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婚姻合法后就分》 —— 同性婚姻合法后就分 作者: 扶子不好吃 文案 或许是同性婚姻马上就要合法的缘故,最近金主的情绪很不稳定。 他们都说同性婚姻合法后,我们肯定会分手,因为蔚先生一定会去找他曾经的白月光结婚。 我也这么以为。 可近来他却总是动不动就跟我红了耳朵,也越来越小孩子气。 比如晚上,我洗了梨,分给他一个,他一看,不高兴了。 你怎么能跟我分离呢?!他语气控诉。 好吧,我的错,不分,我们不分梨。 于是我们夜里分了桃。 蔚先生是个好金主,因此作为合格的情人,我不该让他难做。确定同性婚姻合法化的那天,为了彼此体面,我主动提出了分手。 或许用分手这个词不太合适,应该是分开才对。 蔚先生愣了:你不想和我结婚吗? 我也愣了:我们不是包养关系吗? 蔚先生:哪个混蛋说的?! 我:? 后来蔚先生委屈地哭了一整天。 我再也不敢提分手。 排: 1.第一人称主受 2.表面不露声色背地醋王妻奴攻*坚韧好看男神受 3.受以为他们之间是契约包养,关系存在时限性;而攻以为他们本来就在谈恋爱,所以可劲儿撩可劲儿拉扯。 4.酸酸甜甜就是我。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娱乐圈 婚恋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枝,蔚盛礼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们不是同性婚姻合法后就分吗? 立意:直面人生困境,终会拥抱光热。 第1章 雪景 今天要拍摄一场雪景的戏,这幕戏是这部电影的最后一幕,也是我的杀青戏。 剧组的相关人员早早就在准备。 拍摄现场 路过拍摄地点的人们忍不住旺盛的好奇心,总是朝这边张望。大部分路人即便认出了演员,也不会过来干扰,只是远远地拍照;偶尔有想凑近来看的,都被工作人员挡在了界线之外。 雪景不像雨景,能够通过便捷的人工制造来完成,导演对真实度要求很高,吹毛求疵,因而在拍摄前期就一直关注天气信息。 天气正值秋冬之际,这场戏原本准备飞去哈尔滨拍摄,但是陈导突然发现天气预报提示,大约在十二月初的时候,榴市会有一场大雪。导演和剧组工作人员讨论之后,决定等半个月后的这场雪,先拍其他的戏份。 至于为什么选择等候,是因为榴市有一条在夜晚时灯红酒绿、美轮美奂的商业街。 哪怕凛冬将至,这条商业街依旧和以往一样热闹,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站在其中一眼望去便觉得行人匆匆,都该有精彩万分的人生。 想必这也是陈导想要的效果。 于是我的杀青戏便延后了半个月。 这空缺的半个月,我的工作不多,只去拍摄了一支广告和一个杂志,剩下的时间都没有离开剧组,窝在酒店里翻看经纪人拿来的剧本,磨炼演技、练习台词,顺便挑选下一部戏合适的角色。 时间过的极快,转眼便到了拍摄的时间,榴市的大雪也在某日寂静的清晨,悄无声息如期而至。 陈导拍的这部片子是部商业片,名字简单易懂,叫做《全城通牒》。故事讲得不错,有感人的成分,是导演历来的风格。 我饰演的角色是男三号,跟在男主周围帮他排忧解难,助攻男女主的感情发展,推动情节展开。并在接力男主逝去、女主伤心离开、反派男二入狱之后,作为故事的终点回忆过去。 作为男三来讲,戏份比重已是相当不错。 这一幕戏,我要一个人行走在傍晚的街道,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埋头前行,然后抬头看向前方,最后一幕需要定格在我的眼中。 今年比往年来的冷,所以榴市才会在十二月份出现雪天。 此时雪正纷纷落下,不算密集,朵朵白色在地上一点一点堆积,形成薄薄一层初雪。行人刚踩过留下脚印,就又被层层叠叠覆盖。 冬季刺骨的风阵阵拂过。 为了上镜好看,即使冷也不能表现出瑟缩的样子,幸好大衣还算厚实,抵挡得住严冬的风,也不会显得太臃肿。 工作人员开始准备,陈导在寻找最合适的方向和角度。 我站在街边,用盛有热茶的一次性纸杯暖了暖手,低头盯着自己鞋上覆盖的白雪,回忆剧情酝酿情绪。 这是我个人的杀青戏,没有其他人的戏份,然而饰演男主的胡泽良也悄悄来到了现场。 胡泽良三十出头,虽然没有拿过影帝,但已经有了不少叫得上名字的影片。他比我早入圈,已经在这个圈子里浸淫了十年,演技不错。 角色和剧情的缘故,他和我搭戏较多,彼此还算熟悉,可能是因为自来熟的性格,他下午也来到了拍摄现场,说是要旁观。我其实不太习惯他的热情,但他说我们有缘,所以才想来看看,左右晚上就要进行他的戏份,也不耽搁。 他和饰演女主的演员经验丰富,都教授过我一些演技技巧和经验,和我对戏的时候总是不吝指教,是位不错的前辈。 于是我便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 此时他就站着我旁边,看着我手中的杯子,问我:何枝,你喝得是什么? 热茶。我说。 看起来不错,我也想来一杯。 我有些无奈,想起他刚刚才拒绝了助理的茶水:刚刚小张递给您的,是同一壶茶水。 胡泽良:可能是别人手里的更香? 这是错觉。我笃定。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低头玩起了手机。没过多久,他的助理小张把茶水又端了过来。 眼看剧组快要准备好,我认真调整着情绪,没有再关注其他。 不一会儿,陈导喊工作人员离开镜头前,说再准备一下,就要开始拍摄了。 胡泽良说了句加油,然后不等我回复,就捧着他的热茶,走到镜头之外。 陈导调试好设备,走过来。 小何,就按照之前我给你讲的去演就行。陈导点了一根烟,这场戏虽然没有台词,只靠动作和眼神来支撑,但对你来说不是难题,你是个很有潜力的新人演员。 我笑:感谢陈导的肯定。 我是个半路出家的演员,非科班出身,一开始演戏的时候全凭自己摸索,大部分时候都是代入角色去表演。 可能还算有点这方面的才能,也可能是同理心较强,两年来倒也被几位合作过的导演和演员夸赞过。 不过演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镜头面前需要考虑的要素太多,沉浸式代入角色去表演,虽然贴近角色,但却容易显得横冲直撞,也容易出不了戏。 因此,我也曾上过相关的课程,学习演戏的技巧。 目前来讲,还算差强人意。 这一幕戏很简单,男三在一切结束之后,茫然地生活着,没有去工作,甚至不曾离开过自己的出租屋,形如行尸走肉。直到有天他看到窗外飘了雪,于是沉默地收拾打理好自己,像个普通人一样光鲜干净的出了门,独自漫步在热闹的街头尽管他的眼中只有一潭死水。 然后他在某个瞬间忽然抬头,眼底渐渐有了情绪。 因为他想起了从前。 自始至终,他都与周围人来人往的喧嚣格格不入。 陈导抽完了一根烟,摁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对我说:开始吧。 然后转头走向了镜头外。 我将纸杯递给了工作人员,在陈导喊A的刹那,进入状态,沉默地沿着街道向前走。 街上飘着雪,我知道店铺里那些红黄的灯光,会在镜头里变成圆润的、零碎的斑点,虚化了路过的行人,像在梦境里,也像即将消失时的场景。 梦幻而孤寂。 陈导说要表现出怅然和怀念的情绪,仿佛透过雪景的街道望穿时间空间,看见了过去和现在,恍然间物是人非。 我按照陈导的要求,抬眼看向镜头的那一刻,突然想到 我与蔚先生已经一个多月未曾见面。 第2章 岳健 只是忽然想起这件事,并不是觉得难过。 其实蔚先生以前是探过班的。 虽然我们的缘分始于一纸合同,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蔚先生实在是个好金主。 他位高权重,素日不苟言笑分外成熟,虽然一心只有工作,可仍旧心细地帮我处理家里的事。他给了我最优渥的条件,没有特殊的癖好,平时十分体贴,偶尔会来探班,也会记得给剧组的人带礼物。 也未听说过有其他情人。 他将我从泥潭中救出,毫不吝啬地给我机会、还给我体面。我心怀感激,所以尽心尽力去维护我和他之间的包养关系要足够体贴,但不能逾矩。 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亲近和疏离都要有分寸,掌握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能引起对方厌烦。 我想我应该做的不错,这或许是他两年过去仍未冷淡我的原因。 尽管也谈不上多热烈。 卡 陈导喊了停。 我暂未将情绪抽离。 不错,就是要这样的效果,这条过!陈导喊道,何枝你退回刚开始的地方,我们再来一遍,换个机位拍一下特写! 于是我便退回去,循着刚刚的情境,再走一次。 又拍了几条,陈导看过,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卡!收工! 与此同时,编剧和其他工作人员也都松了一口气,都鼓起掌来,面上带笑互相祝贺:杀青了杀青了!杀青快乐! 我站在原地,任由自己出神,思绪轻忽。 这时,胡泽良抱着一束花走过来,看得出来他刚刚专门去整理过发型,他将花递向我:何枝,杀青快乐。 我接过花:谢谢。 然后又一一鞠躬谢过导演等剧组工作人员。 按照计划,随后整个剧组的人员会一起乘车回到影视城,参加晚上的杀青宴。杀青宴后,再无我的事,可以随时离开剧组。 回程的路上,胡泽良要请我同行,我以仍旧沉浸在戏中的理由拒绝了他。 保姆车上,坐在副驾驶的助理小戴递过来一捧花,是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水滴,馥郁的方向静悄悄在车内弥漫。 小戴二十二岁,是刚毕业半年的大学生,青葱天真整日傻乐。她说自己是我的粉丝,梦想是当一个成功的编剧,让我演她的剧,抱着这样的热忱才进入了娱乐圈。 年初的时候,她到我所在的经纪公司一屿实习,没想到后来被分给我当助理。 她笑呵呵说:是蔚总的特助吕诚送来的,他说蔚总一直记得你今天杀青呢,蔚总真的很体贴啊! 这傻孩子,一直以为我和蔚先生在恋爱。 我笑笑,接过了花束。果然,花束中有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着杀青快乐,事事顺心蔚盛礼。 是他一贯的风格,周到又疏离。 我每拍完一部电影或者电视剧,都会收到他送来的卡片,写的一直是同样的话。 打开手机,进入和蔚先生的对话框,微信界面里例行一事般的早晚问候,早安、晚安、吃什么、做什么。我有些倦了,但仍给蔚先生发送了感谢的话,夸奖花很漂亮。 发完消息,我将卡片收起,把花放在一旁的座位上,对小戴说:我有些累,先休息会儿。 小戴:那吱吱哥你先睡,到了我叫你! 据小戴所言,吱吱是粉丝对我的爱称,于是她就一直叫我吱吱哥。对于她时不时蹦出来的属于年轻人的可爱称呼和念头,我从不阻止。 那其实是很好的事。 我说:好。 便合上了眼。 虽然这几天睡得并不好,可由于我从小养成的习惯,向来浅眠少眠,不要说是移动中,就连躺在家里时有点什么声响,也会难以入眠。因此说是休息睡觉,其实只是放空思绪闭目养神。 好在放空思绪确实会让人觉得舒缓。 一个小时后,保姆车停下。 我没有等小戴叫醒我,自己睁开了眼。 小戴立刻笑说:啊呀,吱吱哥,我刚想叫醒你,你就自己醒了!真好啊,我睡觉的时候就从来没法自己醒过来,闹钟要定好几个,就这样以前上课还是迟过到 将花束抱在怀里,耳边听着小戴喋喋不休的话语,和她闲聊两句,一路走回酒店,倒也没觉得无聊。 回到房间,小戴和我一起整理行李,以便明早回家。 这时,手机来电铃声响起。 我拿过手机,还没接起铃声便挂断,紧接着便收到了经纪人岳健的信息。 被人尊称为健哥的人今年快四十岁,手上出过数个有名的人,是一屿的王牌经纪人,我是跟了蔚先生之前,就已经签到了的一屿传媒,但是原来一直在其他经纪人手下。我和蔚先生初识的时候,他刚收购了一屿没多久,取得公司的实际控制权,因此我顺势被分到了最好的经纪人。 也就是岳健。 从那之后,健哥给我制定了一系列的学习和工作计划。 为了不辜负蔚先生的帮助,也为了不让公司投在我身上的金钱和时间打了水漂,我兢兢业业学习演戏钻研台词,认真拍好每一部戏,力求能让公司赚到更多。 我是个习惯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极致的人。 选择了演戏,那么不管当初的原因是什么,都不会糊弄;不愿公司的投资付诸东流,就磨炼演技精益求精,任何苦头都吃得任何要求都逼自己达到,公司的安排也都接受。 我一直在提升自己的商业价值,让公司觉得物有所值。 小戴刚跟我做助理时,就说我被外界的评价为劳模,粉丝很高兴却也担心我的身体。 蔚先生曾屡次让我多歇一歇,不必无缝衔接地进组拍戏,公司有人挣钱暂时垮不了。他甚至拉着我让我和他去度假,好让我暂时放松身心。 恋耽美 ——(2) 我感激他,可却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恣意地享受最好的资源,却无所作为,我难以心安。 于是陪蔚先生度假过后,我会立刻投入下一份工作。为了完成计划,甚至比之前更加忙碌。 长此以往,蔚先生不再拉着我去度假。 意识到这一点,我立刻改变了计划,在不让蔚先生公司亏损的前提下,兼顾蔚先生的感受。每完成一份工作,都会空出一周左右的时间,不安排任何工作,和他宅在家或外出游玩。 他很高兴。 原本这一次也是如此,可蔚先生突然说他有事,这段时间不会回我们一起居住的住所。紧接着杀青戏的时间又进行了修改,因此在剧组最后这半个月,我只去拍摄了一支广告。 无论如何,两年多过去,从我带给公司的经济效益来看,我可以自信地说,公司的投资是正确的。 这样一来,如果日后要离开,便是两不相欠。 岳健向来雷厉风行公事公办,从不说多余的话,这次应该也是工作上的事。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点开信息之后,他的确发送了新的可挑选剧本过来,除此之外,还多说了一句话。他说 你是一个有潜力的人,日后哪怕你不再跟着蔚总,我也会好好带你,你放心。 一屿高层都知道我和蔚先生的关系,岳健自然也知道。 还记得他刚带我的时候,可能是瞧不起像我这样利用不正当关系上位的人,起初是十分不屑的。这种不屑的情绪隐藏得很好,但当事人总不会忽略。 而我就是那个当事人。 倒也不觉多难堪,毕竟我被包养是事实,他人的态度我无法左右,只能做好分内的事。 后来的相处和公事中,他的态度逐渐改变,开始跟我推心置腹。最近和他联系时,他屡次欲言又止,我一直在猜测原因,今天看到他发的消息,才明白他在顾虑什么。 大概是看出这个月我和蔚先生联系减少,又或者他作为公司的老人知道了其他的密辛,猜测我和蔚先生要分开了吧。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他便又发来一条消息,写道:蔚总对你重情重义,即使以后分开,应该也会向你倾斜资源。视帝你已经得到了,以你演戏的天赋,影帝的奖杯也迟早能拿到手,我很期待那一天。 我心下笑笑。 从前,蔚先生作为金主,虽然和我社交软件上的聊天十分简洁,面对面时话也极少,但我们两个见面却很频繁。这才导致只一个多月的疏离,就让经纪人健哥都感受到了风雨欲来。 不过猜测只是猜测,或许蔚先生的确只是忙碌呢?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思及此我信息安抚经纪人道:我知道,别担心。我也很期待拿到奖杯的那一天,在那之前还要麻烦健哥鼎力相助。 想了想,又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很快,岳健也发送了一个开心的表情。 放下手机,我继续和小戴一起收拾行李。 小戴似乎沉默了一段时间,我叠衣服太投入没有发现,直到快收拾好的时候,小戴小心翼翼地问我问我:吱吱哥,健哥说了什么啊,是工作上的事吗?怎么感觉,怎么感觉你的表情有点难过呢 我一愣。 片刻后才调整好情绪,对她笑笑,否认道:没什么。 怎么会难过呢,就是有些怅然罢了。 对过去,对未来。 第3章 蔚先生 杀青宴上,主演全都到齐。 导演坐在主位,男女主分别坐在他左右两边,其他演员们按照番位依次坐下,因此我坐在了男二柳暄的边上。 柳暄是今年正当红的流量小生,出道时间不长粉丝却颇多,唱跳出道后转而演戏。据说身后有资本运作,所以参演第一部 戏,就能在陈导的电影中演男二。 陈导对演员的要求很高,可还是迫于无奈收下了柳暄。 无奈柳暄第一次演电影又不努力,演技一塌糊涂,还有拍什么都想用替身的毛病。这导致陈导在拍摄过程中却总是控制不住暴脾气,将他骂的狗血淋头。 以上都来自于胡泽良所言。 作为男三,我和柳暄对手戏不多,对他不太了解。 这次坐在柳暄身旁,只觉得他不易相处,有些浮躁。 酒宴势必要喝酒,我的酒量还可以。 记得去年有一次喝多了,蔚先生还生了气,说我不会照顾自己,让我以后看见酒就全拒掉,有人敢有异议就报他的名字。 蔚先生因应酬需要,若是遇上辈分太高的,年龄压在那里,叔叔伯伯甚至爷爷一辈一张口,他自己都有推拒不掉、喝得烂醉的时候,却让我不管是谁敬酒都直接推掉,后果他来承担。 我自然不能这么做。 于是我慢慢学会了躲酒、控制酒量,且会在酒宴前提前喝下醒酒的药。 因此几圈下来,并未有任何不适。 但躲酒的第一要义,是即使无事发生也要装作不胜酒力。 随着演练次数增加,我这方面的演技逐渐炉火纯青,而屋内暖气烧的足,脸红也是手到擒来。 迷蒙着眼,醉意朦胧地拒绝了第三个人的酒之后,胡泽良走到了我旁边。 何枝?他叫我。 我听得清楚,含糊回答:嗯,良哥,真的、真的不能喝了 胡泽良笑笑:没让你喝,就是想找你聊聊。 聊、聊什么? 瞎聊,他故作轻松,玩笑般说,比如夸夸你很好看什么的,你看咱们剧组里,哪个不喜欢你? 还真有我顿了一下,礼尚往来道,不过良哥也很帅气。 他接着说:又比如,你的理想型什么的。 这次,我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又逗乐道: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我不自觉眯起了眼。 这次我确定他不是在玩笑。 于是我也故意用叹惋的语调,咕哝着与他做戏:很很遗憾,没有呀。 他继续问:真的不考虑考虑? 我眼虽朦胧,语气却认真起来:大可不必。 他行为越来越明显,我大概猜到了他的意图。如果无法打消他的念头,那么我将要和这位还不错的前辈分道扬镳,日后尽量避免碰面。 大概看出了我其实清醒,许久之后,胡泽良笑了。 那好吧。他耸耸肩,举杯说,日后有机会再一起合作,我很看好你。 这杯酒,我不得不喝。 为了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的了断。 片刻后,女主演陶诗走了过来与我们寒暄,将不尴不尬的氛围冲淡。 就在这时,包厢内传来一阵骚动,身边的演员们也开始窃窃私语,全都朝包厢门口看去,一副有大人物过来的阵势。 就连导演和制片人也站起了身。 我也站起身,顺着大家的视线往门口看去,抬头便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之中。 蔚先生的奶奶是位美丽的法国女士,因此他双眼的颜色并非纯粹的黑或棕色,而是像夜空般的墨蓝,光下仔细分辨,似乎还有些偏绿。他来时风尘仆仆,刀削般的眉宇间轻皱,似裹挟着外面呼啸的冷风,认真看向你时深情如海,无限包容。 就如现在一样。 蔚先生穿着灰蓝色的长外套,面容英挺不凡,发型一丝不苟,似乎是刚刚打理过。 他身后跟着特助吕诚,陈导、制片人连忙迎上去,蔚先生只开口说了几个字便不再应付,剩下的便全交给吕诚去处理。 其他演员咖位不够,不敢随意上前攀谈,陶诗站在我旁边对我低语道:你认识吧,你们一屿传媒的老大,更是盛时的老总,咱们这部戏最大的投资商。 我点头,适时思考作为一个有分寸的情人,这个时候应不应该和我的金主打招呼。 过往我拍戏的时候,蔚先生常常会过来探班,他从不掩饰和我的亲近,因此在剧组里,至少的导演和制片人会知道我们的关系。甚至他也曾当着整个剧组的面,开着车接我回家。 蔚先生做的光明正大,我便也坦坦荡荡地接受。 没有任何人敢非议他,说我坏话的至少不会说到明面上来。 然而今日,想起我们两人许久未见,我有些踌躇,不确定该不该坦荡。时刻为金主考虑,是金丝雀的职业素养,尽管蔚先生是个很好的金主,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点。 毕竟恪守职业素养也是我的本职工作。 就在我思考着,如果蔚先生不愿意见到我,那我要不要装醉,找个角落混过这一场杀青宴的时候,蔚先生竟直直朝我走了过来。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从他进来开始,那双如海的双眸就始终注视着我,没有移开过。 他身形高挺修长,宽肩窄臀,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了我的面前。 喝醉了? 蔚先生皱眉,伸出修长手指碰了碰我的脸颊。 一阵还未消退的凉意令我打了个颤。 他便立刻收回了手,两手交错地暖了暖,这才又将手贴向我的面颊。 这次没有刚刚那么凉,却仍未回暖。 蔚先生说:有点热,你喝多了,难受吗? 我摇头:还可以。 确实还可以,因为我尚未醉。 看到蔚先生毫不避讳的举动,陶诗和胡泽良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柳暄更甚,竟然拧眉露出了打量的神情。 陶诗和胡泽良毕竟在圈子里浸淫已久,很快压下了不得体的神情,他们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换上体贴的微笑,说:蔚总晚好,我们去敬其他人,就不打扰了。 蔚先生不置可否。 两人便知情知趣地离开,胡泽良走时隐晦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矛盾且担忧。我与他们也只算萍水相逢,这戏过后或许就不再有联系,因此没有解释的必要,且任由他们猜忌。 在场的人都很会看眼色,蔚先生周围的人渐渐散开。 唯一例外的是柳暄,他原本坐在我旁边,与我的椅子之间的距离差了五十公分远,站起来时也站在了椅子的另一侧。 可不知何时,他竟走到了我这边。 蔚总?柳暄惊喜出声,真的是您啊,我看过您上金融杂志,您 有事吗?蔚先生蹙眉,语气略有些烦躁,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就别在这里聒噪。 柳暄一噎,因为怕得罪人不敢再说话,却仍旧没有离开。 蔚先生没再理会他,动作轻柔地按了按我的太阳穴:脸这么红就别喝了。走,跟我回家。 说罢便拉着我的手,引我朝外走去。 我只好顺着他的力道往外走。 吕诚见状,立刻在跟陈导他们说了几句话后,拿起我的外套跟了上来。 走出包厢后,我接过吕特助递过来的外套,向他道了声谢。 正准备将外套穿上,蔚先生却将外套拿了过去,给我说:伸手。 我照做,伸出手臂。 不知是不是酒气上头,我竟觉得他的神情软了些。 蔚先生耐心将我的手臂穿进外套中,把我的拉链拉到最上面,然后把毛茸茸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帽子上的扣子搭过下颚扣紧,直到我只露出上半张脸,他这才满意了,复又牵着我往外走。 他当我醉了,走得极慢,有时还停下来嘱咐道:小心台阶。 我可能是真的醉了,一言不发跟着他走。 你先坐我的车走。走去停车场的路上,蔚先生说着接下来的安排,一会儿吕诚去跟小戴沟通,让司机明天再开保姆车把车和人载回去。 我点了点头,因为裹得太严实,动作不太明显,虽然看不到自己的现在的样子,但猜得出来应该笨重又滑稽。 果不其然,蔚先生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比我高七八公分,短促的笑声从斜上方传来,隔着外套厚重的帽子,是有些失真的低沉。 走到地下车库,坐上副驾驶座,我仍觉得恍如梦中。 蔚先生十分绅士地为我系好安全带,一贯严肃的语气竟有些轻快:你睡会儿,马上到家。 说是马上,可榴市离北城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车外,吕诚目送我们离去。 车行驶出去没多久,我收到了吕特助的信息:何枝先生我悄悄跟您讲,见您之前,蔚总在门口整理了半天头发。 我摘下厚重的帽子,看向开车的蔚先生。 他的侧脸一如既往的俊毅,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头发打理得服帖有型,似是要参加某场重要晚宴一般郑重,神情认真而沉默。 眯着眼看了片刻,我低头给吕特助发送消息,输入是吗,蔚先生很可爱。 少顷,我回过神,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关闭了对话框。 我想。 我可能真的有些醉了。 第4章 黄争鸣 我竟然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车已经驶入了公寓楼下的车库中,好像停了许久。 察觉到我醒来,蔚先生询问:睡得好吗?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一直开车了。 没什么。他心情似乎不错,回家继续睡吧,拍戏辛苦了。 还好,我的戏份不重。 你该演男一的。 他这么说道。 我忽然想起,《全城通牒》这部电影是蔚先生和我一起选择的本子。 自从我开始在两部戏之间穿插休息时间之后,蔚先生总是喜欢和我一起看剧本。挑选剧本时,他总爱说的话便是这个你该演男一、这剧本的男一是为你量身打造的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仿佛在他眼中,我就该是男主。 但其实很多角色并不是我现在能驾驭的,我选择的时候,更多还是看适不适合、能不能有所突破,而不是番位。 本就是非科班出身,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一味地演不适合的角色,只会消耗观众对我的期待值。 恋耽美 ——(3) 此时再听到他说一样的话,我开玩笑说:总是无理由地演男主,蔚先生投资的电影都变成烂片,可就挣不回钱了。 他似乎有些有无奈:虽然我不在意钱,但更不想让你演烂片。 气氛刚刚好,我想了想,仍是没有问他这个月在忙什么。 蔚先生实在是个好金主。 所以我更不能逾矩。 蔚先生主动提到几句近况:这段时间公司出了点事,董事会有几个不省心的在闹。 除此之外没有说更多。 他很少跟我说起工作上的事,我也没有多问的立场。 辛苦了。我说,到公寓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 蔚先生问:睡觉?这不是我刚刚和你说的话吗? 我笑:礼尚往来。 蔚先生停了车:走吧,回家。 好。 我们现在居住的公寓地段很好,地处市中心繁华区域,是高级公寓楼的顶层大平层。我和蔚先生在一起、或者说确定包养关系后,便搬来了这间公寓,如今已经两年多。 打开屋门进去,里面的陈列和上次离开时相差无几。 我行李本来就少,再加上平日里经常需要进组,在这里居住的时间还没有在酒店居住的时间多,所以公寓里我留存的东西很少。蔚先生似乎也只有在我休假的时候才会来这里,其他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居住在离公司更近的另一处住所。 毕竟金笼不是家。 因此,即便在这里住了两年,公寓还是像冷冰冰的样板房。 不过已经很好了,冬暖夏凉的房子,能遮风避雨,有床榻安眠。比睡陈旧的木桌和沙发好;也比北漂时居无定所,在城市边缘合租狭窄阴暗的地下室好。 我们各自洗漱后,便直接躺下了。 蔚先生靠过来抱住我。 他上辈子一定是个无尾熊,所以睡觉时才会总是抱着我。 在床上的距离,是我们之间最近的距离。 蔚先生凑近我的脖颈处嗅了嗅,带来热痒之意。他这方面的需求很旺盛,在床上时远比平日更热情更强势,我时常难以招架。 我以为要做,正想伸手解开扣子,却被他搂的更紧,无法动弹。 睡觉。他说。 因为背对他,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在灼热的体温中昏昏沉沉,不知不觉便已入梦。 昨晚一夜好梦。 次日醒来时天还未亮。 蔚先生的手臂搭在我的腰间,我一有动作他便环抱的更紧,甚至皱着眉。为了不吵醒他,我没再动作,闭目养神。 墙上的表显示五点十六,时间尚早。 我十分浅眠,一般只要醒来,不管多早都不会再睡回去,哪怕是起来方便,只要时间是五点以后,就会起来学习或者工作,这个习惯从学生时代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今天情况特殊,我闭上了眼,想着成年人睡懒觉的机会不多,是时候奢侈一把。 然而睡不着。 约摸六点的时候,我趁蔚先生翻身,想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却被他捉住了手腕。 他没醒,似乎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蔚先生的生物钟很准,会在六点半到七点之间自然醒,他看起来比往日疲惫一些,想来会再睡一会儿。我小心动作,半晌,才将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 在他醒来之前,合格的情人应该做好早饭。 我做了些中餐早点。 快七点的时候,蔚先生醒来。 怎么起这么早。他看着桌上的菜,表情有些高兴又有些无奈,还做了早饭,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健哥说想等一部可能冲奖的电影,让我年前不要接新戏,可以参加综艺或者磨炼演技。 哪个? 张铭张导的戏。 挺好的。他若有所思,岳健心里有数,会给你规划最好的路,需要什么资源让他直接提就好。 我点头:嗯。 他又说:不然过段时间我带你去见一次张铭。 蔚先生人脉很广,因为他是一屿的老板,更是盛时的掌权者,业内少有他不认识的人。 不用了。我谢绝了他的好意,岳健说这个剧本很适合我,而适合我的角色,就没有人比我更能胜任,我相信张导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蔚先生愣了一下,然后眼神软了一点:嗯,那就听你的。 他似乎很喜欢我的骄傲和自信。 说是骄傲,其实不过是对自己能力的认可。我只是觉得,就能做到的事没必要藏着掖着,而做不到的事,敞亮地说出来也没什么可耻。 接下来陪我去参加一个酒会。蔚先生说,会有名导参加,可以认识一下。只要你演的电影,我都会投资。 蔚总财大气粗。 对自己的人,当然要舍得。 我笑而不言。 投资就投资吧,总不会让公司赔钱就是了。 酒会时间是在三天后。 这两天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只去赶了一个通告,蔚先生工作一如既往地忙碌,晚上回来时便已深夜。 我第一天也等到深夜,他回来后神色不太好,却仍是让我早点睡不必等他,如果太忙说不定就不会回来了。 之后我便为他留了一盏灯。 蔚先生最近似乎很忙,酒会那日他依旧早早出门,只是出门前告知我说会来接我。 接我的人是吕特助。 吕特助顺便将蔚先生挑选好的衣服拿给我。 每次参加类似的场合,蔚先生都会提前挑好衣服送来,我们两人穿着同样的款式,一看就知道我是他的人。 我因此受过不少优待。 将我送到酒会地点后,吕特助说:蔚总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能过来,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和酒会的负责人说。 蔚先生实在是个细心的人,对待情人都能如此妥帖。 我说:好的,谢谢。 其实从没想过去找负责人。 宴会厅很大,里面的男女个个光鲜亮丽打扮精致,觥筹交错之间极尽寒暄。我已经适应这种场合,无聊之下便找个角落,一点一点饮着香槟。 何枝?一道声响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去看去,却是蔚先生的好友,黄争鸣。 蔚先生的朋友和工作伙伴我见过不少,其中有些关系还不错。 黄争鸣就是其中一个。 和岳健一样,他起初对我态度一般,虽不至于在蔚先生面前表现什么,但也难掩异样的眼神。 小玩意儿自然不值得他放在眼中。 后来跟随蔚先生参加私人饭局,常常遇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热情起来,每次见我都要上来聊天。 黄先生也来了。我跟黄争鸣寒暄。 他立刻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搞怪道:你这话问的,我人都站这儿了,可不就来了?干嘛跟我这么客气,太见外了。 我笑笑。 最近怎么样?他问。 刚刚拍完一部戏。 哪部,我去投资啊! 如果黄先生是因为导演、剧本要投资,我不会拦着;如果是因为我,恐怕不值得。 我觉得值就行!黄争鸣笑说,说真的,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大可以来找我,别光等着蔚盛礼,他那个人不见得多靠谱。 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我怎么不靠谱? 黄争鸣整个人一僵,旋即干笑道:我开玩笑呢,开玩笑!你来的挺早啊。 不早了,酒会开始半小时了。 我低头看表,果然,时间正好是酒会开始半小时后。 你还真是说几点来就几点来。黄争鸣说,这点上看和何枝简直一模一样,上次我让他回我个电话,找他有事。他说三分钟,结果你猜怎么着?掐着点是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他说的没错。 可能是性格使然,也可能是曾经喜欢科研和实验,我的时间观比较强,有些固执难改的坏毛病。不过所谓的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应该只是偶然。 没想到黄争鸣会无聊到计算我回电话的秒数。 蔚先生的关注点似乎不在时间观念上,而是问黄争鸣:为什么要何枝回你电话? 黄争鸣愣了愣:就当时我向投资一部电影,问他想不想当男一。 蔚先生没说话。 宴会中心仍旧热闹,这里的空气却似乎冷了下来。 黄争鸣慌了:喂!喂喂喂!蔚盛礼你干嘛这么严肃,就算何枝跟了你,也不代表我就不能看中他的潜力想投资他吧,占有欲没必要这么强吧?况且 黄争鸣看了我一眼,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但这况且后欲言又止的内容,我却大致能猜到,大概又是金主、白月光那些事。 蔚先生不知在想什么,皱着眉。 黄争鸣:不是吧,真这么小心眼,还陷入沉思了? 我摇头:蔚先生最近有点忙,所以比较累。 说完,我抬头看向蔚先生,见他仍旧出神,便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嗯?他回了神,侧头看我,眼中是一如既往地深邃,怎么了? 黄总怕你生气呢。 黄争鸣连忙点头,后退一步做出防备状。 我继续解释:其实那部电影健哥更早就提过,不过我没有拍,你也 你也知道,因为当初挑选《全城通缉》时,我跟你提过。 没事,我没生气。 他如此说,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解释。 我一时语塞。 确实,也不需要我的解释,居然差点多管闲事,看来是松懈了。 这样不好。 随即对他笑了笑:没生气就好。 第5章 香水 黄争鸣用力拍了拍蔚先生的肩膀,哈哈笑道:行了行了,总板着脸干什么?我这不是担心你对何枝不好吗。你多上点心,赶紧把我们何枝捧成大满贯影帝! 蔚先生拍开他的手,面色又冷了下来:不用你操心。 然后他忽然握紧我的手,把我带离了黄争鸣。 我们走到一位中年男人面前,那男人也穿着得体西装,长相儒雅,脸上的表情略有些沧桑。 蔚先生介绍道 张铭张导。 何枝,我昨天跟您提过,非常有潜力的新人演员。 没想到蔚先生还是找来了张铭,我们互相打了招呼。 张铭是圈内有名的大导,如今四十多岁,便已斩获无数大奖,获得过两次奥奖提名。他所拍摄的电影,文艺片高分,商业片卖座,捧出过无数的影帝和影后。 能与他合作的,大多都是鼎有名的演员。 张铭自己偶尔也会物色新人演员,新人只要演过他的电影,可以说是一飞冲天也不为过,星途一片敞亮。 圈内人都说张铭脾气古怪,不好相处,但是看人的眼光一绝,无论是男是女,都能发掘对方最美好的一面,将其展现在大荧幕上。 我只听健哥说张导在筹划一部新戏,里面有个角色很适合我,却还不知是什么戏。别说剧本了,连大致方向都不明确,可以说是毫无准备。 这次见面,只望至少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不然就浪费了蔚先生一番心思。 毕竟,若是养的小情不行,倒显得金主眼光差了些。敬业的情人,要在方方面面顾全金主,才不枉费对方在金钱和资源上的投资。 想到这里,我朝张铭点头:您好,我是何枝。久闻张导大名,我一直很喜欢您的电影。 这话不假,自我进入娱乐圈开始,便看遍了各路名导的佳作,通过增加阅片量磨炼自己的演技。张导如此出名,他的电影许多我都看过不止一遍。 张导倒是十分好相处,他盯着我的眼睛,多看了我一会儿,面上表情软了些:何枝是吗,我听陈林提过你,说你是一名非常好的青年演员,有灵性,能吃苦,是天赋型演员。 陈林是《全程通牒》的总导演。 陈导过奖了,是我受了他许多照顾。 一旁的蔚先生却说了句:张导,何枝有灵性是真,但我不希望他吃苦。 我不赞同,不吃苦演不出好角色。 张铭听了竟也不生气,哈哈大笑:难得盛礼给我介绍他的朋友,还这么护着,我看小何也合眼缘,有机会我们可以合作。 圈子里的人说话有时就喜欢弯弯绕绕,张铭这话,其实等于点明了日后要给我角色的意思。 我感谢地笑笑:我很期待与张导的合作。 张铭拍拍我的肩膀:可别高兴太早,我的电影不管是谁来,都是要试镜的。 我努力,不辜负蔚总和张导的厚望。 和张导聊过之后,蔚先生又带我认识了几个名导。这里数蔚先生地位最高,无人敢不给他面子,因此我也感受到了数道艳羡甚至妒忌的目光。 这圈子里僧多粥少,太多人为了一点资源挤得头破血流。 我只能轻叹了一口气,忽视那些视线,打起精神来与人寒暄。 晚宴结束后,我有些疲惫。 回去的时候,蔚先生和我一起坐在车后座。他拉下来前后座的遮挡,忽然揽住我的腰,让我靠向他:累就歇会儿。 还好。我问,蔚先生不累吗? 不累。他说,应酬习惯了。 看来是我还没有习惯觥筹交错的社交。 这样不行的,看来我还需要继续努力。 恋耽美 ——(4) 晚上回到家,我洗澡时,蔚先生走了进来。 蒸腾着热气和白雾的浴室中,空气中渐渐氤氲欲色。我未着寸缕站在喷淋下,闻声回头,隔着水雾望见他深邃眼瞳中的黑蓝之色。 我们对视后,我听到他的呼吸徒然加重。 明天休息。 他说。 我点头:是。 话音刚落,蔚先生便一步走上前,动作难掩急切地将我按在了墙上,手掌垫在我脑后。 热水淋透了他的衬衫,显露出他精壮的肌肉线条,他俯身狠狠咬住了我的下唇。我还未来得及给予反应,便被他夺去了呼吸。 蔚先生应该是个重欲的人,从前许多时候,我总会招架不住他的索取。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不会顾忌我的感受,可就像被猛兽擒住啃咬,就算对方再怎么极力温柔,张开嘴后依旧是吞人的獠牙。 尤其我们第一次时,我怀疑他是真想吞了我。 那回的后果十分惨烈,我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算好。 一个月没做,蔚先生抚摸和亲吻的动作稍带了些又急又乱的粗暴,却不会让我觉得难过,只在被热烈索求的温度中微微战栗。 从浴室到卧室。 结束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我疲倦到没有一丝力气,是蔚先生抱着我去清洗的。 彻底睡去之前,我朦胧想着:这样不好。 下次需要自己清洗,才算合格的金丝雀。 在家和蔚先生厮混了几日后,健哥给我带来了新的工作。 是个奢侈品香水的广告。 因为这两年我拍过的电视剧都爆火,还靠着一部正剧拿到了视帝头衔的缘故,健哥说我现在的人气早已称得上顶流,如今正需要趁热往实力派、大荧幕上转型。 再有蔚先生的加成,所以大牌奢侈品找我做代言,并不奇怪。 这季度香水品牌推出了最新款,是海洋系的香。 我来到拍摄现场,调香师Aidan和导演梅姐花了些时间为我讲香的理念。 Aidan解释说:我们的香水广告每次拍摄时,都希望代言人能理解、甚至爱上这款香。如果连最基本的理解都做不到,那么拍出来的广告,又怎么会吸引人呢? 梅姐:Aidan说的不错,我们拍广告一向如此,希望何枝先生能好好配合。 他们两人态度十分友好,我自然也不会拖累广告的拍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尽管提就好。 那就先从这款香说起,这是海洋系的香。Aidan拿过香水在空中喷洒了一下,何枝先生,你可以试着去感受、去想象自然清新,但是自始至终透露着稳重,你明白吗? 我阖眸细细嗅闻空中逸散的香气,然后撩开眼,描述我所感知到的东西 清透、广袤、包容,还有最原生态的气息。 Aidan眼神发亮:噢亲爱的,你是对的。在你重新睁开眼后,我在你眼底看到了海洋!说完,他看向梅姐,Mei,你现在就可以为何枝先生讲述广告内容,相信我,你看看他的眼睛就会明白,没有人比他更懂这款香水。 我也算是听多了人的夸赞,却还是第一次遇到像Aidan这么热情直接的,一时有些讶异,只好不断感谢他的肯定。 接下来,梅姐跟我讲了广告的理念。 总的来说,就是扮演海中的人鱼。 梅姐问:何枝先生是会水的吧? 我点头:会。 水性好吗? 还可以。 那就好。梅姐解释说,今天一天的拍摄都要在水里进行,还要穿着道具鱼尾,怕你支撑不住。 广告的内容很简单,没什么太过复杂的剧情一只被人类捕捉饲养的人鱼,日日生活在装饰华美的鱼缸中,安于当下的平静,直到他闻到了香水的气息,对大海产生了向往,终于在阳光灿烂的午后,循着香气,带着斑驳伤痕,挣脱牢笼回到了大海之中。 今天拍的就是华丽水缸中的戏份。 Aidan道:Mei,还不快点开始,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何枝先生变成美丽的人鱼了! 理清了香水的理念和广告的内容,便有专业的化妆团队来为我化妆。因为广告理念的缘故,画的妆是蓝色系的,且十分繁琐复杂,就连上半身也要用防水的工具绘上流动的花纹。 听梅姐说,等拍海中那一段时,还要换个妆面。 如今这个是被囚禁时的凄美可怜,倒那时便是自由的艳丽。 主化妆师还是个外向的女士,才帮我打了底,就开始夸赞:何枝老师这皮肤,啧啧,还画什么?都是这样的脸,这样的皮肤,我的饭碗就要被砸了! 为了不妨碍她化妆,我不好总是开口动弹,只简单道了谢。 想到一会儿要裸上身,我不禁感谢起了蔚先生,他在□□上虽然总是索取过多,但若是知道我工作,就不会在我身上留下痕迹。而我工作的前一日,我们是不会做的。 当然,在工作结束之后,他还要再变本加厉地占有回去。 早些时候明白了他在那方面的厉害,我还会思考,蔚先生应该不止我一个情人,否则他这精力怎么发泄得了。后来发现的确只有我一人,我又开始感慨蔚先生果然是做大事的忍时忍,放纵时放纵,张弛有度。 据吕特助说,蔚先生对外总是稳重禁欲的,绝不会去那些奇怪的场合。 稳重确有其事,禁欲实在不能苟同。 大概是我这段时间总是几次三番想到蔚先生的缘故,妆画到一半的时候,蔚先生竟然到了现场探班。 第6章 化妆 一开始我没注意到蔚先生的到来。 当时化妆师正频频夸赞妆容的效果,说成妆不知道要惊艳多少人。就在这时,梅姐忽然惊呼一声,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 人容易被热闹影响,化妆师也不例外,她顺着众人视线好奇地看过去,然后便停了化妆的动作。 我无法,只好也侧头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一眼,便看见了蔚先生。 在北城有些见识的没人不认识蔚先生,他是呼风唤雨的存在,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其他人都停了动作。 此时我已经快要画完整个妆面,眼角和唇边都贴了精美的图案和亮片,张口想要打招呼,却发现唇边装点的浅蓝色亮片因此掉下来,落在了我的衣领上。 我刚要把亮片拿下来,就见蔚先生朝我走了过来。 我只好站起身。 他在我身前站定,伸手捏起了落在我衣领上的亮片,然后看向我:很漂亮。 不知是说装饰的亮片,还是在说别的什么。 蔚先生的眼睛太深远,凝视一个人时,专注得让人心惊。 谢谢。我说,都是化妆师的功劳。 蔚先生:你总不能第一个注意到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说的这句话,我竟然读出了那么点委屈的意思。但蔚先生的表情分明一如往常,稳重又严肃,瞧着不苟言笑。 所以一定是我的错觉。 作为情人不能第一时间发现金主,的确不合适,我及时反省:下次不会了,一定第一个发现蔚先生。 他神色温和了些,想来对这个答案比较满意。 不过这样一来,广告拍摄现场的人,就都能或多或少能猜到我和他的关系。 化妆师踌躇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问说:何枝老师您的妆 蔚先生说:继续化。 在蔚先生的注视下,化妆师谨慎小心地完成了面部的妆容。 完妆后,梅姐没有立刻开拍,而是十分体贴地说道:何枝老师看起来还有事,我让他们准备一下,咱们半小时后再开拍。 说完就离开了这里。 娱乐圈多是人精,不多时,化妆间里就只剩下我和蔚先生两人。 我问:今天不忙吗? 怎么有空来探班。 蔚先生伸手摩挲我耳侧的头发:要去开个会,想起你今天在这里拍广告,正好路过,所以过来看看。 说完,他不由自主似的,欲凑过来亲我的脸。 蔚先生。我打断了他,我脸上带了妆。 倒不是怕妆面被蹭花,只是不好让金主大人亲一脸的粉和亮片。 他一怔,回过神来,转而凝视我的下唇:嘴上呢? 我说:还没来得及。 唇妆被留到了最后,刚刚只化了脸。 话音刚落,我只觉眼前一暗,等到意识过来时,下唇已经被蔚先生轻轻含住。他动作极轻,呼吸灼热,小心避开了我唇角的贴片,缓缓含吻撕磨,甚至耐不住似的轻咬。 带来阵阵微痒和酥麻。 偏偏这时,他还要含糊喊我的名字:何枝 声音低沉,隐隐有喟叹的意味,鼓噪震入心底。 我放下防备,接受了这个吻。 唇齿舌尖的纠缠过了许久,蔚先生才撤开些距离。我们两个的气息皆有些不稳,他眼眸专注,凝视我像凝视目之所及的猎物。 蔚先生用拇指抹我唇上的水渍,问:今天要拍什么? 我把刚刚知道的香水理念、广告内容陈述了一遍。 他闻言,眯起了眼:要脱衣服? 只脱上衣。我解释,一会儿会在身上绘些图案,下身穿人鱼尾。 蔚先生平日看着没什么所谓,其实占有欲有些强,只是表露得并不明显。 身居高位的人,似乎都会对自己的所有物有独占欲,他自然也不例外。我和一屿传媒签了合同,享受到最高待遇、最优资源之后,自然也被归进了他所有物的范畴内,承受圈养金丝雀应有的占有欲。 起先我并没有发现这点。 直到两年前,我与蔚先生刚签了合同之后,他来探班。那时我还在拍摄千篇一律的言情剧,饰演深情男二的角色。 我进入娱乐圈是个意外,非常俗套地在街上被星探发现,然后俗套地被说服去拍戏。我会同意最初就是为了钱,幸而一屿娱乐不是哄骗人的公司。 大概是因为外形尚可,演技不出戏,运气也不错,我参演的第一部 小成本网剧就小火了一阵,然后便接了那个男二的角色。那言情剧虽然故事老套,但原著是个小有名气的ip,主演也都是有些流量的小生和小花。 我能接这个角色可以说是万中无一的荣幸。 最初接到剧本的时候,我还不认识蔚先生,也不知道原来一屿娱乐的老板和我是校友蔚先生比我大了两届,是我的学长。 后来,蔚先生说他正是因为看到了我的大学,才注意到了我。 总而言之,剧本是先接下的,而拍摄过程中,我和蔚先生有了包养关系。 而那天的戏,是要作为男二的我去安慰伤了心的女主,拥抱她、轻吻她的额头。 这部剧原本就是盛时投资的,里面许多都是一屿的艺人,蔚先生的忽然探班,让大家都十分紧张。与我对戏的小花更是心不在焉、频频出错,每当我要拥住她时,都僵硬地不像话,根本入不了戏。 导演也焦急起来,连喊了几声卡后,干脆叫停了拍摄。 蔚先生一言不发,将导演编剧叫到一旁不知说了什么。回来时,导演便说要修改剧本和台词,减少了拥抱之后的戏份。 再开机时,小花终于不再僵硬手抖。 戏拍了两条,总算顺利通过。 后来我接的多是大制作的正剧,再没有过什么亲密戏。甚至有时我会怀疑,或许健哥拿到的剧本,都是被吕特助专门筛选一遍的。 自那之后,我后知后觉明白了蔚先生的独占欲。 蔚先生顿了好几秒,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只是放空,然后说:那好,我在旁边看着。 他若想看,谁敢拦着。 我点头。 半小时后,梅姐走了进来,问:蔚总,可以开始了吗? 蔚先生应允。 化妆师便拿来了鱼尾和颜料:何枝先生,请先脱掉上衣。 我照做。 Aidan在一边旁观,称赞道:噢,何!你的身体如此完美! 我:过奖了。 Aidan:人鱼都应该有漂亮的肌肉,因为游泳本就是非常锻炼身体的事不是吗,你的肌肉线条比我想象中更漂亮、更流畅!华国有句古话怎么说的来着刚柔并济之美,我想那说的一定是你。相信我,你最后的扮相,会让所有人都爱上你! 面对Aidan的过分热情,一再谦虚恐怕只会显得虚伪,我只好笑笑。 该绘花纹的时候,Aidan更加激动。化妆师斟酌了许久,终于在我背上落笔。 蔚先生在一旁静静旁观,没有说话。 笔触是凉的,带来轻微的痒意,但是比笔触更令我不安的,是蔚先生的视线专注,深重,无法忽视。 不知为何,化妆师手抖了一下,她立刻道歉:对不起!画错了一笔 我摇头:没事。 化妆师:别担心,可以挽救。 颜料是防水的,要用特殊的清洁液来擦除,擦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将其余花纹画毁。化妆师小心翼翼擦拭画错的部分,如果我的触觉没有出错,直到这时,他还在时不时的手抖。 我正要叫住他,问他是否需要休息,就听蔚先生说了句:我来。 化妆师立刻退开一步,把小瓶装的清洁液递给了他。 蔚先生的确比化妆师的手稳。 在他的帮助下,我们完成了上半身的图绘。 梅姐拿来人鱼尾:来,去换上,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拍摄了。 我接过人鱼尾的服装。 这条海蓝色的尾巴缀满了闪亮的晶体,布料柔顺丝滑,尾鳍繁琐而优美。如果这真是人鱼的尾巴,想必是人鱼中最夺目的那一只。 梅姐:耗费两个月手工赶制,好看吗? 我点头。 梅姐:但是让它生动的是你。 恋耽美 ——(5) 我:我很荣幸,希望不辜负这条鱼尾。 你不会辜负它的。我见到你第一眼,就知道只有你才能展现出它的生动。梅姐说,我们希望看到的珍稀而瑰丽的深海人鱼他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样貌和身体,更拥有世界上最干净的眼瞳、最坚韧的灵魂。 是的。Aidan也说,遇见他,就能明白海洋的气息。然后平凡的人们就会像追逐美丽的人鱼一样,疯狂地追逐这款香水,亲爱的何,你懂吗? 我盯着手中的鱼尾:大概明白。 原本对于是否能完美拍摄这支广告,我抱有十成的信心,现在经他们这样一说,不自觉多了几分慎重。 最干净的眼瞳,最坚韧的灵魂? 姑且试试吧。 大概是见我太多认真,梅姐玩笑说:何枝,你换完鱼尾可就走不了路了,稍等两分钟,我让他们把轮椅推过来? 蔚先生这时开口说:用不着。 十分钟后 我是被蔚先生抱出来的。 第7章 拍摄 我水性还不错。 因为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村口有一条河,儿时我的生父还没有出事,时常带我去那条河里游泳。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但习水的能力就这么一直延续了下来。 即便如此,身穿复杂华丽的鱼尾潜到水中,还要时刻保持良好的姿态,仍旧不是件容易事。 广告中的所有场景,包括鱼缸和海洋的戏份,都是在棚内拍摄。 那鱼缸是真正等倍放大的造景缸,摆满了精致的石头与假草,还有些绚丽的宝石堆积,好将人鱼精细圈养;而海洋的场景,则需要在空无一物的水池中拍摄,之后再对背景进行后期处理。 整个广告的拍摄时间为三天,水下场景需要占去了两天半的时间。 我泡进鱼缸之后,来回上浮下潜适应了片刻,然后睁开眼,看向鱼缸外的众人。 鱼缸的玻璃壁上隐隐浮现自己的倒影,我能透过玻璃,看到自己化了妆的面容和上身。发丝在浮动,巨大的鱼尾也在水中尽情地舒展开来。 因为水的阻隔与托浮,尾鳍如柔顺华丽的海藻,显得如此轻软而神秘。 梅姐眼中满是赞叹,水中近似无声,我看到她的口型似乎在说:太美了 棚内的其他人都望了过来。 包括蔚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从蔚先生的眼中看到了别的东西似是某种深切的、无尽的欲求。 可以将人撕裂又重组的深重。 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神色便又消失不见。 水缸外,梅姐朝我打了个手势。 我领会地点点头,忽视身外之物,沉浸在了广告的拍摄之中。 断断续续拍了大半天,仍未拍好人鱼被人类圈养的戏份。梅姐挥手招呼我先出去,说休息一个小时再继续下午的拍摄。 我依言爬出鱼缸,只觉得浑身快要脱力,举手抬脚都是说不出的沉重。 刚刚轻呼出一口气,我身上就忽然被围上了一条干燥温暖的浴巾。我抬眼看去,发现是蔚先生,他心情甚好地用手摸着我湿漉漉的头发。 吕特助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拍摄现场,他递来一个毛巾,我道了谢,刚要接过就被蔚先生抢了先。蔚先生拿起毛巾,做起了帮我擦头的游戏。 他实在不适合伺候人的工作,我能感觉到蔚先生在尽量小心,但头皮仍旧感到了一阵阵的拉扯。 蔚先生。我叫了他一声。 他垂头看我:怎么了? 我笑了一下:我自己来吧。 他喜欢我这么笑,我知道。 果然,蔚先生愣了一下,便呆呆将手上的毛巾递给了我。他这种偶尔的迷糊,有些莫名的可爱讨喜。 我成功得以自己擦头。 擦头的间隙,我听到吕特助小声询问蔚先生:蔚总,下午的会议 推掉。 推掉?蔚先生下午也在这里吗? 我想了想,可能是我这次广告的造型比较特殊,所以蔚先生来了兴致,竟然打算在棚里待一天。 吕特助语气为难:但会议本来就已经从上午推到下午了,如果今天下午不去,接下来的两周,对方都不会有时间了。 听到这里,我抬头劝了一句:蔚先生有工作的话,就先去忙吧。 蔚先生原本正准备开口,听我这么说,忽然顿住了。 我和他对视数秒,相顾无言。 大意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话,因为情人不会干涉金主的去留。蔚先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是金主的权利,我只是顺从他决定的存在。 蔚先生肯定不高兴了。 果然,他沉默站起了身。 我眼睫上还有水滴,模糊了双眼,来不及看清他的情绪,只感觉他似乎是撩了撩我的头发,然后开口:那我走了。 嗯。 我应声。 蔚先生再见。 之后的几天,我都没有再见到蔚先生。 根据我所了解的圈内情人守则,若是金主不主动见面,大部分情况都是三种情况:一是忙碌;二是腻了;三是觉得情人不知趣,需要晾一晾。 这时候情人不应该继续往金主面前凑,免得给金主带来麻烦,如果对方想延续包养关系,会自己来找你。 这一回,我当然也要恪守情人准则,不给蔚先生添麻烦。 等下次见面,再向他道歉。 第一天鱼缸中的戏份拍摄完成,第二天将妆容进行了修改,开始拍摄了海中的部分。 梅姐说:今天的感觉很简单海洋、日光、自由、神秘,温与凉交织,气味的纠缠。 我笑:是广告词吗? 差不多。梅姐解释,你尽管拍就好,比起昨天囚在笼中的美感,今天更在意的是广袤和自由。 化完妆穿上鱼尾,我坐在水池边。 自由。 自由。 脑海中这两个字转来转去,有关于自由,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和一屿的合同到期后的事。 那时候,我大概和蔚先生早就分道扬镳。 没了所谓家人的拖累,也浪费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幼年、少年、青年时期,都没有真正为了自己而活。最后唯余一无所有,了无牵挂地过完后半生。 然后就能被称作是自由了么? 也不对。 这些年在娱乐圈,在蔚先生身边,多少还算攒下了些钱,算不上一无所有。 除了演戏,蔚先生还经常给我打钱,他出手阔绰,每次打钱都数额巨大。我兢兢业业完成自己情人的本分,自然不会觉得这钱不该拿、不该花。 只要手里有钱,未来就有无限可能,总不会像从前一样生活艰难。 梅姐忽然打断了我的思考,她问:何枝,为什么你的自由里,会有孤独感呢? 我一怔,随即诚恳道:抱歉,再拍一次,这次我会调整情绪。 不用了。梅姐却拒绝了我,这样就很好,比我预想中更好。 说完,她又肯定道:好得多。 我:那就好。 第三天的拍摄也正常进行。 最后一幕要拍我鱼尾幻化成双腿,跌跌撞撞嗅着海水的气味,寻找大海的过程,并不难演。但是为了拍出梅姐想要的,破碎、孤立无援却又坚韧的美感,这段来来回回拍了许多遍。 大抵人一旦有了艺术家的思维,总喜欢这些矛盾的情绪。 中途休息时,我坐在椅子上喝水,化妆师为我补妆,小戴在一旁帮忙。没过一会儿,Aidan也走了过来。 他们几个都是爱说话、好相处的人,凑在一起没多久便开始聊那些圈里圈外的热闹事。 我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所以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听他们说,只有偶尔被他们问到的时候,才会开口说两句。 都说时尚圈十男九gay,Aidan也没有逃出这个魔咒,此时他正气冲冲地讲述他和前男友之前的爱恨情仇,并且愤愤不平道:亲爱的,我跟你们说,这男人没几个好东西,我暂时不要恋爱了! 化妆师打趣他:你不也是男人? Aidan拍了对方一下:嘿!我正悲春伤秋呢,不要拆我的台! 化妆师是个和Aidan差不多年龄的女生,打扮中性时尚,她爽朗地笑说:Aidan哥前天见了何枝老师本人,就一直跟我嘟囔,说对象要是何枝老师,被渣一百遍也愿意。 Aidan气得直打她。 小戴笑得灿烂,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那你可得排队啦,这个世界上谁不喜欢我们吱吱哥?得是特别、特别、特别好的人,才配得上吱吱哥! 说完,她还悄悄朝我挤眉弄眼,青春的不得了。 我不赞同地摇摇头,她这才正经了些。 Aidan凑过来小声道:亲爱的何,别担心,我可不敢对你出手,你的那些粉丝会撕了我的。 眼见他越说越夸张,我只好说:不会的,我的粉丝都是懂礼的人。 懂礼又怎么样?Aidan说,何,你可能还不懂自己多么有魅力,喜欢你的人都会为了你疯狂! 我摇头:不会,没人值得他人疯狂。 噢,你才二十五岁,思想怎么像个吃斋的僧人。Aidan唉声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入了你的眼,听说同性婚姻马上就要合法化了,你看我还有希望吗?说真的,要不还是考虑考虑我吧? Aidan老师!小戴惊讶,什么要合法了? Aidan:同性婚姻啊。 小戴:哇!哪儿来的消息?! 化妆师也一脸好奇。 就连我也不免竖起来耳朵。 同性婚姻合法吗?想必蔚先生已经等这个消息许久了。 Aidan故作伤感:哎,原来你根本在意我的最后一句话吗 小戴和化妆师哈哈大笑。 Aidan道:算了,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那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吧,听说大概明年春夏时节,就要通过同性婚姻合法的立案了。 小戴十分激动:从哪儿听说的,消息准确吗?! 应该准确,我也是听其他人说的。Aidan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面的人总有门路提前知道很多消息 小戴似懂非懂:哦哦 说起来,蔚先生也是常人所说的上面的人。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他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 Aidan分享完这个消息,我的妆面也已经补完。他走近我仔细观察我的妆容,似乎是在分辨妆面与海洋理念的契合度。 看着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亲爱的何,如果你能接受男人,真的不考虑同性婚姻合法后,和我领个证吗? 不行!小戴急了,她像护崽挡在我面前,义正言辞道,我刚刚都说了,得是特别、特别、特别好的人,才配得上吱吱哥!! 特别好的人吗? 小戴一直以为我和蔚先生谈了两年的地下恋爱,相濡以沫如胶似漆。 和所有粉丝一样,她一开始其实不能接受蔚先生,直到有次我生病,蔚先生赶回来亲自照顾了我两天,她满心宽慰磕上了我们的cp,并说这是什么妈粉心态。 总而言之,在她眼里蔚先生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这么想也没有错处,我越始终认为,蔚先生实在是个好金主。 只不过心里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第8章 传闻 蔚先生有白月光的事不是什么秘密。 我和他在一起大约两个月之后,就从黄争鸣等人的口中听过这个消息。 虽说这两年以来,蔚先生不常带我去参加和他朋友的聚会,但是在最初的时候,对于带我见朋友这件事,他是热衷过一段时间的。 和蔚先生关系不错的二代,家中个个守得都是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家业,他们目空一切,和普通人处在天差地别的世界。像黄争鸣这些人,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怎么和我说话,因为在那样的场合中带过去的人是什么身份,大家心知肚明。 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和他们熟悉了一点,黄争鸣就总是过来找我闲聊。 我不是个喜欢攀谈的人,黄争鸣分明知道,但总会故意无视这一点,大概是把逗弄我当成了他人生的乐子。 黄争鸣问我最多的就是:何枝,你为什么要跟着蔚盛礼? 我从不回答他这个问题。 大约我总是八风不动,他也觉得无趣,就有些时间没再打搅我。我以为能就此清净,没想到下次见面他又换了套路,开始跟我说:何枝,我发现我挺喜欢你的,不然考虑跟我? 黄争鸣说这话时吊儿郎当,眼里没有一点认真的神情。 每每这时,我都会劝他:黄总,不如您去和蔚先生聊聊? 黄争鸣一噎,不再多言。 但等到下次见面,他就又开始问我同样的话,说一句死性不改也不为过。 直到有一天,趁蔚先生去卫生间,黄争鸣凑过来问我:何枝,你知道吗,蔚盛礼其实有个白月光。 我当然不知道。 蔚先生怎么会和我说这些。 即便是有,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接受了蔚先生开出的条件,成为他的情人,理应不过问除此之外的任何私事。 这样才能好聚好散。 黄争鸣戳了戳我的胳膊:喂喂!给点反应啊何枝! 我深觉无奈:黄总,您想要我什么反应? 黄争鸣:吃惊,伤心,支离破碎,最好再加一点质问。 闻言,我神情故作惊讶,悲痛欲绝道:什么?蔚先生蔚先生他、他竟然有白月光吗? 恋耽美 ——(6) 黄争鸣: 我恢复了寻常表情,问他:怎么样,黄总满意了吗? 黄争鸣气乐了:人和人之间能不能真诚一点? 如果黄总喜欢这样的,我上一部戏演的角色正是这个戏路。我将剧名推给他,黄总可以多看看剧。 这回终于换黄争鸣无奈了:我跟你聊天,你居然给我宣传新剧。 宣传新剧是演员的职责。 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敬业的人。 还是有的。我说,许多前辈都很敬业。 算了,就算你不想知道,我也要说。今天黄争鸣是铁了心要告诉我这件事,颇有些不依不饶,蔚盛礼有个白月光的事,我们这个圈子的长辈、小辈全都知道,在当年可以说是轰动一时。 听他这么说,我终于有了一点好奇。 需要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才能让整个北城的上层圈子的人,全都知道蔚先生心有白月光? 小辈就算了,偏偏他们的长辈也知道。 说起来,那都是三年多的事了。黄争鸣继续声情并茂地说,突然有那么一天,蔚盛礼出柜被他爸打进医院的事传遍了北城。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假的,后来去医院看望他那个惨的哟,啧啧,背上青紫一片,腿也骨折了,全是被用拐杖打的。 我想起有一回做完后,靠在床边看剧本,蔚先生趴在床上抚摸我的脸,他肌肉线条健硕的宽阔背部上的确有一处极浅的伤痕。 没想到是出柜时留下的。 你说说,不就喜欢个男人而已,玩玩就玩玩呗,反正以后还不是要去联姻的,干嘛闹这么大?我们这些人什么样的花招没玩过,只要不闹到台面上,都不算什么大事,结婚以后还不是照样玩自己的。 黄争鸣回忆的神情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但是他偏不。出柜就算了,还扬言说要跟男人结婚,说要等什么同性婚姻合法化,反正就是不会接受联姻。哎,把蔚伯父给气得啊! 我没说话。 黄争鸣左一个玩玩就玩玩,又一个还不是如何如何,可见对他们圈子里的人来说,谈感情是一件可笑事。 与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大抵更加可笑。 我性子慢热,那时候和蔚先生只算是有包养关系的陌生人,但听黄争鸣这么说蔚先生私事,也觉得他太过轻佻,不是好友能做出来的事。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这些人一直都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只要做的不过分,各家之间的商业合作就是他们最牢固的关系。 于我而言,这种事可以理解,却不能习以为常。 大概见我终于有了其他神色,黄争鸣很高兴,他继续添油加醋道:哎,何枝你想想,那得是多喜欢一个人,才能在大学的时候就出柜,最后还搞得遍体鳞伤、全城皆知的? 我问:后来呢。 后来?蔚盛礼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期间我也没见到那个人,据刘科说,对方好像是出国了。黄争鸣说,之后又过了三年,他才包养了一个你,也不知道这白月光得长成什么样,才能让他洁身自好、惦记了这么久。 黄总不认识那个人? 不认识,就算认识我也不会说出来,不然对方岂不是被蔚伯父给磋磨死。这一点要夸一夸他,把人保护得挺好。 那刘总为什么知道? 他说自己曾经看到过,蔚盛礼好几次和一个长相不错的男人在学校里闲聊,那人似乎是隔壁传媒学校学乐器的艺术生,在蔚盛礼出柜之前就出国了。说到这里,黄争鸣停顿一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何枝你猜猜,对方跟你长得像不像? 他这是在暗示我可能是个替身。 可惜我对蔚先生没旁的心思,即使是那位白月光的替身,也只是需要在情人本职中加一条模仿对方的工作。 这样也好,正好可以磨砺演技。 我说:可能吧。 黄争鸣:不管他怎么想,反正我是觉得不管像不像,你肯定比他好看。 那要感谢黄总肯定。 只是感谢吗,你以为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给他上眼药。黄争鸣理所当然道,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对他失望了,要不要投入我的怀抱? 我婉拒:我是一个有合约精神的人。 后来蔚先生回来了,问了一句:在聊什么? 黄争鸣立刻装成一副无事人的模样。 之后,黄争鸣总是明里暗里地向我描述当年蔚先生出柜时的轰动,感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做出这种事,还多年念念不忘。同时,他总是说同性婚姻真的有望合法,到时候蔚先生就可以和他喜欢的人结婚了,让我届时一定考虑他。 他想太多了。 一方面,我的确不会因为蔚先生把我当替身而感到难过;另一方面,当初是走投无路才和蔚先生在一起,和他好聚好散之后,我怎么可能再跟别人。 但都是那时候的想法了。 时至今日,听到同性婚姻将要合法的消息,我竟然有几分恍惚。 小戴和Aidan他们越聊越热切,直到梅姐过来叫停,让我继续接下来的拍摄,众人立刻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等待一天的拍摄结束,Aidan再次意犹未尽地感慨起来:如果我有伴侣,我一定要和他在第一天就登记结婚! 化妆师便嘲笑他:你之前还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Aidan:哎你不懂,我是酸,为什么别人都能遇上好人? 众人都被逗笑。 坐上保姆车回家,小戴还在因为合法的事而兴奋,竟和司机也攀谈起来。 我打开手机,给蔚先生发消息,告知他香水广告已经拍摄完成。 等了片刻,蔚先生有了回信。 恭喜,但我今天有事赶不回去,抱歉。 这几天蔚先生都没有回来,我们的对话框里,仍旧是惯例的问候。 我编辑消息发了过去。 好。 刚刚合上手机,就听小戴问我:吱吱哥,你激动吗? 激动什么? 同性婚姻合法的事!小戴兴奋地说,你和蔚总那么幸福,一定要做第一对结婚的情侣啊! 小戴。我说,即使婚姻合法,我和蔚先生也不会结婚的。 为什么?小戴神情十分不解,蔚总那么喜欢吱吱哥。 我微怔。 喜欢么? 我花了几秒钟思考这个问题。 应该是喜欢的,我想,但他也喜欢很多其他的东西,比如米其林餐厅的三文鱼,晨间的慢跑,还有家里烟灰色的沙发。 可他不是非要这个沙发不可。 好好工作吧。我对小戴说。 小戴立刻不再说工作之余的话题。 如果合法化的事情是真,那我还是要早些和小戴说清楚告诉她,我为什么不会和蔚先生结婚。 我不禁感到抱歉和遗憾,因为将会打破她构建的美好幻想。 她在那里一定做过许多美梦。 第9章 热搜 广告拍摄结束后,香水官方官宣了代言人,健哥也登录我的微博账号,发了香水广告的定妆照。定妆照是我化完妆穿着鱼尾的照片,一张坐在水边,一张沉在水中,都没有看镜头,只露出小部分侧脸。 我坐在公司的沙发上,听健哥安排接下来的活动和行程,商讨之后的工作。 忽然,梅姐给我打来了电话。 健哥说:接吧。 我接通后,听到梅姐的语气十分高兴:何枝,看热搜了吗? 还没有。 快看看,快看看!她说,就那个什么谁不想将何枝人鱼圈养你那两张定妆照反响特别强烈!所以我才说,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瞧,多成功? 我说:之所以拍的成功,主要感谢梅姐的拍摄、Aidan老师的设计理念、化妆师的造型。 不用谦虚了,说到底还是因为你的身材和脸,我们做的再好,你才是广告的灵魂和载体。梅姐心情很好的样子,你可以看看,现在网上说要把你这人鱼圈养起来的评论,已经登上热搜第二了。谁不想拥有一条美丽的人鱼呢? 我笑笑:希望如此。 因为你,这款香水肯定大卖。梅姐说,这次发的还只是两张定妆照,没有一张直视镜头的,等正片出来,大家隔着玻璃、海水和你对视,那才是真正颜狗的狂欢! 结束了和梅姐的通话,健哥将他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我接过健哥的手机,发现上面显示的正是热搜内容,路人和粉丝留下了许多评论,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健哥说我的路人缘还不错,本身的性格属于比较低调吸粉的哪一种,再加上有长相的加持,不用刻意炒作人设,保持谦虚的态度,不出大错就很好。因此,他其实不常帮我接综艺,因为大部分综艺哪怕打着没有剧本的名头,依旧会有大致的人设和流程。 性格这事,假的不见得比真的好。 