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仙尊后我成了自己的替身》 第1页 [穿越重生] 《养成仙尊后我成了自己的替身》作者:扶霜【完结】 文案: 花灼生来便灵根不全,无法修炼。本以为要凄苦一生,无望而终。 然后他发现—破碎的灵根被奇迹般补全。 打坐完身边会多出一块见所未见的软糯甜点。 入定结束后总会莫名被换上最新款的法袍。 直到某日,他腰间的玉牌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儿像发光镜子的物件。 “镜子”里传来一道软糯慵懒的少女音:欸,崽崽你怎么有手机啦? * 余霜意外穿进修仙界,对玄天宗唯一一位无情道仙尊一见倾心。 鼓起勇气表白那日。 仙尊扔下一颗忘情丹,冷嗤一声,语气散漫又疏离:妄念。 余霜:???昨天你抱着我喊霜霜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后来,余霜联系上以前游戏里养的崽,听着温柔的崽崽音忍不住抱怨:他居然拒绝我? 另一端的人嘴角难以抑制的上扬,故作镇定道:忘记他。 余霜:去他妈哒,这声音替身我还不做了。狗仙尊扔给我一颗忘情丹,我现在就吃!哦对了,崽崽你如今修炼的怎么样了? 恍然大悟的剑修第一人狗·花灼·仙尊本人:……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剑修罢辽。 假淡定颜控少女×伪温柔真疯批美人仙尊 一句话简介:替身竟是我自己? 立意:温柔的相处,可以治愈内心疾苦。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霜,花灼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替身001% 等等!武器是一柄剑?…… “小姑娘,你定位的地方是别墅区,普通的外来车辆不好进去。你瞧见前面这条道没有,你走上十分钟就到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余霜按下车窗,顺着司机所指的方向看去。 道路两旁是参天的古树,傍晚灯光昏黄,偶有鸟雀掠过,落下叽叽喳喳的声响。 她摇了摇头,“没事,也就几步路。” 司机师傅连声道谢,还把余霜的车费抹了个零头。 余霜拎着包,快速下车。 包里的手机连续震动几下,她边小跑着,边摸出来迅速扫了眼。 除去几条游戏提醒,剩下一条是学姐发来消息,问她有没有到达家教地点。 刚准备回复,对方又催她:【余霜你什么意思,现在都七点四十了,不想去就别答应我啊。】 【人家学生等不耐烦,不想补课了,你回去吧。】 【钱都收了,害我还得退回去。】 余霜脚步一顿,截了上面的聊天记录发过去。 一条是学姐昨天通知她,家教时间是晚上八点,另一条是半小时前,对方临时说改时间了。 余霜:【你七点才通知我上课时间提前了半小时。】 接着又附上一张打车记录,上面显示花费42元。 那边回的很快:【你什么意思,又不是我让你打车的,这钱我可不管。】 余霜对着手机屏幕,直接气笑了。 她怎么还抱有期待,以为对方能理解她呢? 家教费一次二百,学姐声称是自己介绍的,要扣一百中介费,所以给余霜的,只有一百块。 余霜本来就没想接这个家教,一是距离学校太远,二则是根本不赚钱。 之所以今天答应来试试看,无非是因为对方帮她捎过一次忙,她不想欠别人人情。 现在人情还了,她是真没兴趣和对方纠缠下去。 干脆发了一百红包过去,将家教费退回,接着把人拉黑。 沿着小路往回走,道路两旁的树突然无风而摆,沙沙作响。 闪电破空,地面有一瞬间被白光铺满。 沉闷的轰鸣声后,路灯瞬间熄灭,周围变得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隐隐绰绰,从树枝的间隙里落下。 前方传来声响,余霜脚步一顿,接着加快了步伐。 突然,一道人影从右侧的树林里闪过。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攥紧手机,后退一步。 心脏快速的跳动起来,脑海中闪过关于女学生遇害的社会新闻。 脚上似乎被注了铅,好不容易颤抖着迈出左脚,身侧骤然一凉,脖颈贴上一片冷硬。 又一道电光闪过。 余霜勉强看清,架在她颈侧的,是一柄长剑。剑身勾勒着诡异的纹路,泛起幽幽的寒光。 等等? 剑?! 竟然是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 等等,我在想什么?武器究竟是一把剑或者一把菜刀有区别吗? 意识被抽空数秒,连眨眼和呼吸在此刻都变成了困难动作。 “你是谁?” 余霜听着滑过耳廓的气音,思绪逐渐回笼。 那人声音很冷,有股漫不经心的懒散气息,听起来年龄并不大。 “什么?”余霜心里很崩溃,但是仍稳住了声线。 她不敢挣扎,自然也不敢回过头去确认对方的长相和年纪。只能凭感觉,判断对方也处于防备的姿态,并非想要伤害她。 余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连抛出几个问题,为自己拖延时间,也试图唤回对方的理智。 “听声音,我们好像差不多大。” -- 第2页 “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你别冲动,我不会报警,也不会跑,你先把这个东西拿走,好吗?”她抬手碰了碰贴在颈侧的剑。 等到的不是话音,而是越发急促的咳嗽声。 淡淡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身侧人突然倾倒在余霜肩膀上,下颌膈得她有些疼。直到那柄剑顺着对方的手滑落,余霜才惊觉自己活了过来。她用尽浑身力气,朝后猛地一推,拔腿就跑。 电光闪过,整个世界恍如白昼,雨水淅淅沥沥下落。 余霜下意识回首。 只见一个白衣少年,躬身伏在地上。脑后的墨发高高束起,发间是一条暗红色的布带。 少年约十六七岁的模样,雨滴顺着他冷硬的眉骨滑下,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之中,晦暗不明。 此刻正侧眸瞥向余霜所在的位置。 少年骨相极美,只是脸色稍显苍白。 余霜此刻却没有半点儿欣赏美色的心思,心中的惊艳也被少年古怪的古风打扮,以及那柄长剑,逼退不少。 漫长的沉寂,空气似乎被定格。 少年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裂开森白的牙,鲜血从齿缝溢出,顺着唇角蜿蜒而下。 眼神里的陌生毫不掩饰,只一瞬就收回视线。 余霜不是圣母,更何况在几秒前,对方还威胁到了她的生命安全及美貌。 那剑距离脸颊那么近,稍有不慎,剑锋就会抹开她的脖子,甚至可能面临破相的风险。 她深吸了一口气,隔着很远的距离,大声喊:“你状态很不好,最好别乱动,我现在打电话找人来救你。” 在手机拨号键盘上挨个输入120后,犹豫数秒,又按下两次删除,将最后两位改为10。 号码还未拨出,余光里,她察觉到远处的人影动了。 手一抖,慌忙望去。 少年踉跄的支起身子,闻声复又抬起眼皮。 死死盯着她。 这才看清她的眉眼,眼底澄澈,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情绪全然显露在眉眼间。 再往下是不堪一折的细长脖颈儿,就算他修为低下,也能一手捏断。 就连那腰肢,瞧着也是纤细欲折。 这么弱小,还妄想帮他? 他反手挥出一道灵力,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少女的表情。 只见少女突然跌倒在地,眼睛里盛满惊讶,低低的呀了一声。 鹅黄色的裙摆顷刻便被地上的雨水浸湿一小片,手心支在身后,雪白的指节微微曲起。 见此,他这才嘴角上扬,又露出那口森白带血的牙。 摇晃着站起来,蹒跚走进夜色里。 身影冷清。 雨势渐大,余霜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手机的功夫,已经看不见那人的踪影。 她从包里摸出伞,撑开。看着漆黑一片的路,解锁手机,打开手电功能。 闪光灯亮的那一秒,道路两旁再度燃起昏黄的光。 伞面上,雨水敲打的声音不复存在,水珠顺伞骨笔直落下。 柏油马路上,一条暗红色的发带静静躺在路灯下。 余霜迟疑了一下,收起伞,飞奔向主路。 “哧——” 轮胎剧烈摩擦着地面。 “嘭。” 阖上眼的最后一秒,余霜在想。 可恶,好痛,还不如一剑给她个痛快。 * 落云大陆|四大宗门中以玄天宗为首,宗门内弟子均为剑修,细说之下,剑修一道又分为无情道和有情道。 其中,无情道极为难修,不仅要摒七情,更需弃六欲,可就是如此艰难,宗门内修无情道的剑修人数却足足是有情道的五倍。 究其原因,乃是玄天宗如今修为最高的无妄仙尊,他修得便是无情大道。 无数弟子将其奉若神明,自然趋之若鹜。 是以,在玄天宗内修有情道的剑修不仅少,还会被修无情道的弟子低看一眼。 可尽管如此,也无法阻止人各有志。 就比如余霜,她所修的就是有情剑道。 恰逢十年一度的百宗大比,玄天宗内聚集了来自各个大小宗门的修士,热闹异常。 一处僻静的院落里,有一少女正窝在竹椅里闭目养神。 院门外,一对年轻修士携手走近。 余霜听到动静,催动灵力,将院门打开。 她懒散伸了个腰,语气绵软:“两位,来炼器的?” 余霜穿进这个世界两年了。 下雨天,被一辆轮胎打滑的车撞飞后,再一睁眼,就出现在玄天宗招纳新弟子的地方。 身穿鹅黄色连衣裙,左手挎着单肩包,右手攥着手机,怔愣地完成了灵根测试。 一个二十一世纪身穿来的普通女大学生,怎么可能有灵根这种东西。 余霜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她在几个无情道剑修淡漠的眼神下,将手机塞进包里,不紧不慢将手缓缓覆在验灵石上。 然后,那群修士的眼神都变了。 她不仅有灵根,还是万中无一的天灵根。 再后来,拜入三长老门下,修为一日千里,闲暇之时帮人炼器赚点灵石,一切进展的顺理成章。 听面前两位修士说完诉求,余霜短暂的沉默了。 “你们确定要将自己的本命刀,炼成一对儿?”余霜试图换回二人的理智。 -- 第3页 炼情侣款器物这件事,起源于本届宗门大比之初。 当时有一位合欢宗女修找到余霜,托她练一件储物戒送给心仪的男修。余霜挺喜欢那位女修,便顺手多做了一个女款。 后来,经这位女修一宣传,道侣款器物逐渐风靡。 对面两位修士显然听明白了余霜话里话外的含义,顿时有些垮下脸。 “让你炼就炼,我们又不是出不起灵石。”其中女修颇为耐烦,拽下腰间的荷包,扔进余霜怀里。 将原有的武器升级性能,很常见。但赋予新的外形,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毕竟是本命法宝,对于修士而言,说不准就要用一辈子。 难不成换一个道侣还要再改一次? “要不这样吧,我这里有道侣款刀穗,不如你们挑挑?挂在刀上,别人也能看出你们是一对道侣。”余霜掂量了一下荷包的重量,将她塞回女修手上,“而且款式多样,你们还可以随心情替换,就算以后不在一起了,摘下来就是。” 余霜觉得自己尽力为对方着想了,可这种事,人家两个都愿意,她再劝就会显得多管闲事。 果不其然,两位修士面色大变。 女修士甚至做出了拔刀的架势。 还是一旁的男修士,理智尚存,偷瞄了余霜一眼,脸色十分难堪的低声劝女修士:“别冲动,我……我们二人打不过她。” 女修士回首,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恨铁不成钢的一拳锤在男修士身上,转身跑走。 男修士一脸尴尬地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生生憋红了一张脸。 余霜瞧着,心底觉得有几分好笑,但还是主动解围:“要不还是挑两条刀穗?女孩子嘛,总得哄哄。” 将人送走,余霜走进屋内,用神识探进储物戒,取出手机。 没错,余霜不仅整个人身穿进修仙界。 她当日身上所带的物件,也一并穿了过来。 手机在这个世界虽然没了通讯功能,但一直不掉电。 而且,自穿越那日起,手机里还多出一款游戏。 更为神奇的是。 游戏主角,赫然就是她穿越前,所见的白衣少年! 第2章 替身002% 崽崽说:你在? 显示屏上出现一个古风房间。 房间陈设十分简洁,一张床,一扇窗,唯有墙边的衣橱大得惊人,与朴素的家具格格不入。 余霜拖动游戏视角扫视一圈,没见到人,干脆点开服装商城,开始看最近新推出的节日款限定法袍。 少女白嫩的指尖停在一件名为【月华流光】的SSS级冰蓝色法袍上,一袭冰蓝色打底内衬,外罩月白色雾感薄纱,袖口由冰蓝色的丝线勾勒出水波流动的感觉,平添一分淡雅灵动。 价格也十分灵动,足足要198点成就值。 游戏里的成就值全是通过完成游戏任务,或者帮主角升级获得。 换成以前,游戏小人对余霜很戒备,根本不会听她的方法去修炼。 那时候,余霜游戏里的成就值总共也没多少,对于这种身外之物,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可现在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点击购买。 因为游戏小人最近接受她了,开始搞事业,乖乖修炼啦。 作为亲妈,获得那么多成就值,当然要给宝贝鹅子改善一下生活。 游戏的背景是仙侠世界,鹅子名为花灼,是一位灵根不全无法修炼的小少年。 按道理说,在数一数二的仙剑宗内不该存在无法修练的弟子,而花灼之所以被留在仙剑宗,全因数年前,他父母被某长老的亲传弟子错手杀害。 仙剑宗出于愧疚,才将花灼领回宗门。 但花灼在仙剑宗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不仅住在最偏僻的院落里,缺衣短食,就连病重都无人问津。 余霜就是在鹅子被同门弟子欺负后,身患重病奄奄一息时进入游戏的。 几乎是第一眼,余霜就认出了游戏小人是她穿越前,所遇到的白衣少年。 尽管画面上游戏小人是一张卡通漫画脸,但是他手里的剑,余霜绝不可能认错。 对这件事虽然令人感到惊奇,可一想到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一款游戏而已,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 她按照游戏提示给小人喂药,修缮房屋,补全他的灵根,还兑换了适合小人修炼的秘籍。 本以为小人病好后会欢天喜地的开始新的生活,谁料,游戏小人一反常态的将余霜的存在当做了“鬼神”。 非但不接受帮助,还处处防备。 一把火烧了新法袍,更是全然不信凭空出现的秘籍,将其埋在屋子后面的树下。 余霜一度打算放弃这款游戏,反正她也不是很喜欢这款游戏,毕竟那天的回忆并不美好。可实在耐不住,她太无聊了! 结果就是真香。 几天没登陆游戏,再上线时,就发现游戏小人徒手挖出那本埋在地下的秘籍,偷摸练了起来。 这一发现瞬间激励了余霜,她开始频繁上线,为了让游戏小人早日成为她的乖崽,时不时就要去游戏商城,给他兑换一些免费的法宝,或者零食蛋糕。 最近开启装扮模式后,更是沉迷于买绝美的法袍。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唯一的难点就是,最近游戏小人总想见她。 -- 第4页 这让余霜有点束手无策。 注意力回到手机上。 画面里,一位白衣束发的男子神色慌张的推门而入,他四下扫视一番,目光落在与屋内简陋摆设格格不入的精致衣橱上。 男子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他快步行至衣橱前,双手掐诀,破除上面的结界,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衣橱内放置的物件顷刻映入眼帘,男子瞧着眼都在发光,片刻之后,只见他飞快从储物戒内取出一块儿泛着淡淡蓝光的琉璃珠,将它藏在衣橱的角落里。 目睹一切的余霜直呼好家伙,这人偷偷摸摸的,总不可能是来献爱心的吧。冷眼目送对方阖上衣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屋内离开,她想都没想,直接将那颗琉璃珠收进了游戏的储物栏里。 储物栏显示:冰蓝琉璃,防御属性,A级别法宝。 不是什么稀奇宝贝。 完全比不上自己买的那些法袍。 余霜没再管,安心等待游戏小人回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养了一只旅行青蛙,而她则是守望外出鹅子归家的孤寡母亲。 不过多时,画面内出现一张极美的卡通少年脸。 有多美呢? 大概是余霜看过的所有动漫以及游戏中,最好看的脸。 她抱着手机,眼睛一亮。 花灼脚步一顿,停在门外,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惊喜。 门上的禁制分明被人触发了,也就说明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人进了这间屋子。 联想到近日那些古怪的事,拇指缓缓搓了搓小指,心头涌上一股期待。 破碎的灵根被奇迹般补全。 每次打坐完,身边时常多出见所未见的软糯甜点。 以及闭关结束后,总会莫名被换上最新款的法袍。 那人来了么…… 终于肯露面了? 花灼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 然而,当他看到屋内空无一人,摆设也与离开前分毫不差时,前一刻还燥热的心,瞬间如坠冰窖。 怎么会如此? 他第一次在门口发现那神秘人出现的痕迹,屋内怎会毫无异常。 花灼不死心,在屋内来回踱步仔细排查,不愿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正当他注意到衣橱上的结界被人破坏时,还没来得及一探究竟,门外就传来一阵喧嚣的吼声。 “你们瞧!花灼他果然在此,一定是回来隐藏赃物了!” 旁边的男子一身白衣,束发高扬,蹙眉道:“莫非真是花灼偷了我那颗琉璃珠?” 余霜认出为首的白衣男子,正是刚才鬼鬼祟祟潜入鹅子房间的人,瞬间警惕起来,意识到这是一段新剧情。 画面内,白衣男子身后的弟子们纷纷附和。 花灼平日里不喜与人交往,总是冷着一张脸,奈何他偏生得天人之姿,引得身为亲传弟子的云瑶小师姐心悦。 众人因此对他颇有成见。 只是前些时候他灵根不全,无法修炼,大家虽不喜花灼独占小师姐的心,但也未将他放在眼里。 谁知后来他得了机缘,突有一日,灵根痊愈,修为一日千里。 不过两年,便将一众年长于他的师兄都比了下去,还隐隐有进入内门之势。 这如何令其他外门弟子不嫉妒,仇恨。 屏幕前,余霜看着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气得双颊微鼓,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小河豚。 白衣男子面上似乎极为为难,挣扎后才走到花灼面前,叹气道:“花灼师弟,若真是你偷了我那颗琉璃珠,现在拿出来,我全当此事从未发生。” 白衣男子名唤莫未,与普通外门弟子不同,他是半道依靠家族势力进入的仙剑宗。 眼下虽未入内门,也只差一次灵力测试罢了。 花灼孤身一人,神色阴郁:“莫未,你有何证据?” 白衣男子看向人群,故作犹豫道:“师弟,当真要我把话说直白?方才试练,唯有你不在场。” 花灼冷笑一声:“是么?” 莫未有一瞬间竟生出面前少年将自己看破的念头,下一刻,他强行稳定心绪。 他的动作极为隐蔽,不可能被人发觉,至少不会被修为低他许多的花灼察觉。 人群中有人提议:“莫师兄不必听他鬼话,他有没有将琉璃珠藏在屋内,一搜便知!” 那颗琉璃珠,乃莫未的家族千辛万苦替他寻来的,在众人心中,比起丢失的名贵琉璃珠,搜查普通外门弟子的房,自然显得不堪一提。 搜一搜又如何,琉璃珠丢失可是一等大事! 余霜被这些人的土匪行径气得不轻,在一个弟子冲进屋内使用灵力四处破坏时,她狠狠将人摔翻在地。 伸手按在了那人后背,让他想爬都爬不起来。 莫未见此,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责骂道:“花灼,你对他做了什么?” 余霜:瞳孔地震! 这人好不要脸。 是他带人主动上门挑事,未经主人允许,就打着讨伐的名义在屋内肆意破坏。 现在还责怪起她的宝贝鹅子了? 余霜是出于好心,可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些毫不讲理的人面前,自己的行为的确给游戏小人带来了麻烦。 量谁都会认为是花灼暗自出手,不会想到她这个外挂般的存在。 -- 第5页 余霜闷闷不乐地松开手指。 在场众人的确这么想,唯有花灼,讳莫如深地垂眸看向趴在地上的同门。 他的嘴角掠起,突然改变了主意,凉凉道:“怀疑我,想搜查这间屋子?” 莫未冠冕堂皇的解释:“此举也是为了洗清师弟你的清白。” 花灼嗤笑一声,没回话,干脆侧开身子,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莫未见他同意,眼底的迫切几乎按耐不住。 待今日做实花灼偷盗的罪名,小师姐定然会对他失望。如此一来,待他进入内门,拜入六长老座下,他便是小师妹最佳道侣的人选。 他双手掐诀,施了一道术法,几息后,故意将众人视线吸引到衣橱上。 “花灼师弟瞧着穷,那衣橱却属实非凡品,莫不是,他便将偷来的法宝都藏于此?” 关注剧情发展的余霜看他们将矛头对准衣橱,小声哼了一下。 谁会用衣橱来藏法宝,那是奇迹灼灼的必备道具,你们这些npc懂什么! 莫未满意的看着众人将目光聚集在衣橱上,急不可耐地一道术法将衣橱掀开。 衣橱内一目了然。 唯有...... 一件破旧的布衣。 甚至连法袍都算不上。 被扔在角落里,上面落了一层灰。 怎么可能? 他明明见了满满的高级法袍! 怎么一件都没有! 难道是花灼有所察觉,早将那些法袍收进了储物戒? 不对。 花灼根本没有储物戒…… 那他的琉璃珠呢? 莫未难以置信的扑上去,直接用手抓起破旧的布衣扔在一边。 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的琉璃珠呢?明明……”莫未目眦欲裂,逼近花灼,恶狠狠的传音道:“还有那满满的法袍!你休要以为无人知晓,花灼,你将它们藏于何处了。” 花灼似笑非笑地望向空无一物的衣橱,若没猜错,应是莫未欲故意栽赃陷害他,方才趁无人时潜入屋内,将琉璃珠放在了衣橱里,自然也就看到了那些法袍。 也就是说,那人在那之后处理掉了一切。 思及此,花灼心情极好,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 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少年冷声下了逐客令:“还不滚?” 话落,少年似乎想到另一种可能。 也许,那人此刻就在目睹着屋内动向。 甚至,藏在某处他看不见的地方。 喉咙有些痒,他咽下那股悸动,环臂靠在门边,“对了,莫未,既然不是我,也不是其他人,莫非是你贼喊捉贼?” 看热闹的众人闻声纷纷看向莫未,眼底浮现怀疑。 方才他们听莫未说,他的琉璃珠丢失了,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不在场的花灼身上,却没有人怀疑他是贼喊捉贼。 可现在仔细一想,也不无可能,谁不知莫未对花灼早就怀恨在心? 余霜眼睛一亮,伸手戳了两下屏幕。 就见画面里,头顶【莫未】二字的npc一个踉跄,衣袖里甩出一颗珠子。 晶莹剔透的琉璃,在日光下,折射出淡淡的蓝色。 先前还义正言辞要搜屋的一群人,登时矛头一转,满眼鄙夷的看向莫未。 人群中不乏有大胆的,甚至对他冷嘲热讽起来。 一旁的花灼神色一沉,抬眸,看向虚空。 半晌,掀起嘴角,淡粉色的唇瓣一张一合,无声吐出两个字。 余霜仔细辨认,嘴巴跟着动起来。 鹅子说了什么…… NI ZAI…… 你在? 你在! 他竟然在和她说话?! 他还想干什么! 第3章 替身003% 欸,崽崽你怎么有手机啦…… 试问,有一天你的游戏小人想找你说话,你怎么能忍住不回应呢 她可是亲妈! 余霜等级不够,索性耗费成就值开通了书信功能。 说是书信,其实就是她在对话框里打字,消息会以文字的形式浮现在游戏小人的玉佩上。 余霜斟酌许久,才在对话框里打下一串字。 【神仙姐姐,无处不在。】 这仿佛是开启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在此之后,几乎每天早上醒来,余霜就会以一句“早安”为开头,天南海北的讲。 后来甚至不满足只有自己说,她还逼着花灼去讲仙剑宗内有趣的事情。 只是花灼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还要无聊。 早课,练剑,晚课,练剑。 游戏小人数年如一日的生活就是如此枯燥。 可余霜每每听对方讲述,还是觉得津津有味。 一年时间,如流水般飞逝,对于寿命动辄几百年的修仙者,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只是,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 就比如。 余霜今天醒来,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的手机,开始,掉、电、了! 虽然余霜明白这只是一个游戏,花灼只是游戏里的一个人物,可是这么长时间的陪伴下来,她已经将对方当做了自己精心抚养长大的……鹅子。 所以,自然要好好告别。 余霜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干脆道:“同你联络的法器坏了,以后不能找你说话了。” -- 第6页 没想到对方却不信似的,轻嗤一声:“你不是说自己是神仙?” 那意思就是,这点小法器你都修不好? 余霜一想,这好像的确是她说的话。 当初她刚开始和花灼通过玉佩对上话,仗着自己年龄比他大,就骗花灼叫自己神仙小姐姐,还说只要他好好修炼,飞仙成神,就能见到她。 没想到鹅子记性这么好。 连对话都能记这么久。 余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想着要不就说自己打算先闭关个几万年? 对方就在这时又说话了。 屏幕上,少年一席白衣,墨发飞扬,身后一轮弯月。 冷月下,少年眉目似覆了一层寒霜,比夜色更凉。 精致的古风漫画脸旁,跳出一个新的气泡: 【你不想管我了?】 余霜飞快的打下准备好的那段闭关修炼感言。 游戏小人脸上表情非但不见缓和,反而愈发暗沉。 漫画脸旁跳出一个字:【哼】 余霜:...... 肉眼可见的闹脾气了。 玄天宗召集亲传弟子的钟声响起,她只好放下手机,前往主事堂,想着回头再哄人。 另一边,花灼揣着玉牌前往天灵堂,准备进行三年一次的灵力测试。 灵力测试是外门弟子成为内门弟子的途径之一,不少外门弟子早就翘首以盼。 进入内门,代表着会拥有更多的资源,修为提升速度自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每次能晋升的弟子也极为罕见。 上一次出现外门弟子晋升内门,还是十年前的事情。 测灵石前,早早就排起了长队。 花灼许久感受不到玉牌的动静,两指抬起一看,果然没有任何回复。 他不禁有些泄气。 暗自懊恼方才是不是,过了些? 身后人瞧见花灼的动作,探头去瞧,“花灼,你捧着的那是什么宝贝?” 花灼扣下手,遮挡住对方探究的视线,“普通玉牌而已。” 那人不信,反倒伸手去探,“休想蒙我。”他抬头看向队伍前,长老身边的绿衣女子,语气带了调笑,“我知道了,是云瑶师姐赠予你的物什,所以你才如此宝贝罢!” 他虽不死心,想一看究竟。但是碍于花灼的身份,也不敢明目张胆去抢,况且花灼这几年来,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修为突飞猛进。 说不准这次灵力测试,他就能一飞冲天,拥有内门弟子的身份,这可不是轻易能得罪的。 再者说,抛去修为不谈,就凭他那张脸,还有不少女弟子对他芳心暗许。 瞧瞧,那前面站着的六长老亲传弟子不就是活生生的典型。 他可开罪不起,只能好言商量道:“咱们都是同门,你就让我开开眼?” 花灼语气一沉:“不行。” 那人本还想说什么,眼尖的看到莫未一行人,讪讪地闭上嘴,躲到一旁,生怕被牵连。 花灼不好惹,这位莫小少爷更不好惹。 谁人不知莫未是世家子弟,与他们这些等着宗门分配那一星半点儿资源的普通外门弟子不同,他可是有大把的资源供他修炼。 别说今年升入内门,成为长老的亲传弟子都是有可能的。 莫未在簇拥之下来到测灵石前,排队的众人瞧见他,都默默让出了位置。 他回头瞥了花灼一眼,眼里的嘲讽明目张胆。 身后的弟子眼珠子一转,开始溜须拍马,捧高踩低:“呸,就他也妄想升入内门,真是修为稍稍长进就不知天高地厚。有莫师兄打头,他算个屁。” “粗俗。”莫未睇他一眼,却并不见恼色,“就你话多。” “是,是,师兄多多担待。” 莫未一副受用的样子,径直走到测灵石前。 他如今修为已达筑基,就算放在内门弟子里,也是够看的。 今日借此机会,必要挫挫花灼的锐气。 不然,以后如何在宗门内立足。 测灵石上橙光乍现,负责测灵的六长老捋了捋胡须,不吝赞叹:“不错,筑基初期,可升为内门弟子。” 莫未站定未动,还在等六长老的下文。 心里隐隐有些激动,他瞄了一眼六长老身边的绿衣少女。 少女眉目清婉,顾盼生姿,直看得他心底燥热。 这次,他定要直入长老门下,成为亲传弟子才是。 等待的弟子中传出阵阵艳羡之音。 “莫师兄升入内门了!” “那是自然,他是世家子弟,你我可比不得。” “何止,我瞧着他说不定会直接成为亲传弟子。啧,这下花灼以后可惨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花灼近来修为大增,说不定也能升入内门。” “就他?才修炼几年,再如何大增,还能增进内门去?无稽之谈,都是你们平日不好好修炼,才觉得他厉害罢了。” 莫未听得心间痒痒的,遥遥望向花灼,颇有些自得。 他看六长老迟迟没有下文,主动问:“六长老,那我?”是不是能拜入您的门下? “嗯?”六长老见他还没走,忍不住蹙眉:“你去一旁登记名讳,之后再去主事堂领取内门弟子的衣物腰牌即可。” 莫未羞了个红脸,看着六长老不怒自威,且隐隐带上不耐烦的那张脸,又把毛遂自荐的话咽回肚子里。 -- 第7页 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他不认为是自己的资历入不了六长老的眼。 只当是今年的选拔标准提高了。 如此,他才放下心来。 反正一个月后就要进行宗门大考,到时以他出色的表现,不愁成为亲传弟子。 花灼那个废物,如此严格的筛选之下,自然不可能成为内门弟子,以后还不是由他搓圆捏扁。 还想获得资源提升修为?做梦! 而队伍中的花灼并未理会,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测灵石上,眼底没什么情绪。 比起测灵,反倒是那人更能牵动他的思绪。 他紧了紧手中的玉牌,无声叹息。 接下来的几名弟子,无一例外,都没有升入内门。 很快,轮到花灼。 少年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之细腻,较女弟子们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修剪整齐的指尖缓缓覆于测灵石上,淡淡的白光散去后,一股红光自内而外,氤氲散开。 映照得少年眉目都柔和了几分,不似寻常冷冽。眼尾在光晕下,隐射出的那一抹红,更是平添几分魅惑。 对面的云瑶,生生看红了脸。 六长老抬眉,仍旧一板一眼的赞叹:“不错,练气巅峰。” 花灼眉梢微挑,并不意外,也丝毫不见紧张。 反观旁观之人,倒是比他还要紧张,一个个都翘首以盼,等着六长老的下文。 是升入内门? 或是不升? 顿了一秒,六长老抬起下颌,示意他到一旁登记,“升入内门。” 人群中有错愕,也有羡慕。 比起其他弟子复杂的心情,云瑶是当时在场之人中,最为雀跃的。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一旁登记的少年,眉目含情。 六老张咳了一声,传音说:“怎么?你喜欢这小子?” 云瑶一阵羞涩,瞧了眼眉目如仙的花灼,咬着唇畔,嗔怪地蹬一眼自家师尊,没否认。 少女含情,再明显不过。 六长老忽然意味深长的看她,“此人小小年纪能修炼至如今境界,倒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要为师助你二人一臂之力?” 云瑶如何不懂师尊言辞间的意味,这分明是有意收他为亲传弟子。 一张小脸愈发滚烫,末了才红着脸,轻轻点头。 六长老摆摆手,“你去说罢。” 云瑶嗯了一声,扭着身姿,走近花灼,停在两步外,声音柔婉:“花灼师弟,还请留步。” 花灼察觉到腰间的玉牌一热,眉眼间难掩喜色。 这一幕看在云瑶眼里,仿佛是对方给与她的莫大鼓励。 少年心系玉牌,慢半拍后,才注意到身前站了人,顿时有些烦躁。此人盯着,他自不便取出玉牌来看。 连带上说话的语气都冷了几分:“何事?” 云瑶还恍惚停留在少年嘴角那抹笑意里,不知怎的,对方就突然沉下脸。一时间,饶是往日再如何处变不惊,此刻也因少年细微的表情慌了神。 她没急着回答,反倒心有不解,眉眼低垂有些委屈:“可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恼了师弟?” 手心又是一阵滚烫,花灼早已急不可耐,见对方顾左右而言其他,干脆转身欲走。 谁料,那女子竟伸手拉扯他。 手心的玉牌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叮的一声脆响,上面裂开一道细纹。 花灼赶忙俯身去拾,小心翼翼放进手心,再没了先前灼热的温度。 少年眼眶深邃,漆黑的眼底如无尽深渊,周身笼罩着阴冷之气,似阿鼻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捧着玉佩,一言不发,转身疾步离开。 察觉到身后有人追,沉声咒骂:“滚。” 身后不复动静。 行至一处僻静角落,他才垂眸仔细打量玉牌,眉眼间难掩懊恼愤怒之色。 突然,玉牌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变化,幻化成一块发光镜子似的物件。 静谧之下,“镜子”里突然响起一道迷茫软糯的少女音。 “欸,崽崽你怎么有手机啦” 第4章 替身004% 声音就…夹了起来 玄天宗主事堂内,数十位亲传弟子聚于殿前。 宗门内除掌门和三长老只有一位亲传弟子外,其余七位长老,均有三位亲传弟子。 除去两位今日参加大比的师兄未能抵达,其余人已然等候多时。 大殿正中央,除了掌门外,其余各峰长老依次立于两侧。 这阵仗,就连百宗大比启动当日都不曾有。 余霜甚至在人群中见到了提前出关的师父,不由眉心一蹙。看来今日召集大家,定然是件大事。 掌门乃化神初期无情道剑修,面似花甲之年,实则已有六百余岁。此刻双目微垂,威严之气散于无形。 殿下弟子瞬间感受到一股威压,不自觉摆出恭敬之姿。 一众垂首的弟子中,探出脑袋的余霜就显得尤为扎眼。 一个身穿红衣,面容俊美妖异的男子瞥向殿中央的掌门,笑道:“掌门师兄,都是自家晚辈,就不必如此了罢。” 掌门抬眸,扫向弟子:“瞧着你徒弟也未曾受影响,你倒先急上了。” 余霜察觉到两道凌厉的视线,乖觉地垂下脑袋,不敢再乱看。许是她的灵魂经历过两个世界的原因,她的精神力比之同辈,要强出许多。 -- 第8页 方才虽能感受到掌门故意散出威压,但却不会令她有不适之感。 掌门收回视线,以灵力传音:“是时候宣布了,众弟子且听好。” “无妄仙尊,不日即将出关。” 能称为仙尊的,玄天宗内仅有一人,放眼整个修仙界,也不过三人。其中,当以这位无妄仙尊修为最高,不足千岁,已臻渡劫初期。 也就是他影响了一众玄天宗弟子,奔赴无情剑道。 为了迎接这位仙尊出关,掌门决定,从亲传弟子之中挑选几人,去向仙尊求道法机缘。 听着一派和谐,可谁人不知,这位仙尊修的是无情道,冷心冷情,从未将任何人事放在眼里。 当年闭关突破前,在座几位长老想前去讨教,那人都直接闭门谢客,更别说她们这些小辈。 怕是连无妄仙尊居住的清竹峰都上不去。 可就算如此,也阻碍不了众弟子趋之若鹜的心。 不过,这众弟子当中,并不包括余霜。 她不想挡在前面碍了别人的道,干脆退到最外围,看戏般等着瞧结果。 很快,有长老率先发话了。 乃是修无情道的二长老,除掌门外,他辈分和修为最高,对于他先发话,其余人未有异议。 二长老:“不知掌门要从他们中,挑选几人?” 掌门:“无妄仙尊不喜吵闹,自然是越少越好,至多五人罢。” 二长老颔首,似乎也忆起那位的秉性,他侧首望向自家亲传弟子,公正道:“我门下三位弟子皆修无情剑道,其中大弟子虽修为最高,但性子实在鲁莽,说话也聒噪,我便不提了,余下两位的修为当是众弟子中数一数二的,掌门可以亲自掌眼。” 此话一出,算是间接断了那些修为较低的弟子的路。有几位长老座下弟子修为不敌,干脆不言。 二长老自己就是个剑痴,他的亲传弟子,也随了他的性子。每日沉迷于剑道,修为于在场弟子中自然是佼佼者。 被点到的两位弟子恭顺上前,抱拳行礼。 见掌门一时间还未决断,五长老也发话了,举荐了一位女弟子。 女弟子闻言,双目一喜,急急拜过众长老,并排站在前两位男弟子身旁。 余霜对这位女弟子有印象,她们二人皆是修习有情道,按辈分,该称对方一句师姐。可她认识对方却并非是因同门之谊,而是前几日合欢宗的女修,同她讲的小道消息。 这位师姐心系无妄仙尊。 余霜心底啧了一声,饶有兴趣的将视线投向在场的六长老身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六长老清丽绝尘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冷笑一声:“五长老,你弟子修得是有情剑道,大道不同,我看便不必了罢。” 五长老闻言,古怪的哼了声:“怎么,便只有修无情道之人才可去?六长老,该不是你想亲自去?” 五长老话音落下,一时间未有人再开口,众人各怀鬼胎,脸色精彩万分。 余霜和自家师父打了个对眼,皆从对方眼底捕捉到看戏的笑意。 说起六长老和无妄仙尊一事,还亏得余霜师父是个八卦之人,平日里剑道没教她多少,但这种宗门秘史,却是一样未落下,尽数讲给余霜听了。 无妄仙尊也非生来便高高在上,顺风顺水。按辈分,他年轻时还得道六长老一句师姐。 那时,二人还都未改修无情道,六长老对无妄仙尊情根深种,不止一次暗示对方想与其结为道侣。 只是无妄仙尊从不理睬。 也不知为何,突有一日,他弃了有情道,转修无情道。整个人如同疯魔般,冷清淡漠,眼中除了修道,再无其他。 在那之后,六长老也斩断情根破除杂念,逼迫自己改修了无情道,只是每次突破都尤为艰难,至今仍停留在元婴初期。 十几息后,掌门出来打了个圆场:“也不必拘泥于此,还得看品性。要我瞧着,三长老的那位弟子,虽修有情道,却也有无情道心,何尝不是合适人选。” 余霜没想到这个老头子几句话,居然将众人视线拉拢到她身上了,连忙同自家师父使眼色。 可师父就像丧失五感般视若无睹,还帮腔道:“委实如此,我家那徒儿,白瞎了一副好相貌,无情的很,拒绝了好几位想同她结道侣的师兄。”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嘛? 当初是谁苦口婆心劝她,大道之路还长,结道侣之事不必急于一时,又将那些师兄们轰出门的! 掌门似乎也对余霜极为满意,唤她出列。 余霜知晓逃不过,不情不愿走上前,只最后挣扎了一句:“弟子顽劣,恐惹恼仙尊,还望掌门三思。” 最后,掌门又按照修为,从一众弟子当中选出四人,辅以灵力说道:“此事难以妄下定论,待我同几位长老商榷后,会将结果公布于主事堂殿外。 出了主事堂,余霜径直御剑飞回晓初峰。 她本想在师父回来前,偷个懒先睡一觉。结果一进院门,就感受到储物戒里的手机在发烫。 能引发这种现象的,无非就是崽崽。 想到方才走的急,还没来得及将人哄好,余霜干脆躺在榻上,取出手机。 点开游戏,画面里是一位年轻女子,正拽着崽崽说话。 余霜习惯性的在输入框打字:【崽崽,我回来了。】 -- 第9页 屏幕里,游戏小人似乎察觉到余霜给他传话了,面上露出几分迫切,又因被人阻拦,而显得有几分不耐。 她看向游戏小人对面的绿衣女子,神情一顿。 那模样分明有些熟悉。 可是怎么可能呢,除了花灼以外,她根本没见过这个游戏里的其他人。 也许是那女子长了张大众脸,余霜没再多想。 回过神来,就见游戏界面弹出一条提示: 【通信法宝受损,检测到获得升级权限,是否升级?】 余霜反复确认了没有霸王条款,甚至无需支付成就值。认定这是游戏内变相下达的奖励,直接点了升级。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接着,画面一闪。 屏幕再度亮起时,就见游戏小人垂着脑袋,不知在看手里的什么东西。 她将视角切近,赫然看到,游戏小人手里捧着一款和自己手中一模一样的手机,双眉紧锁,懊恼之色溢于言表。 余霜揉了揉眼睛,小声啊了一下,呢喃道:“欸,崽崽,你怎么有手机啦?” 接着,游戏小人像是能听到她的话一般,捧着手机凑近。 眼底星光熠熠,他抿了抿唇,小声试探:“霜霜?” 少年声音清润,似乎是刻意压低了些,听得余霜莫名脸烫。 怎么能有人把她的名字叫的那么温柔,像在唇舌间百转千回,才温吞吐出,带了暖暖的温度。 她瞬间察觉到,游戏小人是真的能听到她说话。 再开口,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说出口的声音就……夹了起来。 作作的。 “啊,是我呀。” 余霜:…… 那头的人也是一愣,随即嘴角难以抑制的上扬,重重的嗯了一声。 显然,两人都不太能应付第一次语音通话。 没等对方反应,余霜率先切断了电话。 屏幕上,电话那头的花灼似乎完全听不到声响了,死死盯着那块儿“发光的镜子”,脸色有些难看。 漫画脸旁飘出一个气泡:【听不到了。】 啊。 委委屈屈的。 余霜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她的崽崽怎么能这么可爱。 她看到游戏小人不在熟悉的屋子里,按照往常的沟通方式,在对话框内打字道:【你先回去。】 【回去我再和你说。】 “发光的镜子”如先前的玉牌般,中心浮现一行字,接着又是一行。 花灼看完,皱着眉,似乎在犹豫:“你别走,很快。” 【嗯嗯。】 得到确认的答案,花灼才心满意足的收起那块“发光的镜子”,仔细揣进怀里,确认不会掉出来,才御剑飞回住处。 关上门,花灼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从怀里掏出东西,抿唇盯了半晌,就是不说话。 余霜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好笑。 分明是在等她。 她也没晾着人,按照刚才摸索出的新功能,将电话打过去。 只是她高估了自家崽崽,眼瞧着那部手机上弹出一个绿色的通话键,游戏小人愣是不为所动。 余霜叹了口气,认命的切断电话,在对话框里打字,将如何操作告诉他。 【等一会儿再出现绿色的圆圈,你点一下,就能听到我的声音了。】 余霜再度拨通。 等了一会儿,那边通了。 屏幕上的漫画脸小人浅浅松了一口气,眉眼舒展开,淡粉色的唇畔一张一合。 又是那两个字。 “霜霜。” 余霜的心跳顷刻间停了半拍。 这声音谁受得了啊,也太苏了吧! 第5章 替身005% 别人有的,崽崽也要有!…… 新弹出一条系统消息,上面显示游戏小人与成为六长老亲传弟子失之交臂。 余霜联想到之前所见的场景,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再看游戏小人无所谓的模样,反倒是她比当事人还着急。 特意打开游戏任务框,看有没有可以补救的办法。 一看,还真有。 任务名:【掌门的青睐】 任务地点:【主事堂】 任务奖励:【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 余霜喜不自胜,连忙将有一道机缘可助他成为亲传弟子这一消息,转告给电话那头的崽崽。 崽崽的反应远不及预料中兴奋。 花灼:“我并不在乎这些。” 可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极力的想让自己去做一件事情。 往常,她一向不喜欢插手他修炼上的琐事。 思及此,花灼又说:“要如何做?” 在三年前,他还是孤身一人,无人会担忧他,会记挂他,更遑论替他出谋划策,谋一条未来之路。 将他从泥潭里救起,让他平生第一次见到光之所在。 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有一日,身边会出现这样一种存在。 独属于他的。 神明。 屏幕外的余霜无法知晓对方的心里活动,看出对方也有了做任务的心思,趁热说道:“你新成为内门弟子,不正要去主事堂领取内门弟子的物什,机缘就在那里,你可要好好把握住!” 花灼勾了勾唇角,体贴问:“我即刻便去?” 余霜抱着手机,满意点头,“那再好不过了。” -- 第10页 画面中,游戏小人低声应了一下,目光落在手机上,“那你呢?” 余霜散布在外的神识感受到自家师父回来了,可是看到崽崽小心翼翼的模样,游荡在嘴边的告别话几经辗转,又吞回了肚子里。 “我陪你去。” 花灼心里悬着的东西落下,声色温润:“好。” 他一直不敢将对方逼得太紧,这种隐秘的想留下对方的心思,甚至不敢言明。 自感受到她的存在起,他就一直是等待的那一方。 等待她带来更多的惊喜,等待她更多的陪伴。甚至是对方说以后无法陪伴他,明明心底有滔天的怒意和不甘,难以抑制的在赌气中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在那之后,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那些怨气竟无端消散了。 他不敢再表现出奢望,怕她连这一点相处的机会都不愿再留给自己。 连道别的机会都失去。 道别二字像一根刺,狠狠插在他心间,他垂下脑袋,掩起眉目间翻涌的情绪,加快了御剑飞往主事堂的速度。 余霜在游戏内无法看到环境场景,只有游戏小人步入某个房间后,才会显现出画面来。 新入内门的弟子拂了云瑶面子一事,不过多时,已传到不少人耳中。 大家对于这位刚入内门的弟子并不了解,虽道听途说,不得事件全貌,但并不妨碍他们偏向云瑶。 看着殿内四周围弟子窃窃私语,头上不断涌出责骂崽崽的气泡,余霜大致明白了。 先前所见的那位绿衣女子,应当就是他们口中的云瑶,对方乃六长老亲传弟子,人美心善,修为了得,颇受弟子及各位长老喜爱。 好死不死,他家崽崽正是和这位云瑶有了过节。 说是过节,也许人家云瑶心里都不是这么想的。 毕竟,她可没忘记,那人盯着自己崽崽的时候,眼里是冒着粉红泡泡的。 余霜注意到,发放内门法袍的弟子远远瞧见崽崽,手里拿着法袍,钻进了一旁的偏殿内。 那人眼底的恶毒之色太过明显,她顿时心生警惕,将镜头切换成能看到偏殿的角度。 偏殿内,那位弟子先是在周身打开一道结界,才从储物戒内取出一个青玉瓷瓶,在法袍上滴了两滴透明的液体。 余霜放大镜头,用手指点击瓷瓶,上面浮现出一行字:【散灵液】 她心头大惊。 散灵液属于一种禁药,据说在几百年前就在修仙界消失了。没成想,这个游戏里居然会出现。 此药无色无味,元婴以下的修士,平日根本不会有所察觉。只有在修士调动灵力,或者修炼时,才潜移默化的散去修士的灵力,令其修为倒退,直至修为尽失。 对于依赖灵力的修仙界,这是何其歹毒的行为? 仅仅就因道听途说的事情,便要对一个素未相识的人出手,余霜气得脑袋嗡嗡直响。 就在那位弟子收手,欲将瓷瓶放回储物戒时,她朝着瓷瓶轻点两下,将其收进了游戏的储物栏内。 弟子面不改色的抱着法袍,走回正殿,迎上花灼。 今年升入内门的弟子仅有两位,刚才已有一人率先取走了内门弟子的法袍和腰牌,是以,弟子不难认出眼前衣着外门弟子法袍之人,就是花灼。 他道了声师弟,抬手送上法袍,上面还放着一块儿奶白色的腰牌。 和如今玄天宗内门弟子腰牌,有七八分相像。 在外面,余霜无法直接和花灼说话沟通,只能在输入框内打字,试图让他察觉到手机的动静,意识到有问题存在。 崽崽似乎真的感受到了身上的手机频频烫了好几下,面无表情的看向对方,一时并未动作。 殿内也有其他弟子,听了云瑶之事后对花灼产生不满。此刻瞧见他态度清冷,竟晾着人不肯接下法袍,不禁同身旁之人嘲讽道:“也不知此人如何入了云瑶师妹的眼,要我看来,就是一个修为低下,空有一张面皮的废物罢了。” “是啊,简直毫无礼数,师兄给他递法袍,他都不接,还在那端架子。” “许是人家连内门弟子的法袍都瞧不上,不肯穿呢。” 周围弟子闻声,纷纷掩面而笑。 余霜生怕他接了,沾染上散灵液,干脆趁着一道风吹进来,想将法袍掀翻在地。 只是屏幕内的游戏小人,比她动作还快,倒退两步,执剑挑起那件法袍和玉佩。 面色冷凝,“我若不想接,便不接。” 对面的弟子显然被激怒,愠怒之下,又有几分焦急。 他本想对方乖乖接下就是,往后总有慢慢折磨他的时候,未曾想会发生这样一出。他清楚那散灵液不会被修为低下的弟子发现,主事堂内的弟子,最高也是金丹,定然不会有人察觉。 至于花灼,一个练气巅峰罢了,更不足挂齿。 究竟是哪一环节出了错,他已来不及多想,再纠缠下去,引来长老可就难辨了。 眼下,耐着心思将人哄走方为上策。 “花灼师弟,你若不满意,我随后亲自将新的法袍和腰牌送去你的住所就是,实在不必在主事堂内拔剑相向。” 反正那散灵液还有,这件废了,他再弄一件就是。 花灼剑尖微动,意识到对方的想法,愈发不紧不慢起来。 -- 第11页 显然这两件东西,暗藏猫腻。 而她来此前说此处有机缘,可助他成为亲传弟子。主事堂素来由掌门所管辖,莫非,这机缘就是这位掌门。 他眉梢一挑,剑从手中脱离,剑身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灵力,挂着法袍和腰牌飞出。 “铮”的一声,入木三分,钉在对方身后的圆柱上。 他冷冷看着自剑身氤氲开的灵力,触及法袍某一处,诡异散开,鼻音低低哼了一声。 原来如此。 本是一招不错的招数,可惜了,对方无论如何也不会事先知晓,他对灵力尤为敏感。 那法袍上,有影响灵力的东西。 对方见他如此一番动作,压抑着怒意再次相劝,一副为对方着想的师兄模样,“师弟,你就算再如何不满,也不该在主事堂殿内如此惹事,这要被掌门看见,定会迁怒你,说不准会夺去你内门弟子的身份,你还是快些离去吧。” 还没等花灼动作,一旁的弟子反倒不满意了,快步上前,挡住去路,讽刺道:“怎么,方才不是胆子很大?现在知道怕想逃了?休想!”说罢,转身同其他弟子道:“快去,请掌门来,大胆花灼,在主事堂寻衅滋事。” 花灼扯了扯嘴角,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懒散掀开眼皮看他,嘶了一声:“逃?” 他语调里的漫不经心和鄙夷再显然不过,毫无半分惧意。 余霜见时机正好,用指尖拖着储物栏的散灵液,将它塞进了使坏的弟子的腰间。 掌门察觉动静,缩地成寸,不过几息,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闭目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右手一挥,涌出一股霸道的灵力,打在一位弟子身上。 那人赫然就是动用散灵液之人。 他似乎也感受到腰间被震碎的异物,难以置信的伸手去摸,下一瞬,脸色煞白的瘫倒在地。 不,不可能,他明明收进了储物戒。就算掌门发现了那件法袍的异常,也不会直接怀疑是他做的手脚。 可是现在,散灵液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他张口欲辩,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随即猛地抬头看向掌门。 禁言术!是掌门对他用了禁言术。 他自知无法挽回,挫败的跪倒在地,如一滩烂泥,眼底涌现阴毒。 片刻后,掌门才若有所思的抬眸,瞥向花灼。老者声音威严如钟,带了阵阵威压:“你发现了异常之处?” 花灼天生便比寻常人警觉,再加上他对灵力敏感,又有她在暗中提醒。是以,不难发现其中蹊跷。 他淡然颔首。 老者一笑,浑身威压缓缓散开,周身的灵力转为安抚,涓涓细流般缠绕在花灼身上,半晌,悠悠道:“骨龄还是少年,当真不错,可愿拜入我门下?” 周围弟子看着眼红,却无一人敢提出质疑。 方才掌门罚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花灼默了一瞬,想起那人劝他要好好把握机缘时的软糯声音,心跟着颤了颤。 唇角牵起一抹笑,不卑不亢行礼道:“多谢师父。” 屏幕外的余霜看得眼眶发热,见自家崽崽直接换上了象征亲传弟子的法袍。 就是亲传弟子并未有象征身份的腰牌,因为亲传弟子本身就稀有,法袍也特殊,所以根本不需要有腰牌作为象征。 只是,余霜刚好想到原来崽崽腰间也挂着一块玉牌,最开始,两人就是通过那块玉牌交流的。可是现在那块玉牌坏了,也不见崽崽腰间换上别的玉牌。 不行! 热衷于奇迹灼灼的老母亲,不允许崽崽没有漂亮的玉牌挂。 别人有的,崽崽也要有! 于是,余霜立刻投身入游戏商城,挑起玉牌来。一连挑了十几个,才心满意足。 将玉牌放到崽崽住所,也顾不上等他回来,忙不迭的退出游戏,前往师父的院子。 等花灼回到住所,一眼就看到,屋内琳琅满目飘着好几块玉牌,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皆是流光溢彩,不似凡品。 他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手机。这发光镜子一般的东西唤作手机,还是她告诉自己的。 想起先前,注视这东西一段时间,就可以与她说话。 他忍不住笑起来,紧紧盯着,生怕错过那个绿色的圆。 直到嘴角开始发僵,手中的东西,都没有丝毫动静。 他双手紧紧攥着,油然而生的无力感猛然袭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找到她。 她何时出现,为何出现,来自哪里,一切都无迹可寻。 仅仅知道她的名讳,还是她无意间提起。 “霜霜。” 回应他的只有漂浮在眼前,熠熠生辉的玉牌。 他无声垂下唇角。 第6章 替身006% 师父说:滚 “师父。”余霜在院外唤道,她自知来得有些迟,刻意放软了声调。 院门在灵力催动下,由内打开。 一股若有似无的清泉气息,迎面扑来。 余霜松了一口气,师父还肯开门,看来是不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她见过礼,按照规矩,乖觉地坐在洛玖对面的软垫上。 洛玖是玄天宗的三长老,虽瞧着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但实际骨龄已有五百多岁。到达他们这个境界,驻容已成为全凭喜好而定之事。 -- 第12页 他的修为仅仅次于掌门和剑痴二长老,在宗门内位列第三。 若是换了往常,余霜自然不会如此拘谨。 师父性子肆意随和,身为人师,却不拘小节,也没得那么多繁缛礼节。 只是今日,她有所求,又未在师父回来的第一时间前来拜见,此刻总得规矩些。 待会儿也好开口。 余霜这点儿小心思,洛玖如何看不出,他兀自笑了笑,睇她一眼,“有话直说。” 红衣墨发的俊美男子,修长的指骨下握着一柄服帖的玉质骨扇,风度翩翩。 都说剑修最宝贝的乃是自己的剑,但自家师父是个奇怪的,她跟随洛玖三年有余,却从未见过他的本命剑。传授剑法时,最多使使木剑,更多时候,甚至连木剑都不用。 随处拾起一根树枝,便开始教她。 反倒是一柄玉质骨扇,从不离身。此刻悠然扇动,平添几分肆意风流,完全不似寻常剑修。 余霜没兜圈子,直接道:“师父,我不想上清竹峰。” 瞧见自家师父漠不关心的模样,她难得拍了回马屁,“师父好不容出关,我舍不得离开。” 洛玖闻言昵她一眼,啧了声,“你倒是自信。” 这是在嘲笑她,掌门那边的公示未出,她倒认定了自己会被选中。 余霜脸不红,心不跳,算是认了对方的话。 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她入宗不过三年多,现已突破至筑基中期,最近隐隐又有突破之意。就她这个修炼速度,已然赶上了修炼近五十年的师兄们,掌门选她,再自然不过。 往常,但凡余霜有所求,洛玖皆是纵着的,可今日不知为何,并没有直接应下。 反而问她:“为何不愿去?” 余霜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对于修仙一事,也不是很执着,总觉得修为这种东西,够用即可。 若要逼着她去和一个近千岁的老头子,讨教剑道,她宁愿去宗门大比的赛场上,看看那些合欢宗的美人修士,总归还能养养眼。 她偷瞄了一眼自家师父绝色的容颜,心里嘀咕,若非当初瞧上你老人家这副好相貌,我也不可能拜入您门下呀。 这话她也只敢心里想想,总不能直接说出来,还得编一套措辞应付。 余霜想了想,有些难为的叹了口气,哀怨道:“师父,你忘记掌门今日如何说我的了?我一个好端端的有情道剑修,硬被他说看出了我的冷心冷清,我就怕,我跟着那位仙尊一学,真被拐入无情道,师父岂不是后继无人?” 洛玖捏了捏扇骨,哦了一声,“你竟有此想法?” “现在也许没,若上了清竹峰,那也不是不可能……” 呸,根本不可能。 要她改修无情道,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她费心保养的绝美容颜? 可恶,还没恋爱呢,就逼着人出家,岂不是造孽。 余霜这是捏准了师父只有她这一位亲传弟子,丝毫不介意往对方痛点上戳:“听其他师门的师兄师姐说,我以前不也有一位师姐嘛,她后来却改修了无情道,拜入六长老门下了。师父,你就不怕唯一的弟子我……” 洛玖突然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滚回你的院子。” “那……”您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呀。 没等余霜发问,就被下了一道禁言术,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面无表情的拂袖离开,落下一道话音。 “滚。” 可恶,要不是我年轻你几百岁,还要受这种气。 接着是一张字条。 上面笔记龙飞凤舞,浓郁的灵气都难掩字里行间的不耐。 【上清竹峰前,若你能拿到宗门大比1000积分,此事便随你。】 * 余霜自然不可能乖乖上清竹峰,听一个近千岁的糟老头子论道,传授修行秘诀。 消沉了两日,她便破了晓初峰的结界,前往后山去参加宗门大比。 落云大陆的百宗大比,每一甲子才举办一次,举办地点是在上一次大比后,当场抽签决定。大比时限为期三个月,各宗内门弟子每人均有报名参比的机会。 每次报名扣除十积分,正好是弟子的初始积分。依据不同的比试内容,每场有不同的人数,获胜也对应不同的积分。 余霜除了百宗大比伊始,出于好奇参加了两场比试外,就再未参加。 所以,要在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获得1000积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看了看积分玉牌上的数字,50……接着叹了口气。 按照这个积分,她约莫要赢得四十场比赛。也就是接下来的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她都要泡在比试场,这还是假定,那位仙尊在一个月后才会出关的情况下。 比起来上清竹峰,动辄也许就要待上数年,甚至数十年,她还是决定先拼一把。 余霜用积分玉牌报了当日的一场剑法比试,守擂的形式,不论是攻擂成功或是守擂成功都能获得积分,有点类似于车轮战。 比试时间定在下午,她估摸着时间,干脆继续在附近闲逛,看看还有什么比试能报。 正溜达着,就被人从背后叫住。 “余霜师妹?” 余霜闻声回首,不远处站着一个粉衣女子,一颦一笑都自带风情,挥手间宽大的袖口落在肘间,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 -- 第13页 她顿了顿,半晌,才将眼前之人和脑海中的记忆对上号。 是那日主事堂内,五长老推选的亲传弟子,按辈分,两人皆修有情剑道,的确该称一对方句师姐。 无奈她素日不爱与人打交道,一时半会儿,就算有心,也真有点儿叫不上对方名讳。 只好行了个礼,道了一句:“师姐。” 对方浑不在意的凑上前,欲挽余霜的胳膊。 这动作就有些亲密了,余霜有些不自在,但面上不显,只不动声色避开了些。 “都说三长老的弟子是个清冷小美人,今日凑近一看,果真是。你也是一个人来比试场的?”陆琉璃嫣然一笑,“我叫陆琉璃,说不准往后在清竹峰上会常见。” 余霜笑了笑,没接茬儿,她可不打算上那清竹峰。 她快速瞄了一眼身侧的女子,心底啧了一声。这位陆师姐骨龄也就一二百岁吧,怎么会喜欢上无妄仙尊那位近千岁的……老东西。 难道这就是是心中只有剑的剑修们?慕强的心能跨越一切? 没等到回应,陆琉璃的目光很快又被别处吸引,状似无意的小声道:“欸,那边是幻境比试,积分很高的。对了,霜霜师妹,你怎么今日突然有兴致来这里了,我之前都不曾见你,还以为你对这些比试不感兴趣呢。” 余霜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师姐真的是个自来熟,一两句话的时间,都开始唤她霜霜师妹了。 她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心里被那句“积分很高”填满。 “的确不太感兴趣,就是想赢点积分。” 对方了然点头。 玄天宗内门弟子都是挤破头报名,为的就是在大比结束时,得到一个相对靠前的排名,赢得奖励倒是其次,关键是有机会获得进入秘境的机会。 除此以外,对于亲传弟子而言,积分无非就是越高越好看,毕竟它间接同个人能力挂钩。 陆琉璃想当然也以为,余霜是因为积分太低,挂不住面子了,才来参加的。考虑着多少要顾及余霜面子,遂有意岔开了这一话题,“我先前参加过几次幻境,还挺有意思,霜霜师妹,你报了什么比试?” 余霜取出积分玉牌,借灵力催动,上面显出比试名称:【筑基期剑法擂台比试】 陆琉璃惊呼了一句,直勾勾看她:“你竟然也报这个了?那你可要小心了,六长老的大弟子云流师弟,最近压着修为不肯突破金丹,就是为了在这场比试上夺一个满贯。” 云流啊。 一位剑痴,骨龄比余霜大了几岁,已至筑基巅峰,时常被人挂在嘴边的天才剑修。连她师父这种终日待在晓初峰上,都听闻过他修炼有多疯狂,可见此人在剑道上是真的造诣颇高。 她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 陆琉璃抬了抬下颌,指向幻境比试场,“时间还富裕,不若霜霜师妹先随我参加一场幻境比试,松松筋骨” 余霜也有此意,说了声好,二人一同走向报名的地点。 负责报名的弟子记录了二人的身份,扣除参试积分后,给她们一人发了一张传送符。 他叮嘱道:“今日的幻境比试较寻常稍有不同,传送法阵开启后,将会把你们传送到不同的幻境中,这些幻境并非皆由长老们为试炼而造,还有一些自然形成的幻境以及一些仙尊、各宗长老所造。若遇到极难破解,甚至生命危险之时,切记捏碎传送符,可将你们安全带回。” 两人相视一眼,正色应下,走向传送阵前,等待比试开启。 陆琉璃将传送符收好,敛起笑意,“本来想轻松赢点积分,真没想到,今日碰上个如此困难的,只能希望一会儿,别被传送进修仙界大能留下的幻境里了。” 余霜显然也没预料到,这届宗门大比,还有如此手笔。才宽慰了陆琉璃两句,就有长老将二人领向不同的传送阵。 “法阵开启。” 阵法爆发出刺眼的强光,余霜干脆阖眼养神,等待传送完毕。 脚下由虚变实,余霜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浓郁的深绿色松林,空气中充斥着清甜的水汽味,伴随着偶尔一两声蝉鸣,将人笼在其间。 一草一木,都像是有生命般,若非她提前知晓这是幻境,根本无法辨别出来。 当真是栩栩如生。 余霜警惕起来,能造出此等幻境之人,一定不会是寻常的长老,怕是玄天宗掌门,都无法完全复刻到这种以假乱真的地步。 林子的尽头是一处极为简陋的院子。 才刚走近,院门便由内推开,里面走出一个男子,红衣墨发,面容清俊,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迎面扑来一阵清泉的甘甜之味。 余霜下意识唤了一句:“师父?” 洛玖抬了抬眼,温和道:“还记着师父?若非我及时赶到,凭你一人入此幻境,怕是捏碎那张传送符,都出不去。” 余霜心有狐疑,可对方举手投足,又的确和他师父别无二致。 她姑且按下心头的怀疑,跟随其后,步入院子。 “师父,你跟着我进来的?” 洛玖扭头,睇她一眼,轻飘飘的回:“不然?” 他寻了院中的一把竹椅,悠哉躺进去,冷白的指尖,微微扣动玉色的骨扇。 “若非我在晓初峰上察觉到你命气有被完全隐匿之迹,借虚空符耗五十年灵力才跟上你,你怕是会永困于此处。” -- 第14页 余霜一惊:“当真如此可怕?” 啧,还耗费您五十年灵力。 我不信。 洛玖没搭理她,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哪个有眼无珠的老家伙,竟不小心将弟子送进来。” 余霜抿了抿唇,回想起来。 是四长老,还是七长老? 反正是个白胡子老头。 余霜:“那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她看着自家师父悠闲的姿态,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如此难,怎么他看着一点也不急的样子? 下一秒,对方解决了她的疑惑。 “出不去,唯有等。” 见他真的没有一丝想要动的心,余霜干脆饶过他,打算进屋内看看。 人走到门前,身后传来洛玖的调笑声:“不必费劲,此门,你开不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余霜的手已经覆在门上,微微用了力,收不回来了。 下一秒。 两扇木门微微向内挪了两寸,露出一道缝。 开了。 ?! 开了! 第7章 替身007% 宝贝鹅子恋爱了?…… 洛玖显然比她还惊讶,瞥了余霜一眼,眼神有些古怪,不自然的别过脸。 “你怎么开的?” 余霜:“……” “就,用手,推开的。” 洛玖咬了咬后槽牙,不过一息,又恢复那副风光霁月的悠然模样。 屋内的摆设极为简洁。 余霜直直愣在原地。 太熟悉了。 那扇从未打开的木窗,阳光透过缝隙,落在石床尾端的阴影。 还有那面,与屋内摆设格格不入的巨大衣橱。 她几乎是颤抖着手,催动灵力才将其打开。 里面的东西,再熟悉不过。 都是她为崽崽买的高级法袍! 这个幻境,竟然完全还原了游戏里——崽崽居住的屋子! 她看了一眼自家师父,“师父,我们看到的幻境,是一样的嘛?” 对方先是愣了一下,才说:“自然。” 皆着毫无二致的描述出了屋内的摆设。 余霜松了口气,没再说话,待洛玖又跟没骨头一般倚在那张石床上,她才转过身。 此时木门敞开,院子里一派宁静。 竹椅微微晃动,彰显着被人用过的痕迹。 她的声音很轻,近乎呢喃,但是在安静的屋内却尤为清晰。 “师父,你说我们如何才能破境?” 洛玖似乎很无语,不怎么想应她。 这反应和她师父简直一模一样,毫无耐心的性子。 她又追问一遍,对方才冷着脸,不耐道:“话多,等着就是。” 余霜轻笑了一下。 侧首望去,床上的男子,眉眼间露出淡淡的郁气,手中的骨扇悠悠晃动着。 突然,冷冽的剑意刺破虚空,落在空无一人的石床上。 少女身后的发丝,无风翻涌。 精致的眉眼染上笑意,茶褐色的瞳孔笼上一层皎洁的微光,眼尾微微上挑。 无端有些撩人。 “真像。” “可我师父脾气太臭了,我要是问这种蠢问题第二遍。” “他只会让我滚。” 看到眼前幻境的第一刻,她便想到,所处的幻境,由入境之人心中的景象而形成。 如此一来,若真是他师父随她进来,理应不该看到和她同样的场景。 若是别的什么地方,她还不会起疑。 可偏偏是游戏里的画面。 虚空中,浮现一道气音。 似乎是笑声。 眼前画面一转,她退回了院中。 木门敞开着,门内景象尽收眼底。 余霜抬眸,石床上倚着一个白衣男子,身形顷长,眉眼隐匿在暗色之中,面部仅能看清棱角锋利的下颌,以及淡粉色的唇畔。 冷白的肤色下,是青紫色的血管,顺着纤细的脖颈蜿蜒没入衣领。 喉结下方有一颗淡粉色的小痣,在周身清冷圣洁的气质中,融入一分慵懒惑人的烟火气。 他指尖微动,掐了一道法诀。 站在院中,正准备开口的余霜只觉得眼前一暗,接着,目之所急便是一片朦胧的虚影。 正当她准备破除眼前的遮挡时,从屋内传出男子不喜不怒的清冷嗓音。 “想好了?” 余霜动作一顿,明明是一句毫无情绪的话,她却生生听出了一丝警告,似乎在告诫她,此刻破除遮挡对于她而言是极为不明智的。 她识趣的收回手。 对方的气势太过危险,显然不是余霜能硬碰硬的存在。 模糊的视线中,她注意到那男子懒散坐起身,踱步走近。 “玄天宗弟子?”男子忽而笑出声,尾音拖长,“还是洛玖的徒弟?” 面前的身影很高,说话时,弯腰凑近了余霜些。 她能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略带凉意的视线。 余霜绷着脸,点了点头。 男子挑了挑眉,语气有些玩味,“你可知,我的幻境内,所见幻象,皆由当下心中惦念所形成。” “不愧是他洛玖的好徒弟。”他不知又想起什么,低笑一声。 “您认识我师父?”余霜舔了舔唇,略放松些。 她的音调天生就听着有些软,刚才还刻意端着几分姿态故作清冷,眼下也不再装了。 -- 第15页 毕竟面前的人才是真的自带清冷仙气的大佬,再装下去,总有些班门弄斧的感觉。 反正是小辈,不若就摆足了小辈的姿态,没准儿还能讨个喜。 男子突然敛了眉眼,“再说一遍?” “……” “您,认识我师父?”余霜摸不清大佬的心思,无所谓的重复了一遍。 灼人的视线落在面前小姑娘的脸上,十分幼态的眉眼,唇畔微翘有些肉感,长发随意的别在而后,发丝有些发黄,尾端卷翘。 明明方才还怕的要死,现在又一副全无戒备的模样。 男子挑了挑眉。 太像了。 这音色。 他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眉眼舒展开来,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带了点勾人的意味。 没答她的话,反抛出一个问题:“想出去?” 温热的气音,几乎贴着余霜耳廓喷薄而过。 有一瞬间,她感觉呼吸暂停,心跳都随之一顿。 比崽崽清越的少年音更撩人于无形。 余霜作为一个声控,不争气的红了脸,不自然的嗯了一声。 那人语气含笑,“可以。” 余霜一愣,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对方全然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继续道:“取出你的传音玉筒。” 传音玉筒的功能就类似于原来世界里使用的手机通话功能,大佬是想留她的联系方式?!难道是要操控她做什么背叛师门的事?毕竟刚才问起他和师父关系时,对方似乎反应挺大的。 余霜想了想,自己那点修为,在大佬面前反抗,无异于白送人头,不如先佯装答应下来,总归对方不可能记挂着她一个小修士。 再不济……卖了师父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们师徒感情比较塑料,师父以前没少坑她,全当一报还一报。 这么安慰自己着,她痛快的从储物戒里取出传音玉筒。 男子在上面留下一道神识,递还给她,别有兴致的模样:“待你出去之后,我会通过玉筒联系你。” 余霜听着又是耳尖一烫。 实在是,这话说的,太耐人寻味了。 不行! 她怎么敢亵渎大佬! 太!过!分!了! 余霜努力摆出正经恭顺的晚辈模样,乖巧应道:“好的。” 对面的人又低低的轻笑一声。 倒是听话。 下一瞬,一阵铺天盖地的冷冽气息将她笼罩起来,须臾之后,她出现在幻境比试场上。 负责登记的弟子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这么快,就破了幻境?” 少女脸不红心不跳,葱白的指尖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整理好裙摆,随意点了点头。 “那地方岂能困住我?” 弟子面上闪过几分钦佩,回神后接过余霜的积分玉牌,记录了新的分数,过程间仍不住的打量她。 视线落在玉牌的参试者信息上,愕然瞪大双眼,惊呼道:“啊!原来你就是余霜师姐!” 余霜眨了眨眼,笑着收回玉牌,上面显示目前有80积分。 小弟子看得一阵脸红,羞涩的垂下头佯装登记别的。 离开比试场,余霜被幻境里的景象勾起了心思,躲进一处人少的角落,设了一道结界,从储物戒内取出手机。 一看到熟悉的画面里,崽崽乖乖坐在床上打坐,她露出老母亲的会心笑容。 漫画小人换上了象征亲传弟子的法袍,月白色打底,上面以银线绣着云纹,清风明月般的色泽。 比起以前那件破旧不堪的外门弟子法袍的确强出不少,可仍是比不上她在游戏商城兑换的绝版法袍。 千分之一都不如! 余霜指尖滑动屏幕,打开屋内的衣橱,细细挑选一阵,从中选出了自己前不久兑换的【月华流裳】。 原本她是打算趁着崽崽入定,偷偷给他换了,反正也钱也不是没有这么操作过。 可是崽崽突然睁开了眼,视线扫过漂浮在眼前的冰蓝色法袍,嘴角抿着笑意。 “你回来了。” 少年清越的嗓音顺着话筒传出来。 也许是因为环境和刚才一模一样,余霜心底竟生出一股崽崽和大佬声音,有些诡异相似的感觉。 只不过崽崽的声音明显听着稚嫩很多,而大佬的声音更为成熟,也更清冷些。 或许这就是好听的声音也千篇一律吧。 余霜晃了晃那件被她拎着的法袍,“崽崽,这件好看嘛?” “好看。” 她又再接再厉,将法袍往小人眼前推了推,“你觉得你穿上好看嘛?” 游戏里的漫画脸仰着脖子,“嗯?” “我帮你换,好不好呀。” 少女的音色刻意软下来时,格外撩人,羽毛似的,一下又一下的挠得人心痒痒的。 还没等余霜动作,画面上的小人突然别扭的偏过脑袋。 耳垂尖尖有些微微泛红。 余霜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别扭是怎么回事,拿出了惯用的伎俩,撒起娇来。 “我想看也不行嘛?” “不……不行。” 这句话花灼憋了许久,才慢吞吞挤出来,脸上不止一次闪过纠结,又被他咬牙克制住。 余霜:“?” 不是,崽崽这一脸被逼良为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 第16页 余霜想了想,试探的问他:“那……你自己换?” 激动心。 颤抖手。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她想得那个样子吧。 她的宝贝鹅子,居然在老母亲面前,害羞了! 这回崽崽没再拒绝,很轻的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法袍。 目光在周围扫视一眼,有些警惕道:“你别偷看。” 余霜:?! 其实对于修仙者而言,换衣服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旁人根本不会看清楚。 可余霜这么被防着,心里反倒有些不痛快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幸幸苦苦养大的鹅子,和她不亲了。 而引发这种情况的通常是…… 余霜捧着手机,爆发出一阵土拨鼠尖叫:“宝贝鹅子,你,你是不是背着妈妈,恋!爱!了!” 第8章 替身008% 小师兄,你输出全靠嘴?…… 是哪个坏女修,勾引了她好不容养大的小白菜! 画面里,游戏小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很苦恼。 老母亲的心跟着一阵抽痛。 算了算了,鹅子大了不由娘,崽崽既然不想说,还是不要逼他了。 余霜絮絮叨叨叮嘱了两句让他小心点,可不要被外面的小狐狸精骗,然后及时转了话题,将此事掀过。 见余霜不在执着于此时,花灼紧攥着的指节微微放松,浅浅呼出一口气。 人一旦处于熟悉的氛围中,就会莫名的放松下来,余霜忍不住说起刚才的幻境,丝毫没有掉了“神仙姐姐小马甲”的觉悟。 花灼默了一瞬,低声道:“当真如此厉害?” 余霜捧着手机狂点头,想到对方看不到,才绘声绘色的补充道:“就是那种大佬一出现,风云都为之色变,对方跺跺脚,天地都要为之一震的感觉,你懂吧。” “太可怕了,幸亏我能屈能伸,不然,你可能都再也见不到我了。” “还未曾见过。”那头突然出声道。 余霜一愣,没等反应过来,又听对方声音冷了下去,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你放心,往后我也会如此厉害。不,定然比他还厉害。” “你……别怕。” 啊! 这是什么神仙崽崽,居然想着保护妈妈了! 另一边,花灼心里同样翻起了滔天巨浪。原本以为她是另一个不同世界的神,原来,她也在一个和自己相同的世界。 听起来,她的世界里,也有许多比她强大的存在。 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少年脸色突然有些难看,他抿了抿淡色的唇。书籍上记载,修为到达一定境界,便可以破碎虚空。 到那时,也许就能见到她了。 就算此路不通,还有移魂夺舍那些功法,总该有机会的。 在此之前,他要变得足够强大才行。 余霜看着屏幕上卡通小人突然仰起脸,满眼坚定。她乐的眉开眼笑,小手一挥,又给崽崽置办了好多修炼秘籍。 “崽崽加油鸭。” 听到鼓励,卡通小人漂亮的眉眼软下去,“你也是,要保护好自己。” 余霜感受到崽崽关怀中透露出的担忧,暗想自己方才不是不是太夸张了,竟让崽崽误以为自己是个弱鸡。 她忙为自己正名:“我很强的。” 画面上,游戏小人也不知信没信,只浅浅笑着,并未接话。 余霜搓搓鼻尖,转移了话题。 游戏内,当外门弟子升入内门后,理应先选择修行之道。可花灼已经跳过那一步,拜入了掌门门下。掌门修的乃是有情剑道,按理说,其弟子也该修有情剑道。 考虑到她所处的世界内,无情道的风靡程度,余霜仍是忍不住问了一遍:“对了,崽崽,往后你要修有情道嘛?” 那边人听完,温声回:“自然。” 顿了一下,少年又问:“你想让我如何选?” “当然是有情道了!那些修无情道的长老和师兄师姐们,一个个都太恐怖了,真是毫无七情六欲,行走的练剑狂魔。我可不希望你变成他们那样,还是现在这样好。” 少年轻声应:“好。” 筑基期的剑法擂台比试分为上下两场,共两日。上场为初试,在百名弟子中决出十人,记为获胜,可赢得50积分。 下场则由初试选中的十人抽签进行车轮赛,先赢出四场,则为获胜。 除去个人修为剑法,运气也在其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初试时,余霜运气极好,碰到的几乎都是修为在筑基初期的弟子。虽然大家都是筑基期,但每一小层次的进步,都有着明显的变化。况且,她修为已达到足以突破至筑基巅峰的状态,面对筑基初期的对手,仅用三成力就赢得了比赛。 结束后,十位胜出的弟子聚在擂台上,挨个抽签。 不论抽签先后,都是十分之一的概率,余霜也懒得抢在前面,干脆等在最后一个拿。 【第六位】 余霜:“……” 可能是初试太过顺风顺水,她眼角狠狠一抽。要是前两位中有厉害的人,完全有可能在还没轮到她上场之际,就拿下最终胜利。 剑修多是些冷傲的性子,何况都是闯进下场比试的人,谁也瞧不上谁。几乎是一抽完签,大家都各自散开。 -- 第17页 根本没给余霜留下打探消息的机会。 负责下场比试的是玄天宗二长老,只见他凌空而起,声音灌注了灵力,嗓音越发浑厚:“第一位玄天宗弟子柳青,对战第二位合欢宗弟子方如玉。” 二人一上擂台,台下人便开始窃窃私语。 “合欢宗弟子居然还来参加剑法比试?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可别笑掉大牙,还是回去修习合欢宗的双修宗法罢!” “就是,一个合欢宗弟子,还妄想在剑法上赢过我们玄天宗弟子?可笑。” “你这人,你能耐你怎么不站在上面,人家可是赢过初试的。” “初试又如何,说不准就是运气!方才我可看到了,有一位女剑修,长得可真是绝色,不知是哪位长老的亲传弟子,碰上的皆是一群筑基初期的弟子,我怀疑都是有内情!” “这话你也敢说,忒胆大!” …… 余霜眨眨眼,注意力移到擂台上。 那位合欢宗弟子虽然看着柔弱,修为却是实打实的筑基巅峰,且他的步伐身姿都极为轻盈,辅以合适的剑法,未尝不能达到以柔克刚的效果。反观与他对战的玄天宗弟子,虽然看起来孔武有力,可到底还是筑基中期。 不说二人修为就差了一截,单论剑法,也并非靠体型就能起到绝对压制。 思绪间,台上人已经开始了动作,不过三四个来回,合欢宗弟子方如玉就赢下了第一场比试。 在台下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又接连赢下两场。 方如玉随意站着,眉目间颇为肆意,扫了一眼方才上场前辱骂他的修士,“手下败将,也就能呈呈口舌之快。” 那位剑修面上无光,可是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也只能气得咬咬牙,灰头土脸的下台。 下一个上场的是余霜熟悉之人。 注意到她的视线,陆琉璃回以嫣然一笑,看的台下不少男弟子都直了眼。 人群中再次躁动起来。 “得意什么,有本事赢过陆琉璃啊!” “陆师姐加油!” 余霜没见识过陆琉璃的剑法,只听闻她的朝凤剑乃五长老亲传,随她修行历练已磨合近百年。自创的一套朝凤剑法,更是使得行云流水,提剑便自带破竹之势。 但传闻总归是传闻,而方才所见的方如玉委实不容小觑。他的剑意毫无凶残的杀戮之意,甚至剑意如人,看着极为柔软,却真的做到了以柔克刚。 再加上他的身法…… 二人已开始比试,百十招后,方如玉脚下步步生风,似乎是察觉到对手的实力,猛然将一股磅礴的灵力加持在剑上,眼底露出一股疯意。 陆琉璃神色一晃,换成寻常心性不稳的弟子,怕是会瞬间被打乱阵脚,好在她及时稳住了心神。 可终究落入了下风。 “她输了。” 余霜身旁之人闻声,目不斜视的询问:“谁?你说谁输了。” 陆琉璃。 只不过余霜并未多言,召出自己的剑,便走向等候的位置。 她静下心来,开始回忆方如玉所使的剑法和对方诡异的步法。 人群中的玄天宗弟子因接连三场场失利而显得士气低迷,反而是不少闻讯赶来的合欢宗弟子面上一片喜色,颇有已将胜利收入囊中的意味。 “你行么?” 身侧传来一道含笑的男音。 余霜回首,撞上一双戏谑的眸子。 对方晃了晃手中的抽签,接着环臂倚在擂台边,懒散说:“要不你退赛?我替你赢他,总归是咱们玄天宗的脸面。” 他手上的抽签是第八位,在余霜后两位。 她啊了一声,摆出一副疑惑的样子,笑问:“可就算我退赛,也轮不到你呀。” 那人也跟着笑,“第七位知道后面是我,早走了。” 余霜的目光沉下来,带上了明晃晃的打量。 对方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耸耸肩道:“云流,你总该听过罢。” 余霜撇撇嘴,没否认。 “真不打算让我上?这面子若是丢了,你往后该和我一般出名。”云流不竭余力的打趣她。 余霜这下是真的气笑了:“你输出全靠嘴?” 说完,她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下,翻身上了擂台。 经过刚才一战,对上朝风剑,方如玉手中的剑能看出明显的受损。 余霜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的问他:“要换吗?” 方如玉顺着对方的视线,垂首落在剑身受损处,继而目光再次回到余霜身上,淡然一笑,“筑基中期?那就不必了,速战速决罢。” 余霜啧了一声,余光扫到台下玄天宗弟子明显的萎靡低沉之意,抿了抿唇。 今天这一个两个,竟都爬到她头上来了。 对上那位幻境里的大佬也就罢了,现在被这些人瞧不起,算是怎么回事? 拔剑吧!可恶! 第9章 替身009% 不愧是你,云流师兄…… 两人衣袍翻飞搅动,混作一团。 胶着之际,余霜却突然使出一套基础剑法,软绵绵的一招,毫无攻击力。 对面之人显然也这么想。 方如玉以为抓住了对方的失误,只轻轻挡了一下,就准备发动攻击。 然而就在这一瞬,余霜凌空一握,左手手心出现一柄幽兰色的冰剑,剑锋淬着寒光,倾注了吞噬山河的磅礴灵力狠狠斜刺下去。 -- 第18页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 似乎有人因此认出了擂台上鲜少在人前露面的少女。 “啊!那把剑……她原来是余霜。” “谁?” “三长老的亲传弟子,余霜师姐啊!这你都不知道,不过也难怪,她平时并不爱参加这些,入宗门时间也短,好多弟子都未见过她。” “就是她啊,如此厉害,真的骨龄才二十出头?假的吧……” 回答的人叹了口气,才道:“这还有假,玄天宗,她和流云骨龄最小,偏两人修为,一个比一个高。” 似乎是被打击到,大家纷纷禁言,开始认真看擂台上两人的动作。 方如玉以为这一剑会刺在自己身上,毕竟比试中,击伤对手再正常不过,他刚才也未对那些对手留情。 他脚下飞速退了几步,试图避开冰剑的袭击。 只是那料想中的剑锋并未落在他身上,而是虚晃一招。在他瞠目之下,少女灿然一笑,脚下竟诡谲的复刻出他方才所使的步法,步步紧逼。 一道白光闪过,少女的两柄剑齐齐落在了他的剑峰上。 剑身发出悲壮的嗡鸣之音。 余霜眨眨眼,眼底的笑意撩人而不自知:“还比吗?” 方如玉挫败收手。 自然是不能再比下去,方才她已经手下留情,若非如此,自己的剑,合该当场寸寸断裂。 他摇了摇头,低声叹了句:“惭愧。” 那些自诩玄天宗的剑修弟子瞧不起身为合欢宗的他,他同样也没有正视眼前这位修为比自己低的女子。 少女收了剑,摇头认真道:“是我太强了。” 方如玉怔在原地,有些错愕,“什么?” 余霜掩唇咳嗽两声:“我是说你也很强。” 这场比试过后,人群再度沸腾起来,擂台之下各宗门的观看者,无不惊叹方才那场比试的绝论。 