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爱一下》 第1页 [ＧＬ百合] 《猝不及防爱一下/买欢送爱》作者：对9当歌【完结+番外】 文案： 原名《买欢送爱》，防走失。文案如下： 叶可可前二十七年的人生就像是一个笑话，缺爱，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机缘巧合，有点钱又怎么样？有钱就能有爱情？ 别逗了，看上你的钱，不是看上你的人，她永远不是真爱你。 叶可可没想到，她以为她看上她的钱，其实她看上她的人。而她那点钱，在她眼里根本不算啥。 江明雾竟然在自家会所里，被一个生涩的小可爱当作服务员？？？金钱碾压？比钱她还没输过，不过论到真心吗嘛…… 她可是很挑剔的，但其实也好说，就是要一颗真心。 第一次寻欢作乐就被收的受VS明明是大佬总被误会没钱的攻 文案2020.6.19截图 2020.8.8开，有存稿。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明雾，叶可可 ┃ 配角：预收失婚弃妇再就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她…竟然是隐藏大佬 立意：爱是拥抱、爱是尊重 第1章 点她 叶可可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终于推开了大门。 这是一间灯火辉煌的高级会所。门童看着叶可可的眼神有些异样，现在是早上十点整，这个时间点不是他们的常规营业时间。 而且——他捉摸不透这个年轻的女孩到底是来消费的？还是来提供消费的？ 大堂经理快步走上前：“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金碧辉煌的大厅、高耸入二楼的落地罗马柱和一望无尽的蜿蜒廊道……叶可可的眼睛都要看花了。 大堂经理谨慎地打量着叶可可，祈祷她可千万不要是来砸场子的原配，或者是不谙世事的“正义使者”。 “繁花盛开”是本市最大的高档会所。 他们是正规的！正正经经的服务业，在工商局、税务局和所有相关部门都进行了备案！从不做那些权钱交易的非法事情！ 但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花前月下、耳鬓厮磨也是心甘情愿且常有的事情，他们总不能限制那些老板们和美人儿的私下约会吧？ 俗话说的好，断人姻缘如同杀|人放|火，是使不得的。 叶可可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她忽然想到什么，开始翻找自己的随身挎包。 大堂经理眼尖，三五分钟已经将叶可可全身上下打量了四五遍，这个年轻女孩全身行头从头到脚加起来不超过一千块——换言之，这是一个贫民窟女孩。 这种女孩，来这种地方——连搞事情的动机都不配拥有，谁听说贫民窟女孩能够和总裁谈恋爱呢？爱情虽然不讲究门当户对，但是长长久久是需要门当户对的！ 所以，肯定是来打工的！ 大堂经理扬起微笑：“应聘——” 叶可可从随身包里翻出皮夹，掏出一张银行卡，再次深呼吸，气沉丹田、气吞万里如虎：“我！我是来消费的！” 那开头的一声“我”还颇有气势，但是越说到后面就越谨小慎微，渐渐竟然若不可闻。 大堂经理那一句“应聘请走后面。”硬生生地盖住了女孩脆嫩的声音。 一时间，尴尬蔓延…… 叶可可挫败地搓搓手，难道她竟然这样寒酸？连来会所消费都被误会来应聘服务员？ 倚在前台看好戏的一名艳女，“噗嗤”一声笑出声，旋即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 叶可可自尊心受创，她重新鼓起勇气，用手指着那名艳女，像是找回场子，大声地说：“我要点她做服务员！对！我喜欢她，我有钱！我就要她服务我！” 大堂经理的下巴都合不上了：“她？她？她……点她？点谁？她？服务员？啥？” “她她她”了几声，什么都没说出口。 大堂经理心想不妙，这个女孩该不会是和会所杠上了？就因为他们误会了她？就要点“她”做服务员？ 她可知道，她点的这个“她”是谁？？？ 叶可可昂首挺胸，将那张银行卡塞进大堂经理的手里：“这张卡里面有十万块，一晚上消费够了吧？喝人头马也够了！” 大堂经理像是接到了一块烫手的山芋，恨不得要扔出去。 那艳女——高挑、纤细、白皙、修长，身材比例接近完美。更难得她品味极好，穿着亮片朋克风的飞行夹克，一双笔直而纤细的腿上包裹着紧身牛仔裤，虽然嘻哈随意，但是丝毫看不出是做那种行业的。 哪种行业？当然是服务业，还是出卖劳动力、端茶递水的那种服务业。 别误会，叶可可对职业女性并没有偏见，正好相反，她明白生活的艰辛和世道的艰难。 为了赚钱，叶可可也吃过苦。 大夏天在奶茶店做小时工，一个小时30块钱的工资。一天从早站到晚，工作满10个小时也不过是三百块钱的工资，还要自备干粮。 大冬天在快餐店打工，收盘子洗盘子洗到怀疑人生，为什么厨房可以这样油腻？为什么洗洁精味道这么重？为什么戴着橡胶手套手还是皱巴巴的…… 所以，为了生活工作，哪有谁比谁高贵之说？ 叶可可点点头：“我就喜欢她，我就要点她服务，再昂贵的酒水都可。” -- 第2页 大堂经理舌头打结：“什么？不不，服务什么？端茶递水？喝酒？布菜？谁？你疯了吧？” 艳女最开始有诧异，漂亮的眼眸中渐渐溢出了笑意。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衣服：“怎么？你觉得我是服务员？” 叶可可挺胸，推推眼镜：“我觉得你好看，而且你敬业——已经十点钟了，但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上班，你一定是最敬业的那个。” 大堂经理——钱健雄，抬手看看手表，现在是早上十点钟。对，他们的会所十点开始营业，但是开业至今也没见谁是早上十点钟就来消费的……吧？ 艳女“噗嗤”又是一笑：“是啊，我敬业。”她说，“不仅敬业，我还是全会所最好的。所以，你点我，不吃亏。”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叶可可身边，伸手将那大堂经理不敢收的银行卡纳入囊中。 叶可可楞在当场，钱健雄也楞在当场。 艳女回头，歪着头问叶可可：“怎么？还不走？你想喝什么酒？我给你拿。” 叶可可鼓起勇气：“那个……什么酒得十万块啊？真是……有点贵啊……” 江明雾露出狡黠一笑：“老板，你长期合作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打个折扣的。” 江明雾低头沉吟片刻：“要不，你先买会员卡，给你打个对折？这样比单纯喝一瓶酒……可划算多了呢！” 叶可可进了“繁花盛开”十分钟，就带着一个美女出来了，这漂亮的女人手里大大咧咧拿了一瓶人头马，据说贼贵的那种——门童对她投来了惊艳的目光。 叶可可不禁挺直胸膛：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 想她叶可可也有一掷千金的时候！ 但是，十万块呢！ 叶可可忽然有点心疼：“那个……”她开口。 江明雾已经将那银行卡已经收在口袋中：“老板，买定离手，怎么能反悔？”她扬了扬手里的酒瓶，“点了就是点了，超值的！” 叶可可摆摆手：“不是不是，我虽然是第一次来，我也知道规矩的。我只是……” 她咽了一口口水：“我只是……现在是十点十九分，是不是我可以要求你服务到明天的十点十九分？” 江明雾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眼泪都要溢出来了。 今天是个晴朗灿烂的日子，天空中太阳很好、云朵也很好、天色也很好。每一个都各司其职，微风带来阵阵暖意，阳春三月，是最好的时节。 “是的，老板。你称赞我敬业，我就是整条街，最敬业的妞。”江明雾直起身，郑重其事地道。 叶可可放下了心，虽然贵了点，但是她那么漂亮那么敬业，绝对是超值的了。 第2章 你要 “哟，看不出，你车倒是还不错。”江明雾称赞叶可可……的车。 叶可可穿着俭朴、出手生涩，但是车倒是还不错，不算顶贵，但也是很不错的一辆宝马s系。 叶可可报赧，她取出车钥匙，又是推推眼镜：“这么说你可能会有点奇怪……但是我没有驾照……所以……” 所以，江明雾不仅成功让自己“变成服务员”了，陪吃，陪聊，陪开心……还有了一份新的工作任务——当司机。 江明雾真是好奇死了：“所以，这辆车也不是你的？” “确切说，是我，恩，爸爸的。”叶可可非常拘谨，坐在副驾驶上仿佛她才是那个客人。 江明雾径直将车子开向了湖滨，湖滨有一间五星酒店，叫做“荷塘夜”。荷塘夜大酒店地段上佳、环境上佳，当然价格也是上佳——江明雾说了，出来玩儿，就是要吃最好的、住最好的、看最美的风景、喝最烈的酒。 穷家富路，就是在家里怎么节省都可以，出来玩，就要尽兴。 叶可可想想，也对。 只是叶可可忍不住捂住挎包，小心翼翼在挎包中翻出自己的钱包，看了又看——好在里面还有一张信用卡。 叶可可稍稍舒心，要享受极致，也得问过钱包？荷塘夜好贵啊，但是她信用卡额度也不低，应该能够撑过去。本着不能露怯的想法，叶可可决定什么都可以！ 但是随着车子驶向荷塘夜的迎宾区，看着荷塘夜高耸入云间的建筑群落，想到她的荷包一夜回到解放前，叶可可有点肉紧。 江明雾不明所以：“怎么了？” 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没事！” 既然出来玩，就要放得开；既然放得开，就要玩得起…… 叶可可打肿脸充胖子，虽然心在滴血、钱包在出血，但是气场不能输。还有，不能委屈了如此美人儿！ 江明雾笑了，宠溺地摸了摸叶可可的脑袋。 女孩的头发很软，头发软的人心也会很软，她应该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吧？善良的女孩子都是好的。 去会所夜场买醉的、生活荼蘼的女孩，未必是坏的；身穿白裙，每天像蝴蝶一样穿梭在人前人后的，也不一定都是乖的。事情，往往不能只看表面。就像叶可可说的，职业嘛，本来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坏的职业，只有不好的人。 江明雾说：“别担心。”她扬了扬手里的银行卡，里面有叶可可的“巨资”。 “这怎么好意思？”叶可可是第一次去会所，她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应该由自己这个“老板”付钱。 -- 第3页 江明雾：“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从现在开始我是导游。这二十四小时，我带着你玩儿的一切，都由我负责。你也别把繁花盛开当会所，当旅行社得了。你想想，是不是出行前给旅行社付费，然后从机票到餐住一站式服务全部包含？” “再说，我可没把你当……客人。” 叶可可呢喃道：“啊，不是客人？那是什么？” 但，十万块确实够两个人随意挥霍一阵子，而且，江明雾的话说得那样漂亮，那样体贴善意，不给她一丁点难堪。 于是，叶可可忍不住心安理得，仿佛她们不是一晌贪欢的关系，而是两情相悦的情侣，于是连带着看荷塘夜大酒店的眼神也不怯场了。 毕竟，她现在开始就是纯粹享受了。 但是作为一只雏鸟，进了房间的一瞬间，叶可可就怂了。江明雾坐在床上，叶可可坐在沙发上，将一个抱枕搂在怀里。 “我叫……叶可可。您呢？” “sunny。”江明雾并没有报真名，关系还没有到那个份上。一场游戏一场梦，何必认真？ 叶可可像是了解，点点头，并不强求。 然后就是面面相觑。 “我……” “做吗？”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叶可可讪讪地收了声：“我……我……” “别我了，要不我们来一次吧？我们不是互相看对眼了吗？”江明雾眨眨眼睛，“今天天气这么好？为什么我们不进一步发展？你难道想纯粹聊天？” “聊天……也没什么不好吧？”叶可可更怂了，她没想到一切进展得那样顺利那样快。 江明雾歪着头，看着叶可可，似乎在考虑她说的内容。 “对了sunny，你今年几岁？”叶可可真的开始聊天。 “二十五，你呢？。” “我……二十七了。” 叶可可长相很清纯，江明雾没想到她居然比她还小了两岁。 “真看不出来。”江明雾由衷地觉得叶可可长了一张娃娃脸，非常嫩。走出去，大家都会以为她带了个妹妹。 “呵呵。”叶可可自嘲地笑笑，“我有点怂吧？也是，快三十了，我还一事无成，不仅没有事业、没有爱情，生活也是一团糟。” 叶可可忽然很沮丧，周围气压很低。 江明雾撇撇嘴，这种情形她没有遇到过，这时候是需要她安慰她？她也没经验呀。 “我呢，从小到大都很怂，也没办法，蛮横是有钱人的特权，我有什么呢？我没有钱，没有权，从小就被教导着夹紧尾巴做人……所以，对不起。” 江明雾没想到，叶可可竟然对她道歉。 “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连累你也很没面子吧？你看，我连住五星酒店，都会胆怯。” 江明雾站起身，坐到叶可可的身边，搂住她的肩膀：“怎么会呢？遇到你，是我的荣幸呢！你很温柔。” “温柔，也不能当饭吃吧？有什么用啊。”叶可可自暴自弃，忽然下定了决心，“做吧！” 仿佛得到了指令，江明雾伸手摘下了叶可可的眼镜——叶可可有一双漂亮的眸子。她戴着厚重的镜框眼镜，她不自知。 就像现在，她紧紧闭上了那一双漂亮的眼睛。 江明雾开始替她宽衣。 叶可可穿简单的卫衣牛仔裤，卫衣三下两下就被江明雾脱了下来，江明雾的手，按在叶可可的裤腰带上。 叶可可的手，按在江明雾的手上。 “我们这算是两情相悦吧？”叶可可忽然忐忑，这个问题，与其说是问江明雾，不如说是安慰自己、麻痹自己。 “对！”江明雾忍俊不禁，但是她从善如流。 “太……太快了……叭！”叶可可再次认怂，没想到进度条是可以这样拖拽的，她以为还要再聊点什么。 “要不，我们再聊一会？现在才……十一点钟诶，白日内啥，是不是有点……” 这个房间位于荷塘夜大酒店的十九楼，是一间观景套房，视线很好，能够看见下面的景观湖。 中午时分，楼下湖边也没有人散步。正午的阳光穿过落地玻璃和纱笼窗帘，直直地照在两人身上。 阳光就是这样直接，一切都不朦胧，干净净地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从头顶头发丝的颜色，到脸上细细密密的小绒毛，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叶可可，再一次怂了，她印象中的所有欢好，都应该在夜色朦胧中啊！ 江明雾低声笑：“白日渲……有什么不好？现在是早场，我们之后还能来一次夜场？荷塘夜一个晚上很贵的，既然定了房间，难道不应该物尽其用吗？” 连劳动者都这么说了，难道剥削者应该拒绝？这么说好像，也没啥不对。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太敬业了。 叶可可从心底发出一声赞美，按住江明雾的手，稍微松了些。 江明雾抓住机会，将叶可可的牛仔裤一举拉下。 里面的内内竟然是卡通印花的，一只卡通猫咪印在叶可可的屁股上。 江明雾笑了：“乖，我会很温柔的。” 叶可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我要做什么？” 江明雾摇摇手指：“你什么都别做，你是上帝；只需要躺着、享受。” 叶可可再次松懈下来，她放弃挣扎，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用手掩着眼睛，遮挡住耀眼的日光。 -- 第4页 “那……你要轻一点。”叶可可瓮声瓮气地说，声音很朦胧，“我……是第一次……” 第3章 小死 江明雾的手顿了一下：“第一次？就来会所？你可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孩子。” 叶可可继续用手覆着脸：“太丢脸了，对不起。”她又道歉了。 江明雾非常不解，她怎么老是道歉？ 叶可可：“第一次有点麻烦，所以对不起。” 还有人为自己的“第一次”道歉的？江明雾笑了。 叶可可更加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对方是头牌，所以一定见多识广。你看，她竟然没有对一个女人来买同性愉悦没有丝毫芥蒂？不是见多识广是什么？ “哦。”江明雾止住了笑，更加温柔地对待她，她拉下叶可可的手，“没关系，我会教你的——毕竟，我很敬业。” 她俯身，轻轻地吻上叶可可的眼睛。 叶可可闭着眼睛，睫毛很长，随着眼睛不断翕动着，像是两只展翅的蝴蝶。 江明雾将睫毛连带着眼皮都包裹进自己的唇间，将叶可可的眼睛吻得湿漉漉的。 “可可。”她轻声地叫唤她，“你真美。” “是吗？”明知道她只不过是敬业的工作人员，叶可可依旧被江明雾温柔的语气打动，她真是太温柔、太真诚了，让她以为是真的一样。 “是。”江明雾笑笑，“我从来不骗人。” 从来不……这就是一个伪命题。怎么可能有人从来不骗人？这句话本身就是骗人的。 但是，叶可可决定当真的听。 “谢谢。” “谢谢你，光顾我。”江明雾说，她转移阵地，从眼睛挪到叶可可的耳朵上。 叶可可的耳朵在阳光下仿佛变成了透明，粉红粉红的，非常可爱。 江明雾一口咬住她的耳朵，轻轻用力撕咬，扯着、包裹着，甚至恶劣地将舌尖送入耳蜗。 “哈……痒……”叶可可伸手想要推拒，但是手被江明雾一把拽住，固定在头顶。 “在我的地盘，一切只能听我的调配。”江明雾说，很霸道。 叶可可只能跟着她的节奏，发出低低的呜咽。 江明雾终于吻上了叶可可的嘴唇，少女的唇，柔软富有弹性。 她撬动她的牙齿，挤入她的唇齿之间，然后恶劣地与之盘旋、嬉戏……叶可可再也忍不住，终于反手抱住江明雾，她准备奉献出自己。 江明雾低低地笑了声：“湿了呢。” 叶可可顿时羞红了脸，抱住江明雾的手再次变成了推拒。 “这是对你的赞美。”江明雾道，“你这样的，是尤物。” “你才是人间尤物。”叶可可低声呢喃，“你是不是……头牌？”这个称呼让江明雾一滞。 “头牌？” “恩，就是最贵的那种。” “我是挺贵的。”江明雾说，“不过是不是头牌，也不重要吧？我讲究的是感觉。感觉最重要。” “恩，也对的。”叶可可闭上眼睛，感受肌肤同对方衣物的摩擦。 江明雾将机车外套脱掉，里面是一件短袖t恤。 此时此刻，叶可可已经坦诚相待，但是江明雾衣衫完整，甚至，她连打着摩丝固定的头发都没有一丝凌乱。 反而叶可可，长发披散在洁白的床榻之间，有一种凌乱的美。 江明雾的手，抚摸过叶可可的发丝，用手指绕着她的头发丝玩儿。 “别害怕，我会很温柔的。”她说。 叶可可点点头，然后……痛得弓起了后背。 叶可可眼睛中含着泪：“哪里……温柔了？” 江明雾吻掉叶可可眼角周围的泪水：“别怕，这是必经过程，经过了，就会到达极乐世界。” 她知道初经人事的少女非常稚嫩，于是她动作更加轻柔……以柔情，以蜜意。 江明雾吻上叶可可的唇，转移她的注意力：“乖宝宝，要跟着我的节奏哦。” “恩。”叶可可只能够在大海中沉浮。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更别提控制上位者的江明雾了。 太刺激了，原来做快乐事这样快乐，怪不得古代君王不肯早朝。 沉浮间，叶可可还在乱想。 江明雾咬了叶可可的唇一下，惩罚她的走神。 “是我的技术不够好？还是我不够卖力？恩？”尾音上扬，非常危险。 “够好！够卖力！”叶可可急欲争辩，那人才不管不顾，将叶可可翻过来，让她脸颊落进柔软的枕头之间，后背攻略，又温柔又残忍。 “还能说话，就是我还不够卖力。”她说。 叶可可只觉得狂风暴雨倏忽将至，将她整个人都雨打芭蕉了。 但凡暴风雨都是这样的。 潮湿、泥泞、大雨滂沱，总是要将花草树木的根茎都翻了出来，噼里啪啦地肆虐着、捶打，每一次雨滴的坠落，都是磅礴汹涌，无力招架。 暴风雨的魅力不是柔情，是力量！ 我要死了。叶可可想。 死了也好，就在此时，就在此地，别管身上的人是谁。 是谁都可以，就都当做是她。 “雯雯……”叶可可在失神之间，喊出了这样一个名字。 江明雾的手一顿，待她反应过来，眼睛眯了一下。 “雯雯是谁？” -- 第5页 叶可可微张着嘴唇，已经失神：“啊。” “雯雯是谁？”江明雾并不肯让她获得满足。 “雯雯是你暗恋的人？”江明雾觉得自己声音变冷，有点生气。 “啊。”叶可可挣扎着，想要更多。 “说。”江明雾冷静、克制，陷入情网中的她仿佛随时可以抽身而出，现在，她是站在局外的第三者。 “是……我喜欢……她。”叶可可终于，哭着说出了内心的秘密。 雯雯，是她的求而不得。 雯雯，是她的白月光和朱砂痣。 雯雯，是她痛苦的、挣扎的、暧昧的根源。 好，很好。 叶可可只觉得暴风雨来得更加猛烈了，她只能够攀着江明雾的肩膀沉浮。 “够了，慢一点儿。”她哭着哀求。 但是江明雾说了，她的地盘，她主导。她才不管叶可可想法和哀求，她要狂风暴雨、她要大雨滂沱、她要平地惊雷、她要她沉沉浮浮、她要她低声抽泣哀求、她要她……小死一回。 叶可可，在狂风暴雨中，晕了过去。 整个人，像一条搁浅的鱼，喘着气，却睁不开眼睛。 江明雾瞥见一塌糊涂的床铺，还有丝丝血迹干涸在……江明雾终于叹一口气，动作重新放轻柔。 还是对她好一些吧，不然，弄坏了得不偿失。 江明雾抱起叶可可。 第4章 用身体 “不要了。”闭着眼睛，叶可可推搡了一下，但是动作虚弱无力。 “乖，我帮你洗澡。”江明雾吻吻叶可可的发丝。 “哦。”叶可可终于安静下来，勉强睁开眼睛，看见已经到了卫生间。 卫生间有按摩浴缸，江明雾将叶可可放在浴缸里，小心地替她洗澡。从头到脚，连稚嫩的地方也小心翼翼清洗通透。 叶可可脸更加红了，江明雾衣衫完整，只不过在帮她洗澡的时候沾染了水渍，t恤贴在身上，勾勒她姣好的身材。 “对不起。”叶可可又道歉，“我没有很好的回应你。” “别逗了，你不需要回应我的。”江明雾的神态中看不出喜怒，“雯雯是谁？”她忽然又问道。 “雯雯……”叶可可的话被打断，一滞，“是……” “不想说，可以不说哦，毕竟你是老板，你的银行卡付钱的。”江明雾满不在乎。 “雯雯，是我喜欢的人。”叶可可还是说道，“但是，她不喜欢我。不，她不是同，她是正常人。” “我并不认为，同就是不正常哦。”江明雾将叶可可抱起来，用大毛巾裹着她，像是抱着一个宝宝。 “我也是同，我觉得自己很正常。” 哦，原来她毫不犹豫就接受她，是因为她也是一个同。 叶可可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组织，sunny就是她的同志、盟友。她忽然有些激动。在这个城市，她还没有同伴。虽然sunny的工作地点比较内啥，但是她绝对不会歧视她。 “不不，我没有歧视的意思。事实上，我也是……”叶可可连忙摆手，“只不过，还是异性恋好一些，毕竟可以结婚生子……哎，我在说什么呢，对不起。” 她歉意地看着江明雾：“你浑身都湿了，你要不要也洗一个澡？” 江明雾点点头：“那你睡一会。”她拉上了窗帘，关上了灯，走入了浴室。 过了一会，浴室方向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叶可可再也撑不住，陷入了沉沉的睡意朦胧。 待江明雾出来，她便看见的是这样一幅场景，叶可可睡着了，像一个小天使，窝在被窝中，满脸都写着倦怠和满足。 真是……疯了呢。 她舔舔嘴唇，没想到，她竟然陪她玩了这么久，玩了一次还不够，竟然接二连三了。 亏本了呢！江明雾按着额头，无声地摇摇头。 江明雾关上了卧房的门，来到套房的外间，坐在老板桌前开始忙活什么，期间打了几个电话出去，又接了几个电话。 再次回神，一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江明雾想了想，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不消十分钟，客房服务便送了餐食上来。 叶可可被阵阵的香味吸引，“叮咛”一声，终于醒了过来。 “啊，竟然这么晚了？”她惊呼一声，赶紧爬了起来，自己饿一顿无所谓，sunny还在呢，不能让sunny饿着了。 江明雾笑语晏晏：“饿了吧？来吃饭吧！” 叶可可拿起桌上的菜单，不由咋舌，色香味俱全，价格也是非常漂亮的！ “我转钱给你吧！”叶可可实在做不出再让江明雾买单的事情。 “我说了，包含在费用里面了，反正都是你的银行卡付费。”江明雾按住叶可可翻找手机的手。 “哦。”叶可可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吃了吗？” “还没有，等你一起。”江明雾替叶可可拉开椅子，将筷子递给她，“你先吃。” “不用，没这么多讲究，我们一起吃。”叶可可也将筷子递给江明雾，顺便给她剥了几个大虾。 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叶可可谆谆道，“没想到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不久。”江明雾从善如流，接过叶可可递过来的大虾。 “吃完饭，要不要去外面逛逛？这附近有天使ll。”江明雾问。 -- 第6页 叶可可点点头，她想的是，人家这么卖力，总得买些什么作为回赠吧？礼尚往来，有来有往，这才是人情来往。 她今天身上现金不够，不过如果江明雾要买的话，还是有办法的。 叶可可打开手机，操作了一会，低头吃了几口菜，然后抬头看着江明雾：“我们去逛街吧！” 江明雾看着她烈士断腕的样子，有点好笑。 “你真可爱。” “你说笑了，你才是真漂亮。” 叶可可将以上对话当作商业互捧，做服务业，最紧要是嘴巴甜。嘴巴甜，又大方，大方是万能灵药，恋爱关系适用，别的任何关系都适用，大方比什么都重要。 江明雾忽然伸手，摘下叶可可的黑边框眼镜。 江明雾定定地看着叶可可：“你不戴眼镜很好看，眼镜——遮住了你的美丽。” 叶可可赶紧伸手，抢过江明雾手中的眼镜：“但是不戴眼镜，我会看不见啊，我五百度近视，不戴眼镜就是瞎子了！” 江明雾耸耸肩：“戴眼镜也好，别人都发现不了你的美，只有我——我独享了你的漂亮。” 她赤|果|果的眼神打量了叶可可的全身。 叶可可忽然有一种错觉，她现在披着睡袍，但是江明雾似乎能够透过睡袍，看到她的全部……光溜溜的全部…… 她也不是没有看过啊…… 叶可可的脸，再次燃起了火烧云。她到底在想什么呀！ 叶可可赶紧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咳咳咳，不想，竟然被呛到了，开始剧烈咳嗽。 “真是小孩子。”江明雾轻轻地拍着叶可可的后背，“别着急，慢点吃，一会我们去天使ll，还能吃点别的好吃的。” 她说她是小孩子，她还真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起她来。 “你比我小两岁！”叶可可抗议。 “照顾你是我的职责。”江明雾不以为意，叶可可愿意怎么想，是她的事情。 叶可可的衣服因为脱得早，都很干净，反而是江明雾的t恤因为沾了水，还没有彻底干。 叶可可很抱歉：“我帮你用吹风机吹一下吧？” “不要紧，去天使ll买件新的就行了。” 叶可可点点头，给头牌买一两件奢侈品衣服，也是应该的。古奇还是范思哲？天使ll里面应该是有门店的吧？她也不熟悉那些奢侈品的牌子，反正到时候看sunny喜欢哪一件，或者哪几件，她买单就完事了。 天使ll是双子楼，民间戏称：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天使的那一半消费平民，魔鬼的那一半全部都是奢侈品和轻奢精品店——据说没有一件衣服是三位数的。 没想到，江明雾却拉着叶可可走进了天使ll-b座的某平价连锁品牌店。 还是t恤，她挑了两件，一件黑色一件白色。 黑色的上面印着一个恶魔印花，白色那件上面是一只独角兽。 江明雾试穿了黑色的那一件，非常好看，即便是一百多的平价t恤，也让她穿出了时尚大片的感觉。 “你身材真好。”叶可可由衷称赞。 “谢谢。” “我觉得你适合黑色的。” “我也这么认为。”江明雾将两件t恤都递给叶可可，“买这两件好不好？” “啊？好。”叶可可接过t恤，走去收银台买单，“白色的不用试一下吗？” “不用了，是让你穿的。”江明雾道。 “啊？” “放心，我已经丈量过你的尺寸，不会有错的。”江明雾又解释了一下。 丈量？怎么丈量？当然是爱的时候用身体丈量的…… 叶可可的脸，又红了。 这个人，怎么一本正经地说荤段子呢？还这样毫无违和感？ 第5章 什么 买完单，江明雾就换上了那件新的黑色恶魔t恤，更衣间外面，叶可可有点拘谨。 江明雾撩开帘子走出来，浑身上下都是飒爽英姿。 叶可可这才仔细打量自己的这个……恩，对象。称呼恋人不恰当，称呼情人也不好，大概自己之于sunny只不过是过客，是某个对象罢了。 江明雾中短发，染成了雾蒙蒙的青色。闷青，潮流上应该这么称呼这个发色。既不是烂大街的蜡黄，也不是低调的栗棕。 头发用摩丝一丝不苟地固定在头上，毫不凌乱但是丝毫不觉得呆滞。sunny是中性美，有一种肆意洒脱的美感。那是一种骨子里存在的气质，一般人可以模仿造型、整容外貌，但是无法从骨子里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叶可可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人，天生是吃这碗饭的。 别人这么说可能是讽刺，但是叶可可是真心。要吃青春饭，也要看吃不吃得下，吃不吃得起。 在sunny的这个行业里，美人不少，但是气质美人就珍贵多了。sunny如果愿意，一定前途不可限量。 江明雾伸手在叶可可眼前晃动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叶可可老老实实：“觉得你太美了。” 江明雾笑笑：“不必奉承我，你才是金主。” 叶可可真诚：“不是奉承你，是真的这么觉得。我觉得——不单单是漂亮，你的气质，真棒！” 江明雾笑得更加灿烂：“你的意思是，夸奖我很正点？” “对对！”叶可可点头如蒜捣。 -- 第7页 江明雾搂上叶可可的腰肢，凑在她的耳边：“我晚上更加正点。”她吐出来的气息喷在叶可可的耳朵上，非常的……湿润。 叶可可缩了缩脖子，小声地说：“别这样。” “别怎样？这样还是那样？”还没有到逛街的黄金时段，更衣间里寥寥几个人，没有注意到这边的。 江明雾的手有些不规矩，探入叶可可的衣摆内。 叶可可侧身躲避：“别，我怕痒……” 江明雾将那件白色t恤递给她：“你也去换上，我们穿情侣装。” 叶可可接过衣服，一瞬间失神。 难道不是情侣才能穿情侣装？不是情侣的人，叫“撞衫”。 但是江明雾的对话太自然，叶可可不忍打断，她顺从地走进更衣间，脱下了自己的卫衣。 “别偷看啊。”她轻声地朝着帘子的方向嘟囔了一句。 “你什么我没看过？” 外面传来了这样漫不经心的一句话。 叶可可能够想象出江明雾的样子，她一定是倚在外面的墙上，漫不经心地说。她说话的时候这样似有似无，都是撩人的风情。 对，sunny就是这样有风情。 白色的独角兽t恤果然就是叶可可的尺码，修身、纯粹，将叶可可的身材勾勒得很好。 两人站在一起照镜子，还真有情侣装那么点意思。 叶可可搓了搓手臂，三月天还是春寒料峭。 天使ll里却已经开启了冷空调，吹得全身鸡皮疙瘩起来。 “有点凉啊。” 江明雾将自己的机车外套搭在叶可可的肩膀上，她却光着两条白皙嫩滑的手臂，仿佛一点都不怕冷。 “别，你也会冷的。” 江明雾搀上叶可可的手：“觉得我的手冷吗？” 并不，江明雾的手心是温暖的。 “我是热性体质，我不惧严寒。”江明雾说，“不过，既然你给我买了t恤，我也应该回赠点什么。” “不用……”叶可可的拒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江明雾打断了。 “取悦对方，是维持一段关系的要点。请不要质疑我的情商和能力。” 是这样子吗？叶可可没有经验，只能点点头。 边上多得是连锁服装卖场，到时候她也进去挑一件基础款就可以了。 只是，叶可可怎么也没想到江明雾会将她带到另一半恶魔地带，都是奢侈品和精品店的另一半天使恶魔ll。 叶可可在店门口踌躇徘徊，反而是江明雾一把将她拽了进来。 “这里，也太贵了叭？”叶可可小声地凑在江明雾的耳边，说道。 导购小姐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多言语。 做平价柜台的导购可以张扬跋扈些，但是做这种精品店的导购，也是需要素质和态度的。 况且…… 江明雾笑眯眯地随手拿了几件衣服在叶可可的身上比划了几下，最终还是挑了一件与她的机车服同款——情侣装就是从里到外，都要情侣。 那么，是不是连内内也应该情侣才行？江明雾摸着下巴，忽然有点心动起来。 江明雾将衣服递给叶可可：“去试试。” 叶可可无奈，但是只能够听话地走进去。 这件机车服非常炫酷，鎏着彩色的金边花纹，就像是天边的祥云。 导购小姐凑上来：“小姐姐，这件衣服很漂亮，是我们今年的新款……” 叶可可没有找到价格标签，有些拘谨地问道：“价格……” “包起来吧。”江明雾点点头，将自己的卡递给了导购小姐。 导购小姐还是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恭敬态度，不多说、不过问、不热情、很礼貌……地接过那张同银行卡一起递过来的铂金会员卡。 当然，叶可可忙着找标签，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江明雾牵着叶可可的手，走出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江明雾：“这件衣服，挺贵的吧？” 江明雾拍拍叶可可的手背：“不贵，打折款。” 叶可可狐疑，真的吗？明明导购说是今年的新款？ 但是，sunny……总不至于会倒贴吧？应该还是用她的银行卡付款的。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叭。 叶可可觉得自己这两天像是享受了一个天价旅行团，不过十万块，就享受了五星套房、精致午餐、奢侈shog、完美夜宵……还有秀色可餐的sunny宝贝全程陪同……难道sunny不怕亏本吗？ 江明雾穿回了自己的机车服，将新买的外套披在叶可可的肩膀上：“这样顺眼多了。” 随手，将叶可可的旧卫衣扔进了商场的垃圾桶。 “啊……”叶可可伸伸手，讪讪地收回来，“那件衣服……” “不要了。”江明雾径自道。 “哦。”叶可可摸摸鼻子，好的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6章 小死 因为午餐吃得太晚了，晚餐便没有吃。反而两个人手牵手看了一场电影。 这个档期的电影都很一般，这是一部非常商业化的爱情电影。女主角是一朵柔弱的白莲花，但是最终赢得了男主角的爱，男主角为此辜负了英姿飒爽的女二号。 男女主的爱情怎么样江明雾不置可否，这部电影乏善可陈，但如果她是女二号的话——天底下好男人好女人那么多，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面呢？ -- 第8页 叶可可看完电影也是沉默良久。 “怎么？大团圆你不喜欢？”江明雾有点好奇叶可可的观影感受。 叶可可摇摇头：“我是同，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明雾点点头：“对，你是同这不错，还是一个品味还不错的同。” 竟然还有人这样自卖自夸了。 但是，不可否认，江明雾说的是事实，叶可可一眼相中江明雾，真的是眼光很不错。 叶可可说：“sunny，我喜欢雯雯，如果说我是女二，那雯雯就是女主，她是我的白月光，是我的朱砂痣，是我的……” “停停停。”江明雾打断她，“我不是你的爱情导师，我是你二十四小时的恋人。对恋人说第三者，是大忌讳。” “哦。”叶可可有点尴尬，硬生生收住了话头，“对不起。” “不要紧。”江明雾说。 不要紧，江明雾嘴上说着没关系，但是心里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 晚上，回到酒店的客房，将叶可可压在落地窗前，就这样让她半跪着江明雾就又“服务”了叶可可一次。 这一次，不留丝毫情面，让叶可可哭爹喊娘的。 叶可可初次没有受到的苦，这一次全部受到了。 她可是苦惨了。待到最后，连嗓子都是沙哑的。 叶可可初经人事，哪里经过这样的狂风暴雨，而且频率还是这样密集的？ 跪在地毯上，不疼，但是羞耻。 脸颊贴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凉凉的，热气哈在微凉的玻璃上，形成了淡淡的水汽。 ——底下，是景观湖，天使湖的夜景非常棒，霓虹灯璀璨，点缀了仙境般的湖面。 再光辉的夜景也比不上此时的旖旎。 江明雾还是没有脱掉衣裳，她衣衫完整地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冷血，又克制，仿佛一个抽离了一切的旁观者。 然后，叶可可又小死了一回。二回。三回。 甚至这一次，江明雾连吻都没有施舍给叶可可。 也对，两情相悦，就是一切都以江明雾的开心作为准则。而现在这样，江明雾很开心。 悦人不如悦己，世间最难得是江明雾的开心。 到第三回 的时候，叶可可已经跪不住了，整个人在狂风暴雨中泣不成声。 “放过我。”她说，“我错了。” “错哪儿了？”江明雾不依不饶。 “哪儿都错了。”叶可可疯魔了。 江明雾终于大发慈悲，将她抱到kgsize的大床上，然后随着自己的喜好翻折叶可可的身体。 “我这个人，就是有独占欲。跟我在一起，听不得别人的名字。” “我错了。”叶可可神志已经涣散，只能够忙不迭地点头，朦胧中，只觉得江明雾的声音来自天际。 真是有好听，又迷离，又残忍，又捉摸不透。 “乖。”江明雾忽然开心了些，对她的动作也温柔了些，春风化雨的吻渐次落下，自眼角到唇角，自脖颈一路蜿蜒。 叶可可情动得不能自持。 “说，我是谁。” “sunny。你是sunny。” 江明雾忽然很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叫明雾。”她说，吐气如兰，喷在叶可可的耳边，“叫我的名字。” “明……雾。”叶可可低声地哀求，“放过我吧。” “等我开心了，就放过你。”江明雾说。 小死几回后，叶可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今夜，她的梦境很绮丽，很斑斓，到处都是盛放的烟花，五彩缤纷。 她一不小心，睡了很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糟糕啦。叶可可第一反应是去看手机上的时间。 早上九点三十五分。 “怎么了？”神清气爽的江明雾已经办公完毕，笑盈盈地看着叶可可。 “我怕，耽误你时间。”叶可可忽然很不开心，她忽然意识到她的欢乐余额已经不足一小时。 她可以不上班，但是江明雾必须回到会所上班，到时候端盘子上菜倒酒，她又是什么都需要做的了。 “我……” “都说了你是，况且，今天我休假。”江明雾耸耸肩，无所谓道，“我陪你吃早餐，算是……这家店的早餐很好吃……你不会拒绝同我共食吧？” “当然不会。”叶可可受宠若惊，但是想到江明雾的措辞——这家店的早餐很好吃——她真的是行业翘楚，想必是“荷塘夜”的常客。 叶可可忽然有点心疼江明雾，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个人在会所打工，真是很辛苦的。 而且，她说她也是同，同这条路本来就比一般人艰辛。一般人还能嫁人生子，用婚姻保护自己，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叶可可忽然没有那么开心了，她想，明雾一定经历过很多，所以才那么温柔。 在那种环境中，还能保持温柔的，才是真正的温柔。 从相识到现在，sunny没有说过她的一句不好，没有看不起她的畏首畏脚。她不仅温柔，而且善良。 这种在恶劣环境中依旧保持的善良，弥足珍贵。 不曾经历过风雨的，都是小公主。 小公主，都有公主病。 就像她的雯雯，就是一个骄傲的小公主。叶可可在心底叹息一声，她在想什么，她同sunny只不过是短暂的合约情侣关系，而她同雯雯，根本没有关系。 -- 第9页 哪里轮得到她指手画脚什么。 叶可可重新扬起笑容：“我们一起吃早餐吧！一会儿，我送你回会所——不过还是要你开车。”她紧接着加上了一句。 江明雾有些好奇，追问：“那你怎么用车？” “恩，如果司机有空，也会送我。”叶可可解释道，“车子是我爸爸的，确切说，是公司的。” “哦。”江明雾无意打探人家隐私。 “其实，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小家子气，花钱很放不开？那是因为我一直穷惯了，我以前——要打工挣钱那种。”叶可可忽然开口解释，“去年，我爸爸——自称我爸爸的人，才认回我，我经济上才宽裕些。不过……唉，有爸爸并不代表有家，不是吗？” 三言两语，勾勒出叶可可的生平。 江明雾搂了搂她：“不要紧，一切都会好的。” 叶可可朝江明雾扬起一个笑容：“你说不要紧的时候，太温柔了。”她说。 “是吗？”江明雾自己没察觉，很少有人说她温柔。 一般，他们都觉得她冷酷、不择手段。 “那是你为你可爱。和你的名字一样可爱。可可。” “谢谢你，sunny。” 江明雾眉毛一挑，她依旧称呼她为sunny，不知道是不经意还是故意的？ 江明雾旋即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不要揣测别人的想法和举动，因为不重要。才认识二十四小时，江明雾觉得叶可可一点都不重要。 可能再见了，就再也不见了。所以，何必在意？ “我还能再来找你吗？”站在繁花盛开的门口，叶可可忽然问道。 厚厚的近视镜片后面的眼睛，却异常明亮、漂亮。 天边的太阳，也为之失色。 第7章 日常 叶可可回到家里。 叶家是小富之家，住在湖滨的高档小区里面。独栋小别野，三层，带地下室和两个停车位。 这个条件怎么还是小富之家呢？因为真正有钱的是住在半山别野的，而且人家的独栋是方圆十公里仅此一户，别无分号。 像叶家这种在高档小区里面的小别野，真正富贵奢华的人家是看不上的。 但就是叶家这种条件，也是叶可可过去二十七年想都不敢想象的泼天富贵。 即便是回自己的家，叶可可依旧是蹑手蹑脚，仿佛做贼一样。 “站住！哪里去了？竟然彻夜不归？”一个清冷的女声，叫住了叶可可。 “……阿姨。”叶可可拘谨，站定，恭恭敬敬喊了一声。 宋胜男冷冷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家庭的新客人，虽然进了豪门，依旧改变不了那股子穷酸劲儿的叶可可非常不入她的眼睛。 如果不是叶老太太坚持要求，她怎么可能让这种丫头进叶家。 “我是佣人吗？叫我阿姨？什么阿姨？家政阿姨？”一出口，就是浓浓的□□味。 但是叶可可喊不出“妈妈”，甚至连“小妈”也喊不出，喊一声“阿姨”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叶可可非常拘谨，站定在一边，低着脑袋等着听宋胜男的呵斥。宋胜男当了叶家二十多年的主母，只要老太太不在场，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叶可可不过进了叶家数月，根本不敢回嘴。 血缘？如果血缘重要，她就不会平白在外流浪了二十多年。 父亲——那个自称是她父亲的男人，叶鑫。是个商人，名字里面三个金，不如取名叶多金？ 认回叶可可之后，叶鑫就想让叶可可改名，叫叶庆洋。说叶可可这一辈都是从“庆”字辈，而“洋”这个字旺他及全家。 叶可可坚持拒绝了，她坚持用原来的名字，叶可可。 叶鑫骂一句：“扶不起墙的刘阿斗。” 宋胜男给了叶可可一个白眼，嘲讽一句：“乡巴佬。” 但是叶可可我行我素，这是她最后的倔强和坚持。一项软弱的人，总要在某一个点执着点什么坚持点什么。因为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坚持，那么活着还有什么盼头？在憋屈的人生，也总需要一个两个出气口，不然，就像是越吹越大的气球，迟早要爆掉。 叶可可这个名字，是早逝的母亲取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哦，不，叶可可的所有都受之母亲。母亲赋予她生命，养育她至十余岁。 所以，这成为了叶可可最后的坚持。 她对抗着整个叶家，哪怕不认回叶家，也不肯改名字。 为了这件事情，僵持了整整三个月。最后还是老太太拍板说算了。 “做个便宜爸爸后妈就得了，还要求那么多作甚？”老太太最后拐杖敲了一下地板，说道，“就这样吧，我乏了。” 最后，还是老太太解救了她。 叶可可松了一口气。 但是至此，宋胜男为难她，连宋鑫也看不上她，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合理的理由。 “土包子”、“乡巴佬”、“野丫头”、“刘阿斗”、“小杂种”……叶可可在叶家的外号很多。她一直当缩头乌龟，听不见、看不见，听见了看见了，也做睁眼瞎、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但是世界上的恶意就是这样，你越是想掩饰，越是过不去。 宋胜男叫住了叶可可。 叶可可心里打鼓，心想，这一次怕是有要一个钟头？她忽然怀念起昨天和江明雾一起的旖旎时光。 -- 第10页 好时光的二十四小时怎么转瞬即逝，被为难的一个钟头就要度秒如年…… “怎么？哑巴了？你这穿的是什么？又是地摊货还是某宝货色？” 宋胜男嫌弃地捏了捏叶可可的衣领：“你能不能像点样子，你是叶家的大小姐——虽然不是正牌的，但你也是老爷生的女儿，能不能不要给老爷再丢人了！” 宋胜男一边说，眼睛一边朝楼上瞟。 叶鑫在家，她就是指桑骂槐，摆明了说叶可可是个丢人的私生女；说叶鑫是没品位才会同叶可可的穷人妈妈生孩子…… 叶鑫冷着一张脸从二楼踱步下来：“又怎么？” “能怎么？你女儿，昨天没有回家！”宋胜男抓住重点，字字诛心。 叶可可呢喃地解释：“昨天去见了以前一个朋友，住在她家里了。” “以前的朋友，能断了就断了，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叶鑫淡淡地说道。 叶可可低着头，不说话。 身份是什么？她没有，她只有身份证。 “老爷，你看她穿的什么衣服？红红绿绿的不知道哪里买的！”宋胜男继续乘胜追击。 其实今天叶可可一回来她就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仔细打量才发现她穿了新衣服，说实话，这新衣服看着质量和搭配都还行，但是宋胜男指鹿为马，偏说不好。 叶可可低着头，也不解释、也不反抗。 宋鑫冷冷地瞟了长女一眼。 叶庆澜正巧回家，叶庆澜是宋胜男的女儿，比叶可可小五岁，还在大学读书，算是……超龄大学生。 叶庆澜看到客厅的三个人，吹了一声口哨：“怎么？开家庭会议呢？” “可可，你要是找不到朋友呢，应该同澜澜多出去走走逛逛街，跟澜澜好好学学衣服穿搭。我们澜澜别的不说，穿衣服的品味是人人称赞的！” “别别别，我可忙了。”叶庆澜连忙摆手，“我不缺逛街的跟班，不过——”叶庆澜小小惊呼一声，“野丫……大姐，你的衣服不错吗！b家的新款！得大几千吧？啧啧，进了我叶家的门就是不一样，这衣服也能随便下手了……” 这下，别说宋胜男吃了一惊，连叶可可自己也吃了一惊：“这么贵的？” “怎么？你怕不是买了a货？不是吧你，乡巴佬！要是舍不得就买超市款，别穿a啊，你穿a不是打爸爸妈妈的脸吗？”叶庆澜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不是不是。”叶可可赶紧摆摆手，“这件衣服肯定是真的，昨天在天使ll专柜买的。不过，我不知道这么贵，是我……朋友送给我的。” “哟，你朋友还挺大方的呢。”叶庆澜阴阳怪气地说一声，“那就希望你多交几个这样的朋友吧！”一边说一边打哈欠，“我好累啊，昨天通宵了，今天吃午饭别叫我。” 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去。 “死丫头，又出去鬼混！”宋胜男气呼呼地冲着叶庆澜的背影喊道，但是叶庆澜根本不理会他们。 “你有空还是多管管澜澜吧！我看可可挺好的，起码比澜澜省心多了！”叶鑫勉为其难，还是开口了。 “总不能让人家说，我叶鑫的女儿，个个夜不归宿？”叶鑫冷冷地丢着这句话，再不看两人，又上楼去了。 宋胜男狠狠地咬碎了一口牙，叶庆澜那个死丫头，是猴子派来的猪队友吗？弄巧成拙，不仅给叶可可解了围，还让她在气势上输了一成，真是气死了！ 第8章 还能 叶可可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在三层小别野的一层。通常这个位置并不会成为主人房，在房间富裕的时候，这里应该是保姆间或者客房。 可见在这个“家”，叶可可的地位如何。 但是，叶可可并不在意。 她曾经合租过三平米的小房间，房间里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简易衣柜，别无他物。 且，哪怕只有三平米，也贵得令人咋舌。 现在，这个有二十平方、自带卫生间的房间，对于叶可可已经是奢侈。 她懂得知足常乐，她也知道不计较才能过得开心些。 叶可可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放空自己。闭上眼睛，鼻尖仿佛还能够闻到sunny的味道。 sunny，是阳光的味道。sunny，就像是一道阳光。 虽然，这一切发生得那样梦幻。 叶可可闭着眼睛，仿佛还置身在荷塘夜大酒店的湖景套房里。旋即，她睁开眼睛，这里陌生又熟悉，这里是她的“家”。 没有亲人，就罔论家。 但是，有房子，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也应该知足。 叶可可从包里翻出手机，手机上有几条讯息。 她一眼就看见sunny的那一条，她想起今天中午在“繁花盛开”的门口，她死皮赖脸地加上了sunny的微信。 叶可可的脸蛋有点发红，她很少做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哪怕是暗恋丁丽雯，也只不过是长达将近十年的暗恋。 她不敢说，不敢做，不敢点破。 但是，这两天仿佛魔怔，有神奇的力量指引着她，她竟然大着胆子敢要头牌的微信了？ 叶可可翻着空空如也的钱包：真是膨胀了，居然一夜之间花了十万块。 瞬间又垮下了脸。 但是，sunny值得。 叶可可在心中给自己打气，给江明雾发去一条消息：“谢谢你的衣服，我不知道竟然这样贵。” -- 第11页 江明雾那边良久没有回复。 叶可可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钟。她想，难道sunny在补眠？应该是的。听说她们这个行业都是昼伏夜出的夜猫子，也难为sunny一天一夜地陪着她……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叶可可回神，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一时间又愣神了。 ——雯雯宝贝。 是丁丽雯。 叶可可愣了数秒钟，这才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接听了电话：“雯雯……” “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对方语气熟稔中带着一丝不满。 “哦，我在午睡。”叶可可胡乱诹了个理由，“你呢？有什么事？雯雯？” “怎么？没事情就不能找你？”丁丽雯的声音懒懒的，提不起一点儿劲，“要不我们去逛街吧？先逛街，再吃饭？”丁丽雯提议道。 “……好……不行诶，对不起，我想起来我爸爸叫我去公司有点事情。”叶可可正要答应，忽然想起什么，赶忙改口，“对不起雯雯。” “哦。”丁丽雯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你刚还说在睡觉？你诓骗我？” “不是不是。”叶可可站起来，手忙脚乱地解释，仿佛丁丽雯就站在她眼前。 “是下午三点钟要去公司，早就说好的，所以没时间跟你出去逛街……” “好啦好啦，跟你开玩笑，看把你着急的。”丁丽雯的声音明显松快很多，“可可，要不你先借我一点钱吧？我看中了新出的水果手机，但是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叶可可苦笑，她忽然改口拒绝丁丽雯的邀约，就是因为她也实在是囊中羞涩，看看日历，这才二十号，家用都是每月月初由会计师事务所打到每个人的户头的。 叶可可嗓子涩涩的，但还是装作不经意地说：“没问题，我一会就打给你。” 但是钱呢？钱从哪里来呢？叶可可至今还没有头绪。这个家里，她借不到一分钱，从前的朋友又都不是富裕人。 挂了丁丽雯的电话，叶可可长叹一口气。 丁丽雯不是坏人，只不过是被宠坏的小公主。从前，她们只不过是单纯的同学关系，她虽然暗恋她，但是雯雯根本没有对她有丝毫的兴趣。她们只不过是点头之交，连好朋友都不是。 关系的转折，是从叶可可被认回叶家开始的。 叶可可也明白，雯雯看重她的身份，多过于她这个人。 但是，是她爱上了雯雯，雯雯又不爱她。所以，雯雯这样的反应这样的动机，算不上渣。 该到哪里去给她弄钱呢？新品的水果手机怕也是要万把块钱吧？ 叶可可咬咬牙，从某呗中借了一万块，然后转给了丁丽雯。 她在微信上给丁丽雯发去消息：“雯雯，钱给你转过去了。” 丁丽雯查收到帐，仅仅回复了一个“谢谢”的表情。 叶可可在微信这端等了很久，但是丁丽雯那边再也信息过来了。 叶可可叹了一口气，好吧，她做提款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没有习惯呢？ 但是失落，总是有的。 叶可可百无聊赖地翻着朋友圈，朋友圈来来去去就那几个内容：情侣在虐狗、吃货在晒饭、中年妇女在秀娃…… 叶可可也想硬起一回，发一条状态：老娘终于和相伴二十七年的膜挥手告别了…… 但是她怂，怎么可能？只不过在家里yy一下。 正想着，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叶可可心一跳，满心欢喜地切换页面，难道是雯雯发来了消息？ ——却是sunny。 sunny：客气了 sunny竟然回复了她的上一条信息。 叶可可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你了？ sunny：没有 叶可可：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件衣服这么贵，要不我转钱给你吧？ sunny：不用 江明雾在电脑前，手指飞快地打着键盘。面前的电脑是三联屏，密密麻麻都是人头，她在开一个多人的视频会议。 叶可可虽然说完就后悔了，她哪里有钱呢？但是，心底依旧觉得对不起sunny，人家是出来做生意赚钱的，让人家破费至此…… 此时，她浑然忘记了那张银行卡里有十万块钱。 十万块，吃吃喝喝二十四小时，怎么都是多了的。 虽然江明雾自认为，她一出手已经值回票价，但是市场经济，哪有一天一夜就消费十万块的？ 这只能说明，两个人都很业余。一个敢出手，一个敢接受…… 江明雾扫了手机两眼，抽空回复了叶可可两条微信之后，又沉浸在电脑屏幕之前，再也顾不上叶可可。 叶可可那边自讨了没趣，也渐渐收了声。 也是，sunny的时间宝贵，恐怕比大律师的时间还要精贵。欧美电影里都是那样演绎的，同律师聊天，按照分钟收费。 同理，要人间尤物sunny小姐平白无故陪你聊天，你以为你是谁？脸大就可以肆意妄为？ 叶可可回复了最后一条：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昨天……我很开心。 随后，她将手机扔在床头，自己坐到书桌前，摊开一张速写纸随手涂写起来。 一个小时后，江明雾完成了手头的工作，这才看了手机一眼。 看到叶可可的那条回复，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小媳妇一样的叶可可。 -- 第12页 江明雾不由自主嘴角含笑，她想也没想，键入文字：您的五星好评是我的工作动力。 回复完，江明雾伸了一个懒腰，走进了浴室冲凉。 又十分钟后，叶可可停下手里的笔，手头的稿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叶可可这才将稿纸收在抽屉中、重新拿起了手机，看到了江明雾的那条留言。 不知道为什么，叶可可感觉有点受宠若惊，她这么说，是不是她还算是一个好客人？ 叶可可回复道：那我还能来找你吗？ 第9章 单身狗 叶可可：那我还能来找你吗？ 江明雾看着这条消息，歪着头，忽然笑了。 能吗？当然能。“繁花盛开”开门营业，谁进门都是客人。至于她，那就要看缘分了。 江明雾挑挑眉，她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是缘分嘛，就是这样妙不可言。 叶可可第二次见到江明雾，是在暮涩西餐厅。 暮涩西餐厅在本市大火，火爆到什么程度？人均一千八的西餐厅还要实行会员制度、提前预约。 否则，一律拒之门外。 很不幸，叶可可就是被拒之门外的那一批。 而江明雾，是被打开大门热情迎接的那一位。 狭路相逢，在门外的那个比较尴尬。 叶可可伸出手，尴尬地摇了摇：“嗨。” 嗨完她就“嗨”了，她为什么要开口跟人家打招呼？ 陪在江明雾身边的是一个长相妍丽的女人，看不出年纪，只觉得乍看之下非常顺眼，多漂亮倒是也称不上，只觉得身材极好、长得非常淡定从容，有一种乘风破浪的气质。 那女人好奇地目光在两人之间穿梭打量，继而转头问江明雾：“朋友？” 江明雾点点头，叶可可听见她称呼女人为“玲姐。” 玲姐，这个称呼可近可远，值得玩味了。 叶可可忽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江明雾在陪老板，委曲求全当花瓶——顿时，她心底有些不爽利。 但是她……她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她凭什么不爽利江明雾的生财之道？ 被称为“玲姐”的女人点点头：“一起进来吃呗？” 身边的丁丽雯目露精光：“真的可以吗？” 鬼使神差，叶可可摆摆手：“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 玲姐笑笑：“想什么呢？没想请你们吃饭，我正好有多的位置。” 哦，原来是她多想了。 叶可可摸摸鼻尖，身边的丁丽雯已经率先跟了进去。 叶可可看见玲姐交代了服务生两句，于是便有服务生恭恭敬敬地过来，邀请她们去楼上的包间。 这可是网红暮涩西餐厅的豪华包间！要超级才有资格预定。 不知道为什么，叶可可的心情并没有好转。 她在上楼的瞬间转头，看见“玲姐”的手随意地搭在江明雾的肩膀上。 玲姐似乎说了个笑话，江明雾嗤笑了一声，对她说了什么，然后玲姐也嘻嘻哈哈笑作了一团。 江明雾说话的时候，头靠得玲姐很近，几乎就要贴在一起，很亲昵的样子…… 叶可可如鲠在喉，但是她有什么资格说什么？玲姐一看就是高贵的名流，而且气质不凡，选择同她应酬交往，是每个“正常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叶可可不忍再看，走在前面的丁丽雯早就步入二楼，已经率先进入了包厢。 丁丽雯正在窗前自拍，看见叶可可迟迟不进门，探头向她招手道：“快点呀，这里风景真好。” 楼下是本市市中心保存完好的古朴街市，大隐隐于市、临湖水榭、桃红柳绿，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楼下的江明雾在叶可可的身影消失不见之时，抬头瞟了楼上的方向一眼。 “行了，别看了。”玲姐搓搓手，“今天你承了我的情，你可别躲了，吃完饭，一定要陪姐姐……” “……大杀四方！” 江明雾嗤笑一声：“怕你输得卖房子卖店。” 陈玲锁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你要你拿去。” 一个穿着厨师围兜的高大男子从后厨探出头：“小锁儿。”他喊住陈玲锁。 陈玲锁莞尔一笑：“我只要我亲亲老公，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江明雾不满，佯装掩住口鼻，阻挡爱情的酸臭味道：“秀恩爱，死得快。” 陈玲锁掩住嘴唇，貌似惊讶：“哦哦，对不起，忘记你是单身狗了……” 江明雾：…… 陈玲锁见好就收，重新搂上江明雾的肩膀：“包厢让给了小美眉，你就只能屈尊去后厨跟我一起吃饭啦！我是不委屈，毕竟我亲亲老公，还身穿厨师长的衣服，啧啧——” 陈玲锁舔舔嘴唇：“怎么看，都是秀色可餐。” 江明雾不动声色地甩开陈玲锁的手臂：“擦擦你的口水？怎么？女人三十真的如狼似虎？还是结了婚的人都跟你一般的肉麻？肉麻当有趣。” 陈玲锁摇摇手指：“不是肉麻当有趣，是真的很有趣。”她朝江明雾挤挤眼睛，“哪天，你有了爱人——我说的是那种心意相通、水乳交融的，你就懂了。” 后厨非常干净，男人另辟蹊径，给两人找了一块风景独佳的地方。 其实这里，才是整个“暮涩”西餐厅位置最好的位置，打开落地窗户，仿佛置身于林间。后厨的视线好到极致，能够看到一片湖景。 -- 第13页 这里，也是小夫妻两个小酌、独处的地方。 江明雾忽然间意识到这两公婆的闺中趣志，那样心意相通，那样——琴瑟和鸣。 江明雾眼皮跳了一下，说不心动，是假的。 男人上前布菜，江明雾恭敬地喊了一声：“许哥。” 男人对她点头致意，转而对陈玲锁说：“别贫了，赶紧吃吧，你又不吃早饭。” 语气中有些责备，但是掩不住的关心和心疼。 江明雾一下子，又酸了。 陈玲锁笑盈盈：“好了，你忙去吧，不然外面客人受怠慢是小事，我怕江大小姐被柠檬酸死。” 江明雾面不改色地夹起一块寿司：“吃生鲜配点柠檬，也是好的。去腥。” 楼上的包厢里，丁丽雯不断变着方式自拍，这家店是有钱也排不到队伍的，更何况，吃一顿也是需要花上一大笔钱。 丁丽雯家境小康，小康家庭虽然不是承受不了这种消费，但总是肉疼的。 好在有冤大头。 叶·冤大头·可可倒是很拘禁地坐在一边，面前的菜单让她非常肉紧，这里仿佛已经不是高档西餐厅，而是如坐针毡的钉板座椅。 叶可可有点后知后觉：“这么贵的？怎么基础套餐就要1888的？” 丁丽雯满不在乎：“你看这环境，你看这菜品，超值的！我带你装哔带你飞，你放心，绝对让你吃完觉得非常值当！” 丁丽雯才不在乎，反正有人买单，她只管拍照自嗨发朋友圈，如果能抛开一切做个直播，则更加爽了！ 不消片刻，叶可可在朋友圈刷到丁丽雯的状态。 丁丽雯：今天的天气很好、风好、水好、食物也很好。从今天开始，做一个幸福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配图是一张丁丽雯的磨皮滤镜美颜自拍，很好地将周围的环境和“暮涩”的logo囊括其中，让大家心知肚明又显得不那么刻意。 底下不一会就一溜的点赞和彩虹屁。 某甲：棒棒棒！小仙女又重出江湖啦？ 某乙：【问号脸】【问号脸】小姐姐有情况？对方是谁？恋爱了？ 某丙：是暮涩吗？你居然去暮涩了！你居然不带我！再见！友尽！ 叶可可瞪着那一条状态看了良久，最后她默默地点了个赞，然后同丁丽雯说：“雯雯，要不我们拍个合照吧？” 第10章 今夜恩客 叶可可：“雯雯，要不我们拍个合照吧？” 丁丽雯一滞，她勉强地笑道：“好呀。” 丁丽雯貌似亲昵地坐到叶可可的身边，然后举起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 丁丽雯说：“可可，你放心，我会给你也修图再上传的。” 丁丽雯低头摆弄了一下手机，挑了一张照片修了会子，然后扬起手机给叶可可看：“可可，我发朋友圈了，你要去点赞！” 说的好像真就是那么回事情。 叶可可重新刷了一下朋友圈，果然，刷出了丁丽雯的新状态：“和亲亲亲爱的闺蜜一起吃饭饭！” 叶可可笑笑，假装看不见这条朋友圈是仅对部分人可见。 那句话怎么说的，你不敢发朋友圈确立我们的关系，连发我的照片也是好友部分可见…… 叶可可不知道现在的心情是失望，还是失落，还是两者皆有。往常还能够用“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来安慰自己；今天，怎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她点了个赞，又等了片刻，果然，她没有等到任何熟人的点赞。说不定，丁丽雯的这条朋友圈是仅对她们俩可见的。 是因为她之于丁丽雯是不一样的存在吗？ 并不一定。可能只是丁丽雯不想知道，这餐饭是她请客的罢了。 丁丽雯还在捧着手机逐条回复上一条的朋友圈。 ——“没有啦！单身狗只能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没有男朋友鸭，静静等待有缘人……” 没有一句是提到她的。 叶可可假装看不见，将脸埋进脖子里。 满桌精致的菜肴，一点儿也不香了。雯雯吃得更加随心，对于她而言吃什么并不重要，她正在减肥，吃多了还要饿两顿才能抵消掉。 但是吃饭的氛围和环境，还有这逼格，才是最重要的。 拍了照，她的这一顿饭也就完美了。 心不在焉的叶可可买了单出了门，迎面撞上了也酒足饭饱的陈玲锁和江明雾。 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江明雾身上穿的是简单的休闲装，亚麻深v领的白色t恤塞进西装裤里，非常随意地挽着袖子，漂亮的脸上无悲无喜，但是叶可可总觉得她是不开心的。 为什么不开心？难道是因为身边的贵客并不好说话？ 叶可可忍不住打量陈玲锁，只见她穿一件淡黄色鱼尾裙，头发高高挽起，一副贵妇的样子。 叶可可忍不住撇撇嘴，真是禽兽都衣冠，往往还是锦缎华服。 陈玲锁也看见了叶可可……和她身边的小公主。 小公主低头玩手机，丝毫没有理会脚步停滞的叶可可，径直走了出去。 陈玲锁咋舌，这真的是一个小公主，一点都不体谅身边的人。又看看身边的江明雾，这个女孩显然是和江明雾认识的。陈玲锁于是一把—— 将江明雾搂在怀里：“看什么看？今天你是我的！把我伺候好了，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 第14页 叶可可只听到那句“今天你是我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坛子，左右更加不爽利。 她转头，跟上了丁丽雯的脚步。 “雯雯，等等我。” 雯雯——听到这个名字，江明雾抬眼看了一眼背影远去的女孩。她就是传说中的雯雯。 也不怎么样嘛。江明雾腹诽，鄙视叶可可的审美。 “别看了，都看成望夫石了。”陈玲锁调侃江明雾。 “有吗？”江明雾不以为意，“况且，即便是同，你认为我是受？” 陈玲锁噗嗤一笑：“你是攻，你是攻！请今天带我搓将的时候也攻气十足，带我大杀四方啊！” 陈玲锁人到中年，忽然爱上了国粹，一天到晚拖到一个是一个，忍不住要打几圈。 但是耐不住她技术奇差、牌品又一言难尽，所以愿意陪她“玩几圈”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临湖别野，许宅。 国粹桌上，陈玲锁一边扔出一张牌，一边说：“你们一对对一双双的家庭幸福美满，也要替别人考虑下，这不，我们雾儿还单着呢！你们要是有合适的对象，记得介绍给我们雾儿。” “哪里敢高攀江大小姐……”对方点头应承着，“玲姐儿，要说人脉，您不是更广一些？” “碰！”江明雾眼睛都没抬，吃进陈玲锁的牌。 陈玲锁也不在乎，继续打牌：“那不是，内个圈子，我还是不曾涉猎的。” 哪个圈子，自然是同……那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带有点神秘色彩。 陈玲锁又不经过大脑，丢出一张牌：“一饼！” “胡！”江明雾闷声发大财，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接口，却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不算不算！我打错了！”陈玲锁急得大叫。 “玲姐儿，落子无悔。”江明雾一把按住陈玲锁耍赖的手。 陈玲锁不甘心地咬着唇：“那，那先欠着。”欠着牌钱翻本比较容易……当然，这不过是她的心理安慰。 江明雾才不管她这一套，伸手要钱：“银货两讫，这才能继续玩下去，否则……哼哼！” 她想要心理安慰，她才不会遂了她的愿。 陈玲锁心不甘情不愿，还是掏了牌子：“你这人怎么这样小气。”她不满地嘀嘀咕咕，“小心眼！” 江明雾公事公办地接过，她今天也不爽利了，在国粹台上当真要大杀四方才能解气。 陈玲锁痛定思痛，决定以更加积极的态度……搓将。 “看来是情场失意的人，注定赌场得意。” 江明雾的手一顿。 陈玲锁有点窃喜，虽然牌技普通，但是她纵横商场这么多年，玩弄人心，她是老手。 国粹进行到晚上十一点，许大厨处理完公务回到家里，看见娇妻还在国粹桌上，脸色一冷。 陈玲锁巴不得有一个赖账的台阶，一下子跳进许老板的怀里。 许老板将无奈地点点娇妻的鼻子，将她横抱上楼，轻飘飘地抛下一句：“各位辛苦了。” 麻友们纷纷捏着脖子扶着腰直起身：“真是半条命都没有了。” 有人抱怨。 江明雾看了看外面已经深沉的夜，脸色比夜色更加深沉。 “江小姐怎么回去？”有麻友殷勤地问道。 “你们自便。”江明雾与对方并不熟稔，她步入夜色之中，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午夜的“繁花盛开”却灯火辉煌，正是人声鼎沸的好时光。 今夜江明雾很想喝一杯，不管在哪里，在“繁花盛开”也好，在“纵情之都”也罢。 繁花盛开的大堂经理钱健雄给她打来了电话：“大小姐。”对方毕恭毕敬。 “说。”江明雾的声音很清冷。 “上次那位小姐……”钱建雄的声音有点颤抖。 江明雾不由得一挑眉，心情莫名有了些许的改善：“怎么变成这样磨磨唧唧的性格了？我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 钱建雄眼睛一闭：“……又来点您了。” 第11章 今夜 “上次那位小姐……又来点您了。” 哟，原来是……恩客又来光顾了呀。 江明雾嘴角不受控制，竟然扯出了一个笑。 “我是菜单上的食物？”江明雾反问道，听不出喜恶。 钱建雄冷汗涔涔：“她怎么能点您的服务呢！我这就打发她走。” “等等。”江明雾制止钱建雄，“好酒、好菜供着她，让她出点血。” “得令。”钱建雄听出了江明雾语气中的笑意，这才把心按回胸膛，看来，他没有下错注，那个女孩之于大小姐就是不一样的。 好酒可以有，好菜可以有，但是不能送别的“服务员”过去，恩，正治正确是非常重要的！ 钱建雄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至于怎么出血嘛？方式方法有很多种，要有创新意识，还要敢想，当然这跟他没关系，要还是当事人自己决定好了。 叶可可已经在“繁花盛开”等了很久了，从白天等到了黑夜，从下午茶等到了夜宵。 她看着“繁花盛开”从一开始的没有人烟，慢慢热闹起来，直至繁华的鼎盛。 晚上十一点，这才是都市夜生活的开始。 桌上放着一瓶开了的路易十四，叶可可看了单子一眼……决定不再看。 -- 第15页 钱建雄敲门进来，他亲自上场：“小姐，还需要点些什么吗？” 叶可可抬手看看手表，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她现在浪费的分分秒秒，都是明天企盼不来的过往。 她决定不再浪费时间。 叶可可：“叫两个……来一起喝酒吧。” 她终于说出口，不然这开了瓶的路易十四怎么能喝完？ “叫妹……妹子？”钱建雄牙齿打颤，“您确定？” “不行的话，有男的也行的。”叶可可无所谓，既然见不到江明雾，这昂贵的酒，总不能就这样浪费了吧？ 钱建雄火烧屁股：“那更不行了。您要不……” “这是开了几瓶酒啊？还需要几个人才能喝完？”慵懒的女声，透过包厢的门，传了进来。 叶可可的眼睛一亮，钱建雄的眼睛也一亮——救星大小姐来了。 江明雾姗姗来迟，但是她毕竟来了。只要来了，就是美好的一夜。 叶可可站起来，还是有些拘谨的样子：“你来了啊。”她说。 江明雾忽然很气恼，气恼的是自己，听见叶可可这样期待中带着笃定的语气，竟然不觉得生气？ 明明，她可是说一不二的江明雾！ “恩。”江明雾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给了钱建雄一个眼神。 钱建雄得令，飞快地溜了。 “你——”叶可可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江明雾的衣着打扮，她换了一身衣服，换了一个造型。 原本服服帖帖梳得很整齐的头发，现在凌乱地盘踞在头顶，微微打折卷儿，而白天的t恤西裤，现在竟然换成了一件身姿摇曳的宝蓝色长裙。 在耀眼的射灯下熠熠生辉。 叶可可不禁涌起了不好的联想，她竟然洗了头、换了衣服，是不是她做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沐浴更衣？ 江明雾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走近叶可可，弯腰低头拿起酒杯，径自给叶可可满了一杯，示意她饮用。 叶可可闻见她头发上的香味，是橙子的味道。 她当真是沐浴更衣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可可涌起一股子酸，匆忙饮了一口杯中酒，恨不得把自己呛死。 “咳咳咳。”叶可可咳出了眼泪。 “你慢点，有人抢你的吗？”江明雾忽然，心情大好。看这个女孩笨手笨脚地不知所措，她忽然阴霾一扫而光。 那就，再光顾一回？ “可可。”江明雾坐下来，“你是想我了吗？” 叶可可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在江明雾正要发火之际，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我是想的。但是……我最近手头紧……”不能带你吃好吃的，住五星酒店…… 江明雾堪堪炸起来的毛，一瞬间被顺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酒品，几乎就没怎么动过，可想而知这个女孩在她没来之前是多么的拘谨。 “没事。”江明雾忽然伸出手，握住叶可可的手，“我们之间是两情相悦，有钱没钱，都能愉快地度过一天？” “真的？”叶可可受宠若惊，“这样，会不会影响你今夜的……工作？” “钱是赚不完的。”江明雾道，“再说，做生意不能这样，不能因为熟人或者生手，就狠狠宰一刀。要公平，这样生意才能做得长久不是吗？” “是。”叶可可只能跟着江明雾的节奏走，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我去买单吧！”叶可可站起身，随即想到什么，又坐下：“你饿不饿？要不要点些吃的？” 江明雾拉着她站起来：“这儿的食物……我吃腻了，走，我们去外面吃。” 叶可可翻着钱包要付钱。 江明雾却半拖半拽，将她拉出了会所的大门：“下次，你再买单吧。” 叶可可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 江明雾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千里送人头，嘴上却是从善如流：“都说了你是超级，让利大放送。谁让……” ——谁让，你是第一个敢点我服务的人呢？ 江明雾几乎是半拥着叶可可出了繁花盛开的大门。地库位置隐秘，江明雾问道：“今天有开车吗？” 叶可可乖巧地摇头：“没有，今天司机没有空……” “哦。”江明雾转而走向了另一个车位，一辆漂亮的宝蓝色敞篷跑车出现在叶可可的视线中。 “那开我的车吧。” “你的……车？”叶可可下巴都要惊掉了，“这车……很贵吧。” “不知道呢。”江明雾耸耸肩，“别人送的。” 别人，自然是有钱人。 叶可可心中再次涌起了一阵酸：比情谊，她同江明雾认识不久；比实力，她不算有钱的。叶可可最终还是人穷气短，摸摸鼻子，默不作声地坐进去。 江明雾启动车子。 “等等。”叶可可忽然想起什么，“你喝酒了吧？不能开车！” “我没喝。”江明雾似笑非笑，“你忘了我才刚来。” “哦。”叶可可忽然很懊恼，“那酒挺贵的吧？早知道应该带出来。” 江明雾终于笑了，今天至此，她的心情才重新转晴，非常愉悦。 “没事。”江明雾听见自己压抑着的笑声，“我打个电话给经理，让他给我们把酒留着……下次喝。” -- 第16页 叶可可崇拜地看着她：“sunny，你真厉害，在繁花盛开也说的上话！” 江明雾轻点油门：“哪里哪里！洒洒水啦！” 第12章 真的 江明雾：“去什么地方吃饭？” 叶可可眼睛一亮：“你知不知道青石街的夜宵超级棒的，我知道有一家店……” 话说到一半，就收住了。 “怎么？”江明雾不明所以。 叶可可有点不好意思：“青石街有点脏乱……不是……那么……恩，适合你……” 她看着江明雾一身宝蓝色的长裙，觉得带这样珠光宝气的美女去青石街那种地方，着实有点……违和感。 江明雾开车技术特别好，蓝色的跑车在夜色中穿梭，像是一道闪电。最难得，是非常稳。 其实开车很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胆大心细的人将车开得最漂亮，同理可以推断，这种人说话、做事也会很漂亮。 “不紧要。”江明雾说，稳稳当当将车子停在青石街外围。 “已经到了？”在叶可可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抵达青石街。 江明雾伸手从后侧取出一件t恤，径直套在身上，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条牛仔裤穿上。 然后脱下了那件宝蓝色的长裙，随手丢在车后侧。 叶可可看得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操作的？ 江明雾开门下车，蓝色的高跟鞋踩在石头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扬头招呼叶可可跟上。 “这样不就般配了。”江明雾道。 叶可可点头如捣蒜，佩服得无以复加，江明雾举手投足的洒脱，一般人学不会。 青石街是夜宵一条街，最是下里巴人的地方。铺天盖地的苍蝇小馆和大排档，每家每户全部占道经营，仿佛不占道就是吃亏。 但是有一说一，热闹也简直要翻了天。 这个地方是消费也是最平价的，吃一顿三两百也能够上了天。 就是环境堪忧，月光下地上泛着油光，也有蚊虫出没。 叶可可非常不好意思，带“头牌”来这种地方，简直是太暴殄天物。哪怕穿上了最简单的t恤牛仔裤，江明雾还是引来了周围无数人的注目礼。 尤其是大排档上坐着的那些喝酒撸串的男人，每一个眼睛都像是沾上了胶水，一个劲儿地黏在江明雾身上。 江明雾的高跟鞋踩在青石街的地砖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每一声，都是撩人的扣人心弦。 江明雾这个人气质特别，在“繁花盛开”的时候是女神，在国粹台上又沉稳如赌神，在青石街又能够与周围浑然天成，没有人觉得她突兀。 但是叶可可觉得突兀，她站在江明雾的身侧，用身体挡住那些人的热切视线。 “老板，来盘串，还有啤酒。”去了熟悉的小店，叶可可特意挑选了一张靠里的位置。 “哟，是可可呀！好久不见。”老板娘叫红姐，热情且自来熟。只见她围着围裙、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长得颇有三分姿色。 你看，连在市井开店，没有姿色和手腕，也是经营不下去的。 红姐从柜台后面探出头，熟稔地同叶可可打招呼：“这个美女没见过，第一次来？” 说话间，已经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打量了江明雾两三轮。 “红姐。”江明雾大大方方，任凭打量，没有丝毫做作。 红姐挺开心，额外赠送了几个串：“这个美女挺好。”她说。 好或者不好，有比较才能有高下。 至于和谁比，江明雾不屑于知道。反正，她自己知道，日后，叶可可也会知道。 已经日后了？那就多几次日后，总能知道的。 “红姐烤串”的味道确实不错，配上独家秘制酸辣汤，整个青石街也黯然失色。 江明雾用纸巾按着嘴角，对着手机屏幕补了一下妆，重新涂上鲜艳的口红，烤串的辣椒让江明雾的唇色比往常更加鲜艳。 简直引人犯罪。 “接下来，去哪里？”江明雾单刀直入。 叶可可被呛了一口啤酒，开始剧烈地咳嗽：“什么？” 江明雾歪着脖子看叶可可，觉得她这样毛手毛脚的……意外有点可爱怎么回事？ “吃饭、看电影、压马路，也不是不可以……”江明雾道，“但是，我认为我们可以做点更有意思的事情。” 诱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话语中的深意连傻子都能够听出来。但是叶可可怂，她丢兵卸甲、落荒而逃。 “真的……要么？” “难道不要么？”江明雾挑眉。 叶可可大窘。 “哦。”江明雾忽然说道，“不要，就是要。” 叶可可再也坐不住，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叫老板娘买单。 直到坐到宝蓝色跑车里，脸颊还是滚烫的。 “还是去荷塘夜吗？”叶可可忽然想起什么。 “怎么？不喜欢荷塘夜？”江明雾有点意外。荷塘夜是本市顶好的几家五星酒店之一，景观一流、房间宽敞、客房服务也周到。 江明雾本以为叶可可会喜欢。 “不不，”叶可可连忙摆手，“荷塘夜挺好的，但是太贵了。”她小声辩解道，“上次虽然是你付的房费，但是我还是觉得太奢侈了。” 说完，又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又紧接着加上一句：“对我而言是贵的，你当然是值得的，你值得最好的。” -- 第17页 对自己节俭是节俭，对别人节俭是吝啬。叶可可不想让江明雾误会她吝啬。况且，江明雾确实值得。 但是怎奈何，她叶可可的荷包不争气。 “……但是我最近，手头比较紧。”斟酌了几秒钟，叶可可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 江明雾轻笑：“没事，我付房钱也是可以的……” “不不，”叶可可还是拒绝，“不能再让你破费了……你赚钱也……不容易的。” “哦。”江明雾的尾音拖得长长的，“那么我们去哪里？你有好的建议吗？” 叶可可并没有，她沉默地摇摇头：“对不起。” “那还是跟着我走吧。”江明雾道，“反正你在我车上，我要怎么……你，你都要听我的。” 她说，趁着红灯，将叶可可拉向自己，“吧唧”一声，亲在叶可可的脸颊上，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启动了汽车。 宝蓝色的跑车在夜幕中缓缓地前行，像极了一直伺机而动的豹子。 身手敏捷的最佳猎手。 身为猎物的叶可可茫然不自知，在这场“合约游戏”中，江明雾完全是主导。 待到车子停在一所公寓楼前，叶可可仰头看着高耸入云霄的公寓，心底里有些发怵。 这公寓真高，这地段真好，这房价肯定也很让人乍舌。 江明雾熟练地将车子停到了地下车库，然后按了公寓电梯——“31层”——是整栋楼的最高一层。 “这里，是你的房子？”叶可可诧异。 “确切来说，我只是偶尔住在这里。”江明雾想了下，这不算扯谎。这房子临近公司，她若是连日加班起来，也会住在这里。毕竟要回郊区路程还是太远了。 “哦。”叶可可摸了摸鼻子，“这里的房价，挺贵的吧？” “这我不倒是不清楚。”江明雾是真不知道，这几幢大楼是母亲的物业，她只是住，却从不负责打理。 “哦。”叶可可于是更加坚信，这不是江明雾的置业，她是只是借住，甚至是租住。 更有可能，是被金屋藏的娇。 第13章 我 电梯停在31层。 电梯门开了，叶可可还是被眼前的“景色”给震惊了。 31层是独门独户的顶复，两开间的公寓到了31层，只有一开间，而且是复式，开了门，里面更加壮观。单层面积估计就有小两百平。 “这也……太奢侈了吧。”叶可可啧啧称赞，“这里的房租，一定不便宜吧？” 江明雾踢掉高跟鞋，赤脚走在大理石地砖上。 房子有专人定期打理，即便江明雾不来居住，也一尘不染。 冰箱里没有即食食品，但是备有威士忌和冰水。江明雾赤脚走进客厅，从冰箱里面找出威士忌，倒了两杯。 不论是在“繁花盛开”还是在青石街的大排档，不论是路易十四还是冰啤酒，只因为要开车，江明雾都没有饮，她就是这样克制守法的人。 现在，是她的畅饮时间了。 叶可可从玄关拿了一双鞋，“哆哆哆”地跑进来，放在江明雾的脚边：“要穿上鞋，你这样赤脚走路，寒气容易进入身体。” 她一边说，一边蹲下来，替江明雾穿上鞋。 “可可。”江明雾心一动，忽然将她拽起来，拥入怀中，“你怎么这么温柔？” “我温柔？”叶可可报赧，“明明你对我特别好……” 江明雾将杯中物推给叶可可，自己饮一口，让叶可可饮一口。叶可可只觉得这酒清香甘甜、回味无穷。 她今夜其实已经喝了太多了，最早的路易十四，后来的啤酒，现在又是威士忌。 但是江明雾有让人抗拒不了的魅力，连带着她手中的酒杯也有。 叶可可就着江明雾手中的酒杯，连续啜饮。 “好甜。”她说。 “什么甜？”江明雾眸子中带着夜色，轻轻地舔了一下嘴唇。 “酒，这酒真甜呀！”叶可可已经醉眼朦胧。 “哦，只有酒是甜的吗？”江明雾的呼吸，喷在叶可可的脖子里，暖暖的、痒痒的，带着醉意和暖意。 “恩。”叶可可不明所以。 “那么我呢？”江明雾说着，拉下叶可可的衣领，将唇印上去。 唇齿碰撞，彼此口腔之中都是甜甜的酒意。 叶可可猝不及防，触碰到一个柔软灵活的物体——是江明雾的舌头。 江明雾有超高的吻技，她缓缓地、有条不紊地舔抵过叶可可的牙齿、口腔，最后才蜻蜓点水地吮吸着她的舌尖。 一轻一重、一疾一缓，倏忽深深地将她的舌头拉扯向自己，倏忽又深深地探索进她的喉咙深处。 叶可可难以保持平静，呼吸开始急促，她想找回主动权，但是奈何对手太强大。 她只能沉沦，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我甜吗？”江明雾掰过叶可可的脸，让她看着她。 “呜……”叶可可神智已经游离在天际，既然夺不回场子，她只好勉强克制自己的情动，祈祷情绪来得不要那样汹涌。 江明雾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不满地继续轻啄叶可可的唇角。 叶可可寻找着柔软的舌尖。 但是江明雾拒绝。 “我甜吗？”她执着于那个答案。 叶可可甩甩头，神智终于回笼。 -- 第18页 “甜。”她说。 “我是你遇到，最甜的吗？”江明雾继续追问。 “是。”叶可可张张嘴，她想说，她是她遇到的唯一。即便没有经验，她也本能地知道江明雾是极品中的极品，可遇而不可求。 江明雾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满意地继续同叶可可交换唾液。 随着唾液的交换，体温也在逐渐升高。 “啊， ”叶可可一阵惊呼，在身体接纳的一瞬间忽然推搡江明雾，“床上。”她哄着脸，小声地要求，“不要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客厅。 虽然已经是深夜，虽然是隐秘的顶楼，但是客厅巨大的落地玻璃和空旷的周围环境让叶可可非常没有安全感。 更让人惊恐的是，她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坦诚相见了。 还是跟以前那次一样，江明雾还是那样衣衫整齐，但是她已经光光洁洁、白白嫩嫩的了…… “别，别在这里。”叶可可从心底抗拒这个坐在江明雾大腿上，在空旷的客厅嗨的姿势。 哪怕对方已经进入状态。 “这里不好吗？”江明雾不明所以，继续吻上叶可可的脖子，在对方细细嫩嫩的脖颈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红印子。 她故意嘬出了一个深深的“草莓”。这个草莓在侧后方，叶可可自己看不见的位置。 “我，喜欢床。”叶可可声音很轻。 “可是我喜欢客厅、阳台、浴室和……野外。”江明雾低低地笑着，继续捉弄叶可可。 叶可可的双手抵在江明雾的身前，扭捏道：“求你了。” 好吧。 江明雾认输，她若是强势，她还能拒绝，毕竟没有人能够强势过江家大小姐；但是叶可可越是示弱，她越是拿她没办法。 谁叫她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呢？ 江明雾将叶可可抱起来，公主抱进卧室。 主卧房的大床上铺着宝蓝色的四件套，江明雾将叶可可放在床上，宝蓝色的底色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细嫩。 叶可可的头发披散下来，散乱在床铺上，整个人因为接触到床铺的而浑身一个激灵。 衣裳早就散落在客厅了。 但是被酒精绑|架天外的神智全部回来了，她难堪地将身子蜷缩起来，浑身因为羞耻而发烫。 又是这种情况，自已干干净净，对方衣衫整齐。 江明雾低低地说：“还害羞？什么我没看过？” 一边说，一边教导叶可可坦白自己。江明雾人长得高挑，手指也是细长有力那种。 叶可可有些害怕身体里那细长有力的手指，她稍稍挣扎了一下。 “别动，别弄伤你。”江明雾制止她，“你跟着我的节奏就好了。” 她这么说，也这么做了，动作更加温柔，又安抚了她很久、与她交换了数个或深或浅的吻，然后才一击即中。 早先的舒缓和温柔都是铺垫。 江明雾绝对是秋后算账那种，她总是突然而迅猛，节奏控制得非常快，是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汹涌。 叶可可不由自主，只能迎合江明雾的节奏。 这场力量的角逐，她是弱势。 江明雾在她耳边低低地笑。 叶可可已经没有精力害羞了。要，要，还要。她脑海中只能够浮现这个原欲。 叶可可抱住江明雾的后背，她摸到的是江明雾的t恤。 叶可可在她的后背留下自己的指印，宣泄自己的情绪和不满。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如切如磋，而她总是那样游刃有余？ 不公平！ 烟花绽放之时，叶可可迷迷糊糊地想到。 第14章 忽然 “因为你是客人，客人总是上帝。” 叶可可草草地冲了凉，江明雾将叶可可拥在怀里，两个人一起躺着休息。 叶可可抬手看看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钟。 叶可可浑身上下都是激情之后的慵懒和疲惫：“好困哦。”她说。 “那你睡吧。”江明雾并不介意她就这样躺在被子了。 光光嫩嫩的，更好。 叶可可反手拉住江明雾：“你呢？” “我去洗手。”江明雾说。 “哦。”叶可可仿佛握住了烫手的山芋，“我以为你洗过了……” “乖，我洗完手，就接着来陪你。”江明雾安抚道。 叶可可将自己深深地埋进被子里。被子上有甜甜的香味，是阳光的味道。 她闭上眼睛，不消片刻，就沉沉进入了梦想。 一场欢好，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叶可可并不知道原来欢好也可以这样消耗卡路里的。 江明雾只是简单地洗了个手，再出来就看见叶可可已经沉沉睡去。 她看着叶可可的睡颜，自己都没发现，她是那样纵容叶可可。 江明雾关了灯，又拉上了窗帘，自己去客卧冲了澡。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叶可可连姿势都没变，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真是一个……江明雾不知道怎么形容叶可可，有点呆，有点傻，有点胆小，有点……甜。 叶可可留在客厅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忽然响了起来。 叶可可睡得太沉了，她只是翻了一个身，并没有醒来。 江明雾左右还没睡，就起身去了客厅。找到声音的来源，看了下上面的来电显示——雯雯宝贝。 -- 第19页 哦，传说中的雯雯，还是某人的“宝贝”？ 在半夜还打电话的人，如果不是关系特别密切，就是有重大事件。 江明雾接通了电话：“喂。” “可可，你怎么一直不回消息呀！我找你好久。”一接通，对方就是埋怨的口吻。 一声“喂”足够让熟悉的人听出不是对方。 内个雯雯，竟然连叶可可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可见关系并不密切。 江明雾在脑海中将第一条划掉。 “可可，你怎么不说话？”对方像是才意识到叶可可这边的反应，问道。 “有事你说。”江明雾不耐烦跟她解释。 “哦，就是我给你发的消息。”雯雯忽然有些腼腆，“你能不能借我点钱，不多，就三万块。” 江明雾沉默地看了看这个名字，果然是重要的事情。有什么事情比借钱还重要？ 三万块不多吗？她不置可否。 对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自己多么需要这三万块钱。 无非就是需要偿还信用卡花呗、需要买新衣服新鞋、还想吃饭逛街看电影出去嗨皮一下…… 按照江明雾对叶可可的了解，她自己都不一定舍得花三万块钱。 恩，与她共度春宵的那一夜，是叶可可最大的奢侈了。 但是她是谁？她是江明雾啊，叶可可在她身上花十万八万的不亏。她同这个所谓的“雯雯”是不一样的。江明雾想。 “喂喂喂，可可，你在听吗？你什么意思嘛？不就三万块钱吗！你还缺三万块？我又不是不还！等月底，连上个月的……几万块钱一起还给你！你还怕我赖账不成？” 呵呵，还不止一次借钱，上个月就还有一笔几万块？ 江明雾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紧接着关机，一气呵成。 江明雾回到卧室，看见睡眼甜甜的叶可可，忽然有点气恼。 她伸出手指戳了下叶可可的脸颊，叶可可在睡梦中嘀嘀咕咕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转而又翻身睡过去了。 这次，轮到江明雾意难平了。 江明雾翻身上|床，薄被底下的叶可可是光光洁洁，江明雾恶狠狠地看着连睡着了也一脸包子的叶可可。 伸手毫不留情地捏了一下叶可可的小馒头。 叶可可吃痛，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到眼前是江明雾，忽然放松下来。 “sunny”她喊了一声，“别闹。” 转身，将背留给了江明雾。 江明雾有些无奈，又有些好气好笑，她怎么也跟着计较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满意叶可可对雯雯的纵容，还是心疼她对自己的吝啬？亦或者，吃醋叶可可竟然对别人更加上心？ 一瞬间，江明雾无法了解自己的真实想法。她用手指划着叶可可的后背，在她的后背上画画。 最开始，是一场游戏一场玩笑。她被人误会是“繁花盛开”的领班服务员，也行叭，起码叶可可的品味不错，知道她是头牌，不是小喽喽。 碰巧，叶可可是她喜欢的类型。江明雾喜欢干净、清纯的，虽然年纪是大了点，但是叶可可真的很干净，透明得一眼能够看穿。 做|爱是双方享受，偏巧江明雾也只做攻略者。于是，就陪着小可爱玩玩也是无妨的。 本以为一响贪欢之后就会分道扬镳，她本着互不相欠的原则，也略微表示了一下，做得尤其卖力。 倒并不是叶可可有多特别，只不过江明雾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态度。没想到，这闺女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同她“约会”了。 真是……她大概不靠脑子吃饭，以后还能去会所做个领班的？！ 江明雾又好笑，又好玩，她倒是也不介意继续陪她玩玩，反正她左右也是要有sex生活的，和谁做不是做呢？ 但是时至今日，才发觉叶可可竟然能够影响她情绪了。 江明雾的眼睛在深夜之中更加明亮。到底怎么了，她要好好想想，好好琢磨琢磨。 叶可可这一夜，睡得非常酣畅淋漓，许久没有睡这样一个好觉了。她睁开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江明雾已经完成了早间锻炼，洗完澡，肩膀上搭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在厨房煎牛扒。 叶可可在断片了一会会之后，终于想起了前因后果。 拖着一条薄被——她的衣服都在客厅了。 畏手畏脚地出了房间。 “起来了？”江明雾在厨房看到她，很自然地同她打招呼。 叶可可脸蛋绯红，飞快地又缩了回去。 第15章 魅力 “你躲什么？”江明雾把牛扒端上桌子。 叶可可：……你光着你不躲啊？ 虽然浑身都还有点酸疼，但是不如第一次那么难受。叶可可阿q地想：难道身体有了肌肉记忆？ “今天，打算怎么过？”江明雾将手中的牛扒递给叶可可。 叶可可食指大动，之才觉得是真的很饿。江明雾的牛扒煎得不比餐厅的大厨差，色香味俱全，还附赠超高颜值的陪吃服务。 “但是……什么？”叶可可忽然意识到江明雾的话中深意，“你是说，今天……你还陪我？” “恩。”江明雾将面前那份牛扒切好，给叶可可换了一份，“说好是赠送，当然是以24小时计算，否则——岂不是影响我的信誉度？” -- 第20页 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请。 叶可可受宠若惊：“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吗？” “我听说你们……是要交提成的，你要是一直卖不出去酒，你这样……提成怎么办？” 卖酒？提成？懂得还真多。 江明雾不动声色地抬头：“我同她们是不一样的。” 叶可可点头：“我知道你是头牌，但是头牌……” “那要不，干脆你长期付我薪金吧？”江明雾打断叶可可的自我遐想，“我做生意很公道的，你可以考虑长期合作，这样实惠一些。” “好……”叶可可的好已经滚到舌尖，又咽了下去，“我最近，实在是，有点……” “可以赊账。”江明雾伸手，点点叶可可的唇，“不过，不能太久。你有了钱，就要付费。不能拿去做别的事情。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这真的很划算。 叶可可忍不住心动，江明雾是可遇不可求。而且如果她长期付薪水给江明雾，她就有可能不回繁花盛开，不需要笑脸迎人了。 “那我下个月月初，一定转钱给你。”叶可可终于决定了。 “……行。”江明雾的心情也很好，这样，她就没有闲钱去施舍那个叫“雯雯”的白眼狼了。 哼！ 吃完早午饭，江明雾带着叶可可参观这个在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顶复大公寓。 昨夜夜色朦胧，两人又是内欲上脑，根本没有开灯细看。 今天在阳光中，叶可可才重新看得啧啧称赞。 这简直就是豪宅，虽然是公寓，但是一点都不比叶宅差。 反而更加高级。 整个公寓是极简的装修风格，黑白配，没有多余的一丁点花里狐哨。 客厅极大，餐厅敞亮，还有一个同餐厅差不多大的超级舒适豪华的厨房间——可见房子的主人一定爱好下厨——厨房中大大小小，无数高档的烹饪工具。 “这厨房用着一定很爽。”叶可可下巴合不拢。 “你会做饭？” “当然，你小看我。”叶可可这次终于硬气了一回。 “我一向是自己做饭自己吃，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的咖喱蛋包饭是本市一绝，我还可以用一个鸡腿煮一锅浓汤——当然是一人份的啊。” 谈到擅长的领域，叶可可不禁兴奋起来。 “哦！好期待哦。”江明雾很配合地鼓掌，“那有机会，一定要做给我吃！” “那必须……” 楼下两百平方，除了客厅厨房，只预留了一个主卧一个次卧，当然都是套房，主卧另设有衣帽间，里面却比较空旷，只有少数几件职业装、正装、西装。 叶可可无意探究他人隐私，主人——大概是职业女性吧？但是，与她无关，不应该好奇。 好奇心会杀死猫。 叶可可跟着江明雾又走上了楼梯，二楼也是同样的面积，居然只隔了两处空间，一个超级大的书房，一个两面镜子的运动房。 叶可可张大嘴巴：“有钱人，都是这样享受生活的？” 江明雾笑了：“有书房有运动房就是享受生活？” 叶可可点头如捣蒜，咽下羡慕的口水：“你知道能看书，是多么幸福吗？我以前租住一个小房间，每次搬家最苦恼是一箱子一箱子书怎么搬运。后来只能买电子书看……但是，能摸到书籍，还是最棒的……” 叶可可的手，流连地摸过成排的书籍。 房子的主人一定涉猎极广，这些书籍从内容广度、深度到出版社的精心挑选，都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哦。”江明雾点点头，“甲之蜜糖，乙之□□，可能对于有些人，看见书就头疼呢？” 叶可可看着江明雾叹了一口气，心想，每个人都生活得不如意。sunny一定是从小没有良好的读书环境，所以长大才从事这个行业。 虽然说行业没有贵贱之分，但是这总是青春饭、体力活，不长久。 还是要找个机会，劝说sunny要提升自我价值，即便是转行做行政做管理，也是好的。 但是又不能明说，明说伤人自尊……叶可可心中思量着，要好好想想，要好好斟酌打磨措辞用语的…… 江明雾没想到她的小可爱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继续带着叶可可走上了阁楼。 叶可可已经吃惊吃撑了：“还有阁楼？太奢侈了吧？” 阁楼是阳光房，放着洗衣机烘干机各种洗晒工具；另一半是敞开式的花园阳台，大大小小，种了无数多肉植物。 “主人，真是……真是……”叶可可实在想不出形容词，她这种穷人，不，她们叶家这种穷人、暴发户，实在是不能够想象这种生活。 极简，但是极雅。 主人，有机会真想见见这房子的主人，远观一次也是好的。 “很特别？很普通啊。”江明雾非常不在意，这不过是她的住所之一，临时、偶尔落个脚，虽然装修格局都是按照她的品味，但是称不上惊艳吧？ “走吧，我们出去走走？”江明雾提议。 叶可可摇摇头：“我想呆在这个房子里，我想……”她深呼吸一口，“我想在这里呼吸，在这里吃饭，在这里睡觉，在这里看书，在这里度过珍惜的每一分每一秒……” 江明雾：…… -- 第21页 江明雾一脸黑线，她的魅力，竟然比不上一个空荡荡的房子？ 叶可可转头期待地看着江明雾：“可以吗？” 江明雾：“可以……叭。”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你愿意，你是客人，你是上帝。” 叶可可的脸上，露出了甜蜜的、幸福的、满足的微笑。 江明雾心底，深深地、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16章 用户体验 到底还是出门了。 前往“繁花盛开”的路上，叶可可略有一些闷闷不乐。 “怎么？”江明雾问道。 “没什么。”叶可可忽然意识到，二十四小时过得那样迅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她不由地感慨时间流淌的速度是那样不均衡——与叶家人度过的分分秒秒都那样漫长；而与sunny度过的每一天就像是只有一个小时一分钟。 “要是想我，可以来繁花盛开找我。”江明雾许诺叶可可。 “恩。”叶可可还是有点闷闷的，“是不是，可以十一点再送你回去？” “恩。”江明雾心中泛起一丝丝异样，“怎么？你喜欢我……和我一起的时光？” “是的。”对方老老实实，一点不会玩那些虚头巴脑的花样。 吊着暧昧是一项投机取巧的技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红男绿女喜欢用这种伎俩。反正江明雾是不喜欢，她有的是自信，喜欢了，一开口就是我喜欢你。至于对方同意不同意，回应不回应都不紧要。 她只关注她喜欢这件事情，至于回应，不应该奢求。 这是江明雾的情感美学，由是，她的行事作风更加洒脱，反而增添了迷人的风采。 至于叶可可，她也不喜欢用这种伎俩，无他，觉得没有必要。 她这种人，能爱人，有人爱，已经难能可贵。万一有，还不赶紧扒着抱着不放手，哪里有闲工夫做这种暧昧的游戏？ “我觉得同你在一起，很开心。”叶可可非常老实，老实得很真诚。 “那就多来找找我，我说了，一定会给你最优惠的价格。”江明雾也真诚，一点都不像是拉客做生意的样子。 “恩。”叶可可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钱的问题……不，不全是钱的问题。” 叶可可在心底叹息一声，她缺少难道是一次玩乐吗？ 当然不是，叶可可自认为不是纵情声色的人，她缺少的是爱，是关心，是陪伴。 Sunny虽然是认识不久，但是她给了她从未曾得到过的关心和陪伴——哪怕这关心和陪伴是对方看在钱的份上，才给与她的。 叶可可这时候对叶家赋予她的“叶家大小姐”这个身份真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有钱真好，有钱能够住五星大酒店、能够吃顶级日本料理、能够买衣服鞋子给江明雾；但是也恨，恨的是一切她对她的好，都以物质为基础。 什么？Sunny说她可爱，Sunny说喜欢她？ 别逗了，该不会真的天真到认为说出来的都是实话吧？Sunny只不过是客气，只不过是礼貌，只不过是……会所工作人员。 此时此刻享受到的每一分钟的柔情，都像是偷来的幸福。 “sunny。”叶可可忽然叫住她，“我带你去买点东西吧？你看看你缺什么？要不要买新出来的水果手机？” “哦？”江明雾扬起手中最新款的水果手机，“你说这个？我有了。” “哦。”叶可可有点尴尬，“那平板电脑呢？” “我并没有什么时间看视频玩游戏。”江明雾继续开车，她们没有目的地，车子在街上时快时慢地随意闲逛。 这也是江明雾的爱好。 “哦。”叶可可更加尴尬，她怎么忘了她很忙，忙起来二十四小时为单位连轴转，哪里可能像一般的小女生一样追剧刷综艺。 “那么……”叶可可绞尽脑汁，“你喜欢什么？项链？手链？还是球鞋？总得要给你买点什么吧？你那样辛苦。” ……地陪伴我，关心我，总该让我有点表示吧？ 江明雾的“不用了”刚到嘴边，想起昨夜那个电话，话在嘴边又咽了下去。 为什么不要？不要让她留着钱养绿茶婊？ 江明雾决定：“我要……” “要什么？我都买给你！”叶可可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江明雾的欲望和要求实在太少了，电视剧里都不是这样演的，电视剧里的美女们都想法设法捞钱。 叶可可总觉得心中不踏实，反而当江明雾开口接受了她的礼物，她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这才理所因当起来。 “什么都买给我？万一我要的东西很贵呢？”江明雾漫不经心，调转车头，将车子开向市中心最大的SHOPPING MALL。 “多贵，我都可以……”叶可可虽然底气不足，到底还是许诺道。 她不想委屈了sunny。 sunny跟着她没有吃香的喝辣的，这次难得提出一个要求，一定要满足的。 要是钱不够……不会钱不够，砸锅卖铁，甚至卖血，也是要给sunny凑到礼物的钱的。 “那我就要卡家一枚戒指吧。”江明雾说，拥上叶可可的腰，“到时候你可别心疼哦。” “哦。”叶可可嘴上说着不心疼，直到她看到那个四万块钱的标签，勉强还是咽了一口口水，“买！” 江明雾笑语晏晏，凑在叶可可的耳边：“谢谢老板。”她说，吐气如兰。 -- 第22页 “不客气！”叶可可硬气一回，颇有点指点江山的豪言壮志。 古时候一骑红尘妃子笑，大概也是妃子笑的时候昏君才最动容。 小小的钉子戒指在柜台里面其貌不扬，戴在江明雾的手指上却是放荡不羁。 江明雾将手指在射灯下看了又看：“真不错。”她说。 在中指上绕了三圈的钉子戒指，颇有些象征意义，但是再多的意义都不如实际价值。 江明雾凑在叶可可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说：“等下次……戴着给你……做。” 叶可可脸“刷”地红透了。 这个人怎么能大庭广众！光天化日！这样不要脸！ 到底还是分期付款了。 叶可可实在是囊中羞涩，尤其还要应付丁丽雯的高昂消费。 丁丽雯的隔三差五会来“借钱”，说好是借，但是从来没有还过。甚至，轻飘飘一句：“谢谢可可的资助，可可你真好。” 抹杀了一切。 叶可可可以无所谓，但是钱包不能无所谓。正所谓花无百日好，钞票不再来。 叶可可说好听了是叶家的大小姐，说露骨点，不过是叶鑫的私生女，上不得台面。 不然，怎么过去二十七年，她过得如此潦倒？ 可是丁丽雯从来不管这些，她眼中的叶可可是提款机，是存钱袋，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经济源泉。 大概因为丁丽雯是个天真单纯的小公主。 叶可可总是这样安慰自己、欺骗自己。她爱上丁丽雯已经太久了，久到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尊严、忘记了自己。 唯一有亏欠的是对江明雾。 时至今日叶可可觉得有些抱歉，买给江明雾的第一份礼物，竟然是分期付款。 Sunny是值得最好的。 但是她不是最好的。 江明雾浑然不知，还是很开心的样子。 叶可可于是也很开心。 江明雾朝她点点头：“怎么？不和我戴一个情侣戒指？” 叶可可连忙摆手：“我没有戴首饰的习惯。” 笑话，即便是分期付款，她也买不起再一个的。 “行叭。”江明雾耸耸肩，并不点破，“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晚上吃日料……你放心，我请客。怎么能让老板一而再、再而三地单方面买单？消费体验多差啊……” 第17章 情绪 江明雾拥着叶可可去了熟悉的日料店。 叶可可坚持吃定食，抖抖索索点了一客最便宜的咖喱猪扒饭。 江明雾不以为意：“不用替我省钱。” “不！”叶可可有自己的坚持，“有钱，还是应该存起来……”又犹豫道，“或者应该进修？学一点技能。你……有想过转行吗？” 转行？江明雾打了一个哈欠，她还真没有想过。 现在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些，但是她与生俱来的责任和使命，不做也要做的；况且，这份工作收入颇丰，放眼望去，本市乃至全国都没有比江氏更好的平台。 所以转行？怎么说？ 江明雾摇摇头：“没想过。” 叶可可叹了一口气，心想，慢慢来吧。劝人从良怎么是一蹴而就的呢？还是应该循序渐进、苦口婆心，才能水到渠成。 *** 待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分别的时间越来越近，叶可可就越来越觉得空虚。物质化的欢愉越是美好，就越是让人心生不舍。而叶可可一边享受着接近完美的欢愉，一边不断提醒自己：都是假的，江明雾都是看在红彤彤的毛爷爷份上。 有点人格分裂的自虐倾向。 “怎么？不考虑再邀请我一天？”江明雾感受到叶可可的不舍，打趣道。 “不能玩物丧志。”叶可可说，“你也要注意休息，一直服务别人……很累的。” 江明雾笑笑，还是那纵容的宠溺姿态：“对象是你，不累的。” 叶可可顿时被撩到了。 难道现在的工作态度都这么敬业的？临到分别，还要考虑客人的情绪问题？这草灰蛇线的商业套路，简直比金牌销售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可可深深敬佩。 叶可可于是不好意思，老老实实道：“其实是因为我最近……实在是不宽裕。” 江明雾摸摸她的头：“没事，想我了、有空了，随时来找我。” 跑车在市中心慢吞吞地开着，不知道是路况不明，还是开车人不着急，更或者是乘车人的心情所致，导致时间再次不均衡，变得更加缓慢？ 这是，叶可可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一辆车、两个人的和谐静谧被打破。 叶可可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雯雯。 “雯雯！”她接通了手机，语气有惊喜，“你怎么想到找我？” 雯雯的电话那头非常吵闹，似乎是歌厅夜店，隔着手机也能够嗅到那边酒精和荷尔蒙的肆意。 “可可！来嗨！”对方似乎已经醉酒，浑浑噩噩，大声吵吵。 叶可可不好意思地用手掩住手机的听筒，她有点心虚地看看身边的江明雾。 江明雾眼观鼻鼻关心，一丝不苟地开这着车。 车速，渐渐快起来—— “可可！快来！”对方还是不依不饶。 “今天……就不去了。你玩的开心点。”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心情不好，还是皮夹不够给力，叶可可选择拒绝。 -- 第23页 但是对方，似乎就是个甩不掉的牛皮糖：“可可……求你了，你来吧。” 江明雾嗤笑一声，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这个雯雯要是将这种脸皮和精神发挥在职场，不说所向披靡，做个金牌销售是不成问题的。 叶可可听见江明雾的嗤笑，更加不好意思，她侧过身子，背对着江明雾，用稍微小一些的声音同丁丽雯讲电话：“不了，我今天不方便……什么？你在纵情之都？好吧，你玩得开心点。喝酒了就不要开车了，叫一个代驾……” 江明雾一个急刹，车子稳稳地停在红灯前。 叶可可的手机差点没有握住，要飞出去。哦，不止手机，要不是安全带绑着，人都差点飞出去。 江明雾老神在在，并不解释，仿佛这只是一个很自然的红灯停。 叶可可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觉得丁丽雯尤其聒噪。虽然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形。 叶可可兴冲冲地去她们聚会的地方，却发现她只不过是被叫去买单的冤大头。 去过三五次之后，叶可可对丁丽雯的这种“邀约”就有了抵触情绪，但是因为那时她喜欢的丁丽雯，所以三次中还是会去一两次，就当作替她买单，替她解决经济压力。 反正她除了丁丽雯，没有别的开销。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叶可可的皮夹有些吃紧，她决定还是拒绝丁丽雯的这次买单请求。毕竟，现在已经是午夜十一点，她去，怎么可能是去玩儿的。等她到达，怕是已经散场了。 叶可可有自知之明。 跑车再次启动，加速很快，叶可可没有察觉，在空旷的街道上，江明雾仅仅用了十秒钟，车速就已经抵达限速上限。 她还在喋喋不休地婉转地拒绝丁丽雯。 丁丽雯终于哭了出来：“可可，帮帮我，我实在没有钱了……” 连江明雾也听到她的哭泣声：“他们一定不会放我走的，他们要是打电话给我单位怎么办呀？我没想到他们竟然点了这么贵的洋酒……怎么办？可可。” 叶可可顿时急火攻心，什么？雯雯竟然点了很多很贵的洋酒？她的那群猪朋狗友竟然让她一个人面对全部的账单。 “你等我。”叶可可说，转头看向身边的江明雾—— “怎么？要放我鸽子？不送我回繁花盛开了？”江明雾的脸上看不出愤怒或者失望，还是那样风平浪静。 “对不起。”叶可可道歉，但是语气坚定，“我要去纵情之都。” 江明雾深深地看了叶可可一眼：“你笃定我会送你去。” 叶可可继续道歉：“对不起，不能送你回繁花盛开。如果你不愿意，就将我放在路边，我打车去……” 话还没说完，江明雾暗骂一声，在转弯处急转弯，方向盘猛打，一个掉头，已经往回开。 因为惯性，叶可可身体前倾，差点撞在玻璃上。 她尴尬地摸摸额头：“谢谢你。” “不客气！”江明雾的语气染上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怒气，“谁叫你是客人，你是上帝，你可以随心所欲，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没发现，一向以克制冷静、冷酷无情自居的自己，竟然渐渐控制不住她那一向引以为豪的情绪了。 怒意、讽刺和……强烈的恨铁不成钢。 第18章 头牌 “纵情之都”和“繁花盛开”，是本市最大的两大娱乐场所。 有所不同的是，繁花盛开是私人会所，而纵情之都是夜店。前者档次更加卓越，后者人气更加旺盛。 不过有一点是相通的，两者都是烧钱的地方。 没有钱，出来玩什么？ 跑车发出轰鸣的嘶吼，停在“纵情之都”的大门口，有眼疾手快的泊车小弟冲上前来，接过了江明雾抛出的车钥匙。 叶可可顾不上这些，她冲了进去。 江明雾抬头看一眼“纵情之都”的霓虹招牌，心中叹息一声，竟然真的带她来了。 江明雾不急不慢地走进去，早有服务员迎着她去包厢。 哟，还真是消费不少。 江明雾挑眉，看样子这个雯雯听懂的享受的，就是不知道她一开始是抱着自力更生的心，还是就指望着叶·冤大头·可可了？ 想到昨夜的那个电话，江明雾不认为这个雯雯会懂得“自力更生”这几个字怎么写。 雯雯，二刷传说中的雯雯了。 丁丽雯穿着清凉的小背心和热裤，外面披着一件透明的纱纱薄外套，在包厢里面哭得我见犹怜。 但是江明雾可没有这么好心，她只觉得绿茶。 “多少钱？你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呢？”叶可可连抱怨都是软软的、糯糯的，像是做错了事情的道歉。 “可可，只有你能帮我了。”丁丽雯抱着叶可可，“我一定会还给你的，等下个月我发了工资……” “先别说这个了。”叶可可苦笑，虽然丁丽雯从来没有履行过诺言，但是她说，她便听了。 听了就信了，不管后续如何，这样比较开心点。 “我卡里钱也不是很多。”叶可可非常为难，她最近实在是花得太多了，而且今天刚刚又透支了四万块钱…… 她翻着所有渠道的资金，面前能够凑出万把块钱。 -- 第24页 叶可可说：“我这里有一万块，你那边能再凑个一万块吗？” 丁丽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可可，你知道我一向是月光族，工资要下个月才发……怎么办？可可，打电话给你爸爸让他给你转点钱吧！” 叶可可苦笑，叶鑫即便是有钱，也不可能给她转的。更何况，她如何能开得出口。 “哟！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清丽的女声，带着嬉笑的嘲讽，在门口响起来。 进来一个长发大波浪艳女。 这艳女穿着大红色及脚踝长裙，走路摇曳生姿，别有一番风情。 “哟，是哪个妹妹来我家霸王消费呀？”那女人指甲也是血红、嘴唇也是血红，像是吃了死孩子似的。 女人眼珠子滴溜溜转，最后定格在叶可可的身上：“怎么？你是来买单的冤大头？有钱么？这个妹妹的消费可不低呢！” 丁丽雯将脸埋得更里面了，她不敢抬头，她知道来的这位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别说那么难听，人在江湖走，愿意江湖救急的是有情有意的。”在门口的江明雾反而是被忽略的，她闲闲地开口。 那女人转过身子，看见江明雾，条件反射皱紧了眉头，左看看又看看，惊呼一声：“你！” “你是来砸场子的吗？”那女人哼哼两声，走过去的时候撞了一下江明雾的肩膀。 这下迟钝如叶可可也意识到江明雾同这艳女是认识的。 难道是冤家路窄？ 女人好整以暇坐下，抽出一根烟，立刻有看得出眼色的小弟冲上来给她点烟：“兮姐。”只听见一帮小喽喽都这么叫她。 “你来做什么？刺探商业机密还是来耀武扬威的？”被称为“兮姐”的艳女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 “就你这个破地方？我需要刺探机密？你别逗了，笑死我了。”江明雾似乎同她熟稔，一脸不屑地说道。 叶可可终于明白了，“繁花盛开”和“纵情之都”是竞争关系，既然sunny是“繁花盛开”的头牌，自然不能随意进出“纵情之都”。 否则，卿本佳人，身不由己。 叶可可暗暗责备自己，她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将sunny扯进这一趟浑水。 这是她同丁丽雯遇到的麻烦，这本来应该由她们两个人解决。 叶可可不动声色地站到江明雾的身前，替她挡住江明兮的目光。 王牌对王牌，江明兮还就要跟江明雾对话。她伸手将叶可可推开：“让开，我在跟她说话呢！” “不让开！”叶可可忽然鼓起勇气，“要说，我们出去说！”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不想让在场的人知道江明雾的身份角色。 江明雾可能自己并不在意，不以为耻。 但是，叶可可不希望人家戴着有色眼镜看她，连丁丽雯也不可以！ “啊？”江明兮诧异地看着叶可可，然后转头问江明雾：“你的人？” 江明雾无声地点点头，将叶可可拉向自己：“那就……出去说。”她有点想知道，叶可可想说什么。 江明兮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局势牵着鼻子走，一脸莫名其妙地跟在两人身后出了包厢。 那丁丽雯也想跟出去，被小弟们按在当场：“没付钱，别出门，小姐，请你配合哈。” “配合你个大头鬼！你没听说她愿意付钱？”丁丽雯语气不善。 小弟挖挖耳朵，丁丽雯这种绿茶他们见多了，已经免疫了。 倒是后来来的那两位，一位是一脸憨憨，一位是深不见底，有点意思。 新一点的小弟问很有眼力劲的小弟：“哥，你说那个女人和咱们老板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打听老板私事，你反了你！”有眼力劲小弟进化为有前途小弟，狠狠地打了一下新鸟小弟的脑袋，“干活！收钱！做分内事！” “是是是……” 门外，暂时的安静。 三个人大眼对小眼。 “我说……”江明兮开口，“怎么……”还没说完。 “钱我会还，你不能为难雯雯和……sunny。尤其是sunny，她是无辜的。她也是替人打工，受人雇佣，你要寻不爽，也该去找繁花盛开的老板，不能找底下的……恩，员工出气！” 叶可可难得思路如此清晰，一大段的话接二连三蹦出来，都不打咯噔的。 “啥？”江明兮一脸懵逼，“她？sunny？打工？员工？服务员？唉，不是，是你有什么误会还是我有什么误会？” “当然是你有误会。sunny不是来刺探机密的，也不是来耀武扬威的，她是跟我来的，她是身不由己，她是客随主便……”叶可可打肿脸充胖子，她发现一旦豪横人设立起来，说狠话也没那么难嘛。 “什么？身不由己？跟着你？不，你是说，她是繁花盛开的……服务员？”江明兮石化了。 “别服务员服务员的。服务员靠劳动吃饭，碍你事了？况且sunny是头牌，领班你知道吗？” 江明兮再也控制不住，她挽着腰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这真是……本世纪我听过的……哈哈哈哈哈哈咕咕……最大的笑话！哈哈哈……嗝！”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笑得简直要抽搐过去了。 “头牌？领班？月工资多少？快给我科普下……还负责帮忙解决困难的？这领班真能耐，哈哈哈……繁花盛开真是划算，请了一个这么高级的领班……哈哈哈……” -- 第25页 第19章 你的话 “头牌？领班？月工资多少？快给我科普下……还负责帮忙解决困难的？这领班真能耐，哈哈哈……繁花盛开真是划算，请了一个这么高级的领班……哈哈哈……” 江明兮一边拍桌子，一边笑得叉了气，一阵猛烈的咳嗽，差点要把肺都咳了出来。 一边的小弟赶忙跑上前给她顺气，一边说着：“二小姐，您悠着点……” “商业秘密！你懂不懂！不要刺探商业机密！”叶可可听出江明兮语气中的讽刺，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怼回去了。 “哎，不是。”江明兮这才回味过来，“我说，我叫江明兮。”她重新介绍自己，自报家门。 这个线索还不够明显？一个叫江明雾，一个叫江明兮。 “我知道你是兮姐。”但是叶可可并不能理解她的深意。 “兮姐。”她以为江明兮在寻求一个尊称，于是乖巧地叫了一声“兮姐”，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江明兮顿时明白了，叶可可不知道她是江明雾，所以即便知道她是江明兮，也get不到她的意思。 那这事情，就有点意思了…… 江明兮转头认真地看着江明雾：“你是很认真在做……姬吗？” 江明雾眉毛一挑：“你是不是活得有些松快了？” 江明兮举手投降：“得，我知道了。” “说吧，多少钱？我付。”叶可可还在纠结丁丽雯的事情，她琢磨着sunny同这个“兮姐”似乎是旧相识，但是听语气，又像是有过节。 看来丁丽雯的事情，并不好解决。 但是聪明人曾经说过：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情。 就怕—— “那姑娘自己付，是两万三千八。”江明兮也不含糊，“你替她付嘛，是四万六千八……要是她——”江明兮伸手指指面前的江明雾，“她给的话，是八万八千八。” “你！”叶可可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你这不是黑店吗！你这不是坐地起价吗！你怎么可以这样？” 江明兮怀抱着手，一副“我就是这样”的吊样子，挑衅地看了江明雾一眼：“领班，花钱买酒，合理吧？欠债还钱，合理吧？不服气，你们报警啊！” 叶可可肺都要气炸了，报警就报警，她是认怂的人吗？ ——对不起，她就是认怂的人…… 丁丽雯哭得梨花带雨：“千万不能呢报警啊，我是……事业单位编制的，要是让单位知道……呜呜呜不是呜，我可怎么活啊……” 江明兮翻了一个白眼：“妹子，那么你打电话叫你妈来吧？什么？不能啃老？不不不，这不是啃老，是你爸妈没教育好你的报应……” 叶可可实在是囊中羞涩，她左右只有一万多块钱。叶可可急得满头大汗，着急地在手机中翻找这能够给她提供些许帮助的人。 ——“什么？你大小姐还要借钱？别逗了。” ——“借钱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雯雯？不，我不借给你。” ——“嘟嘟嘟嘟，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将您拉黑。” 身边的江明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叶可可这个人还真是一根筋到了底，想不出这个“雯雯”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让她这般着迷？ 叶可可走投无门却还是梗着脖子，她看见江明兮暗中指指江明雾，暗示她向sunny求助。 叶可可在心底里打一个叉，即便知道江明雾赚得多，可能也能够负担一次两次的消费——但是，做人不能太过分，起码的良心和底线还是要有——不能拖江明雾下水。 江明兮终于忍不住了，她用肩膀抗一下江明雾：“怎么？要不你付？” “不行！”叶可可第一个反对，“怎么能让sunny付钱？不行的！” “那么……”江明兮眼珠子滴溜溜转，“那么你们俩留下来，肉偿？别误会，洗盘子而已，洗十天半个月，洗到双手发毛为止！” 江明雾掏出了钢笔，在账单上龙飞凤舞签了单，然后一手拉过叶可可：“我买单了。”她说。 叶可可睁大眼睛：“你疯了！你买真的要八万……” “恩。”江明雾不在意，“反正都记在你的账上……”她说，但是叶可可依旧很感动，“等我下个月，我一定立刻还钱给你！” 叶可可知道，江明雾这是在给她江湖救急，要是没有她，她同丁丽雯都不可能走出“纵情之都”的大门。 江明兮用手弹了签单页：“谢谢老板啦！我一定会去繁花盛开结算的！” “谢谢你！”丁丽雯刚才还哭得梨花带雨，在看到江明雾签单的瞬间立刻阴转晴，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你叫什么？我听可可叫你sunny？我也能叫你sunny吗？我是丁丽雯，你可以叫我雯雯的。” 连瞎子都能看出丁丽雯眼睛中的精光闪闪，她看见了一个更大的金主…… 除了叶·睁眼瞎·可可。 江明兮翻了大大的白眼：“大姐，你确定你这单买得值得？你确定你……” 江明雾并不理会她，仿佛江明兮是空气，丁丽雯也是空气，她伸手拉过叶可可：“要送我回去了”她说。 叶可可瞬间脸色惨白，她想起时间已经晚了，她十一点前就应该送江明雾回到“繁花盛开”。 离别本来就在眼前。 -- 第26页 而且，江明雾刚刚买了这么大一个单子，那她得多做多少活才能赚回来？ 叶可可顿时很难受，心底像是有一千只蚂蚁在爬、在啃咬、在翻腾。 “对不起。”她对江明雾说，她内心涌出无限的愧疚，她是谁？她只不过是一个寻欢作乐的客人，sunny不应该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江明雾不说话，只是拉着她走出了“纵情之都”的大门。 早有泊车小弟将宝蓝色的跑车开到大门口等待。 丁丽雯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跟在后面，嘴里喊着“等等我”，待看见宝蓝色的跑车，眼睛都直了。 “sunny！”她趁机拉住江明雾的衣角，“这车子是你的吗？” 江明雾不理会她，淡淡地盯着她拽着的衣角：“放手。”她说。 “什么？”丁丽雯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个sunny对她过分冷淡和敌意，她有点怕怕。 “弄脏了我的衣服。”江明雾冷冷道，甩开了丁丽雯，将叶可可塞进了副驾驶位置，然后自己进了驾驶位。 跑车的发动机发出轰鸣的嘶吼，像极了一只不耐烦的猛兽。 丁丽雯在扬起的尾气中咳嗽了好几声：“这个人怎么？吃了□□了？” 江明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她看见了全过程。 江明兮笑眯眯：“今天算你运气好。” 丁丽雯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的消费信誉很好，这次……凑巧，才没有钱……付账的……” “我不是说这个。”江明兮还是笑眯眯，“那人有肢体接触障碍，一般人碰一下，她要揍对方一顿的。”她说。 “我是说你运气好，今天尽然没被揍……啧啧，你这个朋友叶可可倒是个有趣人……哈哈……” 江明兮才不管丁丽雯听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她说完转身，扭着屁股走开了。 夜，才刚刚开始。 夜，还很漫长。 第20章 所有钱 宝蓝色的跑车疾驰在夜色中，渐行渐远，渐渐与夜色混为一体。 车子内气场非常低。 迟钝如叶可可也发现江明雾的心情不佳。 “内个，sunny，我一定会把钱都还给你的。”叶可可迟疑着开口。 “sunny？”江明雾的眸色更加深沉，“我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她说。 “什么？”叶可可显然并不记得。 她总是这样，只记得想记得的事情，例如丁丽雯的电话和请求。甚至——江明雾想起叶可可给丁丽雯的电话备注“雯雯宝贝”。 宝贝？雯雯？这么亲昵，像是有什么关系一样。 江明雾的眸色更加深沉，她一个急转弯，车子驶向更加郊区的方向。 “sunny，你不用回繁花盛开吗？”叶可可非常紧张，不是紧张自己，而是紧张江明雾，她才付出了这么大一笔钱，再一次旷工？会不会遭遇领导的责难？ 江明雾缓缓地开口：“去繁花盛开做什麽？我没有休息的权利？” 叶可可脸憋得通红。是啊，她赶着让sunny去繁花盛开做什么？她去那里工作，又不是什么轻松的工种…… 而且…… 叶可可低垂着眼睛，睫毛很长，被厚厚的镜片遮盖。 “我想知道。”叶可可终于说出了口，“sunny。”她真诚地喊住江明雾。 “你可不可以……从繁花盛开辞职？你月薪多少？我一定想方设法凑给你……我，我愿意雇佣你！” 江明雾一个急刹车，车子稳稳地停在路边小径边。 这里已经在郊区了，四下别说行人，连车辆也是少有的。 “你说什么？”江明雾重复问道。 “我说。”叶可可鼓起勇气，“我想雇佣你。” 年纪轻轻就出来讨生活的女子，尤其是美女、艳女，各个酒色才情都是不错的，但是最难能可贵的是江明雾还有江湖义气和赤子之心。 如果遇到，一定不能辜负。 否则就是柳如是、杜十娘、李香君等人的悲剧重演。 虽然不自量力、虽然螳臂当车、虽然希望渺茫……叶可可还是说出了口。 “哦。”江明雾不置可否，“什么叫雇佣？是这三两个月只服侍你一个人？给你洗衣服做饭带你出去玩儿？还是你负责我今后的三五十年？亦或者能够到盖棺定论？” 江明雾才不相信这个年代还有天长地久，叶可可的真诚显得那么可笑，但是可笑也因为真诚，带上了那么一点点动容。 叶可可摇摇头：“sunny，要站起来，还是要靠你自己。但是但凡我有，但凡你要，我都给你。” “但凡你有？但凡我要？”江明雾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别逗了，你有的不都给那个所谓‘雯雯’了，连钱都留不住的人，拿什么叫我相信？” 叶可可大窘迫，她嗫嚅地不知道说什么。 “走吧。还是我送你回家吧。”江明雾说道，“就算是我们露水情缘的终点。有始有终，你以后也别再来找我了。” 江明雾忽然改变了主意，何必呢？本来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为什么要沉溺其中？为什么要横生枝节？ 一切应该回到正轨上。 “不！”叶可可非常执着，她握住江明雾准备挂档的手，“sunny，我是认真的。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我的所有钱，都先还给你。”她说。 -- 第27页 江明雾愣一下，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的地位升高，可以在段时间内超过丁丽雯？ 江明雾厌恶自己竟然感到窃喜？ 她江明雾什么身份，居然要同一个绿茶争锋吃醋？ 但是，心情这种东西，就是很玄妙，你想掩饰是掩饰不了的。 “那你的雯雯怎么办？”江明雾忍不住问道。 叶可可摇摇头：“她成年了的，我不能、也不应该一直替她解决事情……况且，她也是知道我会替她解决，才这样任性妄为……这样下去，对她对我都不好。” 江明雾用鼻子哼一声：“算你还有点智商。” “sunny。”叶可可握住江明雾的手，“我是认真的。繁花盛开那种地方，能不做还是不要去了。” 繁花盛开那种地方？？？ 江明雾非常费解，她们家繁花盛开是私人会所不假，消费高昂让人望而生畏也不假，但是她们正正经经取得营业执照、老老实实挂牌经营，既不做那作奸犯科的事情，也不是杀鸡取卵的黑店。 她叶可可是不是对繁花盛开有什么误解？ 但是叶可可的真诚，又那么让人动容。 仿佛真的一样。 “好。”江明雾冲口而出，她诧异自己在商场上的运筹帷幄和不动声色，怎么这个时候全部都不见了？ 叶可可喜笑颜开：“一言为定！”她说，生怕她反悔似的。 江明雾冷哼一声，她江明雾一言既出，是随便反悔的吗？ “但是，”江明雾道。 “你说。”叶可可洗耳恭听。 “现在才月初，你的钱既然已经都给丁丽雯糟践光了，我又不能开工，还欠了……一大笔钱，你说，这日子怎么过？” 叶可可一滞：来了，生活的艰辛来了，社会的险恶来了。 花前月下总是最好的，但是花前月下之后呢？ 柴米油盐酱醋茶，衣服水电和空调费。 哪一项，都可以要了她的狗命。 叶可可不说话，低头找到自己的手机，不断在界面上操作。 几分钟后，江明雾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点开，是微信转账：收到叶可可一万块钱的转账。 “这是我最后的钱了。”叶可可说，“你先拿着用。你那个公寓还是不要住了，我也看出来了，那个公寓一定是……有人提供给你的吧？既然决定重新开始，那就什么都不要了，你拿着钱先住几天酒店，等我过两天，不，明天我就给你租房。” “今天的欠款，你跟他们说清楚，是我欠的，我来负责还钱。还有——”叶可可费力地想着，“我可能负担不起很贵的衣服很贵的首饰，但是我会尽量让你过得舒心些的。” “哦。”江明雾闲闲道，“你知不知道我一年赚多少钱？” 叶可可老实地摇摇头：“不知道，但是应该挺多的。” “是啊，是挺多的。确切说，我不是年薪，也不是月薪。我是拿分红提成那种。” 是了。叶可可歪着头倾听，没有丝毫看轻江明雾的意思。行行出状元，名校毕业可以卖猪肉，卖猪肉也可以卖出上市公司！ 按照sunny这种智商情商，拿提成拿分红，当然也不在话下，所以这话没错。 “所以，你想要挖我，还真的挺贵的。”江明雾不知道叶可可心里的小九九，不然一早给气吐血而亡，开玩笑，江家的大小姐…… “哦。”叶可可大概也明白了，“我会努力赚钱给你。” 这话江明雾听的有些受用：“第一步，就从和丁丽雯断绝关系开始吧。”江明雾说道，“做得到吗？从现在起，不给她花一分钱，所有钱都给我。” “行。”叶可可心道，还是钱的事儿，不过能用钱解决，就不是事儿，“我尽力。” 江明雾挑眉：“我可不要你的尽力，我要肯定确定以及一定。” 叶可可咽下一口口水，江明雾的气场太强，根本她无法反驳，她艰难道：“我一定。” 江明雾，终于露出了今夜第一个微笑。 第21章 欠她 最终还是江明雾将叶可可送回了家。 叶宅在某高档小区的独栋别墅区。 叶可可解释道：“虽然我住在这里，但严格意义上，这里并不是我的家。所以，我并不是很有钱……” 这话越说越轻，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但是江明雾信她。 转头，江明雾就差人打听了叶可可及叶家的所有情况。 钱建雄大晚上接到老板的电话有些惶恐，用了一个小时就将资料全部整理完毕打包给了江明雾。 “这叶可可吧，是叶家的长女。但虽然是长女，没名没分的，是私生女。据说是叶鑫发家之前和人生的孩子，生母死后就一直生活在福利院。叶鑫最近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癫，去年接回来认祖归宗的……” “我问你叶可可了吗？”江明雾冷冷地打断钱建雄。 钱建雄心中腹诽，要不是为了叶小姐您找我打听叶家的事情？叶家在本市不过是小打小闹，根本够不上同江家讲话谈生意的地步。 “哦！是我自作主张！”钱建雄之所以能够在江大小姐面前游刃有余，这与他的见风使舵是分不开的。 贬义词叫见风使舵，褒义词那叫有眼力劲、叫情商高、叫会灵活变通。 -- 第28页 但就是这样有眼力劲的江大小姐的得力助手，也不敢靠近江明雾一米范围。谁都知道，江明雾拒绝与任何外人的肢体接触。 家人、亲戚可以，外人则不行。 否则，一顿铁打是逃不过的。 江明雾看着柔柔弱弱，其实是跆拳道黑带…… 钱建雄保持了安全距离，继续同江明雾汇报工作：“叶鑫发家也就是这样几年，做服装生意近两年开始有些个自主品牌在全国也打响了名气，渐渐得起来了。但是还不够格同我们做生意……去年，他也递帖子想来参加酒会，叫大少爷给拒绝了……” 江明雾无聊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钱建雄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你看，真正说到叶家的事情，江大小姐一点都不感兴趣。 真想拿个镜子给她好好照照，刚才讲叶可可的情况时候，她那俩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的…… “叶鑫生意不咋地，孩子倒是挺会生，除了叶可可，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是现在的这个老婆——宋氏的长女，宋胜男生的。两个女儿分别叫……” 江明雾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钱建雄立刻改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叶小姐在叶家这日子过得……啧啧，可真难过……” 果然，江明雾直起身，又有了兴趣：“说。” 一个字，言简意赅。 “得了！”钱建雄知道自己压对宝了，立刻将叶可可在叶家的处境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通。 “总之，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再加上这个便宜爸爸也没负上什么当爹的责任，这老太太嘴上说着向着大孙女，但是谁知道呢。总之，小白兔堕入虎狼之窝，惨啊，惨啊。” 江明雾深深地看了钱建雄一眼。 钱建雄摸摸鼻子收了声。 “那丁丽雯是什么身份？” “丁……没听说过这号人啊。”钱建雄一脸懵逼，“是谁？” 江明雾“呵呵”笑一声：“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你忘了我的行事作风手段了？” “是我工作失误！”钱建雄知道这是江明雾的秋后算账，谁让他得瑟呢？他怎么忘记他家大小姐是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呢？他竟然敢揶揄大小姐“中意”的人，他疯了吗？ 钱建雄冷汗涔涔。 “知道工作失误还不去打听？”江明雾倒也没有立刻算账的打算，她打发钱建雄走了，当下她更想知道那个所谓“雯雯”到底什么来头。 半小时后，钱建雄打来电话：“大小姐。”他毕恭毕敬，“查到了，但是资料比较少。丁丽雯现在是某事业单位的文员，曾经是叶小姐的小学同学，后来就断了联系，直到叶小姐被接回叶家，才重新联系上。丁丽雯的生活开销比较大，叶小姐打过几次钱给她。” “几次？”江明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十几次……吧。”钱建雄不由自主，又流汗了。 “那是几次？”这一次江明雾的声音明显带上了不满。 “十七次。”钱建雄决定出卖叶可可。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叶小姐，请您自求多福。 “继续。”江明雾非常不耐烦。 “总共也有十万出头了，再加上叶小姐经常替丁丽雯买单，我初步估计总欠款应该在二十万上下。具体的数据待明天有了详细报表我再给您送来。” “加上今天的八万八千八。”江明雾面不改色，但是脸上已经挂上了阴霾。 “是。”钱建雄也感受到了气压，“您早些休息。” 他急吼吼退了出去。又来了，那种不分敌我一律射杀的气场，又来了。 赶紧来一个人，收了他们家大小姐吧。 可能有亲亲爱人之后，大小姐就会对他们这些底下做事情的人好一些……他还想找女朋友谈恋爱呢！ 江明雾放下了手中的红酒杯，她看着手机上显示已经是凌晨一点。 江明雾拨通了叶可可的语音电话，那头飞快地接起来。 “喂。sunny吗？你怎么还不睡觉。” “睡不着。”江明雾道，“我刚知道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心情不好。” “怎么不好？”叶可可那边发出一些噪音，“我拿个耳机。”她说。 江明雾淡淡道：“一个欠我钱的人，不知不觉欠了一大笔钱，还不还钱。” 叶可可义愤填膺：“怎么能这样！一定要让‘他’还钱。” 真是，sunny赚得可都是血汗钱！怎么还有人会欠她的钱？也好意思？ 浑然忘了，自己也是欠江明雾八万八千八的人…… “所以，你觉得应该叫她还钱吗？”江明雾嘴角含笑。 “那必须。” “她不还呢？” “不能姑息纵容！下次你带着我，我给你吵架去！” “哦。”江明雾笑了，“你还会吵架？” “恩，小时候我最擅长吵架打架的，毕竟在……院里，不争不抢，没饭吃的。” 叶可可说的，一定是福利院。江明雾听出了弦外之音。 “所以，以前你很苦？” “也不一定是苦。”叶可可无所谓道，“我也遇到过很好的人，很好很好，很温暖很温暖……” “哦。” “你早点睡吧。”叶可可说，“我在给你看房子，我以前租住的地方，现在那个房东愿意整租，我想给你租下来……” -- 第29页 “你以前住的吗？” “嗯嗯，环境还不错的。我们以前四个人合租，现在都陆续退了。