况且,既然要走大荧幕,最好还是将大部分精力放在磨炼演技上,人设不人设的并不重要。 不过最近他的想法似乎有所转变,时常跟我感慨说现在专注演戏的戏骨吃香却不挣钱,如今是流量的时代,综艺果真简单、捞金又吸粉。 之所以有这样的感叹,是因为他的对家手下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艺人,就是参加了一档综艺后爆火的。再配合上热搜一起食用,那人顺利跻身圈子前沿,成了大热的明星,接到了好几个代言,担任了一部大ip的主演。 不过感慨归感慨,他对我的规划却没有改变。 可以拍综艺,但不能为了人气去拍综艺。何枝,你有更好的选择。 健哥是这么对我说的。 关于这一点,我也是同样的想法。 因为我更享受沉浸戏中、钻研演技的过程。演一部剧本出色的剧,拍摄出极致的镜头,是我在这个圈中追寻自我平衡的办法。 而拥有所谓的实力派演员,对一屿而言,也具有积极正面的影响。 幸好经纪人与我的理念相同,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纠纷。 我将健哥的手机还给他,用自己的手机登陆了微博。 大概是无意义的炒作比较少的缘故,关注我的粉丝很少控评,多是在评论是玩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梗,很是可爱。 点开评论,我最先看到的便是被点赞顶上来的、十分眼熟的大粉,名字就叫[吱吱是我宝宝],评论内容只有一个字买。 除了吱吱这个众所周知的默认爱称之外,粉丝称呼我什么的都有:哥哥、男朋友、老公、老婆、宝宝甚至是爸爸。 总之十分复杂,我一般简单地将他们归类为演技粉和颜粉。 名叫[吱吱是我宝宝]的粉丝,他似乎是一位男性粉丝,我猜测他应该是个男妈妈粉。他在我刚刚入圈便已经是铁粉,这三年来始终支持我,虽然不接机、不露面,但出手阔绰,在粉丝中属于知名的大粉。 除了这条之外,这次广告下的评论同样很有趣,一开始还满是溢美之词夸赞,几分钟之后,画风渐渐改变,一些奇奇怪怪的发言都被顶了上来。 吱吱这么好看的背,不拔火罐可惜了【狗头jpg】 吱吱这么好看的尾巴,不蹬三轮可惜了【狗头jpg】 吱吱这么好看的脑壳,不秃顶可惜了【狗头jpg】 吱吱这么好看的人,不配我可惜了【狗头jpg】 这么好看的脸QAQ我还没看到吱吱的脸呢!!可恶!!! 你们再胡说下去,吱吱就要生气了,我是认真的,因为吱吱现在就睡在我旁边【狗头jpg】 楼上的两个集美,你们在想peach! 不好意思我男的【狗头jpg】 吱吱这么算了,直接表白吱吱!!!香水我买爆!!! 诸如此类,十分有趣。 这导致很多时候,我上热搜的内容都是他们奇怪的发言。 健哥从不限制我与粉丝沟通,因为我会自己把握住恰好分寸。此时,我点开其中一个网友的评论,回复了一下,顺便提出了问题。 为什么所有人的最后一句都要加一个【狗头jpg】。 那位网友先是发了一串啊啊啊啊啊吱吱回我了,不行我现在就要去买彩票!!!的感叹,然后才给了我正经的回答。 因为不加会被友军误伤。 紧接着,那位网友的回复下多了许多粉丝和路人的留言,给我解释【狗头jpg】的作用。 【狗头jpg】大部分时候是反向嘲讽的意思! 吱吱看我!【狗头jpg】是假的,但我对你的爱是真的!! 评论越来越多,快要看不过来。 随后,我又回复了说要买爆香水的粉丝,告诉其量力而为,因为消费是为了更好的生活,绝不能冲动。 然后就关上了手机。 健哥看见也没说什么,只笑着打趣:遇上你这样的代言人,品牌方肯定要头疼了。 所谓的品牌购买力,最终看的仍然是产品的质量和优势。之所以拍摄广告,寻找代言人,是为了给大家认识品牌和产品的机会。我说,即使有人因为我去买了第一次,之后到底怎么样,还是要看口碑。 广告和代言说白了是为了宣传。 当然,也会有那种为了流量请来明星代言,但是产品一般,因此只想捞一次粉丝快钱的情况。 我和健哥挑品牌方时,会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 恋耽美 ——(7) 奢侈品香水如今获得了足够的噱头,再加上香水优秀的表现,后续定然能收获一批忠实顾客。 健哥笑了:你就是仗着自己有实力,才敢这么说。不过也是,等过几天广告正片出来,估计还能再爆一次。 我点了点头。 我始终相信自己的广告只是锦上添花,但是添花的前提是有锦缎存在,香水本身才是最应该被关注的主体。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蔚先生竟然也在。 这几日他都没有回家,我与他联系也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生我自作主张,劝他去忙的气。 但是蔚先生好像忘了这茬。 他见到我之后,就走了过来,主动开口:我看到热搜了。 我还在思考他是否生气的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蔚先生:你广告的照片上了热搜。 原来是这件事。 我点头:是,梅姐拍得很好。 是拍得很好。蔚先生说,但本人更好看。 我笑:谢谢。 说完,我发现蔚先生的神情不像是高兴。 我斟酌了片刻,问他:遇上什么事了吗? 蔚先生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们都夸你。 这话乍一听仿佛是只是平铺直叙的陈述,但我与蔚先生在一起两年,已经摸清了他的神态和语气。 他这是吃醋了。 我思考了一下,应该是由于那两张照片露了上身,而评论区许多粉丝又发表了一些诸如prprpr之类的相关讨论。 我放缓了语气:这是工作啊。 我不开心。蔚先生板着一张脸,毫无情绪地陈述,但你说得没错,这是你的工作。 我自认应对蔚先生的这种醋意还算得心应手,因为他未必是真的为此难受。 但是我说,只有蔚先生看到了我本人,不是吗? 他神情果然好看了一点。 何枝。 嗯,什么? 我也想用鱼缸把你圈养起来。 这时,谁不想将何枝人鱼圈养这条热搜已经被顶上第一了。 圈养? 我现在不就是吗。 故而,我没有说话。 蔚先生又说:可你不是人鱼。 是啊。我笑说,可惜我是人类。 蔚先生:要不,我让吕助把道具组的鱼尾要过来。 将鱼尾要过来让我穿吗。 什么时候,蔚先生也有这种奇怪的癖好了? 我认为大概是看出我的疑惑,蔚先生支支吾吾道,人的性癖是自由的。 我问:蔚先生的性癖是鱼尾? 不。 蔚先生果断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 是你。 腰酸背痛的一夜。 第10章 采访 没过几天,健哥说他接到了张铭张导的电话。 张导发来了一小段剧本,让我熟悉一下,下周去试镜。 何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偷偷见过张导?健哥语气狐疑,他对我态度很好,话里话外对你也是非常满意,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我回答:前段时间陪蔚先生参加宴会,他帮引荐了一下。 果然如此。 我不语。 不过张导不是会看人面子的人,他如今这个态度,一是因为蔚总的确有脸面,二大概是因为你真的合他眼缘。健哥继续说,无论如何都是好事,我等会儿把剧本片段发给你,你好好琢磨琢磨,下周试镜,我们一定把这个男主的角色拿下! 是。我说,我努力。 那好,你先看剧本,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联系我。我这几天不会给你接通告,你今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就安心待在家里,好好琢磨一下这个角色。张导拍这个片子就是冲着拿奖去的,你一定要立住了才行,不然就算他现在看好你,最后也不一定要你,毕竟他最喜欢不按常理出牌。 健哥又叮嘱了几句,就将剧本发给了我。 离试镜还有六天时间。 今天的通告是几个小的采访,要忙到晚上十点左右。我先把文件下载下来,大致看过一遍,心中有了底,便将其发给小戴让她帮忙打印一下带过来,然后开始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晚上七点左右,我刚刚吃完小戴带来的清淡饭菜,收到了蔚先生的消息。 吃饭了吗? 刚吃完。蔚先生呢? 我也是。 那就好,我晚上十点工作结束。 嗯。 交流到此终止。 我和蔚先生的聊天内容大多都是如此,早好、晚好、吃了吗。 最开始,我们聊天其实只有早好、晚好。 我的胃不太好,是早年生活原因落下的病根,近两年开始发作,一旦饮食不规律就容易体虚胃痛满头冷汗,因为疼痛面色苍白眉头紧皱,模样实在狼狈。 原先曾在家时发作过一次,恰好被蔚先生撞见了。 他见了之后,不知为何阴着脸,心情不好了一整天,从此每天在问好的例行问答里,加了一个吃了吗。 而我的助理们,则需要将监督我吃饭划进每日流程中。 小戴听说我有胃病之后,监督我吃饭比她自己打手游还要准时、积极。 九点多,接受最后一个直播采访之前,我竟然偶遇了黄争鸣。他看起来应该是来这附近工作,一副刚刚和合作伙伴喝完酒的样子。 他转头看到我,就立刻甩开了身边的人,眼睛发亮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我闻到了相当重的酒气。 他走过来,面对面站在我跟前,然后就不再说话。我的身高约摸有一米八三左右,他和我差不多的样子,我们两个平视对方,久久未言。 黄争鸣眼睛越来越亮,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我把跟在身边的小戴支开之后,决定主动打招呼。 黄总,晚上好。 晚上好,何枝你怎么也在这里,是忙工作吗? 我说:显而易见,黄总不也是吗? 忙完了吗?他问,不如跟我再去吃个夜宵? 不了,还有工作。 那这个工作忙完呢,我明天没事可以等你,通宵也行。 我没有说自己工作何时忙完,只想劝他赶快离去。黄争鸣和蔚先生是朋友、也是合作伙伴,我不能下他的面子,到时候反倒让蔚先生不好做人。 黄总喝多了酒,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 黄争鸣闻言,想必是听出了我言语中的拒绝之意,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我看他,保持着礼貌疏离的笑。 刚刚一番对话挑不出错,我多少也算是蔚先生手下的人,他如果继续为难,其实并不占理。而以他的身份,应该也不屑和我这样的小角色纠缠,顶多就是觉得这个情人实在没眼色。 谁知下一刻,黄争鸣就忽然轻笑了一声,眉眼舒展开来,甚至有些得意的意味:对了,你听说了吗?同性婚姻要合法了。 短短几天里,我第二次听到了同性婚姻合法的消息。这一次,黄争鸣的语气还如此笃定。 看来是真的了。 我说:听说过几句。 黄争鸣更加得意:什么看法? 挺好的。我说,每个人都应该享有自己的权利。 黄争鸣又问:然后呢? 然后什么? 不难过吗?要知道,如果同性婚姻合法了,蔚盛礼肯定要找他白月光结婚的。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比往日更加情绪外露,幸灾乐祸的程度同样加倍,就像他当初壮烈出柜的时候,跟蔚家长辈说的那样跟自己喜欢的结婚,不管对方是男是女。 嗯。 我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对此并不多做评价。 黄争鸣又说:那你怎么办? 我忍不住轻笑。 他这个问题问得奇怪,我是个人,还能怎么办,无论如何总能好好活着就是了。 当初同蔚先生在一起之后,我和一屿重新签约的合同是三年,他给我了最好的待遇和资源。如今一看,合同也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到那个时候,我们应该就会分开。 如果他真的下了决定,要和曾经为之出柜的那个人结婚,那么我们分开的时间也不过是提前了一点。 唯一让我想不明白的大概只有黄争鸣了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提及此事。 对于他奇怪的恶趣味,我实在无法苟同。 哎,你果然还是没反应了。黄争鸣说,难怪我给你发消息你也没有回复。 不愿再与他浪费时间,我低头看了眼手机,告诉他:不好意思黄总,我的工作马上要开始了,我们改日再聊。 黄争鸣借着醉意靠近了我,我稳步后退一米远。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行,那改天聊,要是蔚盛礼想结婚的那个人有什么动静,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到时候记得回我消息。 说完,他终于转身离开。 总算清净了。 不回他消息,是因为我给他设置了免打扰。 黄争鸣每周都要找我闲聊,着实有些无聊了。 我打开手机一看,果然黄争鸣给我发十几条消息,说同性婚姻确定合法了,问我什么想法。 我仍旧没有回复,投入到了接下来的工作之中。 十点多一点,采访结束,高度的精神紧绷非但没有让我疲惫,反而越发清醒起来。 小戴最初跟在我身旁,自然也听到了黄争鸣一开始说的那些话,霎时间激动得无以言表。车上,她来来回回只会重复一句话,偶尔还点开手机手机飞快地点,不知在做些什么,抬起头来就会更加兴奋。 是真的呀,真的是真的呀! 见她如此乐颠颠的,我问她:你怎么开心的像自己要结婚一样? 她用别样的眼光看着我,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吱吱哥你不懂,磕的cp结婚,肯定比我结婚还要高兴啊!我愿意再单身十年,换我的cp白头到老!! 我是不太懂。 可听她这么说,一方面不忍,一方面还是选择告诉她实情。 小戴,我和蔚先生不会结婚。我顿了一下,继续说,大概也不会永远在一起。 小戴看了过来,眼神疑惑。 我眼神肯定。 她语气迟疑,不解地问:可、可是,为什么呢?如果不想结婚,不想永远在一起,那吱吱哥是为了什么和蔚总在一起的? 为了什么? 为了钱。 我说。 第11章 过去 现实证明 人再自负、再孤傲,总还是要为了现实低头。 有退路的时候,又或者是在年轻的时候,总想着要事事争一口气。之后的日子,因为没有选择的余地和时间,就只有妥协这一条路可走。 在年轻气盛的年纪,当然也会有不服气的时候。 但不服气毫无作用。 如果时间倒回三年前,我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将踏入娱乐圈。 我在偏远地方长大,因为上学时间早的缘故,大学毕业的时候还没有过二十一岁生日。等到二十二岁的时候,我已经放弃在学术上继续深造,出来工作了一年多。 那时候,我总以为未来会变得很好。 至少比过去好。 考大学的时候,我故意选择了离家远的北城大学。 上学期间我勤工俭学,边读书边做一些兼职,家教、服务员都干过;因为成绩还算优异的缘故,每年都能得到不菲的奖学金。如此一来,我的学费依靠助学贷款,生活费则用各种奖学金以及兼职挣的钱来维持,渐渐地,手中的钱竟然有了富余。 攒了些钱后,我偶尔会给家中转一点,同时和他们达成了逢年过节不必回家的共识。 就这样,大学四年及至工作后的一年内,我从来没有回去过。除了转钱和与母亲偶尔的沟通,与家里人几乎没有任何其他交流。 彼此倒也两安。 毕业后,我进入到北城一个知名的大企业里工作。 大厂的工资相对于其他公司来说高出不少,我工作能力尚可,转正之后月薪便已经是别人几年的水平,待遇也十分优渥,只是常常加班,连末班的地铁都赶不上,时常睡在公司里。 还记得工作初期,手中没有过多的钱,我便住在半地下的出租屋里。原来北城这么干燥的城市,也会有这样的地方晒好的衣服、被子一不留神就会受潮,但好歹是有完整的床。 苦是苦,但并不绝望。 那时候我总以为自己足够优秀,顶天立地万中无一,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也总被身边人夸赞,做什么都能做到最优。因此,我不羡慕那些天生富贵的人,不觉得幸福的人有多与众不同,也不渴望万众瞩目。 哪怕当下过的不好,我仍然觉得日后总会摆脱现状。 我以为只要对得起自己,继续坚定且自律地生活,对万事万物沉稳以待,就可以过的很好。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努力学习、工作、生活,前途也可谓坦荡光明。 直到继父第一次给我打来电话,说母亲出了车祸。 我之所以在提到到我妈的时候,习惯于生疏地称呼她为母亲,是因为妈妈这种亲密的称呼,小学之后我就很少叫。原因无他继父不喜欢,每次听到我这么喊,他就会阴沉着脸一整天。 恋耽美 ——(8) 为了不让母亲难做,我很少当着继父的面叫她,再后来就成了习惯。 大学的时候,我用兼职的钱买了个几百块钱的手机,当时就把号码给了家里。后来工作后换了新手机,号码却还是原来那个。 但会打过来的人,只有母亲而已。 一月一通,绝不多言。 接到继父电话的时候,我正坐在办公桌前完善一个方案。 看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疑惑片刻,便离开办公区出去接电话。 继父的声音传过来,语气带着恶狠狠的意味,开口便说:你妈被人撞了! 他态度恶劣,当时的我并不能分辨他这么冲的语气是因为担心,还是因为觉得麻烦。 因为母亲的意外出事,我时隔数年踏上了回星市的路。可惜祸不单行,车祸造成的伤尚不严重,在医院体检的过程中,她被诊断出患有尿毒症。 当时我的工资是相对于同龄人高了不少,手里攒下了一些钱,但终究负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而继父这几年在县城开的小店收入一般,只够维持平时他们一家四口的花销,即使将手中存款都拿出来,也没有多少。 一家四口是继父、母亲和他们后来孕育的一双儿女。 我承认我对你不算好,你恨我也没关系,但那是你妈。电话那头,继父抽烟的声音很大,一直以来你妈对你都是真心的,当年明明可以把你丢给那家人,却非要带你一起嫁给我,后来还逼我同意你上学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然后粗声粗气地下了命令:所以这事,你得管。 其实不必他说,我也不会弃之不顾。 而且,我对他算不上恨与不恨。他不想养我,但也没有打过我,没有虐待过我。我生性日益坚韧,冷暴力和嘴上的怨念不能伤我分毫。 母亲我妈很辛苦。 我当然知道。 我至今记得她坐在门槛上哭的时候。 她一个不识字、什么都不懂,只会做家务的女人,在丈夫意外去世后,坚持带着几岁大的儿子改嫁给村子里的鳏夫,也就是我继父。我知道她因为我承受了多少继父家的白眼,也知道她本可以把我扔在爷奶那里,不用管那两个刻薄的老人家是不是喜欢打骂我、苛责我、不让我上学。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尽管这个新家里没有我的位置,但始终多余总好过受虐待。 后来,她为我争取来了上学的机会。 在那个年代,乡下孩子早早辍学是常有的事。 我小学升初中的时候,继父认为我没有必要去上学,不想我继续读书,想让我留在家中干活,帮他照看他镇里的铺面其实我小学的时候,就一直在用课余的时间,在他的铺面里踩着小板凳帮忙。 我妈不同意。 像她当初执意要带着我改嫁一样,这一回,她同样无所不用其极,一定要让继父同意我读书。 后来,继父的亲戚们常常用嘲笑的语气说你妈那时候就跟一个泼妇一样,坐在门槛子上见天哭天喊地,谁去拉就咬谁,嚷嚷了一整天,说新政策都要九年义务教育,初中又不花钱,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儿子读书?! 我坐在她身旁,控制不住和她一起哭。 村上小学的校长知道了这事,专门来到我家,给继父做思想教育。 后来我才得以上学。 初中的时候,我妈和继父生了一双儿女,她的生活重心也顺理成章转向了弟妹二人。弟妹降生之后,继父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 他们一家四口渐渐过上安稳的生活。 在镇上的时候,楼下是铺面、楼上是住宿的房间,因为一双弟妹的降生,本就窄小的家中空间更是不足。我睡觉的时候,便只能将楼下铺面的桌子拼起来,搭上旧布当床用。 睡时曲着腿,冬凉夏热,很有意思。 后来为了能更好地学习,也为了不碍他们的眼,我选择了住校。如果周末回去,就在他们店里充当人头打下手。 幸好初中是义务教育,不需要学费;而我高中的时候考去了市里最好的中学,学校免了我的学杂费。 这才让我顺利读完中学阶段。 等考上了大学,因为高考成绩优异的缘故,市里、县里分别给我颁发了不少奖学金。我妈在继父面前哭了一晚上,换来一千块钱。 离开那座小县城的前一夜,她把一千块钱、市县的奖学金、还有一个小包裹递给了我包裹里是她这些年攒的小钱,零零碎碎,几块几毛的都有。 她哽咽着说:你这么好,我儿子这么好,以后肯定有出息。现在苦点儿、累点儿,熬过去就好了,熬过去就好了。 我知道。我对她说,我以后带你过好日子。 闻言,她哭的更凶,止也止不住。 我劝了很久,她这才又哭喘着说道:小枝,你在外面好好过,不用管我,头几年头几年就先别回来了。我跟你继父、还有你弟弟妹妹 她吞吞吐吐话未说完。 但在那一刻,我明白了。 原来她也不需要我了。 后来,我被星探看中,为了钱进了娱乐圈。 那段时间我无缝接拍各种网剧,几乎没怎么在一屿娱乐总部落过脚,总是一个剧本结束便立刻赶去另一个剧组,什么角色都接,劳模的称呼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有的。 大概要归功于外形出色,我演的第一部 小成本网剧并非是男主,却凭借一组动图出了圈,收获了不少粉丝,公司对我也有了更明确的安排。 尽管工作忙碌,但我知道蔚先生是一屿的老板。 而一屿只是他手下其中一个公司罢了。 我第一次见蔚先生,始于公司的一次偶然相遇,彼此目光交汇之间,他冲我颔了颔首。 他眉目深邃、鼻梁高挺的混血长相,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我主动打招呼:蔚总好。 他来来回回看了我好几眼,似乎是在确定什么,那隐藏着蓝色与墨绿的眼瞳显得专注而广袤。 你是一屿新签的艺人吧? 是,蔚总,我叫何枝。 何枝他喃喃地念了一遍,浓密下掩的睫毛挡住了他眼底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名字很好听。 谢谢。 我是你的学长。 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问:蔚总也毕业于北城大学? 嗯,大你一届。蔚先生解释,我看过新人的简历了。 原来是校友,所以才注意到我,难怪大厅里这么多人,他只对我颔首示意。 我便说:学长好。 他心情瞬间变好:何枝,工作加油。 说完就离开了这里。 之后的几个月,我除了偶尔和他偶遇,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打招呼说一句学长好,便再没有其他交集,自然谈不上熟识。 再后来,我妈病情加重急需做手术,蔚先生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我的情况,主动找到了我。他递给我一张不限额的银行卡副卡,让吕助帮我付了医药费,又拟定了新的合同。 最后,他问我要不要跟他。 我说 好。 第12章 书房 于是,就有了现在。 如今这情况,其实不该太多地回忆从前。 我也没有与小戴解释太多。 因为有再多原因,再多所谓的苦衷,但结果终归是一样的我辜负了她作为粉丝的期望。 大概明星和偶像之于粉丝等同造梦,包装时展示一部分,旁观者猜测一部分,剩下皆是大片的留白。而在粉丝眼中,所有猜测和留白的部分,都被冠以了最美好的形容。 我无法想象,自己在她眼中是多完美的一个人;正如她也无法想象,我活得其实并不似她期盼的那样光彩。 而她所崇拜追逐的,也不过真人万分之一的表象。 小戴不再说话。 她年纪还小,没有经过许多起伏,圈中许多人都能猜到的事,她还想不明白。 暂时想不明白是好事,等日后想明白了,总要怀念现在这最好、最光鲜的时候。 我甚至不曾短暂拥有过的好时候。 左右接下来的日子需要窝在家中钻研,我给小戴放了几天假,让她好好休息一周,告诉她如果有工作调动的想法,可以跟健哥提。 她沉默接受。 回到家中已是夜里十一点多,屋里竟还亮着灯。 我以为蔚先生在家,可在屋内转了转,却没有看到他的人。应该是先到了家,中途又外出不知做什么去了。 他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即使匆匆忙忙也会将手中的事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因此,既然灯亮着,那他应该过一会儿就回来。 我便先去洗漱。 洗完澡出来,蔚先生还没有回来。 我明日没有工作,应该等等他才是,于是便拿出了打印好的剧本开始翻看,熟悉情节和主角人设。 因为要保密的缘故,电影的名字、剧情都没有完全透露,让人试镜的剧本实则只有几页,试镜的内容是男主角青少年时期。 故事片段发生在男主十七岁,高二那一年。 剧本上简单提到了男主的情况,交代了一些基本设定,便于演员理解。 男主的家境普普通通,出生在上个世纪末的十八线小城市,生活水平与乡镇无异。他为人踏实听话,高中去到了省重点高中。 男主有个小自己五岁的弟弟,即便他很努力,学习成绩很好,父母依旧偏向幼子哥哥高分不理会,弟弟及格就全家庆祝;哥哥做错狠狠批评,弟弟做错怪哥哥没有引导好;兄弟两个发生争执,无论弟弟对错,父母都会一脸不赞同地说这么大的人怎么不知道让着弟弟 所以老人常说小儿子大孙子,是大人的心肝子,这话不作假。 父母教育水平地下,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念头,只觉得给口饭把孩子养大,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没见穷乡僻壤的家庭连饭都吃不上吗? 如果心有埋怨,他们就会唠叨一整夜:供你吃供你喝,什么东西都不缺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弟弟错了就错了,你是哥哥,要懂事,不要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跟他斤斤计较。我们也不图你成绩多好,毕竟你要是考出去了,以后还怎么帮扶弟弟?你们兄弟两个要互相扶持才行,别做白眼狼。 男主憋了一股气,更加努力学习。 试镜的片段就是高中班主任问每个同学未来的期望,男主站起身,在充满阳光的教室里,站起来眼神坚定地说:我要离开这里。 班主任鼓了鼓掌,跟他说: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的眼睛在发光,这股劲儿是对的。 片段到这里结束。 至于其余种种,还需要自己琢磨。 我刚刚看完这一小段,正准备细细分析人物心境与动机的时候,蔚先生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抱了厚厚一叠文件的吕特助。 我看了看表,十二点半,这个时间还是加班工作,实在不容易。 蔚先生对吕助说:东西放在茶几上,你回去吧。 吕特助依言放下文件,安静地离开了这里。 我说:回来了。 嗯。蔚先生回答,临时有个项目需要核实情况,刚刚回公司整理文件。 我放下剧本,站起身:文件要放到书房吗?我来帮忙。 不用,我自己来。蔚先生说,你先去休息,时间不早了。 闻言,我仍是抱起一部分文件,笑了笑:不着急,明天休息。 说完便朝书房走去。 金主就是老板,所谓敬业,第一要则就是哪怕顶头上司说不用,也要帮他分担难题。 蔚先生没说什么,拿起另一部分文件跟了上来。 书房是我和蔚先生共用的。 最开始我还担心家中有没有什么重要房间是我不能进的,还在搬进来的时候仔细向蔚先生了解过,他却说没有限制,这房间里我哪里都能去。 后来,蔚先生说他在家办公的时候,喜欢有人在旁边陪着,不然工作效率不高。 自那之后,我就常驻他的书房了。 打开书房的门,刚刚将东西放在办公桌上,我就被人钉在了桌边,一只手从后面环住我的腰腹,将我禁锢在了桌子和胸膛之间。 我背对他,没办法转身。 只能看着蔚先生的另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将他手里的文件堆在我放好的那部分上面,空出的手再度搭上我的腰腹,将我牢牢锁住,额头靠在我的右肩头。 我没有动作。 屋内烧了地热,他的温度偏高抱得很紧,像挂在树上的无尾熊,灼热的呼吸洒在我的颈间。 我渐渐出了汗。 又过了片刻,蔚先生声音闷沉低哑道:何枝。 我应声:嗯。 蔚先生:我要你。 话音刚落,他便已经开始耐不住一般吻咬我的颈侧,带来炙热的痒意。我往左稍稍避开一点,他立刻皱着眉追上来,将腰间手臂箍得更紧。 我被他抱着抵在桌边,最多也只能侧侧头,只好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文件,问他:那工作呢? 没事。蔚先生声音含糊急切,哑得不成样子,明天再说。 次日。 我在书房陪着蔚先生工作,他处理文件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剧本。 临近中午,蔚先生的工作完成,出门去了公司,走之前跟我说他中午还会回来。 我点头应是,思考中午做些什么吃的。 蔚先生吃饭不挑,几乎没有什么忌口,酸甜苦辣咸皆能入嘴,只要好吃就行。我的厨艺尚可,但肯定比不上他常光顾的大厨,做出的饭菜富贵精细。 我简单做了几个家常菜,他回来看到后心情明显好了几分,尽管抿着嘴,但眼角却弯了起来,想来很是受用。 蔚先生下午十分难得的没有工作,空闲了下来,于是便和我一起在家中待着。我在翻看剧本的时候,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像是没头绪的狮子,时不时侧侧头,余光似乎是在看我。 恋耽美 ——(9) 我触及到他的视线,他就若无其事地移开眼,心虚似的清清嗓子,问:何枝,你在做什么? 看剧本。 我回答。 他好像在没话找话:元旦有工作安排吗? 元旦? 我看了眼时间,发现两天后就是元旦,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发现。看来是这些日子忙过头,又操心太多,忘了时间。 张导将试镜的日期订到五天后,或许也有避开元旦节日的意思。 我立时明白了蔚先生的意思,于是放下剧本问他:蔚先生,元旦有什么安排? 前两年,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如果我们两个人有时间,蔚先生就会带我一起外出度假。有趣的是,他在重要的年节,大部分时候都是无事的。 我们外出度假时,最初是赴他朋友的局,后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过去的日子里,我们去过许多地方,轻装上阵,简简单单。 蔚先生不是个喜欢刺激项目的人,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在欣赏风景,或者去钓鱼之类。两个二十多岁的人,年纪轻轻便已经跨入了晚年生活。 健哥也会注意,提前和我沟通好,不在蔚先生有想法的时候给我安排工作。 不过这一回,健哥却是单纯地为了张导的戏。他知道蔚先生快厌烦我了,不仅没有沟通元旦假期的事,反而在积极为我日后脱离蔚先生铺路。 这次的假期是阴差阳错。 只见蔚先生眼睛一亮,问我:工作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我点头,这几天没有新的通告,只在家里看剧本,准备试镜。 试镜?蔚先生立刻想到了,张铭的戏? 嗯。张导把试镜片段发给了健哥,约好了试镜时间。既然金主问了,我自是应该好好解释,我们很看重这次机会,健哥让我这几天把心思都放在钻研剧本上。 蔚先生皱了皱眉:张铭没跟我说。 我有些摸不准他这句话的心情。 不过他这么忙,我工作上的这些琐碎事,本也不好事事告诉他、麻烦他。这次大抵是因为他和张导认识,所以才会这么在意。 那算了。蔚先生说,今年元旦我们就不出去了,待在家里。 不用顾忌我。我说,按照原本的安排来就好。 不出去了。蔚先生却果断拍板决定,今年的冬天太冷了,年年出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今年冬天的确冷,风比往年刺骨,雪也下的极大。 但这其实并不妨碍人出游。 蔚先生决定已下,以我的立场,总不好过多干涉,还要感激他为我着想:听蔚先生的。 他便凑过来亲我的额头、鼻尖,然后吻住我。 我能感觉到,今天中午蔚先生去过公司后,心情就变得十分不错。 尽管他仍旧像往常一样,板着高鼻深目的英俊面容,显得深沉而稳重。但若仔细分辨,便能察觉他眼中有闪亮的、难掩的喜悦,正星星点点流露出来。 他在极力掩饰愉悦。 最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我不禁想到:如果黄争鸣知道了同性婚姻即将合法的消息,那他肯定也能知道。 早晚知道。 第13章 愿望 蔚先生是怎么想的? 我试图从他的神情和动作中读出些什么。 然而除了他心情不错这一点,我并没有读出其他东西。想来也是,我们这样的关系,没有开诚布公谈过心,又怎会随便猜出对方心中藏匿的秘密。 猜测本身需要基于依据,而依据是彼此熟知得来。 我和蔚先生很少聊得那么深入,偶尔谈谈工作,也不过是例行问候一样流于表面。他倒是会和我一起挑挑新的剧本,我却不好过多询问他在忙什么,那是逾距。 至于生活中的事,我没有跟蔚先生提到过我的从前,他也从不谈论他的家人。 除了他曾经是我学长这一点,其他的事,竟然许多都是黄争鸣告诉我的比如蔚父多严格,比如白月光的存在,比如他曾经被打进医院,比如他年少时多热烈执着 也罢。 想那么多做什么,总归与我无关。 晚上,蔚先生和我一起做了晚餐。 他的刀工越发熟练了。 吃过晚饭,收拾好碗筷,蔚先生又去了书房处理工作。我去洗过澡,然后继续拿着剧本翻动,顺便将张导的所有电影都下载下来,坐在客厅一部一部去观看。 张导的电影我看过不少,原来磨炼演技的时候,也曾将他电影中的角色和台词拿来练习。 这次却不同,主要是为了体会张导的拍摄手法和习惯。 镜头语言塑造电影情境,它与演员的演技是相辅相成的。导演会拍,演员会演,二者又拥有同样的理解,电影呈现的效果就有大有不同。 既然要获得张导的认可,自然也要去理解张导的镜头。 电影看到四分之一的时候,蔚先生走了出来。 我按下暂停,看向他。 他没有说话。 我主动问:有什么事吗? 要来书房看电影吗?蔚先生反问我,可以把投屏打开。 蔚先生在家办公时,偶尔会需要在书房里开会,因为书房中有个极大的投屏,可以等比例看到他公司中的董事。 电影的声音有点大,可能会打扰你工作。我疑惑,刚刚蔚先生是听到了声音,被吵到了吗? 这套房子的隔音做得极好。 为了不打搅他工作,刚刚我分明将声音调的很低,只要关上门,就不会听到一点动静。 不是。蔚先生说,工作我快处理完了,但是静不下心。 我恍然。 他这是想告诉我他身边没人,无法专心工作。 蔚先生是有这个习惯的,所以我早上才会在他书房看剧本。但我认为,看剧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打扰到他。 不过看他皱着眉,略有些苦恼又坚持的神情,我还是站起了身,点头道:好。 用电脑看吧,戴上耳机就好。 也不知道蔚先生从前是怎么处理工作的:在我之前,没有听说他与谁走得近,也没听说他有其他情人。要是在公司,他工作的时候还有助理能在旁边;在家的时候,他一个人是怎么静心工作的? 我走进书房,蔚先生却去了卫生间。 大概是有些乏了,我不知不觉有些晃神,迟迟没有打开电影播放。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蔚先生正拿着一条毛巾和一个吹风机,缓步向我走来。 你头发还有点湿。他问,刚刚怎么没有吹干? 没有吹。我回答,本来想等它自己风干。 结果看了许久电影,仍旧没干。 看来是最近长了些。 但是张导的戏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如果能通过试镜,肯定要将形象往角色上靠,所以最近暂时没有理发的打算。 蔚先生难得笑了,虽然只是抿着唇,嘴角些微上扬:我帮你。 还记得上回他帮我擦头,动作生疏的很,每擦一下都能带来阵阵揪疼。 我笑了笑:那就麻烦了。 大抵是做好了疼痛的准备,我同时也在思考,是否要出声指导他为人擦头的动作。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给我擦头的动作轻柔,没有让我感到丝毫不适。 我正在奇怪,却听蔚先生说:你从来没说过我很笨拙,给你擦头你会疼。 原来他注意到了。 你给我吹头的时候,我很舒服。蔚先生说,这次我学会了。 其实我给他擦头的次数也不多。 一来,我们两个人都很忙,大部分时间总是在忙碌的工作间隙见面,两人关系又不是情侣,很少有刻意温存的时候;二来,他洗澡总是在我们做过之后,那时我已经被折腾的没有任何力气。 仅只是察觉到我不舒服,他就去学习了怎么擦头。大概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会无数次地想到,蔚先生果真是个好人。 但更多的时候,我却在想,如果他不这么好,就更好了。 之后的几天,我们两人窝在家里。 蔚先生一次都没有去过公司,他说是因为本来准备外出的缘故,将大部分工作都提前做好了,剩下的那些琐碎事,都是可以用零碎时间解决的。 于是我的工作就变成了看剧本,以及应对蔚先生旺盛的欲念。 说旺盛都有些小瞧了蔚先生。 他看向我的目光,无论何时都深沉的可怕,总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就凑过来,神色着迷地吻我。我腰腹因被用力擒握而出现的指印、身上遍布的密集吻痕,几乎没有淡退的时候。 约摸是之前的一个多月憋得很了。 阳历跨年的那天晚上,蔚先生抱着我站在落地窗边,问我有什么愿望。 我疑惑:愿望? 嗯。他鼻梁极高,抵在我脸侧摩挲,说出来,新的一年都会实现。 我想了许久,却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愿望。 仔细思忖,会考虑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母亲手术成功后,我就再没有其他想法。只想着作为蔚先生的情人,报答他雪中送炭;认真演戏,不让一屿娱乐的投资打水漂。 以上所有都是顺势而为,我从不需要问自己:是否愿意、想要什么。 这些都是有选择之后,才能做的事。 于是我摇了摇头:谢谢蔚先生,我没有愿望。 没有愿望?蔚先生不信,想做的事,想要的东西都没有? 他像是不听我给出个答案,就不罢休。如果是其他金丝雀,这个时候应该要车子、房子、名表吗? 我试探道:想要房子? 蔚先生瞬间笑了。 他咬了一下我的耳尖:何枝,你不要敷衍我。 因为躲不开,些微的痒意令我也忍不住扬唇:真的想不出。 车子、房子、名表,蔚先生都曾经给过我,他还有个没事干就给我打钱的习惯。我一开始无法习惯他的大手笔,拒绝了他除工作和医药费之外的资助。 倒不是因为清高或是其他,只是无法理解他的价值观,自认还没有那样的身价。 后来渐渐理解了,将他打的钱看作是工资,其他贵重物品是工作绩效奖金。自己无论是作为一屿的艺人,还是作为蔚先生的情人,都算是合格,有丰厚的工资和奖金勉强也能说得通。 但是这样的价值观,只能理解,不能去习惯。 因为他和我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蔚先生笑了一会儿,问:换个说法,你想拍什么戏吗? 我沉默了:也没有。 与其说想拍什么,不如说根据工作规划和个人发展,应该去争取什么比如张铭的新电影。 这回,换蔚先生沉默了。 我以为你很喜欢演戏。 当然算不上,我只是习惯于做好当下的每一件事。 其实我喜欢按部就班的事,因为于我而言,按部就班已经是十分难得。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目标都是深造去做科研。 后来大学毕业就出来工作,也是因为母亲踌躇地问:家里这些年越来越难了,你还想继续念书吗? 我说准备先出来工作,等攒了钱再继续读。 她松了一口气,连声说诶,好。 我当然也会想,如果没有那些无可奈何的事,日后无论是做自己向往的科研,还是继续工作,总有一天会成功。我其实骨子里是个自傲的人,始终自信于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两三年可以在北城站稳脚跟,五年八年考虑买房或者创业。 仔细想想,那时候还算有梦想,虽然处于最困苦的时候,心仍旧是自由的。 可现在不是。 现在心中的确空白一片,寂寥一片。世上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又有多少人能实现儿时的愿望。 但蔚先生这么认真关心我的想法,总不能让他受挫。 我思前想后,对他说:我是个欲望很低的人,不如把这个愿望留给蔚先生。 给我? 他看我。 是。我点头,侧首望进他深邃的眼底,我希望蔚先生年少时候的梦想可以实现。 譬如和曾经热烈喜欢过的那个人相遇。 让他知道你为他受过伤,为他负隅顽抗,咬着牙在医院度过了漫长时光。 然后和他在一起。 想一想,应该是件很完满的事。 第14章 咖啡 蔚先生听了,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年少时的梦想吗他眼神软了些,我觉得快要实现了。 说完,他又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脸颊。 我不知他说这话时在想着什么,也不知他口中的实现是否与我想的一样。但他眼神柔软,总归是好事。 既然同性婚姻即将合法,或许他惦记的人将也将要回来。 于是。 新的一年到来。 元旦当天,我拍的奢侈品香水广告正片发布。 健哥用我的号发送了完整的视频。 果然如梅姐和健哥所言,几个相关词条再度飞上了热搜,人鱼何枝的热搜更是爬上了热搜第一。 健哥打来电话:我还没来得及买热搜呢! 我说:只能感谢大家的热情了。 健哥又问了我张导剧本的事,然后才挂了电话。 我放下了手机,转身去看蔚先生。 他戴上了耳机,正低头拿着手机不知在做什么,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按动。我无意窥探他的隐私,便没有靠近、也没有出声询问,只等他忙完。 想正片的效果我还没有看过。 我去泡了两倍咖啡,一杯放在蔚先生面前,一杯拿到窗边坐下。趁这个时间,我打开广告,认真观看。 恋耽美 ——(10) 局中人和旁观者的角度确实不同原来在梅姐的镜头下,我是这个模样。 视频中人鱼轻轻摇晃尾巴,骤然回首的时候,荡漾起一圈水纹,水中的轻浮、灵动、神秘,展现的淋漓尽致。 连我也被这效果惊艳了一瞬。 我登录微博,去看粉丝的评论,发现大家的注意点基本都在脸与身材上。 prprpr!吱吱我美丽的老婆! 啊!这腿!啊!这腰!啊!这腹肌!啊!这脸蛋!! 我没了我没了我没了我没了我没了我没了 小人鱼最后去了大海,是我我就把他圈养到天荒地老!哧溜哧溜!都闪开别挡着我吸我家吱吱! 美丽孤独的深海人鱼,瑟缩在虚假的人造珊瑚礁中,悄悄探出的精致面容上写满懵懂,他迷惘着、摸索着,寻找来路与归途。终于,他嗅到了一股深远诱人的香气,那是广袤无垠的蓝色海洋的气息,他无暇的脸上浮现向往的神情,幻化出双腿,步步走向浩渺汪洋,最终成为大海中最自由、最瑰丽的精灵!啊!我的吱吱! 你文化高,跟你混了!ps:吱吱是我的! 你字最多,跟你混了!ps:吱吱是我的! 俺也一样!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大家这样的评论,我仍旧有些赧然,就连道谢都不知该回复哪一条。 名叫[吱吱是我老婆]的大粉这回没有在热评第一,而是在每一条评论下坚持回复吱吱是我的,十分执着,令人好笑又感动。 正当我思考怎么回复粉丝的时候,蔚先生表情严肃地站了起来,端着咖啡向我走来。 我放下手机,疑惑地看向他。 蔚先生表情如临大敌,让我也不自觉认真起来。 怎么了?我问。 蔚先生神情严肃:热搜,我看到了。 原来他刚刚拿着手机是在看热搜吗? 我笑笑:梅姐拍的不错。 蔚先生沉默了片刻,倏而凑过来吻我。 我顺从地接受。 我习惯喝黑咖啡用以提神醒脑,但是蔚先生要加奶加糖,因此唇舌交缠的时候,我尝到了糖精与牛乳的甜腻味道。与之相对,他亲我的时候,应该只有苦涩才对。 但他仍旧吻得很深,许久没有松开我。 这个吻带着浓重的烦躁和不安,蔚先生的心情不怎么好,或许是因为刚刚看到了什么。 亲完后,他将我们两个人的杯子拿走,转身去了厨房。 期间未发一言。 我望着他高挺沉稳的背影,识趣地保持沉默,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跟上去。我打开手机,准备继续回复消息,惊讶地发现黄争鸣竟然在微博上不停私聊我,且了我无数次。 自从微信将他设置免打扰模式后,他又多了其他途径联系我。因为不好一一将他拉黑,所以大部分我都置之不理。 听粉丝说,他们可以看到偶像的在线情况,黄争鸣应该也知道这个账号此刻有人在线。他不管账号下的人是我还是健哥,也不管我理不理会,兀自发得开心。 我看着私聊的不停闪烁提示,黄争鸣说的话一句句滚动。 何枝你知道吗,我今天碰到刘科了。 你猜怎么着? 他说蔚盛礼的白月光应该要回来了,就在年后,掐指一算也就一个多月了。 你猜蔚盛礼知不知道? 要是知道的话,该高兴死了吧。 蔚先生是因为这件事,才忽然心情异常的吗? 世上总是有这么巧的事。 上一秒我还在兢兢业业地避嫌,遵守情人应该识趣的准则,不去探究金主的想法;下一秒便从其他地方,明白窥见了他的心思。 我只看着那些字,不曾点开与黄争鸣的对话框,更不曾去看他给我的人和内容。大概是知道我不会点开消息,这几句话黄争鸣重复发送了十多次,誓要让我看到才罢休。 这份毅力和[吱吱是我老婆]有的一比。 想到这里,我切到评论区,才发现那个大粉已经没有再回复了。 我轻叹 看来黄争鸣更胜一筹。 正这么想着,蔚先生拿着两个杯子走了过来,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再没了稳重之外的其他神色。 这回,换他递给我咖啡。 我接过,轻抿一口,是已经习惯了的苦涩滋味。 谢谢。 我笑着说。 我去试镜的那一天,小戴早早等在了楼下。 她梳着辫子,戴着眼镜,热情地向我打招呼。 我其实已经做好了小戴辞职,又或者转去别的艺人那里的准备。她还年轻,还有无数种可能性,如果不能接受之前的事,也就不必在我这里继续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我提前跟健哥打过招呼,说自己将和蔚先生的真实关系告诉了小戴。 健哥并不能理解。 固然,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不是因为蔚先生时常来见我,亲近的人难免窥见一二,且他还喜欢让我的助理监督我吃饭,健哥的本意是对小戴这些人也要隐瞒。 健哥说他不害怕这事被捅出来,网友信不信是一回事,消息能不能发出了才是重点:北城谁敢随便刊登和蔚先生有关的内容? 他只害怕我受伤。 这个反而在我的担忧之外。 我没有想到,小戴不仅来了,表情也与我想象中大不相同。 该要怎么解释。 有一种诡异的慈爱感? 吱吱哥,吃早饭了吗? 小戴问我。 我点头,心中却越发觉得诡异。 虽然从前小戴也常常说些我不懂的话,然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但是这一次,属于长辈的慈爱成分明显超标了。 我实在想不通,给她放假的这几天她究竟想了些什么,才有了今天这样表情。 她先是给我递了温水,然后又拿出一条小毯子盖在我的腿上,最后用温柔至极的声音说:吱吱哥,你要不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谢谢,不用了。我摇头,昨晚睡得很好,现在没什么困意。 她又提议:那闭目养神一会儿? 我仍是摇头。 她从包里拿出一本书:要不我给吱吱哥讲个故事吧? 小戴。我叫她,语气无可奈何地问,你怎么了? 谁知不问还好,一问她眼里便忽然蓄起了泪水,没过几秒眼泪就开始奔涌着往外流,止也止不住。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不通缘由,也不明白要怎么劝哄,只能给她递去纸巾。 她接过纸巾,边擦眼泪边抽抽搭搭地说:吱吱哥,你受苦了! 我: 第15章 试镜 我不禁失笑。 小戴这几天究竟都想了些什么。 没那么夸张。我对她说,你不要想那么多。 我我其实、其实也没想 小戴仍旧止不住抽噎,司机用古怪的眼神看向我们。 司机是蔚先生手下的人,对我们的关系有简单的了解,从来是个守口如瓶的人,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原先小戴以为我和蔚先生是一对情侣的时候,他便不动声色;如今说开了,他仍旧一如既往。 唯有此时有了异样神色,大概是小戴的反应实在出乎人意料。 我劝了一会儿,小戴的眼泪总算停住,终于能言语顺畅地叙述自己之所以这样的原因 吱吱哥,你都不知道,我自从当了你的助理之后,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你。其实我通过一屿面试的时候,闺蜜还来劝我来着,她说要追星就该远远地追,最好不要靠近偶像本人,因为一旦接近他们,梦想就会幻灭,毕竟真实的人是经不起推敲的。 但是我的梦想没有幻灭啊。说到这里,她破涕为笑,我到现在都特别高兴能做吱吱哥的助理。 自从做了你的助理之后,我每天都会都跟闺蜜说,天底下怎么会有吱吱哥这么完美的人呢:成熟、稳重、认真、有礼貌、智商高、业务能力强还关心我们,遇到什么事都特别沉着,优点多到夸都夸不完。 太夸张了。我好笑道,是你自带了滤镜,才会觉得我优点多,其实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真的有!小戴见我不信,加重了语气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特别、特别厉害! 我也算在娱乐圈呆了一年了,的确见过不少人前人后完全不一样的艺人,有流量也有大前辈,但只有吱吱哥不一样。吱吱哥本人比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好太多、太多、太多了。 她执拗地看着我,想让我认可她的说法。 我只好冲她点了点头,说:那就谢谢你的夸奖了。 小戴立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如果吱吱哥和蔚总在一起,是因为钱,那也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小戴眼神坚定、语气认真,你肯定不好都说出来,所以我不问,但我知道、我知道吱吱哥一定受了很多苦。 说到这里,她几乎又要哽咽起来。 我哭笑不得的同时,感激于对她这丝毫不讲道理的信任。 谢谢你的理解,但我没那么辛苦。 她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倏然语气迟疑地问:吱吱哥你真的,不喜欢蔚总么? 我微怔。 小戴连忙摆手,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总觉得蔚总看起来、看起来是喜欢你的至少他看你的眼神,和别人都不一样,他 小戴。她越说越不切实际,我终是出声打断,蔚先生有想要结婚的对象。 小戴顿时停住。 我轻叹,再度开口:他有喜欢了很久的人。 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在说给谁听。 这次,小戴久久不再言语。隔了半晌,保姆车行驶了一半的路程,她才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 可是,我觉得吱吱哥对蔚总也不一样。 闻言,我递给她一瓶水,只说:或许吧。 但我并非喜欢依托感情的人。 偶尔有些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没什么人情味儿。 说句不那么谦虚的话,在漫长人生中,我其实从不乏追求者,从中学、大学到工作后,再到现在,数不清拒绝过多少人。 而我每次的答复,都如同模板一样千篇一律抱歉,我现在还不想谈感情。 像这样毫无新意的话,他人说出来或许是因为敷衍,我却是真的这么想。 大概是因为那时候足够艰难,就连短期的渴望都简陋至极,希冀着不必多富足,三餐和住宿有着落就是很好的事。这致使我实在没有空余时间,去考虑生活以外的事,更不敢轻易承担另一个人的感情。 我尚不能对自己负责,又怎么要去拖累别人? 如今生活有了着落,心中仍是荒芜。 正如小戴所说,我对蔚先生或许是不同的。 我曾经试图寻找导致不同的原因,却不能得出什么合适的解答,唯一清楚的,是自己不会拖累他罢了他不需要我的感情,也不需要我的负责,他需要的是一段快消式的关系,而我因此获利,彼此之间仿佛一场交易。 哪里用得着仿佛这种模棱两可的词。 的确只是一场交易。 半个小时后,我们抵达了试镜地点。 正如张导所言,这次的试镜并非只是走个过场。来试镜的人不少,粗略一数约有近十个人,大多都在二三十岁左右,许多都是熟面孔,时常在大荧幕上见到。 张导没有优待任何一个人,只让大家等在休息室,然后依次点名进去试镜。 轮到我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我走进试镜的地方,发现这里被简单布置成了高中教室的样子,棚中间摆放了四张课桌和椅子,桌子上堆放着几本高中的课本。 边上,导演、编剧、制片人、投资方坐成一排,投资方有些面熟,似乎是一屿的人。 张导显然还记得我,看见我时,眼神亮了一瞬。他拍了下手,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进入了正题:何枝是吗,开始吧。 我定了定神,阖眸又睁开,然后走到中间靠前的座位上坐下。 所谓无实物表演,多是靠想象。 棚里没有阳光,只有晃眼的灯光。 我看向应是讲台和黑板陈设的方向,透过时光,似乎看到了数年前阳光明媚的夏日,自己还是个青涩的学生。 沉寂的午后,高中的班主任利用班会时间,播放了热血奋发的视频。 那个年代不如现在发达,在偏远的十八线小城市,并非家家户户都有电脑和互联网,因此无论住宿还是走读的同学,都未曾全面接触过外面瑰丽变幻的大千世界。于我而言,获取外界信息的渠道,便是家长与老师的殷切叮嘱、时常回播的电视节目、报亭里的报纸杂志。 那个时候,人还不知世上多是无奈的事,都以为有光会在未来。 因此容易心怀向往。 老师可能是看到了我眼中的光芒,拿着粉笔的手指了过来:这位同学,说说你希望的未来。 零碎的日光透过稀疏的枝丫洒进来。 我站起身看向讲台上的班主任,眼中似乎看到了大片的、绚烂的阳光。 我要离开这里。 我似乎听到了自己热血沸腾的声音,顾不上同学投来的疑惑目光,也顾不上他人窃窃私语,笑我不知所云。 我从未如此向往。 如此笃定。 我只看到了憧憬和希冀。 卡 恋耽美 ——(11) 是张导站起了身。 很好,非常好。他笑着鼓掌,何枝,你这身打扮也是专门为试镜准备的吗? 我点头:是。 今日特地穿了白衬衫和休闲黑色长裤,又将头发弄得自然服帖,便是为了贴近学生的形象。虽然试镜更重要的是演技,但是贴合角色总没有坏处。 你的眼里有我想要的东西。张导说,我现在已经想直接定下你了。 业内对张导的风评一直是性子直爽,很少拐弯抹角,因此在最初入圈的时候得罪过不少人,在圈子里沉浮过几年。幸好他身有大才,抓住机会一举翻身,成了制定规矩、而非遵循规矩的人。 能得到他这样的评价,我的试镜应当尚可。 谢谢张导肯定。 不用谢,做得好就应该被夸,不然这世道还有什么道理可言?张导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你先去另一个休息室等会儿,剩下的人试镜结束我就直接宣布结果。 光是这一点,便足以见得张导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我朝他们躬了躬身,便离开了这里。 意外的是,另一个休息室中只有我一人,前面完成试镜的演员并没有在此等候。 这一刻,我明白了张导的意图。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张导和制片人走了进来。 我站起身。 张导爽朗大笑:别客气,也别拘束,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男主演了! 我便坦然向他伸出手:张导,合作愉快。 当然,合作愉快,我喜欢你这个性子。其实那天宴会上,我一眼就相中你了,但是我没说。张导与我握手,用玩笑的语气说,后来蔚总还托人给我捎话,让我擦亮眼睛别错过璞玉,我心想我眼神就这么差? 我谦虚地笑:张导过誉了,能出演您的电影是我的荣幸。 张导脸上挂着平和的笑:知道为什么看中你了吗? 我猜测:演技? 这是一方面。说着,张导说上下扫了我一眼,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身上有一股夏虫不可语冰的气质,站在人群中间不卑不亢、宠辱不惊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艺术家形容一件事的时候总是很抽象,我点了点头:大概。 你的眼睛,很符合这个角色后期的气质了。 不好意思张导,这我就不太明白了。 毕竟我还没有拿到完整的剧本。 张导解释:这个圈子里,我看过太多双不同的眼睛,它们大部分都被追名逐利蒙蔽,因为有的人本就怀着捞钱的目的进来,有的人则是渐渐被玷污。我很少看到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你眼睛里有故事,你和这部电影的主角拥有一样的特质,十分珍贵的特质。你甚至比他更坚韧,更有具有闪光点。 一谈起电影角色的人物设定,张导整个人都锋利了起来。 其实这一次,我想挑一个经历过沧桑,但是充满韧性的青年演员。是不是很矛盾?早期圈子里不乏从泥土里一步步爬上来的人,可现在不一样了,时代也变了,人们喜欢的方式也变了,能出头的大部分都由资本运作,拿着远高于普通人的工资,却连演员的基本素养都没有,还要天天吹嘘自己多累、多能吃苦。 说到这里,张导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用眼神问我介不介意,我摇头,他便点燃了烟,深吸一口气,接着说起来。 你眼睛里经历过世事的韧劲儿,是现在鲜少有的,在过去也难见到。 我的确经历过一些事,但很少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坚韧的人,一直以来,无非是始终往前走罢了。如今被张导这么认真剖析,反而有些赧然。 哈哈哈,千万别谦虚。张导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一开始我还担心,如果男主演定下,那么青少年时期也要由你来出演,我怕你演不出少年人的热血纯粹要那种一往无前、阳光积极、充满希望的眼神。但是你做到了,我不用再去找个小演员,这很好。 一旁的制片人听了,大笑说:听他拐弯抹角那么久,其实就夸夸你,顺便夸夸他新电影的男主人设而已。话说回来,我也得谢你啊,蔚总可说了,只要你确定参演,他就给我们投资这个数 说着,他伸手夸张地比了个数字。 的确是大手笔。 张导没好气地斜他一眼,然后转头对我说:别理他,掉钱眼里了。我拍戏不止为钱,你如果不行,我不会要你。 张导这是顾及我的面子。 但我不会因为这事妄自菲薄或趾高气扬。 只是回去后仍要感谢蔚先生,然后加倍用心地钻研剧本、人物,配合电影拍摄,不让公司的投资打水漂,也不辜负张导的看重。 我说:蔚总有眼光,看中的是张导的能力。 闻言,张导深深看了我一眼,灭了烟,问:何枝,电影和小说都有题目,但人生无题,如果让你给自己的人生起个标题,你觉得什么合适? 我想了想,告诉他 《何枝可依》。 第16章 奇楠香 张导说他的电影要过段时间才会开机,算算时间至少要等到开春时节,让我先放松心情好好过个年,毕竟正式拍摄之后,他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自从无需看旁人眼色之后,张导拍戏时只要资金尚能周转,就不在意拍摄周期只看重电影质量,因此他的电影从剧本润色到筹备、拍摄,往往是一个较长的过程。同样的,他并不喜欢手下的主演轧戏,怕演员找不到状态。 开机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要全神贯注投入到他的电影之中。 在等待开机的过程中,张导希望我能控制饮食减轻体重,好让上镜时的身材显得单薄一些,更符合前期少年时的人设。随着电影的拍摄,后期则需要将肌肉再练回来,增加成年人的厚重感。 根据剧情和人设进行外形管理,是演员基本素质,我当然应下。 试镜结束,与张导也聊过,我离开了房间。 刚出门,小戴就激动地迎了上来,连连发问:吱吱哥!是不是过了?!是不是过了?! 我们没有上车,虽然站的地方隐蔽,但路边仍有零零星星的行人经过,有人被她的声音吸引,扭头看了过来。 我将鸭舌帽压低了些。 小戴立刻意识到不对,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先上车! 说完便跑去开车门。 上了保姆车,小戴继续兴冲冲说道:我看到别的演员都先出来了,只有吱吱哥半晌不见人,所以我就猜肯定是试镜通过了! 我笑着点头:是通过了。 哇!小戴欢呼一声,乐颠颠地傻笑起来,张导的电影诶,听健哥说是要冲奖的!吱吱哥都拿过视帝了,那些黑子还用你非科班出身来黑你,等你拿了影帝,咱们就堵死他们的嘴! 他们不会看这些。我说,我们好好做自己的事就行。 说的是,我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走吧,回公司。我说,接下来还有得忙。 虽然通过了试镜,健哥可能也已经接到了消息,但还要回公司一趟。 我是一屿的演员,尽管因为蔚先生的缘故,在与公司的合同中拥有极高的自由度,但许多东西仍旧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签约等事还需要走公司流程。 赶快将这事敲定下来,又该要开始忙别的,眼看着新历新年过去,春节即将到来,马上就要进行《全城通牒》的宣传。《全城通牒》是春节档,除了最后的那个雪景,其他部分早早就进入后期制作,能赶上寒假上映。 这么一想,今年的春节仍是一如往年,兜兜转转忙碌不得闲。 这样也很好。 我掏出手机,打开通讯界面。 果不其然,健哥几分钟前发来了祝贺的消息,并让我尽快赶去公司开会。 我转向司机:吴师傅,麻烦去公司。 吴师傅点头:好的。 就在这时,小戴忽然出声打断:吴师傅等等再开车!说完,她伸手指向前方转头问我,吱吱哥你看,那是不是蔚总的车? 蔚先生?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略有些隐蔽的角落里停着的,确实是蔚先生的车。 与许多有钱权的上位者一样,蔚先生也有许多豪车,他本身其实并不算多爱车的人,但车子不知不觉就已经数量可观。他的每处住宅都停着几辆,城郊还有一处车库极大的住宅,专门用来存放不常开的车。 一般来讲,我都无法记住他所有的车,更遑论小戴。 之所以一眼便能认出来,是因为这一年来,蔚先生几乎没有换过车,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始终开的是这一辆。久而久之,我身边的人都养成了见车识人的能力。 蔚先生显然也看到了我们的保姆车,车朝这边开过来。 助理吕诚下了车,走过来敲了敲我们的窗户。 司机摇下窗户,吕特助便俯下身来:何枝先生是要回公司吗?正好蔚总也顺路回去,邀请您同行。说完,他又看了小戴和司机一眼,笑问:两位不介意带我一程吧? 不介意 小戴这么说的时候皱着眉,眼神顾虑地偷看了我一眼。 她这神情,仿佛我要去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嘴上说着不介意,实际快要将我很担心四个字写在脸上。想必是知道了蔚先生是我的金主而非恋人,所以态度才会与原来全然不同。 换作是从前,她早该一脸坏笑催我去见人。 方便。我下了保姆车,问吕特助,请问蔚先生来多久了? 吕特助回答说:有一会儿了,但是刚刚才将车开过来,蔚总想第一个恭喜何枝先生试镜通过。 如果是这样,那我动作需要快一点,哪有金主久等的道理。我正要转身朝蔚先生的方向走去,却被吕特助叫住了。 我问:还有什么事吗? 何枝先生,有些事我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是我认为何枝先生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吕特助忽然神情认真起来,上次何枝先生拍摄香水广告,蔚总不是路过,是专门推了工作过去探班的。之前有段时间蔚总见不到何枝先生,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闻言,我微怔。 一直以来,吕诚对我态度都很好,几乎与对待蔚先生无异。偶尔,他还会跟我透露蔚先生的一些情况。 比如这一次。 我并不意外蔚先生能这么早便知道试镜通过的事,只意外他会过来这件事。上周我在家里宅了许多天,和他几乎日日相对,工作时间他还要特地赶来。 认真算起来,这段时间我们见面比从前任何时候都频繁。而时间再往前追溯,我们分明有过一个多月都甚少联络的时期。 一时间,我分不出他究竟是逐渐冷淡,抑或是其他。 事实似乎和我预料的有些出入。 我知道了。我对吕特助说,谢谢你。 吕特助:应该的。 我走到蔚先生的车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还没来得及坐进去,眼前就被馥郁的红色鲜花占据原来是蔚先生递过来一大捧花,等着时机举到了我的眼前。 他说:恭喜试镜通过。 谢谢蔚先生。 我笑,接过阻挡视线的花,往下抱了抱,望进蔚先生深邃的眼里。 他眼底是有笑意的,尽管浅淡,难以捕捉。 坐。他说,我带你去公司。 我抱着巨大的花束,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启动之后,蔚先生时不时便回头看我一眼,不知为何,我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了一丝心神不定。他频频侧头,我便频频回视,两人的目光数次在碰撞到一起。 我几次开口想问一句怎么了,可一旦我看过去,他就会躲避般移开目光,目视前方认真开车。 车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过了许久,蔚先生终于开口了:不看看花里的卡片吗? 我顿时明白了。 从前杀青的时候,蔚先生总会送我花,花中附有卡片,写着一两句简单的祝语。只是许多时候花都是经由他人手送来,我拿到便会打开卡片,今天从蔚先生手中接过花,竟是忘了这件事。 原来他是在意这个。 当然会看。我朝他轻笑,但蔚先生不介意我当着你的面打开吗? 他摇头,我甚至从他平稳如常的语气中,读出了一些跃跃欲试。 看吧。 卡片没有露在外面,我从妍丽的花束中间寻找,看到一抹白色边缘后,便将其拿了出来。怪异的是,卡片上的祝语依旧是简单明了的恭喜和署名,与从前一般无二,但它的末端却系有一根细长的丝带,连接着什么东西。 蔚先生不再心神不宁,他稳稳把住手中方向盘,用余光看过来:送你的礼物,拿出来看看。 我依言将丝带抽出,它的末端连有一个精致的礼物盒。 打开礼物盒,里面是一串奇楠香的串珠。 奇楠香又名迦南香,是沉香中的极品,价值连城不可多得。我之所以能认得出,是因为蔚先生也有一串相似的串珠,据说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看清礼物的刹那,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蔚先生的手腕 他的串珠还在。 那瞬间,我竟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猜测的那样。 然而等我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什么,不觉恍惚了片刻大概是因为鼻息间满溢花束的馥郁馨香,过于醉人,所以脑海中才会随之充斥不真实的、虚妄的想法。 为什么要担心蔚先生把他母亲的遗物赠予自己呢? 未免自大了些。 他就算有想送的人,总归也不会是我。 恋耽美 ——(12) 第17章 手腕 我为刚刚的胡思乱想感到愧意,自省之余,转移了话题。 刚刚小戴一眼就认出了这辆车,没想到蔚先生会来。 蔚先生问:我不该来吗? 没有。我笑,我很高兴。 蔚先生不说话了,但心情不错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只有助理认出了这辆车,你没有认出来吗? 认出来了。我回答他,我们今年见面的时候,蔚先生开的都是这辆车。 至于那没有见面的大部分时间,就不得而知了。 蔚先生忽然话锋一转:你看起来兴致不高,不是很喜欢这辆车吗? 闻言,我顿时十分疑惑。 我不记得自己说过喜欢这辆车,因为我本身并不是一个爱车的人。 更何况,对蔚先生说喜欢他的某辆车,从金丝雀的立场来看,有讨要资源的意思。我已经从蔚先生那里得到了太多帮助,还差一点才能作为一屿的艺人,还清他从前的人情,怎么能贪得无厌。 见我不说话,蔚先生问:忘了? 问虽是这么问,他看起来倒是没有生气,话里含了笑意。 我坦诚摇头。 确实不记得了。 一年前。他给了提示,你喝醉酒之后告诉我的。 我仔细回忆,发现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一年前,我刚拿下了视帝的奖杯。 那时参加完颁奖典礼之后,剧组的人都很激动,导演就顺势举办了庆功宴,说要不醉不归。这样的场合我无法推脱,不能拂了导演和剧组的好意,于是便去了。 庆功宴结束后,来接我的人是蔚先生。 虽然我总被人说稳重,很少因外物有什么明显的喜悲,但拿了视帝多少是开心的。因为那至少证明自己在演戏方面还有些天赋,没有辜负公司和自己,没有让蔚先生白费了时间和金钱。 因此蔚先生过来的时候,我醉了几分,面上带了笑。醉意朦胧至酣处,还当他的出现是酒后的幻觉。 隐约间,我记得他也笑了在看见我的刹那。 之后他将我带了回去。 我们路上似乎还说了几句话,他问我答,但是宿醉之后,我都记不得了。 蔚先生:想起来了? 我点头:有印象。 他解释说:我当时想选一辆固定的座驾,问你觉得哪辆车好,你当时说的就是这一辆。 原来是这样,我那时候喝醉了,不太记得这件事。我问蔚先生,除此之外,我们还聊了什么吗? 我从旁人的口中得知,自己的酒品还不错,喝醉之后向来只是垂头安静待在角落。但凡事总有例外,如果我一年前醉酒时做了失礼的事,现在仍是要道歉的。 你是醉得狠了,一路上昏昏沉沉的。提起这件事,他心情轻快了起来,所以我们没多聊。 没多聊么。 我心道 那就好。 车的事过去,蔚先生开始频频看向他送我的串珠。 察觉到他时不时落在我身上的余光,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让我佩戴看看。 我笑了笑,说:我先把花放在车后座上。 他含蓄点头:我帮你。 说完,蔚先生就寻了个路边停下。 原来不知不觉间,车已经开到了有些偏僻的街巷。 他接过我手中的花放在后座上,然后看了过来,异域的眼眸中隐隐有些期待的意味。我当着他的面,刚刚将串珠戴在右手腕,他就朝我伸出手来。 我不明所以地抬头。 蔚先生说:手给我。 我了然,将戴上串珠的右手腕递给去。 大概是因为混血的缘故,蔚先生身材高挺,手也比我要大一圈,轻易便将我的手腕牢牢握住。他一手扣住我的手腕,一手转了转串珠,将珠子位置调了调。 其实那些乌黑的奇楠香珠子大同小异,无论再怎么转动,看起来都不会有哪里不一样。但蔚先生却颇有点乐在其中,他握着我的手腕,不停地转那串珠子,眉眼写满愉悦。 我看着我们两人手腕上形状相差无几的串珠,真诚道:蔚先生费心了,礼物我很喜欢。 他更开心了,唇角肉眼可见地上扬,盯着我腕间。 喜欢就好,很适合你。 想起张导说的话,我忍不住问:听张导说,蔚先生要投资这部电影? 