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蛇蝎[快穿]》 —— 《病弱蛇蝎[快穿]》作者:罗生龙介 文案: 众人眼中的晏长初,出尘如雪,风神绝世,是全修真界的白月光 可惜就是命不好,总能遇到偏执的疯子 爱而不得、强取豪夺、将人供养如金丝雀,类似的事情时常上演 好在这位命途多舛的仙君总能杀出一条血路,依然孤冷如许,不染凡尘 可惜事实上,这总遇疯子的仙君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蛇蝎美人 他最喜欢在蒙骗了感情后再将人抛弃,看他们因求而不得陷入黑暗,最后再以受害者的身份反杀,转身寻找下一个猎物 这般心性作为,终有一日遇上了某个自称为系统的家伙 据说他渣了位面之子以致世界崩毁,要被惩罚进入不同的世界饱受疾病之苦 顶着病弱壳子的仙君歪着头慵懒苍白,虚弱地崩毁了一个又一个惩罚世界,看着众多新猎物,感到十分愉悦 1.封面即主角,真蛇蝎美人又美又苏没有心,角色三观作者三观 2.注意分清虚构和现实,单纯为爽而爽的娱乐之作,垃圾文笔,cp是1V1精分攻 3.中二之魂燃烧的产物+作者的状态未从上篇同人完全调整过来,可能有迷之尴尬的日式中二感 不良于行的少爷与恶灵执事[已解锁] 心脏不好的妖妃与奸佞督主[已解锁] 不能视光的恶魔与分裂的光明神[已解锁] 双目失明的国师与非人之物[已解锁] 神秘教授与失忆的考古学家嫌疑人[已解锁]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晏长初 ┃ 配角:预收文《[综咒回]审神者是来自地狱的麻婆神父》《[综咒回]纸片人的我太受欢迎》《全宇宙敬仰》求收藏~ ┃ 其它:苏文 一句话简介:爱情骗子是没有心的 立意:极端的爱会带来极端的结局,温暖的爱才能走向温暖的结局 第1章 开始 [那个晏长初是个什么样的人?] 万千修士中,有一人这样发问,像在一片黑暗中亮起的无名白色字幕。 [啊,那位传说中的白发仙君吗?只远远见过一面,该怎么说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杀伐果断又光风霁月,三界里一大半都是他的追随者和追求者。] [听起来正是如传闻一般的人物啊。] [不过太有魅力有时候也不太好,很容易出现危险的狂热追求者,总是有人想要强取豪夺,个人来说,我还是希望仙君安然无恙就最好了。] [说起偏执狂热的追求者,仙君还真是很辛苦。] [说到这个,最近都没有听到仙君的消息了,听说魔界那边有个白眼狼对仙君虎视眈眈的,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样说来] 这样说来,长初是在躲着我吗? 一缕白发被执起,开口的正是被贴上了魔界白眼狼标签的现任魔尊,就着这个动作,他已与手中发丝的主人靠得极近。 那是一个过于亲密的举动。 指间的长发是浸了水的湿滑,男人的语调却腻得发寒,那些清透的液体也好似都变得粘稠了一样,要把人裹得密不透风、动弹不得。 被人从身后贴近的仙君神色淡淡,对于在自己沐浴时被忽然打扰的情境毫无心绪波动,只是从池水中起身,那缕被牵起的发丝也从他人的手中滑走,重新垂落下来。 没有得到回应,男人也没恼,跟着走出浴池的青年,说道:我来吧。 那声音轻柔,话语中却没有问询之意,话音未落,他已经着手起晏长初的穿衣打理。 有着冰蓝眼瞳的仙君垂眸,看着不属于自己的手在身上熟练地动作,从肩膀到腰间、从头顶到发尾,发丝的水珠都被魔尊用力量蒸发。 然后那双手落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仙君的发色是雪白的,皮肤也是雪白的,在那样白的颈间,圈绕着的漆黑金属就对比鲜明,显眼无比。 男人的手抚摸上这极具束缚意味的自己的作品,张了张嘴。 就算是在躲避我也没关系。他说,触碰到项圈周围的皮肤时,眼周如烧着了一样发热,反正反正,你总是我的。 那看起来像在发狠,又像极了自欺欺人。 你是我的。像是为了强调或者说服什么,这话又被重复了一遍。 摩挲着青年的喉颈,魔界现今的主人又扯着嘴角微笑起来,啊,没错,你已经是我的了。 这般自说自话,忽忧忽喜的样子倒有些疯癫之状。 可是 可是脖子上的手忽然停顿,像又意识到什么。 还不够。 还不够。倏然收回笑容的男人垂着眼低喃。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游移不定的目光隐隐发颤。 也还远远不够。 也还远远不够。像在寻找什么。 然后他找到了。 眼前这个冷眼看着他的晏长初,如一尊冰雪铸成的神像,长发像冰雪、皮肤像冰雪、瞳眸像冰雪,就连神情和心脏,都像是冰雪。 莹白的、剔透的、澄然无物的,似无悲喜,也从来无动于衷。 仿若他不是受制于人的阶下囚,也没有被封印力量,而是与此无关的旁观者。 是九天云月,高挂天际,不染尘埃,无情无欲。 所以 男人舔了舔唇,指尖抽搐,眼周的热意像已经灼烧到了喉咙和肺腑,干燥不已,沸腾不息。 仙君啊魔尊看向那张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惊心动魄的面容,长初,再多给我一点吧。 能够填满这份不安空洞的东西。 明月也好,冰雪也好,既然已经落到怀中,那也该看一眼这滚滚红尘、无边渴求。 只有我失魂落魄、执念丛生,完全不够。 所以要拉下来。 以近似怀抱姿势相贴的两人倒在了地上,长发铺散交叠。 那双透彻蓝眸终于眼角泛红,潋滟水光中倒映出他的模样,徒劳又偏执、妄念痴缠。 滴答 滴答、滴答 殷红的液体落入水中,很快染红了整片池水,蜿蜒而来的鲜血在光滑地面上向四处流淌,汩汩不绝。 啊 在整幅血迹斑驳四散、残酷绮丽画卷的中央,浑身浴血的仙君垂着头,发出叹息般的声音。 如若单论那静止的身形,看起来正像是受到某种触动而感叹,或是尚未从之前的境遇中回过神来。 可是发丝掩盖下的面貌却在阴影中散发出一种令人悚然的气氛,明明还是那张冰雕玉琢般精致无暇的脸,也无甚感情,偏偏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了。 真是他开口,伸手抚上失去生息的魔尊的脸,语调和嘴角的弧度一同拔高,不错的表情啊。 男人的身体尚还有余温,神情已彻底停留在死前那一秒,喉间鲜血仍在微弱喷涌,正是□□脆利落的一剑封喉而死。 白发蓝眼的青年微微歪头,仿佛这一刻才知晓这个道理般,恍然道:魔尊被划过喉咙,也会涌出这么多的血啊。 【检测到目标人物,宿主晏长初已锁定。】 蓦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整个画面,晏长初收回了停在魔尊脸上的手。 而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无机质声音却还在继续。 【处理中已成功绑定,即将投入惩罚世界,宿主晏长初将生生世世受疾病之苦,本系统作为监督,按例于惩罚开始前替宿主解答疑问,请提问。】 冰蓝眼瞳的仙君从满是鲜血的地上起身,伴随着这个动作,那染满了血红颜色的发尾也逐渐褪去血迹,恢复了原本的发色。 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从什么污浊中重生。 明明是造成了现今景象的元凶,反倒成了看起来唯一与现场格格不入的存在。 他甚至没有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只漫不经心道:惩罚? 【宿主杀害现任魔尊导致世界崩毁,是以派出本系统对宿主施行惩罚。】 笑话,我鬼王杀得,妖主杀得,怎么偏就这魔界之尊杀不得? 【宿主所杀之人为本位面之子,位面之子被毁,世界随即崩塌,此为灭世大罪。】 你看,他死的时候,一样是流得这么多血,那血一样是鲜红温热的,与我、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宿主所杀之人为本位面之子,位面之子被毁,世界随即崩塌,此为灭世大罪。】 自称系统的存在单调地重复上一个回答,显然并不能领会它所谓宿主的意思。 得到这样标准的意为通知而非解答的回复,青年脸上也未见怒意。 他只是甩了甩手中长剑,随着血珠的飞散滑落,开口道:那是你们的规矩,不是我的。 说完,大约是对这柄剑还是有哪里感到不满意,又随手扔掉了。 【宿主杀害现任魔尊导致世界崩毁,是以派】 如上一刻之前重复的回答突然中止,仙君抬起的那张极具攻击与侵略性的精致容颜仿佛忽然出现在眼前,漂亮得几乎令人心生惧意。 那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在电流缠绕中探入了本该不存在于此的系统的内部。 找到你了。他说。 系统是没有情感程序的,也没有痛感模拟,但声音图像是能够扫描收录的,它没有眼睛,但能看得见东西,也有计算分析的能力。 这张脸是美丽的,并且可以定义为极度美丽,包括这双手也是,整个人都是,在这一刻,是那种令人恐惧、疯狂的美丽。 那双手像扒开表皮内脏一样开始碾碎、撕毁,它似乎是被开了一个大洞。 程序与信息全部开始混乱,仍然能够安稳执行的寥寥无几,就连基础的画面扫描收集都无法稳定,眼前人的脸也像老旧电视的画面一样刮花闪屏,时而扭曲 时而扭曲,可定义的形容是 [那个晏长初是个什么样的人?] 检索宿主时的线索信息在紊乱中忽然闪现,意外的清晰。 形容是 [晏长初啊,他是滋 是一个怪物哦。 突如其来的话语停止了一切。 画面、声音、程序、信息都重新稳定下来,只是在功能受损下得出的这句话,却无法被精准判断是来自何处,或者是众多信息在混乱中的嫁接。 你来得可真恰到好处。在一片世界毁灭后的虚无之中,白发的仙君这样说。 检测到宿主开口的系统回复:【是的,宿主?】 我本还在想,要再找到魔尊那样的家伙必然很难,这个世界更是崩毁了。然后你就来了。 青年眼角的那抹红渗出病态的愉悦,你们的惩罚世界看起来真有趣,那么游戏也就可以继续了。 不对,不能说你们晏长初否定了自己片刻前的用词,纠正道:你现在是我的了。 是一个美丽的怪物。 先前未完的分析程序在此刻得出了结果,宿主的声音遥遥传来。 走吧,系统。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可能知道为什么这一章老是会有人反应抽出代码了,可能是因为符号的关系,来改一下试试看 我流世界观 终于圆满了我想写床上刺杀play的愿望,《消失的爱人》女主那种的类型我真的爱了爱了,当年看过电影就一直很想写这种play只是迟迟没有机会,所以这次我决定开篇就来,我就喜欢这种蛇蝎美人做主角掌控全局 本文最初的灵感原型是谭雅+一方通行 让傲慢的神明彻底失业,以及表情指导:一方通行(?)主要是那种我不服 还有《绝龙岭》的可独我敢逆天纲行 开剑便指列神 虽然最后成型可能就是一个愉悦犯了 主要是想要尝试在系统和囚禁这种元素里不同的走向,遇见这种压迫类系统不要漫漫长路奋斗反击了,遇到就反击成功如何?偏执有病系也是,我虽然喜欢小黑屋囚禁病娇play,但是不代表主角就一定要完全处于劣势啊,囚禁的人可以是有病,被囚禁的人就不能更有病吗?来啊比比谁更变态啊 最后,二次元是二次元,三次元是三次元,虚构是虚构,现实是现实,本文不鼓励任何违法犯罪道德沦丧,也切勿将文中情节当真或学习模仿,此文仅供娱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雾雨魔理沙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625 00:30:25 雾雨魔理沙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00625 00:30:36 雾雨魔理沙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625 00:30:45 读者泡芙,灌溉营养液+120191218 18:17:24 读者糕点,灌溉营养液+120191214 07:06:42 读者雾雨魔理沙,灌溉营养液+2020200625 00:29:22 读者学习中,勿扰,灌溉营养液+120200512 06:54:22 读者平平无奇的路人读者,灌溉营养液+520200305 00:57:59 读者绷带精,灌溉营养液+120200223 22:58:35 第2章 不良于行的少爷1 门被关上了。 房间里的人还在恐惧求饶,拼命敲打着被锁上的房门,门外走廊上坐着轮椅的青年沉着脸,面色如冰。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如墨的黑发长长地披散下来,色泽美丽。 或者说,在有着这样超越人世的美貌的前提下,哪怕是一头枯草,恐怕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好看,因此即便这发型与衣着不像是同一个时代的,也一点都不怪异违和,甚至显出不同元素碰撞的异样魅力。 恋耽美 ——(2) 整个走廊都是沉郁的色调,灯光冷淡,在隔了一道门的哀嚎声中,肤色苍白的青年看着便有几分诡谲。 此人正是跨越了时空的晏长初,显而易见,他这会儿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细长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曲起敲了敲,青年眼睫微垂,在瓷白面庞上投下一片阴影,吐露的词句带着冰冷与不耐。 聒噪。 伴随着这句话,房间里的挣扎也彻底没了声音,大约是被里头的人堵住了嘴。 里面安静下来了,晏长初的脸色也总算好看了一点,对系统道:【以后别给本座安排这种垃圾做背景。】 他指的自然就是被关在房间里折磨的人,在这个世界是他名义上的父亲,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那种名义。 晏长初说这是垃圾,也不是什么轻蔑的侮辱,从客观上来说,那就是个垃圾。 与其说是父亲,不如说后爸来得更准确一点,因为觊觎晏家的财产,所以接近丧偶的晏家掌权人,也就是晏长初现在这个身份的母亲,在婚后害死了对方,意图侵吞遗产。 这就已经够垃圾的了,在有了权势地位后,不必再掩饰本性,更是变本加厉,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晏长初作为在法律上有晏家财产继承权的儿子,理所当然是被忌惮针对的,而作为接手这个身份的人,晏长初就不得不面对这个垃圾人渣。 实话说晏长初也不是好人,但这种家伙在其眼中无异于蛆虫,更何况还是会对他不利的。 要和一个恶心的家伙虚与委蛇是必不可能的,仙君对此很不耐烦,因而就干脆利落地下手了。 一刀杀了实在太便宜,晏长初既不想脏自己的手,也不想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精力,更不想见到恶心的人在面前晃,就有了如今这一幕。 【是的,宿主。】 系统记下宿主的要求,然后询问道:【宿主如若不喜这个世界的话,需要准备跳跃至下一个世界吗?】 【不必了。】 令人不快的因素都解决了,他再走岂不是白解决了?何况这个世界与之前的不同,可以多多探索。 本来对晏长初的惩罚是生生世世受疾病之苦,也就是说他会轮回转世,但系统成为他的以后,不仅所谓疾病的负面影响都被消除了,更体贴的没有让他经历麻烦的婴孩时期。 仙君一来接收的就是现在的形态,也接收了无意识傀儡以其转世身份成长至今的所有信息。 科技、网络、物理、化学、天文、心理、宗教、哲学在修炼一途中,这个世界发展不长,在这些别的领域却很有所长。 当然,系统这种凌驾于世界之上的存在本身就有各个世界的数据,作为曾经手撕系统、改造系统的存在,晏长初也并非对此毫无见识。 可是他没有生活过、经历过,正如这副不良于行的躯体一样,他本就是觉得体验不同的经历有趣才来的。 他想站起来随时可以,他厌烦了这个世界,也随时可以离开,既然来了,他也解决了厌恶的东西,那么自然要探索体验一番。 得到了宿主拒绝的回答,系统就没再出声,在由仆人推着轮椅回到自己房间的路上,一个新消息让晏长初调转了方向。 殷远寒来了。 解决了烦人的背景垃圾,晏长初毫无疑问就是晏家唯一的说话人,鉴于殷远寒尴尬的身份,不知道该不该把人赶走的手下就不得不来询问晏长初的意思。 这个身份尴尬的殷远寒就是那恶心后爸殷扎的私生子,也是这个世界的位面之子。 作为投入新世界转世是因为被惩罚的人,晏长初本来是不应该知道谁是位面之子的,就像当初他其实也不知道魔尊是什么位面之子一样。 不过系统如今为他私有,别说这点小事,更多的资料都不在话下。 之前说殷扎欺男霸女,并不是形容,而是真的有强迫无辜女孩,殷远寒的母亲就是这样的受害者。 所以这位位面之子实际上也是仇恨着他的父亲的,因为那个人渣,母亲才坎坷早逝。 那之后,殷远寒就一直伺机报复,还处于弱势地位的位面之子不得不在表面上对其父亲示弱,以致于对方还以为是自己教育成功,儿子与其是一条心的。 这个时候殷远寒会来,也是因为殷扎本来准备带自己的孩子做助力抢财产。 人是殷扎带过来的,现在殷扎活着跟死了没有区别,晏长初作为如今晏家的掌权者,如何安排位面之子的事自然就落到了他头上。 他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位面之子,也就没有直接赶人。 还是少年模样的殷远寒站在客厅里,低眉敛目,对地下室里传来的动静旁若无闻。 直到不远处传来陌生的声音。 殷扎的儿子? 语气意味不明,嗓音年轻,但很好听。 殷远寒抬头,看见的是坐着轮椅的俊美青年。 长发昳丽,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因着那极盛的容貌,这样缺乏血色的模样反倒像是名家大师精细打磨的石膏雕像。 这人好看得简直不像是一个人类能有的,头顶吊灯的光晕在青年周身镀了层边,带着些许的模糊,衬着那人病郁的气质,一时竟令人生出了是什么精怪鬼魅的错觉。 但对方身下的轮椅又把他拉回了现实,也很快意识到了来者的身份。 晏长初晏家如今的少爷,也是殷扎处心积虑想要解决的眼中钉肉中刺。 殷扎本质上是个极度自私又大男子主义的人,为了晏家财产而入赘早就怀恨在心,更别说晏大小姐所生的孩子还是前夫的,更是对妨碍自己完全获得晏家财产的这个孩子看不顺眼,如鲠在喉。 在这样的前提下,殷远寒就不免会听到殷扎对晏长初的抱怨,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这位大少爷双腿有疾。 他听说过有晏长初这么个人,真正见面却是第一次。 殷远寒点点头,就听见对方道:你找你的父亲? 姿容秀丽的青年稍显懒散地斜靠在椅背,微微抬起的下巴显出十足的不怀好意,你也听见了吧?之前下面传来的声音就是他的。 即便是这样好似恶劣的姿态,那份美丽也未曾减损半分,甚至让人觉得,他就是合该如此傲然肆意的。 少年人看起来像是没有预料到这个发展,晏长初示意身后的人将自己推回书房,临走前吩咐了一句,带他去看看吧。 殷远寒就被带着到地下室里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脸色惨白,似乎是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但是除此之外,整个人却像是卸下了某种重担。 殷远寒走到书房时,晏长初并未回头看一眼对方的神情,他只是看着手中的书,在听到开门声以后说道:如何? 非常感谢。年轻的位面之子真诚地朝对面鞠了一躬。 听闻此言,那本青年手里的书被啪地一声合上了。 这不轻不响的声音如同某种警醒,让殷远寒顿了顿,感到些微不妙地直起身来。 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是温暖的,这里的装潢并没有地下室那样阴冷,在走进这间书房里时,黑发的青年在暖黄日光的照耀下有种静谧的安稳感。 驱散了来自不久前地下的阴寒。 可是此时此刻,晏家的少爷转过头来,望向他时的目光明明灭灭。 你真是不明白啊。青年说,缓缓抬起的手被放上了一把枪。 殷远寒霎时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结了。 那油然而生的不详预感在驱使着他逃跑,可四肢僵硬,仿佛尚未反应过来一样,一个动作都做不出来。 【宿主,惩罚世界中的位面之子为防重蹈覆辙被施加了更大的光环,若是与其作对很有可能被气运反噬,下场凄惨,最佳方案是对其示好或远离对方。】 【是吗?】晏长初回应了系统,却更像未曾听闻一样,将枪口对准了面前的少年。 握着漆黑枪柄的手洁白如玉,青年微微歪头,明明这样的距离能将那张脸看得清清楚楚,殷远寒却判断不出来那是什么神情。 他应该要逃了。 在这样间隔的缝隙,理智如此叫嚣,大脑也本该反应过来了,可他还是一动未动。 凝固住他双腿的不是惊诧或恐惧,而是那无从分辨的摄人美色。 精致、遥远,伴随着上扬起来的眉眼,镌刻坠落在青年身上的日光煌煌如火,瑰丽至极。 晏长初在他心上开了一枪。 作者有话要说:  珍惜这个还正常的殷远寒 感谢在20201130 18:00:00~20201201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徵音 10瓶;白白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不良于行的少爷2 殷远寒死了,生理意义上的。 然而这并不表示位面之子被毁灭了,因为显而易见,这个世界还好好的。 晏长初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仍然十分平静,系统询问他是否要准备跳跃至下个世界以避免被气运反噬,被拒绝了。 想到之前提醒后宿主的举动,以及与宿主初见时对方的能为,系统便没再提这件事了。 晏家大宅逐渐被雾气所弥漫。 那是一种阴郁不详的,充满了诡异色彩的浓重雾气,明媚的阳光也在转瞬间被阴云笼罩,仿佛风雨欲来。 殷远寒的尸体被埋在庭院,没有要从土里爬起来的迹象,晏长初从客厅巨大的窗户往外望,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在室内也能听见呼啸声。 少爷,晚餐好了。身后传来仆从的提醒,晏长初收回了看向庭院的视线。 食物被一一摆上眼前的餐桌,有条不紊,当餐刀即将被放到桌上时,晏长初抓住了那只手。 殷远寒。他说,感受到抓着的那只手僵硬了一下,用这种东西是杀不了我的。 被叫破身份的亡灵并没做更多无用的掩饰,或许是这位晏家的少爷一切所作所为都令人摸不着头脑,以致于显得莫测的缘故,殷远寒不敢小看对方。 何况被叫出名字时自己的反应,也已经说明了一切,再怎么掩饰也是没用的。 他只是为自己申辩道:我并无此意。 是吗?青年看向附身在自己仆从身上的幽灵,说道:我杀了你,按理来说,你回来也是想要杀了我的。 殷远寒放下餐刀,仔细摆放好,如同他真是对方的仆人。 正是因为我回来了,所以才不是来杀你的。 哦?晏长初似乎被提起了兴趣,饶有兴味地等待下文。 见此,披着活人皮囊的幽魂显出某种奇异的雀跃与兴奋,他拉开青年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似乎准备要长篇大论。 你看,从许多的传说啦故事啦大部分人的认知来说,死得越凄惨、越心怀不甘、越仇恨、越有怨气,就越有可能化为厉鬼,力量也就越强大,对吧? 直到开始解释之前,殷远寒看起来一直都是沉稳的,包括死之前也是,可是这一会儿,他的神态言行却与此相反,更像个孩子,仿佛因为是在剖白心迹,所以将自己真实的模样也一同表现了出来。 让人能够想起,他确实还只是一个少年人而已。 晏长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恩。 可是,殷远寒的脸倏地沉了下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的母亲、你的母亲、那些被殷扎害死的人为什么都没有变成和我一样的鬼魂呢? 因为世上的人们希望有因果循坏、报应不爽,希望就算直到死都没有得到公平公正、没有得到应得的好结局,在死后却能够得到,寄望于真的有厉鬼索命,恶人可诛。青年撑起下巴,长发从肩膀垂落下来,但现实却不一定如此。 没错!似乎因为他们有着相同的看法,亡灵很是激动。 他接着道:如果厉鬼的说法是真的,殷扎早该得到报应了,就算我活着的时候看不见幽灵,那个家伙被报复索命的话,我也肯定能发觉出迹象的。 可是没有,这只能说明要么没有鬼魂,要么即使那样怨恨地死去,也无法变成能够报复索命的厉鬼。殷远寒从椅子上站起来,而我现在在这里。 他看向外面毫不晴朗的天气,我变成了鬼魂、幽灵,并且能做到像现在这样的附身,做到像是让外面变成这个样子。 可我不是心怀怨恨凄惨死去的。 被附身的仆人朝晏长初走去,越是离得近,那面貌就看起来越像是殷远寒。 少年幽魂从表情到语气都逐渐平静下来,你杀我的时候,很快速,很干脆利落,比起仇恨、怨气,对于我的死,我更多的是反应不过来的意外与疑惑。 我死的时候,不是痛苦与仇恨的,但是我却能够成为鬼魂回来、拥有力量,而那些被害死的、死不瞑目的人,却没有像我一样。 殷远寒侧过头,所以我就想,为什么呢? 比起怨恨不甘死亡的人们,我更能够拥有回来的机会、拥有力量的原因那个东西是什么呢? 迷茫吗?不,所有因为意想不到的因素而意外身亡的人,都是这样的,他们也没有变成像我一样的存在。亡灵自问自答,他的目光完完全全地落在轮椅上的青年身上。 然后我想起来了。 能够比怨恨更加深刻、更加伟大的东西死去的少年拉扯出巨大的笑容,那就是爱啊! 是爱让我回来了,是爱,让我能够和你再次相见! 他拉起晏长初的手,隔着这具身体戴着的白手套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即便是被你所杀也一样爱着你,唯有这样的爱,才让我跨越了死亡,因为这世上再也没有如我一样,在被杀的那一刻爱上凶手的存在。 寂静。 饶是系统,也为这个世界位面之子的发言而沉默了片刻。 【您是预料到了这个发展,才毫不犹豫地对他扣下扳机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态度的话,那宿主就肯定不会被位面之子的气运所伤了。 然而晏长初否认了这个猜想。 【不是哦。】他抽出自己被握着的手,回道:【只是因为我没有耐心罢了。】 【既然这是个灵异世界,既然他得死,那就死吧,仅此而已。】 【我明白了。】 恋耽美 ——(3) 被表白对象毫不留情地收回手,本该是恶灵的少年也没有生气,甚至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 殷远寒自顾自点了点头,确实,这不是我自己的身体,用别人的身体碰你,我也不高兴。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得到他照顾你的记忆与能力了。 这样说着,他从仆人身上脱离了出来,没有被附身的仆从瞬间倒地,还是被附身前的样貌,倒是以鬼魂状态存在的少年,已经变成了管家执事般的打扮。 身为位面之子,殷远寒的长相自然是不差的,此时这样变幻,倒确有几分精英执事的影子,虽说那仆从也并不算是管家执事。 所以我当然不是来杀你的啦。亡灵最后为自己的解释做了总结,长初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您也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 长初为什么要杀了我呢? 比起附身时的样子,回归了真实面貌的魂体带着死去之人的冰冷气息。 面对凑近的阴冷少年,晏长初神色未变,很简单,因为你是殷扎的儿子。 看起来你是恨着你父亲的,可为了获取他的信任,你还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吧?他说道:殷扎一死了之太痛快,所以他要被日夜折磨,你没有那么罪无可赦,一枪就可以了结一切。 我们虽然共同厌恶你的父亲,可并不是同盟。 得到这样将个人当做判官又理所当然的回答,殷远寒丝毫没有对自己死因如此的愤慨。 他甚至捧起自己的脸,语调高扬又扭曲,啊,原来如此,果然你也是爱着我的。 幽灵看起来陷入了自己的陶醉世界中,晏长初看了几秒,还是打破了他的幻想。 并没有这回事。黑发的青年露出他们相遇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你的演说很精彩,我也很喜欢。 但同样荒唐。那才显现的笑容蓦然消失了。 因为不愿承认某个事实,而为自己寻找这样荒诞的借口作支柱,在我看来,你真是一个可怜虫。 他的话语和眼神一样冷,我又怎么可能会是爱着你的呢? 殷远寒怔了怔,然后认真地回道:不是哦,我是一定爱着你的。 少年直起身,抚上自己的左胸口,在那件执事服的这个位置,胸前口袋被放着一支玫瑰,越出袋口边缘开得热烈。 红艳似血,正中心脏,像那一枪的绮幻痕迹。 在这样几乎让人错觉盛大的爱意之花的映衬下,微笑起来的幽灵也少了几分阴寒之气,仿若重回人世,隐约鲜活。 正是你向我心脏开的那一枪,令我死,也令我回来。 所以我是爱着你的。随着这句执着的重复,上一秒还十分温柔的语气渐渐又阴沉下来。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这样实在不利于给心上人留下好印象,殷远寒很快又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又像是一个普通少年了。 亡灵满含包容地笑着,仿佛他才是更年长的那个,我确实是太心急了,您并没有抱有和我一样的情感也是理所应当的,反正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那您对殷扎儿子的不喜也扯平了。 身着执事西服的少年幽魂拍了拍手,整座宅子里的仆从都在这一举动下倏然倒地,然后消失,地下室里的殷扎也骤然失去生息。 好了,现在是只有我们两个的世界了。他站到青年坐着的轮椅后方,如同真正的管家执事一样。 但那温柔到阴寒的语气和贴近的距离却毫无执事该有的恭敬。 从今以后,就是只由我来照顾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爱的战士殷远寒,不要跟蛇精病讲逻辑 感谢在20201201 18:00:00~20201202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了个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何处繁华笙歌落 10瓶;谢老板、膝丸的阿尼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不良于行的少爷3 夜色渐深了。 屋外的灯火幽幽亮着,在被阴云淹没了天空的土地上,像是坍落的星辰,微弱地燃着余温。 大宅里房屋的主人垂目阅读手中书籍,比起白日里的端正装束,此时在沐浴后的着装更为宽松悠闲。 一旁传来木柴被吞噬的噼啪声,壁炉里火光跳跃,投射在坐着的人类身上,将那张精致侧脸描摹得柔和温软。 假使这是一幅画,那也一定是一幅安宁温馨的画,只要忽略青年脚边的死后幽灵。 和换了衣着的晏长初不同,殷远寒还是规规矩矩的执事打扮,年少清俊,衣冠楚楚,本也是和谐的。 可那双冰凉的手戴着手套落在青年小腿上,原是调理按摩的手法,在他的演绎下却生生多了点别的味道。 这样也没有感觉吗?执事自下而上仰视,倒映着主人身影的眼眸闪着异样的光彩,面颊贴着对方的膝盖。 因为是浴后的缘故,晏长初当然没有穿西裤皮鞋,甚至由于要做按摩护理,此时双腿都是将近光裸的。 虽说晏家的大少爷不良于行,但有着显赫家世,先进的康复治疗与专人照顾自然少不了,因此从表面上看,这双腿与常人无异,或者说,有着那样的面貌,就算是无法行走的腿脚也同样漂亮。 上天也舍不得在这幅皮囊上留一点缺陷。 晏长初没分出半点目光给他。 见着青年好似沉浸在书中世界的模样,殷远寒将靠在对方膝盖上的脸抬起,不再是近似倚靠般的姿势。 然后倾身,在那线条优美的雪白小腿上印下一吻。 亡灵的吻是冰冷的,若是拥有知觉,那必然会因着低温的亲近而反射性瑟缩,但手中的肌肤毫无反应,好像白玉雕成的完美装饰。 执事并未因此有丝毫失落或苦恼。 他继续向下亲吻,仿佛只要主人没有看他一眼,那就会一直亲下去,既是乞求垂怜的忠犬,又是贪婪无度的恶鬼。 隔着手套的白色布料,少年握着纤巧的脚踝,当唇瓣贴上足尖时,头顶翻页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幽灵嘴角拉起上扬的弧度,果然,您的膝盖以上是有知觉的。 往上看去,碧绿的蛇尾正缠绕在人类的大腿,鳞片柔软又坚硬,带着不知是冷血动物还是死去鬼魂的凉意。 摊开的书本被向上捧起遮盖了青年的大半张脸,只余一双斜睨着看下来的眼睛,透过层层书页如透过重重迷雾。 湿冷的蛇尾在温热皮肤上扭曲滑动,上衣垂盖着,露出的异种绿鳞与玉白肌肤交相映衬,像是某种隐秘奇诡的珍宝。 您这样看我的时候总是令人难以自抑。 这样说着的死魂起身往上,到了与青年相同的高度,巨大蛇身由此显露,散发着非人的气息。 在这番动作下,两人越来越近,他能清楚地看见晏家少爷的浓长眼睫,还有眼中自己的倒影。 幽魂手臂撑着人类的两边,像孩子好奇的观摩,隔着书本注视那张姝丽容颜,又带着毫无童真的热意。 赤红封面忽然压下来,他被推着拉开距离了。 晏长初合上书,用它轻轻拍了拍殷远寒的脑袋,然后把书扔到了对方怀里。 殷远寒手忙脚乱地接住,像是为意料之外的奖赏而手足无措。 过了片刻后,少年才怀抱着书本问道:长初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有尾巴吗? 因为爱哦。像是献宝一样,殷远寒笑着说:想要更多更多地触碰您,所以力量就又增强了。 身为幽灵,却像是异种或妖怪一样能够变出蛇的尾巴,本身就足够荒谬了,还将一切都解释为爱,简直让人怀疑这个世界有哪里不对劲。 晏长初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恩了一声就打开投影设备,从看书改成连接电脑看影视了。 没有得到更多反应的殷远寒失落了一会儿,抱紧了怀里书籍时又觉得已经有意外之喜了,便略过这点小事,下身也变回原样,安静地和心上人一起看起墙上投影了。 在场的两人都很平静,仿佛这完全是什么大不了的小事,反倒是系统,为这个灵异世界的奇怪发展而亮起了警报。 【非常抱歉,宿主,进入此世界前未检测出异常,我会进行排查的。】 黑发青年撑着脸,目光放在前方的幕布上,仿若未闻,但系统仍是听到了他的回答。 【不必紧张,这个世界没出现异常。】 对此,系统有些无法理解,【可这只是一个单纯的灵异世界,殷远寒也没有妖怪神兽之类的血统,更加没有附身过蛇类,他的变化】 【他说的没错,就是因为爱哦。】 本来还很担心宿主会因为异常发展而怪罪自己的系统卡顿了一下。 像是看出了它的疑惑,晏长初问道:【恨与爱,你觉得哪一个更好?】 【我对此无主观看法,如果是指位面之子对宿主的感情,合理分析应该是爱对您更有利。】 宿主沉默了一会儿,让系统怀疑自己是不是回答错误了,但是对方并没有对它的回答给出正确与否的看法,而是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觉得他爱我吗?】 这个问题让系统也有些迟疑,【爱的大概。】 从言行举止和心理情感的扫描分析,殷远寒毫无疑问是爱着宿主的,可是这份爱又来得过于突兀与狂热,甚至有点不合逻辑。 【你觉得我好看吗?】 这一回系统答得毫不犹豫,【您是美丽的。】 【那么你觉得】晏长初拉长了停顿,眼瞳里倒映着幕布中的景象,光影憧憧。 它听见他问道:【我杀人的时候好看吗?】 【您撕毁我与杀害位面之子时都是美丽的。】 【那么答案不是早在殷远寒的演说里就摆出来了吗?】 系统又有些犹疑,【您是指位面之子因为您杀他时的美貌,而爱上您了吗?】 乌黑长发的青年半垂下眼眸,系统觉得它好像听见了宿主在脑海中对自己的叹气,显然这并不是正确答案。 【殷远寒的问题正是来自惩罚世界对位面之子绝对的、独一无二的、彻彻底底的特殊性。】 【你也说过了,这是一个单纯的灵异世界,那么依照常理,会成为鬼魂的殷远寒就必然是因为怨恨与不甘而化为厉鬼的。】 系统不必多做分析,就知道宿主说的这一点是没错的,【是的。】 【我作为惩罚对象,这个世界原定的轨迹定然没有我的那些行为,殷远寒就会在痛苦中死去,他也不会感到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在死后拥有强大的力量,为什么只有自己变成了鬼魂,大众对厉鬼的认知就解释了一切。】 系统觉得自己大概理解一点了。 【因为他死时足够痛苦凄惨,所以可以顺其自然地认为,他作为鬼魂的存在与力量是来自比其它受害者更强的怨恨,所以越仇恨就越强大,而现在他认为一切来自对您的爱,所以爱意越深,就越拥有力量。】 它能够想明白殷远寒因为爱而有了这个能力,正如位面之子本人所说,想要更多地触碰宿主,所以主要取决于殷远寒本人情感强弱的力量就进化出了这个能力。 可是另外一个问题 【可是为何他会因为您杀了他而爱上您?】 晏长初纠正了系统的说法,【不是他爱上了我,而是他认为自己爱上了我,所以爱上了我。】 【?】 【现在我们都一致赞同,怨恨不会比他的母亲更强的殷远寒本不该变成鬼魂,是作为位面之子对这个世界的特殊性,使他成为了厉鬼。】 【是的,没错。】 【可殷远寒不知道。】 系统接道:【位面之子认为,依照厉鬼的成因,如果他的母亲无法成为拥有如此力量的鬼魂,那么他自己也不该变成鬼魂,所以见不到母亲鬼魂的他便认为一切另有原因。】 这是殷远寒早就说过的,【但他为何会认为是因为他爱您?照普世观点,爱的确比怨恨更伟大,但这怎么会套到一个杀害自己的人身上?】 【因为美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青年仍半阖着眼眸,长发披散,让人看不出他是否心不在焉,可即便如此,美这个字却似乎在他身上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你看这部作品,用尸体做乐器、做图腾、做画布残酷血腥,悚然可怖,充斥着犯罪、同类相食,可仍然是美丽的。哪怕无人性、不道德,那份异常之美在感官上的冲击却强悍得不容反驳。】 【您杀害他时确然是美丽的。】 【而人生全部花费在复仇上的少年,则迫切地需求一个明明有厉鬼,却没有善恶有报的理由。】 系统明白了,【因为美是最无可置疑、最具有鲜明存在感的东西,也与心动无二,这就成为了最强力的理由。】 如果唯有他一人能够回来的理由不是因为他有独一无二的恨,那就只能是因为独一无二的爱。 因为这是举世无双的爱,所以绝对与庸俗之爱不同,因而不论是自己被害,或是其他任何妨碍插足到他们之间的因素,全都要被消除。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份由世界对位面之子的特殊而造就的独一无二、荒谬无比,又极致真实的爱意。 少年幽灵皱起眉,对忽然感到有人靠近这幢房子而感到不快。 上帝肯定也喜欢杀人的感觉。幕布上的剧集恰好播放至此。 作者有话要说:  担心有人混乱,殷远寒对主角是真真的真爱 美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 放的剧,没错,就是《汉尼拔》 感谢在20201202 18:00:00~20201203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妮 4瓶;膝丸的阿尼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不良于行的少爷4 这里没有月亮。 慌张逃跑的人不会有空闲看一看天空,树木的枝叶也遮蔽了抬头的视线,如果能够逃出这座森林,他们或许会发现这点不同,但是来自身后的死亡威胁让人无法思考更多的东西。 黑夜中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从追逐的声音和已知事实来判断,显然是一群猛兽,他们已经有同伴命丧兽口。 恋耽美 ——(4) 按理来说,已经有死去的人作为食物,至少会稍微拖延追赶的步伐,可是那些野兽就像是专门夺取来到这座森林的人的性命一样,紧追不舍,数量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黑暗中,一双双兽瞳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伴随着阵阵低吼,既像威胁,又像是某种死亡宣告。 被捕获咬死的人增多了,无论如何躲藏都好像能被抓到,反击也完全不是对手,分散跑更是毫无用处,逐渐减少的体力和似乎永无止境的追赶,让成为猎物的人类们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了绝望感。 正在这个关头,一个新发现给了他们希望。 前面有灯光! 这句充满了振奋的话提醒了其他人,纷纷注意起了同一个方向。 有灯光,就意味着很有可能有建筑,只要那不是残破不堪摇摇欲坠的房子,他们就能躲到里面去。 就算是再凶猛的动物,应该也无法越过人类制造的钢铁丛林。 有着这样的共同认知,人类们也都怀抱起期待,提起最后的力气,朝灯光的方向跑去。 前面果然矗立着一座房子,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庄园更加恰当一点,那占地面积和豪华程度,一眼就能看出主人的财富非比寻常。 重点是里面的灯是亮着的。 这说明里面是有人的,假如是被废弃的荒宅,那有可能是对这些动物不堪其扰随后放弃,但有人住着,就说明在这里面肯定不用怕会被野兽袭击,至少有一定对付的手段。 那就不必担心哪怕躲在房子里也会被袭击了。 纵使觉得动物应该抵不过现代科技的防御,但是这些猛兽过于可怕,已经给他们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甚至不由得让人担心起是否就算躲到建筑物里也毫无用处。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几个人也不会去考虑里面的有钱人会不会厌烦地将他们赶走,只是拼命地跑过去敲门求救。 之前还穷追不舍的野兽们在靠近庄园的时候都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仿佛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纷纷犹豫地在庄园之外徘徊着。 人类们没有发现这件事,他们只是看那一双双眼睛依然游动地盯着他们,便在恐惧中下意识以为还在前进,敲门的动静更大了。 然而并没有人来开门。 那些在黑夜里也发着可怕亮光的猛兽眼睛没有停止或消失,在担心下一秒就要被动物们扑过来的情况下,几人不免生出了别的主意。 要不我们破开窗户进去吧?有人这样提议。 就在这句话刚说完的下一秒,门被打开了。 这实在有点尴尬,搞不好就被房屋的主人听见了他们要破坏别人家屋子的话,而他们的根本目的其实是来请求庇护的。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执事西服的少年人,长相优秀,胸前别着一支玫瑰,只是脸色很不好看。 从衣着打扮来说,这应该只是服侍这家主人的,但尴尬也没有缓解多少,那脸色虽然可能有被深夜打扰而感到不快的原因,可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听见他们刚刚的话了。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恐怕几个人还会抱着侥幸地希望这门的隔音效果不错,对方没有听见他们刚刚说的话,但是在恐惧着被凶残野兽追上来的情况下,即使尴尬,也不得不厚着脸皮说出他们的目的。 我们正在被野兽追赶,已经有同伴死了,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暂时躲避一下? 那些动物还没追上来,说这话的人此时还是勉强客气的,但比起可能会死于兽口,就算他们被拒绝,恐怕也不会真的就此放弃这处避难所。 如果能得到允许当然皆大欢喜,如果不能,在一个必死无疑、另一个还有希望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会选择强行侵入的。 殷远寒当然看出了这些人的打算,他本是打算直接动手解决的,要不是听见这些家伙准备要破坏长初的窗户,他都没打算开门。 可是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暂停了一下。 让他们进来吧。他的爱人那么说了。 少年执事扯出一个丝毫不欢迎他们的笑容,侧了侧身,既然少爷都那么说了请进吧。 在大部分情况下,只要晏长初提出要求,殷远寒就不会拒绝,此刻晏长初开口了,他也就放弃了直接动手。 不管怎么样,能进去就是好事。几个人那么想着,在有求于人的情况下,也没有追究执事的态度问题。 本来就可能因为听到之前的话而对他们第一印象不好,这样不欢迎也是情有可原,何况对于追捕他们的猛兽,所有人都还心有余悸,更没有闲情为这个扯皮。 等所有人都进了屋,门被关上,再也听不见那些动物的声音,先前还在逃亡中提心吊胆的人们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于是他们也就没有注意到,在殷远寒出现的那一刻,那些闪烁着危险光芒的兽瞳都消失在黑暗里了。 他们的注意力放到了沙发上坐着的青年身上。 从这个方向看去,只能见到一个后脑勺,但能看得出来似乎是留着长发,在之前听到的声音是一个男性的前提下,这多少还是稍微吸引了注意力,毕竟这个时代留长发的男性不多。 最主要的是,那个穿着执事装的年轻人一把他们请进来就没管了,扔下人就走到似乎是刚关掉了影片的少爷身边。 因为这个举动,他们也就不可避免的将视线跟着转过去了。 您是想要起来吗?少年执事那么询问。 青年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伸出了双手,少年就会意的俯下身去。 那双手是极好看的,纵使还没看见脸,外来的客人们已经从不久前对凶残野兽的害怕转换了心情,心神被此所吸引了。 然后他们就看见这双手圈住低下身的人的脖子,执事抱起长发的青年,将人小心温柔地放到了一旁的轮椅上。 直到这时,客人们才发现这个少爷似乎是无法行走的,这座房子里也做了很多方便双腿有疾的人的设计。 等执事站直身体,方才还被遮挡住的青年的容颜也终于得以看清了。 平心而论,那个年轻的执事长相已经是十分不俗了,如果是在平常情况下,大概会有人为此多看一眼的,只是之前惊惧之下也不可能太过关注别人的外貌,更别说那不悦的神情了。 就算他相貌优秀,也不可能在能明显感到对自己的不喜时生出多少好感,可是这个青年却不同。 那已经不能用优秀、出色来形容了,几乎能让人怀疑对方究竟是不是跟自己同为人类,好像他们是两个种族的存在一样天差地别。 就是那种,即使和他的执事一样用那样的态度对待他人,甚至更加糟糕恶劣,也很难让人心生恶感。 到见过了这样的面貌,客人们对之前能亲近怀抱少爷的执事也生出了丁点羡慕嫉妒之情。 不过这种微妙又隐蔽的心情很快就被打断了。 晏长初扫了他们一眼,请坐吧。 就是在这句话之后,人们才意识到从进来到现在,他们都一直傻傻站着。 话虽如此,他们本来就是来求助的,主人家没有发话就没坐,也不是非常奇怪的事。 但殷远寒显然不会这么想,看向这群不速之客的眼神更冷了。 不过晏长初也不过只是看了看那几个人,没再多说什么,似乎那一句话就是全部的招待了,殷远寒习惯地将人推到房间去。 才刚刚坐下的客人们就这样被主仆二人扔下了,面面相觑,一时也有点没想到。 少爷很喜欢他们吗?在回房的路上,殷远寒开了口。 平常只有他们的时候,亡灵大多都更喜欢直接叫青年的名字,虽然一身执事的打扮,也做的照顾人的事,但他根本目的是为了爱,自然不能总如此生疏。 这一会儿延续着少爷这个称呼,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高兴了,不过光从言行举止,也早就能看出这一点。 并非如此。 晏长初没有回头,但也猜得出来身后幽灵的表情,坦然道:只是日日都只与你相对,想看看其他人罢了。 殷远寒沉默了片刻,带了几分不知是刻意还是真实的委屈回道:那您要是想和他们多说一会儿话,我也不会阻拦的。 不。墨黑长发的青年神色冷淡,原本叫他们进来是因为如此,可真见到了,却发现实在是很不讨喜的一群人。 果然不愧是长初,一眼就看出来了。幽灵的心情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回升。 执事走到主人面前,低下身来仰头问道:那我和他们比,您更喜欢谁呢? 晏长初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不带分毫犹豫或虚假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比他们要讨喜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存稿了 感谢在20201203 08:28:30~20201206 17:4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妮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不良于行的少爷5 于是少年模样的亡灵就笑了,不见一点阴沉气息,几乎让人联想不到他是死去之人。 虽说和一群人渣比实在有些掉价,不过因为是面前的人说的他更讨喜,那种小事也就不必在意了。 心情大好的殷远寒站起身,笑容带着细微的变化,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晏长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大有随便他的意思,显然对楼下的客人们漠不关心,只顺从地被少年从轮椅抱起来,然后轻柔地放到床上。 比起有外人在时,这一会儿进行如此一连串动作的幽魂要更加放肆地亲昵许多。 他当然知道殷远寒所说的好好招待不是指字面上的意思,但也确实不关心那些人。 果然,服侍好主人安睡,下楼后的执事对待客人们态度依然如故。 这就是你们今天休息的地方了,请守好客人的本分,千万不要打扰少爷休息,否则殷远寒环视这些外来者,莫名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原本因为这豪华庄园只有残疾人和一个身材毫不健壮的年轻人,有人的坏心思蠢蠢欲动,可此刻被这目光一扫,后背都浸出了冷汗,那点小心思也暂时被压下去了。 执事满意地收回目光,将未尽的话语说完。 否则的话,我会很生气的。 留下这样的叮嘱后,殷远寒就转身离开了,前来寻求帮助的客人们安静了片刻,确定人真的走了以后都窃窃私语起来。 这小子也太没礼貌了。 就是,不就是一个仆人,真当自己是什么有钱人吗? 类似的抱怨逐渐升起,明明是因为进了这座房子才摆脱了来自野兽的死亡威胁,但在人身安全得以保障之后,从一开始就因为被忽视、被不欢迎的不满也都累积爆发了出来。 但是抱怨是没有用的,他们毕竟正寄人篱下,只能在这个小团体里发泄一下不满,最后还是得听从主人家的指示,回了被安排的小房间里各自休息。 晏家是有客房的,但是殷远寒极度厌恶这些家伙,当然不会有住客房那么好的待遇,安排给这些外来者的,就是原先仆从们所住的房间。 能够照顾长初的、能够被长初所见到的,只要有他一个就够了,不需要有别的东西挡在他们之间。 当初那些仆人,他虽然大发慈悲的只把人都扔走,并且抹消了从记忆到种种方面与晏家的联系,但是这群家伙,连踏足进这座房子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住客房了,能住仆人的房间,就已经是他格外开恩了。 这种渣滓就应该乖乖地被外面的那些孩子啃食殆尽,他还有些奇怪为什么会有人能靠近,原来是因为垃圾成群结队,数量太多了,才有了这些漏网之鱼。 没办法,谁叫一开始安排的孩子们数量是固定的,有意外因素也很正常。 不过这也是他们最后的安宁了。殷远寒这么想着,对有人闯入他和心爱之人的二人世界的不悦也暂时能够平复。 客人们自然是不知道厉鬼的想法的,抱怨完了以后就准备睡了,兽口逃生惊心动魄,他们急需睡眠恢复精神。 然而刚睡下没多久,他们就被吵醒了。 准确的说,是惊醒。地下室传来惨叫与撞门声,一起来的人死去的惨状几乎还历历在目,不得不让他们下意识以为是那些人的鬼魂在作祟。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该不会是这家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毕竟声音像是地下室传来的,像是这种程度的有钱人,不都常有些腌臜事吗? 几个人互相讨论了一会儿,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下去看看,之前警告他们的年轻人还很有威胁感,真要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搞不好会被杀人灭口。 可这噪音又实在吵得人睡不着觉,更不可能有胆子睡觉。 翻来覆去,客人们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要下去看看。 再怎么说对方也就只有两个人,执事看起来再吓人又怎么样?人数上他们还是占优的。 而且那个年轻人说了,不要打扰他少爷休息,这声音他们都睡不着,这家的主人又怎么睡得着?那他们去看看完全理由充分。 晏长初还真睡得着。 地下室的声音当然是殷扎生前被折磨时被仙君嫌弃聒噪的哀嚎与挣扎,但殷扎是不可能成为像殷远寒那样的鬼魂的,也就是说那不是殷扎的鬼魂徘徊作祟。 这间房子里的鬼魂只有一个,那就是殷远寒,在这样的前提下,能制造出这种声响的自然也只有殷远寒了。 殷远寒自己都说了,不准打扰少爷休息,那么他当然不可能让这种声音打扰到晏长初,能听见的噪音只有这群外来客人而已。 因而当客人们来到地下室以后,发现什么都没有时,不由得脊背发凉。 不不会真的是有鬼吧? 说话的人已经有点无法顺畅地讲完,在场的其他人也出现了同样的想法。 先不提这一个个的这辈子亏心事都做得不少,光是在刚经历完生死一线的逃命后,听见男人受折磨的惨叫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在这半夜里就很容易让人想到鬼了。 地下室里阴寒冰冷,光线又暗,有风吹过来都像是幽魂触碰。 几人互相看了看,也顾不上再追究声音到底是怎么来的了,生怕下一秒就被厉鬼索命,纷纷从地下室里跑了出去。 男人的哀嚎和求饶声还是没有停止,不论离地下室多远都没有降低声音的迹象,简直就像是因为打开了地下室的门,所以鬼魂也跟着他们追过来了一样。 客人们逃回房间关上门,先前的撞门声近在咫尺,让人能错觉男人似乎是在撞他们房间的门。 恋耽美 ——(5) 不,不是错觉,房门真的在振动。 外来的客人在房里缩成一团,生怕下一刻就被撞破门,然后他们就被杀了,有稍微反应过来一点的,都开始翻找起可以做武器的东西了。 长久空置的房间当然没有能做武器的东西,就算有,也不一定能对鬼有用,一时之间,他们都有点绝望了。 就在这时,撞门声停止了。 人们松了口气,有些犹疑不定,不确定那不知道是鬼还是什么别的的东西离去没有。 纠结了半晌,在发现声音真的没再响起以后,他们的胆子又大起来了。 因为没真的造成伤亡,除了惊吓以外没损失什么,以致于还很怀疑究竟是不是真的是鬼,看那个执事对他们的态度,恶作剧也是有可能的。 你你出去看看吧? 他们推起一个瘦高的男人,显然他在这个群体中是地位比较地下的那一个。 怎么说也确实有是鬼的可能的,这种险当然要推这种人出去冒,在森林里的时候,最先死掉的就是这样的存在,为了拖慢野兽的脚步而被推出去,可惜没什么用。 被选出来的人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一群人把他推出去就关上了门,不管怎么敲都不开。 虽说可能是什么其他声音传过来的巧合,或者真的是恶作剧,但又没确定,一晚上的恐惧都被之前的事情重新激发出来了,男人一感受到夜半的凉意,就慌张地跑起来了。 风吹的声音像极了鬼怪低吼,他紧张地试图打开其他房间的门躲进去,奈何都被锁上了。 楼下的门都锁着,外面又有猛兽,地下室更是诡异的来源,瘦高男人思量之下就往楼上跑去。 太好了,这间房的门没有锁。 男人松了一口气,然后为里面的景象而愣住了。 这很显然是这座宅子主人的房间,无论是从室内的陈设装饰,还是里面沉睡的人,都说明了这一点,可让他呆住的却是别的东西。 墨黑长发的青年静谧安睡,窗外的光洒在那张精致无暇的脸上,如梦幻传说里走出来的不真实之物,而碧绿的长蛇盘绕在他的身上,可怖又旖旎,像守护宝物的巨龙,又像噬人的怪物。 危险、又摄人心魄,令人心生恐惧却又不自控地沦陷其中 如果说一开始和庄园主人的初见是惊为天人,那么此时此刻的画面,就像是活生生的艺术瑰宝,要挂在博物馆里设置上重重安保,永世流传。 那双来自巨蛇的冰冷兽瞳看向他的时候,瘦高男人终于惊醒过来感知到危险了。 蛇!是蛇! 你在这里做什么?执事的声音同时从身后森然响起。 与此同时,沉睡中的青年也在他的惊叫中睁开眼睛了,什么事? 男人本想说有蛇,可是定睛一看,原本盘旋在青年身上的蛇却已经不见踪影,依那样的体型,即便有遮挡物也无法躲藏,不由得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看错了。 少年模样的亡灵执事走到主人身边,温声回道:没什么,我很快就会解决的。 青年很快又重回睡神的怀抱,殷远寒亲了亲那双已经闭上的眼睛,然后走向夜半出现在此的男人。 房间门被关上了。 那么恶鬼在门外的走廊上开口,客人,我说过千万不要打扰少爷休息吧? 第7章 不良于行的少爷6 那如冷血动物般的眼神看得男人气短了一下,明明眼前的人年纪比他要小,可自己却反而被压制了气势。 这本来让他有点不甘心,可想起今天晚上的经历,又没有教训的心思了。 不是我想来打扰,你没听见地下室里的声音吗? 殷远寒一点也不给面子,依然冷着脸,没有。 得到这样的回答,男人本想证明一下,但是忽然发现这里还真的没有声音,一点风都没有。 跟我来。殷远寒打断了对方的思考。 他现在没什么耐心了,但是在这里动手的话,对少爷也太冒犯了。 瘦高男人有点犹豫,但看住在这的人都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搞不好真的没什么作怪的鬼魂,是他们对屋外野兽的恐惧和对被推出去的人的做贼心虚,才这样神经兮兮的。 反正从进来以后,也确实没有什么伤亡啊。 想到这里,男人放下了心,也就跟着殷远寒一起走了。 如此放松下来以后,他就又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身为执事,亲吻主人的眼睛这种事未免也太逾越了。 而且看样子,好像两人都很习以为常,那不就是说他们绝对不是普通的主仆关系吗? 同性恋? 想到这个巨大的可能性,瘦高男人瞬间忘掉了之前的惊慌恐惧,兴奋起来了。 倒不是他喜欢男人,虽说这两人都很好看,但他对这种群体是没有意思的,只是同性恋,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很大的一个客户目标群体了。 看看这幢房子,他们肯定很有钱,这不就意味着是个大客户吗? 咳咳面对巨大的赚钱机会,男人有点紧张的咳了咳,丝毫没注意到前方人的低沉气息。 那个啊,你跟你家少爷,是一对吧? 殷远寒的脚步停下来了。 见此,男人更感觉机会来了,这反应不是妥妥的说明这对主仆有问题吗? 你们有考虑过想要个孩子吗?两个人在一起,肯定是想要有个自己的孩子才完整嘛,我们就是做这个的前面的人一转过来,男人就觉得自己应该说错话了。 看这脸色,跟高兴毫不沾边,也是,真要是真正的一对,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当仆人了。 潜意识在警告危险,但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男人鼓起勇气接着道:哦,他还没把你当恋人对吧?你看,如果有一个有你们俩血缘的孩子,这不就是让你家少爷承认的好机会吗?他们这种有钱人肯定最看重后代,继承人解决了,你们俩在一起的阻碍不就少了吗?