房东说可以整租……” 叶可可的喋喋不休中，江明雾弯着唇，陷入了梦境。 叶可可听见那头均匀的呼吸声，道了一声晚安，轻轻地挂断了电话。 “雯雯。”叶可可对着午夜清冷的空气说道，“我好久没遇到这么温柔的人了，sunny真的好像以前的你，反而你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你了……” 第22章 你喜欢 次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江明雾一早在约定的地方等候叶可可。 “昨天……” “走吧……”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口，江明雾示意叶可可先说。 叶可可讷讷：“昨天睡的还好吗？” “好。”江明雾从善如流，“一觉睡到大天明。” 是真的好，枕着叶可可是声音，有点温柔，有点甜。 “sunny。”叶可可鼓起勇气，“如果以后会吃苦……” “走吧。”江明雾说，她怎地变得这样磨磨叽叽，昨天还是那样义正言辞地让她辞职。今天就又开始前怕狼后怕虎。 “我只是……担心你会后悔。”叶可可说。 后悔？江明雾讪笑，她的字典里并不存在这个词汇。 叶可可曾经租住过地方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寸土寸金，一百多平的房间当时划分成了四个小房间出租，每间租金是一千五。 这次房东嫌弃分租实在是太麻烦，决定整租，整租租金五千块，还算是降价出租了的。 “付三押一，不还价。”房东阿姨信誓旦旦，仿佛租出去的不是房子，而是她的儿子。 千好万好的癞痢头儿子。 叶可可垮下了脸：“有点贵啊。” 江明雾也很失望，在叶可可退租之后这个房间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租客，完全没有叶可可丝毫的痕迹。 按照江明雾的眼光，这房子什么都不合格，她会前来，纯粹只是想来看看叶可可曾经住过的地方。 她是缺一个住处的人吗？笑话。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多说。 “就不能便宜点吗？”叶可可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小姑娘，已经很便宜了，要不是你是旧相识我才不给你这个价格，要知道，我这个价格挂到某某网上去，分分钟的啦。”房东阿姨并不买账，言语之中渐渐有了不耐烦。 “小姑娘，不要浪费彼此时间的啦，要租就租，不租我可是要去看戏的啦。” 叶可可垮下了脸，她囊中羞涩已经到了极致。付三押一，简直要了她的性命。 “我……” “走吧。”江明雾重新搂上叶可可，“别处看看去，我还知道一处……” “走了就不要后悔，我不会再来给你们开门的！”房东阿姨一扫方才的自信满满，有些狗急跳墙。 笑话，她的房子这么好，这两个有眼无珠的毛丫头竟然不租？她倒要看看她们能租到什么样的房子。 阿秋！ 叶可可揉揉鼻子：“一定是房东阿姨在背后骂我。” 江明雾笑笑：“在背后骂你的人何止阿姨一个？你说这里的房子怎么样？” 那是与房东阿姨隔着马路相望的另一个小区，同样是黄金地段，不，这个小区更新更完善，房价估计是一条马路之隔的两倍有余。 “这里，恐怕更贵吧？”叶可可实在底气不足。 “去看看吧。”江明雾不以为意。 一个年轻的男孩子跑着过来送钥匙：“随便看，要是不满意，我还有另一套房子可供选择。” 耳机中发出一声怒吼：“要你多嘴，叫你说什么就说什么，没的别瞎哔哔哔。” 钱建雄气急败坏地在耳机中大骂年轻的小伙子。 年轻小伙撇撇嘴，当下什么都不敢说，小媳妇似的跟在两人后面。 打开房门，是一间小面积的精装loft。 目测五十余平方，一层是小小的客厅、厨房和卫生间。楼上是大大的榻榻米和衣物收纳柜子。 “真不错！很不错耶！”叶可可眼睛发亮，“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楼层也高，搂上也一点不压抑……就是这个价格？” 小伙子凑上前来，终于轮到他说台词了吗？ “一点都不贵，一千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要是您嫌贵，我还可以降低两百，收您八百一个月。” 江明雾的眼睛跳了一下，钱建雄的后背凉了一下。 小伙子还在沾沾自喜。 叶可可把江明雾拉到一边：“我说，是不是骗子？感觉不大对啊。” “废物，你在说什么？一千？八百？能租到这个地段的房子吗？说谎也不打草稿。”钱建雄气急败坏地通过耳机向小伙子吼道。 小伙子，方哲，一脸无奈：“小姐姐，我是富二代，家里别的没有，就房产多。我开销大，这房子闲置也是浪费，能租出去一天是一天。” 方哲心想，说谎话而已，他又不是不会，洒洒水啦！ 再说，充大款的感觉真特么的棒棒哒！ 叶可可还是有点不相信：“真的？你真的不是骗子？” “我是骗子我死全……死舅舅。”方哲拍着胸脯保证。 楼下蹲点的钱建雄简直要吐血而亡，这个臭小子，他恨得直磨牙，在生物学上，钱建雄确实是方哲的小舅舅…… -- 第30页 “要不，我拿房产证给您看看？”方哲挠挠头，从随身的背包中取出房产证，房产证是白纸黑字，写着钱建雄的大名。 “这是我小舅舅，我们有户口本，再给你看看，这是我妈，也姓钱，还跟我舅舅在一张户口本没分开呢！为了分房子……” “行了，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耳机中又传来了钱建雄暴跳如雷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 方哲在肚子里腹诽，真是的，要不是看在大小姐和……钱方哲注：不是钱建雄，是钞票的那个钱的面子上，他会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不过好在，叶可可相信了。 “行，怎么租？租三押一？” 早就被打点过的方哲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租一个月付一个月好了，这个月已经过了七八天了，算了这个月不要钱，下个月开始。给，钥匙给你了奥。” 说着，便将钥匙抛给了叶可可。方哲转身，潇洒地辉了挥手：“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还没出门，又听到耳机里的暴跳如雷：“你沙雕吗？有这样做生意的？有这样租房的？” 方哲挖挖耳朵，将那个隐形耳机给掏了出来。 “小舅舅，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重要的。”他自言自语地打开手机银行，账户中已经转入了一笔收益。 “还是大小姐给力！奥利给！我要做大小姐的小跟班！” 不管那耳麦中的喋喋不休，方哲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走，去繁花盛开喝一杯吧！ 叶可可拿着钥匙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人？可信吗？” “可信吧。”江明雾无所谓，“我挺喜欢这房子的，租了吧。” “行！”反正捡了个大便宜，叶可可答应了下来，“不过还是要换个锁，装个入户监控，不然我不放心……” 话音未落，叶可可已经开始着手替江明雾打点房间。 “这里，放一个懒人沙发，你应该喜欢吧？这里装一个书架，你觉得怎么样？这里可以做吧台……” 江明雾撇撇嘴：是你喜欢吧？ 不过，有什么所谓呢？ 你喜欢，我喜欢，都是好的。 第23章 所有钱 江明雾的被圈养生活过得很惬意，叶可可是一个非常敬业的饲主。 敬业到什么程度？大抵想要从头到脚“改造”江明雾。 既然物质上无从下手，那只好从精神层面开始叭。 第一步，叶可可搬来了一大堆的书籍。 都是旧书，甚至残破不堪。 但是书籍的意义从来不在于新旧。 对于有些人，书非借不能读，对于有些人，书是朋友是陪伴。这些书籍上的烙印，是主人抚摸过的痕迹。或者说，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印记，这些旧书残卷才有了新的意义。 江明雾随手翻阅这些书籍，并不是一个批次购入，显然主人是一个又喜欢书籍，又囊中羞涩的人——有好些书籍上打着某某图书馆、某某借阅室的钢印，这些书是图书机构翻新时候更新卖出来的旧书。 每一本都染上了时间的温度。 江明雾甚至能够想象，有个女孩用了数年乃至十数年的时间才将这些书籍收集起来，并每一本都珍惜备至、再三。 “虽然很旧，但都是值得一看的好书。”叶可可替这些残本说话。 像是在据理力争，证明这些残破的书本有意义，就像她的存在，也有意义一样。 “恩。”江明雾翻阅这些书籍，有好些她曾经看过，甚至因为经典特意读过英文原版；也有一部分是她没有看过的小众书籍，虽然不曾涉猎，看这书单的一贯水准，想必也是精品。 “因为我没有余钱买可有可无的书。”叶可可旋即自嘲地笑笑，“我以前……不，我现在也不算富裕。” “算。”江明雾却忽然道，她只是说有了一个字，然后扬起那招牌似的明媚的笑容。 呵，明明名字是雾蒙蒙的，偏生笑起来那样阳光灿烂。 “你拥有我，我很贵重。”她说，半真半假。 “别逗了。”叶可可被逗笑了，但是也感动，“人如天边的明月，是不可拥有。”福至心灵，忽然想起一句古早的歌词——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 情如曲过，只遗留无可挽救再分别。 为何只是失望，填满我的空虚。 这夜晚，没有吻别……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江明雾很自然地接下去。 两人俱是一愣，谁都没有料想到这样身份背景、性格心性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竟然如此合拍。 “年纪不大，怎么偏生喜欢这样古早的苦情歌曲？”江明雾立刻转移话题，不认同地耸耸肩。她听过这歌曲，也会唱几句，但是并不喜欢。太悲情。 江明雾的理念中，只要你愿意，人生就可以不悲情。 “你不也喜欢？”叶可可反击，“不然能接住下一句？” 江明雾没想到向来逆来顺受的叶可可也有机灵的一天，她一噎，她想替自己辩解，熟悉是因为她记忆力好，她会哼唱是因为……才不是因为那是叶可可先起了头。 “我怎么一样？”江明雾起了逗弄的心思，“我那是生活所迫，有客人点歌——夜上海也好，女人花也好——总归不能拒绝吧？你怎么说的？我敬业。” -- 第31页 她着重将“敬业”两个字点出来。她误导她。 叶可可却敛下眼睑：“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的。” “又道歉？人生之剩下道歉了吗？”江明雾很不满地摘下叶可可的眼镜，厚重的黑框遮住了女孩清秀的脸庞。 江明雾拉长了语气：“——戴眼镜，颜值扣三分。”就眼镜这件事情，江明雾强调过好几次了。 “不戴眼镜，怎么看得清？”叶可可皱皱鼻子，伸手去抓，没有眼镜的世界，朦胧得很不真实。 美丽，但是没有丝毫安全感。 江明雾将那厚重的镜框藏在身后，拽着叶可可出门：“走吧，送你一个礼物，算是——对你赠我书籍的回赠。” 市中心商圈的综合体内，江明雾随手找了一家精品眼镜店：“要美瞳，眼睛能够布灵布灵的那种。” 店员殷勤地上前问道：“之前有戴过吗？是要年抛的还是半年抛的？我们家有贵一点的，也有实惠一点的。” 江明雾随手拿了一个牌子的，比了一下颜色，挑了最自然的星空棕色：“就这款吧，拿日抛的，方便些。先来半年的量吧。” 哪怕只是一个眼镜店的小店员，也立刻明白来了大户，兴高采烈地接了单。 “这怎么好意思。”叶可可眯着眼睛，还不适应没有镜框的世界，“那些书，其实我也是没有地方放，我家——那并不是我家，他们并不接纳之前的我。” 那些旧书籍每一本都是她辛苦存钱才能购买的“奢侈品”，搬家的时候实在不忍心丢弃。 但是叶宅那样“高档”的地方，书房里、书架上全部都是成套的高档精装书籍，根本容不下这些旧书残本。 连洒扫的阿姨都说：“怎么这么脏？要不要用消毒液喷一下？” 言语之中，鄙视、嘲弄还有那么一丝丝狐假虎威的盛气凌人。 谁都知道叶家的大小姐不是真的大小姐，是丑小鸭。 叶可可羞于启齿，她将这些书籍小心地放入箱子，成箱成箱地堆在床底下，洒扫阿姨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乐得清闲，不再追究她。 而叶可可，也只敢在午夜清净的时候翻一本出来，看了又看，然后趁着天亮之前再塞回去。 还要小心，不能将那床底下的灰尘带出来。 就这样，委屈了书籍，也委屈了自己。 说是她租房金屋藏娇，金屋藏的何止是娇俏佳人，还有这所有人都瞧不上的前半生。 是她叶可可的前半生。 她的前二十七年，真是什么爱都缺，亲情的、友情的、爱情的。后半生从二十七岁开启，除了经济上略微改善，什么也没有改变。 人就是这样，命运大神总是不公平。 有人一出生就富足，这富足与金钱无关。 叶可可最羡慕同班同学中那些父母双全、父慈子孝的，从孩提时代开始母亲最大的忧虑是买英语绘本早教书？还是快乐童年使劲儿疯玩？ 还有那些有兄弟手足的，最大的苦恼不过是和兄弟们争风吃醋被父母狠狠地教训，各打五十大板，双双被罚抄写“兄友弟恭”。 每每听到那样的诉苦，叶可可只能苦笑。 她没有父、没有母、没有兄弟、没有姐妹，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天地之大浩渺，多她一个叶可可，不过是多了一个会呼吸会说话的生命体，毫无意义；少她一个叶可可，却也不会有人在意、有人伤心。 命运大神就是这样残忍，一出生，命运就注定了。 就像sunny，明明那样温暖那样美丽，但是迫于生计不得不做服务人员；就像自己，注定得不到任何人的所谓“爱”……叶可可敛下眼睑。 这一边，江明雾已经重新将叶可可的黑框眼镜清洗过，并要求店员按照度数配一副轻款金属细边的。 江明雾将眼镜递给叶可可：“你的旧眼镜太重了，好容易有一个挺拔的鼻梁，可别压弯了。” 叶可可的沉思被打断，她目露惊喜，接过了新眼镜，钛金属边框的眼镜非常轻便，戴上毫无重量感。 “谢谢。”她真诚道谢，“你对我真好。” “礼尚往来。”江明雾道，“你对我好，我自然对你好。所以——” “——所以今后，你要一直对我好……只对我好。我这个人，可是独占欲，很强的。”江明雾意味深长。 “恩恩。”叶可可忙不迭点点头，朝天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去繁花盛开……点别人。我的所有钱，都给你。” 江明雾忍着笑，轻轻抚摸叶可可的头顶：“这就乖了，这种想法，很好。” 第24章 出差+我 想法很好，但是现实很骨感。 虽然心心念念想着要对江明雾好，要陪伴她，要重视她，但是第二天，叶可可就被派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出差。 江明雾在办公室接到叶可可电话：“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江明雾皱起了眉头，这个人怎么改不了的口头禅？这三个字让她有安全感？ “我在。”江明雾放下手中的标书，靠在椅背上，专心听叶可可的电话。 “我要去出差了，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电话那头的叶可可说，语调有些沮丧，她身不由己。 不是商量，只是通知。事实上，她从来只有被通知的资格而已。 -- 第32页 叶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名门望族，虽然坐拥数十名员工的中型企业，但是在本市根本称不上一流家族。 本市的砥柱中流、世家名门，往上了数有资金雄厚“祁钰”集团，有百年业界大佬“江氏”企业，往新了看有明日之星“玉霖传媒”，有前途不可限量“明日实业”…… 叶氏虽然有点小钱，规模也还不错。但到底不能与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名门相提并论。 不过这个叶家，虽然不是钟鸣鼎食，但是腔调拿捏得够够的了。 宋胜男出门应酬，动辄拿出一副“我是上市公司的夫人”的架势，本来是家族企业的“叶氏”也偏偏要学那些外企的管理模式，美其名曰，所有的叶氏子弟都要从底层做起。 于是，叶可可名正言顺开始跑业务。 最开始是纯粹业务员，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宋胜男的“特殊关照”，叶可可的第一年过得特别凄惨。穿着白衬衫西装裤每天在大街上发传单，没有人把她当作叶氏子弟看待，反而所有脏活累活、抛头露面的都是她。 最过分一次，大夏天让她穿着开心熊的人偶外套在市中心综合体门口做活动，叶可可差点没在玩具外套里闷中暑了。 最后还是老太太逛街时候看到了，回家大骂叶鑫和宋胜男“不成体统”。 宋胜男还想反驳几句，说什么都这样从基层做起来的云云，被叶鑫横了一眼这才作罢。 叶鑫这才看到了这个名义上的大女儿——平凡、怯懦、受了委屈也不敢声张。 当然，或许她声张了，也是没有用的。 叶鑫叹了一口气，破例为她打点了关系，让叶可可坐进了办公室，做了一个名义上的“业务经理”。 说是业务经理，但也不过是个高级一点的打杂工。在捧高踩低的叶氏，人们依旧时常把她当枪使，没有因为她的血统而有任何的优待。 血缘重要吗？ 如果重要，那么她前二十多年的吃苦受穷又算什么呢？ “去哪里？”江明雾的声音有点沉，叶可可的本职工作难道不是饲养她吗？ “南市下面的一个小镇，去看原材料。”叶可可翻着手中的资料，南市有三家供应商，一家是大公子的人，一家是二小姐的人，还有一家质量价格都最上乘。 选择哪一家？没有人愿意做这个决定。 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怪不得没有人愿意接手。推来推去，还是推倒了叶可可这个便宜大小姐的头上。 “可可，一定要选择质量最好的哟。”叶庆淋，也就是叶鑫和宋胜男的长女，一脸温和地看着叶可可。 论年纪，她只比叶可可小了三个月，但是论资历，叶庆淋也已经在叶氏叱咤风云。 连大公子叶庆海也不是她的对手。 叶庆海，也并非原配嫡子。 叶鑫在某种意义上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花心、多情，管不住下半身还不愿意用雨衣，所以，叶可可有很多的兄弟姐妹。 叶可可摇头苦笑，只不过是一个略有一点余钱的家庭，硬生生弄出一场宫斗宅斗大戏。 叶可可迟迟不能入戏，她见了头疼，她听了心烦。她的生存欲望那么低，家徒四壁也可、月薪三千也可、粗茶淡饭也可，甚至没有人来爱……也可。 她也能过得很好。 偏偏心思单纯的，总要扯入滔天的阴谋阳谋、明算暗算。 叶可可叹一口气，左右她不过是人家的枪，不管怎么样都会走火，她早就应该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不是吗？ “南市啊。”江明雾的语调拖得很长，“听说，南市的风景很好，蓝天白云、椰林树影、水清沙幼……” “我忽然很想去南市度假。”江明雾说。 “啊？”叶可可一愣，“你说什么？” 江明雾摇摇头，叶可可这么迟钝，她到底是看上她哪一点了？ 江明雾讪笑，大概是看上她——愚钝吧？从没有人敢小看江大小姐，连亲哥亲妹也对她退避三舍；也从没有人敢扬言要“包养”她…… 呵！包养啊？用什么来包？金钱碾压？要比钱，江明雾还没输过，她这一辈子顺风顺水，就缺一点……真心？ 话又说话来，她其实也不贵的…… 效率极高的助理，眼观鼻鼻观心，从来只抓取最主要的信息。她已经飞速将前往南市的机票调出来，替江明雾选了最近一班飞机的商务舱。 “五个小时后可以起飞。”助理轻声告诉江明雾。 江明雾点了点另一班更早一点的飞机：“这班没有了吗？” “这班只有经济舱了。”助理道，话才出口瞬间明白了，“我明白了，替您订这班飞机。” 江明雾将身上的套装换掉，套上了一身白底条纹的鱼尾裙。 “已经叫芳姐替您收拾行李了，一会一同送去机场。” 江明雾点点头，金牌秘书就是不一样，什么都省心一些，与之比较，那个钱建雄简直太愚钝了。 江明雾没发现，她才不是什么善茬，她其实对“愚钝”的人，真是一点都不假辞色啊。 繁华盛开，钱建雄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机场，叶可可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机场的天花板好看吗？机场的大门好看吗？还是人来人往的人潮比较好看？ -- 第33页 都不好看。 她只是，只是被sunny的一番话无端撩动了心弦。明知道是不可能，明知道她只是玩笑，但是不由自主地想，如果这次出差有sunny陪伴，说不定真的能够变成一次度假。 度假和出差，是有本质区别的。 但是怎么可能？别说她最近囊中羞涩，实在负担不起昂贵的旅行费用，就算是薄有积蓄也不应该是用来挥霍浪费。 sunny辞职了呢！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叶可可本性节俭，但是节俭不同于抠门，她全部心思都在盘算——应该怎么给sunny更好的提升呢？有钱，应该花在刀刃上！ 时至今日，叶可可稍微有点眉目，大概sunny不是底层的那些服务人员，但是在繁花盛开那种地方工作，到底是不好的。 即便是高层，即便是拿分红提成，即便是说话有分量的，也是不好的。 什么是好？坐在内环的办公室里做文员，或者去律所会计师事务所当一个前台……那样大抵才是所谓的“好”吧？叶可可叹了一口气，生而为人，又是群居动物，谁能不被这个社会贴标签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开始盘算着，彻头彻尾地“改造”江明雾。 念头千回百转，叶可可不断规划，不断推翻，再规划，再推翻，一千零一次打消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她猛然摇摇头，sunny怎么可能做那种坐在楼梯口，拿三五千工资，听人差遣的小秘书？ 不行不行，她是闪耀的sunny，她是肆意洒脱的阳光，怎么能够囿于一平米的办公桌格子间呢？ 叶可可忽然觉得，她应该努力赚钱。既然说服人家辞了职，就要肩负起对方的人生。 这样，才是言而有信。 陡然听见广播里起飞的播报，叶可可终于拿起行李步入检票口，最后一次回头张望，仿佛能感受到江明雾的味道。 真是中了一味叫做sunny的毒了，叶可可自嘲地笑笑，笑自己丑人多作怪。 但是无形中，仿佛也得到了奋斗的力量。握拳，从今往后，她不是一个人的奋斗，她是两个人的未来可期！ 叶可可转身，头也不回地步入检票口。 迟到十分钟的江明雾眼睁睁地看着叶可可头也不回地步入检票口。 司机小孙推着行李跟在江明雾的身后：“大小姐，您是这班飞机？不对啊，您是下一班飞机，还有一个半小时呐！那您为什么这么赶呀？” 司机小孙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从容淡定的江明雾，今天一反常态让他开快点，再开快点。 往常的大小姐不应该跟他说：“不重要，安全第一。”的嘛！ 江明雾挑挑眉：“我看错时间了。” 脸上晦明不定。 司机小孙吐吐舌头，大小姐会看错时间？大小姐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外加慧眼识珠，怎么可能看错飞机时间？ 再说，大小姐的秘书可是金牌金秘书，怎么可能不告诉大小姐时间？ 但是大小姐这么说，他姑且就这么听吧！ “要不要叫南市的王经理接机……”小孙的话还没说完，江明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小孙一噎：“知道，知道，嘴巴拉上拉链，不许废话。” 小孙心里有点怕怕，大小姐的气场好强啊，大小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辣手摧花了，今天又是怎么了嘛！ 呜呜呜呜，真不该多嘴揣摩领导的行程和心思的！ 第25章 不是糯米鸡 南市是我国著名的棉纺织原料供应地，叶可可这次的目的地便是进一批高档成衣的原材料。 三个供应商虽然注册地都在南市，但因为近年来南市被我国列入旅游热门圈规划范围，所以三个供应商的工厂全部外迁到南市周围的县级市和镇。 叶可可的航班抵达南市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她同某个供应商约定了第二天的行程后便前往了预定的酒店。 一个连锁的快捷。 叶可可就是这样的人，明明有差旅费，本来可以住再好一点的，但是叶可可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出差在外，能省一点，便是一点。再说，万一财务说她太骄纵了不给报销怎么办？ 在酒店休息了半个小时，时间还早，叶可可想出门觅食。 节抠俭门如叶可可自然不舍得吃大酒店大餐厅，左右一个人，不如寻访一下南市的街头小吃。南市有南国风情，连犄角旮旯的小店也有让人惊艳的美食。 叶可可按图索骥找到一家据说久负盛名的深巷小馆，因为不是旅游旺季，加上还没有到正经的饭点，小馆子里并没有客人。 “小姑娘要等哦，要等半个小时的啦！不过选我们就对了！我们的糯米鸡是南市一绝啦！”老板娘操着有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对叶可可大力介绍起南市的美食。 叶可可一边听，一边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糯米鸡，听名字就很好吃。 “好！我等。” “你愿意等！你便不会失望！”老板娘笑眯眯地进了后厨，“小姑娘，旅客？怎么一个人出来玩？女孩子一个人有点危险的啦，还是要跟团比较放心。” “跟团就吃不到你们这么地道的美食啦！”叶可可也笑眯眯地同老板娘扯家常，“再说，现在治安好的啦。” “哟，小姑娘家家的，说话还蛮老成的。你有男朋友没有？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很多小伙子追求的吧？” -- 第34页 叶可可有点尴尬地打哈哈：“老板娘你打趣我。” 聊天的时间总是飞快，不一会，老板娘将炸得外酥里嫩的糯米鸡端到叶可可的面前：“糯米鸡，小姑娘你慢慢吃哟。” 叶可可掰开一个糯米鸡，外皮又脆又香，糯米又粘又软，鸡肉软烂入味，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好吃好吃！”叶可可差点连舌头都吞下肚子，“这么好吃，真是吃了还想吃。” 主要还是价格便宜，两块五一个的糯米鸡球，这一大盘也不过是二十来块钱…… 老板娘受到真心赞美，眼睛都笑眯眯成了一条缝。 江明雾在小店门口就看到苍蝇小馆中一个女孩坐在角落里大快朵颐。她就是这样，明明店里没有别的客人，明明可以坐中间敞亮的位置，明明花钱吃饭下馆子正当得很……偏偏像做贼似的。 江明雾步入小店，老板娘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明媚的女子，红色沙笼白衣裳，穿得却比一般南国姑娘更多一份英姿飒爽。 不长的头发微微打着卷儿，在空气中张扬肆意，明眸皓齿，手上甚至挂着一串南国特有的银饰。 老板娘有一瞬间犹疑，这是误入椰林的都市白领？还是邓丽君老歌里面的南海姑娘？ “小姑娘吃点什么？” 仿佛她的每一步都摇曳生姿，仿佛她看着全世界，仿佛全世界都在她的眼中。 江明雾缓缓步入小店，随着她的脚步手上的银串发出清脆的声响你。 “来吃掉这个吃独食的人。” 叶可可抬头，猝不及防看到江明雾明媚的带着戏谑的笑颜。 “你！你怎么来了！”她来不及吞下手中那个带着温度的糯米鸡，只能够痴痴地看着眼前人。她是仙子吗？她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江明雾自然而然地伸手，将叶可可手中被咬了一口的糯米鸡球夺过来，放入自己的口中。 眯着眼睛，似乎是享受。 “还不错。”她说。 叶可可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还有好多呢，怎么不吃……一个好的。” 有点娇嗔，手中那个肉馅已经被她咬掉了一大口。 “这个就是最好吃的呀。”江明雾笑眯眯地回应，一边说，一边将沾着油渍的指尖放在唇齿间吮吸。 发出啧啧声响。 叶可可的脸，于是更加嫣红。 “我就说年纪轻轻小姑娘怎么一个人旅游，原来是跟小姐妹一起的呀。”老板娘见是熟人，又去后厨忙活了。 “你怎么来了？”叶可可回过神来，感到神奇。 “我说了，我想旅游了。怎么？南市是你家的？” “不不不，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明雾抿着嘴想了一下：“大概，这就是缘分？” 她才不会告诉她，自打她一下飞机，她的眼线就已经全程跟踪，将叶可可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打包上报。 南市地头蛇lux十分钟之前还在电话里嘲笑她：“江大，怎么地？为了这点小事欠我一个人情值得吗？” 值得吗？她这是疯了吗？谁都知道玉霖传媒的lux是个唯利是图、且无利不起早的在商言商。为了一个无足重轻的女孩子，甘愿欠人情，以后怕是要好几个合同来偿还的。 但是此时此刻，江明雾一点都不在乎。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畏首畏脚但是神态举止都非常温柔的小朋友。 想和小朋友一起吃饭睡觉，想和小朋友一起领略南国风光，想和小朋友一起先游泳再洗澡……如果还有时间，那也不妨帮小朋友签一个两个合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反正已经“出差”到了南市。 “真是恋爱中的人都没有脑子。”电话那头的lux没有得到答案，得了个没趣，嗤笑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恋爱中的人？谁？谁在恋爱？ 江明雾想，lux说话真是越来越颠三倒四了，好好一个中国人，偏偏取一个洋名字，这下子连中文都说不利索了。江明雾心中腹诽，迟早有一点要和她们家长辈说道说道，让lux好好学学中国人的说话之道。 叶可可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礼物。 “真这么开心？” “开心！”叶可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我在飞机上看了一本杂志，在怀念九零年代，提到糯米排骨，我在飞机上就流口水，想吃了。这不，到了南市就吃到这么好吃的糯米鸡。虽然和我想象中的糯米排骨不一样，但是一样好吃……” 江明雾挑挑眉：开心的是吃鸡？ “我刚还在想你，你就出现在我面前。你说，我今天是不是超级幸运？” 江明雾挑眉，这个小朋友现在这么会说情话的？那她如果不会说情话，岂不是输了？ “不是。”江明雾轻轻说，“不是今天超级幸运，是你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幸运且快乐。”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趁着老板娘不注意，也趁着叶可可正在诧异，低头飞快地轻啄叶可可的嘴角。 将她嘴角边上没有舔诋干净的饭粒吞入腹中。 叶可可咽一口口水，“咕咚”，怎么好像有什么东西压抑不住，正在穿破胸膛？ “咕咚”，仿佛不是口水，仿佛不是糯米鸡，仿佛是——心动呀。 第26章 她求欢 -- 第35页 期待的、千里而来的、欢好，并没有如约而至。 江明雾打量了一下叶可可的房间：“咱经费这样不足？” 叶可可声音越来越低：“我不知道你回来，不然……我们换一个好一点的酒店？” 江明雾看着小媳妇一样的叶可可：“快捷就算了，怎么还是一个双床？”而且每张床都特别小，估计只有一米二。 每张床睡一个人就勉强了，两个人要宽裕一些地做运动，也是要考验一下技术的…… 很奇怪，江明雾非常喜欢搂着叶可可睡觉的感觉。 江明兮说的没错，她就是有肢体接触障碍症。她拒绝同非亲友发生任何肢体接触——近到同床共枕，远到握手礼仪——她都不能够接受。 就像是有人对花粉过敏，有人对海鲜过敏，江明雾一被“别人”触碰，就开始全身发痒难受。 所以，江明雾的感情生活其实非常单一。 毕竟大脑觉得能够接受的，身体接受不了那就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进行到下一步。 江明雾对自己挑剔的身体也非常无奈。 但是身体是自己的，除了与它和解，还能怎么地？换个身体？还是换个大脑？ 江明雾摇摇头，既然不能改变，那就只能够接受。 所以，好容易遇到一个身体不排斥，大脑也觉得还行的对象——江明雾认为不做点什么真的是有点吃亏。 但是，这样也太凑活了叭？ 江明雾捏着下巴，看着这两张小小的并排的，中间只有一个人走道宽的单人床。她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将两张床并在一起？ 叶可可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了，一股脑钻进了被窝。 头发上滴下来的水珠，有一些被毛巾吸收，有一些滴落在她睡衣的前襟上，很有一点欲擒故纵的魅惑。 江明雾放弃挣扎，偶尔拥挤一点说不定也是情趣呢？ 她这样想着，轻笑一声，也走进了浴室洗澡。 待洗完澡出来，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情。 叶可可已经把自己缩进了被窝，用厚厚的被子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 “喂，你没事吧？端午节还没到呢。”江明雾想要拉下叶可可的被子，“你这样不怕捂出痱子？” 叶可可用手拽住，死活不让。嘟嘟囔囔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江明雾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累了想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你也快点睡吧晚安！”叶可可探出脑袋一气呵成，但是依旧不敢直视江明雾的眼神。 说完之后立刻又缩了回去。 “什么？”江明雾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这是？求欢？被拒？……了？ “恩。”被窝中传来的叶可可闷生闷气的一个音节词，像是在印证江明雾的想法。 江明雾气笑了。 真是奇景，有生之年她江明雾还会被人这样直言不讳地拒绝？ 从前这事情不是只有她做吗？ 因为实在无法接受肢体接触，将撩到的各种对象踹下床、推出门、赶下车……现在？风水轮流转，她洗干净了准备伺候她了，她却拉上了被子闷住了头？ 呵呵呵。 江明雾笑了。 叶可可心底更是发慌。 她拉开被子，小声地解释道：“明天要去跟某公司的经理谈合同，我怕我今天……恩……了，精力不够……” 虽然是正当理由，但是叶可可越说越小声，像是一个交不出公粮的丈夫…… 什么？谈合同？精力不够？ 江明雾眸色深沉，她的主要责任不是饲养她吗？她的全部精力不应该用来取悦她吗？还有，谈合同是什么鬼？某公司是什么东西？ “好吧。”江明雾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早睡早起是非常好的习惯。既然这样，那么……” 我就出去自己找一间五星级大酒店再找一个对象了…… 后半句想说的话明明已经到嘴边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这是在赌气吗？ 江明雾自己都失笑了。疯魔了疯魔了，竟然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起来。 江明雾掀开另一张床的被子：“那么我们就早点睡觉吧。”她顿了一下，最后说道。 “恩恩！”叶可可脸蛋红扑扑的，似乎目的达到，但是似乎又非常不舍。 她抓紧关灯之前的时间看着穿着睡衣的江明雾。 这次她有备而来，穿了一身宝蓝色真丝吊带睡裙，低胸口，短裙身，非常sexy。 这样一个女人在任何人面前，能够坐怀不乱的一定不是人。 但是……叶可可咽下口水，今天她不能够。 明天的要谈合同，要是搞砸了，她一定会被穿小鞋。穿小鞋无所谓，但是被人戳着脊梁骨说：私生女一事无成，有娘生没爹养。叶可可实在接受不了。 她别无选择，只能够勉强自己。 叶可可没有任何生意头脑，而且谨小慎微，她深知自己不是做销售谈业务的料，她应该去做行政、做人事、做财务，甚至做后勤…… 但是，怯懦的人就是什么拒绝都是说不出口的。 只会一味地忍耐，压抑自己。 就像是情。事。 她明明很想，却会因为害羞说不出口，也会因为明天的事情压抑今天的自己。 -- 第36页 这就是她，怯懦的叶可可。 江明雾似乎没有看到她注视的目光，她从善如流：“晚安。”她不看叶可可，道了一声晚安，伸手关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 “不是说要好好休息？” “哦哦。”叶可可如梦初醒，这才也伸手关了灯，“晚安，sunny。” 黑夜笼罩着大地，静谧开始四下蔓延。 叶可可闻到江明雾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不知道是她自备的香波味道还是她新买的香水味道。 总之这种味道非常好闻，浓浓的、悠悠的、像极了sunny本人，霸道地从四面八方侵入她的鼻腔。 叶可可翻了一个身，觉得自己像是睡在一团里面，非常温暖、非常柔软、非常香甜。 不知道是不习惯长途飞行，还是身边有江明雾让她特别安心。 翻身之后，不消片刻，叶可可就陷入了沉沉的梦境，梦中她心情特别好，露出一个浅浅的朦胧的微笑。 黑夜中，江明雾“倏”地睁开眼睛。 真是见了鬼了，这样的她，享受过她服务的叶可可，居然拒绝了她？ 让江明雾更加不爽的是，明明还有肢体接触障碍，从来是独来独往习惯一个人入睡的她，今天居然失眠了？ 江明雾坐起身，任由光洁的后背暴露在微凉的空调寒气中，她借着窗帘缝隙中泄露出来的一丝丝月光，看着另外一张床上的叶可可。 神情带上了晦明不定的……迷惘。 第27章 求我呀 第二天清晨，江明雾晨跑回来就看见叶可可已经换上了一件并不是那么合身的衬衫，而下半身依旧是牛仔裤。 她只有牛仔裤吗？还有，这件虽然是白衬衫，但是也能看出崭新的白和洗得发白的白是不同的。 江明雾挑剔地看着叶可可。 叶可可却浑然不自知。 “我要去郊区的某甲公司，你一个人在市里面逛逛好不好？我办好事情就回来找你……” 江明雾没有关淋浴间的门，直接脱衣服开始冲凉。 叶可可有点不知道眼光应该往哪里放，似乎看了会长针眼，但是不看又显得那么刻意？ 江明雾洗得很快，短头发就是有这点好处，连洗头带洗澡也不过用了十分钟。 十分钟后，江明雾光洁的脚踩上扔在门口的地垫毛巾，她赤着脚踩上地板，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江明雾一手用毛巾擦着头发，一手已经在箱子中翻找这什么。 “你在找什么？”叶可可不解地问道。 江明雾从自己的箱子里找出一件崭新的衬衫，不是业务员白，是一件简单大方的蓝色条纹衬衫，不对称设计，既正式又不刻板。 “试试看。应该合适你。”江明雾道。 叶可可有点迷茫：“我身上这件不好吗？” 江明雾无言地挑挑眉，叶可可默默地接过那件衬衫，拆开看了下样式：“真好看。”叶可可由衷陈赞。 江明雾在选衣服这件事情上有天分。 江明雾冷哼一声，她能猜到叶可可在想什么。她何止在选衣服上有天分，她在做生意、赚钱、撩妹……和做i上都有天分。 “既然觉得好看，还不换上？” 叶可可犹豫了一下，她不打算背过身去吗？ 江明雾不为所动，似乎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妥。 好吧。叶可可叹了一口气，做都做过那么多次的两个人，现在纠结换衣服要不要避嫌是不是有点矫情？ 只是生性保守，叶可可还是侧过身，解开身上那件白衬衫的扣子。 江明雾一动不动地看着叶可可，看着她解开自己衣衫的扣子，一对白白嫩嫩的……呼之欲出。 她为了搭配，穿了基本款肉色的内衣。 白衬衫内搭肉色内衣，这没有错。只是江明雾更喜欢她穿白衬衫配黑色的sexy内衣，隐隐约约、若隐若现、影影绰绰的才最迷人。 叶可可并不知道身后的人已经转过几个心思，她终于将那件白衬衫脱下来，随意地摆在床头，这才发现蓝色衬衫的吊牌还在。 叶可可用力扯了一下，没有撕掉，她有些窘迫，没有穿衣服，没有安全感。 叶可可不由自主两手臂内收，企图将身体尽量地遮掩。她寻思着哪里有剪刀之类的锋利物品。 猝不及防，一个温暖的带着湿意和温度的身体缠绕上她微凉的双臂。 江明雾身体先于大脑反应，已经环住了叶可可的上半身。 “笨手笨脚的。”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叶可可的心跳漏了半拍。 “我帮你。”江明雾一边说，一边用力一扯，将那个看似固若金汤的商标扯了开了，“这样不就好了。”她一边说，却没有放开叶可可的意思。 双手游离过叶可可的双肩，在她的腰侧反复停留。 这里是叶可可的敏感区域，往常，在……上，她只要刺激这里，她就会颤抖着想要。 情到浓时，有时候还会哭着喊着要呢！ 叶可可果然开始颤抖，她浑身一个激灵，从脚跟麻到头皮。 “别……”拒绝的话已经在嘴边，但是抵挡不住身体的缴械投降。 江明雾冷笑一声，别？好的，今天开始，不，现在开始，你不求我，不哭着喊着求我，我绝对不会满足你。 -- 第37页 商场上、情场上，还没有谁能够对江明雾说一声，“别”。 叶可可用双手按住江明雾的手，随后变成推拒：“约了十点钟，挺……挺远的。” “哦。”江明雾收回手，却从后背数着叶可可一节一节的脊椎骨，慢慢从肩膀数到尾椎骨。 叶可可的背很薄很漂亮，唯一的缺点是肩膀有点塌。不自信的人都这样，弯腰驼背，自然而然就会塌肩。 江明雾用手掰了一下叶可可的肩膀：“抬头、挺胸、看前面。”她凑在叶可可的耳边，指导她纠正形体。 “知道你今天哪一点值得表扬吗？” “什么？”叶可可非常想回头看看江明雾的表情，但是她不可以，她还没有穿上衬衫。 江明雾嘴角带笑：“你戴了我给你买的美瞳。勉强算是……我在你的身体里。”她说，一本正经地说着荤段子。 叶可可心跳不由自主又漏了好几拍。 “你胡说什么？”她辩解。 “我哪里是胡说？”江明雾的声线被压得很低，低到雌雄莫辩，叶可可背对着她，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头发上滴下来的水珠，滴在自己的肩头，然后顺着尾椎骨一路下滑。 最后，消失在牛仔裤的裤头里面，隐匿不见…… 叶可可早上已经喝过水，但是现在她口干舌燥，忍不住吞咽唾沫。 “我哪里是胡说？”江明雾道，“我是一本正经，在撩你。”她说。用那种半真半假的危险语气。 现在求我，转身反手抱住我，求我上你……我就原谅你。 她挑眉，没有人能够抵挡她的魅力。 她有自信。 叶可可一个激灵，飞快转身。 江明雾嘴角的微笑还没有消失。叶可可却一把推开江明雾，将她推开半米距离，自己则飞快地套上那件已经在手中揉得略有点褶皱的崭新衬衫。 “我……我要走了……”她简直不敢看江明雾。 江明雾邀请的意味那么明显，从昨天到今天，说实话，她也很想，很想很想。 没有享受过雨水欢好的人尚且能够平平淡淡过一日是一日，但是一旦享受过那种人间极乐，再从云端跌落凡尘，总是那么孤寂难熬。 叶可可没有sex障碍，她也懂得什么是欢愉，什么是寂寞。 但是，叶可可咬咬嘴唇，正经事情比较重要，还是……要克制一点。 江明雾嘴角的笑意还没有隐去，脸色已经变得有点铁青。 她又一次，推开了她？！ 为了那个破公司？破合同？ 好的。江明雾气得牙痒痒。 却顺手将叶可可换下的衬衫拿起，当着叶可可的面将裹在身上的浴袍扯掉。 “你！”叶可可有点撑不住了，这人打算这样白日宣淫的？她不是柳下惠，她的定力很有限的。 江明雾大大方方，穿上内衣，将那件白衬衫套在自己身上。 “我陪你去。”她说。 “啥？” “我说我陪你去破公司，签破合同。”江明雾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 叶可可“扑哧”一声笑了：“不是破公司，是某甲公司，这家公司是南市最大的供应商，还有某乙和某丙公司，也是这次的考察对象……” “管他甲乙丙。”江明雾冷哼，“总之有我在。” “是是是。”叶可可并不相信江明雾有商业头脑，但是她愿意陪她，那她当然也是开心的。 “确定不去逛街了么？郊区有点远的，还辛苦。”叶可可走上前，替江明雾整理衣襟，顺手拿起床头的吹风机，小风将江明雾的头发细细地吹干。 江明雾忽然就被安抚了。 “哪有总经理一个人去谈合同的？总要带个小蜜吧？”江明雾的嘴角重新挂上了招牌笑容。 “我算哪门子的总经理啊？”叶可可失笑，sunny还不了解事情的始末，她大概是高看她了。 “我说你是，你就是。”江明雾固执。 笑话，不过是一个业务经理，只要她愿意，买了叶氏给她当球踢……也是可以的。 “是是是。”叶可可心情忽然放松起来，两个人面对真的比一个人面对轻松很多，江明雾在身边，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都是对她莫大的鼓励。 sunny真是人间至温暖。 叶可可忽然觉得，被阳光照到了心房。sunny，不就是阳光吗？ 第28章 关系户 郊区的某甲公司。 虽然来访的是叶家的大小姐，但是某甲公司也仅仅是派出了业务经理来接待。明显的怠慢。 但是某甲公司是大公子叶庆海的关系，叶可可并没有什么意见。 跟在身后的江明雾不屑地撇撇嘴。 汽车司机老陈是江氏在南市分公司的人，毕恭毕敬、恪尽职守，虽然不能明白现在的状况，但是忠实地履行一个司机应尽的义务。 老陈绕道后侧给叶可可开门，手体贴地挡在汽车门框上沿边上。 这是一位老式的、严谨的、带着白手套、穿着西装开车的人。其实老陈在江氏也有些份量。 叶可可受宠若惊，有些不知所措，下车之后寻了一个机会，对江明雾道：“要不要叫司机师傅先回去？耗在这儿挺……浪费时间的吧？” 其实她想说的是，打表计时挺贵的吧？ -- 第38页 江明雾在心底叹一口气，宽慰叶可可：“已经包了司机一整天。” “很贵吧？”叶可可还是揪着这个点不放。 “不贵。”江明雾道，“大减价，还有优惠券。” 叶可可转身看着那辆s级的奔驰商务车，心有戚戚焉。叶鑫的座驾也不过只是一辆s级的商务车……但是不容叶可可多揣测，某甲公司的业务经理已经迎接了出来。 “怠慢怠慢。叶大小姐莅临，蓬荜生辉。”王小勇嘴上说着荣幸，行为举止很是无所谓，反正他们是关系户，这个合同已经十拿九稳。 要不然，怎么不派车去市中心接人？要不然，怎么就站在太阳底下说客套话？ 江明雾上前，扬起一个职业笑容：“王经理。”她说，“既然是签合同，总得先看看货。我们可是甲方，都说甲方是爸爸，我们手下可以有好几个供应商，求着我们好好看好好考虑的。” 话糙理不糙，这话一出，王小勇脸色一变。 “这位是？” “我是大小姐的贴身秘书。”江明雾纵横商场那么多年，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但是她心甘情愿大材小用。 这叫什么？陪着她玩sy？ 江明雾将那“贴身”两个字咬得格外重：“我叫sunny。”她说。 “你好，sunny小姐。”王小勇伸出手准备和江明雾握手，肚子里却腹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秘书？还贴身秘书？大秘？我看是便秘吧？真是拿了鸡毛当令箭，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情了？这叶可可是什么东西，一位他不知道？ 有人看不起别人，只敢在肚子里。 但是有人看不起人，就是表里如一地看不起。 江明雾就是后者。 她根本无视了王小勇伸出来的手：“车间呢？先看看流水线，再看看货，最后，我们再来讨论下合同细节和补充条款。” 王小勇伸出的手，停顿在空中，讷讷地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尴尬。 叶可可正想开口解围，江明雾一把将她拽走。 “听我的。”她说，凑着叶可可耳语，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哦。”叶可可没法拒绝，谁都没法拒绝江明雾。江明雾身上有天生的领导气质。心理学上，她是一个彻底的阿尔法。 江明雾打了王小勇一个措手不及，公司根本就没有好好准备货样，车间也没有做好临检的准备。 江明雾挑剔地看着从花色到质地都很普通的原料。 “走吧。”她伸手拉了一下叶可可。 “啊？”叶可可很疑惑。 王小勇拦住她们：“我们物美价廉，大小姐不好好考虑下吗？从前大少爷可是都选用我们家的货的。” “大少爷是大少爷，大少爷选择谁家的我们可管不着。大小姐是大小姐，大小姐是这次的全权代理人。” 江明雾则是叶可可的全权代理人，她的意思就是叶可可的决定。 叶可可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咬牙说道：“对！” 王小勇有点着急了：“我们价格可以下调五个帕先，大小姐请里面会议室详谈。” 现在才想起去会议室详谈？现在才想起送水送咖啡？ 江明雾冷笑一声：“我想没有必要，相对于价格优势，我们更看重的是质量。现在，除非——”她顿了一下。 王小勇重新燃起了希望：“我们可以返点……” “——除非你们更新了生产线呢。”江明雾的话堵住了王小勇的话头。 “sunny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王小勇有些恼羞成怒，这本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合同谈判。 他早就打听清楚，叶可可根本就只约了他们这一家，大少爷也说过再三给叶可可上好了规矩。怎么，这个叶可可居然做双面间谍？又与二小姐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不成？ “欺人太甚？”江明雾失笑，“你是不是对这个成语有什么误解？” “买卖合同，你情我愿。我们发出要约，你们提供货物，条件合适就一拍即合，条件不合适就一拍两散，谁都不欠谁的，谁都没有任何责任——还是说，王经理。” 江明雾红唇扬起带着戏谑的笑：“你语文不好？应该找小学老师补补课呢？” 王小勇气得脸色发青，“你！你！”了两声什么都说不出口。 江明雾站在叶可可的身边，叶可可不由自主脊梁骨都挺直了一些，虽然她并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做，但是似乎只要有江明雾在身边，一切都不算很艰难。 江明雾拉着叶可可往外走，老陈等在门口不敢懈怠，这时候看见两人出来，忙不迭打开了车门。 江明雾这次没有坐在副驾驶位置，而是同叶可可一同坐在后面。 随着汽车的扬尘启动，后面还出来王小勇难以置信的喊声：“叶小姐，你这样草率吗？你不再考虑一下吗？怎么能这样随便做决定？你忘记大少爷的话了吗……咳咳咳……” 江明雾问叶可可：“你怎么看？” “说到质量，真的不算上乘。”叶可可咬了一下下嘴唇，“价格也并不算便宜，这个质量，这个价格，南市比比皆是，没有必要找他们家。只是大哥……” “食君禄，忠君事。他们如果愿意自降10个帕先，然后给你10个帕先的返点，倒是可以考虑。但是……”江明雾接口道，“不可能，因为他们已经给了10个帕先给你大哥，最多给你1-2个帕先的返点，没意思。”她说。 -- 第39页 “啊？”叶可可诧异，“返点？还可以这样的？” 江明雾道：“怎么？你不知道这是行业潜规则？” 叶可可有点闷闷的：“我还真不知道。” “那么现在你知道了。”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叶可可还是很奇怪。 “我？”江明雾一愣，没想到她真是好奇心宝宝，会有这样一个问题。 “我是在夜总会卖洋酒的呀。卖一瓶我就有10帕先的提成。”江明雾扬起笑容，“行业都是相通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敬业地工作？” 开车的老陈，一个急转弯，叶可可猝不及防，扑倒在江明雾的怀里。 “哎哟。”叶可可撞在软软的肉盾之上，只觉得鼻尖都是那浓郁的沁人的暗香。 今天，江明雾的香水确实洒在心口。 江明雾扬起眉毛：“老陈，开稳点。” “是，对不起，两位小姐。”老陈知道失职，当下什么都不敢再听，一心一意开车。 “对不起。”叶可可也说。 江明雾倒是无所谓，顺势将叶可可搂在怀中，把玩着她束起的马尾发梢。 “对叶氏多忠心倒也没必要，不过我们能多赚一点，生活好一点，不好吗？” “嗯嗯。”叶可可想明白了，既然做了业务经理，总该有点好处。叶氏高薪养廉也可以，不然职务便利也可以。 毕竟，江明雾跟着她，不能总是喝西北风。 但是—— “这样？犯法不？”叶可可忐忑地、惴惴不安地，问道。 江明雾忽然笑了，她凑在叶可可的耳边，低声道：“犯，而且要把你捉起来，关在小黑屋里面，不让你穿衣服，不给你吃饭，五花大绑，让你——跳艳舞。” “什么呀！”叶可可终于明白她在捉弄自己，羞得面红耳赤，“胡说八道什么？” 江明雾挑挑眉，胡说八道？她从来不胡说八道。她只是在展望未来、畅想前景！ 第29章 大宝藏 在去某乙公司的路上，江明雾让叶可可致电某丙公司。 丙公司其实是二小姐叶庆淋的关系。两边都有关系，但是二小姐心更黑，丙公司的报价更高。所以当初在两害相衡之后，叶可可选择了大哥叶庆海背后的某甲公司。 电话通了之后，江明雾接过电话，电话那头有点吃惊：“大小姐怎么想起我们来了？” “既然是签合同，自然要找条件最合适的。”江明雾道，“谈经理，万事都是能谈的不是吗？” “是是是。”对方以为是叶庆淋的关系，不过，退一万步说，是谁的关系都好，生意有得谈，有得赚，比什么都重要。 谈经理根本没有同叶可可接触过，他听不出江明雾和叶可可的声音不同，他囫囵吞枣，只把对方当糊涂财神。 “那我来接您？”谈经理试探着问道，“来我们公司吃个便饭？我们实地看看生产线？” “我自己过去吧。”这个某丙公司，态度起码端正很多，“还有些行程没走完，下午，下午三点我去您那里。”江明雾虽然客气，但是依旧晾着谈兵。 本来嘛，谈合同都是有技巧的。没有技巧，谈什么生意？ 既然是甲方，就要拿出爸爸的气势，否则，被人看扁是小事，做生意亏本就不划算了。 “先去乙公司。”江明雾挂了电话，嘱咐司机老陈。 老陈得令，车企稳稳地开向乙公司。 “怎么？还要去乙公司看？” “可不？谈生意，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叶可可不说什么，她哪里有那么多的选择。 虽然她是全权代理，但是出发之前叶庆海和叶庆淋都找过她。区别在于叶庆淋委婉一些，告诉她同她结盟没有坏处；叶庆海直接一些也粗鲁一些，告诉她要是不听话，以后有的是好果子吃。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偏偏叶可可还是个胆小的。 一个利诱，一个威逼，叶可可首先屈服于威逼。现在，既然打肿脸充胖子已经把威逼的那个ko了，是不是应该选择利诱的那一个？ 虽然说，乙公司是从口碑到质量都在业界公认——叶可可又开始犹豫不决，到底是利益更重要？还是品质更重要？ 好在，叶可可并不需要为此纠结太久。 因为——凡事有江明雾在。 江明雾就是叶可可的主心骨，叶可可没想到，出生市井的sunny将生意场看得那样通透。 江明雾说的也对。多看看，总是不会错的。 叶可可点点头，默认了，汽车驶向了乙公司的厂房。 乙公司的总经理前来接待，非常礼貌客气，带着两人参观了工厂，也参观了生产线。 “我们的货绝对是有口皆碑，生产线是最新的，花色也是最新的，现在什么最难得？技术最难得，人才最难得，我们可是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力气……大小姐可以考虑一下。”总经理不卑不亢。 也对，货好，不愁卖。 “只是价格贵了点。”江明雾点点头，虽然穿着旧衬衫，但是气场在那里，没有人小看得了她。 总经理慧眼识珠，将她当成了叶家大小姐，不，即便不是叶大小姐，她也一定是能够拿定主意的。 叶可可并无意见，本来，她也没有做好乙公司的功课。 -- 第40页 江明雾干脆将错就错，暂时充当了叶可可。 “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们货好。”总经理不卑不亢，但是也据理力争。 “这样吧，俗话说货比三家，我们第一站就来了你们公司，没有比较，还是让我们出去逛一圈，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张经理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几位留下来吃个便饭？” 江明雾摆摆手：“吃饭就不用了，张经理有心，我很期待合作。”江明雾伸出手，张经理也伸出手，两人握了一下。 离开乙公司，直到坐上了老陈的汽车，叶可可才小声地说：“sunny，质量真的很好。” “恩。价格也真的贵。”江明雾应了一声。 “但是质量真的很好。”叶可可重复了一遍。 “怎么？你想定这一家的？” “比起甲公司，我更加倾向这一家。”叶可可道，“虽然说在商言商，成本控制很重要，但是比成本控制更重要的质量和口碑不是吗？” “是。”江明雾摸摸叶可可的头发，“可可是个好的商人。” “不过，还是要货比三家。再说，做生意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有一句话叫做，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你认可这家公司的质量，也认可他们的人品，那么不妨，再等等。” 江明雾什么意思，叶可可不甚明白。 如果买卖不成，还怎么仁义在？ 买卖不成，便没有利益，没有利益维系的关系，怎么继续下去。 江明雾亲亲叶可可的发梢，她初入商场，她还不能理解，看过、了解过、掌握住的信息才是最最珍贵的财富。 不过不要紧，有她在，她是商界奇才，她自诩无往不利，更加有江氏大小姐的身份加持，她江明雾才是叶可可挖到的最大的宝藏——叶可可或许还不明白，不过没关系，她会慢慢教导她。 “现在，我们去吃点好吃的。”猝不及防，听见叶可可肚子发出的咕噜声，江明雾失笑，一转眼已经过了正午十二点。 “吃什么？”说到吃东西，叶可可的眼睛发光。 人食五谷杂粮，对美味的期待是共通的。 “这里是南市郊区，距离市中心太远了。但是远郊也有远郊的美味。我偶然知道一家非常好吃的农家菜。”江明雾忽然心情很好。 “好棒！在哪里？”农家菜是不是就是农家乐的家常菜？ 老陈透过后视镜瞟了一眼江明雾，想要确定地点。但是他聪明的什么都没有多问多说。 “老陈，我给你一个导航。”江明雾说着将手机递给了老陈。 老陈瞟了一眼地址：“我知道那里，我开您过去。” 二十分钟后，“翠玉轩”的招牌缓缓出现在视线之中，与之一同映入眼帘的，还有曲径通幽、装饰清新俊逸的一处建筑群落。 叶可可咋舌，南市的发展真是飞黄腾达，谁能想到在南市郊区的一个农家乐，竟然有如此格调呢？！ 第30章 乱看 “翠玉轩”在南市鲜有人知，除了她高昂的价格，还有主人乖张的脾气性格。 但是当老陈尾号为“666”的奔驰车开往翠玉轩，叶可可没有发现，门口自动升降的车牌识别器上显示的是“长期车”…… 车子缓缓开了进去，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崇山掩映间，在小溪流水中，在曲径通幽处，一连排清幽小屋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墙粉黛的中式建筑，全部都是两层的小楼，看得出主人品味极好，而且财大气粗。 “这里？确定是……饭店？”叶可可长大嘴巴，硬生生将“农家乐”那三个字咽了下去。 “不算饭店吧。”江明雾撇撇嘴，“算是——农家乐。” 幸亏这话没叫秦落菲听到，否则一定气得跳脚。此处，是她的私宅，虽然开门做生意，但是真正能够吃到这“翠玉轩”饭菜的人简直少得可怜 “哟？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呀？”说曹操，曹操到。 还没有见到人，就先听到清脆的嗓音，如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声音清脆干净，让人听了通体舒适。 叶可可猛然一抬头，就看见烟雨蒙蒙的清幽石板路上，站着一个明眸皓齿、柔情百转的江南美人。 “好……漂亮。”叶可可愣愣地看着秦落菲，惊若天人，不仅声音好听，连长相也……她，她，她，好喜欢这个款！ 江明雾看见她眼睛中的惊讶和惊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情有点不好。 “翠玉轩是败落了吗？也没个门童领班什么的。”江明雾摆出一副臭脸，皱着眉头给秦落菲使绊子。 秦落菲笑了，她看见江明雾臭着一张脸，有点生气的样子，觉得有趣，真是有趣。 都说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没想到事到如今，竟然能够看到江大小姐的这副光景，真不知道是先该拍照发个朋友圈？还是同这个小朋友好好聊聊天呢？ 叶可可吃到了有史以来最高档的饭店……和最家常的菜肴。 “翠玉轩”不能点菜，主人家有什么食材，主厨做什么饭菜，端上来什么就要吃什么。 但是简简单单的食材和干净利落的烹饪技巧让叶可可吃到人间美味。 “何以解忧？唯有四方食事和一碗人间烟火。”叶可可发出由衷的感慨，“老板娘，你人美、声音好听，更难得是食材新鲜，烹饪技术高超，你要是去参加美食大奖赛，肯定能够拿冠军。” -- 第41页 秦落菲哈哈大笑：“真的？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的？” 叶可可拼命点头：“毫不夸张，出自真心！” 江明雾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也可可的碗里：“人之所以只长了一张嘴巴，就是让你在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秦落菲眨眨眼睛，对叶可可道：“不要紧，你长了两只眼睛和一双耳朵，可以看看我，听听我给你讲话。” 江明雾深深地瞥了秦落菲一眼，秦落菲不甘示弱，回瞪过去。 “你是不是吃饱了闲的？”江明雾对今天的服务非常不满意。 “不不，我还没吃饭，我怎么能在客人前面吃饭呢？我是难得遇到一个这样可爱的小朋友。”秦落菲笑眯眯递上一张名片，“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朋友，常来玩，姐姐带你吃好吃的。” “姐姐？”叶可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我已经二十七啦，我比sunny还大一点，可能，也要比你大一些的。” 秦落菲再次被逗乐了：“你看我像是几岁的样子？” 秦落菲很优雅，穿着长裙围着围兜，的确看不出年龄。 但是她声音清亮、眸子清澈、身段轻盈、脸上满满都是胶原蛋白，身上更是散发着好闻的香味——只有年轻的肉。体才能有这样摄人心叵的魅力。 叶可可伸出一个手掌，试探着说道：“二十五？不能再多了。” 秦落菲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伸手摸摸叶可可的脑袋：“你真可爱，事实上，我要是抓紧时间，都能把你生出来了。” “她是四十岁的老阿姨。”江明雾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了，她开始后悔带着叶可可来这边觅食。 笑话，饭店那么多，快餐那么方便，为什么她要舍近求远？ 江明雾非常懊恼。 她更加懊恼的是，虽然知道舍近求远，虽然知道会惹上麻烦精秦落菲阿姨，但是她就是想带着叶可可吃最好吃的东西。 这心情，她遮掩不住。 ——世界上只有三样东西无法掩盖：贫穷、喷嚏和……爱你的心情。 秦落菲虽然性格恶劣，但是这里环境是真好，她的手艺是真的棒。 江明雾懊恼自己想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叶可可面前，让她品尝的那种心情。 哦，不，不是懊恼，是卑微。 卑微的、想要掩饰、但是一点都掩饰不住的、爱情的酸臭味道。 秦落菲站起来，拍拍江明雾的肩膀：“小雾。”她用长辈的口气说道，“有空经常来看看阿姨，阿姨一个人住在这穷乡僻壤，看不见人也挺寂寞的。” “南市的酒吧里怎么可能少了你秦落菲？”江明雾一点不买账，出口怼道。 “没有爱情滋润的人，即便是身在闹世也是寂寞的。”秦落菲一脸落寞地拍拍叶可可的肩膀，“狂欢，是一群人的寂寞。”她说，非常文艺的样子。 叶可可忽然觉得，她一定有故事。 叶可可的眼神在秦落菲和江明雾中打了几个转儿。 秦落菲文艺惯了，继续悲秋伤月：“可可，小雾，作为过来人，明明知道不应该给你们太多的意见——因为年轻人都是这样，不撞南墙不死心，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分享我的人生经验——大概，这就是老了的标志。” 江明雾额头的青筋已经要爆起来，她这个阿姨，最喜欢学诗人装哔哔，搞得自己文艺腔泛滥，恨不得出口成章。 更要命是不自知，以为自己是李清照转世，恨不得天天“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秦菲落站起来，走向窗前，继续说道：“可可，小雾，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们一定要记住，时间是最残忍的大神，好像对每个人都很公平，但是它特别残忍……” “任凭你是千万富翁，还是盛世美艳，还是聪明绝顶，都逃不过时间大神的掌控——你能超越光速和自己相遇吗？不，当然不能，所以时间啊——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叶可可眼了一口口水，转头，小声儿小心地对江明雾说道：“sunny，你阿姨——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她尽量礼貌而克制，趁着秦落菲转身，叶可可伸出手，对着自己脑子比划了一个“脑子有点毛病”的姿势。 江明雾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她决定原谅叶可可今天的眼珠子乱看。 算了，看在她对秦落菲精准的定位上，她就不挖了叶可可随处乱瞟的眼珠子叭。 叶可可不知道的是，在一顿饭的时间里，她到处乱看的眼珠子在被戳瞎的边缘，来回反转了几次，终于保住啦！ 第31章 求欢×2 距离离开秦落菲的饭庄已经一个多小时之后，坐在了老陈的车上，江明雾还是忍不住想笑的冲动。 叶可可在一个小时之前，悄然附在江明雾的耳边，略带迟疑地问道：“你阿姨其实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金盆洗手的……前辈？” 江明雾不敢想象万一让秦落菲听到这样的评价，她会做何感想。 光是想一想，就叫人忍不住拍案叫绝。 江明雾对叶可可做了一个“嘘！”的嘴形：“阿姨不喜欢评论过去，你不要提及。” 叶可可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明白，不能揭人短。我错了，不应该背后讨论别人的是非。” -- 第42页 至于秦落菲，她倒是挺喜欢叶可可的，毕竟这个年代肯坐下来听她讲这么一箩筐废话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有空常来。”秦落菲看到江明雾频频看手表的动作，撇撇嘴，到底没有继续拉着叶可可不放。 “是。”叶可可非常恭敬，秦落菲在她的定义中已经由退隐江湖的前辈上升为某黑道大佬的背后的女人——当然，都是纯属脑补。 叶可可：“阿姨您的饭菜真的很可口，能吃到，我真是三生有幸。” 秦落菲真是太稀罕这个一眼能够望穿内心的小姑娘了，“我真是太喜欢你了，要不是……真想把你留在南市陪陪我。”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江明雾渐渐变得不善的脸色。 “好了，阿姨就不留你们了。反正阿姨的电话你也有了，要来，提前给一个电话——我倒是随时欢迎的，不过我的娱乐活动也有些多，怕你扑空了倒是又不好。” “哟，是谁刚才说一个人空虚寂寞冷的来着？”江明雾出言讽刺。 秦落菲大大方方，就当作没有听见，殷勤地掺着叶可可的手，直到将两人送上老陈的车。 秦落菲递给老陈一盒东西，顺口对老陈说道：“辛苦你了。” 老陈眼观鼻鼻关心：“不辛苦，应该的。” 叶可可还沉浸在将要去的某丙公司的信息资料中，没有发现秦落菲其实同司机老陈也是相熟的。 司机老陈是老员工，面相老实，其实精明通透得很，他迅速地接过秦落菲的东西，不说一句废话，所有对答全部都是模棱两可的滴水不漏。 江明雾挑挑眉，用眼神制止秦落菲的某些言语倾向。 秦落菲摇摇头，她是真的喜欢叶可可这个孩子，单纯善良得很可爱。但是似乎她对江明雾有些什么误解？最后还争着抢着要“买单”？害怕江明雾“破费”？ 秦落菲直觉自己这个“乖侄女”肯定是欺骗了人家小姑娘什么，不是骗钱，就是骗感情，更过分就是骗钱骗色又骗心。秦落菲一瞬间的于心不忍，但是—— 唉！这个傻丫头看样子是没有发现她的弦外之音。 罢了。左右是人家的感情生活，干她何事？ 秦落菲挥别了三人。 江明雾的心情很好。她将叶可可的手拉在自己的膝盖上：“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手机儿童？” “不是，我在查丙公司的资料。”叶可可非常认真，“甲公司肯定是不行的，但是乙公司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这个丙公司是二小姐的关系……” 江明雾一把抢过她的手机：“纸上谈兵，都是虚的。是骡子是马，实地看看不就知道了。” 叶庆淋只知道自己同丙公司打通了天地线，以为丙公司就是她的盟友。但是有谁知道，其实丙公司幕后的隐名股东之一，就是她江氏集团呢？ 江明雾的母亲，秦落芳，也就是饭庄主人秦落菲的姐姐。 秦氏的大本营是南市，这丙公司不过是秦氏早年投资的一个小厂。 后来随着秦落芳远嫁本市江氏，这间不值一提的小厂作为秦落芳的陪嫁之一也跟着转移了过去，只不过江氏没有涉猎服装产业，也就一直听之任之，随其自由发展而已。 没想到，到这时候派上用处了。 剧情要怎么发展，还不是她江明雾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江明雾非常不满地将叶可可的脸掰过来，让她正视自己的眼睛。既然这样，如果叶可可的注意力还在手机上，那么她也真是太失败了。 而叶可可在盯着江明雾看了三分钟之后，径直伸出手，竟然学着以前江明雾对她做的那样，轻轻地摸了摸江明雾的头，安抚了一下她。 “你乖，我先做点功课。”叶可可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手机上，“等这次出差回去，我带你真正去旅游一次当作补偿。”她说着，非常认真。 但是江明雾莫名很不爽，这是在南市，她的魅力值遭受的第三次打击。 她的求欢，再次被拒绝了？ 不对，她是缺那一次两次旅游的？ 哼！江明雾发出了一声冷哼。 等今天结束了，希望你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而不是——而不是哭着喊着求着我给你，再给你。 丙公司知道内幕的只有谈经理，而且还是在三十分钟之前直接从江氏总部得到的消息。就仿佛在冷宫依旧的弃妃忽然被帝王给翻了牌子。受宠若惊之上是战战兢兢，唯恐来的不是福，是祸。 而，自从得到了上级的指示内容。谈兵就更加是心有戚戚焉。 谈兵战战兢兢、一丝不苟，站在大门口等候。 谈兵想起两个钟头前那个电话，他在电话中还言之凿凿，仗着有叶庆淋的关系，大有看不上这个“叶家大小姐”的气势，想着要灭灭对方的威风。 呵呵，没想到首先灭的是自己的人头。 要是时光能够倒退，打死谈兵都不敢那样大放阙词，跟她对话的很可能不是所谓的“叶家大小姐”，更可能是江氏的钦差大臣！ 谈兵心中七上八下，知道看到那辆车牌非常漂亮的s级奔驰商务车出现在视线中。 谈兵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心想，有点不妙。 然后谈兵看到了江氏分公司多年的老司机老陈，老陈态度恭敬，从车上迎下来一个女孩子。 -- 第43页 那女孩不过二十多年纪，穿着衬衫西裤，衬衫也不是新衬衫，西裤也不过是普通的西裤，但是就是明艳动人、气场一绝。 那女孩深深地望了谈兵一眼，然后从车上又接下来另一个女孩，长发圆脸，眼神中有些露怯，似乎是不擅长这样的场面。 但是谈兵不敢轻视，他发觉那个气场强大的女孩，对后面那个呵护有加。 然后谈兵觉得自己三十多年的记忆力没有像今天这么好过，他的脑袋一下子灵光了！这个第一个出场的女孩，不正是——不正是—— ——不正是江氏的大小姐，小江总，江明雾吗？！ 第32章 既然买了 叶可可觉得自己的世界有了新的打开方式。一定是今天起床开启了easy模式，与丙公司的洽谈居然如此顺利？！ 叶可可喜出望外：“谈经理，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愿意这样让利？” 谈兵呵呵傻笑，东家愿意亏本给眼前这个……恩，脑子有点不灵光的叶大小姐，他有什么办法。 “做买卖，交朋友，我们当然希望同叶大小姐能够长期合作。让利，其实也是双赢。” 这话就相当漂亮了，江明雾点点头，这个谈兵可以。 “口说无凭，我连合同都带来了。”叶可可忙不迭从公文包中取出合同。 谈兵用眼神询问江明雾，江明雾点点头。 一个小合同，博小情人一个笑，怕什么。再说，她是给小情人让利，又不是给她叶氏让利。 讨回利息的方式很多种，到时候从别的地方讨回来也就是了。 谈兵得到了指示，忽然就安心了。也是哦，江大小姐都在这里，他怕个啥子嘛！ 合同签订得非常顺利，直到走出丙公司的大门，叶可可还有些云里雾里，仿佛脚踩在云端。 “该不会是骗子吧？这个合同是不是太有利于我们了？”叶可可产生了自我怀疑，她简直怀疑丙公司给她们签订了一个虚假的买卖合同。 江明雾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你不是说这是你二妹的关系？说不定，人家真的是物美价廉呢。” 叶可可还犹自在疑惑中，叶庆淋已经率先打来的电话。 叶庆淋的声音非常愉悦，也是，丙公司本来就和她有关系。谈兵曾经和她约定，所有单子抽成五个帕先作为叶庆淋的回扣。 谈兵事先也探过江氏的口风，这叶二小姐的回扣这次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给，以前怎么给，这次还是怎么给。”江明雾的回复也很明确干脆，“至于以后嘛，以后再说。” 这话就有意思多了。谈兵瞬间明白了，这次是要给的，但是下一次，下下次，以后的任何一次，都是需要获得指示的了。 换言之，同叶庆淋的“合作”，到此为止了。 虽然谈兵不明白其中深意，但是据说江大小姐是商界奇才，她想必是有深意的。 谈兵觉得自己只要执行力就可以了，剩下的不要多问。闭嘴，多听少说，执行而不发表任何意见，也是作为下属的本分。 叶庆淋倒是非常高兴，她觉得自己这个半路杀回来的“大姐”也不是那么讨厌嘛，起码她识时务。 识时务者为俊杰。 起码她有眼睛，知道和自己结盟，而不是找那个嚣张跋扈又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大哥。 “大姐，这次真是辛苦你了。”叶庆淋虚情假意，“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签订了合同……接下来你可以在南市好好玩玩……” “哦，听说他们给你的出差标准不算高？行政部到底是怎么做事情的，真是的，我这就找人调高你的出差标准……” “不用急着回来，你就在南市好好休息休息，南市有南国风光，非常难得……不要紧，公司万事有我呢！” 叶庆淋在打什么注意，江明雾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左右不过是邀功、收受利益、博得口碑，再将这次叶可可的所有功劳据为己有……罢了。 有什么呢？都是她江明雾玩剩下来的。 江明雾用鼻子哼了一声，这次倒是可以便宜叶庆淋，但是她的如意算盘最好不要打得太满，毕竟接下来—— 叶可可不明所以，以为江明雾是不满自己的功劳被埋没，受了委屈。 叶可可安抚地摸摸江明雾的手，一边还在讲电话，恩恩啊啊了几句，最后说道：“谢谢二妹了。” 收线之后，叶可可扬扬手机：“猜猜他们给我打了多少‘辛苦费’？”颇有点邀功谄媚的意思。她明明做成了生意，但是像个小心翼翼的小媳妇。 莫名有点可爱。 江明雾忍着笑意：“多少？” 叶可可伸出一个手掌：“这么多，真是难得的大方，够我们在南市好好玩上几天了……走，我们不住快捷了，我们去住南市最大的酒店。” 江明雾还是忍着笑意：“最好的酒店啊？听说挺贵的，在房间里能看到海洋那种，你舍得？” 叶可可摸摸鼻子：“我一个人当然就舍不得了，但是……” 但是这不是你在吗？委屈自己可以，不能委屈了你。 叶可可的话没有说出口，江明雾忽然有些……动心。 真是个傻女孩。她想。 她江明雾什么没见识过？什么好东西没用过？什么奢侈没挥霍过？说难听些，两百多万的爱马仕她随便买买，只是出于环保和动物保护理念，她不想用罢了。 -- 第44页 但是这种被人捧在手心底珍视的感觉，却是前所未有。 叶可可有什么呢？掏空家底也不过那么几万块，几十万块钱。但是但凡她有的，她竟然全部愿意掏出来捧在她面前。 一个人，她有一千万，愿意给你花一万块不稀奇。 一个人，她有十万块，愿意给你花一万块，那就可以做朋友了。 一个人，她只有一千块，苛待自己却愿意给你一千块，不，借了钱凑了一万块都捧给你，那就——实在是太难的了。 江明雾的心，暖暖的，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可可掏出手机，她的手机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摔碎了，勉强还能用，她用两根橡皮筋捆着固定屏幕，非常搞笑。 江明雾隔了半晌，道：“手机摔了？怎么不去买个新的？” “没事儿。”叶可可头也不抬，用那个碎了屏幕的手机搜索那个号称南市最好的酒店，“还能凑活用用，等彻底不行了，再换。” 江明雾看着叶可可，不施粉黛、衣着简单、身上穿的手里用的，哪里有半点大小姐的样子？ 怪不得人家小看她。 “在我身上，也花了不少钱吧？”江明雾忽然开口。 “啥？”叶可可猛然抬头，有点茫然。 “就没算过？” “哦。”叶可可摸摸鼻子，“不多，你对我那么好，我……也没花什么钱，我也没什么钱。”她忽然报赧，“上次……我其实还欠你钱来着。” 叶可可反手握住江明雾的手，她触摸到那个她买给江明雾的铆钉戒指。 “sunny，我知道你以前过得日子锦衣玉食，可能比现在更好更奢侈……我确实给不了你。但我既然让你辞职，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我会努力赚钱，尽量给你更好的生活……” 江明雾反手也握住叶可可的手，十指交缠。 “我知道。”她说，忽然心中满足感充盈。 活了二十四载，她江明雾竟然也有人负责了呢！真是……真是可喜可贺啊。 第33章 温柔的 虽然感动，但是江明雾可没有忘记，叶可可她可是连续拒绝了她两次求欢！ 叶可可本着想带着江明雾好好度假的想法，要了一间景观套房。超五星奥兰大酒店，昂贵的价格配得上名气，套房果然不同凡响，又大、又精致、又敞亮。 卧室阳台直接通往沙滩，碧海蓝天；客厅墙壁有巨大的水墙，能够看到小鱼穿梭嬉戏。 ——一半是天空，一半是海洋。 这是奥兰大酒店的广告宣传。 “叹为观止！”叶可可才是真的没见过，简直看傻了，看着玻璃阳台外面的碧海蓝天，眼睛直勾勾的。 “没有带泳衣，真是我这次南市之行最大的失策。”叶可可惋惜。 而江明雾呢，在进入房间后，草草打量了这个套房，心中盘算着在什么地方惩罚这个不解风情的小情人才算好？ 阳台？私密性一般，但是刺激感骤增，不知道她被窥视感支配的时候会不会更加水润？江明雾不由自主抿唇思索； 浴室？水润倒是足够了，但是情调又差一点，主要是不方便，容易打滑……若是玩一玩冰火两重天，恩，倒是有点新鲜，可以考虑下； 还有这长绒波斯地毯，江明雾的视线落在地上，她眯着眼睛想，这里倒是个好地方，想必同果露肌肤的触感不一般，而且够直接够火辣，她喜欢…… 而卧室正中这张大床显得顺眼多了，江明雾眯着眼睛，看着阳台门外浑然不知道危险即将靠近的叶可可。 是逗逗她？还是直截了当？ 叶可可已经打开了阳台的大门，赤着脚在入户沙滩花园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宛如遗落在沙滩上的项链。 江明雾想起叶可可曾经说过的，她自小家境不好，没有习惯骄奢淫逸的生活，由是简朴朴素，或许会被人认为是老土寒碜。 江明雾听到的时候心中是不屑的，她叶家也算得上是骄奢淫逸？怕是叶可可对有钱的定义有所误解？ 但是江明雾仅仅是挑挑眉，什么都没有说破。她认为她是不屑，浑然没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开始替叶可可着想一切，时至今日，她早已经不由自主将她的自尊和感受放在第一位。 由是，哪怕住在快捷酒店，她也没有半分怨言；由是，出钱让利，就为了能够让她在叶家人面前扬眉吐气；由是，带她去至亲的家中吃饭，只为了与她分享她心目中的美味含义…… 由是，心中想着要狠狠惩罚她，但是……江明雾摸索着柔软的床铺，心底叹一口气，到底是舍不得。 舍不得她跪在沙地上膝盖红肿，舍不得她在浴缸壁上不断打滑，舍不得长绒地垫可能引起她肌肤敏感，更舍不得她哭着喊着声音沙哑…… 大概，大概就像是小猫咪，养得久了，就会舍不得吧？ 江明雾的神情变得柔软起来，但是她依旧拒绝承认她对叶可可的感情已经变质。 不，她江明雾怎么可能轻易沦陷爱河？ 爱情是什么？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儿也不稀奇；爱情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没什么了不起。 而她江明雾怎么可能被爱情俘虏？ 叶可可随手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响铃，而主人叶可可呢？还在外面没心没肺地玩耍，她遗忘了房间里的手机和房间里的江明雾，她已经被轻松快乐的氛围肆意拥抱。 -- 第45页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叶可可心生烦恼。 她这样无所顾忌快乐的时光，实在是不多。 江明雾忽然厌恶那震动响起的铃声，她讨厌一切让叶可可情绪波动的东西。江明雾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雯雯宝贝。 江明雾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她收回刚才所有温柔的想法。柔软的kgsize大床？太便宜她了。 沙滩地怎么了？她就喜欢凌。虐她，让她双膝和……一起红肿的那种感觉。恩，最好还有咸咸涩涩的海水，在肆意交缠中侵入她的身体； 浴缸怎么了？又有水柱又有冰块的地方更加能够获得满足，都说人在窒息的时候最容易产生快感，她也很想尝试一下，水下激嗨会不会让这个叫叶可可的小没良心小死个十七八回？ 长绒地垫怎么了？正好将她的脸压进去，让地毯吸收她哭喊尖叫的声音……还是说用内衣裤子直接堵住她那张喋喋不休的、总喜欢多管闲事的、但是又笨拙又可怜的、嘴巴，来得更加直接？ 江明雾面无表情地将那个电话按掉，没想到片刻之后，丁丽雯的电话再次打过来。 真是一块丢不掉的狗皮膏药！江明雾的脸色更加深沉。哲人曾经说过：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如法炮制再三，终于在丁丽雯锲而不舍打过来第七个电话的时候，叶可可推门进来。 “是我有电话吗？”叶可可浑然不知，她走近，看见手机上的那个名字。 江明雾仔细观察着叶可可的脸色，叶可可犹疑了三秒钟，那三秒钟真是精彩，诧异混合着欣喜、犹豫和失落……总之，非常微妙。 然后，理智不敌情感，她终于在挣扎中接起了这个电话。 “雯雯。”她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她抵抗不了丁丽雯的一切。 哼！江明雾不动声色，但是从心底发出一声冷哼。 “我不在本市，我在出差……我还不知道。” 哟！问归期？江明雾不动声色地坐下，坐在叶可可的身后，双手已经抚上了叶可可的肩头，力道温柔，替她按摩肩膀，舒缓压力。 江明雾的手，是被神灵亲吻过的。不仅操盘一流，按摩也是一绝。 叶可可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但是她全部的精神力还集中在掌心的电话上——不，不是手机，是手机背后的那个人。 这个想法让江明雾并不是那么舒服，她手中的力道加大。 引来叶可可一声“哎哟”。 “你怎么了？”丁丽雯在电话那头问道。 “没什么。”叶可可稍稍侧侧身，想要躲避江明雾越来越大的手劲力道。 江明雾挑挑眉，吐气如兰，全部喷在叶可可的鼻尖，温温热热的，有点痒：“怎么？不舒服？” “不不不，太舒服了。”叶可可一手按着话筒，一边回答江明雾的问题，“我这不是怕你累着。” “我不累。”江明雾道，“你的满意，是我的使命。” “喂喂喂，你还在吗？”电话那边的丁丽雯有些着急，她被人无视了。 “嗯嗯，在的。”叶可可的注意力又被别人占据。 江明雾眸色暗一下。 “吃饭？不用了吧，我最近都……没有空。” 哼！江明雾再次发出一声冷哼。没有空？我看你是没有钱吧？你忘记了我才是你的债主——那个丁丽雯的酒债，八万八千八？ 叶可可浑然不知道江明雾的腹诽，只觉得肩头的力道忽轻忽重。舒服的时候如沐春风，重的时候有千钧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恨不得躲闪逃避。 电话那头的丁丽雯，还没有挂断的意思。 “你最近都不找我？你躲着我？”丁丽雯道，咄咄逼人。 叶可可忽然惊觉，最近丁丽雯在她脑海中出现的频率没有以往的三分之一。 曾经，丁丽雯是她的一切，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的社交全部。她每天睁开眼睛想的都是丁丽雯，每天也是丁丽雯的琐事陪伴着她入睡。 虽然大多数时候，丁丽雯只是将她当作小跟班和提款机。但是叶可可甘之如饴。 而什么时候开始，丁丽雯这三个字便很少出现在她脑海中了呢？ ——大概是自从认识sunny开始。 或许是有了新的寄托，或许是sunny实在太有趣，或许是叶氏的工作开始繁忙……总之，叶可可已经很久没有专心致志地想过丁丽雯的事情了。 仿佛被取代。 一睁开眼睛想的都是sunny——没法不想，即便前一夜什么都没有做，但是sunny的睡颜就在枕边，陪伴她整个寂寥的夜晚。 即便sunny晨起早跑，属于她的特殊味道，也总是萦绕在叶可可的鼻尖心头。 江明雾是叶可可每天睁开眼睛见到的第一人，当然也是她闭眼睡前的最后一个人。 朝夕相对，怎能不刻骨铭心？ 于是丁丽雯便从她的世界中消失了一大半，她的生活不仅仅依靠着丁丽雯而存在着，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而这个新世界，仿佛还不错。 不仅不错，还特别精彩。 叶可可走神了。 江明雾手中的力道陡增。 “哎哟。”叶可可不经意喊了出来。 “疼了？”江明雾不为所动，“你再不运动，这里要有富贵包了……还有，‘雯雯’等你很久了，怎么还不说话？” -- 第46页 叶可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江明雾在提到“雯雯”两个字的时候，仿佛咬牙切齿？ 叶可可这才回神，恩恩啊啊应付了丁丽雯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又是借钱？”江明雾貌似不经意。 “也不是。”叶可可的声音闷闷的，“雯雯约我吃饭逛街。” 吃饭逛街？还不是让你买单？江明雾没有说，她相信叶可可不是傻子。 ——她只是假装不知道。而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不过，江明雾不知道的是，叶可可想的才不是这些。 她忽然发现，她对丁丽雯的电话、丁丽雯的声音、丁丽雯的约会，竟然一点都不期待了。 这可真是……真不是一个好现象啊。 叶可可有些惶恐，她这是在背叛……恩，从轻从年少就延续至今的、她曾经坚定不移的、爱情吗？ 第34章 恶狠狠 叶可可有些心不在焉，她长时间进入不了状态。 江明雾最开始还能够勉强告诉自己要有耐心，耐心地调。教她的身体和心灵。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觉高估了自己的耐心，她已经渐渐失控。 江明雾将叶可可狠狠地压住。 后背位置，叶可可的脸深深地埋进枕间，连同发出的“呜呜”的细碎声音也被淹没在棉花柔软的香味中。 都说棉花是纯天然的吸引器。 叶可可只是觉得今夜的江明雾手段更加激烈，明明花好月圆，明明鸟语花香，明明什么事情都已经了结……但是今夜的江明雾似乎有心事。 她说的话不多，但是神情清冷，似乎不开心。而且是她叶可可无法洞察的心事。 “sunny？你……不开心吗？”叶可可终于说出了口，她艰难地转过脸，看着江明雾清冷的脸色，颇有点不知所措。 江明雾的世界，并不是她所了解的世界。 是不是粗茶淡饭让她感到不满？还是平平淡淡让她感到无聊？亦或者波澜不惊根本就不是江明雾的追求？ 叶可可一直都知道，江明雾有很多种选择。 江明雾同她在一起，根本就是“屈尊”。她在繁花盛开，肯定赚得多。不论什么行业，但凡做到了顶级，就不会赚得少。而江明雾，不论做什么，都是“顶级”的“百里挑一”。 叶可可于是更加心有戚戚焉，对待江明雾更加小心翼翼。 ——去她的小心翼翼。 江明雾的心情更加恶劣，在她看来，叶可可这种小心翼翼就是她心怀丁丽雯之后的补偿心理。 “呵。”江明雾终于叹了一口气，“你在想谁？”她说，眯着眼睛，觉得自己掉价，但是偏偏忍不住想要质问她。 “谁？”叶可可非常茫然，她在想谁？ 她能想谁？叶可可摇摇头，她谁都不在想，她后背微凉，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身后的江明雾身上。她感受着她的一举一动，感受着她略重的手脚，感受着她发丝垂落在她耳后的酥酥麻麻…… “不说？还是不想说？”江明雾的语气和脸色，都并不是那么高兴。 “我谁都……啊。”叶可可惊呼出声。 江明雾的所有耐心都消磨殆尽，她单刀直入，恶狠狠地占有叶可可，甚至是蛮狠的、粗暴的、毫不怜香惜玉的、大刀阔斧。 叶可可迟迟没有进入状态，事实上并未水到渠成。但是江明雾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甚至享受着叶可可身体的推拒感。 一点一点，入侵，深入，探索，仿佛她的心脏肺腑，都尽在掌握。 叶可可将脸重新埋进枕头间，肩膀不由自主地耸起来，她本能地想要逃，本能地觉得危险。 “轻……轻点儿。”她的声音非常轻，湮没在枕头间。 江明雾不为所动，她越发地恶狠狠，戴在指尖的铆钉戒指给叶可可带来了全新的感受。 “什么？那是什么？”叶可可艰难地转过脸，泪眼朦胧地看着身后的撒旦。 “什么是什么？”江明雾眯着眼睛抽出手指，“你说这个吗？”她将那个缀着碎钻的戒指展示给叶可可看。 “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我戴着……取悦你。”她说。 “不要啦，有点……奇怪。”叶可可红着脸，委婉地表达自己希望江明雾拿掉戒指……再恩，的意愿。 “不。”今夜的江明雾特别难说话，她拒绝，反而将手伸到叶可可的面前。 “亲亲它。”她说，不知道她言语中所指的“它”指的是那枚价格不菲的戒指？还是她用来取悦她的手指？ 叶可可偏过头，想要拒绝。不论“它”指的是什么，前几分钟都已经入侵过她。 叶可可的拒绝是本能。 但是也彻底击溃了江明雾的防线。 “好好亲亲。不然吃苦是你自己。”她说，眯着眼睛，语气很危险，重新抚摸上叶可可的唇齿，然后一口，咬住叶可可的后颈。 就像动物世界里的猎豹、狮子、老虎等一切残暴的食肉动物，咬住猎物的后颈，是它们狩猎的方式。 叶可可疼得叫出声，伴随着心脏乃至脾肺肾所有器官的一阵抽搐。 仿佛中了毒，仿佛下了蛊，仿佛身不由己又似乎是心甘情愿。 这一次，叶可可含住了江明雾纤细的指尖，反反复复，用舌尖取悦身后人的利刃。 -- 第47页 十指连心，指尖获得愉悦，仿佛心情也被安抚了。 江明雾忽然情动，她的手指如翻飞的化蝶，与叶可可唇间的香舌嬉戏，你来我往，互不认输……直到叶可可喘不上气，直到江明雾喉口发苦。 “哪里学来的这一套？蛊惑人心，怪浪的。”江明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甚至开起了玩笑。 “我没有……”叶可可唇间含着江明雾的手指，说出来的话破碎而含糊。 这时候，这具已经习惯了江明雾的身体，仿佛知晓主人的心情好转，这也才真正放松起来。 叶可可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放松的瞬间，叶可可觉得自己的情动也来得山崩地裂。她难耐地交叠蹭了一下，以掩饰身体的变化。 在商场上被称为“猎手”的女神，在情场上也能够洞悉情人的所有变化，江明雾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指。 “怎么？终于开始想我了？”她说，俯在叶可可的耳边，“这样就对了，想我，只能想我，身体和心，都是我的。” 随着起起伏伏的话音，利刃出鞘，再次攻城略地。 这次，连那枚冰冷的戒指，也成为了绝佳的武器。 叶可可一口气喘不过来，只觉得自己被龙卷风卷上了半空中，随着强烈的气流不断起起伏伏……她知道，自己会一直这样不上不下，直到某个不知名的瞬间，身上这个恶劣的人会将那股子气流釜底抽薪，然后她将会从半空中被轰然摔下，从此万劫不覆、粉身碎骨。 但是，她甘之如饴。 从身体，到心灵，没有半分抗拒。 “你要……弄死我吧。”叶可可含含糊糊，眼中涌出了点点泪滴，身子越逃避越靠前。 出于防守需求，她攀上了真皮的床头软靠。 江明雾乘胜追击，她一使劲，将叶可可整个人拽了下来，双腿着地都是虚浮的。 “做……什么？”话音还没说完，就被摆弄成江明雾喜欢的姿势，双手攀着阳台的落地玻璃，整个身子都贴在带着凉意的玻璃门上。 “别说话。”江明雾毫不留情，她与她靠得更近，紧紧相贴，前胸贴后背那种。从身体到心灵，全部都在一起。 “我在取悦你。”她说。 话虽如此，但是行为举止全部强势，她恶狠狠地进攻。叶可可的求饶这一次再也没有阻碍，全部暴露在空气中。 婉转哀求，像是一只被凌。虐的小奶猫。 “放过我……”叶可可难得吐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我不。”江明雾的回答干脆利落。 叶可可再也支撑不住她风雨飘摇的身体，她终于双膝一软，彻底臣服在江明雾的身下。 “那……那你弄死我吧。”她闭上眼睛，只能够接受，毫无还手余地。 “不。”江明雾今夜非常不容易满足，不论叶可可说什么，她的回答总是“不”。 叶可可勉强睁开眼睛，她看到江明雾跪在她身前，死死地盯着她。因为卖力，江明雾那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头发甚至沾染了一些汗水，有一缕头发沾在额头上。 “现在，全身心，都是想着我吗？”江明雾对这个问题非常执着，或许她自己也没发现，这是她今夜逼问叶可可的第三次。 叶可可勉强集中力量，伸手替江明雾将那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拨开。 “sunny。”她出声喊她，“我……你。”她被撞击得支离破碎，但是最重要的那两个字却被江明雾捕捉到了。 “对，是我。”江明雾终于露出了今夜第一个微笑，“记住我，让你快乐的人是我——江明雾。”她说，凑在叶可可的耳边，含着她的耳垂。 “再记不住，把你的耳朵缝起来——用针线，用胶水，用钉子。”她舔了一下叶可可小巧的耳垂，终于放过她。 让叶可可在颤抖中，失去了意识…… 第35章 美味 炸裂的欢好，一次足够。仅仅一次，就让叶可可彻底地昏睡过去。 江明雾洗过澡，看着昏睡过去、身子还有些狼藉的叶可可，她叹了一口气，却认命地替她做了简单的清洁。 “不……不要了。”叶可可在睡梦中，半睁眼睛，却有些后怕地缩缩肩膀。 这场有些惩罚意味的欢好，彻底让叶可可怕了。 “乖，帮你擦一下。”江明雾的耐心神奇般地回来了。 “sunny……”叶可可朦胧中，还是喊了江明雾的名字，“你真好。”她说。 江明雾失笑，明明是她惩罚她，她还觉得她好？ “但是你不好。”她点点叶可可的嘴唇，“我叫什么？”她试探着问道。 “……明雾。”叶可可睡眼惺忪，但是回答正确。 江明雾终于露出了笑颜，她钻进了空调薄被，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叶可可。 “乖了。”她说，用身体，温柔地、紧紧地将叶可可缠绕起来，“我叫江明雾，你可以叫我明雾，或者雾，当然，在外人面前，还是叫我sunny。知道了吗？” 睡觉之前是记忆高峰，高考时候老师都会这样指导学生。江明雾也谆谆教导叶可可，将自己的意识强加在叶可可的脑海中。 霸道，一如她本人。 “唔。”叶可可发出没有意义的一声音节。 “知道了吗？”江明雾锲而不舍，“说知道。” -- 第48页 “知道了。”叶可可节节败退，梦魇已经吞噬了她，她急切地想要和周公下棋、想要坠入无尽的黑暗。 真正有安全感时候，连黑暗都是舒适的体验。 江明雾亲亲叶可可的脸颊：“这才乖。要一直做乖孩子。”这才放叶可可入梦，而她自己呢？则睁着眼睛看着叶可可的睡颜半宿。 真奇怪。江明雾摸着叶可可的眉毛、眼睛、鼻梁乃至嘴唇。 明明那么普通的一张脸，怎么渐渐地变得这样耐看起来？明明只是单纯得有点傻气，怎么开始牵动她的心弦？明明…… 呵，爱情，真是奇怪的玩意儿。 江明雾了解不了自己的内心，在夜色朦胧中，在叶可可沉重的呼吸中，终于闭上了她那一双精明的眸子。 夜色，终于笼罩大地；梦魇，终于大获全胜。 而明天，将又是崭新的一天。 叶可可艰难地睁开眼睛，浑身像是被石磨碾压过，酸疼、窒息，身上似乎有千斤重担。 她艰难地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四肢都被牢牢禁锢。薄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倒床底下，取而代之，她身上覆盖的是另一具长手长脚的身体。 “sunny……”叶可可瞬间记忆回笼，想起昨天那一场炸裂得有些让人腿软的欢好，脸瞬间充血。 江明雾将下巴搁在叶可可的肩窝处：“几点钟了？” 叶可可瞥到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还不到六点。” “这么早？再睡一会。”江明雾眼睛都没有睁开。 “sun……明雾。”叶可可小心翼翼地喊道，她肩膀被江明雾的下巴搁得生疼，江明雾实在是……太瘦了叭？ 江明雾睁开了眼睛，那一声“明雾”让她再也无法从容淡定地睡觉。 “你叫我什么？”她问道，明知故问。 “明雾？还是你喜欢我叫你sunny？”叶可可不明所以，她讨好而娇羞。 “都可以。”江明雾嘴角上扬，亲亲叶可可的发梢，“没有人的时候，尤其夜晚的船上，你最好叫我——明雾。” 叶可可脸色更加鲜艳欲滴：“我只是想问你——冷不冷？渴不渴？” 叶可可挣脱江明雾的拥抱，小心地跳下大床，找到自己零落的衣服裤子，草草套上了一件oversize的宽大t恤。 “我给你烧点水喝吧？”她掩饰地走向吧台，其实她的真实目的不过是穿上一件衣裳。 叶可可还没有放肆大胆到毫无顾忌地赤。身果露，尤其是还在小情人的怀抱里。 江明雾半躺着欣赏叶可可的独角戏，仿佛洞悉一切。这种错觉让叶可可更加手足无措。 “人长得挺好，也够浪。”反正没有了睡意，江明雾开始对叶可可品头论足，言语赤。果，与其说是评价，不如说是挑逗。 “你胡说什么！”叶可可脸皮子薄，差点没有摔门遁走。 “但是穿衣品味不敢苟同。”江明雾也跳下床，赤着脚踩在长绒地垫上。 同样是凉快，江明雾自信也大方得多，她有条不紊地披上一件浴衣，对叶可可递来的热水不问不顾，反而从冰箱中直接倒了一杯威士忌。 轻啜一口，继续打量着穿着随意的叶可可：“身材其实也不算差，起码有凶有屁股有腰的……” “你够了……”叶可可简直无地自容，“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长着自己长得好看就能这样？恃美行凶？” 江明雾失笑，知道叶可可误会了自己，但是今天天气很好，今天空气清新，今天的江明雾心情非常不错。 “走，带你飞。”江明雾说。 “啥？”叶可可有些懵懂，片刻之后理解了江明雾的意思，双手挥得像波浪鼓，“不用不用，你……我怎么能再收你的礼物呢？” 她怎么能再让江明雾破费呢？照顾她，给她买礼物，明明是她叶可可的责任。 “礼物？你想多了。”江明雾知道叶可可的小心思。 她一把拽过叶可可：“衣服什么的，算不上什么礼物，不要放在心上……不过现在才六点，shogll也没有开门，我也不是要逛街带你购物，我真正想做的是——” 叶可可捂住脸：不能够吧？昨天才……今天才六点多……不能够吧？ 叶可可手挥动得更加剧烈：“不行不行的……” 江明雾将她的双手按下：“走！”她斩钉截铁—— 三十分钟后，奥兰大酒店顶楼的健身房，叶可可简直瘫软在地上。 “你……放过我吧，我受不了了。”她汗流浃背，苦苦哀求。三十分钟的跑步简直要了她半条命，尤其是昨晚还做过那样剧烈的运动。 但是反观江明雾，她似乎很享受早间的运动感觉。 江明雾是每天早上享受绕着半山跑步的那种人。最好是半山别墅区，人迹罕至，风景独好，酒店的健身房当然比不上。 不过有健身房也可以，比上不足，但是实用性能就够了。奥兰大酒店的健身房还不错，从器械到泳池，设备一应俱全。 “怎么？这样就累了？这只不过是热身。” “热身？？不不不，我不行了。”叶可可连忙摆手，企图从跑步机上爬走。 江明雾眼疾手快将她捞了过来：“三十分钟后你的身体才刚刚开始能够接受运动的事实。不要紧，多几次，你就习惯了。” -- 第49页 “怎么可能习惯？还要多几次？几次？不，我不要习惯！”叶可可欲哭无泪，“求你了，放过我吧！” 此时此刻，叶可可认怂，她反而更希望被压着宠爱，起码她可以躺着享受……内啥的感觉。 哪怕是江明雾有些恶趣味的内啥，也是快意凛然的啊……叶可可t_t。 江明雾挑挑眉，神态很危险。叶可可摸摸鼻子，将自己的还想诉苦的话咽了下去。 “再做二十分钟器械，接着我们去游泳。” 听到前半句还能够小小安慰自己，待听到后半句，叶可可脸都要绿了。 “我……”正想继续求饶。 “再说一句废话，多游泳一圈。”江明雾威胁她。 叶可可含着泪，将想要求饶的话咽了下去。 你这样凶，这样残暴，这样专横，是要遭到报应的！ “心中再骂我一句，多游泳两圈！”江明雾又看了叶可可一眼。 叶可可飞快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没有。”瓮声瓮气。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再次让江明雾今早的心情飞升。 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 在被□□锻炼了一个小时后，两人从容地吃完酒店的自助早餐——早餐还是很不错的，叶可可意犹未尽，然后在她的回味无穷中被江明雾带去了南市最大的综合shogll购物。 江明雾径直走进了shogll的轻奢精品区，每一个店铺都装修豪华，店门口站着一排的导购小姐，每一个导购小姐都火眼晶晶，一眼能够洞悉所有。 “很贵吧？还是不要了吧？” 叶可可只觉得不自在，这里的每一件都是精品女装，都是材质上乘、做工精巧、价格不菲。 叶可可看了直哆嗦，这远不是她的消费地点。 “我送你的，你挑喜欢的。”江明雾并不问价钱。看上的，或者说觉得合适叶可可的，她全部照单全收，拿了一件又是一件。 导购小姐姐们眼睛放光，虽然叶可可抖抖索索，但是看江明雾这个气势，一定是精品店的常客。 叶可可不由得再次翻看标签上面的价格。 江明雾又好气有好笑，伸手打叶可可的手背：“怎么？怕我买不起单？” “太贵了。”叶可可很固执。 “我送给你。”江明雾再次强调。 “我知道，但是太破费了。”叶可可也重复拒绝，轻声道，“怎么能让你再花钱呢？” ——明明和我在一起，已经很委屈你了。 江明雾挑挑眉，盯着叶可可看，但是这一次，叶可可非常坚持。 对峙三分钟，江明雾败下阵来，叶可可趁机尬笑着将衣服一股脑地还给导购小姐。 “不要了，麻烦你们！”像是扔掉一个烫手山芋，不，是满手的烫手山芋。 江·烫手山芋·明雾被叶可可拽离开了精品女装店，她又好气又好笑。叶可可真是一朵奇葩——同她交往的人，哪一个不是图钱图利的？ 低级一点的，干干脆脆要金钱要物质；高级一点的，不过是打着“做生意”的名号要利益。半斤对八两，都是图她江明雾的身家和姓氏。 江明雾失笑，送礼物送不出去，还真是第一次。她的好多“第一次”都属于这个名叫做“叶可可”的平凡女孩。 江明雾倒是想看看，叶可可把她从精品掉拽走，有什么更好的安排？ 更好的安排就是去平民消费区——叶可可买了一杯星爸爸的咖啡给江明雾，自己则非常“懂事”又“节俭”地在边上的奶茶铺买了一杯奶茶。 也是，现磨星爸爸那么贵，她怎么舍得买给自己喝？ 江明雾又气笑了，她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我平常都不喝这种街店的。”她说。 叶可可点点头：“知道了。”她说。 “你知道什么了？”江明雾气得把叶可可的脸颊往外扯，拉成一个可笑的猪猪表情。 “似么都痴道乐……”叶可可勉强与她对答。 江明雾怎么都气不起来了，她笑了。 江明雾叹了一口气，认命道：“其实，可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比你想象中有钱那么一点？” “嗯。”叶可可点点头，“我知道。”还是那样一本正经。 这个回答倒是让江明雾有点诧异：“你知道？” “嗯。”叶可可今天真是不断地点头，她点点头道，“我知道你赚钱赚得多，当然，更可能你如果不金盆洗手，能够做大佬的女人或者大姐大，但是——” 叶可可非常认真：“即便你有钱，那也都是曾经。如今，还是应该节省一点。青春饭毕竟不长久，况且，我怎么能够花你的钱呢？毕竟是血汗钱。” 江明雾：…… 江明雾：对，还是皮肉钱——你以为的。 江明雾想要说的话被堵在喉咙口，说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最终在舌尖徘徊了几次之后，都化作：“那好吧。” 谁让她看上的女孩是个勤俭持家的？谁让她想“铺张浪费”也被人义正言辞地拒绝？ 这都是命啊。 江明雾苦笑了两声，前半生大手大脚，花钱买楼买地买飞机都不眨眼睛的江明雾，现在居然每一件衣服也被对方教育说要节俭？ 呵呵，真是风水轮流转。 江明雾忽然又不想让叶可可知道她其实那么“有钱”了。为什么？ -- 第50页 千金包宝易得，有情人难求。 江明雾其实挺矫情，一边好气地看着叶可可“小家子气”，一边享受着她独一无二的——说宠教溺？？ 她江明雾也有一天被人关怀了呢！ 吐槽归吐槽，江明雾还是尊重了叶可可的想法。 她们去了评价连锁品牌店。 但是江明雾就是江明雾。价格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永远是眼光。偏偏江明雾的眼光总是毒辣老道。本着实惠为原则，江明雾还是在有限的选择内给叶可可挑选了合适的衣服。 谁说只有高档成衣才是能投凸显品味？高档成衣都是贴身剪裁，还有专门的裁缝师傅等着给你量体裁衣，需要什么品味和眼光？而在卖场中大浪淘沙，才最能够考验人的眼光。 朴实无华，体恤牛仔裤的女孩，转眼就成为了百变女郎。 江明雾给叶可可搭配了一套休闲朋克风，一套休闲男友风，一套正装西裤，一套衬衫短裙，一套宴会鱼尾礼服，还有一套可爱短款小礼服。 她没有选择少女心的粉色、黄色、水绿色，反而一水深色系列，点缀着或是正红、或是正蓝的细节花纹。 一点红，一点蓝，一点新，一点旧。 简直可以结婚了…… “看着乌压压的，没想到穿上这样好看。”叶可可称赞江明雾的眼光，这一次，她没发现居然连自己一同夸奖进去。 江明雾倒是挺开心，叶可可很少这样自信。 她就是自卑、懦弱，明明很好很漂亮，偏偏一点自信都没有。不自信自己能够谈成生意，不自信自己能够被人爱，也不信自己能够成为最好的恋人…… 江明雾很满意，她从后面搂住叶可可，还是习惯性将下巴搁在叶可可的肩膀上：“是我的女孩天生丽质。”她说。 叶可可羞红了脸：“还在更衣室呢。”她小声地说。 “我又没有要做什么。”江明雾不以为意，嘴上说着我正人君子，实则行小人之事，双手已经不规矩地探入叶可可的衣襟。 “……别。”叶可可大惊失色，这人疯了吗？她可没有“优库库更衣间”嗜好！ 江明雾逗弄够了，眼看着小情人就要发飙，赶紧退了出来，取了衣服出去买单。 六套衣服也不过数千块钱，折合每套衣服不过三五百。真是她买过的最便宜的一次礼物。 江明雾看着叶可可露出夸张的表情。 “我好像成了大款，我竟然手里拎着这么多的购物袋，不要跟我抢，我要自己拎着，这样我在别的店员面前也扬眉吐气一回。” 叶可可乐开了花，一面不好意思江明雾的破费，一面掩饰不住的愉悦。 “怎么？没人送你礼物过？”江明雾忍不住问道。 “嗯。”叶可可羞涩地点点头，“你对我……”她一时间无法言说，她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除了早逝的母亲，还没有人对她这样好。 叶家，呵呵，除了姓氏，她没有从叶家得到一分一毫的爱。 妈妈，妈妈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妈妈去世得太早，她们仅仅相处了短短十多年，确切说是十一年三个月又二十四天，四千个日夜，实在太短了。 越是失去过，越是想得到。 对于叶可可，爱，是那么难能可贵。 简直比三月春雨还要昂贵。 所以——叶可可敛下眼睑——所以在遇到江明雾之前，她才拼命抓住丁丽雯，因为丁丽雯是她的救命稻草。 只有心中肖想着丁丽雯曾经对她的好，她才能支撑下去。 否则，呼吸容易，活着却艰难。 生活，如此残忍和艰辛，简直无力前行。 好在，她遇到了另外一个天使，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明雾。” 她忽然喊住江明雾，“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即便你不爱我，你把我当做顾客也好，当做雇主也罢。你的出现，是我生命中，另一个救赎。 看来，原来命运大神，并不是永远残忍的。 手机铃声如果每次都能在恰当的时间响起来，那就不需要静音功能了。 就在气氛微醺，四目相对的时候，一切都是刚刚好。江明雾不由自主想要亲亲面前的女孩，以往她不曾会有这样单纯的欲望。她的吻总是伴随着某种肢体运动。 遇到叶可可，虽然不排斥，但是没来由的“吻”太私密、太情侣，她依旧不习惯。 她不喜欢同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这种障碍多是因为心理因素。 江明雾不想勉强自己接受治疗，在她的人生中，不与外人接触，也没什么损失。 不过，意外是生命中的常规选项，既然遇到了不讨厌的叶可可，既不讨厌她本人，也不讨厌她的肢体接触——反而还有点喜欢，就像是禁。欲已久的人初尝欢愉，江明雾反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靠得越来越近，恨不得就要亲上去。她非常想知道这张不善言辞却又无比撩人的小嘴是什么味道。 是像她本人那样甜美还是像她性格那样青涩？ 一切都是刚刚好。但是生命中意外总是不期而遇，就如同此时的手机铃声。 叶可可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那个“雯雯宝贝”。 江明雾也看到了，她顿时冷了下来，眼中全部都是寒冰碎渣。 -- 第51页 “对，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叶可可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是她直觉江明雾应该是不开心了。 至于为什么不开心，现在的叶可可并没有余力深究。 “哼。”这是江明雾的回应。 叶可可忙不迭走到边上，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丁丽雯特有的叽喳声：“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你不爱我了吗？” 这种爱与不爱的词汇，哪怕是开玩笑也应该在亲密的友人之间。 而丁丽雯和叶可可，关系显然并达不到这样的地步。 叶可可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对于这样赤。果。果的言辞，她第一反应并不是欣喜。叶可可苦笑了一声，丁丽雯并不“爱”她，她早就知道，且一直知道。 果然，电话那头的丁丽雯也停顿了一下，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 “内个。”她重新起了一个头，“我挺想你的，我们也一个多月不见了。” “是呢。”叶可可忽然发觉一件事情——她竟然在这一个月时间都没有想起丁丽雯。如果不是丁丽雯的这个电话，她几乎都要忘记了她的存在。 叶可可不由自主看向不远处百无聊赖的江明雾。江明雾江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毫不留恋地扔进垃圾桶。 她在心底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抬手看看手表上的时间。江明雾在心底加上一句：如果这个电话超过三分钟，她会强制叶可可关机。 “可可！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电话那头的丁丽雯，声音已经有些不悦。谁都不是傻子，叶可可态度之转变，丁丽雯不是没有察觉。 本来跟班一样的人，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虽然会跟着买单抢着付钱，但是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 丁丽雯从来没有珍惜过叶可可。直到，叶可可消失了。 没有人再隔三差五请她吃饭，没有人关心情人节、七夕节甚至愚人节要不要送她礼物，也没有人再做那个江湖救急的及时雨…… 丁丽雯感受到了深深的失落。 本来，丁丽雯是绝对不会主动打电话给叶可可的。从来都是叶可可巴着她贴着她，什么时候开始轮到她丁丽雯主动出击了？ 但是现实比人强，丁丽雯这次终于慌了。 叶可可是一个称职的“朋友”，甚至是“优秀”的“傻气”的“豪爽”的……她不愿意失去的。 “啊？什么？你说什么？”叶可可神游了。 “我说，下个月我组局，你要不要来我的趴体？不要紧，你要是不想来，以后我们也不要来往了！”即便是求复合，丁丽雯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举，她越说越怒气冲冲。 “哦哦，去，一定去。”叶可可想也不想，听到丁丽雯的语气不善，立刻答应了。 答应，仿佛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在同丁丽雯的交往中，叶可可从来屈居弱势。她无法拒绝丁丽雯，哪怕告诫自己要断舍离，依旧依依不舍。 江明雾走过来，一把夺过叶可可的手机，关机、开壳、将手机卡取出来，一气呵成。 叶可可傻了眼：“sunny……” 江明雾挑眉冷然：“内个大小姐脾气倒是不小，老远也能听到咆哮。但是——”她的语气很危险。 “我江明雾也不是个善茬。”她说，深深地看了一眼叶可可，“陪我的时候还想着别人？应该吊起来鞭打三天三夜，让你的……水，流干净才算完事……” “手……手机。”叶可可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的所有钱都在某宝和网银里面。” “怎么？”江明雾不以为意，“跟我在一起，还担心钱的问题？”她生拉硬拽叶可可，“你和那个丁丽雯什么关系，怎么相处我不想管，反正你一天待在我身边，一天只能够想着我。” 至于以后…… 江明雾忽然有些烦躁，她扯开领口的扣子，吐出一口浊气。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说不定她对叶可可的兴趣也只不过维持个三两个月，到时候没有兴趣了，给点钱打发了她了事……也就罢了。 叶可可眼睛巴巴地看着脸色清冷的江明雾，忽然对电话的事情没那么在意了。 也对，人家原本是当红、是领班、是多少人的可遇不可求，你半强迫人家辞职了，现在再不包容点人家的小脾气是怎么回事？ 叶可可忽然觉得，江明雾说得对，她怎么能一边和江明雾在一起，一边还考虑丁丽雯的事情呢？ 至于丁丽雯？ 反正是下个月，反正是没所谓的趴体，无所谓，等回到本市再联系，也是来得及的…… “那……”叶可可戳戳江明雾，“我们现在去哪里？你要吃东西吗？我请你吃晚饭吧？” 月已高挂，不知不觉她们已经消磨了一整天时间。 但是好奇怪，怎么时间“咻”一下就消失了？别人是度日如年，她们俩在一起的时间却好像被谁偷偷取走，一整天过得就像是一秒钟。 “吃什么？”江明雾低头看看叶可可。 “你喜欢什么？日料？韩料？还是去吃火锅？” “你。” “什么？”叶可可一愣。 “我说，我喜欢吃——你。”江明雾终于又开心了，她伸手捏捏叶可可的鼻子，然后将她的脸颊向外扯，以报复她居然同那个丁丽雯打了两分五十九秒的电话。 -- 第52页 “别开……玩笑啦！”叶可可拍开江明雾，“你就喜欢将荤段子逗我——我饿了，我们去吃日料？” “别吃了，这时间哪家店都要等位。”江明雾忽然来了兴致，“去楼下超市买点东西，我们走，去一个好地方。”她的眼睛忽然一亮，拽着叶可可就往楼下的进口超市走去。 叶可可的手被江明雾紧紧地拽着，忽然，莫名，她感到安全感肆意。 江明雾的手，温暖、牢靠、有明确的方向感和意义。江明雾，真的是她的sunny，是她的阳光，是她的……救赎。 江明雾在超市里按照自己的喜好挑了点寿司饮料啤酒什么的，整整三大袋子，满满当当。 “我们要带回宾馆吃吗？” 江明雾摇摇手指，拉着叶可可径直走到地下车库。 “我们……好像没有车子在这里……”叶可可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江明雾抬手启动了一辆特斯拉。 特斯拉翅膀一样的羽翼打开，仿佛迎接主人的忠犬。这车子身躯庞大，屈居在地下车库的一隅，颇有点委屈。 江明雾是不喜欢电动车的，她喜欢油车，而且是那种小巧、性能优越的跑车。至于电动车，无关价格，在江明雾的眼中全部都是老年代步车。 但是偏偏秦落菲喜欢，而这辆车恰好是自秦落菲处友情借用。 叶可可眼中放光：“好酷！这是你……”旋即又有些疑惑，叶可可当然也不是傻子，她好奇这辆车的来历。总不可能凭空出现吧？ “租的。”江明雾波澜不惊、理所当然，“来吧，我们出去兜兜风。” 叶可可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怪异，她在江明雾的催促下，坐上了车子的副驾驶。 “这车子好炫酷，简直太棒了！但是，这个车门怎么关？哪里有门把手？”叶可可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江明雾按动开关，羽翼般的车门缓缓关闭。 “哇！好棒！这车子是不是挺贵的？”叶可可变身十万个为什么，她喜欢这种大大的车子，很有安全感。 “还好吧。”江明雾含糊了几句，她着实也不清楚，再说，这车子昂贵，但是驾驶体验体验实在很一般。遇到障碍物自动减速？这不是给老年人用的代步车是什么嘛？！ 但是，这种老年代步车也有它的优点，不然秦落菲那儿也是豪车云集，她也不会一眼相中这一辆…… 江明雾将车子驶向郊区，随着天色的渐渐暗淡，夜幕降临整座城池。一点一滴缓缓变暗，但是从明亮到黑暗仿佛一刹那。 五分钟之前还是晦明变化，五分钟之后已经是夜色朦胧。 而郊外的天色更加迷人，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仿佛都近在咫尺。 江明雾打开了天窗，叶可可眼睛放光：“我可以探出去看看嘛？求你了。我想看看星星。” 她都求她了，她还能够拒绝吗？ 江明雾点点头，没关系，现在求她看星星，之后她还将要一直求她别的事情——尤其在这宽敞的特斯拉后座。 老年代步车也有老年代步车的优点，起码宽敞、舒适、真皮座椅不硌人…… 车子停在近郊一处水库边上，周围鲜有人烟，这里似乎很偏僻。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叶可可觉得江明雾简直就是一个宝藏女孩，她知道一切——一切好吃的东西、好玩的地方和好看的风景。 江明雾倚在车门上：“以前来过，觉得这儿不错。” “哦。”叶可可非常想问，她和谁来过这个地方。好奇心快要突破她的防线，她对江明雾整个人，从过去到现在，乃至未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但是好在她忍住了。做人，不能逾矩。 江明雾的过去能够想象是艰难的，她会同谁来此处游玩的？无外乎是……既然不是曼妙的回忆，便不应该被提起来。 至于江明雾的现在，同她在一起，这就足够了。人不应该太贪心，既想要知道过去，又想要拥有现在，还期寄未来的天长地久、一生一世。 曾经有句广告词很经典：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这句话深得叶可可的心。 不是以此为借口挥霍爱情和信任，只是世间万物都会消失，越是美妙的越是容易消殒。红颜如是、爱情如是、连娇艳欲滴的玫瑰也如是。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既然留不住，就不应该强求。而是在有限的时间里，享受和珍惜。 这才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正如眼前的江明雾，那样美丽、那样魅力，但是同她相处一夜、一月、一年，就够了。怎么能够因为一己私欲将富士山私有呢？ 太奢侈，太贪心，太不自量力。 “我们去河边走走，好不好？”叶可可收回思绪，她转移了话题，自车自中取出买好的食物。 江明雾一把将巨大的塑料袋抢在手中：“还是我来吧，身无三两肉，拎得动？” 叶可可气鼓鼓：“几个塑料袋而已？我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江明雾并不同她争辩，只是径自往水库的深处走去：“这里是水库，边上是一大片湿地公园。一般游客总喜欢去湿地公园，毕竟那里有水有桥有座椅，还有小店可以喝一杯咖啡。” -- 第53页 “但是我偏偏喜欢这个水库，荒凉寂静，没有人打扰，天上的星星仿佛也格外明亮……” 最主要，没有人烟，想做点什么，都是可以的…… 叶可可点点头：“人一生的难题，就是接受孤独和平凡。” 江明雾闻言稍稍侧过身：“怎么？一下子变成哲学家了？” 叶可可连忙摆手：“什么啊？我也只是有感而发。不过，我觉得秦姨说的那一句是对的——狂欢不过是一群人的寂寞。” “你少听她胡说八道，都四十五六了还不结婚，老姑娘总是有些难相处的，歪理也多。” “什么？她真的四十多了？”叶可可大跌眼镜，她真的以为秦落菲仅仅三十出头。 江明雾露出一个“你似不似傻”的表情：“她儿子都上大学了。” “儿子？儿子？”叶可可又凌乱了，“你不是说她没结婚？还是离婚了？” “没结婚啊。”江明雾开始怀疑叶可可的智商，“没结婚就不能生孩子？她生了个儿子，还挺帅的。” 秦枫确实挺帅的，因为年龄相近，也同江明雾玩得好。比起阿姨秦落菲，江明雾更喜欢这个表弟。 “好吧。我少见多怪了。”叶可可摸摸鼻子，感受到江明雾语气中的理所当然。 看来秦落菲不一定是金盆洗手的前辈，那么一定是大佬金屋藏娇的外室，所以母凭子贵，生活条件也优越。但是有得到便有代价，代价就是无法获得婚姻，代价就是年年岁岁的寂寞…… 当然这些话，叶可可没有说出口。 谁都有过去，谁都有难言之隐，问多了有什么意思？有些事情知道了就知道了，不知道也不应该探究。 毕竟，秘密难免会泄露，不是故意说破也会偶尔说漏，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知道。不知道就永远不会说漏嘴。 叶可可顺从地跟着江明雾来到水库边上。 席地而坐，江明雾将买的啤酒递给叶可可：“给你买的，喝一点，不，都喝掉。” “啊？”叶可可茫然地看着地上的一打啤酒。 “喝一点，给我面子。”江明雾不为所动，“我要开车，你不希望我酒驾吧？酒驾要吃牢饭的，可能还要判上三五年，你……” “我喝我喝。”叶可可制止江明雾的胡说八道，“明明知道要开车，为啥还要买啤酒？” 江明雾露出得逞的笑意：当然是为了你——吃你。 第36章 该死的 叶可可是被江明雾抱到车上的。 “野外？还是车上？”江明雾觉得自己简直太开明了，她征求叶可可的意见。 “野外？不不不！”叶可可头摇得像拨浪鼓，“野外的都是野鸳鸯，我们……咯……又不是野鸳鸯。” “哦，那去车里吧。”江明雾从善如流，将叶可可抱起来，“后座，怎么样？”继续征求对方意见。 江明雾：我真是一个好情人！ “什么怎么样？”叶可可觉得很内啥，“明明是你买的酒，我替你喝，怎么……” 怎么到头来我没得到奖励，反而要被压倒？ 江明雾：奖励？享受灭顶的感觉不是奖励？ 江明雾忍着笑：“这就告诉你，不能轻易相信别人。相信的后果就是失。身，好在对象是我，我厚道……乖，我会很温柔的。” 十数分钟后，叶可可哭红了眼睛：“哪里厚道？你简直……就是一个大坏蛋！” “哟，还有力气说话骂我？”江明雾居高临下，在狭小的空间内，叶可可逃无可逃，只能够被一寸寸凌迟。 车载智能音响仿佛真的足够智能，在这样的氛围中竟然放起了舒缓的音乐，月色朦胧，车子隐匿在丛林掩映的角落里面。 江明雾只是纠缠着叶可可，却并不做足全套。 太不安全了，即便是车窗玻璃贴了防偷窥膜，即便这里是人迹罕至的隐秘角落，但是江明雾依旧不愿意冒险。 浅尝辄止就可以，不能在这里动真格。万一被人看到或者拍到，就麻烦大了。 江明雾向来不会做有风险的事情。商场如是、情场如是、连情趣也如是。 饶是这样的浅尝辄止，叶可可醉眼惺忪，也有点撑不住。 “明雾……”她难耐地扭转着身体，脸蛋通红，艰难地扬起下巴，寻找着心灵的慰藉。 “明雾……”她的声音那样酥软，喊着江明雾的名字。 这一次，不是sunny，是明雾。 江明雾的眸色深沉，她忽然很后悔这个选择，在车子中的确不能尽兴。 “乖。”她亲吻了一下叶可可的头发，“我们回去吧。” 回去，有大好的时光和地方。 叶可可却意志力薄弱，紧紧地抱着江明雾已经发出一声闷哼。她浑身颤抖着，绷紧的后背肌肉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而不断收缩……然后无力地颓然在坐垫上。 江明雾失笑，不由得抽出手，抚上叶可可的因为汗湿沾在额角的头发丝儿。 “喂，没用的小可怜。”她轻轻地摇晃叶可可。 叶可可用手捂着眼睛，发出无意识地一声闷哼，喉头在方才巅峰的一刹那涌出一股蚀骨凉意，然后她知道，她又丢脸了。 丢脸在江明雾面前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叶可可鸵鸟政策，她装睡。 “我要睡觉，我好累了。我醉了。”她说，用手捂着眼睛，三分钟后，竟然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 -- 第54页 叶可可是真·不善饮酒。 江明雾无奈地替她绑了安全带，然后返回驾驶座。 “放过你。”她说，利落地倒车，油门一踩，车子飞快地开往奥兰大酒店。 夜色正朦胧，一切刚刚好。 刚刚好的我，遇到刚刚好的你。 三天后，提前终止这一场愉悦的度假的，既不是假想敌“丁丽雯”，也不是透支的信用卡，而是江明雾不断接到的电话。 “大小姐，并购案开始了，您是不是回来看看？” “大小姐，夫人找您呢，说是要给先生过生日。” “大小姐，二小姐又作妖了……” 江明雾不胜其烦，连叶可可也看出了她的难言之隐。 “怎么了？”叶可可握住江明雾的手，“有事，你直说。” “事实上，是有点事情。”江明雾反手握住叶可可的手，真挚道，“我找了一个工作，刚入职，现在催我回去上班。” “什么？”叶可可大吃一惊，“你又找工作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没多久，才入职。”江明雾含含糊糊。 “是做什么的？”叶可可反而比较兴奋，旋即又有点担心，“是‘正规’的工作吗？”她一字一句，有重点有断句，看着江明雾的眼睛。她要她说真话。 “正规正规，五险一金，做行政那块。”江明雾想了一下，她熟悉的工种除了做总经理之外，就是她的跟班钱建雄，小钱似乎也就是做行政的？大秘？ 随口诹了几句，江明雾在商场上口若莲花，现在“欺骗”一个不谙世事的叶可可，反而有些谨慎。 “也没什么好说的，发了工资请你吃饭。”江明雾想结束这个话题。 “吃饭就不要了，怎么好意思让你再请客。”叶可可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你送我这么多衣服呢！” 叶可可着手开始收拾东西：“既然这样，不能让老板觉得你消极怠工，我们买机票回去吧？” 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开始搜索机票信息。 反而江明雾有些失落。怎么好像舍不得的只有她一个人？ 谁说的，先在乎那个，先沉沦。越在乎那个，越吃亏。 但是爱情这种东西，怎么分输赢？怎么辩得失？ 真正的爱是付出，是占有，是双赢…… 日子开始忙碌，叶可可因为这笔订单谈得实在太漂亮，得到了叶鑫的通令嘉奖。 叶可可心情不错，但是明显感受到自己被联合打击了。 叶庆淋还算好，勉强保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偶尔还会拉着叶可可讨论一下各大时装秀场的热门单品。 叶可可自然是不懂的，叶庆淋倒也不是真心同她讨论，不过是显示一下优越感。 这些，叶可可都习惯了，不算什么。 小妹叶庆澜虽然嘴巴坏、性格乖张，但是直来直去，也不搞那些阳奉阴违的。叶可可只要小心地躲着她，偶尔遇到了也装傻大姐，日子倒也还是过得去的。 唯有大哥叶庆海怒气汹汹，毕竟叶可可是明着摆了他一道。叶可可的日子开始有些难过，加班变成了家常便饭，还要想方设法应付那些难搞的应酬。 叶庆海阴阳怪气地说了：“大妹有能力，是谈生意的好苗子。” 所以那些烂尾的、难搞的、要回扣的关系户、不愿意维持但是拉不下脸的小供应商、想要巴结但是明知道没希望的大客户……总之什么难搞就丢什么给叶可可。 叶可可恨不得长出八条腿五个脑袋十八张嘴巴，这样在宴会上她才能够八面玲珑。 应酬这件事情需要很高的天分，做得好的被称赞为八面玲珑；做得稍微不恰当，就是做小伏低，不仅掉面子，而且掉里子。让利让太多，姿态太低，有可能既被人看不起，又没有利润可言。 叶可可在这几天吃够了这个应酬的苦。 但是没办法，叶庆海一句：“大妹可以的。”叶鑫便点点头，示意叶可可不断参加宴会，不断学习，当然，也不断被人当炮灰。 叶可可有苦难言。 就像今天的宴会，她又是炮灰。在场的全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叶氏氏高攀了这个宴会，于是没有人搭理叶可可。 偶尔有搭理的，也是双手不规矩的中年老男人，能力不见得有，但是油猪手就有了，恨不得黏在叶可可的后背上，强迫她一杯又一杯地喝香槟。 叶可可不胜酒力，于是借故去了洗手间补妆，躲在隔间里装死。电话在这时候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叶可可从手包中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名字——雯雯。 叶可可苦笑了一声，没来由，从心底抵触这个电话。 雯雯想要说什么？无非是邀请她参加更加无聊的聚会趴体，或者是质疑她为什么又许久不联系。 长远不联系？她哪里来得时间。 不在应酬，就在奔赴应酬的路上，简直比赶通告的十八线小艺人还惨。 叶可可接通了电话，洗手间的另一头，江明雾借故走进来补妆，正想离开这个无聊的聚会。 就在这时，她听见厕所隔间里传出她熟悉的、魂牵梦萦的声音。 ——那个该死的、好几天没有找她的、没良心的、磨人精，躲在这儿凉快呢？！ 第37章 救赎 叶·非常凉快·可可无奈地挂上电话，丁丽雯说得很明白，下周后的趴体，她如果不出席，从今往后就不要来往了。 -- 第55页 叶可可苦笑，被偏爱的从来都有恃无恐。丁丽雯就是被宠坏的小孩。 工薪阶层的丁家，却富养了一个女儿。丁丽雯从小就喜欢那些金光闪闪的东西。 最开始是那些花花绿绿的发夹手链；然后变成轻奢的包包和鞋子；直到现在，随着年岁渐长、随着经济自由，丁丽雯的欲望越来也大，像一个越吹越大的气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掉。 恐怕暂时不会爆掉，因为有叶可可这个冤大头替她拼命拽着那根绳子。 丁丽雯于是更加有恃无恐，她混迹在所谓的富人圈子里。光鲜亮丽的小哥哥小姐姐，热衷于打卡各种网红店铺，还有就是在轻奢会所里面包场或者是半包场开趴体。 费用，费用自然是不菲的。 自己能承受当然最好，万一承受不起，一个电话叫来冤大头付款，也是本事。 丁丽雯的本事没有那么大，多数时候她只能自掏腰包。但是好在有一个不离不弃的跟班备胎，只要她手里有钱，便不吝对她。 丁丽雯挂了电话，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叶可可拿她没办法，谁让她知道叶可可喜欢她呢！ 丁丽雯嗤笑一声，随手拿起压在书桌上的学生时代合影，是小学毕业时候的大合照。她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仔细寻找叶可可的身影…… 叶可可曾经说过，这是她们的第一张合影，她们的缘分从小学时代便延续至今。 丁丽雯找了很久，叶可可同她讲过几遍她的位置，但是丁丽雯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转眼便忘记了。 而这张照片之所以压在书桌底下，很功利，也不过是为了让叶可可明白，她记着呢。 ——缘分那么深，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丁丽雯终于放弃了，在密密麻麻的小拇指大小的人中寻找一个童年不熟悉的叶可可，她真的没有耐心。 丁丽雯吹着口哨，穿上漂亮的超短裙准备出门。 “去哪里？”丁妈妈从厨房出来，“给你介绍的王叔叔的儿子，你们聊得怎么样？” “哪个王叔叔？”丁丽雯满不在乎，她已经二十七岁了，但是又如何？漂亮的女生永远不乏追求者，而且她这么努力营造“白富美”的人设，怎么能轻易低嫁呢？ “就是妈妈同事的朋友王叔叔，某某局的那个王叔叔，他儿子是某某国企单位的，和咱们也算门当户对！” 丁妈妈对女儿的挑三拣四感到不满意，诚然女儿很好，但是女孩子的年龄是大敌。 就是天仙美颜，等过了三十岁在相亲市场上也会门前冷落。 那句古诗怎么说的？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前半段是声色犬马，后半段是现实写照——弟走从军阿姨死，老大嫁做商人妇。 但是丁丽雯浑然不觉，她推开门：“是小王吧？” “对！是小王吧！”丁母以为女儿同他谈得不错。 丁丽雯俏皮地眨眨眼睛：“说王不说吧，文明你我他！”说罢，得逞似的乐呵呵地关上门。 什么王大王二，王七王八的，她不在乎，她的未来要住别墅、开跑车。一个什么国企的员工也妄想配得上她？梦做做就好了，千万别当真。 叶可可无奈地放下手机，苦笑一下，坐在隔间里平复了一下心情。 丁丽雯从来就是只能够同享福，不能够共吃苦的。但是以前的丁丽雯不是这样的。 叶可可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子小小的女孩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叶可可记得，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她刚刚跟随母亲从外地前往本市寻亲，那时候的她，应该是小学三年级吧？ 寻亲自然是不顺利的。叶鑫并不是有情有义的人。何止，人必先自辱而外人辱之。叶母的姿态太低，无根的浮萍，何惧之有？ 叶可可母女被安置在一个中高档的小区里，叶鑫给了一笔钱，但是避而不见。 叶母咬着牙将叶可可送入名校，为此几乎花光了那笔钱款。 但是叶母认为值得，她一直天真地以为叶鑫会认回叶可可。而到那个时候，叶可可如果没有过硬的学识，必定会被耻笑。 母亲总是为了子女好，哪怕这种好并不是叶可可需要的。但是谁能因此苛责一个母亲呢？ 叶可可虽然并不认同母亲的做法，但这是她切切实实和叶母度过的最后时光。 即便时不时饿肚子，即便没有富足的物质，即便……有母亲，什么都是好的。 午夜梦回，谁不想要再回到母亲的怀抱呢？三十岁、五十岁、乃至七十岁，只要母亲还在，就仍然是女儿；三岁、七岁、九岁，一旦失去母亲，就是孤儿…… 叶可可抹掉眼角滑下的泪水，讨厌，怎么在这个时候又开始悲秋伤月了呢？ 她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心中默念着欢快的《欢乐颂》，以此获得内心的平静。 时间追溯回九岁的那个夏天。理想总是美好，现实却总是骨感。叶可可并没有认祖归宗，这是后话。而在当时，叶可可在所谓的“贵族学校”里也受尽欺辱。 男孩女孩，所谓的贵族父母们并未教会他们什么是真正的绅士和淑女精神，反而沾染尽了各种恶习。 欺凌弱小，是他们最先学会的。 这个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叶可可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 -- 第56页 没有包容之心的童言童语，丝毫不见任何有关善良和美好的词语，反而一个接着一个用言语诋毁着衣着普通的叶可可，用行动孤立孑然一身的陌生女孩。 叶可可的忍耐，并没有给她换来一席之地。反而，一切都在一个雨夜爆发。 那天乌云密布，下午五点钟放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下漂泊大雨。 天很黑，像是被一个巨大的勺子给盖住了，不见天日；而暴风雨让一切变得风云诡谲、电闪雷鸣，人被低得吓人的气压压得喘不过气。 叶可可特意在教室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她期望雨能够停，或者母亲能够出现在教室门口。 但是两者都没有出现。叶母在打工，而暴风雨仿佛要看叶可可的笑话，它下得更加欢快和猛烈。 终于，叶可可决定冒着雨冲回去。 而就在她冲出学校，冲到街角的巷子时候，三个女孩挡住了她的去路。 “叶可可。”为首的那一个一脸不屑，“穷人家的孩子还有脸上我们kg学园？要不退学，要不我每天揍你。” 叶可可不肯屈服，她梗着脖子看着她：“那就打吧，谁怕谁。” 以多欺少从来不会输，以卵击石都是傻子。叶可可被揍惨了。 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眼镜碎了，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雨水混着泪水和血水滴落在地上。 好在下着瓢泼大雨，叶可可心想，没有人看得见她眼角的泪花。即便是没有能力反抗，叶可可也不愿意被对方发现自己的脆弱。 而恃强凌弱的那一方，从来就不懂得什么是适可而止。 叶可可抱着肚子，觉得自己或许会在这个雨夜被打死。身上的拳头和着雨点的频率，没有丝毫的留情。 “喂，以多欺少不要脸。”一个清脆的童声，划破天际。 第38章 约个 所以，无论现在的雯雯做什么，她都不应该抱怨。因为曾经，雯雯是她的救赎。 ——你为什么救我？ ——救你？你想多了。我只是看不惯有人以多欺少。 ——你是谁？你看样子很小。 ——小吗？可是我上三年级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是kg学园的吗？ ——kg？我没听说过，我读对面的公立小学。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名字？我叫阿雯。 ——喂，你别走，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 …… 叶可可：“我叫叶可可。”她记得自己冲着女孩的背影喊道。 那个女孩，看样子也非常瘦小，甚至比当年的叶可可还矮了几厘米。但是她爆发力惊人，竟然可以以一敌三，将三个人高马大的女孩子打趴下。 为首的女孩连连后退：“算你狠。”她说。 “我说过我挺厉害的。”阿雯笑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个女孩子，只留下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名字“阿雯”，还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叶可可用尽了全部脑细胞想要记住女孩的样子。 但是那一夜大雨倾盆，她的眼镜一半玻璃被打碎了，一半玻璃被雨水沾染、变得异常模糊。 叶可可眯着眼睛，瘫坐在街角，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远离。她仿佛一束光，在瓢泼大雨中射入她阴暗的世界，又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 叶可可低着头，看着自己一身狼藉，有点想哭，她这样回去肯定会吓怕母亲。 为什么悲惨的人生，只降临在她的身上？ “喂。”那个清脆的声音又出现在叶可可的头顶。 “给你。”阿雯递了一杯热饮给叶可可，“喝完，回家，睡一觉，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她说，人小小的，但是说出来的话老气纵横。 叶可可愣愣地接过女孩手中的热饮，哦，原来她不是离开，而是去不远处的便利店给她买了一罐热饮。 “我……”叶可可想说什么，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仅仅一犹豫，阿雯再一次转身了。 叶可可伸出的手颓然落下，她只能抓住空气，她连对方的样子都捉摸不定。 而这一次，那个女孩没有再回来，像是一阵风，像是一阵雨，像是一场雾，终于消失不见了。 