嗯,你知道了。蔚先生似乎并不放在心上,理所应当道,既然你过了试镜,我肯定会投资。 谢谢。 谢什么? 蔚先生的语气低了下来,似乎不喜欢我的道谢,反问过后,负气一样握着我的手腕,转眼就又将串珠转了一整圈。 他握我手腕握得太紧,手腕上传来些微被桎梏的压迫感。 我想了想,认真说:相信我的能力? 蔚先生:我一直相信你的能力。 他看起来比我还认真。 这让我又想说谢谢了。 考虑到他不喜欢,我换了个说法:蔚先生放心,张导很有才华,我也会用心拍戏,你的投资一定会回本的。 蔚先生: 我: 我们两人沉默对视了片刻,他忽然手下用力,将我向他拽去。我系了安全带,动作受到限制,唯有上半身微微朝他倾倒。 他整个人靠过来,惩罚似的轻咬住我的下唇。 些微刺痛让我不自觉轻颤了一下。 大约是感受到了我的颤抖,蔚先生立时松开了牙齿,转而小心翼翼含住。到这时候,蔚先生仍旧没有松开我的手腕,攥得极紧。 车载空调静静吹着热风,车窗隔绝了腊月时节的天寒地冻,外面应该有冷风吹过的,否则干枯的树枝不会摇晃。但车里面静谧又温暖,让我和蔚先生近在咫尺的视线变得迷蒙,交缠的呼吸变得甜腻。 于是我们接了一个原因不明、但亲密绵长的吻。 还好蔚先生停车的地方十分偏僻,没有其他路人经过。 回到公司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健哥知道了我试镜通过的消息,推迟了其他工作,一直在公司等待。因此抵达公司后,我第一时间联系了他,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 何枝! 电梯刚抵达楼层,耳边就传来了健哥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人匆匆走了过来。 然而没走几步,来人的脚步就顿住了。我循声看去,发现健哥正尴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打招呼说:蔚总下午好。 我消息未发出去,没来得及跟他说蔚先生也跟着上来的事。 从前如果前一夜和蔚先生在一起,第二天我们又同路,他也会送我去公司。但每次都只送到公司楼下,然后我们就会分开,各自去各自的楼层。 跟过来倒是第一次。 健哥隐晦地朝我使了使眼色,用嘴型问:什么情况? 我看向他,摇了摇头。 我确实不知道。 蔚先生开了口:岳健,和张铭聊过了吗? 健哥马上端正了态度:还没,只被对方告知了何枝试镜通过的事。 嗯,你去把吕诚叫来。蔚先生点头,我们去办公室聊。 说完就拉着我往前走。 蔚先生第一次在公司和我这么亲昵,还如此的高调,与平时大不相同。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我和他关系匪浅, 幸好这个时间,公司恰好没有什么人。 健哥落在了后面,我回头看他,他便朝我递来担忧的眼神。 他前段时间以为我受了蔚先生的冷落,说的不好听点叫即将失宠,所以专程劝慰过我。我们本已经做好了各种有关未来的打算,今天却又看到蔚先生待我如此亲密,他应该是诧异于对方的忽冷忽热,所以才会露出如此担心的神情。 我朝健哥颔首,让他定心。 无论蔚先生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打算,除了顺从别无其他办法。他若是倦了,游戏自会终止。 现在看来还不到那个时候。 正如两年多前,健哥刚刚当我经纪人的时候所说:何枝,进了娱乐圈的人要保持清醒,傍了金主就更要清醒了选择权不在你的手上。 其实不必将范围限制在娱乐圈,不论何时,我都没有所谓的选择权。 那时候健哥的语气不太好,说话带了刺,嘲讽起来不加任何掩饰。 我能理解他最初的审视和不喜:作为一屿娱乐的金牌经纪人,手下红人无数,却被迫接手了我这样背靠金主的半吊子艺人,自然会不快。因此,他从前说过不少意味不明、甚至阴阳怪气的话。 现在我们关系不错,再想起来曾经会觉得好笑,但他原来说过的话不失为一种警醒。 这天下午,在我的办公室内,公司和张导那边谈起了片酬、投资。期间,因为蔚先生在的缘故,健哥有点不自在,始终正襟危坐。 我看了一眼蔚先生英俊的侧脸。 他最近似乎总是空闲,竟然有时间到亲自处理公司小艺人的电影签约。 初步谈完后,蔚先生忽然将我的右手抓过去,转了一圈腕上奇楠香的珠子,随后又将我的手放回原处,这才站起身语气轻松地说:我先去处理其他工作,晚上见。 他这新增的癖好实在像小孩子。 我居然觉得固执的可爱。 好,晚上见。 第18章 心思 不论怎么看,蔚先生都不该和可爱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一定是我的错觉。 他离开后,健哥立刻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 何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健哥一脸严肃,十分正经地问,蔚总怎么突然和你一起来公司,还亲自处理你的事? 然而健哥再如临大敌也是无济于事。 因为我同样感到意外,身处状况之外,无法给他正确的解释。 我思忖:或许蔚先生只是一时兴起,你不用这么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健哥的语气焦躁了起来。 原本蔚总和你关系淡了,虽然会让你在娱乐圈少一点便利,但往长远了想,其实利大于弊。毕竟你有能力、有演技,未来想走正统演技派的路子,和人长久保持金钱关系不是好事。 可今天蔚总怎么又忽然起意,跟你这么亲近了?说到这里他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愁容,说句不好听的他位高权重、想玩就玩,日后腻了也能说走就走。你呢,你怎么办? 怎么办?我轻笑,当然是按部就班地往前走。 我欠了蔚先生人情,当年如果不是他找到了我,问我要不要跟他,我的母亲可能没有办法成功进行手术,如今安在。 时至今日,我仍旧感激他。 所以他始终拥有继续和叫停这段包养关系的权利,我只负责随遇而安。 我的心里有笔账,是亏欠了蔚先生和公司的资金与人情。欠款还清之前,只要他还想继续,我就会是最合格、懂事的情人。 何枝,你也知道,圈子里的风气从根上就已经歪了,大家都笑贫不笑娼,那些个被人拿出去吹嘘的奖项,九成都是能私家定制的荣誉。说到这里,健哥顿了一下,言语愈发语重心长起来,为了获得更多的资源,做出什么都不是稀奇事,但聪明人都明白,时候到了就要及时止损。 我自我打趣:健哥,我不像聪明人吗? 健哥无奈地笑了:怎么会,你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笑:嗯。 正如他所说,这个圈子里的人价值观和圈外人大不相同,做什么事都不稀奇,被包养也是同样的道理。发生在我身上的唯一值得稀奇的事,就是包养我的人是蔚盛礼。 健哥苦心劝说,只差直说让我早做打算,结束和权贵的包养关系,明里暗里指明蔚先生并非良人。 我没有觉得被冒犯,因为知道他是真心担忧我。 犹记得最初健哥做我经纪人的时候,我常去医院处理母亲做手术相关事宜,时常需要和他沟通清楚通告的时间,好平衡工作和生活,他也渐渐知道了我的情况。一开始他就知道我和蔚先生的关系,我也从不隐瞒自己急于钱财的心情,我们没有交谈过这方面的事,有些转变却彼此心知肚明。 后来他还曾去医院看望过母亲。 我的人生或许不算平顺,却遇到了许多很好的人,比如健哥和小戴。 健哥却总是说我会红。 他说我就算不炒作,凭借这份通透和悟性,努力钻研演技,也一定会红。还说实力派可能挣的钱不如流量多,但是路人口碑更好,更何况还有一张受人追捧脸。因为现在虽然是流量的时代,许多人却对演技派会有好感和保护欲。 他说:娱乐圈纷纷杂杂越来越不纯粹,观众越来越愿意保护实力派的演技,将他们看作演员的底线。 第一次听到他这个观点的时候,我忍不住摇头,玩笑说:也就是说,演技派需要激起大众的同情心吗?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事实的确如此。健哥说,如果你低调、人品好、演技佳,那么很遗憾,他们就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会想起你,可你出事的时候他们也愿意帮你。 演员不正该这样吗。我说,我的角色应该比我自己更鲜活,所以人们只会在特定的时候想起我。 我不好说自己在圈子里的目标是什么,无非是公司需要我如何,我就尽力如何。但既然演员是当下的工作,还拥有了支持自己粉丝,自然要做好本职的事。 恋耽美 ——(13) 所以我曾花时间深入了解过演员这个职业,不仅仅只是演技方面,还有当下大环境和从前的不同。 表演是一门艺术,我需要了解和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健哥说:那是以前。 我笑:未必不是未来。 好的、坏的总要轮过一遍,然后才有可能回到原点。 健哥愣了一瞬,然后笑出来:你说得对,未必不是未来,未必不是我们。他看向我,何枝,我越来越觉得,只要给你时间,你一定会靠实力红遍大江南北。 我摇首,不置可否。 只要有时间。 是啊,只要有时间。 大学时候的专业课导师说我日后一定会在科研这方面做出杰出贡献,让我继续不要放弃深造,研究往往十年乃至几十年磨一剑,我向往却无法埋头其中。工作后,上司不止一次说何枝这个年轻人前途无量,再给他几年,恐怕我们都得叫他何总。 现在,健哥又说只要给你时间。 只要有时间。 所有人都谈时间,都说只要,反反复复不知疲倦。我分明并不是个没耐心的人,可从前到现在,我一直都欠缺那一点时间。 总有无奈推着我,在我刚清理好脚下一片荆草丛,还未来得及歇息的时候,又强硬地让我冲向新的荆棘丛林。 不能回头。 我只好妥协。 这世界上多的是苟活的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要先好好活着,后来还要让母亲也好好活着。 如今两年时光匆匆流过,健哥又说起了时间。 他泡了一杯茶,盯着茶杯上蒸腾又弥散的雾气,深深叹息说:你本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不是为了资源和蔚总在一起的,所以更要早点斩断牵连。大人物都没有真心,你是我带过最真诚、最有潜力的演员,是老天追着赏饭吃的人。只要给你时间,你能拿到的成就远不止我们计划的那些,我不忍心看你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 说完,他停了几秒,又用极度叹惋的语气强调了一遍 太不值得。 我却不认同他的说法。 刚踏入这个圈子的时候,我运气好,靠小成本网剧让小部分人记住了我。但娱乐圈多是昙花一现的人,我这两三年之所以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离不开公司和蔚先生的帮助。事到如今认真算起来,仍旧是我亏欠蔚先生更多,不能仅因为我处在相对弱势的位置,就说不值得的是我。 就像万物质量守恒,人情也该守恒,我只想还清亏欠,不觉不值得。 何枝,你太清醒了。健哥深深凝视我,这不一定是好事。 我说:我心里有数。 本以为话题到此就该结束了,没想到健哥吞吞吐吐半晌,最后又说了一句 既然心里有数,那你不受伤就行。 嗯。我语气安慰,我明白。 健哥所担心的事情,其实并不在我的顾虑之内。 一来,蔚先生是个很好的金主,如果我们分开,想必会是相对体面的好聚好散;二来,我素来习惯了人生中的种种变化,无论蔚先生是来是走,都只是我随缘翻看的书稿中的一页。 翻到了便仔细阅读,若是翻过去后再见不到相关的笔触,那就让它坦然过去。 仅此而已。 健哥总是忧心不已,将蔚先生和我的关系终结看作一道坎一道会伤了我坎,或许是因为他在这个圈子里看过许多假戏真做、痛彻心扉的故事。然而他所说的受伤,都建立在我对蔚先生有感情的前提下。 但我始终无比清楚 自己不能对蔚先生动心思。 不能动的心思,是伤不了人的。 理论上是这样。 先前和张导讨论片酬和投资的时候,小戴不便在现场,就先离开了房间去忙其他事。快到下班的时候,她才回来,怀里抱着一叠资料,是我之前拜托她帮忙整理的张导电影的相关资料。 北方的冬季干燥、冰寒、白日短,天色这时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通过试镜还是上午的事,现在眼看着临近傍晚,小戴却仍是红光满面,甚至在走动间晕晕乎乎撞了好几次桌角。 我无奈,让她先别急着工作,坐下好好平复心情,免得再磕着碰着。 健哥好笑地问:小戴你怎么回事,现在还能直立行走吗,别是退化了吧? 能呀,怎么不能?!小戴激动地说,我现在可精神了,能绕着操场跑十圈! 健哥便逗她:好,很有精神,那你现在去跑。也不用绕操场了,就公司楼下那篮球场吧。 公司旁边有个篮球场,不少人会在那里打球和锻炼。 小戴: 健哥:不是要跑十圈吗? 健哥,这是夸张的修辞手法!小戴据理力争,难道你就不激动吗,一开始我还只知道张导牛逼,刚刚帮吱吱哥整理需要的文件的时候,才发现张导比我想象中更牛逼,吱吱哥太厉害了! 好了。我递给小戴一包她喜欢的零食,冷静一点,电影还没有开始拍,许多东西都没个定数,先不要高兴得太早。 你吱吱哥说得对。健哥附和,沉住气,把当下的工作处理到极致。 我很沉得住气了!一般粉丝知道自家正主有好的资源,都恨不得昭告天下的。 听见这话,健哥皱起眉头教训了一句:说了多少次了,工作的时候不要把你粉丝的那套理论拿出来,不然就给你换到别人那儿当助理! 小戴泄了气: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我开口: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就下班吧,今天好好休息,过几天该忙起来了。 好的,没问题!小戴顿时又兴奋起来,用力点点头,然后递过来几张纸,吱吱哥,这是刚刚营养师发给我的,我打印出来了,你看看。 我接过 原来是公司营养师针对我塑形的需求,制定了相应饮食计划表。 张导的要求是年少单薄,只能快速节食消瘦下去,不能辅以运动。如果营养跟不上,不仅对身体有伤害,还会影响电影的拍摄,所以才有了相应的饮食规划。 小戴嘀咕了一句:就算是这样,看起来还是不健康的节食,对身体不太好啊 健哥凑了过来看了眼,奇怪道:什么情况,我这儿忙了一下午还没来得及跟公司说呢,怎么就弄好了? 闻言,我疑惑地看向他。 不是健哥找人做的吗? 我也以为是健哥告诉了营养师,营养师才制定好计划发给我的。小戴说着,竖起了大拇指,刚刚我还在想,不愧是大娱乐公司,效率就是高! 健哥摇头:不是我。 他否认之后,我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一个可能。 或许是蔚先生。 健哥和小戴都扭头看我。 我说:回公司的途中,我和蔚先生聊到了节食塑形的事。 小戴尴尬一笑:是、是蔚总啊,怪不得效率高。 健哥虽然也露出意外的神情,倒是没说什么,想来是我们下午的交谈让他定了心。他手下还有其他艺人,又待了一会儿之后就离开了这里,让我有什么事随时联系他。 办公室就只剩下我和小戴。 我翻看着张导电影的赏析和采访,小戴则在研究健康节食的食谱。 过了一会儿,小戴忽然问我:吱吱哥,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叫蔚先生,不叫蔚总? 我一时没有言语。 小戴连忙摆手:不方便就不说了,怪我废话多、好奇心还重! 倒没什么不能说的,只不过是我转念想到,如果小戴是一直想问,那她之前想问的应该是:为什么叫蔚先生,而不是名字? 真相与假象,果然天差地别。 我说:因为他不喜欢我喊蔚总。 不喜欢?小戴摇了摇头,奇怪地低声喃喃自语,完全看不出蔚总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我应声:嗯,是啊。 小戴突然哭丧着脸:吱吱哥我以后要是又问了不该问的话,你只打我就行,不用回答我,更不要这么温柔 没关系。我说,既然告诉了你,就说明可以说给你听。 她狠狠点头,然后埋头扎进文件堆里。 我翻了一页资料,脑海中倏而回忆起了两年多前,和蔚先生刚刚在一起时,他扣着我的手腕满脸严肃地问:为什么还叫我蔚总? 刹那间,我恍然大悟。 因为金丝雀的身份,自己的确和其他艺人不同,是不该继续叫蔚总。 于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我选择了一个不那么生硬,但又规矩、生分、有一定的距离感,不会让他感到冒犯的称呼 蔚先生? 他听了,先是没什么反应,低头看了片刻手机,似乎是在忙工作。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神坚定语气笃然:好,就这么叫吧。 从此,我开始叫他蔚先生。 我和他都习惯了这个称呼,习惯到差点当着不知情的外人的面脱口而出。因为是两人间独有的称呼,经年累月,渐渐竟变得不那么生分。 幸好听起来仍足够规矩。 有距离就还好。 蔚先生离开之前,和我约好了晚上见。我以为这个见面指的是回家再见面,没想到他竟再次来到了我在的楼层。 似乎是要接我回家。 小戴说了句蔚总好,就安静地离开了房间。她离开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眼底有些许莫名的情绪,掩藏着低落。 她不知道又想了些什么。 我顿感万般无奈。 蔚先生没注意那么多,他注视我,问:忙完了? 嗯,没什么事了。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进行塑形节食计划,晚餐只食用少量低卡水果,于是我问蔚先生,今晚想吃什么? 应该我来问你才对,今晚想吃什么? 稍微吃点水果,要塑形。 今天就开始?他蹙起眉峰,我明明让他们从明早开始制定食谱。 果然是蔚先生让营养师制定的饮食计划。 我解释:食谱是从明天开始,是我自己决定今晚就开始减少碳水摄入。 蔚先生闻言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那我们直接回家,我在家吃。 不用在意我。我说,我虽然不吃,但可以陪蔚先生。 蔚先生却坚持:我们回家。 我想了想,说:那我做点晚餐。 不用。蔚先生摇头,我让餐厅送过来,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便吩咐司机将车直接开回家。 他口中的家,自然是我们见面的固定地点那间宽敞空荡的大平层。 最近我们见面十分频繁,工作之余的空闲时间,几乎都是在家中度过。可这间大平层似乎有什么魔法,哪怕我们住得再久,也不会留下烟火气息,每次打开门的刹那,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清。 谈不上寂寥,只觉得茫然。 即使和蔚先生一起,也是同样的心境,空荡的房间不会因为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暖意。 蔚先生惯去的餐厅已经将餐点送到,一到家便可以享用。餐厅中,我们两个人对面而坐,我吃着水果沙拉,他面前则摆了许多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真的不吃点? 他将其中一盘菜推到我面前,像在哄骗挑食的小孩子吃饭。 我摇头轻笑。 真的不吃。 蔚先生听了,默默盯着我腕间的串珠,虽然什么都不说,我却从他的眉眼间读出了一丝失落。 可为什么呢? 仅仅只是因为我今天不吃晚餐吗。 我放下水果叉,认真问他:蔚先生,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他不解地看过来:什么特殊? 我说:需要庆祝,需要吃饭的那种特殊。 蔚先生很少坚持要和我一起吃饭,今天着实有点古怪。其实,如果他强硬地让我陪他一起吃晚餐,我不会拒绝,哪怕是在节食的过程中,这也是情人的职责之一。 他却理所当然地问:你试镜通过不算吗? 我不禁错愕。 可你已经送了我礼物。 不一样。蔚先生的语气执拗,那不一样。 可他却不说哪里不一样。 只晚上拥着我的时候,比平时更用力。 第19章 胡泽良 第二天。 因为有工作的缘故,我准备早点起来洗漱,没想到蔚先生也醒了。 外面天色尚早,厚重的窗帘遮蔽得严严实实,屋内亮有一盏幽黄的小灯,光线十分昏暗。我听见闹钟声响,刚睁开眼,便看到他正侧着身,单手撑头,不知道看了我多长时间。 他伸手关了闹钟,又恢复单手撑头的姿势继续凝视我。 我按揉了一下惺忪的眼,思绪模糊之间,心想 蔚先生这个姿势,胳膊一定会麻。 于是我下意识探身靠近他,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他的眼中闪过明显的错愕,瞳孔霎时微微收缩却没有抗拒,十分自然地顺着我的力道俯下身来,将手臂撑在了我身体两侧。 恋耽美 ——(14) 地暖蒸的屋内热烘烘,被褥中同样软和温暖,蔚先生的体温却是微凉的,让我禁不住打了个颤。 到这个时候,我才完全清醒。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我搂着他脖颈的手臂不自觉松了一些。 我们离得极近。 在没有亲吻的时候离他这么近,让我有点不自在。 蔚先生,早。道完早安,我欲放开手臂,好让他起身,并为自己这出格的举动道歉,刚刚没睡醒,所以把你揽了过来,抱 抱歉。 话还没有说完,蔚先生忽然长臂一伸,关掉了房间内的小灯。唯一的光源消失之后,我只能在黑暗中寻找他的轮廓。 我分明已经松了手臂,可他不仅没有撤开身体,反而在静谧的黑暗中压了过来,抱着我的腰,将头埋在我胸前深吸了一口气。 片刻后,还用头蹭了蹭我的锁骨。 他的发丝有些硬,撩过我的皮肤时带来无法忽视的痒意。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蔚先生现在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寻求庇护雄狮,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狮子王,成年的他们都足够雄伟强壮,可有的时候看起来就是委屈又可怜。 但又不一样。 我再度伸出手环住他,我们在黑暗中静静拥抱。 大概是因为当下的氛围过于相安无事,我甚至抬手,像抚摸小孩子一样,慢慢抚着他埋在我颈边的脑袋。作为回报,蔚先生轻咬了咬的锁骨旁的皮肉。 片刻后,蔚先生起身。 他呼吸渐渐粗重,或许是由于那异域的瞳色,在黑暗中我仍能准确地寻到他的眼睛那眼眸看向我时,就像看待即将落入盘中的猎物。下一瞬,他捉住我的手按在我身体两侧,然后毫无征兆地俯压过来,灼热的呼吸便落在我了的额间。 蔚先生的呼吸逐渐下移。 在他吻上我的嘴唇之前,我侧过了头。 蔚先生,我还没有洗漱。 蔚先生一顿,然而倏而咬了一下我的耳朵。 我忍不住瑟缩。 他轻笑了起来,胸腔震动似乎无比愉悦。 过了片刻,蔚先生又低头埋在了我颈间,问:今天有通告? 我点头:《全程通牒》的两个采访。 《全城通牒》成功定档春节,确定了上映时间,从今天开始进入宣传阶段,我也需要配合部分的宣传,接受采访、参加活动、参与点映。 其实我不是主演,只是男三,所以许多《全程通牒》的宣传我都不用参加。除非比较大型的采访和点映,否则都是主演们的主场。 但是我这个角色戏份比较重要,再加之陈导个人意愿,所以需要跟着一起跑通告。 蔚先生又问:除了这个,年前还有其他工作吗? 我回答:还有两个晚会的提前录制,除此之外就是塑形,等待张导的电影开机。 最近还要忙一阵,但是相比往年来说工作并不算多,等到年底应该就只剩下张导电影的事。 好,我知道了。他说了句,马上就要过年了。 冬天总是过得很快,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春节了。 我问:今年蔚先生也是三十回家吗? 往常过年的那几天,蔚先生是要在蔚家老宅度过的,应该是他们家中的传统。我没有见过他的任何一位亲人,只知道蔚家关系有些复杂,蔚先生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 至于我,一般是独自留在北城。 虽然母亲的病已经好了,但只要她刚刚住院的时候,我陪同忙碌了一阵子。后来手术成功留院观察,继父一家人表现出了疏远和抗拒,于是我也顺势减少了和他们的见面。 哪怕不放心母亲的身体,偶尔需要去探望,也只会选择在平日去,不会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免得打搅他们过节的兴致。 想到这里,我不禁自嘲。 这么多年过去,我一如既往的有眼色。 前两年,蔚先生一般都会和我待到大年三十的晚上,然后再开车去蔚家。大年初二的凌晨,他又会赶回来,我们一起享受难得的假期。 不。蔚先生却回答说,我今年不回去。 我虽然诧异,但一句没有多问。 蔚先生满足地抱紧我,我刚跟他的时候,就怀疑他或许是有皮肤饥渴症。现在看来,好像更严重了。 又过了几分钟,他才因为时间不够放开了我。 吃过早餐,蔚先生驱车前往公司,我直接来到了接受采访的地方。 小戴跟在我身边,处理简单的事宜。 今天有两个接受采访的通告,分别在上午和下午,结束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六七点钟。自从上次的杀青宴后,我有段时间没见过《全程通牒》剧组的人,不过几周的时间而已,已经有些生疏。 尤其是和男主演胡泽良。 原先在剧组拍戏的时候,我和胡泽良还有女主演陶诗的对手戏最多,他们都是个不吝赐教的前辈,很有经验,教了我不少演戏上的东西。因此我们之间还算熟络,但在杀青宴上胡泽良有意无意的询问之后,我们就再没有其他联系。 两个人默认彼此避嫌。 娱乐圈是个十分注重人际关系的地方,走到哪里都要提到人脉两字,许多艺人私底下闹得不可开交,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但只要聚光灯一照过来,他们就能揽着彼此的肩膀笑说: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当然,这里也有耿直、或卖耿直人设的艺人,但是成年人的社会,再耿直的人也有不能言说的事。 这就是娱乐圈。 好巧不巧,今天接受的两个采访,每次采访都问到了我同一个问题 何枝,作为《全程通牒》这部剧的男三,听说你和饰演男主的胡泽良有大量的对手戏,那么从你的角度来看,你认为胡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露出最得体的笑,不失礼节地夸赞:良哥是一位很好的前辈,在片场的时候拍戏认真又负责,尊重工作人员,也帮过我不少忙,大家都很喜欢他、尊敬他。 像这样标准又俗套的话,永远都不会出错。 现场的站位男女穿插,各位演员均按照番位站立,我旁边是女主演陶诗,胡泽良站在陈导的另一侧。他专程倾身向前侧过头来看我,隔了两个人注视着我,直到我把话说完,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后站直身子。 我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今天的胡泽良和之前拍戏时判若两人。 记者又问:胡老师呢,怎么看待何枝这位的青年演员? 胡泽良闻言,忽然从陈导的另一边走了过来,站到我身旁。我旁边的陶诗专门移了移脚步,给胡泽良腾出了站立的位置。 他揽着我的肩膀重重拍了拍,面对镜头笑得爽朗:在我看来,何枝是个很有潜力的新人演员,还很谦虚。这不,刚刚还说我在片场帮了他很多,我能帮得上什么忙?随便聊两句罢了。 胡泽良碰了一下我的肩膀之后就迅速移开手,好像是斟酌了分寸,但是摄影师已经拍到我们关亲密的样子。 这时,陶诗开起了玩笑:别光顾着你们的兄弟情啊,难道我不配和你们一起拍照吗? 于是站位变成了陶诗站在中间,我和胡泽良站在她的两边。 记者再度拍下一张照片。 接下来,记者又问了一些有关电影内容、角色消息的问题。 在场的众人都是应付记者的常客,回答的时候滴水不漏,还能调动气氛。陈导和其他人也现身说法,聊起了在片场发生的小故事,有真有假,用以丰富胡泽良和陶诗的形象。 采访结束是晚上六点半。 胡泽良拦住了我。 他笑问:何枝,聊聊吗? 这两天的采访只在北城,等到明天北城进行过两场点映,就开始要全国的宣传和点映。陈导提前发了行程过来,我大约要跟去半数的城市,直到年底正式上映院线。 宣传电影的过程中,我难免还要继续和胡泽良接触。 因此,他拦住我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 良哥有什么事,在这儿说就好。 胡泽良轻笑,扫了一眼四周。 我们在长廊一角,周围有工作人员走动,但有点距离,低声说话其他人是听不见的。 何枝。他眼睛将我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好久不见。 我回:几周时间,不算好久。 胡泽良在圈子中属于人精,不可能听不出我话中的冷漠和抗拒,但他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他自顾自地问:最近怎么样? 我以为上次拒绝他之后,我们彼此称得上心知肚明,不会再有任何工作之外的关系,但是他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如果只是同事间普通地打招呼,他大可不必像现在这样,眼神写满了别扭的意味,一看就能看出怀了旁的心思。 他的眼神比那日杀青宴上拐弯抹角询问时更直白、更露骨。 我笑了。 我最近怎么样,不干胡老师的事。 刚刚还叫我良哥,现在怎么这么生分?胡泽良也笑了起来,成熟爽朗,嘴里说的话却和阳光毫不相干,上次杀青宴过来接你的人,是一屿的蔚总吧?说真的,我没有想到你会和谁有那种关系。 胡老师,慎言。 我倒不怕他说出去,因为他还没有那个胆量,只是觉得他和杀青宴上向我举杯的人大相径庭。 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胡泽良声音压得很低,其实我是真心想问问你,有没有考虑多跟一个人? 他和我的身量差不多,我平视他,没有说话。 我想我现在的眼神一定极冷,否则胡泽良不会在触及到我的目光后,默不作声后退了一步。 然而与此同时,他眼中的火光却更愈发旺盛。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兴奋和恐惧并重:何枝,我是认真的。我从前以为你是这个圈子里难得干净的人,本来是想要认真追求你的,如果追不到就是我们没有缘分。但是既然你有金主,为什么不能考虑我呢?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加重了声音:我喜欢你。 我冷声反问:所以呢? 所以?他说,所以当然想和你在一起。 杀青宴的时候我已经拒绝了你,如果不够明确,那我再讲一次。我冷冷直视他,胡泽良,我之前不喜欢你,现在 厌恶你。 为什么?他急声问,因为蔚盛礼吗? 因为你。 第20章 陶诗 因为你,令人厌烦。 我言语直截了当,不再和胡泽良拐弯抹角。 既然他无理取闹,我也不需要给谁体面。 大概是没有想到我如此直接,不给他半分面子,胡泽良霎时间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我,直有十多秒没有说话。 在剧组拍摄的日子里,我和他见面多是在有对手戏的时候。我的戏份相对较少,如果单论长短,我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的可能也就半个多月的样子。 那期间,我们和普通的工作同事一样,两个人礼貌客气地相处。他和陶诗还会传授我演戏的经验,看起来就是一位热心而稳重的前辈。 至少表面上来说。 我们都知道与对方不过是点头的交情,对彼此接触不深,这是社交中的常态。如果脾气相投,可能会发展成为偶尔有交流的朋友;如果性格不合,那么除非日后还有工作上的接触,否则很难再联系。 过去的几部戏,我基本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和胡泽良的关系,必然只能是后者。若是从今往后渐行渐远,也算干净简单,可他却忽然不再掩饰自己。 或许他曾经在片场时的悉心指导,并不全是伪善和惺惺作态,但事到如今,除了令人厌恶,我想不到其他适合用来形容他的词语。 半晌,胡泽良回过神来,忽然轻笑了一下。 我还是不明白,如果你能接受和蔚盛礼在一起,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我让你恶心厌烦吗,具体是指哪方面?还是说他找到你的时候,拿出了更多的筹码。钱财、地位、权势何枝,如果你需要,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我生平最不喜的,大概就是自以为是的人更何况他自以为是的同时,还丝毫不自知。 思索之间,胡泽良朝我走近了一步。 我抬头环视四周。 可惜这段走廊里安装了两个摄像头,不好动手。 还有事吗?我回头冷冷看他,没事我离开了。 我待他全然没有半分客气可言。 平常人早该意识到气氛僵持,胡泽良却像丝毫没有感受到一眼,仍旧坚持询问:是因为我没有一屿、乃至盛世老板的地位吗?还是我哪儿不如他? 你不用和别人比。 不等他露出欣喜的神情,我便再度开口 因为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远超过你。 呵。他嗤笑,是吗? 我抬眸:不然呢? 任何一个三观正常的人,都说不出介不介意多跟一个人这种话。他语气中的随意,仿佛是在看待货架上待价而沽的商品。 是。 不探究缘由,我和蔚先生的确是包养关系。 但是我们最初的起始和未来的终结,都注定与胡泽良的臆想大不相同。因为我偶尔能察觉到,在这段关系中,不仅是我在反复熟记情人的准则,蔚先生也在努力维持我们关系的平衡。 他始终都给我足够的尊重,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心细如发,几乎从不说让我觉得为难的话,也从不做逾越我意愿的事。哪怕是当初问我要不要跟他的时候,用的都是征询的语气,没有让我觉得有丝毫冒犯。 后来的这两年多,他仍一如既往。 我们的相处绝不是普通情侣的模式,但也和寻常金主与情人大不相同。有许多时候,我竟也会生出我们并非包养关系的错觉,尽管这些错觉很快就会被白月光之类的事冲散。 恋耽美 ——(15) 其实当年那情景,就算他口吻恶劣、态度逼迫,我同样会选择答应。因为行至窘境走投无路,真的可以逼死人。 我分明向来是不服输的人,可到头来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还是要无奈妥协于时运。 时运不济,多思无用。 人们总说甘于平凡、承认平庸、周而复始都是极其艰难的事,我却时常将自己和他人所说的普通做对比:从儿时的玩具、有颜色的铅笔盒、完整的橡皮、有家长签名的试卷到长大后曲腿的床,没有床桌子也行。 好笑的是,从小到大,我倒从没有妄想过在家里不算外人这件事。 或许是当外人当习惯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希冀的东西一如既往的简单,我渐渐对普通生出向往。因此毕业以后、认识蔚先生之前,我一直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普通人,无论学习还是工作。 毕竟人不能越过普通,直接从不幸跃向幸福。 可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还是在半路夭折。 上学的时候,我一直有种自信或者说自傲。我本身的能力、同学老师的认可,都是我的底气。 那时,我总以为自己足够优秀、足够强大,坚信世上本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一直到二十一岁毕业,我都保持着这种自傲。 学生时代的朋友曾说羡慕我的性格他说能越过一路艰难却还能坚韧、傲气,有尊严。可又不张扬,是件很好的事。 然而后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觉得我失去了所有他曾经赞扬过的品性。 我仍旧不服,可我的尊严和傲气无人在意。 它们一文不值。 是蔚先生以及那些真诚的粉丝,让我的尊严不再显得可笑。 我偶尔会深思,如果没有母亲病重的事,我和蔚先生或许会成为关系不错的好友。平日想不起彼此,闲时见一两面,聊聊近况和新闻。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那样我根本不会进入娱乐圈。 到那时,我们只会是陌生人。 就算是陌生人也好,胡泽良又怎么能和他比。 很好,不愧是我喜欢的人。胡泽良撕下了伪善的面具,看来你是不担心我把你的事说出去? 你大可以试试。 胡泽良这么说,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一来他没有证据,媒体也不敢报导和蔚先生有关的新闻,哪怕他模糊了蔚先生的消息也不行;二来,娱乐圈包养之类的事屡见不鲜,圈内人早达成了共识,就连对家也不会轻易将这种事爆出来,免得惹火上身;三来,一屿的公关团队在业内数一数二,有实锤的消息都不一定能翻出水花。 除非胡泽良不想再在圈子里混下去,否则何必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我当然不会说。 他倒是好心情,想必是以为我同样拿他没有办法。 我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亲近你而已。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那天杀青宴上你之所以拒绝我,是不是因为蔚盛礼,你总不会是喜欢他吧?不,我相信不会。他描述着自己的臆想,自说自话道,既然不喜欢,那你为什么会拒绝?肯定是害怕被他知道吧既然这样,那就别让他知道。我们要不要试试刺激的,比如偷情? 这主意,亏他想得出来。 我面无表情:我要走了。 说完便转身往门的方向走去。 何枝胡泽良伸出手想拦住我,但他手脚动作不够快,自然拦不住,于是他扬声说,真的没关系!圈子里剧组情侣多的是,你看柳暄背后也有人,还不是和我厮混了一段时间?逢场作戏而已,金主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不禁轻笑。 他这是真心实意来劝我的? 圈子里的剧组情侣的确不少,拍戏的时候时常要在片场待几个月,许多人就借机和剧组的演员、工作人员短暂的腻歪几个月,拍戏结束后彼此默认再不提这事,剧组的人也不会往外说。 我过去拍的电视剧也曾有过。 在我看来,这其实就是变相的一夜情,只是时间长了一些。 至于柳暄,他是《全程通牒》的男二号,今天的采访并没有现身。不过昨天我看名单的时候,是有他名字的。 我怠于回答胡泽良的话,径直往前走。他见我不理会,竟然小跑过来想将我阻拦。 见状,我抬头环视了一圈,再度确认监控摄像在的位置后,活动了一下手腕。 何枝。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我的计算。 我循声看去女主演陶诗正站在门口,指尖夹着一根未燃着的香烟,懒懒散散地看向这边。 也不知刚刚的对话听到了多少。 听到也没什么关系,那日杀青宴过后,剧组无人不知我和蔚先生的事,谈不上秘密。 陶诗:干什么呢,竟然不叫我? 严格来说,陶诗的腕儿比胡泽良大,她拿过两座影后奖杯,未成年就入了圈,是真正的前辈。 胡泽良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模样:聊天,陶老师也来吗? 边儿去。陶诗撩了撩卷发,朝我们走了过来,聊也是跟何枝聊,跟胡老师聊没意思。 大概意识到情况不利,胡泽良笑笑:那我走? 陶诗挑眉:当然,你现在就给我走。 胡泽良走后,陶诗点燃了一支烟,说:你看,大部分男人都是混蛋。 陶诗姐。我无奈,我也是男人。 陶诗:所以我说大部分。 她似乎很想讲,于是我问:陶诗姐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亲身经历而已。她说,这些垃圾男人啊,他们年轻的时候,会抛弃你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等他年纪大了,什么都握在手里了,又会抛弃最开始登对的那个,在外面找野草一样的真爱。不好笑吗? 我说:好笑。 陶诗又抽了一口烟,缓缓说道:胡泽良是个人精,心思多得很。但他也怂得很,只会虚张声势,不敢真惹出什么事。 她这是在提点我。 我点头:我知道,谢谢陶诗姐。 抽完一整根烟,陶诗忽然侧眸看了我一眼:何枝,你觉得你要是出了大事,你们一屿公关团队也压不下来,那位蔚总会费精力保你吗? 一屿的公关团队都难压下来?那一定是事关公司颜面、股票的大事了。 我打趣道:是要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 陶诗被逗乐,又掏出一根烟来:不行,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人轴,一旦问了别人什么,不得出个答案就浑身不舒服。 虽然诧异于她问的问题,我仍是在少顷思考后笑了笑,回说 我不确定。 第21章 出神 陶诗闻言,静静出了神。 她的视线没有焦距,虚虚落在了空中,仿佛陷入到了久远的回忆中。 我对她的印象停留在快人快语上,时常听到媒体报导她又说了什么心直口快、不给人脸面的言语。很多人都喜欢用真性情来炒作自己,但和她短暂的相处中,我知道她是为人如此。 在拍摄《全程通牒》之前,健哥也告知过我剧组导演和其他演员的大致性格,虽然只是表面,但也能在心里有个准备。其中他就重点提到过陶诗,因为他手下的艺人曾与陶诗打过交道,只说让我放心去相处。 由此看来陶诗人品不错,在业内口碑上佳。 但我和陶诗的对手戏相对少了一些,她除了拍摄自己的戏份,不怎么在片场长时间停留,因此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单独面对面聊天。 她应该是因为我的回答,所以露出了如此怅然的神情。 但对于我而言,我不确定这四个字,其实不是一个令人难受的答案。 在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当我被放在被二者择其一的位置时,我似乎总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我习惯了一旦需要对比取舍,就常得到可以舍弃的答案。 我很感激母亲最初没有放弃我,她是无比坚韧强大的人,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直到后来她告诉我不必时常回家,继父会不高兴,我没有失望或是悲伤,只忍不住叹息,心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就像为此做了长久的心理准备一样平静。 一旦有什么成了生活中常态,就不该再为此感到难过。 仅此而已。 但是面对陶诗忽然提出的问题,我竟然在思索再三后,得出了不能确定这样的结论。 如果陶诗也知道那位白月光的事,问的是你和那个人同时出事,蔚总会先救谁这样的老套问题,我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对方。但是她问的仅仅是你出了事,蔚总会不会保你,我迟疑了。 因为我忽然想到了今早醒来,蔚先生撑着胳膊凝视我时的场景。 犹记得后来好不容易要起床,我问他用最开始那姿势撑着身子,手肘会不会麻。他听了,忽然说自己的胳膊的确麻了,借此又压在我胸前,赖了一会儿床。 还可怜兮兮地耸搭着眼皮,让我帮他捏捏胳膊。 十分好笑。 那瞬间,我忽然觉得他会救我。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竟也出了神。 陶诗长久不曾言语,我们两人安静地站着。渐渐地,她手上的烟快要燃尽,烧到夹着香烟的指尖。 我出声提醒:陶诗姐,烟。 她蓦然回神,朝我眨了下眼,然后低头熄灭了手中的烟,声音比刚刚哑了一点:谢谢提醒。还有,圈里都知道我抽烟,也没人会透露出去,你不用站在这儿帮我遮挡摄像头。 原来她发现了。 刚刚被胡泽良拦住的时候,我摸清了走廊摄像头的位置,甚至寻找了片刻死角所在。陶诗来这里抽烟,我便下意识挡在了摄像头能拍摄到的角落。 其实成年人抽烟的行为虽然不被提倡,却也谈不上有什么大的过错。但明星作为公众人物,最好不要将有争议性的习惯表现在人前,这样才算以身作则,不误导观众。 陶诗将烟扔进垃圾桶,对我说:走吧,回去,接下来的宣传还有的忙。如果胡泽良又去烦你,你先别急着对他出手,避着摄像头也别,免得被他抓住把柄。总之如果遇到了,我能帮就帮。 谢谢陶诗姐。 不用客气。 陶诗姐心细。我问,能请教一下,为什么帮我吗? 看你面善,合我眼缘罢了。我这人年龄上来之后,就只爱随性而为,想什么做什么。陶诗开玩笑一般说,所以指不定什么时候看我你不顺眼,就会忽然倒戈,你要小心了。 我会小心。我轻笑,另外,陶诗姐的年龄并不大。 三十岁出头正是好时候。 我总觉得自己都快四五十岁了,只想着退休。她整理了下裙摆,不说了,一说烦心事就又想抽烟,我想养老,在那之前还不能死。 这时,小戴找了过来。 她先是跟陶诗点头打了招呼,然后走到我跟前小声说:吱吱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重新看向陶诗。 她说:我也该走了,就不和你们在这儿耽搁了,下次采访再见。 我点头:再见。 回到公司,我将胡泽良的事告知了健哥。 我与公司一荣俱荣,有些事没有瞒着的必要。虽然胡泽良目前没有做出什么称得上出格的举动,但是既然对方心思不正,让公司团队有个准备总不是坏事,日后出了事也好及时做出应对。 健哥听了之后,沉思了片刻,说:这事我知道了,暂时还不能和对方撕破脸,否则没凭没证说出去不占理,胡泽良的公关团队有点手段,发通告带节奏抹黑过不少人。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先跟陈导和制片人沟通一下,让你们分开参加电影宣传,你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实在不行宣传活动我们就不参加了。 嗯,好。 但这做法其实不是最优解,有可能让对方倒打一耙,买我耍大牌不配合电影宣传的黑通稿。 不过我并不怕。 因为我本也是谨慎的人,不会让胡泽良有这个机会。人要计较得失,如果得不偿失,他就只有安分做人。 按照健哥的意思,这事先不要让更多人知道,他和公关团队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在最近爆出一些胡泽良不痛不痒的小料,好给对方一个警醒。 我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便全交由他和公司去处理。 小戴在一旁听完了全程,十分愤怒地撸起了袖子,口中振振有词,暴躁地表示要去砍了胡泽良。 我劝她:打不过的,算了。 小戴垮了脸:吱吱哥,我都快气死啦,你怎么能灭自己人威风?! 多谢关心。我安慰她,但不用担心,不到需要你动手的地步。 真要动手,当然是我自己来。 小戴:反正之后的电影宣传,我都要寸步不离跟在吱吱哥身边! 我点头:好,那到时候就指望你了。 小戴闻言,脸上的表情终于转好,拍着胸脯道:包在我身上! 对了。健哥犹豫了片刻,问我,这事你打算告诉蔚总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什么事? 第22章 吵架 声音响起的瞬间,我们三人皆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然后 健哥沉默了。 小戴也立刻闭上了嘴。 因为站在门口的人,正是蔚先生。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听了多少,从他的问话来看,应该是刚到这里没多长时间。 见我们都保持缄默没有说话,蔚先生抬腿走进屋中。 恋耽美 ——(16) 他关上了门,沉眸又问了一次:什么事? 话语中温度极低。 屋里的气氛瞬间冷至了谷底。 蔚先生说话的时候,是看着健哥的。 我明显能看到健哥的手抖了一下,他嘴唇嗫嚅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小戴则像被班主任点名的孩子一样,深深低下了头,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对于蔚先生来而言,事情本身应该是不值一提的,不过是公司旗下的艺人和别人发生了些争执,同样的事圈子里屡见不鲜。但是健哥刚刚提到了蔚先生,还说不要跟他提这事,性质就不大相同。 由原来普通的艺人冲突,立刻升级成了公司员工刻意背着领导有所预谋。 健哥,小戴。我站起身,叫了他们两人一声,你们先出去,我跟蔚先生有事要说。 健哥有些担忧,我朝他露出安抚的眼神。小戴一直十分信任我,我让她先离开,她便扭头朝门的方向走去。 于是他们两人都离开了这里。 我这才看向蔚先生:这事说来话长,我们坐下聊。 蔚先生神情肃穆,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们相对而立僵持了几秒。最后,他还是如我所说坐了下来,我轻车熟路帮他泡了一杯加糖加奶的咖啡。 他接过了咖啡,就算是在气头上,还不忘跟我说谢谢。 我很少见蔚先生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并非面容表情的严肃,而是给人的感觉,因为他大部分时间给我感觉都是稳重的,但并不冰冷。 我以为他是生气了,心中有怒火,才会这样。但细细分辨他眼底眉梢的情绪,我发现比起生气,他更像是在赌气。 至于赌气的内容 终于,蔚先生开了口: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我摇头:当然没有。 他想知道任何事,我都没有隐瞒的立场无论从个人、还是从艺人的角度。 那岳健为什么要说那句话?蔚先生将咖啡放下,转头看过来的眼神凝重,有关你的事,显然他是知道的,你的助理似乎也知道。只有我不能知道吗? 果不其然。 蔚先生纠结的点不是我没有告诉他,而是我告诉了健哥和小戴,却和他们两人商量是否要瞒着他。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向他解释,健哥之所以那么说,是怕这些工作上的小事占用了蔚先生的时间,不想让你费心。 蔚先生闻言,拿起咖啡捧在手中。 他说话的语气又有些发闷:为什么说是小事? 我: 我一时间看不出他在意的点。 看来是我这段时间将重心放在了工作上,没有及时揣摩金主情绪,所以近来才越来越摸不清蔚先生的心思。 这是我的失职。 思及此,我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简单梳理了我和胡泽良之间的事,将其告知了蔚先生。 在这过程中,蔚先生的目光始终与我对视,因此,我清楚看到了他的眼神逐渐凝重的过程。我虽然没有见过他真正发怒的样子,但只看他眼底深沉的墨绿色,就知道他此时正震怒不已。 更何况他握着杯柄的手绷紧了,指节微微发白。 咚 他将杯子用力放在桌子上,却没有说话。 这咖啡还没喝几口,就被他来来回回拿起放下,最后还洒了些出来。可惜这回糖和奶,应该刚好是蔚先生最喜欢的量。 其实没什么大事。我便劝蔚先生,胡泽良就是逞一逞嘴上的痛快,不敢真做出什么事来。健哥已经准备联系一屿的公关团队,向对方施压,等到下次再见面,他就不会再这么嚣张了。 他仍旧不言不语,面色难看,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挽起我的袖子检查起来。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我无可奈何地笑:蔚先生,胡泽良没有碰到我,我们也没来得及打起来。 没来得及?他不苟言笑,神情严肃地问我,他还想跟你打架? 我霎时无言。 趁我不知道如何作答的时候,蔚先生将我里外仔细检查了一遍。他垂首敛眸的认真模样,像个操心自家孩子在外闯祸的老父亲。 因为这忽然浮现在脑海中的比喻,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皱眉:笑什么? 我抿唇,却没有控制住眉眼的弧度。 没事。 确认我没事,蔚先生将我的衣服整理好,认真嘱咐说:胡泽良是吗?我记住了。以后再遇到这种晦气东西,不需要给他面子,也别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你直接走人就行,我们回头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如果换成其他人这么讲,只会让人觉得他在说大话,但这话出自蔚先生之口,没有人会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我本没想麻烦他,免得将事情闹大之后,一屿娱乐不好收场。可既然他已经知道且还有点上心,想必公司会有好的解决办法。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需要配合公司安排就好。 于是我点了点头。 听蔚先生的。 他面色终于好了一些,问我:回家吗? 嗯。我说,回家。 从公司回到家中的路上,健哥给我发了一连串的消息。 他先是道了歉,说因为自己不够谨慎,没有发现蔚先生走到了办公室门外,自顾自问出了那样话,才惹了蔚先生怒火。 接着又关切地连续询问和叮嘱。 何枝,蔚总没有迁怒你吧? 蔚总单独和你说了什么? 如果蔚总动怒了的话,千万不要和他吵架,就说是我和公关团队认为这么处理比较合适,你就是听我的安排而已。 小戴也发来几句询问,只问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我先回复了小戴,告知她不必操心太多,专心准备接下来的工作就可以。然后点开和健哥的对话框,告诉他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健哥:蔚总没有生气吗? 我回复:不算生气。 健哥: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你们因为这件事吵起来呢,你都不知道,上次蒙顶娱乐那个张乐明就和他们的管理层发生了争执,后果惨得很 我只说:别害怕,我不会和蔚先生吵架。 两个人普通相处可以吵架,利益相关也可以吵架,但我没有立场和蔚先生吵架。况且退一步来讲,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次的事的确是我们想要隐瞒在先,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硬气可言。 过了好一会儿,健哥才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你就是太懂得分寸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这话似曾相识,一年多年黄争鸣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他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就是不会使小性子,才在即使跟的人是蔚盛礼的情况下,也没有拿到滔天的好处。 我不禁好笑。 如今我从一屿和蔚先生那里得到的,在他们眼中还不算是滔天的好处吗? 也难怪。 说到底我只是个普通人。 先不论其他,只说入行这三年多,我看过太多怀抱梦想的人在前进路上无疾而终,暗淡退圈。僧多粥少的大环境下,新人的机会越来越少,公司却给我了许多可供选择的资源。 对我而言,早就已经足够了。 蔚先生正开着车,忽然扭头看了我一眼,问:又笑什么? 笑健哥。他以为你生气了,怕我们吵架,所以劝了我几句。我继续说,我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我们不会吵架。 蔚先生闻言,认真思索了片刻:我们确实没吵过架。 嗯。我笑,一次也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蔚先生忽然勾起了唇角,心情似乎不错。 因为我们感情好。 第23章 宣传 临近年底,各行各业有的清闲,有的繁忙。对于娱乐公司而言,年底无疑是忙碌的,先不论年底的总结,只说各路艺人需要参加的晚会和节目,便已经将这段时间挤得满满当当。 一屿内部都紧张了起来。 蔚先生不仅要管理一屿娱乐,手下还有一个更为庞大的盛时公司,忙碌的程度可想而知。 但就是这样,他仍让我不要担心,说胡泽良的事交给他来解决。 我以为他说的解决,是指让一屿的人和胡泽良所在的经纪公司沟通,避免日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未曾想他的处理方式,比我想象中来的简单粗暴。 蔚先生直接在圈里放话,说要封杀胡泽良。 从健哥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我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前往邻省参加电影的宣传工作,正在利用闲暇时间翻看演技方面的书籍。 我看向健哥。 他告诉我,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蔚先生就将他和一堆人叫出来开了个会。 整个会议过程,蔚先生都是十分愤怒的状态,没有一个人敢触他的霉头。公司团队只有按照他的指示去做,迅速列出了一系列的解决办法,一个比一个强硬。 蔚总究竟为什么发了这么大的火,一干员工不得而知。但是他们知道,蔚总说要封杀谁,哪怕没有任何原因,对方都别想能安稳度过这个年。健哥的描述十分清晰,而且这些年胡泽良的黑料不少,只不过都被他们公司的公关拦了下来而已,蔚总一旦动了真格,他的经纪公司根本招架不住。 在家的时候,我碰见过一两次蔚先生和公司管理层开会。虽然那场景看起来挺严肃,但是也不至于到让人害怕的地步,可听健哥描述,他似乎现在还心有余悸。 我问:结果呢? 结果?结果蔚先生都不满意,然后选了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健哥比了个手刀,让对方消失在自己视野范围内。 蔚先生竟然这么生气 但在这一刻,我明白了普通人和权势者的悬殊,他真的有定夺人未来的能力,无论是好的、亦或者是坏的。 我点头:事情我大概知道了。 实话实说,我觉得有点过了。健哥皱眉,毕竟胡泽良还什么都没有做,我们这么做,无疑是不给他所在的经纪公司面子。 我没有说话。 谁都有可以说蔚先生做的过分,但我不行因为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 人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能理解健哥在意的地方,他并非是认为蔚先生对胡泽良的制裁过分,只是觉得为了一个胡泽良,得罪另一个娱乐公司不划算。毕竟生意场上向来是和气生财,如今的娱乐圈其实就是资本的棋子,竞争有,敌对有,但为了利益,很难有完全撕破脸的时候。 但我相信蔚先生。 从我认识蔚先生以来,他就一直是个沉稳可靠、眼光长远的人,意气用事这四个字不会发生在他身上。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就必然考虑到了方方面面,不会将一屿置于被动的境地。 胡泽良的事不会这么简单就了结,其中牵扯的事情实在太多。 因而,我又问了健哥一些问题:陈导和制片人呢,他们会同意吗? 正常来讲,主演被封杀,一定会对电影有极大影响。 《全程通牒》是陈导推出的贺岁片,投资、拍摄都是废了大力气的,肯定不能耽搁。要是电影还在筹备阶段倒也罢了,还能更换演员将损失降到最低,但是现在拍摄部分早就完成,后期制作也进入尾声,就连上映时间都敲定了,却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导演和制片方肯定是最心急如焚的人。 如果因为我和胡泽良的事,影响到了电影的宣传、上映和排片,那么就算最先挑事的人不是我,我也自觉罪责深重,愧对于陈林导演的看重和指导。 别担心,这就是公司团队要解决的问题了。健哥解释,蔚总说《全程通牒》有你参演,虽然只是男三,但也要好好上映。他找人和陈林沟通过了,要完全封杀胡泽良的话,肯定是在电影排片结束后,绝不会影响电影本身。 陈导怎么说? 陈导说只要不影响电影,他不会干涉蔚总的决定,还会岔开你和胡泽良的宣传时间,尽量让他少出现在你面前。 我若有所思。 看来需要给陈导道个歉。 还要向蔚先生道谢,明明是年底最忙的时候,却因为我个人的事情,让本就忙碌公司团队增加了额外的工作。 想到这里,我拿出手机,点开与蔚先生的对话框。 这些天蔚先生忙到几乎是住在了公司,我虽难得没往年那么多的工作,却总有些细碎事需要上心,所以我们没怎么见过面。聊天软件中的上一次谈话,还停留在今早两人互道早上好。 思考了片刻,我编辑下一行字。 蔚先生,还忙吗?之前的事麻烦你了。 消息发送成功后,我想了想,又发送了一个微笑的颜文字过去。 小戴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最喜欢添加一些可爱奇怪的图片和颜文字。她说这能让接收消息的双方都感到心情愉悦,能表达各种心绪,比如她给我发的时候,就总是高兴的。 蔚先生究竟会不会觉得高兴,我暂且不得而知。 他白日应该很忙,不一定看得到消息。 在做什么? 健哥问我。 给蔚先生发消息。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向他道谢。 是该谢谢蔚总。健哥神色复杂,胡泽良勉强算他们公司的一哥了,他好不容易混到现在这地步,他们公司正指着他呢,结果前途说没就没了,他们肯定接受不了。毕竟不是咱们自己公司旗下的艺人,蔚总给他下绊子是很轻易的事,但要将他完全封杀,需要花费一点钱财人脉。 说到这里,健哥停顿了片刻,忽然问我:这些蔚总跟你说过吗? 我摇头:没有。 恋耽美 ——(17) 何枝,我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有误。健哥的语气有些犹豫,蔚总待你或许是有真心的。 健哥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半点都不像当年的他。 因为他的话,我怔愣片刻,幸好及时清醒了过来。 那健哥认为,这真心会真到什么程度呢?我分外平静,心间曾有雾,不知不觉间凝成了冰,到承认喜欢我的程度?还是到愿意光明正大和我在一起的程度? 健哥沉默。 我笑了。 看吧,大家都这么想一定不会。 健哥,你曾经告诉过我,不要从地位悬殊的人身上找认同,更不要轻易托付情感,这些我都同意。所以这两年以来,我始终在自省、时常自我审视,好认清自己的位置。 蔚先生有喜欢的人单单这一点,就能让我始终保持冷静和清醒。 更遑论,他从未说过任何类似喜欢、承诺的话。哪怕是会错意,总也要有个依据才行。 一切妄断都是无根浮萍,经不起推敲。 说到底,蔚先生之所以对我好,是因为他原本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没有其他多余的缘由。 自作多情往往伤人伤己,实在不可取。 健哥默然片刻,而后重重点头:你是对的。 就在这时,小戴走了进来。 她手中拉着好几个行李箱,扬声喊道:吱吱哥,吱吱哥!咱们该出发去机场了! 我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免得她绊倒,说:是该出发了。 健哥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他长臂一挥: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儿,忙过这阵电影的宣传,你们就可以放假休息了。 听到可以放假,小戴欢呼了一声,说:哇!一提起年假,我就又激动又伤心。 健哥乐了:你说自己激动我还可以理解,但你伤心个什么劲儿? 小戴理所应当道:当然是因为如果放假的话,我就有一周多的时间都见不到吱吱哥了啊! 不至于。我摇了摇头,一周而已。 就算是平时工作的时候,她也不是天天跟我待在一起的,一周时间不算长。 当然至于了!感觉根本不一样,因为过年意义非比寻常啊。小戴坚持自己的观点,她拇指和食指夹成一条缝,只要跨年夜的晚上不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周、一天、甚至只有这么一点的时间,等再见面的时候,都会觉得好像过了一年一样漫长。 我习惯了一个人过年,无趣偶尔有,很少觉得漫长。 这么看来,小戴骨子里是个浪漫的人。 行了,就你奇奇怪怪的歪理最多。健哥笑得没脾气,损了她两句,赶紧出发吧,别再像你刚来的时候一样,连时间都弄错。 小戴立刻正经地敬了个礼:遵命! 我们便乘坐保姆车,前往机场。 要去的城市不远,乘坐飞机只需两个小时左右。 剧组的人定好了酒店的位置和时间,但都是单独前往。好巧不巧,我和陈林导演乘坐了同一时刻的航班,在候机室等待的时候碰了面。 陈导一见到我,眼睛立时亮了下。 他挥手朝我招呼说:何枝,来,来这儿。 我点头,向他走了过去:陈导,下午好。 下午好,最近怎么样?陈导说着客套话,听张铭说,他的新戏已经选定你做男主了? 是。我说,承蒙张导厚爱。 陈导哈哈大笑几声:你太谦虚了,张铭跟我好一顿夸,只差没把我很看好何枝几个字贴在脸上了。他这个人特别离谱,脾气又乖张,日后你在他手下拍一段时间的戏就知道了。 他十分健谈,和我天南海北聊了许久。 寒暄了一番后,我斟酌着开口:陈导,关于胡泽良的事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陈导摆手打断了我的话,听说是胡泽良做了惹怒你的事,一屿高层才有了这么大的动静?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会对你有偏见和误解。至于胡泽良,这回就算了,从下一回开始,我会错开你们两人参与宣传的时间。这次一屿的态度很强硬,就算接下来的宣传你和他碰到了,他应该也不敢往你跟前凑了。 他语气轻松,似乎心无芥蒂。 谢谢陈导理解。我说,很抱歉,给您的电影带来了困扰。 道歉的诚意你们公司已经给过了,我也说了,只要不影响我的电影就行。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但要说有没有困扰,那肯定多少是有点的。 我听懂了他的画外音,顺着他的意思说:这回,算我欠陈导一个人情。 他看着我笑:就等你这句话了。 陈导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之后我有个剧,想让你帮忙客串个角色,戏份不多,但是个反派,露面五分钟就死的那种。 可以。我应了下来,陈导需要的时候,直接联系健哥就行,我跟他打声招呼。 友情客串并不是多难的要求,就算不做人情,以陈导的人脉也不缺客串的演员。他若是需要,我无偿做客串也没什么,但他却说这是人情,实则是想告诉我胡泽良的事不值一提。 哈哈哈哈!爽快!陈导笑说,还有一会儿才登机,来,我给你讲讲下部戏那个反派的戏份。 好。 每个导演都很喜欢讲戏,陈导也不例外。 他没有讲其他剧情,只说这位反派短短几分钟背后的人生和动机,然后又讲导演和演员的关系,断断续续说了很久。直到登机后发现人不多,他还和我旁边的人换了位置,坐在我旁边继续讲。 尽管没什么上下文和其他人的联系,我仍旧听得津津有味。 这角色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反派,因为执念犯了罪,然后自杀。按照陈导的话来讲,他在整部电影只出现了几分钟,但却贯穿了整条故事线,所有人都在找他,但所有人都没有找到他。 最后,陈导问我:怎么样,就算不知道大致剧情,是不是都很觉得很好奇,很有趣?这就是角色的魅力,演技其实也是一样的。 是说演技也不需要结合上下文吗?我说,我大概能理解,如果演得足够好,哪怕只是一个片段,一个回眸,都能让人共情。 看到陈导投过来期待的眼神,我继续说:所以不必说什么观众不了解人设,不了解剧情,所以无法与角色共情。剧情是为了观众理解人物,当演员成功演绎一个角色,他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是那个剧中的人,都能牵动人心。 这是我认为的演技。 陈导笑了:你每次说自己大概理解,其实都理解的特别透彻。 陈导过誉了。 没什么过誉不过誉,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青年演员。陈导再次重复了一遍,我的新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拍,但我们可说好了,到时候不管你混得怎么样,都要给我来客串的。 我颔首:一言为定。 陈导这才满意了。 抵达邻省的城市之后,剧组的人便开始了忙碌的宣传工作。宣传的工作排得一如既往的满,既要接受一些采访,还要参加当地电视台的节目。 来到落脚的地方,我没有看到胡泽良,接受采访的人只有陶诗、柳暄,以及饰演女二的演员。 当天下午接受了两个小采访之后,众人回到了酒店歇脚,好参加第二天的节目录制。那档节目的录制在摄影棚中进行,是主要以访谈为主的节目,可能要做一些小游戏。 晚餐后,我来到了陈导门前,敲响了他的门。 陈导开了门迎我进去,边走边笑说:我就知道你还会来找我。 彼此心知肚明,我便也没有含蓄,开门见山地问:陈导说从下一次的宣传开始,会从中调节,让我和胡泽良岔开时间,我能了解一下具体的安排吗? 来。陈导招来他的助理,拿一张前两天改过的行程单来。 他的助理依言,递给我一张行程单。 我接过,细细看过后,告诉陈导:我认为需要改。 他静静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等待我接下来的话。 于是我继续说:应该让胡泽良多露面。 行程单上,胡泽良的露面次数不仅少于女主演陶诗,甚至少于我和其他两名配角。男主演的出现次数比配角们还低,这对于一个没上映的电影来说,并不合理。 有心人只要一想,就会发现有问题。 先不论观众发现这一点后,会继续深挖出些什么来,只说他们将重点放在了电影之外的八卦,而非电影本身,就辜负了陈导的团队和演员们耗时这么长时间拍摄的影片。 我不知别人怎么想,但我要对自己演得每一部电影、每一个角色负责,哪怕在剧中我不过是个仅露过几面的配角。 陈导笑问:原因呢? 我只说:其实陈导心里都明白。 的确。男一频频缺席电影宣传,这对电影本身来说不是好事。陈导拿走了我手中的行程表,我虽然拍的是商业片,需要适度的营销,但不需要这种引起争议、搞噱头的营销,容易反噬。 电影究竟如何最终还是靠口碑决定。 你说的没错。陈导又向助手要了一张行程表,其实刚刚那张是被否决了的行程表,这张最后确定了的。 我接过表格,忍不住问了一句:否决? 被谁? 陈导回答:被你们一屿的蔚总。 这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看着那张表格,出了片刻神。 陈导解释:在《全程通牒》的宣传期间一味地压着胡泽良,不让他参加节目,不仅对电影没有益处,也可能为你带来负面影响。不然到时候肯定有人说为什么一部电影,男二男三都比男主出场率高,是不是有黑幕?,营销号黑起你来可就有理有据了。 当然,你们一屿有手段,其实不用怕这点激不起风浪的谣言。但蔚总不同意,他不允许你背负这个黑点。 但蔚总不同意。 陈导说这句话时,我仿佛能看到蔚先生板着脸冷着眸,目光扫过来的模样。 关于陈导说的负面影响,我其实也想到了,网络发达娱乐至死的时代,媒体捕风捉影的能力十分了得,稍微一发酵,就是一出大新闻。 在这样的前提下,我在意的更多是电影的宣传、票房和口碑。 蔚先生却在担心我。 我说:谢谢陈导告诉我这些。 都是小事。陈导说,这次宣传本来是没有胡泽良的,但是小采访也就算了,大型节目男主也不在现场,难免让人瞎想,所以明天他还是会来。何枝,你仔细看表格。 闻言,我低下头认真审视起行程表。 