只要代孕 代孕?亡灵的脸色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 瘦高男人已经感到有点不妙了,却还是为了钱继续说了下去,对啊,不要担心,我们这是正规机构,我老婆也代孕的,志愿者都是自愿的 自愿?是被自愿吧?殷远寒打断了对方的话。 在男人再开口前,他已经接了下去,让我猜猜,是这样自愿的吧?家里条件不好,你去代孕吧?外面的债很快就能还清了。你弟弟结婚要买房,钱不够,你去代孕吧?把肚子借出去几个月,就能拿到那么多钱,这不是好事吗?就是因为你家庭条件好、长得漂亮、学历又高,才找上你的啊,那样的大人物看上了你的肚子,轮得到你说不吗? 哦,你们还不止自称正规的代孕机构,还有别的,取.卵.子很简单的,就跟捐.精差不多,男人能捐.精,女人也能啊,轻轻松松就能拿一大笔钱。 怎么,我国法律什么时候代孕合法了?你这就是正规机构了?小学文化就敢跟大学生鼓吹取.卵和捐.精没区别,人体构造是你们规定的? 说到最后,年轻的执事笑了,但这显然不是好兆头,更像是怒极反笑。 自死亡深渊而来的厉鬼侧了侧头,拉长了语调,你们可真是迫不及待啊。 你你怎么会知道 男人开始害怕了,眼前人话语所透露的信息已经不止是一个潜在客户所应该知道的了,那种危险的感觉也已经不容忽视。 因为你们走进来了啊。殷远寒大发慈悲地解释,外面的孩子是只解决坏蛋的,如果你们真的是无辜好人,早就直接被赶出森林了。 听到这话,男人拔腿就跑。 别急啊,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的。执事开始显露厉鬼的狰狞,而瘦高男人发现对方说得没错,他真的跑不掉。 不仅如此,之前把他推出来的同伴也都被从房间里抓了过来。 被从房间里推出去时,男人本来是怨恨的,可此时此刻,面对同样出现在这里的同伴,他却没有幸灾乐祸的闲心。 那种力量,明显不是一个普通人类所能够拥有的,他们可能真的跑不掉。 人都齐了,亡灵满意地点点头,之前的危险气息也因此收敛了不少,这么看过去,甚至有些悠闲。 他坐在晏长初之前坐着的沙发上,心情似乎平复不少,再开口时也显得很平静。 仔细想想,我之前还真有点偏颇,你们只要拿钱就好了,又不用受苦,那么所有事情对你们来说,当然简单轻松了。 他这幅样子让客人们燃起了一点希望,之前他们也两度绝望,又忽然发现了希望,或许这次也一样。 然而现实告诉他们,少年这样,只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确实比较费时间而已,所以才让人有了悠闲的错觉。 身着执事西服的恶灵打开手上的参考资料,朝他们微微一笑,那我们就从头开始吧。 首先是下.身撕裂。 伴随着他的话语,巨大的痛苦攥取了外来的客人们,不知从何而来的巨斧与大刀劈开他们身体的一半,所有人的身上都被自己的鲜血浇灌,一片血淋淋。 任何求饶或怒骂的话语都无力出口,疼痛、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疼痛就是全部,客人们跌落在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如此开了头以后,接下来的一切就都很显而易见了。 这的确是比较费时间的工作,尤其殷远寒还不想让这些渣滓们的肮脏血液污染爱人的房屋,自然得多做点措施。 等到将近结束的时候,这些外来者已经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人形,但仍然留有一口气,没有死亡。 殷远寒像完成了一项麻烦的工作一样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好像他还会感觉到酸累似的。 然后就是最后了。他说,与轻松下来的氛围相反,那双眼睛却是冷酷的。 胆敢窥探长初的眼睛。 胆敢说出破坏长初住宅窗户的嘴巴。 胆敢冒出这样念头的大脑。 随着话语的一句句落下,客人们被提到的器官也一样样被破坏,眼睛、嘴巴,最后是大脑。 地上的人们彻底失去了生息。 我都说过了,打扰少爷休息的话,我会很生气的。恶鬼如此低喃,屋子里的尸体在这句话后彻底消失。 精致的庄园明亮如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到主人起床的时间了。 年轻的执事又开始忙碌起来,准备早餐、挑选少爷今天的衣服,然后敲响爱人的房门。 敲门当然是象征性的,长初又不会给他开门,他也不可能让对方来给自己开门,那只能算是提醒起床的方式之一罢了。 晏长初醒来,也没有询问昨晚的那些客人,只是一如既往地任由亡灵给他换衣、扣上衣扣、握着脚套上鞋袜,洗漱后坐在餐桌前。 但今天与以往有少许不同。 解决完早饭后,青年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漆黑长裤上白得晃眼。 过来。他这样对幽魂开口。 殷远寒依言走近,您不舒服吗? 晏长初没有肯定这个问题,而是道:靠上来。 少年幽灵呆了片刻,然后才明白对方的意思。 是是是是膝枕吗?传说中的膝枕吗?他记得没错的话长初膝盖以上是有知觉的吧? 简直如同从天而降的惊喜,殷远寒雀跃地将头靠了上去,晏长初也没表示他会意错了,而是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一晚上的负面情绪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然后青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森林里的那些孩子做些调整吧? 上一秒还几乎要飘起来的心情瞬间冻结了。 什么? 因为是作为被打扰的人,所以会对冒犯出现的人感到不快,即使惩罚也更像是反击,但如果是作为审判的一方,会感到愉快吧? 凝结的心重新跳动起来,殷远寒看向垂目望向他的爱人。 不把它当做妨碍,而是乐趣如何呢?容貌简直如同神造的青年这样说:折磨殷扎和杀死你的时候,我是愉快的。 那样,今天低落的你执著于善恶有报的厉鬼,会高兴起来吗? 恶灵怔忡了片刻,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那里没有眼泪流出来,鬼魂大概是不会留眼泪的,但是 啊您真是 那份独一无二的爱意,似乎愈加深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8 23:56:17~20201209 0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寇达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不良于行的少爷7 被阴云所笼罩着的、坐落于森林边缘的庄园,开始了一场地狱狂欢。 救命!森林里的野兽已经吃掉我们不少同伴了,求求你们让我们躲一下吧! 对不起但是,那些动物太可怕了,帮帮我吧! 救救我!救命!求你们救救我! 开门!开门开门开门!有人吗?开一下门吧?帮帮我! 有人吗?开开门吧,救救我! 前来求助的人逐渐增多了,随之死亡的人数也逐渐增多。 为了不让他们在地下孤单?你问过当事人的意愿了吗?这么喜欢给死人配对,那你一定很喜欢和腐烂的尸体作伴吧?之前的客人死得也很孤单哦,你去陪陪他们吧? 明白了吗?她们被你的脏手碰到的时候,正如你现在所感受到的一样,宛如被恶心的蛆虫所包围啃食,不过你感受得要真切多了,别担心,它们一定会把你吃得干干净净的。 被你们买来的女孩也这样乞求过让你们放过她哦,但是你们没有那么做吧?为什么呢?因为像你这样的垃圾根本不会有人傻到嫁给你,就是因为你们太糟糕了,只能依靠传宗接代传宗接代这种猪都能做到的事来实现最低的人生价值了,可是清醒一点吧,你们这样的劣质基因根本不需要传承哦,死在这里才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呢。 恋耽美 ——(6) 别这样说,不要把我对少爷的爱和你这种谋财害命的骗婚垃圾相提并论,还有你看少爷的眼神也太让人不爽了,像你这种卑贱的东西没有资格看他哦,肮脏的渣滓胆敢觊觎少爷,先在火海里洗干净再说吧。 啊啊,你这种家伙可真是原来如此,这么会和强.奸.犯共情,是因为偷窥猥亵加料下.药也都有在做啊,对未成年都能下手,就算是万箭穿心也抵消不了。 属于人间的华侈庄园中,恶人的死法花样百出,宛若真正的地狱,少年模样的厉鬼在这间大宅中充当严苛的审判者。 腥红的血淋漓而下,坠落到光滑的地面上却没有一丝痕迹,吊挂在天花板上的尸体还在喷涌血液,自上而下,如染了赤红墨水的倾盆大雨。 开心吗? 身后传来房屋主人的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 殷远寒转过身,担心对方是不喜欢屋子被尸体这样污染,连忙说道:对不起,我马上就收拾干净。 然而青年并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回应。 他扯过执事的领带,清浅地吻了对方的唇瓣,然后问道:开心吗? 人类的神色如常,依然美若琉璃,仿佛他刚才什么都没做,可那只玉白的手还拉着他的领带,眼眸定定看着他。 而他则还保持着被扯住领带而倾身的姿势。 殷远寒完全愣住了。 虽然他自诩对长初的爱意独一无二、举世无双,也为此摒除了一切其他碍事的因素,让这里变成了他们的二人世界,但是他喜欢的人从未承认过他们是恋人,更没有这样主动亲吻他过。 不如说,他们之间确实至今为止都没有过一个嘴对嘴的真正亲吻。 因为这是无与伦比的爱,所以他当然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做更进一步的深入接触,他是为了爱他才越过死亡、回到人间的。 可可是现在,对方主动亲吻他了。 虽然很轻很轻很浅很浅,但这依然是一个亲吻,完全、绝对、必然的意义非凡。 紧接着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么说来,我们现在是两情相悦了吗? 没错吧?绝对没错的!好好想一想的话,不是非常有迹可循的吗? 会注意到他因为之前闯入的家伙们而不快,然后提出了那样的建议,主动地安抚了他,问他开心吗,现在又亲吻他。 啊啊啊,绝对没错,他们现在是两情相悦了。 青年挑了挑眉作为回应。 亡灵就笑起来,开心哦,很开心。 他再度倾下身缩短双方的距离,已经不需要再被拉扯领带,他们就已经离得很近了。 那我现在就可以做得更多了吧? 对此,他的爱人松开手,改为环住了他的脖子,在远处血雨的背景中再度亲吻了他。 幽魂的下身瞬间化为蛇尾,缠绕上人类的双腿。 会弄脏房屋的尸体血水都在恶灵的心念下消失,整座庄园都只剩下他们两个存在,重又回到二人的世界。 此刻是由年少亡灵发起的亲吻,与人类对他的吻不同,这一回是深入的、缠绵的,带着死去之人的低温与执着。 冰凉的滚烫。 青年衣着由执事穿戴整齐,全身上下都是他的作品,现在又由执事毁坏,碧绿鳞片在活人肌肤上满是非人的坚硬与柔软,混合着纯白手套的布料触感,放肆又克制。 他的主人是无法行走的,不得不倚靠于忠诚又贪婪的仆人,而自人类拉扯住对方颈间领带、迫使恶鬼低头、献上那个一切开始的轻吻后,执事的贪欲渴求便全然放开地席卷而来了。 狂欢之后是秘密的私人时间。 在人间私设刑堂的厉鬼宣判如举行盛大舞会,哀嚎是进行到最热节点的狂想曲,爱的舞步与此一同如火如荼,一切都像烈焰一样熊熊燃烧。 变化是发生在一个似乎与往日无异的午后。 这里是既没有日光、也没有明月的阴诡之地,由凶煞恶灵遮蔽朗朗晴空,因而自然也是没有午后阳光的。 白天与夜晚几乎没有分别,能够确认时间的是电子设备,但白天的室外灯光会亮得真如白昼,也带着昏黄的温度。 那个男人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按照森林里孩子们的设定,会来到这座庄园的,无一不是恶人,也无一不是在惶恐惧怕中迫切地敲响庄园的大门,请求庇护援助。 可是这个人不一样。 最明显的不同,是比起其他慌张恐惧的来客,显得更加游刃有余的姿态。 他看上去有备而来,整个人只有少许的凌乱,到达庄园时还有几分光鲜亮丽。 这大概能够解释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因为按理来说,这是一个好人,他应该在来到森林的时候就被引导驱赶离开,而不是像他身边的犯人一样走到这座庄园。 他是依靠犯人到达这里的,一个聪明的、懂得将罪犯物尽其用的无犯罪者。 比起他来,那个和他一同来此的犯人就显得凄惨许多了,似乎在这段路程中饱受折磨,但是却不敢反抗男人的控制。 或者说无法反抗,这个棕色卷发的男人显然手段十分了得。 后来他们知道了,这个男人叫燕闻岸。 燕闻岸到达庄园大门的时候,主仆二人正从二楼的巨大落地窗往下看。 森林里的孩子们早已经有过提醒,殷远寒自然知道又有新访客了,因此便与晏长初一起等候观察,也就见到了对方如何拖着半死不活的犯人从森林里走出来。 并且,从楼底下抬头,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殷远寒霎时便沉下了脸。 不过,与这样极容易让人升起警惕的出场不同,当打开门后招待相处时,燕闻岸却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来客。 怎么说,任谁见到庄园主人那样惊人的美貌,也很难摆起脸色吧?有备而来的男人如此想。 他是一个侦探,幽灵审判的恶人越多,这个地方的疑点与存在感也就越强,至少对于感兴趣于各种案件的燕闻岸来说是如此的。 那也就不难解释他为什么会来这了,侦探最不缺少的就是好奇心。 考虑到鬼魂的可能,在第一眼见到晏长初时,他下意识就怀疑起对方的人类身份了。 一个人类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何况那样苍白阴郁的肤色,不免就让人联想到了惑人的鬼怪。 但手段卓越、将罪犯当工具极度物尽其用的优秀侦探不过片刻,就否定了这个可能,并将幽灵的怀疑指向了年轻的执事。 此时,庄园主人和侦探来客正停留在屋外的庭院中,人工的光线照耀下,也能有天气明媚的错觉。 墨发的青年坐在轮椅上,卷发侦探相貌优秀,从外人眼中看起来,这是一幅还挺不错的画面。 并且,排除掉晏长初是鬼魂的可能之后,燕闻岸似乎就将这个不良于行又美貌异常的青年当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受害者,言行间颇有照顾。 这么看起来,两人竟仿佛很是和谐。 然而晏长初能感受到这幅情境下清晰的异常,与面前的新来客无关,又很有关系。 他的指尖被一种冰凉柔软的、肉眼无从得见的事物所包裹了。 怎么了? 感到不对的侦探询问,而容颜精致的青年只是将目光落在指尖,眼睫在皮肤上投下浅淡阴影,回复的语气很是平淡。 没什么。他说,只是家养的忠犬吃醋了。 而这里除了屋主人和来客,并没有别的生物,更何况从进来到现在,庄园里也丝毫没有养过狗的痕迹。 那当然不是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9 06:00:00~20201209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膝丸的阿尼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不良于行的少爷8(完) 灯火半歇,万籁俱寂,即便是由厉鬼划出的领域,也似乎已陷入了沉睡梦境。 晏长初的房间里没有完全陷入黑暗,为防止出现意外,仍然留着几盏光线微弱的灯,因为鬼魂温度较低、人类的身体又不适合长久处于低温,所以殷远寒也从没提过一起睡之类的事。 不过此时此刻,这里的存在显然不只有房间主人一个。 床铺上青年的衣衫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缓缓扯得松散,露出大半锁骨,细白的皮肤在熏黄光照下泛着暖玉般的光泽,又因为冰凉的触感而起伏。 房内的灯光照不出作乱者的影子,也见不到除躺着的人之外的生物,只有被褥衣物的变化彰显着这一切的不寻常。 那不可视之物的动作愈加放肆,原本闭目的人类也睁开双眼,微微皱眉。 这像是不悦的神情让鬼魂现出身形来,少年执事握着主人的手,将脸颊贴了上去。 我讨厌他。 亡灵这样说,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委屈不满。 这个他指的当然就是燕闻岸了,也间接承认了之前在庭院里舔舐青年手指的就是他这个幽灵本人。 晏长初自是早就知道了,此刻面对殷远寒的这番举动,也只是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看似安抚,实则敷衍至极。 殷远寒猜想大约是在睡梦中被打扰而不快,又或是对方压根就不在意这种事。 若是前者,那他大概会愧疚,也会感觉好一点,不过理智告诉他,后者才是最大可能的。 这样一想,年轻的执事就又开始变本加厉、得寸进尺,向上摸索,细密地亲吻起主人的脖颈来。 请多看看我吧。间隙里,亡灵埋着头,这样请求。 脑袋毛茸茸的,夹杂着湿软的舔吻像摇尾乞怜的幼犬,可身体与触摸冷冰冰的,也像收起尖牙的毒蛇。 说是要晏长初多看看他,到了最后,反而变成他执着地要看着对方的脸,要看到那双湿润起来的眼中自己迷迷蒙蒙的身影。 人类紧紧抓着床单的手松开时,恶灵终于结束了漫长而缱绻的祈求,不仅对方泛红的眼角要亲吻,松开来的手也要如在庭院中一样,从指尖舔吻到腕骨,倒像缠绕在青年手上的细蛇。 隐隐泛着金光的瞳眸近似兽瞳,从修长手指间的缝隙死死地盯着在水色与嫣红的涂抹中鲜活起来的人类。 眼眸低垂,浓长的睫毛又湿又软,似是已十分疲累。 体贴的执事便彻底为此画上句号,将主人在浴室里细致清理干净,重新抱到换好的干净被褥里,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然后见到了走廊里的侦探。 殷远寒皱了皱眉,少爷已经睡下了,请不要去打扰他休息。 闻言,燕闻岸笑了笑,比起我,看样子是你更打扰你家少爷休息哦。 在殷远寒开口前,男人就抢先道: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两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但确实可能会打扰晏长初,所以纵然对燕闻岸很不喜,殷远寒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他们在客厅坐了下来。 其实啊,我对你制裁罪犯什么的倒没有太大的意见。燕闻岸一张嘴就开门见山,直接提到了这件事,显然已推断出了这座庄园的这部分真相。 殷远寒也没试图否认,只听着面前男人接着道:虽然我是个侦探,以个人的喜恶凌驾于法律之上也不是好事,但你既然已经不是人了,要以人类社会的律法去干涉束缚一只厉鬼,那确实很异想天开,那些家伙也算罪有应得。 毕竟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 他一边这样说,一边却对亡灵甩出了攻击。 因为太过突然,即使一直保持着对燕闻岸的警惕,殷远寒也在对方之前出乎意料的发言里有点没反应过来,一时竟也受了伤。 话虽如此,短卷棕发的男人眼神凛冽起来,囚禁一个无辜人类并且肆意轻薄,就不是我不该管的范围了。 燕闻岸是一个从头到脚都写着很有能力的侦探,并且,他不是一个执着于个人认知、坚信世上一定不存在鬼神的那种固执己见的类型。 从打算探寻这座庄园开始,他就已经做好有超自然生物存在的心理准备与战斗准备了,而人人都知道那句名言: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那一定就是真相。 所以,根据种种迹象所得出的结论,即使自小接受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轰然坍塌,他也还是迅速就接受了现实,承认,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鬼的。 在午□□院里时的异样、那只不存在的狗,当然也很好得出,就是轻薄庄园主人的鬼魂,也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而刚才在走廊里所听到的动静,更是能再简单不过地猜得出来里面在干什么。 殷远寒本来没怎么生气,虽然不小心受了伤,但没什么大碍,燕闻岸以前一定没遇到过鬼这种东西,即使做了万全的准备,对他来说也不足为惧。 可是这个人随后的话却瞬间惹怒他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他是两情相悦的!属于厉鬼的狰狞在愤怒之下开始显现。 盛怒之下,相比殷远寒确实算是普通人类的侦探,很快就被鬼魂的反击所伤。 真是棘手啊,果然不是能轻易解决的家伙。燕闻岸擦了擦身上的血,心下感叹。 不过,侦探的本职并不是和恶灵战斗,他最擅长的,就是找出真相了。 所以即使受着比鬼魂要严重的伤,男人看起来还是没有一点被逼入窘境的慌张。 或许是这样吧。他说,殷远寒的脸色在这句话下稍微好了点,他是在你用那些黑漆漆的东西围住这里之前和你两情相悦的吗? 恶灵的面色重新变得阴沉,和你没有关系! 燕闻岸对此完全无视,那就是在那之后才和你两情相悦的了。 这样的话,你们的两情相悦就完全是建立在你伤害他的基础上呢。 胡说八道!怒火中的殷远寒再度甩出一击,我才不会伤害他,我对长初的爱是独一无二的,才不会 独一无二吗?可是在我看来,你这样的行为和咳咳 即便再怎么看似镇定地打断了厉鬼的话,生理上的损伤也妨碍了男人说话的顺畅。 忍了忍,燕闻岸很快就继续了下去,在我看来,你这样的行为和那些因为不能忍受某个东西不属于你,所以限制了对方的行动,迫使他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不得不接受你是一样的。 恋耽美 ——(7) 消灭掉其他存在,将他束缚在这座庄园里,不得不只能依靠你,或许也真的在只有你一个可以看见、可以对话的情况下产生了感情,但这是别无他法的选择,为了自我保护而爱上囚禁自己的人,你应该听说过这种情感控制的手法吧?文学创作中都被用烂了的元素,心理学上都早就为此固定出专有名词了。 侦探嘲讽地总结,你所谓的独一无二的爱,和自以为是的爱也没什么区别嘛。 闭嘴! 在殷远寒的又一次攻击下,燕闻岸不得不暂时靠在地上,放弃勉强自己站起来了。 少年模样的恶灵走近对方,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如同迫近的死亡,居高临下的那张脸一半都陷在阴影里,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击就能让男人死去。 殷远寒抬起手,被如此侮辱他对长初的爱,这个家伙根本死不足惜,心中的杀意与怒火一同膨胀,可是最后,他还是没有杀死对方,只将人扔出这座庄园了。 长初。 执事回到主人的房间,青年并未沉睡,只靠坐在床头,仿佛是早料到了他的去而复返,在安静地等着他。 殷远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近了对方。 他在床边半跪下来,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而晏长初看了他一会儿,说道:现在,该轮到对你我的审判了。 殷远寒感觉自己像流下泪来了,但是没有,他确实流不出泪来,可他的那副神情,却与泪流满面毫无区别了。 对不起。少年抽噎着,对不起 我杀了你,所以按理来说,你回来也应当是要杀了我的。床上的青年再度重复了他以鬼魂之姿回来时的话。 这一次,殷远寒没再回复与那时一样的回答,但是你杀我是因为我曾做过不好的事,所以这件事已经抵消了。 晏长初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取走了亡灵胸前的那支玫瑰。 殷远寒就接了下去,而我 我只是想要消除一切会妨碍到你我的因素,我只是想要爱你青年没说话,只看着那支鲜红的玫瑰,殷远寒便继续道:但是它却变成了对你的我 幽灵哽咽了,他死死盯着被人类的手所握着的爱意之花,忽然停止了如同哭泣般的行为。 我对你的爱是独一无二的。他冷静下来,仿佛之前的失控都没有过一样,但那样平静的神色,却反而像更大的失控。 他说:这份爱是无与伦比的、举世无双的。 亡灵抓住了人类握着花的手,看向青年的眼睛,所以不全是那样的,和自以为是的世俗之爱截然不同,我是爱着你的,所以 所以为你重回人间,也为你回归死亡。 这就是对你我的审判。 世界毁灭了。 位面之子自毁死亡,这个惩罚世界随之崩毁灭亡了。 【宿主,您还好吗?】 回归白发的仙君低头看着手里的花,那来自位面之子的玫瑰已经在随着世界的崩毁一同在消散了。 等手里彻底空无一物,晏长初才回答了担心的系统,【你觉得我在伤心?】 【非常抱歉,只是您之前看起来】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那群人敲门的时候,让他们进来?】 那群人指的就是第一批被殷远寒所杀的家伙了,系统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宿主也对殷远寒回答过这个问题。 【因为每天只看着位面之子不是。】既然宿主这么问了,那么就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回答。 思索了一下,系统重新回道:【因为让他们进来,殷远寒就一定会心情低落,您提出惩罚恶人的建议就会被顺利接受,而不是怀疑想要借此放松森林的警备,而一旦开始审判恶人,就一定会有人注意到庄园的异常,燕闻岸这样的家伙就会到来,位面之子便会】 它停顿住了,显然如今的结局正是宿主操纵的结果。 【我以为您是喜欢他的。】 晏长初没否认,【我是很喜欢他。】 【那为什么】 【就是因为我很喜欢他啊。】白发蓝眼的仙君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让系统想起了他们初见的时候。 青年拉起异样的笑容,【你不觉得刚刚的他很棒吗?这不就是他最巅峰、最完全的独一无二、举世无双、无与伦比的爱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 【是的,宿主。】 【那么走吧。】雪白长发的仙君朝下一个世界走去。 【是的。】 一切重归虚无,这里本该什么都没有了,但在方才毁灭的世界的地方,却出现了一半将近消散的身形。 真是无情啊,完全只被当成工具吗?虽然这样抱怨着,话语中却没有丝毫怨恨之意。 说话者的模样正是短卷棕发的侦探,他甚至是面带笑意的。 下一次,总该轮到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9 18:00:00~20201215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寇达奚、膝丸的阿尼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1 宫中下人们人心惶惶。 诚然,生活在皇宫内部的几乎所有人,无一不是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担心某一天会不小心得罪什么大人物、或者单纯被迁怒不喜、又或者在各种权力倾轧、阴谋诡计中不慎丧命,但是这次有些许不同。 大多数情况下,不管贵人们背地里怎样咬牙切齿,恨不得哪个敌人当日暴毙,都得遵循表面上的规矩,哪怕是手底下的奴才没人权,随意打杀了,多半还得做点表面功夫,免得传出去名声太差。 可让他们惊慌失措的这一位,却是肆无忌惮,压根不管规矩不规矩、名声不名声的。 要说多有势力才敢如此嚣张跋扈,倒也不见得,因为那只是一个圣上新纳的妃子,背后也没有哪家达官显贵做背景后台,进宫前不过一个平民罢了。 但陛下却十分宠爱,又有几个后台大得过当今圣上? 其实本来,陛下对新入宫的妃子那么宠爱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新帝继位至今,没碰过一点女色,更别说男色。 后宫倒并非空置,只是纯粹迫于大臣的连年进谏,新帝有根基却不深厚,被烦得头疼,干脆收了不碰。 既然这么积极要把家里孩子送进宫,那就进呗,上了人家的地盘,管天管地再管人家房中事,真不至于。 老古板们选妃、后代、龙子敢在朝上直说,睡没睡过却是不敢的,暗示就当听不懂,传言不举也根本不在乎,何况之后新帝渐渐掌握了话语权,大臣们也不敢再怎么强势逼迫了。 因而在有不举的传闻之下,圣上那么宠爱新妃子确实算好事,即便那是一个男的,好歹也开了个头。 然而,万事当有了这么一个转折时,情况必然就会急转直下了。 然而,陛下十分、十分、非常、过度地宠爱这位新妃子,宠爱到了什么地步呢?已经有昏君之相。 其实对方今天才进宫,他们也都只知道这人姓晏,是个男的,但就今天才和圣上见了面,所有人都已经对这位晏公子心生惶恐,并且觉得陛下昏了头。 晏公子一来,圣上就下旨给对方的住处要是最有地位代表性、最优渥舒适的宫殿,小道消息称,本来这位晏公子差点要被安排住到陛下的寝宫。 这倒也罢了,只能说明陛下十分喜爱重视对方,让宫里的人都明白了晏公子的地位,不敢怠慢,还不至于那么惊慌。 前朝的大臣可能要为这事吵个没完,但跟他们没太大关系。 让人惶恐的,是这进宫第一天就来的腥风血雨。 说是腥风血雨,一点也不夸张,据传,晏公子与陛下见面时,除了他们二人,其余人等全部都被灭口,以致于殿外的人全都战战兢兢低着头,生怕和里面的那些尸体一样。 没什么刺客,陛下跟晏公子也才第一次见,时间也更像是只说了几句话,为保密谈杀人灭口就不太可能,何况死这么多人动静太大,真有秘密交易反而更显得有问题。 这么看来,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要么,那些人得罪了晏公子,而对晏公子一见便十分喜爱的陛下在对方的请求下,就答应并当场处死了他们为其消气。 要么,陛下对晏公子过于喜爱,所以无法忍受有除他之外的存在见到对方的美貌,因此处死了那些人。 不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宫人们惶恐,并且让人觉得,为了一个美人这样,陛下确实很有点昏头。 而在圣上下旨后,那位一进宫就脚踩十几条人命、有当今天子做后台的晏公子,就要住进新宫殿了。 打扫准备宫殿之类的都算小事,问题是,晏公子既然进了宫,要长住下去,那必然是要有人服侍的,而大部人的宫人,都不太有这个胆子敢去服侍这么个贵人。 服侍伺候,即便管得住自己的眼睛假装是盲人,也指不定会在换衣、梳头、洗漱时碰到人,要是陛下连旁人看一眼晏公子都不许,那碰到了岂不是更可怕? 所以伺候宠妃这种原本的好差事,现在宫人们都推诿起来。 一来二去,确定的人选当然就是没什么地位人脉、不怎么受欢迎的几个了。 虽说在有限的时间里推出了服侍晏公子的人选,但晏公子一路到新宫殿的时候,沿途的宫人还是不得不被这位贵人经过。 受到陛下如此宠爱,晏公子当然不是步行走着来的,坐在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轿上抬过来,甚至还是天子平日坐的轿子。 纵然有几分好奇,能将向来不近美色的陛下迷得神魂颠倒的人究竟长得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帘子被风吹动的时候,宫人们也都有些蠢蠢欲动,可总归还是更惜命,全都惶恐地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坐着皇帝的轿子,下人怕得比见到天子本人更战战兢兢,晏公子的派头简直比皇上还大。 对此,晏公子,也就是来到这个世界的晏长初,完全心安理得。 仙君的派头本来就比凡间天子大得多,凡人敬他、怕他,也十分正常。 行到了接下来暂时的住处,轿子停了下来,晏长初掀起帘子,周围的宫人脑袋都要磕到地上。 即便如此,他们也知道晏公子要下轿了,一时更加慌张起来。 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被踢了出来,不是形容或夸张,而是真的用踢的。 受到这样对待,小太监也全程低着头,然后在轿边稳住身形,给这座宫殿的新主人做人凳。 这不是马车,所以实际上压根不需要人凳,显然这小太监是已经完全慌了神了。 于是晏长初便仍然坐在轿子里,好整以暇,伸脚轻轻踢了踢对方的肩膀。 怎么?这么想要我踩着你吗? 小太监彻底僵住了。 其他的所有宫人们也都一同僵住了,这种错误,明显是极糟糕的开局。 而后,所有宫人都听到了青年仿佛死亡宣告的下一句话。 那极好听、却又像死神一般的声音说道:不抬头看看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15 23:55:45~2020121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寇达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2 抬头看晏公子? 纵然对方仍还坐在轿子里,有几个方向的宫人其实就算抬头也是看不见人的,可听闻此言,所有人都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原本额头都已经顶到地上了,再低下去,就完全是磕头了,简直像在请求饶命一样。 青年的语调便听起来兴致缺缺,算了,既然你们都低着头不愿看我一眼 晏公子。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看过去,正是之前犯了错的小太监,和其他宫人不同,他已经抬起脸来看向轿中的人了。 于是他们就都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本准备说些什么的小太监停顿了一会儿,忽然感到能够明白为什么向来不近美色的陛下会被传有昏君之相了。 那确实是一张只要愿意,就能将任何人迷得神魂颠倒的脸,毫无一点夸张意义的能够倾倒城池与国家。 晏长初倒是没有任何停顿,系统告诉过他这就是位面之子了,所以也当然知道位面之子大多数情况下长相都是不错的,并没感到任何意外。 只是之前那样慌张出错的模样,让他一度有些怀疑起这个世界位面之子的胆量来,而如今看来 这不是很有胆子吗?姿容艳丽的青年懒散地半靠着,话语中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 小太监低下头,因为以陛下对公子的爱重,如若公子不喜,即便没有看过主子一眼,我们也一样都难逃一死,但如若公子能感到高兴,那就必有生还的希望。 假如那个小皇帝真的是只要有人看一眼晏公子就要杀人,那他这个被对方用脚碰过的下人,就肯定也活不了。 与其如此,要是能讨好对方,让陛下能被晏公子说动,那才是有一线希望的方向。 他不能死在这里。 听到这番回答,其余的宫人都一身冷汗。 确实,哪怕他们没有看晏公子一眼,但在对方让他们抬头时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晏公子必然会不快,这样一来,惹了主子嫌恶的奴才,搞不好就会和那十几具尸体的下场一样。 相比宫人们,晏长初却心情很好。 你既然这么聪明,为何之前反倒能犯下那种错误来? 请公子恕罪。穿着太监服的年轻男人说,声线仍很平稳,奴才是故意的。 之前还在冷汗的宫人们闻言,更害怕了。 晏长初则毫不关心其他人恐惧与否,哦? 顺着这个饶有兴致的疑问,小太监解释道:因为想获得公子的注意。 我想要做这座宫殿里,除了公子之外最有地位的人,想要成为您的亲信。 这是真话。 在晏长初开口之前,他不会知道有让人抬头看对方的事情,而即便是被踢出去,中规中矩的迎接也不会让人留下更多印象,没有晏长初开口让人抬头的话,任何逾越举动比起因有胆量而在其他下人中鹤立鸡群,被陛下灭口反而更快。 恋耽美 ——(8) 听见这样直白的豪言壮语,容貌昳丽的青年从天子的轿中站起来,走向他。 那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起头,休春。 那么休春,你很有野心,我很喜欢,从现在开始,就是由你来伺候我了,今后就由你负责打理这座宫殿的事宜。 来到他身前的青年和他脸对脸,近距离下的那双眼睛灿若星辰。 他说:我保证,你不会因为多看我一眼而死的。 但是,刚刚暂停的心跳却仿佛已经死过一次一样,因为在这样的距离下直视了能将大环朝化为灰烬的美貌,和听见了分明能将他杀死的话语。 休春眨了眨眼,然后才站起来,追上了走进宫殿里的身影。 被留在原地的其他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确定该不该抬头,毕竟晏公子只说了休春不会因为看了对方而死,却没有保证他们的性命。 没等他们纠结多久,不久前才被他们踢出去的小太监就去而复返。 公子说了,请你们抬起头来,要是回头连自家主子都认不出来,是会让人笑话的。 说完这句话,休春就转身回去了,显然没有和他们打好关系的打算。 这倒是可以想见的,毕竟当初他们那么迫不及待地把人当替罪羊一样踢出去,现在当然也不会对他们有好脸色。 本来是因为对方进宫没多久,没钱没权没背景,更没多少认识的人,所以才选这人推出去的,谁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就直接翻身踩到他们上头了。 晏公子显然很看好休春,而成为晏公子的亲信,可不止是在这座宫殿里一人之下他们之上。 这步棋既疯又险,没有人敢在这种一切都不确定的时候这么做,否则也不会被推诿了,可是偏偏,休春敢。 他们一边羡慕,一边又其实还很能自我安慰,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位晏公子能这般得宠到什么时候,陛下今日的所作所为,在第二天的朝上肯定会被大臣反对劝谏。 首先性别就是问题,继承人都还一个没有,就让一个男子住到某种意义上和圣上平起平坐的宫殿里,而这人不仅没有过功劳,还平白搞没了十几条人命。 因此哪怕陛下再喜欢晏公子,讨好对方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要么可能会被陛下嫉妒、占有欲发作而打杀,要么像休春这样公子愿意保他,可能不会被陛下针对,但他日如果陛下不堪压力,公子失宠,那对方的亲信下场也不一定会有多好,而这个他日说不定很快就会来。 不过这一会儿他们还只是听命的奴才,所以公子说了让他们抬头,宫人们也就不安地起身抬头了。 然而等他们见了晏公子的模样没过多久,陛下就来了。 而且还是令人不安的那种到来。 给朕围起来!当今天子如此指挥宫中侍卫。 虽说他们才惊异过晏公子的美貌,但也不必这么快就来杀人灭口吧?瑟瑟发抖的宫人们这样担忧,感觉自己命悬一线。 和他们不同的是,同为宫人,才晋升为晏公子亲信的休春却是十分镇静。 无他,他敢冒这种险,就是因为当今天子平日都很正常,绝不会考虑不到那些宫人都能想到的事情,从没像今天这么疯过。 所以即便他不清楚详情,也知道晏公子绝不是普通人物,更不会明天就失势,更加不会在承诺过后,让他因为见过对方而被圣上灭口。 果然,尹却明带着一堆侍卫进了殿里,过了一会儿,又带着所有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兴趣的可以猜一下皇帝跟主角是个什么情况哦 然后我知道太监应该是自称奴婢之类的,但是,反正我流世界观 话说我最近在思考,这篇文的文名会不会太无趣?文案要不要精简一下? 感谢在20201216 12:00:00~20201218 02:2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风飘逝的梦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3 所有人都觉得尹却明是来杀见过晏公子模样的下人们的,也都觉得是在晏公子的劝说下,圣上才放弃了这个打算,而在这一出之后,那十几具尸体的死因也被认为一定是更偏向陛下过度的占有欲这一可能。 其实不然。 尹却明怒气冲冲地来,带着孤注一掷的杀意,又怒气冲冲地走,杀意散得一干二净。 所以,请陛下三思啊! 大臣音调高扬的结语拉回了尹却明的思绪。 他没认真听,但也知道是在说晏长初的事,所有人都认为这些老头子会强烈反对,也都认为他多少会在现实的压力下拉回点被美色迷昏的理智,那位晏公子或许会盛宠不再。 前面的没错,到了今天早朝,这些老头子果然提起了他昨天的荒唐行径,可后面却大错特错了。 年轻的君王俯视下方的臣子们,目光怜悯,随后又觉得,也不知道他跟这些人比起来,究竟谁才是更应该被怜悯的那一个。 因为尹却明久久没有回话,朝堂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在眼角余光里瞥见对方的嘴巴动了动。 爱妃他开了这么个头,因为从没有说过这种称呼,尹却明有些不适应地顿了顿。 也不是他想这么称呼那个人形天灾的,但是没办法,晏长初这么要求了,他最好还是照做。 我一路过来,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你的子民们似乎是将我当成你新纳的妃子了。在他找去青年新到的宫殿里时,晏长初是这样为这件事开头的。 彼时,他刚刚见识过对方能轻易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彻底熄灭了反抗挣扎的念头,听到这话,顿时屏住了呼吸。 可那美貌异常的青年却没有感到被冒犯的迹象,而是说道:我觉得这个误会很有意思。 他靠近了少年君王,像鬼神的垂青与戏弄,压迫感和美色的攻击性一同袭来,因为容颜过盛,又有些蛊惑般的旖旎错觉。 所以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爱妃了。 那人这么说,一锤定音。 尹却明怒气冲冲去的时候,气的是天、是地、是晏长初。气他即便比不上古今圣贤,也至少无功无过,为何偏偏要让是他在位的时候,出现这样一个不知是人是鬼是妖是仙的存在。 气他明知或许会死,也要来再试一试的愚蠢、自不量力。 可他怒气冲冲走的时候,气的却是自己,气他看清了对方有多可怖,却还能为此心动。 那比想要杀了晏长初还要更愚蠢、更自不量力。 但这也并非是无迹可循的,一开始见到对方的时候,哪怕猜想是因为他未曾碰过女色才送了这样一个男性来试探,他也生出了这人身为平民,没有错综复杂的权势关系,或许可以互利合作的念头来。 如果不是因为初见就有好感,又怎么会出现这样所谓将计就计的想法来? 可惜,晏长初对此的回答是你的提议不错,但全仰仗受制于你的关系我不喜欢,我更喜欢你受制于我的关系。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大环朝的九五之尊真的受制于对方了。 朝堂之上,臣子们都还在等着圣上的完整回复,尹却明最终还是把未完的话接了下去。 不过就是一座宫殿,爱妃喜欢,让他住又怎么了? 气势凌人,说一不二,颇有沉迷美色的昏君风范。 大环朝万万人之上,无人之下,就连你们的皇帝陛下都要被踩在脚下,吃穿用度、衣食住行都比照着天子来怎么了? 要不是那群奴才蠢得搞出了那种误会,现在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得跟他一样,提心吊胆地供奉起这尊大佛,甚至恐怕会比他还夸张,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吵个没完? 愚蠢!无知!一群没用的混账东西! 然而堂下的大臣们却感受不到座上天子的愤怒,他们只是看着尹却明这样有昏君风范,就也丝毫不负被小皇帝心里怒骂的无知之名。 老头子们恨铁不成钢一样,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陛下如此行径,岂非还要如周幽王一般,做一个烽火戏诸侯的昏君? 做昏君总比做亡国之君好。尹却明在心里冷冷作答。 别说亡国之君,晏长初要是不高兴了,整个大环朝都得在一夕之间覆灭,就算他想做亡国之君,怕是也没这个机会。 何况他还什么都没做,老家伙看起来痛心疾首,还不是在可惜那象征着不少权力的位置没让他们送进宫的人坐? 别说现在是他得看晏长初脸色,就是他不需要看晏长初脸色,最后可能也是让对方来坐的。 本来尹却明就心情极差,这会儿还要跟这种老匹夫瞎扯皮,无疑心情更差了。 所以往常看着都很理智的少年天子,此时便真如一个被美色搞昏了头的人一样,放言道:若是爱妃喜欢,烽火戏诸侯也无不可。 别说,平日里努力想做一个明君,至少还很顾忌名声,言行便处处受限,时不时就得受这些老头子们的鸟气,现在看这群天天惦记着权势地位、还要装成忠诚良将一样的家伙这样的脸色,倒反舒畅极了。 朝堂上瞬间一片哗然。 说出这样的话,当朝天子的名声必然是有点完了,至少只要这话被传出去,昏君的名头是肯定能按上了,更别说什么昏君之相。 尹却明知道这一点,他不是一时冲动。 晏长初觉得那个误会有趣,这说明对方不是短暂地在这停留,他怎么也得在这里留上一段时间,等享受完这个有趣的误会以后才行。 如此一来,日后也必然会出现种种不合规矩、大逆不道、动不动被戳脊梁骨的事情,那当然是晏长初说什么,就是什么,看起来至高无上的一国之主是没有说不的权力的。 反正他的名声就算现在救回来了,以后也早晚得完,这个国家如今只不过是一个被用来解闷的玩物,就算变得残破不堪,也得感激人家没有直接灭国。 那还不如让人们先做点心理准备。 一无所知的大臣们做不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尤其是另外一些真的效忠皇帝、也被皇帝看重的臣子们更是做不了这种心理准备。 陛下!三思啊!比起之前那些一堆长篇大论又别有图谋的劝谏,这一次就显得真情实感了许多。 尹却明从龙椅上站起,退朝! 一群蠢货。转身时,年轻的君王这样低语,不知道是在说谁。 另一边,晏长初的宫里也很人心浮动。 早朝时间到了,自然也就到了所有人都担心的事情:晏公子是不是会被赶出这座宫殿? 因为这关系到他们这群服侍过晏公子的下人们日后的问题,所有人都十分关注,而等到得知结果的时候,除了休春,所有下人都有点惊讶。 陛下往日都很有一个合格帝王该有的样子,一时爱火燃烧,那么冲动倒还能理解,哪怕有点昏君之相,但也不是非常出格,只能说下人没人权,而且之前来围住这里的时候,最后也还是放弃灭口了。 没有收回待遇也就算了,可以理解陛下真的十分喜爱晏公子,而即便是让他们来说,也得承认,见过晏公子的美貌,这样喜爱没有人能不理解。 可是说出那样的话,却一点没有往日对国家负责的模样了,现在也只能庆幸,至少他们从没有对晏公子不敬过。 休春是不对此感到意外,只是 陛下放言说,倘若公子喜欢,即便是模仿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也无不可。在公子见到宫人们神色后询问他时,他不得不将这句话告诉对方。 公子说不定会为陛下那样喜爱他而感到高兴吧?可是说出那样的话,岂不是在将公子放在被天下人唾骂的位置上? 陛下如若真心喜爱公子,就不该做这样的事。 而公子若能想到这一点,不知是会既忧又喜,还是全然担忧,从此提心吊胆。 是吗?话未说完,晏长初就因为忽然发作的胸口异样而停下了。 这一次身体的毛病是心脏上的,照原设定是会心绞痛,但系统将痛觉与各种负面作用都差不多屏蔽了,只留下几乎没有疼痛的程度,以防他因为什么都感觉不到反而出问题。 然而从外表上看来,原本明艳的青年面色苍白下来,因为话语停住的部分没让人感觉还有后话,便像是听到消息后为此而忧心。 见此,休春还是安慰道:公子不必担心,宫内戒卫森严,必不会有歹人敢危害公子的,即使有,奴才也一定会保卫好公子。 话是这么说,要是宫内真是铁板一块,他也不可能能够进到这里来了,但此时还是让公子高兴最要紧。 晏长初的表情好了很多,其实他已经没感觉有问题了,这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发作时间很短,只是外表上看起来还没那么快恢复血色。 因此休春看着青年的神色,觉得对方还并未完全放下这种事,继而又说道:还是先不要想这些烦心事了吧?奴才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公子。 礼物? 这就是同意看看那个礼物了。 容貌邪异的男人便笑了笑,将几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提到了对方面前。 奴才听闻,是这些小人不顾公子的意愿,将您进献给陛下的。他问道:公子可想要处置他们? 本来是想私底下解决的,但如果能让公子高兴起来的话,那比起私下解决,还是这样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个词,觉得之前的不是很确切 我们主角不宫斗,也不政斗,只负责祸国殃民~ 别问我为什么架空背景有周幽王,问就是不只有周幽王,还有纣王,我们小皇帝不只要当周幽王,还要当纣王虽然历史上不是真的那么昏庸残暴啦,纣王跟妲己都挺惨,风评被害,不过说到妖妃的话,就肯定会想到妲己了,灵感是她没错 昨天去看神奇女侠了,电影院人很少,没空调,我冻死了,好久没出门出门一次脚还起水泡了,呔! 然后回来就很累直接睡觉了,所以现在才更新 第13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4 晏长初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的速度倒是很快,我进了皇宫才第二天,就已经找到他们了。 正因为是第二天,才这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休春解释,他们还没走远,奴才偶然间听见,这些小人合谋想借公子如今的地位多压榨些好处,便拦下来了。 恋耽美 ——(9) 只不过他才刚上任,手头上的事情很多,而这座上滁宫里的下人,除了他自己,谁来服侍公子他都不放心,所以只来得及将人抓了。 为了一群卑鄙小人错过见到公子的时间,怎么算都是不值当的。 也好在他没那么快就处置了,现在这些家伙还能有点用处。 休春抓的确实是将晏长初献给小皇帝的那群人,即便仙君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恰巧已经是正要与尹却明会面了,他也知道是这些人没错。 一般来说,能给当今天子送美人,多少有点地位,否则也接触不到宫里面,而目前的休春是不能随便处置这种人的。 但是这几个只是负责找人送人的,真正下达要找点美人这种指示、且能让他们将人送进来的,并不在这里面,也不会像这几个人一样会这么简单就被休春遇见。 晏长初对要如何报复这种事兴趣缺缺,只扫了眼被封住嘴巴也说不出求饶话语的几个人,便收回了目光。 还是交给你吧,他们随你处置。 他走到室外,休春跟在身后,被捆着的几个人也在休春的指示下被拉了下去,日光带着暖意洒在青年身上,似终于将先前失去的血色补回来了。 比起这个,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物?晏长初这样问,落座在一片和煦阳光下,明媚春光将那张精致面容衬得色若桃李。 显然,那礼物并未有多少作用,但问起这个,似乎也并没怎么在乎小皇帝在朝堂上说的话,如此说来,公子之前的模样,难道是身体不适吗? 休春一边思考,一边回道:奴才进宫里时间不长,只知道民间有话本说书、舞乐优伶、戏班子一类的解闷事物。 至于要说杂闻八卦,也没什么比得过陛下和公子这档事了,他当然不可能说这个。 其实他也知道所谓的礼物不过是几个小喽啰,抓这么几个家伙不算真的解气,只是见那些人言语如此,就免不了想公子在他们手里的时候是不是也被无礼对待,那样,能处置了这些人也算解气。 现在想来是他觉得解气,公子却不一定。 而陛下在朝上的发言也是,公子那样的人,想必是不会为这种事郁结的。 得到了回答,晏长初也就没再费时间想看哪个好,那就都来一套吧。 是。休春应声,很快把事情吩咐了下去,然后问道:等都准备好,应当还有一会儿时间,奴才对推拿一道略知一二,公子是否要试一试? 闻言,青年斜睨着看过来,似笑非笑,这般侧着脑袋,眼尾上翘起来,倒像只狐狸。 不必如此拐弯抹角。他说,我是有些心脏不好。 原本听上一句话,休春还担心公子会因为他生气,但听完后一句话,倒是不必担心公子生气了,可对公子的身体却担心起来。 公子恕罪,奴才只是以为您不愿被知晓,但心为五脏六腑之大主,是否还是宣太医来看一看? 你说你对推拿略知一二?晏长初没说好,而是朝对方伸出手,来吧。 是。 如果他真是跟了对方很多年的亲信,倒是可以继续犯上直言,可即便他不怕死接着劝,公子怕也是不会听的。 反正他提推拿也确实是为了一探脉象,公子明知这一点却还是没拒绝,那他自己看就是了。 休春说自己对推拿略知一二倒不是谎话,以前练武容易受伤,便练就了这点手艺,只是自己给自己按摩还是很有限制,也不敢说有多精于此道。 但实际上他手法还是很熟练的,相比之下,医道反而才是真的略知一二,毕竟因为练武而去了解的方向,和人生了病的方向,基本不是一个领域。 即便如此,以他浅薄的医学知识,也看得出来公子的身体确实很有问题,至少以他的学识而言,实在想不到世上有什么大夫能精于此道,找到救治的方法。 或许也正是因此,公子才懒得叫太医,因为觉得反正也没什么办法吗? 不过 恕奴才多言,多找几个大夫试试总是好的,天下之大,也许便有人能解此病。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多说了这么一句。 公子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话说完没多久,之前命人找的什么戏班子、舞乐优伶、说书先生便都到了。 男人也就退到后面,没再多说。 上滁宫一时之间十分热闹,有表演可看,就算是人心浮动的下人们,此刻也都静下心来了。 但当圣上到来的时候,难得如此热闹的上滁宫就又瞬间安静了。 至今为止,他只来过这么两次,可似乎每次他来,气氛都会变得很沉重。 不仅是要停下来给皇帝请安这种事,说起来现场宫里唯二没跪下的就只有晏公子和陛下了,晏公子从头到尾都在椅子上坐得稳稳的,一点没有要起来给圣上行礼的意思,一旁的宫人有点想提醒,又不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那么冒险。 还因为陛下每次来脸色都很差,这也是宫人们都不敢提醒的原因,休春倒是有胆子,但他知道公子是很聪明的,既然敢不行礼,那就一定不会出问题,他不必多此一举。 何况,陛下自己都下旨待晏公子要与待他一样了,天子是不必向天子下跪的。 其他人不会像休春那么想,虽然也知道陛下很宠爱晏公子,可显然对方此刻心情不好,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迁怒,可能不会对晏公子发火,可他们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晏公子不仅没行礼、看也不看陛下一眼,还开口道:停下来做什么?继续啊。 尹却明的脸色果然变得更糟了,但他倒真没对晏长初发火,也没有迁怒宫人们,而是指着方才与青年凑得极近的舞者,拉出去,砍了! 本来下了朝,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可奏折大部分都是讲晏长初的事,基本与废话无异,看这些还不如去看晏长初的脸,至少也算是心上人。 于是他就来了,然后一来就见到舞者和晏长初那么亲密的样子。 两日来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扭曲压抑的情感让他瞬间就炸了。 他敢说他喜欢晏长初吗?他敢指责控诉对方为何要与一介优伶那么亲密吗?就是光说他喜欢对方这一点,不悦也只会针对那个不长眼睛的舞者。 即便昨日的那十几具尸体不是他杀的,而其实是晏长初正当反击牺牲的,他也挺可惜精英暗卫死了那么多,可皇帝因极喜爱晏公子而灭口了曾见过对方的人这种名声都传出去了,这优伶怎么还敢靠长初那么近? 既然那么不怕死的话,那就还是砍了吧。 这倒也不怪那舞者胆子大,这才是第二天上午,宫里面消息灵通,确实传闻甚广,可宫外却没那么快就人人都知道这回事的。 晏长初要看表演是临时起意,其他人都不敢让他久等,这么一来,安排的时间就很紧凑了,还要这么多人,更是来不及一一警告。 被拉到宫里来的人也就不太清楚对方是什么身份,只知道是个贵人,宫里除了皇帝,能摆出这么大排场的男子必然是地位极高的大人物了,陛下不近美色的传闻天下皆知,自然也想不到是皇帝的人。 能在宫里有如此地位,就免不了让人生出一点小心思,何况这位大人还长得那样好看,有人稍微胆子大一点,敢试探也是正常。 因为才鼓起勇气没多久尹却明就来了,其他人只听到陛下来了赶忙行礼,都还没觉得哪里有问题,而表演的人对宫里不熟悉,反应比宫人慢一点,就刚好从尹却明的角度见到了这一幕。 晏长初阻止了,你把人杀了,我看什么? 虽说这种是能替代的,但那也要花时间换。 尹却明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挥挥手,让人放了。晏长初发话了,他总不能跟人家作对。 大概是他这两天运气差到极点了,事情终于有了点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意思。 晏长初看了看他,然后说道:过来。 这简直就是在命令当今天子了,下人们和优伶都出了一身冷汗,可陛下却没说什么,听话地走了过去。 没人看见他在袖袍里捏了捏手,有点紧张,又有点怕对方是要对他发难。 但青年很和颜悦色,朝少年君王摊了摊手,靠上来。 就是指让对方靠到膝盖上了。 圣上没说话,也没动作,更没发怒,宫人们互相看了看,带着表演的人一起退下去了。 休春也下去了,带着之前的礼物,大半张脸都因低下头而埋在阴影里。 真可笑,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男人回到自己的住处,望向本是被他想用来讨公子高兴的几个人,捆得严实,嘴也封得严实,但一来二去,脸上的恐惧却都消去了不少。 对了他说,语调不轻也不重,却带着如来自黄泉地狱的诡冷,公子说了,你们全交由我处置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把公子送进宫里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进度大概会比较缓慢,反正应该比上个世界长 第14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5 人都走光了,尹却明自然没有再继续犹豫的机会,迈着僵硬的步伐靠了上去。 他很难判断对方此刻的喜怒,但并未感到有丝毫杀意,那双手从面庞轻抚到脖颈,动作竟是温柔的。 之前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下来了。 连日来的负面情绪都似乎随着抚摸的动作消散了,他突然觉得,晏长初是在他在位的时候出现也没什么不好。 这毕竟是他喜欢的人,如果这份对待是对着其他人的,他反而会心生嫉妒。 不过也正因为这是他喜欢的人,事情会变得有点出问题。 风与光都是暖的,青年规律抚摸在脸上的手也细腻柔软,视野里能看见时不时晃在眼前的莹白皮肤,停留在他脑袋额头上的那只手甚至能见到模糊的指尖。 而温暖的指腹一遍一遍从脸颊划到前颈,尹却明不由得滑动了几下喉结。 他忽然站起来了。 这实在有些突兀,尤其在两人有着巨大的实力差距的情况下,晏长初没允许他擅自起身,这样起来很不明智。 朕我年轻的君王吞吞吐吐,半晌也没想出来该怎么解释。 青年像是疑惑地微微歪头,我又不吃人。 但我怕我吃啊。 尹却明一边下意识在心里接上这句话,一边理智尚在,到底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晏长初并不是很有耐心的人,也不是什么嗜杀的人,见对方半天没有下文,便收回手,你下去吧。 倒像是在对宫中下人命令一样。 小皇帝没怎么感到被冒犯,迟疑地走出了上滁宫,到门口也没听见叫他回来的声音,一时心情很是复杂。 【他确实与上个世界的位面之子有点像。】随着尹却明身影的消失,系统这样在仙君脑海中开口。 【什么?】 系统被这个回答噎了一下,【我以为您是因为觉得尹却明和殷远寒有些相像,才那样对他的。】 