众人在知晓下一位攻擂者后,更是将比试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潮。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今天的赢家,必然会出于台上二人。 视野开阔的瞭望台上,几位长老簇拥着一位白衣男子,言语间带上几分自得:“仙尊,这批小弟子中的确有几人悟性不凡,还望您日后多加照拂。” 周围的长老们眺望着擂台上的年轻弟子,眼底皆露出赞扬之色。 而端坐在人群中央的男子,仅淡淡扫了一眼,再无其他多余情绪。 在众人以为他不会作出回应之时,男子温声开口:“自然。” 温和疏离,无喜无拒,仿佛只是随意施舍出的怜悯。 带了慈悲的上位者之姿。 角落里,骤然传出一道格格不入的笑声:“枉负无妄仙尊美意,只是我那徒儿与寻常弟子不同。” “前几日还求着我,生怕要去清竹峰。” 众人闻言纷纷正经危坐起来,何人不知眼前这位无妄仙尊脾气怪得很,哪能忍得下这番话。 好家伙,这分明是当众打无妄仙尊的脸! 掌门已经在心里几经盘算,想好了该说什么话让这位仙尊消气。 谁料,当事人只是轻飘飘将目光移回擂台上。 半晌,那双清冷的眼微微弯起,却毫无笑意,温和叹了一句。 “那真是可惜。” 余霜站在台上,估算了一下她胜出的几率。 好气,但不得不承认。 几乎为零。 二长老一声令下,云流笑着说了声“小心”,便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召出剑式。 不愧是眼里只有剑的男人们,对上娇滴滴的小师妹还招招下死手,这是余霜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狗东西,竟然敢在她脸旁边挥剑! 修为越高,剑法借以灵力,发挥出的威力越强大。 细密的灵力化为剑刃,将余霜逼退数步,就算她百般小心,还是有躲避不及之处。 裸露在外的小臂没有法袍的防护,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红痕,在无一丝瑕疵的嫩白肌肤上,显得尤为刺眼。 按照常理说,寻常的剑法并不会伤到筑基期弟子的肉身,可余霜的身上还是留下道道伤痕。 云流似乎是看出她对外表的在意,再出手时,刻意开始针对她的脸。 瞧瞧,这还是人做得事? 是不是人不确定,但他是真的狗。 余霜也怒了,恨恨的盯着对方的脸。 小白脸,别以为我没听说有多少师妹师姐为你这张脸着迷。你非做狗,我也不当人啦。 又是一阵密集似风的剑法,她避无可避,干脆挥剑反攻上去。云流却突然收手改了剑式,手中的长剑突然幻化出数百柄,齐齐环绕在他周身,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保护罩。 “不愧是云流,居然以筑基巅峰的修为,掌握了金丹期的剑法。” “这套剑法第一式为守,第二式才是攻,就是不知他学会了几式。” “若是用出第二式,余霜肯定扛不住。” “何止!稍有不慎,也许会被伤到根本,致使修为倒退。” 擂台上的二人显然也听到了台下的议论。 云流笑得肆意,有股意气风发的味道,手下剑式丝毫不曾松懈,还能腾出心思同对面人说笑,“你怕就认输,夸一句师兄好厉害,我就收手。” ? 还能要点脸吗? -- 第19页 这话你自己想想也就算了,居然还说出来。 余霜剑法上的领悟的确没有云流强,要是对方真使出第二式,她肯定防不住,所以必须以攻为守。 只是云流在修为上也高出她一个小境界,纯粹的攻击,可能对他而言也是无效的。 擂台上,双方一度僵持不下。 余霜为攻,云流为守,像是故意逗弄她一般,压着第二式不用。 突然,余霜闭上双眼,看似随意的甩出一道剑法。 剑柄脱手,飞速旋转刮向云流,击碎了他防守的剑式。 台下弟子一片愕然,显然并未预料到余霜普通的一招能破掉云流的防御。 仅仅倒退一步,云流收敛了玩笑之色,周身笼罩起摧枯拉朽的灵力。 “我认输。” 少女飞身出擂台界内,歪着脑袋,笑得一脸坦然,“不愧是你,云流师兄。” 云流调动的灵力没有在第一时间释放出来,短暂的犹豫生生将他憋的吐出一口血。末了,抬起眼皮看向早已跳下擂台,笑靥如花的余霜。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直接气笑了,“可以。” 瞭望台上的长老也对这一幕颇为意外,而最令人惊讶的是那一瞬间,擂台上少女所释放的强大神识。 掌门似乎想到什么,眯着眼瞥向角落里的洛玖,对方挑了挑眉,意思是对此早就清楚。 怪不得那日主事堂内,这个小丫头对他释放的威压毫无惧怕之意,有此等神识,岂会惧他? 长老捋了捋胡子,总归是自己宗门的弟子,他也乐得见到弟子天赋过人。 只是这丫头的性子,不肯心甘情愿上清竹峰随无妄仙尊修炼,就有些难办了。 筑基期剑法比试最后仍是以云流率先击败五人获胜。 陆琉璃激动的凑在余霜身侧,肩膀碰了碰她,“可以呀霜霜师妹,没想到你还能让云流在剑法上吃亏,方才你如何破掉他防御的?” 余霜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脑袋,故作神秘,“这里。” “什么?”陆琉璃一脸困惑。 身后幽幽飘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神识。” 云流几步超过二人,学起陆琉璃对余霜说话的语气,“霜霜师妹,没想到你神识如此强大,真是令人惊喜。” 余霜:“我当是你夸我了。” “这个呀,羡慕不来的,师兄你还是专心修炼你的剑吧。” 云流:? 总觉得她阴阳怪气羞辱我,可我没有证据。 云流走后,有弟子同余霜二人传话,通知她们去主事堂。 早在擂台比试那阵,陆琉璃就收到了自家师父的传音,无妄仙尊出关了。她想到刚入门时的惊鸿一瞥,仙尊如仙的面容再次萦绕在心头。 她红着脸,小心打量了一眼身旁的余霜。她暗中打探过,今日也听师父说了,余霜师妹并不想上清竹峰。 看着少女绝色的脸,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霜霜师妹,你真的不想上清竹峰?” 余霜自然不知道,短短时间内,她不想上清竹峰的消息已经被自家师父大肆宣扬了一番,此刻听陆琉璃说出来,还有些惊讶。明明先前参加幻境比试前,陆琉璃还当她也要上清竹峰的。 她皱了皱眉,按下那股疑惑,“真的呀。” 陆琉璃:“那你可别反悔。” 余霜:“?” “我为什么反悔,你放心吧,不会的。”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她一不执着于剑道,二不慕强,还有什么理由能改变她的主意让她上清竹峰? 她瞥了一眼身边满眼含春的师姐,有些无语的打趣她,“你还怕我抢了你的无妄仙尊呀。” 陆琉璃娇嗔的瞪她一眼,埋怨的撒起娇来,“还是小师妹你生的太过貌美,谁在你身边不都被衬成了鱼目,自然会担心。” 余霜掩嘴笑起来,显然对她这番夸赞很受用,“也不是所有人啊,你看云流,对我出手哪有半分将我当作师妹,何况是修无情道的仙尊。” 听她几次三番保证,陆琉璃才放下心来,小声道:“也是,就算你同我一般迷恋上仙尊谪仙般的容颜,仙尊也不会对你我这般寻常弟子……” 谪仙般的容颜? 那也是近一千岁的老头子了啊。 余霜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赶忙把这个离谱的想法从脑袋里晃出去。 也就陆琉璃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余霜什么小鲜肉没见过,何况,能有崽崽那张漫画少年脸好看? 根本,不!可!能! 第10章 替身010% 一个很像的声音 余霜本就无意上清竹峰,索性违背掌门命令,御剑飞往晓初峰。 路上,传音筒破天荒地响了起来。 余霜的传音筒上只有两道神识,而她师父向来懒得用传音筒联络她。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瞬间,余霜心头警铃大作。 不过片刻,她又放下心来。 对啊,怕什么,她现在可是在玄天宗,她自己的宗门,对方就算再是什么大神还能因为她找上玄天宗来? 余霜想都没想,切断了传音筒。 还未待她准备好再次御剑,传音筒再次响了起来。 还没完没了了,她干脆置之不理,随手将传音筒塞进腰间,重新御剑。 前脚刚踏进院子,后脚就被一道力量拎起后领。 -- 第20页 余霜腾空蹬了几脚,翻了个白眼,“师父,您先放我下来。” 洛玖拖着人,飞身御剑,“放你下来好让你逃走?你倒是想得美。” 挣扎无果,余霜干脆贫了一句:“不光想得美,还长得美。”换来对方的一阵冷笑。 一炷香之后,二人来到主事堂外。洛玖将人扔下,率先踏步走进去。 余霜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跟在后面。她怎么也没想到,无妄仙尊三日便出关了,看洛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显然是不打算留她在晓初峰了。 主事堂外围着一群内门弟子,都是得到消息,眼巴巴在此等待结果的。 扫过那一双双或嫉妒或羡慕的眼神,余霜叹了口气。 所以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峰下的人想上去,而她只想下来。 大殿内,除了主位空着,两侧的位置已经坐满了各峰长老。 还会耍大牌那一套,余霜想想自己往后要跟在这样的人身边,心情愈发沉闷了。 像是感知到什么,掌门突然带领众人起身,作出躬身迎接的姿态。 主位上,淡青色的光华散开,一道人影逐渐显现出来。 好奇心驱使之下,余霜又不太规矩起来,好在周围人都弯腰垂着脑袋,没人注意到她的举动。 随着青光完全消散,那道身影愈发清晰起来。 一尘不染的纯白法袍,墨发温柔垂在身后,额前有几缕发丝不羁的随风晃动。一双墨色的眸子,像覆了一层云雾,冷清至极,每一分容颜都像是神的馈赠。 传言中,无妄仙尊冷心冷清。 余霜所见的无情剑修也大都如此。 可如眼前之人却不一样,眉目间虽清冷,却挂着化不开的缱绻,无悲无喜无时无刻不在悲悯众人。 视线在空中碰撞,余霜完全忘记了该作何反应,定定凝望对方的脸。 直到注意到他轻轻勾起唇角,才猛然回神,垂下脑袋掩盖住那道古怪的情绪。 接下来,掌门说了些什么她都有些听不清了。 一旁的陆琉璃忍不住小声提醒她:“霜霜师妹,掌门问你话呢。” 什么? 问什么了? 余光正好扫过师父,见对方不耐的点点头,她好半晌才作出反应,师父是暗示她跟着点头? 余霜跟着照做。 四周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怎么回事?方才掌门问什么了?” 陆琉璃:“问你愿不愿意上清竹峰。” 闻言,余霜松了一口气,洛玖巴不得她上清竹峰,方才肯定是让她点头同意。 幸亏她反应快。 愿意! 当然愿意! 余霜还沉浸在沾沾自喜中。 掌门:“你还真不愿去?算了,既然你和你师父都有此意,我便不为难你了。” 余霜:? 主位上的男子浅笑着,并未出声。 余霜下意识反驳:“不是,掌门。” 听到她矢口否认,洛玖眯着眼,无声扯了扯唇角。 “不是?” 洛玖低声重复了一遍,神色不虞,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 余霜自知理亏,不敢看自家师父的眼神,讪讪垂下脑袋。 先前闹着不想上清竹峰的是她,现在反悔的也是她。纵然她平日对着师父如何厚脸皮,此刻大庭广众之下,也有些挂不住面子,无论如何都不好再开口了。 之后掌门将此事揭过,他们又讨论了什么,余霜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几次偷瞄主位上那人,被自家师父抓住,以眼神警告后,她突然涌起一股无端的委屈。 脑海中反复环绕着四个大字。 诸事不顺。 余霜从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何况…… 她没忍住又看了一眼主位上的男子。 入股不亏! 人选公布在主事堂外,余霜低着头绕开围堵在殿门外的人群。她的步伐比寻常快了些,脑海中想着应对之策,自然没注意到腰间躁动的传音筒。 或许是注意到了,只是丝毫不想搭理罢了。 与此同时,殿侧的男子攥着传音筒,似乎是觉得好笑,莫名被勾起了心思。 又是一阵响声。 余霜没法再装作没听见,认命的取出传音筒,有些烦躁。 随手掐断传音筒,胡乱塞进储物戒,继续往前走。 直到一头撞上一道空气屏障,余霜被震得倒退两步。 “谁啊?在这里设结界,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结界的主人很轻的笑了声,“公德心,何意?” 余霜大脑给出的第一反应是,又是迷死声控的音色。 第二反应是。 糟糕,好熟悉。 不会吧。 余霜垮下脸,忍不住抱怨:“不是吧,好烦啊,真追到玄天宗了啊。”仗着在自己宗门内,胆子也极大,她嘀咕了好一阵才慢吞吞仰起脖子。 声源的人一身白衣,背后自带圣洁的光辉,太过耀眼,令余霜的反应神经有一瞬间感受到被什么情绪麻痹了。 余霜盯着那张一炷香前,还在主事堂内三番五次偷看的脸。 “?” 手腕有些发颤,指着对方所在的位置,结结巴巴的问出了一个令她恨不得咬舌自尽的问题:“传音筒,是你?啊不,仙尊。” -- 第21页 少女的音色有些颤,听着更软了些。 愈发像了。 察觉到她窘迫的情绪,花灼抬手破除结界,温声说:“怎么不接?” 因为对方温柔的语气,余霜尴尬的情绪消散不少,拽着自己的手指,小声辩解:“没听到。” “……” 蹩脚的理由刚说出口,就有点儿后悔了,刚才不会被看到了吧。 她小心翼翼观察对方的神情,见对方只是浅浅颔首,并没有追问下去的打算,才勉强放下悬挂的心。 然后,她意识到。 这或许是个机会。 眼前的无妄仙尊脾气貌似还不错,至少目前为止给她的印象都是——很温柔。 幻境中也是,很好说话的样子,轻易就将她放出来了。 虽然此时回想起来,其中可能存在照拂本宗弟子的成分。 鬼使神差,她清了清嗓子,“无妄仙尊,您看,清竹峰还……缺人吗?” 花灼正准备回答,神识突然感受到清竹峰上的结界被一道外力破开,有人擅自闯进去了。 目标还是那间屋子。 想到里面存放的东西,花灼再看向眼前的少女,突然感觉有些荒唐,一瞬间便没了兴趣。 余霜:“?” 人呢? 对方消失的太过突然,余霜愣了下,一息后反应过来。 她这是被。 拒绝了? * 清竹峰正殿内。 “啧,回来的可真快。”洛玖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嘴角泛起笑意,“不就几件破衣裳,几百年了还当宝贝般供着,放心罢,现在我可瞧不上你那些破烂玩意。” 花灼走近殿内,随手布下一道结界将偏殿封起来,盯着那一袭红衣,眼底染上些暗色。 “破烂玩意?” 洛玖识相禁了声,眼前这位此次出关后虽看着性子温和许多,可他太了解那人的本性。 骨子里疯的很。 食指轻叩两下手边的桌面,话锋一转:“那人还没有消息?” 他说的人是一位女子,令大名鼎鼎的无情道剑修第一人,藏在心底的女子。 洛玖痴迷于炼阵,二人最初相识,便是因为花灼主动找上他,问有无寻人的阵法。那时的花灼已然在宗门内有了不小的成就,修为达到元婴初期,作为掌门的亲传弟子,自然是风光无二。 可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日疯了般,四处搜罗寻人的法器阵法,最后甚至将目光转向搜魂那一套。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几乎轰动了整个宗门,谁阻止都没用。 一度有人怀疑花灼被心魔所困。 就在众人以为他无可救药之际,他突然平静的转修了无情剑道,再未提过那段日子发生的事。 洛玖是为数不多,知晓内情之人,还是因为偶然听到了花灼利用某种法器和那女子通话。 花灼坐在洛玖对面,脑海里不可抑制的浮现一道软糯的声音,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嘴角微微扬起,“没有。” 洛玖捕捉到了他的神情,有些难以置信,“你在想什么,居然笑了?” 他摸了摸光洁的下颌,“让我猜猜……” 没给他猜测的机会,“听到一个很像的声音。” 花灼故意看他,当初洛玖也听过一次霜霜的声音,那时还夸了一句好听。 可是时隔多年,他不可能还记得。 霜霜的声音,和他徒弟的几乎一模一样。 洛玖:“喜欢啊?那带在身边不就得了。” 他曲起右腿,随意的将小臂搭在膝盖上。 “一个声音罢了。” “也算是有个念头。” 花灼的神情怔了一瞬,眨眼间便恢复自然,意有所指的轻轻嗯了一声。 也不知是应了,还是没应。 两人又聊了几句别的,洛玖才将话头扯到此番来意上,“对了,今日我那徒弟。” 白衣男子懒散掀起眼皮,“你那徒弟?” 洛玖笑了两声,收起腿,正经了神色,“她性子不太爱被拘束着,在晓初峰闲散惯了,你如今都是仙尊了,可别和一个小辈置气。” 花灼笑得温和,浑不在意的模样,“你倒是对这个徒弟上心。” 洛玖叹了口气,状似无奈,“没办法,现在就这么一个徒弟,总得自己宝贝着。”他瞥了眼对面的人,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抿抿唇,笑道:“实不相瞒,今日是有事相求。” 花灼无声看他一眼。 “你那本记载‘太虚淬体术’的古籍能否借我一段时日?” 太虚淬体术,顾名思义,要以太虚之术辅以太虚精华对身体进行淬炼,较普通的淬体术而言对炼体者的改善更大。 此术法以柔和著称,淬体过程中不会让人感受到痛苦,也更适合于身体素质不强的人使用。 以洛玖如今的体质和修为,显然不是用在自己身上。花灼心里有了结果,漫不经心反问他:“既然是给你徒弟用,让她上清竹峰就是。” 洛玖摸了摸鼻尖,“也不是没想过,她闹得厉害,不愿意。” 脑海中浮现小姑娘眉眼低垂,柔声问他清竹峰还缺不缺人的模样。 花灼轻笑一声:“是吗?” 第11章 替身011% 不见了,你别走 隔天清晨,余霜在屋内待着,隐隐察觉到了突破之势。 -- 第22页 她匆匆进入坐定的状态,也就没来得及挂断游戏里和崽崽的通话。 直到身体的灵力一阵震荡,修为停在筑基巅峰不再浮动,她才缓缓睁开眼,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余霜捧起手机,发现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 手机的电量也因此只剩下了可怜的百分之三十。 游戏里记录着,今天是崽崽的生辰。她切出通话界面,看了一眼游戏里的场景,崽崽端正的坐在一张蒲团上,显然是在闭目打坐。 既然是生日,按照余霜的想法,生日就应该要吃生日蛋糕的。 想到也许这是最后一次陪崽崽过生日,她买了一个以前都舍不得买的灵力蛋糕,足足耗费了她三分之一的成就值。 又拿剩下二分之一的成就值兑换了一堆游戏里的修炼秘籍,整齐摞起来,堆在蛋糕旁。 等了半个时辰,游戏小人才睁开眼。 目光触及糕点和古籍的时候,游戏小人先是一愣,接着露出喜色。 他举起手机,贴近耳侧。 这样的动作也有他自己的小心思,霜霜的声音传出来时,如同耳语。 “生日快乐呀崽崽。” “过完生日,你今年就……”对面音一顿,传出一阵小声嘀咕,“十九,还是二十来着。” 花灼垂着眼,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强调道:“二十了。” 听出来少年的小心思,余霜被逗得哈哈大笑,又忍不住逗他:“那我还是比你大,今天崽崽生日,不知道我能不能蹭一个生日愿望,听寿星叫我一句姐姐呢?”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着像把小勾子。 花灼压着唇角,她总是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明知道他听不得那撒娇的语气。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眼里尽是宠溺,可嘴上丝毫不妥协:“不可以。” 又怕语气太冷硬,忙补了一句,“今天是我的生辰。” 余霜没再逗她,指尖戳了戳屏幕。画面中,那一摞书随之晃了晃。 “崽崽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么,他的视线看过去,没说话。 半晌,攥紧了手心,小声道:“我想换个礼物。” “我想看看你。” “可以吗?” 崽崽想看她。 游戏里并没有开通这个功能,好在余霜早有别的准备。 她拿剩余所有的成就值,兑换了一个名为【灵魂人偶】的道具。 使用道具的时候,游戏小人身边会出现一个灵魂体的人偶,透明形态无法看到,只能通过触摸感知到它的存在。 余霜操控者灵魂人偶走到崽崽身边,他有所觉般立刻扬起了脑袋。 画面上看起来十分乖巧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rua一把。 “是你吗?”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有些轻颤。 余霜嗯了一声。 少女的声音从眼前的虚空中传来。 花灼猛地抬起手去触,下一瞬,眼眶通红。 指尖下是温热的触感,虽然看不见,可他能感觉到,眼前站着一个人,自己此刻所碰到的是她的右臂。 余霜扫到电量,努力扮作开心的样子,让灵魂木偶给了崽崽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心满意足的捏了一把崽崽看起来就很软嫩Q弹的小脸。 “崽崽,我要走了,以后…以后都没办法再陪着你了。你一个人也要好好修炼,要多交几个朋友,要听师父的话,要变成很厉害的剑修。” “不要被人欺负,也不要…难过。” 花灼肩膀一抖,嘴角的笑意僵在脸上。 环绕着他的力量被抽走,他本能的伸手一探,什么都没有抓住。 少年抬眸,失神的死死盯着前方,一言不发。 许久,直到他眼底的温柔被热焰炙烤殆尽,只留下一片漆黑的荒芜。 “霜霜。” 他哑着嗓子,开口便带上了哭腔:“不见了,你别走。” 回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无人知晓,花灼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只有一个愿望。 喊他崽崽的那道声音能回来。 手机的屏幕突然暗了下去,右上角的电量显示条突然从代表黄色的电量不足,直接掉成空空荡荡的一条。 那是电量为零的提示。 下一秒。 最后一层微光也消散了。 余霜遮着脸栽倒在床上,随手捞过手机,按了两下开机键。 毫无反应。 她叹了口气,认命的将手机直接收进储物戒里。 好在,还陪崽崽过了今年的生日。 也不知道…… 余霜扯了扯被自己蹂躏的凌乱的头发,算了,反正是一个游戏。 游戏小人能有什么想法呢。 另一边。 手机里的少女音消失之后,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这几乎是花灼所等待过的最漫长的一段时间,内心的焦躁逐渐转变为愤怒,最后又化为丝丝缕缕缠绕在心间的委屈和不甘。 他躲在屋子里,守着那一方小小的手机,度过了暗无天日的一个月。 期间,掌门宣布了他的身份,可他未曾出现,引发了诸多议论。 莫未通过宗门大比获得了亲传弟子的身份,上门来炫耀了一回,被他避之门外。 来得最多的是一位师姐,他不记得那人是谁,只觉得十分聒噪。 -- 第23页 他唯一关心的只有那个小小的手机,每隔一会儿就会忍不住去看。 可再未出现过那个绿色的圆圈。 “霜霜。” 无人应答。 少年一贯温柔含笑的眉眼终于冷下去,眼底的温度被寒意寸寸覆盖。 她真的离开了。 真的。 花灼放下手机,推开屋门,孑然一人走向主事堂的方向。 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终有一日,他会找到她。 少年眼尾染上一抹妖异的红。 * 修仙界的七月,燥热程度完全不亚于原来的世界。 屋子角落里摆放着余霜的炼器成果,一台简易风扇。 修士的身体比烦人耐热,可谁不想追求更享受的休闲生活呢?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过闷热,也可能是出于对拒绝无妄仙尊的人好奇,这几日慕名来到余霜院子的人是寻常的数倍。 余霜将风扇递给面前的女修,浑然不觉对方粘腻的视线般,淡然接过一袋灵石。 她玩笑的眨眨眼,“这位小师妹,再看我就要额外收钱了啊。” 女修被她说的一阵脸红,匆忙收起风扇离开。 余霜也觉得这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迅速闭门谢客,在院门设下一道结界后,躲去了洛玖那里。 “师父,你看我给您带来了什么好宝贝。”她把存在储物戒的东西一样样摆在洛玖脚边。 “这个叫做风扇,我最近都快卖断货了。” “这个叫做凉席,铺在床上巨舒服。” 洛玖不动声色的将人隔挡在外,“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余霜乖觉补上后半句,“师父您仔细看看您可爱的小徒弟,和哪一个沾边?” 洛玖轻嗤一声没再拦她,脚尖踢了踢那一堆东西,“碍眼。” “师父,您真不试试?这可是我特意留的。”边虚情假意的说着,余霜已经挥手将东西收回了储物戒,屁颠屁颠的进了里屋。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余霜闻言,身形一顿,这是在说几天前她在主事堂当众反悔那件事。 她凑上前给洛玖摆了一张软垫,给自己也摆了一张,放在距离较远的位置。 余霜:“没有啊师父,我没改主意,可能是那天我没表达清楚。” 洛玖狐疑的瞥她一眼,“是这样?” 余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面的人没再说话,显然已经开始准备入定。 她松了口气。 腰间有些烫,她伸出指尖轻轻挠了两下,触到一块玉牌。 脑海中划过一个很糟糕的念头,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温热的玉筒渐渐恢复凉意,里面传出一道比玉更凉的嗓音。 “想来清竹峰?” 余霜大脑跟不上嘴,低低啊了一声。 面前的洛玖缓缓掀开眼皮,直勾勾的盯着她,眼里有一团火气涌上来。 余霜有些心梗,这就是传说中的,冰火……两重天? 另一端的人显然将这一声当作承认了,含笑补了一句,“听说你和你师父有一个约定,宗门大比一千积分。” 的确有这样一件事,当初她为了不想上清竹峰,答应下和师父的赌约,获得一千积分就可以不去。 思绪回笼,余霜小心的躲过自家师父要杀人的眼神,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传音筒那端的人像是根本不在意她如何回答,回答与否。温声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切断了对话。 ——“一千积分,我就同意你来清竹峰。” 余霜:“?” 那人最后是不是笑了? 她好像听见传音筒那边的人笑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 一定是。 “余霜,你想换个师父了?”洛玖咬牙道。 余霜:“……” 如果非要换,倒也不是不可以。 好在余霜良心尚存,将脑海里的念头驱赶出去。 她盘算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两边的人显然都得罪不起,可真要比起来,还是那山更比这山高。 再者说,眼前这位不是已经得罪了么。 等她逃到清竹峰上十天半个月,他师父冷静下来,肯定会想起她这个宝贝徒弟的好。 见她真的摆出一副考虑的模样,洛玖是真的气笑了:“我收拾不了你了?” 收拾?! 余霜的心头涌上一个大胆的幻想。 她怕什么啊,无妄仙尊那么厉害,等她将人撩到手了,还会怕人欺负?整个玄天宗她都能横着走,到时候她就让师父去请她回来,不把她哄高兴了,她还不回来了呢! 余霜挺了挺腰板,“师……师父!”呸,这个该死的结巴。 “?” “你,你话别说太满,有你后悔的时候,吓唬……吓唬谁呢你。”余霜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干脆禁了声。 算了,成大事者能屈能伸,她就先放师父一马好了。 最后一次,好好哄哄这个百岁老人。 余霜舔了舔唇,手心向上伸到洛玖面前,“师父,你别生气了,你罚我吧,我不该见异思迁认识了比您更厉害的无妄仙尊,就弃您而去。” 洛玖:“?” 另一边,花灼收起传音筒,面不改色的走进一处独立的阁楼。 阁楼二层,是一处藏书阁。 -- 第24页 门开着,临窗的位置上放着三块蒲团,上面坐满了弟子。 算准了他每日会来这里一样,“仙尊。” 花灼随意摆摆手,并未多言,神色是一贯的不冷不热,看不出情绪。 坐在蒲团上的三人是掌门最终挑出的弟子,其中两位修无情剑道,分别是二长老的弟子莫秦寿,以及六张老的弟子云流。 还有一位修有情剑道的女弟子,来自五张老门下的陆琉璃。 “仙尊。”陆琉璃刻意慢其他几位弟子半拍,红着脸有些局促的捧着一本古籍走近,“这书上有一处,弟子不太明白。” 花灼挑起狭长的眼,温声看向另外两人,“她不明白,你们也不明白?” 经过几日的相处,他们对这位仙尊的性子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瞧着温和没脾气,实则冷淡疏离,有股不近人情的冷清。 没有丝毫耐心,更遑论给弟子留面子。 “回仙尊,小师姐也没问我们二人。”云流向来胆子大,也不怎么顾及旁人心思,直截了当地说:“没看过,谈何说起明不明白。” 花灼撩他一眼,指尖叩在书案上,含笑道:“那就看过再论。” 明明是听起来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几人却无端从中听出一丝无法抗拒的阴冷。 陆琉璃捧着古籍的手一抖,厚重的古籍砸在脚背上,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生生憋红了眼,可从头至尾都不敢表现出任何委屈之意。 她心底有一道很清楚的声音告诉她,不要妄图博取他的同情。 无妄仙尊他,根本没有同情心。 陆琉璃咬着牙,俯下身子快速拾起那本古籍,匆匆向众人行礼告别,片刻不停的离开了藏书阁。 仿佛是为了让某人一刻不得安宁,三人的视线齐齐投向一处。 余光瞥见桌案上的传音筒散发出一道微弱的光,花灼不动声色的勾起唇角。 指尖轻触玉筒,“还有事?” 玉筒那边一顿,接着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 “要事相商,我现在正赶往清竹峰,后山冷泉旁见。” 第12章 替身012% 失忆了,她装的 话落,那头的人掐断了玉筒。 最后听到的,似乎是急速飞行的呼啸风声。 修长的五指摩挲着玉筒,花灼若有所思的垂眉,掐算着时间,不紧不慢坐起身离开藏书阁。 半柱香前,洛玖正欲教训余霜。 还未曾出手,对面总是噙着笑的眉眼忽而掉出一颗泪花。 洛玖以为这是余霜求饶的手段,“今日就算哭也没用。” 余霜缩着身子,语音前所未有的绵软:“师父,好痛。” 四肢百骸袭来钻心刺骨的疼,她眼前发黑,身子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 洛玖心头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他瞬移到余霜身侧,轻揽住她的身子。 双指搭在怀中人的额头上,狠狠蹙起眉头。 灵力紊乱也就罢了,在这种关头,她还将修为又往上提了一个小境界。 筑基巅峰。 距金丹,只差一步。 洛玖周身的气势前所未有的冷冽,掐着余霜的下颌,以灵力渡给她一颗清魂丹。 清魂丹,有稳固神魂的功效,千年结一颗的清莲才能练出三粒清魂丹。 洛玖也仅从那人手下讨到一颗。 余霜体质异于寻常修士,在他助她突破练气巅峰时就对此有所察觉。 寻常修士,随着修为增长,体质也会愈发强健,非凡人能比。 可余霜不同,她在修为一事上似乎从未有过瓶颈,可她的体质却不曾出现过改变。 可谓是,同凡人无异。 这也就是说,不论她的修为增长到何种境界,只要她的体质无法改变,寿命只和寻常凡人等同。 甚至,随着她的修为增长,那具凡人肉身会愈发无法负荷体内磅礴的灵力以及强大的神魂。 洛玖眉头郁结成团,不敢再耽搁下去,抬手凌空一召,一柄冰蓝色的短剑从怀中女子身上飞出。 雪雾萦绕,剑身在风中摇曳,须臾之后,陡然出现变化。 冰蓝色的短剑化为如雪般清淡的冷白长剑,剑身薄如蝉翼,可丝毫不曾影响它凌厉的锋气。 洛玖足尖轻点,将人护在怀里飞身上剑。 不过几十息,便抵达清竹峰后山。 迎面走来的白衣男子挑着眼皮向他怀里一扫,眼睑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淡粉色的唇畔微张。 发出啧的一声轻响。 此时,洛玖显然没有大费口舌同人盘旋的打算。 他眼神带了几分强硬的冷意,“先前同你讨要的聚灵。” 灯字还未说完,那人眼神里懒散的光骤然熄灭。 不容商量的语气,“不行。” 两人认识数百年,洛玖自然清楚对方说一不二的脾气,决定的事从未有人能改变。 可他也不能放任自己徒弟不管,他本意是想好言相借,若是不成,也只能另施下策。 就算是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得为余霜争取一把。 花灼淡淡收回眼,轻笑了一声,“我劝你不要动此念头。” “近千年来,还未有人从我手底下夺走过东西。” 洛玖缓缓垂下眼,将余霜轻放在冷泉旁,似笑非笑道:“是么?” -- 第25页 骨节分明的五指凌空一握,雪色长剑直指虚空,剑尖寒气缭绕,散发着直击神魂的冷冽灵气。 花灼悠悠扫了一眼,“寒冰剑?稀奇,有些时日不曾见了。” 几息后,那双含笑的眸子微微放大,他收起笑意,冷了神色。 眼前的寒冰剑随雾气弥漫,幻化出一朵玉雪霜花,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的色泽。 花灼寻玉雪霜花近五百年,未曾想过,它的原身竟然是一柄剑。 他眯了眯眼,“这是你的条件?” 洛玖有些无奈的扶额,眉宇间少了往日的洒脱,视线落在某处。 自嘲的笑了笑,“算是吧。” 他早知道花灼在寻玉雪霜花的下落,为了有朝一日唤回一个女子的神魂,玉雪霜花是最好的承载的灵魂的容器。 天生圣洁,适合温养神魂。 若非后来他收了余霜这么一个徒弟,得为小徒弟处处打算。 就凭他们二人百年的交情,这寒冰剑…… 他心底冷笑,也不可能白给那个抠门的人。 现在倒是便宜了他。 洛玖扯了扯唇,将玉雪霜花恢复成一柄短剑,“只不过,这寒冰剑被我送给了小徒弟,总得等她醒来给她个交待。” 花灼嗤了一声,瞭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小姑娘,“你倒是大方。” 聚灵灯再宝贵,也比不上眼前的玉雪霜花,几乎没有考虑,花灼便将神识探进储物戒,取出一盏幽黄的琉璃灯盏。 灯芯晕开暗紫色的光圈,飘着丝丝缕缕的灵气。 聚灵灯同玉雪霜花的作用恰恰相反,它有令人神魂消散,将其引出体外的效果。 如今陷入昏迷的余霜,就是因为肉身难以负荷她强大的灵魂,所以才需要凭借聚灵灯吸收一部分。 这样一来,便能暂时唤醒余霜。 花灼单手执灯盏,抬了抬下颌,示意洛玖将人仿佛冷泉中。 冷泉里的灵力比外界充沛,能够更好的支撑余霜现在脆弱的身躯。 一切准备就绪,花灼从指尖输出一股灵力注入灯盏内,暗紫色的灯芯窜起一簇刺眼的明黄色火焰。 火焰顺着灵气的指引缓缓流向泉水浸泡下的少女,水汽氤氲成一道朦胧的屏障。 从日挂当空足足等到垂暮之时,冷泉中才传出一阵细微的动静。 水汽散开,冷泉边,少女抬起苍白的小脸,尖尖的下颌落下几滴水珠击打在岸边的鹅卵石上。 鸦黑的长睫上也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眸子愈发潋滟清澈。 她缓缓张了张嘴,嗓音暗哑且慵懒,“师父?” 四目相对,花灼撩了撩眼皮。 一旁被人忽视的洛玖:“?” 他眼皮一跳,径直走向泉边,还未等将人捞出来。 少女一躲,换上一副委屈的神色,咬着唇畔又唤了一声师父,却不是冲着他。 洛玖直接气笑了,干脆直起身子,冷笑的转过头,“师父?” 花灼含笑,“别这么叫我,恶心。” 讽刺人的话说出口带着夸赞的语气,洛玖不是第一次听,仍是觉得刺耳。 他指了指冷泉的方向,“怎么回事?” 花灼挑眉,捏了捏手中的聚灵灯,灯芯的火焰比先前更旺了些。 也没顾及旁人,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猜测,“聚灵灯的后遗症,神魂缺失,记忆错落而已。” 而已? 虽然心里气得恨不得将眼前人一剑捅个对穿,可洛玖也不得不压下那股子火气。 余霜在冷泉里冻得直哆嗦,正在犹豫干脆自己爬出来得了。 没错。 她装的。 谁让她师父在她昏迷前一副要将她逐出师门的样子,她就要让这个百岁孤寡老师父尝一尝失去唯一徒弟的滋味! 余霜有心开玩笑,却没想到自己的身子已经虚弱到连爬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她有点后悔刚才洛玖捞她的时候,她整这些幺蛾子了。 她抿了抿唇,想着还是小命要紧,期期艾艾的望向洛玖,“师父,冷。” 洛玖背对着她,自然看不到余霜的卖力表演的样子。 听着那细细软软的撒娇声,直接垮下脸,阴阳怪气道,“你徒弟叫你呢。” 花灼斜眼睇他。 半晌,随手挥出一道灵力,将泉水里的人卷起来扔到了岸上。 余霜被摔得浑身都要散架了,她揉了揉磕得最疼的膝盖,暗骂了一句自讨苦吃。 瞧她师父现在的眼神,她要是说她刚才是装的,估计会被人打死吧…… 她咽下口水,正准备开口。 洛玖目不斜视,将一柄冰蓝色的短剑扔进花灼怀里,“正好,这孽徒就留你这儿。”他想拍拍那人肩膀,被对方轻巧躲过,不甚在意的收回手,“太虚淬体术,就交给你了。” 话落,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个冷眼都没给余霜。 糟糕。 这下真得罪狠了。 余霜没听懂师父最后那番话在说什么,踟蹰走了两步,给自己施了一道净衣术。 “清竹峰上不允许弟子擅用灵力。” 余霜:? 什么意思。 还有这样的好事? “仙尊,你不赶我走了?”余霜眼珠子一转,“也不用我攒1000积分了?” -- 第26页 径直走在前面的人步履从容,温声笑问:“没失忆?” 余霜一噎,“瞒不过仙尊的眼睛。” 花灼停下脚步,回首瞥了她一眼,“你当能瞒过谁?” 二人走入正殿。 余霜身上的法袍如今被摧残的不像样,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俨然只能称之为——一块破布。 她正陷在脚趾抓地的尴尬里,就在即将抠出一套别院前,来人扔过一件深红色法袍。 样式十分精美别致,高级法袍浑身撒发出一股灵石的味道。 她捏在手里,小声说了句:“谢谢。” 花灼挑了挑眉梢,并未接话,显然对她的反应浑不在意。 余霜躲进一旁的屏风后,换上新的法袍。 刚才拿在手里还未察觉,此刻穿在身上才发现,这法袍大得过分。 比起女修穿的修身款,这更像是……男修穿的。 想到某种可能性,余霜瞬间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她浅浅呼出几口气,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探出一颗脑袋,去应证自己的想法。 视线在他肩胛扫了一圈,又落在对方腰跨,再往下…… “没完了?” 很淡的一句话,没什么情绪,却吓得余霜慌乱地缩回脑袋,一个不注意后脑勺撞在身后墙面的挂饰上。 “嘶。”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却还在比对这件衣服的尺寸和那人的身形,不太像,“有点小。” 耳边传来一道气音,“哪里小?” “什么?”余霜装傻,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夏季的法袍本就薄一些,男修士的法袍通常会在领口处做对襟样式。 花灼身量高,此刻微微垂首,就能注意到,宽松的领口下,是一片绵密晃眼的白。 当事人浑然不觉,还不自在的扯了扯腰间的束带。 本就松垮的肩颈,更无处落眼。 花灼淡然的收回目光。 喉咙有些干涩。 他清了清嗓子:“是小了些,你的身量。” “我九百多年前的衣裳竟然都架不起来。” 第13章 替身013% 分明是个男妖精 余霜被安置在后山冷泉旁的一处院子里,说是安置,其实清竹峰的主人压根儿没管她要住在哪里。 附近也不太熟悉,余霜就只记得从冷泉离开所经过的小院。 无妄仙尊此人,原没有看起来那样好接近。 白日里他不在月华殿,余霜掐着点晚上去了几次,又统统被人拒之门外。 这样过去小半个月,她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心底那点儿隐隐绰绰的悸动反而如藤蔓般,疯狂肆意地生长。 这可能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正想着该如何接近他,余霜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真是你啊。” 余霜瞳孔微张,从冷泉边站起身,因为她的动作,锁骨处雪白的肌肤露出一瞬,很快又隐匿在衣领下。 “云流?” 这么多天第一次见到活人,难免有些兴奋,又联想到云流是奉掌门之命,每日上清竹峰同无妄仙尊学习,自然能日日见到那人。 她挤眉弄眼的凑近,想要从他口中套些有用的消息。 “云流小师兄,仙尊今日给你们教了什么绝世好剑法?” 云流古怪的笑了一下,“小师妹不是无心剑道,怎么出现在此地?” 不给她套话的机会,还想套她的话? 余霜哼哼两声,见他不上钩,原形毕露,“学你的剑去,美女的事你少管。”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她是私底下被洛玖带来清竹峰的,总觉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云流指尖勾了勾她的衣领,“你居然还偷穿你师父法袍出来?” 余霜抬手看了眼,红色的款式,的确像洛玖平日里穿的法袍。 余霜打掉他的手,没什么好气,“你才偷穿你师父的法袍。” 云流见她没否认,瞬间变脸,“丑死了。” 丑? 她的耳朵没出问题吧? 如果不是她耳朵的问题,那就一定是这人眼睛或者嘴巴的问题。 她丑?余霜的人生里就没有过这个字! 她隐约抓到某个点,“你说我的法袍丑?” “就是说你!” 余霜脸上露出小狐狸般狡黠的笑,“哦……那你明日记得和无妄仙尊说呀,就说……” 余霜大张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视线一转,得意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云流身后缓缓走出一行三人,表情各异的看向她。 余霜张了张嘴,砖头再看向云流时带上了几分怒气,“混蛋,你故意的。” 接着一掌拍向云流,然后她更气了。 因为云流不仅躲开了,还用表情嘲讽她! 花灼的视线淡淡地落在几步开外的少女身上,眼神一顿,招了招手。 没什么情绪道:“过来。” 其实花灼不必管的,可他受不了那软软糯糯的嗓音,对着另一个人嬉笑怒骂。 他清楚眼前的小姑娘绝不可能是他的霜霜,但也无法忍受她用那种调子,叫别人……小师兄。 余霜愣了一瞬,是真没想到这位她天天上门堵,都被拒之门外的仙尊,会在这时候开口叫她。 扭头时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困惑二字,可脚下还是屁颠颠的走过去。 -- 第27页 真没出息呀。 怎么他一招手,你就过去了? 跟条什么一样。 余霜心里叹了口气,可再看向那张脸,什么脾气都没了。 对着这张脸,还能有什么脾气。 “仙尊。” 小姑娘此刻乖觉的模样,和方才张牙舞爪的姿态大相迳庭。 花灼挑了挑眉,没说话。 反而是一旁的陆琉璃,神色不太好看,“霜霜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又是这个问题。 余霜眼神一转,求助的看向仙尊。 虽然没抱太大期望,认为那人会帮她。 陆琉璃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咬了咬唇,笑意牵强,“来找仙尊?” 那样子明显不是,若是来找仙尊,何不大大方方去正殿,躲在这里算什么。 而且,她身上的衣裳。 想到这里,陆琉璃的目光微变。 怎么会是仙尊的法袍,一定是她故意吓唬云流才那样说的。 就算如此安慰自己,她的心也难以再恢复平静,如被细密的针尖扎过,酸涩难忍。 仙尊何时露出过那样的神色,赤裸裸的,像在看自己的所有物一般。 她盯着余霜的脸,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余霜冷静下来,调整好自己的声音,正打算解释。 一道清冷的视线扫过来,打断了她的话。 似乎是耐心到达了极限,对这种无端闲谈没有半分容忍。 他抬步绕开众人,走向截然相反的方向,“还不走?” 余霜软乎乎的应了一声,小跑着跟上去。 月华殿一如往常的清冷,陈设简洁,显得过分空旷。 花灼径直走到书案前曲腿坐下,案上只有一本散开的竹简,以及一颗被雕成镂空莲花形态的夜明珠。 几步外的小姑娘一直探着脑袋看,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好几圈,染着好奇的神色。 身上穿着的是他那晚给她的法袍,花灼的指尖轻轻抚摸过莲花冰凉的花瓣,淡然收回目光。 嗓音有些沉,“过来。” 又是这句话。 他说话是复读机属性? 余霜注意到书案对面的蒲团,理所当然的盘腿坐上去。 好近啊,就隔着一张书案,从她的角度几乎能够看清他垂下眼时,根根分明的睫毛。 男孩子的睫毛也可以这么卷翘嘛?余霜眨眨眼。 不对,哪有近千岁的男孩子。 分明是个男妖精。 少女嫩白的小臂支在棕黑色的案上,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不知此刻在想些什么,鼻尖沁出一层细密的水汽,脸颊有些晕红。 “你叫……霜霜?” 对方眸子里蕴藏的笑意似黑色猫眼石破碎折射出的危险诱人的光,再加上那句低沉具有磁性的嗓音,余霜有些晕了。 迷迷糊糊地点头,“啊,对呀。” 尾音卷翘,有股撩人而不自知的娇。 “余霜,年年有余的余,霜凋夏绿的霜。” 花灼垂下眼,目光有一瞬的涣散,“不如霜霜好听。” 余霜脑子有些懵,胡乱地想,就这个声音,叫什么都好听。 没等余霜反应,花灼手边的传音筒发出清脆一声响。 他眸子一暗,不动声色的压下。 抬手转了一圈莲花夜明珠,身后的画壁应声打开,露出一处幽闭的空间。 空气中的温度凉了几分,飘散着淡淡的水汽。 余霜侧头去看,就见到一汪冷泉,似乎后山冷泉的源头,这里的灵气显然更浓郁,温度也更冷了些。 “褪去衣物,进去。” 简简单单四个字,换做别人去说,余霜或许还不会浮想联翩。 可是从眼前人低沉的嗓音里传出,就莫名染了几分色气。 她有些茫然,“仙尊?我们这是要做……做什么?” 搁在案上的指节轻叩案面,发出两道沉闷的声响,像是击打在人骨膜上。 随之响起一声淡凉入骨的笑,“我们?” 他啧了一声,眼尾卷着懒散的笑意,但笑意疏离未达眼底,“你一个人。” 话锋一转,恢复一贯漫不经心的温和,“你自己的身体情况如何,难道不清楚?” 过分凉的冷气钻进余霜衣领,激得她骨头都在发颤。她咬了牙根,脸上笑意淡了几分。 一个修士自己的身体如何,自然不会有旁人比本人更清楚。原本她还抱有幻想,以为待修为提到金丹时,或许这具身体会有所改变,能够承载自己过分强大的神魂。 可是在她突破筑基巅峰的那一瞬,她就明白了。 那只是妄想。 如若不从根本改变目前的体质,再继续提升修为,也许她连百年也活不了。 然而淬体又谈何容易?何况还是承载着与身体的神魂不匹配的情况下去淬体,稍有不慎会直接万劫不复。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看来这是仙尊受师父所托,要帮她了。 余霜承认自己很咸鱼,何况是在风险面前。 一边是就像凡人一样活百年,另一边是冒着随时会死的风险去求修士的数百年甚至千年寿命。 她犹豫了。 像是看出少女的顾虑,花灼温声道:“给你时间考虑,现在不过是通过冷泉提升你身体的耐性。” -- 第28页 余霜闷闷嗯了一声。 灼热的身体没入刺骨的冷泉中,少女压抑着想逃走的欲望,像是失去灵魂的蜉蝣般两只手攀在岸边。 脸颊彻底失去了血色,换上如雪的苍白色泽。 看着不远处背对她,冷清曲腿坐着的男子,暗想不愧是无情道的仙尊,果然道心稳固。 明知身后泉水里趴着个衣衫半褪的女子,却能从头至尾,一个目光都没有。 案前,花灼抬手设了一道隔绝声音的结界,眼底的假意温和散去,泄露出原本的薄凉冷冽。 男子掀唇,冷声冲着传音玉筒说:“结果如何?” 那边人毕恭毕敬的压低声音道:“自三年前产生异动开始我时刻关注,只是始终无法找到同它联系的法宝,不日前,这股联系彻底切断了。” “彻底切断?”花灼低呵了一声,声线如附骨的毒蛇吐信,令人发颤。 那端的人似乎也被吓狠了,传出阵阵沉闷的肉体撞击地面的声线,止不住的求饶。 “废物。” 似乎想到什么,他撩起眼皮,像是在问人更像是在自语,“会有转世轮回的可能么?” 无人应答。 周遭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他切断传音,余光扫向身侧某个方向,撤掉结界。 又泡了半个多时辰,余霜实在支撑不住了。 开口时,牙齿舌尖都在打颤,“仙尊,法袍。” 下水前,余霜故意将外面穿的法袍放在距离泉水稍远的位置,只穿着里衣进来。 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刻。 花灼耷拉下眼皮,扫一眼扔在地上的一团,继而从储物戒取出一件月白色的法袍,垂角含笑,面不改色的起身走近。 他勾了勾唇,弯下腰,递给她。 面前人一身白衣,圣洁不染尘埃,修长的指骨间拎着一件衣衫,情绪淡然。 余霜耳尖泛红,别过脸胡乱伸手一抓,将法袍护在胸前退后好几步,藏进了泉水的深处。 明明是自己挑起来的,最后反而是她熬不住了。 花灼见此,淡淡问她,“现在又不嫌冷了?还有心思往深处走。” 余霜快羞死了,可她的面子不允许她表现出怂样。 她大着胆子回到最外围,停在一处站起来几乎能触及仙尊胸口的位置。 仰着脑袋,眉眼弯弯,眼尾上挑卷着几分缠腻,“冷呀,可弟子总不好在仙尊眼皮子底下换衣。” 花灼神色自然的扫她一眼,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余霜小声松了口气,快速换上新的法袍,最终还是没擅自用灵力将里衣烘干。 夏衫薄,水迹很快透了出来。 其实哪有什么清竹峰不让弟子擅用灵力的规定,无非是瞧出她身体的状况,故意不让她用而已。 下午离开时,她回头看云流一行人,分明就是御剑离开的。 余霜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非但如此,她还特别知晓,知晓到在脑子里开始幻象的地步。 对她这么细心,果然是无人能逃脱美貌少女的撩拨嘛。 思及此,她这才注意到今日身上的法袍极为合适。 分明是女修士的法袍。 看着还是新的。 不对,仙尊为什么会有女修士的法袍? 难不成他私底下有一个道侣? 不应该啊,无情道剑修不都是经历过斩断情根证道那一步嘛。 以仙尊如今的修为,怎么也渡过此劫了吧。 那就真的是…… 特意给她准备的?! 第14章 替身014% 他还没渡情劫 余霜拖着湿哒哒的法袍故意在仙尊眼前晃,诺大的月华殿里里外外几乎被她走了个遍。 偏每一步都迈得弱柳扶风,走两步一歇,就差喘上了。 桌案前的人抬起眼,意味深长地凝了她一眼。 殿门敞开着,有暖风席卷热浪拍向余霜脑门,她挺直了脖颈,小猫似的呢喃:“仙尊,这样自然风干也太慢了。” 像是在解释她四处晃悠的原因,更像是在暗示些什么。 花灼的目光落在少女的发尾,此刻半湿地垂在肩膀两侧,少了几分卷翘的弧度,发色也更深了些。 再往下是晕开的水迹,月白色的衣衫隐隐绰绰透出几分皮肤原本的颜色。 “仙尊,还是你帮我施一道烘干术吧。”少女凑近,带来一股泉水的冷气。 花灼心底叹了口气。 主动招上来的,也怪不得他。 眉梢微扬,修长白皙的指骨绕着发尾打了个圈,潺潺灵力从指尖晕开。 他闭了闭眼,随意嗯了一声:“随便说些什么。” 余霜身子颤了颤,看向自己的发尾,竟然是用灵力给她吹头发。 平日里她很能扯,可不知怎么,一见到他,嘴巴就像粘了胶水,说出的话也要反复斟酌。 无端生出些怯意。 没听到想听的声音,花灼忽地沉了眉。 余霜:“?” 不是吧? 一言不合就不高兴了? 耐性可真行。 余霜是那种受不了别人冷脸的人,何况现在那人闭着眼,感觉不到他的视线,胆子反而大起来。 “那我随便说了,你可别不爱听。” 这话带了几分小脾气,不似往常乖巧。花灼平静的嗯了一声,情绪像被安抚下来。 -- 第29页 余霜有点惊讶,自己说什么了? 这人都不用吓,也不用哄,就自己调节好了。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个有几分荒诞的想法。 她自己是个颜控也有一点声控,难不成堂堂仙尊也有这些凡俗的小癖好? 余霜故意掐住嗓子,声音软的不像话,“仙尊,我觉得我声音还挺好听,你……”喜欢? 喜欢两字还未说出口,对方已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很淡一声“好听”。 这么直接的承认下来,余霜一时间还有些惊诧,心脏又不受控制的鼓动起来,连胸腔的空气都变得有些稀薄。 漫长的沉寂后,男子懒懒掀开眼皮,撩她一眼,似笑非笑,“怎么脸红了。” 余霜:“?” 她下意识捂住脸,退后几步。 余霜瞪他一眼,胡诌道:“你先拿镜子照照自己吧!” 花灼看着突然消失在眼前的身影,轻笑了声。手下的动作被那道声音牵引,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时,传音玉筒已经被人接通。 里面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无奈她声线软,发火也像在撒娇。 “你有完没完了呀。” 连仙尊也不叫了。 花灼无声撩起唇角,心底的想法愈发清晰,纯黑色的眸子翻涌如墨。 “我看了,没红。” 几乎是话音刚落,传音筒就被另一端切断了,他碰了碰那块冰凉的玉。 那日洛玖的提议……如果是这道声音,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有点儿小。 身子骨还弱得很。 可他也不是什么有道德感和礼义廉耻这种东西的人,一个声音而已,留在身边就好了。 可恶!余霜一头扎在床上,脸朝下将自己埋起来。 以色侍人的老……老家伙,不知道有一句话叫色衰而爱驰嘛? 她闷闷地咕哝一声,“况且,只是有点喜欢老东西——那张脸,而已。” “都要一千岁了,还长得和妖精一样,可能也不会色衰了吧……” 可恶,驻容是要勾引谁! 算了,穿别人的嘴软,她还穿着仙尊送她的衣服呢。 姑且饶过他好了。 胆子这种东西,总是见缝插针的生长壮大。 第二日,余霜干脆起了个大早直直守在了清竹峰山门口。 昨天夜里,她连借口都想好了。 师父留她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让她跟着仙尊淬体么,果然是瞌睡了回头一看,自家师父早把枕头给她备好了。 她穿着仙尊昨日送她的法袍,越看越满意。 哼着小曲儿等人来,边想着是不是应该回个什么礼物。 等来的第一个人是陆琉璃,她看到对方的第一瞬,就直接傻眼了。 仙尊他……衣服是搞批发的? 怎么还人人一件! 少女的表情太过明显,陆琉璃在看见余霜的第一眼,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她身上穿的是掌门为她们新定的法袍,说是仙尊不喜欢弟子穿的太过花哨,于是都换上了统一的月白色素衣。 仙尊他,居然特意给余霜留了一件么。 指甲狠狠嵌入肉里,手心传来的刺痛让陆琉璃勉强打起精神,投给对方一个略显僵硬的笑。 “霜霜师妹,你往后也要来清竹峰么?”陆琉璃仔细看她,不愿放过她丝毫细微的表情,越看越是心惊。 直觉告诉她,眼前师妹的想法,和当初定然不一样了。 女子之间的想法,彼此能够轻易看透。 余霜脚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坦然点点头,“是这么打算的,陆师姐可能要经常见到我了。” “为什么?掌门他同意了么?”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以质问的语气。 说完她也有些后悔,担心语气太冲,可对方看上去却丝毫不在意。 弯着眉眼,笑得无害,只是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陆师姐,你管得宽了点儿吧。”她的视线扫过陆琉璃别有心机的打扮,同样是一身月白色法袍,对方却束了一条淡青色腰封,愈发衬得腰肢不盈一握。 再加上她的身材本就玲珑有致,又特意穿了一件轻纱里衣,领口微敞,能看到轻纱下若隐若现的雪白峰峦。 余霜忽然意识到,她就是个弱鸡。 好气哦,她是每天都在偷偷按摩嘛。 似乎是察觉到了余霜的想法,陆琉璃突然笑得风情万种凑近。 只用她们二人能听到的气音说:“师妹,你还小。寻个年龄相仿的师兄当道侣是不错,可仙尊不会喜欢师妹这样的,你不必费心思了。况且,无情道修士渡情劫非寻常之事,玩闹不得。” 什么小? 谁小? 哪里小了? 你可不要胡说。 余霜不自觉挺了挺小身板,然后意识到这句话的重点。 等等,仙尊他还没渡情劫啊! 对于每一位无情道修士而言,他们堪破大道都要渡情劫,以证道心。 按理说,寻常无情道剑修在元婴期再往上突破时就会感到瓶颈,这也就说明他们的道心还不够稳固,此时只有渡情劫成功,才能继续提升修为。 可仙尊他如今已是化身初期,居然还未证道心?!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圣洁不染尘埃的容颜,以及喉结下那颗朱红色的小痣。 -- 第30页 想到那幅画面,余霜扬起唇角。 成为他渡情劫的唯一一人。 让圣洁者堕落,让无情道剑修第一人体会情欲的滋味,看他无欲无求的脸上露出痴迷的神色。 好吧,光是想想她就拳头硬了。 余霜跟随陆琉璃步入阁楼二层时,仙尊已经坐在主位上,光影细碎,他翻着手中的剑法册子,有些漫不经心。 二层只放了三个蒲团,显然是没有余霜的位置,她正打算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才转身就被刚到的云流拽住了袖口。 云流嫌弃地瞪她,脚下踢过来一个蒲团,有点凶的指挥道:“你坐这儿。” 余霜有些意外,刚打算说些什么,察觉到一道凉飕飕的视线,讪讪闭上嘴,像三好学生一样乖巧坐下。 今日仙尊讲的是道法,语气平缓,语调轻柔,听得余霜眼皮子直打架。 可这地方又比不上以前的学校,好歹有张桌子可以趴一下。 余霜硬着头皮打起精神,余光扫了一圈,似乎除了她意外,大家都在认真听。 她拿胳膊肘怼了怼云流手中捧着的竹简,压低了声音问:“你们每日都听这个?” 要是这样,她明天可就不来了。 “不是。” 余霜眨了眨眼,面带疑惑。 云流有些无语的别过脸,“你运气好,仙尊之前都不怎么说话。” 余霜古怪睇他一眼,这种好运气,还是少来点。 “哦,早知道今日不来了。” 他俩正说着,空气突然诡异的静下来。 主位上的人捧着古籍,垂眼看过来,眸子如点墨,夹杂着警告。 “玄天宗剑法前九式,出去练。” 玄天宗剑法前九式是刚入门的弟子才去学的,对于云流和余霜两人,心高气傲,甚至从未练过。 云流黑着脸,率先站起来,“倒霉。” 余霜不甘示弱的回蹬他,倒霉就倒霉,你看我做什么? 她不乐意的站起来,“仙尊,这是体罚。” 换到二十一世纪,传到网上是要被人口诛笔伐送上热搜的。 不讲师德。 花灼面无表情,冷声一笑,“什么?” 仅仅两个字,让余霜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明明心里慌得要死,她却愤愤地站起身,脚下的地被她踩得震天响。 你问我? 哼,我偏不说! 一出阁楼,余霜就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云流站在那活似一颗怨气滋生的小白杨。 他抽出剑指向余霜,“少废话,比比。” 余霜抱臂没动,偏了偏脑袋,暗想这是那日被她在擂台大比上摆了一道,记到了现在。 她偏着脑袋,故意道:“你想比就比?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何况一样的招数第二次就不好使了,何必自讨苦吃。 云流也不怎么讲道理,笑了笑,直接催动剑式。 余霜躲了两下,见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也赶忙召出手里的寒冰剑。 寒冰剑剑身短,更适合近身攻击。余霜故意缩短他们二人的距离,为自己制造优势。 云流手执长剑,近距离自然不好施展,他有些懊恼,眼前的少女三番五次使小聪明压制他。 他沉下脸,气急道:“有本事就堂堂正正比一场。” “云流师兄,这话你也好意思说?”明明仗着修为压制她一层,还说什么堂堂正正。 余霜趁他走神,恶狠狠地薅着他的头发,从背后挂在人身上,剑柄横架在对方下颌。 花灼坐在阁楼二层,听闻动静不经意的垂眼,就见空地上少女挂在人身后,张牙舞爪地扯着嘴笑。 一张小嘴喋喋不休的一张一合,速度之快几乎都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兴奋。 两人身上穿着相同款式的月白色素袍,几乎融成一片。 思绪一顿,他索性合上剑法册子,将自己的视线从那处挪开。 眼底波澜不惊。 第15章 替身015% 你居然贿赂仙尊 夜凉如水,余霜踩着点抵达月华殿。 想到白天陆琉璃故意掐着一把细腰凑近和仙尊说话的场景,心头有点堵。 她深吸一口气,把特意系上的腰封拉得更紧了点。 有什么大不了的,谁没有一样?! 她用手丈量了一下自己的腰围,确定比陆琉璃的看起来更细,才满意起来。 除了一点点郁闷,更多的是暗戳戳的兴奋。 殿内光影幽深,男子清瘦修长的身影模糊在暗色中。 听到动静,他也没有动作,像是有些疲惫的模样。 余霜走过去,开始懊恼自己的精心打扮就要付之东流。正打算自己转动莲花夜明珠时,传来了男子低沉的声音。 听起来有些烦躁,“考虑的如何了。” 余霜本就想说这个,她的视线从对方紧蹙的眉宇间移开,放轻了声音,“想好了,要淬体的。” 她忍住抚平那道褶皱的冲动,舔了舔无端干涩的唇,“仙尊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听着耳边柔柔的嗓音,花灼凝固的表情逐渐舒展。 他伸手覆在夜明珠上,轻轻拨动,淡声道:“进去罢。” 余霜看出他不想说这个,慢吞吞从腰间解下自己的玉牌。 其实来之前她还没想好该送什么东西作为回礼,可是见到他似有郁结的模样,突然就有了想法。 -- 第31页 这块儿玉牌是她之前去山下玩,同一位佛子买来的,说是沾染了佛光,有静心明神的功效。 人养玉,玉也会养人,不知是出于心理作用,还是它却有奇效。自从余霜佩戴上它,真的感觉精神了不少。 余霜走到他身边,将玉牌小心心递到他手边。 手背传来一道清凉滑润的触感,花灼掀起眼皮,注意到她指尖递来的东西。 一块儿玉牌,奶白色的,光滑透亮,一看就知主人对它的珍视。 少女眸子透亮,浅色的瞳仁溢满璀璨星光,“给你的,两件法袍的谢礼。” 花灼像是真的回忆了一番,苍白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将东西推了回去,“怎么想送这个。” 余霜看出他不打算要的意图,回答时也带上了敷衍,倔着一股劲儿,不想告诉他实话。 只随意道:“看你没有,就随便送了。” 悬空的指尖一顿,他就着余霜的手将玉佩勾过来,略有些出神。 余霜看他表情淡淡地,还有心思走神,赌气的想拿回来,“你不要算了。” 花灼闻声思绪回笼,将玉牌攥在手心,含笑道:“送人的东西,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洛玖就是这么教你的?” 余霜心头不爽,不遗余力的抹黑自己师父,“他可没教我要送人东西。” 明明是气呼呼的转身,可嘴角却不听话的悄悄翘了起来。 余霜这次在冷泉中浸泡的时间比上次长了不少,既然已经决定要淬体,她就要努力完成每一步。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将自己沉在里面,直到四肢都僵硬到无法感觉到冷意,才缓缓上岸。 从冷泉出来时,仙尊还维持着原有的姿势,脸色阴郁。余霜怕惊扰了他,刻意放缓了动作,踮着脚尖小步往外走。 “怎么不喊我。”身后传来一道暗哑的嗓音。 余霜脚步一顿,抓了抓淌水的发尾,“怕打扰到你。” “无碍。”花灼按了按眉头,朝她招手,“昨天不是说自然风干太慢。” “嗯。”余霜掩住自己的情绪,捏了捏耳尖,磨蹭的走过去。 灵力从指尖溢出,将余霜笼罩在一股热流中,身上的寒意逐渐被一股柔和的暖意取代。 花灼视线里是自然垂落的发丝,此刻没有被发带束着,柔软的披在后背,再往下能看到月白色法袍被腰封束起,掐出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一幅画面,两件同样的月白色法袍紧密相贴,缕缕发丝落在另一人的脖颈。 手下的动作骤然一紧,“难看。” 一缕发丝被人勾住,头皮扯得生疼,余霜啊了一声,“什么?” 她逃离那双手,扭头看身侧的人,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法袍上,她有些难以置信。 “仙尊是说法袍难看?”说出口的声调僵硬。 花灼神情淡然,理所当然的嗯了一声。 余霜难以抑制的想起今天早晨她被赶出阁楼,返回去时看到的画面。 这话你怎么不对陆琉璃说?她凑近你的时候,你眼珠都快黏在她身上了!那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件法袍难看?! 可笑,难不成陆琉璃穿起来真的比她好看? 余霜死活不肯接受这个想法,闷闷地憋出一句,“也没给你看,仙尊觉得谁穿好看就看谁去。” 说完就做出立马转身要走的样子。 身后人闷声轻笑了下,在她逃离之前随手施展一道定身术。 “你拦我干嘛。”余霜不满的嘀咕:“解开!” 花灼恍若未闻,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对上余霜的视线,“刚才不是说要淬体?” 这下余霜没再找茬,压下心头那一点酸涩的情绪,闷声跟着仙尊走进右手边的偏殿。 偏殿空间明显小了许多,四周墙壁上固定着一排排木架,上面整齐摆满各式各样的古籍。随意扫一眼,就是余霜不曾在玄天宗藏书阁见过的。 花灼径直走到一面书墙前,没有半分停顿,不假思索的摸向第三排数至第七本,取出。 古籍封面赫然写着‘太虚淬体术’五个墨色大字,他把书随意扔进余霜怀里。 余霜一愣,接着隐约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她快步追上往外走的人,睁大了眼看他,“仙尊,你是让我自己练?” 说话间,花灼已经回到了桌案前,长腿曲着,一只胳膊支在案上,拖着下颌不甚在意的扫她一眼。 像是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温声道:“不然?” “……” 倒也不是没有修士自己完成练体的,可总归是一件重要的事,一般打算炼体的修士都会让自己信任的人在一旁给自己护法。 余霜气结,绷着脸,声线平直道:“我找我师父。”边说,她边用神识从储物戒里取自己的传音玉筒。 桌案后的人沉默一瞬,含笑问:“就不能自己练?” “行。” 接着又是一句,“可我偏不!” 仿佛是为了求证什么,她手下的动作飞快,传音筒还未连通,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捞走了。 玉筒躺在男子手心,显得小小一块,男子声线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娇气。” 这回余霜没再吭声,因为她看出来了,仙尊要帮她一块儿淬体。 -- 第32页 目的达到,她娇矜地撇撇嘴,乖觉地找了两块蒲团,一块自己坐,一块儿放到对面不远的位置。 坐下以后,摊着嫩白的手心伸到仙尊面前。 花灼好整以暇的抬了抬眼。 余霜:“我的玉筒还没还我。” 花灼笑了下,将东西还给她,“不找师父了?” “有仙尊帮我,还叫我师父干嘛,晓初峰离那么远,跑一趟很累的。” 他听完后鼻腔哼了一声,没什么情绪的评论了一句:“倒是会心疼你师父。” 隐藏台词就是像说,你怎么不知道心疼我? 余霜被自己的过度解读噎了一瞬,这才又想起方才刚进月华殿时对方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想到之前她询问他是不是难受的时候,他似乎并不想多言。仔细斟酌措辞后,她才小声开口:“那仙尊你现在累不累呀。” 尾调上扬,又软又乖的一声,听得花灼挑了挑眉。 明明平时多一个字都懒得说,可这会儿对着那双如碎光般的浅褐色眸子,偏耐心了起来。 甚至被勾起了兴致,“若是累呢。” 余霜闻言如临大敌,正色道:“那当然要改日啦,也不急于一时嘛。” 轻易地被一句话安抚,更确切地说,被说出这句话的嗓音安抚。 压抑在心间的郁结消散殆尽,恢复清明。花灼无声勾起唇角,挂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第一次淬体的过程有些痛苦,好在还处于余霜能够接受的范围,而这还只是开始。 考虑到余霜身体的接受程度,花灼嘱咐她七日之后再进行第二次淬体。 月华殿恢复往日的寂静冷清,花灼尾指勾着玉牌上的绳子在指尖缠绕两圈,拎起来移到眼前。 奶白色的玉面在月光下莹润透亮,收回目光,他随意的将玉牌挂在腰上,神色淡然。 * 第二日,余霜来到藏书阁二楼。 前脚刚迈上最后一阶楼梯,后脚就注意到正前方传来的一道冰冷目光。 余霜不明所以的看着陆琉璃,显然不知道对方一大早又抽什么风。 那目光如果能化成实质,恐怕她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 余霜走过去,照常在云流身边坐下,她侧身掩着半边脸小声问:“陆琉璃怎么回事,一大早那么奇怪的看我。” 云流瞪着她,脸色也没比陆琉璃好多少,“你居然贿赂仙尊,余霜师妹,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余霜:“?” “你还装,方才仙尊一进门我们都看到了,今日他腰间挂着一块儿玉牌,分明是你的。” 余霜瞪着眼,想解释什么,被对方打断,“你别不承认,我昨日同你比剑的时候看到了!你就是私下里贿赂仙尊,偷学剑法想超越我!” “你休想!”云流声音抬高,引来众人的视线。 余霜以手掩面,偏过脸。 就……真的离谱。 第16章 替身016% 老男人都很好哄的嘛 陆琉璃恨毒地收回视线,指尖掐着自己腰间的玉牌,下一秒,食指指甲因过分用力而断裂。 就在此时,玄天宗内召集弟子的钟声响起,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余霜猛地抬起头,视线正撞上主位上的男子。 钟声足足响了七下,暗示宗门内发生了紧急情况,且是糟糕的那种。 按理说余霜应该先回晓初峰去寻洛玖,再同他一并前往主事堂,无奈最近无法轻易动用灵力,只能佯装先离开,实则躲在藏书阁旁的小路,等仙尊带她下山。 藏书阁内,花灼将古籍归到原处,才悠悠扶梯而下。 角落里,突然钻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迎面扑来一股浓郁的不知名香气,略有些刺鼻。这股味道令花灼蹙眉,心头诡异的躁动。 按捺下那股莫名的情绪,他抬眼看向面前之人。 身姿妖娆,脸上浓墨重彩,已然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他掩去眼底的厌恶,温声道:“为何还未离开。” 陆琉璃陷在这声温柔低沉的嗓音中,红着脸取下腰间的玉牌。 纤纤素手捧着一块儿玉送到男子面前,注意到对方投递在她掌心的目光,她掌心微颤,将手心遮掩垂下。 剑修常年握剑,就算女子也难以逃脱掌心生茧的命运。 可她就是不想被眼前之人看到如此难看的样子,就算是手也不行。 “仙尊,这个给你。” “不必。”花灼含笑拒绝,令人看不出情绪。 陆琉璃手心溢出细密的汗,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憋出一抹笑,“仙尊可能还未仔细看,这块玉牌并不是凡品,而是……” 没等她说完,面前人笑着反问道:“本仙尊看起来像是缺你这块儿玉的样子?” 陆琉璃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说。她连忙摇头解释,眼角溢出点点水花,“自然不是,仙尊什么东西不曾见过。可这是弟子的一番心意啊……” 她仰起脸,咬着唇。 “心意?”花灼若有所思的颔首,笑道:“那我便要收么?” 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对方脸上甚至挂着笑意,可陆琉璃却无端打了个寒颤。 她牵强地笑道:“可是,仙尊您不是收了余霜师妹的玉牌么。” 花灼啧了一声,假意的笑容褪去,直白道:“所以呢?” -- 第33页 所以呢? 陆琉璃问自己。 所以我就不可以么?那为什么她可以。 鼻尖的酸涩再也难以抑制,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支支吾吾半晌,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不敢。 直到面前的人绕过她径直离去,她像是被抽出了筋骨,瘫软在地。 * 余霜等到仙尊后直截了当的表明自己的意图,本以为还要周旋一番,结果对方直接同意了她的请求。 对方召出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长剑,下一瞬,揪着她的腰封凌空跃起落在剑身上。 还没待余霜反应过来,巨大的冲击力像一个猛浪拍得她直往后倒。 不能动用灵力被迫御剑飞行,那感觉就像是在蹦极,生理性的泪水疯狂往外彪。 身后之人抬手撑住了她的腰,余霜没再向后倾倒。 没有心的直男大佬! 你都不会设一道结界保护一下幼小可怜又无助的弟子嘛! 这种御剑飞行的速度,是急着要去火葬场? 余霜直接在风中凌乱了,“仙尊不必考虑弟子,还是去主事堂要紧,这点……这点速度,我还是可以承受的。” 一番话说得哀切婉转又倔强可怜。 她都这么明显地暗示了,不会有人还听不出来吧。 余霜期待着仙尊能够怜香惜玉。 现实却是,“好。”耳边传来一阵轻笑,接着加快了飞行速度。 余霜:“?” 就特么和做梦一样。 等到达主事堂殿外双脚着陆的那一刻,她小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回首去看哪还有肇事者的影子。 正好路过的洛玖扫她一眼,继而冷哼一声,仰着下巴与她擦肩而过。 余霜:“?” 她深吸一口气。 人总得笑着活下去不是。 步入主事堂内才发现今日召集的皆是修为在筑基期以上,元婴期以下的亲传弟子。 掌门还未到,大家都在交头接耳探讨发生了何事。余霜通过几位从比试场回来的弟子口中了解了个大概,似乎是比试途中出现了魔修,此刻那人躲进了后山的铸剑秘境。 对于玄天宗的弟子而言,铸剑秘境是一生只可以进去一次的地方,大多数玄天宗剑修的本命剑皆是从此处获得。 除去限制弟子进入的次数外,它还限制了进入者的修为,需在筑基期以上,元婴期以下,方能进入。 就在余霜刚刚站定,掌门闪身惊现在殿中。他扫了一眼众人,免去了往日的废话,直接道:“不少弟子或许已经知晓,方才比试场内出现一位魔修,现如今正躲在铸剑秘境内。” “你们当中曾去过秘境的弟子就可以离去了,刚步入筑基期的弟子也可自行离开。” 人群涌动起来,不过几息,散去大半,到场的亲传弟子本就不足二十人,此刻只剩下六人。 “你们几人,谁不愿意去?” 几人面面相觑。 就在掌门准备继续说话时,人群中传出一道软糯慵懒的女音。 “掌门,我不去。” 掌门颔首,显然不打算纠结余霜的选择,毕竟就算她退出也还要其他五位弟子。 可掌门没有意见,不代表别人就没有意见。 就比如陆琉璃。 几乎是余霜说完话的下一秒,她立即接了一句:“余霜师妹有些太没良心了,身为亲传弟子,宗门内出事你怎么能坐视不理。” “难道要大家求你你才肯去么,如此行事,你简直不配做玄天宗的弟子。” 圣母婊果真时时刻刻存在于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哦。 真是一朵绝世圣母小白莲,放在现代你这种道德绑架,是要被鉴婊达人随手拍下转发,送你上热搜的。 “我不配。”余霜点点头,“咱们玄天宗不是还有陆师姐你?” 陆琉璃一噎,讽刺道:“我自然会去,可是师妹你为何不去,难道为宗门做一点点事你都不肯?你当真如此自私?” 余霜附和:“难道你看不出来?” 姑且不论她现在不能轻易动用灵力,进去无异于白送人头,就算她处于全盛期。 去不去又关你屁事? 道德绑架张口就来? 陆琉璃对着她冷笑一声,余光扫向主位上坐着的白衣男子,“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师妹了。” 余霜懒得和无关紧要的人解释,不代表没人替她说话。 就……真挺意外的,明明刚才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这会儿又出来护着她。 只听洛玖凉凉地插了一句:“我徒弟近日体内灵力紊乱无法动用灵力。”他瞥了一眼五长老,很快收回,“此等小事,还需同在座各位解释?” 五长老讳莫如深地瞥了陆琉璃一眼,后者咬着一口银牙再未开口。 陆琉璃和云流几人要前往铸剑秘境,距离余霜下一次淬体还有六七日,她计划先回晓初峰一趟。 人群散去,余霜视线紧紧锁在一道红色的身影上,鬼鬼祟祟的跟了过去。 几息后,视线中的人影消失不见,反倒是她的后领被一道熟悉的力量提起。 余霜蹬了几下腿,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清泉气息后停止了扑腾。 “偷偷摸摸地。”男子嗤了一声,“不是有了新师父?” 那哪行啊,她可不想搞师徒禁忌恋那一套。 -- 第34页 虽然落云大陆没有这方面的限制,可他们已经有巨大的年龄差了,还是别再增加其他阻碍了。 “什么新师父?我第一个不同意!”她伸出手扒拉几下衣领,嘟囔道:“不舒服,师父你先放我下来。” 洛玖将人放下后好整以暇抱臂看她,几日未见似乎瘦了不少。 他掩眉感应了一下,察觉寒冰剑还在她身上,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居然没被那人拿走。 他将寒冰剑的事同余霜说明,毕竟是已经送给徒弟的东西,总得交代清楚。 本以为按照余霜的性子定然会有些不高兴,总归是陪伴她好几年的佩剑,虽然算不上本命剑,可多少也是有感情的。 谁知她只是在原地愣了几息,回过神后问的第一句话却是:“师父,你身上带着果脯没有?” 筑基期的弟子已经辟谷,但自己这位徒弟是个嘴馋的,每日总免不了吃些零嘴。 这段时日待在清竹峰上,除了她其他人也没这个习惯,自然不会有吃的,想必早馋坏了。 其实余霜还想问别的,仙尊他为什么要玉雪霜花,那东西是温养人魂魄的法宝,显然不会是他自己用,那是给谁用? 如此难得一见的法宝,肯定是用给珍视之人吧。 所以……是男是女? 这些话显然没法和师父说,她干脆压喉头的酸涩,试图靠别的东西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么一想,嘴巴里似乎的确少了几分味道。 余霜瘪了瘪嘴,想起自己有一段时日没有吃东西了,有些馋嘴。 她眼巴巴看向洛玖,伸出一截粉嫩的指尖拽了拽对方宽大的袖口,“师父,饿。” 筑基期修士怎么可能饿,无非是嘴馋。 洛玖懒散睇她一眼,眸光扫过某处再悠悠收回,顿在捏着他袖口的小手上,“现在想起师父的好了?怎么,清竹峰上的仙尊还能亏待你不成?” 作为溜须拍马的小能手,余霜很会审时度势。 仙尊又不在这里,她当然要一切以哄好师父为第一准则! 于是她不假思索道:“仙尊他怎么能同师父你比呀,师父你都不知道我在清竹峰上有多惨。”说着她拽了拽自己身上的月白色法袍,十足小可怜的语气道:“都沦落到穿普通弟子服的下场了。” 似乎还嫌不够,她凑近了洛玖,掩唇道:“这还不是因为仙尊他老人家不好伺候,听云流师兄说他很讨厌弟子穿得花枝招展,根本不像师父你这般深明大义,还有品位。” 看着洛玖脸上逐渐浮现满意的笑意。 余霜心想,老男人都很好哄的嘛。 若不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含笑的嗓音,她保证自己今天的演讲是满分。 只听身后那人温声问——“是么?” 余霜谄媚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第17章 替身017% 有魔气 花灼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回清竹峰,就是鬼使神差的想到某个委屈巴巴冲他撒娇,无法使用灵力的小姑娘。 在主事堂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人,不成想这个小白眼狼压根没打算回清竹峰。 他老人家不好伺候? 他捏了捏下颌,无声扯扯唇角,目光落在那身月白色法袍上,愈发觉得不顺眼。 余霜感觉到投递在她身后的那束凉飕飕的视线,下意识地往洛玖身后躲了躲。 许是她潜意识的动作取悦了洛玖,他好脾气的顺势挡上前,但没有丝毫想替自家徒弟解释的欲望。 显然对面的男子也没兴趣听他们再说什么。 一阵沉默。 余霜刚整理好心情打算做一下最后的挣扎,但这个时候先前赶往铸剑幻境的人群纷纷返回主事堂,人流拥挤,她又不能使用灵力,只好任由洛玖带她飞身避开。 她垂眼望向主事堂,只见莫秦寿似乎才从主事堂内出来,迎面走向五长老一行人。 五长老怀中,是浑身浴血的陆琉璃,身后则是方才刚出发去往铸剑秘境的弟子。 “有魔气。” 余霜闻声看向洛玖,皱了皱眉,“是铸剑秘境中那个魔修的么?” 洛玖摇了摇头,“不太确定,为师先去看看,魔气太重,你没有灵力护体,最好还是避开些。” 一炷香后,主事堂内走出两个熟悉的身影。 余霜远远的招了招手,两人朝她走来。 她踟蹰一瞬,还是问道:“发生了何事?” 云流同莫秦寿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才开口道:“方才我们一行人前往铸剑秘境,刚准备进入之时,那魔修突然在秘境边缘自爆了,陆师姐离得最近,被那魔修爆出的魔气震伤了。” * 魔修自爆的威力巨大,但当时的陆琉璃也并非不能躲避一些伤害,至少不该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可那一瞬间,她脑海里涌现一个疯狂的想法。 也就是那一息的犹豫,导致她受到波及。陆琉璃的脊背一僵,掩饰住自己闪烁的目光。 她不后悔。 若非如此,她怎么会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无妄仙尊。 心底滋生的怨气如藤蔓般牢牢捆绑住她的心脏,连呼吸都有些滞涩起来。 “静心凝神。” 身后传来一道微凉的嗓音。 隔着薄薄一层衣料,陆琉璃都能感受到自脊椎传来的灵力,如刺骨的寒冰,激得她尾椎骨都在发颤,除此之外还有丝丝缕缕的酥麻之感。 -- 第35页 当初想上清竹峰不就是为了能同无妄仙尊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原本她该更早达成目标的,只是半路突然出现一个余霜。 她暗自掐了掐手心,一想到余霜可能在她之前就已经趁机亲近仙尊,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 淡淡的魔气从她的体内泄出,萦绕在周身。 一旁的掌门见此同五长老对视一眼,面色渐冷。 这是被魔气侵染的征兆,如果此刻道心不稳,是极其容易入魔的,就算能避免完全入魔,大概率也会留下心魔。 随即,掌门立刻将主事堂内的弟子遣散出去,只留了几位道心稳固的长老在殿内替仙尊护法。 “无妄仙尊,我徒儿可还有救?”五长老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陆琉璃的意识陷入混沌,隐约间,她听到身后那道清润微凉的嗓音毫无情绪的问:“五长老拿什么同本尊谈条件?” 心底一凉,下一瞬她直接陷入了昏迷。 花灼见人昏迷,直接收起灵气,悠悠抬眼,含笑的注视着五长老:“方才掌门请求本尊出手,允诺了一件天丝法袍。” 刚才掌门同无妄仙尊的对话五长老并非没有听见,只是他想再如何仙尊已经收下那件法袍,总不会当场拂了他的面子。 可他想错了,仙尊根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更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 五长老吞咽着口水,一时没有开口。如果是先前陆琉璃还未又入魔的征兆,仅仅是被魔气所伤,要救她还好说,可她现在分明有了入魔的征兆…… 一旁的二长老见此突然冷笑一声:“无妄仙尊未免太过无情,这无论如何都是玄天宗的弟子,既是和仙尊同出一脉,仙尊怎能袖手旁观?” 花灼清清浅浅的笑着,“二长老此言是能救她?那请便。” 二长老一噎,他只是想诋毁对方几句,最好看对方下不来台,没成想却引火烧身。他能有何办法,那可是要入魔的人! 修道一途,许多修士连自己的心魔都难以除去,更遑论他人入魔,这如何能阻止得了。 二长老冷哼一声,讪讪拂袖别过脸。 沉寂半晌,花灼挑了挑眉,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陆琉璃身上,意有所指道:“本尊倒是还有个法子。” 