叶可可只知道，那个女孩，叫做“阿雯”。 哦，还有，顶着高度近视，她隐约地透过“阿雯”被扯烂的t恤，看到她的腰后侧有一个形状模糊的疤痕…… 后来，叶可可到底没有在kg学园读完整个小学。倒不是很因为校园暴力，经此一役，没有人再敢明着欺辱叶可可，最多只是对她冷暴力。而转学的真正原因，是叶母实在没有钱了。 叶鑫没有履行承诺，他的抚养费时有时无，高兴的时候给个万把块，不高兴的时候避而不见。 叶可可转入了不远的公立小学，彼时，已经是小学五年级。距离那个雨夜，整整过去了两年。 叶母非常愧疚，但是叶可可并不。世界上最开心的，恐怕就是叶可可本人。公立小学，就是阿雯读书的小学。 叶可可一个班级一个班级地打听，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相似的面庞。阿雯，仿佛就此消失了。 叶可可不死心，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回忆那个叫阿雯的小女孩。 ——她格子不高，她身体瘦弱，但是她力量惊人。 ——她说话的时候老气纵横，一如她做事，果断干脆。 -- 第57页 ——她笑得时候…… 叶可可难过地发现，时间大神的力量惊人，饶是每天回忆，阿雯在她脑海中的形象也日益模糊。她唯恐有一天清晨，她起床的时候忽然忘记了关于阿雯的一切。 叶可可失落了很久。她又将全年级的同学重复筛查了一遍，没有阿雯，甚至这一届四个班级，没有一个女孩名字中带着“雯”这个字。 “你找的莫不是丁丽雯？”这是，有人给她指点迷津。 “丁丽雯？”叶可可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怎么我没有找到她？” 那人说：“哦，上个学期，她因病休学了，不过这个学期，似乎回来上课了。” 叶可可大喜，她专程跑到四班去看那个叫丁丽雯的女孩。那个女孩比印象中高了很多，可能因为大病初愈，身体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走了出来：“你找我？”她有些疑惑，“你是谁？” “我，我叫叶可可。”叶可可仔细地打量她，想从她的脸上身上找到熟悉的痕迹。 “你记得我吗？两年前，有一天下雨……”叶可可急切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抱歉，我生了一场大病，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丁丽雯说，做了一个西子捧心的动作，她生病太久，已经习惯用病态示人。 况且羸弱让她受益匪浅，她可以不做课后劳动，可以不参与体育比赛，甚至可以在大家做广播体操的时候留在教室里写作业…… 丁丽雯假装已经成为了习惯，她用另一种世故的口气，对叶可可开始长篇大论：“我们仿佛是见过的，但是我现在大病初愈，又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就做朋友。” “我听说你是从kg学园转学过来的？你是为什么转学过来？kg学园可是贵族小学？不过，我们实验一小也是不错的，我们是全市重点小学，有实验两个字的小学，都不会太差。” “kg学园的人对你好吗？我听说贵族学校的人家庭背景都不一般？想来是有点难相处的，我们实验一小大概是平易近人很多的了……” 叶可可频频点头，丁丽雯仿佛在开解她？她陷入了一场自我安慰的友谊长跑。 后来，渐渐熟悉了，叶可可终于开口问她：“阿雯，我想知道你后背是不是有一个伤疤？” 丁丽雯一本正经地说：“请叫我‘雯雯’，我喜欢别人叫我‘雯雯’。至于伤疤？你说的是这个吗？” 丁丽雯大大方方地撩开衣服，展示她的后背上的勋章：“车祸，我可吃足了苦头。”她说。 模糊中，仿佛就是那个伤痕。 是她。叶可可暗暗握紧了拳头。就是她。 伴随着激动而来的是心疼，车祸、重病、休学……她的阿雯到底经历了多少磨难？叶可可无从得知，她只知道她的好有名单里，多了一个女孩子——丁丽雯。 而她注定是要陪伴在她身边，从今往后，换她守护她。 丁丽雯喜欢别人叫她“雯雯”，那叶可可就叫她“雯雯”，名字并不能代表什么。她固执地相信，雯雯就是阿雯，一场大病一定改变了什么。不过没关系，阿雯救赎过她，那么现在，轮到她来守护雯雯。 公平得很，合理得很。 叶可可收回思绪，她给丁丽雯发去短信：“我一定准时到。” 旋即，她抽出一张纸巾，将眼角略微溢出来的泪水擦干，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哟，又见面了啊？”江明雾半倚在镜子前面，一脸玩味地看着叶可可。 “我以为你是忙的，没想到是同小情人商量约会啊，看来，我这个电灯泡瓦数有点大呢！”江明雾没有发现，她的语气开始尖酸刻薄，带着浓浓的酸味。 叶可可一愣：“明雾……sunny，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这酒店是你开的？” “不不不，”叶可可连连摆手，“我是想问你，是一个人吗？” 江明雾想了一下，这个无聊的趴体其实是秦落芳——也就是她。妈的所谓姐妹团中的某个老阿姨主办的，邀请了秦落芳。 但是不巧，秦落芳去出国度假去了，于是打电话回来一定要江氏姐妹出席。江明兮是个滑头，最不耐烦这种老阿姨举办的炫富大会，于是避到了泰国去。 这下出席的重担直接落到了江明雾的身上。 江明雾想了下：“本来不是一个人，现在是一个人了。” “哦。”叶可可点点头，大概江明雾是同谁一起来的，但是那人怕是有事离开了。 “所以，我可以邀请你做我的女伴吗？”叶可可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她忽然很想邀请江明雾，想让她挽着她，或者她挽着她。 总之，她不想看见江明雾一个人落单，遭受周围异样的眼光。 富太太们，大小姐们都是火眼晶晶，要是让她们识破江明雾的身份——叶可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你——”江明雾凑上前，吐出是呼吸温热，喷在叶可可的脸上。 叶可可闻到江明雾身上的香水味道，好闻得让人腿软。 “你——是在约会我吗？”江明雾问道，戏谑。 “是约会吗？”叶可可忽然一滞，她们上过很多次船，但是正儿八经的约会就似乎很少，还有……她们从来不曾好好接吻。 不是船戏中的拥吻，是纯粹的亲吻。 -- 第58页 接吻这个行为是很微妙的，你可以和不爱的人上船，但是很少有人能够同不爱的人全情投入地接吻。 在叶可可看来，毫无杂念地接吻，是神圣的，难能可贵。 而约会次之。 趁着叶可可愣神，江明雾忽然将她拉向她，在她脸颊上轻啄一口。 “乖。”她说，“那我们就约个十分钟的会。” 第39章 公主抱？ 大厅里面，有人相拥着跳舞；有人拿着红酒杯交际；有人对别人品头论足；也有人满门心思只想着拉一笔订单。 而江明雾拉着叶可可步入大厅，她们相拥着随着舒缓的音乐缓步跳舞。 周围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一瞬间周围安静，转而又佯装无事，重新热闹起来。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江大小姐和这个破落户认识？什么关系？ 旋即就有人火速打听到叶可可的身份，待得知她是叶鑫最近才认回来的长女，有人露出了不屑，有人持保留意见。 ——叶氏？没听过。 ——江明雾不是喜欢交际应酬的，怕是有私交？ ——有私交？什么叫私交？吃饭喝酒泡夜店的关系？这样算来我同在座99帕先的人都有私交！ ——传闻江大小姐行为古怪、我行我素，看来是真的。 ——嘘！我听说江大小姐呀…… ——私交啊？怎么交？ 有人露出意味深长的感叹，配合着猥琐的神情，别提多么油腻。然，真实世界就是这样。 叶可可被搂着跳舞，浑然不知道周围已经风起云涌。 在场这么多人，恐怕只有她与江明雾最亲密，但是恐怕也只有她，不识庐山真面目。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江明雾应着节奏带着叶可可跳华尔兹，一手搂上叶可可的腰肢：“跟着我的，抱紧我，感受我。” 叶可可依言做了，她微微抬头，看到江明雾的红唇张扬，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仿佛日月星辰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才是人间龙凤。 叶可可发出由衷赞美，不由得看得有点痴了。 “看什么？这么专注？”江明雾将叶可可搂得更紧，嘴角掩不住的笑意。 “觉得我美？还是觉得我飒？还是觉得我很有魅力？” “全部都是。”叶可可由衷道，“你简直是完美的女神。” “哦？”江明雾不置可否，“我这样完美，你竟然还有心思想别人？”她凑在叶可可的耳边，低声耳语。 “什么？”叶可可不明所以，只觉得耳朵根发烫，江明雾凑着她的耳边，声音仿佛直接透过耳鼓，传导入身体。 “背着我同别人定约会？你想我怎么惩罚你？嗯？”最后一句“嗯”，语调上扬，透着隐秘的危险性。 前边还是温柔似水，越到后面语气越是有些不满。叶可可听到“惩罚”两个字，心跳漏了一拍，只觉得浑身的血气上涌，顿时就脸红了。 “你，瞎说什么呀！” “哟，还脸红了？”江明雾继续步步紧逼，“是怕被我惩罚？还是期待被我惩罚？你是想要怎么样的惩罚？从身体到心灵？” “你，你别瞎说。”叶可可面上挂不住，再次红了脸。 “哦，都不是啊。那你脸红的原因就是心虚了？看来被我说准了？说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江明雾捏着叶可可的腰肢，忽然手劲加大，狠狠捏住了叶可可腰侧的嫩肉。 叶可可的惊呼还没有喊出口，就听见江明雾语气不善：“说吧？心思又被哪个小妖精拐走了？下个礼拜，不想和我待在一起了？要去赴哪个小妖精的约？还是说——得到了我，就可以不负责任了？” 江明雾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根本不给叶可可思考和反驳的机会。 叶可可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整个人愣愣的，跳舞的步伐再次被打乱，手忙脚乱中“嘎达”一声，崴了脚。 “斯！”叶可可发出一声惊呼，眼泪都要掉下来，她不擅长穿高跟鞋，尤其这种舞会专用的细高跟，更别说穿着高跟鞋还要跳舞了。 江明雾眼疾手快，将叶可可搂在怀里面：“逃避也不是这么逃避的。”她还是没有放过叶可可，一边弯下腰低头给她揉着脚踝，一边继续凉凉道，“你看，抛弃我和别人约会的下场……” 这下子叶可可的眼泪真的要下来了：“你说什么呢！哪有背着你！哪有约会！是要去赴约，但是不是你想的那种约会……大不了，我们一起去。” 江明雾终于露出微笑，她得逞了。 “好。”江明雾说。 叶可可一愣，连脚上的疼也顾不上了：“你诈我！”她生气地鼓起腮帮子，终于明白或者就是在化妆间，江明雾早就听见了她的电话内容。 脚步稍微移动，又被崴了的那根筋折磨得眉头皱起。 “好疼！”叶可可倔强地咬着下嘴唇，没来由，心底涌出一股愤怒。江明雾竟然不相信她！她在怀疑什么？她同丁丽雯的关系根本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样！ 那样？哪样？ 叶可可忽然愣住了。她同丁丽雯的关系是哪样？ 阿雯是她童年的唯一朋友，也是支撑着她走过童年那段阴暗时光的最终力量。三个月，在没有认识江明雾之前，确实，丁丽雯是她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 第59页 叶可可不是没有给过暗示，她无数次明示暗示丁丽雯，她喜欢她，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不是姐妹的那种喜欢，而是—— 丁丽雯总是当做她在开玩笑，或者不，丁丽雯揣着明白装糊涂，丁丽雯既不愿意失去她这个“朋友”，也不愿意回应她的感情。 对于丁丽雯的态度，叶可可只能够苦笑。 她安慰自己：守的云开见月明。 但是夜太长，月光一定会冷掉。时间久了，再滚烫的热情也都被消磨殆尽。而且，丁丽雯——她越来越不像小时候那个“阿雯”了。 时光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到到这种地步吗？从言谈举止，到行为习惯。那个阿雯仿佛在一场大病之中完全消失了。 现在的丁丽雯，仿佛只有一个名字，她真的还是叶可可曾经认识的那个阿雯吗？ 迷茫中，叶可可敲开了繁花盛开的大门。 “欢迎观临。”在门童礼貌清脆的迎宾声中，叶可可一眼看见了在半倚在前台等人的江明雾。 心跳漏了，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要她，就是她。”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心口涌到嘴边，最终，叶可可鼓起了这二十七年来前所未有的勇气，她得到了江明雾。 所以，时至今日，她对丁丽雯的感情还是同从前一样吗？她还是无怨无悔地对丁丽雯付出吗？她还是期待着虚无缥忙的未来吗？ 叶可可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心中的烦闷将她深深地缠绕。 她忽然迷失了自己。 “哎哟！”直到不小心受伤的脚一用力，神经刺痛，身体发出抗议，叶可可才从迷茫中惊醒，她在干什么？她在想什么？她怎么忽然背弃了初衷？ “真不让人省心。”江明雾直起身，半真半假抱怨了一声，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迅雷不及掩耳，在叶可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明雾一把抱起了叶可可。 ——不是公主抱，是麻袋抗。 江明雾轻轻松松，将叶可可抗在肩膀上。叶可可头朝地，整个人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转。 “喂！”叶可可懵了，这可是在绅士淑女的舞会趴体上！她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别吵，带你回家。”江明雾伸手拍拍叶可可在她面前的小屁股。 ——臀部紧实，叶可可有两瓣漂亮的屁股。这，江明雾一早知道。 叶可可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反正他们不认识我，反正我是路人甲，反正他们……看不见我的脸。 她把自己，努力地、深深地、鸵鸟地、隐藏起来…… 第40章 不会 江明雾一走出酒店大门，就有泊车小弟将她的那辆蓝色跑车开了过来。江明雾顺手就将叶可可塞了进去，给她系上安全带。 泊车小弟将车钥匙恭恭敬敬地递给江明雾：“需要帮您叫代驾吗？” 江明雾摆摆手：“我没喝酒。”她说。 空气中微醺的酒意属于叶可可。 江明雾坐进了驾驶位，看见边上歪着头靠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叶可可，面色潮红，艳若桃花。 江明雾忍不住伸手拍拍对方的脸颊，双颊如火，滚烫到已经能够传导热度，这人到底之前喝了多少酒？ 舞会上什么都会少，唯独不会少了美酒。一大把一大把的咸猪手等着最后后捡便宜艳遇。 江明雾有点好气，她没发现，更多的是对叶可可大条性格的无奈和宠溺。 “怎么？舞会的酒比较好喝？还是跟我在一起之后酒量也大了一些？”江明雾忍不住调侃她。 江明雾本来很好的心情，在忽然想到在化妆间的那个电话——叶可可竟然用那样卑微和包容的语气同丁丽雯说话——一想到这里，江明雾嘴角的笑容凝固，手上忍不住加大了力度，朝两边扯着叶可可的脸颊。 叶可可睁开眼睛，不仅脸是潮红的，连眼神也是朦胧的，不知道是因为酒意还是因为抱歉，叶可可忍不住躲闪，从眼神到肢体语言。 “没有的事。”她说，底气不足。 江明雾也不勉强，油门轰鸣，推背感让叶可可全身向后摔去，她无力地抓住边上的把手。 “你……开慢点的。” “哦。”江明雾利落地挂挡，眼睛也不看叶可可，“以前只听你跟我说‘快点，快点，再快点’的，还第一次听到喊我慢一点。” 她一本正经说着混账的话，叶可可心头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仿佛一只小羊，羊入虎口。 叶可可捂着脸：“你就喜欢捉弄我。”声音到最后已经渐不可闻。 好半天之后，叶可可才忽然想起来：“我们这是去哪里？” “我家啊。”江明雾将车子停在高档公寓楼下，这幢楼的顶复是她曾经带叶可可来过的那一间，也是她在市中心最常居住的一间房。 无他，只是习惯了。 “你……怎么还没有退房？”叶可可忽然脸色有点难看起来，“我不去。” 江明雾好奇：“为什么？你不喜欢这里？” 想起豪华的书房和落地书架，还有无数本藏书，乃至落地玻璃前的小憩茶桌……叶可可吞了吞口水：“喜欢，但是，你不能住在这里，不然你永远无法同过去切割开来……明雾，你答应我的。” 叶可可伸手握住江明雾的手：“你答应我的，不再去‘繁花盛开’，不在同那些……人在一起，重新开始，过简单但是自由的生活……” -- 第60页 叶可可忽然变得很认真，不论她同江明雾的关系将进展到哪一步，她是真心实意希望江明雾能够好。 青春饭，不长久；皮肉钱，风险大。 “哦。”江明雾反手覆住叶可可的手，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真！比黄金还真！”叶可可真心实意，她用力地点头，希望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千万分之一。 “但是，”江明雾忽然也认真起来，“但是我这个人……怎么说——”她斟酌着用词，“——缺爱。” 她抽回自己的手，一瞬间的认真转瞬即逝，立刻嘴角又浮现出那股肆意轻佻的笑容。 “有钱没钱，倒是其次，我最不能忍受没有人爱我——你想要我改过自新，别的好说，唯一的要求是——” 江明雾顿了一下，转脸又盯着叶可可，深深地看入她的瞳孔。 “——你能爱我吗？”江明雾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长长久久、日日如新地爱着我，宠着我，心里只想着我？将你的一切都给与我，喜怒哀乐全部都围着我转？眼睛里、心里、乃至身体里，全部都只属于我？嗯？这个要求很高，你可以做到吗？” 叶可可猛然听到这样的要求，不禁一愣。 她曾经想象过江明雾的要求，想她或许会要求买房，湖景小别野或者高楼大平层；又或许，她想要珠宝首饰，拍卖价上百万的一套宝石头面；再或者，要豪车要钱要包包……叶可可全部都想过。 唯独，她没有想到，江明雾的要求居然是——爱？ 爱是什么？ 爱是虚情假意的玩意，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爱是雨、爱是雾、爱是空气中的花香。最美丽，但是风一起，立刻被吹散去。 叶可可没来由地退却了。 要的东西越是具体，其实就越是容易。要钱，一万、十万或者一百万，只要能开得出口，就是给得起的价格；要房子，一百平、两百平还是三百平，只要有面积，就能够用钱买得…… 只有爱。 只有感情。 只有所谓的长长久久、天长地久、日日如新…… 明明只不过是轻飘飘一句“我爱你”，或者是简简单单三个字“我愿意”，但是千难万难，都在这三个字当中。 叶可可微微张开的嘴，在听到江明雾的要求的瞬间，无法张开，也无法闭合。 她犹豫了…… 江明雾的眸色于是更加深沉。 “没关系，想清楚。”她说，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有付出，才有回报。没有付出，就要求别人不准这不准那，是自私。” 就在江明雾起身准备下车的瞬间，叶可可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我……”她吐出一个字，然后咽下一口口水。 “不要勉强。”江明雾轻轻地挣脱叶可可的手，“我这种人……想要得到全心全意的爱，确实……”她已经打开了车门，跨出跑车。 江明雾转身走向地库电梯入口，叶可可愣神了一秒钟，旋即也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打开车门，拖着疼痛不已的脚踝，快走几步赶上江明雾的背影。 “明雾。”她一把抓住江明雾的手臂，很用力，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明雾，我愿意的。”这一次，她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 就在方才江明雾挣脱开她手的瞬间，叶可可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如果她不抓住，就消失了。 与其说爱情容易消失，但是眼前的人不是更加容易消失吗？ 那种失去的无力感，在十多年前的阿雯身上，叶可可曾经感受过一次，这一次同样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从身体到心灵，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荡：抓不住她的手，你将永远失去她。 “是吗？”江明雾的脚步顿住了，她没有转身，只是轻声地重复询问。 “你说什么？” “我说——”叶可可深吸一口气，“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愿意，不，我想爱你。请你……给我这个机会。” 爱她，宠她，所有的目光全部只注视着她。 叶可可面红耳赤，她从来没有对人表白过，甚至从来没有产生同别人表白的欲望。 连丁丽雯也是，她满足丁丽雯的物质要求，但是说到表达爱意——却从来没有。 “哦。”江明雾深吸一口气，嘴角却浮出一丝笑意，“我这个人认死理，你说了，就要做到。”她说。 “否则，天涯海角、掏心挖肺，我不会放过你。” 第41章 同居？ 叶可可坚持不入住顶复大平层，江明雾只好重新启动车子。 “那去loft？” 叶可可把头点得跟招财猫一样：“那里好，我觉得安心。” 江明雾无奈地、宠溺地、轻轻地摸了摸叶可可的头顶，手在叶可可的头顶一顿，这才发现这个动作她已经习惯成自然。 江明雾一滞，一个习惯的养成只需要二十一天。那爱上一个人呢？是不是也只要二十一天？ 还是，第一眼的一瞬间？ 叶可可于是开始了“疗养”的生活。 叶鑫次日致电叶可可，委婉地询问昨天舞会上发生了什么。 叶可可的心一荡，以为是兴师问罪，毕竟江明雾的身份尴尬。 叶可可勉强稳住心神：“她……是我的朋友。” -- 第61页 “你同江小姐是朋友？”叶鑫的回答颇为微妙，他很少用这样客气的语气说话，通常叶鑫是骄傲而直接的。 “嗯。”叶可可不能确定，她不明白叶鑫的意思，难道江明雾“艳名远扬”？竟然连叶鑫也认识她？ “难道你现在也同她在一起？”叶鑫忽然福至心灵。 “……是。” 叶可可看着在厨房煎牛扒的江明雾，忽然不想否认。她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我昨天扭伤了脚，就暂住在明雾这边。” “哦，那你放心住下吧。”叶鑫的回答，让叶可可大跌眼镜。 “你是说……我可以同她交往？”叶可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好好同江小姐交往。”叶鑫给叶可可下了一道“命令”，但是没有说理由，他挂断了电话。 江明雾端着餐盘出来，将香气四溢的牛扒放在叶可可的面前：“是谁的电话？”她随意问道。 “是我父亲的。”叶可可老老实实，“他的态度挺奇怪的，他是不是……认识你？” 叶可可忽然有了很不好的想法，该不会叶鑫也曾经是江明雾的入幕之宾？叶可可疯狂地甩头，不可以这样！这剧情太狗血了！ 江明雾想了下，摇摇头：“我不认识他。”至于他是不是认识我？与我何干？江氏声名在外，多得是想要巴结的。 叶可可也点点头，伸手握住江明雾的手：“你放心，他们阻挠不了我。我不会离开你。” 她想起昨夜江明雾说的，她说她缺爱，她说想要和她在一起容易，但是想要独占她，必须付出爱。 有付出，才有回报。 想要拥有，一定要有付出。而占有作为独占式的拥有，那必须付出得更多。 这个世界，是质量守恒的世界，公平得很。 江明雾眉毛也没抬：“希望你说到做到……现在，吃早饭吧。” 叶可可向公司请了一周的病假，很神奇，这次从人事到财务，没有一个有意见，似乎已经被上下打点过。 大家纷纷表示：“你受伤了，好好休养，一周够不够？不够来一个月的。” 叶可可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往日，生病发烧，她也没有所谓的“病假”福利。 人事主管挑挑眉，心想这个便宜的大小姐看来是时来运转了。一早叶鑫就特别关照，给叶可可开了特权。 当然这是人家家族内部的事务，外人不便插手。人事主管之所以能够做到主管，就因为她听得多，但是说的少，拥有一张不八卦的嘴巴。 “别不好意思，你这样算是工伤！” 叶氏的其余高层也都不是吃素的，见风使舵是本能，纷纷对这个“大小姐”刮目相看。 啧啧，这个叶可可前脚刚上演“反转剧”，谈下了南市的单子，后脚又得到了叶鑫的青眼，是不是就要时来运转？上位的预兆？ 而舞会上的一幕已经悄然在社交圈蔓延开来，成为贵妇小姐们茶余饭后的茶歇话题。 有人说，叶氏这次是交上了狗屎运，作为二流三流阶层的叶氏，竟然能够同江家搭上关系，简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也有人说，江氏大小姐性格古怪，有传闻她男女通吃，也有传闻说她软硬不吃。至于她对叶可可的心思到底是什么，大家都在揣测，却没有定论。 更多的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叶氏的这个私生女之前在社交圈的存在感极低，昨天一战成名。曾经见过叶可可的人，纷纷搜索记忆中的叶可可。仔细想来，她长得倒是颇有三分姿色。 这是不是就是叶氏将这个私生女找回来的原因？或者是叶氏的下一步战略？利诱？□□？联姻？捆绑？绯闻？□□？ 揣测铺天盖地，却没有实锤。 当事人浑然不知，小日子过得……还行。叶可可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早上有人做早餐。 江明雾的生活习惯非常棒，早起、晨跑、冲凉、做早餐。往往叶可可睁开眼睛的时候，江明雾正在或者已经做好早餐。 早餐的种类丰富多样，煎得两面微焦的牛扒、裹着番茄酱的意大利面、煎饺蒸饺烧麦轮番上场、也有时候是楼下买来的豆浆油条粢饭糕。 江明雾给自己放了一个超级大假，她也不着急上班，每天就窝在叶可可的身边充当最佳保姆。 不重要的电话全部阻拦在钱建雄那里，重要的电话——什么电话是重要的？江大小姐连赚钱都不想赚了，那世界上还还有重要的事情吗？ 钱建雄无奈地重复第一千零一遍：“大小姐不在，有事帮您转达。”然后在记录簿上记了一笔，但也不敢真的打扰江明雾的“保姆生活”。 叶可可睁开眼睛，从上往下看着在敞开式厨房中忙活的江明雾。loft这种小公寓真是哪哪都有槽点，商水商电还只有四十年的产权，要是遇到无良开发商给你层高不够，真是哭的地方都没有。 但是loft也有loft的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这只五脏俱全的麻雀是真的小，两个共处一室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所有的生活习惯和小情趣全部一览无余。 叶可可趴在玻璃隔断上，贪婪地看着楼下忙活中的江明雾。 ——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江明雾满足了她对完美女朋友的所有幻想……从生活习惯到sex习惯。 -- 第62页 “小懒猫。”江明雾仰头，看着楼上还在赖床的叶可可。 “一大早就吃意大利面呀？”叶可可被宠溺了几天，开始拿着鸡毛当令箭。 是谁说过的，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快下来，配蔬菜沙拉。”江明雾身穿围裙的样子，真是又奇幻又诡谲……又sexy。短裙配围裙，修长的、笔直的长腿，在餐桌下轻轻拨动着心弦…… 叶可可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默念《心经》缓解不断冒头的小情绪。拖着一条伤残的病腿，再放肆是真的和自己过不去了。 江明雾轻笑一声，被拒绝多了，也不恼了，她淡然地收回那条修长的、任性的腿，道：“一会去超市吧，总不能坐吃山空。” 而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哪怕是去超市买食材也是别样的享受。 江明雾的采购习惯是单刀直入，她的菜单里永远只有那么几样：牛扒、牛奶、冷鲜和啤酒。 叶可可就“幼稚”很多，她采购大量的膨化食品、饼干、果脯蜜饯和巧克力，恨不得把整个零食区都搬回家。 江明雾摇摇头：“你这样不怕胖十斤？” 叶可可瘸着一只脚：“那我申请买大骨头熬汤喝，以形补形。” 江明雾：“我更加建议你吃点猪脑花……” 叶可可：…… 时间推移到下午，午后的时光，是惬意的读书和饮茶。 叶可可最喜欢这个小巧精致的loft，居然保留了一面墙的落地玻璃。在落地玻璃前面铺上长绒地毯，上面摆上一个矮桌、两个蒲团，那简直是最惬意的午后。 江明雾有时候坐在蒲团上陪叶可可看书，有时候坐在餐桌上打电脑。叶可可享受这种平和的时光，仿佛岁月静好。 她没有去看江明雾在电脑上做什么，也没有过问江明雾看的书籍。每个人都应该随心随遇，不应该被束缚、被制约。 哪怕是以爱为名。 而唯一的麻烦是拖着扭伤的脚踝上下楼梯实在不方便。 但这个五十平方的单身公寓，天生的构造就是这样，榻榻米床铺布置在二楼，必须上楼睡觉。 最开始，是江明雾一把抱起叶可可，将她公主抱上了二楼。 叶可可羞红了脸：“我是不是很重？” “是，如果是猪肉，我就发财了。”江明雾闷闷地笑，待上了二楼，就将叶可可扔在柔软的床垫上。 “我是伤者。”叶可可拽着衣领，将自己红肿的脚踝展示给江明雾看。 “我知道，伤了脚踝，又不是伤了……内儿。” “我……我……我……不方便……”叶可可终于在渐弱蚊蝇的声音中吐露实情，“内个……我们歇几天……” 叶可可欺身上前，将叶可可抵在床头。 “我有说要做什么嘛？你这个，欲求不满的，小。荡。妇。”她一字一句，咬着叶可可的耳朵说，观察着她脸上的红晕逐渐蔓延到耳后，整个耳垂火烧得通红，想要否认，但是又嘴拙说不出来的样子。 这样逗弄她，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让江明雾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真奇怪，人的欲望，竟然能够这样轻易就被满足了？ 果然奇怪的不是江明雾，是人类这种生物体呀！ 第42章 下流 钱建雄苦恼地挂断电话，然后苦着脸给江明雾发消息：“大小姐，请问您有空回来主持半年度小结吗？” 彼时，江明雾正搂着叶可可躺在床上看一部古早的译制片，就是那种字正腔圆地说：我爱您，但是我不能够同您在一起的……那种。 手机的震动让江明雾皱了一下眉头，她看了一眼，然后回复了一个“。”过去。 钱建雄盯着这个“。”看了很久，到底没有勇气挑战江明雾的底线，他输了改，改了删，删了又写，最后很怂地化为一句： ——明白了大小姐，您安心休假。 钱建雄苦着脸，他一点都不安心，他这是遭了什么罪，他明明不过是拿着一份秘书的工资，为毛他要履行决策的职责？ 真是拿着卖面粉的钱，操着卖白面的心…… 钱建雄心里有点苦。 只可惜，怨念不会传导。江明雾心安理得，叶可可浑然不知。 叶可可看电影看得全身心投入，不知不觉抓紧了江明雾的手。江明雾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叶可可的身上：“怎么？很感动？” 古早译制片就是这样，喜欢拍求而不得和相爱不相守的爱情悲剧。 仿佛爱情是一切，没有爱情一切就都没有意义。 江明雾不甚喜欢这样的调调，但是叶可可喜欢。江明雾很佩服自己的耐心，竟然陪着她瞎疯，看了这样冗长的一部爱情电影。 叶可可酝酿了半天，憋了几口气，吐出几个字：“意难平！” 江明雾起了逗弄的心思，将叶可可搂在怀里，凑在叶可可的耳边，轻声地呢喃，仿佛情侣之间的耳鬓厮磨。 叶可可以为她也很感动，想要发表一些对于男女主角爱情的感悟。 只觉得江明雾动作轻柔，手在叶可可的身侧敲击着节奏，凑在她耳朵边上，轻声地哼唱道：“南屏晚钟，随风飘送，它好像是敲呀敲在我心坎中……南屏晚钟，随风飘送，它好像是催呀催醒我相思梦……” 意难平，难平，南屏，南屏晚钟…… -- 第63页 叶可可酝酿了一个钟头的情绪，在这一刹那烟消云散，脑海中只能回荡着《南屏晚钟》轻快婉转的旋律。 “你！”她推开江明雾寸许，“你太讨厌了。” “是讨厌还是讨人喜欢？”江明雾将叶可可扯过来，“这种片子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漫威、指环王，或者哈利波特也可以……” 叶可可用好的那一只脚踹了江明雾一下：“夏虫不可语与冰。”然后翻身下床，一瘸一拐地想要去楼下倒水喝。 江明雾却来了兴致，随手捞过被冷落很久的手机，打开搜索引擎随手点击了几下，效率极高，不消三分钟又将手机放下了。而下楼的时候还能够赶上扶着扶手一瘸一拐的叶可可。 江明雾挟着胳肢窝，将叶可可腾空轻轻放落在一楼的地上。 “哼！”叶可可傲娇地转过脸。 江明雾也不管她，径自收拾了几样要紧的东西：“走。”她转头对叶可可道。 “啥？”叶可可迷糊了，“你要做什么去？” “吃饭。”江明雾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慢，已经迅速将所有行礼打包。 无他，最紧要的不过是人形行礼一只——叶可可本可而已。 “吃饭？去哪儿吃？哎，不对，你吃个饭用得着这样的阵仗？” 叶可可有点跟不上江明雾的节奏，吃饭而已，远则去新商圈的天使ll，近一点的话附近也有不错的综合体，为什么江明雾竟然打开巨大的“驴”牌购物袋，将梳妆台上的生活必备品全部扫了进去？ 江明雾手速超快，根本不等叶可可看清楚。 “忽然想吃楼外楼。”江明雾的回答简洁得很，说话只点到为止。叶可可觉得自己跟她的智商可能不在一个水平线，继续跟不上节奏。 “哎，不是……我们这儿什么时候开了楼外楼？”叶可可再没有常识，也知道楼外楼是杭州名店，最出名那一家应该在西子湖畔。 “所以我们要快一点。”江明雾抬手看看时间，午后三点，现在出发的话正好赶得上吃晚饭吧？ 直到坐在车子里，叶可可还是云里雾里，“所以我们现在这是去……” “杭州。”江明雾点点头。 叶可可张大的嘴巴合不拢：“这……这……这是不是有点……”嘴巴有点酸，于是合上张大的嘴巴，然后又不由自主咽下一口口水，“有点夸张？” 江明雾不回答，车子已经驶上城市高速路。 她忽然很想吃杭帮菜，忽然很想听几声南屏晚钟，忽然很想带着身边这个蠢蠢的女孩子，走一走她曾经走过的所有路、看一看她曾经看过的风景。 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世界上也没有两个相同的人。 即便是父母子女，也只能够无限接近，但是不能做到一模一样。亲生姐妹，比如她同江明兮，也各有喜好，各有选择。 只是此时此刻，江明雾想要把自己的经历分享给叶可可。 那是一种，“想把我唱给你听”的心情。江明雾不知道叶可可能不能体会，但是她反正不会说出口，因为—— ——因为实在太傻了。 明明内心传达给大脑，这是一个傻傻的念头，这是一个危险的举动。但身体先行于大脑，在一个刹那之间，身体不受脑袋控制，直接开始行动。 这是不是，也是一种疾病？ 想不明白的，就都不是问题；就像能够到达的地方，都不是远方。 江明雾不由自主扯出一个笑：“坐稳了。姐姐带你装哔带你飞……” 宝蓝色的跑车，飞驰上了高速，像火箭、像流星、像四散的烟花、像冲出牢笼的心、也像捉摸不透的爱情。 叶可可看着身边飞驰倒退的建筑物，从高楼大厦到越渐空旷，直到高速上车子两旁出现巨大的广告牌，这才找回了一丁点的感觉。 “你想吃杭帮菜，所以我们现在开车去杭州？”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智商，感觉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被彻底碾压了。 本市距离“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州，不近不远，全程高速的话三个小时…… 江明雾的任性和洒脱，发挥到了极致。 “恩。”江明雾打了一个哈欠，她不讨厌开车，但是开高速容易疲乏，她不常亲自开高速路。 好在身边有叶可可，她乖乖地坐在副驾驶，不睡觉、不玩手机，而是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偶尔还给她递过来一两个果脯杏干。 江明雾不喜欢甜食，但是今天，鬼使神差，收拾东西的时候“不慎”将叶可可囤的零食也零星扫了一两个在购物袋中，倒是解了一路上的困顿寂寞。 “要不要嘘嘘？不要的话服务区不停了。” 叶可可递上了一个果脯，江明雾咬住果脯的瞬间，轻轻咬住了叶可可的指尖，舌尖轻扫过叶可可的食指指腹。 恩，她的肌肤比蜜饯更甜。 江明雾稍稍用力咬着，不让叶可可挣脱，她的指尖混合着果脯的甜香和薯片和盐咸味道，混合在一起，仿佛一味精心调制的香水，非常……恩，有前调、中调和后调的区别，让人忍不住想要全部品尝，想要撷取所有。 叶可可红了脸，江明雾一定注意到她不经意之间的小习惯。 不论是膨化薯片还是果脯蜜饯，她总是习惯在吃完之后吮吸手指，然后再取下一片。 -- 第64页 这习惯不好，一股子穷酸劲，在叶家，她也曾经因为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这些小举动被疯狂吐槽。 连向来对她最为“照顾”的老奶奶，也曾经在饭桌上用筷子打她的手：“上手啃鸡爪和吃饭嘬筷子，你妈妈没有教你餐桌礼仪吗？” 叶可可在众目睽睽之下面红耳赤。 事后，她无数次回忆那一场尴尬的场景，感到屈辱的同时，也想要反驳：这不过是个人习惯，为什么要问候母亲？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 这也是生而为人的基本素养吧？ 但是当时，叶可可什么都说不出来，她迟钝、她语塞、她的大脑在满桌富贵闲人面前短暂地丧失了运转功能。 而对手，不会再原地等着她重拾心情卷土重来，他们快速的开始了另一个话题，谈国家大事、谈生意得失、谈人情人脉…… 叶可可像是一只孤立的小船，不，仅仅是一片飘落的树叶，在汪洋大海中沉沉浮浮，没有依靠。 她略微一用力气，将手指抽了出来。 “对不起。”她说。 江明雾用余光瞟了叶可可一眼：“不嫌弃你口水。”她说，“你买的薯片味道还怪好吃的。”她又说。 叶可可羞得恨不得立刻掰开车门跳下去。 哦，不行，车门掰坏了她赔不起；造成交通阻碍了……她也赔不起。 “我下次注意。”她声音越来越小，“改掉……坏习惯。” “不坏不坏，不用改。”江明雾忍住笑意，“这样我们可以间接……kiss，你不是总抱怨我不跟你kiss吗？我们要竭尽全力、抓住一切机会……交换□□啊。” 叶可可忍不住锤一下面板，奈何跑车空间局促，她逃无可逃。 “你这人怎么这样……” “怎样？” “下流！无耻！” “下流？”江明雾轻笑出声，“不，我不下流。”她说。 叶可可想要捂住江明雾的嘴巴，阻止她接下去要说的话。但是江明雾在开车，乘客不能做任何有碍司机开车的行为。她拼命地摇头，希望江明雾闭上她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巴。 但是江明雾偏不。 “我不下流。”她缓慢地、一字一句地、好整以暇地说道。 叶可可绝望地缩在座椅里面，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但是江明雾带着笑意的话还是流淌进她的耳朵，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 “你才下流，你总是源源不断、总是水花飞扬、总是泉水四溢、总是喷珠泄玉……” 叶可可闭着眼睛，瓮声瓮气地自我催眠：“听不见，听不见。” 江明雾更加开心，笑出了声音。 然后她方向盘向右打去，驶向了辅道前往高速休息区。 “干嘛？”叶可可感受到车速变缓，于是睁开了眼睛。 “太激动了，怕影响驾驶安全。”江明雾嘴角蔓延着笑意，叶可可真是看也不想看到。 “那你就少瞎想，少哔哔，少说话，专心开车！” “你不是听不见嘛。” “你！”叶可可气沉丹田，酝酿了良久，直到车子已经停靠在休息区的树荫底下。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赚得多，但是存不下钱来了。”叶可可终于找到了反击的突破点。 “哦？”江明雾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你就是吃饱了闲的瞎折腾。” “哦。”江明雾摸摸鼻子，“折腾什么？你吗？不要紧的，折腾你不花钱，还能……挣钱。” 她一边说，一边欺身靠近叶可可，凑在她耳朵边，说出的话，喷出的热气，全部都集中在叶可可的脖子处。 痒痒的、热热的。 叶可可猛然打开安全带的卡扣。 “我……我上厕所。”她打开车门，慌不择路，下车的时候受伤的脚踝还咯噔了一下。 “我扶你去。” “不要不要，我好得差不多了。”叶可可看也不敢看江明雾，快走两步，兔子似地逃向服务区大厅。 还真是，江明雾也不着急，看着叶可可似乎腿脚是利索点了。看来人真是潜力无限，不逼一下谁都不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儿呢！ 江明雾不由地畅想，照这个速度，大概到晚上的时候叶可可的腿就能完全好了的吧？这样也好，可以陪她，好好“玩玩儿”的。 第43章 月上 待叶可可回到车里，江明雾将座椅放下、戴着太阳眼镜正闭目养神。 叶可可轻手轻脚。 “怎么？解决好了？”江明雾也不起身，漫不经心地问道。 “恩，好了。”叶可可回答得很拘谨，这人性格恶劣，不知道在挖什么坑等着她。 “哦，没喝多少水怎么老上厕所？是不是膀胱不好？”江明雾戴着雷朋飞行员墨镜，看不清楚眼神。 都说眼睛是心灵之窗，看不清楚眼睛，就看不透一个人。 “你才膀胱不好，我好得很呢！”叶可可嘀嘀咕咕。 “哦。”江明雾摘下眼镜，露出那副漂亮的狐狸眼，她微微扬起身子，将车座向上调整好，然后仔细地打量着叶可可。 “那是不是……一泻千里呢？就跟……时候一样？” 叶可可的脸再次绷不住了。 “你！你！你！”她气得语无伦次，上前就要撕江明雾的嘴，“你这个……” -- 第65页 “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小妖精。”江明雾伸手将叶可可的双手反剪固定，反扑、反击、反攻！ 体育老师从小学开始就说了：年轻人，不要觉得文化学习最重要。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丛林法则、强者为王！ 休息区隐蔽的一隅，谁都没有发现一辆宝蓝色的跑车发出轻微的震动。如果你一不小心走近了一点，还会听见里面传出细碎的说话和娇笑声。 无他，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在逗乐罢了。 她们仿佛年纪一下子倒退了十数岁，像两个十来岁的稚子，沉迷于简单的打打闹闹和相互嬉戏。 这是一个平凡的午后，蜿蜒的高速公路横跨了几座城市，高速服务区人来人往，车子来了，车子又走了，从远处看，就像是浩大的蚂蚁工程。 无人关注这个偏安一隅的角落里，无人关注这两个女孩子的喜怒哀乐。 也对，人生在世，无非四方食事，无非冷暖自知。 别人，有什么重要的？眼前的人，和眼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结果，抵达西子湖畔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头。好在大都市，人们的夜生活起始晚，结束得也晚。 只是也有小遗憾——任凭你江明雾再多金再漂亮，没有预定，便只能够坐大厅。不过边看美景边吃美食，对于叶可可已经是莫大的享受。 原来西湖的夜景更美—— 处处芙蕖处处堂，闲行何地不清香？归舟又趁晚凉急，十里湖光蘸夕阳。 都市的霓虹灯太亮，六七点钟已经灯火通明，看不到夕阳，但是霓虹灯映照在湖边上，也是十里湖光、水光潋滟。 江明雾要点菜，叶可可看着价目表咋舌。配上这样的湖光山色，每一道菜似乎都不贵，但是加起来，这一桌菜就又不便宜了。 叶可可说：“咱就两个人，要不少点几个？” 江明雾挑着眼睛看她：“你想点几个？” 叶可可伸出两根手指：“要不两个？一荤一素？” 江明雾挑挑眉。 叶可可伸出的手指立刻加了一根：“一荤一素一汤？再来个面串条？” 江明雾伸手叫来的服务员：“一个西湖醋鱼，一个龙井虾仁，一个响油鳝糊，一个叫花鸡，一个炸响铃，再来个莼菜汤，甜点要个糖藕，来一份东坡酥……” 江明雾还欲再点，看见对面的叶可可拼命打眼色，用菜单遮着脸对她说道：“够了够了，吃不掉浪费！” 江明雾忍着笑：“再来个片儿川，行了，上菜吧。” 服务员刚走，叶可可就扔掉菜单，对着江明雾大惊小怪：“姑奶奶，我们就两个人，你点这么多？！” “多吗？”江明雾吹着湖边夜风，忽然心情舒畅，“一人三个菜，刚刚好的嘛！” “什么一人三个菜？我是说我们两个人点两三个菜就够了！” “两三个怎么够！”江明雾倒茶，喝一口，是正宗的西湖龙井。 “喝点水。”她将手中的杯子推向叶可可，可千万不能让这个吝啬的大小姐知道这一壶茶的价格了，省得她有大惊小怪嫌浪费。 也真奇怪，叶家生意这样落魄了？差这几个钱？ 江明雾认真地思索起来，还是说养她太贵了？逼得叶可可节衣缩食？ “我说……”江明雾抬眸。 “我说你也知道吃不掉了吧！”叶可可鼓着腮帮子奋力地咀嚼着，说话声音呜呜的，含含糊糊。 这老字号的店铺，地理位置绝佳，西子湖畔可见月；装修富贵，雕栏画，满眼都是栋金碧辉煌；但是这菜品也贵，一道看似普通的西湖醋鱼竟然要二三百？ 叶可可还是觉得这油炸响铃最好吃，脆脆的、香香的，她可以就着这炸响铃吃掉一晚面片儿。 江明雾伸手，擦掉叶可可嘴边的醋鱼汁，收回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放在唇边吮吸。 “哪里不好吃了？哪里都好吃。” 这个人，明明说着一本正经的话，偏要用这样婉转缠绵的语气，引得人不断地遐想。 叶可可一滞，有点尴尬地嘟嘟囔囔：“点这么多，怎么吃的掉嘛！吃不掉不是浪费？” “我可是干体力活的，不多吃点，怎么有力气？” 江明雾好整以暇一颗一颗蘸着醋吃龙井虾仁，用余光扫过叶可可的唇齿脖颈。 叶可可的目光，不由自主也集中在她的唇齿之间，仿佛自己就变身成为了那颗小小的虾仁，随着她的说话吞咽而下，在修长的脖颈中无力挣扎，最后被生吞活剥，全部堕入腹中。 叶可可忍不住吞咽口水，她甩甩头，一定是食物太香甜。 江明雾吃了一会，伸出舌尖舔舔上唇：“你说呢？” “啊？”叶可可回味她刚才说的话——她说，她可是干体力活的？不多吃点，怎么有力气？ 体力活？多吃点？有力气？恩？ 叶可可按着脑门：“你！你！你这个色晴狂魔！” “你瞎想什么呢？真是仁者见仁，银者见银。”江明雾正色，“我是说，我开长途汽车很累的，别看我坐着不动，其实全身肌肉都高度紧张，全部被大脑调配的！” 江明雾伸伸手臂，煞有其事地甩甩手腕：“很酸的好么！”又是那种又暧昧，又正经的强调。 仿佛叶可可才是欲求不满的那一个。 -- 第66页 叶可可气鼓鼓地侧过脸，这饭没法吃了。 还是看看窗外的美景吧，唯美景让人心情愉悦。 江明雾心情极佳：“这西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美，这楼外楼最近一次来吃还是十年前了。”她说。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这楼外楼除了位置好、名字好，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谁叫地利、人和都占了呢？贵一点，也是值当的。” 叶可可忍不住专心听她讲话。 江明雾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轻轻松松，叫人的眼神心神全部都跟着她转儿了。 “我们今晚就住边上，明早我们早起看荷花，小学时候不是有诗——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是谁写的？忘记了，名字倒是一直记得，叫——《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 “林子方是谁？谁知道呢？不过这个净慈寺还是要去，就是只在杭州逗留一天，也要去两趟。一趟早上去，看看荷花，看看是不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再一趟……” 她卖了一个关子。 叶可可已经完全被她吸引了，虽然江明雾刚才讲的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 这诗句脍炙人口，但根本不是这个名字。 《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是宋朝大诗人杨万里的，诗句是这样的：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至于江明雾刚才吟诵的那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虽然也是大诗人杨万里的，不过是《小池》——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江明雾一定是搞混了。 但是不应该戳人家的短。谁都会记错，谁都可能才疏学浅。不应该炫耀自己的所谓“博学”，也不应该鄙夷别人偶然间的口误。 叶可可只是听着，却忽然觉得江明雾说得很对。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西湖这样美，何止每个月份不一样，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是不一样的。 就像眼前的sunny，每一天、每一分钟、乃至每一秒钟，都是不一样的。 “待到晚上，就再去一趟净慈寺，听听南屏晚钟。”江明雾终于将那半个关子卖了出来。哦，原来这就是南屏晚钟？这叶可可倒是不知道，原来南屏晚钟就是在这大名鼎鼎的“净慈寺”中啊？ 她忍不住遐想，傍晚日暮，悠扬的钟声传荡在暮色苍茫的西湖湖面上……那是怎样一副诗书画卷？ 妙，真是太美妙了。 直到此时此刻，书本上的西子湖才与现实中的西湖交错重叠。 原来古人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真的。 叶可可不禁感慨，本市离杭州不过三四个钟头的车程，但是她却从未到访过这个人间天堂。 这当然不是杭州的损失，西湖每日人头攒动，有的是游人如织；这是她叶可可的遗憾，甚至比起眼前的江明雾，她也是如此的——小家碧玉。 小家碧玉是褒义词吗？ 当然不是，小家碧玉对应的是“大家闺秀”，大家闺秀才是对一个女子真正的赞美。 大家闺秀之大，小家碧玉之小，是眼界、是气度、是与生俱来的性格。 叶可可忽然有点失落。 在闪耀的、自信满满的、连说错话也无所谓的江明雾面前，叶可可忽然产生了深深的自卑和怀疑。 她，真的配得上她吗？ 第44章 交换游戏 叶可可搜索了一下附近的酒店，昂贵是唯一的感受。想要退缩，旋即想到江明雾说的，今夜要住在这附近，明早可以一早就去踏青赏荷…… “要不……我们住民宿？”她惴惴不安地提议。 江明雾无声地摇摇头，民宿？她不喜欢。民宿网红风什么的，都是骗小孩子的玩意儿。至于江明雾，她只喜欢酒店，星级酒店的套房，省心省力还私密性好…… 江明雾不置可否，叶可可便知道事情不妙。 果然，江明雾甚至没有驱车，就带着叶可可徒步来到了一家酒店门口…… 叶可可都震惊了，这开在西湖边上的酒店，那价格…… 叶可可小心翼翼的掏出手机，在某点评软件上略微搜索了一下，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这家寸土寸金，不，寸小时几百大洋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酒店大厅…… 然后，叶可可听见江明雾对前台说：“住三晚，园景？可以。双床？不，要大床吧。恩……升级一下吧，住的舒服点……” 叶可可决定，还是随便她吧，随sunny喜欢就好了。 大不了，万一到时候付不出房钱……叶可可眼睛一闭，她叶可可卖在这儿做服务员抵债！ “愣着干嘛？”江明雾催促叶可可前来办理入住，“你身份证该不会没带？”江明雾侧着脸问道。 “不不……带了，带了……”叶可可有点发憷，手忙脚乱地从钱包中扒出身份证。 江明雾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身份证，但是这一次，办好入户之后，她拿在手中仔细地比照着正在拘谨地人脸识别的叶可可。 “现在好看。”她说，“经历过爱……的滋润，果然是不一样的。” -- 第67页 “你瞎说什么……”叶可可勉强绷着自己，“别胡说。” “哦。”江明雾点点头，“快点儿的，行礼没有带够，像是少忘带了卸妆水，我们去买一瓶……” 叶可可于是只来得及与这间每夜售价大几千块钱的豪华全景大床房匆匆一瞥，然后就又被江明雾拉着去了最近的综合体。 江明雾这个人，真是从一而终的耿直性格。 不论是逛超市买食材，还是买衣服首饰，再到现在的生活采购，她都是出手如电，看准目标，下手购买，豪不见拖泥带水。 “内衣是不是也没有带？”江明雾走到化妆品柜台的外面，遥遥看见某个轻奢内衣品牌。 “哦。”叶可可仔细地回忆在小公寓时候的场景，江明雾简单粗暴地将梳妆台上的东西扫进了“驴”牌购物袋，似乎一件衣服都没有带…… “何止内衣裤，我们恐怕连换洗衣服都没有……”叶可可越说越小声，不敢让江明雾感受到她那浓浓地不满——太浪费！太奢侈！太败家！ “哦。”江明雾点点头，“那就走吧。别浪费时间了，晚上，我们还有事儿呢……” 晚上？还有？事儿？什么事？不是出来度假？ 叶可可没发现，在一来一回之间，在被金钱碾压下，在瞠目结舌之间，她那被宠溺出来的、骄傲的小脚踝，在不知不觉中，神奇地不再作妖了…… 江明雾点点头：挺好的。她想。 待轮到内衣裤和换洗衣物，叶可可便抢着要买单。 江明雾才不同她抢，添置衣物是为受方的本分嘛。即便是男男女女的夫妻世界，也是这样的——男主外，女主内；换算即，攻主外，受主内。让叶可可花一点小钱，她才能够体会到妻妻生活的乐趣。 所以，叶可可拎着那有些，恩，布料有些节省的丁字裤问道：“这……你穿的？还是我穿的？” 江明雾眨眨眼睛：“我特意挑了和你内衣一个款式的，你不喜欢？” 叶可可咽口水，她怎么可能喜欢，她郑重地考虑，现在进去换一件人家肯吗？恩……好像是说贴身衣物买定离手之类之类的…… 一边想，一边走路便也慢了下来。 江明雾猛然蹲下来，叶可可猝不及防，反而被吓了一跳，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的，几欲跳出心脏。 江明雾单膝跪下，细心地替她揉着踝关节：“今天是不是走路太多了？还是太嚣张了，适量运动有益恢复，过量运动可能造成二次伤害。”她说。 叶可可看不见她说话时候的表情，只觉得她说话的语气强调温柔到了极致，一股暖意从脚踝上升到心脏，只觉得整个人被一团暖暖的白色包裹……这是纠违的、被人记挂和保护的，暖意。 sunny是太阳，sunny是温暖，sunny是叶可可在晦暗的人生长河中偶然遇到的奇迹。 叶可可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口，酸酸涩涩的，又有什么东西直击心脏，猝不及防，被爱了一下。 江明雾直起身：“还能走不？要不要我抱你？” “不不不……”猛然从粉红色气泡中回神的叶可可，连忙摆手，“我可以我可以，我走神了sorrysorry……” 江明雾挑挑眉：“看手机看走神？看手机不看路？看手机掉阴沟里？说的是不是你？” “呃……”叶可可理亏。 江明雾于是计上心头：“那么公平点。”她说，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坏坏的笑。 叶可可心一紧，每当江明雾露出这种笑容，就是她心情很好的时候；而每当她心情很好，那必定有妖。 江明雾从口袋中将自己那个昂贵的水果手机拿了出来，动作娴熟地关机，然后递给叶可可。 “交换。” “交换什么？” 江明雾用眼神示意叶可可手中的大安卓手机。 “不敢了？” “敢什么？” “挑战三天72小时逃离手机，敢不敢的？” 叶可可被江明雾的脑洞惊到了：“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明雾手掌托着下巴，胳膊搁在围栏上，从镂空的围栏可以看到综合体一楼的人来人往。 为什么要这么做？有理由吗？ 有，当然有，最实惠是关机逃离的两个人谁都找不到她们。 钱建雄找不到，江明兮找不到，这都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是那个讨厌的、碍眼的、时不时就冒出来的、动摇某人心智的白月光，也找不到她们。 但是江明雾会坦白自己在意吗？ 开玩笑，知道自己在意对方，已经输了一回，还要坦白？傻子行为。 江明雾撇撇嘴：“没有为什么，不过是我乐意。” 她说：“我就想在这个风景如画的人间仙境，过三天原始人类没有手机的生活，怎么？你不敢？”江明雾转过脸，在综合体耀眼的灯光中，她耳朵上的耳钉熠熠生辉。 不，江明雾整个人都熠熠生辉，她用那种“你随意，我不强迫你”的口气，说着“顺从于我，臣服于我”的潜台词。 毫无违和感。 这个人今天又将她那一头闷青色的头发用摩丝固定，一丝不苟的样子，配上身上松松垮垮的中性嘻哈风，真是该死的……帅死人了。 都说颜值即正义。叶可可就是吃这一套，顶着这样颜值外表的江明雾，痞痞的、帅帅的，她抗拒不了。 -- 第68页 江明雾就是正义。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什么都对。 叶可可被蛊惑，点点头。 江明雾又露出了那笑容：“答应了？” 叶可可乖乖地将手中的手机关机，递给江明雾。对方露出得逞的微笑，伸手欲接。 叶可可缩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星爸爸不收硬币的事情？” 江明雾挑眉。 叶可可赶紧将那手机塞进江明雾的手里，像是怕江明雾反悔似的，顺手又接过了江明雾手中的水果手机。 江明雾扯扯嘴角，心道：你现在倒是聪明了？倒是知道不吃亏？！ “害，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恩，我就是觉得咱不用手机支付，会不会有些什么生活障碍？别误会，我指的是银货交易这件事情上……” 叶可可手忙脚乱地解释。 江明雾扬扬手中的银行卡：“有钱，还怕花不出去？” 事实上，她想说的是，就凭叶可可手机支付里的那几个钱，够用？ “至于硬币内事嘛……”江明雾摸摸下巴，她车子里倒是有一堆硬币，她们可以亲自试一下，到底星爸爸是不是不收硬币？？ 手牵着手压马路回到酒店。 氛围很好，毕竟西湖六月中，暑气还没有上来，凉意已经消退。遇到几波夜跑爱好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汗意。 动物世界里，这是荷尔蒙的爆发。 偶尔也有身材健硕的男孩子，跑过她们，又转头看两眼，甚至有胆大的折返跑回来，发出欣赏的邀约。 叶可可的手被江明雾紧紧地拽着，她见状，稍有不好意思，略微用力，竟然还挣扎不开。 江明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乖。”她说。 像是安抚一直巨型犬。 而那些散发着荷尔蒙的异性，则通通被无视，仿佛是空气，不，连空气都不如，是浊气。 对方有尴尬得手足无措的，也有不在意地讪然一笑的。江明雾通通看不见。 人，只能看见自己在意的东西。 叶可可见状，神奇地被安抚了。她于是不再挣扎，任由江明雾将自己拽得死死的。既来之，则安之。 好在两个女孩子手牵手压马路，还算是比较正常。 你看，性别为女，并不都是歧视，有时候，还有便利的。 江明雾嗤笑一声：“性别为女有什么不好？弱者才会将失败推在性别上。” 而她，因为可以把控自己的人生，从来不觉得身为女子，有任何值得抱怨的地方。 第45章 吻 叶可可欲言又止了两三次。 “说。”待到她再次探头探脑地想说又不说的时候，江明雾彻底不耐烦了。 “内个……明雾。”叶可可斟酌着遣词造句，“你是不是……其实……挺有钱的？”她终于问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 做服务业并不代表是穷人，职业并没有高低贵贱。当然，赚钱多，也不一定就是高尚。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世界是五彩的，世界同样也是灰色的。 而就这两三个月的相处，江明雾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浑然没有一点低俗……叶可可就感觉到有问题。 只不过，这是人家的私隐，适合开口询问吗？叶可可这种怯懦的小心翼翼，让她“口无遮拦”、“开门见山”简直比登天还难。 然，她只是怯懦，并不是天生记忆力障碍。或许曾经，叶可可只能记住江明雾叫“sunny”，只也只是因为她并不在意。 人只会记住他们在意的东西，而对于不在意的人或者物，转瞬即逝。 你何曾见过古代帝王将相，将后宫嫔妃宫女几千人的姓甚名谁、甚至闺中小字都记得的？ 别逗了，真正有记性的，是那些小太监、小宫女罢了。人家吃这碗饭，当这份心。事关性命，忘记了，可能招惹杀身之祸。 叶可可不在意的时候，眼前的这个江明雾，叫只不过是“sunny”，又或者叫“rry”、“judy”，又有什么关系？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叫出来，有人应，就够了。 但是江明雾不满足，她用某种方法让她记住了…… 时至今日，不知是否今夜的月色太美，叶可可忽然也不满足。她不满足神秘如云雾缭绕的江明雾，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的所有。 神秘的、宛如月光女神的、像雾像雨又像风的——江明雾。 即便逾距，也想要问个清楚。 而世间万物，用心看，便能够看得清楚。 于是sunny，变成了“明雾”，变成了“江明雾”，变成了那个身份证上的真真正正的名字——酒店入住时候，叶可可瞥见她的身份证，江明雾三个印刷体的字工工整整，证件上的照片年轻秀丽，而户籍所在地赫然就是本市城区。 叶可可略有惊讶，她原以为江明雾是外来妹……忽然又讪笑，原来她对江明雾的了解乏善可陈。 除了一个名字、一具身体，她真的了解眼前的江明雾吗？一瞬间叶可可福至心灵，终于鼓起勇气。 “还不算太笨。”江明雾深深地看了叶可可一眼，“说有钱——倒也不至于……”她说，嘴角上扬。她可不是炫耀，她是谦虚。 “不过包养一个你，不在话下。” 仗义每逢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样的事情还少吗？杜十娘、崔莺莺、李香君，哪一个是穷人？但这是不对的，有钱也不应当倒贴。 -- 第69页 叶可可摆摆手：“这是不对的。你的就是你的，我的……也应该是你的。” 这是原则性问题，怎么能随意更改？是她让sunny辞职，于是“我养你”也应该由她说。即便能力有限，给不了锦缎华服，但是有她一餐粥，必定要有江明雾一顿饭的。 江明雾来了兴致：“不后悔？我可真是挺有钱的。”一个字一个字讲得着重分明。 叶可可反手拉住江明雾，也郑重道：“明雾，有钱是一码事，勤俭是一码事，我希望你以后勤俭节约，每一分钱都花在自己身上！” 江明雾其实并不介意曝光身份。让她知道也好，到时候利用职务之便帮她打点一下关系也可，凌虐一下叶氏那些仗势的人也可，或者随手开个公司给她玩玩，也未尝不可。 又或者，叶可可想要房子、车子、珠宝首饰，她当礼物送给她，也没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一切讲明白，总是少了些乐趣。 而她唯一没有意料到的场景是——对方竟然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要勤俭节约…… 江明雾仰头看看天边明月，虽然叶可可又穷又胆小，但她是一个称职的饲主。而被人“包养”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她很享受。 江明雾不由自主，想要将叶可可搂在怀中，她享受着由叶可可支撑她身体重量的感觉。 有人“爱着”的感觉，真好…… 人如天边的明月，是不可拥有。 但我的心，不受控制，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六月天的西湖边，凉风习习，竟然有了丝丝凉意。叶可可本来觉得果露的双腿有些凉意，猛然被拥着，身边的江明雾像一个小太阳，瞬间温暖了身体。 江明雾的声音从耳侧传来：“我有多少存款？动产不动产……或者是我的收入？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你想要……” 我都给你。 叶可可摆摆手：“你误会我，我不是觊觎你的……恩，财产。我只是……” 她只是，想要了解她的一切罢了。 “我只是……”她的心脏猛烈地跳动，在此时此刻，如此良辰美景，她的眼里没有西湖的湖光山色、水光潋滟。她的心里，全部只有一个女孩年轻肆意的脸庞。 她叫江明雾，她是sunny，她温暖如太阳，也神秘如烟雨…… 叶可可停住了脚步，侧身、踮起脚尖，轻轻地扫过江明雾的唇。 “我只是忽然想跟你说，我想跟你在一起——在你愿意的期限之内。”叶可可说这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明雾，没有忽略江明雾眼中的那一丝丝诧异。 后半句，是叶可可审时度势之后临时加上去的。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她发出的邀约这样直接——在一起？什么是在一起？是谈俩爱还是结婚？是春风一度还是天长地久？ 叶可可那鼓起的全部勇气，忽然又转了一个弯，她求一个折中的、委婉的说法。 江明雾莞尔：“所以，这跟我有没有钱有关？” 叶可可捉急，连忙摆手：“你又误会了吧，不是因为你有钱……不不不，这跟你没关系，是我这个人嘴拙，表达不清……我想说的是，不管你有钱没钱，不管你以前职业是什么，我都想……恩，和你在一起……当然，时间是你愿意的范围内，我并不是想剥削你……” 毕竟西湖六月中，苏堤晓风残月、游人如织。有游人远远路过，能看看见一个女孩手舞足蹈向另一个女孩解释什么。 而那个略高一些的女孩子，只是双手环抱着，专注地看着对方。 看着对方手舞足蹈的样子，看着对方语无伦次毫无逻辑，看着对方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样子……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意思：叶可可在这样一个月色正浓的夜晚，凉风习习的西湖边，在还没搞清她的身份的时候……就表白了呢！ 猝不及防的、毫无准备的、没有丝毫浪漫地——表白了。 江明雾忍不住嘴角上扬，她克制不住想要笑的冲动。笑什么？笑自己，什么好的、奢华的没有见过，竟然被这样质朴的、甚至有点拙劣的言辞举动给勾到了。 真是，好想将她压住了，看她哭泣求饶的样子…… 江明雾将叶可可无处安放的双手拉下来，认真地看进她的瞳孔：“什么叫在一起？” 她低声、却郑重地询问道。 叶可可一滞，她想过很多种江明雾的回答，料想过她的同意甚至拒绝，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什么叫在一起？ 同吃同住同睡就是在一起吗？ 不，不是的。 “你……雇用我，我答应你了。你让我辞职，我也答应了，专门伺候你一个……现在，你跟我说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夜色浓郁，这地方鸟语花香，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在江明雾的身上、脸上，只映衬得她肤如凝脂、神色清冷。 只有江明雾自己听得见，她胸膛中的那颗心脏，一反之前若干年的平静淡然，跳动得异常猛烈。 她听见心脏的跳动声和血液的流淌声，即便是清冷的月光，也无法熄灭其温度，无法阻挡其速度。它们猛烈地撞击着这具身体。 有一种新鲜的感觉破土而出，仿佛雨后新芽，仿佛有新鲜生命力。 -- 第70页 一个人，得用多大的意志才能压抑本性？ 叶可可只觉得自己的双手被拽得生疼。她咬着下嘴唇，抬眼直视江明雾的眸子。 “在一起就是——不是雇佣关系，不是伺候关系，是我想和你……和你……和你进入另一端关系。” “是什么？”江明雾目光如炬。 “是……恋爱。”叶可可十分不确定，用那种卑微的、没有自信的语气继续道，“即便是一个月、三个月、一年，时间可以由你来定，但是，我想同你……恋爱。” “哦。”江明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无视了叶可可那累赘的定语。此时的她，那种提心吊胆的情绪瞬间瓦解，她重新变成了那个运筹帷幄的江明雾、好整以暇的江明雾。 “谈恋爱啊。”江明雾重复着她的话，“谈恋爱这个借口挺好，不用付钱，还能享受全部服务。”她戏谑，看着叶可可的反应。 果然，叶可可又开始手舞足蹈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都说了不会用你的钱……我保证！你的钱是你的钱，我会努力赚钱给你用……谈恋爱那么神圣，怎么被你一说这么渣呢？” 叶可可脸嘟嘟的，因为激动泛着红晕。 这个江明雾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曲解她的意思？她是想白剽吗？她是这种渣渣吗？当然不是！恋爱关系如此神圣，怎么还有人能这样瞎说八道的？ 江明雾扬起坏坏的笑容，反手将叶可可压在一颗巨大的歪脖子树上，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有栖息的鸟儿受惊起飞，有诧异的游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有惊恐的蛇虫蚂蚁仓皇逃窜……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吗？ 现在，说什么话？在意什么其他？吻就完事了。 第46章 胭脂 撕扯着、跌跌撞撞地、几乎是缠绕着跌倒在kgsize的超级大床上。 叶可可被狂风暴雨吹得有些凌乱。 江明雾总是这样，她想到了就要做到。而她本人就是狂风暴雨，就是电闪雷鸣，就是喜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打得措手不及。 江明雾从来没有被拒绝过。 “等等……”叶可可刹车，用手推拒着江明雾的肩膀。 “等什么？”江小姐不明白是不是今年的打开方式不对？还是眼前这个人的打开方式不对？她总是推拒，以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 谈合同？呵呵。 谈事情？呵呵。 谈你的妹……恩，这个可以考虑考虑…… “我说的……你考虑怎么样了？”叶可可勉强维持心智，她不能随波逐流。 “什么？”江明雾噙住叶可可的堵上她嘴唇的手指，细细地描摹指尖的形状。她含着叶可可的指尖，说话的时候馄饨不清，反而发出“啧啧”的拟声词，颇有点心猿意马。 江明雾没有放过叶可可细枝末节的神色，看着她脸色微醺，红晕从耳朵出升腾起来，渐渐袭上脸颊眉梢。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应该想的事情。江明雾唇齿间加大了力道，渐渐变成了啃咬，仿佛口中是人间美味。 叶可可想要抽回自己的右手，但是江明雾偏不。她咬住叶可可的一节指节，偏偏还贪心想要噙住她的另一根手指。 “这边有茧……”她说，用舌尖轻轻扫过叶可可的中指，“你小时候写字姿势一定不规矩……” 她吊着眼睛看叶可可。 叶可可脸上的红晕更甚，这一次，她抗拒得很无力。 江明雾一说话，牙齿却不肯放松，舌尖反复在食指末梢来回扫荡，完全将她的手指当做所有物，叶可可的指节被咬出了两个淡淡的齿痕，不疼，但是备受桎梏。 叶可可只觉得江明雾明明说着稀松平常的事情，却仿佛也是意味深长。 “从小不规矩，长大……也不规矩。”果然，江明雾露出坏坏的笑容，像是惩罚她的分心，轻轻地加重唇齿间的力道，咬了叶可可的指节一口。 “下流……”叶可可半娇嗔半抱怨，又稍稍推开江明雾一点，她用力抽回自己的右手，夺回身体的自主权。 “谈正经的，你别老是诱惑我。”叶可可一本正经、像一个急于证明自己存在感的孩子。 “哦。”江明雾抽身，也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她双腿盘坐在床铺上，老神在在地看着叶可可：“什么考虑得怎么样？” “就是……谈恋爱的事情……”叶可可细若蚊蝇。 “都做i了，还在纠结名分？”江明雾认为，既定事实才是更重要。名分什么的，说得好听，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就像圈子里的所谓婚姻关系，有半点保障意义吗？ 并没有。 那些聪明人早在结婚之间已经做好了财产公证，妄想靠嫁入豪门就改变人生的女孩子们，临到最后不过拿一份看似不菲的分手费而已。 真正获利的，首先是强强联手的门当户对；其次是那些有子傍身的人物——谁说做人家女朋友不需要心机？能够搞定男人、能够搞定男人家的女人……们的，全部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中龙凤。 什么？只不过是长得好看？会撒娇说漂亮话？ 呵，常年保持九十斤体重，却偏偏还要一对34dd的大胸，便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品质。而各中的手腕段位，便是出几版本教科书、开设一门本科学位也是绰绰有余…… -- 第71页 真正到那个时候，有没有婚姻关系，倒是一点都不重要。 再退一步，临到分手，若是遇到势利眼问一声：“张太、王太、李太……怎么变回小姐了？” 还可以挺直腰板：“您贵人多忘事，我一直是李小姐、孙小姐、王小姐……” 金钱挂帅，有钱才是硬道理。户头里一串数字、刷卡买房也眼睛都不眨一下，谁敢小觑？ 江明雾眯着眼睛，看着认真且郑重的叶可可：“名分有那么重要？” “重要！”叶可可的脑袋点得跟招财猫一样，“我们先君子后小人，这件事情上马虎不得，我坚持现有名分……再行妻妻之事！” “哦？”江明雾唇角上扬，上下打量着叶可可，仿佛她是一道美味的餐前小点，又仿佛在质疑她说话的可信度。 “以前……那不是寻欢作乐么？不作数的。”叶可可报赧，底气不足，但是她有她的坚持。 去“繁花盛开”寻欢作乐是一码事，同江明雾“在一起”是另一码事。做人不能太渣，花钱买乐子，付出金钱，换取快乐，很合理。而如果变成“在一起”，那便是付出感情，换回对方的感情。 两者有本质的区别。用物质换换取快乐，用感情换取感情，这才是公平的交易。如若不然，便是以谈恋爱为名，行霸王餐之实，对彼此都是不公平。 江明雾双手向后撑，上半身躺平在床铺上，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这个酒店古色古香，连房间顶也有雕栏画栋，江明雾忍不住细数雕花隔断上的叶片数。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无数片，飞入梅花看不见。 她本不想回答如此愚蠢的问题，但是对方的语气太真挚，让江明雾有一种不回答便是逃避的错觉。 笑话，江明雾从来不逃避问题。 于是她回答道：“要我说是，才能够‘在一起’？” “对。”对方不依不饶，“只有你答应了，我们才是‘在一起’。” “哦。”江明雾说。 不是应答，是一个语气助词。谈恋爱呢，她从来没有进入过这样的关系。而与叶可可的开始，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要进入一场正经的、不苟言笑的、用世俗的“关系”定义的感情阶段吗？ 江明雾忍不住想：值得吗？值得为了一朵小花放弃一整片森林吗？ 毕竟，宠她是一回事，花点钱就可以，而钱她江明雾有的是；而爱她是另一回事，付出的是感情、是连她江明雾也只有一颗的真心。 大愚若智叶可可，这一次却坚定异常，她固执的声音从脑袋顶上传过来。 “‘哦’算什么？‘哦’不行的。你要说——是的，我愿意。”她伸手去拉江明雾，试图面对面同她谈一下这个郑重的命题。 江明雾一跃坐起，她盯着叶可可的眼睛，有些话在舌尖滚了两圈，然后仿佛自己有了生命力。 她听见自己说：“我，江明雾，希望同叶可可小姐开始一段恋爱关系。请问，叶小姐愿意吗？” 她看见叶可可笑了，露出那种计谋得逞的小满足。 叶可可皱着鼻子：“我，叶可可，非常愿意同江明雾小姐谈恋爱。”她顿了一下，“而且，是我先表白的吧。江小姐怎么能够越俎代庖呢？” 江明雾本来想说：谁提议的，也不重要吧。 但是叶可可早有预谋，她蓄势待发，猛然扑倒江明雾，大马金刀跨坐在江明雾身上。 “江小姐。”她说，露出一个坏坏的微笑，“既然恋爱是双方的，怎么能够只有我一个人快乐呢？” 江明雾挑挑眉，她当她是个老实的，没想到她的心思都用在这儿呢？ “你想怎样？”江明雾脸色深沉，一眼看不穿。她稍作挣扎，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叶可可牢牢握着。 江明雾不动声色，谁说的，要懂得享受。享受生活，也享受生活中的小情趣…… 叶可可披散下来的头发，落在江明雾的脸颊边上，痒痒的、酥酥的，她早就习惯用她的香波、所以连发梢也沾染了她的味道。 江明雾想的是，这个小朋友看着身无三两肉，力气还挺大的？是不是同她一起锻炼得多了，人也就结实了？ 叶可可眨眨眼睛，她眼睛里的星光美瞳在映出顶灯的光泽……不，美瞳不重要，射灯也不是原因，她的眼睛中本来就有日月星辰。 叶可可理所当然，颇有指点江山的豪气：“当然是爱你。”她说，脸蛋在江明雾面前不断放大，嘴唇落下，印在江明雾的唇边。 叶可可舔舔江明雾的唇，沾染着江明雾味道的唇膏被她卷撷着吞入腹中。叶可可只觉得这香味上头，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她不由得感到一阵悸动。 原来做控制者是这种感觉，这种君临天下、仿佛世界都在她身下的感觉，简直太上头。 俯身跨坐，这个姿势本来就对上位者要求颇高，叶可可顾得了这一头，便顾不了那一头，不由自主放松了手中的力量。 江明雾反手握住她的手，十只交缠，却并不急着反攻。她微微扬起脸，送上自己的唇。 胭脂被吻花了。 叶可可还执着着想要攻破对方的防线。她并不是此中翘楚，她的所有经验全部来自对方。她笨拙地模仿江明雾的样子，想要吞噬对方。然，颤颤巍巍伸出的舌尖却被对方轻易截获。 -- 第72页 江明雾的挑逗更有目的性，她门户大开，只进攻，不防守。她深入敌后，舔抵过唇齿、舌根，甚至恶劣地与对方玩躲喵喵的游戏。 叶可可有点抓狂，她呜咽着发出抗议的低吟。 然后天翻地覆，江明雾奋起反击，将好不容易偷袭成功的叶可可压制在下方。 从现在开始，掌控权又回到了江明雾的手中。 第47章 交换游戏 “我当你是个好的，你却想上我？” 刚才叶可可怎么钳制江明雾的，现在江明雾就怎么对付她。江明雾禁锢住叶可可的双手，更甚，她的力气是叶可可的十倍不止。 叶可可只觉得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天使，是恶魔。 “你怎么耍赖？”她反问，试图瓦解江明雾的戾气。 “呵呵，叶小姐，这叫兵不厌诈。”江明雾逼近叶可可，嘴上说着“呵呵”，表情却一点都不“呵呵”，反而……有点危险呐。 叶可可缩了缩肩膀，大脑飞速运转，她试图性地挣扎了一下，发现江明雾毫不松懈，将她的双手牢牢掌控。 叶可可眼睛滴溜溜转，她学着江明雾的样子扬起脸：“明雾，”她糯糯地喊着江明雾的名字，轻啄江明雾的嘴角。 谁说力量悬殊就一定是输？叶可可偏偏不信这个邪，她卖力地找回主动权，妄图能够找到对方的弱点。叶可可伸出舌尖继续与江明雾纠缠。 江明雾从善如流，一边享受叶可可的缴械投降，一边步步为营。她的目标才不仅仅是叶可可的红唇，叶可可想要攻占的地方，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跳过叶可可的唇，反而吻她的脖颈、耳垂、眉梢……甚至连发梢也没有放过。 江明雾好整以暇、有条不紊地将自己方才占领的地方全部描摹了一遍，最后，才将注意力放回叶可可的唇边，一边亲吻着她，一边腾出一只手，单手就将叶可可的双手固定在头顶。 叶可可被亲得浑身战栗，后脖子痒痒的，恨不得能够再往后退寸许。但是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余地？ 叶可可战战兢兢腾起身体，感受自己身体所有的敏感点都被对方占有。 “明雾……”叶可可带着哭腔哽咽地喊着江明雾的名字，反复呢喃、支离破碎。 江明雾被喊得有些动容，声音也带上了笑意：“要不要？”她抵住叶可可，感受从对方肌肤上传来的“哆哆哆”的脉动声。 “不……要再……摸了……”叶可可气喘吁吁，她婉转哀求，“放……放开我。”她声音可怜，“让我抱抱你。” 江明雾心一软，也为了能够更加灵活地完成预想，她松开了对叶可可双手的禁锢。 叶可可的双手重获自由，她忙不迭的抱上江明雾。 “明雾，明雾，明雾……”一连串的呢喃纷至沓来，连名字都变得旖旎起来。 叶可可艰难地调整姿势，双手感受江明雾，抱紧她，将自己的脑袋紧紧地贴在江明雾身上。 “让我抱抱你吧。”叶可可哀求道。 江明雾再次心一软，她不曾这样专注地拥抱过别人，她也不知道原来单纯一个拥抱，也能够带来巨大的满足。 叶可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听着耳朵边上传来的专属于江明雾的心跳声。 “sunny，你真好。”叶可可的手指在江明雾的后背画着圆圈，一边用力抱紧她，一边平复自己的心情。 “怎么个好法？” “怎么都好，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明雾。”叶可可继续糖衣炮弹，像一只争宠的人形宠物，用脸颊蹭着江明雾的心口。 江明雾眯着眼睛，感受叶可可像无尾熊一样四肢缠绕着自己的那种紧密感觉，仿佛比以往的每一次亲密接触还要紧密？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大多数时候身体先行于大脑，但是满足感又由大脑皮层分泌多巴胺来获取。 所以，真正的满足到底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江明雾奇怪的事情还有很多，再例如，她向来讨厌别人的肢体触碰，曾经她以为她能同叶可可浅薄地睡一睡已经是极限了。 没想到，在不“睡”的时候，她也能够容忍叶可可如此逾距的亲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谈恋爱”？好新奇的一段经历。 叶可可蓄势待发，她紧紧缠绕着江明雾，耳边传来江明雾咚咚的心跳声。叶可可“倏”地睁开眼睛。 ——就在此时。她在江明雾的后背握紧了拳头，然后奋力反扑，再次将江明雾压在身下。 这一次，叶可可吸取教训，她双手紧紧摁住江明雾的双手，而本人跨坐在江明雾的身上，用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制对方。 江明雾上一秒还沉浸在奇妙的感觉中，下一秒就被占领阵地。她看着叶可可小人得志的样子。 “服不服？江小姐，这叫兵不厌诈。”叶·真·小人得志·可可哈哈大笑，指点江山不在话下。 “你想怎地？”江明雾不动声色，冷静自持。 “我要绑着你，我要脱光你，我要一寸一寸占有你！”叶可可大言不惭。 “呵！”江明雾冷哼一声，“真想？” “恩！”叶可可眼睛放光，她要做主导。不想做攻君的小受，都不是称职的小受！ “哦。”江明雾点点头，“是我的疏忽。” ……让你有机可乘。 -- 第73页 她准备再给这个杯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叶可可最后一次机会，江明雾用嘴努努被禁锢的双手：“放开我，麻溜的。” 叶可可忍不住哈哈大笑：“现在，我的地盘，我做主。” “哦。”江明雾的眼神暗了一暗，摇摇头，“还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叶可可笑嘻嘻：“我不叫做叶俊杰，我叫叶可可！” 叶可可运筹帷幄，她学着江明雾的样子，准备单手将她的双手固定在头顶…… 然，天翻地覆、天旋地转，战局再次扭转。 江明雾君临天下、神色清冷：“我这是给你什么错觉了？让你觉得你可以做到？” 叶可可咽了一口口水，脑海中只能浮现四个大字——死定了！ “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了？”叶可可再一次挣扎，发现这次江明雾才是动了真格，她双手被捏得生疼。 “疼疼……疼啊……明雾。”叶可可发出抽气声，妄图获得对方的怜悯。 江明雾的耐心和心软已经被消耗殆尽了。 “偷袭的敌人不值得被同情。”她神色清冷，唯有眸中的幽深的瞳孔，沾染了情感的色彩。 被点燃的除了怒火，还有欲望的火焰。 江明雾随手扯过叶可可脱下的t恤，夏天的t恤单薄，叶可可这一件t恤穿得久了，柔软且富有弹性。 “你想怎地？”叶可可脑海中警铃大作，她只想求一个平常的船事。 “我要绑着你；” “我要脱光你；” “我要一寸一寸占有你！” 叶可可曾经的豪言壮语，现在被一字一句反噬在自己身上。 “我开玩笑呢。”叶可可尬笑，试图放松江明雾的情绪。 “我可不是开玩笑。”对方一脸严肃，手上的动作和力气丝毫不见慢的，白色的t恤被扭成麻花，很快将叶可可的双手绑紧。 “你……怎么还会这个呀？”叶可可挣扎一下，发现非常紧，丝毫不能挣脱开。 “我没跟你说过吗？”江明雾眯着眼睛。 “什么？” “我以前可是参加过童子营的。捆绑是必备技能，怎么快，怎么紧，怎么让你无法挣脱是考核要点呢。” 叶可可一脸黑线，她到底是招惹了一个怎样的恋人啊？ “我投降，投降输一半。”她做最后的挣扎。 江明雾抿着唇，漂亮的红唇抿成一条线。 “你信誉破产。”她道，附身轻轻地咬住叶可可的耳垂，在她耳边吐气，“你以为我会再相信你？” 叶可可眼前一黑，只觉得世界即将沦陷。 然，对方不让她闭上眼睛。对手就是这样残忍，她要她清醒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处每一寸被凌迟。 然，叶可可更加惊恐地发现，她在这种残忍的、漫长的、猫捉老鼠的游戏中，竟然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 她难道是个抖吗？不要啊！ “看着我，告诉我，是谁给予你快乐？” “是你。” “我是谁？” “明雾，明雾，明雾。” “乖了。”江明雾说，终于附身与叶可可紧紧相拥，“记住你的快乐——全部来源于我。” 像是带着魔力的烙印，深深地、反复地、刻在叶可可的耳朵里、身体上、灵魂中。 结果就是，次日日上三竿，谁都没有想起要去净慈寺听晨钟暮鼓。 一睁开眼睛，叶可可只觉得身体都是碎的，她痛苦地申吟了一声，旋即感受到身后有物体紧紧地缠绕上来。 仿佛形成了肌肉记忆，叶可可向外边躲了一下。 江明雾不甚满意：“你躲什么？” “我没有啊。”叶可可辩解，“我只是……想起来看看时间，对，我手机呢？” 江明雾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漫不经心，仿佛胜券在握：“不是玩了远离手机七十二小时的游戏？怎么？想认输？” 对哦！狗比叨叨的交换游戏72小时……叶可可脸都黑了。 “那游戏挺傻的，要不咱……” “认输也行，在房间里光着跳艳舞给我看；去外面买个情趣蛋蛋给你塞上我们去逛街。认输算一半，36个小时即可。” …… “这么有意义的游戏，怎么能半途废呢？”叶可可义正言辞，“我觉得这个想法非常棒，简直可以写入大学教程做一个研究项目！题目我都想好了，就叫做——被现代科技侵蚀的灵魂与单纯世界的对抗与融合专题研究！” 江明雾点点头，将下巴搁在熟悉的位置上。 “这个想法很好，期待你的成文，我给你提供经费专项调研。” 调研你妹啊，身后这个人，该不会是很认真在玩这个狗币叨叨的“72小时交换游戏”吧？ 叶可可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第48章 快乐得 “72小时远离手机游戏”的第一天是新鲜的、充满活力的，也是精彩纷呈的。 两人惬意的一个懒觉，然后吃一顿酒店准备的大餐，随后便在西湖闲逛。 没有手机的第一个24小时，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 叶可可有足够的时间去看平时她看不到的风景。这时候她发现身边的游客们全部来去匆匆，哪怕在最著名的十里芳堤，也有人埋头刷着手机朋友圈。 -- 第74页 更多的人，通过手机的摄像头欣赏风景，他们对手机屏幕中的如画美景发出啧啧称赞，但是他们却不肯直接用眼睛观察者山水和花鸟。 “你看那些人，像不像被手机奴役的傀儡？”江明雾撑着下巴，拉着叶可可坐在湖边的长椅上。 她们仅仅是坐着。叶可可顺着江明雾的眼光望去，仿佛自己也能够从这俗世中独立出来。她获得了全新的体验。 因为没有手机，连拍照这个工序也免除了。时间变得漫长而均匀，风景变得细腻而深刻。 没有什么能够替代你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手机不能，人工智能不能，道听途说更加不能。 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鲜花和青草的芬芳；耳边是树叶坠落的细碎声响；有谁？是哪家的孩子，捡了地上的碎石子扔进波光粼粼的西子湖中。 江明雾用手指点点叶可可的眼睛：“用这里看；”然后点点叶可可的鼻尖，“用这里闻；”再点点叶可可的嘴唇，“用这里吃。” 指尖顺着叶可可的脖颈蜿蜒而下，她用手指轻点叶可可的左心房：“用这里感受……还嫌不够吗？用的双腿走过那些地方，如果嫌累，可以偷偷懒，骑个车。” 叶可可忍不住点头用心记下江明雾说的话。于是，大大小小每一个景点都变得不一样，从只言片语的景区介绍导览中跃然而出。 有人见过风吗？ 不是你，也不是我。 当树叶沙沙作响，那是风从林间穿过。 叶可可对这一次的杭州深度游很满意，江明雾对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度假很满意。 之于叶可可，这是最特立独行的旅行方式——你看，连拍照都省了，这简直就是最纯粹的欣赏风景。 之于江明雾呢，她只是最不耐烦导游叽叽喳喳的讲解和赶场子一样的逛景点。 漂亮的风景，它们存在着就是舒服。置身美景，置身就够了。妄想了解所有的名胜典故，是在考导游执照吗？ 也会有情到浓时相拥着在夕阳下看彼此。 远远有一个女孩“咔”下了两人的照片，江明雾冷冷地扫过去。 那女孩吐吐舌头，上前打招呼：“我无意冒犯，只是单纯觉得这照片非常唯美。”她将拍到的照片展示给两人。 照片中，背后是夕阳无限好，镜头正中间则是相拥着的两个女孩的剪影。因着是背光，五官眼神全部看不清楚，只是两人相拥对视，这感觉宛如两只交颈缠绵的天鹅，甚是唯美。 “如果冒犯了两位，我即刻删除。” 江明雾瞥了一眼：“留着吧，怪漂亮。”她说。 叶可可摩拳擦掌：“能发给我吗？” “当然，我有著作权，你们有肖像权。”女孩俏皮地眨着眼睛。 叶可可伸手欲从背包中掏手机，掏了半天，这才想起她的手机和江明雾的，双双扔在宾馆的床头柜上。 “要不，留个号码，回头我加您？”女孩热情大方。 “好呀！”叶可可眼睛发亮，我的号码是，“1366543210……”话音还没落下已经被江明雾拽着离开了。 “哎哎哎。”叶可可一个踉跄，“干嘛呢？正说话呢，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没礼貌？”江明雾冷冷地扫过叶可可，“你的求生欲呢？你知不知道当着女朋友的面和别的女孩子交换电话是什么行为？渣女！” 此话一出，两人俱是一愣。 女朋友…… 叶可可低头，抿嘴一笑，忽然觉得江明雾这吃醋的表情非常萌。且权当她在吃醋吧。 江明雾咳嗽一声，掩饰一下自己的情绪。女朋友？恩？她竟然自诩为叶可可的“女朋友”？真是中了什么降头？ 叶可可窃笑着搂上江明雾的腰肢：“美人儿。”她拥着身边的美人向风景的深处走去，世界此时已在她的盈盈一握之中。 芳草池塘处处佳，美轮美奂的人间仙境，移步易景。不，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身边的人，妍丽、温暖、体贴、特别，她才是上天最大的馈赠，她才是叶可可今生遇到的至大幸运。 叶可可忍不住笑，从嘴角蔓延到心底，心脏的某一个角落，不知不觉，已经全部填满啦。 她叶可可真是这二十七年来，什么都缺，缺爱、缺钱、缺幸运。但是，命运大神如此公平，在这儿给她留了一个最好的呢！ 江明雾感受着腰肢上的手臂，她疑惑了，她竟然没有要挣脱的想法。身体已经完全接受了身边的这个女孩，这个有些迟钝的、怯懦的、甚至有些抠门到寒碜的女孩子。 她到底是用什么，征服她这具傲娇的身体，和那一颗桀骜不羁的心……的呢？ 叶可可忽然放开了江明雾。江明雾看见她奔向不远处的小卖部，从口袋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把零钱，然后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又冲了回来。 叶可可献宝一样将那个她入手的新玩具展示给江明雾：“看看，我买了什么？” 这是什么？江明雾看见一个绿色的透明玻璃瓶，古老的就像上个世纪的东西，一阵凉意从拧开的瓶盖中散发出来。 这是一个非常古早的器具，江明雾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用过。 “水仙牌风油精。”叶可可揭露了谜底，她小心地蹲下，蹲在江明雾的脚边，从那个透明的小瓶子里倒出些许液体，小心地涂抹在江明雾腿上的红肿处。 -- 第75页 “毕竟西湖六月中，蚊子孑孓咬明雾。”叶可可自己编了打油诗，一边笑嘻嘻地念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替江明雾将腿上的红肿全部涂抹了一遍。 顿时，清新的凉意取代了那隐隐作祟的蚊虫后遗症。 穿裙子的江明雾，仿佛天生与同为雌性的母蚊子有仇，本来光滑细致的腿上，大大小小被叮咬了不下二十个蚊子包。 白天，她尚且可以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不去管它们，听之任之。 但是一到晚上，人类的神经总是脆弱。哪怕在睡梦中，江明雾也会不由自主伸手挠那些恼人的小红块。 待到清晨，便有些惨不忍睹。破不破皮，留不留疤，江明雾并没所谓。然，到底是难受。 只不过，这点小麻烦，还不足以拿出来说道。 江明雾没想到，她听之任之的东西，有人看在眼里、便记在心里。 “水仙牌，你值得拥用。这是最好的驱蚊神器。”叶可可说着，直起了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腿伤新愈，还是因为蹲起得太猛烈，叶可可的身子晃了一晃。 江明雾伸手，将她搀住，反手拥上了叶可可的腰肢。 那细细的、凉凉的、奇特的清凉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由是，初夏的西湖，变成了不一样的薄荷绿色。 大概，她就是这样被俘虏的吧？ 江明雾的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的心中。 谁能够拒绝这样的感情呢？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不是因为她的钱包信用卡，甚至不是因为她是江明雾——她之于叶可可，就是仅仅sunny而已。 江明雾笑着皱皱眉头，真糟糕，好像沦陷了呢？！ 真糟糕，这个傻女孩，似乎是凭借着一股子傻气将她俘虏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变成了一个傻瓜呢？ 糟糕啊糟糕，为什么自甘变傻的她小江总，不但认可了，竟然还有了阵阵欣喜呢？ 难道是西湖的风景太美丽？冲昏了精明的大脑？ 逃离手机游戏进行到第三天，胜利已经在望，如画的风景、奢华的宾馆，甚至连浓郁的人文氛围也拯救不了叶可可那一刻焦虑的心。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江明雾看着叶可可上蹿下跳、像一个得不到糖的孩子，她收回她曾经的话，她才没有被吸引，才没有沦陷，才没有被这个像猴子一样小朋友征服…… 征服你妹，不如洗洗睡睡。 “求你了，求求你，我从今往后，会一直很爱你。”叶可可为了手机也是豁出去了，这种赤。果果的表白，换做平时，她是打死说不出口的。 你看，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在有迫切的生理需求时候，叶可可的脸终于不要了。一旦抛掉偶像包袱，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江明雾想甩掉抱在她腿上的人形装饰品。 “求你了。”人形装饰品还会说话了？ 江明雾用手拍拍叶可可的脸颊，发出“啪啪啪”的清脆声响，“脸皮呢？这么厚？还是这么薄？啧啧，跟西瓜皮似的。” “我们结束这个游戏吧？只有二十个小时了，你没有手机，你不难受吗？没有人找你吗？工作呢？你也是有工作的人吧？”叶可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的工作又不重要。”江明雾撇撇嘴，谁敢找她？唯一的母上大人在法国受艺术熏陶，剩下的——钱建雄？给他十个胆子他倒是敢？ 江明兮？倒是有可能翻天。但是翻天又怎样？翻得出她的手掌心？ 江明雾冷冷地瞥了叶可可一眼：“要手机，准备联系谁呢？” 叶可可的表情一滞。 江明雾用脚趾也能想到她的目的。她以为她的72小时交换游戏是随便闹着玩儿的？ 这三天的杭州之行，这72小时的手机禁止，根本就是江大小姐设好的陷阱，捕获对象就是叶可可这只小笨猪。 她以为她不知道？丁丽雯内个小娘们就是掐在这个时间点上要开趴体、邀请她叶·提款机·可可。 她会遂了她的愿？ 别逗了，这世道上还没什么能够逃脱被尊为“猎手”的女神江明雾的手掌心。 叶可可更不可能，迟早，她会死在她的手里。 至于怎么死嘛？ 江明雾舔舔唇。 她乖，就让她在她手里快乐至死；她不乖，就让她在她手里“快乐”得要死要活…… 第49章 狗逼叨叨的 夜，静谧得好像天地都被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没有遮盖严实的窗帘缝隙中，月光淡淡地、不经意地倾泻而下。 像是调皮捣蛋的精灵。它们在窗栏上、在地板上、在光洁的落地浴缸边缘、在柔软的床铺之间穿梭、跳跃。也有更大胆一些的，明明暗暗、隐隐绰绰地投射在房间的主人脸上、身上，直至交缠着的四肢和紧贴的心口间。 统一布置的酒店房间，因着古色古香且价格不菲的装潢，也对得起五星级的标准，有了些许意境，静谧的房间里，蔓延着淡淡的香，不知道是窗外的花香，还是女子身上的幽香。 柔软的超豪华大床上，薄被已经悄悄地滑落，但是交叠的身体似乎能够相互取暖，抵抗月夜的轻寒。 江明雾从后面抱着叶可可，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肩膀上。这是她最喜欢的姿势，四肢交缠、抵足缠绵，连下巴也有了支撑的地方。 -- 第76页 足够安全、安静、安心。 叶可可似乎感到有些拘谨，不舒服地稍微挣扎了一下，想要变换一个睡眠姿势。 江明雾在睡梦中轻轻地拍了叶可可两下，似乎在安抚对方被当作抱枕的心情。 谁都没有醒，呼吸绵延而悠长，仿佛一首月半小夜曲。 似乎感受到了身后人的有心安抚，叶可可不再挣扎，逐渐归于平静。她听着耳边传来的逐渐又趋于均匀的呼吸声，一声声、绵延悠长，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诉说。 呼吸声渐沉，有神奇的安抚功效。 叶可可却在月夜中“倏”地睁开眼睛。 一对乌黑的眸子似乎吸收了月华灵气，显得比白天灵动了些。叶可可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然后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想在不惊动江明雾的前提下，勾到床头柜上的某一样东西。 但是身后的人禁锢得很结实。 与江明雾相处的日子越久，感受也越发明显。一个人爱与被爱的心情，是无法被掩饰。 江明雾的爱，是占有。 最初的相遇、乃至猝不及防的欢好，江明雾是那样的拒绝身体接触。她只在情动的时候稍微亲一下她，更多的时候，即便再情动，江明雾也衣着严实，不愿意卸下自己的铠甲。 叶可可记得，江明雾从来就是体贴入微的。她会趁着她不觉休息的时候给她叫客房服务，却不会陪着她一同午休。荷塘夜大酒店的豪华套房，记录了她们珍贵的第一次，也记录下了即便同床共枕，也规规矩矩和衣抱胸各睡一边的滑稽睡姿。 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这样的交缠和抵足呢？似乎是在她提出要江明雾辞职开始？还是在租赁下loft小房间之后？ 不记得了。 只记得这相拥缠绕的感觉，那样温柔、温馨、温暖。 叶可可失笑，她微微侧身，嗅到江明雾身上好闻的香水味道。中性香，带着淡淡的麝香味道。 江明雾曾经笑称：“这是渣渣香，男人喷了是渣男香。” 叶可可自作聪明地接上：“那女人喷了岂不是渣女香？” 江明雾咬着她的耳朵说：“不，女人喷了——是斩人香。遇男斩男，遇女收女，遇到叶小姐，更是要缠着她，绕着她，巴着她，吸了她的元气，抽了她的精气，直到把她困死在一张小小的床上……” 叶可可脸红，身后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分场合、没来就喜欢开车、即便是打嘴炮也要逗得她脸红舌燥为止。 这就是江明雾，心眼有点小坏，但是温柔地占有她的江明雾小姐。 叶可可摒息凝神，继续将伸手去撩那个近在咫尺，但是怎么都捞不到的水中月，镜中花。 身后的江明雾似乎感受到怀中人的不安定，没来由地拥抱得更紧。 叶可可本来只差了几厘米，硬生生被身后的江明雾又往后拖拽了几厘米。 沉默了半个晚上的空调此时忽然开始运作，呼啸着将微凉的风送了出来。江明雾在睡梦中发出几声呢喃的梦呓，将叶可可拥抱得更加紧密，前胸贴后背，几乎没把叶可可勒断气。 “你这是谋杀亲夫！”叶可可小声地嘀咕。 自从她表白江小姐之后，江小姐对她的接受度真是越发高了。 以前连做i都不肯脱衣裳的江小姐，现在已经肯穿着裙子拥抱着她睡觉了呢！ 叶可可的目光微微侧过去，定格在江明雾缠绕着她双腿的光洁的大长腿上，真是一双美腿，这样的美人儿，不，这样一双腿就够她玩上几年了。 呵，她玩？还是她被玩儿？ 叶可可缩了缩后脖子，没来由觉得有点冷。空调在静夜中的轰轰作响此时似乎更甚，源源不断将凉风送出来。叶可可被凉风一激，“阿嚏”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她用脚将那已经快滑落到地毯上的薄被勾了上来，小心地搭在江明雾和自己的身上。 夜冷，贪凉会真的着凉。 也趁机将手臂挣脱江明雾的禁锢。 下面？下边就还是给江小姐当抱枕用吧，反正她暂时用不到。 叶可可心满意足地将自己那个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抓在手掌中，如获至宝。 江明雾简直就是一个恶趣味的大坏蛋！ 她先是用激将法诱导自己玩什么狗逼叨叨的“七十二小时交换”游戏，顶着一个暧昧的游戏名字，其实就是双方自虐一样地远离手机。 开始还算是新鲜，但是一天之后就是难耐，时至此时此刻简直就是如坐针毡，况且她还有要事要用到手机…… 但是江明雾并不，她玩这个无聊的游戏玩得上头，硬是强买强卖地追加了很多“惩罚措施”。当然，这些惩罚都很不正经。 什么跳脱衣辣舞…… 什么女用情趣玩具…… 什么变装游戏羞耻y…… 光听名字就知道这些狗逼叨叨的惩罚措施比那狗逼叨叨的“交换游戏”本身还要狗逼叨叨…… 叶可可无语了：“你这霸王条款。” 江·霸王·明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敢玩？输不起？” 叶可可记得自己气笑了：“玩不起？输不起？不，我不会输！谢谢！” 她撅着嘴、梗着脖子继续和江明雾玩这个狗逼叨叨的“交换游戏”。 交换毛！交换手机？交换手机是把手机交给对方任意检索好吗？她们这个充其量就是个“远离手机72小时”的挑战游戏…… -- 第77页 她答应江明雾玩“交换游戏”，可没答应她玩“挑战游戏”。 叶可可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按在被窝里头开机，用手堵住了可能发出声音的喇叭口。 “不知道还有没有电了……” 叶可可的手机已经用了三四年，不仅屏幕已经寿终正寝，连电池也已经不耐用。就像是芸芸上班族，工作满八小时就一定要下班回家。 超时就算加班，不给加班工资一定罢工。这手机也是，一点人间温情都没有！ 叶可可无奈地看着刚刚开机，就开始跳电量不足的手机。 在月夜中，手机屏幕有些刺眼，短暂的刺眼之后又归于平静。手机这次是因为没电而关机了。 叶可可苦思冥想，那根小小的充电线到底被放在什么地方了呢？该不会是没有带来杭州吧？那两个乌黑发亮的眸子，现在大材小用，在黝黑的房间里四下搜寻着目标。 有了！在那里！叶可可有些高兴，在电视柜的边上似乎就是她的充电线。她就记得她带着充电线，当时随手就放在了哪边？ 但是现在应该怎么拿到那根充电线呢？ 叶可可舒展的眉头再次皱紧。身后这个江小姐将这个游戏玩得如火纯青的，像是真的一样！ 身后的江明雾似乎是感受到了小情人的不安分，她微微睁开那双魅惑人心的狐狸眼。 “可可……怎么还不睡？”江明雾的语气带着浓浓的睡意。 “我……肚子疼。”叶可可小心地从江明雾臂弯中挣脱开来，给她掖好被角，“你先睡，我上个厕所一会就回来。” 江明雾不疑有她，她半睁的眼睛再次闭上。 叶可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在电视柜前将那根细细长长的数据线捏在手中，又蹑手蹑脚地向洗手间的位置走去。 期间笨手笨脚，撞了一下茶几，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但是叶可可忍住了，她大事未成，不能就此功败垂成。 摸黑，借着微弱的小夜灯。叶可可找到了充电口，小心翼翼地等待了三分钟，再次捂着喇叭位置开机。 随着屏幕的骤白跳亮，叶可可终于笑了。她开心地将双腿都盘在马桶座上，然后心无旁骛地开始操作久违的手机界面。 “为什么要逃离手机？科技改变生活！手机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叶可可一边小声地嘀咕，一边飞速地操作。 手机老破，但是该有的功能全部都有，就是——恩，慢了点。 叶可可焦急地等待着——哎哟，怎么还死机了？ 叶可可不死心，于是重新来过。 直到十几分钟后，她看着手机界面上的a，终于舒了一口气。看看时间，竟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叶可可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一个晚上的精神高度集中，直到此时此刻才全然放松下来。 还真是有点困呢！ 叶可可将坐得有些发麻的双腿从高性能抽水马桶上放下来——这马桶挺高级，还有卫洗丽，就是盖子太斜了，又软，坐得一点儿都不舒服。 叶可可内心吐槽着，将那个珍贵的手机握在手中。 “有要同小手机分别的了，真舍不得。不过还好还好，明天，不今晚就解封啦！”叶可可笑眯眯地打开洗手间的大门，然后—— ——然后看见反手抱胸站在门口的江明雾小姐。 “哟？痔疮？还是拉肚子？要不要我帮你好好检查一下？”江小姐脸色不善，用余光瞟了一眼那个屏幕已经碎裂的老破手机。 然鹅，这这手机真的实在是太老破了，居然在这个时候还震动了一下，显示微信有消息？？ 江明雾的脸沉了下来。 叶可可的心，沉了下来。 第50章 就这？ “死定了。”叶可可的脑海中浮现出三个大字。 仿佛自从认识江明雾，这三个大字一直挂在她的头顶。 “你……听我……解释。”因为理亏，短短一句话被说得支离破碎，叶可可艰难地吞咽口水。 江明雾的神色冷漠。 诚然她有点喜欢眼前这个女孩，单纯透明的女孩子总是好的。但是她厌恶那种事态发展脱离掌握的感觉。她是江明雾，从来没有输过的江明雾。 如果叶可可打着脚踩两条船的主意，一面同她谈所谓的“恋爱”，一面同那个什么雯保持了暧昧的关系…… 江明雾的神色更加清冷，凉意从脸上蔓延到了眼中。从来只有她海别人，怎么轮得到别人海她？ “解释？我听着呢！希望你的解释能够打动我。”她说，还是那副双手抱着肩膀的姿势。 听说，这种姿势是对抗式，表示主人缺乏安全感，充满了敌意。 手机还在震动，时不时有新的信息到访，手机又没有修炼成精，当然不知道此时的剑拔弩张。微妙的震动频率在静谧的月夜中被放大的数倍，“嗡嗡嗡”的，似乎嫌自己命太长。 “是谁？”江明雾听见自己轻声地问道，声音非常清冷。真奇怪，她竟然还问她是谁？心中不是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了吗？ 叶可可顺从地、毫无反抗地将手机交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同别人联系，但是……” 按亮的屏幕上，赫然是微信界面。 江明雾的神情更加清冷：“知道我不喜欢，你还做？” -- 第78页 ——那是什么意思？ ——那便是我之于你，一丁点都不重要。 江明雾觉得自己刚刚被捂暖的心，又渐渐凉了下来。对啊，她怎么会有一颗温暖的心呢？她明明是冷酷无情的操盘女神、是头上爬满蛇的美杜莎、是说着温柔的话背后捅人一刀的业界“猎手”啊。 只不过是生而为人，血液流淌是本能，寻求温暖也是本能。 眼前这个女孩子，误打误撞闯入她的生活，猝不及防激活了血液的温度。这血管中的红色液体，于是时而沸腾，时而喧嚣，时而因为情动，时而因为恨铁不成钢……但是好歹，都是热烈流淌着。 而在这个清冷的月夜，月华白且冷，江明雾觉得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不在流淌，渐渐变得冰冷。 呵，哪有什么全心全意的好？哪有什么纯粹的付出？哪有什么……被爱的可能性？ 江明雾的眸色深沉，她会接过手机检索叶可可与对方的聊天内容吗？她会搜索手机尝试所有暧昧的关键字吗？她会像一个患得患失的小情人？害怕着对方的劈腿和出轨吗？ ——不。 江明雾抬手，“啪”地一声打在叶可可的手腕上，将叶可可的手机甩出去。 本来就老破得苟延残喘的手机，被无情地打到墙角，发出一声闷哼，跌落在地毯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仿佛是对这无情暴力的申诉。 但是无果，它颓然地跌落在墙角边，转而屏幕又暗了，仿佛发出一声叹息。 手机背面的电池跌落出来。 叶可可急得快要哭出声，说话也带上了哭腔：“你这是干什么？” ——她竟然还敢申诉？竟然还敢哭诉？江明雾发出一声冷哼。 叶可可顾不得手腕被江明雾打得生疼，她三步并作两步捞起那个受了重伤的手机。 “我不玩你内个什么破游戏了，你有意思吗？手机好好的招谁惹谁了？”叶可可气急败坏，她心疼！ 心疼这个原价三千多的手机！虽然用了几年已经老破，但是功能尚好！科技日新月异，价格也与日俱增，现在要买一个手机——叶可可还是舍不得。 不，钱不是重要的。她心疼！她心酸！她委屈！ 她做什么了？不过是耍个小聪明偷偷看看手机，她认输还不行吗？不就是一个游戏吗？不就是一个兴起随便玩的游戏吗？有必要这样较真？ 为什么这一瞬间的江明雾，是她不认识的、那样陌生、那样冷、那样——她是带着江明雾面具的陌生人吗？ “对啊，本来就是一个游戏啊。”江明雾叹息，忽然笑了，对自己笑笑。小江总纵横商场这么多年，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一方。 本来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本来就是一次花钱买消遣的“恋爱游戏”，何必那么当真？ 江明雾有些厌倦，管她半夜偷偷和谁联系呢？雯雯也好，宝宝也罢，管她呢。江明雾要什么样的男人女人没有？竟然为了一个笨丫头患得患失地熬夜“捉奸”？ 玩什么破劳资的“远离手机”游戏？ 呵，傻子吧！ 江明雾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叶可可已经将手机电池按了回去，急切地开机。 ——她那个着急窘迫的样子，像不像一条狗？江明雾双手交叠着，想起了那句著名的电影台词。 江明雾累了。她转身躺回了床上。 叶可可这才发觉江明雾沉默得有些异常。她已经背过身，闭上眼睛假寐。 “明雾。”叶可可也跟着上了床铺，但是江明雾背对着她，不言语，无动作。 “明雾。”叶可可不死心，用手戳戳江明雾的肩膀，“你……真的生气了？” ——我还是煮的呢。 江明雾闭着眼睛，连一声冷哼也不施舍给她。 “明雾。”叶可可锲而不舍地再次呼唤江明雾。 ——她是复读机吗？ 江明雾闭着的眼睛，冷不防被人扒开眼皮。 “你！”江明雾正欲动手，冲出口的话被眼前一个支离破碎的东西吸引。 “怎么样？是不是很赞？”叶可可无尾熊一样扒在江明雾的肩膀后面，献宝一样将那个支离破碎的手机伸到江明雾的眼前。 ——怎么？坦白了？ 江明雾心中不满，注意力却被手机屏幕上的东西吸引。那是一张照片，一张别人认不出主角，只有主角自己能一眼认出对方的照片。 ——夕阳下的剪影，交颈对望的一双恋人。 那张在西湖边，被有人偶然间“咔”下来的照片。 “是不是非常漂亮，难能可贵？你这人就是这样，想给你点惊喜也不行。”叶可可嘟嘴抱怨，虽然不明白身边恋人为什么无缘无故发脾气——权当作她生理期吧——叶可可还是忠实地履行一个饲主的职责，还是要哄一下大型猫科动物小情人sunny小姐的。 “就这？”江明雾面露不屑，但是好歹终于说话了。 “就这！也是我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的！”叶可可非常不满——就这？什么口吻！ “就你不让我带手机，不让我报号码，差点跟人家失联！还好我聪明，知道在‘最漂亮’论坛上留言——内个妹子的相机这么好，肯定是摄影发烧友……” 叶可可见江明雾的态度缓和，于是开始滔滔不绝，从她怎么发帖怎么大海捞针找人，到找到人留言加好友，再到发照片等等细节，事无巨细、一股脑地和盘托出。 -- 第79页 江明雾直起身，半躺着接过手机，仔细端详着照片上的两人——那样琴瑟和鸣，仿佛天生一对。 叶可可还在喋喋不休，江明雾手指翻飞，已经将叶可可的微信聊天记录向前翻阅了好几天。 ——看来叶可可事无不可对人言。她大大方方地将手机交予江明雾，自己则仰卧着赘述她是如何艰难才能得到这张照片。 仿佛一只讨好主人的大型犬科动物。 叶可可的习惯很好，不删聊天记录、备注所有好友、手机来信全显——江明雾向下翻了很久，才看到丁丽雯那个碍眼的头像。 江明雾浏览得极快，但是仔细。叶可可同内个什么雯的最近一次微信聊天，也已经是一个月之前…… 更让江明雾心情好一些的是，好友姓名显示——“丁丽雯”。不是什么劳资的“雯雯宝贝”。 江明雾忍不住扬起嘴角：“就这？半夜不睡觉就为了这？” “就这？呵呵呵呵。你拍一个这么美的照片试试？美就算了，构图也好，光线也好……唉，总之什么都好，我都心水！你花万把块拍写真都不一定有这么美！” 叶可可非常不满：“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的？知不知道我得到这张照片多么艰难！” 江明雾将那手机扔给叶可可，一边用手掏掏耳朵：“我听到了。”她说：“我还听到你前两天就背着我开手机，你说说，你都是什么时候碰的手机？交换72小时，我原以为你今天才破功，原来早就偷偷玩手机了？” 叶可可语塞，这个人的关注点，怎么这么……恩？是打算秋后算账？现在还没入秋呢！毕竟西湖六月中…… “咳咳咳。挺晚了，咱要不睡觉吧？” “不睡。”江明雾将叶可可掰过来，“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不，是抗拒从艳！旖旎的那种艳！ “就……你洗澡时候……还有半夜。”叶可可含含糊糊。 “还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叶可可的眼神躲闪，江明雾不动声色地挑挑眉，“说。”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叶可可窘迫，“怎么咄咄逼人！” “说。”江明雾抵住叶可可，她差点无法呼吸。 “没啥特别的。” “那就讲讲普通的。”江明雾已经发现端倪，怎么可能放过对手。 叶可可终于红着脸，故左右而言他：“就是，恩，内啥。”她越是嘀嘀咕咕、吞吞吐吐，江明雾就越是要她说出个一二三。 “就是……哎哟，你看你支付宝就知道了嘛。”叶可可羞涩了，一边说，一边使劲推开江明雾，钻进了被窝。 当缩头鸟，她可是专业的！ “我困了要睡觉了晚安明天见！”一股脑都不带标点符号。 江明雾看着缩头乌龟一样的叶可可，忽然很想知道，违反游戏规则，冒着被“惩罚”的风险，叶可可还会做点什么呢？ 江明雾伸手捞过自己的手机，打开。支付宝转账有消息提醒。 三条转账记录。 江明雾逐一查验。 第一条：五万二千。附言：520。 第二条：一万三千一百四十块整。附言：5201314。 第三条：二万一千九百九十九快九毛九。附言：21999999。 江明雾忽然心一荡，用手掀开叶可可蒙在头上的被子。 “你这，什么意思？”她冷了半个晚上的脸颊和腮帮子，终于又找回了熟悉的弧度，微微向上扬起。 “我没什么意思啊。”叶可可眼珠子转一圈，“我给你打生活费呢！” “这么多？”江明雾忽然心情很好。 “就是这么多！”叶可可顿时土豪附体，“想买买，想花花！我说过——所有钱，都给你！” 第51章 女朋友 喜欢是乍见之欢，爱是久处不厌。 杭州之于叶可可，已经超越了喜欢，是不是达到爱的程度，那不是嘴上说说的，需要用时间来酝酿。 但是现代人哪里来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挥霍呢？ “七十二小时交换游戏”在进行到第五十二个小时的时候宣告失败。 不过幸好，失败是双方的。江明雾也破功，不仅看了叶可可的手机，也看了自己的手机。 叶可可趁机耍赖，坚称这是一次“平局”。 “加分项没有看扣分项，你不仅看了我的手机，还看了自己手机，你输双倍！”叶可可狡辩，小聪明都用在了这个地方，眼珠子滴溜溜的。 江明雾忽然很心水，这样活灵活现的、喜怒哀乐全部在脸上的叶可可，与以往那个怯懦的、对不起挂在嘴边的叶可可简直天壤之别。 都说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她这样有恃无恐地张牙舞爪，就像江明雾给的大型宠物犬。 “但是我仁厚，我不要你跳艳舞，我也不要你内啥……我们算平局呗。”叶可可跟着江明雾久了，也变得聪明了。狐假虎威的强硬之后紧跟着亦步亦趋的妥协。 说的好听，面子里子都占了。 江明雾忍不住在心中竖个大拇指：有进步！ 行叭，念在她是个好学生，念在她将所有余额全部转给她的份上，江明雾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 “哼。”江明雾说。 叶可可的户头真真是空空如也、一穷二白。 -- 第80页 叶可可献宝一样将账户推给江明雾看，潜台词：看我这个称职的饲主，每一块钱都花在我的宠物身上。 “我当你打这数字是向我表白呢，没想到是凑了巧？”江明雾看着叶可可账户余额：001，也“啧啧”地称奇，“我第一次见到数据如此干净的账户。” “真穷。”江明雾下了最后批注。 叶可可试图挽回场子，她这是在哭穷吗？当然不，她这就是在表白好吗！那句话怎么说的，对一个人好，就是舍得把钱给她花！对一个人最好，就是舍得把所有钱都给她。 对于江明雾，她愿意把自己掏空。 哪怕这掏空了她自己的数字，可能压根入不了江明雾的眼，叶可可才不在乎。她愿意。 爱一个人，会自然而然产生那种“想把我唱给你听”的心情。爱是一种付出。 我要把我唱给你听，我要的所有全部奉献给你——至于你听不听，至于你要不要，至于你回应不回应，那是你的事情。 叶可可清清嗓子：“对于一个人，钱的多少并不是最重要的。”她说，“我觉得有比物质更重要的东西，我是精神层面的赢家。” ——抱得如花美眷，不是赢家是什么？ “哦。”江明雾不置可否。 ——所有钱，都给你。叶可可诚不我欺，她说到做到了。 江明雾忍不住嘴角上扬，忽而欣喜：“那我就是感官享乐上的赢家。”她说。 ——缱绻缠绵，是认识叶可可之后才获得的全新体验。 将要离开杭州的这一天，两人团在酒店里修整，享受着最后的寸金光阴。乍看觉得富贵冰冷的酒店套房，因为两个人共同的生活气息，渐渐也变得熟悉而可人起来。 你看，时间就是这样神奇，潜移默化中由陌生变熟悉，再由熟变陌生，交替往复，如日月星辰，如春去秋来。 叶可可盘腿坐在飘窗垫上，伸手问江明雾讨她的手机。江明雾无可无不可地递给了她。 “你要做什么？” “以前读书时候，就羡慕人家能够情侣头像、情侣壁纸、情侣手机、情侣衫……”叶可可替江明雾更换手机壁纸，用的就是那一张路人照剪影。 “幼稚。”江明雾说。 “多有趣。”叶可可说，她自己也欢欢喜喜地设置壁纸，完了还显摆似地将两个手机屏幕放在一起，新旧不一的两个手机，解锁之后是一模一样的背景界面。 叶可可获得了至大的满足。 而此时之于江明雾，那个破旧的、屏幕缺损了的手机显得尤为碍眼，尤其它的致命重伤还是由江明雾造成。江明雾虽然不是故意，但是看着这手机总觉是无声控诉。 “情侣手机。”江明雾说，“满足你。”她罔顾抗议，拉着叶可可前往了她们可可杭州之行的最后一站——某手机专卖店。 于是回程的路上，叶可可秒变手机儿童，对着手机稀罕得不行。 “也不是没钱，怎么不知道给自己买点好的？”江明雾颇为不屑。 叶氏虽然是小富之家，但是每个月的生活费也还算可以。叶·省吃俭用·可可居然也能够存下钱来了？ 看来，问题不在叶氏身上，造成叶可可这样寒碜的原因——更多的是在那个连不想提及名字的人身上。 “最近，和你的内些个老同学还有联系？”江明雾漫不经心地问道，她并不看叶可可，眼睛盯着前面的路。 开高速路，不能因为没有路况就掉以轻心。开高速最考验司机的专注力和集中力。 叶可可摆弄新手机的手指一顿。没有逃过江明雾的余光。 江明雾撇撇嘴。 “正想跟你商量呢。”叶可可忽然有些局促不安，“内啥，雯……丁丽雯约我吃饭，不，其实不是她约我，是我们同学聚会。” “不是说开趴体？”江明雾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语气不自觉带上一股上扬的尾音。 “恩，也算是趴体吧，是丽雯组局，她大概是喜欢趴体的。” “哦。”江明雾点点头，也能说得过去。 “‘哦’是几个意思啊？”叶可可不依不饶。 “‘哦’就是我知道了。”江明雾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那，我能去不？”叶可可忐忑。 “随便你呗，我又不能绑住你。”江明雾撇撇嘴。 “你不同意，我怎么能随意去！”叶可可噘起嘴巴，像是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 “嘿？我不同意你就不去了？” “那必须啊。谁让你是我女朋友！”叶可可理直气壮。 江明雾的方向盘于是有点飘，跑车的轮子也于是有点飘。女朋友啊，竟然有朝一日有人称呼她为——女朋友呢！ “行吧，那我同意了。”江明雾心情好，叶可可足够坦白，能坦白就要奖励，否则谁还愿意坦白？ 反正，她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同学聚会定在三天后。 从杭州回到本市，江明雾的手机就没有停过，时不时来一个电话，长的甚至要打上个把小时。 江明雾带着蓝牙耳机恩恩啊啊，话说得不多，但是神情逐渐凝重，一股子萧杀之气弥漫在小小的loft房间里。 叶可可小心地问：“怎么？出事了？” “恩。”江明雾收了线，脸色更冷，山雨欲来风满楼。 -- 第81页 “怎么了？很严重？”叶可可更加忐忑，江明雾的出身复杂，该不会惹上什么躲不起的麻烦？ “没事。”江明雾放下手机，想起钱建雄那气急败坏的电话——大小姐，出事了，二小姐她造反了。 真是！江明雾冷哼一声，三天没开机，一周没去公司，一个月不上心而已，江明兮那个小丫头，竟然敢造反？ 钱建雄也真是，罔他跟了她这么久，一个江明兮也捏不死？大惊小怪地打电话来告状？ 江明雾看到叶可可凑在她眼前，一脸担忧的样子。 “没事，别担心。”她伸手揉揉叶可可的头发，将叶可可披着的长发头揉乱，“小孩子不听话，老师告状罢了。” “小孩子？”叶可可安心了下来，看来是家务事。 “恩。”江明雾含含糊糊，“我有个妹妹，忘了跟你说。” “哦。”叶可可彻底安心了下来，“那你去忙，要我帮忙吗？” “没事。”江明雾安抚她，“接下来我可能有些忙……” “你忙你忙，我又不是残疾人需要24小时贴身照顾……”叶可可连忙摆正自己的立场，“家事重要，妹妹重要，以后……正正经经的工作也是重要的。” “好的。”江明雾见她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好笑，“遵命！女朋友大人！” 回到本市，江明雾便忙开了，她同叶可可打了个招呼：“我要忙一段时间。” “你忙，应该的。”叶可可点点头。米虫、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才应该被抨击。任何勤奋努力都应该被鼓励、被表扬。 阔别四五天的小房间也需要彻底的洒扫通风，江明雾不在家，叶可可主动承担了洒扫任务。 不收拾的时候没发现，收拾起来才发现，江明雾的私人用品实在不多。衣服三两套，都是当季的；鞋子稍微多一些，不过也只有四五双，除了潮牌运动鞋就是简单款的高跟鞋；首饰、化妆品更是精简，甚至还没有在杭州现买来的丰富…… 反观自己——叶可可有点报赧，明明囊中羞涩，偏偏身外之物还多。 成箱成箱的书籍自不在话下；曾经攒钱订阅的杂志，即便是过期了也舍不得丢弃；更有一大摞的笔记本，夹着明信片、旧cd和杂乱的读书笔记…… 呃…… 叶可可扶额，断舍离啊姐们儿，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买东西、屯东西是老婆的专利，你怎么能够鸠占鹊巢呢？！ 有些人就是这样，因为现实中时刻被压制，只能在心里默默设置一个小剧场os一下反攻的快感。 叶可可一边过着嘴瘾，称呼江明雾为“女朋友”、“老婆”、“小娘子”，一边任命地买菜、煮饭、收拾小房子。 今年的夏天再姗姗来迟，现在也渐渐有了燥热的迹象。 吃点什么呢？叶可可拎着菜篮子在超市里面精挑细选：买几个秋月梨煮甜汤，今天的基围虾挺新鲜的，要不再来点丝瓜黄瓜降降火？又或者酸酸甜甜的番茄烩牛腩，能够带来于清单杭帮菜不一样的味觉体验？ 汪曾琪说的，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然，叶可可觉得，人食五谷杂粮，生来就是奔波劳碌。如果夏天的时候有人熬一碗清凉解暑的百合梨花汤，冬天的时候有人炖一盅虫草花母鸡汤……那这一碗人间烟火实在是太绚烂了，这一顿四方食事，也必定能让对方感到温暖的吧？ 嘴角含着笑意，叶可可填满了自己手中的菜篮子；也让温暖，填满了自己的心房。 谁说只有被照顾、被爱才能感受到幸福？爱着的时候，便忍不住想要付出。 爱，是付出。 付出，便能够满足、幸福！ 第52章 好想 若是再有闲暇时间，叶可可犹豫再三，致电好友李芳华。 李芳华在电话那头极尽奚落之能是：“哟，舍得打电话给我了？不用陪你的小公主？” 叶可可有点惭愧。 李芳华是叶可可为数不多的好友——那种纯粹的友谊。李芳华不是同，她是标标准准的异性恋，她的目标是结婚生子，每一步都过得很凡人。 ——干嘛特立独行？做凡人有什么不好？连李宗盛都唱《凡人歌》了？ 这是李芳华说的。李芳华也是一个妙人。叶可可欣赏她身上那种坦然地甘于平凡的气质。 人在成年之后，最大的困扰是自身能力更不上期望值。由是，欲望得不到满足。 李芳华却不，李芳华很务实，李芳华很满足，李芳华一早局懂得和自己和解。 然，这样的李芳华却不能同丁丽雯和解，她同丁丽雯是绝对的水火不容。 李芳华看不上丁丽雯的人，连带着也看不惯叶可可对丁丽雯的所有“好”。 “你那不是好，是舔。”用词难听，说话粗鲁，李芳华恨铁不成钢，她恨不得撬开叶可可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铁锈！ 不，不一定是铁锈，还有可能式塑料袋和避孕套…… 李芳华的每次说教都以失败告终。 也对，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最近的一次相聚，也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 李芳华当场摔碎了一个茶杯，弄伤了手指。她不顾手指上流淌的鲜血，指着叶可可的鼻子大骂道：“叶可可，我同你是朋友，但我同她丁丽雯不是。我和你的友谊可以延续，前提是你同丁丽雯割裂。” -- 第82页 叶可可慌忙用纸巾给李芳华止血，但是李芳华拂袖而去。 叶可可想要追出去，然，店员拦住了她：“小姐，麻烦赔偿茶杯的损失……” 由是一别三个月，叶可可都没有脸再去找李芳华。 即便都是同学，李芳华同丁丽雯交恶，由来已久，已经到了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的地步。 然，李芳华是真的好人，她便是那个在叶可可打电话借钱的时候说：“我有钱，你需要多少？”的人。 但也是那个说：“借给丁丽雯？不行，免谈。”然后挂断叶可可电话的人。 “先说好，我不耐烦做你的爱情导师，要是涉及某人，请你嘴上拉拉链，自己转个身圆润地滚开。”李芳华毫不客气。 叶可可讷讷地说明来意：“我最近没长胖，滚不动……只是想请你吃饭，顺便……” ——顺便挑选能够送给江明雾的礼物。 李芳华饶有兴致地看着叶可可：“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也不带出来给我见见？” 叶可可半是腼腆，半是护犊子：“认识三个月了，确定关系不过才几天。”她还舍不得把江明雾带出去给别人看，看什么看，她一个人没日没夜的看就够了。 李芳华吹一声口哨，流里流气的：“确定关系才几点就上赶着给人买钻戒？你行啊你叶可可” 李芳华的眼珠子滴流一转：“说，进展到那个地步了？告别了二十七年的之身没有？” 叶可可脸蛋绯红：“瞎说八道。”她说，但是掩不住的娇羞。她这个朋友已经结实十余年，别的都好，就是一张嘴没有把门的。 “哟，看来挺和谐。是生活和谐？还是……生活和谐？”李芳华趁热打铁，继续追问道。 “都和谐！”叶可可给了她一个大白眼，“我现在享受的是萧亚轩的乐趣！” “该不会是妹妹还未成年？”李芳华大惊小怪，“你不要犯法了叶可可！不能跟未成年人发生关系！” “去你的！”叶可可更加一个大白眼，“我是女大三，抱金砖！” 哟，看来真不是那个某人了。李芳华这才放心下来。 只要不是某人，她就能够与叶可可好好交谈。 “啧啧，你说刚认识三个月你就买钻戒？说你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这没毛病吧？” “当然有毛病。”叶可可皱着眉头，“sunny怎么是火坑呢？sunny是阳关！” “哟，还sunny。”李芳华大不以为然，“取个洋不洋，阴不阴的英文名字有意思？” “你才是阳奉阴违。”叶可可不同她争辩，接过导购小姐递过来的钻戒。 “这是三十分的，这是五十分的，这是八十分的，这是一克拉的，如果需要更高规格，我们也都有……您可以都看看。” 导购小姐面带微笑，虽然两个女孩子前来挑选钻戒不常见，但是这个世上有奶便是娘，有钱的都是大佬，况且这两位小姐衣着光鲜。 导购小姐一眼看见叶可可手上的手袋，价格不菲的艾玛牌新款。能背的上这款包包的——导购小姐暗中盘算着，脸上的殷勤笑意更甚——非富即贵。 配货也要配掉好几个零的！ 而明雾只是单纯觉得这只包小巧可爱，今年挑选新款时候一眼相中，买了给叶可可随意搭配衣服使用。 此时，李芳华也饶有兴致地打量叶可可背在身上的背包。 “这包不错，你对象送给你的？” “恩。”叶可可点点头，这包应该价格不菲，怕是要万把块钱，于是叶可可背得小心翼翼，恨不得在家供起来。 但是她不背，江明雾还不开心来着。 “万把块？”李芳华再次吹一声口哨，发出唏嘘之声，“傻人有傻福，还真是……你这对象真是不错……万把块，呵呵，就是要万把块。” 万把，后面多几个鸭蛋而已。 “当然是不错的。”叶可可白了李芳华一眼，将那个低调艾玛包包往后挪了挪。她对导购小姐的殷勤有些吃不消。 叶可可不擅长这种地方，所以要拉时尚潮人李芳华做参谋。 李芳华就是那种月入两万，三千房租二千吃食，还有一万五全部用来添置包包衣服的都市新月光女性。 但是人家乐意。 叶可可首先将那三十分的和那一克拉的推了回去，钻石不在大，一克拉以上的钻石戒指戴在手上，不论是职场还是生活中，都有种若有似无的炫耀意思。 叶可可性格使然，高调不起来，同时她觉得江明雾也不是那种喜欢讲昂贵价格放在嘴巴上的人。 于是她只考虑五十分、八十分，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品质。 “是要让男朋友送给您吗？”导购小姐自作聪明，“当然是越大的越好。” “不。”叶可可笑笑，然也不正面回答导购小姐的问题，“我听说你们这个牌子可以定制是不是？” “是，可以的呢！我们还能够指定设计师。我们的设计师团队囊括了有现今最炙手可热的几位设计师。” 叶可可掏出广告页：“我想指定这位设计师，不知道可以吗？” 导购小姐一看，是她们品牌的招牌设计师，常年定居在法国，全手工定制每一款首饰，是她们响当当的招牌，只是…… “只是设计费用、手工费用都颇为昂贵，甚至超过了钻石本身的价格呢。”导购小姐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 第83页 “没关系，我愿意等。”叶可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就是要这位亲自设计制作的戒指，价格不在话下，请委托设计师帮我挑选一款80分的钻石。我完全信任他。” 导购小姐倒吸一口冷气：“这位设计师常年居住在巴黎，定制这样一款，不仅价格昂贵，更可能要等上两三个月……” “不要紧，我愿意等。”叶可可斩钉截铁，“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一款既可以戴，又可以当做项链挂在心口的戒指……” 叶可可打定主意，便没有回旋的余地：“可以吗？麻烦你帮我向设计师确认。” “……好的。”导购小姐有些不情愿——卖现货成品多么方便。要设计师定制款、还指定当红大热的设计师、还是一枚80分的小戒指——提成实在很一般，手续还繁琐，要和总公司不断往来确认…… “麻烦您先付一万块钱定金，我们同设计师确定时间后会给您答复。”导购小姐重新扬起笑容。 “好的。”叶可可爽快地刷了卡，“对，我需要定制两枚，情侣款。手寸一个是5号，一个是6号。” 导购小姐一愣：“您确定手寸是对的吗？” 叶可可点点头。 导购小姐一脸狐疑：“您的手寸却是是5号，您确定您对象是6号？”怕不是戴在小拇指上？ 李芳华不耐烦地打断导购小姐：“确定肯定以及一定，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来的，不能是姐妹款？不能是母女款？不能是无名指中指各戴一个？叠加款？” 导购小姐：…… “芳华，留你的地址。”叶可可拉住李芳华，“再把你的电话也留上，取了戒指，先放你那儿。” 叶可可眨眨眼睛，做人不能太世俗，还是要有些仪式感。 挑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时间，用一个有纪念意义的仪式，才能完成有纪念意义的举动。 “这么贵的戒指，不怕我私吞？”李芳华嘲笑她。看样子，叶可可走出了童年的一场执念，她开始了一段新的情感旅程。 而对象，虽然李芳华没有见过，但是一个人的状态欺骗不了别人。 现在的叶可可，明艳、大方、且自信——或者她自己也没发现，她举手投足之间，再不复往昔的畏手畏脚。变化微小，但是李芳华捕捉到了——想必是那个新对象带给她的。 一段好的感情，是相互扶持、是互相勉励、是相互进步、是砥砺前行。既然是这样，没有阻扰的必要。 李芳华点点头，真想见一下叶可可的新对象啊！ “什么时候带你对象出来约个饭啊？”李芳华提议。 “行啊，等她有空了，我请你到家里吃。” 李芳华竖起大拇指：“你真是超英赶美，三个月前还屈居在叶家，三个月后都有自己的‘家’了！” 叶可可有点脸红：“不过是一间很小的房子，还是租来的。” “金窝银窝，比不上家中一盏热茶。”李芳华笑笑，“人家也好想谈恋爱啊，人家也好想被求婚啊，人家也不过就是个宝宝……人家其实也挺容易就能被满足的，有艾玛牌包包，不要多，一个就足够；有滚烫的身体，才能度过漫漫长夜……” 叶可可有点脸红，恨不得上去撕李芳华的嘴…… 第53章 鸿门宴 愉悦的气氛，在叶可可接到叶鑫的电话之时戛然而止。 叶可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刻挺直腰板，神态变得拘谨，连说话的语气也变了。 “现在有空，您说。” “可可，有时间就回家也一趟，你也好久没回家吃饭了。”叶鑫这次的语气出奇地温柔，仿佛叶可可是他的真女儿一样。 “我……对不起。” “父母子女，哪有必要说什么对不起的。”叶鑫和蔼可亲，“不过是父亲想你了。”他说。 挂上电话，李芳华问她：“该不会是鸿门宴？” “鸿门宴？能多红？”叶可可叹一口气，“父母子女，还怕他吃了我不成？” 李芳华撇撇嘴：“真的可能吃了你的哟！” 阔别几日的叶家，依旧是富丽堂皇得很冰冰冷冷。这哪里是个家呀？还不如西子湖畔的宾馆来得让人舒心。 叶可可在腹中吐槽，蹑手蹑脚地想要回自己房间。洒扫的钟点工却不放过她，已经大声地同她问好。 “王姐好，王姐好。”叶可可尴尬，往日这些工人也是眼睛长在头顶，什么时候这样殷勤过？且她又不图他们殷勤，只求自己的日子过得安生些。 宋胜男站在二楼往下看，看见了叶可可也只是发出一声冷哼，今天一反常态，却并不下楼加以为难。 叶可可本来已经做好的充分的心理建设，来应对宋胜男的颐指气使。这倒是有些意外了。 叶鑫从缓步从楼上走了下来，看见叶可可，破天荒地对她招招手。 “你跟我上来。”他说。 “哦。”叶可可更加忐忑了，怎么这个平时严厉的爹，今天破天荒地和颜悦色起来？ “你同江小姐是怎么认识的？关系怎么样？最近才同她走得近？还是走得近有一段时间了？” “你这个孩子，这是好事情，为什么不同家里说？” “□□声名在外，能够搭上线是一回事，不能断才是更重要的。” 叶可可一脸懵逼：谁？你在说什么？ -- 第84页 叶鑫长叹一口气，这个女儿实在是不聪明，就跟她生母一样，是个不聪明的女人。 但是不聪明也不妨碍她成为一个女人应该有的价值。 就像她那个短命鬼的娘一样，一样的不聪明，却一样能勾到人。 叶鑫忽然想起那个他曾经辜负过的女人，他与她仅仅相处了三年，她为他奉献了一生。三年之中，在最缱绻的时候，他也曾经动过十秒钟的念头，是不是和这个善良质朴又贤惠美丽的女人过一生。 不过，好在他及时放弃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而叶可可，是那个女人留给他的“礼物”，也是一笔债。但是在商言商，债也能够变成财富的嘛。 浸淫商场权谋、沉浮三十余载的叶鑫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心。女儿，有的是。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叶鑫继续说道：“没事你可以不用去公司，工资和家用照发。有困那就提，别的都是次要的，江小姐满意是最重要的。” 叶鑫意味深长地看看叶可可：“我们有一单，不，不止一单生意想和□□往来，可可，如果你能够成功，哪怕三五个单子，哪怕一两年，对于我们也是极大的帮助。” “你明白的可可，我对你寄予厚望。”叶鑫握住叶可可的手，他的手心炽热，仿佛世界唾手可得。他灭有发现，叶可可的手很冷，仿佛经历过狂风暴雨。 叶可可再迟钝，也终于觉察出这个“江小姐”不是普通人。 她生命中还有第二个“江小姐”吗？ 福尔摩斯说的，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就是唯一的事实。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叶鑫的书房的。 只记得随后叶家这个当家人吩咐家里的帮佣：“把三楼西边的套房收拾出来给大小姐用，暂住一楼这么久也不见你们收拾好房间，真不知道给你们工资是做什么用的。” 宋胜男气得摔门，叶庆澜揉着眼睛从房间里探出头：“谁？谁要住在三楼西套？那个房间我要，我喜欢那个房间。爸爸……” 然，叶鑫不为所动。 哪怕叶庆澜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然，利字当头，叶鑫决定把叶可可捧得高高的。 三楼，在叶家三层的小别野，已经是到了天了。 叶可可并无半点欣喜，她的面部神经在一瞬间全部罢工。更甚，她的血液甚至无法正常流淌进心脏。 她看着管家小心翼翼地将她床底下的古旧书籍整箱整箱地往楼上运；听见王姐一边惮着灰尘一边说：“大小姐的书真多，果然，都说多的人就是有本事的。那句话怎么说：富有诗书。你看，越富有，诗书越多。” 呵，年前还说叶可可这些古旧书籍应该每天洒扫消毒的人，转眼，就变了。 到底是王姐变了？还是她叶可可变了？还是这个风向变了？叶可可迷茫了。 三楼西是套房，里间卧室带一个小型衣帽间，外间书房有大大的老板桌和椅。 古旧的书籍码在光鲜亮丽的实木书架上，稍稍有不和谐。但这有什么？早有机灵的管家奉上唐三彩的鸡马牛羊点缀其中，竟然也有了古色古香的古朴风情。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叶可可不禁笑了一声，然，笑意停留在脸颊上，没有达到眼底。 “大小姐可还满意？”王姐毕恭毕敬。 “满意。”叶可可像幽灵一样飘了出去，这一次，她在叶家来去无阻，甚至获得了细致的体贴。 “小高，送小姐。”管家及时致电司机，让司机在门口轮候用车。 “小姐，您驾照早就有了，要是想练车，随时找小高。”司机小高，也是个人才，见缝插针地献殷勤。 “谢谢你。”叶可可疲惫地闭上眼睛，这一天过得那样玄幻而不真实。她希望回到那间小小的loft，灰姑娘的魔法可以解除。她不想做公主，她只想做那个单纯得有点憨的叶可可。 这一等，就等到晚上八点。 江明雾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小小的房间，开门声惊扰了坐在飘窗上发着呆的叶可可。 “怎么不开灯？”江明雾伸手打开了房间的灯控系统，顿时光柱倾泻而下，宛如暗夜魔法陡然失效。 叶可可伸手挡住眼睛，有些不能适应猝不及防的强烈灯光。 “啊，都这么晚了。”叶可可愣了一下，伸手拍拍自己僵硬的两颊。 “你吃饭了没有？我给你做了晚饭……”叶可可的声音式微，带着她特有的怯懦和卑微。 仿佛一瞬间，被打回原形。 要是这姿态让李芳华见到，说不定更要跺脚、用手指戳叶可可的脑门。 呵，卑微的爱情，怯懦地不自信！ 江明雾已经吃过简单的工作餐——不过是三明治。工作起来，她靠着手冲咖啡续命。 话在舌尖滚了一下，还是咽了下去：“还没有，你吃饭了吗？” 叶可可摇摇头：“我想等你回来一起吃，没想到时间过得这样快。” 时间诚然过得很快，但是在快也比不上事实摆在眼前的速度。 叶可可曾经设想过很多种，眼前这个神秘的江明雾的身分到底是什么？ 最坏，她想过她可能是某个大佬的女人，或者她曾经有过绝对不堪的过往，甚至她有一个私生子在乡下……她都能够接受，她选定了江明雾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对她的过去完全接纳。 -- 第85页 唯独没有想到，她会是身分显赫的□□的少东，大小姐江明雾。 不是没想到，是根本就不敢想。 叶可可忽然很难过，悲伤抑制不住要冲出喉咙口。 如果她是夜场舞女江明雾、服务员江明雾、卖酒小姐江明雾，那么她……叶可可忽然想不下去了。 就算她是夜场舞女江明雾、服务员江明雾、卖酒小姐江明雾，她就能够同她长长久久？就能够心意相通吗？就能举案齐眉吗？ 也并不见得吧？ 江明雾，一直都是耀眼的sunny。 而她，是怯懦的、卑微的、平凡的叶可可而已。 “晚餐做了什么？”江明雾径自走到餐桌前，掀开反扣的碗盖。 “哟，真的是鸡汤，你说你做鸡汤一绝，还真是。”江明雾闻到阵阵食物的芬芳，这才觉得是有些饿了。 曾经，她是工作起来就不知肚饿、不知疲倦的铁人。 江明雾的娱乐活动也因为身体的缘故单调得很，不能同人亲密接触，便只喜欢去做一些极限挑战的运动，例如蹦极、深潜、徒手攀岩……但是母上大人不喜欢，曾严令禁止。 江明雾于是鲜有的一些乐趣也被剥夺了。 她时常觉得无趣。即便是世界都在掌心唾手可得，也总是兴致缺缺。在某个上午，在一个彻夜无眠，与人赛车结束之后，江明雾兴致缺缺地去会所里查账，顺便让钱建雄保养机车。 于是，猝不及防，一个有点拎不清状况的女孩撞入她的世界，女孩声音清脆：“我要她。”她说。 这简单的一句话，仿佛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各种喜怒哀乐全部倾泻而出，身体的感觉都回来了。 不仅能够享受到身体接触上的欢愉，竟然连普通的美景、家常的美食和夜归为她留灯的举动，都让她感到深深的满足。 江明雾兴致勃勃地打开一个个反扣的碗，叶可可做了三菜一汤，熬得浓香的鸡汤、红烧翅跟、凉拌黄瓜和青椒炒绿豆芽，非常清凉的夏天小食，光看着，就已经消暑。 江明雾将叶可可拉着坐下来：“来，一起吃。我这才觉得好饿。” 叶可可如梦初醒：“我还做了鸡丝凉面，你要不要……” “要。”江明雾已经坐下了，“你是买了一只鸡，所以为我们一鸡三吃吗？”江明雾打趣道。 叶可可笑笑，不说话，只是热了鸡汤，又将凉面盛了出来，端到江明雾的面前，看着她开始大快朵颐。 江明雾从来不是矫情节食的弱女子，她的匀称身材靠运动完成。 “明雾。”叶可可吃到一半，筷子忽然停了下来，貌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妹妹怎么样了？” “恩？”江明雾漫不经心，“什么怎么样了？” “你说，你妹妹不听话，老师要找家长？” 第54章 不就是 “你妹妹，怎么样了？”叶可可不动声色。 你看，谈个恋爱，竟然把一个小傻子硬生生逼成了间谍。 可见，谈恋爱不是省力的营生。 叶可可停下筷子，她捧着碗，不敢错过江明雾的任何表情。她只希望，江明雾能够对她说实话。 “哦。”江明雾的筷子停顿了一下，她偏着头，沉思不过十秒钟。 “确实挺不乖的，尤其我最近不在家，越发地无法无天。” 一提到江明兮，江明雾就有点头疼。这个妹妹，成天想着篡权，想要将她这个“小江总”取而代之。 本来嘛，父母健在，连奶奶也健在，总公司股份已经除掉了大头，剩下的三兄妹每人就那么点。而江明雾这几年在外面发展的也着实不错。江明兮若是想要，说就行了。她也不是不能给。 但是她要硬夺，那肯定不行。 给外人知道了，指不定还说她们姐妹阎墙、家族内斗。要是要不长眼睛的听说了些什么八卦，说她江明雾不如江明兮，内斗宅斗还输了……啧啧。江明雾可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怎么着都要收拾一下江明兮的骨头的。 父母目前在国外十度蜜月，公司有长兄坐镇。那么正好，让她在神不知鬼不觉，既不惊动父母，又不影响兄长的前提下，把这个不听话不成器的妹妹给收拾了。 收拾不难，把活做漂亮不容易。 江明雾也费了一番心思。 “我内妹妹啊。”江明雾眯着眼睛，忍不住对着叶可可吐槽，“从小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小时候上幼儿园，老师每个小朋友发一个鹌鹑蛋吃，她倒好，冲上前每个鹌鹑蛋咬一口，就不要吃了，把老师那个气的呦！” “哦，是吗？真是调皮啊！”叶可可笑了，仿佛真的被童年趣事吸引。然，虽然笑着，说着恭维的话，笑容却并不抵达眼角。 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呢？明雾，为什么呢？ 关于你的事情，我只想听你说，而不是通过任何外人的嘴、添油加醋的告诉我啊！ 看见叶可可感兴趣，江明雾仿佛打开了话匣子，继续出卖妹妹的童年糗事：“老师让小朋友围着圈玩游戏，她呢倒好，一言不合就一个人躺在地上撒泼，三天两头被告状……我妈妈不胜其烦，初中以后的家长会，都是我哥去参加的……” 时间悄然流逝，不论是水乳相融的欢好时光，还是如坐针毡的满口应付。叶可可终于撤掉了晚饭，转身又端上新鲜的葡萄。夏季新上市，连葡萄也分等级，这是5a级的，一球葡萄就要两百大洋。 -- 第86页 叶可可舍不得吃，洗干净端出来，一颗一颗拨给江明雾。 “这葡萄倒是挺甜的。”江明雾称赞。 “贵着呢。”叶可可手上不停，“明雾，多讲一些你的事情给我听，我想知道。” 叶可可敛下眼睑，多讲一些给我听，只要你愿意讲，只要你愿意。 我就愿意听。我就愿意。我一直是愿意的…… 但是，叶可可失望了，任她百般诱导，江明雾滴水不漏。她扯的谎话闲话，自圆其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江明雾，除了这个名字，原来什么都是假的啊。 身分是假的，职业是假的，住所是假的。 但是感情呢？感情会是真的吗？ 不信任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倾泻而出的不仅是欲望，还有无穷无尽的内心的折磨。 一旦被点穿，江明雾的所有举动都显得那么情理之中。 为什么她一直以来都像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为什么她理所当然地开着跑车、住着顶楼的复式大平层； 为什么她吃的用的、举手投足都贵气十足； 甚至为什么同她交往的那些人，都不像是平凡的角色…… 可能只有自己才是最平凡的那一个吧？ 叶可可每天都在期待，期待今天的江明雾对她袒露心声，每天却又在彷徨，害怕面对真正的江明雾。 就在这种矛盾的煎熬中，叶可可过了一天、两天、三天。 江明雾没有丝毫要吐露真相的意思，她过得太顺遂，叶可可仿佛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人总是对尽在掌握的东西会放松警惕。 况且，江明雾的全部心神都用在江明兮身上。 这一次，江明兮卯足了劲儿挖墙脚，不仅从江明雾的子公司里面挖走了好几个得力干将，还挖空心思抢了好几单生意。 □□的场子铺得大，难免有一些纵横交错的项目和业务。但是寻常时候，大家都礼尚往来，并不针尖对麦芒。 这一次，倒是有些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江明兮兴奋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都说江明雾是业界奇才，我倒不信这个邪了？我江明兮不行？真好汉，不能说不行！” 旋即嗤嗤地笑：“我怎么会不行呢？是她江明雾不行吧？”江明兮一边摇晃着红酒杯，一边说着有些暧昧的调侃。 “二小姐，小心驶得万年船。”对面坐着一个职业装女性，非常妍丽，虽然一身正装，但是说不出的姿态撩人。 “呵，这一次，我一定赢！”江明兮赚了一个圈儿，一屁股坐在对方的大腿上，“干杯！一杯敬胜利！一杯敬美人儿！” 为了这事情长兄江明慎也不甚其烦，一对家长公开秀恩爱，为期一个月的蜜月之行才不过进行到第十二天，家里就已经发生了姐妹阎墙的事情…… “要不，我的股份让出来给你们俩耍？咱偃旗息鼓怎么样？”江明慎在公司例会上也点两个妹妹，“自己家人，何必这样挖空心思高动作？” 江明兮笑笑：“谁稀罕你那点股份？我不蒸馒头争口气，我难道晚出生一年，活该年年岁岁被她江明雾压着？这一次，只要赢了，我就做大！” 江明雾也笑笑：“你看这话说得多嚣张？要是有真本事，我就忍了，可偏偏……”江明雾从容淡定，她虽然因为一时耽于享乐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她一点都不担心，江明兮，翻不过天。 “爸妈不好好教，长兄不耐烦教，甚至社会也不教我妹妹怎么做人，那么只好由我这个姐姐越俎代庖了……” 你看，这两姐妹针尖对麦芒也是如出一辙的性格。 当天，当然是不欢而散的。 江明慎被两个妹妹气得头疼，甩手不管这烂摊子，任由两方斗争。反正良性竞争，正好为公司谋利益。 江明兮背水一战，到底有些实力。江明雾见招拆招，应对得虽然游刃有余，但是也耗费了不少精力。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顾得上一头，势必另一头就怠慢了。 好在，叶可可是个乖巧的孩子。 江明雾回到家，照例踢掉高跟鞋，打开冰箱就是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少喝酒，多喝汤。”叶可可递上一盅暖胃的百合莲子甜汤，清清凉凉才最解暑。 江明雾破天荒放下了手中的威士忌酒杯，就着叶可可递过来的勺子抿了一小口。 “苦。”江明雾皱着眉头，侧过头，不愿意再喝。 “你喝清咖的时候倒是不觉得苦？”叶可可才不理会她，又舀了一勺，硬是凑到了江明雾的嘴唇边。 江明雾勉强被喂了几口，已经又打开了电脑开始工作。 她大大方方，倒是也不回避叶可可。只是叶可可扫过江明雾的电脑界面，她不甚理解江明雾的工作内容。 “你在做什么？很高级的样子？是不是很复杂的工作？”叶可可轻声问道。 “唔。”江明雾一边喝着甜汤，一边随意应对，“还好吧……不是说前段时间找了个工作么？现学现卖的……” “什么样的工作？是……大公司吗？做行政？还是做管理？”叶可可继续追问道。 “唔，就是一般的工作……”江明雾的心思已经不再身边的人儿身上，她安抚性地用手拍拍对方的膝盖，然后建立了一个多方的视频会议窗口。 -- 第87页 “我打个电话。”江明雾说着戴上蓝牙耳麦，将电脑端到了飘窗的那一侧，那边的网络信号稍微好一些。 江明雾开始用流利的英文同对方沟通，期间蹦出几个叶可可听得懂的词汇，但也仅仅只有几个。叶可可的外语水平实在有限，她完全跟不上江明雾的节奏。 所以，江明雾才根本就不需要回避她……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叶可可看着手中的百合汤，感受着这碗汤从最开始的温烫，渐渐地消散热度，直到变得有些冰冷。 仿佛局外人。 她静默地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然后举起手中的婉，将碗中的百合汤一饮而尽。 “咳咳咳。”因为喝得太过于急促，叶可可被呛了一下，她捂着嘴，低声地咳嗽。 江明雾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专注地同对方聊着一个有点麻烦的话题，皱紧了眉头，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对方的回答似乎不能够令她满意，江明雾开始变得疾言厉色。 呵，这哪里是一个风尘堕落的女子？这明明就是一个职场的精英，一个人上之人？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叶可可会把这样耀眼的sunny，当作欢唱卖笑的风尘玫瑰吧？ 多愚蠢？！ 叶可可只觉得几天的百合汤，煮得实在有些失败。苦涩蔓延在唇齿之间。 咦！真奇怪，说好是苦中带着甜的上好宜兴百合，怎么她尝到的全然都是苦涩的味道？ 怪不得明雾不喜欢喝。 叶可可细心地替江明雾泡上了一杯红茶，放在飘窗边上，然后她慢慢地爬上阁楼，躺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静静地等待。 等待江明雾？ 不，等待时间的流逝。 待江明雾打完视频电话，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多。 江明雾略有歉意，她缓步爬上了阁楼，看见叶可可的书阖在身上，自己却靠在床靠上打盹。 江明雾想将叶可可放下，给她盖上被子，这个举动惊醒了叶可可。 “困了就睡，怎么还耗着？”带着一点儿心疼，只是语气过于责备，总是叫人忽略了其中的深意。 叶可可揉了揉眼睛：“我不困。”她说，伸手抓住江明雾抽回去的手，“明雾。”她低声喊住江明雾。 “恩？”江明雾顺势坐下，“有事你说。” “明天，我有同学聚会。你同我一起参加吗？”叶可可扬起头，看着江明雾。 “明天啊？”江明雾的眼神闪了下，“明天我有个会议，我不知道能不能请出假。” ——其实是有一个竞标，必须拿下，而且这个标挺麻烦的，是她同江明兮的寸步不让。 “大概是什么时候？”但是，江明雾还是问道。要是赶得及，还是要去的。 “吃晚饭，六点开始。”叶可可还是仰着脸看着江明雾，她的脖子有点酸。 仰着脸看别人，真的会累脖子啊。 尤其是对方如果是太阳，不仅脖子会累，还会晃了眼睛。 “好的。”江明雾说。她盘算着自己的时间表，说不定还是能赶上的。江明雾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就这事？你熬夜等着问我？” “恩。”叶可可一脸疲惫，她困顿了，“说过要带你去的。” “我十二万分地信任你。”江明雾亲亲叶可可的头发，“不就是一个同学聚会么，我就不信，谁还能比我江明雾更好，更有魅力……” 不就是，一个同学聚会吗？ 对，叶可可笑了笑：“不就是，一个同学聚会么？” 第55章 再见！ 同学聚会约在一个湿地公园内的会所里面，美其名曰，在风景中吃饭。时间是大家商量出来的，地点是丁丽雯定的。 女同学甲抱怨道：“好好的市中心那么多综合体不行吗？非要到这荒郊野外来？交通多不方便。” 边上紧跟着就有同学乙笑道：“毕业已经十五年，大家境遇早就大不一样。有车代步的，才不会嫌弃地方远。环境优雅、吃食美味，就行了。” “哟，看样子，你们是那混得不错的？”甲同学酸溜溜。 乙同学淡笑不语，倒是身边的丙同学啧啧：“我么不能跟班长比的咯，要知道我们班长人长得漂亮、又长袖善舞，在职场肯定也吃得开的咯，年薪百万肯定不是梦想的咯！我么只是打工仔的咯，只好做做白日梦了呀！” 口中的“班长”自然指的是丁丽雯。丁丽雯从小就喜欢出风头，做那最闪耀的星星。 女同学甲乙丙对视一笑，心照不宣。 李芳华打车前往，顺道路上捎上了叶可可。的士司机不乐意去公园里面绕圈圈，在正门口就很没风度地将两个女孩子放下。 “您这职业素养也不行。”李芳华有些生气，“还没到地方呢，我是少您钱还是怎么地了？” 的士司机打哈哈：“这里面要停车费的，麻烦得很。两位小姐姐边走边看看风景不是也挺好的……现在有了快车、专车、顺风车，我们的士司机的日子也不好过……” 李芳华还欲吐槽两句，叶可可拉住她：“算了，咱们走走路聊聊也好的。” “就你是个大好人。”李芳华本来参加个破劳资的小学同学聚会心中就有气，“圣母心泛滥，怎么不见本市政府颁发好人证书给你？” -- 第88页 “小姐姐我错了，要是聚会不开心，今天的宵夜我请！”叶可可赶忙求饶。 李芳华悻悻，这才作罢。 “原来你住的离我挺近的？那儿房租不便宜吧？”李芳华今天才发现叶可可租住的小区离她不过五分钟车程，同属于市中心的商业圈。 叶可可摇摇头：“算是捡了大漏，挺便宜的。”左手伸出食指，右手伸出五个手指。 “五千一？”李芳华倒吸一口凉气，“你现在这么财大气粗了？” “不是，是一千……”五。 后半段话硬生生被叶可可吞了，她忽然之间意识到不合理，一间那样好的房子，怎么可能只出租一千五百块？ 那个房东叫什么名字？是个浓眉大眼一米八个子的大小伙子。他自称是富二代。 富二代怕不是他，是江明雾才是。 原来这段日子从天而降的好运气，不是上天眷顾她叶可可，是她江明雾赠与她。 叶可可忽然有些讪讪：“我记错了。”她轻声道，“三四千，同你那边没差。”忽然没了兴致。 “就是。”李芳华没在意，她们继续往约定的地方走去。 七月初，燥热已经席卷大地，经过一整天的炙烤，连泥土都散发着汗水味。 傍晚五点多，太阳依旧挂在头顶，只不过颜色由鲜红，变成了沉沉的暮色。它一点点地朝西边沉下，却不肯一蹴而就。 “今天的太阳真是功率强大。”李芳华的衬衫都被汗水湿透了，贴在后背，非常难受。 没办法，上班族。因为有怕热的男同事，单位里早早就开了冷空调。李芳华谓冷，总穿料子厚实的衬衫。 “这太阳同冬天的太阳是同一个太阳吗？为什么渴望她的冬天她姗姗来迟，不肯温暖我；酷暑时节又要缠绵盘亘，折磨我不肯离去？” 李芳华问了一个哲学性的问题。 叶可可抬头看看天，天边的火球余威尚在。太阳是一个巨大的火球，距离地球15亿公里。她是太阳系的中心天体，已经在那里燃烧了四十五亿年之久。 事实上，哥白尼早在五百多年以前就已经证明，地球不是世界的中心，更不是宇宙的中心。在浩瀚的宇宙中，不，即便是太阳系，也是地球难以比拟的巨大。 地球实际上渺小得很，一边不停自转，一边围绕着太阳不停地做规律运转。 所以，四季变化、日月更替。 “——所以，不是太阳的错。是地球的问题。”叶可可给出了一个哲学性的回答。 “啊？”李芳华觉得她同叶可可鸡同鸭讲。 但是她已经无暇顾及，因为此时，她终于看见了坐落在树木掩映中的高档会所。 终于到了。李芳华发出一声欢呼，不再同叶可可做无谓的、艰涩的、天体宇宙学上的讨论。 ——好久不见。 ——是啊是啊，这些年你都去干嘛了？ ——害，能干嘛？我家那条件，供我大学已经捉襟见肘。读完大学就上班呗。你呢？ ——我读研究生了。 ——我出国了。 ——我考公务员了。 ——我当兵了。 ——我自己开公司。 ——哟，老板老板！ ——害，埋汰人呢！ 同学多的地方，大家乱糟糟地聚在一起鸡同鸭讲，谁都不觉得有问题。谁都不复记忆中的容颜，稚嫩的脸庞被成熟的轮廓取代。记忆中的名字此时此刻才重新鲜活起来。 ——你是叶可可吧？五年级转学来的那个叶可可？ ——你是李芳华吧？文艺委员李芳华？ ——你是数学小天才吧？你以前数学挺好的。 ——害，我后来大学考了中文系，数学是啥？ ——怎么不进去？ ——外面挺好，空气好，我们这湿地公园是天然氧吧，里面多憋屈。不过小王小林都在里面，你进去喝口茶。 ——班长呢？大班长怎么还不来？ ——就是，我给她打电话！ 正热火朝天地聊着，一辆红色的法拉利风驰电掣“吱嘎”一声，稳稳地停在众人面前。众人的交谈短暂地停止了，所有人都饶有兴致地想看看车子里下来的会是哪一位。 车门打开了，驾驶座下来的是一位长相俊秀的青年，头发梳得油光光的，就是传闻中的小开头。 随着他开门下车，一股若有似无的古龙水香味飘了过来。 叶可可心一动，多看了青年两眼。 这是渣男香——江明雾也喜欢这款香水的味道。 青年非常绅士，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替对方打开车门。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丁丽雯。 李芳华撇撇嘴：“花孔雀开屏了，不是说是同学聚会吗？能带家属？早知道我也带十个八个的。” “哟，你李芳华也是人物，有十个八个家属列队等着呢？” “那可不，年轻女孩子，谁没有好几个人追？显摆给谁看呢？” 周围有人羡慕，有人奚落，有人加油添醋，有人落井下石。 “哟，鸟枪换炮呀。”有直男属性的同学，仗着和丁丽雯关系好，上前打趣，顺便将自己的名片递给青年。 “我一家珠宝工作室，有空来玩儿。” 男青年笑笑收下了：“我叫秦枫。”他自我介绍，非常简洁。 -- 第89页 “哼！会不会说话！讨厌！”丁丽雯挽着秦枫的手，小嘴一撅，屁股一扭，你别说，还真有一番风情。 “嘿！好多年不见，变漂亮了嘛！” “是一直很漂亮！”丁丽雯得意极了，本来一盘散沙的同学们，开始簇拥在她身边，她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还有女同学投来的羡慕嫉妒的目光，让丁丽雯无比享受。 “我男朋友，秦枫。”就像是一只展翅的花蝴蝶，丁丽雯威风极了。 她太得意了，甚至，她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叶可可。丁丽雯巧笑嫣然，仿佛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 “看吧，你对人家掏心掏肺，人家对你狼心狗肺。”李芳华用手扇风，说着风凉话。 叶可可不言语，她没有任何感觉，仿佛站在面前的是芸芸众生，仿佛站在那边的是路人甲，而她，早已经成为了局外人。 “挺好的。求仁得仁。”叶可可说，无悲无喜。 “哟。”李芳华对叶可可大为改观，“怎么？改抄佛经了？” “这顿饭，秦枫会请客的。”丁丽雯春风得意，终于扬眉吐气。她真的是求仁得仁了。 众同学当然是鼓掌称好，一时间赞美之声泛滥，要不就是捧着她，要不就是酸着她。 丁丽雯照单全收，早就已经飘飘然在青云端。 酒过三巡，叶可可觉得聚餐氛围尴尬，她找了个借口去上洗手间，在隔间里呆了颇久。待推开隔间的门，便看到丁丽雯也在卫生间补妆。 “可可。”丁丽雯喝了点酒，兴致正酣。 “丽雯。”叶可可点点头，“你今天真漂亮。” “谢谢你！这衣服是秦枫给我买的，这包包也是，要好几万呢！”丁丽雯喜上眉梢，谁被称赞都是好的。 “不过，丽雯……”叶可可略略一犹豫，还是开口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同你说。” “你说，但凡你要帮忙，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帮。秦枫厉害着呢，他什么人脉都有。”人在富贵时，都是仗义的。 叶可可沉思片刻：“这些年，你也欠了我好些钱，零零总总，大概也有十五六万块了。你看，是不是手头宽裕了，就还给我？” 一瞬间，丁丽雯脸上非常精彩。微醺的嫣红，变成诧异的青白，然后又转为愤怒的赤红色。 “你！你！你！”丁丽雯一下子结巴了。 “你是在说我欠钱不还咯！你！叶可可！我丁丽雯要跟你绝交！！”丁丽雯小公主是真生气了。 但是生气也好。 生气的丁丽雯小公主当下就立刻转账、大大方方、干干脆脆将钱汇给了叶可可。 也是，人家可是有一个富二代男朋友的，怎么还会在意这十来万块小钱吗？ 叶可可的手机收到即时短讯。 “到帐了，谢谢你。”她说，推开洗手间的瞬间，她回头看了看卫生间里还在兀自生气的丁丽雯。 “再见，丁丽雯同学。”叶可可说。 ——再见，丁丽雯。 ——再见，雯雯。 第56章 番茄烩面 江明雾没有来。她失约了。 叶可可提前离席了：“对不起各位，老板连环夺命call，要我回去改方案。” “别逗了，谁不知道你是叶氏大小姐，还老板？还改方案？你就是老板吧！你让人家改方案吧！”有人拆台。 叶可可大大方方：“是啊。”堵得对方哑口无言。 她离席了。 李芳华追了出来：“一起走。” 叶可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同小金同学交流一下感情吗？” 李芳华一窒，金某人是李芳华暗恋很多年的青梅竹马。 本市的公办小学都是按照学区划分，李芳华、丁丽雯、金云海三人既是同学，又是乡邻。 这就是一个狗血的两女一男的故事了，这也是李芳华同丁丽雯彻底交恶的原因。 “有什么好交流的。十年光阴白驹过隙，他不是他，我不是我。” 叶可可点点头：“对，你说得很对。挥别过去，才能走向未来。” “看来你的未来真不错。”李芳华打趣，看来叶可可是真的放下了丁丽雯，而不是看到丁丽雯有了男朋友，才委屈自己。 叶可可点点头，如果她的“未来”能够同她坦诚相待的话，如果她的“未来”同她一样认真考虑未来的话，如果身分、地位、家庭、背景都不是问题的话…… 叶可可甩甩头：“没吃饱。我们去青石街撸串吧。” “红姐烤串”，叶可可一瓶一瓶喝啤酒，李芳华看得有点担忧。 “你悠着点，你这……哎哟，你又不是失恋！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干嘛这样苦大仇深？你该不会还是想着丁丽雯？” “不，是sunny。”叶可可醉眼朦胧，“是sunny。”她说。 sunny？谁？ 此时，叶可可的手机铃声大作，来电显示的名字是“bb雾”——叶可可已经醉了，她浑然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手机，她没有接电话的意思。 电话铃声锲而不舍地响到了自动挂断。 三秒钟后，再次响起来，还是“bb雾”。 李芳华略微一犹豫，还是接听了电话。 “在哪里？”对方是一个很沉稳的女声，声音就带着威严。 “你好，可可醉了。我是她同学，我们在青石街。”李芳华猜测这个“bb雾”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sunny？ -- 第90页 “好，我马上来。”对方一愣，随即嘱咐道，然后就挂断了电话，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十五分钟后，李芳华看到一个身穿衬衫西裤的白领丽人，在夜色中亦步亦趋，仿佛走的不是青石路的油腻接到，而是时装周的t台。她淡妆、但是肤白唇红；她头发中长，雾蒙蒙的青色，全部用摩斯固定在脑后，别有一番飒爽魅力。 “呃，你好。”李芳华瞬间被对方的魅力折服，谁人不喜欢赏心悦目？ “你是？”对方挑挑眉，将两人的状态尽收眼底。 “李芳华。”李芳华不由自主拿纸巾擦擦手，旋即又放下，尬笑，不知道自己这样拘谨是怎么了。 “她怎么了？”对方还是神情清冷，但是已经将挂在手中的西装外套盖在叶可可的肩膀上。 七月天就是这样，五点钟还艳阳高照，十点钟的时候就开始夜冷。 “呃，大概……恩……心情不好？”李芳华想了想措辞，她想，不管对方是谁，都不能让她觉得叶可可是嗜酒成性的人吧？ “恩。”对方点点头，“我带她走。” “喂喂，你是谁？”李芳华忽然反应过来，要是人贩子怎么办？ 江明雾依旧那副表情全无的样子：“江明雾。” “啥？”李芳华显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她呆若木鸡。 红姐从后厨走了出来：“哟，是你呀。”她笑眯眯，“是可可的朋友吧？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谢谢，不用了。”江明雾伸手将叶可可扶起来，让她靠在她的肩头。 此时，醉酒的叶可可睁开迷蒙的眼睛。 “明雾。”她喊道。 “恩。” “你来了。”叶可可像是放下心，将自己的全部重量交给江明雾，“我想回家。”她说。 “恩。”江明雾还是那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李芳华注意到她举止温柔，对待叶可可像是对待一块珍稀美玉。 难道她是sunny？李芳华忽然福至心灵，她站起身想要叫住江明雾。但是江明雾已经扶着叶可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热，很热。”宝蓝色的跑车在夜色中快如闪电，“咻”地一声，就已经看不见踪影了。 风从敞开的敞篷中灌进来，但是夏天的风，解不了叶可可心头的烦躁和闷热。她微微睁开眼睛，头顶的星月就在那里，身边的灯柱不断飞速后退。 午夜，喧嚣的本市市中心，地铁敲响的停运的钟声，人烟渐渐散去，三三两两归家的夜行人争分夺秒地抢着红灯。 “慢点儿。”叶可可忍不住出声阻止江明雾，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心情郁卒，叶可可只觉得头晕想吐，扒在车窗上就向外干呕起来。 “为什么喝酒？聚会不开心吗？”江明雾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应该，挺开心的吧？”她意有所指，但是固执地不肯直截了当。 “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江明雾忽然也很不开心。 不应该的。她的竞标完成得非常顺利，江明兮的鼻子都被气歪了。 竞标之后紧接着就开了一个长长的联席会议，江明雾思路清晰，几个主力也非常得力，大家团结得就像是在打一场激动人心的战役。 江明雾有什么好不开心的？经此一役，商界又会留下一段关于她的传说。 ——传说她草灰蛇线，传说她烈士断腕，传说她风驰电掣……当然，也传说她翻脸无情，对亲生妹妹也毫不留情。 江明雾根本就没有一点不开心。 她狠狠地锤了方向盘一下。想起收到的消息——叶可可这次的同学聚会是小学毕业十五周年聚。 小学同学也需要聚会？江明雾已经大不以为然。 她们实验一小3班除了两个在国外的，还有几个失联的，几乎全体出席——当然也包括那个丁丽雯。 江明雾于是更加大大地不以为然。叶可可是同她说过要同学聚会，但是她没说要见老情人啊！江明雾有些胃酸，大概是最近实在太忙了，作息饮食都不规律导致的。 据说丁丽雯还带了一个富二代的男朋友高调亮相？ 富二代？男朋友？江明雾冷冷地哼了一声，事情没有盖棺定论之前，谁都别太得意。 然，看叶可可这个样子，是失恋？还是伤心难过了？至于吗？为了一个内样的女人？ 江明雾敢打包票，对于丁丽雯而言，富二代三个字比男朋友三个字重要多啦！ 但是她的小笨蛋情人可不这么认为。她就疑惑了，她江明雾要颜值有颜值，要脑袋瓜有脑袋瓜，要钱有钱，要技术有技术，她叶可可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叶可可到底喜欢丁丽雯什么？喜欢她骚气？还是喜欢她拜金？ 江明雾用鼻子出气。她就是不耐烦看见她见到丁丽雯那副两眼水汪汪的样子。看了就来气！ 想她江明雾，□□的大小姐，江湖人称的小江总，竟然是那种女孩的后任？！想想就来气！ 没想到叶可可还为了她买醉了？ 看着叶可可吐完了躺在副驾驶，脸色潮红，一副“我要快挂了”的样子，江明雾心中的不满更甚，嫉妒像一条吐着红信的蛇，一点一点将她吞噬。 夜风中，月华清冷。江明雾捏紧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也不自知。 待叶可可睁开眼睛，阳光已经普照大地，暖洋洋地从落地玻璃中撒满了整个房间。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 -- 第91页 然，叶可可宿醉，头疼欲裂。 叶可可发出一声痛苦的呻今。 江明雾坐在楼下沙发上打电玩，连早饭也没有做。 “饿了？”她头也不抬。 叶可可趴在玻璃隔断上看着江明雾舒展修长的四肢，沉默地点点头。 “那就饿着！”江明雾眼睛淡淡地向上瞟了一眼，她心情可没有那么好。 “哦。”叶可可在酷暑时节感受到了凉意，她无奈地摸摸鼻子，然后摸摸咕咕叫的肚子。 “真是！”江明雾将无线游戏手柄往茶几上一扔，“真是！”真是拿她没有办法。饿坏了她要心疼；不让她吃吃苦，她又不会长记性。 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喝酒？酒也不是不可以喝，但是必须是在她江明雾的监督下饮酒。 叶可可在江明雾这儿就是小朋友未成年，所有事情都必须问过江·大家长·明雾才可以！ 沉默对峙了几分钟，叶可可一边按着脑门，一边爬下楼梯。她打开冰箱看看里面还有两根新鲜的黄瓜胡萝卜，又挑了个大番茄出来，准备做一个鸡蛋番茄烩面。 江明雾也不打游戏了，但是也不理会叶可可，就这样坐在沙发上没动。 “怎么了？是……工作不顺利？”叶可可看看时间，现在不过十点半。她想，江明雾应该是吃过早饭了，现在吃午饭又太早了些。 一边准备食材，叶可可一边尝试着同江明雾搭话。 但是江明雾不说话，她还在等着叶可可的道歉和愧疚——不是说，她是女朋友吗？女朋友最大！ 叶可可自讨了没趣，于是只好讷讷地进厨房下面吃。这个时间点尴尬，叶可可于是只做了半份烩面—— 一个锅烧水煮面，时间不用长，三分钟，断生立直；热油锅先炒鸡蛋，再将番茄滚水去了皮，再用滚油煎出番茄汁；算好时间，断生的面条和着少许煮面的碱水放入炒好的番茄鸡蛋之中，盖上锅盖大火再闷上三分钟。 趁着这个时间，将半根黄瓜和胡萝卜分别刨了丝儿，随着锅里的面条烧开，颜色红红绿绿的黄瓜丝儿和胡萝卜丝儿分别下锅过一下。 最后撒上盐和少许酱油，连味精都不需要放，就已经鲜美可人——这就能捞出来吃了。 虽然还是有些宿醉头疼，叶可可肚子也一直咕噜咕噜地在翻腾。 看着自己做的这一碗素烩面，还是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哼！”江明雾更加生气了。出去同学聚会了一下，见了一下老情人，现在居然连做饭都不带她的份额了？ 江明雾由衷地感受到了忽视。 她于是更加不开心了…… 第57章 不吃 叶可可在吃了一大碗烩面之后，身体上的饥饿感得到了缓解。 饱暖思y欲，叶可可于是开始想，午餐应该给江明雾做点什么呢？冰箱里除了番茄、黄瓜、胡萝卜和鸡蛋，就——呃，没有了。 “我出去买菜吧。”叶可可说，一边已经换上了鞋子。 “哼。”江明雾还是维持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半小时后，叶可可回来，在楼下的生鲜超市买了点基围虾、牛肉、蘑菇，还有一把新鲜的叶子菜——红苋菜。 牛腩先腌制，准备晚上吃。 夏天，是吃红苋菜的季节，将那新鲜上市的蒜头拍碎了先过油，然后将摘得嫩嫩的苋菜放进去炒，最后加水闷。 苋菜红色的茎干会染红汤汁，最后一盘菜都是鲜嫩欲滴的红色。淋着红苋菜的汤吃冷饭也是一种享受，在燥热的夏天，别提多开胃。 “哼。”江明雾现在坐在飘窗前，她开始看一本生涩难懂的书——图说时间简史。她饶有兴致地研究有哪几种方法能够简单地证明地球是圆形的。 叶可可在厨房里忙得出了一身汗。厨房的油烟和洗碗精是女人的天敌。但是贤妻良母们总是一边抱怨，一边甘之如饴。因为人生在世，不过是四方食事，无非是冷暖自知。 终于，叶可可的午饭做好了。时间已经滑到了中午十二点，是晚了些。 “吃饭了。”叶可可将饭菜端上桌子，遥遥地喊了江明雾一声。桌上是两菜一汤，红烧基围虾、清炒红苋菜和番茄蛋花汤。 “哼！”江明雾今天阴阳怪气的。 “吃饭了！”叶可可也有点脾气上头，最讨厌是吃饭要喊两遍、三遍、四遍、五遍！她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腿？ “不吃。”江明雾冷冷道，终于站了起来，她伸手取了玄关置物台上的车钥匙，“我要出去。”她说。 “你！”叶可可的火气彻底上来了，今天的江明雾心情差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你什么态度？” “我没什么态度。” 这对话简直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所有的争吵，都是从没意义、没所谓、没逻辑的对话开始的。 “你要是不吃，你可以早说。”叶可可一肚子火，大热天在厨房热火朝天，这不辛苦；委屈是自己辛辛苦苦做好的饭，人家弃之如弊履，仿佛下了鹤顶红？ “呵呵，你也没问我啊。”江明雾还在想着十点钟那一碗面。 “我不问你也可以说啊，你难道不应该和我说说你的时间规划吗？”叶可可不依不饶，生气！ -- 第92页 “时间规划？我又没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老情人。”江明雾吵架一绝，总是能一针切入要害。 “你！”叶可可气急败坏，怎么同这个人的对话这样辛苦，简直鸡同鸭讲嘛！ 还是往日的温情都是刻意的伪装，这个任性的、蛮横的、不讲理的才是她江大小姐？ “我说不过你。”叶可可一屁股坐在餐桌边，“你是江大小姐，你说什么都对，我做什么都错，行了吧。” 什么东西，略过江明雾的心口，她不喜欢叶可可称呼她“江大小姐”，别人都可以这么称呼她，唯有叶可可不行。 她是她的雾、明雾、sunny。她不是她的江大小姐。 但是只是一瞬间，江明雾脚步没有停顿，她伸手开了门，还是出去了。 气死了！叶可可气急败坏地用手捶桌子，她，她，她！她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 哦，不，她就是大小姐！ 一秒钟仿佛在酷热的夏天跳入冰水之中。叶可可忽然意识到，她就是天生的大小姐，傲娇的小公主，这才是真正的江明雾啊。 “呵。”叶可可看着一桌子菜，于其中的某一只基围虾大眼对小眼，她自己压根就不饿。 不吃了。叶可可连电饭锅都没有打开。她重新躺回了阁楼的床上。 睡觉吧。睡着了就不用烦了。 “砰！”第一声关上门的江明雾，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这是怎么了？她为什么无缘无故生气？她平时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和风平浪静呢？ 肚子不争气，发出一声哀鸣，江明雾看着身后关上的门，重新回去她是怎么都做不出来的。 江明雾驱车前往公司，顺便打电话给钱建雄。 周末，钱建雄正在家里打游戏。 “大大大……大小姐。”钱建雄一看到小江总的电话，脸色都变了。 “你赶紧的！”大侄子方哲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我们要团灭了。” 灭你个头，你舅舅要被灭了。钱建雄白了方哲一眼。 “去公司加班。”江明雾冷冷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给自己放假？” 啊？加班？为什么？有什么好加的？ 钱建雄傻眼了。 “……好的。”但是他情商高，钱建雄连忙答应。 “老钱！”方哲还在叫他。 “嘘嘘嘘，我去公司了。”钱建雄不理大侄子。 “笨鸟还不先飞？还好意思打游戏？”江明雾冷冷地挂断了电话。 喂喂喂。钱建雄欲哭无泪。大小姐，加班就加班嘛，不带这样人参公鸡的！ 哼！真是气死了。江明雾看看手机，叶可可居然也不打个电话来给她求和？ 真是！真是！真是气死啦！ 另一边，赌气不吃饭躺在床上假寐的叶可可也接到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李芳华有点玩味的语调。 “昨天那一位，真是素质高级了！就是传说中的sunny吗？” “恩。”叶可可闷闷的，“你见到了？” “你不是废话么。”李芳华向来不待见叶可可的双商，不然，这人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样惨兮兮的。 “本来还不放心把你交给她，不过，这人有特别的气质。”李芳华称赞道，“这样的素质，真是弯了也心甘情愿。” “你止住，这种梦不要做了。”叶可可打断李芳华。 “嗨。”李芳华翻了一个白眼，“算了，我勉强认同你为这个人一掷千金的行为。不过，可可，你得明白你是奔着结婚去的，还是奔着愉悦去的。” “什么意思？”叶可可心中一个咯噔。 “你这个小恋人非富即贵吧？你可别告诉我她也是早九晚五的工薪阶层？姐虽然不是阅人无数，好歹也在五百强当hr。这点儿能瞒过我，我就不要拿这工资了。” 笑话，李芳华在心中暗暗腹诽，开那样一辆好的跑车、穿那样昂贵的高定套装，还有手中那一只皮包。 普通工薪阶层，不，即便是高薪白领，怎么能够。 更何况，她竟然将那样昂贵的一只包，随手搁在满是油渍的烧烤桌上……李芳华昨天那个心疼啊。 “……你看出来了？”叶可可闷闷的，她真的眼光不行吗？为什么李芳华第一面，就看出江明雾不是池中之物？ “呵呵。”李芳华不知道叶可可是真傻还是假傻？真傻也情有可原，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所以要跟你好好聊聊，你到底是想同她春风一度？还是奔着长长久久去的？” “那当然……”叶可可又开始没自信了，她奔着长长久久去的，那江明雾呢？她也是奔着长长久久去的吗？ 长长久久，同爱之间的婚姻不被本国法律承认，但也只是法律不承认而已。双方依旧能够达成“类似婚姻”的共识。 但是一切的一切，大前提难道不是互相的了解和彻底的坦白吗？ 而时至今日，江明雾，她甚至什么都没有跟她说。她的家庭？她的身份？她的父母兄妹？她的一切一切。 都是假的。 叶可可很烦躁。 “等等，我拿个蓝牙耳机给你慢慢分析，你也别老是傻不垃圾的单相思、一厢情愿的。谁说爱情是水到渠成？爱情也是战争，谈恋爱也要讲究战略战术！”李芳华像是恋爱导师，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对着叶可可喋喋不休。 -- 第93页 叶可可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里全部都是关于江明雾的疑问。相识做i乃至同居以来的种种，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过。 她的喜恶？她的谎话？她的动机？她的目的？她的……真心？ 莎士比亚说过，爱情在自卑面前没有任何生存的余地。奥赛罗仅仅因为一个拙劣的谎言，就提剑刺向了自己忠贞的妻子。 偏偏，她可可的性格中，最致命的弱点就是自卑。因为缺爱引起的、足够遮天蔽日、足够引起无数怀疑和猜忌的——自卑感。 而与此同时，江明雾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面前放着的是钱建雄特意去彩蝶轩打包的各色美味。 “大小姐，要不您吃一点？”钱建雄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明雾打电话。 电话那头永远是忙音。 江明雾脸色从最开始的傲娇，变成了愤怒。头疼不在家好好休息跟谁打电话？还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 江明雾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家“捉奸在床”。她用了极大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这种幼稚的想法。 “吃什么吃！工作！”江明雾将怒火发泄在钱建雄身上。 “是是是，工作，我爱工作，工作让我幸福！”钱建雄大气都不敢出。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柔情似水，怎么到他们小江总这里，就变成了一条会喷火的龙了呢？ 公主呢？能够安抚恶龙的公主在哪里呢？！钱建雄在内心祈祷，这场小情侣之间的情趣斗嘴，快点结束吧！ 第58章 气得 李芳华并没有顺利让叶可可心情变好，闺蜜这种生物就是这样，有时候她确实是好心好意，但是反而让你的心情更加郁闷。 叶可可挺郁闷的，按照李芳华的分析，江明雾根本就不是想同她长长久久，反而更像是一场即兴的游戏而已。 “你这种情况，简直就是古早言情中的——ennnn，一夜情缘？春风一度？唉，我跟你说，这在某某网上标签大概得选择——ennnnn，异想天开？乔装改扮？” “那不能吧。”叶可可非常不认同。 “那就是——种田？我看你们过得挺平淡的。”李芳华摇摇头，“以上都是废话，你随便听听，但是你要知道我打击你是因为我爱你……我觉得你应该好好了解一下你这个恋人。有时候一个人的真实想法不是她说了什么，而是她这么说，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芳华叹了一口气：“你，不，是我们已经老到输不起来。十五六岁，就像你迷恋雯雯，我迷恋他，我们有的是时间浪费和挥霍……一转眼逼近三十大关，姐们儿，且行且珍惜，再蹉跎个三两年，你我都只能对月空长叹了……” 叶可可陷入了沉思。 江明雾对着面前的一堆数据也陷入了沉思。 钱建雄躲在电脑屏幕后面坐立不安。 “大……大小姐。”钱建雄终于鼓起勇气，“您好久没查账了，要不我把繁花盛开最近的账本给您看看？反正您闲着也是闲着。” 江明雾真真就是对着一堆数据……沉思而已。根本就不带脑子那种，单纯发呆。 在忐忑地和boss江明雾独处了三个多小时之后，钱建雄终于发现，他们家大小姐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工作上。 只是到底没有勇气和江明雾硬杠，钱建雄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不可闻。 江明雾横眉冷对。 钱建雄缩了缩脖子。 “你回去吧。”江明雾打不起精神，“晚上给我叫送餐，别叫彩蝶轩了，没味道。改个味道重一点的。” “川菜？火锅？串串？还是油泼辣子哨子面？”钱建雄不怕死地继续问道，上意难揣，他实在不能洞悉江明雾的心思。彩蝶轩曾是江明雾的最爱，加班起来她曾连续吃了一个月不厌弃。 江明雾又是一记冷眼杀。 “明白了。”钱建雄乖乖地滚了。 江明雾已经在办公室发呆了好几个小时了，然而还不够，她还打算晾晾叶可可。这个小娘们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有句话怎么说的？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江明雾虽然拒绝承认自己偏爱叶可可，但是她觉得叶可可最近真是越发地有恃无恐了。 感情关系，乃至世界上的任何关系，都是你强则我弱，此消则彼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强强甚少，弱弱则无趣，唯有一强一弱、阴阳调和，方是长久之计。 巧了，江明雾从来不会做弱的那一方，于唯有是，只能更强。强盗般将对方的所有小心思、小九九全部压下去。 江明雾决定再吃一顿外卖。 反正吃一顿两顿外卖又死不了人。认识叶可可之前，她可是顿顿外卖的。 叶可可在挂断同李芳华的电话之后，又在床上躺了几十分钟。夏天的天色，即便是四五点钟依旧是堂堂亮。受黄赤交角影响，白昼的时间被拉长了。被拉长的时间，并不一定是恩赐，一个人的时候尤为难熬。 叶可可心思不定，看书看不进，写东西写不出，连刷电影也浑然不知道在演什么。脑筋上了锁，只好调动全身肌肉，发奋图强将小小的房间上下前后打扫了一遍又一遍，连厕所马桶瓷砖也洗得透白发亮。 晚上五点，江明雾还是没有回来。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哼。叶可可决定开始着手处理牛肉。怎么？她不回来的话，她就不吃肉了？ -- 第94页 新鲜的牛肉已经浅腌过，重新改刀顺着肌理切成小块，冷水下锅加入葱姜酒，煮沸去腥。 另一个炉子照例用新鲜的番茄翻炒出新鲜浓郁的番茄汁，然后依次下大葱、生姜、花椒、八角、桂皮、香叶，最后将煮过的牛腩块放入煮沸，生抽、老抽、盐调味后小火慢炖四十分钟。 江明雾喜欢吃的胡萝卜、洋葱需要另起油锅，翻炒后加入一起炖，而土豆是最后二十分钟才能够放进去的，否则就全部化了。 这一大锅的番茄土豆炖牛腩，色香味俱全，单单一道菜就能够吃上两大碗的饭。 更甚，江明雾喜欢吃面食，这道菜是最好的拉面拍档。叶可可曾经煮过一次，江明雾吃过之后念念不忘，竖着大拇指称赞。 虽然心中对恋人依旧心怀不满。但是叶可可还是不由自主，还是无法控制地做了一道她最喜欢吃的大菜。 连同中午没有下筷的几道菜，对于两个人而言，简直称得上是大餐。 然，叶可可等啊等，等啊等，等到自己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她依旧没有等来熟悉的身影。 晚上八点钟，叶可可终于忍不住了，她致电传闻中的小江总。 江明雾看到来电显示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她的嘴角终于上扬了。看，还是她最先忍不住。她想。 ——先服软的人弱，坚持到底的人强。 强的那个永远能够压着弱的那一个，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规律。 江明雾忍着嘴角的笑意接通的电话：“喂，有事你说，我在加班。”故意装作很冷淡的样子。 “哦。”叶可可感受到了凉意，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没事。”她说。 江明雾撇撇嘴，什么，就这？ “就是——”叶可可忽然有点委屈，但还是抽抽鼻子继续问道，“你不回来吃饭吗？” “我吃过了。”江明雾说，“你该不会还没吃吧？”江明雾皱眉，她该不会是在等她回去吃饭吧？江明雾想起中午叶可可特意做的一桌子菜，略有些不忍。她想，是时候给她一个台阶下了。 我即刻回来——她想说。反正这外卖的东西她吃一口随即厌弃。 “我吃过了。”叶可可已经斩钉截铁的打断她，带着强烈的不满情绪，“我不是问你要不要回来吃饭，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不回来吃饭也不说一声？我的劳动力，我的辛劳，我的买菜洗菜煮饭，就这么廉价吗？” 叶可可像是吃了爆竹，一气呵成地蹦出来。她的口才，从来没有这样好过；她的脑子，也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过。 呵！江明雾倒吸一口凉气，肺都要气炸了。还蹬鼻子上脸了？给三分颜色就开起了染房？ “我不回去吃饭。”她说，冷着脸，这次是来真的。 “我还要通知你，我今天不会回去！”江明雾还来不及思考，嘴巴已经不受大脑控制，将宣战的号角吹响了。 电话的那一头，静默了片刻。 “随便你。”叶可可说，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随便你”、“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无话可说”、“反正都算我的错”……所有的争执、吵闹、冷战，一开始都是这样，大相径庭。 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江明雾的心情更加恶劣。她这是什么态度？她这是想重新去追求老情人？然后一脚把自己踹了？她这是在同她欧气？还是随意找个借口想结束与自己的这段“恋爱关系”？ 江明雾狠狠地，将面前那份一筷子都没动过的外卖冒菜给扔进了垃圾桶。 钱建雄怎么搞的？点这么辣的菜给她吃是嫌她还不够生气吗？！ 叶可可气得胃疼，她用手按着肚子，她已经两餐没有好好吃了。但是她现在一丁点儿也吃不下，她气饱了。然，浑身都因为同江明雾的对话而止不住地发抖，她是真生气了！ 什么叫她今天不会来吃饭？ 什么叫她今天连回来也不回来？ 她这儿是旅馆吗？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是炮友吗？她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 叶可可忽然笑了，呵，还真是。 一个除了名字一无所知的“恋人”，算得上真正的恋人吗？一段建立在欺瞒基础上的“恋爱”，有多少真心的成分？ 叶可可伴随着清凉的月色，在客厅里面站了半宿。直等到那一锅滚烫的番茄土豆炖牛腩全部冷掉，直等到电饭锅里面新鲜煮的东北大米开始发硬，直等到炙热的、滚烫的心和沸腾的情绪，渐渐冷了下来。 还真是。 叶可可自己先笑了。 只有她自己笑，才能不哭吧？原来一个人的幸运真的都是天注定的，她这样一个天生就“衰”的人，怎么可能要求命运大神的眷顾？ 叶可可笑着笑着，还是哭了。她觉得自己挺悲哀的，寻寻觅觅这么久，自以为挥别了过去，没想打依旧没有迎到一个未来。 只有月华，淡淡地、冷冷地、无悲无喜地照耀着大地。 仿佛一个旁观者，仿佛一个见证人。它见多了悲欢离合，见多了阴晴圆缺，它无悲无喜，它习以为常。红尘中的痴男怨女，大多都是一个样子。 这个晚上，清冷的月华照着三个不眠人。 叶可可窝在阁楼上看译制片老电影，虽然不知道电影在演绎什么，但是她想，有音乐和画面陪伴，夜在长也总是能熬过去的； -- 第95页 江明雾在市中心的二百平大平层里挥汗如雨，她在跑步机上跑了五公里，越跑越清醒。江明雾从跑步机上下来，一边大口灌冰水一边同人打电话：“做事要干净利落，有什么心理负担的？又不是让你杀人越货。呵，我江明雾做了就不后悔……”； 而还有一个，是丁丽雯。 同学聚会后的第二天，她的完美男朋友便消失不见了。任凭她如何寻找、如何致电、如何哀求，她都找不到那个帅气的、体贴的、富二代男朋友秦枫了。 这一下丁丽雯才慌了，她发现她除了一个名字、一辆车子和一处住址，她对秦枫一点都不了解。 她这个所谓的男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她竟然全然不知。 丁丽雯欲哭无泪地坐在地板上，灰姑娘真的午夜十二点就会被打回原形吗？她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丁丽雯捂着眼睛，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查阅银行卡信息。随即她瘫坐在地上。 完了。丁丽雯现在连打电话的勇气也没有了…… 第59章 出来混 江明雾的办公室里，江明兮抱胸坐在对面。 江明雾发出一声冷哼：“怎么？怂了？” 江明兮只想一拳打上长姐那一张欠扁的脸：“大姐，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江明兮已经处于劣势，但是她还有翻盘的机会。 只不过她的军事再三劝解她：“二小姐，现在这种情况，硬碰硬，损失太大。卧薪尝胆、能屈能伸，方是真好汉。” 江明兮思考了很久，决定先求和，以后的事情嘛……以后再说。但是没想到江明雾是个臭脾气，她来求和，她反而蹬鼻子上脸了。 “赶尽杀绝？呵。”江明雾冷笑一声，“我要是不捏死你，我的江字倒过来写。”她说。 “大家同胞姐妹，何必呢？让外人看笑话？”江明兮晓之以情。 “呵，姐妹？姐妹你挖我墙角？是不是有天还要给我带个绿帽子？”江明雾大不以为然，姐妹之间也要分个输赢。 一家人怎么了？这个亲妹妹心思多，要是不压死了难保有一天她爬到她的头顶上撒尿。 “江明雾，穷寇莫追，我现在是处在下风，但是我未必一直输。”江明兮动之以理，“不如我们和气生财，有钱一起赚，你六我四，不，你七我三也是可以的。这次算我错了，我出人出力，大头还归你。” 江明雾站起身，走到窗台前，十七楼的层高能够鸟瞰楼下的车水马龙。现在是最最繁忙的上午十点钟，集团大楼底下不曾有片刻停歇，车辆来来回回，仿佛无数忙碌的工蚁。 这里是仅此于董事长和总经理办公室的位置，也是江明雾长久以来占据的房间。她在□□的地位不言而喻，谁都不能小觑江明雾——出于各种理由。 此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江明雾看了看来电显示，大大方方按了免提。 “大妹。”是江明慎，“我来做个和事佬可好？” “哟。”江明雾奚落，“还搬救兵了？你就这点出息？” “大家一家人。”江明慎不遗余力，“自家兄弟姐妹，哪里有隔夜仇？这事揭过吧，明兮知道错了……若是让爸爸妈妈知道了，让老奶奶知道了，还指不定怎样伤心难过呢！” “但是我偏不。”江明雾冷笑道，“大哥，你要趟这趟浑水，是总经理的位置不想干了？都说我六亲不认，把你一起拉下水的时候你可别怪你大妹妹心狠手辣。” 江明雾心情不好，由是态度恶劣，语气张狂，她占着理，于是连长兄也不放在眼里。 “爸妈怎么了？老奶奶怎么了？且不说妈妈说了让我们自负盈亏，就算是我江明雾输得血本无归，我也不把长辈搬出来说事。怎么，你江明慎三十多岁了还没断奶？” 江明雾嚣张惯了，心情不善的她摸着手指上的那个铆钉戒指，愈发口没遮拦。 “你！”江明慎气得不清，“江明雾！你好！你很好！” “我是挺好的。”江明雾不以为意，一点不把兄长放在眼里。 “江明雾，得饶人处且饶人。”江明兮还是抱胸，但是态度已经冷下来，她感觉已经是求和无望了。 江明慎愤愤地挂断了电话，江明雾毫不在意，还轻啜着杯中的清茶。 江明兮冷笑着转身离开：“你这得理不饶人、蹬鼻子上脸不留余地的性格，真是怎么看都讨厌。” “也不求你喜欢。”江明雾冷道。 “行，算我这次吃败仗。”江明兮用余光扫过江明雾那虽然得胜，但是没有半点喜悦之情的脸，“我倒想看看你江大小姐什么时候吃瘪，什么时候求人，什么时候也这样低三下四但是求而不得——到时候我来你办公室门口放鞭炮！” 江明雾大不以为然，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江明兮也笑笑：“风水轮流转，出来混，你迟早要还的。” 江明雾扯着嘴角的冷笑：“那你就准备好等到地老天荒。” 江明兮摔门走了。 江明雾一点儿也没有得胜的喜悦，反而更加郁闷。她简直怀疑自己得了轻度抑郁症，怎么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连战胜江明兮，也没有满足感了？ 冷战已经三天。江明雾决定回家看看。 笑话，这是她的房子，她还没有随时回家视察的权利了？ -- 第96页 推开loft小房子的门，屋子一览无余，到处都没有叶可可的身影。江明雾不死心，她尝试着喊了两声：“可可，可可。”万一她在厕所呢？万一她在床上睡觉呢？万一…… 没有万一。 房间很小，但是回音空洞。叶可可并不在家。 江明雾不死心地打开冰箱，冰箱里面空空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炖的土豆牛腩因为保存不当，稍稍散发出异样的味道。 江明雾扫视整个房间，明明是非常狭小的空间，但是少了一个人，却也显得空空荡荡的。 江明雾有些不耐烦，不想在这个充斥着叶可可味道，但是见不到她人的空间里待着了。 江明雾重新驱车驶离了公寓，却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她车速很慢，缓慢地穿越过两个街道。 然后江明雾看到在街角的咖啡店，叶可可神色凝重地坐在阳伞下面，呵，她在找她，她却在同人喝咖啡？真是惬意！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长发女子，那女子背对着江明雾的方向，她看不清她的脸。 那女子肩膀一耸一耸，似乎在哭泣，叶可可神色担忧，她忽然伸出手，抚摸上对面女人的脸颊。 江明雾的肺都要气炸了，她向前又开了一个红绿灯，然后果断地掉头折回——呵呵，哪怕远远地隔着一个街区，江明雾也看清楚了叶可可对面坐得女人是何方神圣。 江明雾的神色冷得可以冻住牛肉。 她冷笑了一声：果然是丁丽雯，果然是你的雯雯宝贝，果然是你念念不忘的、常念常新的初恋丽人。 江明雾用杀人一般的眼神，在丁丽雯的身上喎了几个圈，然后她一脚油门，“轰”地一声，头也不回地驶离了街角的咖啡店。 江明雾心情不爽，车子越开越偏，车速也越来越快，车速开到一百二，她似乎还嫌不够，一脚油门开上了高速路，一阵风似的，车速更加飚到了一百五。 而那一头，叶可可伸出去的手，犹豫了片刻还是缩了回来。她拿起桌上的纸巾，递给丁丽雯。 “擦擦吧。”她说。 丁丽雯声音中带着呜咽：“谢谢。”她说。 李芳华拿着两杯咖啡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叶可可的身边，一杯咖啡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推给叶可可。 “看什么看？没有你的份，问我们借钱还想我请你喝咖啡？想得到是挺美的。”李芳华翻了一个白眼。 丁丽雯低头不语，不知道是羞愧，还是难堪。 “算了。”叶可可制止还欲说话的李芳华，“你……到底是怎么了？”叶可可试探着，还是问道。总不能两个人就在这儿干看着丁丽雯哭吧？ “呵呵，你不是求仁得仁找到富二代男友了吗？那天同学聚会你不是风光无限了吗？”李芳华忍不住出言讽刺。 丁丽雯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汹涌地流淌下来。 本来这是一个挺花好月圆的故事。都市里一直有一个传说，传说一天之内能够偶遇三次的人有上辈子注定的缘分。 这种编出来骗小孩子的话偏偏丁丽雯还相信了。没办法，谁让她是小公主。 这一天，丁丽雯同秦枫偶遇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早高峰的地铁站。早高峰挤地铁的丁丽雯插着耳机，翻着手机，同芸芸上班族并无二致。一身西装笔挺的秦风偶然间站到了丁丽雯的身边。 “小姐姐，某某站是这里下吗？”相貌姣好、衣着得体、语气礼貌的青年，低声询问丁丽雯。 “啊，是。”丁丽雯注意到了身边这位青年，她回答道，同时上下打量了这个青年——真是帅气，身高一八零、身材匀称、脸蛋出众，更难得是举止优雅，微笑起来连牙齿都白得光亮照人，简直就像是从杂志海报里走出来的。 但是丁丽雯摇摇头，早上挤地铁的男人，有什么意思呢？ “谢谢你。”青年笑笑，下了车。 丁丽雯目送青年的身影远去，渐渐消失在地铁出站口方向。地铁已经再次启动，穿梭在幽暗的隧道中。 丁丽雯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真是一个养眼的青年，她想。 第二次，是在公司的办公大楼里。下午五点钟，下班时间刚刚到，丁丽雯赶着送完一份文件然后回家，她晚上有一个趴体的约会。 丁丽雯算着时间，下班立刻走，地铁到家是六点二十分，不吃饭不喝水，立刻洗澡打扮，七点钟半准时出发，那么八点钟堪堪能够到达约会地点。 要不要打车回家呢？丁丽雯皱着眉头想。 “小姐姐。”有人在后面叫住她。 “谁？”丁丽雯不耐烦地回头，却原来是那早上的青年。这青年太耀眼，让人过目不忘。 “真是小姐姐。”那青年笑笑，伸出手，“我叫秦枫。” “我……呃，赶时间。”丁丽雯还在想着趴体。 “我送小姐姐吧，谢谢小姐姐早上的指路。”秦枫道，温文尔雅。 “你送？你怎么送？”丁丽雯看到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她的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这，这是……你的车？” 秦枫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对啊。” “那你为什么乘地铁？”丁丽雯还是难以置信。 “我刚回国，我真没想到本市的交通这样堪忧。”秦枫耸耸肩，“我一回国就追尾送修了。” -- 第97页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而这一天的第三次，是在丁丽雯紧赶慢赶的趴体上。 “他？他是秦枫啊，秦大少。”狐朋狗友一脸“你竟然连他都不认识”的样子。 丁丽雯于是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凯子。 第60章 是真爱？ “你求仁得仁，怎么地，是来炫耀的？”李芳华大不以为然。想当年，李芳华、金云海同眼前这个丁丽雯是乡邻又是青梅，结果倒好，丁丽雯是硬生生地撬了李芳华的墙角。 行，男欢女爱，乃至女欢女爱都是存在即合理。李芳华不应该为此记恨双方，应该放手，应该祝福，再不济也应当拍拍屁股走人。 狗屁。李芳华做不到。她既没有一颗圣母心，也没有那么洒脱的婚恋观。 彼时李芳华同金云海已经相恋五年，从高中走到大学的爱情，经受了高考的洗礼、经历了异地的考验，却毁在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所谓朋友身上。 李芳华伤心失落，她扇了金云海一个巴掌，也扇了丁丽雯一个巴掌。 “送你了。”她说。从那一天开始，李芳华与丁丽雯关系恶劣，乃至水火不容。 李芳华对叶可可说：“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从此，她再也没见过金云海，也不会原谅丁丽雯。 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七八年，成年往事已经渐渐淡了，爱恨情仇也都忘记了。 今天忽然接到叶可可的电话：“丁丽雯约我，我不想同她单独出去，你陪我行不行？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丁丽雯抽抽噎噎，说了这个完美的恋爱偶遇的下半段。 秦枫真的很好，他对丁丽雯宠上了天。作为一个富二代，他是认真追求丁丽雯。不仅大方地给予经济支持，还肯为了丁丽雯耗费精力，给予无数惊喜。 他陪她逛街，只要丁丽雯目光注视超过三十秒的东西，他便会着导购小姐包起来；他为她举办趴体，在繁花盛开、在纵情之都，秦枫一掷千金，只为了美人一笑；他甚至在他们偶遇的一个月纪念日里，送上亲手替丁丽雯打磨的宝石戒指。 价值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心意。海蓝色的宝石，晶莹剔透，像极了爱情的模样。 丁丽雯掩着嘴，却忍不住笑意蔓延：“一个月还要纪念？” 秦枫深情地表白：“每个月，每年，都是纪念日。我们之间所的一切有，我都要纪念。” 秦枫将那个晶莹剔透的戒指戴在丁丽雯的手上：“这颗海蓝宝质地一般，但是胜在是我亲手打磨……等我向你求婚时候，我再花重金买定制鸽子蛋给你。” 那样真意拳拳，那样深情不悔。 丁丽雯被这样完美的、热烈的、不顾一切的、用金钱堆砌的爱情冲昏了头脑。 丁丽雯想：一个男人，一个富二代，肯花点钱没什么，肯用心思才是最要紧的。 秦枫为她用足了心思。于是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是丁丽雯一头栽了进去，不顾一切。 由是，当秦枫开口问她借钱的时候，丁丽雯没有丝毫的犹豫。即便谈到钱，她心底难免扬起了一丝疑惑。 “我的父母都在国外，我在这边举目无亲。”秦枫目光赤诚、坦坦荡荡，“我的银行卡丢了，正在登报挂失，我还亟需一笔流动资金，对方客户要得很着急。” 秦枫温柔地解释，表情真挚，没有一丝隐瞒。 “好的。”丁丽雯于是毫不犹豫地转了钱，但是出于谨慎考虑，第一次只借出了五万块。 秦枫还得很快，还款的同时送上一枚某轻奢品牌的四叶草项链。 “谢谢你，对我无条件的信任。”秦枫亲亲丁丽雯的额头，“亲亲，你要不要考虑入股我的公司，我的公司虽然不是日进斗金，但是稳步上升，有朝一日定然能够成为上市公司。”秦枫信誓旦旦。 “啊？”丁丽雯不甚理解，“我虽然工资高，但是我存款不多……”她开始懊恼自己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而为了“配得上”秦枫，她最近的花钱更加没了边际，事实上，她的卡帐已经越欠越多。 丁丽雯也有一些担忧。 “事实上，我想同你结婚。”秦枫扔下一个重磅炸。弹，“只是我的父母门第观念严重，他们希望我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秦枫露出不屑的神情：“这不是娶妻，这是利益联姻。我爱的只有你。但是——”他话锋一转，“但是，门第始终横亘在我们中间。” “所以我的公司要办得红红火火，你要成为我的合伙人，这样我们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这样我父母也没有任何借口拆散我们。” 如此情真意切。丁丽雯怦然心动。 “没有钱，可以借一些的嘛，问你的父母、亲戚、朋友……当作投资，也是稳赚不赔。” 秦枫给出自己的建议：“当然，决定权在你，我充分尊重你。即便什么都没有，你依然是我心目中的女孩……虽然我们前路漫漫，但是困难难不住我，人难人，总是难不死人的。时间长一些罢了……” “呵。”李芳华到吸一口冷气，“你这是投了多少钱？你这是借钱投资？你疯了？还是傻了？” 丁丽雯睁着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无辜地望着眼前的两位朋友，这两位是唯二听到借钱还愿意出来同她聊一下的“朋友”。 -- 第98页 “他一定是出了事情，他一定是遇到困难了，说不定是他父母回国了，他们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或者他们不让他出门——帮帮我，借我一点钱，让我度过这个难关。” 丁丽雯执迷不悟。她除了问父母借了一大笔钱，还用自己全部的信用担保借钱。丁丽雯在事业单位工作，她的信用度还不错，确实可以套现不少。 利滚利，之于一个工薪阶层，几乎是押上了身家性命。 李芳华抽出自己的手：“愚蠢。”她说道，“话术，现在的诈。骗集团已经有完美的话术来欺骗你这种没有社会经验的蠢女人。你到现在竟然还相信这个秦枫？” 丁丽雯呆若木鸡。但是旋即她摇摇头，固执道：“不可能。”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叶可可喝一口面前的拿铁，她不发表意见。唯一庆幸她她出借丁丽雯的钱已经收回来了。 凑巧那天，丁丽雯账上的那十余万是她问一个远方的表姨拆借，丁丽雯一本正经开始入股秦枫的所谓“公司”。 “丽雯。”叶可可斟酌了一下称谓，最终放弃了那个叫了十余年的称呼“雯雯”，她转而称呼丁丽雯的名字。 “丽雯，你去过他的公司吗？见过他的父母吗？认识他的亲戚朋友吗？”她谨慎地问道。 丁丽雯摇摇头：“我不相信他会骗我，他对我是那么好。不，我相信他，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他爱我，他不是骗子——我们住最豪华的酒店、吃最贵的餐厅、他甚至给我买最新款的包包……他是真正的绅士，他一定有难言之隐。” “他对你好，是为了要你的钱。”李芳华翻了一个白眼，“丁丽雯啊丁丽雯，你不是情场老手？你不是箭无虚发？你这种行家也会阴沟里翻船？”李芳华不敢相信，丁丽雯会被这样彻底地洗脑。 “不会的。”丁丽雯很坚持，“他会回来，他一定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酒驾了？是不是遇到了意外？是不是……” “住最豪华的酒店？吃最有情调的餐厅？送你衣服鞋包……就一定是爱你吗？”叶可可发出一声灵魂质问，不仅仅是问丁丽雯，也问自己。 叶可可忽然不想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她取出手机，从支付软件中转了五千块钱给丁丽雯。 “丁丽雯同学，”叶可可打断她的自我催眠，“这是五千块钱，我借给你，如果你手头紧，可以不还。当然，如果你手头宽裕，我还是希望你能归还我。” 叶可可饮尽杯中的咖啡，她起身准备离开。 “可可。”丁丽雯一把抓住叶可可，“你……真的只能借给我五千块吗？你应该有更多钱的，你帮帮我，你不是一向对我最好？你……” 丁丽雯忽然说不下去，叶可可对她的好，却从来大公无私。然，一个人对另一个的好，不可能无缘无故。 叶可可又不是她。妈，凭什么无条件包容？ 丁丽雯忽然没有了自信。 叶可可重新坐下来：“丁丽雯同学。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丁丽雯不明所以。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样好吗？”叶可可轻声问道。 “你说，是因为我曾经帮助过你。”丁丽雯眼神躲闪，陈年旧事，她早就不记得她们的缘起。从有印象开始，那个青春期有些沉默的叶可可就已经是她的小跟班。 丁丽雯自信自己有天生的魅力，或者叶可可只是想融入她们的圈子，或者叶可可只是单纯喜欢自己带着她玩儿，在或许曾经是班长的她也代表着权力的顶端？ 丁丽雯才没有功夫揣测叶可可的想法。跟班，反正不嫌多。有心情的时候施舍一杯奶茶一块蛋糕给她也是常有的事情。 叶可可盯着丁丽雯的眼睛，看着她眼神的躲闪：“一个雨天，瓢泼大雨，你帮助我，替我打跑了欺负我的坏同学。彼时，我们是三年级。” 丁丽雯或许曾经听叶可可说起过这段陈年旧事，但是年代太久远，她早就不记得了。况且，人怎么能记得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呢？ “三年纪？”李芳华皱着眉头，“你确定是三年级？”李芳华转头问叶可可：“从没听你提过？你们还有这样一段？” 丁丽雯歪着头想了很久，最终面带犹豫地说道：“可能时间太久远，我实在记不得了。你有没有更加具体的时间和事件……” “别逗了。”李芳华打断丁丽雯，她指着丁丽雯对叶可可说道，“小学三年纪，她被车撞断了腿，做了手术，怎么可能在下雨天的时候还帮你？她那时候每天都是我扶着上下学的！”李芳华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且，钢钉到四年级才取出来，她的腿更是修养了好久都没有恢复……” 第61章 脸上 “哦。”叶可可面色有些凝重，淡淡地应了一声，“是吗？丁同学？” 丁丽雯羞红了脸，被人当众戳穿，还是嘴上从来不留情的李芳华。丁丽雯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她只好点点头：“我确实做过手术，但是……但是我小时候也经常响应学校号召学雷锋，我也经常做好事……” 丁丽雯还在苦苦挣扎，她虽然不明白叶可可为什么纠缠这件往事，但是这影响到叶可可会不会继续借钱给她，所以她一定要努力争取一把。 李芳华听不下去了，她粗暴地打断丁丽雯：“丁丽雯。”她说，“别说有的没的了，我这也有五千，你爱要就要，不要我就不转账了。” -- 第99页 “要！”丁丽雯回答得飞速，生怕对方反悔，她直勾勾地盯着李芳华转账。 李芳华被这样殷切地注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头也转过去五千块钱：“不过我同可可不一样，我这钱你是要还的，哪怕三年五年，只要你有钱了，就要还给我的。” 李芳华摆明了送客，丁丽雯这个下午又是诉苦又是哭穷又是表明立场，只说得口干舌燥，但是面前这两个曾经的“闺蜜”偏偏谁都没心思给她买一杯水。 李芳华这个人也是做得出，买咖啡就买了两杯。 丁丽雯看着她们边说边喝的星爸爸，舔了舔嘴唇，想自己去买一杯，但是想到还有带还的卡帐，最终作罢。 “还是，谢谢你们了。”丁丽雯起身。 “这钱你最好留着，别再打给你的所谓男朋友了。”叶可可到底没有忍心，还是出声叮嘱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 丁丽雯没有作出回应。 “那事，怎么从前没听你提起过？”丁丽雯走后，李芳华转而问叶可可，眼中燃气了八卦的火焰。 “丁丽雯救了你那事，怎么你从来没提过？虽然我不相信那是丁丽雯会做的事情，她内人，从小就是小公主，怎么可能在大雨天去救你？” 叶可可大致描述了一下，包括记忆中已经日渐模糊的“阿文”的样貌。 “我敢笃定，绝对不是丁丽雯。”李芳华摆摆手，“我同丁丽雯从穿开裆裤开始就认识，那绝对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好吧。”叶可可惆怅地叹了一声气，“果然不是她。不过，这件事情一分为二地看，也不能都归责于她。” 伤心是有一点，失落是有一点，但是未必不是好事。起码记忆中的“阿文”依旧在那里。 “怎么？还在维护她？又要开始同情心泛滥了？你可千万别再借钱给她，否则我也同你绝交。”李芳华大不以为然。 “不会的。”叶可可笑笑。 就错认这件事情，她也必须负责。毕竟那段岁月时光晦暗无比，叶可可漫长而艰涩的青春期一片灰色、暗不透光。 是她把丁丽雯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她不断自我催眠，仿佛不把“阿文”找出来，她的人生便没有了意义。 当有人说你找的人可能是丁丽雯的时候，不管丁丽雯同印象中那个“阿文”是否一样，叶可可都已经不能抗拒。只能当作是她，不断将阿文的形象往丁丽雯的身上套，告诉自己，就是她。 即便心中的某个角落在叫嚣：谨慎一些吧，清醒一些吧。 但是依旧固执地将丁丽雯当作“阿文”，是执念，也是寄托。因为再找不到这样的浮木抱着，叶可可大概就真的淹死了。 所以，不怪她，或者说，不能全怪她。 丁丽雯只是没有否认，她是消极的；而她叶可可则是拼了命地相信丁丽雯就是阿文，她才是积极主动的那一个。 李芳华还是不放心，老妈子一样叮嘱道：“我是怕你感恩的心压下去了，又‘爱’上了。我接受你是同，但是我不能接受你同她在一起好吗！” 李芳华并没有原谅丁丽雯，即便借了五千块钱给她，但是并不代表她忘记了陈年旧事。 “一次不忠，终身不用。知道吗？”李芳华决定用重复的唠叨折磨叶可可。 “知道。”叶可可叹了一口气，“我不会再借钱给她了，因为我没有钱了。我有家属了，我的钱，都属于我家属。” 江·家属·明雾开着车已经在高速上开出了本市，在高速上发泄似地越开越远，仗着跑车的性能卓绝不断超车。 直到有电话接进来，才将江明雾从那种巨大的怒火中解救出来。 “办点事也办不好？你叫我怎么信任你？”江明雾冷笑着讽刺对方。 “小姐姐。”对方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评价，“我做得还不够好？我已经差点把她当公主捧起来了。而且，她大概真的爱上我了？给我打了好些钱，虽然……唉，这钱也不怎么够……” 对方大不以为然，不满意自己的辛苦工作被全盘否定。 “有多少？弹尽粮绝没有？”江明雾扯着笑继续同电话中的青年闲聊，车速稍稍慢了点下来，人也略略平和下来。 “这我也不好说。”秦枫大不以为意，“不过小姐姐，我这样算不算游走在法律的边缘？会不会被人举报诈骗？” “你诈骗了她什么？”江明雾挑挑眉，“送的包、吃的饭、住的店不要钱？收人礼物不需要回礼？”江明雾说得理所当然。 “小姐姐，你真是太坏了。”秦枫这才明白，江明雾为什么一边让他套丁丽雯的钱，一边又大方地给丁丽雯花钱。 而丁丽雯出于面子工程，在赚钱给秦枫的时候通常会备注各种或暧昧、或赤果的表白，例如什么：“打点钱给我的小哥哥买奶茶喝。”“天气冷了，小哥哥多加点衣服。”“为了我们的未来岗巴爹！”等等。 秦枫说实话有点吃不消丁丽雯这性格，他也不明白这小公主是怎么招惹到江明雾的，不过，既然江明雾有这个需求，他反正有空，陪着玩玩也就是了。 况且，陪着玩玩也不是免费的—— “雾姐儿，你可是答应我的……”秦枫挺直了腰杆，“我看中的那把琴……怎么说？” -- 第100页 “买给你。”江明雾回答得干脆，“我拍下来给你送到英国去。” “谢谢小姐姐！”秦枫乐坏了，不枉费他耗费精力哄那小公主。 “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英国去了！” “那可不行。”江明雾撤出一抹残忍的笑，“走之前得让灰姑娘的梦破碎一下，不然，她万一还沉溺在美好的爱情中，可就是我的不对了……” 江明雾下了高速，在临市打了个转儿，然后重新开上高速，折返本市。 因为事情有进展，江明雾浑身血液都沸腾着，扬起某种快感恩仇。她不是视她为白月光吗？她即使要她跌落到尘埃里，不仅，她还要她满身泥泞。 她忍丁丽雯很久了，久到她自己都有些怀疑，她还是都市传闻中那个心狠手辣的带刺玫瑰吗？ 不应该被表象迷惑，她一直都是那个锱铢必较的江明雾。 想要一个人快乐其实挺难的，人这种动物就是欲望的结合体，尤其是女人。 她们既想要有钱，又想要漂亮，最好还能有社会地位，然后还要有爱情的滋润，要数不尽的甜言蜜语，要每天不一样的惊喜和爱护…… 但是想要一个女人痛苦就简单多了。 让她负债，让她没有任何余力购买她喜欢的衣服鞋包、参加她热衷的舞会趴体，甚至无法继续使用昂贵的化妆品护肤品…… 再绝望一点，那就——釜底抽薪，让她失个业什么的，那可真是眼睁睁要将人逼上绝路了…… 漫天漫地的社会评价，来自亲人的指责诋毁，会将一个生性并不那么坚强的女人逼上绝路。 江明雾没有任何同理心，她就是要这样。 折磨一个，以达到报复另一个的快感。 江明雾一边规划着，一边眯着眼睛敲着方向盘，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猎手，在逗弄已经堕入狩猎陷进的猎物，别提多爽了。 但是想到叶可可竟然又背着她去见丁丽雯——江明雾浑身的血液就又渐渐冷了下来。 真是初恋永远最好？躁动的心，真是永远在跳动。 江明雾的笑意凝在嘴角，叶可可最好只是“见见”她的老情人，要是她胆敢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对不起，她江明雾没有那么包容的习惯。 一次不忠，代价绝对是叶可可承受不起的。还不止，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人能够将她江明雾当傻子耍。 江明兮不行，丁丽雯不行，她叶可可当然也不行。 她要的全心全意，要的是绝对臣服，要的是她的眼中除了她，别无他物。 如果做不到——江明雾眯着眼睛，如果她胆敢说自己做不到？ 她的车速又快了些。 月上柳梢头，夜色降临大地，车速上的车子纷纷开启了车灯，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像是一场车子的接力赛。 宝蓝色跑车的超车优雅，但是绝对雷厉风行。胆大心细，遇到争抢车道的车辆，冒着被碰擦的风险也绝对不退让——这才是江明雾一向的习惯。 而对于胆敢尝试挑战她底线的人，江明雾也有自己的习惯。 ——那就折断她的翅膀、那就禁锢她的双足、那就用无形的绳索捆绑着她、缠绕着她，让她的世界里、眼睛里，只有她江明雾一个人。 手机又开始震动，又有电话进来。 江明雾接通了电话。 “喂。”江明雾看着显示器上的名字。 bb可。——baby叶可可的意思。当初换新手机的时候，叶可可半是强迫，半是认真，将她号码备注成“bb可”，将江明雾的号码备注成“bb雾”。 “这是一个又低调，有甜蜜的称谓。”叶可可说，“我们不仅有了情侣手机，还有了情侣称呼。” 江明雾看到这个名字，心柔软了一下。她停顿了一下，等待对方的回答。 叶可可吸了一下鼻子，然后轻声咳嗽一声。 “是我。”她说，“你……吃饭了吗？”她的声音柔柔的，弱弱的，似乎在讨好她？ “吃了。”江明雾扯了一个谎，肚子却不争气“咕噜”叫了一声。好在隔着电话，隔着蓝牙，叶可可听不见。 “哦。”叶可可讨了个没趣，似乎只有她被情绪左右，吃不下睡不着？ 但是，“唉，”叶可可叹一口气，先交心的总是吃点亏，不过吃点亏就吃点亏，这也没什么。 感情的世界，不能够太计较谁先低头，谁先认输什么的。 感情的世界，只有爱与被爱，从来没有输赢。 所以叶可可舔着脸，继续说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 她终于说出了口，脸上火辣辣的。 第62章 求和 “我好想你。”四个字，成功地让江明雾的嘴角上扬。 “是么？”她明知故问，想要知道得更多。 她自己也没发现，她从来不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偏偏在叶可可身上，她希望得到对方无数次地表白和肯定。 叶可可咬着唇，她不擅长这样简单直接的表白。她的所有藏着掖着，都是性格使然。叶可可是被动型人格，顺水推舟、逆来顺受，是她前半生的关键词。 但是，人总要学着勇敢一些的。 古龙说的，要爱，也需要勇气。 叶可可于是挣扎了片刻，还是握着发烫的手机说道：“是，我想你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 第101页 “马上。”江明雾说，“洗好澡等我。”江明雾又说。 直到挂断了电话，叶可可才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 叶可可脸蛋绯红，忽然有些懊恼，她是在表白，她不是在求欢好么！ 江明雾可不管这些。她死鸭子嘴硬，强迫自己板起脸、硬起心肠好几天，大脑控制了身体，身体却叫嚣着不满意。 她亟需一次炸裂的、能够让她全身毛孔都扩张的床上运动，来消耗过剩的体力，来发泄满身的精力和欲望。 所以几乎是一进门，江明雾就搂着叶可可往沙发上滚。 为什么不是船上？这就是小复式loft的坏处，卧室还在楼上。要相拥着上个楼，激情冲动之下做不到。 江明雾说是风，就是雨，她片刻也等不及了。 城市限速八十码，实在太慢，这是在蜗牛爬行吗？江明雾在等红灯时候，油门也是轰鸣的。 开锁进门，指纹锁三秒钟也嫌弃慢，这最新黑科技名不副实，江明雾忍不住吐槽。 待看到叶可可围着碎花围裙在开放厨房间洗婉，便恨不得能将她压在门背上就行快乐事。 “唉，别。你慢点儿……”叶可可根本没来得及进入状态，被江明雾整个人一弄，爽快什么的根本还没有体会到，痛感倒是来得汹涌。 她推着拒绝江明雾：“你慢点，我疼。” “叫你洗干净等我，为什么不洗？你这个小磨人精。”她说，低沉着声音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就扯叶可可的衣服。 “不过，我嫌弃你。我喜欢你的味道。”江明雾说着，埋头耕耘，她精准地定位到自己行要啃咬的位置——叶可可的大动脉，她吻着、死咬着、享受着唇齿间叶可可血管中奔流的血液速度。 “这围裙倒是好看，我更喜欢你只穿围裙的样子。”叶可可一服软，江明雾的心情便很好。 这样才乖，做一个臣服在她身后的乖巧情人，这样不好么？这样才是最聪明的选择——她想要什么，她都可以满足的嘛。 要钱给钱，要房子给房子，要项目……就给几个项目嘛。 只要她乖，江明雾自认为不会亏待叶可可。 她从来不是一个小气的boss，她对员工、对手下乃至偶然提供劳务的方哲、秦枫等人，都出手阔绰大方。 可是叶可可丝毫不觉得快意，全身的痉挛和抽搐是最寻常的生理反应。事实上，她心里依旧空落落的，像是什么东西被抽空了，始终没有填补回来。 她躺在沙发上，双人沙发太小，勉强容纳两个成年人。叶可可的脑袋滑落到沙发的边缘，无力地垂下去。 地心引力太过于强大，她的脖子甚至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脑袋。就像她的身体，无法掌握现在的局势一样。 一样的弱势、一样的被动、一样的只能接受。 “慢……慢点儿……”叶可可不喜欢这样的姿势，江明雾这次侵略性十足，她一手开疆辟土，另一只手和唇眷顾她的心口。 江明雾甚至一口咬上了她心口的肉。 “疼……你别……”叶可可双手推搡着，摸到江明雾的头发，还有她那个坚硬的头——她用力对抗着江明雾的力量，想要将她推开一些。 攻击力爆表的情人时隔许久的求欢太过于激烈，叶可可希望她能够清醒一些。 但是江明雾不耐烦地将她的双手圈在一起，死死地固定在身侧。 “别动，感受我。”江明雾说着，继续埋头在叶可可的身上开疆扩土，还是最简单粗暴的那种。 她忽然发现了一项新乐趣，就是在叶可可的身上不断种草莓。 江明雾发现她吮吸十秒钟以上，叶可可的身上便会产生一个红色的印记；二十秒以上，这个红色的印记便会变得更加深沉；而如果她更有耐心，时间达到三十秒，那这个红色的草莓便会在叶可可的身上停留上数小时乃至数天。 “我要将你的全身种满草莓，不，是盛开的鲜花。”江明雾说道，继续埋头开坑，她将叶可可微弱的反抗，当□□爱中的情趣。 叶可可于是不再挣扎，她无力地垂下脑袋。 脑瓜疼。 她本希望能和江明雾好好谈谈，秉烛夜谈，最好能够泡上一壶清茶，闲敲棋子落灯花。 叶可可想要知道的事情很多，她希望江明雾能够同她坦白，从身分到名字，从恋爱的动机到未来的畅想。 世界上两片叶子是一样的，世界上也没有两个人是一样的。 但是既然相爱、选择做情人，就必须互相了解、相互坦白。这是前提，也是恋爱乃至婚姻中解决麻烦、克服一切艰难险阻的最佳办法。 当然，叶可可也有私心。她认真听取了李芳华的建议——一个人说什么并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本心，重要的是她这么说、这么做的目的和意义。 叶可可想要知道，江明雾是不是同她一样，准备开始一场以天长地久、以一生一世为目的的关系。 如果是，她投之以木桃，她必报之以琼瑶。她对她付出真心，她便也倾囊相授。家庭、身分、乃至名分，她可以统统不在意。 但如果她不是，如果她只想要一时的欢愉——叶可可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沙发的垫子——她叶可可虽然不优秀、不果断、甚至不聪明，但是她也懂得及时止损、抽刀断水、长痛短痛的道理。 -- 第102页 只是江明雾似乎并不想聊人生聊理想，她的欲望来得简单粗暴，她的行为依旧我行我素。 “花好月圆、气氛微醺，不做i，简直是浪费。”她说着，将叶可可翻一个身，“可可。”江明雾的眸色很深沉，“小别胜新婚，有没有更爱我一些？从身体到心灵？恩？” 叶可可抽抽鼻子，她张张嘴，却只发出婉转哀怨的呻今，然后在江明雾的强势进攻下，她无力抵抗自己的身体反应，全身颤抖着，忘记了她最开始的目的。 叶可可终于在反复的攻击下缴械投降，她小小地眩晕了一下，断片几秒钟。 江明雾趴在她身上嗤嗤地笑：“这叫小死一回。”她说，“传说，人濒死时候能产生绝顶快感，告诉我，你刚刚是不是小死了一次？” 叶可可无力地动了动手指，她全身都像是被拆了一遍，疼得发癫。叶可可什么话都不想说，她翻了一个白眼，无力地闭上眼睛，她拒绝回答江明雾这没有营养的问题。 三分钟后，叶可可被睡意缠绕。她太累了，枕着江明雾的味道，虽然心存不满，但是又莫名很安心。 她终于睡了一个好觉。枕着身边霸道的、任性的、傲娇的恶劣情人的呼吸，叶可可终于放纵自己，沉入了黑暗…… 次日，是被江明雾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叶可可艰难地翻译个身，用手推搡一下睡在身边的江明雾：“你手机……唉，好吵。” 江明雾也翻一个身，随即抱住叶可可：“别管它。” 但是那手机锲而不舍地在响，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叶可可无奈地睁开眼睛：“你手机在哪儿？” “大概在楼下吧？”江明雾眼睛都不想睁开，“我好累的，做你老公好累的呢。”江明雾耍赖。 “好吧好吧。”叶可可举双手投降，“我输给你了。”她说，一边说，一边赤着脚跳下床。 念在她求和，她接受的份上，叶可可决定去帮江明雾拿一下手机吧。 手机在叶可可下楼到过程中已经自动挂断过一回，但是不出三秒钟，它又聒噪地响起来。 “看来这个人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叶可可揶揄江明雾。 江明雾闭着眼睛：“指不定是骚扰电话。”她说，但是心底知道不可能，她的电话有拦截功能，陌生号码进不来。 “是谁？”江明雾闭着眼睛。 “不知道。”叶可可将手机拿了上来，递给江明雾，“来电是le。” 江明雾睁开眼睛，接过手机：“你说。”她微微侧过身，悄然避开叶可可。 “雾姐儿，今天就拍卖那把小提琴啦！您可千万别忘了！”秦枫在那边摩拳擦掌，“你答应我的，可不准耍赖！不能像我妈似的。” “行。知道了。”江明雾挂断了电话。 叶可可心一动，问道：“谁啊？这么着急？” 江明雾笑笑，拉过叶可可，亲吻着她的头发：“我弟弟。看中一个玩具，死活要买。”她说，“小事情，我找人给他买去。” “哦。”叶可可摸摸鼻子，“你对你弟弟可真好。” 江明雾捞过有些吃醋的小情人：“我对你更好呀，你今天想干什么？我都舍命陪君子。哎呀，我前两天实在是有些忙。”她咳嗽一声，掩饰语气中的不自然。 江明雾本来挺笃定的，叶可可不服软，她是死都不会回头的！她一直都是强势任性的江明雾嘛！ 怎么今天忽然转性了？居然要找一个这么拙劣的借口来安慰叶可可？ 大概她也成长了吧？江明雾对自己解释道。既然叶可可已经求和，那她也就勉为其难，给她铺一个台阶吧？ 然，叶可可不动声色、讳莫如深、脸上是一片沉默的寂静。 第63章 糟糕 “车怎么蹭了？”江明雾准备开车送叶可可去公司上班，刚到车库，叶可可就指着后车轱辘的位置问道。 车辆侧后方，被碰擦了一大块，显然出了一个小事故。 “哦。”江明雾不甚在意，“前天蹭到了，没事的。” 就是那天赶着回家，江明雾这开车又是嚣张惯了的，什么时候让过人？这一次马失前蹄，居然在与人争强车道的时候发生了一次小碰擦。 严格来说，责任对半，江明雾争抢车道不对，对方刹车不及小追尾也有责任。 但是江明雾赶时间，赶着回家宠幸她三天没有见到的小可爱，于是干脆认了个全责。 “既然责任明确，请您4时内请您前往快速理赔中心。”隐约中记得电话处理事故的工作人员是这样叮嘱的。 江明雾算算时间，4时的期限将至，于是在将叶可可送至叶氏之后，便电话钱建雄，让他走个理赔，顺便把车子送修了。 钱建雄脑筋不算理赔已经搞定、车辆也已经送修。但是因为4s店原漆缺货，所以维修时间可能略长，需要7至10天。 “已经给您重新调了一辆车来，钥匙放在前台，您出门的时候可以直接取。” 江明雾“唔”了一声，挂断电话，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江明雾想，该去接她的小可爱下班了。 她的小可爱其实是个小可怜。 她说她没有谈过恋爱，迷茫的青春期，总是假想有一个神秘的恋人。 那个人同她用情侣手机、情侣昵称、情侣头像；那个人中午打饭，在嘈杂的食堂中只与她对食；那个人等她下课、陪她自修，甚至会在临考前夕捉着她复习温书…… -- 第103页 叶可可羞涩地笑笑：“总是假想，并没有实现。” “所以，我是你的初恋？”江明雾记得自己问她，问的时候却怦然心动。 听叶可可说自己晦暗的青春期，却有一瞬间庆幸她的过去不甚圆满。 假使叶可可没有那样卑微的、凄惨的、没人疼没人爱的过去，她还会义无反顾的推开“繁花盛开”的大门吗？ 如果她没有推开那扇门，没有对着江明雾喊道：“就是她，我就是要她。”那么，她们还会相识吗？ 时间的洪流，奔腾不息，一往无前，过去永远不能假设。 没有如果。 现实就是，她们相遇了、做i了、相处了、生情了，她们在各方面都非常契合对方。这就是最好的安排，这就是命运的答案。 江明雾结果前台递来的钥匙，看了一下，哦，是那辆红色的保时捷。 钱建雄知道她喜欢跑车，一点红一点蓝，除了宝蓝色，她挚爱敞亮的鲜红。所以钱建雄特意给她换了这辆红色超跑。 江明雾启动那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车子平时有专人保养，性能保持得很好，油也是满格的。 江明雾一边开车一边打通了叶可可的电话：“在公司楼下等我，二十分钟后我去接你……什么？你还没下班？那就不要做了，就这样。” 叶可可看着“嘟嘟嘟”发出忙音的手机就有些无奈，江明雾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她想要的，就容不得别人拒绝。 她甚至也不问问她在忙什么，她的工作进展到什么地步——或者，在江明雾的眼中，叶可可的工作不值一提。反正就是叶氏一个可有可无的挂名经理而已。 叶可可苦笑着还是将工作收尾。 “我先下班了。”她对坐在外间的秘书说道。 “大小姐最近挺忙的？”秘书站起身，她被发配到这个冷板凳已经有些时日了，最近却忽然多了很多人打听叶可可的行踪。 “呵，一些私事而已。”叶可可有些不好意思，“瑶瑶，辛苦你了。” 蒋瑶摇摇头：“这是我的工作，大小姐，需要我帮您把东西拎下去吗？” “不用，你忙吧。”叶可可没有多少东西，手头两个文件而已，带回去看一样的。 蒋瑶重新坐下，但是眼珠子滴溜溜转两圈，她还在想着什么。 叶可可没留意，也就拎着包拿着文件下楼去了。 在楼下等了三分钟，一辆耀眼的红色跑车“嗖”地一声停在叶可可的面前。 带着墨镜，短发随风飞扬的江明雾探出头：“上车。带你去吃好吃的。”她说，神采飞扬，又是那个耀眼的sunny了，你看，连天边的落日也为之失色。 叶可可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她是怎么能够将这样的人间尤物错当作服务员的呢？ “快上车，还愣着做什么？”江明雾没有熄火，马达轰鸣着，引来了路人的围观。 这辆车价值不菲、这辆车颜色夺目，这都是次要的，更为耀眼的是开车的女性，那样张扬、那样明媚、那样不可一世。 叶可可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江明雾侧身，替她系上安全带。 “这叫男友系。”她说，“不过在我们这人得改改名字，叫老公系。”她的太阳镜往下拉了拉，露出那双狡黠的桃花眼。 眼睛眨一眨，在对叶可可放电。 叶可可悲哀地发现，即便对江明雾心存不满，但是她依旧被她吸引。 她侧身逼近她的时候，闻到她身上的渣女香水味道的时候，乃至听见她挑逗似的开玩笑的时候……叶可可难以克制地想要拥抱她，亲吻她，说爱她，求她别离开。 “大小姐，您的文件忘了一份。”蒋瑶从办公大楼里追出来，正好江明雾的车子还没有开出去。 蒋瑶手中扬着一份文件，快走两步走到红色法拉利的前边：“大小姐。”她敲敲车窗。 叶可可将车窗摇了下来，从蒋瑶手中接过那份文件，“瑶瑶，我的秘书。”她向江明雾简单介绍，“谢谢你，你回去收拾一下也可以下班了。” “是，大小姐。我手头的文件做完我就下班。”蒋瑶挺适合秘书这个职业的，叶可可不介绍身边人，她就低眉顺手，也不过问，眼神虽然在江明雾身上、车上已经打了两个转，但是不动声色，不诧异、不好奇。 江明雾对叶可可说一声：“坐好了。”一脚油门便开远了。 蒋瑶待车子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这才慢吞吞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给叶庆澜打电话。 “三小姐，见到人了，是个很帅气耀眼的女人……不不不，我并不认识。还有车子，是一辆限量款的法拉利，号牌是8888……” 叶庆澜嚼着口香糖，走在大学校园里，身边是勾肩搭背一大群人。 “什么人惹我们澜澜不开心了？”叶庆澜即将大学毕业，她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因为没有修完学分曾经延迟毕业了一年。 但是叶鑫喜欢她，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许诺她只要能够顺利毕业就在叶氏给她安排一个好职位。 但是最近莫名其妙这个好职位竟然被叶可可抢掉了？一个外面的穷女人生的野丫头，居然有胆子和她争东西？ 叶庆澜大不以为然，本来这也没什么，反正她职业心也一般，抢了就抢了，叶鑫肯在别的地方补偿她，多给点钱买包也就是了。 -- 第104页 但是莫名其妙，她一直很中意的西面那个套房也被叶可可抢掉了？居然还大张旗鼓地已经搬进去了？而叶可可这个小狐狸精竟然得了便宜还卖乖？还经常也不归宿不回来住？ 叶庆澜实在是有些忍不下这口气。但是偏偏宋胜男一脸讳莫如深，什么都不告诉她。叶庆澜便跑去问同胞长姐，叶庆淋又一脸晦气，似乎最近工作特别不顺利，看见叶庆澜免不了教训几句。 “你别惹事，安安顿顿呆着，顺利毕业回公司帮我一把，我也有帮手。” “她叶可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不知道最近走了什么狗屎运。” “朋友？呵呵，我倒要看看她这个金主爸爸会护她到什么时候。” “花无百日好，人呢……呵呵，人就能一直被偏爱？我偏不信。” 叶庆淋说这话的时候半是咬牙切齿、半是幸灾乐祸，其中还夹杂着三分羡慕嫉妒。 叶庆澜于是更加好奇了，这个叶可可的狗屎运到底是谁呢？ 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问她，叶庆澜于是大大方方将那个号牌给他看：“这个尾号8888的号牌，限量款法拉利，你帮我查查是谁的？” “眼熟啊，像是最近才见过。”边上一个满身都是纹身的纨绔富二代凑上来，皱着眉头想了想，一拍大腿，“我想到了，之前不是开趴的时候内个谁开的？” “谁？”叶庆澜也很好奇。 “谁呢？对！秦枫！秦大少开的。” “秦枫？本市有这号人物？” “害！说是海归，从英国留学回来的。” “我看不是吧。”这种限量款的车子不是是个人就能买的上的，况且这个号牌也太嚣张，有人已经开始着手调查。 “是了，是江氏名下的车子。”有人给叶庆澜递上消息。 “你速度倒是挺快的。”叶庆澜露出赞许的表情。 “那可不，吃喝玩乐我最在行。” “这么说，这秦枫难不成是江家内两个女人养的小白脸？”有好事之徒起哄。 “是不是小白脸倒是不知道。不过秦枫倒是一直开着这车子把妹。你说把谁不好？把个破落户，还不见得有多美，床上……也不见得有多浪……”说话那人一脸猥琐，还舔舔舌头。 叶庆澜不耐烦听这些风流韵事，一巴掌将那人拍过去，“行了，别耍流氓。” “不过那个秦枫在追谁？我认识？”叶庆澜对好奇，“小美？judy？还是苏珊娜？” “都不是，是个没钱要硬挤圈子的自卑鬼，要不是她同露易丝关系好，都不想带她。这不，也狗屎运，秦大少倒是看上她了。啧啧，要是秦枫是江家谁养的小白脸，那她岂不是小白脸养的金丝雀？不，是小麻雀了？哎哟，这关系乱的呀。” 这话一边说，一边引来了哄堂大笑。 叶庆澜看着手中越来越多的消息，不禁也觉得好笑。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那么叶可可呢？她在这场闹剧中是主角？配角？还是炮灰？ 叶庆澜这是太迫不及待了，好想看大戏哦。 第64章 天要 再次接到丁丽雯的电话，叶可可本来想礼貌地挂断。 何必呢？都已经将话说到那个份上了，还要死皮赖脸的就显得有些格调低了。 但是丁丽雯在电话的那头哭得差点要断气了，叶可可实在拉不下脸来直接挂断。 “我真后悔没有听你们的，我真后悔我看错人，我瞎了眼睛。”丁丽雯说，带着哭腔，带着恨意，浓浓得化不开。 被一个人这样苦大仇深地吐槽，仿佛连天气都阴霾里下来。叶可可抬头看看天，夏天的天气就跟孩儿的面孔一样，说变就变。 要变天了，远处传来隆隆的雷鸣声。不消片刻，瓢泼的大雨就会倾盆而下。 叶可可想安慰几句，但是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什么立场？她没有立场。做闺蜜，她们的关系也不够，只能止步于同学，于是也无从开解。 在叶可可的内心深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丁丽雯当初的求仁得仁，也是今天的罪有应得。 还有一句话，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早同你说，他不可靠。可是丽雯，我只能在心理上支持你。”叶可可说，“当断则断，趁早回头，越早越好。” “我要报警，我要告他。”丁丽雯咬牙切齿，“你们会帮我吗？你们一定要帮我。” “我们……能帮你什么呢？”叶可可失笑，她们能够帮助些什么呢？她甚至只见过哪个秦枫一面，更甚至，最近她同丁丽雯已经远了。她准备彻底同她割裂。 丁丽雯在电话的那头哭得梨花带雨：“可可。”她呢喃着呼唤叶可可，“你一定要帮帮我，求你了，你一向待我最好。为什么？你们一夜之间全部都变了呢？为什么呢？” 叶可可对她的疏离，丁丽雯不是没有察觉。但是人在风光的时候完全可以无视这些。 而今她腹背受敌。 丁丽雯从来不觉得有一天她会将叶可可看得这样重。叶可可不从来就是她的小跟班，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存在吗？ 怎么忽然有一天，她蓦然回首，她已经不在原地等待她了呢？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境下，丁丽雯不断回忆起叶可可的好。她对她无缘无故的好，她对她最大限度的包容、支持和体贴…… -- 第105页 “是不是因为我谈恋爱了，你觉得我疏远你了？不是的，可可，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丁丽雯试图挽回。 “可可，我们认识那么久，多少年了？十七。八年了吧？你不能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疏远我？我们曾经那么好不是吗？”丁丽雯声泪俱下，仿佛她们之间曾经真的情比金坚。 “是。”叶可可不能否认，也无法抹杀过去，“对不起丽雯，我现在遇到了重要的人，我的所有精力余力我都只想用在她身上。对不起。如果是前两天见面我还给你什么错觉的话，我道歉。” “但是对于你的事情，我恐怕爱莫能助了。”叶可可用手抵着额头，她觉得脑仁疼。 丁丽雯这事情，你能怪谁？那个秦枫确实有可能匿了她的钱，但是她也享受过了不是？按照李芳华的说法，那一只十数万的包不需要代价？ 叶可可想要挂断电话，丁丽雯在电话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都觉得是我的错，是我虚荣、是我贪心、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我想麻雀变凤凰……” 难道你不是？叶可可忍住了，没有脱口而出。 抽离之后，便能够看清事情的真相，现在她对于丁丽雯本人有很深的了解，她觉得吧，这事情还真就是这样。 “我怀孕了……他却不见了，他要同我分手！他要出国了！”丁丽雯却抛下重磅炸弹，将叶可可打得措手不及。 “我该怎么办？可可？我该怎么办？我甚至找不到他的人，他不见了。” 叶可可只觉得自己吞咽困难，她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秦枫那辆车，是法拉利吧？他的号牌是不是8888？” *** 江明雾这几天心情都挺好的，她最近在看车，她琢磨着是不是给叶可可买一辆代步车。 倒不是嫌接送麻烦，但是看到叶可可学了驾照但是不会开车，始终觉得有些浪费。 说买就买，反正也不是多贵的东西。先买一辆代步车，让她练练手。等她熟练了，她们以后出去自家能够换着开高速——江明雾实在是对于开高速有些不耐烦。 再往后，找个清闲的空档她们可以自驾去西藏，江明雾一边设想，一边忍不住规划。她喜欢西藏，相比较母上大人喜欢巴黎东京、江明兮喜欢海岛沙滩，江明雾更喜欢西藏、新疆这种边塞风光。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祖国的大好河山不香吗？ 去这种地方，不会开车是不行的。江明雾甚至已经着手开始给叶可可定制练车计划。 所以一辆代步车，是那么重要。江明雾看中了一辆越野车，不是张冠李戴的“城市越野车”，是真正的越野车，可以跑沙地的那种。 江明雾启动了红色的法拉利，她是真喜欢跑车，但是跑车不适合出行也是真的，且路虎车大，座位高、视线广，正适合初学者。 车子才驶上城市快速路，江明雾就接到了叶可可的电话。 “在哪里呢？”叶可可今天单刀直入。 “刚从公司开出来。”江明雾心情不错，“是不是想我了？我准备送你一个礼物。”她说。 叶可可避开了江明雾的问题：“回家吗？我想见你。”她说。 江明雾嘴角上扬，她就知道她想她了。 “等我二十分钟。”她说，“我也很想你。”江明雾挂断了电话，一同挂断的叶可可的后半句，“——我有些事情跟你谈谈。” 叶可可颓然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苦笑，她就是这样，她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任性的范畴，触碰了道德和法律的底线？ 一切都等她回来再说吧，总得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她是多么希望一切都是假的，是丁丽雯的心口胡诹。 叶可可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威士忌，她学着江明雾的样子大喝一口，反而被烈性的酒精呛得嗓子疼。 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饮料？叶可可将剩下的大半杯放在餐桌上。 但是这半杯威士忌确实给了她力量，让她在江明雾开门进来之后能够站起来，直视江明雾的眼睛。 看进她的瞳孔，同时看透她的面具。 “这么想我？这么热情的？”江明雾笑笑，将放着新车钥匙和购车合同的包搁在玄关，“猜猜看，我给你买了什么礼物。”她说，上前搂住叶可可的腰肢，就欲给她一个香吻。 叶可可侧脸躲开了。 江明雾挑挑眉：“你怎么了？”她不动声色继续搂着叶可可，“不开心？还是有心事。” 江明雾不是傻子，察言观色，她也在行。她那么聪明，她什么都在行，只要她愿意。 叶可可吸吸鼻子，深呼吸，低头看看自己的拖鞋，最终抬头看向江明雾的眼睛：“你是谁？”她低声问道。 “我？”江明雾摊摊手，她无法理解叶可可这是闹哪样？ “秦枫……是你的人吧？”叶可可终于说出口，她恶狠狠地盯着江明雾，“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卑劣。” “卑劣？”江明雾放开叶可可，“你用这种词汇形容我？因为丁丽雯？呵，你同你那个雯雯宝贝，真是关系密切。” 江明雾出言讽刺，不知道叶可可是否能够听出她言语中的不满。 然，叶可可只觉得江明雾是在转移话题：“这和丁丽雯没有关系。”她再三重申，依旧愤怒，“那你是承认秦枫是你的人？你故意的？你让他去接近丁丽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第106页 一连串的问题，如爆竹般噼里啪啦地倒出来。 “为什么？”江明雾忽然冷笑一声。她伸手抚上叶可可的脸颊，因为愤怒，她脸颊绯红。 江明雾此时甚至在想，原来这样漂亮的嫣红色，不在床上、不是因为情动，竟然也能够浮现在叶可可的脸颊上。 她甚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为了这一抹嫣红色，她想绕过这个话题。何必争吵呢？为了那个丁丽雯？ 但是叶可可不依不饶：“江明雾，你到底有多少事情在骗我？你这个骗子。”她说，不仅说了，而且伸手打掉了江明雾扶着她下巴的手，力气之大，仿佛用尽全力，打得江明雾手腕生疼。 “骗你？”江明雾眯着眼睛，“我骗你什么了？” “你什么都骗我！”叶可可摇着头、手舞足蹈、神色激动，她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乃至身体，她什么都控制不住了。 “你的身分、你的工作、你的钱，甚至，你的妹妹、弟弟……所有的借口是假的……还有这个房子，这个房子也是假的吧？你找人租给我的？你这个骗子！” “我没有骗你。”江明雾抬高下巴，眼神冰冷，看叶可可激动万分的样子，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叶可可就是恨她这样冷静克制的样子，仿佛抽离一切，仿佛旁观者，仿佛她一手策划一场完美的闹剧。 “你还在骗我，你、你、你……”你了好几声，依旧没有说出口。叶可可一把夺过餐桌上那大半杯威士忌，冰块渐渐消融，威士忌依旧浓烈。 叶可可仰头将那杯威士忌一饮而尽：“你明明就是□□的小江总、江大小姐、江明雾。你从来不是什么sunny。怎么？欺骗我有意思？” 她终于说出口，浑身力气仿佛在此时用尽，叶可可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 “你这个骗子。”她控诉她，“你还叫人，去骗丁丽雯。为什么？招惹你的人是我，你干嘛去搞别人。” “丁丽雯丁丽雯丁丽雯。”江明雾眯着的眼睛蓦然睁大，她伸手捏住叶可可的下巴，“我没有骗你。你才是那个三心二意的骗子。背着我同丁丽雯再三交往？为了那个女人，你同我吵？是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你还要同我分手？” 第65章 女朋友 “分手？你是在同我讲分手？”叶可可脸色惨白。 酒精的副作用，此时来给她好看了。叶可可脑门突突突地疼，她看着眼前的江明雾，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是你在和我无理取闹！”江明雾只觉得口干舌燥，她也从冰箱中取出威士忌，倒了一大杯，仰着头一饮而尽。这才又回头冷冷地看向叶可可。 “满嘴满口的丁丽雯。她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不惜和我吵架？”江明雾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的情景，事态的发展在失控。 她从来没有被失控过，哪怕江明兮想要篡权，哪怕长兄也帮着妹妹，哪怕生意场上有千军万马横梗在前……江明雾从不可能对局势失去控制。 她总是运筹帷幄，她总是能够险中求胜。别无撬门，她输得起、不在意尔。 但是今天，江明雾感到一阵无力感席卷全身，她那么在意的女孩子，第一次同她争吵的原因是她的前任情人——不，连情人都称不上，那只不过是她的单相思暗恋对象！ 叶可可居然为了一个丁丽雯质问她、训斥她、同她争吵、对她手舞足蹈、甚至……甚至…甚至提出了分手？！ 酒精也没有办法让江明雾冷静下来，她快要爆炸了！她怎么敢！她怎么能够！ “那个丁丽雯算什么东西？她就是在坑你的钱。”江明雾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叶可可，仿佛在看一个低等生物。 “坑我钱怎么了？坑我钱也是我愿意！坑我钱，你也不能这样搞她！”叶可可简直要疯了。 “你就是承认了？秦枫是你的人吧？是你员工还是你的狐朋狗友？你怎么能够指使一个男人这样玩弄女性？你的道德底线呢？“ 因为愤怒，叶可可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差点指着江明雾的鼻子质问。时至此时此刻，江明雾还不明白她做了什么。 丁丽雯诚然有错，叶可可也并非全无责任。前十余年的破烂事情，不值一提。丁丽雯只不过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公主病，她做过最坏的事情，也不过是问叶可可借了钱不还而已——且不说，她已经还了。 丁丽雯有丁丽雯的人生，她不应该被一个男人毁灭，而且是以这样肮脏卑劣的方式。 以爱为名、哪怕是以恨为名的，让一个男人以两。性的方式毁灭一个女人，都是可耻的、可悲的、可恨的。 更罔论，罪魁祸首竟然这样义正言辞、这样冥顽不灵、这样死不悔改。 “底线？是什么东西？”江明雾此时却冷静多了，她不再同叶可可争执。她是对的，叶可可迟早会明白，她是为她好。 江明雾甚至笑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就是要她死。她不是在意钱吗？我就是要她身无分文；她不是在意名吗？我就是要她在圈子里臭掉；她不是最喜欢光鲜亮丽吗？我就是要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地拔掉她的外皮。” “还有你，叶可可，我就是要你看清楚，这是怎么样一个女人。我就是要你彻底的死心！”她说，一边说，一边竟然优雅地又倒了一杯酒，然后仰着头一饮而尽。 -- 第107页 喝完之后，竟然还发出啧啧称赞，仿佛杯中不是酒精，而是丁丽雯的血肉，而是她叶可可的骨血。 叶可可气得浑身发抖，酒瓶放在桌上，她颤抖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饮酒如饮水，两人谁都想不起去倒真正的饮用水，反而像是比赛一样，—人接着一人饮酒。 叶可可学着江明雾的样子，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她感受到了酒精的魅力，她开始冷静下来。“江明雾。”叶可可吸吸鼻子，忽然抬头，死死地盯着江明雾的眼睛，“你不能这么做，你不应该这么做，这样不道德，你不是让我对她死心，你是让我对你死心好吗？“ “呵呵。”江明雾面上在笑，笑容却很冰冷；她面上很冰冷，其实内心已经气炸了。 江明雾这个人的生气，同别人生气起来暴跳如雷不一样，她越冷静、气场越低，表示她这次生气的程度越厉害。 如果钱建雄此时在场，他一定会拉着叶可可说：“小姑奶奶您行行好，别再火上浇油了。”你看，江明雾的愤怒已经渐渐染红了她的眼睛。 如果李芳华在场，她也能够拉着叶可可说：“冷静，透过现象看本质啊！“江明雾是不对，但是那不是因为在乎你吗？ 可惜，和事佬钱建雄不在、睿智的李芳华不在，谁都不在，没有任何能来劝慰、来调和、来让盛怒的两个人冷静下来。 数天以来的猜忌和不满，此时已经在叶可可心中交织成型，变成了一个越来越大的气球，然后”砰”地一声，爆炸了。 她的所有不满情绪都宣泄了出来。 她是在乎丁丽雯吗？不，她是在意江明雾的态度，从过去到现在，乃至未来她们的相处之道。 “丁丽雯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为了她要同我决裂？“ “是！重要！”不善饮酒的叶可可，反应已经不如最开始敏捷，但是她依旧努力地表达自己的内心，想要获得江明雾的认可。 “重要的不是丁丽雯，重要的是原则，我的原则，你知道我的原则是什么吗？“ 她激动、她声嘶、她力竭，然江明雾只是看着她。 她显然是不知道的。不，她从来不深入考虑叶可可的内心世界。 这是江明雾的不对，她狂妄自大地以为自己认为的好，就是绝对的好。 她忘记了，哪怕怯懦如叶可可、卑微如叶可可，也有丰富的内心世界，恒河一沙、沧海一粟，也有三千大世界。 每一个生命，都孕育是三千世界。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被尊重，如果不能尊重，最起码，不应当被肆意亵渎。 “我也有我的原则，江明雾。”叶可可快要哭出声来了，“你怎么能够这样玩弄人性呢？你怎么能够？“ “玩弄？我怎么她了？”江明雾不能理解，“我是派人强。奸了她？还是强迫她卖Y了？我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都没有做。秦枫？秦枫那么帅、那么有钱、那么体贴，她会爱上他，不是很正常？“ 江明雾坐在沙发上，她的搁起腿，踩在茶几上，双手向后张开，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侵略性十足的进攻状态。 “他们谈俩爱，谈恋爱而已，有和就有分，初中数学老师没教过？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然规律罢了。” 江明雾满不在乎，她毁灭一个女人，却仿佛就是在同她讨论：今晚吃什么？吃牛扒还是吃日料？ 叶可可艰难地吞咽口水，她走近江明雾，半蹲下，她用近乎哀求的声音问道：“那么我呢？你一直瞒着你的身份，你一直假装你是夜场工作人员，你一直…这也是自然规律吗？还是说，只不过是对我的考验？“ 叶可可，终于问出了盘踞心中日日夜夜的这个问题。 那么我呢？你能够指使秦枫去玩弄丁丽雯，是不是你也可以肆意地玩弄我？我的感情是不是也就是你口中的“合久必分”？ 江明雾的挑挑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问。 “我一早就知道了。”叶可可说，哪怕此时此刻，她依旧希望江明雾对她说“不，我是爱你的。”哪怕此时此刻，也不迟。 只要她坦白，只要她说一句爱她，她傻傻地全部相信。 “一早就知道了，我在等你坦白。”叶可可不复方才的器宇轩昂，她又卑微了。爱情面前，她就是卑微得如同蝼蚁。 “等我坦白？笑话，我要坦白什么？”江明雾笑了，她要坦白什么？她又没有一个时常来借钱的初恋情人。 “我没有要坦白的，反而我倒想问问你，叶可可。你到底背着我同你那个初恋情人见过几次面？又给了多少钱？”江明雾伸手，“账单，敢不敢让我查一查。” 叶可可站起身，她努力深呼吸几口气：“五千块。我给了丁丽雯五千块。”事无不可对人言，叶可可不觉得自己有错。 “叶可可，你又借钱给她，哦不，又舔着脸给她钱？你溅不溅？我可真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不知检点的女人。”江明雾勃然大怒，她只不过诈一诈她，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大大方方承认了？！ 江明雾此生没有这样受挫过，她对叶可可用尽了心思，偏生叶可可一次又一次，用那个名叫丁丽雯的拜金女羞辱她。 她对她用的是真心，她对她呢？是不是只不过是无聊时候的慰藉？丁丽雯一旦出现，叶可可就舔着脸上杆子上架地送上门去了！ -- 第108页 江明雾此生没有这样挫败过，愤怒和嫉妒、已经将她湮没。酒精开始上头，她忽然不仅想恶狠狠地羞辱丁丽雯，还想恶狠狠地报复叶可可。 “这是两回事。”叶可可偏偏还不认错，她还在狡辩！“一回事。”江明雾固执。 “丁丽雯丁丽雯丁丽雯，既然你这么在乎她？你去找她啊。反正一个溅一个渣，正好绝配！“恶毒的话开了头，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再也关不上了。江明雾心中堵着一口气，叶可可一天不认错，她一天不会原谅她。 反而，叶可可冷静下来，她悲哀地看着江明雾。 “你爱过我吗？”她问了一个恶俗的问题，她甚至不奢望江明雾一直爱着她，她只希望她爱过。 “爱你？别逗了。”江明雾恨恨道，“就像你说的，我只不过是玩玩你，我考验你，我拿你当研究对象，我觉得装穷骗你好玩儿，我就想知道你这么蠢，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你简直蠢哭了！ 不不不，你还不是很蠢，你还是发现了…….” “啪！”叶可可一个巴掌，抽上江明雾的脸，止住了她的胡言乱语。时间停滞了，分分钟、秒秒钟，都是度日如年。 江明雾的脸偏着，火辣辣地疼。叶可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给了江明雾一个巴掌。 甚至这个巴掌，让江明雾尝到了一丝丝的血腥味。她将那口血气咽了下去，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叶可可，看着她竟然有这样的勇气、这样的力气——用来打她？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为了丁丽雯打我？”江明雾疯了。 “你……说的真的？”叶可可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真，比真金还真。”江明雾早就开始口不择言，她是二十五年事事顺利的江明雾，她是江氏集团说一不二的大小姐，她是商场如战场所向披靡的战无不胜……她情场失意，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江明雾本来还想说：我一点都没爱过你。 但是到底话在舌尖打了一个转儿，没有说出口。 叶可可吸吸鼻子，她将衣服拢一拢，将头发拢一拢，她最后看了江明雾一眼，然后，转身。 她推开门，她要走了。 江明雾这才有点慌。 “你敢走，走了就不要回来！”她冲着叶可可的背影吼道。 叶可可的背影，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气死了！江明雾一个玻璃杯砸向关上的大门。啪！玻璃碎了一地。 就像是某人的心。 碎了一地的，也没有人捡起来，最后，都会进了垃圾桶，全部变成垃圾。 第66章 短暂的 叶可可发现自己无家可归了。 叶宅是家吗？当然不是，叶宅里面住的的不过是一些和她在生物学上有血缘关系的人。 回头望一眼这个loft小公寓，是家吗？曾经她以为这就是她的家，她甚至将自己最为珍视的那些中古书籍全部搬至此处。 但是现在，叶可可怀疑了。 大概，都不是家吧？ 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人，晚上八点钟，万家灯火、归心似箭。 也有已经吃完晚饭出来遛弯的小朋友——一个虎头虎脑的脑孩子围着她转了两圈：“这个阿姨穿着我姥姥的衣服。” 边上老人将他扯开，笑着说：“不是，那是围兜兜。” 叶可可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围裙，丢人得很。 她笑笑，将身上的围裙扯下来，走出小区的时候看见垃圾桶，随手扔了进去。 那小男孩不过三四岁，跑得比兔子还快，刚被不知道是奶奶还是姥姥拽走，一转眼又追到叶可可的身边。 “这个阿姨在哭，羞不羞？羞不羞？我的奶糖妹妹都不会哭了。” 身边的老人三下五除二将小男孩拽走，嘟嘟囔囔说他不能没礼貌。叶可可下意识地摸摸脸颊，脸颊上是一片冰凉。 哦，原来她哭了啊。 站在小区门口的十字路口，叶可可迟疑了很久，哪里能够接纳她呢？她随手拨通了李芳华的电话。 “我们公司团建，去了舟山一个小渔村，妹的，这个破公司抠门死了，也不知道定个好点的酒店……”李芳华很忙，她有她的生活。 “怎么了？”李芳华问道。 “没事。”叶可可努力让自己语气平和，“改天一起吃饭。”她说，“挂了。” “喂喂喂……你和你的小情人……”李芳华还欲追问，但是叶可可不想回答，她挂断了电话。 她决定就近找一个酒店住一个晚上。叶可可翻阅自己的银行卡余额，里面的钱还真不少，叶可可自嘲地笑笑，丁丽雯的还款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叶可可决定去住一个稍微好一些的酒店。 人在旅途、心情好的时候，可以住得差一些，青旅也无妨、快捷也可以，甚至房车也能凑活。 但是心情不好、伤心难过……失恋的时候，就不能在委屈自己了。要是再去住什么快捷，她怕自己会被自己委屈死。 叶可可挑了附近一家四星酒店，伸手拦的士。 的士司机是个话痨，不断同叶可可搭讪。 “小姐外地来本市游玩？今天第几天了？” “小姐看着心情不好？是本市的饮食不合胃口？我介绍你一个地方，青石街，最有烟火气的地方。” -- 第109页 叶可可不明白，明明她已经冷着脸了，为什么这的士司机还有这样巨大的热情同她聊天。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话痨司机的声音中断了。叶可可愣了三秒钟，才发现这个来电是自己的。 一秒钟，心跳从平和加速到一百八。 会不会是江明雾？ 她是来求和的吗？ 她应该原谅她吗？ 她要回去吗？ 在叶可可翻找手机的几秒钟内，她的脑海中已经百转千回。一时间委屈，一时间忐忑，一时间欣慰，一时间又惶恐。 她悲哀地发现，她祈求这个电话是江明雾的。只要她开口，她即刻回去。取出电话的刹那，她只惶恐这个难能可贵的来电会不会只是一个无聊的推销电话？ 叶可可终于翻出了手机。 ——不是江明雾。 她的心在一瞬间跌落谷底，全身的血液方才还是沸腾了，一下子全冷了。 来电 显示是叶宅。 叶可可兴致阑珊地接通了电话。 “大小姐。”管家毕恭毕敬道，“老爷请您回家聚一聚。”管家的声音公式化极了，听不出任何端倪。 叶可可不用追问，追问他也不会回答。 这不是一个邀约，这是一个命令。她在外逍遥快活太久了，久到忘记了她不过是放飞的风筝，线始终拉在别人手中。 “……是。” 叶可可对的士司机说：“麻烦您，不去酒店了，去花园路五号。” 的士司机吹了一声口哨：“哟，小妹，你原来是本地人？” 叶可可无奈地笑笑，算作回答。 的士司机又道：“本来还以为你失恋了，想着开解开解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做点什么傻事呢！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容易想不开犯糊涂……我女儿同你一般大，哈哈，你别介意我话虽然多一点，但是我心不坏。” 的士司机在前方路口掉了个头，将车子开向郊区花园路。 叶可可这才正视这个的士司机，原来他同她讲那么多话，是好意的慰藉。 她误会他了。 叶可可抿着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对不起，我心情是不太好，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不不不，你是客人，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的士司机哈哈一笑，“有家里人就好，家里人多能开解开解，真是一个单身小姑娘家家的，住什么酒店？” 叶可可将车窗按下，让夜晚的风吹拂她的发梢。 秋分了。 白天还是暑气逼人，待到夜幕降临，一切都露出了真相。 夜风，带上了阵阵的凉意，不再那样燥热难当。 月华在秋天的是最好的，洁白无瑕，给天地之间镀上了一层银白。 遥遥地，甚至有早桂开了，散发着淡淡的，却迷人的芬芳。 叶可可从窗口伸出手掌，月华穿透不了城市的灯光，无法抵达她的掌心；但是混合着花香的微风，轻轻吹着她的头发。 这个广大的世界，短暂地安慰了她。 “小姑娘，手不要伸出去，危险的咧。”的士司机从后视镜看见了叶可可的举动，出声阻止。 好吧，他还是那个话痨的的士司机。 但是陌生人的善意，也安慰了她。 叶可可收回手，她关上了车窗。 “谢谢您。”她说，将车费和打车红包一并支付给的士司机。然后，她转身，深呼吸一口，艰难地推开了叶家厚重的朱门。 即便前方是千难万险，即便开门是牛鬼蛇神。生命中总还有美好的。一如今天的月色，一如陌生人的善意，一如满天满地的芬芳。 “我回来了。”叶可可一边说，一边露出一个微笑，即便是假装的，那也是微笑。 叶庆洋和叶庆淋不在，他们已经搬出叶宅独立居住。 宋胜男坐在客厅客厅看电视，翘着腿，面前是一盘新鲜艳欲滴的翠绿色大葡萄，各个珠圆玉润，一如她本人。 宋胜男用手捻了一颗，不紧不慢地剥了皮，放进嘴巴里。 “哟，是我们大小姐回来了呀！在外面这么久，挺开心的呢？”宋胜男说得阴阳怪气的，“只不过，不知道在外面浪了那么久，有没有什么成效呢？” 她说，意味深长地看了叶可可一眼。 宋鑫在二楼探出身：“可可回来了？上来吧。”随后，他便消失不见了。 叶可可朝宋胜男点了下头，忐忑地上了楼。 她刚上楼，叶庆澜便从楼上跑下来：“那个乡巴佬回来了？” 宋胜男瞪了她一眼：“你别老乡巴佬乡巴佬地喊她，她现在是你爸眼前的红人，让你爸知道了 又说你。” 叶庆澜挥挥手：“不会，她得意不了多少时间。”她凑过头，将知道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母亲听。 “您说，她这是通过她那个同学搭上的秦枫？那她到底目标是秦枫？还是江氏？江氏大公子是不是也没结婚？叫什么来着？叫……” “江明慎！”宋胜男翻了一个白眼，对小女儿无语。 这个小女儿是被宠大的，遇事不过脑、做事不走心。 “我倒是希望你别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说你洋气？你漂亮？你聪明？你倒是认识一下秦枫啊，认识一下江明慎啊。总比你那些什么小纪、小王的来得体面！” -- 第110页 “停停停，我的亲妈。秦枫在英国读书，要我认识他，行啊，你们送我去曼彻斯特大学读书啊；” “江明慎，我倒是想认识啊，人家是业界精英，你们也给我个部门分管分管，我业务上同他有往来了，肯定能拿下他！” 叶庆澜满不在乎地怼了回去，既然她亲妈对她的消息不感兴趣，她也没必要在这儿耗着。 叶庆澜屁股一扭，也上了楼。 三楼，叶鑫的书房，气氛凝重。 叶可可不知道叶鑫招她回来的意思。 “可可。”叶鑫说，坐在老板桌后面，开门见山，“最近同江大小姐关系还好吗？” 叶可可的心一坠，咬了一下下嘴唇，硬着头皮说：“就那样。” “就那样是哪样？”叶鑫对女儿的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可可，我对你很是厚爱。”他说，“公司给你留最好的职务、最丰厚的薪水；家里给你僻最好的位置、最好的房间；车子、人脉、资源，所有东西都紧着你用。你总该知道为什么，总该要怎么做了吧。” 叶可可很想像叶庆澜那样瞪着一双大眼睛说：“怎么做？我不知道。这些不都是我应得的嘛！谁叫我是您的女儿！您最疼爱的小女儿！” 但是她不是叶庆澜，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叶鑫的偏爱。 叶可可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说：“您说。” 叶鑫站起来，背着手走到叶可可的面前：“东区百货我们叶氏志在必得，无论如何我们的专柜都要进场，而且要最好的位置、最大的铺子。这是其一。” 叶可可的眼皮跳一跳，东区百货是目前本市价位最高、最奢华的商场，里面的专区柜台不多，但是各个牌子都是精品中的精品。这个商场格调高得很，不走寻常路。寻常牌子，它也看不上。 叶氏的服装想进驻，其实还是差了点档次。 尤其还有最好的位置，最大的铺子。叶可可咽了下口水，很难。 “东区百货是江氏的产业。”叶鑫看叶可可的样子，怕是还不甚明了，于是他指点一二。 叶可可瞬间懂了，叶鑫要她通过江明雾的关系，拿下东区百货。 “还有其二。”叶鑫像是没有看到叶可可脸上浮出的为难，“秋季新风尚，我们想拿到江氏的订单，最好是能够品牌合作，最低也要拿下代加工的单子——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吗？” 叶可可艰难地点点头：“是。” “我不要你的‘是’，我要你的成功。”叶鑫拍拍叶可可的肩膀，“可可，我们叶氏不养闲人，也不养废人。我对你的期望很高，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叶可可忽然抬头、扬起脸，盯着叶鑫问道：“父亲。如果我办不到呢？” “办不到？”叶鑫的脸冷了下来，“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你就不是我叶鑫的女儿，办不到我们叶氏也不会欢迎你。” 言辞凛冽、非常严肃。 随即，像是安抚，他又拍拍叶可可的肩膀：“不要怕丢面子。给朋友开个口，不算什么。家族 生意才是你的最大后盾知道吗？可可，家族好，你才能好；家族旺，你才有底气。” 第67章 爱是 叶庆澜在书房门口堵叶可可，扬着手中的情报洋洋得意。 “信息交换。”叶庆澜说，“我这个人直来直往，不玩那些虚的。我手头有消息，你手头有关系。怎么样？介绍江明雾给我认识，我把我的消息交换给你。源源不断的消息哦！” 叶可可看来叶庆澜一眼，一言不发地推开她。 “喂喂，臭丫头。”叶庆澜气急败坏，又不敢大声喧哗，“双赢啊，我又不是你的敌人。我只要分一杯羹。我手头太紧了。” “行行行，不是江明雾也可以，江氏的高层，随便介绍一两宗生意给我得了。” 叶庆澜已经退而求其次，她嘟囔着嘴，这个臭丫头真是油盐不进，真不知道怎么傍上江氏的大腿的？ 叶可可脚下的步伐顿一顿：“你知道什么？” “我呢，现在手里边消息不多。不过我有的是消息来源。”叶庆澜笑笑。正所谓猫有猫道，狗有狗路，她那个狐朋狗友的圈子里多的是豪门八卦。叶庆澜相信，很多叶可可连想都不敢想。 “说来听听。” “你这是答应了？”叶庆澜眼睛放光，“我下个月进公司，介绍生意给我。” 叶可可撇嘴，冷笑：“你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不过一些花边消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要我实打实给你生意做？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那你是不想合作？”叶庆澜脸也耷拉下来。 叶庆澜有叶庆澜的好处，她虽然是被宠坏的小孩，但是她单纯，喜怒哀乐全部都在一张脸上。 叶可可笑笑：“互惠互利，常来常往。澜澜，我们做姐妹，又不是仇人。有钱一起赚、有生意一起做。我不是你姐，要你做我左右手，我唯利是图、专心赚钱；我也不是你哥，拼了命打压你，我只要和平共处。” 叶可可觉得自己变了。一夜之间，坐上火箭飞速成长。 往昔，她从不肯用这样的姿态、这样以退为进的方式曲线救国。她也是直来直往的直肠子，不喜欢叶氏的人，不说话便得了。反正她也不求他们。 恐怕她同叶庆澜从相识至今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今天多。 -- 第111页 叶庆澜挑挑眉，甚是惊艳，没想到这个乡下丫头也有这样的口才和逻辑？ “士别三是当刮目相看。”叶庆澜拍手称赞，两人已经走到叶可可的西侧套间，叶庆澜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滴溜溜转了一个圈。 “你同江明雾是通过你那个闺蜜丁丽雯介绍的吧？”叶庆澜抛出自己的猜测，“坊间传言丁丽雯抱上了秦枫的大腿。秦枫又向来同江明雾关系好。” 叶可可不动声色地挑挑眉，原来秦枫不是江明雾的手下。看来他也是个有名有姓的？ 叶庆澜自以为猜对了，笑嘻嘻地抛出筹码：“风向变了。我劝你和丁丽雯割裂。秦枫不会同她真心，玩玩尔。况且那丁丽雯什么身份？父母都不过是基层公务员，她自己呢？拿死工资的事业单位。怎么好跟我们比？” “她也就配做个踏板，牵了江明雾的线，就物尽其用了。秦枫要甩她，她乖乖让人甩还自罢了，要是弄得僵了，万一牵扯到我们，啧啧，得不偿失。” 叶可可敛着眼睑，这户人家都是什么样的三观？ 一个叶鑫，女儿之于她的意义不过是合纵连横的利益交换；一个叶庆澜，朋友之于她的意义不过是踏板的工具人；更别提还有唯利是图吃自家公司回扣的叶庆洋和叶庆淋…… 叶可可不寒而栗。这不是家，这是狼窝。 “怎么样？有没有给你指导性的意见？”叶庆澜洋洋得意，“你这个人还是脑子不行，我们家是要蒸蒸日上的，是要进一流豪门的，怎么能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乡下，唉，不，大姐，你要脱胎换骨 ，要适应我们的生活，要做人上人！” “是的呢。”叶可可机械地应了一声。 “怎么样？我爆料给你了，你交换些什么给我？”叶庆澜笑眯眯的要求好处。 “我欠你一个人情，等你下个月进公司，我总是帮你的。”叶可可许诺，“还有知道秦枫住哪里吗？”叶可可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秦枫？他应该住酒店吧？小纪看到他在金碧辉大酒店吃下午茶，他应该住那里。不过，听说他要回英国了，怎么？你找他做什么？该不会要替你那个傻闺蜜出头？” 叶可可摇摇头，并不作答。她披上一件风衣抵御寒夜的清冷，然后她裹紧衣裳，撞入夜色之中。 叶可可心怀慰藉地走进家门，却满身风雪地走出家门。 连陌生人也知道关心她，她在萍水相逢的出租车上收获了慰藉；但是血浓于水的家人，满口利益金钱，势利得叫人作呕。 但是叶可可现在已经裹上了外袍，就像披上了铠甲。 挫折如果不能击溃你，便只会让你成长、使你强大。 叶可可的心早就凉了，血肉之躯在满世界的锋利岩石边缘撞击得支离破碎。已经失去了所有，便不会惧怕失去。 叶可可现在心如磐石，脚步却比刚回来时候沉稳得多，也坚定得多。 花园路在本市的近郊、风景区，打车困难。住在这里的住户，谁没有一辆两辆三辆四辆的小汽车？ 叶可可在线叫车，十分钟都没有人接单。要变天了，远处甚至隐约传来轰隆隆的雷鸣。空气中略有水汽蔓延。 方才在出租车中听到广播，台风将至。 叶可可将小费不断加高，最终在小费加到一百余元的时候，有的士接单。 又等了十余分钟，的士车稳健地停在叶可可的面前。 叶可可钻进车子，这才发现的是司机是个女人。 叶可可道了一声辛苦，嘱咐司机开往金碧辉大酒店。 车子掉头，才开出几十米，瓢泼的大雨便倾泻而下。 叶可可看着密集的雨点砸向车窗，唏嘘了一声。 “好在您来得及时。”她略有感慨，再晚一点，叶可可势必变成落汤鸡。 “客人开玩笑了，是您的小费太诱人。”女司机笑了。 从后视镜中叶可可恰巧能看见她的眼睛，漂亮的丹凤眼周围全部都是细纹，一笑，更明显了。 “您这是早班还是晚班？”路程长、太枯燥，叶可可随口问道。 “晚班。五点换的班，我开到早上。” “太辛苦。”叶可可还是感慨，一个女人要做这样日夜颠倒的工作，怪不得眼角细纹丛生。 “谁人赚钱不辛苦？”女司机倒是无所谓，“我觉着这样也好。我儿子上初中了，上工的时候恰巧能接他放学，我下了班回去还能给他做早饭。” “您先生呢？”叶可可心一动，这样辛苦一个人抗？ “嘿。”女司机露出讽刺的微笑，“早死啦。嗨，是我当他死了。要钱没钱，没钱还抽烟喝酒玩女人，最后还跟女人跑了……离婚了，不来往。” “儿子我自己养，他不肯出抚养费，我就跟我儿子说，以后也甭赡养他，等他死了时候上个大白份，就算还了他一颗精子的恩。” 叶可可的表情凝在嘴角，嘴巴里苦苦的、涩涩的，连发声都困难。你看，这个小小的出租车简直就是社会的剪影。 前一个的士司机，只不过因着她与他女儿同龄，便格外照顾她；这一个司机师傅的前夫，便是那种狼心狗肺连亲儿子都不肯抚养的。 大千世界、喜怒哀厉，仿佛都在咫尺方寸之间。 女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叶可可一眼：“ -- 第112页 小姑娘也别被我吓到了，这样的衰男人不多见……哈哈，我撞了彩；不过好男人也少有，女人还是应该自己强，我现在就后悔啊，早知道我年轻时候干嘛去了？生孩子、洗衣服、烧饭、打扫卫生干什么？我应该可劲读书、可劲赚钱、可劲过得有滋有味啊？唉，荒废了。埋汰了好多年……” “客人您到了。”正说着，女司机已经将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金碧辉大酒店的接客台上，早有门童前来迎，这金碧辉是五星大酒店。 叶可可要了一间房间，先住三天。她试探着问前台：“我有一个朋友，叫秦枫，也住这边，方便替我查询房间号吗？” 前台小姐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客人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方便透露住客信息呢。” 叶可可理解地笑笑：“请问早餐是几点开始？” “早上七点至十点。您随时来，凭房间号即可。” 是夜，叶可可睡了一个勉强的觉，只觉得半夜饿得胃疼；还有就是那狼心狗肺的江明雾时时入梦。 在梦中，她也不放过她，伴随着胃部的痉挛，只听见江明雾在耳边咆哮：“一个溅一个渣，你们真是绝配。” 叶可可挥挥手，想把江明雾的声音从耳边打散，但是闭着眼睛，也仿佛能够看见江明雾抱胸冷笑的样子，抽抽的嘴角无比欠扁，叶可可只想上去给她两拳。 爱一个人，是不应该这样肆意伤害对方的。 爱是包容、爱也是尊重。 有时候言语攻击的杀伤力并不比刀剑轻。每一句话、每一个逗号，都像是锋利的刀刃，生生地砍在心口身上，不消片刻已经血肉模糊。 这伤，还是内伤，看似表皮都完好无损，其实心肝脾肺全部都糊了，淤血堵在心口，长远不化。最后化脓发炎，从身体内部开始腐烂。 