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虹霁雨念奴娇》 大漠.1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夕阳的余晖笼罩着最后的倔强,一线之隔仿佛偃旗息鼓一般即将落寞下去。 驼铃声一串接着一串发出清脆活跃的声音,似乎应该是经过的商队。 “救、救救我。”微弱的呼救声被风沙掩盖,希望支撑最后的理智,犹如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干涸的嘴唇龟裂的皮肤划拉出一道道的红色痕迹,身体抽不出一丝丝的力气,仿佛待宰的羔羊,动弹不得,濒临绝望。 嗓子像是被撒上了粗糙的砂砾,光是呼吸就感觉干咽的焦灼,刺痛的声带早已拉动不出求救的信号。 快要死了么? 可能吧。 眼前闪现出一位女子,背后是桃花灼灼的景色,她笑靥如花,裙摆飘起,发饰时而会发出清脆活泼的声音和这驼铃一样。 燕然,燕然。 她唤他的字,语音楚楚,娇弱羞涩。 临走之前他还承诺会早点回来,而后上门提亲,至此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她还在等他。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手中沉重的长剑刺入黄沙之中,疲惫且伤痕累累的身体仅仅是靠着一把剑站立起来,嘴唇干裂的肌肤因为肌肉的用力又炸开了口子。 太阳下山了,不稍一会儿整个沙漠便会寒冷异常,既是走到了绿洲附近,为首的男人拽直缰绳从骆驼上翻下,“大家就在前方安顿下来吧,等明天天明再启程。”年老的神态是历经时间岁月的磨练,他看着身后骆驼上一跃而下的男子,露出溺爱之色,嘴上却是责备,“落柒,成何体统。” 被说道的男子吐吐舌头,一身白色圆袍勾勒消瘦挺拔的身姿,她摘下浅露,朱唇皓齿多了几分女气。 “再过几年,便是与你独自经商,若还是这么没规矩,是要闹人笑话的。”每每出来,沉父来来回回都是这么几句,听得人多是厌烦。 “爹,出门在外莫叫我闺名,在下沉落,字长弓。”沉落的名字自然是她自己取得,表字也是她杜撰的,无非是出门在外留个名字,好日后方便之用。 说完也不瞧对方脸色,抽出驼峰上挂着披风一路小跑,“我先去找柴火,等会儿去寻你们。”,她指着远处小小的河畔。 夜里温度急剧下降,没有干柴的话,难熬的很。 当然也是为了躲开父亲的唠叨。 几年前,祖父病死,就此几个叔叔伯伯为此闹着闹着分了家产,父亲分得几亩田地自是不多,也无房产宅地银钱之说,于是先前几年种了粮,养了蚕,这几年做的大些了扩列周边田地种了茶。 几个哥哥纷纷有了相对应的事业,而她自小好奇中原之外的景色,故而陪着父亲四处‘游玩’,时间一长她也成了大姑娘,且不像其他待字闺中安安分分的寻常姑娘,几乎也无媒人上门说过亲事,沉父为此努力多次见没有结果,同时瞧着这唯一的女儿未有悲色,思虑养在家里也好,世间男子大多薄情,家中兄妹亲厚,余生不难。 黄沙一深一浅,远远的看不到尽头,她跑的快,脚下一顿,人一头栽倒进沙子里,脑袋磕到坚硬的胸膛上。行走沙漠难免会遇见几具风干的尸体,可是碰到活人还是头一次。 应是被她的撞击产生了疼痛,被沙子掩埋的脸虽看不到表情,但暴露在外面的鼻子呼吸吹起的尘土能判断出人还活着。 这般的状况多半是缺水导致的,沉落柒快速解开腰上的水袋,将人扶起喂了些水进去,人被她一撞早就醒了,等着缓过劲来,拉着水袋急剧的吞咽,发丝松散样子狼狈可怜。 水囊很快见了底,但人似乎是没有喝够,嘴唇上的干皮被水浸湿似邻家姐姐梳妆时涂上的口脂,娇艳欲滴,这时沉落柒才仔细打量怀里的人,少年比她高出很多,面容是破碎凄楚的病态模样,眉眼桃花,要是神采奕奕之时定是个能夺人心魄的主儿,他打扮是京都样式,如若不是艺伎怜人,便是高门府邸里的公子哥了。 他要是京里的手艺人,她便找父亲讨要点银钱买了他,沉落柒想。 只是无意碰触到那个绊倒她的物件时,心中有了数。 那是一把插入黄沙的长剑,露在外面的剑鞘纹路精美乍看之下绝非凡品,她随父亲经商多年见过这样的精品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由此可见,该是名门望族里的士家子弟。 萧燕然睁开眼,长时间的昏迷看不清人脸,只有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在跟前晃悠。 “你醒啦。”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眼前一黑,人再次昏睡过去。 长时间的高温暴晒,外加脱水严重,在过一会儿温度降下来,以他现在的体力根本承受不住。 当下她做了决定。 带他回去。 沉落柒知道中间凶险,先不论一个贵公子为何出现在这里,光凭他手里的那把带血的长剑,父亲都不会容他,更何况是他一身富气的穿着,贾商虽富有,地位却不高,无权无势是不能够搅进谋权的阴谋里去的。 然而她是想救他的,这般好看的人若是死在大漠里,倒是可惜了。 沉落柒站起身抽出长剑对准昏迷的少年。 天色已晚。 河畔靠近沙地的地方架起了篝火,骆驼四脚跪地半眯着眼,时不时的因为木头爆裂出的声响抬起长长的睫毛,眼珠里勾勒出点点的火光,随后熄灭。 “小姐怎么还没有回来。”随行的福伯看着远处荒芜黑暗的夜色,以往这个时候人就已经回来了,“要不点上烟弹?” “不可。”大漠里都是些不寻常的野兽,点了烟弹虽然能指引方向,但是运气不好的话,巨大的声响惊扰了昼伏夜出的,那就危险了,“再等等吧。”中年人看着地上燃烧的木柴,又添上几根。 熊熊的光在他眼中跳动得更加旺盛。 “福伯~”黑暗里不知哪个方向发出的声音,靠在土堆上的布衣少年立即睁开眼,他分辨出方位,猛地起身扎进了黑暗。 不稍一会儿,那个跑出去的少年背着人跟着沉落柒渐渐变得清晰,背上的人衣服残破,身上披着一件风衣,头发松散凌乱遮住了大半个相貌,相比之下背人的少年倒显得干净从容许多。 “阿荣你先带他过去。” 叫阿荣的布衣少年点点头背着人走回之前的土堆。 “怎么回事。”沉父和福伯相继走过来。 “路上遇到的,我给拖回来了。”得亏是沙地,遇到高坡还可以将人用披风裹上顺势而下,不然她可没本事将人扛着人回来。 沉父点点头没在多说什么,他扭头看看远处土堆上两个少年回身从福伯手里接过油纸包裹的吃食交给她,“还有几日就回去了,切勿多生事端。” 沉落柒点点头一副听训的样子,待父亲刚刚转身又一路小跑跑去阿荣那边去了。 福伯见状上前安慰道,“小姐心地善良,多施福报乃是好事。”说完还不忘看看给人喂水的阿荣,“那孩子虽说不会说话,但是身手不错,小姐日后的安危不愁的。” 沉父想起很多年之前,带着小女儿在外贩卖货物,那时候天很冷,雪后寒霜在路边的墙角发现了阿荣,女儿碰见那孩子冻得瑟瑟发抖,衣裳单薄硬是要拉拽回去给他衣裳和食物,他还记得那时她圆滚滚的小手拉扯人家的衣服哭的很是厉害。 也罢也罢。 沉父放下心,不再多想。 “阿荣,怎么样怎么样。”落柒嘴里塞着面饼,早就过了饭点,她现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她一手拿着大饼,一手拿着不知从哪里顺来的水囊,一边吃一边说话,小跑而来呛个半死。 阿荣摇摇头笑着示意没有多大问题,见她咳嗽不止,自然而然的扶住她,轻拍后背顺气。 好一顿安抚之后,她才稍稍平息,无意瞥见地上未动的食袋,“你怎么还未吃饭。”说着就掰开自己手上的半只面饼往他手里塞,“我带你回来是为了不让你挨饿、受冻的。”儿时年幼不懂事,看着阿荣好看又可怜,任是阿爹如何的劝都不肯放手。 现如今这好色的势头似乎越发的明显了。 阿荣点点头笑憨憨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半块饼,当着她的面咬上一口。 沉落柒靠着土堆坐下,“阿爹说再过几日就到家了,阿荣年纪不小了,趁着这次回去看看有哪家合适的姑娘,将喜事一块办了吧。” 话音刚落,阿荣手上的饼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落柒伸手去捡却见旁边端坐的人一动不动,像是夜空的明月蒙上一层灰暗的云,“你也别担心,我和阿爹出来这么久,手里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一点,到时候给你置办一间房屋。”她掸了掸饼上的泥沙,放到他手上,“成亲以后呢,你可以参试,虽文试与你有点难度,但是武试你绝不会屈居人下的。” 她自说自话,手上一沉,被捉住。 少年挣扎的面容阴郁的看着她,模样像是被抛弃似的。 沉落柒急忙解释,“我不是不要你,你想啊,你总要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跟着我。”虽女子要嫁人为妻,可这几年她的心都养散了,要说嫁人她是万万没有这个想法的,既是找不到一个好的依靠,那沉家商贾的地位依然无法改变。 阿荣一身的本事跟着她。 可惜了。 手上挣脱不开,那剑眉星目的少年拿着身侧的树枝一笔一划的写着。 叹~ 算了算了。 -- ®оυщéňρ.©ом 大漠.2 沉落柒长叹一口气,她过了及笄已有两年,每年还得多交一笔税款,若是阿荣也学她,过了弱冠之年还未婚娶,这钱怕是还要多攒一些呢。 正想着下次的买卖如何获利的时候,土堆旁昏迷的萧燕然醒了,“渴~”微弱的声音要不是在这寂静的晚上和空旷的沙漠里,她还真的是听不见的。 “来帮忙抬起来。” 阿荣将人扶起,沉落柒趁着自己手里拿着的水袋往人嘴里灌,这次喝下去大半人就完全清醒过来了,或许是有了精神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润,少了清苦的病娇,他眉目柔和却又孤傲十足,淡泊如菊的神情抬眼的瞬间有着提防。 他睫毛细密,迎着火光能看见眨眼时的扑闪光影,沉落柒思想若是女子这般就是另一番别样的滋味,萧燕然右手蓦的摸索周边,可那把成色极好的长剑被她弃在了十里之外,“你是谁?”沙哑的嗓音,敌视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我是你的恩人啊。”说完还不忘在加上一句,“救命的恩人。”说着沉落柒自己还不忘点点头。 回想起自己醒来见到的那双眸子,萧燕然定睛辨认,防范的神情略微收敛,模样顺条了些,他施礼算作答谢,“敢问兄弟,有没有看见我随身的一把长剑。”Yцsんцщцм.Ⓒоⓜ(yushuwum.com) “并无。”她摊摊手,佯装疑惑,“是什么样子的剑?” 沉落柒的反应倒是让萧燕然瞳孔一松,忽而感受到冷风滑进领口他低头一看,披风下自己的衣服简直惨不忍睹,“我这衣服为何?” “亦不知。”沉落柒摇摇头,撕了块面饼塞进嘴里,“敢问公子姓名,又怎会在这荒漠里。” 萧燕然眸色动了动,“在下姓楚,单名一个然字。”他并不交代原由,自报姓名之后就再没作答。 “原来是楚公子啊。”沉落柒拖长音调,就连身边的阿荣也觉得那个楚字,读音重了写,“我听闻右相似乎也姓楚,其中” “无他渊源。”眼前人否认极快似乎并不给脸,说起话来冷言冷语。 沉落柒吃到嘴里的食物顿觉倒胃口,她撇撇嘴上下打量他,笑了笑再无心情去应付,随手抽掉阿荣手里的饼放在他手上,“公子怕是也饿了,吃些东西果果腹吧。”那半块饼刚才还被丢在过地上现在混着泥土砂砾。 不过也好,加上这些半块饼足够他吃饱了。 萧燕然捏着手里的食物,指腹还能感受到细小的颗粒,反观他所谓的‘恩人’却又拿了个袋子,掏出一大块干净的面饼,扯开一半丢给旁边的随从,两人当着他的面吃的很香。 沉落柒吃完见人仍是保持着拿饼的姿态,怎么也不下口,“我拖你过来时,听你口中断断续续呼喊一女子闺名,人得活着才能见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你说是与不是。”她眼中戏谑,出言挑衅不过是想灭灭他的锐气,七尺男儿身处恶境竟还带着姿态不肯放下身段,白瞎那一副好皮囊。 话毕,沉落柒拍拍手里的残渣转身就走,她从跪着的骆驼驼峰上抽出毛毯把自己裹得的严实依靠着骆驼团起身子。 沙漠的温度明显转冷,有人陆陆续续将炭火移开,叁五成群的盖着被子就着烧过的土地睡在一起。干柴快要燃尽,火光越来越弱,阿荣挨着的土堆遮挡住吹来的冷风,独独萧燕然如老僧入定般的拿着半块饼一动不动,直到最后一点火苗被吹灭,他眼中的纠结再无人能看得见,黑暗里他张开嘴用力撕咬有些发干发硬的食物,混合着粗糙的异物,干噎发涩搅扰出的唾液一股脑的将其全部咽下。 没有锦衣玉食,没有繁文缛节,有的只是最为原始的落魄与狼狈。 月光银辉落在灯火通明的别院的空地上,隔着雕花的矮窗,蒙面的黑衣人跪在地上。 “事情办的如何了。”窗纸上映着人像,他似乎在喝茶,声音惬意。 “在大漠里跟丢了。”屋外,黑衣人颤颤地伏跪在地。 一声茶盏摔碎的声音,半响出声,“活要见人,死……也得给我刨出来。” 翌日,水平线的太阳照耀出一片金黄。 骆驼睁开眼,从鼻孔里发出浓重的水汽,沉落柒被吵醒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后拍拍骆驼将其牵去下游喝水,准备一番之后阿荣已经收拾好了货物,而萧燕然仍就没有醒,“起来了。”她走过去耐着性子叫他。 少年翻了个个,没搭理她。 落柒没有一般女儿家的温柔,脾气也是暴躁的很,当下性子上来忍不住用脚踢踢熟睡的人,她粗着嗓子,“起来了。”脚上的力度没有收住,人被她一脸踹到泥里。 那个眼里淡漠性格的少年愤怒的起身,动作习惯性的握上佩剑才发现空空如也。 旁边的阿荣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手里拿着绳子扯了扯,只等人下一步的举动而上前吊住他的脖子,这边闹出的动静不觉叫周边的人都寻声看过来,大家看到自家的小姐无事,又纷纷低下头忙着手里的事情,沉父瞥了眼交代福伯清点货物。 “我又救你一命。” 萧燕然怒火中烧,听到这么一句话,皱眉表情怪异难以置信。 “再过一会儿,我们便要启程,我大可不叫你,等着商队离开,将你丢在这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你不清楚路线,无法出去,只靠着绿洲的水没有多余的食物最多也只能活上七天。”顿了顿,她故作害怕,“忘了说这里常有野兽出没,怕是你还没活到第七天,人就已经被吃进肚子里去了。” 听罢,萧燕然脸色越来越难看,方才的气焰瞬间消散。 饶是沉落柒诓骗就算了,但句句属实不掺半点假,他既是有的生机便再难以经受困在荒漠的艰苦。 “你可以跟着我们,我们当然也可以带你出去,但~”她加重语气,神情认真且严肃,“我劝你认清,我是你的恩人,并非你的仆役。”她眼中黑白分明,倔强得像沙漠里带刺的低矮植物。 萧燕然低垂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蓦然手里多了个布袋,里面装着一些干粮和一只空瘪瘪的水袋,他看着刚才还踹过他的小子,要是以往的脾性定是不会接的。 见他闷着气走到河边取水,沉落柒将另一只布袋分给阿荣,“你委屈点,等到了驿站我们去吃好的。” 阿荣憨憨的笑,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然后比划着问她,粮食够不够。 沉落柒点点头,心中叹气。 怎会够呢。 两人的足份分给叁人,阿荣这边肯定是不能饿着的,他身手很好,万一碰上什么要命的还得靠他,她瞧着远处河边的人,感叹既然是自己救的,得要保着人家的性命。 打开自己的食袋,沉落柒扫视一眼望向天空,看着沉甸甸的袋子实则是多放了一只水囊,圆鼓鼓的两只放满了水。 剩下的干粮应该能够她撑到回家吧?! 色字当头。 要了亲命了。 -- ®оυщéňρ.©оⅯ 大漠.3 光线照耀刺激得人眯起眼,白日的沙漠炙热焦灼,沉落柒带上浅露,隔着一层的细纱,挡去越发强烈的光线和吹卷而起的尘土,其他人则是用巾子捂住,萧燕然扯开衣衫上的破布跟着遮挡好口鼻。 一路上萧燕然不言不语,尤其边上的还是阿荣,后面运货的伙计一度以为自家小姐又捡了一个不会说话的。 沉落柒又热又累实在受不住了打算上骆驼歇歇,刚骑上去透过缝隙只见远处灰蒙蒙的一处,似是在卷动,黄沙漫天借着烈日灼灼犹如火烤,她掀开帽檐,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霎时睁大双眼瞳孔收缩,扯开嗓子直接叫出来口,“沙暴来了,快大家把骆驼上的东西卸下来。” 大家听闻瞬间脸色一变,伙计们立马解开骆驼驼峰上挂着的绳索,一个个箱子被小心的放在地上堆成一堆堆,沉落柒将手里的缰绳交到阿荣手中,而后从驼峰上抽下毯子扔给其他人。 萧燕然还没从沉落柒嘴里的沙暴回过神,阿荣为首的几个人便拉着骆驼横向往外跑了,他震惊之余转而慌张去追,衣领就被人抓住。 巨大旋涡的风沙已经到了跟前,好似下一刻就将人吞没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可怕的现象,当即还没辨认清楚就朝着来人挥上一拳。 “你爷爷的。”沉落柒肩膀实实的挨上一记重拳,不由脱口骂上一句,“要想活命就听我的。”她大声呵斥,周遭开始雾蒙蒙的,越来越难以识别。 她想过若是此人还是执迷不悟,她也就遂了天意,放他下了阎罗地狱。 她可没多余的命奉陪到底。 萧燕然果然听了进去,他抓住来人的手,听到一声低微的呻吟,跟着人往回走。 沉落柒回忆刚才的方向和线路,但已经来不及了,风沙浓重揉进眼里的根本无法辨别,为了防止走远,她当即扯开萧燕然脖子上的披风,将人按下地上,自己随即伏地将披风盖住头部。 沙暴已经来了,卷起的黄沙强而有力的拍打他们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隔着披风都能听见沙沙作响声,袖口、裤腿灌进了沙土重的厉害,连带着身体像灌了铅动弹不得。行走半日加上挨了一拳,沉落柒等着等着晕睡过去。Yцsんцщцм.Ⓒоⓜ(yushuwum.com) 不知过了多久再没了动静,地表沙土覆盖荒茫绝迹人烟,萧燕然用力拱起身体,厚重黄沙的如瀑布一般洒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凹陷,还好有那身披风阻碍了沙尘吹进口鼻里,不然他早就窒息而亡了。 “起来,沙暴走了。”他居高临下的看她。 沉落柒闭着眼,没有反应。 萧燕然不除疑的蹲下,拍拍她的肩膀。 剧烈的刺痛即使是稍稍拍一下也叫沉落柒骂了娘,她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捂住肩膀团缩在一起,“亲娘哎,要了命了。” “你、你没事吧?”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他放下身段语气有些愧疚。 沉落柒露出一副极其讽刺的表情,“我自是以为在有生之年都不曾会看见像东郭先生那般可怜的人,却没成想自己倒变成那般的可怜人了。”她单手撑在地上缓缓的爬起来,“到了关口,你就不要跟着我们了,豺狼终归是豺狼,我救你叁次,你非但没有答谢,还伤了我。” 怪只怪当时美色在前,自己被蒙了心。 她抖抖衣袖口的沙子,捡起地上的披风使劲扔到他身上。 这天作孽有可为,可自作孽。 是她活该。 “对不起。”萧燕然低沉声音,虽说一句极淡的抱歉没有多大的诚意,但是也用尽他的所有。 她正在气头上,很显然这样的诚意的道歉完全不能平息她的火气,她嗤鼻不屑。 “你还要怎样。”好看的俊颜,眉头皱成一团。 “我若是将你杀了,然后跪着哭着,虔诚无比的道歉。”她撇了眼,“你说有何用,我难道还要因为你的话感恩戴德不成。” 她说的有理有据,一时叫他哑口无言。 