五长老脸色僵硬的问道:“仙尊但说无妨。” “本尊听闻你徒弟方才并未进入铸剑秘境?” 五长老一愣,不明所以道:“确实如此,可这和琉璃……” 花灼不耐的打断他的话,“若本尊没有记错,铸剑秘境中应该还有一柄寒冰剑。”话落,他的视线扫向远处的洛玖,后者挑了挑眉。 五长老注意到洛玖的表情,神色一松:“仙尊莫不是想要那柄剑?” 铸剑秘境有修为限制,且玄天宗弟子一生仅能从中带出一柄剑,若是无妄仙尊想要寒冰剑,由陆琉璃取取来给他自然是最好的主意。 或许换了旁的弟子或许还会衡量一番,是否要拿寻找本命剑的机会进行交换。可对于陆琉璃而言并没有这样的顾虑,因为她已经获得了五长老亲传的本命剑——朝凤剑。 只是为何无妄仙尊要取另一柄寒冰剑?五长老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洛玖,他记得洛玖也有一柄寒冰,似乎现在在他徒弟手中。 五长老想不清缘由,但也清楚这交易划算至极,是以很快便做主应下。 夜色微凉,花灼将人带回清竹峰上直接扔进后山的冷泉内。 几息后,泉水中人的悠悠转醒。 陆琉璃脸上精致的妆容有大半化在了水中,此刻脸上依稀挂着纷呈的色泽,在苍白的面容上愈显得古怪。 她首先察觉的是自四肢百骸传来的寒意,心脏疯狂鼓动,莫名的焦躁烦闷。 往日藏在心底的恶意此刻统统被放大在脑海里。 然后,她侧首便被岸边的男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月光洒在男子清隽的侧脸上,神情温和却令人心生惧意,犹如神祗般无情无欲的脸上露出一丝困顿。 男子垂着眼,指尖涌动着黑色的魔气。 魔气?! 这一认识令陆琉璃短暂的恢复了神智,她凝神一看,发现这魔气的源头竟然是自己。 她错愕地张了张嘴,一双眸子潋滟的泛起水光,仙尊他是在帮自己引出魔气么? 心底翻起巨浪,再看向男子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偏执的欲望。 所以,此刻仙尊这副模样……是因为受魔气影响,有些道心不稳了? “仙尊?”她试探的伸出手扯了扯对方的衣摆。 面前人丝毫不为所动,机械的持续着引出魔气的动作,眼神笼上一层空洞的光。 陆琉璃有些窃喜,她激动地想从冷泉中爬起来,几次不得要领又摔了回去,脚下愈发软了起来。 想着四下无人,她干脆连跪带爬地从冷泉中出来,为得就是趁机接近眼前的男子。 她大口喘着粗气,将手掌反复在裙摆上蹭了几遍,确认不再沾着污泥才颤颤巍巍伸向男子。 “仙尊平日最爱干净,不能脏着手碰他。”陆琉璃小声呢喃,眼底浮现兴奋的色泽。 下一秒,陆琉璃的胸口猛地传来一阵钝痛,身子高高飞起又狠狠落下。平静的水面被砸出层层涟漪,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回荡在空阔的岸边。 -- 第36页 一炷香之前,余霜刚从洛玖那里得知陆琉璃被仙尊领回了清竹峰。 孤男寡女,尤其是暗怀鬼胎的寡女,余霜没法不多想。 求着洛玖将她连夜送来了清竹峰,为此又惹得他老人家一阵不痛快,将她扔在清竹峰山门口,就头也不回的御剑走了。 余霜在月华殿内没找到人,寻了好久,多亏这里泄露的魔气太过磅礴,让她隐约觉得不适,这才发现端倪找到这里。 隔着老远,她就注意到了岸边的男子神色迷惘,夜风拂过,细碎的发丝飘散在眼前,遮住了他精致的眉眼,仅仅能看到对方紧绷的下颌。 而在他面前,是衣衫湿透挣扎着从冷泉中爬出,周身魔气环绕的陆琉璃,她的脸上挂着露骨且充满邪欲的笑,正准备抚向男子的脸庞。 顷刻间,余霜脑海里的那根线“嗡”地一声,断了。 她根本顾不上不能擅自动用灵力的告诫,飞身上前猛地踹出一脚,直接将陆琉璃踹回冷泉之中。 陆琉璃呛了两口水,挣扎着才刚从水面探出脑袋,又被一道力气扯着头发按水中。 混乱之中,是一道冷冽的女声,“陆师姐,这么做就有点儿下|贱了呀。” 陆琉璃依稀辨认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又有些难以置信的呛了几口水。 余霜平日里看起来性子绵软又不争不抢的一个人,就算有些牙尖嘴利的,可脾气何时这般大了,简直像是疯了,真的要置她于死地一般。 压抑之下,陆琉璃的猛然爆发出一股灵力想将身边人震开,她大叫道:“你疯了么!” 强行动用灵力本就让余霜很不好受,此刻又硬生生承受下来陆琉璃的猛烈一击,她险些被震倒在地。 吐出一口血后,她用拇指拂过嘴角的血,嘶了一声,偏头笑道:“可能是吧。” 第18章 替身018% 这个魔修的鼻子是原装的…… 陆琉璃周身的魔气顺着余霜的手腕盘旋而上,她的眼前逐渐浑浊起来。 余霜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冷冷地扫了一眼仍在水中上下沉浮的人,凌空召出寒冰剑狠狠砸在对方后颈上。 水面恢复宁静。 余霜拽着陆琉璃的衣领将人拖到案上,胡乱地将方才扯下的发丝团成一团扔在一旁,头也不回的走向另一边。 眼前出现了几道重影,她抓了几次才准确地抓住对方的肩胛。 这种感觉就像前世喝醉酒,意识模糊,脚下不稳,心头无端的躁动。 “仙尊。”余霜一阵腿软,扯着对方衣襟才勉强稳住身形。 男子空洞的视线逐渐聚焦,视线像是落在余霜身上,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他抿了抿唇,声色暗哑:“霜霜?” 是一种很委屈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儿像撒娇。 余霜本来就晕乎乎的,这下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低低的啊了一声就往对方身上倒。 花灼听见那声熟悉的尾音,心尖被勾着,寡淡的垂角掀起细微的弧度,捏了捏蹭在手边的柔软发丝,“怎么才来。” 这人好不讲道理。 怎么还埋怨她来得晚了! 要不是她,他可就晚节不保了好不好! 余霜有点儿气,挣扎着想直起身子同他讲道理,谁料对方突然伸出手将她往怀里按了按。 脸颊撞上一片宽阔冷硬的胸膛,隐约能感受到衣衫下逐渐升高的温度。 脸颊被这股温度烤红,耳尖烫起来。 “别走。” 男子的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上,这道气音几乎是擦着她的耳廓滑过。这是余霜从未有过的体验,她挣扎无果,索性不动了,任由对方揽着她飞身离开后山。 两人停在一处僻静的小院中。 花灼牵着人径直推门走进去。 身后的小姑娘踉跄一下,才进门就甩开他的手直接扑倒在床榻上,圆溜溜的眸子转动一圈,歪了歪脑袋,“这是哪儿?” 修长的身形一顿,目光落在少女茫然的面容上。 接着,他收回视线眸光扫过屋内的摆设。 简单朴素的屋子,甚至有些简陋的石床,唯一特别的是那面衣橱,大得惊人,华贵得有些格格不入。 就像此刻歪着脑袋聚精会神望着他的小姑娘一样,不属于这个地方。 神色逐渐清明,思绪回笼,花灼眉眼间的喜色淡了下去。他几步走向床榻边随意的坐下去,指尖捏着眉心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 末了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啧了一声,“竟然被魔气影响了。” 话落,一道掌风直直劈下。 魔气?歪着脑袋的少女猛地一激灵弹起来,看向那道清俊的背影。 “好啊!你个大胆魔修竟然逃窜至此!”余霜插着腰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怒视眼前人,细长莹润的指尖几乎戳在对方的头顶上,“看我不捉了你向掌门邀功,看谁还敢说我没良心不为宗门付出!” 余霜眉眼间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魔气,显然已经被扰乱了心智。 花灼侧身躲开掌风,沉脸不耐道:“下来。” 余霜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愈发长牙五爪。她凌空召出寒冰剑,抵在对方面前,“小小魔修,还不束手就擒。” 因为几次动用灵力,余霜体力稍有不支,身子小幅度的晃荡一下。花灼正打算伸手扶她,谁料对方哇的一声吓得趴倒接着直接哭了出来。 -- 第37页 花灼收回手,任由她倒下去,冷眼看她又打算整什么幺蛾子。 虽然清楚余霜是因为没拿灵力护体导致一时被魔气影响心智,可他也并未因此对她多出半分心软。 混沌中余霜根本无法别辨眼前之人要对她做什么,只见对方朝她伸手,而自己脑海内恰好传来一阵晕眩,她就以为对方对她下手了。 “呜呜呜呜呜,师父九命鸭,我被魔修欺负了,快来九窝。”余霜抱头缩在床尾,小小的身子紧靠着墙边。 鬼使神差地,花灼压着唇角冷声打破了小姑娘的幻想,“你师父不会来救你。” 那一小团闻言颤了一下,哆哆嗦嗦嘀咕:“呜呜呜呜,连师父都不来救我,那仙尊肯定更不会来救我了……” 花灼脸色一黑。 她浑然不觉的被吓得打了个嗝,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神一亮,抬起脑袋凶巴巴道:“我的崽崽会来救我的!” “麻麻好不容易养大的鹅子,总要来九九麻麻呀。” 花灼一愣,眼底的寒光寸寸皴裂,他难以置信地勾起一抹冷笑,一把将蜷缩在墙边的人拎起来。 声音沉得骇人:“什么崽崽?” 余霜不解的瞪他一眼,努着嘴不说话,看那表情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 花灼墨色的眼眸幽暗,眼尾染上妖异的猩红,在他碎裂的目光下,少女一掌按在他的前额,偏着脑袋心满意足喊了句:“定。” 接着那只小手不安分的下移,描摹过男子的眉骨落在鼻峰上,一双眸子盛满惊叹,嗫嚅道:“这就是网上说的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嘛。” 她爱不释手的捏了几下,肯定道:“这个魔修的鼻子是原装的!” 然后脑袋一偏,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真的很像。” 连偶尔说出的话,都像极了同一个人。 可她怎么会是霜霜,一个骨龄才二十初头的小修士。 回过神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想法的可笑。 真是疯了。 花灼将人一把捞起仰面搁在膝上,食指与中指合拢抵在她的额前,淡淡的魔气被引出。白嫩的小脸有些委屈的蹙起眉头,五官皱在一处。 引出魔气的过程的确有些痛苦,好在余霜沾染的魔气并不多,只是她没有用灵力护体,才导致神智受影响的症状更为严重。 余霜的意识恢复,自然也就感受到了目前的处境,方才做下的糊涂事也一并回现在她脑海里。 她做了什么好事? 居然拿剑指着无妄仙尊,吼他是大胆魔修! 还对着人家说什么养大的鹅子?! 她现在在仙尊眼里一定成为一个蛇精病了吧。 余霜感觉自己戴上了痛苦面具,活蹦乱跳的心骤然死去。 不行,根本没有面对疾风的勇气,还是装死吧。 她小脸惨白的哼唧两声,装作体力不支般无力的偏过脑袋,任由发丝遮盖住自己的半边脸。 这一瞬间,她很感谢自己的头发丝都是一群老戏骨,很懂得理解主人不想见人的心情。 然而下一瞬,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将那片发丝拨开。花灼垂眸望着躺在他双膝上装晕的人,故意道:“醒了就起来。” 余霜没动。 只要我不动,他就不能说我是装的。 花灼扯了扯唇角,轻轻啧了一声,有些嫌弃用指尖推着少女软嫩的脸颊将她的头偏向另一边,啧了一声,“口水都流到本尊法袍上了。” 余霜:瞳孔地震! 不可能吧,不应该啊! 她睡相很好的,况且又没真的睡着,这老男人一定是在炸她! 可她仍是忍不住鬼鬼祟祟伸出一只小爪子,佯装无意的摸向嘴角。 指尖被人捏住,冰凉的触感沁入毛细血管内,手腕的脉搏都缓慢的暂停一瞬。 头顶上传来一阵沉闷的低笑声。 余霜双颊滚烫,大梦初醒似的缓缓掀开眼皮。 鸦黑的睫毛翩然扇动,在眼睑下留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视线直直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余霜下意识有些慌乱的错开眼神,一想到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又若无其事的将目光移回去,故作疑惑道:“仙尊,我怎么睡着了呀。” 花灼挑了挑眉,没拆穿她,“嗯,你方才被魔气侵染了心智。” 余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小口的呼出一口气,“怪不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原来是这样啊。” 她小心的偷看一眼花灼,见对方丝毫不怀疑她的说辞,微微放心下来,问道:“那仙尊你没事吧?” 花灼垂眸,视线再度落在她脸上。 余霜神色一慌,有一瞬,她甚至觉得被对方窥探出了心思。 随着那道灼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的时间不断延长,她越是如坐针毡。 花灼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幽幽道:“并无大碍,只是……” 他话音一转,小姑娘的神色跟着随之一紧。 他轻笑了笑,“你若再躺下去,本尊的腿该麻了。” 余霜:“?” “!” 余霜猛地弹起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我的脑袋有那么重嘛?堂堂仙尊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腿麻?他一定是故意的! 她的第二反应是,完了,他不会觉得我很放浪吧,居然躺在他……腿上?! -- 第38页 可她不记得怎么就躺在那儿的呀。 余霜有些懊恼的拽了拽衣摆,被那道视线盯得心里发麻,干脆翻身下床逃似的疯跑出去。 是以,根本未曾注意周遭的景象。 人影从视线中淡去,花灼才卸下一身疲惫,体力不支的单手撑在床边。 压抑的魔气破体而出,黑气缭绕中,墨色的眼眸被细密的暗红血色逐渐束缚。 等花灼将魔气再度压制,离开小院时,外面已天光乍泄。 他准备直接回后山,看一看昨夜那位弟子的情况,树林后突然冒出一颗小脑袋。 花灼脚下的动作一顿,打量着来人,对方似乎浑然未曾察觉屋内发生了何事,正探出头冲自己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意,“仙尊,我们要回去啦?” 尾音轻柔,软得溺人。 花灼嗯了一声,明白对方的意图,从善如流的将人一并捎回清竹峰。 身前的小姑娘较之上次有些不安分,肩膀有一搭没一搭得往他身前拱,“这好像是去后山的路呀。” 御剑急速飞行之下,风呼啸而过,发丝凌乱的舞动,露出少女半边莹白纤细的脖颈。 此刻她微微仰首,将脖颈线条拉得愈发修长,白嫩的肌肤绵延隐至衣襟内。 似乎被发丝勾得有些痒,粉嫩的指尖蹭着脖子上的皮肤轻轻挠了一下,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痕。 她小心的侧过身子,撩起眼皮看他,像是在追问,“仙尊?” 花灼神色一暗,不动声色地瞥她一眼。 这小姑娘,好像在撩他。 第19章 替身019% 在勾他 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花灼才收起唇角的弧度,将目光从藏书阁的方向收回。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御剑飞行两人共乘一剑,难免靠的近些。 抬步走向后山的冷泉,任由微凉的清风吹散浮现在心头的那股怪异的感觉。 冷泉灵气充裕,有帮助修士静心凝神摒弃杂念的效果,只不过比起月华殿内纯度更高的冷泉,后山这处的效果更差些,隐蔽性也不好。 岸边的女子没有转醒的迹象,他冷冷睨了一眼,以法术引冷泉浇灌于女子面上。 刺骨的凉水兜头泼下,陆琉璃呛了一口气,抬手抹去面上的水迹,踉跄地支着身子坐起来。 她四下张望一眼,目光顿在几步外男子身上,面露喜色:“无妄仙尊。” 音落,昨夜纷杂的记忆重现在脑海,再看向男子时,笑容不免有些僵硬。 花灼沉默一瞬,似乎也想起了昨日令他不甚愉快的记忆,不动声色地掩去眼底的讥诮,沉声道:“你体内的魔气已引出多半,三日后再上清竹峰,本尊为你引出残存的魔气。” 陆琉璃听出对方这是在下逐客令,对于昨天发生的时她有一丝羞愧,而更多的则是被余霜打乱计划的恼怒。 对了,余霜。 她现在在何处,仙尊是将她一并赶下清竹峰了?还是…… 她咬着下唇,藏起眼中不甘和憎恨的情绪,再仰首换上一副委屈又困惑的表情,“仙尊,昨日弟子受魔气困扰,若有不当之举还望仙尊多多包含。” 花灼瞥她,“无碍。” “既如此,仙尊为何要赶弟子走,昨日不是以寒冰剑作为交换,答应师父要替弟子除去魔气?”她哽咽一下,继续道:“为何要等三日后?” 花灼皱眉看她,“你在质问本尊?” 陆琉璃被这道淬了冰的冷冽男音吓得一颤,有些后悔说出这番话。 连忙否认:“弟子不敢。” 换来对方一声冷笑,没给她任何回转的余地,直接道:“既如此心急,本尊便成全你。” 花灼蓦地起身,居高临下的站定在陆琉璃身前,右手掐诀隔空打在她脑后。 陆琉璃甚至没来得及回到冷泉内。 失去冷泉的辅助,引出魔气的过程比昨日更为难熬,不过多时,她的额角便溢出细密的冷汗。 魔气最容易引出修士心底那些见不得光的邪恶欲望,就比如陆琉璃,她的神色已经开始迷离,望向男子的目光透出露骨的痴迷。 花灼嫌恶地避开那道视线,眼神阴寒。 陆琉璃心底最后一道防御被这道厌恶的目光击碎了,她有些癫狂的想,连被她看着都如此厌恶么? 难道这就是无情道剑修的心? 如此冷心冷情? 不,不是。她根本无法欺骗自己,眼前漠视自己的男子分明对另一个人百般纵容。 连自己的玉牌都不肯收下,却转眼带余霜一同御剑下山前往主事堂,就只是因为她无法动用灵力? 可自己现在不才是最虚弱的那个人么,凭什么! 她恨毒地咬着牙根,从储物戒内摸出一样东西。 诡异的香气混合着清泉周围的水汽瞬间便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花灼眼神骤凉,看向陆琉璃的目光犹如看待一具死尸,“找死。” 香气吸入口鼻的下一瞬,陆琉璃就觉得身子一轻接着无端燥热起来,指尖挑开衣襟大胆地靠近男子,口中呢喃着,“仙尊,师父都告诉弟子了,您被困化神期百年全因无法堪破情劫,成就无情道心。” “弟子甘愿帮你证道,你就让弟子助你证无情剑道罢。” 女子媚眼含春,落入花灼眼中,却令他几欲作呕。 -- 第39页 他冷冷别开眼,压抑的魔气因这股诡异的香气而躁动起来。他不得不加快了引出陆琉璃魔气的过程,全然不顾对方的感受。 顷刻间,陆琉璃瞳孔散开,体内的魔气混杂着纯净的灵气皆被引出体外,抽筋剥骨的痛从天灵盖一路蔓延至全身。 她的身体扭曲地抽搐起来。 “仙尊!”陆琉璃疯狂的摇晃着脑袋大叫,“好疼,住手,快住手!” 惊慌失措之下,她下意识的抓住了一角衣袍。 冰凉的触感稍纵即逝,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一道狠戾的灵力掀翻在地。 一束寒光投递过来,她眼中倒映出男子冷冽的笑意。 他是故意的。 这一认识令陆琉璃瞪大了双眼,惊恐地仰视着白衣似雪,犹如神祗般圣洁的男子。 不,这不是神。 而是魔。 再后悔已然来不及。 陆琉璃眼角流下几滴泪,无望的蜷缩在地上,只求快一点结束引出魔气这一过程。 藏书阁内。 余霜从桌案上堆着的古籍中抬起脑袋,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将最后一本合上,放在那一摞的最上方。 据古籍记载,无情道剑修渡劫多为元婴期,一般要靠斩破情劫以证剑道。 既然要斩断,就要有开始。 脑海中浮现出昨日夜里返回那处院落时,在院门外所看到的淡淡魔气。 余霜手肘抵在桌案上,双手拖着两颊,对于修士而言低级别的魔气一般是无法侵扰修为较高的修士。 除非像他这样,没有用灵力护体,才会不慎被魔气影响。 按理说如掌门或是她师父那般的修为,都不会被这种低等魔气侵染,更何况修为在化神期的无妄仙尊。 那么就只剩下估计上所记述的另一种可能。 余霜叹了口气,抱着那一摞书起身。 她要去亲自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 将古籍归到原处后,余霜照原路返回冷泉边,方才她同仙尊分离,对方所走的方向就是这里。 她在岸边搜寻一圈,并未见到半个人影,反倒又闻到了一股诡异的香气。 是她所熟悉的味道,只是一时半会儿有些想不起来。 香气分别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散开,一条直通下山,另一条指向月华殿。 余霜猜测下山的多半是陆琉璃,是以直接转头奔向月华殿。 果不其然,越靠近月华殿,那股香气也愈发浓郁起来。 也是在这时,她猛然想起是在何处闻过这股味道。 合欢宗的那位女修身上。 就是这股淡淡的香气,只不过味道要清淡许多。 这股香味来自于合欢花,合欢花作为合欢宗的圣花,其最主要的功效就是催情。 除此之外,高浓度的合欢花精华还多出了致幻的效果,这是用来专门对付修为较高的修士。 思及此,余霜从储物戒内取出一颗晶莹小巧的闭气珠,含在舌下后才踏进正殿。 正殿内仙尊常坐的书案后空无一人,莲花夜明珠显然被人移动过位置,周围留下一片水迹。 余霜将双手覆在夜明珠上,缓缓滑动,桌案后的壁画应声敞开,露出密室内的景象。 幽暗的冷泉中,男子缓缓掀起眼皮,水汽凝结成的水珠顺着睫毛掉落在眼角,滑过眉骨后蜿蜒而下。 男子神情寡淡,视线相撞的那一瞬,他眼底浮现浅薄的笑意,只是那层笑意不达眼底,染着疏离。 墨色的瞳仁承接着余霜身后细碎的光,狭长的眼尾晕开一抹妖异的红,撩人于无形。 余霜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走近,目光顿在对方眼底斑驳的暗红上。 果真是心魔所困的征兆。 过往种种蛛丝马迹联系起来,那日在月华殿他异常的疲惫也有了解释。 证实自己的想法后,余霜反倒松了一口气,能困住化神期无情道剑修的心魔,总逃不过情之一字。 有情总比无情好。 冷泉幽冷的凉意都有些压不住他心底的烦躁,在视线中出现一抹娇俏的身影后,这股感觉尤甚。 开口的声音异常暗哑,“不是去藏经阁了。” 那意思是问她怎么又突然来这里了。 余霜一时间没答话,心想你不也从后山转移到这里来了,我又没被下定身术,怎么还不能自由活动了? 此刻她心情好,也就懒得和他顶嘴。 负手悠然在对方面前晃悠两圈,才不急不缓地蹲下身子。衣摆垂于地面,被溅落在脚边的泉水晕湿出一圈水迹。 一手闲散搭在膝头,另一只手支在下颌,指尖颇有节奏的轻点着脸颊的软肉。 眼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不答反问:“仙尊现在是不是不太好受?” 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难得的是听者竟然耐心十足的挑了挑眉,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她的话。 余霜轻轻浅浅的啊了一声,她的声调偏软,又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刻意放缓声音会显得缱绻又勾人。 “那仙尊我帮你好不好呀。” 明明今日听过此般无二的话,可花灼心情却是大相径庭。 软绵绵的音调,在湿气中晕开徒增几分旖旎,很明显是撒娇的语气。 先前的想法再度浮现,他几乎可以肯定了,眼前的小姑娘真的在勾他。 -- 第40页 眼底染上几分玩味,他刻意压下唇角冷声道:“不好。” 这种小小的拒绝根本无法击退余霜,反倒勾起了她的好胜心。 不好? 我!偏!要! 她故意道,“那我走?” 第20章 替身020% 口嫌体正直 余霜若有所思的站起来踱步,半晌后轻飘飘说出几个字,“走就走。” 然后她就发现面前的仙尊脸色黑了下去。 她自恋的将对方态度的转变理解为——口嫌体正直! 于是她笑了。 慢吞吞扶着冷泉边坐下,将法袍挽至膝盖露出一截白嫩匀婷的小腿,同样泡进冷泉内。 小腿晃动,平静的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花灼抵在眉骨的指尖轻颤,下意识的将视线凝在那层水波的源头。 倒是大胆。 天生一副清纯的五官,偏眉眼带上几分野。 男子宽大的手掌从水下抬起,淅淅沥沥的水珠顺着青色的筋脉滑落,掌心凝聚出一团灵力将坐在岸边的少女腾空扔飞出很远一截。 落在岸边的指节微微用力,扣在一块儿石头上,咬牙道:“滚远点。” 余霜有点崩溃。 这老男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我偏不!”说着,余霜腾地站起身,几步走向前再度窜进冷泉,这次直接半个身子没入了水中。 她倔强的靠过去,故意用言语激他,“仙尊难道怕自己没有斩破情劫,证无情剑道的能力?” 那张小嘴仍在喋喋不休,“你分明已经被心魔所困。” “想帮本尊?”男子压着唇角轻笑了声,“为何?” 当然是因为我想泡你! 狐狸精你明知故问! 美人多少要有点自知之明吧。 余霜眨眨眼,咽下自己肤浅的想法,张嘴就是匡扶天下拯救苍生那一套,“能助仙尊突破化神修道成仙是弟子无上的荣耀呀。” “只是如此?” “当然不是。”余霜嘴快的接道,接着一顿,慢吞吞挤出又一句冠冕堂皇的话,“魔族入侵在即,弟子想尽快提升修为。” 花灼蓦地一顿,看着眼前才筑基期的少女,荒唐地嗤笑一声。 “你竟然想同本尊双修?” 余霜:??? 你胡说! 才不是! 我没这么想! 余霜觉得如果自己是一只猫,眼前之人肯定是猫薄荷。 好气哦,居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难道我真的馋他的身子? 呜呜呜呜,我脏了。 可她说的话的确会引人多想,在大佬身边最快提升修为的方式有哪些?排名第一的可不就是双修。 豁出去了,余霜大着胆子逼问对方,“总归仙尊又不会吃亏,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嘛!” 花灼皱眉看她,若不是仗着这副好嗓子,他不认为自己会有耐心同对方纠缠下去。 可偏偏……他音色微沉,“知道无情道剑修如何证道么?” 总不会是要杀妻才行吧。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花灼忽然笑了,“若是呢?” 余霜一愣,心里虽然告诉自己对方此言带了恐吓的成分,可还是无法阻止刺骨的凉意从尾椎骨直直蔓延向心脏。 犹豫之际,男子骨节分明的五指穿过水流按在她的腰上,对方手下用了力,她被带到岸边,后腰硌在石头上,被迫仰首看向对方。 “余霜,本尊的耐心并没有你想象中好。”花灼温声道:“明白了?” 后腰生疼,余霜直勾勾盯着他的眸子,直到对方眼底的温度寸寸消散,连带着桎梏着她的大手也随之抽离。 好半晌,泉边都未再传出动静。 花灼无端有些烦躁。 不过还是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就妄想助无情道剑修渡劫,她知到这么做的后果么? 自古飞升的无情道剑修何人不是斩断□□看破红尘才得以证道,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 是仗着自己如今凡人之身活不过百年,才对他如此大胆么? 花灼眯起眼,忍不住转身看向那一处,就见小姑娘还停在方才的地方,维持着先前的动作,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般要哭不哭的——狠狠瞪着他。 花灼扶额,终究叹气道:“冷泉凉,上去。” 假惺惺,又不是没泡过。 余霜充耳未闻,偏过头躲开他的视线。 她咬了咬下唇,“我聋了,仙尊别和弟子说话耽误您时间。” “弟子乐意待着,强身健体。” 花灼懒得同她废话,好在心尖的烦躁消散不少,他直接将人拎起来一并带出去。 地面淌开一滩水渍,花灼用灵力将手边的人包裹起来。 余霜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嘴硬道:“弟子不敢劳仙尊费心。” “不敢?”花灼轻嗤,他不耐的单手扣在她肩胛骨上压住乱动的小身板,“本尊看你敢得很。” 余霜沉默,决定不理他。 后脑勺明晃晃顶着一排大字——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 宗门大比结束在即,清竹峰上迎来了少有的清净。 余霜昨日又进行了一次淬体,虽然不能完全改变她的体质,倒也算暂时保住了性命并且可以像普通修士一般继续修炼。 -- 第41页 只是要完全淬炼成修仙者动辄就能活几百上千年的体质,就不单单只是淬体能完全解决的了。 这几日她除了淬体必须要见那人外,都故意避开他。今日恢复灵力,索性动了心思去凑热闹看看宗门大比如今的战况。 余霜从储物戒内取出一套淡粉色的法袍换上,腰间系一条樱桃色束带,将长发随意绑成一个马尾便出了门。 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一剑一人穿透云层,很快就来到比试场入口处。 余霜抬手将寒冰剑召回,刚落地就见到周围人的视线或明目张胆或飘忽遮掩,皆是齐齐落在她身上。 这几日随着大比即将结束,试场上空前热闹。 就算余霜有心忽视那些探究的视线,也仗不住所经之处唏嘘声此起彼伏。 她自然不会以为是自己的美貌有此等招蜂引蝶的效果,心中疑惑,不动声色的在人群中扫视,这一看便恰巧碰到了认识的人。 两人目光触及的那一瞬,对方就已经向她走来。 余霜见过礼,“莫师兄。” 莫秦寿同样抱臂行礼,侧身替她挡住周围的视线,有些惊讶,“余霜师妹,这里人多嘴杂,你怎么还来此处了?” 余霜从他话里听出蹊跷,猜想对方多半知道众人将她作为焦点的原因。 第21章 替身021% 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莫秦寿是二长老最得意的弟子,最近一直在比试场上冲击宗门大比的积分,算起来两人也有小半个月未曾见过了。 算上之前同在清竹峰上的日子,两人说的话也不超十句,加起来还不如那日陆琉璃被魔修所伤,她被对方拦住问起聚魂灯一事时说得多。 可到底不能说有交情,余霜也就没打算同他问话,想着寒暄几句与他作别就是。 谁料反倒被对方拦下,“余霜师妹,我劝你近日还是待在……晓初峰上为妙。” 余霜皱眉,顺着他的话问道:“为何?” 莫秦寿生了一副憨厚样貌,身形高大剑眉星目,浑身正气凛然,颇有剑道之人不屈的风气。余霜对他存有印象,还是因为研究无情道剑修渡劫时,听说了有关这位莫师兄破情劫一事。 他在金丹中期下山历练时遇到一位女子,红鸾星动道心不稳,那女子是世家大族之女,两人一度纠缠的难舍难分,就连二长老亲自出面都无法拆散其二人。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或许无法证无情道要改修有情道时,那女子被魔气所伤而陨落,莫秦寿这才心死回归无情道。 对方的回答将余霜的思绪拉拢回来,“师妹你最近未离开清竹峰,也难怪你不曾听说。”话落,他反手从储物戒内取出一块留影石递给余霜。 “余霜师妹还是自己看罢,这留影石上所记录的画面也是旁的弟子传予我看的,现在不止玄天宗,来参加大比的其他宗门内也流传开了。” 余霜狐疑的接过,指尖注入灵力点在留影石上。 只见模糊的影像中浮现出一处熟悉的景色。 留影石记录这段景象的距离稍远,依稀只能看到泉边有两道人影,但熟悉之人不难看出其中一道身影便是无妄仙尊。 而另一道……余霜屏息凝神,定睛看去。 女子的身影更为模糊,只能辨别她身上穿得是月白色的法袍,长发如瀑遮掩住她的容貌。 若说别人无法准确认出此女子是谁还情有可原,可作为当时亲临现场的余霜,如何认不出。 此人分明就是陆琉璃。 留影石上的影像仅有一小段,余霜抬头,略有不解。 也没录到她殴打同门的画面呀,所以关她什么事? 她挑起眉梢,将东西还给莫秦寿,“所以呢?” 莫秦寿看她一眼,脸红了一瞬又很快恢复自然,“师妹怎么还不明白,此人……”他为难的凝一眼余霜,眼底颇有些失望的意味,“此人不就是师妹你么。” 余霜还没从他这句话里回过神,对方又扔下一另一句信息更爆炸的言论。 “要我说师妹你也是太大胆,怎么能做出勾引无妄仙尊这等荒唐之事。” 余霜很快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 虽然后面这句话算不上污蔑,她的确有这个想法。 可关键是被抓住把柄的又不是她,她凭什么要替人出来挡刀?还是情敌! 余霜没忍住脱口而出一种植物的名称。 她和陆琉璃的身高的确有些像,可是身材差了十万八千里好不好。 她哪有那个老女人的水桶腰! 把陆琉璃认成她?余霜气笑了。 这是她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就真的好气哦。 余霜同莫秦寿所站的位置并不算偏僻,来来往往有不少各宗各派的弟子经过。 “你看她是不是留影石中那位勾引玄天宗无妄仙尊的女弟子?” “是她是她!别看了快走,她在看你。” “……” 余霜不咸不淡地瞥了遁走的二人一眼。 落云大陆上能被称为仙尊的修士风毛菱角,与其相关的事自然会备受关注。她很能理解大家吃瓜的心情,可是吃瓜归吃瓜,莫须有的瓜皮丢在她头上,还逼着她收下,这就有点超出接受范围了。 但余霜觉得没必要见人就拽着解释,不仅效率低,对方还不一定信,只会徒增吃瓜群众对此事的热情。 -- 第42页 是以余霜浅浅笑了笑,同莫秦寿道了句谢,就要越过他离开。 莫秦寿拦住了余霜的去路,有些不赞同,“师妹既然知晓此事,怎的还不避避风头,偏要往比试场内走?” “避避风头?”余霜轻笑了声,“既不是我做的我为何要避?这可不行,替她人背锅的蠢事,我余霜做不来。” 莫秦寿沉默一瞬,疑惑道:余霜师妹的意思是这留影石中的女子并非是你,而是有人刻意诬陷。 留影石中女子身着的法袍乃掌门为清竹峰上的弟子专门定制,女弟子内只有余霜和陆琉璃二人有。几乎是问出这句话的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神情凝重起来。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若师妹觉得委屈,不妨同掌门禀报再论。” 他没说信谁,但是言辞间已经偏向了陆琉璃。 余霜不傻,自然听得出来,可她觉得一个不太熟的同门而已,他如何想,关她屁事。 余霜好脾气的缓声拒绝道:“此事便不劳烦莫师兄费心了,我自有主意。” 莫秦寿一愣,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柔顺的师妹如此固执,“师妹的主意便是偏要在宗门大比结束之际闹得人尽皆知?” “难道不是已经人尽皆知了?”余霜有点想笑,懒得同他废话,干脆闪身离开。 她真动了心思想跑,就凭一个莫秦寿根本无法拦住。 莫秦寿盯着余霜离开的背影,脸色阴沉。 腰间的传声玉筒响了两下,余霜随手接起来,里面传出一道懒散的声音,“你去比试场了?” 对于洛玖知晓她行踪这件事,余霜并不意外。洛玖身为三长老,若是不知道自己亲传弟子的行踪,那才奇怪。 但他这么快就用传音筒联系她,想必也是早就听说了最近的传闻。 余霜闷闷嗯道,兴致不怎么高。 对面的语气是一贯的轻描淡写,“知道了,处理完之后回晓初峰一趟。” “师父你相信我?” 那头的人嗤了一句:“难不成是你?” 余霜猛地摇头,“不是。”留影石录下的那会儿我还没粉墨登场呢。 洛玖极淡的嗯了一声,切断传音筒。 她们师徒二人相处三年,还是有默契存在的。余霜感觉心间暖呼呼的,憋闷的情绪被稍微抚平。 余霜寻了一处比试场内的至高点,正欲飞身上去之时,身后有人拦下了她。 回头。 哦吼。 蒸煮来了。 余霜挑眉,笑眯眯道:“陆师姐,躲在别人身后好玩儿么?” 此话一语双关,陆琉璃也不知是因羞恼还是因气愤,总之是涨红了脸。 第22章 替身022% 你试试便知 她警惕的瞪着余霜,压低声音道:“余霜!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陆师姐难道不清楚?” 陆琉璃几乎快要急哭了,这几日那段留影石上所记录的影像传开,她是待在房中一日不敢出来,直到听说那留影石中的人被误认为是余霜,她才松出一口气,觉得活了过来。 那些议论的话,简直不堪入耳,好在是说余霜,而不是说自己。她怕极了成为别人口中不知廉耻、痴心妄想的□□。 此刻又怎能容忍余霜有所动作? 她不是也暗恋仙尊么,就算别人将留影石上的人当作她也不算是污蔑罢,她如何就不能吞声认下呢? 只要过一段时间,等宗门大比结束,这些议论声自然会消减下去…… 如此想着,陆琉璃觉得甚是有道理,她理直气壮道:“你本就对仙尊存有心思,此事也不算污蔑你!” 余霜笑了,粉嫩的指尖抵在下颌,“莫非此事是陆师姐刻意引导的?” 陆琉璃一愣,忙不迭地否认:“你休要污蔑我。” 余霜压下唇角敷衍的笑意,“我说你一句倒急了,师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在少女冷清的视线下,陆琉璃的脸色逐渐煞白。 “师姐,余霜最后一次这么唤你,是因为幻境比试那日你对我善意的提醒。”余霜冷声问:“所以,此事究竟是由你解释,还是我亲自来澄清?” 陆琉璃咬了咬牙改变了策略,故作可怜地眉眼低垂,睫毛挂着点点晶莹,“霜霜师妹,当真要逼我至此?” “看来是谈不拢了。”余霜点点头,淡然道:“也罢,那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余霜摆出一副充满善意的纯真笑容。 足尖轻点地面,腾空跃起。 正当众人好奇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之时,余霜单手握着自己的留影石,将方才从莫秦寿那里复刻的影像注入灵力,展现在众人眼前。 人群中有弟子窃窃私语。 “这位玄天宗的弟子好生大胆,此举是要当面承认了?” “简直是寡廉鲜耻,同那些合欢宗之流又有何异,还道貌岸然自诩剑宗名门,当真是可笑至极。” “你此言是瞧不上我们合欢宗么。色批,盯着老娘何处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狗眼,再拔了你的舌。” “也没人规定玄天宗的弟子就不能有情爱。” “找个寻常道侣也就罢了,可她勾引无妄仙尊就是她的不对,仙尊岂是她一小小筑基期修士能染指的?” …… 余霜清了清嗓子,故意拖腔带调的扬声道:“诸位,可否听我这个当事人一言?” -- 第43页 人群依旧嘈杂,根本无人顾及她说了什么。 余霜一噎,扯了扯嘴角。 再次道:“大家还想不想听一些更加劲爆的?” 周遭噪音降低。 她再接再厉道:“比如说实力宠道侣,天才无情剑修之霸道仙尊的娇蛮道侣带球跑……” 鸦雀无声。 众人翘首以盼,一道微凉的视线混在其间。 余霜话音一转:“我余霜本人,今日在此宣布……” 人群中有人插嘴:“你莫非要说我们所见的留影中的女子不是你?” 她伸出食指左右晃动,笑道:“别急呀。”继而似笑非笑的扫过陆琉璃,“我,玄天宗余霜,的确喜欢无妄仙尊。” 寂静一瞬,人群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议论声。 “既然敢做我便也敢认,喜欢一个人在我看来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再者,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少女的面色太过坦然,人群的质疑声竟然逐渐减退,甚至能偶尔听到一两句赞叹—— “余霜师姐好勇敢,其实……其实我也喜欢仙尊。”女修害羞地用肩膀挤了挤身旁的同伴,“你不也是么。” 然而更多的仍是谩骂。 “不知廉耻还大肆宣扬,可笑至极。” “就是,你喜欢谁默默藏在心里不要打扰对方就是,仙尊显然对你无意,你还如此纠缠,忒不要脸。” 人群中,陆琉璃面色发白,目光紧紧锁在余霜身上。 “不好意思,我并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只是想澄清一件事。”她望向陆琉璃,在后者惊恐的目光下,悠悠道:“那留影石中的女子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那是谁?” 如果余霜是一开始就直接为自己辩解,大多数人想必都不愿意听她解释,也不一定会相信。但在她坦言自己的心意后再为自己昭雪,结果自然大有不同。 余霜抬起下颌朝向某个方向。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还未待余霜明说,陆琉璃反而站不住了,急急吼道:“不是我!不是我,都别看我,你们休要听她一面之词。” 她有些绝望的看向不远处注视着此处的男子,怒火烧干了她的理智,她嘶吼起来:“现在你们不应该骂她不知廉耻想入非非么?为何要纠结于那留影石,余霜不是已经站出来承认她……她对仙尊有意了。” “也对……”人群中出现支持的声音。 下一瞬,一道慑人的神识扩散开来,众人不自觉地收敛起来,不敢再造次。 只听人群中央传出一道微凉的嗓音,“既是本尊同意,就算想入非非又何妨?” 白衣男子踏风而来,神情不悲不喜,淡如云烟。 余霜暗自懊恼,她怎么忘记给自己整得有牌面一点,瞧瞧人家的精包装出场。 男子屹立于人群中,如清风明月更似巍峨高山,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众人大骇,难以置信的来回扫视二人。 这几乎算是对余霜言辞的默许,而且是当着诸多宗门弟子的面。 陆琉璃退后一步,眼中的愤怒与惊羡交相辉映,她紧紧咬着牙根,明白自己今日全无胜算。 余霜冲来人挑了挑眉,她的讶异不比在场任何一人少。 心尖像被融化了一般,软得令人沉溺。 笑眼弯成月牙,她偷偷传音道:“那仙尊是同意我帮你渡劫了?” 后者唇角上扬半分,温声道:“你试试便知。” 第23章 替身023% 难道真被老东西迷住了?…… “余霜!” “我没聋。”余霜扭过头,跳下去。 陆琉璃神色癫狂的扑上来,口齿不清地低声道:“凭什么,你究竟凭什么?”她试图去抓对方的脸,反被少女轻巧控制住手腕。 她眼底一片猩红,“你就是用这张脸勾引仙尊的?”她猛地抬起另一只手,趁其不备想要偷袭。 却是还未碰到少女的脸颊,就被一条暗红色的绸缎勒住了指节,完全动弹不得。 被红绸包裹的皮肤如同被烈火灼烧般,不过几息便散发出一股焦臭味儿。陆琉璃尖叫一声,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那条红绸的束缚。 余霜微微一愣,抬了抬眼,对上一双冷静到近乎无情的眸子。 接着,唇角微翘。 周遭之人被这骤然发生的恐怖一幕吓得不轻,不少人纷纷捂住口鼻散开。 陆琉璃慌不择路的推开余霜,又被人轻易追上。后者站定在她面前,扫过那只惨不忍睹的手,笑道:“就这么喜欢打人?”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应声落下。 陆琉璃颓然倒在地上。 余霜走上前,弯腰凑近,仅用两个人能听到的耳语,悄悄道:“是呀,就是用我这张脸。” 她轻轻抬手拍在陆琉璃的脸颊上,一字一拍,一字一顿道:“所以你只配藏在我余霜的名字之下。” 在一道碎裂的目光下,她缓缓说完后半句,“却什么都得不到。” 陆琉璃狠狠一颤,终于潸然泪下。 比起当众被拆穿真相,那人的无声纵容更令她心如死灰。 余霜进入玄天宗三年,宗门内的弟子对这位天赋异禀的亲传弟子的印象皆是脾气好得出奇,仿佛对所有的事情都是无所谓的样子,散漫随心。加之她的长相本就偏软,唯有一双略上挑的眸子有些无端撩人,倒也不见半分攻击性。 -- 第44页 谁能想到这么一位平日里鲜少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性子不争不抢的少女,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爱恨分明。 这一瞬众人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先前的她不是不争,只是不在意,所以才无所谓罢了。 “满意了?”花灼传音道。 “还行吧也就。” 男子含笑道:“既如此便同我回清竹峰。” 感情是专程下山抓我来了?余霜瘪瘪嘴,拒绝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她本意就是想躲他几日,现在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余霜不乐意了。 她小声道:“不行,我师父还叫我回晓初峰一趟呢。” 闻言,花灼不动声色地黑了脸,冷笑一声,再未多言半字,直接消失在原地。 余霜:“?”不是,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她在心里咆哮—— 喂! 你有本事回来! 你回来再说一遍! 我立马就回清竹峰啊,呜呜呜呜。 人群四散,余霜自然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她想起今日下山的目的,没有直接走,反而是淡漠地瞥了瘫软在地的陆琉璃一眼。 后者若有所觉地仰首,突然形容癫狂地大笑,再看向余霜时眼底的嫉妒被遮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称之为怜悯的情绪。 “余霜师妹,你以为如此就算赢了么?” 余霜抿着唇,眸中淬雪。 “你忘了啊,他可是堂堂的无情道剑修第一人。”她似乎想起什么脸色陡然难看,强忍住那股惧意,低声道:“莫不是师妹你还在自欺欺人?以师妹的聪慧,总不可能还未发现仙尊他……已生心魔罢。” 陆琉璃颓然地从地上站起来,将凌乱的发丝挽至而后,恢复往日的风情款款,带了玉石俱焚的气息恶毒道:“能困扰他百年不得突破,修为停滞在化神期的心魔,师妹以为是为何呢?” 余霜只字不语,直勾勾盯着对方,眼底尽是冷意。 她嘴上不言,却再没有了闲情逸致去看比试。 但是她的骄傲不允许被自己被陆琉璃看笑话,于是轻描淡写道:“你如何知道仙尊的心魔不能是我呢?” 二人彼此心知肚明,余霜此言不过是嘴上逞能罢了,可陆琉璃仍是难以抑制的气红了一双美眸。 而后,余霜直接回了晓初峰。 当面见到洛玖才知晓,他远不如传音筒中听起来那般淡定,竟也为此事气得不轻。 洛玖将情绪显露在脸上,就说明他是真的烦闷至极,连带瞧余霜的眼神也带上几分压抑的火气。 尽管如此,倒也无法改变洛玖凡说话必刻薄的性子。 他端着架子冷笑一声,啧啧称奇:“几日不见,我徒弟真是出息了,现如今比她师父都有名。” 余霜此刻根本没心情同他斗嘴,犹如霜打的茄子蔫儿了吧唧地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敷衍道:“师父所言极是。” 洛玖一噎,鼻子哼出一道气音:“还是太闲,才无端招惹是非。” 眼看就要开始说教,余霜及时止住了话题,问他:“师父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要说?” “无事便请不动你了?”洛玖睇她一眼,冷笑道:“难不成真如外界传闻,你被那个老东西迷得丢了魂,连宗门大比结束,玄天宗弟子要入铸剑秘境之事都忘记了?” 老东西…… 余霜:“……” 她有些心虚,难得没反驳。 想到自己如果直接承认,的确被师父口中的“老东西”迷得五迷三道,早就忘了此事,怕是会气得他当场羽化升天。 她自诩懂事的小棉袄,自然不会在此刻给他老人家添堵,故而有意忽略掉这个话题,只道:“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呀。” 对方一副“最好如此”的眼神,懒得同她细细计较。犹豫一瞬,洛玖也未将二长老几日前曾有意问起她的事情道出。 等到下次淬体结束,短期内她同那人不会再有交集,说与不说,也便不那么重要。 玄天宗弟子入铸剑秘境取本命灵剑一事定在宗门大比结束后的第三日,余霜虽然有一柄洛玖送她的寒冰剑,可她擅用双剑,总觉得不太完美。 况且洛玖早就同她知会过,当初为救她,同无妄仙尊做了交易,以寒冰剑换取了一盏聚魂灯。 此次前往秘境,自然是再寻一把趁手的本命剑好。 二人说到铸剑秘境一事,余霜忍不住提起:“师父,之前宗门大比现场为何会出现魔修?” 魔修在正道眼中是极其邪恶的一派,他们同普通修士以灵力修炼不同,而是靠魔气修行。这也就导致魔修们多生性残暴,行事诡谲无度,为灵修所不耻。 早在三千年前,仙魔大战时,魔修便被修仙界合力困在魔域,更有大佬以自身化为封印,将众魔修困于魔域,此后千年修仙界才得以恢复太平。 如今能见到的魔修也并非天生以魔气修炼,而多是一些走火入魔的修士堕魔。 但那日余霜所见的魔气太过邪恶,并不像是寻常堕魔之人该有的。 谈及此,洛玖神色稍正,“你可有发现异常之处?” 余霜对自己师父老谜语人的秉性习以为常,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怀疑说出。 “还不算太蠢。”洛玖挑眉,摇了摇骨扇垂眸冷声道:“我不是早就同你说过,与魔族终有一战,而眼下……” -- 第45页 他轻嗤一声:“也与你无甚关系。”他嫌弃地瞥余霜一眼,“一个筑基期小修士,你还想作何?” 余霜嘴角一抽,长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忘记刚才那番话。 冷静。 啊啊啊啊啊! 真的不能做脑袋里想的那些事,太大逆不道了啊! 余霜紧了紧拳头,终于一掌拍在身边的桌案上,“……” 洛玖冷冷撩眸。 “师父,如果我说最近灵力刚恢复有点控制不住,不知道你信不信?” 换来对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在对方的注视下,余霜抿了抿唇,突然严肃道:“我还想做很多事……” “想提升修为,想让自己更强。” 想有朝一日,与那人比肩。还有……助他渡劫飞升。 想拥有足够的力量,和足以主导自己人生的能力。 而不是继续得过且过,虚度光阴。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浅浅的两道呼吸声此起彼伏,以及胸腔下之下,一声强过一声的跳动。 少女眸子散发出熠熠星光,浅色的瞳孔拨开云雾显出坚定的色泽。 眼睫垂下,洛玖沉默一瞬欲言又止道:“也不必太过强求,量力而为,毕竟你自己的身体如何,你也清楚,淬体只能暂时让你恢复修炼,并非无上限。” 余霜浅浅笑道,不见半分低沉,“我明白的,师父。” 洛玖没再多言,低低嗯了一声。 在余霜以为谈话结束的时候,对方突然又补了一句:“是不是还有个问题没回答师父?” 洛玖嘴角的笑意有几分邪气,余霜觉得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颤抖尖叫。 来了,他还是来了。 她鼓足了涌起,调动每一个细胞的演技,像是浑然不知对方在问什么般,平淡的反问道:“什么呀?” 洛玖几乎没眼看她拙略的演技,冷笑一声。 这一声笑,吓得余霜脊背发麻。就在她扛不住,眼神躲闪,避开对方打量的视线之时,那人无情的击碎她最后一丝挣扎的幻想。 “难道真被那个老东西迷住了?”舌尖抵着压根,有些荒唐的冷笑。 “你……你。”余霜吞吞吐吐,小声道:“你猜?” 洛玖:“?” 第24章 替身024% 小剑灵:你回来! 玄天宗宗门大比结束,在众弟子翘首以盼之下,进入铸剑秘境的日子也终于来临。 此次有机会进入秘境的弟子近三十位,因人数过多,掌门按照弟子在大比上获得的积分排名,以此作为进入秘境的顺序。 余霜排名在倒数几位,故而掐算着时间不紧不慢地抵达铸剑秘境外。 秘境外十分开阔,此刻稀疏站着几位还在等待的弟子。 能够先进入秘境的弟子自然会优先获得抢夺灵剑的机会,但认本命剑一事,除去先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便是机缘。 是以,余霜并不急躁。 在外等待的弟子见到余霜,几人对视一眼,纷纷向她见好。 礼多人不怪,余霜笑眯眯的回礼。 半刻钟后,守在秘境外的长老传音道:“剩余弟子,入铸剑秘境。” 众弟子有序的依次进入秘境内,余霜紧随其后。 一踏入秘境内,正好撞上第一批进入秘境的弟子,众人纷纷散开,愈发急促的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本命灵剑。 余霜避开人群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双手合十掐了一道探灵诀。探灵诀能够帮助修士判断哪个方位的灵力更为充裕,在没有具体目标的情况下,寻找一柄灵气最磅礴的剑总归不会出错。 就是不知道,牛逼的灵剑肯不肯被她拔出来,毕竟厉害的灵剑都是有剑灵的。 而这种生出剑灵的灵剑,只有认可主人才会甘愿被修士拔出。 余霜根据探灵诀的指引进入一条分叉小路,四周的墙壁上斜刺着琳琅满目的灵剑。所经之处,不少剑身齐齐震动,传出一道道低沉的剑鸣。 这是灵剑择主的表现。 她扫过途径的剑,丝毫没有停下的欲望,而是慢慢向岔道深处靠拢。 四周一片昏暗,幸而筑基期修士能勉强在夜间视物,才不至于在这里摸瞎。余霜听到一阵声响,是剑锋摩擦石壁发出的刺耳划蹭之音。 暗色中,两人的眸光相遇,怔愣一瞬,余霜突然大喊一声:“云流!” 手握剑柄正在拔剑的云流猛地一抖,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柄幽兰色的短剑直直刺向自己,擦着耳廓而过,钉在侧后方的石壁上。 “嗡”的一声响。 云流嗅到空气中古怪的气息,眉峰一紧,快速回首。 一片魔气在二人的目光中炸裂,现出一道赤黑相间的人影。云流飞快抬起一剑,将面前的黑影捅了个对穿。 黑气缭绕在剑尖,须臾后散开。 “魔修?”云流脸色有些难看,如果不是方才余霜出手果决,他想必已遭了那魔修的暗算。 只是他距离魔修如此之近,都未察觉丝毫异常。而余霜在数尺之外却反应如此迅速,这令他有些讶异。 “多谢。”云流先是正色道谢,接着道,“我竟没有察觉到丝毫魔气。” 余霜一愣,也反应过来,以云流的实力不可能在嗅到魔气后反应如此慢,那只能说明,方才他根本未察觉那魔修。 -- 第46页 “我也不知为何,但方才我的确闻到了淡淡的魔气。”余霜同样吃惊,“那股味道令我很不舒服,几乎是靠近此处就闻到了。” 云流点了点头,“看来师妹是对魔气较为敏感。” 也只能如此解释。 余霜默默将此事记在心里,想着出去之后好好查查缘由。 “此处怎么会出现魔修?难不成是那日潜入铸剑秘境的魔修同党?”云流停下手中拔剑的动作,接过余霜递来的驱魔丹。 驱魔丹有防止魔气入体的功效,虽并不能完全抵御魔气,但聊胜于无。好在那魔修的修为并不高,还没来得及用魔气侵染二人,就被他们击毙。 他将驱魔丹吞入口中,才后知后觉的问道:“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玩意儿?” 余霜一愣,想到驱魔丹除了防御魔气外还有抵御心魔影响的功效,吞吐解释:“之前宗门内出现魔修,以防万一就随身带了些。” 云流若有所思的嘀咕:“我回去也要备上一份。” 看来并未起疑,余霜松了一口气。 “现在死无对证,也无法确认这个魔修的身份,只能多加小心,回去将此事禀报给宗门。”余霜淡淡道,抬抬下巴示意嵌入墙壁的剑。“你挑的?” 云流的视线顺着对方看去,收起自己的普通灵剑,有些不满的瘪了瘪嘴:“是柄好剑,只是我拔不出来。” 那便是不肯认主了。 剑身在余霜抬眸时若有所觉的一晃,像是在刻意讨好…… 余霜没说话,主要是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挨打。 她也是今日才发现,自己好像莫名受到这些剑的喜爱?一个个都巴不得被她带走的样子。 云流心思集中在剑上,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柄剑的反应,面色一黑。 余霜脚下抹油,顿觉此地不可久留,匆匆与人作别,头也不回的跑了。 生怕一个来不及,云流就要喊出那句“拔剑罢!” 她继续跟着探灵诀的指引走向深处。 尽头是狭小的一隅,早在数十步外,余霜便发现越往深处走墙壁上的剑愈发稀疏。 直至走到尽头,竟是一柄剑都没有。 余霜闭目,重新施展了一遍探灵诀,抬眸时眼神染上疑惑。 石壁光滑,丝毫不见曾经插有灵剑的痕迹,五指轻轻摸索过。几息后,石壁表面出现一股吸力,似无数洗盘将她的指节牢牢吸附在上面。 在余霜震惊的目光中,石壁渐渐虚化,指尖轻而易举的穿透而过。 她缓缓探进去一条胳膊,发现石壁内别有洞天,存在另一个空间。 正是探灵诀所指引的方向。 余霜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任由那股吸力将她带入石壁后。 黑暗过后,是一道刺眼的白光。 抬手,五指并拢挡住大半视线,待逐渐适应眼前的光线强度,余霜才将手收回。 入目是一片巨大的水潭,犹如一面寻不到边际的水镜。水面连天,模糊了水天间的界限。 悠远沉静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夹杂着浑厚的温润灵气:“我等你近千年了,有缘人。” 这种故作玄虚的风格,像极了升级流文中主角遇到机遇时听到的话。 余霜笑得娇俏:“那您要赠我什么机缘法宝么?”既然是在铸剑秘境,那多半是一把绝世好剑了! 她搓了搓手,一副“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来吧”的样子。 “非也。”虚空中的声音沉沉道:“你还不配。” 余霜:“?” 什么叫还不配?这不是耍人玩儿呢!她不配故意引她进来是干什么,寂寞了想找个人陪? 工具人竟是我自己?不是说好了大女主剧本么。 可恶。 余霜冷笑一声,抱拳道:“告辞!” 转身直接原路返回。 躲在水镜下故弄玄虚的小剑灵急了,直直冲破水面,奶呼呼的童音大叫道:“你回来!” 话落,石壁探出一个脑袋。 眉眼娇俏,一副计谋得逞的狡猾模样。 小剑灵是半透明的灵体,周身散发着微弱的蓝光,俨然一个三岁小孩儿的模样,头顶扎着一个小啾啾,气鼓鼓地瞪着余霜。 余霜被萌化了,暗戳戳的伸出一只小手抓住左右摇晃的小啾啾,上下甩了两下。 小剑灵轻飘飘的身体跟着她的动作上下摇摆,软乎乎的小手急忙抓住余霜的手,带着哭音道:“气死我了,霜霜你别摇了!” 霜霜? 余霜细长的眉眼眯起来,拽着小剑灵头顶的啾啾将人拎到自己面前,上下打量它一番,“你叫我霜霜?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整个铸剑秘境我来去自如,当然是听到别人这么叫你的。”小剑灵鼓着腮帮子奶凶奶凶的说道。 是么? 余霜记不清了。 或许是云流方才叫过她的名字,恰巧被这个小剑灵听到了。也只能这么解释,不然对方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松开手,小剑灵立刻逃得远远的,警惕又依恋的看着她。 它伸出比余霜手心还小的肉乎乎小手,指着水镜道:“这里面有整个铸剑秘境最厉害的灵剑,你现在可以将它拔出来了。” 它的眼底浮现一丝期待,又混杂着几分紧张。 “真的?”余霜怀疑的撇撇嘴,没有动作。 -- 第47页 小剑灵有些急了,“我当然不可能骗你!” “你刚才就骗我了,还装作一个老剑灵。”余霜立刻反驳道。 “那……那是因为……”小剑灵吞吞吐吐,突然道:“不对,我本来就已经近千岁了,只是待在这个水镜之中才维持着千年前的灵体模样。” 余霜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笑得像只小狐狸,“那我也不拔。” “为什么!”小剑灵几乎都快急哭了。 瞧见它这副模样,颜控的余霜多少有点于心不忍,咳嗽了一声,“那我有什么好处?” 小剑灵水汪汪的眸子散发出一道希冀的光芒,\我啊!我就是你的好处!我是这世间最适合你的剑灵!\ 余霜没说话,适不适合她不知道,但她能感受到水下那柄灵剑的威力。 至于这个小剑灵,直觉告诉她,它的身上一定有自己想知道的秘密。 思及此,余霜也不再逗它。痛快的答应下来,按照小剑灵的指示,将闭气珠含在舌下,一跃跳入水中。 第25章 替身025% 幽莲神剑 幽静的水底,因嵌入沙石中的冰润长剑,而摇曳起粼粼银光。 剑身透白,辅以冰裂云纹绘成朵朵莲花,通身雕刻。长剑直直耸立,周围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悲鸣之音,透过水波绵延至余霜的耳蜗。 一下又一下,重重敲击在她的心上。 余霜纤细嫩白的手从袖口中伸出,稳稳握在剑柄上。 手心涌入沁人的凉意,丝缕绵密,抚平人起伏的心绪。 空前的宁静安和。 手指逐渐收紧,一道月白色的银光裂开,自剑身直直落下铺散于水底。 剑身转为悦耳的低鸣。 它突然猛烈晃动一下,震出层层涟漪,携余霜一起冲出水面,腾空跃起。水花四溅,似破碎的星辰撒入银河,重归水面。 余霜大喊一声:“收!” 银色的长剑欢快地围绕她转了一圈,没入衣袖中,化作一支清透如冰的玉镯。 唯一有点可惜的就是只有一柄,若是一对,岂不是美哉。 余霜缓缓落下,脚底晕开一圈水迹,她随手掐了一道法诀将自己烘干,才满意的抬起手腕,仔细打量腕间那一抹透亮。 将血滴在上面,这就算是认主了,简直是意外的顺利。 随着指尖那一滴鲜红没入玉镯,一旁飘荡的小剑灵也似受到感召般飞速窜进玉镯内。 它舒服的低叹一声,贴了贴余霜的手腕以示亲昵。 余霜原路返回穿透石壁,再回身伸手触摸,石壁已恢复寻常普通的样子。 石壁后,幽蓝的水面渐渐暗下去,浓如墨色。 一片漆黑中,水面跳跃着点点红光。 “霜霜。” “霜霜。” 一声比一声凄厉。 一声胜似一声癫狂。 压抑的男音随着星星点点的妖异红光隐入暗夜中。 余霜从铸剑秘境出来,其余弟子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此刻纷纷围成一团,惊呼声此起彼伏。 众弟子中以云流所取之剑最为出色,生出了剑灵,是一柄外形似刀的重剑。而陆琉璃的则是同余霜先前所使用的寒冰剑完全相同的一柄剑。 在场弟子并不知陆琉璃取寒冰剑的缘由,更不知这柄剑由她取出却不属于她,仍一脸羡慕的称赞。 “不愧是云流,好厉害,他的那柄剑有剑灵!” “果然担得起玄天宗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剑修之名。” “陆师姐也很厉害,寒冰剑呢!上一柄寒冰剑还是三长老取出来的,好像现在在余霜师妹那里。” “有些可惜了,不然有可能凑成一对的。” 话落,众人看向从秘境中走出的余霜。 见她两手空空,众人神色各异。 她很清楚大家在好奇什么,可余霜并不想做一只供人观赏点评的吉祥物。 奈何,有人就是不打算放过她。 比如那位剑痴,云流。 云流拨开人群,挤到余霜面前,明目张胆打量她一番,掂了掂手中自己取名为云重的剑。 “怎么样,这柄剑比之那一柄有过之而无不及,还生出了剑灵。”他高扬眉尾,将剑反手抗在肩头,笑得张牙舞爪,“你呢?” 云流这柄剑说是形似刀,其最像的地方就是有一侧的剑刃没开,如刀背般形成一段剑背,其余部位又是剑的形状,巧夺天工。 的确称得上一柄旷世灵剑。 她没觉得这有什么好比的,比赢了有没有任何好处,徒增记恨。 保不齐这位剑痴又要当场挥剑同她比一场才肯罢休,余霜懒得找麻烦。 然而一旁的长老突然掀开褶皱的眼皮,神色一亮,大笑一声:“好哇,竟然是天生剑灵的神剑。” 四下的弟子一怔,困惑于长老所言为何。 难不成?众人屏息,纷纷将视线投递在余霜身上。 完全没给余霜低调的机会,铸剑秘境前悬空浮现一行烫金大字。 【幽莲剑现世,认主玄天宗弟子余霜】 居然是幽莲神剑?那柄天生剑灵,数百年前昙花一现,突然隐世的幽莲剑! 此次进入铸剑秘境,原来最厉害的不是陆琉璃所取的寒冰剑,也不是云流所取的云重剑,而是现如今在余霜手中的上古神剑——幽莲。 -- 第48页 铸剑秘境前的弟子纷纷交头接耳,流露出或嫉妒或艳羡的目光。 “我还从未见过上古神剑,玄天宗数百年来似乎从未有人取得过神剑罢。” “的确,上一位取出神剑的还是在七百多年前。” “何人?” “还能有何人,本宗无情道剑修第一人,无妄仙尊啊。” “原来是仙尊,那就不意外了。” “余霜有本事取出这柄幽莲,想必今后的造诣迟早匹敌如今的各峰长老。” “可是,幽莲神剑究竟是何模样,余霜师姐手中也不见啊。” 众人的议论声一顿,停下来看向同一个方向。 余霜大方的扬起一抹浅笑,仿佛丝毫没有听到大家的议论和好奇,归入队伍最末尾的位置。 人群中,陆琉璃盯着余霜纤细的身影,暗自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不要失态。她最近名声大坏,不能再继续令自己陷入更糟糕的境地了。 好奇心没得到满足,大家也只能不甘心的离开铸剑秘境,回往玄天宗主峰。 长老离开后,弟子们也纷纷四散离去。 但就在陆琉璃走进一条小路离开后,忽然有一个黑影出现在她面前将她虏进拐角的阴影处。 黑影低头附在陆琉璃耳边说了几句话。 就见陆琉璃的神色由惊慌逐渐转为兴奋,最终归为恶毒的勾唇一笑。 好巧不巧,余霜刚打算御剑飞行,正撞上了从拐角走出的陆琉璃。 对方脸上的狞笑还来不及掩去,余霜撩起额角的碎发慢吞吞别在耳后,故意问:“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她故作思虑,纤细的指甲滑过下颌,停在颌角,“让我想想,不会是又想出什么新鲜招式害我吧?” 在她的注视下,对方脸色瞬变。 “恼羞成怒了呀,这不就是默认了。”余霜浅浅弯起唇角,“我好怕,我要先走了。” 话落,没待陆琉璃发作,她先一步跃上剑,疾驰离去。 余霜心里发笑。 怎么会有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还自信的总以为下次一定成功呢? 真可惜。 那还是下次一定吧。 这次,就看她又要如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余霜愉快的想。 * 原以为陆琉璃又要作死。 谁料第二日,玄天宗内真的传出了陆琉璃的死讯。 她是真把自己作死了。 余霜待在晓初峰上,直到隔天清晨,才得知新的消息。 ——陆琉璃之死,疑似是无妄仙尊的手笔。 很快,此消息一出,便无孔不入的传遍宗门上下。窝在摇椅里的余霜一怔,猛地弹起来。 传言说陆琉璃的尸身是在清竹峰后山被发现的,这一怀疑也受到了陆琉璃的师父五长老的证实。 玄天宗弟子都有一盏代表命数的灵灯,陆琉璃死的那夜,灵灯骤灭。几乎在第一时间,五长老就用阵法探出自己弟子身处的地点。 正是清竹峰。 此事牵扯到无妄仙尊,愈发备受瞩目。 一时间,诸多猜测凭空出现。余霜施放神识,听到弟子之间的议论。 “陆琉璃爱慕无妄仙尊在宗门内已经不算什么秘密,她的死多半是情杀,或许仙尊用杀她证道了呢?堂堂仙尊,自然无人置喙。” “你竟不知道为何怀疑是他所为?虽然五长老破掉清竹峰结界,闯入月华殿讨要人时没见到陆师姐,但月华殿内的桌案上的确放着陆师姐的玉牌。清竹峰上只有他一人,不是他难不成是鬼?” “无妄仙尊此前一直未破情劫证道,虽然此事知者甚少,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是以他故意破了陆琉璃的身子,然后又杀了她?” “总觉得蹊跷,若真是仙尊,为何不直接毁尸灭迹。” “还能为何,就算明目张胆,化神期剑修,又有何惧?” “……” 余霜简直无语。 这些人没有脑子,还是不长眼。 就算证道,有她排着队,怎么着也轮不到陆琉璃吧。 再者说,剑修证道岂是如此行事的? 屁都不懂,不长脑子只长嘴。 此事正在主事堂内商议,余霜趁清竹峰无人,溜了回去。 她要亲自看一眼现场。 主事堂内。 场面一度僵持不下,五长老执意要为自己的徒弟讨个说法。 主位上的人则从头至尾都倚靠在扶手边,法袍下双腿悠然叠放,浑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 五长老横眉冷对,将所谓的物证一一呈现在众人眼前。 两块儿玉牌,一块儿来自月华殿,而另一块儿被攥在陆琉璃手心。 巧的是月华殿所摆放的是陆琉璃的贴身玉牌,陆琉璃手心那块儿,据莫秦寿所言,才是无妄仙尊的。 “凭此物再加上琉璃死在清竹峰后山,还不够无妄仙尊给本座一个答复么!”五长老布满褶皱的脸因动怒更显沟壑纵横,他单拳紧握,寸寸紧逼:“莫不是你当真要无法无天了!” 五长老的实际骨龄要比花灼还大上百年,无奈修为差其一大截,就算有心相逼,在气势上就已经虚弱几分。 “与本尊无关之事。”花灼神色轻慢,温声笑道:“谈何要给五长老说法?” 五长老脸色骤寒,迂回道:“种种物证皆指向仙尊,无关?这岂是一句话便能撇清!” -- 第49页 “若不然?”花灼低低笑了声,修长的五指撑着下颌,笑意温润,睥睨瞥向五长老。 以力量为尊的修仙界,自然是强者决定一切。 若不然呢? 五长老扪心自问,他真要为自己的徒弟豁出去,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才肯罢休? 不,何谈两败俱伤,他直直撞进那双不悲不喜的冷眸中,顿时心里冷汗淋漓。 输的人,只会是他! 况且,琉璃已去,万般皆是徒劳。 苍老的修士面露颓色,一息间犹似苍老百岁。只是……琉璃是他的亲传弟子,不为徒弟发声,总会落人口舌。 就在他犹豫之际,一旁的二长老插嘴道:“诸位,怎的忘了搜魂术?” 主位上的男子闻言半挑狭长的眼尾,墨色眸子覆上刺骨的寒意。 第26章 替身026% 陆琉璃死了? 搜魂术可直抵人识海,取其记忆。 经历过搜魂术之人,会在神魂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同时损害极大。 花灼漫不经心的将翘起的右腿放下,很轻的一声响,却重重落在众人心头,令人无端颤栗发麻。 “难不成,二长老是想对本尊用搜魂术?”仍是温润的调子,尾音却浸染寒凉,声似恶鬼。 听似温和懒散,骨子里却极尽嚣张狂妄。 像是只要对方说不出令他满意的答案,随时随地就会将此间变成无边地狱,血染四座。 二长老张了张嘴,发不出一个音节。 在他羞愤的目光下,男子清润的嗓音再次响彻于大殿:“二长老,你敢么?” 如若不敢,岂不是要鞭尸,对已故之人施以搜魂之术? 那可才是贻笑大方。 至此,二长老才恍然明白,主位上的男子早已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他最初的意思是想引导五长老提出对陆琉璃施以搜魂术。 此话由死者的师父说,众人并不会觉得他丧尽天良折磨逝者,只会觉得他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 然花灼一番话反将矛头引向自己,试问,在场何人又胆敢对这位玄天宗唯一一位化神期修士搜魂? 再者说,此法子明明不适用于他身上,自古从未有过低修为者对高修为者搜魂的先例! 他明明是故意兜个圈子,再逼二长老哑口无言,说不出对陆琉璃搜魂的话来。 也旁敲侧击,教五长老难做。 就在花灼见四座哑然,准备起身离场之时,角落里传出一道浑厚的男声。 “弟子莫秦寿,受陆师妹临终所托,恳请诸位掌门、仙尊搜寻陆师姐识海,为其找寻凶手。”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五长老颤抖着双手狠狠桎梏着莫秦寿的肩胛,沉声问:“你所言为受琉璃临终所托?究竟是何意!” 莫秦寿抬手从储物戒内召出传音玉筒,单手掐了一道初级的回溯法诀,玉筒中紧接着流淌出一道娇弱的声音。 五长老瞳孔大张,惊呼:“果真是我徒儿琉璃!” 只听一阵凄惨的哭声后,陆琉璃虚弱的说道:“仙尊……不……不要。” 至此,声音骤然切断。 五长老大怒,粗粝的食指直指主位,“如此,仙尊还不肯给本座一个说法么?” 未待人回应,一连说出三个“好”,紧接着道:“既如此,本座便亲自动用搜魂之术,为爱徒讨个说法!” 陆琉璃的尸体存放于主事堂偏殿的冰棺之内,以五长老为首,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冲向偏殿。 感应到偏殿内的某股气息,花灼散漫起身,跟在众人身后。 余霜从清竹峰勘察完毕,即刻动身来到主事堂,几番摸索,找到存放陆琉璃尸身的冰棺。 虽然生前陆琉璃同她有百般不愉快,人离去往事也如烟消散。她秉承对逝者的尊敬,先是念了一端超度咒,才缓缓推开冰棺。 冰棺之中,女子衣不蔽体,浑身污浊凌乱不堪,周身散发出一股香气混杂腥臭的味道。显然未曾有人替她整理遗容。 可能比之她的清白,生者的名声才是某些人最为看重的。 余霜用灵力从头至尾将她的情况查看一番,除去致命一击,倒是不见任何打斗痕迹。 果然不出她所料,陆琉璃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害死的。 究竟是何人令她卸下防备? 而且她体内还存有一丝未消散的魔气,可当初她体内的魔气不都已经在清竹峰上被仙尊除去了么? 正在她按下疑惑准备合上冰棺之时,陆琉璃腰间突然滑落一块儿断裂的玉。 余霜神色一紧,施放神识探去。是一块儿传音玉筒,此刻四分五裂,已然不能再使用。 一块儿完全损坏的传音玉筒,自然失去了它的价值,甚至连探查上面存有何人的神识,可以与谁联系都不可知。 余霜再次推动冰棺盖上,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怔在原地思绪翻飞,无暇顾及逼近的声响。 正在此时,偏殿外传来的阵阵脚步声愈发明显。她心道不妙,可已然来不及躲避。 为首的五长老最先看到余霜,随即厉声呵斥:“大胆弟子,为何鬼鬼祟祟潜藏在此处!” 鬼鬼祟祟? 潜藏? 但凡您老人家眼睛低个五六度,都说不出如此睁眼瞎的话吧。 若是藏还能被你这个老眼昏花的糟老头子发现? -- 第50页 可笑。 原来修仙界也存在普信男这种神奇的物种哦。 既来之则安之,余霜摆低自己的姿态,向众人抱臂行礼。 五长老压抑的火气正愁无处施发,方才受的窝囊气一股脑直顶天灵盖。劈头盖脸摆足了架势,欲对余霜破口训责。 余霜咬咬牙,想到一会儿要做的事,忍了下来,暗自默念一遍莫生气口诀。 莫生气、莫生气,他不配我发脾气。 料想中的噪音并未落下,而是由远及近飘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藏?”花灼一叹,“这个字本尊不喜欢。” “本尊唤来的人,何故用得着……”清冷的眸子挑着挪移的浅笑递向余霜,“藏。” 他信步走进偏殿,仿佛生来便该受万众瞩目,行至何处都能轻易成为中心,化作焦点。 花灼抖落宽大繁复的袖摆,食指与中指伸出,懒散并拢,其余三指曲起,悠然勾了两下。 漫不经心的发号施令:“还不过来。” 娇小的身影跳跃着凑近,细风混杂着一股冷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旁若无人道:“回过清竹峰了?” 回? 余霜被这个微妙的字眼取悦了,他用的不是去,而是回,一个带有归属意味的字。 说者或许无意,但听者的确有心。她心情有些好,难得将先前冷战的决定抛诸脑后。 孰轻孰重,自然是保全仙尊名声为重,吵架冷战为轻。 虽然他似乎根本没和自己吵架,更像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冷战。 余霜清了清嗓子,“嗯,回去过的。” 呆站在原地被摆了一道的五长老面色有些挂不住,被花灼压着也就罢了,如今怎得连一个小小弟子都不能供他撒气了? 他心有不甘,又怒又怵,狠狠剜一眼余霜。 花灼错身向前半步,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挡住五长老的视线,幽幽轻蔑道:“五长老可是心存不满?竟如此看着本尊。” 顷长的背影将余霜的视线遮了个严实,目之所及是一片宽阔的肩胛,棱角分明,掩在法袍之下也难遮其轮廓优越的身形。 余霜脸一红,不争气的心脏狂跳。 她抬手按在心口,感受着手心下强有力的震动。 一次比一次更为猛烈。 啊啊啊啊啊。 真的不能再这么跳下去了。 这是心脏病突发的征兆呀。 还有……不会被那人听到吧。 不会的不会的。 勇敢霜霜,不怕跳跳! 正在她自我安慰之际,男人漫不经心的回首撩她一眼,仅用两个人能听到的传音调笑道:“如此害怕?你心跳的声音都吵到本尊耳朵了。” 言毕,他仿佛深受其扰似的,细白修长的小指按了按耳窝。 余霜的脸一瞬间爆红,同炸了一瓶番茄酱刚好喷在她脸上,如出一辙。 五长老咽不下这口恶气,又不敢辩解。暂时憋着不发作,计划着待会儿再给他好瞧。 他就不信,堂堂一宗之尊,臭了名声失去公信,沦为丧尽天良的魔头般的存在,还如何在玄天宗立足! 只凭借那一身修为? 他自诩正道,也最明白同为正道人心中所想。但凡“仙”沾上污浊,浸染邪气,谁还甘愿奉以为尊当作信仰。 他隐匿在暗色中的半边脸冷冷掀起唇角,回归正题道:“本座即刻对已故弟子琉璃施以搜魂术。” 音落,他早已急不可耐的辅以灵力将陆琉璃从冰棺中引出。 余霜一愣,有些诧异五长老的作为。 真脏啊。 这糟老头子的心。 既然人家师父都拿定主意了,余霜又不是什么圣母,便没阻止对方。 “琉璃爱徒,为师此举也是为替你查明真相,还望你九泉之下不会怪罪为师。”五长老沉痛发言。 余霜看得目瞪口呆,惊叹于这份厚颜无耻。 五长老调动体内灵力,左手五指成爪,扣在陆琉璃后脑,右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须臾,空中浮现一片飘忽的景象。 是陆琉璃生前所见的一段记忆。 画面中,花灼沉在冷泉内,眉眼低垂,不显半分情绪。 但熟悉他表情的余霜却能从细微之处看出,他在压抑着什么。 多半是心魔再度发作。 画面逐渐靠近冷泉内的男子,这代表陆琉璃走近对方。视角一转,她似乎是半蹲下来。 接着是一段漫长的沉寂。 搜魂术只能探查修士脑海中的影像记忆,并无法引出其声音。是以,众人只能猜想,此处多半是陆琉璃本人在对花灼说些什么。 紧接着,画面中的男子缓缓仰首,眸子中溢出暗沉的戾气。 明明在仰视对方,却更像是居高临下睥睨眼前之人。 众人不觉地倒吸一口凉气,脊背发寒。换作任何一人瞧见此番景象,说画面中的男子即将杀人,想必都不会引发半分怀疑。 因为他的神情,实在是太可怖了。 如修罗恶鬼现世。 余霜紧抿唇角,难以自抑地颤抖。 “怕了?”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男音。 余霜敛眸垂首,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不怕的。” 是心疼。 能教一个惯来清风明月般闲散的人摆出那副难以自控的可怖神情,一定是痛苦到了极致吧。 -- 第51页 第27章 替身027% 嫁祸仙尊 眼前一黑,距离睫毛半寸的位置,是纹路清晰的手心。 “别看。”花灼轻声道。 余霜下意识接话:“为什么?” 接着道:“偏要看。” 说着,她扯住花灼袖子,将挡在眼前的手按下。 抬眸。怪不得不让她看,这老男人是想私藏? 余霜气呼呼的回头瞪他一眼。 眼前是一幅香艳画面,冷泉倒映出女子衣衫半褪香肩裸露的诱人身姿。因为难以窥见全貌,反而愈发引人联想翩翩。 女子在做什么? 在场都是成年人了,甚至可以说除了余霜外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怎的还能猜不到陆琉璃对水镜搔首弄姿,意欲何为。 一时间众人脸色青白交接,尤以五长老的神色最为难堪。 余霜啧了一声。 又瞪了一眼身旁之人。一想到他可能见过活灵活现的现场,就好想…… 把他的眼珠子都抠出来哦。 就真的!好气! 五长老咬牙掠过这段回忆,额角青筋涌现,如蛛网般密布于太阳穴上,突突直跳。 花灼再次抬手,这次声音隐约透露出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别动。” 画面中,纤细的长腿漾起层层波纹,逼向近在眼前的男子,一阵迷幻的错影交杂后,显出男子洒满情与欲的黑眸。 “如此不听话。”花灼冷冷收回手,没再扔给余霜一个眼神。 虽然为从指缝中偷窥而感到羞愧,可若是不看岂不是错过了整段的灵魂? 值得! 再往后画面上就是一片黑暗,暗示着陆琉璃生命的消散。 连生前最后所见之人都是花灼,这几乎直指其为凶手。然当事人却不急不躁,甚至有闲情评断两句:“难看。” 众人:? “无妄仙尊,您还要作何解释!”五长老冷哼道:“琉璃死前分明同你在一处,甚至还与你做了……那事!” 二长老嗤笑附和:“如此,也算证据确凿。” “仙尊……您?”掌门无力道,长长叹出一口气。 余霜讽刺的掀起唇角,传音给花灼:“你别怕!看我的。” 男子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收拢聚集于掌心的磅礴灵力。 余霜绕过花灼,再次走进众人视线内,轻问道:“弟子余霜,心有疑惑,想问问各位长老。” “此刻是由你闲话的时候么?简直毫无规矩。”二长老扭头寻到莫秦寿的身影,呵斥道:“还不快把无关人等带出去!” 莫秦寿快步上前探手去捉余霜的肩膀,被后者灵巧的避开。 余霜边躲避,边笑道:“二长老,我可不是无关人等,你们不是说仙尊的玉牌在陆琉璃身上么,其实那块儿玉牌是我的。” 闻言,二长老狐疑地瞥向莫秦寿同他求证,得到确定的回复后,面露不爽。 余霜眯了眯眸子。 陆琉璃此事,栽赃在仙尊头上,说白了,除去故意陷害外,一定是有人能从中得益。 究竟是谁收益,谁又有心害他。 余霜自己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对自己喜欢的人,同样见不得对方受丁点委屈。 当然,除了这份委屈来自于她。 到此,余霜一一扫过眼前众人。目光顿在站在她身侧面无表情的莫秦寿上。 这就很有趣了。 莫秦寿垂下眼帘,唇角下垂,不过一瞬又抬起头来,直勾勾对上余霜那双试探的浅褐色眼眸。 余霜摊手,亮出手心碎裂的玉筒,轻声道:“莫师兄,此物你可眼熟?” “师妹莫不是说笑,此乃传声玉筒,我如何不知。”他神色淡然,不露一分慌乱。 “你猜猜是谁的。” 莫秦寿毫无感情道:“能教师妹此刻拿出的物什,多半是与今日之事有关,那便是琉璃师姐或是无妄仙尊了。” 余霜颔首,对着众人道:“的确,这是陆琉璃身上掉出的传音玉筒,此玉筒被人损毁,却被陆琉璃藏在身上,她的用意,想必也不用弟子同在场各位长老解释。” “你是指她用玉筒暗指,此为伤她之人所作?”掌门眉心紧蹙。 “若非重要,既已被人损坏便是毫无用处,她本不该在收于腰间。”余霜一顿,接着道:“或许有长老要质疑,我为何断定是凶手将其损毁,又由陆琉璃于危在旦夕时藏起。” 她轻笑了下,“道理很简单,若是陆琉璃自己损毁的,她既然不想要便没必要再收起来。而凶手将其损毁的目的更为明了了。” “大家都知晓,两块传音玉筒之所以可以互相传音,是因为玉筒上留有其二人的神识,且除非损毁无法抹灭。”余霜看了眼莫秦寿,继续道:“凶手之所以要损毁,可不就是为了毁掉曾与她联系过的证据么?” 二长老哼笑一声,“可笑,如若按你所说,岂不是谁人都能生出此动机。” “非也。”余霜悠然踱了数步,走回余霜身侧,“就比如五长老,她身为陆琉璃的师父,有必要抹去在玉筒上留下的神识么?弟子的玉筒留有师父的神识又有何奇怪。” “可若是与她并不亲厚的莫师兄或者二长老……你们将神识留在弟子的私物上,不就有些奇怪了?”余霜继续道:“明明不该有私交的人,产生交集,做出用玉筒联系之事,岂非太过亲密。” -- 第52页 “对吧,莫师兄,谁能想到陆师姐最后会向你求助,而不是同自己的师父五长老求助呢?” 话落,身旁的男子含笑低头睨她一眼,墨色束发有几缕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至右肩。 余霜快速收回目光,可恶,如此正经的时候还在勾引她! 这个不分轻重的人。 更气的是,竟然无法拒绝他头发丝散发的魅力。 一旁的众人脸色异彩纷呈。 “大胆!”二长老冷笑,“你此话何意?难不成是在暗示我徒儿……” “举个例子而已,二长老你急什么?”余霜嘟着嘴,状似委屈的嘟囔一句。 莫秦寿冷声道:“余霜师妹,此事事关重大,你切莫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 她哪句话胡言乱语了。余霜懒得同他废话,转身朝花灼伸出手:“仙尊可否将你的传音玉筒借弟子一看?” 尾音上翘,无端有些撩人。 想到周围还站着一群碍眼的人,花灼咬了咬牙根,将玉筒递出去。 小姑娘似是有意又像无意,尾指蹭过他手心的皮肤。 有些痒,被挠过的地方留下一串滚烫。他攥紧手心,不动声色地负于身后。重重的盯了她一眼。 换来一抹明目张胆的刺眼娇笑。 故意的。 做完小动作,余霜将花灼的玉牌递给掌门,“掌门,您可以查看一番此玉筒上所存留的神识。” 脑海中想到什么,掌门神色清明眼底骤亮,快速用神识扫过玉筒。 末了他抬首瞥了一眼余霜,有些讶异,接着才对众人道:“仙尊的玉筒上无陆弟子的神识,可见二人并未用此物联系过。” “就算如此又怎样,难道还能否认琉璃死前所见之人是仙尊?”五长老怒气冲天,登即反驳道。 余霜轻描淡写的抛下又一句话:“若是眼见非实呢?” “你在混说什么?” “难道大家没有闻到她身上有一股诡异的香气?” 五长老暴怒的脸瞬间一僵,似乎才将将反应过来,脸色垮下去,僵直着唇角半天说不出话。 余霜解释道:“大家对此味道不熟悉也难怪,因为在玄天宗内委实难以接触到。”她故作难言的踟蹰片刻,才继续道:“这是合欢宗的合欢花香。” 仅此一句,便已足够。 合欢花有令人动情的功效,极浓的精华甚至会致幻。 能留存至今仍不散,显然用量极重。 也就是说,方才众人所见之场景很可能是陆琉璃自己的颅内高.潮。 但也只是可能,很快,有人就抓住了这一点攻击道:“如此也不能完全断定是合欢花香气致幻!” 余霜已然有些说得疲惫,这些人中有些是真的没脑子,剩下的那个就是藏于其中的凶手了。凶手以如此残忍的方式侮辱杀害了陆琉璃,并将祸水东引,一定会来到现场亲自享受自己的成果。 余霜也是赌一把,赌此人如此大胆的将玄天宗仙尊设计其中,一定是一个大胆且狂妄自负之人。 话落,有人脸色瞬变,顷刻间又回复自若。 