,知道自己会死,就快活完了再死。无佚的口吻好比修罗般残忍:别再胡思乱想,路边的野猫有九条命,也经不住会被好奇心害死。 艳鬼的手指一直在颤抖着。 抱禅计划失败,无佚心底里的阴霾到现在还没散去。 根据纸人偷听到的对话,那就像是两个神经病之间的较量,但白辞一句般配,无佚便明白了对方的破局之法告白。 从前话本里的主题常是爱能战胜一切,现在想来,荒谬又真实。 白辞的告白不是靠感动把林云起拉了回七情六欲的世界,相反,其中起到决定作用的是惊吓。 余光扫了眼艳鬼的浑浑噩噩,无佚摇头:到底是残次品。 原本想亲眼看林云起处理艳鬼的手段,是不是像天元年间一样,不走寻常路,可他的造鬼技术到底是不成熟,瑕疵太多。 昨晚,康郁聊天到一半突然消失,并不是性格变得高冷。当晚他负责值班,而特殊小组出现了紧急状况。 很不幸,因为完全不是无佚的对手,他只看见一道背影从面前飘过,随后彻底晕了过去,现在人还在病床上修养。 天没亮,骸骨狗跑来看热闹,这里行间不忘加把火:接二连三被劫狱,你们是不是该狠狠反击了? 罗盘七带它去了看押点。 骸骨狗不太明白:你该不会想把我也给收监了,愚蠢!你狗爷我呼风唤雨的时候 话没说完,骸骨狗抬起爪子不可置信:他,他 正对着的一间看押室,吴圣舒正沉默地坐在小床上。 骸骨狗好不容易把句子说完整:他不是被无佚带走了? 罗盘七:还回来了。 骸骨狗突然想到一句话,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前段时间,南柯梦一直和吴圣舒关在一起,罗盘七担心被退货回来的吴圣舒自闭,暂时把他们两个分开了。 艳鬼呢?追回了吗? 罗盘七:你来之前,也被送了回来,不过精神上像是受了刺激。 骸骨狗一头雾水离开,速度跑回去和白辞哔哔:无佚是不是闲得发慌? 不过这也印证了白辞先前的猜测,无论是鬼娇娘还是艳鬼,无佚想看林云起应对这件事的方式。鬼娇娘被扔进囚,他只能再用艳鬼来试探。 百年前,新嫁娘,万年古木白辞突然笑了:原来是这样。 骸骨狗伸过去狗头给他摸:快!我也要听。 白辞失笑:先前说他百年前醒来,并参照新嫁娘,一手导致了鬼娇娘的出现。 骸骨狗疯狂点头。 白辞:在我潜意识里,一直觉得万年古木是我的东西。 联想起监控里那个和林云起感觉相似的人,骸骨狗:我变态的主人,是你用万年古木炼化了傀儡,耍了无佚一通,导致他再度重伤沉睡? 白辞手指收拢,忍住没因为这个称呼,当场捏爆它的狗头。 骸骨狗也不想自讨苦吃,乖乖把脑袋缩回来,躲到玄关处。 为了不让林云起有过多顾虑,白辞发过去一条短信:【昨天下午,骗子在被送去医院路上的时候逃跑,现在人已经抓回来。聂言说你电话打不通,让我知会一声。】 林云起收到信息,确定信号没问题,不过他的手机三天两头会出现打不进来电话的情况,他也没特别纠结这点。 昨晚诡异的一切,倒是给了林云起一些灵感。 先前他担心打草惊蛇,没用小郁的账号在群里发言 ,至于换一个账号加入群聊,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有些欲盖弥彰。但凡群主稍微有些警惕性,都能想到这位新成员可能是来查失踪案的。 梦里奇怪的人曾说有人用自己的脸欠了一笔账,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容貌相似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群主。 林云起想了想,有了决定。 个人画画水平着实一般,他在网上高价雇了一位画师,经过一天的修改,勉强和梦中人有七分相似。好在那双没有神采又透彻的双眼,画师刻画的很到位, 林云起用这幅画作为头像,参考对方梦里的指责,特意把小号昵称改为【讨债人】,随后发送了入群申请。 大概过了一小时,他去做完午饭回来,申请被通过,还伴随着一条私信:【无佚?】 是群主发来的。 无佚好像是个人名。林云起挑眉,故弄玄虚回复:【昨日因,今日果。】 【你自己遇人不淑,怪得了谁?】 发完,群主再度下线。 林云起皱眉,遇人不淑多指遇到负心汉,难不成这个无佚被骗财骗色? 有一点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万年古木喜欢乱用成语的习惯和林云起雷同,若是只看词语本身的意思,得出的答案很可能会谬之千里。 这么说来,无佚可能是我弟媳? 林云起啧了一声,觉得真的可以去写本小说,素材都是现成的。 因为艳鬼的打扰,他后半夜又是没怎么睡,饭后靠在沙发上休息,短短一会儿功夫,没想到直接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云起睁开眼,准备站起身去洗碗。意外看到金出现在花盆旁,才意识到是梦。 金盯着林云起的目光十分古怪, 昨晚他听见了艳鬼和饿死鬼的对话,话里话外透露出一件事:饿死鬼认为无法对林云起下手,是因为对方不相信有鬼的存在。 可事实上,林云起经常和自己在梦里聊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很多以往被忽略的事情浮出水面。 一个邪骨头竟然百鬼不侵,那晚去山里,连山上的亡魂都拿林云起没办法,金曾经归结为他有强大的护身符,现在发现这个理论站不住脚。 林云起:我记得昨晚睡前找你托梦,怎么被人捷足先登了? 听听这风轻云淡的语气,哪里像是不相信有鬼的? 金神情复杂道:后来线路正忙,我挤不进去。 这不算是真正的玩笑话,那个时间段,确实有其他人在和林云起托梦,金不敢插足。 犹豫了一下,金试探问:关于我给你托梦这件事,你就不觉得奇怪? 林云起重新坐下,半真半假道:作为一个孤儿,最近有人对我疯狂告白,外面还可能有个失散多年的弟弟,一个被弟弟伤透了的弟媳,户口本都快住不下了。 说到这里,林云起嗤笑一声:这世上已经再也没什么令我惊讶的事情。 金沉默了。 和自己嗨聊的林云起,被误认为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他觉得世界都崩坏了。 这世上也没有再让我惊讶的事情。金苦笑:哪怕你家门口再出现一只饿死鬼,我都不觉得有什么。 正垂眸浅笑的林云起面色一僵,缓缓抬眼:什么叫,再出现一只饿死鬼? 金纳闷:现在门口那只不是还没离开? 他叹了口气,突然心疼起自己:当初为了得到生死簿,我漂洋过海。为的就是能多一张底牌,谁知道刚一来就差点死在你家门口,后来 语气减弱,难过道:后来真死了。 还死的莫名其妙。 林云起完全听不进去那些痛苦的呢喃,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家门口有只饿死鬼。 要知道自己平生最爱端着碗在门槛边吃饭透气,此刻过往的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中 吃好喝好,绝对是活着最美妙的奔头之一。 小林,你家门口死不下了。! 我还能再干两碗饭。 记忆交叉播放,林云起狠狠闭了闭眼:日了! 第69章 无情 金沉浸在林云起是无神论者的震撼与个人的死亡痛苦中不可自拔, 林云起则脑补着一只鬼,坐在自家门口的诡异画面。 这一刻,他们的喜悲是相通的。 林云起暂时摒弃纷扰的思绪, 沉声问道:之前说山里有能让你感觉到舒服的东西,结果挖出来是棺材。 金也不瞒他:那几口棺材里融合了万年古木的碎屑,可以养魂。 山中蛇鼠虫蚁死后, 能亡魂不散萦绕在树梢, 全在于煞气和这些木屑融合后形成的磁场。林云起一行被当成了偷盗棺材的人,当然其本人的美味程度也占了一大部分原因,才会遭到亡魂们的攻击。 没了棺材,亡魂也就离消散不远。 解答完疑问,金实实在忍不住询问:你到底哪里像个无神论者? 林云起扬了扬眉,虽不知道他为何扯到这点, 依旧认真回答:如果让我创作鬼的形象, 绝对不是你们这样子的。 每当他面对这些自称是鬼怪的存在,感觉就像当日在酒店发现虫子一样, 仅仅是一个新奇的物种。 金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偏对方一本正经,一副我没骗你的样子。最终金决定暂时远离这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男人, 默默从梦中退出。 清醒时林云起的头很疼,托梦式的休息总体比不睡觉还要疲惫。 他偏头盯着自家门看了几秒,面色复杂。都说家是安全的港湾,前提是门口不蹲着一只老虎。 林云起准备去凉亭坐会儿,临出门把卫生间外的地垫洗干净, 平整地放在门口。 嗯, 这样坐起来应该比较舒服和保暖。 很多人家都会在门口放一个地垫, 饿死鬼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垫子上出入平安几个大字, 看着莫名刺眼。 凉亭也并非一片净土。 林云起远远地停下脚步,前方白辞正坐在石桌旁,对方像是安了雷达似的,第一时间偏过头来。 身前的几棵树全部掉光了叶子,透过光秃秃的树枝,他们瞧见了彼此。 退是不可能了,林云起继续向前走,四目相对,他体会到了过去白辞的没话找话:下午好。 看到他眼底的黑眼圈,白辞:没睡好? 林云起在对面坐下,沉默稍顷,忽然问:你信这个世上有鬼吗? 白辞摇头:你信? 林云起也摇头。 眼看他这两天的眉心很少舒展过,白辞正要说些什么,被林云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接通后喂了好几声,对面也没回应。林云起都以为是骚扰电话准备挂断时,那边突然传来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是我。 竟然是小男孩的父亲。 能见一面吗? 林云起看了下表:我现在过去。 找到停车的地方,刚坐上去,白辞望着他说:走吧。 男主人打电话来多半是因为失踪案件,因为担心小男孩的安危,林云起先前步伐迈得急,还真没注意到白辞是什么时候跟上的。 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他提醒道:系好安全带。 担心遇到堵车,林云起直接上了高架,绕了一小截路,好在抵达的时候不算太晚。 这一片绿化做的过于好了,因为别墅本身就处在偏僻的地方,终年阴冷潮湿。 林云起正要按门铃,不想门竟然是虚掩着的。上次他发现赵道人的尸体时,也是这般场景。 屋内,男主人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额头,明显是活着的。 林云起松了口气。 白辞在一旁淡淡道:他这命,挺硬。 听到声音,男人抬起头。 林云起左右看了看,没瞧见女主人。 她出去了。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男主人站起身抹了把脸,眼底全是红血丝。 瞧见白辞时,男主人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是想找什么借口让他离开。 林云起轻咳一声:他算命的能力很强大,白辞算命,逆转你人生。 男主人用指头敲了敲太阳穴,缓解了一下头疼后说:我本来托人去找私家侦探,结果问来问去竟发现,这圈子里你的名气最大。 白辞闻言多看了林云起一眼,知道他干过这方面的活计,但没想到真的闯出了名堂。 林云起:你想让我私下调查? 男主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私家侦探也是有职业道德的,对么? 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林云起点头:保密性是原则。 男主人动作很不自然,一会儿揉揉大腿,一会儿又想掏烟,折腾了好一番才开始说话:富在深山有远亲,谁还没个奇葩亲戚呢?我有个舅舅,年轻时候就喜欢游手好闲 说到这里,他眼神有些闪烁:小郁这孩子警惕性强,不会跟陌生人随便走。 林云起明白了他的暗示。 男主人推过来一沓东西,其中包括照片、身份信息、家庭住址等。 如果有什么发现,我可以给你这么多。 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十分丰厚。 林云起拿着东西离开,没有着急开车,坐在车上盯着资料,心思却又好像不在这上面。 白辞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在怀疑这家的男主人? 林云起点头,先前说起这个亲戚时,对方始终避开与自己对视:先去会会再说。 半途,他下车去ATM机取了一趟钱。 不管其他,至少有一点是真实的,真的是游手好闲的穷亲戚。车子从偏僻的地方几乎开到荒芜地。途中还经过一个火葬场,可以预见这里的房价很便宜。 林云起:到了。 两侧都是砖房,其中一家门口支了个牌桌,一位旁观的男子穿着人字拖,宽松T恤,他五官生的其实不错,可惜身材管理极差,毁在了啤酒肚上。 恋耽美 ——(74) 是他吗? 白辞问正在看照片的林云起。 林云起点头,胳膊搭在车窗上,屈指敲了下车门。 看牌的男人本来就心不在焉,第一时间抬起头。 林云起勾了勾手指。 生面孔,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太像来讨债的,男人疑惑地走过来。 一百块一个问题。林云起根本没给他提问的机会,抽出刚取好的钞票:你和洪盛仓是什么关系? 男人犹豫了一下:我是他舅舅。 林云起递过去一百块钱,男人检查确认是真钞,眼前一亮。 下一个问题,一千块。林云起眯了下眼:你最近一次见小郁是什么时候? 男人呼吸一下急促了:你是警察? 一万块。 这种答非所问让男人咽了下口水。 林云起:你不说,我也另外有渠道知道,不过这钱就要便宜别人了。 车子发动的声音一响起,男人连忙道:过年的时候,我上门借钱时见过一次。 林云起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男人有些急了:是真的!反正也没犯罪,根本不管他们是来干什么的,男人见钱眼开说:不过在一个月前,洪盛仓过来了一趟。说他公司出了点问题,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转移公众的注意力。 问你? 男人意味深长道:我觉得更像是在暗示。 至于暗示什么,稍微想一下也就知道了。林云起沉吟道:他想雇你绑架亲外甥? 男人举起手,嬉皮笑脸道:他可没这么说,我也没这么说。 你干了吗? 男人抽走他手上的现金,嘁了声:干了我还会贪你这一万块?数钱的时候,吐沫星子飞溅:其实我动了心思的,撑死进趟监狱。到时候他出具家属谅解书,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出来。 一个可以化解公司危机,收获公众同情,一个拿到钱,何乐而不为。 但我上个月被人追债,才拆了石膏,就在医院电视上看到失踪新闻。 分文不差,男人扬了扬手:谢谢了! 林云起视线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抿了下嘴:没说谎,脚是真伤到了。如果是他绑票,也不会沉住气到现在。 不过男主人显然不太相信,还在怀疑这个舅舅,才特意雇人来调查。 眉心处突然出现一点冰凉。 白辞手指点了下林云起的眉心:小事罢了,没必要愁眉不展。 林云起叹口气:小郁的爸爸决定查亲舅舅时,就存在暴露的风险。 一旦对方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泄露出去,等待他的将是身败名裂。 能想到绑架亲儿子的主意,又不计得失想要挽回,这样的人,当真是 林云起话没说完,但语气中的嘲讽任谁都能听出来。 白辞忽然开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微微低头的姿势。黄昏的光芒透过玻璃,只能驱散一半面容下的阴影。 林云起总觉得在这句话里,还隐藏着其他深意。 错过了下班高峰期,车开在公路上,中途连红绿灯都没遇见过几次,头顶晚霞漫天。 一想到要回家,林云起没有往日的轻松,余光瞄着白辞,状似不经意道:时间过得真快,你搬来我家楼下也已经有几个星期了。 白辞颔首,现在时间过得是真快,比过去那些度日如年的日子要好很多。 安全起见,还是换个防盗门,我家昨晚进贼了。 以为他的目的是要提醒注意安全,白辞的头还没点下去,林云起突然说:我今天还在门口放了个出入平安的地垫。 一个不信玄学的人,特意说这句话值得掂量。 林云起知道了饿死鬼的存在,这是白辞想到的唯一可能。下午,金给林云起托梦的时候,他是有所感觉的。 是非因果,简单串联一下也能捋顺。 白辞还在想着如何回复时,林云起已经跳过这个话题,播放起一首老歌。 公路听歌有种特别的享受,歌词唱的主题是爱情,林云起跟着哼了两句,手还在方向盘上轻轻拍了下。 任何爱情的开始都有一段渊源。 在哼唱到这句歌词时,林云起问得平静且自然:你呢?让你和我告白的渊源是什么? 白辞看向车窗外的天空,起了个从很早以前就没断过的念头。 近年来天道的漏洞没少被钻过。一如艳鬼迫不及待想要靠着掠夺祥瑞之气,度化自身成佛,白辞也没少盘算着如何利用其漏洞。 但说句不好听的,你在骗人之前,还要对其智商做一个基本估算。 天道残破,可它终究存在,只是不知道剩下多少意识。 冥冥之中,白辞能感觉到天道在禁止自己把过去说给林云起,他猜测这个过去不是指所有事,而是其中某一个点被天道所关注。 任何一个时代都有强大的物种灭绝,哪怕他们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白辞尝试着避开一些要素,缓缓开口。 林云起:比如恐龙时代?还是传说故事里的真龙? 白辞笑了,桃花眼的眼尾微微上挑,带出一抹锐利:比如妖魔鬼怪。 林云起沉默了一下:那岂不是还有天庭地府? 天庭不知道有没有,但地府确实存在过。白辞淡声道:后来世道变了,地府也遭难瓦解,有两名幸存者逃了出来。 口袋里的小册子好像动了一下,想到金常常挂在嘴边的事情,林云起挑眉:生死簿? 白辞点头。 为什么用逃这种说法? 一般宝物不是都用抢这种形容。 不要搞物种歧视。白辞唇角缓缓勾起:石头得到点化都能修炼成精怪,何况地府至宝。 它 林云起惊了:自己长腿跑了? 很惊讶? 林云起沉思片刻:倒也不是,古猿时代人类已经开始直立行走。 大家都是在不断进化的。 到现在依旧是个好天气,没有天劫降临,白辞继续说道:生死簿志向不小,逃走的时候带了些家当,想重建地府,所以出来寻找帮手。 一本长着腿的书满世界吆喝,林云起自认想象力贫瘠,脑补不出来。 白辞失笑:当时生死簿是化成人。 林云起琢磨着白辞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随口问了句:长相如何,国字脸? 白辞摇头:恰恰相反,很清秀。不过他的头发颜色不是很自然,据说是当年醉酒后一头栽倒进彼岸花丛里所致。 说到这里,白辞下意识看了眼林云起空荡荡的手腕,垂眸道:在他手腕上,常年缠绕着一串赤色佛珠。 不知怎么的,林云起想起昨晚艳鬼闯进来,同样盯着自己的手腕,失神片刻。 安全起见,已经有些走神的林云起把车靠路边停下。 白辞突然笑了: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所有人都想着怎么活命,生死簿一门心思地给自己挑选判官。 这么执着? 他说过,生命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寻找的过程中,像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往事,白辞笑容明显起来,就像从我遇到你的那一刻 一道白光闪过,轰鸣声几乎就在耳边炸开。 林云起耳膜震得生疼,他顾不得自己,连忙去看白辞,方才林云起亲眼看见一道雷直对着白辞头顶劈下来。 此时此刻,白辞的头发还是好的,没有被雷劈后冒烟的情况。他视线上下扫了好几遍,一时也不确定白辞究竟有没有被雷击中。 事实上,击中了。 过程中白辞没有反抗,清楚没那个必要,指不定还有第二道雷等着。 硬挨一记雷的感觉可不好,白辞还没来得及调息,脑海一阵剧痛,那些被遗忘的,和无佚相关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袭来。 他强忍着脑袋快爆炸的痛感,冷笑一声,天下哪有这样的巧合?随着无佚的存在感不断增强,恢复记忆是迟早的事,偏偏因为这一道惊雷,记忆一窝蜂涌来。 大量的片段像是尖锐的玻璃,硬生生塞进脑海。 白辞脸色发白,但一声都没吭。手探进口袋,想确认骸骨狗有没有遭受无妄之灾。 主人,我还好。林云起的听力还没恢复,骸骨狗小声说道:我有金刚不坏神功。 先前雷电中夹杂着佛的金光,就是它在发动护体神功,顺便还护了一下小皮卡。 你没事吧?林云起一边捂着耳朵,试图缓解不适,一边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 白辞抬眼看了下天空,看来天道残留的意识不少。否则为什么早不劈,晚不劈,偏偏挑在自己跟林云起强调心意的时候劈。 也不知道对方会如何作想。 刚刚我和你说的那些,特别是最后一句,都是真尾音还没发出,窗外电闪雷鸣。 林云起哭笑不得:再别乱发誓了,命重要。 我没说 谎字的音还没发出,雷声像是爆竹,噼里啪啦在云层间滚动,几乎要遮住他的发言。 白辞一改往日的优雅,缓缓吐出一个字:草。 第70章 组团(一更) 毕竟被雷劈过, 林云起叫拖车公司把小皮卡拉走送去检修,其本人坐着救护车和白辞去了医院。 急诊医生看完,说要留院观察, 白辞便又多住了一天。 特殊小组设有专门观察各地区天气异象的暗点。 一道惊雷,车完好无损,司机没有受伤,唯独副驾驶座上的人遭殃,这都已经不是罕见奇闻所能形容。 知道当事人是谁后,罗盘七翌日急忙赶到医院。 这次他不是为了吃瓜, 而是要找到白辞被雷劈的原因, 最近一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很容易联想到未来可能降临天海市的灾厄上。 另一当事人回忆后,说道: 当时他的大致意思好像是说, 他对我是真心的。 然后他被雷劈了。 林云起两句话结束,罗盘七神情古怪, 末了用同情地眼神看他:原来你才是最惨的。 白辞表白,林云起住院。 白辞表真心,白辞自己住院。 两次林云起全程参与, 此时此刻还得做陪护。 林云起一副适应良好的样子,最近离奇的事太多,对比之下这个真不算什么:还行吧。 两人站在病房门口说话,罗盘七:我能进去吗? 林云起好笑:去就行了。 为什么还要专门问一遍? 林云起拿着杯子去接热水, 罗盘七敲了下门推开。病床上,白辞正在看报纸,瞥了眼来人, 漠不关心地继续看报纸。 罗盘七干笑两声:头儿让我来看望一下, 顺便咨询点问题。 培训时罗盘七曾了解过天道一说, 讲究的是公允,如果真因为看不惯一个人便降下雷劫,那岂不是要人人自危? 白辞头也不抬,缓缓道:昨天说话时,捎带了些关于无佚的事情,大概触犯了某种禁忌。 无佚就像是一个谜团,罗盘七果然信了七八分。 他手头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得到答案,立刻赶回小组汇报处理。罗盘七走后,白辞微微捏着报纸一角,不知在想什么。 骸骨狗蹦跶着跳上床,还挺喜欢消毒药水的味道。 好端端的,确实没道理! 谈到生死簿天都还是好的,反而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话,遭到了天道不满。 白辞静静望着报纸上的文字,心思却不在新闻上面:转世就是另外一场人生,聊起前世,已经违背了这条原理。 仅仅如此?骸骨狗存疑。 哗啦一声,白辞合上报纸:明知故犯,天道小惩大诫很正常。 骸骨狗嘴边的骨头动了动,不知道是在咬后槽牙还是撇嘴:地府早就没了,你这个判官,甚至没机会上岗。 待业了这多年,竟还要遵守员工制度规范。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骸骨狗停止鸣不平,钻进口袋装死。 林云起走进来,在病床边坐下,递过去温水时无奈道:你这身体原本就不好,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他其实一直没想明白,白辞瞧着也不是个简单人物。聂言那边暂不好说,但罗盘七好像一直对他有些发怵。 林云起已经承认了特殊小组存在的必要性,代入那两人的工作性质,白辞似乎有些隐秘,可这身体林云起目光颇有些一言难尽。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白辞喝了口水压住叹息。当初塑造这个人设时花了不少心思,哪能想到会如此难摆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雷劈过,那双桃花眼中的锐利淡去不少:有件事要多上心。 白辞偏头,几乎要望进林云起的眸底:崇尚科学解密,继续做你的无神论者也很好。 没有回避对视,林云起想到些事情,挑了下眉说:吴圣舒曾是聂言他们队伍中的一员,有不少被他洗脑过的人想要伤害我,理由是我不相信恶魔的存在。 在他们口中,鬼伤害不了自己,也是源于这份不信任。 白辞淡笑:关于无神论者,坊间是有这种传闻。 林云起:有依据吗? 彻底的无神论者,确实很安全。白辞笑着说:其实不管是疾病,还是邪祟,和我们的情绪有很大关系。 彻底。 和不少人一样,林云起也思考起相似的问题,什么程度才算是彻底? 恋耽美 ——(75) 白辞很有深意道:反正在他们眼里,你就很彻底。 说完难得没有想方设法延长双方相处的时间,白辞看向窗外,现在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去打饭。 你先去吃点东西,迟了要排很长时间队。 林云起点头,出去后他没有乘电梯,从楼梯口慢慢往下走。 这里是十二层,楼梯间空无一人,安静幽冷的环境,反而很适合用来冷静和思考问题。 白辞被雷劈之前讲述的故事,都是建立在一个大前提下:地府崩溃。 林云起拿出小册子,忍不住抖了抖。假设这真是故事里的生死簿,应该早就化人了,何况 长得实在有点寒碜。 薄薄一个小本子,被拎着书脊,显出些可怜。林云起诡异地生出在欺负人的感觉,咳嗽一下赞美道:弱柳扶风也是一种美。 他把册子重新装回口袋,很快来到食堂。 来得早,食堂还有位置可供选择,林云起吃饭时刷起手机,想看一下有没有双胞胎兄弟的消息。 留言的不少,有质疑有祝福,他几乎把私信一条条看过来,突然夹菜的动作一滞。 【小可爱037:好像是三个月前,我在平虬山看到一个和博主有些像的男人。他左脸烧伤很严重,还给我吓了一激灵。】 林云起搜了一下平虬山的位置,发现就是那晚上他们去的山头,连忙联系小可爱询问具体情况。 恰巧对方在线,很快回复他:【当时我们几个登山迷路了,在山里打转。这人是突然出现的,不过人很好,给我们指了方向。】 林云起打字:【大概在什么地方碰见的?】 【小可爱037:半山腰附近,我不太确定,周围好像有小狗的叫声。】 小郁失踪的那天,几名露营的大学生也说听到了狗叫。林云起快速扒拉了几口饭,帮白辞带了份清淡的,眼看食堂已经越来越挤,匆匆提着饭盒离开。 寡淡的青菜,白米饭上淋了些汤汁,很难让人有食欲。 归功于这碗饭是林云起打回来的,白辞吃得还算干净。 林云起托着下巴,好像在发呆似的自言自语:如何在深山野岭找到一条狗。 让另一条狗去找。白辞从容接话,放下筷子看他:想找狗? 林云起:网上有个人说,在小郁家附近的山头,碰到过林云落,还听见了狗叫。 林云落这个名字被他说得是如此顺畅,白辞还反应了一秒钟,随后提议:正好我家的狗没事干,让它去找。 它行吗? 不是林云起不交付信任,一个小区住了这么久,这只狗好像永远只存在于白辞口中。 薛定谔的狗,也叫狗吗? 面对怀疑的目光,白辞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它可以。 最后做了一遍检查,确定身体没问题,白辞当天下午办理好出院手续。 他没和林云起一并回小区,借口狗最近两天放在了朋友家,要去取,实际带着骸骨狗搭车去特殊小组。 骸骨狗强调:我只有战斗形态下,才能显示出虚幻的皮毛。 白辞点头,打了一通电话,不久聂言出现在大门口。见面后,白辞直接开口:我需要鬼娇娘给它裁剪一副皮囊。 画皮鬼缝制皮囊,一般得有点血肉才能用,唯有鬼娇娘的纸活可以派得上用场。 这点方便还是能行一下的,聂言也早觉得骸骨狗有碍市容,万一哪天吓到市民都说不清。 不一定能成。鬼娇娘在囚,神智说不定已经崩溃了。 手艺在就行。白辞相当不客气地回应。 也幸好鬼娇娘现在不太清醒了,否则见到他这态度,绝对会想要同归于尽。 囚里关押着众多异物,地点是绝对保密的。 聂言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时太阳都快要西沉。不知道他是如何交涉,反正成功带出来一张纸做得狗皮,顺手一扔。 骸骨狗头钻进去,那张皮立刻就活了起来,骸骨狗迫不及待跑去有镜子的地方,不出片刻惊声尖叫:什么玩意儿? 小巧的耳朵,过分柔软白净的皮毛,这不是博美犬? 聂言解释:鬼娇娘天性喜欢长得漂亮的,正巧在她周围关着的异物,有一个疯了后经常变成博美的样子 ,她就照着裁了一个。 我不要,我这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它宁愿做一只放荡不羁的土狗。 四只小短腿跳上跳下,白辞盯着看了几秒,鬼使神差说了句:挺好。 仔细看还有些像小狐狸,林云起见了应该会喜欢。 无论骸骨狗愿不愿意,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至少它终于可以大白天在街道上晃悠,付出些代价还是值得的。 白辞日常没少做些让林云起无奈的行为,但在赌对方心思这条路上,他很少出错。 决定进山,那就是越早越好。 现在是下午七点,不算太晚,两人约在山脚下见面。 骸骨狗被迫营业,叫唤都懒得叫,一直歪着头东张西望。鬼娇娘的手艺确实是不错,这只狗去参加选美大赛,绝对能拿个优胜回来。 为什么要给我穿半截衣服?骸骨狗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怕你冻着。 林云起顺路先去把小皮卡取了回来,老远处就注意到了有只小不点,眼前一亮,快步走过来一把捞起:你养的? 白辞点头。 若是寻常的小狗,林云起肯定会掂量一下再去接近,防止吓到对方被咬,但是这只狗过分可爱,瞧着完全没有攻击性。 奇怪的是,真正抱起来的时候,皮毛并没有看上去那般松软。 林云起揉了揉它的耳朵:腿这么短,每天是怎么打开家门逃跑的? 白辞帮忙代答:它跳得不错。 骸骨狗想要下地,又不敢太用力,怕伤了林云起。挣扎中不小心翻了个身,露出肚皮。 原来不是公狗。林云起挑了下眉。狗穿得半截衣服是小西装款式,他先入为主以为是公的。 骸骨狗闻言身体变得僵硬,两眼发直地望着白辞。 白辞回避了它的注视。 不久前在车上,他收到了聂言的一条短信,称鬼娇娘对所有的异性失望透顶,所以剪纸时最后还进行了一个剪彩仪式。 先进山再说。白辞岔开话题。 一步踏入山林,周围的林木忽然开始微微晃动,就像是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白辞将这一幕看在眼底,目光微沉。 密林间所有树木的摆动都有着单独的规律,甚至有的是在朝着逆风的方向晃动。其中隐藏的暗号,实时传送进山中隐藏的一间红房子里。 来了吗?正在切菜的男子用力一剁,菜刀插在了砧板上,白昼余下的一点光亮,打在男人半边毁容的脸上。 这两个还真是不死心。 男人轻轻拍了拍手,山间的风逐渐变大。 正在朝密林深处迈步的林云起,不由竖起耳朵仔细听,山风呼啸间,夹杂了某种怪音呜呜作响。 云起。 林云起。 怪音里好像还有自己的名字。 不用在意。白辞淡淡道:可能是山里的树木以为是伐木工,想要吓走我们。 说完没听到预想中的轻笑声,偏头看向林云起,莫非自己讲冷笑话的水平下降了? 博美翻了个白眼,骸骨狗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十分想一爪子拍碎这份自信。 风卷着怪音还回荡在耳边。 我觉得林云落就在这里。林云起忽然摸了摸胸口:我好像听见他在叫我的名字。 说罢林云起怅然地望向前方:这就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吗? 第71章 见面(二更) 三胞胎。 林云起略显天真地嗯了一声, 问话:什么三胞胎? 林云升,你哥哥。白辞一脸认真。 林云起一瞬间还真的有考虑过, 对方是不是请私家侦探又查到了什么。不料白辞从容道:我和你想到一条路子上去,托人散播了另外一条消息。 理清了其中的关系链,林云起嘴里突然蹦出一句话:可我只有一个弟媳。 这两人总是在互相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怪圈内打太极,白辞怔了下:什么东西? 林云起神秘地眨眨眼,故意卖关子:一个叫无佚的弟媳。他还顺便虚构了一个故事:因为眼睛不好,被渣男抛弃,后因爱生恨正满世界寻找负心汉报复。 白辞听到无佚的名字有瞬间的错愕, 很快想到上次在车上, 无佚曾给林云起托梦过一次, 梦里说了什么实属正常。 被当宠物犬揉的骸骨狗幸灾乐祸想,无佚总喜欢搞什么神秘, 八成是在梦里玩起了猜猜我是谁的游戏, 这下好了,猜成了人家弟媳。 林云起出来时带了些彩带,沿途留下防迷路的标记。一扭头, 却看白辞盯着树上的三只鸟。 三只鸟,两只成双成对,一只在旁边对着天空叫。 聂言和我有过交流。 白辞收回视线:新娘案和相亲案,背后可能有主谋, 目前只能确认对方是个眼睛有毛病的男人。 他还说你三番四次坏事,主谋有可能报复,劝我搬到你家楼下,能有个照应。 这瞎话说得, 骸骨狗的眼睛瞪得贼大。 不过白辞想要突出的主题是真实的:是无佚在背后做操控。 林云起也没想到真有着一层联系:无佚给人洗脑, 指使他们去惩罚负心汉? 可新娘虽然移情别恋的速度有些快, 明面上对新郎算是情深似海。 白辞看出他在想什么,冷笑:别忘了许竹天的身体是怎么坏的。 新娘不相信永远的忠贞不渝,给他下了慢性毒药。本质和后面相亲案的骗子一样,都在以伤害人为乐。 林云起叹道:这是被伤透了啊。 这二人三言两语,信息变化的太快,树木摇曳的速度都快跟不上。 红房子里,男人直接将菜板剁成了两半。 旁边的木门里传来孩子的声音:生气伤身。不久那道声音又说:你该多出去走走。 整日闷在屋里,是多无趣的一件事。 无佚。 没有把孩子的话放在心上,男人回忆起百年前对方被自己耍的团团转时的场景。 从前无佚最看不上儿女情长,就算要试探林云起的反应,完全可以挑选其他异物去招惹,为何偏偏连续在男女情爱上做文章? 莫非真动了心思?因爱生恨? 不对,自己是林云起的替身,那对方究竟爱的是谁? 男人盯着手上的菜刀,又觉得无佚不至于如此肤浅。 门内再次有孩子的声音传来:你不想出门,可是我想出门了。 不知道是不是山里凉,抱久了忽然觉得有些冷,林云起把骸骨狗放下,好奇白辞这是在唱哪一出。 用这么一只小博美在茫茫深林中找到另外一只狗,概率也就比刻舟求剑大一点。 然而担心的只有他自己,骸骨狗甩了甩尾巴,一路骄傲地向前挺进。之前在山林里,它并没有闻到狗味,这次骸骨狗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中途,林云起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另外一边:有人声。 而且发出声音的方向,似乎是挖到棺材的地方。 白辞好像想到了什么,语气透露出些讥嘲:过去看看。 说完他却拉住正要迈步的林云起:把木头留在这里,背着重。 山间面积大,托梦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所以林云起此行照旧把木头带了过来。 放下? 白辞点头:有狗看着。 西面的一棵大树下,站着不少人。有人看到他们二人: 你系啦过? 林云起小声说:是土泉村的方言。 白辞看了他一眼,这都能听出来? 天海市的临时工工资不高,我之前有去其他城市做过暑假工。 土泉村是邻市的一个村,林云起在那人衣服口袋还看到了火车票的一角,旁边年轻人帮忙拎着行李,似乎是连夜赶过来的。 当然他们中也有本市人,其中一个瘦老头看到白辞后,笑容有些勉强:白先生,好巧。 白辞定定看了他几秒:晦气。 旁边年轻人火气大,瞬间抡起袖子往前跨了一步:不管你是谁,再敢说一句 老头呵斥年轻人退后,陪着笑脸说道:我以前确实干过盗墓的活计,白先生不待见也正常。 白辞:晦气是指你死了,而我们是最后见过死者的,还得去笔录。 老头笑容逐渐收敛:白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辞只是看着他。 老头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做些什么,在他身后的几个人,把手伸进口袋或是开双肩包,看上去是要抄家伙。 紧绷的气氛下,白辞对林云起说了一句:走吧。 双拳难敌四手,林云起刚担心人太多可能不好打,自己还要护着一个身娇体弱的白辞。 现在看来,对方也不想生事,任由他们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林云起好奇:盗墓的? 罗盘七一直没有提到无头女尸的事情,他甚至怀疑棺材里的尸体还没被带走。 白辞:哪怕做过处理,常埋在地下衣物也该遭到腐蚀。 恋耽美 ——(76) 林云起回忆了一下,除了头颅,女尸的肉身和衣服都是完好的,那晚他亲手合得棺,确定里面没有什么陪葬品。 所以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立时一目了然。 棺材。 白辞点头:这几口棺材确实不俗。 没有忘记进山的目的,林云起准备继续把心思放在寻找兄弟的大业上。至于白辞口中的晦气,他没太放在心上。 小册子今天被在医院抖了抖,正处于消极罢工状态。 而老头一行人从前做过几年牢,没害过人命,也算该还的都还清了,称不上是罪大恶极,对白辞也没有生出好感。 明面上看,这就是一次不太愉快的碰面而已。 前方,小博美乖乖趴在木头旁,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林云起走过去抱起来,用脸蹭了下:好乖。 骸骨狗享受地眯起眼。别说,林云起的皮肤细腻光滑,被蹭得还挺舒服。 开心不过三秒钟,骸骨狗睁着博美的珍珠眼,和白辞看死狗的眼神猝不及防来了一次对视。 要死! 好在林云起没贴贴太久,把它放了下来。 真要跟着这只狗走?林云起再度确认了一遍。 当着林云起的面,白辞没像平时一样直接顺着心意,把骸骨狗给扬了,反而褒奖一句: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狗,是仿生智能狗。 林云起心中存疑:逼真成这样? 你怎么能不相信科学?白辞佯装脸一沉,质问他。 林云起抱臂靠在树上,笑眯眯看过去,不多时白辞也笑了:总之,这不是一只凡狗。 如今林云起和一个诡谲的世界之间,只隔着一层薄纱。短时间内,白辞不想再被多劈一次,但这不妨碍日常偶尔透露两句。 林云起究竟听了几分,信了几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除了偶尔荒诞的风,山林里很静。 远处的林间一排鸟冲向天空,翅膀拍打的声音听的人触目惊心。 鸟冲天而起的方向,和先前那一行人是一处。林云起瞥见一棵大树,准备爬上去眺望一下,却被白辞拦住。 我来时查过,这里蛇多,树还是少爬。 像是为了印证他这一说法,树上探出半截蛇身。 林云起歇了想法,蹲下身开始仔细盯紧脚下,他要爬树不仅仅是为了望远,更是想要关注一下地面。大约从一分钟前,他隐隐觉得好像不对劲。 不是地震。 天海市近年来也出现过几次地震,林云起经历过,和这感觉完全不同。 地底下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来:好像有东西在动。 动物是感觉最灵敏的,藏在树叶下的蚂蚁倾巢而出,拧成一条绳,很有秩序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白辞:跟着。 蚂蚁带路,可不是什么正常事。 途中林云起问:要叫聂言他们吗? 白辞摇头:现在的林子,很安全。 这两天有异物陆续找到万年古木的藏身处,可惜没有一个活着从红房子里走出来。导致不少异物保持观望状态,如今这林子里,除了过往死去的动物亡魂,暂时没有新的脏东西入侵。 走了好久,饶是林云起的体力,腿都有些酸涩,最后他甚至连标记都懒得做,关怀地问白辞:你还能走不? 问是这么问,白辞却从他的目光中看到需要我背你吗的提问。 林云起也是真这么想的,顾虑对方的自尊心才没直接问出来。 放弃趁机占便宜,白辞指了下前面某处:那里有座房子。 秋季林叶稀疏,但前方几棵树绿得出奇,绿叶掩映下的红房子,格外瞩目。 白辞就像在面对马路边的普通民居一样,没有任何过多的犹豫或是掂量,几步走到门前,准备屈指扣响。 门却先一步开了。 和林云起面容相似的男子倚在门边,毫不掩饰另外半张脸的残缺,他抬起下巴目光越过白辞,看向对方身后的林云起,唇边缓缓绽放出一个微笑:终于见面了,我亲爱的哥哥。 哥哥一词念得格外重,颇为讽刺。 林云起眉头一皱:哥哥?DNA都没做,就乱攀亲戚,没素质。 刚刚在树林里,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第72章 真实 任何人或是异物, 他们的狠毒在林云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不过对于这个几乎和自己有着一般容貌的男人,林云起还是多看了两眼。 小郁在哪里?他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男子没有回答,望着地面排队的蚂蚁, 这些蚂蚁竟然跟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缩了缩触角。 他轻轻挥了下手, 蚂蚁成群结队离开。 眼睁睁看男子重新走进木屋,林云起斟酌要不要跟着进去。想好后对白辞说:我先进去,你在外面守着。 屋门没有关,里面传来嗤笑声。因为面积不大, 圆桌靠近门边, 可以清楚看清屋内景象。 男人坐在圆桌旁, 对面已经倒好两杯茶。 白辞:一起吧。 最先跑进去的是骸骨狗。它享受地呼吸着空气, 别的不说, 这万年古木的味道是真的好闻。 林云起背着的那段木头, 与之相比,就像是速冻食品和刚出锅美食的天壤之别。 在他们进去的这段时间内, 男子只是平静地喝茶, 没有拿武器,也没有任何逃跑的征兆。进门后可以看到柜子上还放了一本小学语文书,这可谓是林云起见过最嚣张的绑匪。 男子放下杯子:我不是绑匪, 相反,我只是不想让你们牵扯进来。 林云起冷笑:因为兄弟情深? 男子十分费解, 不明白他为什么变脸速度如此快,一会儿默认是兄弟,一会儿又叫嚷着不要乱攀关系。 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只能归结为人类的特性。 男子抬起头, 自他们来后第一次全神贯注望着白辞, 缓缓吐出一句话:好久不见了,父亲。 这关系认的,还不如叫自己好哥哥。 林云起转过身,望着随后走进来的白辞,觉得直接复述那两个字有些奇怪,英文都飙出来了:father? 白辞颇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屋内没有安灯,男子一一耐心地点燃蜡烛,盯着别人的伤疤看并不礼貌,所以先前林云起尽量去看他的眼睛,而非毁容后的半张脸。 