风沙后,黄土虽层层覆盖,但箱子累积堆砌,不远处看着像一摞接着一摞的小土堆,他们离的不远。 之所以将箱子堆积起来,一来可以遮挡吹来的风沙,而来就是为了留下些许的空间给躲避的人,只要沙暴过去,离开的人会牵着骆驼往回走,根据箱子所在的地点去挖人。 但是这样的法子也有弊端,早年就有人死在了这黄沙下。 沉落柒一路小跑,一时没收住人趴在地上,扒拉泥沙的手有些费劲,她看着站在一旁的萧燕然,“过来帮忙啊。”她大声吼叫,歇斯底里,命令的语气不容拒绝。 黄沙下活埋的是她的亲人、随从,有着不可替代的情感,而萧燕然无从感受。 幸好时间不长,堆积沙尘虽重,但有力气的也能自己挣脱出来,看着父亲和其他人安然无恙,沉落柒松了口气。 如今要做的只有等待阿荣那群人回来,骆驼遇上沙暴就会跑开犹如受惊之下的马,如若不把货物卸下,这东西便跑的没了影,到时候钱财两空不说,还会赔了性命。 沉落柒靠着箱子的阴影处,肩膀重的厉害。 萧燕然见大家都躲在阴凉,自己自觉地的坐下,他斜眼看着边上的人单手从腰上拿出食袋,然后用牙要开,左肩垂着,手指静静的耷拉在地上。 他后知后觉有些惭愧,于是歪过身子夺走袋子替她打开,食袋有点沉,他刚想嘲弄几句便看见两只装满水的羊皮囊,里面所存储的食物也没见得比自己多。 他有些呆愣、难以置信。 沉落柒没理他自顾自的拿出一袋水,用牙咬开塞子大口喝起水来。 时间契机,没有言语衬托显出的刻意,甚至沉落柒的目光都没有停留在他脸上,但也是从这一刻起,少年的眼里有的一丝丝的温度。 似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 他在心底意愿慢慢开始有些接受这个人的脾性。 “兄弟作何称呼。” “沉落,字长弓。”沉落柒也不是记仇的人,发完火胸中快意,肩膀虽疼但看在他帮忙的份上也是可以不计较的,她报上以往用的假名,脑子一转有了其他算计,“再有两叁日就到关口了,你作何打算。”萧燕然的衣服是她毁了的,身上带没带路引自然清楚地很,“这些箱子里是外藩的舶来品,我们每年都会运去京都。” 萧燕然不出所料的露出惊喜。 沉落柒的欲意分明,她不动声色的观察,只等着他说出下一句话。 “那沉落兄弟能否带上我。” 意料之中,她勾唇笑笑。 “那楚然兄弟是否能让我这些稀有物卖出大价钱呢?” 商人如何能不懂得唯利是图呢。 贪财好色是两回事。 而鱼与熊掌也可兼得。 -- 大漠.4 “当然。”确定的承诺让沉落柒多了几分的笃定,“楚兄家住京都?”语气完全不像是在询问。 萧燕然一愣随后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沉落柒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拍拍他的肩膀,挑眉道,“出关后需要十日才能到家,你需同我运送这批货物再过上几日方能到达汴京。” 不远处,依稀有人影出现在视线内,沉落柒站起身,用手遮住阳光。 是阿荣他们。 “爹,他们回来了。”她转而告知父亲,随后通知其他人可以准备装箱。 伙计们开始收拾自己的物件,打包清点物品,沉落柒看着烈日之下萧燕然一身破烂衣裳,虽说破烂衣服下的体格很满足她的喜好,但毕竟人多还是有碍观瞻,她从包袱里拿出一身衣裳丢给他。 衙门每年只允他们一年叁次出关买卖货物,就连外出的月份都是定好的,平日里也不需要出远门所以她的这些都是从哥哥们那边要过来的,都是自家兄弟给妹妹衣服无可厚非,她时而会转手丢给阿荣穿,这会儿给萧燕然也是寻常事情,“给你的将就换上吧。”她虽说个子不高,可哥哥们的衣裳与他而言再适合不过了。 萧燕然诧异,他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若是以往要么不屑,要么丢在一边。 可今时不同往日,这样的境地好与坏一目了然,他倒还感动,毕竟沙漠里东西短缺,有人愿同他分享自是当他是朋友的。 当即他趁着空挡坐在箱子后面将外袍脱了,沉落柒给的衣裳是大哥的,他整日性子沉稳穿的衣服大多是深色为主,沉落柒也是忘性大,早前准备的时候将这件塞了进去,可一直没有穿得上。 毕竟穿这件在沙漠中穿行,也是需要极强耐热能力的。 不稍一会儿萧燕然自然也感受到了,他先是拉开了领口,然后在中途解开了一颗扣子卷起袖口,直到最后忍无可忍的找到沉落柒问道,“你、还有没有其他衣服。”他声音别扭像是第一次向人讨要东西,怪不好意思的模样。 沉落柒看过去时他的脸上热的通红,油亮亮的像用猪油洗了脸。 本是清俊硬朗的风姿卓越之感瞬间跌落神坛。 有是有,但剩下来的都是从二哥那里捞过来的,他二哥自小喜欢花里胡哨的玩意,就连衣服也是好看的很,沉落柒有些不想给,于是说话的语气有几分嫌弃,“我那几件衣服不甚好看。” “无妨的。” 既然都这般说了,沉落柒磨磨蹭蹭的将包袱里的两件外袍递出去。 萧燕然刚要去接,看着衣服上红红绿绿尤为扎眼的花色,这明明是男人的衣裳却绣着女儿家喜爱的大片大片牡丹,他手上一顿又收了回去。 “我、我不换了吧。”他喉结窜动,有些尴尬。 身边跟着的阿荣眼神一眼难尽的样子,他的压箱底也藏着这么一件,以前穿过一次,唯独就是那一次他被沉家的二公子瞧见,脸被人摸了一遍又一遍,他那时年纪尚小,哭喊的说不出话叫天天不应,即便是现在看着她二哥也是绕着道走的。 至此之后他就再也没穿过那件。 而在萧燕然看来觉得沉小兄弟待人真诚,心底也是认定了她这个朋友。 两个少年皆露出明显的嫌弃之色,沉落柒看在眼里的,她撇撇嘴收回东西。 哼~都是不识货的主。 最后萧燕然还是换了衣裳,不过是阿荣给了他一件粗布麻衣,衣裳虽然粗糙但透气凉快外加衣服颜色浅淡比较她的要舒适很多,而且短衣灵活更适合徒步远行。 到了晚上,叁个人的关系已经到了一起吃饭的地步了。 发硬的馒头洒了点水放在火上烤,沉落柒转动手里的木棍演示给不懂的萧燕然看,随后递给他,“如果馒头发软,热乎了就可以吃了。”她袋子里还有半只囊,之前的半只在白天的时候吃掉了,他们现如今状况好了许多,越靠近关口干柴会多些,不然这些馒头她连咬都咬不动。 明日午后大约就能到达边境的城门口,给了官帖路引,就可到周边买些好吃的,心里想着美食再去看萧燕然和阿荣手里的干瘪的馒头,她打开水袋喝了一口。 正当她准备打开食袋吃囊饼时,半只冒着热气的馒头送到面前,萧燕然抬眉期待的看着她,“要不要。” 面前的半只馒头发黑发焦,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火堆里烧得炭黑的木柴,沉落柒有些怀疑这主是要让她试毒啊,在看看右边的阿荣全神贯注烘烤下的白色食物,她干笑,“楚哥确定不是恩将仇报?”她半开玩笑全然不想拿,反而是想半路截获阿荣的食物。 萧燕然尴尬的收回手,看了手里黑乎乎的东西,咬了一口。 果然难吃。 只是还未轮到沉落柒来抢,阿荣早早将东西奉上跟前,外加一袋巾子包裹的野果。 “哪来的?”红色得果子瞧着诱人的很,小小的圆圆的带着点点刺,撕开果皮吃上一口酸的要命,然后跟着丝丝甜味。 阿荣吃不来这种味道,可沉落柒独独喜欢。 那是绿洲的植被上结的果实,巴掌的片状叶子有刺,果实可食,“昨天在绿洲附近看到的。”他手指摆弄告诉她。 “还是阿荣懂我。”说着剥开另一只递到他嘴边,“来来来,阿荣也吃一个。” 阿荣红了脸被跳动的火光隐去,他借着她的手将果实含在嘴里。 瞬间红到了耳后根。 萧燕然委实不想吃自己烤的馒头,看着沉落柒怀里的野果子好奇道,“长弓兄能否让我尝尝。” 得到允许之后他刚触碰到就被扎了手 他咝了一声快速缩回。 “哎,这上面有刺得抓住根部,从顶上撕开。”她又拨开一个,“像这样。” 萧燕然没想到她直接送过来,像给阿荣那样给他,他顾及到有刺,伸头张嘴咬了一口,酸涩的红色汁液刺激味蕾余味舒张出甘甜,带着青草的香气不同于他吃过的任何食物。 很奇怪,却也能接受。 “好吃么。” “嗯。” 年少的友谊大概就是这样,萌芽的利益、自私还是会有赤诚满腔的热情和真心。 即便是痛苦、伤害大约像黄沙后的脚印被另一种形势填满。 -- 客栈.1 “人......寻着没。”珠帘后一个身影背对着。 “属下派人只找到这个。”一把长剑被人双手奉过头顶。 侍从从他手上拿过,掀起,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咣~出窍的剑身,一个萧字阴文刻在不显眼处。 “寻这剑的时候,这尖上还带着血,旁边还落了几块衣裳碎布。”跪着的人从衣领里逃出一块包裹,打开之后呈上。 帘后的男人沉默片刻,慢慢的转过身,珠帘被人掀起,他弯腰笑着拍拍跪着人的肩膀,那人受宠若惊单单从脸上就能瞧出欣喜。 忽而一把利剑从身后穿刺到心口,那侍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到了他的后方,那人还没做出表情,剑尖收回,一口血吐在了男人的黑靴上。 “哎,你们快点行不行。”沉落柒一早就异常兴奋,再快些就到玉门关了。 她吃了许久的馕饼和馒头,沾荤腥也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而且身上馊的厉害,沙漠风沙大,不能经常洗脸不然皮肤会皴开,虽不流血可是疼的很。 沉父看着跑在最前面疯疯癫癫的女儿有些无奈,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职责,就只当没有看到。 玉门关遥遥几里就排了长长的队列,速度也是极为缓慢。 “唉小哥,这前面是怎么回事啊。”沉落柒跳下骆驼牵扯往人群的地方走。 “听说是混细作,这不还要检查随身物品。” 沉落柒点点头告谢,然后将骆驼牵到阴凉处等着父亲他们过来。 他们商队随行的货物很多,怕是有的翻了,她叼着枯草翘着腿,从这边的角度刚好能望到最前头查验的情况,那守卫拿着画像仔细端详路人,但并不未去检查随身的包袱,对于车辆货物倒是一点也不放过。 这分明是防止藏人呐。 如若是细作,不该搜身、打开包裹查找互通信函,或是其他物件么。 沉落柒吐掉叼在嘴里的草,一下子坐了起来。 既是找人,怎么还借口找细作呢。 官府有了画像,为何不正大光明直接通缉悬赏来的方便。 怕就怕在抓细作是假,暗地里找人才是真的,且在关口是想要人回不了中原。 沉落柒想起被她丢在沙漠的那把剑。 上面还刻着字。 那样的字本就金贵,不是寻常人家该配有的姓。 直觉告诉她楚然应该是他们想要找的人。 楚然要是被抓,先不论他自己是什么样的结局,就官府搜查细作这个由头,她家的商号不仅会被夺取,还有可能诟上通敌的下场。 他爷爷的。 她拾了什么样子的祸害, 沉落柒一个狂奔过去,见着萧燕然一个横扫,萧燕然显然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得被挨上一拳,她力气使的很大把人鼻血给打了出来。 众人跟着吓了一跳,队伍就此停下来。 “你做什么。”萧燕然抓住挥舞过来的拳头,一脸懵,昨晚还好好的怎就…… 结果没被抓的手用力锤来,眼睛被打出乌青。 “你昨天是不是把我的浆果偷吃了。” 萧燕然难以置信,“昨晚不是你吃完的么。” 后头的阿荣猛点头,表示赞同。 “对哦。”沉落柒站起来微微一笑,“我忘了,哈哈哈。”她说的轻巧,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什么,不是还要赶路么,大家快一些啊。” 她指着被打的萧燕然,“看什么啊,说的就是你,数你最慢。” 沉父看着女儿异常举动,咳嗽一声没有训斥,大家回神牵着骆驼继续往前走。 阿荣将人扶起来,比划了几下可是萧燕然完全看不懂。 此时他半边脸开始红肿,眼眶青紫,还留着鼻血,束好了的头发歪歪斜斜的松散邋遢。 “疯子。”他擦掉鼻血冲着沉落柒背影骂出声,悔恨自己怎么当她是朋友,粗鄙的乡下人。 沉落柒想过,如果他是,自己岂不是又救了他一命,如果不是,她全当给自己报了仇,他那一掌叫她现在还疼着呢。 左右都不吃亏。 轮到萧燕然的时候,他的脸已经肿的很高了,另一边脸的眼眶呈现紫红色就连眼睛也赤红一片,阿荣在旁能看得出来,这次沉落柒下了重手。 他想劝劝萧燕然,但也无能为力。 士兵拿着画像对照着仔细端详。 有些神似,但五官挨个比对却不一样。 沉落柒在后头上来就是一脚,“我想起来了,昨天浆果我没吃完,肯定是被你偷去了。” 萧燕然踉跄得摔在地上,轻飘飘的一张纸被他一扑顺着风打了个旋落在地上。 沉落柒立马拾起地上的画像,“军爷这狗东西把您的东西弄脏了,我给你吹干净。” 还真是他。 萧燕然翻身正要发作,仰视的角度投过阳光,纸上线条变得无比清晰。 “军爷,他偷了我的东西,快快把他抓起来关进牢房,大刑伺候。” 突如其来的插曲,搅得烈日下的卫兵心烦意乱。 可仔细一想,上面要找的人应该不可能是商贾人家的小斯,在看看地上被打得人的模样、衣着,和打人者嚣张跋扈的脸,不耐烦道,“你再闹我连你一起关了。” 沉落柒贱贱一笑拉着地上萧燕然,“军爷,我这个。”她比划几下。 “走走走。” 萧燕然看着她冲着自己眨眨眼,“狗东西,今天算你运气好,回去看我还不打死你。”她一边大声说一边抽打他。 沉父没有发话,众人只能低头运货。 进了城门,沉落柒松开他的衣领,“啧啧啧,看来我又救你一命。” 萧燕然看到自己画像时惊出一身冷汗,他心不在焉的问,“你怎知画像上是我?” “当然是小爷我聪慧过人咯。”她得意洋洋的笑起来,然后放低声音,“楚兄来头不小啊。”她挑眉一脸贪财的嘴脸,能让边境小城的官员阻止入关,“日后楚兄出头了,莫要忘了我啊。” 萧燕然肿着高高的脸并不想搭理她,此时他心中乱做一团,究竟是谁想要找他,是想要他的命还是...... 沉落柒也不把他的举动放在眼里,进了城门,她的心早就飞远了,于是骆驼的缰绳就被塞到了阿荣手里。 客栈厅堂里,最大的一桌摆满了饭菜,萧燕然进去的时候,沉落柒正叼着饼和柜台后面的老板娘说说笑笑,那一桌子菜一分未动,手里的饼已经吃了大半。 老板娘被她逗的频频笑出声,神色妩媚勾人。 十七八岁还未弱冠就能辗转男女,游刃有余。 萧燕然眸色难看。 这一路走过来他知沉家小兄弟贪财重利,原来还贪恋好色。 老板娘见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进来,目光一转拿着巾子走到沉父跟前递过去。 父亲不接,沉落柒看场面尴尬异常只好殷切的过去打打圆场,“哎呀你们怎么才来啊,我都快饿死了。” 萧燕然看着她手里甩来甩去的饼皮,一整块都吃的差不多了,哪里会饿。 -- ®оυщéňρ.©оⅯ 客栈.2 “这都是娇娘做的,闻着就香。”她搭在娇娘肩膀上,另一只搂着人家手臂,那姿势在萧燕然眼里简直像不入流的下叁滥调戏一个徐娘半老的店家娘子。 招呼人坐下,娇娘从后厨拿来一坛子酒。 “这是?”沉落柒闻着红封上的味道,睁大眼睛心里猜到大半。 “回回不是给你最好的女儿红。” “之前不是说没有了么。” 哪里是没有,女孩出家应该是要打开自小就酿的女儿红的,但沉落柒早就过了嫁人的佳期,以往是有个盼头,而现在这孩子 “娇娘最好了。”大庭广众沉落柒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当然除了萧燕然,所有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况且自家小姐抱个女人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可在萧燕然看来不同。 小小年纪就会借机撒娇搂女人,头还时不时的磨蹭对方的胸脯,占尽便宜。 下流、粗鄙、龌龊。 最终沉父咳嗽一声,沉落柒不再闹腾安分的回到饭桌上。 娇娘笑笑吩咐小二给客人满上酒,她看了眼正座的沉父神情暗淡回了后厨。Yцsんцщцм.Ⓒоⓜ(yushuwum.com) 酒香纯酿,又是进了关,所有人的神经几乎全部放松下来,况且有酒有肉,吃食份量充足,沉落柒先前垫了半块饼吃了个半饱,如今闻着酒香馋的不行。 “娇娘酿的酒人间难得啊。”沉落柒眯着眼啧啧称奇。 边上的阿荣喝了一口皱起脸,他酒量低也不喜腥辣呛人的味道,喝上一口只觉得胃部暖热,喉咙难受,神志难以清醒。 “阿荣,你这样不行的。”行走江湖的男儿怎能不会酒呢,说着沉落柒又给人斟上一碗。 阿荣摆摆手,但盛情难却看着她殷切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喝下去。 咚的一声,人倒在了饭桌上。 依旧是老样子。 周围的人见此纷纷哈哈大笑。 沉落柒叁杯酒下肚,性子热烈起来,她转而看向萧燕然,“你看娇娘人美,酒更美。” 话是说给正座的父亲听得,然而萧燕然听岔了。 这分明是酒后失德,失言的浪荡哥。 他这是交的什么样子的朋友。 萧燕然很是不屑,转到另一边,不回应也不搭话,罢了罢了这人救他数次,品性一般,但可贵在待人真诚可信。 璞玉多瑕也是常事。 酒酿喝的微醺,他想起远方等待他归来的佳人。 林儿,我快回来了。 大家舟车劳顿,到了客栈好好吃上一顿后再睡一个好觉,明日启程归家。 经过几日平静的生活,萧燕然反倒是没有睡意,想想之前种种,心头疑虑重重,究竟谁要杀他,他死了终有谁能获利。 这次出关为使两国交好,既然是没有在去的过程中截杀,一是不想引起战乱,二来也可引导父亲认为他是没有将事情办好才惹来的祸端,又或许是遇上其他意外,左右都可做文章。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何连归来的路线恰巧被拦截。 莫非是内应。 但此次也是自己临时做主讨要的事情,来来去去还是自己的心腹一路随行。 他想不通。 萧燕然换上白日沉落柒给的黑色衣裳,后院的的客房外面种着一个大杨树,他一跃跳到树干上,依靠着看着月亮,心中茫然。 苦闷跟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变得越来越难受。 忽然门吱嘎一声,萧燕然习惯的摸到腰上,依然没有剑,他躲在暗处不出声。 出来的是沉落柒,她偷偷摸摸的借着月光往后院厨房的角落跑,大概是因为洗漱了一下,她换上那件花哨的衣裳,白色的衣衫大红色的牡丹花开的正艳,随着她小跑上下摆动,她似乎是洗过脸,月光看人要白皙的多,唇齿映照像个美人。 萧燕然要不是对那件衣服影响深刻,第一反应绝不会想到是她。 沉落柒提着衣摆,二哥的衣服着实大了许多,这下摆他都没有改良就扔给了她,还有这个前襟宽大的很,细带也不知道改改,还好里面穿着中衣,不然要这样出来和不穿有无区别。 不过都这般晚了,娇娘都睡了,除了前院看门的黄狗,这会儿不会有能惊动的了,她蹲在墙角扒拉泥土,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女儿红应该就在这里,娇娘就喜欢骗她,前些年还说没有了,今个儿还能拿的出来,她猜应该是看在老爹的面子上才给的,今儿她还非得找出一坛子来带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打此之后娇娘不肯给了,岂不是亏了大发了。 只是越扒越不对劲,这天上的月亮怎就不亮了呢,一个人影还照在了墙上,“别挡我光啊。”说完她就后悔了,千万别是父亲。 “长弓在做什么?”润泽的嗓音让沉落柒稍稍松了口气,狂跳的心有些缓和。 还好还好,不是。 “我房中有一老鼠咬了我,像是跑到了这里,我正寻着之后打死它。”她当然不会傻到承认自己偷酒喝,胡编乱造一通诓骗他。 鬼话连篇也只有阿荣会信,萧燕然也不揭穿,只是站在她身后等着看她‘捉老鼠 ’。 “你怎么不走?” “我为何要走。” 你不走我如何偷酒喝呢。 索性留着他也好,万一被父亲看到大可将事情全部推到他身上,娇娘向来宠她偷喝酒的事情也不至于有多大的气恼,再者有些风吹草地一个人察觉不到,但两个人机率会大些。 手碰到封泥的时候,沉落柒一喜拎着瓶口将坛子拽出来。 呵,底下居然还有好多,多拿一瓶的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你在偷酒。”