余霜轻笑一声,“此前我还不确定,这人究竟有何目的,又能让陆琉璃心甘情愿配合他前往清竹峰,还毫不设防的被杀害,现在我知道了。” “莫师兄,几日前我们一行人从铸剑秘境回来,是你碰到了她吧?” “让我想想,能让她面露桃花之色,还以眼神奚落我的事——多半是有人同她说助她得到无妄仙尊吧。” “如此一来,她自然心甘情愿前往清竹峰,因为她认为躲在暗处之人会帮他。但是她却没料到,她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对方的目的就是最终将其杀害,并诬陷给仙尊。” “我说的对么,莫师兄?”少女狡黠地眨眼。 莫秦寿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师妹,此番纯粹是你的猜想,并无半分道理。” 余霜啧啧称奇,感叹对方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情劫?”她悠悠道,故意停下,吊人胃口,“还有你陷害仙尊的理由,该是那盏聚灵灯吧。” 第28章 替身028% 神剑能克制魔气 莫秦寿脸色大变,再也难以掩饰自己失措愤恨的神情,大吼道:“你知道什么!休要胡说。” 这还是余霜在方才想起,几日前有人潜往清竹峰,用留影石录下冷池边景象所反应过来的。 清竹峰上设有结界,限制了普通弟子的进入,然而他们几人却是在花灼授意之下,早先就得以自由出入。 是以,那日所为,最有可能的有两人,云流或莫秦寿。 余霜最先怀疑的人也正是莫秦寿,此后又想起有一日莫秦寿突然同她话多起来,询问有关聚魂灯的细节,她这才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莫秦寿曾有过一段情劫,其心仪对象之死,正是因为有人为了夺走了她身上的聚魂灯,而将其残忍杀害。 是以,当日他听闻花灼用聚魂灯救余霜才会脸色大变,并对此十分在意。 更有甚,通过余霜师父打听她的消息。 他本意是想直接将他们二人一块毁掉,但没想到余霜碾碎了他的第一个诡计。这才有了后来顺手推舟,把主意打在陆琉璃身上一事。 究其原因,只因他认为当年的凶手是花灼罢了。 -- 第53页 可余霜知晓,真相并非如此。因为她曾听洛玖说,那聚魂灯之所以会落在花灼手中,是他同二长老做出的交换。 至于他们师徒之间有何龃龉和阴谋,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于是,余霜将自己所知的实情全部和盘托出。 余霜笑得温和无害,说出口的却是摧毁某人信念的残忍话语,“莫师兄,你可知那盏聚魂灯是二长老同仙尊交换的?” 莫秦寿大骇:“你胡说!” 可他却下意识的向二长老投递出一道求证的视线。 双方当事人都在场,余霜不怕二长老不认,毫不吝啬地火上浇油一番:“二长老,是不是弟子胡说呢?” 二长老脸色铁青,杀人的目光犹如实质,落在少女的脸上,“休要以为洛玖能护住你,祸从口出,小弟子。”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冷笑出声:“那本尊呢?二长老是老眼昏花,认为本尊也护不住一个弟子了?” 听到此处,莫秦寿如何还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他颓然跪倒,双手撑地,石砖表面砸出一道水迹。 痛声道:“棠儿。” 怪不得,怪不得。 在他碎裂的目光下,余霜又嗅到一股瓜的味道,这多半是那女修的名字。 芜湖。 原本还担心他不承认,想要用神识搜查他的玉筒,现在看来,没什么必要了。 只是莫秦寿终究再未发一言,震惊过后,似恍然明白什么,癫狂地大笑起来。 当初他本有意转入有情剑道,可师父却一直不同意。忽有一日又松口不再管他与棠儿之事,谁能想到是因为师父早就有了主意想杀死棠儿,永绝后患! 而令他最为崩溃的则是他视二长老如师如父,更同属莫家。 可偏偏就是这般至亲至信之人,为了剑道而害死自己的棠儿!莫秦寿越想越难受,脑海中回荡起棠儿的音容笑貌,最后崩溃的大哭起来。 余霜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是她冷血无情,而是觉得挺可笑。 现在装作一副忠贞的模样,可陆琉璃身子被败坏成那样难道不是他做的?虽然是为了让计划更完美,让众人相信仙尊对陆琉璃做过那事儿。 但他自己不觉得恶心么? 余霜讽刺的勾起唇角,拍手叫绝:“莫师兄,你强迫陆师姐做那事时,可曾想过你那位棠儿?” 莫秦寿猛地抬头,眼底一片猩红。 余霜根本没打算轻易放过他,笑着补了句:“我倒是忘了,陆师姐心有所属,若是能挣扎反抗必然不会屈身于你,所以是你——杀了她,后又强迫于她吧。” 莫秦寿已经站不住了,不仅杀人栽赃之事败露,还被指出玷污同门尸体,再留在玄天宗他一定是不得好死。 他根本没有这个胆子承担留在此处的后果,况且……只要一想到那日花灼犹如恶鬼般嗜血残忍的眼神,他就浑身颤栗难忍。 没错!他一定会杀掉自己的! 不能坐以待毙。 呼吸间,莫秦寿周身魔气突现,他撕破正道的枷锁,露出青面獠牙的癫狂疯笑。扫视一眼周围,将目标锁定在余霜身上。 感觉到身上粘腻的视线,余霜有些恶心。不是,这个普信男现在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还有,这个普信男何时堕为魔修了? 来不及思索,面前人已如饿狼扑食般冲向她。 余霜恶寒的躲了躲,“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对方油盐不进依旧我行我素。 也好,那便用你试试我的剑! “幽莲!”少女凌空一握,一柄透白如冰的神剑现于掌心。 小剑灵哇哇大叫:“啊啊啊啊!霜霜冲啊!让他这个满嘴虚情假意的狗男人尝尝我们的威力!” “我已经想吸血到饥渴难耐啦!嗷呜!” “砍他!刺他!” 握着剑柄的手一抖,险些没握住。 不是,她的神剑怎么还是个话痨属性? 她调整好心态,扬起幽莲,银白色的寒光乍现,直直刺向迎面扑来的人。莫秦寿也在须臾间召出剑堪堪一档。 两道剑意相撞,震开一圈爆破的威力。 余霜刚得意的勾起唇角,手中的剑又传来嗷嗷乱叫。只是现如今与几秒前略有不同——“啊!霜霜,我好痛!” “千年没打架了,好可怕呜呜呜呜呜。” “啊啊啊啊啊,他又来了,霜霜你快保护我呀!” 余霜:??? 到底是谁该保护谁? 好在剑灵的声音只有主人可以听到,不然可真是大型社死现场。 “原来这就是赫赫有名的神剑幽莲。”在场众人惊呼。 在大家惊愕的目光下,少女再度挥剑,浅褐色的瞳孔晃动银色光芒。无数道银色灵力由剑尖四散而出,将面前的魔气寸寸斩断。 “白瞎了此等神剑,竟如此荒唐,用剑斩魔气?”五长老冷哼,“那魔气源源不断的滋生,如何能斩……斩断了?” 他瞠目结舌的揉了揉昏花的眼:“他浑身的魔气呢?” 须臾后,银光转为丝丝缕缕的金线。 剑尖的金线犹如太阳的光芒,天生便能克制阴暗的万物。光芒大盛之下,无一魔气残留。 细看之下,原来不是剑身散发出金光,而是尖端涌出的灵力将莫秦寿浑身的魔气,尽数抽干。 -- 第54页 剑身上冰裂云纹绘成的莲花,骤然盛放,然而也只是昙花一现,顷刻间便恢复如初。 “神剑幽莲竟能克制魔气?”二长老浑浊的眼露出一丝贪婪。 莫秦寿轰然瘫倒在地。 普通修士以灵力滋养身体,魔修自然依赖于魔气。此刻将他浑身的魔气吸干,就犹如抽干了他身体里的氧气。 余霜也有些意外,幽莲剑竟有这般用处,同时还意外于……这个二长老可真不是个老东西。怎么说也是徒弟,被自己坑完,现如今不仅堕魔还要死了,竟然更关心的是她手中的剑? 她谨慎的把自己的小宝贝收起来。 小剑灵也在大叫:“霜霜你保护我,这个丑东西它觊觎我!” 余霜唇角抽动,轻抚剑柄,将其化为手镯形态。 还未待掌门收拾残局,先前瘫倒在地毫无生气的人影突然一颤。花灼狭长的眼眸一眯,指尖运转灵力化为剑意,四十九道剑意道道刺骨,狠狠钉在莫秦寿的奇经八脉。 莫秦寿抽搐一瞬继而从口中吐出最后一口残存的浑浊魔气,再无动静。 花灼出手极快,动作稍纵即逝,就连几位长老都不曾看清。 方才竟然没死透?余霜不动声色地向花灼身边靠了靠。 心头隐约浮现一丝怪异的情绪,但没来得及抓住。 “入魔的弟子,本尊杀了,诸位可有异议?”花灼含笑道,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可哪里像是同在场之人商榷。 人都杀了,才想起来问一句,分明是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花灼眼风斜扫,落在二长老身上,“二长老?” 这便是在问他有无意见。 二长老咬了咬牙,莫秦寿死是小,当众让他咽下这口恶气才最令他不痛快。 可他仍得咬牙应承:“既已入魔,便算不得我玄天宗的弟子,更算不得我莫未的徒弟。” “如此若无事,本尊便先行一步。”花灼颔首,温声交代。 居于仙尊这种位置的人,整个落云大陆也不过寥寥几人。无妄仙尊终年久居于清竹峰,多半时间都在闭关修炼,能做到如今这般还秉持着耐心同人看完这一出,已然达到了他的极限。 掌门此刻也心有余悸,后知后觉意识到今日“讨伐”无妄仙尊一事,有多么荒唐可笑。 他哪敢再留人,求着赶紧送走这尊大佛都来不及,只怕几百年前积攒的恩情也在今日毁于一旦,再往后要请动这位仙尊,可就难了。 掌门沉沉一叹,“仙尊请便。” 花灼撩了一眼身侧的小尾巴,仍是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像是将此处当作后花园闲逛散心似的。 “还不走?” 嗓音矜贵清润,不染纤尘的高高在上。 要命。 该死的好听。 第29章 替身029% 你才是最重要的呀(三合…… 耳朵都要怀孕了, 这个磨人的老妖精。 在经过二长老之际,花灼突然侧过身子,隐去半边脸的笑意, 以灵力传音冷声嗤笑:“此等小事都办不好,死了也是活该。” 二长老神色一僵,俯身恭送对方离开,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回道:“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我莫家最不缺的便是人, 但看仙尊能好运到几时。” “自然是好到二长老羽化的那一日。”花灼气音笑道:“再往后,你便也瞧不着了。” 余霜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小心翼翼转到另一侧, 避免伤及她这个无辜。 花灼将余霜领回了清竹峰。 此时天色将暗, 月明星稀。 月华殿内,清凉的夜风穿堂而过,卷动着男子月白色的衣摆。 花灼坐在桌案后, 垂眸把玩腰间的玉牌,一时间无人开口,周遭静谧无声。 半晌后。 “伸出手。” 头顶响起一道清润的嗓音,随之眼前落下一道人影,余霜这才慢吞吞抬头, 啊了一声,低低问道:“什么?” 男子耐着性子重复一遍, 语气比第一次略重,“伸手。” 余霜虽有些不明所以,仍乖觉地摊开掌心递到对方面前。 掌心不似五指那般纤细,反倒有些肉感。尤其是此刻姿态懒散并未将手指伸直,指跟处堆积出一个个小鼓包来, 瞧着软嘟嘟肉乎乎的,煞是可爱。 花灼的指尖停在余霜灵脉上一寸的位置,隔空将灵力输入她的灵脉,运转于周身。 瞧见她疑惑偏头的样子,花灼几不可察地掀唇,“本尊看看你有未被魔气所伤。” 原来是这样啊。 余霜吐了吐舌尖,想让对方看自己含了一颗驱魔丹在舌下。舌根微动,发现口腔里早已空无一物,这才意识到那颗驱魔丹早已经化掉了。 粉嫩的舌尖缩回口腔,花灼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眸色稍紧。 “我刚才吃了一颗驱……丹药,应当无事。”余霜咽下分泌的口水,含糊道。 两人间的距离不足一尺,余霜说话吐气间散出淡淡的清凉药气。 花灼稳稳地将指尖隔空停留在她灵脉上方,仍是绕过她周身的灵脉确认了一遍。 末了,才似随意说道:“驱魔丹?怎么随身带着此物。” 驱魔丹并非修士惯常会用的丹药,对方问这个也并不奇怪。 “那还不是因为你……”余霜嘴快到脑袋都没有反应过来,生生咽下后半句话,一个不小心直接咬住了舌尖。 -- 第55页 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说话愈发含糊不清,也愈发软糯挠人:“你……你也瞧见了最近多不安生,我自然是未雨绸缪。” “是么?”含笑的目光落在少女淡粉色的耳侧,细细的绒毛在他的注视下纷纷炸开,像在宣示这具身体的主人此刻炸裂的情绪。 什么意思? 他难道发现了?! 猜出来我是因为他才故意随身带着的? 余霜脑袋有些缺氧,那种感觉像是坐在高空秋千上,风将你扬起,浑身不受控制的飘荡在空中。接着是一股强烈的失重感,眼前发晕,大脑失去了思考。 不禁忐忑却也有着难以言喻的欢愉。 余霜避开那道玩味的视线,底气不足的嘴硬道:“是啊。当然是啦。那不然呢……” 一声低过一声,最后索性连尾音都听不太清。 这段时间余霜一直感觉体内灵力暗潮涌动,催促她消化灵力,越过筑基期的瓶颈,炼化出金丹。 直到方才花灼的灵力顺延她的灵脉走了一周,浑身筋脉达到了空前的通透舒适,那股晋升之意更是有些压制不住。 结金丹对于修士而言是一小劫,如若结丹途中出现意外,导致修为倒退都是轻的,重者甚至会伤及修炼根本,从此修为止步不前。 如此重要的时刻,按照常理来说是要由亲信之人在一旁护法的,先前洛玖也曾嘱咐过她,这几日要多加注意。 只是未想到,来的这么突然,现在要赶回晓初峰显然有些迟了。 如此明显的灵力波动,花灼又如何感知不出。他抬手在两人外围设了一道结界,掷给余霜一块儿蒲团。 温声道:“来不及了,就在此处结丹。”话落他已在余霜面前的蒲团上坐下。 “你帮我护法?” “不然?”花灼睇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垂下眼,低声念诵静心咒。 伴随着耳边缓慢清润的嗓音,余霜的心逐渐平静,她坐于蒲团之上两手结印,催动体内的灵力涌入丹田。 神识内视之下,一团浅浅的金色云雾飘然聚成一团,随着灵力越发浓郁,那一团也不再似最初那般浅淡稀薄,而是渐渐凝实。 结界挡去了夜晚寒凉的风,小腹愈发暖热。 余霜周身笼罩着一层圣洁的金色光辉,静脉中依稀能看到淡淡的金色缓慢流淌而过。 终于,金色的雾气完全凝实,化为一颗光滑小巧的金丹,上面隐隐浮现一朵霜花的印记。 调息之后,余霜缓缓掀开眼眸。 她勾起唇角,从蒲团上起身,指尖流淌出一股淡蓝色的灵力。 灵力氤氲,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冰霜气息,清澈而纯净。 直升两阶,金丹中期! 这种修炼速度甚至是有些修士数十年才能达到的,而她却仅仅用了一夜。 余霜心满意足,且有些暗自得意,正计划回住处打坐巩固一番,眼前人突然道:“来都来了,还不知何时才能再抓住你。” 余霜:“?” “金丹期弟子按宗门规矩要下山历练。”花灼提醒她,觉得有几分好笑,自己的事从来不放在心上,却会随身带着驱魔丹。 余霜恍然大悟的睁大了眼眸,雀跃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惆怅。 要去历练啊。 那不就是好久都见不到他了。 嘴角一瘪,萎靡的情绪全然写在脸上。 花灼将她此刻的情绪理解为对历练的担忧,嗤了声:“至于?” 余霜直勾勾盯他,有苦难言的感觉化作一股委屈。 她凶巴巴的想,没有感情的老东西……“你懂什么!” 软乎乎的语气,就算发狠,可听在花灼耳朵里也毫无凶狠之意。他笑了下:“是不懂,当年我仅三日便完成了历练任务,对于普通弟子的苦恼,自然无法了解。” ? 哈喽?你在说什么?我跟你谈感情,你跟我凡尔赛? 余霜气笑了。 这股狂妄且秀而不自知的劲儿……她可—— 真特么喜欢呀。 花灼撤去结界,起身来到桌案前,修长的五指轻轻拨弄夜明珠。他瞥了一眼仍处在原地,深思飘忽,双颊绯红的少女。 压低了声音:“愣着作甚,还要本尊请你?” 一个时辰后,余霜完成了最后一次淬体。 从冷泉内出来,自行用灵力烘干法袍。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桌案边,垂眸就能看到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 余霜突然觉得手中的东西有些发烫,急不可耐想要交托出去。 “这个给你。” 手心是一支莹润透亮的玉镯,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花灼抬眸:“何意?” 他认出此玉镯同那柄神剑幽莲的气息毫无二致,眸色浓稠。 “它或许能压制你的心魔。” 花灼无声挑眉。 当时他们所有人都在主事堂偏殿见证了,幽莲剑的确有化解吸纳魔气的威力。 但是,花灼轻声道:“不必。” “为什么?”余霜下意识追问。 明明那日在比试场内,他明明答应过了的…… 如今怎么又不作数了。 难不成当日只是在敷衍她,余霜抿着唇角,声线难以自控的僵直:“仙尊不是同意让我试一试么?” -- 第56页 “那日在比试场说好了的。”尾音婉转,似藤蔓般紧紧缠绕在人心上。 花灼愣了下。 想到那道如出一辙的嗓音,同他撒娇或委屈时,也是这般语气。 顿了顿,他垂下眼睫,嗓音徒增几分暗哑和挣扎:“那日本尊是说……”试试。 试试两字硬生生卡在喉咙,少女固执而紧张的声调打断她,话语间染了几分哭腔:“莫非是骗我的?” 花灼微怔,好半晌才从这道声音中回过神来,修长的指尖抵住额角,无奈的轻笑一声。 “拿来。”他撩起狭长的眸,眼底有几分自嘲,很快被压下。 余霜愣了两秒,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是说要给本尊,舍不得了?” 余霜猛地瞪大了一双水眸,显然没有预料到柳暗花明得如此之快,刚刚她明明感觉到对方要拒绝了呢。 她小声嘀咕:“变脸变得真快。” 嘴角偷偷翘起,小心翼翼瞧了那人一眼。 掌心里落下一枚精致的玉镯,少女的尾指不经意的蹭过他的虎口,留下一道温热的痒痕。 花灼指尖轻捻起玉镯,脑海中却在想,第二次了。 他压下嗓子里那股痒意,轻咳一声,随意道:“这么放心把本命神剑交给本尊?” “都说是本命剑了,我难不成还会怕它跑呀。”少女眨了眨眼,耳边听着小剑灵聒噪的拒绝声,继续道:“再者说了,仙尊您还能瞧得上它呀。” 玄天宗上下无人不知,无妄仙尊当前从铸剑秘境取出的就是一柄神剑,只是大家都未曾见过这柄剑的真身。 许是百年来都无需借用神剑的威力,就已经教人望尘莫及了吧。 小剑灵在花灼手指嗷嗷乱叫:“又拿我来哄别人!” “呜呜呜呜,工具剑好可怜。” 余霜扫了玉镯一眼,对那些抱怨声充耳不闻。 “你没有心!” “坏女银!我再也不和你天下第一好……啊哦,别摸我,好痒!” “为什么?” 花灼细细把玩着手中的玉镯,声线有自己都难以察觉的轻颤。 余霜眨眨眼,猜想他这句话的意思。 试探道:“因为……我就是想帮你?” “不惜把如此重要的东西留给我?” 余霜不假思索的重重点头。 微凉的眸子落在少女坚定而毫无遮掩的面容上,他别过眼,将翻涌作乱的情绪压下。 才刚换上那副从容的假面,那道软糯的嗓音再度钻进耳蜗。 “你才是最重要的呀。” 花灼的瞳孔狠狠一震。 伪装的冷静寸寸消融。 “那你呢?”他听到自己暗哑的嗓音。 “我还有一柄寒冰啊。”说到这,余霜微微一顿,猛地想起什么,犹豫道:“师父说这柄剑该给你,是我一直忘了,能不能……” “嗯。”花灼局促垂眼,打断她的话。 觊觎百年的东西,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会如此轻易搁置下了。 * 微风清爽蕴藉,洛玖正仰面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乘凉。 身后是一颗参天的银杏树,树荫刚好落在竹椅周遭,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椭圆。风经由玉质骨扇的扇动,将凉意提升了些许。 余霜御剑回到晓初峰,心中记挂着升入金丹期一事,径直来到洛玖的院子。 倚在竹椅里的男子闻声抬了抬眼,摇晃骨扇的动作不停,“一日不见,我徒弟真是长进不少。” 话里多多少少带了几分讽刺,余霜自知理亏,也不敢顶嘴,朝着洛玖的方向行了一礼。 洛玖哼了一声,骨扇一拢指向旁边的竹椅,“坐吧。” 余霜坐的竹椅与洛玖身下的大有不同,洛玖的可以称之为摇椅,而余霜眼前这个……真就是一个竹子小马扎。 挑三拣四的话没直接说出口,但她仍是没忍住用自己的表情宣泄此刻的不满。 她撅着嘴,嘟囔着在心里骂了洛玖一句,才慢吞吞坐下。 “何时出发?”洛玖淡淡道。 余霜顿了一下,猜想她师父所问的应该也是金丹期弟子下山历练一事。 “明天?”就干脆早去早回呗,总归就算拖得晚几日,也还是要去。 “明天?”洛玖手腕上的动作一顿,侧眼看她,沉默一瞬后道:“随你,此次历练抽取的什么任务?” 抽取任务? 余霜眨了眨眼,脸上露出几分茫然,结果换来对方一声讥笑,“嗤,连主事堂都没去过,就计划下山了?” 余霜嘴甜,又深知洛玖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故而放软语气撒娇道:“这不是升入金丹后,第一时间就想回来告诉师父嘛,师父方才所说的领取宗门任务是什么意思呀?” 说得倒是好听,要第一时间回来告诉他,怎得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回晓初峰再升入金丹,她就完全抛之脑后。 洛玖冷笑,“怎么,清竹峰上那位仙尊连这些事都未同你说?” 空气中隐约飘散出一股酸气。 余霜一噎,没吭气,因为她怕自己一张口就要忍不住回怼这个醋精师父。 “整日与清竹峰上那个老东西纠缠在一起。”洛玖咬了咬牙,觉得有些荒唐,“那些传闻怎么回事,你真……” 余霜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知道她当众宣示自己爱慕仙尊的事迟早藏不住,也没打算骗洛玖。 -- 第57页 洛玖的神色骤变,绯红的衣袍似被怒火灼烧,连温度都陡然上升些许。 “师父,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本来是一句嬉皮笑脸想缓和气氛的话,却不知为何惹恼了对方。 “你还关心你师父高不高兴?”洛玖腾地从竹椅上站起来,身后竹椅猛烈地上下摇摆,几次撞上男子的小腿,对方都似毫无知觉般坐视不理。 “他可是个近千岁的老东西,你呢?你今年不过二十余岁!” 洛玖一脚踹在腿边的竹椅上,下一瞬,竹椅不再颤动而是直接四分五裂,残骸落了一地。 “年龄不是问题。” 洛玖一怔。 勾了勾唇角,“是么?” “所以连他修无情剑道都无关?”洛玖直勾勾地盯着她,“他如今已至化神期修为,终要证道,那你呢?” 余霜抿着唇未置一词,本来就委屈。 现在被洛玖一凶,眼尾直接泛起泪花。 无妄仙尊哪有那么好勾搭,而且被他师父说得好像一只脚都踏进修罗殿一样。 但是她也理解洛玖作为师父的想法,若换了她恐怕都要提刀去砍人。是以,余霜任由对方劈头盖脸的说她。 两人间的温度凉得瘆人,又赶上院内狂风大作,沉默和狼狈盘旋于其间。 这种时候,明知说什么话都是错的,但总得有人先低头。余霜头埋得像只鹌鹑,主动认错:“对不起师父。” 洛玖嗤了一声,“想通了?” 余霜没说话,头埋得更低。 洛玖看了她良久,终于冷笑一声,语气淡漠且漫不经心:“你爱如何如何。” 余霜被这种放弃式的态度一惊,猛地仰首,对上一双冷然的眸,“滚去参加你的宗门历练,别在我面前碍眼。” 洛玖承认自己的情绪带了几分不可理喻的私心,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忍耐不发作。 按理说弟子外出进行宗门历练,师父必然要为弟子准备一些保命法宝,或者高级丹药,再不济也该备上几张符籇或者凡间流通的金银。可洛玖一气之下,别说半点东西未给余霜,甚至连交待都不曾有,就将人赶了出去。 等院子里清静下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可理喻,一闪身消失在原地。 火红的身影闯入清竹峰的那一瞬,月华殿的男子就若有所觉地撩眸。 之所以在清竹峰上设结界,只是未免每日受扰挡住那些修为较低的弟子。真换了洛玖这般修为,便是形同虚设。 “旁人不知晓,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几百年前那点破事?”洛玖表情略带嘲讽:“怎么,如今不再执着了?居然盯上一个小姑娘?” 对上洛玖审视的眉眼,花灼内心一如既往的平静,毫无负罪感。 他扯了扯唇,“当初不是你说的?留在身边就是。” “什么?”洛玖扬高声调,“你脑子修炼修废了,我何时说过让你将我徒弟留在身边?” 花灼不吝提醒他,“我说过有人同她声音很像。” 洛玖眼底涌现几分荒唐,像是回想起来。 他难以自控的扶额大笑两声,尾指指尖几乎抵在鼻尖。 的确有这么一件事,那日花灼说遇到一道极其像那女子的声音,洛玖也是随口一说,劝人留在身边也无可厚非。 谁能料想到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简直可笑。 霜霜,余霜。 名讳都有些像,若不是年纪相差如鸿沟,绝无可能,洛玖都要怀疑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所以,那道很像的声音来自于我徒弟?”洛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可仍然忍不住旧事重提,再三确认。 花灼似笑非笑地撩了他一眼,尽在不言中。 “可以。”洛玖咬牙问:“我徒弟知道,你竟然拿她当……”替身二字委实难以说出口。 但并不妨碍花灼理解他所言何意,他漫不经心淡淡回道:“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一时间,面对花灼毫不在意的冷漠态度,洛玖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生气。 此话一说出口,他便清楚了,花灼对他徒弟无意,先前种种无非是冲着那道相似的声音罢了。 既如此,他自然也不会在意一个“替身”的情绪,是以,余霜是否清楚,又如何呢。 花灼不动声色的抬起手腕,露出腕间那一抹清透的白。 洛玖被一道光晃了眼,接着定睛一看,火冒三丈,“她竟然将幽莲给你了?” “嗯?”花灼懒散瞥去,晃了晃手腕,将镯子取下,指尖悠然的把玩:“你说它啊。” 洛玖笑得极为冷漠,趁其不备将幽莲一把夺走,留下一句“你最好永远不要对她动心思,此物我便替她收回了”,便拂袖而去。 纸包不住火,总归有一天,不用他说,以余霜的聪慧也会知晓事情的真相。按他的了解,自己那位徒弟清楚来龙去脉后,是断然不会继续委屈自己。 她骨子里的自尊和骄傲不会允许。 花灼手腕落在桌案上,另一只手若有所思的碰了碰空荡荡的腕间,缓缓掠起唇角。 第二日清晨,余霜收拾好行装,打算直接去主事堂领取历练任务。 对于寻常弟子而言,要完成宗门任务,所需的时间为一个月至数十年不等。作为弟子,金丹期的任务必须完成,才能够回到宗门,不然就算回到宗门也算作任务失败,会失去玄天宗弟子的身份。 -- 第58页 每年都有无数弟子再未回归宗门,但也有不甘心者空手而归,遭到玄天宗除去弟子籍,可想而知任务的难度。 临走前,余霜不敢再去洛玖面前添堵,只想着等此次历练完他估计也该消化了情绪,到时再同他迂回讨饶也不迟。 微风和煦,暖阳洒落肩头。 空气中是淡淡的树木清香,令人心旷神怡,拂走满身愁绪。 五指仍握在门边来不及松开,视线稍低,便看到院子内的空地上摆放着一个寻常无奇的储物袋。 周围设有结界,余霜指尖才刚触碰,储物袋便不由自主飞进她怀中。 两瓶珍品疗伤丹,银票卷成一捆,足足有十捆堆成一摞。 法袍、灵石、余霜爱吃的零嘴…… 有用的或是无用的,塞满了一整个储物袋。 心房一颤,似乎在同一时刻也被这些东西塞满了。 一刻钟后,余霜在主事堂内抽取了宗门任务。 她并不着急回晓初峰,停在主事堂外的长阶边,取出装有任务的竹筒。 耳边传来一道好奇的男音。 回首,视线直直撞上云流的下颌。余霜退开半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云流眉头紧锁,视线略显急促的落在竹筒上,根本没注意余霜的反应,催促道:“快看看你抽取了什么等级的任务。” 玄天宗金丹期弟子历练任务总共分为五个等级,甲等最难,乙等次之,继而是丙、丁和戊。 虽然说抽取任务存在运气成分,但是也会以弟子的潜力作为衡量的依据。抽签之时,每个弟子面前会有四个不同等级的任务,如果长老们一致认为该弟子的能力出众,则会去掉等级最低的戊等,若是能力教差,反之会去掉难度最高的甲等任务。 但不论是甲等还是丁等的任务,玄天宗近百年来都未曾出现。 余霜对自己的手气也很好奇,不用云流催促,本就没打算墨迹。 “你的任务等级是什么?”余霜边问,边继续手上的动作。 “乙等。”云流快速道,丝毫不在意乙等已经是近百年来最高等的任务等级。 随意的样子如同在说,哦,我今日吃了麻辣小面。 不对,云流可不像她,自从辟谷后应当是不会再吃饭的。 “你吃过麻辣小面么?”余霜咽下口水,突然道。 云流目光都未从竹筒上偏移半分,鼻腔哼出的气带了情绪。 难得的是,余霜竟然听懂了。那句话应该是——“你脑子没病吧?” 竹筒顶端有个软木塞,将系在木塞上的蓝绸轻轻一扯,一片雾气从筒口飘出。 黑色雾气点缀在白雾间,形成一行小字: 【玄天宗晓初峰余霜,历练任务甲等】 雾气散去,打乱糅合成新的一片。 【渡化珊瑚镇内的大妖狐,寻找魔域结界缺口】 “甲等?”云流扬声道,难以置信的抢过竹筒,调动灵力又将任务提示再现了一便。 第二次再看所带来的震惊,完全不亚于第一次。玄天宗百年来第一个甲等任务,居然在这批历练的弟子中出现了。 若非如此,大家都要怀疑甲等任务存在的真实性了。 余霜也十分意外,但她的心境和云流大有不同,是一股独属于老非酋的苦涩。 她避开云流嫉妒到喷火的视线,正经道:“说真的,我挺想和你做一个任务的。” 乙等任务,多香啊。 闻言,云流突然阴恻恻的死盯对方,若有所思的怔愣半晌,突然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下定决心道:“我这就同掌门说,换成同你一般的甲等任务。” 说完,像只开屏的骄傲小孔雀,雄赳赳气昂昂冲回主事堂。 余霜:?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啊兄弟。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主事堂外有幸见证甲等任务出现的弟子,对此无不目瞪口呆,啊这……这就是大佬的世界么? 竟然还有人主动调高任务等级?往年都是弟子们哭着求着想要调低等级吧。 莫不是云流他,想借此离开玄天宗?! 小女修挽着小姐妹,困顿的苦脸僵在唇角,收起标有丙等任务的竹筒,小声问同行的女修:“我方才抱怨丙等好难的话,没被人听到吧。” 站在不远处的余霜尬尴嘴角抽动,刚才是没听到,现在想忽视都难啊姐妹。 第一批历练的时间定在五日后,余霜在五天内巩固了体内的灵力,修为已然稳固。 第五日,她同洛玖简单作别后,动身前往玄天宗内设有传送阵的一座山。 “又是她,先前在铸剑秘境取得神剑的也是她。” “抽得甲等任务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一不小心莫说被玄天宗除去弟子籍,甚至都有可能在外殒命,连活着回来都难。” 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闲聊的弟子倒吸一口凉气,此刻再看余霜的眼神带了几分挣扎。 既羡慕又同情。 他们将余霜所接受的任务仔细讨论一番,得出一个几乎绝无可能完成的结果。先不论那珊瑚镇上的大妖该如何渡化,单论修补魔域结界一事。 那可是魔域,镇压众妖魔之界。 都需请出无妄仙尊,协同其他几大仙尊一同重设结界阵眼,就贫她一个金丹期弟子,纵使天纵奇才,也不可能找到魔域结界的缺口。 -- 第59页 若真教她找到了,那魔域的人岂不是不要面子? 站在传送阵外的长老见人都聚齐,以灵力传声:“即刻进入传送阵!” 此次传送阵的目的地按照各个弟子的任务,大致分为四块地图,分别是九天山、长松山、安南国都以及夏冬之城。 余霜所要去的珊瑚镇便坐落于夏冬之城,那处城郭之所以称为夏冬,还有一段来由。 据说在一千年前,夏冬之城还只是一处被称为“南江”的寻常小城,一年有四季,春夏秋冬接连交替。然而突有一年,南江久困于夏季,当地居民苦不堪言。 夏季持续到第九个月头的时候,城里壮力的男子都接连离开了家乡,外出前往接壤的城镇赚取糊口的钱财。徒留一群老弱妇孺,苦苦地孤独守望家中。 只是这群扬言要养家的男子,却再未回到故里,而在男人们离开不足两月后,南江竟然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个冬天。 自此之后,南江便只有夏冬两季,故而改名为夏冬之城。 阵眼外的众人一时你看我我看你,愣是无人敢上前,因为谁也不知踏出这一步后,具体会被传送到何处。 不安令他们无法动弹,局促地定在原处,最终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视线聚焦于余霜身上。 距离余霜很近的一位女修小心翼翼道:“要不,你先?” 余霜抽到甲等任务的事情早已在众人中传开,多数人可不会觉得她是非酋,只会想——不愧是她,从铸剑秘境得到神剑修炼的女剑修!能抽到甲等任务,想必是有过人之处。 余霜多半能猜到大家的想法,对此倒是无所谓的态度。 总归不能够落地成盒吧。 正当她深吸一口气打算抬脚走入传送阵时,一道修长的身影抢先她一步。 半边俊朗的眉目明晃晃袒露在艳阳下,眼底毫无惧色,意气风发。踏入法阵的那一瞬,云流脚下阵法运转,淡红色的光芒大盛,自下而上将少年清俊的身影笼罩于其间。 云流挑了挑眉,颇为不羁地得意道:“我先走一步,珊瑚镇汇合。” 虽然云流没有如愿以偿改成甲等任务,但是在掌门的亲自授意之下,得以将他的任务调为和余霜相差无几。 区别就在于,云流仅要完成解救珊瑚镇内村民,无需寻找珊瑚镇接壤魔域之处结界受损的位置。 话落,修长的身影眨眼间便同他的尾音一同消散在阵法中,淡红色的光芒淡下去,负责传送阵的长老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眯眼笑道:“下一位。” 余霜缓步上前。 再睁眼,首先感受到的是自四肢传来的冷冽凉意,寒风刺骨,如细密的针尖扎进皮肤。 雪花纷扬,随风飘零。 入目是漫无边际的纯白,了无人烟。 余霜左手腕间一烫,这才注意到多出一条命绳,注入灵力之后,命绳散发出浅薄的蓝光。 如同一个进度条般,蓝光的长度代表了此次任务的完成度,如今她的进度显示为零。 高阶法袍能够随修士的体征以及外界环境而做出调整,冷冽只存在一瞬,便消失不见。 唯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此刻已然抵达夏冬之城。 在夏冬之城做任务的玄天宗弟子共有五人,除去云流外,还有三个抽中丙级任务的弟子。 周围不见人影,就连神识都无法感受到方圆十里内有修士的气息,可见她们几人相隔有一段距离。 此刻风雪交加,且带了愈演愈烈的趋势。余霜唤出寒冰剑,锁定了一处十里开外最近的木屋,御剑疾驰而去。 木屋孤零零坐落于一片皑皑白雪间,深褐色的屋板因沾染湿气而有些暗沉发黑。 屋内闪烁着微弱的光,不太显眼,但足够被一位金丹期的修士捕捉到。 “请问,有人么?我可以进来么?” 屋内传来的气息微弱,余霜轻叩木门,礼貌问道。 屋里的两人对视一眼,神色泛起阵阵恐慌。年纪稍大的蓝布衣少年压抑着咳嗽,将怀中的少女从腿上抱下去挡在身后,小心翼翼凑近木门。 门缝外,少女美若画中走出的仙子,周身不见一丝狼狈,直教少年看的脸色大变,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哆嗦着抱起妹妹,拽了一把木椅挡在门背后,哀求道:“我妹妹还小,咳咳……狐女,求求你放过她。”接着又是一阵咳嗽声。 这是把她当成大妖了呀。 不过也难怪,谁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冰天雪地荒无人烟的地方。 余霜笑眯眯地指着自己的脸,故意凑近木门的缝隙,好让里面的人更好的看清楚自己。 “你们看,姐姐这样子像妖么?” 缩在少年怀里的少女像是认真看了一眼,继而大声哭喊道:“狐女貌美,你是你是你就是!” 余霜沉默,竟然很难不赞同哦。 但也只赞同一半。 “镇上的婆婆们都说,狐女就是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这些年骗走了好些女子,我和哥哥不会上当的!你快走哇!” 温柔? 余霜摆出一副凶脸,扛不住身后吞噬人的风雪,干脆穿墙而过。 自顾自道:“那我进来了,不要惹姐姐哦。姐姐有点凶,你们两个姑且忍一下。” 在兄妹二人惊慌失措的模样下,余霜不得不给自己编了一个同兄长外出寻亲,于途中走失,机缘巧合下才来到这里的幌子。 -- 第60页 一大一小两个人眼睛瞪的溜圆,到底是孩子心性,半天不见余霜有伤害她们的意图,便信了大半。 小女孩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方才还一副惧怕讨厌余霜的戒备模样,现在认定了她不是坏人,又从哥哥的怀里挣脱开,好奇的粘上余霜。 眨着眼睛直盯着看,小脸一红,娇羞的捂嘴偷笑:“姐姐长得真好看,是小知见过最好看的。” 余霜唔了一声,纤细的五指拖着下巴,空闲的那只是不安分的捏了捏小知软白的脸颊。 “比起小知口中的狐女呢?” 小知垂首,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困顿极了,半天答不上来,焦灼的去寻找哥哥的身影。 蓝衣少年叹了口气,苍白的脸色浮现一抹淡红,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其实我们兄妹二人也未曾见过狐女,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兄妹二人住的木屋距离最近的村落有近十里地,若是天气晴朗,余霜几息就能抵达。 只是此刻天公不作美,顶风冒雪御剑飞行实在不太稳妥。 况且她也不急于一时。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风雪天御剑,亲人两行泪嘛。 既然不着急走,余霜索性开始同他们闲谈,兄妹二人将她们所听说的有关狐女的传言同她说了一遍。 大致就是一个女妖被情所困,欲壑难填的故事。 狐女曾经在妖力微弱,初化形时爱上一个男子,两人一度羡煞旁人,成为珊瑚镇上的神仙眷侣。 无奈好景不长,几年后,男子去隔壁镇子做生意赚的盆满钵满,这便被有心人盯了去。 一边是为爱甘愿隐藏妖力,同凡人一般经历老病,已至珠黄的狐女。另一边是妖娆貌美,体态丰腴的年轻女子。 男子终究没抵挡住年轻女子的撩拨,背叛了狐女。 “所以狐女便因此恨上了貌美年轻的女子?”余霜若有所思的轻飘飘道。 小知点了点头,短小的手指指向窗外,“每当镇上迎来雪天,就会有貌美的女子被抓走。” 窗外,狂风呼啸而过,密雪张狂坠下。 第30章 替身030% 更诡异了呢 夏冬之城的风雪来得诡异, 同样诡异的,还有这两位独住在荒山野岭的兄妹二人。 她有金丹修为,尚且无法在这种天气里御剑赶往镇子中, 而两个凡人小孩儿,又是如何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下来的? 哥哥还似乎是个病秧子。 余霜捧着脸,视线明目张胆的落在距离她更近的小知身上, 末了又打量了小知哥哥几眼。兄妹二人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非小知年龄小, 眉眼又添几分女气,二人当真是一模一样。 第二日清晨, 风雪稍停歇, 余霜同兄妹二人作别, 计划离开。 “你就要走了?”哥哥脸上露出几丝欲言又止,舔了舔干涩皴裂的下唇。 余霜揉了揉小知凑过来的脑袋,后者额前的发丝柔软顺滑, 甩甩脑袋便能恢复齐整的模样。 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哥哥将小知推进余霜怀里,才问:“可不可以,带我妹妹去珊瑚镇上,送到一处叫做老酒馆的客栈。” 余霜没问原因, 而是问:“那你呢?” 哥哥不舍地盯了一眼小知,几步上前伸手遮住小知的耳朵, 在小知茫然的视线下,抬首郑重地对上余霜。 缓缓平述:“我活不长了,若非如此我也不愿拜托一个陌生人,只是小知跟着我一定是熬不到珊瑚镇的。“说着,少年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脸色苍白如纸片,仿佛轻轻一吹就会碎裂。 ”客栈有我们唯一的亲戚,拜托了……” 余霜若有所思的沉默一瞬,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单单做出了牵起小知手的动作。 哥哥松了口气,半蹲下捧着小知的脸,哄她:“你记得老酒馆吧,去那里找三婶。” “哥哥呢?” “等夏天来了,哥哥就去找小知。” 得到肯定的回答,小知才恋恋不舍地同哥哥作别,乖巧地任由余霜牵着她的手离开木屋。 更诡异了呢,余霜心想。 两人步行了大概半刻钟,余霜拽了拽小知的手,笑眯眯问她:“小知想不想更快一点到达珊瑚镇?” 小知腼腆的露出一抹甜笑,“都听姐姐的。” 略一挑眉,余霜召出寒冰剑。单手从小知的腋下穿过,将人揽在怀里,轻声笑:“别乱动哦。” 软绵的小身板微不可察地一颤,点点肉乎乎的短下巴。 不足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就来到珊瑚镇。 余霜牵着小知打听出了老酒馆客栈的具体位置,直接动身前往。 老酒馆的老板娘,镇上人都称为马三婶。早些年她的丈夫得了恶疾,不忍拖累她,便远走他乡,留了这家小酒馆供马三婶这个寡妇赖以生存。 马三婶不过三九年华,风韵犹存,穿了一身枣红色夹袄站在客栈前揽客,瞧见小知的那一瞬,眼底骤然浮上水汽。 她颤抖地抚摸着小知的脸颊,眼角眉梢都细细用涂点蔻丹的指尖描摹一遍。 “小知?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小书呢?” “哥哥说他夏天就会来找我了。”小知笑道。 闻言,女子难以自抑地抱起小知,掩面落了几滴泪。好半晌,才从情绪里走出,连声感谢一旁的余霜,“多谢姑娘你将小知送来,还不知如何称呼?” -- 第61页 “余霜。” “余姑娘。”马三婶柔声道:“听余姑娘口语似乎不是珊瑚镇人,可有落脚之处?若不嫌弃,不如暂且在小店歇个脚。” 余霜施放的神识察觉到客栈内熟悉的几道灵力,笑着点头应下。 马三婶先是将小知抱回屋里,才领着余霜上了二楼拐角处的客房。 门前脚刚合上,后脚又被一道大力推开。 余霜坐在椅子上歇脚,撩了一眼闯进来的熟人。后者嫌弃的回她一眼,嘟囔道:“可真慢,我都在珊瑚镇等你一夜了。” 两人坐下后直接交换了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从表面看他们二人的历练任务并不相同,但却有很大的相关性。 云流的任务是拯救珊瑚镇居民,而余霜的则是渡化妖狐。 追踪溯源,全源自同一件事——夏冬之城每到冬季,妖狐就会杀死一位女子。 三年前是一位待字闺中即将嫁人的少女,她在出嫁前一日失踪,第二日清晨被家人发现吊死在了城墙上,死相凄惨骇人。去年被妖狐所害的则是一位新妇,她死后不久,婆家人发现了她与外男偷情的证据。 如今,夏冬之城的冬又来了。 据镇上居民所说,待进入深冬后,会连下六日暴雪,第七日大雪封城之际,就是狐女杀人之时。 好在距离深冬还有一段时日。 云流早就辟谷,可余霜绝不会错过品尝美食的好机会,她趁着晚膳的空挡,借口打发走了云流,独自一人来到客栈一楼。 小酒馆客栈的一层可以打尖,帐台旁堆着满满一墙酒坛子,细嗅之下,是醉人的扑鼻香气。 余霜点了两道招牌菜,一道酒酿丸子,一道桂花烧鸡,又点了一壶米酒。 马三婶交代给伙计,笑道:“在咱们珊瑚镇,喝酒还是温的好,余姑娘,我叫伙计给你温一下?” 只稍一想那般暖腹醉人的滋味,余霜挑着眼尾点点头:“好呀,谢谢三婶了。” 三婶应了一声,又转去忙别的食客。 等菜的功夫,酒已经先端了上来,她斟满一盅,先是夹着酒杯凑在鼻尖深吸两口,才眯着眼送入喉咙。入口甜辣,回味有淡淡的米香。 余霜满足的叹喂一声,暗想此行似乎也没那么糟糕,身边无美人,好歹还有美酒。 落于雪山之巅的男子眉目低垂,眼底星光与万家灯火交相辉映。他攥了攥手心那一片浸染刺骨寒意的玉筒,也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浮躁。 明明她走的那日,他心中也淡然的很,甚至一度想就此断了也好。先不论余霜还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到玄天宗,就算能有幸回来,也不知要待到何时。 可当洛玖找来清竹峰那般紧着余霜时,他心底却陡然生出一股涩意和不满,那点情绪细微至极,再加上他本就不愿承认,便被藏在暗处。 但到底是没忍住,想了个法子让洛玖把幽莲剑物归原主,总归是神剑,护着总比没有强。 花灼捏了捏指尖的玉,冷然掠起一抹比风雪更凉几度的笑,终是飞身前往魔域的方向。 另一边,余霜心满意足的用过晚膳,瘫坐在矮桌前,百无聊赖的听着酒馆里的闲资。 小酒馆一层除余霜外,只零星剩下两桌把酒言欢的男子。其间,有人同马三婶熟稔打趣:“三妹打算何时嫁给那位李秀才?” 说话的男子比马三婶年长几岁,约是四十出头,棉袄裹挟着肥胖的身姿,和善的称了她一句三妹。 马三婶耳根微红,到底是经历过人事的女子,不至于像未嫁人的小媳妇那般娇羞。 她低低笑了几声,捏着毛笔正在记账的手一扬,故意将莫须有的墨汁甩向说话的男子那桌。 “惯会打趣我。” 那胖汉也笑,揉了揉短短一截的后脖颈,“这不是想要蹭口酒席?” “我这小酒馆是短下你吃酒了?”马三婶佯怒飞他一眼,余光注意到门前长身玉立的人影,表情柔和下来。 余霜顺着马三婶的身影望过去,就见她温柔小意的迎到门前,接过男子手中的一袋冰栗。 轻捶来人胸膛,嗔怒道:“来就是了,还带这些作甚,夜晚寒气重,我去给你温壶酒。” “想着你喜欢,便买了些,左右不过几步路。”李秀才拽住了马三婶忙碌的身影道:“别忙了,快歇歇罢。” 镇子上只有一家坚果铺子卖冰栗,但不像李秀才说得那般轻易,哪里是多走几步路的事,分明坚果铺子在城南,小酒馆却在城北。 马三婶心头暖洋洋的,眼角也有了热意,她背过身擦拭一把,才回首笑着拨开李秀才的桎梏,“温酒不费事,你先去歇着就是。” 李秀才见劝不动,也就不再多说,寻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 吃酒的食客散去,余霜目光顿在那袋冰栗上几秒,很有眼力见的往自己屋里钻。 云流落榻于隔壁,由内而外推开屋门。整装待发,重剑绑在身后,气势汹汹。 他扫了一眼余霜,快速道:“宴淮汀方才向我传音求助,他在城外碰上了另外两个玄天宗弟子,一行人被魔修缠上了。” 珊瑚镇坐落于魔域结界外,据余霜的历练任务看,既然要她寻找结界缺口,自然是已经出现损坏。 那么附近会逃蹿出魔修,再正常不过。 宴淮汀与云流隶属同峰,货真价实的师兄弟关系,云流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 第62页 余霜双手结印,在屋外设下一道结界,打算同云流一道前往镇外。二人刚离开小酒馆客栈,云流的传音玉筒就响了起来。 那边人不知说了什么,云流紧张的眉眼骤然一松,扭头同余霜比了个口型。 ——无事了。 余霜见他收起玉筒,才不急不缓问:“怎么了?” 云流扯了扯唇角,转身往客栈走,边道:“他们三人运气好,碰上了仙尊。” 仙尊? “哪个仙尊?” 云流白她一眼,“你说是哪个。” 余霜眨了眨眼,“那我们不去了?” 云流理所当然嗯了一声,“哪还需要你我二人。” 余霜不太情愿这个结果,纠结一瞬,眸子亮起来,故意道:“你不去算了,我前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任务线索。你的任务简单,便不用跟去了。” 话落,余霜未动,故意等着云流的动作。果不其然,对方几乎不假思索的调转脚步,哼了一声:“你想偷偷完成任务?做梦!我也要去。” “这样啊。”余霜假装不情愿的嘀咕一声:“那好吧。” “休想率先完成任务,第一个完成的弟子一定是我!”云流愤愤道。 是你是你! 这样一来,就不会显得她的意图过分明显了吧。余霜转过身后,露出小狐狸般狡黠的笑眼。 第31章 替身031% 她,被替身了?!…… 余霜的想法很简单, 她就是想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去偶遇一下那人。 奋不顾身解救同门,深夜涉险探查魔域结界缺口, 无论是哪个,听起来都挺立得住。这也得亏了有云流这个胜负欲极强的人,刚好同她做戏。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两人间犹如隔着天堑, 心里记挂谁不好, 偏偏是无情道剑修第一人。 可感情就是这般无理取闹不得控制。 最初把它藏在心底任由它生根, 就会想有朝一日能开出花。 虽然很可能无法在滋润的土壤里长大,可只要有一点点雨露, 就想努力发芽。 心里揣着念头, 就连步伐都急迫起来。 昨天夜里的暴雪令整个镇子都笼罩在一片苍茫中, 珊瑚镇接壤魔域,但尚且有一段距离。 出了镇子,二人立刻御剑前往魔域方向。 无奈方向过于广泛, 许是有人刻意隐去气息,余霜和云流皆无法靠神识判断他们所处的方位。 “你同你师兄问一下。”余霜扫一眼对方腰间,示意他用传音玉筒联系人。 云流面露不爽,“你怎么不去问。”这种寻不见人,还要求助别人的事, 他才不愿做。 “我怎么会有你师兄的联络玉筒?”余霜瞪大了眸子。 “你不是有仙尊的?” 余霜一噎。 花灼显然没想到会在玉筒上感受到余霜的神识,替弟子疗伤的手一顿, 动作停下来。 “仙尊,你们在哪里呀,我同云流感受不到你们的气息。”软糯的声音微滞。 花灼散出一道神识,穿透所设的结界,沉目一息, 温声道:“西北,行三里,我们便在此处。” “好。” 余霜刚准备切断,玉筒那头又传来一句叮嘱。 “隐去气息,周围有魔修,若有危险,及时通知本尊。” 切断玉筒,余霜将话传给云流,二人立即掐了一道法诀隐去气息。 周遭的雪是不染一丝纤尘的白,不过须臾,二人就在半空中看到了结界中的几人。 浅金色的光晕散落在雪地周遭,为首的白衣男子长身玉立,站在其间。墨色发间是一条恣意翻飞的冰蓝色发带,视线往下落,男子额前发丝撩动。 再往下,对上一双散满金色光晕的墨眸。 后者似笑非笑,眼尾弯起一抹弧度。 分毫不差,刻进余霜浅褐色的眼底。 察觉到疗伤中断的女修瑟瑟抬头,半尊半惧的看向花灼,未曾想却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平日里看似温和,实则清冷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仙尊,此刻眼底竟闪过玩味这种极具人气的情绪。 她移开视线,好奇是何人能引出无妄仙尊此般情绪。侧过脸,便看到苍白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少女一身鹅黄色法袍,身姿绰约,纤腰盈盈一握。抬眸往上看,是圆润的下颌,唇畔微厚,鼻尖挺翘,一双灵眸完全将纯与欲完美结合。 令同为女子的她,仅瞧一眼,都难免心生欢喜。 视线相撞,花灼勾起唇角,尾音稍扬:“竟一刻都等不了?” 花灼继续手下的动作,女弟子也匆匆埋首,不敢再看。 余霜嫩白的双颊因气温过低微微泛红。眼底露出茫然,显然没理解此言何意。 花灼抬起另一只手,扩大结界范围,才慢条斯理道:“本也打算去珊瑚镇。” 余霜一顿,险些破功。 她强装镇定,道出先前想好的措辞:“我是同云流顺道来看看有没有任务线索,又不是专程来找你的。” 音落,余霜脸色更僵。 总有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还不如不说。 人家也没说你是来找他的呀。 晦气! 余霜偏过头,躲过那道烫人的视线。 求求了,都忘记她刚才说的鬼话好么。 一旁的云流不明所以,却不留余力地为某人的尴尬添砖加瓦,“是啊,我们专程来此地是为了任务。” -- 第63页 “恐怕不行,此地不宜久留。”花灼浅笑道。 余霜:“……” 被魔修袭击的女修虽暂时免去性命之忧,但身体仍虚弱得紧。 刚一起身,就不由自主朝花灼身前歪倒。女修的脸色极为恐慌,万般不愿的模样。比她表情更为夸张的是余霜,当事人都未作出反应,倒让她抢先一步。 几步上前揽着女修的肩胛,“你靠我!我更可靠。” 凑近了才发现,对方竟然比她高出一头,而且肩膀好宽哦,可远看一点都不胖呀。 怀里的人早就认出面前揽着她的女子正是晓初峰的余霜,鬓角微红,偏头道了声谢。 女修脚步颤颤,每走一步都要重重喘几口气。见此,余霜扶着人的手便没有松。 “多谢。”女修又说一遍,“还是不麻烦余霜师妹了,我自己应当可以。” 从此处回珊瑚镇,必然需要御剑,而她的情况显然无法独自完成,余霜更加抓紧了人。 固执的不肯松手:“不!你不可以!” “啊?”女修呆呆的看她。 云流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自行阅读理解后,得出一个结果:“你别强人所难。” 余霜:“?” “定是人胡……” 女修好笑的提醒道:“胡楪。” “对,胡楪师姐觉得你修为低微,由你带她回去毫无安全感才推脱的。” 余霜气笑了,回怼他:“难道在你身边就有安全感了?” 僵持不下的火热气氛中,身后冷冽的视线就会显得尤为明显。余霜脖子关节像是故障一般,不太灵活的缓慢回首,心里“咯噔”一跳。 男子面无表情下,是压抑的不耐。 花灼的目光从她环着别人的胳膊上移开,少女的手纤细白嫩,此刻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且两人间的距离,也过于亲密了。 “余霜。” 说出口的声音,带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不悦。 余霜手一抖。 胡楪身后的支撑力猛地散去大半,她一个不稳,直接撞进余霜胸口。 花灼鲜少叫她的名字,更别说这种连名带姓的。 那种审视的目光,像是丈夫抓到了妻子的出轨现场。余霜被脑袋里的想法一惊。 什么呀。 怎么就想到小夫妻了。 脸颊发烫,但男子温度骤降的眸子扫过来,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 她局促不安的站着,不知道哪里惹着了人。 花灼温和的假面褪去,突然冷笑一声。 “你们二人的腿都断了么?” “不粘在一起便走不了路?” “……” 在余霜呆愣的间隙,花灼拽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扯将人拉到自己身边,丝毫不顾旁人如何。 他扫了一眼云流和宴淮汀,扯动唇角,“带人回去。”末了才松开余霜。 只是,开始容易,结束却难。 他正抽离的指尖,被一股蛮力拽住。 因为动作太过急促,就难免控制不住力道。花灼指尖皮肤冷白,此刻却泛起红潮。 两人的指节严丝合缝缠在一起,准确的说,是余霜的指节如藤蔓般绕着手中冷硬僵直的指节。 花灼的指尖微僵,戏谑地撩起眼皮,声音确是截然相反不带情绪的冷,“松开。” 余霜压低羽睫,小声哦了一句。 若有似无的柔软温和抽离,花灼的神色并未好转,反而愈发沉得骇人。 余霜不动声色的打量他。 都松开了还摆着臭脸。 你有点怪哦。 就在此时,黑蓝色的夜空里落下似羽毛般的雪花,漫天卷地,眨眼间便如同倾倒。 随后,狂风四起,袭卷出一道道银白风暴。 余霜下意识去寻找身边的人,却发现周遭只剩漫漫白雪,哪还有人影。 “别找了,你在我的幻境之中。” 回首,女子赤着双足,踏过松软的雪花,一步一摇,扭着腰身缓缓走到余霜的面前。 “那他们呢?” “自然也在其中。”女子身型娇俏,身披一袭红纱,一时竟分不清是她裸露在外的肩膀更白还是身后的雪更胜一筹。 鲜红欲滴的唇微启,眉眼间露出一丝困惑,“就连你们那位仙尊都限于我的幻境中,倒是你,我竟无法在你身上施展幻术。” 余霜一顿。 继而眉眼舒展笑开,“如此说,便是你拿我毫无办法了,狐女?” 传说妖狐修炼五十年便能化形为妇人,百年能幻化出美女皮。 可知晓千里之外的事,善造幻境,更善蛊惑人心。 狐女红唇一勾,绕着余霜缓缓走了一圈,“我乃千年妖狐,不可能困不住一个……” 她垂眼像在感知什么,片刻后悠然继续道:“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 她的视线落在余霜心间,眼神涌现几分狂热,扭曲的红唇像一张血盆大口,“除非你……” 话音未落,她的身子猛地向后掀倒,在空中翻滚几圈,“嘭”的沉闷一声,砸进雪里。 “如此快便破了我的幻境,不愧是化神期修士。”狐女以风雪掩藏自己的身躯,胡乱蹭掉嘴角溢出的鲜血,盯向来人,花灼在幻境中所见之景象飞快在她眼底轮番闪过。 -- 第64页 突然,她再看向余霜的眼神便不似先前那般狂热了,反倒流露出几丝怜悯。 “真可怜啊。” 狐女婉转的尾音,同她的身影一齐消散在风雪里。 狐女离开,风雪骤停,方才还寻不见的人再度出现在视线之内。 胡楪灵力枯竭昏倒在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众人回到珊瑚镇,折腾半夜,胡楪总算再度保住了性命。 余霜回到屋子合上门,脑海里闪过狐女的声音。 “我乃千年妖狐,不可能困不住一个……”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 “除非你……” 除非什么,余霜捂着自己的心脏,那时狐女就是盯着这里,道出那句话的。 还有最后那句——“真可怜啊。” 心脏骤紧,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慌。 不知不觉中,浅浅睡去。耳边风声鹤唳,她一惊,掀开眼皮。 又重新回到了那片永无休止的风雪中,面前的狐女依旧笑靥如花,风情绰约。 余霜察觉不对,“你在我的梦里?” “还真敏锐呀。”狐女挑唇轻笑,丝毫不掩饰对余霜浓厚的兴趣,“我无法设幻境困住你,只好来你的梦中寻你啦。” “你还有这本事?” 狐女笑而不语,转而眨了眨眼,“人家怎么说也是有千年的妖力呢。” 既然找上门,余霜自然不会以为对方只是来同自己闲聊的,想到任务其一就是渡化眼前的大妖,她耐着性子等着看对方究竟是何意。 狐女所感兴趣的无非是余霜胸腔里的东西,不似寻常修仙者的心,反倒更像……秀眉微蹙,还真有些看不清。 不过她不急,因为她敢笃定面前的小姑娘一定会上钩。 艳丽的红唇动了动,“你想知道那位仙尊在幻境中发生了何事么?” 余霜没能拒绝。 花灼幻境中的场景是余霜所熟悉的地方——清竹峰。 耳边是狐女的笑音:“你只能附身在幻境中的那个“你”身上,你们感知共通,但是你无法违背那具身体的意愿。” 微风拂动,树叶沙沙作响。 “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呼一息都受沉溺于幻境之人的影响,简而言之,“你”的言行举止都是为那位仙尊服务的。” 也就是说,此时余霜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花灼先前在幻境中经历过的,她虽然能被狐女带入这份幻境回忆中,却无法改变,也不能改变。 余霜的身体像是受到某种指引,缓缓走向月华殿。 还未踏入殿门,身后突然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余霜被阴影笼罩,只觉心口有些憋闷。 不,这股情绪不属于她。 是幻境中那个“余霜”的。 男子声音冷沉,不似现实中的温和清润,他掐着余霜的右臂,一个闪身,离开月华殿。 “本尊的话也忘了?月华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余霜心里疑惑,眼角却先有了湿意,脑海中有一道莫名的声音告诉她,月华殿中有仙尊最为珍重之人。 余霜有自主意识,但无法轻易操控这具身体,只能任由唇瓣张合,低语道:“弟子是想来为仙尊送这个。” 音落,她召出寒冰剑,双手捧起奉上前。 搞什么啊?仙尊幻境里的她居然是一个唯唯诺诺的性子? 又是寒冰剑,先前洛玖也曾同她说,当初是用寒冰剑才同仙尊换来了救她命的聚魂灯。 所以,他要这柄剑究竟是为了什么? 花灼将寒冰剑接过,指尖灵力运转,就见寒冰剑幻化成一朵玉雪霜花,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的色泽。 修长的指骨轻轻聚拢,“余霜”顿感心头一缩,直直跪倒在地。 幻境外的狐女瞳孔扩散,手中的问心镜照在幻境上方,然而还未待她看清余霜的神魂和本体,光滑坚固的镜面突然裂开一条细缝,将整个镜子割裂成两半。 狐女手一抖,满眼恐慌的看向幻境。 她……究竟是什么? 连上古神器问心镜都无法窥探,甚至遭到反噬。 幻境中,花灼反手将玉雪霜花收入囊中,满目寒凉道:“月华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罢。” “余霜”抿了抿唇,恸声问:“仙尊答应我的话还作数么?你曾说给我一个机会,助你渡劫,所以现在是不可以了么。” 花灼脸色有些撕裂。 那样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居然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想必是挣扎极了。 就在此时,月华殿内传出沉重的钟声,足足十二下,余音久久盘旋于两人头顶上空。花灼腰间的玉筒直接连通,传出一道女子软糯的气音。 “你去哪里了呀,我好痛。” 余霜被这股熟悉的声音震的头皮发麻,怎么回事,听着好像她的声音,可“余霜”不就站在这里,那玉筒中的又是何人? 花灼攥紧了手心,终是背过身,面向月华殿的方向,“立刻回去。” 这句话不知是在同玉筒中的女子回话,还是在对“余霜”下命令。 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余霜有些憋闷,她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长呼出一口气后,她凝神调动自己的神识,试图吞噬这具身体的意识。 谁知,只触碰到一片空洞,任凭她施放多少神识威压,那片空洞都会吸收的一干二净。 -- 第65页 这就是狐女所说的无法违背这副躯体的意图么?因为“余霜”根本没有思想,“她”的思想全然来自于幻境。 余霜不信邪,既然狐女都无法造出困住她的幻境,她又为什么要在别人的幻境中畏手畏脚。 进来这里可不是来受委屈的。 神识凝结出实质,她试着将自己的身体抽离出来。 “你不能这么做!这是违背万物法则的!”幻境外的狐女厉声尖叫。 她现在都极其后悔竟然会为了查探余霜身份,而擅自将人带进来。 法则? 既然束缚不了我,又算什么法则。 下一秒,余霜的魂体同身体抽离,透明的魂体漂浮于空中。她勾起唇角,仰首看向天空,“你放心,我找到答案就立马离开幻境,不会牵扯到你。” 言毕,她操控着灵魂体直直飘向月华殿的方向。 她倒要看看,月华殿内见不得人的,究竟是什么小妖精。 正当余霜的脑袋刚刚穿透月华殿的正墙,耳边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土拨鼠式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吼吼看!” 一瞬间,余霜险些心脏病犯了。她深吸一口气,整个魂体从墙里钻出来,往声源的地方飘,就见一道绮丽的身影背对着她,似乎正在纠结左右手上的衣裳哪件更为好看。 然后她回过头,心脏真的病犯了。 若不是魂体不会跌倒,她现在一定吓得五体投地。 因为——这个人,她,没有脸! 是真的没有脸,面上一片模糊,像被打了马赛克,余霜都有些好奇她连嘴都不长是如何说话的? 而接过衣裳的花灼却丝毫不觉得异常般,回以一抹浅笑。 这就很迷幻了。 先前捉奸的不快散了大半,因为她实在无法对着一个……马赛克脸生气。 余霜飘过去,凑近仔细辨别了一番,确认自己身边没有身形像这个女子的人。 花灼换好衣袍,款款走出,手中浮现一朵霜花,正是先前从“余霜”那里得来的。 “既然你玩儿够了,便开始用此物修炼温养你的神魂。”言语间不经意透露出一丝宠溺,他见人不动,伸手牵她:“霜霜,听话。” 余霜:“?” 余霜直接好家伙,居然也叫霜霜。 脑海里回忆起一个片段,那还是仙尊刚知晓她的名字时,出神了许久。 心里那点猜想逐渐清晰,若这个幻境是真的,那也就是说。 她,被替身了?! 还是正主回来后,就会沦为工具人的那种? 一时间,竟说不明心里是酸涩更多还是气闷更多。总之就是那种想一拳捶死一头牛,又怕手疼的那种感觉,干气,却发不出脾气。 她仗着处在魂体状态,又是在幻境之中,肆意妄为的对着男子的背影二话不说就来了一套军体拳。 梦醒的很快,狐女没捞到半分好处,却也巴不得赶紧送走这尊大佛。 余霜呆坐在床沿,她虽然来到修仙界三年,但是打小养成的普通人习惯根本没改,照常喜欢吃饭睡觉,和凡人没什么两样。 脑子里很乱,昨天多期待见到那人,今天就有多想避开。 无奈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这个想法刚从脑子里蹦出来,她就听到了一阵极缓慢的敲门声,只一下便停了。 笃定门内的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听到一般。 很容易猜到门外的人是谁。 为这股没有来的自信,余霜心底突然生出几分恼意,开门的动作也粗鲁几分。 打开门的一瞬,心脏还是重重的跳了一下,然后她压下唇角,一言不发的转身走近屋内,不去看身后人的反应。 察觉到身后人越走越近的脚步声,余霜沉下眉眼告诫自己,耐住性子,事实的真相如何,一试便知。 下一秒,余霜仰首,嘴角扬起自然的弧度,与此同时,花灼也正巧垂首看她。 “方才在做什么。”花灼的声音微凉,“敲门都无人应。” 余霜楞了两秒,反应过来多半是在她睡觉的时候便来过一次,只不过是吃了个闭门羹。 她在心底冷笑。 做什么? 做梦! 第32章 替身032% 弟子不愿,仙尊请便…… 余霜沉沉呼出一口气, 冷静下来看向来人,笑问:“仙尊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花灼眼尾半垂,无声的细腻慵懒。 依旧是令人看一眼就会心动的人, 眼角眉梢,无一处不令她心喜。 所以,他便是仗着自己的喜欢, 肆无忌惮的利用了她么? 若非是那场幻境, 她可能还蒙在鼓里。 或许不是没有显露出蛛丝马迹, 只是喜欢一个人的心让她忽视了那些细微末节罢了。 花灼唇角微动,温声轻笑, “无事便不能来么?” 这句话若是放在之前, 余霜指不定会心脏直接飙到每分钟200下。 可她现在脑子里, 全都是对方的算计。 脑海中翻涌而过无数句旁敲侧击的话,但到最后,余霜突然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旁敲侧击呢? 只是问一个明白而已。 余霜抿了抿略有些干涩的唇, 面上空洞,不留一丝情绪,“能或不能,取决于一个前提。” -- 第66页 对方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余霜快速道, 生怕晚一秒都会失去勇气。 “仙尊是来找我,还是透过我在想着另外一个人?” 花灼神色未变, 甚至从始至终脸上一直保持着风轻云淡的浅笑,“洛玖告诉你的?” 余霜一顿。 “从何处得知重要么?” “那结果重要么?” “重要。”余霜掷地有声。 “心里既已有了答案,何必再问本尊。” 对啊。 其实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还是忍不住想当面问他。 仅仅是因为还残留一丝幻想。 她曾想义无反顾的奔向他,纵使修为低微, 也曾幻想可以同他比肩甚至助他渡劫。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他的劫或许从来不是情之大道,该是那位将他困于此间数百年不得堪破的女子。 无情道剑修的心魔,她早该想到的,除了情丝又有何能演化成他的心魔呢。 余霜本以为做出这个决定很难,可是事到临头。她才发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她可以得不到感情,但她绝不会做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要放下不属于自己的人,她该做的事还有很多,为何要拘泥于此。以她在修行上的天赋,只要寻到改善体质的方法,说不准她就是下一位女仙尊。 何故要仰望别人? 余霜轻轻扬起唇角,上挑的眼型此刻弯起浅浅的弧度,声音轻柔但语气郑重,“弟子明白了,过往种种多叨扰仙尊,还望仙尊包涵,不要同弟子计较。” 本以为花灼该轻笑着应下离开,未曾想他却向前踏了两步,居高临下的俯视余霜。 满是嘲弄地淡笑了声,唇角垂下,冷声道:“你想好了?” “难不成仙尊竟真想让弟子做替身么?”余霜仰起脸,无声轻笑。 花灼几次欲抬起的手重重落下,掩在袖摆里的手紧握成拳。 他也不清楚自己脑子里在想何物,不过一个替身罢了,去或留,又有何妨。 半晌,他克制收回自己落在她面容上的视线,冷笑一声。 “随你便。” 余霜做了请的姿势,不卑不亢平述道:“弟子不愿,仙尊请便吧,弟子要休息了。” 花灼冷眼看她,藏在袖中的指节狠狠攥紧。 余霜一动未动,嘴角挂着从容的浅笑任由对方打量,直到目送对方拂袖而去,才垂下早已僵硬不堪的唇角。 合该是如此。 她不过是一个替身,可有可无的存在。 胸腔里酸涩跳动的那一处,像是在提醒她先前有多么可笑。 心脏莫名一紧,她强忍着痛意,紧咬牙关不让自己泄露出半分声响。 * 余霜在客栈躺了整整一日,第二日出来,才得知暴雪已经下了两日。 客栈一楼,云流、胡楪和宴淮汀坐在一起,另一位被救的弟子其任务地点不在珊瑚镇,便也在早间离开了。 桌面上放着一壶茶,却根本无人饮。 余霜走过去,在空着的木凳上坐下,抬手拎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茶水仍是温热的,一杯下肚,浑身由内而外透出一股暖意。 “余霜师妹。” 余霜冲着胡楪浅笑一下,算作回礼。对方解释说:“仙尊昨日有事突然离开,本想唤你,但看你门外布了一层结界,便没有扰你。” 余霜点了点头,眼角完成月牙,没接她的话,而是将话题引到此次任务上。 几人互相道出了自己的任务,又将目前所掌握的线索进行了交换。这才发现,先前狐女杀人,也并非无迹可寻。 不论是待嫁的少女还是后来那位新妇,她们都有不贞的证据,皆是背叛了她们的夫君。待嫁的新妇其实早有青梅竹马,无奈家中却擅自为她主张了一门婚事,少女不愿,便生出了逃婚私奔的想法。只是还未逃出珊瑚镇,便惨死于狐女的手下。 那位新妇就更不用说了,在她死后,婆家人甚至搜出了她同外男通|奸的证据。 “所以,狐女是不是也曾遭遇过这样的事,所以才如此痛恨这些不忠贞的女子。”胡楪看了一眼余霜,实在是剩下两位直男看样子丝毫不懂这些情之弯弯绕绕。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既然今天已经是暴雪第二日了,那么也就是说留给他们的还有不足五天时间。 马三婶也知道了余霜几人都是修士,便没再为她们添吃食,仅仅给余霜包了一小包瓜子花生红枣,红布兜着,外面金线走出一个双喜。 “几位仙长辟谷,那便由仙子来沾沾喜气,我也好沾沾仙子的福光。”马三婶爽朗一笑,丝毫不扭捏的讲道她几日后就要同李秀才成婚了。 对此余霜倒是没什么意外,刚到此处便听说了马三婶同李秀才的事,两人皆是丧偶再婚,能走到一起实为不易。 余霜双手接过红布包,笑着道了句吉利话,四下扫视一圈,才问道:“怎么不见小知。” “小知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外面又下暴雪,我便没让她出来。” 余霜点点头,寒暄几句,马三婶便去忙别的了。 马三婶一走,几人的心思又落在任务上。 着实棘手,若狐女真是要对不忠贞的女子下手,先不说诺大的珊瑚镇她们无法一一排查,就算有心打听,谁又知究竟是哪一家人。 -- 第67页 沉默半晌,余霜突然眼前一亮。 若是有一件珊瑚镇人尽皆知的丑闻呢?狐女还会坐视不理么。 余霜把自己的想法缓缓道出。 几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倒是个主意,但既然是丑闻,谁又愿意弄得人尽皆知?”云流道。 余霜眨眼扫过其余三人,以灵力传声入耳。 音落,云流率先从木凳上弹起来,满眼荒唐地瞪着余霜,留下一句“别找我。”便仓皇逃去。 宴淮汀倒是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既是为了任务,我身为你们的师兄自然竭尽全力,只是余霜师妹,你也知晓我本是修的无情剑道……” 余霜打断他的话,笑眼弯着凑近拍了拍他的肩膀,眨了眨眼轻声说:“师兄,你要相信你自己。” 宴淮汀生得一副清冷模样,眉骨清瘦,不声不响,虽有些冷,但的确比云流那个暴躁性子更为合适。 于是,暴雪的第三日,一行四人破天荒的要一同出门去城外的姻缘庙。 临行前,马三婶百般劝阻,不见效果,也只能叹道:“那几位仙长仙子可要多加小心。” 余霜同宴淮汀刚巧并肩站着,闻言,余霜浅浅笑了下,满眼妥帖地同宴淮汀对视,“放心,我们师兄很厉害。” 余光扫到马三婶身后的小脑袋,余霜扬了扬下巴,故意逗她:“小知想不想求一道桃花符?” 环抱着三婶腰肢的小知一愣,接话道:“仙子还需要求这些东西嘛?” “讨个喜气罢了。” 马三婶的目光交替在余霜和宴淮汀身上闪过,末了,会心一笑,推搡着小知的肩膀将人带回客栈里,“外面天冷,只穿一件薄衣就敢跑出来,莫不是又想发热了。” 几人前后差开,踏雪往外走。 谁料,还未走出数步,身后猛然袭来一阵热浪。 众人齐齐回首。 便见滔天的火舌席卷小酒馆客栈的屋顶,几欲将其吞噬。 稍作停顿,余霜双手结印,罩上一层结界便冲进火浪里。墙边的酒坛齐齐被横向截断,酒水如如泼倒般稍一触碰火星便瞬间蔓延成一片火海。 踏进火中的下一秒,周遭景物如同灰烬般化成粉末消失不见。 漫天灰尘中,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挽着一个男子结实的手臂缓缓离去。 再一转,又恢复成了小酒馆客栈的样子。 马三婶抱着怀里的小知,此刻正不安的被拦在一块跌落的横梁后,进退两难。 余霜轻巧地飞身过去,一左一右,各揽一人,将她们一同带出火海。 前脚刚出去,后脚那些困在客栈内的食客也被云流一行人救出。 众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疑惑。 实在是,这场大火,来得太诡异了。 还有,余霜在火中所见到的场景,究竟是什么。 无法确定,但毫无疑问,此事定然是与那位狐女有关。 看来她已经注意到她们了。 余霜掠起唇角。 第33章 替身033% 狐女很快便要现身 幸而目前是冬日, 几人利用灵力,很快便将大火压下去。 只是瞧着满目狼藉的小酒馆客栈,显然短期内都不能再住人。 趁天还未暗, 众人步行来到镇子上另一处客栈。 客栈的老板是一对年过五十的老夫妇,瞧见她们一行人的狼狈模样本打算闭门谢客,好在那女老板认出了马三婶, 这才将她们迎进去。 女老板落在余霜和胡楪身上的目光有些不善, 还是马三婶发现, 才不动声色拦下她打量的视线。 女老板却是个无所顾忌的,指着余霜和胡楪, 直接道:“马三妹, 你带着孩子在我这住几日无妨, 但你也知晓,每次赶上暴雪咱们镇都要死人。这俩人生的娇,谁知是不是已经让那狐女盯上了, 我们可不想受牵连。” 说到这,女老板恍然大悟的张着嘴,像是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扯着嗓子大声说:“瞧瞧!你的小酒馆肯定就是因为这群来历不明的人,才摊上事。” “不行!这些人必须走, 马上离开!最好离开我们珊瑚镇!” 马三婶扯老板娘的衣袖,几次都被人一手甩开。对此, 她也有些气恼,刚才得了人搭救,现在无论如何也听不得这些诋毁仙长仙子们的话,于是扬高了声音搬出几人身份。 珊瑚镇因多年饱受狐妖折磨,是以镇上的人家多信奉神仙, 希望得以庇佑。 “什么仙子仙长,三妹你莫要为这些人说话了。快走快走。”接着一顿,恍然反应过来什么。 猛地看向余霜一行人,登时换上一副谄媚的笑,惊呼道:“仙长,仙子?” “莫不是我们小镇有救了,派来仙子仙长们除去那狐女!”这句话落下的时候,老妇眼角显然有了湿意。 说着,老妇就哭了起来,“救救我那儿子吧,他自从几年前离开家,便了无音讯,狐女她可不仅仅杀女子呀,多半是将镇子里的男丁都抓走了。” 余霜一愣,脑海中想到关于夏冬之城由来的历史。早在千年前便是因城里困于夏季,当地居民苦不堪言。 所以在夏季持续到第九个月头的时候,城里壮力的男子才接连离开了家乡,外出前往接壤的城镇赚取糊口的钱财。 只是这群人却再未回到故里。 -- 第68页 也是在他们们离开两月后,城里竟然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余霜想到某种可能性,问那老妇:“镇子上是不是每年都有外出男子再不归家的情况。” 老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解释道:“不一样啊,那些人是被外面迷晕了眼,所以才抛家弃子。可我儿阿强肯定不会忘了我们老两口的,他和那些嫌弃珊瑚镇贫苦的人不一样!” “他就是被狐女捉走了,虽不像那些每年被杀的女子一般,但肯定也遭遇不测了!” 余霜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儿子可有娶妻?” 老妇显然没意料到对方会问这个,愣了一瞬摇摇头,“这倒是没有,但他有个青梅竹马,若是我儿子还在,两人也该商讨婚嫁了。” “那你儿子现在那位青梅竹马如何了?” “哎,那孩子也是命苦,早些年一直在等我儿回来娶她,我们老两口也不忍心误了人家姑娘一辈子,便说任她嫁人去就是。但是她不肯,后来又染了恶疾,就是想嫁也难了。” 余霜看了眼众人,脑海中逐渐汇出一种想法。 她将老妇应付过去,几人佯装回屋休息,实则聚在了一处。 “明日我们分头行动去调查一件事情,看镇子上这些离家未归的男子,是否都有娶妻或者定下了婚配。” 云流不解道:“你怀疑这两件事有关联?”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你忘了么,你的任务是解救珊瑚镇上的镇民,我们一直陷入了固有的思路中,先入为主的认为要被解救的是每年都会遇害的女子。但如果这些男子外出,不肯归家的事也同这位狐女有关呢?” “可他们不是因为嫌弃珊瑚镇贫困,在外面享受到更好的日子便不肯回来了?”胡楪疑惑道,她同宴淮汀的任务较为简单,是确认狐女的身份。 所以,在私下里打听了不少镇上比较出名的人,便听镇上人抱怨了这件事。 余霜轻笑了下,“总不会这些人皆是一群抛妻弃子,不忠不孝之人吧。” 胡楪默了一瞬,也意识到这种几率应当是很小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二日天还未亮,几人便分头行动了。 胡楪留在客栈养伤,云流独自前往城北。余霜则同宴淮汀一道前往城南。 余霜离开客栈的时候正巧碰到马三婶牵着小知走出来,小知看着有些疲惫,像是受了惊吓的模样,见了余霜也不似先前那般粘人亲密。 她略微留意了小知几眼,离开了客栈。 小知任由马三婶牵着坐到木桌前,视线从跟随余霜一道离开的男子身上收回,捧起桌上的瓷碗咕咚几口喝干了里面的米汤。 两人装作来珊瑚镇寻亲的新婚小夫妻,一路打听下来,发现事情果真如她们所想。 这些年来,一直都有离家未归的男子,那些等待夫君的女子皆好好活着,只有一些忍耐不了生出改嫁心思的女子,俱是没有好下场。 有的染了恶疾最终病逝,有的出了意外,也有的就如镇子上人所说的,被狐女残忍杀死。 只不过人们并未将家里人的病逝或者意外联系到狐女身上。 “你觉得这些是否是同一人所为?”宴淮汀侧身问她。 余霜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往客栈的方向走,“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那家老婆婆说的话,她女儿也是在雪天死去的,只不过并非第七日。” “如此一说,先前那户改嫁的女子,也是在雪天患了病。”宴淮汀眉头紧锁,“狐女究竟是在做什么?” 如果余霜没猜错的话,她像是在惩罚这些女子。 两人回到客栈,看到胡楪被客栈的女老板和马三婶围着,几人间的气氛沉重。 胡楪见到来人,眼神一亮,从木凳上站起身,“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余霜皱了皱,用表情询问她。 “我昨日身子疲惫,睡得有些沉,一整晚都陷在一场怪梦里。”胡楪见余霜和宴淮汀拿了木凳坐过来,也跟着坐下,继续道:“本以为就是一场噩梦罢了,谁知方才下楼,才听三婶和老板娘说,她们也做了一模一样的怪梦。” “什么梦?” “梦里是一场大火,就和昨日的场景有些像,然后我看到一对夫妻背对着火离开。隐隐约约好像有人在叫她们,但是那二人都没有回头。” 余霜一愣,记起来那日冲进火中救人时也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只不过不如梦中详细。 她看向一旁的宴淮汀和被马三婶抱在怀里的小知,问道:“你们昨日做梦了么?” 宴淮汀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小知看着宴淮汀的动作,也跟着摇了摇头。 余霜蹙眉,心下疑惑,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几人做了这样的梦。 “余仙子,我家老伴儿也做了这个梦!”老板娘急急补充道。 “是么?”那便是在场人中只有她和宴淮汀,还有小知并未受到影响。她思虑半瞬,用玉筒给还未回来的云流传音。 得到的答案是,他昨日也并未做什么古怪的梦,余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最后将目光顿在小知脸上。 晚些时候,李秀才寻到了客栈,一进门便四下寻找马三婶,目光不无焦急。想必是今日才听说昨天客栈走了水,便急急打听到了此处。 老板娘见人多热闹,特意备了一桌子晚膳。 -- 第69页 除余霜外,云流几人只吃辟谷丹。而老板娘的老伴儿瘸了一条腿,常年喂药,身子骨要比寻常人差很多,也便没有出来。 是以,桌前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五人。几人围坐在一张小木桌前,倒也不觉得拥挤。 老板娘单另盛出一碗饭菜,送进里屋,才又回到桌上。 余霜注意到小知羡慕的眼神,压下嘴角的笑意。马三婶显然也注意到了,故意逗她,“我们家小知往后也会有个体己人。” 老板娘插嘴打趣道:“就像李秀才这样的!”转头又对李秀才说:“你也是好福气,遇到我们马三妹这样能干的。” 李秀才耳根微红,笑着饮下一杯酒。 小知看了李秀才一眼,躲开马三婶落在她肩膀上的手,默不作声开始埋头吃饭。 入夜,余霜回到屋里,照常在门上布下一道结界后,坐在榻上开始闭目打坐。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响,是胡楪在隔壁以灵力传音。 语气十足的古怪,“你知道我方才下楼碰巧听到了什么。” “什么?” “我竟然看到三婶的女儿,拦着那位李秀才说让他不要娶三婶。”胡楪来得晚,是以并不知道小知并非是三婶的亲生女儿。 胡楪嘀咕几句,继续说:“有个爹总比孤儿寡母强吧。” 余霜轻笑了下,没接话,转而说:“明天就是暴雪的第五日了吧。” 胡楪略有些茫然的应了一声。 “对了,余霜师妹,那你先前说得那个计划还来得及么?” “似乎用不着那个计划了,我想狐女她很快便要现身了。” 果不其然,暴雪持续到第五日,马三婶她,病倒了。 与此同时,传来李秀才要再度入京赶考的消息。 第34章 替身034% 不过是只天狐 传说中妖狐五十岁能幻化成老妇, 百岁可得美女皮,千岁有通天的本事,善蛊惑人。 余霜漏掉一点, 若狐女并非普通的妖狐,而是一只先天的天狐呢? 如果当真是天狐,便能达到百岁方可随意幻化的本领, 不仅能惑人, 更能令人丧失理智。 仅有一点, 就是天狐每隔百年都需要历劫,此时它们可以选择幻化成任何模样。但妖力低微, 无论是幻术或是化形之术都只可动用三次。 这也是她们的保命之术。 马三婶陷入了一场梦魇中, 众人试了近十种法子, 皆无法将她唤醒。 “马三婶为什么会被狐女盯上?”云流有些烦躁的抓了抓了头发,他的任务就是解救镇民,却对此毫无所觉, 难免会自责懊恼。 余霜顿了几秒,“你们还记不记得,马三婶其实是个寡妇。” “难不成狐女认为这也是不忠贞的表现?”胡楪觉得有些荒唐,“夫君没了还不能再改嫁?” 余霜也跟着叹了口气,“狐女的眼中也许正是容不得半点背叛, 不论是马三婶,还是之前想逃婚的待嫁女或是通奸的那位新妇, 在狐女看来,她们都背叛了自己的夫君。” “可是这说不通呀,镇上人都传当初狐女也是被男子抛弃,那她为什么是盯着女子不放呢?不该去惩罚那些男子么?” 这也正是余霜所想不通的地方,可是眼睛所见到的现实不会骗人。马三婶和李秀才都是丧偶后才走到一起的, 如果按照传闻中所说,狐女该是更恨李秀才才对。 可是如今却是马三婶被梦魇所困。 一定有一种说法是不对的,是狐女故意散播出的障眼法,而最有可能的是有关狐女被抛弃的那个传言。 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根本无法得到证实,但最近遇害的女子却是最有力的证据。 余霜脑海中灵光闪现,意识到某种可能,她突然紧张的看向客栈大堂,“看看小知还在么?” 云流闻言,第一个飞身出去,不过几息,黑着脸再度回来。 在众人的目光下,他沉沉的摇了摇头。 “刚才还是猜想,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狐女的身份。”余霜冷静道。 “小知?”三人异口同声。 最初小知和她所谓的哥哥出现在荒山野岭内的小木屋就令人很是奇怪,连余霜这种修士,逢雪天都无法擅自出行。那两个孩童,又是如何在屋子里没有储备粮食的情况下活那么久的。 余霜虽然有疑心,但是也不无那几日她们刚好将粮食吃完的可能。 可两个孩子住在那里,终究不是很方便。当时她探查过小知的身体,的确是凡人小女孩,所以便暂时将疑惑压下。 现在想来一切都通了,她既然是天狐,化形本领自然是普通妖狐不能比的,以余霜如今的修为自然觉不出异常。 在狐女主动找上她带她进入花灼的幻境前,小知对她都是很亲密的姿态。 直到那日狐女挫败离开,没从她这里讨得半分好处,还险些惹来事端之后,小知便开始不甚亲近她,甚至开始躲着。 余霜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众人听,然后道:“而且小知身上有很奇怪的一点,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这个小女孩似乎根本不怕冷。” 宴淮汀点了点头,沉眉冷声道:“的确,那日我们佯装去姻缘庙的时候,她只穿了一层薄衣便出现在门口。还是马三婶将她拽回去的,而她自己似乎感觉不到冷。” “那日的狐女也刚好有这样的特点,冰天雪地一身轻纱赤足踏雪,不正是不怕冷么?”余霜笑道。 -- 第70页 “可小知现在不见了,我们该如何找她。”云流急急道:“她随意幻化成任何人的模样就该寻不到她了。” 余霜摇了摇头。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几日该是小知逢百年渡劫的日子。所以那日她在雪中袭击大家,一击未中只能选择仓惶离开。若不然以她对幻境的操控,可以再将花灼困住须臾,至少能趁此除掉云流几人。 “她是天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正处在百年一次的渡劫。”余霜伸出手指比划了一遍,“渡劫时化形之术和幻术作为天狐一脉的保命妖法,只可以使用三次。” “第一次她幻化成小知,借口让我带她来到珊瑚镇。第二次她化形为那日我们所见的红衣妖女,然而她未能除掉我们,但还想在暗中观察,所以这便有了第三次,又幻化回小知的模样。” 宴淮汀接话道:“是以,如今她无法再化形,但还有两次使用幻术的能力。” “一次。”余霜弯了唇角,“忘记说了,她有一日进入了我的梦中,施放幻境回溯的术法,把我带入了别人的幻境中,这应当也算是一次。” “竟还有此事?”云流瞪她,“那你先前为何不提!她带你进入谁的幻境了?她为何单独要来找你?” 余霜一噎。 其实她暂时也没想明白狐女找她的目的,只是隐约觉得多半和她的身体有关。因为狐女自己也说了,无法将她困在幻境中,想必就是因此才找上她。 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却开始躲着她…… 至于进入谁的幻境,余霜扯了扯唇角,面无表情的回道:“又不是传我什么秘术,你急什么,她还能在幻境中教我剑术不成?” 云流想了想,好像的确如此,便也不再关心。 总之不让余霜超过自己就成,其他的无甚所谓。 众人意识到现在的小知和寻常小女孩并无两样,甚至需要吃东西才能活下去,这样的凡人状态,施放神识便能找到她。 许是小知也想到了此处,待众人从马三婶的屋子出来时,便在大堂看到了小知。 她还不知道对面的人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委屈巴巴的努嘴,“好险,小知刚才出去玩,差点找不回来了。” 几人对视一眼,云流先忍不住了,“不必再装了,我们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份。” 小知对上余霜那双似笑非笑的眼,顿时明白过来。 “还真是低估了你们。”她脸上换上一副超出身体年龄的惑人笑容,悠然走了几步坐到木凳上,小脚轻晃,“虽然我现在看着弱小,但是你们杀不掉我的。” 云流不信,单手抬起身后的重剑,停在小知下颌一寸,“试试便知。” 余霜蹙眉,握住了云流执剑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看吧,还是霜霜聪明。”小知娇俏的眨眨眼,翘起右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 云流面露不解,须臾,手中的剑随手腕垂落在腿侧,显出几分歉意。 他的任务仅仅是解救镇上的人,如要完成,杀掉罪魁祸首就是。但是余霜的却要更难,是要渡化天狐,让它自己改过自新。 云流显然是误以为余霜因为任务是要渡化她,所以不能杀她了。 余霜摇头,面对着云流,同时在说给小知听,“我阻止你并非是不让你杀她,而是现在这个不是她的本体,杀了也无用。” 她歪了歪脑袋,在小知惊愕的目光下笑弯了眼角,“我说的对吧,天狐?” 小知回过神,眼色微霁,“你还猜到了什么?” “这就有些多了,比如你的本体该是留在那间小木屋了吧,让我想想他叫什么。”余霜摆出一副认真回以的模样,眼眸突然一亮,“对了,你他叫小书哥哥。” “想必那对兄妹早已经不在了,所以你便顺理成章借用了她们二人的身份。” 话说到这里,天狐也没什么好装的,坦然承认了一切,“那两个孩子染了恶疾,夏日时就死了。”“ 余霜手心聚拢一团灵力,抬手挥出推开了马三婶的屋门,“既然你如今也逃不掉了,不如把人先唤醒再说。”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除余霜外,众人皆是神色一紧。是啊,她们根本拿天狐没有办法,就算在它灵力低微时困住它又有何用,不能杀,更不可能困它一辈子。 它连死都不怕,顶多是掉一层修为回归本体,又如何能威胁到它?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时,余霜突然抬起右手,两根葱白的指尖夹着一张符籇,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个大字——火。 “昨日的大火实在蹊跷,所以时候我同宴淮汀回到了小酒馆客栈。”余霜一顿,手中的火符在灵力催动下迅速自燃成一簇。 对面的小知见此猛地倒退数步,周身浅薄的灵力隐隐有暴走之势。 余霜轻轻一吹,将火符熄灭,继续道:“当时我们二人便发现了,在酒坛周围有灵力紊乱溢出的痕迹,也正是这些灵力将墙边那几坛酒从中齐齐截断,将火势引燃。” 她后来又从马三婶那里得知,当时马三婶是见小知穿的太过单薄,于是点了暖炉。小知凑得近,被猛然窜起的火势吓了一跳,才有了后来的不可控。 所以,余霜在冲进火场时看到的一晃而过的场景,多半是狐女曾经的记忆所构成的幻象。 -- 第71页 一张火符燃成灰烬,余霜又不紧不慢的取出另一张,纤纤素手一晃,黄色的符随之摆动,张牙舞爪。 小知眸子里倒映出一片明黄,娇小的身躯猛地一颤。 第35章 替身035% 余霜,小神女?! 漫长的沉寂后, 小知从木凳上跳下来。 她径直走到余霜面前,抬头仰视对方,嘴角露出一抹笑, “你威胁我也无用,你们也都猜到了我恰逢百年渡劫,蛊惑人心令她陷入梦魇是天狐一族与生俱来的本领, 可我现在太虚弱了, 根本没办法将她唤醒。” 余霜盯她半晌, 也没说信或者不信。 小知突然桀桀大笑起来:“倒是你们,我可以将你们的梦魇连通, 若你们能碾碎自己的梦魇, 她也能一同醒来。你们这些修士不是自诩救世主么, 进去救她啊。” 梦魇和幻境不同,幻境是狐女窥探你的内心后为你量身打造的梦幻世界,而梦魇则是内心最为恐惧的东西编织成的一场梦。 如果说幻境是美得令人沉醉, 那么梦魇则是恐惧到令你深陷其中且毫无反抗之力。 “好啊。”余霜偏了偏脑袋,浅浅一笑,“敢和我打赌么?我一定会出来。” 无论是人,或是修士,哪怕是神, 恐惧都是与生俱来的。连擅于此道的天狐一族,都未曾有人能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打败心底最深处的梦魇, 她不信余霜能逃出来。 “有何不敢。赌什么?” “自然是助我完成此次的任务,任务目标就是你,对你而言应当很简单。” 小知根本不认为余霜会活着出来,随口应下,“这有何难, 你若出来了,我便听你的就是。” 余霜提出以天道起誓纳约,小知也一并应下。 “你真的可以么?”胡楪有些担忧,偷偷扯了扯余霜的衣袖,“我们也可以想想别的法子,一定不会只有一条路吧,梦魇之危不亚于心魔,你当真考虑好了。” 余霜拍了拍对方落在自己袖口的手背,以作安抚,“或许的确有别的法子,但天狐是千年大妖,下一次这般好运碰上它渡劫就是百年之后了。” 这个道理大家自然也懂,若换了全盛期的天狐,就不是如此好说话了。 其他几人见余霜如此坚定,劝说无果,也只能任由她去做。 修仙一派,最信天道,既然立下誓言,余霜也就不怕小知恢复修为后会反悔。 诱引梦魇自然要在睡梦中完成,余霜干脆回了屋子,合衣躺在床边,朝众人中的小知扬了扬下颌,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小知走到床边冲余霜挑了下眼尾,接着眼睫一掀,瞳孔扩散开来。在余霜的注视下,那双眸子从深褐色渐渐蜕变为妖异的紫蓝。 眸子深不见底,瞬息万变,仿佛藏了整个大千世界。 这就是天狐一族与生俱来的蛊惑能力么,余霜来不及想,沉沉垂下鸦黑的眼睫。 “小霜花,小霜花。”肩胛传来一道软绵绵的力度,耳边盘旋着软糯的童音,“你快醒醒啊。” 余霜缓缓掀开眼皮,望向声源。 是一个玉雪可爱的莲藕小仙童,此刻正满目焦灼地凝视自己,她好像叫做小藕,是侍奉在长乐宫,被司命神点化的小仙。 小仙童的眸子里倒映出一个长发如瀑的女子,眉间一点冰蓝色的雪花裂纹,眼尾上挑,缀着薄薄一层寒霜。 哦,原来是她自己。 自诞生于神界那日,与生俱来拥有先天神力的余霜小神女。 她回过神来急急瞬移至长乐宫前,缭绕的仙气间,飘散着丝丝缕缕的魔气。余霜双手结印,指尖流淌出磅礴的淡蓝色神力,神力所及之处,魔气化为乌有。 她看了一眼才刚刚跟上她的莲藕小仙童,目光落在神界唯一一条通往仙界的飞升道。 “其他四位主神呢?” 莲藕小仙童看着余霜,眼角逐渐聚成一团泪珠,“小神女,你怎么了?神界哪里还有……哪里还有其他四位主神,算上你,如今也只剩三位了啊!” 余霜身形一顿,恐惧如一张巨大的蛛网蔓延包裹全身。 对啊,她怎么忘了。 同魔族对抗千年,司命和华桑早已不在了。 七百年前,司命重创魔神,却惨遭反噬,神魂俱裂,当场陨落。三百年前,华桑为了斩断魔域通往仙界的飞升道,以自己的神躯化为封印。 可也不过三百年,魔神不仅将那处封印直直捣毁,甚至想要统治仙界后再登神界。 莲藕小仙童软糯的声线染了哭腔,“小神女,你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如果你再出事,神界便真的无人了。” 余霜恍惚回神,先天之神随天地伴生,她是出生最晚的那一个,整整晚了其他四位主神十万年。 但对于神而言,神力是与神俱来的,自诞生便碾压众仙,凌驾于六界之上。余霜虽出世晚,神力却丝毫不亚于其他几神,甚至还偏得天道的眷顾,拥有一颗至纯至净的冰霜之心,可渡化六界滋生的万恶。 这样强大的存在本该福寿绵延,万古不摧。 偏偏,出现一位魔神。 “小神女,不如就劝白昼神……降……降了那位。” “这话你也敢说。”余霜呵她,缩地成寸飞身出去,“你且守在长乐宫,我下仙界一趟。” 莲藕小仙童的阻止声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余霜的身影便不见了。她急得跳脚,顾不得余霜的命令急急飞往无夜宫。 -- 第72页 白昼神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小神女下仙界,她怎么就是不听劝呢,那仙界现在哪还是从前的那个仙界。自从魔神入主仙君的天宫,众仙早已被赶去了九霄外。 此时过去,不是自投罗网! 况且那魔神还狂得很,妄言要娶六界唯一一位神女为魔后,说的可不就是小神女。 不行,她得赶紧去搬救兵。 天宫大殿,雍容气派,龙纹裹玉的琉璃珠悬挂在高空,将整个大殿映照得金碧辉煌。 可大殿主位上的男子却显得格格不入,一身玄衣,长袍曳地,单腿弯曲,脚跟踩在玉雕祥云的宝座上。妖异绝色的脸冷漠生寒,眸子是比夜色更浓稠的黑,上面隐隐勾勒几笔猩红的魔纹。 直教人望而生畏,看一眼便如坠九幽地狱。 他看向余霜的眼神毫无感情。 余霜知道,主位上的男子扬言要娶六界唯一神女,也不过是想将众神踩在脚底,玩弄于股掌间。 魔神自堕魔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此生与情欲无缘,因为他,没有心。 无爱无恨,不死不灭。 而他所求,不过一个六界之主的神位,甚至就连魔神后面这个‘神’字,都是他为自己添上的。 “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魔神不过是想先天之神屈服于你,他们做不到的,我来做。”余霜浅浅开口。 纵然是六界第一美人,天姿绝越,玉音婉转,祥云座上的人也不过抬了抬眼皮。 魔神冷白且毫无血色的手掌托着下颌,淡色薄唇微动,吐出四个字,“那他们呢。” 不带情绪的一句话,却令余霜脊背溢出细密的湿冷。 “自古诸神同气连枝,余霜降伏,六界眼中,自然就是……”余霜有些哽咽,到底未说出这些违心的话。 在她心中,六界的小神女可降,其他几位主神却是铮铮铁骨。 她早想好了,司命能做的事,她也能做。况且她比司命更为合适。 生而圣洁,可不就是克化魔物的至纯力量。 然而,须臾之后,身后传来一道威震四海的怒骂声,伴随着接踵而至的磅礴神力,余霜眼前的场景陡然生变。 时空错转,场景转为神界。 神界上,魔神携着她的手踏进长乐宫,脚下是洗不净的血海,猩红的雾气翻腾,余霜几度作呕。 身侧的男子依旧是玄衣曳地,道不尽的肆意矜贵。 广袖一挥,白昼的尸身浮于长乐宫前。他的左胳膊早已不知去向,似乎是被赏给了几位魔将,任其吞噬。右臂还挂在肩胛下,也不过只剩下残缺的一半。 是那日冲进天宫,为护余霜生生被魔神砍去一半。 白昼是五位神中最喜净的一位,向来白衣桀骜,此刻却一身血污。余霜恍惚间想起,在她一百岁诞辰那日,白昼就是着一身白衣,双手牵着她,在长乐宫前教会她第一道神术。 不过是一道小小的除尘术。 余霜泪流满面,双手几次颤抖失误,第三次终于化出一道除尘术,落在白昼身上。 她咬着牙,纵使再如何不甘,如何痛恨,也不敢再如那日轻下决断。心底的恐惧不断滋生,如藤蔓般疯狂生长,将她的心狠狠吞噬。 她怕了。 她怕一击无法击杀魔神。 怕魔神回过神来会因迁怒,波及最后一位主神虚同。 “小神女,这六界不肯屈服于我的神和仙,我终会一个个,赶尽,杀绝。”身侧的恶魔低语道。 白昼神陨落,神界就只剩下虚同和余霜两位主神。 小神女同魔神大婚后,虚同离开了神界,独自回了蓬莱。诸神仍在世时,虚同就已习惯了避世。诸神接连陨落,他自然也没有了留在神界的理由。 虚同离开那一日,是余霜自白昼陨落后最为开心的一日。 幸好虚同本就是凉薄性子,如此一来,倒令余霜心安。 此后又过了三万年,魔神已然成为统领六界的神。六界仙妖也逐渐淡忘长乐宫的那位魔后,其实是曾经散漫天真的小神女。 余霜捂着胸口,皮肤下是一片微凉。 那是她自诞生之日,便被赋予的天道的馈赠——一朵霜花之心,至纯至圣,可渡万恶。 她没有自信能一击杀掉魔神,但她却想到了另一个主意。 余霜轻拢一层云雾软纱,抬步走进无夜宫。 魔神就住在此处。 第36章 替身036% 小神女吻他:你会后悔的…… 客栈内, 众人看着昏迷不醒的余霜,一日比一日焦急。 云流单手拎起小知,重剑落在她的颈侧, “她为何还不醒来?” “我不是说了。”小知笑得花枝乱颤,“这世间无人能凭借自身之力,堪破心底最为恐惧的梦魇。连我们天狐一族都不行, 更何况一个小小修士。” “无人么?”一道含笑的嗓音传来。 “本尊不信。” 下一瞬, 花灼抬手布下一道结界, 将众人隔绝在外,“缚妖笼在外面, 本尊出来之前, 不可放她出来。” 话落, 花灼化为一道神光没入余霜识海。 小知大笑:“都疯了。” 云流按了按手中的剑,冷声逼问:“此话何意。” “擅自闯入她人梦魇,会自动化为对方在梦魇中最为厌恶或恐惧之存在。他就是能引诱余霜斩破梦魇, 也会遭到神魂巨创,若不能,不过是再搭进去一个人罢了。” -- 第73页 * 自白昼神陨落,无夜宫便成了魔神的地界。 往日从仙界提拔上来的小仙童早就被遣散,诺大的神宫内如今魔气森然。余霜是神, 对魔气天生的抵触。 释放了自己的神力护体,才勉强觉得可以呼吸。 余霜小心翼翼的靠近, 才掀开如黑雾般的云帘,在榻上假寐的魔神便撩起薄薄一层眼皮。 目光懒散落在余霜精心打扮过的衣襟上,眼波流转。 魔神不懂情爱,但并不代表他不懂欣赏,不过是看在眼里波澜不惊罢了。 他将小神女今日的反常看在眼里, 长眸微敛。 余霜今日本就打算豁出一切,她大着胆子走近,单腿跨上榻边,膝盖抵在冰凉的玉床上,垂眸看眼前之人。 魔神五官,无不潋滟,单瞧面容丝毫不像魔族,说艳压最受天道眷顾的诸神也不为过。 可他像神,却永远成不了真的神。 这也是他迟迟不杀小神女的原因,因为他想得到小神女的心。 天地孕育的冰霜之心,足以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神,或者说,人。 余霜凑近他,低声耳语,绵软的嗓音几乎擦着他的耳廓,“魔神留我万年,如今可有了取出我心脏的法子?” 修长冷白的指节缓缓抬起,摩挲过软嫩的脸颊,顿在尖尖的下颌,指尖骤然缩紧。他饶有兴致地挑起唇角,“小神女,是在怨我?” 魔神在余霜面前从来都自称本神,今日却称‘我’。 余霜怔然半瞬,冷静下来,勾着停在她下颌的手,缓缓滑落在自己的心口。 魔神的皮肤极凉,可她的心也不遑多让。 动作太过自然流畅,魔神回过神来,手心已然落在了她的心口处。 “怨……”余霜轻笑一声,“自然是怨的,五位主神,如今只剩我和虚同,说不怨,想必魔神自己都不会信。” 魔神勾了勾唇角,余霜竟然从中看出几分落寞。 落寞? 她心底嗤笑。 笑自己如今一双眼都废了。 她掩下眸子里的讥讽,缓声引诱,“魔神想的,我可以给你。” 魔神深深望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小神女的条件呢?” 主神陨落,万年后天地间会诞生新的主神。如今司命、华桑和白昼已陨落三万年,该是新神诞生之际。 还有虚同。不能有人再为此牺牲,该是到了结束的时候。 “魔神只要允我此后再不弑神。魔神如今已是六界主神,他们对你构不成威胁。待新神降生,虚同会将他们带去蓬莱避世。” “我如何信你?” “魔神想要成为真的神,只能信我。”余霜手下用力,按了按对方冰凉的手背,“六界之中,只有我能全须全尾取出这颗心。” 魔神眼神微动,手心传来一阵酥麻之感,他将眼底的惊诧掩饰的极好。无人知晓,他除了丧失七情六欲外,在堕魔那一刻,也丧失了五感。 唯独在眼前之人的身上,他能重获感知。 他清楚眼前之人的算计,却很难拒绝。 万年来的执念,如何能轻易割舍。眼睫微垂,喉间溢出一句:“好。” 二者疑心皆重,不惜引天道立誓,方得心安。 指尖渡着心头灵血,两滴鲜红逐渐交融,誓言化为金色咒印落在灵血上。 金光乍现后,誓成。 整个过程,二人都维持着最初的动作。肩胛蓦地一沉,耳边扑来一簇温热的呼吸。 须臾,魔神听到耳边的小神女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俯身,鼻尖几乎抵在他耳廓。 柔软的唇畔像是在吻他的耳侧,但最后只落下一声凉薄的轻笑,“魔神,你会后悔的,真做了神又有什么好呢。” 魔神默了一瞬,指节收紧,僵直的唇角绷着,一眨不眨盯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终于,丝毫不夹杂任何情欲的吻落在魔神冷硬的唇角,他垂下眼帘,探究的对上那双淬满寒霜的眼眸。 刺骨的凉,压抑着滔天恨意。 果然恨绝了他啊,这样想着,魔神突然闷笑一声,脑海中似乎受到某种蛊惑。垂在榻边的手突然抬起,冷白的指尖落在对方晕红的眼尾,缓缓摩擦了下。 无情否认,“不会。” 余霜眼尾憋得通红,可却不是因为羞,而是恨,更多的还有得逞后的畅快。 她察觉到眼角的凉意,唇畔微张,狠狠地咬了下去。直到口腔涌入一股混杂魔气的铁锈味,她才再度磨了磨齿尖,松口,改为轻贴。 深吸一口气,余霜闷哼一声,覆在对方唇角的唇止不住的轻颤,一抹清纯的神力夹杂着沁人的霜雪气息,缓缓从唇齿间溢出。 魔神意识到这股霜雪气息的来源后,眼底暗红色魔纹蠢蠢欲动,妖异万分。他肆无忌惮的将其吞噬,在余霜颤栗之际,五指握上了她的腰肢,催促她继续。 继而,晶蓝色的冰霜之心被精纯的灵力席卷着,缓缓淌进魔神的体内。 几乎是察觉魔气的一瞬间,冰霜之心骤然爆发出强大的圣洁神力,冲洗过每一寸阴暗角落。 所过之处,魔气不复。 冰霜之心离体的那一息,余霜脸上闪过某种称之为茫然空洞的情绪,接着身体一软,直直倾倒下去。 远在蓬莱的虚同在同一时刻,似有所觉般微微敛下眼睫。 -- 第74页 嗓音暗哑沉重,绵延悠长,“尔后六界,再无小神女。” 繁杂的心绪直冲胸口,魔神脸上的表情逐渐游离,他猛地看向倒在手边的小神女,修长的五指狠狠按压在自己的胸口。 这就是……神女的心么。 魔神瞪大了眼眸,万年无波的眸子竟流露出一种他自己都不懂的情绪。 如果余霜瞧见了,一定会笑出眼泪。 有朝一日,魔神的脸上居然会露出沁满爱意的眼神。 没错,就是爱意。 小神女的冰霜之心生而圣洁,它怜悯苍生,更爱苍生。 这样一颗心落入魔神的胸口,连带他,也滋生出了爱人的能力。 曾经他有多无情,此后便有多痛苦。这就是余霜算计的,以一身神力和一颗神心,换世间再无魔神。 她没有办法杀掉他,但她可以让这六界再也没有曾经那位魔神。 他将活着,与天道同寿,不死不灭,永世活在自己挣扎的痛苦中。 梦魇破除。 余霜转醒,她看见身侧躺着的那人时,脸色有一瞬不自然。 “不可能!”小知此刻被关在缚妖笼里,小孩儿的身体,倒不至于显得拥挤。 她猛地扑向笼子四周的铁索,五指狠狠掐着锁链,目不转睛盯着余霜,眼底有不解,有嫉妒还有羡慕。 “你怎么可能出来?”然后她的目光转而投向余霜身侧的男子。 男子一身白衣,长睫紧闭,并无苏醒的迹象。 “怎么会,怎么会,竟然不是他将你唤醒的……”小知手下一松,栽倒在地,“当真有人能斩破自己的梦魇。” 梦魇。 两个字回转在余霜舌尖,她看向小知,认真道:“梦魇中的我,如果化身为另一个人,这是正常的么?” 她想到自己在梦魇中居然是诸神之一的小神女,心底狐疑,但也只囫囵问出自己的疑惑。 小知还沉浸在巨大的错愕中,听到余霜的问话,下意识回了一句:“梦而已,化身会变,只是心中所恐惧的执念不会变。” 所以是说,她并非是小神女,但她心中最为恐惧的却是六界覆灭,诸神陨落,魔神霍乱于仙神两界甚至天下苍生么? 余霜想不通。 如果她只是余霜,为何会心怀如此之多。 如果她不是余霜,那她到底又是谁? 她避开身侧的男子,翻身下榻,无奈花灼设下的结界还在,她也无法自由活动。 一旁守着的云流和胡楪停在结界外,齐齐看向余霜。 胡楪:“师妹你终于醒了。” “可是仙尊为何还未醒,他不是闯入你的梦魇中去唤醒你了?”云流补充道,脑海中响起小知方才的话,蹙眉道:“为何那天狐说不是仙尊唤醒你的,究竟发生了何事?” 余霜一顿。 抿了抿唇,声线平直,“我并未感觉到旁人。” 小知此刻也回过神来,对着余霜的态度不复先前的无礼小觑,甚至多了几分崇拜。 她向余霜解释,“他擅自闯入你的梦魇会化身为你梦中最厌恶恐惧的存在,你感受不到实属正常。多半是他还未出手逼迫你斩破梦魇,你就已经有了主意。所以他便没有插手罢。” 小知笑了一下,继续道:“他总归都免不了元气受损,但你不一样,若是你自己冲破梦魇,会对你的神魂有所助益,反之若是他助你,会对你的神魂造成一些损伤。” 余霜抿了抿唇,半晌后才平静道:“那他多会儿能醒?” 小知刚张口,突然咽下准备好的话,略一挑眉,轻松道:“这不是醒了。” 男子坐在榻边,端的是霁月清风,眉眼温和,眸底笑意笃定,温声道:“不必担心,无事。” 余霜扯了扯唇角,没什么情绪的掠他一眼,“好在仙尊醒了,不然弟子被你困在结界中,还真是有些困扰。”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榻上那人,自然没注意到对方隐忍的压下了胸腔里翻涌入喉头的血气。 花灼广袖一挥,散去结界。 余霜头也不回的率先走了出去,仿佛多同他待在一处多一秒,都是莫大的折磨。花灼看在眼里,一言不发。 她停在缚妖笼前,背对着那人道:“仙尊此般恩情,弟子当铭记在心,往后必黄雀衔环,以报仙尊今日入梦魇相救之恩。” 话落,花灼掩在广袖下的手,狠狠一颤。 第37章 替身037% 替身,该到此为止 她停在缚妖笼前, 背对着那人道:“仙尊此般恩情,弟子当铭记在心,往后必黄雀衔环, 以报仙尊今日入梦魇相救之恩。” 明明是她凭借自己的力量破出梦魇,如今也要同他清算的干干净净。半分恩情也不肯占,半分情意也不愿留。 好一个仙尊。 好一个弟子。 目光从那道纤细的背影上收回, 花灼垂下眼皮, 再度咽下翻涌溢至口腔的鲜血, 不愿泄露半分情绪。 沉默半晌,回了句“好”。 小知同余霜定下过誓约, 如今余霜醒来, 自然没有再用缚妖笼继续关着她的道理。 柔软的声线极为平静, “这缚妖笼也请仙尊收回吧。” 当真要同他泾渭分明。 花灼喉间溢出一声自嘲的轻笑,无言收回缚妖笼。 缚妖笼有压制妖力的效果,是以在余霜陷入梦魇的数日, 小知虽然早已恢复修为,但却迟迟无法现出真身。直到缚妖笼消失,女童的身形陡然生变,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的天狐。 -- 第75页 天狐身形小巧,狐尾蓬松足以掩住整个身躯。它轻巧一跃, 跳进余霜怀中,前爪攀在少女的衣襟处, 轻挠两下后窝在怀里不再动弹。 或许是天性使然,余霜对毛茸茸根本无法拒绝,手下意识的落在天狐软绵绵的小脑袋上,顺了两把狐狸毛。 花灼看着余霜落在狐狸身上的手,登时便黑了一张脸。 天狐一族, 在第一次百岁渡劫前都不分公母,而渡劫期来临的第一次化形,将会决定天狐的性别。 眼前余霜怀里这只,显然是只千岁有余的……公狐狸。 旁人或许看不出,但花灼却能一眼辨别。 那畜生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偏往少女的怀里又蹭了蹭。花灼冷冷扯动唇角,逼出一道术法,落在天狐周身。 它被余霜圈着,避无可避,生生承受下来现出了人身。 一切只发生在呼吸间,是以,余霜再度掀开眼皮后,就见自己双臂环在一个陌生男子肩头。 对方红衣艳艳,目光灼灼,眼尾上挑,微沉下颌。看起来是好整以暇端详自己,目光却更像是穿透她,落在身侧某处。 余霜惊了一跳,眸子逐渐瞪大,“天狐?”她猛地抽回自己落在对方肩胛的手臂。 对方回了个潋滟无双的大笑,似乎对她的反应极为满意。 “意外么?” “怪不得!”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线交织在一起,前者洋洋得意,后者恍然大悟。 “怪不得?”天狐睁大一双狐狸眼,惊声发问:“怪不得是何意?你们难道连这点都怀疑到了?” 余霜的目光还停在对方的眼型上。 所以狐妖……一定都是狐狸眼么? 听到对方的话,余霜回神,同云流胡楪二人对视一眼,自然地接话:“对啊。” 天狐:“?”有被羞辱到。 这是他引以为傲,自我感觉隐藏最为完美的一处,居然也被人识破了?他不敢信。 “很简单啊。”余霜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如果你真如传闻中那般当初被男子抛弃,那你最应该做的不是去惩罚那些坏男人么。亦或者专门去寻那些破坏别人姻缘的女子,也可以理解。但你惩罚的却是背叛感情的女子,这一点明显和传闻相悖呀。” 少女的尾音婉转,眸中散出点点耀眼星光。 思来想去的结果是,传闻可能有假,但这些年遇害的女子却是真是存在的。 再加之余霜开始怀疑小知后,留意到了她看向老板娘的眼神。每当老板娘悉心照料老板,她都会很羡慕。但是当李秀才对马三婶好的时候,小知的反应是蛊惑李秀才让他离开马三婶。 正因为天狐身为男子,才会羡慕同为男子的老板且怀疑马三婶一次不忠便百次无用,担心李秀才会重蹈覆辙,迟早被马三婶背叛。 余霜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未曾想这次天狐完全不见恼色,反而有些钦佩的朝她眨了眨眼。 人死不能复生,可天狐作孽太多,也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回以一个挑眉,意思是在问‘所以你现在知错肯悔改了么?’ 在场有人欢喜,就有人黯然。 两人间的互动落在花灼眼中,就成了另外一番意味。他清楚余霜喜欢好看的皮相,眼前的天狐,显然可以被归为此列。 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浮现梦魇中余霜微凉的吻,还是那个人,只是在抬眸时,眼神却不会落在他身上。 就算是留给魔神的一腔恨意,此刻都不会分给他丝毫。 这便是她如今所求么? 喉咙像被烈火灼烧,脑海中一遍遍回现她对面人露出笑貌,嗓子干涩到发不出一个音节。 花灼想到小神女对魔神的滔天恨意,不惜做了一场局献祭自己也要把他困在其中。他突然有点羡慕,能被一个人恨到骨子里,想必也是好的。 不像他所遇,纵使千般好只是昙花一现,又有何用。 他又想起往日在清竹峰上,余霜明明又怕又羞,还是大着胆子对他说出了那句想助他堪破情劫的话。 可当时他是作何反应,似乎是冷嘲了一句滚。 事到如今,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难道这不是他当初所求么? 她修有情道,别说只是同男子调笑,甚至日后迟早会结道侣……花灼的黑眸瞬间无一亮色,阴沉瘆人。 他不愿。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骇人视线,天狐偏着脑袋对视回去。 往日风清云淡的假面不复存在,显出男子阴戾冷寒的脸,语气是明目张胆的不悦:“小妖,找死。” 天狐轻笑了下,故意伸手抚过肩胛——刚才余霜肩膀搭着的位置。狐狸眼上扬,“玄天宗对弟子管教如此刻板?又不是佛修,仙尊未免管太宽。” 天狐自然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玄天宗的无妄仙尊,赫赫有名的无情道剑修,化神期修士。传言他不问世事,冷心冷情,倒是没想到今日会见他这样一面。 也不知是传言不可信,还是……他的目光转落到余霜身上。 如果是因她而起,似乎也不是那么奇怪。 “若你这双眼不想要,本尊可以成全你。” 一句威胁意味十足的话,天狐不怀疑眼前的男子被逼急了真会取他的一双眼。他自然而然地收回打量余霜的视线。 -- 第76页 但天狐到底也是只千年大妖,就算对方修为高出他许多,也不代表愿意忍气吞声。所以他故意沉默不语地退到了余霜身后,再度化身为狐狸形态,前爪隔着法袍勾着少女纤细的脚腕,一副寻求庇护的模样。 花灼有一瞬直接气笑了,广袖一挥,那团缠在别人脚边的白就被灵气震了出去,“嘭”的一声,直接砸在身后的墙上。 他心里撕扯着,可还是忍耐不住想要问她,声线冷冽,“你当真要同我算得如此清?” 余霜没想到他会有如今这样的反应,她以为依照仙尊那般高傲决然的性子,在她说出那番话后,便绝不可能再同她有任何瓜葛。 况且本来也没有什么瓜葛,只是自己一直在追逐对方罢了。 换做以前,只要他招招手余霜就会雀跃的奔过去。而现在,花灼就站在她对面,两人间的距离不过数尺,她却觉得眼皮有千斤坠,连抬眼看他都不情不愿。 结界外众人不明所以,但看见结界内的两人,一人面色冷淡倔强,一人阴沉冷凝。他们反倒比里面的人更急,只以为是余霜哪里做得不对惹恼了这位仙尊。 胡楪怕极了花灼,此刻都忍不住冲到结界前替余霜说话,“仙尊,弟子求您,不要同余霜小师妹计较。” 云流更是急的手心已经覆在了身后的剑柄之上。 好在余霜余光瞥到了结界外的景象,宽慰地朝众人摇了摇头以作安抚。 然而从始至终,余霜都未曾分给面前的男子一分视线。 只是淡淡的叹了一句,“余霜是玄天宗弟子,您是尊长,理应算清。” 他冷冷勾起唇角,瞬移至少女面前,眨眼间便揽着她的腰肢将她带出了客栈。 周身布下一道结界,骤然恢复宁静,天地间只剩下少女细密的呼吸。 余霜看着周身陡然生变的景象,抬了抬眼,转瞬间便明白这是何人的杰作。 联系起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格举止,她很难阻止自己不要多想。 可‘替身’二字像一条鸿沟横跨在她们中间,思及此,余霜很快清醒过来。她沉默仰首,面对花灼。 花灼同时垂首,对上一双冷淡的眸,继续先前的话。 “算得清?” 余霜顿在对方的嗤笑声中,沉默一瞬,反手召出自己的寒冰剑,毕恭毕敬双手呈递到对方面前,头埋得更低了些。 一字一句道:“算得清。” “这把剑该是仙尊的,请仙尊拿走。” 花灼冷着脸,将剑接过,一眨不眨盯着她还要作何动作。 接着,余霜又摘下自己的储物戒,以同样的姿态双手奉上,“这是弟子能拿出的全部,算作答谢今日仙尊出手相助。” 察觉对方毫无反应,余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抹掉了储物戒上的神识。 没有神识的储物戒便失去了一层保护,里面装有何物,无需动用灵力也能一看便知。那日她留给对方的幽莲,不知何事竟又回到了她身边。 惊讶过后,余霜甩开了那股烦躁的思绪,这不能代表什么。 她软着嗓子,声调却极凉,“是弟子愚钝鲁莽,不该招惹仙尊。” 对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发愣,只需一想,余霜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是她的嗓音。 喉咙间有些发涩,她突然像是想明白对方为何会做出如今这般反常的举止了。 就像幻境里所见,自然是他的白月光不在他身边,所以才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这里。 自己,不过就是作为替身而存在的一种消遣。 她这个替身说离开便离开,他又如何透过她去寻找心底那人的影子。 余霜咬着牙根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若是仙尊觉得不够……” 未待她说完,花灼沉声打断了她的话,“够了。” 至此,余霜才缓缓直起腰身,不卑不亢的抬手看了面前之人一眼,那一眼毫无情绪,却也饱含情绪。 至少花灼读懂了她眼底的深意——够了。 的确是够了,该到此为止。 他今日第二次撤下结界,指尖陷进手心的软肉中。花灼听到自己含笑的嗓音,缓缓说出一句,“也好。” 第38章 替身038% 仙尊后悔了 余霜回到客栈后, 就见到云流和胡楪在客栈门口焦急的徘徊。宴淮汀也带着天狐的真身回到了客栈,此刻同他们站在一处。 三人皆是风姿卓绝,只站在那里, 便引过往的镇民不断回首。 余霜心里有些暖,迎面接住扑过来的胡楪,无奈地轻笑了一下, “没事儿。” 胡楪见她不愿提起此事的样子, 自然地揭过。偷偷松了一口气, 接着换上一副笑颜,“我们的任务通过了。”说着, 她抬起了手腕在余霜眼前晃了晃。 手腕系着的命绳上, 代表任务进度的蓝条已然拉满。 胡楪身后的两人也跟着一同点了点头。 余霜撩起袖口, 扫了一眼自己的命绳,上面的蓝条虽然不像他们三个已经拉满,但也到了将近一半的位置。 她此次的任务有两个, 也就是说,眼下这个任务已经步入尾声。 马三婶在余霜醒来后就已经转醒,这会儿人正坐在大堂,面上露出苍白之色,眸子也显出几分茫然。 她见了余霜, 像是在同她说又像是在呢喃自语,“真走了?” -- 第77页 这是在问李秀才。 余霜寻到天狐的身影, 几步上前抓着狐狸毛,便将人扔进屋子里。 随后重重关上屋门,“看看你做的好事!”余霜抱臂,有些凶狠地瞪着天狐,“别忘了当初可是对天道起誓的, 你作的孽,早点去解决了。” 话末,她想到这些年离开珊瑚镇,无故不归家的男子,又问他,“还有那些男子是怎么回事?那些失踪人口也是你的手笔吧,为了检验那些留在家中的女子会不会背叛他们,所以故意将人支走。” “失踪人口”?天狐因这个新奇的词一噎,的确和余霜所猜测的相差无两。 当初他恰逢第一个百年渡劫,迷失在珊瑚镇外碰上一个年轻女子。他看那女子长相貌美又似乎颇有善心,于是化身成了一个英俊男子,露出受伤虚弱的样子寻求帮助。 那女子也果然如他所料,不仅将虚弱的他带回家中,甚至在相处中两人渐生情愫,最终成了婚。 天狐一度废弃了自己的妖术,将真身藏在珊瑚镇外的一处洞穴,让自己同凡人一般经历老去病痛。但是好景不长,自出生便依赖妖术的大妖,如何能适应凡人的生活。 他目不识丁,且不通赚钱养家之道,就连曾经吸引女子的俊美容颜都在丢弃真身和妖力后逐渐衰老,不复存在。 于是便有了那女子生出异心,背叛了天狐的结果。 不仅如此,女子为了保全自己名声,甚至装作家中失火,生生烧死了天狐。 天狐在大火中挣扎,亲眼看着自己付出一颗真心的女子同她人相拥离去,从头至尾连头都未回一次。 因此他才耿耿于怀,偏执于检验女子真心一道。 往后有天道誓约的管束,他就算不满,但也不敢违背誓言。他清楚余霜的任务是渡化自己。 天狐支支吾吾半晌,突然说:“想让我收拾残局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就连他们擅通蛊惑和幻境的天狐一族,都无法做到的事,余霜却能做到。加之先前用问心镜窥探她的真身,却遭到反噬。 他有理由怀疑,这一切的原因都是余霜身份的不同寻常,她一定不是普通修士! 真实身份? 余霜一顿,抿了抿唇。 该如何解释,这也是她所困惑的呢? 许是看出余霜的为难和犹豫不解,天狐瞪大了一双狐狸眼,被吓出了人形。 他凑到余霜面前,左右打量一番,看出她的困惑不似作假,惊叹道:“竟然连你自己都不清楚?” 余霜没否认,“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包括我的梦魇内容,的确很古怪。” “你也想知道?”天狐盯她一眼,突然笑了,“这好办!你知道问心秘境么?我的问心镜就是从那里……” “问心秘境?问心镜?” 他想起自己用问心镜打探她真身却毁了镜子的事,突然笑了笑,“总之,如果你想直到自己的真身甚至前世今生,只要去问心秘境内,便能一探究竟。” 问心秘境乃上古遗留的神境,藏着无数机缘法宝,而里面有一汪碧湖,只要人站在湖前一照,就能看到自己的真身,饮一口湖水,便能想起自己的往世。 天狐手中的问心镜,原不过是一面普通镜子罢了,只是常年浸泡在那片湖水边才成了法宝。 经过天狐的解释,余霜大致明白了问心秘境的玄妙之处。 心中也有了决断。 在完成宗门任务后,她要前往问心秘境走一遭。 回归眼下正题,余霜坐在椅子上松懈下来,同天狐商量,“关于我的任务,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余霜自诩民主,虽然天狐以前做了不少恶,但自然有天道约束惩罚。她所能做的只是渡化他,让他不再执着于仇恨,早日解脱。 她虽然心中有了主意,仍还是想先问过对方的想法。 天狐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事余霜还要同他商榷。他无所谓的笑笑,“我做孽不少,雷劫也未少受,你有何想法直接说就是,我并无意见。” 或许,也是厌倦了这种漫长的恨。 算是找了个借口,让自己从中解脱罢。 “你知道民政……”局字被她咽下,换了个更符合修仙界的说法,“民政司!你知道民政司么?” 余霜见对方真的埋头在想,心里忍不住吐槽,你当然不可能知道。 半晌,天狐果然摇了摇头,“从未耳闻。” 余霜挑起唇角,“你可以将民政司的作用理解为,名正言顺的惩罚对婚姻不忠的一方。两人如果决定成亲,那他们就要一同在民政司签定誓言书。” “他日若有一方背叛了另一方,那么民政司的人可以主动出击,保护受害者,将背叛者的钱财或者住所判给另一方以作惩戒。” “如果两人只是和平的合离,那你便不用再管二人另娶另嫁。” “如果出现有人发现自己的爱人背叛了自己,或者因为某些因素想要合离,那么就由你来决断他们二人该如何,是否应当受惩罚。” 余霜大致按照民政局的那一套,修修改改编成了民政司讲给天狐听。 天狐听着,眼神愈发亮堂,最后甚至激动地跳起来一把拍在余霜肩上,“如此甚好!我怎么早没想到?珊瑚镇上的人都信神,到时候我只要显露出一些妖术,如此要求她们,必然可行!” -- 第78页 人类几千年的智慧,如何能让你一只狐狸轻易想明白。余霜笑了一下,总归事态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好。 天狐临走前回首对余霜认真道:“你放心,你我二人既对天道起誓,我自然会好好遵守。眼下,我先去处理那些珊瑚镇的那些……失踪人口。” 他学着余霜先前的用词,笑着说道。 手腕上传来一道温热,余霜低头去看,蓝条不多不少刚好走了一半。 花灼独立在珊瑚镇外,直至晨光熹微,脚下最后一层薄雪也逐渐消融,眼底沉如夜色的黑才被他垂眼压下。 心底反复念着那句够了。 然而每每多想一次,心底的不愿愈发清晰。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 不够,远远不够。 他想要把对方的眼神牢牢捆绑在自己身上,想让她继续如从前那般,明明惊慌却大着胆子勾他,红着脸扬言要助他渡劫。 想证明一点——她不会放弃他。 * 魔域外,黑云遮月,红雾避天。 花灼亲手将涌出魔域结界的几千魔修逼退,重新设下一道法阵,护住了紧临其边的飞升道。 此乃修仙界唯一一条通往仙界的飞升道,也难怪魔域结界的破损之处会出现在这里,当今魔尊的野心可见一斑。 他身后,落云大陆另外两位仙尊腾云而立。 三人齐齐逼出精纯的灵力再度加固了魔域外的结界,眼见最后一点结界的破损都将被修补如初,花灼突然停下动作,沉声制止,“且慢。” 他站在魔域外,敛眉看着凄冷的夜色下,结界倒映出浅白色的月光。 花灼迟迟未动,另外两位仙尊也只好静待。 修补魔域结界乃落云大陆几大宗门共同商榷的结果,此事事关重大,无人想将责任独揽,才有了如今三位仙尊共同出面的场景。 但是无妄仙尊也应下此事,倒是令众人有些意外。能活到他们这个年岁的修士,自然清楚眼前这位玄天宗第一无情道剑修的真实秉性。 是以,在他说出由他独自收尾时,众人皆是诧异。 惊诧过后,却未有怀疑。 因为今日无妄仙尊几乎是以一己之力逼退了那群试图闯出结界的魔修,至于以阵法守护飞升道,也是他表现的最为热切。 几人都在想,许是他化神期修为已至巅峰,不日便会飞升,才会如此上心。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如此决断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若是日后结界一切正常,落云大陆众修士当会将三人今日所为铭记在心。 若是出现问题,既然最后他执意一人收尾,也理应由他无妄仙尊一人承担。 虽不清楚花灼偏留一处小口子意欲何为,但也不妨碍他们应下此事。 花灼见两人急不可耐的腾云离去,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视线落在珊瑚镇的方向,缓缓攥紧了手心。 第39章 替身039% 仙尊卖惨失败 许是因为从任务中获得了良多感悟, 加之最近想明白很多事情,余霜的心境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隐隐察觉到有突破之势。 云流和胡楪趁余霜闭关期间回了一趟玄天宗, 将任务完成之事报了上去。宴淮汀不急,便索性留下给余霜护法,等她出关。 一个月后, 余霜结束闭关成功突破至金丹巅峰, 众人再度整装出发。 她们循着珊瑚镇附近的魔气, 一路追寻到魔域结界外。 胡楪见余霜脸色不太好,减缓了御剑速度, “霜霜师妹, 你又开始难受了?” 余霜抿着唇, 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自从此次突破,她就察觉心绪有些杂乱,且最近一直徘徊在魔域结界外寻找那处结界破损, 虽然几人都服下了驱魔丹,但她仍然能感受到魔气的影响。 “云流。”宴淮汀注意到身后两人慢下来,一边御剑靠近两人,一边用传音玉筒叫住了冲在第一位的云流,“你慢些, 余霜似乎有些不舒服,若不然我们就在此地先歇息片刻。” 听到宴淮汀的话, 余霜摆了摆手,勉强撑起一抹笑,“不用,此处魔气尤为充沛,我有感觉, 那处破损应当就在此处,我们还是先找吧。” 寻找破损结界的任务本就是余霜一个人的,大家已经主动留下来帮她,她自然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个人原因去影响进度。 见余霜坚持,宴淮汀未再多言,同云流传音告诉他继续前行。 魔域内是暗无天日的永夜,余霜一行人在结界外徘徊的数日也同样被笼罩在夜色中。 察觉到突然袭来的几道魔气,众人纷纷急速御剑落地。 四人搭成一组剑阵,迎上缠着她们的几个魔修。 黑雾缭绕间,几道刺眼的剑光簌簌落下。自从结界受损,魔域内的魔修便逃出来许多。先前她们在结界外不是没有遇到魔修,只是从未遇到眼前这般难缠的。 余霜心道不好,手中的幽莲剑也发出阵阵嗡鸣,小剑灵在里面吱哇乱叫,“霜霜!快逃呀,元婴期魔修,你们几个菜鸟打不过的呀!” 宴淮汀同余霜修为同处于金丹巅峰,自然也察觉出了对面魔修的修为远在她们之上。 为首的红发魔修看出来胡楪最弱,故意派手下去引开余霜三人,自己则趁机偷袭她。 余霜距离最近,手中幽莲银光大盛,一剑刺进面前小魔修的身体,顷刻间魔修体内的浑浊魔气被幽莲剑吞噬殆尽。魔修面上挂着惊恐,颓然倒地断了气。 -- 第79页 红发魔修手中呼啸的魔气狠戾地甩到蝴蝶身上将其击飞,继而手中魔气一顿转而涌向余霜。一双猩红的眸死死盯着余霜手下的剑,对另外两位手下大吼道:“小心这女修手中的剑!” 音落,三个魔修齐齐攻向余霜将她围困起来。 宴淮汀距离最近,是以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以灵力传音让云流去保护胡楪,自己则突破重围冲向余霜。 两人背对而立,然而三个魔修却屡屡专攻余霜,污浊的魔气缠绕于幽莲的剑身上。 余霜再度调动灵力注入剑身,试图吞噬向自己袭来的魔气,然而还是有漏网的魔气顺着剑柄攀向她纤细惨白的手腕。 右手腕间一颤,胸口压下一层密不透风的黑雾,幽莲剑脱手而出。 “幽莲!”余霜不得不放出神识,唤出剑灵,小剑灵掌控着幽莲剑盘旋一周又飞速回到余霜手中。 她改为左手持剑,将颤抖不已的右手藏于袖下。侧头对身后的宴淮汀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和云流先带胡楪离开。” 宴淮汀沉目凝了一眼她手中的幽莲,目光幽暗顿在少女苍白的脸色上。 他单手掐诀,扫了一眼云流的方向,见胡楪早已昏迷不醒,沉声道:“师弟,带胡楪师妹速速离开。” 云流还想说什么,被对方厉声打断,“师兄的命令都不听了么?走!” 云流望了一眼被魔修困住的二人,咬了咬牙,揽起昏迷的胡楪急速御剑离去。 在此间隙,余霜再度挥剑挡下一个小魔修,灵力显出枯竭之势,幽莲剑尖沉沉扎进地面。她咬着牙,“你也走!” 宴淮汀深吸一口气,劈手夺过余霜左手的幽莲。终究是神剑,未得到主人的允许,剑灵操控着幽莲在他手中挣扎起来。 “借你的幽莲一用。” 事已至此,余霜也不扭捏。虽说本命剑对于剑修来说是极其私密的物件,但对方都豁出命留下帮她,生死关头她自然不会拘束这些小节。 她以神识命小剑灵任宴淮汀操控,抬手接下对方递来的本命剑。 宴淮汀的剑薄如蝉翼,此刻余霜握在手中,倒是省下几分气力。 剩余魔修见幽莲剑易主,攻击目标登时换成了宴淮汀。 数百招之下,宴淮汀除掉两个小魔修后也逐渐灵力枯竭。就在两人准备融合仅剩的灵力对红发魔修使出最后一击时,两人视线一怔。 因为,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正缩地成寸,踏云而来。 无妄仙尊。 月余未见,余霜本以为自己会波澜不惊,然而看到对方身影的那一瞬,心脏仍难以抑制的狠狠一颤。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首,面上已恢复一片淡然。 身前的宴淮汀回首看向被他护在身后的余霜,难得露出一抹笑意。 两人手中仍握着对方的本命剑,此刻错肩而站,相视浅笑,生生刺痛了花灼的眼。 浓稠的黑眸从握着幽莲剑的修长指骨上移开,花灼眉眼冷沉,下手愈发狠戾。不过三招,元婴期魔修便在他手下断了一臂颓然倒地。 全程,连剑都未出。 余霜跟在宴淮汀身后,随他一起朝花灼的方向规矩行了一道弟子礼。 察觉到余霜似乎总往自己身后躲,不善言辞的宴淮汀干脆向前半步挡住身后人,毕恭毕敬却不卑不亢致谢:“弟子宴淮汀同余霜师妹多谢无妄仙尊出手相助。” 宴淮汀能清楚的感觉到余霜此刻的虚弱,且她并不愿与仙尊寒暄。想起仙尊临走那日,二人间的剑拔弩张,他下意识摆出了防护的姿态。 等了月余,终于等到来人。仍是记忆中明媚的眉眼,唯身形似乎更瘦了些。花灼的目光恨不得穿透挡在余霜身前的碍眼之人,这样便可以全须全尾将人看个一清二楚。 但那人仿佛同他作对般,故意错过半步将身后人挡了个严实。 花灼骇人的目光犹如实质般落在男子身上,半晌,想起此人是谁。 不过是二长老峰上的大弟子宴淮汀,区区金丹,也胆敢在他面前放肆?他的目光顿在男子手中无比服帖的幽莲上,脸色猛然苍白了几分。 果然不是他看错,余霜的本命剑当真被另一个男子执掌着。 心脏骤紧。 死死盯着幽莲。 耳侧传来身后细微的异动,花灼神色稍霁,动作却是意料之外的慢了半拍。 直到那残留一口气的魔修奋起一掌击在花灼腰侧,他才恍然抬手将魔修一击杀之。 沉闷的掌声落下。 男子的眉目却纹丝不动。唯有半退小步的身形和腰间几乎洞穿他血肉的魔气,泄露了此刻的伤势。 月白色的法袍顷刻间便被鲜血染红,晕开一朵妖异的血花。 血气混杂着灵气与魔气,充斥在众人鼻尖。令人作呕。 沉寂须臾。 宴淮汀蹙眉道:“仙尊……” 花灼充耳未闻,聚精会神在另外一处,只是期待的声音久久不闻。 终于。 静默中响起少女软糯虚弱的关心声——“魔气太重了,还是先离开此处吧,师兄。” 师兄……师兄…… 瞬间,花灼眼尾猩红。 冷白的手掌覆上腰间那处,沉沉地闷哼一声。 他想看到余霜对他露出哪怕一丝怜惜,然而从头至尾,就连一个眼神都不曾分给他。 -- 第80页 终于,他忍无可忍,沉声唤道:“过来。” 他不想看她依偎在别人身后哪怕一秒,更不愿听那道从前总响在自己耳边的软糯嗓音,此刻却说出关心别人的话。 一刻也不想等。 以往每次,只要他唤她,她便会欢欣雀跃的来到自己身旁。 然而余霜只是眼神微顿,眨眼间便恢复一片冷清。脚下微动,却是迈向与花灼相反的方向。 还是宴淮汀出声叫住了她,两人之间似乎旁若无人。他听出仙尊是在叫余霜,但也不好开口劝说什么,只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对方。 “你看那处,可是结界破损?”宴淮汀低呼。 余霜犹豫一息,还是回了头。 花灼手下收不住力,腰间的鲜血在重压下喷涌溢出,粘腻的血迹顺着冷白色的指尖缓缓滴落在地,融成一滩血迹。 霎那间,他明白了。 余霜不是不愿回头。 只是不再愿意为他回头,哪怕一瞬。 透明的结界泛起微弱的光,余霜眼底一亮,抬手以留影石记下这处位置。 果真是结界破损。 她引灵力注入传音石,同负责任务的长老知会了具体位置,传音玉筒熄灭的同时,腕间传来一阵温热。 抬手,代表任务进度的蓝条果然拉满。也是这时,余霜才注意到自己手中还握着宴淮汀的本命剑。 花灼一贯淡然的眸子露出几分茫然,他眼睁睁看着二人并肩,竟诡异的和谐。 余霜和宴淮汀同另外两人汇合时,已过去整整一日。 宴淮汀平日寡言少语,但是见余霜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还是由他讲了之后遇到无妄仙尊一事。 胡楪刚刚醒来,此刻虚弱的靠在床边,瞪大了眸子,“所以,你们二人竟然就将仙尊丢弃在那里了?” 余霜抿了抿唇。 文明人做事,怎么能说丢弃。 先不说那伤本就像是他刻意而为的,再者她和宴淮汀就算留下也于事无补,她们又不是医修。 更何况,余霜就是单纯不想同他在一处。 几日后,众人商榷好由宴淮汀陪余霜一同前往问心秘境,云流则负责护送胡楪回玄天宗疗伤。 余霜本不愿再耽搁宴淮汀的行程,但听云流私下说他师兄此行下山除了完成任务外,还有渡劫的想法,就算不同余霜一路也暂且不会回宗门。 思及此,她再未作阻拦,只说让宴淮汀随心,若是何时心有所感应也不必非要同她一道前去问心秘境。 自此两队人分别两月后,余霜总算同宴淮汀摸到了问心秘境的入口。 问心秘境作为上古秘境,是唯一一处不限制修为便可进入的地方。也因此,自秘境被修士所发现之后大批修士都纷纷进去寻求机缘。 到如今,问心秘境早已不再受修士们热衷探索,毕竟天财地宝终归有限,近些年也未曾传出有人从秘境带出什么宝贝。 自然变得无人问津。 “余霜,你过来看。”宴淮汀朝她招手。 这段时日以来,两人逐渐熟稔,余霜也习惯了对方连名带姓叫她,而不叫师妹。 余霜快步走过去,顺着对方的指尖将目光落在一面石壁上。 上面刻着两行小字,浑然天成,仿佛与生俱来就刻在此处。 【问心境 正午启】 【往生境 日蚀入】 “玄天宗的确有一本《秘境古籍》记载了在问心秘境内有一条通向往生秘境的路,可千年来未曾有人入过往生境……”宴淮汀一顿,严肃道:“更确切的说,是未曾听闻有人从往生秘境出来。” 也就是说,或许曾有人机缘巧合之下误入过传闻中的往生境,但落云大陆上并未有修士从其间出来的说法。 古籍没有记载往生境有何玄妙,余霜自然也并无过多的好奇。 是以,两人待午时一到便进入了问心秘境,也就没看到身后的太阳被吞噬成一弯,直至完全消失。 一道月白色的人影负手立于境外,目光朝天空一扫,眸色稍暗。 须臾,人影一闪,也跟着踏入秘境。 第40章 替身040% 初到崽崽的时空 再睁眼, 余霜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秘境内。 周围空无一人。 她循着水汽深入,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找到了天狐所说的碧湖。 湖如碧绿锦缎, 因风皱面。远看清波潋滟,近看却是深不见底的一潭。 雾气氤氲的水面,升腾出一道清越灵动的仙音。 “问心者, 卿欲何为?” 此乃问心秘境的守境者, 万年前陨落的山神, 甘愿化身为一处秘境之主,吐纳天地灵气, 侯万物更迭, 指点迷津。 余霜沉吟片刻, 按照天狐曾教她的规矩朝这道仙音问过好,才缓步走近碧湖前。 水面倒映出女子姣好的容颜,少女声音软糯坚定,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谁?” 仙音大笑几声,却叹息着未回余霜的话,转而道:“经过梦魇还不明白?” 余霜想起梦魇中的幻象,有一瞬迷茫。 小神女么? 她还想追问,就听那道清越的声音拒绝道:“汝之真身, 不可说,不可问, 天机难窥,时机未到。” “如果我非要知道呢?” 对方长叹一声,“莫强求。” -- 第81页 余霜心底吐槽了一句,这秘境之主简直是老谜语人了呀。 按照天狐所说,饮下碧湖水自然可以看清自己的往世, 对方不愿透露,她自己看还不成? 如此想着,余霜便蹲下身子,单手掬一捧水准备送进口中。 “汝何故要执着于此?” 余霜捧着湖水的手心微颤,轻笑了下,“我既然下定决心为自己重活一世,当然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汝可曾想过,浮华几世,不过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而你从来都是那境外之人?若非要强求,后果可能承担?” “能。” 秘境之主突然大笑起来,“往生境已开,我虽不能言,不若你自己去寻一个答案?” 往生境?余霜想起她在那石壁上看到的两行字,一时不知道该感叹自己是欧气还是非酋。 紧接着,碧波缭绕中,浮出一面水镜,上面映出一副画面——仙气缭绕中,小神女粲然一笑,跳入渡劫池中。 余霜的心跟随小神女的动作重重一跳。 眨眼间,碧湖翻涌幻化成渡劫池的模样。 “入往生境前,需问你一个问题。”秘境之主感知到某处,突然道:“你可知你心头惦念的那位,与你隔着天堑,怨他么?” 余霜不清楚对方为何会突然问此,但还是依照自己的心回答了一句,“不怨了。” 似乎是同对方说,更像是在同自己说。 为何会怨,无非是还心存不甘和爱意。她尚且连自己是谁都不知,能活几日都未定,这些事桩桩件件哪个不比怨他来得重要。 既然已经决心放下,又无论如何也不会甘愿做别人的替身,那怨有何用。 “不爱,自然不会怨。”余霜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下一秒,少女鹅黄色的裙裾淹没在湖面上。 眨眼间,湖面结冰,恢复一派宁静。 “你可听到了?”秘境之主悠悠叹道,“莫强求……莫强求……” “这句话送给她,同样也送给你。” 从石壁后走出一身孤傲的男子,广袖轻拂,冷冷掀起唇角,“本尊想要,偏强求了又何妨?” 说着,他开始调动灵力试图让冰面恢复如初。 浑然不顾额间青筋暴起,嘴角溢出大片血迹,只反反复复麻木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试图化解那薄薄一层寒冰。 可无论他如何做,那层薄冰都不动如初。 就如同她如今在心头隔起,自己再也化不开的寒冰。 余霜眼前一黑,再睁眼便掉落在一处院中。 面前的殿宇颇有主事堂的雏形,就连绵延的长阶旁那颗苍松的位置,都同玄天宗主事堂外的那颗别无二致,仅瞧着树干细了数圈,也不若主事堂殿前那颗巍峨茂密。 殿前看管弟子洒扫的修士注意到突然出现的余霜,先是一惊,刚准备厉声逼问,在发现对方修为莫测远高于自己之后,又生生止住了张狂的口气。 试探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仙剑宗主事堂外?” 仙剑宗?主事堂? 好熟悉……玄天宗也有一处主事堂,可他分明说的是仙剑宗。 正在余霜绞尽脑汁回忆之时,被突然飞身而出的一位绿衣女子打断了思绪。 余霜的目光顿在对方脸上,愣了半晌,唇畔微张,“六……六长老?” 余霜的声音有些低,但不妨碍云瑶听得一清二楚,她面露疑色,反问道:“你认识我师父?你是来找我师父的么?你究竟是何人,怎么不经通传便肆意在仙剑宗内走动。” 你师父? 余霜抿了抿唇,惊觉不对劲之处。面前的女子太过年轻,虽然模样和六长老如出一辙,但显然是年轻时的六长老。 她突然明白了往生境的玄妙之处,是能将她带回过去么? 可这里怎么会有关于她身份的线索,她分明从未接触过这个时空。 压下心头的疑问,余霜姑且换上一副笑颜。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她态度到位,编的故事合理,对方总不好为难她。 但是时光回溯这件事说起来太过玄幻,她只能另找说辞。 稍作思考,余霜脱口而出一个人的名字,“洛玖。” 余霜笑道:“我找洛玖,你们……应该认识他吧。” 两人对视一眼,云瑶狐疑道:“你说的可是三长老的徒弟,洛玖师兄?” 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一处,便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少年眸光狠狠一震,眼神肆无忌惮的将余霜的背影勾勒进眼底,压抑的思念与无措几乎喷薄而出。 洛玖做余霜师父的时候,就已经是玄天宗的三长老了,按照宗门内的制度,他现在应当就是对方口中的三长老的徒弟。 她笑着点头,肯定三连,“对啊,没错,就是他。” 余霜还在等对方的回应,就见云瑶的视线突然凝在某处,目光先是一亮随后又浮现几分痛心的情绪,接着便如同一只绿色的小彩蝶,扇着翅膀从她身边翩翩飞走。 余霜:“……”六长老年轻的时候心不太定呀,怎么说话说着,人就没了。 她下意识追着对方的身影看过去,就看到目光尽头,一个白衣少年半身浴血,小腿血肉外翻,伤处深可见骨。却不声不响,一眨不眨盯着她。 对方眸子里翻涌的情绪,几度让余霜恍惚。 -- 第82页 “霜霜?” 她听到少年暗哑的嗓音。 突然走近的少年唇红齿白,一双眸子灿若星辰,此刻直勾勾盯着余霜,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年轻了许多,但是余霜只一眼便认出了,面前的少年分明就是少年版的无妄仙尊! 她沉沉压下一口气,真是阴魂不散。 余霜没什么好脸的甩开对方圈着她手腕的指骨,刚想冷笑一声,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年纪的仙尊根本不可能认识她呀! 余霜下意识问他,“你认识我?” 少年眼圈逐渐染红,固执的重新握住她的手腕,生怕她随时会消失一样。 开口的声音都有些不稳,“如何认不出,霜霜的声音,我绝不可能认错。” 音落,余霜的眸子肉眼可见地变冷。原来这么早,他就已经有了白月光。 又被当作替身了么。 这次,余霜手下用了力道,狠狠甩开对方,不顾少年眼底碎裂的疼痛。 “你认错人了。”余霜觉得荒唐,一定是那秘境之主搞错了,怎么会将她送到几百年前的玄天宗。她避开众人,将数道探究的视线纷纷抛诸脑后。 “怎么可能?”少年踉跄地挣扎再度走近,丝毫不管深可见骨的伤口正疯狂往外冒血。 一瘸一拐地亦步亦趋跟在余霜身后,“霜霜,你是生气了么……因为我生辰那日同你提出想见你的要求?” 余霜冷冷勾起唇角。 真可怜呀,原来几百年后高高在上的仙尊,曾经竟然也会卑微到在生辰那日只求见心上人一面么? 她啧了一声,觉得有点可笑,居然还是一场不见面的恋爱。 所以才会只听她的声音,便把她错认成那位“霜霜”么。 余霜脚步一顿,怒气化为冷淡的一瞥,她很快恢复了平静的情绪,“我不是你认识的人,别再跟着我。” 花灼的目光寸寸粘着在余霜身上,贪恋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她,却似乎她就该是这般模样,分毫不差。 只是他想不明白,霜霜为什么不愿意认他。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花灼心中只有窃喜。本以为再也盼不到的人,突有一日鲜活的出现在自己身边。 他不敢再奢求什么,只想,若能陪着他就好。 就算……不肯认他也无妨。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跟着,又怕惹她生气,默默拉开了一小截距离。只确保对方一直在自己的视线内,却小心翼翼不敢靠的太近。 怕霜霜生气。 余霜沿着小道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了山门。虽然眼前的玄天宗和数百年后的玄天宗有很大变化,但是几番摸索之下,还是让她找到了下山的路。 许是因为身后尾随着三个宗门亲传弟子,是以一路上根本没有人阻拦她。 一出山门,余霜便抬手召唤本命剑,幽莲服帖的出现在手中的那一刻,她松了一口气,还好随身之物都还在。 等她回到秘境,非要找那秘境之主好好理论理论,百年前的玄天宗怎么会是解开她身份之谜的地方。 简直离谱。 幽莲在空中激动地绕了数圈才意犹未尽的停在余霜脚边,就连小剑灵都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啊,果然还是百年前的空气更香更甜。” 正当她跃身踏剑之时,身后猛然多出一道大力。 回首,便对上一双沉痛欲碎的眸,“霜霜,你又要走了么?” 对方眼里的悲痛实在刺眼,只要一想到那目光虽是对着她,却是传递给另一个人的,余霜就很难按捺自己的情绪。 她垂下唇角,在少年碎裂的目光中从幽莲上一跃而下。单手挥剑,狠狠斩去少年攥在手心的淡黄色衣摆。 一字一句,冷声道:“区区筑基,也敢拦本仙子的路。” 第41章 替身041% 霜霜,别离开我 顷刻间, 花灼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断了。 细密的痛意如针尖般狠狠扎进他的胸腔,一起一伏, 连呼吸都变得沉痛。他一遍遍反复斟酌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竟引得霜霜对他露出……如此厌恶的神色。 心底的疯狂开始滋生,他恨不得立刻将人带走, 逼问她为何要如此百般折磨自己。 本以为突然的消失就已经是折磨, 如今才知道, 被她以那种冷漠刺骨的眼神盯着,心脏竟然会这般痛。 仿佛随时就会死在这道冰凉的视线下。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贪心, 然而当她真出现在自己眼前时, 他才认清。 不够!远远不够! 花灼掩下眸底的疯色, 因为他害怕会吓到霜霜。但他又实在想知道对方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冷淡。 淡粉色的唇抿了几次,仍是没忍住,泄出一丝暗哑的嗓音, “自我生辰那日你作别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如今对我会如此……如此……” 厌恶二字梗在喉咙,终究未能道出,活着腥甜的鲜血, 硬生生吞咽进肚。 眼前的少年对余霜而言太过陌生,这哪里是玄天宗清冷温润的无妄仙尊, 她自嘲的扬起唇角。 说出口的话不留一丝情面,“你这么容易认错人么?”以后是,如今也是。 她讽刺的抬了抬下颌,眉眼微垂,继续道:“眼睛瞎了可以捐给有用的人。” -- 第83页 话落, 她再度准备御剑起飞,注意到少年又打算伸出手挽留的动作,余霜手持幽莲直直刺向少年的手。 泛着寒光的剑尖停在冷白的手背前一寸的位置。 “下次,便是你的手。” 少女声线偏软,但说出口的话却如利箭直戳人心。 花灼的指尖微颤,在一道娇俏的惊呼声中,直直握上幽莲的剑尖。 “花灼!” 他敛了敛幽深的眸,心叹若是霜霜如此忧心他该多好,可现实是,面前手握剑柄的少女眼神微动,眨眼间又恢复为无动于衷。 幽莲的剑刃上,一行鲜红色的血迹蜿蜒而下,在剑柄前凝结成一团,继而滴滴坠下,敲打在地面上。 如同一道道沉闷的叹息。 幽莲剑下的皮肤早已皮开肉绽,模糊的血迹让人无法看清伤口究竟是何模样。 冷白的手心此刻晕开一片猩红,像一朵在手心盛开的妖冶曼陀罗花。 余霜表面冷静,心底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仙剑宗。云瑶。生辰。花灼。霜霜。 无数线索串联在一起,她脑袋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慌神中,身侧突然逼近一道灵力,席卷着杀气急急冲向她。 “胆大妄为!”云瑶手下剑意翻飞,朝着余霜刺去。 然而,剑尖最后没入的却是一片白衣下的肩胛。 少年闷哼一声,鲜血再也忍不住喷薄而出,染红了淡粉色的唇。 余霜手中的幽莲猛地下坠,她被突然沉在肩膀一侧的力道撞得扬起下颌,视线落在虚空中仍有些茫然。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线有自己都无法察觉的轻颤,“崽……崽崽?” 沉在她肩膀上的人一愣,接着缓缓轻笑出声。 那笑声沉闷的厉害,每笑一声,余霜都能感觉到自己肩膀下的衣衫更湿一分,混杂着腥甜的血气。 “你终于肯认我了,霜霜。” “别走。” “求你。” * 余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如今这样。 所以是……我,做了,我自己的……替身? 花灼憋着最后一股气轰走了一直尾随的云瑶,任余霜搀着回到了小院。 眼前的景象每一处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原先在小小屏幕里看到的画面,如今都变成了现实。 原来手机里养成的崽崽,居然就是无妄仙尊。 余霜将人扶到那张石床上,机械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普通的药粉。她的储物戒连同里面攒了数年的宝贝,都在同仙尊清算那日赔给了对方。 如今只添置了一些寻常的丹药法宝,剑修常备的止血粉便是其中的一件。 她把瓷瓶放进对方完好的那只手里,瓶口还卡在少女葱白的指尖,她突然深吸一口气,重新将瓷瓶握紧在手心。 “伸手。”余霜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情绪面对他,到底没狠下心看他自己一个人用鲜血淋漓的手给自己擦药,毕竟真算起来,如今的花灼又有什么错呢。 花灼还抬在半空的手蓦地一僵,下意识伸出了那只糊满血迹的手。 手心摊开朝上,入目是满眼的猩红,有一瞬余霜竟不知该从何处落手。她先是从指尖引出一股灵力,清洗掉覆于表面的血污。才伸出左手指尖拖着对方的手背防止他乱动,右手则捏着瓶身将药粉均匀洒在那道可怖的剑痕上。 软白微凉的指尖点在他手背的那一刻,花灼整个人就已经僵成了一块木头,别说乱动,几乎连呼吸都变得轻细。 生怕惊走了眼前人似的。 他认识霜霜许久,可这还是第一次,被她触碰。 少女的指尖太过柔软,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几乎将他的耳廓蒸腾地发热。 太近了。 是他做梦才敢妄想的距离。 少年的神色有些发木,让人看不明情绪,只有他自己知晓,此刻狂跳的心几乎要冲破嗓子眼儿,一跃而出。 上手上的药还好,只是其余地方,就…… 总归现在无法将眼前的少年全然当作自己养大的崽来正视。 花灼像是察觉到什么,隐秘的角落里,暗流悄悄涌动。 他伸出完好的左手从对方手中抽出瓷瓶,柔声道:“霜霜你转过去,我自己来。” 余霜闷闷嗯了一声,并未阻止,背身过去。 花灼撩了少女纤细的背影一眼,眼底的黑浓如夜色。他粗粝地扯开肩胛的衣襟,任由鲜血顺着手腕的青筋肆意流淌而下,低哑压抑的闷哼声从唇齿间溢出。 从头至尾,他的目光都放肆地凝在少女脑后,一息不曾偏离。 修士耳力极佳,就算对方在刻意隐忍,余霜仍是听得一清二楚。她皱了下眉,很快松开,没让自己回头。 直到悉悉窣窣的声响突然消失,她才清了清嗓子问:“好了么?” 等了半晌,没听到答复,余霜又问了一遍,仍是没得到回音。 她意识到不对,猛地转身,就见少年面色惨白,淡色的唇全然失去血色。此刻双目紧闭,背靠着墙壁,了无生气。 直到余霜走近,少年才微张惨败的唇,自嘲的哑声一笑:“还是高估了自己,霜霜,你能帮我么?” 余霜僵着,抿了抿唇,没动。 花灼等不到答案,也不催她,径直用完好的手将挂在身上如今只能称之为破布的衣裳褪到肩胛往下的位置,衣襟大敞,露出少年冷白的皮肤以及锋利的锁骨。 -- 第84页 不过几个动作,那血便不知干涸似的汩汩往外冒。 余霜皱眉,接过瓷瓶,按照先前的步骤又将他肩胛的剑上清理了一遍。 看那皮肉外翻的样子,可见云瑶当时真对她下了狠心,却没想到有人帮她挡了。思及此,余霜也无法再忽视眼前人身上的伤大半都是因为自己。 再开口,音色软了几分,“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边说着,她边用灵力将膝盖下的裤腿裁断。 从之前的对话中,余霜知道现在的时间点是花灼的生日刚过没几个月。所以他应该已经是长老的亲传弟子了,怎么还会弄得自己满身狼狈。 花灼缓缓掀开鸦黑的眼睫,认真盯了眼前的人一眼,嘴角浮上笑意。 为什么? 不重要了。 他所求如今已经得偿所愿。 花灼告诉自己,不急,来日方长。 手心紧了又紧,他不会再放她离开了。 余霜见他三缄其口,也不再追问,处理完他腿上的伤,顺嘴问他:“还有哪里受伤了么?” “这里。”花灼虚弱的抬起手,指尖点了点胸口,“可不可以,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余霜有一瞬的怔愣,这是一个连她自己也无法确认的事。她通过往生境回到这里,本就是因为旁的事。 如今就算知道了真相,但是心境到底和喜欢他的时候不同了。 或许哪一日,她突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就会回到几百年后的落云大陆,也未可知。 连自己也无法肯定的事,她根本不敢轻易允诺。 好在少年似乎只是撒娇的一问,见她犹豫便岔开了话题。 余霜悄悄松了一口气。 花灼将她盯得紧,几次不动声色打断了她想要离开的话。到底是心里愧疚对方的伤势,便姑且没再提起。 花灼虽然升为掌门的亲传弟子,但仍住在最初的简陋小院,除了主屋外,余霜隐约记得还有一间杂屋。 话还未说出口,就见对方沉了眉,将她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霜霜,你睡这里,我去小屋。” 余霜扫了眼他的伤势,虽然止住了血,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但显然不适合再折腾。 “你安心在这里,不过将就一晚,我打坐便过去了。” 花灼抿着唇,一言不发,大有她不同意今日便在此僵着的趋势。 两方一度僵持不下,最终还是余霜做出了妥协,将隔壁小屋用灵力打扫了一遍,又将对方床上的东西全搬过去才算作罢。 余霜搀着人将他扶到隔壁。 而她没看见的是,在她背身离开后—— 衣襟散落的少年,眼底被暗沉席卷,苍白的眼尾露出一抹病态的猩红。 他将受伤的手背覆在脸侧,阖上双眼,一下又一下亲昵地贴蹭,淡粉的舌尖卷去手背冷凝的温度。 “霜霜,别离开我。” 第42章 替身042% 崽崽偷吻 入夜, 余霜梳理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不可避免的……失眠了。 好在她这种修为的修士其实不睡觉也可以,只不过是一直保持了现代世界的习惯。 睁着眼睛直到天边翻起鱼肚白, 床上的少女才昏睡过去。 花灼也是彻夜未合眼,他的心绪全然牵挂在隔壁的屋子里。稍有动静,他便会提起精神, 生怕那人会突然消失。 终于熬到天光乍泄的那一刻, 他迫不及待站起身, 来到余霜门外。 准备叩击房门的手一顿,他抿了抿唇, 悄悄将其推开。 床上的少女睡得昏沉, 绻缩的姿态像一只小虾, 脑袋凑近膝盖,双颊微微泛着红晕。 花灼唇角微动,逐渐上扬。 他瞬移过去, 不可避免地带动了一股凉风。少女若有所觉地摆了摆脑袋,吓得花灼一瞬间呼吸都停滞了。 然而少女只是偏移了些位置,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花灼缓缓松出一口气,半跪在床前,肆无忌惮地凝视面前的少女。对方睡得很沉, 秀眉微蹙似乎在苦恼着什么。 冷白的指尖轻柔的掠过少女额前的发丝,将几缕细软的发拂至对方耳后。 接着, 指尖凌空一路描摹着她的眉眼,顿在微张的樱粉唇瓣上。 温热的呼吸像是一把小勾子,缠绕在少年微凉的指尖。同时被勾动的,还有那颗早已按捺不住的心。 她睡着了。 不会知道的。 少年如此告诉自己。 继而,他慢慢将脸靠近。 眼前的樱粉色被逐渐放大, 直到最后,他不得不垂下视线才能看到那抹撩动他的艳色。 微凉的唇轻轻落下,那一瞬的感觉太过奇特,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连呼吸的本能都被遗忘在脑后。 他忍住想研磨那片柔软的冲动,眸色稍暗。蜻蜓点水般,只一下便快速离开。 唇间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淡淡的甜香,柔软的触感仍停留在唇面。 冷白的指尖蹭过自己的唇角,花灼无声地轻笑了下。 他虔诚地伏在床边,仔仔细细地凝视眼前的少女。 神色近乎病态的专注。 直到小院突然闯入一道不善的气息,伴随着院门被叩响的声音,少女终于掀开眼睫。 余霜醒来,被近在咫尺的脸吓得几乎惊叫出声。 她狠狠闭了下眼,嗓音夹杂几分慵懒的沙哑,“你怎么在这里。” -- 第85页 话落,她已经坐起身,审视的目光再度投向面前之人。 “换衣裳。” 花灼从善如流的站起来,信步走到衣橱前,打开,取出一件纯白色法袍。 余霜一愣,意识到对方还穿着昨日那件破烂不堪的法袍,没再多问。 就在这时,院门外再度传来几道重重的叩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花灼已经换好了法袍,旧衣被拎在手中,他的视线转到院门的方向,“我去吧。” 潜意识里,花灼并不想让别人知道霜霜的存在。似乎这样,她就只属于自己一般。 在第三次叩门声落下前,花灼面无表情的向内拉开院门。 “花灼师弟。” 花灼的视线冷冷扫过来人,双手还停在门边,像是随时都做好了结束对话将门关上的打算。 绿衣少女被对方毫不遮掩的意图打击的几乎挂不住面上的笑意,她艰难地扯了扯唇角,“花灼师弟,我来是要提醒你,今日的内门大会很重要,要安排我们去天佛门参加宗门大比的事宜,切不可再缺席了。” 闻言,花灼嗯了一声,双手用力就打算关门送客。 云瑶的视线扫过对方落在门边缠着纱布的右手上,急急道:“对了,师弟你的伤势如何了?” 边问着,她的视线边忍不住越过少年清隽的身形,落在里面的小屋上。 察觉到眼前人探究的视线,花灼眼底的不耐彻底撕裂,暗黑的眸露散出冷冽的凉意,再开口便带上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气:“关你何事?” “我只是担心你。你伤得那般严重……对不起,我昨日并非想故意伤你,而是……” 花灼冷笑一声,眼底骤然染上杀意。想伤霜霜,更是找死。 云瑶被对方冷寒的视线吓得后退半步,明知道会惹恼对方,可还是忍不住去问:“那位伤了你手的女子呢?” 她的视线不住地飘向院内,“她……在里面,是么?” 云瑶咬了咬下唇,脸色有几分难堪,低声道:“可她不是来寻洛玖师兄的么,为何又同师弟你牵扯在一起?她究竟是何人?” 眼瞧花灼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云瑶怕对方误以为自己会向长老们告状,急急补充道:“你放心,昨日的事情我并未向任何人提起,我只是担心你。” 花灼心脏一紧,根本不在意她后来又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那句“可她不是来寻洛玖师兄的么”。 洛玖? 脑海中浮现出一身红衣的俊美男子,身姿卓绝翻飞在高台上,舞出精彩绝艳的一套剑法 , 他的脸难以抑制的黑了下去。 “嘭”的一声摔上院门。 像是在对院门外的人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不是。她是来找我的。” 正在屋内调息打坐的余霜,根本不知道修罗场正悄悄向她靠近。 小屋的门被从外推开,露出少年昳丽的容颜。 余霜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异样,收起打坐的姿势,“崽,你怎么了?” “不许叫我崽。”少年抿了抿唇,声色极淡,却有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仅一句话,就让余霜仿佛看到了数百年后的无妄仙尊。 果然是一个人啊,她心里感叹。 正当她出神之际,少年突然狠狠咬了咬下唇。 怎么突然就失控了。 霜霜不会喜欢他这个样子的。 花灼突然垂下脑袋,唇角被他咬得发红,轻声道:“不是的,霜霜怎么唤我都可以。” 余霜愣了一下,被他眼神里的小心翼翼狠狠戳中了心脏,一时间五味杂陈。那种眼神她再了解不过了,在喜欢的人面前无法遮掩的惊慌和不安。 一秒破功。 她可以对高高在上的无妄仙尊冷淡如冰,却无论如何无法将眼前的少年拒之于千里外。 余霜牵着对方的袖口坐在自己身侧,商量道:“那你呢?你喜欢我怎么叫你。” 他喜欢的。 可以么? 少年墨色的眸子陡然落入一层星光,小声询问:“我喜欢就可以么?” 余霜想无非是一个称呼而已,随口道:“当然。” 他已经给过她机会了,是她仍要纵容自己的。 花灼垂下眼睫,藏起了眼底的浓稠疯色。嗓音沉了几分,如同蛊惑:“那霜霜叫我的小字可以么?” 小字? 余霜微怔。 未免太过亲昵。 还没待余霜反悔,花灼又快速道:“玩笑而已,还是直呼我花灼罢。” 对方眼底的惊诧惊醒了花灼,他清楚自己目前在霜霜心中的身份,绝不是可以称呼小字的程度。 不可以如此冒失的吓坏对方,他再也承受不住她的厌恶和消失。 “花灼。”少女眼角弯成半月,声线软甜。 在这道声线下,花灼的身体陡然僵住。怎么可能有人会拒绝得了霜霜呢,他重重颔首,“嗯。” 余霜心里松了一口气,很快将话题转移,“刚才来的,是昨天的女修么?” 对待余霜,花灼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听她问,便毫无保留地统统告诉她。 言辞间,几次不经意提到了“洛玖”,每每都会认真的注视着余霜的反应。 余霜清了清嗓子,顺着对方的话随意解释:“其实也不是专门来找他的,也……就不太熟吧。” -- 第86页 “不太熟,那是有多熟呢,竟让霜霜第一个想起的人是他,而不是我。”花灼状似玩笑道。 “……” 余霜很怀疑,少年花灼是泡在醋缸里修炼成未来的玄天宗第一无情道剑修的。 这话显然无法接,余霜自知解释不清楚,低眉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试图蒙混过关。对方沉默一瞬,果然不再纠着逼问她。 人一旦放松下来,想得东西自然就多了。 比如说余霜,此刻才恍然想起,如今的崽崽分明修的是有情道,怎么日后会成为无情道剑修呢? “怎么了?”花灼被她盯着,忍不住问。 “崽……啊不,花灼。”余霜眨了眨眼,“你未来有修无情道的打算么?” “为什么会这般问?” 余霜当然不能说,是因为你以后就是无情道第一剑修啊。她想了想,换了个思路,“可能是你身上有修无情道的气质?” 花灼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摇头否认:“不会的,我不会去修无情道。” 见他如今这么笃定,余霜一时也有些迷茫了,一定是之后发生了什么大事,改变了他的想法。 花灼将余霜盯得紧,自然也就错过了当天下午的内门大会。 好在掌门似乎对此不甚在意,只派了两名弟子问过花灼缺席的原因,也没多计较。 转眼间,就到了仙剑宗弟子前往天佛门参加宗门大比的日子。 余霜在花灼这里一留就是小半个月,听此消息,激动的恨不得立刻出发。 原因无他,天佛门刚巧坐落于问心秘境以北。也就是说,只要抵达天佛门,想去问心秘境,御剑只需一盏茶的功夫。 花灼见她春风满面,似乎随时就会跑路离开自己,暗自咬了咬牙根,“霜霜如此开心么?” 这半个月来,余霜将小花灼的脾气摸了个七七八八,崽崽表面看着乖,但是占有欲这方面,强得吓人。 她压下唇角,一本正经的编起来,“当然开心呀,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要陪你去参加大比,把其他宗门的弟子打得落花流水,我就开心的不得了。” “是么?”花灼淡淡睨她一眼。 余霜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好像只要她点得够快,对方就会相信了一样。 少年不知想起什么,神色突然有些委屈低落,“若是我打不过怎么办。” “一定是人外有人罢。”他幽怨地扫了余霜一眼,叹气,“而我,才区区,筑基。” 见余霜一张笑脸痛苦的皱起来,花灼这才轻声一笑,“这般不经逗。” 余霜瘪瘪嘴,小声嘀咕,“明明就是你记仇。” 沉寂许久。 余霜突然来了一句:“花灼。” 正在给余霜收拾储物袋的手一顿,先是把那块称之为‘手机’的东西单独放在一旁,才抬眼看她,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两个字——‘怎么?’ “你发现了么?” “?” “你小小年纪,好像就有两副面孔欸。” 第43章 替身043% 柠檬味儿的醋崽 花灼出神一瞬, 哪里还有余霜的踪影,他挑了挑唇角,继续埋首收拾东西。 手边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道光芒, 光芒褪去,接踵而至的是一道沉闷的声响。 抓住储物袋的指尖一顿,这声响的原因花灼再清楚不过, 因为他也有一块儿一模一样的’发光镜子‘。 眼神飘向屋外, 几乎是下一秒, 他便不假思索伸出冷白的指尖按向屏幕上的红点。 安静下来数秒,又再度响起阵阵响声。 半个月前对于他而言宛如天籁的声音, 如今却令他厌恶异常。 那头一定是想要找霜霜的某人, 而无论是何人, 他显然都无法忍耐。 霜霜是他的。 他一个人的。 他冷冷地盯着那个红圈,打算重复上一个动作。 就在这时,门边突然传来一道软糯的嗓音。 “你在干什么?” 花灼手一抖, 指尖错按在那个绿圈之上。 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谁都没想到,最先打破这份平静的是听筒内暗哑的男声,他轻轻唤道:“是你么,霜……” “啪”的一声响。 屏幕再度暗了下去。 而这次的举动,来自于从门边瞬移过来的余霜。她警觉地拿起手机按下开机键, 屏幕果然再度亮起来,右上角的电量赫然显示着—100% 手腕一抖, 也不知为什么,她慌忙长按关机键,直到屏幕的光完全覆灭,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太离谱了。 余霜想。 然而未等她喘息平复,身前的少年突然红着眼睛逼近她。直到她退无可退, 身后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少年才缓缓抬起那只冷白的腕子,指尖滑落过她的脸侧,最终落在她的下颌上,轻轻捏着。 指腹缱绻地抚过那一处。 她能感受到对方冰凉的指骨此刻都在微微颤抖。 独属于少年的清润嗓音喷薄在颈侧,“不要有别人好不好?” 余霜喉咙一哽,说不出话来。 “只要我,不可以么?” * 直到少年神情有些恍惚地率先将自己抽离,余霜才将背在身后的手举到眼前。手心里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手机,眉心狠狠皱在一起。 那道声音她是绝不会听错的,可是为什么呢? -- 第87页 她追着少年清瘦的背影看去,浅褐色的瞳孔深了几分。 