腐烂到最后，便是死心，便是绝望，便是再也不想回头。 叶可可闭着眼睛，一滴眼泪，控制不住、不由自主，滑落下脸颊，最终落在柔软的枕头间，消失不见了。 是夜，江明雾也气得胃疼。她没有吃晚饭，肚子饿得咕咕叫。去厨房一看，晚餐倒是挺丰盛的。 叶可可蒸了一条鲈鱼、做了一个油泼茄子、一个回锅肉花菜，另外小盅里照例煮了百合莲子甜汤。 这是在同老情人见面之后的心怀愧疚？江明雾才不吃这一套，她虽然饿得胃一抽一抽的，闻着食物的香味，胃部痉挛得更甚。但是一想到这是叶可可做的，江明雾仰头眼睛也不眨一下，将这饭菜全部倒进了垃圾桶里面。 “我就不吃，怎么地吧。”江明雾气鼓鼓地也睡觉了。 睡梦中，叶可可在哭，在求饶，在说：“我永远不提那丁丽雯了。我的眼中只有你，从今往后，我只有你。” 江明雾清楚地知道这是在梦中，她告诫自己：要是叶可可不认错、不求饶，她一定不会原谅她！ 对，爱是排它性质的占有，爱是一场你来我往的战争。 第68章 自己的事 叶可可从七点便开始蹲点，金碧辉酒店挺大，但是客房不多，自助餐厅就那么点地方，叶可可占据有利地形，所有进来的人都必须先接受她的注目礼。 从七点到九点，她不断喝咖啡，续了一杯又一杯。 五星酒店的服务员素质不错，全部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人上前打扰。叶可可出门前随手取了房间的稿纸，涂涂写写，不知不觉好多字，密密麻麻像是天书。 终于在九点之后，叶可可看到秦枫姗姗来迟。 他头发锃亮、衣着光鲜、周身散发出有为青年的气质。曾经发生的腌臜事情，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叶可可在暗处，秦枫在明处，由是他的一切行为举止都是真实反映。 这个秦枫才是真正的秦枫。 他这餐饭吃得很快，二十分钟，一个三明治、一杯黑咖啡还有一些蔬菜沙拉。并不像一般的游客，穷凶极恶地大量取餐。 中间出了一个小插曲，一名中年女性带着两个孩子，都是猫嫌狗厌的四五岁。中年女人顾不过来，两个小孩一直打打闹闹，其中一个一不小心打翻了牛奶，全部洒在秦枫的裤腿上。 周边客人为止肉紧，那是一条高定的西装裤和一双锃亮的牛皮鞋，谁都能看出价格不菲。 中年女人致歉，连声说不好意思。一边将那打翻牛奶的小女孩拖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谩骂。 小女孩委屈：“不是我打翻的，是弟弟……” “你是姐姐，你为什么同弟弟打闹！就是你的错，你还不道歉。”中年女人压低嗓门，但是全场都能听见。 小女孩委委屈屈，低声嘀咕，中年女人扬起手，眼看着就要一巴掌呼上去。 小女孩已经放声大哭。 秦枫连忙摆摆手：“左右要送去洗了，不碍事。” 他没有追究小孩子的责任，甚至将餐巾纸叠成小兔子的模样，递给被母亲责骂的小女孩。 秦枫很有绅士风度，吸引了自助餐厅中为数不少的女性。其中不乏有靓丽美女。 现在是早九晚五的上班日，能够在这个时间住在金碧辉酒店的，起码都不是工薪阶层吧？如果不是出差的精英人士，便是前来旅游的阔绰客人。 有女士投来赞许的目光。但是秦枫浑然不觉，他礼貌但是不殷勤。穿梭在自助餐台前的靓丽美女，没有一个能够引起秦枫注意。 -- 第113页 叶可可观察到，除了对那个备受指责的小孩露出微笑，他甚至没有抬眼看过任何一个人。 他同丁丽雯口中叙述的那个秦枫完全不一样。叶可可难以想象，这是一个会在地铁上同丁丽雯搭讪，又用红色法拉利送她回家的男人。 呵，都是表象。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绅士，背地里是那样一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叶可可尾随秦枫，默默记住了秦枫的房间号，1901。然后错身，她消失在拐角处。 秦枫只觉得这个女客跟着他有点近，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女客就是“前女友”丁丽雯的同学，他们曾经同桌共饮。 秦枫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同时致电江明雾。 “我的琴，怎么样了？”他只关心他的琴，上好的小提琴，一把就要好多钱。 也不是买不起，但是他那个老派的父亲觉得男人学音乐不像话，断了他的高额消费。 秦枫无奈，只能捡走偏锋。碰巧遇到这个任性多金的堂姐需要人效犬马之劳。 于是秦枫照着剧本走，已经将讲明的剧本全部走完。而且走得干净利落。 “已经送往英国，你回去之后便能看到。”不知道是否错觉，总觉得江明雾兴致阑珊。 “雾姐儿，能不能问个私人问题？”秦枫有些好奇，“那个丁 丽雯是挖了你墙角？还是勾搭你对象？你要这样搞她？” 按照经济条件，丁丽雯根本不可能同江明雾有任何交集。于是秦枫大胆揣测。 江明雾一滞，被人戳中了心事，却眯着眼睛不回答。 还真是，两边都占了，所以她才这么厌恶这个女孩，用了歪门手段也要将她搞得身败名裂。恨得牙痒痒的时候，江明雾甚至动过让人直接消失的主意。 但是随即又想到叶可可那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江明雾悻悻作罢。 这个叶可可啊，说好听了是善良，说难听了是圣母。那个丁丽雯像个吸血鬼，吸了她多少钱，浪费了她多少的心意。她这不是替她出气？她还有脸同她生气了？ 说实话，江明雾不能理解叶可可的逻辑。 她说她之所以生气、之所以同她争吵，无关乎丁丽雯，是她江明雾触犯了她叶可可的原则？ 原则是什么？她的原则难道不就是爱她吗？叶可可只需要爱江明雾，眼睛中、心中、脑海中，全部都是江明雾。这才是她的原则。 别的什么正义感、善良度、是非、黑白，全部都是浮云。都无需在意！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丁丽雯。叶可可事到如今还是没有放下丁丽雯。 否则，她丁丽雯就是路人甲，她就是被人坑、被人骗、还不出钱被人追债，又同她叶可可有什么关系？ 叶可可越是关系丁丽雯，江明雾就越是厌恶丁丽雯，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才能解恨。 “收钱做事，哪里这么多废话。”江明雾才不会将细节透露给秦枫。 “好奇呗。”秦枫撇撇嘴。 “别好奇，我倒是想知道，你事情办得干净吗？” “干净啊！”秦枫立马精神了，“我按照您的吩咐，做了个彻彻底底的渣男，分手得又含糊又干脆的……啧啧，那小公主估计在家里蒙着被子哭呢。” “钱呢？” “嗨，她一个工薪阶层，能有多少钱？前前后后给了我五六十万？但是话说回来，我们在她身上花的钱也不少，衣服鞋包的开销、夜店包场的消费，单就这两样也就差不离了。” “明天，叫借钱给她的小额公司去她单位闹一闹。”江明雾闲闲道，“也不要杀人放火的，给点颜色就行了。” “得嘞！”秦枫算是看明白了，江明雾讨的债不是金钱，是要这个丁丽雯小姐名誉扫地啊？ 不过，花钱的是爸爸。江明雾为什么这么做，她不说，秦枫也便不再问了。他倒是还有好奇的事情。 “我听我妈说，你上次带了个对象去她那儿？据说挺可爱的？趁着我走之前，介绍我认识？” 秦枫便是秦落菲的儿子。秦落菲，便是南市那位可爱的“阿姨”。 江明雾于是又想到在南市，她同叶可可是那样你侬我侬。那简直是一段旖旎到水清沙幼的好时光。 江明雾的心情，于是又差了些：“你是皮痒是不？还是要我告诉你妈，你花了几百万买了一把琴？好让你爸飞去英国给你砸了？” “爸爸。我叫你爸爸。我错了。”秦枫认怂，他那个父亲一门心思要他回家经商，恨不得要他立刻休学。 “我晚上请你吃个饭，算是给你践行。你收拾收拾，也准备着买机票走了吧。” 哟，这是惹了她不高兴，下逐客令了？ 秦枫摸摸鼻子，自讨了没趣。 那一边，同样没趣的还有叶可可。 她犹豫再三，斟酌再三，还是致电李芳华。 “你是说丁丽雯怀孕了？是秦枫的？秦枫是你的小情人派去接近丁丽雯的？现在丁丽雯是被人骗钱骗色连打胎的钱也没有？” 啧啧，这要是拍成连续剧，下边肯 定一水的弹幕说不可能。李芳华今天听了一个大八卦，嘴巴张大，简直能够塞进一个鸭蛋。 “我应该把秦枫的行踪告诉丁丽雯吗？”叶可可问，“一方面不相同丁丽雯过多接触，一方面又觉得这件事情多多少少因我而起。” -- 第114页 “可别什么事情都往身上揽。”李芳华不以为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你别觉得是你害了丁丽雯，她要是根正苗红，能跟秦枫搞到一块？你想想同学聚会时候她内个得瑟劲儿……” 午休，李芳华躲在厕所隔间里同叶可可讲电话，门外有人敲敲门：“李芳华，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餐。” 李芳华出门摆摆手，随后又躲进了厕所隔间：“既然知道了，不处理也不行，这样吧，我把消息透给她，你就别出面了。省得她知道了又赖上你。我是又怕你心软对她体贴关怀，又怕你脑抽金钱支持……你要是有钱，给我多好？我也缺钱啊！看中的路易威登的包包也舍不得买……” 李芳华挂了叶可可的电话，便致电丁丽雯。 “人就在金碧辉大酒店，我一个客户正巧也住那儿，我偶然看到的。至于你怎么做，别跟我说，我不在乎，也不想知道。我只求你有事没事，少惦记着我和可可。” 丁丽雯在电话那头声音哽咽：“我该怎么办？我……” “丁丽雯，你快三十的人了，自己做的事情总要自己负责。你该怎么办？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该怎么办？” 到底是青梅竹马认识这么多年的，即便心存不满，但是李芳华也是心地善良的人，她叹了口气，多说了几句话。 “要想死得明白，冲上前去揪着秦枫的头发问，你这个狗。娘。养的为什么上了我又不负责任；” “要是想认栽，就请一个礼拜假去医院做了，再回头又是一条好汉！你放心，你不说我不说，可可也不会说，谁都当这事不曾发生。” “好了，现在决定权在你，你自己考虑。” 李芳华说话，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不再为这事挂心。 她太忙了，下午有一个招聘会，完了还要处理几个同事的离职是由，她才没有那个喜马拉雅的时间同丁丽雯在这些小情小爱的事情上耗着。 叶可可在李芳华将事情揽过去之后，便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停留。 她借用酒店的电脑处理邮件，邮箱里躺着一封入职邮件。 “叶可可小姐，经过综合选拔，我公司认为您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人才。如果您接受我们的工作性质，请您于某日早上十点整，前往我司办理录用手续。相关材料如下……” 叶可可盯着这邮件看了许久，终于她嘴角露出连日来的第一个微笑。 你看，生命中并不是所有事情都那么糟糕。 绚烂的彩虹，总在不经意之间，划破天际。 第69章 一个巴掌 酒店前台挂电话给秦枫，称有人在楼下等。 彼时秦枫正对着飘窗弹吉他，文艺青年，尤其是音乐青年都是这样，抓紧一切时间显白自己的特长。 没有观众也行，顾影自怜更好，显得没那么俗。 秦枫看看手表，才下午四点钟，心中暗道，怎么江明雾来得这样早？ 直到走到一楼咖啡厅，看见一个朦朦胧胧的背影，秦枫这才心说不妙。来人根本不是江明雾，是丁丽雯。 丁丽雯听到声响，站起来，死死盯着秦枫：“你敢走，我就敢报警。”她说。 秦枫摊摊手，认了输，坐到丁丽雯的对面，伸手叫了一杯咖啡：“丁小姐。”秦枫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上，手指纤细、举止优雅，简直就是传闻中的雅痞。 “丁小姐。”他这样称呼丁丽雯，丁丽雯简直要疯了。他们数十个小时之前还亲密到可以共吃一支冰激凌。 现在，他称呼她为“丁小姐”？ “秦枫。”丁丽雯深呼吸，“你要对我负责。”她单刀直入。 秦枫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什么负责？丁小姐，谈恋爱而已，又不是谈婚论嫁。再说，谈婚论嫁又怎么了？结了婚还能离婚。” 这简直是流氓、是渣男、是狗。娘养的狗屁混蛋才能说出的言论。 丁丽雯气得脸色发青，她不知道是胃疼还是是肚子疼，只能按着不住抽抽。 “小姐，您喝什么？”服务员给秦枫端上咖啡，继而才发现丁丽雯面前的水杯已经空了。她还未点单。 “也来一杯咖啡吧。”这是秦枫说的，他记得丁丽雯这个小公主最喜欢打卡各种各样的咖啡店，号称喝遍本市、血管中流淌着褐色的血液。 秦枫不置可否。丁丽雯虽然喝咖啡，但是仅限于网红打卡地和连锁星爸爸，同江明雾那种从咖啡豆到工具全部都挑剔苛刻的不能比。 秦枫按照丁丽雯的习惯给她叫了一杯摩卡，没想到丁丽雯的脸色由苍白变成红色，她站起来，将面前的水杯中仅残余的一丁点柠檬水，全部泼到秦枫的脸上。 水杯中的水不多，但是足够让秦枫丢脸了。 整个咖啡厅都在围观，为何这样一个精致绅士的男性，被同龄女性泼水？桃色的八卦话题顿时充斥着两人数米的空气之中。 秦枫的脸色也是一变，他伸手抹掉脸上的水，有一些滴滴拉拉落在他的西裤上。 秦枫想，真是流年不利，今天的第二条裤子，啧，还没有到本命年呐！是不是应该去庙里拜拜？ “丁小姐，你冷静一些。”秦枫掏出手帕擦一擦头发，他在英国呆久了，习惯也是英式的。即便已经很生气，却依旧保持礼貌和风度，他没有提高嗓门，更没有同丁丽雯发生肢体冲突。让丁丽雯的一腔怒火，像是打在棉花上，软软地发不出力气。 -- 第115页 “不要咖啡的话，就换热可可吧。”甚至秦枫还有闲情心思嘱咐服务员。 丁丽雯跌坐在沙发椅上，用手掩面，开始低声抽泣。 “le，”这是秦枫的英文名字，“我们不可能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做错了什么？我愿意改。”她说，那样卑微。 曾经高高在上的小公主，现在一边哭泣、一边哀求，像是一只没有人要的小狗。 秦枫于心不忍，但是他实在对丁丽雯没有那份心思。 “丁小姐，”他坚持，“既然你找到我了，我们好聚好散。”他说，打开手机查了一下户头。 “你是不是经济上有问题？但是我手头真的不宽裕。”秦枫说的是实话，那些钱大多数是用掉了。 除了跑车是向江明雾借的，酒店和消费都是挂账，丁丽雯打了款给他，便优先还款了。 而今，丁丽雯的那些钱所剩无几，他还倒贴了些。 秦枫不是那种有结余的，户头上空空如也。 他尴尬地看着户头上那四位数的余额，秦枫有些理亏气短，但是说出去的大话总不能立刻收回。 他嗫嚅：“不瞒你，你看我的余额，这八千块，都转给你了。” 丁丽雯恶狠狠地盯着秦枫，八千块？她明明前前后后转了秦枫何止五十万？ “钱呢？钱呢？都到哪里去了？”丁丽雯难以置信，几十万，那可是巨款。她在本市的事业单位，工资已经不低，一个月有万把块钱。但是几十万，她不吃不喝也要五六年才能攒出来。 她与秦枫认识不过三两个月，金钱来往也不过月余。怎么可能花销这么多钱？ “丁小姐。”秦枫笑了，那样绅士的、无所谓的、甚至是凉薄地笑道，“小到衣服鞋包、再到吃喝玩乐、大到五星酒店，难道都不要钱的吗？”他说。 丁丽雯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为什呢那些钱要我付？你难道就没有吃过喝过吗？” 秦枫点点头：“我有。”同时很认真地反问道，“你也有。所以我们要共同支付，不是很合理的吗？怎么，你以为我们这两个月的开销仅仅你的打款就足够？” 丁丽雯的一口气吊在嗓子眼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对啊，他们共同的开销他们共同支付，不是很合理吗？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什么对于丁丽雯而言是屈辱，是折磨呢？ 丁丽雯忽然如坠冰窟，她忽然明白，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人同叶可可似的，甘愿为没有吃过的饭买单、甘愿为不想参加的派对付款。 曾经，她被偏爱得太过于理所当然，竟然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像叶可可那样，是傻的、憨的、是只付出不求回报的。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好事。 丁丽雯颤颤巍巍地，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叶可可想要站起来的身子被江明雾恶狠狠地按在雅座沙发上，她们同秦枫他们的位置相距不远，不过是在更隐蔽的靠窗角落。 叶可可来得甚至比丁丽雯都要早，她没有现身，但是她想，总不能放任一个孕妇独自面对渣男吧？万一对方动粗，总要有一个人从中斡旋的。 叶可可于是静观其变。然后她听到了他们不算激烈的争执。 不，不是争执。只是丁丽雯单方面的激动，激动得要死要活。 秦枫还是那样冷静淡漠，仿佛一切理所当然。是不是去资本主义国家留过学的人都这样，习惯aa、无视人情，甚至在分手的时候将一切桥归桥、路归路。 丁丽雯哭得太惨。同时叶可可认为两个月花销几十万也实在匪夷所思。她想站起来同秦枫说一声：“年轻人，不要太过分。不能骗财又骗色。” 但是她的肩膀被人硬生生地按住了。 江明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她坐在叶可可的身边，将她按在沙发座里面。 金碧辉大酒店的咖啡厅，沙发座位大小很奇怪。说是单人座吧，一个人绰绰有余，地方富余得很；说是双人座吧，两个人，即便是两位纤细的女性一坐下，也稍显的有些局促。 叶可可不想同江明雾说话，她想站起身，但是江明雾强势地将她按在沙发坐上。 “听。我不认为秦枫有什么错误。”她说。 江明雾的价值观，大概同秦枫是一样的。一样的aa制，一样的界限分明，也一样的凉薄。 凉薄得好似说一声：去堕胎。就跟说一声：喝热水。一样直截了当。 叶可可并不认同。 谈恋爱有来有往可以，但是从一开始就抱着诈骗钱财的目的刺激消费就是可耻；感情世界确实不分对错，但是抛弃怀孕的女友就是天诛地灭的渣男行径。 毕竟除了爱情，还有一个词语叫做——责任。 江明雾按着叶可可，强迫她听两人的对话。 事实上，整个咖啡厅都在听他们两人的对话。丁丽雯咬咬嘴唇，她在挣扎、思量着。 “这样吧。”秦枫退了一步，“你也看到我的账户，我确实手头没有钱。但是……恩，我可以筹措一点给你。毕竟是我先提出分手的。”秦枫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况且他还不知道这样的让步他那个堂姐同意不同意。 毕竟江明雾的目的，是让丁丽雯走投无路了。 “多少钱我不能打包票，三五万我还是能够筹到的。我出国前打到你的账上，怎么样？” -- 第116页 秦枫想，这姑娘都能找到这里了，也有些本事。看来金碧辉不能住下去了，要搬个酒店。好在他的机票已经买了，下周一就飞英国。 这样的话，是不是还要去跟江明雾说说，得饶人处，让她也别找借款公司去闹了，省的丁丽雯到时候鱼死网破，拽着他作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秦枫觉得，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江明雾凑在叶可可的耳边：“这就是你这个同学的真面目。我实在不明白她有什么脸面来闹？你情我愿的事情，非要闹到大庭广众的？我要是男人，别说不爱她，就是有点子感情，我也不敢娶她。” 江明雾疯了，她极尽刻薄之能是。她就是要叶可可对丁丽雯彻底失望。只有叶可可对丁丽雯彻底失望，她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才能向她认错，对她低头，真正心服口服。 这样嘛……她或许会原谅她的，就拿乔个三两天，她就原谅她。到时候她们又可以你侬我侬地谈恋爱。 这次更方便，叶可可既然知道她是江家江明雾也好，她们可以名正言顺住别处去，宽敞些，能运动的地方也多一些…… 丁丽雯红了眼睛，她再次站起来。这次她面前没有水，只有一杯温烫的热可可。 秦枫眼疾手快将那杯热可可端走。 丁丽雯却揪着秦枫的衣领，正手一个巴掌，反手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秦枫的脸上。 “秦枫，我怀孕了。”她说，说完松开秦枫的衣领，头也不回地冲出咖啡厅。她太丢人了，丢人到恨不得死了算了。 秦枫楞在当场，江明雾嘴角的笑容还来不及消失。 叶可可站起来，反手也是一个巴掌打在江明雾的脸颊上：“玩弄别人的感情不是错吗？渣，他渣你也渣。你们都是一样的，骗人好玩吗？” “江明雾，我觉得你太可怕了。是不是我不会怀孕你更觉得方便，可以随便玩？可以想什么时候分手就分手？是不是假设我……能怀孕，你也觉得堕个胎、离个婚，就跟说哈喽一样简单？” 叶可可推开江明雾，路过秦枫的时候将桌上那杯温热的可可一把泼在秦枫的脸上。 “你也是个绅士，你对陌生的小孩都那样宽容，我实在不明白你是怎么被猪油蒙了心，同无聊的人玩这样一个无聊的欺骗游戏？你的良心不会痛？你还是不是男人？” 第70章 一个 丁丽雯走了，叶可可也走了。 咖啡厅里的时间短暂地停顿了三秒钟，大家又转头看向别的方向，开始聊自己的事情。 现代社会，谁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关心他人？八卦听听也就得了，没必要出来做和事佬。 江明雾一脸高深莫测地走到秦枫面前，递了一张纸巾给他。 “擦擦吧。”她说。 “哎。姐。”秦枫这才反应过来，来的是江明雾。 “我看你也没心思吃饭了。”江明雾说，“跟我聊聊怎么回事？” 咖啡厅众人的耳朵，又竖了起来，什么情况，怎么刚走一个孕妇，又来一个帮腔的，这俩都走了，又来一个这样冷眼的气场美人儿？ 这小小少年，年纪倒是不大，桃花债倒是挺多的？ 秦枫实在不想接受注目礼：“回去说行吗？我，哎，总得洗洗脸吧。” 自家姐弟也没什么好避嫌的，江明雾走在前面，率先按下了电梯。 “走吧？还愣着？” 秦枫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本以为可以找个由头先打发了江明雾，让自己好好捋捋，却不知江明雾也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哎！不对！”回到房间，秦枫这才后知后觉，“她怀孕了，关我啥事啊？我又没碰过她。内孩子肯定不是我的！” 江明雾讳莫如深：“你没碰过她？” 秦枫头点得像拨浪鼓，伸出两根手指直指着天空：“我发誓，我仔细想了又想，我没跟她上船。我也是有原则的好吗？一开始就想好要抽身的，怎么可能和她上船？我又不是那种饥不择食的……” 最开始秦枫也有些犹豫，他同丁丽雯最多也就是打个啵、搂搂腰。确实也有时候饮过酒、甚至也喝醉过，但是他没有断片。他仔细想了又想，始终觉得不可能。 没有上过船，怎么可能怀孕？又不是圣母玛利亚，能够处子生子？ 这么看，要么孩子他爹是别人，要么根本就没有孩子，是那丁丽雯的信口雌黄，就为了赖上他。 一定是这样的，秦枫点点头。 “那你怂什么？”江明雾冷冷，“没做过的事情你认什么怂？” 江明雾有些怒其不争，要是秦枫争气，当场就把这个事情给怼了回去，她会挨叶可可那一巴掌？ 哼，说到底，叶可可竟然又为了丁丽雯打她？ 江明雾心中一口恶气，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加浓郁。脸上那一个巴掌火辣辣地疼，叶可可当时生气，手上用了死力气。 用了死力气挣开她的怀抱，用了死力气扇她巴掌，用力死力气逃开她的身边…… 江明雾真是气死了。 两天不见的小磨人精，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还让她跑掉了。 江明雾的心情坏得很，将那坏得很的心情都抱怨在秦枫的身上。 “我那不是为了确定吗。”秦枫看见江明雾生气，也不敢出大气，讨好地搓搓手。 -- 第117页 “不过那娘们儿是谁？干嘛平白无故泼我？姐，你认识？” 江明雾坐下，看看外面的风景，这地方是市中心的高点，虽然不是最高，但是风景独好。 “我对象。”江明雾说，“你不是很想见见？是不是，很够味？” 秦枫像是触电了，一蹦三尺高。 “不是吧姐，你喜欢这样的？”真是，真是品味奇特。他本来还在憧憬能够收服江明雾的是怎样一个人间绝色。但是现在看来，不是人间绝色，是呛口小辣椒嘛。 半小时后，刚被秦枫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丁丽雯，传来一张图片。 是一张早孕b超单，上面清清楚楚显示丁丽雯已经怀孕40天，胎心胎芽俱已可见。 一张b超单上面的，是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已经有了最原始的心脏律动。 秦枫将那b超单颠来倒去看了两三遍，最后求助江明雾。 “姐，这是的吧？” 江明雾一把将手机仍在秦枫的脸上：“你不是说没碰过她？” 秦枫那引以为豪的高挺鼻梁上，明天肯定会浮现一个乌青块。 “是啊！我指天发誓。”秦枫差点跪下了。要真怀孕了，还真是有些难搞。 江明雾看看b超单上的医院抬头，随手给拨了个电话过去。嗯嗯啊啊了几声，又挂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她接到对方的回复。 江明雾放下手机，认真地看着秦枫：“查了记录，确实怀孕了，40天，也就是说是在上月末和这月初期间怀的。你再好好想想。” “我想破脑袋了，没做过的事情要我怎么想？”秦枫真是太冤了。要是大夏天能飞雪，明天本市就该下大雪，不，现在就该立刻下雪！他真是比窦娥还冤枉。 但是秦枫想到一茬：“上个月底开过一两次趴体，在纵情之都喝得烂醉，我都是被人抬出去的。”他说，“丁丽雯也是，你要说这个时间点她坏得孕，那肯定不是我的，指不定是被谁占了便宜去。” “几次派对？都有谁？”江明雾也卯足了劲想挖出真相，丁丽雯肚子里的种是谁的她还真不在乎，但是不能这样不明不白被打了一个巴掌。 “就那几个狐朋狗友，圈子里混的，又不是真谈恋爱，我都没叫熟悉的，就往下随便找了几个。” “名单。”江明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事情有了眉头，有线索，这事情，就能办下去。 江大小姐商战没花这么大力气，追查丁丽雯肚子里孩子的爹倒是花了大力气。 参与趴体的那些人好些丈二和尚，怎么听说秦枫甩了丁丽雯，怎么这时候江大小姐又来掺一脚？ 江大小姐的御用苦力钱建雄，在江明雾面前是条温顺的京巴，在外可是只狼，横眉冷对，脸一板、嗓子一上来，好些个人就怂了。 钱建雄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就是大半天，原先以为是有免费活动来的男男女女个个推三阻四地还是把事情给讲清楚了。 转头，叶庆澜就把事情透给了叶可可。 “大姐，你那闺蜜，叫丁丽雯的算是凉凉了。她怀孕了，想奉子和秦枫结婚来着。现在黄了，孩子不是秦枫的。这事你知道不？这可是一个大笑话，好大的八卦呢！” 叶可可按着脑门，听叶庆澜把事情初步给还原了。 当时，丁丽雯同秦枫是在谈恋爱不假。他们的恋爱主题就是吃喝玩乐。秦枫可劲地花钱，买衣服买鞋买包，还嫌不够，可劲地消费。 繁花盛开、纵情之都，包场是时常有的。愿意花钱，花钱如流水，自然就有成堆的所谓“朋友”簇拥着。锦上添花、使热闹更加热闹。 有一天也就喝高了。秦枫也喝高了，叫人给抬回去的。 丁丽雯没有秦枫的庇佑，在声色夜场就是一具等着被捡的尸体。可不，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丁丽雯阴沟里翻船，她被人睡了。 可能还不止一个人睡了。 但是丁丽雯喝大了，她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自己醒来是在酒店，房钱已付，对象不明。 是秦枫吗？ 一定是的。 丁丽雯致电秦枫。秦枫还是那样体贴入微，他仔细地叮嘱丁丽雯：“宿醉最头疼，你多喝热水。” “对了你饿不饿，我给你点外卖。” 一定是秦枫。 丁丽雯于是笃定。她不动声色，想着成年人发生点关系也没什么，不做措施也没什么，甚至怀孕也没什么，反正他们是冲着结婚去的。 事情在慢慢发酵，等发现的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珠胎暗结，又不是结在男人的肚子里。秦枫挥一挥手，只需要做个亲子鉴定就能够撇清自己的责任。 “现在亲子鉴定，怀孕三个月就能做了。”叶庆澜满不在乎，“也不知道她肚子里的是谁的，不过当时有份参加的也就那几个。”叶庆澜掰着手指数给叶可可听。 叶可可将手机往丁丽雯那边侧一侧，让她自己也好好听听。 “喂，大姐，你还在吗？怎么不说话？”叶庆澜是个聒噪的，得不到回应，便没趣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叶可可挂断了电话。 丁丽雯张大嘴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她呢喃着，这时候她才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能够变天鹅的丑小鸭。 -- 第118页 丑小鸭之所以能够变天鹅，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天鹅。 而她，只不过是一只鸭子，一只打扮得再好看的鸭子也不过是一只鸭子，同天鹅之间有着物种的差距。 丁丽雯捂着嘴，她时至今日才明白，她的人生、她打肿脸充胖子的、看似光鲜亮丽的精致生活，在那些人眼睛里，不过是一个笑话。一个茶余饭后能够打一通电话说一句：“你知道吗？内个谁变成一个大笑话啦！”的笑话。 真是一个笑话。 丁丽雯捂着嘴，无声地哭了。 叶可可从手机银行里转了五千块钱过去。 “丽雯。”她蹲下身，给了丁丽雯最后的同情，“这些钱拿着，去做了吧。”她说，“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好好谈个恋爱，以组建家庭为目的，不要再参加那些无聊的、浪费生命的派对了。好吗？” 好吗？行吗？她会吗？ 叶可可看了跌坐在休息室的丁丽雯，她不知道。 她对她仁至义尽，不论是朋友的角度还是同学的立场。接下来，是靠丁丽雯自己的了。 谁都没有办法替别人做出决定。 只有自己做出的决定，才能无怨无悔地走下去。即使走不动，跪着爬也要爬下去。 但是，这已经无关她叶可可了。 她最后看了丁丽雯一眼，转身离开。将时间和选择，都留给了丁丽雯。 第71章 不计前嫌 丁丽雯怎么选择，叶可可不想过问，也没有时间精力来过问。她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选择。 从偏安一隅的loft出来得太仓促，叶可可周身几乎没有随身行李。在去附近的百货商店补齐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后，叶可可走进了附近的精品女装柜台。 市中心的高档综合体，不乏看似普通但是价格惊人的轻奢品牌。叶可可路过那个江明雾曾经不止一次给她买过衣裳的牌子，脚步顿了一下，目不斜视地走过了。 这牌子潮流、时尚、带着金属的质感，仿佛刻上了江明雾的名字，让叶可可不忍直视。 然后，她步入了一家精品女装店铺。 “要入职用的，麻烦给我搭配两身简单大方的。”时至今日，叶可可已经能够不卑不亢地购物，真是可喜可贺。 不再拘泥价格，因为兜中有钱，现在开始，她赚到的每一分钱，都属于她自己；当然，她也不追求价高，奢侈之中的昂贵，高无止境，适合自己才是最好的。 就像江明雾喜欢那轻奢运动风，即便价高、即便昂贵、即便拥有不菲的品质和热烈的追求者，但是对于叶可可，那就是不适合。 穿衣服冷暖自知，适合自己才最重要。 店员给叶可可搭配了一身裙装、一身裤装，都是简单大方的黑白灰。叶可可点点头，果断地刷卡买单。她不再纠结，点点滴滴的价格、一寸一分的优惠，都不再重要。 什么最宝贵？不是金钱，是时间。 拎着大包小包走出综合体，天色已经很暗了。放眼望去是车水马龙的一片喧嚣。本市多繁华，这里经济腾飞，这里人潮涌动、这里是忙碌的代言词，本市人连走路的步伐也比别的城市快上几分。 叶可可呼吸一口城市中的空气，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你好，我是玉霖传媒的经纪人何敏，请问是叶可可吗？是的，我想跟您确认一下入职事由。” 叶可可身子站得笔直，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认真听着：“您说。” “我们工作性质特殊，您应聘的是我们的助理编剧，虽然是文职，但是需要经常出差，甚至有可能是出长差。您，觉得没有问题吗？” 何敏不卑不亢，态度从容。这个女孩子写出来的本子很有灵性，是个可造之材。但是有天分是一回事，能不能够吃苦，是另一回事。 在这个行业，见多了稍受挫就撂挑子不干的小娇滴。何敏在选人用人方面非常谨慎。 “我没有问题，孤家寡人，拎上行李箱就能出发。”叶可可经过深思熟虑，她回答得干脆也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她愿意，愿意旅途艰辛，愿意长途奔波，愿意做一只没有脚的迁徙鸟。 “那太好了，请您于明日早上十点来我公司详谈合同细节。我们诚挚地欢迎您的加入。”对方似乎很满意叶可可的回答，发出爽朗的邀约。 “是，我一定准时抵达。”叶可可在喧嚣的人群中，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她作出了属于她自己的选择。 就像她自己说的，自己选择的路，跪着爬也要爬下去。 所有的选择都看似微不足道，但是每一个选择汇集起来，便成为了你的人生。 今天选择耽于小情小爱，明天就会选择洗手作羹汤，后天便想替他养儿育女、整理衣装和行礼，再往后，便是柴米油盐囿于昼夜厨房，心心念念都是爱与被爱。 而一旦选择其他，一旦选择忙碌的事业，便要承受漂泊的苦，便要承受孤独的伤，也要承受在狂欢人群中一个人的寂寞。 但是一个人的时间，用在什么地方是能够看得见的。唯有用在爱情上，可能竹篮打水一场春秋大梦。工作不会辜负你，学习不会辜负你，只有没良心的情郎会一次又一次地伤了你的心。 叶可可想起那个出租车女司机，她说：我真是太后悔了，我早干嘛去了？我应该得劲地学习、得劲地工作、得劲地赚钱……我的人生，为什么要消耗在虚无的爱情和婚姻中？ -- 第119页 叶可可在城市的中央凝视这繁华的车水马龙。她问自己，她的所有时光和精力，都要耗费在一个名叫“江明雾”的骗子身上吗？ 不，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分钱都是她自己的；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分钟，也都是她自己的。 叶可可脱胎换骨，浴火重生了。 要脱胎换骨谈何容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个人永远不可能脱离她的原生家庭。叶可可的入职办理得很顺利，但是她的原生家庭成为了她了拖累。 叶可可东西，衣服鞋包全部都是身外之物，带不带走全然无所谓。但还有护照证件、多年来累积下来的笔记本和手账，还有一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是叶可可一定要取回的东西。 从今往后，叶可可决定同它们再也不分离，身家性命全部背在肩膀上的背包里，随时随地、说走就走，做一阵自由自在的风。 只是刚回到叶宅，叶可可就被叶鑫拎到书房训斥了一顿。 “我让你做的事情，你放在心上没有？”叶鑫是那种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态度还算和蔼，但是语气冰冷，指责的意味不甚明显。 “我在做，父亲，请给我时间。”叶可可看着脚尖，只求能够过了今天这一关。 “到现在还在骗我！”叶鑫忽然发了怒，将面前的一盏茶杯给砸碎了，杯子险险地碎裂在叶可可的脚边，让光着脚踝的她险险地擦伤。 叶可可敛着眼睑、感觉不到疼痛，静静地等待叶鑫的发难。 “我是不过问你的事情，但是我不是傻的。”叶鑫冷冷道，“江小姐为什么同你闹翻？你凭什么惹江小姐不开心？” 叶可可抬起头：“父亲，”她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前所未有地坚定，“是江明雾惹我生气，是我同江明雾闹翻。”她纠正叶鑫的主谓宾顺序。 叶鑫于是更加生气：“你凭什么？” “凭我同她一样，是一模一样平等的人。她做的不对，我就有权利生气；我们的价值取向不同，就应该分道扬镳。” “啪！”叶可可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巴掌糊上了叶可可的脸颊。她被打得头一偏，侧了过去，喉咙口一阵腥甜，叶可可奋力咽了下去。 “叶可可，你要记得你姓甚名谁，你首先姓叶，然后才是叶可可。”叶鑫说道，凉薄的言下之意，如果不能冠以这个姓氏，她就如同草芥。 “我也可以不姓叶。”叶可可正视叶鑫的眼睛，“我也可以去派出所改名——陈可可。” “啪！”又是一个巴掌，扇在相同的位置上，脸颊顿时肿高。 “可以。”叶鑫神色冷漠，“我叶氏也支付你薪水颇多，我叶家也供给你家用不少。都还出来，你可以滚。” 叶可可倒吸一口冷气，钱，还钱就能获得自由身，真是一笔容易的买卖。他要是拿亲情、拿血缘压着她，她倒是无法反驳了。总不能将这一身的血液抽干了还给他吧？ 好在，他只要钱。 叶鑫冷漠地看着她：“要是不行，你就乖乖做叶氏的大小姐。晚上约了江小姐来家里吃饭，你好好给人家赔个不是。” 呵，怪不得今天家里的佣人全部都忙翻了，怪不得王姐一早亲自去市场采购，怪不得连管家司机看人的眼光都是小心谨慎的。 原来有贵客到。 可惜，需要粉墨登场的主角之一叶可可，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去洗个澡，然后换一身衣服，你这个样子太寒碜。”叶鑫看着叶可可，她的状态有些凄惨，被大力打过的脸上出现了红肿。 叶鑫叹一口气，叶可可肖似其母，性格也是一样的冥顽不灵。陈烟当年也是这样，虽然相貌出众，但是性格固执难缠，还偏生的小家子气，不懂得服务事实、不懂得利益取舍，这才让他当年打定主意要断个干净。 叶可可看看天，天色将有些阴沉，距离晚餐时间不过还有短短三个小时。今年的夏末，天气总是这样，时晴时雨的，让人烦躁得很。 叶可可知道今天不接待江明雾是出不了这叶家的大门了，她回房间收拾了一下自己。 洗头洗澡，穿上江明雾买给她的轻奢礼服长裙，棉麻的质地其实并不算太舒适，不穿内衬的话，摩擦得皮肤琐碎得疼痒。然后她对镜梳妆，叶可可发现江明雾买给她的美瞳，正巧还剩下最后两片。 真是所有东西都用得恰到好处，仿佛冥冥之中有命运大神在精心安排着一切。 所有的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 晚上五点整，江明雾的跑车停在叶宅的前花园外面。 叶庆洋从窗口听到声响，熄灭手中的香烟迎了出去。 “欢迎欢迎，真是蓬荜生辉。”叶庆洋不吝啬用各种浮夸的词汇赞美江明雾。江明雾却只是不动声色的与他拉开距离，她厌恶身上有烟味的人，不论男女。 今天的江明雾很明艳，明艳的红色长裙配红色的跑车，张扬的微微卷曲的头发有些长了，朦朦胧胧地却遮不住白皙的脖颈。 她仰头看看三楼，叶可可的方向，她什么都没有看见，却露出志在必得的一抹笑。 江明雾才不同叶庆洋虚情假意地寒暄，她扫过在门口就迎上来的众人，却直接同叶鑫对话。 “叶老板。”她说，“我这个人喜怒无常惯了，有什么说什么，您要做我的生意，哦不，您要我做你们叶氏的生意，光吃顿饭可不行。” -- 第120页 叶鑫朝管家打眼色，管家“哆哆哆”跑上楼，敲了叶可可的房门。 “大小姐，江小姐来了。” “哦。”叶可可应了声，出门，也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光鲜亮丽。那个巴掌手印被细细密密用粉遮盖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可可神色清冷，她缓步走下楼梯，在二楼遥遥地同江明雾对望了一眼。 然后她扬起红唇笑笑，边走下楼梯便说道：“前嫌不计——” 她下楼，走到江明雾的面前，下一句却是：“——合作愉快。” 第72章 船上 江明雾：合作愉快？？？ 她同她有什么合作的？床上合作？ 江明雾挑挑眉，叶鑫已经忙不迭将她迎了进去。 这一餐饭是叶宅精心准备，特聘大厨烹饪的湖鲜，最是时令。只是江明雾兴致缺缺，她用筷子挑了挑鲜嫩的白鱼，叹了一口气：“我这个人怕胖，晚上都不怎么进食。” 难伺候的江大小姐上线了。 “你还胖？你那样苗条好看。”叶庆澜年纪轻一些，还没有将场面看得如火纯青，她的赞美是出自本心。 “是吗？三小姐才是美，有没有二十岁？皮肤真好、身材真棒。”她说，用眼角的余光瞟一眼叶可可，她穿着一袭月牙色的长裙，堪堪到膝盖，露出一双白皙笔直的长腿。 她才是真的美。几天不见而已，却出落得越发水灵，仿佛这今天的争执、吵闹没有给她带来丝毫的影响？ 江明雾有些吃味。她在期待什么？一个同她争吵就开始无语伦次的叶可可？还是一个离开她就生活一团糟的叶可可？ 不论她内心如何，但是眼前这个一脸平静、又从容淡定的叶可可无疑更加吸引她。 什么叫“前嫌不计，合作愉快？”她是来同她谈合作的吗？她是来同她谈情说爱的。 但是她成功了。成功地让她心存不满，然后生出无限兴趣。丝丝缕缕，都变成了心底啃噬的小虫子，就像好好同她“合作合作”。 “江姐姐，你觉得怎么样的？”叶庆澜有些心急，江明雾嘴上称赞她，但是眼光根本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她在听她说话吗？怎么这么点小事也要迟疑？ 急切之下，她伸手轻轻触碰江明雾的手臂，试图挽回江明雾的注意力。 江明雾的目光冷冷地射向她，然后奋力一抽，将叶庆澜的手没有支撑，差点一个趔趄。 “你说什么？”江明雾不动声色的向边上退了退，一切没有改变，她还是那个拒绝任何人肢体接触的江明雾。 她厌恶叶庆澜的触碰，她不断搓着方才被触摸到的地方，仿佛对方不是一个妙龄少女，而是一只沾染病毒的耗子。 叶庆澜脸都要僵掉了，为什么江明雾的态度变化无常，一时春风化雨，一时又冷若冰霜？这难道才是江大小姐的真面目吗？ 叶庆澜嗫嚅着，竟然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开口，她求救似的望向姐姐。 叶庆淋笑着举起酒杯：“这香槟美味，选用的同园同年中最上乘的黑皮诺葡萄，陈酿十二载，是家父特意为江小姐准备的。江小姐不妨品尝一下。” 江明雾撇撇嘴，将那香槟酒杯放在鼻尖嗅一下。 “库尔罗曼尼罢了，不是最好的年份。”她说，“我家里有95年的，改天可以送府上一瓶。” 这话就说得很漂亮了，连年份都苛求的江明雾，根本不屑这在叶氏看来是上好的香槟酒。至于送府上一瓶，送府上的谁呢？这就是江明雾自己喜欢了。 叶可可站起身，走到江明雾的身边坐下，伸手取过她嗅过芬芳的香槟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赔罪。”她说，眼睛晶晶亮，看着江明雾。 江明雾眯着眼睛，心想这妞几天不见，真是越发得勾人了，这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陪酒赔罪都用在她身上了。 “哦？”江明雾用手撑着脑袋瓜，“我们有什么过节吗？我怎么不记得？哦不，我们认识吗？” “认识的。”叶可可深呼吸一口，只觉得这香槟让人唇齿生香，她借着酒意稳住心神，“sunny，你贵人多忘事，要不我们单独聊一下？” 江明雾觉得真是我艹了，今天的打开方式可能有些问题，怎么叶可可这样主动勾引，仿佛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仿佛就想和她冰释前嫌，仿佛就跟转了性一样主动迫切。 江明雾不由自主地扬起红唇，笑了。 这段晚餐适可而止了。满座恐怕除了叶可可，所有人都没有吃上几口。但是江明雾的兴致已经不在这里，叶鑫的眼力劲还是有的。 叶鑫说：“不如你们散散步消消食，可可，带着江小姐参观一下我们家。江小姐请赏脸。” 江明雾站起来：“家里有什么好参观的，不如请可可陪我去兜兜风？花园路的夜景也是本市一美。我保证十一点之前将可可送回府上，就是不知道叶老板放心不放心我？” 她笑笑，那样放肆妖冶，仿佛一朵摄人心脾的食人玫瑰。 叶鑫忙不迭点头：“怎么会不放心？江小姐是可可的密友，可可能同江小姐相识，简直是三生有幸。” 叶可可无悲无喜地看着这一家人。 这一家在江明雾面前做狗，在她面前作威作福的一家人。 叶鑫恐怕不知道江明雾对她抱着怎么样的心思吧？即便知道又怎么样？在叶鑫眼中，金钱挂帅、唯利是图。别说江明雾要和她处朋友？即便是要囚。禁了她做玩具，怕是叶鑫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 第121页 叶庆洋不是最会颐指气使吗？曾经那样大言不惭地说回来要叶可可的好看。现在呢？在江明雾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从不离手的烟、曾恶意喷在叶可可脸上的烟，还不是因为江明雾的一个皱眉，就不敢再抽？ 宋胜男母女三人，脸上也是色彩纷呈。那种想要融入上流社会，但是怎么都挤不进去的感觉，如鲠在喉。自诩时尚达人、潮流先锋的叶庆澜，却因为江明雾的一声不搭配而否定全盘；自以为已经够昂贵、够奢侈的叶庆淋，却被江明雾三言两语给鄙视了；自诩为贵妇人的宋胜男，更加是连说话的份都没有。 叶可可回头看一眼这一家人，真是一群衣冠禽兽、卑躬屈膝得很悲哀。是不是曾经，她也不过是他们中的一员，跟在他们的身后，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和人生。 太可怕了。 叶可可心想，在座这么多人，都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他们的喜怒哀乐这样直白而卑微。 “走吧。”江明雾搂上叶可可的腰肢，“带我去兜兜风。”她没有喝酒，气息喷在叶可可的耳后，却浓得化不开。 “可可。”叶鑫喊住她，着人递上一件外套，“夜冷，不要着凉。”他说，意味深长地看着叶可可，“还有，玩，也不能忘了正事。” 前半句是突如其来的温柔，后半句才是真正的目的。 “是。我知道了。”叶可可说，顺从地接过外套，头也不回地跟着江明雾，撞入无边的夜色之中。 红色的跑车，在夜色中飞驰。 花园路的尽头是一大片广袤的湿地公园。因为是高档住宅区，又兼得偏远，人烟罕至。 江明雾的跑车没有丝毫犹豫，开得很远，直直地停在浅湖边。 浅湖边，连路灯也罢工，黑漆漆地只有跑车的大灯照亮了湖边数米的距离。 江明雾将车灯也熄了，发动机轰鸣的咆哮终于安静了下来。 夏末的夜晚，宁静得有些让人心醉。 “怎么？有话同我说？”江明雾率先打破了沉默。 叶可可点点头：“是。” 江明雾有些不满她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她这是在求和吗？是求和应该有的姿态吗？她已经在给她台阶下了，她江明雾什么时候会去叶家这种地方吃家宴？她在给叶鑫脸，不就是再给她台阶下吗？ “哦？”她回复她一个字，那么她也回答她一个字。比冷淡嘛，谁怕谁？江明雾从来不服输。 “东区百货和订单，请您帮忙。”叶可可说。 “哦？”江明雾还是一个字，她真的以为她跑，到这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和她谈合同？ “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我们过去的情谊上，看在……”叶可可说不下去，吞咽一口口水，似乎有些哽咽。 “看在我曾经那么爱你的份上……” 曾经？这个用词让江明雾非常不满。黑暗中，她眯起眼睛。 “曾经？就是现在不爱了咯？”她语气非常危险，又要气炸了，她这是为了丁丽雯和她分手？她已经这样不计前嫌了，结果她还这样拿乔？ 叶可可摇摇头：“我爱你的，一直爱你的。你不信我罢了。但是我一直是爱你的。” 爱你，同分手，并不冲突。 世界上相爱而不能相守的人多了去了，她们不是特立独行的一对。 这个回答，让江明雾稍稍满意一些。 “合同对你们很重要？”江明雾看来，一两个合同罢了，举手之劳。 “是，对我很重要。”叶可可说，“如果您能帮我，我感激不尽。” 江明雾很不喜欢她的措辞，“您？”她们之间是需要用“您”这样的称谓的吗？ “那么，你怎么回报我？”江明雾将座位往后调了下，让自己的双腿有充分的空间和自由，她将修长的双腿搁在方向盘面板上，丝毫不怜惜这是售价昂贵的法拉利跑车。 江明雾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两个巴掌。”她说，“你知不知道，从来没人敢打我，父母都不行。”说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咬牙切齿地盯着叶可可。 “你是头一个，还连续打我两次，两个巴掌。”倒是不疼，但是面子上实在是过不去。她何曾被人这样无视轻视过？ “我让你打回来。”叶可可说，她能怎么办？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江明雾恶狠狠将身边这个没良心的小娘们扯过来，咬上她的唇，牙齿撞击得叶可可有点疼，江明雾的啃咬也有些疼。 江明雾的吻，恶狠狠地像是在报复，直吻得叶可可不能呼吸。 “行。”只听见江明雾说，“伺候得我开心了，别说一个订单，十个订单都给你。” 叶可可在漆黑中睁开眸子，她说：“这可是你说的。” 第73章 她 车内空间实在狭窄。叶可可跨过挂挡，艰难地跨坐在江明雾的身上。 “怎么伺候？你说，我做。”她说，还是那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仿佛例行公事。 江明雾呼吸一滞，她嗅到叶可可身上甜蜜的葡萄芬芳，这种混着酒精、通过身体发酵散发出来的香味，比任何一种香水都要撩人。 尤其，撩人的人，还用这样的姿态。 她的面无表情，高冷得仿佛是一种欲擒故纵。 江明雾将叶可可拉向自己，让她与自己的身体紧密相贴，此时此刻，她那神奇的被触碰厌恶症神奇地好了。江明雾将座位向后调整、放平，让两人能够勉强挤在同一个驾驶室内。 -- 第122页 空间局促，对方的呼吸也近在咫尺。仿佛一个人呼出的气息，立刻被另一个人吸入。彼此之间连空气也在互相交换。 “你确定在这儿？” 也不是不行，但是舒适感到底有些差。江明雾想，这附近虽然偏僻，但是半小时一小时的也不是不能等，找个差不多的酒店不行吗？要是累了，还能直接搂着睡。 叶可可摇摇头：“你不是答应十一点送我回家的么？良辰美景，时间珍贵。” 她将全身重量压在江明雾的身上：“况且今晚的月色这么好。” 微微露着一条缝的车窗玻璃，不仅透过了零零碎碎的月华残光，还有湖边桂树的芬芳，以及淡淡的湖水腥气，混着着叶可可身上口中香槟的葡萄香，气氛很微妙、很微醺。 夜色中放肆大胆的叶可可仿佛变了一个人，她我行我素，不再跟随着江明雾的步伐。 江明雾要她伺候她，可以，反正是权钱交易，她提供服务，她给她订单，双赢，合作愉快尔。 但是江明雾想要舒舒服服过一个晚上？那可不行，她叶可可的时间也珍贵得很，她再不是那个可以用一个下午熬汤，但是叫江明雾全部倒进垃圾桶的那个小可怜。 人，总要学会这替自己做主。 人，必先自辱而后人辱之，古人早就说过了，中学课本也早就学过了。所有的委屈，那是因为你愿意受着，便受着了。 现在，叶可可不愿意了。 叶可可低下头，细细地啃咬江明雾的脖颈乃至耳后，这边是她的敏感区。江明雾这个人难搞得很，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即便是她，也只能有限制地抚摸她——趁着她心情好的时候。 于是，这人总喜欢自己衣衫完整，但是让她赤诚相待。 这次叶可可偏偏不遂她的愿。要完整，大家都完整；要赤城，也要双方都坦白。 叶可可深入探索，尝试解锁全新的姿势和态度。她顺着江明雾漂亮的脖颈蜿蜒而下，企图攻占侵略。 江明雾分毫不让，她侧过脸，在有限的空间内唇齿反击，手上一使劲，让叶可可的身子往下一沉。 “唔。”叶可可发出无意识的哀叹，江明雾像是一只巨大的鹰，她有强大的控制欲和控场能力，她死死地抵住叶可可的命脉，随时要了她的小命。 “饶了我罢。”叶可可见不能战胜，于是婉转哀求，调整战略。女人，能够依仗的永远不是武力值，柔情似水、百炼钢才能化为绕指柔。 现在，叶可可已经明白，以卵击石永远是愚蠢。姿态再高，目的没有达成就是失败。倒不如，放低姿态，只要能够达到她的目的。 她不是妥协，她是战略。 叶可可低低地哀求道：“你最疼我是不是，你会对我好是不是？” “是，我向来只对你好。”江明雾眯着眼睛，感受着跨坐在上方女孩的服软。 “订单会给我是不是？”叶可可轻轻上下摆动，幅度很小，却同江明雾严丝合缝，不留丁点儿空隙。 “呵，一个订单，值得你再三……恩，在这种时候重申？”江明雾不满。 “唔。”叶可可埋头在江明雾的肩窝子里，用支离破碎的声音含含糊糊道，“我要你答应我，这个合同、这个订单，全凭我的意思。我要它成，它就成，我要它败，它就得空。行么？雾……” “都依你。”江明雾有些燥热，她急欲加快速度，身上的小姑娘还在软磨硬泡，动作慢得可以。 “恩，我就喜欢你……这样。”叶可可叹息。她就喜欢她这样，说一不二，说出来的一定会做到。叶可可的目的达到了，从此，她能捏着叶氏，他们再无法成为她的障碍。 “喜欢怎样？这样？还是那样？”江明雾低低地笑了，她将要进入攻击狩猎状态。 “不，我自己来。”叶可可自知力量悬殊，一场欢好是无可避免。但是，即便不能战胜对方，小死是难免的结局，但是她可以选择“死亡”的方式。 叶可可选择自己来。 江明雾今天戴着戒指，戴着手表。昂贵的戒指和手表都是她的利器，叶可可感受着粗糙的金属给肌肤带来的冰凉触感。 很快，这凉意消失了，变成了暖暖的、和身体一样温度的湿意。湖边的水汽更重了，那种咸咸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浓得化不开。 性能绝佳的红色跑车，在浅湖畔微微地、摇曳生姿。就像湖畔那密密丛丛的芦苇花，随着微风、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江明雾很满足。 她有些意犹未尽地问叶可可：“真不跟我回去？” 叶可可开门下车：“不了吧。”她拒绝，话很软，态度很坚定，“你吃饭时候怎么跟我父亲说的？十一点送我回来，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做人，总不能食言的。” “你是从不食言的江明雾不是吗？”她下了车，绕到江明雾的驾驶座位置，探进车窗，给了江明雾一个热烈的吻。 “我今天很满足，小费就不给了。”她说。 “嘿！反了你。”江明雾心情很好，她反手抓住叶可可的衣襟，将她往下拉，差点就让她跌进驾驶位。 “是不是还没折腾够你？”她说，看了看叶可可身上有些皱巴巴的裙子，这丫头今天死活不肯脱了衣裳，这裙子现在乱糟糟的，配着她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还别说，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 第123页 江明雾有些后悔，应当带她出去过夜的，习惯搂着她睡觉了，猛然这几天床畔少了她，还真有点睡眠质量不佳。 叶家？她需要对他们解释什么？她给叶可可的这个订单足够叶家一两年吃穿不愁，更不止，叶家打通天地线，甚至可以更上一层楼。 叶鑫还不把她们家可可当做财神爷供着？ 但是叶可可摇摇头，她直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裳：“在商言商、言而有信。”她头也不回地步入叶宅，“明天记得准备好合同，我来签。” 她挥挥手，江明雾看她进了家门才重新启动车子往回开。 真奇怪，她那潇洒地挥手姿态让她有一种黄鹤一去不复返的错觉。仿佛她是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小鸟，一放手，就会消失不见？ 呵！江明雾笑笑，怕什么？她是商场如战场所向披靡的江明雾，只要她的生意越做越大、只要权力如日中天、只要她掌握全局……一切都不是问题。 江明雾的车子，带着发动机的咆哮轰鸣，渐渐开远了。 叶可可有些疲惫，她踏入叶宅的客厅。 叶鑫站起身：“怎么样？”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看。 叶可可笑笑：“搞定了。”她说，然后她不同任何人打招呼，甚至叶家的家长叶鑫也完全不在她的眼中。叶可可径直上楼。 叶鑫丝毫不介意她的无理：“什么时候能签合同？” “明天。”叶可可转头，“我累了，谁都不要来打扰我，我不想听到任何声音。人猫狗的都不行。” “行！哈哈，谁都不准打扰大小姐。”叶鑫哈哈大笑，“可可，你早些休息。” 他才不过问叶可可是用什么方式让江明雾妥协，他只在乎结果。 叶庆澜小声嘀咕：“她什么态度，不就是一个订单，像是多大的功劳。” 叶庆洋冷笑一声：“就是功劳盖了天了，啧啧，真不知道这江明雾，怎么看得上她？” 叶鑫脸一竖：“都闭嘴。不准打扰可可，听见了没有？” 余下众人，便都不敢言语了。 情势比人强，现在的叶可可，已经是他们不能企及的高贵。 叶可可坐在房间里，将这房间上下左右打量了好几遍，随手打开了右手边的书桌抽屉。 里面是她的护照、证件和所有的笔记手帐。叶可可将那老旧的笔记本也找了出来，她卸下笔记本的硬盘。 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收在一个小小的背包中。叶可可环顾着这个奢华冰冷的房子。 “滚吧。”她说，然后笑了。 不知道这句“滚吧”说的是她自己，还是这凉薄无情的叶家，抑或是那个以爱为名、实则对她全然是控制欲望的江明雾。 叶可可双手环抱着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进入了梦乡。明天，她还有最后一场戏，完成之后便能够功成身退。 影后是她的，她相信她一定能够完美谢幕。 去她的江明雾。 去他的叶氏企业。 去他的这狗逼叨叨的爱情和控制欲。 她叶可可，不伺候了。 第74章 不认输 叶可可对叶鑫的说辞是：“江小姐邀请我出国游玩一趟。” 看到合同，叶鑫忙不迭地点头，根本不在意叶可可说什么：“怎么好叫江小姐破费？应该我们来，我们请才是。” 叶可可并无所谓，有人赶着送钱，也好。她收了叶鑫的差旅费，当做是她为叶氏打工的买断工龄。 叶可可甚至没有同江明雾告别。 她回了一趟公寓，简单收拾了行李。除了一屋子的图书，叶可可本来就身无长物。她将江明雾赠与她的所有物品全部摆在显眼的位置。不是她的，她分毫不取。 唯一舍不得是满屋子的故旧书籍，书籍太多，无法随身携带。叶可可叹息一声，决定从今往后只用电子器看书，一个账号，随看随走，只要有账号密码，便永远跟随着她、不离不弃。 她决定同过去割裂，不再留恋。不论是人，还是物。 真正做了，才发现也没有那么难。 叶可可一本书也没有带，曾经过的文字，都成为脑海中的记忆，就像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也会成为一个人气质的烙印。 如果记忆模糊了，就是文字本身不够深刻，或者是经历还远达不到刻骨铭心。 所以，不必介怀。 人生有舍有得，所有人都应该学会断舍离。 她直接搭上了玉霖传媒的巴士，目的地将是一个偏远中部小城的某影视基地。 何敏一方面抱着考验的心思，一方面看叶可可实在羸弱，又孤身一人弱女子，略有歉意：“这一跟剧组走，就是三个月，以前做过类似的工作吗？吃得消吗？” 叶可可点点头：“我举目无亲、四海漂泊了二十余年，三五个月的，不在话下。” 何敏于是母性大发：“是租房子住还是有房产？如如没有，我们公司提供员工宿舍，环境不错，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申请。” 叶可可点头致谢：“您救我于水火，我必鞠躬尽瘁。” 何敏笑了，像她这个年龄，还能笑得这样风情万种的人不多，她眼角的皱纹都是故事。更难得公事公办之余，这样从容大度，关爱他人。 叶可可当下已经将职场女性何敏当做自己的新目标。她也要努力成为这样有故事的、雷厉风行却也能够让人温暖的人。 -- 第124页 何敏不知道叶可可的心思，她摆摆手：“死而后已就免了，我们唯利是图，只要剧作大卖就是功德圆满……不过可可，你这次要跟的人是我们玉霖出了名的坏脾气，切记忍耐、切记少说多做。” 脾气再坏能有江明雾十分之一二？ 叶可可点点头：“我晓得。” 在大巴上，叶可可见到了传说中脾气很坏的金牌编剧程小七。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漂亮得很，连当红艺人梁云颂也不及她。 程小七插着耳机坐在大巴的最后一排，她也不嫌弃旅途颠簸，在笔记本上工作了许久，然后将笔记本往边上一扔，戴上太阳眼镜，就窝在最后一排开始睡觉。 巴士上，谁都不敢高声讲话，唯恐惊扰了最后一排那条沉睡的巨龙。 叶可可注意到这个程小七穿的用的，都是价格高昂的奢侈品。但是她用起来随意，十数万的包就用来放电脑放资料，奢华太阳眼镜纯粹遮光用…… 由此可见，一个人如果脾气坏，也需要资本。 首先是物质条件要好，其次是人要长得美艳。这样即便脾气坏起来也能够赏心悦目。 巴士开了一整天，终于停了下来，大家纷纷下车伸懒腰，知道目的地到了。 叶可可拖着巨大的行李箱等候办理入住，在人群中，叶可可的旅行箱特别巨大。也是，别人只不过带上一两个礼拜的换洗衣裳，她则带上了全部身家。 “你就是我的新助理？”程小七摘掉太阳眼镜。 近距离观看，才发现她真是得天独厚的大美人，五官深邃、鬼斧神工，自信漂亮得不输任何一个女明星。只是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这是熬夜的后遗症。 “是，我叫叶可可。”叶可可毕恭毕敬，“您多指教。” “什么指教不指教的，我也不是教导主任。”程小七乐了，“你的本子我看过，我很喜欢。听说你之前没经验？不要紧，谁不是从零开始的呢？我一直觉得做我们这一行天分比经验重要，努力又比天分更重要。” “是。”对方年纪轻轻，但是说话老气纵横，因为生得貌美，一点都不惹人讨厌，反而有种肆意洒脱的美。 “我会努力，我也喜欢这一行。”叶可可谦逊得很。 程小七眨眨眼：“做一行爱一行是真的不容易，今天我们就开始改剧本吧，有几场戏我总觉得不合逻辑……我这个人是工作狂、脾气也不好，该说该骂的时候我不留情面，不过，你要相信我没有坏心……” 叶可可不住点头，她不认为这有丝毫的问题。 说着办理入住，程小七自己要单人间，就近安排叶可可住她隔壁的单人间：“做编剧有优待，要用脑子要思考，不能被打扰。但是我们今天通宵，你准备一下。” 说完便似一阵风，不见了。 叶可可到房间里，放下行李关上门，这才觉得真实。她终于离开了，让人窒息的叶家，桀骜不驯的江明雾，还有见了鬼的合同和业务。 她不是落荒而逃，她是有预谋的离开，她的消失会让很多人措手不及。 但这不是她的目的，她的目的只不过是过自己的想要的生活。 ——为了梦想奔波，为了事业吃苦，为了今天的自己，不成为明天的自己唾弃的对象。 叶可可掏出手机，找她的人不多，江明雾在下午三点钟问她要不要去吃新开的日料店。 “据说每个月都有新菜谱，棒得很。”这是江明雾的留言，她旋即说，要去开会，回头详聊。 回头个妹，详聊个屁。她同空气去详聊吧！ 叶可可删掉了江明雾的留言，她掏出电话卡，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从今往后，她自由了。 有人在敲门，程小七捧着笔记本电脑走进来。 “来来来，我们推敲下这个剧情的主角感情走向，我总觉得不得劲……” 叶可可进了一段新的人生阶段。可能会辛苦、可能会彷徨、可能会受挫、可能所有的辛苦全部打水漂、若干年后还是一事无成。 但是她愿意。这是她的选择。 江明雾打不通叶可可的电话，她有些狐疑，是信号不好还是人机分离？江明雾的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丝不安，但是她并未放在心上。 她想，昨天不是什么都讲开了？她既然已经认了错，她也大度地原谅了。她们之间不过一些小误会，说开了、做开了，就好了。 成年人的世界，哪里有那么多的矫情？ 江明雾不知道的是，从今天开始，她将有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这个名叫叶可可的小磨人精。 不，不止是她，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叶可可，失踪了。 江明雾将资料扔在钱建雄的脸上：“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当代社会、大数据之下，什么东西不会留痕？” 钱建雄很无奈：“大小姐，真真找不到，这个手机号码已经停止使用了……” 江明雾冷冷地看了钱建雄一眼。 钱建雄的后脖子一阵发凉。 “要不您回去看看是不是在家？说不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话还没说完，江明 ， 雾手边的茶杯已经擦着钱建雄的脑门险险地飞过。 “我瞎说八道。”钱建雄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叶氏从不过问可可小姐，丁丽雯正在家里做小月子，也许久不曾见人……” -- 第125页 “可可小姐生活圈子很简单，除了叶氏，除了您，几乎没有别的交际圈……”钱建雄非常无奈，当代社会交通便利，一个人要逃离，天涯海角也只要数个小时的飞机。 “叶氏说，可可小姐说是同您出国旅行，我去出入境中心查过可可小姐没有出境记录；另外，可可小姐名下无房无车，也没有利益纠纷……”钱建雄如实禀报，他发觉自己说得越多，江明雾的脸色就越沉。 江明雾用手敲击着桌子：“这么说，她消失得很干脆了。” 她不用疑问句，她陈述事实。 “或者可可小姐只是出去散散心？”钱建雄开解道，“您说过，可可小姐勤俭节约、她身上闲钱不多。说不定三五天就回来了呢？” 江明雾脸色深沉，她有一种直觉，她不会回来。 她要和她对着干，她在用自己的消失惩罚她。惩罚她什么？江明雾脸色阴沉。真是长本事了呢，那日浅湖边，那样主动那样撩人，竟然都是她的策略。 江明雾恨恨地，将手中的派克钢笔给硬生生撅断了。 “要不我去找关系查查银行那边的记录，您知道可可小姐平时都用什么银行卡吗？”钱建雄小心翼翼。 “不用了。”江明雾眸色清冷，她要逃，就让她逃，她倒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不过就是欲擒故纵，不过就是使劲任性，不过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江明雾将内心深处那股逐渐涌现出来的、愈演愈烈的不安给强行压了下去，她才不是那种上杆子上架地、漫天漫地全世界找她、向她卑躬屈膝求饶、祈求她回头看她一眼的人。 她是江明雾，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江明雾。 她不会输。 第75章 江小姐她 十天是白驹过隙，二十天是转瞬即逝，一个月也就变成了光阴似箭。 叶可可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江明雾无从得知。 她只知道，自己过得很不好。她是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在享受过爱和温情之后重归寂寞，那种寂寞食骨销魂。 江明雾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忍耐力竟然如此低。 低到尘埃里。 她全身的细胞都在沸腾，都在叫嚣着温暖的触碰。 但是没有。 唯一那个愿意用身体温暖她的人，彻底从她的世界里面消失了。无影无踪、毫不留恋。 江明雾甚至觉得，那个温柔的、怯懦的、胆小的恋人是不是叫外星人偷换过灵魂？她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变得那样冷酷、那样绝情、那样孤注一掷。 江明雾很懊恼。明明叶可可曾经对丁丽雯那样的好，好到她为之嫉妒。她的所作所为，不过因为她嫉妒。 她嫉妒丁丽雯独占了叶可可十余年，十余年的每日每夜，叶可可都只对丁丽雯一个人好。甚至，明知道她是那样一个拜金的女孩子，依旧愿意将全部身家都掏给她。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江明雾想，为什么我不是那个人呢？为什么她对我没有那样包容呢？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秦枫的确是她特意的安排，但是丁丽雯如果是个无缝的蛋，秦枫无论如何是叮不上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丁丽雯自己犯溅，她只不过是推波助澜、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仗着自己的权势和能力，玩弄了一个女孩的虚荣心。 事情会向后发展到那样的地步，也是江明雾始料不及。 她调整了自己的方案，她放了丁丽雯一马。那些欠着的钱，她着人一笔勾销了。甚至她通过秦枫的手给丁丽雯打去了一笔不小的“分手费”。 丁丽雯应该能度过这个难关。至于□□上、精神上受到的苦，是她自作自受，应当付出的代价。 甚至江明雾找出来那三个男人，着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轮。奸的罪名如果因为证据不足不能够成立的话，江明雾派人查了这几个纨绔小开的公司账。 “虚开增值税专用□□”、“非法经营”、“合同诈骗”……刑法条款那么多，总有那么一条两条适合他们的。 江明雾恶狠狠地惩恶扬善了一把，她将对叶可可的怒气全部化作服务社会的动力。 本市检察院控告申诉部门甚至致电江明雾的法务：“这位对我们工作大力支持的良好市民，是否愿意接受我单位出具的荣誉表彰？我们希望能够在报刊上刊登这位江小姐的事迹，已作宣传作用……请放心，我们绝对会保护当事人隐私……” 江明雾“啪”的一声挂断了法务的电话。她是图名利图名声的人吗？ 她图的才不是这些，她只是……她只是想要她知道，她做得有些过火，不是她的本意。 叶可可还是没有出现。寂寞如同蚂蚁，将江明雾一寸一寸地啃食。白天尚且能用无情无尽的工作麻痹自己，待到晚上，这空虚和寂寞便如同放出笼子的恶鬼，夜夜入梦，不得安生。 江明雾的卖力工作获得了回报，她赚了很多钱。但是江明雾很不开心。 叶可可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是没有回来，她人间蒸发，毫不留恋。 她不应该记恨她这么久。 即便她真的做错了，她也应该原谅她。她江明雾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冷眼，又什么时候为一个人默默做了这么多。 -- 第126页 她只不过想要在她身上得到更多，更多的注视、更多的温情、更多的爱和更多的宽容…… 她既然可以宽容丁丽雯那么久，为什么不能对她宽容这一次？ 江明雾非常难过 ， ，她钻入了自己的牛角尖，她愈发没日没夜地工作。她开拓海外市场、抢占本市市场份额、甚至她开始用她那一双并神灵眷顾的手，操纵股票市场、翻云覆雨。 秦落芳心有戚戚焉地问长子：“最近小雾是怎么了？她的公司要倒闭了吗？干嘛这么拼？” 江明慎摇摇头，自从和江明雾闹得不开心，他便对妹妹不甚关心。 江明兮发出嘲讽的一阵笑：“倒闭？她都赚了朋满钵满，妈，你是不知道她多冷血无情，将我的公司打压得就快吃土了……” 秦落芳闲闲地喝茶，她知道两个女儿之间总是你来我往在争夺。利益倒是其次，她们在抢风头。这是从小的毛病，小时候她不在意，放养了。等发现苗头不对，两个女儿都大了，管不住。 不过不伤筋动骨的，就无伤大雅。 秦落芳深深地看了江明兮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她始终是姐姐，我疼爱她就像我疼爱你一样。好了，乖，抽空去看看小雾，去给你姐姐服个软。她想必也早就忘了。” 秦落菲一早就知道姐妹阎墙闹的那事，不过都是小事，她初始并不在意，但是现在，她拿不准是不是这事情影响了江明雾的心情？ 江明兮吐吐舌头，她只不过是好胜，与长姐并无不能调和的矛盾。 江明兮在繁花盛开的顶楼豪华包厢中找到了江明雾。 她都快臭掉了。 满地都是空的酒瓶，一些被喝的精光，一些被漏得精光。 江明雾眼睛通红地坐在窗前，飘窗上是一瓶快喝光的威士忌，还有一大桶已经化水的冰块。 江明雾已经不知道喝了多久、喝了多少。她的眼睛都是红的。 “我天，你要醉死在这里吗？你的公司将由我继承。” 江明兮上前戳戳江明雾：“老姐，爸妈回来了，叫你回去吃饭。我没碰你啊，我就戳戳你，看你不理我的样子……” 江明雾转头，才不看这个不速之客。 窗外是灯红酒绿的一片车如流水马如龙。穿梭在城市中的车辆，灯光和霓虹汇集在一起，喧嚣比白昼更甚。 江明兮还在喋喋不休，但是江明雾什么都听不进。 她在想，我都快醉死了，我都要酒精中毒了，怎么那个没良心的狠心鬼还不出现？她不是说，所有钱都给我；她不是说，她爱我；她不是说，相同我不离不弃、谈一场生生世世、至死方休的恋爱吗？ 一滴泪，从江明雾的眼角滑落。 “天！你哭了？”江明兮诧异地张大了嘴巴。 七岁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江明雾的眼泪。她是她的长姐，她也是一个怪物，她经商有天赋，但她冷酷得好像感情神经有缺失。 江明雾从不认输，就像江明雾从不哭泣。 她总是说，眼泪是最没用的累赘。有哭的力气，不如想办法解决困境。没有什么困境是不能解决的，只要人没死，只要地球没有毁灭，总有办法。 怎么，这个总有办法的江明雾不仅酗酒？而且哭了？ 江明兮石化在当场。 “老姐，你别哭啊。”她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上前安慰，还是该幸灾乐祸。 幸灾乐祸不道德，上前安慰她怕被江明雾打，毕竟她有肢体接触恐惧症不是？江明兮充分了解江明雾的武力值。 “谁哭了？你疯了吗？”江明雾擦干眼角的泪水，冷言冷语。 “难道你不是江明雾？”江明兮眼看着江明雾眼中的泪水止都止不住，她擦干了，又滴落下一滴。 “老姐，我错了。我不跟你争了，江。氏你是老大行不行？我和大哥都唯你马首是瞻行不行？你指东，我们不敢往西。不！我们连往西看都不看一眼行不行？ 第76章 认真的她 空山不知岁月老，闲谈笑来已黄昏。 专注起来做事，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白驹过隙，一转眼就没有了。 怎么太阳又已经下山了？怎么忽而又已经深夜了？ 怎么好像昨天还是酷暑？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入秋天？天空中竟然打着璇儿开始飘落下枯黄的树叶？ 程小七捧着一杯热拿铁，身上裹着一条羊毛围巾，双腿盘坐在梳妆镜前面。剧组的几个主要负责人都在她的房间里开会。 “主体剧情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查漏补缺，我这边有一些漏掉的片段，多拍一些好剪辑……还有一些支线剧情需要拍摄。” “我这边还想补个开头的场景，大概是……” 叶可可将所有人的需求都记录了下来，顺便又捋了一遍大纲。 程小七打了一个哈欠，伸手拿走叶可可的笔记本看了一下：“场记的事情，你倒是抢了人家的饭碗。” 叶可可用手推一下架在脸颊上的巨大黑框眼镜，不知是最近辛劳清减了几分，还是被那巨大的边框眼镜给衬托的，巴掌大的脸愈发小了，露出了尖尖的下巴。 叶可可有些腼腆：“我是新人，多学多问总是对的。” 程小七将电脑还给叶可可，起身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问执行导演：“接下来你们把这个段落的剧情收收尾，我也放个假，顺便顺顺下一部剧情怎么样？” -- 第127页 执行导演惶恐：“您是出资人，您说了算。” 叶可可侧目，这才知道程小七原来是最大的老板。 程小七下了逐客令，众人纷纷起身离开。叶可可也站起身来，却被程小七喊住了。 “你很对我胃口。”程小七侧着身子依旧盘坐在化妆凳上，叶可可不禁有些惶恐。 程小七是暴君，而且是有才华、有想法、有能力且有钱的暴君。她可以为了一出戏连夜通宵改剧本；也可以为了追求一个场景不断磨练等待；更为了剧情需要，对演员演技全部精益求精。 而她的坏脾气也在“苛责”队友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即便是当红小花小生，稍有差池也会遭到程小七的责难。 相比较，她对叶可可倒是宽容的。 叶可可不知道程小七的意图是什么，她……不会吧？ “我要放一个礼拜假。”她说，“去南市，我们的下一个剧以南市和本市为背景，是个双城剧。” 叶可可默默地听着，原来是公事。是公事就好，她现在害怕同人有更亲密的接触。不管是谁，不管什么目的。 剧组中不乏对她有好感的人。有个年轻的摄影师对叶可可有点意思，经常买了奶茶慰问她。 叶可可总是礼貌地拒绝，且不说她是同，而且她也根本没有从上一段的感情中抽身出来。 是，她不能原谅江明雾。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爱她。 爱是不受控制、爱是无法抵挡、爱是情不自禁。 心中如果想着别人，胡乱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是不负责任，对自己不负责任，也对对方不甚公平。 叶可可礼貌地拒绝所有的好感，她在等待自己内心的平静真正到来。 “怎么样？”程小七问道。 “什么？”叶可可错过了重要内容，她歉意地看着程小七。 “给你也放假，陪我去南市，算度假也算出差。”程小七耸耸肩膀，“能休息几天，但是也需要带着任务。你知道，我是工作狂。” “好的。”叶可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程小七接下来想要筹拍的剧非常有意思，是个单元剧，而且有关双城，非常具有挑战性。叶可可想要跟进、想要尝试。 “行。”程小七很愉悦，“明天就飞，你收拾下东 ， 西。” 她的决定很快，她的行动更快。 叶可可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抵达最近的机场，等候起飞。 南市啊。看着显示屏上的目的地，叶可可恍若隔世。 上一次在这个地方，还是同她花好月圆的你侬我侬。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呢。 江明雾有没有想她？还是对于她的消失不屑一顾？她会怎么处理她的杂物？还有满公寓的回忆？又或者，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 叶可可忍不住红了眼睛。 人真的不能太空虚。你看，一旦清闲起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程小七抱着电话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前看着飞机起飞又落下，她在打电话，神色温柔，不住地点头，乃至挂电话的时候，她亲吻了手机的话筒。 “恋人？”叶可可忍不住好奇。 “是伴侣。”程小七纠正她，“走吧，登机了。” 飞机轰隆隆地起飞，又轰隆隆地落下。踏上南市的土地，才知道什么叫“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山中已经需要穿着毛衣御寒，南市还是鸟语花香的春意盎然。 程小七带着叶可可前往奥兰大酒店，这是南市的招牌，也是最豪华的酒店。 可见程小七也是一个大方的老板。 “两间房，谢谢，不，不要带花园的一楼，一间要高，要看得到海……不，两个人入住，还有一个稍后才到……不，要大床房，不要双床。”程小七问叶可可有无特殊需求。 叶可可摇摇头：“我都可以。” 程小七与人有约，叶可可虽然好奇，但是不应该打探别人的隐私。她默默地拉着行李箱前往房间。 奥兰大酒店真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如果有可能，叶可可实在希望住在附近的快捷酒店。 但是，人总要学着和过去道别不是？ 首先是奥兰大酒店，然后是椰林清风的南市，接着是能够面不改色地回到本市，最后是自己这具被烙上江明雾印记的身体。 总能够同它们全部和解。 离开只不过是第一步，然后是和解，直到接受才堪堪是第三步，最后才是忘却。 以上四部曲如果能够全部完成，才是痊愈，才算得上功德圆满。 叶可可洗了澡，接到程小七的电话：“我和我对象请你吃饭。”她说，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叶可可终于见到了程小七的“伴侣”——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精明干练，衬衫毕恭毕敬地束进裤子里，有一种规矩的美。 “我叫楚小玲。”她伸出手同叶可可打招呼，微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非常具有亲和力。 程小七大大方方搂上楚小玲的腰肢，并不在意他人目光。 “去哪里吃饭？”楚小玲侧脸询问。 “去阿姨那里。”她们语气熟稔，家长里短。 “会不会添麻烦？” “没事，阿姨本来就打开门做生意。” 看得出，她们已经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不仅是恋人，更像是老夫老妻。熟稔的标志是——询问着、商量着、共同决定一件事。 -- 第128页 事无巨细，不分大小。 楚小玲有疑问，程小七便耐心解释。她虽有主意，却并不独断专行。号称脾气巨坏的程小七，此时有礼有节，变身真正的绅士淑女。 叶可可略有羡慕，这才是健康长远的一段关系。 程小七开车也是又快又稳，只是不知道是否富二代的通病，总喜欢在等红灯的时候也轰鸣着马达。 楚小玲坐在副驾驶，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飞出去？”她嘲讽道。 程小七尴尬地笑笑，用那种宠溺的语气：“这不是见到你，激动的嘛？我们好久没有约会了。” 楚小玲白了她一眼：“我倒是觉得你是嫌弃命长。”她说。 叶可可坐在后座，目睹了一切，她们之间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想，任性如程小七会听话吗？ 答案是毫无疑问的。 楚小玲的话真管用，接下去的路程，程小七规规矩矩地开车，不紧不慢地甚至不再随意变道，连喇叭都没有按一下。 停在另一处有些熟悉的地方——“翠玉轩”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白墙粉黛中飘来食物的鲜香。 叶可可站在门口哭笑不得。南市难道真的这么小？遇见的都是熟人？ 不过不要紧，她叶可可只是nobody，说不定老板娘早就不记得她了。 叶可可耐下心来，旋即被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吸引。 今天是全蟹宴，蟹粉狮子头入口即化、水晶蟹黄包鲜嫩爽口、黄金蟹肉煲鲜上加鲜、一口下去简直眉毛都要掉了。 楚小玲喜欢吃蟹，又不善动手，每回吃螃蟹总是会把嘴巴戳破。 程小七挖了一勺蟹粉豆腐放在她碗中：“这样吃，是不是超级满足。” 楚小玲只吃得满嘴流油，伸手给程小七点了一个赞。 “看来客人们非常满意。”身穿藕粉色连衣裙的老板娘姗姗来迟，斜斜地依靠在客厅门口。 “菲菲姐。”程小七喜笑颜开，站起来同她打招呼。 “阿姨。”楚小玲也擦擦手，站起来，“这个点赞是给阿姨的。” “什么阿姨？谁是阿姨？叫姐姐。”秦落菲嗔道。 “菲菲姐。”楚小玲从善如流，“总觉得占了阿枫的便宜。” 秦落菲的目光透过两人，看见坐在角落里面的叶可可。 “原来还有个小朋友在这里。”她笑盈盈的。 “我来介绍。”程小七正欲介绍，秦落菲摆摆手。 “我们认识的，是不是，小朋友。” “是。”叶可可站起来，落落大方地同秦落菲打招呼，“菲菲姐。”她选择同程小七用一样的称呼。 “诶，乖。”秦落菲很受用，笑得更加灿烂。 “听说你也见过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怎么？他惹你们不开心了？”秦落菲也坐上桌，吃一口自己精心烹饪的菜肴。 “味道不错，下次我再煮一个蟹宝蒸饭给你们吃，那才叫真的好吃。” “您儿子是……”叶可可皱着眉头，恍然间才意识到那秦枫，竟然是秦落菲的儿子？ “阿枫从小受宠，你别在意。”秦落菲夹了一筷子蟹肉给叶可可，“有什么不对的，看在姐姐的面子上……” 第77章 会不会？ 女秘书苏珊一脸讨好地走进钱建雄的办公室。钱建雄堂堂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开始脑壳疼。 “我帮不了你，我自身难保，我泥菩萨过江……”还没等苏珊开口，钱建雄已经举白旗投降，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苏珊的工作是秘书，与江明雾直接对话。苏珊平素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什么时候用这样谄媚的笑对他。 事出古怪必定有妖。肯定是吃力不讨好的、和小江总有关的差事…… 苏珊有点生气：“你这样还想让我介绍新来的露西给你认识？你做梦吧！” 钱建雄有点怂，于是为难着问道：“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苏珊眼睛一亮，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钱建雄：“这是叶氏这次递上来的方案，你帮帮忙，给大小姐送去，说些个好话促成了才好。” 这个苏珊最近同叶氏的一个销售经理走，就是建立了恋爱关系，男朋友请她帮忙，无论如何在江明雾面前美言几句。 苏珊没好气：“我能进入江明雾的眼吗？我在江家集团不过是个做边缘部门的小喽喽……” 但是到底心疼男朋友，还是接了方案托人送上去。 钱建雄本来已经松动的口，在听到“叶氏”两个字的时候，眉头再次皱得紧紧的。 “姑奶奶，这不是让我往枪口上撞吗？” “哼！新来的露西可是香饽饽，等着介绍的人好多呢……” “行行行，我去还不行吗？”钱建雄烈士断腕，接过了女秘书的文件夹，他想，江明雾最近心情应该平复了吧？再说难听些，还能吃了他不成？不就是送个文件的事情吗？ 钱建雄敲响了江明雾的办公室大门。 江明雾头也不抬，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说。” “那个啥。”钱建雄有点犯怵，江明雾的心情似乎还是没有好转？但是想到露西那张青春洋溢的脸，还有屁股后面跟着的一群苍蝇，钱建雄鼓起勇气，“叶氏……” 江明雾的笔尖顿住了，她抬起头，面上依旧是看不出的喜怒哀乐。 -- 第129页 “叶氏叶小姐递来一个方案，您要不看看？”钱建雄心里头打鼓，还是硬着头皮将那话说完了。 江明雾用眼神示意：“放下吧。” 钱建雄如同扔掉个烫手的山芋，将那文件夹小心翼翼地放在江明雾的桌子角落上，然后火速地关门离开。 江明雾看着那文件夹挺久，这才伸手接过来翻了开来。 是一个项目，乏善可陈。但是，这是叶氏叶小姐递过来的。 会是可可吗？ 虽然心底的理智告诉她，怎么可能是叶可可，叶可可早就不要你了！但是依旧忍不住抱着十二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江明雾想，叶氏的叶小姐也不过只有三个，三分之一的可能性是她呢。 她不愿意见她，但是她总要回家的吧？况且，她费尽心思让她给她优待的合同，不就因为要在叶氏扬眉吐气吗？ 江明雾打电话去秘书室：“给我约叶氏谈项目。” 接电话的正巧是苏珊，她受宠若惊：“是是，我立刻就去办。” 钱建雄等在边上：“苏珊，说话算话，将露西介绍给我。” “知道了知道了。”苏珊喜笑颜开，“要是成了，我等着吃十八个大蹄髈。但是现在，先等等，让我把这个事情做了再说……” 江明雾说是风就是雨，约了叶氏的项目负责人详谈，就在次日。 次日，江明雾已经尽力显得自然了，但是精心打扮的妆容，和精心挑选的衣服，甚至是特意理过的发都出卖了她。 会晤约在十点钟，江明雾想，如果是她，无论如何都要留她吃饭。□□地处繁华的金融商业街，附近有几家非常好吃的高档茶餐厅，清淡不油腻、服务也是最好的……叶可可定然会喜欢。 但是当江明雾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她的心顿时跌落到了尘埃里。 叶庆澜站起来，喜笑颜开：“江总。”她说，笑得甜甜的，叫得腻腻的，“好久不见，那日一别，竟然也有两个月了呢！” 江明雾的脸色沉到最底下，两个多月了，她竟然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到叶可可了？ “怎么是你？”她毫不客气。 “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呢。”叶庆澜浑然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质问，只是喜滋滋将自己精心制作的方案递给江明雾。 “您看看，我保证这个方案能够让我们双赢，我们叶氏提供最优质的人力物力，就为了促成这次的项目……” 江明雾根本没有看的欲望，她拨动着手指上的指环，那个由叶可可亲自挑选买单，送给她的铆钉造型的戒指。 “在你家的那一餐饭吃得很尽兴。”她说，转移了话题，“叶小姐也很迷人。” “怎么敢当。”叶庆澜有些娇羞，“您才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她还真以为她是夸奖她。 “爸爸妈妈身体都好吗？哥哥姐姐们呢？” “都好，我父亲经常提起您。”叶庆澜还浑然不知。 “哦，是吗？替我问好。”江明雾有条不紊，她的理智和镇定似乎只在叶可可的面前失效，除此以外，在任何人面前，她都是完美的江明雾。 “我同可可是朋友，她的妹妹，我自然也是要照顾的。”江明雾说，不动声色地叫人送来咖啡，“请品尝一下，我亲自挑选的咖啡豆，可可也很喜欢这个味道。” “真的好品质！”做生意叶庆澜不在行，但是吃喝玩乐她是老手，咖啡香气四溢，一闻就知道是极品中的极品。 “可可最近忙吗？我想约她逛街都约不到人。”江明雾说。 “可可？我大姐？”叶庆澜饮一口丝滑香醇的现磨咖啡，“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也有个把月了吧……说起来，也是电话也不回，微信也不回的……父亲还为此生了老大的气……” 江明雾的脸色更加深沉。 她说：“哦。”然后礼貌地送客。 “您好好考虑呀，我们拿出绝对诚意的。”叶庆澜还在努力，怎么江明雾似乎对她的项目不感丝毫兴趣的？ 江明雾很失望，失望得都不想工作了。 长久以来，工作是她的唯一乐趣。 江明雾驱车在城市闲逛，一不小心，竟然开上了一条熟悉的道路。是通往市中心loft小公寓的那条路。 中午时间，街上并不拥挤。这条路江明雾曾经每日往返，每每往这个方向开的时候，总是心中充满着幸福。 无他，有人在家等着而已。 江明雾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矫情，竟然开始留恋一栋房子带来的温暖。空空荡荡的房间而已，左右三五十平方，甚至没有她的浴室来得宽敞。 但是，因为那是她同叶可可曾经住过的地方，遂连回忆起来，都散发着温暖的微醺。 她想，会不会钱建雄说的是对的？ 叶可可无家可归，说不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会不会她一打开门，叶可可躺在飘窗垫上正在看着一本古旧的书？她会不会诧异地问道：“你怎么才回来？” 又或者，她在煮汤，一边在厨房忙碌，一边抱怨：“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你看，这许久不回家。我要好好惩罚你，罚你吃光光！” 江明雾想，她该如何回应？ 以微笑，以拥抱，以体贴，以……歉意。 她愿意致歉，只求她的回归和笑颜。她已经不在执着所谓的原则和输赢。 -- 第130页 叶可可会在家吗？会不会她累了就回家？她曾说过，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个小小的公寓，曾经慰藉过她漂泊的心。 会不会曾经的温暖，能够抵消她一时间固执犯下的错误？会不会，叶可可依旧对她怀着情谊？ 会不会…… 江明雾用指纹锁打开房门，开门的一瞬间，是忐忑的。 ——不会。 屋子里没有叶可可，只有空空荡荡的霉尘味道。 江明雾的心，跌落到谷底。 这个公寓长远没有人居住，垃圾桶里，甚至有上一次离开时候被遗忘的垃圾，已经发臭发霉，散发出非常难闻的气味。因为门窗紧闭，虽然没有招来蚂蚁蚊虫，但是一派萧条破败。 没有人居住的房子，不是家。 江明雾鼻子一酸，她没有回来。她真的不要她了。 江明雾走到落地窗前，将厚重的窗帘拉开，开窗通风。阳光洒进房间，给小小的公寓镀上温暖的颜色；清风徐来，带走霉味和尘味；秋天的太阳不耀眼，微尘在光束中跳舞。 江明雾撸起袖子，着手将公寓中的垃圾处理了。 仿佛还嫌不够，她想，是不是可可回来看到这样一房间的凌乱和灰尘，于是不愿意住下。于是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大小姐撸起袖子开始整理房间。 扫地、拖地、擦拭桌椅书架上的灰尘。 洗碗、擦厨房、将夏天的薄毯换成秋天的薄被。 江明雾将垃圾打包放在门口，准备一会扔到楼下的垃圾桶。打开门的时候，有人在门口正欲敲门。 “你好，请问叶可可住在这儿吗？”来人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长发波浪、精明干练，她是职场女性。 “是。你是？”江明雾只觉得她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你是sunny？”李芳华做hr这么多年，识人认人是强项。 “是。” “我是可可的朋友，我叫李芳华。”她说，“我们见过面记得吗？青石街，烧烤店……”李芳华提示江明雾。 “是。”江明雾有些印象。 “既然没找错就行了。”李芳华探探头，想要看看房间里面有没有叶可可，“可可呢？” “我们刚旅行回来，家里太乱，可可去超市购买食材。”江明雾面不改色地扯谎。 “哦？原来你们去旅行了？难怪电话不通。”李芳华点点头，将手中一个袋子递给江明雾。 “这是可可订购的，通知取货很久。我赶着出长差，想着还是来送一趟。”李芳华不疑有他，事实上，李芳华太忙了。都市职业女性，忙碌已经成为了常态。 她想了想，又叮嘱道：“你千万不要看哦，等可可回来，直接交给她可好？” 李芳华隐约记得，这应该是叶可可订购的戒指？求婚用的？本不应该提前曝光，但是李芳华是在太忙了。能够抽空替她签收并保存，已经是仁至义尽。 李芳华想，反正是求婚用的，惊喜迟早要知道。 晚知道，不如早知道。反正最后都是大被同眠滚一滚嘛。 “我要先走，我赶着晚上的飞机。”李芳华说，“替我向可可问好，等我回来，我们一同约饭。” 她如风一样地走了，留给江明雾一个礼物。叶可可最后留下的礼物。亦或者是叶可可不要了的、丢弃了的礼物。 也未可知。 第78章 听闻她 江明雾盯着那个袋子看了很久，很久很久。她终于伸手打开了。 精美的礼盒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再打开，是两枚熠熠生辉的戒指。缀着不大的钻石，却设计得极其巧妙，看了就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两枚指寸差不多的钻戒放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 江明雾盯着那两枚戒指看了很久，心里酸酸的、麻麻的，她也不知道她是喜是悲，在叶可可消失那么久之后，她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 或者对于她来说，这不是礼物。 只是丢弃了的杂物。 江明雾只觉得胃在翻腾。夜幕已经渐渐降临，她颓然坐在空空荡荡的公寓里。 真奇怪，这小公寓不过三四十平方，住着两个成年人稍稍有些拥挤。往昔，叶可可也不是没有抱怨。她们之间偶尔也会上演厕所争夺战。 主要责任在叶可可，她拒绝江明雾出现在她方便的时候。 江明雾说：“我又不嫌弃你。” 叶可可非常固执地锁门：“可是我在意，我的便便也在意。” 两个人从相爱到相处，太高山流水不行，每天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事，太端着就太累了。但是也不能太世俗。 那种一个人在如厕，一个人进去洗漱的事情，叶可可拒绝。 她固执地想要在江明雾的身上保留更多一些的美和雅，生活总要有些仪式感，不然到最后回忆里都是屎尿屁那怎么行？即便江明雾是真心不甚在意。 江明雾沮丧着，忽然想起了往昔的这一件小事。屎尿屁——那个女孩一本正经地同她聊过这个话题。 江明雾不知怎么了，竟然嗤笑了一声。 真是一个傻女孩。她想。她是真真不在意，却也真真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就喜欢在她如厕时候去敲门……听着她气急败坏的咆哮，就觉得好玩可乐。 想着想着，江明雾笑了一声。 -- 第131页 这一声清冷的笑，在静谧的夜风中，显得空空荡荡。 万家灯火时。 从窗外传来了隔壁的烟火气。 这才发现，对面已经无人等候。 不知道那一户人家在煮咖喱牛腩。 咖喱这种东西，跟泡面一样，吃的时候是极香的，但是闻起来就不那么舒适。 夜风中，这味道浓郁的香味却显得那样市侩和温馨。 江明雾忽然想起了争执那几日，叶可可烧得那一大锅番茄牛腩炖土豆。 她煮了那么久，又固执不肯用高压锅，硬生生靠着时间将牛腩煮得软烂入味。还有番茄——叶可可是不屑用咖喱调味的。她总说：“你知道咖喱里面多少添加剂吗？你是吃牛肉还是吃添加剂？” 她固执地用番茄调味，从超市选购开始，她每一个番茄都要闻一下，只挑选那种散发着果蔬清香的；然后，烧了热水烫掉番茄的皮；再然后，她要爆炒油煎出番茄汁…… 不厌其烦，每一个步骤都精细得像是教科书。 不能够再回忆了，江明雾的胃向她发出黄牌的警告。 江明雾后悔极了，她为什么要同她置气？她为什么一口都没有吃呢？那样一大锅、恋人精心准备的、费时烹饪的牛腩，还有沁着牛油的、酥而不散的土豆…… 全部在空气中氧化变质、最后被当作垃圾倒掉了。 江明雾捂着脸，在这个秋风萧瑟的中秋夜晚，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那野蛮生长的、对叶可可的怀恋和……愧疚。 是不是，就是在她把一切当作理所当然的时候，她渐渐凉了心的？ 是不是，她每一个白天黑夜，囿于昼夜厨房，只是为了能够让恋人吃到自己亲手烹饪的食物？ 不是食物，是那一颗满满 ， 的，爱你的心。 是不是，那个节俭到抠门的女孩，只不过在等她的一句坦白、一句慰藉、一句“辛苦了”和一句“我爱你”？ 是不是，当她一次次无视她的心意、一次次错过她精心烹饪的晚餐，一次次将她的心意当作垃圾一样丢弃的同时，她自己也被她当作垃圾扫地出门？ 牛顿定理，力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是相对的。 江明雾很难过，她后悔了。她认输了。她疯狂地想要见到那个恶质的小磨人精。 但是她找不到她。 她消失了。消失得干净利落，消失得彻底直白，消失得根本不是欲擒故纵。 她怎么会有那样可笑的判断？叶可可怎么可能是欲擒故纵？她爱的时候掏心掏肺，她不爱的时候快刀乱麻。 她才是真的很信任，她是真的不要她了。 江明雾失魂落魄地摆弄着包装袋，从大礼盒里面掉落出一张便签。 她伸手翻了过来，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名字已按照要求镌刻于戒指内侧，祝叶小姐求婚成功。”署名是设计师dora。 江明雾再次翻看戒指，这才发现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戒指内侧镌刻着不一样的名字。 一个刻着“可”，一个刻着“雾”。 一个刻着“可”，一个刻着“雾”呢！江明雾掩住脸，她不知道应该哭还是应该笑。她竟然准备着同她求婚？ 叶可可说到做到，她说她奔着长长久久和天长地久为目的同她交往。她说，即便不能结婚，也要抱着结婚的心思，这不是可能性问题，这是态度问题。 她说到做到。 是她，是看似温柔大方、一掷千金的她自己，抱着春风一度、抱着随时抽身、抱着玩玩而已的心态，同叶可可相处着。 所以，她没有解释过她的身份；所以她贪图方便随意扯谎；所以她为了泄愤、私自报复她的所谓“前任”…… 江明雾掩面，她到底做了什么？ 以爱为名的占有欲，其实不过是与生俱来的自私和霸道，江明雾感到深深的无力。 这样糟糕的江明雾，叶可可还有可能回头看一眼吗？ 江明雾红着眼睛回了江家。她不敢在小公寓过夜，又不想一个人在两百平的顶复公寓中再胡思乱想。 所以只好冒着被唠叨的风险回到了江家。 出乎意料没有人搭理她。 秦落芳在客厅里投屏和妹妹秦落菲聊天。无外乎是家长里短的八卦和商场上新的奢侈品、衣服鞋包之类之类的。 秦落菲在视频对话中捕捉到了江明雾的身影，隔着屏幕遥遥地喊着她：“雾姐儿回来了？” 秦落芳冷笑一声：“难得啊难得，稀客啊稀客。” 旋即又对妹妹说：“你真是我的福星，把我女儿召回来了。我这个女儿真是要见一面比登天还难。” 明赞暗讽。 秦落菲安抚了姐姐两句说什么孩子大了都这样、秦枫也让她不省心云云。 江明雾也应付了两句，正准备上楼，却听见秦落菲不经意地提到：“我上次见到可可了，真是，好好一个姑娘怎么瘦成那样？你作为朋友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人家的身体健康……” 话题随即又转到减肥上面去了，秦落芳说：“年轻就是好啊，想瘦就瘦，你看我们老阿姨要瘦两斤比登天还难……唉我们姐们好久没见了，你是不是也来本市住两天……” “本市有什么好的？你什么时候来南市？你们那儿冷了吧？我这儿四季如春，是约会蜜月的好地方……” -- 第132页 江明雾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嘴角客套笑瞬间垮了下来，随后心脏开始狂跳。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自己的“砰砰”猛烈撞击的心跳声。 整整三分钟，她一动不动，等待着血管中血液的重新流淌，等待着身体机能的复苏。 待她重新找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江明雾一把抢过秦落芳的手机，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说谁？叶可可？什么时候的事情？” 秦落菲一脸诧异。 秦落芳也是被女儿的暴戾之气吓了一跳：“怎么？这姑娘抢你对象了？还是欠你钱不还了？不对啊，你也不是这么小气一人啊……” 江明雾风一样地又冲出了宅子。 秦落芳还是一脸懵逼，她是回来干嘛的？抢她手机的？ 她拿过手机又问妹妹：“怎么地有情况？你知道些什么？” 秦落菲神秘莫测地笑笑：“姐。”她说，“儿大不由娘了，我估摸着，雾姐儿好事将近了。” “别逗了。”秦落芳讪笑，“她那个性格，要是能有对象我随便你怎么地，谁能受得了她啊！” “话别这么说，恶人自有恶人磨。还有雾姐儿那张脸还是挺赞的。” “那我就承你贵言，要是我有了儿媳妇儿，请你吃蹄膀呀。”秦落芳眼睛亮一下，挺高兴。她们家好久没有添丁了。 不过，后半句秦落菲按住了没说。 ——不过可能过程有点坎坷，雾姐儿还是要吃点苦头的。那姑娘，叶可可，啧啧，可是个硬骨头…… 这次，秦落菲可是真真感受到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 是夜，江明雾着人连夜买了飞机票。 秘书苏珊打着哈欠将机票交给江明雾：“小江总，红眼航班都不怎么样，没有头等舱，您看是不是明天……” 江明雾从苏珊手中抽走机票：“是最近的了吗？” “是，是。”苏珊看江明雾脸色不耐烦，知道自己多话了，当下大气不敢出一声。 江明雾侧头看了苏珊一眼，只见她穿得精致，洋装小短裙，外面披了一件西装外套，光着的两条腿，在夜风中被吹得有点打哆嗦。 “怎么？在约会？”江明雾忽然问道。 “啊？是。”苏珊有点报赧，“刚吃完饭。”其实本来还准备去看歌剧来着…… 江明雾点点头：“我自己登机吧，叫司机送你回去。”她难得温情。 苏珊有点受宠若惊，江明雾什么时候这样体贴下属过？ “这……”她有些不知道这个笑面虎到底什么意思。 “去吧。”江明雾走向贵宾候机厅，挥挥手，“代我向你对象致歉。”她说。 苏珊愣在当场，感动得要哭了，她立刻拿起手机在工作群中发消息：你们知道刚大小姐对我说什么了吗？她因为打扰了我约会向我道歉？今天是什么神仙日子？ 露西：我天，前排合影。 苏菲：你惨了你惨了，你要被开除了。 小敏：你惨了你惨了，你要被开除了。 露西：为什么这么说？ 苏菲：你似不似傻？大小姐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工作狂魔！ 露西：哦。 钱建雄：什么？大小姐要去哪里？南市？大小姐为什么要去南市？ 钱建雄：唉，不对，露西，别怕，有哥哥在，哥哥罩着你！ 第79章 情路 江明雾红拂夜奔，待到南市已经是凌晨三点钟。 找了一家酒店入住，次日一早便前往秦落菲处。 秦落菲才刚起床就看见自己的大侄女坐在客厅里面喝咖啡，一脸懵逼：“你怎么来了？唉不是，昨晚不是你还在本市吗？” 江明雾挑挑眉：“别废话，她人呢？” 秦落菲又愣了几秒钟，旋即笑道：“谁？你说谁？你这是对长辈应该有的态度吗？” 江明雾脸色有点差，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睡好觉。 事实上，她昨夜一夜无眠。 她只是冷冷地又挑挑眉。 秦落菲举手投降：“得，不逗你。我是真不知道。”她说，“前段时间确实来我店里吃了一段饭，跟着程家那个小丫头来的。” “程家？程小七？”江明雾不由自主地皱着眉头，“她们怎么搅和在一起？” 秦落菲摊摊手：“你这个枕边人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她揶揄江明雾。 江明雾装作听不懂：“住哪里没说？” 秦落菲摇摇头：“南市的酒店就那几个，程丫头带着对象来的，我估摸着就是那两个看得见海景的呗。” 江明雾风一样地走了。 秦落菲慢条斯理地坐下来喝咖啡吃早点，舒永泉穿着睡袍从房间里慢慢走出来：“你怎么不直接跟她说？小七她们不是早两天就走了？” 他是秦枫的生父。但并不是秦落菲的丈夫。 秦落菲是单身贵族。 秦落菲挑眉看看他：“你怎么不出来指点她？” 舒永泉道：“男女有别，我穿着睡衣呢，不方便。” 秦落菲冷笑一声：“你听听，她冲进我家，连个称呼都没有，直接叫我‘少废话’？这像话吗？别说我不知道可可丫头在哪儿，就是知道了，我也不告诉她，让她着急上火去。德行！” 舒永泉有些无奈：“她是你侄女儿。” -- 第133页 “侄女怎么啦？侄女就能杀人放火做错事不用接受惩罚的？”说道这个秦落菲就来气，她一手拧上舒永泉的胳膊。 ——肌肉太多拧不动。 嗨，别介意，就是这个意思。 秦落菲没好气道：“还有你那个宝贝儿子，都什么人啊？恶心当有趣，为了点钱竟然去骗小姑娘了。” 不得不说，秦落菲的三观还是挺正的。 舒永泉没有被拧疼，但是看见媳妇儿在生气，不由自主语气有些弱：“不是他做的，是别人……” “那还不是他同江明雾做的好事！要是他不设局，人家姑娘会被内啥？”秦落菲脸色很沉，“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一肚子坏水！” 舒永泉非常无奈：“好的好的，他现在是我儿子秦枫了。他出息的时候是你儿子，他犯错误就是我儿子……” 秦落菲瞪了他一眼。 舒永泉掏出手机：“英国现在是几点？我打电话去骂他。” *** 那一边，忐忑得一塌糊涂的江明雾终于在中午的时候得到确切的消息。叶可可已经随同程小七离开了南市，而目的地，是本市。 江明雾一口气憋在心口，打电话给秦落菲：“你早知道是不是？你故意整我是不是？你昨儿特意透露给我听的是不是？” 秦落菲笑一声，脾气好极了：“雾姐儿。”她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再说了，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明雾气结，狠狠地挂了电话，坐最早一班飞机又飞回了本市。 钱建雄彼时正在秘书处对露西大献殷勤，江明雾青着一张脸进来了。 钱建雄手中的奶茶差点摔在地上：“大小姐，您怎么……您怎么……” 江明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钱建雄立刻冷汗直冒：“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还不进来，跟一群小姑娘堆里也不臊得慌。”江明雾甩上了办公室的门，差点撞得钱建雄鼻子流血。 “我要知道程小七的动向。”江明雾开门见山。 “啊？”钱建雄有些蒙，大小姐转移目标了？本市有几个程小七？当然只有那一个。 程小七这个人江明雾也熟悉，她自己创建了一个娱乐公司，叫玉霖传媒。富二代玩个娱乐公司是常有的，不过这个程小七另辟蹊径，她不在乎赚钱，她投个公司不过是为了自己编剧自己拍，满足她的创作欲。 也是，有着强大的资金支持的程小七可以放开胆子任性撒欢，背靠着父母的祁氏和外租的程氏、亿朵集团，更别提还有祖父那边北市的关系在。 程氏一家就没几个好的。 江明雾用鼻子出气。钱建雄大气都不敢喘，仔细观察着大小姐的面部表情变化。 江明雾对他追秘书处的露西的行为很是不满，他要夹紧尾巴做人。 “玉霖最近要投新戏吗？”江明雾摸索着指尖的戒指，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啊？玉霖？玉霖传媒？”钱建雄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反应不过来，江明雾甚少踏足这个产业链，她总说这些都是玩虚的，没劲。 “玉霖传媒发展挺好的，一直也有戏在播，口碑收视都不错，捧的新人也都赚钱……目前是行业内最热门的传媒公司……程家那位小姐也是赚得盆满钵满的。” “程小七？我问她了吗？”江明雾有些不满。 “是是是，谁赚钱能有您厉害，她们都不过是小儿科。”钱建雄擦擦额头的汗，明明已经入秋了，怎么还这么燥热呢？ 江明雾沉吟了片刻：“给我约玉霖谈谈投资，既然赚钱，我们也投个一两部戏玩玩儿。” 钱建雄“啊”了一声，随即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我这就去做个方案，看看哪部戏前景好。” 江明雾深深地看着钱建雄，手指敲敲桌子：“好好做方案，看看这些编剧工作人员都是谁，我不和不三不四的人合作。” 钱建雄提着脑袋出去了。他冥思苦想大小姐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机灵的手下已经着手开始调查玉霖最近的拍片和将要落实的项目。 两个小时后，钱建雄拿到了目前正在拍的这部时装片和将要拍摄的几个片子的立项。 钱建雄总是觉得不对，他伸手招过助理，又要了目前项目的所有工作人员名单。 助理小陈面露难色：“这……重要？” 钱建雄虎着脸：“我说要就要，不能弄到创造条件也要给我搞到。” 又过了两个小时，钱建雄看着工作人员名单，看着写在编剧助理栏里面的“叶可可”三个字，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是伴君如伴虎，幸亏他多长了一个心眼，不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明雾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大小姐。”钱建雄有信心，他这关是顺利过去了。 “玉霖目前拍的是一部单元时装剧，拍摄已经过了三分之二，程大小姐是编剧，但是已经不在组了。据说准备筹备下一部，下一部也是时装剧，取景地在本市和南市两边。” 江明雾用手敲击着桌子：“就这些？” 钱建雄咳嗽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程小姐的助理竟然是可可小姐，您说是不是真巧？可可小姐消失了这么久，居然是去中部跟组拍戏去了……呵呵。” -- 第134页 钱建雄斟酌着用词，额头狂汗。 “找去打探消息的小陈是个八卦，要来的有用的消息没多少，倒是都是些无赶紧要的花边……” “据说程小七性格乖张，她的助理这几年换了没有五十个也有三十个，但是这次据说对可可小姐是赞不绝口，连下一部双城剧也是和可可小姐一起搭档……您说，哎，这个小陈真是，让他打听投资的，尽打听些无关紧要的……” 江明雾敲击着桌子的手指顿住了，她呼吸有些紧。 钱建雄当做没发现：“安排了局，明天约了玉霖的项目经理谈投资，您看，您是不是有空？” 江明雾沉默了三秒钟，似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什么项目要我亲自谈？”她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害，约了编剧谈谈下部戏的走向，咱们这不是没做过相关的项目，还是需要江总您把关把关，毕竟投资拍戏都不是小数目……程小姐不在本市，估计是她助理参加……您看？” “……安排着吧。”江明雾终于，松了口，吐出了半句话。 “得咧，给您安排！”钱建雄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小命保住了。真是，钱建雄挂了电话，撇撇嘴，他家这个大小姐什么毛病？ 明明心里就是想着可可小姐紧，满天满地地找她，结果知道了去向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才落到实处上去。 你说，幸亏全公司最知晓大小姐心思的是他钱建雄，又幸亏他钱建雄是个全公司最机灵的小机灵鬼。要不然怎么才能把这个事情安排得这样滴水不漏又水到渠成的？ 钱建雄在内心给自己点了无数个赞。 秘书处也在加班，露西悄咪咪地敲敲门：“钱哥，加班呢？” “露西宝贝儿。”钱建雄真是太稀罕这个新来的妹子了，她单纯可爱，非常适合做女朋友乃至老婆。 在繁花盛开，什么美女没见过。 但是钱建雄就是对这个新来的露西一见钟情，看到露西，连夜晚都变成了彩色的。 “少占我便宜，再这样我不理你了。”露西到底年轻，不好意思。话虽如此，还是将手中的外卖递给了钱建雄。 “看你加班，给你捎了一份，你也吃呀。” 钱建雄看着手中的外卖，幸福哭了。 “露西，你考虑下我，我是真喜欢你。不是谈个恋爱玩玩的，你别看我大老粗，我不会说话，但是我会对你好。” 他说，直截了当。 他才不像他们家大小姐，明明心里稀罕得要死要活，还死鸭子嘴硬只会说“她算个什么？我才不在乎！” 他钱建雄，在乎就说出来，喜欢就说出来，天长地久也要说出来……哦不，这个说出来没用，要用实际行动。 露西红了一张脸，娇嗔一句：“不跟你烦了，你耍流氓。”就小兔子一样跑了。 钱建雄摸摸长出胡茬的下巴：呵，他有预感，他的情路会比他们家多金貌美的大小姐，顺畅多啦！ 第80章 求和她 说不想江明雾，是假的。 叶可可曾经无数次幻想她同江明雾重逢的场景。 或许艳阳高照、或许大雪纷飞，或许阳春三月、或许数九严寒。 只是没有想到重逢来得那样猝不及防。叶可可没想到才回到本市，还没有把屁股下面的凳子焐热，就在玉霖传媒的总部，遇到了江明雾。 叶可可同公司里另一个年轻的编剧安河关系不错。安河的工位同叶可可的相邻，是个微胖的话唠妹子，上至公司高层，下到茶水间的阿姨，没有她不认识的人，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公司时常有人来，各种会议和谈判，短则个把小时，长则绵延数天，正常极了。但是这一天，安河兴冲冲地冲进办公室，拉着一众女人神秘莫测地说：“你们知道谁来了吗？” “谁？影后还是影帝？我们玉霖也不是没捧过影后。”有人不在意。 “我想知道，快说快说。”有人兴奋，“说不定是我走上大荧幕的机会！” “且，你以为你是梁云颂？”有人拆台，也有人兴致勃勃，大家殷切地期盼。 安河卖了个关子，故意慢腾腾地就着饼干零食吃了一口茶，才道：“来了一个金主，据说带着一个亿的资金，来谈新项目。” “且！”本来兴致勃勃的人，顿时也扫了兴，“我还以为什么呢？这些个土老板，自以为有些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是猥琐欲为。”有人貌似纠正，实则嘲讽。 “先不说小程老板多正直，退一万步，一个亿两个亿，跟咱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捧小明星，带资进组的指不定还指挥着我们改剧本呢！” 嘴上不屑着那些小花小生的幕后员工，其实心里也明白，人家靠脸吃饭，也需要本事。像他们这样的幕后，做一辈子都是幕后，绝少能够走到台前。 不过，幕后也有幕后的好处。任凭小花多美，一过三十岁只能演男主演的妈，唯有幕后，长青常绿、屹立不倒。 叶可可，全程缄默。 安河不满地拍拍叶可可，示意她专心听讲。 “瞧你们这些人市侩的。没有好处一个个逃得比兔子都快。”安河撇撇嘴，“不是土老板，是大美人。啧，连那些当红小花都没有她好看，一进门，气场全开，我滴妈呀！真是我直的也变弯了。” -- 第135页 安河将那个传说中的金主夸上了天，叶可可的心弦一动不动，脑海中蓦然浮现出的却是江明雾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还有……身段。 叶可可笑笑，怎么还是忘不了她？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 又过了半个钟头，何敏的秘书来通知开会。 “我们也要去？”安河吐吐舌头，从办公桌上跳了下来。 她们不过都是些编剧助理、助理编剧。说好听了是编剧，说直白了就是写打杂的、改剧本的、码字的。 秘书小陈点点头：“《双城之恋》和《夜色的尽头》这两个剧本的各位工作人员，都请楼上开会呀。” 说罢，又急匆匆地去通知别人了。 叶可可和安河占了角落的位置，中间的大圆桌都是留个大人物们的，她们识趣，将自己掩在人群中。 叶可可百无聊赖地抬眼，然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电光火石、如银瓶乍破、如电闪雷鸣，她只觉得眼前黑一黑，心脏骤然停顿三秒钟。 明知道相逢是无可避免，却没想到突如其来这样迅速。 叶可可低下头，掩饰自己的不安和躁动。她有些难过，命运大神留给她的时间少得可怜。 为什么不给她多一点时间，让她更成熟、更稳重、也更成功一点？这样，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也可以无所畏惧的望向她的眼眸。 而不是她在人群的中央，她在会议室的角落里…… 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猝不及防，不如说是……对自己的极度不自信。 叶可可敛下眼睑。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所有义正言辞、所有理直气壮、所有果断决绝……都是装出来的。 她从来都只不过是那个胆小的、怯懦的、进退维谷的小城女孩。同眼前这个日月星辉般的江明雾，从来就不能够同日而语。 江明雾一眼就看见了叶可可。 躲在拥挤的人群后面，仿佛一只随波逐流的小舟。 早先江明雾就问过钱建雄：“她在玉霖做什么？”江明雾没有指名道姓，没头没脑问一句。 钱建雄反应快，回答得很得体：“可可小姐是编剧。” 江明雾嗤一声，什么编剧？听说是给程小七的助理？做程小七的助理可不容易，都知道程家这个大小姐是翻脸无情的坏脾气。 待到真的见到了，看见她躲在人群的后面，便知道猜得差不离。 好歹在叶氏还是个名义上的大小姐，有个执行经理的职位。这是越活越回去了？在玉霖就做个打杂的？ 江明雾有不满。彼时，她还不知道她在为她的女孩愤愤不平，当时只道是偶然。 江明雾想，只要她肯回来，她就干脆注资玉霖，让叶可可和程小七平起平坐，哪里还有人敢小觑她？ 项目主管郝向南殷勤地迎着，何敏将手头的资料递给江明雾：“小江总。”何敏笑得很得体，“这两个剧都已经提上议程，您需要了解下本子还是？” 江明雾点点头，红唇弯弯：“洗耳恭听。” 何敏扫过编剧组人群，叶可可把头埋得低低的。 在何敏的注视下，安河站起来，大致地讲了剧情走向。 “……《双城》的大致走向脉络已经有了，《夜色》目前我们还在筹备中。”安河结束陈词。 江明雾挑挑眉，目光落在安河……身边的叶可可的肩上。 ——她还是没有抬头。 “剧本方面您看还有什么问题？”何敏侧身询问江明雾。 江明雾点点头，“唔”了一声，这才将目光依依不舍地从叶可可身上挪开。 接下来是高层会晤，安河和叶可可如获大赦，拿着资料夹出了会议室。 安河用手推了一下叶可可：“你怎么回事？怂了？明明功课做得比谁都好，怎么到露脸时候你就怂了？要不是我机灵，叫二组的小王八汇报去了，功劳还不都是他们的？” 叶可可连声道歉：“对不起，我社交恐惧。”一人怂，怂一个组。 安河气得直撕叶可可的嘴：“我真是恨铁不成钢！” 两个女孩嬉笑着去了洗手间。 叶可可方才吊起来的脑神经终于放了下来，在没有江明雾的空气中，厕所的清新剂也是香的。 “你可真要改改你这脾气。不是争宠邀功，而是不能被人欺负。明明我们熬夜赶的剧本，凭什么让内些人出风头？”安河谆谆教导，虽然论年纪，她比叶可可还小了一两岁，但是仗着早入行几年，安河当自己是前辈，恨不得将满肚子的经验都教给叶可可。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血雨腥风，江湖你争我抢，江湖就是鱼死网破要出头。人在江湖，谁记得你付出了多少，都只能看到你获得了多少。 不露脸，谁知道你是谁？做幕后已经够委屈的了，做籍籍无名的幕后、做碌碌无为的幕后，委屈s。 叶可可的努力她看在眼里，却也急在心里。这个女孩子太与世无争了吧？谁要她人淡如菊？要做就应该做一朵鲜艳欲滴的大丽花。本子好，口才要更好。否则，谁看你本子？ 叶可可点点头：“知道了，安妈妈。” 她俩并着肩走出洗手间。 长长的走廊上，与江明雾狭路相逢。 江明雾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风景。 身边的郝向南身段都不自觉放低了：“洗手间在这里，这个方向……” -- 第136页 江明雾只是堪堪地站着，看着迎面从洗手间出来的、手挽着手、笑嘻嘻地低声耳语的——叶可可和那个谁？ 江明雾微微扬起下巴，一张纨绔的脸，一丁点儿若有似无的傲慢。她的目光如火如箭，灼得叶可可的脸颊开始发热。 狭路相逢，不一定是勇者胜。 叶可可目不斜视，挺直了腰板，一边同身边的安河说着剧本方案，一边在暗中给自己打气。 狭路相逢，不在乎的那个胜。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了。 只听见江明雾皮笑肉不笑地对身边的郝主任说：“贵公司真是人才济济，连编剧都生得这般标致，真是唐突佳人了。” 郝向南是个马屁精，连声对两个女孩说：“还不问江总好？” 安河愣了一下，明显被江明雾的气场给震慑了，嗫嚅着想要回头。叶可可一把拽过她，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拐过过长长的走廊立刻楼梯下楼，完全没把身后的大金主放在眼睛里。 “可可？”安河这时候有些紧张了，“咱是不是太不给郝主任面子了？还有小江总？咱是不是要打个招呼？” “专心工作、不要摸鱼。”叶可可头也不回，她拒绝江明雾的搭讪，“再说，人家是小江总，怎么可能记得住你的名字？” 安河一想，也对。她们不过是小人物。nobody。谁在意她们？ 郝向南尴尬地笑笑：“小江总，公司新人，不懂事。呵呵。回头我好好教育她们。” 江明雾脸色铁青。她都这样求全了，叶可可竟然完！全！无！视她！ 第81章 恶狠狠 江明雾再无动作，平静了几日。大概，她的出现只是偶然，她的搭讪只是随意,她的.......好吧,叶可可甩甩头，不愿意多想。她的心情很微妙,松了一口气,又有一些失落。 wa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欲壑难平，真的很难说得清。 又过几日,何敏拿着一叠资料来到叶可可的座位边上。 叶可可新入职，再受程小七的青睐也不过只是个助理，没有独立办公室，乌压压地同大家坐在一个大办公室里。 每人一个单独的办公桌，用板子隔起来，互不干扰。叶可可的办公桌收拾得很干净，书籍资料都不多，唯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亮着屏幕。 “晚上参加一个应酬吧。”何敏说,不是同她商量,这是任务。 叶可可愣了一下:“做编剧还要应酬的吗?”她语气恭敬,但是疑问是真实存在。 何敏点点头:“偶尔也需要。” 说完便走了，何敏也是大忙人，她这样前来知会一声已经给予了叶可可这个新人极大的尊重。安河在隔壁工位，凑过来解释道:“小七姐一般不参加,但有时候又必须需要个编剧在场。”言下之意,这挺正常的，“我今天有约会，不然陪你走一趟。” 叶可可摆摆手:“我没那么脆弱。” “插科打诨、炒场子什么的有艺人承担，你只要坐着，有需要就汇报剧本。”话虽如此，安河看出叶可可的不安，又跟着解释了两句。 编剧嘛，工作能力比外表相貌重要。再说公司里男编剧也不少，编剧无关性别，都是应酬中的工具人，不是粉墨登场的主角。 叶可可推推脸上的硕大黑框眼镜，点点头，安下心。哪个工作能够纯粹阳春白雪?没有的，都需要在社会的洪流里面摸爬滚打。 她正在学着游刃有余，她想何敏甚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步步从一无所知开始的吧?这没什么，累积经验尔。 叶可可工作到了晚上六点钟，直接跳上了司机的车子，在会所门口见到了何敏。 何敏穿礼长裙，很保守的一件浅咖色，看见叶可可的时候差点没绷住。叶可可就穿着工装，衬衫西裤、外面披了一件西装外套。脸上更是不着任何粉黛颜色。 ——纯素颜，说的就是她。 何敏无奈地笑笑:“妹妹。”她说，“人家对素颜的定义是化妆化得跟没化一样，不是让你真的不化妆。” 叶可可报赧:“术业有专攻，我不是来汇报剧本的?” ——还真是天真得让人哑口无言。 何敏气笑了，不知道她的脑袋里装了些什么，偏偏这个姑娘的剧情比人机灵多了，到处都是神来之笔。 何敏没办法，将叶可可拖进了洗手间，强迫她上了个淡淡的底妆。 “有隐形眼镜吗?”何敏看着叶可可，她将衬衫下摆束进西裤，将衣袖卷折撩起、又将那有些松的西装外套披在肩膀上，还别说，有一种一本正经禁。欲的诱惑。 叶可可一边用手指沾着何敏的唇膏抹上自己的嘴唇，一边摇摇头轻声道:“我结膜炎，不能戴隐形。” 曾经，江明雾也对她说过，戴眼镜，颜值扣三十分。 曾经，她也拘泥着自己的外表和形象，生怕一个疏忽丢了江明雾的脸面。 但是现在，她是叶可可。她既不代表叶氏，也不是江明雾的附属品。她是叶可可。她想戴有框架的眼镜还不成了? 叶可可摇摇头，她决定怎么舒服怎么来。 何敏离远了一些，看看叶可可，勉强及格了。 “到时候坐我边上，少说话，有需要我给你眼色。”何敏到底有些心疼这个孤身一人的年轻女孩，低声嘱咐。 “是，何姐心疼我。”叶可可露出甜甜的笑。 -- 第137页 跟着何敏推门进了天字第一号包厢。 包厢里出人意料不喧嚣、也无人嘈杂，没有想象中的觥筹交错。几个年轻的女孩子错落地点缀在席间，还有一些半老不老的脸，应该都是些圈子内的制片人、投资人、导演什么的。 何敏一进去就有人站起来寒暄，称赞玉霖传媒的新片大卖。 何敏谦逊地打着哈哈，叶可可跟着她的步伐进了包厢，一抬眼，看见一个人似笑非笑地坐在主位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就这样盯着她看。 叶可可全身的血液凝结在当场，耳边是“辛”地一声，周围都安静了，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一个隔着圆桌遥遥相对的人。 ——天地都安静，唯一不安的是你。 十秒钟后，叶可可才能够控制住自己尬笑的神情，她舔舔嘴唇，有些手足无措。 何敏将她拉在自己身边坐下:“我们公司的编剧，叶可可。”她简单地介绍了叶可可，转头嘱咐服务生，“她要保持头脑清醒，给她一杯橙汁。” 江明雾似笑非笑:“哪有酒桌上和橙汁的，又不是三岁。” 服务员于是倒上了香槟，满满一杯，散发着淡淡的甜香。何敏朝她点点头，示意她少喝多吃。 好在江明雾的兴趣就那么半分钟，旋即她又同桌上的几个人谈开了。话题从最开始的投资事宜慢慢变成对当红艺人的评头论足。 叶可可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每个人明码标价似的，非常不舒服。 但是在场的几个小姑娘都兴致勃勃，更有热情大胆的已经坐在江明雾的身边，一口一口喂着她吃食。 ——简直就是生活不能自理。 虽然心中不快，叶可可忍不住瞄向那个方向。 看不见的地方，江明雾没有让女孩子碰到她的衣袖，她讨厌别人的触碰，从始至终。她现在是忍着恶心劲儿吃着沾染上女孩香水味道的食物，转头就吐在了盘子里。 叶可可关于剧本没聊上几句，倒是不断被人敬酒，她本不善饮酒，喝得有点上头。江明雾似乎有意又似乎无意，变着法子敬酒。叶可可喝了一轮又一轮，只喝得胃里面冒泡，脸蛋绯红，头也有些眩晕。 何敏拼命给几个艺人使眼色，但是江明雾像是猫捉老鼠的那只猫，就盯着叶可可逗弄。 “都说编剧酒酣出文章，李白不就是醉酒写下了千古名句，什么来着?赞美杨玉环那个?”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露华浓。”有人紧跟着凑上去。 叶可可默默翻一个白眼，江明雾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就在那儿设着套。江明雾在报复她当日的不认之仇。 “要是剧本不够好，想必就是酒喝得不够多。”江明雾笑嘻嘻道，伸手又给叶可可满上一杯，“我干了。”她说，不提那后半句你随意。 叶可可怎么可能随意? 杯中的美酒散发着甜香，每一口都是穿肠毒药。她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四肢开始麻痹，心脏剧烈跳动——就怕立刻倒地不起。 不过，这是美酒，不是毒药。叶可可没有倒地，只是不住地难受。叶可可站起来，道了一声抱歉，便出了包厢去洗手间。 这个会所的洗手间自成一体，设计独到。 除了每个包厢都有，外面共用的洗手间隔间做得特别巨大，仿佛就是为了方便吃客们前往呕吐。 每个隔间除了马桶还有独立的洗手台和梳妆镜，可以在厕所隔间完成全套的补妆。 叶可可晃晃悠悠地出去，嗅了一口秋天凛冽的空气，这才觉得肺能够正常工作了。 她颤颤巍巍地走进洗手间，因为想吐，挑了最里面的一个隔间。前脚堪堪走进去，还没来得及锁门，就抱着马桶一顿宣泄。 她很久没有这样酩酊大醉了，只觉得胃都不是自己的，吐得天昏地暗，直到把胃都吐空了才舒服。 “咔嚓”一声，身后的隔间门锁上了。江明雾调侃的声音自身后想起:“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怎么，这就醉了?“ 话才出口，江明雾就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齿，她本不想说这些的。 她灌酒是真，但是她也不是要她醉。她这样全程当她陌生人什么意思?她只要喊她一声“明雾”。 叶可可擦干净嘴角的酒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紧不慢地在边上的洗手台上漱了漱口，呼出一口浊气。 然后转身，平视江明雾，直直地看向她的眸子，没有丝毫怯懦。 “怎么就醉了?我还能大战三百回合。”她说，然后笑了，“不过喝酒也要喝得有价值，江总是不是真的投钱?投多少?没有这个数不行的。”她一边说，一遍伸出两根手指头。 八千万，叶可可狮子大开口，不过是一部时装剧，这个投资也算是够了。 江明雾面不改色:“凭什么?就凭你?” 叶可可点点头:“我们合作不挺愉快的?”她笑嘻嘻地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江明雾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分手炮，火气有点上头。 “还真是合作愉快。”她终于明白那天叶可可那句话什么意思了——前嫌不计，合作愉快。 特么她以为她跟她是合作关系? 出卖点什么，获取个合同? 现在呢?出卖点什么，获取点投资? 去特么的合作，去特么的愉快，去特么的不计前嫌。叶可可跟她她不计的根本就不是前嫌，是往昔的所有温情和回忆。 -- 第138页 她这是要跟她一刀两断?恩断义绝?真是个狠心的小没良心。 叶可可点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今夜喝进肚子里的酒精现在齐齐上头，江明雾脑筋中的一根弦“啪”地一声就断了。 她恶狠狠地将叶可可推倒在洗手间的门板上，发出一声巨大“砰”。 叶可可被撞得五脏六腑全部都移位了，偏偏还要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怎么?这么着急?要来可以，先把投资给定了。” 江明雾恶狠狠盯着她，然后毫不留情地咬上她的嘴唇。 叶可可惊呼一声疼，江明雾这头狼将她的嘴唇咬破了，恶狠狠地侵入她的口腔。 她翻腾着索取、毫不留情，直吻得叶可可一口气上不来。酒精上头，微醺的气氛让人简直分不清今夕何夕。 ——如果江明雾的吻不是那样具有侵略性的话。 叶可可推拒不动，心中咒骂一声:真是一只蛮狠无理、一点都不懂尊重女性的、情玉上头就耍无赖的.....狼狗。 第82章 谁叫你 回包厢的时候，江明雾先进去，才堪堪坐定，叶可可也跟着走了进来，肿了嘴角。 脸上是讳莫如深的平静，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江明雾向何敏举杯：“合作愉快。” 何敏于是注意力全在江明雾的身上，甚至没有发现叶可可的唇膏色号已经悄然改变。 叶可可跟着举杯，只觉得江明雾透过何敏，看向的是自己。 ——合作愉快。 她曾经对她说的话，她反赠与她。叶可可嘴角牵一下，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是夜尽兴而归。 散场的时候何敏忙着应酬，江明雾闲闲道：“叶小姐就我送回去吧？” 叶可可只是四两拨千斤地笑笑：“不合适吧。”她说，“公司福利好，可以报销车费，就不麻烦小江总了。” 江明雾的脸色铁青，寻个由头拽着叶可可的衣袖，将她拖到人群的最后端：“你这是卸磨杀驴，怎么答应我的？” “怎么答应你的？”叶可可眨巴眨巴眼睛，这一双遮掩在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因为主人瘦脱了形，在巴掌大的脸上显得愈发大，眨巴眨巴得很是诱人。 叶可可不是网红脸，她婴儿肥，就是那种肉嘟嘟的全部都是胶原蛋白的脸蛋儿。 感情好的时候，江明雾戏称：“看脸一百二，看身子堪堪九十斤。”说着还要摸两把豆腐。 叶可可为此气鼓鼓挺久——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她反正不矮，一六五呢。江明雾什么意思，不言而喻的。 而今，一切物是人非，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能好好说话了。每句话都夹着棍棒，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 江明雾烦躁地揉揉头发，她算是看明白了，叶可可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偏生她还拿她没办法。 “叶可可。”江明雾低低地吼道，“你这是撒什么气？矫情什么？一声不吭地走，有本事你别回来。” 叶可可用鼻子出气，撒气？矫情？她有么？ 别回来？可以。她巴不得。 “公平些，小江总。”叶可可漫不经心地走在一众人的最后，一众人又以江明雾为金主、马首是瞻，于是短短一段路走得尤其慢。 但是又像是心知肚明，刻意保持了些许距离。 “公平些，小江总。”叶可可说，“本市市长又不是你，再说了，就算你是市长又怎么地了？我土生土长的本市人，还不能踏足本市了？为了你一个人背井离乡，你脸挺大的啊。” 江明雾被气笑了，她平复了一下呼吸。 “行啊叶可可，长本事了。”这一句话，倒像是赞美了。 叶可可还是笑笑，那种客套的、波澜不惊的、笑意根本就不达眼底的笑笑。 “彼此彼此，您本事不也挺大的嘛。玩弄人心、把控局面、运筹帷幄、暗箭伤人，谁能比您在行？” 果真是长进了，一水四个字的成语往外蹦。 江明雾语塞，张张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咬下叶可可的一块肉。哪里的肉？最嫩的就行。 真恨不得把她五花大绑，咬腿心的嫩肉。 叶可可撂了话，刚巧走到了大门口，司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何敏不由分说把叶可可塞进了后车厢，然后探出头，对江明雾道：“小江总，明天我亲自去签合同。可可大概是喝多了，胡言乱语醉了呢。” 说着赔了个不是，打了个哈哈，又应酬了两句，这才也一咕噜钻进了车厢。 汽车绝尘而去，江明雾才恨恨地想起来，叶可可这是换了电话号码，而她根本就没有将新的号码告知。 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吃准她拉不 下面子，铁了心死吃了一顿八千万的霸王餐？ 钱建雄来接他们大小姐，看见江明雾一脸讳莫如深就知道事情不妙。他怎么预测来着？大小姐的情路坎坷得很。 照着个脸色来看，估计他们家大小姐又没好好说话…… 钱建雄于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回……回哪儿去呢？”车子开出去老远，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江明雾冷笑一声：“你车子都往市区公寓开了，你还问我去哪里？我看你是我老板吧，来来来，我的总经理位置给你坐……” -- 第139页 钱建雄真是欲哭无泪，他们大小姐真是无差别攻击。明明这个方向只是去市区，去市区的那幢房子还不是大小姐说了算的？ 得嘞，他们大小姐就是想去市中心的小公寓，偏偏还不肯自己说。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行吧，谁让可可小姐可以让江明雾受了气，他钱建雄就只能当个出气筒里。没办法，可可小姐是猫，有九条命；他钱建雄不行，毕竟，他的命只有一条。 而且，他家大小姐可不会对他怜香惜玉。 钱建雄一脚油门，顺着江明雾的意思将车子开向loft小公寓。 另一边，叶可可钻进车子里面就开始假寐。 何敏拍拍她的脸颊：“装睡还是真困了？” 叶可可睁开眼睛，眼睛中全部都是红血丝，她今天确实喝得有点多。 “您说。”叶可可还是坐正了身子，姿态一如既往的恭敬。何敏是□□湖，又一次解救她于水火。 “江明雾同你……”何敏点到为止。 “工作上没有任何关系。”叶可可说，“私下，有些来往。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不重要的。” 何敏点点头，并不逼问员工的私生活，每个人都应该有隐私。 人家只不过是将工作时间卖给公司换取报酬，而不是所有生活都必须事无巨细报告领导。 何敏选择尊重叶可可。 不过，次日何敏还是致电程小七。 程小七似乎同楚小玲在约会，声音压得低低的：“那就别让她们见面了，应酬而已，也没必要带着编剧去，叫几个愿意应酬的艺人就得了。” 何敏应了，叶可可那边获得了暂时的宁静。 只是，宁静却总是暂时的，没有谁是谁永远的避风港。 程小七太忙了，玉霖传媒不过是她家的众多产业之一，程小七还需要兼顾其它。尤其是最近母亲程枫身体报恙，程小七于是飞去了南市处理亿朵集团的相关事务。 何敏也是大忙人，几天后带着梁云颂去了法国时装周。 这部时装剧本就不长，二十余集，已经拍得七七八八，后期正在如火如荼地剪辑和配音。叶可可于是专心筹备新剧剧本，手头有几个剧本都要一一完善落实，工作之余叶可可不是泡在图书馆查资料，就是蜗居在小公寓改剧本。 对，她分到了一套小公寓。 玉霖传媒的员工宿舍非常人性化，公寓楼参照日韩模式，每一间都是小小的，不过十五六平方，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厕所一应俱全。 只除了没有落地窗，但叶可可已经满足。 叶可可心无旁骛地工作，每天在电脑前面坐足十个小时，直打键盘打得双肩酸软。 同事安河发出由衷的感慨：“你是真心热爱这份工作，不，对你而言是事业吧？” 叶可可不同人闲扯：“一个人的时间用在什么地方，是看得见的。”她说，点点安河的鼻子，“你喝的奶茶，也是看得见的。” 安河是个微胖美眉，别说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了，她的每天都用奶茶续命。 安河“嘘”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改剧本改剧本，争取下一个本子大杀四方！” 正说着，项目部主任郝向南冲到叶可可的面前：“可可。”他亲切地喊道，“晚上陪我去参加一个应酬吧。” 叶可可挺意外的，毕竟上一次应酬还是陪何敏参加的，就是有江明雾参加的那一次。 “是什么样的应酬？”叶可可谨慎地问道，她有不祥的预感。 郝向南双手合十：“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敏姐也不在，小七也不在，电话也联系不上，不知道是不是国外没有信号？这个局挺重要的，我们两个剧是黄了是青了，就看能不能拉到这次的投资了——就是你手头的这两个剧。” 叶可可沉吟。 “你放心！绝对都是正经人！”郝向南拍着胸脯，“我会叫几个活络的艺人热场，你放心，你不用喝酒，就帮着吹剧本就行。” 叶可可又小心翼翼地询问了应酬对象——没有江家江明雾的任何事情。 她暂时按下了心中的疑惑和不安。 