但这会儿,男子侧面对着他,点蜡烛的动作又十分缓慢,林云起下意识观察起他的伤口。 仔细看那好像不是伤疤,纵横交错的痕迹更类似树纹。 大约是七年前,我做了一件违背常理的事情,遭到天罚。 男子解释起伤口的来源。 没有被他的故事吸引,林云起耳朵尖动了动,听到了微弱的小狗叫声。 寻着声源望去,林云起看到角落摆放着一盆万年青,一只小狗蹲在边缘,它的尾巴是残缺的,身上还有大块被烧焦的痕迹,瞧着是陈年旧伤。 它本该死了,被我强行救回来,男子不太喜欢看到林云起,他讨厌照镜子的感觉,但依旧很有耐心地解释,每次出去必然引来天雷,偏偏它又好动。 林云起想到了破墙边那棵被雷电烧焦的树木。 你究竟是谁?林云起问。 男子终于点完最后一根蜡烛,原本只有一扇小窗户的红房子,瞬间明亮了起来。他站直身体,望向白辞:父亲,因果是你种下的,为什么不亲自解释清楚? 白辞冷漠道:想解释,被雷劈了。 白辞是始作俑者,提到炼化傀儡的原因,就必然要说起林云起的前世,否则只会留下更深的疑惑。 万年古木可没这个顾忌,站在它的角度,这就只是自己的身世。 你可以称呼我为万年古木,男子似乎是体谅了白辞这份不容易,继续说下去,我出生在一百二十年前,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是用万年古木炼化而成的傀儡。 林云起坐下,默默端起男子另外倒的水,一口喝干净,这故事开头的年代,已经让人有些惊愕。 创造我的人,让我去接近一位才苏醒不久的大妖。 精心安排的邂逅,佯装失忆却保留前世习惯的人设,一切都像计划的那么顺利。 那个人叫无佚,在我接近他的第一百三十五天,他拉我去渡河。那是一条充斥黑浪的大河,可惜还没到河中心,船就翻了。 似乎是一段极为恐怖的经历,男子神态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好在我本身就是死物,因祸得福反而成为阴煞,他就没那么好运了,重伤后实力大降,不得不陷入沉睡。 林云起不了解阴煞一说,沉默地做了大致角色分类,白辞是始作俑者,男子是自己的替身,无佚是个上当受骗的大妖。 归根到底:爸爸,儿子,儿媳的故事。 想到这里林云起眼皮一跳,还不如弟媳。 小郁在哪里?他重复一遍问题,其他可以留待稍后,孩子的安全却是刻不容缓。 男子却是自顾自说道:不知过去多久,我从河中逃了出来,躲到这片山林里休养,再到后来,一个小男孩来树林里,想要安葬一只被人虐待致死的狗。 男子笑了下:小郁是我唯一的朋友,他不怕我,总说植物是沉默且有力量的,还教会了我不少新鲜玩意。 他在拖延时间。白辞忽然说道。 男子面不改色坐下,叹道:瞒不过你。 林云起注意到侧面的墙壁有一条很浅的缝隙,行动快过理智,他直接走过去用力一推。 这是一扇隐藏的木门,比想象中要轻,里面有很多孩子的生活用品。 男子笑了笑:想想他住这里其实不错,否则我还要去外面网吧聊天。 小郁的父亲看得严,平日最排斥他进这片森林。 林云起正要质问小郁的下落,整个地面突然开始剧烈摇晃,整个过程持续时间不是很长。很快这种奇怪的动静延伸到更远的地方,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进行追逐。 白辞已经先一步预料到结果:拖延做得不错。 似乎是料定了地底下的东西追不上想要找到的目标。 林云起皱眉看着脚下:这下面是什么? 棺材。男子有问必答,比白辞可是爽快的多:是一种古老的阵法,用了我身体的一部分,让尸体处在阴煞的包围中,凝聚成新煞。 过长的小拇指,细腰林云起脑海中浮现出和女主人很像的无头女尸,竟得出一个背离科学,却很合理的解释。 会不会女尸就是女主人?她一直知道小郁在这屋子里,确定男子不会伤害孩子,便没有再管,但刚刚,小郁一个人跑走了,女主人正在拼命去寻找他。 煞的生命是有尽头的,不长。 男子本身是万年古木,至少有两百年阳寿,死后会慢慢僵化成一根没有神智的烂木头。 死人化的阴煞不同,不会超过十年。 说着男子怜爱地摸了摸盆栽上的小狗:它也快消失了。 所以最近自己总是心软,让这只狗出去转转。正如小男孩所说,一直闷在屋子里多无趣。 博美毫无触动地望着这一幕,趴在门槛上慵懒地打了个呵欠,生死离别它见多了,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和白辞就行。 眼见男子没有再搭理他们的意思,继续留下也没用,林云起站起身准备离开。 很多答案一开始就在你身边。在他即将走出门前,男子突然撂下一句话。 出门脚踩在地上,真实感才重新回来。 白辞:你还好吗? 林云起:还行。 也就是世界观反复颠倒了三四次而已。 脚下松软的落叶踩上去并没有发出过分清脆的声音,相反,好几片黏在鞋底。林云起退后一步,捡起根树枝拨拉了一下,发现枯黄的叶片被浓稠的血粘在一起。 地面上留下了过于明显的痕迹,土和落叶凌乱地聚在一起,像是有人才挖过地一样。林云起顺着痕迹一路朝前走,最终重新回到曾经挖出棺材的地方。 刚刚那一行人已经不见了,铲子,小刀还有之前被其中一个年轻人提着的行李,全部散落在地上。 骸骨狗叼起一个染血的身份证,扔在一边。 孙无旧。林云起捡起来,下意识念出上面的名字,看到出生日期后眉毛一扬:七十六岁? 先前那伙人里,只有一个老头年纪最大,精神抖擞的,看上去最多也才六十。 一念之差,他原本可以寿终正寝的。 白辞摇头,又看了眼骸骨狗,后者立刻开始卖力工作。用着博美犬的爪子,挖坑的速度却是一流。林云起正担心它别受伤,棺材已经被挖出。 很好,看这速度,这绝对不是狗这个品种所能做到的。 棺材周围的缝隙残存着血迹,半截衣片夹在外面,土里甚至有一根断指,就像是有人被活活拉进了棺材里。 白辞让林云起靠边站一下,由他来开馆。 不知道是棺材太轻,还是他突然变得力大无穷,林云起看到白辞只有一根指头真正接触到棺材壁,虚碰一下,棺材就开了。 血腥味重得堪比一个屠宰场,林云起伸长脖子瞄了一下,棺材里有两根树枝牢牢禁锢着死者身体,尸体已经看不出人样,两个眼球一左一右掉在两边,瞳仁里似乎还保留着死亡前的惊恐。 林云起面色微变:那晚我们开棺时,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当时他们也是一群灵媒,同样使用了铲子等工具。 这叫凶煞局,主棺以万年古木的碎屑为材,周围棺木则用七根钉子固定住古木的一截树枝。 恋耽美 ——(77) 林云起纳闷:为什么要用钉子钉起来。 那晚他觉得奇怪,就算是防止诈尸,也该钉尸体,钉截木头算什么? 因为这木头是活物。 不知道是不是在配合他这句话,染血的树枝缓缓蠕动了一下,仔细看树枝表面长有密密麻麻的长须。 白辞合棺,淡淡道:不钉住,它们就会跑出来伤人。 钉住的话,就只能伤到开棺挑衅者。 当时和我们一起过来的几个灵媒,真该好好答谢你。白辞冷笑: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女尸命令它们不许异动,那几个早就沦为了树木的盘中餐。 接下来的时间,一直到上车,林云起一言不发,内心在想什么白辞也不得而知。但他相信,对方只是需要时间理清头绪,不会过度纠结于这方面。 林云起向后一靠,头枕在驾驶座上,缓缓闭上眼,手指却时不时轻轻敲一下座椅。 将车窗降到底,确保更多新鲜空气透入,白辞:如果有选择,我希望你越晚知道越好。 可惜林云起在破案方面,过于有一套,白辞想要循序渐进,他硬是要突飞猛进,奔跑的速度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早知道晚知道有什么区别?林云起睁开眼。 白辞说得是实话:一辈子也就这点时间,无知的时间越长,你可以享受更多的安逸和快乐。 真是谢谢你了。 白辞低声道:倒也不是故意隐瞒,你亲眼所见,很多事情我不能回答。 天道要求他三缄其口,再三试探其底线是在自取灭亡。 林云起沉默了一下:你是人吗? 其实内心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果然,白辞摇了下头。 林云起:那你多少岁了。 以前人结婚早,按照刚刚男子所说,白辞的年纪,自己很可能都可以当他重孙。 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白辞冷静分析:年龄是虚无的东西,沉淀下的阅历和格局才是你真正该关注的。 一百五?林云起大胆猜测。 白辞模糊地回应:差不太多。 林云起沉默了一下,安静地发动车子,缓缓驶出这片区域。快到小区前,他突然猛地踩下刹车,抱起博美,盯着它的小眼睛:你又是什么? 博美无辜眨眼。 林云起:敲厉害的土狗。 语气格外笃定。 草了!博美口吐人言:你怎么知道那是我马甲? 林云起面色冷下来,他早该想到,拿白辞的照片当头像,小区人没这么无聊。而且敲厉害的土狗网聊时曾说过一句话,他至今记忆犹新怕吵醒室友,这个室友指的是谁,如今想想不言而喻。 土狗的室友不是狗,是人。 天道好轮回。 不久前,林云起循环社死的场面来拯救康郁堕落的灵魂,在知晓了身边人的真实面目后,他突然想到当初在灵异大赛获得优胜,发表获奖感言时,自己独自在台上宣传科学万岁,整个场面也好不到哪里去。 台下人观众一言难尽,并非是骗子看到真理光芒后的自惭形秽,实际可能是看疯子的眼神。 他偏头看向白辞:无佚又是谁? 你前世曾经的朋友。 轰隆。 天空突然响起沉闷的雷声。 林云起冷笑:所以你搞了个木头私生子,去勾引我前世的朋友?他拍了下手:有趣。 想想那木头还跟自己长得一样,林云起:所以我是什么?mother? 白辞按住眉心:我是为了你好。 林云起点头:没错,好的不得了。 空气都凝固了下来。 几乎窒息的环境下,白辞毫无预兆地倾身过来,呼吸挨得太近,林云起忍不住偏过头,担心开口的时候唇瓣扫到对方的脸颊,主动停止无意义的争吵,只说了一句:离远点。 白辞定定望着他,手却从林云起的风衣口袋抽出小册子:叫。 林云起皱眉,不明白他又在干什么。 白辞一松手,小册子突然自动从中间打开,啪地一下抱住林云起的胳膊,娇滴滴蹭着说:爸爸,我终于可以叫你一声爸爸了。 窗外电闪雷鸣,白辞视而不见,嘴唇几乎是贴着他的耳畔:一人一个私生子,这局平手。 第73章 平衡(一更) 白辞的唇很凉, 呼出的是热气。 从耳垂这么一蹭而过,林云起下意识身体想要朝后一点,然而他原本就是靠在座椅上, 早就没有多余的空间折腾。 最后打破这旖旎氛围的是骸骨狗:别吵了, 再吵雷就要打进来了。 别人吵架发展过火是互殴, 他们是同归于尽式殉情。 白辞意犹未尽地坐回去,暗想着天道果然不是个好东西,难怪扯着大道至公的旗帜,最终却落到个残破的下场。 一瞬间的暧昧稍纵即逝。 林云起单手接住快要从胳膊上滑下来的生死簿, 面无表情问白辞:你的故事, 到底哪个是真的? 真如对方叙述的那般, 这小东西可以化人, 就这撒娇式的说话方式, 跑人世间喊着要重建地府, 绝对会被当做疯子对待。 轰鸣声越来越大,白辞眯着眼注视着云层中的闪电, 薄唇一抿。 爸爸。没得到林云起的回应, 小册子又叫了一声。 林云起面色微变,按照遗传学,册子喊自己爸爸, 那他又是什么玩意? 今年做过的体检报告里,检测单上明明五脏六腑俱全。 前世先前白辞字里行间都在暗示这个词汇, 林云起竭力保持着冷静,梳理下对自己前世的身份有了一个定位。 白辞张了张口,语气带着一股罕见的温柔:我知道一时半会儿你可能接受不了。 三十五分零十六秒。 白辞看他。 林云起低头看表确认时间:从见到万年古木到现在, 一共过去了三十五分零十六秒。 如果世界观也可以化人, 那他的世界观估计已经涅槃重生了无数回。 林云起打开广播, 声音调到最大,自嘲似地笑笑:说来惭愧,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世界上没有鬼。 小册子灵活地换了个地方爬,坐在方向盘上脆生生开口:六道崩溃,灵气枯竭,牛头马面孤魂野鬼等,确实早就消亡了。爸爸你曾经比谁都清楚这一点,现在出来的不过是新物种。 林云起眉心一抽:别叫我爸爸。 小册子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很快又打起精神,学着他在小木屋的腔调:father。 轻笑声传来,面对林云起的死亡凝视,白辞自觉侧过脸。 抱歉。他在为刚刚不厚道的笑容做反省。 林云起重新让车窗升起,上面倒映着白辞依旧勾起的嘴角。 白辞笑容一敛,恢复了平日里生人勿进的模样,淡淡道:Sorry。 草! 骂出声的不是林云起,而是骸骨狗,它用着博美可爱的外表,又爆了几句粗口,末了对林云起甩尾巴邀功:知道你受过教育,我帮你骂了。 林云起: 有一刹那,真的想让雷劈死他们算了。 广播里主持人说完话,开始放起一首很轻柔的歌曲。林云起的头疼稍作缓解,理智回笼。 万年古木原话,他在一百多年前被白辞炼化,去接近刚苏醒的大妖。换言之,大妖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白辞和无佚之间是旧怨。 其实你,林云起用眼尾的余光扫过他,不止一百五,对不? 白辞突然开始低低咳嗽,苍白的面色咳得潮红,都不好说他是不是装出来的。 我们的事情可以先放到一边。 手机上全是突发雷电预警,白辞忽然又是一副很关心别人安危的样子:你一直担心那孩子,不如先去寻找他的下落。 知道这是在故意岔开话题,但林云起确实上心小郁的安危,暂时中断了刨根问底。 万年古木一半容颜因天灾遭毁,林云起再不了解这方面,看到红房子里那只小狗时,也多少能作出推论。生老病死是一个完整的循环,万年古木的行为显然是在背离这种循环。 七年前对方遭受天灾毁容,估计也是做了什么。 他想了想,没有打电话给罗盘七,而是打给圈内的一名私家侦探:帮我查一下,七年前,和洪鹤集团老总有关的事情。 等他挂断电话,一旁白辞低着头,神情难测:看来你很肯定,毁容和那孩子有关。 林云起:不是吗? 虽是反问,但十分笃定。 男子亲口承认小郁是他唯一的朋友,为朋友赴汤蹈火,可不仅仅是人类才具备的特质。 广播里一首歌曲播完,林云起轻轻嗯了一声,音调上扬,方向盘上的小册子会意跳下来。开完最后一小段路,林云起刚取掉安全带,白辞伸手按住他:记住我在医院和你说过的话。 林云起眉梢一动,反应过来:继续当无神论者? 这对你是最有利的。白辞看向窗外。 林云起强行把他的头给转了回来,和自己四目相对。 骸骨狗: 干得好。 它们为什么不来伤害我? 已经不止一次了,林云起周围的人都在群魔乱舞,只有自己,眼中的世界依然正常。 白辞终究还是再多点明了一个事实:上一次相亲案的骗子不是人,是艳鬼。 林云起皱眉:所以那晚他跑我家,是很认真地在做自我介绍? 回忆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失礼了。 白辞警告说道:尊重不是让你尊重世间万物,出门不要和饿死鬼打招呼。 林云起乖巧地哦了声,看样子还有些遗憾。 白辞第一次操起老妈子的心:艳鬼案受骗者,大多是祖上积德自身德行有亏的,艳鬼想掠夺他们的祥瑞之气,度化自身成佛。 林云起发现关键:祖上积攒的福德,后辈也能受用? 白辞点头,意味深长道:前世身份带来的好处,后世同样可以延续。 异物只知道林云起的血香,却不知道他的血能辟邪。 两人一起上楼,到了三楼,白辞没有直接进家门,反而一路跟着他的脚步继续往上。 林云起转身投去疑惑的眼神。 白辞说着只有双方能意会的话:监督你。 林云起叹了口气,总不好在楼道里发誓,不会跟饿死鬼打招呼,又不是谁都喜欢早安午安晚安那套。 骸骨狗第一次以狗的身份正大光明走进这间屋子,想想还有点小激动。门口的饿死鬼半阖着眼,只闻到了骸骨狗的味道,并未瞧见它这幅小狗的模样。 一路走到卧室,林云起取出一个瓶子,白辞看到里面是一颗乳牙,有了猜测:那孩子给你的? 林云起点头:我之前从未细看过这个瓶子。 白辞:很正常。 一般人收到这样的礼物说不定都会生气或是直接丢掉,他能欣然接受已经算是罕见。 解开最外面的丝带,瓶塞一拔,瓶底细沙连同牙齿一并被倒在桌上。细沙中有一处凸起,林云起用指甲拨拉了一下,露出一个小胶囊。 没有想到细沙里还埋着这么个小东西,他看到后还晃了下神。 林云起发怔时,白辞掂量了一下胶囊,感觉到重量不太对,随手掰开。一张小纸条掉了出来,它被卷成了很细的一条,因为惯性差点滚下了桌子。 林云起顺手接住,摊开上面只有一个日期,是七年前的某一天。 字迹不连贯,间距也很大。仅仅是几个数字罢了,竟还有涂改的地方。小男孩性格仔细,这种错误会出现在他身上,可见当时心情是何等的纠结。 林云起手指反复摩擦着纸条,似乎是在琢磨对方写下这些的用意。 小郁是要告诉我,他不想我知道的事情。 很矛盾,却是唯一能解释这张纸条出现的原因。毕竟这个瓶子被打开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一。 林云起把时间发给私家侦探,提出加钱,让他加快速度查。 钱给够的情况下,对方效率很高。洪鹤集团是本市知名企业,洪盛仓勉强算是个公众人物,所谓的秘闻放在他身上,不过就是遮了层窗户纸。 三小时后,天都已经黑了,私家侦探终于打来电话。简单说了几件事后,语气突然带着些不确定:时间太紧,有件事不保证真假。很多年前,就有过洪盛仓在外养了个情人的传闻 说到这里,私家侦探支支吾吾起来。 林云起:有什么你只管说,最后的真假我这边会再确认。 私家侦探终于再度开口:那个情人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出了名的不择手段,她是外婆带大的,老人家晨练时出了车祸。 私家侦探什么腌臜事没见过,能被称之为不择手段,肯定不仅仅是这些。 人走了,却留下一笔保险赔偿,女孩靠着赔偿金出国留学,回来后给洪盛仓当了秘书。 林云起明白他的隐喻:你是觉得车祸的事情不简单? 不好说,因为赔付额度很普通,就是正常人的保额,倒是司机赔了不少。私家侦探迟疑道:我只是觉得太巧了,那条道人烟稀少,有钱的年轻人喜欢去玩飙车,她刚好就从视觉盲区出现。 恋耽美 ——(78) 一个老人家,跑那种地方晨练,本身就挺奇怪的,但肇事者不缺钱,只想着大事化小。 据说洪盛仓和情人有个私生子,是对双胞胎,只比那个丢了的孩子小一岁。 还有一件事,要额外加五万,因为我也是三万块钱买来的。 林云起:可以。 我找到情人以前的一位同事,她说有次开车送对方回去,一个小孩子突然冲出马路,闪避途中险些出了车祸。惊魂过后,情人突然说了句,小孩子真好,不用付法律责任,出事最多家长赔点钱,她对这句话印象很深刻。 林云起挑眉:哦? 虽然有了些想法,仍问道:为什么单单对这句话印象深刻? 她看到过情人偷拍洪盛仓原配的照片,据她所说,当时情人的眼神特别恐怖。 劣迹在身,旁人总是会多点联想。 林云起沉默了一下:这个情人现在在哪里? 精神病院。被送进去的时间和你给我发来的时间点差不多,她没什么朋友,洪盛仓也没出面,两人的孩子后来被送去孤儿院,不过现在被领养了。 给我地址。 私家侦探把地址发到他手机上,没有什么更多的消息,交易双方省去不必要的客套,同时挂断电话。 现在太晚了,没特殊情况肯定是无法进精神病院探望人。 白辞:可以让聂言出面。 林云起也有这个打算,小男孩此刻是一个人外面,很不安全,早点把案子结束,对大家都好。 白辞直接发了条短信,只有精神病院的地址和一句话:我们要去。 他编辑文字时,林云起正用手指戳了下小册子,后者配合地倒过去,整个游戏再幼稚不过。 林云起心不在焉道:当初你说洪盛仓是多子多福的面相,果然不是妄言。 白辞神色平静:放心,我们不会重蹈覆辙。 林云起嘴角一抽,因为一人一个私生子么? 第74章 夜半(二更合一) 放弃探讨公平与否的话题, 林云起站起身,把小册子往口袋一塞:我们可以先出发,路上等回复。 他直觉聂言不会拒绝。 车子才上路不久, 聂言便打来电话:到了医院, 门口会有我们的同事等着。 结束通话,林云起笑吟吟道:猜猜这位等我们的同事,会是谁? 白辞:我猜姓罗。 两人同时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城市里不乏好的精神病院,但这家比较偏, 还没下车就看到前方有人蹲在杂草堆旁, 叼着根烟。 罗盘七苦着一张脸, 扯着嗓子抱怨:我刚好在附近办事, 头儿通知过来一趟。 林云起停车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拜拜吧。 罗盘七: 能让林云起亲自开口劝自己求神拜佛, 他何德何能? 精神病院晚上休息较早, 里面静悄悄的一片。 罗盘七没问林云起过来的具体原因,料想很快能知道。前台有人值班, 他亮出证件, 护士有些为难地看向白辞脚边的博美。 罗盘七厚着脸皮道:这只小动物也是关键线索, 我们得让它见到病人。 护士将信将疑,请示过护士长后边走边道:见是可以,但尽量不要刺激到病人,尤其是这位, 情况很特殊,都得单人单间。 罗盘七:怎么个特殊法? 她经常大喊着有鬼,护士表情怪异道, 她说自己杀了一个人, 但那个人还活着。 说话间已经领他们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这也是最小的一间病房。 从走廊的大铁窗能直接看到里面的情况:病床上,女人长发披肩,皮肤有种奶油白,巴掌大小的脸天生带着一股楚楚可怜。 当得知罗盘七公职人员的身份后,女人非但没有产生抵抗情绪,反而显得十分有安全感。 罗盘七表示要谈一宗保密性高的案子,护士会意暂时在外面等着,走之前嘱咐说:时间不要太长。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护士一走,女人立刻拽着罗盘七的袖子问。 林云起不久前才和白辞讨论过类似的问题,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还觉得挺亲切。 罗盘七可不觉得亲切,他只想守护林云起最好的世界观。 人太多她可能会生出防备心,罗盘七挤眉弄眼望向门口,要不你先在外面等着? 病房很狭小,三个成年男子进来,是略显拥挤,但林云起知道这不是主要原因。 我知道了。反正事后可以从白辞那里得知,他配合地走出去。 身后响起关门声。 林云起叹了口气,靠在冰冷的墙面。生死簿不安分地在口袋里动了动,似乎是想出来玩耍,被林云起一根指头按了回去。 他刚观察过,病房里没有监控,走廊里却有,谁知道有没有人定时看着。 病房内。 罗盘七用暗示性的口吻说:我来找你,肯定是有原因的。 女人遭受了太久的精神折磨,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积压在心底许久的事情被一股脑说了出来:我亲眼看到她死了! 她是谁,说清楚点。 女人声泪俱下,讲述起七年前的一桩往事。 知道给人当情人难有好下场,她也从来不相信男人口中一时的情爱承诺。既然对方不愿意离婚,她就让男人丧偶。 长期跟踪和调查女主人的日常作息后,女人高价收买一位司机,再教唆自己的孩子在车来时故意冲向马路。 女性的本能让女主人下意识去救孩子,却被早有准备的司机撞飞。 这根本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万一她不去救人,你自己的孩子就可能有生命危险。 说话的是白辞。 罗盘七惊讶地抬头,想不通白辞这么冷漠的人为何突然变得很有正义感。 无视他的疑惑,白辞低头摆弄着手机,似乎只是心血来潮一说。 知晓真相的只有刚刚跳上窗台的骸骨狗,白辞正在和林云起视频,两人还时不时通过短信交流一两句。 刚刚那句话,其实是林云起一时感慨而发,白辞不过复述了一遍, 用双胞胎中的一个换取老总妻子的位置,不值么? 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轻蔑的笑容:跟踪的那段日子,我发现她连路边的蚂蚁都不舍得踩死,还要绕着走路。 女人从一开始便信心百倍,事实证明她也确实成功了。 事成后我打电话给盛仓,告诉他,他老婆已经死了,他本来就是冲着那个女人家里的财产去结婚,一直没办法离掉,现在好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罗盘七处理过不少异物,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毒辣的心思,皱眉问:万一洪盛仓去告发,你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我雇的司机是他那个不务正业舅舅的朋友,真告发了,他也说不清。 任谁看这都是一个联合小三杀死原配的案件,毕竟在这个事件里,丈夫是最大的受益者。 看到面前两人冷淡的神色,女人嘶吼道:她死了!当场就死了!盛仓痛哭流涕后,借口说要抛尸,直接把尸体运走。但没过多久,我就在电视上看到他携妻子出席慈善活动的报道。 罗盘七:然后呢? 女人绝望道:我去找洪盛仓对峙,他说是我疯了,一切都是我的幻想,而司机也找不到人了。出事路段原本就偏,当时也没有其他目击证人。 要说仅存的知情人,只有当初被她教唆的孩子,可车冲过来的瞬间,小孩受到惊吓,大病一场后记忆混乱,有段时间话都说不清。 求求你!女人死拽着罗盘七的袖子不松手:我愿意认罪,你找人把那个鬼除掉,把鬼除掉! 最后四个字,完全是咆哮着说出来。 病房门的隔音效果不错,但也经不起这一嗓子。不少病人被吵醒,护士连忙进来安抚病人的情绪,并让罗盘七等人先离开。 林云起佯装不知情的样子:那位女士都说了什么? 罗盘七不擅长编故事,直接把难题交给白辞:我这边有点急事,回头再说。 这也不算是谎话,他现在确实要去见一趟小男孩的父亲,如果情人没有说谎,有关妻子死后化煞,男主人可能从始至终都知情。 白辞忽然开口:也许你留在医院更合适。 边说看向病房:坏事做多了,早晚被秋后算账。 罗盘七顿住脚步,想到煞的寿命最多也就十余载,案子发生在七年前,女主人现在很可能已经是强弩之末。消失前带走要自己命的人,再正常不过。 最终以防万一,他还是留了下来。 白辞和林云起离开后,罗盘七打电话和聂言汇报情况,通话结束前发表了一句个人见解:白辞好像是要亲自去见小孩的父亲。 他对这桩失踪案很上心,聂言语气听不出波澜,你觉得是为什么? 罗盘七想了下:因为爱吧。 白辞不是和林云起告白了?罗盘七:他还被雷劈了,我相信他们是天理难容的真爱。 相信你下个月奖金没了。 夜色茫茫。 林云起的小皮卡被雷劈过后,毛病竟然全好了,从前速度一快车盖就有异响,现在再没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去见小郁爸爸? 白辞点头。 车厢内迎来短暂的安静。深更半夜,高速路上几乎看不到其他车辆,深夜电台放着应景的恐怖故事,林云起想起去找洪盛仓的舅舅时,白辞曾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天他专门找来灵媒,会不会是后悔,想借灵媒之手除掉妻子? 如果是这样,女主人未免也太可悲了。 不料白辞给出了否定答案:想要灭掉煞,最方便的法子是毁了头颅。 林云起在林间看到的棺材,里面只有身子,没有脑袋。 脑袋应该被他藏了起来。白辞淡淡道:人成煞,远没有万年古木说得那般容易,还需要有人自愿献出二十年阳寿。 林云起怔道:二十年? 白辞颔首:煞最多十年寿命,想要违背天理,就需要付出双倍甚至更多的代价。 林云起第一时间想到小男孩,白辞却是摇头:你没发现,这家男主人的头发黑得不太自然,鬓角还是白的。 前方突然蹿出一只野猫,林云起下意识要打方向盘,却被白辞按住。骸骨狗闪电般跳出去,抓住野猫放去安全地方。 林云起出了一身汗。 白辞笑道:紧急打方向盘很容易造成追尾和翻车,但大部分司机,还是会条件反射这么做。 可如果事后让司机深思熟虑后再去选择,其中肯定有选择直接碾过去的。 人从来都是矛盾的结合体。白辞嘴角的笑容消失:他想要对付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藏在山里的万年古木。 对男主人来说,这就像是和恶魔做了一场交易,偏偏自己的孩子喜欢去找恶魔玩,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林云起嗤笑:他不是还想绑架亲儿子,好给公司做危机公关? 晦暗之色一闪而过,白辞看向窗外:所以我说,本性难移。 路过的别墅几乎都是熄灯状态,只有前方一家还灯火通明,十分有违和感。 石凳上坐着一道身影,女主人一袭黑裙,戴着顶复古的帽子,郑重的像是要去参加谁的葬礼一般。 林云起发现她好像虚弱了很多,那双红唇失去了往日的饱满,干涩到可以看到很深的唇纹。 是你们啊。 女主人笑了下:听说你们刚从精神病院出来。 林云起挑眉,这消息未免过于灵通了。 她的住院费用一直是我来承担,紧急联系人也填的是我的名字。仿佛知道林云起在疑惑些什么,女主人主动开口作解释。 你们走后,她精神一直不稳定,护士就给我打了电话。 说话时,女主人踩着脚下的影子,目中却没有多少想象中的悲愤,更多的是一种空洞。 林云起:我们听了一段关于七年前的过往。 女主人不在意地提起另一件事:林老师第一次来我家,我就知道你不同寻常。因为你和那个男人长得一样,而且看上去很好吃。 谁能拒绝得了一块唐僧肉? 那次面试林云起记忆犹新,面试快结束时,自己冷不丁就被抓住双手,后来女主人解释说是因为能达到条件的家教太少,激动所致。男主人却自那之后都保持高度警惕,生怕妻子和外人有染。 山林里的那口棺材,是你的尸体,对吗? 真正问出来时,林云起的眉头一直是蹙紧的。 女主人颔首,终于说出他感兴趣的事情。 当初洪盛仓带着我的尸体开车直接冲下山崖,想要自杀谢罪。纤细的手指转着一朵小花,她漫不经心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没想到却被人救了,后面的故事你们应该知道了。那个人自称是小郁的朋友,愿意给我第二次生命。 事实证明多一次机会,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丈夫倒是变得顾家了,但是多疑暴躁。孩子长期跟阴煞生活在一起,沾染了煞气,身体产生一些异变不说,性情跟着变得古怪。 女主人无奈摇头:他献祭了二十年阳寿,谁知道还能活多久。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公司出了问题,他担心破产留下一屁股债,竟然想出了绑架亲儿子的馊主意。 恋耽美 ——(79) 白辞冷漠道:但你丈夫没有想到,自己儿子会亲手策划失踪案。 女主人幽幽一叹。 白辞并未再张口。 女人身型单薄,静静坐在凳子上,仿佛要被路灯的光芒灼烧干净 她明显是坚持不了多久。除非有强烈的执念,勉强还能延长一些时间。小男孩怕是想利用失踪,让母亲无法安心离开。 我配合着报警把事情闹大,想让小郁知道这么做没用,好彻底死心。 骸骨狗对家庭伦理纠纷不感兴趣,懒洋洋道:没用是因为你知道他藏在树林里,现在孩子跑去其他地方,证明还是有点用处的。 从影子就可以看出,女主人要比前几天稍微恢复了一点。 不过是一时的镜花水月。女主人闭了闭眼:林老师,拜托你帮我找到他,我是真的累了。 林云起沉默稍顷,点了下头,问:你觉得小郁最有可能跑到哪里去? 女主人苦笑:想不到,所以我才担心。 月光照在林云起脸上,他不再看女主人,给白辞使了个眼色,转身朝车边走。 白辞跟了上去,先一步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却侧过身让他上去:我来开吧。 车子重新上路,骸骨狗咋呼个不停:要去哪里?能把窗户打开吗?我要兜风。 白辞铁石心肠不理他,骸骨狗又过去烦林云起。 林云起耐不住声声恳切,帮忙将车窗降到底。骸骨狗享受地伸出去脑袋,仅仅过去三秒,便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货车哗地一下,带走整个头颅。 它林云起咽了咽口水:它死了吗? 白辞淡淡道:别放在心上,自找的。 到底是一条狗命,林云起还有些担心。好在下个路口,一个狗头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顺利和身子重新结合在一起。 骸骨狗咒骂道:混账司机,我挂在后视镜上,都闻到了浓浓的酒味。 它借林云起的电话打给聂言:喂,聂队长吗,我要举报海T3221R1涉嫌酒驾,还超速,他XX个畜生,把我头都给带走了。 林云起看向白辞:你家狗平时说话都这么豪放? 白辞目不斜视开车:不然你以为我和特殊小组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差? 原本只是井水不犯河水,后来骸骨狗三天两头给人找事,凭借一狗之力让特殊小组对他们敬而远之。 一码归一码,我伸脑袋是找死,但他酒驾更不对。 骸骨狗属于死都不长记性的那种,替自己辩解完,又把爪子伸了出去,这次它运气好,因为车越开越偏,类似的惨剧没再发生。 呦,我的小祖宗,谁又惹你不开心了?洪盛仓的舅舅腆着一张笑脸走进来:来,给你牙刷,我特意跑老远买的。 谢谢。小郁:暂时不要告诉 我懂,不告诉你爸妈你在我这里。男人搓搓肉乎乎的手:别忘了你答应的东西就成。 小郁点头:我明年的压岁钱全是你的。 他的压岁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男人笑呵呵唱着歌往外走:行,被子我都晒过了,你早点睡。 靠近乡下的地方,月亮似乎都要更圆一点。 小郁光着脚下地,一只蜈蚣爬过来,他灵活地跳到窗口。长年累月和煞同处一个屋檐,他变得越来越容易生病,但身体又格外的灵活。 窗台上全是灰尘,小郁却是直接下巴抵在上面,掏出一张全家福,对着月光一直看。 再成熟说到底也是一个孩子,他不知道这样耗下去的意义在哪里,但又迫切地想保持现在的状态,至少知道妈妈还在。 想留住的东西,就要拼尽一切留住。 小郁肩膀一抖,猛地转过身,房间内不知何时出现另外一人。他的目光像是清冷的月光,可月光是没有焦距的,对方的眼睛也是。 你是谁?小郁紧紧攥住照片。 我是能帮你留住妈妈的人。无佚轻笑道。 小郁变得更加警惕:老师说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是那位林老师教会你的么?无佚朝窗边走了几步: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可以帮你妈妈死而复生。 小郁死死盯着他不说话。 无佚一直走到小男孩面前,躬下身:有个东西叫生死簿,只需要轻轻一笔,你妈妈就能重返阳间。那东西如今就在你可亲可敬的林老师身上。 小郁闻言喉头一动。 无佚:是真是假试试就知道了。 小郁垂下头,许久才问:怎么试? 无佚把一根钗子放在他手上:先用这根金钗取血,再让林云起亲手在册子上用血写下你妈妈的名字。记住心诚则灵,必须要是他心甘情愿写下。 小郁犹豫了许久,颤抖地握住钗子:如何才能让老师心甘情愿? 无佚低声笑道:只要你按我说得做。 小郁皱眉:你说话能大点声吗? 无佚不恼,凑近他,用蛊惑的语气道:首先,你 涣散的瞳仁微微一颤,无佚面色沉下来。 我记得你以前特别爱干净,来,洗脚水给你烧好窗外,男人脸上的肉一抖,手里的盆子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排都是砖房,窗户没关,可以清楚看到屋内的景象。 小男孩正垫着脚尖,用力把钗子死死插进一个陌生男子的脖子里,下一刻,他猛地冲出屋子。 地上有玻璃渣,小男孩光着脚,脚底被扎破了,但奔跑的速度不减。 娃儿,你杀人了。男人颤声道。 小郁沉沉道:不想死 ,就跑! 屋内的男子抬起头,面无表情取下脖子上的金钗,都看不到有血流出。 妈呀,这是人是鬼!被钗子在脖子上戳了个洞,竟然还活着,明显不正常。男人拼了命地往前跑,望着前方领先自己一百米的身影,绝望道:娃儿,等等你舅姥爷! 前方是两排熟悉的砖房,林云起认出是男主人那个游手好闲舅舅住的地方。 你怀疑小郁会来这里? 白辞点头:衣食住行,一个孩子没办法解决这些基本问题。 而这里就是最好的去处,从上次林云起给钱问问题就可以看出,男主人这个舅舅,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 后座,骸骨狗鼻子突然动了动,狗脸一沉:错不了,这股甜腻腻的味道,无佚在这里。 第75章 年龄(二更合一) 救命啊!男人挺着个啤酒肚, 发出杀猪式的惨叫。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周围像是竖了几堵高墙,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重, 一股阴冷的气息飘过来,男人根本不敢回头望。 我完了。 在被那股阴冷的气息捕捉到之前, 两道刺眼的光芒突然照过来。 平日里最恨莫名其妙开远光灯的, 这时候男人却拼命地往灯光底下钻,像是沐浴到了生的希望:救,救命。 要救吗?骸骨狗只有两个黑洞似的眼睛, 却能看得极远。 白辞轻轻拍了一下它的背,骸骨狗猛地冲出去, 嘴里吐出一团光明的气体,这团气体吞噬阴气失败,不过却有效地阻拦一瞬, 骸骨狗趁机叼住男人的衣服,把他往前面一扔。 林云起上次看到这么闪耀的光芒还是在电视剧里:这是,佛光? 白辞微微晗首。 林云起大受震撼,这狗日常表现的极其乖戾, 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秀出佛光的。 白辞平静道:也许和它经常举报酒驾有关。 车顶传来嘭的一声,林云起抬起头,心疼地发现顶部凹陷了一块。前后不过两秒钟,小男孩从车上探下来脑袋,倒着往里看:老师。 林云起眼角抽搐了一下,打开门让他进来,同时说道:老师要收回上次那句, 让你活泼点的劝告。 白辞打开车灯, 林云起这才注意到小男孩的脚还流着血, 面色微变:不要再挨地了,坚持一下,很快带你去医院。 小郁并不在乎脚底板传来的刺痛,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迷惘。 刚刚把钗子戳进男子脖颈的刹那,他分明感觉到了有冰凉的液体溅在手上,然而此时此刻他的掌心很干燥,没有任何液体流过的证明。 小郁坐在后座,白辞没有回头却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罕见开口给林云起以外的人做了次解释:有些人的血液不容于阳世,一旦流出会立刻消失。 小郁不再盯着手看,慢慢捋平照片被抓出的皱痕:那个眼瞎的男人,是老师的仇人吗? 林云起沉吟片刻:应该是。 之前白辞用曾经的朋友来定义这段关系,想必中间穿插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小郁提炼信息的本领一流,三言两语就说清了男子想要诱使自己做的事。 这时他那位舅姥爷,连滚带爬地在外面敲着车门:壮士!开门啊。 林云起胳膊探出窗外,伸出一根指头:一点要求,上来后闭嘴。 男人捂着嘴巴连连点头。 等他真正上车时,白辞开口让他朝前面靠点,男人听话地伸长脖子探过去,立刻被打晕。 林云起扬了扬眉。 白辞:有些对话少儿不宜,他不适合听。 说着少儿不宜,实际是打晕了老的,留下了小的。 大概是因为知道无佚吃了点小亏,白辞目前心情不错,多和小孩说了两句话:利用生死簿的提议,你不心动? 凝视照片上怎么样也抚不平的皱痕,小郁低声道:有些交易做了,害人害己。 他自己的家庭就是前车之鉴。 连孩子都懂的道理,有些人活了上 意识到这样说可能连带着暴露出自己的年纪,白辞及时停了下来。 林云起眯了眯眼:上什么? 白辞:上百年,都没悟透。 听说过数百年和上千年,很少听人用上百年这一说法。 你们聊够了吗? 骸骨狗总算干了一件人事,发声打断车内僵硬的气氛。 它不是无佚的对手,打斗中以闪躲为主,再以金刚不坏神功为辅助,闪不过时可以更好地抗揍。 但这种抗揍也是有限度的。 白辞打开车门走进黑夜,准确锁定虚空中的一点,从林云起的角度,只看到他以指代笔,画了些什么。 都说打架讲究的是稳狠准,但此刻更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一道白色的虚影随着白辞指尖的停顿逐渐显露出轮廓。 幽蓝色的暗芒和艳丽的石榴红汇聚,在半空中炸开,迸发绚烂至极的烟花表演。 林云起目光一动,直觉那抹红来自白辞:这颜色 是彼岸花的颜色。白辞一下车,骸骨狗立刻脱离战场,占据了它主人原来的位置。 眼见两只狗爪子搭在方向盘上,林云起不可思议:你准备带着我们跑路? 骸骨狗:只有我们走了,主人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林云起: 这逃跑理由,太漂亮了。 会说话的狗。小男孩本来就挺喜欢狗,犹豫地摸了一下。 林云起想到万年古木养的那只狗,过往很多疑惑得到了解答,譬如小男孩性格孤僻,但第一次见面时,就对自己展露出足够的好感。 原因多半在于相似的容颜。 骸骨狗时刻准备跑路,但还没有跑,不时伸出去脑袋观望战况。 好!它激动地海豹式鼓掌:无佚率先吐出第一口血! 从前白辞口袋总是出现奇怪的咔嚓声,林云起好像明白了声音的来源。 胜之不武,无佚嘴角挂着血丝,面上笑容犹在,如果不是百年前的设计,论实力你要稍逊我一筹。 白辞没有负伤,却是微微皱起眉头,盯着面前这道纤弱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佚一直保持着笑容,随着他笑容淡去,原地只剩下一只幽蓝色的蝴蝶。 白辞转身上车,骸骨狗乖乖从缝隙钻到后座,不解道:我尊贵的主人,为什么不直接搞死他?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打不死。 白辞面上看不出过多情绪,但目光一直是微微沉着的,大概是在思考原因。片刻后,他发动车子,重新朝来的方向开去。 林云起查了下导航,路过一家医院时,先送小郁去清理了脚底的玻璃碎片。交完费用,又给昏迷的男人办理住院。 他梦游伤人,被家属打晕了。 借口用得很合理。 小郁暂时没办法下地,背着人往外走时,林云起嘱咐:记得回来接你这亲戚。 小郁闷声道:要回家了吗? 林云起有些默然,随后说:你妈妈很担心你。 接下来都是一段冗长的沉默,小郁一路盯着全家福不说话,有一瞬间他甚至恶劣地想,要是当初父母真的就那样死了也好,至少有些痛苦不用延续到现在。 这偷天换日得来的七年,也没有多少喜悦。 眼看指甲快要抠破照片上父亲的面容,骸骨狗百无聊赖地趴在一边:主人曾经说过,人性的恶不是纯粹的恶,这就是它的卑劣之处。 恋耽美 ——(80) 无法打着正义的旗帜去讨伐另一方,尤其是在面对家人时。 骸骨狗心有余悸:幸好我没家人。 全族就剩他一个独苗苗。 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吗? 从医院到别墅,大约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一路有四个红绿灯。但今天一反常态的顺畅,一个红灯也没遇到。 昏暗的路灯下,女主人还坐在那里,林云起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要穿一身黑,像是料定了今天是自己的忌日。 白辞没有下车,给骸骨狗使了个眼色。 整张撕掉博美的外皮,骸骨狗跃出窗外,瞬间体型暴增数十倍,让小郁坐自己背上。 视线扫过那张外皮,林云起默默拧开瓶子喝了口水。 小郁的脚才包扎完,骸骨狗把人送到凳子上后立时回来。 林云起一直盯着那处,没过多久男主人从别墅里走出来,啪地一下跪在妻子面前,嚎啕大哭。 夜色下,一声声对不起传到耳边,林云起听着凄厉的哭喊,心中毫无波澜。