新的表格中,我只需要参加明天和四天后的宣传工作,工作量比原来少了太多。 最后的决定是电影宣传减少你的出场,希望你能体谅。陈导解释,其实原本也不需要你陪着跑那么多通告的,主要是我看好你,所以想带带你而已。现在我都有点后悔了,如果不是我非要拉着你参加宣传活动,胡泽良没机会冒犯你。 我理解,不是陈导的问题。我说,这部电影的核心原本就不是我。 你理解就好,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陈导迟疑了一下,至于明天你就忍一忍,胡泽良最近自顾不暇,应该没能力找你的事。 没事。我没有将胡泽良放在心上,我只负责配合电影宣传,不管其他。 好,你很好。陈导连连点头,笑得牙不见眼,一定要保持这个性子。 我又和陈导聊了几句,就离开了他的房间。 我沿着走廊往自己居住的房间走去,拐过走廊一角,忽然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来人比我矮一点,我低头看向他。 柳暄,有事吗? 来人正是柳暄,《全程通牒》里面男二的饰演者。 我们两人没什么对手戏,偶尔遇到时,他总对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所以我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几次宣传时他都站在我身旁,我们却未曾交流过,私下更是没有任何交集,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这次,他忽然拦住我,大概率来者不善。 柳暄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一双丹凤眼上下扫了我一眼。 我不动,任他打量。 良久,柳暄说:何枝哥,聊聊? 我记得柳暄的年龄不大,似乎才二十一二的样子,喊我哥并没有错处。但我不太喜欢他叫我时的语气,轻佻黏腻,透着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审视。 他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屑,但是表演痕迹太重,略显拙劣,让人一眼就能看到恶念。 我面不改色,问他:你想聊什么? 我听良哥说,他惹怒了一屿的高层,电影上映结束后就会被人整治。柳暄蹙眉,这事儿似乎和你有关?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而且看情况,他似乎没有弄清楚前因后果,就来为胡泽良打抱不平。 也可能他知道前因后果,仍旧为胡泽良愤愤不平。 我劝他:与你无关的事,最好不要插手。 说完,便绕过他往前走去。 你什么意思?柳暄声调上扬,在我身后喊道,你们一屿娱乐的艺人都这么横吗? 恋耽美 ——(18) 他语调称得上阴阳怪气,应该是想惹怒我。 我只觉得好笑,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回走。时间珍贵,不该浪费在他身上。 柳暄又扬声说:不是我非要跟你说话,是良哥说有事想跟你说清楚,让我帮忙拦住你,他马上就到酒店了! 我充耳不闻,一步未停。 然而到底慢一步,没有避开不想见的人。 叮 电影抵达层数的声音响起,走廊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道人影阻在了我面前。 果然是胡泽良。 我漠然看向他。 不过几天的时间没见,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下青黑一片,唇边的胡茬未剃干净,没有经过精细打理的头发杂乱得贴着头皮,半点没有往日的光鲜。 胡泽良开口,声音格外沙哑:何枝。 柳暄走了过来,他显然也被胡泽良这狼狈的模样惊到。 他盯着对方看了半晌,才喃喃地说:良哥?你来了,我刚刚差点没有拦住何枝哥,他根本不听人说话的 用的是控诉的语气。 胡泽良霎时间瞪大了眼,死死盯着柳暄。 柳暄被骇了一跳:怎怎么了? 胡泽良深吸了一口气:我让你帮忙拦住何枝,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你回去吧,我和何枝单独聊。 柳暄闻言表情委屈,接连看了胡泽良几眼,似乎在等待他的安慰。但胡泽良自己都顾不上,哪有时间顾及他的情绪。 半晌无人理会,他愤然离开了这里。 这两个人,自顾自在那里说了半天,却根本没有人问过我是否愿意和他们聊聊。我忽然记起,胡泽良先前提到过,承认他和柳暄在片场时曾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果然是同类相吸。 胡泽良再度看向我,扯出一抹笑:何枝,我们之间有点误会,其实那天我说的都是玩笑话,绝对没别的意思。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详细解释一下,能给我点时间吗? 不好意思。我平静道,没有时间。 何枝,别这样 胡泽良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伸出手来想要拉我的胳膊。 我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却猛地撞上了人,脚下顿时踉跄了一步。 与此同时,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肩膀,稳住了我的身形;另一只手臂从我身后探出,狠狠打开了胡泽良意图伸过来的手。 我侧眸,清楚地看到了那人手腕上的奇楠香串珠和我手上的别无二致。 因此我没有挣扎。 一道隐含怒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质问胡泽良:你在做什么? 蔚蔚总。胡泽良动作僵住,我和何枝有点误会,就是想跟他解释清楚 误会?蔚先生轻嗤一声,嗓音极冷,滚。 胡泽良嗫嚅片刻,没说出来话,也没有动身。 蔚先生再度开口。 别再让我说第二次。 我丝毫不怀疑,如果胡泽良无视蔚先生的话继续待在这里,他甚至会失去为《全程通牒》宣传的机会。 胡泽良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转眼之间,他坚毅的面容肉眼可见的又憔悴了几分。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眼中有绝望,还有些纷乱复杂的难言情绪。 何枝。 我与他对视。 对不起。胡泽良说用苍老了几分声音缓缓说道,其实,最开始我是认真的。 这一句话,他说得意外的言语真挚。 他口中的最开始,可能是指他拍戏时传授我经验的时候,也可能是后来杀青宴上他打探我心意的时候。 但都不重要了。 从他用毫无尊重可言的话贬低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连普通的同事都不算了。 胡泽良转身离开的刹那,蔚先生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忽然轻微地卷曲了一下,他的动作幅度不大,却极富力量。我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以为他要朝胡泽良动手,下意识抬手覆住了他的手背。 在这里发生冲突并不合适。 刚刚覆上去,我就忍不住想笑。 蔚先生为了我打架? 未免太过荒谬。 一定是他最近帮我处理了太多麻烦,所以才让我对他产生了这样的误解。 我顺势转过身,抬眼看他:蔚先生怎么过来了? 蔚先生眼底的怒气还未消散,他仿佛泄愤般转动我手腕上的串珠:我跟戴玥要了你的房间门卡,等了半天你都没回来。听她说你去找陈林了,我就给陈林打了电话,但他说你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 一本正经的碎碎念后,他不忘回答我的问题 明天是小年夜。 因为是小年夜,所以才过来吗? 我一阵恍然。 年关果然将近。 那春天也快要到了吧。 第24章 酒店 我和蔚先生回了酒店的房间。 开灯,关门。 酒店房间的窗帘敞开着,想来是蔚先生拉开的。 我走过去,想拉上窗帘,等到站在三十几层的落地窗前,却忽然想静静观赏起窗外的景色。夜色降临之后的城市灯火辉煌,一眼望去便是车水马龙生生不息的景象,无数流动闪烁的光点连成了斑斓的线,渺小的、看不清面容的人在道路中穿梭。 所有人都看起来分外忙碌。 蔚先生来到我的身后,从背后环住我。 不消片刻,我呼吸间便全是他身上男士香水的气息,明明闻起来清淡无比,却分外强横地裹挟着他体温的燥热温度,缓缓将我包围。 密不透风。 他贴近我,我能感觉到,有不可言说的欲望正在生根。是熟透了的侵占欲,无限放纵从心所欲地膨胀,渴望碰撞和纠缠,将空气捣弄出黏腻的香。 可蔚先生没有进一步动作,他甚至没有亲吻我。 我问他:明天要留下吗? 嗯。蔚先生点头,后天和你一起回北城。 陈导的计划就是明天参加节目,后天早上回北城。因为那档访谈节目预计要拍摄到晚上十一二点,如果没有急事,第二天再走比较好。 用陈导的话来说马上过年了,别因为来回奔波拖垮了身子。 我的确无事,再加上前几天蔚先生忙得见不到人,我不必非要待在家里,于是选择在后天早上回程。 说起来,对我和蔚先生而言,小年夜并不是需要团圆庆贺的日子。回顾往年,我和他从没有为这天空出时间,特地见过面。 他的到来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 蔚先生的手臂环在我腰前,他手腕上的串珠从西装袖口露出来,其中有几颗珠子莫得分外圆润,一看便是历经过时光。从前我只知道蔚先生时常戴着这串奇楠香,却没有仔细观察过,因为那样显得不太礼貌。 因此,我印象中的珠子毫无差别。 如今留心一看,才发现珠子在细致之处是有些不同的。 我抬手搭了上去,学着蔚先生的样子,轻轻转动那几颗珠子,试图寻找他时常这么做的原因。 他没有阻止,任我动作。 良久,蔚先生声音带着满足的笑,启唇问说:好玩吗? 我侧过头,与他对视,然后坦诚摇了摇头。 我仍旧没有理解他的乐趣所在。 蔚先生: 他仿佛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都被我堵了回去,眼底有些委屈的神色,这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出息了,何枝。 都敢逗弄金主了。 大概是因为想到了春天吗? 我整了整神色,问他:蔚先生平时玩珠子的乐趣是什么? 闻言,他转起我手上的珠子,告诉我:看着高兴。 高兴? 嗯。蔚先生没有多说,转而问我,今天很忙吗?你一直没有回我的消息。 听到他询问,我才想起来出发去机场前,我曾给他发了消息。当时他可能太忙碌,没有回复,后来我的手机一直放在小戴那里,没有再腾出时间来看消息。 抱歉,我还没来得及看。 小戴将我的手机放在了房间里的桌子上,就在窗边不远处,一转头就能看见。但是蔚先生没有松开手,放我去拿手机的意思。 没事。他说,回头再看。 我点头。 蔚先生人都在这里,消息自然也不必回复。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开口说:其实我给你发了几个表情包。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表情包? 网上找的。他粗略地描述,猫、兔子、猪什么的,看起来比较开心的表情包。 或许是我想象力欠缺,单听蔚先生这么讲解,实在想象不出来那图片是什么样子。然而与之相对,其实我更好奇他为什么忽然发这些给我。 不等我询问,他就先一步启唇说:你今天问我忙吗,还给我发送了微笑的颜文字,为什么?平时你不会发这么消息。 刹那间,我也明白了他发送图片的含义原来是礼尚往来。 我们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十分单调,忽然有天发送了不同于简单文字的信息,竟会让彼此都觉得非比寻常,猜测对方是否事出有因。 今天健哥跟我说了胡泽良的事,麻烦蔚先生了,问忙不忙是想向你道谢。我向他解释说,至于表情符号,听说加上之后会显得真诚,让对方心情愉悦。 现在看来,蔚先生心情不见得愉悦,但一定有疑惑。 他语气认真地问:只是这样? 闻言,我当自己遗漏了什么,谨慎回忆片刻,确定再无其他。 于是我迟疑地问:蔚先生是指? 我以为是因为蔚先生垂眸,睫毛下掩,这几天没见面,你其实有点儿想我。 我: 我本来想明天过来。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其实,是我想你。 我默然。 蔚先生的话中意十分明了,清楚到让我以为自己的理解出了问题,也让我心底有了些难以明说的怀疑。 他是为了见我而来。 但是,为什么呢。 我说:我也经常想到蔚先生。 他语调霎时不再失落,尾音有显而易见的愉悦。 真的? 真的。 时常会想到。 我和蔚先生相拥而眠。 次日,用过早餐后,蔚先生在酒店套间的小书房里处理工作,小戴过来帮我记录最新的体重。 这是应健哥的要求。 经过一段时间的饮食控制,我的体重稳步下降,原先锻炼出来的一层肌肉也变得柔软了些。离张导的要求又近了一点,就算是直接用眼来看,也能看出身形比原先多了几分单薄消瘦。 今天也达标了。小戴记下数字,说,哎,正主太争气了,我压力很大。 我笑她:你压力大什么。 小戴哭丧着脸:我不配做你的粉丝!我减肥都越减越肥! 你这样很好,很健康。我说,没必要减。 吱吱哥也觉得我这样很好吧?我就说嘛!但是我妈非说我工作之后胖了,让我好好审视一下我自己 小戴嘟嘟囔囔的抱怨说到一半,瞬间噤了声。 我转身,果然看见蔚先生从小书房走了出来。 他说:准备出发了吗? 蔚先生一起去? 我一会儿就要去电视台,化妆、对台本、走流程,然后开始正式的节目录制。我时常录制访谈类的节目和采访,但在蔚先生面前还是第一次。 同样,他也没怎么见过我演戏时的样子。 蔚先生点头:嗯。 不耽误工作吗? 不会,重要的事已经提前处理好了。 第25章 合法 蔚先生来得突然,猝不及防不仅仅是我。 早上在电视台碰到了陈导,他还笑呵呵地说:我昨天接到蔚总询问的电话后,就跟节目组还有台长打过招呼了,告诉他们蔚总过来了。他们吓了一跳,还想着要不要邀请你吃个饭,结果蔚总转眼就直接来电视台了。 蔚先生朝他点了点头:昨天谢谢陈导。 谢什么,蔚总太客气了,不过是提一嘴的事。陈导说,其实我也很担心何枝。 一番客套过后,电视台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过来引我们去休息室。 其中一名工作人员面对我的时候格外谨慎,将我们引向了另一个方向可我昨天记得流程上写着,我该和其他几名演员公用休息室。 现在临时改变,一定是因为蔚先生的缘故。 陈导也知道休息室的事,但他什么都没有问,只看着我挥了挥手,笑说:待会儿见。 我颔首:待会儿见。 节目组竟专门给我们腾出了一小间休息室。 在休息室待了没一会儿,台长出面,说要请蔚先生聊聊。 蔚先生这次只身前来,身边没有助理跟随,台长出面邀请,人情往来间还是要给些面子的,于是便答应了。 他离开后,跟在我身后大气不敢喘的小戴这才嘀咕道:吱吱哥,刚刚节目组跟我说,还要给你重新找个化妆师呢,我们本来是和柳暄共用一位妆发老师的蔚总面子真大啊。 等到定好了妆、对完了台本,跟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大致走过一遍流程之后,蔚先生才回来。 恋耽美 ——(19) 他问:要开始了吗? 嗯,该往台上走了。我说,蔚先生要看吗?采访可能会有点无聊。 不会,听你回答他们问题很有趣。 我讶异:蔚先生看过我的采访? 他理所当然地点头。 准备录制节目的时候,我发现蔚先生坐在了最前排,周围都是现场的工作人员。我只要一望向观众席,就能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他的视线。 蔚先生的行为太过明目张胆,这在过去是没有的事。 他以前偶尔来探班,虽然也不会刻意遮掩,但也绝不张扬,往往只要导演和制片方知道,不会被很多人见到。因此,这两年参演了几部戏,圈里知道我和他关系的人并不多。 最近这段时间,他就像是解开了什么束缚一样,突然高调许多。 这让我开始怀疑,去年年末自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是不是为时过早了点? 台上,胡泽良和陶诗作为男女主演,坐在最中间。胡泽良化妆之后的脸虽然少了几分憔悴,但多少还是能看出一丝疲惫,陶诗倒是状态很好的样子。 根据位置安排,我再次坐在了柳暄旁边,他身形似乎僵硬了一下。 没过两秒,他就忽然转过头来,笑的分外友好亲切。他演技最好的时候,可能就是现在,仿佛我们真的有多亲密。 何枝哥,你来了? 我抬眼看他,应了一声:嗯。 自拍摄《全程通牒》以来,这是柳暄第一次同我打招呼,没有阴阳怪气,态度也不再趾高气扬。如果昨晚发生的事并非幻觉,我记得他昨天拦住我的时候,还是咄咄逼人的语气。 节目马上就要正式开始录制,一应设施都在准备当中,场上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帮助嘉宾佩戴调试领夹上收音的麦。 我和柳暄还没有佩戴收音的设备。 他便扬着灿烂的笑脸,低声说:我刚刚看到盛时的蔚总了,他在观众席呢,你们关系真好。 我没有接话。 听说节目组专门为何枝哥腾出来了一个休息室?柳暄继续自顾自地说,真羡慕啊,背靠大树就是好乘凉,比我可厉害多了。 我忍不住摇头。 人不能总想寻找依托,这个世界上,哪里会存在什么永远供人乘凉的树。 但看他表情古怪,大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开口打断了他。 羡慕吗?我转头,朝他礼貌地笑了笑,看来你对自己背后的人并不满意,需要我帮你传达吗? 柳暄: 他终于不再和我搭话。 录制正式开始。 蔚先生坐在观众席上,节目组的许多人都有些紧张,在场的知情人士都有意无意打量着我。几位主持人刻意给我加了许多戏,时不时就要cue我一下;摄影师同样,即便台本上没有我的名字,也要给我镜头。 按照流程,主持人中间要问嘉宾几个问题。 轮到我的时候,都是些中规中矩的问题,早上对台本时也都走过流程,十分好答。回答完与剧组相关的之后,女主持人却梁梦梦看了我一眼,唇角扬起一道戏谑的笑:接下来,就是何枝的粉丝们,最关心的私人情感问题! 哇哦~ 其他两位主持人发出格外夸张的起哄声。 底下的观众也激动地鼓掌欢呼起来,场面一度十分热烈。 这和台本上写的有些出入。 台本上原本写的也是私人问题,但都是拍戏结束后最喜欢做什么之类的问题,和情感无关。不过作为演员,时常需要接受各种各样的采访,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问及感情上的问题。往常回答这种问题,只挑能说的应付过去就是,没什么可慌乱的。 梁梦梦问:第一个问题你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 话刚说出口,她脸色就微微变了变,眼神不经意间扫了观众席一眼。 因为节目组导演在下面举起了牌子,上面写着梁梦梦你看错问题了!! 事已至此,只好继续聊下去,或者将话题匆匆结束,后期的时候再减掉。梁梦梦朝我投来歉意的眼神,我冲她点点头,表示没什么大不了。 这个其实问题不难,直接否认没有过初恋就好,正要回答之际,一阵强烈的视线定在了我的身上。 不必看,我也知道是蔚先生在看我。 他好像很在意这个答案。 想起蔚先生最近的不同,以及他待我时的真诚和尊重,我忽然觉得全盘否认并不合适。明明我们只是单纯的金钱关系,可一旦开口否认,就像否认了他一样。 于是我说:学生时代忙着学习,没什么时间谈恋爱。 却不提学生时代后。 梁梦梦显然想尽快结束这个问题:看来何枝还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那还要继续问吗? 下面的观众高呼:问!! 梁梦梦眼神在台本上转了一圈,似乎在挑选合适的问题。 柳暄忽然笑盈盈地问:第二个问题呢?我和何枝哥的粉丝们都快期待死了,是不是呀?! 观众又是齐声道:是!! 梁梦梦隐晦地斜了他一眼,转头对我说:这不就来了,第二个问题你在情感上是容易被感动的人吗? 男主持阳乐天帮着打圆场:何枝一看就不像会被感动的人,他像那种就算你求爷爷告奶奶,他都不会看你一眼的校园高冷男神! 另一名男主持捧哏:对对对!就是那种高岭之花的感觉。 我朝着镜头笑了笑,说:我其实是个会被人感动的人,只是方式很重要。 梁梦梦问:方式? 对。我解释,因为大部分人的感动,都是自我感动。 大学的时候,我曾遇到过一位追求者,不顾我的不喜,每天持之以恒等我下课,甚至找人堵在我的宿舍楼下。最后他起哄告白,被拒后又喝得烂醉,问他这么多深情,我为什么不感动。 我实在没办法感动,他的行为险些耽误了我一份家教的工作。 梁梦梦:什么样的,才不算自我感动呢? 要尊重。我说,思考对方的立场。 中途休息,停停录录,忙到了晚上十一点,录制终于结束。 收场卸妆回到酒店时,已经快到夜里十二点。 我问蔚先生:累吗? 他全程都在,我看着都替他疲惫。中间休息的时候,我让他先回酒店,他却拒绝了。 不累。蔚先生摇头,你呢?一直在说话,后面还要做游戏,肯定比我累。 我也还好。 这档节目只在棚内进行,除了小游戏外也没有什么激烈的运动,对我而言录制强度不大。 疲惫是有点,但不会难受。 要吃点夜宵吗?我让提前小戴去买了一点食材,既然要过小年夜,我们可以有点氛围。我看了眼时间,对蔚先生笑说,再不赶紧庆祝,就要第二天了。 蔚先生因为小年夜特地赶来,却陪我录制了一天的节目,不能让他败兴而归,正好酒店的套房有厨餐厅区域,可以做一些简单的烹饪。 不用,我不饿。蔚先生拉住我,何枝,你过来看。 我不明所以,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 他引我来到了落地窗边,和我并肩站着。昨晚我们就是在这里相拥,静静地看了许久夜景。 蔚先生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对我说:还有三分钟。 什么三分钟? 美景。他打起哑谜,这儿会成为最好的观景视角。 蔚先生语调中的小愉悦,让我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也有了几分期待。 三分钟过得很快,他数起了倒计时 三 二 一。 刹那间,不远处的灯火通明的写字楼通通暗了下来,唯有一栋高耸的建筑上LED灯光亮起,缓缓浮现几个大字何枝,生日快乐。 是浮动在空中唯一的光。 来往的行人也都驻足,仰起了头。 今天是小年夜,但明天是你的生日。 蔚先生这么说道。 昨天进了房间,我看到窗帘敞开,就猜是他做的。没想到他不仅是在欣赏窗外景致,更是在筹划这场惊喜。 的确是美景。 第一年,你没有告诉我你身份证上的生日信息是错误的,我送礼物送错了时间,也错过了你真正的生日。蔚先生细数过去两年的生日,第二年,你在外拍戏,我出差,碰面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 所以无论如何,今年我都要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我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 蔚先生问:有什么愿望? 我想了想,说:希望最近会有好事发生。 好事?蔚先生弯起眸子,凑近了我,怎么样算是好事? 我斟酌了一下措辞 比如,不让人难过的事。 他笑着吻我:那应该很简单。 是啊。蔚先生的吻落在眼睑上,痒意让我也忍不住轻笑,应该很简单。 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会有好事发生。 过了小年夜没多久,一条热搜悄无声息燃爆全网。 华国通过同性婚姻合法化法案。 一石激起千层浪,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对同性婚姻合法化的讨论,有人支持赞美、有人反对辱骂,到处都是彩虹色的图片。 彼时,我还在南方参加《全程通牒》的最后一次宣传。 第26章 综艺 说是最后一次《全城通牒》的宣传,其实仅是对我来说。 因为上回我和陈导已经谈好,只再跟随剧组的人参加两次宣传和采访。至于其他的演员,仍旧需要继续宣传,电影上映后还会有其他通告。 这次的宣传内容很简单,是要作为飞行嘉宾,参加时下比较受欢迎的休闲综艺。 参加的人只有我和陶诗两人,胡泽良和柳暄等人对外宣称是有其他通告,他们也的确去了。 我和陶诗在昨晚动身,来到了这处南方风景优美的小城市,先各自在酒店住了一天,再按照流程前往综艺录制地点。作为飞行嘉宾,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待一天,第二天下午便离开。 综艺的内容很有趣。 每一季,导演都会选定一处风景不错、但并不算知名的县城,让常驻嘉宾们迎合当地特色,用启动资金在这里开一家店。什么类型的店都可以,只要能满足嘉宾们四十天自给自足的生活,就算经营成功,为当地的慈善机构捐出一笔慈善金。 其实开店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即使是有节目组的帮助,能将店面、装修、营业执照等等问题轻易解决,用四十天从有想法到走上正轨,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大抵还是有些明星效应,才能相对顺利的。 我和陶诗赶上了最后一期节目的录制。常驻嘉宾的店已经步上了正轨,我们便只用帮点小忙,维持店面运营。 当然,过来的主要目的是宣传,和常驻嘉宾聊天也十分重要。 到达现场,和节目导演接触之后,便正式开始了录制。 我习惯于采访或者录制节目的过程中,将手机先交给小戴保管,免得影响到工作。但是这一次,导演要求我直接拉着行李箱进入店中,尽管我们先前已经沟通了许多细节,可仍要表现的越自然、越陌生越好,以保证综艺拥有真实感。 这么看来,手机什么的自己带着就好,交给小戴反而显得刻意尽管小戴和一众工作人员就在摄像头后面站着。 我从前没有参加过类似的综艺节目,来之前做了点功课,抽时间看了几期往期的节目,也去了解了一番常驻嘉宾的具体情况。 综艺的确十分有趣,很适合消遣娱乐。 常驻嘉宾一共有六位,四男两女,分别来自影视歌、导演、运动员各个行业,年龄、脾气、性格各不相同。这一季,结合当地冬季也温暖如春的特色,他们经营的店面是民宿,招揽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 我刚刚踏入民宿的院中,便看到一位熟人正蹲在墙边锄草。 他看到我,立刻笑着站了起来:是何枝啊,听说这期嘉宾是你,我期待了好几天呢! 我笑了一下,朝他打招呼:连哥,好久不见。 连阳是我合作过的演员,大了我十岁左右,科班出身,从入行起便一直在出演正剧,演技十分精湛。我们共演的那部年代剧,我拿到了最佳男主,他也拿到了最佳男配。 我获得视帝这个头衔,离不开导演和工作人员的帮助,也得益于他这样的优秀演员倾情配合和演出。正是因为有无数优秀的人一起努力,才能打磨出那样一部完美的作品,获得大众和业内的认可。 我们关系尚可,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总觉得也不久。连阳把手套摘下,抖了抖上面的泥,上次见面是半年多前? 好像是的。 他笑了笑,面容俊雅儒和: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来,先进来吧。 说完,他便走过来,要帮我拿行李。 不麻烦连哥了。我拒绝了他,东西不重。 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就不用觉得麻烦我。连阳仍是从我手中拉过了行李箱的把手,另外一名飞行嘉宾已经到了,正在大厅里面坐着,你也别跟我客气了,不然还要让大家多等。 另一位飞行嘉宾,自然就是陶诗。 闻言,我听从连阳的话,没有再跟他僵持,点头道谢:谢谢连哥。 连阳笑:这样多干脆。 说着,便帮我将行李拉进了屋内大厅。 恋耽美 ——(20) 大厅除了前台外,另外隔出了两个小区域,一个区域摆放了书架、桌椅、盆栽,另一个区域则是沙发和茶几,看起来十分温馨。 陶诗和另外几位常驻嘉宾正坐在沙发上闲聊。 其中一个人朝我们挥手:来来来,快坐这儿,现在没事儿,大伙儿正唠嗑呢。 这位是著名导演李岩山,五十多岁的年龄,心态比二十多岁的还要年轻。 稍等会儿。连阳拒绝了他,何枝刚来,我先带他去他的房间。 李岩山:那就快去快回! 连阳:遵命。 连阳带我去了二楼,将行李箱放下,转头对我说:你就住这一间,稍微整顿一下再下楼就行。 好。我应道,我马上下去。 房间里也有摄像头,我大概看了一眼,简单整理行李后便下了楼。 嘉宾们的聊天正进行到热火朝天的时候,见我过来,连阳招呼我坐他和陶诗中间。 我进行了简要的自我介绍。 其中一位女嘉宾看向我,朝我眨了眨眼,笑得十分灿烂:何枝是吗?终于见到真人了,我朋友的妈妈特别喜欢你,回头你可能帮我签个名。 感谢那位阿姨的喜欢。我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袁姐的真人,平时经常听您的歌。 这位嘉宾名叫袁霞,是一位出道二十多年的女歌手,实力强悍家喻户晓。年轻的时候,她的性格便是众所周知的温婉俏皮,如今看起来仍旧浪漫直率。 她故作生气:那我的签名呢? 我微笑答应:走之前拿给袁姐。 她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继续神秘兮兮地问:知道我们刚刚在聊什么吗? 我摇头。 刚刚下来的时候,只知道他们聊得火热,但没有听清楚内容。 聊新闻啊!袁霞说,那你知道今天有什么爆炸性新闻吗? 我继续摇头。 不好意思,我还没有看新闻。 那你赶紧看看手机,大新闻!她表情十分不赞同,你一个小年轻,怎么比我和李导这样的老年人消息还滞后呢,这样不行,没朝气! 李岩山李导听了,连忙反驳:我可不老,五十多岁老吗? 不老,五十多岁当然不老。袁霞瘪嘴,我四十岁老,行了吧? 李导: 看得出来,嘉宾之间感情不错。 袁霞催促我:快,小枝快看手机! 我拿出手机,刚刚点开,就有无数条新闻推送弹了出来。 再点进软件,那条名为华国通过同性婚姻合法化法案的热搜,正挂在第一的位置,后面跟着一个爆字。 有那么一瞬间,我只觉得心中一片沉寂和平静。 终于还是来了。 有关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呼声,已经沸沸扬扬喊了许多年,民众对此都异常关注。每年都有相关的消息出现,每年都有说法案已经提上了日程的人,其中真真假假辨别不清。 但大家都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 因为生活总是会往更好、更包容的方向发展。 我大概停顿了五六秒,才点开了热搜,仔细看里面的内容正式合法化的时间定在四月二十六日。 四月啊。 我想。 果然是春天。 正如黄争鸣先前透露的那样。 早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我便做好了迎接春日到来的准备,如今预想中的事情如期发生,我却忽然想起了生日那天,蔚先生问我有什么愿望。 我说希望有好事发生,他笑说应该很简单。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轻笑摇头。 分明并不简单啊。 第27章 打算 春天会是个好时节,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应该发生好的事情。 对其他人而言。 怎么样?袁霞问我,是不是很劲爆的消息? 我点头:确实。 我侧过眸,院中节目组的导演和工作人员站在摄影设备后面,没有阻拦我们对这个话题的讨论。 在一众人中,我同样看到了小戴,她的表情有些错愕,应该是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讶到。瞠目了片刻之后,她飞快掏出手机,埋头搜索着什么。 大厅内,袁霞单臂撑在桌面上,十分神往地继续说:这么多年了,我和我女朋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结婚了。 在场众人: 我提前做过功课,自然也听说过袁霞这些年来的传闻。 都说她其实有个谈了许多年的圈外女友,这么多年来关系都很稳定,圈内不少人都知道。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她也曾无数次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却始终没有给出过正面的答复。 这很正常。 哪怕人们对特殊群体的接受度越来越高,社会上却仍旧存在异样的声音,总有不怀好意的人,拿些混淆视听的事来大做文章,好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保护自己、保护亲近的人,愿意在镜头面前承认的公众人物少之又少。 如今,她忽然这么昂昂自若地说了出来,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 不止是嘉宾,节目组的人也愣住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我便启唇笑说:恭喜袁姐。 袁霞立刻眉开眼笑,看向我眨眨眼:谢谢小枝啊,到时候请你吃喜糖! 好,我等着袁姐的喜糖。 少不了你的喜糖,你也记得我的签名。 当然。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祝贺。 一旁的陶诗扬眉说:恭喜袁姐,我和何枝只不过是来宣传个电影,没想到还能近距离听到这样的好消息。 袁霞心情很好,顺着她的话帮忙宣传:什么电影啊?快把名字告诉我,等上映了我和她一起去看。 陶诗便看向我:我这记性不太好,何枝,咱们的电影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配合地说:《全城通牒》,陶诗姐可要记住了,下次该您自己来宣传了。 其他人都笑。 到了连阳,他也向袁霞道了恭喜,然而说完后却忽然接了句:正好我前段时间离婚了,沾沾你的喜气。 在场众人: 我看向导演组,果然,他们再一次露出震惊的神情。 小戴倒是仍在低头看手机。 李岩山导演忍不住开口:干嘛呢干嘛呢,在这儿开新闻发布会呢? 最后一期节目,留下点东西。连阳笑笑,你们没什么想说的吗?何枝呢,难得来一趟。 话音刚落,其他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我平静摇头:要让连哥失望了,我暂时没有。 他也不强求,转而去问其他人。 大约又聊了半个多小时,众人便散开,去忙各自的事情。我和陶诗都被安排了工作,我被分到前台协助袁霞算账,核对店内收支。 晚上六点多,我收到了蔚先生的消息。 蔚先生:吃了吗? 我回复:还没有,和嘉宾们一起准备晚餐,还有半个多小时才会开饭,蔚先生呢? 蔚先生:也没有,晚上有个饭局。 我:喝酒时注意身体。 蔚先生:嗯,你也要注意肠胃,别再难受。 我:好,谢谢关心。 然后就像往常时一样,结束了这次的对话。 临近傍晚,我正在后院看植物的长势,小戴利用休息的时间过来找我。 录制过程不需要全程待在摄像头下,如果有事,可以走出拍摄范围。我以为她寻我是有什么要事,比如健哥有嘱咐之类,就避开了摄像头,关掉了收音的麦。 没想到她只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 过了许多,她才喃喃回答:吱吱哥,你别难过,未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闻言,我颇为无奈,问她:今天又乱想了些什么? 她答非所问,脚一跺气愤道:资本主义真是太坏了! 是坏。我继续哄她,可你怎么忽然这么说? 因为他们没有心,还玩弄别人!小戴的模样可谓义愤填膺,反正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人! 我叹息:说吧,究竟是为什么这么激动? 小戴: 我静静等待。 终于,小戴小声说:刚刚李导他们不是讨论合法化的事吗,我去网上查了查,发现很多名人都站出来表态了。结果翻着翻着,我看到蔚蔚总在一个采访中说,他今年有结婚的打算。 闻言,我笑了。 然后呢? 小戴一愣:然后? 然后你就生气了? 嗯。 一旦有了喜欢的人,就会想和对方结婚。我劝慰她,这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蔚先生惦记了许多年。 小戴吞吞吐吐道:可是、可是蔚总和吱吱哥 她语焉不详,我却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觉得蔚先生要结婚了,但我还没有和他分开,所以我被骗了? 嗯嗯! 小戴用力点头。 被骗什么?既然蔚先生有了结婚的打算,那我们肯定会分开。我笑着轻声解释,而且,你担忧的所有问题,都是早就该做好心理准备的事。 事到如今,即便蔚先生不说,我也迟早会提出分手。 小戴又愣了。 片刻后,她开始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我本准备联系健哥,和他沟通一下情况,好让他对可能发生的事有个预期。可看着小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的模样,我只觉哭笑不得,便先放下了其他事,安慰起她来。 我递给她纸:别哭了。 小戴只摇头不说话,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过了半晌,她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为什么为什么吱吱哥不可以一直高兴、快乐地过一辈子呢? 我不禁叹息,放轻了语气想说些熨帖的话,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当然是因为一直高兴、快乐,是谁都无法做到的事。 所幸现在也很好。 我安慰小戴:别想那么多,先过个好年。 新春过后,一切都该尘埃落定。 第28章 时候 晚上,几位嘉宾以及几位住客在一楼的餐厅用餐。 拍摄这类型的综艺,说到底是为了表现嘉宾们的另一面,满足观众的好奇心,顺便为艺人圈粉。因此,住客的镜头很少。民宿房间有限,人太多不利于拍摄,民宿的住客大部分都是节目的观众。 住客入了镜后都十分拘束。 有一位小朋友却不惧镜头,频频看向我。我感受到她的视线,转头看去。 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胆子很大,和我对视后不仅没有胆怯,反正朝我乖甜地笑了起来,扬起手臂打招呼。 我便也朝她轻笑。 她这才害羞了,连忙躲进妈妈的怀里,挡住了自己的脸,一双眼睛却仍旧露在外面。孩子的妈妈见状,拉着小女孩来到我面前。 我站起身。 她妈妈笑说:何枝老师您好,小嫣平时很喜欢看您的电视剧,所以刚刚才会一直看您。刚刚看到您的时候她可激动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是吗?我蹲下身子平视小女孩,谢谢你的喜欢呀。 她腼腆一笑,从衣服的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我,十分有礼貌地问:哥哥能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 我同节目组导演借来一根笔,在第一页签了名之后,写道给可爱的小公主,祝你平安快乐地长大。 如今的小孩学知识学得早,她应该是认识公主两个字,将签名抱在怀里不撒手,特别高兴地问我:何枝哥哥,小嫣是公主吗? 当然是。我说,现在是小公主,长大以后就是大公主。 她问:那哥哥可以亲我一下吗? 我摇头:不行的。 她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因为哥哥不是王子。我用讲故事的语气提醒她,而且,小公主不能随便让其他人亲的,熟人、陌生人都不可以,只有妈妈可以哦。 小女孩闻言,抬头看向她的妈妈,眼神疑惑。 妈妈俯身朝她点头,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何枝哥哥说得对,以后要记住,不能随便让其他人亲你。说完,女人看向我,谢谢何枝老师提醒,您的教育很正确、很及时,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我轻笑摇首:我应该不会有孩子。 女人先是一愣,然后想到什么,笑了笑:何枝老师身边的人一定很幸福。 我说:谢谢,您也是。 这时,小女孩拽了拽我的衣袖:那哥哥可以摸我的头吗? 这个可以。我伸出手,避开她头上可爱的小发揪,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慢慢长大吧。 她用力点头:嗯! 李岩山导演看到,哈哈笑了几声后,故作哀伤地说:哎,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昨天小姑娘还说最喜欢李爷爷呢,今天就缠上你何枝哥哥了。 恋耽美 ——(21) 小女孩立刻哒哒跑到了李导面前,递给他一颗糖:李爷爷吃! 众人见状,都逗弄起她来,纷纷问她要糖。 给过一圈后,小女孩跑回我跟前,塞给我了两颗糖。 给哥哥留的! 谢谢小公主。 晚餐过后,我和陶诗负责收拾碗筷。 其他人去庭院中燃篝火,最后一期节目,众人打算开一个篝火晚会,围着火焰聊过去四十多天的收获和成长。 屋内只有我和陶诗两个人,她将盘子一个一个递给我,说:刚刚我听到了你和住客聊天。 嗯。我边清洗盘子,边应声,这里的住客很友善。 陶诗直言:你说自己不会有孩子,是因为一屿的老板吗? 习惯了她的快言快语,我停下手上的动作,将耳麦关掉,这才继续清洗餐具。 不是。我说,因为从前就没有想过。 闻言,陶诗却笑了。 她撩起长卷发,语气慵懒地说:我以前可是想过的,后来才觉得算了。 陶诗姐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找人聊聊而已。她说,你特别让人有倾诉欲。 我就当陶诗姐在夸奖我。 确实是在夸你。 收拾完碗筷,我给蔚先生发了消息,问他明天日否在家。 而后便和陶诗一同走向院中。 篝火已经燃烧得极旺,驱散了夜里些微的凉意。连阳和袁霞中间空了两个位子,他们冲我和陶诗招了招手,我们两人便走了过去,在他们中间坐下。 袁霞兴冲冲道:我们刚刚聊到要玩游戏,输了的要表演才艺,你们有什么意见? 我说:没有意见。 陶诗也说:没有。 一般这种需要表演才艺的游戏,都是为了让艺人有表现自己的机会,尤其是身有所长的新人,所以大家都不怕输,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游戏玩过一轮,固定嘉宾中两位艺人即兴斗舞,将现场的气氛推至了高潮。 这一轮游戏,输的人却是我。 袁霞万分激动:快快快,你有什么才艺? 连阳也适时打趣:特长别是长得帅吧? 其他人都发出善意的哄笑。 我给大家唱首歌好了。 我站起身,从一旁拿来一把吉他,拨动琴弦。 你会演戏还会唱歌啊?袁霞语气好奇,多才多艺的小年轻人。 因为演戏需要,所以简单学过一点。我解释,不太专业,唱得不好大家多包容。 袁霞鼓掌:厉害,演戏就应该这样,为了角色去学很多东西。 那确实,何枝多拼。我和他一起拍戏的时候,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他穿着棉袄往凿开了冰的河里一遍遍跳。连阳插话,那条戏拍了三天才算过,我光是在岸上看着,牙都冷得打颤。 我笑:还好呈现出来的效果不错。 好了,唱歌吧。连阳笑说,让别人看看我们何枝多么全能。 其余人起哄:唱歌!唱歌! 我调了调琴弦,唱起了脑海中想到的第一首歌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在二十五岁恋爱是风光明媚 男朋友背着她送人玫瑰 她不听电话夜夜听歌不睡 我唱得她心醉 我唱得她心碎 成年人分手后都像无所谓 这首歌的调子很平缓,没有太多技巧,情感也并非撕心裂肺,而是将他人的故事娓娓道来。我唱完之后,现场静默了两三秒,然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可以的,何枝。陶诗说,你这把好嗓子,再练一练就能作为歌手出道了。 算了。我将吉他放回原处,演戏一道还没有学明白。 她但笑不语。 次日,又录制了半日,借机宣传过电影,我和陶诗便在众人的欢送下,离开了这座民宿小院。 落地北城的机场,正值道别之际,陶诗忽然叫住了我。 何枝。 我转身看她。 陶诗姐? 她掏出一根烟,没有点燃,只夹在手指间轻轻晃:你有没有想过做点大胆的尝试?或许能迎来不一样的生活。 我请教道:其他尝试是指?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陶诗反问,你听过自己唱歌吗? 我摇头:陶诗姐怎么也打起了哑谜。 你该听听的。 她凝视我。 何枝,你很难过。 北城家中无人。 我打开手机,昨日问蔚先生是否在家,他回复消息说晚上在家。 看来还没结束工作。 我将行李收拾好之后,看了眼时间,下厨做了几道家常菜,看着电影等待他回来。 晚上八点,蔚先生打来了电话。 我接起。 蔚先生问:何枝,你到家了吗? 我回答:已经到了。 我可能要晚一点回去。他说,现在要从公司去机场接个人。 接人吗。 我默了片刻。 不知为何,想起在机场的时候陶诗对我说,你该听听自己唱歌。 其实我以前给蔚先生唱过歌,就在他去年生日的当天每逢他的生日,我都会腾出时间来,那回我恰好因为角色需要去学了吉他,因此便为他弹了几曲。 他也是第一个听我弹吉他的人。 那时的蔚先生应该是开心的,虽然他全程用力抿着唇,但眼底盈有喜悦满足的光,墨蓝的异色较往日更明显了些。 陶诗说,眼神不会骗人。 倏然之间,我临时起意般,笑问他:还记得我第一次弹唱的时候吗? 蔚先生明显顿了片刻:当然记得。在我生日的那一天,你唱的很好,很开心。 他的语气中似乎也有笑意。 原来就算是我们二人,谈起过去的事,也能有会心一笑的时候。 于是我说:蔚先生今晚要去接谁呢? 这是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以来,我第一次违背金丝雀该有的职业素养,主动问及他的私事。且不是一时的迷糊,不小心多了嘴。 我知道,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沉默了。 良久,我轻笑:不方便说吗? 蔚先生的声音一贯沉稳,此时却有点说不出别扭、踟躇。 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来过去的时日,都不是时候。 我本就该一无所知。 嗯,我知道了。我仍旧笑着,蔚先生。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叮嘱他,路上小心。 好,你别等我,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之前,蔚先生那边的声音变得有点嘈杂起来,隐约间,我听到了他匆忙的脚步声我明明不知道他要去接谁,却能清楚认出他走路的声音。 都是无用的熟悉。 大约过了半小时,门铃声忽然响起。我放下手机,走过去打开了门。 是小戴。 她怀中抱着一叠纸张,热情地说:吱吱哥,张铭导演新电影的剧本出来啦!健哥让我拿给你,说这是我年前的最后一个工作。 我接过她手中的一多半资料,让开门说:先进来吧。 小戴边往里走边喋喋不休:健哥说了,吱吱哥在年假期间可以看看剧本,年后没几天张导的团队就要进行剧本围读。除此之外,张导还寄来了一些其他资料,和电影背景有关,说是便于理解剧本。 好。我领着她走到客厅,将东西先放到茶几上就好。 把怀里的东西放下后,小戴继续滔滔不绝:健哥还说了,张导在剧本上勾画了一些重要情节,那些部分演绎起来有些难度,让你咦,剧本呢,吱吱哥,好像在你那一堆里! 闻言,我低下头,从那一叠文件中寻找剧本递给小戴。 小戴提醒:吱吱哥,不是这本。 错了吗。 我又拿起一本。 吱吱哥你、你怎么了?小戴关切地看向我,这个也不是。 我微怔。 自幼时和母亲坐在门槛上大哭算起,时隔这么些年,我忽然又一次没由来地难受起来。 铺天盖地的难受。 我竟以为自己不喜欢他。 第29章 除夕 吱吱哥? 小戴疑惑的声音唤回了我不受控制的思绪。 我收敛情绪,直到这突如其来的、莫名的堵意被沉寂所掩盖,才抬眸看向她在我晃神的时间里,她已经找到了剧本,并将其递向了我。 别担心,我没事的。我笑了笑,从她手中接过剧本,大概是有点累了。 小戴立刻紧张起来:那要赶紧睡了,说起来也是,自从录制节目开始到现在,吱吱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都说了不要那么拼命的呀,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她絮絮念念地说了很多,不断叮嘱我注意身体、早点休息,足让我答应了四五次,才不放心地离开了这里。 送走小戴之后,我没有放任自己多想,只将剧本和相关资料整理好,又把做好的饭菜放进冰箱中,就洗漱睡下。 蔚先生回来的时候,已是夜深时分。 他的动静不大,但我初陷睡眠时往往觉浅的很,因此朦胧中听到了他开门的声响,便微睁双眼,悠悠转醒。 蔚先生走到床边,掀开被褥的一角躺进来,从背后抱住了我,倒没有预想中室外的凉意。他应该是在客厅的公卫洗了澡,身上沁着一股沐浴后清新温热的水汽,甫一靠近,无法忽视的清爽气息便将我重重包裹。 他的胸膛隔着衣物贴紧我的后背,灼热温度逐渐蔓延。 我捕捉到了密不透风的情欲。 吵醒你了吗? 他轻声问。 没事。我摇头,原本睡得就不熟。 闻言,蔚先生轻轻吻了吻我的后颈,鼻息间发出惬意的尾音。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年底本就忙碌,想必今天在工作、接人的奔波之余,没有空出一丝可以喘息的闲暇时间。 想到这里,我在蔚先生怀中翻身。 我们两人面对面侧躺,我伸出手,替他缓缓按揉太阳穴,好让他好受些。 他阖眸,弯起了唇角,将英俊的脸凑近了我,像是要将脑袋窝进我怀中一样,任由我动作,被褥下的手臂则强硬地揽着我的腰。 这个姿势,我能更顺手地帮他按头。 何枝。 他叫我的名字。 我应了一声:嗯。 后天就是大年三十,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 没有什么想法,听蔚先生的安排。 这两天有点忙,公司的事要明天下午才能全部处理好。他睁开眼,凝视我,不然我本来打算带你离开北城,去源城待两天。 今年除夕夜,蔚先生不是不需要回家吗?我问他,如果是这样,后天离开北城也来得及。 蔚先生摇了摇头,峰眉微蹙:年后的事说不好,可能有的忙。 他看起来颇为郁烦,想来是工作上遇到了难题。 我移开了手,转而抚摸蔚先生眉间的沟壑,轻声说:那就不要想了。 他瞬间眉眼舒展,凑过来吻住了我。 嗯,那就不想。 什么都不用想,有欲望就足够。 第二天,蔚先生用完早饭后,就驱车去了公司。 我待在家里,翻看张导的剧本。 这次的剧本不像上回那样破碎,有着完整的故事脉络,清晰的人物塑造。电影的名字很有趣,叫《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张铭导演出了名的特立独行,听说他的电影都是自己来书写剧本,内容或取材于真实故事、或纯粹虚构。这一部也是他一贯的风格,开篇就向演员们表示了这部电影是真实故事改编,是他背着相机四处漂泊游历的时候,意外采访到的一个人的生平。 我没有深思太多故事人物和背景内涵上的东西,而是翻开剧本,准备站在一名读者的立场,先将剧本通读一遍。 当初张导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个角度。 故事接着试镜的时候,我演绎的片段继续往后讲述男主从学生时代就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变优秀,立志走出这座小城市,去往外面的世界。他满怀期盼和向往,梦想造就了活力奋进的青春时代。高考结束之后,他不负众望考上了理想中的院校,离开了生活十八年的小县城,走进了向往的大城市。 在那个年代,华国经济高速发展,人们也争先恐后地追逐名利。大部分人都容易被淹没,容易遗忘初心。 也包括曾经踌躇满志的少年。 坏的遭遇总是接踵而至,男主毕业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大二就在一起的女友,在大学毕业后,因为种种现实因素分了手;工作、团队和想象中相去甚远,根本不是期望中的样子。 然后男主遇到了影响他一生的人一位带着两个孩子来这座城市求医的母亲。 恋耽美 ——(22) 在这里,踏上了故事的转折点。 剧本看了一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还以为是共演过的演员或工作人员,我没有多想,按下了接通键:您好,何枝。 谁知,对面那人却轻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否则没事干打给你做什么? 我一时没有认出对方的声音。 请问您是? 静默片刻后,对方轻轻叹了一口气,语调故作伤心:没猜出我是谁?真令人伤心啊。 我没有说话。 当别人询问时,不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但前提是这个别人,并非是黄争鸣。 算算时间,我已经很久没有理会黄争鸣。 早先屏蔽了他的私人联系方式,后来他似乎在公共平台圈我圈上了瘾。 应公司要求,我偶尔会在社交平台上发些生活照、电影剧照、广告宣传,每当这时,也会顺便回复一些粉丝的消息。茫茫留言之中,我曾看到过一两次他的名字,顶着黄争鸣的大名,仿佛从来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 不过自上次之后,我再没有点开过他的消息,只当不曾看见。 后来黄争鸣倒是无声无息了一段时间。 我以为他是终于感到无趣,放弃继续这无聊的举动。 没想到今天,他直接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反问:黄总这么有空? 是有空啊,毕竟都快过年了。他声音懒懒散散,话中有话,比不上那大忙人蔚盛礼,大半夜还要去机场接回国的人。 我不接他的话:黄总如果没有要紧事,我就挂了。 你每次和我说话,都有这一句,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吗?他笑得很刻意,也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蔚盛礼在机场接人。 抱歉。我淡声说,并不感兴趣。 我大约能想到他又要说什么比如蔚先生接的人是谁;比如蔚先生放下工作接了别人,却没有去接你;甚至拿出照片之类的所谓证据,充分论证我不重要这个论点,好让我足够难堪。 但黄争鸣不懂,他口中说的所有所谓秘密,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我和蔚先生的事,和第三人无关。 从前就鲜少有人能让我感到难堪,昨夜意识到自己的心境后,反而更难有这种情绪。我没有做道德崩坏的事,也未曾试图索取什么,为什么要感到难堪? 何枝,你总是这样,明明身处劣势,还是一身的清高傲气,不卑不亢。黄争鸣的语气满是兴味,实话实说,我最讨厌你这种清傲,也最喜欢你这种清傲。 我不为所动:可惜,黄总的讨厌和喜欢,在我看来没有任何用处。 黄争鸣笑说:又来了。 他的语气既像无奈、又像纵容,表现出一种不在意我肆意冒犯的大度心胸。这样的态度丝毫不会让我觉得荣幸,只在漠然之余,感到一阵恶寒。 学生时代,就总有人说我腰板挺得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折断。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无非是尽自己所能地努力学习和生活,没有精力分给身外之物罢了,哪里算得上是腰杆直。后来果真断了脊梁,那些人也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嘲讽,说你看那个人,穷困潦倒且无人在意,怎么还整天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 殊不知我并不是自命不凡,只不过是还不能服命。 仅此而已。 黄总。我语气平淡,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言尽于此,黄争鸣总应该说出自己打电话的原因,否则只是浪费时间。果然,下一刻,他就开口说道:说真的,昨晚蔚盛礼去了机场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 呵。那我给你发消息,怎么都不回?他笑,昨晚天冷,下了小雪,你错过了蔚盛礼替人打伞的照片。 我没有说话。 因为黄争鸣的举动无聊至极,像小朋友的恶作剧。 他似乎也没想要我的问答,又接着自顾自地下了一剂猛料:游晨回来了就是刘总当初在学校里看到的,和蔚盛礼并排走的白月光。同性婚姻一确定合法,蔚盛礼的白月光就回国了,你不觉得十分巧合吗? 我说:嗯。 所以黄争鸣话音一转,你真的不考虑跟我? 黄总,有离间我的功夫,不如想想明天的年夜饭吃什么。 听到我这么说,他在手机对面笑得大声又放肆。 我不再和他周旋,干脆挂断了电话。 黄争鸣说他给我发送了照片,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一张两张那么简单。以他往日的作风,一定是像狂轰滥炸一般,用消息将对话框淹没。 然而我没有兴趣去看那些照片,也并不在意他说的人。 就当蔚先生昨夜匆匆离开,的确是去接那位名叫游晨的人,又能如何?他要做什么事接什么人,本就不需要向我报备。 一直以来,我始终不明白黄争鸣费尽了心思,刻意接近我、意欲拉拢我,一味地向我讲述有关蔚先生和那位白月光的往事,究竟出于什么动机。 思来想去,得出的答案不算多 或许是作为蔚先生的朋友,单纯看不惯我;又或许是作为蔚先生的对手,想从我下手,谋取好处和利益;甚至可能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的如意算盘都将落空。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蔚先生的过去,难道想看到我去问蔚先生讨个说法? 过于天真了。 黄争鸣应该是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无论蔚先生是否存在白月光,都不会对我们的关系产生动摇,无非是加快某些既定事件的进程罢了譬如我们迟早要分开这件事。因为蔚先生是金主,我是情人,他原本就不需要承诺和负责,更不需要坦白过往。 我们从来两清。 如果说昨晚我的询问是破冰的试探,那么遗憾的是,我和蔚先生之间从始至终都不曾越线。 对于黄争鸣的话,我没有听信的原因,是因为蔚先生接谁无关紧要,有关的是他去迎接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人,但我不具备知道的立场或者说他认为我不具备这个立场。 后者比前者更让人清醒。 清醒不一定让人绝望,但一定让人冷静。 偶尔还让人难过。 晚上。 蔚先生仍是很晚才回家。 他眼底透露着与昨日一样的疲惫,还不忘再度谈起明天的安排:公司的事忙完了,明天除夕夜,我们在外面守岁。 为什么要去外面守岁?我不解,这两天的天气天冷,当心受凉。 北城的冬季,风吹起来刺骨的寒,隔着厚实的衣物都抵挡不住。所以每逢隆冬时节,街上的人就会少一大半。 不会着凉。我们去盛时新开的酒店,那儿有个屋顶花园,花园部分是温暖的阳光房。蔚先生解释说,新年到来的时候,可以在屋顶吹着热气看烟火。 闻言,我点头。 那就听蔚先生的。 确定好明天的安排,我洗了梨,分给他一个。 蔚先生伸手接过之后,却迟迟没有下嘴,反而的视线定在了梨子上,陷入沉思。 以为他不喜欢吃梨,我有点疑惑,可回忆过去的两年,没有听说过他在吃梨的方面有什么忌讳。况且仔细分辨蔚先生的神情,他似乎是有些惆怅。 是不高兴了吗? 我走到他身边,想拿回那梨子,他却微微闪了一下,避开了我的动作。 蔚先生。我只好轻声问,梨子有什么问题吗? 你他语气难得带了些委屈、乃至控诉的意味,是要跟我分离吗? 我一时未反应过来。 不是。我解释,我没想到那个意思。 他借机吻住我。 于是,算上今晚,我们已经连续分了两夜的桃。 大年三十。 晚上六七点多钟,我和蔚先生去了他说的那家酒店。 新开的星级酒店金碧辉煌,从吊灯到地板、从装饰到喷泉,处处都写着精致二字,干净至一尘不染。令我惊讶的是,虽然是年关将至的时候,入住酒店的客人却并不少。 蔚先生没有在大堂区域多做停留,直接领我乘坐电梯,刷卡后选择了酒店顶楼的楼层。 不得不佩服建筑师和设计师的奇思妙想,酒店顶层的房间超出我想象的漂亮,因为亮着灯的缘故,更显得富丽堂皇大气瑰丽。客厅直接连着阳光房,里面种有不同种类的花草,透明的玻璃抬头可以仰视月影星辰,低头可以俯瞰车水马龙,视野绝佳。 每次看到这些,我都会下意识分析这些美感产生的过程中,经过了多少深思熟虑。 过来这里。 蔚先生牵住我的手腕,引着我往阳光房的中间走去那里有镂空花纹的桌椅,桌上已经罢了几道餐前的冷食。 我们两人坐下。 不多时,便有服务生从阳光房的另一道门走过来,开始上菜。 作为这里的第一位客人。蔚先生清了清嗓子,说,希望何枝先生在度过美好的夜晚后,对酒店进行客观的评价。 我笑:我的荣幸。 我和蔚先生难得将除夕夜过得这么隆重,毕竟往年每逢大年三十的晚上,他都要匆匆赶回蔚家。 气氛温暖的恰到好处。 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年节氛围。 就当我以为即将度过一个平稳温馨的除夕时,蔚先生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他先是看都不看就按了挂断,放到一边,可手机仍是持续不断地响起,似乎不等到人接便不罢休。 蔚先生不接吗?我启唇,或许是有重要的事。 适逢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蔚先生皱着眉接通了电话。手机那头的人没说两句话,他的眉头便越州越深,面上渐渐染了焦急的神色。 我和他认识两年多,只一眼便看出,他定是遇到了至关重要、不得不理会的事。 他深远的眸子看向了我,起身拿上外套,沉声说:我可能要离开一会儿。 我站起身:需要帮忙吗? 观蔚先生表情,事态似乎有点严重。 不用。他没有丝毫犹豫,只留下一句,等我。 却不说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一刻,时间是七点四十三分。 时光缓慢流逝,我坐在阳光房中,百无聊赖地数起这里花的种类。我不由得心想,要是将张导的剧本拿过来的就好了,这时间,正好可以将剩下的一半剧情看完。 夜里十一点左右,朋友之间开始互发新春祝福。 我打开了手机,社交软件上,聊天页面已经被各类洋溢着喜悦的祝贺词塞满。我根据内容一一回复,并给一些还动静的联系人发送祝贺的消息。 其中便包括张铭张导。 其他人都道同喜,唯有张导,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这些人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接电话。 我也是,蔚先生也是。 电话一接通,张导的声音便清楚地传了过来:何枝啊,怎么样,看剧本了吗? 我忍不住笑:张导,您是专门挑除夕夜这样的日子,来检查作业的吗? 张导:你就当是吧。 我回答:看了一部分,没有看完。 哪一部分? 男主遇到那位母亲的部分。 那就是看了一大半。张导竟然认真问起感想来,怎么样,目前为止有什么感觉? 感觉生活不易? 张导哈哈大笑,说:是这个意思,你见过港城的鸽笼和北城潮湿的地下室吗? 我说:有幸见过其一。 但你没有被击垮,可男主被击垮了。张导笑问,说起来我很好奇,什么才能击垮你? 我想了想,说:我在乎的人。随后又补充,可如果提前做好了准备,也不至于垮。 就好比母亲的事,中学时代就已经有了预料,所以即使有怅然,但我不以为生活无望。 张导随口道:你看起来就像时刻有所准备的人。 我笑了。 也不一定。 通话的最后,张导对我说:从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生活或许会变得更好。 从不同面观察事物,当然能看到不同的样子,比如小学语文书上被画成五角星的杨桃。 自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好奇杨桃的滋味,常常想起课本上的描述和图片。直到后来和蔚先生在一起,我才第一次去尝试,发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 我问他。 所以新的尝试,并不总能带来好事,不是吗? 张导叹了口气,和我互道新春快乐。 结束通话后,我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二十一分。 新的一年还有三十九分钟就要到来。 我给蔚先生发送了询问的消息,担心麻烦是否已经解决,但及至现在,我还没有收到他的任何回复,也不知事情是否顺利。 于高耸的琼楼之上,我从无法言说的怅然中忽然惊醒,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 故而我下了楼。 抵达街巷是十一点四十七分,刺骨的寒意凉彻骨髓。 我打开手机,给蔚先生拨去了电话。 如我所料,无人接听。 而后,我打开了社交软件,给他语音留言令人感到难以置信的是,这是我们第一次在WeChat使用语音交流。 按下录制键,我一字一句说道 恋耽美 ——(23) 蔚先生,我是何枝。 新春快乐。 过去的两年中,谢谢你的帮助。 新年要有新气象,辞旧迎新是好习俗,就连俚语中都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那么,祝愿你在新的一年里,能得偿所愿,做年少时的梦,过很好的一生。 蔚先生。 我们分开吧。 十一点五十九分。 我们的关系甚至无法说分手。 收起手机,我看到街尾有男孩抱了满怀的玫瑰花,脸上盈着期盼腼腆的笑,步履匆匆往广场跑去。 一定是去见喜欢的人。 第30章 街巷 每每等到临近年关的时候,北城的人便会有少上许多,交通也罕见地顺畅起来。因为有无数奔波羁旅的异乡客,都离开这里,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拥抱异乡的亲人。 而这期间仍在北城的人,除夕夜当晚大多也都待在家中,和家人团聚,守着电视吃着年夜饭,感受新春的氛围。 因此夜阑人静的时候,街上只有些零星几个人,马路上也不复往日川流不息的场景。 我便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 城市中霓虹闪烁,满目皆是喜庆的红色,这是独属于华国人的庆贺。街景明亮却也空荡寂寥,我忽然觉得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也很好有空思考,却也不拘泥于思考。 新年的第一天啊。 我呼出一口白雾般的气,难得任性了一把,将手机提示设置为静音。 不为其他,只是暂时没了看消息的心情。 想必是隆冬深夜的寒风太大,一旦吹起来便丝毫不讲道理,彻骨寒意拍过脸颊时,我觉出生生的疼意。不多时,就连眼眶都有些酸胀,眼角同样微凉。 我只好停下脚步,轻轻眨眼。等了许久,眼角的涩意才逐渐消散。 风果真大。 走过下一个街口,竟然再次偶遇了那名怀抱玫瑰花的男孩他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牵着一位女孩的手,那捧花在女孩的怀中。 两人有说有笑,迎面走了过来。 在夜色中走走停停,我并没有佩戴墨镜和口罩,大衣上也没有可以遮挡的帽子。只将风衣的衣领竖起,堪堪能遮上一点寒风,隔开少许他人的视线。 尽管收效甚微。 大年夜,我孤身一人走在街头的模样十分显眼,那女孩子看了过来。看过一眼后,她便开始频频侧眸,瞧了我好几次。 目光从疑惑、到怀疑、再到狂喜。 应该是认出了我。 果然,女孩霎时停下了脚步,她拉住了身旁的男生,垫脚凑到他耳旁悄声说了些什么,又指了指我。过了一会儿,她便神色紧张地抓了抓外套下摆,略显局促地朝我走来。 越是走近,她的表情就越发惊喜,最后甚至捂嘴小声惊呼了一下。 我没有遮掩,食指抵在唇边,笑着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女孩子立刻捂紧了嘴,朝我重重点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明白了。 此时的大街上虽然灯火通明,但是行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们三人反而显得有些奇怪。 女孩子将玫瑰花塞进了男生怀里,虽然只剩几步的距离,但仍快步朝我跑了过来。男生见状,连忙抱着花跟上,像是怕她摔倒一样。 女孩虽然压低了声音,却抑不住语气中的兴奋:何枝!吱吱!天哪居然见到真人了!!我是你的粉丝!一直以来都特别喜欢你!! 我朝她点头,笑说:谢谢你的喜欢。 她激动地问:吱吱能帮我签个名,然后合影留念一下吗?! 当然。我问,请问有纸笔吗? 女孩呆住了。 片刻后,她哭丧着脸绝望地说:没带。 男孩闻言,单手抱花,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我这儿有 女孩霎时转悲为喜、眉开眼笑,接过笔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你怎么会有呀! 男生支支吾吾回答:那个、给你写告白的卡片 女孩: 几乎是一瞬间,两个人都红了脸。 这时,男生又拿出一张空白的卡片:这是我写信没用完的卡片,正好可以用来签名。 我接过,问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然后在卡片上写新春祝贺。女孩子接过卡片小心翼翼收了起来,然后勾了勾男生的手指,男生便顺势牵住她。 女孩问我:吱吱住在这附近吗? 不是,只是来这附近见朋友。我说,不过朋友有事,先离开了。 这样啊她依依不舍道,可我该走了,我家在这附近,一会儿我妈该来找我了。 我点头:是该回家了,否则时间太晚。 男生立刻说:我送你! 女孩点头。 我目送他们离开。 真好。 或许所有不顾一切的故事,都应该发生在这个年龄,青涩朝气、一往无前,拥有大把的时光和情感。可转念一想,哪怕时光倒流,回到我十几岁的时候,我也不会成为书写故事的人。 这么看来,奋不顾身或许与年龄无关,只与人有关。 而我大抵是个很难惊心动魄的人。 四周又恢复了鸦默雀静,我竟有点不习惯。幸好寒风似乎是停了,我的眼角终于不再胀涩,能好好看清脚下前进的路。 只要还能往前走,就没什么可怕的。 走了许久,寂静的夜色中忽然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街巷之间哒哒地回荡,分外清晰。渐渐地,有沉重的喘息声在我身后响起,脚步声也在逐渐靠近。 似是心有所感,我下意识回头,恰好撞进蔚先生的眼中。 他正拧眉向我跑来。 我很少见他这么急遽的时刻。 街边高楼耸立,闪烁的霓虹映入蔚先生深邃的双眸,他面上写满了急切和恐慌。他右手紧紧攥着一部手机,在外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变得凌乱,即使在寒风呼啸的冬季,额上仍旧淌下了热汗。 不知是急还是累。 他在我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一言不发,只定定地凝视着我,眼神深沉。 我疑惑出声。 