两人默不作声地开始各自准备动身前往天佛门的东西,余霜有心想做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发现自己的东西早被归置好了,仔仔细细无不妥帖。 她叹了口气,将储物袋系在腰间。 前几日花灼便已经知会过掌门,让余霜以散修的身份一同前往。 仙剑宗的飞舟足足能容纳百位弟子,多载一个余霜,也是绰绰有余。 待到出发那日,两人起了个大早,虽说花灼此人几乎不将礼数放在眼里,但对待掌门还是存有一分尊敬。 自那日过后,两人间的话少了许多,可花灼似乎将余霜盯得更紧了,就连去拜见掌门也要磨着余霜一同前去。 花灼走进院子里,对着树下蒲团上的白发老者行了一道礼,“师父。” 掌门神情淡然若水,波澜不惊地眺了余霜一眼,眼角沟壑加深垂下一抹浅笑。 大掌一翻,面前凭空出现两个蒲团,“坐。” 余霜跟着行了一礼,顺从的坐下。 “今日出发?”掌门垂眼问。 对于眼前的掌门余霜曾在宗门古籍上见过,据说是玄天宗第一位飞升的有情道修士。对方身上流露出莫测的灵力,但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心生压力,反而会无比舒适蕴藉。 余霜记不清对方究竟是何时飞升的,但总归就是近百年之内的事。 “是。”花灼淡淡应声。 除了面对余霜,花灼一向寡言少语。显然掌门也清楚他的秉性,是以只随意嘱咐了几句话,便让他去屋内取两瓶丹药。 花灼撩了余霜一眼,并未在第一时间应下。 “怎么,为师还能将人看丢了不成?”掌门笑他。 花灼默了一瞬,提步离开。 “掌门故意将花灼支开,是想对我说什么?”余霜看了眼身边骤然布下的结界,直言道。 音落,掌门又打量了余霜一眼,眼底露出几分笑,声音平和,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想必你当知道老朽徒儿对你的情谊,那我便直言不讳了。” 余霜坐在蒲团上,点了点头。 “他命里终有一劫,这也是我当初卜卦收他为徒的原因之一。” “这劫……同我有关?” 掌门垂眼,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余霜的猜测,“还同‘魔’有关。” 余霜一怔,对于修仙正派而言,这话就有些重了,被打上魔的标签,就可以说是从正道中除名。 “还请前辈明示。” 闻言,掌门摇头叹息道:“他的劫,我也无法全数卜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而你,或许才是解局之人。” 余霜还未来得及细细询问,就见花灼已经手执两个瓷瓶径直走过来。结界顷刻间散去,她只好压下心底的疑问。 花灼将两个瓷瓶递过去,被一道温和的灵力拦住了动作,“为师既让你取来,便是你的。红色那瓶里的丹药,你可现在就服下,白色那瓶……” 掌门看向余霜,浅笑说:“不如就让这位小友替你保管,可好?” 花灼和余霜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将瓷瓶递进她的掌心。 余霜接过,浅淡的药香扑鼻而来,她的脸色几乎快要绷不住。这丹药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 分明就是驱魔丹。 同掌门作别后,余霜默默跟在花灼身后前往飞舟停靠的地点。 如果说之前仅仅是有一点怀疑,那么掌门此举几乎让她可以肯定,花灼的心魔或许就是从少年时便滋生的。 联系上他最近十分不稳定的情绪,余霜的心又往下坠了几分。 飞舟分为上中下三层,每层面积相同,但一层分布着五十个屋子,二层三十个,三层只有二十个。 如今的宗门大比和百年后相较还是有诸多不同的,就比如现在若是想参加大比,必须获得内门及以上的弟子身份,外门弟子并没有参加的机会。 除了一些散修是自行前往大比的地点外,各宗门都是有序一同前往。 花灼的房间是早被定好的,余霜虽然格外获得了一个搭乘飞舟的机会,却不像本宗弟子一样有提前备好的住处。 负责安置众人的弟子有些为难的看了花灼一眼,他清楚对方是掌门的亲传弟子,是以说话已经客气了许多,“花灼师弟,三层的屋子都已经提前安置了,如今只剩下一层的。” 话落,他第一次错开眼去看少年身侧的少女,只一眼便有些心猿意马,他红着脸,再开口居然变得有些结巴,“这……这位,道道友,可否就在一……一层将就……” 余霜被他逗得轻笑出声,身侧的少年却是冷下一张脸,明目张胆的直接挡住小弟子落在余霜脸上的视线,沉声道:“不必,她同我住在一处。” 说着,便不由分说牵起余霜转身欲走,似乎想到什么,脚步略一顿,黑着脸看向那位弟子,“洛玖住在何处?” 洛玖同为亲传弟子,想必也是住在三楼,就是不知是哪个方位。 小弟子一愣,茫然地下意识回答道:“也,也在三楼,最北边的屋子。” 最北?花灼冷哼一声,转头走向最南,头也不回的冲身后弟子道:“最南那间,我住了。” 完全不是同人商量的语气,小弟子有苦说不出,只好默默记下。 -- 第88页 余霜先前就已经看过了,三层的屋子虽名义上是一人一间,但里面的空间大得可怕,除主屋外还连带着一个供弟子打坐练剑的侧屋,完全可以住下两个人。 花灼扫视了一整圈,自顾自地走进了侧屋。余霜也便没推脱,转身进了主屋。 她先是掐了一道法诀简单清洗了一番,便坐在床边打坐。 夜半,飞舟平稳的飞行在高空之上。余霜察觉到隔壁的灵力涌动,眉心一紧,睁开了眼。 花灼在隔壁唤她:“霜霜,帮我。” 余霜一个闪身,来到隔壁。 不过呼吸间,在蒲团上打坐的花灼已经有些失去意识,周遭是暴动的灵力,散发出摧枯拉朽之势。 余霜心道不好,一时无法判断引发他灵力暴动的原因,只好先在周围布下一道结界,以免惊扰他人。 她弯腰凑近,以灵力传声,“花灼,你醒醒。” 对方没有一丝反应。 余霜被他周身震开的灵力逼退半步,也顾不得对方挣扎,双手结印,飞速化出一道缚灵结打在对方眉心。 指尖下的眉心滚烫,余霜忍者灵力灼烧的痛感,再度低声唤他,“花灼!” 寂静如斯。 不得已,余霜只好调动自己的灵力探入他的灵脉中,花灼修为比她低得多,她不得不压制好自己的灵力,以免在探查过程中伤了他的灵脉。 余霜指尖溢出的灵力如涓涓细流,沁染微凉的冷气缓缓缠绕上那些如烈火般炙热的灵力。 花灼若有所觉的挣扎一番,挣扎无果,不得不咬牙忍□□内的异常之感。灵脉被抚慰着,他的燥意缓缓转为熨帖,巴不得那温柔的灵力多一些,更多一些。 微凉的灵力顺流到心脉,余霜终于触及那一团黑雾。小小一团却分外不好对付,大有她强行将其逼出,它便会自爆在花灼体内的架势。 余霜摸清了缘由,也不敢将那团黑雾逼得太狠,只稍加震慑以灵力化成一条锁链将它暂时困住。 做完一切,余霜缓缓将灵力从对方体内抽离。 花灼半梦半醒间,灼烫的五指扣住了少女纤细微凉的指节。他想紧紧攥住,又生怕力气太大弄疼了眼前的少女。几番挣扎下,眉间露出郁结之色。 余霜仍维持着引出灵力的动作,一时不好动弹,只好任由对方沾染热意的指尖擦过她的指腹。 少女的指腹软得令人沉醉,花灼装作意识模糊又偷偷捏了几下,心底软得一塌糊涂。 他恨不得这样的过程再长一些,可现实是,终有穷尽。 随着少女抽离出最后一丝微凉的灵力,对方柔软的手轻轻按下他作乱的指节,带走了最后一丝沁人的凉意。 如此花灼也没了再装下去的兴致,幽幽掀开眼睫,“霜霜。” 余霜嗯了一声,撩起法袍随地坐在花灼对面,她认真凝了对方一眼,“是不是修为要突破了?”这也是余霜方才感知他的灵脉所得。 花灼颔首,面上故作为难,“体内灵力有些压制不住,该要结丹了。”说完他略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生怕对方质疑,他为何早不在仙剑宗内当着自己师父的面去说。 以霜霜现在的修为,足以护他结丹,自生出这一个念头后,他便无论如何都不想由他人护法了。 他不敢承认,自己藏有私心。 在那半个月中,余霜的修为已经升到了元婴,如今护花灼结丹,也未尝不可。 她深深看了一眼少年掩下去的眉眼,只道:“嗯,我明白了。”话落,她便双手结印,抬手布下一道结界。 飞舟抵达天佛门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其间足够花灼结丹。 余霜解下储物袋,拽着系绳往两边一拉,施放神识取出一个白玉瓷瓶。她递给对面盘腿而坐的少年,微扬下颌,“先吃掉这个。” 瓷瓶里装着的先前掌门让余霜代为保管的驱魔丹,花灼抬手接过,只稍稍掠了一眼,问也没问便倒出一颗张嘴往里吞。 花灼原先在外门之时接触不到这些高级丹药,后来升入内门经余霜消失之后,整日沉迷于邪门歪道,是以根本不知道这丹药的用途。 只是余霜让他吃,他便毫不犹豫地咽下。 他将瓷瓶重新递交给余霜,眸子里闪着点点星光,认真道:“师父让你保管,那还是由你收着更为合适。” 余霜被少年认真的嗓音拉回神,沉默地接过,再度放进储物袋内。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莫名停滞了片刻。 被人无条件的信赖,从来都令人动容,余霜无法欺骗自己忽视这股异常的感觉。 但她清楚,这份动容不是心动。 花灼合手在蒲团上入定,如此一夜后,少年的脸色逐渐透出一丝青白,本就淡的唇也愈发不见血色。灵力在体内窜动,几次冲撞向少年的丹田。 余霜每次突破都极为顺利,虽不清楚少年此刻的煎熬,但还是不禁狠狠蹙起了一双水眸。 她想起仙尊在她灵力不稳时念的静心咒,也效仿着仔细背诵起来。 偏软的女音如玉珠滚盘拨入少年的脑海,像一股绵软的风,试图抚平他内心的急躁。入定中,少年额前滑落豆大的汗珠,一声不吭,扛下了这一遭。 见他神色逐渐松懈恢复如常,余霜也松了口气,只是嘴中所念,字字清灵,不曾停歇。 -- 第89页 三日后夜幕再度降临之际,花灼周身猛然散出一股强光,如星河散落人间。 少年在星芒中缓缓睁眼,眸底映出面前少女娇俏的笑眼。 “恭喜你呀,金丹初期。” 花灼眉间展露笑意,身上排出不少污秽,黏腻的难受。他看着少女嘴角的笑,突然就不舍得走去旁边清洗,偏想多看几眼。 他淡淡嗯了一声,引金丹周围的灵力出体外,金光氤氲缓缓将少女笼罩在其中。 微光下,少女的眉眼越发柔软,让人移不开神。 余霜恍惚了一下,嘴角渐渐弯起。 余霜这三日动用的灵力不比花灼少,骤然起身,身子都不免前后踉跄了下。 花灼眼疾手快,伸手拖住她的小臂,嘴角不觉垂了下去,“小心。” “没事儿,就是坐得太久,腿有些麻。”余霜稳住身形,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摆了摆。 花灼心里紧着自己满身污秽,也不敢太过于靠近,“无事就好。”说着便将手垂下,藏于身后紧紧攥了攥。 结界散去,飞舟上不少人都感受到了这股灵力动荡。 不过多时,便有长老前来叩响了花灼的屋门。 两人对视一眼,花灼动身前去开门。 门外的是此行负责带队的三长老,他仔细瞧了一眼花灼,惊艳之色溢于言表,连声道了几句好,像是根本看不到少年脸上的不耐似的。 “不愧是掌门弟子,如此修炼速度,当真是百年奇才,不不不,千年奇才也不为过。”三长老频频颔首,察觉到屋内的另一道气息,联想到弟子前几日同他所说的,顺口问道:“可是那位小道友护你结丹了?” 话落,又难免觉得有些不妥,唠叨了花灼几句,“你师父虽不在,但如此重要的事往后还是该同几位长老说,万不可马虎了。” 花灼隐去眼底的暗色,冷淡嗯了两声算作答复。 正当他准备找个理由将人送走时,三长老身后的一抹亮色突然抓住了他的眼球。 花灼按在门框的手指一紧,直勾勾盯着那人。 对方一身红衣,墨发散落在肩侧,浑然不似多数剑修那般不修边幅,反而处处精致。细长的眼尾外挑,眼角内勾,极致风流。 红衣男子的视线挑着空隙钻进屋内,捕捉到女子转身翩飞的淡黄色裙摆,还未来得及多看。 下一秒,视线就被人从中截断,对上一双淬满寒冰的墨眸。 红衣男子察觉了对方视线中的不善,略一挑眉,哼笑一声走开。 “欸,你这个孽徒!走去哪里?”三长老登时便发现了身后无人,也顾不上同花灼寒暄,翘着两绺胡须,怒气冲冲的追去。 人都走了,花灼还久久停在门边。 洛玖如何受宗门内女修的喜欢,他早有耳闻。指尖几乎穿破不堪一击的门板,他忍不住去想,所以……霜霜也喜欢那般爱打扮的男子么。 想到自己满满一衣橱的法袍,花灼的眸色更暗了几分。 心里陡然生出一个想法,那主意就如同野草,疯狂蔓延,火烧不尽,风吹又生。 第44章 替身044% 痛骂自己一百次:你这只…… 夜色如绸, 落凤撩云。 花灼站在满地琳琅满目的法袍前,终是挑出一件称心的。 红色的太艳,只一眼就被花灼嫌弃的略过。 白色的太素, 青色的太淡,黑色的又太沉。选来选去,花灼挑了一件冰蓝色的, 他记得霜霜说这件法袍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似乎叫‘月华流光’。 冰蓝色法袍内, 衬一袭同色打底,外罩月白色雾感薄纱, 袖口蓝色丝线勾勒出层层水波, 抬手间便是一副碧波荡漾的美景跃然纸上。 花灼冷白的指尖轻拢衣襟, 冰蓝色下锁骨绵延隐入暗处,若隐若现更勾人无限遐想。微凉指腹蹭了蹭耳后滚烫的肌肤,他被那处温度惊得一颤。 热浪蔓延至双颊, 就连惯是清冷的面容都浮上一层绯色。 主屋和侧屋间隔着一道门,虽没有落锁,花灼仍是轻敲了两声。 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低声道:“霜霜?” 门内传来一阵悉悉窣窣的动静,接着是脚尖落地的闷声, 一步一步,像是踩在花灼心上, 伴随着异常快速的心跳走来。 他捋了捋披散在肩的墨发,第一次卸掉束发换成这副模样,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门从内打开,露出少女略带迷茫的脸,紧接着, 浅褐色的瞳孔迸发一簇簇惊艳的亮色。 少女眨了眨眼,将门敞开到最大限度,从发顶至足尖,仔仔细细将人打量了一番。 花灼在这道热烈的注视下耳根的热意直冲脑门,烫的他几近发晕,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线,“我可以进去么?” 尾音的颤抖令人无法忽视。 余霜低低啊了一声,赶忙侧开身子,“可……可以,你进来再说。” 花灼将手中捧着的香炉放在床头的木架上,小孔内飘出缕缕清淡的花草香,是橙花和佛手柑的气息。 “这是安神香,你连着几日耗神,今夜好好休息。”花灼回首,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余霜浅浅嗅了一下,鼻腔瞬间被清甜充斥,她点了点头,目光若有似无的再度飘向对方的衣着打扮上。 也不怪她多看,实在是……花灼很少穿除白色外的衣裳,不论是如今亦或数百年后。 -- 第90页 一时间,余霜难免感到奇特,便多看了几眼。 自踏入这间屋子起,花灼就不曾漏掉余霜的任何一个神色,见她煞是新奇又不无喜爱的模样,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地。 她果然喜欢这般精致打扮的男子,脑海又难以抑制的浮现那一身红衣,花灼没忍住,故作随意的试探道:“霜霜觉得我今日这身好看么?” 自然是好看的,余霜眨眨眼,继而点头,“好看。” 花灼嘴角的笑意又上扬几分,他继续道:“那你觉得是红衣好看,还是蓝衣好看?” 余霜脑海里立刻冲进两个小人花灼,迷你的小人头和身子几乎都要一般长了。一个身着红衣,束发飘扬,笑意桀骜。一个身着蓝衣,长发如瀑,眉眼清冷。 实在做不出选择。 自古红蓝出cp。 好像哪个都很好看。 余霜嘟着嘴,诚实的回他:“就……都好看吧。” 话落,就察觉到周遭涌来一股凉气,她警惕地抬眼看向花灼,只见对方神色如常。她挠了挠耳侧细软的发丝,心想估计是自己感觉错了。 花灼藏起眸中的晦暗不明,又问了一遍,“若是非要比呢?” 余霜被他没由来的固执弄得摸不着头脑,见他穿一身冰蓝,顺口道:“那就蓝色吧。” “当真是蓝色?” 余霜小心翼翼观察着对方的神情,慢吞吞道:“当……当真?”见对方神色一松且露出几分自得之后的畅快,她赶忙连声肯定道:“当真!比真金白银钻石都真!” 有些话虽然听着稀里糊涂,但不妨碍花灼现在心情极好,他抿了抿淡粉色的唇,唇角是压都压不住的笑意。 余霜背过身,浅浅的呼出一口气。 崽啊,你这么小就这么难搞哦。 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两人又闲扯了半刻,无非围绕着外貌打扮和衣着喜好。 不知不觉间,安神香飘了满屋。 飞舟上并没有窗户,就连唯一的一扇木门都不知何时被花灼关上了。香味越积越浓,统统挤在了这一间小屋,经久不散。 余霜耗费过多灵力,本就心神俱疲,此刻闻着浅淡的香气,越发昏昏欲睡。 她扫了眼心满意足的花灼,指了指床,“我有些困了。” 花灼心领神会的颔首,“你睡吧,我把安神香熄了就走。” 余霜打着哈欠走向床,边软软的应了一声好。 另一边,花灼悄声走到木架前,捏着香炉两侧正打算抬手将燃着的香熄灭。 忽而,他的动作一顿,余光落在少女翻身上床,毫无防备侧首睡去的身姿上。心思一转,嘴角噙着一抹笑,缓慢将香炉放下,任缕缕浅香连绵不断的散出。 他秉着呼吸,一动不动,目光灼灼地落在少女乌黑的发上。 足足过了一刻,直到少女呼吸绵长沉沉睡去,小腿几乎僵硬的少年这才吹熄安神香,小幅度挪动着步子,走到床边。 花灼俯身看了一眼,床足够大,就算容纳两人也不会觉得拥挤。 这样想着,他已经轻轻坐在了床边,侧身躺下,鼻息涌入独属于身旁少女的香甜。 他近乎迷恋地深吸一口气,肩膀虚虚靠拢身侧之人的香肩。 仅是隔着衣服的肩膀相贴,就让少年几乎红了一双眼。好半晌,他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心底叹了一句不急,才终于舍得闭上一双潋滟的眸。 清晨,余霜懒懒撑了一个懒腰,小臂张开,右侧碰到一片丝滑。 她循着触感看去——床边静静摆放着一条冰蓝色衣裙。 比昨日花灼身上那套看起来更浅淡几分,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三个字——情侣装。 脸颊腾地一红,余霜用力的按了按发烫的两鬓。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怎么看都像是预谋已久呀。 余霜把那件过于醒目的法袍匆忙塞进储物袋,理了理褶皱的衣裙,快步走出主屋。 花灼此次突破,又接连服用着掌门叮嘱他的药,身上的伤早已好了大半,只还剩下一些浅浅的疤痕。 修士,又是剑修,身上总是常年带疤的,是以两人一开始也不甚在意。 可也不知怎的,这日一大早起来,就见花灼遮遮掩掩从外捧着一个小瓷瓶回来。他有意不想让余霜知道,便闪身进了侧屋。 自以为藏得很好,殊不知余霜对他手中瓷瓶里的气味熟悉得很,那时女剑修很爱用的类似于祛疤膏的药。 余霜瞪着眼往侧屋的方向看了看,心想崽崽最近好像格外注重外表呢。 半炷香之后,侧屋的门才被里面的人从内推开。 少年脸上风轻云淡,盯了一眼余霜今日的打扮,见还是那袭鹅黄色衣裙,声音带着几分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沉闷,“怎么没穿那件?” 那件自然就是指她醒来后在床侧所见的冰蓝色法袍。 她没察觉出对方有些低的情绪,扯了扯手下淡黄色的绵软衣料,“习惯了,暂时就这样吧,反正也不出去见人,打扮那么隆重干嘛?” “给我看。” 少年说得正经,一瞬间竟让余霜有些失语,她讪讪一笑,岔开话题,“还有几日到天佛门?” 花灼扫她一眼,明知她故意避左右而言其他,却不忍同她在这等小事上较真。 -- 第91页 “大概还有四五日罢,飞舟比预料中行驶的更快更稳,应当会提前抵达。”花灼淡声道。 “到时候你打算参加什么比试?” 花灼默了一瞬,漆黑的眸如深井之泉,幽深冷冽,“既是剑修,自然要参加剑法比试。” 百年后的剑法比试余霜也曾参加过,擂台赛的形式,按照修为等级来划分组,报名的宗门不限。 不过这种比较有针对性的比试,最大的看点还是集中在专修此道的宗门上。 余霜清楚眼前之人数百年后的厉害,可他如今也才不过刚刚结丹,同去和其他筑基期比,胜算并不大。不过在她看来,其实花灼并非在意名次的人,不然也不会如此不热衷。几次宗门召开大比的内门弟子大会,他都无故缺席,只为了盯着她。 似乎是看出余霜神情的随意,花灼认真道:“霜霜不信我能夺得第一?” 余霜张了张嘴,只觉最近越发摸不透对方的心思,“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个。” “的确不甚在意,但我说过的,我一定会变成很厉害的剑修,去保护你。” 花灼神色笃定,看得余霜心跳快了两拍。 她不得不承认,崽崽好像……真的在撩她欸。 自从意识到这一点后,余霜发现对方的行为几乎可以称之为明目张胆! 在飞舟上还要待几日,侧屋本就是供弟子打坐练剑的地方,花灼刚升入金丹初期,自然而然地向余霜开始讨教剑法。 如果说头两日这人还算收敛,那么到了第三日,就是余霜想刻意忽视都觉得有些困难。 她侧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年,稍不注意,她的头顶就会触及对方的下颌。 像是察觉到余霜的视线,花灼微微压下下颌,漆黑的眸望了过来。 余霜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苦笑道:“就算教你剑法,这样会不会有些……太近了?” “会么?”花灼眨了眨墨色的眸,朝余霜露出一抹无害的笑意。 发现少女仍是一脸苦笑丝毫不为所动后,花灼的眼尾垂下稍许,委屈道:“若是霜霜不想,那便……” 又来了……余霜心里大叫,谁能受得了他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啊!明知道对方是故意摆出这副神情,可她还是无法抵挡啊! 好气! “没,没有不想!”余霜扯了扯嘴角,心底第一百次痛骂自己是一只该死的颜狗。 关键是,她颜控也就算了,可耐不住对方还别有用心啊。 余霜只能期盼早些抵达天佛门,这样的日子她真是坚持不了几日了。 “没有么?”花灼一双委屈的狗狗眼仔细将怀里的少女凝了半息,才心满意足扬起一抹浅笑,握着余霜手腕的掌心微微一动,提醒她,“那就继续罢,方才那招是如何划出的,我又有些记不清了。” 少年的音调不高不低,近乎耳语的程度,又刚好能让余霜听清每一个音节。 清冽的嗓音呵在耳边,余霜怔了一下,别开脑袋,僵硬道:“继续就继续,这次你要记好了!” 花灼轻笑,贪恋的眯眼看她,“若还是记不住呢?” 余霜咬了咬牙根,气笑了。 第45章 替身045% 欢喜佛 飞舟停靠在天佛门一里外的荒地上, 仙剑宗的弟子有序从飞舟上下来,御剑飞往天佛门。 花灼故意等在最后,听外面的嘈杂的声响逐渐淡去, 才去隔壁唤了余霜。 负责巡查的弟子站在拐角处,远远看到他们二人,被打头走在前方的蓝衣男子无双的容颜惊叹到, 恍惚一瞬才公事公办的喊道:“大家都走了, 你们也快些吧。” 巡查弟子站在楼梯的拐角处, 花灼二人下飞舟的必经之地。 待人走近,弟子才看清被高大男子掩在身后的女子, 一张鹅蛋脸, 笑起来两颊会有些肉感, 细长的眼尾弯成一牙,却也藏不住浅褐色瞳孔里温柔的碎光。 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 “让开。” 直到耳边传来男子清冷而不耐烦的声音,巡查弟子才惊觉自己所站的位置挡了二人下楼的道, 赶忙错开身子为他们腾出路来。 他倒是有心想多瞧那女子两眼,但抬眼对上的却是一双漆黑莫测的暗眸,他吓得一抖,慌忙垂下脑袋不敢再乱看。 余霜在后面低声笑,别的不说, 少年花灼的醋劲儿是真的大。 花灼回首扫了余霜一眼,本还带着三分气, 但一对上那双笑眼忽尔是么气都散了,耳根有些发烫,他别开脸故作正经的解释,“那弟子盯着你看,定是没安好心。” 余霜一听, 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心里腹诽,崽啊,最不安好心的难道不是你自己? 两人下了飞舟,花灼抬手召出一柄平平无奇的剑,此剑还是花灼刚升入内门时,宗门统一发放给内门弟子的配剑。 余霜顿了一瞬,她那柄剑未免有些招人,神剑问世总要更引人关注一些,更别说宗门大比这等人多眼杂的场所。 花灼似乎也想到了一处,他是见过余霜那柄剑的,虽道不出精妙之处,可一眼便能看出不是凡品。 他想了一下,忽然勾起唇角,率先踏上自己的剑,朝她伸出手,“不过一里,霜霜便同我共乘一剑可好?” 绵软无害的眼神,余霜瞥了一眼,快速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搭上那只冷白的手。 -- 第92页 对方手心微凉,眨眼的功夫,余霜就松开了手。 身后的男子也不甚介意,不动声色将面前的人向他怀里微拢几分,足尖轻踏,剑急速飞行没入云里。 天佛门坐落在万古山巅之上,周围群山环绕,浮云近似抬手可触。 佛门弟子多为清修,是以天佛门内的一应设施本不足以撑起此次的宗门大比,为此他们特地在相邻的山巅搭了几处新的院落,供前来的参比者落脚休憩。 两座山巅之间也搭起数条钩锁和桥梁,以供没有飞行法器的弟子来往。 两人凌空一跃,并肩走向守在山门前的佛子。 佛子一身青衣,合手而立。身后支着两支竹竿,上面架着一面字——检录。 眼前的佛子同余霜印象里的稍有不同,如何说呢?想必是多了几分不羁风流。 这个认识让她微微差异,没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 “阿弥陀佛。”面前的佛子眉目半垂,轻声念了句佛号才道:“敢问二位道友来自何处?” 不同于寻常佛修给人的温淡如水,眼前的佛子言语间竟参了些缱绻。 果然不是余霜自己感觉出错了。 花灼脸色不太好看,对着面前的佛子没什么好气,直言道:“仙剑宗花灼。” 佛子身后坐着两个翻阅记录簿的小和尚,闻言格外条理的顺着薄子扫过,指尖顿在某处,朗声道:“怀尘师兄,这位道友应当入住十三斋。” 怀尘将小和尚的话复述给眼前的男子,又转而看向余霜。 然而他的视线被一道冰蓝色挡住,只听对方比方才更沉了几分的声音道:“她同我住一处。” 余霜属于散修,若按照提前分配好的屋子来说,自然不会同花灼住在一处,想必相距甚远都是有可能的。她轻抿着唇,看了一眼花灼,目光只能触及对方紧绷的双肩。 默了一瞬,并未反驳。 总归按照花灼的性子,若是现在反驳他,除了惹他不快外想必不会影响到结果,就算暂时同意分开住,她不信晚些时候花灼不来磨她松口。 还是免得多此一举了。 没听到余霜反对,花灼神色舒展些许。他从怀尘手中接过一块儿朴素的铜牌,上面刻着十三斋三个字,铜牌上还以铜圈坠着一把钥匙。 接着,怀尘用神识探出两块儿玉牌递给花灼,垂眼道:“两位道友可将神识注入此玉牌,大比期间的一应参试皆以此玉牌为凭借。” 余霜接过花灼转递过来的玉牌,注入一抹神识。这玉牌的作用就相当于参加大比的身份证一般,和数百年之后的玉牌原理也差不多。 话落,怀尘再度行了一礼,送走两人。 对方礼数周全,余霜自然无法做到如花灼那般视若无睹无动于衷,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才抬步离开。 从始至终,怀尘都垂着眉眼,眼角挂着浅淡的笑意。直到二人走远,身后的小和尚忍不住嘀咕:“怀尘师兄,那位剑修好无礼哦。” 被称为怀尘的佛子眉眼间的神色这才出现几分变化,不过是眼角的笑意加深,指尖点在那说话的小和尚额前,轻声:“多嘴。” 很快便有新的修士走来,几位身材曼妙衣履轻薄的女子驻足,怀尘浅笑着如是应道:“阿弥陀佛。” 余霜收回好奇的目光,脸上的五官因为困扰而揉成一团,半晌眸子骤然一亮,软软的惊呼一声,“啊!我知道了,那位佛子该是修欢喜佛的吧!” 身前的男子脚步猛地一顿,余霜来不及刹住脚,鼻尖撞在了对方坚硬的后背上。 眼眶瞬间涌上一层生理性的泪花,她有些哀怨地抬起下颌,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 “你还在想方才那秃头?”少年冷声嗤道,面色不爽。 幽深的眸光注意到她眼角的一抹晶莹,下意识抬手用指腹轻轻蹭去,力道稍有些重,只一下,少女的眼尾便有些红。 余霜吃痛,打开他作乱的手,没什么好气的白他一眼,心里恶狠狠道崽崽最近越发无法无天了,绝不能再纵然他! 绝不! 看着余霜一言不发冷着脸轻轻撞了他的肩侧便往前走,花灼捻了捻指腹那点温热的水迹,抬步追上,挡下对方的去路。 余霜沉着脸,心想势必要给他个教训,让他也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于是便打算绕开挡在眼前的人墙。 不料,前脚刚落地,手腕就被人从身侧圈住。 少年有些湿漉漉的尾音氤氲在两人中间,“霜霜,我不该凶你,我只是……我只是不喜欢你那般在意旁的男子。” 他咬着下唇,淡粉色的唇畔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指腹轻轻碾磨手下少女滑嫩的皮肤,像是在讨好。 接着软声道:“霜霜,别冷着我,我一刻也受不住。” 余霜的冷脸几乎绷不住,还是理性短暂的占领上风,她面无表情再度拨开少年比寻常更凉几分的手,“那是佛子,而且是素未谋面,今日才初见的佛子!” 说不定今日一见,往后都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他竟也能吃起飞醋。 “可那是欢喜佛。”花灼垂首,小声道:“你方才说的。” 欢喜佛就怎么了?就算是合欢宗的修士,也不会路上随眼瞧见什么人就突然情投意合吧。 大大的问号打在余霜脸上,少年抬眸看了一眼,又快速垂下脑袋,低声委屈道:“是我多虑了。” -- 第93页 余霜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花灼像是早摸清了她这一点,次次都让不能完全狠下心。 她扫了眼近在眼前的‘十三斋’,脚步一顿,冷淡道:“你先回去吧,我在附近转一圈。” 花灼踟蹰半晌,脸上有些低落,“我可以陪霜霜一起。” 余霜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想!一!个!人!静!静!”话落,双手抱臂,显出几分怒色。 花灼抿了抿唇,见她坚定,只轻轻浅浅应了一声好,转头便走向十三斋。刚迈出几步,又有些不舍的回首去寻余霜的身影,小声道:“我等你回来。” 那声音细弱,却足以让余霜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里面涵盖的丝丝缕缕的委屈,更是不要再明显! 她身形稍顿,飞身消失在原地,生怕自己晚一秒,就会收回方才的决定。 天色尚早,她索性顺着桥锁来到了另一端的万古山。 旋阶而上,道路两旁一片葱郁,似乎是天佛门的后山,万籁寂静难见人影,偶有几声蝉鸣。 余霜远远看到一处棕红色的八角凉亭,深棕木梁透出古朴的气韵,菩提树荫之下更显寂静。 她一个飞身跃去,就见凉亭中坐着一老僧,半边红色袈裟,弯眉垂目,温和而令人心生亲近,如慈悲佛在世。 老僧道了一句法号,缓缓掀起布满纹路的眼皮,眼中如水镜般明清,他双手合十,温声道:“万法皆生,皆系缘分,既是有缘,施主不若一坐。” “该如何称呼您?”余霜行了一礼,被老者身上绵延博大的气息包裹,敬意油然而生。 “凭僧法号善涞。”他单手拨动念珠,轻声道。 余霜一惊。 一听对方的法号,她瞬间清楚眼前的老僧是何许人了。对方应是修大喜大悲一道,天佛门如今的掌门。 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地遇到,当真应了对方那句有缘。 余霜从善如流在对方面前坐下,善涞法师抬手接住一片掉落的菩提叶。 深绿色三角状的叶片静静躺在一双布满纹路的大掌中,善涞法师垂眼去看,单手拨动念珠的动作不停。 声音却是在对余霜说:“贫僧法力低微,替六界芸芸,谢过施主。” 第46章 替身046% 我伤天下人,也不会伤她…… 对方的态度全然不像在对待一个无名小辈, 余霜稳定心神,心底有股声音在说,或许此行的目的, 今日能在此得到一些指点。 她清了清嗓子,找回自己的声音,“善涞法师此言何故?” 对方浅笑, 如沉钟般苍老悠长的古音响起:“命由己造, 相由心生, 世间万物皆是化相,施主的相告诉了贫僧。” “六道众生要经历因果轮回, 体验苦果, 施主便是那心怀六界的大善之人。当得起贫僧这声谢。” “善涞法师知晓我的身份?” 老僧摇头, 叹道:“堪破、放下、自在。身份不过此世浮名,施主又何故纠缠于这短短一世。” 老僧继而抬首望天,笑道:“远处才是归处, 眼前又如何能是真身。” 余霜心头莫名浮起小神女坠入渡劫池的身影,心底的线索如珠帘玉串,逐渐整齐清晰。 也就是说,或许过往皆是她的劫? 心跳的速度骤然加快,她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真相。 余霜张了张嘴, 未说出口的话被身后一道熟悉的男音堵在舌尖。 她瞪大了一双眸子,循声望去。 坐在对面的善涞法师也一同抬眼, 面上笑意收敛一瞬,再展颜已恢复慈悲模样。 “霜霜。”花灼柔声唤,说出口的话姿态放得极低,让人想撒气都找不到下嘴之处——“思来想去,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 所以才来此寻你。” 思来想去? 余霜气笑了,怕是她前脚走后脚那人就跟上了才是。 花灼小心抿唇看着余霜,眼底湿漉漉的,楚楚可怜。余光扫了一眼余霜面前的老僧,略带几分警惕。 他好讨厌天佛门这些秃驴,刚走一个小秃驴,又来一个老秃驴。 可霜霜方才才因此事同他置气,他至少装也得装得大度一些。 在余霜的角度,就见往日目空无人的花灼难得对着善涞法师行了一礼,就是有些不情不愿而已。 善涞法师笑着回以一句法号,神色温淡如常,浑然不在意对方行礼是出自本心还是敷衍。 余霜扭过脑袋,对身后长身玉立的男子视若无睹,对着善涞法师双手合十微微点头,“今日叨扰,还望下次偷得清净能再听您指点一二。” “自然,贫僧同施主有缘,该见时自会相见。” 余霜起身,驻足又鞠了一躬,才沉默转身径直离开。 少女的气息淡去,花灼就连敷衍的笑意都再难维持,冷脸看向坐在亭中的老僧,压低声线哑声道:“你方才同她说了什么?为何她还要下次来寻你。” 善涞法师轻扬了手中的菩提叶,淡声道:“施主,戾气太重伤人伤己。” 花灼嗤笑一声,“与你何干?” “就算伤了方才那位施主也无妨?”善涞法师垂眼,不再看花灼。 花灼死死盯着那片孤独飘零的菩提叶,一字一句笃定道:“我伤天下人,也不会伤她分毫。” “若她便是芸芸众生呢?” -- 第94页 霜霜便是霜霜,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她,同其他凡尘有何关系。 花灼觉得眼前之人简直不可理喻,没再理会对方神神叨叨的话,嗤笑一声,抬步追向淡黄色的倩影。 一路上,花灼几次搭话,余霜都只装做听不见,被扰得烦了便嗯啊敷衍一声。 许是察觉她的情绪,花灼不再多言,沉默地尾随,不再开口。 二人前后脚抵达十三斋,门上没落锁。 对于他们这等修为的修士而言,寻常铁锁还不如布下一道结界来得令人安心。 余霜抬脚走进去,单独的一间小屋,里面摆设比外面瞧着还寒碜几分,分别容纳不下第二人,就连仙剑宗的飞舟都比不上。 居然有宗门比剑宗还要清苦,不愧是以苦修出名的佛门。 余霜抿了抿唇,打算去同负责分配屋子的佛子说再给她单独分一间,刚踏入门的花灼像是察觉她的意图,清瘦的身影直接化作一睹人墙,矗立在门内,挡住了余霜的去路。 “闪开。”余霜眼都未抬,声音微冷。 眼前之人根本不知悔改,如此放纵下去……可余霜清楚自己,总有一天是要离开这个时空的呀,她并不属于这里。 “不。”少年执拗的站着,眼底流出几分落寞,“方才不是都说好了,为何又要反悔?” 提起这个就来气,余霜第一次抬眼正视他,“是谁先反悔的?” 花灼抿了抿唇,声线都有些颤,他清楚余霜最吃他这一套,故意用绵软的声线哄她:“我只是担心你,若果你不喜欢我一定改,那下次我便不再跟着了。” “是么?” 他正装上少女审查的视线,有一瞬,他感觉自己几乎无所遁形。他勉强扯了扯有些发僵的唇角,最后掀起的笑别扭的连自己都难以忍受。 他干脆不再说话。 耳边再度传来少女的声线,“你不会改。” 花灼沉眉,藏起眼底的浓稠风浪。 没错,他不会改。 也不想改。 不仅如此。 他还会变本加厉。 直到有一日——霜霜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人,可能才会心安。 不。 或许待到那时,他还是不会满足。 欲望就像是一个无底洞,黑暗的最低处生出无数蔓延疯涨的触手,将他牢牢捆绑,困于无尽的暗色中。 霜霜是他唯一的亮,身处深渊的困兽,一旦触及光,又如何舍得放手? 少年面上的神色太过落寞,至少有一点花灼是对的,面对这样的他,余霜根本狠不下心来。 面无表情的少女终是叹了口气,落败的退回原处,扶着简陋的桌缘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她抬了抬下颌示意花灼坐在旁边。 少年警惕的看了一眼,脚下如注了铅,纹丝不动的继续扮演门神的角色。 余霜无力道:“坐吧,我不会走了。” 见他心有疑虑,又轻笑一声道:“就凭你如今的修为,我真要走,岂是你能拦得住的?” 一瞬间,少年的脸色极为难看,眼底的墨色像是碎了一角,他狠狠攥了攥手心,走到余霜身旁的木凳上坐下。 余霜不认为自己一时半会儿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但她也无法纵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任由花灼这般行事。 “就像我说的,若我真存了心思想离你远一些,你拦不住的,花灼。” 余霜复述一遍,少年的脸色便更沉一分,在她看不见的桌下,花灼的指尖已然渗血,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微凉的血肉里。 余霜抬起少年的下颌,同那双纯黑的眸对视,温声道:“所以,别再逼我好么?” 花灼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根本没再听她说什么。 就在余霜的指尖抽离之际,少年忽然闷闷地嗯了一声,淡粉色的唇角被他咬得几乎滴血,“好,霜霜说什么都好,但是你不要离开我。” 那一刻,余霜心尖如同被蚂蚁啃噬,散出丝丝缕缕的酸疼,她的声线本就偏软,刻意软着嗓子就像是在勾人,“松口。” 花灼在那双温软的眸子下,乖觉地松开,心底有几分窃喜,还好,至少霜霜还是心疼他的。 然而对方下一句话,却沉沉击打在他胸口,沉得发痛。 “如果有什么……不可抗的因素呢?” 花灼神色一紧,固执道:“不会,不会有。” 余霜轻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距离宗门大比正式开启还有几日,接下来的几天,花灼果真如他所应没有再缠着余霜。 甚至好些时候,余霜连他的人影都看不见。 直到大比开启的前一夜,余霜坐在门前的矮凳上望月等着花灼,就见少年又是一身狼狈回来,只是这次身上的气息略有不同。 余霜神色一闪,有些惊讶,“你修为升至金丹中期了?” 花灼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眸色微动,眨眼间恢复如常,笑着点了点头,“忘记带储物袋,只好回来再换。” 余霜瞥了一眼他身上的宗门弟子服,这几日他都是穿着普通的衣裳出门,只有回来才会换上那身冰蓝色法袍。 心头微动,就见少年已经换好衣裳行至余霜面前。他淡笑着催促余霜去休息,自己则在地上放了一块蒲团,开始入定打坐。 想到少年如此拼命的原因,余霜百感交集,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 第95页 “怎么了霜霜,可是我扰到了你?” 不远处传来少年清润的嗓音。 余霜翻了个身,看向花灼笔挺的脊背,摇了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才轻声道:“没有。” 察觉余霜似乎转身面对他,花灼默了一瞬,试探道:“我可以转过来么?我想看你,霜霜。” 这几日,每晚余霜休息,对方都是如此守礼,自觉背身对着她,尽管她从来都是和衣而眠,但对方仍坚持如此做。 余霜轻轻嗯了一声。 她耳尖的听到对方似乎从胸腔震出一串轻笑,才调整了坐姿,面向余霜。 余光透过窗子,铺洒在少年身后,为他镀上一层浅淡的银光,更衬得他眉眼清隽。 余霜趴在双边,双手支着下颌。 对美的一切心之向往,果然是人类都存在的特性。 “为何今日睡不着?”少年轻声道。 余霜本能的不想说出真是的原因,毕竟导火索就是自己,现在再提,未免显得矫情。 她瘪着嘴思索片刻,玩笑道:“也许是想到明日的大比,有些紧张?” 对方轻笑了声,没舍得戳穿她,而是顺着她的话问道:“霜霜可有打算参加的比试?” “幻境比试如何?”她想起第一次参加幻境比试的经历,误打误撞闯进了数百年后花灼所造的幻境,失笑一声。 见她有兴致,花灼自然应允,“那我便与霜霜一同参加。” 第47章 替身047% 输了比试却赢了她 第二日, 两人抵达宗门大比的比试场前,沿途经过一些铺子。其间有人卖自制的丹药法器,也有人卖些奇花异草。 最为有趣的是一个剑修, 在拍卖自己的本命剑,那剑修还是仙剑宗的内门弟子,扬言说是这段时日深入天佛门, 看破红尘, 打算遁入空门改修佛道。 引得不少人驻足。 花灼余光扫到一家卖面纱斗笠的铺子, 薄纱飘逸,再看向身侧的少女, 他突然有些心动。 故而神不知鬼不觉将余霜往那铺子前引。 一只指节纤细且修长的手勾起摊子上的一顶斗笠, 轻纱散落, 堆积在少年冷白色腕间,藏住了那条蜿蜒深邃的青紫色血管。 “霜霜。”少年唤她,温柔又缱绻的调子, 带了几分蛊惑,“好看么?” 面纱斗笠的款式并不分男女,加之最近花灼总热衷于打扮,余霜理所当然认为是他想戴。 脑海中登时便浮现出蓝衣少年头戴斗笠,风一吹, 露出清隽的下颌,如同泄了半边星河。 “好看。”余霜忍不住弯起眼角, 浅色的瞳孔亮闪闪的。 谁知,面前的少年轻笑一声,下一秒却是将那斗笠罩在了她脑袋上。 轻薄似云雾的纱垂下,挡住了少女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间只能看到脸部小巧的轮廓。 花灼向铺子上扔了两块灵石, 牵着余霜纤细的手腕穿过人群,轻笑着用空闲的手将有些滑落的斗笠扶正,“霜霜觉得好看便带着。” 对方的情绪显然比方才更松弛,余霜想到原因,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倒是没驳了他的好心情。 反正她的本意也是不想和这个时空的人有过多的接触,如此一来倒也省心。 两人到达比试场时,宗门大比的开启仪式刚巧结束。场内划分出了许多区域,两人粗略看了眼,前往仙剑宗弟子们所聚集之地。 剑宗的弟子占了大多数,除此以外也有少数其他宗门的弟子。 高台前插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飘逸的个大字——剑法比试。 两人对视一眼,花灼松开余霜的手腕,做了个口型:“我去报名。” 余霜点了点头,退到人群外围,远远注意着花灼那边的动静。他将玉牌递给了负责等级的小和尚,也不知小和尚同他说了些什么,花灼突然抬头看向某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花灼收起玉牌,四下张望了一眼,找到余霜的位置,快步走向她。 “报好了么?”余霜问。 花灼抿唇轻声道:“好了。” 比试的规则很简单,车轮擂台战,总共分为上下两场。 上场按照抽签分配对手,每人都会分到三位不同的对手,三局两胜,胜出两场便能进入下场。余霜倒是不担心上场的比试,以花灼如今金丹中期的修为,只要不是太非酋三场都对上金丹巅峰的修士,要赢得第二场的入场卷还是相对而言比较容易的。 只是要获得下场比试的第一名,难度就大了些。 比试要等一刻钟才正式开始,余霜见花灼神色有些沉,问他想不想先去看看其他的比试。 花灼凝了她一眼,突然道:“若不然霜霜你去罢,待我这边比完就去寻你。” 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粘人精怎么会突然想要支开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围已经报名完毕的弟子纷纷开始根据抽签去找自己的对应位置,不过多时,便有许多人已经站定在对手面前。 花灼眼尖的注意到一抹朝他走来的亮色,嘴角一沉,拽着余霜的手腕将她掩在了身后。同样也挡住了来人好奇的目光。 “花灼师弟,我的对手好像是你。” 余霜被花灼挡得严实,仅能凭声音判断来人。闻声,被花灼圈着的手腕一颤,她下意识探出半颗脑袋去看。 -- 第96页 眼前的少年自带风流肆意的气场,眉眼间稍显稚嫩,轮廓也不似数百年后那般锋利,此时尚且柔和。 她下意识呢喃道:“师……” 软糯的一道声响,同时引起两个人的注意。 不过是一个面露挪移和好奇,另一个则是莫测的暗沉与冷寂。 洛玖早在飞舟上就注意过眼前的少女,不过那会儿是匆匆一瞥,仅仅看到对方翻飞的裙摆。 如今倒是得了机会凑近看,只不过……他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这一层薄纱太过碍眼。 洛玖本不是那般好奇心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碰上对方如此藏着掖着,他难免生出几分逆反心理,偏想要一探究竟。 “shi?”洛玖嘴角噙着笑,看向余霜,“shi什么?” 那个字显然花灼也听到了,想起余霜最初说的,来此地是要寻洛玖的那番话,手下的力度都变得难以控制。 手腕上突然传来的痛感让余霜倒吸一口凉气。 听到余霜唇间溢出的颤音,花灼也立即反应过来方才做了什么,赶忙松开手,看向余霜的眼神露出几分不自然,“抱歉。” 抱歉?这一声听得一旁的洛玖在心里啧啧称奇,眼前这位刚进入内门不久的弟子,连长老都不甚放在眼里,更别说他们这些师兄,而眼下居然对着一个女子如此低姿态。 洛玖看了一眼那如雾的薄纱,顿时对斗笠下的人更加好奇了。 但眼前人护得紧,他略带可惜的啧了一声,扬起下颌晃了晃手中的抽签牌,嬉笑道:“师弟,可别让我等太久。” 花灼唇角绷得紧直,一言不发瞪着那抹红色淡出自己的视线。 竟然这般巧,偏是他们二人对上了。洛玖如今是金丹巅峰,比花灼高出不少,若真要比,显然是洛玖的胜算更大。 没想到师父也曾有在修为上压制花灼的时候,如此更能看出眼前的少年修炼已然达到了可怖的程度,不仅在未来追上了她自诩天才的师父,甚至远超了他。 一想到此,余霜就忍不住笑出来。 眼角弯似新月。 少年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冻住,果然,只见他一眼就如此开心么。她会不会在心里已经埋怨自己方才阻止她们相认,甚至,她或许已经想离开自己,去别人身边了么…… 还有洛玖,他明显对霜霜十分好奇,如若让他直到斗笠下的女子就是霜霜,他是不是会立刻抢走她。 霜霜之前敷衍他,说她同洛玖不熟的话,果然是骗人的啊。 也对,若不然怎么会在初来仙剑宗,第一时间说得是洛玖的名字。 花灼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打手狠狠攥住。 于是,余霜抬首,看到的就是少年眼尾通红,咬唇强忍的模样,活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 她想了想原因,能引起他这般反应的多半就是师父了,一时间便有些哭笑不得。 看着少年低垂的脑袋,余霜忍不住摸了摸他额前的软发,声音轻柔,带着细腻的安抚,“花灼,你是不是怕我看到你输呀。” 少女嘴角的笑几乎让花灼溺毙,他贪恋柔软手心的每一丝温度,他清楚余霜最吃软得那一套,故意耷拉下眼角,闷闷嗯了一声。 “没关系的。”余霜轻笑,“你总有一天会成为最厉害的剑修。” 这话听着就像是安慰人的话,只有余霜清楚,眼前的少年的确会成为未来的剑道第一人。 花灼骤然抬头,瞳孔照进一束光。 第一场比试正式开始后,花灼和洛玖分别站在擂台下的南北两侧,待一旁的小和尚核验二人身份无误后,便扬起一面小旗,宣布比试开始。 小和尚话音刚落,一身红衣的洛玖和一身蓝衣的花灼就齐齐飞身跃上擂台。 皆是俊美无双的少年,一瞬间便吸引了周遭观战人的视线。 余霜看着那两道翻飞纠缠,你来我往的身影穿梭在剑雨重,脑子里却是—— 果然是自古红蓝出cp哦。 好特么养眼! 我拳头都硬了! 洛玖手持寒冰剑,目光桀骜,顿在花灼手中再寻常不过的弟子佩剑上,笑意在嘴角散开,“师兄下手轻些,免得被同宗的人瞧见了,说我仗着修为高又取得了本命剑所以欺负师弟。” 话是如此一说,但在蓝衣少年淡漠的目光下,洛玖的挥剑速度却是分毫未降。 寒冰剑周身凝结出一层覆满灵力的冰花,洛玖催动灵力,剑身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紧贴花灼的腰身而过。 冰蓝色的法袍瞬间便被锋利的剑刃划破,鲜血染红了里衣,逐渐溢出。 擂台下的少女神色骤然一紧,五指不自觉地蜷缩在手心,用力攥紧。 擂台上,花灼受伤的第一瞬不是低头去查看自己的伤口,而是去搜寻站在人群中的少女,便见到少女上扬的唇角逐渐绷直,直到完全绷不住,沉沉坠下。 洛玖同他的悬殊太大,不仅是修为上的压制,更多的是经年累月积累的剑术,数年来亲传弟子的优势在擂台上便尽数显露出来。 花灼直到自己无法赢下这场比赛了,但是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一道似鬼魅的声音在不断蛊惑他。 这样也好。 不如…… 花灼收回视线,伸手按了按伤处,看着指尖妖异的红,眼底的疯色几乎快要掩藏不住。 -- 第97页 他提起剑发动一连串攻击,浑然不要命般。 不光台下众人频频惊呼。 就连对面的洛玖眼底都浮现几分震惊。洛玖很快恢复淡然的神色,再出招便拿出了全部实力。 属于金丹巅峰的致命一击,冷寒的蓝光破碎,红衣男子周身灵力暴增,蓝衣少年挥剑格挡,被节节逼退。 直到那道锋芒毕露的寒冰剑直直斩断那柄脆弱的普通弟子剑,来不及卸力,幽冷的剑锋狠狠落在少年肩头。 冰蓝色的冷气融化在少年灼热的鲜血中。 寒冰剑身通体覆上了一层鲜红,鲜血坠地,化作朵朵妖异的曼陀罗花。 红衣男子一惊,猛地将剑抬起抽离。 而面前的少年早已如强弩之末,颓然仰面轰然倒地。 小和尚扬起手中的旗子,低声宣布:“花灼败北。” 蓝衣少年头枕在冰凉的地上,看着一抹淡黄奔赴而来,少女眼底银河碎裂,三千世界,只倒映着他渺小一人的身影。 赢了。 也够了。 花灼如此想。 第48章 替身048% 四舍五入,等于霜霜亲了…… 此刻花灼正躺在十三斋内的床榻上, 一道温柔的灵力缓缓注入少年的身体。 方才,余霜在擂台下亲眼目睹少年倒地,心似乎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再眨眼的功夫, 她已经带着如断线风筝般的少年冲破了周围人好奇的围栏。 依照花灼的修为,就算赢不了洛玖,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她心中有气, 可一想到令少年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如此做的原因, 她便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也顾不上众目睽睽, 余霜无法让少年在那里多疼一秒,难道要等长老们发现?想必那会儿花灼疼都疼死了。 她几乎是瞬移到擂台上, 俯身圈着少年的肩胛, 几乎是命令式的同他说:“接下来的两场不要比了, 我们回去。” 本以为花灼或许会有犹豫,未曾想他即刻便应了下来,嘴角笑意藏都藏不住, 丝毫不为错过比试而感到可惜。 赶出脑袋里的回忆,余霜叹了口气。 看着躺在床边,黑眸几乎凝在她身上的人,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好在少年的伤势只是看起来严重,鲜血染红了整片肩胛处的法袍, 吓坏了不少人,自然也包括余霜。回来用灵力止了血, 仔细检查后发现,其实只是伤了皮肉,完全避开了筋骨和灵脉。 思及此,余霜略带凶狠地瞪了一眼故作虚弱的少年。 后者躺在余霜每日睡觉躺的软枕上,狭长的眼尾耷着, 满足又缱绻。额边的发丝沾汗附着在额角,无声的慵懒惑人。 注意到余霜的眼神,他立即换上一副湿漉漉的眼神,“霜霜,好疼。” 余霜有些哭笑不得,明知道这是对方惯用的卖惨伎俩,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垂头查看,“哪里疼?” 花灼指了指肩膀,淡粉色的唇被咬出几个浅浅的牙印,像是真的在极力忍耐什么,“这里。” 温柔的灵力再次将伤口包裹,余霜问他:“好多了么?除了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伤?” “好像肩膀下面也有点疼。”花灼眼尾滚烫,哑着嗓子说。 “这里?”余霜用指尖掀开他半敞的衣襟,软白的指尖轻轻触碰着对方所说的位置。 少年的肤色冷白,稍稍触碰,就留下一道淡粉色的印子。余霜瞥了他一眼,怎么一个男的还这么娇嫩。 指尖滑过的肌肤,温度都比四周高了不少。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花灼挑起眼皮同她对视,“不若,霜霜你再摸摸看。” 软白细嫩的指尖又往下探了两寸,“是这里么?” 对方摇了摇头,“好像在左边一点?” 指尖又移到左边,“这里?” 少年的神情露出一丝焦灼和为难,轻轻咳了一声,墨色的眸卷着潋滟的水光,“好像是在右边。” 至此,余霜再有耐心也无法骗自己对方不是在耍她。关键是她的手还伸在对方衣襟内,刚冲上脑门的怒气顿时拐了个弯儿,爬上了耳后。 耳尖几乎烫的滴血,她将手抽出来,有些粗鲁的扯起来对方的衣襟,将白花花的皮肤完全遮住,不愿意再多看他,哪怕一眼。 “你乖乖躺着,我去问天佛门的管事寻些药来。”余霜别过脑袋掩藏起不自然的神色,闷闷说道。 “好。”对方轻声低笑,目送少女逃似的跑出去。 此刻仙剑宗的弟子多数都应该聚集在剑法比试场那处,是以,余霜便选择了去寻求天佛门这个主办方的帮助。 她按照上次去往天佛门的路,寻了过去,刚巧沿途碰上了登记那日所见的佛子。 显然对方也注意到了余霜,缓步走上前,双手合十道了一句法号。 余霜回之一礼,说出了自己想讨些外伤药的诉求。原本花灼身上就带着伤,她们所带的丹药在飞舟上用得所剩无几,如今剩下的刚才又用去一些,其余的显然不足以支撑到他伤势恢复。 “随贫僧来。”怀尘听完余霜的话,浅笑道。 路上,怀尘同她说他师父那里有上好的外伤丹药,未曾想,怀尘口中的师父竟也是余霜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当真是巧。 她难免想起那日同善涞法师说的再来拜见的话,未曾想果真如此快便见到了。 -- 第98页 “师父。” “善涞法师。” 两人规矩的见过礼。 善涞法师像是早就算到两人会来,甚至都命身侧的小和尚备好了伤药,“阿弥陀佛,此丹药有生肌去腐的良效,小施主便收下罢。” 余霜道谢后伸手从小和尚手中接过。她的余光扫到身侧一身青衣的怀尘,后知后觉的有些诧异。 修大慈大悲道的天佛门掌门,徒弟竟然修得是欢喜佛。 面前师徒二人似乎洞察了她的好奇,一人抿唇肆意轻笑,一人慈悲垂眼令人瞧不出半分情绪。 半晌,小和尚退出门外,善涞法师才浅笑道:“既来之,不若今日便陪贫僧闲谈几句?” 他的目光落在余霜身上,接着又扫过怀尘。后者躬身行了一礼,淡声道:“师父,我尚还有午课未作。” “不急。”说着,善涞便将二人引入侧殿。 怀尘微怔,很快便恢复情绪,同身侧的余霜一起,从容盘腿坐于蒲团之上。 坐定,善涞悠然笑道:“怀尘,可知为师为何要留你?” “想必师父今日所言,也想让弟子听之,记之。”怀尘双手合十,笑着回答。 闻言,善涞点了点头,“的确,委实今日所言,不仅是说与小施主,同样也是说与你听。” “你同你师兄迟早有一日会接手掌管这天佛门,未来,落云大陆有难,当你们师兄二人携其他宗门齐心抵御。” 余霜心头一紧,想到在她原来身处的落云大陆,彼时魔族冲破结界,隐隐有造作之势。 会不会,善涞法师所说的难便是指魔族的卷土重来? 如此想着,余霜便忍不住问出来同善涞法师求证。 音落,身侧的怀尘大惊,敛去了面上不羁的笑意。 善涞法师笑而不语,微微颔首,算是对余霜的发问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贫僧即将圆寂,往后众生便靠你们了。”说这话时,善涞透亮的眸落在余霜脸上,几乎穿透她的所思所想。 “师父!” 善涞摆了摆手,复又垂下眼,“为师命数该有这一劫。” 怀尘用力别过脸。 “靠我们……”余霜低声问:“善涞法师可否告知我……我们该如何做?” 善涞法师摇了摇头,莫测的说:“现在无法改变未来,未来也无法改变现在,只有未来才能改变未来,小施主,贫僧此言你应当懂得。” 余霜眼神一亮。 一炷香之后,怀尘同二人作别后率先离开。 临别之际,余霜踟蹰半晌忍不住回首问善涞法师,“如果未来的人受到现在的人的影响,那该怎么办?” “施主如何确定自己属于何处?也许未来那处也并非你的归属,一切都未可知。可人终究是不会变的,数年如何,百年如何,万年又如何,总归仍是那个人罢了。既是那个人,便只是受那人影响,又何必分未来或现在。” 余霜笑了笑,似乎也明白了该如何对待崽崽和仙尊。 归根结底,本就是同一个人,是她钻了牛角尖非把一个人分作两人去看待。 * 回到十三斋,余霜捏着一颗从善涞法师那里得到的丹药递给半靠在床边的人。 花灼眉间皱成一团,不用说,光是表情就让人看出来他的排斥。 “我觉得也不那么痛了。”他淡声道,就着余霜的手指,将散发着苦涩气息的丹药推远了些。 好家伙。 余霜直呼好家伙。 未来的剑道第一人,连被人拿剑刺都不怕。 居然,怕!药!苦! 她没搞错吧?余霜从善涞法师那里回来之后,心绪清晰明朗许多,心情也随之变好,都有了心思故意试探取笑花灼。 “你不会……怕苦吧?” 余霜眼底的挪移刺得花灼如一只炸毛的猫,劈头盖脸夺过那颗丹药就往嘴里送,囫囵一颗咽下去。 好半晌,他才轻了轻嗓子,故作轻松道:“怎么会?” 哦,如果你别立刻戴上痛苦面具,说不定我就信了,余霜在心里笑他,但是嘴上没戳穿。 她拉开腰间的储物袋,摸出一小包蜜饯。这还是她从原来的时空通过往生境带过来的。她捏了一小块儿蜜饯递到花灼唇边,轻声道:“张嘴。” 花灼愣了下,顺从的张开淡粉色的唇,好看的唇形被蜜饯挤压过,继而舌尖感知到浓郁的酸甜。 甜得连灵脉里的灵气都加速流淌起来。他察觉到唇上一触即离的微凉,下意识伸出舌头卷了一下。 余霜的手腕突然僵住。 意识到自己的舌尖方才舔到了哪里,花灼眉眼间露出些得逞后的喜色,故意道:“霜霜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趣事?” 指尖的温热早已散去,但那处的温度反倒不降反增。 余霜的视线扫过那两片一张一合,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唇。 嗯,好像是真的很软。 不对,她在想什么?刚才花灼又说什么了?她看起来很开心? 余霜下意识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发现它是僵直的弧度后略微松了口气,红着脸反驳:“我哪有很开心。” 话落,她才发现少年此刻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视线落在的地方好像是她的指尖。 方才摸过自己唇角的指尖。 -- 第99页 ?! 等等。 她的指尖在摸自己唇角前还干了什么?好像是…… 视线落在少年淡粉色的唇上。 哦,想起来了。 好像被现在正扬起唇角的这个人,舔了一下。 第49章 替身049% 锁骨间的一吻 两个人的距离近到余霜都能感受到对方喷薄在她耳边滚烫的热风, 她下意识想往后躲,被人圈着手腕一拉,反而靠的更近了些。 花灼好不容易能得来这样的机会, 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跑什么,伤处好像又有些渗血,你还没看。”他似笑非笑地撩她一眼。 随着他的动作, 额前柔软的发丝有几缕散在眼前, 与纤长的睫毛交织在一起。 每每扇动睫毛, 都能牵出细密的酥痒。 然而他一半肩膀受伤,手臂不好动弹, 另一只空闲的手正握在少女纤细滑嫩的手腕上。 默了一瞬, 他抬眼示意, 幽怨地看向眼前散落的碎发,低声道:“痒。” 黑眸亮的晃人眼,眼角翘起的弧度卷着恰到好处的委屈, 让人忍不住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 鬼使神差,余霜腾出另一只手将他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少年耳廓的温度比她指尖的温度还要高几分。 她早就清楚花灼对她的想法,喜欢她三个字原来是藏在她心底的一个烟花筒,现在被少年点燃了,“嘭”的一声, 在心里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 无论如何也无法假装视而不见的程度。 余霜稍用了力打在对方作乱的手上,接着抽出自己的手腕, 有些凶的瞪了他一眼,“别乱动,不舒服就乖乖躺着。” 冷白的手背瞬间便见了红,两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一人有些尴尬的别过视线。 另一人扯了扯唇角。 看着余霜耳后的绯红愈深,他心底的燥意几乎按捺不住。 想到之前霜霜几乎是搂着他回到十三斋, 软玉娇香窝在他怀里,软得不像话的小手扶在他腰线上。 回想起那幅画面,他眼底不住的发热。 贪恋。 所以心思开始不受控制。 他不想再来日方长了。 “我帮你看看,你别乱……”动字还未说出,被哽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的脸顷刻便红了,也不知是为没说出口的话憋得,还是为此刻腰间突然多出的一双大掌。 他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甚至抬了抬肩膀催促道:“怎么不继续了?” 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一层法袍炙烤着余霜腰间的肌肤,她的脊背瞬间僵硬无比,抬起头,冷冷地瞪了对方一眼。 少年的视线太过澄澈坦然,好像反倒是她满脑污秽一样。余霜不动声色地扭着腰换了个角度去看他的伤,却丝毫没注意到对方唇角扬起一抹愉快的弧度。 这个姿势看似躲过了他,舒不知,只要他的手贴着她的后背稍稍用力,就可以将人揽在怀里。 余霜利落地将冰蓝色的衣襟褪至肩胛下,果不其然,伤口又渗出了不少血。 指尖灵力飞快流淌而出,覆盖在伤处上。 等到她察觉两人间旖旎的气息,恍然抬头时,刚巧对上一双浓如夜色的眸。 淡粉色的唇一张一合,暗哑的嗓音吐出两个字,“别动。” 余霜视线有些茫然,接着后背传来一道大力,她几乎不受控制的身体前倾。 错愕间,她红着脸下意识抬首去捕捉对方的神情。 谁知这一动,全身更是失重,直直地扑倒在对方怀里,唇畔擦着冷白的下颌而过,顿在他锁骨间的深窝里。 花灼喉结滚动,指尖都有些轻颤。 锁骨间的软嫩太过明显,他似乎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片柔软蹭过肌肤时留下的清晰纹路。 独属于霜霜的气息扑面而来,冷气中混杂淡淡的甜香。少女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下颌,脖颈上的青筋都愈发明显。 在余霜看不到的地方,少年餍足的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角,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缭绕的黑雾。 头顶上方传来少年哀怨地闷笑,“霜霜真是不听话,都让你别乱动了。” 余霜一只手撑在对方腰侧,一只手撑在肩膀旁,稍用力便支起来身子,她抿了抿唇,怒道:“你在干什么?” 花灼颇为正经认真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还有些抱怨,“你方才离得太紧了,鼻息吹在伤口上……” 他抿着下唇,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活像是余霜轻薄了他,“我就想让你别动,我借力调整一下位置,谁知霜霜偏不听,还……” 说到这,少年红着脸,娇矜的偏过脑袋。 余霜:“?” 感情对方有理有据,倒显得她轻佻?! 余霜气笑了。 花灼顿了一下,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低声道:“霜霜难道想……也不是不行,但至少要等到我伤好了。” 余霜:“???” 余霜的手突然覆在他额头上,少年皮肤烫的厉害,她抿了抿唇,叹气。 果然啊。 傻崽崽。 把自己都烧糊涂了。 她替花灼拢好衣襟,又从储物袋内取出一件宽大的披风,实在是修士都不会随身带被子。 不然真想…… 干脆闷死他得了。 将披风盖在花灼身上,余霜的眼神露出无尽的无奈和包容,轻声道:“睡吧,睡醒就好了。” -- 第100页 花灼眼神锁在她身上,眼见她步履从容的从屋子里退出去,甚至还贴心的为自己关上了门。 全然不知在余霜的视角,她每一步都忍着腿上传来的颤意,步履维艰好不容易逃出他的视线。 直到木门阖上的那一刻,她才如同被抽干气管内的氧气一般,茫然地靠着门,大脑一片空白,险些滑坐下去。 虽然她想明白了眼前的花灼和数百年后的仙尊是一个人这件事,可……再多的就,实在令人无措了。 最为关键的是,花灼的心魔藏得深,他体内的魔气不除,她便也无法安心。 而且,方才靠近他的某一瞬间,她分明感受到了自他体内传来的,比心魔的气息更为浑浊的魔气…… 原先是要放弃花灼的。 可是现在呢? 胸腔里猛烈的跳动声让她几乎无处遁形,匆忙离开十三斋。 余霜躲到一处静谧之地,确保四下无人,仍是在周围布下一道结界,万全的准备做完后,她才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 枣红色的麻布,上面密密麻麻绣着梵印。这是余霜同善涞法师作别时,对方赠予她的锦囊。 嘱咐她在独自一人时亲启。 拉开抽绳的那一瞬,能感受到佛光跳跃在指尖,一股浩然正气飘荡开来。 锦囊里的东西翻倒在手心。 只有两件东西。 一柄刻满梵文的剔骨刃。 一张浅黄色的宣纸,上面写着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除魔。 余霜手一抖,那柄刻满梵文的刀便掉在地上,发出沉重一声闷响。 这柄刀余霜在玄天宗的古籍上见过,据说是天佛门的法宝,只是数百年前突然消失无踪。 落云大陆上唯一一柄能够剔除魔骨的刀,原来竟落到了她的手上么? * “台上何人?” “这你都不清楚?仙剑宗掌门之徒,花灼。” “嚯,就是他呀,半月前不是在剑法比试上输了他们宗门另一位弟子……叫什么来着?” “洛玖。”旁人插话道:“就是剑法比试的第一名。” “对对,他不是输了么,怎得还敢来挑战剑阵?” 刻薄讥讽的声仍在议论。 “可能是想趁他们本宗的弟子鲜少报名阵法比试,想来钻个空子。殊不知说是剑阵比试,其实重要的是在阵法上的考量,他的如意算盘可要被人击碎咯。” “还亏他是掌门弟子,真是闹得一个没脸,上次输掉比赛休息了大半个月,这次输了干脆直接休到大比结束得了。” 周围爆发出刺耳的哄笑声。 云瑶看了一眼台下准备的花灼,也露出几分忧色,怨怼地瞪了一眼身侧的余霜,“都说让你拦着师弟,这下好了,碰上了擅长阵法的万阵宗弟子。” 万阵宗只是一个不太起眼的小宗门,专攻阵法一道,刀法剑法以及佛门心法只为辅助阵法而稍有涉猎,是以除了阵法外,其他无一专一。 这也就导致修此道的修士在同等修为的情况下,其实很难取胜。更像是一个辅助位的身份。 所以余霜倒是不怎么担心。 她扫了眼身侧的青衣女子,自从花灼二次受伤,她得了消息三天两头便往十三斋跑,几次下来,两人也算是眼熟。 每次余霜拦人,对方都置之不理,她也不好真对云瑶动手。 最后都是花灼冷脸将人赶出去,后来甚至凉飕飕一眼,就吓跑了来人。 可每每遭殃被记恨的却是余霜。 她不住地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这笑是什么意思?笑我说得不对?”云瑶有些恼。 余霜也没解释,顺着对方的话道:“你就这么不相信花灼会赢?” “当然不是!”云瑶心里憋屈,她当然希望花灼赢,可对手是万阵宗的人啊,还是这代最杰出的一人。 花灼自然是厉害的,可他连专修的剑法都没能赢过金丹巅峰的洛玖师兄。 如何在阵法上赢过同是金丹巅峰的……“对方可是赫连汲!”下一届万阵宗掌门人选。 余霜轻笑了下,目光转到擂台之上。 只见小和尚手中的旗子一挥,宣布比试开始。 两道剑阵自擂台两端拔地而起,一攻一守,一时间对立两人竟然难分高下。 直到赫连汲脚下的剑阵陡然生变,眨眼间万剑虚影凌空飞闪,成为一组进可攻退可守的阵法,寒光猎猎,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全然找不出堪破之口。 阵法中央的赫连汲挑衅的看向对面面无表情的花灼,传音冷嘲:“认输罢,你赢不过我的。” 花灼冷笑,藏起眼底的疯色,淡淡垂首。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显出颓势意欲投降之际,突然见他双手结印,重新起了一道剑阵,未曾想这剑阵却是落在了对手脚下。 难道他是想从内突破?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也将自己暴露在危险当中? 显然,赫连汲也是如此想的。几乎在同一瞬间,他将身后的阵法改守为攻,万剑猛地涌向花灼想将他率先困死在剑阵内,让他无暇攻击自己。 他有信心,就算对方的阵法已经落在自己脚下,自己的攻击剑阵速度也一定比花灼快! 谁料,花灼脚下还有一道微弱的剑阵。 在对方攻击过来之时,几道剑光直冲云霄,生生扛下了赫连汲的第一轮攻击。 -- 第101页 而赫连汲那边却没有那么好运了,他来不及发起第二道攻势,在犹豫重设防御剑阵之时,花灼布下的剑阵终于成形,生生将他困住,再无法挣扎。 “双剑阵?” 赫连汲的低语点燃了擂台下静默的人群。 众人从难以置信中回神,爆发出不绝于耳的惊呼。 就连云瑶也从惊愕中回神,雀跃涌上心头,忍不住拥向身旁的余霜,全然忘记了不快。 “余霜!花灼师弟赢了,也太厉害了!” 然后她就看到身侧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女仰首望着台山,眉眼温软,弯成月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顺着余霜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擂台上的少年旁若无人同余霜对视,仿佛天地间只容得下一人。 那种近乎贪恋的笑,她只见花灼对余霜显露过。 在余霜未出现在仙剑宗之前,她几乎都以为擂台上少年眼底是没有颜色的。 殊不知,原来他眼底的色泽,只是来自于另一个人罢了。 她心底发酸,却终是没有像往常一般打扰,沉默着,悄悄退出了人群。 人群中,余霜的笑意忽而僵在唇角,她捂着脑袋,猛地倒退数步。 连胳膊不小心被身边人的刀锋划伤都浑然不觉。 思绪一阵恍惚,身体在那一瞬都似乎失去了重量。 是灵魂被人抽离的感觉。 眼前一黑,她落入一道微凉的怀抱。 耳边交织着两道急急的低语声—— “余霜!” “霜霜?” 第50章 替身050% 情侣装,装情侣 “霜霜?” 耳边传来少年的厉声呼喊。 闭上眼, 眼前却浮现了花灼幽如深井的墨眸,他死死盯着她,瞳孔内暗藏的漩涡几乎将她吞噬。 不对, 这人分明是……分明是…… “仙尊。”少女低低的呢喃从口中溢出,下一刻她缓缓掀开眼睫,对上一张比方才所见更为稚嫩的面孔。 花灼圈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 在听她说出那两个字时, 贴在对方腰上的手一紧, 却是仍保持着清醒不舍得弄疼怀中人。 只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手心。 霜霜方才说的人……是谁? 见她神色从迷茫逐渐转为清晰,他抿了抿唇, 压下心头的不爽, 关切道:“还好么?” 余霜缓缓点了点头, 从花灼怀里挣脱出来,“好多了。” 方才的感觉就像是要把她从这个世界抽离似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余霜有一瞬间茫然,她是通过往生境来到这里的, 可是何时会回去,完全不知道。 仔细一想,她丝毫不怀疑方才那股力道是想引她离开这里。 这么做的人,会是他么? 余霜心间一沉,抬头对上少年打量的视线, 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便勉强牵起一抹笑。 正在这时, 身侧突然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对方在注意到两人面容时显出几分惊艳,略一顿,才后知后觉想起正事。 看向余霜,急急道:“这位道友, 实在抱歉,我方才刀没抗稳,是不是伤着你了?” 说着,两道视线齐齐落在了余霜身上。 似乎有这么一回事,她也低头瞥去。隐约记得应当是右臂。 抬起胳膊一看,果然法袍都被划烂了,只不过似乎并未伤及皮肉。余霜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何?”花灼见她神色凝重,忍不住俯身去细细查看,少女皮肤细嫩白皙,比上好的无暇美玉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凑近了,几乎能看清上面细细的绒毛。除此外,倒是不见半处伤口。 见此情形,扛刀的女修也面露不解,挠了挠耳后,支吾道:“难不成是我感觉错了?” 她有些不信,忙去检查刀,果然也不见刀锋上染血,或许就只是划破了对方法袍罢。 “实在抱歉,这法袍……”她刚想问该用多少银子赔偿,就听面前女子以软糯的嗓音拒绝道:“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女修被眼前少年冷寒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躲过他的视线红着脸又对余霜表达了一番歉意,才走回到自己同伴身边。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她十分夸张的对自己同伴说:“方才遇到的那位女修,当真是人美心善。” “何人?在何处?”同伴问。 正当女刀修回首去指,才发现早已不见她们二人踪迹。 花灼沉着脸,听到那番话的第一时刻就带着余霜走开了,自然不会被人瞧到。 他略微有些烦躁,看来往后还是该让霜霜戴上斗笠,不仅要防洛玖,对其他人也不能掉以轻心。 等两人走到比试场外,余霜才想起自己还未恭喜花灼赢了方才的比试,赶紧补了一句好话。 闻言,花灼眉尾稍抬,看似平淡,然而耳后的红晕早已将他的心思暴露无遗。 两人并肩前往幻境比试前报了名。 这场比试定在三日后,四下扫了圈未发现今日还有什么感兴趣的比试,便动身回了十三斋。 * 花灼冰蓝色的法袍早在先前剑法比试时损毁,不得不换了新的。 如今,余霜看着成了露肩装的法袍,也只能从储物袋内拿出花灼先前送她的那件换上。 浅蓝色的衣裙,更衬得少女冰肌玉骨,恍若生长在高山雪线上的莲花,拂袖间晃动出冷月般澄澈的弧光。 -- 第102页 见她换上了这件,花灼侧身从自己的储物袋内也取出一件,走进屏风后摇身一转。 出来之时,身上已然也是一片淡蓝。 余霜眼尾一抽,脑袋里跳出三个字——情侣装。 所以,花灼其实早就等着这一刻,想和她装情侣了? 余霜发现自己最近的心里素质越来越好了,之前被他撩拨,还总是一惊一诧,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的淡然面对了。 三日后,两人穿着同色系的法袍并肩出现在了幻境比试场外。 天佛门的幻境比试同余霜以前参加的略有不同,可以选择独自破境,也可以选择自由组队。 而幻境的难度也并非随机,而是依照参试者的平均修为来分配的。 有花灼在,两人毫不意外的选择了组队的方式。 旁边传来其他参试者的议论声。 “你看那俩人,穿得是同款法袍罢,好像是故意的?” 余霜和花灼对视一眼。 “这你都看不出来,人家俩想必是一对道侣啊,不然怎的参加个比试还要粘在一起。” 余霜耳根发烫。 好恨,为什么修士修为越高听力就会越好,想装做没听到都好难。 反观花灼,一脸坦然,甚至朝那群人的方向挑了挑眉。 余霜盯着那张几乎将‘会说话你们就多说点’几个大字顶在脸上的少年,哭笑不得。 “你看,你看那个男剑修看我了。” “啧,瞧他那样子,多半是让你说对了罢。” “那自然是,我一眼瞧去,就看出了他们二人极为般配。” 余霜扯了扯身边的人,看着对方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丝毫不怀疑那两人聊她们的八卦,花灼能开心的站在一旁听完整个比试。 两人的心思回到比试上,今日宣布比试规则的人不是小和尚,而是天佛门掌门的弟子,怀尘。 怀尘远远眺望他们二人,略微点头示意。 余霜浅笑,而她身边的人瞬间变脸,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竟然是由高阶弟子来监管比试,可见天佛门对幻境比试的重视,余霜难免期待起来。 怀尘双手结印,众人脚下的阵法齐齐点亮。 刺眼的强光散去后,余霜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纯白的空间,周围空无一物,正当她好奇的四下打量之时,一道虚影逐渐在眼前凝实。 是善涞法师的幻象。 对方一身正红色袈裟,身后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佛子,两人皆是眼眸微垂,满身慈悲正气。 余霜稍作思虑,猜到眼前有些眼生的佛子的身份,多半就是怀尘的师兄,拥有先天佛骨的怀檀佛子。 二者动作如出一辙,双手合十轻声道了句法号。 不知善涞法师同身后的怀檀说了什么,怀檀抬眸看,那一眼不悲不喜却让余霜看出半分一晃而过的怜悯。 接着他消失在了余霜的视线中。 “又见面了,余霜小施主。”善涞法师浅笑道。 说实话,余霜最近一直有些担心再见到他,未曾想还是躲不过,果真是应了那句该来的迟早要来。她勉强回以一抹浅笑,但那笑意始终无法抵达眼底。 “善涞法师。” “小施主如今可是都想明白了?”他单手竖立,另一只手不急不缓地捻动手中的佛串。 不等余霜回答,他继续道:“数百年后是怎样一番光景想必小施主比贫僧更为清楚,既然魔域迟早会生出变故,魔修会冲破结界,小施主何不早做打算,趁此机会便除掉祸源。” 善涞法师扫了余霜腰间的储物袋一眼,慈眉善目下是逐渐加深的笑意,他颇为满意的颔首,“余霜小施主既然随身携带了贫僧赠予的那柄剔骨刃,当是考虑清楚了该如何做。” 顺着对方的视线,余霜的指尖拨弄了两下腰间的储物袋。一时间有些无语,她随身带着是因为没地方可以放啊,难不成就丢在十三斋? 剔骨刃上的浩然灵气有多充足他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觉得凭他们十三斋那把破锁子可以守住这件法宝? 到底没有对着德高望重的前辈口出狂言,毕竟对方是真的为了落云大陆,甚至为了六界而考虑。 见她沉默,深谙人心如善涞法师,如何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摇了摇头,再未多言,只留下一句“你们所处之地并非真实的幻境,而是贫僧协同两位弟子共同缔造出的假象,实则小施主即将所见的一切皆为真实”的话,便化作一阵虚无的烟,散在余霜眼前。 再睁眼,余霜正对上俯身凑近她的一双漆黑的眸,对方双手正按在她肩膀两侧,丝毫不掩饰眸中的焦急。 “霜霜?你怎么了?” 余霜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四周一片纯白的地方。 她松了口气,目光落在花灼背后的石壁上,牵起嘴角摇头解释:“我没事,可能就是刚被传进幻……” 幻境两个字梗在喉咙,她讪讪一笑。 明知道他们所处的地方根本不是幻境,再对上眼前那双澄澈的眸,她便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刚被传进来,有些不适应吧,现在好多了。”她吞吐解释完,不敢再看他的眼神。 花灼略一点头,只嘱咐她若有不适要及时告知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开始四下查看他们所在的地界。 -- 第103页 清瘦的少年走在前端,少女尾随在身后,不时地就要扬起脑袋,盯着面前的背影发呆。如此反复几回,余霜的心总算是暂时平静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余霜对自己说。 越往深走,余霜心底的惊诧越大,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此时所处的地方是哪里。 可是为什么善涞法师要大动干戈将他们传送到这里,余霜姑且还有些想不通。 绕过幽深的洞穴,眼前豁然开朗。 耳边是泉水砸落在岩石上发出的叮咚脆响,鼻尖充斥着淡淡的水汽和冷香,入目是一汪了无边际的碧湖。 伴随着两人顿下的脚步,周遭响起一道幽深空灵的古音。 道出的是那句余霜再熟悉不过的话——“问心者,卿欲何为?” 她心下一动,脑海间纷杂的思绪犹如被清泉洗涤过,逐渐清晰分明。 苍白的脸色间,嘴角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 花灼眉目一沉,第一时刻便发现了余霜的异常,关切道:“你的脸色很难看。” 余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突然推开身侧的男子,就想调转身子往回返。谁料,脚下如同生根,竟是一步也踏不出去。 非要逼她至此么。 花灼绕到她面前,凝视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从方才进入幻境之后,你就有些不对。” 他看了眼周围,想到一种可能,“在现实中,你来过此处?” 余霜的脑袋几乎缩进衣襟里,半晌才点头吞吐嗯了一声。 “那此处在现实中唤作何地?” 余霜抬眼看他,眼尾狠狠一抖,小声道:“问心秘境。” 问心秘境? 他四下扫视一圈,心道,所以他们所进入的幻境便是复刻了现实中的问心秘境么? 眼前少女对此地的排斥几乎刻在每一道细微的表情中,花灼有心想问,可对方明显一副不愿提及的样子,他也只好忍下心头的燥意。 如果同他在古籍上所了解的问心秘境相同,眼前的湖便是‘碧湖’,可问心,晓过去,明往世。 既如此,想破幻境,姑且上前一问究竟便是。 回首将余霜耳边有些凌乱的发丝轻柔挽至耳后,他柔声道:“霜霜,莫怕,不过幻境而已,我先上前查探一番,找到破解之法破了此幻境就是。” 余霜想告诉他,不是,这根本不是幻境,这分明就是真的问心秘境。可唇舌像是被下了禁制,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这番话。 就在花灼转身走向碧湖之时,余霜狠狠朝着虚空一瞪。 她清楚,有人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对方就算不是善涞法师,至少也是他的两位亲传弟子。 所以,她的行为只要违背了他们的意愿,便会处处受限制。 善涞法师既然布了局,便不会让她们轻易破开。 碧湖仿佛感受到了有人踱步前来,站定在了湖边,如镜的水面无风翻涌起层层涟漪,荡开一幅幅画面。 婴儿啼哭,稚子学步,幼童上山,少年执剑。 每一幕都是花灼过往的经历,每一幕都是屈辱惨痛不堪。 哭时未有人管,摔倒不曾有人扶,直到那对从不关心过他的双亲惨死,他拖着小小的身躯一步一个脚印追随一群人去往仙剑宗。 那些人自诩正道,怜悯他救赎他,不过是把他扔到山脚下,任他赤脚爬上仙剑宗。 还美其名曰,磨练他的心性。 再往后,他成了外门弟子,偷偷挥剑,都记不清被人打断了几次肋骨。 躺在床上的无数个黑夜,他都以为就要如此死去。 直到有一天,出现了另一个人,将他赎出深渊。 可碧湖中画面仿佛就是为了引出他心底藏起的恶念,一丝光都不见。 也罢,他也不愿自己同霜霜的过往任这一片死水操控回现。 碧湖前的少年有一瞬的失神,只消片刻,眼底陷入无尽的黑,直坠深渊。 他无声冷笑地别过眼,若不是碍于身后的少女,他怕是会直接用剑捣毁眼前倒映在湖上的画面。 第51章 替身051% 离开崽崽的时空(上)…… “汝想问什么?” 花灼嘴角挂着冷笑, 瞥过碧湖上早已变得支离破碎的画面。 “随便。” 古音沉笑一声,让他俯身站在湖边自己去看。 从余霜的角度,就见少年单膝跪地, 一只胳膊懒散搭在弯曲的膝盖上,神色莫测诡谲。 心底一晃,她跑向碧湖边, 这次并未遭到阻拦。 平静无波的水面倒映出少年出尘如谪仙的面容, 淡然若素的神情之下, 黑色瞳孔隐隐渗出缕缕黑红色的魔气。 湖面上的少年纯白色的法袍渐渐被一股黑雾吞噬,心脏那处猛烈跳动几下, 连带着萦绕的猩红黑雾都上下浮动。 画面再一转, 心脏的黑雾散去, 水化成的少年裂出一抹大笑,他的脊骨赫然缭绕着更为沉重阴森的黑雾,连绵不断地喷薄而出。 “是魔啊。”少年扯了扯唇角, 没什么情绪道。侧脸看向突然出现在身旁的少女时,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 有些哀怨和委屈,“霜霜,原来在这场幻境中,我是身负魔骨之人。” “那你呢?”他盯着少女的眼眸, 露出几分缱绻的贪恋。 垂首望去,就见湖面上的少年身侧缓慢化出一道少女的身形, 她的身后金光和暖,指尖萦绕着冰蓝色的神光。 -- 第104页 心脏那处,是一朵圣洁到令人心生向往,想虔诚信仰的霜花。 小小一株,花瓣是冰晶般的透蓝, 闪烁着五彩斑驳的耀眼色泽。 