私心里他很想称之为鳄鱼的眼泪,但站在小郁的视角,又不全是这样。 这时他忽然想起白辞关于人性的理论,摇了摇头,开车离开。 骸骨狗趴在后座玻璃上:她的影子淡了,离消失也就是这几小时的事情。 路上白辞给聂言发了条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说的,翌日太阳初升,特殊小组来人抬走了棺材,对外宣告女主人在家突发心梗而亡。 绑架案告一段落,警方通报孩子已经找回,但细节不对外披露,网络上有各种猜测。聂言没特别找人去压热搜,清楚这种新闻的热度,随着结果出现,很快就会降下去。 结案报告的重任又落在罗盘七身上,因为很多案件细节他也不清楚,只能借着请林云起吃饭 ,旁敲侧击地打听起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可能太困了,在亲戚那里找到人之后,我就在车上睡了过去。 罗盘七觉得合情合理,一定是有不方便让林云起看到的事,所以白辞给他施了术法陷入沉睡。 你说如果我写个三句话总结,领导会不会给过? 林云起:为什么不是三页纸?写得够多,别人就无法在态度上谴责你。 罗盘七愣了下:有道理。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岂不妙哉? 被指点迷津后,罗盘七匆匆回去赶结案报告,自始至终连筷子都没碰。 林云起想了想,打电话准备叫白辞过来:罗盘七急着走,要一起吃午饭么? 得到的自然是一个好的回应。 白辞挂断电话后,露出温和的笑容:他请我吃饭。 骸骨狗打破自我感动的幻觉:是罗盘七有事离开,林云起怕浪费,才叫你去的。 然而这句话白辞压根没听进去,为了尽快赶到,外套都是拿在手上下楼时边走边穿。不到一刻钟,他便来到一家饭馆。 林云起正在看新闻上关于失踪案的评价,像是感觉到什么抬起头,看到白辞有些惊讶:这么快? 白辞在他对面坐下,状似很矜持地点了下头。 林云起让服务员再送来一碗米饭,放下手机开口道:小郁的父亲不准备办葬礼,这样也好。 整件事原本就经不起细细推敲,一旦有人注意到不对,很容易追究到什么。 过去几年经常能见到的人,说没就没了,要说没一点伤感,肯定是假的。林云起轻轻叹了口气,难得没什么食欲。 白辞把他喜欢的糖醋排骨推过去,说:长期和煞生活在一起,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好在孩子还小,一切来得及。 林云起担心的是另一件事,男主人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一旦他也离世,小郁就真成了孤儿。 收养要年满三十周岁,我还差得远。 他忽然看向白辞:对了,你身份证上是多少? 白辞短暂沉默,若无其事地扒了口白米饭:二十二。 林云起饭都不吃了:二十二?! 这份震惊白辞不是第一次瞧见,行走在人世间,需要一个身份。这种事当然是交给特殊小组来办,也只有他们有权利去做。上一任总部负责人还在时,白辞专门报出自己定下的日期,要求按照上面的数字作为出生日期。 当时的总部负责人也是一副你个小脑袋瓜有什么毛病的表情。 曾经的质疑现在迎来了回报,白辞平静强调说:没错,比你还小一岁多。 林云起张了张口,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喝口水压惊。 云起哥哥。白辞突然面无表情地叫了声。 噗 幸而林云起及时侧开身,桌上的菜免遭一劫。 罪魁祸首体贴地递过去餐巾纸,白辞淡淡问:还好吗? 林云起咳嗽了好几声,总算缓过来:你给我好好说话。 震惊的不只林云起一个。 白辞的身份证经常要换,每次他去改年龄,骸骨狗就会抓紧时间独自浪,现在回想起来,对方更换身份证的频率确实过于勤了。 掰着指头算了算,不到三十年,白辞就要去换一次。 也就是说,他给自己的定位永远在三十岁以前。 太不要脸了。骸骨狗说出林云起的心声。 被控诉的当事人无动于衷,见林云起不动筷,白辞亲自夹了块排骨放在他碗里:先吃饭,菜都凉了。 午饭结束,回去路上,白辞总算说了句人话:可以让聂言给万年古木申请一个身份。 林云起皱眉:他不也是煞? 不一样。白辞解释:傀儡和小郁的妈妈不是一个量级的,他完全可以收敛自身的煞气。 女主人说到底是万年古木违背天道,用煞气滋养出的新煞,和自然诞生的阴煞有着本质区别。 林云起抿了抿唇,也说不好是让小郁跟亲生父亲在一起,还是跟万年古木在一起更好。 即便看不起男主人的作为,他目前也希望对方能多活两年,否则短时间丧母又丧父,不是一个孩子所能承受的。 手机铃声打断他的沉思。 罗盘七打来电话,开口就是一声哀嚎:被摆了一道!奖金彻底没了。 林云起停在路边,问:怎么了? 罗盘七:早上去抬棺木,我以为 猛然意识到平时和林云起吐槽多了,忘了有些事不能说,连忙改口道:没什么,打错了。 林云起莫名其妙望着手机。 副驾驶座白辞出声道:棺材是早上八点抬走的,那个时候他们默认了煞已经消失,实际煞是八点半才真正消失。 多半个小时似乎也没差,但罗盘七的嚎叫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云起骤然明悟:这半个小时,小郁的妈妈是不是去 白辞:已经要死了,当然是要带走该死的人。 林云起闻言目光一动。猜测特殊小组产生误判可能和白辞之前发的短信有关,给他们种下煞已经消散的心理暗示。 在精神病院,我也提醒过罗盘七留下来,白辞淡淡道,一碗水端的很平。 说归说,但这种一视同仁明显是不利于罗盘七的,知道煞已经消失,他要忙着写结案报告,必然是迅速从精神病院撤离。 想想对方起早贪黑地加班,还要扣奖金,林云起不免产生些同情。 正要回拨电话,发现手机快没电了。 白辞时刻关注林云起的一举一动,在他开口前,主动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林云起拨号过去,安慰道:回头我去网上看看有没有周末能做得高薪兼职,到时候带上你。 我看你是想我死。 罗盘七不接话,冷酷地单方面结束通话。 林云起一脸莫名其妙:我没得罪他吧? 处在不同空间,都能感觉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嫌弃。 有关兼职,难得没有站在林云起这边为他说话,白辞岔开话题:扣掉的奖金聂言一般会找其他理由补发。 林云起点了点头,要把手机还回去,突然又收回手。 白辞挑了下眉。 林云起看了他一眼,当面打开通讯录。里面只存了两个电话,一个好像是聂言的,备注很官方,就叫官方人员。 另一个自然是自己的,备注是林哥哥。 何等的卧槽! 恶趣味被拆穿,白辞面上看不出任何悔意,还专门拿出身份证放在林云起面前:很合理。 被天打雷劈的,你开心就好。 家教工作并未随着女主人的离去而终止。 小郁父亲专门打来电话,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林老师吗?这周先让孩子休息一下,下周课程照旧。 知道了,到时候会再跟你确认时间。 林云起把手机扔到一边,按了按眉心,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印证了一个道理:只要够忙,崩溃就追不上你。 起码世界观被颠覆,他到现在连崩溃的时间都没有。 希望最近能安生些。 刚对着空气喃喃了一句,外面就有人敲门。 白辞站在门边:早上好。 林云起沉默了一下,请他进来。 白辞没有迈过门槛,开门见山道:收拾一下,带你去发财。 一直到上车,白辞才缓缓说起原因:两个月前开始,有人高价收购陪葬品,导致最近盗墓的相当猖獗。 林云起:你想带我去盗墓? 这可是要量刑的。 当然不是。白辞好笑:古董街现在热闹的很,一堆自称有祖传宝物要卖的,正好去淘淘。 林云起直觉没这么简单。 上次来古董街还是买凤冠时,一下车,林云起就被前方的情景震撼到了。卖货的可谓是见缝插针摆地摊,有些恨不得爬屋顶上吆喝。 乱成这样,也没有城管? 白辞带着他往里走:有几个贩卖过文物的倒爷,警方已经想抓很久了,这次就是个机会。 林云起失笑:倒爷应该也清楚,来这里不安全。 利益动人心,人多,蒙混过去的可能性也不小。 人确实是多,林云起都得侧着身子走路,每个摊子旁都围着不少人,还有在发朋友圈站在原地不动的。 骸骨狗骨头都快被挤碎了,抱怨说:这就是人类的第二大特性,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 甚至有人是专门赶来拍照片,发微博的。 白辞忽然停下脚步,旁边一个人少的地摊,年轻情侣正和摊主还价,想买走一串手链。 摊主也是个爽快人,低价让他们拿走。 女孩兴高采烈地要伸手去拿,一道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传过来:诅咒可不是送出去就能化解。 女孩愣了一下抬起头,被后面帅哥的容貌惊叹到,后知后觉这句话是对摊主说得。 男孩很机灵,敏锐地察觉到摊主表情不太对,拉着女孩离开:走,东西不要了。 摊主面色难看。 白辞扫码付款:我买了。 摊主愣了下,连忙塞给他: 高人,你有办法化解? 白辞没回答,拿着东西离开。 接下来,他又买了不少东西,林云起见没地方装,找到打扫卫生的阿姨要了一个大黑塑料袋,让白辞把东西全部丢进去。他直接扛在身上,若不是有气质撑着,活脱脱就是一收破烂的。 第76章 过往 沉甸甸的大黑塑料袋, 总容易产生不妙的联想。林云起扛在肩上,周围人主动绕行,一时间这拥挤的小道, 他走的还挺舒服。 穿越人山人海,两人又来到了上次买凤冠的小店,有过一次经验, 林云起轻车熟路地拉下门口的麻绳, 铃铛一响, 小老头出来开门。 早上我这学徒才去买了富贵竹,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贵人临门。 每次见到白辞, 他这嘴都像是抹了蜜一样。 可惜二十二岁的白辞完全没有与之相对的热情, 冷淡问道:收殉葬品的热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黑市的说法是两个月以前,但火苗一定出现在火彻底燃烧之前。 六月中旬左右。小老头给出一个比较确切的时间点。 学徒从仓库出来:师父,不是说最近不接单 看到是白辞他们, 话又咽了下去。 小老头倒好茶, 坐下来说话:突然刮起这阵风,肯定不正常。 他不想掺合进去,近来一直是关门谢客的状态。 白辞不知在想什么, 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下:知道是谁在收吗? 小老头余光瞥了下林云起,不知道能不能在他面前开这个口。 直说就行。 白辞发话, 小老头再没有顾忌。 据我所知,所有买家背后还有一个大买家,他们在帮雇主搞收购, 而且找的东西都是有点问题的那种。 林云起感兴趣地挑挑眉:什么问题? 小老头嘿嘿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杯茶见底, 他有些慢吞吞地道:一个月前, 有个血手镯经了好几手,每一任买家全都在不久后暴毙。 林云起纳闷:这样还有人买? 小老头纠正:这样才有人买。 猎奇心理常是诱发购买力的源头。 恋耽美 ——(81) 但在一周前,这个血手镯被人收走,再没听说过发生什么事。小老头耸了耸肩:背后搞收购的,好像对这些带诅咒的东西非常感兴趣。 从店铺离开,外面的人只多不少。 重新坐上自己的小皮卡,林云起感慨车内空气比外面的新鲜。 他呼了口气,顺手把塞满物件的黑塑料袋往后座一扔。 白辞:想到什么了? 林云起看他。 白辞笑道:刚在店里话听到一半,就看你有些魂不守舍。 古董街内的吆喝声不断传出,林云起开到一处寂静的地方才开口:小郁提起过,无佚曾把一只金钗交到他手上。 最近炒起来的都是一些古物,不知道金钗是不是。 还有蛊惑对方用金钗放血,骗自己在生死簿上写名字,这又是什么神操作? 骸骨狗也露出疑惑地狗脸:生死簿的正确用法难道不是划掉名字吗? 白辞右眼一跳:谁告诉你名字能随便划的? 骸骨狗说了句没意思,趴在窗户上吹风。 为了留下一个好印象,白辞控制着不去捏碎骸骨狗,耐着性子解释道:除判官外,一般人拿到生死簿都是无字天书。 将死之人例外,他们能看到自己的名字,还有一种便是像林云起这样阴气重的,某个瞬间可以看见名字。 无佚一直想要确认你是不是他要找的人的转世。提起这个名字时,白辞总是带着一丝轻蔑。 林云起一点就通:如果我是,用血在上面留字,也能让人死而复生? 白辞摇头:不一定。但那金钗是至阴之物,能增强你的阴气,心诚的话,或许会有效果。 只能说无佚也有些病急乱投医了,先提出一个猜想,再去证实。 林云起琢磨不透:他在执着什么? 前世今生,非要找到同一个人。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雷电天气预警。 白辞闭嘴了。 先前每次他都是要等到电闪雷鸣才保持沉默,这次却提前让话题戛然而止。 林云起:你是不是害怕说多了,我跟你一块遭雷劈? 白辞淡淡道:我是担心劈完死的是我,你安然无恙。 这么多年不就白等了。 吴圣舒被退货到看押点那会儿,看押点的狱警一度担心他会自闭。 一来一回,侮辱性质着实强烈了些。 然而除了最初一两天,吴圣舒很快平复下来。 作为犯人,他的身份很特殊。多年以来他对异物展开研究的成果,总部说不在乎是假的。吴圣舒也很识相,时不时地吐出露出一些,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对他开放阅读权限。 我要见白辞。这天他突然对巡逻的人提出要求。 对方去请示罗盘七,但这也不是罗盘七能够做主的,又把这份申请提交到聂言手上。 让他见。 没想到聂言不做考虑,直接批准。罗盘七一时失神,忘记走出办公室。 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聂言直指核心:能从白辞那里占到便宜的,这世上没几个人。 罗盘七闻言表示认同,吴圣舒甚至连林云起的便宜都没有占到过,还被定性为野鸡头子。 当天下午,吴圣舒等到了他要见的人。 不指望白辞会主动开口,吴圣舒直接说道:人埋在地下哪怕腐烂了,也会留下某种元素,同理,抱蝉虫不可能在林云起体内做到彻底的灰飞烟灭。 白辞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否定这个结论。 抱蝉虫的血肉融化在林云起体内,或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 为了不被监控捕捉到,吴圣舒每一个音都发的很轻:按照无佚的说法,清空七情六欲后,他有办法找回前世的记忆,同样的方法你也可以试试看。 哪怕找不到完整的前世记忆,说不定会有一两个片段可以成功找回。 南柯梦是个垃圾,但建议你配套使用。 白辞眯了眯眼,似乎是在琢磨这种近乎投诚的表现,背后有什么意义。 吴圣舒摊摊手,坦白心思:聂言肯定不会送异物来让我做实验。 人体吞噬异物能力的研究,只能暂时搁置。不过自从亲眼见证抱禅虫的诞生,吴圣舒倒是对轮回转世提起了兴趣。 这种前世是每个人都存在?又或者只有个例才会如此。 我预感要出大事了。被无佚抓走的这段时间,他发现这座城市的阴气越来越重,吴圣舒露出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一切平息后,如果大家都还活着,记得告诉我实验结果。 白辞似笑非笑:我会试试。 吴圣舒本来也想试探对方的态度,如果白辞掉以轻心,直接离开,那就间接证明林云起就是无佚要找的人。 此刻专门强调一句,反而让他琢磨不透,就好像在耍自己玩。 白辞走前带走南柯梦,借口要想办法找回自己和无佚相关的记忆。 他走后,办完抽调异物记录的侏儒找到聂言,玩味笑道:白辞的话,你信几分? 聂言也不好说:不论别的,南柯梦当时是他亲手抓住送过来,只是借走几天,我们也不好拒绝。 林云起正在家中补眠,被一通电话叫到了附近的酒店。 他的睡意还未完全散去:有什么话不能在房子里说? 白辞淡淡提醒:隔门有耳。 林云起眨了眨眼,想到一个在自己心中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存在:饿死鬼? 倘若让他知道你的世界观发生变化,会有点小麻烦。 林云起发现白辞一直虚握着拳头,像是拎着什么东西。 一只笨蜘蛛。白辞直接揭晓谜底。 林云起目露好奇,白辞对待一般人事向来惜字如金,能让他专门强调笨,那该有多蠢。 南柯梦并非完全隐形,阳光照射进来,巨型蜘蛛透明的身体微微闪烁着荧光。 林云起依稀看到什么,却又稍纵即逝。 蜘蛛被随手扔到窗台边,瑟瑟发抖抱着花盆。 白辞压根没正眼看它:有一种法子可以找回前世记忆,去孽镜台,但要斩断这世所有的因果。之前有人想借抱禅虫斩你的因果,然而失败了,抱禅虫死在你体内。 什么时候的事?跳过了询问抱禅虫,林云起揉了揉太阳穴:当时我又在干什么? 你在听我告白。 林云起笑容僵住。 白辞:不过现在有另外一条路子尝试,你体内也许还有抱禅虫的残骸,可以让南柯梦模仿这股气息在梦中织出抱禅虫,再织出一个你,将二者融合 南柯梦不知何时从窗台上爬下来,和林云起仰头的角度一致,大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啥? 他在说啥? 白辞望着林云起:其实我并不希望你恢复前世记忆,一世就是一世,选择权在你,恢复的好处可以让你更安全,应付无佚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林云起压根没在听自己说话。 他和骸骨狗竟然聊到了一起:前世,好刺激啊。 骸骨狗:你说我狗大爷的前世是什么? 林云起:话说回来,好像每次提到类似话题,天空就电闪雷鸣,专门来酒店除了防饿死鬼,是因为这里有避雷针吗? 那舔狗得插一千根。 下一秒,骸骨狗在林云起面前被拆成拼图扔到一边。 林云起: 白辞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面对林云起时,仍旧保持和善的笑意:虽然没有神智,但孽镜台也算你的故友,会友而已。至于帮你找回记忆的是南柯梦和孽镜台,和我有什么干系? 撇的真是干净。 没有直接关系,也总有间接关系,说穿了,是主谋。 白辞:这种程度的反噬可以接受。 天道不是以前的天道,还是有些漏洞能钻,不过起决定作用的在于最近整个天海市似乎都躁动了起来。 这些躁动的源头大概率在于无佚,假设林云起找回记忆,有利于进行制衡。对于无佚,没有人比他了解更多。 林云起忽然道:照你所言,之前无佚所作所为,对其本身也没好处。 白辞摇头:被抱禅虫斩断因果,已经不算是活人了。 原来林云起不是无神论者!巨型蜘蛛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惊声尖叫。 身形可以隐藏,声音不会。 面对一惊一乍,林云起嘴角一抽:它不会才反应过来? 都聊了这么久,中间自己还和骸骨狗有过交流,用脚指头都能想到的事情。 白辞沉默中点了点头。 他已经深思熟虑过几个难点,一是如何让南柯梦配合,再者抱禅虫的气味是否真如吴圣舒所言,能够残留在林云起体内,然而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卡在第一步 巨型蜘蛛:能再说一遍吗?我没听懂。 白辞寒声重复。 巨型蜘蛛总结:模仿气味在梦中具现,让梦境假虫去吞噬梦中假人林云起的七情六欲?孽镜台呢?这东西我可织不出来。 相传这是一殿阎罗曾掌握的东西,它哪有实力去山寨。 白辞:孽镜台本就是虚幻之物,我可以在梦里进行召唤。你再利用具现物欺骗孽镜台。 巨型蜘蛛:抱禅虫长什么样? 白辞大概描述。 巨型蜘蛛:既然要以假乱真,就不能模糊,几条胳膊几条腿? 白辞眸底几乎要结冰:只是让你去模仿气息。 那我为什么不直接拿假人去欺骗孽镜台。 有抱禅虫的气息,可以更好瞒过去。 巨型蜘蛛:我还有一个问题 白辞面无表情地走到南柯梦面前,居高临下投射的阴影几乎将蜘蛛的脑袋笼罩住。 南柯梦确定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顿时如醍醐灌顶,抱着脑袋求饶: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过了一分钟,颤颤巍巍站在林云起面前时,南柯梦欲哭无泪:能再重新说下第一步吗? 教教它怎么气息追踪,模仿它会,但觅踪它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练习过。 白辞: 还是跟骸骨狗一样,埋了吧。 第77章 互助(二更合一) 巨型蜘蛛被提到玄关处, 林云起同骸骨狗处在靠近床头的位置,这里是视觉死角,看不到发生什么。 骸骨狗却仿佛已经预料到一切, 深深一叹:棍棒底下出孝子。 林云起看了它一眼:你很有经验。 骸骨狗沧桑点头。 不出五分钟,南柯梦被提回来。 没再去看这个蠢货,白辞最后一次确认林云起的想法:过往的记忆可能会造成心理负担,你 林云起已经躺平在酒店床上, 依旧没听进去他的说话, 跃跃欲试:需要我睡着吗? 语毕很严谨地打开手机调整方向,似乎还想要录像。 林云起望向白辞:对了, 你刚刚说什么? 白辞: 南柯梦两只蛛腿扒在床边,此时此刻林云起在它眼中就像是一张色谱,每种颜色对应相应的气息。 从血肉到灵魂的气味,林云起可以说是绝对的独一无二, 南柯梦极其擅长编织这些, 当初就连饿死鬼也着过它的道。 可以了。没了之前胆小畏事的模样,巨型蜘蛛一反常态严肃:但孽镜台不是俗物, 被召唤进梦境旷野,整个梦可能顷刻间碎裂。 白辞在这一点上似乎是极其有信心, 相信林云起的梦境可以容纳孽镜台。 南柯梦本以为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造梦也是有讲究的,必须等人自然入睡,借助药力或是物理攻击,成效都会打折扣。 然而林云起的呼吸很快均匀, 沉沉睡去。 先前他原本就在家里补眠, 临时被白辞一通电话叫来, 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太多, 偶尔睡眠也是逃避现实的好办法。 南柯梦: 众目睽睽下安然入睡,一看就是没心没肺没眼泪。 它也不再耽搁,潜入林云起的梦境。 白辞这个提议,放在一般人身上不可能行得通,林云起的梦有其个人气息,只有在这里效果最佳,但做梦,上一秒行走路上,下一刻飞天遁地都有可能发生。 首要之事,便是要让林云起清楚意识到是在做梦,并明白这次做梦是为了什么。逻辑不能乱飞,确保开始时精准定格住梦境中的场景。 这些对当事人而言 全都是小意思。 入梦后,南柯梦迅速织出一模一样的林云起和抱禅虫,林云起惊叹于它的造梦才华,假人容貌甚至比万年古木还要像自己。 抱禅虫进入林云起体内,先前生动的容颜逐渐变得死气沉沉。 白辞:这便是抱蝉虫的可怕之处。如若当日无佚得逞,你甚至会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先前听对方提起,林云起还不以为意。直到旁观者一幕,联想到有段时间自己心如止水的状态,他面色立时一沉。 白辞嘱咐:稍后我会召唤孽镜台,我身份特殊,不能在这里久留。 记住,千万别伸头去看孽镜台,一旦倒影被它捕捉,功亏一篑。顺利的话,南柯梦最后会回收蛛丝,帮你织出前世的记忆。 恋耽美 ——(82) 林云起明悟:我躲起来,别乱动就对了。 白辞失笑:想做到可不容易。 反正是在做梦,林云起直接找了个垃圾桶藏在里面,这下连呼吸频率都减少了。 外面麻雀叫声叽叽喳喳,他在考虑要不要顺便做个耳塞。 思忖间,叫声忽然停止。 林云起挑了下眉,琢磨也没听到鸟飞走的声音,怎么就安静下来了。 垃圾桶盖留着一条缝隙,他在考虑要不要顺着缝隙看一眼。 身子还没立直,一阵强烈的头晕袭来,林云起靠着极端的意志力,才没有直接载倒。 随着时间流逝,眩晕感只多不少。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抽空,窒息让大脑几乎要炸开。垃圾桶这一瞬间化身成了潘多拉的盒子,不同的是,他是被锁在里面的灾难,妄想拼命探出头。 诱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林云起想靠疼痛让自己清醒,又担心因为痛楚导致梦醒。 分散注意力。 一定要分散注意力。 他开始拼命重复回想白辞和自己告白的那一天,努力代入当时的震惊状态。 效果不错。 林云起闭着眼,找到强行支撑的动力。 不知过去多久,那种强烈冲出垃圾桶的诱惑终于消失,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结束了么? 头顶的垃圾盖被打开,强光猛地刺射进来,林云起偏过头捂住眼睛。 巨型蜘蛛脑袋堵在上面:好了,我来捞你。 两只腿像是钳子一样,把林云起拉了上去。 林云起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气,稍缓片刻问:成功了? 南柯梦一脸复杂看过去,上次入白辞的梦,它便对林云起的身份有微妙的猜想,这一次基本实锤了:算是吧。 具体不过多做解释,南柯梦留给他自己体会,尽职尽责地开始织网。 周围景象豁然一变,林云起还没反应过来,便置身在一座城池当中。变化来得太快,他左顾右盼试图寻找蜘蛛的身影,就在这时,头顶一阵疾风袭来。半空中一只秃鹫冲刺得速度太急太猛,林云起根本来不及躲闪。 然而它直接穿过林云起的身体,就像穿过空气,没有任何阻碍。 林云起这才惊觉自己如今的状态更像是一个透明人,环顾四周,活脱脱的天地熔炉,人间炼狱。 尸体被当做货物,三三两两地扔上车,他靠近城门,还能听到外面的嘶吼声:都说了别乱扔,用火烧了! 看着似乎是一场瘟疫,不知道是不是这座城已经被放弃,几乎看不到官兵和大夫。 城墙上空荡荡的,远处有两道身影伫立在上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登城楼,终于看清这一白一蓝两道身影。 其中蓝衣应该是前世的自己,容貌相似,手上缠着一串血红的佛珠。另一人毫无疑问是无佚,神情中含着一丝薄怒。 你非要阻我? 吸收一座城的生机,为自己延寿,已和恶鬼无异。 无佚冷笑:灵气枯竭,没有源源不断的生机补给,你我早晚也会成为天地间的一粒尘埃。 他越说越是激动:重建地府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被人掌握着命运,天天待在暗无天日的地底。 林云起站在不远处,看着长发的自己转着手上的佛珠,无动于衷道:大家各司其职,地府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活祭是大忌,你死有余辜。 两人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了起来,但城墙下根本没有几人注意到这里,有的麻木坐在路边,有的忙着处理尸体,还有趁乱打劫放火的。 双方一来一往实在太快,林云起目不转睛都看不清他们打斗的场面,很快眼前的一切如同快进的老电影,连同周边的场景开始不断变化。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正在读书的幼童,蓝衣人轻轻在幼童眼睛上抹了一下,随后飞往远处的山川。 这个画面仅仅是一闪而过,瞬息之间,蓝衣人停在峰顶,身形有些不稳。 不久无佚从背后追来,眼角不断淌血,蓝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半边袖子被鲜血浸湿,佛珠被血糊得看不清表面的纹理。 我的眼睛呢?无佚冷冷道。 刚顺手一抛丢进大海,喂鱼了。 白袍染血,神情愤怒,林云起在现实中也见过无佚两次,哪怕之前和白辞交手不敌,对方依旧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现在居然能有这么生动的神情变化,看来过去的自己有两把刷子。 无佚怒极反笑:论实力,我略逊你一筹,但千万年后,你枯骨一堆,一个死人还谈什么为民除害? 这一场对决没有结果,谁也不能置谁于死地。 林云起正好奇后续发生了什么,蓝白两道身影顷刻间从面前消失,他眼前一黑,再有意识时是在一家酒楼。 伙计端着酱鸭去给客人上菜,林云起喉头一动,可惜看得着吃不着。 视线一路随着伙计的酱鸭上移,看到了楼上的两位客人是自己和白辞。 前世的他似乎偏爱蓝色,依旧是一袭蓝衣,拿着筷子招呼着伙计快些。 眼看菜就要上桌,蓝衣人面色微变,一拍桌子,水滴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溅去。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无佚竟不闪不避,抬手就朝最近的白辞拍去。 蓝衣人眼疾手快拉过白辞,神情冷若冰霜:和一个小辈计较,你是多没出息? 这就是你选的判官?水滴砸在身上,直接在肩胛骨处留下一行血洞,无佚浑然不在意道:宁愿选这么一个废物,都不愿意和我一起谋生路。 无佚俯下身,血滴在林云起的衣服上:灵气枯竭,你也进入了衰退期,你还能护他多久? 说完重新身姿挺拔地站着:来日方长,他的命,我拿定了。 林云起正看到精彩处,画面突然断了。 一切灰飞烟灭,酱鸭的味道,繁华的酒楼都成了梦幻泡影,南柯梦大脑袋不停地喘气:就这些了。 林云起还没整明白:这么点? 什么叫这么点,这是我职业生涯的巅峰! 能骗过孽镜台些许时间,世间能做到的异物又有几个。 它回去都是要写在族谱上的。 南柯梦在梦中身体微微偏乳白色,可以看清它的长相,林云起能清楚感觉到,这只蜘蛛浑身上下散发着得意。 得意完了,南柯梦开始不停地吐丝,林云起也不知道这是正常行为还是类似人类的口吐白沫,问:你没事吧? 南柯梦虚弱道:吐完丝后,梦里看到的记忆会跟着断断续续,从模糊到消失。 这是从白辞手中保命的绝佳法子,看到不该看的,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是在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梦境结束,南柯梦直接陷入昏迷,这次它确实是出了大力。 林云起坐直身子,试图从窗外透射而入的黄昏光芒,找到久违的真实感。 白辞递过去早就准备好的温水:还好吗? 林云起:挺有意思的。 骸骨狗跃过瘫倒在地的南柯梦,直接跳到床边,好奇心旺盛:你怎么没一点不适应?我以前见过有人因为前世痛苦不堪,开始怀疑自我存在的。 林云起淡定道:那时候估计没有电影,导致第一次看到镜头拉回,过分有代入感。 现实中也不乏有人多年后还在为曾经看过的片子意难平。 骸骨狗语塞,不得不承认有几分道理,那确实是三百多年前偶遇的事情。 快说说,都看见了什么?一张狗脸几乎挤到面前,它迫不及待问道。 林云起慢悠悠地喝完手上的温水,才开口说:就看到两个镜头。 随后讲述起梦里见证的一切,在描述前世自己和无佚战斗的场景时,林云起下意识跳过一个细节,有关梦里那个一闪而过的幼童。 骸骨狗击掌:刺激!无佚那厮的眼睛原来是被你给弄瞎的,扔到大海里喂鱼,啧啧 他值得。林云起接话说。 骸骨狗点头表示认同。 白辞安静地坐在床边,片刻后开口问:就这些? 骸骨狗咋呼:能看到这点已经算不错了,我们的诈骗手段 白辞瞥了它一眼,后者自觉闭嘴。 林云起点了点头: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酒店没自己家待着舒服,缓和好后,林云起活动了一下筋骨:回去吧。 他有些心不在焉,路上是白辞开车。 梦里一切转场都发生的猝不及防,现在一切平息,他有足够的心力重新回忆先前看到的一切。 那个幼童 即便画面稍纵即逝,依旧能看出轮廓很像白辞。有的人小时候和长大几乎是复制粘贴的美貌,白辞就属于这种类型。 前世的自己在小孩眼睛上抹了下,随后又和追赶上来的无佚说眼睛已经被扔进大海,两件事在前后发生,林云起不得不多做联想。 会不会那双眼睛没有被丢弃?而是路过时顺手给了年幼的白辞。 车子遇到红绿灯,林云起下意识侧过脸,盯着白辞看。 感觉到了他的窥视,白辞用余光留意着林云起:有事? 林云起缓缓道:黄昏的光打在你脸上,挺好看的。特别是眼睛,好像有光。 被明晃晃夸耀,白辞的面色稍微有了些薄红,仿佛照在他脸上的不是黄昏,是晚霞。 林云起大大方方欣赏,突然有些不确定了。城楼上,他没有特意注意到无佚的眼睛,但还记得包藏在其中的野心和贪婪。 白辞恰恰相反,他的眼睛仿佛能包容世间万物,却从来没有要将万物据为己有的意思。 这时白辞偏过头,冲着他微微一笑,目中全是志在必得。 都已经赞美起容颜,说明对方心中已经有了他一席之地。 林云起眼皮一跳好吧,自己除外。 骸骨狗溜须拍马:能不好看吗?我主人这双眼睛,能窥破世间一切虚妄。 林云起挑眉:虚妄? 骸骨狗装博学,明明只有骨头架子,却做出推眼镜的姿势:没错,什么牛鬼邪神,哪怕他们伪装得再像,也会被主人一眼看穿。 说到这里,骸骨狗做了句补充:当世只有两位有这种本事。 林云起配合提问:都有谁? 一个是特殊小组总部负责人,不过他那双眼睛时灵时不灵,骸骨狗淡淡道,另外一个就是饿死鬼,但它的眼睛过分接近本源了。 知道林云起听不懂,解释说:你那个大学同学,伙同南柯梦去你家偷东西。 后座奄奄一息的南柯梦闻言缩了缩腿。 骸骨狗冷笑继续:他虽然整了容,但在饿死鬼眼中永远是没整之前的模样。饿死鬼甚至完全不知道他整容之后长什么样。 真是一双神奇的眼睛。 骸骨狗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但我尊贵的主人,根本不存在这两种问题。 林云起眼神闪烁了一下,问白辞:你以前是人吧? 白辞好笑,点头:很久以前是。 但他有了漫长的生命后,一半身体和厉鬼无差。 林云起:天生就能看到这些? 记不清了。白辞想了想:小时候大病过一场,病好后就能看到这些。 骸骨狗嘴贱的毛病又来了:肯定是小小年纪阴曹地府走过一遭,所以才铁面无情。 白辞淡淡勾了下嘴角。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半空中隔空一捏,顷刻间骸骨狗碎成粉末飘到后面。 南柯梦被粉末呛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林云起目睹全过程:那个瓶盖拧不开? 这和印象里的体弱无力好像有点差别。 白辞面不改色:前段时间身体出了点问题。 骸骨狗首先把嘴组合好,将功补过:他为了你,两次卜算触怒天道,导致被反噬。 白辞皱眉。 骸骨狗:我知道主人你不愿意说,但我实在看不下去,您独自承担这些,太苦了。 白辞从后视镜深深看了它一眼,林云起默默抹了把脸:是挺苦的。 手下养着这么一只狗,能不苦吗? 南柯梦还在虚脱期,看在它配合的份上,白辞没有用完即弃,用血画了几张符贴在它身上,巨型蜘蛛享受地体验灵魂被孕养的感觉。 上楼时,林云起问起白天买的一塑料袋东西要怎么处理。 白辞正要开口,忽然微微一挑眉:有点意思。 林云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白辞说道:饿死鬼不在。 饿死鬼每次出行,从温度到天气,都会显示出不正常的变化,这次却没有,显然有人在帮忙遮掩。 罗盘七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林云起打开手机看了下,摇头。 白辞猜测饿死鬼应该是跟特殊小组的人出去了,发了条短信给聂言,确认其状态。 那边很快回复:【在打野。】 林云起看到这几个字,纳闷道:你不是说他为了等我这碗饭,一直在门口守了二十多年? 白辞沉默了一下:鬼总是会变的。 骸骨狗:特别是男鬼。 白辞岔开话题:正好饿死鬼不在,他回来前,我们说起话来也比较方便。 不用避讳去谈论牛鬼蛇神。 还要回来?事情在林云起这里还没翻篇,他皱起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白辞难得决定为饿死鬼说句话:其实他 恋耽美 ——(83) 林云起冷笑:垃圾。 一直到开门,林云起才重新开口:为了让他在门口坐的舒服点,我前两天还在网上下单买了新的地垫,据说是高科技,冬暖夏凉。 骸骨狗忍不住插话:地垫还有高科技? 林云起点头:有些住别墅的喜欢把宠物养在园子里,这个垫子可以起些作用,还申请了专利。 骸骨狗震撼的间隙,白辞改口道:那确实是垃圾。 骸骨狗补刀:没错,太不懂事了。 南柯梦虚脱地跟在后面,骸骨狗冷不丁回头找认同,问它:你说对吧? 南柯梦迟疑道:虽说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但你们不能颠倒黑白吧。 门已经开了,这句话被吹散在空中。林云起把找了张长布铺在沙发上,将塑料袋里的东西倒在上面,从镯子到衣物都有。 他用像南柯梦一样语重心长的口吻说:这些东西不知道来源,倒卖发财的话容易引火上身。 白辞从中挑出几件物品:这几样放心卖。 之后他把目光锁定在其余物件上:剩下的这些全都不干净。 林云起想到店里老头提到最近兴起盗墓热,问:殉葬品? 殉葬品还好说,白辞嗤笑道,有些从前就不是给活人佩戴的。 接小郁回家的那晚,他曾让聂言去联系总部,申请调阅艳鬼的完整资料。这种历史上出现过多次的鬼怪,总部资料里一般会有相对完整的记载。 资料返回后,确实有三言两语的外貌记载,其中提到艳鬼虽无固定性别,但喜别金钗。 稍作推断,无佚给小男孩的那支金钗,应该就是曾经艳鬼的所有物。 林云起:所以这里有部分,以前是属于鬼的财物? 骸骨狗举爪:这个我知道,物件在阴气滋养下,偶尔可以生出灵性。 林云起拿出口袋里的小册子:比如说它? 白辞颔首:生死簿是其中最成功的典型,但成功之路不可复制。 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阴曹地府。 见他们在谈正事,骸骨狗过去煮了壶茶放在桌上,期间还优雅地炫了下茶艺:请慢用。 白辞端起抿了一口,淡声道:总有人想要创造奇迹。 奇迹一词自他口中说出,莫名讽刺。 白辞:无佚约莫是想模仿老路子造鬼,结果弄出些残次品。 窗户吹进来的风夹杂着冷意,林云起走去关窗,顺便看了眼上空:天色变了。 小区外。 一辆车停在门口,饿死鬼从里面飘了出来,碗里还有一部分异物的残骸没被吸收。 目睹他飘走,罗盘七紧握方向盘,看向副驾驶座的聂言:头儿,你不觉得这样有些奇怪? 聂言手中拿着平板,上面是城市的平面图,很多地方被列入深红区域,代表有异物存在。闻言他漫不经心问:哪里奇怪? 罗盘七喉头一动:我们悄悄接饿死鬼去异物密集区捕猎,供他吃点杂食,事后再专车送回来 实在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反正双方好像都在从事着什么奇怪的买卖。 第78章 征兆(一更) 黄昏像是残阳一样, 燃烧完余辉彻底落幕。 白辞坐在沙发上,瞥了眼窗外:饿死鬼快回来了。 林云起垂了垂眼,让人看不清表情,不再开玩笑问:他会一直留在这里? 被一只鬼当储备粮, 可不是什么愉悦的体验。 白辞回答前, 林云起先侧过身, 半边身子笼罩在阴影当中:感觉如果哪天真能开饭, 我连骨灰都不会剩下。 不是感觉。白辞略一沉吟:饿死鬼未必会直接杀你,他会养起来, 过年时吃一点。等个十年八年, 你才能彻底魂飞魄散。 林云起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珍贵。 白辞笑道:放心, 不会有这一天。 除了先前挑出来的那几个物件, 白辞把剩下的原装回袋子里,似乎是要另作他用。 他低头打下几个文字, 小区外聂言让准备开车离开的罗盘七稍等片刻。 白辞要来?听到原因后,罗盘七惊讶:他知道我们在这里? 聂言很平静地反问:饿死鬼离开,你觉得白辞会毫不知情? 说曹操曹操到, 夜色下多出一道身影,没多久车门被打开,白辞坐在后座,首先提起的是南柯梦:那只蜘蛛需要在我家里放几天。 随意。 聂言在这件事上态度放得很宽容, 南柯梦虽然罕见,但属于异物中破坏力较低的物种。唯一麻烦的是它擅长逃跑, 当初若不是南柯梦自己找死送上门,白辞也别想轻易抓住。 视线一扫罗盘七手上新多出的戒指, 白辞淡淡道:去古董街一趟, 就淘了这点东西? 这都能猜出来? 罗盘七下意识望向聂言, 后者摇了摇头,同样不清楚白辞是如何得出的结论。 才去过。看在借了南柯梦的份上,白辞解释了一句。 早上在地摊上,他看到过这枚戒指,除了能招点桃花没别的用处。 白辞的目光好像已经窥知一切,罗盘七有些尴尬,异性缘为零的情况下,只能走些偏门增强运势。 好在聂言没让这份尴尬发酵下去,开口问道:有什么话,需要见面说? 白辞不答,反先问起了艳鬼的研究结果。 专家那边还在探讨,怀疑他能重伤不死,是因为有寄生物。 话说到一半,聂言皱了下眉头,专家事后又做过几次实验,确定艳鬼可以接触到实物,不过有时间限制。 现在要去落实,这样的异物究竟是特殊个列,还是数量不少,隐藏在不为人知的暗处。 如果是后一条,迟早会给普通人的生命安全带来影响。 白辞拍了下手,骸骨狗叼着黑塑料袋跳上车,毫不讲究地暴力倒出。好几个镯子发出脆响,居然没有被打破。 聂言大概看了下,大部分是带有诅咒性质的物品。 骸骨狗代替主人发言了一句:近来古董街不太安生,想必你们也发现了。 聂言微微颔首,这也是他们早上过去查看的原因。 白辞眸色比外面的夜空更为深沉,他低声道:古物有灵,如果有人要唤灵呢? 人造鬼。聂言沉思半晌,说出这三个字。 之前有专家曾给出这方面的意见,而艳鬼和鬼娇娘都是同一人操控,所以特殊小组这段时间,格外关注横空出世的无佚。 罗盘七也没心情继续把玩手上的戒指:造鬼可不是简单说说,哪怕有极端的阴气滋养,也只有极小的概率成功。 有这概率,都可以去买彩票了。 骸骨狗事不关己地翘着爪子: 所以才要大肆收购,普遍撒网呗。 谁知摇头的却是白辞:就算把这天底下的墓都挖了,也造不出多少鬼。 何况仅仅是一点鬼怪,对时局发展起不了作用。 聂言明白了他的暗示:你是说无佚已经有信心批量制鬼? 是不是,查了才知道。 天黑的格外早,林云起趴在窗台上凝视着无边夜色。同一时间饿死鬼也拿着碗,罕见地没有坐在门槛边,飘去天台,俯瞰近处的一切。 垃圾桶,灌木丛,青石板砖的缝隙里阴气像是注入了生命力,正从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试图破土而出。 骸骨狗正昂首挺胸朝前走,忽然间鼻子动了动,看到了远处楼顶的饿死鬼。 我主,他是到了忧郁青春期吗? 大晚上跑屋顶吹风,斗篷还被吹起,和动漫里立在高塔上的人物一样。但这一幕放在饿死鬼身上,着实有些奇怪。 白辞看都没看一眼,平静道:他们一族对异物也是隐患,加上离群索居,能活到成年的不多。相应的,这一族对危险有着极强的感应力。 骸骨狗甩了甩尾巴:所以饿死鬼和特殊小组合作,不仅仅是为了吃东西? 也算是一种表态。白辞对待这只狗还算耐心:越是强大的异物,越谨慎。 先前哪怕林云起有两兄弟这种谣言传播,也没引发强大的异物蜂拥而至,显然近期阴气肆虐,大家行事都拘谨了不少,和当初围攻吴圣舒根本是两个画面。 快走到林云起楼下时,白辞稍稍驻足,下意识抬头朝上看去。 天色已晚,林云起家里的灯是开着的。 他正好站在窗前,能清楚看见站在路灯下的白辞,而白辞同样能看见立在窗前的身影。 两人同时一愣,林云起也不知道要不要专门打声招呼,大晚上对着窗户说句晚上好,实在有些神经质。 楼下,骸骨狗礼貌询问:要不我走? 它留在这里好像挺煞风景的。 不用。 林云起的身影已经自窗前消失,白辞垂下眼,微微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还未消散在夜色中,单元门突然被推开,一身休闲装的林云起从里面走出,冲他挑了挑眉:一起夜跑吗? 