蔚先生,那边的事忙 忙完了吗? 我没来得及将话说全,他便两步走上前,一把将我拉了过去,把我的头按在了他的肩侧。因为动作过于生猛突然的缘故,我被膈得疼了,也被断了思绪。 蔚先生的拥抱太过温暖厚实,将我层层包围,软和得像是陷在棉絮里。他的脸庞却冰凉,仿佛在夜色中走了许久,因而染了一身的冬意。 良久,我才回过神来。 蔚先生的举动令我不解,他看到新春留言了吗? 蔚先生。 我轻声叫了下他。 嗯。 新春快乐。 新春快乐。 我们就这样在冬日的街头相拥。 我迟疑了片刻,仍是问:我发的那些消息 倏尔,蔚先生放开了我。 他的双手像是不受控制似的,重重地捏着我的肩膀,如同禁锢,让我不能动弹分毫,只能在他的视野范围内站定。 我抬眸和他对视,一时间竟然读不懂他眼中的情绪 像是慌张、又像是恳切,萦绕着巨大的悲意,不加任何的掩饰,明明白白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眸中。 蔚先生的眼尾逐渐泛红,说话时声音低哑,甚至夹杂了细微的颤意。 何枝,我们不分开。 第31章 心疼 蔚先生说 何枝,我们不分开。 耳边有呼啸的寒风吹过,耳中灌满轰鸣的冷气。我凝视他微红的双眼,思绪变得混沌,如同蒙上了沙尘的胶片,提炼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一时间,我竟分辨不出蔚先生话中的意思。 他是在难过吗? 或许是我出神出得太明显,蔚先生见状,再度将我揽过去,紧紧拥住了我,力度之大勒得我肩背生疼。他赌气般,又重复说了一遍:我们不分开。 我心中的茫然更甚,任他动作。 人的情感依托于言语和行动。 蔚先生的轻颤和执着让我明白,他是真的不想分开。 原本我还在想,或许是这冬夜的街头实在太冷,冰点以下的温度凝结的不止是水汽,还有人心底微妙的苦涩,否则那些难以抑制的酸楚,怎么会如此冷硬,难以消散。 可蔚先生却忽然出现,似要消解我心底的酸涩。 我茫然地看向街边的路灯,只觉得不太真实,眼中清晰的光点,也逐渐变为染上湿意的模糊光晕。 为什么? 我喃喃自语。 如果回到我未曾意识到自己情感的时候,哪怕和蔚先生分开时心底有酸涩,大概也只会当做某种遗憾遗憾我和他之间如果到此为止,日后恐怕连朋友都不好做。因为我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有过那样不堪的关系,没有哪种至交好友是这样的。 况且,我的存在,对他的下一段感情来说,或许是个污点。 然而现在不同。 我知道,我喜欢他。 何枝喜欢蔚盛礼。 那些酸楚不是遗憾而已,因为喜欢这种情绪,往往令人难过。 人果然是在自欺欺人的时候,才最强大。虽然到头来,所谓的强大也不过是自保的机制罢了。 许久,蔚先生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静静抱着我,像是怕我跑了似的。不知过了多久,街边路过一两位行人,他才缓缓放开了我。 我抬头看向他,发现他的眼眶有点红,但是并没有湿意,先前所见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谁知下一刻,蔚先生就语出惊人,如宣誓一般笃定道 何枝,我们结婚。 说着,他放开了禁锢我的一只手臂,单手从风衣中摸出一个小礼盒来,递到了我的眼前。只看那礼盒的形状大小,很难不联想到戒指之类的物品。 可我不懂。 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预料,仔细观察蔚先生的表情,想来也是在他的计划之外。他并没有为这忽然的求婚做好准备,或者说他准备过,但一定不是现在这样。 眼下的情形,实在过于荒诞。 时至今日,我思绪纷乱复杂,竭力地思考我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才如此的不同频。可一时半刻,我想不出任何答案。 见我不回答,蔚先生似乎有些慌张,拽着我的那只手臂用力攥紧。他抿着唇,相较于常人更高挺的鼻梁皱起,表情焦急,隐隐稍带一丝祈求的意味。 我看到他的眼尾又红了,藏有墨蓝色泽的眼瞳渐渐笼上了蒙蒙的水雾,像是晚间月色下的宝石,神秘又脆弱。 不是错觉。 原来向来沉稳如他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明白了这点后,我也慌了一瞬,只怔愣地看着他眼底的神色。 忽然,蔚先生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将我的手腕拉至他面前,向上挽起我外套和内衫的袖口这样一来,那串奇楠香的珠子便露了出来。 我的视线随即也被吸引了去。 他像是捉迷藏中找到宝藏的孩子,尽管眼角仍挂着一抹微红,唇边却忍不住上扬,流露笑意。寻到了佐证自己观点的有力证据,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看,串珠你收下了,你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 可我从来不知道,这奇楠香的珠子原来还有别的深意。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她过世之后,我一直戴在身上。蔚先生继续说,姨妈让我找到另一半之后,就送给对方。 我看向他,疑惑地问:所以蔚先生送给了我? 我当初问过你,会不会有愿意接受这珠子的一天,你点头了。后来我又挑了几颗新的奇楠香,把旧的珠子拆开分成了两串。说着,他抬起手,露出自己手腕上的那一串,送给你的那天,你没有拒绝。 之所以不拒绝,是因为那时的我十分笃定,笃定他不会将如此重要的物品赠给我。 可我错了。 我的手指无意识蜷缩,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思绪乱作一片。蔚先生说的这些话,竟没有一句能令我产生原来如此的共鸣,只越发觉得荒诞。 蔚先生问我接不接受的那天,具体是哪一天? 我思前想后,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地翻找,却实在想不起有那么一天在那一天,蔚先生告诉我奇楠香的由来和意义,然后问我,会不会有愿意接受这串珠子的一天。 那么认真、虔诚,仿佛他才是被动的那个人。 蔚先生回答:你醉酒那次。 醉酒? 我陷入回忆之中。 印象中,我醉酒的次数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清醒的,唯有一次断了片,蔚先生提到的醉酒应该就是指那天。而巧合的是,他说我喜欢某一辆车的日子,也是同一天。 如今看来,我们似乎聊了不少。可我醉得不省人世,毫无印象。 我看向蔚先生:我们那天聊了很多事吗? 不多,基本就这些。说到这里,蔚先生忽然皱起了眉头。他将我的袖口放了下去,又将那小礼盒塞进了我的掌心,见我下意识攥紧,这才握住我的手腕,继续说说,街上太冷了,我们回酒店再说。 手腕露在外面,我却已经感受不到冬夜的寒意,唯余满心的迷惘不解。 我终于意识到,有太多的问题横亘在我和蔚先生之间。过去的两年多来,我们中间那道不曾跨越、越裂越深的沟壑,或许是我们自己造成。 背道而驰也不过如此。 酒店顶层。 兜兜转转大半夜,又回到今晚最开始的地方,这一次,我和蔚先生皆是心事重重,没有心思欣赏楼顶的花房,也没有心思俯瞰大年夜的城市夜景。 恋耽美 ——(24) 我脱下厚重的风衣,挂在衣帽架上,然后习惯性地朝蔚先生伸手。他没有将外套递给我,而是随便脱下扔到一边,便牵着我走到客厅的位置。 我手中还攥着那个小礼盒。 蔚先生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 他语气认真地说:今天说要分开,是因为我晚上无故离开的事吗?我可以解释,昨晚我去机场接了姨妈,今晚她旧疾复发进了医院,所以我只能赶过去。后来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因为那个时候忙着和医生沟通、安抚堂弟妹的情绪,手机没电关机了也没有发现。 之所以不告诉你他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是因为我告诉姨妈自己要求婚,她才专程过来的。 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一字一句,都是我不曾预想过的话语。 酒店房间内的温度暖热,我的身体和心跳和渐渐回温,不再像置身冬夜街头时那般冷硬,寒至心颤。 蔚先生说话的时候,我始终注视这他的神情,此时仰头看他,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蔚先生喜欢我吗? 他愣了一下。 然后便红了耳根。 不多时,就连额头都泛起红意,在室内正常的温度下,什么都不做就热得出了汗。 蔚先生常常说我白,所以总忍不住在我身上啃咬出红痕,但其实他也是健康偏白的肤色,稍有一点红色便十分明显,藏也藏不住。 脸红的时候是,苦涩的时候也是。 他的眼神不知所措地飘忽,不过只持续了几瞬,然后便认真严肃地看向我,神情和语气比一屿年会上发言时,郑重了万倍不止。 嗯,我喜欢你。 说罢,他犹嫌不够,又补充了一句 是爱你。 我总认为爱并非那么适合挂在口中的词,因为说出来时常显得轻浮,不够真诚。可蔚先生的态度庄重、笃定,又不乏局促,耳根烧红,额头和颊侧也是红的。 怎么能不相信这样的人。 我启唇:蔚先生。 他应声:什么?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恋人。 果然。 我轻声叹息。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包养关系。我直视他,这才是我希望分开的原因。 蔚先生再度愣住。 无论是他还是我,今晚似乎总在惊讶和怔愣,一次次地诧异于那些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当初吕特助拿来合同,说蔚总第一次包养人,给出的条件很丰厚,希望我不要辜负这一番心思。后来,蔚先生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你,我说愿意。我回忆了一下,而那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未曾点明的情况下,断定蔚先生是我的金主。 蔚先生声音沙哑: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我先是颔首,后来又笑着摇头。 小戴不是。 合同只是公司合同,吕诚理解错了。他深深皱眉,喉头滚动似是哽咽,但是没有人告诉过我,说你 没有说完,但我知道,他的未尽之言是什么。 你是我的情人。 大概是也认为这个词令人难堪。 的确,谁会特意提醒蔚先生,他有一个情人呢,他们最多也只说我是他的人,舍掉那个情字显得体面些。因此,一直以来,我们的认知明明有偏差,却总是处在微妙的平衡上。 蔚先生抬脚走了过来。 我以为他准备在沙发上坐下,正想往一旁挪动,没想到他竟半蹲在我身前,单膝下跪,抱住了我的腰身。他的头埋在我的腰腹,是极其依赖、极其霸道的姿势。 不稍片刻,我感受到了湿濡的触感。 蔚先生在哭。 尽管沉默无声。 不是先前眼角微红,忍一忍就过去的情绪,而是饱含自责的、压抑的、心疼的心境。他的眼泪湿热透过了衣衫,正灼烫我的皮肤。 对不起。 蔚先生向我道歉。 可他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他一直对我很好,哪怕是我不明白他心思的时候。反而是我,曲解了他的好意。 何枝,我想对你好,把一切都摆到你面前,也想尊重你。 蔚先生抬起头,保持半蹲在我面前的姿势,仰头深深地凝望我。我和他对视,忍不住抬手轻抚他的眉峰,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妥善地纳入他眸底。 他眼睫湿润,沙哑着嗓音地开口。 我该怎么做,你教教我。 几乎是刹那间,我的眼眶也湿热起来,忍不住喉咙微哽。 蔚先生让我教教他。 可我太笨拙,就连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都迟了那么久。 第32章 原因 我将手中的戒指礼盒,递还到蔚先生面前,静静看着他。他眼角还有湿意,瞧见我的动作,双眸闪烁了一瞬,没有伸手来接。 气氛一时僵持起来。 我和蔚先生对视片刻,他忽然垂下了头,眼睫遮掩双眸。下一瞬,我拿着礼盒的手凝滞了下,有些哭笑不得。 他 怎么又哭了。 何枝,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蔚先生认真向我解释,我才知道,原来你不开心。 我摇头:没有不开心。 如果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内心深处是安心的。 但你有心结。他的语气满是歉意,声音断断续续,低哑得不成样子,我从来不知道。 心结? 是有一点。 最开始不知道他心思的时候倒还好,因为不该有,不能有。现在反而开始纠结于许多可有可无的事。 我不禁自嘲。 这难道就是有恃无恐的心理吗? 倒是人生头一次。 大概是我久久没有说话,蔚先生再度垂下了头。 蔚先生。 我叫他。 蔚先生应声抬头。 他湿漉的眼瞳让我想起了被抛弃的野兽,明明凶性十足却收敛了利爪,展现出绝对的依赖和委屈,让人忍不住心软。 直到今天,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我每一次叫他的时候,无论他在做什么都会看过来,及时给我回应。 蔚先生在乎我。 因为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过于突然,目前为止,我还不能确定那份在乎的分量,可它确实存在。一旦人最根本的认知发生了转变,从前那些看起来灰蒙的记忆,就都如同拨云见日,得以窥见其中真实。 在此之前,我都以为他是过分冷静,也过分冷淡的人。 我和他之间的误会,肯定远不止刚刚聊得那三两句。 如果我们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继续下去,无异于在污染过的土地上种植花草,无论再如何费心费力地经营,也只能生长出贫瘠的、异变的植株。 我再度将小礼盒往他面前递了递,对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仍旧没有动作,眉头皱得极深,声音哀求。 吱吱 这还是蔚先生第一次叫我的昵称,我一直以为他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因为除了我的粉丝,生活中会这么叫我的,只有小戴。而就算是小戴,在不知道我和蔚先生的包养关系之前,当着蔚先生的面也都是规规矩矩、沉默寡言的,几乎不会喊我吱吱哥,说是怕被教育。 我握住蔚先生的手,将东西放回他的手中,轻声说:蔚先生,我教不了你。 闻言,他立刻紧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在他慌乱的眼神中,继续解释说: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发现别人的爱意,没有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又怎么能教得了另一个人? 蔚先生没有说话,固执地看着我。 怕他再流眼泪,我没有再拐弯抹角,笑问他:所以蔚先生,有兴趣重新认识一下吗? 我和他都是对感情生疏的人,兜兜转转一大圈,连感情的赛道都找不到,但没有人天生就会爱另一个人。我从前总以为蔚先生或许有过恋人,甚至是其他情人,今天才发现,他似乎和我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所以,既然过去不可逆转,不如重新来过。 蔚先生的眼瞬间亮了。 我朝他伸出手。 你好,何枝。 他顿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伸出手,握住了我。 你好,蔚盛礼。 蔚先生的掌心湿热,出了许多汗,明明只是握个手,却似乎很紧张一样。他仍旧半蹲着,一会儿看向我们紧握的手,一会儿又看向我,英俊的脸上露出笑意来。 有点傻劲儿。 何枝,我会尊重你,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他语气严肃,眼中有后怕的神情,所以,永远不要再说分开了,好吗? 我从不给人无法肯定的承诺,习惯了瞻前顾后,生活上是,工作上也是。如今轮到了感情,同样忍不住深思熟虑是否一段感情刚刚决定重新开始,就可以拥有永远的可能性。 如此一来,我不免又想起了街边抱花的男孩。 义无反顾果真令人艳羡。 我一时半会儿无法将未来想透彻,更怕自己畏手畏脚,反而耽误了他,因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蔚先生见状,忙否认了自己刚刚的说辞:不,不用永远,下一次如果我又做错事,先告诉我好吗? 我可以改。他征询我的意见,言辞恳切,但不要那么急着说分开,可以吗? 我出神地瞧他。 原来,自己的一时迟疑,居然会让他如此不安。 于是我伸手,拂去他眼角未干的痕迹。他的眉眼深邃好看,实在不适合露出悲伤的神情。 蔚先生,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你说。 如果蔚先生喜欢我 他十分严谨地打断了我:不是如果。 好,不是如果。我说,既然蔚先生喜欢我,那么过去的两年多,为什么从不让我知道你的私事呢? 如果说我们之间的误解是方方面面的原因导致,那么信息的不对等,绝对占据一定的分量。 无论是他家中的情况,还有工作上的具体事宜,他都很少提起。这些日子以来,我除了早些时候参加过蔚先生朋友的聚会,因此被黄争鸣缠上,就再也不知道任何有关他的事。 相反,蔚先生对我家里的事了如指掌,不然当初也不会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及时提供帮助。 听到我的疑惑,他反而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我以为你对那些糟心事不感兴趣。 我: 我们大眼瞪小眼,静默了许久。 我问他:那么,还有其它以为我会做的事吗? 蔚先生仔细想了想,说:你喜欢成熟稳重的人。 话音刚落,他突然面色骤变,伸出双手捧住了我的脸。我顺着他的力道微微俯身,见他神情恢复了往日沉稳持重的模样。 何枝。他十分严肃地对我说,我刚刚没有哭。 我: 的确和方才判若两人。 蔚先生不再言语,似乎是在等我的反应。 我问:还有呢? 什么? 蔚先生以为的事。 他一字一句总结道 你喜欢高冷的,最讨厌人一惊一乍;不喜欢把爱意挂在嘴边的人,做比说更重要;不喜欢对象太粘人、管得太宽,否则会感到疲惫和无所适从;不能把生活中、工作上的琐事都告诉你,因为你觉得人即使相爱,也要有私人空间,不然就会让双方觉得窒息。 蔚先生一条条地陈述他以为的何枝的喜好,听起来竟然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且大有说不完的趋势。 我及时阻止了他:蔚先生,请先等一等。 他停下了,看向我。 这些我斟酌着问他,都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我自己都不清楚,原来自己的择偶标准已经细致到了这种程度。 蔚先生回答:你采访中说过的。 我不解:采访? 是,我看过你的所有采访,并进行了归纳总结。他竟然有些骄傲,这样才能做最了解你的人。 那些采访中的问答,有许多都是为了应付媒体,不让记者和主持人继续深挖而给出的回答。我那时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任何感情经历,又怎么可能给出确切的、有关于情爱的答复呢? 蔚先生竟然当了真。 说起来,他的确提到过自己经常看我的采访就是上次去邻省参加《全程通牒》宣传的那回。 当时,我以为那只是一种礼貌的答复,所以并没有往深处想。 蔚先生还捧着我的脸,我们之间离得很近。 我无奈地笑了:那些回答不全是真的,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他僵住了,不再言语。 这么说来,蔚先生唯一一次问我本人,是在我醉酒的时候。我又问,无论是采访的事,还是奇楠香的事,为什么不在我清醒的时候问呢? 蔚先生沉默。 过了许久,他昂首凑过身来,捧着我的脸颊,极其虔诚地亲吻了我的额头。 对不起。 恋耽美 ——(25) 蔚先生忽然看着我,极为认真地向我道歉。 我本质是个卑鄙的人。 在你困难的时候,主动出现帮助你也好;趁你醉酒的时候,问你愿不愿意接受有特殊意义的珠子也好 都是因为我不自信,所以想趁虚而入。 我微怔。 他又说 我爱你。 但是何枝,你没那么喜欢我。 第33章 沟通 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答案。 靠着采访的内容,来分析、思考人的喜好是极其不准确的事,作为一屿的老板,蔚先生不可能不明白这件事,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且看起来坚持了很久。 因此我才会疑惑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来问我? 这是个令人不得不在意的问题。 结果蔚先生告诉我,因为他不自信,想趁虚而入。 他说:何枝,你没那么喜欢我。 原来即使是他,内心深处也同样胆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段关系的平衡。 我以为蔚先生和我一样,是在过去两年的相处中,才渐渐有了不同的心思。但从他三言两语的描述中可以得知,时间应该还要更早,至少比我想象中要早太多。 所以,时间要追溯到我刚刚进入一屿,和他只算一面之缘的时候吗? 我没有问他。 正如蔚先生所说,那个时候,我只将他当做恰好同校的公司老板,没有喜欢他。平心而论,若是当初蔚先生先向我告白,再向我提供帮助,我真的会同意吗? 或许不会。 因为一旦明白了他的心思,我会怕自己日后给不起同等的回应,让他难受。我清楚地明白,自己本质是个不容易动情的人。 至于钱的事,四处借钱、贷款,逼自己一把,工作时拼到不要命的程度,透支健康也不算什么,都能扛得住。这样一来,哪怕最后负债累累,总会有负担得起的时候。 大概是我出神的时间有点久,蔚先生又凑过来,轻吻了吻我的鼻尖。 不用想那么多,我现在已经很开心了。他低声说,何枝,你拒绝过太多人,没有给过任何人走近你的机会。我明白原因,所以不想逼你,你懂吗? 他自己都在难过,却还说不想逼我。 想来,这种无声无息的温柔,渗透在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所以我才总是觉得,蔚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我凝视蔚先生的双眼。 因为奶奶是法国人的缘故,他的五官更立体一些,所以看人的眼神,总显得十分深情和专注。曾经我以为无论是谁,被他注视时都会有被重视的错觉,今天才明白,那份错觉或许是独给我的。 我忍不住勾唇,弯起眉眼看他。 其实,我也喜欢蔚先生。 蔚先生呆住,足有好长时间都没有动弹,只神色木木地看着我。过了许久,他放下了捧着我脸颊的双手,手足无措地虚张五指,眼神闪烁地问我。 真的吗? 我轻笑点头:真的。 喜欢应该是件酸涩却干脆的事,不该让它蒙尘。 我、我 蔚先生第一次说话这么犹犹豫豫,他甚至不敢再抬手触碰我,半晌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他半蹲在我身前,矮了我一些,再加上如此谨慎小心的神态,显得有点可怜的意味。 于是我俯身,吻了他一下。 蔚先生: 他霎时瞪大了眼。 我朝他笑了笑,正准备直起身子,蔚先生却忽然用右手扣住我的后颈,将我拉了下去,在咫尺之间压抑地问:何枝,我可以吻你吗? 他的力气很大,宽厚温热的手牢牢掌控住我的后颈,我退无可退。 于是我们交换了一个情意绵长的吻。 无关情欲。 一吻结束,我抚摸着蔚先生的眉峰,对他说:看来,我们都要做出点改变才行。 蔚先生蹭了蹭我的掌心:你说,我改。 不如我顿了一下,先和清醒的我,说重要的事? 蔚先生的动作一停。 我笑了,针对他先前的猜测,一一给出答复。 其实,我不在乎什么高冷不高冷,也并不讨厌一惊一乍的人;倒是的确认为做比说重要,但是交流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不介意对象太粘人,只要不是无理取闹;如果愿意把生活中、工作上的琐事分享给我,我会很开心。 听我说完,蔚先生似乎很是高兴。 他眉眼飞扬地解释说:我平时不和你说自己的私事,一是认为你不喜欢;二是我和蔚家的大部分人都关系一般,甚至敌对,不想你搅进那些糟心的事。 好,我知道了。我问,不过我还有一个疑惑。 什么? 为什么蔚先生最初总带我去朋友的聚会,后来却再没有过? 因为这件事,我以为他已经开始对我感到厌烦、冷淡。 甚至怀疑他是认为我的身份,带不出那样的场合。 蔚先生先是仔细想了片刻,像是在思考我说的是什么事。随后,他眼神游移了半分,回答说:聚会的事吗因为那时候你答应了我。说到这里,他微妙地停顿了两秒,这才继续说,我忍不住,想炫耀。 我: 回答过之后,蔚先生忽然理直气壮起来: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不值得开心吗? 我: 他继续说:后来,我发现你并不喜欢那种场合。而且你太好了,总有人想接近你,所以 蔚先生点到为止,我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又是没必要的误会。 我叹息:因为那几场聚会,我一直以为,蔚先生有其他喜欢的人。 怎么可能?他峰眉一拧,语气狠厉了几分,谁说的?! 黄总。 黄争鸣? 我点头。 那个混蛋。蔚先生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朝外走去,我去把他弄死。 我拉住他:蔚先生,冷静。 他反握住我的手,没有用力:冷静不了。 黄总是蔚先生的朋友 话未说完,蔚先生便神色郁躁地说:姓黄的算什么朋友,不过是暂时有合作而已。 说着,他狠狠踹了一脚茶几,骂了好几句。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暴怒的样子。 我想安慰蔚先生,却发现他握住我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真的这么生气吗?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眼眶不知何时又红了一圈。 我试探着开口:蔚先生? 有这件事的原因吗?他侧过头去,等眼眶不那么红了,才转过来继续说,所以你才要离开我。 蔚先生的手仍在轻颤,分不明是气愤还是后怕。 我站起来,抱住了他的腰身:都过去了。 他回抱住我,十分用力地将我密不透风的揽进了怀里,头埋进我的颈侧。 蔚先生从前便总喜欢将头埋进我的颈侧,那时我以为这是他的习惯。现在看来,或许是不安导致,因此格外想确定另一个人的存在。 在过去的两年中,我们都小心翼翼,敏感而缺少安全感,所以时至今日,竟没有一步走对。 至于原因 我想是因为爱。 恍惚间,我想了起儿时的事。 小学那会儿我们是住在村里的,后来继父在镇上开个小店,楼下是店面,阁楼是堆放杂物和住人的地方。 理所应当,没有我的房间。 于是,我就只能等晚上小饭馆关门后,摆几张凳子拼一拼,从后厨拖出来被子,睡在饭堂桌子之间的过道里。住在村里,好歹能蹭到热炕,搬到镇上之后,冬天夜里总是冷得将脚缩进毯子里。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多余,让母亲能在继父面前抬起头,我做过许多事 白天的时候,在上学之前早早起床,学习大人的动作,踩着板凳收拾店面,等待开店营业。晚上放了学继续在店中帮忙,直到快没有人的时候,再连忙预复习和写作业。 否则单独用灯,又会被说一天天只知道浪费电。 村里和镇上的人,总是一得闲就喜欢围在一起聊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当着孩子的面也从不避讳。我在镇上那条街里,大小也算是个名人。 无论是继父那边的亲戚,还是街坊邻里,都喜欢在我忙碌的时候,坐在我旁边唠嗑。 哎,你们瞧那个何枝啊,真懂事!听说成绩也挺好,我家孩子要是有他一半听话就好了。 啧啧,他就算再懂事、成绩再好又有啥用?等过两年,他妈和他继父把孩子一生,他还不是个没人要的? 是啊是啊,真是可惜了。 几年间,来来回回总是这些话,几乎没有变过。 说可惜的时候,他们总是摇头晃脑,似乎真的为我的事惋惜不已,一转眼就又笑咧了嘴,过几天无聊了,就再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一遍。说的最多的时候,就是我成绩出来、获得奖状的时候。 所以习惯了。 习惯了心无旁骛,无视来自外界的恶意。毕竟我努力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让谁觉得优秀。 旁人总说,恶劣的原生家庭和生长环境会对人的性格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这说法我从前并不认同。我始终觉得,生长环境不过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外在因素,它只能限制我现在的自由,永远不能左右我的未来。 在同学面前,我从不掩饰自己的贫穷,也不会感到自卑。成年之后,我自认为拥有了完善健全的人格,以及还算可靠的品质,大抵能称得上是个优秀的人。 由此看来,我的观点是对的。 直到如今,终于心服口服那么多人证明出来的结论,总有它的道理。 我确实是个胆怯、闭塞、悲观的人。 没有明朗的心境,无法轻易交付情感,在性格上有着不能避讳的缺陷。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这些缺陷看起来没什么要紧。可实际上,人一旦习惯了不被其他人看见,最后也会难以看见他人。都说一个平生艰难的人,一点爱意和温暖就让他感动,我却恰好相反,因为习惯了自己克服艰难的处境,所以心中的墙壁垒得极高。 我和蔚先生之间,最初便起于误会。 随后,我先入为主地下了判断,潜意识里为了自保而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人有三大错觉,摆在第一位便是他喜欢我。一切的假设,一切的预想,都放在了他不爱我这个前提上,然后再不断地自我麻痹,混淆判断。 简单来说,我失去了接纳另一个人的能力。 思及此,我忍不住轻叹:为什么喜欢我呢? 为什么要理由。他的头仍埋在我肩侧,说话的语气莫名固执,我一见你就喜欢你,不可以吗? 我一只手臂拥着他宽阔的脊背,另一只手抬起,在犹豫几秒后,最终落到了他的头顶,极轻、极轻地抚摸他的发顶。 抱歉。 我轻声说。 喜欢上我这样的人,一定很辛苦吧。 第34章 问题 许多地方都有大年初一早起拜年的习惯。 从前过年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回到乡下的村子里,继父和母亲会在凌晨起床,带着弟妹挨家挨户去给长辈拜年,我就在家里帮他们准备早饭。后来一个人来到北城读书、工作,我仍旧习惯了早早醒来,收拾家务后看会儿书,因为难得的空闲并不会让我觉得轻松,只有点茫然,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有实感。 但那都是往年了。 今年,我第一次并非独自一人迎接新年的清晨。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钟。 蔚先生还在睡。 昨晚开诚布公的聊过之后,我们都有些疲倦,但同时也前所未有的安心,拨云见日一般畅快。多种心绪糅合之下,才会睡得格外昏沉。 我小心侧过头,默不作声观察起蔚先生。 他睡得分外安稳,面容英俊鼻梁高挺,睫毛弯曲卷长却遮不住眼下的疲倦,眼角也有一丝疲态。即使熟睡,他仍旧侧身紧紧揽着我的腰,好像怕我逃跑似的。 我不知道昨夜他有没有变过动作,如果没有的话,等到醒了,恐怕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忽然,他眉头渐渐皱起,似乎梦到了不好的事情,闭着眼都显得慌张,同时手臂用力,将我揽得更紧。 我靠近他,轻抚他眉心。 他的表情这才舒缓了些。 怕起身吵醒他,我放轻了动作,拿来手机打开社交软件。回复了一些清晨的新年祝福,这才打开了健哥和小戴的聊天框,向他们两人简单解释了过去的误会,表明了我和蔚先生的恋爱关系,免得他们继续误会下去。 更多细致的内容,可以等年后工作的时候再说。 虽然我本身并不喜好和他人讨论太多自己的私事和感情状况,但是过去的两年多,他们两个人一直十分关心我的生活状态,健哥更是曾多次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为我的未来做过许多长远的考虑和打算,再加上我也不想让他们继续对蔚先生产生误解,所以还是应该尽快将真相告诉他们才好。 健哥那边似乎十分震惊,【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来来回回好几次,我都没有接到他的回复。 反观小戴,倒是回复迅速,我不过切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发了十几行问号和叹号过来。 看着满屏幕都是?!?!?!的标点符号,我哭笑不得,正要回复,小戴就又发来几句话。这让我不得不感慨她的打字速度,实在是快得不像话。 恋耽美 ——(26) 我看消息的速度,都快比不上小戴发消息的速度,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夸张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就说啊,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吱吱哥嘛!火星来的吗?!】 【更何况蔚总和吱吱哥朝夕相处了两年多!】 【两年多啊!朝夕相处两年多是什么概念?!黑子都能转铁粉了!!】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呀,为什么之前蔚总还要让吱吱哥伤心qwq!!我想一想还是很难过qwq!!】 我回复她:【只是有点误会,蔚先生很好。】 小戴又发来一连串的消息 【好吧,那我不问了!】 【反正你们是相爱的,是相爱的对吧?!】 【呜呜呜!那我就放心了!】 小戴虽然容易一惊一乍,但十分有分寸,不会刨根问底。之后,我就接收到了来自她批量的表情包,里面甚至还有[妈妈终于放心了jpg]这样的表情。 因为很有趣的缘故,我就随手存了几张。 就在这时,蔚先生有了动静,极轻微地动了动脑袋。 这是快醒了。 我放下手机,像那次他等我睡醒一样,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睁开眼,我才开口问:蔚先生,醒了么? 嗯,醒了。 蔚先生声音暗哑地应了一声,看起来尚有点迷糊。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清醒了一点,先盯着我瞧了片刻,突然就笑了起来,然后凑过来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不懂他忽然在高兴什么。 何枝,你喜欢我。 蔚先生偷笑着说。 我: 趁我哑口无言的间隙,他又凑过来吻了我的额头一下,重复了一遍:原来你也喜欢我。 语气掩饰不住的窃喜。 我只好也吻他一下:嗯,我喜欢蔚先生。 闻言,他像吃到了糖的孩子一样,高兴得凑过来就要抱着我啃他的眼神,看起来实在是更像要啃,而不是吻。 我勉力推开他:蔚先生,我们还没有刷牙洗漱。 他顿时卸了力,失望地抱紧我,闷闷地问:刚刚在做什么? 我回答:和健哥、小戴聊天。 他有点好奇:我可以知道聊了什么吗? 就是简单地解释一下之前的误会。我告诉他,有关我们两人关系的误会。 蔚先生立刻明白了是什么事,眼神显而易见锐利了起来。 他问:你之前说,除了你的助理戴玥,别人都认为我们是那种关系,也包括岳健吗?你在带你之后,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我点了点头。 实际上,倒不如说健哥是先以为自己要接手一位背靠老板的金丝雀,然后才开始正式带我。他对我和蔚先生关系的误解,比我们之间的会面来得更早。 蔚先生面无表情地说:回去扣他工资和奖金。 不至于。他神情太认真,我忍不住笑了,健哥没有别的意思。 那就是吕诚传达消息有误,罪加一等。 吕特助也不容易。我再次吻了他一下,这才说,如果非要论出一个对错来,不如说我也有责任。 蔚先生闻言,沉默好一会儿,忽然垂头丧气地说:根本原因在我。 我不解:怎么会? 是我的问题,我表达不清让你受了委屈。蔚先生说,一开始的时候我不想太高调,一方面会影响你的工作,另一方面也怕你不喜欢。 我摸了摸他的眉骨:没有的事。 蔚先生翻身,压在了我的身上,健硕宽阔的身躯严严实实地笼罩住我。 被他压倒在柔软的床上,逼仄感和禁锢感扑面而来,却不会让我觉得压抑,反而有种莫名安心和踏实的意味。他晨起的自然反应十分明显,那温度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得到,联想到过去他在这方面的热衷,我以为接下来要做些少儿不宜的事。 没想到蔚先生只是略显委屈地说:我没有从岳健的态度中,看出有哪里不对过。 健哥是在这个圈子里浸淫多年的王牌经纪人,对待老板和艺人的金主都是同样客气的态度,心里有什么事也不会轻易在脸上表现出来,蔚先生没有感受到不同是很正常的事。 我安慰他:可能是因为你们的交流比较少。 蔚先生不仅仅是一屿的老板,手下事务多且繁忙,不可能总和健哥见面。 也不少。蔚先生仍是委屈,我经常把他叫过来打听你的事。 我: 蔚先生: 我们相顾无言,蔚先生意识到不对,连忙解释说:就是问问工作和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而且去年年底公司事多,我又知道了同性婚姻要合法的事,就按捺住自己,有段时间没问了。 我继续沉默。 他凝视我的眼睛,眼神真挚且认真:我不是控制狂,何枝,你别害怕。 我无奈地笑:我没有害怕。 只是突然好奇,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到底做了多少事。 想来他打听我的消息,健哥也只当是金主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太强,所以才想对包养对象的言行掌握清楚据说的确有老总的确存在这样的癖好,无论情儿的多少。这么说来,新历年底的时候,健哥察觉到蔚先生可能厌烦了我,字里行间都在安慰我未来可期,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帮助我的事,全都有了原因。 因为蔚先生忽然一改从前的习惯,不再找健哥问有关我的事,健哥这才觉出了他态度的不同,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僵化。 竟然是这样。 嗡嗡嗡嗡 手机震动的提示音响起。 蔚先生虽然俯在我的身上,但双臂是撑在我身侧的,我的身体仍旧可以自如活动。因此,我只需稍一侧眸,就看到手机的屏保,只见上面显示有一条来自健哥的消息。 蔚先生:刚聊到他,他就来消息。 我猜测:应该是对我刚刚解释的事的回复。 蔚先生来了兴趣:他说什么? 我将手机拿过来,解锁后点开了消息对话框,而后侧过手机,方便蔚先生看到聊天内容。 只见健哥问说 【那蔚总为什么老给你打钱?】 蔚先生: 我: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蔚先生是有这个习惯,我总是隔三差五就收到他打款的消息,算不上太频繁,但每次数额都不算小。有那么一两次,健哥恰好在我身边,看到了银行短信上的金额变动,还震惊于这手笔之大。 显然,我们两人都把它当成金主给情人的工资或绩效了。 我抬头,疑惑地问蔚先生:你为什么总给我打钱? 蔚先生:忍不住。 我愈发不解:忍不住? 我喜欢你。蔚先生俯视我,神情严肃语气认真,为什么不能挣钱给你花? 我: 我只好回复健哥:【蔚先生的爱好。】 健哥:【哈哈,挺有意思的爱好。】 我深以为然。 过了几秒,健哥又问:【你能肯定,多的我就先不问了,等年后开工我们再聊。不过既然是恋人关系,那你现在怎么还管蔚总叫蔚先生?】 我怔愣了一瞬。 如果健哥不问,我差点忘记了这件事。大概是对蔚先生这三个字太熟悉,在过去的日子里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几乎刻进了心底,所以一时半会儿竟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同来。 其实称呼蔚先生的初衷,并没有那么美好。 但奇怪的是,时至今日,蔚先生也从未对这个称呼有过疑惑或者不满。 我没有刻意遮掩和健哥的聊天,反而将手机侧向蔚先生那边,他自然也看到了健哥的问题。蔚先生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一霎,转头看向我,低声问:是为了疏离吗? 我叹气:是。 为了疏离,也为了让金主安心。 蔚先生低头咬了一口我的锁骨,不疼,只有一点痒:其实猜到了,但我当时专门上网查过,查[恋爱对象为什么叫我X先生?]。 我有点好奇:然后呢? 他们回答说,许多人称呼自己的爱人都叫先生。说完,他轻吻咬过的位置,抬起头和我对视,所以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我有点心疼。 那我就不改称呼了,还是蔚先生。我弯了弯眼眸,是爱人的意思。 蔚先生立刻高兴了,抱着我不停地喊我吱吱。 我打断了他:蔚先生,等一下。 蔚先生:怎么了? 有一件事还要再谈一次。 是什么? 我说凝视他的双眼,轻声说:我不介意爱人知道我的事,也不会觉得失去隐私,但最好可以直接问我。 蔚先生神情微松:好。 当日事当日毕,既然决定好好相恋,这种习惯上的事情,最好从现在开始就潜移默化地更改。 因此,我问他:现在能想到什么问题吗? 我可以经常去探班吗?蔚先生想了想,说,每次你在片场一待就是几个月的时间,我总想把你从直接绑回家。怕打扰你,又不好经常去探班,杀青宴上给你送花都不能张扬。 当然可以常来片场。我笑说,其实蔚先生每次来探班,我都很高兴。 闻言,他眼神一亮:真的吗? 我颔首:嗯,真的。 否则,又怎么会在城市初雪的街上,那么猝不及防地想起一个人。 第35章 蔺阿姨 我和蔚先生早上喝了点粥。 然后,我们果真做了大半天少儿不宜的事。 在那之前,我问蔚先生:姨妈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没事了,她年轻时落下的老毛病,需要慢慢调养,急不来。他回答说,姨妈现在正在自己买的别墅里休养,我们可以明天看她,我已经跟她说过求婚取消了。 蔚先生之前就说过,他准备好要求婚。 感情和婚姻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我不认为我和蔚先生到了适合谈论婚姻的时候,因为我们之间仍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但我也不免有些担心,担心蔚先生是否将求婚的事告诉了很多人,临到头忽然取消,最后会下不来台面。 从黄争鸣专门跑过来,向我说转述蔚盛礼为白月光出柜,被蔚家长辈打进医院三个月的传闻来看,在他们的那个圈子里,一旦发生什么热闹事,总是一传十、十传百到人尽皆知,没有半点隐私可言。 对于出柜那件事,蔚先生可能一知半解;也可能知道,只是懒得理会。 我却不想让他再一次成为流言蜚语的中心。 于是我问:求婚的事,只有姨妈一个人知道吗? 姨妈和堂弟妹。蔚先生解释,重要的事,只需要重要的人到场就好。 这么说来,对于他而言,重要的人其实只有姨妈和堂弟妹。剩下的蔚家人不算,那些我见过的所谓朋友也算不上。 也包括黄争鸣。 对于求婚取消的事。我看向他,蔚先生的姨妈有说什么吗? 她就叹气而已。蔚先生笑了下,可能是在嘲笑我没用。 说到这里,他从枕头下摸出来一个礼盒是我昨天还给他的戒指,也不知道何时被压在枕头底下的。 他将礼盒举到我眼前,眼中隐含期待地问:既然现在不是时候,那我等以后? 好。我笑,到时候我需要我给一点暗示吗? 如果没有暗示,我怕笨拙的蔚先生又要花上许多时间,才能找到正确的入口。 我觉得蔚先生板起脸来,神情肃穆,我能知道是什么时候。 为什么? 不是说过年的时候把钱压在枕头底下,来年会变得富有吗?我昨晚把戒指压在了枕头下面,所以来年一定能和喜欢的人结婚。 他的语气万分笃定,对未来坚信不疑。 蔚先生应该是将民间习俗弄混了,在我的家乡,倒是有悄悄把红包塞在孩子枕头底下的风俗,有的人家还会专门兑换成硬币。所以许多小孩子都会有一醒来就去翻枕头的习惯,我没有这个习惯,自然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那方小礼盒。 不过我没有纠正他的错误,只笑说:是啊,只要这么做,心愿都会实现。 在没有和蔚先生开诚布公聊过之前,我一直当他是沉稳的人。 实际上,他幼稚又执着。 我和蔚先生在酒店里待了一整天,做亲密的事,谈无聊的生活琐事。 不过一转眼,就到了初一的晚上。 原来一整天无所事事,有幸虚度一两日光阴,也是不错的体验。人生并不是要把自己逼到没有一丝空闲思考其他,才会觉得坦然。 晚上的时候,蔚先生去洗澡,我找出电子版的剧本在看。 忽然,我接到了健哥的来电。 恋耽美 ——(27) 今天早上才和他聊过,大年初一拜年忙,他却还专门打电话过来,应该是有急事。 一接通电话,就听健哥嘱咐说:何枝,你又上热搜了,过会儿记得回应一下,别整的太复杂,也别解释太多,就祝大家新春快乐,然后配两张照片就行。 我好奇:热搜是什么? 这几天我没有在媒体面前露过面,是不小心被偷拍了吗?不过听健哥的语气,应该不是坏事,否则应该急于商讨如何进行危机公关了。 昨天晚上你碰到自己的粉丝了吧?小姑娘把你给的签名和拍你的照片发在了社交平台,有几个营销号添油加醋地转发,热度就上来了。健哥解释,你看看就知道了,问题倒是不大,也没有大v下场引导不好的舆论,就是有人猜你大晚上的在干嘛。 我说:在散心。 健哥:我知道,你就说散步就行,反正是事实。 经过健哥的描述,我回想起了昨晚的那一对情侣。不过那女孩没有要跟我合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了照片。 我打开微博,发现自己的确上了热搜,因为公司没有刻意买营销的缘故,位置不算太靠前,但也被推到了前十的位置,标题是 #大年夜街头偶遇何枝#。 应该就是那女孩了。 从热搜点进去,首先看到的并不是女孩子的原博,而是营销号的截图,文案里艾特了女孩的账号。我点进那女孩的账号,发现她已经删除了微博,发了一条新的微博,说自己只是心情激动所以发出来高兴一下,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多的关注,希望大家不要过多地揣测,只是散个步恰好遇到而已。 因为原博已经删除,我只好点进其他地方的截图,去了解女孩究竟发了什么。原来,女孩的原博写的其实只是这两天的心境 【新年新兆头! 昨天遇到了好多开心的事! 先是玩游戏抽到了想要的卡;然后喜欢的男孩子在除夕夜向我告白了;最后还在街边偶遇了吱吱!! 呜呜呜,我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doge.jpg]】 下面是九宫格的配图,最中间是一张流泪猫猫头,其他的图片按照顺序依次是玩游戏的截屏、玫瑰花、男孩、烟花、两人牵的手、我的签名最后一张则是我的照片。 那张照片是我的正侧面,看起来应该是我们三人道别的时候,女孩站在街巷转角拍摄的,那时我想东西太入神所以没有注意到。我们之间的距离隔得有点远,又是深夜时分,所以照片中的人脸看不太清晰,但能分辨出是谁。 只能说在数据时代,消息的传递果然无比迅速,这样一张藏在角落、分辨率不高的图片,竟然能被营销号发现,然后在几个小时后爬上热搜。 下面的评论有路人也有粉丝,有人在疑惑我为什么独自一个人,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散步;有人羡慕女孩的运气,吸欧气希望自己也能好运连连;也有人只是夸照片。 吸吸吸吸吸吸!我也要脱单,我也想抽中喜欢的ssr,我也要偶遇爱豆!! 大年夜一个人散步,耐人寻味。 寻什么味?大年夜是有不能一个人散步的相关条例吗?! 我只关注吱吱竟然一个人那么帅气地走在路边呜呜呜呜!! 我也关注到了呜呜呜!盘靓条顺,身高腿长,穿着风衣插着兜,斯哈斯哈斯哈! 如健哥所言,舆论风向暂时安全。 健哥说要发自拍,我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新的照片,犹记得自己上次自拍,还是配合电影宣传发博的时候。 我陷入思考:应该站在哪里才能拍出一张合适的照片;又或者干脆向健哥索要一张工作照。 就在这时,蔚先生洗好澡围着浴巾,边擦头边走了过来。 见我有事在忙,他好奇地问:怎么了? 我回答:正在找角度自拍。 怎么突然要自拍? 健哥刚刚打电话来,说我上了热搜,让我发张照片配上新春祝福。我边说边打开了软件,让蔚先生看里面的内容,这才继续解释说,但是我手里没有新的照片,自拍不能太多地暴露现实信息,我在想该怎么做比较好。 现在不是在家里,而是在酒店中。 如今的网友们都是名侦探,很有可能顺藤摸瓜,根据照片背景里的内装和摆件确定我所在的酒店,到时候可能又需要一番解释。最稳妥的办法,果然还是问健哥有没有照片,他应该是不知道我不在家,所以没有想到这一茬。 谁知蔚先生听了,忽然眉头扬起:照片吗?我这儿有。 我讶异:有吗? 蔚先生:当然。 说完,他便转身去拿自己的手机。 在我还当蔚先生时金主的时候,十分注重与他之间的距离与隐私,只要他拿起手机,就会下意识回避。因此,我一直没有发现他手机里有和我相关的东西,甚至也没有见过他给我的备注。 这次,见他没有避开我的意思,我便也没有刻意回避。 蔚先生手机的屏保和背景都是干干净净的素色,一眼看去没有多余的图案,他熟练地点进了相册。我以为他说的照片,是我们在一起时偶尔兴起拍得照片,可能只会有寥寥数张,没想到他手机中相册分了类,一眼看过去便能看到许多命名为《剧照》、《生活》之类的名称像是悉心整理爱豆照片的粉丝。 封面似乎都是我。 他也愣了一下,扫过屏幕的指尖微停,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点开了名为《生活》的相册。 然后我就看到了自己的照片,有居家拍的、有在公司拍的、也有出去游玩拍的照片数量不多,也很少有正脸,但是拍得都不错。 就是不知道蔚先生是什么时候按下拍摄键的。 蔚先生找出一张:这张不错。 我定睛看去,发现是在公司楼下拍得一张照片照片中应该是下班时间,我刚准备要离开公司,那天可能是蔚先生来接我,所以我正抬头往前路边,脸上有一抹几不可见的笑。 难得的偏正脸照。 原来,那时候我就在笑。 这张照片的地点是公司,角度看起来像是公司的工作人员拍的,并没有暴露其他的东西,的确可以拿来配图。不过要是健哥看到,肯定又会说不够生活,家中的自拍才更合适。 还有这张。 蔚先生又指了一张。 这张是在家中的照片,不过健哥也在镜头中,正在将剧本递给我。 又是一张不会暴露拍摄者的照片。 怎么样?蔚先生看向我。 我点头:可以,谢谢蔚先生。 蔚先生弯起唇角:没事,能帮上你就好。 于是我发了微博,写到 谢谢大家的关心,昨晚和朋友吃完饭后,因为没什么事就一个人在街上散了会儿步,刚好和粉丝偶遇了。祝小姑娘继续好运,也祝大家新春快乐,年年有余。 配图那两张照片。 随后,我退了出去,给健哥发送消息。 健哥:【好的,我看到了,不过这是你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其实要我说,还是自拍更好。】 我:【蔚先生拍的,我现在住在酒店,不方便自拍。】 健哥:【挺好的。】 从健哥发来的消息中可以看出,他有些欲言又止,不过他没有继续说,我也就没有问。回复完健哥的消息,我转头去看蔚先生。 蔚先生还在低头摆弄手机,看起来十分专注,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我没有打扰他,转而去看微博下的评论,也回复一些善意的私信。 呜呜呜吱吱居然发照片了,我这是过年吗?! 不好意思,还真是过年[doge.jpg] 确实[doge.jpg] 吱吱好帅,我承认这是连我都要暂避锋芒的男人[doge.jpg] 这一避就是一辈子吗?[doge.jpg] 大家的评论都很有趣,也会有一些恶意的揣测和评论,不过都被淹没在了热闹中。我挑着回复了几句之后,发现那位名叫[吱吱是我宝宝]的大粉又出现在了评论区。 不过这一次,这位粉丝没有说别的话,只在评论区打了一个[doge.jpg]的表情。 许多粉丝都眼熟这位大粉,看到[吱吱是我的]都会随手点个赞,问一句哟,你果然来了?,所以大粉的表情并没有被评论吞没。 不过这一次,我看到有人对大粉简单的评论提出了疑惑:怎么回事,你不跟我们抢吱吱了吗,一夜之间长大了?[doge.jpg] 大粉再度回了她一个狗头的表情包,看起来云淡风轻,但莫名有种胜券在握的骄傲炫耀感。 总觉得似曾相识。 我没有继续深想,又回了几名粉丝的评论,就关上了手机。蔚先生也同步放下了手机,他眉峰上扬,眼底溢有一丝难掩的喜悦。 我不明所以。 蔚先生的头发已经快完全干透,只发梢处还有一点潮湿,我接过他手中的毛巾,缓缓帮他擦起头发。 擦到一半,他忽然问:刚刚我帮你擦头,是不是比你下手重? 我擦头的动作不停,只摇了摇头。 不会,蔚先生越来越熟练了。 晚饭过后我先去洗了澡,他帮我吹头、擦干之后,才又去洗漱。他十分不擅长动手,却又很执着,有时候会跟几根头发丝较上劲儿,半天不去擦下一处头发。 他放心了:那就好。 我问:明天下去拜访蔺姨妈吗? 蔚先生的姨妈姓蔺,她的两个孩子如今也随了母姓,改姓蔺。 我听说北城蔺家只有两个女儿,蔚先生的母亲是大女儿,二十一岁时嫁给了蔚父,不久就生下了蔚先生。蔺姨妈只小了蔚母两三岁,但结婚生育都晚,所以一儿一女现在仍在上学。 嗯,我已经打好招呼,明天下午上门拜年。蔚先生说,她住的地方有点远,离城郊机场近。 对方有什么喜好吗?我问,上午正好去买点见面礼。 不用,姨妈现在除了养生没别的爱好,把我车上的东西当做拜年礼带给她就行。蔚先生解释,她平时会吃的那些东西,现在买也来不及了。 蔚先生这么说,我便没有强求,以免过分亲热夸张,失了分寸。 大年初二。 蔚先生开车,带我去蔺姨妈的家中。 北城很大,但过年时节不堵车,我们只用了四十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我和蔚先生一人提着一箱拜年礼下了车,按响门铃,蔺姨妈仿佛等候多时一样,立刻开了门。 和我想象中一样,蔺姨妈是位格外美丽大方的夫人。 她保养得很好,眼角眉梢处虽然不可避免地爬上了细细的皱纹,却不会让人觉得沧桑,反而有种温和坚定的气韵。但或许因为身体的缘故,她的面色有点苍白,看起来有点憔悴。 怕蔺姨妈受风受凉,我和蔚先生进了屋之后,才开始和她交流。 我自我介绍说:蔺阿姨您好,我是何枝,是蔚先生的 恋人是吧?蔺姨妈笑着抢话,我知道的,盛礼都跟我说了,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谢谢。我很少和这样慈爱的长辈相处,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您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说到底就是身子骨太弱,在南方调养久了,一回到北方有点不习惯这儿的干冷气候。蔺阿姨解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人一晕倒就吓坏了不少人,小烨还大半夜把盛礼叫了过来。 说到这里,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所以这人啊,别的东西都是身外物,身心健康才是最要紧的事。 我颔首:是这个道理。 这时,蔚先生问:姨妈,给您送的礼放在哪儿? 蔺姨妈闻言,边念叨边引我们往屋里里走:哎,都说了不要给我拿东西,该有的都有,多了我也不好拿走 说完,连忙招呼了一名男孩过来帮忙拿东西。 男孩应该就是蔚先生的堂弟蔺烨。 果不其然,下一刻蔺阿姨便向我介绍说:何枝,这是我的大儿子蔺烨,马上过十五岁生日。你瞧,身高都快一米八了,现在的孩子营养不得了吧? 我点头笑说:是很高,很快就可以超过我了。 那还不一定,毕竟这个年纪的男孩个头说不长就不长了。蔺阿姨笑笑,不过你们年轻人不都说,人要有梦想吗?要我说,他如果是能超过盛礼就更好了。 蔺烨撇了撇嘴,嘟囔说:如果什么啊,说得我超不过一样,我还小还在长 蔚先生冷冷瞧他一眼:安分点,叫何枝哥。 蔺烨立刻喊了一声:何枝哥! 叫完还顺手接过了我手中的礼品。 我说: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 蔺阿姨笑:小烨最听盛礼的话,因为小时候被他打怕了。 闻言,蔺烨十分不满,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闷头往前走。 原来这才是一家人的氛围。 蔺阿姨引我们在会客厅的沙发坐下,端上了点心和茶,说:妹妹听说能见大明星,可激动了,昨晚吵吵闹闹就不睡觉,怎么劝都劝不动。结果闹腾累了,今天下午反而睡着了,现在还没醒呢。 我给蔺阿姨的子女准备了新年红包,既然妹妹还没醒,便先给了蔺烨。 蔺烨看了蔺阿姨一眼,见对方点头,这才挠了挠头接下红包:何枝哥,你要是能给我几张签名照就更好了,我们班上挺多同学喜欢你。 我笑着答应说:下一次。 恋耽美 ——(28)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次回到北城不是为了见证堂哥求婚、甚至订婚吗?蔺烨疑惑地看向我们,现在是取消了吗,为什么?没有合适的黄道吉日? 屋内陷入静默。 蔚先生一巴掌拍向了蔺烨的后脑:就你废话多。 蔺烨懵了:? 蔚先生面无表情:订婚的时候会通知你。 这时,蔺阿姨温温柔柔地开口:小烨,去看看妹妹醒了吗。 蔺烨忙应了一声,上了楼。 会客厅便只剩下三个人。 蔺阿姨看了看蔚先生,又看了看我,轻声细语地对我说:何枝,其实盛礼跟我说求婚暂时取消的时候,我就猜到你们小情侣之间可能出了一点问题。但是他又跟说你们现在这样很好,比原来好说实话,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我肯定了解得没有当事人那么清楚,但是今天见到你们,我能看出来,你们是想好好在一起的,对吗? 不知何时,一旁的蔚先生紧张地握起了拳头。他悄悄用余光打量我,仿佛害怕我会给出否定的答案。 我失笑。 见得是他的家长,该紧张的明明是我才对。 是。我轻声答复,我们在考虑以后。 蔚先生松了一口气。 蔺阿姨也露出真心实意的笑。 盛礼还特别颓丧地说,自己从前做了错误的判断,没有看出喜欢的人很难过。蔺阿姨走过来,坐在了我的身边,他在感情这方面是很生疏,辛苦你了。 我笑了笑:不会辛苦。 蔚先生看不出来很正常。 总有人说我演戏时很有灵性,是值得打磨的好演员胚子,天生应该站在镜头前。我倒反而觉得自己演技最好时,都是在蔚先生身边,演自欺欺人的时候。 能骗过他,也骗过我自己。 蔚先生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忽然伸出手牢牢攥紧了我,丧气又失落地说 是我蠢。 我这么喜欢你,还让你难过。 第36章 初次 蔚先生似乎有了心结。 只要一谈起这件事,他就会变得过分紧张慎微,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事。 我们都应该往前走才是。 没有那么夸张。我轻声说,只是有点误会。 蔚先生神情仍旧肃然。 我想起自己曾出演过一些剧里,一旦牵扯到虐恋情深,一方就总会问另一方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不会让他难过这样的话。但生活不是电视剧,只用勾画那些值得出境的事,然后将大部分不值一提的事都删减。 现实无法详略得当,它由实实在在的每分每秒构成。在那么多无法忽略的人生瞬间中,喜欢又怎么可能只带来单一的反馈。 难过也是暂时的。 于是我又说:从前的事,也怪我钻了死胡同,但是未来是好的。 蔚先生:以前的难过和日后的开心,不是可以抵消的关系。 他的固执超过了我的想象。 蔚先生不顾蔺阿姨在场,与我十指紧扣,却没有再说话。我本就不太习惯在长辈面前举止亲密,在他越攥越紧之后,忍不住轻轻挣脱了一下。 他微愣,立刻放开了我的手,像是怕惊到我一样。 我一时未反应过来。 应该是看出了气氛的不对,蔺阿姨打起了圆场:行了,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她岔开刚刚的话题。继续问说,而且,现在不是我和何枝在谈心吗,怎么变成你们两个人在说话了? 蔚先生的神情恢复如常:姨妈,我和何枝是恋人。 我当然知道,一见面不就介绍了。蔺阿姨笑说,你是想说,你跟何枝比我跟他更亲吗? 蔚先生没有回答,却微妙地扬起了下巴。 这时,蔺烨抱着一个小姑娘走下了楼,边走边喊:妈,妹妹醒了! 蔺阿姨连忙站起来,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我和蔚先生也站起了身。 蔺阿姨从蔺烨怀里接过三四岁大的女儿,朝我们走了过来。她抓起小姑娘的手,朝我挥了挥,说:看,这就是你何枝哥哥,是电视上的大明星呀! 随后,蔺阿姨又对我说:何枝,这是我的女儿蔺画,小名画画,马上四岁啦。 其实小姑娘比一般四岁的孩子,要瘦小一些。 蔚先生昨晚便告诉过我,蔺画是早产儿,提前两个月看到了这个世界。蔺阿姨怀着蔺画的时候,意外发现丈夫已经出轨多时,郁结于心导致了早产,生产过程十分凶险。 所幸蔺阿姨性格果断,一出月子就和丈夫离了婚,在蔚先生的帮助下拿到一双儿女的抚养权,然后定居在了南方。 因为那段经历,蔺阿姨本就不太强健身体,变得更加虚弱;蔺画也比同龄的孩子体虚多病。 小姑娘一只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只手顺着蔺阿姨的力道挥了挥,笑得腼腆,声音小而软糯,有些词句尚吐字不清:何枝哥哥,画画看到过你,真人更好看呀。 之前蔺阿姨说过,自己的小女儿很喜欢看电视,因此小姑娘说得看到过我,应该是在电视里面。 是吗?我笑笑,哥哥很荣幸。 蔺画甜甜地笑,双手握拳作揖拱了拱道:何枝哥哥新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蔺阿姨听了直乐:人小鬼大,从哪儿学了这么多话。 我说:挺好的。 然后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他。 蔺画接过。 谢谢何枝哥哥! 不客气。 转而,蔺画又朝蔚先生拱拳:表哥新年好呀! 蔚先生:新年好。 说完,也给她一份厚厚的红包。 蔺画拿到两分红包后,便开始在蔺阿姨怀中不安分地扭动:妈妈,妈妈,放画画下去。 蔺阿姨依言放下她。 小蔺画怀抱两封大红包,哒哒哒小跑到了沙发的位置,然后费力地爬上沙发,将红色信封塞进了沙发的缝里,最后将沙发褶皱拍平,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 蔺烨打趣她:全国人民都看到你把信封放在哪儿了。 小姑娘不理他,反倒跑到我跟前,伸展双臂摆出要抱抱的姿势。 我将蔺画抱了起来。 她的体重很轻,像一片羽毛。 我看向她,轻声问:画画,怎么了? 她的眼神干净天真,十分认真地问我:何枝哥哥,你以后和表哥结婚好不好?画画帮你们攒钱。 我微怔。 她又问了一遍:好不好? 我失笑:为什么这么问,还帮我们攒钱? 妈妈说你们要结婚了,后来又说不结了,可妈妈不告诉画画原因。画画看到电视上说,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不结婚都是因为钱不够,所以画画多攒一点压岁钱,表哥就可以结婚了! 闻言,我哭笑不得,蔺阿姨和蔺烨也都发出了善意的笑。 蔚先生却期待地看向了我。 这个问题,即像是回答蔺画,也像是回答蔚先生。 以后结婚不用画画攒的钱,因为 蔺画眨了眨眼:因为什么? 我笑了笑,学着她的样子,也朝她神秘地眨了眨眼。 因为何枝哥哥也在攒钱呀。 为了和你表哥结婚。 用过晚餐,蔺阿姨将我和蔚先生留了下来。 我们宿在提前收拾过的客房里。 刚刚关上屋门,蔚先生就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我,动作强硬地将我压在了床上。我只来得及感到一阵轻微的懵意,俯趴在柔软的床榻,有干燥的手掌将我的下巴向后托转。 下一刻,将人淹没的吻铺天盖地袭来。 他急切、蛮横,如同得亟待宣泄的兽类,唇齿掀起摧枯拉朽的燥热温度。 可我仍能感到小心翼翼的珍重。 今天的蔚先生未免太急躁了些,而且还是在别人家中,直到我们都呼吸沉重,他的吻才柔和起来。 过了许久,他哑着嗓子,语气满足地说:你说要和我结婚。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说起来,晚上吃饭的时候,蔚先生就总是止不住笑意,蔺阿姨还开玩笑地问他眉飞色舞在想什么好事。他高深莫测但笑不语,只说准备给蔺画的红包加个倍,还引起了蔺烨的不满。 就这么开心吗? 我仍俯趴着,蔚先生压在我身上,脑袋凑到我颈窝里蹭来蹭去,时不时啄吻一下。 很痒。 我一边躲,一边禁不住笑了起来。 蔚先生气得撕开了我的衬衣,扣子崩到了地上。 我说:今天的蔚先生就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蔚先生:会吗? 动作有点急。我说,那时候就像新手一样。 虽然他经常急。 蔚先生却问:为什么是像? 我: 蔚先生继续说:我那时就是新手,没有弄疼你吧? 其实,有点疼。 我想起了我们的初次。 那时我手忙脚乱,自然不会发现蔚先生也干巴巴,全然不是老手该有的样子。我事先了解过相关的事宜,有了些心理准备,但耐不住他天赋异禀,热情难以消受。 为什么不说?蔚先生一下子紧张起来,我明明提前做好了功课,也控制住自抱歉,好像没控制住。 他为此沮丧起来。 我安慰他:因为也不是太疼。 蔚先生闷闷不乐,头埋进我的颈窝又吻又咬,半天没抬头,他呼吸间灼热的气息尽数洒在了我的皮肤上。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低声说了两句话 其实,那时候 我可紧张。 怎么听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味道。 我正想笑,蔚先生便将我翻过身去,牢牢扣住了我的脚腕。 是难以挣脱的姿势。 第37章 围读 假期总是格外短暂。 尤其当这假期相对轻松愉悦的时候。 过完年没两天,年前返乡的人陆续回到了这里,空荡了一段时间的北城,也渐渐开始恢复往日的热闹喧嚣。尽管春节的氛围还没有过去,许多人便重新投入繁忙的学习、工作中。 大年初五,我接到了今年的第一个工作。 和张导的团队一起,进行电影《一个普通人的故事》的首次剧本围读。 剧本围读是张铭导演拍电影的硬性要求,在签合同之前,便已经和所有角色的扮演者打好招呼,明确只要需要围读,每一位演员都会无条件地配合。通过这种整个剧组集体研读剧本的形式,让众演员参与到前期的讨论中,深度探讨剧情和立意,明确各自的角色形象、情感、动机。 张导对电影的要求极高,哪怕只是围读,也同样认真细致一丝不苟。 剧本围读的地点是电影中期的拍摄地点,场景为男主角工作的办公室。为了方便拍摄,张导没有选择租用办公楼取景,而是在摄影棚内搭建了一方实景。 按照计划,今天的一整天,从早九点到下午七点,主要演员都要在摄影棚沟通剧本。晚上的时候,大家再一起吃个饭,相互认识一下。 我和蔚先生提前说了今天的安排,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蔚先生仔细询问了许多细节,在知道我今晚十点前可能都无法回家之后,他悄悄失落了一瞬。 说起来,近来这快一周的时间,我日夜都和蔚先生黏在一起,几乎没有分开过。像今天这样突然各自忙于工作,只有深夜能见到彼此,竟让我产生了一点不真实的恍惚感。 早上,蔚先生开车送我来到了摄影棚,在我准备下车之前,他忽然拽住了我的手。 何枝。他看着我,问道,你说自己不偏爱沉稳的人,还记得吗? 我点头:当然记得。 蔚先生闻言,露出了放心的神情,同时松开了我的手。 那时候,我还没有明悟他问这问题的原因。 然而当我和张导碰过面,聊了片刻之后,打开手机查收信息时,看着手机中收到的消息,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前,我和与蔚先生的聊天界面总是格外干净,永远都是模式化的早、午、晚好,吃了么。不会有更亲密的言语,也不会长篇累牍地陈述某件事。 我当那是金主和情人之人必要的疏离。 却没有想到,这也是蔚先生沉稳的象征。 算算时间,这时候蔚先生应该刚刚抵达公司没多久,可他却已经给我发送了好几条消息,内容图文并茂、绘声绘色。 何枝,开始围读剧本了吗? 你看,几天不见,我办公室桌子上的绿植又长高了。 绿植过去图片.jpg 绿植现在图片.jpg 厉害吗? 虽然平时不是我在浇水。 都是些像碎碎念一样的消息。 蔚先生给我发消息的速度实在太频繁了,的确不符合蔚盛礼这个名字所代表的稳重风格。但因为我们过去一周的朝夕相处,我反倒接受良好。 似乎他本来就应该如此。 我仿佛能看到蔚先生拿着手机,对着桌子上的植物努力找角度,认真拍摄的模样。而另一个让我感到意外的地方,是他既然有绿植过去的照片,就说明他不是一时兴起地关注那盆盆栽。 他盯着它很久了。 恋耽美 ——(29) 这让我觉得那照片越发可爱起来。 拍照的人也可爱。 我回复了他的消息。 围读没有开始,还在等其他演员到场。这株绿植的长势很好,很喜人。 蔚先生没有开始工作吗? 蔚先生回复的很快,像是守在手机前一样。 正在工作。 就是刚和你分开,所以看到什么都想告诉你。不过好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很无聊吧? 不会,很有趣,蔚先生拍得很好。 我们又聊了几句,直到蔚先生要赶时间去参加一场会议,这才终止了聊天。 那蔚先生先忙,待会儿聊。 待会儿聊。 我刚刚关上手机,张导便走了过来。 和谁聊天呢?他问,几步远就看到你在笑。 在笑吗? 我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别摸了。张导笑,逗你呢。 我放下了手:张导总拿我说笑。 张导手里拿着剧本,绕着我走了两圈,那双锐利的眼上下扫过一遍,忽然问我: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有些不解:具体是指哪方面? 你的眼神、以及给人的感觉,和从前有点不一样。说着,张导将剧本夹在了腋下,若有所思地揪着自己的胡子,没那么像死水了,应该是遇到好事了。 我无奈摇头:张导,死水听起来不像夸人的词。 怎么不是夸人。张导笑说,一般人可达不到你那老僧入定的境界。 这时,工作人员走过来,提醒说:张导,最后一位演员老师到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行。张导卷起剧本,何枝,走,认识一下你的战友们。 这次来围读剧本的除我之外还有五人,分别是饰演前期男主父母、男主班主任的三位老师,饰演中期男主女友的演员穆魏雪,以及饰演后期那名单身母亲的杨欣老师。 除了我和穆魏雪,其他四位都是圈子里很有经验的老戏骨,演技实力毋庸置疑。