身后的声音想起,沉落柒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捂住他的嘴,一手的泥覆在萧燕然的脸上。 “别这么大声。”她警觉的四处看看,等了一会儿见各房的门都关着,后院也是静静悄悄的,她收回手。 “你”她一手的脏污刚才还碰到他的嘴。 “我叫你声音小一点。”嘴再次被捂住,沉落柒皱眉更加小声压低声音, “你怎么偷东西?”萧燕然抹抹嘴唇一脸的鄙夷。 “那又如何。”沉落柒掀开几层红布喝上一口,竟比白天的还要好喝,娇娘这是藏私啊。 “当然不可,偷乃恶习,君子需取之有道” 沉落柒上翻白眼,伸手将瓶口塞进他嘴里。 润口醇厚,酒香浓烈,却不刺激,爽滑如甘泉清甜,确实是好酒。 “现在你我一同犯罪了。”未等他回味,沉落柒拿回酒坛也不计较其他继续喝起来。 萧燕然一愣,被她孩子气的手段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口齿留有酒香,回味无穷,惹人上瘾,这一折腾自己已然算是同伙了。 当下说教的话他也不好说出口。 -- ®оυщéňρ.©оⅯ 客栈.3 “这般的晚,你怎么还不去睡?”沉落柒喝了一口,惬意的靠着墙坐下来。 “……”萧燕然不说话,精瘦的身躯映着月光,孤傲冷清的不像话。 喝了酒的沉落柒话难免多了起来,“哦,我到忘了你有个倾心的姑娘,难道是想她想的睡不着了?”她倒是一副男人之间你懂得的模样。 “切莫胡言。”夜色之下看不清表情,沉落柒只觉得他冰凉的音色,听着斥责却也不算。 “现在只有你我,我又不知姑娘闺名,不会乱了人名声的。”又喝了一口,脑子混沌不知是怎么想的话题一转,“我看你也是读书人,没成想却很迂腐刻板。” 说完还不忘嘲笑一番,“不怪一个公子哥落魄成这样。”她继续喝,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萧燕然心中不悦却也懒得同酒鬼计较。 沉落柒有些醉了,她笑笑半起身拉住他的手,将剩下的酒塞给他,“苦口良药,忠言逆耳嘛。” 月色下,少年看着脸颊泛红的人,白净的脸像是娇羞,雌雄莫辨的样子如同夏日河畔还未打开的莲花花苞,手指的黄泥碰到他的,还没有感受到她的温度,只留下酒坛的冰凉。 他看着坛口印着一汪明月喝了一口,确实人间难得,比皇宫酒窖里外蕃进贡的还要可口、清爽许多。 再看沉落柒,人歪歪斜斜的坐在地上,仰着头笑得痴傻得望着天,她打了个饱嗝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走到刚才藏酒的地方又拿了一小坛,掸掸泥随后抱在怀里。 这是又偷了一瓶。Yцsんцщцм.Ⓒоⓜ(yushuwum.com) “你一瓶,我一瓶,哈哈哈。”她指指萧燕然,再指指自己挖的坑,“我先刨的,你记得给我填上。”她摇摇手里的酒,告诫他上了贼船,拿了酒,这善后的事情他不得不做。 她憨态可掬的模样瞬间让萧燕然心情好了许多,那袭白衣摇摇晃晃的身形,大片大片的牡丹花色摆来摆去,她走上几步没站稳,又歪歪斜斜的踉跄几下,最后终于扶上了门。 大约是那醉酒的窘态取悦了他,萧燕然笑着摇摇头,仰头喝上一口,看着天幕,眸色逐渐清明。 天刚蒙蒙亮,外边传来车马安置的声音,骆驼适合行走沙漠,但入了关还得换上马车。 宿醉还早早醒来的沉落柒,一脸颓废的骑着马,一颠颠的打着哈气,眼眶聚着水汽,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人的味道,阿荣倒还好,昨天他醉的早,一觉睡到天明,现在正神采奕奕的牵着缰绳给沉落柒引路。 沉父骑着马,似有心事,所以也没有另外的闲情关注她。 萧燕然一身黑衣,束着发,器宇轩昂风姿不凡,他走在阿荣旁边,浑然天成的气度不同他人。 沉落柒打完一个长长的哈气之后瞥见马头旁边的萧燕然,“哎呀今天换了新衣裳啦,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大哥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别有不同啊。 萧燕然不拆穿,他记得昨晚上他们就见过,并且他那时穿的就是这身。 不知是天黑没瞧见。 还是某人一门心思的想偷酒,没心没肺,没皮没脸了。 过了山,人渐渐多了起来,路过商号时停车卸货,几件还算精巧的物件议了价,换来几迭官交子。 今年风调雨顺,雨量充足,相比粮食富余,价格也会跟着下来,家家户户有了钱消遣的玩意儿自然水涨船高了。 “我瞧着你们出手的物件品相一般。”萧燕然看着一箱箱抬进人家后院的玩意儿同沉落柒小声耳语。 “之乎者也我不如你,可行商之道你却不行。”她撇了他一眼,摇摇食指,“这东西对比之后方知价值,更何况好东西也得有人得懂,与伯乐千里马异曲同工。”沉落柒指着最后一车箱子,“那些东西是要送去京都的,其中有几个早就预定了的,其他嘛。”她看着萧燕然,眼光烁烁带着精光,“我带你去都城,你可要实现先前的承诺。” 萧燕然听到京都两个字神色一闪,面上看不出表情,心潮却澎湃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贪财好色的少年,偏偏她生的明眸艳丽张扬的叫人忽视不下。 他回答一个好字,脑海浮现出一个女子的样貌。 商队向着京兆府的方向,不稍多日在樊川县一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萧燕然还没站稳身后一个白色人影窜出去,速度极快要不是她身上的衣裳花里胡哨的还真的难以辨认。 “大哥二哥。”门口一前一后站着两个男子,见沉落柒边跑边喊,其中一人笑嘻嘻的收了扇子一把接住飞来的人。 “哎呦喂,别蹭了,都弄脏我的好衣裳了。”嘴上嫌弃的话一点没少,手倒是稳稳的扶住人,说话的是沉家的二哥沉长新,他一身艳丽的男装黑色的长袍却是用红色丝线绣的花型,红色腰带反用黑色丝线,头上用发带系着到有几分话本子里化成人形的妖狐魅色。 沉长新眼神一延往阿荣这边瞧过来,阿荣一凛移开脚步,视线被运货的马车挡住,而阿荣身边的萧燕然却被他一眼看到。 “哪里来的俊俏儿郎。”折扇一开他赤裸裸的打量着。 沉落柒低声耳语,“我在路上捡的,怎么样好看吧。” 沉长新点头,何止是好看,刚毅俊美最为适合他的衣衫了,“你晚些带他来我书房。”兴奋的语调溢于言表。 “那”沉落柒拖长音。 “有你好处。” “成交。” 一边的大哥沉长百无奈的看看打着鬼主意的两人,上前躬身朝着沉父施礼,“父亲安好,一路辛劳奔波,我让人以备了午食,现下也快好了。” 沉父点点头,似乎有些疲惫,他交代福伯善后,先行走了进去。 沉长新使了个眼色,细长额丹凤眼轻轻一跳被沉落柒捕捉到。 沉家的院落不大,仆人除了日常送货、行商压货的,也就没有几个了。 吃完饭沉落柒拉着萧燕然去找沉长新,原本是打算带着阿荣的,谁知刚说完去找二哥,阿荣死活不去,手比划好半天,脸都着急红了,就是不肯。 见阿荣那般反应,萧燕然好奇,“去你二哥房里作甚。” “我二哥素日里喜好做衣裳,已是到了嗔痴的地步,今日见你身形健硕便想为你做一身时下最为好看的袍子。” “可明日不是启程么。”经这么一提,沉落柒才想到这衣服还没做成,人就去汴京了。 “哎呀,我忘了。”她敲敲脑袋,“你既是来了也成全我二哥的心思,他可不是见了谁都会为他做衣裳的,若是日后有机会再见,也可送于你,岂不美哉。” 日后送他? 萧燕然想想,怕是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只是进了门,他就开始后悔了,当下他才知道沉落柒上上下下招摇惹眼的衣服原来是出自她二哥之手。 -- 回家.1 书房已经称不上是书房了,除了书架上放着的成衣册,其余地方都是四处散落的衣袍,外衣也就算了,连着中衣都有,还是些艳红娇俏的颜色。 然而萧燕然想走是不可能的了。 “来啦!”沉长新身上披着一块靛青的布料,衣服也已经不是见面时穿的那件了。 他见萧燕然过来尤为开心,拉着沉落柒的手拽到旁边的书桌前,“你看我都给你准备好了。”那是一件雪青色的男装,虽看着娇俏,却也是风流之色,“如何?” 好看是好看。 沉落柒往身上验了验,“是新的吧。”不怪她问,只因他这个二哥只喜为男子做衣,到她这里只能拾件他们穿过的,且还懒得给她改的。 沉长新眉头一皱,“我可只穿过一次,你若不要,我就当你不作数。” “唉~”沉落柒安慰自己,穿过一次也算是新的吧,“谁说我不要的。”她连忙抢在怀里,如若自己单方面不算,岂不亏了。 看在衣服好看的份上,她也不计较。 沉长新邀萧燕然进屏风后面,“鄙人量衣有一不同,需的公子宽衣。”难得眼前的人材貌少有,他可不能用对待阿荣的方式将人吓跑了去。 萧燕然虽有疑虑,但也还是解开了外衣,接着有人用绳子打结做上记号开始测量,只是越到最后越是不对,萧燕然看着胸膛上胡作非为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沉长新见状停下,“阁下可听说过庖丁解牛。”等待对方点头后,他淡淡一笑,人模人样的开始胡诌,“我醉心于剪裁,只有了解你的身形才能,做出一件完美合身的衣服。” 沉落柒掏掏耳朵不以为然,她给自己到了杯茶,诧异竟是今年刚出的新茶。 要知道这茶可是自家出的,父亲看着形势不错,也没舍得给自己留着。 她眯起眼,盘算着怎么把事情捅到父亲那里去。 叫你给我穿旧衣服。 小气鬼。 待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萧燕然已是满脸赤红,他强装镇定,但似乎从未有过这样轻薄的待遇显得很不自在,反观沉长新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洒脱的好像逛完青楼,他见沉落柒将桌上放着的糕点都吃完,脸色一变,气急败坏道,“你怎不给我留些呢。”要知道他半块都还未来得及尝先。 “大哥就从不与我计较这些。”换言之说他这个二哥做的不准当。 “你大哥管家中钱财最是有钱。” “可二哥最会做衣裳,不也是没给我做上一件么。”一句话噎得沉长新没法反驳,只好嚷声赶她走。 沉落柒越想越气拉着萧燕然气冲冲的出去。 作为旁观看了笑话的萧燕然莫名的有些羡慕,问道,“你常常同你二哥争吵?” “哪是我同他吵,分明是他脾气坏,吝啬小气。” 她说完过了许久才听萧燕然讲了那么一句,“我却是有些羡慕的。”淡淡的语气夹杂失落。 羡慕他们? “你难道与你家兄弟很不好?”她觉得自家二哥就很不如意了。 “兄友弟恭。”兄弟之间面上一团和气,像朦胧月色看不清光洁,细细看下也是烟雾笼罩,暗潮汹涌。 “那岂不是很好。” 后者听着摇摇头也不去解释,沉落柒只当对方是安慰她,心中不平,“早就不该给他女儿红。”她穿着过大的袍子,腰间还挂着一酒壶,本是带着两瓶的,一其中瓶早他们量体时她偷偷的放在书架上了,“我偷来的一壶只分了两份。” 都未曾想过给自己留着。 反而是大哥素来待她极好,仅此一瓶她也不好贪墨。 萧燕然看着别家的兄弟打打闹闹,募地有些惆怅,“我还有些衣物没有备齐,先失陪了。”一路上就两身衣服来来回回的换,要不是事态所逼,他大多是忍不了的。 “你可有钱。”沉落柒问了一个极为致命的问题。 萧燕然一顿,他向来习惯不带的。 “我看你穿我大哥衣裳尤为合适,趁着送酒的机会,我讨他要几件新买的就是。”她摇摇手里的酒,怀里抱着雪青的常服,还是舍不得给又添上一句,“我二哥的衣裳与你太过高调,呵呵不太合适,不太合适。” 沉长百照常在书房算账,沉落柒敲门进去时仍旧是低着有拨弄算盘。 “大哥。”她取出腰上的酒壶放在桌上,萧燕然跟着进去,不同于沉二的杂乱,这里整整齐齐,账目成册一排排的摆放清楚,后面是入库的货物都贴着明细,条理清晰如沉大朗这个人一般。 约是算好了一段,沉长百抬起头诧异的看了眼桌上的酒瓶,于是乎打开嗅嗅,终是确定,“你又偷了娇娘的酒。” “大哥哥不是喜欢喝么,况且娇娘疼我不会生气的。” 沉长新摇摇头余光看见站在边上的萧燕然,于是站起身施礼。 萧燕然见状回礼。 “这是楚然,这是我大哥沉长百。”沉落柒介绍,“大哥,我想跟你讨要几件衣服,明日准备启程汴京时穿。” “刚回来又要走?”字字句句透着心疼。 “哎呀,往日不都是这样嘛。”她撒娇凑近,“大哥,给点银钱呗。” 沉长百难得被逗笑的样子,二话不说从抽屉里拿出几张银票,“看来送酒是假的啊。”随后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哪有,好酒统共只有两瓶,你的可比沉二的多上一些呢。”说完还不忘比划一下,“你看沉老二用一件穿过的衣服打发了我,大哥你可要给我新的。” 沉长百笑得更开心了,“好好好,我待会儿叫人给你送去几件。”话头一转,这时才真正的聊到萧燕然,不过还是问的沉落柒,“这次去带上楚然兄弟?” “他家就在汴京,与我同路,我再叫上阿荣,再带上几个伙计,反正东西也不多。” 沉长百点点头,阿荣他看着长大也是信得过的,身手也是了得,自是没有问题。 不过,面前这个少年…… -- 回家.2 “我让青竹随你一起吧!”家里身手了得,忠心不二的除了阿荣,再者就是青竹了。 “好啊!”落柒拍手叫好,青竹是自小的时候被卖到沉家的,那时落柒第一眼便觉得瘦骨如柴的小孩日后定会与众不同。 因为那会儿她拾来了阿荣,二哥又整日捯饬些无用的东西,除了摸人、量衣、做衣和吓到别人之外,根本不需要有人陪,所以青竹给了大哥,之后与阿荣同押运的师傅们练练体格,再大些时父亲请专人给他俩教授功夫。 许是和大哥待久了,青竹人如其名一般性格内敛、稳重。 最最重要的是,青竹还很俊朗。 不同阿荣的暖,他清澈高冷,如秋风横扫麦田,干净利落飒飒有声,后来她话本子读多了,里面的侠客皆是以他为样板的。 “大哥万不能反悔哦。” 沉长百视线转而看向萧燕然,“汴京虽好,可以要记得安全。”然后温柔的一记眼神,不用多说就算是告诫萧燕然了。 “沉兄放心,沉落于我有救命之恩,楚某家住汴京,与他一同前往也会相互照料。”他作揖语气诚恳,尤其那句沉落叫沉长百稍稍松了口气。 沉长百转而看向自家妹妹,一身招摇惹眼的男装,因为宽大看不出体型,十一有七的年纪自从与父亲外出便常年梳着男人的发型,乍看之下有种男生女相的错觉感。 “那令弟便拜托楚家兄弟照拂了。”沉长百也不拆穿,顺这话说了下去。 而沉落柒一心想着青竹,暗自窃喜压根就没有发现不对劲。 沉家有两个功夫了得且样貌出挑的俏郎哥,这上上下下是有目共睹的,但阿荣害怕沉二郎,青竹躲着沉落柒也是这上上下下有目共睹的。 早年是沉长新痴迷做衣,却又不惹大哥和落柒,青竹总是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于是胆子不大的沉二便将魔爪伸向了阿荣,一来他不说话得了委屈没人知道,二来阿荣性子软只要沉落柒一句话,他没有不肯的。 沉长新自然而然借着买通落柒,满足她一系列的好奇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是有一次沉长新竟然答应带她去勾栏院,那会儿她刚及笄听闻弱冠的大哥带人去了春辉坊,竟将父亲未解决的事情谈成好几笔,她私下关注良久得知那是个色艺双绝之地。 于是便央求沉老二带她去见见世面,沉二存着私心且也是没有去过的,心里犯怵就怂恿落柒找阿荣跟着去,毕竟出了什么事情还可以保护他俩,结果阿荣得知要沉长新一同死活不肯,最后还是她撒谎求大哥找的青竹。 只是未曾想到春辉坊的姐姐太过热情,叁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着实招架不了,她和沉二也是极其害怕眼神交流之后一致将青竹推了出去,她走前还不忘嘱咐他好好享受,银钱已经给了莫要担心,完全忽略了青竹惶恐绝望的神情。 至此之后青竹再也没有对她说过话。 儿时年小不懂男女之情,却也看过二哥的话本子暗晓男女之事。 男子对待样貌佳,才艺绝的女子自是愿意的。 奈何不懂为何青竹再也不理她了。 当晚吃过饭青竹带着一个包袱过来,里面堆堆迭迭的都是最新的衣裳,不乏有几件样式新潮是沉落柒喜欢的。 “少爷嘱咐说出门在外须着男装,莫叫别人发现。”他眼睑低垂公事公办的样子,就如他的名字一样冷冽如青竹。 沉落柒坐下低头翻着衣服,抬头时才发觉一身短衣的青竹已经长高不少了,眼底的坚毅较之同龄人更成熟几分。 她抽出一套蓝纹黛色的短装,“呐,这件给你。” 青竹退开一步不接。 “你该不会是为了两年前,春辉......”募地手上的衣服被抽走,沉落柒的话戛然而止。 青竹羞红了脸,还故作冷漠的站在一边。 果然还记恨到现在。 难道是那时的姐姐他不喜欢? 嗯极有可能。 毕竟沉长新之后也多次强调过那些胭脂俗粉难入他眼。 “对不起啊。” 青竹抬头有些诧异。 “都怪沉二。”他自己不喜欢还要强加给青竹,她当时也是被骗了,现在想想他沉二那种人都瞧不上,更何况是清高秀气的青竹呢。 坐在书房里,独自吃独食的沉长新连打好几个喷嚏,他放下杯子看了眼书架上已经空了的酒瓶,“哼~刚回来就走,走前还不忘说我坏话。”说完站起身,步伐踉跄的走到珠帘后的里间,打开角落的箱子一件华美的翠绿嫁服安安静静的躺着,下面是正红的中衣,凤冠霞帔步摇头钗一应俱全细看之下便知道是上等货色。 “小白眼狼,你二哥我哪里对你不好了。”似乎是想到什么,沉长新噗嗤一笑,“不过啊,就算哥哥们家产万贯富可敌国,你也不一定能嫁得出去。”这么一说,索性笑的更开了,直至倒在榻上直不起身。 “啊嘁。”沉落柒揉揉鼻子,果断认定,“沉小气又在骂我。” 沉落柒去汴京带的东西不多,零零散散的加起来也就小两箱的样子,货物贵重且易碎不得不驾了个马车,一行四人,青竹和阿荣驾车,沉落柒同萧燕然骑马,沉父一路奔波,身体不及年轻人况且沉落柒不止一次压货去京都,便没有来送,大哥沉长百倒是早早的打点,安排好了一切,交代该交代的,嘱咐几句正准备走了,这时披着长袍的沉长新打着哈气出来了。 “哟,这是要走啦,要二哥哥送送你么。”他眼眸惺忪,还不忘揶揄。 沉落柒翻了个白眼,一早上的好心情都被他说没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出门,还劳烦家里人早早起来送你,得亏是哥哥们心疼人,爱护你。”看着眼前二哥作妖的神情,她恨不能把早上吃的稀饭全吐他身上。 “大哥我们就先走了,有事照常寄来书信就是。”她冲着沉长百抱拳施礼,对着沉长新嗤鼻一声,上马看都不看他一眼。 望着沉落柒远去的影子,沉长百转身看仍站在门口的沉长新,“你掐着点来送,心里舍不得,嘴上却硬的很。”说完摇摇头,叹了口气,“闹得跟冤家似的。” 沉二伸伸懒腰,矢口否认,“我巴不得她早点走,你说她一个女娃家家的不像其他闺阁小姐,到了这般的岁数也是没人愿意收了。” 沉长百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知道妹妹及笄之前的亲事都是谁才终了的。 -- 结巴张 “你将性子收收,毕竟以后也是要娶妻生子的。”沉长百掸掸黑色长衣进了家门。 沉长新则依靠在门口的框上,自嘲一笑,以他现在的名声,娶妻生子怕是无望喽。瞧着远处消失掉的人影,他低声自喃,“早些回来啊。”说完正起身往家里走。 “你笑什么。”见马上的萧燕然笑的合不拢嘴,沉落柒气不打一处来。 “你二哥挺关心你的。”他如实回答,语气到有几分羡慕之意。 关心? 沉落柒自嘲的翻起白眼一颠颠的假笑,“楚兄怕是不知道,我这二哥已经是弱冠之年,按理说这样的年纪应该如同我大哥弱冠时一样,媒婆踏破门槛才是,为何到现在还没有说亲的呢?” “那是为何。” 沉落柒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揭她二哥哥的短,话锋一转,“我说这事只为证明他并非一个贴心贴己的人罢了。” 