毕竟宿主亲口说过挺喜欢殷远寒的,上个世界也这么安慰过对方,虽说仙君的想法与常人不大一样,但从精神与心理学上的资料还是能找到一点能够参考的地方。 【并非如此。】他说,【作为向我献上了国家的孩子,心情暴躁,我是愿意安抚一下的。】 晏长初表示自己并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而且愿意露出脖子,就表示他对我仍是心悦臣服的。】 那何止是心悦臣服?那小皇帝都 顿了顿,系统还是没继续,而且它终于搞明白宿主过来、靠上来的流程到底是什么了。 宿主他分明是在rua宠物啊。 从庞大的资料库里,它终于翻出了绑定宿主的世界里,与此相似的情景。 在已被毁灭的世界中的妖主,曾以灵兽之姿窝在白发仙君怀中,乖巧地任由对方抚过细软的毛发,仙峰上覆盖着半融的冰雪,仿佛此间唯二的生灵在朝阳里寂寂相伴,如同天地初开。 而后,化为人形的妖主也曾如今日的人间天子一样,倚靠在青年膝头,在被划过脸颊喉头时,垂眸隐忍,偶尔突然站起来,匆匆离开。 怎么看都是一副还挺美好的过去,至于结局,不必翻阅查找,自它和宿主初见时就已经知晓了。 大约是像魔尊一样,被仙君一剑杀了吧。 休春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淡淡的熏香,这是为了遮盖无法在一时半会儿散去的血腥味。 他倒不觉得公子会因为他做的事害怕他,或许也有点这个原因,但主要是带着血腥味服侍公子确实很失礼,他不想这样。 公子并没问他如何处置的,或是刚才去做了什么,正如他也没问。 上滁宫继续热闹着,公子有了话本,也不十分频繁地叫人组织表演了,经过今天的事,再没出现过有舞者之类的人试图勾引晏长初了。 要是说之前陛下叫人围住上滁宫又带走了人,让人们都在对待晏长初时松了口气,有了尹却明想将舞者砍头的举动,就是又将他们的心提起来了。 虽说敢勾引皇帝的人,那纯属胆大包天罪有应得,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没见到那情景,更像是陛下又嫉妒发作。 这样一来,除了表演时的空空热闹,上滁宫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 就算是本来可能会有的一些以前进宫的妃嫔的拜访,有这一连串事件铺垫,也没人敢尝试来触这个霉头。 哪怕是晏长初偶尔兴致来了在宫里头四处游逛,也没见着什么人,躲得干干净净。 总之,大家都挺安分。 由于晏长初除了搞点消遣娱乐外,也没干什么,即使待遇真的高到在大臣们的眼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没真的出现什么烽火戏诸侯之类的事,多少总是让人松了口气。 当然,劝谏的折子依旧还是在上,不过都是上给尹却明的,跟晏长初没关系。 而收折子的年轻陛下,只要是讲晏长初的奏折,见一封扔一封,已经心态很好了。 这么稍微和平了一会儿,先前在朝堂上听到陛下昏君发言的忠心臣子们也不会再劝谏了,因为既然除了待遇夸张点之外没什么大事,那他们就开始觉得圣上此举定有深意。 并且令人意外的是,有关于晏长初的看法,在外界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糟。 这当然是休春的手笔。 首先是,小皇帝往日的作风确实很正常,而在晏长初的事情上和以往比,确实显得很突兀。 恋耽美 ——(10) 不管有多喜爱、多有独占欲、多容易嫉妒、多想要给对方最好的,小皇帝怎么看都是有脑子的,不至于傻到在朝堂上做出那样的发言。 当事情过于反常的时候,当然就会免不了怀疑其中是否有内情。 只要对后宫和前朝权力分布了解一些,就知道尹却明是很忌惮那些别有所图的老头子的,而晏长初是个平民,还是一个男性,把这样一个人放到此种位置,难道不会让人怀疑是为了权力的制衡与收拢吗? 这个说法是很有道理的,不仅是很,是非常的有道理,能想明白一些弯弯绕绕的人只要听到这个,就一定会觉得这是真相。 实际上,如果没有当今天子如今是得看晏长初脸色这回事,这就是真相。 尹却明那么打算过,即使不会像现在那么夸张但也差不了多少,休春本人原先也是那么猜想的。 至于现在,看小皇帝和公子的相处,他觉得陛下搞不好是真的爱上公子了,还可能是求而不得那种。 假如公子也喜欢陛下,就不会那样冷淡了,陛下如果不是求而不得,怎么会被用那种态度对待也一样没话说? 虽然那时公子还是叫陛下过去了。 不过没关系,无论公子想要什么,他都会为公子扫清障碍的。 什么陛下对公子真的爱上了才做出那一连串事,这种说法一点也不利于公子,所以当然是那个权力交易的说法更有利,也更有可信度。 只要找到合适的人,用合适的方法给出适当的提醒,这个事实就会被那些忠于小皇帝的臣子所共同默认了。 而有了这样的认知,晏公子无疑与他们那些为陛下效忠的臣子是同一阵营,还是做出了巨大牺牲、值得人敬佩的那种对象。 这些人当然就会力所能及的让晏公子免于可能的误解与针对、攻击。 他说过他会保护好公子的。 至于那些本来就别有图谋、因为利益受损而坚持抹黑公子、不停谏言的家伙们,他也早晚会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的。 在外布置了种种,在上滁宫里时,休春与平日无甚不同,整个宫内都是风平浪静的,手底下的人也被治得服服帖帖。 此时他正为青年束发戴冠,顺滑长发穿梭在指间,晏长初忽然开口的话让休春愣了愣。 你近日似乎十分繁忙? 男人犹豫了一下,是有一些事情要办。 除了引导外界对公子的看法之外,他千方百计进到宫里,也是为了给被几乎灭门的梨家翻案,如今一切进展得还算顺利,自然也在着手这件事。 他确实叫休春,这一点并没有说谎,但其实还有一个姓,全名是梨休春。 因为也有休姓,所以旁人听到也不会奇怪,梨这个姓有些打眼,就被隐藏了。 虽然看起来,以晏公子如今的地位,他完全可以请求对方让陛下重新彻查此案,但是这关系到先帝和根深蒂固的世家大阀,在案子上没有真正进展的情况下,很有可能重新彻查也没有用处。 到时候身份暴露,他大概会很快就遭遇不测,而跟他有关系的公子,必然也会被牵连。 原本对那些世阀来说,公子的存在就已经很扎眼了,自己有着现在的地位方便行事,但若打着公子的名义行为太过放肆,不仅公子的名声不好易受到攻击,更会让本就处境尴尬的公子变得更危险。 因而,有那么多事要做,即便没错过服侍公子的时间,也确实会显得有些繁忙。 得到了他的这个回答,青年很快就接着道:既如此,你办事很有能力,这种小事可以交给别人做。 这种这种小事?梨休春看着手里的发丝,过了一会儿才明悟,是指的这个啊。 可他仍然有些不是十分顺畅地重复了那句话,像难以理解一样。 交给别人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22 12:34:32~20201223 12:4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乱江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6 平心而论、客观来讲、理智的说,这不是一个坏提议。 上滁宫里已经是真正的除了公子之外由他说了算,即便真的把服侍公子的这些亲近事宜交给别人,也不必多么担心被人取代。 而少了这些事,他也可以有更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对他的目标是有帮助的。 从这些方面来看,这都是有利于他的提议,公子大约也确实只是觉得他既然如此忙碌,那么可以将手上的工作分掉一点。 可是 让别的人这样给公子束发、更衣、这样亲近对方吗? 男人扯出一个弧度微小的笑,他本就生得一副邪气的长相,这样半垂眼眸看着手中长发又笑起来,就有几分危险意味。 他问道:公子是想要交给谁呢? 随你。 青年从语气到表情都很漫不经心,应该是真的认为这只是普通的琐碎小事,也不觉得他可能会针对那个替代他的人,只是单纯的提出了这个建议,连人选都毫无想法。 但这不是谁都可以不是谁都有资格的事。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怎么会那样能够理解想要将见过公子的人都杀了的那种心情?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梨休春开口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奴才也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何况对我来说,这些并不是小事。 奴才做得不好么? 大概是他都这样反问了,公子也没再说什么,并不提这到底算不算小事、他做得到底好不好。 可将发冠最终戴好后,青年抬眼的目光在镜子里与他的对上,梨休春一时感到自己似乎是被看穿了心中所想。 走吧。晏长初起身,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刚刚是否真的有发生什么。 穿着太监服的男人迟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里正是在与公子初见时,被对方踢过的位置。 晏长初已经走得有些远了,梨休春放下手,很快追上了对方的步伐,跟在青年身后。 这次出发,是去参加宫中的宴会,皇宫里其实很无趣,难得有活动,晏公子当然要去解解闷,尹却明也不可能反对。 他们到的时候,人已经都来得差不多了。 虽然晏长初是为了参加宫宴来的,但这是为了开心,没有要赶时间的意思,来早来迟甚至来得结束了都没关系,他并不是很在意,当然也不会在乎这种时间来会不会很没有规矩。 而且他来得也不算很迟,宴会都还没开始。 晏公子的名声很大,现在全大环朝都听说过这么一个人了,但其实见过的人实在很少,所以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大部分都很好奇。 这样不看时间,有的人已经觉得很嚣张了,另外的人则觉得晏公子可能是故意这样嚣张的,只是等人总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然而当对方姗姗来迟,真正见到人模样的时候,先前那点或多或细微的不耐,就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他长得确实是很怎么说,能让人相信陛下真的是对其一见钟情而后性情大变的,也能让人理解,如果有这样的人物,的确无法再看别人一眼。 殿内金碧辉煌,灯火通明,青年走进来,却好像是他们在走进一片光怪陆离的灼目迷境。 如果没有见过这个人才会是此生遗憾,相反,只要见过,就没人会在意他到底什么时候来。 因这份美貌被他人见到而嫉妒灭口,这种事居然也能够理解了。 整个殿内都短暂的安静了一段时间,以致于等他们回过神来以后,才发现这个晏公子居然是在跟天子平起平坐。 即便圣上有过待晏公子如待他的旨意,但这应该是指待遇,晏公子终究不是执掌天下的人,坐龙椅还是太 有理智的人心里都觉得有点不妥,尤其是某些觉得晏公子是和他们一个阵营的人,今日敢坐龙椅,来日搞不好就会下场凄惨。 虽然陛下要的可能就是晏公子的嚣张,但这是不是有点嚣张过头了? 可看圣上没有一点不悦的样子,几个臣子憋了又憋,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如果是在别的情况下,他们可能就会直言了,尤其是某些就等着抓晏长初错处的那些世阀,更是会迫不及待。 但那美貌还明晃晃的在眼前。 看不见那张脸或许还能说出口,看得见那张脸的情况下,就简直好像嘴巴都被黏住了一样,一句诋毁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而自觉晏公子和他们一个阵营的忠臣们,有的是比较直肠子,被美色晃晕了眼以后压根没注意到哪里不对,只觉得陛下都没表示什么,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另外一部分能想到不妥的,则和世阀们的情况有点相似。 因为那张脸实在是太犯规了,考虑到如果是自己面对这么个人,估计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对方高兴就好,再代换到陛下身上的话,鉴于圣上真的毫无感到被冒犯的不悦之意,就会让人觉得搞不好也是这么个心理。 尹却明当然不会有任何感到被冒犯的不悦。 也不全是因为他没这个资本不悦,事实上他压根没注意到有这么一回事。 先是由于晏长初在实质上就比他地位更高,做什么都可以,下意识就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其次就是,除了那天晏长初让他靠到膝上之外,他们基本都没有过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了。 名义上表面上,晏长初是他的人,但事实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而那天最后晏长初直接叫他走了,因为担心对方并不想见到他,所以这几天也一直没见过。 所以,此时大环朝的小皇帝更多的是在不知所措。 臣子们没有感受到他的不知所措。 他们连晏长初都是第一次见,当然也是第一次见两人一起,便也只当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 毕竟陛下以前丝毫不近美色,自然见不到和妃子的相处模式,尤其这还是一个敢坐龙椅的主,就会让人觉得,好像无论出现什么都很正常了。 因此,从晏长初的出现和大胆行为中回过神来的大臣们,就照流程规矩,谢过陛下宴请,准备正式开始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座上的青年开口了。 等一下。他说,所有人的目光都再度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大臣们是等着晏长初的后文,而尹却明,却是有一点忐忑不安。 果然,容颜昳丽的青年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众人的关注一度差点放在那只手上回不来,然后殿里响起他的声音。 那语调略微拖长,又带着一股子奇异的理所当然,你们还应该谢谢我呀。 殿里再度陷入了某种寂静。 有几个被美色迷昏头的差点就真的直接开口要谢了,字说到一半被同伴扯着衣袖制止了,年轻君王的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其他人都是觉得这一回陛下是真的感到被冒犯了,但实际上尹却明是在怕晏长初已经在生气了,下一秒这个天下都要被覆灭。 他张了张嘴,正想要挽回态势,有人比他更先开口了。 是那个跟在长初身后的小太监。 陛下,诸位大人,今日宴会的餐盘酒器是公子往日命奴才收集的,听闻要宫宴,才将东西都送了出来。 其实压根不是,为公子收集这些器皿是真,为宫宴送出去是假,纯粹只是公子不喜欢这些,扔给御膳房了。 他只是见小皇帝的脸色也开始变差,担心公子会被怪罪为难,才开口的。 梨休春本来是没什么发言权的,但因为这是在为自家主子说话,臣子们都有了晏公子行事不按规矩来的印象,都以为是晏公子允许的。 听这样说,青年之前胆大包天的话就让人感觉像是对陛下邀功示好的引子了。 尹却明还是第一次注意起这个人,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也很快就顺着台阶下,听见了?都得好好感谢爱妃。 圣上发话了,底下的人也不可能不谢,只是张开嘴就发现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好在有人反应快,谢晏公子! 见皇帝和晏长初都没表示不满,之后也陆陆续续跟起了一连串的谢晏公子。 经过这么一个风波,晚宴总算好好开始了,只是能吃得安心的没几个。 不仅是之前发生的事,还有现在正在发生的事。 首先是梨休春,在他说完那句话以后,就感觉公子看了他一眼,让他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有之前公子想要让他把伺候对方的工作交给别人的前提,现在他真的开始担心公子可能是想要换人了,一时伺候得更加细致起来。 然后是尹却明。 以前他都没注意过晏长初身边的人,刚刚这小太监开口引起了他的注意,现在发现这个家伙伺候长初比别的下人伺候他还要殷勤,简直就是不停在围着对方打转。 对于这种喜欢的人被如此亲近的情况,大环朝的当今天子,不可避免地又心情不愉快起来。 他这么一心情不愉快,面上的脸色也就自然而然有点糟糕。 座上的天子一脸不悦,下面的臣子当然也不可能吃得高高兴兴的,不少人都又开始心情忐忑,担心下一刻就血溅当场了。 陛下为什么不高兴,有眼睛的都很好猜出来,偏偏那个小太监却好像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一样,晏公子也好像没觉得哪里不对。 说起来,晏公子可能是这场晚宴里唯一看表演安心的人了。 不管圣上是不是真的在吃醋,总归他对外的形象就是极为喜爱晏公子的,有两人第一天见面的十几具尸体、命人围住上滁宫、差点砍了给晏公子表演的舞者这些事迹做前提,即便是假的,在这种对外形象下,也很有可能会下一秒就发落起那个小太监。 气氛如此,吃的人吃得食不知味,表演的人也表演得战战兢兢,想起传闻里差点被砍头的舞者,怕自己也被迁怒差点被砍头。 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一声酒盏被放下的声音打破了沉重氛围。 正是先前唯一看表演看得安心的晏公子。 青年收回放在表演上的目光,神色恹恹。 没意思。他说。 第16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7 扑通 表演的人瞬间都跪了下来。 气氛彻底凝滞了。 座上的天子回过神来,这是什么糊弄人的表演?拉出去,换一批进来! 恋耽美 ——(11) 听到这番话,表演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换一批人,而不是要把他们砍头,至少命是保住了。 然而刚松完这口气,下一秒的话语又让他们提心吊胆起来了。 话不能这么说。开口的晏长初让本准备带人走的侍卫们犹豫了一会儿,尹却明见状,也暂停了刚才的指令。 爱妃的意思是 让表演者意外的是,那位晏公子居然是在帮他们说话。 他们不止不是在糊弄人,还是在用尽全力做出最完美的演出,不是吗? 听座上青年这么说,底下的乐师等人竟生出些感动来。 虽然他们被吓得直接跪下来就是因为对方的举动,可这一会儿晏公子居然能考虑到他们的难处,且为此出言,实在是让人为之前对青年的偏见感到几分羞愧。 是被反问的君王回得有些不确定与稍缺底气。 尹却明压根没看表演,当然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有没有尽力,他只是见晏长初一副失望的模样,才那样发落的。 但对方这样说了,小皇帝很快又调整了一下表情,煞有介事般点点头,爱妃说的是。 端的是一副爱妃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 而能来这里演出的,也必是经过层层筛选,确定技艺精湛的。 这是不管有没有看表演都能知道的,所以这一次尹却明肯定得毫无犹疑。 那么青年浓丽的眼睫抬起,目光扫过底下臣子,会变得如此无趣,就只能是因为气氛太差了。 欢饮宴会,为何一个个都臭着脸呢? 听到这话的人都一瞬间变得表情很是复杂。 明明是罪魁祸首的人,现在居然反而倒打一耙说是别人的错,但无论是因为二者的地位差距,还是因为那份能乱人心智的美色,都没一人能义正言辞地指出这一点。 尹却明的表情就更复杂了,因为他想起来,自己之前的脸色一定也不怎么样,晏长初的一个个里可能还包含指他。 不过晏长初倒并没有一点要怪罪他的意思,对方甚至没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青年从座上站起身来,闲庭信步般环视两边臣子,因为你们都看起来太吓人了,才会那么影响专业人士的水平发挥。 本来是指责的话,但他走下来,与众人的距离也随着步伐或近或远,那身影逐渐靠近他们的时候,反倒像是某种天降的殊荣。 宫灯照着瓷白皮肤镀上一层柔和光晕,像整个人都发着光,青年的嗓音也是清冽好听的,以致于见到人唇瓣开合,甚至有些分不出对方说了什么本该令人不悦的话。 尤其是你。 那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某个官员,被点名的人既像忽然惊醒,又像坠入梦里,也抬起手来指着自己,我? 晏长初点点头,你看起来最凶,他们一定是被你吓到的。 这话其实有失偏颇。 小孙大人虽然人品极差、声名狼藉、素来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也没什么真才实学、纯粹靠家中根基深厚谋来的一官半职,但说看起来凶,倒也没有。 孙家就是背景深才能让他今日有出席这场宫宴的资格,大孙大人都还在殿里坐着,小孙大人自然是被好吃好喝供长大的,脸型甚至有些圆润富态,光看脸是不凶的。 要说谁从外表看起来最吓人,另一边的大将军才是模样不差却满是凶煞之气,要说乐人们是被他吓到的还有几分合理。 不过忠君党本就看不惯小孙大人,此时见晏公子是在针对这个人,完全不想插手,只想看好戏,甚至还对晏长初加了不少好感。 另一部分则即便有心想说几句,对上晏公子,却完全张不了嘴。 而被针对的当事人,也仿佛完全被正面相对的美貌冲昏了头,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处境。 他甚至仿佛十分赞同般,这晏公子真是慧眼识人,确实总有人被我的威猛吓到。 那哪是被你的威猛吓到?那分明是害怕你的霸行。 几个大臣们心里腹诽,也毫无出言的打算,要不是小孙大人才新官上任不久,就以这脑子,恐怕早在宫宴开始前,就已经被罢官了。 得到这样的回答,晏长初看起来颇有些和颜悦色,既然你也认同是你吓到了乐人们,那事情就好办了。 见晏公子对着自己脸色和缓下来,小孙大人的眼神有几分呆呆的,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言行好,更是不知道对方说的好办是在指的什么。 倒是没有直面青年的人,能分出一些心思,从氛围中知道这个小孙大人看起来肯定是要被捉弄一番了。 果然,青年下一秒就变了脸,高声道:拿笔来。 没过多久,笔墨纸砚就被送到了晏公子面前,因为不知道对方具体是要准备做什么,各种书画用具都摆得十分齐全。 尹却明和梨休春猜到了一点,也毫无阻止的意思,归根结底,竟然用那种眼神看着长初,小孙大人是活该被捉弄一下。 但见到青年执笔靠近对方的时候,上一秒才想着只看笑话的两人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别动哦。他说,空着的手已经快要碰到孙家小儿的脸,而小孙大人只是抬头看着朝自己靠近的面容,愣愣地应了声好。 公子。梨休春最后还是没忍住,打断了晏长初的动作。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青年身边,仿佛没有感受到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样,说道:公子将想做的事告诉奴才即可,不必亲自动手,奴才会代劳的。 怎么能公子的手怎么能碰到那种肮脏家伙的脸呢? 他都还没有公子都没有主动碰过他,就算只是为了捉弄,那种卑劣的小人也根本没有能被公子触碰的资格。 否则的话,那还能叫捉弄吗?与奖赏何异?能被公子用那种态度温和地对待那么一刻,已经是这种家伙承受不起的荣恩了。 梨休春低着头,晏长初看了他几秒,然后将手里颜料都摇摇欲坠往下滴的毛笔交给了对方。 那就由你来吧。他说,凑到男人耳边说明了具体事项。 那被青年嘴唇靠近的耳朵动了动,像是要驱散因二人如此近距离而升起的热气。 晏长初说完就在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似在等待最后的成果,坐的地方很是随意,但没人对此发表意见。 没了晃人美色,小孙大人的理智回来了一点,终于在气息不善的小太监走过来时感到了些许不对劲,生出了叫停的念头。 可是晏公子还坐在不远处,撑着脑袋看着这个方向,又再重复着提醒了一遍,别动哦。 小孙大人就卡住叫停的想法了。 和晏长初准备伸手固定住小孙大人的脸不同,梨休春对待这张画布就简单粗暴许多了,公子不该碰到这样的家伙,他也没打算用手碰到这个家伙。 见这人脑袋还要往公子的方向看上一眼才转回来,梨休春拿起没有磨墨的砚台抵住了小孙大人的下巴。 请不要随意移动。虽然用着好像尊敬的言辞,可是男人的语气和动作都十分不客气。 小孙大人这下是真的没法动了,这个死太监从外表看不像多么强悍,力气却大得很,整个人都被完全桎梏住了。 于是他就只能被用砚台掐着脑袋,然后感觉到那只毛笔在自己的脸上作画。 晏长初随意坐下了,从大孙大人的角度也就看不到那简直堪称魔性的美貌,只有背影的情况下,脑子多少能转动起来了。 毛笔、颜料,在脸上作画,显然是在戏弄他的儿子,大孙大人登时就站起来准备怒斥这一切。 然后他就摔了。 孙大人,没事吧?一旁传来大将军状似关心的声音,那条不知何时伸出来的腿被主人故作无事地收了回去。 这一动作做得简直明目张胆,大孙大人从地上爬起来,你!你 没等他想出如何回敬这个光明正大绊倒自己的莽夫,另一边的作画就已经结束了。 好了。梨休春打断了大孙大人的话,也宣告了现在再想要阻止已经毫无作用的事实。 他将最终的作品露出来,其实十分粗糙也没有什么绘画天赋,才能在这样的短时间里结束,但就是因为这样拙劣的技术,效果才更加好。 小孙大人的脸上被色彩明烈的颜料对撞,有点像被人揍得鼻青眼肿,又有点像被无知小孩恶作剧在脸上乱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滑稽。 所有见到这张脸的人都没忍住笑了,不久前的沉闷气氛瞬间被彻底打散。 这不才像是一个欢饮宴会吗?仍然随意坐着的青年这样说,没人反驳,就连大孙大人,也在努力抑制嘴角的笑意。 小孙大人是看不见自己的脸的,可他看着晏公子此时显得柔和的眉眼,也跟着周围的人一起笑了起来,全然不记得自己好像是被捉弄了。 而完成这幅画作的人低着头,背在身后的手紧握着已经干涸的毛笔。 作者有话要说:  殿内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之前换的文名被和谐了,所以就还是改回来了 第17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8 他讨厌别的人用那种眼神、表情去看公子。 他也不喜欢今日之后,孙家及其党羽势必会报复公子的可能。 月光在殿外的地面上一片霜白,也投出主仆两人的黑影,宫宴已经结束了,小孙大人没表示出一点恼羞成怒,大孙大人也就没有了讨要说法的理由,只能怒而咽下此事。 梨休春仍然低着头,立在屋檐的阴影里,而他的主人则坐在一旁,倚靠着朱红柱子。 青年的皮肤其实很白,甚至到了病郁的苍白地步,此刻全然显露在皎洁月光中,更是如冰雪般有些失真。 但因为长发鸦黑、唇红如血,对比之下反显得浓艳鲜活,让人注意不到肤色的病理表现。 而今似乎酒劲上来了,面色添上薄红,更具生气许多,那几分不明显的寡淡也好像彻底隐去了。 晏长初并没有喝几口酒,即使有酒劲也很小,神智更是十分清明,没有一丝醉意,梨休春也并未觉得他醉了。 可他们现在安静得不正常。 梨休春直觉发展不详,本就低沉的心更加往下坠。 终于,晏长初的那一头有了动静。 明月下的青年朝他的方向抬起手臂,本是雪白的皮肤瞬间被落下一片阴影,像陷入某种黑暗。 梨休春上前搀扶住,以为对方是要站起来,但并未感受到压下来的力道。 公子? 晏长初没动那只被扶住的手,而是用另一只手抓住梨休春的手臂,将对方往他的方向拉了过来。 男人从黑影里被扯到月光下,他们几乎有一半的身体相贴,青年仿佛倚靠在了他的怀里。 但是那张脸神色无波,即便整个人的姿态都近乎可以用活色生香来形容,表情却依然是十分冷淡的。 公公子?梨休春屏住了呼吸,不知道是因为二人之间如此近的距离,还是为了那依然没有消失的不详直觉,或是公子那极冷淡的神情。 休春。这一回晏长初开口了。 他抓着男人的手,将对方的指腹贴上自己手腕,那里是脉搏的位置,温热皮肤下连接着心脏的跳动平缓而稳定。 在这片本该几不可闻却能感受分明的脉搏声中,他说道:你是觉得我很怕死吗? 梨休春仍然能诊断得出来公子的身体没有丝毫好转,正在以极缓慢的速度步向死亡,然而对方似乎从没将这放在心上。 又或者正是因为放在心上了,才想要肆意过完最后的时间,不怕疾病突发也不怕得罪任何世阀权贵或是九五之尊,全凭心意过活。 所以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不 是他怕公子死。 是他在多事,在为自己画了一个圈,处处受限,他还是不想公子死,但他好像真的做错了事。 不仅是因为从此刻公子的问题中意识到的,还有 你蹲到我脚下的那一天,我还当你是很有胆量的。晏长初这样说,从那不知能不能称之为怀抱的男人身上起来。 他们又拉开距离了。 虽然两人都站在月光下,也没有离得多远,可青年的语调却好像他们已经离得很远了,但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公子生气了。梨休春想。 被判定是生气了的晏长初脸上没有一点怒色,明月在那双眼里倒映出点点荧光,月色凄冷,荧光倒影也有些冷。 他们在这里待到现在,夜间的风已经将青年脸上的血色吹走了不少,显出几分苍白色调来,但唇瓣开合间,仍带着姝艳的厉色。 胆子这么小,也敢说是我的人? 公子确实是生气了。梨休春做下判断。 所以他真的做错事了。 他应该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但是公子比他更快做下了结尾。 就在这里让风把你的脑子好好吹一吹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说完这句话,晏长初就离开了,徒留男人留在原地。 公子走了,除了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这里就变得安静得不得了,梨休春站在月光下,却好像他还立在阴影里。 这样安静,他也本该全心全意地反省起自己,但敏锐的五感告诉他,这里并不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眼熟的袍角出现的视野里,梨休春很快跪了下来,陛下。 君王的脚步停留在他面前,显然不是纯粹路过,更可能已经在一旁看了听了一段时间了。 梨休春不确定对方究竟看了多久,按理来说他应该早在小皇帝靠近的时候就发现的,但因为想着公子的事,对周围环境的注意便分散了不少。 以这位陛下从前的举动来说,必然是很不喜其他人与公子多么靠近的,如果见到了公子让他摸向脉搏时两人的姿势,说不定现在就是来发落他的。 尹却明没沉默多久,语气不明的声音就从男人的头顶响起,长初说你胆子小,可朕觉得,你胆子其实大得很。 梨休春没说话。 这样的开头好像真的是来发落人的,但小皇帝却并没有叫人把他拉出去砍头,或者做出一些别的惩罚,相反,他像是来论功行赏的。 恋耽美 ——(12) 梨家遗孤?小皇帝一开口就戳破了男人的身份,梨休春瞬间僵直了背。 确实,或许这位陛下在遇见公子后的言行是有些荒唐不羁,他也是在这样的时间段进到宫里来的,以致于让人对当今天子的贤明程度很是怀疑,但也的确不能小看了对方。 在公子出现前,尹却明确实将国家治理得还不错,若非一进宫就发生那些事,原本他还认为小皇帝或许是平反希望里的途径之一。 不过,对象是公子那样的人物,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会生出嫉妒不甘、频频燃起杀心,所以反倒还能够理解那些举动了,毕竟要是让他来的话,或许会更夸张。 因而尹却明的确是很有能力的,至少肯定不傻,而对方那么喜欢公子,会注意到公子身边的人也顺理成章,他今天做的事是有些引人注目,也无怪小皇帝会查出他的身份了。 只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查到哪种地步。 很快他就得到答案了。 难为你忍辱负重,百般收集翻案线索。年轻的君王说,看起来是知道梨家那一案是冤枉的,也知道他进宫的目的,但并没调查他是怎么进宫的。 梨休春松了一口气,确定不会被当作在逃犯人拉去处斩。 而尹却明则继续道:恰巧新建的西厂那边还缺人,你就到那里任职吧。 光在宫里能收集到的证据有限,去西厂总方便些,也顺便证明一下你的能力,看看究竟有没有彻底翻案的本事。 听起来是一个贤明大度、为冤罪遗孤提供平反机会的好皇帝,可语气并不见半点亲和。 既然爱妃对你寄予厚望,那朕便不来扫兴,你也别白白占了爱妃的宠信,最后让他失望。 尹却明一开始是很想直接解决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太监的,但他却不能这么做。 梨休春的身份确实是原因之一。 以前没注意,对方也总低着头,但今天注意起这么一个人以后,便发现容貌有些眼熟。 差人调查以后,没过多久就得到了男人进宫后的行踪,一半是在为晏长初做事,一半则是暗中搜集证据,联系那张脸,很快就能得出结论。 虽然他也很厌恶先帝,但说起来的确算皇家欠梨家的,对待背负冤屈的忠烈之后,赶尽杀绝未免过于没人性。 而案子牵连的其他世家大族,能除掉总是一件好事,哪怕他已经是这个国家随便晏长初怎么玩的态度了,也不至于晏长初还没怎么霍霍,自己就先彻底放弃这个国家了。 所以,杀是不能杀的,这个人又本身就很有用,自然不可能直接解决。 其次,他是看见了晏长初对梨休春的态度的。 表面上说,从今以后就是他的爱妃了,但事实上哪怕有外人在场,晏长初也是十分我行我素的,丝毫没有逢场作戏的意思,是真的派头比皇帝大,嚣张跋扈都不足以形容。 可是方才面对这个梨休春,会那样贴近、嫌弃胆子小、要人好好反省以后再回去,明显是像他刚刚说的,对对方寄予厚望。 晏长初的意思,无非是他不介意得罪任何人、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作为手下亲信的梨休春更不能做事那么畏手畏脚,怕得罪牵连什么。 不论是想要在这人身上找些趣味,还是真的在意这个人、对其特殊,他都不能在晏长初兴头上的时候把人弄没了。 但以梨休春在宫宴里的表现来说,他又很不喜欢对方天天在长初面前晃,何况长初对此人的态度又实在很叫人嫉妒。 如此一来,给对方新添加一个西厂职位,既有助于忠烈之后平反,也有助于拔除类似世阀的那些毒瘤、集中权力、符合晏长初叫人胆子大一点的要求,更减少了这人在长初眼前出现的频率,一举五得。 梨休春扣头谢恩。 起来吧。小皇帝说,居高临下地提醒,爱妃要你胆子大些,是好事,可你也务必记住,总有些事上,是不该有胆子的。 梨休春仍头抵在地上,没有应声。 片刻的沉默后,他开口了,公子叫奴才反省,奴才已想明白了。 男人抬起头,直视天颜,奴才是公子的人,公子希望奴才有胆量,奴才便会很有胆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28 06:00:00~20201230 0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风飘逝的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9 这回答实在胆大包天得很,也很符合很有胆量这一点,何止是有胆量,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梨休春知道他这样对当今天子是十分危险的,是十分不明智的行为。 对方才给了他一个有利于目标的差事,即便态度不怎么友好,可要求一国之主对一个还顶着罪臣之后名头的奴才多么和善,本就是没有道理的。 这已经是很需要谢天谢地千恩万谢的事了,他这样的反应完全可以说是不知好歹、以怨报德。 陛下一旦不高兴了,别说收回刚才的决定,就算是当场处死他,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发展,他如今就是在做这样触怒当今天子的事。 哪怕看起来小皇帝是觉得梨家有冤,也许是出于某种亏欠心理而这样恩赐,或许也有公子的原因在,但他梨家后人的身份暴露,没有翻案前确实还属于戴罪之身,要发落也很正当。 他也知道,小皇帝是在提醒他不要对公子起不该有的心思。 无论从哪方面看,他刚刚的回答都是愚蠢的,不止是愚蠢,可以说是愚蠢之极。 可是公子生气了。 在不久前,公子还靠坐在柱子边时,他曾为此不寻常的安静想过是为什么。 他一开始是以为公子在为他在宴会里擅自多话、或者是擅自接下对方准备做的事而不快,可是在公子开口以后,他发现不是这样。 公子说他胆子小。 以任何一个旁人的眼光来看,他都不能说是胆子小,甚至可以说,作为一个奴才,他的行为已经是胆大包天了。 没有主人的示意就擅自发言解释主人的行为,没有主人的命令就擅自跑到主人面前说应该由他代劳,没有哪家奴仆会在这么做以后还会被主人说胆小的,不被主人发落就已经算是棋走得不错了。 但是公子没有因为他的擅自行动而怪罪他,或者说他有,但不全是因为他擅自行动,甚至从胆量的说法来看,他是有擅自行动的权力的。 公子嫌他胆子小,是说作为公子的人,胆子不该那么小,那么就只能指向那一个可能。 作为公子的人,除了公子,他不应该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应该怕得罪任何人。 不管是世阀报复也好,或是圣上发罪也好,公子不怕,他也不能怕。 所以就算会被发罪,他也要说。 他是不知道公子究竟哪来的底气,即便陛下求而不得也不会万事容忍,这一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哪天刺激受大了或是厌倦了,便说不定不会再一切都顺着公子来。 也或者公子就是不怕死,因为本就时日无多所以肆意妄为不想受一点委屈,也不许他去做那样的解释让公子不快。 那或许是疯子的赌局也要拉上别人一起,他也顺着来,不仅是胆大妄为更像也疯了。 可是,公子生气了。 如果他现在对陛下点头应声,也许是能好好活下来并且拿到那份差事,但公子若是知晓了,一定不会再要他了。 他已经惹公子生气,让他在这好好反省了,所以绝不能再让公子失望。 所以他要说,就算是皇帝也要说,他确实胆大包天敢对天子的人起心思,陛下叫他息了这份心,他不想。 你可真是好得很!年轻君王的语气已经是不加掩饰的怒火了。 梨休春重新低下头,等待可能的发落,他想即便是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没有赐死他,应该也不会再让他去西厂了。 那也没什么,如果他还能活下来,就算没有西厂的便利,也一样能继续。 要论收集证据,在西厂比在宫里方便是真的,但他当初选择的是进宫里来,就是不仅是收集证据的。 梨家一案牵连甚广,涉及先帝与世阀,哪怕有证据,没有权势地位,要平反、要绊倒那些家伙,也如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所以他进宫,是为了权势地位,从外面一步一步爬,太慢了也不一定能爬上来,毕竟他是戴罪之身,时间太长就会有身份暴露被揭发的可能,到宫里才快。 危险,但收益巨大。 现在也是一样的,很危险,但他本来就是要在风险里夺取目标的,否则公子怎么会觉得他当初很有胆量? 确实,得罪了皇帝就别想要有什么权势地位,但公子叫他有胆量,所以他愿意赌。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陛下只是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没叫人把他拖下去处死,也没说收回之前的话,就只是狠狠踹了他一脚,然后就走了。 尹却明当然不会收回之前的话,梨休春他想得美! 他的决定本就是综合了所有考虑得出的,在客观条件固定不变的情况下,不管他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这都是最佳方案。 晏长初对这个人寄予厚望,无论如何他当然不能处死梨休春,而最可恶的是,梨休春说得不错。 因为是晏长初的人,而晏长初叫他不必看他人脸色,自然也不用看他这个皇帝的脸色,所以就算他再气,也不能把人怎么样。 既然杀不能杀,处置不能处置,那么事情就和梨休春说出那个答案前是一样的。 撤回西厂的职位?让人有多余的在晏长初面前出现的时间? 他是不会傻到让怒火吞噬这点理智的。 如果梨休春还总是在晏长初的身边,那么长初一时半会儿就很难减少对这个人的兴趣,他自然也不能对梨休春动手。 但梨休春在晏长初身边的时间少了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 不仅能减缓他自己的不愉快,只要人见得少了,长初对梨休春的兴趣就会有更大的几率减少,到时候他才能随意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在此期间,梨休春仍然能发挥他的作用,完成先前设想的计划。 话虽如此,尹却明还是很生气。 他很冷静,又冷静又怒火中烧。 不过就是一个奴才,还敢爬到他头上来,还敢对长初起心思? 他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像先皇后宫里那些争宠妃子一样,心里咬牙切齿,面上还得跟一个贱人和和气气。 要不是除此之外他还仍然握有皇帝权柄,说不定也会像那些可悲女人一样只能砸花瓶泄愤。 等等,争宠妃子争宠? 御前的宫人们就见上一秒还一脸阴沉的天子,忽然笑了起来,对陛下的阴晴不定,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只觉得果然是天威难测。 而被小心翼翼的年轻帝王,则感到豁然开朗。 他觉得自己以前的思维都太局限了,跳出这个限制以后,梨休春的问题其实也不是只有发怒和等待这两个方向。 现在晏长初对梨休春感兴趣,宠信这个人,他不能处死发落,日后就算对梨休春没了兴趣,也有可能宠信起另外的人,他还有可能对别的人也一样怒而不能杀。 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他自己呢? 如果长初喜欢自己比喜欢别的人多,那么他当然也就能消除那些妨碍到他们之间的因素,其他对于国家的担忧也能稍稍缓解,至少他也不用动不动就担心对方会怒而毁天下。 他本来就喜欢这个人,讨好自己喜欢的人又有什么问题?长初若是能喜欢他,那就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既能和喜欢的人两情相悦,又不用在再出现梨休春这类事件时只能忍,长初应该也不会随意毁掉一个有点感情的国家。 而他身为九五之尊,拥有天下,怎么想,都应该比一个小小的奴才更有优势。 只要长初比起那个奴才更宠爱他,哪怕一时半会儿对梨休春还有点兴趣,他也不必像今日这般束手束脚。 所以,尹却明决定了,他要争宠,尤其是梨休春要去西厂,那更是他的好机会。 顶撞了当今天子的梨休春回到上滁宫,公子还是他们分开前的装扮,似乎是在等他回来。 意识到这一点,称得上是才死里逃生的、说明他没有赌错的梨休春彻底放下了心里的石头,规规矩矩行了礼。 晏长初看向他,看起来你是想明白了。 是,公子。男人笑起来,但很快,因为想到别的事,那笑又隐下去了,您之前的提议,奴才想过了,奴才不在的时候,是该将一些工作交给别的人。 虽然他其实也还很不确定那个西厂的差事到底还作不作数,但是之前会被提到这件事,是因为他事多繁忙的缘故。 公子既然不希望他行事处处顾忌,那么他为翻案行事,势必会牵连公子,他是不清楚公子对事情了解到什么地步,但纵使有了大胆行事的要求,他也还是不希望公子会因为他而受伤或者死亡。 联系起这个提议,他总觉得公子其实是想要他不必顾忌对方是否会被他牵连,才直接在宫宴上得罪了孙家,叫他大胆一点。 所以他也便不该辜负公子的心意,应当要将各种优势物尽其用。 但他今天赌赢了,不表示他次次都能赌赢。 公子不怕死,可他却是怕公子死的。 要无论如何任性妄为,公子的安危都能有所确保,那么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权势地位才行,要让天下人都不敢对公子不敬才行。 所以,比起这样最重要的事,近身服侍公子这些对他来说重要的工作,就不得不得暂时转交给别人了。 对于他提到的这件事,晏长初只是应了一声,没发表什么看法,仿佛是他说他想明白了,公子便相信他不再过问了。 于是梨休春也便安顺地给公子拆了发冠,一如往常地服侍对方洗漱安睡。 第二天的时候,圣上的旨意就来了,居然真的没有撤回交给他的西厂差事。 晏长初对此没表示高兴或是不悦,就像接受任何其他平常事情一样,接受了手下人多了一份要去别的地方干事的事情。 除了晏长初和梨休春,其他宫人对此都很意外,没想到这个人不过是跟公子去了趟宫宴,回来就又得了个好差事,不过想到对方是怎么走到这个位置、平时是如何整治不听话的下人们的,一时也觉得还挺好理解的。 此等人物,要是只待在上滁宫,恐怕还真是屈才了,比起传说中要小心对待的晏公子,作为上滁宫里的人,他们其实更惧怕这个晏公子手下的亲信。 毕竟晏公子平时是真的基本一点也不管事,大部分时候几乎都是对方说了算。 恋耽美 ——(13) 当事者本人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上滁宫屈才,如果不是现实问题,他倒是很想就这样一辈子在公子身边侍奉的。 他还打算一有空闲就常回来的。 然而现实总是没有想象美好的,自从去了西厂,梨休春回上滁宫的时间就变得少得不能再少了。 原因之一当然是尹却明的干扰。 一等人走去西厂上任,皇帝就来了上滁宫,虽然确实可以和旨意一起来,不过他不想见到梨休春,何况本人来岂不是会向他人传递他很重视那个奴才的错误信息? 以小皇帝这样的态度,梨休春在西厂当然不可能多么轻松。 另外一个原因则很现实。 梨休春要做的本就绝非易事,当然会很忙,就算没有尹却明捣乱他也是会很忙的,而且尹却明干扰归干扰,扔的也都是正经事,他确实得解决。 就这样,梨休春能回上滁宫的时间也间隔得越来越长,一切将将事了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秋季了。 这一年不到,总共发生了几件大事。 先是晏公子入宫,圣上极为宠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以君王般的待遇加诸其身,之后更是极尽所能,以稀世奇珍、各类新奇事物讨对方欢心,宫中上下,无不避其锋芒。 然后是当年惊动全国的梨家灭门之案,在前段时间被彻底平反了,连根拔起数家世阀权贵,因还关联到已去世的先帝,当今天子哀恸了一天一夜,为梨家追赏了各种封号。 在平反梨家冤案一事中,发挥巨大作用的是当年侥幸存活的梨家遗孤,也就是现今恢复真名的梨督主,可谓是隐忍多年,也让人为其牺牲感叹唏嘘。 而在诸多世家大族被连根拔起后,年轻的君王也收拢了大部分不稳定的权力,如今直接隶属于皇帝的西厂可以说是如日中天,爬到了现在西厂掌事人位置的梨督主、当年的梨家遗孤,也可以说是彻底的大翻身。 总之,现在朝野上下没多少人是敢对梨督主不敬的。 国中上下对这些事了解不一,想法也不一,但共同点是都觉得当今天子与梨督主雷厉风行很有手段,在新帝继位后这么短短几年里,居然就能把那些世阀收拾到这种地步。 但梨督主觉得很慢。 不得不说,这其实已经是很快的速度了,比起梨休春入宫之前对前景还极不确定的预估,已经是出人意料的快了。 可到了这一会儿,即便忙得脚不沾地时也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可这一会儿,从主观感情上来说,他又觉得一切太慢了。 因为已经有许久的时间没有能见到公子,再回上滁宫时似乎变化很大,不仅多了没见过的东西,还多了陌生的面孔。 不再是穿着小太监服饰的梨督主走近上滁宫门口,有几分近乡情怯般的忐忑,但很快就坚定了步伐准备进去。 可是他却被拦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督主终于上线了 第19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10 梨休春的忐忑其实分几种原因。 一个是他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公子,不知道公子再见到他会是何种态度。 明明当初亲口说了要做对方的亲信,结果许多事都不得不转交给了别人,这么久都没有再见面,哪怕他有收到关于公子的消息密报,也还是不免会担心公子不想再见他。 另一个原因则占得比重更大一点。 在去西厂之前,他都没有告知过公子他的身份。 当初公子问他名字的时候,他只说了自己叫休春,直到去西厂任职,都没向对方提过他的姓氏。 虽然这是情有可原的,他也曾想过公子或许对自己的身份有过了解猜测,但是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他现在才有时间来见公子。 有这样的不坦诚相告,便称得上是故意隐瞒。 如果公子认为自己在对方身边只是为了给梨家翻案,是在利用对方,那么公子说不定就真的会不想见他,也不想要他了。 因为想到这些缘故,梨休春便自然而然对来见公子一事感到忐忑,对于几个陌生面孔,也没有多想。 他是知道小皇帝在这段时间里如何讨好公子的,陛下本就喜爱公子,会做出那些举动并不奇怪,何况名义上他们本就是一对。 就算他在收到那些情报时怎么不愉快,这都是既定事实,而陛下是在对公子好,如果他阻止,那才对公子不利。 圣上的宠爱就是公子行事无忌的最强底气,如果没事去阻碍,那其他人以为公子被陛下厌弃了,少不得会有人想要落井下石。 所以小皇帝给公子送了多少奇珍异宝、细心奴仆,只要确定没有隐患,都是正常且他不应该阻止的。 因此,在见到上滁宫里那些陌生事物与陌生面孔时,梨督主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全部心神都在担心公子会不会怪他、会不会不想见他上了。 由此也就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被一个陌生的宫人拦住进上滁宫的路。 在那一刻,他最先想到的是,这是不是公子的意思?公子真的不想见他了吗? 但随后,那宫人开口的话却否定了这个猜测。 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趁着他不在被安插到公子身边的家伙说:你是什么人? 啊啊啊,他不能见到公子的时间,居然已经久得连上滁宫里的人都不认识自己是谁的地步了吗? 大胆!这可是梨督主。身后的人比他更先开口斥责。 和百姓们此时所知的不同,宫里和朝堂上对西厂梨督主的印象就不全是苦大仇深的复仇遗孤了,越靠近权力中心的人,也越知道西厂极其督主的手段之狠辣。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那么多世阀连根拔起,靠的当然不是仁爱之心,而是残酷刑罚。 手段残忍再加上权势滔天,大多数人对梨督主的敬,除了因其权力地位,也还畏惧其冷酷与血腥。 虽然这一次梨休春为了来见公子,所以用香掩盖住了身上的血腥气,但身上的森冷气势,在不悦起来的时候还是能很让人胆寒的。 再加上身后的手下也都一身丝毫不和善的气息,联想到梨督主的传闻,宫殿门口的下人确实被这声呵斥吓得后退了半步。 要是梨休春穿的是官服,那这宫人也还不至于一开口就那么不客气,至少还能从衣服上认出来人的身份。 可梨督主认为他是来见公子的,这不是公事,没有必要穿官服,宫人见到一群穿着常服的陌生人要进来,自然得问一声的。 这可是晏公子的宫殿,全天下都知道陛下有多重视晏公子,就算穿得富贵、明显是有地位的人,在认不出是谁的情况下,也不可能随便将身份不明的人放进去。 回头要是出了事,那项上人头还要不要了? 可即便得知了来人的身份,宫人也吓得后退了半步,却也没有轻易就让人进去。 或者说,就是因为知道了来人的身份,才更不能轻易放人进去。 梨督主是什么人啊?晏公子那么柔弱的人,见这阉人岂不是羊入虎口? 看这几个人一身凶煞之气,说不定才折磨完人不久,公子要是受到惊吓可怎么办? 所以殿门口的下人给自己打了打气,把后退的半步又挪回来了。 你 见这宫人一副不会轻易把人放进去的架势,西厂的人又要抬手斥责了,被自家督主拦了下来。 梨休春阻止了,手下的人当然也不敢越过他说话,便只能愤愤地放下了手。 西厂的人嚣张是有底气的,能拔掉世阀那些动不动就是大官的家族,隶属于当今天子的部门机构,毫无疑问是有很大的特权的,某些品级的官员都能随便抓,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小小宫人? 因此见到这样态度的宫中下人,自然心中愤愤。 梨休春当然清楚手下人的想法,但这是在公子的殿门口,他不想招惹事端。 本身公子会不会对他生气就已经是很让人担心的事了,没有道理再徒添一桩可能会让公子更加不快的事来。 所以他只是看起来很客气地开口道:休春来请求见公子一面,还望通报一声。 虽然是貌似和善的态度,但他长相本就邪气,进入西厂以后身上气势愈发凌厉,再衬着身后手下一样毫不平和的气势,与其说是客气,看起来倒更像是某种威胁。 宫人才鼓起勇气挺直的脊背,就在这句看似和气的话里稍稍弯了一点。 鉴于这实在是很正当的请求,守在殿门口的宫人们就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进去通报了。 很快,去的人就回来说可以进去了。 公子是愿意见他的。这个消息总算让男人心情好了点。 梨督主抬起手,对手下人吩咐道:你们就留在这里吧,我自己去见公子就可以了。 对于这个命令,西厂的人没有异议,是。 随后,梨休春看着门口几个貌似对他很警惕的宫人,笑了笑,在那张毫不正派的脸上显得颇有几分深意。 不必担心,我是不会危害公子的。他这样说。 但这群连他这个上滁宫里的人都认不出来的愚蠢下人,就不一定了。 他在把工作交给其他宫人的时候,还算比较放心,因为上滁宫里的下人不会有胆子敢反他,也就不十分担心会有人取代他在公子身边的位置。 然而现在,一群新的下人,认不出来他,还觉得他可能会危害公子? 不用怀疑,这一定是小皇帝搞的鬼,这群人不就是那位陛下送过来的吗?他们认不出他,但他可认得出他们。 本是觉得不会对公子不利,多点人也有利于防止将伺候公子的事情揽到一个人身上去,避免公子对其他人欣赏起来,可万万没想到,如今反而对自己不利起来了。 显然,因为他当日的言行,当今陛下对他在公子面前的地位,其实很是忌惮。 梨休春一边这么想,一边往前走,不仅是陌生脸孔的下人他看不顺眼,那些他走前没有的奇珍异宝,他也看得很不顺眼。 不过在见到公子的身影时,上一秒还在心中不愉快的梨督主,此时就没有多余的想法了。 他确实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对方了。 青年半靠在卧榻上,手边放着一本话本,大约不久前正在看这个打发时间,身上穿着春夏时节的衣装,但因着今日天气有些冷,又盖了件绒毛斗篷。 见到他来了,也并未撑起身或者坐起来,只懒懒道:梨督主。 听见这个称呼,男人顿时就跪下来了。 可在跪下来的时候,梨休春心里想的却是:那件斗篷是他送的。 确实,他有很长时间没能见到公子了,但这不妨碍他见到好的东西也想给公子送过去。 陛下能送,他当然也能送。 当他见到这件斗篷的时候,他就觉得,最近天气已经在转凉了,而公子身体不好,这斗篷漂亮也暖和,或许能对公子有用。 而今公子披着他送的斗篷,也并未叫他别来见他,那一定没有非常生气。 公子一定不会不要他的。 见到跪下来的西厂督主,其他下人都吓了一跳,而晏长初则是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奴才来向公子请罪。 闻言,青年终于从卧榻上起来了。 他撑着脑袋,看不出喜怒,只说道:梨督主现在可不该自称奴才了。 梨休春垂着眼,在公子面前,我一直都是公子的奴才。 是吗?晏长初问得意味不明,却很有几分当日叫他反省的影子,我以为你当日已经想明白了,但似乎并非如此? 这让梨休春升起了那天公子生气时的不知所措。 他他又做错了吗? 男人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而晏长初比他更先开口。 我不喜欢。公子这样说。 是!男人瞬间反应过来,改了口,是,臣来向公子请罪。 青年重新躺回卧榻,顺便屏退了下人,你来请何罪? 于是梨休春就开始历数自己的罪处。 说他不应该在请求成为了公子的亲信以后,却没有做到作为对方亲信的职责,在新增了西厂职务后,服侍与见面次数都日渐减少,可称为渎职。 说他不应该直到翻案成功前都没有对公子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可称为欺瞒主人。 说他不应该以翻案为目的的初衷去计划那滑稽的初见、请求成为公子的亲信,可称为用心不纯。 晏长初安静听他说完,看来你自己已经清楚得很了。 请公子治罪。 听闻此言,榻上的青年便拾起放在一旁的话本,说道:我可治不了梨督主的罪。 看起来轻轻巧巧,可是不处罚他,不就是不想原谅他的意思吗? 公子 晏长初不应他了,梨督主若是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 【宿主真的很生气吗?】 系统感到十分稀奇,他很难想象宿主那样的人,会像是把某个人看得很重要很信赖一样,为这种事情生气。 明明照宿主之前的行为,也不太能看得出来有这么喜欢这个人啊。 果然,晏长初对它回道:【没有,我也没说过我生气了。】 得到这个答案,系统也就安安静静没再出声了。 系统得到了回答,梨督主却还很低沉, 臣是上滁宫的人。他这样回复青年方才的话。 这次晏长初没再回他,仿佛已经沉浸在书中世界里了一样。 他们之间沉默了一会儿,梨休春有点怕自己再开口,公子会更生气,可要是不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公子可能就真的不要他了。 踌躇了一会儿,梨休春还是开口了,方才臣说错了,臣是公子的人,臣或罪该万死,但对公子绝无二心。 晏长初还是没有理会他。 但是也并没有叫人过来将他带走。梨休春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胆子这么小,也敢说是我的人?勒令他反省那一夜的话莫名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男人迟疑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扯了扯青年垂下来的衣摆。 公子 眼前的主人没有怪罪他刚才的举动,梨休春咽了咽口水,然后猛地翻身上榻,整个人压在了公子身上。 话本与斗篷一同散落,晏长初终于将目光放到他身上了。 怕他不仅生气,还厌恶起自己,梨休春马上解释道:公子,臣有一事想告诉公子,您知道后便会确定臣对您绝无二心了。 恋耽美 ——(14) 晏长初看着他,拉长了调子,要这样告诉我? 心中已经很紧张了,但男人还是点点头,坚定道:是。 那你说吧。 得到允许,梨休春有点颤抖地拉起青年的一只手,在对方直白的目光下,小声说了句请公子恕罪。 然后将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放到了身下。 你 就就是这样,臣其实并非是真正的阉人。他说得很小声,甚至有点担心公子会不会听不清,但事实应当已清晰的表达了出来。 说完,梨休春就迅速下了榻,头磕到地上,请公子恕罪! 他居然让公子的手碰到简直是在玷污公子! 因为当初是用太监身份进的宫,就算是后来平反了梨家冤案,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情有可原,但后宫里是有妃嫔的。 即使皇帝别说碰,连看都基本没看过,但是怎么说都是顶着后宫妃嫔的名头。 要是说他在以太监身份在宫里行动时其实不是真正的阉人,那就少不了秽乱后宫的嫌疑,事情就会变得麻烦起来,不如做一个符合大众想象的可怜复仇遗孤。 公子当然不是阉人,但那是例外,而自己就算暴露后没有被追究罪责,以后也会很难再见到公子。 