然，走到会所，看见江明雾那一张狐媚的脸，叶可可就心道不好。 这一次江明雾可没那么容易糊弄。没有何敏庇护的叶可可就是那入了狼窝的小绵羊。 江明雾披着一件风衣，里面是英姿飒爽的一身工装，装哔似的在大晚上也带着墨镜，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瞎子似的。 叶可可在心底嗤笑一声，一个没控制住，脸上也露出了讽刺的表情。 江明雾挑挑眉，挥挥手，满屋子的人竟然都默契慢慢地散去了。连同那个拍着胸脯打包票的郝向南，此时仿佛就是一个缩头乌龟，跟着人潮撤了。 奢华的包厢，顿时空空荡荡。 随着最后一个人的离开，“咔嚓”一声，门落下了锁。 叶可可额头冷汗直冒，心道不好，大意了。 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略有尴尬地笑道：“江总这是唱的哪一出呢？” 江明雾摘下墨镜，好整以暇的坐着：“你说呢？” 叶可可吞咽一口口水，脑海中只能浮现出报纸的社会版标题： ——妙龄女子在密闭包厢被同性多金大佬折磨致残，另，腿合不拢？ -- 第140页 ——残忍！囚禁性q前女友就因为坑了她八千万？ ——两妙龄女子密室玩变态“游戏”，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们做不到！ 叶可可观察着有利地形，终于在江明雾耐心耗尽，站起来准备下一步动作之前，厚积薄发、撒开腿冲进了包厢的洗手间里面。 火速反锁卫生间大门，叶可可后背抵着门，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第83章 再任性就 江明雾被叶可可的举动气笑了。 再次重逢，她长本事了——总能够让她笑，各种笑，气急败坏的笑和无可奈何的笑。 江明雾的七情六欲从来没有这样张扬鲜活地存在过。即便是气笑了，也总是笑了，江明雾的心情不算差。 事实上，只要空气里有叶可可的味道，她的心情就还过得去。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最难熬是毫无消息的那段时光。 江明兮等人只道她是用工作麻痹自己，谁知道她是无可奈何。叶可可的生存欲望太低，她甚至不坐飞机、不坐火车、不开销大笔的资金。当代社会瞬息万变，茫茫数据洪流中叶可可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种失重感，江明雾致死不忘。 若不是秦落菲不经意之间泄露出来的只言片语，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个胆子越发大的小妞，将会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由是，不能将那种患得患失的惶恐情绪表达千万分之一；由是，她着人日夜监控着玉霖的一举一动；由是，知道了她暂居公司的集体公寓、深居简出。 ——江明雾愤愤不平，她是没地方住还是怎么地？市中心的公寓，常年为她打开大门。 但是叶可可早就忘记了那里，忘记了她们共筑的小窝。 叶可可躲在洗手间冷静了两分钟，大脑飞速旋转，一边在肚子里骂了郝向南，一边在通讯录中检索可以求助的对象。 叶氏所有人都不行，她已经删除了叶氏的联系方式，与过去彻底了断；李芳华也不行，同样是弱女子，多她一个只不过一同被啃成肉渣渣；叶可可的手指停留在程小七的名字上，但是她并不是十分确定。 都说商人唯利是图、不择手段。腹黑一点，叶可可不知道程小七会不会保她，毕竟八千万的投资，江明雾挥挥手的事情。 还是打了电话过去。程小七的电话是暂时无人接听，何敏的也是。叶可可不死心，在工作群问何敏的助理。 助理回答，何敏正在法国，按照时间推算，可能在飞机上。 叶可可挫败地坐在马桶盖上，门外边是好整以暇的江明雾。她把玩着一个银制的打火机。江明雾不抽烟，她只喜欢淡淡的煤油味，一并打火机“吧嗒吧嗒”的开关声。 现在，这清脆的吧嗒吧嗒声，简直就是叶可可的催命符。 “怎么？当乌龟了？还想在里面呆多久？”今夜月色很好，适逢中秋花开月正圆。江明雾不着急，夜很长，时间还有很多。 叶可可不理会她，通讯录翻找到了另一个号码，叶可可犹豫了三秒钟，还是选择拨打了过去。 洗手间的门口传来了工具开锁的声音。江明雾的耐心耗尽，找服务员直接撬了锁。 年轻的服务员有些紧张，看看包厢内的情况，心中道一声糟糕。又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本着一颗还算赤忱的心，思想斗争了半天，最后张了张嘴，忍不住还是说道：“老板，我们做正当生意，您看……” 江明雾睨了他一眼：“想什么呢？麻利的上两瓶xo，我妹妹喜欢。” “咔哒”一声，固若金汤的门锁掉落在地上。叶可可按着心脏的狂跳，脸上迅速堆起娇笑：“人家上个厕所，怎么还上了工具来的？” 她笑笑，大大方方的走出来挽上江明雾的胳膊，撒了个娇：“有什么酒？我看看去，我要吃甜甜的干白。” 服务生安心了下来，快步走出门去安排。叶可可想随着他一同出去，江明雾将她往怀里一拽：“今晚上月色不错，那我们就对月对饮、喝个畅快。” 力量悬殊，和江明雾硬碰硬就没成功过。 叶可可只觉得手臂被拽得生疼，江明雾这是多唯恐她会趁乱逃走？ 她是这样胆小如鼠的人吗？ 对不起，她是。 叶可可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僵硬了三秒钟，看着服务员鱼龙贯出，将一份份精致的小菜送上桌。 “您的xo。”换了个机灵的服务生，麻利地送上葡萄美酒夜光杯，临走了不忘贴心地将门关上，“我就在外面伺候着，您有事就叫我。” 他眼观鼻鼻观心，比方才那个生手可聪明谨慎多了。 叶可可在心中咒骂一声，脸上重新堆起笑容，亲自给江明雾倒了酒：“小江总，我陪您喝。”识时务者为俊杰，叶可可决定暂时认怂。 认怂不怯懦，服软只是手段，能抽身才是最紧要。 “什么时候，我变成小江总了？”江明雾眼睛都不挑，闲闲地道。 叶可可故作惊讶，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错了我错了，您是江总，怎么是小江总呢？我自罚一杯。” 一边说着，一边自斟自饮。这酒醇厚，入口入喉，一线牵。 叶可可胃里空空，喝得有点猛，发出“嘶”的一声叹息。 江明雾又被叶可可的机灵劲气笑了，她用手捏着叶可可的下巴：“两个月没见，长进了啊。” -- 第141页 下巴上连肉都没有，叶可可原本柔软的包子脸，现在下巴尖得可以去劈柴。 江明雾有些不满。她好容易养出来的婴儿肥。 叶可可轻笑一声：“人总要学着长大的嘛。”她卖乖，给江明雾斟酒，江明雾就着叶可可杯子一饮而尽。 舌尖扫过叶可可的手指。 叶可可手一颤，差点把酒杯给碎了。 “我说，你躲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江明雾觉察到她身体的僵硬，揶揄她。 叶可可心道我真是怕死了，又脑补无数片段。江明雾有黑历史，同她在一起的时候，做快乐事全凭自己开心，什么时候顾上她的感受。 心中将江明雾骂得半死，脸上还要堆着笑：“我肚子疼，进去上了个厕所而已，我怎么是躲呢？” 她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说得仿佛真的一样。 “什么时候回去？”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又喝了两杯酒。江明雾终于进入正题。 来了。叶可可心一沉，面上的笑容不由自主淡了些许。 “回哪儿？叶家吗？不回去了，我出来自立门户了。”她顾左右而言他。 “别给我扯有的没的。”江明雾也冷下来，不再同她温言软语。 “你在闹什么？还是丁丽雯那事？那行，我认错了。你有必要这样上纲上线，一件小事罢了。” 叶可可推开酒杯，也冷笑一声：“小事？一条人命的事情也是小事？您的标准可真是高。” 江明雾烦躁：“跟你说了别上纲上线。” “您的纲和线标准也是真低，做错事，还批评不得了。”叶可可的心一点点冷下来。她根本就还是从前那个江明雾。她的认错，停在嘴巴上；她的服软，只不过是想要获得好处。 你看看她做的这些个事情—— 先是借着投资的由头着何敏叫她应酬，以应酬为名做交易的事情，合作愉快？愉快个屁。 再然后，支开了何敏等人，还是以剧本为名。这是正常的人际交往？这是欺骗！这是禁锢！这是赤。果。果的仗势欺人。 叶可可的脸色已经变了，饶是心中默念着委曲求全、保全最重要，还是忍不住冷下了脸来。 “江总，仗势欺人不是这样欺的。”叶可可扔下酒杯，站了起来，一股子气顶着她的嗓子眼，就要冲出喉咙。 “哟，两个月不见，脾气倒是渐长了？”江明雾扯开衬衫领子，也有些憋屈，她什么时候这样低声下气过？在叶可可这里，她所有的原则一一打破，破例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偏生对方还全然不知，不仅不感恩，还当成驴肝肺，肆意践踏。 叶可可会不会好好说话？她以前可不是这样，她以前柔弱得跟朵花似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何时敢说一个“不”字？ “怎么地？我说话就这样，您要是听不得，您可以不听。”叶可可一股子硬气劲儿也上了头。 两个人剑拔弩张，话不投机半句多。 僵持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愈演愈烈，江明雾脸上的神情更冷了，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摇摇欲坠。 门口传来了喧嚣，只听见服务生焦急的声音：“您不能进去，里面是客人。” 来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声音有些嘶哑，音量不高，但是掷地有声：“怎么？我不是客人？你们这是会所，不是牢房，还进不得看不得了？” 紧闭的大门被人推开，来人一身深蓝西装，里面搭配着白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板正极了，似乎是某种制式服装。 楚小玲长长的头发绑了马尾，高高束起在脑后。脸上是不施粉黛，但是不怒而威，她不顾门口服务生的阻挠，气定神闲地就往里走。 “怎么？小江总邀请我们小朋友吃饭？巧了，姐姐我刚开了一天庭，还没吃饭，蹭一口行不行？” “楚检察官。”江明雾挥挥手，示意服务生出去。 “公职人员可以来这种高消费的地方？我请您多少次了，您什么时候赏过脸？怎么？说白也是你，说黑也是你。” 楚小玲走上前将叶可可拉过来护在身后，冷冷地睨了江明雾一眼。 “小江总，别说就这高档会所，就是龙潭虎穴，办案需要，我楚小玲就去得。你拦得住我，拦得住我这身皮？” 她毫不留情面，一句话说出口不打颤地，直说得江明雾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江明雾再也坐不住了，她也站起身。她个子高出楚小玲寸许，在气势上有压倒性。 “都说楚检察官是天不怕地不怕，还真是领教了。”江明雾嘴角挂着冷笑，讽刺道。 “对！”楚小玲才不管她，接着话说下去，“怕我就不做这一行，做这一行我就天不怕地不怕，江明雾，我当你夸奖我。” 楚小玲声音不高，语速张弛有道，这是常年法庭辩论累积的宝贵经验。她说话条理清晰、吐词清楚、带着特有的节奏，不慌不忙，却叫对方哑口无言、毫无插嘴的余地。 “可可要是愿意吃您这饭，还自罢了；要是不愿意，对不起您咧，您这就是非法拘禁，我即刻报警。哦对，你和局里面关系铁着呢，您还是年轻有为的民营企业家，但是江明雾，你试试看，王局是紧着和你这关系，还是畏着我这身制服。” 楚小玲说着指指自己的最胸口，那边现在空无一物。但是在开庭时、在办案中，那边必定有一枚小小的检徽，熠熠生辉。 -- 第142页 轻如鸿毛、又重于泰山。 江明雾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难看得可以。 郝向南酒足饭饱，收到消息不知道从何处跑过来，嘴里大叫着：“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是来谈剧本谈合同的！” 楚小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当下郝向南哆嗦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可可震惊于楚小玲的气场，没想到她个子不高、声音不大，但是说话做事，让人望而生畏。 叶可可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能为萍水相逢的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见众人无语，楚小玲拉着叶可可：“人我可带走了。”她说，又狠狠地喎了郝向楠一眼，似乎在说，回头再收拾你。 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84章 活该你 车内，楚小玲揉着自己的胃，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 要不是肚子咕咕叫，她还能继续说。 “特奶奶的江明雾。”楚小玲小声地抱怨了一声。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叶可可有些内疚，她没想到楚小玲可以做到这个地步。至此，楚小玲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一个行侠仗义的江湖女侠。 楚小玲摇摇头：“不关你事，我今天开了一天庭，不然还能状态更好，把她骂成筛子。” 叶可可想起江明雾那吃瘪的样子，已经觉得值回票价。江明雾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被人指着鼻子骂得哑口无言的？ 楚小玲莞尔一笑，像是知道叶可可的想法：“我可是靠嘴吃饭，仗嘴走天涯。”颇为自豪。 “但是江湖女侠肚子实在是饿了。”楚小玲无奈，将车子停在一个便利店门口，冲进去买了热咖啡和牛奶，一口咬着三明治，一边将热牛奶推给叶可可。 “喝点吧，暖暖胃。”她说。 叶可可这才明白她沙哑的嗓音原来是已经经过了一整天法庭的舌战群儒。 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都市女性，尤其是职业女性，都不容易。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都已经不能满足，甚至连曾经高高在上的公堂中，都不乏女中豪杰的身影。 偏生还有一股子侠义之气，不怕出头、愿意出头、以打抱不平为己任。 “会不会给您带来麻烦？”叶可可心下敬佩，却也担忧。她敛着眼睑，当时仓促之间的权宜之计，在南市她曾与楚小玲交换过号码。叶可可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与楚小玲通话。 没想到，说是风就是雨，楚小玲是一阵正义凛然的及时雨。 “呵。”楚小玲一口将热咖啡饮尽，至此，她的身体状态才稍稍恢复。 楚小玲用右手撑着下巴，看着惴惴不安的叶可可，说道：“我同小七同龄，虚长你两岁，你称我们一声姐，我照顾你，应该的。” “是，小玲姐。”叶可可温顺地喊了她一声。 楚小玲揉揉她的头发：“你怎么想的？明知道江家那个小魔王对你有想法，还去应酬？” 叶可可没成想楚小玲只字不提后果，反而追问她前因，她一时间有些讷讷。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虽然有些预感，不过想着说不定是正事，总不能因为我耽误了项目的进度吧？况且何敏姐同程小姐对我都有知遇之恩。” 讨好型人格上线。 楚小玲也拿她无可奈何，只说了两句“真是傻气”。 彼时八点钟，华灯初上，整个城市绚烂夺目得一塌糊涂。本市的夜景全国最美。无他，繁华尔。 到处是车水马龙，到处是衣香鬓影，到处是骚动的、不安的人群和年轻的心。 楚小玲在便利店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前吃完三明治，一脸坦然地看着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可可。”她忽然出声，“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叶可可一愣，她已经做好被责难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楚小玲用这样平静的语气和态度，平和得仿佛与方才唇枪舌剑的不是同一人。 楚小玲转头看看她，笑笑：“万事万物都不重要，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她说。 顿了几秒钟，看叶可可不甚理解，才又解释道：“小时候有没有学过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故事？就是两个十岁的女孩子，在大雪天为了抢救生产队的羊，自己反而冻伤截肢的故事？” 大概是出于职业习惯，楚小玲习惯旁征博引，她娓娓道来，语气平和，即便是说教，也让听众心情舒畅。 “并不是说见义勇为有错，只是对于孩子，更加应该做的是 保护自己。健康和生命，是任何金钱无法比拟之重要。所以八十年代轰轰烈烈宣传的英雄事迹，现在我们不提倡了。不是说见义勇为不对，只是我们的一个价值取向的转变。” 楚小玲殷切地看着叶可可。 叶可可觉得自己仿佛也只有十岁，面前是谆谆教导的班主任老师。 她不由自主地说：“我知道错了。” 楚小玲笑出声，又揉揉叶可可的头发：“你真可爱，怪不得江家那个小魔王喜欢你。谁要听你道歉啊，我这是告诉你，要对自己好一些，要自信一些，要相信你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的！” “谁喜欢我了……”叶可可有些闷闷的。 江明雾喜欢她？并不见得。江明雾只是拉不下面子，她好胜、她要赢、她忍受不了那个先说再见的是她而已。 -- 第143页 楚小玲并不同她争辩。 “走了。”她收拾东西，拉着叶可可重新上了车子，方向一转，先送叶可可回家。 楚小玲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稳重低调。她开车同江明雾乃至程小七完全两样，平平的稳稳的，有人硬要加塞超车，她也并无怨气。 楚小玲随口问叶可可：“会开车不？” 叶可可摇摇头：“还没有驾照。” “赶紧学。”楚小玲道，对叶可可提出了姐姐式的要求。 “作为独立女性，还是用得到的，起码以后出门不求人。”等红灯时候她甩了甩手臂，“我胳膊疼，你今儿是喝了点酒也不能开车，不然你能替我一段……嗐，我今儿是在太累了，辩护人做无罪辩护，跟我在庭上死磕。要不是我体力好，已经趴下了……” 她不过才年长叶可可两岁，但是出于职业习惯、出于个人性格，楚小玲有许多人生经验想要灌输给这个年轻的、稚嫩的、又有些怯懦的女孩子。 但是不可以，不能一蹴而就、不能啰嗦说教。每一个人的成长都是循序渐进，拔苗助长、只会适得其反。 适当的时候推一把，更多的时候让对方自己领悟。 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所以，只能等待对方自己甘愿醒过来。 这个名叫叶可可的女孩子，看似武装起了一身的铠甲，但其实不过是包裹着一颗受伤的心。 听说她举目无亲、听说她身无长物、听说她独自一人飘过在偌大的城市中央。 楚小玲长舒一口气：“有空叫小七带你回来吃饭。” 这是她给予这个女孩子，最温柔、最平和、最委婉的善意了。 江明雾的郁闷劲儿还没过，就接到了家里的老保姆的电话：“太太请您回家吃饭呢。” 老保姆在江家做了一辈子，颇有些身份地位。 媳妇都跑了，还有心情吃饭？江明雾想要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还是咽了下去。 ——毕竟是母亲。 江明雾还是规规矩矩地回了家。 一进大门，就看见江明兮也在，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大姐，回来了呀！贵人事多。”她语气酸酸的。 江明雾睨了她一眼，不予理会。 秦落芳从楼上探出头：“雾姐儿回来了？赶紧上来。” 江明雾上了楼，就看见一个娇俏的身影簇拥在老太太的身边，蹲坐着，低低地说着笑话逗江老太太开心。 秦落芳也只是温婉地笑着站在一边，偶尔递些茶点过来。 那女子抬头看看来人，露出一个笑：“雾姐儿，好久不见了。”唇红齿白又笑颜明媚，语气熟稔，一听就是世交。 ——是程小七。 江明雾挑挑眉，心下已经不太乐意。 这么？昨儿她媳妇才在会所训斥过她，还嫌不够？今儿她程小七来 家里寻麻烦了？ “哟，程小七啊。”江明雾吊儿郎当地打招呼。 “反了你了。”秦落芳一巴掌拍在长女的后背上，“叫小七姐。” 江明雾撇撇嘴。 程小七笑笑，低头对江老太太说：“奶奶，有空找我外婆玩儿呀，我外婆最近在学国标。咚咚咚，跳舞呢！” 江老太太这些年有些糊涂，老年痴呆症的前兆，牙口也不好，磨着牙齿含含糊糊道：“亿朵她不是在南市吗？啥时候回来的也不来看看我？和程寅舒还在置气？复婚了没有？枫姐儿你怎么越长越年轻了？” 程小七给老太太将围巾裹了一裹：“我明儿叫我外婆来看看您，她刚从国外回来，整了好些新玩意儿，苹果电脑投屏打麻将，您一准喜欢。” 转头才笑盈盈地看看江明雾：“雾姐儿，有空唠唠不？” 江明雾心中翻一个白眼，迫于秦落芳射过来的杀死你的目光压力，还是说道：“楼上请。” 程小七大大方方地随着江明雾上了楼。 “有事你就说。”江明雾也懒得同她兜圈子，开门见山。 “给我媳妇道歉去。”程小七也不兜圈子，直来直去。 “呵！千百年大笑话。”江明雾气笑了，“你知不知道她昨儿怎么骂我的？” 程小七一脸自豪：“你成筛子了？怎么？修复能力挺好的，今天就又生龙活虎了？” “你疯了吧程小七。”江明雾有些抓狂，“你看看你把楚小玲宠成什么样了？她还有脸给你告状？你知不知道她把我的好事都给搅黄了？” 程小七也冷笑一声：“好事？什么好事？强抢民女？还是非法拘禁？我告诉你江明雾，要不是和你们江家有点交情，今天我就不是来你江宅和你唠嗑，而是去看所看给你送冬衣了。” 江明雾发现自己鸡同鸭讲：“程小七你有意思？我们什么交情？你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和我闹掰？” “玩意儿？说谁呢？”程小七脸一板，也老大不高兴。 “小玲，那是我媳妇儿；可可，那是你媳妇儿。玩意儿？你说的是谁？小玲做的都是对的，我无条件支持她！你称呼你媳妇儿‘玩意儿’？活该你一辈子打光棍。” 第85章 追妻 江明雾脸色僵硬得可以，程小七这话讲得毫不客气，偏生又戳中了她的痛处。江明雾哑口无言，却又被一股气堵住嗓子眼，顶得浑身难受。 程小七坐下，还是笑盈盈的：“去给我媳妇儿道歉。” -- 第144页 她的目的一直很统一，就是最开始那个。 “七姐。”江明雾看怪物一样看着她，“您今儿来我家，又是讨好我们家老太太，又是训斥我的，就是为了让我给楚小玲服软？你图什么呀？” 内个楚小玲，有什么好的？普通得丢进人群里就看不见了，还偏偏一张嘴，就跟小钢炮似的。 江明雾很是不解。 “图我媳妇儿高兴，图她对我另眼相待，图我们琴瑟和鸣、花好月圆。我还能图什么？图跟你似的孤家寡人？连兄弟姐妹都等着看你好戏？” 江明雾觉得程小七憨，程小七还觉得江明雾傻呢！ 面子有多重要？ 媳妇暖的热炕头才是最重要的。 年轻人心高气傲，总是对显而易见的真理嗤之以鼻。 程小七看着江明雾一脸铁青、无头苍蝇似的，忽然善心大发，她也不急着走了，坐在宽敞的办工作前摆弄着江明雾的文房四宝。 “雾姐儿，你是不是对你现在的状况有什么误解？” 江明雾挑挑眉：“你放什么屁？” 程小七也不生气，冰箱里拿了一瓶苏打水，慢悠悠地喝口水润润嗓子，才说道：“可可这个姑娘吧，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实是块硬骨头。这么跟你说罢，我招的助理换了好几茬，没一个长久的……时间长了都哭着喊着说辛苦，其实做哪行不辛苦？有诉苦的时间那稿子早就赶出来了。” “可可吧，没有废话、从不喊累、埋头做事。就凭这一点，我就挺稀罕她的……你别瞪我，我从前可不知道她跟你有关系，要是知道，我一早把她藏在深山里，让你找呀找呀，找也找不到。” 程小七笑笑：“跟我媳妇道歉去，你道歉了，我教你怎么追她。” 江明雾挺不满：“我们认识也快小二十年了，你这么对我？” “我跟你认识小二十年，我跟我媳妇那是要一辈子的，你别跟我媳妇比重要性，你输定了。”程小七好整以暇。 江家这个大小姐吧，就是任性。顺风顺水惯了，家世又显赫，再加上自己有天赋，在商场上几乎是所向披靡。 只是从没有人教过她怎么与人相处，怎么谈恋爱。母亲秦落芳是恋爱奇才，同她父亲江启明是行内眷侣。偏生这个女儿是恋爱场上的低能儿。 秦落芳也心疼女儿，从小就有顽疾——她的肢体接触障碍在国外确了诊，证明她不是心理原因，是生理上的拒绝肢体接触。 秦落芳本来已经打算好长女打一辈子光棍了，也就随她去了。没想到二十余年后，她鬼使神差还谈上恋爱了？ 秦落芳看女儿这样一天天拼命三郎似的以工作麻痹自己，觉得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暗测测给程小七打了招呼，让指点一二。 程小七看江明雾这冥顽不灵的样子，深深觉得她辜负了一众亲朋的好意。 “我说江明雾，你该不会真蠢到以为菲姐是偶遇叶可可的？哈！笑死我了。聪明脸蛋笨肚肠说的就是你。” “菲姐早就知道可可行踪……你真以为全世界就你最有本事？你还拿着端着，想着人家可可回头找你？我跟你说，要不是菲姐帮你一把，你就真凉凉了。” 江明雾一脸被雷劈了的样子：“你是说秦落菲早知道叶可可在哪儿？她不告诉我？她看着我空跑一趟南市，然后铩羽而归？” 程小七一巴掌拍向江明雾的后脖子：“你够了，帮你找媳妇你还诸多抱怨，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活该你打一辈子光棍 ！” 程小七走出屋子，刚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取了江明雾桌上的钢笔和墨水：“这是限量款吧？我媳妇儿喜欢，就当你孝敬她了。” 江明雾冷眼看了这强盗一眼。 “别瞪，等你有这觉悟时候，你才算入了门。”程小七笑嘻嘻的，赶着回去同楚小玲看电影，再不理会江明雾。 江明雾到底还是向楚小玲服了个软，出钱出力，与市检察机关搞了一次轰轰烈烈的未成年人普法活动，赢得了媒体行业的集体交口称赞。 楚小玲撇撇嘴：“让她说声对不起就那么难？” 程小七将媳妇儿搂在怀里：“她就这德行，小时候叛逆，她爸打断了一根这么粗的棍子。”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圈，以示江明雾的脾气真的跟她的嘴巴一样臭。 “——也没让她屈服，之后检查出来断了两根肋骨，医院住了小两个月。” 楚小玲嘿嘿一笑，露出白森森的一口牙齿，一口咬住了程小七的胳膊肘。 “你干嘛？谋杀亲夫啊！”程小七呼痛。 “还没追你的责呢？你一天天都做些什么？拉皮条？” 程小七举手投降：“我工作失误，一定改正，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恶性案件！”楚小玲给下了批注。 “对对，我这个老板处理不当，我错了。”程小七忍着胳膊上的牙齿印，一把将楚小玲搂在怀里。 心中默念了一句，老婆得哄，要细水长流、要水滴石穿，不然，这船怎么能上的惬意呢？ 程小七是金牌编剧，但不是全职编剧。她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于是当新剧筹拍之际，程小七缺席了所有准备活动和开机仪式。 叶可可代替她跟组。 好在这个剧比较简单，而且是所谓的“规定动作”，就是有明确的投资商、有明确的拍摄目的以及剧情走向。 -- 第145页 简而言之，这一部巨型的广告时装剧。 以双城为拍摄地，在男女主角的甜美爱情戏中，穿插着两座城池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一边是繁荣豪华的本市，一边是椰林清风的南市。 与其说是爱情时装剧，不如说是旅游观光大片。 最大的投资娱”公司。 娱乐公司项目负责人方褚瑜前来捧场，白色衬衫配灰色的西装西裤，头发特意做过造型，是最时尚的那种小开头，微长的刘海垂落在额头上，掩不住的光彩照人。 剧组里年轻的女孩子多，女主演还没有进组，小姑娘们全都姹紫嫣红在比美色魅力，都挺直了胸脯，用眼睛瞄着他。 方氏一看就是事业有成的有为青年，三十而立，已经是掌握一方命脉的公司股东，连导演也恭敬地喊一声“方少”。 方褚瑜笑得温和，一点架子都没有。一群小姑娘更加骚动起来，不消片刻，剧组中已经流传开了莫须有的八卦和绯闻。 只有叶可可两耳不闻窗外事，有时间，她就开始准备最近要拍的几场戏。 这种有明确拍摄目的的戏说容易也容易，按部就班即可；说麻烦也麻烦，投资人就在片场，随时有改剧本的需求。 叶可可明白程小七不是那种喜欢迎合别人的人，所以她对这个剧不屑一顾，乐得全权交给叶可可处理。 叶可可不一样，她是新人，有想法有创作需求都是其次，能完成任务的前提下给公司创收，才是最紧要的。 叶可可虚心听取了投资方的意思，将剧本改了一遍又一遍。 广告的痕迹不能太明显，这毕竟是一部时装爱情轻喜剧； 宣传要恰到好处，照本宣科、生搬硬套是大忌； 最好是在潜移默化中让观众发出一声“好想去南市旅行”的感叹； 如何让男女主角的爱情戏服务剧本的同时，也要让两座城池的风土人情服务剧情…… 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活，还没有开机，年轻的男孩女孩们结伴去南市风景区拍照留念，只有叶可可一个人蜗在宾馆房间里面写得天昏地暗。 待回过神，已经月上柳梢头，早就错过了晚餐的时间。 叶可可揉揉坐得有些僵硬的屁股，放下盘坐得有些麻木的双腿，两包速溶咖啡一起冲了浓浓一大杯，又从购物袋中翻出一碗泡面。 门口传来叮咚的门铃声。 谁会在这个时候敲她的房门？ 叶可可心中有些狐疑，站在房门后面从猫眼向外张望。 郝向南一脸尴尬地站在门口，一遍又一遍地按着门铃声。 这郝主任真是阴沟里翻船，本来以为是一场绝无仅有的拍马屁，结果马屁没有拍成，反而惹了一身腥。 想当日程小七从机场回到家中，就被楚小玲一顿劈头盖脸的埋怨，什么“拉皮条”，什么“强迫卖y”，什么“教唆、胁迫、纵容”轮番上阵。直说的程小七毫无招架之力，一腔怒火全部洒在这个自作主张偏又胆大包天的郝主任身上。 郝向南这个人，其实也没坏心，功利一点、市侩一点、见风使舵一点。当下他也就差点抱着叶可可的腿以头抢地了。 叶可可心一软，嘴上一松，说：“要不算了吧？我也没事。” 楚小玲投来一记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杀。 郝向南已经三呼谢恩了。 死罪可饶，活罪难逃。 郝向南本来是几个项目的主管，手中握着大权，经此一役，程小七将他下方到了基层。 这不，这一次，郝主管还是郝主管，不过变成了《双城之恋》剧组的杂物主管，负责一众数百人的吃喝拉撒，每天的主要任务是订盒饭。 郝向南苦着脸按着叶可可的门铃。 叶可可隔着房间门问道：“郝主管，有什么事情吗？” “可可，我有事跟你说。”郝向南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叶可可心中不甚舒服。 “你说。” “唉，能开开门不？” “要不找副导演一起开会？”叶可可试探道。 “唉，那也不用，是私事。”郝向南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隔着房门，听不甚清楚，“要不你开一条缝，我说完就走。” 郝向南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于是曲线救国。 叶可可于是挂着门链，打开了房门。 郝向南搓搓手，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顿了下，终于说道：“可可，我那什么……先给你说声对不起。” “不用了，你已经说得够多了。”叶可可一脸黑线，就这？ “内什么。”郝向南终于说道，“人在江湖真的身不由己。江家那位小祖宗是个混世魔王，我真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剖析自己的问题，只好拼命甩锅。 “我也没怪您。” “不不不，我想说的是我刚看到小祖宗来咱们剧组了。” 小祖宗是谁？除了江明雾还有谁。 叶可可一愣：“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第86章 您是 “可可，我可发了毒誓的，要是你少了一根汗毛，我唉，别说升官发财了，我得原地失业。所以，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你不是蚂蚱也不是船！你是小仙女儿！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唯您马首是瞻，我绝对无条件地服从安排和指挥。” -- 第146页 郝向南有郝向南的本事，溜须拍马的话说得让人舒服极了。 叶可可有些不习惯，讪讪地挥挥手：“您别这么说。” “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您通风报信的。”郝向南压低声音，“您记得在七小姐那儿给我美言几句？” 叶可可不知道她是怎么送走话痨郝向南的，只知道待她回身，泡着的泡面已经烂了。 ——软烂的，坨成一坨的泡面，真像叶可可一团乱麻的人生啊！ 虽然月色很好，虽然很想直抒胸臆。但是工作压在后背，像大山似的越来越重，金钱挂帅，叶可可没有那喜马拉雅的时间悲秋伤月。 悲秋伤月都是留给富贵闲人的。 打工族，只有忙碌工作的命。 又过了几分钟，安河抱着电脑来敲门。 一边敲门一边嘴里面嘟嘟囔囔：“我可真是阴沟里翻船……原以为是什么好差事，没想到是这么苦的差事……你说给我俩开俩房间干嘛？让我们睡一块得了，反正也睡不了，天天熬夜改改改……不知道一天能不能睡个四小时……看我的大黑眼圈……” 安河一边说，一边单手扒拉下自己的眼皮给叶可可看：“我才大好的二八年华……” 叶可可放安河进来，一手托住安河摇摇欲坠的笔记本电脑。 安河嗅了一口房间里的空气：“这是熟悉的泡面味道，你今儿吃的是鱼香肉丝口味的吧？” 叶可可将垃圾袋拿了出去，打开窗户通风，又将书桌上的杂物收拾了一下：“咱开始吧？” 这个剧本程小七没参加，狗比叨叨的赞助商太多，资金充足的背后是众口难调，程小七不耐烦伺候金主。因为她本人就是金主。 何敏征求过程小七的意见：“叶可可是新人，真的要让她挑担子吗？这个本子拍不好的话影响咱赚钱方面的口碑。” 程小七百无聊聊地转着一直昂贵的派克笔：“谁不是新人过来的？”又斟酌了下：“让安河也去，一直叨叨着怀才不遇，让她也下去磨练磨练。真是看人挑担不吃力。” 于是在叶可可进组后两天，安河这个小苦逼也拎着行李箱来到了《双城之恋》剧组。进了组安河就傻眼了：“不是说是精致的双城故事吗？怎么在这么个穷乡僻壤？” 在南市的拍摄地由安宁文娱提供，在他们即将落成的文娱城副城。 即将落成——即没有落成。还是副城，同主城的繁华不可同日而语。更要命是偏僻，方圆几公里是没有人烟的荒地。 真是在这地方拍上三个月戏，简直可以就地变成赛亚人。 方禇瑜在开机仪式上笑称：“你们别看这里偏僻，只要两三年时间，这里一定寸土寸金。”颇有指点江山的豪气。 这，安河是死都不相信的：“就这？房价能爆？” 安河苦大仇深：“一定有人给我穿小鞋！这双城剧组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爱情小甜饼，这是一部巨大的移动广告！” 她愤愤不平，化悲愤为食欲，两口吞掉了手中的香肠：“小程总资本家的面目展露无遗！我再也不崇拜她了！” 叶可可已经在电脑上鼓捣了好一会：“别抱怨了，有剧拍我就满足，不，我是荣幸！” “卑微！”安河扬着下巴给叶可可下了批注。 安河在叶可可的催促下，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静下心来看剧本。《双城之恋》是周播网剧，开局定 输赢。第一集 是重中之重，成则夺人眼球，败则全剧凉凉。 两人这一投入直接就投入到了凌晨三点钟。安河打着哈欠，再也压制不住的困意。 “我要死了，我必须睡觉了。”安河抱着抱枕直接滚到了叶可可的床上。叶可可无奈地拍拍她的脸颊：“你有房间，回去洗个澡再睡觉去。” “不不不，我的眼皮已经撑不开。”安河耍赖，“反正明天我们一早也要搞剧本，我在你这儿睡得了。”后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轻，眼看着就要呼呼入睡。 叶可可半强迫半哄骗，才将安河拽起来送出房门。 “知道你房间在哪儿吗？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我送你过去。”迷迷糊糊的安河让叶可可不放心，她将自己的房门敞开，推着安河出去，十几米远，几步路的距离。 “你这个狠心的小没良心。”安河睡眼惺忪，被人推搡着往前走，忍不住嘀嘀咕咕。 “睡吧睡吧，自个儿一间房多开心。小演员求都求不来的。”叶可可不松口，虽然同安河相处融洽，但是仅限于工作状态。在私生活上，叶可可保守。 既然自己是同，就应该刻意保持距离。否则哪天东窗事发，谁恶心谁还是没有定数的事情。 安河被推回了房间，叶可可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也揉着脖子回房间。 长期对着电脑工作的人都这样，脖颈不好，职业病，等年纪上去了，什么风湿类风湿、肩周炎腱鞘炎的都会找上门。 叶可可苦笑，又想职业生涯发展好，又想健康长寿活到一百岁，还真是两难。 门还来不及关上，有人一把拽住了叶可可的房门。 叶可可一愣。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里面。 “这是半夜对剧本呢？”毫不客气的一句讽刺让叶可可不爽极了。 ——圈子里被爆出女演员半夜从导演的房间出来，对外口径一律：对剧本。 -- 第147页 叶可可被江明雾一句不痛不痒的讽刺撩得有些火大：“干卿何事？” 她是投资人，她是金主爸爸，她拥有对剧本乃至对演员的绝对否定权。是，她有绝对权力。但是一切仅限于工作中，别说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就算是，她江明雾有什么资格干涉她叶可可交朋友？ 叶可可不予理会，便欲关上房门。 然，江明雾手劲极大，就是不松手，半边身子已经挤进了房门。 “松开。”叶可可恼了。 “不。”江明雾也憋着一口气，她的心已经认错了，但是她的身体、她的嘴巴根本不受心的控制。 一定是大脑的错。大脑发出了错误的指示，让她以讽刺的言语、以激进的行为，扭曲她想求和的真实想法。 然，虽然嘴上不肯认输，她深知一松手，叶可可就远了。江明雾怕了。 叶可可是一片小舟，也是她控制不住的小舟，她是自由的灵魂，可以随遇而安。 江明雾不肯松手，仿佛松开的不是房门，是叶可可的心。 叶可可冷笑一声：“大半夜的别让我报警。”她说，毫不留情，语气停顿了一下，软了一些，低沉婉转又说道，“给大家都留点面子，别让我讨厌你。” 后半句，明明姿态放低了，软软的连音调都降了八度，却让江明雾的心一震。 她从没想过，曾经那么爱她的女孩，会讨厌她。 她总是拥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耳语我爱你，什么时候，讨厌取代了爱，疏离取代亲密？ 江明雾手不由自主地松了。 “早点睡。”叶可可已经关上了房门，隔着房门传来她闷闷的声音。江明雾愣在当场。 门背后的叶可可颓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天知道她用了多少的勇气和力量对抗江明雾。 她是光、她是电、她是最美的神话。如果有生活中有suerstar，那一定是长成江明雾的样子。 叶可可苦笑，嘴里发苦。身体可以强硬，心却完全不受控制。江明雾就像是一个人形流感病毒，她随时入侵身体、迅速席卷全身，而她永远不能抵抗她。 她知道，她还爱着她。她亲手向她奉上伤害她的权利。 爱上一个嘴巴很坏、心肠更坏的小魔鬼； 明知道她性格恶劣——高兴起来可以把你宠成一个孩子，狠心起来可以将你弃如弊履——却依旧忍不住，被她吸引； 怕就怕，有朝一日，她温情的刺刀哪怕挥向她的心脏，她也甘之如饴，只为了仰头能看到她眼中的日月星辰…… 江·危险分子·明雾讷讷地收回手，叶可可的房门已经紧闭，无情得像是一块绝大的断肠石。她脑海中只能回荡叶可可说的，“别让我讨厌你。” 江明雾再不敢放肆，叶可可变了，她再不是那个柔弱的、听话的小姑娘，她欲强则强，现在变得软硬不吃。 江明雾挫败地回了房间。 彼时，天边已经露出了点点白，快四点钟了。 江明雾越想越生气，一个电话直接挂给了程小七。 程小七睡梦中被吵醒，身边的楚小玲翻了一个身，痛苦地要睁开眼睛。程小七赶紧按掉了电话，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女孩。 楚小玲为了一个恶性案件已经连续加班了一个月，昨天晚上十点钟才堪堪开完庭，她累挂了。 江明雾听着电话那头的盲音，非常不满，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程小七赤着脚跑到客厅里，压低嗓音对江明雾吼道：“你疯了吧？你不看看现在几点？” “你不是说烈女怕缠郎吗？你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你不是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吗？都是狗屁！你这个骗子。”江明雾恨得牙痒痒，疯狂diss程小七的鬼点子。 程小七气笑了：“大佬。”她坐下来，给自己倒一杯水，睡意全无。 “您是没谈过恋爱是不是？您是一丁点经验都没有是不是？您是商业奇才但恋爱白痴是不是？” 第87章 马屁 “您是没谈过恋爱是不是？您是一丁点经验都没有是不是？您是商业奇才但恋爱白痴是不是？” 江明雾那头骂了一句脏话，程小七知道自己猜对了。 程小七扶额，做老师真不容易。 “您这才进组还没两天的，跟你们家可可，不，我们家可可说上几句话没？” “烈女怕缠郎，对，您缠了吗？怎么缠的？嘘寒问暖了还是体贴入微了？精诚所至，对，您精诚了吗？熬夜熬粥了还是衣不解地啊了？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对，您是长情了还是陪伴了？您的长情莫不是按分钟计算的？” “江明雾啊江明雾，我知道你白痴，没知道你白痴成这样。”程小七给她下了最后批注。 江明雾的脸黑得比夜色还要浓郁：“我这大半夜是听你讥讽来的？” “我也没求你打电话给我啊，你还打扰我亲亲睡觉了呢！”程小七念在江明雾是初恋的份上——算了，原谅她。 “……那你说，我怎么办？”江明雾半晌之后，还是闷着问道。 程小七点点头，还知道虚心讨教，就证明还不算完全没救。 不过，还真挺棘手的，要知道叶可可这种姑娘，看着无害纯良，偏生死脑筋，一条路走到黑。她要是认准的事情，估计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 第148页 但是程小七实在不想将漫漫长夜耗在江明雾身上，她没人要，她可是有的。 小玲温暖的怀抱在召唤她，程小七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道：“不会陪伴，不会长情，不会精诚，甚至连缠人也不会……那你就从物质体贴开始吧。” “物质体贴知道不？不知道就随便打开一篇霸道总裁文，反正您有钱，浪费点钱，换您的美人一笑也是值得的。” 程小七挂了电话，搁了静音，将手机扔在客厅了，自己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 被窝还没有冷，楚小玲翻身拥抱住她：“谁啊？怎么了？” “没事，你睡。”她亲了一下楚小玲的额头，低声唱起了安眠曲。 那一头，江明雾云里雾里，再打电话过去已经无人接听。 漫漫长夜，有情人相拥的是花好月圆、良辰美景；孤家寡人的就是清冷凄惨、人比黄花瘦。 江明雾合衣躺在床上，一肚子闷气。 真是气死她了。 次日开机，顶着大黑眼圈打着哈欠的除了叶可可和安河，还有坐在贵宾室美其名曰“监工”的江明雾。 方禇瑜带着成箱的饮料来探班，后边跟着的助理推着一个小推车，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奶茶饮品及其他。 方禇瑜远远地就看到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里有个身影，突兀得很，转头询问工作人员那是谁。 工作人员答曰：“是另一个投资商，江家的大小姐。” 江明雾的母系——秦氏，在南市颇有地位，只是到这一辈只生了两个女儿，秦落芳和秦落菲，人丁略显得单薄。但是这并不与秦氏的家大业大有任何冲突，秦氏依旧是南市的老牌企业。 方禇瑜虽然同江明雾年少时候便认识，但因着江明雾性格桀骜，不常往来。按照合伙人安宁的说法——江明雾这个人太傲，不懂礼貌，迟早吃亏。 似乎点头之交已经是江明雾最大的礼貌。 但是世交这种关系，利益独尊，也不在乎这许多。 方禇瑜本着越走动、越亲近的想法，遂从助理的推车上取了两杯咖啡，也进了休息室。 “小江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可是怎么邀请您都不肯赏脸呢。”方禇瑜笑嘻嘻地递上咖啡，“怎么昨个儿没睡好？这个环境普通，要不住我们文娱城的自营酒店去？超五星的！” 江明雾透过玻璃，看着叶可可融在人群中，只留 下一片明晃晃的衣服下摆，随着人影攒动，叶可可与人交谈着，也渐渐消失在人群后面。 真神奇，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一样两个眼睛一张嘴，但你就是能在人群中一眼望见她。 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江明雾这才泱泱地抬眼看看方禇瑜。 “老方，是你啊。” 方禇瑜咖啡都已经喝了大半杯，无奈地笑笑：“是，是我。我这个大活人在这儿已经半天了，您愣是没发现？” 江明雾百无聊赖：“没。关我什么事？” “要不我招待您？咱南市逛逛去？吃海鲜？”方禇瑜做最后挣扎，半是拉拢，半是试探，更多的是对美女本自然而然的好感。 江明雾这次连眼皮都不想睁开了，敛着眼睑摆摆手：“我是没来过南市还是怎么地？没兴趣，您自个儿玩着吧。” 方禇瑜得了个没趣摸摸鼻子：“行，您歇着吧。瞧瞧这脸色，没睡好吧？那您不该喝咖啡，得回去补眠。”这才悻悻地出了休息室。 出了休息室的方禇瑜走到片场。《双城之恋》他们公司投资了一大半，主要就是宣传这个文娱城，所以双城中南市的取景地即文娱城乃至周边若干距离。 女主角的身份是导游，不断穿梭在南市和本市之间，不断遇到这样或者那样的男人，在恋爱中不断将南市文娱城和本市商贸中心展示在观众的面前。 一面是椰林清风的南国风光；一面是寸土寸金的如云写字楼。 这视觉张力也还是有的。 挑战也是有的——既要感情戏好看，又要不露痕迹地做广告。 说简单真简单，说难也真的难。万一露了痕迹，难免被人诟病是广告闲暇穿插剧情。 方禇瑜是金主，负责宣传这一块，由是盯得尤其紧，又是怀柔政策送奶茶，又是紧缩策略高压盯剧本。 安河一看见方禇瑜就头大：“我天，啰嗦鬼又来了。” 叶可可拍拍安河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大不了多改几遍，也没什么。” “几遍？你说错了吧？是几十遍上百遍好不好！甲方爸爸真是……哎，真是……” “两位编剧小美女。”方禇瑜笑眯眯的，帅气的脸上全部都是老奸巨猾。 “咱能不能再加点戏？比如说让女主角和男主角的邂逅更加浪漫一些？” 安河翻了一个白眼：“方总，这才拍第一场戏，您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方禇瑜摆摆手：“我看着剧本，这个相识有些平淡？咱要不再考虑改改？” 叶可可忍着笑：“方总，这个人不是男主角。” 方禇瑜“啊”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摸摸脑门：“不是吗？我看他戏份挺多的？” “是一个比较重要的男二号。”叶可可耐着性子解释，“男主角要第一集 的最后才登场，登场方式也是比较炫目的，可以说是解救女主于尴尬之中，应该是比较喜人的一个方式。” -- 第149页 “不过您的建议我们也会认真听取，还是以唯美、浪漫为主，我会同摄影和道具师傅沟通，尽量把我们这个文娱城的宏达和唯美拍摄出来。” 趁着方禇瑜低头看剧本，安河忍不住小声吐槽：“什么人啊，男主角都没分清又要改剧本？” 叶可可啐了安河一口，阻止她吐槽。 “我说老方，这剧本不挺好的？你怎么又要改？还把不把别人当人？就你的戏重要？别人的身体不重要？都熬夜改多少回了？” 本来还在休息室养精蓄锐的江明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三个人的身后，一脸没睡好的烦躁，一肚子急欲宣泄的诚意。 ——什么诚意？ ——媳妇儿很忙请勿cue。 护花使者江明雾上线。 “哟，小江总。”方禇瑜听出江明雾语气中的不满，但是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哪里得罪了小江总？ “我这改剧本呢。”他说，“江氏听说也投资了？不过应该是拍摄本市那一段剧吧？咱这，不相干吧？” 方禇瑜单纯以为江明雾是不满他加戏的行为？ 江明雾歪着头：“你要加戏你就说，提前说，有什么要求也提前讲，我这进组好几天了，您这要求真是水涨船高，每天都有新花样。您这是没正事了？闲得慌？” 方禇瑜懵逼了，他这是怎么得罪江大小姐了？他这不是本着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吗？ 他不是还带着秋天里的奶茶来探班慰问了吗？ 安河睁大眼睛看着这剧情变化，真比她们编出来的还要精彩？ 有人英雄救美了？还是那个传说中又飒又美的多金大佬？ 但是她图什么呀？ 安河好奇死了，她一定要知道，知道之后写进剧本！ 叶可可敛着眼睑，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 江明雾心情挺棒的，我媳妇儿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男友力？ 江明雾有些上头，愈发没了边界：“行了老方，既然有编剧小姐在，你就交给编剧小姐，我相信这两位小姐很有能力，绝对能把你的戏写得又精彩又好看。你要是闲得慌，回头给我列个旅行清单。南市你不是熟悉吗？我过几天是要玩玩儿。” “您不是没兴趣？”方禇瑜更糊涂了，“哎不，雾姐儿，话不能这么说，什么叫我闲得慌啊？我可忙了，我身上也有好几个亿的投资要谈的好不？” 方禇瑜显然不知道自己误入了怎样一个局，他有些懵逼，江明雾这是吃了炮仗？同他讲的话竟然比过去十来年加起来的都多。 叶可可抬起头，看着江明雾。 江明雾心想，程小七说得还挺对。确实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确实是要陪伴要支持，确实是烈女怕缠郎！ 江明雾想，我媳妇儿是不是挺感动的？是不是就要原谅我了？要投怀送抱了？ 叶可可扬起下巴：“小江总，”她喊请江明雾。 “你说。”江明雾眼角眉梢还带着笑意。 “有关江家集团投资的片段都集中在本市拍摄，到时候您有任何要求、意见和建议，欢迎您随时提出来。我们是编剧，并不怕麻烦，只要是合情合理的要求，我们都会采纳。” “同时，我认为方总提出来的要求也合情合理，我们会根据要求不断改进剧本，直到双方都认可；毕竟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就是拍摄最好看的剧，达到最好的宣传目的……当然，一切也需要同导演和制片再进行多方沟通，希望方总也能理解我们。” 方禇瑜点点头，合情合理。 “所以，江总，如果您没什么别的事情，请不要打扰我们工作好吗？” 叶可可的回答不卑不亢、沉着冷静。 真是长进了。 江明雾气死啦！怎么有这样的人？好心当成驴肝肺？还不止！她是在帮她！她是在凑着她！她是在做低伏小好吗？她……她……她……怎么能这样？ 江明雾气鼓鼓将手中辛辛苦苦替叶可可抢过来的咖啡塞进她的怀里。 “喝咖啡吧！多喝点！反正是你的甲方爸爸请客！” 气死惹！江明雾气鼓鼓地走了。 她不能再同叶可可在呼吸同一立方的空气，否则，她怕被自己气死。 方禇瑜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呵呵笑了。 “叶小姐。”他似乎看出点门道了，“您同小江总关系不一般吧？” 叶可可脸有点僵，工作无关、不予回答。 “我认识她二十多年 ，第一次看到她——这样，还不生气，还……给您拿咖啡……” 方禇瑜笑眯眯地走了，他觉得这个浪漫的巨型广告，给叶可可编那真的啥问题应该都没有了。 毕竟，她的观念这样正，她的态度这样正，她的……恩，感情生活也挺丰富的嘛！ 第88章 双更（千错万错） 江明雾气死了。 她回到宾馆房间，火急火燎地打程小七电话。 骗子，程小七是个骗子。 程小七电话竟然无人接听！ 江明雾不死心，憋着一口气继续拨打，还是无人接听！ 江明雾咬着牙，这可是你逼我！ 江明雾于是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号码。 “您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声，声线清冽，礼貌中带着有条不紊的急促。 -- 第150页 楚小玲已经被成堆的案卷给掩埋了，彼时，正好有公安蜀黍敲门进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楚小玲示意来客稍后。 “楚小玲，江明雾呢？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她跟你在一起吗……”江明雾噼里啪啦一堆话。 ——全是没营养的废话。 楚小玲皱着眉头将电话放远一点，深呼吸一口气，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同小孩子一般见识—— 江明雾看着一米七大长腿，其实心智只有三岁半。在未检工作这么多年，不应该早就习惯了吗？难道还不知道现如今的小朋友一个个都桀骜不羁吗？ 江·叛逆期·明雾还在倒豆子似的喋喋不休。 来访的警察蜀黍似乎发现楚小玲这边有麻烦，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楚小玲听着电话那头的叫嚣，额头青筋终于暴起。这个江明雾，着实太任性！ 楚小玲深呼吸一口气：“江小姐，这是我的私人电话，而且现在是上班时间，请您不要因为无聊的事情随意拨打、打扰我工作，否则——我有权报警，妨害公务罪名并不轻好吗？” 楚小玲挂断了电话。 来访的公安同志和楚小玲熟识，关心地询问道：“需要帮忙吗？” 楚小玲抱歉地摇摇头：“家里的小孩子，迟到的青春期叛逆，让您见笑了。” 江·迟到的叛逆期·明雾今天受到了三连击。 叶可可她好心当成驴肝肺，x1。 程小七缩头乌龟不接电话，x2。 楚小玲要告她妨害公务？？x3。 江明雾ko！ 江大小姐生平第一次受挫，将自己像沙袋一样扔在宾馆的床上！ 太艰辛了，生活为什么如此艰辛？怎么一点阳光都没有！爱情这个玩意真是一点都不好玩！是谁说爱情是甜蜜的忧伤、是心甘情愿的负担？ ——都是狗屁！ 江明雾将脑袋埋入枕头，陷入了深深的挫败感之中。她都不想呼吸了。 安河低声询问叶可可：“你同……小江总认识？我怎么觉得小江总是给我们出头来着？你刚才好凶，好怕怕。” 叶可可忍不住反思，她刚才似乎真的有点过分了？ 叶可可咬咬嘴唇，不，不能这么想。她不能站在江明雾的角度，她要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人都是利己的动物，拒绝认错嘛，她也会，她这个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叶·慕容复·可可扬起高傲的头颅。 叶可可：“这里是片场，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你看，连方总也是有正经事情的。就她，来了也无所事事的不知道为了什么？你不觉得她该骂吗？” 安河吐吐舌头，伸出大拇指：“该！你长得好看，你说的都对。” 转头安河心中摸摸吐槽：要说你和小江总没点鬼，那就是我活见鬼了。 叶可可猛地一拍额头：“对！” 安河被吓了一跳：“啥？” “我就说我觉得哪儿不对，你不觉得咱的女主角太好说话了？耳根子软是一种病，得治。来，咱手动给剧本增加一点难度，调整一下男主角的追妻副本级别……” 叶可可的 灵感忽然来了，如泉涌、如潮水。 歌词怎么唱的？我的爱如潮水，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开！ 当下按部就班，各自忙碌。 时间的流淌永远不均匀，无法用科学解释清楚。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人度日如年，全心全意工作中的人则嫌时间不够用。如果非要解释，那就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时间大神同命运大神一样，是顽童，天生不公平。 江明雾好容易挨到了太阳下山，怏怏地从床上爬起来，洗头洗澡换上一套光鲜亮丽的衣服，对镜梳妆。 江明雾恨恨地将抹在嘴上的鲜艳口红擦掉，她是江明雾！怎么现在像是个后宫争宠的妃子！ 叶可可抬头看看天，摸一把额头的汗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掉一瓶矿泉水：“怎么已经到晚上了吗？” 安河翻了一个白眼：“大姐，你是铁人吗？我都快累死了。” 时间大神残忍，只在你蓦然回首与之对望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如长河，早已经已经奔流到海不复回。 ——从早上江明雾愤而离开，到现在，整整十个小时，她再没有出现。 叶可可舔了舔干涸干裂的嘴唇，找到早上那杯早已经凉掉了的咖啡，冰冷的拿铁似乎沾染着某人的气味，虽然傲娇却留香持久。 叶可可注意到纸杯上被人用马克笔画着一个卡通猪头，她失笑，不知是谁的手笔？ ——或许是她，也未可知。叶可可仰头一饮而尽。 导演要继续拍夜场戏赶工，示意其余工作人员可以收工。 叶可可揉着酸疼的胳膊肘，将笔记本电脑夹在胳膊下，一边沉浸在剧情的延展中。 安河早已经已经败下阵来：“今晚请让我好好睡一觉。天塌下来，不，即使七小姐来也请别叫醒我！” “这几天进度不错，咱争取把前三集的素材都拍出来，到时候剪辑跟上，第一集 最重要，要剪最精彩的……你们可能要辛苦些，在剧情上再把把关。” 制片将叶可可拉在一边低声商量，也是要求。 “您客气了，我们应该做的。”叶可可神态恭敬，没有丝毫不耐烦。 -- 第151页 制片人点点头，这个年轻的后生仔肯下功夫、肯琢磨、肯吃苦，更难能可贵是态度好、姿态低、懂得尊老，未来不可限量。 “我还是喜欢传统的拍摄方式——四五十集拍好了一起卖，每个卫视台轮番一天三集连播，不管收视怎么样，价格是刚刚的……咱这剧真是不走平常路，一共只有十集就算了，还周播一集！” 副导演小孙得了空，凑过来聊几句，名义上是聊天，实际上是吐槽。小孙这个人，年纪不小了，但是依旧是“小孙”而不是“孙老师”，这就值得提高警惕了。 “投资人的风险是减少了，演员的档期也灵活，但是咱后期的工作量成倍成倍的增加。就说编剧吧，可可是我见过最辛苦的编剧。更别提咱导演和制片了，啧啧，咱这剧才开拍就这样累了……演员还算好了，可以去参加个小综艺什么的，咱呢？一天天，一周周，一月月的得耗在这里！” 小孙既吐槽了辛苦，邀了功，还顺道将导演制片一干人等全部捧了一遍。他暗自得意。既偷了懒，又卖了乖，一箭双雕！他真是平平无奇的社交小天才。 制片人五十余岁，在这个行业已经工作三十年，是老前辈。 老前辈拍拍副导演小孙的肩膀：“小孙，小叶不过二十多岁，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独立编剧，你三十五六，在导演名单中还排行老末，你知道原因在哪里吗？” 小孙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他不是在拍马屁吗？ 制片人笑眯眯：“你抱怨吐槽和溜须拍马的时间，人可可在努力呢。得了小孙，少说话，多干活，早点做完早收工， 还能去吃一顿夜宵！” 小孙灰溜溜地跑了，导演那边拍着桌子在喊他呢。 叶可可有些不好意思：“您过奖了，隔行如隔山，我刚入行，还要不断学习。公司看得起，剧本也早就有大纲……” 制片人摆摆手：“我不听别人说，我只自己看。你们年轻人中不是流行一句话，什么来着？越努力，越幸运？” 江明雾守着门口直受到十点半，叶可可才姗姗晚归。江明雾深呼吸一口气，她竟然不敢上前去堵人？这还是原来那个江明雾吗？她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尘埃。 待尘埃落定，这才走出去敲响了叶可可房门。 “谁？”叶可可的声音闷闷的，非常疲惫。 “……咳咳，我。”江明雾的声音也不自然。 “有……事吗？”叶可可隔着门板强打起精神，语气听不出心情。 “我给你送粥了。”江明雾眼睛一闭，梗着脖子说道。 听说她在剧组三餐不济，水都喝不上几口；听说她熬夜是家常便饭，还背着大家自己偷偷加班；听说她是大家最喜欢的暖心小编，再苛刻的要求她都能微笑着一一收下…… 听说她过得很好，努力中得像沙漠中开出的向阳花；听说她生活充实，每天都在迎接崭新的挑战…… 但是只能靠听说，这才是最大的遗憾。 曾经她们那么接近，从身体到心灵，没有分毫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仅身体远了，心也远了。 江明雾找不到破解的方法，有人告诉她，语言上的伤害堪比刀刃。但是世上哪一对情侣不吵架？哪一对夫妻相敬如宾？ 江明雾不明白，她做的这些求复合的努力，叶可可是看不见吗？ “咔哒”门应声开了。 叶可可敛着眼睑站在门口，在门缝中影影绰绰露出衣角。 江明雾将手中的保温杯递出去：“我亲自煮的。”现在她开始忐忑，不确定叶可可会不会接过去。 如果她不接，那么她该怎么说服她？ ——毕竟，这不是什么锦衣玉食，只不过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白粥。狗头军师提出的意见和建议真的管用吗？江明雾在心中嗤之以鼻，她对她抛出的八千万投资都满不在乎，怎么会对这一碗白粥另眼相待？ 江明雾犹豫过。 但是夜已经深了，喝粥暖胃，总比没有营养的泡面好吧？江明雾想，不论她吃不吃，她总是要给她熬一碗粥的。 这偌大的剧组，人人都盯着叶可可手中的剧本，想要她加一点戏，再加一点戏。只有她盯着叶可可手边的水杯，想给她加一点热水，再加一点热水。 叶可可伸手接过了那个小小的保温杯。 “谢谢你。”她说。 江明雾忽然心一荡，像是什么东西划过心脏。不再剑拔弩张的叶可可，温柔地同她说一声谢谢的叶可可——久违的叶可可。 “没什么，也不是多麻烦的事，你要是觉得好吃，我可以每天煮给你吃……我以前一直煮早饭给你吃的？你忘了？” 江明雾忐忑地忆往昔，美好的往昔是她唯一能够打动叶可可的东西。 虽然江明雾多金、貌美、身材一流。但是叶可可并不吃这一套，她无视她的多金、貌美和一流身材。她到底要什么？江明雾着实不明白。 从前的相处随意得很，反而融洽；现在小心翼翼，反而这样艰难？这是为什么呢？人与人相处中的至大矛盾就是——人心永远隔着肚皮。 “今天……抱歉，我语气有点重。”叶可可敛着眼睑，嘴唇抿了一下，忽然说道。 江明雾赶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不在意的。” -- 第152页 相顾无言，叶可可讪讪 地说：“没事的话早点睡吧。”她伸手欲关门。 “可可，”江明雾眼明手快，拉住叶可可的手，“你还在生我气吗？” 。。。 “我收回那天我说的话，全部都收回。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江明雾说，鲜有的真诚。 她仔细剖析过她同叶可可所有的矛盾，那日的吵架无疑是重中之重。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明明近在咫尺，却咫尺天涯。江明雾想要改变，想要破冰，真心实意，她终于收起了那股玩世不恭的态度。 有时候，你以为只是洒洒水，可能最后真的会变成一滩死水。江明雾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程小七抽空复电，听了前因后果之后又将她臭骂了一顿。 江明雾急欲突破，道歉不是她的强项。但是如果道歉有用的话，她可以道歉一万次，每天道歉一次两次三次。 江明雾发现，话一旦说出口，也不是那么难的嘛！万事开头难，真的只难一个开头而已。 叶可可点点头：“你错在哪儿了？”她抬眼正视她，旋即反问一句。 江明雾愣住了，还有这操作的？她错在哪儿了？ 她错在太爱她了？太在乎她了？所以太较真？她错在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我哪儿都错了。”江明雾不愧为纵横商场的常胜将军，她态度诚恳，网上道歉攻略百试不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折磨我都可以，你千万别生气。” “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江明雾乖巧地追加了一句。心中美滋滋，我这下总不会出错了吧？她想。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好吧。”叶可可说，轻轻地扯下江明雾白扯着她的手，“你道歉了，我接受了。你早点睡吧。”说罢将房门轻轻地关上。 “晚安。”她说。 “小江总，夜深了，请不要打扰别人休息了。”叶可可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过来，隐隐约约的，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 “可可。”江明雾懊恼极了，一晚上的努力连门都没进？她收回方才说的话，什么万事开头难？是遇到难搞的人，什么都难，全程很难！ 江明雾挫败地踢了一脚房门边上的贴脚线，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安河露出圆圆的头来：“小江总。”她轻声地呼唤江明雾。 江明雾认出这是一直同叶可可在一起的那个微胖女孩，似乎也是个编剧？ 江明雾撇撇嘴，她叫她干嘛？她又不想和她说话。 眼睛长在头顶的江明雾，假装没看见。 安河朝江明雾招招手：“小江总，怎么了？” 江明雾又撇撇嘴。 安河：“我同可可是好朋友！您的事就是我的事，七小姐交代过，要祝您一臂之力！”安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原来程小七电话里神神秘秘说的神助攻难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胖子？ 江明雾挑挑眉，颇为不信任：“就你？”心中骂了程小七一百万遍，她的私生活这是暴露在空气中了？还给不给人一点隐私？ 你看，这个世界上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又岂止是她叶可可一个人。 程小七在遥远的本市，蓦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楚小玲给她端来一杯姜茶：“怎么感冒了？换季时候要注意身体。” 程小七揉揉鼻子：“没事，大概是有个小屁孩在骂我吧？” “就我！您别看不起人，我是玉霖公司的百灵鸟，我是双城剧组的小棉袄，我是叶可可她肚子里的蛔虫。别的不敢说，这个剧组里就没人比我更知晓叶可可的心意！” 安河拍着胸膛大放阙词。 江明雾挑眉，这话怎么这么不顺耳呢？ 第 二天便没有看到江明雾的身影。 叶可可有些失落，但是也坦然，既来之则安之。她又不能左右江明雾的一言一行。 她是什么？她不过就是江明雾无聊时候的消遣玩意儿。 江明雾开心了买了游艇刷给她也不眨眼，不开心了，将她扫地出门也不在话下。 她叶可可从一开始，就同江明雾不在一个对话层面上。不对等的感情，是不可能长久的。 叶可可在心中腹诽、安慰自己。 “小江总昨天接到急召，回本市了。”安河像是看出叶可可的疑惑，凑上来解释道。 “你倒是知道？”叶可可挑挑眉，怎么心里感到有些不舒服？ 安河笑笑：“这不是昨天在走廊上遇到的嘛，你知道不，小江总竟然就住在你隔壁房间。啧啧，人家是小江总啊，也太朴素了吧？” 什么叫竟然？什么叫朴素？这宾馆她们不也一直住着吗？那她们竟然是这该死的朴素？ “这儿房间不错。”叶可可不满，虽然是偏远的待开张□□副城的“准”五星酒店，但是干净整洁，还不错的。 “一准三千里，就这？”安河是不满的，“人家可是小江总！你查过江家企业市值吗？还有，你知道小江总给咱投资了多少？啧啧，八千万呐！人小江总说了，千金难买美人乐意。你说这美人是谁？女主演小菜花？” 安河摸着下巴：“我觉得小菜花没小江总美，小菜花长得是不错，但是审美……啧啧，一言难尽。我还是觉得小江总又霸气、又洋气、有顺眼。比起小菜花，小江总才是我的菜。” -- 第153页 叶可可来了兴致：“哟，您口味挺重的呀？” 安河睨了叶可可一眼：“要是对象是小江总那样的，我可就弯了。” 叶可可仿佛被人看穿了心思，她掩饰地举起手边的水杯抿一口：“你就嘴上说说吧，这种有钱人癖好奇怪，指不定是你受不了的。” “受不了怎么了？有钱啊，有钱能使鬼推磨，不不不，有钱能使磨推鬼。要是有人八千万买我一个笑，哎哟，我跪舔！”安河信誓旦旦。 “要是有钱人觉得就想玩你两年呢？”叶可可不死心，追问。 “能玩两年？怎么玩？”安河露出暧昧的笑，“上船那种玩？要是小江总那种素质，行啊，别说两年了，两个月都值回票价了。要我出钱都行！” “德行！”叶可可笑着推了安河一把，“顺剧情吧！后期把第一集 送来了，咱赶紧看看也有没有要加的剧情！” 安河却还在回味方才的话题：“我学过看相，我看着小江总的面相不是个负心薄情的，我觉着吧，她应该不是那种花心大萝卜。” “你还学过看相啊？”叶可可已经打开了电脑，插上耳机准备看剧情，“那你男朋友面相好不好？你看过？” “那肯定啊。”安河拽下叶可可的耳机，强迫她吃狗粮。 “我男票那是嘴上不说，心中爱我爱得要死要活。每天晚上给我发消息。就是再忙也不间断的。”安河向挤挤眼睛，“虽然说吧，我们俩没钱。但是也不重要，我们有情啊。都说有情饮水饱。我最近又要胖咯！” “哦，那你前男友的面相你也看过？怎么还马失前蹄呢？我可听说他是脚踩n条船的劈腿……腿都劈叉了吧？”叶可可漫不经心暴击信口开河的安河同志。 安河气得上前就要撕叶可可的嘴。 这天晚上，叶可可鬼使神差，竟然点开了许久不用的微信。 微信好友列表寥寥数人。叶可可这才想起本着与过去诀别，她将旧手机号码，连同绑定的微信号全给注销了。 这下不止叶家人找不到她，连李芳华也找不到她，更别说江明雾了。 叶可可失笑 ，她这是怎么了？她在期待什么呢？ 叶可可摇摇头，她想当务之急还是把李芳华加回来吧，毕竟要让李芳华知道她删了她，估计杀死她的心思都有了。 随手打开好友添加列表。叶可可发现有一个陌生好友申请。 sunny：我是江明雾，请求添加好友。 sunny：可可，公司有事我回去一趟，你注意休息。 sunny：可可，看到申请通过下，我不会烦你。 连续三条，是熟悉的头像，那张西湖畔的双人剪影。 她同江明雾的合影其实不多。叶可可曾偷偷拍过江明雾穿着围兜给她烧饭的照片——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 江明雾发现了，黑着脸勒令她删除。江明雾不耐烦拍照，即便她漂亮得像模特一样。 叶可可于是便也不再拍了。这西湖边的路人咔，是难能可贵的一张，所以叶可可千辛万苦地求来。 在感情最好的时候叶可可也曾将它设置为手机屏幕和屏保——一切都随着争执吵闹而宣告终结。 感情多的是无疾而终，少有的是轰轰烈烈。 叶可可想了想，犹豫三十秒，还是选择添加好友。 三分钟后，传来江明雾的讯息。 sunny：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sunny：我在工作，你早些睡觉。 sunny：乖。 又是连续的三条。 叶可可键入了半天，改了又删，删了又打，回复道：“你怎么会有我微信？” 其实还想知道，为什么她如此迅速地回复消息？难道捧着手机在等她？ “问程小七要的。”江明雾回复。 又过了半晌，她传过来一张图片。 图片是茫茫会议桌和一大堆的文件材料，会议室的落地玻璃窗上映出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依稀是一个举着手机拍照的女子身影。距离太遥远、城市的灯光太绚烂，于是模糊得看不真切。 叶可可点点那张照片，将其放大，在倒影中寻找江明雾熟悉的轮廓，眼睛、耳朵、鼻子和修长腿。 即便是模糊的倒影，江明雾的漂亮也一览无余。 叶可可戳戳模糊的人影，小声嘟囔了一声“小坏蛋”。相逢以来，时至今日，她才有勇气这样仔细地观察她。 楚小玲说得对，她就是怯懦。 所有的蛮狠强硬都是装出来的，真正实打实的对战，她连对视江明雾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真是失败啊，叶可可！ 叶可可控制不住颤抖的心。 照片里这个小屁孩嘴巴坏、心眼多、举止任性，真不是一个合适的伴侣人选。 但是，叶可可苦笑一声，谁让她喜欢？ 抑制不住的喜欢、控制不住的心动？当初有多喜欢，争吵时候听到她说的那些混账话就有多伤心。 牛顿第一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内心多伤心，心中多少恨，便有多喜欢。 sunny是天生耀眼，江明雾是温柔得□□，这具身体和这颗心，一直都是喜欢她的。天知道她用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这具悸动的躯体；天知道她用多少意念与那颗不安分的心做斗争。 天不知道，只有叶可可自己知道。 -- 第154页 爱就是这样盲目的冲动，爱就是这样明知道是错误依旧一头栽进去的感觉。 叶可可连手指都在颤抖。 sunny：我不在你身边，早点睡。 搭配表情是一个巨大的卡通表情包晚安么么哒。 三条，江明雾小心谨慎只发三条信息。恋爱导师安河曾指导她：事不过三，要是太急功近利了可能适得其反。 所以哪怕没有得到回应，哪怕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发三条信息。 江明雾当时皱着眉头问：“三条怎么够？” 安河听了直摇头：“精益求精啊，小江总。因为只能发三条，所以需要深思熟虑好不？至于内容嘛……这就是考验你心意的时候了！” 安河露出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并言明当日授课结束，关门送客。 江明雾算是明白了，所有恋爱导师都是打着帮忙的幌子，实则满足自己的八卦欲望。 程小七是这样，这个莫名其妙的安河也是这样。 但是江明雾病急乱投医，她想，试试又没坏处，她决定再次尝试。 古有神农尝百草，大不了她江明雾也尝试一千遍嘛。这有什么的。 没想到旗开得胜！这真是意外之喜。 江明雾捧着手机，笑得合不拢嘴，叶可可竟然加了她好友呢！这是不是一个好的开端的？一个良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 江明雾当下决定踹了程小七，程小七老了，爱情还会眷顾老年人吗？ 至于安河，江明雾点点头，虽然她是个小胖墩，但是伟人说的，不管黑猫白猫，会抓老鼠的就是好猫。咱不能搞体重歧视不是？ 第89章 沾染 待江明雾再得空飞往南市剧组，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双城之恋》的第一集 已经播出，反响不错。导演大刀阔斧，勉励各位演职人员再接再厉、再创新高。 所谓“接厉”不过是加班的另一种说法，所谓“新高”也只不过是一张巨大无边的饼。 秋风起，吹皱一池春水。 天气干燥得很，叶可可忙得分身乏术，嘴边起了一层皮，但又顾不上喝水，每天都觉得嗓子在冒烟。 剧务主管郝向南给剧组准备的矿泉水堆满了一个墙面，但是秋风一吹，一层秋雨一层凉，女孩子们早就不愿意再咕噜咕噜灌凉水了。 于是郝主管又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吐槽。 “苦不苦，想想红军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你们这一个个的就是给惯的。”郝向南梗着脖子和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唱对台戏。 一转头，却将一个灌满热水的保温杯递到叶可可的面前：“可可，你身子弱，你喝热水。” 周围引来了嘘声一片。 “郝主管，你怕不是想追可可吧？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德行！”有人起哄有人酸，只有郝向南自己苦笑，他不敢，他不敢的。 “天气凉了，是该给大家准备点热水了。”叶可可用脚趾也能猜出自己被厚待的原因，她温声提醒郝向南，郝向南无利不起早，让他真正做点实事比登天还难。 “得咧！”郝向南满口答应，“后勤一定会跟上，保证大家吃好穿暖拍好戏。” 你看，原本是他的分内事，他就是偏生要人督促，仿佛还特别给你面子似的。林子大了果然什么鸟儿都有，由是，认真单纯的人才更难能可贵。 秋风又打折卷儿呼啸着带走了嬉笑怒骂中的打趣和埋怨，天色在忙忙碌碌中又已经深沉。中秋以后的秋意和初秋完全不同，半个月之前还是秋老虎蛮横，半个月之后就是一片秋风萧瑟了，北风呼啸着挂在脸上已经有了凛冽之感。 叶可可为了方便，在身上裹了一条巨大的羊毛围巾，她紧了紧身上的大围巾，往宾馆走去。不知不觉在这个偏僻的副城宾馆已经住了小一个月。 比起以前在叶氏的养尊处优，在剧组的工作枯燥、繁重、甚至人手不够的时候什么忙都要去帮一下。 安河笑称叶可可是个救火队员，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去。 叶可可则笑笑：“我是一颗社会主义的螺丝钉。”她说，她心甘情愿多做一点。 做多一点，便能多学一点。钱没了可以赚，经验是无价之宝，值得所有的辛劳。 叶可可披星戴月回到宾馆。今天收工早，导演早早地让演职人员收工，饶是这样，也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宾馆的大厅里面坐着一个时髦女郎，利落的黑衣黑裤，蜷在沙发的深处也叫人忍不住往那里瞅一眼，再瞅一眼。 她似乎很累，头一点一点的闭着眼睛在打瞌睡，酒店前台人来人往留不住热气，让人忍不住担忧她这样会不会着凉感冒？ 叶可可进门第一眼就认出她。 ——不是江明雾是谁？ 秋风起了，天是真的凉了。 叶可可路过了她，多看了两眼，又折了回来。 “你怎么睡这儿？”她摇醒了江明雾。 江明雾睁开迷蒙的眼睛，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我太累了。”她说。 叶可可抿抿嘴，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但是我还是想来。 “刚才房间没收拾好。”江明雾又补充解释了一句，“现在大概是好了的。”她说着站起身，没想到大概蜷缩着睡觉，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 第155页 叶可可伸手扶住她，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你当心 些。” 江明雾下意识拉住叶可可伸过来的手，没想到惯性太大，两个人齐齐跌在沙发里面。 “哎哟。”江明雾眯着眼睛，“老了老了，老胳膊老腿的竟然生锈了！” 嘴上说着抱歉，我立刻站起来，却一点积极的行为举措都没有。 怀里面是温香暖玉，江明雾一点都不想放开。鼻尖充斥着的全都是叶可可的味道，从脖子里、从耳后、从发间、从厚重的围巾中散发出来的、独属于叶可可的馨香。这是熟悉的肉体的味道，标记了彼此的身体。 无关晴色，是熟悉、是舒服、是习惯、是久违的温度。 爱是占有，从身体到灵魂，从思想到肉体。 所以谈恋爱又有别称，灵与欲的结合。缺一不可。 从前，江明雾单纯地认为她有肢体接触障碍，所以拒绝与人相处；现在她逐渐想明白了，拒绝只不过因为不爱。 如果她爱她，她便会爱上她的一切，她的名字、她的头发、她的味道、她的声音、甚至她生气时候的样子…… 她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她，想要拥抱她，想要她身上的味道沾染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种本能，从动物世界延续至今的本能——标记自己的领土、标记自己的猎物、标记自己的配偶——是宣示主权、也是宣布占有。 江明雾想，她的身体大概比别人要求更高，所以她拒绝一切将就和妥协。那么，怀中这个叶可可说是幸运也好，说是不幸也罢，既然成为了她的猎物和标记对象，那便都只能属于她，也只会属于她。 她一旦想明白了这一点，便是永远都不可能放手的了。 江明雾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一些，她将叶可可牢牢地拥在怀中，她将脸颊埋进她的脖颈，贪婪地嗅着熟悉的芬芳。 “可可……”江明雾闭着眼睛，不由自主地低声呢喃。 她已经许久没有同她这般亲密的接触，再上一次还是在杭州。杭州回来之后先是她的忙碌，再是她们之间的误会和疏离，然后爆发了一场世纪大战…… 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发生了的事情、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是没有办法当做没有发生的。 她们有了裂痕，亲密便显得矫情而做作。 即便在会所中她半强迫地与她交换过一个两个的吻，但是感觉不对。那种半强迫的交往不能让她感受到丝毫的温暖和喜悦。 曾经，江明雾也想，是不是这具身体感官捣的鬼？因为享受过至高无上的愉悦，所以拒绝平淡的生活？ 现在她有答案了。不是的。只是因为对方不是叶可可，只是因为对方不是心怀柔情蜜意的、爱着她的叶可可。 这种久违的温暖，久违得让人既心动，又心悸。 江明雾非常怀念。 同时，她在心底一千万遍检讨自己。为什么要同她吵架？为什么要惹她生气？为什么让这样一个鲜艳灵动的灵魂逃离自己？为什么？ 如果现在随即采访，问江明雾一个问题：如果有人惹可可生气，你会毫无条件地为她出头吗？ 江明雾肯定会斩钉截铁地回答：必须，谁敢惹我老婆，弄死她。 好的，程小七会笑眯眯地回答，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你向小玲道歉了吧？ 叶可可轻轻地推推江明雾，站起身，掩饰地整理衣角：“你的房间，大概整理好了。” 前台的服务员快步走过来，将江明雾的门卡递给她：“让您久等了，刚看您在休息，不敢打扰您。” 江明雾悻悻地接过房卡，看了一门牌，还是叶可可隔壁那一间。偌大的宾馆自然还有空房间，但是她哪一间都不要，就要住在叶可可的隔壁。 应该让郝向南把那一间给长期定下来？江明雾思量着，但是转念一想，不对，怎么能满足于住在叶可可的隔壁呢？她迟早有一天是要登堂入室的！ 在商场上果断决绝的江明雾，现在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纠结徘徊，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已经百转千回，似乎经历了一场明枪暗箭的谍战大剧。 叶可可先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她转头礼貌地对江明雾打了招呼：“我到了。”她说。 江明雾看出她没有邀请自己的意思，也礼貌地点点头：“好的。我就在你隔壁。” 江明雾扬了扬手机：“晚点我给你发消息。” 这是最近一个月才养成的习惯，江明雾将每天的事无巨细全部报告给叶可可。 她不回复，她就小心谨慎只发送三条，待下一个时间点，再如法炮制一次。每次仅仅三条、每天最多三次，这是最不让人讨厌的度； 万一叶可可有感兴趣的，或者回复其中某一某二，她就抓住她的兴趣点，再聊上几句。 现在，江明雾已经能够熟练地把握聊天对话的节奏。叶可可会心软，她舍不得长久地搁着她坐冷板凳。 于是每天她们也能够聊上几个片段，直到叶可可要去忙了，或者夜深了江明雾以休息为重强制她睡觉。 叶可可“恩”了一声，刷卡进房，但是感觉怪怪的，明明人就在隔壁，却要用手机联系，这种感觉真是…… 但叶可可也着实不想同江明雾独处。江明雾是猎豹、是豺狼，她发起疯来迟早将她拆解入腹。 -- 第156页 叶可可也有抗拒危险的本能。 况且，她道歉，她接受。但并不代表她可以忘记发生的一切，也并不代表她们两人是适合做情侣，更不代表天长地久，也不关乎举案齐眉。 未来的路在哪里，叶可可自己也非常迷茫。 她是sunny的时候，她能够放心大胆地爱上她；她是江明雾的时候，她却只想抗拒和退却。 叶可可敛下眼睑，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第90章 孤女 次日一清早，叶可可接到后勤的电话，带着歉意转述导演的话。说是忘了告诉她这几天工作安排，需要带着相关演员补拍镜头，都是琐碎的善后工作，她同安河可以放风几天。 叶可可本已打算奔赴现场，闻言打了个电话向导演确定，申明自己可以随时候命。 导演姓方，是个很温厚的中年人，看年轻的叶可可就像是看待自己的女儿：“你也放几天假，到处逛逛也可，回家看看家人也可。这么长时间还没见你休息过。” 叶可可致电安河，安河昨晚已经收到消息，买了一早的机票飞回本市，现在正在赶往机场的路上。 “你没义气。”叶可可诧异安河这般心急如焚地归家？ “大姐，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不不不，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要知道我男票一个人在本市，我这个提心吊胆的。” 叶可可简直不知道安河这是在诉苦？还是在讥讽她？ “提心吊胆什么？你不是说你学过看相，你这个男朋友绝对忠厚老实？”叶可可无情地戳穿安河。 安河在电话的那头摇摇头：“叶小姐，再美好的感情也是需要经营的好不？你见过一个人奋力狂奔，一个人赖在地上的西皮组合吗？没有的。” “龙龙在本市为我守身如玉，我在南市奋力拼搏，这都是对的。但是得了空，我不回去看他，我就有问题了好吗？” 龙龙便是安河的男朋友，it男，工作强度不亚于安河。 安河对这个男朋友赞不绝口，但是叶可可还未见到真人。 叶可可点点头，人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她总不能成为那根棒打鸳鸯的棒槌吧？她道了一声：“约会愉快。”只好挂断了电话。 在通讯录中翻找了一下，找到许久不联系的李芳华。 叶可可致电李芳华。 李芳华将她当成了骚扰电话，才响了一声便给挂了。 叶可可锲而不舍地再次拨打，待打到第三次的时候李芳华终于接电话了。接起来就没好气：“怎么回事啊？还杠上了啊？我没钱买房子买车买保险，我是穷逼。” 叶可可失笑：“是我。” 李芳华这才意识到这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是失踪已久的叶可可。 “哟，您是谁阿？我认识您吗？”李芳华生气了，她当叶可可是朋友。但叶可可呢？她换了电话不联系她？害她找了她好些天？ 好吧，她太忙了，其实也没找她几次。但这种感觉很不好吗？ 好啊，她的感觉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行为是不对的好吗！ 她是她的朋友、亲密的战友、认识十几年的无话不谈，她知道她的性取向，她知道她的恋爱史……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是可以借钱的那种交情！ 可以借钱的交情！多深厚的友谊！多大的脸啊！ 她叶可可呢？失恋换号码这种事情，换工作离开本市这种事情，居然不告诉她？玩失踪？连她一起隐瞒了？ “我们十几年的友情已经走到尽头，从今天起，我单方面宣布我李芳华不认识你！” “别别！”叶可可赶忙求饶，“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到，我赔罪好么。” 李芳华拿乔：“怎么赔罪？嘴上说说的赔罪？我也会，我可以向全世界赔罪。” 叶可可抛出橄榄枝：“我们剧组驻守南市，这里椰林清风，这里水清沙幼，这里是最值得旅游的地方——而且我们在南市游乐城有订宾馆，我包来回机票，只要你有假期……” “我有。”李芳华很没骨气地重新接纳了叶可可从现在开始，她们又称为了朋友。 李芳华翻了一个白眼，谁能同享受过不去呢？反正李芳华不会。职场累成狗，她急需一场说走就走的旅 行。 “我即刻给你订机票，今晚上就飞来。”叶可可已经飞速地开始操作，生怕李芳华反悔似的。 “奥。”李芳华诧异于叶可可的行动力，“什么时候这样积极主动？都不像你了。”她觉得有些意外。 叶可可笑笑，掩饰心中的不安和狂跳。没有工作压顶的忙碌作为掩饰，她必须直面江明雾，她有些怂。从内而外的软弱。 八点钟，江明雾来敲叶可可的房门。 彼时叶可可正躺在床上刷手机，朝着门口大喊：“谁啊？” 江明雾的电话挂了过来：“是我，你怎么没去吃饭？” 叶可可赤脚飞奔到门口，将门打开一个缝：“我今天休息，就不出去了。”她连门都没有打开，门后的保险链条牢牢地锁着，礼貌而抗拒。 “哦。”江明雾点点头，透过几厘米的门缝，看着叶可可披头散发。她穿着睡衣，外面耷拉着一条巨大的羊毛围巾。这条围巾是她昨夜回来时候穿的。她是没有衣服还是怎么着？ 可能还真是。 江明雾的视线落在叶可可的脚上，她赤着脚穿着宾馆提供的拖鞋，脚指头红彤彤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意。 -- 第157页 江明雾叹气，她的女孩可是身无长物。听说她从叶氏离开的时候只背了一个双肩包；她也曾经仔细检查过她们在市中心的公寓，她带走的东西着实不多，随身衣物尔。 她们相遇的时候春意盎然，待到她离开的时候，暑意消退。她们从春天走到秋天，经历了一年之中最热烈的季节。 最热烈，于是也最单薄。就像绚烂的花火，在光彩夺目地四射之后便归于寂廖。盛放后的寂廖，才是真的寂廖。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人总是在被宠爱之后，便无法再习惯孤独。 唯有叶可可。江明雾非常懊恼地盯着女孩身上那一身半旧不新的睡衣——她的生存欲望怎么可以这么低？ 她不需要高档的化妆品，她不在乎名牌的包包，甚至连衣服，她也只需要干净整洁，她不追求所谓的牌子货。 这样简单即快乐的叶可可，却让江明雾无处下手。 此时，江明雾是懊恼的。她甚至想，要是叶可可能有丁丽雯十分之一二的物质欲，她便也就能够稍稍扳回局面。 毕竟，有欲望，才有攻略的可能性。 没有物质欲的叶可可真是坏，她轻轻松松地来，她挥一挥衣袖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将沾染着她气息的东西都带走了，什么也不给她留下。 不，这样说不对，她留给她曾经的温情和爱意，留给她无边的寂寞和寒凉。 秋意渐渐浓了。 叶可可的房门，将要关上了。 “可可。”江明雾出声叫住她，伸手拉住即将关上的房门。 “恩？”叶可可心一跳，见招拆招她不在行。她笔下的主角可俏皮可御姐，可攻可守，但是到了自己身上，她怂。她只想关上门，她生怕再多几个回合便败下阵。 “那你加一件衣服，小心别着凉。”江明雾说，期待叶可可的心软。 但是并没有。 叶可可点点头，关上了房门。 江明雾在房门前伫立了一分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叶可可听着门外的声音渐渐消失，这一下，倒是心里有些不得劲，她走了。 小胖墩安河说的对。 感情是相互的。没见过一个人分离奔跑，一个人赖在地上的组合。 所以大概只要冷处理，江大小姐就会放弃的吧？毕竟世界上的俊男美女那么多，江大小姐没必要吊死在她这一颗歪脖子树上。 叶可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人不宜妄自菲薄，但是人也要有自知之明。她同江明雾不论从什么地方看，都是不合适的。 家境不合适，地位不合适，待人接物、处理事情的观念也不合适。 诚然她气恼着欺瞒她的江明雾，但是更加懊恼的难道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对所有的疑点都视而不见的自己吗？ 江明雾的欺骗实在不高明，但是会信以为真的自己，难道不是更加愚蠢吗？ 丁丽雯的事情——到底谁对谁错已经不再重要了。木已成舟，只要不触犯法律，谁都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对方。 连本国的法律也不涉及道德范畴，法无禁止即可为。你可以说她卑劣、刻薄、不择手段。但是她不违法、不犯罪，就不需要负责任。 叶可可在意的是，她们的价值取向是如此的不同。 从头到尾的不相同。 一个外放、一个保守；一个肆意妄为，一个古板传统；一个鲜衣怒马，一个一潭死水；一个无视一切规矩，一个偏偏只认死理； 更别提一个名门望族之后，身上殷殷地是全族人的注目和宠爱——君不见那样胆大妄为、任性放肆的江明雾，从秦落菲自江明兮，乃至程小七，每一个都一边骂着她，却一边又包容着她； 而另一个，叶可可靠在门板上，笑了—— ——她有什么？她什么都没有。自从母亲去世，她变成了孤女。有姓氏，有父亲，但是还不如没有。 叶可可难过地低下头，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膝盖之间。她身无长物，唯有脑袋中的小剧场和十指翻飞一分钟一百二十个字的速度……而已。 她诚然是努力的、谦卑的、上进的叶可可，她并不愧对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值得抱歉的地方……但是还不够。 她如果是天上的星辰，她便是地上的芸芸众生，只能够抬头仰望心空；她如果是盛放的牡丹，她便是青苔边一颗如米小的苔花，谁会低头去看那苔花呢？ 她有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 她用什么平视江明雾，拿什么要求江明雾的尊重的对等？ 不势均力敌的感情，便不是好的感情。 叶可可感受到了江明雾的姿态、歉意和求和，她接受她的道歉，但是她做不到接受她。 是她的问题，不是江明雾的问题。 门外传又来了敲门声。 “……谁？”叶可可清清嗓子，她想不出有谁会来找她。 “我。”江明雾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有事吗？”叶可可虽然就在门边，但是她拒绝开门，她心情还没收拾好，只想草草地打发了江明雾。 “开门，我听见你声音在门口了。”江明雾说。 叶可可站起身，甩了甩有些麻痹的腿，再次将门拉开一条缝。 江明雾递过一个塑料袋：“我给你打包了早餐。”她说，“粥还是热的，包子也是。你趁热吃。好容易有一个休息，你睡一个回笼觉。中午我来叫你吃饭。” -- 第158页 食物散发着温暖的香气。 人生在世，无非四方食事、一腔烟火，无非春秋交替、冷暖自知。 叶可可被这诱人的、带着暖意的烟火食物味道蛊惑，她不由自主、她情不自禁，她伸手接过了那个普通的白色塑料袋。 为什么这简单的一个打包袋，竟然比一切山珍海味，更让她觉得怦然心动呢？ 第91章 心肝脾肺肾 叶可可替李芳华定了下午三点钟班机，预计傍晚就能到。 李芳华收到登机讯息，吹了一声口哨：“哟，商务舱，您这次可真够大方的。” 叶可可在电话那头笑得有些腼腆：“我最近手头宽裕……之前，抱歉得很。” 李芳华待她很好，这些年如同知心姐姐，总是在她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后来，她知道她的取向，也不歧视她；虽然不待见丁丽雯，但是她尊重她爱别人的权利。 若不是有这样一个人默默支持，叶可可根本无妨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寒凉。李芳华很好，所以叶可可分外觉得对不起。 她对老好人李芳华的回馈实在太少。 从前没有钱，哪怕生日也送不上一份像样的礼物；后来她被认回了叶家，但是她同丁丽雯走得越近，就同李芳华走得越远。 李芳华是那种“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捍卫你说话权利”的人，而她的世界非黑即白，没有丝毫的将就之说。 所以李芳华在拒绝丁丽雯的同时，也推开了叶可可。算起来，在认识江明雾之前的大半年，她们甚至已无往来。而直到最近，才又开始热络。 这么看来，李芳华是认可江明雾的。叶可可失笑，开始神游，她趴在床上同李芳华打电话，手心划过柔软的枕头被套。在这个房间里住的久了，连宾馆房间都变得熟悉，越来越像一个家。 家，自母亲死后她便无家可归，曾经她以为她又找到了一个家。小小的loft公寓，点点滴滴都是由她亲手布置。所以待到离开的时候，心中的不舍难过更甚。 在这个偏远的文娱酒店住久了，渐渐也有了依赖。叶可可的被套枕套甚至全部自备。最开始她也没想这么多，但是精致girl安河说过一句至理名言——男朋友和被窝恕不外宿。 在看到叶可可直接躺在宾馆的床上，精致的微胖女孩安河大声惊呼：“你疯了，多少细菌沾在你的裤子上？我拒绝同你手牵手去吃饭！” 本来叶可可也没觉得什么，被安河这样疯狂diss之后仿佛好像是真的一样？心里总有些隔应，次日叶可可便去买了全新的床上四件套，专门用在宾馆。 还别说，温馨感激增。 叶可可摇摇头：身外之物越来越多，真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得得得，夸你呢，不是寒碜你。对不起个鸟。”李芳华的声音将叶可可拉回现实世界。 李芳华最不耐烦叶可可这一副欠了全天下的样子，怂。职场俏佳人李芳华，向来雷厉风行，在她的字典里，没有退缩，只有前进。 什么？投出去的简历没有过出审？没关系，她可以直接致电对方hr求一个面试机会； 什么？拒绝她的毛遂自荐？没关系，她可以直接去对方前台堵面试官； 什么？面试结果不佳？没关系，她可以自降薪水只求一个机会…… 李芳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这样曲折回旋而来，待一年后她的工资翻倍，再等一年，李芳华已经有资格上猎头公司的花名册，被人高薪挖角。 而彼时，叶可可兜兜转转还在做着一份没有任何前途的行政岗位，没有学习的机会不说，整天被淹没在机械的文件复印打印工作之中，工资不高还不轻松、惶惶度日。 李芳华看着直叹气，但是个人经验无法复制，只好摇着头说：“性格决定命运，古人诚不我欺。” “我大概五六点到南市，届时你接机，带我吃海鲜大餐。我要放开肚子吃，我要敞开衣裳游泳。”李芳华结束了电话。 叶可可刚把手机扔在一边，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有规律的三声一停顿，对方肯定有轻微的强迫症。 叶可可埋头在枕头里面装死，旋即电话再次响起。 她不用看手机屏幕，就知道来电一定是江明雾。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除了江明雾，谁会这样锲而不舍地找她？ 本能告诉她拒绝，但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叶可可接通的电话，她在心底叹息，她同江明雾的接触实在是太多了，这也不是一个好的讯号。 “同谁讲电话这么久？我在门口。”江明雾说。她心情有点不爽，她在同谁讲电话？她没资格过问，但是她有权利不爽。 即便是追求者，也应该有充分的知情权；况且，她才不是她的追求者，她同她早已经过了那个程度…… 但叶可可不这么想，她拒绝回答。 “有事吗？”她顾左右而言他。 江明雾挑挑眉：“换衣服出去吃饭。”她看见叶可可还是一身睡衣，跟早上一样，而透过影影绰绰的衣裳缝隙，看到放在桌子上的打包早餐——似乎并未完全吃掉？ 江明雾的心情当下又有些不干脆。 “不了吧。”叶可可谨慎地选择措辞，“我不饿。”她说。 江明雾挑挑眉，不饿就可以不吃早饭不吃午饭吗？你不饿，胃不会饿吗？ -- 第159页 叶可可再次斟酌用词：“早上的粥没有都吃掉，我中午对付下就可以了。就……”不出去吃了。 “早上的粥已经冷掉了吧？我不是让你趁热吃，你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为了气我吗？” 即便安河走的时候再三叮嘱江大小姐，叶可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同她讲话一定要怀柔政策，一定不能硬碰硬。但是江明雾这个坏脾气，当面对峙立刻破功。 叶可可沉默不语，她是身无长物，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她可以沉默，可以拒绝，可以掉头离开。 江明雾瞬间读懂了深意，她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这是在说什么？不能好好地表示关心关怀吗？ “生气……恩……也不是不可以。”她伸手拦住门，生怕叶可可一个不开心就把门给甩上了。丢了面子那是小事，她的鼻子挺拔挺好看的，不能给撞歪了的…… 江明雾艰难地扭转局面，绞尽脑汁，这可比商战难多了：“生气归生气，不能跟自己身体过不去。不值当的。” 江明雾说，讨好地看着叶可可，宛如一只巨型犬类动物。 叶可可“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个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江明雾暗暗捏一把汗，心道好险，脸上重新挂上玩世不恭的一抹笑：“我什么时候翻过脸？我在你面前一直是一只可爱的、翻滚着求爱抚的小狗狗。” 边说还边“汪”了一声。 这一声“汪”，衬着江明雾如烟似雾的一双丹凤眼，反差萌，分外撩人。她甚至举起拳头，在脸颊边上卖了一个萌。 “汪！” 叶可可心中一荡，别过眼去，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福至心灵，肚子似乎比主人更加诚实，发出一声“咕噜”，像是在不满叶可可早上就吃了半个包子还不肯吃肉馅的行为。 江明雾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蓦地弯一下腰，绅士地邀请道：“可不可以邀请可可小姐商量同我共进午餐呢？” 人家这样得体，对方如此礼貌，叶可可一时间除了点头别无他法。 “我下午还有事的。”头已经点下了，再推脱就有点难看，叶可可选择先礼后兵，将话说在前头。 “可需要我效劳？”江明雾笑得如沐春风，仿佛不解深意。 叶可可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她明明在暗示江明雾吃饭请从简，怎么江明雾？揣着明白装糊涂？她还真没办法…… 叶可可只好说道：“不用。” “那我等你换衣服，我就在隔壁。”江明雾体贴地将时间留给叶可可，她替她关上了房门。 关上房门的叶可可脸蛋绯红，她怎么竟然心跳加速了？ 这具该死的身体，真是一点都不给力。 不给力的不止身体，还有心肝脾肺肾，这具身体的所有器官全部跟她唱反调，她快要控制不住了。 江明雾就像地球，天生具有强大的地心引力。 叶可可拍拍脸蛋，用冷水洗了个脸，细细密密地打满了洁面泡沫，冲水的时候却还是不小心还把头发弄湿了。 真是毛手毛脚，江明雾在隔壁你连魂都丢了吗？叶可可！她拼命用化妆水拍打自己的脸颊，妄图找回清醒的理智。 但是，大概她的理智穿越了吧？ 叶可可还没发现，她竟然打开了化妆包寻找隐形眼镜？ 江明雾曾经给她买过好多隐形眼镜，布灵布灵的美瞳，分开之后叶可可习惯戴着巨大的框架眼镜赶稿子。没办法，戴着好看的美瞳盯着电脑一整天下来眼镜都快瞎掉了。 只是工作需要，难免有有需要的场合，比如应酬、比如开机仪式、比如简短的发布会。她于是也会备一些，以便不时之需。 但是，和江明雾吃饭不是不时之需吧？ 叶可可阖上了化妆包，重新在镜子前面找到自己的眼镜。 用眼镜布擦干眼镜上的水和灰尘，已经是她对江明雾最大的尊重了！哼！ 叶可可换了衣裳，连帽卫衣、工装裤，休闲得一塌糊涂。她化了一个淡得看不出来的妆，并安慰自己她这不是化妆，是依靠粉底抵抗紫外线。 紫外线可是女性的天敌。 叶可可一边喷防晒一边自言自语：“别的都可以马虎，防晒不可以。”仿佛自我催眠。 既然上了防晒，左右要卸妆，那就上个粉底吧；既然上了粉底，不定妆的话会油腻腻的，那就定个妆吧；既然都定妆了，不涂口红气色不好、病怏怏的，那就涂一个适合秋天的豆沙红吧！ 一整套下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除了带着巨大的黑框眼镜遮盖了眼睛中的神采，哪里还像平时那个忙得晕晕乎乎的叶可可？ 简直换了一个人。 都说爱情是最好的化妆品。叶可可心中三呼不可能，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 ——明明江明雾什么都没说，明明江明雾只是礼貌地约她吃一顿午餐。 吃午餐而已，又不是上船睡觉，再说，睡一觉又怎么？又不是建立某种长久的关系！退一万步，就算建立关系谈恋爱，随时可以谈崩了，又不是就是天长地久一辈子！ 而她同江明雾，一开始就是你情我愿的一晌贪欢，现在只不过是吃饭而已，又有什么关系？ 叶可可给自己打气，怕什么？怂什么？饭而已，吃就吃，又不是鸿门宴，又不是断头饭！不去吃反而像是她怕了她一样？她有什么心虚的？有什么好忐忑的？ -- 第160页 反正，她是江明雾不是sunny；而她是职场女性叶可可，再不是从前那个胆小懦弱随便多晚都可以等你的叶可可！ 第92章 什么糖 这一餐饭吃得自然是极好的。 在热情如火的南市，即便已经进入了深秋依旧是温度怡人。 江明雾穿一身黑色，黑色的长裙领口开得很下，露出漂亮的锁骨和颈部线条；长裙下摆居然是分叉的，她腿长、腰细，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本来就纤细的腰肢上扣着某牌的简单金属腰带，金光闪闪的logo用金钱装饰了一身黑色系性冷淡。 江明雾的头发有些长了，尤其是刘海，用发胶背了过去，露出漂亮的脸部轮廓。举手投足又a又飒，连吞咽的动作都是一道风景线，所有的人都在看她，但是她的眼睛里只有叶可可。 “吃这个，这里的海鲜最新鲜，味道也好，海鲜本鲜。”江明雾体贴地将螃蟹给叶可可拨开，将手中满满是蟹黄的身段沾了醋递给叶可可。 她要看着叶可可伸出舌尖舔抵蟹黄的样子，秀色可餐得非常撩人。要是吃完螃蟹能够让她品尝一下，则就是更加美了。 叶可可婉拒，她指着盘子里的螃蟹说：“还有呢，你自己吃就好了。” “吃这个，螃蟹腿要是嫌麻烦就不要吃了，乖……恩？”江明雾不急不缓，坚定自己，尾音上翘，像是在宠溺一个孩子。 叶可可不习惯，继续推却：“我自己来……腿还是要吃的，不然多浪费……” “我吃，我吃。”江明雾半强制将自己手中的螃蟹身段递到叶可可的嘴边，她微微站起身，随着她的动作，本来就低开领的长裙，春色若隐若现。 哦，她竟然穿一件绑带的黑色内衣，将一对硕大的果实包裹得愈演愈烈…… 叶可可别过眼睛，她想，真是疯了，竟然开始瞎想八想。 江明雾显然不知道自己春色撩人，或者，她根本就知道自己的优势，她就是要愈演愈烈。 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丹凤眼眼角带媚，衬着着不经意的眼神也全部都是暧昧的勾搭：“是不是还是嫌麻烦，要不我给你把肉也剔出来？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蟹八件？” 江明雾作势伸手要召唤服务生。 “不不不，我吃我吃。”叶可可立刻接过江明雾手中的螃蟹，深怕她真的问服务员要什么蟹八件。叶可可唯恐自己被全餐厅围观…… 小江总于是很满意，都说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叶可可最近几个月都瘦了，这个剧组是不是伙食费标准特别低？江明雾挑剔地打量着叶可可的脸蛋到身体。 有些婴儿肥的脸蛋，现在瘦的下巴能够戳死人，要不是知道她天生就美丽，简直怀疑她是去做了削骨手术。 还有那腰那腿，瘦得都没眼看了。江明雾自己纤细，偏生喜欢肉感的女孩。还是最初的叶可可好，肉肉的，抱上去、压上去都别有一番滋味。 现在脸蛋是好看了——这眼镜又是怎么回事？她不怕把自己的鼻梁压塌掉吗？ 还有这匈和屁股都给瘦没了。 江明雾非常不满，她凭本事让叶可可长出来的肉肉，她自己凭什么不好好照顾着？竟然都给糟蹋没了？ 江明雾深吸一口气，继续露出绅士的微笑，不能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不断告诫自己。 这不叫心口不一，这叫江明雾的策略。 “太丰盛了，我今天吃得太饱了。”叶可可放下餐具，阻止江明雾要继续加餐的动作。 “那主食吃点什么？觉得有点腻的话或者来点甜品？”江明雾殷切地注视着她。 “不了，谢谢。”叶可可眼观鼻鼻观心，一顿饭吃得分外艰辛。正所谓多说多错，为了避免和江明雾过多地接触，她只能拼命往自己嘴巴里塞食物，这简直是她平时饭量的两倍…… 叶可可肚子有点撑，她想站起来走动走动。 但是，她不想和江明雾一起走动走动啊？！ “附近有很漂亮的沙滩，我们散散步怎么样？”不知道江明雾是真的没有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还是故意装傻，反正她没有轻易放过叶可可的打算。 “呃……”叶可可天生不擅长拒绝。 “我下午还有事……”犹豫三秒钟，她决定坚持自己。 “几点钟？”江明雾见招拆招。 “恩？”叶可可想打个哈哈。 “我的意思是，几点钟有事？”江小姐的谈判技巧向来高明。 “……大概四五点……不，三四点吧。”叶可可眼神飘忽，其实李芳华的飞机晚上六点才到。 “好的，届时我送你过去。”江明雾说，“现在，我们散散步吧。” 她不由分手地拉住叶可可的手，将她的手搀进自己的胳膊里面，将叶可可牢牢地锁在自己身边。 南市真的是一个适宜旅行度假的地方，天好、水好、食物好、风景也好。椰林清风、水清沙幼，到处是嬉戏的游人和孩子。 笑声、吵闹声、尖叫声和嘈杂声，将遁世许久的叶可可拉入凡尘。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喧嚣的世界。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那个封闭在文旅城的剧场和以宾馆房间为界限的三尺世界，与此时此地的喧嚣繁华相比较，显得那样小、那样狭、那样闭塞和不真实。 -- 第161页 奇怪，怎么在今天之前，她还坚定地认为那□□便是拍摄的主体，那占地几十公里的游乐场就能拍出南市的全部？ 叶可可迷惑了。 庄生晓梦迷蝴蝶，到底庄周是蝴蝶，还是蝴蝶是庄周？ 到底她在做梦？还是南市欺骗了她？亦或者是她自己将自己局限在三寸天涯之间？ “看。”江明雾微微转头，凑着叶可可的耳朵边低声地同她讲话，顺着她的手指指向远处的沙滩和椰林。 “文旅城虽然大，但是文旅城不是南市的全部。南市的风光妙在她的景色天成，美在她的热闹繁华；而这繁华，又因为她每年每月每日都在吸引无数游人。游人如织，南市吸引了天涯海角的游客，游客也装点了南市的海滩。正所谓天高海阔，南市远不止文旅城的一亩三分地。” “对，诚然‘安宁文旅’投资了大笔资金，但是谁给了钱就应该完全听谁的话吗？当然不是。就像b组在拍本市的戏份，我江家集团也投资了，但是我局限他们的拍摄地就在集团大楼吗？就在金融街吗？” “方禇瑜是狭隘的，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是正确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旅城、一个劲地希望你们的主角们只在文旅城嬉戏游玩。生怕你们拍摄南世的其他风景抢了他们的风头，但是——” 叶可可微微张开了嘴，她无比痛恨今天她吃得太多。人在饱腹的时候，全身血液首先供给胃部而不是大脑。她的大脑竟然有点跟不上江明雾的步伐。 叶可可强迫自己拒绝江明雾的美□□惑，也拒绝南市的繁华喧嚣，她将注意力集中在江明雾说的话上。 江明雾露出一抹笑，她成功了，成功地让叶可可的眼中只有她。 即便用了些手段，即便她也着实费了点力气研究这个所谓“两座城池的恋爱之剧”。 但，这才是她的目的。 叶可可的初体验是她的，什么都是，从欢好时候的习惯到商业谈判的技巧，甚至生活作息都将沾染着她的气息。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她不仅仅是要将自己唱给她听，她还要将她的骨血融进叶可可的身体和灵魂。 到时候，谁都离不开谁；到时候，她只能是她的。 江明雾就是这样用心险恶。 叶可可虽然心中敲响了警钟，但是江 明雾是一杯至美的毒酒，她只想引鸩止渴。 “——最高级的赞美，最有效的广告，是在不经意之间让你觉得很赞很美，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但是又说不出来，这叫——欲扬先抑。” 江明雾继续说，她的笑容更甚。 说的是剧本，说的也是她自己。她并不一直出现在叶可可的面前，但是当她出现的时候，叶可可所有的感官一定都属于她。 叶可可会拍案叫绝，会说——哇，就是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心动的感觉。 程小七说，一个人的心最珍贵，受伤了是很难修复的。 但是很难并不代表不可以。 而修复最好的方法是，让她重新心动。心动，继而产生好感，接着产生悸动，然后，你就成功了一半。 江明雾锲而不舍地努力，只为了先成功一半；至于另一半…… 她眯着眼睛盯着叶可可的侧脸，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嘴巴和陷入沉思的样子，江明雾讳莫如深地笑了。 她江明雾这个人，占有欲和好胜心都强，她看中的人，不允许失手。 叶可可阖上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嘴巴。此时此刻，叶可可终于明白，今天江明雾带她出来吃饭散步，并不只是带她出来吃饭散步。她也在关注这这一部《双城之恋》，她有深意。 《双城之恋》已经播出过半，最开始的反响是热烈的。大家都说这部剧制作精良、风景大气优美、周播剧设置的悬念也好，卡集卡得恰到好处。 但是随着播出的递进，收视率不断下滑。第三集 开始，一集不如一集，虽然下滑得不甚明显，但是每下滑一点，叶可可就揪心一点。 她不断反思，是男女主的爱情不够激烈吗？是剧情不够跌宕起伏吗？是不够甜？还是不够虐？还是暧昧得不够撩人心弦？ 都不是。 是格局太小，太小的格局不仅仅是取景局限在文旅城。还有男女主角纠结在双方的小情小爱之中。 糖很甜，但是糖吃多了也很腻。 什么时候的糖是最好吃的呢？吃完一碗很苦很苦的中药之后的那一粒糖最甜；被打过一巴掌又给一颗的枣最甜；小朋友求而不得大半年之后才给一颗的巧克力最难忘。 这叫，欲扬先抑。 叶可可学到了。 她露出了会心一笑。江明雾重新搂上叶可可的腰肢，她也笑得前所未有的甜，就像吃了一颗甜蜜蜜的糖果一样。 江明雾笑得像一个得逞的孩子，她想她大概也是成功了——即便只是成功率一半的一半的一半——但是只要是进步，只要是靠近她的可可而不是远离，那么速度慢一点、时间长一点、进度差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是前进，总有一天，她能撬开她的心房，撬开她的房门，走进她的世界，相濡以沫，让她的眼中重新只有她…… 第93章 单方面 偌大的南市机场，江明雾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她笑得太早。她没有想到她同叶可可的约会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 -- 第162页 即便在机场，叶可可也将笔记本的键盘敲击得噼里啪啦，周围的人来人往，广播中的起降信息，在她那里全部都没有意义。 ——只有眼前的电脑和电脑中的文字有意义。 叶可可已经顾不得身边的江明雾。她眼里哪里全部都是她，她的眼里只有她的工作、她的剧本、她的收视率…… 江明雾悲愤地一口饮尽杯中的咖啡，这已经是她在机场的第二杯。然后她探头看看叶可可手边的咖啡——只轻轻地眯了一小口。 这便是叶可可的工作状态，忙起来不吃不喝，于是可以节约时间，不上厕所、不转移注意力。 “我说，飞机是几点的？”江明雾试图打破这种紧张的氛围。 “五六点啊。”叶可可回答得心不在焉。 “五六点的飞机咱两点半就到机场了？”江明雾的声线陡然上扬。 “你别吵。”叶可可头也不抬，她皱着眉头伸手阻止江明雾继续要说的话，“你打扰我的思路了，你别说话。” 江·不准说话·明雾非常郁闷，她站起来踱了两步，再次去某爸爸买了一杯拿铁——今天的第三杯。 待买完咖啡回到叶可可的身边，只见她连坐着的姿势都没有改变，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电脑，只有手边的纸质手帐本上又多了几笔潦草的记录。 江明雾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温烫的咖啡换给叶可可，换下了她那杯早已经凉掉的拿铁。 江明雾喝一口冷拿铁，拿铁冷了，正如她的心，火热滚烫，却被人高高挂起、漠不关心。 “你这是在对我冷暴力。”江明雾低声控诉，眼前的女孩眼中再不是只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中有日月星辰，有大千世界，有爱恨情仇，有古道西风…… 而一切改变，就在叶可可将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之后。 江明雾不知道应该欣喜，还是悲哀。 “你这个小没良心。”她继续不动声色地骚扰叶可可，扯着她的衣服下摆，像是一个被无视的大型宠物犬。 叶可可终于抽空瞄了一眼江明雾，她叹了一口气，伸手在背包中扒拉着什么。 这个背包是叶可可特意要求会酒店取的，里面都是她的宝贝——笔记本电脑、纸质手帐本、充电宝数据线、u盘硬盘好几个，还有……叶可可扒拉出一个蓝牙耳机，然后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的电脑屏幕上。 “什么？”江明雾不解。 “给你自己看看视频玩儿吧。”叶可可又头也不抬了，说这几句话已经是她对江明雾最大的仁慈了。 江明雾气笑了：“我像是那种沉迷短视频的人？” “你也可以看长视频。只要别发出声音，别打扰我。”叶可可说。 江明雾：…… 江明雾抓狂了：“咱能不能把注意力分一点给我？你这剧本要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怎么不是一天两天？争分夺秒只争朝夕懂不懂？下一集下周四就要播出，我能改一点就能好一点。剧本成型，还要经过主创组的全体讨论通过才可以，本市的b组也需要跟着改……事情多着呢，我真是，我有点后悔邀请李芳华来了，都不能好好招待她了……” 什么？她只后悔不能好好招待李芳华？那么她呢？ 不对，李芳华也靠边站了，她现在只关注她的剧本？那么她呢？ 江明雾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分外不甘心：“那我呢？” “你？”叶可可将她珍贵的目光移到江明雾的脸上。江明雾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现 在挂着讨好的微笑。 但是叶可可毫不领情：“我还没说你呢！” 叶可可挂上了有些嫌弃的表情：“你要是早知道了，就该早点跟我们说啊，觉得我不够资格跟你对话的话，上面还有导演，导演上面还有制片，每一个人都会将问题重视起来的，我们也不需要现在这样被动、这样紧赶慢赶……” 江明雾：t？ 叶可可继续叨叨：“你是投资人，你怎么就不着急呢？收视好一点，效果好一点，既能回本还能带动广告效益。” 她是真嫌弃江明雾的不务正业，她在南市这一天天的都在干嘛？把妹吗？ 江明雾：还真是把妹，不然我来干嘛？ 但是江明雾乖乖地吃瘪，她嘴上拉上拉链，恨恨地喝了一口叶可可那被冷掉的拿铁。 拿铁，江家大小姐现在的处境就跟你一样，一样的被冷落，一样的孤单寂寞，一样的惨兮兮…… 六点半，李芳华的飞机落地。她快步走出通道，她轻装前来，甚至没有托运行李。 李芳华在接机人群中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叶可可，然后她不死心的挂电话过去。叶可可的手机搁了震动，在身边不断地震啊震，但是叶可可是若罔闻。 江明雾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瞬间平衡了。 到了李芳华这儿，她连被接电话的资格也没有。而方才叶可可百忙之中竟然还抽空回答她的问题，甚至还抽空抱怨她，看来她总是对她另眼相待的。 江明雾伸手接通了电话。 “你哪儿呢？您这是穿越了？您这是贵人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她忙得不亦乐乎，我们在国内到达的人工售票附近。”江明雾简单解释了一下。 -- 第163页 “唉，你是？” “sunny。”江明雾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哟，大美人啊。”李芳华听不出声音，但是她认识sunny这个名字，她愉快地同江明雾打了个招呼，“我稍后便到。” 稍后，郁闷的变成了两个人。 高档海鲜餐厅，李芳华咬着一根吸管一边喝着鲜榨椰子汁，一边看着叶可可在敲击键盘之余吃两口江明雾递过来的食物。 “您这是为了工作废寝忘食？还是为了虐我故意秀恩爱？”李芳华吐出那根被咬得坑坑洼洼的吸管，忍不住吐槽。 叶可可没工夫搭理她：“我忙着，你自便。” “我倒是想自便！我怎么自便？你邀请我来南市，来南市看你打键盘？哦不，你是在跟我炫耀你做过行政秘书，每分钟可以打字一百二。” “嘘嘘嘘，别说话，我男女主见义勇为的，正紧张时候。唉，你说怎么能又紧张又符合逻辑，咱警察蜀黍都是人民好公仆，也不能为了凸显男主女主，故意歪曲事实说他们来得迟啊？” 江明雾笑眯眯地剥了一个大虾，递到叶可可的嘴边：“你吃一口，我帮你一起想。” 李芳华无聊地翻了一个大白眼，真是疯了。她来干什么？她来看她们互相喂饭吃？ 哦，不不不不，是大美女sunny单方面给叶可可投喂食物。 真是疯了。 江明雾言出必行，果然在叶可可吃了那个大虾之后凑上前，咬着叶可可的耳朵边说着什么。 李芳华看见叶可可的眼睛亮了一下，恍然大悟，然后她慌忙掏出一边的手帐本，重新在上面写写画画什么。 江明雾呢，只是宠溺地再次开始剥大虾。 这海鲜餐厅高档得贵得离谱，但是比起美味的食物和亮丽的南国风光，李芳华更好奇的是面前两个人的关系。 李芳华敲敲桌面引起江明雾的注意：“我说，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求婚没有？结婚没有？度蜜 月？” 江明雾苦笑着摇摇头。 “那是热恋期？小别胜新婚？” 江明雾还是摇摇头：“后半句是也不是，前半句，唉。”她叹了一口长气，“我现在恐怕要重新追求事业心激增的叶小姐了。” “啥？”李芳华一脸懵逼。江明雾一脸无奈。 你看，连路人都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这样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这样性感美艳的俏佳人，在叶可可的眼里还不如一个四四方方的笔记本电脑！ 李芳华笑得不能遏制：“她这是远走江湖要和你割裂？她疯了？” 江明雾顿时决定交李芳华这个朋友，聪明人同聪明人的对话就是这样直截了当。 “李小姐，”江明雾抛出橄榄枝，“我真觉得您在您现在的公司有点屈才，如果有兴趣，可以考虑我们江家集团，我们名下产业涉猎还是比较广泛的。” 李芳华也笑：“希望以后有合作的机会，恰我也正想转型，我想做团队项目……” 叶可可手中的键盘随着最后一阵猛烈的敲击，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正在聊天的两人。 “你们这是商业互捧？” 李芳华挑眉，转头带着嘲讽的语气低声询问江明雾：“你看上她什么？” 江明雾低头自嘲地笑笑，旋即抬头：“我品位好。” 李芳华竖起大拇指：“你才是高手。” “商业互捧？我想到一个好梗。”叶可可手忙脚乱地翻自己的手帐，然后低头又奋笔疾书。 李芳华这个角度，只能够看到江明雾半是无可奈何，半是宠溺地叹了一口气，她伸手叫服务生送来一杯柠檬水，伸手将管子塞进叶可可的嘴巴里。 江明雾低声在叶可可的耳边说：“喝一点，你一整天都没喝水没上厕所。 叶可可不知不觉，咕噜咕噜喝得干净，还意犹未尽地舔舔有些起皮的嘴唇。 李芳华又将吸管咬得七零八落，叶可可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找到这样一个又美有多金又飒又体贴的情人？ 唉，真是人比人，起死人。 她也好想谈恋爱，不不不，更正，她也好想单方面被追求啊。 第94章 你要 等叶可可这边尘埃落定，终于能够分一点心思同李芳华讲话的时候已经是皓月当空。地点也已经换了，现在三人在一家一家僻静的清吧。 悠扬的音乐、咖啡和啤酒。酒吧露天，不远处有驻场的歌手弹着吉他，一首接着一首深情的英文歌曲。 江明雾不喝酒、不聊天，冷漠地拒绝了一波又一波前来搭讪的登徒子。她权全代表叶可可。 “不用。”“谢谢。”“请您离开。”“我要报警了。” 江明雾的台词只有如上四句。 只有李芳华如鱼得水。 寂寞的夜晚，年龄、身份、职业甚至是性别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只有感觉。 李芳华很开心，陌生的城市她可以不用做白领丽人Nancy李，她是李芳华本人。她可以如鱼得水地笑，也可以肆意张扬地笑，甚至可以天花乱坠地笑...... 她是迷人的李芳华。有中意的对方委婉地问她要不要一起过夜。 李芳华摇摇头:“下次吧。”言下之意就是江湖再见。对方失望地摇摇头，随即露出不勉强的礼貌微笑。 “下次吧。”对方也说，“希望下次是可以预见的下一次。” -- 第164页 “什么下次?”叶可可回神，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吃惊道，“我们什么时候来的酒吧?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李芳华嗤笑一声，将杯中好物一饮而尽:“走吧，我累了，不睡足十个小时没有自信素颜示人。” 待到酒店，三个人站在前台面面相觑。前台小姐不好意思地看着叶可可:“今天房间满了，您看您是不是...... 叶可可讨好地回望李芳华:“要不咱挤挤?” “挤你个头。我不同人共寝，你又不是不知道。”李芳华的脸色已经青了。叶可可有工作无法招待她，她并无意见，但是要她分享房间—— ——恕难从命。 叶可可无言以对，李芳华不同人分享房间不是一天两天，她是那种会即便跟团旅行也要补差价住单人房间的人.….... 叶可可失策了，嗫嚅道:“那怎么办?目前这儿是独家，再远一些的宾馆就要好远了…… “我不要。”李芳华扬起下巴，“我太累了，我要睡觉了，你的房间让给我——至于你，随便你。” 李芳华一副我是大爷，我随便怎么样都可以的霸道样子。叶可可理亏，竟无语凝噎。 江明雾本来站在不远处等候，听到前台的动静走过来，她将自己的房卡递给叶可可:“你睡我房间。”她说。 “不.....不用了吧，我….…”叶可可本能拒绝。 李芳华才不管她的小九九，李芳华已经兀自从叶可可口袋中翻出她的房卡:“我要休息了，至于你——哼!”李芳华冷笑了一声，率先走向电梯。 “拿着吧。”江明雾道，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我有车，我可以去附近的酒店。”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再说，我有亲戚在南市，你忘了?” 叶可可推辞不过，江明雾已经将门卡塞到叶可可的手中，江明雾挥挥手，潇洒地走出酒店大堂。 两人的房间相邻，俱在中庸中立的十五层，整座观光酒店的中间楼层，不上不下，不好不坏的位置。 李芳华在楼上电梯口等叶可可。 “我说，”她忽然开口，“这么晚的天，这么漂亮的人儿，你就舍得放她独自出去找地方睡?你也不怕她睡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叶可可皱起眉头:“不知道你说什么，你才是应该洗洗脑子的人。” “是啊，我是淫者见淫，你是智者见智。”李芳华笑笑，率先到了她的房间，她刷开原属于叶可可的房门。 “等等，我要拿我的被褥。”叶可可趁机钻进去，将自己睡惯了的四件套给收了起来。 “德行!我还不乐意睡你睡过的呢。”李芳华不屑地撇撇嘴，“我锁门泡澡了，请你不要再来敲门打扰我。”她眨眨眼睛，“稍后房间里睡几个人，可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言下之意..... 叶可可气得脸色发红:“你敢!你敢我举报你嫖娼卖Y。”她脸涨成了猪肝色，简直难以忍受李芳华的放浪形骸，她真怕李芳华掉链子，万一真那样，这房间还能住人不了? 李芳华笑笑，并不在意叶可可的态度如何，她即刻关门落锁，世界于是属于了她。 叶可可刷开了隔壁房间，江明雾的房间。 房间干净整洁，仿佛没有人入住。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行李箱，淡淡地扔在飘窗边的行李架上。 行李箱打开，里面是江明雾的贴身衣物。叶可可忍不住好奇，轻轻地拨开上面一层，下面是睡衣、是换洗的衣服裤子，还有充电线等物品。 江明雾的私人物品实在不多。她才是真正住店的客人，随时来、随时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点回忆。 叶可可将抱在怀里的四件套放在床铺上，首先铺了床，才坐在桌边回忆起李芳华的话。 明明是故意挑事的只言片语，但是此时此刻像是一条挠着心底的毒蛇，斯斯斯地散发着恶意的揣测—— 天已经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还是那样容貌妍丽的女孩子; 她是开着车，而且是价格不菲的特斯拉，但是这样一个妙龄女孩开着价格不菲的车子穿梭在陌生的城市里，总是难免让人心怀叵测; 再有，难道真的让她在这深夜时分一个人去亲友家借宿?江明雾不是这样的性格，她大概真的会就近开一个宾馆; 就近哪里有好一些的宾馆，就是有，也十万八千里了...... 叶可可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拿了门卡手机匆匆下楼。 回来时候附近的停车位已经满了，江明雾将车子停在稍远一些电动车专用停车处。她曾经戏称着特斯拉是傲娇的小公主，通用充电口不一定都对她的胃口，得专车专用..….... 叶可可直觉江明雾的汽车还在原处充电。 果然，那辆白色的特斯拉映入眼帘，叶可可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即便是南国，深秋的夜晚也有些寒凉。 与白日的热情洋溢形成鲜明的对比，南国的深夜显得有些凄清惨淡。大概是白日的喧嚣太甚，于是静下心，便觉得孤独和寂寞在周围蔓延。 大概，这是一种在人群中的孤单。 车内没有灯光，叶可可走上前，凑着车窗玻璃往里面看，心想难道她徒步出去了? 然后她在后座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面朝椅背，无法伸展四肢，蜷缩在后座上。 -- 第165页 叶可可敲了敲车窗玻璃。 江明雾在暗夜中睁开眼睛，“倏”地坐起来，她翻身下来，伸手打开车门。“你怎么睡在车里?”想过一万种可能性，没想到她会在车中睡觉。 江明雾抿抿嘴，发出一声清脆的“叭”，像是被捉到的恶作剧小孩。但是江明雾也是老江湖，她迅速地找出一个屡试不爽的借口，她笑道:“我在等小公主充满电。” 但是分明，她今晚就准备睡在车子里?她怎么能蜷缩睡在车子里呢?出生富贵、任性妄为、享乐至上的江明雾，什么时候尝试过蜷缩在一辆车子的后座过夜? 叶可可实在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她是疯了吗? 叶可可舔舔有些干涩的唇角:“你....… “你….…”两人几乎同时说话。 “你先说。”江明雾从后座跳下车，站在叶可可的面前。 酒店大堂灯火辉煌，但是此处是偏僻的角落。灯火再璀璨也如强虏之末，不能抵达此处。 叶可可背着光站着，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就如同她身处迷雾深处，江明雾看不透她的心。江明雾迎着灯光，只觉得那边是繁华的人间，这里是寂寞的地狱。 讽刺的是她也曾经身处在热闹喧哗的尘世——她曾经与她有过一段绝对合拍的同居生活。那段日子鲜艳明亮、每一天都是是鲜活的、满满的、充实的，那是充满着烟火气息的人间仙境，是柔情蜜意相拥天堂。 是她自己一步步、一点点，瓦解了叶可可的信任，将她们两人的关系推到了冰点。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江明雾觉得很讽刺。 江明雾刚刚躺在车子里闭目养神，心中其实在思索，现在这种状况是进步吗?虽然没有剑拔弩张，但是平静平淡得像是老朋友。 去她的鬼老朋友，她不想做她的朋友。 她想做被她圈养的头牌Sunny，她想做有资格花光她所有工资的伴侣爱人，她想吃她煮的饭，睡她睡过的床，穿她的内衣裤并和她共用同一支牙膏。 她想要那种负十厘米的距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而不是现在的萍水相逢、点头之交和相敬如宾。 去她鬼的礼貌和善。 江明雾太难受了，这种难受不是天崩地裂鱼死网破的争执吵闹。这种难受是温水煮青蛙的慢慢消磨。这才是真正的折磨。 叶可可什么心思?江明雾何止猜不透，简直无法触及。 她只知道叶可可又关上了心门，她礼貌地回复她的消息、礼貌地答应同她吃饭、甚至礼貌地允许她入侵她的生活。 但是一切，止于一扇看不见摸不着的门。 叶可可的心，上了锁。而她，还没有找到开锁的钥匙。 或者，不止是一扇门一把锁，是一块坚不可摧的盾牌，是一座防卫森严的城池。 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江明雾，在这个名叫叶可可的女孩身上屡屡受挫。她也想安慰自己失败乃成功之母。但是挫败感依l旧时时刻刻侵袭着她。 享受过温情的人，再次堕入暗夜地狱的感觉，真是比什么都难受。 得而复失，是世间最残忍。 天生高智商的小江总现在还不懂得，爱不是输赢对决的战争，不是机关算尽的策略，不是可以按图索骥的大学课程。 爱是什么? 爱没有答案。帮助她出谋划策的人很多，但是谁都无法代替她找到这个答案。 天生高智商的小江总、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小江总，陷入了重重迷雾。 “你——”叶可可终于开口了。 “你要和我睡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叶可可:你要，和我睡吗? 江明雾:啊? 叶可可:当我没说。 江明雾:要要要! 作者君:想什么呢?!你想睡地板还是睡窗台? 江明雾:弄死你。 江明雾:我要睡床! 第95章 我不配 “别误会，只是share一个房间。”叶可可补充说明。 江明雾满腔的热血顿时熄灭了下来。 “哦。”她说，焉焉的，提不起兴趣。 就像刚通知你中了□□，转头又告诉你不好意思，打错了电话。 江明雾在乎的是钱吗？ 好吧，她宁可自己是被打错了□□的中奖电话。 “不愿意，就算了。”叶可可自讨没趣，觉得很没劲。她真是该死的圣母心泛滥。 她应该在房里，不应该在这里…… “不不不，我很乐意。”江明雾立刻表明立场，伸手拉拉叶可可的手。叶可可的手心微凉，带上了夜晚的寒意。 再温度适宜的南国，深秋的夜晚，也有寒意。 “我总是愿意的。”江明雾道，迅速锁了车，快走两步跟上叶可可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厅。 前台小妹看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朝江明雾眨眨眼睛，露出一个调皮又意味深长的笑。 叶可可面不改色地走过去，率先走向电梯方向。江明雾在叶可可走后，用眼神警告前台的年轻小妹。 年轻的女孩子在两人双双上了电梯之后还在伸着脖子张望，搭班的另一个年纪稍长一点的女孩子拍拍她的肩膀。 “小婷，你这样做太危险了，万一被投诉……” “妮妮姐，不会的啦，你放心。”叫做小婷的服务生一脸不在乎，她得了好处，在叶可可前来订房间的时候谎称所有房间已经预订一空。 -- 第166页 妮妮摇摇头无奈地去做事，小婷年纪小、头脑灵活、小聪明无数。做服务行业这是优势，但是也容易阴沟里翻船吃大亏…… 小婷没有经历过挫折，所以她自大、轻敌，自以为瞒天过海、自以为滴水不漏，但是迟早，她会吃亏。 就像那位同样高明的江小姐。 妮妮摇摇头，并不多说什么。 任何苦口婆心的金玉良言都只不过是耳边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人只能够在挫折中成长，受挫多了，才能真正明白。 江明雾跟着叶可可刷卡进了房间。她的房间，熟悉的房间。 这个房间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么可爱，仿佛连空气中都带着水果味的馨香。 哦，不是错觉，是服务员送上了晚安水果和牛奶，散发着甜甜的香味。江明雾伸手取过那盒特意嘱咐要温过的牛奶，塞进叶可可的手中：“牛奶是热的，你喝一点，手心怪冷的。” 叶可可不为所动，她将牛奶重新放在茶几上，拒绝了江明雾的好意。一时之间，沉默和尴尬肆意。 空气中仿佛能够听到滴滴答答秒表走针的声音。 “我们……不，你要不要先洗澡？”江明雾打破沉默，她计算着时间，同时形成内心确信——叶可可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换过，时间也对不上——所以她应该并未洗漱。 那么，她必然是要在这个房间里洗澡的…… 江明雾不由自主，已经开始幻想一段旖旎时光。 想想也是好的，能看看当然是更好；过过干瘾是好的，能够闻着叶可可的味道入睡——当然更加完美！ 一切都是好的。只要空气中有她的味道，一切都是好的。 叶可可拍一拍脑门，她只顾着将床上四件套抱进来，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她的换洗衣物、她的内衣内裤、她的面霜水乳……什么她都忘记了。 叶可可致电李芳华。李芳华的讯号已经不在服务区。 叶可可咒骂一声，李芳华若不是开了飞行模式，就是暂时将她拉入了黑名单。 叶可可赌气坐在床边：“我不洗澡了。”她闷闷的说。 虽然因为 长时间工作而酸软的肩膀在叫嚣着一个热水澡，虽然身体腻腻的确实有些不舒服，但这可能是现在最明智的选择。 “我有新的衣服，睡衣也是刚洗过的。”江明雾洞悉了叶可可的顾虑，她从行李箱中翻找出一身崭新的内衣裤，递给叶可可。 “还有睡衣。”睡衣叠得方方正正，放在洗衣袋中，江明雾住店有好习惯，每天出门之前会将衣服送洗衣，这睡衣虽然不是新的，但却是新洗过的。 江明雾生怕叶可可不接受，重新解释了一遍。 “不用了，不然你穿什么？”叶可可淡淡地拒绝。 “我还有的。”江明雾轻声道，“你不用担心我。”她的语气带上了哀求的音色，“你放心用吧。” 叶可可语塞，她是担心她吗？并不，她是拒绝她。 但是话不能多说，多说了显得心虚。 “我可以出去等你。”江明雾再次声明立场——她是正人君子，她不会趁乱摸鱼。 江明雾自降身份，甚至愿意出去等候，不顾来往住客的打量好奇。 叶可可摇摇头，她取过江明雾递过来的衣服，走进了淋浴室。 这家酒店干湿分离，淋浴室呈圆弧形在房间入口处，且只有淋浴。偌大的圆形按摩浴缸则坐落在落地窗前，供客人一边泡澡、一边欣赏无边的落日夕阳。 这是这家星级酒店的所谓高级设计师的情调，设计师的另一个情调就是——淋浴室通体玻璃，仿佛一个巨大的透明胶囊，在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欣赏美人沐浴的景致。 江明雾敛着眼睑，却按奈不住心脏猛烈的跳动。 叶可可她要洗澡了！ 叶可可将衣物放在好，打开莲蓬头调整了水温，却并不急着脱衣服。 ——她在磨叽什么呢？江明雾等得花儿都谢了。 但是她不敢出声，甚至不敢直视，只能拘谨地、讷讷地坐在写字台前，假装正在同手机中的莫须有人物洽谈商业合作。 叶可可在入口处摸索着什么，随着她按到了某个开关，圆柱形的、颇有设计感的淋浴房玻璃瞬间起了朦胧的雾气。 哦！江明雾骂娘的冲动都有了。这破酒店的淋浴房居然可以调整玻璃的透明度，光玻璃可以通电变成毛玻璃，真是——我去年买了个表。 江明雾郁闷极了，她扔下手机、抱胸坐在书桌前，耳边只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眼前却无空无一物。 怪不得叶可可这样笃定，看来她早就熟悉这酒店房间的所有技巧开关，所以才这样淡定从容——隔绝她到底。 当叶可可洗澡没有赶她出门的时候，江明雾还在心中小窃喜了一回，是不是这一次会有崭新的突破，是不是可以水到渠成？ ——都是狗屁。 江明雾失落极了，她撑着下巴竖起耳朵听着淋浴房内的一举一动。 怎么回事，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好像能够透过磨砂的玻璃看到里面的一举一动。 