白辞怔了下,点头,毫不犹豫对骸骨狗说:你可以走了。 毕竟饿死鬼还在天台,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林云起出现的一刻,骸骨狗便自动变回了巴掌大小跳进白辞口袋。 即便如此,仍旧被嫌碍事,跑步时白辞落后了林云起半拍,随手把它放在了凉亭长椅上。 自由活动,等我回来。 狗男人,你去死吧。 从前它最喜欢在夜晚偷偷溜出来奔跑,突然被要求这么做,反而有些无趣。 果然,我也是个贱骨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物肖其主。 附近的公园是开放式的,晚上也不会关闭。来这里夜跑的人几乎没有,跑了一路,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白辞偶尔会咳嗽一声,不是装柔弱,卜算带来的反噬还没过去。 林云起停下脚步:去长椅上坐一会儿吧。 白辞摇头:躺在床上休养和运动没太大差别。 他伤的是元神,只不过有时会表现出一瞬间身体的不适。看到林云起眼底的一丝担忧,白辞嘴角有了弧度:不用担心,我 树林里咿咿呀呀的呻吟声,打断了他即将要说的话。 林云起摇头:露天席地的,也不怕凉着。 话音未落,树丛里的人突然站了起来,是一个醉汉,正对着树做着不雅观的动作。 他的叫声很奇怪,一会儿故意把嗓子拉得尖细,一会儿又哑着嗓子发出粗犷的男音。 一人分饰两角?林云起是真的惊讶了。 白辞走过去,看着是拍了下男人的背,实际他两指夹符,只有半张符纸接触到了男人的背部,符纸顿时像是抹了强力胶,黏在对方身上。 两缕青烟冒出,男人倒在地上,林云起见状拨了急救电话,和接线人员报完具体位置后,有些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不用这玩意。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在自己面前扔符纸,唯独白辞没有。 我不想被当神经病。白辞坦白交代。 叫的是救护车,先赶来的却是聂言。 这次跟在他身边的不是罗盘七,而是上次在婚礼现场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林云起记得罗盘七好像称这位叫老余。 这个星期以来第四起。对方上去探了探男人的脉搏,骂了句脏话:他个煞笔玩意儿,阴气这么重,还沾染了尸毒,一看就是才下过墓。 幕后大买家主要在天海市搞收购,最近进出城查得又特别紧,很多盗墓的还得雇人手。 老余毫不客气地直接把人拖走,林云起:救护车 我们会直接送往最近的医院,这样节省时间。 话说得话有几分可信度,林云起心里有数,配合地站在原地挥了挥手:一路顺风。 车子绝尘而去,老余在车上拍了下脑袋:坏了,刚脾气一上来,好像当面提到阴气。他小心翼翼望着聂言:林云起的世界观会不会因此发生变化? 聂言冷静地扫了他一眼: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天海市的不平静不止是官方,就连群众也感觉到一些异常。 近来古怪的报道越来越多,新闻上播出有毒蛇被偷运入市内,正在进行捕捉,提醒大家日常少出门玩耍。林云起同楼的原本有好几个上夜班的,但这几天不是请假就是放假。 特殊小组应该在各地都有分布。林云起清晨照旧会和白辞晨跑。 明白他的意思,白辞解释:大量机密文件都在总部,总部负责人必须时刻坐镇那里,最多抽调过来几个人。 各地特殊小组成员本就不多,谁也不保证会不会是声东击西,所以抽调来的人手也是有限。 骸骨狗爬上白辞肩头:最重要的是,过犹不及。 它难得没开玩笑:有人卜卦得出天海市会有大事发生,如果真搞来大量精英,指不定结果更糟。 林云起:能量守恒? 虽然没念过几天书,但骸骨狗知道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手机震动暂停他们的交流,等结束电话,白辞看向林云起:我有点事,差不多中午回来。 恋耽美 ——(84) 他顿了一下:门口新开了一家饭馆,中午一起吃吗? 林云起犹豫了一下。 白辞:我请客,老板专门打八折。 果然,林云起的注意力被引到后一句话:专门? 白辞颔首:上次买的杀虫剂还有不少在家里,我拿去送了周围老板几瓶。 久违的代言记忆回到脑海,林云起讪笑道:希望这杀虫剂不是用在他们自己店里。 白辞失笑:不会,我已经确认过。 林云起没犹豫多久,点了下头。 白辞满意道:中午见。 第79章 误会(二更) 林云起讲究轻重缓急, 最近城市里不对劲,他没有像以往一样不间断地找兼职。 白辞一向准时,凡是两人有约他必然是早到的那个,这次也一样。 感觉早餐才没吃多久, 林云起又坐在了饭馆里。白辞把菜单放在朝向他的位置:吃点什么? 林云起点了两个招牌菜, 加了点热水准备倒茶。 我来。 从他手上接过茶壶时, 双方的指尖一瞬间相碰, 冰凉的触感让林云起下意识缩了下手:怎么这么凉? 在周梓元家时,因为停电两人意外牵了次手, 白辞的体温要比正常人低一些, 但也没有这么夸张。 刚去了趟特殊小组看押点, 带出来的阴气一时片刻散不了。 林云起:你算是编外人员吗? 白辞险些被他这个结论笑到:答应过要帮点忙而已。 菜上得很快, 吃饭时林云起谈起最近不准备兼职,目中还有些伤感。 特殊小组很重视无佚。白辞打断他。 正当林云起好奇为什么特别强调这个已知事实, 白辞继续道:重视程度仅次于寻找生死簿母簿。 这算是公开的隐秘,说一句也不会招来天打雷劈。 但林云起耳边似有春雷炸响,筷子都没拿稳。 虽然种种线索指向他可能是生死簿转世, 但因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林云起一般会下意识将自己摘离这个身份。 母簿? 白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点头。 骸骨狗忍不住凑这个热闹,悄悄探出狗头道:母簿才是真正的掌乾坤, 定生死。至于子簿其实没多大用。 毕竟只有一殿阎王才能真正发挥子簿作用,旁人就算用了也只能成为活死人。 小册子似乎不满它这种形容, 在林云起口袋扭了一下。 林云起默默吃饭,一碗米饭快要见底时, 抿了抿唇:假如, 我是说假如母簿转世成人, 还能有曾经的用处吗? 白辞摇头。 林云起嘴角一抽:那特殊小组还找? 白辞淡定道:我猜最后会找了个寂寞。 白辞自然不会和聂言等人道明原委,先不说天道,无佚一直想确认林云起身份。他再自负,也不想同时应对两拨人的探究。 吃完饭,白辞忽然关心起林云起下午的日程:我记得你要去家教。 林云起点头,早晨他还特意打电话确认过时间。 一起,正好我有点事情想确认。 门口的缝隙死角,卡着一些残留的纸花没被清理干净。 女主人离开后,整栋别墅显得更加幽冷。男主人出来开门,看到白辞都没多问一句,精神状态很不好。 过去一年来,林云起习惯了女主人温柔地开门,男主人针锋相对,突然间一切变得死气沉沉,他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小郁坐在书房的桌子旁,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看到是林云起,目光稍微有了些神采:林老师。 林云起点了下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煞消失了,小男孩过于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点血色。 他看向林云起身后的白辞:双人辅导? 白辞摇头,站在门口道:我想请你回忆一下,有关那晚来找你的男人身上所有的细节。 他和孩子说话时的口吻,要比对待大多数人好些。 所有。 林云起扬了下眉,特意强调这个词汇,好像很笃定小男孩能记住一切细节。 仿佛看出他的疑惑,白辞解释:和煞长期相处,身体在衰弱的同时也会得到某种进化,比如超忆症。 林云起目光一动,超忆症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辞:只是短期。 煞已经消失,附近的煞气会随之慢慢消散。 小男孩沉默了许久,才说:那个人的鞋子上沾了一点红泥,身上有橘红色的花粉,味道很独特,有点像是葡萄。 秋天盛开的花种有限,葡萄味的更是罕见。 最熟悉味道的骸骨狗立马给出答案:是江边红。 江边红算是一种罕见的花,天海市只有两个地方有,一个在农科院,另外一个便是在猎谷山。 林云起用手机搜了下,蹙眉:我们才去过猎谷山不久。 上次相亲案,他们被几张照片指引到那里的寺庙,白辞还弄碎了几个塞了狐狸的佛像。 灯下黑永远有用。白辞冷笑一声,大概也没想到无佚会跑到那个地方。 小男孩好像很喜欢骸骨狗,那天晚上就一直盯着,现在更是直接上手:好帅气。 林云起: 审美有必要纳入课程当中。 看了下表,他开始尽职辅导功课,白辞没有留下,又以办事为名出去了一趟。 因为刚开始耽误了些时间,下课比往常晚了半小时,林云起走前弯腰扶住小男孩的肩膀: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一出门,门口不知何时多了辆豪车,林云起认出是白辞的,上次去山里找吴圣舒时,对方开过一次。 车子打着双闪,林云起不再迟疑上车。 白辞没有立刻发动车,说起刚刚的行踪:我和聂言已经商量好,今晚去猎谷山。 林云起愣了一下:二对一? 两人联手去打无佚? 白辞:围攻。 团战,不过是单方面成团。 白辞说起今晚的部署:聂言会带着抽调来的几个精英直接进山,半个部门的人守在外围。 没料到会这么突然,林云起:那你呢? 和聂言一起进山,有骸骨狗在,利于确认对方的位置。 林云起想了想:我呢? 待在这里。 林云起:小郁家? 白辞点头:万年古木会来,不过他主要为了那孩子的安危,你蹭一下安保。 林云起似笑非笑:那我还不如待在家。 门口好歹有只饿死鬼,总不能任由储备粮被卷走。 白辞摇头:饿死鬼随时会变卦,如果中途出了差错,无佚真的找过去,说明已经想好了对付饿死鬼的法子。 万年古木有饿死鬼厉害? 怎么会?白辞失笑:不过关键时候,他能带你们去山里,那里是植物的地盘,拖延时间不成问题。 林云起低头沉思,这些全都是建立围攻计划失败,无佚来找自己的基础上,说明白辞对今晚的计划没有信心。 还没等他深入思考原因,白辞已经已经开口:上次交手时,无佚比我想象中的要弱,但有韧性。 林云起很难往褒义词的解读上想。 白辞延伸开说:打不死。 这也是他决定立刻出手的原因,不宜往后再拖。 现在时间还早,白辞开车带他下了躺超市,挑选速食品带回去。 林云起提着袋子准备离开时,白辞多说了一句:不用紧张,无佚逃出包围圈,恼羞成怒来找你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一。 林云起扯了下嘴角:你不说这句话我比较放心。 专门点出来,感觉路被堵死了。 按下别墅门铃,林云起回过头,发现车子还没开走,指着耳朵:晚上方便接听电话不? 白辞颔首:有情况随时打给我。 不多时,男主人再次出来开门,放在以前,他早就要发飙,这次却毫无表示。看到林云起拎着吃的,只当是专门买给小郁,没有多问。 林云起煮了包水饺,礼貌性地问了下男主人要不要吃,对方萎靡地摆了摆手,拿起外套去公司加班。 随着砰的一下关门声,林云起问站在书房门口的小男孩:他最近都这样? 小郁:妈妈说他是个好人,但扛不起责任。 无论是父亲,还是丈夫,都是失败的角色承担。 太阳下山的很早,林云起洗碗时望着窗外沉下来的天色,估计白辞他们这会儿应该准备进山了。 早在十分钟前,白辞已经进山,哪怕不是圈子里的,靠着夜视镜也能瞧见东西,早晚进山没区别。 猎谷山像样的山路只有一条,去寺庙上香,汽车会直接开到半山腰。人来的少,生态环境就很友好,谷里有不少罕见的花草,秋季也是生机勃勃。 这直接导致骸骨狗的工作费力,好在有罗盘七的罗盘配合,还算顺利地找到了江边红盛开的地方。 骸骨狗用力嗅了嗅:错不了,其中还隐藏着无佚那种甜腻腻的恶心味道。 江边红是一种很美的花,傍树而开,红彤彤的一片,夜晚发微光。 这次进山的一共有七名特殊小组成员,包括聂言和罗盘七,两人一组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白辞沉吟片刻:去寺庙附近看看。 自从佛像被砸,新的佛像还没送过来,寺庙最近并不开门接待香客。 骸骨狗边走边嗅,纳闷:味道很淡。 不久前见面时,无佚那股甜腻腻的味道还很明显。突然,它朝着一个方向奔跑,撂下两个字:后山。 后面人自然是跟着它的方向走。 罗盘七正跑着,身体先大脑一步,下意识跳到树上,他旁边的同事就没那么好运,反应慢了半拍,整只脚瞬间被拉入地下。 连声救命都没来得及叫,腰以下的部位已经陷了进去。 罗盘七和另一人合力把他拉出来时,同事的腿正在被蝴蝶的幼虫疯狂啃食,白辞撒了些黄色的药粉,这种腐烂的趋势才停下。 同事咬着牙靠在树干上,聂言找了个人留下来看着,剩下人继续朝前走。 因为刚刚这一幕,众人走起路来要更加小心。 后山离这里不远,绕过墙走几百米就是,骸骨狗仗着粉身碎骨也能很快恢复的本事,第一个赶到。 过了一个转角,前方有瀑布悬挂,凉意渗人。 白辞越来越没用了,速度还没一只狗快。无佚正站在山石边,似笑非笑地转过身体,眼睛无神,但仿佛就是在望着这里。 骸骨狗心中警惕加剧。 刚刚的感觉没出错,无佚的气息越来越驳杂,若不是仔细闻,根本嗅不到原来那股甜味。 它果断没有选择冲上去,为了拖延时间拉开话题:就因为林云起选择白辞,你便因爱生恨,不觉得太可笑了? 无佚嘴角的笑容凝固,语气转寒:污言秽语。 话音落下前,骸骨狗被密密麻麻的蝴蝶包围,这种蝴蝶似乎可以分泌出一种特殊黏液,阻止骸骨狗复原。 为了岔开话题,没想到把话给聊死了。 骸骨狗十分无语,靠一身金光强撑着,正当它觉得有些艰难时,蝴蝶纷纷扬扬坠落,死得悄无声息。 我主!看到来人,它虚假地用爪子抹了下眼眶,像是在抹眼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辞没有拆穿故意装可怜的戏码,冷眼望着无佚:活了这么久,就学会了恼羞成怒和一只狗计较? 恼羞成怒? 无佚确定对方在说这个词时,没有夹带过多的嘲讽,仅仅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的眉头皱起: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白辞和无佚真正接触的不多,但千年前对方每次出现,都会质问林云起为什么要选自己,还放话只要林云起回到他身边便可以既往不咎。 所以白辞一直沿着这个思路走,甚至百年前也是将傀儡制成林云起的样子,效果确实不错。 随后赶来的罗盘七闻言也是一脸好奇,小声问白辞:莫非他没这个意思? 无佚每次搞事,均以林云起为中心开展,对待白辞毫不掩饰的厌恶,罗盘七认为原因在于三人前世的爱恨情仇。 这次就连聂言也和他想的一样。 一阵沉默静止在后山。 无佚面色一变,面上笼罩这一层阴影,沉声问白辞:你该不会以为 难怪百年前,该死的万年古木一直对自己作出某些奇怪的暗示。 看来是我误会了。白辞摆摆手,云淡风轻地表示:Sorry。 第80章 真相 虽然是一个阵营的, 但骸骨狗深刻觉得,从林云起的那句father开始,带起了不良风气的开端。 动不动飙出一个外语, 口吻很淡, 却夹杂着浓浓的嘲讽意味。无佚原本只有三分火气, 硬生生被炒到了一百分。 聂言看了白辞一眼, 后者微微点头, 双方同时出手。聂言在动手前虚握了一下拳头, 给出一个信号, 特殊小组的人动作起来只和他们差几秒。 没有试探没有让步, 大家的共识是直接使用最强杀招。 罗盘七召唤出银针的时候甚至分神在想,难怪自己干不成大事。前几次的交锋就可以看出, 白辞一个人也许就能对付得了无佚, 但对方却选择拉帮结派。 恋耽美 ——(85) 山林里的气压低了起来, 各种颜色的色彩交织, 瀑布甚至悬停了一秒。 白辞和无佚有一点是相通的, 他们的打法都偏向花里花哨,视觉效果上可谓是相当震撼。倘若林云起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当日目睹的群魔乱舞不过是小儿科的场面。 脚下的土质变得格外松软,众人就像是踩在一张薄纸上,无佚似乎想要故伎重施在树林偷袭特殊小组成员的那一套。 失重感越来越强烈。 白辞以指代刀割破手掌,几滴血竟化为长河,红色的河流蔓延过泥土,有意识般地绕过聂言等人, 化作一只巨大的血手向无佚抓去。 罗盘七离得最近, 倒抽一口冷气, 终于明白特殊小组为何对白辞这般忌惮。 这一招对白辞的消耗同样很大, 咳嗽一声,屈指擦去了唇边殷红的血迹。 无佚挣脱不掉血手,白色的衣服连同他的身躯一同被血灼烧,半边身子几乎瞬间成了骨架。 剧痛下,无佚张了张口,发出幼兽般轻微的呜咽。 众人见状松了口气,与此同时无佚的身体还在继续融化。终于,身上猩红的血和血手的颜色逐渐统一,那道白色的身影在挣扎中湮灭。 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松掉,罗盘七叹道:结束了。 距离猎谷山千米左右的地方。 一只鬼看得连拍胸口:太吓人了。 他是最近无佚通过收购的血手镯新造出的鬼,没想到刚出世就看到了大场面。 一只蝴蝶出现在周围,没多久空气中凝聚出一个淡淡的轮廓,无佚的身影凭空出现。新鬼狗腿地叫了一声大人,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惊奇。 您何必要遭这趟罪?新鬼想到天空中的血光,心有余悸问。 无佚活动了一下手,体验血肉重新复苏的感觉。 一个死人的身份有利于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前些日子搞收购狂潮,已经过于高调了。 他喜欢暗处,也该回到暗处做最后的蛰伏。 树林里。 成员面面相觑,事情已经平息,但聂言依旧没喊收队。最后还是罗盘七问了句:头儿,不走吗? 无佚消失的时候,聂言清楚看到白辞一瞬间蹙起的眉头。 有问题?他问。 白辞沉思片刻,缓缓道:人没死。 旁边骸骨狗吓了一跳,赶紧低下脑袋嗅了嗅:不会吧,我清楚感觉到了他气息的消失。 白辞平静说明:如果无佚真快死了,会在最后说上两句。 死得太沉默了。 这不正常。 树林里又迎来了一阵寂静,率先开口的是罗盘七:无佚被血手包围,负隅顽抗的时间差不多是二十秒,其中只有两次因为疼痛发出过喘息。 其余全程均未爆发出不甘的嘶吼以及呐喊,最奇怪的还是白辞指出的这点 死前没有发表感言。 单方面确定无佚已经逃出了这片林地,白辞看了下骸骨狗,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一人一狗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留下的成员面色各异,仍旧是半信半疑的状态。 今晚的星星和月亮同时翘班,没有挂在夜幕当中。 男主人一直在公司加班,过了零点还没回来,典型的现实逃避者。 屋内亮着灯,林云起和小郁各自翻看一本哲学书籍,万年古木留意着外面的风声,聆听树木传递来的信息。 白辞来了。 一句话让林云起微微抬眼。 然而自万年古木说完有五六分钟,也不见白辞的身影,正当林云起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文字上,一只狗从窗户跳了进来。 林云起挑了下眉,终于明白白辞执意让自己在小郁家蹭安保的原因,万年古木也许不是进攻型人才,但一定是防御和逃跑的能手。 白辞人未至,咳嗽声先传了过来,林云起放下书籍走出去。 门外,白辞面色还好,不过眼底流露着浓浓的疲倦。 猜测医院对他也许没太大用处,林云起想来想去,只能给倒杯水送过来。 喉咙的血腥味被冲散,白辞放下杯子的同时开口道:无佚应该是逃了。 完全不掺和进来的万年古木,闻言都朝这边瞄了一眼。 林云起耐心等着后续。 白辞刚讲了一个开头,除了小男孩,林云起和万年古木同时一怔:他不爱我? 白辞冷静颔首,说道:确实出乎意料,一码归一码,我已经就这个误会进行了道歉。 林云起试探:道歉? 怎么听上去这么不可靠? 像是在树林里一样,白辞缓缓吐出一个英文词汇:sorry。 真是体面的致歉。 天空毫无预兆下起雨,小郁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就快要把脸埋进书页里。林云起好笑地领他回房间:睡吧。 帮他盖好被子,林云起熄灯回到书房,继续先前的话题:不是为情,那在执着什么? 因为被自己弄瞎了一双眼睛? 林云起有感这不是主要原因,他将目光放在万年古木身上,假设是要报复,百年前万年古木出现,无佚完全可以直接干掉对方。 又或是先用情诛心,再直接弄死。 不料白辞竟然给出解答:过河。 骸骨狗都忍不住仰着脑袋好奇听着,从前白辞很少提起这些,或许提起过,但骸骨狗有关无佚的任何记忆片段,至今也没恢复。 地府没了,但冥河、孽镜台这样的死物都还有保留,其中孽镜台是无主之物。 白辞看了眼窗外,除了雨点没有任何打雷的征兆,证明常识性的要素说出来并无大碍。 林云起:可你召唤过孽镜台。 他还以为这玩意归属于对方。 我是取巧,借助了一层身份,白辞摇头,但这是暂时性的。 林云起不免好奇:如何才能成为它的主人? 原地府居民,要能渡过冥河,最后滴上心头血。白辞淡淡道:当世能过这条河的,只有 轰隆一声,惊雷乍现。 林云起眨了下眼睛,某种意义上,这算不算是欲盖弥彰?这一声雷打下来,他顿时笃定对方口中所指是自己。 白辞换了种说法:原地府里土生土长的物种,才能过河或者带人过河,无佚枉造杀孽,早就丧失了资格。 而林云起即便轮回转世,血依旧能避邪,河依旧能过。 林云起小心翼翼看了眼外面的天空:假如,我现在去渡河 白辞摇头打断:不是一两滴血,至少要漫过孽镜台。 哪怕林云起放干全身血,也达不到这个效果。 那我带你去呢? 白辞失笑:前面说的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他并非地府原住民。 窗前,一直没发声的万年古木皱眉:难怪。 当初无佚带自己去渡河,半中央沉船了,他因祸得福成为阴煞,真正开了灵智,无佚就没这么走运,重伤再度陷入沉睡。 林云起漂亮的双目中聚着细碎的光,颇为玩味道:所以一个没办法渡河,一个渡了血条也不够使。 白辞颔首。 林云起扬眉:得到这东西有什么用? 得孽镜台者,即为新的阎罗殿主,拥有一层身份。瞥了眼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白辞眯了下眼睛:说到底,多活过一段漫长的时光。 林云起回想在梦中看到的一切,末了轻嘁一声:听无佚的意思,我俩从前交情不错,如果他那时候做点人事,说不定早合作得到孽镜台了。 一声轻笑打断这番畅想。 白辞无奈摇头:地府崩溃,死气会腐蚀所有进去的生物,百年前这死气才算是散掉,能重新进入。 无佚也是估算好了时间,才把苏醒节点定在那个时候,而林云起的转世时间也差不多就是这几百年,要是没有白辞横插一脚,他的计划其实能成功。 林云起的表情一言难尽:所以他做这么多就只是为了活下去? 白辞纠正:是一直活下去。 大妖感觉不到人类的寂寞,它们拥有力量,想要掠夺财富不难。 修炼不易,试问哪一只妖不想与天同寿? 眼看林云起的眉头越皱越紧,白辞手指轻轻点了下桌子:时间不早,先回去休息吧。 以防万一,万年古木暂时留在别墅。 骸骨狗看到同样有倦意的白辞和林云起,难得懂事一回:你们休息,车我来开。 两人很感动,双双拒绝了它。 最终车是林云起开回去的,一到家,他直接躺倒在床上,脑海中不断重复南柯梦当时所织出的梦境。 无佚没有对自己下手,而是千方百计要置白辞于死地,特别是在酒楼,重伤之下也不忘撂下狠话。 这就是你选的判官? 宁愿选这么一个废物,都不愿意和我一起谋生路。 对方的质问历历在目,林云起手枕着脑袋,望着天花板喃喃:判官。 依照白辞的暗示,他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有判官这重身份,而判官的选择权在于自己。如果自己和无佚从前关系很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应该会直接选择无佚为判官,为什么 林云起突然坐起身,想到一种可能,假如无佚从前就是判官呢? 白辞提到死气,而无佚为了补充体内流失的生机,不惜毁城。两人逃出地府时,会不会无佚被死气所伤,为了活命才走了一条以杀换生的路子。 除此之外,林云起实在想不到有任何理由,让无佚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死气是什么?】 他编辑好短信,本来是要发给白辞,就要点击发送时,改变主意,联系万年古木。 没过一会儿,万年古木打来电话:原来那次是你在套我话。 林云起心虚地笑了笑,小郁失踪时,他编出一个身份,阴差阳错从万年古木那里得知无佚这个名字。 为什么不问白辞?万年古木问。 林云起正要现编借口,对方像是预知了一切,冷冷道:说实话。 我怕他被雷劈。 阴煞思想本就偏激,万年古木内心希望林云起早点消失,林云起在一天,他总会有自己是替代残次品之感。 不过相较于林云起,无佚的威胁更大,后者迟早会来清算百年前的那笔烂账。 权衡下,万年古木回答说:死气比煞气危险百倍,任何人沾染死气,都将不断衰弱,直至死亡。 有办法逆转吗? 没有。万年古木回答的相当笃定。 林云起沉吟道:也就是说,如果无佚很久以前沾染死气,那他到现在也无法摆脱? 是这个道理。万年古木:相应的,他的能力也会不断下降。 林云起陷入沉默。 无佚绝对不是认命的性子,既然能在白辞和聂言等人的包围下假死脱身,说不定已经捯饬出了解决之策。 夜半三更,雨越下越大。 新鬼有些担心:大人,待在这里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 他们还在猎谷山附近,看无佚的样子,根本没离开的想法。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信鬼欲哭无泪,大人似乎搞出了不死之身,但自己可没这本事,一旦泄露行踪,第一个玩完。 无佚冷漠道:我先前是真死了一次,纵然阎罗王在世,也看不出来端倪,这些日子他们会把重点放在其他方面。 长夜漫漫,没有睡觉的人有很多。 林云起,无佚,乃至特殊小组,都是清醒状态。 特殊小组正在开会,除了常见成员,今天多了几位专家。 聂言坐在首位介绍道:很荣幸请来刘博士和他的团队,这几位都是首屈一指的心理学博士。 掌声中,刘博士站起身摆了摆手:聂队长客气了。 他视线一扫:根据我和团队成员的分析,一致认为,无佚没有死。 罗盘七失笑:该不会和白辞说得一样,因为死得太安静? 这只是原因之一。 刘博士走到最前方,开始播放幻灯片,中间是聂言提供的和无佚相关的几件事,包括今晚围攻时,无佚的一些行为举止,他开始就每个点都做出具体分析。 请大家注意,在林子里他攻击了我们的一位同事,但没有趁热打铁,这就很不合理。 侏儒抱着保温杯,颔首:不错,其他人去帮忙时,无佚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契机进一步攻击。 再有,第一个赶到的是一只狗,据聂队长所说,这只狗不是他的对手。刘博士敲了敲桌子:问题来了,同志们。在没有必胜把握的情况下,他为什么不趁机逃跑? 另有一位心理博士补充:别忘了树林里有人遭到偷袭,说明对方已经清楚来了不少人,那他之后的行为相当于等死。 一席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 刘博士:所以我们基本可以肯定,对各位,今晚是围攻,对目标而言,是等待已久的金蝉脱壳。 幻灯片结束放映,代表他的说话接近尾声。 聂言站起身带头鼓掌:让我们再次感谢刘博士。 比之前更为热烈的掌声响起。 第81章 入墓(二更合一) 雨过天晴,翌日林云起很早醒来,照旧去公园跑步。之前醉汉深夜对树欲行不轨事件,直接上了当地热搜,以至于来公园人越来越少。 恋耽美 ——(86) 白辞昨晚去山上,不知道使了什么招式,现在还没缓过来,待在家中修养。 林云起看了下时间,准备跑完这圈去捎带份早餐给他。路过醉汉侮辱大树时,忽然听到些奇怪声响。 林云起放缓步伐探过头看去,好几个人正围着那片地在挖什么。 特殊小组人曾说醉汉发疯,是因为参与盗墓,瞥了眼旁边被铲出土堆,林云起挑了下眉,看来对方发疯前,曾把一些东西埋在树下,和正挖东西这几人是一伙。 为首纹身男踹了脚旁边小个子:你不是说公园没人来? 小个子欲哭无泪:是应该没人来。 他放出了不少公园有变态传闻,加上昨天下雨,地面湿乎乎。 谁知道真有奇葩,七点不到过来奔跑。 几道不善目光落在林云起身上,林云起弯了弯嘴角,论拳头,他还没怕过谁。刚想教对方做人,纹身男掏出一个袖珍手枪,黑乎乎枪口对准林云起。 生死簿很有自信,娇滴滴道:爸爸,我来帮你挡子弹,你趁机搞死他。 双方还隔着一段距离,小个子听力最好:老大,好像有人说话。 其他人都没听见,纹身男瞪了他一眼。有着老茧手指轻轻对扳机施压,似乎在斟酌要不要按下去。 纹身男露出冷酷微笑:小白脸,最后还有什么要说得? 生死簿:问他生辰八字和姓名,我来划一道。 林云起眼皮一跳,这风轻云淡画名字口吻,和骸骨狗如出一辙。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册子安慰:不是什么大事。 天道不会让我胡作为非,稍后就轻轻涂抹下,对方最多立刻昏厥。不过因为违规使用,我可能要沉睡个百八十年。 林云起两个眼皮都开始跳,这叫不是大事? 一个瘦得跟竹竿似男人压了下纹身男手:算了,闹出人命我们也会有大麻烦,而且他对我们还有用。 他话纹身男还听进去了些:什么用? 我在电视上见过这个人,是孤儿。 纹身男眼珠一转,孤儿好啊!失踪了也没家属会找。 没错,老大。有人附和瘦竹竿意见:正好之后下墓,让他当急先锋。 放在前面探路再合适不过。 纹身男走到林云起面前,枪抵着他额头:听明白了么?好好干,日后不会亏待你。 说归说,彼此心知肚明,一旦在发现好宝贝,纹身男绝对会在墓里一枪崩掉他。 好。林云起识时务地点头:不过现在下墓,找到东西怎么销? 无佚似乎是要落实已经死亡事实,专门把两桩大生意约在后半夜交涉,结果人没到,闹得人心惶惶,担心大买家就这么消失了。 林云起还刷到了几个说古董街突然变冷清短视频。之前这条街可是彻夜灯火通明,现在来出摊数量骤减一半。 纹身男危险地一眯眼:懂得还挺多。 林云起举起双手:短视频看到,前几天我失业,也去古董街淘过。 纹身男冷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大买主可能是收了太多,一般俗物看不上眼搞消失。但我们要找宝贝,绝对能让他心动。 具体要找什么,纹身男不说,林云起也不问,对方是个暴脾气,问下去可能会被赏一拳。 纹身男走在后面,威胁林云起进了一辆面包车。 八点一刻。 白辞几乎是每隔十五分钟看一次时间,一直到过八点,他眼神一冷:林云起遇到麻烦了。 骸骨狗正想怒斥他是不是不要命了,竟然玩占卜,突然发现龟壳还好好放在抽屉里,没有被动过。 它愣住:从哪里看出林云起出事了? 白辞下床穿上外套:否则现在我们应该在共进早餐。 依照林云起性子,自己身体不舒服,对方晨跑回来,必然会捎带一份。 骸骨狗沉思半晌,认为他说得对:特殊小组行为分析组缺你一个位置。 白辞找到手机,打给林云起。 与此同时,林云起坐在车里,手机响得猝不及防。 纹身男坐在最后面,枪口指着他后脑勺:别自作聪明。 林云起解释:我答应了给朋友带早餐,不接话,他可能会有怀疑。 最终纹身男还是同意他接电话。 我刚去公园 枪口往后脑勺顶了顶,林云起冷静道:在附近意外找到一份兼职,正好这段时间没工作。 旁边矮个子比划了一个五,示意让他五秒钟搞定。 林云起:我手机没电了,回头说。 语毕,干脆地结束通话,直接关机。 兼职?车厢内响起阴阳怪气笑声,开车用力一打方向盘:走,带你好好认识一下新工作。 车子一路开到人迹罕至地方,这其实已经不算是天海市,旧火车站停用后,临近进站口几公里地方,几乎不再有车经过,要多荒凉有多荒凉。 车内放着一堆专业盗墓工具。 林云起作为探路炮灰,除了给他一个头灯用来照明,什么都没提供。 这墓口子已经开过了,上次一个兄弟刚下去癫痫犯了,我们不得不得退出来。 事实上,那人下去后玉突然摔碎了,干这行极其迷信风水,他们觉得不吉利便暂时离开,专门去寺庙,人手一串开过光佛珠,才敢再次过来。 林云起是第一次下墓,和电视里壮观完全不同,甬道很狭窄,几人腰系着绳子,先后下到底。 不会有什么有毒气体? 哪那么多废话?纹身男想踹他膝盖一脚,忍住了,把人腿踢坏了,没人探路。 林云起:真有宝贝么? 墓地里凉意渗人,时不时还有奇怪水滴声,众人心里都有些发怵,他问话便显得没那么招人反感。 瘦竹竿阴沉沉道:一些首饰。前段时间幕后买家收了个血手镯,就是这个墓出来。 林云起:莫非还有剩下? 前一批人没本事,只拿走了一个镯子,还不小心触碰到机关,最后就活下来一个。 可惜跑出去那个胳膊废了,没办法下墓,只能把消息卖掉。他们没准备让林云起活着出去,这时候说起话来也是毫无顾忌。 墓地里道路很奇怪,林云起感觉像是走在羊肠小道上,但羊肠小道也没有如此曲折。 发什么呆呢?纹身哥暴躁地想砸一下他脑袋。 林云起:前不久我在一户人家做看护,他们家楼梯也是这样弯曲。当时我朋友说,这是为了困鬼。 空气骤然间安静下来。 这座墓确实古怪,一般墓地越往深处应该越开阔,这里却反了过来。 林云起忽然问:是不是在洞口留个人比较稳妥? 他是故意发问,一般盗墓都要留人,这群人不留必然是认为全都下来更安全。 纹身男冷冷道:继续往前走。 实际上,他们几个都是不讲道义,担心精疲力尽出去后,被守在洞口人给干掉,独吞宝物。 转下一个弯时,林云起猛地和什么东西撞到了一起,他后退几步,发现正前方倒吊着一具尸体,死者双手抱胸,很瘦,乍一看像是蝙蝠。 是老徐!都是盗墓,有些人之间是认识。 盗墓贼有赌徒特质,奉行来都来了,哪怕看到尸体,他们仍旧打着殉葬品主意。 这群人中没有真正懂玄学,包括林云起,看不到周围任何异象。林云起绕过尸体时,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踉跄地往前跌了好几步。 后面几人大概等了两分钟,确定没问题,小个子连忙也绕过尸体,准备走过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倒挂着尸体伸展双臂,胳膊到身体间竟覆盖着一层血红色黏膜,他轻轻一抱,小个子瞬间被包裹在黏膜当中,没蹬几下腿,整个人化为一滩血水。 诈,诈尸。队伍中一人捂住嘴。 林云起还是第一次目睹尸体害人过程,神情多出几分严肃。 纹身男一言不合就拔枪,命令道:你一直往里走,去把里面宝贝带出来。 林云起很是听话地按照吩咐前进,大约过去十分钟,他返回说:前面有道大门,我一个人推不开。 纹身男眯着眼,似乎在分辨话中真假。 林云起:只要一个力气大陪我推开就行。 纹身男随便点了队伍里一个人:李子,你去。 被点到人讪笑道:老大,我手才骨折过,何况论力气,你是我们中最大。 没错,老大力拔山河。 恭维话一道接一道,纹身男脸皮一抽:那就一起去。 顾虑他有枪,其他人只能抱团。这样就算纹身男想独吞,他们拼力一搏,也许能压制住。路过倒吊尸时,所有人都是紧张地拿着匕首,随时准备反击,不过这次他们很顺利地通过。 林云起提醒:前面还有一具尸体。 众人才松口气瞬间提上来。 第二具尸体是靠在墙壁上,林云起从旁边走过,安全无虞。 瘦竹竿叫住他,指着下一个即将出发成员:你和他一起走。 林云起带着另一个盗墓贼重新绕着尸体过路,他一脚迈出,盗墓贼也跟着一起。 变故永远只发生在一个瞬间,当他们都要走过时,尸体突然弹跳蹦起来,直接趴在了盗墓贼背上,死死抱住对方脖子。 盗墓贼连匕首都没来得及扬起,便像先前小个子一样化为血水。 触目惊心一幕,让即将准备通过纹身男咽了下口水,冲着林云起吼道:说,为什么就你没事? 林云起面色不变,白辞提起过,自己能享受前世身份带来一些便利,似乎是百鬼莫侵。 纹身男激动下随时有按动扳机可能,林云起说:也许因为我是第一个经过尸体。 一句话让众人陷入深思。 从刚刚起,对方一直走在最前面,或许这样反而是最安全。 前路再也没遇到尸体,正如林云起所言,小道尽头有一扇石门,看着就很重。几人合力推开门,顿时有豁然开朗之感。 石门后,是一间宽敞密室,面积很大,至少有一百多平米。 那里!瘦竹竿指着前方祭台,里面果然有不少金银首饰,就连祭台周围,都镶嵌着红宝石。 那家伙没骗我们!真有。瘦竹竿深吸一口气:按他所说,只要不触碰宝石就没问题。 上一批盗墓贼,就是贪心太过,试图剜出宝石,才会被机关射中。 地面散落着箭矢,还有两具被一箭穿心尸体,这两个和之前不同,已经生蛆,似乎不存在诈尸可能性。自他们进来,未曾展开过攻击。 瘦竹竿嫌弃地一脚踢开。 作为一名合格炮灰,林云起被叫去触摸珠宝。他绕到祭台后,随后拿起一串项链,无碍。 剩下几人顿时眼睛冒光,瘦竹竿很警惕,把包扔过去,让林云起装满。 林云起任劳任怨,正好那几人过于小心,离祭台很远,他趁机和小册子沟通:待会儿你去糊到拿枪那人脸上,我再咚咚两拳。 小册子: 大部分珠宝都是玉质,摸着凉到了骨子里,林云起心不在焉地往双肩包里塞。上次去古董街他还听老头提起过血手镯事情,如无意外,幕后买家就是无佚。 血手镯从这里出土,现在还有不少同批殉葬品,也许能借此机会引出无佚。 包很快装满,林云起按了下口袋,给出讯号,示意小册子可以来个出其不意,飞贴到纹身男脸上。 天不遂人愿,没有给他咚咚两拳机会,被踹去墙角一箭穿心尸体突然跳起来。 纹身男离得最近,差点被咬到脖子,骂了声草,扣动扳机。子弹入体,尸体动作迟缓许多,可惜纹身男想要再按时,枪已经没子弹了。 他会些功夫,一个利落地翻身滚到一边,尸体朝着另外一人扑去,追逐那人跑了出去。 瘦竹竿:快,关门! 公园不收费,没有保安也没有监控,想要从这方面找到线索很难。白辞驱车来到特殊小组,通过他们调出临近两个十字路口交通录像。 永远不用质疑特殊小组效率,罗盘七揉了下头发,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我们发现一辆可疑面包车,但这辆车下高速后失去踪迹,看样子对方很熟悉城市摄像头分布。 白辞大拇指轻轻摩擦着食指指腹:也就是说,找不到? 他那晚召唤出来血手太过吓人,周围几名同事或多或少避开了白辞眼神。只有罗盘七点头:没错,现在只有等作案人自己打电话求救了。 罗盘七咳嗽一声:不是我不担心林云起,哪次去迫害他人,最后不都哭喊着要投案自首? 白辞沉声道: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凡人。 罗盘七头疼。 这时聂言从办公室出来,把这周要学习文件发下去,顺便看了眼白辞:我想你可能存在什么误解。林云起一身怪力,可以去参加走近科学。 话音一落,不少人借着看文件低头憋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转眼一个小时过去,众人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说归说,外面可是一直有人在搜寻林云起身影,然而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白辞静坐在原地,打电话给茅十八,让对方爷爷给林云起卜一卦。 茅十八感觉到了他对自己占卜技术嫌弃,仍旧传达了白辞意思。老者得出卦象和上次同一群灵媒共同活动时一样,林云起仍旧是独自美丽,大吉大利。 放心好了,我爷爷说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吉利人,卦象里连点小起伏都看不出。 恋耽美 ——(87) 越是险象环生,卜卦难度就越大,坦途之人,卜起来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就怪了。罗盘七纳闷:林云起吉利,悲剧绑架犯按理早该求救了。 莫非是个宁死不从硬汉? 骸骨狗在特殊小组受到待遇不错,还有人给它倒了杯茶,此刻狗坐在椅子上,两只爪子捧着茶杯: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林云起正在一个没有信号地方。 说完淡定地喝了口茶,茶水顺着骨头下滑,水珠落地前一秒蒸发成白气。 骸骨狗发言引人深思。 罗盘七琢磨道:废工厂,建筑工地这些地方一般信号较差。 但绑架总有所图,林云起平日低调,住在个破落小区,绑票他来要赎金,除非绑匪脑子坏了。 白辞对社会新闻不大关心,也没有刷短视频爱好,倒是聂言沉思半晌问:我记得公园最近有些不好风声传出。 罗盘七打给三组,这组一般是负责舆论,放下电话后说:是有许多离奇传闻,什么变态男,裸露癖非礼树木等,好像是有人故意散播出去。 白辞眯了下眼:那天醉汉不是被你们人秘密带走? 罗盘七愣了下:对啊,消息怎么流出?他张了张嘴,忽然一拍手:附近还有其他人。 醉汉是下墓沾了邪气,才会作出离奇举动,而盗墓这种活计,通常是成团才能干。 聂言让人去醉汉辱树周围看看,得知那边土才被人翻过,摇头:林云起怕是在去公园时,刚好碰到了盗墓贼同伙。 骸骨狗摸摸下巴:没有直接行凶,而是费心思把人绑走,除非林云起对他们有别用处。 它跳下地:也许这一行人是去了墓地,想让他当探路石。 白辞没有想到,最后继承了林云起科学思维是特殊小组,破案思维是骸骨狗。 有了突破口,再全部扯开只是时间问题。 罗盘七亲自去医院询问至今还躺在病床上醉汉,往返不到半小时:旧火车站往前大约四公里,有个墓,不久前一伙人才下去过。 聂言点了几个人: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罗盘七:需要联系警车辅助开道吗? 聂言看了他一眼:叫救护车。 气势汹汹盗墓团伙如今只剩下三人,纹身男和瘦竹竿用背顶着石门,不敢出去。 来路上全是窄道,真正应了一鬼当关万夫莫开。倒挂尸体还好,似乎不能移位,可最后两具尸体就不同了。 纹身男摆弄着手机,恨不得摔了:该死,怎么还是没信号! 林云起另有愁绪,自己见证了这些尸变躯体,无神论者说法会被打破。 他抬起头,望着满脸横肉纹身男:先想想话术,如果我们说见到鬼了,会不会被送去精神病院? 瘦竹竿还算冷静,点头:不错,绝对不能说。 林云起:到时候我们就把头灯打碎,手机要么关机要么说坏了,咬定黑暗中有人在追杀大家即可。 三人达成一致。 唯一没有发表意见盗墓贼突然看向林云起:我们都在考虑如何获救,为什么你已经思考被救后要说什么? 林云起冷笑,看向瘦竹竿:你之前说在电视节目里见过我,还记得我在那上面说过什么? 瘦竹竿想了想,迟疑开口:好人,一生平安? 对方在节目里,把这句话说得过分抑扬顿挫,想忘都忘不了。 林云起颔首:没错,所以没理由我不活。 第82章 信件(二更合一) 闲着也是闲着,林云起拿出一串珠宝开始研究。 纹身男见状眼中冒出贪婪光芒:把包拿过来。 林云起一动不动:这些珠宝放在身边,如果活死人折返,可能会优先成为被进攻对象。 他说得是实话,明明都是些冰凉首饰,堆积在一起,单独伸手去拿,却感觉黏腻,就像是被血糊在一起。 纹身男承认有道理,但又觉得林云起不会这么好心。 沉默中,他到底没有再坚持,现在大家都在地底,能不能出去还是未知数,就算拿到珠宝也无用。 耳根子清净了,石室没有灯,林云起取下头灯,对着上面光芒研究起项链表面纹理。这是一串巨大红宝石项链,宝石不是传统椭圆,反而被刻意打磨成不规则形状,外层也没有包金边。 这东西还有一个别称,光珠。