花灼看向少女的眼神,瞬间温柔了许多,甚至带上了几分骄傲自得,“是本体为霜花的神女。” “倒是配得上霜霜。”他点了点下颌,笑道:“算是这个幻境识相,若是将霜霜也幻化成魔,我可是要恼了的。” 少年的语气轻松,却听得余霜心脏狠狠一揪。 她有些不敢看湖面上的倒影,心底猜出来是一回事,可真将一切摊开在她眼前,要她接受就成了另外一回事。 她不信,定然还有别的法子。 几百年后花灼能成为无妄仙尊,就说明一定还有别的路可走。 余霜敛去眼底的痛色,淡声道:“无趣,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出去的方法。” 冰蓝色的裙摆划出一道温柔的弧度,拨弄在花灼心头,他啧了一声,抬手抓住转身欲走的少女。 “霜霜是舍不得了?”花灼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着少女微颤的清瘦削肩。 他手下用力,将人拽回来,指尖挑着她的下颌,对视道:“如此简单的法子,我不信霜霜没想到,倒像是霜霜舍不得这么做。” 自古神魔不两立,神的使命就是除魔,这是修仙之人都懂得道理。 余霜缩了缩脖子,换来对方手下更牢的桎梏,捏着她下巴的指尖凉的另余霜脊背生寒,如坠冰窖。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余霜挺直了腰背,故作坚持道:“你到底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花灼唇边的笑意更深,微凉的指腹摩擦着少女尖尖的下巴。皮肤软嫩的不像话,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那我就当作霜霜舍不得了。” 对方眼底的纵容和宠溺几乎将余霜的灵魂一同灼烧,她死死咬着唇角,期盼对方不要做出那个决定。 对方像是看懂了她所想,又像是没有。 只听一道清润带笑的嗓音贴着余霜的耳廓,轻声道,“离开幻境的方法似乎简单的很,霜霜既然是小神女,理应除魔啊。” 绵长的尾音缠绕着蛊惑,一只冷白的手突然握上了余霜垂在身侧的手,修长冷硬的指骨圈着少女柔软的指节,迫使她接下自己手中的剑。 余霜下意识想躲,就听耳边人有些无奈的叹气,“当真是心疼紧了我,就算是幻境都不愿意让我受伤么?” “也对。”顿在下巴的指尖擦过她的脸颊,轻点耳尖继而顿下,花灼捏着她的耳垂愈发凑近了些,“就算是在幻境内,被霜霜杀掉还是会觉得有点委屈呢。” 余霜红着眼,不住的摇头,她说不出话,脚下也动不了,只能无声的看着他。 “霜霜若是心疼我,不如就给我点好处?” “可不可以吻我一下。”冷白的指尖点在自己淡粉色的唇上,“或许我就不会痛了。” 顷刻间,余霜泪如雨下。 “哭什么,都是假的,你杀掉我,我们就出去了。” 真的!都是真的! 杀掉你,你便永远也出不去了! 他们不仅想杀你以绝后患,更想剔除你的魔骨,让你永世无法踏入轮回。 余霜调动了全身的灵力,试图破开身上的禁制。薄薄的皮肤下,淡青色的灵脉凸起成可怖的弧度。 耳后的灵脉本就薄,此时更是不堪重负,蔓延至下颌,逐渐爬上少女洁白无暇的脸颊。 她有些痛苦的闷哼,连闷哼声都细弱到教人听不清。 花灼眼底风云渐起,他收了那副玩闹的笑,用了力道操控着余霜让她将剑抵在自己胸口。 他不清楚到底该如何做,但他想,剜出他的心,他总该是活不成了的。 察觉到对方在做什么,余霜浑然顾不上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就在她的意识又仿佛被抽离之时—— 少女纤长的脖颈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脖颈上缠绕的青色灵脉丝毫没有降低她的美感。 终于,她忍无可忍的嘶哑大喊一声,双臂猛地扩张,挣开了那道束缚。同时带着那柄被强硬塞在手中的剑,狠狠甩了出去。 铁剑砸在沉寂的碧湖上,“噗通”一声响荡起圈圈白沫,永久的沉溺下去。 “滚啊!” 凄厉的嗓音回荡在秘境内,久久不散。 下一瞬,她失去力气的倾倒向右侧,被敏捷的长臂一捞,重新圈进怀中。 冷白的指尖终于有了些淡粉的色泽,花灼轻轻拭去余霜眼角的泪痕,黑眸里的笑意终于凝实,“那可不行,除了滚以外,其他的倒是可以听你的。” 舒缓的灵力自颈后缓缓注入余霜的身体,花灼扫了眼恢复平静的湖面,故作为难,“这可怎么办才好,又损失了一柄剑,霜霜得赔我。” 余霜瞥他一眼,无声回问:“怎么赔?” 两人都未再提起方才的事,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花灼凝眉默了一瞬,轻松道:“不如待我们离开此处,霜霜便同我回仙剑宗,能从逐渐秘境内取得本命剑,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无论是修为,或是对次数的限制,余霜显然都不符合再进入铸剑秘境的条件。 陪他去,无非就是在秘境外等着。 余霜轻笑了下,点头。 -- 第105页 去,待她们出了这个破地方,就立马离开天佛门。 秘境外,一身红色袈裟的老僧呕出一口鲜血。他抬手拦下身侧的弟子,摇头叹道:“不必了,该是天意如此,又何必强求。” “起阵,送他们二人回去。” “师父!”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不禁劝阻。 “莫强求,该是他们的命数,也该是这六界的命数。” 同一时刻,秘境内的石壁上显出昏黄色的金光,金光直冲云顶汇聚为一点,又倾数铺散落下,犹如碎了漫天星辰。 花灼下意识抬起半边衣袖将人护紧,未等二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再眨眼,就发现他们回到了幻境比试的阵法上。 此时,已有许多弟子破出了幻境,正排着队在举着旗子的小和尚面前做登记。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撂下了从腰间解下的玉牌挂在石柱上,隐入人群,离开了宗门大比的比试场。 身后,垂暮袭卷残云,泄了一地光华。 来之时,他们就只各自带了一个储物袋。走的时候,弃了两柄剑和两件旧衣,更是一身轻松。 两人缄口不提此前在幻境中发生的事,却是心有灵犀做了一致的举动,收拾好一切,用那把陈旧的小锁第一次锁上十三斋的木门。 不用说,也都明了,他们该动身去往何处。 * 半个月后,两人回到了仙剑宗。 见他们二人归来,说完来意后,掌门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浑然不在意他们为何脱离队伍率先回往宗门,也不甚在意花灼提出的想入铸剑秘境寻本命剑的主意。 掌门应允下在第二日开启秘境,临别前若有所思的看了余霜一眼,传音问她:“临行前嘱咐给小友的话可还记得?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的劫,在你。” 第二日,铸剑秘境如约开启。 秘境外,唯有两道蓝色的身影。 “那你便在此等我。”花灼看向余霜。 后者点了点头。 正当他前脚刚准备踏入秘境,就听身后的掌门同余霜说:“小友为何不一同进去?” 以掌门的修为,自然能看出余霜如今的修为和身负的本命剑。 然而他却问她为何不一同进去,稍一顿,余霜同花灼对视一眼,收回目光向掌门道了声谢。 掌门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大笑,“何故谢我,要谢理应谢你自己。” 既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又何故受到这个时空的法则限制。 余霜跟在花灼身后,试探的伸出脚尖踏入秘境,果然未受到任何阻拦。 踏入逐渐秘境的那一瞬,那股似曾相识的神魂从这个时空抽离的感觉再度袭来。 而这一次,比以往几次更为剧烈。 令余霜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她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或许这次真的就要离开了。 余霜勉强逼走那股拉扯感,维持住心神的稳定,跟在花灼身后继续往铸剑秘境深处走。 她教花灼掐了一道探灵决,把自己曾经寻剑的心得边走边说给他听。 神识感知到幽莲的躁动,她索性将其召了出来。冰蓝色的剑划过一道银光,贴合的落入余霜的手心。 小剑灵有些兴奋,操控着幽莲从余霜的手心挣脱出去,又打着旋飞回来,绕着她周围转。 四周石壁上的灵剑像是感知到了幽莲的存在,发出阵阵短促的剑鸣。 余霜扫了小剑灵一眼,就见他单脚踩在剑柄上,一抹鼻子,洋洋得意的抱臂往前飘。 “你是不是能感知到其他厉害的神剑?”余霜在后面揪了一把小剑灵头顶一甩一甩的小啾啾。 后者先是一嘟嘴,逃脱余霜的魔爪,又颇为得意的抬起下巴:“那是自然,我这不就在帮他作弊么?” 花灼看不到余霜的剑灵,但能感觉到余霜方才是在同她的剑灵说话。看她沉默下来,忍不住问:“你们方才说什么了?” “跟着幽莲走就是了。”余霜朝他眨眨眼睛。 花灼抿了抿唇,也没多问,应了一声好。 全然信任对方。 半炷香之后,两人一剑还有一个小剑灵,停在一面石碑前。 石碑四周缠绕着足有手腕粗的铁索,无需凑近都能感觉到寒气逼人,除此外就连余霜双手结印掐出探灵诀都探不出此处的灵力。 她眼底闪过狐疑,看向小剑灵,有几分不确信,“你确定就是这里?” “霜霜主人!”小剑灵透明的嘴巴几乎张开到了最大限度,“你居然不信我!你居然怀疑我!” 在余霜满眼‘我的剑灵真的是上古神剑的剑灵么我不信’的眼神中,小剑灵甚至飘到石碑上蹬起腿。 屁股坐在石碑上,小短腿蹭着石碑边缘又蹬又踩,生生逗笑了余霜。 “难不成在你身下的石碑中?”见小剑灵真的委屈起来,余霜咽下笑声,正色问。 见她不再怀疑,小剑灵这才又开心起来,瞬间扑腾起来插着小腰,“不愧是我的主人,就是这里,你快让这个小魔头砸开这块儿石碑,取出剑滴血认主就行了。” 说到花灼时,小剑灵的表情可谓是异彩纷呈,心不甘情不愿之下又带了几分看好戏的得意,像是同他有仇般。 余霜的注意力在它的话上,自然没多关注它的情绪,扭头便将小剑灵的话转告给了花灼。 -- 第106页 “霜霜是说,此石碑中,有一柄神剑?”花灼挑眉看向余霜。 余霜张了张嘴,就听小剑灵率先开始嚷嚷不满,“是我是我是我!是我说的!见色忘义的小魔头!” 余霜实在不喜欢小剑灵对花灼的称呼,是以,便没有理它,而是朝着花灼点了点头。 之后,才扭头看向小剑灵,抓着它的啾啾将人拎到眼前,通过神识质问,“你为什么要叫他小魔头?” 小剑灵眼珠子一转,瘪嘴道;“因为他的气息啊,有魔气,而且很浓。” 早在她刚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就召出过幽莲,那时的小剑灵并未有如今的反应。 那便是在这段时间内,他体内的魔气加重了?余霜看向花灼。 是因为魔骨,还是因为心魔。 察觉到余霜的视线,花灼侧首看过来,目光最终却是顿在幽莲上,“可否借霜霜的剑一用。” 本命剑若不经由主人应允,尤其是像余霜这种有剑灵的,旁人便操控不得。 花灼的剑早已在天佛门时便折损了两柄,的确也拿不出旁的。 余霜警告小剑灵让它不要作乱,便将幽莲剑递了过去。 幽莲剑在冷白的手指间轻颤一下,眨眼又恢复死寂,喋喋不休的小剑灵也不再说话乖乖的闭上了嘴,附进剑身开始装死。 用力一扬。 第一剑,剑锋震开层层叠叠的灵力,落在石碑之上,周围缠绕的数圈铁索齐齐颤抖一瞬,须臾之后,碎成寸寸小段落在地上,荡起一层灰黄的尘。 第二剑,剑身隔着虚空从上至下垂直劈在石碑顶端,脚下的大地都为之一抖,古朴高耸的石碑从上裂开一个细缝。在剑气的余韵之下,细缝蔓延成根茎状向下无限延申,直至整个石碑从中断裂。 裂开的石碑如同被人轻松剥开的瓜子壳般砸倒在两边。 沉重的一声闷响后,灰黄的尘土猛地荡起又向四周漾开。 余霜眼疾手快的双手结印,在她和花灼周围布下一道屏障,将污浊的空气与尘土一同隔绝在外。 石碑裂开,飞尘散尽,自然露出了里面暗藏的玄机。 一柄通体幽黑的古剑,半截剑身嵌在地里。剑柄上是繁复的藤萝纹路,盘根错节顺延剑身一直没入地表。 借着秘境内微弱的光线,能隐隐看出那纹路散发着暗红的色泽。 不知为何,余霜心底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仙剑宗内从未有人见过无妄仙尊使用本命剑。 她丝毫察觉不到灵气的动荡。 诡异的藤萝纹路隐隐绰绰散发出的暗红色泽。 这一切都指向一点—— “别动它!” 已然来不及了。 沉寂的古剑如同受到某种吸引,半截没入土中的剑身寸寸逼出,通身染着亡灵鬼气的剑锋一现,周遭灵气瞬间便被风卷残云般吸噬殆尽。 藤萝纹路明灭的暗红色泽大盛,散发出的魔气将余霜拍到数丈之外。 体内的灵力开始溃散,她能肯定,源头必然是那柄剑。 少年还没触到古剑,恍惚间听到身后与余霜凄厉的喊声,他有心想回首一看,然而意识被抽空,手早已不听操控的覆在幽黑的剑柄之上。 霎时间,魔气爆增,带着气吞万里剿灭万灵之势散开。 黑雾扬起少年高高的束发,吹灭了黑色瞳仁内最后一丝明亮的色泽,接着笼罩了一层妖异的暗红,如蛛网般盘踞着整个眼眸,几乎将残存的眼白一并吞噬。 余霜撑着一口力召回幽莲,她死死盯着里面的小剑灵,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你究竟有何事瞒着我?” 这柄剑是小剑灵引他们来的,若说它毫不知情,实在说不过去。 小剑灵一晃神,刚从剑身里剥离开,近乎透明的魂体就被周遭的魔气撕扯着。 “霜霜主人,我也不知道,你相信我。都怪我在铸剑秘境内沉睡太久了,我分明记得……”它慌乱摇头,如果剑灵会流泪的话,此刻已经是泪如雨下,“上一次就是取了这柄剑啊……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陪伴幽莲镇压魔气数百年,好多记忆都……都被魔气吞噬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余霜怒吼完,就见小剑灵的灵体开始加速溃散。 “受法则的约束……如果说了,说了……”小剑灵已经虚弱到不足以完整的说完一句话,魂体透明到连余霜都有些看不清。 “说了,就会像现在这样啊。”话落,它被榨干了最后一丝灵气,眼看就要散去。余霜渡给它一些灵力,勉强将它压进幽莲内。 幽莲神剑不受魔气的侵扰,只要暂时将小剑灵封在其内,就不会继续溃散下去。 小剑灵的一番话信息太过庞杂,周围的魔气又丝毫不停歇,像是不吞尽最后一丝灵气便不肯罢休,完全不给余霜留思考的余地。 她能感受到,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后所经历的一切仿佛是陷入了一个怪圈,还是曾经历过一次的怪圈。 竟然是第二次么? 来不及恐惧命数的不可抗拒,她慌忙藏起自己的身形屏去气息,问小剑灵:“上一次,上一次的我是如何做的?” 小剑灵说不出话来,只能颤抖着牵动幽莲剑同它一起轻轻晃动起来。 余霜思绪一沉,心头有了猜测。 -- 第107页 再抬眸看向花灼的位置时,眼底迸发出一束不可磨灭的光。 她牵起唇角,看着控制着花灼的那团猩红黑雾,我既然能压制你一次,便能压制你第二次。 纤弱的指节狠狠攥着幽莲剑,渡进一丝灵力开始操控它劈开眼前的魔气。 魔气触及幽莲的瞬间,便化作银光反被吸入剑身,细弱的灵力从剑柄涌入即将枯竭的灵脉中。 果然奏效,余霜心下喜悦。 如此往复几回,果然引起了花灼的注意,他此刻被魔气操控着,目光落在余霜身上犹如恶鬼盯食。 第52章 替身052% 离开崽崽的时空(下)…… 下一秒, 黑雾中的人木楞地转过身,无神的眸死死盯着某处,飞掠冲刺过去。 只见一道淡蓝色的流光逝过, 后面紧追着一团黑红的浓雾。 幽莲剑不再转化灵气后,余霜体内的灵力又开始再度溃散,她咬牙硬撑, 合手掐出一道探灵诀, 往铸剑秘境内灵力最为充沛的那处飞去。 洞口逐渐变窄, 眼见再往前便没有了进路,她豁然一笑, 眼底凝出金色的光华。 一手握着幽莲剑, 一手触在身侧的石壁上, 直到那团黑影欺身上来,两人一同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一双冷白的手在余霜细嫩的脖颈上逐渐收拢,面前的少年眼底不复一丝澄澈, 被血气侵染。 他看着余霜的目光,令她丝毫不怀疑那双修长的手随时会拧断她的脖子。 石壁后,巨大的水池内散发出磅礴的灵力。 趁着花灼被池水散发出的灵力吸引去一半注意力之时,余霜的指尖流淌出清透的灵光,击打在少年的手腕上。 对方怔愣半秒, 露出一抹森白的笑·。 这里便是余霜曾经取得幽莲剑的地方,也不知是神剑养出了一片灵池, 亦或是池水本就灵气充裕。 几乎是想到以灵气逼出花灼体内魔气的第一秒,她就想到了此处。 她缓步倒退至泉边,坦然迎接着少年毫无理智的飞扑。 池水倒映出少女清瘦的影子,淡蓝色的衣裙比水的颜色还要浅淡不少。直到水面闯入另一道修长的蓝色身影,就见少女白到近乎透明的细腕狠狠扼紧对面那人的衣襟。 腰线弯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弧, 后仰,脚尖一蹬。 “噗通”一声。 融为一体的两抹蓝齐齐坠入水面,白色的水花吐着泡沫勾勒出一道人形向四周翻滚散开。 两人没入水面的同一时间,花灼身上的黑色魔气就开始躁动不安的在他体内乱窜。 他红着眼,肩膀被人扼制着,最后干脆成为了瘦小的身影整个挂在他肩头拥着他。 细密的清透灵力从余霜体内散出,将他同自己捆绑在一起。 眼角的泪流出,转瞬间就被水波吞没。她伏在对方肩头,一直不停的以灵力传音说:“别怕,很快就好了。” 而她怀里的人浑然听不进去半句,只凭着本能的感受去反抗,想要挣扎浮上水面,甚至在看向伏在他肩头的人时,眼底的嗜血念头不减反增。 花灼的体内的魔气被桎梏着,仅能靠最原始的本能去发泄。猩红的眸子落在眼前柔嫩纤细的脖颈后侧,毫不犹豫,他呲牙一口咬下。 随着他的动作,一串串气泡凌乱地向上浮动。 他不断地撕扯着,却发现除了能听到对方细弱的吸气声外,那处皮肤丝毫没有伤处。 见此他更是发了狠的想咬穿这个同他作对的人。 皮肤上传来阵阵撕裂的痛,然而这股痛意是灵魂上的反馈,实际上余霜很清楚,这具身体如今在当前的时空是不会受伤的。 早在那次感受到灵魂抽离,不小心被没拿稳刀的女修划破法袍时,她就隐约明白了这点。当时分明感觉到了痛意,就连法袍都毁成那般,不可能她身上一点浅薄的擦伤都没有。 除非,她在这个时空根本不会受到物理伤害。 终于,眼前散开无数条黑线,黑线一经离开双臂下少年的身体,就拼了命的往水面外钻。但这些魔气松散成丝本就失去了不少魔力,根本看不下来泉水中荡漾着正道的灵力,还未逃出水面,就消散不见了。 慢慢地,怀中桎梏的少年也不再挣扎,双眼阖上,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花灼就连闭气都不会了,余霜有心拖着,想逼出缠绕在他心头最重的那团魔气,却不得不顾及对方的情况。 如此等待几息,瞧他胸口那团黑雾只是乱窜,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轻易离去,就连余霜也难免有些急了。 她尝试唤醒眼前的人,试了几次,最终以无果收场。 “再坚持一下。”余霜腾出一只手按在花灼的胸口处,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到手心处强有力的跳动。 凛冽的灵气穿透皮肤落在那团黑雾上,两相拉扯下,少年痛苦的皱起眉,淡粉色的唇难以抑制的张开,想要低呼,更想借此往胸腔里吸入一些空气。 白花花的水泡争先恐后的从少年唇边溢出。 不行,再这样下去,想必还未等逼出引发他心魔的那团魔雾,他就要先呛水淹死了。 下一秒,余霜屏气,双手按压在对方肩头将自己的唇凑上去。 同样的柔软,却是两道截然不同的温度。余霜被从唇畔传来的凉意激得脊椎都在发颤,她忍着寒意,度过去好几口气。 -- 第108页 一尝到甜头,仍处于意识模糊的花灼也难免贪婪的索取。 余霜的脸色渐白,也明白不能再耽搁,单手召出幽莲,借助神剑吞噬魔气的威力逼向少年的心房。 这一举动太过危险,若非情况紧急,余霜是不愿意用这个法子的,稍有不甚就会伤及对方心脉。 以神剑的威力,那便是一命呜呼。 好在,那团雾气警觉的发现了逼近的危险,还未等幽莲迸发出的银光触及心脏外,它就飞快的逃窜出来。 就是现在! 余霜左手涌出灵力将少年的身躯包裹着推上水面,另一只手紧握幽莲拦下那团魔雾的去路。 幽莲剑上的冰裂莲花纹路大盛,剑鸣浩荡,一面扑天的银色巨网向黑雾散去,将它死死困于其中。 “主人!你的灵力困不了它多久,直接用幽莲将它封印在池底!”幽莲剑内的小剑灵嘶喊出最后一声,彻底没了声响。 余霜握着剑柄逐渐收紧,剑尖顶着银网中挣扎的魔气直直刺下。池底砸出一个深坑,幽莲剑瞬间堵住了出口。 随着幽莲化为阵眼,彻底将剑尖的魔雾封印住,周遭恢复一片寂静。 她最后看了一眼,心猛地一跳,接着仰首浮出水面。 果然是她曾经拔出幽莲剑的位置。 所以她在百年后取得幽莲剑之后,那团魔雾呢? 容不得她多想,那股抽离感再度笼罩在神魂之上。就在她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她听到自秘境上空传来的一道苍老的声音。 “现在即是剔除他魔骨的好时候。” 音色震荡,让余霜听不真切这道声音来自于何人。 静谧之下,就见余霜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一字一句对着仰面躺在岸边的人道:“我要走了。” 那道声音又再度响起,“趁现在,心软,只会后患无穷!” 余霜摇了摇头。 俯身看向眼前的少年,觉得也不似那些人担心的那般糟糕。 就算身负魔骨又如何,他同自己在一起的几个月不仍然是好端端的,除了因为触及那柄魔剑外,并未纵容心魔操控整个心智。 再者说,修士修炼到一定修为,有心魔也是在所难免。 有,不但表他们会被心魔所控制。 为什么仅因他身负魔骨,就要区别,甚至残忍对待。 更何况几百年后的花灼不是好端端修了无情道甚至还成了玄天宗第一剑么,他一直将心魔压制的极好,寻常人根本不会发现。 思及此,余霜一顿,心神豁然开朗。 对啊 ,她可以劝如今的花灼也改修无情道,斩断情绪,自省自持,必然会控制自己,不受凡尘俗欲的影响。 如此计划着,她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坐在少年身边,想等他转醒告诉他。 冷白的指节轻轻颤抖了下,手中的剑滑落在身侧。 “你醒了么?”余霜凑过去。 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 然而,未待她等来转醒的花灼,那股意识的抽离感却无论如何都抵抗不住了。 她心尖开始发慌,目之所及逐渐虚幻。 仓促间,她随手抓住一件冷硬的东西暂做留音石,冲着它急急道:“等你成为无情道剑修那一日,我们终会见……” * 碧湖上的古老声音叹息道:“逆天改命,终是难成。” 躺在花灼怀里的少女脸上无一丝血色,淡黄色衣裙染了水,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美好的轮廓。 那一刻,仙剑宗内的无情道第一剑尊,竟是连一道烘干法术都忘记如何去施展。 只不厌其烦的去唤她,每唤一声,都有源源不断的灵力自手心涌入少女冰凉的后颈。他如此反复不知已过去了多久,怀里的少女都不现一点生机。 他几乎倾注了半身灵力引她的神魂归体,然而磅礴似海的灵力砸出,落在余霜识海中,却像一颗小石子,很快便归于沉寂。 还是不行么。 到底该如何做? 方才的秘境之主暗示的再明白不过,不过是要他体内的那个东西罢了。剔出来会如何? 他也不清楚。 会死么?如今化神期修为,多半也不至于沦落到那般境地。 只是这一身修为估摸着至少也会散去大半。 他沉默的看着余霜凝固了的神情,值得么?最初只不过是将她当作那道声音的代替品罢了。 可后来呢。 花灼无法再欺骗自己。 怀里的人会不顾自己身体,强行动用灵力除去觊觎他的人。会大着胆子却红着脸,几次三番说要帮他渡劫。会在他一次次冷漠的道出那句滚后,一听他出事还是忍不住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他。 就算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他,可她仍然坚定的站在自己身侧,甚至说了那句——别怕,我来保护你。 他早就走进了自己的心里。 不是谁的替身。 惯是从容淡然的脸上此刻布满苦涩,他用神识从储物戒内取出几柄平平无奇的匕首,仔细挑了一番又冷着脸将它们统统扔回了储物戒内。 他盯着小指上的银色储物戒,就连这么个小玩意竟然都是余霜的。 当初她为了同自己划清界限,拿了几乎可以拿出手的所有东西来赔,其中就包括这枚银戒。 这一次呢?花灼的目光落在少女脸上,若等她醒来知道后,又会拿什么相抵,或是会十分厌恶? -- 第109页 他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最终,花灼的目光落在少女腕间清透的玉色上。 指骨微勾,幽莲剑化形的玉镯便从余霜手腕上脱下来,落入他的掌心。那一抹玉,凉的刺骨,他不禁勾起了唇,当初她竟然连本命剑也放心留给他。 也多亏了那时,才方便了他现在操控幽莲。 幽莲闪烁着冰蓝色的微光,在花灼手心渐渐化成一个巴掌大的弯刀,没有刀柄,只有一轮弯似月牙的刃,扇着凌冽的寒光。 他操控弯刀顿在脖颈下方,脊椎的尖端之处。 余霜如今陷入昏迷,皆是由于她的身体无法负荷如今的修为,在他破开那层寒冰,将人从水底捞出之时,她的修为便已经升到了元婴。 甚至连何时提升的修为,他都不清楚。 彻底击垮了她最后一丝生机,此时就算是淬体也是徒劳。 除非。 弯刀划破皮肉,他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直到那片薄如蝉翼却坚硬无比的刃剜进脊骨,他才痛得闷哼出声。 他咬着牙,任由幽莲在他背后剥皮剜骨。 他自觉有些荒唐,但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后悔。 就在整根脊骨就要被剔出时,少女猛地掀开那扇鸦黑的睫,清晰念出两个字—— “花灼!” 操控幽莲的手一颤,刀刃生生偏离两寸,落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这个名字。 他有近七百年不曾听到了。 第53章 替身053% 手机变身! 末了, 他自嘲一笑。 说是七百年,似乎她的师父其间发恼也连名带姓这般喊过他,想必作为徒弟, 她也是听洛玖提起过。 一想到余霜在陷入昏迷时,想得都是自己,他背后的伤处都没那么痛了。 在少女抬眼看过来的瞬间, 他已经用神识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件玄色外衫, 眨眼间便套在了白色的法袍外, 黑白相配倒是十分和谐。 余霜看着眼前的男子,白衣清隽, 端方如玉, 虽然样貌未变, 但是光看气质,还是能够一眼分辨的。 “仙尊怎么在这里?”余霜看过去的眼神中带着迷茫。 花灼抿了抿唇,神色自若, “自然是听到你唤我。” “我?” “我在你身上留了一抹神识,便刚巧听到了。”顿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你方才苏醒后还喊了我的名字,这你总该记得。” 余霜一愣, 脸色露出几分古怪。 这一幕落入花灼眼中,就成了余霜回想起确有其事, 他唇角不觉上扬几分。 然后,却见少女瘪着嘴转过脸,十分不自然的吞吐道:“仙尊搞错了,弟子……弟子方才并不是……” 不必说完,花灼已然听懂了她言语间的意思, 脸色登时变得暗沉不少。 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从未连名带姓这样唤过自己。 原来,她在昏迷时记挂的都是别人的名字么。这算什么,她恼他所以偏找了个同他名讳一般的男子? 余霜不知道面前的男子沉默不语是在想什么,一时间,只能看到他的脸色风云莫测,几经变幻。 她支起身子,浑身的冷感让她后知后觉地牙齿打颤,心里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自她踏入问心秘境时,便走进了秘境之主设下的局。对方是上古陨落在此看守秘境的神,若说他仍同上界有什么联系想借助她的力除掉花灼,这并不奇怪。 她求得是寻找自己的身份,对方借此利用她,非要算起来也没什么可理论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只是花灼似乎全然没有了这段记忆,这一点仍是令她有些介怀。 神魂回到这个时空,小剑灵自然也恢复了灵气,“霜霜主人,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连我陪幽莲镇压那团魔雾数百年,都不免受它影响丧失了一段记忆,那团魔雾潜伏在小魔头心里,最后又占据了他的理智,害他丧失部分记忆也并不奇怪。” “怪的是,那团雾气的来历,和小魔头究竟是何时染上那东西的!” 她心底叹了口气,暂时不想再纠结于此。 目光落在面前眉峰紧蹙的男子脸上,总归都是命数,躲不过的,也总会揭晓。 好在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了,不是么。 整理思绪的同时,余霜嗅到周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她仔细检查过自己的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外倒是没发现任何伤口。 那就只可能来自于眼前的人。 “你受伤了?”余霜看他。说完,才恍然发现,自己同少年花灼呆久了,称呼上早已习惯了随便的说法。 然后她便注意到,似乎从方才开始,眼前这位总是自称本尊的人,居然也变了称谓。 “并未。”他云淡风轻一笑,“落云大陆何人能伤得了我,许是因为之前除了两个魔修,身上才染了血气。” 余霜点点头,也是,谁还能伤得了他。 调息一刻后,两人一同出了问心秘境。 秘境外,夜色正浓,余霜背对着秘境的方向,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糟了,宴淮汀可能还在里面。” 边说着,她边打算转身往回走。 身侧的人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垂下的眼睫掩起几分不快,淡声道:“他早已回玄天宗了。” “回去了?” -- 第110页 花灼眯了眯眼,“你不信我的话?” 余霜抿唇,解释道:“只是没想到他会不同我说一声。”话落,她才想到,多半宴淮汀正是找她的时候看到了花灼,所以便告诉了他,自己则先回了宗门。 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花灼知道他的踪迹了。 花灼哼笑一声,未再说话。 天色已晚,两人干脆御剑去往最近的镇子落脚,计划第二日再启程回玄天宗。 房间在二楼,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相继往上走。 眼前玄色的法袍中央,被一道更深的颜色割裂了。余霜狐疑的看了眼走在前方的人,心下狐疑,指尖不禁朝前一探。 所触及的布料有些湿润粘腻,未等她看指尖上染了什么,走在前面的人像是有所察觉般回了头,冷凝她一眼。 “你走前边。”说着,他已经侧身让开路,看余霜扶着扶手往上走,才抬步跟上去。 两人的屋子就在隔壁,到了门前,两人对视半秒,又匆匆收回视线,一言不发的推开了各自的屋门。 屋门阖上,彻底隔开了两个寂静无声的世界。 余霜背靠在门上,这才将手举到眼前。 指尖一抹暗红,分明,是血。 * 第二日,两人御剑飞往玄天宗。 余霜扫了花灼一眼,对方已经换下了昨日那件玄色外套,又恢复了一身素白。出尘矜贵,丝毫看不出半分受伤的样子。 既然对方刻意遮掩,便是不想让她知道,余霜自然选择乖乖闭嘴,反正她现在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 这样互相沉默,反倒省心。 当天下午,两人便回到了玄天宗。 凌空俯视,余霜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山脚下的三个人。御剑飞过去,身后那道白色的人影早就不见了踪迹。 “霜霜师妹。”为首的胡楪快步迎上来,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无异,才松了口气道:“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担心死你了。若不是听宴师兄说你那里有无妄仙尊守着,我们都恨不得也去那处寻你了。” 旁边的云流不自然的别过脸,抱臂道:“夸张了啊,谁担心她了,你自己胆子小,别扯上我。” 胡楪斜眼扫他,“那天拦也拦不住,非闹得要去问心秘境的是谁,还有,某人可是为此都怪自己师兄把霜霜一个人留在那里,你还说你不担心?” 云流脸颊一红,赶忙去看余霜,就见她正笑意盈盈盯着自己,显然是将一席话听进去了。 “我那,我那是气师兄蠢,都不知道留在那,万一余霜得了什么机缘法宝,岂不是没他的份儿,枉费他还白入了一回秘境。”云流大声道,视线又飘到余霜身上,瞳孔逐渐扩大,“果然,你果然偷偷提升修为了!” 余霜见他急赤白脸的样子,笑得前仰后翻,故意气他,偏从手心召出一抹象征元婴期的灵力故意在他眼前晃了一遍。 云流登时便站不住了,就要抬手从身后摸自己的重剑。 好在一旁的宴淮汀及时拦下了他,他才不情不愿的忍下去,只逼着余霜同意下次好好和他比试一场。 “你等着,从今日起,我每晚都要多挥剑一万次,必然在比试那日赢了你!” 几人失笑。 寒暄的差不多,宴淮汀才提起他中途离开一事,“那日我在秘境内未寻到你,但是碰到了仙尊,他说宗门内最近人手紧缺,便让我提前赶回宗门。” 余霜微楞,但看宴淮汀的神情不似作假,她突然有些哭笑不得,“是仙尊命你直接回来的?” 宴淮汀颔首,“那日我未看到你,本是不愿离去的,但是在秘境内通过传音玉筒联系上了我师父,得知宗门内的确生出不少变故,见仙尊在寻你,便先回来了。” 这人真是。余霜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昨日问他时,还义正言辞的说宴淮汀是自己走的,原来竟然是他有意支走的。 这一点还真是同少年时一样,丝毫不曾收敛。 “宗门内的事怎么样了?现在解决了么?” 余霜问到这里,就见面前几人对视后,神色凝固下来。 最终还是胡楪摇了摇头,回答了她的问题,“此事事关重大,涉及到魔域,并非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的。长老们也等候仙尊多时了,无奈一直联系不上他,好在如今你们二人一起回来了。” 余霜记得她此次下山历练的任务中就有一项是关于魔域结界的,难不成是结界又出现了问题,她将自己的想法问了出来。 胡楪摇了摇头,“不仅仅是那么简单的问题,而是天佛门的新掌门占卜未来得出,魔尊要苏醒了。” “魔尊?”余霜只在古籍上看过,据说上一个魔尊已经在仙魔大战中陨落了,他的遗骸至今都被封印在魔狱内,如何还有苏醒一说? “这我们便也不清楚了,想必原委只有天佛门掌门自己清楚。”胡楪叹气道。 天佛门现任掌门么。 余霜脑海中浮现两个人影,是那位继承了前任掌门衣钵,修大慈大悲佛的怀檀。 还是,修欢喜佛的怀尘。 余霜想,要弄清楚这件事,还是要同两人见一面了。 回到晓初峰后,洛玖的院子无人,她便转道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清洗一番又换了件衣裳,便摆成一个大字仰面躺在自己的床上。 -- 第111页 可真舒服啊。 余霜在心里感叹道,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打了个激灵想起一件要紧事。 赶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翻出方才扔在一边的储物袋,用神识取出手机。 她心底有些慌张,也有几分隐隐的期待。 自从在那个时空发现手机恢复如常后,她就赶紧关了机,之后再也没有打开过。 不知道回到这个时空后,它还能不能继续使用。 怀揣着紧张的心,粉白的指尖缓缓按在开机键上。 直到屏幕散出刺眼的白光,余霜嗷的尖叫一声仰面倒下去,攥着手机不住地扑腾两条细白的小腿。 有了有了! 电量依旧是满格! 就在她下意识的将指尖触到那个熟悉的游戏图标上之后,预想的游戏画面没出现,反倒是手中的手机幻化成一块通体清透仿若水晶的块状物体。 还是和手机一般的大小,外形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俨然看不出来这东西原来是她熟悉的手机了。 接着,水晶表面浮现一个影像,是一个小女孩,和水晶一般是透明的,只能隐约看清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小纱裙,挽着一个双丫髻,睡眼朦胧的睁开了圆溜溜的小鹿眼。 同余霜对视的下一瞬,欣欣喜喜的笑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兔牙,稚嫩的童音道:“小神女,我终于见到你了!” 哦吼。 所以她这个,是什么绝世大宝贝? 余霜同样瞪圆了一双眼,啊了一声,虽然猜出来自己的身份,但现在被人直接点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有一种感觉,这块水晶里的小奶娃,可能知道很多她一直好奇的东西。 余霜抿了抿唇,故作镇定,顺着对方的话道:“对啊对啊,终于见到你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不妨碍余霜和她客套。 小奶娃一愣,“霜霜,你下界历劫……不是应该不记得往世么?” “……” 小奶娃反应有些迟钝,顿了好久才从余霜的沉默中看出她刚才是装的故作熟稔。 肉嘟嘟的小脸鼓了鼓,“我就说嘛,司命神安排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就是想在你即将遇到危险时帮你一把,你理应不记得这些。我都做好准备同你解释了!” 余霜消化了一下小奶娃话里的意思,司命神么……她曾经在自己的梦魇中听过这个名字。 梦魇中的司命重创魔神,却惨遭反噬,神魂俱裂,继而陨落了。 所以现实中的司命其实还好端端的活着,虽然余霜现在没有关于司命的记忆,但是按照梦魇中她对其他几位神的在意程度,可以知晓他们几人的关系应当是很好的。 余霜点了点头,在她开始给自己科普往世前,问了对方是谁。 就见小奶娃眨了眨眼,有些幽怨的扯了扯自己肉嘟嘟的小脸,“霜霜小神女,我是你身边的莲藕小仙童,我原本不长这个样子的,都是司命神,非说好玩儿,才把我变成了如今这般。” 余霜对这位司命神的印象又有所改观,没忍住轻笑了声,戳了戳冰晶上莲藕小仙童肉嘟嘟的脸颊。 “或许,我知道你原本的样子,不过你现在这样也很可爱。” “真的么?”小莲藕眼神一亮,腼腆的垂下脑袋笑了起来,“原来小神女还记得我呀。” 见她开心,余霜便没解释自己其实是在梦魇中看到过她。 第54章 替身054% 佛子说:阿弥陀佛 余霜曾是神界中天地孕育而成的一片霜花, 天生神力。 按照其他主神的说法就是,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千年之后, 便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天神。 无奈她生性懒散,不爱修炼,整日痴迷于从窥天镜中看仙界的仙子们, 是以百年过去都未化出人形, 直到八百年的时候才得以幻化成少女模样。 终于, 在余霜小神女千岁诞辰之时,迎来了第一次历劫。 神与其他的仙或是人的历劫不同, 神历劫其实只需要下凡界走一遭, 不会过多的受到挫折磨难。 可余霜未赶上好时候, 她欲渡劫那日,司命神测得千年后神界会迎来大动荡,追根溯源, 乃是因一位即将成仙的修士坠入魔道。他成为魔尊那一年,仙界浮尸百万,被搅得混乱不堪。 余霜窥了一眼司命神用来占卜的警言镜,幻象中是修仙界的仙山,云雾缭绕中逐渐显露出一道身影。 那位即将带来劫祸的竟然是一位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 若能扭转乾坤, 那可是造福苍生的福祉,对于神而言更是无上的功德。几乎没有多想, 余霜便让司命神将她下界的劫数与这位少年绑在了一起。 她想拯救苍生,拯救他。 这是初为小神女的余霜同自己定下的誓约。 所有下界的神或是仙都要体会众生轮回六道所受的苦果,倒也不是一一体悟。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恶、五阴炽盛、求不得。 究竟是哪一种苦,全凭天道而定,余霜就算身为神, 也无法窥视自己历劫时的命运。 于是便有了后来,她的神魂护她下界渡劫,神骨也就是那一片原形霜花则留在神界。 是以,也难怪普通的肉|体凡胎容纳不下她的神魂。 最初她本该走的劫数在现代世界的少女身上,却因她偏要逆天改名,让司命神将她自己的劫数同另一个绑在一起,才被拽入修仙界,步入了另一条路。 -- 第112页 余霜听完小莲藕的话后沉默半晌,这又何尝不是命定的劫呢。 “那你能不能恢复原来的形态?就是之前那个手机的样子。”余霜戳了戳小莲藕的肉脸。 小莲藕五官都有些变形,好半天才缓过神儿,“当然可以啦。” 看着手中恢复如常的手机,余霜暗自嘀咕,怪不得她的手机是个永动机,之前一直不会掉电,原来本身是个神器呀。 可是为什么有一段时间它突然就不能用了呢? 余霜将自己的问题抛给小莲藕。 “这个呀。”小莲藕看了余霜一眼,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道:“这个是司命神叮嘱的啦,他预测到未来祸事有转好的走向后就让我消失了,但是最近司命神预测到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便将我重新启动了。” 所以说,未来会搅乱仙界乃至神界的劫祸,仍然可能发生。 余霜听完点点头,对此倒是不太意外,毕竟她所在的修仙界就是通过飞升道联系着仙界。如今魔域动荡,若是处理不好,祸及上界便是迟或早的事。 “我大致明白啦。”边说着,她边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小图标。 所以这个游戏也并非什么游戏,多半是司命神搞出来的东西,让她监视对方?却没想到被自己当作游戏玩儿了…… 如果司命神知道,可能会气死吧。 小莲藕能听到余霜的心音,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还是没忍住,“司命神的确气死啦,所以小神女你要抓紧完成你历劫的任务,改变未来六界的命数,避免这场劫祸才是啊。” 这个道理余霜自然懂,可她现在总得摸清花灼会入魔是怎么一回事,而且还有天佛门掌门占卜出的魔尊。是同一人,还是另有其人。 从思绪里回过神,余霜就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副画面。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环境,果然是司命将‘监视对象’调整成了现如今的花灼了呀。 可是怎么画面中没有人呢? 指尖拖拽屏幕左右滑动几下,接着,她的指尖就僵在了某个画面上。 余霜逐渐瞪圆了一双眼,面红耳赤,做了个拿手遮挡视线的假动作,实际上目光却从指缝间钻了出去,一眨不眨的落在屏幕上。 脖颈纤长,喉结滚动下,上面的青色脉络分毫毕现。视线下移,冷白的皮肤上锁骨锋利,水珠凝在锁骨窝里,随着他抬手的动作,串成珠线流淌至胸前,又一路蜿蜒没入腰线。 她吞了口口水,两指并拢按在屏幕上,继而缓缓做出了个张开的动作。 就见画面逐渐放大,冷白的腹部显出浅薄的轮廓。 一,二三四五,六! 六块儿! 余霜猛地眨了眨眼,这是她可以看的画面嘛! 随着画面中男子的抬手动作,搭在屏风上的白色长衫稳稳落在他的肩头,双手一伸,修长的指骨将身前的衣襟理好。 “小神女,你的口水都要滴在我脸上啦~” 胡说什么!余霜翻着白眼,却忍不住偷偷摸了摸唇角,干干的,果然是个小骗子。 这种小场面我会流口水?余霜哼笑,眼瞧人家把衣服都穿上了,也不再一直盯着,干脆扔到腿边。 既然确定了这件事,也就不急了,她打算先睡一觉再说。 也就没看到,画面上的男子像是突然感知到什么,手下的腰带也未来得及捆好,就赤脚瞬移到桌案前,举起上面放着的——和余霜此刻放在腿边一模一样的手机。 他几乎是颤抖着按亮那一小方屏幕,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幻,最终绷着唇角,重重的按下绿色的键。 余霜刚刚躺下,正想翻个身,就察觉到小腿膈着的硬物,不甚在意的用脚尖勾着,想将手机踢到手能够到的位置。 “你好懒哦小神女。”小莲藕评价。 她翻了个白眼儿,依旧不打算起身,继续着腿上的动作,脚尖刚好碰到了屏幕上绿色的圆圈。 “你懂什么!现在起来就会打扰到我的睡意!” 所以等她摸到手机拿起来一看时,就看到了明晃晃的正在通话界面。 下面的阿拉伯数字记录着已经通话五十三秒,余霜脑袋一空,按下了最下方的红色挂断键。 殊不知,手机另一端,花灼盯着手心里静静躺着的东西,几乎红了一双眼。 * 余霜醒来后用神识探查了一番晓初峰上的情况,发现和昨日一样,洛玖依旧没有回来。 如此等着也不是一回事儿,便想着去主事堂周围碰碰运气,说不定也能打听到什么情况。 这一去便在主事堂外的长阶上碰到了胡楪,对方远远的见到余霜,向同行的几个女修打过招呼,飞奔到余霜这边。 “霜霜你怎么也来了?” 余霜浅笑了下,“找人。” “谁?” “我师父。” 胡楪点了点头,“三长老的确在主事堂,除了他,其余各峰长老也在此商议要事商议了整整两日啦。” 看来果然没有找错地方,两人并肩进了主事堂大殿,胡楪引着她绕进侧殿外,抬手指向殿内,“不光长老们,今日无妄仙尊也来了,你看,就在那里坐着。” 余霜顺着胡楪指尖指向的位置看过去,就见侧殿内不光坐满了各峰长老以及人群簇拥着的仙尊,殿下,还坐着不少亲传弟子,其中不乏余霜认识的人。 -- 第113页 殿外偶有弟子经过,但是没有像她们二人这般驻足往里看的先例。 像是察觉到殿外的异动,花灼撩着眼皮望过来。 明明对方此刻穿着一丝不苟,素白的法袍熨帖的衬出男子清隽矜贵的身形,可余霜就是忍不住想起了昨日在手机里看到的画面。 冷白的锁骨,水珠淌过的胸膛,以及腰线内侧的……六块腹肌。 一瞬间,耳尖升高到了惊人的温度。 就连身旁胡楪同她说话,她都迟钝了许久,才回过神,“啊?” 胡楪跟着看了眼殿内,没看出余霜方才在因什么出神,“我方才是说,你若是想进去,从两侧溜进去就是,你也是亲传弟子,不会有人拦你的。” 蝴蝶只是普通的内门弟子,所以还没有旁听长老们商讨的资格。说完,她侧身指了指距离她们二人不远处的一群女修,正是胡楪之前同行的人。 “我们领取完驱魔丹就要走了,若被长老发现普通内门弟子在外偷听是要赶人的,所以我便不陪你了。” 余霜点头说好,注视着胡楪见她走到那群女修中间,两人又摆了摆手,才各自扭回头。 刚回头,就发现两道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后的相继从殿内走了出来。 这一举动,无疑引起了不少长老和弟子的注意,但多数人也只是随意瞥一眼,又将视线重新放到讲话的长老身上。 唯一一个人,盯着那两道修长的身影逐渐靠近殿外的少女,舒缓的眉缓缓蹙起。 顺着他的视线,刚好能看到余霜转过脸,见到对面两人微微怔愣过后,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她今天换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裙,腰间是玉白色的腰封,衬得细腰一手便能掌握。 这颜色刚好同面前宴淮汀今日所穿的那身撞上了,同样是一身绿,只是比她身上那件颜色略重。正是如此反倒显得站在一处,相得益彰。 实在碍眼。 花灼松开不自觉攥紧的手心,单手支在下颌去听也不知道是几长老的老头子絮絮叨叨。先前本就听着无聊,现下是越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方才还可以收回的神识,此刻又被他施放出来。 于是,殿外人的动静,他便听得一清二楚。 “你摸哪儿呢!”软嫩的嗓音有些急又有些气,但他能听出来不是真的同对方发恼。 紧绷的唇角几乎成了一条直线,然后就听见一道男音闯入,“我摸摸都不行?小气!” 这道声音他有些耳熟,不是宴淮汀的,是他的师弟云流。所以,她现在是辗转在一对师兄弟间,甚至到了这种可以公然动手动脚的程度! 他有些烦躁,视线不自觉飘忽回淡青色的那一抹嫩色上,就见少女凶巴巴的打掉了云流的手,摘下手腕上的镯子恶狠狠塞进云流手里,“你摸!你今天好好摸摸!我倒要看你能摸出一朵花儿来?” 云流当真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似乎觉得不够过瘾,又嘟囔,“你把它变成剑让我仔细摸摸看你这柄神剑到底有何不同。” 余霜翻着白眼,但还是按他说的将幽莲召唤出了剑的本体。 原来是摸这个。 意识到这一点后,花灼的脸色闪现几分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另一边,余霜看着云流跳到一旁开始挥剑,眼尾狠狠地一抽。 对面的宴淮汀似乎也觉得有几分尴尬,轻咳了两下,“师弟他,他就是这样,一碰到剑就有些……” “我懂我懂。” 手感上来,云流不自觉便旁若无人挥出一套剑法,一时间只能看到玄色身影上蹿下跳,剑影一道接连一道,眼花缭乱。 不少路过的弟子都吓得退避三舍,改成了绕道而行。 最后一招剑式,幽莲剑在云流手中飞劈出去,磅礴的剑式化作一道弧光。 殿外两人登时一愣,余霜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遮住了她的视线,脚下凌空,腰间覆上了一双大掌,隔着衣衫都能察觉到对方手心滚烫,此刻隐隐用力,她只觉后腰一痛,下意识扬起脖颈对上那人的目光。 不加掩饰的恼色。 余霜呼吸一滞,眨眼再去看,就见对方眼底不见半分波动,沉寂如深井内的寒泉。 若不是对方的手掌还固在她腰间,让她疼得都不禁皱眉,她当真要信了眼前人是真的毫无波澜。 装得倒是挺像。 余霜不动声色勾了勾唇。 落地时,花灼已经松开了她的腰,宽大的袖口下,双指微勾,嗓音冷清召道:“幽莲。” 就见冰蓝色的剑从云流手中挣脱出去,以最快时速落入了男子冷白的指骨间。 那求生速度,连余霜这个幽莲剑的正主看了都难免惊叹,就真的离谱。她有时候是真的不想承认这是一柄神剑。 作为神剑的骨气呢?瞧那怂样。 他撩了身侧人一眼,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小姑娘,现在安静的一言不发。他险些气笑了,但是想着余霜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忍下了心头那团郁结之气。 他将剑递过去,想问一句她的本命剑任谁都可以用么,盯她半晌,还是抿着唇没说出口。 想也知道等待他的多半没什么好话,何必自找没趣。 余霜伸手接过剑,本着敌不动我也不动的心态,愣是身侧的人走了,她也没说一个字。 -- 第114页 “仙尊方才那模样,好像要杀人。”云流后知后觉地走上前,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后脑。本就因挥剑有些松垮的束发,此刻更是没眼看了。 余霜瞟了一眼,也没有提醒他,只点头附和,“你可以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云流眼底露出几分惊恐,“总不会是因为我吧。”他指着自己的脸,瞪大了眸子,视线在面前两人脸上来回转,寻求一个答案。 宴淮汀沉默一瞬,看向余霜。 后者理直气壮接话,“就是因为你啊,不然还能是谁。”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不自觉地偏移几分,躲开两人打量的视线。 像是为了加深可信度,她挺了挺腰板指向周围,“你看,都是你的剑气没收敛住,弄得一团乱,还……” “还险些伤了宴淮汀!”余霜自己点了点头,肯定道:“没错!你方才都差点儿伤了你师兄。” 被点到名的人意味深长的回视她一眼,就在余霜几乎快绷不住的时候,宴淮汀浅笑着移开了眸子。 余霜松了口气。 云流好糊弄,宴淮汀就没那么傻了。 果然,听余霜说的有理有据,也没见师兄反驳,云流默认了自己的错,难得的有几分挫败,同两人道了歉。接着就开始喋喋不休的叹息自己还是剑法不精,竟兴致浓时连剑气都收不住,说着就大有即刻回去再挥剑一万回的趋势。 没救了。 好在宴淮汀及时拦住了他,赶他进殿继续旁听。 殿外只剩下两人,一时间安静了不少。 宴淮汀平时寡言少语,连表情都难有几个,这会儿倒是难得见他笑了好几回,正对上余霜打量的视线,他抬了抬下颌,轻声道:“既然来了,便进去听听?你不是好奇天佛门的新掌门么,他待会儿也会过来。” 两个人都生的极为好看,此刻少了云流在一旁挥剑,不少经过的弟子都难免好奇的望了过来,见他们穿着同色系的法袍,叽叽喳喳的凑在一起讨论。 再看过来时,边点头边红了脸。 余霜元婴期修为,耳力极好,宴淮汀虽比她修为低些,但不可能听不到。 一时间她的脸也有些发烫,倒不是因为羞,而是尴尬。 她几乎是匆忙应下,催促着宴淮汀赶紧躲进了殿内。 而这一幕落在花灼眼里,就是一人发出邀约,一人腼腆得羞红了脸。 这么急着答应下来,就当真如此迫不及待? 看着两人并肩坐在最后的软垫上,花灼脸上的淡色霎时间碎裂,露出黑沉沉的一片。 身旁正在说话的四长老以为方才哪句话说错了,小心翼翼的讪笑道:“仙尊……有何高见?” 身侧男子拢了拢袖口的褶皱,冷嗤道:“天佛门掌门何时来?” 四长老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顿了一下,才答道:“估摸着再有半刻钟也该来了。” “玄天宗便是以这副样貌迎接天佛门掌门的?”他冷眼扫了下大殿。 因今日的商讨原并未召弟子前来,只是说到一半,有长老提出如此重要之事作为玄天宗新一辈佼佼者该来一听,这才由各峰长老通知了底下的弟子前来。 是以,弟子们来了只是随便找了位置便坐下了,除去位置坐得不讲究外,倒是也挑不出别的错,俨然称得上有序。 但若非讲究,的确有欠妥当。 稍一顿,掌门率先发话了,“仙尊所言不无道理,该是按照各峰排序,弟子跟随自己的师父依次落座,方显规矩。” 宴淮汀察觉到落在自己这边,准确说是落在自己身侧的微凉的目光,不免失笑。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弟子们便重新落座。 余霜坐下后,遥遥同宴淮汀和云流二人颔首示意了一下,本就是一个礼节性的动作,倒招来了洛玖的打趣。 “隔如此远还要看,也不差这一时了。” 余霜:“?” 师父可不是什么爱胡乱编制这种八卦的人,她觉出几分古怪,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大致猜到了原因。 因为! 花灼不知何时坐在了掌门右手的位置,同她师父就隔着一个二长老。 而此刻,她师父正挂着三分讽刺三分奚落以及四分嘲弄组成的笑意,像歪嘴龙王一样侧眼挑衅的看向花灼。 毁灭吧。 余霜按头坐回去,选择性装瞎。 只要她看不见,幼稚鬼间的游戏就不包括她。 如此又度过了如坐针毡的半刻钟,终于等来了天佛门的掌门。 来人一身红纱,孑然从殿外缓慢跺着步子进来,脚下如同踩在云端之上,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每一步间都如同丈量好的一般,分毫不差。 行走间便仿佛带了浩然正气,金光普照,是怜爱万物众生之感。 正红色的袈裟辅以金色格纹,宽大的袖摆间露出一截缠绕佛串的手。四指并拢朝上,拇指未勾,含笑正视前方,道出了那句佛号。 “阿弥陀佛。” 第55章 替身055% 测魔咒 是怀尘。 余霜错愕的眸子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竟然会是修欢喜佛的佛子怀尘最后掌管天佛门, 成为了新任掌门,而不是那位继承前任掌门衣钵,修大慈大悲佛的佛子怀檀。 这令余霜多少感到有几分意外。 -- 第115页 她不确认对方是否还能认出自己, 毕竟对于任何人来说,她回到过去都是一件比较玄幻的事。大多数人就算猜测是样貌相似,恐怕都不会往是同一个人上面想。 是以, 她多看了对方几眼, 试图从中窥探出什么。 然而怀尘除了进门后同她对视一眼后, 便再未看她。 “徒儿最近喜好可谓是奇特,竟然连佛子都不放过了?”洛玖手中的骨扇一合, 别有意味的回首睇了余霜一眼。 余霜这回没再吃瘪, 眨了眨眼, 故意道:“佛子又如何,好看不就得了?师父你不觉得这天佛门掌门就算没头发都比您看着俊美几分?” 洛玖虽是剑修,但是剑修中少有的不甚痴迷于剑, 反倒看着更在乎自己外貌的。闻言,他果然挑了挑眉,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看向一身红色袈裟的佛子。 笑问:“徒儿当真这么认为?” 余霜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忙不迭点头。 “若比起无妄仙尊呢?”玉质骨扇“哗”地一声在男子手中展开, 露出白无一物的扇面。 花灼闻言,竟也看了过来, 这就让余霜有点意外了。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仙尊了,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幼稚了呀。 二长老夹在中间一阵冷笑,几乎就要拂袖而去。 余霜发现,自从她从心底认可两个不同年龄的花灼是同一人后,她越发能在如今的仙尊身上看到以前崽崽的影子。 “也就各有千秋吧。”余霜大着胆子颇为大气的点评, 引得洛玖一阵大笑,几乎引来了殿中大半人的视线。 直到他自觉笑得尽兴,才随意的朝众人摆摆手,“突然想起一件乐事,一时间有感而笑,见谅,见谅。” 沉寂之后,怀尘信步走到了众人的视线中央。 如他所说,便是落云大陆即将迎来与魔修的一战,魔域外结界的摧毁近在这几年间,各宗门该齐心协力做好准备。 “怀尘法师,依你所言,玄天宗近日频现弟子入魔或是沾染魔气,可与那结界中的魔修有关?”掌门问道。 早在魔域结界再次重新加固前,就已经有不少魔修从魔域内逃出,虽然各宗门都有除去魔修的记录,但是不免还有遗漏。 而这个遗漏,显然不同于以前那些普通魔修,而是令玄天宗的掌门以及数位长老都觉得棘手的存在。 “同为魔,自然牵连甚大,但如今潜伏在玄天宗内的并非普通魔修。” “那是?” 不知是不是余霜感觉错了,她总觉得方才掌门问完话后,怀尘瞥了她一眼。 怀尘道了句法号,反问玄天宗掌门:“剑宗掌门可曾听过,魔魂?” 掌门一惊,脸色大变。 怀尘见此,便知晓对方听过了,不仅仅听过,当是略知一二。 普通魔修死去,魔魂也会随之湮灭,能脱离魔体甚至对修士产生伤害的魔魂,只有那位早已逝去的魔尊的魔魂能够做到。 “是以,并非有魔修潜伏在玄天宗内,而是魔魂在为自己,寻找容器。”怀尘的语调不急不缓,却掷地有声的惊诧了众人。 “那这,如何找出魔魂附着在了谁人身上?” 怀尘轻抿唇角,弧度微微上扬,“若是魔魂有意隐藏气息,便不会被人轻易发现端倪。”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扫了余霜的方向一眼。 余霜浑身一僵,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位现如今的怀尘掌门,必然还记得她。 “你同他认识?”洛玖的声音也在此时传入余霜的耳朵。 这问的正是人群中央的天佛门的掌门怀尘。 默了一瞬,余霜支吾道:“算是吧,也不太熟。” 听到回答,洛玖瞥了她一眼,嘀咕道:“此次下山历练,倒是收获不小,还有机缘结实天佛门的人。” * 大会结束后,余霜同洛玖回到了晓初峰。洛玖本就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见余霜安全回来便放心了,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多余的话。 相顾无言,一对师徒倒是颇有默契的选怎各回各屋。 第二日清晨,洛玖通过传音玉筒告知余霜,待会儿天佛门的掌门要同她见一面。 “徒弟,这就是你昨日所说的不太熟?”洛玖嗤了一声,“在为师这坐了不过一杯茶的功夫就问到了你,看来拜访我这位三长老是假,找你才是真。” “师父,我说我没骗您,您信么?” 玉筒那边的人又是一声轻嗤,“你觉得呢。” 余霜瘪瘪嘴,“那就是不信了。” “等着吧,也就一炷香的功夫,该过去了。”话落,洛玖冷哼一声将传音玉筒切断。 这边余霜刚从床上下来,那边院门就被敲响了,时间卡的刚刚好。 院门被从内拉开,见到来人,余霜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好久不见呀,怀尘佛子。” 她将人迎进来,边说道:“不对,现在该叫掌门了。” 怀尘正步走进院子,听到余霜的话后挑了挑眉尾,“小施主倒是丝毫未变。” 余霜想,那可不是没变么,对于我而言不过就是几天前才见过你,这么短短几天我有什么好变的。 她倒是有些好奇,怀尘如何就能一眼认出她。 像是读出了她的心中所想,怀尘笑了下,“师父圆寂时便说了,你当不属于我们那个世界,若日后见了你莫要生怪。” -- 第116页 他在余霜备好放在院中的竹椅上坐下,理了理略有些褶皱的袈裟,才有条不紊的继续道:“或许,你在这里也只是过客。” 余霜倒了一杯白水,捏着杯壁递过去,直截了当的问道:“那怀尘掌门此行何意?” 怀尘抬眼,狭长的眼尾卷着几分笑意,“小施主似乎对于我做了掌门一事耿耿于怀?” 余霜不置可否,初见时的确有些意外,毕竟在她的印象中那位叫做怀檀的佛子更像是原来的善涞法师,而眼前这位么,就略显得不靠谱了些。 “师兄与我不同,他有更重的使命,注定无法接管天佛门。”怀尘抿了一口水,坦然道。 更重的使命么,余霜猜想,多半是和魔有关了。她点了点头,“那就回到我刚才的问题?” 闻言,怀尘两指将瓷杯放到竹桌上,那串缠绕佛串的手再一翻转,掌心上浮动显出一行金色的咒文。 “这是什么?” “测魔咒。” 测魔咒是独属于天佛门的咒术,据说只有掌门及其亲传弟子可以传承学习。有测修士是否入魔的功效,但是此咒也有限制,一层修为换取施咒术一次。 也就是说如今余霜乃元婴修为,用一次便会掉到金丹,至于是金丹巅峰还是初期,就全凭造化。是以此咒虽然一直有传承,但鲜少听闻有人用。 毕竟要动用测魔咒才能看出的魔修本就是极为罕见的一部分,再者,越高的修为越难提升,谁也不愿意轻易为了测一人是否入魔,就损失自己数十年甚至百年的修为。 余霜猜测道:“怀尘掌门是有意将此咒术传予我?” 对方含笑点头。 余霜啧了一声,怀尘可比之原先的善涞法师,在奸诈这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当初他师父给了自己一柄剔骨刃,现如今又换成徒弟传自己测魔咒。这佛门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骑虎难下了呀。 “小施主同佛门有缘,应当的。”怀尘的笑自始至终挂着,就算见到余霜冷下脸,仍保持着得体的浅笑。 “若我不要呢?” 怀尘凝视她半息,悠然开口,“小施主的劫数在此,如何能不要?” 如同一个闷拳砸在胸口,或许在她不确定自己身份之前,可以不负责任的不管。但是在她明晓自己的身份,甚至知道自己下界的目的后,如何还能说出拒绝的话。 若是她今日拒绝了,或许换来的就是如梦魇中一样的下场。 生灵涂炭,诸神陨落,魔神猖獗。 问余霜后悔曾经的选择么,非将这一劫数同自己的劫绑在一起。她没有往世小神女的记忆,无法知晓对方的选择。 但是余霜可以肯定,如果这一世她任不管,渡劫回去恢复记忆后,她一定会后悔。 可这对于现在的余霜而言太难了,毕竟她不是真的自诞生便怜爱万物怜爱六界的小神女,而只是余霜。 就算欺骗自己,也无法不怜爱一人的余霜。 余霜扯了扯唇角,手心朝上递过去。 下一秒,怀尘反手就将闪着金光的梵文咒语打进她的灵脉。 金光没入灵脉的瞬间,余霜神识里现出一个个烫金大字,那些字像有生命般自行排列组合,传递着测魔咒的奥义所在。 一炷香之后,才终于结束。 她徒手擦了擦额角冒出的一层细密薄汗,转眼看向怀尘,“你们天佛门的传承学起来都是这么简单么?” 怀尘笑了笑,“小施主若对天佛门感兴趣,现在改修佛道也不迟。” 余霜瞥了一眼对方的头顶,拒绝道:“还是算了。” “小施主可千万谨记,此咒语每一次用都要耗费掉你的修为,慎用。”末了他抬眼看向余霜,意味不明补了一句:“不过对于小施主而言,用此咒或许是福不是祸。” 余霜还沉浸在他上句话里,就听怀尘复又道了一句佛号,喝完瓷杯里的水,便起身告辞,“有缘来日再见。” “怀尘掌们要走?”余霜抿唇,觉得这句话不太妥帖,“是要离开玄天宗?” “自然。” 余霜点头,没再多问,将人送出了院门。 送走怀尘后,她回到了屋里,对方临走前的那句损失修为对她而言或许是福不是祸,令她耿耿于怀。 突然想到了什么,余霜从储物袋里取出手机,召出了小莲藕,“是不是我如今的身体依旧无法支撑过高的修为?” 早在进入问心秘境之前,余霜就因为修为的提升而一直感觉身体异常的虚弱。但是自从神魂回到数百年之前,这股感觉便随之消失了。 最关键的还是,自她从问心秘境内醒来后,那股不适的感觉也没有再出现。 这也令她一度忘记了还有这一茬。 小莲藕沉默许久,才慢吞吞道:“自然是无法支撑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小莲藕咬了咬牙,将在问心秘境内记录下的画面投放在了手机屏幕上。 一袭白衣清隽出尘的仙尊,为了给余霜渡灵力,双膝陷在泥里也浑然不觉。她一直无声无息的沉睡,他便一刻不停。 直到恍惚抬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余霜猜测可能是秘境之主在同他说话。 秘境之主既然算计了余霜想让她剔除花灼体内的魔骨,那他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对花灼下手。 -- 第117页 果不其然,就见花灼眉峰微蹙,最终还是取了余霜手腕上的幽莲,化作一弯利刃生生划开自己的皮肤,鲜血一瞬间侵染了整幅画面。 余霜不忍再看,仓皇切掉这幅画面,而后面的她也都知道了,那人为了掩饰真相,还骗她是魔修的血气。 心头微滞,指尖颤抖的下意识按在那个熟悉的图标上。 就见到此时的花灼如昨日一般,脖子以下都浸泡在冷泉之中。 只不过这一次,余霜心里没有半点儿旖旎的心思,她全神贯注盯着屏幕里的小人,只等他从冷泉中浮出水面。 一刻钟,两刻钟。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画面里冷泉里的水终于荡漾晕开一丝波纹,水珠从男子纤长的脖颈上落下。 随着他半个身子浮出水面,余霜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画面被两指拖拽着转到另一个角度,就见花灼冷白的背后赫然爬上一道可怖的伤痕。 一道从脖颈下方三寸开始,蜿蜒蔓延的伤痕,尾端偏移了几寸,生硬的拐进腰窝。 浸泡过水的伤处,淡粉色外翻的肉都隐隐泛白。 手一抖,手机跌落在脚背继而又滚到地上。 余霜几乎是失魂落魄的来到洛玖这里,在她求生肌膏之时,洛玖只是久久的凝了她一眼。 那一眼中包含太多情绪,但她已经无法冷静下来去体会,只能匆忙抬手接过生肌膏,同师父道了声谢便御剑飞离晓初峰。 今日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般一寸寸割在肌肤之伤,似乎恨不得要活生生将人剥皮。 余霜紧紧咬着牙根,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第56章 替身056%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清竹峰上永远见不到四季的变幻, 每一次来都和初次登上这里时所见的风景一样。 一路的寒风吹得余霜已经从方才的一头脑热里回过神,她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发丝和衣摆,才攥着瓷瓶走向月华殿的方向。 月华殿外大门紧闭, 里面寂静无声,她飞快地收回自己的视线。俯身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门外的石阶上,又随手布下一道结界。 转身离开之际, 身后的大门在灵力的驱使下由内自外的敞开, 传出一道清润如玉的嗓音。 “来都来了, 就差这么几步么。” 稍一顿,余霜手心一挥, 结界散开。里面的磁瓶落入少女嫩白的手心, 瓶底挂上了几颗细碎的石子, 有些膈手。她抖了抖瓶底的沙石,拍干净手心,才缓步走进正殿。 对方像是准备好迎接她一样, 只是这迎接的姿态,略有些…… 与众不同。 衣衫半褪,长臂撑着身前的桌案。 余霜几乎可以想象,背后是怎样的大片风光,然而那风光之上又是布满怎样的可怖纹路。 细白的手指攥紧了手中的瓷瓶, 指尖粉得都有些发红。 她一边目不斜视盯着案面,把瓷瓶往花灼面前的桌案上放, 一边解释道:“我师父听说仙尊受了伤,便让我拿来的。” 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浅淡的嗯声,快得几乎让人怀疑是幻听。 就在瓷瓶底部碰到桌案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时,手腕骨节处被两截并拢的手指一抬,离案面越发远了几分。 逼得余霜不得不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就看到对方唇角挑起三分弧度,像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你不帮我上药,这药岂不是白费?” 余霜一噎,就算背部的伤用手探不到,可他又不是什么凡人,一道法术就能解决的事罢了。 刚准备拒绝,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她抿了抿唇,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月华点内一片寂静,除了两道绵长的呼吸声外只剩下皮肤相触留下的细微声响。 花灼的脊背渐僵,他都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提议,实在是触在他背后的手指,软得引人深陷。 不像是在上药,倒像是在摸他。 调|情。 那一瞬间,脑海里不可抑制的闪过两个字,末了,他自嘲一笑。 药膏冰凉,指腹温软,别样的双重滋味。 他能感受到少女的指尖每一次落在伤疤上都在微微发颤,那伤处他也见过,委实有些丑陋了。 思及此,如沐春风的脸色转阴,“害怕了?” 指尖一抖,有一块儿膏药涂在了伤处旁边,正好是腰窝的位置。余霜只好伸手用干净的小指将那块儿药膏勾去,引得那对胡楪顾向内微拢。 “不怕啊。”余霜才想起来回他,注意到他的动作,指尖停顿,“弄疼你了?” 男子的闷笑从前面传来,听不太真切,“不能纵着你再摸下去了。” 余霜的指尖触电似的,从他背上弹起来,有心偏头躲,但还是藏不住耳尖的一点红。 说着,花灼转身撩起衣襟,不紧不慢地整理起来,看着余霜的样子,挑起了眼尾。 余霜怔愣良久,才想起来自己正事都没来得及做,不禁咬起了下唇。 就在她开始为找什么借口而犯愁时,便听到了男子复又转过身去,随之落下一道轻飘飘的声音,“方才穿的急,你看看是不是将药膏沾在了衣袍后面。” 闻言,余霜眸子一亮,凑了过去,边嘟囔着我看看,边双手结印化成一道测魔咒落在男子笔挺的身后。 正是印成的同时,她才想起怀尘的那番话,为何对她而言或许是福。修为散去一层,于她而言可不就是好事,至少下次不用有人再冒着危险救她。 -- 第118页 金光夹杂着梵文印在男子宽阔的背上,咒成的一瞬,梵文散成了缕缕金线,这便是没有入魔。 余霜刚松出一口气,就感觉到周身的灵力夹杂着修为飞速溃散。 她未曾想到会引出这么大的动静,当即去看身前的人,就发现他早已转过身,此刻正双目沉沉的盯着她,漆黑瞳孔里泄漏的慌乱太过明显。 “怎么回事?” 余霜别过头,躲开他的视线。瞥到将一旁的瓷瓶,便顺手将软木塞塞了回去,淡淡道,“没什么。” “我问你方才做了什么?”花灼扯过她的手腕,有些发狠,“余霜,别逼我再问第三遍。” 余霜抿着唇,不发一言。 心里有触动是一方面,但气不曾消减又是另外一方面。于是她偏头,抽出手腕。 冷硬的说:“如今玄天宗被魔魂入侵,弟子自然是看看仙尊是否被夺了身体。” “你怀疑我?”花灼先是问。 见余霜沉默,他不禁冷笑,“你不信本尊。是以不惜散去修为,也不肯直接相问?” 余霜心头一哽,扭回头直视对方,“弟子更信自己。” 花灼面色愈发沉得厉害,“好,好得很。” 余霜从容起身,退后几步,恭敬道:“若无别的事,弟子便先告退了。” 没待对方反应,少女纤细的身影已经淡出月华殿。 花灼死死盯着门口,直到眼角干涩,一把捞过桌案上的瓷瓶狠狠砸到地上。白色的膏药碎在瓷片间,一片狼藉。 须臾,他又快步走过去,不惜动用灵力将地上那一摊复原。 可又如何能真如他所愿。 * 回到晓初峰后,余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气。 她取出手机,突然对着屏幕阴恻恻笑了两声。 好哇,善恶终有报呀,仙尊。 余霜狠狠按下那个图标,进入游戏画面后又立即调出了会话框,噼里啪啦一顿疯狂输入。然后心满意足抱着手机仰面躺回去,时不时还要发出阵阵冷笑。 另一端,几乎是感知到动静的下一瞬,花灼就瞬移到了侧殿,抬手抓过案上正发光的东西。 只一眼,他就愣在了原地。 看着屏幕上短短的几行字,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终于,他颤抖着指尖抬头望向某处,呢喃低语。 在余霜的角度,就见屏幕上,漫画脸的白衣小人衣衫不整,红着眼尾,头顶弹出一个气泡,【霜霜,你终于回来了。】 视线往下扫,看到自己发的那行字,她突然有些酸涩。但一想到这个狗男人把自己当替身的事,再加上不止一次拒绝她,今天还朝他发脾气,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要利用手机好好折磨折磨他!让他体会一把被替身的感觉,让他也感受感受当备胎的苦楚! 然后气泡破碎,又弹出一个新的气泡:【你方才那句话里的,暗恋一人,暗恋……是何意?】 等的就是这个问题,余霜勾着笑,斟酌措辞回过去。明知道对方喜欢手机里的霜霜,等了她数百年,如何能让他体会抓心挠肝的感觉呢? 当然是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就是喜欢一个人呀~】 握着手机的指尖逐渐发白,花灼几乎可以想象少女以怎样软嫩缠人的语气道出这句话。霜霜她……竟然有喜欢的男子了么。 嘴角上扬的弧度几乎挂不住,几次想坠下。 然而此时,脑海中不可抑制浮现的却是另外一道决绝转身离开的背影。 唇角狠狠落下,他听到自己沉如厉鬼的声线,“是么?” 然而余霜只能看到气泡,听不到对方说话的语气,便没怎么在意,还颇为得意洋洋的回了一句:【是啊~】 沉默好半晌,画面上的卡通小人才有了新的动作,他仰着脑袋,再度挂上了清风明月的笑,头顶着气泡:【霜霜,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不说别人,好么?】 余霜的第一反应是,这都不生气? 第二反应是,这种语气是她几乎不曾在如今仙尊嘴里听到过的哀求, 她心间微动,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执拗的打了两个字过去:【不好。】 接着又说:【可我就是想和你分享这个呀,你不想听那算了。】 说着,余霜便果断的关闭了游戏画面,防止对方再做出什么引得她心软后悔。 手机两端,一人心满意足睡得憨甜。 另一人孤身一人站在偏殿,握着手机,守了整夜。 第二日,余霜是被玄天宗的钟声吵醒的。 足足十二下,暗示宗门有大事发生。接着,洛玖的传音玉筒也传了过来,余霜抬手接起来,躺在床上懒散应道:“师父,怎么了?” 那边默了一瞬,继而冷笑道:“为师自然是请你一同去主事堂。” 是有这个规矩,宗门内有大事发生会击钟十二下,以召集内门以上的弟子及各位长老前去主事堂议事。 余霜正感叹最近玄天宗真是恰逢多事之秋,三天一小会,两天一大会的,那边洛玖有些暴躁的声音就再度透过冰凉的玉筒传入了她的耳朵。 “难道真要为师去请你么?” 余霜几乎可以想象洛玖冷嘲热讽的脸,她乖巧应道:“不敢不敢,徒弟这就收拾好,去师父门前恭候师父一同下山。” -- 第119页 对方虽然哼了一声,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切断玉筒之后,余霜翻出几件法袍,不急不换挑了一件浅黄色的换上,用清洗术简单梳洗一番才出了门。 将要抵达洛玖院门前时,余霜原地小跑了几下,借着力道拐弯从拐角处跑出去,气喘吁吁给自己拍着胸脯顺气,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师……师父,我是不是,迟了?” 洛玖审视的目光从她夸张的动作上上移,落在一丝不苟的发间,又扫过光洁的前额,冷笑一声:“做作。” 听对方无情识破,余霜也不再演,尴尬地两手背后,脚尖踢了踢地面。 “还不出发,难道要等为师请你进去喝口早茶?” “也不是不行。”话是这么说,但余霜还是很知好歹的御剑跟上了飞在前面的人。 两人抵达主事堂后,自然是多数人都早已落座了。 但是他们师徒二人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从容走了进去,寻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又等了半炷香的功夫,见人聚齐,掌门传音令殿外的弟子将人带进来。 便见两个身形威猛的内门弟子,中间架着一个身形修长但清瘦的男子走了进来。二人行了道礼,“回掌门,人带来了。” 余霜这才发现,六长老不在,他身后的位置也是空的。 她心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就见架着人的弟子得了掌门的命令退到两边,那位被架着的弟子陡然失去支撑,狼狈的扑向前方。 他身后,六长老带着云流一脸沉重的走进来。 注意到余霜的视线,云流匆匆瞥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沉重的垂下惯是骄傲上扬的下颌。 “今天召集各位长老,便是同各位长老商量个主意。魔魂现如今就在六长老的大弟子宴淮汀身上,是今日各位长老同我一起将魔魂同……这孩子一同封印了。” “还是,在座各位有更好的主意?” 余霜几乎立刻想站起来反对,就见云流望过来,重重的摇了摇头。 这便是在告诉她,不要冲动了。按照云流同他师兄的情谊,他不可能从事发到现在都没有作为,只可能是他想尽办法但都无果。 余霜咬了咬牙,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她身为弟子,的确不好执意掌门的决定。于是她便将目光投向了洛玖,后者心领神会略一挑眉,淡声问道:“掌门如何断定,这位弟子入了魔?可是因之前天佛门掌门所说的魔魂?” “正是如此。” “昔日天佛门掌门不是说,若这魔魂执意隐藏,是极不容易被发现的么?” 这话说出来,就有些打脸掌门的意味了,但事关重大,有人疑惑,也实属正常,况且提出质疑的还是宗门内的长老。 掌门不可能不顾及,他叹了口气:“此事并非我们外人察觉,而是他亲自所说,并请求他师父及我将他看管,以防发生憾事。” “那便是这位叫作……”洛玖淡定回首看向余霜。 后者抿了抿唇,轻声提醒他:“宴淮汀,他叫宴淮汀。” 洛玖点头,接上了前半句话,“叫做宴淮汀的弟子,自己发现魔魂占据了他的身体?” 掌门沉声道:“确实如此,我同他师父也看过了,的确有入魔的迹象。” 说着,掌门便向云流使了个眼色。 云流沉着脸,搀扶着宴淮汀的肩膀,伸出右手,抬起了他的脸。整张脸上自眼角开始便生出如藤蔓般的诡谲纹路,暗红间又夹杂着几缕黑色,红黑纵横,一路从眼角爬满了下颌,最终没入衣襟。 第57章 替身057% 怎会有两个如此相像之人…… 的确是入魔的迹象, 明显到令人觉得诡异。 余霜探过去的视线刚想往回收,不料被人拦截。她心里咯噔一下,却是逼着自己坦然接受了六长老的打量。 这位六长老, 云流和宴淮汀二人的师父,也就是云瑶。 惊诧过后,对方似乎觉得有些荒唐, 像是想起了什么, 看向余霜的眼神露出几分讽刺, 不过一瞬,很快便收了回去。 见她的反应余霜便知道, 对方只觉得是两个外貌相似的人罢了。 对于宴淮汀, 余霜是将他看作很珍重的朋友的。她记得两人去寻问心秘境的路上, 有一次遇到了一群魔修的包围,当时恰逢她体内灵力紊乱虚弱不堪,别说同他一起对抗魔修, 就连自保都成问题。 她自知自己对于宴淮汀而言是累赘,拖累着他甚至可能将两人都困死,但对方丝毫没有抛下她逃走的念头。 而是全力护在她面前,生生抗下了魔修数十掌,险些要了半条命带她突出重围。 往事一晃而过, 余霜更是坚定了心中的念头。她不是没有办法救宴淮汀,只是这个办法有些冒险。 浅褐色的眸子看向六长老的方向, 幽莲剑一出,她的身份便可能藏不住了。 六长老早不出关,晚不出关,偏偏这时候出。余霜无奈的扯了扯唇角。 “师父,我或许有办法救宴师兄。” 洛玖闻言蹙眉转过身, 定睛一看之下才发现异常,“你的修为怎么回事?” 红袍下的手飞快抬起,在余霜眉心注入一点灵光,“我果然没瞧错,你如今的修为竟跌至金丹中期。”后半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余霜不愿瞒洛玖,将测魔咒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隐去了对花灼施咒的那一段,而是道:“我那日刚学会,不过是好奇试试看,果然就散了一层修为。” -- 第120页 对方脸色沉得骇人,洛玖少有冷脸的时候,像现在这般就说明是动了怒的。但余霜还是大着胆子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的幽莲可以逼出魔气,好歹是同门,师父你总不能让我见死不救吧。” “那么多同门,若一个个都入魔,你救得过来么?”洛玖嗤了一声,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说着简单,有什么代价?” 余霜一噎,若要救人这事儿便瞒不住,“就是,耗费一点灵力罢了。” 之前她通过往生镜回到过去,是借助灵泉磅礴的灵气才压制住那团魔雾,再用幽莲将其逼出了花灼体外。 那时余霜仗着的不过也是在那个世界不会受伤的便宜,可是现在不同。若宴淮汀体内真的是那团魔雾在作怪,想逼出它,恐怕再掉层修为都是轻的。 这些后果,她自然不会同洛玖说。 “当真?”洛玖也知道那柄神剑幽莲有克制魔气的作用,对此半信半疑。 余霜点了点头,“当真。” 眼瞧洛玖摆了摆手,扭头不再看她,那意思就是懒得管,随她去了。 余霜心中一定,一字一句清晰道:“掌门,或许我有办法救宴师兄。若是不成,再将他……连同那魔魂一同封印了也不迟。” 众人抬眼看过来,就见她手腕间光华大盛,一道冰蓝色的流光后,散发着浩荡神气的幽莲落入掌心。 手腕转动,引剑气晕开一圈磅礴正气。 “这柄剑?!”一道尖锐的女音响起,再看向余霜的视线显然带了几分审视和难以置信。 六长老身边的掌门眼底一亮,半晌后才想起同六长老解释,“你这段时间闭关不知道,洛玖的这位徒弟从铸剑秘境取出了一柄神剑,便是她手中这柄,幽莲。” “你徒弟?”六长老云瑶的视线凝在余霜身上,却是问向洛玖。 后者眉峰微挑,嗯了一声,“我徒弟,余霜。” “余霜?”六长老心头大骇,下意识看向主位上的白衣男子,只见他冷白的指骨支着下颌,似乎并未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怎么会? 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么? 可若说她们二人是同一人,这骨龄也完全对不上……但若说不是同一人,那未免有有些太像了,就连这柄剑都…… 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光点,六长老脸色骤变。 余霜原以为六长老会说什么,然而直到她拎着剑走到宴淮汀身前,对方都未再说一句话,从始至终只抿唇深深看着她。 掌门没有忘记当初莫秦寿入魔时,这柄剑是如何吸噬掉他体内的魔气,是以在余霜提出一试后他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试试总归有个盼头,不试就只能失去这位弟子。 灵力自余霜腕间的灵脉涌出,注入幽莲的剑柄,一路点燃剑身上的莲花纹路,最终化为一道金光逼近宴淮汀的身体。 她右手持剑,左手同时掐出一道法诀落在宴淮汀眉心。对方似有所感的痛苦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眸。 他仰视看了身前人一眼,嗓音暗哑,“余霜……太危险了,还是趁我意识清醒,让掌门同各位长老将我与那魔魂一并封印起来罢。” 余霜已经顾不上同他答话,昨日修为才刚刚大跌,今日便做出如此耗费灵力的事,显然令她倍感吃力。 一旁的洛玖也看出端倪,但已经开始,贸然打断,只会两败俱伤。他死死咬紧牙根,全神贯注在那处,只准备着余霜稍显败势便无论如何也要出手打断她。 