哼,就以他那样的德行想找个知书达理的嫂子,做梦去吧。 “那你大哥为何弱冠至今还未成亲呢。”萧燕然听出端倪疑惑道,他也是见过沉家大朗的,自然能看得出他还稍长自己几岁。 “我大哥从前有一个青梅竹马,也是指腹为婚相了娃娃亲的,只是后来天不遂人愿。”那姑娘身子不好,香消玉殒了,“我哥哥心里有她便容不下其他人了。” 话说到这份上不免有些感伤,那女子是乡下远房舅舅家的老幺,沉落柒随父亲去过多次,每每都会闻到苦胆般难闻的药味,她样貌佳却透着拂柳的病态,看着楚楚娇弱,落柒一个女子都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何况是自己大哥哥。 豆蔻如花的年华最终还是没有熬得过去。 “你说我大哥专情专一,为人正派,怎落得和我二哥一样的境地。”人生在世也是不公平啊。 以此同时,一前一后走的两个哥哥同时打了喷嚏。 “叹,今天定是有女子相思于你了。”落在后方的长新笑嘻嘻的调侃道。 长百上下打量他一眼,视线停留在他披着的外衣上,然后拢拢自己的衣服,“你该多穿些衣服,不然该伤风了。” 沉长新撇撇嘴,“无趣,不懂风情。”荒谬的是外头的传言沉家大朗为死去的表妹守身如玉,居然还赢得不少闺中女子的芳心,这媒婆居然比以往更甚。 不公啊。 多么不公。 那表亲家的幺妹的他是见过的,姿色平庸不说,还是个病秧子、药罐子,高兴时咳嗽几下,难过时又咳嗽几下,惹哭了还是要咳嗽几下,西施都不及她病弱,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她掩帕遮脸,话没说几句,意思还未明了就硬生生的被咳嗽声打断。 沉长百这么一个说一不二,做事拘谨的人怎么会喜欢连话都说不全的呢,况且他也没看出那家伙对待除了落柒的其他人有不同的之处。 沉长百斜眼怼他,破天荒的居然问了句,“我无趣。”他记得这句话,叁妹也曾说过。 ‘大哥哥,你真是要改改你这般的脾性,无趣乏味的很哎。’ “对啊,不解风情,除了对落柒那丫头稍稍好些。”连对他这个亲弟弟的都不怎么样,“沉家人丁兴旺的重担还是要担在大哥你身上的呀。”长新拍拍他的肩,摇摇头倒是有几分感叹的模样,他兴致缺缺的往前走,转到拐角处表情一变,一溜烟的小跑而去了。 “楚兄回京之后作何打算呐。”沉落柒拽着缰绳偏头看他,敏锐的捕捉眼前人细微的表情,见对方没有回应又补充道,“我之前救你,昏迷中楚兄一直唤一女子闺名,想必是情缘根深,回去是必要求娶吧。” 难得萧燕然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神色,沉落柒趁热打铁说道,“你看我们相处这么久,算是朋友,你大喜之日可是要邀请我的。”楚然这副样貌,这番的气度绝非是普通人家养成的,沉落柒想到沙漠里他手里的那把长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留了一堆的好东西,要说在楚然大婚靠着他这层关系,定是能结交一些权贵,买卖出高价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等到那时她就买一个大宅子,雇佣貌美俊俏的男男女女,过上奢靡享受的日子。 哎呀想想都令人心驰神往。 她别有目的的说辞叫萧燕然立马红了脸,他一本正经的回道,“我~与她从未界越,你不可这样,对她名声有碍。” 沉落柒傻眼,她知他书读的多,但是读得缺了一根筋也是很少见了,要是他有个沉长新那样的哥哥,被卖了怕是要帮忙数钱的。 正待沉落柒准备调侃几句,突然前方围了人。 因为官道路程长,沉烟落改走了小路。 “尔、尔等将、将东西留下。”从前方包围中走出一个短袍布衣的劫匪,“不、不然,要你们狗命。”他一只眼蒙着黑布,一手举着刀,凶神恶煞的模样。 萧燕然见此神色一紧,握住缰绳的手渐渐泛白。 情况危急,沉落柒同自家两个护卫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在萧燕然孤注一掷打算杀出重围时。 沉落柒激动的招招手,“哎~结巴张,是我啊,沉落啊。”她跳下马车蹦跶到贼人跟前,“不记得我了么?” 对面的人一愣神,才掀开蒙了半只眼的黑布仔细辨认,小声问道,“沉沉落?”随即摆手叫兄弟放下刀剑,“自、自己人。” 阿荣拉着绳索,青竹抱着马鞭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唯独萧燕然目瞪口呆、晴天霹雳。 “你怎么换地方了。”也难怪沙漠回来时没有遇见他。 “生意难、难做。”辽国、西夏、金国近几年不太安分,好多商行路上被劫的干净,沙漠那条道走得人是越来越少了。他们一来抢不过其他匪徒,二来沙漠气候难忍,抢劫的勾当是一单比一单少,还不如呆在中原做个劫道的。“你、你们没遇上?” 怎么会没有遇上,沉落柒指指马车上坐着的两个人,话还没说,结巴张殷勤狗腿的跑到阿荣跟前,“啊,这、这不是荣爷么。”他一激动说话都不怎么结巴了,“要不您、您上我那儿坐坐?” 不怪结巴张这么狗腿,前些年他在沙漠干些劫货的勾当,不巧遇上他们压货回去,这厮几个被阿荣修理的很惨,说来很怪虽最后没有了结他们性命,可这货依着不打不相识想招安了阿荣,连着大当家的名头都想给他。 -- 讨好.1 沉落柒被晾在一边顿觉没有面子,她轻咳一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啊。” “没事,没事,荣爷留下也成。”结巴张拉住阿荣,殷勤的不得了。 这货不打算劫,开始劫人了啊。 “青竹~”厉声之下,青竹手里的皮鞭一抽,结巴张脸上的系带飘飘然掉在地上,募地人一动不敢动,好一会儿才敢摸自己的脸。 虚惊一场。 他虚晃的腿直打岔,“爷爷饶命,沉、沉爷,饶、饶命。” “张结巴,我们相识一场,我没要你的命,也是胜造七级浮屠了,你就这么报答我的啊,没能抢货,改抢人了是吧。”沉落柒抽掉青竹手里的鞭子作势要抽他,结巴张吓一跳,立马跪下抱住她的大腿。 这番举动谁也没有料到,阿荣青竹脸色一变一人拽起沉落柒,一人一脚把结巴张踹的老远,站在后面的匪徒早早的躲在一旁,脸色虽有焦虑但没有一个敢动手的。 沉落柒慌张一把,随后火气上来。 爷爷的,敢吃小爷豆腐,不想活了是么。 但凡结巴张模样俊俏些沉落柒都至于这么生气,可越想越气,越气越恼,她抄着皮鞭就要去教训教训他,“先前就舍了银钱给你,让你不要在以此为生,你不听我也就当吹了过堂风,左耳进右耳出,你倒好算计到我头上去了,找些武功高强的帮你打家劫舍?你当我死了么?啊?” 结巴张被踹的嗷嗷叫,直直告饶。 沉落柒一口气说出来,对人拳打脚踢半分不留情面,马上的萧燕然看客许久大约听出了门道,结巴张固然可恨,但这般打骂下去也无济于事,他下马拦住她,“别打了我有办法。” 直到打尖住店时,沉落柒拿出一沓沓画押签字的契约咂嘴佩服,楚然这小子读圣贤书也不妨碍道貌岸然的本性嘛。 这种事情都能想得出来,真是比奸商还要奸商。 萧燕然给沉落柒出了个点子,让结巴张为首的一群人写了自己的身份证明,比如家在哪里,家中几人,父母姓甚名谁,并且给结巴张做了担保,结巴张可能无牵无挂,但他手里的兄弟却不是,但凡家里有念想的都不喜这杀人越货的勾当,沉落柒手里揣着把柄也是想那这些人好好谋个正经差事,如下次还碰见直接拿了欠款一并将人全送去府衙了去。 思来想去这法子确实有用。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沉落柒正得意,抖抖纸张准备收起来时手一顿,心中莫名的忐忑起来。 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一件事情,楚然这人看着人畜无害,满嘴仁义道德,但确是真的狠角色,他不动声色绕着弯子将人设在迷局里,一步错步步错,直到深陷其中为人利用。 沉落柒一惊,背后发毛。 与他为友倒还好,要是闹翻她是得要谋算后路的呀。 当即沉落柒叫了饭菜邀约萧燕然,为了避免刻意还叫上青竹和阿荣,青竹本就不是多话的人,阿荣也是一杯倒,这样算来完全是他们之间的熟络。 “楚然兄对饭菜还满意否。”沉落柒陪着笑,一脸奉承的倒酒,青竹与阿荣受宠若惊,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水脸色为难的一饮而尽。 对于她突然的转变,萧燕然稍有不适的喝酒避开,“不知长弓有何事情。”他叫她的字,意下是当她自己人的。 沉落柒笑着夹菜给他,“我与楚然兄弟自是相识了一段日子,今儿咱们得了空聚聚聊聊家常。”她掰开鸡腿就在萧燕然以为要夹给他的时候,她转手放在了自己碗里,随后又去掰第二只腿,正习以为常的放在阿荣碗里时才发现他倒在了桌上醉了。 汗,下次还是不能让阿荣喝酒了。 萧燕然捏着碗的手一顿看着对面的人冲着他尴尬一笑,然后将手里的油酥鸡鸡腿又又放到了青竹碗里。 见萧燕然越发不悦的眼神,她推推自己跟前的雪融烙,“这里闻名遐迩的美食自然是属这个。”汴京她也是去过的,要说做的最好的,这京都可不及这家店,“我可是花了些力气才让这里的老板专门特制的。”毕竟才是春日,这东西耗时不说,做工、材料虚得是暑夏的材料,要不是认识老板娘且送了几件值当的东西,管他皇亲国戚官家贵胄才不好商量。 “我同你说,这家店的老板娘的祖父曾是宫中御厨。” 故而能做出这般天上有地下无的东西来。 萧燕然尝了口,舌尖微凉混合着奶香四溢,膏状粘稠的甜味化开在唇齿间,稍纵即逝的美味还没有来得及抓住叫人回味无穷。 相比较之下,鸡腿也就显得黯然失色了。 沉落柒见他喜欢将自己的推到他面前。 其实并不是她要讨好,关键是她常年在外奔波,这个东西吃的不下几十回早已没了新鲜感,初春的日子吃冰凉的雪融烙容易闹肚子不说,还会冷着身子,葵水来时疼得要命。 况且要说油酥鸡也是一绝,脆皮鲜酥,皮薄肉嫩的,刷上一层酱料,简直画龙点睛。 她舔舔手上的香油,拔掉两个鸡翅,啃着脖子吐出一个个的骨节。 果然还是肉好吃呀。 对于沉落柒的‘割爱’倒是让萧燕然有些许感动。 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长弓兄弟以后可叫我清明,在下表字清明,青丝入水的清,日月同辉的明。”萧燕然放下勺,郑重其事的作揖,那模样严肃谨慎不像她嬉皮笑脸、没脸没皮的,大晚上的一身素衣称的他俊朗姿容,就如神明一般不可亵渎。 他大家气派的举动就连青竹都多看了一眼。 沉落柒还没理解得了他字谜一般的说辞却看见青竹上下打量着萧燕然,青竹跟着大哥许多年,不似阿荣没有心眼。 她更是能看出他探究的目光和疑惑的表情。 -- ®оυщéňρ.©оⅯ 讨好.2 一只没头没腿没翅膀的鸡被戳上筷子,那一抹探究的目光被油酥鸡咫尺的距离阻隔掉。 青竹一个愣神,手上便多了一只鸡。 “怎么你不吃么?”见他不动,似乎是真的不吃,沉落柒见状就伸手拿掉了他碗底的鸡腿,“既然不要就给我吧。” 青竹欲哭无泪,鸡腿本是留着最后享受的。 “这个也不要了?”沉落柒指着他手中筷子上的肉。 怎么可能不要,吃过一次亏的青竹当然不可能再栽第二次。 沉落柒笑着咬掉手里的鸡肉,含糊不清的问萧燕然,“你刚才说的清明是是清蒸鱼的清,明月饼的明吧?” 能将洒脱、清冷的两字说的这般民俗的也就只有她了,萧燕然扶额笑笑点点头,清明两字是爷爷给的,本意清醒明智硬生生是给她说成了两道菜。 “对了,回汴京之后有什么打算。”沉落柒咪上一口酒,有意无意的问上几句。 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但他却没有那般的急切了,所有的疑团好像就在眼前等待着他解开,哪怕是这样他反倒清醒了。 见萧燕然不说话,沉落柒掏出一枚鸳鸯配,通体的琉璃无暇透明,表面带着青紫的彩光,栩栩如生的两只鸳鸯交颈纠缠,“我猜想你回去后定是与你心中所爱,互换生辰贴约定嫁娶的,这是我准备的心意,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沉落柒嘴上说的云淡风轻,但这块琉璃佩可是众多物件当中最得她喜欢的。 心在滴血呐。Yцsんцщцм.Ⓒоⓜ(yushuwum.com) 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这东西她给了,依照楚然正人君子的气度,要不是不肯收,要不就是回更大的礼。 萧燕然双手接过,无意摩挲纹理,稍稍的用力,一块完整的琉璃佩分离开形成两个各自独立的鸳鸯,他一惊竟没想到还有这层小机关。 琉璃产量原就不多,可品相好的,又这般做工的世间少有,惊讶多余不免有些高看了沉落柒,自古以来奸商奸商,无奸不商,能将此物作为礼物相送的也算是性情中人了。 “回京都后我需要先找个地方暂住下来。”萧燕然收了琉璃佩,将她之前的问题回答了。 咦~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呢? “你不回家去?” “暂且等等。” 话既然到了这份上,沉落柒不好再问,既然收了她的东西,这婚事肯定是要请上她的,到时候达官显贵,名门望族多多结交些还怕东西出不了手么。 哎呀,这银子她是赚定了啊~ 只是这如意算盘没有打几天就出事了。 他们到达汴京的第一天,刚找了个地方吃饭就听见隔壁桌上的谈天。 “你说陆侯是怎么想的将自己女儿嫁给大皇子,一个及笄年华,一个叁十而立。” “哎,陆侯与大皇子不是也就差个几岁么。” “这个都不懂,自古立长不立幼,嫡庶尊卑。” “可皇后不是有一子么。” “那也是先大皇子了” 皇家绯闻还没有听得下去,萧燕然人就站了起来,正巧小二端菜上来,一碗滚烫的热汤不偏不倚的就洒到了他的身上。 “楚兄,你怎么了。”沉落柒头一次见此人如此慌张,连仪表都不要的,疯了一般的往外跑。 沉落柒招呼阿荣与青竹先吃着,自己出去的时候,半分人影都看不见了。 这青天白日的,见了鬼了。 她左后看看,酒楼外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游街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身后是跑堂小二的传菜声,恍惚间那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沉落柒异常失落,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被人偷了东西一般。 几天前她给的好物件,今儿人就跑了呀。 她的琉璃佩。 她的达官显贵,她的名门望族。 她的钱啊~ 他娘的,混蛋。 在听到陆侯两个字时,萧燕然便生了心思去听。 晚林嫁与叔父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震惊之余让人难以置信。 他摇摇头,耳边反复回响着陆晚林的话。 我等你回来。 然而还未等到他,便嫁了? 怎么可能。 他不信。 不知不觉人就走到了陆侯府邸,正巧外边的家丁布置红绸,两个雄伟的狮子脖子上挂着厚厚的花球,喜庆的氛围围绕着每一个人。 “哎哎,你快些布置,等会儿大皇子要过来,利索点。”出来的张管事他是认识的,许久未见,萧燕然还是远远的瞧出了他。 阴暗的角落遮挡着萧燕然,他不屑做这样偷窥的小人做派,但没有人比他更想知道她的态度。 是被逼迫的。 一定是。 张管事说二叔等会儿会来,作为陆侯一家是应该出门迎接的。 若是她不想嫁,没人逼迫的了她出来。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腿脚开始发麻,他仍旧不动,终于外边的家丁传话过去报喜说大皇子来了,萧燕然才回过神来。 不稍一会儿,陆侯带着家中大娘子走出来,陆家夫妇脸上含着笑,衣着光鲜体面。 一道骑马的身影落入视线内,他二叔过来了。 “下官参见大皇子。” 身形还未参拜就被人给扶了起来。 “晚林她人呢。”大皇子看着后面,语气有几分不悦。 萧燕然松了口气,心里思量林儿应是有苦衷的。 可下一刻,打扮精致,妆容绝美的陆晚林出现在了眼前。 -- ®оυщéňρ.©оⅯ 宅院 她含羞带怯的被陆夫人轻轻一推,人有些不稳的扑到了男人怀里。 萧燕然眼睁睁的看着,脚下似有千斤重量。 “晚晚啊,一直在里屋梳妆打扮,也是忘记时辰了。”陆夫人打趣,叫原本羞红脸的陆晚林直接用帕子遮住了脸。 “哎呀不能再说了呀,我家晚晚都害羞了。”陆夫人搂着自家姑娘,笑着看看二皇子。 陆侯施礼做出邀请的姿势,“外面风大,还望二皇子顾及贵体。” 外边起了风,看样子怕是要下雨了,初春多雨,大多朦胧绵绵,有时候并不觉得有事,但淋多了还是会伤风的。 这天说变就变,刚还好好的,怎么就吃着吃着下雨了呢。 沉落柒心情郁闷,就连美食当前都失了兴趣。 哎呀,怎么就走了, 她的鸳鸯佩啊。 她的钱啊。 她赚钱的路子啊。Yцsんцщцм.Ⓒоⓜ(yushuwum.com) 索性招人上了酒,阿荣见小二端着酒来一脸的为难。 沉落柒瞧着也不打算为难他,扔了钥匙,“阿荣你先带着东西去房子那儿打扫一番。”喝上一口酒,顿觉胸中闷气舒坦许多,“记得把我那些好东西归置归置。” 青竹看着她一副好死不死的样子,“要我把他找回来?”他自信自己的功夫,要在汴州找个人带回来,还是容易的。 找回来? 找不回来的。 沉落柒摆摆手,青竹确实厉害,也比阿荣多了心眼,但是那把剑上的字——萧。 是国姓。 即便不是皇家血统,那也和当朝的皇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不论他名字的真假,毕竟当朝左相也姓‘楚’。 依照这两点,楚然就不是一般人。 找? 难于登天呐! “不用了,当我折损的银子打了水漂吧。”常言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总不能将人绑了搜刮所有吧,不过真的是很心疼呀。“不聊这些,陪我喝喝酒,明日咱们还要去些商号将东西早早出手。”本想多赚钱财,多得些利润。 奈何摇钱树跑了。 正当酒喝到一半,门口多了一个湿漉漉的人。 沉落柒视线晕眩,青竹倒是看得清楚,他拍拍还在灌酒的落柒,伸手指着来人。 哎~她的摇钱树这么回来了。 沉落柒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仔细辨认,酒都醒了大半。 “摇钱、不、楚兄你怎么”她一点也不在乎对方为什么折返,如今最为重要的是人,“来来来。”她倒了一杯酒,“暖暖身子别着凉了。”沉落柒殷切的不得了,嘴上说是为了暖身子,实际是想让他多喝些没有力气再跑出去。 萧燕然闷着脸,什么都未说只是一个劲的喝酒,沉落柒也是乐此不疲一杯接着一杯的倒。 失而复得之下的心情异常的高兴。 沉落柒笑的跟偷鸡的黄鼠狼一般,“小二给我来一坛。” 临了萧燕然醉的都站不起来,沉落柒还不忘叫青竹带上几坛子的酒。 沉父走货的时候为了方便在汴京买了一所小小的宅子,不同于客栈人流杂乱,宅院存放物品更加安全,况且京都寸土寸金,如若发生战乱这里也是最后的安生之地。 她家的两个哥哥都在樊川县很少过来,时间一长那宅子里全是她的东西。 沉落柒抱着两大坛子的酒,一脚蹬开了自家的院门,青竹则是扛着萧燕然进了屋。他们清清爽爽只有萧燕然一身湿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 “青竹,你去厢房,把他衣服换下来。”瞧着他背上喝的死人一般的楚兄,沉落柒笑笑,抱着酒往里走。 阿荣已经把院落屋舍打扫干净,加上外边雨水冲刷过,干净的很。 她走到里屋,放下手里的东西转动书桌上的暗箱,密室的门缓缓打开,自从她及笄之后父亲才买的宅院,大约是见她嫁人无望用嫁妆置办的屋舍吧,只不过就连沉父都没想到,沉落柒让阿荣修了一条暗道,做了一间密室用来存放货物,其中不乏是在外置办的舶来品,还有些是淘来的精致物件,小到耳环头钗,大到琉璃瓷器,不够放了就又挖到地下,结果因为空间太大而顺道放起了酒酿。 