瘦竹竿瞥了眼:因为寓意好,代表光明赐福,算是殉葬品中可以卖出比较好价格。 林云起嗅觉灵敏,靠近鼻尖轻轻闻了下:有血味道。 狗鼻子。纹身男嗤笑一声。 幽闭紧张环境下,为了分散注意力,他话开始变多:这批殉葬品都很邪门,上一个被带出去血手镯导致了两个人暴毙,就这样,大家还跟疯了一样买,最后价格被炒到二百多万,让幕后大买家得了去。 这个墓具体年代还没办法确认,一个手镯短时间被炒到这个价格,已经远超出一般水准。 林云起若有所思:难怪你们认为这些能打动大买主。 话说无佚哪里来这么多钱? 小册子突然冒出头,说话有些扭捏:这项链半死不活。 听力最好小个子已经成为一摊血水,此刻没人听见册子呢喃软语。知道林云起不了解,它进一步解释道:这项链主人生前应该是鬼气缠身,或者就是一只鬼,长年累月阴气滋养下,产生了些异变。 林云起始终认为,不止人类,万物最性感也是最独特部位在大脑。 所以他更关心项链有没有灵智。 小册子:just a little。顿了一下:little little。 林云起轻轻吸了口气,决定把教育事情留待以后,先顾好眼前。 从古董街回来时,白辞特意提起过,有墓是鬼墓,是鬼快消失前给自己建墓。 放在千年前,无论是人还是鬼,都很注重葬礼。如无意外,他们现在进入就是鬼墓。 一点点灵智吗 林云起眯了眯眼,神情复杂。 随着时间流逝,地下温度越来越低,不怎么说话盗墓贼摸了摸胳膊:又不是沙漠,怎么感觉有昼夜温差? 距离他们进来,也没有几个小时,现在外面应该还是白天。 林云起耳朵尖一动:好像有声音。 相较于一般大墓,这墓深度只能算是很一般,感觉就像故意等着人来发现挖掘。他们距离地面应该没多少米,瘦竹竿掏出一个类似听诊器物件趴在墙上:警车? 除林云起,三人均是面色一变。 干起这行当,手上能有几个干净,他们最害怕便是落入法网。 确定是警笛声?纹身男瞪大眼睛看他。 瘦竹竿嘶了一声:不对,好像是救护车,没警笛。 焦灼等待中,纹身男把目光放在了林云起身上,就算真有警察,他们手上还有人质。 林云起态度从始至终就是配合,还帮着他们出谋划策:从这里上到洞口,带着人质肯定不可能。除非一个人挟持,让另外两个人先走,这附近荒凉,跑走人大概率真能跑掉。 林云起主动把背包推到面前:记得把这些都带上,也不枉下来一趟。 原本就紧张气氛顿时像是彻底凝固了。 哪怕知道林云起是在挑拨离间,奈何人家句句在理,说得就是事实。 纹身男摆出老大做派:我就直说了,留下来那个人,这批货销出去后,一半都会给他家里人。 无人响应。 三个人都是六亲不认,很快开始爆发激烈争吵,纹身男和瘦竹竿统一战线,想要逼迫另外一人,结果那人更绝,直接告诉瘦竹竿他弟弟就是以前被纹身男搞死。 林云起默默抱着珠宝退到角落,旁边有一个双肩包,是先前被怪尸追逐盗墓贼慌乱中用包砸了对方一下。 里面装着矿泉水和几袋小零食,他慢慢咬着能量条,继续做局外人。场上已经从口角发展到斗殴,等吃完这根能量条估计三人体力会消耗差不多,到时候自己再出手,便能彻底制服。 对面打得不可开交,自然没人去顶门。 林云起最先发现石门被推开了一点,可惜他离得太远,纹身男也发现异状,飞扑过去,内外力量压根不是一个等级。 纹身男被一股巨大力量逼得倒飞出去,正好压倒在瘦竹竿身上,双方头磕在地,双双昏了过去。 唯一剩下盗墓贼看门缓缓被推开,想到先前同伴化为血水惨烈过程,吓晕了过去。 他祖宗!这破门真难开。 人未至,声先到。 声音被回音放大,有些失真,却让林云起目光一动。暴力到这种程度,还会骂脏话,一看就是自己人。 门开时,林云起已经来不及弄碎头灯,想好了另外说辞,比如进入暗道后灯光忽明忽暗,到石室时才好。然而随着大门打开,居然不是聂言等人,骸骨狗威风凛凛站在门外,林云起知道连借口也不需要想了。 骸骨狗体积比平日里要大出数倍,身上有一层坚硬皮毛,但给人视觉冲击却是虚幻,就像某个三d立体投影。 不过林云起一眼就认出了它原本身份。 毕竟气质是不会改变。 白辞站在巨大狗旁边,和咬着能量条林云起四目相对,问:你没事吧? 骸骨狗扫了眼不知死活三人,觉得对方关怀对象错了。 怎么是你们?林云起提着满是珠宝包走过去。 内部是窄道,进来人越多越容易自乱阵脚,聂言他们在门口等着接应。 当然真正让白辞下来原因还是林云起,他来可以顺手清理掉尸变尸体,让无神论者身份得以苟延残喘。 骸骨狗把昏迷三人丢到背上,在最前面开路,林云起边走边提到困鬼一事。 白辞笑了:外面窄道应该是后来风水师叫人修。鬼墓里未知危险不少,直接深入过于冒险,所以特意在外围加修困鬼局。 以前这样做风水师不少,他们也怕死但又不好发现问题不处理,就选了这种取巧方式。 快到出口时,前方有一根延伸下来粗长绳子,骸骨狗钻回白辞口袋。 纹身男等昏迷先被拉了上去,随后是林云起,白辞最后。外面担架早就准备好,纹身男等人直接被送往医院。 罗盘七数了下:怎么才三个? 林云起无疑是非自愿过来,否则不会关机,但仅仅三个人,压根奈何不了他。 六个人。林云起说:头目带着个袖珍手枪。 罗盘七忙问:枪呢? 该不会跟着一起上救护车了? 林云起:掉洞里了,也没剩子弹。 罗盘七这才松了口气,上来三个人,毫无疑问剩下已经不在了。 一半存活率吗? 在没信号地方进行犯罪活动,这代价太过于惨痛。 余光注意到林云起,罗盘七又摇了摇头,应该是绑票林云起代价才对。 林云起直接把包放在地上,罗盘七看到后走过去:不错嘛,连文物都给带出来了。 林云起拉开拉链,露出冰山一角。先前被他研究过红宝石项链被放在最上面,罗盘七看了一眼,眼角就开始抽搐。 那边聂言指挥人封洞口,他站在高地,可以清楚瞧见这满满一包东西。 聂言专门走过来拿起项链借着日光看了下,意味深长道:你果然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现在是正午,太阳高挂天空。 炽热光打在珠子表面,红宝石没有变得更加耀眼,反而像是蒙尘般,有些灰暗。 林云起耸了耸肩,撂下这包东西,躲去树荫下纳凉。刚从地底下出来,忽冷忽热叫人受不了,到了阴凉处,眩晕感才得以缓解。 他不忘对白辞招了招手:你也别晒太久。 以前只当对方狗是薛定谔狗,现在发现白辞健康才是薛定谔健康。他好像在玄学方面很有一手,但身体也不是一般弱。 白辞失笑走过来,林云起目光很清澈,对视间可以清楚看见自己倒影,然而这眼神又在无声诉说着一朵娇花。 他无奈道:修养一段时间,我身体会有好转。 林云起纳闷特别强调用意,事实上只要不是大病,修养一下都能好。为了不打击白辞自尊心,他点了下头,主动岔开话题:盗墓贼说血手镯也是从这座墓里出土,我们可以尝试用这些引诱无佚上钩。 白辞颔首:聂言那边会单独做安排。 他拍了下口袋,低声对骸骨狗说:你去跟着救护车,防止那三人醒来说些不该说得。 骸骨狗抹了下脖子:是要 白辞冷冷道:别做多余事情。 骸骨狗撇撇嘴:懂了,我去吓唬一下。 他们留在现场也没大用,两人开车离开,林云起在车上小睡了片刻,醒来后望着窗外:我们好像绕路了。 白辞解释:去酒店,有些话在房子不方便说。 林云起打开广播,调好座椅往后一靠:这就像是在发展地下关系。 为了瞒着一只饿死鬼,有家不能回还得偷偷去酒店。 白辞沉默寡言在林云起这里,永远能进化成诡异冷幽默:就当做他出去偷食礼尚往来。 没有选择就近快捷酒店,白辞一路开车来到了一家六星级酒店,刷卡订了最豪华套间。 林云起摸了下他额头:朋友,你还好吗? 谈个话,花费未免有些大。 白辞:这里有高级浴缸,日常消毒工作比较全面。 恋耽美 ——(88) 有人敲门。 服务生提着个小篮子:您好,您订艾叶包。 白辞拿给林云起:去泡个澡,从鬼墓出来要除晦气。 林云起对晦气一说没什么感觉,不过满身土确实需要洗一洗。 浴缸有按摩设施,艾草味道随着水蒸气一并盘旋在周围。这里是最高层,窗户是特别材料制作,可以轻易俯瞰外面风景。 泡完澡,林云起穿着浴袍出来,舒服地叹了口气。 白辞递过去一瓶矿泉水,提起骸骨狗已经从医院出来,正帮他回去取衣服。 林云起眨了下眼:你们是怎么联系? 打电话。 那一眼就能望穿骨头,林云起实在想不出对方平日会把手机藏在哪里,还有一只狗如何要不引人瞩目地把衣服运过来。 他想象力匮乏并不影响骸骨狗把这些事全部做好,一刻钟时间都没有,门铃再次被按响。 林云起对着猫眼一看,外面有一只摇尾巴狗。 监控上黏着一张餐巾纸,骸骨狗进门后随便一挥爪,纸又自动飘回垃圾桶。 中午好。骸骨狗迈步进来,递过去两个纸袋,一个是装衣服,另外一个袋子里放着两杯咖啡。 你们俩看着精神不太好,喝点咖啡提提神。 林云起:辛苦了。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一面喝着,一面等着白辞说起正事。 无佚出生年代很久远,活到现在,修为原本该是当世前几,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 死气侵蚀。林云起直接帮他说了。 白辞挑了下眉,琢磨他是怎么知道。 我担心你说多了被雷劈,特别去请教了一下万年古木。 完了。 骸骨狗心理咯噔一声,抬头一看,不出意外,白辞神情果然柔和了,肯定是又自我代入,找到了被体贴被爱护错觉。 白辞很快言归正传:再高明假死手段,也不可能同时瞒过多双眼睛。他身上标志性死气,足以证明那晚来得确实是本人。 林云起挑眉:所以无佚是真死而复生,原因可能和收购这些殉葬品有关。 白辞漂亮桃花眼稍稍弯了下:果然我们很有默契。 林云起认真道:我愿称之为推理。 是什么不重要,白辞更看重结果。 这里套房最少也是一天起租,为了不白白浪费房费,当晚两人一狗便住在了这里。 套间自带两个卧室,床完全够睡,骸骨狗不喜欢柔软床铺,本能作祟趴在门边休息,林云起和白辞一人一间。 不太适应睡太软床,第二天林云起很早就自然醒了。手机搜索了一下,附近没什么适合晨练地方,他只能作罢,躺在床上刷手机。 《惊!旧火车站附近有古墓现世!》 《盗墓贼互相厮杀,死伤五人,另有一人在逃。》 昨天消息居然给放出来了,不过后一条明显失实。林云起正准备让白辞也看看这条新闻,刚出房间,酒店门突然开了。 白辞从外面走进来。 醒了?每次看到林云起,他眼中都会自带三分笑意。从前还会隐藏,如今却是连基本掩饰都懒得做。 林云起:你这是 回去帮你扫了趟楼。白辞:这样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酒店六点就开始供应早餐,他顺便从餐厅打包回来两份吃食。 林云起洗漱完坐在餐桌前,灌汤包子还冒着强烈热气,他心不在焉地吹了吹,抬眼看了下白辞,欲言又止。 最终,林云起放下筷子,缓缓说道:前世某种交集可能导致你对我很好,但我不认为 不认为前世和今生会是一个人,对么? 白辞说得坦然,林云起同样坦然点头。 一封信递到他面前,信封上写着白辞禁阅几个大字。 林云起怔了下,小心拆开,开头便是致一千多年后自己。 白辞:他说在我们认识半年后给你。 他指是谁,不言而喻。 林云起眼皮一跳,看了下去: 我顺应天道选择消亡,天道亦留一线之机。于禁地探险时,找到一本转生之法。 我今年一千三百二十岁,如果成功,按此法至少还要一千三百二十年。 生死簿和常人不同,本质很难发生变化,啧啧,也许你和我为人处世一模一样呢。不过这些我是看不到了,记得凡事从心。 kiss you,good luck。 为什么还会有不成熟外语? 白辞:他快消失前,进行过一次占卜,说是想看看一千多年后世界,也就是这次占卜,使得消亡时间提前了二十年。 门口骸骨狗都忍不住道:兄弟,你前世比我还放荡不羁。 吃完早餐,白辞拎着吧唧个没完骸骨狗去办退房,林云起重新拿起信封。 也许你和我为人处世一模一样呢。 林云起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久,渐渐皱起眉头。自己最不喜欢做无用功,如果是他,绝对不会留下一封完全没有用书信。 信件十分新,连一点褶皱都没有,可见白辞保存很小心。这张纸制作工艺显然也不简单,质地坚韧,类似藏纸。传说中好藏纸遇水不化,千年都不会腐朽。 遇水不化 洗浴间什么东西都有,包括小喷瓶,林云起轻轻在上面喷了点水,最下面空白部分开始有新字迹慢慢浮现。林云起眼前一亮,立马又喷了点。 如果我占卜结果没错,二十五岁前,你将有一大劫,度过可能性基本为零。我都不用算,也能猜到这劫难大概率来自无佚。 在禁地,我不但找到了转世之法,还发现了一张极阴毒诅咒残页。 这一定是天道爸爸给我留后路。 无佚眼睛被我给了白辞,借用此法,以一只眼睛为载体进行诅咒,无佚必死无疑,代价是白辞一只眼睛会失明。 诅咒之法藏在信封夹层之中,当世仅有一份,么么哒。 林云起觉得还不如拿文言文写。 他冷静地用随身携带小刀把信割烂,因为没有火,便扔进马桶里,按下冲水键。 白辞进门时,马桶冲水声音还在,林云起从容地洗干净手,佯装刚上完厕所。 退完了? 白辞点头。 有专门人过来检查房间内有无东西破坏,确定物品完好无损,冲他们微微鞠躬:欢迎下次再来。 下电梯时,白辞忽然问:信呢? 林云起:刚在厕所时,不小心掉进去了。 他有些心虚地揉了揉鼻子,对方悉心收藏那封信上千年,骤然间被自己搞没了,难免会很生气。 不料白辞仅仅是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林云起预感他状态不对,挑眉问:你不生气? 白辞无奈:你觉得我会为一封信件吵起来? 至少不该毫无波动。林云起眯着眼,审视地打量对方。 白辞并没有瞒他:信一共有两封,另一封是给我,不过要求是不能当着你面拆开看。 先前下楼退房时,他便顺便看了。 林云起:能瞧瞧不? 白辞递过去:你看了可能会不自在。 耐不住好奇心驱使,林云起还是看了。 给小白辞: 如果一千年后我看完信选择偷偷销毁,那说明很在乎你。 如果一小时内信件始终都还在,那可能是我在转世过程中,脑子被驴踢了,你还是去寻找下一春吧。 确实让人不自在。 林云起有些头疼,仿佛被强行落实对白辞有些心思,但又无力反驳。 开车回去路上,白辞瞥见林云起难得纠结神情,不由有些好笑。原本他没有过分好奇给林云起那封信都写了什么,见对方这幅模样,寡淡好奇心被放大。 方便说说信件内容么? 林云起迟疑了一下,摇头。 白辞也不强求。 今天全国各地普遍降温,林云起穿得很单薄,但还是没忍住把车窗降到底透气。 不久前,在南柯梦编织梦里,他看到了前世一些片段。一辈子可能发生很多事,偏偏从孽镜台中就瞧见了这两个片段,更像是一种冥冥之中暗示。 林云起清醒后,哪怕对着白辞,也下意识隐瞒了眼睛事情,担心换眼之事会留下隐患,有朝一日对方利用这双眼睛做些什么。 果然,当初决定是明智。 现在距离早高峰还有半个小时,车速很快,外面凉风吹进来,真正有种刺骨感觉。 林云起好看眉头再次蹙起,但凡两世有些许相像处,都不该让诅咒之法流传下来。 沉思片刻,不知想到什么,他低低笑了一声。 正在开车白辞用余光看过来:怎么了? 林云起摇头:没什么,好像被人耍了。 料想信封里提到诅咒残页,内容八成是假。 红绿灯时,林云起漫不经心问道:当初在禁地,除了转世秘籍,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白辞眯了下眼,似乎是在回忆:一张羊皮卷,他说上面记载着夺舍之法,太过邪门就给毁了。 夺舍 林云起低声重复念了一遍,似乎颇为感兴趣。 真是夺舍之法吗? 林云起看向窗外,预感自己那封信里说得才是真,羊皮卷上是关于诅咒记载,不过被前世自己当场毁了。 白辞一向守诺,按照约定时间才拆开信件,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隐秘,但他隐隐可以感觉到,这封信应该会成为某种感情催化剂。 守得云开见月明,大抵说得就是如此。 白辞默默守在林云起身边多年,一直等对方大学毕业才正式展开追求。 期间他制定了一套完整计划:先一日三安让对方逐渐熟悉自己存在,继而在相处中增进了解,最后于恰当时机实现质飞跃。 过去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可以实现质变时机。 但白辞同样深知,现在不能操之过急,下一步才是最难。轮回转世本就是一个极端令人纠结点,哪怕林云起活得再通透,也容易陷入自己究竟爱是谁这样问题。 无意中看到他蹙起眉间,林云起好笑:大清早,怎么就开始愁眉不展? 害 后座骸骨狗先白辞一步,发出感慨。 能不愁眉不展么? 以两人间纠结关系,未来必然还有一出好戏要看。 像它这种没心没肺,假如突然冒出一个前世爱人,心情都会极度复杂,寻思对方爱得是前世还是今生这种哲学命题。 太阳初升,阳光照在林云起完美侧颜上,有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美好。 白辞收回目光,重新开口道:我不希望给你带来困扰,不用想太多,凡事遵从本心即可。 话音落下,空气随之安静了下来。 绿灯重新亮起,车子上了高架桥,林云起睫毛仿佛被阳光重量压得微颤,他俯瞰着桥下风景:你说没错 我只是在想,如此果决,如此善于谋划,还能如此算无遗策林云起啧了一声,感慨道,我几乎快要爱上前世自己了。 为何他能如此优秀? 白辞: 第83章 圈套(二更合一) 不知道是不是吹进来风太凉,反正骸骨狗是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它把脑袋从座椅中间伸出去,想要欣赏一下白辞表情。 白辞同样试图观察林云起神情,可惜对方先预测了他预测,淡淡道:注意看路,别分心。 顺畅地开到小区,白辞这才重新偏过头,唇瓣动了动,又不知道说什么,最终薄唇一抿陷入了沉默。 见状,林云起不厚道地勾了下唇,先是低笑,最后竟是在掩唇状态下直接笑出声。 被他笑声感染,白辞微微松了口气,故意把脸一沉:不许再开这种玩笑。 林云起压根没把这份威胁听进去,自顾自道:如果我用这个创意去实现作家兼职 白辞掐指一算,得出结论:不会有读者看。 林云起没证据表明他是真算了还是没算,不过刚刚车内有些压抑气氛得以终结,他下车伸了个懒腰,朝单元门内走去。 楼道被清扫很干净,天气凉,先前白辞离开前洒下清水现在还未彻底蒸发。 你连窗台都擦了?林云起有些惊讶。 白辞摇头:不是我。 他只做了最基本工作,也没有洒水。两人对视一眼,走到三楼,一道熟悉身影出现在面前。 罗盘七:早上好。 他蹲在白辞家门口,倦怠样子像一只大黄狗,但招手姿势又有些像猫。 林云起一看就知道他是专门来找白辞,没有强行加入谈话,继续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白辞边开门边问:是无佚现身了,还是你们专家终于发挥了点用处,找到他死而复生原因? 罗盘七赶紧做出一个噤声动作:小声点,楼不隔音,万一被林云起听到了怎么办? 保护世界观,人人有责。 白辞颇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请人进门。 罗盘七不废话,关门后直接讲述起情况:借用一名死去盗墓贼身份,我们散播出要尽早脱手鬼墓殉葬品消息。 没想到知道是和血手镯一个墓出土,立刻就有人提出要接手。不过对方提出交易方式很奇怪,要以地下拍卖会形式进行,地点由他来定。 恋耽美 ——(89) 拍卖会可能会流拍捡便宜,但如果大量拍话,肯定是不占优势。 白辞却是异常平静道:诅咒物品在手,正常情况下盗墓贼活不了多久,买卖自然是越早做越好。 加之竞拍人多眼杂,必要时候还能以其他人性命为要挟,算是比较稳妥一种法子。 他养花需要每天定时浇水,白辞这会儿正一边接水浇花一边说道:无佚怕是认为自己假死很成功。 某种意义上说确实挺成功,除了演技。 罗盘七:但为了这批殉葬品,他却甘愿冒着暴露风险。 白辞放下喷壶,声音让罗盘七心下意识跟着沉了沉。 不知低头在想什么,片刻后白辞缓缓道:看来这些半开灵殉葬品,对无佚来说异常重要。 罗盘七:对方联系了黑市里一个人做传话筒,告知我们拍卖会选定地点。 保险起见,特殊小组并未去接触这个人。 地点在哪里? 白月亮鬼屋。 白月亮鬼屋在国内很有知名度,是以一整栋废弃楼作为体验区,只针对成年人开放,进去前还要签订免责声明。 罗盘七耸了耸肩:打听了一下,场地今晚已经被租了下来。 说完揉了揉眉心:现在拍卖会消息有不少人知道,到时候去凑热闹肯定不少,不乏有带东西想去私下交易。 说完视线放在骸骨狗身上,说出今天来最主要原因借狗。拍卖会鱼龙混杂,骸骨狗能辨别气味,届时可以发挥不小作用。 拍卖时间定在今晚七点半,天刚好黑下来时候。 阴森森建筑上立着一个满月模型,这也是白月亮鬼屋名字由来。 白辞提前来到鬼屋外,罗盘七比他到得还早,走过来说:会不会打草惊蛇? 他没想到对方会亲自过来。 正常情况下,白辞绝对不会参加一个地下拍卖会,除非另有目,无佚或许能借此推断出今晚是针对他一个局。 白辞摇头:墓地事瞒不过特殊小组,不来人才奇怪。 罗盘七皱眉:我来还情有可原,你完全没理由 来了。白辞看向前方某个停车身影。 本以为是无佚来了,罗盘七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前方下车竟然是林云起。 林云起也瞧见了他们两个,高兴地挥了挥手,抱着个大箱子走过来:这么巧?你们也在。 罗盘七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找回自己声音:你怎么在这? 林云起看了白辞一眼:上次他带我去古董街淘了不少货,留下来了几样。 罗盘七额头都抽了一下:所以呢? 下午我在一个灵异者天堂贴吧里看到有人说今晚鬼屋会举办拍卖会,便过来看看。 灵异者,还天堂? 林云起点头:为了参加灵异大赛,关注过一个贴吧。 手机突然来了条短信,罗盘七帮他暂时搬了一下箱子,忍不住晃了下:怎么还有纸声音? 林云起删除垃圾短信,干笑道:防止物品撞坏塞进去。 鬼屋最高一层楼内,无佚和他用血手镯制造出来新鬼正站在窗边。 看到林云起出现时,无佚才彻底放下心。 拍卖会消息传得很广,他甚至特意做了好几手布置,确保林云起会知道。依照那人性子肯定会来,毕竟林云起手上还有着一堆没有卖出去假生死簿。 如果他不来,就证明白辞另有安排。 自己在这里,随时有可能斗起法来,期间林云起大概率会遭到波及,而白辞绝对不会拿林云起人身安危来赌。 鬼屋很多角落是不安灯,这里分八个大区,其中三层最为开阔,有一个舞蹈室恐怖场景。里面柜子已经被提前移开,拍卖会便是在这里举行。 室内摆放着数排椅子,座无虚席。 这场临时举行地下拍卖会,没有正经拍卖师,甚至违背了一般交易原则,由买家自己担任这个角色。 他们大都是连帽衫,鸭舌帽,墨镜外加口罩装扮。第一个拍品便是红宝石项链,卖家底价是十万。 同为卖家,林云起坐在第一排,方便稍后上去。 他不在,罗盘七单独坐在白辞身边很有压力,视线不时一扫周围,试图寻找无佚踪迹。 二十万。有人叫价。 开口男人头顶帽檐相当宽大,就像是在玩cosplay。不过今天来人里穿着怪异太多,算不上突兀。 一串还未经过鉴定红宝石,直接叫到这个价格已经有些过了,没有人和他抢。 所有商品只接受现金和现场转账,男人转账成功之后立马离开,没有做丝毫逗留。 骸骨狗摇头:这个人不是,无佚不在这间舞蹈室内。 特殊小组会来人是必然,但他们人手有限,没有多余资金周旋。 今天有不少都是无佚雇来叫价,总会有得手东西。 罗盘七骂了句脏话,彻底明白了无佚小算盘:他哪来那么多钱? 同样问题林云起也曾深感疑惑。 白辞平静开口:沉睡前埋下点金银珠宝,常规操作罢了。 罗盘七突然想到白辞似乎也十分富有。 好一个常规操作。 茫茫夜色,拍到项链人匆匆朝一个地方走去,按照大买家话,要在这里接头。 先生请留步。一个外表儒雅男子突兀出现,微微一笑说:我打劫。 拍项链就是个普通人,连忙四处张望,想看大买家来了没有,喊道:人呢!有人要劫你货! 血手镯鬼藏在阴影处,暗道这打劫应该就是无佚所说特殊小组人,自己擅长逃遁,只要不拖泥带水,便可以成功撤离。 血光一闪,血手镯鬼瞬移到竞拍者身边,一把拿走项链,眼看就要凭空消失,却一头撞到了无形屏障上。 血手镯鬼一惊,身后脚步声正一点点靠近,哪怕它用鬼打墙都困不住对方。 不是说特殊小组不会派出太强成员在外围? 其实无佚想是没错,如果仅仅是为了阻止殉葬品流入市场,特殊小组只会派出最一般人员,但今天显然不是一次普通行动。 竞拍者被这诡异一幕吓得连滚带爬离开,儒雅男子这时已经走到血手镯鬼身侧,温和地做自我介绍:我不是你想象组织成员,我姓茅,茅十八,专门来帮忙。 茅十八掐着指头,态度依旧很好:别乱动,我来算算你和幕后人之间因果关系。 他爷爷因为两次给林云起卜大吉大利,多少受到一些反噬,所以今晚上白辞只能请茅十八过来。 有趣,茅十八七窍流血,慢悠悠掐指算道,你们是生死联系,不过生决定权在对方,但你死也会对他造成影响。 茅十八望着血手镯鬼:你主人现在在哪里? 七窍流血还能无动于衷,这是个狠人,血手镯鬼不想受折磨,也不认为对方能拿无佚怎么样。 鬼屋五层病栋区。 去吧,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然而茅十八没有亲自过去,而是打给白辞,转达这个地点和卜算结果。 鬼屋每一层都有不同主题,其中病栋因为太过恐怖被封,几年前就开始禁止游客进入。 没有无佚那股子甜腻气息,倒有很多斑驳阴气,像是乱炖阴气粥。骸骨狗不停地到处嗅。 白辞收到茅十八消息,便立刻来到第五层。 这一层面积很大,要找人得费些功夫。 一只蝴蝶无声无息停在手术台场景上,看到有人来,立刻飞过去给无佚报信,无佚放弃确认真假,直接选择离开。 他一动,磁场立刻发生变化。 骸骨狗直接抽出一根骨头砸过去,佛光打散了部分阴气,阻挡住无佚瞬移。 白辞都略微惊讶地看了它一眼,想不到还有这一手。 白辞。 失去先机,无佚站在窗边一字一顿,阴暗语调仿佛是怨灵低语。 他死而复生一回,双目微微有了些神采,但这只能和普通人肉眼相比,长在无佚脸上毫无用处。 此刻,这双暗淡眼睛目光如箭朝白辞刺去:你猜到了我没死? 白辞:不用猜。 骸骨狗捡回骨头:谁都知道你没死,包括特殊小组心理专家,垃圾 故意尾音拖得老长。 无佚表情已经看不出喜怒,白色宽袖被风吹得抖动,两只胳膊在月色下化为无数幽蓝色蝴蝶,如银河一般朝着骸骨狗和白辞延伸。 被斑驳蝴蝶迷惑,骸骨狗有一瞬间恍惚,再清醒后已经被包围在一堆蝴蝶啃噬下。 竟然比我艳艳还香,还迷人。 白辞面无表情挥手打散蝴蝶,顺便驱散了春心荡漾骸骨狗周围那些。 这并非无佚最厉害一招,却是最好拖延时间一招,他飞身到三层,破门而入。 地下拍卖会最要小心就是安全,来竞拍买家很多都带了保镖。保镖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冲上去,又第一时间被打飞。 其中一个保镖直接摔到了林云起面前。 大哥,你没事吧?林云起关切问。 罗盘七挡在林云起面前:冲你来,快走! 走?无佚露出耐人寻味笑容,神情中冷意几乎要蔓延出来。 他身体全部化为蝴蝶,众人顿时尖叫起来,然而所有蝴蝶全部只朝林云起一人发起进攻。 白辞赶到时候正好见到这一幕。 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趁机重伤无佚,另一个则是先一步赶到林云起身旁,以对方安危为主,但这样,无佚会抓住这个间隙逃跑。 白辞眼神闪烁了一下,几乎只有零点几秒犹豫,选择抬手朝无佚后背拍去。 漫天蝴蝶,罗盘七只能挡住一部分,林云起条件发射拿起旁边桌子遮挡,却是人连桌一并重重撞到墙上。 咳 他口中流下血水,面色苍白地站起身来。 硬生生挨了白辞一掌,无佚滋味也不好受,然而他根本不在乎伤势,浑身黑气缭绕:不是,他竟然不是! 这个林云起也不是生死簿转世,否则白辞不会选择以对方重伤代价,只为抓住能留下自己机会,他被骗了,又被骗了! 白辞笑了,第一次笑得如此明显,像是春日里桃花,却又带着一股料峭:只有你死了,他才能安心转世。 无佚只能大致推断出生死簿会在百年内出现,但却无法真正确定是百年里哪一天。 怒极状态下,他反而平静如死水:我一直以为得到孽镜台,就能永存于世,现在看来,你才是我长生路上最大阻碍。 蓝色蝴蝶消失,数道红色血光朝着白辞打去,与此同时无佚身体化作一条长河,里面有各种殉葬品影子。 原来如此。 白辞出手打散长河里一部分物品,剩下半截河流飘出窗外,像是彩带一样迅速消失在夜空当中。 骸骨狗要去追,白辞却是摇头,要求立刻回去。 骸骨狗叼起重伤林云起,直接飞奔到车里。竞拍者早就吓得作鸟兽状逃跑,罗盘七一边打电话叫组里收拾残局,一边追着赶在车子发动前上去。 你跟过来做什么?林云起侧过脸问他,没有想象中虚弱,坐上车后还系起了安全带。 罗盘七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亲眼见到活人大变蝴蝶,总不至于认为是魔术?林云起世界观破碎,现在不应该天海市变天? 然而现实是林云起喝了口矿泉水,漱了下口中血,这血还有些糖浆味道 你 罗盘七面色一变,察觉到有些不对劲:who are you? 话音落下前,先给了自己一巴掌。都怪白辞,那晚上魔性sorry后,哪怕在日常工作中,他都会不自觉地蹦出一句外语。 其实白辞也是受害者,林云起才是源头。 撕去脸上半层假皮,万年古木露出庐山真面目。 傻了吧。骸骨狗摇摇尾巴:万年古木做成傀儡,本来就可以模仿万物气息。 要不当年哪能这么成功地骗过无佚。 煞案件中,罗盘七在监控中看到过万年古木,事后聂言也大致提了下,但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像。 万年古木正常说话时语气是幽冷:无佚怕是以为我最恨便是白辞和林云起,想不到会有二次合作。 一个被创造出来送死替代品,怎么可能不去憎恨罪魁祸首? 事实上万年古木思维轨迹更贴近林云起,认为除了结局,来这世上见识一番,本身就是值得庆祝一件事。 白辞在车上打给聂言,接通后不等那边发言,直接开口说:无佚将神念切割成无数份,赋在殉葬品上。 有了一缕神念做支撑,造鬼成功几率自然大幅度提升。殉葬品没有全部消失,无佚便不会真正消亡。 电话里,聂言沉默了一下:这对他应该弊大于利。 鬼消亡,无佚神魂会跟着受损。 何况切片方式会让本体实力大幅下降。 他体内有死气。白辞淡淡道:每成功用神念造出一个鬼,死气便会过渡到鬼身上。 想要彻底耗光死气,至少需要散出一半神念,不过能彻底解决困扰千年问题,很划算。 说到这里,白辞稍停了一下:我要提醒你,死气很快会吞噬鬼生机,不出两个月,鬼烟消云散,但死气还在,会去寻找下一个寄宿体。 后座,罗盘七神情严肃,他没有听过死气,但想来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安心,也有好消息,比如刚刚无佚被我主打成重伤,骸骨狗像摸狗头一样地摸了下罗盘七脑袋,无佚这次可是伤了根基,造鬼进度会慢下来。 恋耽美 ——(90) 白辞结束通话,专心开车。 有关死气,当世知道人寥寥,但特殊小组总部肯定有收录,不用他说聂言也会立刻去调阅。 罗盘七也想要尽快回部门了解一下,准备开口让车在路边停一下,忽然想到什么:先前一切发生太过突然,但无佚也不蠢,冷静下来可能猜到今晚来是万年古木。 他脸色铁青:为了确认事实,无佚岂不是会亲自去林云起家确认一趟林云起在家吗? 白辞点头:无佚蝴蝶找起人来本事一流,待在家里比较安全。 安全? 罗盘七一愣:饿死鬼? 白辞:全盛状态下无佚,十个饿死鬼也不是对手,现在就不同了。 他让骸骨狗报了下时间,心平气和道:运气好话,赶我们回去前,他还能再死一次。 被白辞重伤,无佚也知道现在不是和饿死鬼硬碰硬时候,但他必须要确认林云起是否在家。 飘行比开车速度快,无佚提前白辞一步,来到林云起家门外。 饿死鬼皱着眉,面对不速之客首先作出判断,不香,没有吃价值。 无佚居高临下,收起看可怜虫目光缓缓说道:白辞让你做了这么长时间看门狗,你恐怕还不知道,想要食物永远都吃不到嘴。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林云起看到无佚时,目光一动:我就说,门口好像有人在自言自语。 无佚冷笑,确定了去参加拍卖是万年古木。 看都没看他一眼,无佚单手化作蝴蝶,对着饿死鬼说:好好看看,鬼没办法侵犯他,和无神论根本无关。 活人大变蝴蝶?林云起无所畏惧,平静地转身回屋:原来是在做梦。 拙劣演技。 无佚眼睛一眯,蝴蝶顷刻间全部朝林云起飞去。 有人要当面打死他养了二十多年食物饿死鬼突然间躁动了起来,破碗缝隙几乎在空间开了一道口子。 无佚神情微变,哪能想到他连一点道理都不讲,对抗间林云起慢悠悠扛着附着金魂魄木头走出来,再次感慨:好逼真梦。 说完,一木头砸上去。 杀死自己仇人近在眼前,而且明显是负伤状态,金哪能放过这个机会,随着林云起棍棒挥舞,猛地一并冲向杀死自己仇人。 无佚躲开木头瞬间,一不留神被饿死鬼破碗缝隙捕捉到,再次重伤摔在扶手下方。 林云起见好就收,平躺在沙发上,继续睡觉。 因为闭着眼,他并不知道后续发展,不过好像饿死鬼没有继续补刀。 闭眼数数字,大约三百秒过后,白辞上楼,佯装着急地晃着他肩膀:醒醒。 门是开着,林云起演技一向逼真,当初他上《人间真情在》,可是感动地一票人流泪。 这次林云起依然演很到位,饿死鬼也分辨不出真假,被斗篷遮住森冷眼睛正留意着对方一举一动。 无论如何地面上血迹是真实,无佚血不容阳世,但因为饿死鬼干预,这会儿还在。 他想要看看林云起见到这些血迹时反应。 林云起确实如愿注意到了血迹,定定看着白辞,白辞也看着他,最后林云起喉头一动:我刚刚做了一个奇怪梦,难道 白辞微微点头,两道声音差不多一前一后响起 你好梦中杀人。 吾好梦中杀人? 第84章 烂账 他们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开口, 后一步上来的罗盘七看在眼里,面色极其怪异。他觉得任何一个正常人见到满地的血迹,加之家门大开, 第一反应该是有贼闯入或命案发生。 为什么此情此景,有人会立刻把自己代入加害者的身份? 罗盘七眉头都快拧到一起去,他能想到七八个矛盾点推翻林云起目前的表演。 但林云起又压根没正常过。 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是不是对其本身的一种侮辱? 可惜万年古木没有跟着一起进来, 中途下车离开,否则还能多个人讨论。 林云起有些紧张地抓着白辞的衣服:我在梦中好像挥舞着棒槌。 木头: 你全家的棒槌。 白辞颠倒黑白:不知者无罪。边说走到门口,关上门前对罗盘七道:他需要静养。 从罗盘七的视角看去, 林云起一直垂着眸, 肩膀微微有些颤抖, 白辞神情冷漠, 整个气氛都是极端压抑的。 窒息的氛围促使他来不及多想,步伐匆匆离开。 咚的一声, 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门内两人双双变脸,林云起松开攥紧对方衣袖的手,和白辞在半空中击了下掌:yes。 骸骨狗: 它开始觉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积云遮蔽住太阳, 客厅一瞬间暗了下来,同一时间,室内温度在不断降低, 才浇过水的绿植叶, 上面似乎凝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一只血红色的眼珠,正直直对准猫眼,折射原理根本不妨碍饿死鬼视物, 屋内的一切全部被他看在眼底。 异常的温度骤降显然不是天气造成的, 林云起似乎推测出了什么, 忍住偏头去看猫眼的冲动。 客厅里,两人还保持着击掌的姿势,想到可能正有鬼窥视着这一切,林云起身体不禁有些僵硬,刚移开手又觉得是在欲盖弥彰,很快重新覆盖白辞的掌心。 移动,归位,移动,归位如此反复,完成了三次击掌。 等到林云起终于想好要如何转移话题,准备讲一下有关击掌为誓的出处和故事,骸骨狗突然有节奏地哼唱道:耶耶耶耶耶! 余音犹在,白辞和林云起却同时朝他看过来,目光冰冷。 难道不是这么玩的么? 为了尽早得知和死气相关的事情,罗盘七几乎是跑出小区,正好附近有同事,他搭了趟顺风车。 老李,麻烦开快点,我有急事。 饿死鬼没有出行,低温暂且未波及到大范围,罗盘七并不知情,他现在只想快点了解和死气相关的事情。 部门里没几个人,康郁这两天刚刚转正,正在负责整理文件,看到罗盘七小声道:他们在开会。 罗盘七走进会议室,只有侏儒身边有位置,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坐了过去。 根据总部反馈的资料,死气的破坏力巨大,而且是不可逆转的。聂言沉声道:我找人给艳鬼和鬼娇娘做过检查,他们的体内并没有死气,看来只是最初的实验品。 侏儒若有所思:也就是说,真正死气转移的造鬼计划,是近期才开始? 聂言点头:要在更多鬼被制造出前终止这一切,这段时间我不希望任何人有掉链子的行为。 话音还未彻底落下,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康郁从外面探进脑袋:打扰一下,是A级事件,需要有负责人接听电话。 罗盘七离门最近,出去一趟回来看着聂言说:好像是林云起小区周围天气观测异常。 聂言沉默了一下,直接打给了白辞,对方在小区的情况下还压制不住这种异状,很有可能异状本身就和白辞有关。 出了点小差错。白辞电话接得倒是挺快,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接说道。 刚刚强调完不要掉链子的聂言:什么差错? 这边要先打一架,挂了。 聂言面无表情垂下手,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被挂断了电话。 我出去一趟,聂言视线落在侏儒身上,剩下的会议你来主持。 都要走出大门,他突然回头看了眼罗盘七:你刚从小区回来,说说都发生了什么。 罗盘七喉头一动:现在说? 路上。 现在是假期,小区里的人要比以往多。从温度骤变的那一刻,不少人孩子停止打闹,对着天空拍照。 我去!这云彩也太神奇了,像是要压下来一样。 烦死了,破手机拍不出感觉。 你用的什么滤镜? 此起彼伏的讨论声甚至在楼上也能听见。 林云起没有心情关注神奇的天气变化,就在五分钟前,室内温度再次低了几度,白辞帮他披了件外套,说:饿死鬼进门了。 林云起面前只能看到他,空气,还有骸骨狗,无奈问:我应该朝哪个方向坐? 斜三十度角,头仰四十五度。 为了显得尊重,林云起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 鬼并非无脑的代言词,有时候他们只是懒得思考,饿死鬼早就起了些疑窦,再加上刚刚从猫眼看到的那一幕,哪还能推断不出发生了什么。 他幽冷的语气像是淬了冰:你知道鬼。 一阵很轻很冷的风从面上拂过,林云起一脸迷茫。 白辞代他回答: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但知道。 饿死鬼斗篷周围一片黑暗,暴虐的气息几乎弥漫到房间的每一处:二十三年。 他声音平静地吐出这四个字,眼神却愈发冷。 面对不善的气息,白辞完全无动于衷:若不是我帮忙遮掩气息,你也活不过这二十三年。 从幼生到成年最后的过渡期,是饿死鬼最不稳定的一个阶段,异物不可能坐视未来的隐患成长起来,大部分时间会直接联手进行绞杀。 对于一个要吃自己的鬼,林云起很难同情心泛滥,但饿死鬼的确起到了让自己狐假虎威的效果,他拉了下白辞的袖子,轻咳一声道:态度尽量好一点。 白辞重新坐下来,改变直接动手的想法:听你的。 他盯着饿死鬼看了片刻,末了嗤笑一声:放在一千年前,饿死鬼是六大厉鬼里最为凶残的,你就没觉得自己脾气过于温顺了?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林云起过去开门。 罗盘七和聂言站在外面,门一开,室内的寒气扑面而来。戾气缠绕的饿死鬼和平静坐在沙发上的白辞形成鲜明对比。 罗盘七:这是怎么了? 他好像才离开了不到半小时。 白辞继续开口,并未因为他们的到来停止科普。 不久前艳鬼入室,却能受你一击不死,是因为魂魄附在另外的物件上。白辞垂下眼,目光落在饿死鬼的碗上:越是强大鬼怪拥有的东西,越容易开化。 当着林云起的面科普鬼怪知识,这已经不是一个卧槽所能形容的。然而真正更让罗盘七惊讶的是白辞刚刚说得话。 根据目前得到的线索,艳鬼是因为附在金钗上成形,那饿死鬼又是什么情况? 他下意识开口:难不成他是这只碗化形而成的厉鬼? 白辞低沉道:除了无佚用神念新造的那些玩意,世界上早就没鬼了。 骸骨狗插话:倒也不尽然,反正饿死鬼已经没了,这个称呼新的物种也能使用。 未尝不可以看作全新品种的饿死鬼。 一个打击有时候可以盖过甚至平复另一个打击,然而更多时候,会造成新一轮的情绪爆发。 饿死鬼慢慢扬起碗,血红色的眼珠仿佛有鲜血就要流下。 都到了这时候聂言和罗盘七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辞肆无忌惮在林云起面前讲述鬼神一说,骸骨狗在一边大大方方插嘴,这些都共同指向一个事实:林云起并非他们所认为的无神论者。 顾不得探究其中深层次的原因,在那团黑气彻底逼近白辞冲突一触即发前,聂言开口道:无神论者的理论最早是从特殊小组流传出去,上当的不止你一个。 罗盘七也出来打圆场:没错,我们甚至被多耍了一段时间。归根到底,你也只被耍了七年不到,之前都是自愿在等待。 七年下来是动力,但初心是自我的坚持。 毕竟前十六年饿死鬼处于幼生期,迫于其他异物压力,才蹲守在一处。 为什么不能宽容这一次呢? 阴郁又略显病态的眼神扫过来,这还是罗盘七第一次和饿死鬼的双目对视,背后一阵发冷。求生欲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转移话题,望向白辞问:为什么鬼物都伤害不到林云起? 这大概是唯一能稍微引起饿死鬼感兴趣的点,拿碗的动作微微一滞。 白辞轻飘飘道:因为他是生死簿转世为人。 罗盘七瞳孔是真的震动了一下,一时间眼珠子转动都很费力,想去看一下聂言的表情也做不到。 聂言沉声道: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玩笑?白辞挑眉:我没这么无聊。只不过无佚未确定林云起的身份前,自然不好告诉你们。 否则单从特殊小组的态度,无佚也能确定林云起即为生死簿转世。甚至今天以前,白辞依旧没有道出的想法,在得知无佚找到转化死气的法子后,他才改变了主意。 短期内天海市恐怕有剧变,真到了穷途末路,哪怕冒着上当的风险,无佚也会带林云起渡一次冥河。届时对方也许会抢先一步借生死簿做文章,而特殊小组本身就对此十分上心,容易引发不可知的后果。 那边罗盘七终于回过神:两个世纪!所以特殊小组差不多两个世纪以来都在找什么? 一直安静做旁听者的林云起终于开口:我问过,他说找得是寂寞。 我特么 之前都是在自愿寻找,饿死鬼幽幽打断他的粗口:为什么不能宽容这一次呢? 恋耽美 ——(91) 竟是原封不动地把话还了回去。 饿死鬼对此倒是没多少惊讶,柳老板找上门时,他就已经见过小册子,上面有着和林云起一脉同源的气息,可惜一个像是刚出锅的美食,一个如同冷冻多年又冷又硬的馊饭。 有关生死簿子母簿的传闻,饿死鬼确切说是绝大异物都听过,此刻被白辞点明,对他来说并非什么新鲜事。 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嫌肉疼,这些年但凡生死簿有个风吹草动的消息,无论上天下海,他们都是第一时间奔赴,现在想想找得倒还真是寂寞。 沉默中,聂言率先回过神来,坦白说生死簿母簿,那是传说中地府的玩意儿,和他们没任何干系。但为了人类的安危,才不得不去寻找进而销毁。 白辞和生死簿似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确没有义务告知他们什么。 只能说各有各的难处罢了。 聂队长的表情怎么走马观花在变化?林云起低声问。 白辞:大概是在自我安慰。 聂言: 他祖宗的,还是好气。 白辞心平气和:我劝你不要想着通知总部,特殊小组找了这么多年,突然传出生死簿化人白找的消息,你猜别人会怎么想? 