所以自然还是继续以这个身份更好,能少掉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梨休春没敢看公子的表情,他怕会见到嫌恶的神色,只是继续说道:翻案时是澄清一切的好时机,到了现在则会很有嫌疑,如今公子知道了这件事,相当于掌握了臣的身家性命,以此作为证明,臣对公子绝无二心。 他已经是乞求的模样,请别不要我。 第20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11 室内一片寂静。 公子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刚刚的孟浪行为吓到了,或是被那件事实吓到了,一时没有出声。 良久,榻上的青年才像终于反应过来一样,放肆! 这怎么听都像是不悦了,更没什么原谅他的迹象,可能这确实是一个证明自己忠诚的好方法,但也实在过于冒犯了。 炙手可热的梨督主对全国上下都可以不假辞色,乃至对当今天子,有时也敢甩脸子,可唯独对于眼前的人,他是很惧怕被厌恶抛弃的。 哪怕是在叫他反省的那一天,公子都没有如此叱喝过他,可想而知有多感到被冒犯。 现在这个反应,无疑是在说明他刚刚的垂死挣扎毫无用处,甚至可能还将情况变得更糟。 即便如此,他还是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没敢抬头,怕公子见到他的脸会更加生气,只出声道:是,臣放肆,请公子惩罚。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像极了没脸没皮的死缠烂打,恐怕公子会愈加反感。 但若是就此放弃,难道真的要接受他被公子彻底厌弃了吗? 既然你自己知道,还愣着做什么?这句话从上方传来,梨休春一时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意思。 是让他自行领罚,还是叫他别再跪在这污了公子的眼、赶紧滚? 如果是前者还好,要是后者 然而下一刻,那怎么听都没有丝毫和缓语气的话,却让他顿感惊喜地抬起头来。 青年从卧榻上下来,没有套上鞋袜的玉白双足在低着头的狭小视野里一闪而过,又很快被垂下来的柔软衣料遮盖住了。 打水、换新斗篷、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要我来教你吗?对上男人终于敢抬起头的脸,晏长初自上而下俯视着,道:梨督主养尊处优惯了,做不来这些活了? 那分明是嘲弄怪罪的话语,可向来只被敬畏巴结的西厂总督却喜不自胜。 是!不臣马上就办! 梨休春从地上站起来,考虑到公子身体不好,再着凉必然不行,最先熟门熟路地拿了件新斗篷,替代了掉在地上已经脏了的那件。 还好他没有只送一条斗篷,这会儿不至于要换成小皇帝送的。 然后去打了水,用内力迅速加热。 刚刚被那样冒犯,公子肯定想尽快洗手,烧水太慢了,而今天这种天气,怎么能让公子碰冷水? 上滁宫的下人们惊异地看着梨督主忙碌地进进出出,似乎是在干他们平时的活,让人几乎难以置信这是真实发生在他们眼前的。 好在虽然殿门口换了新人,殿里面还是有以前的下人留着的,也就有人能作为前辈解释。 梨督主以前是上滁宫的人。那宫人说,要不是沾了公子的光,也没那么快就能拿到西厂的好差事呢,更别说爬得这么快了。 这么看起来,虽然传言说他心狠手辣,但还算是个知恩图报的。那些新来的下人里出现了这样的看法。 但没等他们再多说几个字,梨督主就已经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了。 并且还在往这个方向走过来。 往日对对方的惧怕加上近来的传闻,让以前在梨休春威压下过活的人都有些不安。 其他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毕竟他们这会儿算是在背后谈论的当事人发现了,并且这个当事人还相当不好惹。 果然,男人开口便有些不善,你这说法十分欠妥。 这是在对着一开始解释的以前就在的下人。 显然他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了,被梨督主直接针对着的宫人更是有点瑟瑟发抖,那些关于西厂如何残忍折磨犯人的传言开始在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出现。 我一直都是公子的人,从未变过,以前这种词可不能再这样用了。梨休春如此警告。 顺便,既然你清楚,那将这事向其他宫人好好说明的活就交给你了,上滁宫里的人居然把我当做是公子的外人,我不想再见到这种情况发生,你明白吗? 那宫人应是。 自从梨休春走后,因为晏长初并不大管事,所以在换了一个负责这些事的人以后,上滁宫的氛围都变得轻松许多,尤其是总有些新鲜玩意儿被送过来,还时不时就能跟公子一块儿看看表演,下人们大多数时候日子都过得很滋润。 以致于即便见到梨休春来了,因为认为对方已经是西厂的人,所以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十分松懈的能在私底下小声讨论。 可此时听对方这话,像是还会回来似的,想起以前在梨休春手底下做事时那些规矩,再想到西厂里必然更可怕的刑讯手段,应下男人要求的宫人只觉得前段时间的快活日子已经远去了。 这担心的也没错,梨休春吩咐完事情,也并没有直接就走,而是开始训话。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上滁宫的管教真是日益懈怠了,公子脾气好,对你们宽容,但是如此自我放松,你们对得起公子吗? 之前说梨督主知恩图报的下人跟其他人一块儿跪了下来,都有点怕这位平日里专干剥皮拆骨这类事的西厂总督。 别说知不知恩传闻如何了,这梨督主脸沉下来的时候是真的吓人,想必是在为他们刚刚的私下议论而发怒了。 其实梨休春的心情还不错。 公子叫他做那些事,便相当于已经原谅他了,也就表示他没有被公子厌弃,在这样的好消息面前,他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不愉快的。 不过心情好归好,该敲打的还是得敲打。 公子既然重新接受他了,那么什么以前是上滁宫的人?说得好像他现在就不是公子的人了似的,还有之前门口的下人、这会儿敢私底下没事议论的胆子,都得好好解决。 话虽如此,这种事来日方长,所以他只是迅速地结束了训话,然后回到了晏长初身边。 公子还在洗手。 梨休春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然后举着他送给公子的、之前盖在对方身上的斗篷,问道:这件是洗一洗,还是直接扔了? 晏长初拿起一边的帕子擦手,头也没抬,随你。 然后将帕子放到男人伸到自己眼前的掌心里。 梨休春收好,紧接着笑道:那臣再给公子寻件新的来吧。 晏长初不置可否,但梨休春已默认这件事也同样是随便他了,也就是说可以算作是应允了。 于是,梨督主走出上滁宫的时候,便怀抱着一件绒毛斗篷。 梨休春本来是想今天就在上滁宫里的,然后就将自己以前服侍公子的活都接回来,只要出去和西厂一同来的手下说一声就行了。 但是突发的事件让他不得不出来。 在听见汇报的时候,他是准备叫手底下的人自己去解决的,但晏长初也听见了。 那梨督主就走吧。公子这样说。 梨休春就只好走了。 见到他出来,在外面等待的手下马上就走上前,准备接过督主手里的东西。 然而男人依旧抱着那件斗篷,没有要交给他的意思。 那手下想了想,今天是有点冷,所以他说道:督主,要是冷的话,把斗篷披在身上才更暖和。 梨休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把斗篷披到身上去。 那人就不说话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干了一件蠢事。 这种事情督主怎么可能不知道?哪里用得着他来提醒?既然督主没那么做,就一定有别的缘由,不需要他来多话。 好在平日他事做得不错,算是很得督主信任,才有胆子向上司这样开口,梨休春也就没怎么怪罪。 不过很快,一个新的疑问就在所有人之间再度产生了。 他们现在的方向似乎是在往督主的府上走,可要解决的事在另一个方向啊。 鉴于刚刚才犯了个小错误,手下人之间互相看了看,都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提醒,要是督主另有深意呢? 梨休春当然知道需要解决的事情是在别的方向,但那种本来他都可以放心交给手底下的人的事情,并不需要多么赶时间,那他当然也不用着急。 因此,跟着梨休春的人都见着他们家督主先回了一趟府,把之前抱着的斗篷放好以后才出门,换了个方向,往他们一开始应该走的地方去。 他们到得不早不晚,即便绕了那么一段路,还是解决得很顺利,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西厂的人觉得大概是督主料事如神,也就没再纠结这点事了,就算再想,也只能得出应该是那件斗篷十分重要的结论了。 考虑到督主在宫里时就对那件斗篷似乎很重视的样子,这个猜测应该是很有道理的。 关于这一点,倒也不算错,并且,对于梨督主而言,重要的不仅是那件斗篷。 梨休春本来就是处理好了大部分事宜以后,才去见晏长初的,所以在解决了突发事件之后,便自由地回到府上了。 放东西的时候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手下都在外面等着,也就没有人看到,梨督主不仅将斗篷小心放好了,还有之前收起来的帕子,也被一起小心放好了。 此时,男人打开门,走进先前放置了斗篷与手帕的房间,一切都被整理得井然有序。 但被摆放在里面的东西,大多都是有些缺损或瑕疵的。 沾了少许灰尘的斗篷、仍未干透的帕子、被洗净了笔端的毛笔、有着细小缺口的瓷碗 都被细心摆放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有点晚,但还是元旦快乐呀~ 第21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12 这座宅子是小皇帝赐的。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在补偿蒙受冤屈的梨家后人,以及嘉奖他的功绩,展示天子对手下能臣的重视,这也确实算是原因的一部分。 既然翻了案,梨督主位高权重,手下西厂深受重视,那么各种封赏里有这么一座宅院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客观的说,对于梨休春本人也有着各种便利。 就算是单论这宅院本身,也没有多大的问题,无论设计还是用品摆设,都挑不出错处,不会让人觉得哪里苛待了梨家遗孤。 然而梨休春是知道小皇帝给他这么一座宅院的另一层含义的。 有了自己的住处,大门口上的匾额写着大大的梨府,总往上滁宫跑、像还没去西厂前一样歇在上滁宫,就不是很说得过去。 也能让人下意识觉得,他一个都有了自己府邸的臣子,怎么还能算作是上滁宫里的下人? 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感念旧主、事务需要、登门拜访等,才是他去上滁宫的理由,鉴于晏公子的地位和两人曾经的主仆情谊,可能有时也会做点伺候人的事,但要像以前一样在晏公子手底下做事,就不大可能了。 叫西厂总督日日服侍,那不是大材小用吗? 虽说有一个西厂要管理,梨休春也的确不可能像往常一样时时服侍在公子身边,可是最紧要的麻烦事已经解决了,其他的再有什么事,也还是能安排出一些在公子身边的时间的。 而根据现今的情况,其他人却不是和他一样想的。 其实哪怕没有这个梨府,光是他现在的身份就已经会让人那么想了,这座宅院只是加固了他人的这种认知,像是上滁宫里的那些下人,之前就已经那样认为了。 但小皇帝的意思无非是在说,已经有住处了,就别想再住到上滁宫里去了。 像是今天的突发事件,保不准就是小皇帝的推波助澜。 话虽如此,别人认为也只是别人认为而已,只要公子还认他是对方的人,那小皇帝暗示警告、他人错误认为,都是不需要在意的。 梨休春当然是想要处理完那所谓的突发事件后就回上滁宫的。 可是不出所料,从收到的消息来看,他离开上滁宫没多久,小皇帝就去上滁宫了。 公子是陛下的人。 和梨休春是晏长初的人意义不同,他对于公子来说是效忠的人,而尹却明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另一半。 他在皇帝面前可以不否认自己对公子有别的心思,也敢不应下叫他熄灭这种想法的提醒,可面对公子,他却不敢泄露一点,生怕被嫌恶。 假如公子不想见到陛下的话,他也是可以仿照小皇帝的行为,用各种方法去阻止对方到上滁宫里去的。 像是在他和公子刚进宫里没有多久的时候,公子和陛下之间显然没有多么亲密,甚至可以说得上有点不假辞色。 那能够很好得出,因为是被别人送给陛下的,所以就算陛下多喜爱对方,公子也对陛下没有什么感情。 事实上,即便那个时候人人都知道陛下对公子有多特殊,因为从未留宿过,每次去上滁宫待的时间都很短,关于陛下不举的传闻也还隐隐没有消失。 恋耽美 ——(15) 如果是那种时候的情况,他倒是可以这么做的,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 就算他早就除掉了那个将公子送进宫里的真正主使者,公子和陛下之间,也似乎已经变得亲近许多了。 想想就也能够理解了,谁都能够理解吧? 一个可以后宫三千的一国之君,谁都没有多看一眼,只对着你一个人好,万事都顺着你的意思,珍宝与各种赏赐像不要钱一样送。 不仅如此,他还不是以对待一个后宫妃子的态度,而是让所有人对待你都像是对待一国天子,做到了古往今来的国君对最挚爱皇后都没有做到的事。 甚至哪怕是从他梨休春的角度来看,陛下对公子的心意也能说是十分真诚的了。 所以,面对这样一个人,公子会与其变得亲近起来,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 尤其是所谓真相大白的时候。 听闻先皇与梨家冤案有关,哀恸一天一夜? 自这段时间与陛下的接触来看,这小皇帝对先皇可以说是厌恶至极,说什么哀恸,恐怕是高兴个一天一夜才是真的。 虽说是要表面上做做样子,可那样子都做到公子面前去了。 或者说,就是做给公子看的。 人前显赫无比、执掌天下,却在面对你的时候,会显露出脆弱的地方,展示曾经的阴影与伤口,真是好手段。 公子见了,难免会态度好上许多。 如此循序渐进,陛下已经会在上滁宫留宿,外头有关不举的传言也彻底消失了。 现在公子对陛下大概已经很有好感了吧,若是如此,他再去阻止小皇帝去上滁宫,岂不是反而会令公子不悦? 依照往常的惯例,陛下今天也会在上滁宫留宿的,他自然也就不会再去打扰。 所以他回了梨府,坐在这个房间里,使用起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宅邸的好处。 肩膀又像是发热起来了。 明明他与公子遇见的时候,那踩向自己的力道轻得不得了,一点伤痕都没留,却如同被烙下了某种暗伤,时不时便会这样发作。 梨休春心知是自己的妄念作祟,却也没什么法子,若是能轻易割舍放下,这世上又哪里会有爱憎之苦? 许久不见,愈久弥新。 他也想起今天与公子的见面。 本来是很冒犯的行为,可是想起自己做了什么,想起那只手,和一闪而过的赤.裸双足,曾被碰过的地方就不可自抑地烧起来了。 小皇帝的话,就不会那样诚惶诚恐地请罪了吧? 男人抱起先前被挂了起来的那件斗篷。 不再是像拿回府里时那样,而是垂摊下来,抱着上半部分,好像是在抱着一个人。 他们会这样拥抱吗? 也许会吧,而且不止是能够拥抱。 梨休春的目光滑过那支曾在宫宴上被青年握过的笔、擦拭过手的帕子、曾被用来盛放食物的瓷碗又抱紧了绒毛的斗篷。 尹却明能够随便触碰那只手,能让那双手碰任何他想要碰的地方,能亲吻手,也能亲吻唇。 会握住那双脚吗? 真是令人嫉妒啊,成为皇帝,就能够得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男人的神色晦涩难明,将脸埋在了细软绒毛里。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又或者是迷蒙间的幻想。 白日里的一切都变得失真模糊起来了,怀中斗篷被他这样抱着,也沾染了少许暖意,好似他真的抱着一个人一样。 怀里的人便出声了。 放肆!是公子的声音。 在白天时,他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此刻他似乎没有下榻,也就直直看着那张精致面容。 是,臣放肆,请公子惩罚。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明明是和白天同样的话语,可仍维持着在榻上的姿势,他倾下身凑近眼前青年,不同的语气也有了异样的深意。 之前只在视野里一晃而过的光.裸足弓就踩上了他的肩头,带着人类的温度与柔软。 他醒过来了。 梨休春拿起另一边的那只瓷碗,明明不算多大,却用双手捧着,仿佛这是什么极贵重的宝物,日常里都很平稳的双手,此刻却出现了不明显的颤抖。 然后,将脸颊贴上了这只有着细小缺口的瓷碗。 男人闭着眼,因贴近瓷碗的姿势而微微侧头,不知是在借助这器具的冰凉而冷却热意,还是别的什么。 良久,他深呼一口气,终于睁开眼睛了,也将脸颊从那瓷碗上移开。 公子 在近乎密闭的幽暗房间里,这句轻柔的叹息也回转了一会儿才消散,有几分粘稠与阴凉。 被嫉妒着的当今天子,此时此刻确实在上滁宫里。 不仅在,而且还坐在晏长初身边,两人一起看着眼前的小型表演。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尹却明已经确定晏长初不是一个残暴嗜杀的人了,并且对大多事都不太放在心上,也就有了往对方身边凑那么近的胆子。 要跟喜欢的人有话聊、乐意一起相处,必然得有点共同话题。 晏长初对政务国事不感兴趣,就只会看看这些打趣的事物,小皇帝当然也就一起来看了,何况看这种东西可比聊国家大事简单轻松多了。 事实证明,他这段时间的努力也没有白费,送礼、装可怜、调离碍事的梨休春、陪长初一起聊天玩乐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他在说话,长初说的话很少,但是类似一开始那种靠到对方膝盖上的接触也已经变多了。 比如现在。 【宿主,我觉得这个人类与上个世界的位面之子越来越像了。】 系统这样在晏长初脑子里开口,认真的觉得尹却明讨巧卖乖的模样与殷远寒颇有几分神似。 【是吗?】晏长初回复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将年轻君王的脸转过来,状似端详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尹却明一开始有点没反应过来,但是见着青年这样看着自己,又顺其自然地蹭了蹭托着自己脸的手,在明亮烛火下双眼晶亮。 看不出几分一国之君的威严,倒有点温驯犬类的影子。 晏长初只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手,可现在小皇帝胆子大了,竟直接拉过那只手来了。 爱妃好奇的话也可以多摸一摸呀。他这样说,将青年的手往自己脸上凑。 从尹却明此时嘴里叫出爱妃这种称呼,也没有丝毫轻佻之感,倒像是和任何一个普通称呼一样平常,又仍留有几分亲近。 比起那边的表演,多看看我,我是会很高兴的。他说,想看多久都没问题。 第22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13 少年人说得情真意切,晏长初却没什么多看看或者多摸摸的想法,只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晏长初这样,尹却明也不可能坚持,就翻过了这一篇,也没问对方为什么忽然转过自己的脸来看。 本来他就仗着自己看起来小,借着这点优势往日总像个孩子一样撒娇,试图以此来亲近对方与抹消一开始的对外声色厉疾的形象。 别的不说,即便和眼前的心上人没法比,他自忖自己的容貌还是算得上好看的,更不像那个阉人一样看着就不好相与,收起棱角以后必然会看起来无害许多。 所以长初想看就看吧,说不定会更喜欢自己,也当然不在意对方为什么那么做了。 会想要看自己不是好事吗? 不过没有多看一会儿或者摸一摸总是有点可惜的,纵然他不敢直接侧过头去亲吻青年的掌心,那也多少算是亲密接触了。 更进一步的接触不可能,类似程度的肢体接触,尹却明这会儿是很有胆子的。 因此,在晏长初收回手以后,小皇帝顺势拉近两人的距离,靠过去了不少。 台上正在唱将士情爱方面的戏,恰好到精彩的部分,但台下的唯二观众都看不出来有多为情节激动。 事实上,晏长初虽然没事就会看点表演打发时间,可是尹却明从没有见对方为那些精彩演出有任何情绪波动,好像就只是看着罢了。 但要是说他不喜欢,那也不像,因为也从没心不在焉神思不属过,更没有过觉得哪里演得太不合心意而不快的情况。 至于尹却明,他本来的心思就更多的是放在晏长初身上了。 表演看是有看的,不然回头可没什么话题聊,也不会知道对方到底喜欢什么,但要说全神贯注,那也是没有的。 所以两人都看起来既好好观赏了又似乎无动于衷,台上的人只能觉得宫里的贵人还真是都不喜形于色。 等一曲唱完,尹却明便由这次的表演想到了别的事,转向一旁的青年,神色有几分期待与雀跃。 说起来,最近秋猎快到了,爱妃要同我一起去吗? 他补充道:能看看别的地方的景色,到时附近也会有不少百姓的集市活动,会比之前的宫宴热闹些。 身为皇帝,他要是想出宫倒是可以随时出宫的,不过能出远门的机会不多,大多时候只是能在皇城附近转转。 何况晏长初还在宫里头,他也不会平白跑太远。 听到这个提议的晏长初没有考虑多久,就点头同意了,出宫也不错。 那我们就一同去。 得到期待答案的小皇帝很高兴,他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 虽然梨休春跑到长初跟前请了罪似乎还被原谅了,但是最后还是回府上住了,而他有长初主动的接触,还答应了一起出门。 然而,到了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本来心情还很愉快的尹却明就又沉下脸了。 无他,当然是底下臣子又开始发挥惹人不高兴的本事了。 在许多臣子眼里,晏长初有现在的地位主要是为了牵制那些不轨的世阀,如今不稳定的势力大部分都被除掉了,再由一个男人深受独宠就不太合适。 当然,凡是参加过宫宴,见过晏公子本人的,都得承认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陛下就算是真的喜爱对方,他们也没什么话说。 而从尹却明至今为止的行为来看,也会觉得陛下说不定是真的栽在那个晏公子身上了。 照这个架势,照那位晏公子的模样,一部分的人其实都放弃让陛下把放在晏长初身上的心收回来,只求圣上能想起来留个后代。 毕竟不管再喜欢,男人也生不出孩子来,你就是弯得彻底,也得考虑考虑大环朝的以后。 一部分倒是为晏长初考虑的。 见过或者听闻过那位晏公子在宫宴上的所作所为的,都觉得那是故意针对孙家世族的,也可见一片不在乎名声的忠君之心。 既然人家晏公子是为了忠君才进了宫,如今腐朽世阀已除,对待成功牵制了那些势力的功臣,就算不论功行赏,也该把人家从后宫里放出来、恢复恢复清白吧? 当然,以陛下给晏公子送的东西和要求的待遇来说,行不行赏也没什么好说的,问题就是陛下对晏公子太好了。 是,晏公子长得好,当那样一个牵制的人选是很合适,非常有说服力,可看看陛下找晏公子寻欢作乐与赏赐的程度,你别把自己也给说服了呀。 总的来说,这些人是觉得,不管晏公子有没有才干,人家也算是立了功的,就别把这样的忠心之人强行困于后宫了,陛下你也收敛着点,不要看人家长得好看就假戏真做,整天寻欢作乐,把那点昏君的苗头掐一掐。 还有的一部分人是没参加过宫宴的,也就没见过晏长初,更没经历过一开始为晏长初待遇问题的讨论。 因为剔除了不少世阀,许多位置上有所空缺,调一调、升一升、降一降、填补一下,就自然会有不少新人了。 他们的诉求就很简单了。 听说陛下动不动就往晏公子那儿跑,问题也不见是干什么正事,就纯粹的玩乐,而对那晏公子的待遇又实在高得离谱,不合礼法啊。 而且也一点不碰别的人,总把心思放在一个男人身上怎么行?后代难道会凭空冒出来吗? 于是,这一部分那一部分的臣子,底下这些人的意思汇聚起来就两个重点:一,别老盯着晏公子;二,你得跟别的女人上床生孩子。 那尹却明当然高兴不起来了。 你在追求一个人的时候,忽然跑去跟别的人鬼混,你觉得你追的这人还有多少跟你在一起的可能? 更别说那还是个挥挥手就能毁灭世界的人物。 他正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呢,这些人就来给他拖后腿。 任谁正喜欢着一个人,被各种逼迫施压叫你去跟别的人搞一起,都没人高兴得起来,尹却明还是皇帝呢。 何况他才多少岁?他看起来马上就快死了吗就这么急着孩子孩子孩子?整天除了那点子事都不知道想点别的。 尹却明越听越气,就在他准备开口时,梨休春比他更先出声了。 诸位大人此言差矣。 他倒不是想要帮着小皇帝,只是对方要是转而喜欢别人了,对他可能是好事,对公子却不是了,所以他开口了。 陛下如今正值年轻时候,必能长命百岁,大人们现在就如此着急子嗣与继位之事,难道是盼着陛下死么? 听到这话,朝堂里顿时一片此起彼伏的坚决否认,臣等绝无此意! 见被问的人们连连否定,男人也没直接结束,说话更不客气,身为一国之君,陛下将大环朝治理得井井有条,诸位大人不谈国事政务,却偏偏揪着孩子不放,是将圣上当做执掌天下的帝王,还是只能交.配的种猪? 最后一句话出来,不仅是大臣们的脸色齐齐沉了下去,就连座上的小皇帝,表情也更糟糕了。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对待梨督主,不少大臣的观感挺复杂的。 一来,蒙受不白之冤许多年,挺惨,为平反梨家冤案进了宫当太监,就算现在真相大白于天下、位高权重,那也还是个太监,更惨。 二来,虽说是好不容易沉冤得雪的忠烈之后,可作为西厂总督手段毒辣,受陛下重视的前因是深受晏公子宠信,总有那么点宦官媚上作乱的意思,现在说话更像。 不过现在人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许多大臣都立马朝天子跪下,急忙解释自己没这个意思。 梨督主说话不客气,道理却是没问题的,偏偏就是有人不长眼,非要觉得宦官说话是只知谄媚不知大体,自己说话才是逆耳忠言。 可圣上枉顾礼法,将以色侍人的后妃提到君王待遇,只知与那人寻欢作乐 拉下去。 在当今天子面前直接打断人说话、下达命令的梨督主面色冷然,一身青灰的官服加上一张邪异面貌,颇为森寒。 恋耽美 ——(16) 在人真的被拉下去的背景中,男人语带嫌恶,污言秽语,脏人耳朵。 有的人能讲道理,他说一说道理也不嫌麻烦,可像是方才这个家伙,听他讲一个字都像碰到了脏东西。 不长眼也就罢了,居然还敢那样说公子,总有人以为自己读了几本圣贤书就多么了不得,愚蠢见识也当时真知灼见,认为只有自己是对的,要天下人都得听他的才行。 梨休春对这种胆敢出言侮辱公子的人毫无耐心,没心情听人说完,也没心情好好讲道理。 朝堂里经过这么一出都顿时安静不少,也没人再敢开口说话了,不知道是因为有前车之鉴,还是因为在担忧圣上会为梨休春的擅自做主而发怒。 梨督主嫌弃完,才朝座上的年轻君王告罪,请陛下恕罪,实在是此人言语令人不堪忍受。 尹却明的脸色依然不好,但与不久前是另一种糟糕。 无妨。他说,朕也觉得此人言语不堪入耳。 第23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14 虽然他不喜欢梨休春, 但是那个人说的话更让人不高兴,在他面前处置一朝官员的行为也能揭过了。 梨督主的行为可以称得上嚣张,就连告罪也有那么几分敷衍, 让人感觉他好像就是吃准了圣上不会因为这个怪他一样, 而陛下也真的没有怪罪。 不过这还是很好理解的, 那人说话确实不带脑子。 就算他们之前劝谏的时候, 也是百般委婉的。 哪怕觉得那个晏公子有如今地位的主要原因是为了牵制, 可是夸张到君王待遇、做出烽火戏诸侯也无不可的惊人发言,再回想一下宫宴当日见过的风姿, 保不齐圣上那些言行确实有几分真心呢? 在一个爱恋正浓的人面前说人家喜欢的人不是, 人家当然会很不高兴。 何况那一句话不仅说了晏公子不是, 对当今圣上也相当冒犯,即便不因为说晏公子不好生气, 也会因为自己被如此严厉指责而不快。 当然, 他们言辞委婉的另一部分原因, 也是认为晏长初算某种意义上的有功之人,对待发挥了大作用且有忍辱负重意味的人, 总是有几分尊敬的,提到人也自然客客气气。 剩下的因素就是, 大多见过晏长初本人的,在不涉及大是大非、巨大矛盾的情况下, 都不太会能那样说话。 那出言不逊的人显然是新升上来的, 既没在宫宴上见过本人,也没对事情有深入的了解, 只听了一些表面传闻,就妄下论断,然后在朝堂上大言不惭地直言进谏。 就算梨休春不打断, 陛下也必然会发落的,这样一来,梨督主的行为与其说是僭越,不如说是体察圣意了。 所以尹却明没有怪罪对方,也很好理解。 只是这样一想,这梨家遗孤倒真的越看越像是谄媚上意了。 但鉴于梨休春曾经是在晏公子手下做事的人,有今天一半是托了晏长初的福,也能当做是主仆情深、知恩图报,听不得别人对有恩于他的旧主不敬。 在已经有一个活生生被拖出去的例子的情况下,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会再提之前的事了。 本来有梨休春的两个问题,他们已经没打算再说了,结果谁知真的有人那么傻,敢出这样一个头。 虽说那被拖出去的人算是官阶比较低的了,但看陛下的反应,有多不高兴都能看得出来了,就算官阶再高,照陛下的态度来看都悬得很。 倒不能说所有人都有可能被这样不留情面地拖出去,可是看之前清除那些世阀的雷霆手段,哪怕今天不会被拖出去,来日就不一定了,陛下已经充分显示出他的能力了。 何况,在这朝堂上最有地位、最位极人臣、可能说得上话的官员,正是梨休春。 而梨督主明显是站在另一边的。 再者说,梨休春说得确实有道理,当今圣上是还非常年轻,这种问题也就不是多么非常紧急的大事。 要是真的到了很关乎皇家后代血脉的时候,那拼死进谏倒也还说得过去,在现在这种还很宽松的时期,的确还真的不至于赌那么大。 因此最后,今天的早朝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结束了。 但后遗症却没有就这样结束。 如果说梨休春关于陛下年龄的说法,是提醒了他们不需要现在就开始死磕,那后面关于把皇帝当做什么的说法,就是让大臣们诚惶诚恐了。 因为他们真的在朝上劝谏了陛下要看看女子、考虑后代,所以为了证明他们确实是把圣上当成了执掌天下的人,而不是那什么,事后都纷纷要跟陛下讨论国家大事。 也不至于像下课后围住老师问问题的好学学生一样一圈的人拦住尹却明,更不会傻到在圣上心情不好的时候为证忠心而请求觐见,可怎么说都是要表示表示的。 所以小皇帝就被各种各样的奏折包围了。 上到真的国家大事,小到各种零零碎碎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别涉及什么子嗣后代的影射嫌疑,能呈的都呈上去了,务必要证明他们真的是将其当成治理国家的天子看待的。 当然,像一些从各地送上来的折子,是不可能临时更改的,但那种基本也不会来上朝了,讲的都是地方的事,也本来就大多都是正事。 而能来上朝的,肯定能改的都改了。 尹却明本来也不想见到那种让人生气的内容,自然不会强行要求一定要赶紧送上来,给予了充分的更改机会。 反正有脑子的肯定牢牢抓住这次机会了,不仅抓紧时间换了上奏内容,事后还要搜罗各种能找到的问题,几乎是源源不断地送到小皇帝手里。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这么干,可那数量比起往日,可以说是非常可观了。 因为梨休春的一句话,当今天子被各种奏折包围了,而导致这一切的梨督主,则人正在上滁宫里。 小皇帝这会儿想必正忙着,不会去上滁宫,那有时间的梨休春,当然就可以如以前一般,在公子身边伺候了。 有了上一次的到访,这回梨督主没有再被拦住,也不用再担心公子会不会不愿意见他、会不会原谅他了,一行很顺利。 不仅如此,无论是基于梨督主如今的地位,还是基于曾经共事时的威压遗留,在梨休春交待了要好好说明之后,上滁宫里的下人们都被好好科普了一遍。 再得知晏公子对其似乎也颇为信赖以后,这一次来上滁宫,下人们都很恭敬了。 这种结果是意料之中的,梨休春并未再如何关注这点小事,对于他来说,服侍公子才是重要的。 话虽如此,在这个时间,需要他做的事也不多。 上滁宫时有舞乐表演之声,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有点频繁,尤其是尹却明想要讨好晏长初,就会命人寻些有趣的,本来不算频繁的间隔,在小皇帝的殷勤下也好像有点频繁了,也无怪朝臣们觉得尹却明老是在寻欢作乐。 但也不是天天那么热闹。 梨休春上次来的时候,晏长初身边放着话本,这一次,晏长初也是在看着话本。 主人在看书,手底下的人除了日常工作之外也没什么别的需要做,晏长初人也已经起了,更不需要服侍穿衣洗漱什么的。 所以梨休春基本没什么好做的,他也不可能发出动静去打扰晏长初。 上滁宫里的景象便有些怪异。 梨休春是去上过早朝以后来的,这一次穿的是官服,很有些整装肃穆的模样,这幅打扮做下人的活计,就怎么看怎么违和。 虽然最多也就只是端茶送水之类的事,可还是让彻底被好好科普了梨督主凶名的宫人们有点不安。 不过,当事者本人倒是一点都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晏长初也没管外界的事,更不会认为有什么不对。 好在为了保持安静,在晏长初身边也没留几个人,这样的轻微不安并没有被大片传染,看久了梨督主面对公子时的温和态度,几个人也逐渐习惯了。 殿里便很是静谧,除了书本被翻页的声音,一切都很安静。 以致于一旦有一点别的声响,听起来就会很明显突兀。 这点声响不是来自殿内,而是从外面传进来的,晏长初也理所当然因此从书里抬起头来。 什么声音? 上滁宫里的下人正要动作,梨休春就比他们更先开口了,臣去看看。 晏长初没有意见,男人便出了门。 梨休春扫视了一圈,大概了解外面是什么情况了,应该算是今天早朝的后遗症。 那出言不逊的家伙被拉下去了,其家人便绕了不知道多大的圈,联系上了后宫里基本只做摆设的同氏族妃子,试图找晏公子求求情,因为西厂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被拉出去是西厂总督和皇帝的意思,找这两个人求情必然没什么用,但如果是晏公子的话,应该能听一听。 本来照晏长初一进宫就有人死、动不动就有人因为陛下的占有欲而有生命危险的情况,那宫妃也不会有那个胆子敢来求见晏长初,可是经过了一段和平时期后,其他人的胆子就渐渐大起来了。 没再有流血事件、据说晏公子对上滁宫的下人都很宽和,他们就觉得,这位晏公子应该是不忍见无辜人惨死或被折磨的类型。 虽然如果说起事件的前因后果,实在很没有来求人的立场,可是晏公子既然心软、能讲道理,那只要往心直口快、谏言心切的方向上靠,就还是有希望的。 圣上的问题确实就真切的摆在那里嘛,话难听但没错啊,晏公子如果有大局观,就也该主动往后稍稍,劝劝陛下雨露均沾。 来求见的宫妃完全不认同这种观点,也不想管这摊子事,那晏公子虽然风头正盛,但也没有对别的妃嫔做过什么,而在有那么一个人的情况下,她们也都歇了争宠的心,没有明枪暗箭,日子倒也算其乐融融,坦白来说,她在宫里过得比在家里好多了。 奈何家里的人百般逼着她来,也就只能希望晏公子心善,让她能敷衍地完成这个任务,回头能交个差就行。 虽然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摆脱那烂泥扶不上墙的狗屁家族,但这或许只能算是奢望了,就算晏公子再善良也没有帮她的义务。 是人就可能有弱点羁绊,她从那家里出来,弱点也在家里,若非被如此拿捏着,也不至于来冒这样的险。 少女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想着身后宫人拿着的准备用来送给对方的小玩意儿,抬起了脚。 然后就见到了从里面出来的男人。 她没见过传说中的梨督主,但官服却是认得的,因此一眼便确定了来人的身份,也知道,自己是没什么希望了。 她不知道是对方料到了会有这一出,还是纯粹的巧合,可那事就是梨休春办的,当着人家的面提这事,那是真的不要命了。 纵然晏公子再如何好说话,可毕竟她跟对方是没什么交情的,而跟一个从戴罪之身一路爬到如今地位的人比起来,二者取得晏公子倾向的手段自然是天差地别。 何况她也听说了,梨休春能到今天的位置,有一大半的原因是他是晏公子的亲信,一个是亲信,一个是陌生人,会更容易偏向谁不是几乎注定的事吗? 更别说她此行的来意就不可能让人高兴得起来了。 所以,梨休春既然是从上滁宫出来的,那么有西厂提督在场,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24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15 梨休春回到上滁宫的时候, 晏长初没再看着手里的话本,似乎在等他回来。 公子请放心,不会再有这样来打扰的动静了。男人这样向晏长初回复, 既没说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没说他做了什么。 得到了结果, 晏长初也没有追问, 不知是不是以为是什么小事, 很快又将目光放回手里书本了。 但在场的宫人却没这么简单就放下心,不如说反而更难以轻松下来了。 男人说话的语气很柔和, 好像真的是什么微不足道、不需要放在心上的小事, 可即便做着貌似下人回禀的事, 姿态也与其他所有宫人不同。 他看起来更像是刚刚灭口了什么人一样,周身的氛围与说话的内容都带着某种被隐藏起来的危险深意。 说起来梨督主似乎喜好熏香, 至少每次来上滁宫的时候都能闻到。 太监们少了几两肉以后, 在有些方面就会有点不便, 为了防止冲撞贵人,很多都会带个香囊或者熏点香之类的, 梨休春会熏香其实是既好理解,又算十分普通的行为。 可与其说是为了遮盖以防万一的异味, 在梨督主的身上,倒反而更像是为了遮掩血腥味用的。 男人回来的时候, 其实并没有多出什么浓重起来的血腥气, 就算是从外面传进来的也没有,与走前毫无区别, 甚至没有了外头的响动以后,一切也都重新归于了平静。 然而,在这种平静之中, 却仿佛埋藏了更多的东西。 果然,没过多久,皇城里就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陛下的后宫,解散了。 这样说不是很准确,尹却明虽然早就想那么干了,也已经着手了一大半,不过并不是他下了这样的指令,而是那些后妃主动请求的。 众所周知,除了那位晏公子之外,小皇帝的后宫就是个摆设,世阀被清除后,有关系的那些有试图垂死挣扎的,也一块被清除了,最后剩下的就零零散散几个人,要是不发生点什么事,基本都不太会想起来宫里还有那么几号人物。 而就在那次早朝的事件后,这些人被想起来了。 或者说,是在梨督主在上滁宫的那一天,发生时间短暂的、惊动了晏长初的动静以后,被梨督主想起来了。 他不可能如实对公子回复外面发生了什么。 公子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变好了,面对一个名义上是皇帝的女人的人,一定不会高兴。 而如果见了人,也就当然会得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听到一连串大臣请求让小皇帝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公子心里怎么会好受呢? 何况那个女人还是来为一个对公子出言不逊的人求情的。 不管是那些妃嫔,还是那些以后必然还会再上奏说同一件事的大臣,都是可能会令公子不愉快的存在。 而会让公子不高兴的因素、会打扰到公子的因素,都需要被解决掉。 这事处理起来有点麻烦,但是总的来说还是简单的,死、生不如死、还是活着,选一个。 在小皇帝已经做了不少事的情况下,他完成这件事就快了很多,尹却明对此事没有意见,梨休春愿意加快速度对他来说是好事,所以完全默许了。 大臣们当然是看出了一点端倪。 在进谏完子嗣的问题以后,他们本来以为这件事是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但后妃纷纷请求放她们出宫,显然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 虽说陛下对晏公子的爱重程度全国闻名,但再怎么觉得圣上不在乎其他妃子要不要离宫,妃嫔自请出宫都是一件可能获罪的事。 恋耽美 ——(17) 因而,一般来说,只要安分带着当个摆设就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情况下,不会有人傻到冒险去请求这种自由。 如果没有皇帝的意思,那些后妃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胆子?还是那么多人? 即使民间的百姓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可能只知道是妃嫔们请求了遣散后宫,但如果靠近事件的中心就会知道,其实是有死了人的。 个中行事风格很明显是梨督主的手段。 尹却明在批准那些妃子离宫的这件事上犹豫都不带犹豫的,习惯了陛下对晏公子特殊对待的人们大多不会对这一点感到奇怪,但说是说那些妃嫔主动请求的,但实际上倒与由皇帝下旨没多少区别。 这件事无疑是圣上在对他们之前在朝上的进谏做出回应,表现出了鲜明的态度,也让人不由得感叹,梨休春还真是皇帝和晏公子的一把锋利好刀。 如果是由尹却明自己下旨解散后宫,那群臣很有劝谏的理由,可现在是那些妃子自己请求的,还是那么一大群人,都说得上是某种程度的民心所向了,尹却明批准就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大臣们也很难有朝皇帝劝谏的理由。 不过,本来是作为牵制世阀的人所进宫的晏公子,陛下现在看起来是真的喜欢上了,也不知道对方如今会是个什么心情。 用这样重重手段来确保如此喜爱的唯一性,不知道这样的爱重对晏公子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民间百姓倒是为此感慨绝美爱情,想得少的人甚至觉得那些妃子们或许也是被如此真情所感动,才主动请求离宫的。 当事人晏长初毫无感想。 他本来在宫里就不会遇见其他妃嫔,虽说时间久了以后,宫里对见到晏公子的惧怕都逐渐消失了,不太担心见一眼就有性命之危,毕竟晏长初去宫宴的时候陛下也没有对群臣发作,但是日子过得好好的,没事干什么要去触霉头呢? 反正陛下对待晏公子以外的人都很一视同仁,不搞事的都当不存在,偶尔有几个升起点小心思的,有擅长情报的西厂在,事情还没搞到晏长初面前就已经被掐灭教训了。 就像那天早朝之后,来求情的人都还没能通报,就被梨休春一句话带过了。 所以晏长初其实都没见过其他人,那些妃子在或不在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此时正在把玩被梨督主送过来的一件精巧事物。 今天依然是小皇帝不在上滁宫,梨督主在。 尹却明表明态度事做得有一点点绝,大臣们也算是彻底放弃什么后代的问题了,毕竟这位新帝不仅很有自己的想法,搞事能力也是一流,西厂的刀更是真的挺快的。 这不,前脚他们才劝谏完,甚至都暂时放弃了,后脚妃子们就集体请求放她们离宫了,西厂的动作还不快吗? 所以,好,陛下对晏公子情深义重,不想碰别的女人,他们接受了,那后续继承人的事,就得看看过继什么人了。 当然,有到底把天子当什么的前车之鉴,谈论国家大事的余波还没彻底过去,他们不会傻得就这样跑去触雷。 但是一些有可能成为皇储的派系,就开始坐不住了。 本来,一般来说,大多皇帝如果可以的话肯定是会想要让自己的孩子继位的,而如今的新帝又年轻,又很有手腕,其他有极靠后继承权的人都不抱希望了。 可是现在一看,这不是很有希望吗? 这小皇帝喜欢男人啊,不仅喜欢,还一副除了那个晏公子谁都不准备要的架势,那还不赶紧到陛下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刚刚好,这会儿还有讨论国家政务的风潮,借口也有了。 所以,在被海量奏折淹没之后,尹却明又因为过继的事被绊住脚步了。 而梨休春看着晏长初对手里物件很有兴趣的样子,比心情暴躁的小皇帝感觉好多了。 虽然外界传言梨督主残酷无情,心狠手辣,但他也不是逮着谁就杀的人,所以纵然上滁宫的下人总忍不住怀疑那天他听到动静出去是不是杀人灭口了,他也没有真的杀了来找晏长初的女孩。 让后妃们主动请求离开的过程中确实死了人,但那都是看不清形势死犟的,在这群剩下来安静不搞事的人里,这种蠢货其实很少,毕竟只叫人走又没说会亏待她们。 而那个前来找晏长初的女孩,则是非常明智的人,并且借此抓住机会彻底跟她厌恶的家族一刀两断了。 能有机会抓,主要是梨休春看中了这人带过来的那些小东西,那女孩很有研究各种稀奇古怪东西的天赋,如果能讨公子欢心,那做个交易也不赖。 在整个说服其他后妃的过程中,这人也出了不少力,某种意义上,现在算是西厂的人。 因此,现在晏长初手上的东西,就是那女孩做出来的。 晏长初的兴趣不是假装的,就像他看各种作品也是因为他想看,所以是真的觉得这个小玩意儿挺有趣的。 所以他也就开口问了,做这东西的人是谁? 梨休春万万没想到他之前阻止了那人来见公子,现在公子居然反而对那个女人感兴趣了。 其实仔细想想,虽然公子是陛下的人,但也不能肯定公子肯定是喜欢男人的,或者说,不一定是可以只接受男人的。 大环朝普遍还是喜欢异性的多,公子虽然是因为长得好看被送给小皇帝的,但是不能因为长得好看,就笃定他肯定是喜欢男人的。 如此一来,公子说不定会喜欢女人的。 平常那些宫妃都不会晃到公子面前,但是论姿色,照世俗标准来看应该都还是好看的,做这东西的女人也不例外。 虽然现在公子还不知道对方的性别与模样,但是对手里的东西感兴趣,还询问自己,就说明对制作者有了一定的基础好感。 而如果公子见到人,发现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子,那好感会变得更深吗? 如果会的话,公子会喜欢上对方吗? 他的担忧其实是很不确切的,可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所以面对公子抛给他的这个问题,梨休春没有给出制作者的具体信息。 他只是回道:是西厂里的一个手下。 第25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16 有那么一瞬间, 梨休春其实很想杀人灭口,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公子对那些东西有兴趣,而那个女人是制作那些东西的人, 如果杀了对方, 那谁来制作这些东西呢? 好在, 公子似乎只是一时兴起询问了这个问题, 在得到了答案以后也没有继续追问。 整件事就彻底告了一个段落, 尹却明之前向晏长初问要不要一起去的秋猎也快开始了。 在此之前,小皇帝为先前的忙碌发了一通火。 这种小事也要朕来定夺, 你们这些大环朝的国家栋梁都是死的吗? 别以为朕不知道有些人的心思, 皇储?都那么盼着朕死吗? 这样之后, 秋猎前的尹却明终于安稳下来了。 皇帝都发火了,那也不用为了证明别无二心疯狂讨论国家大事了, 讨好不成反被厌恶的话完全是得不偿失, 往尹却明面前刷存在感的人也都消停了。 面对朝臣时, 尹却明总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被气死,但面对晏长初时, 他的心情又终于变好了。 无他,大部分都消停了, 而马上就是他们的第一次一起出宫了。 虽然这不是小皇帝的第一次秋猎,但是本来他的重点就不在这个活动上, 跟晏长初一起出门才是此行的最大意义。 然而, 往年秋猎他基本都没什么兴致,今年秋猎, 他原本的兴致又被打扰了。 臣救驾来迟。 穿着青灰官服的男人神态恭敬,但说着救驾来迟,对着的人实际上却是一旁的晏长初。 此人正是本不该出现在这的梨休春。 他们遇刺了。 秋猎这种活动基本上都是比较固定的, 由此,各种各样的刺杀也经常会在这种时候上演,尹却明还不算年纪大,却差不多都已经要习惯了。 倒不是说皇帝治理天下有多无道,只不过刺杀这种事嘛,最适合用来表现自己的忠诚之心、陷害政敌、推波助澜某些决策了。 所以与其说怎么总有那么多人看皇帝不顺眼,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多方策划,安排演一出有惊无险的刺杀占的比重更多。 当然,也不是没有货真价实的刺杀,毕竟秋猎这种活动确实很适合被刺杀,看不顺眼皇帝的人确实是有一定比例的。 在皇宫里的时候,就算不能说铜墙铁壁,守卫都是比较严密的,而秋猎虽然也有不少护卫,但安全防护上的劣势却会多上很多。 话虽如此,尹却明还是不想在这次秋猎中遇到刺客的。 说是说遇刺了,但其实并没有人受伤,晏长初和尹却明都没看到人,只听到外面出现了一片混乱,这场刺杀就已经以失败告终,刺客被抓住了。 因为已经有相当的遇刺经验,甚至作为皇子的时候,尹却明本身也是皇帝遇刺的获利者,所以在见到本来不应该出现的梨休春时,他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该不会是梨休春设计的吧? 不过这主要是出于情绪上的不满,尹却明也知道,有晏长初在,不论是本人谋划还是纯粹的推波助澜,梨休春都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但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尹却明心情不好,说话的语气也不客气,哪里救驾来迟?梨督主来得可真是刚刚好。 要是不知情的人,听他这样说话,估计会觉得,陛下难道是在怀疑梨休春设计了这场刺杀? 作为西厂总督,梨休春本确实不该出现在这,但也因为统领西厂,梨休春会出现在这很说得通。 西厂在收集情报上是专业的,所以在得到可能有刺杀的消息时,梨休春赶过来非常正常。 被小皇帝阴阳怪气的梨督主没什么反应,尹却明倒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晏长初面前这样说话,很像是在欺压梨休春,于形象不利。 因而他很快调整了表情,接着道:既然刺客已经抓到了,那也别杵在这了,去审讯调查吧。 但梨休春对小皇帝不是完全言听计从的,他只对晏长初言听计从。 所以男人只是回道:臣带来的人已经在审讯了,在此是为防止再有贼人刺杀。 说是这样说的,但是很明显梨休春是为了在晏长初身边保护。 虽然,众所周知,梨督主是个太监,但其实就算跟锦衣卫比起来,武功也不弱,甚至确切的形容,是武功路数十分阴诡、十分符合对太监的刻板印象。 所以梨休春说要在这里防止有贼人来犯,倒也没人认为他在说大话。 尤其臣过去常在公子身边侍奉,臣以为,留下来既不妨碍公子行动,也能方便贴身保护。 他的意思就是要像以前一样伺候晏长初,顺便保护对方了。 那你就跟着我吧。晏长初说。 尹却明也就不发表反对意见了。 虽说他知道晏长初是很强的,他也觉得,这梨休春肯定又是故意的,但能以防万一也好,在这一点上,梨休春说得算比较有道理。 没有道理的是,作为大环朝的臣子,一般来讲都应该是以保护当今圣上为重,梨休春说话简直就像在无视皇帝的存在一样,而偏偏他又是在跟皇帝说话。 不过,考虑到陛下对晏公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特殊、一个行为比一个行为更让人震惊的情况,梨督主以晏公子为重,还挺能让人理解的。 大环朝全国上下都已经接受当今天子对晏公子爱之深重的这个设定了。 所以有听到这些话的人,在一开始的意外以后,想了想,又很快就自我说服了。 不愧是能在短短时间就爬到如今地位的人,居然能一边理直气壮地无视圣上,一边言行竟还是符合上意,这操作,学不来。 一般人要是像梨督主这样搞,说不定没过多久就没命了,也许就是因为在晏公子身边服侍过,所以才能有这样的底气吧。 要说起来,那位晏公子的的确确让人一见就能理解陛下的行为,也可以理解梨督主刚刚那样有勇气的行为了。 以前晏长初大多时间都待在宫里,所以除了曾经有在宫宴上见过他的臣子,外面的人是都不知道这个晏公子究竟长得什么样的,只是听说非常好看而已。 但是这一回晏长初出门,见到的人就多了,效果也就有点震撼。 天子秋猎是有军队护卫的,而青年毫不遮掩容貌地走出来时,一排排军士看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忽然收到命令或者有敌袭。 在没见过本人之前,人们听去过宫宴的人传出来的对晏公子的说法,大多会觉得有点夸张,可是直到见过那张脸,才会发现那居然是写实的说法。 就像如果将这一情景讲给别人听,没见过晏公子的人一定会觉得,可能是非常好看,但那样说还是过于夸张了,然而那却是真实发生的事。 被选中一同随行的宫人想得漫无边际,一边在见到青年准备上马车时,自觉地蹲下身来,让对方能顺利上去。 就是在这时,一旁传来的目光像刺人一样落在了他身上,让他心中抖了一下。 是梨督主,可自己只是在履行职责,应该没有做错什么才对。 是错觉吗?因为对对方的凶名心有戚戚,所以才觉得平常看过来的眼神也很可怕吗? 很快,他就发现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了,因为等到了目的地,晏公子要从马车上下来时,梨督主一脚踹开了准备蹲下去的他,指挥着手下的人换成了不知从哪来的小脚凳。 晏长初为这一出顿了顿脚步,在踩上凳子时看了梨休春一眼。 男人低眉敛目,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晏长初便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 梨休春说要像过去一样服侍晏长初,他就真的彻底取代了原本在这一路上照顾对方的人,像过去一样接手了所有近身事务,落实了贴身保护这几个字。 休春。 青年叫他的时候正靠坐在床上,因为刚刚洗完澡的缘故,墨发披散下来,只在衣衫外披了件外袍,很是慵懒。 大环朝的秋猎活动,不可能到了就开始,必然要好好休整一下,养精蓄锐,因此所有人都和平常一样准备休息。 和晏长初不同,梨休春此时还穿着来时的那件官服,听见公子叫他,便走近了对方,是。 晏长初看了一会儿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人,然后说道:蹲下来。 梨休春也没问为什么,听到对方这样说,便依言蹲了下来。 青年本放在床上的腿就踩上了他的肩膀,一使力,男人就倒了下去。 梨休春本是能稳住身形的。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来,他都不会这样轻易就倒下去了,可那个人是晏长初,他就完全想不起来要稳住身形了。 恋耽美 ——(18) 那润白的脚还稳稳地落在肩膀上,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对方精致的下颚、浓长的眼睫和白净锁骨。 梨休春没敢将视线转到自己肩膀的方向,余光却能瞥见白皙的脚踝,和隐入衣料的小腿线条。 那长长的青丝从青年肩膀垂落几缕,恍惚有种被发尾拂过的错觉。 公子朝他微微倾下身,语意难明,第一次见面时,我问你是否很想要我踩着你,是调侃,可如今看来 青年小幅度地侧过头,目光却仍直直盯着他,停顿的语调连着胸腔皮肉下的心脏也一同被吊起来了。 红润的唇瓣开合间,他以为自己会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可那问题却在实际上真切地传到了他的耳朵。 你是不是其实真的很想要我踩着你? 那像是真挚的问询,梨休春却为此屏住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太卡了,这一章现在才写完 第26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17 男人一时没有说话。 梨休春完全想不出来自己此刻应当如何回答, 他的大脑完全空白了,只知道公子可能真的会厌恶起他来。 这个时候,一部分的他甚至希望能有个刺客或者别的什么人来打断如今的场景。 但是另一部分, 他又反驳起那种不顾公子安危的希望, 混乱中又想着, 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与对方如此亲近了? 他也能想到公子是为何能发现这点端倪的, 因为他白天里时的行为是很突兀, 可是如此杂乱的思绪中,却没有一个能告诉他, 此时此刻, 应当如何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那应该只是很短的一段沉默,梨休春却觉得很漫长。 大约是因为这异样的沉默, 因为他不是立即否认, 所以反而从另一个方面承认了这个问题, 晏长初得到了答案。 看起来答案是是了。 公子说,脸上没显出厌恶的痕迹, 但梨休春又很难分辨出那是什么神色。 作为时而会负责审讯的西厂提督,梨休春本来是知道自己的反应会如何从另一种方向被获知到信息的, 可在那样突然的时刻却完全没想起来。 或者说,他想要说点什么, 他知道他应该要说点什么, 大脑却完全给不出希望的回应。 梨休春还是判断不出来晏长初的神情,但青年的腿却已经开始从他身上离开, 仿佛眼前的整个人都会随之彻底离开他一样。 在这样的恐慌之中,身体比大脑更先行动起来。 他忽然抱住了青年正准备收回的腿。 这过于突然,不仅是晏长初没有预料到, 就算是做出了这个动作的本人也没有想到。 臣我男人开了口,吐出的话却磕磕绊绊,既不顺畅,也无后文。 梨休春能在这样静默的片刻中想明白自己方才的反应,就像其他即将被拖出去斩首的那些奴才一样,情急中抱住能判夺生死的人的大腿,试图求情挽回。 他是在想要挽回似乎要离他而去、可能再也不想要他的主人,身体反应在试图请求。 可是在先前的问题与答案中,在此刻的情境中,却更像是一个不知廉耻、得寸进尺的登徒子。 属于人类的体温正贴着他的前胸,手指甚至能感受到一片肌肤的滑腻,温热而柔软。 纵使眼睛看着的是别处,先前青年踩住他肩膀时的景象,却又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了。 夜间的温度本有些微凉,何况现今又是秋季,烧着的烛火也没能将屋子里温暖几分,他的手也本该是被夜风吹得有一些凉的。 可此时此刻,却能感受到某种异常的灼热,正如以往他肩膀上像旧疾复发的热意。 而在方才被公子脚踩过之后,他的肩膀确实又感到开始发热了。 不仅是发热,该说是更像在发烫一样,包括如今隔着衣物所贴紧了青年的前胸与手臂,还有触碰到对方裸.露在衣料外的肌肤的指腹。 原先因为意料之外的问题而屏住呼吸,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他却感到连呼吸都像是在冒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卡 感谢在20210106 04:46:47~20210106 21:1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寇达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18 梨督主这病, 可比我的还难办。 带着丝丝凉意的声音响起,梨休春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在抱着对方,登时松开了手。 晏长初收回脚, 梨休春在床边跪了下来, 情景与他回上滁宫向公子告罪时有些相像。 但这一回, 他是不敢再像那次一样爬到床上去自证忠心了。 臣有罪。男人低着头, 连说的话也与上次十分相像。 床上的青年看着又低头跪下的人, 倒并未像上回那样呵斥对方放肆,也不像是要发怒。 你喜欢跪着? 梨休春愣了愣, 不知道公子这是对他关于被对方踩着这种问题的延伸理解, 还是不喜欢他跪着。 