沉家上下除了阿荣没人知道这宅院设了密室,更没人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 沉落柒换上一身雪青色银线纹络的男袍,这件从二哥那来的衣裳上点缀朵朵白花,顺着丝线绽放般,像是人落在了花丛里,称得皮肤娇艳,带上发帽简直谪仙一样的人呐。 “天生丽质,实难自弃呐。”她对着镜子摇头赞叹,“小生这厢有礼了。” 镜子里映射出苏生模样的姿态。 沉落柒沉浸在自己的美色里,而后激动了又激动。 果然要比她家两个哥哥还要俊朗。 此时沉家的百新二人同时打了一个喷嚏。 我写的不是玛丽苏哦,青竹是忠犬护卫,保护好自己小姐是职责,阿荣对落柒是有点爱意的,毕竟人从小时候捡回来的,大哥不是唉是宠妹,二哥有点像闺蜜毒舌小气,但是大家有没有扒细节落柒一回家先找的是二哥,好酒也是先给二哥,在她心里天天调侃更加熟悉的是二哥,当然大哥是她的后盾,毕竟比较有钱 -- 给钱 出了卧室,去厢房见青竹正巧出来,他手里拿着实湿哒哒的衣服。 “衣服已经换上了。”蓝纹黛色的短装之下的青竹看着挺拔硬朗,英气十足。 “嗯。”沉落柒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哎,一看就是受了情伤。”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心不在焉的,随后不是就跑了出去了么。 肯定是见小娘子去了。 她暗自偷笑。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心急咯~ 然而转念一想,这般伤了心的,怕不是成不了婚了? 那她怎么办。 不行。 不行。 她可以等,但钱不行。 “其中必然、肯定存在某些误会。”一定是,嗯,沉落柒坚定的点点头。 青竹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自家小姐好像还未嫁的出去,也无钟意的人家,感情一如白纸苍白无力。 情伤? 小姐您是说笑的吧。 他怎么相信不起来呢! 青竹拎着衣服往前走,懒得听落柒胡诌。 沉落柒心中着急,知道楚然醉酒未醒,但也等不到明日过来,于是厢房的门吱嘎一声别人推开,萧燕然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青竹随随便便给他穿了一件中衣,衣领打开还露出精装白皙的胸膛。 美色当前岂有不看的道理。 以往见多的都是挑夫那般的壮汉,穿着麻布衣衫露着膀子,黝黑黝黑的,长新也是个不好好穿衣的,时常会衣裳大开,他虽瘦白却没有挑夫流畅的线条,不过楚然的似乎不同,白也白,看着不瘦,但穿衣确实好看的很,纹理流畅稍有禁欲之隐忍气质。 或许是目光太过炙热,萧燕然募地睁开眼。 “楚然兄,我就知你未醉。”沉落柒吓一跳赶紧说道,“楚兄今日可是吓到我了,为何这般伤心欲绝呢?” 情伤重创即便喝酒喝到身体麻痹,萧燕然头脑混沌可还是清醒着。 半响,“她——要嫁人了。”萧燕然喃喃自语道,酒后心态困顿不似以往什么心事都藏在心中。 看吧,看吧。 她怎么说的,情伤无疑哎。 真乃天资聪颖,料事如神啊。 沉落柒暗自得意面子上却没想到那女子居然嫁作他人了,“会不会其中存有误会。” 萧燕然沉默,闭着眼叹了口气。 “楚兄,男女之事还是要摆在明面上挑清楚的,明码标了价,才会有人买卖,你这猜来猜去的,徒劳神伤罢了。”沉落柒不知情爱,但深谙商贾之道,“ 你看啊,那姑娘为何吸引你,多半是有难能可贵的品行吧。”就像自己采买物件都是挑着好的来的,别人给的价钱低时,不能由着他人来吧,“还是得相信自己的眼光。” 经沉落柒一通乱讲还真说的萧燕然有了动容之色。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多了些许的光,但又矛盾重重,一面他相信自己看到的,一面他又不承认以前相处的种种是假的。 沉落说的没错,他与她需要真相,而不是像个懦夫借酒消愁。 “长弓兄弟多谢。”他艰难的撑着手臂坐起身来,“近日我还须得离开几天。”一面他确实是要找晚晚当面说个清楚,另一方面他也清楚自己的处境,一旦他现身便是站在了明处,权力游戏不是沉落一个商贾之子能够承受的。 经萧燕然这么一动,本来裸露不多的胸膛敞开大半,沉落柒还没来得及欣赏美男娇弱的美色就被他一句要离开的话转移了视线。 又要走? 只不过这次她有些心理准备了,“楚兄为何要走啊。” “有些家事需要处理。”萧燕然不多言,“如果有人问起,你切记不曾见过我。” 这番话说出来,沉落柒再笨也能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了。 沙漠边关防城的画像。 那把萧字的长剑。 到现在已有一月有余了 若是对方找不到人便会从进入边关的队伍入手,毕竟商队人多容易混入,不易发现,每年走货的统共也就那么几个,调查到沉家也是迟早的。 况且她人又来了京都。 沉落柒一惊吓出冷汗,现在的楚然是个烫手的山芋,虽然有用但留在身边却是祸及性命的。 她不会拿沉家当儿戏。 当即沉落柒掏出腰上的钱袋交到萧燕然手里,心里慌张自然是希望萧燕然走得越远越好的,嘴上却说,“楚兄既然是办家里事,做兄弟的不能坐视不管,这些银钱虽不能解你燃眉之急,但望你细细处理好事务,莫要让兄弟我担心。”几句话满满当当的肺腑、关心,将萧燕然感动的一塌糊涂。 他喝了酒,不会细想其他得失计较,只觉得她那言语说中肺腑,直至此时她还愿意倾囊相授,实乃知己。 两人感情线要等一段时间开始,我建议先屯着,因为我写的很慢(对着写书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次我想慢慢写,因为之前的相思恨我最后打乱了节奏写的不是很满意。 -- 红楼.1 ‘’萧燕然这边感慨万分。而沉落柒那边胆战心惊。翌日清晨小心翼翼的送走萧燕然时,沉落柒长舒一口气,要知道她整晚未眠,唯恐夜长梦多,现如今她眼下淤青,眼皮打架得睁不开,待人走后沉落柒立马脱了衣裳跳进被窝呼呼大睡,阿荣和青竹不明白,昨天还同捡到了宝,今日怎就开心的送出了门。阿荣不好问。青竹懒得问。沉落柒想过了他们明日就走,与楚然再无交集,送出去的东西就当破财免灾,要是日后再见问起,她也可以借家中有事搪塞过去,至于带过来的物件,她晚点去红楼出掉一些,其他的留置在密室里,也是安全稳当的。陆府别院,走廊楼阁都布置了红绸,繁茂枝叶即便到了夜晚,有着廊下的灯映衬着也绿油油的发亮。忽的一个身影闪过。Duang~的一声,护卫一人拔出长刀,“有人。”他回头不见人影,红色灯笼照应的光火迎着微风摇曳几下,流苏轻摆,清冷而热烈的诡异感“李叔,你今儿是不是吃酒吃多了。”旁边的小哥有些害怕,“这除了我们哪有人呐。”被叫李叔的人皱了皱眉又回望几眼,沉默不语的从腰间扯下酒壶扔到对方怀里,“怂蛋。”而后继续巡逻。陆晚林脱了外衫正准备挂在木架上。“晚儿。”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吓了一跳手上的薄衫掉在地上。陆晚林僵硬片刻,慢慢转身,直到看清暗处的人,她连连后退,眼中闪过震惊。“你,你不是......”话说到一半她捂住嘴走近几步,然后腿一软整个人扑到了萧燕然怀里。“清明哥哥?”鼻尖是久别的味道,怀抱温暖,她一愣神色慌张忍不住的颤抖,随后抹着眼泪凄凄的哭了起来。“晚晚。”少女梨花带雨哭的伤心决绝,怎能叫人不生怜悯之心呢,“晚晚,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他以为是许久的分别伤了她的心,修长指节轻拍她的后背,未料怀里的哭的更加的厉害。哐当~门被踢开,为首的是刚才巡逻的李叔,他执着短刀,刀鞘锋利映着光芒,刀剑犹如星点直直的对准他。萧燕然背对着,他慢慢推开陆晚林,亲昵的安抚她之后冲破了窗户,外面早已聚集了家丁,每个人手里拿着木棍,看样子是不打算饶过他了。黑暗之下,除了红色摇曳的光,他的脸隐秘在暗处。他回来的消息过了今晚就不再是个秘密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想叫晚林受到半分的影响。一截长棍拦住他的去路,萧燕然反应过来长腿一蹬踢掉来人手里的棍棒,对方只觉得手上一麻震得双手没有了知觉,长棍在空中转了两圈落在他的手上,小厮退开,李叔已经从陆晚林的闺房里冲了出来,短刀在他之前现行飞了出来,萧燕然顺势挡掉了匕首。夜幕的光线太过昏暗,可李叔手上的方向却准的出奇,萧燕然连连败招之后已经无心恋战,对方他从未见过,可却招招置自己于死地,萧燕然一面接招,一面打开后路退到围墙边缘,陆府他熟的很即使闭着眼眼也能走得出去,一小厮拿着棍棒扑过来,还未近身被萧燕然手里的棍子一扫,横卧再地,围墙边上没有灯光,倒地的小厮拌住了前来围攻的护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堆在一起,萧燕然寻声跳跃踩着人背飞过围墙,一把短刀意料之外射中了他的脚,他还未来得及提气,一下子摔在地上。对方身手在他之上。且不留余地。来不及多想,萧燕然拔掉匕首一个翻身横穿过后院街道,速递极快加之夜色昏暗,李叔追来时,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去通知主上。”李叔摩挲着手上的匕首,拇指厚实的老茧抵着刀尖,他吩咐手下的人,将带血的凶器扔到那人手中,“莫要碰上刀尖,这毒虽好解,确实要割肉去毒的。”身边的人一听吓出冷汗,手上使了十成的小心,打了二十分的精神。沉落柒晚些带着阿荣去了红楼,青竹阴着脸理都没理进了房间,奈何她怎么敲门都不开。沉落柒再叁保证红楼里的姑娘个个色艺双绝、热情魅惑叫人留恋不舍,只是她说完之后,青竹绷着一张通红的脸打开门,垫脚一跃人踩了几下砖瓦跑了。好好的正门不走,旁着跳墙。不知青竹的坏毛病跟谁学的。姑娘姑娘不要。不耐烦了就跑。要同阿荣一般弱冠了还不娶,她沉家可不是交全税金了。都是一些好的不学,专学费钱的主。今儿晚她带着阿荣过去好好让他看看,什么叫活色生香,什么叫食髓知味。不然就他这榆木脑袋,哪天才能开窍咯。 -- 红楼.2 晚上的红楼极为热闹,清冷的街道唯独那一家红艳撩人,喜庆的如婚嫁一般,在这外边都能听见里面弹唱的词曲,悠扬的琵琶女音妖娆,时而款款,时而凄楚如猫爪似的挠人心肠。 沉落柒一个女子听着都痒痒更何况是那些沾染了酒色,心中臆想翩翩的男人了。 红楼老鸨见她一如老熟人般的热烈,斜翘的丹凤眼盯着阿荣手里的箱子,沉落柒见状拉着老鸨走至角落从衣襟领口掏出一迭绣帕,细细打开一看,红艳欲滴的一对宝石耳环,吊坠上头是颗圆润光滑的珍珠,色泽也是上乘的好货色。 老鸨明眼人,笑嘻嘻的拿着东西眼睛还时不时去看阿荣的箱子。 “妈妈,你这手上的东西可是比姑娘们那些还要好上十分呢,这东西我可是第一次见都拿来先给您看的。”沉落柒连哄带骗说的老鸨心情大好。 “那这个还是老规矩?”老鸨准备掏钱却被沉落柒拦下了。 “妈妈也是个实在人,这东西我敢打包票的,汴京城这儿都不会有第二个。” 她这么一说老鸨板着脸,东西紧紧的攥在自己手上,若不按照老规矩,怕是自己也买不起了。 “哎~”沉落柒拿起耳环放进巾子里细细包好后又放到了老鸨手中,“这个只当我送了妈妈。”她眼中精光笑的更加直白,“我想日后都在妈妈这边兜售物件,其一红楼的姑娘要是喜欢,花了银子得了物件,取悦了自己变容颜焕发更加动人,再者这荷包没了钱也会更加卖力,妈妈这红楼以后也是不简单的呀。”被她这么一说似乎也是如此,老鸨眼前一亮立马将手里的帕子收拾进袖口里。 她细细打量眼前这个人,虽是女子但是也是她见过的女人中长得最为英气的,衣服光鲜除不合身这点,要是放在红楼之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加之眼光独到个性鲜明,捧成花魁是不成问题的。 她上下打量沉落柒,嗯等哪天这丫头赚够了钱,她无声无息的喂些药,签了卖身契画了押,再换上钗裙,以花魁的身价定是能卖不少钱的。 到时候连带着她赚的,应该有不少。 老鸨笑着招呼她上楼,“这叁楼关上门的都是有客人的,你莫要打扰就好。”说完用手帕调戏了一下阿荣扭腰走了。 沉落柒恶寒的偏头作呕,她翻翻白眼捧着阿荣手里的箱子,一只袖子扫扫对方刚才被老鸨帕子佛过的脸,“阿荣呀,你也不知道躲躲,这徐娘半老的都能成你娘了,还做出一副魅惑多情的样子,这要比喝猪油还要油腻。”咦~好恶心。 阿荣低着头,任由对方在他脸上胡作非为,他红着脸也不敢抬头,只是听话的点点。 “下次她再这样,大嘴巴抽她,有事我来解决。”无非就是给点银钱了事,她有钱,不行就换一家,还怕汴京没有妓院? 这沉落柒方才说的一石二鸟,实则不然,选择红楼是因为它是京城名传四海的风尘地,虽说朝廷严禁官员出入,但哪有不偷腥的猫呢,就算没有,那些有爵位没有官职的权贵还不是可以自由出入,再者富贵者有钱的,就如她这样的商贾大家也是有的,所以即便没有楚然,她也是有办法露脸的。 叁楼开着的房门她都没有进去,而是在一间狭窄破陋的门前停了下来,门前的牌子是一个妓子的门面,可这一间要相交其他的门面要差别的很多。 嗯~有意思,就这一间了。 原本她打算选个花魁的,但此刻想一想,花魁见得权贵多些,胃口自然是大的保不齐还看不上她的的东西。 如今这个就很好,落魄了才会抓住救命稻草,才会更加珍惜。 沉落柒进屋之前敲敲门,规规矩矩的站在门边上,里面坐着的一个姑娘,年纪看着不大,闻声回头时样子确实不如花魁的那般惊艳夺目,但那双秋水含烟般的眸子却是好看的很。 “你是?”见到门外两人,她似乎有些胆小的站起,又往后连连退了几步,说真的还有几分欲说还休的味道。 “我是来和你做生意的。”她招招手示意阿荣将手上的箱子放在桌上。 对方胆怯怯的上前几步,眼中疑问,小小年纪的语气还有些颤抖,“做什么,什么生意。” 沉落柒并不直接回答,多年来走南闯北的经验,她循循善诱,“想不想当花魁?”见对方眼中并无神采,她又问,“想不想离开。” 这次那个小姑娘抬起头,样子变得不同。 “你有没有想过,青楼的女子要怎样才能离开?”说话间顿了顿,直到对方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赎身,你的卖身契在老鸨手里,一条路就是赚足了钱自己赎,还有一条路是找个有钱的、又或者有权的来帮你赎。” 看着她新起的光亮又暗淡下去。 “其实你也懂得,吃了这饭的女子最怕年老,再就是病痛,又老又丑之后还得了脏病怕是红楼女子之后的余生。” 大约是她说的过于可怕,小姑娘吓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逼良为娼确实有损。 “但若你成了花魁,结果确实不一样。”汴京的青楼每年会举行花魁选举,这可是有门道的,花魁者处子之身,手臂必点守宫砂,模样好看的同时,琴棋书画可是要皆通的,最后裁定中选之人。 每届的花魁都是达官贵人高价竞拍的,毕竟青楼之中调教的房中术也是最基本的。 -- 小水 经过一番闲聊,沉落柒大致了解了,这位姑娘名叫小水,青楼里的姑娘私生的孩子,本是怀上了就要打掉的,却被老鸨知道了,倒不是老鸨心善,只因这卖了身的妓子生的孩子自然是红楼的私产,若是女子可为娼妓,即便为男子亦可为娈童,再不济模样难看些还是可以去做跑堂,总之都是赚钱的物件。 小水的亲娘是得病死的,也不知是得的什么病,精明的老鸨又怎么会花钱请人过来治病呢,她只知道,她娘死后被老鸨找了人卖去配了阴婚。 那大户是要未婚的女子做来配的,也不知老鸨是用了何种手段。 沉落柒喝完茶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思量她如若夺得头筹便是衣食无忧了,于是提起箱子上的暗扣掀开。 箱子里整整齐齐的一迭迭衣物,从头钗到花钿,从耳饰到手镯,衣服款式花色尽善尽美。 “这些东西我是可以给你的,后期也会添置些首饰衣物,不过你要成为这汴京里的花魁,是琴棋书画,还是歌喉舞艺都由你来定,又或者你可以拒绝我,我想应该有人会愿意离开这是非之地的。” 不是她自负,而是对方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想要离开这豺狼之地确实不简单,于沉落柒而言也可以直接将人赎身去,但世间可怜之人何其得多,其一她不是菩萨救不过来,其二为何要救与她何干。 左右不是给一条路,她若成,自己便是赚的钵满盆满。 她若不成契约解除,人还是这红楼里那个价钱最低的,不过她送的那些东西若是没有被老鸨抢夺去的话,换成银两勉勉强强可以赎身的。 “我答应你。”小水字字坚决,那语气有种背水一战的气势。 既然如此,沉落柒从衣袖里掏出原先写好的契约,“可还认得字?” “嗯。”对面的人红了脸,“只认得几个。” 那就是不认得咯。 沉落柒有些无奈,她找的这个字还都没有认全的,就想冠绝京都名满红楼? 这不是异想天开?。 沉落柒叹了口气,耐着性子,总归是自己有错在先,没有探清楚,她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一字一句的读起来,里面条条框框标注明显,落款只需要按个手印。 反正她明日就走,契约的事也有半年,等这里的风声过了她再回来。 期间的空白就留做她用了。 她声音没有起伏,一字一句规规矩矩的读着纸上的文字,像是怕有所遗漏,她速度很慢,直到读完沉落柒摸出红泥放在桌上,有礼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小水看着眼前这个风流倜傥、潇洒自在的俏郎君,踌躇着不说话,半响直到落柒敲了敲桌面才道,“你,你为何帮我。” 约莫是被她的话戳中了笑点,沉落柒摇摇头,实话实说,“我们出门做生意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往往会选择盟友,比如买衣服的会和这卖头钗的合作,相对的衣服配合适的发钗,以致达到双赢。” 汴京的小姐,夫人自然是眼光挑剔的很,而哪个不是想美艳动人抓住心仪之人的心,萧燕然那条路断了,自己只好花些钱培养一个花魁,要是赢得这汴京城里公子哥的欢喜,那她就散布消息,自然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了。 唯一疏忽的就只有小水了,她启蒙太晚,除了那双眼眸氤氲多情,其他的吧大约都不行。 小水一知半解,但签锲很快,沉落柒得了东西,其间也是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她将箱子推过去,然而小水并不要,她很腼腆的一笑,有些害羞道,“东西我暂且不能要,待机会成熟,恩公再给我不迟。”姑娘很聪明知道红楼的老鸨精明吝啬,她既是要了东西但不急于拿在手里。 沉落柒突然间觉得似乎还有些期许。 “明日我要出城一趟,你有何需要的告诉我,我给你带来。”沉落柒站起身准备离开,雪青的宽大外衣在灯下称的绝美无华,一时就叫小水看呆了眼。 在她愣神的片刻里,沉落柒上前凑近了她,“你通晓那种乐理。”扑面而来的气息让人窘迫,小水一惊不自觉的后仰,结结巴巴的回了句琵琶。 妓馆的女人们都有学的趁手的乐器,小水年纪虽小,但这吃饭的东西必然是要会的。 “跳舞如何?” “会些。” 那就是不精通咯。 沉落柒继续扶额,思量要不要再找个,这契约是按了不假,但怎么看也不见得能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吧。 况且眼前这个姑娘一脸的稚嫩,看着总有逼良为娼的罪恶感。 罢了,暂且先等着吧,她计划搁置许久,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从红楼出来,阿荣手里依旧拿着木箱,只是里头的东西没有了,倒不是直接送给了小水,以她现在的处境,东西但凡送出去就是进了老鸨的口袋。 