第一反应自然是他们独吞放出的假消息。 既然开诚布公,聂言在沙方另外一侧坐下,那我也不妨讲件事。上个世纪末,总部的人在一次奇怪的闪电后,于阿周山发现一支笔。后来你一直想和总部交涉得到这支笔,当时的总部负责人也承诺在一定年数后还给你,实际这支笔在那次雷劫后的当天,受损过大爆体而亡,骨灰还被保留在物证室。 虽然知道判官笔留存于世的可能性不大,真正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聂言轻轻松了口气:上一任总部负责人,认为暂时不说,如果哪天城市遇到陷落的危机,还能以赠笔为由,让你帮一把。 他偏过头,叹道:现在人都死了,你就原谅他吧。 骸骨狗卧槽了一下:你们就没想过我主出手后,得知真相后的下场? 白辞主动干预因果,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聂言平静道:真到了需要他出手的那一天,总部负责人估计早就死在了守卫战斗中。 饿死鬼站在一片阴影当中,手指蹭过碗底的裂缝处,面无表情继续当他的复读机:为什么不能宽容这一次呢? 罗盘七抹了下脸,深深知道自己错了,他就不该说这句话。 众人和一鬼陷入沉默的僵持,大家都想算账,但每个人又是烂账的源头。 骸骨狗受不了这种窒息般的冷场,直起身子:不如大家来击个掌,耶耶耶耶耶。 第85章 爱恨 骸骨狗忘了一件事情, 在场各位都欠了别人的帐,也被人欠过 ,只有它例外。 但它读懂了白辞的眼神, 知道随时有被拆散的征兆,骸骨狗小心翼翼绕到林云起面前,颤巍巍举起爪子。 林云起瞧它可怜,用手和骇人的骨头击掌。 Yes!本想让对方给自己说几句话, 一时间骸骨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这个游戏果然有趣。 白辞早知道它是什么德行,按了下眉心,收回视线眼不见为净。 聂言以大局为重:如果没有别的事情, 我们可以谈论一下无佚。 说话间视线扫过饿死鬼, 白辞才了解无佚的盘算不到一天, 饿死鬼便阴差阳错发现林云起无神论者身份的漏洞, 前后未免也太巧了。 加之白辞又如此淡定地向他们公布林云起生死簿转世的身份,显然是在一一排除未来的隐患。假设在一个不恰当的时机被他人揭露, 会引发什么后果就不可知了。 根据总部资料,死气不可逆转。碍于饿死鬼在场,聂言又耐心解释了一遍有关无佚分割神魂想要转移死气的事情。 饿死鬼低着头, 扣下来的斗篷遮住了眉眼以上,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思绪。 林云起认真听完,提问道:一只鬼最多和死气纠缠两个月便会消失, 如果逃窜的死气找到普通人, 时间岂不是更短? 聂言没有说话,总部的资料有限,他亲自过来一趟, 也是想询问更确切的线索。 骸骨狗狗腿地倒来一杯水给白辞润嗓, 望着杯中渐渐舒展开的茶叶, 白辞身子朝后一靠,闭了闭眼说:死气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吞噬人生机的时间和鬼差不多。 聂言沉重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些,假设吞噬速度一致,用不了多久天海市就会成为一座死城。 越是强大的生命体,生机越强,白辞随意扫了众人一眼,死气会优先挑选更强的存在,向往生机勃勃的地方。 先前因为宽容的发言,决定闭嘴的罗盘七闻言面上一片阴霾:这预言 嘴唇动了动,忍下飙脏话的冲动。 预言说天海市可能有灾厄降临,总部已经够小心,只派来了几位精英,而特殊小组本身已经聚集了圈子里大部分能人,可以说是整个天海市生机最旺盛的地方。 等到死气爆发的那一天,特殊小组估计是最先沦陷的地方,一旦他们伤亡惨重,便没有余力去拯救普通人。 聂言直白问:有什么办法能根除? 死气的事情暴露的太晚,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来做实验。 白辞蹙眉,半阖着眼不说话,只有偶尔动一下的手指表明他不是在休息。坦白讲就连白辞也没考虑到这点,无佚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末了,他嗤笑一声:分散神魂,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先天之物果然是有些特殊之处。 先天之物?林云起纳闷问:是指天生天养的? 差不多,这类东西从出生以来便有身份,可谓是得天独厚。 譬如生死簿,从诞生的一刻便是为执掌生死。 白辞忽然彻底睁开双目: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试试。 他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斟酌说道:死气原本就是阴曹地府崩溃后形成的一种瘴气,可以把它重新困在那方空间。 林云起精准翻译:骗无佚过去,搞死,然后我们离开? 白辞深深看了他一眼:可以这么理解。 沉思半晌,林云起如实说道:在座各位都很会骗,诓无佚过去绝对不是问题。 离开也不是问题,林云起望着白辞,认真道,哪怕是异次元空间,你应该也能来去自如。 从他口中说出这句话,白辞相当受用。 林云起耸肩:那就只剩一个环节,怎么弄死无佚? 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 世上没有绝对的不死之身。 聂言说话的语速比平时慢半拍,和林云起面对面讨论这些,有种令人虚无的不适:再怎么切割,神念不是无穷无尽的。 白辞颔首:无佚用一部分神念用来驱散死气,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另外一部分没有问题的神念,被他寄生在了哪里。 有一点是肯定的,寄生物必然是无佚前段时间大肆收购的古物之一。 讨论至此有了一个结果。 众人相顾无言,第三次沉默袭来。 都已经快十月份了,不知道哪里来的蚊子无措地乱飞,危险的气息促使它想要逃离,又因为过低的室温,翅膀无法正常扑腾。 嗡嗡的声响成为现下唯一的动静,林云起尽量保持自在说道:没什么事的话,大家先散了吧。 白辞多说了一句:无佚的事情结束前,各司其职。 各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看门的继续看门,特殊小组明面上坚持寻找生死簿,表面功夫做到位。 罗盘七站起身,临走前由衷道:我要是无佚,这辈子真值了。 这么多人为他演戏,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罗盘七和聂言先后离开,快走到小区门口时,两人稍作停留。罗盘七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不知道这厚重的积云何时才能散去。 自打认识起,白辞留给林云起的印象一贯很清闲:不用工作,每天找狗,外加定时问安。 但最近几天,白辞肉眼可见地繁忙起来,大多数时间都在研究聂言发过来的古物名录。 你忙我能理解,林云起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问,但为什么要到我家忙? 白辞跳过这个问题,谈起正事:另外一半神念对无佚至关重要,所以他一定会选择一个相对完美的古物。 林云起:万一早就准备好了呢? 不会。白辞笑了下:闷声发大财。真准备好了无佚不会搞大肆收购,怂恿盗墓贼肆意挖掘。 知道大买主喜欢猎奇的东西,盗墓贼专门去传说较多的地方,这些地方基本都是鬼墓,短时间内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 林云起看了眼电脑屏幕,名录密密麻麻的,旁边还立着平板和手机,上面是附加信息,包括每个旧物是在哪里出土,相关记载是什么。 稍微多看一会儿,都会头晕眼花。 需要帮忙不? 白辞摇头:我已经暂时选出几个,要去出土地看看。 相对完美意味着是相当阴邪的玩意。这种东西每次现世,必然会引发血光之灾,发现不过是时间问题。 现在就是在抢时间。 同样的道理,无佚当然也明白。如果假死计划顺利,他还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届时等白辞和特殊小组发现不对,为时已晚。 偏偏 无佚盘腿坐在床上,经过一夜终于压下去伤势。他睁开眼睛,看向一脸谄媚的血手镯鬼说:告诉他们,这段时间可以随意在外界活动。 血手镯愣了一下:您是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们指得是无佚近期造出的一批新鬼,在这些鬼看来,对方是要集结一支力量做什么,但听他的意思,自己等鬼好像是自由的。 无佚缓缓勾起嘴角:对。 有这些鬼出去作乱,特殊小组分身乏术,他这边的压力也能小一些。 待嘴边的笑容渐渐消散,无佚白色的身影逐渐和白昼融为一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秋季的末尾万物凋零,但这座城市有座山是例外,叶子枯黄得很晚。如今无佚便是站在这座山脚下,临近的几棵树木在不规则地晃动树枝,无佚没有贸然闯入,放了一只蝴蝶进去。 幽蓝色的蝴蝶一路经过各式各样的植物,中途被几根树枝阻挠。风沙沙作响,似乎在等待某人的命令,片刻后,树枝回归原位,蝴蝶被放行。 蝴蝶最终停在木屋外。 无佚在山脚下张口,声音透过蝴蝶传递出去: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百年前的旧怨可以一笔勾销。 万年古木正在切菜煮汤,无动于衷。 无佚:天道虽然残破,但我们可以用心头血来签订契约,确保互不背叛。 万年古木关火:你走吧,我不想掺和。 他能察觉到无佚处在重伤状态,搁平时,早在对方开口前自己已经跑路了。 不掺和?你昨晚才连同白辞一并骗过我。 哪怕语气毫无波澜,无佚的面上仍带有一丝厉色:百年前白辞把你制作成傀儡,给你灌输别人的思想,最后还送你去死呵,若不是命大,你早就成了冥河里一截发臭的烂木头!你就不恨吗? 万年古木沉默了一下,片刻后缓缓吐出五个字:不要恨,要爱。 爱你大爷! 若不是他受了伤,不宜树敌,无佚定会毫不犹豫冲进去,挖出他的树心看看这傀儡究竟在想什么。 天色这一天就没好过。 林云起正在收拾房子,拖地到阳台时,凝视过早阴下来的天,眉头不由一紧。 起初他以为是饿死鬼气还没消,但手机上突然来的冒雨预警让他意识到并非是个别区域。 预计本市将迎来连续多日的降水天气,最低气温为9℃左右 电视里,主持人正提醒市民要注意保暖。 林云起把拖把立在一边,想了想打给白辞。 接通后,不是常见的喂,稍微重些的呼吸声隔着电话传来,过了几秒白辞才开口:下午好。 林云起问:你在干什么? 刚抓了只鬼,两个盗墓贼。 林云起揉了揉眉心,为他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忘问好的精神折服:电视上正在播放温度异常提醒,我在想会不会是 不等他说完,白辞直接给出了答案:外面流窜着好几只鬼,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今晚不要出门。 林云起应了声好,稍作迟疑问:你应付的过来吗? 放心,很快就会结束。 挂断电话后,林云起皱了下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区的温度要低于天气预报最低温好几度。 傍晚时,林云起听到门外有些声音,一打开门,发现竟然是白辞。 白辞看着他笑了下:没什么,我说两句话就走,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 林云起怔了下,后知后觉白辞要谈话的对象是饿死鬼:你们慢聊。 说完关上门。 门一关,白辞笑容淡去,站在饿死鬼面前一言不发。在他旁边,骸骨狗清清嗓子,打开名册开始念道:地缚灵三只,食气鬼一对,梦魇二十 这些年,白辞早料到会有这么一日,也没少抓害人的异物。 恋耽美 ——(92) 待骸骨狗报出一长串名单,饿死鬼血红色的眼珠终于有了微薄的温度。 骸骨狗念完后,把红纸递过去,上面是完整的名录。红纸为特别的砂制成,确保饿死鬼可以触碰到。 我尊贵的主人说,会拿这些作为补偿,请你过目,提货点在东郊红葫别墅。 这些都是饿死鬼在遇到林云起前最喜欢的品种,虽然和林云起比差远了,但前者已经没吃得指望,后者的数量很是可观。 良久,饿死鬼头微微动了下,算是同意了这份补偿。 天黑得早,但路灯没有提前亮起。 小区内黑漆漆的一片,楼下假期日常能玩到很晚的孩子被家长强行带回家。没有了吵闹声,属于黑夜的寂静悄然降临。 路上已经见不到什么人,但一位不速之客的身影正在逐步逼近。 蛰伏的计划失败,无佚现在要走的便是出其不意这条路子。今晚到处都是作乱的妖魔鬼怪,特殊小组忙得焦头烂额,白辞应该也会去处理周围的魔物。 无佚放出一个纸人,没多久纸人回来摇了下头,示意白辞不在。 很好。 之前是为了假死计划做准备,林云起这里他没有做得太绝,现在计划失败,无佚自然是要把人掳走,哪管对方是不是真正生死簿的转世。 真到万不得已,他便要带着林云起渡冥河,至少有一半的概率成功。 身体化为虚幻的蓝光,朝四楼的窗户蔓延过去,然而还差一些距离时,被一道无形的黑色屏障阻挡。 无佚重新回到原位,皱了下眉,迈步从单元门进去。 饿死鬼的碗不在常用的位置,显然刚刚是他在阻止。 林云起是生死簿的转世,你莫非一点感觉都没有?昨晚来因为赶时间,白辞随时可能会到,无佚直接选择对林云起动手,相当于侵占野兽的领地,这才激怒了饿死鬼。 但是今天,他有足够的时间阐明事实。 无论怎样轮回转世,生死簿永远不是妖邪所能觊觎的。无佚:白辞骗你做了二十多年的看门狗。 饿死鬼始终垂着头,似乎能让他感兴趣的只有手里的碗。 无佚继续说道:造鬼是我擅长之术,未来你想要什么稀罕的食物,我迟早能帮你研制出来。 饿死鬼手指抚摸着碗边。 未来,迟早,对方口中说出的词语听着很不愉快。 哦,他在给我画大饼。 饿死鬼异常平静的反应让无佚脸上有些挂不住:白辞如此戏耍于你,你就不恨吗? 想到傍晚拿到的那份色香味俱全的补偿名单,饿死鬼终于抬起头,毫无血色的脸上瞧不出任何波澜。 过了片刻,只听他问:你恨他们? 细长的手指覆上眼睛,无佚冷笑:白辞夺走了我的位置,生死簿拿走了我的眼睛,你说呢? 一字一顿,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然而饿死鬼并未如预料中产生和他相似的情感共鸣。只听他抱碗缓缓道:那你真可怜,一辈子都活在仇恨当中。 第86章 交锋(二更合一) 家里冷,林云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空调,冲了杯热奶茶,补充糖分同时盘腿坐在沙发上进行翻译工作。 门口好像有人在叽叽喳喳,说话声使得他无法静下心来。 放下电脑,林云起端着奶茶走到门边,透过猫眼观望。 原来是无佚。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摇头暗叹可惜,找不到寄生物状态下,这厮一直披着复活马甲,现在叫聂言他们过来也是无用。 转身抓了把瓜子,边嗑边想听他们说什么。 然而林云起看不到也听不到饿死鬼表达,全程只有无佚一个人哔哔,很快他便丧失兴趣。就在即将收回视线刹那,意外和门外暗淡无光双目对上。 林云起心下一动。 除了在梦境里那回,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无佚表露出如此明显情绪变化。 比起恨,更多是一种怨。 白辞真就这么好,让你每次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他? 这一刻,无论对方是不是真生死簿转世,无佚只想听到一个明确答案。 林云起想起先前在诉说恨意时,无佚首先提到是被夺位置,其次才是被毁双眼。他沉默了一下,无奈道:这般念念不忘,还说自己不爱我? 明明恨得是被夺走原来位置,恨得是他站白辞。 无佚满脸寒意:你们这群人,简直都有病。 说罢,拂袖就要离去,背影快消失在楼梯口时,无佚突然沉声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 没爱过。林云起笃定道:观你性格,我根本爱不起来。 无佚踪迹彻底消失,连句狠话都没撂下,林云起一脸莫名其妙。 饿死鬼幽幽道:他想问绝对不是这个。 然而林云起听不到饿死鬼说得任何一个字,重新抱起电脑搞工作。 不知过去多久,手上事情忙完,林云起瞥了眼右下角,发现竟然还差几分钟才零点。因为提前到来黑夜,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 灵异者天堂贴吧里,有人早就察觉到不对,为搏眼球专门进行夜路发帖直播。 我现在正在新河区,这里是全市目前温度最低区域。 前面有一扇很别致大门。卧槽,这门真好古典! 我已经到门边了,这扇门居然是朱红色。光线不好,我试试传个视频上去。 古典大门? 林云起住在新河区多年,印象中没有类似大门。 底下帖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催促楼主上图。 过去大概五分钟,帖子没有更新。 散了吧,咱们贴吧最不缺就是骗子。 一窝蜂吐槽完,刚刚还在首页帖子很快被刷了下去,也许是因为楼主提到了新河区,他顺手收藏了一下帖子。 合上电脑,林云起靠在沙发上开始闭目养神,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了外面有雨声。 是谁,在敲打我窗 诡异歌声飘了进来。 林云起睁开眼,骸骨狗半蹲在窗边,一边哼着歌一边敲窗户。 忍住把这条狗扔出去冲动,他按了按太阳穴,近乎是重新闭上眼睛问:白辞呢? 我家主人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坚持走门。 话音落下,敲门声响起。 林云起起身开门,外面在下着雨,但白辞仅仅是肩膀地方有些淋湿。 目光相对,白辞视线稍微向下偏移了一点,落在几颗瓜子壳上。出现这东西不奇怪,但在门口就有些奇怪了。 林云起弯腰拾起来,解释说:无佚来过。 白辞知道从他口中估计问不出什么,看向了饿死鬼。后者倚墙坐着,压根无视他眼神,迟缓片刻,问起了毫不相干话题:提货别墅,具体是哪一间? 先前对方走之前只说了是东郊红萌别墅,别又是一个画大饼。 白辞淡淡道:全部。 仰头幅度略微有点大,斗篷帽第一次从饿死鬼头上滑落下来,露出这张苍白容颜全貌。血红双目幽幽注视着白辞,似乎在分辨他话中真假。 大致有了判断后,饿死鬼礼尚往来,表明无佚来是为了劫人。 确定双方没有交手,白辞心里有了判断。所谓一定程度上不死,同样建立在力量削弱情况下。 这削弱还不仅仅是一点点,先前他曾有过隐忧,担心昨晚无佚有在隐藏实力。但今天自己不在,这么好一个带走林云起良机,无佚却错失了。 站在外边做什么?门内,骸骨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冲着白辞勾爪子:来,进来说。 见状,林云起不由笑了下。 白辞面色一暗,林云起对骸骨狗忍耐度明显要比自己高,连翻窗行为都丝毫不计较。 夜晚本就凉,感觉到寒意不是来自背后风,而是门口时,骸骨狗看见了自家主人脸色,立刻选择保持安静。 无论如何,白辞最后还是进来了。 林云起冲了先前没用完半包奶茶递过去。 白辞本身不喜欢含糖量过高东西,不过放在这个天气确实很适合。他喝了一口,大约因为冲泡人是林云起,确实有暖心作用。 事情处理怎么样?林云起问。 白辞摇头:还没结束。 即便有饿死鬼在,也不能说是绝对万无一失,所以他回来了一趟。无佚也确实没让人放心过,真起了劫人念头。 林云起皱眉,想到一个词:百鬼夜行? 如果是百鬼夜行还算好了,骸骨狗忍不住道,除了被死气活活耗死,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让这些鬼烟消云散,直接毁了他们寄生物。 林云起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那死气不是随时有可能流窜于城市? 白辞:在确保自身安全前,无佚不会大规模销毁。 死气乱窜,他自己也会受到波及。 林云起眉间并未舒展,不大规模销毁,不代表无佚不会毁坏一两个,给他们添堵。 现在这些鬼是如何处理? 白辞:被我扔进冥河里。 不死是相对,掉进冥河活物,几乎无法活着走出来。 林云起:如果把无佚扔进去 白辞摆手:他神念远比鬼强大很多,必要时候可以沉睡休眠。 上一次也是如此,如果再让无佚蛰伏一个百年,等于留下一颗不定时炸弹。 白辞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聂言把他号码提供给了组员,毕竟有能力进入冥河所在那方空间人不多,找到鬼打伤后,需要由他做后续处理。 白辞接了电话准备出去,林云起忽然道:小心点。 仅仅是一个眼神,白辞瞬间明白他所担心点在哪里,说:哪怕鬼近距离消亡,我也不会有事。 骸骨狗补充:我们都是用替身小人当搬运工。 一人一狗进屋不过五分钟,又匆匆离开,林云起抱臂站在窗边,目睹他们身影消失在夜色当中,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夜色里,不知道无佚又在酝酿些什么阴谋。 一番折腾,林云起睡意荡然无存,抱起笔记本准备随便找部电影看。余光瞄到侧边收藏夹,心血来潮点开了刚刚收藏帖子。 楼主竟然在几分钟前更新了。 没信号!报警电话打不出去,完了,真完了! 底下只有一个网友回复了呵呵。 不怪网友冷漠,报警电话打不出去,却能发帖,确实逻辑不通。 林云起刷新了一下帖子,三秒钟前,楼主又上传了一张照片,暗淡到几乎看不清轮廓。在他旁边好像还有一道身影,黑夜里很模糊,但对方手指上戒指却拍得离奇清楚。 罗盘七。 林云起神情微变,打给白辞,接通后直接说道:我在一个帖子照片里,好像看到了罗盘七。 他又刷新了一下,想看看再有没有进展,结果页面显示帖子已删除。 白辞没隐瞒:有人被困,罗盘七在救人时候也被困住了。 这边需要饿死鬼帮点忙,你和他一起出门,位置我稍后发你。 留林云起一个人在家必定是不安全。 林云起不耽搁,锁门时猜测饿死鬼现在应该坐在了台阶上,微偏着头说:想请你跟我出去一趟。 回应他只有沉默。 林云起忙给白辞打回去:你听这究竟是同意了没有? 说完,伸长胳膊举着手机朝前。 距离不远,饿死鬼利用力量,可以将声音传送到不同维度空间,但隔着电话,显然并不太能。 白辞:让他亮灯。 林云起原意转达:同意话,你就亮灯。 饿死鬼: 十五秒钟,没有声音情况下楼道内漆黑一片,紧接着磁场发生变化,头顶灯闪烁了一下。 他同意了。边说,林云起边飞一般下楼。 一出门,才想起外面正在下雨,顾不得太多,林云起淋着雨坐进小皮卡里,外面风很大,不时还有雷声。他一边倒车,一边提高声音问:你上车了吗? 车灯闪烁了一下。 林云起松了口气,拐出小区一脚油门上路。 副驾驶座,饿死鬼坐在颠簸小皮卡里,不禁微微侧目,想不通这开车技术是怎么拿到驾照。 事实上林云起开车技术很好,反应也很敏捷,不过是现在比较赶时间。 对新河区,林云起基本有了解。白辞发来位置就在第九中学对面巷子里,以前这里开了几家饭馆,后来说是要拆,饭馆歇业转让,但也一直没拆成。 十分钟后,车子拐进幽深巷道,前方隐隐有光源。 林云起放缓速度,看见两道穿着雨衣身影正站在巷子里,其中一个拿着手电筒。他连忙下车跑过去:什么情况? 白辞带着他往屋檐下站了站,大概解释道:是一只擅长空间鬼。 他们说话时候,聂言举高了一点手电筒,林云起方才注意到这扇朱红色大门。门足足有好几米高,远远超过面前这堵墙,然而他刚刚开车过来时,并没有看到什么凸起东西。 大门外门扣手非传统铜,也是红色,林云起伸手挨了一下,像是握实了又像是没有触碰到。 白辞视线看向皮卡旁边,不用他指挥,饿死鬼也知道对方叫自己来用意。 碗底黑气顺着大门门缝流淌过去,过了几秒钟,饿死鬼摇了摇头。 林云起看到白辞眉头一紧,便知道事情不妙:没办法破开吗? 白辞:强行破开不难,但容易产生空间裂缝,届时里面人性命堪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暂时也没有更好对策,聂言冷静道:等,如果天亮前罗盘七还没有走出来,就强行破门。 恋耽美 ——(93) 强破还有一丝生机,长时间待在鬼空间里,等同于在蟒蛇腹内慢慢被消化。 旁边就是个小水洼,豆大雨珠砸进去,反弹起来泥水溅在裤腿上,但谁都没有移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几人皆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 聂言脸色越来越沉,整个气氛此刻便如同他面色紧绷。 突然,极细微声响传出,像是银针在钩钥匙声响,三根细小银针从门内挤出来,绕着门扣手旋转。 神奇一幕发生了,门扣手竟然自己敲了敲门,紧接着大门缓缓打开。 罗盘七扛着晕倒男子,站在门槛后,大雨倾盆,但他额头上流下水珠给人感觉全是冷汗。 今天事够我吹一年。罗盘七面色虚弱,但咧着嘴:竟然从这种级别鬼打墙里出来了。 林云起松了口气。 就在罗盘七迈出门槛刹那,林云起忽然看到了一只幽蓝色蝴蝶从下水道旁飞过。不知为何,他心中生出一股强烈危机感,小心两个字脱口而出。 林云起不知道究竟要小心什么,但罗盘七感觉到了。 整个空间突然变得极度不稳定,他仿佛置身在强烈震感当中,根本站不稳。背着一个人情况下,罗盘七更加无法保持身体稳定性。 聂言想要帮忙,同一时间空间崩塌,没有空间裂缝,但鬼物崩坏后死气瞬间开始寻找下一个宿主。 罗盘七面色一变,用银针逼得聂言后退几步,近在咫尺死气退而求其次,选择最近目标作为寄宿体。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骸骨狗也只来得及用佛光护住自己和白辞,让死气不要第一时间接近这里。 被黑气缠绕,罗盘七骨头都像是被冻成了渣。 白辞阻止想要上前聂言:你去了也没用,只有一个办法,找一只更强大异物过来吸引死气。 强大异物差不多都被关押在囚里,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二十分钟,但以目前罗盘七状态,连五分钟都撑不住。 白辞看了下骸骨狗:告诉位置,让它去。 进入囚还需要层层授权,聂言又打给侏儒。 骸骨狗身影化为黑点消失在夜空中,面对生死危机,罗盘七反而出奇冷静,死气已经快要从皮肤渗入,即便他用银针封住血管,起到效果也是寥寥。 日了,他无奈笑道,死气入身,最多活两个月,好歹也给我半年,可以过完生日。 多活了一岁,至少显得不那么英年早逝。 聂言眼球充血,近乎以强硬语气命令道:给我撑住! 他割破手掌,试图吸引死气到自己这里来,却被白辞挥袖打散:死气遇强则强,他能用银针暂时封住血管和气流,你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眼看死气就要彻底没入身体里,罗盘七目光逐渐趋于平静。然而这最后剩下一点小尾巴,死活没有进去。 罗盘七一怔,再三确认,此时此刻死气就像是钻入人体虫子,只进去了大半个身体,另外半截在外面疯狂扭动。前半截想要断尾求生,但发现前方路像是被暂时堵死了。 什么情况?罗盘七错愕。 很快他就知道是什么情况,因为林云起吐了口血。 小册子哪怕在暴雨中也没有被打湿征兆,上面罗盘七名字黑气缭绕,但又被林云起以血抹掉。 他还算谨慎,没有直接擦去罗盘七名字。但这种利用名册拖延死亡过程行为,已经违背了生死簿原则,林云起如今是凡人之躯,完全没有承受反噬能力。 从小册子被掏出一刻起,白辞便注意到,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阻止。 假设立即干预,林云起少不得会懊悔终生。他闭了闭眼,缓缓开口道:最多三次,在他第四次帮你抹去黑气时,我会强行终止这一切。 林云起极限其实不在这里,甚至还可以进行五到六次,但白辞不会让他挑战这个极限。 别说三次,一次罗盘七就已经感动得眼泪汪汪,望着咬破指尖林云起说:你以后跟白辞在一起,不会有孩子,假如我这次活下来,你就是我爹。 不了,私生子都已经有了两个。 死气很快吞噬掉林云起鲜血,林云起强忍着头晕,再次用血抹去周围黑色迷雾。 到手寄宿体,硬是寄宿不上,死气也怒了,更加奋力地往里钻。 当林云起第三次抹去黑雾时,开始站不稳,但名字周围雾气比之前出现得还要快,林云起毫不犹豫地继续要抹第四次,白辞皱了皱眉,伸手要阻止。 罗盘七同样理智道:这样干预都不行,证明我命该如此。 我刚好像看到无佚那孙子了,虚弱让林云起骂人声音没有平时底气足,生老病死才叫命该如此。 被人害算什么命运? 他还想试第四次,天空中像是闪过一道流星,骸骨狗落地用力甩了下尾巴,随着啪叽一声,一只异物被扔到了罗盘七脚下。 久久无法攻破寄宿体死气感受到了近处更为强大异物气息,最终选择了新目标。 身体内忽然一轻,罗盘七一口气还未舒展开,林云起忽然晕了过去。 滴答,滴答。 林云起意识先一步清醒,他能感觉到有冰凉液体顺着自己胳膊输入,突然起了无聊好奇心,不知道这滴答是输液造成心理暗示,还是窗外雨声。 他费力地掀开眼皮,仿佛脖颈都要僵硬住,努力地侧过头。 外面还是一片黑暗,窗户半开,雨水放大了病房里消毒药水味道。 病床前,三人一狗,都在看着他,林云起扯了下嘴角:你们让我觉得仿佛置身重症监控室。 骸骨狗说出医生给出判断:你这是贫血造成晕倒。 林云起身体一级棒,突然出现这种情况,想也知道是因为之前一番操作。 罗盘七深感歉意:是我连累了你。 林云起实话实说:虽然你倒霉,但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 提起看到那一只幽蓝色蝴蝶,他望向白辞,后者颔首:无佚搞鬼,怕是想借此确认你身份。 四目相对,白辞说道:只有特殊身份人,才有机会看到别人名字。 林云起垂下眼,当时情况危急,他一心想救罗盘七,一直如同无字天书小册子便浮现出了对方名字。 接下来你需要特别小心,白辞帮他倒了杯温水,无佚这下已经能彻底确认你身份。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真有命运轨迹,轮回转世后,林云起情急之下看到别人名字,这种概率并不高,偏偏这次就成功了。 提起小册子,林云起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眉毛一挑:东西呢? 白辞无情表示:没收了。 瞥见他比平时厚实些口袋,林云起扶额:我这才刚醒来,就要面临骨肉分离之痛。 一旁骸骨狗一只爪子帮他往上拉了下被子:看来为了册子监护权,你们不结婚很难收场。 第87章 牵绊 咳咳 不知道是因为淋了雨, 还是骸骨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林云起开始不停咳嗽,手上的杯子随着晃动, 水滴溅落在地上。 白辞帮他续了点:多喝温水。 温水确实管用, 至少喝了后喉咙舒服不少。 林云起突然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出来的:饿死鬼呢? 找人。 骸骨狗附和着点头:论气息的追踪,他说不定比我还要更胜一筹。 当初仅仅能凭借蛛丝马迹,饿死鬼便独自出行寻找郑柠的踪迹。倘若不是后来讲和,说不准郑柠和南柯梦早就被了结了。 找到无佚也没大用, 话说到一半, 林云起顿住,否定了前半句话,是我想偏颇了。 能复活的无佚此刻行踪或许不那么关键, 但他手上还有着寄存鬼怪魂魄的古物。 白辞接过林云起手上的杯子放在一边, 说:这些东西必然不是随身携带。 上次山中假死,证明寄生神念的容器不在无佚身上, 否则随着血手吞噬, 古物消亡,那他就是真死了。 凌晨四点半,病房里的温度忽然低了些, 林云起现在对冷热的感知很敏感,下意识看向门口。 聂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墨和纸。 这张纸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像是一张会呼吸的皮, 不透, 但很薄。见林云起的目光多在纸上停留了片刻, 聂言解释说:这是鬼娇娘珍藏的材料,一种特殊媒介。 不单是纸,墨也是大有讲究。 很快, 林云起见证了这两样东西的用处。红墨表面微微起了一丝波澜,差不多同一时间,纸上多出一根线条,仿佛空气在作画。 饿死鬼画了几条城市里的主要街道,并进行标注。 不过更吸引人眼球的居然是字本身,瘦劲挺拔,运笔间颇有细竹的孤傲感,林云起看得有些惊奇,实话实说道:有大家风范。 这一手好字,哪怕放在现在,随便都能进书法协会。 罗盘七想到自己结案报告上的狗爬字体,自卑了。 雨水冲刷了大地的痕迹,但对饿死鬼来说,却是无限放大了某种气味。 墨色逐渐变淡,罗盘七连忙拿出手机拍下,随后对着城市路线图逐一核对。饿死鬼前后一共画了十二条路,其中包括几条主路,分布在城市的各个区域,不过每条路段他都有重点圈出一截,倒省了不少需要筛查的面积。 这应该是无佚近期去过的地方。罗盘七摸着下巴:也够能跑的。 聂言放大图片:其中大部分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 在找东西这件事上,确定了大概位置,剩下的便是依靠人多力量大。时间紧张,聂言没有继续在病房逗留,带着人一一去实地探查。 林云起头发还有点潮,这里用不了吹风机,白辞用毛巾帮他擦了擦,擦到一半,林云起的脑袋竟是直接磕到他肩膀上,就这么坐着睡了过去。 疼痛还能靠强忍,眩晕感实在是忍不了。 哪怕是在梦境中,林云起都觉得身子如同被风吹动的柳絮,晃晃悠悠的。以前他很喜欢清醒梦,享受梦里绝对的主动权,现在头回体验到清醒梦也是有弊端的。 都说了别乱扔,用火烧了!颇有些熟悉的话,唤回他的注意力。 大开的城门,来回运送尸体的小车林云起眯了眯眼,确定这幅惨景是南柯梦曾经给自己织出的前世画面。 远处城楼上,依旧立着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待他爬上城楼,无佚正在质问前世的自己,双方间的对话同上次只字不差。 场景不断切换,从城楼到半空中最后是酒楼,完全复盘了一遍。就在无佚发誓要取白辞性命的时候,林云起像是一脚自云端踩空,醒了过来。 天还没亮,白辞一直守在病床边,见他醒了问:很不舒服么? 距离林云起睡着还没一个小时,贫血的状态下,按理该相当疲惫,一觉到天明才是。 做梦了。林云起坐起身捏了捏眉心:又梦了一遍前世。 白辞闻言沉吟了几秒:这个节骨眼上让你重复梦到这些,或许是一种预兆。 预兆? 白辞问:再仔细想想,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细节? 眼看林云起眉头越来越紧,白辞让他重新躺下休息,失笑道:强逼自己也没用,慢慢来,先休息一下。 头快挨到枕头的一刻,林云起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无佚最后的那句话,他说要拿走你的命,梦境结束在这里,我总觉得不太吉利。 读懂他目中的担心,白辞平和说道:放心,如果我们两个里无佚只能选一个,他一定会选择送你上路。 把林云起的胳膊也塞进被子里,确保不会受凉,白辞继续阐述事实:而他也只有能力送走你。 这小嘴诚实的,让人好想用胶黏住。 身体底子好,翌日林云起成功出院。 看到太阳的刹那,他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小皮卡就停在不远处,一长排的车里,依旧十分醒目。 昨天林云起昏迷后,白辞就是开这辆车把他送到医院。 眩晕感还未完全缓解,白辞帮忙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显然是要当司机。第三人民医院林云起前后已经来过很多回,对周围的路况很熟悉。白辞出门就掉头,根本就不是回小区的路。 去哪里? 你的新住处。 车子开到了东郊红萌别墅,昨晚回去路上,饿死鬼顺便过来提了趟货,如今里面的异物全都被清空。其中一栋别墅的车库门自动打开,白辞把车停了进去,往外走时解释起原因。 从现在起到抓住无佚,你必须和我寸步不离。 林云起皱眉:这么严重? 白辞点头。 无佚已经可以百分百确认你就是生死簿转世。 骸骨狗都不禁感叹:先不提成功帮罗盘七延缓死亡时间,单是这种行为没有遭到天打雷劈,就足以说明很多。 万年古木帮助女主人成煞,在天劫中毁了半张脸,林云起仅仅是吐了几口血。即便没有直接助人死而复生,但他连续抹去名字旁的黑雾,已经是一种挑衅行为。 骸骨狗带异物回来时,根本不认为罗盘七有撑下去的可能,没想到人还在苟延残喘。知道前因后果后,差点没忍住对着天空喊一句天道爸爸也爱我一次。 看出它在羡慕什么,白辞淡淡道:生死簿在不见天日的地府里万年,功劳远非常人所能企及。 受到一些偏爱,再正常不过。 道理我都懂,林云起站在一栋几百平米的别墅外,回过头,但这么大的面积,进了贼都不好找。 如果能在饿死鬼和骸骨狗眼皮子底下闯进来,那这贼离白日飞升就不远了。 恋耽美 ——(94) 边说白辞输密码打开门,别墅的装修并不夸张,家具也不是很多,不过墙纸的花纹很独特。林云起走近看了看,觉得它的色泽有些浑浊,远不能和美观扯上关系。 金能克鬼,墙纸混合了纯金粉,白辞解释道,包括门窗在内,都做了相应措施。 骸骨狗一语道破林云起心中所想:没错,这就是传说中的狗大户。 这次白辞没有忍,当着林云起的面,把它拆开扔了出去。 无佚对孽镜台的渴望超乎想象,能否拥有这件东西关系到他的万年延寿计划,确认好林云起的身份,他开始想方设法抓人。 然而白辞防得是滴水不漏,无佚放出几只蝴蝶昼夜守在周围街道,林云起几天来硬是一步都没有踏出别墅。 血手镯鬼并不知晓他的具体计划,但了解无佚想要劫走林云起,忍不住道:我看那白辞也算神通广大,万一有天他带着林云起远走天涯 剩下的话因为无佚神情中的冷凝又憋了回去。 想要彻底清空体内的死气,至少还要造出三十只鬼左右,如今又是在重伤状态下,无佚眯了眯眼最快也要拖到年底。 何况血手镯鬼说得也不无可能,白辞这个人,心肠不是一般的狠,也就是林云起眼瞎会选择他当判官。 脑海中浮现出林云起昨晚救人时的场面,无佚挥手驱散血手镯鬼,独自站在窗边。 过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低声喃喃: 生死簿 哪怕轮回转世,血依旧能辟邪,子簿仍视他为父。 再如何轮回,本质或许是不变的。无佚无神的双目中微微有了一丝光亮,似乎是敲定了某个主意。 深夜,零点。 东郊人少,真正意义上的万籁俱静,这原本是一个极好的睡眠环境。 林云起近来宅在别墅里,过上了衣来伸手的生活。家教兼职被迫暂时中断,扫楼则是罗盘七帮忙应付,不工作的情况下,作息被彻底打乱。 骸骨狗叼着骨头路过,听着啪啪啪的键盘声,再看屏幕上的文字,摇了摇狗头:金屋藏娇都阻止不了你兼职。 居然还开始写起小说。 正在激情码字时,林云起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心悸。鼠标被碰到地上,和瓷砖碰撞出清脆的响动。 骸骨狗最快跑过来,其次是白辞。 林云起捂住胸口,到了这时候还勉强开了句玩笑:你来晚了。 白辞一怔。 比你家狗晚。 白辞被他气笑了,扶着林云起坐到一边,询问起他的身体状况:哪里不舒服? 心跳频率过快。林云起很难用语言形容:感觉被什么东西强行扯了一下,但不疼,思维有瞬间的放空。 骸骨狗:灵魂出窍? 林云起摇头。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突然插入:我也感觉被扯了一下。努力从白辞口袋钻出来,小册子难过道:爸爸,父女连心,是不是因为你太想我了? 没有。林云起面无表情道。 细长的手指突然探向林云起的脸,掌心紧紧贴合在肌肤上。 林云起静静看着白辞,半晌说:这种便宜你都占? 白辞食指继而按了按他的耳侧,大约过了几秒放开:只是确保你的灵魂没出问题。 用摸脸的方法测试灵魂? 林云起的表情有些微妙,不过小册子开口证实这点,表示确实要离大脑近一点才方便感知。 林云起正要开口说话,瞳孔忽然微微放大,身子朝前栽倒,幸好白辞及时扶住他,然而却是低声叫出了无佚两个字,问:有什么感觉? 听着有点,莫名的亲切感。说这句话的时候,林云起的表情可没有丝毫的亲切,反而是眉头紧蹙,打从心底里感到抗拒。 白辞没再说什么,也没有任何作为,只是等着林云起的不适感过去。 极端的沉默中,林云起终于重新直起身子,眨了眨眼拿起桌边的小零食:我好了。 白辞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你先吃完东西。 林云起不喜欢卖关子,不停往嘴里塞零食,压下刚刚那种不适带来的心灵空旷感,腮帮子动着说:你先说。 白辞:无佚在试图和你签订契约。措辞补充了一下:很早以前,大家找到法器,都喜欢搞滴血认主这种。 林云起呛住,手里的薯条也掉在了地上。 白辞无奈,帮他拍背顺气。 林云起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最后表情怪异道:滴血认主,那也得有个滴血的过程。 难不成医院输液时,无佚悄悄做了手脚? 仿佛瞧出了这份奇思妙想,白辞摇头:他用的应该是另一种比较古老的契约手段,不过 稍稍顿了一下:在医院时,你抽过血,无佚应该拿去了一些。 任何一种和羁绊有关的术法,想要施展都需要对方的生辰八字,身体组织的某个部分,譬如头发,血液。对无佚而言,拿到这些东西都不难。 骸骨狗和白辞之间同样存在契约,它深思熟虑一番,难得正色道:其实这种思路并没有错。 林云起本质上延续着轮回前的身份,之所以没有办法发挥生死簿的作用,归根到底只因为凡人之躯,若是神体,和千年前又有何不同? 林云起试图总结:我现在是随时能跟人签订契约的器物? 白辞好笑道:想想看无佚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云起不假思索:性格决定命运。 白辞:因为他从来没有个体的真正概念,你是人,无佚却想把你当做法器,强行契约。 林云起望着他,只关心最关键的一点,自己究竟能不能被签约。 可以。白辞平静地给出答案:只不过方法用错了。 他让林云起附耳过来,缓缓说了句话。 林云起听后心绪复杂:这还真是意想不到。 失败了。 无佚眉头紧锁,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他面前摆放着一本残破的古籍,无佚拿出两个龟壳,和白辞的一模一样,历任判官皆会卜算之法。 不过他现在不是在卜算,而是试着做一次推演,将古籍中的器物换成人,想看看能不能有其他发现。 随着龟壳转动,无佚双眼开始流血,重新凝聚出的肉身才微微有了点光亮的眼睛,重新彻底黯淡下去,他丝毫不在意,继续进行推演。 终于,龟壳上浮现出几行血字: 认主方式。 过去:滴血。 现在:两个个体之间产生情感联系,进而发展为强烈的依恋、亲近、向往等。 无佚皱着眉,第二个说法太过笼统,他开始翻阅各类书籍,神念同时没入万千书册,最后在现代字典里找到答案。 官方释义:爱情。 不要恨,要爱。 你真可怜,一辈子活在仇恨当中。 这般念念不忘,你还说自己不爱我? 最后,无佚想到了假死的那天晚上,无论是白辞,还是特殊小组的人,听到自己不爱林云起时,所表现出的那种惊讶。 