回想之前公子的话, 是认为他生了病吗? 虽然某种意义上也不算错,但对于这个问题, 他还是回道:不是。 是臣以下犯上, 冒犯了公子。说到这里, 男人又有些与平日不同的退懦,但如果是公子命臣跪的话, 臣也可以喜欢跪着。 听到这话,晏长初似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唇角的弧度没有上扬,话语中却能听到几分笑意。 以下犯上?你上回请罪的时候才叫以下犯上, 今天, 不是我在踩着你吗? 这让梨休春又仿佛回到公子所说的上一回以下犯上后请罪的时候,难以分辨对方究竟是否真的生气了。 上一次, 他胆大包天做出了逾越的举动,也忐忑于公子大概是为这样的冒犯而生气了,但最后公子仍然还是原谅了他, 并且他的行为主要是为了证明自己别无二心,还能有些许底气。 可今天,今天他虽然在行为上只有恐慌时抱住对方的腿这一点冒犯之处,但对主人有不轨之心,完全比为证忠诚而逾越更加有罪。 公子他没有生气吗? 可是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明明之前还像以前一样叫自己的名字,现在又改成了梨督主,很显然疏远了许多,就像他上次请罪时,公子对他开口,也喊的是这个称呼。 但是晏长初似乎并没有一定要听他回答的意思,谁都可以吗?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尾,梨休春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公子的意思,只有公子才可以。 想了想,他还是解释道:臣并非是嗜好被人虐待或羞辱,只是因为是公子的亲近,才情不自禁。 即便从公子之前的话语来说,他可以解释说是自己有异于常人的癖好疾病,那比觊觎自己的主人要更能够令人理解一点,也能减少被公子厌弃的可能。 可是可是,不是谁都可以的,是谁都不可以,只有公子才行。 是因为那是公子,所以才渴求的,所以才嫉妒那个能被公子借力上下车的人。 如果他违心地承认只是因为有怪癖,公子反叫别的人来满足他怎么办?他一点、一点都不想碰别的人。 那就是说床上的青年像有几分了然,将眼前人的脑袋抬了起来。 他问:你想与我亲近? 烛火的光晕染了玉白脸颊,好像那精致眉眼都温软起来。 第28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19 这柔和的模样似乎能给人错觉, 仿佛只要他说是,公子就会应允了他。 梨休春知道那只是光影的作用,可话已经说开, 不可能再有否定的回答, 因为有了这样不会再有变化的走向的确定, 他竟也像被蛊惑了一样, 回复肯定的答案时生出几分不切实际的希望来。 青年的长睫被烛光镀了层金边, 眨眼颤动时如振翅的蝴蝶,他的心也随之颤动, 在欲飞与下坠中摇曳徘徊。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 男人的脸是被捧着抬起来的, 尚未离去的手还停留在面庞上,能感受到细滑的温度, 梨休春费了劲才稳住不知是为这距离与触碰、还是为那未知决断的忐忑而紧促的呼吸。 他被俯视着。 在这样因二人的姿势而自下向上仰望对方时, 像仰望一个会眷怜信徒的神明。 但是。 休春。晏长初开口, 依然是在被光映照出柔软轮廓的、好似留有温情的神色。 但是随后的话语却让那只意象里的蝴蝶彻底坠落了。 他说道:换别的人来这里吧。 手也一同收了回去。 先前被触碰过的地方在失去另一个人的温度后,反而有些变本加厉的冷, 梨休春没直接执行这个指令。 臣他还跪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后才组织好语言, 刺杀一事尚未彻底结束,为公子安全起见, 臣留在此处才是最恰当的。 即使不论私心、不论似无希望的垂死挣扎, 这也是最应当的方案。 晏长初没管这些,你说为我尽忠, 却无法遵从我的指令? 可事关公子安危话没说完,他就止住了。 青年的神色未变,却明显不容置疑, 梨休春知道如果自己再坚持,就连所谓的尽忠都没机会了。 哪怕那再是最佳方案,能够替代的却也不是多么危险的选项,因此他最后还是没再继续。 是。 男人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贴身服侍的人就重新被换成了原来的,又调了不少负责护卫的人,梨休春住到了匆匆被整理出来的屋子。 虽然大多数房间本来就被准备得很万全,但梨督主毕竟位高权重,更改的决定来得突然,下人们也有些担心会被故意挑错处,何况那还是个传言心狠手辣的人物。 好在,梨休春心思并不在这种小事上,也就没发生他们担心的事,一切都还算平静。 然而另一头,夜晚的平静里却有了少许波澜。 你是说,梨休春被赶出来了?年轻的君王问,本预备拿起茶盏的手停了下来。 这问题来得很不准确,因为汇报的消息只是说梨督主出了晏公子的房间,住到了别的地方,也有可能是梨督主自己想出来,或者是晏公子体谅对方,才叫别人接手了杂事。 但这些本来就是不确定的,圣上这样说,汇报的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反驳。 所幸,尹却明虽然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但并不真的需要回答,他对自己的结论十分确信。 梨休春不可能自己放弃这种好事,而晏长初平常万事都不经心,更不会管这种小事,就算哪天想起来,只要梨休春坚持,也就完全懒得管了。 所以真相就很显而易见了,一定是梨休春在哪里惹了晏长初不高兴,被赶出来了,或者长初终于没有了对那个家伙的兴趣。 不论是哪一种,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尹却明的脸上出现了几分隐秘的喜色,前来汇报的人不太确定是否是自己看错了,但陛下的动作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过来。 小皇帝对对方吩咐了几句,听完指示的人有些犹疑,但还是接收了陛下的命令,外出办事去了,只心中有些感慨。 早就听闻陛下对晏公子有多喜欢,可就算如此,今日看来也会觉得百闻不如一见。 第二天,就到了正式秋猎的时间。 晏长初一觉睡到自然醒,也没人来叫他,不过今天起得还算早,没出现又迟到的事。 如果有随同天子一起来的妃子,照往常的惯例是只在外围观看的,但晏公子显然是特殊的那一个,即便不清楚会不会上场,还是给他准备了各种装备。 没人对此有异议,尹却明也当然没有怪罪说这不合规矩,虽然他有别的计划,但如果长初想要参加,自然也不可能阻止。 不过晏长初并没有参与的意思,挥挥手就让人把装备马匹都带下去了。 倒是有人想让这位晏公子试一试来着,也不是为了刁难人,只要见到了本人,就算原本是为了刁难,也基本说不出口。 主要是觉得一个长久闷在深宫里的人难得到了野外,若是一同狩猎的话想必更尽兴一点,但看那毫不健壮、更偏向文弱的身材,又加上当事人已经拒绝了,便没有开口。 虽说多运动锻炼能让身体更强健,但是那晏公子看起来就跟舞刀弄剑很有距离感,要是不小心伤着哪了,以圣上对对方的重视,提出建议的人可能就会被迁怒。 锻炼什么的回头什么时候都能做,没有必要在这种场合下提出来自找麻烦。 晏长初是没准备参加的,梨休春属于可参加可不参加,晏长初能感觉得出来对方人就在附近,可大概是因为昨天的事,认为公子暂时不想看见他,也没见着人影。 按照往常的惯例,还是年轻力壮的皇帝是会亲自参加的,所以在一圈从没注意过的面孔里,所有骑上马的只有尹却明这一个熟悉的人。 发出了开始的信号以后,骑着马的狩猎人员们很快就没影了,只留下几个不上场的人员待在原地。 虽然是因为秋猎出来的,可正式开始没多久,晏长初就已经觉得无趣了。 没人会敢来找晏公子搭讪解闷,而所谓的狩猎,人都跑进树林里了,没什么好看的,就算是加油助威也传不到里面的人的耳朵,晏长初本人也不会干这种事。 即便想要看具体情况的话,也不是不能看,不过凡人围猎,在仙君的角度看起来就会相对平淡许多。 系统也询问要不要配上音乐、剪辑围猎实况观赏观赏,那想必会比直愣愣的观看实况有意思得多,但晏长初拒绝了。 【马上就走了,没必要多费这劲。】 听到这话,本来还想问问要不要放点其他世界作品的系统,放弃了这个问题,想到昨天尹却明吩咐下去的事情,也不奇怪晏长初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只不过,再想到昨天和梨休春发生的事,系统也有点不确定宿主的想法。 【在这个世界里,比起位面之子,您更喜欢尹却明吗?】 晏长初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往休息的地方去,【现在的话,我都不是很喜欢。】 青年已走进一片阴影中,除了那白得无法忽视的肤色,整个人都在黑暗中有些不可见。 恋耽美 ——(19) 【虽然有亮点,可还完全不够。】 在半垂落的细密睫毛下,那双眼睛像有闪过幽蓝的光,可在很快又步入日光中的行进中,更像是某种错觉,唯有那后半句话的叹息,能听得十分真切。 系统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再看对方的动作,难道宿主说的马上就走了不是因为尹却明,而只是单纯觉得无趣而走了吗? 或者是 【不喜欢这个世界的话,需要准备跳跃至下个世界吗?】 【没关系。】他这样回答,【事情很快就会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穿过屋檐树木的阴影与错杂散落的亮白日光,在一片空旷土地上,年轻的君王正绕到小路上,从树林里骑着马朝这里奔来。 长初。尹却明停在了青年面前,从马上下来,脸上带着少年人的朝气与欢喜。 我就知道你会觉得无趣出来的,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在正经的由天子参与作表率同乐的围猎活动中,小皇帝像逃课的学生一样溜了出来,要带着人一起跑出去玩乐。 即便在其他时间也能够游玩,可是背着人偷偷出去,总会更有异常的自由感和紧张感。 那实在不该是一国之君该做的事,要是被别的人知道,恐怕会觉得太昏头、成何体统,尹却明本身在大部分时候也都是一个相对稳重的皇帝。 但晏长初只是看着那张半真半假期待的脸,没考虑什么就同意了这个提议。 两个人就在极少量的随从跟着下,假装成平民百姓走出了围猎场地。 梨休春在暗处听完关于两人去向的汇报,许久没有说话,风吹过树叶的细碎声响也显得格外沉闷。 汇报的人直觉督主一定心情很糟糕,毕竟圣上这种行为实在是太乱来了,怕不慎触发了督主的怒火,也没敢说话。 半晌,梨休春才吩咐道:找几个人跟着,保护好公子和陛下。 是。 做完指示,梨休春也没再待在原地,而是去了审讯刺客的地方。 西厂刑讯严酷,刺客抓到没过多久就已经供出了内幕,梨休春昨天刚被晏长初赶出去就得到了消息,并传给了晏长初和尹却明,尹却明也是在手下人从西厂得到消息传过来时得知的,顺便因为没有被掩饰的动静知道了梨休春被赶出去的事。 真相并没怎么超出料想的几种情况,就只是世阀余孽跟那个在朝上出言不逊被拉去西厂的官员的家族,在落魄遇见后一拍即合狼狈为奸,想要报报仇,再不济也给人找点不痛快。 因为真的已经很落魄了,所以找的刺客杀手也不太专业,没有出现被抓就自尽保全线索的情况,在西厂手底下没撑过多久就全部交代了。 因此,在已经得知刺杀前因后果的现在,其实倒也不用很担心再有第二波刺客,不能说在明知危险没有彻底解除的情况下如何乱来。 话虽如此,也不能保证就一定不会遇到危险了,尤其是装扮成平民,就可能会遇见平民会遇见的麻烦。 不过梨休春不悦的当然不是这一点,他也不觉得那个小皇帝真有那么蠢,不会考虑到这些事,只是他很不痛快罢了。 见到梨休春出现,早已结束审讯的西厂人员都有些不安,担心是不是还有什么隐藏的线索没有审出来,或者新发生了什么事。 即便没有见过梨休春,但从穿着和其他人的态度中,刺客也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见梨休春开始整理衣袖,他一时很恐慌,我真的什么都招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 没关系。容貌邪异的男人说,语气有些阴柔,但那张可以说得上英俊的脸,却很是渗人,你什么都不说也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8 18:00:00~20210112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独的傻逼 6瓶;陌上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20 尹却明问晏长初要不要一起去秋猎的时候, 说附近会有各种集市与活动,并不是胡言,外面确实很热闹。 围猎的地方是大半野生景观, 但这种有规律的活动加上人很多, 更要安排住的地方, 另一半就算是山庄了。 虽然来的人通常不可能长住在这里, 但给天子和各种达官显贵居住的地方, 不可能他们不在的时候就也直接荒废,一个人都没有。 所以这座山庄是有人守在这里、有人住着的, 平时需要采买各种必需品, 就不可能和百姓离得太远, 不会真的建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再加上,秋猎这种活动有那么多重要人物, 如果在荒山野岭, 哪怕做了足够的后备, 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也还是会很危险。 因此晏长初和尹却明没走多久, 就到了人群居住的地方。 难得有京城来的一群贵人,一来客流量会增多, 二来不差钱的大人们会有相当一部分出手阔绰,所以每当这种时候, 各种商贩就会抓住机会, 密集地做起生意来。 商贩与活动多了,会来逛的百姓也多起来, 两个人来逛集市,会感觉像在过什么节日一样。 不过,虽然说是打扮成了平民的模样, 两个人的相貌气度都很好,穿的戴的更是昂贵,身后还有仆从跟着,再加上是陌生面孔,当地的人们很快就判断出他们是京城来的。 这倒没什么,做的就是京城大人们的生意,通常只要小心点别得罪人就行了。 而且在年复一年中,这几天也算是默认要与民欢度的日子,就算是达官显贵,也不太会在这期间惹事,至少表面上要做一个宽宏大量的人。 所以哪怕有人不小心得罪了贵人,只要别太出格,基本上都会被放过的,总体来说都是比较轻松的氛围。 可晏长初跟尹却明出现没多久,整条街都变得有点寂静。 在时而会有达官显贵来逛的情况下穿着华贵、有仆人跟随算不了什么,尹却明以前也偶尔会出来逛一逛,当然不是像今天这样,而是更闲暇的时间,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要是说发现了他们的身份,应该也不是,否则这一整条街都会要跪下来了,不会仅此而已。 也不算是仅此而已,两个人往哪里走,哪里就会自动让出一条道来,排场还是有点大的。 不需要如何思索就能想明白,和以往相比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一个晏长初。 那张脸的威力已经算是有所领教,今日看起来,有一个长成那样的美人在身边,就连在前面开道的人都不需要了。 如果是别的人,大概可以这样在私底下调笑,可尹却明有点不是很喜欢那么多人都看着晏长初。 集市的氛围变成这样,被注目的当事人也不是很有继续游逛的心情,就好像人一来就冷场,总不会叫人多高兴。 而且因为美貌与气度这东西实在是很难假冒,在知道天子会带着晏公子一起来的前提下,面对这种姿容,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地猜测二人的身份了。 以前最多也就是被当成哪家大人的孩子,即使有能猜出身份的聪明人,也不多,大多数的人都不会那么大胆地往一国天子的身上猜。 现在哪怕百姓们都没见过二人的相貌或者画像,但全国都听闻过圣上和晏公子的爱情故事,并且不少人为之感动,两个人组合起来的特征又过于显眼,竟是前所未有地被如此多的普通百姓猜测得接近真相。 在二者因素的加成下,他们也没再继续在人多的地方逗留了。 小皇帝向晏长初示意一旁的酒楼,我们去那吧? 酒楼是有单个包厢的,即便也有人,坐到包厢里就不会再有被那样注目与猜测的情况了。 事实上,尹却明本来就是打算带晏长初去酒楼的,原先是考虑到中午需要吃饭,必然会去酒楼,现在起因不同,结果却是差不多的。 晏长初没有异议。 他不喜欢戴面具,因为那总会有点不舒服,如果只是为了特定的目的,被那样注目倒没什么,但如果是为了参与节日庆典这种活动,因为他的到来而一切暂停,却很没意思。 哪怕他最根本的目的不完全是出来游玩,可也确实没有停留的必要。 进了酒楼,确实还有一些注意力转移过来的人,但坐到包厢里关上门,总算彻底安静了。 秋猎的这段时间,当地很多商铺都会做活动,现在还没到吃饭时间,可请了有点名气的说书人,此刻人也不算少。 底下刚好正在讲当今天子和晏公子的爱情故事,缠绵悱恻荡气回肠,十个情节里八个是瞎编杜撰的,听众却都听得很津津有味。 包厢的隔音质量还可以,毕竟也算是当地比较大的酒楼了,但推开朝酒楼大厅的窗,就能听见下面的声音。 晏长初和尹却明面前的桌上已经送来了茶水和瓜果甜点,两人边吃边听,像是在听一个与他们无关的同名故事。 小皇帝没有被造谣的不快,比起完全无动于衷的晏长初,他倒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长初若是有像那说书先生讲的那样喜欢我就好了。 一旁站着的随从全都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被提到的当事人没低头,但比随从更像什么都没听到。 在宫里的时候,上滁宫里的娱乐项目当然也有听说书,但是明知自己是在皇宫里说书,便不可能讲到宫内外或朝内外相关的话题。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那说不定真会有说书人讲朝堂皇宫的故事,哪怕是在别的时间段的这个地方,也能够理解。 可是在皇帝与达官显贵就在本地的秋猎时期,哪怕整体气氛都算宽松,在有些方面却是不可能宽松的。 讲其他任何题材的故事都可以,却偏偏讲当事人就在附近的故事,无论好话坏话,都有可能得罪天子的风险,这个说书人有那么傻吗? 所以只要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就明白了,这一定是尹却明授意的。 特地在围猎时溜出来,把人带到安排好的酒楼里来,肯定不是只为了讲那么一个皇帝和晏公子的恩爱故事。 果然,见晏长初的神情毫无波动,一点不为楼下添油加醋夸张的故事羞恼或不快,尹却明也没继续围绕这展开什么。 楼底下开始了下一个故事。 说到圣上和晏公子的终成眷属,想必各位一定会想到曾经在晏公子身边服侍,如今掌管了西厂的梨督主。说书先生这样串联转场,不过我们今天不讲梨督主如何忍辱负重,最终成功翻案的惊心动魄。 话说那梨休春执掌西厂以后 他开始讲梨休春如何残酷冷血,暗示怀疑没有了被切掉的那几两肉以后,也像一些能循到往例的太监一样,开始心灵扭曲,以虐待人为乐。 当然,那没有非常明目张胆地贬损批判,但话里话外充分地给出了暗示,能够让人往对方残暴不仁、血腥冷酷的方面想。 晏长初依旧无动于衷。 见对方还是没什么波动,小皇帝也开始听得心不在焉。 尹却明的心不在焉主要在于两点。 其一,他搞这一出,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降低梨休春在晏长初心里的印象值。 在原来,晏长初对梨休春大概还有点兴趣的时候,他不会做这种可能想一想,就知道是自己的手笔的事,那有可能会让晏长初不高兴。 但是昨天梨休春被赶出去了,那充分说明了对方的地位在晏长初那变得有多低,他就可以稍微放开手脚,试着清除梨休春最后可能的障碍。 而看晏长初的反应,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他曾经感兴趣的人被当着他的面这样贬损。 其二,晏长初仿佛对所有事都毫不在乎。 最开始,他埋怨对方在自己在位的时候出现,可到了现在,他完全改变了想法,希望晏长初一直留下来。 然而,即便他曾判断晏长初会在玩尽兴以后才离开、会在此待上一段时间,现在也已经到了秋天了。 无论是怎样的奇珍异宝、新奇事物,对方都不曾停驻多久的目光,哪怕是好像常看的表演,晏长初也从未有过任何情绪波动。 而那个貌似有过兴趣的梨休春,如今也被赶出去了。 这说起来有一点矛盾。 一方面,他不喜欢晏长初对别的人感兴趣,对于梨休春没有了曾经在对方面前的地位感到高兴。 另一方面,在这个世界,与这个人距离更靠近的,只有自己跟那个梨休春,可实际上,晏长初也从没将他们放在心上过。 只要见到那双淡漠的眼睛,和言行神色,就能够再明确不过地意识到,晏长初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毫不在意,没有能够让人笃定绝不会离开的足够理由,也有无人能够阻拦的力量。 他可以像来时一样,毫不在乎他人想法地出现,也可以随时离开,而这个世上没有能够停住这个人脚步的东西。 如果有一天,晏长初真的觉得玩尽兴了,或者感到实在无趣,而准备离开,该上哪才能找到人? 他连他究竟是不是人都不知道,是该去九重天上还是黄泉地狱、或者深山野林去找? 最无法否认的是,哪怕尹却明是天下之主,顶着什么真龙天子的名头,他也只是一个凡人,上不了天,也下不了地。 不仅如此,无论是从稀世奇珍来看还是从被赶出去的人来看,晏长初有兴趣的东西已经在变得越来越少了,不知何时可能会离开的可能在越来越大。 不过,既然梨休春已经在被厌弃的边缘,那么能作为牵绊住这个人脚步的存在,就只要是他尹却明一个人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小皇帝便还是继续了原先的打算。 现在这个时候,知道他跟晏长初一起出来的梨休春,一定心情非常糟糕,这会儿想必是在刑讯拷打,发泄被抛弃的绝望和嫉妒。 梨休春审讯犯人,也是职责所在,之前抓住的那个刺客还没处决,长初有兴趣看一看吗? 稀世奇珍无用的话,严苛酷刑如何呢?如果感兴趣的话,那会是另一个方向,如果讨厌的话梨休春,就完全没有争的机会了。 无论哪一种,都是对他有利的。 晏长初或许会看出来他别有所图,可是这个人对大多数事情都不在乎,所以 青年看了他几秒,与平常一样看不出喜怒,然后应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2 18:00:00~20210113 0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寇达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21 恋耽美 ——(20) 秋猎的山庄是没有像西厂那样的刑讯室的。 在西厂, 各种刑讯工具应有尽有,设备相当完善,而在山庄里, 对比之下就显得简陋许多。 这毕竟是一个类似度假的地方, 不像西厂还有专门关押犯人的监狱, 山庄里关押犯人的地方相对没那么专业。 不过工具设施不专业, 西厂的人员总是专业的, 就算没有场地和工具,这些专业人员也能有几十种折磨人的方法。 梨休春自然尤其是个中好手。 从还没有进西厂时处理人的手段来说, 无师自通的梨督主已经很有天赋了, 或者说与推拿和医学相关的基础知识帮了很大的忙, 他完美地将自己的知识融会贯通。 而进入西厂以后,有了更多的前辈经验, 有了更多可以练习实践的犯人, 就算天赋平平, 也可以依样画葫芦,学会诸多审讯手段, 何况梨休春的头脑非常不错,在刑讯上就更加十分精通。 除此之外, 另外两个因素也为他比略知一二的推拿医学更精通审讯进行了相当的添砖加瓦。 在进行翻案的期间,抓捕的犯人很大一部分都是那些世阀, 尤其与梨家冤案有关的人占了不小的比重, 面对可以算得上是仇敌的存在,当然不可能手软。 如果说西厂的其他人审讯犯人、精通刑罚是因为工作需要, 在面对被折磨的人时纯粹是在进行工作,没有多少个人的好恶,偶尔也会对工作产生心累的情况, 梨休春就不全是如此了。 对待仇人,人会有着充足的情绪驱动力,尤其是对大多数人都缺乏同情心的存在,就更是没有心理障碍这种东西。 这样一来,想要彻彻底底地折磨仇人的心情就很理所当然,有这样的动力,梨休春当然对如何折磨人有相当的学习热情和研究精神。 其次,在发泄情绪方面,梨休春没有正常来说健康的途径方式,也没有他需要找一个别的发泄方法的认知。 梨家都被灭门了,当然没有什么家人长辈能够告诉他,什么才是更加合适的发泄方式。 而在他成长至今的人生里,大部分都是为了给梨家翻案这样一个唯一的目标,积压仇恨、计划报仇这种事,想也知道情绪不可能健康,但这又是成功翻案十分需要的东西。 在有现成的折磨犯人、折磨仇人就能发泄的情况下,另外去找一个别的方式调节心情,就显得很没有必要。 何况直到世阀被拔除之前,梨休春都可以说比较忙碌,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考虑别的情绪调节方式,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哪里有什么问题。 因此,依靠折磨犯人来调节心情,就成为了他的手段,如此前提下,逐渐精通起刑讯折磨也很理所当然。 有着这样的偏好,即便梨休春不是真的太监,说是像一些没有了下半身某样东西的太监一样心理扭曲、以虐待折磨他人为乐,在这方面也不能完全说错。 梨休春到了西厂已经有不短的时间,尹却明也就知道了他有这样的喜好,在此基础上,便能顺理成章地安排今天的计划,确定对方一定会去折磨犯人发泄。 晏长初和尹却明到的时候,并没有听到什么惨叫哀嚎,隔着厚厚的门,连折磨的细碎声响都几乎听不见。 但是血腥味和铁锈味、隐约像是烧焦了什么东西的味道却能够闻见,能让人联想到不好的场景,也能够让人联想起酒楼里说书人的故事。 刑讯审问犯人虽然是西厂职责范围,可要是太吵也不太好,况且现在已经不算是审讯了 梨休春不知道晏长初什么时候会回山庄,但是也不想等什么时候对方回到了山庄,却反而被犯人的声音吵到,别的人没有关系,公子如果因此不快总是不好的。 再加上公子昨天已经将他赶了出去,在这件事上若是再惹对方不快,事态可能会变得更糟。 难受归难受,他也不会傻到忘记考虑这一点,所以说了刺客不说话也可以,梨休春就堵住了对方的嘴,不需要人说一个字。 晏长初和尹却明回来时没有先去更换衣物打扮,还穿着平民的衣服,但是在秋猎的山庄里不可能有认不出两人的存在,至少晏公子的模样可以说是太有标志性,绝不存在认错的可能。 所以,哪怕奇怪陛下此刻应该正在狩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是有晏长初在,对方想去哪里都没有阻拦的理由,不论尹却明是什么情况,都不可能拦住他们。 西厂的人本打算先进去通报一下,毕竟审讯犯人的场景怎么看都不可能会让人舒心,陛下和晏公子大概是找督主有事,直接告诉督主,督主自己出来就可以了,这就是一般来说最普遍的做法。 但是尹却明拦住了,既然梨卿在工作,就不必打扰了,我们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圣上都那么说了,准备通报的人也不可能坚持,只有人在前面替他们敲了敲门,在得到梨休春进来的回应后,直接踏入了房间。 然后就是一阵短暂的寂静。 尹却明当然是知道西厂折磨人的现场不可能多么和谐美好的,也知道梨休春是刑讯上的好手,但是即便做过了心理准备,他也确实没有见过类似的场景。 正如原本准备通报的人的想法,遇到这种上面的人到来的情况,通常都是被找的人出来,而不是来找人的人进去。 没有必要污贵人的眼是原因之一,怕让对方受到惊吓也是原因之一。 但是梨休春今天的心情十分、非常、极度的糟糕。 以往不是没有过因为尹却明去上滁宫留宿而难受的情况,在一个十分精通酷刑折磨、以此作为情绪发泄途径的人身上,那场景基本就已经十分残酷了。 可是今天的情况比以往还要更加严重。 以往的时候,公子不知道他的心思,也承认他是对方的人,不介意他近身服侍,可如今却不同。 公子知道了他的心思,然后他被赶了出去,即便在先前的言语之中,似乎还愿意接受他的效忠,但这仍然是摇摇欲坠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公子又感到嫌恶,连尽忠一事也可能被拒绝。 那不是纯粹的担忧,而是他距离那个结局,确实就只差那么一点,这一天也许很快就会到来。 在此基础上,小皇帝又背着围猎的活动,私下里跑去找了公子,然后两个人就像私会的小情侣一样溜了出去。 一个被嫌恶抛弃,一个却能被接受亲近、一同玩乐,两相对比过于惨烈,梨休春的状态已经不止是心情不好就可以形容的了。 如此一来,梨督主折磨的力度自然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那场景想当然是与和谐完全相反、甚至强烈数倍的情况。 这样,进来看到那么具有冲击性的场面,一时寂静也很正常了。 梨休春的心思基本只在自己无望的情绪与对犯人的折磨上,也就没有转过身,只奇怪为什么人进了来却一句话没说。 因为一般来说,大部分的人都不会踏足西厂刑讯的地方,所以对于进来的人,他自然而然就当初了同样是西厂的手下,而西厂的人对这种场景多数都习惯了,有着面对残酷景象的良好心理素质,不可能被吓到没有说话。 因此,梨休春只是依旧背着身,整理手上血迹,一边问道:何事? 好在小皇帝的心理素质是不错的,他既然有胆子带晏长初来直面审讯场景,有过用酷刑讨好晏长初的想法,对于类似场面总不是很难接受的。 只不过是比想象中要来得更加严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因此,在听到梨休春的话以后,尹却明很快就回道:是在外听了说书先生讲到梨卿的事迹,朕带爱妃来一观梨卿的工作罢了。 朕、爱妃 这昭示着来者身份的话语和熟悉的声音,顿时止住了男人擦血的动作。 他没有想到公子会来这里,他没有想到尹却明居然会带公子来这种地方。 虽然在得知两人偷偷离开以后,他吩咐了自己的人去跟着他们,但主要是为了保护安全,并没有下达什么时候陛下跟晏公子回来了,就赶紧来汇报他的命令。 因为他并不觉得公子会没事来这种地方,何况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公子一时半会儿也应该不会想来见他。 而既然是要保护安全,就没有见人要来找督主,就离开去汇报这种事。 何况尹却明和晏长初表面上的行为并没有任何问题,来意听起来都很正当,照大众的想法,陛下、晏公子、梨督主这三个人按理来说是站在同一阵营的。 而尹却明和晏长初来得光明正大,一般都会有人提前通报,更不需要任务是保护的人去抢工作。 哪怕就像现在一样,陛下拦住了要去通报的人,说不用打扰督主,在其他人的角度,也确实没什么好拦、没什么好抢先通报的。 既然陛下和晏公子要去看督主是如何审讯犯人的,那也没什么。 可对于梨休春来说,怎么可能没什么? 如果是尹却明闲得没事要来看西厂的刑讯手段,那是没什么,就算被吓到了,他也能在心里说一声活该。 但是公子却不一样。 虽然梨休春不觉得自己调节心情方式有什么问题,但也知道审讯犯人的场景对一般人来说是很难接受的,要不西厂的名声也不会那么让人闻风丧胆、梨休春也不会有心狠手辣残酷冷血的名声了。 他是不知道公子会不会嫌弃这种事情,但他不会以此来冒险,因为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无法接受的。 公子是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至少在他所知的信息中,是没有见过的,公子也既不应该、更不需要见这种景象。 从昨天发生的事来看,公子想必已经讨厌起他了,再见到这种场景,怎么想,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再对他喜欢得起来吧? 说不定不仅会彻底不要他,还会对他害怕起来。 梨休春有点不敢转身去看公子的表情。 即便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他再不想发生也改变不了事实,可就算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梨督主,也会有不敢面对的事。 他现在一定很不好看。 男人的目光停在自己沾满血迹的手上,这样想。 说不定还很脏、很丑、很可怕。 昨晚的事已经说明他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了,公子怎么可能会不讨厌现在的他? 第31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22 梨休春难得有些无法面对现实。 残存的理智能够告诉他, 在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以后,公子今天会到这里来,必然是尹却明的手笔, 否则为什么会是两个人一起来? 这是尹却明的阴谋, 一个让他彻底被公子抛弃的阴谋。 大脑能得出这个结论, 可纵使如此, 这也已经是发生了的事, 哪怕意识到这一点,现实也不会有分毫更改。 就在梨休春挣扎的时候, 尹却明惊疑的声音终于让他转过身来。 长初? 年轻的皇帝没再用在别人面前的外人称呼, 声音里不仅有惊疑, 还带了显而易见的担忧。 正是两人都同样担忧的心情,让梨休春停止了内心的挣扎。 公子身体不好, 见到这种场景当然很有可能被吓到, 病发了也说不定, 他怎么能因为没有听见呕吐或其他的动静,就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呢? 果然, 梨休春以转过来,就见到了晏长初苍白的脸色, 一手捂住胸口,明显是病发的症状。 梨休春一时又急又气, 公子现在的模样比他曾经见过的病发时刻还要严重, 这不能不让人害怕起来。 至于什么会被公子讨厌的担心,和公子的身体健康比起来, 当然早就被抛到脑后去了。 尹却明也真是,就算想要让公子讨厌他、彻底抛弃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为什么要让公子来看这种可能会刺激对方病发的东西? 那未免也太不择手段了, 就算是他这种被认为是残酷无情的人,都不会想到要用这种刺激公子的方式去消除敌人。 尹却明当然没这么不择手段。 他根本不知道晏长初身体不好,更不可能知道这种场景会刺激到对方,也当然不会料到晏长初会病发。 今天的一切就是抱着那么简单的目的来的,要么看看晏长初对他人被折磨的痛苦场景会不会不感兴趣,要么让梨休春彻底被抛弃,他怎么会想到会出现这样意料之外的情况? 的确,当然,一般人见到西厂刑讯的场景都会很难接受,也许会受到刺激,条件反射呕吐都算好的了,可晏长初是一般人吗? 那是一个挥挥手就能毁灭世界的人,灭世那种事在对方眼中都是那样简单轻易的小事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死掉的十几个暗卫还被埋在安排好的墓地,见到西厂审讯犯人的场景会受到刺激? 谁会想到这种事情? 按照正常的逻辑,他都能够在一开始的没反应过来以后,很快就接受了,晏长初的心理素质必然会比他更好啊。 见到梨休春折磨犯人会受刺激发病,这从一开始就不在他预想的可能发展里。 他计划的时候只想着,晏长初可能会不喜欢这种折磨人的场面,或者讨厌、厌恶其他可能的负面情绪,可受到刺激却不在其中。 晏长初这个人,在他的眼里,是一个绝对的、无法被打倒的强者,那样的印象太根深蒂固,在表面都看不出异样的情况下,不会让人想到对方或许身体不好这种可能。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那个拥有无可匹敌的强大力量的人,却在摇摇欲坠。 眼前的青年脸上血色尽褪,病郁的苍白也开始显现出来,乌黑发丝在难以稳定的身形中垂落,那分明是在隐忍病痛的神色。 他精致得像漂亮瓷器,也脆弱得像易碎瓷器。 在最初的惊疑与下意识的担心后,尹却明反倒像在消化一个复杂过头的认知,陷入了某种怔忡里。 这个人,也会有如此虚弱的时候。 明明在忍受病痛的人是对方,可是他的胸腔里,却也仿佛涌上了什么异样的感觉,疼痛、酸涩,又如混杂着某种豁然开朗。 公子?梨休春接住了已然要倒下来的青年,朝外面高声喊道:大夫!太医!快传太医! 这前所未有的的严重症状让男人格外焦急,回过神来时晏长初已经晕倒在他怀里,抱着人的手都有了一丝颤抖,又被很快稳住了。 尹却明也终于回过神来,太医!快传太医! 过了一会儿,被紧急传唤的太医终于来了,见到里面的场景愣了一下,然后没控制住转身吐了出来。 两个着急的人总算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被折磨得惨不忍睹的犯人,他们能快速接受这样的场景,来的太医却只是个普通人,自然难以快速接受。 梨休春抱着人跑到了外面。 吐什么吐?赶紧过来看病! 被如此催促的太医不得不尽力抑制住自己的生理反应,也知道看病要紧,开始诊断起来。 恋耽美 ——(21) 好在需要被看的病人模样长得十分赏心悦目,太医的心情迅速被平复了,否则的话,还真不能保证会不会在不由自主想到刚刚看到的画面,然后又吐出来。 和对医术只略知一二的梨督主比起来,太医无疑是一个专业人士,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总结来说,就是晏长初受了刺激,所以发病了,这没出乎他们的意料,在最关心的身体情况上,太医表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好好休息一下,等醒过来,只要别再受到刺激,暂时就不会再发病。 只不过,虽然醒过来以后暂时会没有生命危险,晏长初患的病却是非常棘手的,不仅照他的医术难以根治,寿命也有些短暂。 如果不想晏长初太早病逝,那就一定不能让对方多受刺激,也要好好调养。 说到这里,太医心里也有点腹诽。 也不知道陛下和梨督主是怎么想的,就晏公子这个身体状况,怎么能把人带到这里来? 他刚听到要来这里的时候,还在奇怪什么时候西厂审讯犯人居然要叫太医来看病,再得知是去为晏公子看病的,便以为那一定是在干净平和的地方,完全没想到居然就在刑讯现场。 想他过来看到那种景象,都控制不住要吐了,晏公子那样看起来就应该要精心供养的存在,竟然也要被带来看那种场景。 以那身体状况,会受刺激病发晕倒,不是太容易会发生的事了吗?怎么会把人带到这里来? 一直听说陛下对晏公子有多宠爱、多特殊,可如今看来,传言倒也不可尽信。 倘若当真那样珍而重之,又怎么会让人被刺激到晕倒呢?就算一时争吵,或者想要给个教训、让人听话一点,那也不能带过来看西厂酷刑啊。 这哪里是一时意气或者给个教训就能解释的?在晏公子身体那样的情况下,这样做简直与谋杀无异。 果然朝堂宫中,无论表面看起来多平和,也仍然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倒可怜晏公子这样的人物了。 梨休春和尹却明对太医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知道晏长初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以后,他们稍微放下了心,而看完病的太医,也已经跟着另外的下人去开药方了。 不过梨休春的心情,和太医倒也有几分共同点。 男人的面容在此刻看起来十分冷峻,陛下就算想要公子彻底讨厌我,也不该如此行事。 以让公子受到刺激病发,来达成清除自己的目的,使用这种手段,尹却明真的有他以为的那么喜欢公子吗? 所以,你知道他生病了?从梨休春的话中,尹却明得出这样的信息。 他是很后悔自己那么做了,但是却没有想到,所有人都不清楚的这件事,梨休春却似乎知道。 听到尹却明那样问,梨休春也发现对方似乎不知道公子的身体状况。 他原以为,公子既然接受了尹却明,对自己也毫无掩饰地承认了这件事,那么对于尹却明,也可能会毫不掩饰地告知。 可是仔细想想,自己都会时不时探一探公子的脉象,尹却明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不至于都没见过有人去为公子诊治的痕迹。 这样说来,或许他一直都想错了,公子和陛下,也许并没有所有人以为的那么亲密? 想到这,梨休春也没有和尹却明争论知不知道晏长初患病的心情了。 既然公子不想对尹却明说,他也不该在除公子身体病情外的地方多做解释。 梨休春不多说,尹却明也没再多问。 他只是如同才意识到这一点一样,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是啊,他生病了。那张年少的脸有一大半都陷落在阴影里,语气都听起来有些异样。 梨休春本能地感到尹却明不对劲,只是很快,对方就又开口说道:把长初交给我吧。 陛下今日的作为,实在无法让人放心将公子交到你的手里。 尹却明也没坚持,大概也知道自己今天做得很有问题,那就让别的人来吧。 他指挥着一旁的仆从,面对还是没打算直接放手的男人,讽刺道:梨督主不会忘了长初是为何病发晕倒的吧?你觉得等他醒来,见到你这个造成那样场景的人,会不受刺激吗? 这话说动了梨休春,他的确不应该再让公子受到刺激。 即使心里不愿意,但公子的身体最重要,因此他还是将人交给了一旁的仆从。 话虽如此,梨休春还是道:我会跟着、看着的。 你不能让他见到你的脸。 我知道。 得到这样堪称坦然的回答,尹却明冷哼一声,也没再说什么了,倒是接过晏长初的仆从,面对两个大人物的针锋相对,格外忐忑又小心翼翼。 不过病人总不能一直被抱着,所以一切都结束得很快,人也很快被放到了床上。 晏长初醒过来的时候,床边简直围了一圈人,尹却明在最前面。 在这段时间里,梨休春已经擦干净了身上的血迹,也换了最外面的衣服,从表面上看已经与平时无异,干干净净,但是并没有出现在那一堆人里。 晏长初知道梨休春就在附近,而围着的人里大多是原来负责照顾的下人,另一部分则是新来的下人,应该是有一定药理或医术知识,最外面或者说差不多是隔壁但也能算是这间屋子一部分的地方,则是许多太医在围着讨论。 见到他醒过来了,很快就有人过来叠起枕头,帮助他靠坐起来,煎好的药也已经被端到了一旁。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青年脸上的血色虽然还没彻底恢复,但也已经好了不少,本就坐在床边的小皇帝,也自然知道他醒过来了。 爱妃。容貌年轻的君王这样开口,拉起床上人的手,神色语气都与往常不同,一瞬间甚至让附近的下人有了不寒而粟的错觉。 朕知道你生病了。他说,将脸贴在了瓷白的手背上,仿佛撒娇一样,对不起,我之前不清楚,不过啊,别担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那明明是一派温情的画面,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凉。 在肉眼不可见的暗处,男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第32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23 晏长初没很快回话, 以致于室内有了一阵违和的寂静。 靠坐着的青年眼珠动了动,面无表情地看向握住自己手的人,从这个角度, 有几分凉薄的居高临下。 他没立刻抽出自己的手, 只是反转过来, 沿着尹却明的脸侧滑到了颈间。 那动作缓慢, 细长手指如同上好的白玉, 被这只手按住的脖子喉结上下滑动,隐隐生出些缠绵的旖旎错觉来。 本还感到莫名冷意的下人们见此, 皆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觉得之前那股冷意大概只是天气原因。 陛下和晏公子分明这么恩爱。 只是, 那画面明明毫不露骨,却叫他们这些看的人很不自在。 但要是说见势退下, 那药还没喝呢, 即便可能情难自禁, 可晏公子毕竟才醒来,身体还没恢复, 总不至于就这样白日宣淫,那他们退下反而可能算没眼色了。 下人们这样分析, 下一秒,却看见晏长初缓缓朝尹却明俯下了身。 双眸半垂, 长发散落缠绕, 自他们的方向,看不清在唯有二人的氛围里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这样亲昵的姿态既像亲吻又像私语。 但梨休春看清了一二瞬间。 晏长初贴近小皇帝的耳朵,说了句话。 从隐约能读出来的唇语和细微的声响里,内容似乎是要杀你, 也轻而易举。 男人目光微动。 那只手,确实是捏在了能轻易置人于死地的位置,只不过青年身形四肢羸弱纤细,丝毫不像有能取人性命的力气。 可这样的暗潮汹涌,也足见公子对尹却明并无爱恋之心。 两个人姿态那样亲密,周围的下人们一时真怀疑起先前的判断,犹豫此时是否该退下了。 但那只维持了短短的时间,二人便具都抬起了头。 尹却明覆上了停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朝青年笑了起来,我怎么会舍得做让你那样对我的事呢?我只是想让你好好活着,能多一些在一起的时间而已。 晏长初没再说什么,只是抽回了手,倒是本来在纠结的下人们,觉得似乎得到了答案。 大概是一些因疾病而产生的忧虑吧,爱恋中人不愿以带病之躯拖累对方之类的,陛下才做此回答。 看着这对因天降绝症而遭受磨难、依然不离不弃的恋人,下人们生出了某种感动于祈祷的心情来。 见晏长初好像和他没话说了,尹却明便端起一旁的药碗,为了能让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长初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小皇帝舀起一勺药汤,像是打算亲自喂。 没等勺子移到嘴边,晏长初已经拒绝了,你下去,其他人也下去。 这用词对一国之君而言够失礼的了。 不过生病中的人总是有些特权的,何况陛下往日对晏公子也颇为纵容,而长得好看的人,就算发脾气也是好看的,所以竟也没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尹却明喂药的动作一停,紧接着露出一个温顺的表情,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这样顺从而毫无反对之意,晏长初果然脸色稍缓。 如果强硬地劝人喝药,恐怕不止这一次不会喝,日后所有的药也不会喝,这不是由于长初想不想喝药,而由于对他的态度。 尹却明带着一堆人走出了门,在已离屋子有一段距离以后驻足片刻。 面对晏长初时的温顺神情已经完全消失,从下人们的角度看起来是又变成了帝王的威严莫测,但还是隐隐透出点忧虑来。 好好看着爱妃,如果想外出走动也随他,但是务必看好人。他这样吩咐,要是把人弄丢了,你们所有人都要拉出去砍头。 听到后一句,本还有点感慨的下人们瞬间精神一震,是! 在这之后,没过多久,回宫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秋猎虽然在某些意义上算是度假,但是在封建君主□□制度下,皇帝是最大的特权阶级,所以尹却明说要回宫,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启程了。 所有人都听说了晏公子病发的消息,认为大概是因为大部分的太医都在宫里,而回去晏公子也能得到更好的照料的关系。 想到青年虚弱的样子,再考虑到陛下该处理的事也迅速处理完了,本来应该对皇帝独断专行结束假期的不悦,居然也基本没人有。 尹却明做下这个决定的理由里,确实有那几个因素,除此之外,皇宫的守卫也是重要原因。 他很不放心。 在秋猎的地方,与外界的联系过于集中了,只有在宫里,晏长初能够离开的可能性才会有最大程度的降低。 路上,尹却明本来是想要和晏长初坐一辆马车的,但是考虑到对方大概暂时不想见到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最不确定的其实是晏长初对回宫这件事的看法,如果不同意,事情就会变得有些麻烦,他不想这么快就跟对方撕破脸皮。 不过,就像以前对诸多事情都不上心一样,晏长初对此什么也没说。 梨休春沉默地跟在后面,像个随行的护卫。 回去的一路上都很顺利,晏长初又住回了上滁宫,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上滁宫的人变得更多起来了。 晏长初如往常一样万事都不关心,好像外界并没有任何变化一样,尹却明怀疑对方可能压根没注意到这点变化。 但这也是好事。他想,没有提醒对方,也不准别人提醒。 尹却明说要治好晏长初,当然是真的,晏长初生了病,变弱了,是有利于他的变化,但是他既然喜欢他,自然也不会喜欢见到对方被病痛折磨。 他是想要他留下来,一直一直不会离开的,便自然要晏长初好好活着。 力量不能阻碍他们在一起,疾病也不能。 回到了宫里,太医院的人就全都被聚集起来,商讨如何才能治好晏公子的病。 调理身体的方子开了一副又一副,根治的解决方案却一个都没有,被小皇帝勒令围在一起讨论的太医们,个个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另一边,大多时候都很平和的上滁宫里,这一会儿的气氛也有些沉闷。 太医们开了一副又一副方子,药也被一碗一碗地送过来,但无一例外,都一口没动。 皇帝都没有强行劝人喝药,宫人们也除了一开始有胆子劝几句以外,都没再劝了,就造成了药不停地煎,又不停地被倒掉。 煎药的人心里觉得这叫什么事?也太浪费了,但也只敢心里想想,因为有想着什么时候晏公子心情好了,说不定就愿意喝药了,药也还是在煎着。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晏长初终于端起了药碗。 他喝了一口,然后停下来皱起眉,下人们以为是因为苦的,忙送上了蜜饯等甜的食物。 然而晏长初并没有接过,而是叫起了系统。 【你在做什么?】 【非常抱歉,只是暂时地调整了一下您的味觉,如果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就调回来。】 【你倒是贴心。】仙君的语气不咸不淡,系统也有点分不清宿主是否生气了。 但好在,下一句话让它终于确定了是否要立刻调整回来。 【算了,只是暂时的话,就这样吧。】 【是。】 顿了一下,晏长初又道:【稍微再更改一下吧,太甜了。】 【是的。】只过了一秒不到的样子,它便道:【已经调整好了,宿主。】 一整碗的药就被一次性喝完了。 晏长初喝的时候,药是热的,虽不烫口,但光看就热气腾腾了,等喝完,就感觉整个身体都热起来了。 他忽然站起了身来。 系统很快发觉了异样,扫描后道:【宿主请放心,其中并未添加其他东西,只是材料比较补身体。】 【我知道。】 他这样回,系统也就不再说话了。 不过,身上出了汗,颇感不适,晏长初很快就走到了浴池的方向。 几个宫人立马跟在了身后,等到了浴池附近,才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虽说有的时候,一些贵人会需要下人在旁服侍,但晏公子倒从没有过这种需求,而陛下和梨督主也很不喜欢有别人这样近身服侍晏公子。 以往每次都没出问题,想到传闻中手段残暴的西厂总督,宫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和前几天一样,选择了等在外面。 毕竟被梨督主盯上的话,那完全是比死还可怕的事情。 下人们在得知晏公子要沐浴时,就很快准备好了一切事物,所以晏长初到的时候,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恋耽美 ——(22) 在一片氤氲中,青年墨发披散,进了池水中。 梨休春。 忽然被叫到自己的名字,男人怔了怔,有些无法确定这是什么情况。 但是很快,又听见对方说道:出来。 梨休春便不得不出来了,公子。 他跪在青年身后,因为担心晏长初看见他的脸会想起刑讯的场景,然后受到刺激再次病发,也因为这个位置相对来说没那么冒犯。 但眼前的发丝顺滑秀丽,肌肤雪白细腻,水珠缓缓从圆润肩头滑落,梨休春便觉得这个位置也很冒犯了,一时有些后悔。 他不该在听到公子叫他出来时就下意识身形移动,落在了这里,应该到一个有遮挡物的地方。 被发现了自己在附近,公子大概是来怪罪的,即便他只是因为之前的发现而不放心,可在这种场景下,解释恐怕也很无力。 然而,眼前的人再开口时,却并非是预料中的内容。 过来。他说,语气中未见丝毫怒气。 那调子有些微拉长,在朦胧水汽中,一切都迷离得如同虚幻。 你不是说想与我亲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3 23:43:16~20210117 20:3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哒宰的腰我可以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24 紧接着发生的事, 便真的像是某种梦境虚幻了。 晏长初叫他过去,梨休春就真的稍微拉近了一点二人之间的距离,停在不会更加失礼的地方, 好像会怕再发生一遍被打击的情况。 可是随之而来的沉默如同失望的叹息。 没有等到接下来的指示, 梨休春有些疑惑地想开口询问, 却被忽然转过身来的人扯了过去。 他差一点就要掉到水池里, 好在还是很快稳住了。 在那一刹那, 划过头脑的思绪纷杂而迅速:他不能弄脏眼前的池水、公子见到他会不会受刺激?他是不是该立刻转头?会不会被当成反感的表现?不还是公子的身体健康 近在咫尺的容颜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样的距离甚至连转头都变得困难起来, 面前人的神色也依然平静, 没有要病发的征兆。 但青年的眼角, 却染着浅淡的晕红。 梨休春怔愣了一下,又在对方手臂圈上自己脖子时回过神来。 他将目光移到一边, 开口的话也有些酸涩, 公子若是想要我做什么, 直说便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即便在见到自己时没有病发是件好事, 可不久之前的态度也已经表明不喜欢自己了,如今忽然接近, 除了有事相求,他实在想不到什么别的原因。 那我就直说了。 听到这句话, 梨休春心想果然如此, 然而当晏长初贴近他的耳朵,男人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那话语的内容是:请梨督主帮我 泄泄火。 梨休春完全怔住了。 联想到晏长初面上的薄红, 他其实能有点想明白这句话的由来,从药方的材料到煎熬、送到晏长初手边,药汤的每一道工序与步骤都被仔细盯着, 也知道这副方子的副作用。 但听到公子对自己说的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同时,他也担心公子可能是误解了身上的情况,才这样对他,事后回想,或许会觉得恶心。 因此梨休春还是尽量冷静了下来,药中并无使人必须交.合之物,公子感觉到的只是 你不愿意,那就找个别的人来吧。 这句话彻底打断了他的解释,也打散了他最后的顾忌。 不不是这样,我愿意的。男人移开的视线急忙转了回来,语气焦急,也带着恳求,请请不要找别人。 此时此刻,他的姿势其实稍显狼狈,为了防止掉在水里,一手撑着地,如果只是单膝跪着,那倒是还好,但双膝都跪着,这样的姿势就实在说不上好看。 而为了维持这个不会再进一步冒犯的姿势,总会有点吃力,几乎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 晏长初往后退了半步,侧着头看他,给两人都留出了相对自由的空间,围在脖子上的手也松开,往回收去。 梨休春顿时抓住了即将离开的手腕,像是怕对方真的要找别人一样动作急迫,也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然后吻在了青年的指尖。 那神情带着几分虔诚,又仿佛是在证明什么一样,在这样有着些许颤抖的亲吻后,不久前还在躲闪的目光便直白而沉着。 臣可以的。他说,语调温驯,却不容置喙。 水雾蒸腾中,男人贴上细白指尖的亲吻比病患的皮肤还要灼热。 尹却明到达上滁宫的时候,没有直接见到人。 宫人们说晏长初去浴池了,这倒不奇怪,不过看他们的神情,却像是犹豫又担心。 宫人们是很犹豫与担心。 晏长初进去有一段时间了,以往对方都没有在里面待那么久的时间,再一想到晏公子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免让人担心是不是病发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但也保不准可能只是今天想要洗久一点,也许是之前喝的药有什么副作用,如果闯进去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尹却明来时,正恰巧是他们准备朝里面问一声的时候,天子驾到,宫人们就暂停了这个还没开始的举动,先向对方行礼了。 然后就在尹却明的提问下回答了目前的状况。 听完宫人们的回复,尹却明的脸也有点沉下来,虽然宫人们的猜想也有道理,但是除此之外,只有晏长初一个人在里面,又很久没出来,他担心的事情就不止这一件。 他怕晏长初其实是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了。 想到这里,尹却明就推开了门,当然,考虑到晏长初可能人还在里面,他没有叫别人跟着,并且很快关上了门。 宫人们安静地等着,里面的隔音很好,在外面的他们听来也很安静,甚至能让人产生定下心来了的想法。 今天公子终于喝药的举动仿佛这段时间来沉闷氛围的转机,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现在因为等待而纠结不定的事也有了结果,今天可能是个好日子。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在说明,事情正在变得更糟。 陛下在一段时间后出来了,带着与先前不同的、不详的沉默,晏长初没有一同出来。 他们低着头见不到对方的表情,也见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是气压低沉,仿佛风雨欲来。 这是一切的开端。 从这一天开始,除了尹却明,谁都不能再见晏长初一眼,下人全都被遣到了外面,上滁宫被层层守卫,年轻的君王搬到了上滁宫里去。 上滁宫里于是就变得很是寂静。 晏长初闲坐着看书,尹却明在搬过来的桌子上批复奏折,除了纸张翻过的声音,一切都很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在当日的氤氲水汽中,独自一人的青年衣着松垮,长发有水珠滴落,听见来人的声音,也姿态懒散,毫不遮掩身上的痕迹。 那简直就像是为了给他看的。 尹却明想问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伴随着席卷而来的怒火,还有酸涩的委屈、昂然的杀意。 可问题还没出口,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多么明显,病发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示弱地威胁自己,当然不可能是像以前一样,对外界发生的事全不在意,也不会毫不介意那些变化。 他想要对方留下来,小心地防止人离开,晏长初就用行动告诉他,即使走不了,一样可以与别人纠缠。 你杀得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湿热的水汽在空气中弥漫,响起的声音却裹挟着凉意,如冰冷锋利的一柄剑。 但与那话语内容相反的,却是对方的模样。 青年隔着水雾看他,半湿的长发蜿蜒垂落,衬着明艳姝丽的面庞和那身春色痕迹,即便是如此冷淡的神情,也活像是什么吸人精气的魔魅鬼怪。 要试试吗?晏长初这样提议,看看我朝外面的人伸手,有几个在你眼前也敢靠近我? 尹却明当然不想试。 单看晏长初外出时的情境好了,就知道对方绝不是无的放矢。哪怕他就站在面前,只要这个人勾勾手,恐怕就会有人被蛊惑了一样走到晏长初跟前。 他知道晏长初说得没错,只要对方想,就算他杀了这一个碰过长初的人,也可以有下一个。 