她仰起了头，露出漂亮的下巴和锁骨； 她洗头了，温热的水从头顶淋到脚踝，随着冲洗，泡沫洒了一地； -- 第167页 她任由水流冲击着全身，从脖颈到心口，再蜿蜒而下，坠入下水道，流向幽深的洞口； 她洗头发、洗脸、洗身子、洗手、也洗干净身上所有的地方，所有江明雾曾经用手掌手心手指度量过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寸肌肤…… 江明雾咽下一口口水，她不能够再想了。 光是肖想，已经让她欲壑难平。 光光只是肖想。 江明雾感觉全身的肌肉都紧张着疼痛，光光只是肖想、只是偷听，她的身体便已经不受控制、极度不满足。 真奇怪，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她向来是个能够控制自己欲望的人。很长时间，她都引以为荣。 ——身体不喜欢同别人接触，那就不接触，她可以将兴趣爱好转到赛车飚车上； ——母上不喜欢她飚车，她硬生生将这唯一的乐趣也舍弃，她开始玩没有任何危险性的机械电玩； ——再就是常年的运动和惰性对抗，江明雾可以轻松跑完全马，并取得不错的成绩。 江明雾的欲望，前二十几年都无比蛰伏、臣服、听话、顺从的欲望，怎么最近越来越放肆？她要它蛰伏的时候，它偏偏在那儿欢快地蹦达？ 给力点江明雾！争气点江明雾！ 江明雾狠狠地捶了桌子一下，发出一声巨大的“咚”。 那边，水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叶可可的声音从淋浴房隐隐约约地传出来。 “哦，没什么。”江明雾连忙道，“我的手机不小心掉在地上。” 多么拙劣的借口——房间地面满铺地毯。 叶可可不追究，她开始西西索索地穿衣服，几分钟后，淋浴房的门打开了，叶可可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换你了。”她说。 “哦。”江明雾带着恨意看着这淋浴房，“我可以不通电吗？别误会，我单纯觉得这通电的毛玻璃不安全。” 叶可可找到吹风机吹头发，却头也不抬，仿佛一点都不在意：“随便你。”她说。 江明雾于是更加郁闷了，那她到底是让叶可可看光光她洗澡的姿态？诱惑她？还是矜持一点？保留一点悬念呢？ 万一叶可可对她引以为傲的身体都不感兴趣，那可怎么办呀？这岂不是打脸中的打脸？ 江明雾陷入了两难。 叶可可仿佛一点没收到影响，她吹干头发后就从衣柜里翻出另一床被子。叶可可熟练地将被子铺在地上，抬头问江明雾：“你是睡地上？还是睡在飘窗上？” 江明雾一阵语塞，差点背过气去：“我不配睡在床上吗？” 叶可可露出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江明雾立刻改口：“我不配，我知道。我睡在地上。谢谢。” 现在，江大小姐再也不想纠结通电不通电，磨砂不磨砂的问题了。她敢确定肯定以及一定，叶可可根本就没那个心思欣赏她的身体。 她一定还在生气！ 江明雾有点心酸，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果真不错，嘴上说着我原谅你了，心底其实是死都不原谅你。什么都要你猜，猜你妹妹的！ 叶可可的心，简直就是太平洋里的针。不仅猜不透，而且小，心眼小得还没有针眼大！这让她怎么着这根针嘛！ 江明雾愤愤地，抱着衣服走进了充斥着叶可可味道的淋浴房。 这可真是另一种，难以言语的折磨啊…… 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才不是心疼她！她是为了折磨她！ 江明雾郁闷地、后知后觉地、人生中鲜少有过地、开始否定自己的一切努力。 江明雾，太失败了叭！江明雾！ 第96章 地板可 江·太失败·明雾中途手抖，将玻璃调亮了偷偷地看了一眼叶可可。 ——她会不会正好也在偷看她呢？ 江明雾被狠狠地打脸。 叶可可裹着被子，屁股对着她，已经陷入梦乡。她只能看见她凉薄的背影，一头该死的柔美的秀发，就这样披散在枕头上。 叶可可居然自备了四件套？她这是连睡在她曾经睡过的床上都不愿意吗？ 这个想法让江明雾很不舒服。她打量着背对着她的叶可可。裹着的薄被下面她穿着她的睡衣——虽然是洗过的睡衣，但昨夜，这件睡衣曾经包裹过江明雾的身体。 这个想法，让江明雾稍稍好了一些，就像是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还有——江明雾的视线，落在叶可可屁股的地方。 崭新的内衣裤？别逗了，是新的，是干净的，但是不是崭新的。 江明雾舔舔嘴唇。她们今夜share的不仅仅是一个房间，还有一套睡衣、还有一身她曾经穿过一次的内衣裤…… 江明雾笑了。 她想，能够让她在有意无意中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和味道，这种感觉真是比什么都美妙。 ——即便这行径有些卑劣。但是谁在乎？她是不择手段的小江总，她只不过撒了一个善意的、无伤大雅的谎言。 自己透着乐了半天，小聪明带给江明雾的满足感逐渐消退。 身后的花洒水柱依旧保持着良好的温度和姿态。但是江明雾渐渐觉得没趣。 叶可可真的连动作都没有变换过！她是来真的，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对她完美的、婀娜的、维纳斯般的胴体感兴趣！ 江明雾讪讪地将玻璃重新屏蔽，她愤愤地开始洗刷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同这句完美的躯体有仇一样。 -- 第168页 这种对身体的敌视并不是第一次放生。在江明雾最开始意识到她不愿意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时候——彼时，大概有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大概也是世交的公子哥，仗着和江家关系良好，无意间搂了一下江明雾的腰肢。江明雾当场翻脸，差点将人大骨折；回家之后更是泄愤般地大力洗澡，恨不得用漂白水洗个十六七遍。 那是陈年往事了。 与那次不同的是现在，江明雾不是因为被人触碰而大力搓洗，她是因为没有被人触碰，她是因为被人无视和嫌弃…… 完美的身体上、白皙的躯干、柔嫩的肌肤，被心情恶劣的主人抓得一块块，一条条的红印子，像是遭受了无情的凌虐。 不，不是错觉。是真正的凌虐。 冷暴力。 叶可可用这种礼貌的、冰冷的、疏离的态度，将她凌迟处死。 “你好。”“谢谢。”“打扰了。”“我吃饭了。”“我洗澡了。”“我睡了，误回复。” 这是微信联系中叶可可最长用到的几句话，占据了她们每天对话的大部分内容。 不是冷暴力是什么？！ 呜呜呜，她被家暴了。 江明雾非常郁闷。真是……个人魅力从没像现在这样被无视过。 江明雾觉得，她真是太难了。 但是更难的往往在后面，现在经历过的一切都不是最难的。 更难的是从地上爬到叶可可床上的那一条路。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江明雾套了一件宽大的t恤充当睡衣，她其实并没有额外的睡衣。 但是谁在乎。她宁可光着，她可以赤。果。 “我关灯吧。”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浴室和房间，特意绕道了叶可可面孔朝着的那个方向，一边涂抹着面霜，一边用眼神瞟着打量装睡的叶可可。 叶可可并不是睡眠那么良好的人，曾经 同居过的两个人对彼此的生活习惯其实是万分熟悉。 即便分开了几个月，但是这种熟悉感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深入骨髓。 ——连对方的呼吸频率都是熟悉的。 叶可可果然没有睡着，她闭着眼睛“恩”了一声，“随你，我睡了。” 叶可可翻一个身，再次用屁股对着江明雾。 江明雾：我是喜欢看你屁股还是怎么地？ 江明雾：好的，我是真喜欢你的屁股。如果能光着会更好…… 但是江明雾只能在脑海中歪歪一下，她渐次关上了一个又一个灯，只在卫生间的角落里留了一盏小夜灯。 房间顿时昏暗下来，但还有西索的光亮。 ——小夜灯式微、电动窗帘不严实，窗外的月光有一丝丝泄露进房间的地毯上，映射在江明雾的地铺上。 江明雾叹一口气，真的沦为睡地板了。 直到此时此刻之前，她还在妄想叶可可会心软——她江明雾什么时候睡过地板？她金枝玉叶、细皮嫩肉、养尊处优…… 不，在叶可可这里，她什么都不是。她是贫下中农的继子、她是皮糙肉厚的苦力，她是不配睡在床上的江明雾…… 江明雾不敢抱怨，能够呼吸同一个立方的空气她都应该谢天谢地。 江明雾钻进了被窝。 夜渐渐深了，窗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喧嚣，连月色都清冷的下来，安静地蛰伏在江明雾的被面上。 只有空调和新风系统，时而运作，时而偷懒，发出机械的喘息声。 叶可可的呼吸开始沉稳，渐渐听不真切。 ——地板可真硬啊！ 江明雾在暗夜中睁开眼睛。 已经熟悉了黑暗光线的双眸此时此刻能够看清楚房间里的所有细节。 叶可可应该是睡着了，她背对着她，半张脸埋进了枕头，比侧卧更加深一点的睡眠姿势。 几近俯卧。 ——据说，没有安全感的人都喜欢俯卧，俯卧的姿势压迫心脏，有碍身体健康，但是俯卧能够让身体和心脏产生错觉，她被人拥抱、保护，她身处温暖的母体。 那些新生的幼儿，大部分都喜欢俯卧。 直到他们渐渐长大，羽翼渐丰、迫切地想要离开母亲的庇护、向往未知的新世界的时候，他们才舍弃这种原始的睡眠姿势。 江明雾悄悄地坐起来，她觉得不仅腰疼屁股疼，连脖子都疼，这地板可真硬啊。 江明雾想，这是酒店的大床房，一米八的床，本来就是供两人睡觉的。为什么她要浪费资源、睡在地板上呢？ 既然花了钱住店，为什么要让自己不舒服呢？ 叶可可睡在离她远的那一边，只占用了床铺不到三分之一的大小。 江明雾想：太浪费了。 于是江明雾悄然爬上了床铺。 她努力克制，不让自己的动作太大，她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平静自己有些躁动的心和身体。 真是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因为上床睡觉激动成这样子！而且还是静态的“上床睡觉”，原身含义！ 江明雾翻了一个身，打量了一下叶可可的背影。 她背对着她将半个身子压在身下，左胳膊露出半条，在身子的侧后方，江明雾的方向； 头发洗过，被吹干，可能睡觉时候还没有全干，被叶可可特意晾在薄被的外面； 南国的夜晚其实挺难熬的，有寒意，但温度不低，因为有海，空气中充斥着咸咸的潮意。 -- 第169页 叶可可却将自己包裹在薄被里面，从头到脚，除了左胳膊和一段白皙的脖颈，几乎没有暴露在外的肌肤。 她这是多么缺乏安全感？ 江明雾小心翼翼将她的头发拨过去一点，露出那截漂亮的脖颈。感情好的时候，她喜欢在她的脖颈上嘬出一个又一个的草莓。 是情趣，也是宣誓主权。 现在，红印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经消失不见。但是这段白皙的脖颈依旧纤细诱人。 江明雾忍住上前咬一口的冲动，她俯身，将叶可可的手心附在自己的脸上，她亲吻着她的指尖，感受着叶可可的温度和味道。 熟悉又陌生。 上次的拥吻已经是数月之前。 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怪物，能够将曾经那样亲密的两个人变得疏离。江明雾不敢想象，要是她同叶可可的重逢没有那么多人善意地推波助澜，不需要三五年，只需要再几个月，叶可可就将彻底变成一个她不熟悉的陌生人—— 不是她离不开她，是她离不开她。 江明雾后怕，她握住这双失而复得的手。 她亲吻着，恨不得将其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暗夜中，叶可可睁开了眼睛。 事实上今夜的她尤其不安。同处一室的是她熟悉的江明雾，她们曾经和谐共处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她们在谈恋爱，感情甚笃，怎么亲密都是理所应当，怎么欢好都是水到渠成。 但是今日，她们是礼貌客气的“借住”关系。 share一个房间，share一段时光。 是江明雾让出来自己花钱预订的房间，是叶可可不忍鸠占鹊巢于是让出了部分的原则。 这同往昔有着本质的区别。 叶可可的不安当然不止于此。 她的不安，更多的来自于她那颗没有安全感的、完全不受控制的心。 她将要沉沦吗？身体无可遏制地被吸引、被束缚，但是灵魂是自由的，思想是流动的。叶可可在宁静的、躁动的、不安的夜晚扪心自问，就这样随波逐流，跟随欲望的步伐吗？ 放纵，永远是轻松容易的。 本心，才是难以坚守的。 叶可可抽回自己的手，翻了一个身。 猝不及防，两人四目相对。 ——周围都安静，唯一不安的是你的决定。 江明雾宛如一个恶作剧被捉包的孩子，她愣在当场，心脏狂跳。 脑海中只能浮现三个大字：死定了！ 叶可可开口，清清冷冷：“我说。” 她说。 江明雾摒息凝神。她在倾听。 第97章 想睡就睡 “我说，你要睡我，就睡吧。”叶可可说，说着放肆的、邀请的、诱惑的话，但是没有一丝欣喜的愉悦的表情。 江明雾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啊？”她发出了灵魂拷问，幸福来得猝不及防，令人难以置信。 “我说，你想上就上吧。”叶可可重复道，还是没有任何欣喜羞涩，这简直不是她。 “真的……可以吗？”这下是轮到了江大小姐感到世界如此不真实。 叶可可神情清冷，她不阻止江明雾的一切动作。 江明雾反手握住她的手心。她无可无不可，放任她入侵自己的身体。一寸寸，攻城略地。 不，叶可可城门大开。她是空城。 不需要防守。 “你的目的不就是想上我吗？想上就上吧。别再搞些有的没的了。上完之后，就别给我发消息了……别呆在剧组了……也别串通别人做些有的没的了。” 江明雾狂热的心，躁动的手在听到如上对话的时候愣在当场，她艰涩地说道：“什么叫有的没的？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她为什么用这样冰冷的语气说这样失真的言论？她求欢，她若是不喜欢，可以拒绝。但是为什么要用这样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这样的混帐话？ 叶可可扬起下巴：“你不就是想上我吗？接近我身边所有的人，要我的联系方式，手机到微信；郝向南是你的人吧？导演是不是也是你买通的？前台那个女孩子，是不是也收了你的好处？江明雾，人都不是傻子，我也有眼睛耳朵，我也有脑子的。” 叶可可闭闭眼睛，觉得很累，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但是她睁开眼睛，继续对视江明雾。 她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脱胎换骨。她不再怯懦，她是勇敢的、或者说，她是正在勇敢起来的叶可可。 “你搞这么多，不就是想睡我吗？是我的离开没有经过你的同意，让你自尊心受创？还是上几次的对话让你感到不舒服？所以一定要追到我一次？睡到我几次？是想重新追求我，然后让我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不用搞那么多动作，我的时间宝贵，您的时间也宝贵。我们直来直去。你想上，就上吧。” 叶可可掀开被子。 她穿着江明雾的睡衣，真丝睡裙，泛着幽兰的光泽。 吊带、短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性感撩人得一塌糊涂。 更别提，那是江明雾曾经穿过的衣裳。 沾染着彼此的味道味道，仿佛一个媒介，联通这两个人的躯体。 江明雾在借这件衣服给叶可可的时候，确实心中也存了小心思。她若是能够接受她的衣服，接下去便能够接受她的触碰，甚至若是她能够接受她的身体……迟早有一天，她也能接受她的人。从身体到心灵，这也是一种战术。 -- 第170页 但是此时此刻，江明雾浑身的血液凝固在头顶，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和理智。 “你认为，我做这些就是为了睡你？” 叶可可却很平静：“难道不是吗？” “是你姥姥！”江明雾要暴走了，她想撬开叶可可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 商业谈判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叶可可有这样信口雌黄、指鹿为马的技能？她这是长进了何止一点两点？简直士别三日，伶牙俐齿得让人想撕了她的嘴巴。 她江明雾何曾到处低三下四地求人？又是程小七，又是楚小玲，又是安河，甚至前台那个小妹，她难道是为了上她？ 她每天嘘寒问暖，给她准备热粥、热水、咖啡和披肩围巾，晨钟暮鼓、早请安晚问候，她难道是为了上她？ 她放着本市日理万机的工作，放着成 千万上亿的项目，跟着剧组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偏远文娱城，她难道是是为了上她？ 她是金枝玉叶、她是细皮嫩肉、她是养尊处优的小江总，她跑这儿让出自己的房间，睡车子里、睡地板上，她难道是为了上她？ 上她个姥姥！ 江明雾愤愤地跳起来，指着叶可可，手指堪堪要戳瞎叶可可的眼睛：“你就是这么想我的？”连声音都因为愤怒颤抖了。 “难道不是吗？”叶可可淡淡地回问道。 她侧脸看向江明雾，与她对视，毫无畏惧。 当你在凝望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回望着你。 叶可可看向江明雾，看向她曾经热烈期盼的爱，和悲哀绝望的伤，看向江明雾瞳孔中倒映出来的自己——面无表情、无悲无喜。 从误会开始的一段关系，以欺骗为基础的一段爱情，地位不平等的两个人—— 一个天真愚钝以为看到的就是全世界；一个满心算计，说话做事没有一点真情实意……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对只适合玩爱情游戏的无良人。 “是你个姥姥！”江明雾再也受不了了，她一拳捶在叶可可的身侧，擦着她的大腿用力极大，床铺发出一声哀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经受无妄之灾。 叶可可眉毛都没动一下，会愤怒是因为被说中了心事。 光明磊落的人才不会因为几句话而跳脚。 江明雾，她…… 江明雾恨极了，她将叶可可掀翻在床上，眼睛都充血了，红红地盯着叶可可看。 叶可可咬咬牙齿，心道：来吧，终于来了。 迟早要有那么一次的。 长痛不如短痛。希望痛过之后可以浴火重生。 江明雾用尽了全部残余理智才能抑制住自己想要掐死叶可可的冲动，她用力捏紧叶可可的下巴，凑近她，阴测测地问道：“你真是这么想我的？是真心？还是为了气我？” 她强迫叶可可睁开眼睛。 叶可可吃痛，被迫与她对视。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分寸之间，呼出的气体直接能够喷在对方的脸上。 暗夜，给一切予以保护色。 窗外的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彩遮蔽，连天地间至柔和的月亮也被遮蔽了。昏暗的小夜灯，在卧室转角散发着朦胧的光晕。这是这间房间唯一的光源。 两人俱已经习惯了暗夜。在黑暗中仿佛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仿佛能够触碰到对方的血脉。 ——同样的奔腾不息。 区别是，一个因为激动愤怒，一个因为破釜沉舟。 叶可可放松身体，知道今夜如果有一场硬仗，她在口角上争不得半分好处。她太熟悉江明雾了，她的胜负欲、她的好胜心、她的锱铢必较、她的睚眦必报。 所以，她越殷勤，她越愤怒，不代表她爱她，只能证明在这之前的叶可可是多么让江明雾不甘和生气。 叶可可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现在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争口舌之快。 既然知道这不过是江明雾的胜负欲在作祟，她就应该不动声色地遂了她的愿，等她餍足了便就厌倦了，之后，她自然会离开。 她需要做的，只不过是调整自己的心态。 谈恋爱和做交易是不一样的，她只要充分认识到各中区别，时刻提醒自己不就行了？ 左右是被睡个一两次，当作被狗咬个一两下罢了。 但是——叶可可控制不住呼吸急促。 到底是还不够圆滑，到底是曾经那么爱、曾经那么伤，她做不到心如止水、做不到趋炎附势、做不到不动声色地冷眼旁观。她还是冲口而出，点破了江明雾的那些小心思— — 她以为她不知道？她身边的工作人员有几个不是她江明雾的人？ 导演、制片、郝向南、乃至酒店的服务员，还有大大小小的演职人员，甚至阴暗一点，叶可可眼色深沉——安河每次都是神来之笔，说出来的话看似不经意，却全部向着江明雾。 她到底是买通了她身边多少的人？将她这个小人物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地尽在掌握？ 不值当的。她不过是nobody，怎么敢劳烦大小姐这样费劲心思？ 这一段日子，不是没感到江明雾对她的“好”，如沐春风，仿佛真的被人体贴追求。 但是越殷勤，不过是想达到她的目的。 就像当时的秦枫，对丁丽雯多殷勤？多好？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朋友。但是结果呢？还不是血淋淋的教训？ -- 第171页 当初有多好，最后就有多伤。一切的好，不过是有更明确的目的；目的明确，才能够不计成本地纵容。 世界上的爱，哪里有这样不计成本的、体贴入怀的？ 叶可可悲观，她不信。 不信江明雾的同时，更不信的是这虚无缥缈的，所谓的爱。 叶可可抿一下唇：“随你怎么想，我都可以。”她说。 这句话点燃了江明雾的愤怒，她捏着叶可可下巴的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上她的脖颈，手中用力，越收越紧，将她盈盈可握的天鹅颈捏在手中。 随着手中的力道加大，叶可可不由自主开始挣扎。 她太轻敌了，江明雾这个人被激怒了怕是什么都干的出来，她不想死在这个房间里面，她开始有些害怕。 双手攀上江明雾的手，大力地捶打她希望她的理智回笼，双腿开始在床上扑腾。 叶可可眼睛中泛出泪花。 脖颈中的禁锢忽然松开了。 江明雾在咫尺之间盯着叶可可：“这么怕我？还要激怒我？”她说，声音很轻。 她俯下，凑近叶可可，一口咬住她的唇角，细细密密的舔诋她的唇齿，给了叶可可一个极尽温柔的吻。 几近于膜拜的、仿佛要将她的心脏从口中吸出来的、深深的、绵长的吻。 方才的脖颈中的禁锢，之于叶可可恐怕是害怕多过于难受；但是这个吻，几乎让叶可可窒息。 待江明雾松开她，她仿佛已经经历过一轮生死。 叶可可喘着粗气，开始憎恨黑夜的绵长。 江明雾却松开了她。她看了她一眼，翻身下床，随意套上了一条裤子。 “你怎么想，我不在意；我怎么做，你也不要过问。”她说，“我还是出去睡吧，我在这，我怕你今夜无眠。” 江明雾伸手取过那条叶可可常常裹在身上的大围巾，她从案头抽走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将房间、空间和时间，都留给了本来心意坚定，现在却被江明雾搅乱了一池春水的叶可可。 叶可可无力地瘫在床上，仿佛经历了世纪大战。 无数念头、无数想法在脑海中激战。 她到底几个意思？她就这样走了？她还睡不睡？不睡过期作废！不睡也能不能别再打扰她的新生活？ ——她到底几个意思？ 第98章 都市 江明雾愤而摔门而出。 酒店前台，小婷在困顿中睁大眼睛，却什么都不敢多问。 室外的空气清冷，是黎明之前的黑暗。 东方已经泛起了微微的白色，夜霾将要消散，太阳即将破茧而出。 连太阳都能够冲破雾霾，但是江明雾不能够，她眼前是黑蒙蒙的一片混沌。 不知道是因为血糖偏低，还是因为实在太生气，江明雾脑瓜疼、只觉得头晕眼花，天地万物似乎都在嘲讽她。 自古多情总是付流水！ 她心心念念、费尽心机的是求欢吗？求欢只是手段，她这是求复合、求修复、求……能够重新在一起。向来游戏人间的江明雾，从没有像此时此刻那么认真执着过。 但是偏偏她不信。 为什么她的真心实意全部被人曲解？怎么失态发展完全不受控制？所有她心心念念对叶可可的好，到了叶可可那边变成了浪荡闲人的把妹游戏？ 把你妹，把你妹妹的。 江明雾坐在车子里，静静地看着东方渐渐变白，看着夜色逐渐退却，看着大地万物开始复苏…… 她的感情没有复苏，她正在经历人生的严寒期。 凌晨三点钟。 车子的收音机里深夜电台的主持人应景，播了一首《凌晨三点钟》，歌词唱道：你搬走以后，我还常常在你住的公寓底下，等你下楼，现在是凌晨三点钟…… 江明雾伸手想要关掉收音机的动作停顿了下，她嗤笑了一声。真是应景。 现在正是凌晨三点钟，而她也在酒店的停车场，蜷缩在车里面等待着天亮，也等待着一个没有良心的人。 歌声继续在唱，略带嘶哑的男声，低声呢喃道：你晾的床单忘了收，没烫的衬衫有点皱，明天开始我将如何面对……美好的画面反复在播送，但是心碎了以后，要怎么去拼凑？ 江明雾听着听着就觉得深夜的一切果然都是微妙的。这收音机是不是外星生物投放在地球的映射？它存在的目的是盗取人类的隐私和秘密？ 智子一样的存在？不然怎么这歌词怎么听，都分明是江明雾的心声？ 主持人将歌曲切掉，开始絮絮叨叨说些有的没的。 这是一个深夜节目，播放歌曲的空隙主持人会选择性地朗读一些听众的语音和留言。 深夜的都市，到处都是寂寞的人。于是光怪陆离的消遣寂寞，都能够存在。深夜酒吧能够畅销、午夜的士高能够喧嚣、网路论坛和游戏能够常胜，而这古早的电台也能够在夹缝中偷得一席之地。 有条件的选择很多，没条件的只能和寂寞的电台作伴。 所谓条件，有没有钱是一回事，有没有闲是另一回事。 江明雾曾经因为方案需要做过市场调查，即便有了网路、电视、智能手机，但是广播电台这个上个世纪的产物始终没有被淘汰的原因是——城市的的士司机太多。 -- 第172页 可能都市风雪夜归人也太多、午夜寂寞的灵魂也太多。 所以才有了电台情歌，在午夜回荡着，诉尽衷肠。 主持人本来有些疲惫的声音忽然来了兴致：“刚才收到一个听众的后台留言，‘亲爱的’，她说——刚才那首歌唱的是渣男吧？亲爱的，这是首经典老歌，哪里渣了？” “我们的热线已经开通，今夜我们的主题就是这首《凌晨三点钟》，大家如果有话要说，如果又碰巧睡不着，不如在平台上和主持人还有电波那一端的所有的听众朋友们，分享你们的生活，我们的联络方式是……” 江明雾百无聊赖，想要切掉电台的手顿了一下，但是大脑跟不上手速，频道已经被切掉，换成了车载cd悠扬婉转的旋律。 这辆 车是秦落菲的，车内装修及车载cd全部都是主人的审美。所以，这车在cd中播放的竟然是古典交响乐？江明雾大半夜的睡意全无，她再次切换频道——还不如听那个有的没的无聊的深夜电台呢。 再次切换回去，是冗长的广告。 深夜广告不是男科就是妇科，还有让人难以启齿的“助兴”广告。 江明雾耐着性子，她终于等到了主持人的声音。 主持人说：“没想到这么多朋友深夜无眠，我们先来听几个朋友的留言吧——” “亲爱的说：在一起的时候不珍惜，离开了之后苦离别，不是渣男是什么？爱一个人，尤其是一个会帮你洗衣服烫衣服的传统女人，你对她好，她一定会知道。而当她打定主意离开了，就是真的心死了。那么，这时候你的最好的选择就是——滚得干干净净。就别唱什么长情了，都是假的。” “亲爱的，咱们也不能这么偏激吧？歌曲中的痴男怨女，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说不定只不过是吵架呢？说不定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呢？好的，我们再来听听别的听众有什么说法——” “片羽时光说：单身狗觉得，有人爱，能爱，想爱，就去爱吧。我现在觉得最大的悲哀是竟然失去了爱的能力。觉得爱一个人好累啊，觉得要爱也要有勇气。顺便给这首歌打call，暴露年龄了，想起十几年前玩游戏单曲循环的日子了……” “看来这位‘片羽时光’也是我们九零年代人？” “字母t说：今夜是怀旧专场吗？这个歌十几年前的了吧？大家深夜不睡觉，都是为什么呢？” 主持人笑道：“字母t，不如由你先说，你这么晚不睡觉是为了什么呢？” 主持人又刷了几条留言、切歌、放广告、间或又放了几首欢快的歌曲，但是今夜淡淡的愁绪和愤愤的不平没有被冲淡，大家的话题依然围绕在那首《凌晨三点钟》上。 有声音的陪伴，午夜的时光竟然也不是那么难熬，江明雾眯着眼睛，听着耳边的遥远的人声，看着远处逐渐亮起来的天空。 几轮之后，那个字母t再次发来了消息，这次是个语音留言。 主持人说：“我们来听一下字母t的留言，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字母t竟然是一个男声，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沧桑：“我是个晚班的哥，我这么晚不睡觉当然是工作。能睡觉的同志们，能睡就睡，做什么熬夜？等你们人到中年，有的是你们不想熬但是必须熬的夜。” 字母t自嘲般笑了几声，电波嘶哑，传过来的声音断断续续。 “歌曲我听了，听不懂。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艰辛。我不是替男人说话，我是有感而发。不够细心、不够体贴、没有时间、没有金钱，都是客观存在。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毕竟，人人都要生活，生活的本质是艰辛。” 主持人来了兴致：“字母t，你真是一个哲人。” 字母t继续说道：“鄙人结婚二十余年，恐怕婚姻年龄比大多数听众的年纪都要大，听了各位小弟弟小妹妹的抱怨，我想来传播一点正能量——” “我和我老婆是所谓的‘裸婚’，白手起家，清平度日，但是我们感情好，不能说从不红脸，但是我们至今仍旧有爱情。也不敢说有什么经验，只不过是真诚、真心、将心比心尔。” “好了，我现在接到一个大单子，要赶去机场。电波那头的听众朋友们，萍水相逢的兄弟姐妹，没必要愤世嫉俗、没必要悲观失望，黑夜已经来临，光明还会遥远吗？爱情还是有的，婚姻还是能够让人感到幸福的，加油！” 这个字母t，用着老式语气说了一大段毒鸡汤，说了好多，但是似乎什么都没说。 只有他语气中的对 于自己婚姻的满足和淡淡的自豪，彰显着这个为了生计不得不熬夜做夜班司机的男人的骄傲和幸福。 ——真是一个奔波的、幸福的人。 江明雾忽然很羡慕，羡慕他竟然有举案齐眉的妻子，有清平相守的爱人。 这是人间最幸福的俗人的模样。 江明雾忽然觉得，她愿意用全部的金钱、地位甚至所有集团股份，换取一个清平的世俗的幸福，和一个愿意为她洗手作羹汤的爱人。 曾经，她不是没有。 曾经，也有人不辞辛苦，跑三个菜场超市买菜，只为了给她煮一大锅土豆炖牛腩——然，当时的她只道是寻常。她没有吃，她倒掉了。 江明雾忽然间很难过。 -- 第173页 要清平相守，也要对方值得。 有人风雪夜归，有人等待她风雪夜归。那么风再大、雨再大，又如何呢？风不重要，雪不重要，甚至连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归。 在午夜电台的陪伴中，时间过得肆意纵容，不知不觉，天边一轮红日跳跃除了地平线。 看来是节目时间到了，主持人结束陈词：“一个夜晚结束了，我们又迎来了一个明天。今夜我很开心，不，每夜我都很开心。我虽然也是一个熬夜工作者，但是我每天陪着都市的无眠人迎接朝阳；我虽然我不能陪爱人女儿吃晚饭，但是能够陪她们吃早饭……谢谢今夜大家的陪伴，今天的凌晨三点钟结束了，现在是黎明五点钟，我们再见吧……” 手机震动起来，江明雾愣了好一会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震动——是秦落菲。 “我说，大侄女，你是不是借了我车？”秦落菲似乎有些不开心，“借车不是不可以，但是你是不是应该同我说一声？啊？我是你长辈不是？我是车主不是？我是你亲阿姨不是？你要借车，总得上门来跟我好好说道一声吧？我就是不在，你也得给我打个电话吧？” 秦落菲的怨气挺大的，她约了老同学爬山观日出，好容易五点钟爬起来一看，车没了。 不是只有一辆车，但这辆车她开得最称手—— 秦落菲一个电话挂过去，礼貌地训斥了江明雾，她这个大侄女被宠坏了，人人都让着她，从没有吃过苦头。 你看，这样目无尊长，这样傲娇任性，这样肆意妄为，迟早要吃苦头。 已经吃到苦头的江明雾苦笑一声：“对不起。”她说，“我应该跟您说一声的。” “恩？”生平第一次被道歉的秦落菲，有些吃惊，这大侄女是转了性？ 嘿，看来恋爱真的改变一个人呀！ 第99章 最恶劣 清晨，顶着大黑眼圈的是两个人，一个叶可可，一个江明雾。 叶可可强打打着精神和导演开始讨论接下去的剧情走向，导演频频点头：“那要辛苦你了，说好的休假取消了，工作开始了。” “不辛苦。”叶可可摇摇头，安河趁机要求调回本市b组，她宁可放弃晋升的机会也不想回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偏僻文旅城，现在，这边只有叶可可。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跟爱自己喜欢的人一样，都不辛苦。 叶可可甘之如饴。 江明雾直接将车子开到了剧组，她耐心地等叶可可和导演谈完事情。 剧务小蒋拍拍叶可可的肩膀，凑在她耳边低声告诉她江明雾在门外久侯。 叶可可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出门去。 “我早上去了阿姨那儿一趟。”江明雾说，化妆间人头攒动，不是讲话的好地方，两人找了一间空置的服装室。 “哦。”叶可可点点头，看到江明雾的头发没有打理，乱七八糟的堆在头顶。但是漂亮的人，连鸟窝一样的头发都是漂亮的。 江明雾穿着昨夜的t恤，身下的裤子是她的工装裤。大概是晚上随手拿的—— 她穿着比她有型。 叶可可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她被自己逗笑了，什么时候还为色所诱？她真是中毒了，中了一味叫做“江明雾”的毒。但是不能说。不说，是她最后的尊严。 “我……” “你……” 再次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江明雾止住话头，她学会了绅士。 “你这裤子是我的。你的衣服我给你送洗了。内衣裤……就不还给你了。”叶可可说。 江明雾点点头：“睡衣你方便的话，带回本市再给我吧。”她说。 叶可可抬眸，想要抓住她简短的话中的着重点。 ——她要回本市了？ “我不打扰你工作，你回了本市，第一时间联系我，我去给你接机。”江明雾说，“风再大、雨再大、天再晚，我总是要去接你的。” “我什么时候回去你不知道？”叶可可忽然扯扯嘴角，她向后扬扬头，身后这个庞大的剧组，那么多工作人员，谁都愿意成为江明雾的眼线。 江明雾摇摇头：“你愿意跟我说的，我才去打听。”她说，“我不会在做任何你不喜欢我做的事情。我……任性惯了，我见到长辈也不打招呼，我知道错了也不会主动承认，我……你比我大两岁，你总要包涵我一些的。” 叶可可一愣，这苦情的说话方式是怎么回事？她还是江明雾吗？ 还是晾了一夜晾傻了？ 或者是被外星人入侵了躯体？ “你？”叶可可有些捉摸不透，“这是什么新手段？” 江明雾眼神暗暗，她的一切行为，在叶可可眼中全部都是“手段”，这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多的是人警告过她，爱情不是打游戏，用不得战术、玩不得手段，她不信。她自以为可以掌控全局，自以为可以肆意妄为，自信能够手到擒来。 都是狗屁！ 江明雾苦笑着，终于尝到了自食恶果的苦涩滋味。 “我替你朋友——李小姐找了个司机，老陈——你认识的，他可以安排李小姐游玩事宜——但是决定权在你，我没有同李小姐说。” 江明雾将司机老陈的联系方式交给叶可可，她学着不再过分干涉叶可可的生活——即便是好意，即便是便利。 -- 第174页 “无功不受力。”叶可可礼貌地拒绝。 “我也有请求。”江明雾敛着眼睑，少有的婉转哀求，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巨型宠物犬。 “恩？ ”这下轮到叶可可好奇，她也会有所求？求什么？求春风一度？嘴角不自觉又带上了那股讥讽的淡笑。 “说来听听。” 江明雾眼神暗一暗，她知道，她信誉早就破产。 “作为交换，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或者说，我该怎么做，能够让你开心？只要你说，我便一定能够做到。” 身处迷雾深处，拨开一条出路的唯一方法，也是最直截了当——即同本人对话。江明雾受够了这种猜测度日，给她出主意的人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切入要害。她终于下定决心同叶可可开诚布公。 说出口了，便也不那么难了。她要什么？她不要什么？她喜欢什么？她厌恶什么？ 只要她愿意诉说，她便愿意倾听。只要她厌恶的不是她爱她这件事，那么所有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江明雾看着叶可可在沉思，她给自己打气。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看来她的真诚打动了叶可可。 叶可可认真想了想：“我想知道我身边……的他们——”她用手向后划了一个范围，“有多少你打点过？” 来了。江明雾深吸一口气，一开始就是这样致命的问题。她倒不如问：在这范围内，有多少人，她没有打点过。 江明雾第一时间想到的依旧是指着天地说没有的事——这种答案才是商业套路中屡试不爽的万金油。 背后做了什么，面上都是打着哈哈笑着说：“没有的是，我同某总是好朋友，我们前两天还一起打小白球……” 笑着扯谎、两面三刀、满嘴胡话，这才是商业套路中得以生存的不二法则。商场如是、职场如是、婚姻也如是，放之四海而皆准。 然，对方是叶可可。 江明雾一瞬间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她要继续这么做吗？她想到那些小聪明的后果。瞬息万变之间江明雾权衡再三，终于一咬牙。 “我坦白，不仅郝向南是我安插的人，前台那个妹子我也给我好处，甚至安河也给我出了点主意……剧组里，小a小b小c小d，我都打点过……” 她看着叶可可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堪，连安河也被收买了？叶可可简直想立即飞回本市撕了安河小胖墩。 怪不得她一步登天能够回本市直接编剧b组戏份，怪不得她什么都先她一步知道，怪不得！ 叶可可呼气比吸气重，气死她了：“还有谁？该不会……芳华？” 江明雾两根手指指向天：“保证没有，我尊重李小姐，我尊重你的朋友……可可，你要相信，我没有旁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我是在乎你的。” 纵使叶可可涵养好，也忍不住气笑了。 以战略为名的欺骗，以关爱为名的禁锢，和用金钱买通的人际关系，全部都归结为一个词语——肆意妄为。 江明雾一直都只是小江总，她不是叶可可的sunny，她还没有做好爱与被爱的准备。 爱是尊重。 尊重的前提是真诚和信任。 在她们两人的关系中，两者全部缺失了。 叶可可忽然有点累，要等一个被宠坏的小孩长大需要很大的勇气和耐心。就像古龙说的，要爱，也是需要勇气的。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爱的能力和资格。 叶可可与其说是对江明雾没有自信，倒不如说是，她对自己没有自信。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这是一场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的冒险。 爱，是冒险。付出不一定没有收获，付出也可能血本无归。 “可能我的做法欠妥当，但是我的心是好的。请你相信我。”江明雾握住叶可可的者有一千个哈姆莱特。无他，生长环境不同、思 想观念不同尔。 江明雾想了一夜，她是错了。她将自己以为的蜜糖捧到叶可可面前，强迫她一同欣赏。但是强人所难、即便是穿锦衣、吃玉食、戴珠光、饰宝气，也是最大的不尊重。 再贵再好，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江明雾想，她错了。从一开始，她便没有将叶可可放置于对等的地位。于是她欺瞒在先，捉弄在后，又强势、有霸道，威逼利诱、死缠烂打，真是什么手段都用尽了。 怪不得，叶可可形容她的行为是“手段”。 江明雾苦笑。 好在她知错能改，她知道自己错了。 既然错的是她，错了就是错了，只能道歉，除了道歉，唯有改变自己——从观念到行为举止从，从上到下、从内到外。 江明雾终于艰难地开口：“你让我走——是真心还是气话？不不不，你别误会，我没有指责的意思，我只想同你平和地讨论这个问题。” 叶可可那晚上用冰冷的语调曾说过：“想上就上，上完就滚。”江明雾初听是愤怒，再想是沉思。 为了让她离开，她甚至不惜甘愿委屈了身体？ 她看着叶可可，终于在不确定和渺茫的期寄中看到叶可可无声息地点点头。 这轻微的点头，仿佛判了江明雾死刑。 江明雾听见自己的心弦“啪”地一声断裂，她掩饰地抿抿嘴，看向别处。别处没有风景，满屋子的华服全部都是五颜六色的破布。 -- 第175页 江明雾迅速调整自己，她艰涩地说道：“我总是愿意做的，只要这是你的意愿。” 讽刺的是，她愿意将一切捧给她，她却只想要她离开。 两人相顾无言，只是讪讪。 叶可可低着眉目，她忽然有些不忍心。她不过是被宠坏的孩子，而她——她们曾经有那样好的时光。 全部都被抹杀了吗？江明雾待她，并不是都是不好。 叶可可抬头，看到江明雾已经走到了门口，她拉开房门，却忽然转身，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叶可可的身边，一把搂住她，死死地、用力地，双手捧住她的脸，给了她一个激烈而荡气回肠的热吻。 “你说的我都会做。但是，你是我的。这是我一切退让一切服从的唯一准则和至高原则。”她说。盯着叶可可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的眉目都映入脑海中。 江明雾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不能够走了。 一个热吻，十秒钟不到，但是让叶可可生出无数懊恼。 这具身体乃至整个灵魂都在叫嚣着服从，服从内心原始的欲望。和江明雾在一起的欲望。 甚至一个声音在叫嚣：和爱情相比，尊严算什么？和缱绻相比，受伤又能怎样？ 叶可可甩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去，再一转头，看到在门口畏首畏脚的偷听的郝向南。 郝向南差点膝盖一软跪倒在叶可可面前。 “我们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他指着天发誓，“我是眼瞎耳聋的残疾人。” 郝向南窥见了冰山一角，吓出了一声冷汗。要是让小江总知道他看到了某些片断，他怕自己真的变成了聋哑盲人。 叶可可深深地睨了郝向南一眼，郝向南苦着脸吐露心声：“可可，我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我不容易，我是鱼肉，人是刀俎，我别无他法，你要体谅我。” 这就是那种典型的我弱我有理，我坑蒙拐骗也是因为我要养家糊小，你不能指责我的强盗思想。 叶可可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看着郝向南。 郝向南不打自招：“之前我是收了小江总好处，但是现在开始我是自由的灵魂，不信给你看，看我手机，你看我是不是同 谁有联络……” 郝向南作势要拿手机，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才是郁闷得不行，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真是马屁一直拍在马脚上。 江明雾那边是直接撤销了和他的合作关系，叶可可这边没有捞到半分的好处，以后他在玉霖传媒更是举步维艰，这个皮条客的“贱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真是一着错，步步错。郝向南苦哈哈地想要补救。 叶可可阻止郝向南的动作：“我说什么了？我是想看看后面几场戏的剧服，你想什么呢？” 叶可可捏紧了手中江明雾给的司机老陈的电话，看向她离开的门口。 她的恶劣是从一而终，她恶劣地与她相遇、恶劣地同她恋爱，恶劣地与她吵架甚至口出恶言，现在她走了，连走都是那样恶劣。 最恶劣是她，走就走了，还带走了她的心。 第100章 怀抱 ——要是能和你厮守一生，我绝不嫌弃，深山里的幽居住、裁缝的活计与纺花车，狭的山溪里的瀑布，以及，砍柴的工作。 江明雾耐着性子等待，等待叶可可的召唤和回归。 心甘情愿，而不是被胁迫、受诱惑。 这一次，她没有用任何技巧，不再向她周围的人事无巨细地打探。当然，也有好事之徒比如郝向南，也会谄媚着有意无意地将叶可可的行踪透露给她。 江明雾听之任之，不置可否。 当你不尴尬，没趣的便是对方。江明雾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哦，是吗？”“谢谢。”“辛苦你了。”她说着客套的话，将叶可可的点点滴滴听进耳中、藏进心中。 只能被听说、安排着、关于你我的对的或错的…… 郝向南讪讪地电话询问钱建雄：“我是不是马屁又拍在了马脚上？” 钱建雄怀里搂着美娇娘，看一眼天，冬天快到了。 ——冬天已经来临，春天还会远吗？ 他于是偶感而发：“谁不是在摸索呢？不要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身边的露西不满意他看电影时候接电话的行为，嘟囔了一句：“谁阿。” 钱建雄毫不留情地掐断了电话，郝向南于是听着电波那头的“嘟嘟嘟”盲音，更加郁卒。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很久以前程小七对江明雾传授过这个八字箴言。 但是以前她不懂，什么是精诚？是精子的诚意吗？她没有精子，卵子行不行？哦，不行啊。开个玩笑。 那就——用金砖堆积起一个城堡吧，反正也是“金”也是“城”。读音类似，便可以替代了吧？ 不够快乐，那是买的包包不够贵，买的口红不够多；心意不够，那是摆的阵仗不够大，花钱不够浪费； 没有什么而是花一百万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花一千万。 现在，江明雾觉得大概不是这样的。她的太轻敌，太游戏，也太自大。 自信是优点，自大则致命。 金钱可以带给她世俗的快乐，但是给不了她世俗的温暖和最初的那个她。钱确实可以买很多东西，但是买不了一颗真心，买不了一段诚意。 -- 第176页 江明雾开始每日通勤往返，就驻扎在市中心的小公寓中。每天的打卡任务，除了给叶可可发送一大段一大段的情书，便是从叶可可留在公寓的旧书看起，她看了很多她曾经过的书。 这是叶可可留个她最后的线索，也是她最后的、最大意的仁慈。 她是一朵没有根的浮萍。 这个偌大的时尚之都本市，对于叶可可而言除了一堆唯利是图的所谓“家人”，便没有了。 没有温暖，没有牵挂，也没有责任。所以，命运大神某种意义上也是公平的，所以她可以随处漂泊，无影可寻。 她没有看错她，她是一个自由自在的灵魂，一不留神，稍纵即逝。 而唯一的线索——江明雾目光落在手边，无比温柔。 她摸索着一本印上时光痕迹的书籍，红色的封面已经被岁月侵蚀成砖红色，书脊翻折处透着星星点点的白。主人的每一次翻页并不是白驹过隙，它以另一种形式保存了当时的心情。星星点点的白，是的痕迹，也是过往的馈赠，仿佛雪花飘落红砖绿瓦，仿佛精灵鱼跃心田。 在这些古旧的、不值一提的书本是接近叶可可唯一的线索。 江明雾格外珍视。 一个人的经历不外乎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叶可可的前半生，受物质条件制约，她蜷缩在本市狭小的一方天地之中，只有这些泛着油墨味道的书籍陪伴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于是，这些古旧的书籍，也成为了江明雾每个夜晚的陪伴和救赎。 她曾经过的书籍，看看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如何形成，用心体会她曾经经受过的文字洗礼。 看得多了，便也渐渐摸索出了一些门道。 每个人看书的习惯不尽相同，甚至可能引发情侣之间的“世纪大战”。 有人之前沐浴更衣，恨不得焚香三日之后才翻开第一页； 而有人不如厕则不能读书； 有人完毕，连翻折痕迹都没有，整本书干净如新； 有人却习惯拿着一支笔，涂涂画画，仿佛小学生做听课笔记。 叶可可居于两者之间。她爱惜书本，却也在每本过的书籍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封页上，必定写着某年某月某日购于何处，某年某月某日至某年某月某日第一次完毕，乃至某年某月某日至某年某月某日第n次完毕。 内容中，喜欢的句子她会用笔细细地打上波浪线；偶遇有感而发，则必定在边上用蝇头小楷写下当时的感悟；兴致好的时候，下边还有落款时间，精确到每时每分。 她应该还有一枚闲章，说不定是自己镌刻，一个圆形的“可”字印章，镌刻得很随意，口和丁分开着，乍一眼望过去，像是一个不工整的“叮”字。 印章闲闲地落在年月的落款上，仿佛古代帝王不经意之间的一个“阅”，一句“朕已知”。 江明雾笑了，这个女孩多可爱。她身无长物，但是有一颗古灵精怪的灵魂。她印上自己的闲章的那一刹那，她精神富足，她身体充盈，她是自己的帝王，主宰了那一个瞬间。 江明雾发现，比起那些鸿篇巨制的经典名著，叶可可更喜欢清新俊逸的闲情散记。 她会在萧红作品集中留下笔记：我吃了一个百分百黑巧，但是作者的文字更苦。所以黑巧是甜，我的生活也是甜。 也会在《雅舍谈吃》中留言：深夜，饿了，想吃烧鸭板鸭酱肘子…… 最喜欢应该是汪曾琪之类，她在封底上写着：我真是太爱这个老顽童，爱到每一个字。 江明雾于是看得尤为仔细，阖上书本，她想，大概因为经历过太多的冷眼和冷漠，所以叶可可对温情如飞蛾扑火地向往。 ——世界是冷的，而它是热的。 她只图一点温热，顾不得飞蛾扑火的后果。 所以，才有了丁丽雯，只是她不珍惜她，于是她失去她，不论是爱情意义上还是友情意义上； 所以，才有了sunny，不，她不是丁丽雯。她只是手段错误、工具错误、态度错误，她不是不珍惜她，她不会失去她。 江明雾放下书，手边有一杯从滚烫慢慢冷却下来的咖啡。 今年冬天的第一杯太妃榛果拿铁，她曾在南市与叶可可一同喝过。是今年冬天的第一杯，希望不是今年的最后一杯。 江明雾一口饮尽杯中咖啡，苦涩微甜，她的情路艰涩，于是要摄入多一点的糖分，好让这柔情着蜜意，透过她的身体，传导向另一个寂寞清冷的人。 希望她是sunny，能够温暖她。 江明雾在手机中键入一段文字：“那山高呀，那个人家望不见了。那个人家可爱呀，那山可恶呀！” 叶可可手机传来震动提醒，她打开界面，看了一下，不自觉笑一声，旋即她放下手机，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手机似乎知道主人不够专心，不一会儿，它有叮叮咚咚地震动起来。 又是一条讯息：“太难过了，出来看山的时候，也没有一座不遮云的山。春天的嫩草被摘去了，舍弃了，在土里却种下了相思的根。” 叶可可于是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在电脑上，她懊恼地盯着不听话的手 机屏幕。 手机窃取了她的思维，正在向江明雾通风报信。 否则，她不会知道她现在正在犹豫彷徨，她在想着她。 -- 第177页 手机没有半分钟的安静，不一会，它又传来对方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呢喃：“倘若是路上落了雨，请你当它是，我的眼泪罢。” 停顿三秒钟，又来了一句：想你时，每一句说的都是你。爱是你，恨是你，都是你。 叶可可再也忍不住了，她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江明雾忍住笑，她接通了电话：“喂。”玩转哀怨溢于言表，唇齿留香似能嗅到。 “不要偷看我的书。”叶可可低声命令，觉得理亏，但是又觉得不能不说。她像是一只恼羞成怒的猫咪。 “谁说我偷看。”江明雾还是笑，“我是正大光明地看。” 这些句子，是叶可可着重画出来的语句，她觉得感同身受，在旁边注释——想你时，每一句说的都是你。爱是你，恨是你，都是你。 江明雾看看落款时间，是不久之前，就是她们缱绻美好最鼎盛的时候。 看，哪怕最缱绻，哪怕感情最温热的时候，叶可可依旧有一颗没有安全感的、失落的心。 是她的大意，让她的不安定愈演愈烈、随波逐流。 她躺在她曾经躺过的床上，看着她曾经看过的书。 未来还很长，她们的人生兜兜转转才开始了一点点。 以后，她会走过她曾经走过的路，喝她曾经喝过的水，经历她曾经经历过的喜怒哀乐，同她一起哭，同她一起笑，同她一起悲，同她一起乐。 她不是要一段随时结束的游戏人间，她要一段长长久久，要一生绵延悠长。 “回来了吗？”江明雾问道。 “恩。”叶可可抬头看看天，冬天的天，暗得尤其早，不同于南市的鸟语花香，本市已经早早开始需要穿冬衣。 “怎么不叫我去接你？”不同以往的硬气质问，江明雾放软了语气，更像是一直被主人遗弃的狗狗。 “公司有车接送。”叶可可不由自主地解释，解释完了便想咬断舌头，她为什么要解释？！ “剧我看了，还差大结局了。是大团圆吧？”江明雾点点头，不深究，一切以她的意愿为准。 “恩，是。”叶可可忘记了初衷，仿佛是两个老朋友。 “有空我能去看你吗？”江明雾倚在窗前，“天冷了，我想要一点温暖……” 最温暖，莫过于怀抱。 第101章 拦路虎 初冬的清晨，干燥且凛冽。 江明雾买了早点，豆浆油条和糍饭团，巴巴地赶到员工宿舍楼下。 扎眼的宝蓝色跑车，熄火随意停在路边，江明雾数着楼层往上，叶可可应该住在第五层。 一个模糊的方向，那里没有人烟。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她想她应该再耐心一点，但是热豆浆和糍饭团并不能够等。豆浆会冷掉，饭团会糊掉。 于是江明雾挂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的那头，长久没有人接听。江明雾有些心烦，她决定摸索上楼。 高档公寓楼，房间不大，但是设施齐全，安保措施也好。 楼下有门禁，江明雾进不去。她挂电话给程小七问她门禁密码。 程小七丈二和尚：“我怎么会知道。” 江明雾：…… “好好好，我让何敏发给你。”程小七无奈地耸耸肩，她已经起床晨跑结束，刚洗好澡，来不及处理的头发上滴下水珠，将后背沾湿。 楚小玲看不过去，她拿了一块大毛巾披在程小七的后背，先是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又递了一小碗粥给她。 程小七一口将温热的水饮尽，却皱皱鼻子，她喝不下白粥。 楚小玲见她仍旧打电话，便站起身从厨房中取出一个密封罐，拨了一点肉松给她。 “诺，吃吧，吃光光。”她朝着打电话的程小七说。 程小七朝她挤挤眼睛：“谢谢老婆。” “是谁？”楚小玲有点好奇。 “是雾姐儿。” “哟，单身狗？”楚小玲撇撇嘴。 电话那头的江明雾听到楚小玲在背后的议论，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她恨恨道。 程小七开了免提，这话恰巧被楚小玲听见。 “你不穷，你有钱，你是黄金单身汉，你是人间富贵花。但是改变不了你是单身狗的事实啊。”楚小玲挖挖耳朵，继续刺激江明雾。 江明雾愤恨：“程小七，管好你老婆。她这样伶牙俐齿，迟早遭到人打击报复。” “哦？”楚小玲心情很好，“你这是在威胁我？妨害公务？” 程小七制止楚小玲的恶趣味：“别逗她了，她郁闷着呢。”但是一转头，又对着江明雾自豪道：“妙语连珠、舌战群儒、有理走遍天下，说的都是我老婆！我老婆棒棒哒！” 江明雾：…… 说话间，江明雾已经进了公寓大楼，她数着电梯上楼，五层——520号房间，她要给叶可可一个“惊喜”。 来自女朋友的爱心早餐，柔情蜜意的幸福投喂。她一定会喜欢她这样真意拳拳的关爱。 “惊是有的，喜就免了。”楚小玲吃燕麦牛奶，嘴边一圈白色的奶渍，像是嘴边沾染了一圈泡泡。 “我打个十块钱的赌，你空跑一趟啦……哎，你干嘛？”后半句是对着程小七，程小七擦掉了她嘴边的泡泡，顺手舔进了自己的唇间。 -- 第178页 仿佛是人间美味，仿佛是至味清欢。 楚小玲的注意力于是全部转移到伴侣身上，程小七也是，她们再无暇顾及单身狗的想法。 “公职人员可以打赌？我举报你。”江明雾鼻子出气，她被虐啦！ 不仅被人秀恩爱虐狗，还被打脸。打脸来得异常迅速。 电话没有挂，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江明雾难以置信的咆哮：“你确定是520房间？你没骗我？” “骗你有什么好处？”程小七被人打扰了缱绻美好的早间时光，也光火起来。 楚小玲狡黠一笑，仿佛早就知道。 程小七不明所以，望向楚小玲，低声询问她知道些什么。 ， 楚小玲讳莫如深地笑笑，用嘴型回答她。 江明雾抓狂了：“她不在房间会去哪里？我一早就来了，不，不可能，她没有早起的习惯！” 夜不归宿？江明雾难以置信，彻底抓狂。 她的自信现在被瓦解得一干二净，巨大的彷徨浮现在心底。要是她真的夜不归宿，那她该怎么办？ 之于她，她们是吵架争执；之于叶可可，她们是彻底分手。 所以，即便她同别的任何男男女女开始一段或者长久或者短暂的关系，都不会受到任何法律或者道德层面的抨击。 江明雾百转千回、思虑万千，想起叶可可曾说过的话：“你觉得你没错，也不是不可以。是，只有法律能够宣判你有罪或者无罪，任何人都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评别人。” 这对话的语用预设是秦枫骗爱丁丽雯一事，她们也并非完全没有讨论过这个事情。 冷静期过后，叶可可依然指出江明雾没有底线，江明雾辩称谁都不应该做圣母，一个人，终究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丁丽雯是，于是江明雾也是。 当日的激烈争论仍犹在耳，而今江明雾一身冷汗，不知为何发散思维，这段对话蓦然浮现脑海。 如果法律不禁止的事情都能够做，如果心中对任何人或事都没有敬畏。 ——那是多么可怕而彷徨的世界？ 江明雾冷汗涔涔，呆立当场。脑海中已经播出了一席大制作剧场版。 如果再回首，她已不在原地等她，她将何去何从？ “你怎么来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宛如天籁，江明雾蓦然回首，那人在朝阳四射处。她浑身都散发着太阳的金光。 冬日的暖阳，此时的角度透过长长的走道洒下的光芒，一半是红色，一半是金黄，全部映照在来人的身上脸上，带着柔和的煦意。 江明雾掐断了电话。 她已经见到了她。她们便都已经不再重要。 楚小玲掏掏耳朵：“挂了？见到人了？真是小没良心。” 程小七笑笑：“你知道她不在家？”她知道，她也只是嘴硬心软。她的爱人有一颗全世界最柔软的心。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小玲。 “恩，不是跟你说了她在学车的吗？叫你给她放段时间假期的你忘记了？” 程小七点点头：“确实忘了——不是你的事情，我一般都不上心。” 这话说得楚小玲很舒服，她被撩到了。 她总是这样，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油嘴滑舌。她说在颜值低的人身上那叫油嘴滑舌，在颜值高的人身上就是——口若莲花。 程小七又说：“你不就喜欢我油嘴滑舌？否则——当年那么多人追你，你怎么就爱上我？” 楚小玲啐了她一口：“你还有脸说，我找一个男朋友你挖一个墙角的？你还有脸了？” “那是因为——”程小七上前抱住她，强迫她与她共挤在一张椅子上，“我一早就爱上你，我要你完完全全、原原本本、一心一意，只属于我。” 朝阳冉冉升起，终于在天顶屹立不倒。 这是新的一天，不，每天都是新的一天，每一分钟都是新的一分钟。 逝者如斯，但是新生无时无刻，新生在你，而不在朝阳和时间。 叶可可开了门，侧身让江明雾进房间。 她自己换了鞋子，却对江明雾道：“没有拖鞋，你不用脱鞋了。” “不。”江明雾固执，她脱掉了高跟鞋，自说自话从鞋柜深处翻出一双夏天的凉拖，也不怕冷，她穿在脚上。 回家不脱鞋，那叫什么？ 只有客人才不脱鞋。 江明雾不是客人，她 ， 迟早会成为这件房子的主人。房子不重要，只要有她住着，就能够变成家。 她想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那她们的家就是loft小公寓；她想住在这个三十平凡的宿舍，那么她们的家就是这简陋的宿舍。 叶可可耸耸肩，听之任之：“你怎么来了？” 江明雾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叶可可：“我给你送早餐——爱心早餐。” 叶可可道谢：“但是我已经吃过了。”她说。 哟，心意没有送出去，江明雾有些讪讪。明知道是徒劳，也不由得揣测，她是真的吃过了？还是单纯拒绝她？ 叶可可接过购物袋：“但是我心领了，正巧也饿了。”她又说。 她改变了心意。 “是。”江明雾忽然又开心起来，她就知道，她不是那种习惯用冷屁股对着别人热脸的人。 不管她开始是怎么想的，现在她正在接受。 -- 第179页 光这一点，就足够江明雾开心一整天。 叶可可确实觉得这么大清早的，把辛辛苦苦送早餐来的人推出去有点不礼貌。 于是她礼貌地邀请：“要不，一起吃？” 江明雾点头飞快：“好的。我摆盘。”她说。 还摆盘，她以为是米其林餐厅？ 叶可可失笑，却看着江明雾忙前忙后从碗柜里拿出餐具，一边还絮絮叨叨地说道：“这个某阿姨饭团在路边设摊卖，人气火爆我是真没想到。都需要排队，我今天就买了两个，要是你喜欢，我明天再去买。” “豆浆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我今天买的时候听见两个小情侣口角，一个说甜豆浆好吃，一个说咸豆浆才是美味。我倒是都可以，所以我一个买了一份——你要哪个？” 叶可可抿抿嘴，忽然觉得旭日照耀下的江明雾，可爱得就像晨间的小精灵。她是sunny。 “都喜欢。”她说。 江明雾一愣，手停顿了下：“都喜欢啊。”她感慨，忍不住问一句，“那我呢？” 也喜欢的。 叶可可在心中默默回答。 “对，还没问你这么一大早你去哪里了？”江明雾跳过她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抛出另一个问题。 她想，两个问题，她总要回答一个的。这叫欲扬先抑，这叫以退为进，是一种很高级的策略。 叶可可坐下，将一个饭团一切二，吃半个，她真的吃过早饭了，另一半个本着不浪费原则，顺手递给了江明雾。 这个不经意的举动，又让江小姐开心坏了！ 真是老夫老妻的感觉呢！ 程小七和楚小玲也不过如此！江明雾想，真真该滋一滋楚小玲的眼睛，让她看看到底是惊还是惊喜！ “学车啊。”叶可可坦然，“我已经过了内场，下个礼拜就能路考了。哦对了，我还买了一辆二手车。” “啊？”江明雾顿时又不香了。 “我可以接送你的啊。”她说，低低的，“这有什么的……” “不不不，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叶可可咬了一大口糍饭团，“还真挺好吃的。” 江明雾于是想，太可惜了，她还想用爱心早餐先打开局面，然后用车接车送来攻略美人心呢！ 怎么好端端的，竟然想去学开车？ 看来，追妻路上的拦路虎可不止一个两个。个个都不怀好意的。 第102章 怦怦跳 叶可可学车路上的拦路虎也不是没有。 她的第一次路考宣告失。在内场明明练习得好好的，甚至教练在旁边的时候也一切满分。但是一上路，考官往边上一坐，叶可可脑子里一片浆糊。 手刹都忘记放下去——挂科。 叶可可非常郁闷，没想到毕业这么久了还要经历一次挂科。 教练一个劲地说：“怎么会呢？明明你是这一届最棒的学生！” 基本功不如叶可可扎实的后生仔，还有老眼昏花的大龄退休老同志都险险过关。回程的教练车里欢呼雀跃，大家商量着请教练去哪里撮一顿。 只有叶可可闷闷地坐在后边。 “不怕，下个月再来，我给你约时间。”教练安慰她。 “给您添麻烦。”叶可可有些不好意思，一个人拖累了教练的进度，他被迫将再带她一个月。 教练不说话，他透过后视镜看看后方的车，嘴角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有什么辛苦，吃什么饭，当什么心。我要保证你们每一个考到驾照的都能上路，上路的都不出事故。这才是我的工作！再说……” 再说，他也没有的吃亏。 小小的车厢里鼓起掌声，后生仔和老同志都拍着手给教练放彩虹屁。叶可可托着下巴，忽然觉得不就是个路考没有过嘛，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人生除却生死，都不值一提。 但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多了，也是烦恼的。 睡了午觉醒来，小区保安通知叶可可，她新买的二手车停在车位上给人追尾了。 “什么？追尾了？你确定是追尾？”叶可可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且不说她这两二手车娇小不占位置，而且她规规矩矩停在车位上，你要是车头侧擦还情有可原，这追尾…… 叶可可挂了电话，套上外套匆匆下楼，保安已经等在楼下，不好意思地同叶可可解释道：“叶小姐，对方有急事先走了，但是别急，对方留下了联系方式愿意赔偿。您看……” 叶可可围着车子走了两圈，还是觉得玄幻。 这个肇事车主多想不开要“特意”绕到后面去追尾一下她？ “他醉酒驾车？”叶可可有些不解，这是多迷糊才能这样追尾上？ 保安摇摇头：“没有啊，对方还是一辆挺好的车子。” “有多好？”叶可可有点好奇。 保安笔画了一下车子的标志：“像个叉子的，您知道不？我只知道挺贵的。” 哦，三叉戟玛莎拉蒂啊。 叶可可不说话了，能开得起这车子的，看来对方没必要讹她吧？ 叶可可接过保安手里的便签纸，上面龙飞凤舞一个电话号码。 保安小哥看出她的困惑：“追尾时间是下午两点，当时给您打电话来着，您没接……对方说有事走了，明天下午再来处理。您要是着急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 -- 第180页 叶可可点点头，当时她在午睡，错过了电话。 “辛苦你了。” 既来之，则安之。 叶可可想，生活不就是一地鸡毛嘛。反正她路考还没过，不能开车，所以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再说对方素质好，那么她也没必要拿乔。 叶可可只是觉得玄幻，回头看一眼这辆八成新的霓虹车——车车啊车车，你真是无妄之灾，还没上路好好在家里也有人对你的屁股上亲吻一下啊…… 次日下午两点，保安如约打电话上楼，叶可可披上外套下楼。 才出大门口，就看到一亮光闪闪的玛莎拉蒂，还是一辆骚包的珠光白斜开门跑车。 一个人懒洋洋地靠在车门边上，长胳膊长腿，硬生生将一辆超跑衬托得，像一亮玩具汽车。 那人戴着墨镜，有点酷。 是个很酷的女人。 叶可可上前，保安小哥一改往日的热情嘴碎，反而有些拘谨。 对方的气场太过于强大。 保安小哥示意对方：“那个你好，车主下来了。” 那人摘掉墨镜，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轻轻舔抵一下薄薄的嘴唇，眯着眼睛似乎有些诧异。 “你是谁？”她冷冷地问道。 “我？”叶可可指指自己，“我是车主。”她觉得……恩，对方真的不是醉酒？ 这个酷酷的女人“叭”地咋了一下嘴唇，似乎反应了过来，她又指指车：“你买的车？” “是。”叶可可见招拆招，“你真的是来处理事故的吗？” “是。”对方回答得也很干脆，“我全责，你是想走保险还是私了？都可以。” “走保险吧。”叶可可没有经验，“我不熟悉流程。” “好的。”对方没有二话，戴上墨镜，“我有急事，我叫人来处理，也可以帮你把车子送修。”她不再废话，转身钻进了车子。 跑车呼啸，一眨眼就没有了。 前后五分钟都不到。 不仅叶可可呆立当场，连保安也丈二和尚。 “这……”有钱人都是这么玩的吗？ 不消三分钟，保安接到电话，方才那位酷小姐的助理将前来处理理赔事宜——证明她不是故意推诿，也证明她对全责和理赔没有丝毫的犹豫。 只是，还是很微妙。 叶可可挠挠头，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又过了几天，车子便经由助理从汽修店送回来，还细心体贴地精洗了全车、上蜡抛光，光亮如新。 简直——叶可可形容不出来，感觉又莫名其妙又称不上吃亏。 此事就算翻篇了。 再不久后，叶可可偶然接到二手车卖家的电话，对方礼貌地询问能否取回车内的挂饰和摆件。 “抱歉打扰您，实在是那是小女喜欢的东西，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擅自随同车子一起售出了。”对方是个很干净清冽的女声，叶可可接触过她，是位蒋小姐，非常客气，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了妈妈。 电话那头甚至能听到童音，奶声奶气地叫妈妈。 叶可可心都要化了，她连忙说：“当然可以，您什么时候方便，我可以给您送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对方也欣喜，同明理的人讲话就是比较惬意，她说，“我上门自取。”又问了叶可可的具体地址。 后道：“您方便的话我们在某咖啡店见面？” 这家咖啡店就在叶可可的小区外不远处。 两人敲定时间地点，叶可可便下楼去车内翻找，按照这位蒋小姐的说法是后视镜下挂着一个雪花状的透明挂件坠着一个光屁股的奶娃娃，而副驾驶前的中控台上则是两个人偶，吐着泡泡两两对望。 叶可可找到了透明的雪花挂件和光屁股奶娃娃，但是那一对鼻涕人偶却始终没有找到。 奇怪，按照印象确实是有的。 乃至见面的时候叶可可仍在怀疑，难道她的记忆一同错乱，她明明记得是有这么几个玩意儿的，怎么无缘无故凭空消失了？ 咖啡店里蒋青妍带着她的幼女，三四岁的小朋友最可爱，两条腿悬在座位上喝着热牛奶。 叶可可将挂件递给对方：“抱歉得很，只找到这个。” 奶娃娃仿佛知道人偶丢失，难过得几欲大哭。 “不要紧，妈妈可以买新的给你。”蒋青妍连忙安慰小朋友，但是小朋友丝毫不领情。 “可是那都不是我的小红和小兰。”强忍着，眼泪，却快要抑制不住了。 “阿姨再找找，说不定是洗车时候不小心掉到角落里了。”叶可可连忙安慰，小女孩这才抽噎着要和叶可可拉钩钩。 “一定要找到小红和小兰呀！一家人要整整齐齐在一起的呀。”她说，奶声奶气，却认认真真，像个小大人。 “恩恩。”叶可可喜欢这个孩子，同她拉手指，摸摸她的头。 “抱歉。”对方不好意思，“如果找不到也没事的。”她说，但是眼神殷切，她还在期望。 叶可可电光火石，忽然想到了什么。 “您……”她欲言又止。 “您说。”蒋青妍正襟危坐。 “您认识这个号码的主人吗？”叶可可将手机中储存的追尾车主的号码展示给对方看，“开一辆珠光色的玛莎拉蒂跑车，个子大概这么高……恩，非常帅气漂亮的一位。” -- 第181页 “我知道了。”对方的兴致忽然散了，焉焉地敛下那双本来透着光彩的眼眸，“我大概知道了。”像是非常失望，又像是无可奈何。 “不不，我不是推脱，但是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叶可可不知道对方知道了什么，但是看到母女两人同时泄气，到底还是有点于心不忍，她忍不住不断回忆揣测一切可能性。 “是，不是您的问题，我是真的知道了。对，我认识号码乃至车子的主人。”蒋青妍抬眼，看着抱有歉意的叶可可。歉意的其实是她。 “抱歉，可能这次‘追尾事故’还是因我的原因。” 叶可可猝不及防竟然被人反道歉，反而有些迷糊。 这几天接二连三都是迷糊的事情和奇奇怪怪的人，从那个莫名其妙的追尾开始，她有些跟不上节奏。 “所以说，她和您有些……纠纷，所以‘故意’造成了‘追尾事故’？”叶可可福至心灵。 对方默认：“给您造成困扰了。” “不不不。”叶可可连忙摆手，她眯着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感情纠纷？对不起，您可以不用回答我这个问题。” 叶可可精光一闪，却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情绪：“我能不能向您讨一个授权，简言之就是一个梗——男主角为了接近女主角，故意开车造成追尾事故——这个梗，我能不能用在我的剧本中使用？我保证不会泄漏您的任何隐私。” 对方敛下眼睑，忽然“嗤”地笑了：“叶小姐是编剧，差点忘记了。” “对不起，是不是冒犯道您？”叶可可有些忐忑，自己也觉得唐突佳人。 蒋青妍身边的奶娃娃这时候已经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偷偷拿了一块蛋糕小心翼翼地偷吃起来。 蒋青妍拿走女儿手中的蛋糕，切了一小块给她。她喝一口咖啡，忽然抬眼看她：“您是觉得这样做浪漫？” “恩，有一点。”叶可可皱皱鼻子，“有一种坏坏的、酷酷的、隐秘的浪漫。” “哦？”对方忽然笑了，“那么那位一直坐在角落里看您的、关注您、对您的一举一动都无比在意，但是又默不作声的那一位，岂非也是——坏坏的、酷酷的、隐秘的浪漫？” 叶可可吃惊，她站起身，转头望去。 ——遥遥地、默不作声地、静静守候的、日光璀璨所及——是她。 她就在那里，不声不响、不动声色。在叶可可转身望向她的时候，她露出一个笑，仿佛旧有重逢，仿佛随心偶遇。 她早在这里了吗？还是偶然间的相遇？ 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她蓦然回首，目光所及、都是温暖；不动声色、默默守护。 剧本中甚至也写不出这样的浪漫。 叶可可的心脏，怦怦直跳。 第103章 大冬天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李芳华茫然不解地望向叶可可，“你到底是准备和她重新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 “哎不，你们为什么分手？戒指都买了不准备求婚的？”李芳华着实不明白叶可可的心思。 她们已经不年轻了。马上三十，三十而立不而立的倒是其次，人过三十连生孩子都算是高龄产妇，能进一步的，就不应该退一步。 叶可可哀怨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和这个心，已经不属于我。”叶可可咬着吸管，说了一句非常文艺的话。 李芳华差点把手中的咖啡泼向她的脸。 “矫情。”李芳华白了一眼，“陈奕迅怎么唱的？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叶可可摇摇头：“连你都误解我。其实是——得不到的都在骚动。”她说。 叶可可是在今天忽然之间产生出了一种浪漫的情愫。就在蒋青妍似笑非笑地告诉她，身后有人默默关注。 站起身的瞬间还是迷茫和不相信，待回头，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真实的浪漫感觉席卷全身。 叶可可就知道她要糟糕。 世界上唯有三种东西掩饰不住，喷嚏、贫穷和我爱你。 叶可可觉得那种被宠爱、被偏爱的如糖胜蜜再次席卷全身。上一次，是在风景宜人的西子湖边，她认真地同一个女孩子互诉衷肠。 前后不过三四个月，前后都是同一个人。 都说人跌倒一次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三次、四次、五次……不知悔改、不知疲倦。 叶可可觉得，自己会在一个名叫“江明雾”的坑里面跌倒无数次。她甘之如饴。 傻子也能看出叶可可甜蜜的忧伤，何况是人中龙凤李芳华。李芳华翻了一个白眼，如果不是认识叶可可十余年，她实在怀疑她是在炫耀。 李芳华一巴掌糊上叶可可的后脑勺：“醒醒吧姐们儿，现在是大白天。” 叶可可正色：“我就是希望你来打醒我，你看，我都把我内心最深的忧虑展示给你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对你毫无保留。” 她是认真的。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她不是有恃无恐，她只是害怕，害怕江明雾产生了一种类似爱情的错觉，但其实，她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因为她是她得不到的，因为她是拒绝她的，因为她的离开决定来源于她……而不是她。 “那你告诉我，她之前——在南市，你觉得她哪里做得不好？”李芳华耐着性子，要是在职场上，再是新人新丁，她也已经毫不留情一杯咖啡送客了。 -- 第182页 但是她是叶可可，她是小可怜叶可可，她是虽然迟钝，但是心地善良的叶可可。 李芳华决定给予她更多一些时间。 叶可可没想到李芳华提到这茬，她语塞，瞬间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她，那时候吧，有点不尊重人。” “呵！”李芳华笑出声，“按照你的说法，买通你身边的人叫串供，是不尊重；那么举轻以明重，尾随你到咖啡店那叫跟踪，是犯法，应该报警该抓起来。 叶可可皱着眉头，只觉得自己在被带进沟里。 “唉，不是，不要混淆主题，咱今天不是讨论这个……” 李芳华才不管她：“要买通你身边的阿猫阿狗也要耗费不少精力的好吗？你以为你是谁？总统吗？要费心费力讨好你你还拿乔，你就是矫情！” 李芳华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叶可可，两面三刀是她，见异思迁是她，朝令夕改是她。 都是她，理都在她那里，江明雾是富贵闲人，但是纵容着她这样的任性矫枉，不是偏爱是什么？ 李芳华觉得肝疼，蠢钝如叶可可都能觅得如意贵人，但是七窍玲珑李芳华、过尽千帆nacy李，时至今日居然还是单身？ 真是——李芳华抿了一口咖啡——傻人有傻福。 偏生，这个傻子还茫然不知，还在纠结一些什么她闻所未闻的矫情点。 “我看你就是闲的。叶可可，突然被人爱了，不习惯了？害怕了？怂了？你在怕什么？怕你自己应付不了一份真挚的爱情？还是怕——得到之后万一的失去？” 李芳华就是李芳华，永远一针见血，永远不留情面，即便对面是多年的挚友。 叶可可满脸通红，她本想在李芳华这里寻求认同感。 闺蜜存在的意义不是给你理智的分析，而是与你同仇敌忾，痛骂你想痛骂的人，鄙视你想鄙视的人，无脑无条件地支持你。 但是李芳华不，李芳华帮理不帮亲，她有脑子。 于是尴尬的变成了叶可可。但是叶可可嘴拙，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她只能愣愣地被李芳华训得头头是道。 李芳华喝着她买的咖啡，吃着她买的蛋糕，然后把她痛斥了一顿，李芳华舒坦了，她拍拍屁股走人了，买单的叶可可留在了工作日午间空空荡荡的咖啡店。 叶可可僵僵地坐在当场，她的小心思像一个气球，被人一戳，就破了。那些朦胧的恐惧被人搬到了台面上，由朦胧变清晰，由抽象变具体。 是，她就是害怕。 她不可控制地被江明雾吸引，有多吸引就有多害怕，有多害怕就有多抗拒。 自卑的人无法驾驭爱情，缺爱的人怎么学会去爱别人？ 江明雾敢爱，不懂怎么去爱，而她叶可可更差劲，她不敢爱。 要爱，也是需要勇气的。 所以她无视她笨拙的努力，那样骄傲一个人，那样谦卑的“买通”，不，不仅仅是买通，她讨好她身边的人——从李芳华到安河，她小心翼翼地对待她身边的人，就是为了能够接近她。 之于江明雾，之于生长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的江明雾，这是多大的勇气和改变。 叶可可选择看不见。 她说她不够尊重，她说她任性妄为，她说她……都是狗屁。 叶可可将头埋进膝盖中，她感到冬天的寒风从咖啡厅敞开的窗户的灌入，无孔不入、侵蚀着温暖。 明明冬日的暖阳挂在天边，但是寒冷依旧侵蚀着世界。 都是狗屁。 事实上，是她，是她不敢放开了去爱，不敢爱就算了，连接受她的爱，也不敢。 不敢什么？ 不敢接受了没有回报，不敢被爱习惯了终一日会失去。 她就是这样怯懦的胆小的、没有一丝勇气和魄力的、失败的叶可可。 第二天，叶可可是顶着一双熊猫眼去的公司。 程小七看着她打趣：“怎么？熬夜写剧本了？咱最近不是没戏吗？怎么？接私活了？” 叶可可尬笑，连忙摆手：“没有的事。” “跟你开玩笑。”程小七笑笑，“我媳妇儿邀请你周末来家做客。”她说，“你有空吗？” 叶可可受宠若惊：“可以吗？家宴这么高的规格？” 程小七眯着眼睛：“所以说我媳妇喜欢你，真会说话。” “您，唉，我都不好意思了。”叶可可觉得会说话的是对方。 但是情商高的人都这样，她们选择把面子留给对方。不像江明雾，她才不屑做这些，她只会说：德行，别给脸不要脸，赶紧过来。 怎么又扯到江明雾了？ 叶可可惊觉，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谁说什么，谁做什么，她都自动自觉带入江明雾。江明雾，比冬日的寒风更甚，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血。 “怎么说？”程小七将叶可可拉回了现实世界。 “荣幸之至。” 于是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程小七走到门口，又弹了回来：“还约了雾姐儿。”她耸耸肩，“反正不约她她也会来，不如就叫我做个好人了。”说罢眨眨眼睛。 原来她们的事情，大家都了然于心，只是她们礼貌客气，不谈论罢了。 安河走过来：“老板面前的红人。” “起开。”叶可可朝她挥挥手，“叛徒，普志高。” -- 第183页 “得了得了，见好就收啊叶可可。我可做牛做马帮你善后了多少剧本！”安河老大不乐意，她真是蚀本蚀到家了，没得到什么好处还被叶可可念叨了一个月。 叶可可睨她。 安河一拳怼在叶可可的肩膀上：“差不多得了，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得了便宜还装绿茶，我告诉你，你这样迟早失去我。失去我是小事，失去你那位金光闪闪的小江总，你就哭去吧。” 安河不是坏人，安河是可爱的小胖墩，是善解人意的百灵鸟。 她没有收江明雾多少的好处，是，真没有，江明雾指着天发誓，她只是单纯地向安河打听她的喜好而已。 安河，也只是单纯地推波助澜。 这样的安河，依旧甘心被叶可可奴役驱使做了好些日子的苦力。 小胖墩安河心宽体才盘，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高风亮节。 叶可可拥抱了安河：“我知道你对我好。”她说。 “我对你好？不不不，你想多了，我只对我未来老公好。对你，我们靠着利益维系，还有项目，关系到年终的奖金。”安河才不吃这一套。 “所有对外面的男男女女好的，都是拎不清知道不？”安河推开叶可可，摇摇头走了。 “真是拎不清，撒娇对我撒有什么用？我会再帮你改剧本？我又不是傻的。跟你的小江总撒娇呀，说不定把公司都买下来，让小七姐给你改剧本呢！” 程小七阴测测地探出头：“安河，进来一下，谈一下合同问题。” 安河顿时石化，怂了：“我嘴贱。”她说，一边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我什么都没说……” 管不住嘴，只好吃哑巴亏。安河怂怂地进了老板办公室，签下了一堆丧。权。辱。国的条约。 叶可可呢，下班后买了一束花拜访楚小玲。 今天是周五，楚小玲难得不加班，她大肆采购了一番，开门就对叶可可笑：“来就来了，还带着礼物，真是客气。” “要的要的，怎么能空手进人家门。”叶可可也笑。 “你们俩要不就在门口寒暄到散场吧？”江明雾一早就来了，坐在沙发里面当大爷，面前是一堆和她特别不搭的零食果脯。 楚小玲睨了她一眼：“江大爷，您不来搭把手？” “我凭什么？我是客人。”江明雾就是大爷，还是老神在在地坐着。 “我来帮你。”叶可可自告奋勇就要进厨房。 江明雾一个箭步冲过来，将她拉向沙发坐着：“你坐着，看电视、打电玩、刷手机。”她说，横了楚小玲一眼。 “都吃火锅了还要忙什么？就你矫情。” 楚·就是矫情·小玲非常开心地差遣江明雾做这个做那个，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无非洗一下蔬菜切一下蔬菜，或者是从冰箱里拿点什么出来。 看着江明雾被调遣得一会这一会那，楚小玲就是开心。 要是江明雾摆出一张臭脸，楚小玲就朝客厅准备喊叶可可。 于是江明雾就又陪着笑脸，老老实实地干活去了。 程小七回来，买了新鲜的鸡鸭鱼牛羊肉卷，她把楚小玲拉出来：“老婆辛苦了。雾姐儿没带礼物上门来，让她干点活抵充。” 江明雾气得鼻子都歪了：“吃火锅，食材是我准备的、菜是我洗的我切的、水是我烧的，她哪里辛苦了？” “哦，我错了，呼吸看来也是极大的体力耗费吧？楚检，要不去市中医院住两天看看身体？我看您是病入膏肓了。” 程小七觉得她越说越过，横了她一眼：“江明雾。”她连名带姓地呵斥，语气已经冷了。 江明雾不怕死地挑衅，还是老神在在。 楚小玲冷笑一声，扬声对外面的叶可可道：“可可，我们单位有个小伙子，也不小了，比你还大上三五岁，但是没结婚的都是小伙子——还没对象，我看人挺好，介绍给你？” 江明雾于是又怂了：“得，您辛苦了，您赶紧歇着去吧。”边说边拍着嘴巴，“我嘴贱，您哪里像是身体不好的？您能上山打老虎！” 程小七用眼神赞誉其妻：还是你厉害。 楚小玲用鼻子出气：这叫打蛇打七寸！笑话，姐可以纵横法庭十年的十佳公诉人！ 第104章 爱是 “所以，您没吃过火锅?”楚小玲睨江明雾。 “没吃过这样的。”江明雾老大不乐意，“谁在家吃火锅啊?拍港剧?LOW。” 楚小玲将杯中冰啤酒一饮而尽，转头对叶可可说:“她和你的精神状态不在一个水平层面，分手吧。” “喂!”江明雾瞪她，楚小玲只是笑笑。 程小七给她重新打开一罐啤酒:“她快狗急跳墙了。” 楚小玲与之对饮，啤酒入口，发觉不冰，嫌弃地想要推了推啤酒罐。程小七坚持:“不宜冷饮，不然..….到时候你又肚子疼。” 叶可可隔空看着她俩撒狗粮，眼中满满都是羡慕。 这是什么样的神仙爱情?不仅相爱，还有情谊，这样柴米油盐、这样细水长流，这样...举案齐眉。 喂。”江明雾掰过叶可可的脸，“看我，只准看我。她们有什么好看的?” 楚小玲嗤笑一声:“还没结婚就这样占有欲?可可，你可考虑清楚了?这个人就是个自大狂，怎么地?她们家有鱼塘?“ -- 第184页 程小七道:“我家也有的。”狗腿极了，她的眼中才只有楚小玲，十年前如是，今天如是，十年后还如是。 叶可可抿着嘴举杯敬祝:“两位白头到老。” 楚小玲拍案叫绝:“真是聪明人，同聪明人讲话真是畅快淋漓。”转头对着江明雾继续鄙夷:“你怎么可能是商界奇才?怎么地?你们商界随便封神?“ 程小七嘴巴里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不带这样人参公鸡的，我们商场如战场，还是需要点天分的。” 江明雾被这两妻妻左一句右一句一唱一和怼得哑口无言，偏偏还不知道为什么，气得发抖。 程小七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叶可可道:“收拾收拾东西，过两天继续跟剧组去。”叶可可点点头:“收到。” 似乎她们在筹备的新剧要开拍了，叶可可又是最好说话的受气包，还是一如既往随传随到准备跟组走。 跟组走的编剧最辛苦，大腕谁干这个?但是叶可可甘之如饴。首先，她不是大腕，别说大，连腕都不是，她还是学徒;其次，做喜欢的工作，不问前程、不知辛苦。 叶可可点点头:“我回去就准备。”她说。 这话题一出，江明雾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了什么把柄，她睨了程小七一眼:“你能别指使我们可可去东南西北吗?你们公司没人了还是怎么着?跟剧组那么累，还要熬夜加班，要是人有点什么闪失，你们担待得起吗?“ 程小七还没说话，楚小玲冷笑一声:“哟，什么时候是你们可可了?你脸可在真大。”今夜，楚小玲算是跟江明雾给杠上了，反正她说什么她就杠什么。 江明雾也气恼，转头对着程小七道:“七姐，你看上她什么了?要脸没脸，要身材没身材，要钱要家事─样都没有的。” 被质问的程小七闲闲地吃肉喝酒，她老婆不是凡人，要在楚小玲这里逞口舌之能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不打算掺和，唉唉地叹一口气:“对啊，你说我看上她什么了呢?”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江明雾。 江明雾被这阴森森的一眼看得有点心理发怵，她飞速地回忆自己方才的措辞是不是有错漏，暗道一声不好，入了圈套。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楚小玲不会给敌人任何的喘息机会，她冷笑一声。 “是，我什么都没有。”她说，“我有什么呢?比家事比赚钱，我确实比不过你们。对啊，您谁啊，您江家大小姐啊，小江总啊，手握公司三成股权。我不过一个基层公务员，人民的公仆，拿死工资，一年收入也就足够个温饱。对，讲真，凭工资我连租这么个地方都租不起。” 程小七的住处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公寓，与楚小玲的工作地点相近，交通便利。但这里是寸土寸金的本市市中心，就这一个小小的三室一厅，售价也已经逾千万。叶可可敛下眼睑，她听得仔细，她知道楚小玲的后招在下边。 “但是赚钱就是一份工作的全部意义吗?我从检十年，不敢有一日懈怠，我办理了上千个案件，其中涉及未成年人的有一百五十余件，这一百五十余件，我每一件都尽心尽力，不管是嫌疑人是未成年人，还是被害人是未成年人，我事无巨细，全部证据事实核实到位。” “这一百五十多个案件，有父亲失手打伤儿子致重伤的，有继父幼女的，也有在校生斗殴、偷盗、抢劫的，我沟通发起司法救助，也与部分嫌疑人结对互助。我手中办理的这些案件，被害人是未成年人的我替他们生长争议;嫌疑人是未成年人的我协助他们走上正途。” 楚小玲一番话说得荡气回肠，就像武侠小说中的桥段，女侠仗剑天涯，巾帼不让须眉。 叶可可看着这样金光灿灿的楚小玲，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华山论剑中丐帮帮主洪七公指着裘千仞的鼻子说:“老叫花子一生杀了??人，但是每一个都是大奸大恶、无恶不作之徒，从没滥杀过一个好人。” 她忽然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 江明雾心中已经在诉苦，但是没办法，楚小玲不是见好就收的。她似乎把这当成了法庭辩论，她就是要将对方说得哑口无言。 “经济价值是衡量一份工作的指标吗?还是考核数据是衡量一个人工作的好坏?肤浅!不忘初心，坚持本心才是!是，我只有一张桌子一台电脑和一支笔，但是我笔下有财产万千、我笔下有毁誉忠奸、我笔下有人命关天。” “我的工作那么有意义，我想，肤浅的人不会懂得。她们只会看我赚了多少钱，是不是开着法拉利。” 楚小玲看着江明雾惨败的脸，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所以，可可，你应该理解我的吧?“叶可可忙不迭点头:“是，我理解您。” “所以，我说你们俩精神层面不在一块儿。”楚小玲露出胜利的傲然，她终于点题了。江明雾，KO。 程小七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她媳妇儿的胜负欲啊，谁都不能低估。 程小七悲天悯人地看了江明雾一眼，雾姐儿啊，你是做什么想不开，招惹我媳妇儿呢? “还是那句话，还没追到手呢，先是干涉人家的交友自由，现在又干涉人家的事业自由，你凭什么?凭你脸大?!” 江明雾脸色一变，反被人将了军，心一下子从顶端跌落谷底，暗道不好。她有犯了大禁忌，叶可可现在最烦就是她的干涉、她的强权、她的自作主张。 -- 第185页 江明雾当下噤声，什么都不敢多说，她还没有在什么地方、什么人身上这样受挫过，叶可可是第一个，楚小玲是第二个。 程小七给她夹了一筷子牛肉:“多吃，少说，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叶可可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笑了。 吃瘪的江明雾真是，真是有点萌啊。 收拾残局的时候江明雾战败，焉焉的。楚小玲自告奋勇收拾，让程小七陪着江明雾给她继续洗脑。 叶可可帮着将盘子端进厨房。 关上厨房门，楚小玲忽然“扑哧”笑了。叶可可不明所以。 “你知道吗?”楚小玲忽然说，“其实雾姐儿说的对，小七比我厉害多了，她赚这么多钱，我才能住这么好的房子、离单位这么近的房子，我才能全身心把所有的精力财力都放在工作上。” 她舔舔嘴唇，忽然笑得像一个陷入热恋的孩子。 一个人的幸福和快乐，是遮掩不住的。 楚小玲继续说道:“我嘴上不说，但是我心里爱她爱得要死。而且你知道吗，小七尊重我、爱护我、支持我。” “我从事未检工作，她就替我拍摄宣传片;我想司法救助，但是预算不够，她就成立救助基金;她甚至给失足的少年们提供助学就业的机会…….是，我可以对外说我是十项全能的检察官，但是呀，小七呀，她是我的后盾，是我的支柱，是我的..... 楚小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绯红。 “神仙眷侣、举案齐眉。”她说，转头看看叶可可，“不是在给你炫耀，而是——雾姐儿人还行，就是欠收拾，要调。教。” 来了，楚小玲又点题了。先是点了江明雾，现在她在点叶可可。 叶可可背脊挺的笔直，她恭恭敬敬:“您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楚小玲拍拍她的肩膀，“可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雾姐儿已经在努力了，虽然还是一样的欠扁，但是你也要努力呀。她努力靠近你，你也要努力靠近她。这并不妨碍你的前行和进步。记住，好的伴侣，是举案齐眉，是同舟共济，是风雨前行。 “姐。”楚小玲福至心灵，却忽然又涌现出另一个有些尖酸刻薄的疑问，“我能问一个不怎么恰当的问题吗?” “问。”楚小玲事无不可对人言。 “万一，我说万一爱情和事业不能兼得。比如说，因为您和小七姐的关系，您不能从事您现在的职业，您——” “真是个刁钻的问题啊。”楚小玲皱鼻子，思索片刻，旋即正色。 “我热爱我的工作，但是我并不执着于检察官楚小玲这个身份，还是那句话，初心不改、抵励前行，我在乎的这份工作背后的意义，而不是主任检察官楚小玲、员额检察官楚小玲、更不是优秀公诉人楚小玲。如果，真的因为我们的关系导致我无法从事这个职业，我想，我会成为普法宣传员楚小玲、妇女主任楚小玲、甚至，我可以成为街道社工楚小玲。” “怎么样?我的回答你满意吗?关于爱情和事业的平衡点?”楚小玲回答完毕，她笑盈盈地看着叶可可。 两人手上俱是泡沫，楚小玲的身上甚至穿着围裙，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金光闪闪，并不妨碍她的像一道光，照亮了前行的路。 叶可可拼命点头:“您高风亮节。” “不。”楚小玲说，“我也有前提的。我的爱人是小七，不是什么渣渣。她一贯爱护我，她永远尊重我。”她说，眨眨眼睛，“爱情是相互的拥抱，爱情是相互的尊重。否则，我管她是谁?“ 厨房外面，小七拍拍江明雾的肩膀:“听到没?”她说，嘴角上扬，“我的小玲，是全世界最好的小玲。” 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年轻人，路还很长，继续努力吧。” 但是，谁不是这样摸索着过来的呢? 江明雾和叶可可相继告辞。程小七搂住楚小玲的腰肢:“你辛苦啦。” “辛苦什么?”楚小玲笑笑。 “纪念日快乐。”程小七亲亲地、密密地，在爱人的唇上，印下她的吻痕和她的许诺。神仙眷侣，举案齐眉，也是从青葱岁月中摸索前行过来的呀。 哪有一蹴而就的爱情，哪有一帆风，顺的婚姻。 不存在的。 但是风雨之后，你还是少年一般的你，还拥有一颗炙热的心。便足够了。 第105章 自私的 冬夜冷了。 叶可可走路出去，站在路边伸手拦车。过往的车辆很多，但是没有一辆停车驻足，冬夜冷了，连出租车都开不动了。 马路上，灯火辉煌中，到处是归心似箭的旅人。 江明雾紧跟上两步：“我送你。”她说。 叶可可迟疑三秒钟，最终还是坐上了江明雾的车子。 这车子是她熟悉的，这人也是她熟悉的。 好像跟以前一模一样，但是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人之成长，人之变化，不在时间长短，有时候来得猝不及防。 “楚小玲拉着你讲什么呢？说我坏话了吧？”江明雾打破沉默，属于没话找话，她透过后视镜瞟着叶可可。 “没有的事。”叶可可摇摇头，“小玲姐是好意。她在劝我。” “劝你什么？”江明雾是明知故问。 叶可可深吸一口气：“劝我莫惜金缕衣，劝我吸取少年时。”她说，于灯火中望向江明雾。 -- 第186页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后半句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江明雾专心致志地开车，心跳莫名地漏半拍。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身上，不是以一切她熟悉的方式。但是，真真切切，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江明雾想：今夜的月色，真是美丽。 江明雾将车子开得尽量慢，三十码的速度。都市的夜晚，马路上依旧是车水马龙，后面时常有闪耀的车灯，示意江明雾车速太慢阻碍交通；也有心急的司机“滴滴”的按喇叭；更有甚者不断左右超车，有些司机超车之后还要回望一下这辆三十码的跑车。 大概江明雾今夜收获了不少的“问候”。 路途再远，还是有终点。开得再慢，还是会抵达。 还是到了叶可可的宿舍楼下。 “我说。”江明雾抓住叶可可正欲开门的手，她几乎是将她拽回车内。 “你说。”叶可可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她半咬着下唇，她在等待，像是被宣判的囚徒。 “我说。”江明雾有些尴尬地笑了，薄唇抿紧又分开，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在月夜中分外清晰。 她说：“你什么时候搬回来？我一直住在公寓。”她终于说出口，说完便笑笑，她想这实在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这个场景这个时间，都不是水到渠成。 战略上，这叫天时地利人和统统不占。 但是江明雾等不及了。做好最坏的打算，迎接最好的结局。 江明雾想，她真是成长了。起码能够接受失败。江明雾又想，反正她已经任性了那么久了，那就再任性一次吧。她实在等不下去了。 “夜太长，月光一定会冷掉。”这是刚刚车内放过的歌词，江明雾信手拈来。她的语气半真半假，但是肢体语言极具侵略性，她紧紧地锁住叶可可。 叶可可逃无可逃，她必须正视她的所有问题。 如果她想逃，她也能够随时捕获。 叶可可望着她，她松开咬紧的下唇。 江明雾摒息凝神，空间静谧，滴水可闻。 “等我这次跟剧组回来吧。”叶可可说得太随意，仿佛再说，今晚吃皮萨吧。 江明雾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的。 “你说什么？”她傻愣愣地重复。 “大概明后天要走，来不及收拾的。”叶可可略作解释。 “啊？”短暂的断片之后是狂喜，江明雾握住叶可可的手，一丝不苟的头发，落下几缕发丝。调皮欢快，似她此时心境。 “你是说，你愿意搬回来？”她简单机械的重复，她捏疼了叶可可。 但是叶可可没有抽回她的手。她任由江明雾紧握住她的手，继而是双手，她转而开始讲述一个完全不想开的话题。 “前几天，我们大学的群里面，班长公布了一件事情。”她说。 不，看似不相干，但是一定是相干的。江明雾噤声听着。她知道，有时候只要倾听，能够被倾听已经是难能可贵。 倾听，是高尚的品质。 “我们班，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三位同学去了。”叶可可说，看向窗外无边的夜色，仿佛看向那三位逝去的同伴。 “我的大学同学，都还不到三十岁。大学毕业，甚至还没有十年。班长说，十年之约还没有履行。”叶可可说，“人生，除却生死，真的都是小事。” 江明雾握紧她的手，握得更紧，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我母亲早逝，我应该是见惯生死的了。但是我还是做不到如常面对。群主也是班长，通知大家募捐——其中一对是夫妻，少年夫妻，大学同学修成的正果，多么难能可贵——双双去了，留下一个儿子，还不到五岁。” “我一整夜没有睡着，我哭了一整夜。很好笑吧？明明我们交情淡漠，甚至没有微信好友。但是得知消息，我难过了很久很久，仿佛逝去的不是同学，而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叶可可舔舔嘴唇：“所以，”她望向江明雾。 “我不想一个人了，我怕冷，我怕寂寞，我怕胡思乱想的夜晚。sunny，我虽然不知道你会同我走多久，但是我想，走一日，便有一日的好，多走一日，便是我赚了一日。” 江明雾握紧叶可可的手：“你知道我不是随口玩笑的追求你。” 叶可可低下头：“即便是随口的玩笑，我还是想同你走。”她说，忽然抬眼，眼睛亮晶晶的，“江明雾，我是真爱你。有多爱，就有多怕。得到过再失去，比从没得到还要可怕。” “不会的。”江明雾知道此时的言语单薄，她只能够紧紧地握住叶可可的手，“你信我一次，就一次。”她说。 张张嘴，欲言又止。 “我——” 叶可可止住她的话头，按住她的嘴唇，“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做了许多，我一直都知道。” “等我这次回来，长则三四个月，短则十余天，一有休假我就回来，你等我。” 她拉开车门，消失在夜幕中。 明明她刚刚答应了她，明明是欢喜事，但是江明雾的看着远去的叶可可，心中泛起的苦涩多于了甜蜜。 时间追溯回两个小时之前，程小七的家中。 书房中，程小七开门见山地问叶可可：“雾姐儿和我是世交，于公于私我都要帮她，别瞒我了，你还是喜欢她的吧？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我也了解过——我没有那么强烈的道德感。她做错了，你也有错，两个人各打五十大板，用我们小玲的说法——被害人过错，适合庭外和解。” -- 第187页 叶可可简单地回答：“是。” 程小七耐着性子：“那为什么还在犹豫？是不打算爱了？还是原则大于一切？没关系，我觉得都正常。你说。” 叶可可忽然笑了：“小七姐。”她说，“我爱她呀，爱得死去活来，爱得难以自拔。但是我是什么呀？她说小玲姐的每一句，都打在我的心上。小玲姐可以义正言辞地怼回去，但是我不能。我自卑着、怯懦着、害怕着，我们的关系中，我永远是被动的那一个。” 江明雾站在书房的门口，听着里面的对话，每一句都像刀子割着她的心。 她不是在惩罚她做错事，也不是在生气她的所作所为，她是在害怕，害怕江明雾这个人，从身份地位到性格脾气。 她口没遮拦惯了，她肆意妄为惯了，这样的张扬快意是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也是叶可可又爱又很的地方。 这才是凌迟般的惩罚。 江明雾听着房间里的对话，声音断断续续，不想听真切，但是都听得真真切切。中文浩大精深，少听一两个词汇当真不影响意思表达。 叶可可说：“我就是想看看，她能纵容我作到什么时候？说不定还没等我作够了，她就想通了，放弃了。呵。”叶可可笑了，惨淡地笑声通过门板传过来，直打得江明雾心肝疼。 她就是这么想她的？她就是在等着她放弃？她就卯着劲和她作对？ 她有没有想过，她要是真放弃了——她就不后悔？ 不，她不会放弃的。 江明雾忽然暗暗捏紧了拳头。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程小七说：“傻子，一个傻一个憨，你们真是绝配。明天就登记结婚吧。” 叶可可被她逗笑了：“您说什么呢？您不是让我明天跟剧组飞？您不是说，工作是女人安生立命的法宝？” 程小七恨铁不成钢：“怎么人家谈恋爱这么顺顺当当？你们谈个恋爱，这么难的？多少年替你们着急？你们也心安理得？” 叶可可悠悠叹一口气：“大概我也只适合工作，不适合恋爱结婚。我的原生家庭有欠缺，我的性格于是也有欠缺。其实——雾姐儿比我好多了，我，我真真，配不上她。” 江明雾没有再听下去，她走回到客厅，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的红茶。红茶温汤，但是她的心微凉。 “怎么还在聊工作？你去叫她们没有？”楚小玲切了水果端到客厅，瞥了江明雾一眼。江明雾没有动。楚小玲无奈地放下果盘，然后折返上楼去了书房。 她将叶可可赶了下去。 “霸占着我的老婆做什么？我可是会吃醋的。伺候你内大小姐去，她恐怕没有亲自吃过橘子吧？” 叶可可被赶下了楼。 楚小玲睨了程小七一眼：“刚才雾姐儿没进来？” “雾姐儿上来过？”程小七故作惊讶。 楚小玲伸手便打：“打哑谜？我还有大把卷宗要看，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小情小爱的破案上。” 程小七赶忙求饶：“是，刚在门口偷听呢。我知道。” 楚小玲笑笑，指着门口方向：“你们俩是都知道的吧？故意的？揣着明白当糊涂？”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好气又好笑。 这一对小情侣真是问题满满，各打五十大板不为过。 江明雾的问题在面上，知错能改就行，叶可可的问题在根子里，除非她自己成长，否则谁都不能代替她承受。 真是，一个蠢，一个憨。 果然是天生一对。 江明雾开着车灯，照亮了叶可可前进的路，默默的注视着她的归途。 她听见了她说的话，她明白她的畏惧。 不要紧，她已经知道了。 所以未来的路，由她照亮。 两个人，总要有一个勇敢。 巧了，江明雾别的没有，浑身都是胆。 叶可可走进大门，转身藏在立柱后面，她望向那迟迟没有熄灭离开的车灯。 她将自己完完全全剖析给她看，她故意的。她将这选择权交到对方手中，她将自己的软弱和无助放在台面上。 不是坦白。是险恶。 她才是用心险恶的那一位，她才是自私怯弱的利己主义。 ——这样决定权在她。她接受了她，便要接受那样的叶可可；她不接受她，那么，好吧，就此结束吧。好像她的损失也没那么大，她可以及时止损，及时抽身。 反正决定的都是她。她决定在一起，她决定不在一起。 叶可可无声地笑笑，叶可可，坏人。她指着地面上的影子，无声地鄙视用心险恶的自己。 第106章 我要 剧组日常繁忙，叶可可已经习惯，非但习惯，而且享受。享受忙碌，活在凡尘。剧里面拍摄悲欢离合，叶可可化身金手指，可以操纵悲欢，与之同乐同悲，这是一中非凡的享受。 而这个剧本拍摄异常顺利，拍摄很快过半，一天收工早，为了等主演档期，竟然空出一天时间修整。年轻的导演亲民，出面请主创人员聚餐。 这次大本营定在某影视基地，周围已经成了气候，随处可见的小饭店和出租屋。导演说，不醉无归。 叶可可不擅长这中场合，礼貌地推却：“我还是想早点回去睡觉。” “那多扫兴，一起吧，一起吧。”周遭都是起哄的工作人员，同在一个剧组，遇到和谐的大多数，可谓患难与共，产生了不凡的革命情感。 -- 第188页 叶可可不再推辞，跟着大部队上了车，车子驶向影视基地中央大道的美食街。 包厢里早有人等候，笑盈盈在其中最耀眼的是江明雾。 似乎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小江总赏光。”制片人笑着同江明雾热络寒暄，看来是熟人。 叶可可随大众，挑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江明雾冲她眨眨眼睛。 叶可可回敬一杯大麦茶。 开始吃饭，导演年纪轻，和大伙打成一片。年轻的导演姓李，举杯邀明月：“今天没大没小，谁都要做游戏喝酒。”一边说一边招来服务员送上成箱的啤酒，有眼力劲的助理开了几瓶上好的白酒，也一并呈上来。 “反正制片买单。”李导接着大力拍击着身旁的制片人。 年纪稍大一些的制片人一边苦笑一边劝道：“李导，悠着点，姑娘也没必要都喝酒吧。酒是穿肠毒药，酒是刮骨钢刀，没必要的……” “怎么没必要，都说了今夜没大没小，没男没女。谁不喝，哼哼，别怪我今后给小鞋穿。” 李导年纪轻，活力四射，怪点子频出。 他的戏怪诞刺激，他的人随性张扬。毫不掩饰、无拘无束。 叶可可想，这倒是挺对江明雾的胃口。 透过人群，叶可可遥遥地向江明雾举杯。江明雾呢，她提着一只酒杯，慢慢吞吞地将位置换到叶可可的身边。 “哟？怎么？认识我们小叶编剧？啧，不是我黄婆卖瓜，我们小叶编剧爱岗敬业、偏生又才华横溢，和我非常合拍！”李导嘴上说着不是自卖自夸，实则就是炫耀队伍实力。 “小叶，陪小江总喝一杯两杯三杯的，我们下一部剧，说不定还能合作，还需要小江总关照。” 嘴上说着夸奖的话，实则还是商人本质，不忘记拉赞助。 叶可可苦笑，连才华横溢的李导也不能免俗。她无可无不可，身在凡尘，就要享凡尘的快乐、受凡尘的辛苦。 叶可可并无怨言，她举起酒杯。 江明雾结果叶可可的酒杯，将叶可可杯中之物全部倒入自己的酒杯：“她的份，我喝。”她说，回头同制片碰杯，一饮而尽。 “这可是你说的。”小李导演眼中放精光，他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已经抓住蛛丝马迹。 “那今夜你准备喝趴下。” 制片人也凑过来：“他就是一疯子，你陪他玩疯？” “这不，还要靠他靠大家照料我们家可可嘛。” 我们家，可可，照料……这就有意思了。李导笑了，制片人笑了，都是□□湖，不需要点破。 两个□□湖相视一笑，看来下一个剧本有眉目了。 江明雾笑笑，举杯一饮而尽，无可无不可：“喝酒罢了，投资而已，又不是要献身，万事好商量。” “谁敢让您献身啊？受不起受不起。”李导连忙摆手，“我只图酒，畅快地、爽快地喝！走一个！” 结果就是，叶可可整夜真的滴酒未沾，江明雾一个人一夫当关，大杀四方——喝得确实够够的。 叶可可看见她冲到洗手间去吐了。 叶可可不放心，跟上两步：“你少喝点，别跟他们玩儿，明天没有戏，他们疯起来没完没了的。” “那你明天是不是也休假？”江明雾眼睛红红的，像一只无害的小兔子，勉强集中心智有了三分清醒。叶可可从没见过这样的江明雾，无害纯良。 “是。”叶可可不明所以，这重要？ “太好了。”江明雾笑，醉眼朦胧的她笑起来格外夺人心魄，空气中弥漫着酒气，还有属于江明雾的味道。 “报答我。”她说，“陪着我，安慰我，报答我。” 颤颤悠悠地站起来，脚下一个踉跄。叶可可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搀住，感受到江明雾脚步的虚浮和身体的无力。一七二的大高个子，但是身无几两肉，腰肢更是细得可以盈盈一握。 叶可可翻了一个白眼，要是她手慢一点，江明雾恐怕要亲吻厕所的地板。就这？还要她报答她？ 到底还是不忍心，扶着江明雾出了门。 李导喝得尽兴，尽兴而归，临出门还不忘同江明雾惺惺相惜：“小江总，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 相见你个头。叶可可继续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这个小李导演的戏真好，她都懒得搭理他们，疯起来就跟三岁孩子似的。 出了饭店，钱建雄等在大门口将车子开过来：“姑奶奶，怎么醉成这样？”火气十足钱建雄，大冬天额头上也是一头的汗水。 他擦一把额头的汗：“可可姑奶奶，怎么弄？” “你不是他小厮？你不知道怎么弄？”叶可可反问。这帮男人，真是，真是让人无语到了极点。怎么一个两个都不靠谱？ 钱建雄一脸为难：“您救救我，就您这样搀着她她不发火，要是我——别别别，您饶了我，我不想死。不是当场阵亡就是秋后算账，我不敢。” 叶可可挑挑眉，怀疑他在搞事情：“这么夸张？” 钱建雄剃成板寸的脑袋摇成了波浪鼓：“屡试不爽、前车之鉴、保命要紧。”他差点就地对叶可可磕头。 钱建雄负责开车，车子平稳地驶向酒店。 “你们也住这儿？”叶可可问道。 钱建雄透过后视镜看看叶可可，心道，大小姐看上可可小姐什么了？单纯？还是傻气？ -- 第189页 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大小姐说了，您在哪儿，她在哪儿。” 这话狗腿着，但是听着怎么这么舒适？ 叶可可点点头：“几号房间？” “哟，姑奶奶，您还放心让我们家大小姐一个人睡？她醉成这样！要是出点差池可怎么办？我这一家老小，不，我这项上人头还能保得住？”钱建雄大呼小叫。 “你这是赖上我了？”叶可可感到好笑，是她灌她酒了？嘴长在她江明雾身上，她可以选择不喝。 钱建雄想，这就不厚道了奥。 “什么叫赖上您了啊。”钱建雄也顶了真，“我们家大小姐千杯不醉，哦不，是没人敢灌她酒。今天醉成这样，还不是看了您的面子。您说，您不该负责？” 叶可可气笑了，这一对上司下属真是一丘之貉。 “江明雾，你故意的吧？”叶可可戳戳江明雾的脸颊，将她漂亮的瓜子脸拉扯出一倍的大小。 钱建雄哪怕是透过后视镜，也看得心一抖。 心道：完了完了，我们家大小姐是真的沦陷了。都这样丧。权。辱。国了，都这样不平等条约了，她竟然还在笑？！ 江明雾全身的重量都在叶可可身上。她呼出的气息有点重、温热带着酒意，全部喷在叶可可的脖颈之间，麻麻的、痒痒的。 叶可可扶着有些吃力。 但是钱建雄双手背后，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不能碰，我们小姐说了，哪只手碰的要剁掉那只手。”钱建雄面露惧色，“真的，不骗人。上个有这个胆子的，手已经在泰国的媚南河里了。” 叶可可无语，说谎也不打草稿。法治社会，江明雾要真这样早吃卤肉饭去了，还能在这吃饭喝酒吹牛皮？ “行了，哪个房间？” “您行行好，您收留我们小姐一个晚上又怎么地了？”钱建雄大呼小叫，还在做垂死的挣扎。 “就说您们是那中关系——就算不是，您俩都是女的，怕什么？” 叶可可扬扬眉，怕什么？怕的还不就是她？ 但是钱建雄不由分说，死活不肯给房卡，半推半强迫，愣是把江明雾推入了叶可可的房间。 “仅此一晚，下不为例。”才怪。钱建雄腹诽。机关算尽不就是为了这一晚上？ 大小姐姑奶奶，我怕是戏剧学院毕业的。你说，这李导会不会看上我让我演个男主角？不行人气男配也是可以的？ 钱建雄摸摸下巴，非常得意。 圆满完成任务，收工！他乐呵呵地关上房门，还用脚顶着房门好一会，看叶可可无奈收进，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大小姐，我就能帮您到这儿，接下去，得靠您自己啦！加油！ 钱建雄接起电话：“宝贝儿，我刚收工，这就去房间给你视频！害，快了快了，马上就大功告成了！我很快就能回来陪你啦！么么么么么么么哒！” 房间里，叶可可将江明雾扔在床上。 “你哪里找的这助理？就这素质？” “哦，不，是十项全能。我记得他还负责打理繁花盛开呢吧？”叶可可终于反应过来，这钱建雄眼熟，怪不得呢！他就是繁花盛开那天那个经理？ 真是，真是一丘之貉！想起来叶可可就牙痒痒。趁着江明雾昏迷恶狠狠地在她身上报复了两把。 只是报复着，报复着，这氛围怎么有点奇怪。 她的心口真软，她的皮肤真好，她的脸蛋绯红，身上的温度却是刚刚好。 叶可可身不由己，江明雾是巨大的磁铁，只要靠近，不由自主被吸引。她的身侧散发着迷人的酒香，还有致命的温暖。 叶可可不由自主，放纵自己，她侧身躺在江明雾的身边。 ——反正她醉酒，她不知道的。叶可可安慰自己。 这样的江明雾无害极了，像是一只小白兔。天知道，她其实是一头恶狼。叶可可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着这样的江明雾。 “sunny，雾姐儿，雾，明雾，江明雾。”她细细密密地喊着江明雾的名字，看着她闭着的双眼。 她的睫毛真长，仿佛能够撑起牙签，还不止一根那中。 她的鼻子笔挺，比外国人的鼻子好看多了，是那中柔和的挺立。 她的眼睛，现在闭着，但是只要睁开就能够耀眼全场，sunny，名副其实。叶可可从没见过那样好看的丹凤眼。 还有这嘴巴，那么坏，那么好，吻技也是一流。 叶可可舔舔嘴唇，不由自主，伸手抚摸上江明雾的薄唇。 都说嘴唇薄的人薄情寡义。 江明雾，你呢？ 猝不及防，江明雾紧闭的双眸陡然睁开，她盯着眼前的叶可可。 叶可可吓得立刻缩回手，心脏怦怦直跳，她怎么醒了？她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逃离，丢死人了，前段时间还是那样义正言辞的高冷，现在趁着人家醉酒就这样痴憨？！ 她真是心口不一，值得鄙视。 但是这具身体想念她很久了……叶可可身不由己。 江明雾的眼睛睁开不过三秒钟，又闭上了。 “我要洗澡。”她含含糊糊地喊道。 “洗什么澡，你醉了。”叶可可勉强收回神志，理智应对。 “我要洗澡！我臭死了。”江明雾化身三岁宝宝，大声嚷嚷着，还踢踢脚，砰砰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 第190页 “我要洗澡，我就是要洗澡，我要洗澡怎么了。”她说，“我从来没这样臭过，我要洗澡。钱建雄呢，叫他进来给我洗澡。” 叶可可嘴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 难为钱建雄了。 “乖，他不敢的。” 江明雾闻言，又睁开眼睛，她傻愣愣看了叶可可三秒钟：“可可。”她温柔地喊道。 “恩。”叶可可应了声。 江明雾手遮着眼睛：“不可能，我在做梦。”她说，“你不可能在我身边。但是我还是好开心。” “……不是做梦。”叶可可低低地回应她，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卑微了？卑微的应该是她叶可可，而不是金光耀眼的江明雾呀。 “所以我要洗澡。”江明雾睁开眼睛，还是那句话。 叶可可：？？？话题转换这样快的？ 第107章 我 然而，强硬不过江明雾，江明雾这辈子就属今天最硬气。没办法，叶可可只好认命地给江明雾放热水。 酒店的条件一般，并没有大浴缸,只有淋浴,卫生间还是比较小那种——连转身都是奢侈。没办法,打工人，预算有限，一切从简。 但是好在有暖气,热水也还凑活。 叶可可放了好几分钟热水，又把暖风机给打开了，外面的空调也开到了二十八度。“诺，洗澡吧。”她拆了一套新的洗漱工具递给江明雾，江明雾一一接过。 她脸色潮红，却并不是害羞，醉酒导致的生理反应无可避免，江明雾用眼角的余光肆意打量叶可可。 叶可可低头，甚至不敢看她——明明不占理的应该是她。 她说得对，她就是怯懦的胆小鬼。 江明雾笑笑,怎么会被披着狼皮的小白兔欺骗呢?一个人的本质是恒定的,她就是她,她就是叶可可。 再风水轮流转，她也只可能是她的叶可可。江明雾舔舔嘴唇，她想她了。 叶可可回头看看她:“你行不?“ 江明雾挥挥手:“不行要不你帮我洗?“叶可可:...... 回应江明雾的是关上浴室门的声音——“砰!“ 江明雾看着关上的房门,似笑非笑,她的心情很好，如今再吃瘪,心情依旧很好，江明雾渐渐找到了窍门。 叶可可关上了洗手间的门，却坐在床头，侧耳倾听。一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 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叶可可心想，真是失败啊，身体不由自主，连心也是，真是，从身体到心灵，全部都被她俘虏。 失败的叶可可，成功的江明雾。 叶可可悄然地将门开了一个缝隙，偷偷往里头张望。 这一张望不要紧，差点没气笑了。 江明雾这么大一个人，也不脱衣服，就这样干巴巴地坐在莲蓬头下面眼巴巴地望着上面的水柱倾泻而下。 我天! 叶可可吓得立刻开门冲进去:“你在干嘛?你这样会感冒的!江明雾!赶紧起来。” “下雨了。”江明雾任由水柱敲击着她的脸颊，她兴奋地张开双臂，“好雨知时节!” 知个屁。”叶可可皱着眉头，恨不得在江明雾屁股上打上几下才能够解气，她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叶可可去拉江明雾，江明雾不动声色，却顺势将叶可可拉向自己。 水珠如雨点般砸落在身上，这个角度是新奇的。叶可可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浴室。换一个角度，甚至是换了一个世界。 于是改天换地，本来触手可及的天花板变成了难以企及的天;淌着水流的地砖，变成了包容万象的地;水珠从天而降，是甘露也是清泉。 好雨知时节....润雨细无声。 “疯了。”叶可可焻不及防被喷了一头的水珠，甚至因为岔气被呛了一口。 她恼怒地推操了江明雾一把，真是一塌糊涂，她本还打算救她于水火，没想到反将自己置身于水火。 “一起看下雨呀。”江明霎笑眯眯地将叶可可继续拉向自己，她扬起头，迎接倾泻而下的水珠。一滴水，可能喷溅到她身上，然后被反弹，再次淋到叶可可的身上。这是怎样一种隐晦的暧昧?江明雾开始觉得这小小的浴室，怎么都是顺眼的。小也是顺眼，昏暗也是顺眼，甚至连不给力的热水，也是顺眼。 与叶可可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脑门不同，江明雾已经在这儿“看雨”了好长时间，她的衣衫已经湿透了。 叶可可这才发现大冬天，江明雾脱了风衣，里面只穿了衬衫，衬衫单薄，被水珠浸润后勾勒出江明雾姣好的身段。 大冬天，她的衬衫里面竟然也不穿打底衫，明晃晃只有一件蕾丝内衣。还是黑色的。也不知道是在勾搭谁? 衬衫的领口敞开，那件黑色的内衣若隐若现，叶可可只觉得唇干舌燥，明明刚才她还被呛了一口水——她想，真是疯了，她竟然陪着一个醉酒的疯子发神经? 江明雾显然不这么想，她兴趣满满，她将叶可可拉向自己:“看，好亮的星星!那是不是土星?”她说。 “土什么土。”叶可可欲起身，奈何这个简陋版的浴室实在太节省空间。叶可可想要在不碰到江明雾的前提下站起身还真是困难。 江明雾将叶可可拉向自己:“我想把日月星辰都送给你——如果不能，我把自己送给你。”她说。 “我是Sunny，我是雾，我就是日月星辰和气象万千。”她说，含情脉脉，然后趁机吻上了叶可可的嘴唇，攫取她向往已久但是一直求而不得的芬芳。 -- 第191页 “我刷过牙了。”这是在沦陷之前叶可可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关注点竟然是这里——叶可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她真是有一个任性的、霸道的、善于伪装的情人。 现在，叶可可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江明雾就是装疯卖傻。她气笑了，笑江明雾也笑自己，终究还是逃不出她说手掌心? 江明雾几乎是抱着她起身，任由花洒不断浇灌着两个人。两个人都是狼狈，头发衣服俱湿漉漉的。 江明雾将叶可可抵在瓷砖墙面上，她挡住了风雨，也挡住了叶可可的求生之门。 “可可。”她说，“我没有醉，我是真的。” 叶可可竭尽全力地推拒，却只有拉开十厘米的距离:“真是好策略，醉酒的人说自己没醉。到时候，说真心是你，说假意也是你，横竖都是你有道理。” 江明雾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全部软趴趴地贴在脸颊上:“不，不是横竖都是我有理，是横竖我都要占有你。” 她笑笑，不顾叶可可的推拒，她吻上的唇:“你想在这里?还是在床上?“ 这次的江明雾激进得很，她想明白了，她越是绅士、越是畏首畏脚，叶可可就离她越远。 叶可可不是要一个进退维谷的情人，叶可可这样犹豫不决的人，更加需要一个强势的、果断的、毫不犹疑的恋人——就像最开始的那样。是Sunny，也是江明雾。 叶可可闭闭眼睛，此时她也已经是满身泥泞，水珠不是致命的毒药，江明雾的气息才是。 她睁开眼睛，伸手撕扯江明雾身上的衬衫。 “去床上。”她说，“做i可以，脱了这身湿漉漉的皮再说。” “如你所愿。”江明雾的笑容在眼角蔓延开来。她们像是两只野兽，互相撕扯的对方的衣衫。这种感觉很微妙。 两人俱是长久没有做过的，距离上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欢好，还是分手那也的车内，而且是两个人衣衫完整的欢好——这怎么能称为做i呢? 江明雾舔舔嘴角，她想，那一次只能算是苟合，根本不算是欢好。叶可可抱着那样的心思同自己做的，能称作欢好吗? 这一次才是。 她小心翼翼地脱下叶可可的衣衫。 毛衣里面穿打底衫，打底衫里面还有吊带，吊带里面是内衣。 “你到底穿了几层?”江明雾发出低低的咆哮，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这一局，叶可可大获全胜。 江明雾实在穿得清凉，为了风度不要温度，风衣里面只有衬衫，而衬衫，又为了吸引某人的注意又是低开领前开扣的。 叶可可轻而易举的手，她觉得对方手感温柔。皮肤是真的好。 直到跌落在床上，两具湿漉漉身体瞬间将不大的床铺给染湿了。床单上印出一大片水渍，两个不算完整的人形。 江明雾沾了水的肩膀在空调不甚温暖的风口被肆虐，她鼻子有些痒，禁不住“阿嚏”一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手中没有丝毫的停顿，她皱着眉头低声命令叶可可:“手往上，赶紧的。你怎么穿这么多?“ “我又不要勾引谁。”叶可可说，似笑非笑地徜徉，徜徉只因为你美，不，你天生便吸引。 江明雾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展露在叶可可的眼前——从前，绝大多数时候都她是衣冠楚楚。 什么叫衣冠禽兽?禽兽总是衣冠楚楚的。 衣冠禽兽终于脱掉了衣冠。她变成了真正的禽兽。 江明雾已经不耐烦了，她不由分说，伸手扯扯叶可可，然后她翻身，替她遮风，替她挡雨，再次用身·体挡住了风，空调吹出来的不甚温暖的风。 她用自己，当作叶可可的被子。 “真是久违了。”她说，感受着相拥的那个人熟悉的体温。 叶可可抬眼看看江明雾:“我该说什么?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她戏谑，分明就是在嘲笑江明雾。 有些人就是恶劣，江明雾不喜欢坦诚相待，她迂回她曲折难道不是迫于生理原因?江明雾语塞，她只能继续卖力耕耘。 “我要爱你啦。”江明雾说，“嘘，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动，等我好好的爱你。”叶可可想要浑水摸鱼，反被人恶狠狠地钳制、桎梏在头顶。 那个说一不二的、那个唯我独尊的江明雾回来了。 叶可可心不甘情不愿地扭扭身子:“放手。” “不放。”江明雾强硬，“不要试图反抗，你是我的。永远是。” 叶可可力量不敌，哪怕对方已经饮酒过多，但是在江明雾面前，她依旧羸弱。 但是肌肤相亲，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慢慢来吧。叶可可想，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已经很好了呢。 “想什么呢?”江明雾分外不满，她的小情人变了，不再以她为天，竟然开始走神? 她惩罚似的咬住叶可可的唇瓣，然后吻上她的耳垂，将小巧而精致的耳朵包裹在温暖的口腔之中。 叶可可心悸，却用尽全身力气翻身，将江明雾压在身下。 江明雾眯着眼睛，她要干嘛? “你呀。”她说，挑挑眉，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江明雾也挑挑眉。 “我自己来。”叶可可退而求其次，她整个人都被染上了红色的光晕。江明雾看痴了，为什么自豪感油然而生?这不科学! -- 第192页 但是叶可可周身的气场全部不一样了。她迷离着双眸、头发丝儿稍稍垂下，她不是在讨好她，她在取悦她自己，而不是别的任何人。 这样的叶可可，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很神奇，江明雾喜欢这样的叶可可。 ——意外的漂亮，意外的妖娆，意外的让人心潮澎湃。 爱情的到来总是这样，猝不及防、又来势汹汹。 江明雾的呼吸开始浓重，开始急促。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的。 叶可可睁开眼睛，她仿佛洞悉一切。她笑了。 ”....请多指教。”她说。 第一次获得胜利，大获全胜。 看着对方缴械投降的感觉，真是，太特么爽了。 第108章 笑一个 不知是否过度沾染了身上的水还是汗。在情动的时候，身上的被褥被弃之不顾，一切的细节都可以视若无睹，而当一切尘埃落定，叶可可才觉得身上的被褥湿漉漉的非常不舒服。 “你走开些。”叶可可嘀咕着将江明雾埋在她肩头的脑袋推开一点。 你？走开？些？ 江明雾眯着眼睛玩味着叶可可的措辞。 “凭什么？”她非常不满，她难道是对她的卖力不满意？这让江明雾想到了一个非常应景的成语——拔指无情。 当然，无情的是叶可可。无情的总是她，她变了，任性极了。竟然对她说“你走开些”？ 叶可可皱着眉头，嫌弃地将被子踢开，丝毫不顾江明雾没有衣物蔽体。她赤脚踩在地板上，被冰冷的地板激得直哆嗦。叶可可飞快地从自己箱子里抽了一件睡衣出来。 空调不给力，如果自己再不保身家很容易感冒的。 她可不想感冒，陪着一个疯子“看雨”已经够愚蠢了，万一因此感冒影响工作——叶可可觉得太不值当了。 叶可可冲进浴室，飞速冲澡，只要速度够快，寒冷就追不上她；身体被神经麻痹，就还能沉浸在运动的余韵中。 叶可可飞速地套上自己的睡衣，再一股脑钻进被窝中，她毫不顾忌江明雾——反正她身体好着呢——叶可可先占了有利位置，没有被扫荡过的战场，唯一的干净地，被子的蓬松干燥显得弥足珍贵。 前后不过七八分钟。 江明雾感受到了深深的冷落。她的努力换来了一场空，甚至她在叶可可心中还不如一条被子？ “我没有衣服。”她说，非常委屈，难道叶可可就这样弃她不顾？明明，从前叶可可都对她体贴入微，甚至是会给她准备好换洗衣物的叶可可！ 明明——曾经她会用小鹿一样的眼神，在运动之后湿漉漉地看着她！ 叶可可显然懒得下床，她蜷缩在床铺的另一个角落，随手指了指地上的湿漉漉的衣衫：“你自己绞干还是……” 江明雾眨眨期待的眼睛。 “——还是等它们自己风干？” 衬衫、西裤、还有叶可可的毛衣，蜷缩着可怜兮兮地在地板上，湿漉漉、脏兮兮。 但是江明雾一点都不可怜它们，它们还能够同叶可可的毛衣在一起缱绻，她呢？她正在经受着冷风吹，她的小情人将她弃之如蔽履。唯有不甚温暖的空调风呼呼地、毫不留情地吹在她的肩膀上。 “阿嚏——”江明雾控制不住，大大地报以一个喷嚏。 她失望了，叶可可视若无睹，她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正在手机上拼命摆弄着什么。 江明雾只好讪讪地洗了澡，将满身的汗水和酒味冲刷干净，她不敢放肆，于是只好擦干身子，空荡荡地套上自己的风衣。 名牌风衣，里面是光面，一点都不保暖。 再坚韧不拔到底也是□□凡胎，江明雾觉得凉飕飕，但是没办法，她只好钻进另一边还有点湿漉漉的被窝里面。 叶可可将什么东西遥遥地扔过来。 “是什么？”江明雾揉揉鼻子。 “毒药，赶紧吃。”叶可可没好气地将被子拉高，遮住自己的脸，“我要睡觉了，你别吵。” 江明雾展开那揉成一团的东西，是一板银翘片，还有一管vc泡腾片。 江明雾侧着脑袋，看着身边用后脑勺对着她的、故作满不在乎的、恶声恶气的叶可可。 她想，装的还挺像的？ 江明雾吞了两片银翘，然后一股脑钻到叶可可的身边。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叶可可闭着眼睛，也不想回头。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江明雾反问，“那儿潮了。你就不考虑下我？” 叶可可终于睁开了眼睛，星眸半睁，颇有些玩味：“还不是你弄湿的？” “不敢当，天分不够。”江明雾似笑非笑，但是已经将美人拥在怀中。 两人不动声色地开车，谁脸红谁就输了。显然，没有人会认输。 江明雾紧贴着叶可可，有豆腐不吃的，那是傻子。 叶可可闭闭眼睛，决定放任自己沉沦。 毕竟温暖的体温在身后，足以慰藉一切的喧嚣。 “穿衣服。”她太累了，陷入沉睡之前仅仅能够叮嘱江明雾。 江明雾咬着她的后颈：“不碍事。我吃药预防了。” 她一反常态，再也不排斥亲密接触。这是巨大的进步，不论对于叶可可还是江明雾。 不消片刻，叶可可就睡着了。 -- 第193页 睡着的叶可可，像是一个无害的小绵羊，不，从始至终她都是无害的小羊。是她过度高估了对手，小羊只会狐假虎威，所以，小羊只能骗过小羊，小羊怎么能骗过猎豹呢？ 猎豹一样的江明雾眯眯眼睛，终于怀抱着暖玉陷入了睡梦之中。 她嘴角微微上扬，久违了，叶可可；久违了，甜蜜的梦境。 次日，当闹铃声响起。叶可可皱着眉头找手机。手机不在床头柜上。 叶可可费力地将身上的巨型抱枕扔到一边，然后伸手从床头柜的缝隙中将那个小小的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多功能智能手机捞了出来。 闹铃终于被按掉了。 江明雾发出一声痛苦的呻今。 “头疼。”她翻了一个身，露出坦荡的后背。 叶可可看着都头皮发凉。 “喂，你——”她伸手去探江明雾，却发现对方的身上异常热，她于是翻过江明雾，江明雾遮着脸，脸颊是不正常的潮红。 好，太棒了。 ——她发烧了。 叶可可不知道应该拍案大笑还是该落井下石，这个人自作自受，大冬天在浴室里面宿醉、和衣、看雨，你看，她的报应来了。 叶可可伸手探探江明雾的脑袋，不出意外三十八度朝上。 江明雾那半边的被子，虽然干了，但是依旧散发着潮气。 酒店都是这样，尤其是在影视城的这种酒店，挂牌三星，其实都要减半。 叶可可叹了一口气，她首先致电前台要求换一床干净的被褥上来，然后从自己的行李箱中翻出一身衣裳，勉强适合江明雾。 “诺，在服务员上来之前赶紧穿上。”她说。 江明雾用手盖着眼睛：“不要，关灯，我要睡觉。” 哪怕生病，哪怕处于绝对弱势，她依旧不配合，这就是江大小姐，一如既往的坏脾气。 “哪里来的灯？是太阳！” 叶可可耐着性子，想着，忍忍吧，谁叫她发烧了呢？天大地大，病人最大。 叶可可半哄骗半威胁，终于赶在服务员敲门进来之前让江大小姐穿上了衣服，套上了棉袄。 “这什么啊？唱戏呢？”这是一件加厚的睡衣，红底碎花，非常喜庆。 这也是叶可可新添置的，她的工作可以在房间内完成，于是叶可可尽量舒适。 穿着宽大的睡衣睡裤、戴着舒适的眼镜，蜷缩在梳妆镜前写稿子敲键盘，这时候再来一杯咖啡或者热可可，简直是工作的最佳状态。 独立工作最好，谁耐烦高跟鞋束身衣，顶着眼睛干涩戴美瞳还要为了尊重工作花上半个小时撸妆？ 但是显然，这件棉袄不是江明雾的风格。 她嫌弃地扯扯棉袄的袖子，然后一脸欠扁地说：“怎么我的口水吃多了，品味一点没进展呢？” 叶可可气笑了，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怎么我的口水吃多了，一点谦逊都没学会呢？”她唇齿反击。 江明雾露出赞美的神情：“真是长进了？！” “彼此彼此，人生在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江明雾也笑了：“真当我在夸你。” 叶可可摆摆手，不跟病号一般见识：“你怎么想干我何事？我这么想就行了。” 江明雾吃瘪，眯着眼睛第一次感觉到棋逢对手。 “我说，这眼镜——”叶可可戴着一副巨大的圆镜片眼睛，衬着她日渐清瘦下来的巴掌脸越发得小。 以前那婴儿肥，是再也看不见了。 江明雾有些惋惜。 “不是给你买了好些美瞳？” “你想我瞎吗？一天对着电脑至少十二个小时。” “你也可以不那么忙的……”江明雾小声嘀咕。叶可可真的变了，虽然还是那只无害的小绵羊，但是她在慢慢开始蜕变，她开始随心所欲地穿衣裳，只管自己舒适，不论旁人眼光。 这是好事。 但是她是旁人吗？ 她是她的最亲密爱人，怎么能把她与旁人混为一谈呢？ 江明雾老大不高兴地看着服务员将被褥换好收走。而叶可可呢，竟然从巨大的行李箱中又抽出一床四件套，重新将自己的床铺铺好。 江明雾重新躺回床上，她的被套沾染了她的味道，让她很安心。 叶可可抬眼，看看江明雾：“怎么？还不走？” 江明雾气笑了：“我生病了。” 一副，我是病人你要包容我的样子。 “那又怎么地？”叶可可偏偏不遂她的愿。 “叶可可！” 叶可可摆摆手，算了，念在她是病人——“行吧，再收留你一天。”她说，勉为其难的样子，仿佛是恩赐。 江明雾非常想硬气地说：“爱谁谁。” 但是她怂，她不敢。 她说：“谢主隆恩。” 叶可可扑哧一声笑了：“你是妃子吗？笑一个给我看看。” “我哪是妃子啊。”江明雾挑挑眉，“我是怡红院的花魁，我是日日夜夜思君念君，只求有情人的一夜恩情。” 叶可可咬着嘴唇笑了。 阳光，从宾馆房间不大的窗户中透过来，在地上投射出一道光痕。空气中无数的尘埃，就像是天地间的精灵，在跳舞，在跃动。 它们似乎随着歌声旋律在跳跃。 -- 第194页 哦不，没有旋律。 是她的心啊，咚咚咚地，仿佛要跳出胸膛。 第109章 她把她 叶可可觉得不就是一场伤风感冒嘛，而且还是自找的，怨不得天由不得人，熬个三五天，顶多一周便能够自愈。 但是江大小姐身娇体贵，怎么是一般凡人能够比拟的？ 一向身体健康、矫健如猎豹的江大小姐这次病来如山倒、病去那就是遥遥无期了。 “我头疼。” “我嗓子疼。” “我要喝水。” “我没胃口。” “我不想睡觉，你陪我聊天。” “我害怕。” 叶可可冷笑几声，连“害怕”这种词汇都从江大小姐的口中蹦出来了，真是怎么看都是那么违和。 不管怎么说，江大小姐就是热度不退，嗓子像是堵上好几块煤炭，沙哑着、哽咽着、卖着可怜。她就是赖上了叶可可，就是窝在她的房间里面不肯走了。 你能拿她怎么着吧？ 叶可可迫于无奈，也怪自己心太软，只好认命做个老妈子。 但是在江明雾一百零一次地提出非分要求之后，叶可可还是撂挑子不干了：“我说，大小姐，咱条件有限，您能再开个房间吗？” 叶可可只是觉得对方神烦，她就是需要独处空间，她现在需要创作的寂寞。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能这么亲密无间。 叶可可嫌弃地看着和衣半躺着的、老神在在的、一脸“不爽你来咬我啊”的江明雾。 江明雾仿佛不知道自己被讨厌，她笑嘻嘻地探出半个脸颊：“你来亲我一下，我就不发出声音。嘴巴拉拉链。” 她扬起脸颊，像是一个邀宠的幼稚园小朋友。 叶可可任命从书桌前离开，快走两步走到江明雾的身边，却伸手“啪啪”两记巴掌打在江明雾的左右脸颊上。 真棒！雨露均沾！公平正义！ 江明雾当下脸就黑了：“你！”不疼，但也是打脸。 “再废话，把你丢出去。”叶可可挑挑眉，“我要工作，你看着办。” 她说完，也不顾江明雾，径自回到书桌前。 叶可可调整了书桌位置，将自己和书桌以及她视如生命的电脑都框在一起，缩在角落。 江明雾眯着眼睛看叶可可。 心理学上，这是毫无安全感的体现。将自己，以及所有认为重要的东西圈于一处，背墙、角落、蜷缩紧密。 除了眼前的方寸，全部都是其他。 其他之中包括她江明雾。 江明雾挑挑眉、她不动声色，不再抱怨和骚扰工作中的叶可可。叶可可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她的手机甚至也扔在远处，不予理睬。她的世界已经变成了电脑屏幕上rd中的方格字。 那里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色彩缤纷和她的笑傲江湖。 随着叶可可双手翩翩如蝶，有节奏地敲击着键盘，她的脸上开始浮现出淡淡的、满足的，有时候又是骄傲的、自信的笑容。 那里才是她的战场和重心。 江明雾纵使内心嫉妒且不满，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的女孩已经将已经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不，不是从她身上，是从小资小调的情爱之中、是从无非爱恨的粘腻情怀中抽离。 她将目光注视在方寸之间的电脑屏幕上，思绪却在万水千山中长途跋涉。 或许，她是艰辛，她的代价是双目酸涩、肩膀酸疼；或许，她会苦恼，明明呕心沥血却得不到赞许和表扬；或许，她迫于压力还是会将腹稿全盘否定、另起炉灶；或许，她的面前不是高山流水，而是崇山峻岭。 但是她一定是笑着面对这一切的，因为这是她深思熟虑之后才选定的道路。 程小七说的，爱一个人很难吗？不难。尊重她、爱护她、支持她。 足以。 江明雾叹了一口气，好失落。 明明曾经，她的眼底全部都是她。 她是山河、她是大海、她是日月星辰、也是四季变换。 她曾经得到过，所以才更加觉得怅然若失。 恐怕未来很久，叶可可能够看到她，但是也只是看到而已。她不会再围着她转，不会再以她为生活的重心，更加不会因为她的喜怒而淹没了自己的心性。 明明应该替她开心，怎么却那样失落？ 大概，正如歌词唱的：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永远都在骚动。 钱建雄每天在得到许可之后将资料通过网路传送，或是将纸质材料通过门板塞进来。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但是做起这偷鸡摸狗的事情来倒是驾轻就熟，是天生的行家。 细微的举动，没有引起沉浸在自己工作中的叶可可的注意。 江明雾的手机开始震动，陆续有人发来讯息。 商场如战场，商机瞬息万变，无法考虑再三，更加无法延误。江明雾并不是无所事事。她看着连续发来的讯息，眉头悄然皱起。 远程办公，毕竟还是滞后。有些事情，还真必须亲临现场。 江明雾起身，赤脚悄然走到叶可可的身后。 叶可可在电脑屏幕上正打了一段内容—— 她轻抚着肚子，肚子里有一个鲜活的生命，那是她万般恳求才得到的孩子。 但是现在，它的出生将不被期许。 -- 第195页 她感到无比彷徨。她才十八岁。生下这个孩子，她的一生便一眼望到了头；打掉这个孩子，余下一生再精彩，她也只剩下愧疚…… 选择，永远是两难。