同样的惊讶,此刻也出现在林云起身上,不过他感受到的惊讶又不完全相同。 所以说,想要签订契约,就需相互尊重,彼此爱护? 白辞点头:因为器物没有灵智,滴血说白了就是让物品开化,从此和主人同生共死。 他望着林云起:但人不同,人本身有七情六欲,只要双方间达到这种感情境界即可,成为能互相依赖的伙伴。 林云起想了想:那天在山里,听说骸骨狗是第一个见到无佚的,还痛斥他爱而不得转下死手? 之后你们都在吐槽他为什么不爱我,林云起抬眼,无佚会不会把这种纽带解读为爱情? 白辞沉默了。 林云起看了眼门的方向,猜想饿死鬼依旧捧碗在门口,他的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认真说:如果他读作爱情,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第88章 挑明 少林寺,万载不灭,从上古辉煌到了现在,即使苍茫大地几经波折,它的光芒也从未黯淡下去。 它坐落在少室山上,其有三十六峰,山势陡峭挺拔。 少林寺就在这三十六峰之上,战地极广,一层层寺庙不知多少间,没有修为的和尚,徒步三天三夜也未必能绕寺走完一圈。 此时,天刚刚亮,晨钟惊起漫天飞鸟,悠悠钟声传遍整片古刹,向更远的地方蔓延而来。 大殿前的广场上,数千位精悍的武僧在一个干廋和尚的带领下打拳,呼喝之声,响彻不停。 一个神色木讷,相貌丑陋的和尚,一脸认真的望着场上挥洒汗水的武僧,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突然,他神色一凝,只见一道人影端立上空,负手而立,其气息厚重如山岳,整个人散发奇异的魅力,似乎他所在的地方便是世界的中心。 师傅,那是谁? 虚竹扯了扯身边和尚衣袖,指向远处。 慧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探去,只看到层层庙宇和蔚蓝的天空,当下没好气道:哪有什么人? 虚竹愣了愣,瞪大眼睛,只见虚空之中,空无人烟,似乎刚刚看到的只是个错觉。 莫非真是我看错了! 他嘟囔一声,压下心中的疑惑,再次沉浸在挥汗淋漓的武僧身上。 第二天。 他照例去藏经阁翻阅典籍,可很快他就悚然一惊,只见原本寂寥无声的藏经阁之内,突然多出一道陌生人影。 他面前书架上的经书犹如被微风吹拂过,书页纷飞,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 你是什么人? 虚竹惊呼一声,然后就觉得脑袋一沉,整个人昏了过去。 等他清醒之时,已经躺在禅房里,面前慧轮面色隐隐有些担忧。 虚竹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倒在藏经阁之内。 虚竹心头一跳,猛然想到什么,大呼道:师傅,藏经阁有人! 慧轮一脸奇怪的看了一眼虚竹,尽管心中多少有些不信,却也不敢大意,藏经阁乃是少林最为重要的地方。 他顾不得问出心中疑惑,马上汇报给玄慈方丈。 少林武僧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索几遍,最后才得出结论,虚竹可能陷入了魔障。 夜色寂寥,藏经阁之内。 楚默盘膝而坐,身上气势更加宏大。 自他离开襄阳已经足足过去半年多了,他一身功法草创,自然不会放过少林寺。 天下武功出少林,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如同萧远山和慕容复一般,做了一回梁上君子。 如今他遁入少林寺已经有半年多了,少林七十二绝技被他尽数收入囊中,虽然秘籍价值无双,可真正有价值的还是着铺天盖地的佛经。 里面的道与理,让楚默心神摇曳,凭空生出许多感悟来。 对于太玄经又产生了许多新的感悟,如今这门功法早已打破太玄经,成了一门全新的功法。 楚默合上金刚经,佛陀经意如同他在侠客岛阅读的道经一般,殊途同归,有许多相似之处。 他斜瞥了一眼,藏经阁一边,正有一个黑袍人捧着一本书籍,心神沉寂在里面。 楚默精神力缓缓展开,瞬间便捕捉到此人念头。 原来是他。 沉寂在无相劫指中的慕容博只觉的一阵诡异,似乎周身都禁止一般。 灰尘不可落,风声突然停止,似乎整个世界都沉寂下来。 他向来敬小慎微,感觉到不对,还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当下合上书籍,缓缓转过身。 可很快他就神色大变,只见距离他不远之处,一个红发青年正负手而立,目露奇光,紧紧凝视着他。 你是什么人? 眼前之人,尽管普普通通,可整个人都散发一股奇异的魅力,似乎天地都在配合他的一举一动。 我是楚默,你应该听说过我? 慕容博神色轻松不少,虽然他久居少林,可对于慕容复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关注,自然知道和慕容复结怨的楚默。 他身为大宗师不屑于出面对付楚默,甚至已经把楚默当成慕容复的磨刀石了。 楚默有些奇怪,以他如今的威势,一般人听到自己名号,很难淡定。 慕容博如此淡定,难道他真有什么倚仗不成。 阁下此来是何目的? 慕容博久居少林,每一年才抽出时间探查一下,楚默襄阳城事迹还没传到他耳边。 不然他恐怕早就吓得逃跑了。 楚默面色平静,眸光幽深似水井,无波无澜:自然是来杀你,慕容复得罪过我,可此人在我眼里只是一条蝼蚁,我自然不屑踩死他。 可如今养蝼蚁的人出现了,我便没有放过的道理。 慕容博神色阴沉下来,自他成就大宗师已经几百年了,还从未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好大的口气,但愿你的实力也如你口气一般。 他一个翻腾,整个人腾空而起,小小屋内,气流滚动,书架宛若遭遇狂风肆虐一般,来回到翻滚不止。 整个人瞬间冲出藏经阁,立在虚空之中。 楚默眸光来合,里面神光灿灿,脚踏莲花,紧紧跟在慕容搏身后。 出了藏经阁,两人再无留手。 如浩大的流星碰撞一般,滚滚气流激荡,无数庙宇轰然倒塌,露出里面一脸摸不着头脑的和尚。 恋耽美 ——(95) 可很快他们一个个就勃然色变,只见天空之中,两道举世人影昂首而立。 一者为干廋的老者,头发灰白,两只眼睛深邃,身上莫名气势。 一个年轻的红发青年,身上气压蛮横粗暴,睥睨天下。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在我少林寺男士撒野! 是他,血佛楚默。 那是,慕容老先生,原来他没有死。 有人认出他们来,齐齐惊呼一声。 慕容博神色冷冽,他久居少林寺,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异常熟悉,整个少林寺已经没落,偌大的少林寺居然没一个高手。 只有一个玄慈堪堪让他认真几分,不过也只是认真几分。 所以对少林众僧毫不在意。 一步踏出,滚滚气流如同沸腾一般,大地震动,山林摇晃。 干廋的身躯犹如注入了一股莫名活力,开始极速膨胀起来,魁梧如山。 一只手轻轻向楚默拍来。 沿途宛若狂风肆虐一般,成片成片的庙宇倒下,围观在周围的几个和尚,如稻草人一般倒飞出去,撞破了几间庙宇,才失去了生息。 第89章 进退 这根本没有白辞能插话地方,林云起态度冷酷,自始至终都是我不信,你别再说态度。 蝴蝶陷入短暂安静,随后用一种怪异至极腔调对林云起说:你这个人,从过去开始就无法叫人琢磨透。 无法被琢磨透难道不该是白辞? 林云起:好一个因爱生恨解释。 自己阅读理解不行,还报复起社会了? 他看向大街上无辜受灾顾客,不久前这些人虚弱地找地方坐下,因为精魄离体太久,最初被拯救激动过去,如今大多数人靠着墙,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了过去。 蝴蝶翅膀彻底碎裂开,散成无数碎片,留下虚无声音:这一局,你们赢不了。 林云起淡定问:就像你永远赢不了我心么? 原本还能残留稍顷声音突兀消散在空气中。 白辞打电话叫聂言来收拾残局,赶来却是罗盘七。林云起感叹修炼人到底不一样,明明差点被死气侵蚀元气大伤,现在除了黑眼圈重了些,基本又是活蹦乱跳样子。 黄午鬼几乎被骸骨狗咬得穿肠破肚,狼狈地躺在地上。 白辞:铜人像就是他寄生物,不用担心死气突然爆发。 黄午鬼被白辞用红色奇怪丝线在外围裹成一个茧,连自尽机会都没有。 罗盘七放心地走过去,没过一会儿,门口传来急救车声音。 街道本来就不宽,站在这里只会耽误救援。 白辞看向林云起:你先走,我处理点事情就回去。 显然是要把黄午鬼丢进冥河里沉了。 林云起接过车钥匙,绕边走出去,上车后身子几乎瞬间潜入柔软座椅里,发出一声长叹。 同一时间,有狗跟他一起叹息,一人一狗四目相对,林云起抿了下嘴:这么烂追人方式,白辞究竟是怎么想出来? 还有那个中途夭折雨林告白。 骸骨狗沉默了一下,望着他捏眉心愁态,不忍心开口说:就我所知,后续还有深海里童话旅游,星空垂钓计划 林云起打断它:星空垂钓计划? 骸骨狗摆爪:不是真星空,有种异物叫星空虫,肉眼也能看到。 林云起面无表情问:有什么区别? 他倒宁愿来个外太空一游。 至少是心是诚,骸骨狗干笑道,对了,还有鹦鹉玫瑰,为了攒够九百九十九朵长嘴巴会说话玫瑰,我家主人收集了两百多年。他知道雨林表白可能无法通过,但坚信通过告白四部曲,能扣动你心门。 车子上路后,林云起越想越惊悚,最后忍不住停下来缓了缓:我心没有安防弹玻璃。 白辞简直是拿着机关枪在扫射。 骸骨狗深以为然,它一直坚信只要和白辞反着来,自己就是情圣。 车子重新发动,林云起摇头专心开车。 今晚又一次达成了只有无佚受伤世界,对方伤上加伤,有骸骨狗在逃跑不成问题,林云起放心地开回别墅。 夜色茫茫,刚输完密码,即将进门前林云起突然顿住脚步。 无佚今天给我下同心蛊失败。 虽然他听不到饿死鬼说话,不妨碍林云起分享无佚糗事。 和他相比,白辞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 无佚连恋爱都想靠下三滥手段走个捷径,这样人难成大事。 不知道饿死鬼听到这些会有何感想,林云起说完后潇洒回屋,临睡前把个性签名改成了别爱我没结果。 为了不误伤,睡到一半爬起来,又在后面加了个小尾巴致无佚。 重新闭上眼睛时,林云起暗骂自己幼稚,无佚能看到这条个性签名几率不足百分之一,不过这个小尾巴或许能让白辞高兴一下。 或许是因为最近无佚怒刷存在感,半梦半醒间林云起又想到了前世画面。白辞曾言这可能是一种提醒,提醒他错过了什么细节。 林云起开始辗转反侧,别墅灯突然亮了,他起身走出房间,看到是白辞回来。 白辞刚脱下外套,挑了下眉:怎么还没睡? 在想无佚。 白辞面带微笑总有一天把无佚给扬了。 林云起多解释了一句:我在想有关他小细节。 白辞依旧面带微笑。 大晚上林云起无端觉得他笑容凉意渗人,余光瞥见窗户没关,顺手关好后重新回房间,把自己裹在了被子当中。 古董街事件牵扯进去人不少,收尾工作麻烦。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罗盘七忙里偷闲,提出请林云起吃一顿饭。他都已经把存折准备好了,结果当天林云起只想吃顿烧烤,于是聚餐地点选在了夜市。 天气不冷也不热,他们索性在外面支了一桌。看到白辞跟林云起一同来时,罗盘七见怪不怪,甚至已经提前倒好了三杯茶。 味道不错,又脆又香。林云起美滋滋吃着。 罗盘七用一言难尽表情望着他:请你吃烧烤,你就吃个火腿肠? 还全是淀粉这种。 你不懂。 林云起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始撸起肉串。 罗盘七郁闷地喝着啤酒:受害顾客里,好几个人因为魂魄离体太久,现在精神还恍惚,无佚这个杀千刀 他狠狠咬了口肉串:几次三番对普通人下手,垃圾! 林云起闻言撸串动作突然一顿,定定望着罗盘七,后者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以为油沾在嘴角,连忙抹了抹。 心不在焉地吃完一顿烧烤,罗盘七结完账赶回去加班。白辞伸手晃了晃,让林云起回过神来:附近散步走走? 林云起点头。 周围没有公园,两人只能压压马路,大约走了半站路,林云起终于开口:我能不能再看一遍前世梦境? 白辞:有南柯梦在,不难。 那段记忆如今已经在林云起脑海里,只要挖掘一下即可。 南柯梦就像一块砖,又被搬到了需要它地方。 难怪要把我送回去,原来你们偷偷住起了别墅。南柯梦骂骂咧咧,可惜无人理会它抱怨。 林云起早就平躺在沙发上,没多久睡了过去。 织梦是本职工作,南柯梦全程得心应手。 再次睁开双目时,墙上分钟已经转了一圈。林云起从梦境中醒来,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僵硬脖颈,带着些迟疑说道:无佚曾吸收过一座城生机,他在和前世我进行对话时,侧目看过一次城中惨烈景象,但又很快收回目光。 骸骨狗:s? 无视魔性外语,林云起说:从心理学角度分析,这是心虚和负罪感一种表现。 骸骨狗:s? 有些时候,有些事,真不能怪白辞。 骸骨狗得寸进尺,还想再来几次,白辞凌厉眼神扫过来,它在一秒钟之内做到了稍息立正闭嘴。 林云起继续道:鬼娇娘害死黄月满后,想一并害死她孩子,被无佚阻止。在先前几次搞事中,他也没有刻意去制造多大规模伤亡。 如果说以前无佚是恶,现在就是一种极端恶。 骸骨狗远忍不住再次插话:大概是神念分多了,把自己分成了个脑残。 行为暴虐点,再正常不过。 林云起垂眸不语,眉间有蹙起征兆。 白辞要比骸骨狗靠谱很多,缓缓说道:他转变来得过于急促了。 外面突然刮起风,白辞拿了件外套给林云起披上,同时开口道:草菅人命是判官大忌,即便无佚早就失去这层身份,本该是有些顾忌。 随着他话音落下,室内一片寂静。 沉默中,白辞眯了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古董街失败让无佚消停了一段时间,白辞这些天基本是早出晚归状态,好像另外有事情要确认。 外面危机四伏,林云起被迫继续宅在别墅里,为了杜绝一切隐患,期间连外卖都不曾叫过。 这天他待在书房,用无聊拼图游戏打发时间。 眼看最后一块拼图就要归位,别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当中。林云起手指捏着拼图,低声叫了下骸骨狗,过去半分钟,没有得到回应。 就在他斟酌留在书房还是去外面看看情况时,一点微光突然从窗外透进来。 林云起抬起头,斑驳光全部渗透进屋中。他下意识后退几步,却发现自己已经处在光芒包围中。他眯着眼细细打量,发现每一点光芒都是花瓣形状,不停扭动着身体缓慢移动。 星空垂钓计划。 骸骨狗提到过告白四部曲之一,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半空中凭空出现一截鱼竿,林云起伸手握住。鱼竿没有鱼钩,但临近一片花瓣跳跃了一下,被鱼竿吸引自动缠绕在上面,紧接着呼朋引伴,七片花瓣连起来比了个心。 林云起嘴角勾起,莫名还挺好看。 就在这时,七片花瓣突然睁开眼,每个只长着一只眼睛,齐齐冲着他眨了下,好像是在放电。 满屋子眼睛不停眨啊眨,堪称夜空中最密集星。 始作俑者此刻终于登场,白辞不知何时出现在屋中,花瓣全部飞往他背后,组成一个巨大爱心眨眼背景板,凝视着林云起双目,白辞薄唇微动:我 林云起:我答应。 白辞:我 林云起点头:我说了,我们可以在一起。 白辞:我 林云起: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 白辞试探着再次开口,这次不再以我为开头,问:你是认真? 林云起颔首,神态难得严肃:我早就考虑过一系列问题,骸骨狗、聂言、罗盘七、无佚等等,认识人我都想过一遍,如果你和他们同时掉进水里,我绝对第一个救你。 如果这都不算爱。 白辞听后无奈摇头,虽然他很高兴,但还是希望对方能考虑清楚。然而这次在开口前,林云起又先一步打断道:从小到大,我总觉得我和世界是没有联系 他定定望着白辞:一直到你出现。 林云起无法理解电影里演绎那些刻骨铭心,但很确定一点,假设未来白辞从自己生命里消失,他大概连看片天边云彩都会觉得尘世无比丧气。 最后一个字说完,林云起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 白辞先是一怔,紧接着眸底闪现出温柔笑意,明白这场告白像是一根绷紧弦,现在是时候放缓一下。 晚安。他说。 林云起转过脸重新望着白辞,低头笑了笑:晚安。 白辞召回星空虫,帮他关上房门,几乎是同一时间,骸骨狗从窗户跳了进来。 你居然答应了!骸骨狗不可思议地转了几圈。 我对白辞有强烈好感是事实,不过林云起挑了下眉:我之前便想过,如果在他展开每个告白计划前,我先发制人突然答应 所有计划不就只能憋回去? 一人一狗露出残忍笑容。 没错,就像刚刚明明是惊悚告白,最后白辞呆怔样子有些像大白鹅。 笑到一半,林云起眼中突然闪过思索:不对,他会不会是故意为之? 骸骨狗愣住,猛地拍爪:对啊!也许就是为了让你提前答应,才故意搞出这么几手惊悚布置。 双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毕竟一个只会问安存在,不像是有如此缜密部署。 林云起啧啧一声:你家主人,真是个谜一样男人。 第90章 蛟蜥(二更合一) 关系递进没有影响到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八点不到,林云起被一阵诱人食物香味吸引到餐厅,白辞已经坐在餐桌旁,桌上放着散发异香果汁,以及一盘炒花瓣。 林云起坐下后迟迟没有动筷:这些是 白辞给他倒了杯果汁:我做。 食材林云起夹起一片花瓣,恕我直言,这东西长得有些像昨晚星空虫。 白辞面带微笑,眼神却是格外冷地扫过骸骨狗。他从未对林云起提到过星空虫,对方能准确叫出品种,是泄露了告白计划一目了然。 恋耽美 ——(96) 星空虫是伴花而生,我用食材是花瓣,不用担心。 林云起唇瓣动了动,还是没有送入口。 果然,爱情是没有办法战胜一切。 白辞却一反常态坚持:尝尝看。 林云起试着咬了一口,感觉像是在吃薄如蝉翼鱼片,竟然有淡淡肉味,剩下花瓣差不多是直接滑入他口中,来不及咀嚼便咽了下去。 林云起愣了下,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和美味无关,但吃着好像有点舒服。 白辞这时才道:南柯梦重新挖掘了一次你脑海中记忆,难免对身体会造成一些负担,这种花瓣是上好补品。 被他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林云起勉强吃完,顺带赞美了一下对方厨艺:还行,保留了原汁原味。 白辞点头:就焯了下水。 一直闷在别墅也不行,饭后白辞说要出去转转,林云起走到门口,却见白辞直接从车库把车开了出来。 他坐上车,好奇:去哪里? 胡家路。白辞没有给出一个具体位置,快到时候放缓车速,偶尔看一眼街道两侧:无佚来过这里。 林云起住院时,饿死鬼找到不少无佚可能到过地方,其中之一就是这里。 其他地方我都去过一遍,若说最可疑便是这条街道。 林云起询问原因。 白辞:那些地方都有着阴气残留,唯独这里太干净了。 欲盖弥彰,林云起看着窗外扬眉说,难不成无佚真因为分神念分成了脑残? 白辞因为他话弯了弯嘴角:有些事情不是人为能控制。 余光望着林云起,他缓缓说道:剥离死气后没问题那部分神念,关乎无佚生死。而能承载这些神念旧物,必须极其强大,这类阴邪之物出土时,必定引发血光之灾。 为了避免路人注意,骸骨狗乖乖趴在后座充当宠物玩具,难得严肃地说道:半个月前有公司组织了一场新员工入职前团建活动,地点选在一家农场。共有十七人参加,死了十六个。 林云起惊讶:这么大新闻,我怎么没听说过? 骸骨狗嘁了一声:肯定是聂言叫人压住了,这些人死状离奇,曝出去绝对会引起恐慌。 从它口中说出离奇二字,林云起不由目光一动:具体是什么死法? 骸骨狗摇摇头,当时白辞和聂言在谈话,它没兴趣看资料,只听到了一小部分。 白辞这时开口道:所有死者均是穿着一件红棉袄,长着同一张脸。 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有公司招到十六个长相一致新员工,林云起更关心第十七个人:幸存者呢? 十六名死者只是严谨说法,余下一人到现在还没找到。 林云起沉思时,白辞继续说道:阴邪之物阴气自然重,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无佚必须找到天生能隐匿气息容器。异物之间也会同类相食 林云起:这个我懂。 他顿了一下说出关键词:家门口。 饿死鬼就是最好例子。 白辞失笑:没错,偶尔会发生强大吞噬弱小之事。 难怪说这条街可疑。林云起眼中,外面景致和寻常路边一般,饭馆、商店网吧,主街道一般都较比较繁华。 因为异物本身特性,想在这里制造阴气残留痕迹很难。 车速放得再缓,仍旧是匆匆路过每个店面。林云起心思有些微妙,想到无佚可能将器物埋在某个犄角旮旯,也有可能藏在光明正大地方,甚至于他们也许此刻正好经过。 白辞忽然拿出一份地图:这是聂言详细绘制出街道图。 林云起一看,确实够细,内容只涉及胡家街,连哪里有几棵树都标注明明白白。 白辞冷不丁问:如果是你,会把东西藏在哪里? 林云起指了下图中某个建筑。 白辞余光一扫,挑眉:医院? 似乎挺惊讶他选择。 林云起颔首,恰巧车子路过医院,他感慨道:你看这避雷针,又粗又健壮。 阴诡邪物应该最怕遭雷击,林云起,当然是放在避雷针下最安全。 听他说得一脸认真,白辞忍不住笑道:天道可不是执法队,会因为善恶不同降下责罚。 若真如此,世间哪里还有不公。 它有自己规则,好比我遭雷劈,是因为妄想泄露你过去,再续前缘。 一世尘缘一世了,这是天道规则之一。 想法被否定,林云起继续低头看地图:无佚这个人,有点自作聪明,又喜欢玩灯下黑 白辞默不作声听着他碎碎念,忽然觉得即便从前无佚没有犯下大错,他们也迟早分道扬镳。不说别,无佚对林云起几千年来了解还没有如今林云起对他了解深。 老金典当行。林云起突然将目光锁定在地图上一处:不如我们去这里看看? 白辞收回思绪,点了下头。 老金典当行就在前方二百米处,他在路边找了个停车位置,两人先后下车。 骸骨狗耐不住寂寞,见白辞不愿意带自己,化为巴掌大小钻进林云起口袋。 登徒子!这是我窝。 随着娇滴滴声音落下,骸骨狗直接从口袋里跳出来,用爪子搓了搓脸:女娃娃好凶。 好在他们周围暂时没行人,否则这诡异一幕实在说不清。 林云起叹了口气,把骸骨狗装进另外半边口袋,边上楼梯边说:越重要东西,就会越想要藏得紧实。当铺给人潜意识恰恰相反,仿佛是一个给出好东西地方。 所以在调查中,这是一个心理上很容易被忽略地方。 当铺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戴眼镜男人,看他们是生面孔,问:当东西么? 林云起从手机里翻出无佚照片:见没见过这个男人? 老板尚未开口,幽幽语调自身侧传来:你留有他照片。 林云起好笑道:小郁给,他有款智能手表,上次无佚绑架未遂时,他偷偷拍下来。 绑架未遂? 老板听得眼皮一跳,不禁多看了两眼照片上男人,没有立刻回话,问:你们是警察? 林云起摇头,在考虑要不要叫聂言过来。 白辞却在这时开口:你六亲缘薄,幼时丧父,母亲改嫁后也没有要你,三十一岁左右成家立业,可惜同样子嗣缘薄,两次孩子都没有留住。 每说一个字,老板面色就沉一分。 父母是忌讳,所以他从来没有和外人提到过,正因为和妻子失去第二个孩子,避免触景生情,夫妻俩才搬来这座城市。 白辞:照片上这个男人很可能寄存了一件大凶之物,你想好了再回答。 老板闻言眼神闪烁了几下,终究信了这番说辞,迟疑地点了点头。 白辞:我需要看一眼。 恐怕不行。老板:那东西在我家。 白辞和林云起对视一眼,最后是林云起问道:为什么会在你家? 那位客人并不是缺钱,他说要出差一段时间,带着不方便。而这东西必须每日以香火供奉,他给了我五千块钱,只要早晚一炷香就好。 林云起皱眉:你答应了? 老板点头:对方说是保佑家宅平安,那香炉里有不少灰,一看就是经常燃香,我也没多想。 何况当时他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心想着说不定能沾一沾福,也保佑一下自己家庭。如今被他们再三询问,老板心里也是隐隐不安,连忙锁了店门,准备回去一趟。 路上,老板给他们描述物品样子:是一个香炉,上面盘坐着两条龙。 你确定是龙?白辞冷冷问。 应,应该是吧。 他没仔细关注过,不过看到蛇尾,又是长条状,身上有些鳞片,下意识就给判定成龙了。 老板家就住在附近,不需要开车,因为心中隐忧越来越强烈,到后来他恨不得小跑起来。终于,看到熟悉老楼,他回头:我家住四楼。 多层没有电梯,只能老老实实爬楼。 他家和林云起家门牌号都是401,老板没有带钥匙习惯,重重敲了下门。没多久,一位瘦高女人过来开门,看到他有些惊讶:老公,今天怎么这么早? 看到女人没事,老板长松了一口气。 虽然是一样门牌号,住也都是老楼,但老板家比林云起家可是大不少,标准三室一厅。 几个朋友来作客,顺便想参观点东西。 说罢,就要带他们去看香炉。 女人却皱着眉阻止:我才擦完地,换鞋。 老板讪讪笑了下,弯腰从柜子里找拖鞋。 女人则转身进了房间,林云起注意到白辞望着她背影皱了下眉头。 家里很少来客人,好不容易找到两双拖鞋,老板迫不及待带他们进书房:就是这 窗台上空空如也。 老板愣了下,喊了声妻子名字:阿芬,香炉呢? 女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厨房:收起来了,我这两天嗓子不舒服,估计就是闻多了香味。 说着她拿着锅铲走出来:先吃饭,正好我今天才买了新鲜鱼,吃完饭我给你们找。 林云起总觉得女人身上有种违和感,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女人却是十分热情,端来热腾腾米饭。 一路疾步走回来,老板也有些饿了,洗干净手坐下,边吃边说:那个香炉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于妻子,他自然是没什么隐瞒。 是吗?女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林云起食欲一向很好,但他味觉更为灵敏,因为能轻易尝出肉中腥味,所以平时很少吃生食。 这条鱼看似红烧,可他觉得只有七八分熟,一丝若有若无腥气萦绕在鼻间。 老板用餐时,白辞没有阻止,料想食物本身问题不大,不过林云起确实是没什么胃口,只扒拉了几口白米饭。 我做得饭不合口味吗?女人问。 林云起:个人原因,不太喜欢吃鱼。 女人笑道:鱼可是好东西。 老板附和道:老祖宗说吃鱼补脑。说完有些奇怪地望着妻子:你怎么不吃? 你回来前我拆了两袋零食。 老板提醒:这种没营养东西不能当饭吃。 女人咽了下口水,视线没离开过男人,重复他话:你说对,我需要营养。 老板一直惦记着香炉,饭后立刻催促妻子去拿东西。 女人:东西在地下室,我现在就去。 说罢直接穿着拖鞋下楼,十分钟过去,人还没有上来,老板有些担心:我下去看看。 白辞站起身,跟在后面。 地下室灯早就坏了,一直也没人来修,走道没窗户,白天也是黑漆漆一片。 老板用手电筒照亮,走在最前面,呼喊着妻子名字:阿芬,阿 白辞:别叫了,在你头上。 老板愣了下,下意识抬头,只见女人像是壁虎一样四肢吸附在墙上,殷红色舌头竟是从中间开叉,已经快伸到老板头顶。 啊! 老板吓了一跳,而舌头像是箭一样刺来,他条件反射用手电筒挡了下,手电筒直接被刺穿,地下室内唯一光亮消失了。 黑暗是捕食者天然猎场,白辞拍了下手,声音吸引女人把他作为优先攻击对象。 骸骨狗抢先一步跳出来,浑身镀满金光挡在白辞前,看了眼瑟瑟发抖老板:多大点事,别怕。 他更害怕了,好吗? 金光驱逐了黑暗,老板能清楚瞧见正在说话是一只狗。 骸骨狗在速度上相当有优势,和女人交锋让人眼花缭乱,白辞看了眼老板:哪个是你家地下室? 老板此刻大脑完全是懵,机械地指了下左前方小门。 知道他没钥匙,白辞在地上捡起一根铁丝随便弯了弯,很快就听咔嚓一声,门开了。 地下室内堆放着不少杂物,白辞扫了一圈,径直朝一个纸箱走去。打开纸箱瞬间,还有烟雾冒出,里面竟然在燃香。 林云起皱眉:没引起火灾真是万幸。 白辞:如果我们今天不来,就不一定了。 阿芬她不可能做这种事!老板终于从巨大惊吓中回过神。 小屋子里是有一扇窗户,稀薄微光投射进来,没有理会情绪激动老板,白辞观摩起香炉。 果然,不搭理是最好选择,老板靠自己反而比较快得平复下来。 林云起站在一旁:这上面盘踞着有点像是蜥蜴。 但和蜥蜴不同,它身体要更细一些。 白辞沉声道:这东西叫连体蛟蜥,十分阴毒,可以称得上是十大邪物之一,食人肉,丁点毒,都能被它无限放大。 老板急忙问:香炉毁了,我老婆是不是能恢复正常? 白辞看了他一眼:你妻子求子心切,已然被兽化,认为吃了你就能生出孩子。 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地下室阴凉,老板身体颤抖得愈发激烈。 林云起面色也不是很好看,这种吃掉配偶方式莫名让他想到螳螂。 外面突然传来咚一声,什么东西撞到了墙上,林云起走出去,看到女人不顾疼痛,一口咬在骸骨狗身体上。 恋耽美 ——(97) 别咬了,狗爷我没肉。 骸骨狗翻了个身,一爪子掀翻女人。 老板冲出来,想扶又不敢扶。骸骨狗敲开一块骨头取出手机,打给聂言:发现了一名被兽化无辜群众,你可以试着拯救一下。 林云起低声问:聂言他们能救? 很难,白辞摇头,不止是思维,她身体也出现变化,而且浑身腥气,很可能已经从哪里偷食过人肉。 特殊小组速度一向很快,侏儒亲自押人离开,老板几乎站不稳,但还是要求一起过去陪护。 其实就算他不说,聂言也要让老板去做检查。 车子离开后,聂言留了下来。连体蛟蜥早就消亡在历史长河里,他对此并不了解,但干这行直觉让他几乎瞬间断定香炉极为凶险。 一根手指按在蜥蜴脑袋上,聂言闭眼又睁开说:这上面没有神念寄居。 闻言林云起不免有些失望,倘若这是无佚寄生物,直接毁了便一了百了。 好奇心驱使,他也学着聂言把手放在蜥蜴脑袋上,感觉到指尖麻麻,忍不住两根指头一捏。 一声脆响后,蜥蜴头被捏爆了。 包括骸骨狗在内,三道目光同时聚集在他身上。林云起脸色有些僵硬地说:我也没想到,所谓邪物这么嘎嘣脆。 这不是碰瓷吗? 聂言试着捏了下,无果。 白辞指着另外一个蜥蜴,让林云起再试一次。 林云起上手,又是一声嘎嘣脆。 这算什么?大力出奇迹。 白辞沉吟道:你自带辟邪效果,能克这东西。 说着视线落在被捏碎后残渣上面:不过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里面东西跑了。 林云起眉毛一动,聂言反应倒不是很大。真要如白辞所言是恐怖邪物,当铺老板不可能还平安无事站在那里,早就沦为了盘中餐才是。 地下室里阴暗潮湿,不适合谈事情,三人陆续上去,阳光一晒,林云起觉得舒服不少。 白辞这时重新开口:连体蛟蜥在古时候有不少部落供奉,底下香炉多少也诞生了一些灵智。 林云起:所以让老板妻子产生异变仅仅是香炉? 白辞颔首,思索片刻又摇了下头:可能有些麻烦了。 在老板家,林云起没动几下筷子,这会儿还饿着,白辞找到一家环境还行餐馆,直接要了间包厢。 他们人少,但点菜多,店员也没对三人要求坐包厢有意见。 等林云起吃了大半碗饭,白辞才说道:你提起过,无佚个性在短时间内走了极端。 林云起嗯了声。 聂言对无佚并不了解,不发表意见。 白辞:连体蛟蜥过去常年被供奉,身上有伪佛气息,所以不容易被发觉,加上本体强大,确实是附身神念极佳承载物。唯独有一点,这蛟蜥本身十分霸道,一旦它活了过来,很可能反客为主。 包厢内气氛变得有些安静,直至林云起放下筷子,轻微声响才打破了沉默。 现在活着无佚,可能是蛟蜥? 白辞摇头:目前看来,无佚神念要占上风。 疯子。聂言低声说了句。 白辞难得没有讽刺无佚:短时间内要找再到一个符合条件神念承载物,几乎不可能,他没有时间了。 任由死气吞没,无论是实力还是生命,都会逐渐流失。对无佚而言,这样每一天不亚于折磨。 香炉过于脆弱,无佚应该是选择了一条蛟蜥作为寄生。白辞缓缓道:他神念同样是大补之物,蛟蜥活过来只是迟早事情。 林云起沉默了一下:如果反客为主 蛟蜥便能完全继承无佚身体和力量,加之它本身实力,一加一不止是二。 林云起叹道:到底是谁给他自信,觉得能取得精神胜利? 白辞淡淡道:要么被死气折磨死,要么赌一把,会选择后者不奇怪。 对无佚而言,这是能做出最佳选择。 连体蛟蜥是一对,白辞停顿了一下,皱眉,无佚只可能选择其中一只寄生,另一只 聂言神情阴暗,显然已经想到了另外一只很可能流窜在外面:这怕是无佚留下后手,异物间可没什么情谊,无佚身体对它们而言同样是绝无仅有容器。 林云起明悟道:所以最后两只蛟蜥可能斗起来? 假设无佚神念被压制,鹬蚌相争,他还有机会翻身。白辞:让人供奉香炉,也是确保另外一只蜥蜴能尽快苏醒。 聂言慢慢转着杯子,不知在想什么。 作为和无佚正面刚过狗,骸骨狗插话发言说:深山假死,所有人注意力全在无佚身上,当时蛟蜥应该就在附近,才能让他及时复活。 聂言一直在考虑接下来计划,白辞没有给他太多思索时间,直接道:眼下只剩一个办法,让两只蛟蜥提前斗起来。 聂言:直接对无佚出手,封锁周围呢? 知道他在打什么注意,白辞动了下手指,冷笑道:你特殊小组能有多少人,可以做到严丝缝合? 聂言皱着眉,不说话了,显然也预见到了实施起来难度。 林云起打圆场:万物皆有弱点,当务之急是如何引另一只蛟蜥出来。 弱点? 骸骨狗举爪:蛟蜥喜欢漂亮姑娘吗? 窒息氛围中,林云起紧接着发言:蛟蜥喜欢我吗? 能让饿死鬼垂涎欲滴,异物眼中,自己似乎是最完美食物。 如果你真要问话,答案只有一个,白辞掀起眼皮说:它简直爱死你了。 第91章 鼓舞 白辞每次讲冷笑话都有触目惊心效果。 林云起嘴角抽了一下:有这么爱么? 白辞点头,没有任何开玩笑意思:野兽本能是觅食,只是蛟蜥嗅觉不像饿死鬼那么发达,不然早就找上门来了。 林云起默默喝了口茶,勉强扯了下嘴角,至少也算是一个收获。 用林云起来当诱饵,聂言问,你舍得? 噗 林云起拿纸擦干净不小心喷出茶,寻思着聂言什么时候也这么不正经了。然而一抬眼,发现聂言同样问得一脸认真。 白辞:蛟蜥一日不除,对他安危始终是个隐患。 哪怕逃离这座城市,未来说不定也会再遇上。 骸骨狗补充道:那玩意还会游泳,漂洋过海也没用。 其实真要躲藏,总能找到地方避一避风头,但白辞清楚林云起对这座城市有着很深感情,何况依照对方性子,绝对不可能漠视灾难发生。 各种原因综合,众人达成了一致:引蛟蜥出来。 聂言打电话让罗盘七将上个月团建惨案资料拿过来,不到一刻钟,包厢门被推开一条缝隙,首先探入一个脑袋,视线转了一圈后,罗盘七整个身子才挤进来。 聂言皱眉:你在磨蹭什么? 罗盘七心有余悸:我这不是担心大家在请饿死鬼吃饭。 林云起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 罗盘七撇了撇嘴,这能怪自己吗?寥寥无几饿死鬼出行,都给赶上了。 不过现在也没人嘲笑他,注意力都在资料上。 聂言:白辞可能已经跟你说过,关于团建活动出现重大伤亡事件。 林云起点头,听和看到底不同,真正看到现场照片,才能感受到其中惨烈。案发时,新员工应该是聚在一起进行自助烧烤,照片里还能看到烧烤架。旁边铁签散了一地,上面有着清楚血迹,地上更是大面积血和枯黄草堆黏在一起。 后一页是死者照片,白辞在他翻页前提醒:看了可能会心理不适。 尽管已经做过心理准备,翻看到一刹那,林云起面色还是微微一变。尸体脸上皮完全被扯松了,有眼睛被强行开大,有面部似乎还填充了什么总而言之,乍一看,每个人都像是长着一张脸。 骸骨狗凑过来和他一起看,小册子也探出脑袋趴在桌子上,它们俩一左一右围着林云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张脸有些像是蜥蜴。 我尊贵主人说过,蛟蜥在古时候被部落供奉过,而受害者身上都有奇怪伤疤,很像是图腾。也许是蛟蜥在寻找新供奉者,也许只是一种恶趣味。 骸骨狗分析头头是道,让在座每个人都多看了它一眼。 罗盘七说出众人心声:连骸骨狗都学会动脑子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话音落下,林云起不禁微微点了下头。 骸骨狗: 论博学,还得看白辞,毕竟活得久。 寻找供奉者可能性比较大,野兽思维简单,认为供奉者可能会轮回转世,所以才会放出信号。 骸骨狗立马说:那可真是不幸,信号被拦截了。 语毕瞥了眼聂言。 后者没什么表示,耐心收起资料。 很久以前部落出现过带有前世记忆原住民,被称为天生圣人,白辞嗤笑道,如今轮回崩溃,转世可能性不足千万分之一。 带着记忆投胎林云起挑眉,这不是走后门? 看出他在想什么,白辞不禁勾了下嘴角:我们曾经讨论过这件事,你认为天生圣人不过是部落人为了争夺首领位置,扯出幌子罢了。 在轮回一事上,生死簿话显然更加权威。 可惜蛟蜥对此并不知情,可以预见接下来还会发生类似惨案。 罗盘七心情有些沉重:有没有什么办法利于掌握蛟蜥行踪? 白辞垂眼望着杯中涟漪,没有回答。 林云起惆怅:我们手中有最完美饵,却不知道朝哪里抛。 从沉思中回过神,白辞好笑:有你这么说自己么? 林云起托着下巴:实在不行,我去巡街好了,环绕城市一周半,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白辞沉吟了好一会儿,居然微微颔首:倒也是个办法,但是范围可以再缩小一下。蛟蜥喜欢空旷年轻人多地方,可以查一下最近有没有类似聚会。 聂言很讲究工作效率,计划一定立刻就赶回部门。 桌子上还有好几盘压根没动过菜,刚看了血腥照片,胃口受到影响,林云起叫来服务生打包。 拎着好几个餐盒出去,白辞似乎没有回别墅意思,坐上车后说:先去农场看看。 林云起没意见,点了下头。 出事农场虽然远,但算不上偏,附近还有度假村和技术学院。 这家算是比较有名团建活动地,为了吸引更多人,专门建有攀岩场地等。停车时林云起看到前方站着好几道身影,惊讶:还有人过来搞活动? 这才出过命案,心未免有些大了。 两人走过去,发现这几位可能不是过来租场地,而是场地主人请过来大师们。 其中一位摸着自己山羊胡子,表情十分严肃:这附近有女鬼飘荡,如果不除,后患无穷啊! 他断断续续说了一堆,总结下来就是:钱一定要多给。 农场主好像正在为几万块钱犹豫,没注意到有两人走过来。 白辞似乎掐了下指:6367。 声音吓了农场主一跳,也惊到了山羊胡子,下意识站直身体,喊了声到。 林云起好奇:6367是什么? 白辞:他在监狱里编号。 山羊胡子第一反应是这二人是警察,连忙招呼后面几个跟来小年轻跑路了。 农场主从错愕中缓和过来,气得跺脚:该死骗子! 发泄完了看向白辞:你是 天师。白辞随便给自己安了一个身份:免费。 像是来到了自己家后花园,白辞说:我们四处看看,最好能有一张平面图。 农场主语塞,张了张口不知道回应什么,最终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让人在这里转悠一下也无妨。他拿来平面图,白辞首先朝着案发现场走去,农场主一看到他迈步方向,心底里发怵没一起跟着。 草地里血迹很难清理掉,很多渗透进泥里,林云起扒拉了一下草地,还能看到黏腻红泥。 他站起身时,白辞说了句慢点。 然而林云起已经猛地起来,顿时感觉到一阵头晕,上次贫血带来后遗症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过去。 周围没有树木,他只能扶着白辞,一面等着眩晕感消失,一面说道:失踪第十七人会去哪里? 白辞摇头,只说起前十六个人是自相残杀。 林云起手抵着下巴:假设最后一人幸免于难,应该早就去报警了。 远处飘来一片阴云这蔽住太阳,天空瞬间黯淡无光,空气里吹来风都有血腥味。 白辞有些突兀地说道:你可能不用去巡街了。 林云起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这句话潜台词:蛟蜥可能就在附近。 骸骨狗难得持怀疑态度,嗅来嗅去说:我没闻到什么邪物气息。 它还准备跑远一点看看,前方突然一阵黑风刮过来,随着速度飙升,体积不断扩大,在空旷草坪上径直朝着他们方向滚雪球一样滚来。 骸骨狗连忙后退几步:城市里有龙卷风? 顾不得探究合不合理,它连忙问:需要我驮你们翱翔么? 恋耽美 ——(98) 白辞可以跑掉,但林云起脚力肯定不够。 飞不了。白辞说似乎很肯定。 起初骸骨狗不明所以,直到发现四面八方都有类似黑风袭来。 白辞主动朝其中一团黑气而去,压制住它速度,其他黑风像是有意识一样,全部朝着白辞一人攻击,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他。 骸骨狗趁机带着林云起猛退十几米。 是墓地里带出来瘴气! 骸骨狗没有血肉,但林云起可以感觉到它此刻脸色很难看,忙问:白辞会有危险吗? 瘴气能致幻,会不会有危险要看什么时候能清醒,总之困在里面时间越长,越危险! 它暴躁地来回踱步:我们对蛟蜥了解太浅薄了,这玩意居然还能吞吃瘴气,在关键时候吐出来。 这种自远古时代便存在又早早消亡邪物,流传下来记载必然存在缺失,简直致命。 眼看黑风高度越来越低,但横向看面积却铺得越来越广,其中分出几个拳头大小黑团子飞过来,骸骨狗取下两根骨头扔给林云起:跑! 说完浑身镀满金光,困住几个黑团。 气体本就可以无限分裂,眼看又有新黑团子要分出,林云起不再迟疑,转身朝外跑去。 经过仓库时,门突然开了条缝隙,里面传出一道虚弱声音:快进来。 林云起回头一看,黑团子距离自己不到百米,此刻距离更是骤减。一直跑下去肯定会被抓住,他一拐弯进了仓库。 仓库里只有一点点光,很幽暗。 林云起喘了几口气,才开始观察里面情况,不远处站着一个二十多岁小姑娘,衣服很脏,扎着高马尾,小腹有明显鼓起。林云起一眼就认出了她,正是消失第十七人。 聂言给资料里,这姑娘明眸皓齿笑容开朗,和现在可谓是判若两人。 张悦唐? 是我。小姑娘胆战心惊地说出那晚上经历,看到林云起目光落在自己肚子上,捂着小腹说:我怀孕了。 说着流下两行眼泪:也多亏了这孩子,那天晚上我不舒服,没有和大家一起。我好害怕,那东西就在附近我只敢白天出去找点吃。 小姑娘越说越激动:它好像缠上我了,只要我试图离开,就会死! 林云起:你别哭了。 哭得他也很难过。 哪家公司会招已经显怀人做实习生,哪个孕妇能在这种环境下口齿这么伶俐? 林云起很难想象,在她肚子里是什么。 张悦唐。他不断默念这个名字,转身掏出小册子。 不知道是不是真父女连心,小册子自动翻页,其中一页浮现出张悦唐名字,林云起清楚看到卒这个字。 你怎么不理我?幽怨夹杂啜泣声调从背后飘过来。 因为话音未落,林云起猛地转身,一骨头棒砸过去。效果有,但是寥寥,对方轻轻绷紧脚尖朝上人就起飞避开了。 张悦唐趴在仓库上方,舔了舔干涩嘴唇,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林云起。这一刻林云起清楚体会到了不久前当铺老板抬头时,所感受到震撼。 蛟蜥。林云起后退一步,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口水从上面滴落下来,正好就落在他脚尖前:你真香。 张悦唐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单是闻到味道,就已经让她陶醉。 林云起把剩下一根骨头棒朝上扔出,同时用力咬破指尖,在小册子张悦唐名字上画了一小笔。 张悦唐眼中闪过几分迷茫,蛟蜥失去了短暂身体控制权,这一小笔让林云起眼冒金星,感觉到鼻腔和喉咙都在流血。强迫自己忽视反噬造成伤害,他抓紧时间冲出仓库。 不敢往白辞方向跑,对方此刻正陷在瘴气里,骸骨狗也在和黑气团缠斗,现在过去只会让他们分神。