单是一次剧本围读,便能从他们身上学到许多。 穆魏雪是应该刚刚入圈的演员,有点面生,似乎没出演过什么剧。 张铭导演简单介绍了一下众人。 穆魏雪果然是新人,本人是学话剧出身,被张导看中定了下来。 剧本围读进展十分顺利,在场的都是认真负责的人,不放过任何一点小的疑惑,用心探讨每一个人物的行为逻辑。得益于张导和其他几位演员的交流,我对男主的心理有了其他层面的理解,回家后再好好消化一番,等到正式拍摄的时候,一定会有更好的呈现。 中间休息时屋内十分安静,每个人都低着头。 我看着自己剧本上密密麻麻、新旧交错的注解,倏而之间福至心灵,明白了蔚先生早上所说的感受。 因为这一瞬间,我忽然想告诉蔚先生 自己今天只带两只不同颜色的笔,所以没有办法将新旧、彼我的见解标注得清晰明了,一眼就能分辨,日后还应该更严谨一点。 原来,人都会想把无聊而琐碎的事,分享给想见的人。 第38章 阴魂不散 这么想着时候,我已经不知不觉将想说话编辑了下来。 何枝。 是张导在在叫我。 我抬头看去,张导递给我一份盒饭。 来,你盒饭。张导朝我笑了笑,说,咱们中午吃简陋点,等下午把剩下剧情读完,我们晚上再好好吃。 我接过盒饭之前,将编辑好消息,发送了出去。 快五十岁杨欣老师常和张导合作,两人早就如朋友般熟识,她玩笑道:张明导演哪儿都好,就是扣扣索索,除了拍电影时候大方点,其他时候都热别小气,下馆子还只请我们下一次。 张导无所谓地笑:有就不错了。 杨欣叹了口气:也是,没全是盒饭就不错了。 众人都笑。 午休时间不长,大家简单用过餐之后,没多耽搁,就开始了更为深入围读探讨。 下午是我和杨欣老师主场。 电影中男主角在毕业后,经历了工作艰难、女友分手等一系列波折,被生活压垮了脊梁,渐渐变得冷漠麻木。但是即便这样,他仍旧没有离开繁华大都市,也始终抵触回到家乡。 他就和世界上许多人一样,为了生活庸庸碌碌,忘了年少时热忱和希冀,一旦聊起什么话题,口中总离不开现实本就如何如何。 不知不觉五年时间过去,男主角遇到了来大城市求医妇人。 妇人家在偏远地区,平日生活穷苦,孩子生了怪病,县城里医院治不好,这才不得不来到大城市寻求救治。因为没有经验,她连怎么挂号都不清楚,恰好遇上了生病来医院男主,就拦住询问了一下,男主帮助了她。 交谈中,男主得知这位妇女和她孩子并非亲生母女关系,女孩是妇人捡到弃婴。像这样被遗弃孩子,十多年来,她捡到过十三个,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疾病。男主生了恻隐之心,帮妇人求医、求捐助,将她事迹传播给他人,最后女孩获得了医治,其他孩子也得到了教育上支持。 之后又发生了种种事,让男主意识到了许多平凡人伟大。他重新审视人生,试图寻找人价值,最后不顾父母反对辞去工作,返回偏僻家乡,成了一名建设故乡基层干部。 曾经渴望离开,后来选择回来。 故事是真实事件改编,男主原型已经步入中年。张导说是普通人故事,但里面角色其实并不普通,他们都有平凡人身上光辉地方。 张导看向我:你现在身体状态很好,符合少年时期人设;青年时期也好说,你注意锻炼增肌;但后面还要拍到四十岁左右,面容上沧桑能靠化妆弥补,但神态、动作就要靠你自己琢磨了。 我点头:好,我明白。 因为解读细致,整个下午,剧组再没有空出一点休息时间。结束时,众人都有点疲惫,张导也闭着眼按揉眉心。 我看了一下结束时间,六点十四分。 张导拍拍手:今天大家辛苦了。 杨欣笑:吃饭了吃饭了。 张导也哈哈笑:是,该吃饭了,免得那些媒体总说我脾气不好,对演员太严格。 因为演员和工作人员人数有点多,我们分开前往吃饭酒店。 我和其中两位老师乘坐同一辆车。这个强度对我来说算是寻常,不会太过倦怠,但老戏骨们年纪大了,都十分疲倦,刚刚上车没多久就小睡了过去。 我低头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一旦开始工作,我很少分心去想其他东西,虽然今天小戴没有跟来,手机仍在我自己身上,但为了不打断大家围读,我设置了静音模式。因此工作了一下午,我全程沉浸其中,没有注意外界消息。 打开聊天软件一刹那,蔚先生头像旁显示几十条未读消息,着实让我惊了一跳。或许是因为从前我们聊天时候,习惯了从不多说其他,所以现在双方无论谁多说了几句话,都显得十分不寻常。 想必我给他发那些无聊小事,也让他同样惊讶。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蔚先生发来这么多消息。 怀着满心疑惑,我点开了对话框。 中午时候,我给蔚先生说了有关剧本注解事,他起先并没有回复,应该是在忙碌。下午两点,他应该忙完了,然后我便收到了一连串消息。 刚刚在开会。 今天开会我没有发脾气。 吕诚问我过年是不是心情很好,我扣了他三个月绩效。 不行,看见他就生气。 把他调去地方好了。 两种颜色是不够。 会不会给工作带来困扰? 要不我去买几根其他颜色笔,给你拿过去? 喜欢什么样子。 他最后一句话是:我们买下一个文具品牌好了,名字叫荔枝。 我思绪放空了几秒,这才回复:还是不要为难吕特助。 蔚先生说看见吕特助就烦,应该是因为当初吕特助理解错他心思,转而让我也会错意事。但当初事已经过去很久,吕特助也并不是有意如此,责任并不在他。 蔚先生应该在空闲,我还没有编辑好下一句话,就收到了他回复。 我没为难他。 忙完了? 我删掉正在输入话,重新编辑,和他闲聊起来。 忙完了,在去吃饭路上。 嗯,那就好,我也刚准备吃晚饭。 还有文具品牌事,蔚先生玩笑太认真,连名字都起好了,我已经快分辨不出真假。 过了片刻,蔚先生回复说:我没有开玩笑。 我: 就在这时,车抵达目地。两位老师也悠悠转醒,我们一起下了车,我朝他们笑笑。 两位老师先上楼,我打个电话。 等两位老师离开后,我拨通了蔚先生电话。 喂,何枝? 蔚先生。 嗯。 他声音中有明显愉悦。 刚刚谈到文具品牌事。我笑,我认为冷静一点比较好。 蔚先生顿了一下:不行吗? 最好不要。 好吧。 不过,为什么叫荔枝? 今天工作第一天,蔚先生应该很忙才对。可他不仅见缝插针给我发了许多消息,给不存在文具品牌想好了注册名,还说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名字由来应该灵光一现。 所以我有点好奇。 蔚先生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说:我们cp名。 我没有听懂。 什么? 蔚先生含糊其辞:就是你和我、我们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打断了我倾听。 何枝? 我回过头去,正看到黄争鸣站在那里。他脸上扬着玩世不恭笑,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新年第一面,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或许不太礼貌,可我只想到了阴魂不散这个词。 第39章 照片 我只向他微微点头。 黄总。 真是不巧。 黄争鸣心情很好地笑了笑:刚刚讲电话的时候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怎么一看到我就冷淡了,烦我? 我淡声说:黄总说笑了。 我可没有时间说笑,每次和你聊天,我都是诚心诚意的。黄争鸣弯起唇角,朝我走了过来,倒是你,总是不回复我的消息就算了,还时常躲我,见我从来没有好表情。 不回复他消息是真,但我还不至于给他脸色。一来过去不明确他和蔚先生的关系;二来对方身份特殊、来者不善,发生龌龊之后,会给公司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和他交谈时,保持和陌生人应有的距离和礼节,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问:我什么时候躲过黄总? 什么时候?他看着我意义不明地笑,就比如你现在。 我没有说话。 这两年多,我虽然只和黄争鸣有过寥寥几次的单独相处,却也大概摸清了他的习惯。在这时候,越是给予他回应,他就越有说不完的话。 果不其然,黄争鸣无话可说,露出了 黄争鸣看向我拿着的手机,挑了挑眉:通话中? 通话并没有挂断。 那一头,蔚先生声音冷硬地问:是黄争鸣? 显然是听到了刚刚的对话。 嗯,偶遇。我无意让他担忧,放轻声音说,先不聊了,张导下来找人了,我们回头见。 蔚先生缄默了一瞬。 嗯,回头见。 挂断电话,我看向一旁的张导,他的确下楼来寻人了。 张铭导演在圈中待久了,看人看物自有一套。他瞧了我一眼,然后看向黄争鸣,露出不咸不淡的笑:真巧,黄总也在这附近吃饭?这是找我们何枝有事? 听张导的语气,他和黄争鸣相互认识。这倒不稀奇,如今的娱乐圈早已经是资本当道,许多人都喜欢往里掺一脚,好谋取利益,黄家也不例外。 就是不知道两人关系如何。 我和何枝是老相识,今天恰巧碰到。黄争鸣十分自来熟地对张导说,张导是来叫何枝的?张导可以先上去,我和何事还有事要聊。 该聊的都聊完了。我打断了的话,黄总,我们还要忙。 忙,忙什么?忙吃饭?黄争鸣嗤笑一声,眼底的神情莫名,你最近正为了角色节食吧,这顿晚餐对你来说就是个不得不去应付的场子。 我敛起双眸。 为角色节食这种事没有藏掖的必要,但也不会宣扬到人人皆知,除非是团队用来公关。黄争鸣会知道,只能说明他刻意调查了解过。 我越来越摸不懂他的意图。 张导仿佛没有察觉到气氛不对,忽然哈哈大笑一声:黄总说笑了,成年人不就是赶完这场赶那场,应酬来应酬去,有谁是真去吃饭的?朋友聚会都不见得。 这是在打圆场。 黄争鸣似笑非笑:看来张导很满意何枝。 瞧黄总说的。张导道,我自己试镜选定的男主,当然满意。 恋耽美 ——(30) 黄争鸣转而看向我。 那何枝要加油了,不要辜负张导的期望。 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弯唇轻笑,抬眸看向他:黄总是站在什么立场嘱咐我的? 这两年以来,无论黄争鸣说什么、做什么,再怎么挑拨我和蔚先生之间的关系,除了不理会之外,我从没有过正面有过的情绪。 黄争鸣愣了一下,怔怔看了我半晌。 我淡声提醒:黄总? 黄争鸣回了神:朋友身份? 我笑出了声:黄总信么。 黄争鸣再度怔住,凝视在我脸上的视线久久未动,意外的专注深远,实在令人不喜。 我转头看向张铭导演:您先上楼,我两分钟后就来。 张导一句话都没有多问,转身离开,看来是对我十分放心。 又只剩下我和黄争鸣两人。 黄总。我开口,我们不熟。 黄争鸣回了神,露出一贯轻浮的笑:然后呢? 希望黄总不要再给我发那些无意义的消息,看见我只当不认识。我冷声说,因为黄总的行为,已经给我的工作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黄争鸣挑挑眉:谁让你总不理我。 我说:日后更不会理。 真无情。黄争鸣手伸进口袋中,慢悠悠掏出了手机,所以你是要拉黑删除我吗,不怕闹得大家面上不好看? 我无动于衷:那要看和谁闹得不好看。 和我闹翻竟然这么没有威胁性。黄争鸣叹了口气,我好歹是蔚盛礼的朋友,你这样做,不怕你的蔚先生冷淡你? 我已经和蔚先生说开,当然不会因他这种小儿科的挑拨而多想。过完年回来,我和蔚先生的关系发生了改变,黄争鸣的性情却一如既往,倒是没有半分长进。 我轻声反问:黄总认为,您和蔚先生是朋友? 黄争鸣: 我和蔚先生的事,就不劳黄总费心了。 我欲转身离开,连再见也懒怠去说。 黄争鸣两步上前,拦住了我,将自己的手机递到我的面前:先等等,既然你是因为我老给你发消息才不理我的,那就更要让你看到了,不然你没看消息还不准备理我,我岂不是太亏了? 我很少认为一个人脸皮厚,但这一次真的叹为观止。 他将手机杵在我面前,屏幕已经解锁,上面的照片和蔚先生有关那是一张雪天的照片,蔚先生撑着一把伞,伞下还有一名矮他半头的男生,只能看到半张脸。 这是我说的照片。黄争鸣笑说,怎么样,我没骗你。 我伸出手,轻轻点了点照片中那男生穿的衣服。 有件事,或许黄总应该知道一下。 黄争鸣:什么? 我悠悠说:现在的孩子营养都很不错,身量窜的极快,比我们小时候长得高一些。 黄争鸣不明所以。 然后呢? 这男孩,是蔚先生姨妈的孩子,虽然看起来很高,实际还没有成年。我看向黄争鸣,淡笑说,下次偷拍的时候,记得将其他人物拍全。 黄争鸣: 黄争鸣收敛笑意,缄默良久之后,他将手机收了起来,说:照片是假的,但是那个叫游晨的人,真的在年前回国了。说完,他语气颇有些急躁动地问,你见过蔚盛礼家人了,蔚盛礼给你介绍的? 嗯。我说,不然? 黄争鸣面色莫名凝重了一些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和黄总无关。 算了。黄争鸣无奈地摇了摇头,面容严肃正经,我也不想等了。 我看惯了他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模样,对他这副神情有点陌生。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我的脸,我下意识避开,按捺不住内心深处的抵触和厌烦,看向他的眼中冰寒一片。 黄争鸣没有生气,眼神出奇的温柔。 我却只觉渗人。 他说:何枝,跟我吧。 我皱眉:黄总说什么胡话。 我不像蔚盛礼,心里有什么白月光、朱砂痣,总让你伤心。黄争鸣自顾自地说,我不是想包养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第40章 聚餐 黄争鸣突如其来、光明正大的姑且叫做挖墙脚的言语,不仅没有引起我丝毫的喜怒,反而只让我生出一种漠然的荒唐感。 如果我的理解能力没有出问题,他刚刚应该是在向我告白。 黄争鸣向我告白? 果然只要活得久了,什么奇事都能碰到。 我问:黄总想要什么答案? 当然是点头。黄争鸣看着我,我有哪点比不上蔚盛礼吗? 我没有犹豫:哪点都比不上。 黄争鸣气笑了。 何枝,你好歹思考一下,也算给我个面子。 我不做没有必要的事。 算了,我从来说不过你,那我换个问法。黄争鸣神色认真地问,蔚盛礼到底哪里比我好? 到这个时候,我终于完全确定了一件事:他和蔚先生并非好友。 因为没有好友会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我甚至从黄争鸣的语气中读出了莫名的妒忌。 我一言不发,只平静回视他。 黄争鸣凝视我片刻,忽然笑了笑:何枝,眼神别这么冷,真的很伤人。 冷么。 冷。冷得寒心。 所以我轻声说,黄总应该知道答案了。 黄争鸣轻嗤一声。 我没有理会他,转身离开。 这次他没有拦我,只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来到张导定好的包厢,大部分人都已经坐下,只等我了。 我朝大家点了点头,道歉说:不好意思来晚了,刚刚稍微有点事。 张导朝我招手:来,坐这儿。 我应声走了过去,坐在他的身旁。 刚刚坐下,张导就侧过身来,低声问:事情解决了? 还没有。我回答,但问题不大。 你心里有数就好。张导点头,我就不关心你的私事了,我只关心你演戏如何。 我会努力,不让张导失望,更不会让私事影响到工作。 我和黄争鸣不熟,对他谈不上了解,但也知道他性格怪异,心思很难琢磨。有一点可以肯定,黄争鸣既然能两年如一日,坚持挑拨我和蔚先生的关系,并且乐此不疲,那么这次大概也不会轻易放弃。 说不定他还要做出什么事来。 我思索片刻,觉得还是提醒一下蔚先生比较好。 刚刚和黄争鸣的交谈其实并没有用太长的时间,但是当我打开手机的刹那,仍旧被蔚先生的消息刷屏了。他应该是很担心,所以不停地问黄争鸣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问对方是不是对我做了不好的事。 黄争鸣之前是不是总打扰你? 那个混蛋。 你 抱歉,我不知道。 那时候你答应跟我一起,我太开心了,正好那段时间和那几个人的公司有合作,他们说要吃饭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带你去了。 我想了想,输入一行字。 其实,黄总一直对我说,蔚先生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说完便不再提其他。 因为只这一点,就足以总结概括过去黄争鸣的所有行为。于我而言,在我和蔚先生的关系还不明晰的时候,黄争鸣口中不知道是真只假的白月光,并非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 但的确有如鲠在喉的时刻。 如今我和蔚先生彼此心意相通,我愿意相信他,所以不过问他的曾经。 毕竟,我们将要拥有的是现在和以后。 消息发出去后,蔚先生名字后面【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出现再消失、消失又出现,反复交替了数次。我许久没有收到蔚先生的消息,可见他打字的时候,心绪多不稳定。 因为还在聚餐,我又算得上是今天的主角,不好一直低头看手机,不礼貌也不尊重其他人。正好蔚先生一时半刻没有消息,我就暂且先放下了手机,和张导以及其他演员们叹聊寒暄。 几位老戏骨都是不碰酒的,我们今天本也只是为了将电影诠释得更好,才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来围读,不是为了交际或是其他,所以今晚的晚餐没有酒,大家都喝茶水、饮料,气氛相对轻松。 饭局进行到了最热闹的时刻,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圈子里的趣事,偶尔也吐槽一下难以更改的现状。都说这个圈子在吃人,能出头要靠天时地利人和,无数人的梦都折在了这里,但仍旧有人前赴后继地往里跳。 我只静静听着,没有就这个话题发表太多看法。 大概是因为我在这里没有梦。 由于我饰演这部电影男主角的缘故,大家聊天的时候,话题难免会时不时转移到我身上。 杨欣老师性格十分外向,和年轻人没什么代沟,更是总拿我善意说笑:何枝,你虽然年轻,但是给人的感觉说不上的稳重。就算读台词时也会锋芒外露,但也不会让人觉得,这让我对你特别好奇。 杨老师言重了,我就是个普通青年演员。 普通?那你让别人怎么活?杨欣笑得开心,主要是现在时代变了,圈子里像你这么年纪轻轻,还愿意沉下心来钻研演技的人,实在不多了,所以见到一个我就特别开心,演艺圈还是有未来的。 严格来说,我和杨欣老师不过是才认识了一天,她忽然这么夸我,让我惊讶。 在惊讶之后,却是于心有愧。 我仅把演戏当成了一件的工作。 只是因为习惯了认真做好每一件事,而演员又是公众人物,时常出现在大众面前,拥有偏爱自己的粉丝,一举一动都有引导性,所以才更加谨慎地对待,严格要求自己。但我从没有将这份工作看做是自己的未来,更别说什么是演艺圈的未来。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极少想到未来。 所谓希冀,怎么能寄托在一个没有梦的人身上呢。 我看向杨欣:杨老师,被您这么说,我很有压力。我远没有您想得那么好,现在其实还有在努力的年轻人,等他们发光的时候,您就会看到。 杨欣笑:谦虚是美德,但是大方承认也很帅,别忸怩。 我十分无奈:真不是谦虚。 杨欣:哎,我说你 夸多了夸多了。张导笑着打断她,何枝还年轻,日后还有的沉淀,你别给我把好苗子捧杀了。 先捧杀的人不是张铭你吗?杨欣不服气,还是你跟我说你找了个刚开始演电影的新人,但是非常出色,我才放心跟你合作的。 我不记得有这事。张导义正严辞,只要我不记得,那就是没有。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杨欣先是斜了张导一眼,然后转而看向我,何枝,你今年二十六岁,对吧? 是。我点头。 还有点小,不过也可以考虑以后了。她忽然笑了笑,朝我眨眨眼,所以你有对象了吗? 这话一出,桌上的人忽然都笑了,好奇地看向我。 看来人们永远对别人的情感问题感兴趣。 张导见状,挥挥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一闲着就又开始给人拉红线,上次你介绍的那对崩了,人家不怨你?你还想来 怨我干什么?杨欣说,我就是喜欢给人介绍,他们合得来合不来是他们的事,我又不逼人在一块儿。 张导:那人家也不好意思再找你。 杨欣:我就问两句而已,你怎么这么小气。 张铭导演和杨欣老师说着说着呛了起来,谁也不让谁。虽然能看出他们关系很好,所以才能这么夹枪带棒的交谈,但话题的中心既然是我,我就不得不出来说两句话。 等他们两人都平静下来之后,我朝他们笑笑,大方说道:感谢杨老师的厚爱,但是我有恋人了。 这下,桌上的人都没了声,转头看向我。 我入圈以来没有传过什么绯闻,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探望母亲、工作拍戏、陪伴蔚先生的缘故,这几年少有交往过深的人,几乎没有私人社交,所以就连捕风捉影的假消息、假照片都很少。 所以无论是圈内还是圈外,都以为我是单身。 当然,从前的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再加上圈子里真情实意的人少,许多人有了家庭都要藏着掖着,更别说只是谈一段恋情。因此,大家才会对我的坦白如此惊讶。 张导反应最快,立刻笑了两声,看向杨欣道:杨老师,这下你没盼头了。 之前试镜的时候,他就对我和蔚先生的关系心中有底,如今只不过是做实而已。 杨欣老师也回过神来,笑着叹气:哎,失策了呀,是最近脱单的? 差不多。 我说。 那恭喜了。杨欣说,看来我来晚了一步呀,本来想给你介绍我侄女的。 我笑:她值得更好的。 杨欣摇头:比你还好的?那可难找喽。 恋耽美 ——(31) 饰演男主女友的穆魏雪也说:是啊,现在喜欢何枝哥的人不少。 她话很少,也就现在说了两句。 张导吃了口菜,哼哼两声:你们给人介绍对象,都不问人家喜欢小姑娘还是小伙子,就算人家是单身,你也拉不好红线。 杨欣:什么意思,我该介绍我侄子? 张导摇了摇头。 杨欣: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祝福人家就行了,哪儿那么多问题。张导打了个嗝,反正人有对象了,你介绍谁都不好使。 杨欣老师看向我:哎,反正是轮不到我家了。 我说:杨老师说笑了。 过了一会儿,等大家各自相谈甚欢的时候,我也低下了头,重新看回手机的聊天页面。 只见蔚先生已经发来了回复。 没有其他人。 我去杀了他。 我: 都是陈述的语气,我却隔着字句都感受到了蔚先生暴怒的情绪。 蔚先生,冷静。 我没有全信。 准确的来说,那时黄争鸣的话对我产生不了什么影响,只是让我坚定了一些想法。比如蔚先生对我好果然只是因为人好;又比如蔚先生怎么会喜欢我。 诸如此类。 这次,蔚先生回复的很快。 那就是信过一部分。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就收到了下一跳消息。 果然还是杀了他。 我: 虽然蔚先生说得肯定是气话,但也能看出他实在气得不轻。 接下来,他倒是没有再说要怎么处理黄争鸣,而是像忽然打开了某种开关一样,不停地向我分享今日的见闻。大到工作会议上的进展,小到开完会回来桌子上的盆栽掉了一片叶子,信息发送的速度带有些急切的意味。 今天的饭局虽然氛围轻松,我却也不能分太多神在其他地方,不然有些不尊敬其他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因此,蔚先生的消息过多,我来不及一一回复。 而一旦我回复的稍慢,蔚先生的消息就会变得更多。 这样一来,仿佛成了循环。 自从和蔚先生确定了关系后,我开始阅读一些书籍学习喜欢究竟是哪种情绪;学习怎么和恋人相处;同时正视自己潜藏的性格缺陷。 蔚先生现在的样子,像是缺乏安全感。 书上说,如果爱人缺乏安全感,应该及时给予对方关心和回应。 饭局过半,我小声对张导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然后便起身离开了包间。 再度打开手机,蔚先生的消息稍微少了点,也莫名沉重了些。 何枝。 不要信他说的话。 蔚先生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 我回复:我没信他。 那边又开始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我无奈摇头,插上耳机,拨通了蔚先生的电话。有些事还是要亲口来说,才能好好解释清楚,不在彼此心间留下结。 电话很快接通。 蔚先生那边很安静,他的声音极低:何枝。 嗯,是我。 我轻声说。 怎么了,是不是黄争鸣那个混蛋又去骚扰你了? 没有。我说,只是忽然想蔚先生了。 蔚先生: 耳机子传来一小阵慌乱的动静。 片刻后,那边静了下来,蔚先生咳了两声:我我也想你。 断了一会儿,他加重声音重复了一遍:很想。 但是才一天没见。 一天很久了。他说,从早到晚。 我笑:一天本来就是从早到晚。 蔚先生: 黄争鸣的事不用太担心,一直以来,他都只是逞嘴上功夫而已。我安慰他,我当然是相信蔚先生。 蔚先生:嗯,我知道。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蔚先生似乎是从安静的封闭空间走到了室外,细碎的人声和音乐声不绝于耳。 我问:工作结束了吗? 结束了。他回答说,刚刚在车上。 我和蔚先生居住的小区环境幽静,驶进小区后几乎听不到噪音,因此,听电话那边的情形,蔚先生应该没有回家。我们虽然在相恋,但双方都是成年人,应该给对方私人空间,所以我没有过问,只又劝了蔚先生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出来的时间太久,张导他们该寻人了。 我返回包厢,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还没有和张导他们聊几句,就忽然收到了特助吕诚的消息。吕诚和我联系很少,但一旦找到我,就一定事关蔚先生。 我点开了消息。 何枝先生现在有空吗? 虽然不好,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和何枝先生说一下。 我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蔚总和黄总打起来了。 不对,是蔚总把黄总打了。 就在您聚餐附近的会所里。 第41章 对峙 我盯着吕诚发来的消息,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霎那间,就再顾不上饭桌上的其他人了。 我凑近张导,低声向他道歉:张导,我有点私事需要处理,先离开一会儿。 张导先前亲眼目睹了我和黄争鸣的交谈,对我口中的私事大概有底,他点点头:这边差不多也快结束了,你去了,解决得快的话,说不定还能回来唠会嗑。 好。我说,谢谢张导。 和其他人简单打过招呼之后,我起身离开了这里。 吕诚既然发信息而不是打电话,应该是不方便接听,虽然心急,我还是选择了发消息。 你们在几层? 吕诚很快回了消息。 六层。 蔚总一来就找到了会所的老板,然后锁定了黄总在的包厢,一言不发踹开了门。 然后就把黄总打了。 其他人都认识蔚总,不敢劝,所以包厢里的人都跑光了。 会所老板很苦恼。 我边快步下楼,边连忙问:蔚先生过去多久了,有没有受伤? 在我的印象中,蔚先生一直是个沉稳的人,无论何时看起来都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都是上位者的威严。后来我们将误解说开,我明白了他在这份感情中,其实并不成熟稳重,我其实也同样如此。 我们都因为喜欢而变得小心、幼稚。 吕诚回复:没有受伤,蔚总他打架挺强的。 我松了一口气。 没有受伤就好。 吕诚发来了具体地址,我收起手机,匆匆往他说的地方走去。 黄争鸣所在的位置的确不远,离我们剧组聚餐的地方只有几十米,难怪能在楼下遇上他。进入会所,走到走廊上,我便看见了直立立站在一间包厢门口的吕诚。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人,站在门口悄悄探头张望,但是谁都没有进门。 砰! 一声闷响,一位中年人忍不住伸出手,扒在了门框上小声苦笑地劝说:蔚总有什么仇什么怨,咱们好好解释清楚就行,黄总他 滚。我听到蔚先生低沉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到了走廊中,不关你的事。 中年人苦笑更深,却无可奈何。 我快步走过去。 吕诚看到了我,转头朝我颔首,小声说:何枝先生,里面 吕特助的话没有说完,包厢里忽然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 是黄争鸣。 这时,我才看清了包厢内的状况 蔚先生背对着我,站在离门口四五步远的地方,他拳头紧握,挺拔的身躯微躬紧绷,像一头进入攻击状态的雄狮,气势骇人。黄争鸣跌倒在地上,脸上青了几块,嘴角带伤,左眼肿成一条缝,身侧果盘、酒瓶洒落一地。 黄争鸣笑得猖狂,因为声音太大的缘故,捂着腹部咳了许久才稳住了声音。 他从地上缓缓爬起来,嘴向上咧,嚣张地说:蔚盛礼,我们两家正在合作新项目,你就为了你包养的小情人打我? 话音刚落,蔚先生又一拳打在了黄争鸣的腹部。 黄争鸣顿时刚刚才站在身,被打之后露出痛苦的表情,捂着肚子咬着牙蹲下了身,边笑边咳嗽。 蔚黄两家所谓的新项目合作已经没了。蔚先生冷声说,注意你的态度,如果你的狗嘴里再吐不出象牙来,我不建议找黄家的长辈聊聊。 黄争鸣:咳咳咳咳咳哈哈哈哈 又咳又笑过后,他忽然扬起拳头冲向了蔚先生,我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却见下一刻,黄争鸣就被蔚先生一拳打倒,然后提着衣领拽了起来。 拖拽的动作只持续了几秒,蔚先生便十分嫌弃地甩开了手,将黄争鸣丢到一旁的地上,等他自己爬起来。 蔚先生:以后离何枝远一点。 黄争鸣抬头:凭什么?他是你的人? 黄争鸣,他最不喜欢的,你这种自大虚伪的人。蔚先生声音极冷,而且,我不允许任何不尊重他的人,出现在他身边。 原来,蔚先生最在意的还是我。 哦,是吗?真够□□的。可我已经在他身边出现两年了,所以我知道,何枝之前过的并不开心。黄争鸣勾唇,故意激怒道,这两年你在哪儿?忙着追忆你大学时候出国的白月光吗? 蔚先生:谣言的帐,我会一笔一笔跟你们黄家算清楚。 假的?黄争鸣笑,你以前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有了那种出柜被打进医院的黑历史,圈子里谁不关注?为了看你笑话,刘科他们几个把你从高中到大学的经历扒了个遍。 蔚先生:所以呢? 黄争鸣:所以能扒出你有个白月光,不稀奇。 我说了没有。 啧。 黄争鸣不顾形象地坐在了桌子上,揉了揉嘴角。 何枝说你哪里都比我好,结果还不是谎话连篇。呵咳咳咳这个圈子里的人,谁和谁不一样呢? 蔚先生没有被他激怒:黄争鸣,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嗤。黄争鸣露出不屑,可惜眼睛被打肿,表情颇为滑稽,黄家是不如蔚家,但是蔚家也不全是你做主。 蔚先生:你大可以试试。 呵,要我说,不就喜欢个男人,玩玩而已。你从前为了不知道哪儿来的人出柜,现在又为了情人和合作方反目成仇,仔细掂量一下价值,值吗? 砰! 又是一阵闷响,这回黄争鸣倒下后,没能再站起来。 蔚先生收回手,语气不容置喙 何枝是我的爱人。 黄争鸣垂着头,良久没有说话。 你说要看我的笑话,但你自己才是笑话。蔚先生语气敌视,继续说道,你喜欢他。 黄争鸣顿了一下,然后笑了。 难得,蔚总也有这么敏锐的时候。一开始我就是单纯好奇而已,顺便想借他给盛时上点眼药、使点绊子,没想到何枝一点都不上钩,难得一见的冷静、睿智,还挺有意思的,所以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我是挺想挖墙脚,毕竟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但是何枝太冷淡了,真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让他同意被包养的,要不然给我传授一点经验?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贬低。蔚先生说,那你不配站在他面前。 黄争鸣笑:只有我不配吗?过去的两年,也不见他多喜欢你。 他或许只是不喜欢我,但他一定不会把你放在眼里。蔚先生反驳,因为你连尊重和心诚都做不到,已经烂透了。 呵。 黄争鸣嗤笑着抬头,视线恰好落在了我的脸上。他面色骤然轻松了不少,偷偷朝我勾起了唇角,问说:无风不起浪,蔚总敢告诉何枝,当初是为了谁出柜吗? 不得不说,黄争鸣也是一个执着的人,至少比我执着。到这个时候,我都已经并不在意那所谓的白月光,他竟然还没有忘记挑拨的初心。 蔚先生却说:只要他想知道,我没有不能说的事。 那你倒是说出来听听。黄争鸣挑衅道,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是想只骗他一个人吗? 蔚先生:我只喜欢过何枝一个人。 难道你想说,你是为了何枝出柜?黄争鸣表情好笑,编理由也编得好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根本没有过任何交集。 蔚先生淡声说:同校。 黄争鸣不服:关系很好? 他不认识我。 呵,那你还说是为了何枝。 为什么不能? 我站在门外,清楚地听见了蔚先生说话的声音。 如此干净利落,掷地有声。 我喜欢他,不是非要和他在一起,才能为他出柜。 恋耽美 ——(32) 第42章 活动 所以我才会喜欢蔚先生。 黄争鸣现在是什么表情,我已经不会再在意,只忽然想起从前的事。 偶尔陷入回忆时,总觉得从前早就过去了很久,但其实不过几年的时光。似乎只要生活一旦艰辛,时间也会变得格外匆忙,度过的每一天都像很久以前。 我可以肯定,自己在大学期间没有见过蔚先生。 在我的印象中,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在一屿娱乐的公司楼下,他西装笔挺地从门厅走来,气势沉稳威严,一眼就知道身份特殊。可他却忽然看向我,还阔步走了过来,和我说话。 后来我们又偶遇过几次,彼此间不过点头问好的上下级关系。 至少我这么以为。 那时候,我算得上处于最困难的时期,进入娱乐圈拼了几个月,刚用工作间隙换了一次住所,搬进了公司分配的单间里。公司给艺人分配房间比我原来住过的城郊的隔断和半地下要敞亮,离公司也近,但我的心境却远比之前拘束。 大城市繁华又冷漠,每一个奔赴这里的人,都是在为了生活而漂泊,无人是例外。人们选择留在这里,总有自己的野心或苦衷。 无望要咽在心底,成年人没有时间放纵情绪。 心底的贫瘠往往源自生活的艰难,扪心自问,我似乎从来没有想起过有关感情的事。儿时努力学习,长大努力生活,因为习惯了孤身一人,习惯了自我保护,我早竖起了满身的刺,没考虑过让另一个人进入自己生活的可能性。 蔚先生说不定早看出了这一点。 所以直到他找到了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再没有做过其他的事。 而我也没发现过任何异样。 室内外的空气凝重,吕特助和会所老板大气不敢出。我叹了口气,抬脚走进了包厢内,拉住了蔚先生的手。 蔚先生本就处在紧绷的状态,被拉住后动作明显一顿,然后想到什么一般,僵硬回头,和我对上了视线。 霎时,他肉眼可见地慌乱了几分,反握住我的手,忙开口解释说:我 像在外闯祸被抓现行的孩子。 蔚先生。我朝他笑了笑,我们回家吧。 他没有再理会黄争鸣,朝我点头。 听你的,回家。 何枝。 黄争鸣站起身,叫住了我。 我没回头,也没停下脚步,径直朝外走去。 离开房间前,只听到了黄争鸣的最后一声嗤笑:行,我输了。 吕特助留在会所,和会所的老板商讨损坏赔偿的事。 我和蔚先生走到了地下车库。 蔚先生一路上一言不发,直到我们在他的车面前停下,他才开口问:剧组聚餐结束了? 还没有。我说,吕助给我发消息了。 蔚先生皱眉冷脸:他又想扣奖金了。 我笑了:是不是也要扣我的? 蔚先生: 何必跟黄争鸣计较。我劝说,就算再和他起几次冲突,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可能黄争鸣的喜欢是真,但他的狂妄也是真,两相融合,无论是谁都感受不到一点真情实意。过去的两年,我都只以为他是看不惯我,借贬低、嘲讽我来给蔚先生下绊子。 甚至直到现在,我仍旧是这个看法。 蔚先生没有说话,只忽然抱住了我。 我站在原地,任他抱着。 过了片刻,蔚先生却说了一句:谢谢你。 我不解,环住他宽阔的后背,笑问:谢我什么? 原来我做错了那么多事,上次的事也是,黄争鸣的事也是。他的声音有些闷闷不乐,但你还是愿意给我机会。 我说:蔚先生怎么知道我是在给你机会呢。 他松开了我,抬起头来看我:不是吗? 我看着他轻笑。 如果遇到一个喜欢的人,而对方又是一个很好的人,何必蒙蔽自己的内心,和深藏的情绪作对。往前走一步,可能仅仅只差这一步,就能看到很好的风景。 我说:我也是在给自己机会啊。 . 那场风波很快过去。 我和蔚先生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张导的电影仍旧在筹备阶段,前期的准备工作还有很多,估计要再多一两个月才会开机。陈林导演的《全城通牒》上映后获得了不俗的成绩,票房和口碑都达到了预期,导演组和演员们都很开心。 陈导邀请我参加电影的庆功宴,并着重强调了胡泽良现在很安分。 我想了想还是推辞了。 我不是电影的重要角色,没必要先生,将气氛弄得不如意。 陈导只叹息一声,没有多劝。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工作除了和张导的团队一起探讨剧本,就是参加通告、出席活动,算不上太忙碌。只是过了一个新年,我的工作状态却变得悠闲了点,连粉丝都在好奇。 健哥将明天的行程发给我,忍不住感慨说:奇了,难得你没有玩命地工作。 我好奇:有吗? 当然有。健哥说,你都不知道,前两年也就蔚总找你的时候,你会休息一下,其他时候劳模都没你敬业,好像不工作就会死一样。 一旁的小戴听了,连忙搭话:呸呸呸,正月十五都没过呢,怎么能提死字?健哥,您太不注意了! 健哥摆摆手:行行行,怪我嘴快。 小戴看向我:不过健哥说的是事实,吱吱哥以前工作的时候太拼命三郎了,无缝进组就算了,通告、活动什么的也都一个连一个地接,连轴转不停。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工作也要量力而行啊,不然身体迟早要遭不住的。 健哥也说:是这个道理,可持续发展才行。 他们两人你一眼我一语,让我自己都觉得从前是不是太拼了。 或许是吧。 以前只要空闲下来,就会觉得茫然,哪怕是欠款还清之后,也是如此。似乎人生不学习、不工作就没有其他事可做,只要把自己逼到极限,才会觉得踏实一点。 现在反而开始享受偶尔的闲暇,明白无所事事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还是极其难得的那部分。 所谓的享受生活,其实也是享受平静。 我以后会注意。我说,在养好身体的前提下,好好工作。 小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很奇怪:反正吱吱哥开心健康就好,我就跟在后面默默支持,嘿嘿。 嘿嘿什么嘿嘿。健哥笑骂她,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脑袋瓜里肯定都是奇怪的事,现在可是工作时间,别整天想东想西。 小戴嘟囔:就想一下而已嘛,健哥也太严肃了 行了,别耍宝了。健哥摇了摇头,时间到了,你们该跑行程了。 我站起身:那我们出发了。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健哥抽出一根烟,按了按眉心,我也还有别的事要忙,之前手上带的那个新人又给我惹事,营销和公关费劲得很。 听到这话,小戴兴奋起来:什么事什么事,又出了什么大新闻吗?我这两天都没怎么看热搜。 一说八卦你就两眼发光,赶紧给我工作去。健哥说,还是何枝好、省心,从来不给我惹其他的事。我现在对公司让我带的新人已经没有太多奢求了,遵纪守法听从安排就行。 小戴瞬间骄傲:那可不,吱吱哥工作认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连黑点都只能靠凭空想的 小戴,再吹嘘就要迟到了。我无奈出声,打断了小戴的话,我们该走了。 怎么就是吹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小戴不服,边拿起背包边嘟囔说,本来就是黑子都找不到喷点,只能无中生有 就这样,在小戴时不时的碎碎念中,我们抵达了今晚活动的会场。 今晚,我受邀出席一场品牌活动。 活动按部就班地进行,陶诗也参加了这次活动,她遥遥朝我颔首,算作打招呼。活动快结束的时候,她朝我走了过来,与我大方得体地寒暄。 我笑:陶诗姐,迟来的新春快乐。 陶诗弯眸:小何枝,新春快乐啊。 我们之间私交不多,没有太多可聊的话题,就静静站在一旁等待活动结束。过了一会儿,陶诗忽然说:你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我微怔:有什么不一样? 没那么难过了。陶诗抬头看向我,你自己应该最清楚才对。 我轻笑:陶诗姐说的是。 一个月前,陶诗说我应该听听自己唱的歌。我那时候人忙、心更忙,来不及听,也没有去看自己出场的综艺。 但现在再唱,一定不是同样的心绪。 陶诗说:遇到好事了? 陶诗姐不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 听你的语气,我应该排到百米开外了。 没那么夸张。我笑了笑,但我平时肯定特别阴郁吧。 不是阴郁,就是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陶诗启唇解释,其实挺招人稀罕的,但是太冷感、太孤单了。当然,你现在也有那份气质,就是稍微阳光了一点。 陶诗姐观察得真细。 我只是单纯喜欢观察和我相像的人。 我不解:相像? 某些方面。陶诗看向我,家庭之类的。 我顿时明了,没再多问。 不过我现在混得很好。陶诗摸了摸自己艳红精致的美甲,都过去了。 是。我低声说,都过去了。 活动很快结束。 离开活动会场前,陶诗忽然叫住了我。 何枝。 我回头看她。 她笑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我说:什么? 原生家庭再不幸,也不要从感情和婚姻中找归属感。 我们沉默相顾。 陶诗没所谓地耸肩轻笑:经验之谈。 我凝视她的眼,从她眼底看到了苦涩和无可奈何。 陶诗姐。我轻声说,其实我也是刚做好决定不久。 陶诗问:什么决定? 我朝她礼貌地笑了笑:相信一个人的决定。 你很容易相信一个人吗? 不会,不如说很难。我语气果决,所以也只有他。 那比我好,我以前太天真。陶诗终是忍不住露出一点愁容,何枝,那就过得好点。 陶诗姐。我说,往前走吧,总会遇到好的事。 曾经我也以为生活不会变得更好,但是蔚先生愿意不顾一切走向我,过分执念、过分笨拙。 我不想伤他,只好收起浑身的刺。 于是我们得以相拥。 第43章 加班 元宵节的当天,蔚先生破天荒地加班到了很晚。 之所以说是破天荒,是因为白天的时候他还发消息告诉我,说今天会早点到家,问我要不要吃汤圆。 我说,好。 我们两个原本都以为会是他先下班,没想到我离开公司的时候,他还在忙碌。于是我问了他喜欢的馅料口味,回家途中拐到超市,购买了汤圆和其他食材。 这时候的白天仍旧很短,夜幕很快降临。 我计算着做饭、煮汤圆的时间,免得蔚先生回来太晚,饭菜变凉。然而他工作到了夜里十点多,仍旧没有下班。 似乎是公司遇到了突发的麻烦事。 蔚先生在盛时工作,一屿娱乐就在盛时集团的边上,两家公司都在同一片商业圈。两座写字楼虽然离得并不远,但我没有去过。 今天或许是个好机会。 我简单做了点饭菜,装进保温桶里,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做完后,我给蔚先生发了消息。 蔚先生,还在工作吗? 没过一会儿,蔚先生有了回复。 还有事情要处理,有点麻烦,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蔚先生。 怎么了? 我能去探班吗? 过了一会儿,那边才发来两个字。 当然。 然后他又把自己的楼层发给了我,同时拨过来电话。 我按下接通。 蔚先生的声音疲惫又柔软,还有点抑制不住的雀跃,他向我确认了一遍:何枝,真的要过来吗? 当然是真的。 这种事怎么会有假。 那好。他不忘嘱咐,路上开车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好。我笑了,我开车不多,但是车技还是可以的。 我大学毕业后才学了车,因为第一份工作的需要。后来进入了娱乐圈,大部分时间都在跑剧组、跑通告,很少有自己开车的机会。 因为过去的经历,健哥还疑惑地问过我,究竟会不会开车。 蔚先生说:那也要注意安全。 我应下:嗯,好。 提着保温桶出门的时候,我仍没有挂断电话,蓝牙耳机里传来蔚先生呼吸和工作的声音。他偶尔给文件签字时的沙沙声,不那么规律,但莫名好听。 恋耽美 ——(33) 我想了想,给蔚先生发了几个红包。 他很快看到了消息,疑惑地问:怎么了? 元宵节快乐。我轻声说,喜欢蔚先生,所以挣钱给你花。 是他说过的话。 我都记得。 . 抵达盛世的时候,是蔚先生来接我上楼。 怎么下来了。我不解,刚刚不是发了具体楼层吗?我可以自己上去。 我不放心。 蔚先生语气认真地说完,便要伸手接我手中的保温桶。 不用。我闪了一下,不重。 他仍旧坚持。 我看了一眼他线条冷硬的侧脸,笑说:那就谢谢蔚先生关心了。 蔚先生的脸颊悄悄烧红。 他避开我的视线,轻声说:没事,我应该做的。 刚刚在楼下仰视盛时大厦,我就发现有许多楼层都亮着灯,看来今晚加班的部门有很多,盛时的确遇上了不小的麻烦。 蔚先生领我乘上专梯。 电梯上升途中,我问他:今天公司有什么急事吗? 问题不大。蔚先生揉了揉眉心,就是家里头有几个老狐狸坐不住了而已。 家里的老狐狸? 我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指蔚家的人。 我对蔚先生家里的事不太了解,也没有和他聊过这方面的事。出于尊重,我没有继续多问,而是语气可惜地说:汤圆今天是吃不上了。在公司不方便煮;在家里煮好了再带来,又会粘掉。 没关系,等我的工作处理完,我们去公司附近的住所吃。蔚先生语气认真地说,只要天还没亮,只要我们还没睡,就算到了凌晨,也算能成是今天。 我因为他的说法轻笑了下。 公司附近的住处吗? 我忽然想起,他并不总在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休息。 以前我们两人见面的频率并不高,许多时候,蔚先生都住在公司附近的住所里,而我则在剧组一待就是三两个月。他名下有很多房产并不稀奇,但是迄今为止,我只知道其中的一处。 因此,我有点意外:是要带我去其他住处吗? 蔚先生不知道想起什么,眉眼间神色一凛,忽然紧张了几分:你不喜欢? 不是。我摇头,恰恰相反,我怕蔚先生不喜欢。 蔚先生下意识反问:我为什么不喜欢? 我: 蔚先生: 叮 电梯提示音响起,我们抵达了顶层。 我失笑,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过去我们两个都在纠结些什么呢。 我们并肩走出了电梯。 蔚先生走在我身侧,时不时用余光看我,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我们走到了他的办公室前,三位我没有见过的助理正坐在工位上,他们站起身招呼说:蔚总。 坐在总助位置上的吕诚也站了起来:蔚总。 这三位助理只是盛时的员工,而吕诚是蔚先生的特别助理,跟在蔚先生身边帮忙,不仅要处理盛时的工作,还要接洽一屿的工作。 嗯,大家今晚辛苦了。蔚先生点头,淡声吩咐说,今天加班的人,明天都可以申请调休。 几人露出笑来:好的,谢谢蔚总! 然后我们走进了办公室内。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蔚先生的办公室,比想象中还要大一些,一整面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商业圈。元宵节的深夜,城市中有烟火和花灯,街道上有人携手走过,来来往往十分喧闹。 这座城比过年那阵要热闹。 我转身接过蔚先生手中的保温桶,问说:在茶几上吃吗? 可以。 蔚先生边说边关上了门。 我刚刚将保温桶里的饭菜一一摆好,又将碗筷拿出来,蔚先生也走过来帮忙。摆好饭菜,我刚想叫他坐过来吃,就忽然被他熊抱住。 他比我高壮,用力笼罩住我的时候,紧密温暖。 蔚先生吻了吻我的脸。 我忍不住悄悄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 一定不能让蔚先生知道,我眼里的他,越来越像一只熊。 蔚先生没有说话,抬起我的下巴,封住了我的唇。 是一贯的、快要将人吞噬的力道。 一吻结束的时候,蔚先生眼睫下掩投下扇影,深邃的眼瞳暗得看不见一丝光。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我,分毫不动,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在空气中肆溢膨胀、碰撞。 蔚先生。 不知何时,我的声音也软了。 我们还在公司。 蔚先生没有说话,深深注视了我片刻后,凑过来又含吮住我的唇,扣住我挣扎的手,神情仿佛沉迷一般啄吻了许久。 我们在公司。 我清楚地记着这一点,所以还是推开了他。 他清醒过来,顿时懊恼地泄了气,把我拉进怀里抱住,语气隐含抱怨的情绪:为什么今天要有这么多工作。 我忍不住笑了:原来蔚总也会因为工作多而心烦吗? 当然。他扣住我的手腕,又转起了腕上的那串奇楠香,我们好不容易想一起过个节。 太夸张了,还没有到好不容易的程度,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我说,而且,我们今天是在一起。 你来找我,我很开心。蔚先生微妙地停顿了片刻,然后才继续说,我以为你对我的工作不感兴趣,毕竟内容枯燥又无聊。 我从他怀里挣出来,平静地和他对视。 蔚先生。 蔚先生顿了下:什么? 其实,我对你的事很好奇。 他眼底划过一丝欣喜:是吗? 嗯。我说,难道蔚先生对我的工作和生活不好奇吗? 蔚先生: 我静静看着他。 好奇。蔚先生凝视我,重重点头,好奇到什么都想知道。 我明白。 不然他不会去问健哥有关我工作的事。 我们都有很多需要改掉的习惯,但也不急于一时。 幸好还有很多时间。 我说:先吃东西吧。 蔚先生点头。 我还在控制饮食的期间,自己在家吃了营养餐,所以只是坐在蔚先生旁边喝茶,和他聊天。用过餐后,蔚先生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文件。 如果累了,你可以先去内间的休息室睡一会儿。蔚先生对我说,我处理完手头的事之后,还要开个线上会议,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才能结束。 我有点担心他:这么晚还要开会吗? 事出紧急。蔚先生解释,二叔那边的人坐不住了,在盛时新签的政府项目上动了手脚,今晚下面的人才发现。 辛苦了。我帮他泡了一杯咖啡,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 你在这里就很好。蔚先生接过咖啡,眼底浮现满足的笑意,这是我加过最轻松的班。 我也笑:加班哪有轻松的。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蔚先生:进来。 门被推开,吕诚端了两小碟甜点走了过来,他将甜点放在桌子上,说:蔚总,何枝先生,这是晚上的甜点。还有宵夜不过蔚总和何枝先生应该不需要。 我不解:甜点? 是的。吕诚笑着解释,我们公司福利很好,加班不仅有加班费,还提供甜点和宵夜。 是挺好的。我婉拒,但是我最近的新戏有要求,不能吃甜点,分给其他人吧。 吕诚连忙说:是我考虑不全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吕特助面对我的时候,似乎多了几分拘谨,和以往不太一样。从前他也很礼貌得体,但远没有今天这么谨慎。 我也不吃,拿出去分给别人。蔚先生嘱咐,顺便通知杨部长、王部长、周经理,一个小时后线上开会。 好的,蔚总。 吕诚重新端起甜点,离开了房间。 蔚先生工作的时候不苟言笑,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淡漠的疏离感,可一旦他看向了我,我就能从他深远的眼中窥探到冰雪初融的痕迹,像冷暖交替的微风,有让人心驰神往的矛盾感。 为什么以前没有察觉呢。 在想什么? 蔚先生问我。 我笑了笑:想吕特助为什么忽然这么拘束。 因为我扣了他的奖金。蔚先生说,所以愁孩子奶粉钱。 吕特助有孩子? 听说有,但忘了多大了。 闲聊了三两句,我不想打扰蔚先生的工作,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琢磨张导的剧本。可他却时不时就要回一下头,看我两眼,然后再继续工作。 在蔚先生第四次看向我的时候,我抬头,稳稳对上了他的视线。 蔚先生: 蔚先生。我无奈,工作不要开小差。 他说我在旁边的话,加班会变得轻松,现在看来明明是拖延了工作进程。 没有开小差。蔚先生竟还辩解了一句,我都没有抽空上网反黑。 我抓住了那令人迷惑的关键词:反黑? 蔚先生,反驳,黑暗势力。 我: 毕竟蔚先生神情严肃正直,人需要劳逸结合。 说起这件事,我忽然想起来,前几天蔚先生曾经提到过什么cp名之类的话。后来小戴也自顾自嘀咕过一次类似的东西,我只听了个大概,没有理解她话里的含义。 我平时不怎么上网,只偶尔看看时事新闻;而健哥给我制定的艺人规划里,又把炒作放在最后一位,着重抓自身的演技和剧本的质量。所以对于粉丝常说的许多词汇,我都没什么概念。 现在看来,蔚先生似乎比我要懂一些。 不那么谦虚地作出相对合理的猜测,可能很大概率是因为我。 想到这里,我看向他,好奇地问说:蔚先生,我们的cp名是什么意思? 蔚先生: 他霎时手忙脚乱了一瞬,鼠标发出咔嚓、咔嚓的错乱声响。 就是,礼、枝他词不达意地解释说,你和我,我们。 好,我知道了。 我还是不太懂,却没有再追问下去,决定等空闲的时候,要么自己搜索、要么问问小戴。 不然蔚先生就要红到熟了。 . 大概二十分钟后,蔚先生的文件处理好,准备开线上的会议。虽然他并不介意,但我一个外人听那么多盛时的事,总归不好。 所以我悄然离开了办公室。 意外的是,外面三名还没有离开的助理正好在谈论我的事,声音虽小,但句句听得清楚。蔚先生的办公室奇大,通往助理工位的路要走上几步,恰好门口又有墙角和巨型盆栽遮挡,所以他们没有发现我。 其中一名助理叹了口气:终于忙完了,下班下班,明天我要睡到十点。 另一名助理说:我睡到十二点! 最后那位,却小声问:话说,你们都不在意刚刚走进去的人? 然后他们就聊了起来 在意,当然在意,当时一工作就顾不上了。不过如果我没眼花的话,那人是何枝吧? 是何枝!我绝对不可能认错,我手机里还有他的照片! 虽然这么八卦别人不好,但何枝居然和我们蔚总哇,我怎么瞬间脑补一出豪门虐恋,有点难受。 你难受什么,跟你关系又不大。 主要是生活太无趣,看见瓜就开心。怪不得何枝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原来背后的金主是蔚总,就算有瓜也能压下去 对于对方口中背后金主的说法,我没有感到冒犯,甚至觉得稀疏平常。因为大部分人都有这样的误解一旦艺人和豪绅有了牵扯,就一定存在不干净的关系。 忽然,对话里出现了第四个人,吕诚。 他问:下班了还不走,在这儿聊什么呢? 聊蔚总和何枝一名助理小声问,吕哥,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他们两个人是不是 他们在恋爱,以后会结婚的那种。吕诚语气果断,所以你们别瞎议论,小心别惹怒了蔚总,到时候拿着n1走人。 顶层瞬间安静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吕诚又说:行了,大家都累了,赶紧下班回家吧。以后在公司聊八卦的时候悠着点,网上的那些已经够聊了,别牵扯到现实,对谁都好。 不多时,几位助理就都离开了公司。 吕诚收了收尾,拿着一叠文件朝办公室的方向走来。 恋耽美 ——(34) 我们刚好打了个照面。 何枝先生。 吕助。我跟他打招呼,工作到这么晚,辛苦了。 只要蔚总多给点奖金就行。吕诚笑笑,刚刚何枝先生都听到了? 我点头:嗯,听到了一部分。 吕诚沉默了一下,突然语气愧疚地说:何枝先生,我得跟您道个歉,之前是我理解错了蔚总的意思。 没事,不用自责。我摇头。责任不在你。 吕诚垂头,深吸一口气。 其实那时候蔚总说得挺明显的,他知道何枝先生急需用钱之后,本来想亲自找您的。但是盛时前两年权利分散,蔚家那边一直幺蛾子不断,恰好在何枝先生母亲病重的时候,被其他事绊住了手脚,所以只能让我先找到了何枝先生,帮您解决燃眉之急。 结果阴差阳错,让你们两位 我没有打断他的话。 看吕诚的表情,他是真的在为此而苦恼,都吐露出来或许会好一点。 后来,我其实发现了蔚总对何枝先生不一样,我总给何枝先生说蔚总的事,就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吕诚谦疚道,但还是没有改掉思维上的惯性。 我也有惯性思维。我说,所以不能责备你。 吕诚稍稍如释重负,继续说道:其实,今天之所以加班到这个程度,是因为前两天蔚总真的中止了和黄家的合作,蔚总的父亲不开心了。 我有些不解:不是说因为蔚先生的二叔,在新项目上动了手脚吗? 是,是他动的手脚,但是蔚总的父亲也下了套。吕诚解释,他们都是公司董事,虽然不是一条船上的,但都和蔚总不对付。 我若有所思。 看来蔚先生家的情况,比我想象中复杂。 吕诚又说:虽然是猜测,但有件事,我觉得何枝先生可以和蔚总确认一下。 我问:是什么? 这几年,蔚总其实很拼,三五不时就要出差,主要就是为了压制蔚家的那些董事,在盛时获得压倒性的话语权。何枝先生刚和蔚总在一起的时候,蔚总一直在刻意降低您的存在感,我以前以为现在来看,应该是为了保护您。 听了他的话,我微微怔愣。 确实,过去的两年多,蔚先生总是很忙,甚至有时见面次数少到我以为他厌倦了我。除此之外,他从来不谈及家人,只最开始的时候带我去过几次黄争鸣的聚会,后来就再也没有带我出席过类似的场合。 原来过去种种,还有其他原因。 第44章 连清 短短十几分钟,吕诚和我的交谈称得上推心置腹、开诚布公。 我很感激他愿意告知我这些。 让我知道,那些自己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或许还有其他结论。 好的,谢谢吕助。我说,我大概了解了。 吕诚忙说:何枝先生千万别客气。 是吕助太客气了。我笑说,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很拘束。 吕诚: 放轻松。我玩笑道,是怕你告诉我这么多,又被蔚先生扣工资吗? 这个不怕。其实我早就隐约出来,蔚总不介意我告诉何枝先生这些事,否则我可不敢透露这么多上司消息出去。说到这里,吕助苦笑,当然,如果少扣点奖金就更好了。 我笑了:扣了很多吗? 三个月绩效。吕诚自嘲地叹息,哎,自作自受啊。 吕助有孩子? 是,一岁多了。 我笑:别担心,孩子的奶粉钱会有的。 吕诚也笑了笑,这才恢复了从前的轻松自如:那就借何枝先生吉言了。 我和吕诚又闲聊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蔚先生走了出来。 我转身询问:会议结束了? 结束了。蔚先生点头,可以回家了。 吕诚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文件递给蔚先生:蔚总,这是明天下午开会要用的文件。 蔚先生接过文件:好,辛苦了,明天上午休息半天。 吕诚:谢谢蔚总。 他离开后,夜深人静的盛时大厦顶层,便只剩下我和蔚先生两个人。 蔚先生拿起外套,边穿边走向我。 我静静看着他。 他穿好外套却没有系扣子,抬脚走了过来,将我也包进了外套里,然后抱着我站了好一会儿。写字楼设有暖气,这么抱着,没多久就热意上涌,蒸腾得脸颊都有些烧。 蔚先生。 我叫他。 嗯。 我们不走么? 蔚先生的嗓音沙哑疲倦:让我抱会儿,充充电。 我回抱住他。 工作了一天一夜,他显然乏了。 又过了片刻,蔚先生才开口说:我们回家。 我点头:好。 . 蔚先生在公司附近的公寓,距离很近,家和公司之间来返不过几分钟的车程。如果平时加班到深夜,或是应酬喝多了,走路也能抵达目的地。 我随他上了楼。 简约冷淡的宽敞公寓,内装比我们居住的地方还要简单。内里三房两厅的格局,其中一间作书房,一间放了健身器材,只有一间是有床铺的。 作为歇脚的住所来说,已经足够用。 蔚先生说:很久没来过了,但是有人定期来保洁,可以直接住。 我走到厨房看了看,然后无奈回头。 可这里没有做饭的工具。 虽然社区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但这房间里没有锅碗厨灶,看来这段汤圆注定要明年再吃了。 没有吗?他似乎不知道这事,走过来看了两眼,是没有。 蔚先生不是会做饭吗? 我记得之前他下过厨,厨艺还是不错的。 会做,但一个人的从来不做。他解释,所以有些屋子在内装的时候,就暂时没有考虑安装厨具。 看来这里还真是完全用来暂住的地方。 那就不吃了。我说,时间太晚,不利于消化。 蔚先生有点不太明显的低落:你说得对。 我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四十五。 该洗澡了。我说,明天下午不是还有会议吗? 蔚先生忽然看向了我,所有低落和疲倦一扫而空,目光灼灼有神。 我不解地问:怎么了? 于是,我们一起洗了澡。 次日。 我睁开眼的时候,蔚先生也悠悠转醒。 昨天蔚先生给下面的员工放了假,吕助早上也不用去公司,等下午开会的时候,再赶去会议室就好,他自己却早早醒来。 这还是在我们昨晚折腾了很久的前提下。 我临近中午的时候还有工作,就先起床了。我小声说,蔚先生没事的话,就多睡一会儿。 工作不是中午吗?他坐起了身,你昨晚也睡得很晚,现在还早。 我解释:习惯早起了,尤其是工作日。 蔚先生说:我也是。 我们两人对视片刻,忽然同时笑了出来。 他猛然把我拉进怀中,重新将我按进了被窝里,暖热的体温将我包围。 对了,蔚先生。 什么? 吕助对我说,昨天盛时工作上的麻烦,起因在于盛时和黄家中止了合作,这是真的吗? 这些事昨晚没有问,一是因为蔚先生太疲倦;二是因为时机不合适。现在时机刚刚好,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将问题遗留下来。 嗯。蔚先生闷闷地应了一声,他还说了什么? 我将吕诚的话复述了一遍,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情绪,怕传达给蔚先生的情绪并不主观。 他听了,缄默许久,然后猝不及防用手掌将我的眼蒙上,这才一句句轻声解释。 有这个原因。 但还有其他原因。 除了觉得他们不值得你认识,还怕你不喜欢那些场合、不喜欢我。 蔚先生没有再多说,我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 我忽然想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我。我虽然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自认自己还算有点能力,但却从来没觉得能出色到哪种地步。 至少不该让一个人默不作声地注视很多年。 但我终归没问出口,沉默以对。 蔚家的董事最近开始有动静了,虽然我已经把他们打压得差不多,但垂死挣扎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一时没看住就弄出了阴招。蔚先生继续说,这之后,他们说不定会找你的麻烦,你别害怕。 蔚先生让我别害怕,可害怕分明是他自己。 他话里的担忧和焦虑根本掩饰不住。 不害怕。我心情平静,劝慰说,我生平最不怕的,大概就是麻烦了。 我不会让他们有这个机会。 说完,他没有撤开蒙在我眼上的手掌,凑过来轻轻吻了下我的额头。 三月初,张铭导演的电影终于要开机了。 按照业内的习惯,所有演职人员及领导嘉宾一起,在酒店举办了开机剪彩仪式。张导不太注重死的流程和规矩,但开机仪式倒是十分注重,说别的什么大卖、获奖之类的不提,至少全剧组的人都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拍完电影。 他还请来电影的原型已经四十多岁的钱先生。 我和他们都打过了招呼,又和钱先生聊了聊,然后被张导叫到他身边。 张导:来,何枝,一起剪彩。 好。我把手搭在剪彩的工具上,上次中途离开,真是不好意思。 多大点事儿,本来就准备散场了。张导哈哈笑了几声,而且,当时几位老戏骨都熬不住了,回头再不跟我联系就坏了事儿了。 张导为人客气,我却不能把他的善意当成是理所应当。 谢谢张导。 剪彩仪式结束后,张导和我并肩而走,边走边聊:后天开机进组,拍摄男主学生时代的内容,你现在的外形状态很好、很合适,接下来就是保持心态。准备好了吗? 我笑笑:我已经准备了一整个冬天了。 挺好。张导乐,我就喜欢你这种演员。 那张导,到时候见了。 到时候见,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张导语重心长,别松懈,不然拍戏的时候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我点头:一定不让张导失望。 和张导聊完后,司机过来接人,小戴一直在场外等待。 我上了车。 小戴递过来一瓶水:吱吱哥,喝水。 我接过矿泉水:谢谢。 不客气。小戴笑,吱吱哥辛苦了。 开机仪式没什么辛苦的。 谁说的?小戴睁大了眼睛,煞有其事地说,你都不知道,健哥新带的那个艺人真的娇贵。我专门去补课了,上次出事就是因为他在开机仪式上喊累,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和导演吵起来了,结果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了。 小戴表情夸张,比手画脚:吱吱哥你想想,大庭广众之下和导演吵起来了啊!!真就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健哥这段时间忙得不见人影,我看多半就是因为他。 我不太关注圈里的事,和那位艺人虽然同在一屿,却没有见过几面,连对方名字都想不起来。只隐约记得,他好像是歌唱比赛出道,竟然去演戏了。 不过背后议论人总归不好。 我制止了小戴。 嘿嘿,就随便聊聊嘛,我身边的人都在说呢。而且,健哥自己都说要好好教育他一遍。小戴撅撅嘴,主要那个人吵架没理又拒不道歉,粉丝还控评说什么娱乐圈就是规矩多,开机仪式这种东西根本没必要,只会累到他们家哥哥。 好了。小戴一贯喜欢吃瓜,我无奈打断她,至少我们不该议论他,不然会让健哥难做。 哎,也对。小戴摇头,谁让对方是健哥现在主要在带的艺人呢,健哥也是不容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说:工作要求,他也没办法,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小戴笑:好嘞! 因为马上就要进组的缘故,这两天没有新的通告,我可以稍稍整理一下状态,早日适应角色。 我对司机说:麻烦先拐到名扬路,然后回家。 小戴住在名扬路,先把她送回去再说。 司机师傅应声,启动了车子。 又把我先送回家啊。小戴的笑眼像一角月牙,谢谢吱吱哥! 不用谢,回去注意安全就好。 小戴:好嘞! 回去途中,我闭目养神,小戴低头看起了手机。她总是玩不够手机,一会儿都放不下,总有那么多的新鲜事想要了解。 啊呀! 恋耽美 ——(35) 突然,小戴惊呼了一声。 我睁开眼,询问道:怎么了? 小戴看过来,眼睛里满是怒意:吱吱哥,你上热搜了,有人想对付你! 对付我? 我怀着疑惑的心情,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先别看!小戴试图阻止我,肯定是有人捣鬼,网上的很多言论一看就是水军。 我失笑:小戴,我看起来像很容易受伤的人吗? 小戴迟疑了,片刻后垂下了头:看吧,我已经通知健哥了。 刚刚还说不要给健哥添麻烦。我并不多担心,反而打趣起自己来,现在添麻烦的人就变成了我们。 小戴嘀咕说:事出有因,也不是我们主动要添麻烦的。 我摇头,打开了热搜榜。 根本不用找,热搜第一位就有我的名字,后面还跟着一个爆字。 #何枝耍大牌# 我忍不住笑了。 吱吱哥,你还笑!小戴脸都气得鼓起来,我都气得想把造谣的人拉出来打一顿了! 不是故意的。我笑着解释,只是奇怪,这样的话题有什么好爆的。 说完,我点进了那条热搜。 热门第一条是个小视频,没有声音,只能看到任务的肢体动作和神情。时间是年前《全程通牒》宣传期,我跟随剧组最后一次上综艺宣传电影的时候。内容是我走到台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身旁的柳暄忽然转头,表情亲热地同我打招呼。我既没有转头理会,也没有说话,然后柳暄露出了受伤的表情,默默转过了头。 节目录制现场,禁止观众私摄,这视频的角度看起来也不像台下观众所拍摄,倒像是节目组的摄像头。 po视频的博主说话时,用得是柳暄粉丝的立场 那天在霖安台录制节目,我们家暄暄跟何枝打招呼,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就点了点头,连个眼神都不给的。搞了个不染俗世的人设,装什么冷清有逼格,牌面可真大啊! 下面有许多附和的评论,还有一些亦真亦假的爆料。 其中一条是张截图,截图上是另一位当事人和朋友的聊天吐槽,大致内容是说:何枝在公司一直目中无人,习惯耍大牌,同时嫉妒、打压新入公司的艺人,关键经纪人还护着他,真是恶心吐了。 这位截图的网友说,图片里吐槽的人是她的朋友连清,连清自从进了一屿当艺人之后,都快抑郁了。 于是#一屿原来是抑郁的意思#也挂在了热搜上。 我抬头问小戴:连清是谁? 小戴愤愤不平,双眼冒火:就是健哥带的那个新人,那个和导演吵架被拍的家伙,怎么哪儿都有他! 嗯。我笑,有点意思。 第45章 意愿 网上的评论总是发酵得极快,稍微煽动,言论便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且往往都是压制性地一边倒。尤其最近没什么新鲜事,大家应该无聊的很,每每有什么热闹就都愿意凑一凑。 水军很敬业,统一的格式出现在各个博主的评论区内,节奏很快起飞。 其中有许多我朋友说、我亲戚认识的人说的小故事,讲得栩栩如生,如果不是那里面的主角都叫何枝,我倒还能看的津津有味。 博主发出范文的时间才过去几十分钟,相关词条却一口气冲到了最前面,一般来讲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小戴才会一口咬定,是有人故意而为。 我第一时间联系了健哥,打电话向他说明了情况。 健哥沉默良久,忽然问:你觉得是谁? 不是连清。我猜测。也不像是柳暄。 之所以有这种猜测,只要是因为虽然这次风波指向了我们三人,但是他们两人显然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也没有这么大的胆量。毕竟造谣这种事,如果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其实很容易被澄清,到时候他们只会里外不是人,既捞不到好处又得罪了他人。 最可能是被人利用,让人当枪使了。 我也不觉得是他们。健哥那边传来抽烟的动静,分析说,柳暄虽然有后台,但上次胡泽良的事闹得挺大的,知道了蔚总的存在,他和他背后的人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嗯。我说,我也这么觉得。 至于连清,我带了他几个月,对他的背景最清楚,除非他蒙骗我。