所以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见别人了吧。 只要看到尹却明一个人就够了,谁都不需要出现在长初面前,也不准看他。 这样捅破了两个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即便两人现今一幅仿佛互不打扰的和谐景象,也一样是极其糟糕的关系了。 陛下,丁大人求见。 门外传来通报的声音,尹却明从公文里抬起头来,另一边的晏长初则恍若未闻。 对此,小皇帝也没说什么,只是起身出门,到了专门与大臣见面商讨的宫殿。 太医院对晏长初的疾病称得上束手无策,到了好像治不好病的时候,人们通常就会试图求助于神灵,一国之君也不例外。 悬赏民间神医的公告已经发下去了,目前都还毫无效果,尹却明就准备建一座祈神楼。 尹却明本身其实是不太相信神佛的,甚至患者本人究竟算不算是神佛的一员,都还尚未可知,但是许多人寻求神灵多是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就很难不会想试一试任何可能的途径。 所以当有人提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办法的办法时,尹却明还是想要试一试。 这个丁大人就是负责建造祈神楼一事的,因此,听到对方求见,小皇帝就很快去见人了。 尹却明走后没多久,梨休春就出现在了晏长初的面前。 他来请晏长初跟他一起走。 在梨休春看来,小皇帝现在就是在囚禁晏长初,而既然公子不喜欢对方,那么必然不喜欢这样,他就肯定要带公子离开。 布置各项准备工作花了点时间,尹却明对晏长初很严防死守,所以现在才出现。 然而,晏长初并没有答应。 梨休春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新的关系,那天他几乎可以说是被用完就丢,公子说是泻火,就似乎真的只是泻火而已。 但是会被拒绝离开这个牢笼,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梨休春又想到那天后来发生的事,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公子用来向尹却明挑衅的工具,所以即便当时他说有事相求直说便可,不必委屈自己 既然不想走的话 年轻的西厂总督便问道:公子想要臣杀了陛下吗? 他的表情语气是纯然的疑问,仿佛不是在问要不要杀一个国家的君王,而是任何一件普通平常的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7 20:38:07~20210202 02:3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哒宰的腰我可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圆子圆子、卿漓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25 晏长初不常笑。 可听到这个问题, 他却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为什么我会需要你来杀他?他问,不是在觉得梨休春有这个想法荒谬, 而是若是我想让他死, 就轮不到你现在来问这个问题。 他如果想要尹却明死, 既不需要绕来绕去请求对方动手, 尹却明也不会活到现在。 青年姿态随意地坐着, 无一处不在显示身体的虚弱和精细的养尊处优,就像是生来便只为了被供养的琉璃美人, 没有丝毫舞刀弄枪的影子。 但梨休春却不疑有他。 既不是考虑到晏长初和尹却明的关系有刺杀优势, 也不是猜想对方有什么别的底牌, 只是公子那样说了,所以他就信了。 可既然公子随时能够杀了尹却明, 也不可能喜欢对方, 那还留在这里又是为什么? 梨休春回想过去的一切, 恍然有了某种可怕的猜想。 您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的动静就打断了他的话。 是尹却明回来了。 梨休春的武功高, 能听到的范围也就更大,因此实际上尹却明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 饶是如此,在森严的戒卫中, 再不准备离开, 很快就会被发现。 时间紧迫,梨休春却没有立刻动身, 而是仿佛那动静不存在一样,仍然蹲在晏长初面前。 您对我有什么指示吗?男人问出这句话的神情与先前不同,并不是为了什么证明自己的作用, 或者显示效忠。 他的语气中带着点小心翼翼,又急着道:无论是多么微小或者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行,只要您下达命令,臣必定会为您达成的。 没有。 否决的回答连一丝停顿也无。 即便如此,梨休春也没有立刻起身,他凑近了床上的青年,仿佛想要得到一个奢望中的不同答案。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听到这宛如祈求一般的话语,晏长初没再重复回答,只是劝慰一般道:你该走了,梨督主。 男人凝望的眼神似有几分哀伤,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他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低头应了声是,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这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晏长初都没有再见到对方。 与之相反的是,别的人见到梨休春的频率变高了,一同变高的还有对于见到西厂人员的恐惧。 尹却明准备要建祈神楼的决定,从一开始就遇上了阻碍。 因为大环朝本就有用于祭拜的地方,重新造不是非常有必要,但是对于尹却明本人来说,二者之间是完全不同的,除了更显诚心之外,具体的用途和对象总有所区别。 鉴于尹却明本人的威慑,以及对对方在晏长初事情上如何特殊的习以为常,这点阻碍在最开始并不大,稍微劝了劝以后就放弃了。 恋耽美 ——(23) 然而天下不会一直平稳太平,天灾与蠢动的敌国就可能使一个国家面临不小的压力,只要有一样,祈神楼就不适合继续建造下去,这个国家很快就迎来了这样的局面。 建筑的要求极高,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必然不少,即便难民可以充当劳动力一举两得,客观存在的灾害和由于晏长初身体状况的紧迫性,以及需要的物力资源,都是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建造祈神楼完全可以称得上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尹却明面临的阻力自然就变得非常大。 哪怕是在事件解决后,这座高楼的建设对人力与物力的需求也没有小多少,尹却明一意孤行,民间便开始怨声载道。 而如果说建造祈神楼是让人苦不堪言,其他的就是让人提心吊胆、民心惶惶了。 先是激烈反对的酷刑伺候,然后是有人揭了找神医的榜。 那人提出了一个十分大胆又很有道理的方案换心。 用刀开膛,换一个健康的心脏。 初听到这个方案,尹却明气得要叫人把对方拉出去,可在听到详细解释和其师父偶然的成功案例后,便改变了态度。 经过调查,那确实是真实的,只是那个师父年事已高,早就过世,而这个揭榜的人虽然确实继承了一身高明医术,却没再遇到过同样的病例。 尤其那个成功案例确实很偶然,师徒二人再用动物实验的时候,成功率并不高,至今仍还未找到具体影响手术成功的因素。 尹却明当然不可能让晏长初冒这样的风险,可这又是目前为止唯一有用的方案,不可能直接放弃。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在正式给晏长初做手术之前,必须要进行更多的尝试,将成功率提高到可以接受的程度,太医院也和这个揭榜者一起探讨实验。 小皇帝对这一新事物接受得很快,其他人却难以接受。 同为医者,太医们稍微好一点,大臣和百姓就不一样了,认为陛下只是在治好晏公子的病这件事上太过无望,所以竟然被一个不知从哪来的毛头小子给骗了。 用开膛破肚的方式来治病救人未免过于惊世骇俗,那哪里是在救人?那分明是在杀人。 当然,生病的是晏长初,不是他们,本来跟臣子和百姓是没有关系的,顶多只有关心晏公子的人怕尹却明太乱来,反而把人害死。 可是手术需要提高成功率,就需要不停的实验,而人跟动物终究是有区别的,要万无一失,最后必然会实验到人的身上。 哪怕那个换心的方案真的可行好了,实验的成功率那么低,也本就与杀人无异,更别说即使成功率大大提高了,晏长初或许能换一个健康的心脏,被换心的人呢? 何况,由于这是唯一可行、有望的方案,尹却明对此有着十二万分的支持。 换句话说,就是只要那神医提出来,无论地位高低,都能被拉去做换心的实验。 谁知道哪一天自己的心就会被挖出来呢? 对于天底下大多数的人来说,那跟治病无关,就只是被冷酷地开膛破肚而已。 有句话说,医者仁心,揭榜的人是大夫,本该尽量减少可能的牺牲,但是这对师徒对悬壶济世没有兴趣,只在对解决各种疑难杂症的心态上一脉相承。 会来揭榜,也是看中了晏长初的病、太医院会有不少精英、皇帝能够提供天下最好的条件。 只有在医学上的探究欲,而没有对待病患的同理心,这样的神医,在能够有更精准实验品且不会有后续麻烦的情况下,很快就到了被众人所担忧的阶段。 要我说,陛下怕不是真的疯了。 茶馆酒楼里,文人打扮的男子这样与同伴谈论。 他的脸有点发红,显然已经是喝醉了,建楼不够,竟然还听信一个毫无名气的乡野大夫,要拉一堆人开膛破肚。 如果是在清醒的时候,书生一定没有说这话的胆子,他的同伴也因为这发言而没再继续像之前聊天一样接话了。 尹却明本人虽然不是十分在意外面的议论,但是敢在朝堂上拼死进谏的都被打入大牢了,所以哪怕心中怨怼,平常人也不敢在公共场合发表这样的言论。 说当今天子疯了,已经是十分大逆不道的话,可喝醉了的文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同伴停下后的异常沉默,还在继续。 就为了一个男人都说红颜祸水,如今看来,那个什么晏公子,在祸乱 话未说完,忽然出现的西厂人员就已经把这个书生的脑袋往桌上一撞,强行停止了发言。 一旁书生的同伴都被西厂的莫测踪迹和这利落又冷酷的一击吓到了,原本欲言又止的对书生的劝阻,也全吞了下去,怕得不敢说话。 西厂的人压着撞昏了的书生往外提,直到身影在眼前消失了一会儿,被吓到的几个人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 督主。 在楼外的街道上,立着青灰官服的男人,正是西厂人员押着书生示意的梨休春。 此时已是夜晚,寒风肃杀,男人容貌邪异,又被风吹得少了点血色,森寒月光下,仿佛地狱来的修罗恶鬼。 他看了一眼腿拖在地上被拉过来的书生,目光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 放审讯室里,给新来的练练手吧。 这么吩咐着,梨休春理了理身上的披风,在手下带着人离开以后,又径直走进了一条小巷。 隐在暗处的人被招了出来,听男人说道:公子那边,再多派几个人看着,最近都多注意点。 是。 书生被抓了,并不代表有类似想法的都没了,如今整个环境都很糟糕,对圣上和晏公子不满的必然大有人在。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得更加小心。 梨休春想得不差,没过多久,就有人来刺杀晏长初了。 这回的刺客比秋猎时要来得专业多了,能力也强得多,晏长初都听见了外面不小的动静。 他推开窗,被勒令不许看晏长初也不许和晏长初交谈的宫人侍卫下意识都转过了头。 这样的举动,对于本来处于下风的刺客来说无疑是个好机会,正准备刺向屋内的青年,却在看清那张脸时停了下来。 他忽然就发现自己错了。 如果对象是这个人的话,好像无论皇帝为他做什么都能理解了,与其说是因为妖妃祸国,不如说是天子失道。 哪怕这人什么都不做,也一样会引发现今的结果,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却并不能说是他的错。 要请这个晏公子劝谏吗?好像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在愣神间,刺客便很快被拿下了。 一切又归于平静,被刺杀的主人公即使在外人看来也丝毫不惊险,反倒显得这场刺杀像滑稽的闹剧。 但这个天下却不会如宫内一样归于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说了小皇帝还要当纣王,所以建楼、挖心什么的,祸国殃民开始了 然后议论被抓,原事件就是关于魏忠贤的轶事典故 有四人夜里在密室饮酒,其中一个人喝醉了,谩骂魏忠贤,另外三个人吓得不敢出声。那个人还未骂完,东厂番子将四人押到魏忠贤的住所,立即将骂的人处寸磔,而慰劳另外三个人金子,三个都被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动。百度百科 不过,魏忠贤不是梨督主的原型哦 第35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26 夜幕在每一天如时降临, 家家灯火熄灭,唯有庄丽的宫城仍亮着光,像一座被萤火包围的苍老大山。 西厂和神医像两个鬼故事。 不仅能止小儿夜啼, 多数早已成年的平民百姓也都早早关门, 仿佛这样就能避免被找上来。 他们都心知这与白天还是黑夜无关, 只是人要生存, 大多就还是得在白天出门, 而到了一天的劳作结束,躲在自己的空间里, 总会比白天在外更有安全感一些。 两个鬼故事的威慑力不相上下。 神医出现得晚, 但不知道哪天就会轮到自己被开膛破肚的未知, 便足够叫人惧怕,尤其有时对方说要观察在某一条件下不同变量的影响, 就会一连抓上好几个, 人人自危。 而西厂, 则从单纯的手段残忍、可能会被认为与案件有关联就被误抓,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圣上的所作所为令人怨愤, 生活被迫变得糟糕总会忍不住抱怨,只要被认为是妄议、诋毁上面或者晏公子的, 都会抓起来。 这相当于是文字狱,再加上西厂的人行踪莫测, 仿佛无处不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了一句无心的话,就会被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抓走, 逼得人不得不战战兢兢谨言慎行。 这便是对梨督主恐惧高升的来源。 至于建祈神楼的人,有犯人,更有累死者。 年轻的帝王明明很有手段, 无论是天灾还是叛乱都解决了,这个国家却开始在走下坡路。 大臣们在上滁宫外跪了一地,求晏公子能劝一劝陛下,也是变相地给在上滁宫里的天子施压。 从大门口发出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到的声音,他们以为是圣上在扔东西发泄不满,下一刻,却发现自己错了。 那似乎是一个信号,一队乐人被带着穿过他们,没有进殿,就停在门外,也即是大臣们的旁边。 然后开始演奏。 大臣喊一声晏公子,琴师拨起了弦,大臣喊一声陛下,笛手吹起了笛,大臣再开口,还未说出什么,合奏的乐声已经响起,接着对方张嘴的下一秒,将话语完全替换。 高昂悠扬的乐曲彻底将群臣谏言吞没。 有人愤而起身,准备直接闯进殿内,却被殿门口的人拦住。 那衣着打扮,正是西厂的人,没有开口说一句阻挠的话,看着人的目光和拦在眼前的武器却仿佛只要他再前进一步,就能将人抽筋扒骨。 被抵着后退的官员堪堪站定,看了眼一旁的乐人,又看了看毫无动静的上滁宫,最终拂袖而去。 停在群臣一侧的乐人们岿然不动,曲声依旧悦耳动听。 一墙之隔的屋内,少年模样的帝王虚靠在青年身上,半张脸都埋在对方胸前,看不清神色。 他双手抱着怀中人的腰,好似撒娇的孩童,也好像他们之间并未有先前撕破脸的对峙。 被这样亲近的当事人,倒并未有任何不悦或者反抗,如同被依偎一般的姿势,能让人错觉他们是在相依为命。 但尹却明上翘了嘴角,轻声道:这里一定从不作数。 他从能听见心跳的胸前抬起头,视线落在那张神色平静的精致面庞上,如一个行动不便的垂暮老人般,磕磕绊绊地往上。 倒映出青年面容的眼瞳像陷在了什么深渊沼泽里,又清醒极了。 这里一定也从不作数。 他说,唇角仍弯着,亮着光的眸子仿佛在讨要什么奖赏,我说得对吧? 既然长初心脏不好,受到刺激就会病发,那么理所当然平常会更注意平稳自己的情绪,心跳与表情可能都是被控制出来的,所以对待那一出出表演、一样样礼物,不一定真的就全无动于衷。 也就是说 长初若是对我有过好感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虽然是用着可能这样的字眼,可那年轻的眉眼却已经染上了几分喜色,仿佛已经笃定这是事实一样。 或者说,他只接受这是事实。 晏长初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他只是静静的,如黄昏般安宁。 奏乐声停了,殿外的臣子也都离开了,上滁宫里一片静谧。 真好啊。尹却明说,语调像是在感叹。 你还是在我身边。 在大环朝最后的时节里,史官落下了笔:君王无道,奸宦专权,民不聊生,终亡国。 然而在这一页上,其中却仍留有一大片空白,正是应当对那位晏公子的记述。 他没见过那个传说中的晏公子。 辉煌巍峨的宫城变得仓惶混乱,和以前被镇压的叛乱不同,这一次的起义军势如破竹。 国家都没了,那小皇帝还沉浸在温柔乡里吗? 没见到尹却明,起义军首领身边的人这样不屑猜测,以对方终日在上滁宫厮混的传闻,不免会在这种情况下贬低认为那是一个沉迷美色的人。 毕竟这国亡的主要原因不就是为了那个什么爱妃、开始各种不仁道的举措、从而引发了一连串事件吗? 被认为是沉溺在温柔乡里的小皇帝,此刻则是在被仍然留有的少许忠诚或不忍的人所催促。 陛下,军队已经打进来了,快点跟我们走吧! 那称得上是苦口婆心和时间紧迫,然而尹却明还是坚持道:不,长初他 晏公子真的已经不知所踪了。臣子打断对方,再重复了一遍这个回答。 他们找到陛下的时候就没有晏公子的身影了,要不然也不会在尹却明这样的一再坚持下还不带上晏长初。 何况实话说,哪怕许多人都认为如今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晏公子,但你要是问这宫里有没有人反感埋怨对方,却是没有的。 再加上陛下和晏公子的形影不离,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准备带着两个人一起逃亡的。 只是从晏公子失踪的现场看,那恐怕是已经被人强行带走了,以对方的模样,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也好像不出人意料,可是以陛下对晏公子的重视,说这个实在很不利。 陛下不可能看不出那么显而易见的信息,只是再说出来,却意义完全不同,要是认为是那些叛军做的,搞不好对方就直冲敌军而去了。 如今情况危急,根本没有找人的时间,在这么混乱的时候,就算要找人也根本无从下手,而哪怕真的真的想找人,要是现在没命活下来,也没有找人的机会了。 所以几人看了看好像听不进劝阻的天子,不得不动手打晕了将人带走。 神秘失踪的晏公子,当然不是起义军带走的。 没有见过晏长初的史官,最终还是无法忍耐那一片空白,也不愿意仅靠传闻去填补,因此在起义军兵临城下时,就准备去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晏公子。 如果在亡国中如此重要的存在都没有见过一面的话,那这本史书也失去了大半意义。 在平时被看守得严严实实的上滁宫,此刻想必是最薄弱的时候,也是他能见到对方的重大机会。 由此,他就见到了晏公子失踪事件的些许真相。 他没有见过晏长初,本该担心要如何在现今的境况下才能认出对方,毕竟倘若要逃亡,那就会有很大可能乔装打扮,平时还能看衣服认人,如果伪装过了,再要认人恐怕就会有点困难。 恋耽美 ——(24) 然而这一担心是多余的,只要见过一眼,就不会有人能将那样的存在认错。 青年闭着眼,似乎已经昏迷,但未曾因此损害丝毫美丽,见到那张脸就能确认,这一定就是晏公子。 而抱着昏迷之中晏公子的男人,则是极眼熟的西厂督主。 今天的梨休春倒是没有穿着官服,可史官是有见过对方的,自然也认得传闻冷酷的梨督主。 不仅是朝堂上,作为专权的奸宦之一,这位大人物可写的事迹就多了,身为史官,也就见过不少面。 梨督主曾经是晏公子的人他也是清楚的,见到这场景,也稍微能够理解,国破了,前来保护旧主也是人情之中。 抱着晏长初的梨休春也发现了他。 这是当然的,梨督主武功不低,而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被发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在决定要在这片混乱中去看一眼晏公子的时候,他就做好这可能有点危险的准备,因此面对自己被发现的事实,他倒并没有十分惊慌失措。 可当男人那双眼睛看过来时,仍旧能叫人打一个寒颤。 和这座宫城里的其他人不同,梨休春并不十分赶时间,因此见到印象中的史官时,他稍微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有许多没见过公子的人,会只凭借传闻臆想去评价他。 男人这样开口,语气有些冷,就连停在史官身上的目光,也隐含几分压迫,只唯一不同的,是他今天没有闻到这位残酷西厂督主身上一丝的血腥味。 史官没有接话,梨休春也没往对方那走一步,只是接着说道:但你既然是史官,便应当能公正书写吧? 留下这么一句话,他便带着人走了。 那言行可称为提醒,也可称为威胁,大环朝已灭,梨督主也不再是督主,但哪怕什么都没做,只靠气势,也能让人胆寒。 若是单凭那身武功和手段,说是还能轻易让人生不如死,没人能够怀疑。 史官怕归怕,却并不受威胁,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对方,手底下列举西厂督主罪状更是从没手软过,何况那似乎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威胁。 只是对于晏公子 如果说大环朝亡国与对方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要说一切都是对方导致的,那也不尽如实。 回想着时间短暂的那一面,与收集到的资料,年轻的史官在思忖后提起了笔。 上滁有公子,帝甚爱之,其美之盛,倾城与倾国。 《后环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15 04:56:25~20210219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沐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27 晏长初醒过来的时候, 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也不能说是完全陌生,他确信自己没有来过也没有见过这个房间,可这里的装饰摆设却透着一股熟悉感, 像是上滁宫的另一个翻版, 只是没有皇宫那么威严华丽。 比起宫殿的住处, 这个房间反倒更像是长久居住的家, 仅仅是从这些地方, 就能大概得出布置的人对他应当有相当程度的关注与了解。 不靠系统,晏长初也差不多能推测出这人是谁, 无非是梨休春。 果然, 他刚从床上坐起来, 才想到的人就推开了门。 您有感到哪里不适吗?身着常服的男人这样问,如同以往还在上滁宫的时候。 梨休春带晏长初走的时候并不是直接出现在人面前的, 而是用香迷晕了以后才行动, 虽然不是用的将人打昏的暴力手段, 也确定是不会对人产生副作用的东西,但毕竟能让人昏倒, 且公子身体又本就不好,也就有此一问。 不是不想直接说明后一起走, 而是他觉得公子恐怕会和上次一样拒绝他。 如果是被拒绝了以后再带走,那就更有强迫性质了, 要是出现那样的争端, 实在不好,他既不想要惹对方不快, 也不想再见到公子因为情绪波动而病发的情况。 只是既然认为公子会再拒绝他,如今的情形也不能说就会比那好多少。 晏长初倒没有生气。 见到来人就可以证明这确实是梨休春的手笔,之前的猜想没错, 事实上,在上滁宫闻到异香的时候系统就也提醒过了,所以有过这样的铺垫准备,此刻不过只是印证了他的想法而已。 何况,他本身也并不会为此而生气,不如说,反而还终于在这个世界里打起精神来了。 但他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准备从床上下来。 梨休春很快走到了身边,似乎是打算来扶他,顺便挡住了前往门口的路线。 晏长初没拒绝,看了对方一眼就搭上了男人的手臂,借着他的力道站到了地上。 没有得到对自己先前问题的回应,梨休春就自己分析,判断应当没有大碍,公子大概只是在对他不悦罢了。 正当他为这个结论松了口气的时候,青年的声音响起来了。 你倒是越来越出息了。语气意味不明,在男人耳中听来,却颇具讽刺意味。 要说出息,梨休春当西厂总督的时候才算是普遍意义上的出息,位高权重、风光至极,如今大环朝都亡国了,两人都成了平民百姓甚至可能是前朝余孽,跟出息两个字看起来并不搭配。 但是梨休春知道晏长初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并不是想要限制公子的行动,只是这段时间出门,对您来说有些危险。 这也不算假话,晏公子如今称得上一个祸国妖妃的名头,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是一个罪人,那么一旦出门,就有可能遇到想对晏长初不利的人。 除此之外,没有了皇权的加持与威慑,哪怕不认为晏长初是罪人,也一定有的是人对那个能将一朝天子迷得神魂颠倒、传得神乎其神的美人感兴趣,这幅皮囊也可能会招来其他的祸患。 不过他也知道,晏长初指的,或许不仅是他擅自将人带到这里、疑似阻拦出门的事情。 对于梨休春的回答,晏长初并没有是否要坚持走出这个屋子的反应,他已经收回倚靠在对方身上的手,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仍然是很靠近的。 青年侧了侧头,原本还算正常的近距离,在这个动作下显得有几分亲近。 梨休春为这一举动稍有紧绷,就听见像是为突然的发现而确认后的结论。 你现在不熏香了。 这句话让梨休春怔了怔,仿佛没料到对方会注意到这种细节,而后才回道: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会熏香就是为了防止身上的血腥味会冲撞公子,因为手上做的事,就算清洗过了,也可能还是会有一些残留。 当然,除了这个主要原因外,他在明面上的身份就是一个太监,也算是这个身份所需要的掩饰之一。 而现在既然前朝覆灭,不需要掩饰身份,最近也没有杀人拷问,自然不需要多此一举。 可是现在公子提到了这一点 您不喜欢吗?男人的表情恭敬中又带着些许不确定,在这张五官邪异的脸上,总有点违和感。 晏长初摇摇头,没什么。 他确实只是忽然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顺口提了一下,没怎么在意梨休春到底熏不熏香,对此并无喜恶。 见此,梨休春也放下心了,只是和晏长初不同,男人却像是因为这而高兴了不少。 他开口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轻快,公子想看看外面吗?只要不出宅子的大门,这里是随您走动的。 明明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连出这座屋子的路线都挡住了,此时倒好像因为这几句也算不上多么和谐的对话,而放松了警惕。 晏长初没有拒绝这种提议的道理,那就去看看吧。 也没有提及对方在最初见到自己醒来时的举动。 这座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完美遵循了不引人注目也不寒酸艰苦、能生活舒适的原则,两人很快就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院里的植物明显是种了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从别的地方也能看出,这宅子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大约就是梨休春第一次请晏长初跟他离开皇宫时所布置的。 这里没有陛下。 不知是不是看他目光在别的地方,梨休春忽然冷不丁这样开口。 青年的视线转了过来,想来也是。 他撑起下巴,感叹一般道:休春真是大手笔。 像是在说这座精心布置的宅院,又像是在说别的东西。 闻言,男人半垂下眼眸,因为不得不这样做。 那怎么听也不像是在说这里的布置。 是吗?晏长初用的是问句,听着却很漫不经心。 梨休春没再回话,两人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晏长初说梨休春大手笔,这一点并没有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推动一个国家的颠覆,几乎没有比这更大的手笔了。 自秋猎之后,尹却明就彻底没再将梨休春放在眼里,因为他确信这个人已经没有威胁了。 旁人看梨休春,会觉得西厂总督在隐忍报仇的时间与牺牲里心态逐渐扭曲压抑,一朝翻身以后,就有了报复性自我补偿的专权擅势与冷酷作风,但尹却明不这样认为。 这个人前半生为翻案而活,当压在肩上的沉重目标得以实现后,晏长初就成了他新的唯一重心。 因为变成了为晏长初而活,所以没有其他谋夺算计,换言之,尹却明眼里看来,梨休春就是晏长初手下听话的一条狗,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更多的自主性也就是忠心耿耿地为主人清除可能的烦恼与障碍了。 而这样一条忠心的狗,是不会冒着让主人病发的危险,去出现在晏长初面前的,尤其还是已经被厌弃了,做的事最多的目的也就只是打压各种对晏长初的不利因素了。 当然,尹却明封锁上滁宫的期间有担心过这条狗会跳起来咬人,但事实证明,只要主人没表露出想离开的意愿,狗就会很乖。 因此,虽然在浴池边见到青年模样时,他想到的第一个可疑对象就是梨休春,但是由于对此人不可能出现在长初面前的肯定,尹却明又很快排除了这个可能。 而忠犬在外护主的行为又对他来说十分便利,再加上尹却明大多的精力都放在给晏长初治病和底下的重重阻碍上了,所以没对梨休春的职能权力等做太多改动。 也就是说,在大环朝灭亡前,西厂的梨督主确实还是一个手握大权的人,位高权重,一点也不偏离奸宦专权的描述。 在这样的前提下,要推动一个国家的灭亡,就有着相当大的便利。 所以才在大环朝好像还能再苟延残喘之下亡国得那么快,所以才在明明作为人人喊打的西厂总督、处境危急的时候,能不必像其他人一样焦急地赶时间。 起义军那么势如破竹的顺利,其中也有他的一份。 作为这些贡献的好处之一,就是虽然那位起义军首领自认不会像现今的亡国之君一样被晏公子所迷惑,但也答应了不会去见晏长初、不会去动晏长初,会给他带走主人的充足时间。 梨休春并不将对方的自我评价放在心上,就算是看起来品性还不错的起义军首领,也不能保证不会受美□□惑会不会只是没见到公子而已,那种像尹却明的事情不需要再发生一遍了。 当然,梨休春并不是傻子,亡国之后会有新的皇帝即位,到时候拥有天下权力的是别人,不可能寄希望于所谓的承诺和人性,所以他是拥有着充足底牌的,起义军的人也因此才会答应得那么爽快。 因为那实际上是他们在需要、倚靠他。 公子大约是知道这些事了,或许也没有,不过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 不远处有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打破了两人沉默。 看来是药好了。梨休春说。 果然,没过多久,一碗药就被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前来送药的人放下碗,很快就走了,这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晏长初没有一点要喝药的意思,起身就准备离开了。 梨休春拉住了他,劝慰的神情很温和,您该喝药了。 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即便会劝晏长初喝药,梨休春以往也从没如此行事过,倒是印证了先前的评价,越来越出息了。 公子,药是一定要喝的。男人重复道,仿佛苦口婆心的劝导,语气仍然很温和,却不容置疑。 您如果坚持不喝的话,接下来我或许会很失礼。 这全然不同以往的、如同威胁一般的话语,让仙君扬起了眉。 于是,梨休春便如他所说的一样失礼了,端起药碗,就以接吻的方式给人喂药。 系统一边眼疾手快地调整味道,一边斥责前梨督主的胆大包天。 骂完人,系统又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惊讶后有点误会。男人的举动亲密,但倒好像真的只是为了让人喝药,比起亲吻的定义,更接近纯粹的喂药。 然而刚这么想,下一秒就被推翻了。 男人的姿态很是温驯,全然收起了不久前的强势,望着眼前的青年询问道:公子需要泻火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想换文名了,《总有人想圈养蛇蝎病美人[快穿]》怎么样?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读者元渣,灌溉营养液+520210219 22:29:21 读者沐沐熙,灌溉营养液+120210215 20:08:50 第37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28(完) 阻止外出、强势要求喝药、不问允许与否的以下犯上的亲近举动 若以这样鲜明的特征表现来看, 求而不得一定是此时一切的源头,而男人开口的问题,必然也只是无关回答的表面环节。 但是如果要梨休春本人来说, 他会心口如一地表示:并非如此。 他的一切所作所为, 目的都非常简单, 仅仅是不想要公子死而已。 那不只是外界的环境因素如何, 最主要的, 是这个寄予愿望的对象有着与他截然相反的诉求。 他的情感在膨胀、蔓延,变得巨大而苦涩, 可是公子对这个世界的不同。 一昧听从只会得到悲哀的结局。那个时候, 他了悟了这一点。 因而, 无论是怎样制造起高压恐怖的环境、怎样谨慎算计去推动一个王朝的覆灭、期间的牺牲有多少、人心诡计有多多变复杂,梨休春的目标都是唯一而简单的。 恋耽美 ——(25) 为此, 外界累计叠加的尸骨有多少、是否会被公子讨厌, 都可以不去在意。 包括方才的所作所为也是一样的。 因为生了病, 所以一定要喝药,那样才会好起来;因为曾经在喝完药后有过类似的要求, 所以他就问了。 人,是只有拥有如此唯一绝对的目标时, 才会一意孤行、千方百计机关算尽、偏执至此的。 这样摇曳的希望成了某种紧绷的弦,所以, 突如其来的断裂也会成为某种灾难。 梨休春听得见心跳声。 面前晏长初的和自己的, 源自习武而来的敏锐五感。 平稳而规律,丝毫不因方才发生的事有所波动, 因外出而披上了斗篷的青年在绒毛领子的围绕下仍像冬日里的雪,唯有双唇被男人坚持的喂药一片红润。 他想过可能的几种回答。 直接拒绝,或是指定要别的人。因为当时的这个要求必然只是惹怒尹却明的一环, 此时的公子想必不会需要这种东西,或者就是如对待尹却明一样,要做了这些事的自己难受。 但要是说没有私心的话,那绝对是谎话,系统正是由此佐证了那些特征表现所得出的可能,因为这个不想要公子死去的目标就正是他最大的私心,而一切也正是建立在梨休春喜欢晏长初这个最大的基础上。 自然,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会拒绝。 唯一的区别是,如果公子选择了他,那就说明对他仍然还是保有些许好感的,这份私心会得到窃喜的养分,摇摇欲坠的希望也会变得坚实许多。 角落的枝丫已生出绿色,微风也带上几分暖意,是即将万物复苏的时节,青年脸上未曾显出愠怒的神情似乎让任何设想都变得可能起来。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梨休春甚至能从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瞳里见到自己的倒影,这样的时刻,却一切都变了。 【犯人晏长初已检索成功,演算中】 陌生的机械音忽然响起,显然并非是来自仙君身上的系统。 【演算结束,判定为灭世级,实施清理。】 在这个声音落下的那一秒,男人惊恐地睁大眼,也没抓住蓦然消失的青年,对方就在眼前失去了踪迹,似乎正是如那个奇怪的声音所说的一样,被清理了。 当将所有的一切都维系在某件事或某个人身上时,最多可能的结果是什么? 那些崩塌的世界已经给出了答案:毁灭。 将安危系于位面之子的世界是这样,位面之子本人也是如此,紧绷的弦被人为扯断以后,迎来的不可能是美好的结局。 为什么?男人的脑海中盘旋着这个问题。 明明已经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却要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毁掉所有的努力,明明他只是想要公子好好活着而已,为什么就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就是这样已经只有微小的希望也要被毁掉? 清理清理?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犯人晏长初为灭世级危险人物,请位面之子配合维护世界的后续工作。】 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梨休春的面容变得扭曲起来,可那个机械音则还在继续。 【警告:你已极大地偏离原定轨迹,如若坚持反抗,将会强制执行。】 听闻此言,那张原本还英俊的脸在忽然拉起的笑容下也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那你倒是试试看。 对待坚持反抗的位面之子,这个新出现的系统毫不留情,说会强制执行,就真的强制执行。 梨休春看到了那些所谓的演算。 姿容姝丽的青年面色冷淡,在此时脑海中的画面里接上了先前的问题。 在我看过的某部作品里,有一个角色的话正合此时的情境,我深以为然。 他微微歪头,仿佛在回想,复述道:若一味追求□□的年轻,忘记对心灵的滋养,必然只会徒增行尸走肉,这不是愚蠢之极吗? 我已经确然了解与感受到你的努力了。晏长初说,在这个拟造的情景中柔和下来的眉眼也漂亮得让人悸动。 可是,孤注一掷地陷在误区里的话,我是没法夸奖你的。 伴随着这样的转折,青年的疑问也直击中心。 即使这具身体变得健康了,心灵却依旧未变的话,你所努力的目的,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无法接受的自己? 被如此质问的梨休春怔住了,画面也随之一转,院中植物的变化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这样一来,归根结底,只是活着的人无法忍受失去的悲痛而已,那么一同死去的话难道不是最圆满的结局吗?谁都不会痛苦悲伤的目标就达成了。 经演算而来的结果使一切都变得过于快速,以致于会让人一时无法反应过来,但梨休春停顿了一会儿后,还是很快理解了迈向死亡的自己。 如果是面对这个问题的话,会得出这个结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死亡是平等的。 仿佛是发现了梨休春的理解速度,接下来展示的演算可能都变得快了许多。 新出现的画面显然是另一种走向。 季节变幻,日暮西沉,暧昧的天色下,这座宅院也透出几分旖旎。 屋中的景象却迷幻又诡异。 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聚集在此,下人仆从、起义军的头领还有不认识的,仿佛已失去了神智,通通都挂着痴迷的表情,对象是慵懒观赏的青年,杀意却针对着屋中的其他人。 这是一场疯狂的自相残杀。 站在一旁的梨休春是清醒的模样,这里也是唯二没被波及到的角落,但并不能准确地判断出他究竟是什么情绪。 尸体一个接一个倒下,相杀的人很快一个都不剩,交汇的血流几乎成了一条小河。 然后神色清醒的男人走向坐着的青年,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仍然是梨休春死亡的结果。 接下来的演算也无一例外,或是自杀,或是他杀,死得或多或少、或高兴或悲伤,简直是观看了一出花样百出的死亡方式。 而每当梨休春死后,因为没有走到既定的轨迹而无法生成新的位面之子,这个世界也随之崩塌。 男人的面容在看完这一幕幕画面后平静了许多,上半张脸都几乎陷在阴影里,晦涩难辨。 【修复程序已准备完毕,即将启动。】 多亏了你。再度响起的机械音让梨休春缓缓抬起头来,开头的话语仿佛不详的预兆。 系统是不会感到是否不详的,但也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它听到了男人接下来的话,真难得,我这次觉醒得这么早。 【警报!警报!位面之子已被感染,请】 话未说完,系统已经被撕裂出来踢了出去。 与上一刻相比,梨休春的气质发生了些许变化,他往某个方向走了几步,见到了同样觉醒的尹却明。 既然他已经觉醒了,身为另一个自己的存在也当然会觉醒,感应到后,自然就会见面。 被打扰妨碍是令人不快的,我相信你和我拥有相同的看法。 【宿主。】 世界之外,晏长初听到跟随自己的系统的问题,【您让位面之子听到那个系统的声音】 【当然是因为那样的发展很有意思。】 说是清理,但实际上晏长初完全是自己离开的,那个系统并不能真的对他造成怎样的威胁,就连检索到他的危险性,也是因为在毁灭了上一个世界后,刚到这个世界里时又动用了力量,一连串动静不小,这都检测不到的话,才是真的奇怪。 所以此时自然也是好好的,并好心地回答系统显而易见的疑问。 【眼睁睁看着为之努力、成功可能就在眼前的目标在眼前被毁掉,那种恐惧绝望的表情也很棒哦。】 话虽如此,系统也理解了宿主的行为,甚至认为刚到这个世界时展示力量的行为,也可能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可看起来,青年似乎并没有上个世界时那么高兴。 想来,果然是因为那个新出现的系统让人讨厌吧? 这么认为着,系统便提议道:【宿主不尽兴的话,我可以尝试重启这个世界。】 晏长初拒绝了这项提议。 太麻烦了。他这么说,挥挥手,将这个世界毁灭了。 仙君透蓝的眼眸微眯,有些捉摸不透,惩罚世界我腻了,选一个别的世界吧。 【是。】 被理得整整齐齐的资料随之摊开在眼前,雪白的发丝也染上了微弱的莹蓝光亮。 随着一整个世界的消散,那个新出现的系统顺理成章被扔了出来,还未完全丧失的功能与运行程序使之再次发出声音。 【嘀检测到犯人晏长初有逃】 啊,差点把你给忘了。 白发蓝眼的仙君抓取到无形的数据,也彻底打断了对方的程序。 你的演算能力很不错呢,我确实很重视心灵的滋养。 容貌美丽到异常的青年这样夸奖,若是有旁人在此,恐怕会有些飘然。 晏长初也确实是真心的,当听到这个系统说演算中、见到流窜的过程数据时,他也觉得,融合了他所经过的世界的资料后,这些演算出来的结果确实是他可能会做出来的事。 不过 不过,有一点你搞错了。即使出现了转折,仙君的语气还是很轻巧,听不出半点不快。 他说道:比起说那句话的人,你提到的作品里,我更喜欢的是和我一样白发的那个角色哦。 虽然我与他的目的不同,但是人性的光辉确实很美丽,我也喜欢看,并且不限于人类这一物种。 所以说他对着无法做出反应的系统总结,在进行演算之前,至少先搞清楚对象的真实喜好吧? 是这样吗?跟随着晏长初的系统更正自己不久前的推测,宿主是因为这个才没那么高兴吗? 这边的系统得出结论,那边被晏长初捏在手里的系统已经在话语落下后被彻底销毁。 逐渐消失的残骸宛如细碎的星光。 青年的话头紧接着就转向此处唯一剩余的系统,你如果自作主张过头的话,下场也会和它一样哦。 威胁这种事情,对于系统这样的存在来说是毫无意义的,因此这也并非是什么威胁,仅仅是单纯的告知而已。 【是,竭诚为您服务。】 这样说起来,搞这些惩罚、清理的神,和那部作品里的神,倒真是有点相像。仿佛上一秒的氛围不存在一样,仙君忽然又跳跃地感慨起来。 不过没等系统回复什么,晏长初已经又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了。 接下来就去这个世界吧。 【是的,宿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提到的作品为《心理测量者》,主角说的喜欢的角色当然是槙岛圣护啦 啊之前说的新文名好像不行,又想不出新的,不改了 这章真是卡了很久改了又改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读者元渣,灌溉营养液+1020210315 13:32:22 读者夏尔,灌溉营养液+10620210304 11:06:27 读者子佩青青,灌溉营养液+22620210228 14:54:18 读者哒宰的腰我可以,灌溉营养液+1620210227 22:29:21 第38章 不能视光的恶魔1 黄昏时分, 小酒馆里迎来了两位新的客人。 这里是附近许多冒险者与旅人、商人的落脚点,包括当地的居民有时也会来此喝酒聊天,因此人流不小, 出现两个明显的外来人丝毫不奇怪。 不过二人的打扮却在这座小镇里不太常见。 金发绿眼的青年穿着大致上与他们无异, 身侧的长剑和其他地方的细节, 却像是骑士才会有的, 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与酒馆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仿佛是来体验平民生活的哪家贵族孩子。 而他身边的同伴则不同得十分明显了。 披着黑色的长袍斗篷,兜帽几乎将整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 让人怀疑是否是什么才入世的黑暗法师, 可身形纤细, 也感受不到一点危险气息。 冒险者中,会有奇怪打扮的不少, 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包括在座的客人里, 就有同样打扮不平常的,店家更是算得上见多了这种来客。 只是这种好像要融入平民、又一身把人藏起来的斗篷, 反而更显眼了,不少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们。 更加引人注意的是, 他们的手是牵着的。 披斗篷的人毫不高大,让人一时无法判断真正的性别, 就连伸出来的手, 也只能确定大概是一个从未做过重活的人,形状优美, 白得仿佛从未照过阳光,但又绝不显得死灰。 尤其青年的手上有着常年握剑的痕迹,两人的手交握, 对比便很明显,更加衬得那片唯一从宽大斗篷中显露的皮肤莹白细腻。 明明连真容如何都还不知道,可当视线落到这人身上的时候,就会发现哪怕被黑漆漆的斗篷包裹着,却是仅就这一只手,都能被完全吸引住注意力。 直到疑为骑士的人小心地引导着对方一起走到前台,并轻声提醒前方的障碍物,人们才稍微回过神来。 原来是因为行动不便,才这么亲密地牵着手啊。 两个人经过大堂,原本就坐着的客人皆有些好奇被兜帽盖住脸的人的模样,可惜从这个角度还是什么也不能看见,只能期待和对方正面相对的店主的反应了。 店主确实见到了,于是本该进行的对来客的招待,也因呆愣而暂停了。 平心而论,没有遮掩外貌的金发青年是极为帅气的,是那种吟游诗与经典故事里标准的梦中情人长相,一开始大家会注意到他们,也有这一层原因在。 只是他身边的同伴打扮更引人注目,再加上两个人牵着手,思绪就会不由得开始猜测起他们的身份与关系来了。 可是店长总不可能是看这个可能是骑士的家伙看呆了。 先不说从他们进门时就见到长相了,不至于这一会儿才那么大反应,就是那双眼睛,也是往戴着兜帽的人的方向看的。 看那表情,不像是因为太丑了,那就只可能是相反了。 因为青年本身的长相就足够优秀,在这样都还正常的情况下,见到众人好奇的对象模样时是这样的反应,不由得让人更加好奇,被藏在斗篷下的容貌究竟是怎样的惊为天人。 恋耽美 ——(26) 店主的脑子里也确实只剩下惊为天人这样的词了,一定要问是怎样的惊为天人的话,最多也就只能想到好看了。 从发色到皮肤都是雪白的,以致于衬着那样的美貌甚至像泛着朦胧柔光,如梦似幻。 远超精灵或任何其他种族的精致五官线条柔和,应算是少年模样,黑纱蒙住了对方的双眼,却使那张本该显出稚嫩的年轻面庞透着几分圣洁的悲悯。 所有被创造出来的词汇,在这个人的身上都显得匮乏而黯然失色。 不知道是不是被整个酒馆的人关注而感到不适,少年将手缩进袖袍里,连带着两人牵着的手,让青年从对店家的方向关切地转了回来。 佩奥德斯有点不快,所有人都看着耶恩,连应该办手续的店长,也看着少年发呆了。 但耶恩此时把手藏起来,想必是感到不舒服了,也就收回了准备对店家的提醒。 虽说是酒馆,但实际上这家店同时兼具旅馆的功能,只要办理完入住手续,进到房间里就可以为对方补充魔力了,也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 可是,他总是舍不得让耶恩忍耐不适的,何况这家店现在客人不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空房间。 反正都已经被那么多人关注了,那再引人注目一点,也没什么区别。 因此,众目睽睽之下,金发绿眼的青年便在回过头后,倾身,亲吻起了黑袍里的少年。 那漫长而缠绵,除了两个当事人,整个酒馆都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以致于那点细微的声音都被放大得清晰可闻。 以前也不是没有浓情蜜意的情侣在众人面前亲吻的,这里的风气也没那么保守,路过的人见了可能还会报以善意的微笑或祝福。 可放在这两个人身上,气氛就与甜蜜情侣的感觉有点微妙的不同。 不知是由于那身黑袍太可疑,还是由于这个吻实在过于深入,甚至因细小的喘息与水声而生出几分色气来。 直面二人亲密举动的店长,已经不由自主地微红了脸。 一个住宿房间,谢谢。 隐含一丝凉意的声音终于让店主回过神来,青年已经一脸不善地看着他了。 啊?是!好的。 店长捡回自己的职业素养,咳咳,您的钥匙,楼上最里面那间。 一边给对方递钥匙,店长一边又瞟了眼一侧好看得过分的少年,明明才被那么亲过了,嘴唇也红润润的,可看过去,整个人还是皎皎如月,仿佛刚才只是一次不值一提的普通接触,仍让人觉得不可亵渎。 佩奥德斯接过钥匙,似乎不想对这群失礼的人施舍一点眼神,带着少年就上楼了。 二人的身影在楼梯间消失,莫名安静的人们便仿佛也才回过神来一样,重新恢复嘈杂,并光明正大地讨论起这两个外来者。 离开的人不在意下面的反应,进入房间以后就关上了门,将一切无关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少年被引导着在床上坐下,佩奥德斯又关上窗拉上窗帘,熄灭了一切的光源,然后才在一片黑暗中来到对方身边。 宽大的黑袍被解下,雪白长发的少年习惯而顺从地抬起头,由青年将蒙住双眼的特质布料从脸上摘下,随后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透彻而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眸。 在黑暗中,本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但这是一个拥有魔法的世界,因此佩奥德斯能将眼前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双眼睛的主人却和他不同。 一样能在黑暗中看见东西,但无论有没有光源,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模糊的,所以见到的青年也几乎只是一片金色的色块。 这就是晏长初在这个世界里的视野。 有点从未感受过的新奇,包括这一次的外表形态,也是很少用的少年模样。 不过这种外表在某些方面很方便,因此他没有什么不满。 当然,这并不表示他不能见到清晰的世界,他也知道佩奥德斯的样子,毕竟眼睛跟神识是两种东西。 少年的双眼几乎没有焦距,哪怕看着人,也有几分缥缈,仰着头的时候就显得有些迷茫。 你现在感觉如何? 不同于对别人的时候,向晏长初询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佩奥德斯的语调就很轻柔,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 对于佩奥德斯而言,面前的少年确实是需要小心对待的易碎品,不注意的话就会受伤。 即便那客观来说是生理意义上的,可年轻的骑士还是从举止到语气用词都很注意。 没什么大问题。相比青年外表时的状态,此时仙君开口的嗓音听起来要柔软许多。 金发骑士点点头,那就稍微补充一点魔力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佩奥德斯已经了解耶恩说的没有大问题是什么意思了,就是魔力有所损耗,但不影响日常行动,只是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到第二天就可能会有影响了。 以少年的情况来说,魔力充足是最好的,否则即使日常行动没有问题,还是会有各种不适,在楼下大厅时的将手藏进衣袖就足够说明了。 所以现在的确需要补充魔力,不过因为缺的不多,所以这一次还是只要亲吻就够了。 晏长初毫无异议地点点头。 于是在静谧的黑暗中,两人的身影再度交叠,少年的手也环上了骑士的脖颈。 佩奥德斯知道那只是因为魔力的吸引而已。 可是当对方如此乖顺地任由他施为、主动抱住他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被需求着、被喜爱着的错觉。 没有了别的人在场,房间里的补魔就激烈许多,等这场亲吻结束时,长发的少年已经衣衫凌乱地被推倒在床上了。 但除了湿润的双唇、眼角的氤氲嫣红、呼吸的调整这些纯粹的生理反应外,一切都很平静,尤其配着那双澄然无物的、犹如琉璃的紫眸,冷淡又无辜。 佩奥德斯有时会庆幸对方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耶恩记得吧?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和别人做的。骑士提醒着少年人世的常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以后,仿佛已得到安慰,青年身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是夜。 多数的人都已经休息,骑士和少年也不例外,吃了晚饭、洗了澡,就上床睡觉。 在这个世界是一只梦魔的仙君,潜入了梦境。 耶恩。 身负双翼的青年朝他微笑,在梦的世界,一切都清清楚楚,也能看得清其中的亲昵。 显而易见,双方已经很熟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耶恩晏的谐音 写这个世界的初衷就是想搞补魔,所以灵感当然是fate,补魔真是好文明 不过虽然灵感是fate、主角是白毛+梦魔,但是原型不是梅林不是梅林 原型应该算是白化病,一开始构想这篇文的时候打算放在第一个世界的,当然初设想的时候第一个世界也不是现在那样,不过虽然有与白化病的相似之处,参考的也是白化病,但是这里并不是白化病,也没有任何冒犯该病患者的意思,所有本文中出现的病症都无冒犯之意 第39章 不能视光的恶魔2 坦格洛也有一头金发。 如果说佩奥德斯在耶恩的眼里是一片模糊的金色的话, 那么坦格洛就简直像是这片模糊金色的具象化,只是颜色更浅、面积更大。 身为人类骑士的佩奥德斯需要考虑行动方便的问题,自然是短发, 而坦格洛则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 头发就留得有点长。 也大概是光明元素要浓厚得多的关系, 无论是发色还是瞳色, 坦格洛都要更浅。 金长发的青年把杯子推到晏长初面前, 里面是清亮的鲜红液体,人也已经坐到了对面。 饿了吗?脸上是真挚的关切之情。 在很多方面坦格洛跟佩奥德斯都很相似, 乍一看会不太能分清二人, 但细节上又有着许多不同。 比如这只往前推杯子的手也是, 没有挥舞武器的练习痕迹,也没有不久前才放了血的痕迹。 治愈的力量让它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那只是一杯普通的饮品而已。 魔力补充就像手机充电, 最多只有100%, 并不会因为充的时间更多,就突破这个数, 多余的魔力补充完全是浪费。 晏长初是可以吸收的,但作为耶恩, 那就跟手机屏幕一样,只会显示100%。 所以虽然坦格洛问的是饿了吗, 但是他知道耶恩其实是不饿的, 不仅是才补充过魔力的缘故,在梦境的世界里, 不需要实体的耶恩也是不需要补充魔力的。 这是惯例,这杯血液的目的也不是单为了给耶恩补充魔力。 他在试图改造梦魔的体质,为了不至于让少年一生都要依靠于他人的魔力。 即使不是在现实世界, 坦格洛的血液也仍然拥有效果,只是,在耶恩的身上似乎看不出有多大变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这个世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梦魔的原因。 作为梦魔,晏长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原本是没有实体的,正是因为拥有了实体,才会在现实世界中出现诸多问题。 不能见光、需要从别人身上补充魔力、看到的世界会很模糊。 不过对于仙君来说,这都不算问题,因此并不在意,就当是来这个世界的门票了。 这个世界不是惩罚世界,也不属于强行惩罚他的存在管辖,所以晏长初来时没有任何负面buff,只是对于他这个外来人士生成了一个新身份。 既然是外来者,也不能指望多么大方,晏长初虽然可以自行升格、摒弃实体化时的种种不便,但考虑到这也是个不错的开局路线,就顺着继续了。 无趣的话,再毁掉这个世界也来得及。 哪怕貌似没有什么变化,坦格洛用自己的血来改变梦魔体质的计划也没直接放弃,每次见面都坚持要少年喝完一杯血。 如果不论杯中内容的话,倒是很像那些要孩子坚持每天喝牛奶的家长。 眼见着少年一如既往地喝完,坦格洛就更像是养小孩的长辈一样,伸手抹过对方的唇瓣。 只是梦魔并不真的是个连喝东西都喝不好的孩子,不需要被这样多此一举,家长长辈更是不会直接用手,青年的力道也有点大了,更像是在擦除某种并不存在的脏东西一样。 明明是浅绿的眼瞳也稍显暗沉,重复的动作仿佛陷入了魔怔。 晏长初抓住了这只手。 坦格洛眨了眨眼,才醒过神来似的,复又温和地笑道:抱歉,我好像有点走神。 对于这样的解释与道歉,梦魔犹如没有听到一样,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想亲吻我吗? 那视线直直地落在他身上,与少年脸上的神情一般,直白而纯粹。 什么?不不!我青年睁大了眼,身后的翅膀也因这个问题而惊吓得扑扇起来。 短暂的惊慌失措后,坦格洛终于冷静了。 他把翅膀收回,这样看起来几乎与人类无异,自我强调般地回道:我没有想这么做。 