何况对付瘴气已经很麻烦,再引只蛟蜥过去,绝对是雪上加霜。 强烈眩晕感下,林云起看东西已经有些模糊,他能清楚听见自己沉重喘息声。 后面蛟蜥像是故意戏耍一般,不紧不慢地追赶着,欣赏猎物垂死挣扎时窘态。 林云起拿出手机,聂言,罗盘七熟悉名字从脑中飘过。 他们这时应该已经回到特殊小组,两个地方离得不是一般远,或许运气好聂言能替他叫来附近小组人,但连白辞都对蛟蜥比较重视,真来了人说不定会送人头。 纷杂思绪过了遍脑子,前后也不过是几秒钟,最后林云起果断拨出另一串号码。 那边一声喂都没说完,林云起迫不及待开口:快救救我!有东西要害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无佚轻轻一叹:林云起,做个人吧。 显然连他说得标点符号都不信。 没骗你,血堵在嗓子眼,引起剧烈咳嗽,林云起喘着气说,你不是和白辞一样,懂算卦?算算就知道了。 打电话只会影响跑步速度,林云起报出地点后,直接挂断,开始专心奔跑。 城市某个角落,无佚盯着屏幕皱了下眉。 最终,他还是拿出两个龟壳,朝地面一丢,血字浮现在龟壳表面,居然是气数已尽。 无佚面色一变,重新试了一次,大约也是命若悬丝卦象。 随风奔跑中,林云起手机突然响起,是无佚来电。 我全力赶去,大约需要五六分钟。 林云起苦笑:我恐怕连三分钟都坚持不住。 他能感觉到腥臭味离自己越来越近,背后传来嘶哑怪笑音时,林云起咬开刚刚凝固血手指,又轻轻在小册子上划了半道痕迹。 小册子:爸爸,实在不行换我。但我一旦沉睡,很可能无法显现名字。 白辞究竟是干什么吃?隔着不同空间,无佚似乎也感觉到了这边凶险,怒骂完白辞失职后沉声道:答应我,保护好自己。 对方一死,他得到孽镜台路会被彻底斩断。 呼吸声越来越重,身子快要栽倒时,林云起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打气声 坚持住!林云起,你是最棒! 第92章 来去 一字一顿,每一次停顿都像古钟在心上狠狠撞击。 林云起忽然燃烧起了熊熊的斗志,不为别的,如果他此刻死去,最后一个听到的是无佚的声音,最后一句加油是从无佚口中说出。 甚至尸体,都可能是无佚来收尸。 太悲哀了。 天无绝人之路,林云起看到了农场主,对方正拿着一个铲子朝这边走来,像是要挖地。 快跑! 林云起一句话让农场主猛地看过来,他张了张嘴,好像有些惊讶:你这是 紧接着,农场主看到了他背后追赶着的张悦唐,对方的姿势完全不像是个人,四肢着地,几乎是蹭着地面在进行追赶。 最初的惊愕过去,农场主反应过来迅速一边跑,一边喊道:跟我来! 林云起的跑步速度要比农场主快得多,双方间的距离在不断拉进。 二人跑进设有攀岩台的一块区域,这地方林木比较多,后方空旷的地方也堆积有草堆,适合藏身。但林云起中途突然拐了个弯,没有追随农场主的方向,而是朝草堆处跑去。 爸爸,你怎么了? 好端端的,突然就改变方向跑。 爸爸现在很难过。 林云起深吸一口气。 农场主在前侧奔跑,两人离得很近,林云起无意间看见对方后颈部位衣领下的伤痕,很像是受害者身上的奇怪伤疤。 骸骨狗说过那可能是图腾,但农场主明显是个活人,否则白辞早就能感觉到异常。 活人林云起闭了闭眼,让小册子再帮忙确认一下。 当然是活人。小册子给出肯定的答案。 林云起脸色难看,那只有一种可能,农场主和蛟蜥是一伙的,农场主帮助蛟蜥引来客人,供后者食用。 先前那几个假道士的样子浮现在脑海,现在想想,那几人无论是穿着还是谈吐,都很不专业,农场主却一次请了数名,比起所谓的驱邪,指不定另有他用。 视线越来越模糊,林云起揉了揉眼睛,试图咬着舌尖靠疼痛保持清醒。 这一片几乎无人,农场主引自己过来,应该是方便蛟蜥捕猎。 身后的脚步声消失,农场主回过头,发现林云起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 天师。他叫道。 林云起躲在草堆后面,铁铲从地面划过的声音相当清脆。 他不再迟疑,捡起尖锐的石块割破手掌,血液溶解在草堆当中,他包扎好伤口换了位置,后面追过来的蛟蜥一时间都被迷惑了。 血腥味具有最直观的效果,空中没有着力点,不好漂浮着进行观测,蛟蜥暴力掀翻一个个草堆,试图找到林云起的踪迹。 无佚抵达农场是在结束通话后的四分钟,一到门口,他便清晰感知到血的味道,不禁皱了下眉。 打了个响指,两只蝴蝶凭空出现。 去找林云起。 顺着血液味道最重的地方,蝴蝶很快就朝着一个地方飞去。 无佚几乎是瞬移,无限靠近草场区域。 同一时间,林云起屏住呼吸,缺氧的情况下,整个人浑浑噩噩。 找到你了。沙哑的怪笑声自头顶传来,林云起抬头一看,张悦唐面容狰狞,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远处的瘴气里,白辞心底的不安越发沉重,他困在瘴气中一时半会儿无法走出,这种预感逐渐加强时,白辞眯了下眼睛,准备用自损八千的方式强行出瘴气。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低吼声:无佚! 是林云起的声音。 白辞和骸骨狗同时一怔。 对于他们这样有修为在身的,虽然隔着不小的距离,但这种程度的声音勉强可以听清楚。 无佚,我要死了! 我来了,坚持住! 白辞: 骸骨狗: 难不成它陷入了瘴气构成的幻境当中,也中招了?骸骨狗望着眼前还跟自己缠斗的黑团子,心中全是迷茫不解。 他们没听错,也不是幻境。 林云起这一嗓子嚎得货真价实,正要咬断猎物喉咙的蛟蜥都愣了一下。 无佚? 它对这个名字很耳熟,当初好像就是这个人,选择了自己的同伴作为寄生物,舍弃自己。林云起求生欲极强,趁着蛟蜥呆怔的瞬间,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为自己多争取到了几秒钟的时间。 蛟蜥彻底被激怒,再没有戏耍猎物的兴趣,箭一样地射过来。 无佚已经赶到,看到蛟蜥时,眉头紧皱。这段时间以来,他和寄生物,以及外面的这只蛟蜥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近来无佚察觉到自己选择的蛟蜥大有反客为主的势头,导致自身的处事方式受到影响,但这一切并非绝对不可控,靠着意志力和镇压邪物法器的外力支撑,兴许能压下去蛟蜥的神念。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现在都不是和另外一只蛟蜥起正面冲突的时候。 然而林云起已经看见了他,像是雏鸟展开双臂,笔直地奔跑过来:你终于来了! 无佚: 救不救都是问题。 他自嘲地笑了笑,仿佛无论做什么,也逃脱不了天道的操纵,这么多容器,偏偏就出土了蛟蜥,还是成对的。 想到这里无佚狠狠闭了闭眼,天道要让自己死,除非死亡到来的刹那,他绝对不会认命。 体内的蛟蜥催促他赶紧离开,可为时已晚,张悦唐散开的瞳孔猛地放大,嘴角的笑容比刚刚看到林云起时,还要夸张。 找到了。 绝佳的身体容器。 毫不迟疑猛扑过去,耳边响过一道风声,无佚带着林云起暴退到攀岩区域。他无心恋战,只想抓住林云起直接遁走。 蛟蜥自然不会让其轻易得逞,无佚的身体他要,林云起他也要!这段时间食人血肉,让它正在迅猛恢复,相反,无佚的实力处在衰落期。 林云起被暂时丢到一边,身前几丈处,两道身影缠斗了起来。 天赐良机他自然不会错过,林云起爬起来就想跑,他还没迈出一步,打斗双方便同时朝这个方向赶来。 林云起举起手:你们继续,我保证不动。 无佚披着复活马甲,蛟蜥凶猛残暴,一时间难分高下。 小册子:爸爸,我们该为谁加油? 林云起面无表情:他们一个要吃我,一个要带我去渡冥河,然后搞死我,你觉得呢? 小心身后! 不用它提醒,林云起头猛地一偏。 一铲子打空,想从背后偷袭的农场主还怔了一下,毕竟林云起身子都站不稳,竟然能避过去。 你是个人,林云起吐出口中的血沫,眼神冷厉,竟然帮助怪物残害同类。 农场主第二次挥铲子过来,冷笑道:怪物可以帮我杀仇人,还有那些债主,全部都可以解决,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这一次林云起站在原地没动,弯腰躲过砸过来的铲子,胳膊肘用力一顶。最柔软的腹部遭遇攻击,农场主闷哼一声,拿铲子的手有些不稳。 小册子从口袋飘出来,半边书页伸长了好几公分,像是一条细长的腿。它在半空中一翻身:哎嘿 农场主被踹到了致命部位,嗷嗷地嚎叫,捂着下半身,眼角涌出泪花。 林云起眼皮一颤,违心夸奖道:踢得不错,下次别踢了。 就在他思考怎么在无佚和蛟蜥眼皮底下逃脱时,蛟蜥仰天长啸,对着天空用力一吸,前方瘴气行进的方向改变,全部朝着这里涌来。 恋耽美 ——(99) 无佚身体的蛟蜥跳出来,同样用力一吐,释放出体内的瘴气。先前是靠着骸骨狗,林云起避免了瘴气的波及,这次可没那么好运。 罡风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值得庆幸的是,林云起所在的这片区域,风速似乎是静止的。否则照这个卷法,他非被撕碎了不可。 手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林云起意识到他的血可以辟邪,对瘴气同样有效,周围的瘴气变得稀薄不少。 透过相对较薄的瘴气,林云起清楚看到前方的无佚盘腿坐了下来,半空中斗法的变成两只蛟蜥。 从林云起的角度看过去,这场战斗明显是张悦唐占据了上风。另外一只蛟蜥因为最近在和无佚争夺身体控制权,实力远不如之前。 它似乎也自知打不过,想要撞破层层瘴气冲出去。 张悦唐哪能就此放过,整张脸彻底被撑开,变成了蜥蜴头人身,它一口咬住同伴的尾巴。与此同时,无佚面色苍白。 他的神念寄居在蛟蜥体内,对方受伤,他也会跟着受伤。 咬断了同伴的尾巴不说,蛟蜥下一步直接朝着致命处的脑袋撕咬。它在逼无佚做一个选择,究竟是继续选择没用的同伴寄生,共同迎接死亡结局,还是转换寄生对象。 无佚骑虎难下,一旦改选寄生对象,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压制住蛟蜥的神念。而瘴气衍生出的幻境千变万化,他暂时破不开。 无佚狠下心来,掐指招来两只蝴蝶,得到指令,蝴蝶翅膀化作利刃有目的地袭来。 林云起顿时明白对方在打什么盘算:张悦唐不,蛟蜥!快救救我,有人要弄死你心爱的食物! 这只残暴的蛟蜥十分贪婪,属于鱼和熊掌都要兼得的典型。 随着他一嗓子,寄居在张悦唐身体内的蛟蜥注意力分散,让另外一只有了可乘之机,拖着满是血的断尾想要逃跑。 无佚也顾不上林云起,继续留在这里,终将性命不保。 蝴蝶直奔着颈动脉来而来,林云起:蛟蜥,快啊! 张悦唐赶不及过来,张开血盆大口用力一吸,蝴蝶在空中打了个转儿,下一刻被吸进了肚子。但蛟蜥并没有降缓速度,露出獠牙,要亲自尝尝咬断猎物脖子的快感。 早就知道会这样,林云起叹了口气:果然,靠树树会倒。 人,还是要自己有实力才行。 淡淡的叹息声差不多是一前一后发出,后一声几乎盖住了林云起的轻叹,听着很像是白辞的声音。 他寻着声源处望去,小册子却让他抬起头,林云起照做后怔道:天空 天空裂开了。 很快,他意识到裂开的不是天,而是云,一阵强烈的吸力让林云起无法站稳,这种力量比先前蛟蜥的吸力不知强了多少倍,还没回过神来,人便被吸入了那条裂缝。 嗡嗡的耳鸣声刺激得头更加疼,林云起艰难地爬起来,下意识捂住鼻子。四周的空气好像带有腐蚀性,呼吸时连肺管子都在疼。 前方是一片浩瀚的汪洋,黑浪波涛汹涌。就像是海市蜃楼,它近在咫尺,但走上三天三夜都抵达不了。 冥河。 无佚的沙哑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林云起肩膀微微一抖,首先去寻找白辞的身影。终于,他在巨大的黑石附近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白辞捂着胸口,半边胳膊垂在身侧,嘴角全是血迹,林云起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狼狈。 骸骨狗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瘸一拐朝林云起走来:我主强行破开空间,救了你一命。 白辞先前还差一会儿功夫才能破开瘴气,换了个空间,瘴气也随之而来,被瘴气包围的无佚和蛟蜥自然一并吸纳进来。 林云起拖着虚弱的身体移动到骸骨狗身后,实现了双向奔赴。一人一狗汇合后,他有气无力道:救救我。 顿了一下,林云起长吁了口气:抱歉,说顺口了。 骸骨狗: 最初转换空间的错愕过去,受伤的蛟蜥猛扑向张悦唐,但论偷袭,后者比它玩得还溜,半空中一个利落的转身,咬住同伴颈间最脆弱的软肉。 目测也知道自己寄居神念的蛟蜥会受到重创,无佚无奈只得在最后关头选择将神念改为寄生在更为强壮的蛟蜥上。之前被寄生的蛟蜥拖着残躯想要阻止,但它自身难保。 在这只蛟蜥展开临死反扑的一刹那,白辞终于出手,巨大虚无的血手毫无预兆地朝无佚抓去。 挡在身前的蝴蝶瞬间破碎,蓝色的泡沫中,无佚第一次感觉到死亡无限接近于自己,通体发凉。 蛟蜥!你难道要漠视我的身体被毁不成? 林云起觉得无佚其实也在说救救我,只不过用词更加清新脱俗些。 骸骨狗毫不犹豫飞到半空中,拖住蛟蜥。 血手就要自头顶落下,无佚清楚迎接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他会被白辞丢进冥河,随后白辞将不惜一切代价斩杀蛟蜥,让自己永无翻身之地。 你执意不给我一条生路,你也别想活!无佚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猛地一口鲜血吐出,居然自毁神念。 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刚刚被寄生的蛟蜥爆发出剧烈的喜悦,不惜燃烧本源,一尾巴将同伴拍成肉饼,想来阻止的骸骨狗也被逼得不得不后退。 林云起目光一动,提到之前饭间白辞提到的事情:一加一大于三? 骸骨狗没有吐血,但象征性地擦了下嘴角:看来不止。 蛟蜥口中喷出一团瘴气,阻挡血手的落下,同时拼命朝无佚奔去,想要接手这幅躯壳。 一个势头正猛,半空中的血手则显得有些后劲不足,林云起清楚,大家都是重伤状态,一旦让蛟蜥占据了无佚的身体,后果不堪设想。 骸骨狗朝蛟蜥冲刺去,想到了用自爆阻止。 这和平时里被拍碎不同,骸骨狗真正自爆时,威力难以想象。 它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无佚的身体竟然像是瓷器,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紧接着,他面部的骨头逐一碎裂,正飞奔而去的蛟蜥不明所以,倒是林云起想到什么,猛地朝白辞看去。 只见白辞的眼睛全是血,很难想象眼睛能淌出这么多的血液。 诅咒 无佚的眼睛在白辞身上,假设用这双眼睛进行诅咒,原主的身体也会受到重创。 可林云起想不通,白辞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而且诅咒之法,明明前世的自己已经毁了。 停下!他冲白辞吼道:我让你停下! 林云起隐隐有种预感,进行诅咒的后果,绝非像前世自己信件里提到的,仅仅是毁一只眼睛那么简单。 白辞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从眼中流淌的鲜血让脸变得污浊,旁人无法看出他的表情。 林云起咬了咬牙,扫了眼半空中的蛟蜥,虽说是蜥蜴头人身,但后者终归还算用着张悦唐的身体。他喊了声骸骨狗,在那只狗回头的瞬间阻止道:别回头,抓住机会! 语毕,狠了狠心,低头彻底抹掉生死簿上张悦唐的名字。划到最后有一种无形的阻碍,林云起死死咬着牙,硬生生给划了过去。 他不知道这一切有没有效果,但划过去的瞬间,心脏好像都爆炸了。 林云起感觉自己吐了几口血,又仿佛没吐,恍惚中他自娱自乐想着今天就是一场大逃杀式的比惨大会。谁吐得血最多,吐得最远,胜利就属于谁。 林云起! 有谁在叫自己的名字。 好吵。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阖眼的刹那,他看到了白辞。 对不起 是在跟我道歉吗? 林云起嘴唇动了动,费劲地吐出几个字:我没事 黑暗侵袭,他的意识一直到最后都是清醒的,甚至能感觉到手落地时的冰凉,林云起突然觉得死亡没有想象中的恐怖,只是躯体的温度在一点点变凉。 他要凉了,白辞怎么办? 至少也要给对方留下来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想到这里,林云起努力地抬起手,隐约间感受到一些温暖,好像是有人在握着自己的手,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握住 I,I will beback 第93章 完 骸骨狗已经活了很久。 所以它觉得自己随时可以死, 大概死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它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会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离开,如果可以,一定要是在战斗中。 没错,骸骨狗一万次的死亡预想中, 有一大半是为白辞挡刀牺牲, 然后它就可以放肆提要求:小白, 给狗爷哭一个。 看白辞痛哭流涕, 一定很有意思。 然而现实跟想象总有一些出入, 是有人为白辞挡刀了, 但那个人不是它, 它是在旁边痛哭流涕的那个。 林云起。 骸骨狗大概永远也忘不了那人一点点倒下, 眼中生机消失的画面。 日日和消毒药水的味道为伴, 距离林云起昏迷已经过去七天, 从人类医学的角度,大约可以归类为植物人。 骸骨狗不敢像往日闹腾, 偶尔小心抬眼看一下白辞, 只觉出对方整个人透出一种冷漠疏离, 而且愈发的沉默。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骸骨狗注意到后,哒哒哒跑出去。 门外,来探病的罗盘七小声问:还没醒的征兆吗? 骸骨狗摇头:南柯梦和那个外国人每天都试图入梦,想要刺激林云起的脑神经, 让他能醒来。但据他们所说, 每次进去后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小册子也不省心, 还在不停翻页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林云起的名字, 却被白辞阻止。 白辞的原话是:生死之事, 永远无法真正一笔勾销。 罗盘七沉默, 黑暗就代表林云起处于丧失意识的状态。 他抱着花彻底推开门,下意识离白辞远了一些,如今的白辞,总是让人心底里有些发怵。 放下花后,罗盘七叹了口气,对着昏迷中的林云起说道:无佚还剩下一小部分被死气缠绕的神念,本来之前是要分出来造鬼的,为了苟延残喘,连同死气在内全部神念被他强行收回。 说到这里,罗盘七摇了下头:死气缠身,无佚活不了多久,下周就要被送去囚。你要是再不醒,就错过了看好戏的机会。 林云起床头立着一根木头,乍一看有些像是墓碑,不太吉利。 实际是为了方便金入梦,特意放在那里。他和南柯梦轮班,现在又到了金试图入梦的时间段。 原本以为和之前一样,金很快会出来,但这一次似乎有了例外。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林云起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白辞目中终于有了一点温度。 骸骨狗:我去叫医生! 罗盘七强行阻止:我看你是想吓死医生。 一堆行走的会说话的骨头,谁看到不会吓一跳? 最终是罗盘七叫来医生,做了一系列检查后,医生摇了摇头。 罗盘七心一沉:可他刚刚明明手动了一下。 医生:目前看来,确实没有苏醒的征兆,会不会是你们看错了?意识到这句话有些残酷,他补充说道:植物人能不能醒来,是要看一部分运气的,也不排除病人下一刻就会苏醒。 医生离开病房后,罗盘七突然有些不忍看白辞的表情,没话找话:那个,医生也说了,随时可能醒 都看到了什么? 白辞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罗盘七愣了一下,意识到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金的魂魄坐在木头上,神情有些纠结:我看到林云起坐在湖边,但是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见。 习惯每次入梦时,林云起瞬间辨别出梦的存在,面对现在梦里那个有些自闭的青年,他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白辞微皱了下眉头,似乎在思考会出现这种梦境的原因。 罗盘七也是一脸惊愕,哪怕林云起恢复意识,不也是应该梦见白辞或者兼职什么的,哪怕梦见无佚都说得过去,为什么会是一片湖? 骸骨狗建议白辞去梦里晃一下就知道了。 白辞却是摇头:入梦并非我擅长的领域,稍有不慎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南柯梦那回,他是直接撕开了南柯梦织出的梦境旷野。林云起身体没问题时,这种方法没大问题,但以对方目前的虚弱,根本承受不了太过激进的手段。 白辞沉思时,病房里安静的可怕。 罗盘七感觉到一种心理压力,借吃饭的由头暂时离开。骸骨狗化为巴掌大小,跟他一同出去,决定透透气。 漫步在几乎无人的林荫小道上,骸骨狗心有余悸:你们一直找生死簿,现在总该明白,名字不是随便划的。 林云起划掉已死之人的名字,张悦唐也没有真正复活,如同行尸走肉在半空中定住片刻,不过那确实为它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骸骨狗效仿先前两只蛟蜥争斗时的经验,直接朝蜥蜴脖子最上方藏在鳞片下的软肉咬去。 贪婪是最致命之处,也怪蛟蜥贪心,张悦唐是罕见的极阴之体,为了能彻底吸收对方的血气,蛟蜥融入张悦唐的骨血,真正分解也需要十几息的时间。 哪怕换成一具寻常的躯壳,它都可以随时摆脱。 罗盘七沉默不语,有些事情不能光看代价,但凡有一丝生机,都会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一条道走到头,罗盘七准备回部门,骸骨狗磨磨蹭蹭地往病房里去。 它很不习惯这样的白辞,回顾认识的前两百年,白辞身上连丝人味都没有。大概是因为等的人终于要转世,近百年好不容易有了转变,像是真正活了过来。 如今别说回到之前,整个处于退化状态。 一片没有尽头的湖,湖面如镜子一般明净漂亮。临近湖畔的位置中间飘着一片叶子,无论视线往哪个方向移动,都只能看到这片叶子。 林云起困惑于这种一叶障目的状态。 一只巨大的蜘蛛无声无息接近他身边,抬起蛛腿,轻轻戳了他一下。 林云起像是不倒翁晃了晃,缓缓偏过脑袋。 恋耽美 ——(100) 相识一场,罗盘七回去后不久,聂言正好办事路过,也过来看望了一下。 刚到走廊,敏锐的味觉促使他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推开厕所门,果不其然发现猫腻。 内里一扇门紧紧闭合,骸骨狗的声音伴随燃香的味道从中飘出:天道爸爸,那可是你最爱的崽,再爱他一次吧。 聂言摇了摇头,不去想狗上香的诡异画面。为了不引发混乱,他不得不在门口守着放风片刻。 骸骨狗烧完香,收拾好残渣回到病房,渴望看到奇迹,然而只瞧见垂着脑袋的南柯梦。 终于搭上话了,但林云起始终重复问一个问题。 南柯梦抬起大脑袋:他问我,我是自我,本我,还是超我。 这个问题超乎众人想象,最终打破沉默的是白辞:你是如何回答的? 我骂了句草。南柯梦哭丧着脸:我不是故意的! 脏话总是能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聂言看了眼白辞:能沟通总归是好事,我听罗盘七说,林云起的梦境中有湖泊。 白辞微点了下头,他到现在也不通为什么会出现湖。 论对林云起的了解,聂言远没有白辞深刻,但相对而言,聂言能站在一个理性的角度去看待:也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向想,按照一般情况,如果强行划掉名字会如何? 凡人之躯,而且用的是子簿白辞闭了闭眼:照理说必死无疑。 聂言:可他没有死,至少没有彻底死亡。不妨想想,他没有死透的原因。 话糙理不糙,这点的确耐人寻味。 白辞站在病床前良久没有说话,就在窗外太阳的角度都已经发生偏移时,他哑着嗓子说了三个字:孽镜台。 在那方单独被隔开的空间里,冥河对岸,是无佚千年来都痴心妄想要得到的孽镜台。 假设当时孽镜台出手,是有可能困住林云起的魂魄,避免其魂飞魄散的结局。 骸骨狗忍不住插话:传言孽镜台都没有完全开化,天生断情绝爱,它会多管闲事? 没有人能给出完全肯定的答案,南柯梦之前说完脏话,就被梦境排斥出来,只能让这只蜘蛛再去试试。 白辞交代了几句,南柯梦小心翼翼:那我去了。 说去迟迟没有动静,它讨好地看了下聂言:能减刑不? 这应该也算是立功表现。 聂言没把话说死:视情况而定。 南柯梦这才哼哧哼哧地去入梦。 梦里,一切都是熟悉的画面。林云起坐在湖边,面上无悲无喜,仿佛是失去了七情六欲的木偶娃娃。 南柯梦轻车熟路绕到他身后,不明白这湖有什么好看的,它跟着看了一眼,不受控制地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南柯梦连忙收回视线,试探着开口:你还记得白辞吗? 毫无波动的双目微微闪烁了一下,很快回归沉寂。 白辞让我跟你说,说南柯梦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大脑袋:说sorry。 林云起挺拔的坐姿微微颤了一下,手探入水中,无意识拨拉着那片叶子。 白辞说自己有三大错,第一大错,他早就猜到自己这双眼睛的来历,以防万一,瞒着你过去千年修炼咒术;第二大错,你喊他停下的时候,他应该象征性地停一下 象征性? 三个字让林云起反射性皱起眉头。 第三错,白辞说还没想好,想好了再补充。 眉间蹙起的痕迹愈发明显,南柯梦眼前一亮,有效!情绪波动起来了! 关乎自己的减刑大计,巨型蜘蛛再接再厉,开始在岸边翩翩起舞,只见它直起身子灵活地甩着蜘蛛腿:I\'m sorry sorry 嗓子唱哑了,腿也跳酸了。 南柯梦单腿揉了揉腰:我明天再来。 它走后,林云起望着湖面,有些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白辞 食指想要拨开遮挡视线的那片叶子,这个动作过去一段时间他已经无意识做了很多次,唯独这一次,真正触碰到了叶子的实体。 湖面似乎想要阻止,水流抵挡了林云起的推力。 已经逐渐成形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加深,林云起就快要拨开云雾看到某张熟悉的脸庞,却始终有一步之遥。 你想要把我困在这里,他对着湖面自言自语,为什么? 湖面起了波澜,湖底出现无数的花朵,林云起伸手去捞,发现是镜花水月。 时间缓慢地流逝,一人一湖就这么僵持着。不知过去多久,林云起忽然在水中看到另一个自己,对方喝醉了一头扎进花丛中。一只幽蓝色的蝴蝶飞了过来,气急败坏道:该死的生死簿,你又把我的床给砸坏了! 青丝沾染了彼岸花的花汁,长发的自己顾不了这么多,拾起被砸坏的花朵连忙跑走。蝴蝶骂骂咧咧在后面追,追逐间长发的自己跑到孽镜台旁,将花朵丢进去,深情款款:这是我专门采给你的花,喜欢吗? 蝴蝶气得翅膀一颤一颤的:你还要不要脸? 只要能让孽镜台能感受到花的芬芳,我愿意承担代价。 说完,趁蝴蝶被恶心到,长发的自己连忙遁走。 湖底陆续闪过不少他与蝴蝶相关的场景,景象消失,林云起沉默许久,苦笑道:一切都变了,无佚无佚变了,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句话,湖面终归于平静,任由林云起拨开了那片叶子。 有关这一世的记忆疯狂涌入脑海,林云起的神情开始恍惚,他看到了眼睛淌血的白辞,看到了无佚自毁神念前的不甘所有的记忆从后到前恢复,鲜活无比。 与此同时,他和湖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拉开,这面湖似乎就要从眼前消失。 林云起轻叹一声;你若觉得孤单,日后我常来看你就是。 湖水给不出任何回答。 孽镜台本身没有朋友这种概念,只不过在地府漫长的岁月,生死簿和那只蝴蝶是它仅存的与灰暗无关的印象。 湖彻底化为一个小点消失不见,林云起几乎没费什么力气,重新睁开了双眼。 光线很刺眼,逼得他想要偏过头。 醒了!醒了!骸骨狗突然大叫一声。 视野还有些模糊,朦胧间,林云起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他眨了眨眼,有些艰难地开口:我说过,I 白辞俯身轻轻抱住他,沉闷的声调自林云起耳畔响起:说 I love you。 一定要这么互相伤害吗? 林云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在白辞直起身时,努力勾了一下嘴角,学着他一贯的腔调问安:早上好。 白辞愣了下,随后整个人笑容若春光般明媚:早上好。 其实窗外日渐黄昏,太阳正缓缓落山。只是林云起睡了很久,睁眼时没有看一眼,就下意识判定为清晨。 不过这都无所谓,无论是早安午安还是晚安,他们这一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第94章 番外:前世 作为生死簿, 林云起自认兢兢业业,从未中饱私囊,也不会公器私用。 如果让他总结过去漫长时光的职场经历,只有四个字:问心无愧。 当然, 这都是过去。 无佚这个混蛋 此刻, 林云起正慢悠悠骑着马在山间晃悠, 上次和无佚打了一架后, 他足足修养了十余年, 伤势才好全。 林间虫蚁不少, 前方两侧树林里趴着的山匪都快等死了, 他们手中各抓着绳索一端, 没有办法腾出手驱赶蚊虫。 绳索被掩埋在薄薄的沙土下, 这一招很好用, 只要马奔跑过来时,用力一拉, 连人带马都会摔得很惨, 身上有点功夫的被那么一摔, 少说也得伤条腿。 慢点走。林云起对身下枣红色的马抱怨道:没看到我在这里骂人,太颠簸了只会影响我的语速。 前方的强盗终于受不了,各个肩扛大刀堵在路中间。 林云起见怪不怪:世道不好,原谅你们一次,退下吧。 可惜山匪完全听不进去他说的话, 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长得真不错, 听说王都里的官员有几个好男色。 这马也能卖一个好价钱。 哥几个今天赚了!晚上找个地方快活快活! 污言秽语入耳, 林云起不禁摇了摇头。他轻轻拍了下马背, 这马悍勇无比, 直接冲了过去, 山匪一看他竟然还想反抗,立马扬刀要朝马砍去。 林云起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山匪顿时像是失去神智,硬生生收回已经扬起的大刀,乖巧地跟在马后面。 一路进了王都,山匪浑浑噩噩去衙门投案,他们平时也敛财不少,现在正是钱银紧张的时候,官兵一听有钱,迫不及待收了他们的大刀后,让其中一个山匪带路。 刚走了没两步,山匪突然大叫:妖术!有人给我使了妖术! 官兵狠狠踹了他一脚,山匪依旧在叫嚷着妖怪,妖术,他拼命想要挣脱官兵,左顾右盼中在人群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就是他,他是妖怪! 林云起周围的人下意识跟着看了几眼,只觉得这小公子细皮嫩肉的,怎么可能是妖精? 林云起文绉绉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恶人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拉人下水。无妨,我原谅他就是。 周围人纷纷称赞他高风亮节。 林云起微笑颔首,拐了个弯插进另外一条街道,直奔花楼而去。 他站在花楼门口,迟迟没有进去,过了稍顷,反而对着某个方向招了招手:那位公子。 白辞一袭青衫,正坐在茶铺旁看书,四目相对意识到他叫得是自己。 那位公子,快来啊! 林云起热情活泼,很确定对方会过来似的,胳膊没停止过挥舞。白辞也没让他失望,当真合上书走了过来。 随着人一步步走近,林云起暗暗一挑眉,错不了,就是这双眼睛。 他清清嗓子,先是点明白辞身边的道士朋友不是善类,又感同身受地说了句自己也才被朋友卖过。 相逢即是缘分。林云起笑呵呵道:走,我请兄台喝一杯。 白辞推拒:我不上花楼。 因为看出对方本体是一本厚黑书册,多说一句:也请你洁身自好。 林云起被逗乐了,在老鸨失望的目光中远离花楼,跟在白辞身后:在下姓林,林云起,兄台你 白辞没有回头,他生性不喜欢和太热闹性子的人交往,但林云起身上有种奇怪的气质,很难让人厌恶起来,加上有一把很好听的嗓音,哪怕叽叽喳喳,听着也叫人心旷神怡。 茶铺里,白辞的道士朋友倒是很有礼貌,主动抱了抱拳。 林云起对他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人此刻已经重新坐回原位,继续翻看书籍。 我掐指一算,兄台你该姓白,林云起自说自话,白辞,好名字。 白辞忽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问对方如何知晓自己姓名,只道:好在哪里? 林云起当场怔在原地:好在 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好话来赞扬。 先前林云起掐指时,道士便已经感觉到了不凡。 对方周围,那一瞬间好像有种奇妙的波动,再加上白辞对此人也有些特别,道士不禁多看了林云起几眼。 茶铺里突然安静下来。 白辞日常话也不多,几天不和人交流是常有的事。可林云起不行,他始终有种过分的热情,迟疑了一下问:白兄,你快乐吗? 第一句话说完,林云起紧接着问:你童年幸福吗? 这么多年,他一直于心有愧。无佚的眼睛天生能看透一切虚妄,被常人得到绝非一件幸事,世道已经很混乱了,再时不时看见些妖魔鬼怪,日子估计越来越没盼头。 听出这是在真情实感的发问,白辞想不通一本书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快不快乐,忍不住好笑道:如果我说不快乐,你又能如何? 实不相瞒,林云起缓缓道,我这次出来除了搞事业,就是专门治愈你的。 白辞沉默了一下,淡淡开口:我年幼时父母遭难,懂事后厌恶与人亲近,身边没什么朋友,年过二十更未成家立业。 他抬眼望向林云起,面无表情问:你准备从哪方面治愈? 林云起闻言摸着下巴思索:缺爱啊 还是缺很多爱的那种。 论年纪,他自认完全可以当对方祖宗,林云起下定决心:你放心,以后我一定把你当孙松树一般景仰,供着。 白辞瞥了他一眼:难为你了。 明明不同音,居然还能给圆过来。 道士站在一旁,忍不住皱了下眉头,白辞向来沉默寡言,居然会和人说这么多话,关键这人瞧着还不怎么正常。 林云起能动能静,陆陆续续说了一堆后,直接去街上买来一把躺椅。白辞看书,他就在旁边躺着,闭目养神。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辞回到住处,是一方很偏僻的院子,林云起潇洒摆手:明天见。 入夜,白辞沐浴完换了件薄衫。 现在是初秋,天气微凉,窗户半开着。一个脑袋正趴在那里,在白辞点燃油灯的瞬间,双方四目相对。 恋耽美 ——(101) 从白辞的视角看过去,不过是一本书探头探脑,实在是无法把他和寻常登徒子相提并论。 下午分开时,你说得是明天见。 林云起点头: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他直接跳进窗户,放下不知从哪里采摘的野花,掩面打了个呵欠:其实我也有点困了。 白辞平静打开房门,潜台词不言而喻。 林云起死皮赖脸坐在桌子旁:我来的路上,听说王都最近出了几起连环惨案,很多人一觉醒来,有的发现手没了,有的少了一只耳朵,运气差的连醒来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没了心脏。 他托着下巴,手指敲了敲桌子:爱好偷走人身体一部分的妖怪,确实少见。 自言自语完,林云起斜眼瞄了下门口,斥责道:别站在门口吹风,着凉了怎么办? 白辞确实被他气笑了,在桌子对面坐下:所以你想怎么样? 保护你啊。林云起理直气壮:一个文弱书生,我不护着点,早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请自来说得就是他这种人,接下来的每个晚上,林云起都会爬窗,随便拼几个凳子将就睡着。 月黑风高,下着瓢泼大雨的日子也不例外。 白兄,你太友善了,还帮我留着窗! 林云起擦了擦额头上的水,发现桌上竟然有两个杯子,其中一杯冒着热气,明显是刚倒的热茶。 这个天气,喝杯热茶刚好能驱散一下身上的寒气。林云起端起茶杯,耳朵尖一动,嘴角噙着的笑意突然冷了下来。 一杯茶下肚,他躺在椅子上:白兄,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说罢,不等对方同意,直接吹灭蜡烛,屋内顷刻间一片黑暗。 白辞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不按常理出牌,闭上双眼,呼吸声逐渐均匀。 雨滴重重砸落在屋檐上,弹跳几下后,溅起的水花没有坠落在地,而是落入了一团黑影中。地面的石砖年久失修,不少坑洼的地方聚成水潭,黑影的身体似乎没有重量,从水面经过,除了波澜,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它妄图无声无息潜入屋子,只差最后一步时,一道蓝色的身影突然一闪而过,死死卡主黑影的脖子,林云起脚尖在墙面一点,飞到了十几丈外。 黑影被重重摔在地上,泥水四溅。 今晚风大,几根长发垂在额前,林云起低头嗤笑道:原来是只山鬼。 山鬼全身长满黑色长毛,它的视力在夜晚也不受丝毫影响,可以清楚看见对方嘴角缓缓勾起的微笑。死亡阴影的笼罩下,山鬼浑身都在颤抖。 你来偷什么? 山鬼啊啊发出几个音。 林云起居然听懂了,垂了垂眼,看不清神情:偷眼睛啊 山鬼又啊啊几声,意思这单活儿是有人派它来干的,只要放了它,就愿意说出幕后主使。 林云起闻言嘴角的笑容扩大,手上微一动力,伴随咔嚓一声脆响,山鬼脑袋一歪,瞳仁里的惊愕还未完全散去。 黑漆漆的尸体被随手扔在灌木丛,林云起转身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主仆契约被毁了。 道士紧皱着眉头,山鬼没有能力解除契约,多半是遭遇了不测。不知为何,今晚他心中始终不安,再三斟酌下,决定暂时回师门一趟。 门一开,庭院里立着一道身影,听见声响,那人转过身,微微歪了下脑袋:是你驯养山鬼,要偷白辞的眼睛? 道士袖中藏箭,面不改色问:什么山鬼? 很羡慕白辞有那样一双看破虚妄的眼睛,对不对? 林云起一步步朝他靠近。 道士不再迟疑,袖中箭猛地朝林云起刺去。 眼看箭矢几乎要直抵咽喉,林云起不躲不避,即将要被一箭穿喉时,袖箭突然停在喉咙前几厘米。 时间在这一刹那静止了,同时停下的还有半空中的水珠,林云起挥了下手,打落箭矢,几步走到道士面前。 这种神鬼手段让道士惊骇莫名,连连后退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云起一挥袖,道士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掀起,重重摔在墙上,他擦干净嘴角的血液,双手掐诀,喊了声:去! 金色的光芒飞快遁入地底,林云起跺了跺脚,正要破土而出的东西被无情湮灭。 他几乎是瞬移到道士前面,俯身冷笑道:白辞的那双眼睛,是我给的。 道士睁大双目,张了张口想要细问原因,却发现只能发出咿呀的声调,低头一看,自己的喉咙不知何时破了一个窟窿,捅穿它的正是刚刚想要用来暗害林云起的袖箭。 没有问出口的一堆疑问至死都只能全部堵在喉咙里,道士双手无力地垂下,倒在墙边死不瞑目。 雨夜,林云起借着雨水洗干净手上的血,等他回到熟悉的院落时,屋子里的灯竟是亮着的。 桌上又续了一杯热茶。 白辞靠在床边,半阖着眼皮:我记得你说过,吹夜风不好。 话音落下,夜风吹动林云起的腰带和衣袂,连带着血腥味一并被吹入屋。 林云起:抱歉,杀了你朋友。 他不是我朋友。白辞睁开眼:但他想做这天地间最厉害的道士,降妖除魔救世济民。 林云起轻蔑道:所以要偷你的眼睛移花接木? 白辞轻叹道:他走错了路,前些日子被偷走身体一部分的大多也是穷凶极恶之人。 林云起挑了下眉,在道士的计划里,真正无辜的好像只有白辞一个,但这绝对不是心安理得害人的理由。还有那山鬼,一旦成年必须要时刻以人类血肉为食,且最喜偷食婴儿。 想到这里,他颇为恨铁不成钢道:你就傻乎乎地由着人害? 一个人接近另一个人总归是有理由的,我能看到妖怪真身,却没降妖之力,他正好能补上短板。 说着,白辞缓缓站起身:何况就算躲,也躲不过。 道士寻人的手段变幻莫测。 林云起立刻挺直腰板,严肃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接近你的理由就很单纯。 白辞笑而不语。 窗外淅淅沥沥,林云起喝着热茶,白辞微微垂头,似乎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 林云起没注意到,偶尔会有一个瞬间,白辞余光留意着他,眉梢中存着笑意。 雨落声中,白辞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好像有人依稀抹了下这双眼睛,然后在他耳边说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无论遇到什么,都要等到那一天。 说完那蓝袍人在他额头一点,相关的记忆开始一点点模糊,年幼的白辞拼命睁大双眼,却只是记住一个模糊的轮廓。 往后岁月,无论是抄家还是遭难,每一次快要坚持不下去时,白辞都会想到这句话,继续在无望的日子里等着。 多年后,当他看到站在花楼前的那道身影,便知道是记忆深处的那个人要回来兑现承诺。 而这一次,白辞终于可以看清对方的容貌。 一杯热茶见底,林云起满足地叹息一声,一偏头,双方的目光冷不丁撞在一起。 怎么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盯着自己? 白辞:只是突然想到,有件事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林云起挑眉,好奇追问。 白辞硬着心肠没有回答。 平生最讨厌打哑谜的,林云起一气之下,直接吹灭灯,上了他的床:今天要是不说清楚,你就去睡硬邦邦的椅子。 白辞选择沉默。 僵持间,林云起翻了个身,居然睡着了。 一个人独坐到后夜半,白辞薄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给了我一双眼睛,但我是用自己的眼睛对你一见钟情。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