衣裳首饰带着,她嫌麻烦的很,还不如变现成了银子实在,妓馆的那些小娘子在红楼呆久了,见过世面的少之又少,稍稍抬了价格也是能卖得出去的,更何况她的东西出自中原之外,大多没见过,自然显得稀有。 这不一箱子的东西就连她从长新手里偷来的衣裳都卖了出去,她二哥做的男人衣裳,找人稍稍改动一下,那些姑娘们喜欢的紧,争着抢着要。 “阿荣,今天收货不错,想要吃什么,我给你买。”话音刚落在看看四周,除了红楼热闹非凡之外哪里还有其他店开着。 沉落柒脸一僵,冷风忽的卷起尘土,时间静置了许久,她笑着改了口,“哈哈哈,明日,明日看看想要什么。” 她这榆木脑袋,光看钱了。 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居然还忘了带灯笼,出门也不知道找龟公讨要一个。 这下好了,只能借着月光看路,沉落柒走在前边,小声嘀咕暗骂自己太蠢,一边时不时往后看看跟着的阿荣,心下寻思还好带的是阿荣,要是青竹,指不定甩她远远的,哪会如此乖巧呢。 正盘算着,脚下一重,跌了下去。 新年快乐 -- ®оυщéňρ.©оⅯ 血带 阿荣跟着一惊,因是事发突然他刚反应过来,沉落柒已然趴在了地上。 爷爷的,是哪个不要命的。 苏落柒张口就要骂街,手一撑摸到了黏腻腻的液体,还带着浓烈的血腥味道,出口的话只吐了一半,就连语气也不复刚才的玩世不恭,“阿荣过来帮忙。” 沉落柒沮丧的要命,她明日打算走人,可曾想到会再遇上他的。 要是不救,照他目前的状况必死无疑,不是失血过多,就是有人追杀,但若是不救 她还能落得自在,不会引火烧身呐。 “阿荣。”她顿了顿起身要走,走出几步愣是硬生生的停住了。 他爷爷的,定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带上他回去。” 语气无奈又认命。 说完她拉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嘴里重复嘀咕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积善行德约莫不会太倒霉些的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猛地一晃。 不知为何。Yцsんцщцм.Ⓒоⓜ(yushuwum.com) 她哪里晓得这倒霉如同伤风会过病气一般,这不天一亮就有人敲了她家的宅院,说是敲实则是拍,还是猛拍,最后一脚直接踹开了门。 沉落柒嫌吵的厉害左右都睡不着,她揉着眼睛喊阿荣的名字,半响没有回应只好随意套上一件外套走出去。 院子里一群人将阿荣压在地上,看他们穿着的衣服应是府衙的官兵。 脑子瞬间睡意全无,沉落柒佝偻着腰一路跑向为首的人面前,点头哈腰的,“小的不知好歹不知官爷大驾光临,恕罪恕罪。” 那当官的也不理睬她直接叫两叁个人进去搜查,沉落柒暗叫不好,楚然还在屋里这显然是冲着他去的。 要是被抓她必受牵连。 完了,完了。 可偏偏她又不能做些什么,哪怕一丝丝反抗都会被认为端倪有鬼,如今跑也不是,呆着不做又不是。 怎么办,怎么办呐。 她后背刺挠挠的热,刚起的一身清爽到现在热到发颤。 不久就有人呈上了一些带血的秽物过来。 沉落柒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昨日竟因为太晚了没有将绷带处理了,她低着头只听到头顶上有人发话,“将一干人等带走。” “等等。”沉落柒一声大喝,随即又小下声音,“不知官爷为何要抓我们。”明知故问,可她还想抵赖。 既是只搜到带血的秽物,却没有查到人。 话说捉奸在床,这奸夫没有抓到。 她倒是有了想法。 为首的官看了她一眼,指着官兵手上的东西,“这便是证据。”他声音透着不耐烦,眼中明显的疲惫。 沉落柒感叹自己昨晚让阿荣把路上的血迹处理个干净,不然,恐怕这官爷拿出其他证据来,她就是想抵赖,那也是赖不掉的。 “官爷。”她小声对着那人嘀咕几句,只见对方一愣,表情略微的窘迫起来,随后上下打量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为防止他不信,沉落柒拽吊头上的发带,瞬间青丝如瀑布垂下遮住了半张小脸,这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同哥哥一起过来做些小买卖。”意思已然非常明显,那个被官兵压在地上的阿荣便顺其自然的被人认定成了哥哥。 哥哥是个哑巴,无法正常与人交易,这活儿只能妹妹来代替,但女子经商谈何容易,所以男扮女装合情合理。 沉落柒说那带血的秽物是自己的,他也无从查验。 女子的月事带,不沾血,还能沾什么呢。 得亏沉落柒想的私密,她常年在外,练得一身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本事,那官爷也是没有想到一个姑娘家家的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见对方低着头似乎也是难为情的样子,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他板着一张脸,其中夹杂了稍许的尴尬,随后挥挥手,阿荣肩膀一轻,围着的人散开了。 “去下一家。”那人走到门口,炯炯的目光回望扶着阿荣起身的沉落柒,眉头皱了皱,下一刻流水般的士兵消失在尽头。 阿荣手臂感受到湿热的温度,再看她脸上并无其他的神情,若不是颤抖的手指细微的碰触,加上他常年练武都无法感知的。 沉落柒感叹阿荣被抓没有出手,要是伤到那群当兵的,或许就没有这般好说话了,看样子他们也是临时受命,查了一宿,定是没有些许的耐心,不然一查到底,她几句好骗的话根本站不住脚。 -- ®оυщéňρ.©оⅯ 嫡长孙 院落静静的鸦雀无声。 待她回过神,围墙另一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一阵阵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青竹呢?”沉落柒一个机灵,楚然要是自己跑了那到还好,要是被青竹那小子藏起来了,她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就到不了头了。 阿荣比划手势告诉她,青竹早在官兵敲门之前就去了客房将人捞去了后门。 沉落柒前一刻还在庆幸楚然自动消失,这一下恨不得打脸,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爷爷的,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了,外边全是官兵,她完全能判定那些人绝对是搜查楚然的,青竹不知情,还带着人往外边跑。 万一被抓起来。 她已然能想象得出,青竹四面楚歌的情景了,尽管他和阿荣运货以来从没有出事过,两人的身手也是极为的好,但总归是以少胜多。 她还是 阿荣看着沉落柒募地跳起直奔卧房,他后知后觉的跟过去就看见茶几上放着布巾,上面堆了几件常穿的衣裳,沉落柒从暗室出来手里数着银票。Yцsんцщцм.Ⓒоⓜ(yushuwum.com) “阿荣我们先行回去。”她一股脑的将手上的东西仍在桌上,头也不抬,脚下疾走去了桌案旁,“青竹,我们暂且不等他了。”她潦草几个字,还未干透就用砚台压着,“阿荣,走。”说完话她才看见站在原地有些发愣的阿荣。 怎么了? 沉落柒见阿荣手势,不知怎么回答。 说她好管闲事,拾了个要亲命的玩意儿。 她还真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看,这大清早的就有官兵搜查,定是这东京城里发生大事,不太平。”被沉落柒一说,阿荣倒是主动些,他顿时拧着眉身手就拉住落柒的手就往后院的马棚走。 沉落柒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好歹是与青竹两小无猜一同长大的,这会儿阿荣做的太不地道了呀! (几日之后的,青竹看到书信,心中五味杂陈,被抽掉的宣纸留有一小块还压在烟台下,手上的书信早已蹂躏成了团。) 青竹早在官兵来之前就察觉了动静,他常年陪伴在沉家大朗左右,耳濡目染,沉长百为人心思缜密,早在楚然来沉家的第一天就有所警觉,青竹也并非是口头上的所谓的原因,临行前沉长百就交代他万事留意,切莫粗心,沉落柒虽有十七,但总归是女子出门在外又好管闲事,阿荣不能言语,遇上急的反倒没什么用处。 青竹扛着萧燕然一个飞身躲去了隔壁废弃的院落,方才经过官兵的搜查,原本看着还算整齐的房间,如今糟乱狼藉。 也不知那边是何情形,他回头看向被仍在一边裹成粽子般的萧燕然,四目相对,萧燕然早就醒了,约是失血过多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你是谁。”他警惕的看着眼前人,手扶上腰间的匕首,如果现在了结了此人,他不仅能只身回去,况且神不知鬼不觉。 萧燕然一双淡漠的眸子,因为出血造成的唇瓣无色,苍白的脸病态的柔美称的人越发的淡然,他张张嘴没说话,半响吐出叁个字,“萧燕然。” 萧燕然,当今圣上的嫡长孙,他的父亲是曾经的太子,在与契丹的战争中死在了易州。据说皇帝尤为疼爱这位长孙,即便是弱冠还要养在宫内陪伴自己,相比之下,其他的儿子有了自己的府邸,早已搬出了皇宫。 坊间都有传闻,这嫡长孙怕是要成为下一个太子了,众人皆知,皇上年事已高,若是崩了,地天时地利之人必定是身边的皇子、皇孙,皇帝安排萧燕然陪伴身侧实则内定了太子。 青竹手上一顿,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怪不得。 怪不得。 也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青竹有些局促,当下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小—少爷知道么。” 萧燕然摇摇头,嘴上一抹无奈,“她以为我是丞相之子。”他当时用楚姓诓骗她时想的就是为的诱导她。 越是模棱两可,越是死不承认,她便会认定自己所想,如若那时就表明身份,依着她的性子,萧燕然是到不了汴京的。 -- 当牛做马? 萧燕然刚说完,一把匕首抵住了他的脖颈。 他淡淡然的瞟了眼眼前的青竹,嗓音有些费力,“杀了我?好啊。”他稍稍的转向看着青竹的眼睛,瞳孔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杀了我,沉家难逃灭门。”此时他喉结处已经划出血痕,青竹忍不住手上一抖,刀刃割开了里层,鲜血顺着滴在了衣服上。 萧燕然看着身上的血迹不以为然的发笑,好似伤在别人身上,“卫兵统领左毅之子,左谦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左谦就是刚才闯入的头领,他可不是什么酒囊饭袋,就凭床上的几条血带,没有合理的说辞,沉落难逃牢狱。 哐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青竹起身。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他就坐在那里,上下打量着青竹衣裳的血迹,“你要这么回去,说不准逮个正着。” 青竹头皮一阵发麻,沉长百说的没错。 此人乃非池中之物。 青竹不说话,弯腰去拾地上的匕首,他资历过浅,难与之较量,此时无言实属无奈。 “送我去楚相府。”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随后抹去望向青竹,“如是沉落未被捕,相安无事也是无妨,否则也只能我来救她。” 苏长百一介平民能触及的人脉有限,虽有头脑但远水哪能救得了近火,如今只能听他的,青竹合上刀鞘,起身要拽他。 “不急,日落之后再去。”萧燕然闭上眼幽幽的说道,经陆侯这么一闹,家里应该也不会太平。 沉落柒带着阿荣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只临走前换了一身打扮,为了掩人耳目最终连包袱都未带上,思来想后觉得妥当了才锁了家门。 只是出门没看黄历,今早遇上的人,当下又遇上了。 沉落柒跟着阿荣身后本是没有在意,结果迎面而来的高大的影子挡住了他们两个,她一抬头就看到了骑着马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他爷爷的。 果然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缝。 “不知官爷有何事啊?”沉落柒堆着笑,脸上的五官挤在一起,原是好看的一个人,这会儿到有些猥琐。 左谦视线落在她腰部下一些,随即别开眼,表情莫名的不自在,“去哪?” 自然是归家啦,难不成等你发现被关起来么! 沉落柒作揖,“我打算带哥哥去医馆看看。”她用手帕捂住嘴,一副伤心的模样,“我和哥哥相依为命,想着汴京应该有名医治得了这病的。”说着说着就要哭的样子。 见多了校场卫兵和牢狱罪犯的左谦,哪里经得起面前柔弱哭泣的女子,之前的疑惑在当下早就无措的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当即下马杵在原地,僵硬的不晓得如何安慰。 阿荣眼看着落柒要梨花带雨的气势,心疼的准备安慰她,就瞧见她露出一只眼睛对他眨眨,瞬间心领神会。 “若姑娘不嫌弃,我倒是认识一位名医可介绍给你哥哥看病。” 话语既出,叁人皆是一怔。 左谦对自己出格的感情用事愣了一下,话未经思考,脱口而出,意料之外。 落柒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她这是要走得呀,难道对方看出了端倪? 不能吧! 她倘若立马拒绝,会不会惹人怀疑。 阿荣反应好些,但抵触明显,他看向落柒,捏捏她的手,后者放下衣袖的露出感激的表情,脸上仍有担忧之色,“小女谢过大人了,可我与哥哥相依为命,这......”她一副没钱的样子,想让对方收回好意。 “无事。”只是让张院士卖自己一个人情而已。 沉落柒仿佛掉进了一个深渊,四面八方无数个同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涌来。 无事、无事、无事、无事...... 她一个脑袋两个大,好像有些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姑娘静候佳音就是。”沉落柒突然想到,假使这人找到了医师,定会去通知她,届时遇上了青竹和楚然。 不行。 要不她假装同意,然后连夜离开? 可那房子是父亲买的,还是能够查到沉家头上。 不行、不行。 “啊~大人恩德,小女无以为报。”她一把抓住左谦的衣袖,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左谦骤时觉得心跳加快,一双柔弱无骨的手隔着衣料,无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小女子愿侍奉大人身侧,当牛做马。” 嗯~当牛做马? -- 楚相 当牛做马? 左谦愣神。 而沉落柒此时抓住了机会,大有一副卖身葬父赖着金主不肯走的架势,“大人有所不知,小女和哥哥被房主赶了出来,现下无依无靠,若是公子不嫌弃......”她顿了顿,接下来的话就是不说。 不出所料,左谦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为人还算正直,多时更为刻板,如今有女子大街上拉拉扯扯还试图抱着他,被同僚看着不说,也有碍观瞻。 也不知最后怎么糊里糊涂的给苏落柒开了两间客房,临走时还给了些碎银子。 苏落柒仰头躺在客栈的床上,手里把玩方才给的银两,“哎呀。”说着还砸吧砸吧嘴,“这官爷看着气派,不过真是没钱呐。”她摸摸衣裳下的内层,里面厚厚的一迭银票鼓囊囊的。 幸亏她没穿那几件好看的衣裳,本就是为了逃命穿着低调些不容易起眼,不然她说出花来也是没人信的。 阿荣站在床边。 我们先走吧? 他还是不放心,这汴京不太平,还早走为妙,以防万一。 沉落柒看着他的手势摇摇头,霍的坐起身,“你听到没,那人说认识医者,保不齐你的哑病就能治了。”她一副得了便宜的样子。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况且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那人绞尽脑汁都不会想到救楚然的是她。 想想都觉得自己聪明绝顶。 阿荣瞳孔一颤,手上连忙摆道:小姐,我没事,不用...... “停——”沉落柒连忙打住,“难得一次机会,你可别忘了,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看得多少江湖庸医,哪个管用的啊!” 可这厮不一样,官兵头头定是有几分地位的,认识几个医官不是难事。 “哪怕一丝希望,我们都得看看。”万一给治好了呢! 而且还不花钱。 到了晚上,打更人敲锣偃息之后,一个影子一闪而过,暗中的黑衣人打了个哈欠,警觉的看向周遭,只听见鸟儿跃起叫了几声再无其他声响。 楚相下马,交给守在门外的管家,摘下官帽,一脸的疲态,管家上前询问是否要晚膳,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胃口,让人不要打扰自己,独自一人去了书房。 已经是连续好几个晚上被召见了,皇帝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让楚相孤零零的站在角落,好似没这个人一样。 直到批完奏章才将人赶出来,一连好几天提心吊胆的,回到府上精疲力尽的却怎么都睡不着。 楚相如往常一样点燃蜡烛,霍然瞧见桌案对面椅子上坐着一人,烛光摇曳昏暗,他刚要叫人,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吃力的沙哑的嗓音,“楚叔叔。” 楚相一惊,唯恐自己听错了,手护上蜡烛,仔细一看,眉眼大喜,眼看着就要下跪。 募地萧燕然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楚相急忙停住转而扶起地上的人,手上一湿,浓重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 这—— 分明是受了重伤。 楚相愕然的抬起头,撞上一双锐利的眼,里面的杀气在黑暗里被掩藏,转瞬即逝换上凄楚可怜的样子。 他将人扶坐在椅子上,快步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一把关上门。 “是谁伤了您呐。” 萧燕然看了对方一眼摇摇头不说话,而是抚平案上的宣纸写下几个字,带墨迹干透之后将信件交给楚相,“还要劳烦叔叔将这些交给爷爷。” -- 青竹 叔叔。 爷爷。 已然是将楚相抬了位份。 楚相一扫之前的疲态,笑容满面的就打算出去唤人去寻郎中。 “等等,侄子之伤不碍事,此时出去请的郎中必定惹得疑心之人。”况且青竹已经给了伤药,他只是失血过多的无力,看着伤势严重其实不然。 楚相尴尬一笑,就此作罢,那封书信被折迭塞入袖口。 “莹莹快要及笄了吧?”