这是不洁的、罪恶的,耶恩对此的认知仅限于是肢体触碰、是补魔的方式,也许还能再加一个不能随便和别人这么做,可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做了 因为建立了相对亲密的关系,所以不算别人,所以耶恩也一定不会拒绝,可是自己就完全是在趁人之危。 哦。梦魔点点头,似乎得到了这个答案就一切解决了。 然而坦格洛却并非如此。 耶恩。他说,如果你需要魔力,可以随时来找我,不需要总是和那个人类做那种事。 为什么? 看似乖巧的少年并不是对什么都言听计从的存在,我不讨厌和佩奥德斯补魔,佩奥德斯也不讨厌和我补魔,虽然你的魔力更加强大,但是每一次都需要流血受伤,而佩奥德斯似乎喜欢和我补魔,也不会受伤。 这个逻辑简单有力,坦格洛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语。 他本想说那是肮脏的,可对上雪白长发的少年,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那是不洁的。 耶恩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将他未说出口的深层意思问了出来。 性是罪恶的吗? 而后他又问道:自我伤害则是高洁的吗? 如果没有自愈能力的话,你现在已经遍体鳞伤、鲜血流尽而死了。剔透的紫眸看向青年,能见到几分认真的影子,我已经害死你了。 坦格洛哑然了片刻,我不会这么简单就死的。 话虽如此,他也知道自己是在答非所问,因为他们在谈的是两种行为的区别,而不是这个。 可现实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就是,他不会因此而死的,既然这点血对他根本几乎毫无损伤,为什么不能来找他呢? 因为受伤的话还是会痛的。 仿佛明白他在想什么一样,梦魔这样开口,也仿佛是无法明白,为什么这样简单的道理对方却想不到。 如果他们是在辩论或是哲学探讨的话,关于这个话题能够再说出许多论点,但是他们不是,所以坦格洛没再继续说什么。 在听到这句话或者说早在耶恩的上一句话时,他就该停止了。 抱歉。 因为梦魔考虑的是他的状况,仅就这一点就已经完败了。 我不该和你争论,今天的我真是太糟糕了。 他又恢复平常的温和模样,我又学会了一样新东西,耶恩来看看吧? 佩奥德斯从睡梦中苏醒。 两人睡在一张床上,长发的少年躺在他身侧,正安然闭目,骑士蕴含魔力的双眼能见到对方周围满溢而出的光明元素。 那样充盈的程度,显然不是一个亲吻就能有的,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但是,无论用哪种方式查看,都没有第三人来过的痕迹,而如果要说是自己做了什么,也不像。 到了第二天早上时,骑士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最近一段时间,耶恩有和除我之外的人相处过吗? 没有。少年毫无犹疑也没有丝毫心虚,坦然至极,从我们离开教廷以后,与我相处的存在就只有你一个。 这是真话。 佩奥德斯点了点头,从模糊的视野里能见到这个动作的幅度。 骑士曾经是教廷的骑士,少年也曾经是教廷的少年,或者说,还是有些区别的,耶恩是教皇陛下的耶恩。 恋耽美 ——(27) 他们的相识也是在教廷中。 教皇陛下有一间谁都不能进入的密室,黑暗无光,几乎没什么人知道,耶恩就在那里面,自然也没什么人知道有这样一个存在。 佩奥德斯会知道,是因为他在调查一个案子,并且,矛头指向了教皇。 这一届的教皇很年轻,也很优秀,在当圣子时就是人人称道的才俊,相貌优秀、能力优秀、品格优秀,言行举止无一不是圣职人员的典范。 哪怕是以佩奥德斯如今的眼光去审视,作为圣子时的教皇也应当是发自内心地遵从各项教义与道德,那时的褒奖应当也不算过誉。 但人是会变的。 老教皇突发疾病去世,圣子即位,无人有异议,表面上看,这位新教皇还是和之前一样,但哪怕是从各项决策命令来分析,都能得出变化的结论。 不过那时毕竟是刚上位,接过重担、需要处理的事务更多更重要,老教皇对其也算是亦师亦父,去世后有所变化,大家都能够理解。 直到佩奥德斯调查案件时沿着的线索指向对方。 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在显示这位年轻教皇的真实面目与大众印象是如何的截然相反,回想老教皇的死,或许也是对方的手笔,虽然在这样的调查下,老教皇也明显没干净多少。 佩奥德斯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遇见耶恩的。 教皇时常要在密室里待上许多时间,调查的骑士自然而然会发现有那么一个地方,便会想要查看这个可能会是重要线索的密室。 毕竟教皇除了私底下干的事情之外各方面都很强,佩奥德斯还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就连在打开密室前,也一步不漏地跟着对方的步骤走,将所有光都灭掉后才开门。 这个密室明显是用于魔法研究的,即使没有光源,佩奥德斯也能从各种痕迹中推断出来,只是那些研究已经结束很久了,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私藏宝物的房间。 而那个宝物,就是因听到了动静而起身转向自己的白发少年。 明明是全然黑暗的环境,可在骑士天赋魔力的双眼里,眼前景象却与旁人所能见到的都不同。 光耀神圣,如同神明降世。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也知道这印象大约是错误的,但那看起来给人的感觉确实就像是 有人私自囚禁了一个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读者哒宰的腰我可以,灌溉营养液+1020210323 22:50:01 第40章 不能视光的恶魔3 埃提洛特? 宛如发着光的少年朝他的方向开口, 随着逐渐坐直的动作,佩奥德斯见到了隐藏在衣物下的某些痕迹,看过来的视线毫无焦距。 埃提洛特是教皇的名字。 他原以为是因为黑暗环境的关系才会认错人, 后来才知道对方是能在黑暗中视物的, 只是看什么都很模糊而已。 名为埃提洛特的教皇也有一头金发。 他们都一样金发、有着浓郁的光明元素, 在耶恩的视角看来, 都是散发着光明力量的一片模糊金色。 所以当对方回答他, 说没有和其他人相处过时,佩奥德斯并不认为耶恩有说谎。 考虑到光明元素异常时他们是在一起的, 这件事也有别的可能, 身体异常或者别的什么, 毕竟少年现在这具有着各种缺陷的躯体是由埃提洛特制造的。 而如果真的有第三个人存在,那说不定是耶恩真的认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 只要满足一定的条件, 在一个看什么都一片模糊的人眼中, 要伪装成另一个人就并不困难。 两种可能相比, 理智上来说还是前者的几率更高,因为骑士的能力在这片大陆上已经是很顶端的存在了, 那双天生与旁人不同的眼睛就可称得上是与众不同的天赋。 在有着这样一双眼睛、实力不低的前提下,仍然发现不了有别的存在, 只能说明要么真的没有第三个人,要么那第三个人实力比他更强大许多。 可是在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寥寥无几, 而如果已经拥有这样的实力, 便不需要藏头露尾,除非对方有什么特殊情况。 不过他也不能想得出会是什么情况, 所以确实是第一个猜测的可能性更高。 话虽如此,在出门前,佩奥德斯还是又一次加固了各方面的阵法。 总之, 能够杜绝就要杜绝,而且出门在外,本就要在各方面都更小心许多。 只是如果真的是这具身体的问题的话,他们就可能要回一趟教廷了。 我很快就回来。 绿瞳的骑士例行交代了各种注意事项,亲了亲少年的额头后才出门。 当然,带着耶恩一起肯定更周全一点,但现实生活并不允许人那么随心所欲,否则他们也不会在这家小酒馆里了。 佩奥德斯现在已不在教廷任职,自然没有作为骑士的薪酬,那么就不得不需要考虑生计问题。 不是说他以前没有存下来过钱,或者没有可以典当的东西,但目前来说,他大概已经被认为是叛逃人员了。 教廷总部在帝都,作为经济政治的中心,发展比他们现在所在的小镇要来得快得多,在支付交易系统上也是如此。 汇聚了不少优秀人才的教廷在魔法钻研上属于整片大陆的前列水平,自埃提洛特上台以后,教廷内部人员的各类信息都被统合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系统。 因而,当被裁定为叛变人员以后,使用曾经是教廷下发的钱币或将东西典当,就很有可能会引来教廷的追捕,哪怕是拆分或者重铸,也好不了多少。 虽然佩奥德斯的实力是大陆的顶尖水平,但教廷用来清除的部队也实力不弱,人数一旦多起来,就会有点麻烦,魔力消耗得多了,耶恩所能够补充的魔力就少了。 当然,在那种情况下,直接放手下败将的血也能够起到给耶恩补充魔力的作用,教廷人员大多都是光明系的,可是佩奥德斯不喜欢。 需要魔力的话,只要从他这里索取就够了。 除此之外,埃提洛特本身的魔法造诣就是同属顶尖水平的,假如对方亲自到场,事情就会更加麻烦。 何况,即使没有到场,这位新教皇也足够诡计多端了,只要被教廷抓到线索,单就清除部队,恐怕也能在对方的指示下玩出花,那就不是实力强弱的问题了。 有这样的背景,挣钱的方式途径就变得原始许多了,比如冒险者们的任务、在当地找个工作等。 不过他们的状况不能在一个地方待长久,所以做一个冒险者就是更合适的选择了。 对于佩奥德斯来说,这份工作很简单,确实很快就能回来,他不接那种需要长时间与少年分开的任务,但是显然不适合耶恩在旁。 【宿主,有人。】 佩奥德斯离开一段时间后,系统比阵法更先发出提醒。 【我知道。】晏长初已经重新将眼睛遮起来了。 会跟佩奥德斯一样遇到黑暗环境直接用眼睛看的不多,有不少都会第一反应先亮点光。 果然,来人潜入房间以后,就毫不顾忌地打开了照明道具。 与此同时,正在猎杀魔兽的佩奥德斯也感觉到了阵法被触动的信号,皱着眉结束了单方面的武力碾压。 这种任务没有固定的数量要求,带回去多少就换多少酬劳,所以倒没有突然中断的影响,佩奥德斯很快就赶回了酒馆。 打开门的时候,潜入者已经是受伤状态了。 这当然不是晏长初动的手,纯粹是佩奥德斯留下的防护道具的攻击。 来人穿的是更平民的衣着,佩奥德斯却认得出那是教廷的人,见到他,对方也直起身,顺便喝了回复药剂。 果然是你,佩奥德斯。他说道:堕落的叛徒。 算起来,二人也可以说是前同事,但这个显然是来追捕的教廷人员说话毫不客气,被点名的当事人也不讲丝毫情面,抽出剑就朝对方走去。 如果来的是一个部队,佩奥德斯大概会觉得更麻烦一点,但是只有这一个人,战斗在几秒之后就有了结果。 叛逃的骑士在尸体旁蹲下身,搜刮了对方的所有药剂,然后向少年伸出手。 我们得走了,耶恩。 教廷的人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们现在已经不安全了,待在这里很快就会被找到。 耶恩看向移到自己眼前来的一片模糊的皮肤的颜色,上面飞溅了几滴血迹,鲜红的颜色也是模糊的,但能分辨得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握上了这只手。 顺着两人相交的手,佩奥德斯将人拉到怀里,问道:怕吗? 少年抬头看他,佩奥德斯笃信即使是在对方的视野里,此时的自己也不会柔和到那去,因为他确实仍还保持着对待那个教廷人员的模样。 从以往的那些人反应来看,自己这么看起来时大概是有点可怕的。 黑纱隔绝了光线,由年轻教皇制造出来的躯体能够透过这段布料看见东西,正如他在黑暗中见到的模样。 所以看得见骑士伸过去的手,看得见上面的血红,也看得见青年身上的阴冷肃杀。 但仰起头来的那张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与平常并无不同,如果用天赋的双眼去看,黑纱底下的那双紫色瞳眸还是澄澈又茫然没有焦距的。 金发青年还是放弃地软化了气息与神情,开口的语气也很轻柔。 没关系。他说,擦掉了手上的血迹,又重新握住少年的手。 我会保护你的。 另一边 离酒馆不远处的地方,没有任何伪装的一队人马明显是教廷的打扮。 队长,死了。他汇报的是之前和佩奥德斯对上的人员。 被称为队长的人脸色很难看,但并不是因为手下的人死去了这一原因。 好大喜功、私自行动、打草惊蛇,明明教皇陛下交代过要小心使用照明道具他历数死者的罪状,对手是佩奥德斯还这么不小心,他不死谁死? 虽然说那时尚未完全确定是佩奥德斯,且不是所有人都像佩奥德斯一样眼睛那么好使,为了在那种对手前减少劣势,使用照明道具是可以理解的行为。 但是损失已经造成了,尤其顶头上司还再三交代了这一点,私自行动更是大问题,自然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在一片短暂的沉默后,队长终于下了指令,一会儿去把尸体收回来吧。 没有被除名,就算再怎么让人生气也还是教廷的人,那尸体就还是要回收的,而且,好不容易追到了叛徒却惊动了对方,有个罪魁祸首的尸体,总比他一个人面对教皇陛下要好交代一点。 队长刚那么想没多久,就收到了一个通讯请求,对象正是他才想到的埃提洛特。 吸了一口气,不敢让对方等多久,他立刻就接通了对方的通信。 果不其然,部队成员死去的信息已经被反馈到教廷总部了,知道他们此行任务的埃提洛特自然而然就联想到是遇见了佩奥德斯的原因,就来问起了进度情况。 队长不得不一五一十地上报了详细情形,然后迎来了一阵令人恐惧的沉默。 我说过的吧?要小心使用照明道具。果然追究这件事了。 是的。队长也不敢推卸责任,何况现在那混账手下的尸体还没收回来,更没法转移怒气。 早在听到那条命令的时候,他就提出过疑问了,为什么对手是佩奥德斯反而要选择利于叛徒的情境? 因为重要的宝物在对方手上,不能见到光。 他得到了这个回答,此时此刻也不能以因为对手是佩奥德斯来辩驳。 因此,通讯另一头上司的论罪就来得理所当然。 你御下不严。 是,属下知罪。 队长低着头,等着对方的惩罚,可对面说出的却并不是他意料中的话。 金发绿眼的男人从座位上站起身,既然已经追踪到消息了,那么我就亲自过来看看吧。 魔法投射的影像随着通话的结束而逐渐变暗,可在被挂断前,最后留下的话却仍是清晰无比。 你们让我等得实在是够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26 17:05:24~20210329 17:5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看见文中的不合理之处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不能视光的恶魔4 两人是在教廷发现尸体前就离开的。 但在已经被找到踪迹的情况下, 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或者做怎样的伪装,因为有太过明显的特征与限制, 都会变得十分危险。 不论是在白天还是晚上, 大多数生物的居住地都需要光源来照明, 那么耶恩的眼睛就不得不被遮住, 而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的地方, 教廷自然也能想到,这样一来, 可选择的方案就变得很少。 更加棘手的是教廷的势力范围, 或者说是交好范围。 目前的整片大陆, 在经过历史的经验教训后,各种族保持住了明面上的和平, 而埃提洛特上台以后, 经过几年的运作, 与多数种族都缔结了某种程度上的交好契约。 剩下的要么是已经没什么交流或没什么威胁的,与世隔绝程度让人怀疑是否还存在于世, 对于佩奥德斯来说也是一样的情况。 再加上在人类领域,本来因神迹消失许久而变得衰弱的教廷势力, 在新教皇的手下也逐渐变得隐隐有凌驾于王权之上的趋势,几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 从这方面说,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种程度, 埃提洛特的手段足够令有些人畏惧,甚至考虑到其作为圣子时的能力与思想, 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幕后的军师或者智者指点。 就好像突破了某种思想禁锢一样。 总之,在这种背景下,当教廷发布了对佩奥德斯的通缉, 其他的种族不至于赶着帮忙抓人,但假如到了他们的居住地,也会在被发现后顺便抓捕或联系教廷。 而除人类之外的种族多数都是长寿种,通常来说,长寿种的繁衍会比人类要来得艰难得多,相对数量更少,即是说同一个居住地的同族之间几乎都认识,有新的陌生来客也会很明显。 所以之前的逃亡,两个人大多都是在人类的居住地,经过这样一段时间的追捕搜查,想来会被捉到踪迹也不是不能理解。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两个人似乎处境更加劣势,但并不是说他们就一点优势都没有。 重要有利条件之一是:他们离开得足够、足够、足够早。 恋耽美 ——(28) 有利条件之二是:年轻教皇的宝物、突破思想禁锢的指引者就正在这里。 我吗? 黑暗的密室里,面对金发骑士的提问,如同世上最纯洁造物的少年毫不避讳地回答道:普世的定义来说,我是一只恶魔,照你的角度看,大概是埃提洛特勾结的邪恶生物吧。 恶魔的本职就是蛊惑人心。 普世的看法里,这就是对恶魔这一生物的印象,如果以人类的角度来说,或许并不算错误,不过如果去问恶魔本身的话,也许会说:身为与人类不同的生物种类,思考的方式、种族特征、生物习性与人这一生物不同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吧? 因为本来就不是人,所以用人的想法去界定,反倒该说是人类的狭隘与傲慢才对。 更准确的说法是,一切选择的过程与结果,对于不同的存在而言究竟是好是坏,从这一事实上来说,对于人类而言,恶魔是邪恶的生物应当可以说是正确的。 因为人类也有人类的思考方式与生物特性。 不过正如种族与种族之间的不同,个体与个体之间也仍然存在不同,譬如,对大多数人而言,恶魔是邪恶而需要被消灭的,可耶恩对于教皇或如今的骑士而言,也则有所不同。 是蛊惑人心的存在吗?是的,因为年轻教皇的变化与叛逃骑士的处境正是由此而来。 是单纯的立场看法不同吗?是的,因为少年模样的恶魔正如其纯白的外表一样,简单又纯粹。 因而,此境此刻,有着不同于人类这一生物看法的恶魔,也就提出了十分简单纯粹的想法。 既然已经都是站在对立面的存在,那么就意味着,可以尽情地得罪吧? 金色怀表的指针转动着,翠绿眼瞳的骑士望着它拉起了笑容,你说得对。 在嘴角异样的上扬弧度中,隐约可见几分狂气。 那就让我们大闹一场吧。 有利条件之三是:佩奥德斯有一双天赋的眼睛。 除了能够不受影响地在黑暗中视物之外,骑士在教廷里的某项职责是审讯犯人。 并不是严刑拷打的那种审讯,而是用这双眼睛去看的获取信息,他也正是由此才在某个案子时调查到埃提洛特身上的。 不过,审讯其实算是这双眼睛能力的应用方法之一,在实际运用上,还有不同的使用方式。 就像他们这一路逃亡中,这双眼睛帮了不小的忙;就像他们会在大部队真正到达前有这样的时间优势,就有引导这双眼睛的力量在别的地方,以使得精神力更薄弱的教廷追捕人员会鲁莽地前来打草惊蛇。 当然,与在黑暗中视物之类的能力不同,这种更偏向精神系的技能是有有效时间的,作用不是永久、有限制条件,也不是对什么人都管用。 在为教廷工作的时期里,出于自我保护、留存底牌的本能,佩奥德斯没有单纯地对自己的能力全盘托出。 综上所述,虽然这双眼睛有着一定的限制、并非万能,但也有非常便利有用的地方。 以及,这是一个魔法世界。 于是教廷的人便发现,他们正在追捕的叛逃人员与疑似是要追回的宝物,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不同的种族居住地中,且称得上嚣张。 血族 真可怜啊,这就是和人类混血的结果。 成年男子模样的暗夜生物这样评价眼前的年幼同族。 少年模样的吸血鬼幼崽明明外表极具本族的魅惑性,但这种魅惑性的种类却完全是与血族截然相反的风格,并且眼睛还被遮着,不能见到光。 这一特征倒是十分符合生活在黑夜里的生物这种风格,可是吸血鬼这个种族本身并没有到连烛火、照明工具之类的光都不能直视的程度。 只能说这大概就是和人类混血的结果吧,明明照这种程度的美貌,本应该是一名十分优秀强大的血族的,真是令人惋惜。 但是怎么说都是有着血族血统的幼崽,本族已经很久没有新成员了,何况,这个幼崽自带的血奴光明力量还真不错。 虽然和教廷已经缔结了合约,但是不妨碍血族看那群人主观上的不喜欢。 一般来说,这种程度的光明力量在人类世界里早就被拉进教廷里了,但是现在却成了自家小孩的血奴,不免能有种拐走了看不顺眼的势力的好苗子的愉快。 被这个吸血鬼认为是同族的少年和血奴,就正是假冒血族的耶恩和假冒血奴的佩奥德斯,而之所以会这么认为,主要便是得益于佩奥德斯的眼睛,暂时地改变了对方的认知。 对于人类来说,佩奥德斯这个个体要熟悉得详细一点,但对于非人类而言,就不太有个体这个意识。 能有个外号或者关键词就是多数的情况了,所以比起佩奥德斯这个名字,魔眼的称号反而还更熟悉一点,而偏偏虽然有这么一个称号,外表上却是看不出来那双眼睛有什么不同的。 被改变了认知的吸血鬼对待新来的同族幼崽虽然有点可惜,但总的来说还是很欢迎很高兴的。 具体就表现为,佩奥德斯甚至都还没有设定对方态度如何,在那么评价完以后,却还是在临走前十分热情地关心了耶恩的饮食问题。 只有一个食物也太单调了,要试试别的口味吗? 吸血鬼有点担心金发人类的光明元素太充裕,会不会给年幼的同族造成不适,而且耶恩似乎一直都只喝过这一个人类的血,确实有点单调。 虽然是混血,但他还挺喜欢对方的。 因此还没等少年回答,他就又提议道:除了人类的血之外,等级越高的血族的血液会更美味也更有力量,耶恩什么时候感兴趣的话,也可以找我来试试哦。 话音刚落,佩奥德斯就拒绝了他的提议,不必了。 原本站在少年身后的人类往前走了两步,金发绿眼的青年明明光明元素浓郁,此时的模样却反倒更有几分暗夜里的气息。 主人有我就够了。他笑道,蕴含魔力的双眼在阴影下显得有些暗沉,不要随便让主人乱吃奇怪的东西啊。 关于食物的提议就被放下了。 吸血鬼离开的时候听见人类的轻声问询,耶恩饿了吗? 最后一眼看见的是白发少年尖牙刺进青年脖颈的场景,还有金发人类投向自己的冰冷余光。 龙族 你在做什么? 被问到的黑龙没有立刻回答,奇怪的龙族听到了金币撞击的声音,像是在埋藏什么东西一样,然后才转过身来,表情警惕,与你无关。 然而,伴随着一阵金币和其他财宝掉在地上的身影,被黑龙隐藏的生物却似乎因为受不了身上的重物而探出身来。 是一个人类的模样,眼睛上戴着什么东西,不知道是生了病还是单纯没有拿下来的残余财宝。 之前提问的龙族瞬间理解了情况,是在藏抢来的新娘吗?人类需要呼吸的,而且被压的东西太多可是会死的哦。 龙对自己的财宝都有占有欲,抢来的新娘是新宝物,不想被别的存在看到也再正常不过了。 我知道。扮演着一只龙族的青年骑士冷漠回答,他总不可能真的因为这种问题让耶恩受伤或者死掉。 黑龙动了动身体,盘起白发的少年,又将整个人都藏起来了。 见此,龙族宽慰道:别这么紧张嘛,只是作为长辈提醒一下,人类这种生物有点脆弱,不注意的话可能就会死掉了。 想到新来的人类,他有点不放心地问道:你有准备给人类吃的东西吗?没有的话可以让她他?去我那里看看。 从外表上辨别人类的性别对于龙来说有一点困难,所以不得不犹疑一瞬。 有。黑龙的回复十分简短,一听就知道已经对他很不耐烦了。 要不是因为难得有一个人类出现,而且还看起来挺乖巧不害怕又软乎乎的,他也没这么耐心。 好吧,我走了,新婚快乐。自称长辈的龙族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祝福得十分敷衍。 精灵 新婚快乐! 比起不走心的龙族,精灵们的祝福就来得真心许多了。 因为两人的外貌风格都极具光明系的气质,精灵对这两个新婚的同族接受得很快。 不过对待似乎双眼不便的少年同族,前来祝福的精灵还是有点不放心。 如果他欺负你就告诉我们哦,不要因为眼睛不好就自卑,你已经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精灵了! 由骑士操控的藤蔓缠住白发精灵的腰身,将被别的精灵拉着手的少年带到自己怀里,我不会欺负他的。 人鱼 真的不要我帮忙逃跑吗?年轻的人鱼这样询问雪白长发的少年。 因为是在无光的深海,所以这里应该算是对梦魔最方便的环境了,耶恩难得没在眼前戴上黑纱。 得到否定的回答,人鱼还是没有立刻放弃,致力于要让似乎被同族蛊惑了的人类明白问题的重要性,虽然我们不是会吃人的生物,但我是人鱼,我对人鱼跟人类的结合最清楚了。 人类无法长久在海里生活,为了同化你,他会不停地跟你交.配、产.卵,一旦开始同化,从此之后你的一生都无法离开他,不得不需要、渴求他,而我们非常专情,寿命相比人类很长,你也会活得非常长。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个人的意识会逐渐消磨,虽然活得很久,却从身体到精神都只剩下你的人鱼伴侣哦。 人鱼是会为爱而亡的生物,对认定的唯一伴侣格外执著,会献上一切珍宝也本来就全身心只有伴侣,所以非常喜欢这一点,但是人类很重视个人、自我什么的吧?你明明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没有爱就活不下去的类型,真的不要逃吗? 年轻的人鱼孜孜不倦地怂恿少年逃出深海,不要被一时的感情蒙蔽双眼。 他相信自己那个金发的同族将人拐回海里的时候肯定没有说过这些重要的事情,而且这个人类看起来就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年,说不定就被年长的同族蒙骗了。 人鱼既专情又偏执,为了得到爱人,是可以称得上不择手段的生物。 然而,未等他劝导的对象有什么反应,金发绿眼的同族就已经回来了。 你在诱惑别人的伴侣离开吗?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年轻的人鱼僵了僵。 佩奥德斯游到耶恩身边,向人鱼警告道:这可不是一个同族该做的事吧? 教廷 埃提洛特大人?队长有些不安地提醒起沉默的教皇陛下,上报了情况后,这里就暂时陷入沉默了。 被这样叫了名字,金发的男人也总算对汇报做出了反应。 他们角色扮演可玩得真开心,在度蜜月吗?那语气意味不明,队长也有点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在不快。 但是,这次汇报的主要内容不是这个,而是本来已经找到踪迹的佩奥德斯同一时间出现在了不同的地方,并且还顺走了其他种族的不少东西,清醒后的那些非人种族们都很生气。 教皇陛下关注的重点似乎有些不太对,不过 这个叛徒实在是太嚣张了!这一点确实让人来气,教皇陛下会那么说也很好理解。 闻言,埃提洛特扯了扯嘴角,有些难以分辨是单纯的微笑还是怒极反笑。 他可不止是嚣张,还是优秀的学生。他说,这一次能听出确切的别样意义,负面而危险的那种,真是优秀过头了。 对被追捕的叛逃者的有利条件之四是:佩奥德斯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 在魔法学院,有一样东西是只有非常优秀的学生才能借用的,那就是时间钟表。 这被用于想要充分利用时间去尽可能的学习,虽然不能转到过去或者未来,但能够使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地方同时出现,是某种高级道具,能够大幅度地提高学习效率。 鉴于其重要性,只有通过层层审核的优秀学生才有资格借用,佩奥德斯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到了期限,也是要被强制收回的。 对于这种重要道具,魔法学院是有着严格的看管记录的,而至今并未有任何一个时间钟表丢失,佩奥德斯也显然不是盗用了学院的钟表。 他在曾经的使用过程中研究透了这个道具,然后在这个时候自行制作了出来。 这在历届学生里也是几乎没有的,因为借用的时间不会很长,而这种精密道具,一旦拆开研究,再想要在被收回时不被发现的完好无损恢复,难度不小。 也许这得益于他那双被偏爱的眼睛,但也可以说得上是难得的优秀学生了。 队长想到了这一点,他也曾经是魔法学院的学生,教廷不少人员都曾经是魔法学院的学生。 不过对于埃提洛特而言,这句话也有着另一层意思。 从某种角度上而言,他和佩奥德斯都算是恶魔的学生了,但是看起来他们的老师仿佛更加偏爱于叛逃的骑士。 老师不能平等对待学徒的话,就算是教皇陛下,也是会感到嫉妒的。 虽然他并不承认对方的师弟身份,实际上也没如何在意师徒之类的定义,或者说也没有人在意,但是不妨碍他在这种时候想起,然后感到不快。 毕竟,是与邪恶生物勾结的教皇陛下嘛。 作者有话要说:  道具原型是HP,对就是那个时间转换器 然后可能有bug,不过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感谢在20210329 18:00:00~20210331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攻德班培训员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不能视光的恶魔5 在高调地扰乱教廷搜寻方向后, 骑士与恶魔也顺利达成了另一个目的取得关键性的材料。 佩奥德斯没有忘记少年光明元素异常的问题,既然准备大闹一场了,那么有的地方也可以稍微放开一下手脚。 光明正大出现在不同地方是为了扰乱调查方向, 顺走其他种族的许多东西, 也有那样一层意义在里面。 当带走的东西一多, 那么其中的那么一两样也就不会那么明显了。 当然, 要是说私人原因的话也是有的, 虽然在听到手下汇报时,埃提洛特不爽地讽刺这是在度蜜月, 但是不管在哪个种族, 都总有人想分开他和耶恩, 佩奥德斯对此也很不愉快。 恋耽美 ——(29) 只不过不愉快归不愉快,这只能算是小小的不高兴, 最主要的目的仍然是一开始就定好的计划。 此时的佩奥德斯和耶恩正在某座高塔里昏睡, 处于时间钟表的副作用中。 一般情况下, 一个时间钟表只作用在一个人身上,要让两个人绑定使用, 就会有些吃力,佩奥德斯当然直接用了两个, 副作用本也不会那么大。 但是奈何在使用时间钟表时两人还要扮演不同的种族,这本就耗费精力, 还是同时扮演, 无疑就会变得吃力很多。 这就造成了两人一结束道具使用,就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昏睡, 好在结束地点是在早就做好准备工作的安全地方,能够暂时放下心。 晏长初当然可以抵抗住这点微不足道的副作用,但是既然现在是耶恩, 便不必这么做。 因此,他就在梦境里见到了坦格洛。 青年的浅绿眼眸有魔力运行的痕迹,仿佛是才使用这双眼观看了什么,转向梦魔前眨了眨眼,看过来时与往常无异。 你来了,耶恩。他说,与平常一样地问道:饿了吗? 可与平常不同的是,他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推一杯血到少年面前,今天两人之间是空荡荡的,坦格洛也没有要去拿一个杯子的意思。 结合他的问题,看起来很像是在为难人,但坦格洛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维持着往日的平和气息,面对梦魔时仍然是神色温柔的。 坦格洛也不会为难耶恩。 要说饿不饿这个问题,梦魔在梦境里本身就不会感到饥饿的,仙君也不会感到饿,因此对方有没有魔力给他补充并不重要,那本身也只是坦格洛单方面的坚持而已。 而且在使用时间钟表时,佩奥德斯其实已经给他补充过魔力了,虽然扮演不同的种族魔力消耗量巨大,但同时进行的不同方式的补魔已经从另一方面弥补了。 现在的昏睡,主要是精神方面的消耗,相反,在不同身份时都给他补充了魔力的佩奥德斯,才是看起来更应该担心魔力是否消耗过大的对象。 但有着从死去教廷人员那搜刮来的回复药剂,魔力枯竭或者消耗太大的担忧也不是很必要。 或者说,大概就是因为两人在不同身份时用了不同的方式补魔,坦格洛才是现在这幅样子吧。 梦魔一如既往没有回答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青年倒更先做出反应了。 他的脸上带着些许歉意,抱歉,餐具一类的东西都被借走了。 比起梦境,坦格洛更像是他在现实世界中自己生活的地方一样,用了这样的说法。 梦魔没有拆穿这个借口,就好像他们是真的在现实世界中对话一样。 坦格洛便再度微笑起来,可衬着手中忽然出现的短刀,本该是极温柔的笑意,也显得有些不寒而粟。 若是有别的人在场,或许会很担心刀尖接下来会被对准的方向,因为这样的转折像极了恐怖片里突然显露杀意的角色与紧张的情节。 然而,浅金长发的青年并没有显露出丝毫杀意,脸上的温柔也很货真价实。 他只是将刀对准自己划了一道,然后将伤口正在流血的手伸到少年面前。 但是没关系,今天就这样将就一下吧。他这样说。 自然,充足的魔力对精神上的恢复是有一定的益处的,何况以往毫无效用时,坦格洛也坚持要耶恩喝掉定量的血,现在也仍然这么坚持。 那只手就这样定定地停在嘴边,血汩汩流着,仿佛不照他说的将就一下,就会一直停在那。 雪白长发的少年便在短暂的几秒安静后,贴上了对方的伤口。 没有扮演任何其他种族的梦魔既没有尖牙,也没有尖耳朵,二者的体表温度也是相近而无一丝冰冷的,唇瓣柔软、牙齿没有碰到一点伤口,缓慢地喝着。 受伤的疼痛、能够这样流血的伤口的疼痛,应当会比一切都更鲜明,即使这是梦境,恶魔也没有自行调整任何别的东西,痛觉不会消失。 就像身负双翼的青年说餐具都被借走了,被借走了的餐具也就都跟着他的意识而消失了。 所以坦格洛是能够像在现实中一样,感受到与在现实中受伤时同程度的疼痛的。 但是但是,比起在例行放血时早就习惯了的疼痛,对于坦格洛而言,除此之外的触感反而是更为鲜明的。 与皮肤相贴的柔软与温度、舌尖清浅地滑过血液,这是与将血放到杯子里推到耶恩面前截然不同的感觉。 明明按理来说,少年是被补充魔力的那一个,更应该为逐渐充盈的力量而感到满足,但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格外平静的。 与之相反,本该更加感到疼痛不适的青年,明明既没有血族能渗入毒素的尖牙,也没有得到任何魔力的补充,正在流失鲜血和魔力的一方却颤动起眼睫,是与不适截然相反的隐忍。 白色梦魔停下了喝血的动作。 啊,愈合了。坦格洛这么说着,将少年抱了起来,侧头显露出的脖颈部位又绽开一道伤口。 这一次没再用利器划开,而是凭空出现的伤口,就像手上的那道,是在恶魔主动离开后的下一秒,才缓缓愈合的。 那分明是依照青年的想法而产生的变化。 白发紫眸的少年可以说是被抱着坐在坦格洛膝上,巨大的白色羽翼几乎将两人笼罩起来,贴得很近。 仍在流血的颈侧移到梦魔眼前,耶恩换这边试试吧。 这一次,耶恩没再顺从地喝下递到眼前的魔力。 饱了。他说,哪怕在梦境中是既不会饥饿也不会感到饱的。 但少年第一次说出喝不下了的发言,坦格洛也就可惜地结束了这一次魔力补充,翅膀拢了拢后还是收了回去。 那就下次再说吧。 法师回来的时候,两个入侵者已经坐在他的书房了。 雪白长发的少年眼前被黑纱遮住,想必是看不见书中内容的,因此只是坐在一侧,金发绿眼的骑士则看着他的藏书。 如果换了其他的时候,他会怒斥或直接攻击的,事实上在第一次见到这两个人时,他就已经那么做过了,然而结果很令人难受,这就是现在他见到这两人却无法攻击的原因。 叛逃的骑士需要一个能自由出入教廷与帝都图书馆的人。 很可惜,这些人选中没有能够让他放心信任的,因为要达成这两点,通常就是教廷的人,所以,他就只能自行控制这样一个存在。 从其他种族里带走的材料道具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倘若使用魔眼,他不能长时间地控制一个人,那么当对方进入教廷与图书馆的时候就会很容易被发现不对劲,那样一来,就会很快迎来教廷的抓捕了。 而且到那种能够自由借阅重要藏书程度的存在,本身在自身的领域就已经是那种大师级的人物了,或许论战斗的话能够胜利,可魔眼的作用力会很小。 要达成他的需求,不被控制而只是战胜的话,那将毫无意义。 所以在这种时候,就会需要一些外物辅助,佩奥德斯与耶恩在各种族的大闹一场,就集合了这些外物,如今的法师,便在某种角度上可以称得上是他的傀儡。 当成功控制了这位法师,原本的缺点也就转变成了优点。 因为本身就是教廷的人,所以能想到他已经被一个教廷的叛徒控制的存在就很少;因为通常来说魔眼无法完美控制这种程度的法师,所以很难会想到他已经被控制了。 并且,因为法师本就是在自身领域的大师级人物,所以在专业知识方面,也能够有所帮助。 这就是你要的全部典籍了。 法师将收纳道具里的书放到桌上,拿完时已经堆出了几座小山。 虽然看着多,但其中一部分主要是为了掩盖正在的研究方向,所以实际上数量还好,只是书本的厚度有一点高。 佩奥德斯点点头,教廷那边怎么样? 还没有来试探的人。 两个外来者与法师的今日交流就算结束了。 要能自由出入教廷与帝都图书馆、顺利拿到需要的东西,自然不能离教廷总部和帝都图书馆太远,两人目前暂时住在法师的家里,所以已经回到了教廷的总部所在地。 就在离要抓捕他们的教廷不远的地方。 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向来就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说法,与教廷的近距离并不能对两个人造成什么压力。 佩奥德斯的问题在于是否要加快研究进度的纠结。 他知道埃提洛特不是傻子,甚至可以说很聪明,也很敏锐,否则他也不至于会叛逃,所以此时此刻应该更平稳一点进行。 耶恩的躯体就是对方制造的,如果注意到书籍的方面,很难说会不会因为熟悉而察觉不对,如果太着急,被发现的风险就会变大不少。 可是从时间钟表副作用的昏睡醒来之后,耶恩光明元素异常的情况就再次发生了。 他很难不担心这样的异常会不会对对方造成负面的影响,如果因为时间的拖延而使得问题变得更加严重,那么就不是被抓捕的风险大小如何的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了,感觉要猝死了,赶时间写的这两章也完全没有脑洞时的带感 第43章 不能视光的恶魔6 被警惕的教皇此时正看着纸质报告。 关于佩奥德斯和耶恩在各种族的事迹已经从手下听过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被涉及的种族发来的信件。 队长说的没错,被欺骗且损失了不少东西的各个种族都很愤怒,原本对教廷通缉魔眼差不多事不关己的态度, 也在此次事件之后, 表示作为受害一方需要参与对佩奥德斯的追捕与审判。 埃提洛特不在乎, 他只想将耶恩带回来, 那些别的种族对抓捕佩奥德斯一事积极起来, 于教廷而言是好事。 但在各方来信的内容里,有一点对他来说不算是好事。 明明是作为魔眼的同伙出场的,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像佩奥德斯一样直接用能力控制, 那些种族对耶恩却是很有好感的样子。 转换成血族说不定能真的变成优秀的孩子, 能稍微补充一点魔眼造成的损失。 那个被魔眼拐骗的人类,既然不是精灵, 想尝试治愈他的眼睛, 请同意。 人鱼和龙族倒是没说要对耶恩如何, 但是也十分关注教廷对少年搜寻的进度,尤其是龙族, 据可靠消息回报,似乎是在得知并非同族的新娘后, 准备来抢一回。 灯火明亮的房间里,金发的男人似乎冷笑了一声, 但因为那实在很轻, 脸上表情都没扯动半点,反而会让人怀疑是不是一种错觉。 正当埃提洛特准备写回信时, 窗外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声音。 是一个魔术师在这附近演出。见他似乎对外面的动静有所关注,棕发的队长如此解释。 没错,这个世界虽然有魔法, 但也仍然存在着魔术师这种职业。 并不是人人都天生就可以学习魔法,普通人的数量并不少,在这些普通人当中,魔术师是很受欢迎的。 不过,对于许多的魔法师来说,魔术师这种存在就几乎可以说是班门弄斧、一群没有魔法天赋的人靠着雕虫小技试图靠近魔法大门的可怜虫而已。 因为教义的关系,教廷的态度会比大多魔法师好很多,但从本质上而言,不能说他们的根本观念与此有何不同。 区别仅仅是一者不屑更多,一者怜悯更多。 或者更确切一点来说,魔术师还是什么别的魔法师、王公贵族,对教廷而言都是差不多的存在,正如许多贵族在耳濡目染的所谓天生高贵的教育下,对平民的傲慢一般。 只是教廷还会戴上一张慈善的面具,傲慢的源头也有所不同,教义主要部分还是正面的,也就不乏在普遍意义上来说确实道德的人。 清除部队的队长相对而言不属于那样的存在,但对魔术师的看法还是一样的。 他认为魔术师是可怜的,也认为那是无用而毫无意义的努力,因此见上司的注意力移到外面的那些人身上而停下了回信,便猜测是不是觉得吵闹了。 埃提洛特在动身来到发现两人踪迹的小镇后,就到现在还没有离开,所以这些教廷人员就都还在这个小镇。 在帝都的教廷总部,虽然也偶尔会有魔术师的表演或者别的演出活动,但是圣子或教皇的办公场所自然会有更加完善的措施,不会被外界的杂音所打扰,而这里就没那么安静了。 隔音魔法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情报泄露,但如果将外界的声音也一同隔绝,就会容易因听不见外面的动静而在可能的袭击下十分被动,所以虽然已经施加了隔音魔法,却还是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这出于清除部队这种存在的职业习惯,可是假如顶头上司为此而感到烦躁不悦,那就有可能会变成是他的考虑不周了。 因为从会魔法的人们的普遍想法考虑,教皇陛下大概也不会对魔术师有什么兴趣,队长就犹疑着是否要为了避免被责怪再增添一道魔法。 就在这时,埃提洛特却从座位上起来了。 魔术师?男人重复着这个词,人走到了窗边,看向外面不远处的演出现场。 棕发的队长就放下了准备施加魔法的手,内心庆幸自己的动作没那么快。 是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确实,他们还留在这里,就是对方想再搜查点线索,因为清除部队花了那么久才找到叛徒的踪迹,还让人跑了,能力实在令人担忧。 由于这位教皇陛下在当圣子时,就的确曾敏锐地解决了不少棘手事件,因此他们也只能默默接下了对自己专业水平的鄙夷,连抱怨上司外行、只知道提不切实际的要求的想法都不得不吞了下去。 还是说,很久以前的小道消息并非谣传,对方确实很喜欢魔术吗? 但这实在让人想不通,明明这个人自己就是一个被公认十分强大的法师,且无从作假,怎么会对魔术这种冒牌的东西感兴趣?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这条消息才被打成谣言的,不过之前才差点出了错,队长也懒得再细想分辨了。 反正,大概大人物的想法就是这么令人捉摸不透的吧,虽然是职业习惯的信息搜集和以防万一,但是有的东西过于深入的话,可能就会直接变成那个万一了。 埃提洛特确实对魔术感兴趣,以前的小道消息也并非谣传,事实上,除了魔法之外,他还会几手魔术。 忽然提到这个,耶恩很喜欢魔术吗? 彼时,还没成为教皇的金发圣子还是少年模样,脸上有点不甘,可是我的魔法比所谓的魔术要精妙多了啊。 恋耽美 ——(30) 而且他们明明是在讨论自己正苦恼着的案子。 虽然他并不指望对方帮他解决,也没打算在这种事情上依靠他人,可将话题的注意力转到别的人身上,总不可能让他高兴。 何况对于那时的埃提洛特而言,他在魔术这方面的看法与其他的教廷人员没什么区别,最多就是再多一个魔术师也许是为了生计而表演的想法。 但魔术很受欢迎。梦魔陈述着这一事实,为什么? 宛如水晶的紫眸平淡而干净,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因为毕竟魔法师不可能像他们一样用魔法做表演吧?年轻的圣子被这样看着,也认真思索起其中的道理,还有那些夸张的效果。 如果是用魔法做到那种程度,基本都是大师了,完全不需要卖艺。 耶恩微微歪头,雪白的发丝因此而垂落几缕,所以埃提洛特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吗? 未来的教皇视线跟着那几缕垂落的白发游移了几秒,一些小机关吧,毕竟是别人赖以生存的秘密技巧。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样回答看起来太心不在焉,埃提洛特又清了清嗓子。 耶恩想看的话我也能给你表演啊,大部分的魔术节目我都能做到。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别的事情,不,这里是梦境,所以只要是你想看的节目,我肯定都能做到。 我知道。白发紫眸的少年这么开口,埃提洛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的手伸到自己的面前,摊开,赫然是之前挂在他脖子上象征光明教廷的挂坠。 他的脖子上现在确实已经没了这条挂坠。 这里是梦境,而耶恩是梦魔,所以只要对方想,就能做到一切事,可耶恩说的是魔术,所以埃提洛特便没有以这里是梦来解释。 因此他只是问道:什么时候? 你看着我头发的时候。 没有管人类忽然变得奇怪的表情,恶魔对他总结:魔术的本质即是欺骗。 为了掩盖真正进行的目的,所有引人注意的言行动作都是有意义的,但是如果要追寻底下的真相,那么任何华丽高调的感官信息都是无意义的,这是多数表演的根本逻辑。 人世间的许多事都是同样的道理。灿金的挂坠被重新递到他眼前。 少年的面容轮廓柔软,是稚嫩的线条,却比任何师长或高大的无貌神像更似某种指引者。 他问:埃提洛特分得清哪些是纷乱的表象,哪些是真正的目的吗? 那之后,年轻的圣子没过多久就解决了苦恼的案子,对待魔术也改变了些看法。 作为我们能在现实世界中见面的纪念,我有一件礼物想送给你。 梦魔自炼金术制造的身体中睁开眼睛时,听见身边传来的声音这样说。 一切都是模糊的,包括说话的人,但能看得出来身形高大了一点,也听得出来声音比少年时期成熟了许多,更有着显而易见的轻快和愉悦。 视野里模糊的人影似乎做了什么动作,然后往他的方向递了一样红色的事物。 埃提洛特。耶恩叫出了他的名字。 那副完全仿照着梦中形象所制作出来的身体被驱使着抬起头,双目失焦,琉璃般的眼眸在霎时间流出泪来。 我看不清。他说,眼睛很痛。 金发的男人便慌了神,抱歉,对不起,是我制作的时候哪里出了问题吗?要不要先 闭上眼睛的话好多了。他拉了拉男人的袖子,你之前说要送我的礼物是什么? 被这么问,也确定对方没再有什么不适,埃提洛特就回答了。 一个魔术,还有一朵花。可是耶恩看不清的话,那就毫无意义了。 但少年朝他伸出手,埃提洛特就无法拒绝地将那支玫瑰放到了对方手里。 据说是代表爱意的花朵。 雪白长发的少年以先前睁眼时见到的模糊景象做出了回应:它红得很鲜艳热烈,我看见了。 与此同时,隔着层层石块、泥土与地板,密室上方的教廷房间里,老教皇咳出一口血。 是代表了死亡的红色。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回老家了,不是在路上就是在等,车上我低头的话就会很难受,然后在老家根本写不出来,所以,写完这章我还要赶一万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10331 23:16:45~20210407 01:0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哒宰的腰我可以 50瓶;兔斯基家的网课 40瓶;元渣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不能视光的恶魔7 成为傀儡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以其他的方式被缔结契约会是什么样, 法师不清楚,但是他自己的状态感觉很奇妙。 佩奥德斯他是认识的,只是没有过多少交流, 说不上关系好, 也说不上关系差, 而以如今的情况而言, 按理来说, 对于这两个控制自己的人,会更有敌视的成分。 在被入侵自己家时, 这一成分确实升高了, 并且促使双方打了起来, 然后,战败这一事实达成了某种前置条件, 他被控制了。 被控制以后, 那些愤怒与不甘就都被消除了, 大概是各种会不利于控制者的思想和情绪都不被允许,对于被下达的指示都会服从。 但这并不表示他就彻底没有了自己的思考与想法。 比如, 佩奥德斯叫他去找的那些书籍,他对那几个领域也是有点兴趣的;比如, 在没有命令的时间里,他是能自由活动的;比如, 和魔眼一同的那个少年, 他也会有诸多思考猜测。 从某些角度上来说,那像是一个精致的人偶。 尤其是佩奥德斯要的书籍里, 有着人体炼金这一方向,偶尔与自己讨论时,这一部分也占了最大的比重。 他不常出来活动。 佩奥德斯管他叫耶恩, 耶恩是一个很安静的人,比自己这个被控制的人还要寡言少语。 至少自己在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里,还有因为种种需要而与他人对话的时候,但耶恩除了偶尔和佩奥德斯说说话,基本都是安静的。 这可能是因为佩奥德斯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看书研究,也可能只是因为自己不常出现在两人面前,而对一个傀儡更没什么话好说的。 总之,他见到对方的时候,一半时间里都是沉默地坐着,一旁放着录下来的歌剧,或者佩奥德斯给他念书。 平心而论,耶恩比他见过的任何生物都要好看,甚至会让人怀疑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但在一片黑暗里,怎样的美貌都是无法得见的。 仅剩的音乐声或是念书声、翻书声,在安静而黑暗的环境里,总会有几分悚然。 法师能够直视、驱使、消灭亡灵,鬼怪都是无从惧怕的,但大约是氛围使然,或是这世上总多的是比鬼怪更可怕的东西,哪怕是在自己家里,无从知晓蛰伏了什么的黑暗,便仍能让人升起类似的情绪。 但是没有真的发生让人吓一跳的事情,所以也只是心里不安,而另一半的时间里 在另一半的时间里,少年如同一个映射了人世欲望的神像。 那或许听起来很不准确,因为在他见到耶恩的时间里,对方所面对过的人就只有自己和佩奥德斯两个人,完全无法用得上人世这样指向巨大的词汇。 可正如那种微妙的悚然一样,人是一种即使理智咆哮训斥也仍然会被情绪驱使的生物,而主观感受是大多基于情绪上的产物。 所以法师不准备收回先前的评价。 他是没有魔眼的,不像佩奥德斯一样在黑暗里也能将一切尽收眼底,因此那种一片黑暗的环境不是所有他见到耶恩的场合,考虑到在这方面的不便,佩奥德斯必要的时候还是会亮起灯。 在这些有光线的场合,对方身上的痕迹就能被看得清楚。 那当然、无疑是金发骑士的杰作,意蕴着此前有过怎样的交缠,昏黄的光照在莹白皮肤和绮丽春色上,勾勒出一片暧昧的色彩,让这个仿佛由冰雪琉璃铸成的存在也鲜活许多。 然而他们又并不像是一对情侣爱人。 佩奥德斯对待耶恩仿佛对待一个柔弱的孩子,不过他见过对方叛逃前工作的时候,即使是面对幼童也显得冷酷无情,坦诚而言,身为人类的法师本身也不喜欢人类幼崽,因此这仅是指普遍意义上的态度。 小心翼翼、怕没注意就导致对方受伤、关注各方面的细节、强调人世的常识、会像哄孩子睡觉一样念各种书似乎少年是一个无法离开关护的脆弱娃娃。 可自另一种角度看去,过去以教廷命令为唯一目的的骑士,又似乎反而是那个依赖对方为指锚的人。 同时,他们做.爱。 因此,也不能说那是一种对待所有物、人偶、发泄用具的行为,耶恩事实上也并不真的是一个无灵魂的人偶。 而要说少年那一方的态度,则相对的既简单又复杂许多。 他不是人偶,不是孩子,也不是一个温柔关注对方的被依赖者,骑士施加了这些要素、态度,耶恩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些,甚至连包容这个词都无法用上。 法师对那另一半时间里的印象结论正是由此而来。 某种程度上,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行动不便的、苍白而纤弱的少年,才是比曾经的铁血骑士更危险的存在,譬如对法师而言。 他如今的处境一定是因这个人而来的。到了现在,法师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佩奥德斯被通缉可能是因为耶恩,自己被变成傀儡也可能是因为耶恩,但并不会因此愤怒,究竟该说是因为佩奥德斯的指令原因,还是该说是这个少年的可怕之处,法师却无法得出准确的结论。 可是,唯一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被确定的。 果然如此。 金发碧眼的教皇从法师身上得到了答案,开口时也有几分凉薄,可惜,被这样契约了的话,即使是少见的人才,也只能是被消灭的敌人了。 唯一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被确定的,耶恩不能被对方带走。 对上埃提洛特的结果会是显而易见的,年轻时的圣子是当之无愧的天才,自这个人以来,先前也能被称天才的人都显得光芒暗淡,如今同样不遑多让。 他会输。 开始显现的颓势已经说明了结果,佩奥德斯更是不在,如果是原来的他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怒骂起佩奥德斯,偏偏是在这种时候不在,但现在却只能自我安慰。 成为完整的傀儡不是这一契约的唯一优势,该说是刚好佩奥德斯不在,才能激发拼死完成指令的强制魔力,算作是某种底牌。 如果是以一名研究者的角度来说,能有这样难得的体验,也许该感谢造成这一切的源头。 不过果然还是 属于教廷最高掌权者的法杖穿胸而过,随着被抽.出时滴落的血迹和战败者倒下的身躯,印证着法师先前的判断。 果然还是会输啊。 法师在这样最后的念头里闭上眼睛,埃提洛特则径直走向了梦魔所在的房间。 明明应该听见自己的声音了吧,或者也该听见外面的动静了,却还是不愿意出来看看吗? 即使他能想到别的可能,比如隔音魔法、比如这里或许有光,但是但是没关系。 因为 耶恩。他说,声音在一片黑暗里响起,碧绿眼瞳比叛逃的骑士更像魔眼般闪烁着魔力流淌的轨迹,又不至于对受肉的恶魔造成伤害。 因为 我来接你了。 男人这么微笑着说,朝转头看过来的少年伸出了手。 因为,我来见你也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最后这个一万二还是没赶出来,对不起编辑 不过等这个世界写完剩下的两个世界感觉也不长,主要第二个世界的时候就感觉有点累赘,决定精简一点,所以应该离完结也不是很远了,争取这个月搞完,希望不会变成一个fla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412 22:13:11 读者莱,灌溉营养液+2720210412 18:51:24 第45章 不能视光的恶魔8 佩奥德斯对教廷的地牢很熟悉。 他以前工作的大半时间都在这里度过, 如今又回到了这里,只是身份掉了个个。 除了身份与打扮,金发的骑士看起来与仍在教廷任职时没有多少区别, 冷静而面无表情, 仿佛他并不是一个叛逃被抓的阶下囚。 教廷人员对魔眼被抓毫不意外, 因为虽然以其实力即使成功叛逃也很合理, 但有清除部队和教皇出手, 被抓也同样合理;佩奥德斯本人也对此没感到意外,因为急躁是会漏出马脚的。 或许是慑于魔眼的名头, 自他被抓到现在, 倒没什么人来落井下石, 考虑到危险性,也是单人的牢房, 不过情况当然不会一直如此和平。 果然, 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了。 晏长初睁开眼睛的时候, 看见的是与先前不同的模糊色块,那多少能判断出来地点的转换, 熟悉的金色在眼前微微摇晃,应当是垂落的发丝。 紧接着是来自视觉之外的信息:他正被人抱着。 这怀抱极尽平稳, 宽厚且温暖,但仍然能够从移动的背景与脚步声中得出走动的结论。 你醒了。是埃提洛特的声音。 不知是因为他醒来的事实, 还是恰好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停了下来。 男人的态度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好像不存在分开的那段时间, 语调柔和关切,感觉如何?需要补充魔力吗? 但这个问题几乎等于明知故问。梦魔的躯体是他制作的,魔力消耗的流速他最了解不过, 而从佩奥德斯被抓捕起,就是没有魔力补充开始的时间。 所以这当然是恶魔需要补充魔力的时刻。 需要补充魔力、对象是埃提洛特。纯白的恶魔便攀上了年轻教皇的脖颈,不见丝毫扭捏或顾虑。 这样的反应让埃提洛特情绪舒缓了不少。 虽然找回耶恩本身就是一件高兴的事,但找回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曾经失去,那隐含有种种问题与令人不快的因素,他只是没有提起,没有过问。 恋耽美 ——(31) 因此少年一如既往的反应自然确实使他高兴,这就是恶魔令人安心的一点。 他怀里的是一个非人的恶魔。 被捕的骑士就眼睁睁地看着埃提洛特吻上了少年,一如此前他的无数次补魔。 魔眼是一名危险的犯人。 因为极度危险,所以他的四肢被束缚着,他的嘴巴被紧闭着,他的眼睛也被封印着。 强力的咒文覆盖了他的四肢、嘴边与眼尾外侧,看上去像某种魔物。 他只能看着与听着。 不知过了多久,对于佩奥德斯来说那总是漫长的,这个亲吻总算结束了。 耶恩不问问佩奥德斯怎么样了吗? 埃提洛特这样开口,被提到的当事者本人能深切地感到这个问题的恶意。 而被提问的少年仍如任何一次补魔后一样平静,也看不见一旁的骑士,开口的双唇一片红润。 应该是被抓捕了吧。 他说,听不出什么担忧的成分,只是陈述着这个可能性最大的猜测。 没错。金发的男人又抱紧了怀里的梦魔,越过肩膀看向陷入牢狱的骑士,碧绿眼瞳从温和到阴冷,语调如同宣判。 所以还是我赢了。 再一次见到的坦格洛几乎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几乎。 金发、绿眼,羽翼洁白,和某些神话传说里的天使一样,是正面阳光、温柔神圣的典型形象,甚至看不出半点高傲,比那些神话里的天使还要更加亲和。 但是仍然没有杯子。 青年的居所空旷简单,乃至可以说得上毫无人气,一个非人类的住所当然不需要人类的必需品,只是看起来会显得空无一物。 何况这里只是一个梦境。 坦格洛像以前一样微笑着打招呼,然后将白发的少年恶魔抱了起来,使其坐在自己腿上,长发理到一边后,流着血的侧颈凑到梦魔嘴边。 然而这一次,耶恩没有顺着对方的心意张开嘴。 原因之一是他现实里的身体已经很饱了。 已经成了教皇的男人不像佩奥德斯那样,等到魔力补充得足够就将将控制住,仿佛那真的只是纯粹的补魔,埃提洛特会更加随心。 清除覆盖掉骑士的痕迹、检查身体可能的隐患,埃提洛特在地牢之后的补魔非常充足。 原因之二是,晏长初当然知道在地牢里时,佩奥德斯是在一旁看着的。 恶魔的目光垂落在抱着他的人的衣领上,双唇紧闭,感受到拒绝之意的坦格洛也垂目闭着嘴,僵硬了一瞬后,搂着怀中的腰收紧了手臂。 那似乎一如既往的固执坚持,却仿佛能以此证明什么。 少年被贴上伤口的唇瓣已经全是血的殷红,隐隐如同对峙般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晦涩起来,直到感觉那些血即将流向下巴,耶恩推开了青年,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坦格洛看着他抬手抹去唇上鲜血,少年脸上面无表情,在梦境的领域里也同样有效的血液没有随着伤口的愈合而消失,像是给恶魔浅淡的色调强硬地添上显眼的一笔。 耶恩擦除血迹的动作不紧不慢,坦格洛几乎是死死盯着那只沾上自己鲜血的手,以致于这个简短的动作也在碧绿眼瞳中被生生放慢了。 在梦魔放下手的前一秒,他忽然往前吻上了少年的指尖。 准确的来说,他是在舔去上面的血液,但因为怎么看都离舔这个动作相去甚远,反而更像是一个认真而虔诚的吻。 这样出人意料的行为并未让恶魔有一丝异色,就连手被拉着往对面递,也只是定定看着。 