她流下两行清泪…… “这么悲情？”江明雾俯身，亲亲叶可可不经意之间落在脸颊边上的头发丝儿。 叶可可将电脑“啪”地一声阖上：“你怎么偷看人写作？” 江明雾从侧边拥抱她：“反正都会变成电视电影内容，我只不过是早别人一步。” 叶可可失笑：“你真高估我。”她有些不自信，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中央，“嘘！这是摸鱼写的，别叫导演知道，否则扣工资。” 江明雾摸摸她柔软的头发：“我有事要回去一趟。”她终于说出口，哪怕心中万般不舍。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乖，不能给别人抛媚眼，不能看别人，不管男的女的，还要按时吃饭……我叫小婷给你送到房间里……”她谆谆唠叨，反而像是一个受到冷落的妻子。 “哦。”叶可可还沉浸在她的剧情中，无意识地嗯了一声，仿佛她在说，今晚不想吃鸡，想吃你。 江明雾于是更加失落。 她叹了一口气。 “啊？”叶可可这才反应过来，她转身，险险地擦过江明雾凑在她耳边的脸颊，“回本市？” “恩。”江明雾无奈的点点头，旋即摇摇头，“要出国一趟。”她的小情人终于在线了。 “你还发烧呢。”叶可可挑挑眉，就这身体，长途回本市就算了，还要坐二十几个钟头的飞机出国？ 江明雾挺高兴，她的小情人这是在心疼她？ 不，叶可可其实是在鄙视她。 “可可。”江明雾圈住她，“你在心疼我吗？我不要紧，多吃药、多喝水，就会立刻痊愈的——比起这个，我更加希望你——” 她停顿了一下。 “什么？”叶可可放松自己的肩颈，享受江明雾环抱着她，替她揉捏有些酸疼的位置。 “钱建雄已经去开车了，我最迟一个小时候出发——我们将要至少十……二十天见不到。你说——” 吞吞吐吐实在不是她的性格。 叶可可挑挑眉：“有屁快放。” “我们不应该好好亲热一下吗？”江明雾心想，这个单纯的小笨蛋变坏了，她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就是不接她的口。 她这是在职场浸淫，深谙说话之道了啊。 叶可可忍着笑意，伸手做了一个“no”的叉叉标志：“这怎么行，你还生病着呢。” “我快好了，不用担心……” “万一过给我，怎么办？”没等江明雾说完，叶可可的下半句已经蹦了出来，真是好尴尬啊。 你以为她担心你的体力不济，其实她当你一个巨型病毒。 江明雾的脸色已经变了变，骄傲如她，真是上半辈子的任性骄纵现在一一偿还了。所以老话怎么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在江明雾暴走之前，叶可可笑盈盈地拉着衣领将她的拉向自己。蜻蜓点水，扫过江明雾因为空调和缺水有些干的嘴唇。 “感冒了也无妨吧，当做你送我的礼物。”她含着笑意，将话吞进两人的唇齿之间。 江明雾挑挑眉，这人什么时候情话说得一套一套的，浑然天成，是个天才。 她很快就放弃思索，将注意力放在这个难得被主动的吻上，她拥抱着叶可可，在她的耳边轻声诉说属于江明雾的情话。 撩妹而已，智商超高江明雾，不会认输。 江明雾絮絮叨叨、互诉衷肠，她将自己呢喃地、絮絮叨叨地、全部讲给叶可可听。此时，时间紧迫算什么、商机万变算什么，都不重要。 她甚至已经忘了，十分钟之前她已经勒令钱建雄立刻出发。 而此时，钱建雄已经退房，在酒店门口的寒风中跺着脚等待江明雾。 钱建雄：真是见了鬼了，着急是她，磨蹭也是她。 房间内是春暖花开，空调送来阵阵暖意。 早先不给力的空调，今天意外地温暖。 温暖了房间，温暖了两人，春风化雨、万物复苏、绮丽旖旎、时光被镀上了淡淡的氤氲。 “等等。”叶可可蓦地打破了和谐。 江明雾非常不满：“现在能等？” 箭在弦上，却要等？ 叶可可推开她一些：“我有灵感，必须记下来。”她才不顾心神荡漾的江明雾，扑倒自己的电脑上，新建文档写道—— 明知到对方不一定是爱她，但是她仍然被蛊惑，沉溺于情爱之中。非但如此，还振振有词——原来被强迫的爱是这种感受，原来不是全都是痛苦是酸涩，原来也会有感触有滋润…… 但是她拒绝承认她爱对方，她自欺欺人：我只不过是耽于技术享受。她宁可做浪人，不想做情痴。 做浪人才不可耻，游戏人间、风花雪月；做情痴的，才是傻瓜…… ——江明雾看着叶可可飞快地打字，额头上青筋暴起：“我和你亲亲爱爱，你却把我当做写作素材？” 江明雾快疯了。 这是什么工作狂？ 叶可可越是专心致志，江明雾就越是生气！ 哦不，这是丧心病狂的、专门来折磨她的小妖精！ 钱建雄：阿嚏，大小姐怎么还不下来。 -- 第196页 第110章 献殷勤 习惯了一个人的体温，习惯了一个人的陪伴，习惯了一个人霸道的、幼稚的、蛮不讲理的入侵生活。 那个人不可怕，可怕的习惯。 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细水长流，是潜移默化，也是根深蒂固。 闲暇时候的想念只是想念，是可有可无；忙碌时候的还在想念，才是真的丝丝入魂。 在她转身挥手道别之后，想念便开始了，然后，无从停止。 叶可可也厌恶这没有抵抗力的大脑和身体，但是她无从抗拒。实体的诱惑容易拒绝，内心滋生出来的情不自禁才难以克制。 她想念江明雾了，在她离开的第三十六个小时。 叶可可盯着女主角出神，这个女主角是个新人，很漂亮，短发职业装，同现在最流行的长发乖乖女不同，她有种年轻气盛的飒爽姿态，举手投足之间不见丝毫扭捏。 叶可可觉得，怎么她的侧脸竟然有三分像江明雾？不，虽然青春逼人，但是没有江明雾与生俱来的那种贵气凛然。 还是火候不到，转念又想，要是江明雾该行拍戏，一定大红大紫。 叶可可失笑，笑自己的胡思乱想，也叹息，叹自己的中毒已深。 叶可可叹一口气，将目光从女主角身上拉回来，集中到手头的电脑屏幕上。剧本已经快要杀青了，这个剧拍得异常顺利。本来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只剩下一些镜头补拍和后期宣传的工作。 乐极不一定生悲，但有时候是顺利过了头，有些人就飘了起来。 剧里面一个比较重要的配角，男三号，趁着闲暇之余去泡吧喝酒撩妹就算了，还饮酒驾车，被执勤的民警同志截停之后竟然公然殴打执勤的民警同志。 导演收到消息的时候脸都绿了。 这虽然是一个男三号，但是一个非常帅气的、颇有观众缘的男三号，也是某公司力捧的新人，后期的宣传更是少不了他。 是用，还是不用；是力挺，还是止损？ 年轻的导演陷入了沉思，一同陷入沉思的还有身边的制片人。 制片人说：“还有两个月，时间太赶了，要换掉史蒂夫就必须把所有的戏重新拍摄，这个成本太高。不论是金钱成本还是时间成本。” 史蒂夫就是那位贷资金组的、帅气又嚣张的、出了问题的男三号。 还有一句话制片人没说出口，这个史蒂夫贷资金组，是某公司力捧的新人，据说同公司高层关系匪浅。 李导演挣扎：“这是原则性问题，这种错误不是简单的造势能够遮掩过去的。后期的宣传呢？万一给媒体爆料——我们这部剧不是简单的无脑偶像剧，我们首先得附和主旋律。” 李导演根正苗红，虽然年轻，但是毫不退让。 李导演拍得用心，他不希望自己乃至全剧组的努力最后付诸东流。这部剧虽是时装偶像剧，但职业刻画是基层公检法工作人员。 特殊职业，容不得掉以轻心。 重视的不仅仅是李导演一人。 编剧伊始，叶可可特意向楚小玲“取经”，跟屁虫一样盯着楚小玲问东问西，恨不得将她的大脑嫁接到自己脖子上。 叶可可说：“这样谈笑间强弩灰飞烟灭的工作，口才是第二，脑袋是第一，真羡慕您有这样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 楚小玲幽幽叹一口气：“当我的大脑可真是难为它了，不仅要脑力劳动，还要体力劳动。”她说，开着玩笑，“王冠多重，责任多大。” 楚小玲随手举例几个业界八卦，不乏被威逼利诱、跟踪殴打的公职人员。 你看，光鲜的永远是外表。 你只看见了他们在法庭上谈笑有鸿儒，却看不到在深夜还亮灯的办公桌；你只看到他们出口成章的荡气回肠，却不知道走出法庭，他们也会彷徨无措。 但，这才是有血有肉的人，和他们的人生。 于是叶可可肃然起敬：“新时代的人民公仆值得所有人的尊敬。” 楚小玲鼓掌：“是，公仆这个词用的好。往昔都说是铁饭碗，这不恰当，基层工作人员要是总想着金饭碗银饭碗的，做不好工作是其一，湮没了一个岗位、一个人应有的价值才更加得不偿失。 她握住叶可可的手：“能作宣传固然很好，但是更重要，希望能够体现一个核心价值观——吃苦耐劳、不忘初心和真心诚意地为人民服务。” 叶可可当下有了新的感悟，她决定强化原著的戏剧冲突，都市职业剧，有职业、有冲突、有故事的，才叫做都市职业剧。 叶可可着手将每个人物的矛盾感放大加强。经过叶可可缜密安排，剧中的人物们开始丰满。 他们不再是平面化的、在纸上非黑即白的存在，他们有血有肉，会哭会笑，成功了想要吃火锅庆祝，失败了也会埋头舔抵伤口。他们有自己小资情怀的生活，却选择将人生重心放在执着的事业上。 叶可可翻看着改过无数遍的剧本，沉吟着、踌躇着。 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这样完整的一个故事，要是贸然抽离了一个重要的角色戏份，连贯性和整体性都受到影响。 但是，要因此容忍那位艺名史蒂夫的男演员吗？ 他在剧中扮演一位年轻的警官，这位警官同志血气方刚、正义凛然，最后为了公平和正义，因公受伤、截断了双肢。 -- 第197页 这是一个悲剧式的普罗米修斯式的人物。 叶可可摇摇头。 由是，才更加不能容忍那位。一个那样品行的人，却要演绎一个那样高大的形象。 叶可可觉得不合适。 不止会产生□□，而且没有说服力。叶可可仔细地调出那位演员的片段，大概先入为主，总觉得非常违和。 连主创人员都不能说服的角色，能够让广大的观众产生共鸣吗？ 李导走到叶可可面前，谨慎地询问道：“要是现在需要改戏，你觉得可行吗？” 叶可可在方寸之间已经有了答案。 “可以。”她说，“给我三天时间，我把剧本梳理一遍，我用尽量少的改动来贯通整个剧情。” 当下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么不做，既然做了，那就精益求精。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制片人幽幽叹一口气，知道说服不了眼前这两个年轻人。 年轻人都是这样，血气方刚、自以为手中有天地，自以为可以扭转乾坤，自以为所有的努力、付出都理所当然得到回报。 一切都是自以为。 那位史蒂夫，人不怎么地，却真真是带资进组，背后是实力雄厚的某公司。 但是李导演心意已决，他向来少年老成，不在无所谓的地方摆架子讲排面，而对自己作品的认真和吹毛求疵，是他最大的任性。制片人年纪稍长、社会阅历丰富，但是他不忍心打击眼前这两个年轻人。 他摇摇头，年轻人的天真和执着，难能可贵。那未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叶可可改剧本到深夜。 她将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咖啡已经冷却了，就如同今夜的星空。叶可可抬头，却发现天边泛出一点点白。 哦，原来黑夜已经将要过去，天边露出一丝丝的白，马上太阳就会冲破云层，重新莅临整个人间。 冬天的暖阳，才尤其可贵。就像sunny。 叶可可忽然心动，她查了一下手边国外的时间，现在是下午时分。 她下意识致电江明雾。 江明雾接起电话，第一句就是：“是醒了还是没睡觉？我看你是没睡觉又熬夜吧？怎么回事？我不在身边你就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是不是？” 她开启了疯狂吐槽模式，将叶可可数落了一遍又一遍。 叶可可失笑：“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电话那头的江明雾磨牙齿，她是不会告诉她的，不会告诉她，她的时间设定完全按照国内东八区，她给她的所有讯息电话，都在不打扰她工作生活的前提下。 她是那样深沉地、执着地、体贴地、关心着她、爱护着她。 她怎么会告诉她呢？她不会告诉她。 哼！ “明雾。”叶可可看着天边那个缝隙，越来越白、也越来越大，仿佛生了一颗巨大的蛋，那个蛋是冬日暖阳，是sunny。 真是世间所有都是她。叶可可忽然柔柔地喊江明雾的名字。 “恩？”江明雾心一荡漾，“有事？” “你那边是下午吧？吃晚饭了吗？”叶可可没有事情，她只是想她了。 想她了，打个电话给她，听听她的声音，听听她的叨念，也是好的。 好在她们的分离只是暂时的工作需要，叶可可无法想象那些常年异地恋将要经历怎样的内心折磨。 异地恋和异地婚姻，是最得不偿失的选择。 “还有一会。”江明雾将手头的电脑推开，走到窗前站定。 钱建雄非常有眼力劲，立刻示意电视电话会议中断休息。 网路的那一头，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喝水的喝水、补充能量的补充能量、查找资料的查找资料。 “这么晚不睡，工作遇到麻烦了？”江明雾用脚趾也能够想到。 “就不能是灵感降临，愈发不可收拾？”叶可可不满。 江明雾挑挑眉：“那样我就打你屁股。” 她揶揄了叶可可两句，就像是老朋友，就像是旧情人，平等的、平和的，透露出浓浓的关心。 叶可可忍不住，就冲口而出：“那个某公司，是不是实力雄厚？得罪不起？” 说完有些后悔，但是话已经说出口，覆水难收。 江明雾挑挑眉：“不算，富二代搞得娱乐公司，砸钱罢了。” “哦。”叶可可咬咬唇。 “说来听听。”江明雾倚在窗前，娓娓地引导叶可可。 叶可可忍不住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讲给了江明雾听。 “嗐，多大点事情。不过一个小演员，连明星都称不上。”江明雾大不以为然，“叫李哲放手去做，不过你不准太累。”她说，“万事，有我兜着。” 叶可可忍不住嘴角上扬，她怎么忘了她还有一个大靠山呢？ 一想到李导演已经好几天没睡着觉了，叶可可就觉得哎呀，她真是太不懂得为领导们分忧解难了，到现在在想起动用私人关系。 “我该说什么呢？谢谢你？”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呵。”江明雾知道她的心思。 “不客气。”她说，旋即叶可可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啵”地一声，她在亲吻话筒。 这个吻，隔着看不见的电波，有一秒钟的延迟，最终还是落到了叶可可的耳边。 叶可可只觉得耳朵发烫。她被人隔空投递了一个调戏的吻。 -- 第198页 “我很开心。”挂电话之前，江明雾忽然说道。 “什么？”叶可可不明所以。 “我很开心，你有麻烦愿意找我。”她说，“这样，我才有了献殷勤的机会和不断缠着你的——借口。” 第111章 人形 在如火如荼的拍摄接近尾声。 即便是大冬天，即便是在室外拍摄雪景，剧组人员还是不住地一身一身出汗。 叶可可盯着电脑打字打到手疼，剧本一边拍摄一边需要补充和完善。叶可可顾不上喝水吃饭，吃了两口的盒饭随意放在边上，被人不小心打翻了，然后被打扫的阿姨收拾丢弃了。 叶可可感觉不到饿，感觉不到渴，也感觉不到累。她只觉得浑身散发着能量，在大冬天，她自己就变成了小太阳，照耀着周围的人。 导演李哲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制片人打着电话不断斡旋，年轻的演职人员们看着主创团队忙而不乱，有人惶恐、有人退缩，也有人定心下来。 早几天就有流言，剧组中流传这个剧要被腰斩、要被雪藏、要被下架。有人坚信不疑，有人持否定态度，也有人看到核心人员的这个工作态度，忙碌中，惴惴不安的心开始沉淀。 在新的选择面前，有人离开了，当然，也有人选择留下。 即便留下的人，心中依旧惴惴不安着、彷徨着。 一大清早年轻的女演员舒华跑来叶可可这边打探消息。 没办法，谁让叶可可貌似最无害。 李哲虽然平时候平易近人好说话，但是一到关键问题往往变得疾言厉色；而制片人呢？老谋深算、嘴巴紧得连喝水都困难。 于是依旧不安的小团体派出代表，女二号舒华自告奋勇敲响了叶可可的房门。 叶可可喝了一口苦涩的黑咖啡，打开房门，她不是早起，她是夙夜工作，一夜无眠。 舒华惴惴不安地说：“应玉兰有后台，她背后是某某娱乐公司，我们这些都是小喽喽，千辛万苦才得到一个能出头的角色，我是真怕。” 舒华要补的戏份不多，但是也有，边改边拍的缘故，部分人员滞留剧组。 导演虽然许诺付出酬劳，但是杯水车薪。他们在乎的是这点日工资吗？当然不是，他们真正在乎的是机会，是出人头地的机会，也是稍纵即逝的机会。 滞留这个剧组，就意味着不能接拍下一步戏。如果是宣传造势有曝光率还算罢了，就怕这中吃力不讨的闭门造车，堪比坐。牢。 不乏有心急的撂挑子不干，于是留下来坚守的更加惴惴不安。 舒华是留下来的代表，女主演玉兰背后有财团应援，可以抽身离开。她身后没有公司，一切全凭自己选择。 “服从安排、听从指挥，你的努力，会有回报。”叶可可说道，安抚着舒华，瞬间脑海中跳出几个想法。 有些戏份是必须应玉兰，她不愿意在这样一部可能石沉大海的剧中泥泞度日。 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女二虽然是反派，也可以变萌变人气？ 叶可可上下打量着舒华，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逐渐成型。她盯着舒华的眼睛：“年轻人，未来的路很长，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选择了就不后悔，答应我全力以赴好吗？” 舒华被蛊惑，不由自主点头：“好的。” 大门关上，她才失笑：什么好的？她分明是来套话的，没想到反而被人牵着鼻子走。 舒华咋舌，这个叶编剧，看着无害，实际上是扮猪吃虎，厉害得很。 她不发火、不动怒、举手投足更加是温文尔雅，但是她不显山、不露水、滴水不漏、一点消息都不肯放出来。 舒华摸摸鼻子，既然没有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那个瓷器活了。她收了收心，心想，还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跟定这个剧组吧。 回到片场，同样惴惴不安的其他人向舒华打听。 舒华便笑眯眯地将叶可可的话复述给他们听，还拍拍对方的肩膀：“年轻人，答应我全力以赴好吗？” “舒华！”李哲火急火燎地找到她。 “啊？”舒华诧异，“要我补镜头吗？” 李哲上下打量了舒华，忽然笑了：“轮到你出人头地，赶紧上妆，边化妆边给你讲剧本。” 舒华不知道，命运的转轮开始旋转；此刻的舒华不会知道，每一个选择都将决定她的命运。 选择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出选择时候的初心，和作出选择之后的态度。 舒华的眼睛越瞪越大，她惊讶中挣脱了化妆师的手：“这样，我的戏份岂不是，岂不是，膨胀了许多许多？” 舒华难以置信，改变在一夕之间。 她时来运转，且不论其他，她将成为当之无愧的双女主之一，甚至，如果足够出彩，她可以盖过女主角应玉兰的风头。 化妆师不满地将她的脖子扭过来：“乖乖化妆，张嘴上口红，乖。” 李哲挑挑眉：“明天，还有外援空降剧组，你放心，留下来的都有回报。你们年轻人怎么说的？可可挂在嘴边那句话——越努力，越幸运！” 叶可可又是没日没夜地继续写剧本，她将留下来的演职人员盘点了一下，灵感如潮水般涌入大脑。 但是手指跟不上脑子的速度。 快一点，再快一点。叶可可一边飞速地打着字，一边给李哲打电话，顺便还要动用私人关系向程小七借人。 -- 第199页 整个人像是陀螺一样转起来就停不下来。忙起来也感觉不到困和累、仿佛浑身全部都是力气。 就像抽起来的陀螺，虽然小小的，一旦旋转起来就气势汹涌，仿佛能够翻天覆地、能够扭转乾坤。 但是也有前提，前提就是不能停下来。忙飞起来的人一旦达到目标停下来，就像是没有动力的陀螺，“啪嗒”一声，可能就翻到在路边的绿化带。 叶可可和李哲的这次“偷天换日”用的时间极少，满打满算二十天，还留下一个月的时间给后期给宣传。 代价就是拍完最后一场戏，导演大喊一声“卡”，所有人，包括精神高度紧张的叶可可，都累瘫在场。 “我严重睡眠不足，我要睡上三天三夜。”叶可可一天十几杯的咖啡续命，说句不好听的，尿出来的尿都是咖啡味道的。 她已经严重透支，非一两日能够复原。 “大家都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好好休整几天——后期呢？后期不能休息，剪辑要跟上！”李哲安抚完众人又开始严厉的教导主任模式。 所有人都能停，他不能停，一日不上线，一日就不能停。 李哲转头又去忙了。 谁说做领导容易，皇冠多重，责任多重，一切成正比。叶可可摇摇头，已经不是她的工作范畴了，她拖着笔记本电脑回到房间，开门就闭着眼睛倒在床上，她实在是太累了。 这二十天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这二十天，她眼前甚至都出现幻觉，仿佛江明雾是一个精灵，随时可能出现在她周围的空气中。 你看，累极必有妖，她又出现幻觉了。 仿佛床上有一个人形抱枕，是江明雾牌的。 “累成这样？都瘦了。真要打你屁股。”人形抱枕还会说话的？ “别吵。”叶可可太累了，她伸手抱住这个温暖的人形抱枕，“sunny牌，我喜欢。”她说，三秒钟，陷入沉沉的睡梦，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江明雾叹了一口气，她飞了十几个小时回国，然后马不停蹄地奔赴剧组。 本来，她也累极，但是想要见到叶可可的冲动支撑着她，让她不倒下。她想同她互诉衷肠，哪怕只说几句话。 没想到，她更加劳累，她只说了一句，还是“别吵。” 江明雾无奈。 她替叶可可脱掉鞋袜，将她放入被窝，这才安心地躺在她身边。 叶可可翻一个身，伸手抱住江明雾，还在她的脸颊上蹭了下。 她睁开眼睛：“我又梦见你啦。”她说。 瞬间又闭上了眼睛，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江明雾本来有些哀怨的心情瞬间被点燃，“又”？恩？ 看来，她时时入梦，只是这个心口不一的小笨蛋不肯对她诉说罢了？ 江明雾抱着叶可可，反而自己被自己这个想法弄兴奋了，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你想我的吧？你其实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吧？你现在变坏了，学会心口不一，学会城府极深了。” 她对着叶可可说了些有的没的。对方却没有再醒过来。叶可可实在太累了。 她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极其踏实，她睡在温暖的棉花云端，抱着一个sunny牌人形抱枕，鼻尖还有属于她的独有的馨香，更别提耳边的鸟鸣潺潺，比安神曲更好听。 叶可可原以为累了这么久，她紧绷的神经不一定能听从她的安排松懈下来，她原以为自己的身体累极必罢工的呢。没想到这具身体还挺给力的？ 叶可可睡了一个深沉的无梦的好觉。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甚至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何夕。 她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被轻柔地拥抱着。 江明雾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处，她闭着眼睛：“终于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叶可可看看手机，现在是早上八点钟？ “也不是很晚吧？”她说。 “你睡了三十多个小时了。”江明雾睁开眼睛，一双精亮的眸子不是幻觉，也不是假象。 她来了。 千里奔赴、万里来会。她来了。 叶可可忍不住扬起唇，好讨厌，被宠溺了呢。 “也不是很晚吧。”她说，亲亲江明雾的脸颊。 “臭死了，也不刷牙洗澡就睡觉。”江明雾嫌弃地推推她，但是没有真的推开。 叶可可伸手搂紧她：“你香，给我匀匀。”她一边笑，一边将自己的味道沾染到江明雾的身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她也沾染上了江明雾的芬芳。 第112章 回家 公历新年早就已经过去，农历春节还没有到来。今年的春节来得特别的晚。 自1912年改旧历为公历之后，中国人的庆典便被割裂开来。年轻人喜欢过洋节日，圣诞、元旦、情人节，诸如此类。 商店饭店乃至大型综合体，为了喜庆和方便，也多点缀西洋装饰。万圣节有南瓜、圣诞节有袜子，还有情人节色彩鲜艳的鲜花，最方便不过。 传统节日有什么呢？好像还真无法具化，无非是一抹鲜艳的红，代表喧嚣和热闹。这些有着更深层次意义的东西却无法简单地用一件两件的装饰品表达出来。 鲜艳的红，是炮竹的红？还是辣椒的红？或者是迎春对联的红？都是，却好像都不是。太难了，于是索性就不装点了。 -- 第200页 避重就轻沿用西洋简简单单的万圣节南瓜、圣诞袜和大捧五颜六色的花束，以此作罢。反正春节匆忙，挤在圣诞节和情人节之间，也不过是几天的事情。 春节的意义已经退化了，更像是一次大连休，能让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尽情消费或者度假。 叶可可没有家。四海漂泊的人，不过节日。 每逢佳节倍思亲，她是思还好，还是不思的好？ 叶家之于叶可可已经逐渐遥远了。从前，她以为这个家庭会给她终身烙下难以磨灭的烙印，她会长长远远活在叶氏的阴影之中。 但是好像也没有。 世界末日没有到来，撒旦叶氏也没有到来。 一切好像还好。 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弃子，但是也不需要叶氏付出更多的物质代价，好像被遗忘是她最好的归宿。 叶可可被人彻底遗忘。她在叶氏的岗位比分解取代，她的房间也被人占用——叶庆澜欢欣鼓舞，那是她中意的房间，那是她中意的岗位。她取代了叶可可，她自信自己能够比她做的好得多的多。 毕竟，那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姑娘。 叶可可与其说是叛逆的女儿，不如说是一个挑战了老板权威的员工，被开除就算了。 叶鑫并不太将她放在心上。 如果他们的合同总是能一帆风顺的话。 但是世界上哪里有一帆风顺的事情呢？就像歌词里唱的，我认识的只有那合久的分了，没见过分久的合？ 要是叶鑫再有耐心一些，他认真听下去，会发现这首悲观的爱情情歌其实是在唱人生的起伏，接下去是，岁月你别催……该还的还，该给的我给…… 叶可可将身上的围巾紧了下，仰头看看天。 ——屠苏成醉饮，欢笑白云窝。 她站在人头攒动的本市街道上，与匆匆而过的豪华擦身而过。叶可可没有关注街道上车水马龙的车，就如同车里高高在上的人，也从不关注芸芸埋头走路的众生。 让叶可可驻足停留的是，一滴水珠低落在叶可可的脸颊上，她错愕，伸手擦掉脸颊上的水珠。是下雨了吗？她喃喃自语。 身边年轻的小情侣发出欢快的轻叫，叶可可伸手，接住一片缓缓飘落的、轻如鸿毛的一片六角礼花，旋即，它被她指尖的温度融化。 本市，姗姗来迟，迎来了初雪。 叶可可的手机震动响起，福至心灵，美好的事情似乎成对出现。她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她接通了电话。 江明雾的声音低低的，“你在哪里？”她低声地询问她，语气熟稔，没有加称谓，这是亲昵的表现。 叶可可没有排斥。 “街上，正准备回去。”叶可可将身上的围巾裹紧，她驻足在街头，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回去是回哪里？公司的宿舍？”江明雾的声音不满。她说好的，工作结束就搬回来同她住，但结果呢？她那么信任她，给她时间、给她空间，给她她需要的一切天时地利。 结果，反而让她一拖再拖？ “前两天不是才去过？”叶可可踢着马路上的小石块，小石头咕噜咕噜滚远了。 “前两天？去过？！”江明雾的声音陡然升高。她那是宾馆？还是按小时收费的钟点房？不提这个还罢了，提到这个江明雾就生气。 她完事儿之后留宿都不肯？虽然完事已经是第二天太阳高悬——这且不论。完事儿了不同情人你侬我侬地缠绵厮守，反而自己一走了之是一种什么行为？ 自己走了就算了，还居然给她点外卖慰问？ 她真当她是出卖劳动力的苦工？ 江明雾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随着情绪的激动，小声的咳嗽声止不住，蔓延成撕心裂肺的咳嗽，就好像要将心肝脾肺都咳出来似的。 这才发现，通过电波传过来的江明雾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感冒了？”不是疑问句，反而像是质问。 “你什么态度？”江明雾也老大不高兴，她有一点安慰的样子吗？ “我说，你看着挺健康的，怎么破身体糟糕成这样？”叶可可打趣，她调转了方向过了马路伸手打车。 初雪来得猝不及防，来得小心谨慎。 南方的雪，不比北方的雪来得热情奔放，它们谨小慎微，稍不在意就错过了。 叶可可觉得今天颇有纪念意义，既然是有特殊的一天，总要和特殊的人一起度过。 “晚上回来吃饭呀。”她对着电话说。 “……”江明雾正在抱怨的话止住，她忘记她要说什么，她挑了一下眉毛，她是什么意思？ 晚上？回来？吃饭？恩？ “你要做饭给我吃吗？”她放低声音问道，眉毛舒展开来，神情和肢体都柔和起来。 “恩。”叶可可坐在出租车内，看着渐渐飘落的点点雪花，融化在车窗玻璃上。它们来不及凝固，只留下六瓣的水渍痕迹。 你看，连雪花都有痕迹。 世间万物，都有痕迹。 爱，也是有痕迹的。 陪伴，更有痕迹。 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够真真切切感受到。 “仅仅是吃晚饭吗？”江明雾低低地笑。 “取决于，你什么时候回来。”叶可可说。 “回来的早，有奖励吗？” -- 第201页 叶可可忍住笑意：“你要什么奖励？trickortreat？” “我不要糖。”江明雾来了兴致，“吃完晚饭可以吃你吗？” “好的。”叶可可很干脆。 江明雾一愣。 “我买了进口的可可粉，冬季特饮，让你尝鲜。”叶可可挂断电话。 她玩了一次文字游戏，她想吃她，字面意思；而可可，也是字面意思。 打哑谜而已，谁脸皮厚谁赢。没有对错。 叶可可挂断电话，笑了。 江明雾看着挂断的电话，也笑了。 钱建雄敲门进来：“大小姐，可以开会了。” 江明雾穷极无聊翻翻手中的方案本子：“都快过年了，还这么拼？” 钱建雄语塞，这不明明是他们家大小姐定下来的合同吗？他们家大小姐的至理名言不是：有钱不赚是傻子吗？ 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真是伴君如伴虎，钱建雄心里很苦。 “赶紧的，还磨蹭什么？公司给你加班工资挺丰厚？”江明雾翻翻合同，终于松口道。 钱建雄就差三呼谢主隆恩了，赶紧跟在江明雾的后面前往会议室。 今天的甲方乙方都是大佬，他一个小兵蛋子，一个都得罪不起的。 程小七永远提前五分钟到场，淡定优雅、从容不迫。 江明雾人还没进来就是一阵猛咳，隔着老远程小七就皱紧了眉头。她有轻微洁癖，不能忍受病毒传播。 距离遥远也不行，在一个空间就不行，除了小玲，这世上所有人都让她的洁癖升级。 “我们长话短说。”程小七开口，“你怎么又感冒了？你什么破身体？”话锋一转，她眯着眼睛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前几天聚会还见着这家伙挺精神的？ 江明雾显然精神不济，她无心恋战，但是言语之中颇有些怨妇的味道。 “我哪能同您比啊，您是饱受爱情的浸润，珠圆玉润。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江明雾又恢复了那副游戏人间的、指桑骂槐的、永远欠扁的态度。 “哦。”程小七忽然明白了，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差点戳瞎江明雾的眼睛。 “至于吗你？至于吗？你是江郎才尽了吗？”程小七失笑。 “江明雾啊江明雾，你也有这一天？这叫什么？借病求和？你真是……哎，让我说你什么好？小可怜，你真是太可怜了吧？” 程小七拍着桌子毫不顾忌形象地大笑起来，这可真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话，这个梗她可以笑一整年的。 江明雾脸拉得老长老长的：“够了。”她眯着眼睛，很不满意对方的态度。 程小七正色：“这就对了。”她说，“小江总，情场如战场，哦不，情场比战场可微妙多啦。有时候打了胜仗不占便宜，有时候输了面子反而赢了里子呢？”她说，将手中的资料理整齐，“新的一年，合作愉快。” “还没谈，就合作愉快了？”江明雾都没抬眼看程小七伸过来的手。 “我保证照顾好你家可可，你保证给我资金支持，双赢，不好吗？” “好！当然是最好。”江明雾终于也伸出手，接住了程小七的橄榄枝。 钱建雄眨眨眼睛：这就谈完了？那他做方案干什么？嘿！真是随意！ “我说雾姐儿，何必呢？知道这个窍门就可以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一直把自己病着吧？改吃药吃药，该干嘛干嘛？总不见得让我们可可一直照顾你。” 临出门，程小七还是没忍住，转头说道。 江明雾只是挑挑眉。 程小七耸耸肩，她言尽于此，江明雾听不听，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不过可可也真是厉害，能让这个执拗的小江总，委曲求全到这个地步？ 哈哈。 第113章 请你 叶可可闷了一锅鸡汤。 说是鸡汤，其实不加一滴水，全靠蒸锅蒸汽凝结成鸡露，所以又称“吊鸡露”。熬汤不需要动脑子，但是耗费时间，前后需要起码两个钟头，真正的功夫活，是用小火和时间熬出来的美味。 生病感冒喝鸡汤虽然没有科学依据，但是历来传统的约定俗成。 叶可可决定顺从古法，她要给病中的江明雾准备一碗浓稠的鸡汤。是心意，但是她只承认是礼尚往来。 江明雾这次病来如山倒，病去却如抽丝，慢得让人气馁。 叶可可眼中的江明雾身体强健，但是人有点犯贱。表现出来就是生病了还要硬作。 距离上次淋水感冒，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江明雾感冒了不下三次。 与其说是不断生病，不如说是根本没有痊愈。 才堪堪好一些，她便断不肯吃药了，歪理还一大堆，什么“是药三分毒”、什么“感冒一周自愈原则”；不吃药就罢了，还总喜欢拉着她在一些莫名的地方呆着，美其名曰“听风看云”。 至于怎么听风怎么看云？那就是不断的作死之路。 冬天的云自然是好看的，天高云淡，所以要躺着，透过高耸的城市楼群，在被割裂的天空的边缘，如果想象力足够丰富，便能够幻化出万千世界。 “你看，那一朵，是游乐场里的摩天轮，圆圆的，高高的、顺时针、慢慢的、慢慢地旋转着……”江明雾在叶可可的后背上用手描摹出摩天轮的形状，比划着让她猜测旋转的方向。 -- 第202页 “我迟早有一天，会带着你在那至高点俯瞰这个城市。”她说，将叶可可抱在怀中，小心地不让叶可可的身体接触冰冷的飘窗隔断。 而她自己呢，她不畏严寒，放纵身体徜徉在冬日微薄的暖阳中。 叶可可畏寒，她总是拒绝这样放肆的活动。叶可可的冬天，是被围巾和羽绒大衣包裹着的冬天。 是暖洋洋的、抱着暖手袋、贴着暖宝宝、喝着热茶的冬天。 如果能像中世纪有炉火，那就更棒。 但是江明雾不。 她的置装清单里面没有秋衣秋裤，更加不会出现羽绒棉服。衬衫风衣是江明雾最大的让步。 且更过分，江明雾太自信。她仗着身体素质好，她仗着创意卓绝，更仗着她的野蛮新奇，她总是不懈努力、不断尝试。 罔顾自己的身体状态。 “云是好的，风也是好的。”江明雾说，她将手伸出窗外，亲吻过冬天的寒风，将凛冽的寒气徒手接进来，然后恶劣地将那凉意灌入叶可可的衣领。 叶可可被冻得浑身一个激灵，她佯装生气的样子非常好玩。 江明雾乐此不疲，她就是这样幼稚。 待惹恼了叶可可，江明雾也会讨巧补偿。 只要叶可可一个眼神，她便会不遗余力，楼上楼下、屋里屋外，或是端茶、或是递水、又或者只是为了博君一笑，找到一本尘封已久的杂志旧书。 风寒，便是这样无孔不入。 风，会透过关得紧紧的窗户缝，泄露进来；寒，会蜿蜒着爬上没来得及穿袜子的脚踝；然后风寒，在这数九寒冬像是恋上了江明雾，总是迟迟不肯退却。 咳嗽，就像肆意的柔情，就像眼角的笑意，即便遮掩，也总是按捺不住。 于是，江明雾就这样，咳嗽好了又继续咳嗽，发热退了，但总是阿嚏阿嚏的。 像是在宣告恋爱的腻歪。 叶可可将她这种行为归根结底，总结为一个字，就是“作”。作天作地，风寒怎么能好？任性妄为，再强健的身体也不能同天地四季抗衡。 叶可可的鸡汤更加浓郁了，锅盖阻挡不住的香味飘散，充满了小小的公寓。 冬天霜降之后，青菜便开始好吃，苦涩退净，从经脉中透着香甜。 记挂着江明雾口中无味，于是叶可可用三种蘑菇调鲜，清炒了大头菜。 菜炒得刚刚好，盖上锅盖再焖上三分钟即可。猝不及防，叶可可被人从身后拥住。 “真香，真好闻，一定很好吃。”那人像一个巨大的无尾熊，将脸埋进叶可可的后脖子中，弄得她痒痒的，心也跟着乱乱的。 江明雾一语双关，不知道她说得是这两道菜，亦或是怀抱里精心烹饪菜肴的小情人？ 叶可可只觉得耳根发热，对方略微沉重的呼气喷在她的耳后，给冬日添上了一股暖流。 “别动。”叶可可忍住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尽量容忍她的肆意妄为。让她是病人？病人总是最大的。 偶尔也会生气闹别捏，江明雾性格使然，一直让她做小伏低是不可能。偶尔脾气上来了，江明雾也会发脾气，横眉冷对、鸡蛋里面挑骨头。 若是遇到叶可可的原则问题，叶可可也不吝啬与她光明正大吵一架。 抱着“过不下去我就自己滚”心态的叶可可现在强硬多了，这世道，谁离开谁过不下去？她可以离开江明雾一次，便可以离开她再一次。 江明雾呢？强硬是暂时的，回神之后立刻认怂。 江明雾会用一种弃犬的可怜巴巴的表情望着她：“你怎么能同一个病人生气呢？”她会委屈的、难过的、又有点狡猾地偷换概念。 程度恰到好处，是那种“你看你那我没办法吧？”的病人的示弱。 每每这时候，叶可可也只能无奈地、忍不住地、“噗嗤”一笑破功。 真是活久见，什么时候能见到一向狂妄自大的、翻脸无情的江大小姐用这样委曲求全的神情说这样讨巧求饶的话？ 于是只好作罢。 江明雾真是聪明，只要稍加点拨，便将叶可可吃得死死的，不给她任何翻身的余地和机会。 就像现在，她吃准她一手铲刀一手锅盖，没有余力推开她，于是更加肆意妄为。 她的吻，如雨后春笋，落在叶可可的身上、心上。 叶可可想，大概她是逃不开了，大概就是她了。 遇到这样一个能屈能伸、偏偏还意志坚定的情人。她爱她，似乎不仅仅是一场游戏的事情。 叶可可现在，越来越相信，一个人的真心，不是她怎么说，而是她怎么做，以及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而人世间的一切似乎真的有命中注定。她曾经以为她失去了全部的阳光，但是猝不及防，收获了一个sunny。 叶可可忍住嘴角的笑意，用滴着油的铲刀将江明雾推开。 “别，别把感冒过给我。”叶可可推开她，掩饰性地揉揉鼻子。她周身敏感，江明雾的小动作总喜欢朝着她敏感的地方去。 眼前是炉子是火光，半点不能开玩笑，于是她只好找个借口，将江明雾打发走了。 江明雾委屈极了：“你怎么能嫌弃我呢？”她说，“你生病时候我是怎么照顾你的？衣不解带、鞍前马后、不遗余力！你想想，你这个小没良心。” -- 第203页 叶可可气笑了：“我可不像你，三个月感冒三次，一次感冒一个月。” “再说，认识你之后我生病过？”她反应过来了，什么跟什么啊？ “那是你不给我机会，你生个病看看我的表现？”江明雾嘴硬。 “呸呸呸，胡说八道。”叶可可将江明雾推出厨房，江明雾闷闷地坐在餐桌边上，看着落地飘窗外，呼啸的北风卷起城市的尘埃。 忽而半空，起起伏伏。 又十分钟后，叶可可的汤好了，菜好了，煮的新米饭也好了。 她将简单而又精致的一菜一汤端上桌，给江明雾盛了一大碗米饭。 “我过午不食谷。”江明雾还在生气，抱肩看着窗外玻璃上映出的霓虹，本市高楼林立，玻璃是最好的载体，车水马龙的本市街头在半空中浮现出海市蜃楼。 江明雾饶有兴致地数着车灯，到底有多少没有素质的司机开远光灯？ 江明雾负气。不数得一百辆车，她就不吃饭。 “新米，香得很。”叶可可将饭碗放在江明雾的面前，“生病更要多吃点，乖，晚上我给你冲热可可喝好不好？” 叶可可放低了姿态，她哄着人形宠物恋人。 江明雾眉毛动了一下，哼，她是会被一杯热可可收买的人吗？ 叶可可俯身，凑在江明雾嘴边轻啄了一下：“要不，这个可可也是可以的。” 江明雾的眼睛马上就亮了。 “真的？”她一本正经地问，但是话说出口，不知道是否因为太激动，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蒸的蒸的，这汤是蒸了两个钟头的。”叶可可笑眯眯的。 “你！咳咳！”江明雾有些恼。 叶可可将筷子塞到她的手中：“乖乖吃饭的宝宝，是有奖励的哟。” 至于奖励是什么嘛…… 你说呢？ “我不要！”江明雾发出愤怒的咆哮，“凭什么？凭什么？凭什咳咳咳咳……” 灯已经关了，床铺也暖好了，然后在微醺的霓虹灯光折射下，叶可可清瘦了不少的脸庞，愈发妖冶动人。 江明雾心跳漏一拍，她真是中毒已深，觉得越来越过分的叶可可，身上散发着越来越浓郁的芬芳。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减反增。 她似乎被人蛊惑，她似乎，真的对她无法抗拒。 叶可可轻声安抚江明雾，她确实是小人行为，她在趁机报复，她在趁乱作祟，她趁着江明雾身体欠安、体力不支，肆意做着她一直想做但是从没成功的事情。 “我会很轻，我会很温柔，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叶可可说。 “我不。”江明雾奋力抵抗。 “我会给你煲汤，我会给你洗衣服，我会给你买热咖啡……”叶可可说。 “我不！”江明雾要疯了，什么人啊，得寸进尺。想她曾经是衣不解带的江明雾，现在她已经足够迁就她了，她还不知足？ “我会亲吻你，我会爱护你，我会陪伴你。”叶可可继续说着誓言，越来越真，越来越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不！要！”江明雾去踹她，她拒绝，她肯定是拒绝的啊，想也不用想。 是谁给了叶可可这种勇气？梁静茹吗？ “我会对你负责……我……”叶可可叹一口气，“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江明雾的态度明显松动了，在听到她最后的许诺。 她定定地看着她：“什么？”她要求她重复自己的诺言。 “我说，我会对你负责，我会永远爱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叶可可没想到，她在乎的是这个？ “哦。”江明雾忽然深吸一口气，她放松自己紧张的身体。 “那你来吧。”她说。 “恩？”叶可可反而有些诧异，她真的不再反抗？ “墨迹什么？”江明雾被她的态度搞得又有些恼，“赶紧的，麻溜的。”她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的奖励，也等待着自己的凌迟。 是甜蜜的折磨，也是黎明前的黑暗。 江明雾想，如果一次，能换回一个承诺。不亏。 精明商人江明雾，不会吃亏。情场如商场，都需要付出，都是赌博。江明雾的赌注不小，她一定能够翻盘。 是。 ——唯有鲜血，能让鲜花绽放明艳的姿态。 夜莺啼血染红的玫瑰，是敬献给爱情最好的礼物。 叶可可诧异地看着晦暗不定的霓虹折射中，素色床单上绽放出一朵妖冶的红色玫瑰。 “你——”她诧异得简直要将自己的舌头吞掉。 “怎么可能？”叶可可跌坐，喃喃自语，不相信的同时，迎来的是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疑似梦中的狂喜。 而江明雾，只是淡淡地倚靠在床头，她闲闲地说：“你说的，你要对我负责。” “要负责，就是一辈子。一生一世、三生三世、生生世世。” 第114章 我们 因为在病中还肆意妄为，江大小姐的风寒更加严峻了。第二天江大小姐称病，据说是浑身骨头酸疼。疼至何种地步？又说是无法下床，行动受阻。 江大小姐终于享受到了她应有的待遇。 叶可可将鸡汤和新熬煮的鸡丝粥端到了床头，伺候江大小姐进餐。 “没味道。”江明雾皱皱眉头，将鸡汤推开，吃了一口鸡丝粥，然后又吐了出来。 -- 第204页 “好烫。”她皱着眉头，“还发苦。”巴掌大的一张脸，原本透着精光的一双凤眼，仿佛都暗淡了。 珍珠蒙尘，病毒是恶魔。 “怎么会？”叶可可心中愧疚，赶紧尝了一口。不会啊，鸡汤很鲜美；又尝了一口鸡粥，也很顺滑，满分啊。 叶可可伸手摸摸江明雾的额头，自言自语：“奇怪？也没有发烧啊？难不成是肺炎？”她伸手在床头柜中寻找耳温枪。电子数据不会骗人，江明雾的体温36度8，非常正常。 然，江明雾一副“我生病了，所有都是合理”的表情：“你喂我。”她说。 哦，原来对方是不满意吃饭竟然要自己动手。 “是小人的过错，竟然让您亲自吃饭了！”叶可可觉得江明雾智商退化，但是对方就是乐此不疲。 江明雾点点头：“你说过，要对我负责。”她打定主意要叶可可伺候其床笫和三餐。 叶可可被一句话堵死，然后想到对方大病未愈，又失血……遂认输道：“好的大小姐，来，张嘴，啊。” 一勺粥，一勺汤，先小心地吹过，然后递到对方面前，卑微得像是在伺候一个任性的孩子。 江明雾仿佛连张口含住汤勺都是恩赐，她从来就是个任性的小孩。 被偏爱的，从来都有恃无恐。 她咬住汤勺，此时仿佛有生出了无数力气。她不松口，与叶可可端着的手角力，眼神中还露出一丝挑衅的笑意。 叶可可勺子收不回来，稍微用力 叶可可叹了一口气：“江明雾，你二十五了，不是两岁。” 江·两岁·明雾吐出勺子，伸出自己的舌尖：“看，红了，是被烫红的，你要对我负责，你说吧可怎么办？” 我不舒服，我难受，我头晕…… 你要对我负责，你要喂我，你要照顾我，你要对我好…… 今天，这些句子江明雾重复了不下三千遍。她就是要不断强化叶可可的记忆，告诉她，她是她的人，她既然掠夺了她，就要对她生生世世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负责。 要既然是她要的，所以责任也要她负，这就是公平，这就是代价。 她就是赖上叶可可了。江明雾微笑着，任性着，享受着叶可可的无可奈何。是耍赖，是放肆，是玩笑，也是报复，叶可可让她香闺空置了数月，而今已经入冬，正是秋后算账的好时候了。 叶可可束手无策、信以为真：“那怎么办？要不我给你吹吹？”她揣测是不是病人的五感都比较脆弱？叶可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她耐着性子哄着两岁半的江明雾。 江明雾真的红唇微启，微微伸出舌尖，她等待着叶可可的气息，然后却在对方凑过来的瞬间发力将她带倒在床榻之上，两个人滚作一团。 碗筷碰翻，掉落在地上，好在有地垫，没有泼洒出多少。 叶可可有些气恼，推搡着江明雾，试图从柔软的床垫上起身。床垫太矮太软，此时全部都是阻力，而最大的障碍是无尾熊抱抱江明雾。 江明雾用四肢缠绕着对方，她不满今天一早叶可可就起床熬粥热汤的行为。 她是那么在乎吃的人吗？有情饮水饱。再说，热可可不好吗？鸡粥有那么好喝？鸡汤有那么鲜美？ 不存在的，热可可才是最好的。 随着碗筷的应声坠地，叶可可横眉怒对。 “不要紧，我会吃掉的。”江明雾连声说，伸出两根手指发誓，“我保证，不浪费粮食。粮食是农民伯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不能浪费！” “你三岁啊！”叶可可气笑了。 “哟，我长大一岁了啊？”江明雾也笑，她掀开被子，把叶可可整个人装进带着余温的被窝中，用身体的热度温暖叶可可有些寒凉的手和脚。 她今天穿得甚少，毛衣牛仔裤，牛仔裤光洁，沾染上空气中的寒意，与江明雾的身体肌肤接触，两人俱是一个寒战。 然后，身体的温度趋于统一，甚至连呼吸的频率也是。 喜欢一个人，便是不能忍受你在这头，她在那头；你在里头，她在外头。 喜欢一个人，一定是同一个时间、同一个空间，最好亲密接触——亲密不仅仅是心与心的距离，还有身体的距离和彼此的温度。 异地恋是最不切实际的恋爱方式，时间和空间，是世界上最大的变数。 江明雾的下巴终于回到了她习惯的位置，她将叶可可抱在怀中，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戳得叶可可有些疼，但这是最熟悉的感觉。 叶可可放弃了挣扎，她放任自己在温暖的被窝中度过闲散的时光。 是该歇年了。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在此辞旧迎新的交替时刻，还有什么比拥抱在一起看云更重要的吗？ 没有了。 只有彼此是重要的。只有此时此刻是重要的。 “我都没穿睡衣。”她小声嘀咕。 穿着外裤怎么能爬到床上？细菌病毒无孔不入。有时候叶可可也是固执的洁癖患者。 “没关系，我喜欢你的全部——包括你身上的细菌、病毒和微生物。”江明雾呼出的气息缠绕在叶可可的耳边。 “你们放年假了吧？” “恩。”叶可可点点头，“公司还没有放假，但是我手头已经没有项目了。怎么？” “算程小七有良心。”江明雾说，“要不，我们去南市度假吧？”她提议道。 -- 第205页 “啊？”叶可可有些意外，“为什么要去南市？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没有。我只是觉得是本市太冷，空气又不好，我的感冒才一直好不了。”似乎应景，江明雾吸了吸鼻子，又咳嗽了两声，以示她真的很不舒服。 “还有些犯鼻炎。”她说。 “哦。”叶可可不明所以，她点点头，但是，不是快过年了？她想，但是没有问出口。她是孤家寡人，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过年。本市对于叶可可来说并没有特殊的含义。 每逢佳节她不会思亲，只会有些感伤。 “所以，我们去南市过年怎么样？”江明雾重复她提议，她难得执着。 “你——”叶可可斟酌了一下措辞，“过年不在家也没事吗？” 江明雾挑挑眉：“过年要在家干嘛？我爸妈为老不尊，常年在国外；长兄老大不小还不结婚，为了避免被催婚，也总是逃着各种节假日；妹妹更不用说，还不知道在哪里疯玩……” 江明雾列举了一大堆不在家过年也合理的理由，她将脸埋在叶可可的脖颈之间，娓娓道来，看似合乎情理。 叶可可信了，她点点头：“好的。”她原本就无可无不可。 而在本市另一处宅邸，秦落芳不住地打喷嚏。 她手头正在插花，鲜艳欲滴的鲜花自云南空运回本市，被秦落芳一顿猛剪之后变成一盆光秃秃的、甚至有些寒碜的摆件。 秦落芳对此没有天赋，但是她乐此不疲。每年过年，这是她的保留节目，看春晚的同时要求大家欣赏她与日并不俱增的插花手艺。 同印象中的摩登家族不一样，江家是传统的大家族。每逢过年，必定要齐聚一堂，其乐融融。 吃年夜饭、看春节晚会、伴随着午夜钟声的响起，每个晚辈依次对老祖宗磕头换取红包。 从始至终，这个传统没有改变。大人们这么做了，晚辈们看在眼里，便记在心里了。大抵所有的传承都是这样，是潜移默化、然后刻骨铭心。 “别是感冒了。”江乾一边看报纸，一边闲闲地说道。 秦落芳隔着老远也要跑过来踹一脚丈夫：“不会好好说话？”她挑挑眉，她的眉眼很漂亮，江明雾漂亮的眉眼遗传于她。 江乾无奈地掸掸腿上的灰尘：“忠言逆耳。”他不同老妻争论，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就是，不该说话的时候你就别说话。 “哦，慎哥儿是不是还在法国？什么时候回来？”秦落芳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丈夫。 “恩。说是今明就回了。”江乾回答。 “雾姐儿和兮兮都在本市，看来今年可以早点聚聚……”秦落芳想得倒是挺好的。 江乾放下报纸，他想了一下，斟酌措辞：“芳芳，”他语气温柔。 “雾姐儿说今年有事，她就不回来守岁了。节礼她一早准备好了，让小钱送来家里……” 秦落芳本来明朗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说，她有事？就，不回来？过年，守岁了？啊？” 尾音上扬，像是难以置信。 显然，江明雾此举是特例，前所未有。 秦落芳姣好的面容有些夸张地扭曲：“这么大事情，她也不回家说一声？不给我说一声？不给奶奶说一声？她！她！她！简直是反了！” 秦落芳一巴掌拍在桌上，那盆可怜的花，“吧唧”像是为了应景，又折了一根。 江乾不动声色地向外挪了几步。 “同奶奶说过了的。说是回南市一趟，奶奶和善，理解的。”江乾的声音有些弱。 秦落芳的怒气于是更甚：“奶奶和善？我就不和善了？她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啊？阿嚏！” 秦落芳再次打了一个喷嚏，好的，她知道了，她才不是什么感冒，一定有人在背后骂她，而那个人就是她的大闺女——江明雾。 好的，你死定了，江明雾。 *** 南市气候宜人，水清沙幼，是真正适合度假的地方。 尤其是数九严寒时节的南市。一件薄款风衣，便能够抵御南市的四季更替。 刚下飞机的时候叶可可还有些不适应，她努力适应南国风光。 方禇瑜派人接机，同时送上附属酒店和文旅城的VIP套票，说是招待她们。 接待的是行政经理，传达说程氏的小七总要守完岁才能抵达。 江明雾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叶可可这才知道本次度假有人赞助，安宁文娱提供赞助支持。叶可可侧着脸：“原来是公费度假？” 江明雾用鼻子哼了一声：“我像是看得上他们文旅城的？” 态度还是不咋地，但是好像鼻子是通气了的嘛。 看来南市，真的是个好地方呀。 第115章 新年的 南国的冬天同本市是完全不一样的。四季如春的南市，即便是寒冬，也仅需要一件风衣。 叶可可在酒店里吃冷饮看电视。 这简直是对冬天最大的不尊重。 新闻报道里铺天盖地的是本市附近区域迎来了今冬的第一次大规模降雪。新闻播报画面里除了本市罕见的雪景，还有对本市路政的称赞。毕竟那是本市，不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 然而在与本市千里之遥的南市，什么都感觉不到。这里还是春暖花开，这里还是微风和煦。 -- 第206页 江明雾坐在套房外间打电话，“恩恩哦哦”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电话那一头颇为强势，将同样强势的江明雾逼得步步后退。 “知道了，我会前来拜访。”江明雾叹了一口气，妥协道。 对方还像是愤愤不平，电话没有顺利挂掉，还说了些什么。好一会有人按门铃，江明雾这才顺势将电话挂断。 是客房服务，服务生来送餐。 酒店后厨的精致餐点摆了满满一桌，江明雾向卧室探头：“不要看电视了，快来吃饭。”又看一眼电视，有些无可奈何，“还是看新闻？本市的新闻？” “关心民生才能不落伍。”叶可可将手中的甜筒最后一口舔干净，“我一点都不饿。” 江明雾挑挑眉：“你嘴巴就没停过。” 叶可可舔舔舌头，快走两步，走到江明雾的身边。叶可可将那个恼人的手机从江明雾的手中扯走，让自己成为距离她最近的物体。 这才稍稍满意。 她稍稍踮起脚尖，几乎是贴到了江明雾的脸蛋上：“不够，还不够。”她说。 还不够什么？是不够饱腹？还是嘴巴不够忙？ 竟然得了空闲能够讲话吃甜筒？那么嘴巴的正经工作应该是什么的？叶可可点到为止。 她旋即笑眯眯地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好香呀，好美味呀。” 江明雾猛然被人调戏了，她侧着头，心里想：真是风水轮流转，这个小妮子什么时候这么豪放的？ 她顺势坐到叶可可的边上，搂上她的腰肢，随手将一个水晶饺蘸了醋，递到叶可可的嘴边。 叶可可将水晶饺吞入腹中，顺便眷顾对方的指尖，将上面残留的鲜美和温度一并吞入腹中。 “好吃。”她说，笑眯眯地看着江明雾漂亮的侧颜。 江明雾的明媚是春暖花开，是万物复苏，是阳光普照，也是雨水滋润。怎么有人会叫这样的名字，明媚的雾气和——湿润的阳光？ 叶可可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上有无穷无尽的魅力，那样闪耀的她怎么会看上平凡普通的她的？她怎么会执着于自己的？如果不是上帝眷顾，她怎么都不敢相信。 江明雾显然不知道她的心思，她看着她，她就让她看着她。反正叶可可早晚，不，叶可可已经沉迷她的魅力。 那便是她的成功。 江明雾于是又递了一个烧麦给叶可可，烧麦太大，叶可可一口咬掉了一半。江明雾很自然，将那另一半吞入腹中。 “好吃，真好吃。”这次轮到江明雾说，“果然，加了蘸料尤其好吃。” “有吗？”叶可可有些恍惚，明明烧麦没有蘸料。 半分钟后，才又恍然大悟。江明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的“蘸料”根本不是指的油盐酱醋，是她叶可可呀！ 叶可可有些脸红，江明雾于是凑在她的耳边：“所以，晚上让我尝尝好吗？” 叶可可一个激灵，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从头顶开始一阵发麻。 “不要。”她赶忙摇头，拨浪鼓似的。 江明雾才不放过她，她凑在叶可可的耳边：“耳鬓厮磨，抵足缠绵，古人怎么说的来着？缱绻旖旎，才能握雨携云？” “什么意思来着？是说足够亲密才能够共赴云雨？还是说我理解得不对？是要风雨同舟，才称得上足够亲密？” 江明雾用那种缱绻的、暧昧的语调，同叶可可讨论字面上的意思。 又一本正经得道貌岸然。 “不要！”叶可可稍稍推开她分寸，继续拒绝道。 “你知道吗？”江明雾逗她，“楚小玲说的，不要，就是要。”她说，笑眯眯地印上叶可可的脸颊。 叶可可不过嘴上逞能，真正到了实战的时候就怂，她侧脸躲避，却将更敏感的耳后暴露给了敌人。 敌人之所以是敌人，就是因为从来不手软心软。 江明雾亲吻她的耳垂，占领此处。叶可可没有耳洞，于是小小的耳垂被轻易包裹。她觉得酥酥麻麻，伸手推拒。 “那个，”叶可可清清嗓子，“刚谁给你打电话？要出门吗？” “哟。还没结婚，就开始管着我啦？”江明雾继续逗弄她。 “不说就不说嘛，阴阳怪气的。”叶可可顺势站起来，悄然与江明雾拉开距离，对方的手已经越来越不安稳，渐渐地就要爬入不甚严密的衣裳。 “阿姨叫我们去吃饭呢。”江明雾不卖关子了，她非常绅士地半鞠躬邀请，“请问叶小姐，我有这个荣幸吗？” 阿姨，指的是秦落菲。 怎么能让长辈邀请？理应是小辈登门拜访。叶可可直觉有些不安。 “那要准备些什么吗？”秦落菲对她很好，见面次数不多，但是给予她足够的尊重和温暖。然，不安渐起。 ——秦落菲还是秦枫的生母。 “去吧，就当陪陪我。”江明雾看出叶可可的犹豫，但是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我会准备，你走一个人，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好吧。除了好吧，叶可可还能说什么呢？ 她不能做没有良心的摔手掌柜，只享受江明雾的好，而不负担江明雾的人情往来。 好吧，叶可可想，不过是一个拜访……而已。 时间仓促，就约在今晚。 旧历新年之前的时间总是仓促，工厂忙着完成最后的业务，工人们却已经归心似箭；主妇们又要比价，又要采购，还要提前为丰盛的年饭做准备。 -- 第207页 忙碌而仓促的时间，构成了旧历新年，忙碌和仓促背后，也是团聚的繁华和热闹。 叶可可没有经历过忙碌而仓促的新年，曾经，这种忙碌是她眼红的。 她的新年是日复一日的蜗居和躲闪，总是害怕超市的人群和欢声笑语。她不曾想有朝一日，她也会成为仓促人群中的一员。 人在南市，没有助手。江明雾不得不自力更生亲自购物。超市里琳琅满目、商场里繁花似锦、连水果店里也是人头攒动。 “买些保健品？还是食物？巧克力？红酒？还是送围巾？阿姨喜欢什么？” 江明雾将叶可可的提议全部否定，她在超市入口的花店买了一大捧鲜花，然后在当红的水果超市买了一大箱子车厘子，仅此而已。 她们打车前往，秦落菲的住宅在城郊的一处别墅区。 的士司机忍不住用眼睛偷瞄这两个年轻的女孩子，揣测她们的身份和意图。 说是回家，并不像，尤其是那个稍稍矮一些的女孩子，拘谨得很；说是南市本地人，似乎并不是，她们轻装简行，并无行礼；说是外地来客，外来客都在温泉酒店泡着，谁在过年的时候来南市省亲？ “师傅，看路，别看我们。”江明雾打断的士司机好奇的注视。 的士司机尴尬一笑：“两位小姐哪里来？” “怎么？我不像本地人？”江明雾今天兴致好，并不同的士司机较真，她随口用南市方言同司机闲扯，“我家住中山路，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南市本地人。” “哟，住在中山路的，都是有钱人。”的士司机感慨一句，不再过多发问。 车子驶向别墅区，直到目的地，叶可可才发现这里空旷僻静，排场极大，是真正的别墅而不是所谓的联排或者洋房。 的士司机发出啧啧称赞，更是殷勤将满满十斤的车厘子帮忙搬到大门口。大门口早有管家等候。 江明雾伸手握住叶可可的手，她的手心很热，就像她的人一样。 管家接过江明雾手中大捧的鲜花，笑道：“大小姐这么客气做什么？菲菲小姐一早念叨您了……这位想必就是可可小姐，您好，叫我宝阿姨就行了。” 这是在这家做了一辈子的工人，所以称呼秦落菲也沿用旧称谓，不是太太，不是夫人，是小姐。 秦落菲的身影遥遥地出现在二楼，她梳一个高马尾，青春逼人。 “阿姨。”江明雾遥遥喊住秦落菲，秦落菲遥遥地“哼”了一声，都不带抬眼看她的。 “阿姨。”叶可可也跟着江明雾喊了一声，“新年快乐。” “是可可呀。”秦落菲这才袅袅地走下楼梯，她脸上挂上了笑，又有些老大不乐意，“是我老了吗？怎么才几个月不见我就长辈分了？我不是姐姐了吗？我是老阿姨了吗？” 秦落菲显然是真的失落，她不应该是永远的菲菲姐吗？ “啊，这……”叶可可措手不及。 “菲菲，你是我永远的珍珠。”舒永权走出来献殷勤，“可可初来乍到，你看你把孩子吓的……来，都进来吧，杵在门口做什么？” “我自己也是一个孩子啊，我还是个宝宝。”舒永权显然马屁没拍在马脚上，秦落菲更加不高兴了，她留给舒永权一个背影。 “再说，舒总不在自己家待着，跑我家来指手画脚来了？我家是您公司呢？” 哟，叶可可这才想起眼前这位秦落菲小姐，是单身贵族。她确实当得起一声“小姐”一声“姐姐”。 “菲菲姐。”叶可可立刻倒戈，不留一丝犹豫，“我那是怕乱了辈分，您怎么可能是阿姨？哪有您这样年轻的阿姨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秦落菲眉开眼笑，拉着叶可可的手便热络起来。 江明雾无奈地撇撇嘴，朝舒永权打了招呼：“姨夫，难为你了。” “姨夫？谁？你认了个阿姨？”秦落菲显然同江明雾杠上了，她转头怼道，“怎么认的？干阿姨？”又朝楼上喊到，“秦枫，据说你多了个妈？” 舒永权举手投降：“我给你们洗一洗水果吧……” 楼上，秦枫听到声响探出头，却在看到叶可可的瞬间又缩了回去。 空气中留下几句听不清楚的“阿弥陀佛”。 因为人多，空旷的别墅开始鸡飞狗跳。管家宝阿姨笑眯眯地开始忙碌，指挥着厨师先上哪个后上哪个菜肴，而舒永权可能真的家庭地位不高，真的开始洗水果…… 客厅摆着功夫茶具，秦落菲请叶可可品茶。 茶味芬芳，是最近流行的水果茶饮，味道好极了。叶可可看这一家子，忽然觉得，哦，原来过年是这样的啊。 第116章 回家去 江明雾去楼上看了外祖母。 大概人类上了年纪的都是一个样子，先是手脚不听指挥，然后是眼睛耳朵不灵光，紧接着是大脑开始消极怠工，仅能够看见她想看见的，记住她想记住的事情。 毫无疑问，江明雾是老太太想要看见和记住的人，叶可可看见老人皱巴巴的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她想，老太太年轻时候一定很美。 连上了年纪都这样优雅美丽，那年轻时候想必不可方物。 叶可可似乎能够穿越时光，穿过五十年的光景，仿佛能够看到若干年后的江明雾。 -- 第208页 如果，真的能够看到。 那又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老太太的眸子肉眼可见地亮了一下，她伸手去拉住江明雾：“是雾姐儿吧？今年倒是挺早的？” 老太太步履蹒跚，江明雾伸手搀扶祖母，老太太却将她拉到窗边光亮处，仔细打量她：“怎么？年初一了？老了老了，昨天吃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妈，还没吃年夜饭，今天才二十九。”秦落菲走进来，将窗帘拉开，顿时阳光洒在空旷整洁的房间里面。 整个房间这才公开展示在客人眼前，大而空旷，少数几样是精致古朴的老式红木家具。 我有一所大房子，有很大的落地窗户； 阳光洒在地板上，也温暖了我的被子…… ——开阔、敞亮、温暖。 是叶可可对这间房子、这家人最直观的印象。 叶可可上前同老太太打招呼，半蹲着同老人讲话。 老太太抚摸上叶可可的手背，来回摩挲着：“雾姐儿是你的朋友吗？真是漂亮呀，这皮肤细嫩得，跟我年轻时候是一样的。” 江明雾的手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握住叶可可的另一只手心，还不住搔弄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看上的……自然是不错的。” 叶可可姿势别扭，怒目横了江明雾一眼，江明雾老神在在，就安安稳稳坐在飘窗上，低头凑近叶可可的脖颈讲话。看似专心致志同老太太讲话，实则一心一意骚扰叶可可。 叶可可无奈，她骑虎难下，又不能贸贸然地从老太太手中将手肘抽回来，只得任由江明雾放肆。 能放肆，是因为无所顾忌。 秦落菲走近，给老太太递茶：“母亲，雾姐儿今年逃了家宴，就专程为了给您看看她的小朋友，您看着，可还满意？” “哦。”老太太点点头，又仔细端详了叶可可，“是个好的，看着面相就好，心善。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转头又称赞叶可可的名字：“可可，叫着也亲切。我们雾姐儿打小没有朋友，你既然同她好了，就要一直同她好。” 这话说得叶可可背脊发麻，从一次家宴拜访上升为见父母长辈。 还真是猝不及防。 叶可可有些别扭：“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一直的事情？总要……结婚生子，渐行渐远的……” 叶可可敛下眼睑，她想老太太怕是不知道她们的关系，要是知道，指不定还要用怎样的话骂她。 这种关系，本来就是艰难险阻。没有父母长辈能够接受子女的这种关系。这种关系，是不伦，也是禁忌。 叶可可向来有自知之明。她明白的，她是见不得的光，她是金屋藏的娇，她是一段猝不及防的偶遇。 “哟，妹妹，可不能这么想。你年纪小小的，怎么这地古板？”老太太反驳，少有的态度坚决。 她语速不快，但是一字一句分外清晰：“结婚生子就一定要疏远了？这是找借口。再说了，谁规定就一定要结婚生子？结婚生子有什么好的？” 老太太又似乎有天大的委屈，好容易找到诉说的对象，一个劲地拉住叶可可的手诉说：“像我，生一个大闺女，远嫁就算了，这三十来年就从没回来过年！你说说，我这是养了个什么小白眼狼？她说是出嫁从夫，年年必须在婆家过大年三十……嗐！” 这想必主角就是江明雾的母亲——秦落芳。 叶可可从老太太的话中捕捉到关键词：“是年年过年，都要在公婆家吗？” “那可不？说封建，她真比我这个老太婆还要封建！说什么过年必须全家齐齐整整在老婆婆家贺岁，嗨，她老婆婆是婆婆妈，我就不是她亲妈了？你说说，生儿养女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生个萝卜，过年还能顿了吃！” 秦落菲走进来，一脸无奈地将叶可可从老太太手中解救出来：“母亲，今天有您最爱吃的年萝卜吃。” 老太太这才作罢，指着秦落菲：“菲菲，还是你聪明。结婚有什么好的？做单身贵族不好？不过，斌斌什么时候回来？” 话题又扯远了，秦落菲伺候老太太吃点心，给江明雾打了个眼色，示意江明雾带着叶可可先出去。 江明雾同老太太打了个招呼，就拽着叶可可回了房间。 客房在二楼，能看到院子里的树木。一株桂花树枝丫不听话，随意探入房间窗户。 南国的冬天不甚寒冷，特意移植过来的桂花树适应颇好，甚至有些用力过猛，罔轮四季变化，没日没夜开着花。 小小的花蕾不知疲倦，房间里也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秦枫溜进来喊她：“雾姐儿。” 叶可可同秦枫无话可说，借口去了洗手间。 江明雾看看秦枫：“今年回来挺早的？” “还……还不是你害的。”秦枫老大不乐意，“我妈差点剥了我的皮！”他吐吐舌头抱怨两句，用眼神询问江明雾。 “那位还生气呢？”他问的是叶可可。 “生气？生什么气？你以为你是谁？那颗葱和蒜？”江明雾不接茬，随口应付他，还不忘记损自家弟弟。 “英俊帅气、风流倜傥、人见人爱、所向披靡——是我！江湖人称南国一枝花秦家小少爷秦枫是也！” “哟，不改名了？”江明雾端起茶杯饮茶，吹吹上面的浮沫。 -- 第209页 “小少爷，小姐叫你过去呢。”管家宝阿姨敲门打断两人的对话，“您赶紧去吧，您昨儿不归，今儿睡到晌午的行为让小姐很生气。” 秦枫哭丧着脸，叹了一口气出了门，还不忘同宝阿姨辩解：“我那是还有时差，英国现在是大晚上呢！再说，我二十六了，不是六岁……” 叶可可洗了手出来，看见江明雾坐在窗前，她伸手折了一枝花，递给叶可可：“宝剑赠英雄，那么美人就该配鲜花。” 叶可可接过香气撩人的一支花，嗔道：“好好的在树枝上长着，碍着你了？本来还能多开些时候。” 江明雾摇摇头：“博你一笑比什么都重要，这就是它最大的使命。” 那句话怎么说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显然，江明雾深谙此道。 叶可可忽然正色：“不回去过年真没事吗？”她几乎已经了然于心。 江明雾侧头似笑非笑：“没事啊，有什么事？在南市过年不好吗？” 秦落菲敲敲门走进来：“不好，非但不好，我怕你妈杀来南市把你剥皮晾晒。” “阿姨。”江明雾皱着眉头，嫌弃这家人多管闲事，“多大点事情，用得着请我们吃鸿门宴？再说，把人剥皮晾晒不是您的专利？我妈可不会那么做，我妈宽厚得很！可可，别听她的。” 秦落菲用手刮了一下江明雾的鼻子：“我这是为你好，你妈都要疯啦！电话打了我十几二十个了，你就不怕她飞来南市把你绑回去？哦哦，可能不绑你，绑你的小女朋友呢？” 叶可可有些脸红，她以为的秘密关系，在这家人口中不是秘密，也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可以随时拿出来打趣调笑。 就像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 这种体验让她感到又新奇，又害羞，又捉摸不定，还有那么一丝丝掩藏不住的兴奋。 “哎呀要命咧，我好好的桂花碍你事了？折了作什么？”秦落菲这才发现窗口的桂枝被折了，气恼地打了江明雾两下，“多辛苦才让凹出来的造型，就这样叫你毁了。” 江明雾掏掏耳朵：“您跟我妈一样，明明没那个审美，偏偏附庸风雅。”她说，站起来走远一些努努嘴，“不觉得这样顺眼多了？” 叶可可再抬头，这才发现本来普普通通一株桂树，被折了这一只横生的枝丫，却仿佛才更加立体优美。 秦落菲还想说什么，江明雾搂上叶可可的腰肢：“阿姨不懂，还是我们可可懂我。可可最好，审美好、眼光好、心肠好、运气——更是好！” 她摆摆手止住秦落菲的话头：“我知道了，我明儿一早的飞机飞回去，保证不耽搁年夜饭好不好？” 秦落菲悻悻地，这才作罢。 是夜尽兴，几个人喝了点小酒。 秦落菲留宿江明雾：“差人把行礼收拾了送回来？明儿一早就飞不好吗？” 江明雾摇摇头：“不好。” 秦枫不死心，追问道：“哪里不好？我家这地儿是风水宝地。” 江明雾讳莫如深：“你们家人多，这就是最大的不好。” 不好办事呗。 秦枫摸摸鼻子似乎不能理解，秦落菲也摸摸儿子的头：“我的傻儿子，哎哟，都说男孩子开窍就是晚一点，看来古人诚不我欺。” 是夜，微醺的江明雾特别亢奋，颠来倒去地折腾叶可可。 叶可可一股气卡在嗓子眼里，特别难受，支离破碎地求饶加抱怨：“你干嘛？你要弄死我吗？我快散架了。” 江明雾于是难得温柔地抱抱她：“我大概是近乡情怯。”她说，湿漉漉的手扬起来摸摸叶可可的脑袋，叶可可嫌弃地避了又避。 “又想把你献宝一样献出去，又想找个箱子，就这样把你关在里面，不让他们所有的人看见……” 叶可可不明所以，张口欲问，她的问题还有很多。 比如，为什么要哄她来南市过年，明明在江家，过年是头等大事； 比如，不过是她回家过年，又关她何事？ 再比如，为什么江明雾如临大敌？又患得患失的？ 还有，为什么今夜微醺，夜色那么美，她不关注夜色，却身体力行，那样放肆无理又是为何？ 问题很多，但是叶可可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从容问答，她旋即被迫迎接江明雾的热情和不安。 她想，算了，下次再问吧。反正不是什么顶重要的事情。 反正，来日方长…… 第117章 戒指它 年关将至，机场却依旧如火如荼。不断有飞机起飞、降落、再起飞、再降落。 这起落如流水，潺潺地、滴答着、孜孜不倦、分秒必争。 叶可可本以为一年的忙碌已经收尾，没想到，这忙碌只是刚刚开始。忙碌是常态，清闲是偷来的。人如蝼蚁，构成了这个世界。每一个都被无形的闹钟追赶，滴滴答答、不得松懈。 松懈了就是故障。忙碌是常态。 996是福报。这话不对，有能力有精力996才是福报。 休息室的电视里滚动播放新年节目，一年又一年的春晚即将拉开帷幕。 叶可可看电视，吉祥喜庆的音乐响起，这才恍然觉得，哦，原来过年了。原来，这就是过年。原来，这才是过年。 她忽然想念本市。 -- 第210页 她原以为她可以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过年，年之于她应该没有特殊的意义，所以不论是本市还是南市，不论是祖国还是欧洲，大概都是一样的。 每逢佳节倍思亲，那要有亲才能倍思。 原来人真的无法跳出局外，原来在这样特定的节日里，她还是会怀念本市，什么时候开始，本市偏安一隅的小公寓成为她的避风港，成为她想要回到的“家”。 这真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夏目漱石在随笔《草枕》中写道：山路崎岖难行。是故抛开利害得失、脱离了人情义理，方才觉得有趣。否则，云烟飞动之趣无法入我眼，落花啼鸟之情无法动我心，更无法理解萧瑟独行春山路的我，看起来多么美。 江明雾买了咖啡过来，递给叶可可：“临时拖着你赶飞机，真是抱歉。” 叶可可接过热拿铁，却无回应。 江明雾于是又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她顺着叶可可的视线，却只能够看到机场投放的电视画面。 “我在想——不知是雨在动，树在动，还是我的梦在动？”叶可可回神，她侧头看向江明雾。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是江明雾热烈的眸子。她永远这样，眼中有光，仿佛日月星辰。 “雨没有动、树没有动、是你的心在动。”江明雾顺势坐在叶可可的身边，她将行李箱稍稍挪过去分寸，让叶可可紧紧地与自己挨着。 互相取暖，互诉衷肠。她低头，借着叶可可手中的咖啡杯喝了一口热拿铁。 叶可可缩回手：“你自己不是有，干嘛喝我的？” 江明雾似笑非笑：“你有奶香。”她省略了一个“的”，说的不知道是热拿铁，还是叶可可本可。 江明雾总是给叶可可买热拿铁，自己永远是冰美式。冰美式，没有糖、没有奶、也没有温度，听名字便不是什么有趣的饮品。 叶可可曾也问过她：“冰美式有什么好喝？” 江明雾说：“我喜欢冰美式。”她从不曾正面回答，既然喜欢冰美式，为何总又是要啜饮她的杯中物。 今天，江明雾重新回答她这个问题，她说：“我并不喜欢牛奶。我乳奶不耐受，我喜欢的你是的味道、你拿在手中的咖啡、再进一步，是你整个的人——我就是这样的、无可奈何的、却用情不自禁地迷恋着你。” 叶可可猝不及防，被人当众表白。她楞在当场，缩回来的手也有些讪讪。 “你——”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江明雾，“我——”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 她未必是不开心的。 不，这样说矫情了。她一定是开心的。 但是开心是一时的。叶可可开始责怪最近床头读物，邻国霓虹的著作是东洋文化的典范，但是太过于悲观、失望和彷徨。 仿佛也影响了叶可可。 她感动于江明雾热烈的告白的同时，更多涌上心头的是悲观、彷徨和不确定。 比失去更可悲的是什么？是得到的时候太过于美妙。 江明雾点点她的唇，示意她继续听她说话。 “临时改变行程，是我考虑不周。”她再次道歉。 叶可可无声地摇摇头：“不碍事。”她并没有不开心。在异乡的机场，在将至的年关，让叶可可彷徨的是不确定的未来。 临时改变的行程不碍事，一早追赶的飞机不碍事，碍事的是其他缘由。 “我想带你回去过年，同我的家人一起。”江明雾又补充说道。 “哦。”叶可可敛下眼睑，“我怕我还没做好准备。”碍事的不是别人，是她叶可可自己。 她是谁？一个不被认可的外姓人，却要在另一个家族过年？ “不需要任何的准备。”江明补充，“你若愿意去，便是我最大的荣幸。” 江明雾的热情，仿佛冬日的暖阳，也似滚烫的热巧，但是灼伤了叶可可的还未准备好的舌尖。 叶可可站起来，稍稍走开两步，她再看向江明雾。不过三两步，仿佛已经间隔了千山万水。 叶可可虽有迟疑，那一股气却压抑不住，她冲口而出：“以什么身份？朋友？还是同事？”她调节得很好，非常自然——且不带任何不满的情绪——她自以为的。 此时的叶可可，心中却在想，夏目大师说得对，只有第三者才能够冷眼旁观。 将局中自己当做NPC，一切便可以理智，从而获得乐趣。夏目诚不我欺，果然是一代大师，不愧是吉卜力工作室的灵感源泉。 叶可可尝试着将自己当做局外人，她客观地分析事态的发展。 朋友也好、同事也罢、甚至称呼她为下属、为司机、为秘书……她都可以接受……的吧？ 江明雾挑挑眉，也站起身，她比叶可可高三四公分。但是气势上远远不止，叶可可瞬间感受到压力。 这个小小的休息室，之于江明雾似乎太局促了。 此时恰有一班飞机要登机，身边有旅客起身。 江明雾将叶可可逼在休息室的角落里。休息室静谧，只有中间的大屏幕开始滚动播放航班信息。 繁忙的机场，有飞机起飞，便有飞机降落。 这质量守恒、能量守恒，这是基本的自然规律。 叶可可想，质能守恒，万事万物都有代价。是代价，也是交换。 -- 第211页 人不能总想着不劳而获，想要得到，总要付出点什么。至于她们这一段的关系，她既然得到了数不尽的“乐趣”，那么付出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至于付出点什么？叶可可想来或者是名分，或者是一个守口如瓶和一个自欺欺人？ 她嗤笑一声，也不算什么代价。已经是很便宜的对价。 江明雾眯着眼睛盯着她：“你这个小脑袋在想什么？”她忽然有些气恼，“乱七八糟的狗血剧写多了？代入了我？恩？我说那个恶毒的女二号怎么这么多戏份？感情这冷血、凉薄、自私、无情——都是以我为蓝本的？” 江明雾说的，正是寒假档期热播的那部职业偶像剧。因为女主角应玉兰的后期爽约，女二号舒华上位，她的戏份被大幅度增加。 舒华饰演的女二号，其实是反派。一个冷血、凉薄、自私、无情却美艳不可方物的争议性人物。然，不知道是这样的人设触发了受众什么地方的萌点，竟然一路人气高涨。 待最后舒华身亡的时候，竟然引燃一众无脑粉的热泪，纷纷控诉要给剧组寄刀片。 叶可可眼神闪了一闪，时间紧急，在丰满这个人物的时候她脑海中确实浮现出来的是江明雾的身影。 她就想着要是江明雾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想怎么做？自然而然，舒华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句台词就这样跃然纸上。 没有受到任何的阻尼，顺利得仿佛浑然天成。 所以说，江明雾是她的缪斯。 叶可可莫名有些心虚。 江明雾深吸一口气，将她的脑袋掰正，强迫叶可可正视她。 箱子已经被遗忘在不远处的座位边上。 贵宾休息室中即便人头再少，也偶有来往的旅客。有行色匆匆顾不上她们的，也有好奇多看上两眼的。 她们即使湮没在幽暗的角落，依旧没有安全感。 叶可可咳嗽一声，建议江明雾：“要不，我们还是坐着谈？” “我不。”江明雾偏不，她就是要惹人注目，就是不愿意息事宁人。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江明雾。 叶可可手足无措，这个小恶魔在短暂的蛰伏之后重新恢复本性。 更甚，她现在已经深谙她的弱点，学会在大庭广众扼住她的咽喉。 江明雾伸手牵住她的手，炽热的呼吸喷在叶可可的脸上。 “我这个人很多缺点，我自私也凉薄，我承认。”江明雾一字一句，灌入叶可可的耳中，“但是，我也有优点。”她忽然笑了。 是，叶可可想，她的优点能够完全遮住她的缺点。 她有那么多优点…… “起码我漂亮。”江明雾的笑容绽放，坏坏的，配上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和斜斜吊起来的丹凤眼，显得痞帅痞帅的。 她深谙自己的魅力。她不吝啬将自己最天真的一面展示在叶可可的眼前。 当然，仅限于叶可可。 “还有——”她在惊艳了叶可可之后，这才收了脸上的坏笑，正正经经又说道。 “我不喜欢藏着掖着地下情。既然我说带你回家，就是见我父母长辈——对，忘了同你说，我还有一个奶奶——外婆你是已经见过的了。” “你是我的女朋友，也只能是我的。或许有一天，等你愿意了、准备好了——我会叫奶奶把留给我的镯子给你。” 她道，每一个字都字正腔圆、分分明明。 叶可可产生一种错觉，明明每一个字她都认识，怎么连起来她就听不懂呢？ 她的意思，她同她的交往，不仅仅是一晌贪欢的愉悦，是奔着天长地久，是奔着百年好合，是奔着—— 叶可可咽一口口水，她错愕中只能傻傻地看着江明雾。 江明雾点点头：“对，是要用一纸婚书禁锢你，就是要——” 她停顿。 叶可可觉得微微冒汗的手心一凉，一个坚硬的东西被套上指尖，整个手掌被人覆盖翻转，然后被人碰到唇间，亲亲啃咬。 那是一枚戒指。有些熟悉，但是又从未见过。 江明雾叹了一口气：“还想等着你说，没想到你是打算一直鸵鸟下去了。算了。”她撇撇嘴，“既然戒指是你买的，那么话由我说也没什么所谓，反正我们俩……咳咳，也不分彼此。” 她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啊！叶可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枚戒指，就是她买的那一枚啊？ 当初只是下单定制，但是叶可可本人也没有见到的成品，此时安安静静地躺在叶可可的指尖，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观察着这枚戒指。 预算有限，所以不大的钻石；设计是得天独厚的巧妙，戴在手上又不显山露水，又精致巧妙。叶可可摩挲着戒指内壁，仿佛还能够摸索到镌刻着两人的名字。 她吸吸鼻子，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对话。 好半晌，叶可可才讷讷道：“还有一枚呢？” 是，应该是对戒。只不过出于预算考量，另一枚是素戒，不镶钻石。 江明雾从脖颈中抽出一条项链，那戒圈因为贴近她的心口，沾染了灼热的温度。 江明雾微微扬起下巴：“明明是个受，还老想着反攻？真不是一个好受。” 她说，微笑，将叶可可吃得死死的。 第118章 礼花绽放的 大节将至的本市，所有的繁华退净。华灯初上，与街市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是，高耸的楼房窗户多是一个个漆黑的方洞。 -- 第212页 幽深隐秘。 叶可可盯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高楼，她突发奇想，里面或者住有一只寂寞成疾的黑猫，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凝望着高楼，它在高楼中凝视着她们。 的士司机将车子开得飞快，他说：“你们也归心似箭了吧？我懂的。” 仿佛他是知心大哥。也对，的士司机最繁忙，也最寂寞。他们看似迎接无数客人，每一车保鲜期却又只有数十分钟。 你唏嘘着对方，对方却在唏嘘着你。 的士司机说：在年三十乘坐飞机赶回家的，不是寂寞的旅人，就是晚归的游子。 叶可可想：但是同年三十还在为生计奔波的人相比，到底哪一个更加让人感慨？ 叶可可没有答案。她陷入了彷徨。 比一无所有更可怜是，得到过最好的，然后再次失去。 本市的繁华，在此时此刻最稀薄。 车子飞驰在空旷的街道，仿佛出入无人之境。 创造人世的不是人也不是鬼，是在巷子楼宇间走动的普通人。有人来，有人走，交替往复，不曾间断。普通人构成了这个繁华的三千世界。 他们中的大多数如迁徙的候鸟，如趋利避害的昆虫，为了生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忙碌了整整一年，妆点建设了这个城市整整一年；然后在年关的时候终于感性战胜理智。 省吃俭用一整年，高昂的代价换来一张舟车劳顿的车票，即便没有衣锦，也要还乡。 回去妆点寂寞了许久的家乡。 人，才是最好的装饰物。 于是向来淡妆浓抹的本市，落寞了下来。 敞亮的、彻夜通明的华灯，也不能够遮掩她的寂寞。 热闹都是他们的，她比烟花寂寞。 叶可可的手，在寒风中缩了一下。 江明雾伸手牵过她的手，她的手心很暖，将她拽得很紧，不容任何的躲闪和退缩。 的士车开到门口，司机贴心地将行李箱送到两人身边，随身的手机传来收款播报。的士司机惊呼：“太多了，您的红包实在太多了。” 江明雾摆摆手：“早点收工回家，已经三十了还在路上跑？”她将叶可可的手攥得跟紧，不再关注其他，将叶可可拖入大门。 过年时候的江家，人丁是最兴旺，人手却是最单薄。 老太太讲究了一辈子，在过节氛围上尤其讲究，唯独着过年，早早让一众工人帮佣们歇着。久而久之，小辈们也形成了习惯。 习惯从腊月中旬开始，工人们陆续归乡后，整个江家剩下的全部都是自己人。于是凡事亲力亲为，连换洗床单被褥、洒扫做饭也成为大小姐大少爷们的日常工作。 最迟离开的是帮厨的阿姨，做好年夜饭的准备工作便可以告辞。秦落芳笑眯眯递上一个红包，说着吉祥喜庆的话。 帮厨阿姨有些担忧：“小姐少爷都可以吗？” 厨房里江明兮对着手机app正在和海蜇头奋斗，院子里江明慎对着一条青鱼发憷，还有江家向来养尊处优的江乾，拿了一对新对联在比划着什么。 秦落芳将精心插好的鲜花摆在圆桌正中，又将新鲜的车厘子拿出一些分给阿姨：“赶紧回吧，家里也等着你回去烧年夜饭吧？”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阿姨的担忧丝毫没有影响秦落芳，她老神在在，仿佛胜券在握。 过年，讲究团聚团圆，只要人到齐了，吃什么，怎么吃，好吃与否，都不再重要。 世上最容易买椟还珠、舍本求末，欲望膨胀、攀比渐盛，这才是不快乐的本源。 显然，秦落芳是快乐的。 她甚至哼着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这不，她的小星星已经一颗一颗回家了，还有一颗，哦不，两颗，想必也在路上。 秦落芳翘首以待。 叶可可被人拽进一所大房子，房子大不大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她看见江明兮嫌弃地将自己手上的咸水清理干净，又一脸嫌弃地看着江明雾：“您这是回来等吃饭的呢？大小姐？”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绝顶笑话，忽然哈哈大笑：“等鲑鱼！”江明兮乐不可支，像是一个默契的梗，叶可可看见江明雾的脸上短暂的、急促地、一闪而过地浮出一阵笑意，然后又迅速隐去。 “你才是熊。”江明雾道。 叶可可意识到，这是她们姐们心知肚明的语用预设，外人不得而知。是，她不过是外人。 新春佳节无家可归的，都是外人。 江明兮同叶可可打招呼，亲切地称呼她“这个漂亮妹妹”。 听见对方开口，叶可可才想起她曾经见过江明兮，彼时的她同今天的样子完全不同。 在纵情之都，江明兮曾经一脸戏谑地问她：“头牌多少钱？” 哦，仔细一看，她同江明雾长得颇有几分相似。都是冷漠无情的薄嘴唇，都是风情万种的丹凤眼。 真奇怪，现在她可以一眼看穿她们，明明她们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样的，她们是真正的一家人，毫不留情地嘲讽对方，但是看待彼此的眼神都带着柔情。 叶可可自嘲，怎么当时以为她们的对峙是剑拔弩张？其实根本就是人家的闲趣罢了？ 江明兮看看叶可可，忽然笑了，脸上浮现出那熟悉的戏谑：“哟，这是谁呢？客人吗？” -- 第213页 客人……吗？着重语气不一样，语义截然不同。真是博大精深的中文呀。 江明雾挑挑眉：“皮痒是不是？” 江明兮撇撇嘴，同叶可可简单打了一个招呼，错身而过却又回头，对着叶可可道：“妹妹，对我姐姐好一点。她就是纸老虎，啊呜……” “兮兮，去摆盘子。”江明慎走进来，对幼妹命令道。 江家长幼有序，是最根本的规则。 江明兮被打断，老大不高兴：“为什么妈妈不再生一个弟弟？” 江家传统就是年纪最小的孩子摆餐盘。 江明兮厌恶这项工作，凭什么兄姐只不过占了时间的便宜？江明兮的嘴巴翘得老高。 “我也是想的，多子多福，多多益善。”江乾伸手挂了下幼女的嘴巴，“可以挂油瓶了。”他说。 又向叶可可伸出手，他给予叶可可尊重：“叶小姐，欢迎您。” 秦落芳款款地来：“新社会，你还想把女人当做工具使用？应该打五十大板。”她说，又笑，邀请叶可可观赏她的花艺，“漂亮吗？我准备了一整天，鲜花也比不上你的美貌。” 秦落芳的赞美让叶可可面红耳赤，她拘禁地喊“阿姨”。 听到这个称谓，秦落芳不动声色，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明雾一眼。 江明雾重新介绍：“我妈咪，你可以叫她席琳娜，她以前做过白领，不是家庭主妇，她能干得很。” 秦落芳撩撩头发：“所有避开美貌的赞美，都是虚情假意。” 叶可可福至心灵：“鲜花很美，但是在席琳娜的映衬下暗淡失色。” 江明兮简直要作呕。 江明雾笑了，将女朋友拥抱在怀中：“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叶可可则正色道：“怎么？说实话也不行了？” 秦落芳哈哈大笑：“我就喜欢你这样实话实说的小朋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我从不溜须拍马，我只说实话。”叶可可一本正经。 能博德长辈一笑，说点客套话又怎么了？况且，叶可可并没有说谎。秦落芳有秦落芳的美，女人如酒，陈酿香醇。 秦落芳很愉悦，江明慎点点头，又拍拍妹妹的肩膀：“策略对了，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江明雾扬起头：“我什么时候输过？” “哦？那是谁在房间里哭泣？”江明兮已经摆好餐盘，她不死心地凑上来揭短。 叶可可诧异。 江明雾只是冷冷地用眼神扫射江明兮，江明兮已经千疮百孔。 这一餐饭吃得赏心悦目。 老太太只吃了前菜，便乏了。她朝客人点头致歉：“人老了，仿佛全身器官都在同你作对，哪里都是疼的，什么时候都是乏的，我要先睡一会。你们年轻人，尽情狂欢，纵情享乐。请千万不要顾虑我。” 江乾也笑：“是，母亲。在您眼里儿子永远只有十岁罢？” 老太太一本正经：“胡说，难道这三个大孙子大孙女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你三十岁了，我知道的，我数着年岁呢。” 江明雾凑在叶可可耳边解释：“奶奶年纪大了，有轻微阿兹海默。” 又补充说道：“别担心，守岁的时候奶奶会一起来。” 这一餐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叶可可不曾想，在这样的客厅里面吃家宴竟然也可以这样放肆。 江明兮将一块鱼肉挑出来扔在江明慎的盘子上：“苦的！你看看你怎么杀的鱼？一点都不干净！” 江明慎头也不抬：“我还没有指责你的海蜇头咸的就跟腌肉一样？你好意思说我？” 江明雾给叶可可夹了几个大虾：“味道不好就蘸醋吃。” 她什么不干倒是装好人来的？ 江明兮和江明慎集体开始攻击她。 秦落芳扫了几人一眼：“今儿不准说雾姐儿。”她说，露出慈母一样的微笑，新媳妇第一次上门，要给女儿留足面子。 江明兮表示不满。 秦落芳又看了她一眼：“自己没点数？” 好了，几个人终于安静了，餐桌上重新恢复了和谐。 “家宴，都是家里人自己做的，重在参与，味道是其次。”江明雾又在叶可可耳边解释道。 “呵，你行你上啊。”江明兮挺不爽利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没说你破了规矩竟然想在外过年——我也好想去亚热带，本市的冬天太难熬了。” 显然，江明兮不爽利的是其他。 “这是你的不对。”秦落芳也倒，“什么都能破，规矩不能破。” 江明雾低声嘀咕：“还说不是老封建？” “什么？”秦落芳没听清。 “是，是我不好。”江明雾收到父亲的眼色，乖巧道。 “可可，”餐毕闲聊，热茶端上桌。秦落芳忽然点名道姓叶可可，“我们雾姐儿，虽然长得还不错——随我，但是性格倒是一般，你是怎么看上她的？” 江明兮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叶可可心道一声：终于来了。 席上数秒种的宁静。 江明兮很好奇，什么样的回答能够让母上满意？她忽然涌起了求知欲。 叶可可抿抿嘴，江明雾的手穿过桌底，握住她：“不想回答也没事。 叶可可呢，忽然鼓起勇气，她正视秦落芳：“在天空和她之间，我只能看见她。” -- 第214页 一句歌词，荡气回肠。 顿时，桌席上一片安静。 江明兮侧着头，心道一声：哎呦不错嘛。 江乾率先鼓掌两声：“对！就像你们妈妈，在天地之间我只能看见她。” 秦落芳翻了一个白眼：“是和天空比起来，只能看到她！你真是，唉，照猫画虎也不行，我真是，唉……” 秦落芳开启吐槽模式，吐槽丈夫不解风情。 是吐槽，何尝不是秀恩爱。 临近午夜，睡了一觉的老太太穿戴整齐正式。大红的中式金边花袄，坐在客厅的正中央接受小辈们的磕头。 从江乾开始，以江明兮结尾。 一个小辈磕头，老太太就发出一个红包，待到最后，手中还剩下一个。 江明雾拉着叶可可也跪下：“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了简单的吉祥话。 老太太将那最后一个红包放到叶可可的手中：“乖孩子。”她说。 然后午夜的钟声响起，烟花在头顶绽放，老太太推说又乏了，就回了房间。 秦落芳打着哈欠说：“女孩子还是不要熬夜，不过你们年轻人，狂欢一下也是可以的。” 显然这个“女孩子”指的是她自己。 方才还齐聚一堂的人们一会便消散了。 喧嚣的空气陡然宁静下来，只有叶可可看着手中厚厚一个大红包，还有不真实的感觉。 她抬头看看天，天边的礼花绽放，绚烂如白昼。 谁说烟花最寂寞？ 烟花热闹喧嚣，是最世俗的喜庆祥瑞。 第119章 上赶着 刚睡下便已经是凌晨，时间的快慢总是随着人的心情转移。今夜的时间尤其，前半夜那样漫长，仿佛在等待一个世纪；十二点多钟声一旦敲响，就又如白驹过隙。 窗外的烟花兀自热闹。 这花火将持续大半夜，今夜过了还有明夜，直到初五达到鼎盛，然后才渐渐衰败，过了正月才真正消停下来。 每年过年都是这样的。 今年更加特别一点。不知是否因为此处地势空旷，烟花在头顶绽放，手可摘星辰。 产生了一种浪漫的情愫。 叶可可在陌上的床上翻来覆去，窗帘映出五彩斑斓的光晕，一阵一阵，随着礼花绽放的声音，仿佛乐队奏响圆舞曲。 远处仿佛有喧嚣，人声鼎沸。 但是明明这里僻静悠远，窗外是私家花园，别说人声，连猫和狗都有温暖的窝，谁还耐烦在寒夜四处溜达？ 江明雾从后面抱住叶可可，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窝子处。 叶可可忽然明白了，躁动的不是室外的人，是她的心。 “不适应？”江明雾如八爪鱼，将自己的猎物死死缠绕。 今天的江明雾分外小心翼翼，连叶可可都觉得她过分了。 其实有什么呢？孤女从来都是有眼力劲的，否则怎么生存？反而这种“偏爱”让叶可可感到不真实。 ——被人捧在手心当做明珠——想她叶可可有生之年竟然还有这种体验？！ 叶可可吸吸鼻子，她不需要。她不用这样担心，不用这样照顾她的心情，她反正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的。 叶可可揶揄她：“不怕我被宠坏？新年伊始就这样放纵我？” 江明雾眼睛都不眨：“我乐意。” 对，千金难买她乐意。 江明雾锲而不舍，又继续追问她的感受，深怕她有距离感，恨不得叶可可发表三千字过年体验。 人都是这样，这是最世俗的轨迹——重要的人才带回家见家人——总想要得到家人的认可，同时又想要家人被对方认可。 这是必经过程，这是天性使然。 曾经江明雾也嗤笑过这种世俗的流程，时至今日，发现这约定俗成凝聚了老祖宗的智慧。 叶可可非常真诚：“你有最好的家人。” 她是真心，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宾至如归。” “你不是宾客，这里就是家。不是宾至如归，是你回家了。” 叶可可一愣，这里是家？家是什么？一栋房子？一处宅院？吃饱喝暖的地方？ 不，家是家人共同居住的地方。家是一片瓦房，可以遮风避雨。 大大咧咧江明雾、肆意张扬江明雾，骄傲任性江明雾，她只是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她不在意，并不表示她不懂。 她其实都知道。 她知道这阖家团圆的时刻是叶可可的死穴，也知道这其乐融融是她不适应的来源。 江明雾自作主张，将叶可可带到南方过年。她的想法单纯直接，她就是想要陪着她度过一年一度的佳节。 是，没有人规定每逢佳节一定要倍思亲。 但是晓寒料峭尚欺人，如果连春节都只能形单影只，那要谈恋爱为何？那要情人何用？ 反正都是一个人，自由自在不是更好？ 江明雾一早就有决断，罔顾一切人的意见。包括叶可可的。 江明雾固执要同叶可可一同过节。 不仅仅是春节，此后的每一个节日，她都要同她一起度过。 一起吃汤圆、一起包饺子、一起蒸粽子，一起吃月饼。 否则，陪伴的意义在哪里？不能一同度过的日子都是遗憾。江明雾将怀抱中的叶可可拥抱得更紧了。 -- 第215页 叶可可心中感动，她触碰到江明雾的手心，艰难地转身，与她四目相对。 窗外的斑斓太甚，礼花绽放的时候房间里不开灯也能够看清对方的每一个表情。 一切都在对方眼中。 “告诉我，”叶可可的气息喷在江明雾的身上，“你这样自作主张，你父母是否会怪罪于我？” 她在担心她不适应的同时，她在担心没有留下完美的第一印象。 江明雾笑了，她用舌尖舔舔齿尖，然后将女朋友的脑袋按进被窝。叶可可简直要透不过气来。 在她发出抗议之前，听见江明雾的语气中带上了笑意。 江明雾的心，终于落地了。 “你是该罚。”她的话，让她心绪不宁，江明雾语气带上了揶揄，“一家人，谈什么怪罪？”她从被窝中将叶可可捞出来，让她重新与她四目相对。 别的节假日倒是无所谓的，过年一定要在家，守岁之后老太太会挨个发红包； 年初一要举家飞去南市看外祖，阿姨没有结婚，但是育有两子，斌斌是哥哥，秦枫是弟弟； 江家颇有房产，三兄妹平素不住老宅，此处也不是老宅，老宅是市中心的小洋楼，因新晋成了保护住宅，被ZF纳入修缮范围…… 诸如此类，江明雾喋喋不休，她不曾想有朝一日她会如此多话。 “我是不是讲得太多？你困了吗？”过了凌晨两点钟，室外的喧嚣渐渐都散了，江明雾打了一个哈欠。 “不，很有趣，我喜欢听你说话。” “有什么想问的，我知无不言。” “我——并不喜欢秦枫，虽然他同你亲近，但是我不愿意与他交往。” 江明雾摸索着叶可可的发梢，手紧了一下，却依旧面不改色：“我知道了，没有关系。” “我——同家里关系并不好，除了姓氏，我也不想将我的家族亲人介绍给你乃至你的家人们。” 叶可可翻身，将背影留给江明雾。 “还有么？”屋子里大概暖气太足，江明雾觉得有些燥，她将被子抖落了一下，让新鲜的空气灌入被窝。 “还有——我热爱我的工作，我并不能够接受全职主妇。” 叶可可思忖了片刻，最后总结道：“没有了。” “好的。”江明雾继续将下巴搁在老地方，她说，“我喜欢你的对话方式，我也喜欢你的坦率直接，不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喜欢你。” 叶可可心想，这个人前途不可限量，她说她不会谈恋爱，但是只要她想，她一定所向披靡，她叶可可根本不是对手。 不，她会颠倒众生，她是混世魔女。 这当然是赞美，叶可可不愿意说给江明雾听。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开门见山，就两点——” 叶可可侧耳倾听，她表情开始凝重。说实话，她内心不是没有紧张。 但是先小人后君子，总比事到临头掰扯不清的好。 “第一，我有肢体接触障碍，要是做i，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不脱衣裳——我绝对不是轻视你。” 叶可可一愣，她应该谈一些家庭、地位、以及相处原则。 结果，就着？ “好的，互相尊重是一切的前提。”叶可可点点头，“忠诚和坦白也是。” 她紧接着补充，这是对双方的束缚。 “第二，”江明雾意味深长，“关于那个叶家——当初是你……恩……换来的。”江明雾说，此时她的睡意已经消退，她精神抖擞。江明雾坐起来，靠着床头软靠。 饱暖思内啥。要不旧时代的人为什么生这么多的孩子？ 没有智能手机的年代，大被同眠聊天结束就该干内事，消耗体力，才能一夜好眠。 江明雾已经无心恋战了，她切入主题：“我还记得，是你自己上来的，你说——我来动。” 叶可可面红耳赤。 那是一场在车内狭窄座位上的厮杀。 “这有什么关系吗？”她不明白明明很正经的话题，她怎么可以随便开车？ “自然是有的。”江明雾笑笑，亲吻她的发梢，“怎么开始，就应该怎么结束。既然他们不是你的‘家人，合同终止算了。不过——你自己上来动动呀——” *** 年初一，应该早起拜年。 江家的拜年有点远，需要打飞的去南市。江明雾和叶可可被特许不用前往。 然，两人也没有睡懒觉，一早起来给老太太拜年。 老太太笑眯眯地在吃燕窝，老帮佣一早就来煮汤。 “有什么呢？一个老人家能吃得了多少？你们俩一人要吃两碗。”老太太嘱咐两个孩子，“昨晚上熬了一个晚上？睡个回笼觉吧。” 叶可可喝汤，真是惬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样的日子简直不能够想象。 江明雾嫌弃面前的燕窝，偷偷递给王姐：“您替我喝了吧？我要一杯黑咖啡。” 江家的新年在这顿早餐后结束了。 江明雾同叶可可商量着是否去百货商场扫货。 “我是无所谓，一个季度不过三两件衣服。你——”她想要给叶可可添置衣物行头，她所有太少，她恨不得将全世界捧到她的面前。 让她被俗世所累，让她的身外之物多得数不过来，这样就能牵绊住她。 叶可可的手机响了，是一个固定电话。她以为是推销广告，顺手按掉了，然后这个电话又响了起来，再摁掉，再响起来。 -- 第216页 待第三次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叶可可接通了电话。 “大小姐，叶总问您什么时候回家？”管家恪尽职守，还是称呼叶可可为“大小姐”，他没有半分不尊敬，却也没有半分尊敬。 叶可可全年的好心情顿时消散了。 “啊？”一个语气词，可以有千百万种意思，这就是博大精深的中文。 “倦鸟还知道归巢，怎么？我养了一个不知道回家的女儿？”叶鑫的声音透过电波穿过来。 叶可可张了张嘴，她想，她能回答什么呢？ 是否认身份？还是否认不回家的事实？她心想，该来的总要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债也总是要还的。 “是。”叶可可脸上的笑意退去了。 挂了电话，叶可可对江明雾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是我父亲。” “哦，原来是叶先生。”江明雾露出一个玩味的笑，“过完年再回去不行么？” 叶可可摇摇头：“让今天就回去呢。” 叶鑫的话，其实更难听：“别让我等，我就今晚有空。” 呵，哪有父亲这样讲话的？是父亲还是领导？或者是主人？ 江明雾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了。 她挑挑眉，心想还有上赶着来送人头的？ 第120章 小可爱的 阴天、大雨、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汽。 今年的新春有点泥泞。 江明雾开着那辆红色的跑车，是雾气蒙蒙的冬日里唯一的一抹色彩。 明艳，且张扬。像一朵肆意盛放的花，又像是一只挣脱了线的红色气球。 车子开得既快又稳，飞溅出水花都是翻飞的蝴蝶。 开车的人，心情起伏，并不如她口中说的那样无所谓。 城市里依旧不够热闹。尤其在通往叶宅的这条路，越开越偏僻，越开越泥泞，越开也越沉默。 叶可可默不作声，托着下巴沉思。江明雾伸手握住她的手。 “我陪你去。” 叶可可先是叹一口气，旋即摇摇头，她反手覆住江明雾的手。 “我自己可以。”她将江明雾的手送回方向盘，“开车，注意安全。”叮嘱道，尽职尽责。 “我陪你去。”江明雾盯着前方的路况，却固执地重复一遍，“我保证，什么都不说，就陪着你。” 叶可可歪着头想了片刻，终于还是摇摇头：“我自己可以。”她坚持。 江明雾便不再坚持。 已经越来越近了，目的地就在前方。 江明雾的车速慢了下来，她还是有不放心：“随时打电话给我，我就在附近。”她决定将车子就停在隔壁的院落，一有状况，随时救美。 当然，她无意当英雄，当不当英雄，表不表现，救不救美都是次要的。她与她的关系这样近，不需要再刻意营造所谓的浪漫气氛。 她只是在意她。 她不想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明明知道独自面对是最好的——毕竟每个人都必须、也只能够成为自己的英雄——但是依旧不忍心、不放心，想要过多的干涉，想到包办、想要独揽、想要替她解决所有的事情。 大概，人都是这样，是爱，也是私心；是保护，也是僭越。 好在江明雾克制住了。 两次提问得到了同样的回答。叶可可已经下定了决心。 既然她已经决定了，她能够做的便是尊重她的选择。 江明雾想，在这场意料之外的关系中，她应该也是成长了。她不再以她的喜恶决定事情的走向，也不再执着地认为她认为的好，就一定是好的。 尊重，才是爱的前提。人不可能一开始就完美，爱就是引导你，让你成为更好的人、更合适的对象，而不是完美无缺。 叶可可深吸一口气，她再次望向窗外，那栋小楼就在眼前。 车子停了下来，江明雾重新覆上叶可可都手心，她拉住她，从手包中取出一支口红，仔细地替她补妆。 叶可可失笑：“太红啦，衬得我惨败。” “不要紧，气色好，气场强。”江明雾不管不顾，手中的动作一点没有拖泥带水，她有美的天赋。要是不做千金小姐，改行做柜姐也一定能够所向披靡。 经过她的洗礼，叶可可更美。 是江明雾有化腐朽为神奇的一双手？ 不，叶可可她找到了自己。 所以不关她的事，她本身已经足够美丽。而她，不过是锦上添花。江明雾不想邀功，情人眼中，她就是完美。 之于她，能够做锦上添花，也是荣耀。 江明雾将手包递给她：“记得带上我给你的新年礼物，不要我陪着，得要她。” 叶可可笑了，说得真对。包才是女人最重要的武器。 包治百病，包得胜利。紧张的氛围戛然而止，她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作为回报，叶可可伸手将江明雾拉向自己。从前出征，将士们要饮酒摔碗，无他，打气尔。 叶可可想，酒就免了，打气还是要的。战士军前半死生，下了战场，美人帐下尤歌舞，就是要这种气度，生死才能度外。 叶可可将江明雾最喜欢的正红色唇膏重新印在她的唇上。江明雾使劲，想要获取更深程度的一个吻。 她微微仰起头，吞咽下一口撕扯这叶可可香味的气息。 -- 第217页 叶可可推开她：“别弄花了我的妆和我的衣裳。”她笑笑，伸出手指江唇边有些溢出来的红色唇膏擦掉，抿一下，将那抹妖冶的红按进骨血里。 叶可可侧头看着幽深的宅邸。奇怪，这所房子原来这么小吗？ 印象中这里是朱门，是深巷，是讳莫如深的高墙深院；转头再看，怎么这里格局这样小？不过就是楼间距宽一点的洋房罢了。 叶可可凝视着着宅邸片刻，忽然笑了，如释重负。 雨小了，但是依旧飘花似的在飘落雨丝。地上扬起了一阵雾蒙蒙的潮气，那是肉眼不可分辨的小雨珠。 然，再小也有杀伤力。 高跟鞋踩在地上，水珠会沾湿她的头发、衣裳，尘土会沾染她的鞋面。 高墙大宅没有尽到它应尽的义务，宅子中没有人出来迎宾。 江明雾按响了喇叭，短促的三声回荡，越是开阔的空间，传递得越是遥远。 叶可可没有下车的意思，江明雾也没有让她下车的意思。 直到那朱门缓缓打开，管家打着伞小跑着出来，江明雾才按动了按钮。车门缓缓地打开了。 “是大小姐啊。”管家看到这架势，赶紧跑上两步，将伞撑在叶可可的头顶上方。 叶可可还是没有动，她不着痕迹地抬眼，看看车顶门沿。 年青的管家是女主人宋胜男看中的人，高大英俊是其次，最主要是识时务。他可以做金牌管家，不是只靠着一张脸。 管家顿时了然，他立刻伸手挡在了门沿的位置，又赶忙道：“下雨天，大小姐仔细路滑。” 叶可可这才缓缓地、漫不经心地侧身出车门，高跟鞋迤迤然地踩在泥泞的地上，蒙蒙的雨丝落在伞面上，又弹开去，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像雾像雨又像风的一种酣然氛围中，像是一幅水墨山水画。 叶可可回头，向江明雾眨眨眼，像是再说，我可以的，你安心。 江明雾想，这下不是水墨画了，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与此同时，她又想，真是不应该给她画上那样艳丽的唇膏，她的美叫别人看去了，让她即是荣耀，又是不甘。 她的美，难道不是应该由她独占？ 管家不敢丝毫大意：“那位小姐不一起来吗？” 叶可可的脚步停了片刻，睨了他一眼。 管家没来由，心底有些发慌。这个大小姐衣着变了，妆容变了，连气场似乎也变了。但是往日她不是这样的吗？他早就已经不急的了。大小姐存在感太低，他甚至不能够回忆起从前的叶可可是什么模样。 管家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仔细看，她还是她，但是仿佛又不是她了。管家不由自主，有些戚戚然。 “你是带了两把伞？还是准备背着她？”叶可可红唇微启，吐出来的话呛得人说不出话。 叶可可想，难道是吃江明雾口水吃多了？连说话的姿态也像极了她？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管家当下不敢大意，亦步亦趋地跟在叶可可的身后。 他逾距了，什么时候轮得到打工的人做决定？大小姐不再是从前的大小姐，是他的错，他轻视了她。 进了叶家，管家不再多发一言，他恪尽职守，替叶可可擦鞋、脱外套、递毛巾。沉默地、迅速地、得体的，像是一阵空气。 这才是打工人应该有的态度。 叶可可一眼看见了大厅里端坐着饮茶的宋胜男，高傲得像是一只花孔雀。 只有心中没有底气的人，才刻意营造这样盛气凌人的姿态。 叶可可心想，这是她家，她怎么还这般端着捏着的？不累吗？叶可可想起另一处宅子的女主人，秦落芳在房子里旁若无人插了一盆巨丑无比的花，还沾沾自喜。 那才是女主人。 “是谁在按喇叭？也不知道扰民？”宋胜男用眼角瞟到了叶可可，指桑骂槐。 叶可可走到茶几边，等管家奉了茶，这才坐下，也不说话，静默着。 宋胜男面子上挂不住，重复又问了一遍：“刚谁按喇叭了？不知道我们这是别墅区？高档住宅区？”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是我不好，没有注意到大小姐已经在门口了，是我的失职。” 说完立刻恭敬地退下，宋胜男简直要气歪了鼻子。 真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这个管家是她看中的，年轻得体又机灵，一个眼神就知道她的意思，很和她的眼缘。怎么今天看来，这样不知进退，竟然不顺着她给话叶可可听？ 叶可可端茶轻轻抿了一口，只是笑笑。何必呢？姿态这样低，其实管家哪里有错？这样的回答已经很得体，怕就怕有人给了台阶，有人不知道那是唯一的求生通道。 叶可可缓缓放下茶杯：“阿姨，有客人来不知道迎，与其说是工人的错，不如说是女主人太失职，况且——”她停顿得很有节奏，看向宋胜男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挑衅。 “况且，我是叶老爷请回来的客人，您这难道不是在打您丈夫的脸？” 叶可可得偿所愿，她看见送胜男的脸都气绿了。 叶可可很愉悦，进而又听见楼上传来叶鑫的声音。 他呵斥了宋胜男，说她大过年的，也不知道迎来送往。当然，虽然呵斥了女主人，却也没有对叶可可有好脸色。 “你上来。”叶鑫居高临下。 -- 第218页 叶可可抬头看看站在二楼廊上的父亲，深吸口气。 他们都不重要，这个所谓的“家”，只有叶鑫与她有割不断的血缘联系。 所以她的敌人，也只有一个叶鑫而已。 她没有再看脸上挂不住，时而惨白时而惨绿的宋胜男。 她不重要，小人物，nobody而已。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叶可可捏捏手心，她踏上了楼梯。 第121章 问问我家 叶鑫的书房叶可可不是第一次踏足，但是也并不常来。 叶鑫不是那种可以让女儿坐在膝头办公的人，他向来注重大家长的威望。 最好是唯我独尊。 然而独尊向来不是唯我就可以的。 叶鑫还不懂得，越是暴发户才越是注重所谓的规矩和排场，真正的百年绅士根本不会对下面的人这样颐指气使。 叶可可当然也属于“下面的人”这个范畴，她在叶家的地位甚至不如管家。 叶可可不是没有拘谨。 “舍得回来了？”叶鑫上下打量这个长女，他在不悦。 叶可可变了，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是全身气场全部不一样。如果这点眼力劲还没有，那么叶鑫也枉在商场厮杀这么多年。 是好事。 子女的成长，只要能够挑起家族的重担，替家族开疆扩土，都是好事。 但是他依旧不悦。 事实上叶可可并无过错，甚至她走了之后江家的订单依旧纷至沓来。叶氏集团真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是叶可可不尊重他，这便是最大的过错。她竟然这样毫无声息地走了？仿佛要和整个家族割裂。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不可原谅。 最开始，叶鑫断掉了叶可可的家用，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叶鑫就不相信叶可可手无存款可以继续逍遥快活？ 这是叶家人的常态，没有钱，便没有尊严。 叛逆期的叶庆澜也曾经“离家出走”过，甚至逃出了国。 叶庆澜是叶鑫最喜欢的小女儿，从小也接受西式教育，从十岁开始嘴里便总是吵吵嚷嚷着“人权”、“平等”和“自由”。 叶鑫觉得可爱，也不多加干预，反而每年两次夏令营，放纵叶庆澜随意出国。 叶鑫已经记不清了，当年似乎是因为某一个男朋友。叶庆澜要同那种只有学习好，别的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在一起。 叶鑫只是叫她断了，玩玩就算了，长久不可能。到底是年轻女孩子，能够被“爱情”那种东西蒙蔽双眼，叶庆澜卯足了劲要同那个男生走。 不过是二十不到的年纪，爱情大过天、有情饮水饱。 叶鑫断了她的信用卡，不过一个月，叶庆澜乖乖地回家，再不提“独立”和“自我”。 这一个月怎么过的，叶庆澜没有说，叶鑫也没有过问。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叶庆澜从此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又或者是彻底透过现象看明白了本质，更加放浪形骸、只知道醉生梦死，真正过上了木偶大小姐的生活。 叶鑫非常满意。这是一次成功的经验。于是大家长叶鑫想当然，没有钱的叶可可自然会回家认错。 至于这个错是什么？莫须有的众口铄金多得是。 但是叶可可仿佛根本不在意。 后来知道她在某个影视公司打工挣钱。叶鑫这才想起来这个女儿从小养在外面，她不是叶氏的公子和小姐，她不需要名牌包包和靓丽服饰，她也不是断了信用卡就活不下去哪种人。 睡不过六尺、食不过三餐，她当然可以凭借双手养活自己。苦一点罢了。只要甘愿，又有什么关系？ 叶鑫这才有些动容，失控是麻烦的事情。他是叶氏的大家长，他厌恶一切的失控。 好在叶可可不过是风筝，牵着线总要回来，她还是回到了本市。 她终究是逃不脱叶氏的手掌心的。 你看，不过一个电话，她还不是得乖乖地回家？想到这里，叶鑫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叶可可呢，只是沉默不语。叶鑫但凡站在父母亲人的角度上，哪怕给予一丁点的温暖，哪怕仅仅一个问候。 她又何至于此？ 叶可可扯了扯嘴角，做人真不能太贪心。 早就知道叶鑫不是合格的家长，事情本来就是这样，何必抱怨？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若不是这样的叶鑫，若不是这样的叶家，她怎么可能机缘巧合遇到江明雾？ 所以，做人不能太贪心。贪心不足蛇吞象。知足常乐，总要看到事情的光明一面。 所以，你看，她遇到了Sunny。 叶可可的笑，显然让叶鑫更加愤怒，他将手中的材料掷落在书桌上，重重地一声“咚！” 叶可可扬眉，看向叶鑫：“叶总。”她说，开口就是叶总，叫谁叶总呢？ 叶鑫站起来，他要发怒了。 “叶总，我同江家小姐走得近，所有订单，都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叶可可说了，慢条斯理地找了位置坐下来。 他不邀请她坐，她就不能坐了？ 不仅坐下来了，还要在书柜上挑上一本好书。 书都是好书，就看读书的人爱不爱看了。 叶可可挑了一本大部头的书，慢条斯理地翻阅着。 “叶总，在商言商，做您女儿，我不过每个月十数万的零用；做合作伙伴，我可是代表着巨大的商业利益。”叶可可将那本书翻得哗哗的，“做女儿必须服从，做伙伴得到尊重。您不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吧？” -- 第219页 她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叶鑫。 叶鑫重重地坐在位置上，老板椅发出“吱嘎”一声，像是难以置信。 “你在同我讲条件？”他简直不能想象这是叶可可口中说出来的话。 “不然呢？您觉得我是来叙旧的？我们有什么旧可叙？”叶可可有些不耐烦，她撩撩头发，“我时间紧迫，我还有约会，我们长话短说。叶总，要是这点魄力都没有，那么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她说着作势站起来。 叶鑫站得比她更快，伸手将她按回座位上。 “谈谈。”他说，“在商言商，有什么不能谈？真是我的好女儿，不愧姓叶。” “这可说不准了。”叶可可将那本书放回叶鑫的案头，“合同照旧，利润你拿90。”九成，就意味着还有一成要分给叶可可。 叶鑫脸色一变：“你这是空手套白狼？” “您也可以选择不合作。”叶可可倒是无所谓，“有的是要同我合作的人，大把大把，捧着现金到我面前。”叶可可摊手，又握住，仿佛握住了江山。 她是真无所谓，叶鑫说得对，空手套白狼，什么都是江明雾的，她不过空手套。 不对，也不是完全没有代价。叶可可仔细想了下，还是要陪吃陪喝□□陪聊天的，这么算，她也需要付出不菲的时间成本。 时间成本最珍贵，真还挺贵的。 只拿一成，是不是有点亏？ 叶鑫脸色数变，他深思熟虑，然后缓缓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一定？你还想改姓不成？” 这话题忽然到了上一句，就是他称赞叶可可“不愧姓叶”，叶可可回了一句“那可不一定”上面。 叶可可挑挑眉：“我要两成。” 不知道是因为考虑自己的时间成本珍贵，还是叶鑫的话惹恼了她，叶可可坐地起价。 她手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一声声“哒哒哒”，仿佛催命符。 “你什么意思？”叶鑫动怒，还没有人能够用这样的姿态挑衅他的权威。 但是叶可可偏不。 她就是要挑战他，不，不仅是他，是这个腐败的、酸臭的整个叶氏。 分成，只不过是第一步。 她要一步步瓦解这个帝国。一边说着“不受嗟来之食”，一边还要坐享渔翁之利的叶氏。 又当又立，真是面子里子都被他一个人占尽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情？ 叶可可在心中默数，数到了某个数字后她抬头，看着叶鑫：“三成，我要分三成。” 叶可可从手包中掏出一样东西，随手扔在书桌上：“江大小姐的私章，有合同我随时签，随时生效。”她说，笑眯眯，“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她将那枚小小的，但是价值何止千金的印章重新收回到手包中。 她这一次不再是作势，是真的站起身，她要走了。 叶鑫一把拽住叶可可：“两成，我分给你。” 叶可可回头遥遥手指：“三成，我要三成利润。” 又要假惺惺地安慰利诱：“可以了叶老板，一个订单能够给你们带来多少利润？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叶鑫还在犹豫，他老谋深算，他锱铢必较。订单那样诱惑，但是要分走那么大的利润，简直是在挖肉饮血。 “再犹豫，我又要涨价啦！”叶可可的语气有些愉悦，仿佛在逗弄一只抓狂的小猫咪。 “行！”叶鑫终于下定决心，“我叫人把合同草拟出来。”他说，“你今晚睡家里。”这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那可不行。”叶可可整理仪表，“我哪有这么闲？再说，合同怎么样还不得我家Sunny看过才行？毕竟我懂什么？不过是纸上谈兵，不过照猫画虎。我家Sunny才是我的军师、我的依仗、我的最后王牌。哈哈哈。” 这次，她是真的愉悦了。 叶鑫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你这是逗我玩？” “不是啊。”叶可可挺无辜的，她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调皮地向叶鑫眨眨眼睛，“我给您提供了一个可能性不是吗？没有我，您能有机会和江家谈生意？” 言下之意，知足吧叶老板，三成不亏。 还有，千万别得罪叶可可，因为从今往后，她才是叶氏的金主爸爸。 叶可可心满意足地开门出去。 叶氏噤若寒蝉，客厅中的宋胜男一脸郁闷，但是看到叶可可和后面出来的叶鑫，她摸不清状况，不知道是应该发怒还是应该拿乔。 叶鑫的脸色着实不太好。 叶可可走到楼下，又道：“大过年的不送礼，我这个做小辈的也不合格；但是这叶家大房子冰冰冷冷，没有半点温情，你们也不合格。父不慈子不孝各打五十大板，我们算是扯平了。” 叶庆澜坐在沙发边上，本来在看好戏，听到这话，忽然“噗嗤”一笑。 笼中鸟，只能够苦中作乐。 叶可可望向叶鑫：“过了年，叫二妹妹来谈合同。”她说，转身离开。 这是她给予这个冰冷大宅，最后的亲情。 血缘使然既然不可能断舍离，那就只能站在权力的最巅峰，扼住命运的咽喉。 江明雾坐在车内，将蓝牙耳机扔在置物箱里，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一直都知道，她能够做得很漂亮。 -- 第220页 果然，她的可可，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第122章 正文完 叶可可才出。慢慢悠悠、气定神闲。然，发动不满意的轰鸣，似乎在谴责主人的随意任性。 如果发动样我会短命的。 但是冷血无她最爱的是车，现在她最爱的是她。于是将过往的一切恩情全部抹杀。 古诗怎么唱：红颜未老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所以说，一个人喜新厌旧多可怕？ 叶可可开口：“你会不爱我吗？是不是不爱，过往的一切就不存在？往事随风，一切随风？那爱又是什么？看得见？还是摸得着？告诉我，怎样才能让爱情保持新鲜？” 开门见山，却无脑，让人猝不及防。 爱是什么？这标准答案。 否则，讴歌爱情的诗人为什么要为了不贞的妻子与情敌决斗？ 那并不是爱情。 叶鑫也不是因爱生儿育女。四个儿女，却分属于三个母亲。新时代的婚姻，不是非得从一而终，但是在婚姻存续期间不断出轨，令人作呕。 如果许愿有用，叶可可希望将这一身的血液还给叶鑫。 而有多厌恶，就有多惶恐。 原生家庭带给叶可可的不安实在太多。是故江明雾进，她退；江明雾退，她就逃。她就是这自卑、怯懦和胆小。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接过对方抛出或者那样的原因不断自我否定。 江明雾也盯着叶可可的眼睛，电光火石，她们心意相通，她完全能够理解她，站在她的角度，用她的心情考虑问题。 不，江明雾只助是累赘。 爱其所爱，忧其所忧。爱不是时时刻刻带来愉悦，爱是能够与你一同分担苦恼。 江明雾于是反问道：“你会吗？” 叶可可歪着头沉思了片刻，她缓缓地摇摇头：“我不会。” 脱口而出子货，深思熟虑之后的许诺才只能被确信。 “我也不会。”江明雾承认自己自私，她的付出，她不能够接受单相思的舔狗行为。 “不，”叶可可再次摇头，“我是说我不会像我妈妈那样，放任自己被人当做物品随意丢弃。” 她忽然正色，扬起下巴：“江明雾，我是爱你，但是若是哪一天你不爱我了，我会潇洒地转身离开。我会活得更加精彩，精彩到让你后悔。” 而由她做主导，不爱她、甚至放弃她——怎么可能？ 都说得不到是白月光、是朱砂痣；得到了之后就变成了饭米粒、文蚊子血。然，叶可可不是。之于她，得到的才应该被加倍珍惜。 得不到的都是别人的；得到的才是应该拥抱入怀的 “是。”江明雾说，她想，果然是她的女孩，连想法都相似。 爱是一个人的事情，相爱是能够让彼此变得更好、开心且快乐。 江明雾欺身上来。 “你当然不是你妈妈，我也不是叶鑫。”她抚摸上叶可可的脸颊，“你太小看我了，也太低估你自己。” 她们自然不是他们。 人需要对自己负责，游戏人生可以、浪费生命可以、多情滥情也可以。但是唯一的要求就是自己能够负责。 爱情以外，尚有责任。 江明雾抚着叶可可的脸颊，郑重许下一个承诺。 这个承诺从一开始就有，她陪着她过年是承诺，带她回家见家长也是承诺，说一声“我爱你，我想同你在一起”，都是承诺。 从此两个人的人生牵绊，有了责任。 不是必须要在结婚的礼堂，许诺一旦达成、契约精神，定终身。 叶可可只上戴着的一直是最开始她透支信用卡买的卡家的铆钉戒指。 说她任性，她是真任性，千万股份也能弃之如弊履；说她念旧，又也是真念旧，不过一枚不打紧的小戒指。 明明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明明生气懊恼时候随手丢在角落。但不知何时，她又从犄角旮旯中将小小的戒指翻找出，从此郑重地戴在指尖，再不曾脱下。 江明雾认准的东西、认准的人，不会轻易放手。 或者这不是她江明雾的。看似最放荡不羁，总觉得她游戏人间，其实她赤子之心、坦坦荡荡。她只是不将就。 江明雾从脖颈中扯出一条项链。 那枚叶可可曾经精心准备求婚的钻戒被她当做项链，贴身佩戴。唯心口，最靠近心脏。 现在，江明雾将那枚戒指取下来，她自作主张将戒指戴在叶可可的指尖。 江明雾的手气依旧能够戴上去，紧巴巴地佩戴， 戒指卡在叶可可的无了一道淡淡的戒指痕。江明雾不管不顾，她喜欢这种“她的戒指”禁锢住叶可可指尖的感觉。 “戴着，不许脱下来。”她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绵密的呼吸喷在叶可可的耳边，叶可可心头不由自主也痒痒的。她的睫毛很长，坠在眼睑，在眼睛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她想，她是怎么会爱上这一个人的呢？ 霸道自私、向来我行我素。 但是她不就是喜欢她这的我行我素？似狂风、似暴雨，将她的人生带向未知的未来。 从此不论风雨，乃至天崩地裂。她将甘之如饴。 这才是结婚誓词的真意：我们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互相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贫穷、疾病健康，相爱且珍惜，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 第221页 叶可可摩挲着戒指，没想到精心挑选的戒指却由她亲自戴上，耳边还是江明雾的声音。 “直到你的手指变细，生生世世、至死方休。我不会让你有取下它的机会。” 江明雾说，她这么想的。 爱一个人不难，从一而终才难。时间定语加的越多越艰难。 难的是一生一世的从一而终。难的不是爱你，难的是时间，时间才是最大的变数。 巧了，偏偏江明雾喜欢挑战。 越是难的，她越是要尝试。 “不到盖棺定论，谁敢说一生一世？”叶可可的声音弱弱的，她是爱情的悲观主义者。 江明雾笑笑：“那就到盖棺定论的时候再讨论这个话题，那就希望你身体健康、一定要活得比我长久……呜，起码得三年吧？” 她眨眨眼睛。叶可可这个女孩子比自己还小了两岁，她真正是老牛吃了嫩草。 江明雾的手捏在了叶可可的耳垂上，来的艺术品。 叶可可的心一抖，那儿她敏感，她被撩得心神不宁，都不能好好聊天说话了。 “你这人……” “我这。”江明雾笑笑，将禁锢的范围圈得更小了，她开始有些嫌弃这辆跑车，“你知道吗……”她忽然扯开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米国的大，驾驶座、副驾驶是大通铺，就是为了能够让长途的司机和爱侣，想睡就睡。” 当然是动词的那个“睡”。 叶可可脸瞬间一红，她不明白怎么有人就是可以这渲淫还这言不惭、毫不掩饰？ 跑车依旧在轰鸣，它有月余。它要让贤了。 江明雾忽然捏紧叶可可的耳朵：“你怎么没有耳洞？”她的思维跳跃，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叶可可呼痛，挣扎开来小车内却全然被江明雾带着节奏走。她开始后悔干嘛一进车就问一个送命题？给了江明雾肆意妄为的借口。 江明雾的套路就是一边说：你怎么能不信任我呢？我受伤了。 一边不规不矩动挑衅，美其名曰是“补偿”，实则是红果果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耳洞怎么了？” “没怎么。”江明雾讳莫如深，“本来是我的印记。”她啧啧嘴唇，放开越躲越远已经紧紧贴在车窗玻璃上的叶可可。 “这好用我的吻痕印便你的全身啦！” 叶可可：…… 江明雾看着叶可可脸蛋绯红，她没有过分为难她。反正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江明雾踩油门，憋屈许久的跑车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畅快奔驰。 叶可可松了一口气，她又何尝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想，大能够跟着江明雾的节奏。她是光，她是电，她是她的神话和信仰。 但是，她愿意。 是她赋予她霸道的权利，因为她甘之如饴。 所以，爱情猝不及防。 但是我却是在深思熟虑之后，心甘情愿决定爱你。 爱你最初的样子、爱你意气风发的神采、也爱你彷徨失落的心；爱你凝视我的眼眸，有着日容得下我的身影。 猝不及防爱一下。 感同身受才能爱一生。 爱是排他性质的占有，爱是饱含尊重的拥抱、爱是相濡以沫、爱是互诉衷肠。 爱是风，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树叶沙沙作响，但是树梢频频点头。 爱是，我爱你。 我们都能够成为更好的自己。 ——才能更好地爱你。 第123章 番外1 叶可可终于见到了所有人。江乾、秦落芳夫妇携三子女，舒永权、秦落菲两位非婚姻关系“伉俪”并携二子。 两位姐妹自从婚嫁之感情。 相敬如宾不是真姐妹，感情总在吵吵闹闹中升华。 打从进门开始，两姐妹便没有消停过。话外乎是家长里短，最常见是攀比谁家的孩子更胜一筹。 人到中年，秀娃果然是不能免俗。不在朋友圈，就在面对面。 两人各抒己见，凡尔赛附身。 第一轮是秦落芳的主场—— 秦落芳：“我家明慎，什么都好，就是太任劳任怨。我说赚钱吧，赚不偷偷懒，好好歇歇？呵呵呵赚了钱，也花不掉呀！” 秦落菲：“对，太忙了，他看，想花钱还花不掉？呵呵。” 秦落芳ko。 秦落芳：“我家明雾是不咋地，脾气差，又任性。但是她媳妇儿好呀，人是大编剧呢！上次水果台热播那剧就是我儿媳妇的错吧！” 秦落菲：“儿媳妇是不错，可惜你娃不能生孩子……” 秦落芳ko。 江明雾：沉思g。我真的能吗？ 秦落芳败下阵来，轮到秦落菲主场—— 秦落菲：“我家阿枫呀，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秦落芳：“哪方面？助纣为虐？” 秦落菲：“纣是谁？” 秦落芳：“江明雾你给我死过来……” 秦落芳ko。 秦落芳很郁闷，她就想不明白了，本市不好吗？江家不香吗？她为何千里迢迢来到南市平白无故受打击？ 目光狠狠射向三个不成器的子女。 奈何三人老神在在，江明慎正对江明雾说道：“这茶叶不错，带点回去。” 江明兮：“本市没有还是怎么地？” -- 第222页 叶可可呢，千山万水眼中只能看见江明雾，正如她所说，在天空和她之间，只能够看见她—— “你最好。”她悄然在江明雾的耳边说，神神秘秘，像是偷糖出来献宝的小朋友，还深怕她不相信。 “恩，眼光尤其好。”江明雾也咬着叶可可的耳朵，她的赞美，她悉数全收。 小两口你侬我侬，毫不顾虑其他，也想法。 秦落菲犹如常胜将军，将长子拉过来显摆：“我们家斌斌是电气工程师，致力于找到节能的环保新能源，造福全人类。” 用下巴对着一屋子若干人。 比颜值，大家同根同源；比钞票，谁家还没有两个钱啊？再要论其他——这些人有什么？不点股票。 有带来、死不带去。钱财身外物，唯有公德身上留。做人还是要看贡献程度。 舒斌是秦落菲的骄傲，不同一般的存在。 这个青年也着实好。一切光明的词汇都能够用在他身上——善良、勤奋、好学、英气、独立——若要硬说有过是个人形象比较粗犷，明明是清秀俊逸的青年，却蓄了满脸的络腮胡子，像极了哈利波特里面的海格。 秦落芳：“是挺优秀的，可能是姓名好，斌斌叫啥来着？舒~斌！” 秦落菲同舒永权没有结婚，次子甚至随母亲姓。但是不知为何，长子却随父姓？这里面有故事。 江明兮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秦落菲气急，起身就要甩脸子，现场气氛一度紧张。 落针可闻。 舒斌捋捋胡子：“在国外这样的容貌比较安全，请大家叫我英文名字‘alex’，叫‘alex’就是要时刻不忘记过去，不管是ex女友还是ex名字！” 他zlex。 “我算什么？不过是多读两年书。各位哥哥妹妹才是真人中龙凤。雾姐儿慎哥儿稳、雾姐儿灵。” 江明兮不满，抬眼：“那我呢？” 舒斌立刻接道：“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偏偏要和人家比实力。” 末了还不功劳。归根结底，都是外祖的功劳。外祖公德生了一对无双女儿。” 这个马屁到位，一家三代雨露均沾。 老太太今儿精神好，只听了最后一句，喜笑颜开。于是一场硝烟渐起的战争消失于无形。 叶可可肃然起敬，心中竖起大拇指，这个青年貌似粗犷，其实是个心思缜密的妙人。 于是那点外表上的再是缺点。 因为舒斌，叶可可对秦氏子弟有所改观，继而伸出手与他相握：“失敬失敬。” “正好我有一些工程相关问题，可否请教？”下一部筹备中的剧是描写一些青年才俊，中间就有出国留学经历也无工科背景，急切想要输入。 有上进心、努力、敬业是好事。但是叶可可对于工作还真是不遗余力的上心，让江明雾有些吃味。 待到晚餐时分秦氏姐妹借口这几天积食，两人窗边小酌，留下一桌子年轻人吃酒闲聊。 酒过三巡，江明兮眉飞色舞，俨然已经当叶可可是“真·长嫂”。她识时务，她决定同叶可可同仇敌忾，江明兮敏锐地感觉到搞定叶可可就能拿捏江明雾。 由是卖力讨好。 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当然是爆料。 江明雾嗤之以鼻，她根本没有怕火，她无所隐瞒，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江明兮上下摆弄一些陈年旧事。 叶可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的大家庭会变得这样大——热闹的、喧嚣、嘈杂。有人拼命灌酒，还有人插科打诨、见缝插针地斗嘴…… 看沾染了喜气。 她的今天，像礼花一样被点燃了。 窗户上贴窗花、夜空中有热闹、满房间的人气。叶可可微笑看着享受。 江明雾生怕她不习惯，伸手握住叶可可的手：“觉得烦了我们就早点告辞。”她凑着叶可可的耳边。 “我们家是房间不够还是怎么地？”秦落菲的遥遥地嘀咕了一句。 叶可可笑，她摇摇头，她享受这样的世俗的可能，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子孙满堂、吵吵闹闹。 秦落菲说得对也不可以。 “这就想逃？怕我揭你短？”江明兮冷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拍在桌上。 旋即凑到叶可可的面前，指着江明雾：“控制欲，江明雾的控制欲比谁都强，你知道她以前是一次两次，长达两个月好吗？你说她是不是变态？怪不得斌哥逃到了国外，再不回国。” 舒斌一口酒没喝下去，呛了一大口：“切勿瞎说，我热爱的工程学科只在剑桥开设。”他辩解欲盖弥彰。 江明兮喝快活了，不管不顾：“我没瞎说，就那年夏天的事情——” 秦落菲的酒杯不上不下，一脸难以置信：“什么？斌斌？真？”半是惊讶，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舒斌幽幽叹一口气，这是一个隐藏了多年的秘密。 秦落芳扶案大笑，这是今年最大的笑话女儿逼着穿裙子？ 秦落菲气疯了，酒也喝了，把杯子一推，快走两步到大桌边，一把揪住舒斌的事情” 她气急败坏，指着江明雾：“你也是疯了吧？我是儿子！儿子！” 杀伤力一般，侮辱性很强。 事情的脉络，大致成型—— 原来这个络腮胡子的仅与红楼梦中那个小丫鬟同名，还曾经悲催地被母亲寄养在千里之被小霸王江明雾欺辱。 -- 第223页 取笑其名、逼穿女装、甚至还强迫他顶替她上学堂？ 江明雾是混世魔王，从小可见一斑。 舒斌苦笑着安抚母亲：“兮兮最擅长指鹿为马，您怎么被她带着节奏走？改名明明是您和父亲商量的结果，您是深明大义的遗憾，您怎么给忘记了？” 又道：“雾姐儿绝对没有欺辱我，都是陈年旧事。小孩子贪玩是天性，我偏生更喜欢学堂罢了。女装？不想到替我置办校服。” 秦落芳耳朵尖，一下子不事情？”音调越来越高，显然这段往事秦落芳也不知情。 秦落芳对着江明雾冷笑：“还不从实招来？” 活力集中在无辜的江明雾身上。 江明雾百口莫辩，自罚三杯酒，然后又挨个敬了各位长辈。 江明雾向舒斌竖起大拇指：“斌哥高明。” 舒斌报赧，拱手道：“彼此彼此。” 边上的。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忽然清醒极了。 “斌哥。”她今天第一次单独呼唤了舒斌的会读的是实验一小吧？”她试探着问出了心底深处的疑问。 踏破铁鞋无觅处。 曾经千方百计没有追寻到的答案，仿佛近在咫尺。 叶可可心脏剧烈跳动，冥冥之中有注定的神意，用这样的方式替她解答。 舒斌想了想，最终在叶可可殷切的注视下无奈地摇摇头：“实在不记得。只记得似乎是夏天，本市常有雨，湿漉漉下了一整个季节。” 是，本市多雨，每每夏天都是阴阴沉沉。也邂逅，叶可可从此不再厌恶梅雨天。 叶可可只能呆呆地看着舒斌，想象着这络腮胡子下的记忆重叠？ 舒斌感受到她的道：“都是陈年旧事，提了作甚？来吃菜。” 叶可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而斟满：“斌哥，我敬你。” 除了“我敬你”，还能多说什么？ 当事人根本不记得这些陈年的旧事，“秦文”之后便转学离开了本市，甚至是就此出国。 怪不得整个学校都没有女生，怪不得她翻边校史也没有找到过那个名字的没有见过那个“她”…… 此后若干年，叶可可总会随着秦落芳在大年初一回到南市拜年。 连秦落芳也说不必，但叶可可用行动身体力行，江明雾只好舍命陪君子。 到后来总千里迢迢置办年货，旁人的都好说，不特别在意。 专业书籍、珍贵古籍，直到后来舒斌结婚生子，小朋友喜欢的明星手签、稀有手办，但凡舒斌需要，叶可可千方百计总要寻到。 江明雾吃味极了，旁的时候还好说，每逢佳节这便像是一根刺，如鲠在喉。 直到某一年，江明雾实在忍不住了，终于捏着叶可可的脸颊逼问。 叶可可这才将这段陈年旧事缓缓道来。 她说：“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谢谢斌哥？不管他是‘阿文’还是‘斌哥’，总是他帮了我、救了我的。” 她真意拳拳、坦坦荡荡，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好像有点对，好像又有点不对。 江明雾眯着眼睛，总感觉哪里不上来。 又过了年余，江家整理老照片，翻到儿时照片纪念册。 叶可可指着照片对江明雾道：“就是这校服，当时实验一小的校服就是这样。” 照片中的江明雾也穿着实验一小的校服女装。她蓦然想起，似乎是有那么一个雨天，她将当时还叫“秦文”的舒斌一脚踹下保姆车。 “以多欺少你不去帮忙？”她当时是这么对舒斌说的。 她看不已经打过一架，身上还挂了彩，且，下雨天，她不想沾湿了衣裳。 舒斌无奈，冲入雨帘，半小时后才姗姗归来，阿嚏了若干下，还因此得了重感冒。 但是也因此舒斌终于被秦落菲接回南市。 当时江明雾还戏称，她那临门一脚不儿子舒斌。他把这事放在心上。 不料，生根发芽，一件陈年的旧事慢慢发酵，被人铭记于心。 真特么是好记性！江明雾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感情她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啊？ 哦不，是两个坑。 雯雯番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