话锋一转,他转而聊起了楚相的孙女,莹莹是她的小名,具体叫什么他记不得了,只晓得她一个大概且模糊的样子,小时候管家总是带他去楚府游玩,那时候的楚相还只是一个谏言果敢的朝臣。 楚相听此,笑呵呵道,“玉莹再过几个月就及笄了。”说到自己的孙女,楚相露出慈祥的表情。 萧燕然点点头,“嗯,我与莹莹两小无猜,我须得备份厚礼的。”暗灯下他嘲弄一笑,不知什么时候他也学会了沉落那一套。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想想以前,他哪里会做这些。 只不过这一笑牵动了伤口,他受不住闷哼一声。 “清明,没事吧。”楚相唤他的字,关切道,“要不我让下人备些吃食。”知他从小性子倔,楚相也不强求,继而问了要不要吃饭。 这次萧燕然没有拒绝,“有劳楚叔叔了。”他有一天没有吃饭了确实饿的厉害,况且拘泥一些无用的脸面,难受的还是自己。 “小侄今日就在书房安置一晚。” “这......”哪有让皇孙在自家书房里呆的道理,但楚相也知府上安插了眼线,此时突然让人收拾出一间客房,着实会惹人注意,可书房只有日常小憩的矮榻,要是萧燕然休息耳朵话必定会蜷缩在一起很不方便。 “楚叔叔,无妨。”和沉落待的两个月里,在外露宿不下十几次,开始极为不习惯,后期也就妥协了,相比之下楚相的书房简直是云泥之别,天壤之分。 现下唯一确定的是有人想杀他,具体是朝中的哪种势力,又或者是朝中的各个势力,他不能随意猜测,楚相会不会在其中的势力里,他也不得而知,但他特意提起了莹莹,语气关切,若是楚相有心定会觉得他以此要挟,必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所以那封书信会送到爷爷手中。 他受了腿伤却能避开耳目,无声无息的来到丞相府,他是想让楚相明白,还有其他人知晓此事,若是楚相真有贼心,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字虽然可以模仿,但欺君他不敢冒险,所以送信也只能交给楚相来做。 这棋虽险,但直接有效。 楚相安排了吃食,虽说有些不放心,但仍是关了书房,回了后院。 萧燕然挤在矮榻里,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沉落,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他猜不到是谁那么大的手笔派出了卫军,那卫军哪里是能随意可以糊弄的,沉落的江湖伎俩避免不了牢狱之灾了,至此终究还是自己连累了他,当务之急就是快些回去,也能方便救他。 青竹忙完萧燕然的事情,立马回到之前的院落,可院门已经落了锁,翻墙进去才发现房子里空无一人,桌上留着一封信,大体的意思是沉落柒带着阿荣回去了,交代他时常给红楼一位叫小水的姑娘送些东西,让他不用着急回去。 书信的最后,还道一句这红楼的姑娘个个国色天香,这次一定包他满意,沉落柒还物色了几个姿色不错的,让他在汴京好好享受享受。 饶是这最后几句话叫青竹翻起白眼,手上青筋暴起捏着信件渐渐收紧,可怜的纸团在手里越变越小,随后被人用力的扔出窗外。 -- ®оυщéňρ.©оⅯ 揣着明白装糊涂 早朝一如既往百官朝拜,楚相默声如先前一样,只是静静的听着其他官员上报奏折,偶尔侧目看看仍是保持缄默。 倒是官家有些不耐烦了,他表面虽难辨喜怒,却是借着上奏的内容出气,不是嫌弃官员只上报讯息,没有个人见解以及处理方式,就是怒斥方法不当,有辱朝廷颜面。 众人见此,有眼力得的立马下跪高呼‘皇上息怒’,没有眼力的也跟着陆陆续续的下跪,人云亦云道。 楚相没有从众,不过也是低着头稍显突兀,官家撇了眼他摆摆手,旁边的内侍会意用尖细的嗓音喊道‘退朝’,顿时百官如大赦一般整齐划一的施礼往殿外退去。 楚相没有走,一来是知道官家会留他,二来袖口里的书信趁着此次机会才会没人起疑。 宫人照常以为楚相会留到晚膳之后,却被官家突如其来的晕倒吓了一跳,照理是御膳房按着官家的口味做了几道小菜,既是相爷陪同添了双碗筷,怎料吃着募地摔了碗筷,等侍奉的宫人回神,官家晕在了椅子上。 顿时场面乱做一团,楚相也是慌了但还算好的,宣人传御医,同众人将官家抬上卧榻,忙了好一阵子,御医前来查看说只是忧思过度,加上平时茶饭不思又操劳政务才会一时晕眩,昏倒的。 太医院开了方子熬了药,给官家服下之后事情才得以平息。 再看时辰也是不早了,并且官员是无权在宫中留宿,除非得到皇帝许肯,楚相只好交代内侍,匆匆的往外走。 此时的袖口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你说什么?”玄色衣衫的男人推开腿上的姬妾,那娇滴滴的女子哎呀一声摔在地上,痛苦的蜷缩在一起,她忍住疼痛不呼喊出声以免惹恼了书案上的贵人。Yцsんцщцм.Ⓒоⓜ(yushuwum.com) 上座的男人挥挥手,让堂中的姬妾退下。 “皇上忽然昏倒。”来人左右看看周边,重复一遍,“晚膳时分。” “有何异动。” “无,太医院安插的人回复说是忧思过度,茶饭不思造成的。” 哒、哒、哒指尖敲击椅子扶手的声响。 声音不急不缓,似在思考什么,许久之后问道,“楚相当时在场?” “原本是和楚相一起用膳的,突然之间就” “没说什么?” “没有,楚相早朝之后一如之前陪同皇上,并没有多言。” “后来呢?” “后来太医瞧病,熬了药,楚相就走了。”侍从突然想到什么,“楚相有交代内官好好照看皇上,当时很多人都在,交代之后就离去了。” 那人点点头,细长的眼盯着某一处发神,眼下的一颗泪痣给他添了几分妖娆。 “下去吧。” “是。”来人抱拳施礼随后退开。 说是忧思过度,但官家愣是一病不起,已经连续几日没有上朝了,太医院更是急的团团转,有些医官建议以针灸之法医治,可天龙贵体哪能说扎就扎的。 眼看皇上每况愈下,这时候朝中有人提议暂且选一个皇子临时掌管朝政,以便日常处理事务。 “胡说,官家能过百年,尔等是何居心。”一武官严声呵斥,嗓音洪亮回响殿内。 “话可不能这么说,云州的旱情,宜州的灾荒,你倒是等的起,百姓可等得起?”文官尖瘦的脸,笑着看向魁梧高大的男人。 “你”四两拨千斤的话,若是再继续下去,定是说不过的,男人撇撇嘴不跟着继续。 “哎,楚相今日可有来啊。”有人问道。 “听说楚相伤风连着好几天了。” “今日也不来?” “张大人,你心中清楚还来问我作甚。” 楚相不来就是为了不做这个替罪羊。 官家一病,势必有人站出讨论立太子之事,当然有人同意必定有人反对,最为折中的法子无非是找出朝中权位之高者,除了楚相没有第二个。 楚相一旦接手,得罪的可不仅仅是一小部分人。 俗话说木高于林风必摧之。 一个叁岁孩童都会背的诗词,这群混迹官场见人眼色的官宦会不懂? 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 ®оυщéňρ.©оⅯ 看病 相府的书房房门紧闭,有管家在外敲门,禀报说又是哪个府上下了拜帖亦或是请帖。 萧燕然坐在榻上手上翻阅着书籍,翻看一页又一页,书页一片片的划拉出清脆的声响 ,他倒是气定神闲的养伤,黑色外套下青丝掩盖其中,混为一体,只叫那尖瘦的脸称的格外柔弱。 案桌上的丹青一不小心染上一点墨迹,楚相脸色不好,也是沉得住气让下人打发了去,但手上稍稍用力,刚写好的一个字现下又不能看了。 萧燕然一目十行突的就停了下来,他揉揉鼻梁似乎是很累,终是放下手里的书卷“叔叔,小侄有些累了。”似乎真的像是他说的那样疲惫不堪。 楚相手上一顺,行云流水般的写了个满意的字。 “贤侄抱恙在身,还需多多休息,晚些时候我叫人送些滋补的汤药来。”随着关门声响,另一处的帷幔闪出个人来。 待萧燕然看清,慢悠悠的半阖双眼,“怎么样了。” “你猜的不错。”青竹走到案桌上拿了个杯子沏上茶,眼睛瞥到上面的字,笑出了声,“这相爷的字” 不过尔尔嘛。Yцsんцщцм.Ⓒоⓜ(yushuwum.com) 萧燕然听闻唇瓣一勾,重新拾起丢在一边的书,不知怎么想的募地问道,“沉落如何了。” 如果沉落身陷牢狱,怕是这位好汉是要去劫狱的,再不济也会找他帮忙,如今看来,沉落那小儿倒是有些头脑,左谦虽直爽性子,但不是个手软的,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提到沉落柒,青竹扶额头疼,回想纸条上的内容,稍稍没有忍住啪的一声杯子捶在桌上,茶水溅了一桌,见他不说,萧燕然不追问,心里明了大半。 看样子应该过的不错。 萧燕然笑着,长指挑开书页翻起,“劳烦你帮我继续盯着。”许久之后,空荡荡的书房了除了他哪里还有第二个人。 与此同时,住在客栈的沉落柒敲着算盘,手指飞动,只听一下下的算盘珠子相互碰撞,噼里啪啦的有序节奏着。 忽然敲门声响起,她停住手上的动作,一个机灵站起身将桌上的银票一股脑的塞在衣襟里,她近日都穿的女装,因为是临时起意买的,衣料粗糙、款式单调不说,衣裳还有些大,这么一塞,鼓囊囊的看起来居然有了几分风韵。 “谁啊?”沉落柒问道,要是阿荣敲门,声音节奏并不如这般。 外边人影晃动,“沉姑娘是我。”左谦的嗓音响起,态度恭敬有礼,今日他不当值,少许的空挡,既然是答应了别人 自然是要许诺的,“正巧今日有空,沉姑娘若有空可带上兄长一同随我去见医师。”虽说自己今日空闲,但是医师每日都守在医馆,是抽不开身随同前来的。 原以为还要等上几日,沉落柒并没有多大的期待,趁着空挡还可以将生意做一做,没成想左谦一来就是看病的事,她哪有不答应的,直接狂乱点着头,一路小跑直奔隔壁房间,把不知所以的阿荣拖着往外走。 果然左谦找的医者不同寻常,这汴京大大小小,有名气的或者没有名气的皆是在繁华的街边上,而她去的地方却不同,从繁华到冷清,从街市高楼到粗陋简室。 要不是和左谦这人相处过几日知道他是个爽直的性子 ,沉落柒还真会在半路动手,让阿荣绑了他。 还没走到屋舍,就听见一老妪低哑苍老的嗓音发出哭腔,地上的担架上躺着一个男人,看样子正值壮年,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哪里,脸色青白,没有一丝活气,老妪旁边默不作声的还坐着一位老翁,他眼神死死地看着躺着的人目如死灰,约莫是一对夫妻带着将死的孩子过来寻求一线希望。 “为何无人救他。”沉落柒问道。 未等左谦开口,一个声音闯进来,“那人昨日就抬了过来,只是那时人就死了。” -- 茶 来人年纪轻轻着靛蓝色粗布麻衫,一副采药的模样,他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筛子的药草,因无法作揖就屈腰道礼。 他与左谦相互认识,礼数周到自然,到了沉落柒这边,倒是有了几分拘束。 “师父今早嘱咐,你若来了直接见去他,他老人家有事同你讲。”说完冲着沉落柒和阿荣又是一礼,态度谦和,“请姑娘先随我来。” 沉落柒想着,那位医师应该同他有不足外人道的话,她家阿荣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一时半刻的,索性再等等。 对于那对老夫妻,她好奇的很,“既是死了,为何不早早入了尘土。” 小师父笑了笑,那疏离淡然的表情看着不似一位忧患的医者。 那对夫妇原先小医师也是见过的,也并非是在医馆,而是几年前的一场喜宴上,那时师父被请了好几次,似乎是因为老来得子,亏得师父出手相救才有了儿子如今美满,师父盛情难但不喜热闹吩咐让他去吃酒,顺便备下贺礼。 之后再见便是昨天,送来的时候即便是他也瞧出了竹席下的人已没了气息。 “老来得的子嗣,难以接受乃是常情,况且师父医术素有华佗妙手转世之称。”故而只要一线希望,论谁都不会放弃,“只是活人哪能同阎王抢人命的,一时方可,却保不了一世。”小医师低着头淡然一笑。 沉落柒听这意思,隐约觉得那老医师并非不近人情,这逆天救人,也分命数的,不是不救乃是不可救。 沉落柒看看身后的阿荣,“请问老医师救与不救可有什么条件?”方才那话言明之前老医师是救过的,然而如今不救了,应该是有原因的。 小医师眼中一怔,未料到对面一个女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师父确实是有他老人家的规矩,不知她是如何知晓的,“确实,不知姑娘您如何得知的。”思来想去也只有左谦可能会告知,顿时也觉得合情合理了。 “蒙着而已。”沉落柒显然不想正面回答。 竟然是猜出来的,小医师也不纠结原由,回答道,“不忠不义不救,救不过叁不救,贪官污吏不救,外番不救。” 其他还好,但救不过叁? 有点意思了。 该是救不超过叁次。 左谦顺着熟悉的小路,绕去后院的茶社,老医师救人无数,施药无数,可最最拿手的却是制茶,每每过来老医师都是要请他喝茶的。 茶社的门敞开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带着少许的花香味随风飘散过来。 看来老医师制了新茶。 “来啦。”像是算到他来的时辰,老医师跪坐在蒲团上推过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左谦跪坐尝了一口,“今年的新茶?” “嗯,独此一份。”老医师语气意味深长。 “独此一份?” “茶乃采撷清明之前,花须折朱门之下,混合天地正气浑然天成,汲取朝前露水,沸腾而下,翻涌能成。”老医师看着对面人脸色凝重的放下手里的茶杯,他剥开胸前遮挡的茶壶,自己桌前的茶盏里,空无一物,哪怕的一滴水渍都没有,他重复一句,“我说过独此一份,只能你喝。” “可是……家父。”他顿了许久,后顾之忧的小声说道。 “此茶味道清幽,淡香而不散,入口柔软不涩,回味甘甜,是一味好茶。”老药师又给他满上一杯,“然,茶是好茶,花也是好花,虽是不同,却亦同,只不过是相辅相成罢了。” 左谦思想片刻,只听炉上炭火煮茶发出的呲呲水声,烧了半截的香袅袅青烟向上,直至化成虚无。 如今这叁伏月天,一口茶下去逼出一身的热汗,顿时叫人心旷神怡,这会儿方才的顾虑一上来他热的心烦气躁。一杯茶推过来,热气氤氲在茶杯口上环成圈。 他定定的看着那个圈入神,好似过了很久一般,老医师看着他缓缓抬手一饮而尽。 -- 老医师 沉落柒带着阿荣和人好一顿聊,等到左谦过来准备带着阿荣问诊,沉落柒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这次谢过左统领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没想到她这么一说,左谦倒是停了下来,“左统领乃是家父头衔。” 日他仙人板板的。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呵呵,以小人之见,左大人文武双全、骁勇善战,又怎会止步于统领职衔。”一次失败怎么会阻挡她拍马屁的决心。 果然这次,左谦深深的看她良久,似是沉思,又像出神。就在她以为这溜须拍马这招行不通的时候,眼角瞥见他似有若无的浅笑,本身这人看着一板一眼的,看够正经模样的沉落柒头一次看见这般的左谦。她还以为,这人是个不会笑的呆木头呢。 “姑娘真觉得在下可以。” 可不可以的她不知道,但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得人恩惠不说上些好听的话来,怕是逢年过节的没脸面出门吧! “公子太过自谦,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又怎知自己不能更上一层楼呢。”这回答就巧妙了,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吹捧的毫无痕迹,境界却更胜一筹。 左谦眸色亮了亮,这次嘴唇有了弧度,“沉姑娘过奖了。” 人到了门口,沉落柒俩眼珠咕噜噜的看见屋里坐着的老者,要说人老确实是脸上呈现的自然纹路看着不像是年轻人,但是这一头的黑发,倒也不觉得年纪很大。 沉落柒拉拉阿荣,将人从后方拉出来,见老医师看过来之时,径直走到跟前跪下,速度之快,在人还没有反应之前,磕了个响头。 “你这女娃,倒是有几分意思。”话一出口尽显沧桑之感。 沉落柒一愣,怕是这声音只有耄耋的年岁才会有吧。 这老头应该不止看起来那般岁数了。 不知是用了什么驻颜方子,要是拿来卖,岂不是能赚很多。 “这就是我之前提到的女子。”门口的左谦开口道。有人引荐,沉落柒也不矫情,“还请神医治治我弟弟的病,就算来世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来世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要真有来世也是来世来还,干她何事。 老头摸摸胡须,上下打量她,他眼睛细细的眯成一条线,“来世当牛做马就算了。” 老头话说一半,沉落柒正要窃喜自己占了大便宜的时候。 “今世也是可以的。”老医师摸摸胡须,眼神炯炯的瞧着她,那穿透的目光饶是常常信口开河的沉落柒有些慌张了。老头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这么一想,沉落柒不敢胡来了,把阿荣叫过来,接着按头跪下让人恭恭敬敬行了礼数,“我家弟弟自小口疾说不上话,试了很多药都不见成效。”阿荣跪在地上,一双清亮透彻的眼睛看着老医师,一身粗布料子难掩一个清秀少年的风姿。 “是个不错的好苗子。”老医师起身,他走路很稳,一步步的踱到人跟前,叁指搭在阿荣的脉搏上。 阿荣大大的眼珠转来转去,转而看向沉落柒,无辜的眨了眨。 沉落柒给了个眼色让他不要乱动。 片刻后,老医师起身回到案桌前,拿着案板上的手巾,擦擦手,“这病不难治,口疾想必是幼年吃了滚烫的东西,淤血没有及时疏散,以致化脓感染,日积月累才形成的口疾。” -- 懊悔 ⅹyǔzℎàīщǔ.clǔв 若不是老医师说明了缘由,怕是沉落柒都不会知道阿荣在遇见她之前过的如此艰难。 “还请神医出手相救。”她当即跪下又狠狠地磕了个更响的。 老医师捏着胡须尖尖,凝视着与少年没有任何相似的脸,“为何?” 这世间至亲至爱都可互生嫌隙,更不用说完全不想干的人。 为何? 什么为什么。 沉落柒抬头,刚才叩的太重导致额头上留下了浅浅的红色印记,她神情不解,看着老医师半响,“因为是家人啊。” 相府 萧燕然拿着手里的信笺,半躺着伸手将纸递到火烛前。 光火摇曳映出他半明半暗的脸,原本刀削斧刻的硬朗,透着亦邪亦正看不清道不明的阴冷。 老师来的信。 意料之中的顺利。Яοǔsнǔщǔ.cしǔв(roushuwu.club) 算一算他在相府也快小半月了,有些人怕是要将他忘的一干二净了。 寺庙的客房里 “消息属实么?”屋里熄了灯,说话的人声音低沉,分辨不出情绪。 “陆侯亲口承认的,清明夜会陆晚林被抓了个正着,老大也是着急了些,直接让人下了手,只不过一个没留神让人给跑了。要不是我找人灌酒套了话,都不知道那陆贼胆子那么大,谋害皇亲国戚,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年轻很多,嗓音透着幸灾乐祸。 “家里怎么样了。” “老爷子天天不上朝,流水的汤药送过去都没听见响动的,我的人也进不去,你说要是这个节骨眼上……”停顿片刻,“得利的可真就是老大了。” 沉重的呼吸声,“派到大哥的眼线怎么样了。” 又一声叹息,“老大精明的狠,什么歌姬舞女,婢女小厮,厨房送菜的,马房喂草的偏偏没一个是送的进去的。” 沉默许久,“明日朝堂怂恿楚相暂理事务,让他先挡在前面。” …… 沉落柒一早就偷偷跑出来了,这次她连阿荣都没带出来。 自从她夸下海口要做牛做马,结果嘴像开了光,真的既牛又做马。 那老头看着慈眉善目的,其实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一天天的晒药草,磨药粉,制药丸也就罢了,这草堂的饭菜味道寡淡至极,连荤腥都少的可怜。 