以两人的外表形态而言,坦格洛是要更高的,可是如今捧着少年的手低下身,不得不垂眸看他的仙君便有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那点鲜血差不多被舔得干干净净,仿佛是为了不浪费似的,恶魔的整只手都变得湿漉漉的。 有着少年模样的梦魔从发色到皮肤都一片雪白,被握着的手也莹白如玉,有柔光萦绕的错觉,整个人看过去,种族为恶魔的人却比身负双翼的青年要更加圣洁。 即便是这只手上替代了血液的水迹和对面人捧着它的举动,这样任由施为的景象都更如同是某种垂怜。 先前的僵持在少年顺从的反应下好像不复存在,坦格洛就这样捧着梦魔的手,仰头又亲了亲对方还留有残余血迹的双唇,明明是一反常态的行为,神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耶恩已经不需要我了吗?他这样问,在这个问题下,方才的举动都像是什么挽留。 耶恩只是看着他,古井无波,将手重新变得干净,你明天就要被处刑了。 这仿佛某种提醒或是揭示,金发的骑士忽然出现在少年身后,揽上了他的腰。 此时的佩奥德斯还是白天里一身咒文的模样,如此忽然的出现过于不和谐,仿佛什么入侵的邪恶生物,可实际上,他是最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了。 没关系。他说,耶恩感觉对方似乎从背后整个贴上来了,带起的阴影显出几分压迫感。 现在梦魔可以说是被前后夹击着,眼前的青年将他的手贴上面颊,而身后的骑士则摩挲着他的肩颈。 埃提洛特判定得太早了。佩奥德斯说,视线落在眼前裸.露的肌肤上,翠眸暗沉,赢家可不一定是他。 随着话音落下,骑士身上的咒文也逐渐褪去,坦格洛盯着少年的眼睛侧头亲了亲对方的掌心,而他吻上了那片白皙的皮肤。 [向恶魔展示奉献与牺牲、威胁、嫉妒、掠夺和欲望,他只会选择最后两个。] [那就给最后两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抱歉实在太卡了,虽然中间也有网络各种出问题、最近在准备搬家的因素在,(跨省搬家真的好烦)不过主要原因还是真的很卡,所以第一次我居然收到深水鱼雷真的很受宠若惊,也想快点更文,但是真的卡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正在加载中扔了1个深水鱼雷投掷时间:20210430 17:04:49 正在加载中扔了1个深水鱼雷投掷时间:20210430 17:13:04 第46章 不能视光的恶魔9 翌日, 处刑的地方十分热闹。 由于之前逃亡时在不少种族大闹了一场,受害的种族们都为此致函埃提洛特了,算是给个交代, 也会通知他们一声, 观看的其他种族人员就来了一批。 自然, 其中也有一部分是为了那个魔眼的同伙。 埃提洛特给出的说法是那是被盗走的宝物, 所以不会处罚, 也不劳他们费心。但既然回来了,曾对这个所谓教廷的宝物有所接触的非人类们就会想来看看。 前来拜访教皇时没见到人, 此时临近处刑, 也没能见到熟悉的面孔, 不过人类教皇身边的那个存在,似乎很像就是对方。 是大概少年人的身形, 被宽大长袍遮掩了模样, 由埃提洛特拉着带路, 被男人牵住的那只手在阳光下白得晃眼,隐约能见到几缕白色长发。 那确实就是耶恩。 和与佩奥德斯逃亡时不同, 此时他身上罩着的长袍变成了极具光明教廷风格的白色,如果说一身黑会让人怀疑是什么可疑人士的话, 那么穿着这么一身教廷的衣服,就会让人猜想是不是什么神秘的大人物。 光明教廷的主流很喜欢白色, 包括金色之类的浅色系, 有种说法是这与光明系的魔法天赋、被神宠爱的程度之类的有关系,所以教廷的主打色调也基本就是金色和白色了。 因此, 耶恩会换了一身打扮也就不足为奇了,乃至对于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教廷宝物的存在,由于那纯洁的发色、看起来仿佛不染尘埃的外表, 教廷人员也都很轻易地接受了他。 毕竟无论是从整个人的色调、气质,还是从那张精致出尘得几乎让人想要膜拜的脸来看,那都简直像是被神所偏爱眷顾的,说是教廷的宝物一点不为过。 当然,因为梦魔这个种族本身就更偏向中立,几乎没什么恶魔的气息,而没有实体的梦魔在现实中的躯体更是靠炼金术人为制造的,在被充裕的光明力量补魔之后,几乎全身上下都洋溢着光明元素了,就没什么人会怀疑那是一个恶魔。 甚至在许多教廷人员的眼中看来,那浓郁四散的光明元素,不就正是极具天赋、被神所宠爱的证明吗? 这种程度的模样和光明元素,从未见过,说不定就是一个未来能够超越教皇陛下的天才呢。 相比自埃提洛特上位后逐渐恢复兴盛的教廷,其他种族的人员想法就有些不同。 如今教廷的复兴靠的是教皇的手腕,可实际上这片大陆已经没有神迹很久了,对于光明神的信仰淡薄许多,逻辑自然不会往同一个方向上拐。 所以对于宝物一词的理解,他们往往会偏向更加非常规意义上的人形生物。 现任的人类教皇是在各个领域上的天才,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在这个基础上,埃提洛特又尤为擅长炼金术。 耶恩假如是作为一个有自主意识的教廷成员,就不可能会在成为叛逃者的同伙后一点事都没有,否则他们也不至于要特地致信,拐着弯地试图帮人免除责罚,何况埃提洛特还用了被盗走这种说法。 那就不难让人猜测,这个容貌过于美丽的少年是否其实是人类教皇所制造出来的人偶,类似秘密武器什么的,所以才能解释宝物这个词。 毕竟埃提洛特可不是什么只看脸的人,以那种与其说是对待重要人才,不如说是对待所有物更贴切的重视态度,对这个人类过往的印象也使人无法想象色令智昏这种可能。 埃提洛特确实有一点色令智昏。 他本来不应该让耶恩来看佩奥德斯的处刑,也不应该将恶魔放到大众的视线里,对待对方最好的方式就应该是像以前一样在密室里只和他一个人见面。 但是在跟着佩奥德斯一同逃亡之后,耶恩的存在已经被大众知晓了,比起叛逃者的同伙这种身份,不如直接变成教廷的重要存在更安全。 这一点是根据目前状况做出的最佳应对,甚至可以说他本人是不情愿的,而让耶恩来看佩奥德斯的处刑,却是纯粹出自大于理智的私心。 耶恩是一个恶魔,他应该要相信佩奥德斯对于对方而言是没有更多别的意义的,就像在地牢里对佩奥德斯的示威,也得基于且他知道基于这一点。 可正如他知道着这一点却还是带着耶恩去了地牢,今天他也还是带着耶恩来了佩奥德斯的处刑,这都是为了杜绝两个人在一起的可能。 因为耶恩跟着佩奥德斯一起离开过了,而人无从去向一只恶魔希求爱意。 埃提洛特当然知道让耶恩一起来是有怎样的不确定性的,可是出于这样的嫉妒与不安,他还是带着对方一起来了。 对于叛徒佩奥德斯的判决,毫无意外是死刑,毕竟得罪其他种族的事只是罪上加罪,叛逃时堆到他身上的罪名就够死一次了。 只是佩奥德斯的处死不像某些犯人一样干脆利落地一了百了,而是更类似剿灭异端的火刑。 专门用于这种场合的火焰是全由魔力组成的,但看起来和普通火焰没多少区别,整场处决也不至于有什么观赏性,只是出于当事者本人和观众身份的意义,显得这场面很特别。 不过,大概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人物们在场,在正式开始前就很有点仪式感。 火焰已经围着骑士画了一个圈,不算火苗,也还没到熊熊烈火的程度,监刑官正历数犯人的一连串罪名,鉴于佩奥德斯在被判决前没有经历过什么庭审辩诉,这也能当做是某种补全。 最后,他向四肢被缚的犯人问道:你可有悔过? 在处决时问这个问题,相当于一句废话,就算说悔过了,难道就可以免除死刑了吗?何况一堆加上去的罪名,本就没什么好悔过的。 因此,金发碧眼的骑士不过是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什么也没说。 仿佛是为了惩罚罪人的态度,火焰腾地升高,顿时变为了噬人的熊熊大火。 其猛烈程度让就近的人都在一瞬间以为自己要被烫伤了,但那只是一种错觉,理智上都知道这是不会对目标之外的观看者造成伤害的。 然而作为目标的佩奥德斯就不可能和他们一样是错觉了。 那种滚烫的伤害是真的,不仅会烫伤,这个骑士整个人都会被烈焰焚尽,直到只剩下一摊灰烬。 青年逐渐隐没在剧烈的火光中,魔法构成的火焰比普通的火焰破坏力更大,自然作为处决的效率也会更高,用不了多久,对方就会被燃烧殆尽。 即使是埃提洛特,在这件事上的想法也与其他人并无不同,可当火焰熄灭时,出现的景象却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 佩奥德斯可以说得上是毫发无伤。 不单单是毫发无伤的问题,其如今的面貌几乎要让人怀疑是不是同一个人。 金发变长,也变得颜色更浅了,就连面容都有所变化。 但那张脸又实际上与佩奥德斯是极为相似的,在这里的也不可能是别人,因此这些异变都不算过于令人吃惊。 最让人怀疑是否为同一个人的变化,是他身后展开的翅膀。 羽翼洁白,完全意味着另一个种族的特征,是如今已与世隔绝的、传说中表现神意的使者。 这个世界是只有光明神这一个神明的,所以这种天使一样的形态就是唯一传达神意的种族,像吸血鬼和人鱼之类的算不上光明系,可是因为只有光明神,所以即便不信仰也不能不重视。 因此,此时此刻的情况就是,他们似乎判决了一个神明的使者死刑,且已经在实行了。 天族是只有有任务时才能下界的,换言之,不存在因个人缘由出现的可能,这也是他们与世隔绝不见踪影的原因,毕竟神迹都消失很久了。 既然有着这样的前提,那么下界的天族即相当于神在人间的代行者,无论先前所说的那些罪名是不是真的,他们都有可能因为妨碍神谕的进行而招致神明的怒火。 处刑的火焰仿佛成了其斩断束缚的助力,随着身后翅膀的展开,金长发的青年凌空而起,一如物理上改变的位置,此刻他与其他人的处境也彻底颠倒了过来。 谋害老教皇空中的天族开口,还处在震惊中的众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等听到接着的第二句话,才意识到对方是在重复先前所谓的佩奥德斯的罪名。 等到一个一个念完,身负双翼的青年已经搭起了弓箭,指向地上的人群。 犯下这些罪行的,是谁呢?他这么喃喃,鉴于在场人的听力都不差,这句话还是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恋耽美 ——(32) 或者说,即便他们没有听力,这句话可能也还是能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但这个问题显然不是在询问他们,因为已经有人认出来对方手里的东西了。 裁定之箭! 裁定之箭,用于裁决审判神之下的所有事物,是属于光明神的东西。 同时,拥有这支箭,也意味着这个天族的地位有多高、多么受神信任。 似乎备受神明信赖的金长发青年侧了侧头,按理来说应当是神圣的种族,此时微微眯起眼睛的样子却看起来有几分恶劣。 来看看吧。他说,拉弓的手随之松开。 铮 意蕴着审判的箭矢如其所料地飞向了年轻的现任教皇,被迅速抵挡住了。 然而这也同时表明了事件的真相,属于神明的武器有着绝对的权威与力量,哪怕是大陆第一人,也难以阻止箭矢的前进。 抵挡裁定之箭过于吃力,埃提洛特不得不松开了拉着耶恩的手,天族的嘴角为此上翘起微小的弧度。 埃提洛特清晰地看见了这一幕,面色沉了沉。 不如说,从佩奥德斯变成天族的形态开始,他的表情就已经阴沉下来了,只是这会儿更难看而已。 已经不需要什么不详的预感,埃提洛特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是何等的糟糕,不止是自己处境的情况,名声、危险程度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 锋利的箭矢穿过血肉,天族降落在他面前,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不是因他而来的。 那么青年抱起双目蒙纱的恶魔,宽大的兜帽因为这个动作而掉落下来,吹起少年雪白的发丝。 他说,以一种像极了前一天埃提洛特在地牢里的语气与刺眼极了的胜利者姿态,宝物就由我收下了。 这是埃提洛特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恶魔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不同的是,埃提洛特纯粹是因为裁定之箭,而耶恩则更类似于被施了昏睡的魔法。 作为梦魔,若是昏睡了,按理来说也该是进入自己的领域,但这一次,更贴近于纯粹的昏睡。 晏长初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场景很熟悉,正是梦境里与坦格洛相见的背景。 对于在梦境中关于住所设置,坦格洛是有一定的自主权的,因此场景如此熟悉并不奇怪,而不会无从分辨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的原因,除了梦魔本身的能力之外,还有一些与梦境不同的细节。 比如说他脚上的镣铐,还有四周封闭如牢笼的阵法、各式各样的生活物品与玩乐设置。 一看就知道布置这一切的人打算将他留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 而布置这个地方的本人也正在附近,看着他醒过来、确定周围的情况,然后打了个招呼。 耶恩。 金发碧眼的青年这样微笑着开口,如同以往每一次在梦境中相见时的开场,但融合了骑士的风格,这个微笑又有些凛冽,透着点武器的锋芒。 梦魔没有回他。 不是因为如何生气了,而是以面前人现在的情况,很难说是该叫坦格洛好,还是叫佩奥德斯好。 所幸当事者本人似乎也不在乎这一点,且并没有因恶魔的沉默而误会什么,准确地判断出了对方没有回应的理由。 不管是叫哪个名字都可以哦。 闻言,耶恩点点头,对不久前的问好做出了回应,坦格洛。 鉴于对方现在的外表形态更偏向梦境里的模样,少年就这样简单地决定了称呼。 青年对此没有什么看法,向对方宣布道:所以,耶恩,接下来我要把你关起来。 说这话的时候,坦格洛的神色语气都很平常,仿佛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消息,与以往坚持要少年喝完他的血一样温和。 不能出去见除我以外的存在,也不能再进入梦里。 耶恩听完这个单方面的决定,似有些困扰地想了想,要这样很久吗? 是的,会很久。青年的语气很柔和,乃至到了异常的地步,因为我们的生命都很漫长。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才坦诚地评价道:那会很无聊的。 坦格洛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回道:我会努力不让你感到无聊的。 这样吗? 当然。他走近还没从床上下来的恶魔,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人鱼同化伴侣的原理与改造你这具身体的原理有一定的共同点,以前用血液没什么成效,不如这一次,来实验看看换成人鱼的方式如何? 展开的双翼带着巨大的阴影将少年笼罩在床铺上,像一个由骨骼、皮肉和羽毛制成的牢笼。 即使体质改造失败,如果能够达成那些同化成功的例子的效果,那就不用担心会无聊了。 这是经验之谈哦。坦格洛这么微笑起来,但因为是俯视的角度,这仿若安抚的微笑也全都陷落在阴影里。 无止境的渴求与依赖,和耶恩在一起的话我是不会感到无聊的,所以如果耶恩也这样需求我的话,你一定也不会感到无聊了。 [所以要渴求我。] [要需要我、依赖我,只看到我。] 判断现实与否的另一个重要依据是梦魔的视野。 在将万物尽收眼底的视角里,室内的陈设与眼前人的模样都十分清晰,而在作为梦魔的视角里,则全是模糊的色块。 脚上的链条也好,铺陈下来的羽翼也好,亦或是压下来的身影也好,不论材质、本质、元素是什么,全部都是模糊的色块,只有触碰到时才能感觉到触觉与温度的不同。 他被包围在一片又一片的模糊色块里。 与此同时,布料的顺滑、皮肤的温度、羽毛的柔软、脚链的冰冷、鳞片的湿凉诸多的触感又齐齐涌来,变得混杂不堪,反倒像是溺在组成物异常的深海里。 接下来的一段很长时间里,都是类似的混沌。 由炼金术所造的躯体会感到疲累、会有过度的饱腹感,也会颤抖,无焦距的紫眸像浸了水的湿漉水晶,眼尾与双唇都是昳丽的红。 但当坦格洛起身离开、去保存实际上无生命的鱼卵时,少年只是在水池里平复地喘息着。 既没有双眼能看清的趋势,也没有无法忍受分离的不适。 真糟糕,似乎是失败了。 青年回来时那么想,但他仍是若无其事地贴近白色的梦魔,缓解起这具人造的躯体可能的不适来。 最后他们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床铺上,如同准备安眠,但恶魔看着他,仿佛目光终于有了焦距一般开口了。 你该醒了。他这样说。 坦格洛怔了一下。 那看起来应当是对实验失败的提醒,但他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地问道:什么? 耶恩的确不是在指这场实验,因为他说:埃提洛特死了。 埃提洛特死了,佩奥德斯死了,坦格洛就该想起来了。 纯白的恶魔注视着他,歪了歪头,这是一个好梦吗,神明大人? 那像是一个开关,坦格洛确然地从梦中苏醒过来了。 这个世界本没有梦魔。 是光明神在分.身转世的大梦前,想道:如果能是个好梦就好了。恰逢异世的来客遇到了由神明的念头而生的微弱力量,便收拢起来成为被这个世界所接受的新生梦魔了。 那么就试试看能不能做一场好梦吧。感到这是个不错开端的仙君如此决定。 恢复真身的光明神便笑起来,回复道:这一次的睡梦里有你,大概算是一个好梦吧。 只是耶恩对我太过无情,即使想起来也还是有点伤心。 是吗? 啊,不过能遇到你,总是很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可能就有人说了,禁止套娃,233333 佩奥德斯+坦格洛+弓箭,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出来,灵感是审判者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读者羡羡三岁,灌溉营养液+1020210625 20:46:10 第47章 不能视光的恶魔10(完) 对于神明而言, 人间该是什么? 在不同的世界位面里、不同类型的神明眼中,这个问题会有许多不同的答案,而对于这个世界的唯一神来说, 那就像是脚下的地板。 刚住进来的时候, 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而设计落实的, 所以对一切都抱持着喜爱与兴趣, 但在漫长的时间里,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聊了。 家居可以更换,地板也并非不行, 只是那样需要更大的精力重翻, 而他又并不是讨厌起了脚下的东西, 仅仅只是从一片花纹也觉得生动,变成了普通的地板而已。 所以在转世大梦后的一天, 他对梦魔说道:我有一件礼物想送给你。 少年脸上的蒙纱被摘下, 于是映入眼帘的是清晰的、陷入了永恒黑暗的世界。 如果说人间是地板的话, 那么耶恩就是与神一样踩着脚下人世的存在,是被主人邀请一同居住于此的另一半。 另一半只能赤足于地面, 这在夏季或许是无所谓的,可是到了凛冽的寒冬, 哪怕有着取暖设备,那也是不完美的。 因此主人给地面铺上了柔软的毯子, 这很正常, 对吧? 没有任何损害,只是进行了某种隔绝而已。 在光明神最后一任使者下界回归之后, 神给予了所有生物能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与此同时,降下了没有终线的永夜。 这是神罚。有人如此坚信, 也有人试图请求神的原谅,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得适应起永夜的日子来。 日月星辰尽皆陨落,人间兵荒马乱,而神只看着他的爱人。 爱人。光明神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说苏醒前的牢笼仅仅只能是密室、刻画了房间的阵法,那么整个人世匍匐脚下的现在,囚笼就变成了这个掌中的世界。 因为另一方不拥有其他的选择,所以这就只会是唯一的结果。 不过这样的关系听起来过于冷酷了,神明觉得其实他们可以再看得更温情一些,因为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为他所编造的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耶恩是因他而诞生的,只要这么想的话,爱人这个身份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直到那一天到来之前,他都是这样认为的。 梦魔收下了这个被黑色淹没的礼物,不再毫无焦距的目光切切实实地落到他身上来,仿佛其他的一切也与这目光一样不再虚茫了。 与之相反而飘然的,是虚空一般无锚点的幸福。 甜蜜如烟一样袅袅升起,没有垂拉的线,不停往上、往上,也向周围弥漫,直到肉眼无从追看,也就彻底地消隐无踪。 然后长剑刺入了胸口。 在此之前,他们度过了一段在神明看来像是新婚蜜月的日子,像是一切终了后的平静与安宁,会分裂沉睡是因为漫长的无聊,可正如坦格洛的说法,因为有着对爱人无止境的需求,所以也不会再感到无聊了。 然而,这不是结局后的番外故事,而是另一个开始。 为为什么? 无力支撑的神明发出疑问,发自内心的无法理解此刻的情况,明明前一秒还是一切都好好的。 雪白长发的梦魔歪了歪头,重复了一遍眼前人的疑问,为什么? 他模样精致得像人偶,无动于衷的眼神也如同人偶一样,抬手拔.出插.进对方心脏的长剑时仿佛只是在出鞘,唯有血迹在这样简单的动作下浇了一地。 这个世界唯一神的生命力显然比以往的对象要旺盛得多,面对这样的提问,晏长初也不吝啬地解答了。 就像是魔术一样,神明大人应该是拥有埃提洛特的记忆的吧?少年这样说着,又贴近了他。 被空余的手捧着脸颊的光明神点了点头,一面毫不留情又一面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越发迷惑的神明一时也没有反抗。 于是失掉了大半力气的光明神就在梦魔的施力下倒在了地上,尚未收回手的少年就跨坐在了他的腰腹上。 伤口被撕扯得更加疼痛了,他吸了一口气,这个姿势既像压制又格外暧昧,而恶魔在这样的角度俯视下来,紫眸中什么也没有。 倘若要追寻最底下的真实,那么任何华丽高调的感官信息都是无意义的。少年仿佛回想一般稍稍侧了侧头,我有这样说过吧? 这样说的梦魔并未移开视线,指尖滑到了身下神明的脖子上,是一个与胸口心脏一样的危险又别有意义的部位。 指腹下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是。 但你可真是个愚钝的学生啊。 他的语调平缓又毫无波动,垂下的眼睫与话语的内容却像极了失望与嘲讽。 我是为你而诞生的。恶魔叙述道:神明大人是这样认为的吗? 虽然这样问了,但显然少年不需要对方回答,因为答案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 拥有思想与感情的生物会更偏向自己喜欢与能够接受的结果,这不足为奇,我也是这样一个只追寻想要的结果的生物。 这听起来颇为宽容与能够谅解,即使是魔术,大多数观众也不在乎所谓的原理,因为观看表演的目的就只是为了享受,这再正常不过。 同样,拥有这一整个世界的神只要以自己的目的来想就足够了,这也合情合理。 可是,魔术总是有结束的时候的,观看表演的时候不探求也不需要真相,等到结束时又来希求魔术师本人能解释说明,这却是没有道理的,你不觉得吗? 大约也知道这样的解答对对方而言算不上解答,白色的恶魔微笑起来,语气可以说是轻柔的。 不过,只要将死亡也作为这场幻梦的一部分就很好接受了,对于逃避无趣的你来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吧?继续当做我为你而诞生也没关系。 少年再度举起长剑,狂欢至死,很符合你的希望哦,一点都不无聊吧? 光明神死去了。 这是一个既正确又不正确的结论。 正确在于,他的躯壳的确失去了生命气息,建立于光明神手中的世界也开始崩塌,自此以后确实再没有了光明神。 恋耽美 ——(33) 不正确在于,这个曾经作为埃提洛特、作为佩奥德斯、作为坦格洛、作为光明神的精神个体,又并没有完全而彻底地消失。 晏长初的根本目的并非是某个目标的死亡,谋杀是一种手段而非目的,因此确认是否完全彻底死透了,不是必要事项。 这个世界的故事结束了,于是他踏出了这个已经开始毁灭的世界。 而神明无生机的空洞眼里映着漫无边际的黑暗,是他所降下的黑色,和死亡一样寂静。 [但是] 崩塌的、毁灭的、死亡的黑色不是温和宁静的,它翻涌着,像不详海浪或冰冷粘稠的沸水,渐渐裹上死去神明的尸体,也吞噬一切。 [不是的。] 汲取了一切生命与力量的存在于混沌中重新眨动起双眼,光明神死了,他变成了相反的存在。 不是的。 否定的声音很快消失在这片虚无里,除了说话的存在,没有别的生物听见,但无形的东西转动起来了。 好像下雪了。 身受重伤的前光明神这样判断,糟糕的状态在穿梭与寻找中变得破碎不堪,这是他完整意识所得到的最后信息,接着与他在自己曾经的世界中做过的一样,碎裂开来了。 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宠物了。 雪峰上,白发蓝眼的仙君这样宣布,窝在青年怀里的灵兽亲昵地蹭了蹭对方,显然毫无异议。 而后,灵兽成了妖主,对仙君求而不得,强取豪夺,最后死于心上人之手。 他也成了鬼王、成了魔尊还是会爱上晏长初,还是会死在晏长初手里。 这仿佛是一个无尽的轮回,但事实上,分裂的前光明神没有这样的意识,而当他在这个世界里逐渐恢复一些力量、诸多分.身死后重新汇聚起来拥有完整意识的时候,这个世界也已经要崩毁了。 作为曾经一个世界的主宰者、创造者,来到这个世界时变成了所谓的位面之子倒也不是无法理解,但是会有一个系统来对杀了位面之子的人进行惩罚,却是完全的意料之外。 话虽如此,系统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解决又是理所成章的。 [晏长初啊,他是滋 是一个怪物哦。曾经的光明神如此接了下去。 而他无可救药地爱着这个怪物。 他找到了耶恩,也找到了答案,曾经的,还有未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人们想把一切都保存下来不论是玫瑰,还是白雪。 一开始脑光明神死的时候,本来想引用赫尔岑的这句话,但是后来想想,可能不合适,而且写着写着越来越歪了,还是放弃了 不过终于写完这个世界了,好卡,写不出脑洞时候的感觉,还有两个很短很短的世界就可以完结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婷婷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706 16:27:45 一世长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708 17:51:06 读者陈树,灌溉营养液+120210720 01:01:34 读者坂口安吾,灌溉营养液+120210706 23:12:24 第48章 双目失明的国师1 一开始, 祂只是看着。 巍峨宫城里,雪白长发的青年眉目清冷,几乎终日与无貌神像相伴, 比起皇城, 更像是身处仙宫神殿。 很难判断那供奉的是什么神灵, 或者说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灵, 但这个国家的人似乎都信奉着这个神像的代表对象, 包括这个被崇敬的青年国师。 毋庸置疑,他的确拥有着超然的力量, 因此才能被全国上下如此尊敬, 年纪轻轻就身处高位。 这不仅仅是从国师这个称号而来的判断, 还有周围人的态度。 这个孩子会带来灾难。 彼时仍是黑发的国师这样开口,双目流血, 因见到了不该预见的未来而失明, 乌黑长发一夕之间全部变白。 而被预言会带来灾难的孩子, 则是这个国家新出生的皇子。 出身尊贵,也有不小的可能会在未来统治这个国家, 但是因为他这样说了,所以注定再也与皇位无缘, 即使是一国之君,也不能不理会国师的发言。 如果是平民百姓, 可能在这样的预言后就会被判处死刑, 不过在这个时代,皇室血缘又被视为不同的, 因此这个皇子还是免于了一死,只是成长在几乎无人的偏僻宫殿里。 直到有一天,粗糙简陋的风筝断线落了下来, 年轻的国师问起了那座宫殿里住的人是谁。 说年轻其实不是很准确,因为离那个预言已经过了几年了,但是他的面容没有一丝衰老的迹象,即便是那头白发,比起枯老,也更像是月华冰霜,反而使得那张无暇的容貌更加出尘了。 这是在有布条遮住双眼的情况下。 为了避免布料在脑袋上系起来长时间后的不适,由两边的发簪垂拉着同一条细纱,以此遮挡了眼部,没有被束起的那部分长发落在绣着精致花纹的紫色衣袍上。 隔着柔软的纱制布料,不存在的目光如同来自九天一般朦胧悲悯,额间的神秘印记更仿佛能窥探隐秘与天机,让那什么都看不见的视线也有如实质。 他就像是矜贵的仙神本尊,或是更应被供奉的神像,至少假如让祂来选,祂一定选择信仰对方,而不是不知姓名与面貌的神灵。 但祂更喜欢青年深夜里一切饰物都摘下时的模样。 依旧泠泠如雪,只是失明的漂亮眼睛犹如无机质的玻璃珠,在神圣中又增添了几分诡谲,美丽又危险。 国师听见风筝掉落的动静的时候是白天,去见那位小皇子时也是白天,因此被无视遗忘的男孩也是那么想的 来到自己眼前的,是仙人吗? 虽然他很快就知道了,那不是仙人,而是讨厌的国师,但在见到本人以后,原本因自己处境而升起的小孩子的讨厌,又反而觉得,如果是这样的人所说的预言,难道是真的吗? 事情仿佛好转了。 对于注视着这一切的不知名存在而言,祂不知道这算不算好转,也有些想不明白,但对于小皇子而言,那倒是可以这样说的。 因为明明是导致了男孩如今处境的存在,又因为所谓的心性纯良、现在是无辜的、由我亲自看着更好这种缘由,而将人带回自己的住处了,理所当然,小皇子的生活质量也终于上升了不少。 没人对国师的行为有什么意见。 即使不常出现,但国师的地位是无可置疑的,因为国师大人一定是对的,乃至于只要有国师一句话,皇位的继承者也能直接换人。 正是因此,最近青年的殿里总有人来拜访,毕竟争夺皇位有国师一句话,就比什么都好使。 我现在开始觉得有那个预言也没什么不好了。已经从男孩长成了少年的小皇子这么说,手上正给看不见的国师大人剥进贡来的水果。 哦? 毕竟我那几个哥哥的腥风血雨实在叫人牙酸,光是看着就觉得烦死了,哪像我,不用头大地算计来算计去、提心吊胆哪天自己或者身边的人会被害死,还能在国师大人身边蹭吃蹭喝。 闻言,雪白长发的青年微微侧了侧头,你儿时的日子过得算不得好。 确实啦。少年爽朗地笑笑,似乎已经不放在心上了,那个时候也有点埋怨的,但是没有那个预言的话,也就不会像这样遇见长初你了嘛,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日子。 是吗? 是啊,国师大人这么好看,有您的脸,我都能多吃点饭。 若是侍从在旁,一定又要不赞同地看过来了,但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因此也就只有好看的国师大人没什么怒气地说了一声没大没小。 小皇子确实很没大没小,从见第一次面就直接开口问对方的名字,直到现在是也时不时对比自己年长的国师直呼其名,平日行为也更不太拘束礼节。 而且,有时看向青年时又有些让旁观的祂无法理解的东西。 不过也是因为对方,祂知道了青年的名字,因为全国上下都只会称呼对方为国师大人,在这一点上,或许的确可以说是好的的发展吧。 晏长初。 这是青年的名字,祂也想那样直呼其名,但并没有人听见来自不知名深处的呓语。 总之,晏长初和他预言中会带来灾难的少年似乎相处良好,因为没人敢真的得罪国师,这里也仿佛成了宫中唯一隔绝了权力漩涡的地方,一片岁月静好的祥和。 小皇子是不太能静得下来的性子。 或者说因为晏长初总是安静地待在殿里,所以总想让国师大人多玩玩、出去走走,恰逢最近有庙会,便想着可以拉着青年一起逛逛。 虽说遇见晏长初以后,小皇子的生活质量直线上升了,甚至某些情况下还能说得上背靠大树好乘凉,狐假虎威起来比皇帝还愉快,但毕竟预言不详,不可能随心所欲地想去哪就去哪。 然而有国师的话就不同了。 搬出这个理由,晏长初还是同意了少年的请求,他们也的确没怎么出宫过。 这似乎是一次愉快的出行。 虽然祂不懂那有什么好玩的,但是大多数的人都面带笑意,整场庙会热闹得很,出宫的两人气氛也能说得上轻快,尤其是更年轻的小皇子,肉眼可见的十分开心。 然而,一切都戛然而止于落水的噗通声 他们本来正在岸边放河灯,因为晏长初看不见,也没什么要写的,因此他只是站在一边,只有少年蹲下来做这件事。 这种祈愿活动既可以选择放天灯,也可以选择放河灯,只是放天灯的人更多,所以最后他们选择了人少一点的河边。 正是因为人少,所以这边的动静没有被注意到,而失明的青年无法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叫起同行者的名字来。 晏长初看不见,但一直注视着的不知名存在却是看得见的,也知道方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正是少年落水的声音。 生长在深宫中、被厌弃的皇子当然是不会水的,他一掉下去就开始了挣扎,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就连呼救的喊声,也因为不停淹没的河水而打断。 祂是能够救他的。 祂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并且这对祂来说轻而易举,算不上有一丁点困难,可是却并没有这么做。 或者说,祂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准确地讲,无论是道德也好,生命也好,人类社会的一切对祂而言都是无意义的,祂不在乎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除了那个名为晏长初的人类。 假如此时掉下去的那个人是晏长初的话,祂也许会将对方救出水面,只是说,有这样一种可能,另外的一种可能则是完全相反。 祂也许反而会缠住对方的脚往下扯,无比深地沉下来。 毕竟这是一个将其从人类社会拉出来,圈到自己身边的好机会,不是吗? 但那到底没有发生,因此祂也不确定自己会怎么做,而这个真切地落入水中的人类,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预言说他会带来灾难。 倘若是别人说的,无论那预言是真是假,都跟祂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可是说出这个预言的是长初。 祂还记得血从青年双眼留下来的时候,也记得乌发成雪的瞬间,对于人类来说,那应该是一种不小的损伤,至少长初自此以后就失明了。 所以假如这个人类死了,对长初来说应该是更好的。 在这样的逻辑与判断中,祂仍然只是看着,如同过去祂一直所做的那样,什么都不做。 然而得不到回答的青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再度呼喊了几遍少年的名字也没有回应后,他开始往前。 河水渐渐地漫过他的腰身,危险也与上升的水面一同升高。 周围是流动的河灯,烛火飘动,空中的天灯也一盏一盏放飞,大规模的灯火将这里映照得明亮,但失明者什么也看不见。 在找那个人类吗? 祂注视着,终于发现长初好像在找一个活着的小皇子,可是 可是,年少的人类在冰冷的河水中下沉,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一直旁观的存在静默了两秒,自不知来处的黑暗中,祂卷起新鲜的尸体,然后吞噬了对方。 飘着河灯的水面开始漾起异常的波纹,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唯一在这异动附近的,则是失明的白发国师。 最终,有东西破开水面,然后抓住了正要继续往更深处前行的青年。 长初。祂开口,不甚流畅,是死去少年的声音,也是死去少年的模样。 只是隐没在水下还未变化结束的触手,却有些无法抑制的蜷曲。 第49章 双目失明的国师2(完) 小皇子被替代了。 国师府上的侍卫意识到这个事实。 在两人湿漉漉回来的那个夜晚, 水滴从少年人的头发与下巴滴落,木然又森冷,瞳孔里没有往日的光, 像栖身于人皮的不明怪物。 那怪物滞涩地模仿人类的言行, 没有幼儿的稚拙可爱, 反而带着毛骨悚然的非人感。 在得知二人差点溺水的遭遇后, 他们都为其找到了合理的解释:遭逢事故的性情大变与浸泡了河水后的四肢僵冷。 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没有国师无法发现的, 而由少年扶着的青年国师未觉有何奇怪。 然而不久之后,宫里的人一个接一个消失, 侍卫目睹了某次现场, 在一墙之隔后瑟瑟发抖。 无从形容的肉块堆积起来, 将脆弱的人体包裹、吞噬,最后这些巨大的、能够腐蚀骨骼的柔软肉团又缩回到少年身上, 变化为几乎与人类无异的皮肤。 侍卫不清楚那个怪物究竟有没有发现自己, 他只是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地逃走, 没有什么东西追上来。 您做噩梦了吗? 深夜,国师的屋中响起小皇子的声音, 门外的侍卫瞥见国师睁开双眼,以及从青年雪白肌肤上褪去的不明物体。 漆黑、柔软、反射微弱的光, 宛如触手也宛如黏液。 守着门的侍卫没见到对方是如何进去的。 鸣逐?国师转向对方,长发披散, 向来崇敬青年的侍卫头一次生出对方柔弱的念头来。 鸣逐是小皇子的名字, 那顶着小皇子身份的怪物便毫不反驳地回应了,是我。 在见过那怪物噬人的场面后, 侍卫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的,除了本能的恐惧之外,就只有仅剩的理智在告知自己: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见到, 按照平常的轨迹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恋耽美 ——(34) 他浑浑噩噩、伪装正常,直到见到白发的国师,神智才突然惊醒一般回笼了大半。 那个怪物似乎要向国师大人动手了,也许是顾忌国师的力量才撤回了,国师似乎还没发现异常,但是既然是国师的话,如果国师知道了真相的话,说不定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假如要问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能向谁求救,无疑是国师,即便无法消灭那个怪物,只要告诉国师大人的话,至少对方也能提防。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等到那个怪物终于不在国师身边以后,轮值休息的侍卫便立刻跑向国师的方向。 然后被鸣逐拦住了。 对方熟悉的面容上一片空白,侍卫曾觉得怪物模仿小皇子牵起嘴角的时候僵硬到诡异,此刻没有了任何表情,反而更加预示着糟糕的方向。 见到眼前的存在,侍卫霎时间四肢冰凉,随着对方一步步走近,他张开嘴准备叫喊。 但是被吞没了。 能够发出喊叫的人类头颅最先被吞没,紧接着是挥舞挣扎的躯体,最后陷入到阴冷的黑暗里,侍卫失去了意识。 鸣逐开始感到烦恼。 在吞噬了人类皇子以后,祂从对方的记忆与情感中明白了自己的心情:祂喜欢长初。 所以祂总想看着他、想要亲近他。 长初对此很宽容,也从未起疑,但每听到叫自己的名字时,都能意识到,这是因为对方认为自己是那个人类皇子,且并未对自己有同样的感觉。 祂想了想,决定努力变成长初喜欢的样子。 这不难,旁观至今总是有些收获的,祂知道长初喜欢吃什么、夸奖过谁的技艺、赞许过哪些人的心性才华 吞噬了鸣逐之后,他获得了对方的记忆、能力、样貌,因此只要将拥有那些长初喜好的东西的主人吞噬,那么他也会拥有那些东西。 融合了其他方面之后,祂便不再只是鸣逐,长初对自己产生的任何情感,就都不会是因为祂扮演的人类皇子,而祂拥有了那么多长初喜欢的东西,长初一定也会喜欢上自己的。 鸣逐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只是终归是第一次假装人类,从一开始就露出了破绽,之后疑点叠加,总有意外撞破的,就像现在倒在地上的侍卫一样。 因为不是需要吞噬的对象,所以不需要变成自己的一部分,祂不想自己身上有长初可能不喜欢的东西。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了,可想而知,随着人一定数量的消失,发现不对劲的也会多起来,消失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发现的就更加如此,之后便是恶性循环。 尤其是当某些关键性人物消失,那么即便没有人跑到长初面前,长初也会感到不对劲,运转这个国家的齿轮若是掉得太多,就会十分麻烦。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披着人皮的非人之物如此想道。 不详的黑雾蔓延起来,从皇宫到一整个国家,随后,所有人都倏然倒地,如同掉了线的木偶,与此刻怪物脚边的侍卫一样。 片刻之间,这个国家变作了由诸多死城组成的庞然大物,没有生息,仅有宫中的国师与鸣逐除外。 如果运转起来很麻烦,那么只要停止运转就好了。 鸣逐这样想,越来越感到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只有自己与爱人的国度也非常、非常棒。 解决了困扰的烦恼,祂重新回到青年身边,愉快地期待着对方能喜欢上自己的那天。 祂等啊等,等到了夜半时分出门的青年。 向来有人服侍穿衣的国师此刻仅披了外袍,也许是只摸到了那么一件,头发自然也没能束起,顺滑地垂落着,银月在发尾镀了层光晕。 人们在不远处倒得乱七八糟,失明的青年无知无觉,他走得不快,路过这些不知该不该称呼为尸体的事物,衣摆拂过地上某条因死前挣扎而高举的手臂。 祂总是看着他的,不论白天黑夜,因此当见到长初独自出门时,鸣逐很快就跟上来了。 您要夜游吗?祂问,原先倒在地上的人已随之起来了。 他们起身得磕磕绊绊,宛如还不熟悉自己的身体,但很快又回到日常的岗位上了,只是那机械无神的模样丝毫不像拥有什么自我意识。 国师大人。 负责夜间巡逻的侍卫们行礼,假如不看灰暗得与死尸无异的外表,光从声音听起来倒是与往日没什么区别。 对自己住了不短的地方,晏长初总是熟悉的,但鸣逐如平常一样试图来扶住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他们一路走出宫门,两边的宫人陆续从地上起身又行礼,犹如被风卷起的海浪。 宫门打开后,熟悉的喧闹声就好像没有了阻隔般彻底倾泻出来,灯影憧憧,人群往来间又目无光亮、一片灰败。 那从失明者的角度而言与庙会那天的出行极像,或者说,过于相像了。 那么,是你啊。白发的青年这样开口,眼睫微垂。 长初? 知道吗?他说,宛如明白祂疑问地解释道:平常的夜晚是不会有这么多人的。 此话一出,鸣逐便意识到对方可能已经发现了。 长初会喜欢还是讨厌呢?祂端详眼前的人类,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显然没一点喜色或柔软的神情。 确实,人类好像是不太会喜欢这种的,因为早就想过这一点,所以祂才会如此大费周章,但是在快要能够验证的此刻,祂又很不想知道了。 我错怪了鸣逐。青年仍垂着眼,祂习惯性以为是在说自己,而后才意识到是说的那个已经死掉的小皇子。 是在指那个所谓会带来灾难的预言,如今看来应当是由祂导致的现在的情况。 顶着人类皮囊的非人之物指尖神经性抽动,仿佛底下有细小的触手不受控制地乱窜,莫名感到某种酸涩与委屈,人类外表上的眼眶也开始泛红。 对不起。祂说,依照人体构造变化的躯壳如同小孩子般吸了吸鼻子,好似真的是一个委屈的孩童。 然而与此相反的,则是祂扶着青年的手,正牢牢抓住对方的手腕,渗透出漆黑的黏液往人类的身上攀爬,像是开始延伸的密不透风的网,从脚开始,也逐渐变化回似粘稠液体又似盘踞触手的模样。 我下次会注意的。黑色的不明黏液缠绕着遮住人类的双眼,宛如换了材质的蒙眼布料,但青年的四肢腰间也已被类似的触手盘绕,拉近了二者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 他们已经近得侧头就能亲吻,非人的怪物开口,轻得犹如呓语,也不似人类的语言。 我们重来一次吧。 话落不久,人类脸上覆着的黏液便如凝结被破开的冰,瞬间碎裂开来,又没有伤到皮肤分毫。 青年睁开眼,如同已重获光明般注视眼前的存在。 长初。祂开口,对这新一回的重来有些期待与不确定。 回应这声呼唤的,是人类抬起的手,温热细腻的触感落到祂的脸庞上,姿态如同拥抱。 非人的存在便笑了起来。 可下一秒,白发青年开口似如叹息,指尖点落在对方的额边,比起遗憾更像是单纯的感叹。 真是笨拙。 他这样说,依靠非自然力量支撑的尸体们瞬间又全倒了下去,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自许久以前,晏长初就感觉到有别的存在总跟着自己了,因为这一部分的原因,上一个世界时才选择了惩罚世界之外的范围。 不过,他原本还等着惩罚世界的主宰者前来找他,毕竟晏长初懒得花费自己的精力时间去找讨厌的家伙,毁了那么几个惩罚世界,对方又一定会来找自己算账,到时解决也很顺手,却没想到,等上一个世界结束后,竟然得知对方已经被解决了。 联系之前的线索,很容易猜到是那个总跟着来的存在做的,因此,便有了现在这个世界,那无貌的神像也是由此存在的,很便于锁定目标。 那么,来看看吧。仙君拉起唇角,对面前已几乎如同傀儡的非人生物稍弯了眉眼。 这个世界的故事他很喜欢,希望接下来拆开的东西也不会让人失望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6 03:31:20~20210917 18:0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世长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发发 4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神秘教授(大结局) 学校新来了一个教授。 那教授很年轻, 又生得过分好看,裴检思第一次见到对方时,一点也没认出来是自己的新同事。 彼时, 他才刚刚出院, 得到了医生确诊的失忆结果, 听见门外穿着警服的几人商量, 提到暂时排除嫌疑的话语。 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但应该是在说自己没有什么犯案的嫌疑,对此, 他认为应当算是好事。 奇异的, 如今的处境都会叫人迷茫与不安, 但是裴检思意外的很平静,很快就从自己的物品与其他人告诉的消息中了解了自己的身份等问题, 并且确认不影响回校执教。 显然, 失忆没有连同他的知识能力都一同失去, 于是他很快就回到了工作中。 见到新同事的那天,也是他回校后的第一堂课, 目光扫视讲台下方,便看见了坐在最后排的长发青年。 他简直就像是从古至今的美的结晶, 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无从忽视,整个教室的其他存在都仿佛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不只是讲台上的教授无法不注意到, 下面的学生也总时不时要往青年的方向看一眼, 裴检思不得不敲敲黑板来拉回学生的注意力,又开不了口训斥这一点。 在一片浮躁的氛围里, 唯有导致了这一切的中心认真地听完了整节课,目光专注地落在讲课人身上,让被注视的人下意识绷直了背。 一节课结束, 裴检思缓步走出教室,心里隐隐期待着关注的学生会过来询问问题。 裴教授。 就是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青年走到面前叫住了他。 裴检思勾了勾嘴角,不确定自己以前是不是一个常常微笑的人,但此刻还是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好亲近地微笑起来,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脑子里思考起如何能套出对方的名字来,点名的话等到下一节课又太久了,难得现在都已经说上话了。 裴教授讲得很好。青年这么说,下一刻出乎意料地朝他伸出手来。 晏长初,你的新同事。 这句话让年轻的男人瞬间尴尬起来,为自己搞错对方的身份而僵了僵。 不过最后,他还是面上自然地握住了青年的手,希望自己看上去没有太愚蠢,裴检思。 晏长初点点头,我知道。 他戴着平光眼镜,看起来多了几分书卷气,但隔着镜片投过来的眼神与平淡的话语,仿佛别有深意。 裴检思不确定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必须承认自己对对方有好感,那极有可能是自我意识过剩下的自作多情。 暗恋一个人的时候时而就会这样,来听课,会想可不可能是为我而来;看过来一眼,会想是不是对我有好感;没什么交流,会想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人厌烦的事 共事的日子里,裴检思便时不时会处于这种状态,事实上,他们的交集实在不多。 不过,裴教授觉得自己不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不是那种只会将喜欢的心情埋在心底的人,总这样患得患失是毫无意义的。 既然不是学生而是同事,他们也都是单身,那么直接追求也没一点问题。 因此,在一个寻常的傍晚,两人坐在了咖啡馆里。 你将我约出来,就是为了谈这些?安静听完男人的话,晏长初只看着眼前的咖啡,似乎已是兴致缺缺。 裴检思自然没有直接表白,既然是同事,从工作入手总是一个切入点,可听到这句话,他反而开始犹豫是否该直接表明心意。 其实我 听到这个开头,晏长初抬起脸来看着他,静待下文。 今天青年没戴眼镜,没有镜片的阻隔,被喜欢的人这么直直看着,裴检思不由得就脱口而出了表白。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长初没有收回目光,但脸上那种等待的神情没有了。 几秒过后,青年侧了侧头,伴随着这个动作,有几缕发丝从肩膀上滑落下来,开口的语气中有几分失望。 看来裴教授是真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他说,在男人的怔愣中起身离开了,冷冷淡淡。 当晚,裴检思就做了个梦。 梦里还是他跟晏长初面对面,只是场景换成了自己家里,二人交谈了什么,但明明说话的人就在眼前,另一方还是自己,他却完全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下一秒,长发青年毫无预兆地一棍敲了下来,裴检思在这第一视角的迎头一棒中惊醒。 男人感到奇怪,即使白天的交谈不能说是好的结束,梦到晏教授袭击自己也十分不合理。 通常会认为梦的内容会反应某种潜意识,可是他并未对晏长初产生恶感,也没有从对方或者其他别的地方感受到威胁或者不安。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梦,因此裴检思没有完全将其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他得知晏教授似乎准备要离开了。 裴检思自认为自己的头脑还可以,在昨天的交流之后就准备离开,这有点太巧合了。 而假如再加上对方出现的时间点是在自己回校时,也许可以排除巧合的嫌疑,如果他不是在自作多情,那么大胆推论,晏长初或许是因为自己而来的。 在自己失忆之前,他们一定有什么联系,不是指浪漫关系,而是别的,因此对方才会来到这里,才会来听同事的讲课,昨天才如此顺利地同意自己的邀约。 然后,在昨天的交流后确认自己彻底忘掉了之前的事情,于是便决定了离开。 坦白的讲,裴检思其实对自己原本如何不是非常好奇,这有些不合常理,但他已经知道了足够的基本信息,甚至对于自己为何入院、洗清的是什么嫌疑都没有关心过。 虽然多少可以推论,大概是卷入的案件导致了自己被袭击,才入院失忆了,却不怎么在意会不会再次被袭击。 可是假如不了解清楚原来的事,那么就无法阻止晏长初离开。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如果晏长初离开了,那么这只不过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他既然原来不曾好奇过自己的过去,那么对于他们曾有过什么联系、晏长初为何而来的好奇,也依旧平平。 恋耽美 ——(35) 毕竟客观上来说,他们相处不长,应该无法说多么重要,并且他也可以用别的方式令对方无法离开,追溯过往不是必要的。 但是,也许可以说荒谬,也可以说合理至极,因为喜欢、爱,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东西。 他不关心、不在意那点微末的好奇心,可倘若那就是最有效的能够留下对方的方式,那么他就会去搜寻。 要解除你的嫌疑,很简单。 仿佛是应和了他的决心,裴检思忽然想起来梦中的长初说的是什么了。 不,那不是梦,而是过去。 嫌疑、案件。这就是关键,他是因晏长初的袭击而失忆的,而晏长初袭击他,是为了让他摆脱嫌疑。 案子。 啊开始了。 在男人行动起来时,属于青年的声音如此响起,白发蓝眼的仙君立在一侧,静静旁观。 仿佛他并不存在一样,没有任何存在意识到他或者听到这句话,一切都在变动,唯有长发的青年伫立着,作为观看的第三方。 他不需要跟随画面的流动,只要看着就可以了。 因为查看记忆的对象自身受着伤,存在某些问题,因此手段就变得稍微复杂了一点,此时,裴检思还未确定祂的真正身份,暂时就这么称呼吧终于开始努力回想了。 年轻的考古学家坚信存在着不被记载承认的朝代国度,因为他看见了。 被不明怪物觊觎的国师、密室里的纯白恶魔、被认为是亡国罪魁祸首的公子、被囚禁的仙君或许是转世,他微妙地认为是同一个人,也试图从浩瀚的历史废墟里拯救过去的人。 他爱上了历史中甚或可能是传说中的人物。 拯救的方式,自然是消灭威胁他所看见、注视的心上人的存在,与此同时,现实中的人也陆续地诡异死亡了。 是他杀死的。裴检思知道,从第一个开始就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只要能救长初的话,就当做是献祭也好,他不会停下来。 最后的故事是恶鬼与不良于行的少爷,追寻着所见的地址,在诡秘的庄园里,他终于找到了拯救成功的爱人。 凶手是他,之后,只要摆脱警方的追查,就会是Happy ending。 在裴检思的精神世界里,这就是在仙君的背景设定下所追查后,被意识的主人所完善的真相与过去这个世界的故事。 不过,如果要论晏长初所查看的个体的记忆、过去、真实,就要将裴检思这个身份撕开来。 雪白长发的仙君终于迈开步伐,沿着故事的脉络,他往前走去,然后停在如同播放电影的某个画面上。 在足尖的前方,脚下的画面如屏幕般碎裂开来,一切变化的故事都倏然停下。 好久不见。他说,绚丽的画面全部碎裂消失,抬眼道:光明神大人,真是惊喜。 说到这里,又纠正起来,不,现在也不能说是光明神了,上个世界里的形态难道就是你如今的本体吗? 在被耶恩所杀死后,重新苏醒的光明神就成了与光明相反的存在,而与那些惩罚世界的主宰者的战斗虽然赢了,却也损失不小,身受重伤光明神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黏液、触手、吞噬、吞噬、融合、控制,国师府中侍卫称之为怪物的形象,要说是现在的本体,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也差不多可以归为邪神了。 不过在这个精神世界里,自裴检思的故事中找回记忆的光明神仍然还是曾经光明神的模样,只是气质有所变化。 不止是气质,与其说是光明神,不如说更像是鸣逐,毕竟现在的状态和曾经全盛时期的光明神比起来,还是有点距离的。 虽然找回了记忆,但是本来的伤并没有痊愈,损伤未恢复,这份记忆又是分裂成了诸多人物身份的,此刻明明是成年男人的模样,状态却仿佛比作为鸣逐时还要可怜一点。 既然对象回不了话,晏长初也没有继续聊的兴致,便准备离开这个属于他人的意识中。 然而,在他要脱离的同时,却被拉住了手。 长初耶恩?长初?长初开口的邪神称呼颠三倒四,抓着青年的手却力气不小,似乎是意识到了对方的离去之意。 晏长初转身看他,想要我留在你身边? 见男人点头,冰蓝眼瞳的仙君便说道:那得你自己跟上来才行。 他说惊喜时也不算讽刺或者无意义的客套,最初杀光明神就是因为无趣起来了,但是既然这一连串的世界里对象都是对方,是没让人无聊的故事,那么也可以说反而算是意外之喜了。 这样说来的话,倒是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日后会有别的惊喜也说不定。 不过 不过,是得靠你自己跟上来。他这么说,视线落在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上。 见对方松开了手,晏长初又扔出一份碎片,很快融进眼前的邪神身上了,在系统上做手脚是违规的。 这么几个世界都准确的追上来,自然是因为系统被撕裂改造时被同时在场的邪神留了点东西,正是因此,晏长初曾经才会对系统说自作主张下场不会好。 作弊不是不行,但是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自然也就失败了。 那么长发如雪的仙君侧过头,唇角似有笑意。 那么,竭尽全力吧。 FIN.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完结撒花 这章总觉得写得不满意,但是又改不出来,所以就这样吧 然后新开了一个预收文案,可能会改,但是反正中心就是一个大魔王型女主,总之稍微宣传一下 《恶女督主》 一句话简介:他们都对我闻风丧胆 文案: 有关虞折嬉这位西厂总督的传言很多 容貌绝美、心狠手辣、多智近妖、喜怒无常、穷奢极欲、狼子野心 总而言之,是一个可怕的角色 而现在,又多了一个新消息 虞督主忽然心血来潮地当着满臣文武和皇帝的面自曝: 她其实是女的 有人猜是有了心上人,想要恢复身份喜结连理 虞折嬉:不,是因为这个国家已经我说了算了,所以我当然不需要再委屈自己 也有人猜,女扮男装是有什么国仇家恨或者不得已 虞折嬉:不,是因为扮太监最方便,最有利于达成目的罢了 坊间传闻无错,她的确心狠手辣、穷奢极欲,天生狼子野心 做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普通女孩,跪天子、跪男人、三从四德、不能念书、不能抛头露面? 不,金钱、权势、美人,男人想要的,她也想要;帝王能享有的,她凭何不能享有? 令人闻风丧胆的虞督主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中高楼林立、处处奇异、人人生而平等,女子也能上学堂 她感到熟悉亲近非常 但梦醒后仍然皇权至上、等级森严、女子需三从四德 而理智告诉她,改革非一己之力所能为,跨度太大也只会失败 虞折嬉是个俗人,因此她想 既然不能人人站着,那么,就人人跪我 【无脑爽文,主角又美又强又苏】 【虽然选了言情,但是cp我也不知道】 其他的 【作者预收文】 《恶女督主》 言情:他们都对我闻风丧胆 《[综咒回]纸片人的我太受欢迎》 同耽:日常被嗨,老婆! 《[综咒回]审神者是来自地狱的麻婆神父》 同耽:神父就算在地狱兼职也很合理吧? 《全宇宙敬仰》 轻小说:苏醒后到处都是我的传说 《全员病态》 原耽:爱情的暴君铁石心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