健哥继续说,这个人心眼小,可能真的因为我总批评他的缘故,到处跟人吐槽过你,但不会把东西发出来,因为他自己也明白这是造谣,一旦被外人知道,他就原形毕露了。 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或许 或许?或许什么?健哥追问,何枝,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天底下是不是有这么巧合的事。我回忆前段时间的事,蔚先生工作上刚刚遇到了问题,我这边就忽然有人。 健哥严肃起来:你是说,可能是蔚总的对手? 只是可能,说不定是我多想了。 不行,我得赶紧打听打听! 健哥,先冷静。 何枝。健哥没好气地笑了,我都开始想对策了,你怎么就能这么冷静? 着急也没用,不是么。我笑了笑,相信健哥和公司会有应对方法。 你说得对,其实这事问题不大,柳暄那儿可能麻烦点,连清这边,只要他出来道歉解释清楚,再向你道歉就没健哥说到一半,忽然顿了下,咦,柳暄怎么先跳出来澄清了? 车底封闭且安静,我和健哥通话时小戴也能听见。因此,她一听到健哥的话,立刻便打开了手机看最新的消息。 然后她抬头看向我,小声说:真的解释了,吱吱哥你看。 说罢,把手机屏幕举到了我的面前。 柳暄的官方账号在几分钟前发布了澄清微博 今天,我在网上看到了许多不实报道,只因为一段断章取义的视频,就肆意扭曲抹黑我和何枝哥之间的关系。在此我澄清一下,我和何枝哥关系非常好,拍摄电影的过程中,他对我十分照顾,时常指导我该怎么演戏,是位非常好的前辈。在这里,我要强烈谴责那些编造不实报道的营销号,请你们停止造谣! 原来那条造谣的微博下面,有一些我的粉丝在在据理力争,试图和其他人解释我不是那样的人,还和柳暄的粉丝吵了起来。现在这条微博下,则是两家的粉丝站出来一起谴责营销号。 柳暄的粉丝表示 小暄一直是个尊敬前辈、努力热心的好孩子,我们相信他说的话,相信何枝! 小暄加油!萱草永远支持你! 小暄一往无前,萱草永远追随! 太感动了,我们小暄一直都是这样谦虚、温柔、正值,不想给他人造成麻烦的人啊QAQ。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些,可恶的营销号! 我的粉丝也去了他的微博下 感谢柳暄站出来为吱吱澄清谣言,你是一位好后辈,你们是永远的朋友! 两位一起加油,成为更好的演员吧! 吱吱也是谦虚有礼的人,果然同样的人都会相互吸引,感谢你的澄清!【笔芯.jpg】 完了,我都要磕他们cp了,可是他们电影里面基本没有互动啊呜呜呜! 可以说是一片和睦。 如果不是我是当事人,知道自己和柳暄在拍电影期间几乎没有接触,更不要说悉心指导演技之类的事。而宣传期间他也只和我打过一次招呼,就是闹上热搜的这一次,我都要以为我们关系真有他所说的那么好,是圈内难得有真情的好友。 说句不好听的,在此之前,他甚至曾试图在蔚先生面前博出位。 但无论我们私底下私交如何,人是好是坏、是虚伪还是真诚,评论的网友都不会知道。隔着屏幕、隔着人设,他们所有的理解都基于构想,然后自己一遍遍复习巩固,信了我们真的是那样的人。 我忍不住缄默许久。 小戴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摇头:没什么? 刚刚柳暄的经纪人联系我了。这时,健哥说道,跟我道了歉,还说到时候要让柳暄亲自跟你道歉,希望我们不要把事情闹大,更不要闹到蔚总那里。柳暄的微博不是他本人发的,他们那边希望我们配合一下对方的公关。何枝,你转发一下他的微博,就说你们关系不错,柳暄是个很勤奋的后辈,你很看好他,那天视频没截全,被人恶意剪辑了。 我没有说话。 健哥也问了和小戴同样的话:怎么了? 我笑了笑。 只是感觉一阵无力。 我始终清楚自己的立场,记得当初是为了什么进入娱乐圈,为此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准备。我算是个很幸运的人,娱乐至死和这张脸是我度过困难期的原因,我没有权利厌弃,只能管好自己。因而,我从来不担心他人的恶意针对,也不在意网上的言论,只想做好眼下的事。 但事实是,身处在这个圈子里,即使心态平稳,个人的发展却很难完全不受舆论影响。 比如从今之后,我可能会在各式各样的场合和柳暄相遇,而只要周围有摄像头,我和他都将是关系很好、彼此照顾的前后辈。且因为这次的舆论危机,我们要比其他人表现得更亲近。 这样一来,才能不被好事的网友翻今日的旧账。 健哥疑惑:无力? 我轻笑一声:没事,就按照健哥说的做吧。 总归事关公司利益,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自然要选择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我们谈话间,小戴又找到了原来爆料视频的那条微博,这时,微博下的评论风向已经发生了改变 哈哈哈哈,当事人澄清了,脸疼不? 哎,你们刚刚吵架的时候,我的关注点就不一样,只有我觉得视频里的何枝好好看吗?啊!我的关注的好像又歪了。 是很好看,不理柳暄的时候,有一点点云淡风轻、一点点轻嘲、一点点淡漠,然后就是九十七点的好看! 你会夸,跟你混! 你们这些颜狗多少沾点nt,现在的问题是,你们口中的何枝哥哥可是个不尊重人的伪善者。 都澄清了你怎么还在跳? 这个澄清了,那其他的人呢?打压同公司后辈连清的事就没人管管了吗? 小戴很气愤:这个连清到底怎么回事啊?! 健哥听到了小戴的质疑,叹息说:我还没问,肯定要让他跟何枝道歉的。 就只是道歉吗?还有那个柳暄,明明自己耍大牌不好好演戏,陈林导演都批评他好多次了,我们还要跟他和解,还夸他小戴不服气,网上好多人都开始肆意传播这次的假黑料了,居然说吱吱哥耍大牌,不离谱吗? 是很离谱。健哥沉声说,但把事情弄得复杂,对何枝反而不好。 小戴气得眼睛里闪着泪光:怎么能这样 小戴,在娱乐圈这是很正常、很小的风波,不要太在意。我抽了一张纸巾给她,不然以后可能会遇到更难解决的事。 小戴擦了擦眼睛:反正我知道吱吱哥不是那样的! 我笑说:你们知道就好。 那就这么定了。健哥说,你先去转发柳暄的微博,我去联系连清,做好下一波公关。 我点头:嗯,好。 通话挂断之后,我才发现蔚先生打来了十几通未接电话。 他肯定是看到热搜了。 我忙给他回拨过去,却发现通话占线,于是点开了聊天软件。聊天软件中,他同样发来数条消息,关心我的情况,问我是不是在和岳健通话所以手机占线。 我立刻回复了蔚先生,告知他自己已经和健哥商讨好了解决办法,让他不要担心。 回复过后,小戴问我:那我们现在转发吗?那个柳暄,连澄清都是别人代发,真不想转发他的微博 问题不大。我打开软件,转发吧。 我按照健哥的提议,整理着措辞,忽然再次接到了健哥打来的电话。 我接通:健哥? 健哥声音急促:何枝,柳暄的微博你还没转吧?千万别转发!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有其他事吗? 还是有陷阱? 健哥语气谨慎:还没转吧? 没有,刚在编辑。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健哥轻呼一口气,语气严肃,刚刚,你的电话一挂,蔚总就给我打过来了。 原来蔚先生手机占线,是在和健哥通话。 蔚先生说什么? 蔚总很生气,我第一次就觉得他吓人。他问我什么想好怎么解决了吗,我简单说明了解决办法,然后被劈头盖脸的骂了。 骂了? 嗯。蔚总说造谣的风波要彻查清楚,跟相关人员好好清算,问我为什么答应柳暄那边的方式公关,必须让他们全权担责。蔚总还说你问过何枝意愿了吗?说到这里,健哥沉默了一会儿,何枝,我的确没问过你的意愿,你怎么想的,你愿意和解吗? 我微怔。 健哥继续说:现在,一屿娱乐已经出面发了律师函,要彻查这件事。很多人发声明只是为了震慑人,因为先发制人才好做公关工作,但蔚总是认真的,他想把造谣的人送进去。 恋耽美 ——(36) 我这才想起,出事的时候,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蔚先生的念头,反而是想尽快解决,不给他和公司添麻烦。我知道蔚先生喜欢我,但不会认为他该为我做任何事。 至于我自己的想法,肯定没有公司损失来得重要。 况且,这些年来,我早习惯了不把自己的想法放在第一位。 因为本就没人在乎。 还记得小时候每回考完试,班上都要开家长会,母亲向来是来不了的,因为继父会生气,所以我总是提前一天去办公室向班主任请假。后来班主任曾把我叫到一边,说要去我家里家访,我阻止了她。 我阻止说:谢谢老师关心,但您如果去了,我可能就上不了学了。 班主任不解,我只好简单向她说明了家里的情况。 她听完后,露出可怜同情的神色,问我:那你怎么想的,你想让妈妈来吗? 想吗? 我摇头,说还好,没那么想。 因为她不能来,因为她没有来过,所以我不知道来与不来到底有什么差别。会像别人的妈妈一样,考得不好批评两句,考得好了就夸一夸吗? 我想象不出来,所以反而不会去想。 就像看到别人有新的书包时,我不会去想那么好看的书包里面,是不是口袋也会多一些;看到别人带了有趣的滑板,不会去想自己站上去会不会跌倒;看到高考外等候的、他人的父母,也不会去想考得不错,今天能不能吃上庆祝的饭菜。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无用的思考。 我明白母亲也很艰难,所以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 小时候不觉得难过,因为见的人和事少,比较不出自己是否不幸。后来也不觉得难过,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努力,总是来不及升起哪些念头或愿景,就有更坏的事发生。 遵从自己的意愿,始终是件相当奢侈的事。 现在,蔚先生却说 你有没有问过何枝的意愿。 第46章 退路 扪心自问,我想和解吗? 当然是不想的。 既然是没有发生过的事,为什么要去承认。既然是不熟悉的人,为什么要往后都虚与委蛇、谈笑风生。 成人 所以何枝,你想跟柳暄不,是想跟柳暄、连清他们两个人和解吗?健哥又问了一遍,这次的语气还有些愧疚,刚刚一屿官方又发了一条消息,说已经开始调查旗下艺人的不实言论,肃清空口污蔑他人的不正风气这话指向性极强,显然说的是连清。 健哥。我轻声开口,说,我不想和解。 健哥沉默了一会儿。 那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能理解健哥的沉默,因为一来那被截取的视频难以解释清楚,二来柳暄那边已经发了看起来十分真情实感的声明,如果这时候再出面说和对方不熟,并控诉造谣的人,只会让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只要能忍气吞声,和解从来都比抗争来得容易、省事。 我不是不能妥协的人。 恰恰相反,过去的日子里,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妥协过太多次。而娱乐圈光鲜却又肮脏,需要低头的事同样接二连三,努力不沾身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我惯于接受现实,可这一回,却忽然感到一瞬间的无力和疲倦。 还好小戴和健哥没有看出来。 连清给我发消息了。健哥忽然说,不过我还没看。 小戴听见了,忍不住鄙夷道:他肯定是来求饶的!! 小戴。我轻叫她的名字,要冷静。 她的情绪过于激动,这样不好。在这个圈子里,首先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平心静气。 小戴嘟嘟嘴,低头鼓捣起了手机,边点戳屏幕边说:好吧,我冷静。 健哥清了清喉咙:现在明确了你的立场,我大概知道怎么做了。你先什么都别管,我和公关团队先讨论一下应对方法,需要你配合的时候我再联系你。 好,麻烦健哥和公司了。 麻烦什么,又不是你主动去惹的事,要怪也是怪柳暄和连清。说到这里,健哥不耐烦起来,说起连清,前段时候刚刚安分了,没过几天又给我惹事,也不知道公司那些董事捧他干什么,还把人推给我。 我劝慰说:肯定是因为健哥能力强。 健哥不以为然:我是能把人捧红,但是大红大紫的前提是那人自己多少争点气。连清这个人,已经彻底没救了。 聊完,我们挂了电话。 小戴看向我:吱吱哥,现在我们去哪儿?回公司吗? 不了。我摇头,还是先送你回家。 至于之后的事,视情况而定。 因为先前的猜测,我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我所愿,这么简单就结束。如果谣言的背后果真有人操控,那么所谓耍大牌的热搜应该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引子,接下来或许还有大动作。 我甚至能猜到几个方向。 反正,对方肯定不会留情就是了。 将小戴安全送回家,我终于拨通了蔚先生的电话刚刚无论拨打几次,都提示是对方正在通话中。 喂,蔚先生么。 是我。他的声音有点急切,何枝,你在哪儿? 我在车上。我看了一眼外面的路况,回答他,大概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能到家。 那我在家里等你。 嗯,好。 然后便是无言的沉默。 蔚先生欲言又止:你 我等了片刻,他还是没有说完这整句话。 于是我问:蔚先生? 蔚先生只说:何枝,我等你回家。 好。 夜间无人,五分钟左右便抵达了小区。 我习惯性地压下鸭舌帽,挥别了司机师傅,准备快步走回家,不让蔚先生久等。谁知道刚刚转身,就看到蔚先生站在了台阶上,担忧地看着我。 他率先走向了我。 我站在原地,微微抬头凝视他,直到他在我面前站定。 蔚先生攥住了我的手。 回来了。 嗯,回来了。我说,蔚先生怎么下来了。 想接你。 我们两人之间这仿佛是相亲初见一样的生疏对话,足以见得蔚先生有多小心翼翼。僵持了一会儿,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格外严肃。 他攥着我手腕的力度渐渐加重。 何枝。 什么? 你不要难过。 我始终凝视他的双眼,能清楚地看见他眼中不加掩饰的心疼。 蔚先生怕我难过。 他总是第一个、甚至唯一一个在意我,越过任何其他事物的人。 我没有难过,只是有点茫然。我解释说,蔚先生愿意听听我的看法吗? 蔚先生忙答:当然。 那我们先回家。 站在楼下总归不好。 过去,我总是一个人渡过困境,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妥帖,然后坦然迎接下一场不知何时到来的风雨,不给自己任何停留和思索的时间。然而现在,愉悦、迷惘、痛苦、疲倦以及其余各种各样的心绪,忽然都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甚至不能与自己和解,却想告诉他。 回到家中,茶几上摆放着一壶热茶,看起来刚沏不久,应该是蔚先生在等我的时候煮的。我顺势走过去,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蔚先生。 先润润嗓子。 他的嗓音有点哑,联想到在车上总打不通他电话的事,我猜测他应该是为了今天的事,联系他人时说了很多话,从而变成了现在这样。 想到这里,我心底浮动暖意。 以前总有人说我无欲无求,我自己偶尔也能感受到这一点。可最近不太一样。 蔚先生问:哪里不一样? 最近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开始思考未来了。 蔚先生皱起了眉,深远的眼眸中心疼不减。 因为他明白。 明白过往我为什么很少思考未来,只能遵循生活的轨迹一意孤行、无可奈可地活。 这段时间,我偶尔会觉得生活还有其他的选择,不需要逼迫自己。我又说,或许是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有了退路。 退路?他不解地问,是什么? 是蔚先生啊。 我笑着回答。 他霎时呆住,然后便支支吾吾、眼神躲闪起来:我、我 我凑上前,吻了他一下。 谢谢蔚先生,让我看到另一种可能。 所谓退路,不单是蔚先生的偏爱,更是我初次喜欢一个人的心境。 那么的清楚、明晰。 它让我的未来终于有迹可循。 第47章 俗套 蔚先生的眼中有光。 他怕我消失似的不敢移开目光,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确认我刚刚说过的话是真是假。我没有说话,只回望他,在相顾无言中默然又笃定。 前所未有的笃定。 气氛刚好,应该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 但眼下还有更加麻烦的事要解决。 我和蔚先生捧着茶杯双双坐下。 我没有第一时间和他去聊谣言和热搜的事,反而问他:蔚先生,如果我说,我日后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你会怎么看? 蔚先生问:喜欢做的事? 我认真解释:可能还称不上多热爱,但却是过去的目标,也是偶尔想起来会觉得遗憾的事。 我当然支持你。蔚先生语气斩钉截铁,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我们聊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蔚先生似乎有点高兴,情绪显而易见的高涨,好像对我所说的以后很感兴趣。 因此,我的语调也轻松了起来:之前,蔚先生说以为我喜欢演戏,其实并不是,我只是在竭力做好本职工作,习惯了事事认真。但是最近,我越来越意识到自己被生活所桎梏,也明白了原来我的人生还有其他选择,所以不想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 蔚先生面露心疼,抱住了我,安静地听着。 我眼神平静,一字一句道 蔚先生。 我想退出娱乐圈。 当年选择进入娱乐圈,是因为阴差阳错、走投无路,只能去闯最险的捷径。现在有路可选,有未来可以期盼,我忽然想做些何枝愿意,而非何枝应该做的事。 有了期盼的人,很难得过且过。 当然,即使要退出娱乐圈,也不会是现在一方面,我还有张导的电影需要拍摄;另一方面,和公司签署的合同也要半年多才能到期。 虽然至今回想起来,我仍旧感谢那年星探说服我进公司,感谢健哥和小戴的支持,感谢公司和蔚先生的帮助。但是这已经不是我想走的路了。我凝视蔚先生,缓缓说道,我的想法是,下半年和一屿的合同到期后,我应该不会续约了。 可我和一屿的缘分应该就到那时为止了。 在那日子到来之前,我还是会尽心尽力、全力以赴地完成眼下的工作,让公司、粉丝以及张导的团队满意。相信即使我离开,他们也会有很好的未来。 隐退的话如果说给其他任何一个人听,比如健哥、比如小戴,他们恐怕会大吃一惊,一定会先问为什么,然后再劝阻我。但是蔚先生没有讶异,也没有任何劝阻的意思。 他只问我:然后呢?离开娱乐圈之后,你打算去哪儿? 返回学校。我说,然后潜心钻研喜欢的学科吧。 说起来,我的性格本就不适合娱乐圈我没有强烈的野心和圆滑的脾性,做不来阿谀奉承的事,更不渴望万人瞩目星光璀璨。如今,当初的迫不得已都成为了过去,我难得有了比较强烈的期许,不想再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生活。 听到这里,蔚先生很紧张。 他凝视着我,认真地问:那,我呢? 我一怔,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我们还和现在一样。 我们还是恋人。蔚先生说,对吗? 是恋人。我忍不住笑了,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蔚先生转过脸去。 好奇。 我开玩笑:蔚先生在害怕吗? 难道他是在害怕我会在有个其他目标之后,放弃和他的感情吗? 蔚先生无言片刻,然后沉声说:一点点。 一点点。我笑着低声重复,其实应该我害怕的。 闻言,他不解地看向我。 为什么? 我回答:因为我离开一屿之后,就再也不能给公司创造价值了。 最初我因拍小成本网剧意外爆火,稍微有了点名气,后来阴差阳错跟了蔚先生,被分到王牌经纪人健哥的手下。一番波折直到今天,公司花费在我身上的投资尽数回了本,自己还算有点价值。 我也还清了负债,手中的钱甚至有了些富裕。 而当初和一屿签订的合同,其中的很多条款都明显倾向于我,连签约期限都短到称得上自由。对于一个刚入行的新人来说,就算后期我为公司带来了不错的营收,但最开始的时候,肯定是我占了更多的好处。 恋耽美 ——(37) 因此,如果我没有续约,而是选择离开、或者加入其他娱乐公司,那么一屿总归是要有所损失。 我说:所以,你不应该害怕。 他不应该害怕我没有将他构建到期许的以后中去。 蔚先生闻言,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何枝,我不在乎你为公司创造的价值,我只在乎你。 我沉默片刻,抬手摸了摸他的眉骨。 是我想岔了。 蔚先生蹭了蹭我的掌心。 我说:所以,其实蔚先生也不用担心。 毕竟我是因为他,才会忽然有所期许。 我说蔚先生是我的退路,不是因为当我无法预估成功与否的时候,将他视为可以避风的庇护。而是当我迷茫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奔赴更好的、有他的生活。 不是因为不想做什么而退圈,反而是因为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所以要离开。 蔚先生点了点头。 我说过,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支持。 嗯,谢谢蔚先生。我弯唇,现在还只是预想,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忽然,他声音一哽,小心问说:我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俗套了 我眨眨眼,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会。 落入俗套难道不好吗? 多少人想俗套地活着都难。 . 我们两人聊了一会儿,健哥忽然打来了电话不过不是打给我,而是打给了蔚先生。 看来事态有点紧急。 蔚先生蹙眉,按下通话键。 健哥的声音大且急切,连我都听得清清楚楚:蔚总!连清被人接走了! 接走了?蔚先生冷声问,什么意思? 就是被人带走保护起来了,上一秒他还给我打电话求饶,让我帮他向何枝道歉,下一秒忽然就转了口风,说自己绝不配合澄清谣言,还说何枝和一屿不会有好下场!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却说自己要和一屿解约,还要和一屿打官司,让我们赔偿他精神损失费等等 然后我就想去找连清当面聊个清楚,结果他说威胁没有用,因为他马上就会被保护得很好! 再然后他就没消息了,公司的艺人宿舍里也没人 健哥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讲清楚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一次,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谣言的背后有人在操控。 蔚先生的眉眼冷到发寒。 我握住了他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朝他笑了笑,试图缓解他的怒气。他眉目中的冰寒稍稍消融,凑近我,极轻极轻地吻了我的额头。 别怕。 他放柔了声音。 我冲他摇了摇头。 我当然不怕。 甚至直到现在,我的心境都很平静,难起什么波澜。 蔚先生又无声啄吻了我一下。 然后,他继续问健哥:柳暄呢? 健哥回答:他们那边态度也突然硬气了点,但没有连清那么离谱,只说希望我们配合,不要损害柳暄的声誉和公信力。 蔚先生:那就先和那个叫连清的解约了,再把他以前的黑料整理一份出来备用。 健哥应下:好的,蔚总。 岳健,你把公司的公关部都叫来线上开会。蔚先生冷冷道,再打个电话给吕诚,让他给蔚家的那几个蛀虫发份邮件。 蛀虫么? 看来幕后的主谋究竟是谁,蔚先生心中已经有了底。 第48章 请查收 线上的会议,我自然也在场。 我和蔚先生分坐在书房两侧的办公桌上,一人一台笔电,各自带着耳机。 但凡涉及到工作,我们两个人便十分相似都出奇认真。 公关部的部门经理、员工、健哥、蔚先生还有我都进入了线上会议,众人脸上都写满了严肃二字。尤其是蔚先生,前所未有的严肃,颇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公关部的胡经理小声问说:蔚总,咱们开始? 蔚先生点头。 胡经理便在群里发了一个文件,说:这是我们刚出的危机公关方案。 蔚先生接收,点开大致看了一眼。 重做。 这胡经理踌躇地问,请问蔚总,是哪里做的不合适? 都不合适。 胡经理: 我说了。蔚先生冷声道,我们不和解。 没有和解的意思,只是需要稍微软一点,给柳暄的经纪公司一个面子。胡经理解释,这样做危机公关,无论是对公司来说、还是对何枝来说,都是目前的最优解。 蔚先生没有说话。 气氛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健哥私聊我说完了完了,胡经理真敢啊,隔着屏幕我都感受到了威压,蔚总真的生气了! 我侧头看向蔚先生。 他的视线正停留在胡经理发的文档上,每看一页,都紧皱眉头,显然十分不满。 胡经理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连忙改了口:不过蔚总说得对,我们为什么要给柳暄经纪公司的面子,我们一屿也有自己的面子! 蔚先生还是没有言语。 胡经理再接再厉:我现在就让人推翻危机公关的方案!绝不能退让半分!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公司的投入可能会 蔚先生:不计损失。 胡经理愣了,忽然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眼神飘忽了数秒。眼神飘忽的同时,他还不忘应声说是。 两分钟后,健哥再度私聊我。这次他发来了一张截屏,截屏的内容和胡经理找他聊天的聊天框。 岳健,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 蔚总和何枝他们两个是不是? 你才知道? 不,我是想说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是假的吗?你仔细看看,他们背景都是一间屋子的装修,还不够明显吗? 我以为他两就是哎,算了,是我不谨慎。怪不得蔚总不开心,刚刚蔚总的表情太吓人了,第一次见他那样,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完了 胡经理,以后一定要多长个心眼。 聊天到这里结束。 健哥又给我发了一句:终于有人体会我曾经的感受了,这就是局外人吗? 我: 健哥:不聊了不聊了,正事重要,绝对不能让柳暄和连清好过,害我们好好的深夜加班。 放下手机抬起头,我发现蔚先生正看向了我。 我朝他笑了一下。 蔚先生也勾起了唇角。 这时,健哥开口说:蔚总,我们先讨论一下策略吧,因为对方很可能不会只爆今天这点假料。 嗯。蔚先生点头,说一下你们的应对方案。 我觉得柳暄那边先不用管,他怎么说是他的事,何枝只要澄清自己没有耍过大牌就行,剩下的交给公司。退一万步讲,居然说何枝耍大牌,除了断章取义,他们拿得出其他证据吗?别锤着锤着,最后把自己给锤进去。健哥说,这次的造谣忽然上热搜的事,肯定是人为动了手脚,这一点比较麻烦。幸好何枝路人缘一直不错,除了柳暄和连清的狂热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怀疑和吃瓜的态度,很容易就能把风评转过来。 胡经理也附和:我们也是这个意思,柳暄和连清大大小小的黑料不少 经过了一晚上的商讨,敲定了暂时的应对方案。 视频的事,问题或许并不完全出在柳暄身上,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泄露视频的人。但是连清的事,从背后造谣到现在背弃公司,可以肯定完全是他的责任。 胡经理的公关团队整理了连清的爆料,和对方开始了拉锯战。 我对这方面的事情不太了解,没有多加干涉。 目前为止,我最担心的是背后的人究竟想做什么。总归不是闲来无事,所以才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时间、金钱,去抹黑一个毫不相干的普通艺人。 再联想到蔚先生心里有底 那对方的目的,应该是直指蔚先生的。 因此,这场舆论战,我才不愿意输。 凌晨时分,线上会议结束,网络上各种各样的讨论铺天盖地,许多都是讨论连清先前做过的事。 不会吧,真的有人不知道连清才是最耍大牌、鼻孔朝天的人吧?前段时间和导演吵架的事你们都忘了吗?还有去年辱骂助理、背后议论前辈的事,不都是他做的?互联网果然是没有记忆啊。 我记得,辱骂助理的事,到现在我都很生气! 和连清相比,何枝从出道到现在有过一次有石锤的黑料?你能找出来算我输! 连清没入圈以前,我和他是室友。他这个又爱炫耀又要装逼,嘴里十句话八句是假的,之前我们合租,房租平摊到没人头上就一千多,他嫌贵,总让我一个人包揽水电费,但是买名牌衣服的时候几千、几万眼都不眨。你们细品【狗头.jpg】 白莲花嘴一闭一张就说公司前辈打压他,有证据吗?你们信吗?反正我不信。 一屿都出面警告连清了,你们还看不懂吗? 辱骂助理、和导演对骂的事,不都澄清过吗?你们都是黑子吧!肆意抹黑造谣别人,你们不觉得羞愧吗!除非清清出来亲口承认,否则我不信他做过这些事! 我看到这些言论,甚至分不清哪些是公关、哪些是粉丝、哪些又是吃瓜的路人。 谣言从来越传越多,越传越松散。 有时候,只要自己故意放出一些言论,模糊事件的重点,将真真假假的事掺合在一起,然后只辟谣其中一两件真实的事,似乎就能掩盖所有的事。与之相反,你做了九成对的事,但只要有一件被证实是假,那么那些真的事就也都不重要了。 而且,总有人无条件的相信那些只要说说就好的声明。 这也是我总认为自己不适合娱乐圈的原因之一我倾向于追求相对公平和绝对真理,这里恰好都难寻到。 与此同时,许多圈内的艺人纷纷发声,包括陈导、陶诗、张导、杨欣甚至是胡泽良等和我合作过的人。 陶诗:支持何枝维权,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这些键盘侠清楚。 陈林:何枝是个很谦逊的人,我很难想象耍大牌这个词会和他联系在一起。 张铭:支持。 杨欣:虽然才见过几面,但是这么乖的小后生可不好找了,你们别看他温柔就欺负他呀! 胡泽良:何枝不是那样的人。 我给健哥发消息。 是公司联系到了这些艺人吗? 健哥很快给了回复。 不是,没来得及联系呢,都是自发的。 我心中微暖。 虽然这个圈子混乱、难熬,但也有许多很好的人,不是吗? 我挨个给他们发过去感谢的话。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很晚,今天注定难眠。 我走向了蔚先生。 他伸手,动作轻缓地将我拉了过去,让我正面跨坐在他身上。 奇怪的姿势。 我下意识俯在了他的肩膀上。 蔚先生。我问他,是猜到了幕后主使吗? 大概。他沉声说,不是二叔就是父亲。 果然是这样。 我若有所思道:看来他们很急。 急着出手,通过毁掉我来制约蔚先生。 蔚先生低声解释说:抱歉,让你受到了波及。 没事。我说,蔚先生早就护住过我很多次了。 关键还是要看明天。 正如我们之前的预料,次日清早,舆论有了第二次发酵。 这一次,对方没有再抓着我耍大牌来造谣生事,而是换了个污蔑的方式。 更加侮辱人的方式。 一大早看到热搜,蔚先生摔了刀叉,就冷着脸去给胡经理打电话了。这次他刻意避开了我,走之前还十分操心地嘱咐我说:何枝,千万不要看网上的言论。 说完,他离开卧室,去了阳台。 我点开热搜,心平气和地翻阅那些无中生有的造谣。 #何枝潜规则# 热搜第一条是营销号的截了豆瓣的图,图里一位自称一屿员工的人,说自己不堪心中重负,要勇敢爆料圈子里某H姓男性的潜规则丑闻。这篇文章应该找了代笔,主要情节跌宕起伏,叙述事件时每一处节奏都带得恰到好处,令人浮想联翩。 据他所言,该H姓男艺人入圈三年多,曾获得过最佳新人和视帝奖项,现在正在往电影的方向转型。但是该艺人资源和奖项其实都来得不干净,入圈第一个网剧就是□□陪出来的,后来小火了一把,在大佬面前露了面,凭借一张脸成功傍上了一屿的高层。 从此以后,那叫一个顺风顺水,反正缺什么就去睡,两年来换了不少金主,勾搭过好多的高层、导演、演员。 而且,该H姓男艺人只睡男人。 这样的消息,瞬间点燃了大众的好奇心。 有人直接带了大名,问是不是一屿的何枝,换来了模棱两可的话。 热搜底下,并不是所有网友都相信这传闻,有人抨击,有人凑热闹不嫌事大,有人提出质疑。 恋耽美 ——(38) 发文的人是不是想蹭热度想疯了??? 我就知道,娱乐圈没一个干净的。 理智吃瓜,别跟着节奏跑! 等一个结果!造谣的人没有好下场! 净扯淡!何枝有多优秀大家有目共睹,新一代演员里你能找出一个演技比得上他的吗?!!! 那人见信的人不多,就又撂下一句话:我手里有铁锤!大家走着瞧! 发文的人语气如此笃定,让我禁不住发笑。难道我曾经分裂出来了另一个人格,在不知情的时候悄悄做了许多天怒人怨的事吗? 难怪。 难怪蔚先生那么生气。 我给健哥打了一个电话。 喂,何枝?健哥声音疲惫,你也看到新的热搜了? 嗯,刚刚看完,一石激起千层浪。 别担心,公关团队已经在商量对策了,胡经理接到了蔚总的电话,现在正瑟瑟发抖。 我问:很难解决吗? 看情况。健哥语气严肃,中间人说,连清手上真的有你倒贴管理层往上爬的证据。 我平静反问:证据? 健哥回答:是,说是有图片、有视频,把你拍得特别清楚。 照片和视频? 能让对方如此咄咄逼人,自觉铁证如山的照片和视频,内容肯定不是普普通通的交谈,至少需要到拥抱、牵手的地步,甚至可能有亲吻以及其他。 但这不太可能。 我熟识的人实在算不上多,很少和人有什么亲密的举动,最多就是打招呼时的点头、握手。就连天天跟在我身边的小戴、健哥,和我也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至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 所以如果对方手里真的有所谓的证据、铁锤,那音频里涉及到的另一个对象,就只能是蔚先生。 毕竟借位、P图之类的手段造假,很容易就会被识破,届时舆论只会反噬;而取实情的话,要找出和我有亲昵举动的人又太难。 仔细筛选一遍后,除了蔚先生,别无他选。 显然,健哥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低声问我:何枝,你和蔚总正式在一起之后,在公司里有过亲密举动吗?如果有,可能是被对方撞见,趁机拍了下来当做证据。 我想了想,说:应该是有的。 在外面的时候,我和蔚先生其实不太粘着彼此,但是牵手和拥抱有时就像呼吸一样自然,顺势就做了。 当然,还有偶尔的亲吻,但那都是在办公室才会做的事,其余人肯定上不来。 健哥又问:到什么程度? 牵手。拥抱,但时间几乎都是在晚上人烟稀少的时候。我解释,蔚先生很注意隐私,我们不常在光天化日下亲昵。 如果只是这样,对方爆出照片之后,还能说是你的男性友人。健哥沉声分析着,因为就算对方胆子再大,也不敢放蔚总的照片,应该会模糊了另一位当事人,甚至把一个人模糊成几个当事人。这样,他就能在舆论的推动下,放心大胆地抹黑你。 我点头:嗯,我能猜到。 现在对方还没有放实料,只是放出一点捕风捉影的试探。让一些自称是圈里人的水军在网上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潜移默化地引导事情风向。然后找到合适的时机,一锤定音。健哥说,我最担心的其实是后续的澄清,因为肯定不能暴露蔚总的身份,蔚总也从来不做抛头露面的事。 我静静听着。 健哥继续说:当然,如果蔚总能站出来帮你澄清,表明自己的身份,说你们两人是好友兼上下级的关系,肯定是最好不过、也最稳妥的办法。对方看到蔚总亲自下场,肯定会束手束脚,好好掂量掂量自己。 有一件事,健哥应该不知道那就是背后的人,可能是蔚家人。 但他猜测的方向是正确的。 背后的人拿我做引子挑衅蔚先生,是觉得蔚先生不会因为我而大动肝火,就算被揪出来也不会有风险。但是蔚先生一旦出面,事态可能就会转变,因为他们会发现原来我还算有点分量,不敢轻易动我。 这时候,再把试探戛然而止,等网上的一切归于平静后,大家就能相安无事。 前提是蔚先生不追究。 对方似乎肯定只要自己及时收手,蔚先生就不会追究。 说到这里,健哥又抽起了烟,操心地问:何枝,你觉得,蔚总会帮你吗?: 我轻笑。 会。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给出如此坚定的答案,健哥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为什么? 意识到说的话不合适后,他连忙改口: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你知道的,平时媒体想采访一下蔚总都难,他在接手一屿后也明确向圈内媒体表露过自己不喜欢曝光,让大家谨慎点。我想,就是因为这样,连清他们才敢做出这样的事。 健哥继续说:我知道蔚总喜欢你,但我就是怕 嗯,我懂。 怕这份喜欢没那么深刻,不足以让他为我站出来澄清。 哪怕是以上司或朋友的身份。 健哥的话中其实还有另一个意思那就是连清他们同样认为,蔚先生不会为了我这样的人出面澄清什么,甚至可能因为照片的流出,直接放弃我这个微不足道的污点艺人。 说到底,他们是将我当成被包养的金丝雀了。 不过也不怪他们这么想,就连健哥也觉得蔚先生不一定会站出来。我和蔚先生身份上的悬殊,太契合世人的偏见。 健哥。我说,我相信蔚先生。 好,我知道了。健哥说,我相信你。 我笑:谢谢健哥。 就在这时,他忽然惊呼一声:坏了!节奏已经带到黄家的黄争鸣那边了。 我疑惑:什么节奏? 健哥一字一句念说:什么据知情人士爆料,何枝的金主肯定包括黄家的黄争鸣,千真万确真瓜保熟。 我: 果然是越来越离谱。 刚刚念完,健哥再度惊呼:坏了,黄争鸣回应了! 我: MD!健哥气急败坏地骂起了脏话,他一个外人瞎TM凑什么热闹?! 他究竟发了什么? 发了一句话,指向性明确!MD,还回复了一条评论,看起来倒是像帮你澄清的意思,但是怎么品都不对劲,关键是太突然了! 我再度打开了热搜榜单。 黄争鸣发了一条微博,只有四个字。 我倒是想。 可想而知,下面的评论肯定炸开了锅。他竟然还十分有闲情逸致地挑了个评论,回复说我是何枝的小粉丝,希望他能给个机会。 没过多久#我倒是想#这个词条也登上了热搜。 咣当 阳台上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砸了。 健哥吓一跳:怎么了怎么了?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说,蔚先生可能气到了。 健哥: . 时隔几个小时,同样的人再度聚在了一起,参加线上会议。 蔚先生冷眼:不用讨论了,公关团队按照我的吩咐来,直接先发制人。 胡经理不解:先发什么? 公布我和何枝的恋情,并且告知大众我们会响应国家政策,在同性婚姻合法后就领证结婚。 嘶! 我听到了其他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他们大概是没有想到,蔚先生会用这么云淡风轻的语气,抛下一颗重磅炸弹。 蔚先生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似乎真在严肃解决眼下的难题,但他就坐在我的身侧,我能明显感觉到他说完之后,小心翼翼瞟了我好几眼。 而我一看过去,他就立刻若无其事回头,装作认真思索的模样,拧眉紧盯电脑屏幕。 他眉眼间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 应该是怕我拒绝? 毕竟过年那会儿,我和他才说过要等到合适的时候。可他正心怀隐秘的欣喜和踌躇,等待着我的答案。 在其他人仍旧处在震惊之中时,我看着蔚先生的侧脸,弯起眼眸小声说:也可以。 蔚先生霎时两眼微亮,直直看向我。 我和他对视,缓缓说。 也是,现在就是合适的时候。 没错。蔚先生掷地有声,非常合适。 . 胡经理回过神来,说要帮蔚先生整理措辞,被拒绝了。 蔚先生:我自己写。 几分钟后,[盛时集团蔚盛礼]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条消息。 【这两天,有人引导舆论惹是生非,肆意造谣抹黑我公司旗下的艺人何枝,招来网上不明身份的人的恶言相向。 作为他的老板,我理应为他讨回公道,澄清谣言、惩戒造谣的人;作为即将和他结婚的爱人,我绝不允许有人损害他的声誉,让他有一丁点的难过。 始作俑者,我知道你是谁。 以前心情好的时候,我愿意陪你们玩玩无聊的商斗,但现在,你们触碰了我唯一的底线。 法院传票已发出。 请查收。】 健哥叹为观止:这TM才叫一石激起千层浪吧。 第49章 富婆粉 发完消息之后的蔚先生,脸上写满了轻松和愉悦。 线上会议中的几个人都掏出了手机,第一时间关注了消息,片刻之后,脸色一个比一个的僵硬。众人沉默片刻后,忽然干笑着拍起了手。 胡经理更是连声说:恭喜蔚总!恭喜何枝!结婚好,结婚好! 其他人也附和:恭喜恭喜!结婚好!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健哥也在鼓掌。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既像震惊又像宽慰,有点诡异。 众人最开始鼓掌说恭喜的时候,蔚先生相当受用,似乎对他们的话很是满意,藏有墨蓝色泽的眼瞳不时便要看向我,眼底的愉悦根本藏不住。 说不心动是假。 蔚先生眸中有最清澈、最纯粹的偏爱。 且独属于我。 我捕捉到蔚先生的目光,朝他笑了笑。蔚先生先是望着我出神了片刻,然后突然转过头去,再不肯让我看见他。 胡经理等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恭喜的话。 蔚先生正了正神色,冷着脸呵斥:你们高兴什么?该公关了。 胡经理马上回过神来:好的蔚总! 说完便连忙去联系团队。 蔚先生抛下的重磅炸弹,足以把先前的风向搅弄得翻天覆地,也足以让吃了一天一夜瓜的网友震惊。果不其然,经过胡经理团队的刻意扩散,这条消息发出去不过十多分钟,便评论过数万,在网络上的讨论度瞬间飙升至了第一名。 #何枝蔚盛礼结婚#的相关词条,占了包括第一在内的数条热搜。 当事者的恋人帮忙辟谣绯闻,是圈内最常用、最有效的手段另一半都相信、辟谣,黑子的言论自然不攻而破。甚至有些真的出轨的艺人,让自己的另一半发表否认或原谅声明,换来在圈里继续圈钱的机会。 但是我的情况却又有点不一样,因为蔚先生的存在,可以说是横空出世。 在此之前,我没有任何花边新闻,就连采访的记者和主持人,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问我感情方面的问题。因为关于这方面,我总是给不出什么有趣的回答可以让他们报道,对于他们而言,没有爆点就没有认真询问的必要。 观众都认为我是单身。 因为很少营销的缘故,我的粉丝大部分还算理智,多是开心玩梗追剧的人,但也不乏所谓的女友粉。蔚先生的声明,不仅会冲击造谣的人,对他们而言也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事。 我有点担心有人会不理智,伤害自己,也对蔚先生恶语相向。 点开热搜的评论,果然有许多粉丝正在哀嚎,不明真相的路人纷纷来凑热闹,至于试图引战、泼脏水的人,明显少了一大截。如果我没有猜错,蔚先生的先发制人已经成功威胁对方,猝不及防将对方的步调打乱。 因为在这以前,他们坚信蔚先生不会为了我做到撕破脸的程度。 无论如何,评论区前所未有的热闹。 呜呜呜呜,不是吧不是吧,快来打醒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一觉醒来我天都塌了呜呜呜! 这个[盛时集团蔚盛礼]蔚盛礼到底哪儿来的呀,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呜呜呜!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跟你拼了!!! 呜呜呜qwq告诉我这不是真的qwq 是真的吧,如果你对象被人说乱搞你生不生气?这个蔚盛礼应该是忍不住了。 生气qwq我已经跟人激情对线一整天了,但吱吱为什么要结婚了呜呜呜,我失恋了qwq 说实话我其实隐约感觉到最近吱吱参加活动时,比年前看起来开心多了。我以为是工作轻松,所以心态也变得轻松,没以前那么拼命了,没想到是谈恋爱了不说了,我眼泪又掉下来了【泪目.jpg】。 不是【吃瓜.jpg】,话说看到现在,你们就没有一个人好奇这个蔚盛礼到底是谁吗?我给大家科普一下,这位是盛世集团的老总,也是一屿的老总,一屿所有艺人的顶头上司,跺一脚你家哥哥就能直接凉凉的那种大人物【狗头.jpg】。至于个人信息不到三十,样貌未知,喜好未知,高矮未知但有钱,巨有钱。 恋耽美 ——(39) 为什么都是未知? 可能因为大佬不喜欢出现在公共人员面前。 盛世老总?!! 一屿老总?!! 离大谱了,这瓜怎么越吃越大?! 看到这里,胡经理忽然开口说:蔚总,现在可以适当在网上透露一点您的消息,之后过不了多久,蔚总和何先生的关系就会被各种深挖,你们两位在网上有留下过什么痕迹吗? 蔚先生期待地看向我。 我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然后只能无奈摇头:抱歉,我这里没有。 胡经理:双人照片也行,之后何枝方肯定要回应蔚总的话,好坐实了你们有关系。 双人照片?我看向蔚先生,好像也没有。 在我们还是金主和情人的时候,我肯定不会提出双人照的要求,从职责上来讲不合规矩。至于这几个月,也没想过拍什么合照,我想主要还是我们两个人不是喜欢拍照的人。 我这边没有照片,胡经理开始寄希望于蔚先生:那蔚总呢? 蔚先生:我只有何枝的。 众人: 胡经理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问题不大,反正之后肯定要召开记者会,没人会怀疑你们是假的。 蔚先生眼神一冷:我们本来就是真的。 胡经理: 没有合照,以胡经理为首的公关团队很快有了其他对策,在经过蔚先生同意后,用盛时公司和一屿公司的官方号转发了蔚先生的消息。 这一下,便能将事情彻底坐实。顿时,网上祝福和吃瓜的评论占了大多数,即便如此,其中仍旧有些其他的言论混淆视听。 竟然是真的啊,我还以为上条微博是HZ为了洗白自己,傻不愣登盗号公司大老板呢 请注意措辞!而且,这不是洗白,是警告和声明,那些事本来就都是别人泼的脏水好吗!!! 哈哈哈,无所谓,反正你家蒸煮最后不还是傍上了一屿的高层吗?还好意思放别人的黑热搜,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上面的,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人家是爱人、是要结婚的,你家傍上大佬能傍到结婚的吗?更何况还是两个男的?知道这有多难吗?就算同性婚姻合法了,还是要受到非议的。讲道理,如果不是盛时说对方没盗号,我都要产生怀疑了,但凡长点脑子,都知道这会对公司产生不确定的影响。 说实话,连清的事刚出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又是哪儿跳出来的蹭热度的十八线,一开始的热搜本来就没他啥事吧。[吃瓜.jpg] 不是吧不是吧,真的有人信这些没凭没据的话吗? 看了上面姐妹的解释,我先磕为敬!这TMD还不是真爱? 先别磕了,就算是大老板我也不能一下子接受,万一他配不上我们吱吱的美貌呢呜呜呜呜 搞笑,还抓着别人泼的、没证据的脏水不放呢?人都和最顶头的大佬谈婚论嫁了,谁还稀罕假料里那老些歪瓜裂枣,黑子阴谋论的时候,能用点脑子吗? 怪瓜裂枣?隔壁黄争鸣:你礼貌吗?[狗头.jpg] 黄争鸣不是歪瓜裂枣? 不是,他之前放过照片,挺帅的。倒是蔚盛礼,完全没见过人,不知道什么情况。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欣慰吗?总是形单影只的吱吱终于有陪伴的人了。支持,恭喜!希望蔚总对他好呜呜! 甚至有一位粉丝,写了一条极长的辟谣,发表自己的观点。 【上面的姐妹,作为从何枝出道就开始粉他的小树枝。 他的所有电影、电视剧、综艺、广告、采访、代言、路透甚至于任何其他艺人提到他的评价,我都知道、都了解,也时常参加粉丝的接机和探班活动。像我这样的小树枝有很多,包括那个天天说吱吱是她宝宝的大粉,大家都用自己的方式特烈地爱着他、注视着他。 没有任何人比我们更了解他。 所以黑热搜的事情出来的时候,我们小树枝没有一个人信网上的传言。 何枝这个人,只要你了解他,你就会发现,他不仅脾气好、素质高,还有点不太适合娱乐圈,说白了有时候我感觉自己粉的都不是演员,就浑身上下都很正。大粉粉的时间久了,总能知道正主不为人知的一面,往往还是负面,但是他不同,后来我才发现他竟然还是个学霸,碾压众人的那种。但是路人和黑子们,你们有见过他营销学历吗? 知道现在,还有很多人不知道何枝是北城大学专业第一毕业的吧? 扯远了。 就说这次的事,那些营销号说的东西,有一个是有石锤的吗?为什么随便放两张截图就能把人抹黑成这个样子,昨天我真的难过了很久。现在知道他有了爱人,我作为粉丝反而松了一口气。 有人能保护好他,我很开心,因为大面积的抹黑,我们小粉丝总是无能为力。 我们只看到他的高光,永远没办法真正陪他走过难熬的时光。 希望这位蔚总可以陪他一起走过。】 我看着这些话,在造谣抹黑的事件发生至今,心中终于因那些恶意的事而起了波澜。 进入娱乐圈以来,我知道自己拥有相当一部分粉丝,他们可能喜欢我的脸、可能喜欢我演戏,总是发表十分热情的言论。我感谢于他们的喜爱,但许多时候不会有太大实感,因为我呈现在镜头面前的,终究不是完整的我。 既然不完整,那么被喜欢的那部分自然不能完全代表本身。况且,喜欢和欣赏有时限性,初时的激动消退后,粉丝总会被新的人吸引,然后为另一个人再次狂热。 但现在,我心底唯有动容。 喜爱的确有时限。 可哪怕只有一段时间也好,原来总有人赤诚地爱着我。 自己又何德何能呢。 胡经理的团队有条不紊,适时放出一些线索,然后便静观其变,每分每秒关注网上的舆论风向。我正翻看那些评论,胡经理说了一句:何枝先生可以转发了。 我便掏出手机,找到蔚先生的原博点了关注,转发并配文 【容我介绍一下,我的爱人,蔚先生。】 和蔚先生一样,我同样没有让胡经理的专业公关帮忙整理措辞,而是选择按照自己想法写。 仿佛宣誓一样正式。 我想把蔚先生介绍给那些一直以来关注我的粉丝,不用太多的解释,只有最简单、最真诚的文字。 网上的讨论越来越精彩,评论多到手机都有点卡顿。 我的微博的评论多是粉丝,大概是因为前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舆论,早已让他们身心俱疲,到这个时候,下面的评论风向几乎是一边倒的祝福和痛哭。偶尔有一两条造谣的评论,也都被淹没在了友善的言论之中。 论坛上,各种讨论也是层出不穷。 呜呜呜虽然不能接受,但是吱吱开心就好!妈妈爱你,妈妈支持你! 大家都要理智!我们吱一直走的都是实力派路线,又不是卖人设的小流量,谈恋爱是很正常的哇!说不下去了,我先哭为敬555555 祝福祝福!我现在就怕有些女友粉不冷静,最后闹出事来,到时候那些黑子又有东西造谣了。 我隔壁宿舍姐妹正在嚎啕大哭。笑死算了,根本笑不死,因为我也在哭,昨天还在反黑呢,今天就在婚礼现场了[泪流满面.jpg] 话说那个叫[吱吱是我宝宝]的富婆大粉呢,她不是远近闻名的女友粉吗?我至今还记得她每次一掷千金的时候,带给贫穷的我的震撼。TMD果真是简单的有钱,极致的快乐。 她肯定也哭卧槽,她连发十几条消息转发恭喜、祝福结婚,跟TM腹泻一样! 姐妹找错人了吧? 没错,图片为证![图片.jpg] ??? ??? ??? 凸(艹皿艹),咋回事,富婆被刺激到精神失常了? 看到这里,就连我都有点好奇。 网友们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却一时半会儿没有更新的消息。我侧过头去看一旁的蔚先生,发现他也在关注着网络上的消息,神情严肃地蹙着眉,手下快速地打字。 察觉到我的视线,他立刻转过头来眉眼舒展地看着我,眼底的笑意掩饰不住。 又过了片刻,论坛里的讨论似乎有了新的进展。 淦,我去激情考古那位富婆的微博了,你们一定想象不到我发现了什么! 然而这位网友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消失了。 徒留下面一堆网友不停追问。 是啥? 勾起兴趣就跑?来人,给我抓回来关小黑屋! 层主你买方便面必没有调料包! 其余人玩了一会儿梗,那位网友再度跳了出来 【刚刚整理图片去了,我可不像某些营销号黑子,我说话讲究石锤,废话不多直接上图!![图片.jpg][图片.jpg][图片.jpg] 大家看出什么不同来了吗? 一开始我就想看看富婆是不是难过到分裂了,顺势翻了翻她以前的微博,结果有些图片越看越觉得眼熟。我左思右想,刚刚知道那个盛时蔚总的时候,我也从头到尾视奸对方的官方认证账号,里面虽然没有本人的线索,但有几张公司大楼、办公室之类的照片,结果你猜怎么着?和富婆大粉发吱吱应援物品的背景,好多都TM对上了! 就是图一我圈出来的那些!! 就尼玛离了大谱了!!】 当代福尔摩斯? 等等等等啥玩意儿?我人傻了,集美让我冷静下 淦,快尼玛来个课代表,给难以冷静的爷总结一下! 课代表含泪总结:[吱吱是我宝宝]是吱吱的爱人。 55555为什么我磕到了? 磕到了磕到了! 我缓缓放下手机,看向身旁仍旧盯着屏幕快速打字,时不时隐秘地喜上眉梢的蔚先生。 第50章 记者会 和平时一样,蔚先生很快就能察觉到我的视线,转头看向我。 我的脑海中还回荡着刚刚看到的那些推理,以及网友圈出的图片上各种合情合理、板上钉钉的证据,一时间有点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夜睡得太晚,所以现在才不太清醒。 蔚先生眼神不解: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我摇头,在思考事情。 他疑惑:那是什么事? 事情的发展过于荒谬,我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比较好。 回想过去两年多,蔚先生似乎没有任何异常的行为,我们经常很长时间无法见面,再见的时候,他看起来也是冷静沉稳的尽管我偶尔能从他拥抱的动作中,察觉出几分迫不及待。 可那些急切,我从前一直认为是情欲。为此,我还认真思考过,或许是因为蔚先生只有我一个情人。 现在再想反而有点哭笑不得,无论怎么开口都难免尴尬。 我凝视蔚先生的眉眼。 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仍旧很好。 如果那条网友的猜测传播范围不广,没有到广为人知的地步的话,我可以装作不知道,可按照网上言论发酵的速度,过不了多久他总会知道甚至可能出不了今天。 那样的话,应该就看不到蔚先生这样隐秘地开心了。 我正色,叫他的名字:蔚先生。 他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向我:怎么了? 你 我正在纠结如何开口,耳边忽然传来胡经理的一声惊呼。 我去! 成功吸引来了会议上众人的注意力。 健哥焦急地询问说:怎么了?是对方又下场带新节奏了吗?蔚总都亲自下场了,对方还不死心? 不是胡经理吞吞吐吐,眼神游移,是是网上有了蔚总的新节奏。 健哥:? 其他人听了,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我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蔚先生不常出现在公众面前,是因为不喜欢。那么出现了预料之外的节奏,他只会更不喜欢。 胡经理继续支支吾吾、含糊其辞,一副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模样。 蔚先生冷眸:到底什么事? 健哥急了起来:胡经理你快别忸怩了,大家都等着呢,真是急死人不偿命! 胡经理眼一瞪,轻拍了下桌子:三言两语说不明白,我转发到群组里! 叮咚 信息的提示音响起。 然后我便看到了那眼熟的帖子。 顿时,我心里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自胡经理含糊不清地说,网上有了有关蔚先生的节奏之后,我脑海里便都是蔚先生小号的事。冥冥之中,我深觉这两者有着密切的关联。 胡经理作为公关团队的核心,这些年来做过无数危机公关,如果说我去看帖子,是想知道粉丝的看法,他看帖子便是观察风向。他的公关经验十分丰富,必然能注意到网络上的任何风吹草动。 帖子的重点不算多,大部分都是无实意的评论,几分钟便就能浏览完。 气氛明显滞涩起来。 蔚先生最先看完了帖子。 我们同床共枕两年多,最近更是朝夕相处,我熟悉他动作上的许多小细节。即使他表现得十分平静,我仍然能从他的动作中读出僵硬和尴尬。 恋耽美 ——(40) 蔚先生用余光偷偷看了我一眼,然后快速地将亮着的手机屏幕暗灭,像在掩饰什么。随后,他挺直后背,两手安分妥帖地放在了膝盖上。 做完这一切,他欲盖弥彰地瞧我一眼,异色的眼瞳分外无辜。 我: 是巧合吧?胡经理干笑一声,蔚总日理万机,要忙的事那么多,平常官方个人账号都是由我们来运营的,哪有时间开什么小号? 公关团队的一位员工疑惑:那,要联系论坛删掉帖子吗? 这时,健哥也抬起了头。 他眼神狐疑,却没有附和胡经理的话,而是呆呆地出神,似乎是接受了蔚先生有小号的可能性。 蔚先生一直没有说话。 胡经理开口:蔚总? 蔚先生原本在看我,此时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轻咳两声,故作云淡风轻道:不用删。 胡经理点头:嗯嗯,好的蔚哈? 既然是网友自己发现的,那就不用删了。蔚先生义正言辞,正好,你顺便吹阵风,扩大一下影响力,增加我和何枝感情的真实度。 我: 胡经理显然也懵了,他神情恍惚道:那,晚上咱们直接召开记者会? 可以。蔚先生点头,打点好记者。 胡经理:明白,蔚总放心。 这个过程中,蔚先生始终不敢看我一眼,任他脸上再如何冷静,双手都是规规矩矩放在腿上的。西装裤上都有了湿汗。 我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究竟在怕什么呢。 会议结束后,我们两人单独相处,蔚先生更紧张了。 我看向他:蔚先生。 蔚先生声音闷哑,眼神躲闪:嗯? 我问:蔚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蔚先生沉默了很久,这才英勇赴死一样站起了身。 他打开手机,走到我面前,指着上面[吱吱是我宝宝]的账号,语气略带控诉:我注册昵称的时候,本来想注册成[吱吱是我爱人],但是被人抢先了。 我: 还有[守护吱吱]、[和吱吱在一起]、[想和吱吱结婚]全都被抢注了。蔚先生闷闷不乐,我想买ID,对方不卖。 我哭笑不得。 这件事竟然这样收场。 . 晚上,我如约参加记者招待会。 和蔚先生一起。 蔚先生主动提出出席记者招待会,应该是为之前的发言打下强心剂,同时也是在警告始作俑者。他坐在我身边,下面是无数镜头、话筒、聚光灯,现场热闹喧嚣人声鼎沸,我前所未有的平静。 记者会上,大部分记者都已经被打点过,问题时十分有分寸,不会提出刁钻的难题。 蔚先生:给我严肃点。 一名记者问:何枝先生,有关你的绯闻出现后,多内圈内人士出面支持你。张铭导演甚至公开扬言,让你赶紧解决问题,他在剧组等你。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我很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新戏我会继续努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现场的记者一连问了我许多问题,直到蔚先生面色越来越冷,一旁的胡经理出声提醒,才有第一个记者将话筒递向了蔚先生,小心翼翼问:蔚总,网上传闻说你不仅是何枝的爱人,还是他的小迷弟。请问对于这两天发生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想说的事,大家应该都知道了。 蔚先生面色冷峻,一本正经地说 荔枝,是真的。 第51章 踌躇 记者发布会后,网上再度沸沸扬扬。 不过辟谣的事基本解决之后,后续的一些小风波全权交给了胡经理解决。我没有再为此分心,而是入了组,开始了为期大半年的拍摄。 张铭导演的剧组里比外面清净太多。 因为张导有自己的规矩,他向来不喜欢演员将无关紧要的事带到电影的拍摄中,那会让他很暴躁。因此,拍戏的过程中,我很少再想起网络上的纷纷扰扰。 剧组里,也有人对我的事有些好奇,比如杨欣老师,但她从不当着张导的面提起。只在和我熟络后,才会笑着问我,今年是不是真的要结婚。 我都给了肯定的话回答。 唯有跟着一起进组的小戴,每天都心情愉悦春光灿烂,一闲下来就抱着手机满脸的笑,时而喋喋不休地讲述我和蔚先生的cp风云,可谓乐此不疲。 我知道她曾经磕过我和蔚先生,现在她竟然重操旧业,还比以前更兴致勃勃。 有时,我也会好奇,捕风捉影得来的消息究竟那里吸引人,能让包括她在内的女孩子整天乐呵呵,动不动就高喊磕到了、磕到了。 当然,能让人感到快乐的事,都是好的事。 这一天休息的时候,小戴又在激动地低声轻呼:哇啊,这章吱吱哥好可爱,磕到了! 小戴。我无奈地提醒,声音太大了,杨欣老师都好奇地看过来了。 呜小戴连忙捂住嘴,吱吱哥对不起!! 没事。我摇头,又在看什么? 哈哈哈,看同人图呢。小戴像献宝一样坐了过来,将手机递到我面前,看,这位太太把吱吱哥画得太可爱了。 我低头看了一会儿,那两头身的小人的确画得很好。 不过更吸引我注意力的,是一旁的另一个人小人,他抱臂抬头抿着嘴,看起来冷漠又骄傲。寥寥几笔的上色简画,将那天蔚先生在记者会上的神态,生生还原了七八分。 又呆又可爱。 小戴察觉到我的视线,说:把蔚总画的也不错,不过还是没有吱吱哥可爱。 我笑问:磕cp不该一碗水端平吗? 那肯定不行了,我的偶像是你啊。小戴理所应当地说,因为蔚总对你好,所以我才喜欢你们两个人的cp。说到这里,她忽然压低了声音:而且,我其实没她们那么上头,因为蔚总是脾气不好的顶头上司,我心里有壁。 我不解:你还不算上头吗? 像小戴这样的情况,我以为已经是相当狂热的人了。 当然不是。小戴说,我这才哪儿到哪儿! 我仍旧不解: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就是磕一个肾上腺素飙升啊,话说荔枝的cp超话真的是一路飙升到了第一位,简直就是cp界的盛世。小戴故弄玄虚,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用深沉的音调缓缓说,这一切,都要从蔚总在记者会上又尬又炸的发言开始说起。 我:尬吗? 小戴:就是说不上来的那种,很微妙的那种。 我大概懂了。 记者会上,蔚先生最初开口的时候,许多记者都屏息以待,众人以为他会说什么严肃的话,没想到等到了那句被cp党到处玩梗的名言。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现场沉寂了足足十秒,然后才陆续有人发出一两句单音节的感叹词。 而这沉默无言的情况,都被转发到了网络上。 那天的热搜第一,就是我们的cp名。 小戴继续说:吱吱哥你都不知道,我看记者会片段的时候,笑得方圆十里跑过来问我是不是中了彩票。真的,我从来不知道蔚总在你身边是这样的。网友们都讨论,说他当时的语气也太正直太自豪了,简直就像是在传教,绝对是真爱无疑了。吱吱哥你说,蔚总怎么就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上头的话呢?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当时也很茫然。 小戴意识到自己用词不恰当,赶紧解释了一句:当然,我没有说蔚总不好的意思,就很甜!大家都磕疯了! 嗯。我说,我知道。 小戴对蔚先生一直都是畏惧的,也只有在谈起有关我的事时,才会像现在这样。 哎,其实在吱吱哥和蔚总公开之前,我们组里拉郎、磕cp的很多。前段时间不是陈林导演的《全城通牒》上映了吗,你和胡泽良的对手戏又多,就有很多人磕你们cp,还有人剪辑产粮。小戴说,蔚总小号就时常在其中神出鬼没,时不时就跑出来反驳一下磕cp的人。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的真身,只觉得这是极端真爱女友粉,连cp都不让别人磕。当然,我肯定也是不喜欢胡泽良的! 说到这里,小戴忽然一顿。 她扭头看向我,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瞠目结舌地说:吱吱哥,你说蔚总是不是因为看不惯网上那些人乱磕cp,所以才抢先把cp名都想好了,并在记者会上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其实在此之前,大家都在讨论cp名了,谁知道蒸煮直接一锤定音了。 应该不至于。我摇头失笑,更可能是为了堵住谣言。 蔚先生应该没有这么幼稚。 尽管我们已经公开了关系,却还有一小部分人持怀疑论,认为这只是公司的公关手段现在说是恋人、日后一定结婚,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反正几个月后如果没有结婚,可以说最近感情破裂,所以和平分手了。 他们坚信,公司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下我。 看到这样的言论时,我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啼笑皆非的心情。 诚然,公司是要帮我澄清谣言,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完全没必要让公司的顶头上司亲自出面。一屿成立多年,里面的大腕不在少数,我一个入行三年多的艺人,哪里值得下这么大的功夫。 这次的事件也算事出有因,蔚先生后来又跟我道了几次歉,说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被蔚家的那几个居心叵测的长辈盯上。 我倒不会有这种感觉,因为娱乐圈没有那么好闯荡。如果不是蔚先生,我说不定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遇到了更加无能为力的事。 小戴坚持自己的观点,她嘟嘟囔囔道:我觉得自己猜得是对的,蔚总就是为了先下手为强,好铲除异己 我好笑道:怎么连铲除异己这个词都用上了? 小戴凝视我片刻,答非所问道:呜呜,吱吱哥笑得真好看!和记者会那天一样! 记者会上我狐疑,我笑了吗? 笑了,就在蔚总说话之后,我们都说你在笑蔚总傻呢!小戴十分夸张地说,你都不知道,一瞬间地主家的傻儿子和寒门贵公子的cp,大家磕得多开心。说实话到现在我都是懵了,平时蔚总那么吓人,没想到一跟吱吱哥谈恋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我不认同地皱了皱眉:用傻这个词不合适。 我肯定也觉得不合适,毕竟蔚总我害怕还来不及,更不可能觉得他傻了,但是网友们玩梗玩得不亦乐乎。不过有一点比较好,就是经过上次的记者会,越来越多的姐妹产粮了,就像刚刚的图!大家都说这cp保真,名字都是蒸煮起的,没有比这更带感的事了?! 我冷静分析:或许,有胡经理团队公关的功劳。 小戴: 这时,张导扬声喊道:\何枝!开拍下一场戏! 我一边站起身,一边应道:好的张导。 小戴也连忙收拾好了情绪,进入到工作状态之中。 电影的拍摄周期已经固定头两周都是高中时代的戏份;之后紧接着就要拍三十岁左右的剧情,这时男主生活遇到瓶颈,人逐渐憔悴消瘦、麻不不仁,眼中再没有从前的对生活的热爱与光芒。 之所以将这两段戏份连在一起,是因为前期需要保持高中生的单薄身材,而这份单薄也可以和后期人生无望的消瘦相接洽。至于中间的青年时期,就要通过运动、饮食来增肌,让自己看起来健康一些了。 张导拍戏十分抓细节,为了保证上镜效真实,要求演员契合人物,尽量不化妆。我的皮肤状态还不错,只有三十多岁往后的时段会画一点憔悴妆。 今天我就画了略显疲惫伤神的妆容,拍摄 进组的第二周,蔚先生悄悄来探班。 起初我没有发现,是张导在调试设备的时候,忽然露出了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抱怨道:怎么还是来了。 我疑惑地问:谁来了? 张导朝我后面努了努嘴:你自己瞧。 然后我一转身,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蔚先生。 他看起来像是忙完之后匆匆赶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梢微微凌乱。背光之下,他的眼神深邃得惊人,能瞬间摄住人的心神。 经过上次的风波,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大都认得他,此时众人都投来隐秘打量的目光,却又威慑于蔚先生和张导的脾气,不敢太过放肆。 蔚先生缓步走向我,他的眼神专注,墨蓝的、像凝了冰霜的眼眸渐渐柔软。 我这才意识到,其实我一直在等待。 等待蔚先生探班。 这是和以往完全不同的心境。 张导摘了墨镜,说:我不是托了话,让你忍忍,别总来打扰何枝拍戏。 蔚先生:张导不想要投资? 张导:行。 蔚先生:我给你们剧组带了慰问礼物。 还是蔚总周到。张导好奇,礼物是什么? 蔚先生:荔枝。 张导: 两人你来我往,我却不懂他们最开始在在打什么哑谜,于是插话问说:托了话是什么意思? 恋耽美 ——(41) 张导认识我小姨。蔚先生告状,他让我小姨转告我别随便来探班,打扰你工作。 张导也解释:我和他小姨是大学同学,关系还不错。也就是看在他小姨的份上,蔚总才能给点好脸色。 我: 难怪之前就觉得蔚先生和张导有几分熟络。 张导又说:今天你的戏份拍完了,去休息吧,把蔚总也带走。 我点头:谢谢张导。 不客气,其实我没想到你们能走到这一步。张导说,我以为你面对不确定的感情时,会踌躇不前。 踌躇不前吗? 或许张导说的没错,可那已经是认识蔚先生以前的事了。 我是很踌躇。 我笑了笑。 但我更向往啊。 第52章 拍戏 我们拍戏的地方不在北城。 如果从北城开车过来,大概需要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蔚先生只身前来,来得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晚了,他的神情略带疲惫,应该是忙碌的工作之后,没有休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里。 我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疲倦的眉心。 蔚先生抓住了我的手,说:去你住的地方吧。 我点头:好。 这时,小戴哒哒哒跑来,把我的外套和背包递了过来:吱吱哥,给! 嗯,谢谢。我接过外套和背包,今天早点下班吧。 小戴兴奋点头,抱着手机边打字边往外走。 蔚先生接过我的包,我们一起并肩往车库走去。 路上,我问他:工作处理完了吗? 蔚先生这几天十分忙碌,因为要处理和他作对、处处下套的蔚家人,也就是他的父亲和二叔。 我对盛时和蔚家的情况不太了解,但也明白,想要处理这些人不是件简单的事。这些年来,尽管蔚先生对盛时的话语权和掌控权已经无法撼动,可老一辈的关系网早已盘根错节,深深纠缠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嗯,基本解决了。蔚先生解释,二叔没有翻身的可能性了,至于我爸老爷子出面了,让我给他点面子。 