这折腾了几日实在是忍受不下了,她背着人偷偷跑出来了。 “最近汴京安生不少啊!” “是啊,怎么回事,之前突然嚷嚷说有细作,闹得人心惶惶的。” “你没听说啊,细作抓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居然不知道,早是前些日子的事情了。” 沉落柒,脚下一停,人顿住了,余光瞄见茶楼边上几个吃茶的客人。 细作? 难不成是姓楚的。 不能啊。 随说他文邹邹的,遇事优柔寡断,但好歹相处些日子,所谓近朱者赤,她那么点的机灵劲,多多少少也能言传身教了。 没见几日就被抓住了? “我听说那人好像受了伤,再者这几天挨家挨户搜查的,这还不现了个原形。” “你说那个此刻真是大胆,白白等着官府抓人,要我早就跑了。” “唉,听说那细作围住堵截,无奈之下投了湖,第二日尸首才浮上来的,哎呀都泡的发白发烂咯。” “原来不是被活捉了呀。” “死活又如何啊,这种人真是活该了呀。” 说完传来欢笑声,沉落柒只觉得头晕目眩,舌头发苦。她心里堆满了懊悔,早知道说什么都不会带他来京都。 -- 颜色 正午天晴,草堂院后的湖水旁摆放着油纸包裹的烧鸭和糕点。 “朋友一场,可别怪我这个做兄弟没送你最后一程啊。”沉落柒烧着手里的纸钱,嘴里碎碎念,突然发现自己一身女装,转而解释,“你也知道咱做生意的出门在外,为了行事方便也是迫不得已,勿怪勿怪啊。” 也不知是哪里刮起了风卷的纸钱四处飘散,吹得湖边的野鸭子扑腾几下游的远远的。 “原本还指望靠着你飞黄腾达、家财万贯,不过还好我及时抽身,不然恐遭殃及,有性命之忧呀。”说着有些伤心,她拿了一块油纸上的糕点咬下一口,然后叹气道,“我这小门小户的保护你原本是无稽之谈,再说我也是救了你好几次命的恩人啊,你看你要找我索命不合理吧。”许是说多了话,吃些糕点什么的根本不顶饿,她拽了个鸭腿,“兄台要是自觉有愧于我,也可报答的,你看我如今多烧点之前接济接济你,日后你在下面也多相助相助我如何。” 沉落柒烧了纸钱,将剩下的吃食归拢归拢,一迭整整齐齐的糕点堆放好,烧鸭换了个位置大致看不出缺了两个腿,“我也不知楚兄你掉在了哪条河里,就算我知晓,这也不敢青天白日去那里烧纸钱的,都说湖海相连,想必我在这里你也是能收的到的,以后要是在下面没钱了,托梦告诉兄弟,兄弟烧给你。”话刚说完,人正要走就看见老远走过来的左谦。 他神色放松,身上一身便服,看起来闲散的模样,沉落柒猜测应该是楚清明的死让整个汴梁搜查的卫兵都得了空。 一个是朝夕相处一月有余的弟兄,虽说有些瞧不上,但毕竟路途之中也是有所改变的,人与人相处多多少少有些交情; 另一个将阿荣引荐给了医师,抛开阿荣最终能否说话不谈,她都是实实在在的欠人人情的; “左大人今日怎没有执勤。”她快步走上前用身形挡住不远处烧过纸钱的痕迹,明知故问道。 “今日无事,前来探望老医师。”他余光瞥见明明灭灭升起的灰烟,“姑娘这是......” 沉落柒心头一惊,暗叫不好。 万不能让他知晓自己是在祭拜楚清明,已经死了一个,她才不要受累牵连,连累整个沉家,别到时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只见她叹了口气,神情忧伤,“昨夜梦见了娘亲,只是还未说得上话就醒来了。”她低下头有些难过的样子,语调一改往日,捏着嗓子道,“幸得遇上了左公子,阿荣的病也有盼头了。”说完还准备跪下答谢。 这跪谢是左谦应该承受的,也是沉落柒甘愿答谢的。 只不过是假话里参了些真心实意,诚意夹杂了虚伪而已。 有时候沉落柒不得不佩服自己,她的双膝还未触及到地就被左谦制止住了。 你看连跪都省了。 左谦看着眼前这个自立自强,却又柔弱模样的沉落柒,心下有几分动容,他自小见过许多高门别院之下的女子,有刁蛮任性的,楚楚可怜的、温柔婉约的、活泼可爱的,美好的像幅画,少了灵性,像是束缚在高阁的古籍,看着令人向往其实晦涩难懂。 倒是眼前的人总让寡淡平添了几分颜色。 -- 躲 又是夜,天幕笼罩一层黑色,沉闷压抑,站在殿外的拿着浮尘的太监看着远处,如死鱼低眉的眼不掀一丝波澜,灰白的脸上吊着苦相,殿内偶尔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响,沉重的想要将五脏六腑都一并咳出来。 与此同时城外庙里的客房里,不断的想起敲击的木鱼声,蒲席后是一双踱来踱去的脚,毫无规律搅乱着敲击声。 “哥,你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脚步声停下来,月光透过禅院的房门照在那人身上,蜀锦被一抹光亮照耀出柔美的光泽,“再不动手,你我连残羹剩饭都吃不到了。”说完他一拳打在另一只掌心上。 反观跪坐在蒲席上的人,他一身粗布麻衣,手上动作不停,一声接着一声,嘴里念出细碎的经文,虔诚的模样像个入定的老僧,只是他未剃度,仍留有青丝,与庙内的僧人有稍许不同。 就在前者忍无可忍即将发作之时,年长的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指尖捧着木槌静静的放置在木鱼上,双手合十停了片刻。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城外寺庙么?” “不是说为了老爷子祈福诵经么。” 回答的话让他浅浅一笑,“半月前,我在集市遇上一位高人,当时只是好奇为何测个字要花上一锭金子,于是我当即写了个字。” “那人怎么说?” “十,一横一竖,乃天地交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横竖长短不一,若长必定长望山河,锦绣万里,但短可断命天涯,身首异处。” “……” 得到诧异的表情,“你也不信?”见对方默认 “我当时也不信,身首异处?哼哼,谁敢呢。”他轻笑出声,整个轮廓里变幻出不符合一身素衣质朴的阴森。“那和尚见我不信,道,不出两日必有大事发生。”他抬眼定定的挑眉看人,目光透着邪祟。 “你说的是老爷子突然重病?” “即便是老爷子卧病在床,我也是不信的,但……”他似乎在沉思,“但我无意发现测字的纸张之下多了两行字时,我有些动容了。” 嫡变兵动,佛门消灾。 “是哪两行字。” 他自然不会说,于是闭口不谈,“最近老大举动很大呀。” 想必那个能让他身首异处的人,是大皇子无疑了。 他手下确实有些兵马,但也只能调动城内的卫兵,人数不足以抗衡老大手中兵权,若真的是以卵击石,后果也正如测字的所说那般。 再者以老大的脾性,成王败寇,等到那时候他府上的家眷,奴仆,以及他在外的声誉和名望还不毁了个干净。 动是不能动了。 嫡变兵动,佛门消灾。 看来只能是躲了。 -- 逼宫 ⅹyǔzℎàīщǔ.clǔв 殿中声响渐渐平复,偶尔传来熟睡的鼾声。 外面的老太监收回视线,浮尘被风吹起四处张扬,廊上的宫灯在镂空的灯罩里颤抖摇曳。 “起风了呀。”尖锐的嗓音似乎在喃喃自语,只是身旁的小太监听后默默的走开了。 远处的黑云乌压压的一片,像是雨声噼里啪啦的席卷过来,有眼尖耳聪的年轻宦官察觉出了不对,举起宫灯探头张望时被一只黑色长箭射穿咽喉,声音戛然而止像是吸了水的炮竹刚放出声就偃旗息鼓了。喉管被射破,血不受控制的澎涌而出溅在身旁的宫女身上,女人的尖叫划破最后的寂静。 又是一只,箭头穿过坚硬的头骨,爆裂的皮肉粘黏在飞速的羽毛上,噔的一声箭羽震动射在大殿精致雕窗的门框上, “有刺客,快来人呐。” “护驾——护驾——” 嘈杂声,呼救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可奇怪的是,若是以往禁军早就赶到了。 远处的黑云慢慢逼近,透着寒光的铠甲显露出来,禁军的腰牌挂在头领的甲胄上,他带着禁军军制的青铜面具,手中持着弓,腰上的箭筒随着走动时发出细微的声响。 天际一声雷响炸开,轰鸣声带着火光照耀整个夜晚。 “是禁军。”有人兴奋大叫,呼喊着往前奔跑想要寻求庇护,下一刻,长羽的箭穿透心脏,那人跑了几步啪嗒一下跪倒在地上,血水在胸口印染开来,染红了地砖,他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又是一道雷声,天地像是被劈开了裂口,刀剑闪烁骇人的光影,照映出冷血无情的脸,血混着雨水喷溅在铠甲上随后又被冲刷掉。 黑甲禁军所到之处尸横遍地,奄奄一息的小太监拖着残缺的身体,扒拉的往宫殿爬去,微弱的呼救声被竖起的长剑钉死在喉咙里,头颅还带着经脉从阶梯上滚落下去。 夜静的出奇,禁军队伍已经到了殿前,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殿前伺候的宫人,暴烈的雨水冲刷在身上,一动不动的。 为首的男人摘掉脸上的面具,是一张俊逸深沉的脸,他审视周边之后,警惕的目光停留在眼前的紧闭的殿门上。 “大皇子,周边已清理干净。”下属上前汇报。 男人点点头,扔掉手中的弓箭,“把尸体处理了。”低沉浑厚的嗓音,天生王者的风范不怒而威,手抚上门用力一推。 吱呀一声,门慢慢打开,外面的风狂卷暴雨蹿进来,殿内的细绢混乱摆动,夏日的冷风居然有着刺骨一般的寒,血腥的气味像是陈年的锈迹混合在空气里,无孔不入的乱窜。 “谁啊。”苍老的嗓音,不知是睡醒后的疲惫,还是久病多日的无力。Яοǔsнǔщǔ.cしǔв(roushuwu.club) “是我啊!”人悠悠的走来,身上的铠甲沾了雨水,从门槛那块一直滴滴答答的流到里屋,他打开下属递上火折子,点上内殿的蜡烛。 室内一下子亮堂不少,随行的人退出门外,轰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屋里就剩下两个人。 外面的雨声、风声隔绝在外,清冷一下子消散。 “爹。”他走进,烛光下他咧笑嘴角的弧度,瞠开的眸子露出眼白,样子几乎疯魔,“我不想回去了。” “你叁十有二,已有赐封的府邸,如今不该呆在宫中了。” “除非”他接过话,语气戏谑,“我来坐你的位子。”说完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父亲,“大哥在时,还未成年你就封了太子之位,位于东宫。”话锋一转,他皱眉不解,“可是他已经死了,我才是嫡子,为何你迟迟不下折子,迟迟不让我居于东宫。”说完最后一句,一个瓷碗飞来打在他的额头上。 方才还平静如水的皇帝气到发抖,闪电劈开,镂空的雕花窗户透过的影子照在他的脸上,怒龙之态彰显无疑,“逆子。”说完轰隆声炸开。 大皇子摸摸额头,没有出血,却还是疼的,他笑的开心好似刚才被砸的不是他一般,“知道为什么闹这么大的动静都没人过来救驾么,哈哈哈哈哈。”他走到床前,居高临下,“今夜这宫内执勤的全部换了我的人,只要你写好诏书,明天一早我让宦官当朝宣读。我乃大皇子,传位给我顺应大统,不会有人异议,更不会有人察觉。”见床上的人死死盯着他不说话,“当然你也可以不写,毕竟你卧床许久,油尽灯枯是迟早的事情,到明天” “你休想。”第叁个人的嗓音从屏风后面传来,萧燕然从放在衣裳的屏风后走出来,他一身黑色夜行衣隐居在暗处,“你休想。”他又重复了一句。 “萧燕然?”他难以置信,“我封了所有宫口,你怎么进来的。”他目光移向萧燕然的脚,随后恍然大悟,“你跳湖也是假的?” “我虽说跳了湖,但你不是找了个相似的尸体公之于众么。”要不然爷爷会忽然急火攻心生了病,“你为此不就是让爷爷退位于你么。” “清明!” 几日不见居然有这般心性,看来以往都是隐藏的太深。 扮猪吃虎,很好。 汴京集市的出现是为了让他兵走险着。 预判,很好。 “哼哼哼~”只是棋差一步,他的禁军已经遍布宫内外,“你还是迟了。” 今晚要多杀一人了。 “老大,你若是今夜回去,我可以让你做个闲散的王爷。”床榻上的老人端坐在床上,哪里还能看出病弱的模样。 “放我走,哼,你装病布局这么久,难道不是请君入瓮。”说着他情绪激动,“我也是您亲儿子,为什么他可以,他儿子可以,唯独我不可以。” -- 逼宫2 ⅹyǔzℎàīщǔ.clǔв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大哥么,一出生什么都有,您的偏爱,东宫的头衔,大臣的支持。不管我如何努力,你的目光一直都在他身上,从未看过我。”哐~拔剑声像敲打的编钟,剑尖直指床上的人。 萧燕然大惊随后出剑挡在前面,两人好似随时会缠斗起来,烛火动了动映在剑上的光影闪了闪。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认可我后来大哥死了,我以为我会是下一个。”说着说着他傻笑出声,“为此我高兴了许久。”募地他面色一改,“哈哈哈哈,谁能想到呢。”他踉跄下,剑身一转,对准了萧燕然,“你赐字给他,已弱冠还居于宫内,虽不是东宫,但是朝里那些人心细如针怎么看不出,我于是等啊,等啊,等你回头看看我,我并不比他差,他一个黄毛小子,除了之乎者也懂什么,是上阵杀敌,还是权谋计策。”叹了口气,趾高气昂的剑垂落再地,身上的铠甲好似千斤重,人像是抽干了力气被压的跪坐在地上。 萧燕然一怔,退后了一步,手中的剑也跟着默默垂下,他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心中万千。 “我二十岁时自荐带兵杀敌,你除了给我将军的头衔,就只是坐在高高的龙裔上,让太监宣读礼部拟的旨意,你何曾。”剑尖狠狠的撑在地上,“你何曾会担心过。” 又是一道雷声。 他从无限悲愤中恢复理智, 眉眼在仿徨中渐渐清晰,他站起身嘲弄的戏谑的看着面前两个人,表情是坦然的轻松“不过无所谓了,您的偏爱还是留给他吧。”剑直指萧燕然。 这时床上的人扶着萧燕然起身,“去点灯吧。”语气夹杂了无奈,却又狠心决绝。 室内一点一点的照亮,直至整个寝殿犹如白昼。 “老大,这太子之位原本就是你的。”皇帝叹息而后抬眼冷冷的看着他,“我为何封你为将军,为何满朝文武反对,我却坚持你去。” “还不懂么?”яοǔsнǔщǔ.cしǔв(roushuwu.club) 大皇子怔了怔,不可置信的样子,“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你太急了,偏偏要举荐清明去邦交。”沉着的嗓音在空旷的屋内回荡,“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斩尽杀绝、冷血无情,确实是一个帝王应该拥有的,而如今他培养出来的这个儿子却手持刀剑要杀他。 “既然这太子之位都是我的,为何现在不肯给我。”惊讶之余,先前的所作所为变得更加理直气壮,“爹,你早一些将皇位传位于我,我哪里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呐!” “你”一口气没上来,“你这个逆子,逆子。” 萧燕然扶着人,轻拍后背顺气,他侧身将整个身体作为依靠,长剑直指对面,“皇叔,你还是看一下外面吧。” 此时的外面左相拿着虎符率领长羽御林军守在外边,左谦单手抓着禁军头领的头颅,血水顺着台阶被雨水冲刷向下,剩下的被圈成一圈在雨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他们手中的刀剑丢在一边。 雨越下越大,已死的宫人被无情的丢在板车上,零零碎碎的首级被风雨吹的乱跑,索性是雨天,飞溅的血不用擦洗,自然而然的冲刷了个干净。 -- 你是女子? 入夏 不知不觉已经到草堂呆了许久了,沉落柒躺在草地上,阿荣坐在边上,夏日的夜晚虫鸣蛙叫好不惬意,“阿荣等你嗓子一好,我们就回去。” 二哥指不定又做了好看的衣裳。 大哥有没有有情人终成眷属。 爹爹身体最近怎么样了,记得当时出门的时候好像感染了风寒,也不知道啊有没有好。 阿荣脖颈围着白布盘腿坐在旁边,他一身干练的短袍,就着少年稚气亲嫩的脸,多少显得有些青涩,他闻声转过头看她,然后笑着点点头,手里拿着莲蓬,细细的拨开莲子将芯去掉放在旁边的帕子上,里面各个颗粒饱满,圆滚滚的,刚放下,沉落柒胡乱的一把抓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继续说道,“医师老头每日都让我挑拣药草,你看。”她伸另一只手,接着旁边灯笼的亮光,只能看见指尖深绿的颜色,“嗯~味道怎么洗都洗不掉。” “我老师可是这京都数一数二的药师了,他愿意指点你一二,都是旁人羡慕不来的,你倒好居然倒起苦水了。”暗中熟悉的声音,带着调笑。 “彼之蜜糖罢了,怎晓得不是我之砒霜。”沉落柒一贯的反驳,下一刻突然鲤鱼打挺的站起身。 这声音~怎么会这么熟悉。 难不成...... 沉落柒大惊。 来索命的? “楚然?”她小心翼翼的问。 “是我。” 这么一句吓得她差点腿软要摔在地上,仙人板板的,居然真的是。 “你不是被跳湖了么。” 先前不说好了么,生死都与她无关,她还烧了不少的纸钱,这货活着中规中矩的,死了居然出尔反尔。 她后退几步,心跳的极快,虽说是夜晚风清月朗的很是凉快,但此时沉落柒已经开始出汗了,倒不是自己心虚,实在是第一次见到鬼魂,难免有些害怕了,话本子都说鬼怪会找替身返阳,他会不会是要找她还魂呐。 回答她的是萧燕然嗤嗤的笑声,然而在这黑夜里多半是叫人毛骨悚然的。 这会儿,阿荣反应过来了,他一直在草堂不知外边发生了什么事,听沉落柒一说,警惕起来,他抓住沉落柒的手才发现手心全是湿滑的汗,十几岁的少年也是怕的,但仍是壮着胆子。 “楚然,你——要是觉得烧的纸钱不够,托梦就行。”实在是不必现身讨要的。 沉落柒想不出,当下楚然找她究竟所谓何事,唯一的解释就是。 在下面钱花完了,不够用了。 萧燕然一愣,表情顿了顿,脸色由晴转阴在转晴,“你还为我烧了纸?”虽说皇城权贵都有所忌惮生死之事,可回头想想如若他死,能给他烧纸钱的怕是这京都一个手都能数的来的,而眼前的人是他没有想过的。 原来不是不够。 “你没收到?”原来如此,定是有个同名同姓的孤魂野鬼叫他抢了去的。 萧燕然没答话,直直的走来,沉落柒怕的要死,本想拽着阿荣跑,但是灵光一闪拿起来了旁边的灯笼。 据说鬼怕火,为了一劳永逸,不要怪她心狠了。 沉落柒将灯笼往人面前一照被萧燕然夺了过去,温热的手掌在夜凉如水的晚上显得不一样,她刚想跑,感觉到温度停了下来。 灯笼的火光照清他温润狡黠的脸,微黄的光线里他笑的真切,看着恍惚,只是表情没有持续多久,他脸色微变,视线最终从沉落柒的脸上转到了头上。 在草堂的这些日子,她要时常应付左谦实在不得已穿回了女装,头发虽高高盘起有些男人的样式,但却与男人束发的形态不同,况且她还着一身长裙。 “你不是鬼。” “你是女子。” 几乎同一时间,发出疑问。 “我当然不是鬼啊。” “我当然是女的啊。” 得到答案,沉落柒突然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翻个白眼继续盘腿坐在地上,方才吓得有些腿软,“你不是跳湖死了么。” “谁说我跳湖了。”他不善水性,只不过是找了个身形差不多的替身罢了,本来想着现身给皇叔长长性,没成想对方将计就计找了具尸首充当他,一来叫爷爷死了立太子的心,二来这么急切地逼宫也是怕有后患,“我前几日回家养伤,这下好了便来寻你。”所以待事情一结束,他询问了左谦关于她的下落。 阿荣听到此处,安静的捡起地上的莲蓬,拍了拍,继续拨弄里面的莲子。 “装神弄鬼。”沉落柒没好气道,一想到刚才吓到飞起的模样,她都觉得丢脸。 萧燕然上下左右来来回回的瞧了又瞧,真正确认之后莫名的觉得好笑道,“莫要说我了,沉兄装神弄鬼所谓更胜一筹啊。”说完还不忘作揖。 极其讨厌,沉落柒拾起滚落在地上的莲子就往他身上砸,除了不满他的揶揄,更多的是被揭穿后的愤恼。 只是莲子没有精准的砸到他的脸上,而是半路被劫,落在了人家的手上,黑夜里他的眼睛亮的出奇。 手里的莲子一直攥着没有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