我问:给了吗? 蔚先生:当然没有。 和我猜的相同。 过去,蔚先生肯定不止一次容忍那些人的小动作,可一再容忍只会让人的野心膨胀。 是时候整治了。 那些长辈说我本事大了不服管了。蔚先生眼神冷然,语气平静地陈述,可蔚家这几个人,不管是叔伯还是我父亲,都没有管过我。 我握住了他的手。 . 我带蔚先生来到了居住的酒店。 剧组人员住的地方在影视城附近的酒店里,只是普通房间,够住就行。张导除了在拍电影的时候大方、不计成本,其他时候都是够用就行,这样就能很好地保证电影的质量。 不过蔚先生似乎不太满意。 这只有一间房的普通酒店,他来回走了三圈,严肃又担忧:这样的环境,住的习惯吗?拍戏那么累,回来能睡好吗? 我轻笑:环境挺好的。 其实酒店比很多租房条件还好,如果有说住不惯的地方,大不多也是因为在陌生的环境的缘故。我时常出差,进组、出组,并没有认床的习惯,所以睡眠质量还是可以的。 蔚先生说:张铭还是没学会大方。 我边将包里的剧本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边回答说:张导只是倾向于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 闻言,蔚先生忽然不说话了。 我疑惑地侧头。 他委屈:我们一周没见面了,你却向着张铭。 我: 蔚先生走了过来,一把将我抱起。重力作用下,我们相拥倒在了酒店的双人床上。 他压着我,熟练地将我的手按在身体两侧,故意用分外严肃的语气说:何枝,你已经被我控制了。 嗯。我弯起眉眼,好像是这样。 请你全程保持严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蔚先生显然入了戏,认真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 我问:要是不认真呢? 我以前对自己的立场看得很清楚,所以一直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恪守职业操守,不会反驳蔚先生的观点。 现在倒是十分娴熟了。 蔚先生闻言,神情逐渐不苟言笑:那就不让你起床。 这个不行。我摇头,明天还有拍摄。 蔚先生:所以,你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你问。 蔚先生:向着我,还是向着张铭。 我不禁失笑:张导的戏一直都是这样安排的,没有大小腕的分别,刚刚我只是随口解释一下。 回答错误。蔚先生倾身压了过来,凝视我,低着声说,所以,还是别起来了。 说完,他垂下头,严密地封住了我的唇。 这个吻窒息又强势,包含着深切的思念和渴望,让我逃不开也挣不脱,只能顺从地接受他的每一寸侵入,彼此交换灼热濡湿的温度。 之后我便意识到,蔚先生并不想得到什么答案,或者说答案对他并不重要。 他只是想要将我抱在床上而已。 次日。 虽然蔚先生嘴上说得厉害,其实动作很有分寸,为了不让我难受,似乎隐忍得厉害。因此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没有任何不适感。 我今天的戏份比较杂,上午要拍一部分高中时代的镜头。然后就需要立刻转变心境,开始拍摄男主角工作几年后的戏份。 两场戏跨越了十余年的光景。 这个过程中的心态转换十分重要,从朝气蓬勃到心神麻木,要演出来的不仅仅是外貌上的变化,更多依赖于眼神、神态、动作和气质。不是因为你眼角有了细纹,头发开始稀疏,才让旁人看出了时间的痕迹,而是当观众观看电影时,他应该能触碰到沉重、无望、碌碌无为的岁月。 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揣摩这个角色,期间时常和张导及其他演员一起讨论剧本,有足够的信心演好。 我跟蔚先生沟通了今天的工作内容。 他告诉我:我准备晚上再回北城。 也好。我说,这边清净,可以放松一天。 蔚先生点头。 在我去片场前,蔚先生以上司的身份,给小戴放了一天假。然后,他戴着我的鸭舌帽、抱着我的背包,成了我的一日助理。 总之,当他挺直腰板坐在摄像头后面的小板凳上时,片场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是一脸的震惊。甚至有几名工作人员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现场八卦了起来。 张导见了,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几人便瞬间安分。 我站在他面前,问:今天一天都在坐在这儿吗?挺累挺无聊的。 前两年,蔚先生不是没有探过班,但他几乎没有旁观过我演戏,都是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忽然出现在片场或酒店,身边有时还跟着阿谀奉承的导演和制片人。 因此,他端坐在这里,会感到违和的不仅是工作人员,我也有同样的感受。 虽然不会影响到电影的拍摄,但这场景的确新鲜。 蔚先生:没事,我不觉得累。 一旁的张导叉着腰,摘下墨镜,双眼如炬紧盯蔚先生,开口问:蔚总,要不您换个地方乘凉? 蔚先生神色不变:我拒绝。 张导又问:那蔚总,您坐在这儿是为了什么? 之前张导拍电影的时候,投资方不会派人来吗?蔚先生说,一般这种情况,工作人员应该更认真,所以我不会打扰到你们。 蔚先生说得不错。 虽然有许多的投资方都在投了钱后,就不再理会电影的后续拍摄,但也有派人来看的情况出现。 因此他在一旁,旁观监察拍摄的过程,于公而言没有半点不妥的地方。 一码归一码,你这情况和一般的投资方不一样。张导和蔚先生的确熟悉,相处时不像其他人。他态度尊重,却不会有太多的畏惧,玩笑道,虽然作为尊贵的投资方,你来这边视察我们的工作,我们其他员工在工作时会更加认真,但我怕何枝受影响,毕竟你们可是小情侣。为什么大家都不倡导办公室恋情?还不是怕影响工作。 闻言,蔚先生霎时冷了脸。 张导说得是玩笑话,也没有刻意严肃,蔚先生应该能听出来才对,可他看起来却像是生气了。我以为他是因为旁观拍戏被拒,所以心情不好,正想说点什么,就听蔚先生淡声说 张铭,何枝对待工作向来认真负责,从来不会因为私人原因耽误拍戏。你说的话,合适吗? 我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强烈、沉稳。 张导沉默片刻,然后抹了抹脸,笑说:本来只想揶揄你们小情侣一下,没想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何枝是我选中的,我们已经合作了一两周了,我当然知道他的性格。说真的,如果你是因为自己而生气,我肯定要嘲笑你小心眼,然后跟你小姨说道说道这事儿,但你是为了何枝,我反而没话说了。我认错,是不合适。 张导的坦荡让人钦佩。 蔚先生颔首:可以,态度还算陈恳。 蔚总,我好歹跟你小姨一个辈分,是不是该给点面子?说到这里,张导看向我,何枝,你说呢? 张导言重了。我说,你是业内德高望重的导演,谁能不给你面子。 张导摇头失笑:在你们两个小情侣面前,我就是个外人。行了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开始拍戏了。 好的,张导。 我应声,走向了片场中央。 张导拿起场记板,扬声喊道 第一镜第一次,A! 打板声应声而起,我迅速进入了状态。 高中的戏份很快拍完,之后,化妆师为我画了憔悴妆,添了一点细纹和黑眼圈,便要开始拍摄男主低谷期的戏份。 这场戏发生在男主角工作四年后。 这一辈年轻人赶上了内卷最严重的时候,男主也早已陷入迷茫和焦虑之中,白天的工作繁忙,得不到一口喘气的时间,晚上加班到深夜才能回到家,夜里又时常失眠,睁着眼思考人生。原本那些来自他生活和工作上的压力,就快要压垮他的身体和精神,偏偏在这个时间,他得知了前女友结婚的消息,心态逐渐失衡。 下班后,他给家里寄了钱,在收拾外卖盒子时接到了甲方的电话,而后忽然崩溃。 怔怔地哭了出来。 张导想要以小见大,通过刻画一名普通人的半生来引起观众的共鸣,也想通过这个真实的故事,引导大家寻找人生的价值。而这种共鸣,就体现在剧情的真实细致,以及演员的细节表演中。 每位演员都有自己的表演防线我偏向沉浸式演戏,却永远不会完全失去理智。 我总是在完全进入角色、和角色共同呼吸之后,脑海中又幻化出另一个自己。另一个我极度冷静甚至冷漠,旁观每一场悲欢离合的戏,顺便配合走位和镜头特写。 按照剧本,我演完了这场戏。 卡 张导扬声喊了停。 挺好的。张导说,但是少了一点崩溃。 我问:崩溃? 无声的崩溃,要放任自己绝望,这部分的确很难演。张导讲戏时分外认真,很有一种不疯魔不成活的气势,你演戏很有代入感,但是这种濒临崩溃的感觉却总是差一线,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摇头:张导看出什么了吗? 张导:因为你始终在克制自己,所以始终清醒。何枝,你可以试着融入这个角色,或者试着将过去人生中最难过的一刻无限放大,呈现在镜头前。 克制么? 其实我不赞同完全的沉浸式演戏,那样演员容易走不出来,技巧和感情相辅相成才是最好的表演方式。但是这一幕戏很重要,普通人的崩溃是原始的、不加雕琢的,我希望你能完全放开自己。 听到这里,我大概明白了张导的意思。 要彻底抛却冷静。 我调整了一会儿心态,对张导说:我准备好了。 很好。张导戴上墨镜,拿起场记板,准备!第一镜第二次,A! 我第一次尝试放任自己的情绪。 无论是戏里,还是戏外。 一个人崩溃,多是得不到任何正面回馈的时候,我看着桌子上吃得干干净净的外卖盒,将眼前的人生和现实混淆。努力不一定有用,喜欢的人不一定能在一起,向往的工作不一定赶紧。 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过。 大部分人都庸庸碌碌、一事无成。 我想起张导的话:将过去人生中最难过的一刻无限放大。 最难过的一刻吗? 我回顾过去的二十多年。 那段时光有很多难过的时候,但似乎也都不值一提,因为习惯了反而都能平淡过去。但如果改成过去最迷茫的时候,倒是能很轻易地得到答案。 那就是我意识到自己喜欢蔚先生的时候。 再没有比那更遗憾的事了。 我放纵自己的情绪不断累积,当铺天盖地的难过席卷而来时,没有任何抵抗,怔怔流泪演完了这场无声的戏。 卡 张导的打板声再度响起。 很好,过了! 恋耽美 ——(42)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张导招呼工作人员:上午的戏份到底为止,你们都下班,让何枝脱离一下情绪。 周围的人如潮水般退去,一转眼,片场内就只剩下我、张导和蔚先生三人。 早在卡声响起之后,蔚先生便走过来,紧紧抱住了我。 张导说:正好,蔚总在这儿,可以好好帮何枝抽离一下情绪,别走不出来。 蔚先生侧眸瞧了他一眼。 室内气氛凝结成冰。 张导一哽:蔚总,收一收你想杀人的眼神,这种程度的情绪收放,是每一个专业演员都需要掌握的,既然何枝走了这条路,日后肯定还会遇到类似的感情戏。他是个好苗子,就算情绪全放全收也能找回自己,我们要相信他。 所以呢?蔚先生冷声,我就是看不得他难过,假的也不行。 我调整好情绪,伸手回抱了他一下:我没事,只是一时入戏。 蔚先生抱我抱的更紧,丝毫不避讳张导。 原来你拍戏的时候,是真的不开心。他的声音沉闷,何枝,我们不拍了,违约金我来支付,我们现在就退圈。 在我眼皮子底下,拐我好苗子?张导问,退圈要去干什么? 蔚先生:去结婚。 张导: 第53章 游晨 我已经从情绪中抽离。 耳旁听到蔚先生的话,心中不免觉得心暖又好笑。 我轻碰了碰蔚先生,等到他松开了双臂,我这才看向张导:张导不用担心,我现在不会退圈。 哦,那就好,那就张导眼神一凛,现在不会?那什么时候会? 张导不愧是在娱乐圈中浸淫多年的知名导演,敏锐度非同一般,总是能一句话勘破事情的关键。 他看起很在意我是否退圈这件事。 原本我是想再等等,等时机合适了,便将准备退圈的事告知我身边熟识的人:健哥、小戴、张导等等 但是既然今天说到了这件事,也没必要避而不谈。 我坦言道:张导,其实这件事我准备过段时间再告诉你。 真的要走?张导神情严肃了起来,大概什么时候? 我回答:这部戏拍完,和一屿合约到期之后。 张导看向蔚先生:蔚总正想这样吧? 我摇了摇头:和蔚先生无关,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什么决定? 我想继续上学,日后从事生物方面的研究。 听到这里,张导似乎能理解了一些,但他仍旧有点疑惑:看得出来,你是认真的,但是脱离学习的环境这么久了,想考上心仪的学校恐怕有点困难。 这个不用担心。我笑了笑,如果想的话,就能考上。 其实,我已经买好了相关的书籍,闲暇之余认真学习。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考过试、背过书,但还好底子还在,学起来毫不费劲。 张导愣了一下,然后笑出了声:行,你这点也很好,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所以,你是都想好了? 我回答得郑重 想好了。 我不适合这里,当初进入娱乐圈只是意外,现在到了走回正轨的时候。我知道张导这么在意我,是因为看中我还算及格的演技,但是这个圈子里不缺人才,张导一定还能寻到许多其他的好苗子。 还算及格?你太谦虚了,而且好苗子可不好找。张导最终叹息一声,无奈地笑了,搁在以前还好,流量还没有当道,大家都认真磨炼演技,希望能有出镜的机会,搁在现在? 说到这里,张导点了一根烟,失望摇头。 你看看新生代的艺人,有几个是潜心琢磨演技的?他们恨不得天天住在热搜上。钱不寒碜,但只想着挣钱,那就见不得人了。我们大可以批判那些表里不一、只看得见虚假流量的人,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圈里现在就流行笑贫不笑娼。 不会的。我说,不管在哪个圈子里,都有人在坚持自己的原则。 张导接话:就是比较少。 是。我点头,比较少。 但总会有的。 这样也好。张导掐灭了烟,故意语气轻松开起了玩笑,那到时候我们宣传电影的时候,就说是何枝退圈前的最后一部电影;等你考上了,电影也该上映了,到时候标题就写何枝退圈后成功考上名牌大学,他的退圈电影到底讲了什么。从头到尾都是噱头满满。 我被张导的话逗乐,不过事情恐怕不能如他所料地发展。 张导,这可能不是我的最后一部电影。 张导疑惑:怎么说? 我解释说:之前答应了陈导,要在他的电影里客串一次,无论以后什么身份。 陈导的电影怎么也要筹备上一两年的时间,等到开拍的时候,我肯定已经离开了娱乐圈。但是既然答应了他,即使那时我只是俗人,只要陈导还需要我、不嫌弃我耽搁了一两年演技不精,我就会一定参与客串。 懂了,问题不大,把最后一部电影改成最后一步主演的电影就行。张导满意地笑了,背对我们挥了挥手,就这样吧,我不打扰你们了,记得下午的戏。 我说:不会忘记。 午休时间到,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去吃盒饭了,下午我还有一场戏要继续拍。这部电影,很多都是男主角的独角戏,因此电影几乎全程都有我的戏份。 这时,蔚先生开口 终于走了。 我笑问他:中午要一起吃盒饭吗? 蔚先生吃盒饭的画面 想想都是件很有违和感的事。 当然。他毫不在意地牵起我的手,回酒店,吃完你好好睡一觉。 我摇头:我不困。 我没有午睡的习惯。 况且,晚上蔚先生就要回北城了,而我下午还要拍戏,我们能相处的时间不多了。按照我们双方的忙碌程度来看,下一次见面,可能又是十多天之后了。 不行。蔚先生语气严肃,你刚刚的戏太耗费心神了。 其实还好。我解释,我虽然入戏快,但出戏也不慢。 那也不行。他神情认真,我很担心,因为你难过的时候肯定想到了很多事。 他难得用这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话,看来刚才的戏确实吓到他了。演员一旦入戏,是管不了那么多的,应张导的要求,我当时完全沉浸在戏中的情绪中,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 所以他很担心。 担心我陷在过去的无望中,虽然我绝不是天底下最悲惨的人,至今四肢健全、生活寻常,只是没有那么幸运罢了。 那中午就好好休息一下。我笑了笑,我们一起。 蔚先生晚上还要开车的。 蔚先生探过一次班之后,我们又各自忙了起来。 经过上次的事,虽然蔚家那些人对公司越来越没了实际的话语权,却也让他们找到了把柄,站在亲戚、长辈的道德立场上指责蔚先生。盛时和一屿许多地方都要他费心。 他时常会在和我聊天时抱怨,说如果回到学生时代相爱,我们说不定就有更多的时间相处。 其实不一定。 一来,我有听吕助提到过,因为家里的事,大学时期的蔚先生似乎同样忙碌。二来,我不确定那时候的自己会接受另一个人。 现在正是最合适的时候。 因为再早一点,我还蜷缩在壳子里,不肯出来。 不肯喜欢。 . 影视城内热闹非凡,拍戏的剧组不止我们。偶尔会有和导演、演员熟识的人过来串场,每当这时摄影师就会拍下来,后期当做片花放出来,也是一种不错的宣传方法。 我倒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找我。 还是一位只闻其名的人。 他大概也是一位演员,此时身穿浅色戏服、头戴假发,脸上带着讨巧礼貌的笑:你好,何枝先生吗?我叫游晨,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问,请问游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游晨说,就是想认识你一下。 我仔细端详了他片刻。 看得出来,他似乎有点紧张,正极力摆正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是演技不过关,一眼就能看出那份潜在的虚张声势来。 我一会儿还有戏,没有时间招待他,于是只说:嗯,现在算认识了。我还有事,有机会再聊。 便转身往片场走去。 那个游晨拦住了我,蔚总提到过我吗? 到这时,我不免审视起他来。 游晨这个名字我听过,不过仅限于从黄争鸣口中。黄争鸣过去说过的那些话,十之八九都不可信,所以没有任何参考的价值。 但至少现在可以证明,游晨这个人是存在的,而他的确也认识蔚先生。 没有提过。我说,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脸色变了一瞬,整个人有点僵硬,但还是继续说:可能、可能是你们还没有到熟悉彼此亲朋好友的时候。 这算是挑拨离间吗? 游先生。我笑着打断了他,他没提过你,应该只是因为你并不重要。 第54章 身份 游晨的脸色瞬间更加僵硬。 这时,小戴跑了过来,疑惑地看了游晨一眼,然后小声对我说:吱吱哥,十分钟后拍下一场戏,张导在等你呢。 嗯,我马上过去。 小戴点头,见我和游晨有话要聊,离开了这里。 游晨尴尬地笑了笑:行,那我下次有机会再来找你吧,我那边也要忙起来了。 下次吗?我提醒,希望到时候游先生能说明白自己的来意。 游晨: 我目送他不尴不尬地离开,然后便回去认真拍戏。 游晨来过的事没有对我造成任何影响。 一方面,是因为我原本就对黄争鸣的说法存疑;另一方面,是因为相信蔚先生。就像我之前总对蔚先生所说一旦有任何疑问,直接问本人就好。 交流有它存在的意义,胡乱的猜测和探究只会让两人的想法越来越远。 认真拍完今天的戏之后,我拨通了蔚先生的电话。 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完成今天的工作了。 我轻笑:蔚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吃完晚饭了吗?蔚先生语气轻松,听起来确实不忙,我一直在等你理我。 他说话的时候,用等和理这两个字眼,莫名有点可怜巴巴的。 我解释说:我今天有一整天的戏份。 我知道。他说,我昨晚问过你。 蔚先生每天都会提前问我第二天的戏份,如果有时间的话,甚至会让我给他讲戏里的剧情。他说以前这些都是从健哥那里打听来的,偏偏健哥每次都不会意,只会诚惶诚恐地说一些何枝工作很认真、何枝绝对没有惹事之类的话,从来不跟他分享片场中的细节。 我听了直笑。 健哥不会跟随我进组,就算片场有什么事他也不会知道,最多就是对我的行程有所了解。 或许他知道,但他仍旧选择了这种笨拙的方式。 蔚先生比我想象中更小心翼翼。 对了,蔚先生。我开口,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他问:什么事? 蔚先生认识一位叫做游晨的男生吗? 游晨? 嗯。 电话那边停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蔚先生恍然大悟:有个叫游晨的人去找你了? 是,来片场搭过话,但没有说来意。我继续说,只问我蔚先生有没有提过他。 蔚先生:没提过。 嗯。我说,是没提过。 他下次再找你,你直接叫保安把他赶出去。 好。我问,这位游晨游先生,和蔚先生是什么关系? 这一回,蔚先生很快给出了回答:他是我爸的私生子。 我: 蔚先生: 我通着话,两相无言了片刻,蔚先生才又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没忍住轻笑:私生子吗? 这么看来,黄争鸣的消息又是编纂出来的。 不愧是他。 最近我打压他们打压的狠了,所以没给生活费吧。 是私生子。但是老头子的私生子不止这一个,所以你刚刚提到他的时候,我都快忘了这个人了。蔚先生解释,好像之前上学的时候,他还拦着我,跟我要过好几次好处。 讨要好处? 恋耽美 ——(43) 嗯,说只要我给他多少钱,他就离开这里不再碍我的眼睛。 蔚先生应该没答应他。 当然没答应。蔚先生声音略冷,支付私生子抚养费可不是我的责任。 我轻叹: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来找我。 很简单,老头子自身难保,估计没钱供他花销了。我们公开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不敢来找我,所以可能是想另辟蹊径和你打好关系,好继续背靠盛时和一屿。说到这里,蔚先生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还算有点脑子,知道我最在乎你的意见。 我: 蔚先生忽然问:对了,刚刚你知道游晨身份的时候,为什么笑了? 我笑了吗? 笑了。蔚先生肯定,你的声音我都能捕捉到。 闻言,我是真的笑了。 听起来有点吓人。 蔚先生威慑道:吓人也不许离开我。 我耐心回答:不会有这个打算。 所以他固执地追问,之前究竟为什么笑了? 因为先前对游晨的身份猜测有误。我又想起那些莫须有的传闻,明明都是空穴来风、胡乱猜测的事,却在黄争鸣他们的圈子竟然被传得有声有色,像是真的一样,有点好笑。 蔚先生迟疑:什么猜测? 该怎么解释呢,有点不太好说出口。我提示道,大学时代他去找你的时候,似乎被刘科看到了,恰好这件事过去不久,蔚先生就向家里人出柜了。然后,刘科就把看见的事告诉了黄争鸣那些人,他们擅自做了许多猜想。 后来,黄争鸣还把猜想一并灌输给了我。 仔细回想过去的事,我当初虽然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但是心间苦涩,却是从知道这件事之后才开始的。 蔚先生: 这帮混蛋!他心底大概有些预感了,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上次还是打轻了。 听蔚先生的语气,我毫不怀疑他现在就想再找黄争鸣打一架。 有点好笑的是,我竟然也想这么做了。 但仅仅只是想想而已。 抹黑的风波才过去半个多月,我和蔚先生公开的事还没有完全被人遗忘。作为公众人物一定要慎言慎行,约束自己的同时给大众树立榜样,不能任性而为。 . 我以为这件事就会这么过去,没想到两天后,一条词条悄悄登顶了热搜。 #盛时蔚盛礼宴会后台暴打博凰黄争鸣#。 我: 我怀着万分复杂的心境点进了热搜。 从里面的动图来看,算不上是暴打,只是在某场宴会的后台打了一拳而已,不知道哪里来的狗仔拍到了这一幕,为搏眼球发到了自己的自媒体账号上。 不然这样的新闻,根本没有官媒和营销号敢发。 拍照的狗仔应该是业界新人,不知道蔚先生厌恶被人拍的事实,只以为前段时间泼黑水和公开出柜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自己再发有关蔚家的独家新闻,可以蹭到不小的热度。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条原博就被删除了,热搜的热度也肉眼可见地降了下来。 唯有好事的网友在疯狂猜测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 甚至有cp粉大胆猜测,说蔚先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看不惯上次黄争鸣上次发的微博,占有欲发作,所以没忍住将人打了。猜测的最后,那位网友言辞凿凿地断定,蔚先生打人的时候一定顺便警告了对方离我家吱吱远一点。 下面的其他cp粉纷纷嗷嗷留言发什么szd。 我虽然没太看懂这是什么意思,但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禁不住摇头失笑。正准备退出软件,拨打蔚先生的电话问个究竟,就发现刚刚降下去的热度又被顶了起来。 十分不符合常理。 我疑惑地追溯原因,然后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蔚先生的小号,只见他在那条cp粉的发言下,回复了一串莫名其妙的字母。 nsdd。 第55章 小假 眼看事态正要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我接到了健哥的来电。 健哥一如既往地抽着烟,吞云吐雾的声音清晰可闻。我等了很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句:哎 听起来分外沧桑。 我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是累啊健哥语气悠悠如同梦游,何枝啊,你约束一下蔚总吧 我:? 我还以为他是犯糊涂了,所以才忘记了自己小号早被扒了,没想到他是清醒的! 我没有说话。 健哥痛呼:何枝,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回答:大概因为猜到了。 健哥: 蔚先生还做了什么吗? 你怎么知道? 预感。 从前我难得会猜测蔚先生的心思,也不觉得莫测如他,能让外人看透几分。可自从我们两人说开之后,随着日积月累的相处,他在我心中的印象已经全然颠覆。 似乎只要事关于我,原来觉得再不可能的事,他都做得出。 果不其然,健哥那边又传来了抽烟的动静,他长舒一口气:本来警告一下那个记者,再把消息压一压,就能万事大吉,结果你也看到了,蔚总点赞了网友的评论。一看到点赞截图,我和胡经理立刻就去请示蔚总讲到这里,他好不容易才稍微平复的心情瞬间又激荡了起来,谁知道他竟然还想点第二个,还被我们撞了个正着!! 我忍不住笑了,问他:蔚先生想点赞的第二条微博是什么? 这是重点吗?健哥语气悲愤,胡经理本就稀疏的头发要秃没了! 于是,我诚恳道:替我向胡经理道歉。 哎,那肯定不用,本来就是公关部门的工作,就是出乎意料。何枝,你懂不? 我懂。 话说回来,你不是想知道蔚总第二条想点赞的微博是什么吗?这个我还真知道。健哥情绪平静了下来,也不是我们刻意看到的,而是蔚总不仅想点赞,还在仔细鉴赏之后问我和胡经理这个网友是不是眼光特别独到。 我默默听着。 那条眼光独到懂的发言,写的是希望蔚总和吱吱早点结婚白头偕老,让黄争鸣之类的人一边玩儿去!之类的话。健哥自然自语一般继续说道,你说,蔚总这么想公关炫耀,怎么以前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我想了想,说:可能是我们两个人的原因。 又或许是公开关系、且确定退圈之后,再加上被黄争鸣先前的行为气到了,因此蔚先生终于没了顾忌。 但他肯定有分寸。 电话挂断前,健哥的最后一句话是:挺好的,你们这样挺好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之后,我拨通了蔚先生的电话。 我原本想问他今天的事,可和健哥聊过之后,反而没有再和蔚先生提起,而是非常普通地聊一天的工作和生活。 . 通过各位演员和导演组之间的磨合,电影的拍摄渐入佳境,剧组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忙碌、拍摄。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四月末。 这时候已经是春末,今年比往年天热得早了一些,许多地方开始渐渐有了闷躁的苗头。影视城这边也日头高照,正午时晒得人汗流浃背,夜里又清凉如水,昼夜变换的温差让许多人感了冒。 我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小戴不慎染了流感,我给她放了几天假。 这天下午,张铭导演边拿着小风扇扇风,边对我说:杨欣他们都休息了,今天先拍你和穆魏雪的戏份。 好。 我点头,拿起剧本翻看。 张导走过来,跟我讨论了会儿情节和人设。 聊到一半,他忽然说:哎,何枝,要不明天咱们也放个假? 闻言,我抬头,狐疑地看向他:明天么? 张导:准确地来说,小假是今天下午就开始算。 听到这里,我心里更加疑惑。 张导对于拍摄电影的认真劲儿,一般人无法想象,无论严寒酷暑、刮风下雨,他都不会停下电影的拍摄。就算像现在这样,有演员生病请假,他也会马上安排每个人出演的时间,确保不浪费宝贵的时间。 我听小戴说,你后天上午有采访节目吧?张导摸了摸自己的胡茬,继续说,正好,后天下午再回来。 我越发不解:张导家里有急事? 除了这个理由,我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忽然给我放假,甚至自己都要休息一两天。 张导神情微妙:算是吧。 我和他对视片刻,没有再细细追问,只笑说:那就谢谢张导的假期了。 这段时间以来,工作忙得没有任何空闲,连每天是什么日子、星期几都忘了。能休息一天也好,能让自己调整一下状态,不至于在演技上逐渐疲乏。 张导:那就这么定了,要给蔚总打电话吗? 我微怔:给蔚先生打? 张导:当然,让蔚总来接你,不就省得司机师傅跑一趟了? 虽然张导说的话有道理,可蔚先生还要工作,来回北城需要四五个小时,只怕会耽搁不少时间。 经过这段时间的拍戏和相处,张导很容易就猜到了我的想法,他问:纠结什么呢?是怕耽误蔚总工作? 我如实点头。 担心这个做什么?我看他巴不得天天和你黏在一块儿。张导不以为意,信不信,你要是给他发消息,他一准乐得找不着北。 我笑了:不至于。 毕竟,我和蔚先生都是有各自生活的成年人了。 至不至于,试过才知道。张导怂恿道,你先打个电话。 我有些迟疑。 张导今天有点奇怪,似乎十分热衷怂恿,不太像他平时的风格。 他继续劝说:反正回去这件事,肯定也是要告诉他的吧? 这个倒是事实。 抛开张导事出反常的缘由不谈,无论如何,休息一天半的事总归要告诉蔚先生的。 算算时间,我和蔚先生又有半个月没有碰过面了。最近我拍戏的时间变多,他的工作量似乎也有所增加,许多时候都不知在忙什么。 因此,我们的聊天也时常断断续续。 我没有打电话,而给蔚先生发了消息,以免在他忙碌的时候,不小心打扰到他。 我今天下午回家,明天休息一天。 蔚先生回复得很快,几乎秒回。 我接你。 几点? 不急,下午就行,看蔚先生的时间。 好,等我。 张导凑了过来,看到我们的聊天内容,挑了挑眉:你看,我说什么了? 我诚恳夸赞:张导料事如神。 张导拍拍我的肩膀:行了,赶紧把和穆魏雪的对手戏拍完,然后大家就可以收工了。 我点头:好。 少年淡薄期和青年消沉期的戏份基本结束,我成功通过饮食和锻炼增肌,让自己的体魄看起来比一个月前强健结实,像个健康积极的青年人。而我和穆魏雪的对手戏,就发生在大学及工作后一两年的时间段内。 穆魏雪有着偏清秀的长相,很适合大荧幕,张导说自己正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才选了对方。然而穆魏雪阅历尚浅,演戏的经验不多,所以一场戏时常会NG数次。 今天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张导拍戏时十分严苛,怒吼和训斥声不绝于耳:怎么回事?说了多少遍了,不是这么演不是这么演,怎么还不明白?穆魏雪你的表情呢?今天出门的时候没带五官吗?!何枝也是,你得带带她,好的演员需要带人入戏,明白吗?! 穆魏雪看向我,露出了沮丧的表情,道歉说:何枝哥对不起,你演的很好,是我拖后腿了。 没事的,好事多磨,张导严格也是为了拍过更好的镜头。我摇头,你可以注意一下第二句台词,讲这一句台词的时候需要适当放慢语速,面部表情不能太僵硬,尤其是眼睛。必要的时候可以和我对视,我会尽力带你入戏,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松懈。 虽然我偶尔能带她入戏,但那些单独的特写镜头,仍旧需要她自己掌握。 我们的每一条建议,穆魏雪都听得很认真。她低头整理了一会儿情绪,再抬头时显然更入戏了一些:张导,何枝哥,我准备好了,我们再来一遍。 张导打板 第二十一次!A! 我迅速入戏。 此刻,穆魏雪是和我发生争吵的女友。 这一次演得很顺利,没有人再出错,张导喊卡的刹那,我收回了戏中的情绪。 穆魏雪朝众人鞠躬:辛苦了!辛苦大家了! 我鼓励她:辛苦了,演得很好。 何枝哥才是演得好。她长吁一口气,笑了笑,只要一对上你的眼睛,我就觉得自己真的是你女朋友一样,不过我不争气,总演不好 穆魏雪的话还有说话,我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恋耽美 ——(44) 什么女朋友? 对方声音不高不低,莫名有点笑里藏刀的意味。我清楚地看见穆魏雪颤抖了一下,缩起了脖子。 我们两人同时回头。 果然是蔚先生。 刚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看时间,从我告诉他准备回家开始算起,明明还没有过两小时。 他来得比想象中快太多。 穆魏雪认出了蔚先生,脖子登时更加瑟缩:蔚蔚总,没什么,刚刚我在感谢何枝哥 蔚先生淡淡重复:何枝哥? 穆魏雪立刻改口:何枝老师! 张导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穆魏雪:这个时候,你倒是一点就通! 第56章 完结 张导话音刚落,穆魏雪便立刻慌张了起来。 她举手保证说:张导我错了!我会继续努力,认真演戏! 行了,回去吧,休息一天好好找找状态。张导冲穆魏雪挥了挥手,说实在的,你其实有点演技方面的天赋,就是状态经常不太稳定。 穆魏雪闻言,顿时备受鼓舞:谢谢张导肯定,也谢谢何枝老师今天的配合和教育,我一定找好状态,稳定发挥! 我笑了笑:说教育就有点太沉重了。 穆魏雪摇头:不严重不严重,应该的应该的。 肯努力就行,散场了散场了。张导再度挥挥手,招呼工作人员道,我们也该撤了,再在这里碍事蔚总该着急了。 一旁的编导边收拾东西,一边笑说:难得张导这么积极给大家放假,平时他可一分钟都舍不得腾出来让人喘气,我们是得趁他反悔之前赶紧撤,免得一会儿他忽然心疼钱,把大家又叫回来。 怕什么?拖时间浪费的是投资方的钱。张导豪气十足,咱们的投资方是蔚总,今天他肯定不觉得亏,不然也不能这么积极来接人。 在场众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 最早蔚先生来探班的时候,众人总是很拘谨,后来他多来了几次,剧组的工作人员便渐渐习惯了。在张导和蔚先生互相调侃时,大家还会听个乐呵,说说笑笑。 张导开口之后,导演组的工作人员陆续离开。 我和蔚先生也挥别了众人。 时间紧迫,我们没有多加停留,直接去了车库,驱车离开影视城。 蔚先生就连开车时,唇角都微微上扬。 究竟是什么事这么值得开心? 我仔细观察他现在的神情,再联系到他没用两个小时便从北城来到了影视城,心底总觉得他有备而来,不像是收到我的消息后才动身。 而且,张导这么积极放假的样子,实在十分可疑。 我怀疑,他们两人提前打过招呼。 蔚先生应该在谋划某件事。 最近我忙得顾不上时间,现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才堪堪开始思索近来是否有特殊的日子比如谁人的生日,比如恋人之间不得不庆祝的年节、活动。 想着想着,我不自觉扭头看向了窗外,掩去唇角悄悄勾起的弧度。 窗外沿途掠过的街巷旁树木早已郁郁葱葱,清亮的阳光透过枝繁叶茂洒在柏油马路上,留下斑驳明白的光点。行人有的步履匆匆,有的缓步而行,可尽管神色再匆忙,也会因为暖热的日光而舒展眉眼。 怎么了?蔚先生忽然问我,为什么一直看窗外? 我回头:因为刚刚看到一对爷孙牵着幼犬经过。 蔚先生目视前方:在散步? 嗯,毕竟天气很好。我轻笑,适合做很多事。 蔚先生深以为然地点头,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眼神比刚刚更加愉悦了。我细细观察他的动作,还能看出几分隐秘的、紧张的情绪。 四月末啊。 的确是个好时间。 两个小时候,我们回到了北城,蔚先生却驱车前往了和家相反的方向。 我在思考,应不应该问他原因。 蔚先生的小姨因为身体不好,才常年居住在较为宜居的南方城市,后来干脆将生意重心都转移到了居住的地方。听蔚先生说,过去的十多年她很少回来北城,两人只电话联系。 但是从今年春节起,几个月的时间,她却连回了两次北城。 上一次回来,还是因为听说蔚先生准备求婚。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蔚先生便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先不回家,今天小姨来了北城,我们去找她吃饭。 好。我点头,继而问说,堂弟妹呢? 他们也来,姨妈不放心把他们单独留在那边。 他们还小。 也不小了。蔚先生的声音冷淡,不管什么时候都吵吵闹闹的。 我笑了笑:看来蔚先生不喜欢小孩子。 但是他对两个堂弟妹其实很好。 不喜欢。蔚先生一本正经,我只喜欢你。 我: 突如其来的告白,又动容又好笑。 我也喜欢蔚先生。 . 我们去的仍是上次别墅因为大部分时间不会回来的缘故,这里已经成为蔚先生的姨妈在北城唯一的住处。 蔚先生停好了车,走上前敲了敲门,然后就自己将门推开。 单这一番动作就令人生疑。 但我没有多问。 有时候,我偶尔会希望自己不是一个敏锐的人,至少不该这么敏锐。 何枝。 蔚先生站在门边,忽然叫了我一声。 我看向他,弯了眼眸:怎么了? 蔚先生没有说话。 到这时,他开始有点拘谨,握在门把上的手默不作声地紧了又紧,他每次紧张的时候,大拇指都会无意识摩挲。 明明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上竭力包吃住面无表情,眼神中却闪烁着无措和期待的神情。 于是我又问了一遍:蔚先生? 他一个激灵,立刻看向了我:我在! 我: 蔚先生: 我们相顾无言了半分多钟,他才闪开了身子,对我说:你先进屋。 奇怪的是,房间里应该是有人的,但是从蔚先生打开门到现在,屋内都没有人出来看情况。蔚先生应该是上了头,所以这些显而易见的细节他都没有发现,还以为自己毫无破绽。 那就当没有破绽。 我点了点头:好,那我先进去了。 说完,我抬脚走进了房间。 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客厅原本有着采光极好的大扇落地窗,此时却严密地拉上了。这个时间的光线本就昏黄,此时更是微弱到透不进房间中来,但屋内并不昏暗,反而亮着无数小灯。 寻常人这时应该惊讶或者激动,我却在想 这个布置一定是蔚先生的小姨安排的。 刚刚想到这里,小姨就带着她的一双儿女从卧室走了出来,手上竟然还拿着荧光棒。 已经上中学的堂弟挥动双手时,面上一脸不情不愿的表情,还被姨妈轻轻打了一下。倒是年幼的小堂妹十分兴奋,小胖手疯狂挥动荧光棒,脸上红扑扑的,一看见我就何枝哥哥、何枝哥哥叫个不停。 我朝他们礼貌地笑笑。 这时,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 蔚先生出现在我后方,将项链一样的东西挂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低头看去,发现那素白的链子上挂着一枚戒指,正是年初春节的时候,他准备拿来求婚的那一个。 一旁的小姨和表弟妹停下了动作,满是期待地看向我们两人。 我转过了身。 蔚先生眼中的光又亮了些。 何枝。 他叫我。 嗯。 他凝视我,往后退了两步,万分郑重地单膝跪在地上。 但戒指已经戴在我的脖子上。 蔚先生忐忑开口:明天,就可以登记了。 接着,他递过来一个钱包,然后问我:何枝,我能有这个荣幸吗? 我定睛看去 那钱包是他日常在用的那个,我经常见到。不过因为是他私人的物品,我并没有仔细观察过,更没有触碰过。 蔚先生看出我的迟疑,主动将钱包打开。 里面有张照片。 是我大一时候的照片。 总觉得大学已经是非常久远之前的事,那时候对于未来还有规划,认为自己有不随波逐流的能力。于是专注、努力、上进,一刻都不松懈,满心满眼都是学习和兼职。 而照片是入学后不久拍的。 那时我应学校要求,作为新生代表在军训后的新生典礼中上台演讲,下面有学生会摄影部的同学负责拍照、记录,然后编纂成文刊登在校园报上。 我身穿校方要求的白衬衫,头发不像现在这样用发胶精细打理,而是柔软服帖地垂下来,眼里尚且有坚定的神情,还没有因为生活而感到疲惫和失望。在最青葱的那段岁月里,看起来是比现在更加朝气,青涩又安定。 仿佛还有未来可言。 我伸手,接过了钱包。仔细观察,发现照片已经有点陈旧,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蔚先生怎么会有这个? 跟摄影部的人要的。蔚先生回答完,又补充了一句,在新生典礼结束后。 原来是那么早的事吗? 但直到他毕业后,我们都没有过任何正面接触。 所以他又问了一遍,我有这个荣幸吗? 我不懂。不知何时,我的眼眶有些湿热,可我做过什么吗? 他站起身,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就够了。 我摇头失笑:哪里够? 蔚先生看着我,说 足够我爱上你。 . 返回剧组的前一天,我和蔚先生将结婚证公开,发在了网络上。 第57章 番外一 蔚盛礼的暗恋 我遇见何枝是偶然。 说遇见,不过是我单方面给我们的初遇打上了冠冕堂皇的名头,其实大学期间他根本不认识我。年少时喜欢的人过于惊艳,能多见两眼就很好,我的生活早就是一团乱麻,自然从不奢望他回头看到我。 至于后来。 我还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再见到他。 . 大学期间我不常住学校,但和舍友关系还算可以。同学之间的相处相对简单,不像蔚家人一样勾心斗角、步步为营,没什么摩擦的人际关系令人舒心,我们偶尔会互相帮个小忙。 大一的时候,我应舍友请求加入了学生会,虽然不常露面,他也不强求。 唯一一次舍友请求我出面,是大三的时候他身体不适,拜托我代替他参加院里的新生典礼。尽管我不懂出席新生典礼到底有什么意义,明明他不出现也没有任何影响,其他人不是不能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然后我见到了何枝。 他代表那一届的新生发表演讲。 因为是受人所托,我没打算认真听,就当是放空自己散散心,暂时远离蔚家那里乱七八糟的事。我坐的位置离台子很近,就在校领导的后一排,当清澈冷静的声音在会场响起的瞬间,我的心脏漏了一拍。 然后不受控地看向了台上正在演讲的人。 借助还算不错的视力,我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脸。 那时何枝刚刚步入大学,明明才十七八岁的青涩年纪,却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淡薄安定的气质,仿佛是冬末春初未消融的冰,深沉、厚重、通透又神秘,在人群中独树一帜,突出到能引万人注目。 他身上有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何枝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挺直的脊背有多么动人。 他说着官方且千篇一律的话术,声音平淡而宁静,没有太大起伏,同样也不会让人觉得敷衍。偶尔抬眼扫过会场内的千百人,引来一阵小范围骚动,自己却不会放在心上。 讲到合适的地方,他朝校领导的方向看了一眼,礼貌地轻笑了一下。 好看得发着光。 我到现在仍然可以肯定,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上学的时候,同桌是世界上最近的距离,舍友则是最熟悉的人。除了出现在你附近的同学,似乎很难和其他人有太多交集。 可这不妨碍暗恋一个人。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回忆起那天漏了半拍的心跳,然后有意无意地关注何枝的动向。事关何枝的消息很好打听,因为学校里关注他的人不止我一个,据我所知,刚开学的时候他隔几天就要拒绝一个告白的人。 啧。 十分令人不快的发现。 可他不是独属于我的宝藏,我没有不快的立场。 至今我还感谢那位舍友,让我阴差阳错注意到了何枝虽然以何枝后来在校园中的知名度,我说不定还会通过其他途径听说他的消息,但自从我认识他,晚一分一秒都觉得可惜。 不过凡事都不好说死,毕竟我在学校里也算有点名气,但何枝却不知道我。 他总有自己的事忙。 那时候老头子的私生子、私生女韭菜一样往外冒,从叔伯到堂兄弟每个人都在为了一点利益争锋相对。自母亲去世之后,我逐渐厌恶蔚家的勾心斗角一团乱麻,看烦了身边人虚与委蛇的假笑,心境日复一日变得阴郁且沉闷。 但何枝不一样。 他似乎遇到过更加困苦更加难捱的事,却仍旧认真、努力、积极地学习和生活,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安定,从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也不会为谁而驻足停下哪怕片刻。 越了解他,我反而越不敢靠近他,这对蔚盛礼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恋耽美 ——(45) 控制不住的时候,我试着用拙劣的演技和他偶遇,在天气不错的、铺面落叶的林荫小路上。 那是他每天兼职的必经之地。 但他看不到。 就算我的书本掉在他的面前,他也只是弯腰帮忙捡了起来,然后将东西礼貌地递给我,说同学,你的书。 然后就没有然后。 对他而言,我和学校里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分别,没有蔚家的光环、没有外表和钱权的加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同校生而已。 其实我很想搭话,像那些被他拒绝过的无数告白者一样,拦住他对他说:新生典礼的时候,我旁观了你的演讲,你都不知道,你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就像黑夜里开出了坚韧的花。 但我没有这么做。 他是我的向往,也是我不能拉进泥潭的光亮。 . 后来的一年多,我没有再做过多余的举动。 我开始着手处理蔚家那些焦头烂额的事,为了夺回属于母亲和自己的东西,为了不被人用下九流的阴招污蔑,我必须掌握对蔚家的绝对控制权,而这注定是一个经年累月的过程。 忙碌之余,我偶尔还是会关注何枝的消息,但大部分的时间都会竭力抑制自己的念头。 他有前程似锦的未来,我们不需要交集。 大学毕业后,我正式成为盛时的掌权人,和各路牛鬼蛇神开始了漫长且枯燥的争斗。因为思维上刻意的遗忘和工作上无尽的忙碌,我彻底失去了何枝的消息,但钱包里的照片却一直舍不得换下来,更舍不得让别人看见。 我以为只要这样自己就能够知足,直到再次遇见他。 他成熟了许多。 原本就十分精致的面容如今更是好看得惊心,脊背依然挺直如青松,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气质独特得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似乎受了很多苦,可那双眼睛却一如既往的安定、沉静,像深山中一汪幽深透亮的冷泉,没人舍得惊扰。 他的视线不冷不淡看过来的刹那,我找回了当年空拍的心跳。 那一刻我知道,我这二十多年来拥有的所有东西,原来全都可有可无。 但我必须靠近他。 哪怕只靠近一点点; 哪怕往后的日子,他的眼中依旧没有我。 第58章 番外二 蔚盛礼的暗恋 何枝果然不记得我。 我情不自禁朝他走了去,意识到的时候,大厅中的所有人都谨慎地看向了我,一个个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但他只是礼节周到又疏离地看向我,客气地朝我点了点头,眼中有一丝疑问。 旁边的人轻声提醒他说:这位是一屿的老板,蔚总 他便弯了眉眼,开口寒暄:蔚总好。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 我心神微颤,瞬间就忘了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一旁的吕诚忽然低声说:蔚总,我们十分钟后还有个会。 我心想不好。 何枝从来都是有分寸的人,听到这句话,他一定会岔开话题,好让我顺势去忙自己的事。但是会议不会议的,怎么可能比得上现在重要。 我甚至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一屿大楼的大厅中。 果然,他眉眼舒展,礼貌地说了句:蔚总,我还要赶通告,就不打扰了。 他要工作,我不好拦住,只能点头。 何枝和身边的助理离开的时候,我似乎还听到了那名助理低声说了句蔚总果然和传言中一样冷淡之类的话。 他没有说话附和。 我很想转头看看他有没有点头,但又怕知道答案,所以只能站在原地冷着脸。我们的这次会面太过突然,我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一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更黑,周围的员工也更加胆怯。 这时,吕诚又小声提醒了句:蔚总,会议还有五分钟,现在上楼时间刚好。 我睨了他一眼。 一直以来,吕诚工作能力还算出色,偏偏在这个时候没有眼色。 好气。 好想扣他奖金。 我找到了何枝的资料。 原来他半年前就已经和一屿公司签约,出道成为了一名演员。 我不太关注娱乐圈的动向,一屿也是今年才收购到盛时名下,娱乐原本就不是盛时主要的发展方向,我暂时没有在这方面倾注资源的想法,所以对新收购的公司旗下究竟有哪些艺人并不了解。 但现在我却有点庆幸。 庆幸收购了一屿。 如今娱乐圈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能混出头的人不一定有实力,却几乎个个都有手段、有背景。哪怕有些人有点天赋和运气,一开始走的顺风顺水,没过几年还是要被资本裹挟。 何枝出道之后,意外爆红,虽然有了基础的粉丝和还不错的口碑,却没有帮扶的人,这样一来,日后很可能过得很幸苦。 事实也正是如此。 何枝进入娱乐圈是因为家中遇到了困难。 自从入圈以来,他每天夜以继日地赶着大大小小、无关紧要的通告,只为了挣到足够的钱。万幸入圈后,他遇到的经纪人还算不错,虽然给他接了许多工作,却没有过于强人所难的内容,只是资源不好,出演的新戏和节目都是水准一般的烂剧。 尽管如此,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什么事都无比认真负责。 在重遇后心绪难平的日子里,我看完了他的所有电视剧和节目,即使是我这种门外汉,也能看出他在演戏上的灵气。 我总是深陷在他的眼中,惊艳于他的每一面。 无论戏里还是戏外。 我叫了一屿的高管过来,宣布盛时要重点发展一屿娱乐的消息,并让他们把所有艺人的信息都提交上来。然后若无其事地点了其中几个人,让他们重点培养,不要吝啬资源,其中就包括了何枝。 不是没有想过大张旗鼓,但是现实不允许一方面何枝不是那种愿意无缘无故接受人恩惠的人;另一方面,蔚家的人现状还不安分,我不能让他们发现我对何枝的重视。 除此之外,我还注册了微博小号,加入了他的后援会,成了还不算壮大小树枝的一员。每天关注他的动态,不知不觉就被大家叫成了富婆大粉。 而现实中,我第二次见到他,却是快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因为我一直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去见他。 想来想去,又只能用巧合。 毕竟一屿的老板,时常巡视自己的公司,肯定没什么可争议的。 我们两个都十分忙碌,巧遇的时间总要细细规划,见了他几次后,他开始主动和我打招呼了。我很开心,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免得露馅让他疏离,因而相处中总是压抑自己。 时间长了以后,就连吕诚都在拐弯抹角地问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所以脸色一直不太好。 我不知道别人眼中的不好究竟不好到了什么程度,但千万不能吓到何枝。 于是每次去见他,我总要对着镜子检查仪容、控制表情。 稍微熟络了一点之后,我告诉何枝,自己看过他的资料,我们竟然是同校的校友,我大了他两届。 其实哪里用看资料,我的目光追随了他两年。 他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微微弯了弯眼眸,客气地笑说:原来蔚总也是北城大学的吗,那我是不是该改口叫蔚学长了? 蔚蔚学长。 我承认,尽管他只是在说客套话,我仍旧心神不稳了。如果不是极力忍耐,我怕自己大庭广众之下笑出声。 因此,我实在没有办法及时给他回应。 或许是我的表情不太好看,他微微讶异地瞧了我一眼,然后适时礼貌改口,眉眼弯弯摇头道:这样不行,不然可就成我占蔚总便宜了。 我连忙说:随便你怎么叫。 他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我心底唯余遗憾。 蔚学长。 我们之间,还会有比这更亲密的称呼吗? 可惜连这个称呼,也仅是一时。 .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关系渐渐近了。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从来没觉得日子这么有盼头过,哪怕只是和何枝隔几天偶遇打个招呼,都会觉得自在、愉快,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说,活着本身是一种荣幸。 但我的愉悦不能建立在何枝的痛苦之上。他在承受不好的事,我不想看他如此艰难,一直在思考该怎么规划他的未来,才不显得突兀。 我们的关系像冰雪一步步消融,无奈意外比预计来的要快 我和何枝重逢半年后,他的母亲忽然病发进了重症病房。 他太累了。 重逢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 但是他现在更加疲倦,我能看出他眼角眉梢的疲惫,睡眠不足让他的眼下出现了显眼的青黑色,原本就偏白的肤色变成了无血色的苍白。 每看一次,我都心疼得没有办法。 可我似乎没有立场去帮助他,更怕他不能接受我的帮助。 同样失眠了几天后,我终于做了决定 向他告白。 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对他所有的帮助就都是作为恋人的立场,名正言顺。 基于此前半年多的追星经历,我知道他曾在节目上提过,不会偏爱将情情爱爱挂在嘴边的人,暂时也没有恋爱的打算。 所以我有些忐忑。 可比起忐忑,我更怕他深陷困难之中。 我认真准备好了新的签约合同、银行卡、资料、以及一大段的自我独白,像在生意场上一样,准备竭尽全力阐述自己的性价比和优点,希望能让他满意,或者说相对满意。 其实我也清楚,这次的告白哪怕再认真,都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 他很可能不接受。 于是我又开始花时间思考,如果他不接受我,怎么样才能让他先接受钱财上的帮助? 投资和借贷的名头或许可行。 无奈我思考的再多,也比不上突如其来的事件二叔他们又搞出了幺蛾子。 这几年正好是蔚家内斗最严重的时候,对于那些个叔伯而言,过去的日子一直被我压着,现在颇有点临死反扑的劲头,反正只要能让我觉得棘手,只要能从盛时扣出一点肉汤来,他们做事就从来不考虑后果,搅得家宅不宁。 这一回,他们应该是想知道我最近遇到了什么人或事,突然决定重点发展一屿娱乐。虽然他们暂时没有发现何枝的存在,只能搞出其他纰漏来恶心我,但我要是连盛时掌控人的位子都坐不稳,又能拿什么来保证何枝未来的安全。 因此,我不得不出差解决麻烦,趁机把这次搞事的人处理掉,避免后顾之忧。 可何枝母亲的病情不能耽误,目前已经定好手术日期,正是要用钱的时候。出差之前,我把优化好的合同和银行卡给了吕诚,让他先带给何枝,解决他母亲的事。 这半年来我对何枝的关注,吕诚一直看在眼里,他应该明白我的心思。 等解决完蔚家人,我匆匆赶回北城时,何枝已经收下了钱。 这是不是证明他愿意接受我? 我第一次约他出来见面。 见面的那天,他在柳树下静站了片刻,仿佛永远不会回头。 我邀请他上了车。 告白的时候,我前所未有的紧张,手心不知不觉已经汗湿。我凝视他冷而静的眉眼,从前组织好的措辞全都失了效,偏偏还要装作冷静自持的样子因为他喜欢成熟稳重的人。 我平日自然沉稳,可只要看见他,每一刻都心如擂鼓。 我们面对面坐着,彼此相对无言沉默了许久,我才艰涩开口说 你要不要跟我 在一起。 我太怕听到他的拒绝,因此就算心里练习了千万遍,最后话仍是说得磕绊,踌躇犹疑心跳不止。心神鼓噪难宁之间,还没有说完最后三个字,就看见他轻轻点了头。 我霎时愣住。 他微微笑着,目光沉静,说:好。 他说好。 然后我就光顾着狂喜了。 第59章 番外三 蔚盛礼的暗恋 我和何枝在一起了。 怎么会这么开心。 说实话,我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消息,但我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是演员,演艺事业才刚刚开始,爆出拥有同性恋人的绯闻,对他的事业没有一点好处。 而且 他还没有喜欢我。 是我卑劣,才成功将他绑在了自己身边。 . 该怎么拉进和他的距离比较好 只要一闲下来,我总在思考这个问题。 节目上,何枝说过自己喜欢简单的东西,所以我们居住的大平层没有过多的装饰,显得有点冷淡。可只要他出现在这里,这些冷淡就都变成了清透的温馨。 可他太忙了。 我也是。 明明在谈恋爱,我们见面的时间却并不比在一起之前多。许多时候,不是我要出差开会,就是他要进组赶通告,忙起来一个月能见两三次都是奢侈。 就连吕诚偶尔都会问我一句:蔚总,您准备什么时候再见何先生? 看来他也能看出,我很想何枝。 我挥退吕诚,进了休息室公司的休息室放了许多他的照片,除了打扫的阿姨,没有人看到过。我坐在休息室的窗边,打开了手机,何枝的对话框早就顶置在了最上方。 很想给他发消息。 我拿着手机,从休息室的窗边走到了办公桌前。办公桌上有盆栽,葱葱翠翠长势喜人,或许拍下来发给他吧? 直到坐到办公椅上,仍旧没有打出一个字。 算了。 我按灭了手机,几秒后又再度按亮,熟练登录[吱吱是我宝宝]的微博账号,转发何枝相关的消息,收藏他的最新混剪、路透,然后精准找到寥寥无几黑粉,一一回怼:没事来我们工地上吧,我看你挺能抬杠的、改天一起吃鱼吧,我看你这么会挑刺 最后在粉丝群内发送一句吱吱是我的,不等其他人排队复制,就登出了账号。 今天也是想见何枝的一天。 恋耽美 ——(46) 至于盆栽 再等等。 等绿植长得更茂盛一点,一看就像预示了好兆头的时候,一定要拍给他看。 . 何枝工作的时候太过拼命,胃出了问题,即便这样他还是一刻不停地在工作。他喜欢工作,或许是因为忙碌能让他忘却一些艰难和不公,我支持且尊重他的决定,尽量帮他扫平障碍。 但这一切绝不能以他的身体健康为代价。 我实在害怕他出事,第一次以上司的立场,下了强制性的命令让岳健在他每次工作后,都空出一两周的休息时间。 而他休息的时候,我会提前把公司的大事处理掉,留下一些简单的、可以随时解决的工作。 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 趁着休息的时间,我时常和何枝一起出去旅游网上说,这是增进感情最好的方式之一。 晚上我们住在酒店的套房,拥有书房方便办公,每逢我需要处理工作或者召开会议的时候,他都会静悄悄动身去另一个房间。我知道他怕打扰我,连起身都轻手轻脚,但他的每次离开我都能发现。 因为我一直在看他。 而一想到他不在我的视线内,却又在咫尺的另外一个房间,我就无法平静。 每当这时,我都会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工作,去其他房间找何枝。推开门时,他放下手中的剧本,抬头眼神沉静、温和地看向我,轻轻笑说:蔚先生,工作结束了吗? 他看过许多东西,可眼底的东西没有改变;而他的每一句蔚先生,都能让我的心又柔软,又明亮。 我点头。 嗯,都处理好了。 我凝视他浅淡的下唇。 这个时候,或许我可以亲吻他。 . 因为公司和黄家、刘家有合作的缘故,黄争鸣那几个人日常混在一起的人,最近开始邀请我参加他们的聚会。 本来我是没有一点兴趣的,因为看不惯他们平时玩的那些东西,也没心思将时间分给工作以外的事。更何况,我还不必为了项目迎合他们的喜好,应该反过来才对。 但那几个人仍旧将我拉进了群里,整天废话不断。 直到有一次他们彼此嘲讽对方都是单身。 呵。 我可不是。 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原本我就有将与何枝的关系公之于众的强烈愿望,并且早就告诉了小姨,她因为病情加重的缘故没有办法来北城,还想让我将人带过去,一起吃个饭。 我当然不敢这么做。 进展太快,我怕何枝抵触。 怎么也要准备求婚的时候,再见家长比较好。 现在我却蠢蠢欲动,带他去见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或许可行? 因为怕他不喜欢,我还没有带他出席过什么场合,但如果要给他介绍圈里的人脉,我们总是要渐渐习惯一起出席那些场合。 然而事情却不是我想象中那么顺利。 因为几次之后,我隐隐觉得有人看向何枝的眼神,似乎有所不同除了欣赏之外,还有更深一些的东西,比如喜欢。 很少有人能不喜欢他,而我不过是其中之一。 后来我没有再去赴过黄争鸣等人的约,无聊的人、无聊的聚会,不值得浪费时间。与其见他们,不如多和有资历的导演沟通。 何枝也更青睐后者。 绝不是因为吃醋,何枝不喜欢小心眼的人,所以我向来大大方方。 算了。 我本来就嫉妒、心虚、小心翼翼,没什么不能承认。 何枝一定不会知道,我多希望,他所有刻骨的回忆都是关于我。 还记得第一次拥有他的时候,我激动得心尖儿都在颤动,本来就没有经验的动作越发生疏。他仰躺在床上,枕着黑丝的枕头,皮肤白得像雪,身体软得像云,平日冷静的双眸迷离地看向我,眼底氤氲着疼痛和快意交错的雾气,轻咬下唇,唇珠红得惊心。 我不得已将他转过去,用手掌严密地遮蔽他的双眼。 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掩饰自己的失控。 我想,我一刻也不能离开他。 我为他疯魔。 . 今天的何枝会不会喜欢蔚盛礼呢? 哪怕一点点也好。 第60章 番外四 蔚盛礼的暗恋 何枝醉酒的时候很可爱。 其实我不常探他的班,虽然很想去,但是太放纵自己的感受,让圈里人都知道他和我的关系,或许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事。 我不想惹他生厌。 但是这次,他在剧组的聚会上喝醉了酒,助理联系了司机。我知道之后,终究没忍住,开车将人接了人回来。 他的脸白里透红,微眯双眼,没有焦距的眼眸浅浅地落在我的脸上。 蔚先生。 他看着我,轻声呢喃了一句。 随后,似乎又说了点什么。 我俯身凑近他,想要听清他的话。他安静地看了我两秒,忽然极轻极软地弯了弯眉眼,然后忽的伸出双臂,揽住了我的脖颈。 我怔住,下意识顺着他的力道靠过去。 他真好看。 我一点一点地凑近,眼神紧紧盯着他的双唇,只差咫尺的距离,就能密密地亲吻他。 下一秒,他抬手,温凉的指尖点在了我的脸颊。 蔚先生。 他轻声叫我,语气有点疑惑,还有点平时不常见的亲昵。 嗯,怎么了? 我始终凝视他因为饮酒而格外红润的唇,怎么也移不开视线,他呼出的气息都是撩人心魄的醉意。我忍不住吞咽,喉咙之中有饥渴的灼热感,似乎只有含住他的唇齿才能稍稍缓解。 然而不等我有什么动作,他就又开了口,笑说:蔚先生,你的脸红了。 我再度愣住。 他笑得越发开心,往日疏离的双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声音绵软。 还很烫。 我实在受不住何枝的眼神,只要俯身用前额抵住他的额头,而后无奈地闭上了眼。他的体温偏凉,却浇不灭我心底的躁动。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的脸已经烫得不像话。 之后我们又零零碎碎聊了许多事,比如他夸奖了今天开的黑车不错以及其它想起来,就觉得像吃了蜜一样的话。 到家的时候,他醉意上头,在车上睡得很香,我偷偷亲了他几口。 又软又甜。 吱吱。 只有在心里头想的时候,在网络上披着皮的时候,我才能肆无忌惮地叫他吱吱。 这年的冬天有点冷,公司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我整天废寝忘食地处理工作、参加应酬,陀螺一般不停歇地工作了十几天后,终于得了一点空闲的时间。 正好他的工作结束,要回家了。 我本该去接他的,但是工作结束回家后,头忽然变得沉重无比,走几步就手脚发软。应该是因为连续十几天高频工作,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缘故,所以后知后觉地生了病。 果然到了不能经常熬夜通宵的年纪。 不比学生时代。 我给何枝打了电话。 他听出了我声音的异常,无论如何都不让我去接他,可司机师傅今天有事,我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回来。尽管过去的二十多年,他可能无数次都是一个人行走。 我们两人谈话间,他告诉我已经上了出租车,让我别担心。 我没有说话。 蔚先生。 他叫我。 何枝不知道,每当他叫我蔚先生的时候,我的心都像被绵软的云朵填满,饱胀满足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时候我恨不得和他关在一个屋子里,然后团团抱住他,听他每天叫我蔚先生。 先生是爱人。 他愿意承认我是爱人。 天底下肯定没有比这个词语更好的称呼了。 除非他叫我 不行,不能深思。 只要一想,本来就沉重的脑袋就会变得更加晕沉,只想往下深陷,就这么睡过去也很好。 生病让我的思考变得愚钝,只沉浸在何枝的说话和呼吸声里,嗓子里钝痛,慢慢地竟然忘了回话。 于是他又叫了一声:蔚先生? 这一回的声调上扬,像羽毛刷过我的心脏。 嗯,我在。或许是因为头重脚轻,思绪混沌的缘故,我不禁向他示弱起来,何枝,我的头好疼 其实这种程度的疼痛,忍一忍就过去了,以往不是没有为了工作熬坏身体的时候,但潜意识里,我想让他多看看我。 类似于小孩子博取大人注意的方式。 何枝的声音紧了几分:头疼么,有没有测过体温,医生过去了吗? 我心里泛甜。 似乎也没那么疲倦了。 还没有。我回答他,我也刚到家。 蔚先生好好休息,我帮你叫医生。 说完,他没有挂断电话,而是嘱咐自己的助理联系吕诚,又帮我叫来了家庭医生。 我病的不算严重。 家庭医生开了药,在卧室挂上输液瓶,便暂时坐在一边等候,注意情况。 何枝这次工作的地点不远,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家。他到家时,我还没有挂完最后一瓶点滴,家庭医生规规矩矩坐在一旁,拘谨不已。 虽然十分疲惫昏沉,但是等待的过程中,我却没有一点睡意。 现在更是格外精神。 我看向他,努力控制面部表情,让自己的心情不那么阳光,不然怕是会跟没病似的。 你回来了。 我开口。 嗯,回来了。他眼中有担心的神情,凑过来问了一句,蔚先生感觉好一点了吗? 我看着他,回答:已经好多了。 何枝靠近了我,伸出手背贴上我的额头。 他平时总是疏离的,仿佛随时都要转身离开,让我抓不住。现在却不一样,有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我认为我们足够亲近。 不烫。他略略放下了心,输得是最后一瓶吗? 一旁的家庭医生开口:是最后一瓶,蔚总最近劳累过度,再加上天气转凉,所以才生了病,只要好好休息就不会有事。 我才注意,原来还有外人在场。 我看向家庭医生:时间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打扰到我和何枝的二人世界了。 家庭医生迟疑地看向我的手背:蔚总,我是挺想早点下班,可这 我皱眉:一会儿我自己拔。 一个针头而已。 何枝出声:不用担心,蔚先生动作不方便的话,一会儿我来拔针头就好。 家庭医生提起药箱:也好。 家里终于只剩我和何枝两个人。 药物大多都有令人困倦的副作用,再加上过去半个多月,我每天的睡眠时间都只有三四个小时,到这时,尽管精神无比亢奋,我的身体已经十分疲倦。 何枝似乎看出了这一点。 他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对我说:蔚先生睡吧,我在旁边看着。 我问他:你不累吗? 他也才刚刚结束工作。 不累。何枝淡笑一下,在车上睡了一会儿。 渐渐地,我的眼皮开始打架,思绪也开始混沌,但我仍旧执着地睁眼看他,不愿意沉入睡眠之中。 我们都十几天没见面了。 何枝疑惑地问:蔚先生? 何枝。我凝视他,说,我想吻你。 他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片刻后,他就恢复了往常的神情,大概以为我是病糊涂了,轻轻勾了勾唇,朝我凑了过来。 边靠近,他边像哄小孩子一样,低声劝说:吻过之后,蔚先生要好好睡觉啊。 在他快要吻上我的时候,我想起了自己病者的身份,微微侧了侧头。 不行。我说。 何枝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解释:我感冒了。 闻言,何枝弯眸,倏然凑近又冷静又勾人地亲了我一下,而后快速撤开,帮我妥帖地捏了捏被角。 蔚先生放心。 只要我亲的够快,感冒就传染不了我。 昏昏沉沉睡去之前,我想,我怎么能够不喜欢他。 我和何枝在一起两年多。 这还是第一次,我们隔了一个多月没有见面。 我烦躁地扯了扯领带,问司机:还有多久? 快了快了!司机师傅额头冒起冷汗,连忙答了几声,今晚的路有点堵车,大概还需要半小时。 我干脆扯开领带,拿出了手机。 看出我的意图,吕诚主动说:蔚总,我刚刚跟岳健沟通过,这个时间何枝先生正在参加杀青宴,不一定能看见消息。 我凉凉看他一眼。 吕诚又说:蔚总,不如先写给何枝先生的杀青花束和祝贺? 我收起手机:已经写好了。 这么重要的事,哪里需要别人提醒。我早早就选好了送何枝的花束,写好了杀青祝贺如果不是怕何枝觉得厌烦,我倒是想写得多一点,至少把自己度日如年的心情写明白。 司机看出我的急切,紧赶慢赶,终于在二十分钟后赶到了杀青宴的现场。 看着眼前的包房大门,我踌躇了片刻,转而看向吕诚:有镜子吗?能看到全身的那种。 吕诚: 我:有吗? 吕诚:拐角有洗手间。 我:哦。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