同一时刻,坐在主位上的白衣男子也撑着下颌盯着殿中央的两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此时心中的感觉,只任由撑在下颌的手越发收紧,最后紧攥成拳。 而在众人视线中央的少女,全然顾不上应对面前之人,豆大的汗珠从额角落下,她一边静心调息,一边不倦地用幽莲转化出的圣洁之气逼退魔气。 是那团魔雾,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余霜不会认错。 那团魔雾也像是认出了她,嚣张的在宴淮汀体内开始乱窜。 果然还是不行么,没有灵泉的加持,幽莲的效用完全无法震慑到如今的魔魂。 如果说数百年前魔魂还只是一个幼童,那现在它俨然成长为了具有反抗之力的狡猾少年。 可令人想不通的是,如果是魔魂的话它明明可以潜伏在宴淮汀体内不被人发现,为什么要故意引起众人的注意呢…… 保守的方法显然行不通,余霜狠了狠心,调动了体内全部的灵力将二人包裹在一起,同时,周围散下一道结界。 眼见结界布成的那一瞬,众人脸色大变。 金丹期修士的结界若要强硬闯入,是要伤及修士本体的,这便是下了狠心阻止旁人打断。 结界氤氲着淡金色的流光,淡蓝色的灵力如云似雾笼罩在二人间,安静美好的让人几乎忘记了她们此刻正陷入怎样的危险之中。 衬得两人越发出尘似仙,仿佛下一瞬就要携手飞升一般。 花灼盯着眼前的场景,骤然冷笑出声。原来他从来都不是什么特别的,她能为他做的,也可以百倍千倍付出给旁人。 昨日不过是施舍了他一瓶生肌膏,今日就可以为救另一人不顾自己的安危。 他突然有些发燥,为什么要被一个小小弟子几次三番牵扯了情绪。如果说以前是因为失去了霜霜,心有不定,那现在呢,他不该再被她牵动。 -- 第121页 他绝不会出手救她的。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花灼漆黑的眸子里淌满冷嘲,施放神识穿透了那层薄薄的结界,就听到里面的人正在说话。 “胡闹,若出了什么事,你师父和掌门她们都不好贸然出手。”宴淮汀忍者混沌之意,劝她:“余霜,快将结界散去还来得及。” 软糯的声音微喘,断断续续的回他,“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这结界我是不会散的,若你信我,便按照我说的做。” 对面顿了一瞬,还是妥协道:“你说,我听着。” 花灼脸色一黑,收回在外的神识,就如此信任彼此么?呵。 下一秒,结界内的人果然出现了动作,二人面对面盘腿坐在原地,两人五指成掌中间隔着一柄幽莲相对。 幽莲闪烁着金光在二人手心间飞速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源源不断的吸收着余霜身上的灵气又渡进宴淮汀的身体里。 宴淮汀身子猛地一颤,眼看就要倾倒,被对面的少女握住指节才勉强稳住身形。 隐约能从少女的口型中判断出她方才说的话:“再坚持一下。” 明明她的神色也极为难看,一张小脸煞白无比,双臂都在不住地打颤,还腾出功夫宽慰眼前的人。 不该有这样的反应,可花灼只觉得眼前刺痛,无法克制的涌上一股冷涩。 就在结界中的少女低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猩红的液体喷溅在浅黄色的衣裙上时,一道月白色的光影骤然刺破了结界。 长臂一揽,圈着瘦削的肩膀飞身出几步外。 怀里的人缓慢扇动眼睫,目光却是落在结界破碎的位置。金色的雾气散去,单手撑地的宴淮汀抹去嘴角的血迹抬头望过来,白净的脸上不复诡异的魔纹。 “成功了。”呢喃完这句话,余霜便晕了过去,周身是花灼用尽全力聚拢都收不回的,溃散的灵力。 一旁的洛玖几乎也是在同一时间飞身上前,“情况如何了?” 花灼的话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现在才问如何了,方才倒是不见你这个师父拦着。” 话落,二人不约而同的脸色黑沉下来。 就在此时,被逼出体外的魔魂化成一团黑雾在殿内上空盘旋一圈,冲出了大殿。几位长老神色骤变,登时动身追了出去。 第58章 替身058% 花灼起疑 余霜醒来, 第一眼便看到了垂眸凝她的花灼,喉咙有些哽塞,她抿了抿唇偏头注意到洛玖。张嘴喊了声:“师父。” 这一声喊下去, 洛玖的神色倒是肉眼可见的松了下去,而另一个人却完全相反。 花灼冷笑一声,随着余霜在他怀里挣扎的动作, 干脆松开手。 方才便不该心软, 他冷冷拂袖也随着众人离开的方向往外走。出了大殿, 倒是没去追那团魔魂。 身后传来一道女音,他斜眼看去, 就见对方形容古怪, 意有所指地问:“洛玖那徒弟怎么会是你寻了很久的人, 这件事,你难道不奇怪么?她们二人的骨龄,无论如何都对不上。” 冷淡的眸上, 眉头一皱,“什么?” 他并非没听懂对方的话,而是感到十足的荒唐,洛玖的徒弟何时成了他寻了许久的霜霜。 云瑶一怔,见他的神情不似作假, 不禁心头的疑惑更多,“她不是?可她们二人生得一般模样, 还有幽莲,你总该不会忘。” 花灼盯着她,脑海反复咀嚼着那几个字,什么叫生得一般模样,幽莲, 又关幽莲何事? 他几乎是瞬间抬手在二人外布下一道结界,冷冷逼问:“你还知道什么?” 当初他莫名在铸剑秘境内醒来,的确失去过一段记忆。不记得何时进了秘境,更不记得手中的剑上为何会有霜霜的声音。但他仔细确认过,那声音就是霜霜,绝不会错。 他所能记起来的,便是为了寻找霜霜,不惜惹上那团缠人的魔魂,同它做了一场交易。那时的他太弱小了,还不足以抵挡魔魂的侵犯,挣扎的遍体鳞伤险些要了半条命,仍是没挡住那团魔魂入体。 或许最后纵着它入体还有一层原因,便是它道出了当时心中最为渴求的。——“你不是想见你心中的霜霜么,放我进去,我便让你见她。” 心里隐约猜到,难不成是他忘记的那段时光,霜霜当真来到了他身边? 指尖不住地开始颤抖,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多焦急地等待云瑶的话。 “你难道都忘记了?”云瑶错愕地瞪大了一双美目,低语道:“怪不得,怪不得。” 花灼咬着牙,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云瑶默了一瞬,将往事重提,“那天她便莫名出现在宗门内,见到你倒是不甚热络,乃至于你凑上前还被她提着幽莲反教训了一顿。” “再往后我最后一次见她,好像是在一场阵法比试上。”说到这里云瑶显出几分陷入往事的惆怅,想到二人隔空相视而笑的那一眼,也讪笑一声。 “之后便没见到你二人了,只听说你们提前回宗门了。等我随着队伍回去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自此就再未见她出现过,而你也闭口不提反倒改修了无情剑道,我还当是你二人间……” 说到这里,云瑶见花灼的脸色越发阴寒,淡色的唇几乎不见一丝血色,只听他哑着嗓子像在压抑着什么,“你是说她们二人很像么。” -- 第122页 云瑶摇头。 一字一句道:“不是像,而是几乎,一模一样。” 浓墨似的眸子一抖,“除了你还有谁见过她?” 云瑶古怪的看他一眼,苦笑出声,“除了你师父,宗门内恐怕只有我记得了。”说到这里她略一停顿,含糊道:“或许天佛门内有人见过,当时你将她护得紧,生怕人瞧了似的,后来她又整日以纱帽示人,所以我也不敢确定。” 洛玖沉着脸颔首,唇线紧绷,不知在想什么。 “但她二人的骨龄的确对不上,也正是因此才让人觉得奇怪。”云瑶叹气。 “也并非没有穿溯到过去的机缘。” “你是说?”云瑶还想说什么,就见面前男子寒着脸,抬手散去了结界,已转身往殿内走。 花灼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还是抿着唇一言不发,掉头回了殿内。 正赶上师徒二人迎面走来,毫无停歇之意,就打算绕开他出去。 淡黄色的裙摆擦着他的衣摆而过,素白袖口下紧握的手仍是未忍住,匆忙松开攥住了一截细瘦的腕子,“等等。” 他抬眸对上那双浅褐色的瞳孔,声音里有自己都无法察觉的脆弱和小心翼翼,“本尊,有话同你说。” 没等到面前人的反应,余光倒是捕捉到一抹亮红折返了回来,“仙尊有什么话要同我徒儿说?不妨教我这个做师父的也听听。” “本尊连同一个弟子问话都要经过三长老的指示?”花灼冷笑。 洛玖也丝毫不让,“正是。” 余霜心里有些烦,此刻只想回晓初峰好好睡一觉,没空看他们在这里斗嘴。 手下用了八分力,甩开了攥着她的那双手,头也不抬,不知道是在同谁说,“弟子身体抱恙,便先告退了。” 说罢,她一闪身便隔过两人出了殿门。 待二人追出去后,就见余霜早已踏剑飞入云霄。 洛玖冷哼一声,同样召出剑一跃而上,嗤笑地瞥了一眼面色黑沉顿在原地的男子。 余霜回到院子,第一件事便是用残存的灵力布下一道结界。 她踢掉鞋子,扑倒在床上,重重的呼吸几口,开始闭目调息。 接连两日,连掉两层修为,当真是剥掉一层皮的滋味。指尖萦绕的微弱灵丝,时刻提醒着她如今掉到了金丹初期,只差一点,就到了金丹尽碎修为全毁的程度。 好在这回运气还算不错,掉了点儿修为却是救了宴淮汀一条命,值当的很。 她反复想着那团魔魂的意图,脑海逐渐昏沉,不过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是以,便没有注意到储物袋内闪烁不停的手机。 还是莲藕小仙童忍无可忍打断了那不知疲惫的动静,干脆化为了小奶娃的形体钻出储物袋,躺进了余霜臂弯里。 再醒来,已过去三日。 余霜一睁眼,就见莲藕小仙童抱着肉乎乎的膝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先是翻身下床对自己施了一道清洁术,才再度爬回床上,问:“怎么了,从方才起便一直盯着我看。” 莲藕小仙童撅着嘴,哀嚎起来:“维持这个形态耗费神力,变成手机又被一直吵个不停,好难啊!受不了了!” 说着她已经恢复手机的形态飞入余霜的掌心里,还不忘控诉,“小神女,你快管管吧,三天了,这人就没有一刻消停。” 余霜沉默着看向手里的屏幕,滑走通话界面,点进游戏,就见到一身白衣的卡通小人坐在案前,孜孜不倦的向桌案上的光源发起攻势。 她抿了抿唇,在通话界面再度弹出来时接了起来。 那头的人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余霜等得不耐先行出声后,对方才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那声音一听就是熬了几宿夜的那种,暗哑中透露出疲惫。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还听出了几分难得的紧张。 一阵沉寂。 又是余霜忍不住先开口,“怎么了?” 这语气委实算不上好,不耐烦几乎溢于言表。 但对方似乎浑然不在意,沉声说:“余霜?” 余霜一惊,手里的手机险些没握住掉了下去。方才还有些困顿模糊的意识一瞬间便清醒了。 怎么回事,他知道了什么?是六长老说的么? 她咳了一声,稳住心神告诉自己不慌,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淡淡回他:“崽啊,你在说什么?” 那边默了一瞬,就在余霜以为对方还要揪着同她掰扯的时候,对方突然换了个话题。 “怎么一连几日联系不上你,你那边……可是发生了什么?” 好家伙,这可是个陷阱啊! 余霜眼珠子一转,“哦~你说这个呀,忘记同你说了,这几日我陪我的心上人,心上人你知道吧,就是上次说的那个暗恋……” 还没说话,被对方沉声打断,“霜霜不必事无巨细说得这么清楚。” 不是您先问的? 余霜瘪了瘪嘴,“哦,就是陪心上人练功去了。” “是么?去何处?练得什么功法?” 不是您方才指正不用说得事!无!巨!细! “是啊!去珠穆朗玛峰!练了降龙十八掌!”她索性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嗯。”那边淡淡道。 “都不曾耳闻。”继而又补了一句。 -- 第123页 余霜拿着手机抱臂冷笑,你要是都听过那才奇怪了。她想到刚才对方突兀的问话,忍不住好奇开始反套路,“对了,崽崽,你刚才说的余霜,是谁啊?” “霜霜的名讳不是这个么?” 又来了。余霜咬了咬牙,尽量保持心平气顺,“不是啊。所以她是谁呀,我很少听你提起别人,听名字……也是个女孩子么?” “不是。” 余霜:“???” 她深呼吸一口气,忍住冷笑的冲动,“这样呀,我以为和我一样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原来男子也会取这个名字呀。” “嗯,不可爱,是个……”那边叹了口气,“也罢,不提了。” 余霜满眼震惊,不是,你话里这股一言难尽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忍住,一定要忍住,这是敌方的套路。对方一定是因为不确定,才在这里同她几次三番的套话,但可以肯定的是,六长老一定对花灼说了什么,所以才令他起疑了。 就在余霜绞尽脑汁在想该如何接话的时候,听筒里再度传来男子清润冷淡的嗓音。 ——“霜霜的心上人呢,能被你放在心尖上的男子,是怎样一个人?” 余霜脑袋里骤然变成白茫茫一片,白色逐渐勾勒出棱角,幻化成了一袭白衣,矜贵出尘。 第59章 替身059% 堕魔 犹如被蛊惑, 余霜心中所想皆指向一人。 她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的说出了接下来的话:“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那边一顿,破天荒传来一阵低笑。 从对方的笑声中,余霜才惊觉说多错多。这话显然引人怀疑, 对方这声笑就是最好的证明,再不说些什么挽回,怕是真要坐实了对方的猜想。 哪有这般便宜的事儿。 余霜定了定神, 突然改了口风, 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般郑重说出来的话, “其实告诉你也不是不行。” 对面低低嗯了一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也不记得曾和你说过没有, 我呢, 有个同脉师兄。”这话自然是不可能说过的, 因为洛玖就她一个亲传弟子,并没有同脉师兄。 “师兄?”对面人显然有些惊诧。 “对呀,我一直心中记挂的这人就是我的师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自入剑道便如影随形,青梅竹马说得应当就是我们这般。” 另一端,月华殿内,花灼的神色露出一瞬茫然。他清楚余霜没有师兄,若非对方在故意装神弄鬼, 那便是她二人并非同一人。 这一认识让他面上显露几分不快。 果然她俩处处相像,但终究不是同一人么?花灼突然有些坐不住, 只想逼上晓初峰问个究竟。但对面骤然传来的细碎轻咳声打断了他脚下的步伐。 “你怎么了?”他听到自己沉声问。 “修炼中出了些岔子,打坐调息便好了,没什么大碍。” 当真是修炼中出了岔子? 这个节骨眼儿上未免也太巧。霜霜身体抱恙,余霜那里显然更是被折腾的不轻。他有心想追问些别的,但听到少女软糯声线下压抑的呼息, 终究还是作罢。 也不急于这一时。 通话切断,莲藕小仙童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司命神有暗中向她透露小神女的渡劫快要结束了,但是警言镜中预卜的幻象仍是一片生灵涂炭。 这便说明,未来还没有发生变化。 虽心疼小神女此刻虚弱,但事关未来六界苍生,她不敢耽搁,将此事统统转述给了对方。 余霜不知道她所渡的是什么劫,自然也不清楚何时便是她渡劫结束的那一刻,因此更觉时间紧迫。 让她更为在意的,是那团不安分的魔魂。思及此,她索性直接去问洛玖长老们可有抓住那团魔魂。 而结果竟出乎余霜的意料。 那团魔魂,居然轻易就被掌门连同几位长老困住了。此时就待请仙尊出动,将它彻底封印。 闻言,余霜心头不见安定,反生出一股诡异的感觉。 “何时封印,要将它封印在何处?”余霜急急问。 洛玖有些诧异余霜对此事的积极,但还是告诉她,“今日午时,魔魂将被封印进铸剑秘境内。” 又是铸剑秘境。 虽说逐渐秘境是玄天宗内少有的灵气充沛之地,用浩荡剑气镇压魔魂自然是再正常不过。 但偏偏是这个地方,余霜心里陡然生出一个不太好的想法。只是想法如灵光乍现,还未成型,快到连她自己都恍惚不得要领。 切断传音玉筒后,余霜看了眼时辰,深觉有必要前去铸剑秘境外一看。 铸剑秘境是有修为限制的,一众长老们显然都无法进入。或许说,在场众人无一能再次进入。 而所说的将魔魂封印在铸剑秘境内,其实并非深入进秘境内部将它封印,而是恰恰相反,要打开秘境的禁制,将魔魂逼进去,等待数百年,直至魔魂逐渐被浩然正气洗涤甚至吞噬。 也是在余霜亲眼见到铸剑秘境外禁制解开,剑山周围的金光逐渐散开,她脑海中不成形的想法才渐渐汇成一副完整的图。 为何当初魔修潜入玄天宗,最后会选择在铸剑秘境入口处自爆。 为何如今的魔魂看似嚣张至极的在玄天宗肆意窜动,却最后轻而易举被捉住。 这一切都指向一点。 -- 第124页 余霜心里一急,忙踏剑从隐蔽处飞出。却忽视了周围有掌门落下的结界,纵她在外拼命呼喊,用幽莲一下下砸向结界,里面的人都浑然不为所动。 直到剑山周围的金光完全散去,骤然风云突变,黑气压天,一道惊雷斜斜劈落在剑山入口处。 但那团黑雾浓如夜色,几乎遮天蔽日的魔魂已然从禁制大开的剑山出口处飞出。 是比被困在掌门手中,庞大数十倍的一团黑雾。 扑天盖的魔气散开,为首的花灼冷眸一动,手中第一次召唤出他的本命剑。 一柄余霜再熟悉不过,布满黑色藤纹,古朴肃杀的——魔剑。 魔剑内不见半分魔气,甚至隐隐透露出清透的灵力,但余霜很清楚,一旦让它触及半分魔气,便会瞬间激发出它潜在的魔性。 终于,在花灼持剑荡出一层破空剑势时,魔魂犹如附骨之蛆破碎成丝丝缕缕仍不忘向古剑上攀爬而去。直至黑剑上的古老藤萝纹路被点燃亮起猩红的色泽,掌门连同周围两位长老的面色才陡然生变。 镇压魔魂一事掌门布置的隐秘,最初便只通知了宗门内的各位长老,然而被选中到场见证封印的,除去无妄仙尊,连同掌门自己也才不过三人。 分别是掌门,二长老以及四长老。三位同修无情剑道,逼近化神期修为的修士。 几双老谋深算的眼一对视,便齐齐从对方严重看出了决断。 下一瞬间,只见掌门布下的结界撕裂开一道出口,三道身影一闪便从结界内窜出。 这便是要留花灼一人,做困兽之争。 余霜有心想趁着结界未闭合时冲进去,但后颈猛然落下一道大力。 她都未来得及看清身后是何人,羽睫一颤,颓然落下。 两道身形一闪,没等掌门发现此处的动静,她们已经从原地飞身离开。 一夕之间,无妄仙尊堕魔之事,传遍了整个落云大陆。 更有甚者,道出了三位仙尊当初重新封印魔域结界之事的辛秘。 “你是说当初便是无妄仙尊,有意拖延,不然另两位仙尊将魔域结界完全修缮,而是故意留了一道缺口?” “这还能有假?我可是听太微仙尊座下弟子亲口说的。” “呸,就一个魔头,你还称他仙尊,当真是丢了我们玄天宗的脸面。” “莫问前事,单说最近宗门内死伤那么多弟子,想必也是他有意纵容,若非如此,怎会堂堂化神期镇不住区区魔魂?” “这下清楚了,原是他同那魔物同属一脉,皆是魔物!” “想必天佛门掌门所说的即将苏醒的魔尊,便与他有关,可谓是隐藏至深啊。” …… 余霜收回神识,唇线僵直。 那日也不知是谁将她送回了晓初峰,再一醒来,就看到了洛玖。 问询之下,洛玖只说察觉到晓初峰上陡然出现魔气,循着找来,便看到她孤身一人躺在地上。 接连几日,余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宗门内的议论声愈演愈烈。 她明知是如何一回事,花灼就算入魔,照那日的情形也是被逼入魔,可她一人人微言轻,别说照如今的形势怕是根本无法让众人信服。 说不准一个不好,甚至会被打成魔修同党。 毕竟,连几位当事长老都三缄其口。 这也是洛玖这几日在余霜院外下了禁制,不肯让她出去的原因。 洛玖往她身旁扔了几颗驱魔丹:“依照你如今的修为,就算出去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待在晓初峰上修炼。真等到魔修来犯那一日,你至少也有自保之力。” 其实按照余霜如今的修为而言,虽连连倒退几层,跌至金丹初期,但也不至于像他说得那般不堪一击。 就算放在整个落云大陆,金丹期修士,也是够看的。 但她理解洛玖作为师父的心思,到底没有在这种小事上反驳。 等洛玖离开后,余霜才从储物袋中摸出手机。 现在各宗门的精锐力量都在玄天宗的带领之下围剿花灼,余霜不知该感叹掌门的大义灭亲,还是该讽刺他试图通过此举将玄天宗摘得干干净净的可笑行为。 画面上,花灼一身素衣早已被染成黑色。 余霜也是亲眼看着他身上的伤,一次次止住又一次次在战斗中崩裂。那件月白色的袍子从鲜红色变为暗红,最终成了如今浓稠的黑。 那样一个素爱干净的人,竟也生生忍下了。 她用手机联系他,无论多少次,那边都是毫无反应。 像是刻意逃避,欺骗自己如此做,就不会被她看到如今狼狈的一面似的。 或许正是顾及有人会看着他,每每控制不住想要虐杀那些骚扰他的蝼蚁时,才会刻意收敛几分杀气,留对方半条命。 就这样一路,真被逼到了魔域周围。 “别挣扎了,看看那些自诩正道的修士们丑陋的嘴脸?你在此挣扎有何意义?” “做魔尊有何不好?我们带领魔兵魔将一起屠尽这群道貌傲然的伪君子,再一举踏上飞升道登入仙宫,那天上的仙子们,可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住嘴。”花灼冷声呵斥道。 “怎么,你还犹豫什么?”魔魂桀桀大笑,“难道是因为她?” 话落,花灼的脑海便不可抑制的浮现出少女的音容笑貌。 -- 第125页 他恍惚一阵,浓稠的墨色眸子更加冷冽,“若你再随意控制我的识海,我不介意与你同归于尽。” 又是一阵大笑,“你舍得么?”话落,倒是再未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而是孜孜不倦的诱惑他,“你不是好奇你那位霜霜究竟是何许人也么,你我联手撕毁这结界,进入魔域我便告诉你,如何?” “休想。”花灼冷笑一声,阖上眼,不再理会它。 晓初峰上,余霜被困在院内无计可施,也只好听着洛玖的话日日夜夜的打坐。 三个月后,魔域结界被破的消息传遍了落云大陆。与此同时,余霜的修为也勉强提升到金丹巅峰。 这日洛玖照常来看她,意外的是,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 “师父。”余霜淡声道,视线转到洛玖身后时,略一顿,继续道:“怀尘掌门。” 一身正红色袈裟的怀尘道了句佛号,看向余霜时,眼里的笑意之下藏着几分探究。 余霜阻止不了别人看,索性大大方方由着他打量。 对方轻顿几息,恰到好处的收回视线,“阿弥陀佛,好久不见,小施主。” “也不算久。”对于修士们动辄千百年的寿命,不足一年的光阴,委实算不上久。 屋内没有蒲团,倒是有一套桌椅摆在角落里。 她用灵力将桌椅移到主屋中央,抬手请洛玖和怀尘入座,“师父,怀尘掌门,请坐吧。” 这两人一同出现,余霜就知道免不了有大事发生,是以在怀尘邀她随天佛门弟子一同前往魔域时,她并不意外。 “师父也同意?”余霜没急着回答怀尘,而是先看向洛玖。 毕竟对方不惜将她关在晓初峰上整整三个月。 洛玖哼了一声,自然察觉到了她言语间的怨念,“此事牵扯到整个落云大陆,各个宗门内自然免不了以亲传弟子作为表率,就算天佛门掌门不邀你前去,过几日,也是要同宗内长老及各位师兄妹们一同前往。” “无非是早或晚而已。” 自花灼在一月前将魔域外的结界捣毁进入魔域后,到如今,他已然坐上了魔域中最至高无上的位置。 这便是绝对的实力,无论是在修仙界,还是魔域,永远都是强者为尊。 外面的修士一夕间大乱,纷纷猜测这群被困守千年的魔修何时会攻打出来。日复一日,魔域内都不曾传出动静,但是这丝毫未减去修士们的恐慌,反而愈发让人神思衰弱。 只有余霜在手机里看得清楚,花灼的一切行为都是被逼无奈。 无论是最初被掌门困在结界内,魔魂诱引出他的心魔,令他一时不察让其钻了空子。 亦或是被另外两位仙尊打着除魔卫道的名义,一路带领宗门弟子将他逼到魔域周围。 乃至最后,不惜逼自己宗门内元婴期弟子自爆也要拖着他同归于尽。 如此,浑身浸满血气满目冷色的男子,才手持一柄通体幽黑布满暗红色藤纹的古剑,以化神期巅峰的修为再加上上古魔剑的威力,将结界捅穿了一个窟窿。 破碎的结界周围布满魔气,不是没有修士不想干脆连同花灼和整个魔域重修封印,而是一旦修士的灵力术法落在那处破损的结界处,非但无法将其修补,甚至还会加剧结界的破碎。 往复几次,也无人敢再做主提出修补结界。 最后便成了,花灼早生异心,当初在修补结界时便是他刻意支走另外两位仙尊,自己动了手脚还佯装重新布下结界。 修士们都怕突有一日,魔域那群魔修就会疯了般杀出来。 余霜看到的却是,花灼一人在短短月余便将魔域掌握在手里,却是每日闲散,除去亲命几个魔将管控魔域出口外,根本不曾过问旁的事宜。 更是再未关心如今落云大陆上那群正道修士意欲何为。 俨然换了一个地方,继续事不关己的闲散度日。 好似除去仙尊这个身份外,一切都不曾发生变化似的。 除了,总会在夜深人静时,眺望远方的月色,眼底浓稠,不知在想什么。 “好呀,我同怀尘掌门去。”余霜轻松道。 对方双手合十,笑问:“小施主是想清楚了?” 余霜反手召出一件东西,布满梵文金光萦绕的短刃,二人皆清楚这究竟是何物。 怀尘深深凝了余霜一眼,试图从她眼底洞察出真实所想,然而只看到一双浅褐色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回望着自己。 心中一沉,他垂目颔首,一时也看不清自己此举究竟是对还是错。 第60章 替身060% 花灼,好久不见 余霜随天佛门众人抵达魔域外的碎石镇时, 距离开玄天宗已过去半月有余。 这半月,魔域外可谓是好不热闹。 五大宗八大派的人无一不在魔域外占据了有利地形,俨然一副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模样。 而事实上, 许多宗门早已迫不及待试探过,派出不少弟子潜入魔域打探情况,但最终却是无果, 甚至于进入魔域的修士再未回来。 如此几次, 各宗也不再肯牺牲自家力量, 而是把目标转向了直接合力攻克。 余霜随怀尘掌门一同参加了当晚的宗派大会,会上所说的便是明日攻打魔域的计划。 “怀尘掌门, 可否?”说话之人乃渺音宗的二把手, 也正是宗门内的三长老。 -- 第126页 渺音宗掌门如今正在闭关突破化神, 二长老近些年耽于修炼,如今宗内说得上话的便只剩下这位三长老,济光。 他方才所提之意, 归根结底就是让天佛门做第一批领头者,剑宗刀宗次之,接着是他们音宗和丹总做远程辅助。 看似合情合理,但实则是不想做出头鸟罢了,谁都清楚第一批上的人必然承受更大的危险。 余霜扫了眼怀尘掌门, 对方浅笑着未置一词,显然没有接话的打算。 一时间, 济光之后,寂静无声,显出几分尴尬。 “为何不再派些弟子进魔域打探一番,现如今我们根本不知道魔域内部的情况,如此贸然对上, 岂不草率?”余霜轻声道。 她自然清楚众人先前并非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每次都无疾而终,甚至搭进去不少弟子。 但她等的正是众人的反问,就比如,济光二长老便坐不住了。 方才无人搭理他,本就窝着火,这下见一年轻弟子,像是找到了目标,登时就将火气对准了她。 “你是哪宗哪派的小弟子,竟然敢质疑前辈们的决定,难不成你以为只有你这个小弟子能想到这一层,而我们都想不到么?”济光胡子一吹,冷笑一声,“要不说现在的年轻人沉不住气,来之前也不好好打听打听,有多少修士命送魔域再无生还?还敢说为何不去魔域内,说得倒是轻巧。” 余霜心底冷笑,他以为那些弟子无一生还,其实不过是被花灼下了命令关押在鬼牢内。进入鬼牢的修士通通被压制在鬼气之中。只用命灯看,便是这人命数已尽。 然而只要从鬼牢脱身,命灯自会重新燃起。 只是他们心里认定了魔域内的魔修皆是些杀人不眨眼之辈,习魔功便暴虐成性。一见弟子命灯熄灭又无人从魔域回来,理所当然认为是被魔修杀了。 实际上那些弟子除了被关押起来,生活环境凄惨一些,根本没有受到半分伤害。 “这有什么轻巧不轻巧?”余霜眨眼浅笑,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这番话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但仍是故意道:“实不相瞒,晚辈余霜,来自玄天宗,说起来与如今魔域里的那位还颇有渊源。” “余霜!”怀尘敛眉,目光沉沉。 四下皆惊,有人率先反应过来,今日这位自称余霜的玄天宗弟子竟是怀尘掌门带来的。 再看向怀尘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审度。 怀尘叹了口气,终究是给她的信任有些过多了。 “玄天宗!居然是玄天宗弟子,可笑至极,玄天宗终于也派人来了么。” “其他剑宗的人早不知来了几波,倒是第一次见你玄天宗的人肯出面。” “渊源?你这小弟子同那魔头有何渊源,莫不是你们玄天宗上上下下养了不少魔修,才如此避世不肯出。” “莫说旁的,那魔域内的魔头谁人不知是玄天宗的无妄仙尊,出了这事,他们自然没脸。可现在只让一个小弟子前来是何意?摆明了坐视不理?” 一时间,众说纷纭,喧嚣声此起彼伏。 “我虽是玄天宗弟子,但有个前提,此行我只代表自己。”余霜一顿,“想必不出半月,玄天宗内的长老便会带弟子前来应对此事,到时候你们对玄天宗的作为有何疑问,不如去问长老们。” “那你是何意?” “都说了,我同魔域那位渊源不小。” 音落,刀宗的主事已经拔出了身侧的长刀,直指余霜心口,“现在敢说同那魔头有渊源的,难不成你也入了魔?” 余霜摇了摇头,眸色冷然。两指夹着刀尖,将其错开半寸,“诸位大可以往好处想,我是否入魔,天佛门掌门自然可以为我正名。” 众人面露狐疑,看向怀尘掌门,只见后者眉峰紧锁,半晌后颔首,算是应了余霜的话。 “那你说的往好处想是何意?” “自然是我同过去的无妄仙尊有几分交情,换我入魔域,不仅可以全身而退,还能给你们传出些想要的消息。” 四座沉寂,不乏有深思后频频点头赞同之辈。 或许有人不信余霜的身份,可正是因此,她能传递出消息是好,就算不能,牺牲了也无妨。最坏的一步不过是她与那魔头同流合污,但就算如此又有何关系,无非让他们有了借口挤压玄天宗。 多少宗门虎视眈眈盯着玄天宗五大宗之一的位置,若能因此再逼玄天宗一把,下一个上去的是哪个宗门,那就未可知了…… 这一点余霜自然也想到了,玄天宗的错,理应由它自己承担。 她无一刻能忘却,那日花灼被同宗掌门长老弃之,任由他被困结界内,才教那魔魂钻了空子。若那二人不逃,三人齐心,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还自诩正道,说到底…… 余霜不禁在心里冷笑。 就在有人身先士卒要扬言赞同之时,捻动佛串的怀尘掌门沉声道:“不可。” 登时便有人反对,“为何不可?难不成天佛门是铁了心要包庇玄天宗,或者说,天佛门迟迟无作为,是不是想暗地里助长那群魔修的威风?” 当众人认定一件事时,或者说当大部分人的利益趋于一致而做出选择后,那便很难再改变结果。 就像如今,大家都认为让余霜进去堪为良策,如何还会听怀尘一人的反对。 -- 第127页 当夜,天色将暗,余霜便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之下缓步走出碎石镇。 当然,那些人谨慎的很。余霜身上被下了三层禁制,这些禁制无一不落在她的命门上,为得就是防止她——出卖正道。 “小神女,我真是看不懂了,为何这些正道修士令我觉得比那些妖和鬼都还可怕。”余霜怀里的莲藕小仙童呢喃道,声音微弱,似乎困惑极了。 谁说不是呢。余霜心想。 出了碎石镇后余霜便御剑直直飞向魔域外结界的破口。 要说也奇怪,魔域内的魔将只管魔修不许出,却从不管修士闯入。 就像是故意纵容修士们进去似的。 结界破碎处泛着幽幽黑冷的魔气,让人靠近,便心感压抑与沉闷。更何况余霜本就对魔气尤为敏感,此刻还未进去,倒先浑身不适。 那感觉就像是胸口被压了一团棉絮,不会真的憋死你,但每每唤气,都有些不畅快。 长吸一口气,余霜摇身一变换上了先前就准备好的魔修装扮,吞了一颗掩息丹,便溜了进去。 这掩息丹的作用就是让人察觉不出余霜的气息,方便她在魔域内悄然行动。 魔域内有魔将看守,魔域结界外同样有修士们镇压。只是他们都提前知晓计划,是以看到余霜易装进去,并未做阻拦,甚至于眼底的迫切藏都藏不住。 余霜抬步走进去,身形一闪,消失在了镇守在外的修士们的视线中。 她按照这段时间从手机上对魔域的了解,心底早已绘出了一幅魔域地形图,极为轻车熟路的避开了巡查魔将,一路顺利成功溜进了魔宫。 魔宫不同于落云大陆上任何一座宫殿,既不古朴典雅,也不正气萦满辉煌浩荡。 而是入目皆为死寂,暗黑色的殿墙,深红色的雕梁。 正殿外是一只上古凶兽混沌,状如犬,似罴而无爪。通体漆黑,唯有眸中一点猩红的色泽,像极了血气。 花灼不喜欢外人打扰,是以走到此处余霜便安下心,知晓不会生出其他变故了。 只要推开眼前这扇殿门,那人就在里面。 一门之隔,余霜才开始紧张。 这段时间她每日都是以霜霜的身份不厌其烦的同手机里的漫画小人花灼说话,好不容易才在几日前得到对方的回应。可是她拿传音玉筒找他,那边却是从未有过回应。 余霜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双手落在殿门两侧,用力一推,发出沉重一声响,像是哀叹。 殿内两旁,依次摆着另外三只凶兽的石像。皆是眸中猩红一片,像是预先便设计好的,它们所视的方向正是正对殿门的位置。 抬步跨过深黑色的门槛,双手一松,两边的殿门再度合上,似从未被人推开一般。 黑色琉璃地砖上倒映出女子一身黑雾轻纱,发间别了一支同色木簪。每走一步手腕的玉镯都会折射出昏黄的光,那光线来自于大殿两旁的明烛。 脚下一步一响,每一响都重重落在余霜心上。 终于,眼前再无路可走,单腿屈膝,足跟踩在宝座上的男子懒散抬起眼皮,黑眸染着灯火,摇曳出妖异的色泽。 慵懒中夹杂几分意味不明的缱绻。 淡粉色的唇角单边微挑,就这么直勾勾的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少女。 “余霜,有没有人同你说过……” 殿中央的女子微笑,一双浅褐色的眸子潋滟无双。 “什么?” “你当真大胆。” 独树于魔域深夜的幽冷寒气落在余霜身上,薄肩微颤,下一秒,还未待她张口。 坐于高出的男子突然身形一闪。 一件浸染凉气的黑色大氅落在薄薄的肩头。 那一刻,余霜感受到了自进入魔域后的第一份温暖。 第61章 替身061% 本尊亲自折磨 从某个角度看, 花灼站在余霜面前,环过余霜为她披上大氅的动作就像是将人揽入怀中。 余霜微微仰头,便能清楚的看到面前男子垂敛的长睫, 注意到她的目光后,对方狭长的眼尾上挑,浓黑的眸愈发深沉。冷白的皮肤下, 是滑动的喉结。 耳尖一烫, 感受到身后的温度抽离, 她迅速别过眼。 大胆么? 好像是有些。 余霜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再抬头就见面前人正好整以暇地打量她, 丝毫没有二人间距离过近的觉悟。 “余霜, 你怎么敢的?”对方语调中的玩味不加遮掩, 就这样横冲直撞进她的耳蜗。 “为什么不敢?” 换来一声轻笑,情绪莫名,让人无法辨认。花灼深深撩她一眼, 自余霜踏入魔域的那一刻起,他便清楚她来了,但那时心里的波动远不如眼下亲自看到她,就这样乖乖站在自己面前时来得触动深。 花灼俯身凝她,试图捕捉对方或后悔或惧怕的情绪。 不惜释放出周身汹涌肆虐的魔气将她笼罩, “不怕么?我如今是魔,自古正邪不两立, 你杀不掉我,而我若想取你性命,轻而易举。” 少女仰着脖颈,细白软嫩的一截,似乎只要稍稍用力, 就能将其折断。 这样的迎接,花灼很难控制自己不将手覆上去,冰冷的掌心触及温热的后颈的瞬间,不知是引得谁轻轻颤栗。 两人皆有一瞬间的恍神。 冷白的大掌收紧,肌肤相贴,他能清楚感知对方脉搏在自己手心下强有力的跳动。 -- 第128页 烛影昏黄,气氛陡然拐向暧昧。 “我该怕么?我觉得你不会舍得杀我。”这话说出来就委实有几分大胆了。 或许是因为成了魔的原因,花灼本就不羁的性子索性连伪装都不愿了。锋利的眸子眯起,指腹轻轻抚动,淡淡啧了一声后,他松开了手。 手上仿佛还残留着少女温热的体温,指尖捻动,他撩她一眼,“那你呢,入这魔域可是动了除掉我这魔头的心思?” “自然不是。” “那是为何?” 余霜从腰间解下一块儿玉牌,正是她的传音玉筒,她举到对方眼前晃了晃。一本正经道:“若是你肯回个信儿,也不至于让我千里迢迢跑进这魔域。” 余霜从前的心思花灼一直是清楚的,但自珊瑚镇后,她泾渭分明的同自己划清了界限也是不可否认的事。 如今这般又是何意?怜悯他,施舍他?或是因他堕魔便想救赎他? 他本能的想轻嗤一声,但心底有一股期待让他没有做出这般轻蔑的举动。 “如今你也看到了,接下来要如何?回去给那帮老不死通风报信?”花灼淡声问。 老不死?余霜没忍住凝了对方一眼,后者在她的注视下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像是也意识到了比起外面那群掌门长老们,他的年龄同样也不算小。 她将他的窘迫纳入眼底,弯弯的眼尾露出笑意,“我打算留在这里,可以么?” 乍一听像是在询问对方,但话中的坚定令人完全无法忽视。 “荒唐!”几乎是余霜话落的同时,花灼就不假思索说出了这两个字。 淡粉色的唇紧紧抿着,脸色也冷下去。 “那姑且留一阵儿,我总得打探出些什么东西,回去也好交差不是?”余霜笑眯眯的偏头嘀咕,像是此事真的很棘手,完全没有两人如今处在对立面的自觉。 花灼一阵气紧,“你就笃定我会放你回去?” 余霜笑了,“不回去呀……也成。” 花灼一噎,只觉得数月未见,眼前人气人的功夫倒是见长。他冷哼一声,终于松了口,“这魔域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 少女眨了眨眼,他忍住喉咙的痒涩,沉声道:“你姑且就在偏殿待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在魔宫内闲逛。” 这便是冠冕堂皇,将人扣下了。 也不是第一日才知道花灼性子别扭得很,余霜对此丝毫不意外。既然对方发号施令,她按命行事便是。 是以少女行了一礼,像只黑色的蝶,欢快地飞向隔壁。 花灼有些懊恼,暗自攥紧了拳头,以至于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小神女,你……” 余霜听出怀里小莲藕的担忧,“你想问什么就问,不必吞吞吐吐。” “小神女!你是不是对魔头动了心,你忘记你的任务了么!”小莲藕急急道,生怕晚一秒,就不敢说出这番话来。 余霜唔了一声,忽视耳尖的热意。继而摇了摇头,“不是你说只要让对方心甘情愿献出魔骨,我就可以将其净化么?我这不是为了大道,为了六界在努力么。” 话音一顿,面上晃过几分不自然,“再者说,他将我当替身这件事还未揭过,哪能这么便宜了他。” 话到最后,软糯的声音消减下去。 小莲藕本就不太懂这些情情爱爱,听余霜这么说,也就信了,“那小神女是想靠亲近他的法子,哄骗他主动献出魔骨?” “算是吧。” 余霜眼神飘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离开前几位长老在她身上下的禁制起了反应,迫使她不得不开启传音玉筒。 玉筒另一端发现连接成功后,先是一愣,接着传出七嘴八舌的声音。 “那魔头当真没有杀害你!” “你现在在何处?魔域内是怎样一番光景,那群魔修是否也在备战?” “你见到无妄仙……不,不是,见到那个魔头了么?他现在情况如何?修为可有大涨?” “你怎迟迟不说话!” …… 等众人逼问完,吵闹完,陷入诡异的沉默后,余霜才不急不缓清清嗓子,拖腔带调的来了句,“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哪一个?” 那边又是一阵吵动,直到再次恢复平静,她才捧着玉筒坐在一张玉石雕刻的长榻上,扫一眼四下无人的悠闲光景。 开口问:“这回想好问什么了么?我这边情况危急得很,可没那时间听你们长篇大论。” 传音玉筒被为首的渺音宗夺过,济光浑厚的声音混合着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之风,厉声道:“你先回答,魔域内的魔修们普遍修为如何?” 余霜想了下一路摸到魔宫时,沿途所见的魔修和魔将们,普通魔修的修为依照修士水平来看,多数都为筑基,而能结出魔丹的几乎都被收为了魔将。 她不想见两方兵刃相向,况且主殿那位显然也对交战没什么想法。深思后,淡声回:“我不清楚旁的宗门实力如何,只能说比起玄天宗而言,实力完全不输,况且魔修好战,血性刚强,真要对上,那就……” 话不必说完,恰到好处即可。 玉筒对面之人稍顿,又问:“那……魔头呢?” 这就是在问花灼了。 余霜也不用想,快速道:“他原是无妄仙尊时,修为就碾压落云大陆上其他修士。如今得魔魂相助,济光长老,你也清楚,魔修所习魔功有一门就是靠夺取他人修为来提升自己。短短时间,他能进魔宫,入住魔殿,修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 第129页 “你……你是说?” 余霜忍住笑,几乎可以想像那边人青白的脸色,“就是济光长老想得那样。” 对面传出阵阵吸气声,实在是这条消息对他们而言打击太大。 要知道,高阶修士修为高出一层便是碾压,更别说如他们这般元婴期的修士,放在对方眼里,不过就是蝼蚁。 蝼蚁多或是少,于对方不过就是碾一次或多次的问题。 无需再问余霜,济光和身后一种长老皆是面露惨色。 最后还是他定了定神,才勉强继续道:“很好,你继续留在那头盯着,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联系你。” 妥妥的把余霜当作工具人。 工具人余霜也很满意现在的结果,美滋滋收起玉筒,谁料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莫测的黑眸。 那句说花灼如今修为高深的话诚然也不是她夸大,来去无声无息,也不知听去了多少。 能做到这份上,可不是碾压她这个小小金丹期,修为高深莫测么。余霜抿了抿唇,丝毫没有两面派被抓包的尴尬。 直到被对方盯得时间太久,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松懈下来,掩息丹的药效已经过了,独属于修士的清纯灵力不自觉地泄露出来。 这对于魔修而言,无异于是一顿美味佳肴。 怪不得花灼这么盯着自己看,原是把她看作一道送上门的小甜点了呀。 还未待两人说话,魔殿外传出了重重的叩门声响。 花灼素来没什么规矩,而且普通魔将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是以便养成了魔将们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只需叩门,便可进入大殿汇报的习惯。 他隐隐猜到原因,看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过几步外的少女,眼眸微闪。 却是身形一晃,将人拦在怀里。 是以,魔将潮泽进入大殿后,便看到宝座上这样一番光景。 向来冷清寡淡的魔尊将一看不清面容的女修压在身下,三千发丝搅动在一起,皆是墨发如瀑,一时竟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冷白到近乎毫无血色的修长指骨按在少女左肩,右手抵着宝座边缘,骨节青白。 像是听到动静被打搅了,冷眉微蹙,斜眼扫向大殿中央。 随着他的动作,终于露出少女的面目,也只是一片尖尖的下颌,肤色凝白似玉,柔若无骨的手此刻正攥着身前人玄色的衣襟,一副娇娇弱弱,引人怜惜的模样。 潮泽盯得心神一阵恍惚,脑子里想得是怪不得他们魔尊对那些送来的女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原来是喜欢这样的。 也是,比起魔域内粗野豪放的女子,这样满身清纯气息的小修士,似乎更惹人心头躁动。 他有心幻想,却感到死亡的气息悄无声息逼近,大惊回神后,才反应过来是惹座上之人不快了。 潮泽慌忙垂首伏在殿中央不敢再乱看,后背冒出层层冷汗,惯是威猛凶悍的语调竟破天荒地打起颤,“魔尊,末将是感知到修士的气息才进殿禀报,诸多距离此处近的魔将们也嗅到了气味,都……有些躁动。” 修士们身上的灵气对于魔修而言具有天然的吸引力,花灼如今为魔自然一清二楚。 他撩了眼身下的人,似笑非笑地勾她一眼,见她樱粉色的唇抿成线,略有些羞恼的瞪自己却是没把他推开,反而扭着细长的颈将脑袋几乎埋进他怀里。 按着宝座的手狠狠一紧,嘴角舒缓掠起几分浅薄的笑意。 躁动么。 再正常不过了。 开口的嗓音暗沉,带了几分不容质疑的冷冽,“既然管不住自己,便滚远些,在魔宫内控制不住就滚出去,若在外面还是不行,该如何,就不必问本尊了。” 冷淡的眸扫去,殿下伏着的魔将脊背僵直,仓促应下。 “还有什么事?” 潮泽顿了下,最终还是选择垂首答话,“玉离在外求见。” 玉离?少女细细的眉尾勾起。 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花灼将本欲拒绝的话收回,改了主意,浅笑道:“让她进来。” 要说在魔域内还这般讲究规矩的人可是不常见,且听名字,这位叫做玉离的该是一个女子。 余霜小幅度挣扎了一下,听殿门被推开的声音再度响起,有意想探头去看。 谁料,头顶上方传来一阵闷笑,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再回神后,余霜意识到自己当前处于怎样的姿势后,双颊霎时间飞上一簇胭脂色。 两条纤细的长腿分开落在男子玄色衣摆两侧,更衬得肤如白雪,晃人移不开眼。 再往上,便是少女盈盈的腰肢,仅看背影便能觉出她的身姿该有多柔软,一截细腰还不若男子两掌宽,被对面的男子恰到好处的把握着。 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大胆的行为,难道只因她好奇想探头去看? 余霜有些羞,更多的是恼,但现在若是发脾气显然不合时宜。她忍着气,狠狠剜了盯着她似笑非笑的花灼一眼。 身后人走近了,接着站定,余霜能感受到一股凉凉的视线落在她后背。 如果那视线化为实质,她丝毫不怀疑会化为一柄利刃,刺穿她的背,捅进心脏。 有些毛骨悚然,她难免生理性的微微一颤。接着,便感受到腰侧的掌心缓缓挪开,又轻轻抚在后背,像是在宽慰她。 -- 第130页 余霜眯了眯眼,盯着眼前的人,“?” 换来对方变本加厉的动作,甚至开始低声哄她。微凉的嗓音几乎擦着耳廓,“别怕。” “?” 不是,谁怕了? 余霜险些要气笑了。狠狠地瞪着花灼。 后者浑然不觉,还有闲工夫理了理少女的裙摆,遮住两截白得晃人眼的玉色。 “魔尊。”殿内响起一道亮丽的女声,和余霜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花灼淡淡嗯了一声,视线几次三番飘向余霜的脸。 潮泽早已在玉离推门前便起身了,但也一直垂首,再未敢多往上瞧一眼。 倒是后来的玉离,自从踏入殿内,视线便不曾从那道背影上偏离半分。 直到花灼略有些不耐地施放神识,打断她的视线。 被神识攻击的痛令玉离狠狠咬紧了牙根,一颗心直直下坠,“魔尊,这位是?” 花灼睇她一眼,眸子里的冷意无不昭示着她多言了。 “魔尊误怪,实在是我们同那群修士势同水火,以前闯进魔域的修士皆被关押进鬼牢才能令众魔将信服,她为何能……” “本尊要亲自折磨,这个回答,你可满意?”花灼轻嗤道。 玉离一双眼都瞪得通红,折磨?怎么看也不像是折磨…… 而且那人的背影,分明有些熟悉。 会是她么? 玉离咬了咬牙,不敢想下去。 但花灼既然都如此开口了,她也无法再反驳。毕竟‘折磨’一事,如何能下定界限。 第62章 替身062% 你只喜欢穿我的? 此时此刻, 魔殿内只剩下宝座上几乎重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 这个姿势,余霜比花灼还要高出一截。 身前的男子微扬下颌,墨色头发不再似以前那样高高束起, 而是瀑布般垂落肩头,露出精致的眉眼,漆黑瞳仁里折射出又凉又欲的微光。 引人深陷。 余霜错开眼, 手按在对方肩头, 小幅度的推了一把, “人都走了,还演什么。” 刻意避开对方眼睛, 视线不经意的下移, 就注意到了玄色衣襟被她方才用力攥着, 此时衣襟散开,露出一片雪白的锁骨?。 墨色的眸盯着她,嗓音暗哑, “也是,人都走了,你何时才肯从我身上下去?” 闻言。 余霜瞬间瞪大了一双圆眼,满是错愕地抬头。 好家伙,这倒打一耙的功夫可真是令人甘拜下风。 脸上浮现一丝愠怒, 软白的小手重重打在扣在她腰间的大手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那你倒是松开。” 突然, 那双清冷的黑眸浮上一层委屈的汇色,余霜随着他的视线移动,就见对方冷白的手背顷刻便落了红。 这也太娇嫩了吧。 余霜瘪了瘪嘴,一时间失去了底气。 那双湿漉漉的眼又追随她粘上来,见她一味闪躲, 那人似乎低低叹了一声。 接着,仍搭在她腰上的大掌缓缓上移,落在后背轻巧一压,一股夹杂着冷气的重量顺势落在她的肩膀上。 颈窝敏感的皮肤能清楚的感知到男子细密微凉的呼吸。 余霜脊背绷紧,声音软下来,莫名说了句:“都过去了。” 他哑着嗓子闷嗯一声,像在压抑什么。 她抬起手,将人虚虚环起来,无声拍了拍他同样僵直的脊背。 “霜霜。”男子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余霜胸腔里荡开。 她嗯了一声,又补充道。 “我在。” * 余霜在侧殿的玉床上醒来,脑海中浮现昨天迷迷糊糊趴在花灼怀里睡去的模样,双颊又是一阵发烫。 静躺了许久,她才从那股旖旎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穿上鞋走去正殿,却发现花灼根本不在,立在大殿中央的而是另一个人。 对方冷着脸,显然不善。 “来找花灼么?”余霜先声剁人,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几眼,笑出声,“玉离。” “你怎么敢直呼魔尊名讳!” 余霜没想到对方关注的点是这个,偏了偏脑袋,面露不解,“有什么不敢?” 接着又在对方的怒视之下不咸不淡补了一句,“再亲密些的……也不是没叫过。” “你!”玉离红着一双眼,快要瞪出血来,心里怒火中烧。 是她,果然是她。 为什么兜兜转转,他都到了魔域,她还要跟上来!她难道不清楚,他已经不是往日那位一身白衣,月华无双的无妄仙尊了么? 他现在是魔,同自己一样的,魔! 余霜打掉那只直指向自己面门的手,敛去笑意,“你什么你,倒是你,花灼不在,你一个小小魔将来此做什么?” 自来到魔域后,余霜有过接触的魔将就只有玉离还有昨日的潮泽。 不同于潮泽粗旷大大咧咧的性子,眼前这位玉离反倒处处不像魔修该有的性子,而是规矩得很。 所以余霜不认为她会擅自出现在此处,既然等在这里,多半是听了花灼的什么命令。 接下来对方的说辞也应证了她的猜想,原是今日底下魔将因余霜的出现多有不满,花灼便是处理此事去了。 安排玉离守在大殿,则是为了看着她。 余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几步跳上宝座前,飞烟似的裙摆一甩,翘着一截莹白纤细的小腿径直坐下去。 -- 第131页 单手拖着下巴,随意道:“既然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不如聊聊?” 玉离冷着脸,俨然一副拒绝的姿态。 余霜尾指勾了一缕鬓角的发丝,悠闲盘绕,“要不然,聊聊你们魔尊?” 玉离突然警惕的瞪着余霜。 她此刻恨不得一剑捅穿坐在魔尊宝座上女子的心脏,看对方鲜血淋漓伏在自己脚下,再也笑不出声,更别妄想染指花灼。 然而她清楚自己这样做的下场,花灼光明正大安排她来,便是断绝了她暗自做手脚的可能。 她若做了,那便只有违背命令后的死路一条。 更让她感到崩溃的是,她,根本打不过余霜! 明明探听的消息是余霜折损了几层修为,可怎么会……会是金丹巅峰? 玉离脑海一片晕眩,气闷到说不出话来。 “不想说么?”余霜摆出一副兴致怏怏的表情,理了理裙摆最外一层的薄纱,作势欲起身回到侧殿。 翘着的小腿才刚落下,殿下的人就讽刺出声。 “你不该来魔域,自古仙魔殊途,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余霜笑了,“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我想起来了,你说我们殊途,怎么忘了后面合该接着一句同归?” 玉离被她挑衅的样子直接激怒,反手一召,握上一柄通体浸满魔气的血红色软剑。 提剑一劈,黑色剑气席卷残风直逼余霜命门。 边吼道:“住嘴!” 余霜身形一闪,轻而易举躲过对方的剑势,潋滟的眸微微眯起。 剑气划过她方才所站的位置,落在石柱壁挂的烛台上,烫金镂空烛台被斜斜切裂。 玉离一招不成,没有急急接上下一招,而是停下来讽刺她:“当初他身陷险境,大道尽毁,被逼堕魔时怎的不见你,如今他成了一域之尊你便又凑上来。余霜,卑劣如你,凭什么站在他的身侧?” “我不配,难道你配?”余霜嘴角的弧度垂下,冷笑回应。 被戳穿心事,玉离咬了咬牙又连挥三式,身姿利落飞转,带动手中的软剑簌簌作响。剑气嘶吼,随着震怒的怒骂声落下,“执迷不悟!” 她存了心思给余霜一个下马威,但技不如人令她愈发癫狂,手下剑招一套接连一套,翻飞肆虐的剑气道道紧逼。方才还勉强清透的眼底,此刻蒙上一片猩红迷雾,神色显出失控的阴狠厉色。 “啊!贱人!”玉离大吼一声,黑色剑气缭乱闪出。 黑蝶似的身影踏着剑气飞闪,薄雾流纱划出一道翩纤的弧光。余霜的脸色骤深,双目沉沉落在对方的剑式上。 “玄天宗剑法。”软糯慵懒的女音轻巧说出这句话,对面执剑之人脸色瞬间惨白。 过往的画面与对面女子的身影缠绕交织,无法剥离,反而渐渐重叠成一道人影。 玉离的反应无疑于为余霜的怀疑添了一把熊熊烈火,她勾起唇角,嫣然一笑。 再看向癫狂的女子时,她的目光已变得轻蔑,显然已经没了兴趣继续这场逗弄式的荒诞追逐游戏。 余霜冷冷掠了对方一眼,飞身跃起,足尖轻点落在侧殿门前。 身后的人却形容疯癫不依不饶追上来,手中的剑更像是在单纯发泄的挥动,毫无章法可言。正当玉离挥剑追刺余霜之时,一道阴寒的魔气如九幽地狱爬出的恶鬼缠上了她的双足。 腾飞的身躯轰然坠地,发出巨大的一声闷响。 执剑的手拐成一个扭曲的弧度,直至剑柄脱手,那只惨白的手诡异的五指大张开始抽搐。 细碎的音节从她的喉咙里溢出,如同哑声的老妪,“救……救……救我。” 那张陌生的面皮在余霜冷淡的目光下逐渐被勒出细细的裂痕。 余霜抬眼越过地上匍匐的佝偻人影,顿在那道一身玄衣不复矜贵,妖异惑人的清瘦身姿上。 对方淡粉色的唇卷着细碎的惬意,悠然的声线混合着属于魔域的森凉,“既然找死,本尊便如了你的愿。” 一道无形的魔气藤蔓般捆绑在玉离的脖颈间,她的呼吸愈发急促,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在青黑色的大理石上,眼中交相辉映着绝望和不甘的恨意。 直到瞳孔扩散,浑然失去挣扎的力气,悄无声息倒在那里,都没换来身后人的半分怜悯。 那双浓黑的眸甚至从始至终都未扫地上的人一眼,而是十足玩味的盯着对面做魔修打扮,周身却萦绕香甜灵气的少女。 他试图捕捉对方的恐慌和诧异,哪怕一丝,然而最终却是失望。 花灼广袖一挥,身后的大氅随之飘起,指尖松了力,地上的人不知是死是活,便被甩出大殿,砸在殿外混沌冷毅的石身上。 像是方才什么都未发生一样,他淡声问:“怎么出来了?” 余霜扫他一眼,不答反问:“解决了?” 她是指那群魔将。 对方嗯了一声,眼底涌上浅薄的笑意,轻蔑的扯扯唇角,“一群四肢发达的蠢货罢了。” 魔域内地属严寒,终年不见日光,而魔修又要修炼,极佳的身体素质便是他们的首要追求,长此以往,自然多见孔武高猛之辈。 但他这番话,四肢发达的背后总像是跟着一句头脑简单。 不过花灼本就是桀骜的性子,或许以前身为仙尊,还有所收敛,爱伪装着一副温柔模样戏弄别人。如今却是不屑挂着清贵出尘的假面了。 -- 第132页 恶劣的很。 余霜没再说什么,拢了拢薄薄的纱衣,转身走进侧殿。 实在是这魔域的天,太过阴寒了。 花灼瞧见她的动作,勾唇问:“那件大氅呢?” 余霜仔细回想了一番,的确没留意它的踪迹,遂摇了摇头。 身后传来一身轻笑,随之一件内里衬着体温的大氅又落在了瘦削的肩头。正是方才花灼身上披着的那件,裹着淡淡清气,隔开了魔域内幽冷的风。 “看来你是只喜穿我的。” 走在前面的人脚步一顿,细细的眉眼柔顺弯下,像极了悬挂于魔域高空终年不变的月。 第63章 替身063% 妄念 余霜直勾勾盯着对面的男子看, 对方懒散斜躺在她昨日睡觉的玉床上,单手撑着下颌,玄色袖口垂落露出腕间青紫的血管。 所以, 眼前之人到底认出了方才的玉离了么? 许是她打量的时间太长,对方微微蹙起眉头,抬眼看过来, 暗哑的喉咙滚出一个字:“嗯?” 她被这声霸总标配的台词惊回神, 眨了眨眼问, “方才被你甩出殿外的魔将,你知道她是谁么?” “我需要知道?”话里的目空一切是最好的答案。 余霜一噎, “你不觉得她很熟悉?” 花灼扫她一眼, 似笑非笑地, “魔域魔将众多,倒也称不上熟悉不熟悉。” 听这道阴阳怪气的声调,余霜就知道对方想差了, 侧过身小幅度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道:“不是说她如今的身份,是从前,你不觉得她的言行放眼魔域十分古怪么?” 做事十分规矩也便罢了,还对她格外的在意, 但却丝毫不好奇她的身份,像是早就知晓一般。 还有她身上的气质, 不像魔域中人,倒像是正道修士。 最重要的是她今天使出的剑招,分明有玄天宗剑法的影子。 种种迹象皆指向一种可能。 “我为何要注意一个魔将。”花灼冷然收回视线。 接二连三的被堵上话,余霜觉得这天可能聊不下去了,她迟早要被眼前之人气死, 于是干脆坐起身,往正殿走。 前脚刚落下,后脚那道声音就追了上来,“你去哪?” 余霜心里回,去没有你的地方,但这话只能在心里说,断然不能直接说出来。或许对着以前的无妄仙尊,她可以大着胆子冷嘲热讽一番,因为对方多少还端着那副仙人之姿,最多也就冷笑一声,至少明面上不会计较。 但现在这位魔尊大人,她心里只有呵呵两个字。 为了计划,余霜扯出一抹笑,回首道:“出去透透气。” 谁料,刚走出几步,一道玄色的高大人影便贴了上来。 对方面不改色,挑眉说:“我也去。” 殿外只有一滩血迹,不见方才倒在混沌石像下的人影。余霜心道果然,也不指望身后人能认真听她说话,自顾自道:“我多半猜到她是谁了。” “当初便觉得奇怪,如今见她没死,倒是不意外了。”她淡淡说完,拢紧身上的披风绕过地上那一滩血,走了出去。 身后人脚步一顿,落在地上的视线浓稠,冷白的指尖虚晃一招,黑影飘然散去,地面随之干净如初。 两道黑色的人影穿梭在楼宇之上,在魔宫的高台,几乎可以俯瞰整个魔域的景象。 这里和余霜最初想象的很不一样,她以为魔域当是血气漫天,魔修残虐,灰黑色的永夜下弱肉强食苦不堪言。 实际上,一路看下来,这里同修仙界的宗门也没有过多的区别。 有阴暗一隅,自然也有敞亮之地。 魔宫外多是些低等魔修,就如宗门的外门弟子。魔宫内,距离魔尊主殿越近,魔将的修为等级越高,就比如那日所见的潮泽,对方的修为显然高出余霜许多,约是和洛玖差不多的修为。 想到洛玖,她的思绪有半分凝滞,对方如今可能也该到碎石镇了,也不晓得师父知道自己被下了层层禁制深入魔域后,该是怎样的反应。 多半是震怒。 思及此,余霜轻笑了声,引来身侧人的视线,只听冷清的男音惜字如金问:“笑什么?” “想到我师父了,他如果知道我现如今的处境,怕是要吹胡子瞪眼。” “洛玖留胡子了?” 余霜惊叹于这人的关注点,笑得更是前仰后翻,“当然没有,我师父对他那张脸可比剑要宝贝得多,怎么会允许长胡子,又不像掌门,破罐子破摔。”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扭头看向身侧人的神情,只见对方云淡风轻,像是丝毫不在意。 偏这样才令她心间感到有些难以言喻的酸楚,余霜抿了抿唇,前所未有的认真道:“你会同那群修士兵戎相向么?” 修仙界都说与魔族必有一战,但余霜想不明白,依照花灼懒散的性子,不像是会引起轩然大波之人。 当初被玄天宗逼到魔域,也未见他如何。 这也是她至今都没想明白的地方,可是莲藕小仙童所传递的消息总不会出错,未来的浩劫仍没有扭转。 花灼轻笑一声,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有何不可?若来犯,便迎战。” 恰在此时,身上的禁制再度发作,余霜清楚,这是那边的人试图和她达成联系。 她本想忍住姑且压下,但那边不依不饶,她越反抗身体的痛苦越大。 -- 第133页 音宗长老济光下在余霜身上的禁制最为恶毒,乃是对神识发动攻击。只稍片刻,识海里就迎来了第四波袭击,威亚之下甚至恍惚能听到对方狰狞的声音。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落下,她痛苦的咬紧唇畔,不让低呼声溢出。 身侧的男子察觉异常,墨色的眸子凝结出一层寒霜,指尖点着魔气落在余霜眉心。 片刻后,他的脸色骤黑。 声音如冰冻,“他们对你下了禁制?” 余霜勉强扯起一抹笑,殊不知这道笑容落在花灼眼里甚至比哭还难看。 他眼中,只有少女眼角的水汽和唇畔令人心悸的鲜红。 “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怕我生出异心,便想借此控制我。若不反抗,便无碍。”余霜这话也不是作假,归根结底也是名门正派,总不可能真光明正大对一个小弟子下什么黑手。 无非是想牵制她罢了。 只是未曾想,今日这般急躁,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余霜此刻只想先回到魔殿,毕竟在外总是人多眼杂。 可面前的男子没给她逃避的机会,修长的身影挡在面前,冷声笑道:“还没人能在我眼前动这些小把戏。” 说着,冷白的指尖弥漫起团团黑雾,雾气缭绕试图想先从余霜的神识开始着手解决。 神识对于修士而言是极为私密的地方,同在外下禁制不同,若想强行解除,则要敞开自己的神识迎对方进来,其亲密程度不亚于神魂交融。 似乎也意识到地点委实有些随便,玄色衣摆下的手落在少女柔软的腰间,缩地成寸,不过眨眼两人便回到了魔殿。 魔殿内经年不变的烛影昏黄绰约。 “可以么?”魔气丝丝缕缕徘徊在余霜眉心前。 余霜清楚对方是在问她可以否敞开神识,默了一瞬,神识里的刺痛同时席卷重来。 她咬了咬牙,嗯了一声。 与修灵力的修士不同,魔修的魔气闯入神识,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灵力注入神识中是轻灵温柔。 而魔气冲破神识大关,肆虐闯入,就像猫薄荷之于猫,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刺激且上瘾。 余霜晕晕乎乎,就这么没头没脑低声呢喃了句:“神交不会就是这种感觉吧……” 她闭着眼,自然就看不到面前男子骤然飘红的眼尾。 但她能感受到冲进神识的魔气有一瞬失去了控制,毫无章法的在里面乱窜。 要命。 完全不同于平日里接触魔气的不适,恰恰相反,想要更多。 黑纱下的手不知不觉攀上了花灼的肩膀,他一边控制着魔气破碎那道禁制,一边垂眸去看。 两人间距离近到只需他微微低头,就能一亲芳泽。 他被脑海中的想法惊了一跳。 胸口像被塞了一团棉絮,闷热窒息。 偏在他身前作乱的人浑然不觉,软嫩的身躯夹杂着霜雪的甜香拼命往他怀里拱,仰着脖颈像是在同他索求更多。 冷白肤色下,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吞咽的水声。 在寂静的空间,细微的声响被放大数倍。花灼难得有些尴尬,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 只听近在咫尺的软糯嗓音飘出,“你心跳好快。” 花灼慌忙看去,正对上少女睁开的眸,浅褐色的瞳孔沁染笑意。 “你慌什么?” 尾音像是落了钩子,听得人心里发痒。 花灼脸色沉下去,十足的难看,就在最后一道禁制被破除,他心里莫名松出一口气时。 那道令他烦闷的声音又不知死活的响起来,“你还没说呢,我们这样算不算神交?” 神魂交融在修真界是道侣间的亲密行为,比起身体上的接触,彼此间神魂的容纳开放显得更为神圣。 余霜当然知道她们此刻的行为与神交差得远,她简直就是登月碰瓷,但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突然就起了心思问他。 她也说不清自己期待什么样的答案。 漆黑的眸翻起巨浪,脑海中想到什么,花灼猛然清醒,收掉最后一缕魔气,沉着脸将人推开。 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还是有些刺痛了少女的眼。 她装作视而不见,继续道:“算吧,那你要负责的呀。” 黑袍下,指骨发寒巨颤,他极力忍下不去看那双明媚的眸,冷声重复道:“负责?” 少女点了点头,随着面前男子的动作,她眼底温柔的色泽寸寸碎裂。 对方的掌心赫然躺着一个瓷瓶,白玉雕琢着三个大字,忘情丹。 发颤的声音情绪淡下去,她没再看那个瓷瓶而是直勾勾盯着面前人,轻声问:“什么意思?” 最可笑的是,这东西他何时准备的? 他便如此自信?亦或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 但无论是哪个,显然余霜现在都很难接受。 淡粉色的唇发出极轻的一声嗤笑,冷淡的目光落下,语气散漫且疏离。 两个字重重砸在余霜心上—— “妄念。” 余霜笑了。 反手打掉对方扔过来的瓷瓶,冷笑出声。 身后的大氅随着她剧烈的动作陡然落地,魔域的夜,是终年不变的寒凉刺骨。 第64章 替身064% 余霜便是霜霜 孤独的大殿内, 黑色身影随烛火幽黄的光而摇晃。 -- 第134页 脑海里,魔魂桀桀大笑,“哈哈哈哈, 花灼啊花灼,她一定恨死你了。” “别忘了你该做的事。”花灼沉声打断,脸色难看的吓人。 此刻的神情, 与前几日魔魂让他在脑海中看到霜霜曾为救他而身负重伤时, 也相差无几。 魔魂释放出的画面中, 周遭是青蓝色的水,少女身影模糊, 在水中更是浑浊。但花灼还是看清了对方的动作, 是在救他。 隔着薄薄的衣衫, 霜霜用灵力护着他胸口的心脉,一字一句对他说,再坚持一下。 画面转瞬即逝, 却一幕幕刻在了他的脑海。 就算看不清对方的身影,但那道声音他绝不会认错。七百多年前,那就一定是霜霜,一定是她。 是以,当魔魂说出能让霜霜再次现身时, 他当即便答应了,以至于不惜答应魔魂逼余霜吃下忘情丹。 “什么事?”魔魂尖锐的笑声持续着, “她明明没吃,那我们的交易当然不能作数。” 花灼闻声一怔,冰冷的视线落在脚边碎裂的瓷瓶上。 余霜虽然赌气,到底没忘了此行最重要的目标,径直离开魔殿后吞下一颗屏息丹, 没有离开魔域,而是找了一处宫殿的屋顶随意坐了上去。 她也不是只有这一种法子。 虽然很不情愿,但眼下显然没有更好的方法能快速拉近两人的距离,乃至让他心甘情愿献出魔骨。 见余霜将自己捧在掌心,莲藕小仙童轻声问:“小神女要告诉他真相?岂不是便宜了他?” 当然不直接告诉他,余霜心想。 她要让对方尝尝自己亲手种下来的苦果才行。 余霜点开熟悉的图标,在对话框内输入准备好的话。 【崽崽,我好生气!】 另一端,察觉到衣襟内的热意,花灼将怀里的东西取出,定睛细看。 眼底豁然一亮,眨眼间又被浓重的挣扎取代。 自魔魂说如今的霜霜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之时,花灼不是没有试图联系过她,然而却是屡屡得不到回应,对方就像忽而消失一般。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直接同魔魂做交易。 现在有了机会问,他断然不会错过。花灼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回她:“可是……发生了何事?” 难不成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若不然她怎得又突然消失。 似乎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合理,本就冷峻的神情越发萧肃。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却打破了他的猜测。只见那块被称为手机的东西上,赫然再度出现一行字——【我今天去表白了!】 指尖巨颤,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想过会得到这样的一句回应。 似乎这个答案,也没有比她如今深陷险境好上多少。 脸上冷凝的表情不禁溃散,露出一副情绪莫名诡谲的模样,嘶哑的嗓子开合问道:“是么?” 【对啊。】 心猛地掉落,如坠深渊。 就在他眼底只剩一片死灰时,手中的东西又是一阵滚烫。 【可恶。】 【他拒绝我了!】 轰的一声,死灰复燃。 花灼的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只不断的重复,那人拒绝了?怎么可能!那人真的拒绝了霜霜…… 狂喜。 完全无法抑制的狂喜。 他强忍不让嘴角上扬,因为霜霜不仅仅能听到他的声音,还能看到他的表情。 可是嘴角的弧度还是难以抑制的微微上挑,他只好用垂首的动作试图遮掩住自己泄露的情绪。 他听到自己故作淡定的声音,缓缓道出那句:“没关系,忘记他。” 屋顶之上,捧着手机的余霜小幅度的翻了个白眼,两指将画面拖拽到最大,将卡通小人细微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她心里狠狠地将人嘲笑了一番,发过去的一大串文字却像是真的愤怒极了。 【去他妈哒!】 【这声音替身我还不做了。】 【我都没嫌弃他堕魔,他居然还看不上我?】 目光触及‘替身’和‘堕魔’时,花灼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替身……堕魔?” 那边人应当是听到了他的呢喃,很快回了过来。 【对呀,就是堕魔。】 【堂堂一宗仙尊,如今堕为魔。】 【哦,对了,狗仙尊还扔给我一颗忘情丹,我现在就吃。】 花灼盯着那一行行蹦跳在眼前的文字,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可他怎么就有些发晕了。 直到对面人状似无意的继续追问道:【哦对了,崽崽你如今修炼的怎么样了?】 他心里一阵慌乱,咬唇回话全凭下意识的反应,“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小剑修罢了……” 【是么?】 看到这两个字时,花灼一阵眼烫。 再如何难以置信,他也无法骗自己了。 对方分明就是…… 他咬了咬下唇,猩红着一双眸子,哑声嘶吼:“余霜!” 余霜抱着手机一阵大笑,手下动作飞快,退出了游戏画面。 她就要对方模糊猜到真相后,饱受抓心挠肝的煎熬,想必他有多好奇,此刻就有多急。 事实也的确如余霜所想。 花灼几乎像是疯了般反复戳按屏幕上那个绿色的圆圈,可结果却是,非但没有成功,就连那些一行一行的字也不再更新跳动了。 -- 第135页 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因过分用力挤压而充血泛红。 所以她是何时清楚的。 一时间,脸上挂满五彩斑斓的黑。 内心里既焦灼懊恼,又藏着些难以言喻的兴奋。 心中的影子和方才离开的身影逐渐重合,淡粉色的唇终是缓缓勾起,漆黑的眼底闪烁着幽暗的色泽。 他缓缓蹲下,冷白的指尖拨开层层碎片,何时被划破了口子也不顾,两指捏着那颗暗红色的丹药缓缓直起身。 唇边的笑意渐渐扭曲,直到指尖丹药化成粉末随风散去,他才冷笑道:“你竟敢戏耍我?” 阴寒的语气竟令魔魂都有一瞬的颤抖,“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手心聚拢着一团浓稠的黑色魔气,随着他抬手的动作,魔魂惊慌失措的尖叫,“你疯了么,花灼!你要做什么?休要忘了我同你是一体的!” “那又如何?”随着话音落下,一道重力狠狠落在心口。 魔魂难以置信的颤抖着,瑟缩躲在对方胸腔内的最深处。 花灼作为本体自然也讨不到好,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洒在月光照耀的地面。 他轻笑着,浑不在意的抹了抹唇角残存的血迹,警告它,“还没有人胆敢戏耍本尊。” 疯了,他简直是疯了。魔魂颤颤,蜷缩成一团。花灼的恐怖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当真能够占据这具身体么? 下一秒,顷长的人影消失在魔殿。 * 让余霜感到意外的是,率先找到她的人不是花灼,而是不知何时尾随她的玉离。 或者叫她陆琉璃更熟悉些。 余霜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看到对方来者不善,但也没有立即作出反应。 毕竟她清楚自己身处之地是魔域,一个不小心,那就不是一对一的事儿了。 “余霜,你胆子当真很大。”玉离轻笑道,手心里已经开始偷偷攒聚魔气。 玉离受了重伤,但她心里的不甘让她不愿轻易离去。她藏在魔殿外,只等花灼离开就要伺机发动信号引那些魔修魔将来将余霜拿下。 事情出奇的顺利,没成想她等到了余霜一人来到此处。 这里靠近魔域边缘,距离魔宫甚远,更别说在魔宫最深处的魔殿。 就算待会儿真动起手来,余霜泄露自己的灵力,远在魔殿的花灼也未必能感应到此处。而在那之前,周围的魔修们就会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人剥皮入腹! 余霜笑了下,“早在我刚踏入魔域的那日,你们魔尊就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一听到花灼的名讳,玉离的脸色果然变了又变,阴郁可怖。 “真没想到你们魔修的生命如此顽强。”余霜轻叹。 这话是在暗示她被花灼吊打的只剩一口气,仍是活了下来。同样也是在意指对方当初堕魔,明明体内只残存一缕魔气,竟也活了下来。 她早该想到的。 那时的莫秦寿不也同样是如此,她本以为彻底斩杀了对方,谁知对方身体内仅存一缕魔气还能支撑他反抗,做出最后一击。 当时余霜便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现在看到仍活在魔域的陆琉璃,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玉离自然也想起了过往种种,脸色顿时黑下去。 她猛地抬手,将积攒的魔气砸向余霜,无奈她此刻的力量过于孱弱,对方无需动用灵力,都轻巧躲过了她蓄谋已久的一击。 这无疑于成为点燃她心中怒火的导火索,玉离阴恻恻道:“余霜,都是你逼我的,若你不来魔域,或许我们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你也不必死,但谁让你来了呢。” 她掩着唇,放声大笑起来,“你可能根本不知道罢,除了玉离这个名字,我还有另一个名字,你或许更为熟悉。” 余霜淡淡扫了对方一眼,似笑非笑地,眼底的讥讽丝毫不加掩饰。 站在对面正在大笑的人忽然一顿,她自然看懂了余霜笑里的意思,嘴角的笑意几乎绷不住,面上的肉狰狞颤抖起来,就连眼尾的纹路都比寻常显得沟壑纵横。 一息间,仿佛苍老了数十岁。 不说别的,单论玉离的行为举止就和魔域里的魔修显得格格不入。 在玄天宗长大,她早已将名门修士那一套规矩深深刻在了骨子里,一颦一笑都是拘谨刻意的,完全不像魔修们的肆意舒坦。 这一点,她连余霜都不如。 “你笑什么?”玉离隐约从对方的笑中想到一种可能性,但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她在魔域内这么久,连魔尊都未发现她的异常。 怎么会在短短几日内就让余霜看出来,她不信。这一定是对方转移她注意力的什么招式,或者说,这就是她在刻意拖延时间。 这样想着,她心里刚舒坦了些,但下一刻,余霜掷地有声的话狠狠打了她的脸。 “陆琉璃,你怎么……就如此蠢钝呢?”余霜每一个字都说得轻慢。 可落入玉离耳朵里,就像是在狠狠抽她耳光。 她瞪大了眼,“你怎么可能知道?!”玉离一顿,猛地摇头,“不可能,难道是魔尊,难道是魔尊对你说的?” 似乎是这个猜想说服了自己,玉离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许。 她暗自嘀咕,近乎癫狂的开始笑起来,“对,一定是这样,往日在清竹峰上,我同仙尊朝夕相处。如今在魔域内,他能发现我的身份也不足寻常。” -- 第136页 看着玉离一脸痴迷,余霜只觉得可笑,她淡声打断对方的幻象,“那你可要失望了,是我发现的。而且他……似乎连你原来是谁都记不清了。” “不可能!”玉离疯了般的扑上来,毫无章法的靠拳打脚踢泄愤,结果自然是招招落空。 看着那张明艳的笑脸,玉离再如何恼怒也明白了对方的招数就是引她失去理智。她狠狠咬着舌尖逼自己清醒,再次聚拢魔气。 不是对余霜出手,而是用作向周围的魔修传递某种信号。 “你且等着瞧,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嚣张不了几时了。就算你猜到又如何,死人会永远保守秘密,我会让你永远都后悔踏足魔域。”玉离狞笑。 余霜凝息,散出神识,便看到自远处翻腾而来的一波又一波魔气,如惊涛巨浪,层出不穷。 她很清楚,那些魔气之下,都是想来夺她命的魔修。 先不说她们本就处于对立阵营,外加此处还有玉离的怂恿,单论余霜本身,哪个魔修不想吞噬金丹巅峰修士体内的修为? 但魔宫外的魔修终究是一些不上道的散修。 余霜嘴角上扬起一抹弧度,不紧不慢地调动体内灵力飞身跃起。如此一来,隐藏修士的身份和踪迹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但以她的速度,魔宫之外,自是没有魔修能够追上她。 玉离狠狠咬着下唇,眼看余霜已经飞身远去,那群魔修才追上来。 “一群废物!”玉离无法发泄的脾气,此刻统统发泄给了这群魔修,“整日觊觎魔宫内魔将的位置,如此一个立功的天大机会你们都把握不住,还有脸妄想进入魔宫成为魔将?” 她的语气可谓张狂,可她却忘了,眼前的魔修可不比玄天宗的外门弟子。 以往,就算她耗尽灵力出现在外门,那群弟子见她亲传弟子的身份只会阿谀奉承好生对待。而这群魔修可不会给她面子,何况她此刻虚弱不堪,远没有全盛时期具有震慑之力。 这群魔修没有第一时间向她动手,无非还是碍于陆琉璃魔将的身份,提防着此处周围有其他魔将。 看着眼前魔修的反应,玉离也后知后觉地感到脊背发凉。 她没敢再像一开始那般居高临下的命令他们,转而诱惑道:“方才逃走的修士足有金丹巅峰的修为,若是捉了她,大家自可随意享用以增长修为。待日后说到魔尊面前,诸位何愁不能入魔宫,享魔将的待遇?” 这番话无疑说到了众人心坎里,魔修对于修为和权力的向往有多疯狂,自不必多言。 就算有人不满玉离先前的态度,但两相权衡下还是纷纷循着灵力的淡香去追赶余霜。 无非是因为先前便有修士闯入魔域,被一群魔修制服关押进鬼牢的事迹,后来那群魔修皆得了好处,也当真有人成为了魔将。 正因如此,魔修们更是不疑有他。 看着魔修争先恐后的追着余霜离开的方向远去,玉离紧绷的后背一松,作势准备跟上去。若非她此前尾随余霜几乎用尽残存的魔气,此刻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她咬了咬牙,没注意到身后幽冷的目光。 直到她准备化成黑雾,身后人有了动作。 对方是一个修为远不如玉离的魔修,可如今她身负重伤,却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玉离心中慌乱,但还是佯装镇定,“你怎么还在此处,去晚了便得不到好处。” “好处?”魔修盯着她的视线闪烁着绿色的光,他贪婪一笑,“你不就是好处?” “你在说什么?”玉离警惕的后退一步。 魔修摇了摇头,笑道:“我可不是那群蠢货,去追一个金丹巅峰的修士,而放着眼前的肥肉不吃。” 话落,他已经□□着逼近玉离,“虽然你此刻不过是强弩之末吊着一口气,但到底是魔将之躯,若是同你双修,我还愁修为不涨?” 玉离脸色骤变,可想要逃已然来不及,双足被人从后拖拽着,陷入一片阴影中。 眼前的黑,永远看不见尽头。 她只能狠狠瞪大一双眼,不甘地看向余霜离开的方向。 好在,余霜今日的下场,也不会比她好,不仅会被人吸干修为,更会被那群魔修同样屈辱的拖进幽黑的角落。 这也就够了,玉离癫狂地笑起来。 另一边,余霜一路逃脱,但周身荡漾开的浓郁灵气,无疑吸引了更多的魔修。 看来留在魔域内已经不是一个好主意了,如今之计,也只有先离开魔域再说。 确定目标之后,她索性不再遮遮掩掩,干脆爆发出金丹巅峰修士的能力。不过一息,就将那群尾随她的黑雾远远甩在了身后。 直到接近魔域边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往日只有稀疏几个魔将把守的出口,此刻却乌泱泱挤满了魔将。 前后夹击,一时间令她陷入了插翅难逃的境地。 比起修为更高的魔将,余霜选择掉头迎上那群魔修。 魔修的等级从低到高分为地魔、天魔、玄魔、魔君、魔皇和魔尊,与修士的练气、筑基、金丹、元婴、渡劫和化神相对应。 为首的魔修正处于天魔巅峰,同跻身玄魔成为魔将只差一步。 但比起余霜而言,还是差了整整一大层。若是单打独斗,便是碾压。 比较棘手的是眼前的魔修至少也有近百个,而且他们这里的动静越大,拖延的越久,迟早会引起那些魔将的注意。 -- 第137页 余霜能想到的,为首的红发魔修自然也能想到。 “你今日便是插翅都难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红发魔修指着余霜怒吼。 余霜抿了抿唇,不见一丝一毫的恐慌,却是轻笑出声,“我敢在魔域内肆意随心走动,你们怎么觉得杀掉我得到的便是好处,而不是灭顶之灾?” 红发魔修一愣,有些动摇,不禁同身后人询问:“难不成她真的有什么来头?” “能有什么来头,她一正道修士,同我们魔便是不共戴天。你还真信她幌你的那一套。”身后人冷哼回道。 红发魔修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有道理,再转身又恢复了最初的张狂。 “你竟然敢诓骗我!看我一会儿不吸干你的修为,将你转化成魔,再压在身下好好折磨折磨!” “你真的想好了?”余霜悠闲地拢了拢肩上的黑色薄纱,“怕是你们没那个命消受。” 红发魔修被余霜悠闲地姿态激怒,化为黑雾冲上去。 可到底余霜是金丹巅峰的修士,不过一招便将人打出了原形,狠狠一脚,就把他踹回了魔修中。 红发魔修是一群魔修中修为最高的,却敌不过对方一招,甚至身为剑修的人都没有出剑。 他感到了空前的耻辱,遂怒吼一声。 红发魔修清楚一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干脆率领身后魔修群起攻之。 就在一片铺天盖地的黑雾翻涌压近之时,还未待余霜召唤出本命剑幽莲,却先是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一片幽黑的色泽落下,衬得眼前混乱的魔雾只能称之为灰色。 落在腰间的温度转瞬即逝。 接着,一道纯粹的浓色闪过,由近百位魔修幻化成的稀薄黑雾,眨眼间碎裂成线。 一身黑袍的墨发男子站在魔雾散尽之地,身后的雾气化为原形,一个个魔修捂着被洞穿的胸口,瞪大了眸子,眼底一片空洞,继而轰然倒地。 至死,他们都不曾反应过来是如何死去的。 冷白的指腹上挂着猩红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脚下的大地上。随着他的走动,一路开满点点血花。 指尖的血迹温热,可他却只觉得魔域从未像此刻这般寒冷过。 他想朝那抹天地间唯一一处温色伸出手,却在目光触及指尖的不堪后,狠狠一颤。 灌入指缝的,是魔域内经年不变的,刺骨寒风。 眼前少女淡然的目光落下,他只觉得那一眼,令他如坠九幽。 他哑着嗓子,踟蹰开口,断断续续的三个字组成一句不太连贯的话。 “霜霜。” “别走。” “我冷。” 第65章 替身065% 师弟云流 余霜走近, 没去看花灼此刻是什么表情,她怕自己会心痛怜惜。 而这份感情注定与她要走的路相悖。 她可以怨他,恨他。可以靠近, 但不能再动心。 就像莲藕小仙童所说的,她是神界自诞生便被赋予神力的小神女,她面前的路是怜爱苍生, 而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粟。 情绪稍淡, 余霜这才缓慢抬起头, 将沾染温度的锦帕按在男子修长的指腹上,转瞬间浸透成鲜红一片。 锦帕并非寻常之物, 浸满血后会自动清洁恢复如初。 反复擦拭几回, 待那双手露出原本惨白的颜色, 她才收回手,只将那片薄薄的帕子留在对方的掌心。 “好了。”余霜淡声说。 此间动静浩荡,免不了引起周围潜伏的魔将。 一群魔将身着银色铠甲, 手握银枪,以黑云压境之势逼近。待离近了,魔将才注意到,纤细的女修身后是滔天的肆虐魔气。 纯正的黑色雾气,铺天盖地的四散开来, 其间夹杂的威压,让他们这群魔将都自觉发颤。 然而那群黑雾像是有意识般, 独独避开了身前的少女,不曾触碰她哪怕一根发丝。 花灼脸色苍白,眼神冷漠地望向余霜身后的魔将。 冷声道:“滚。” 那群魔将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少女,心里的惶恐大过不解,慌忙退下, 不知比来时的动作快了多少倍。 两人回到魔殿,余霜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方才还漏掉一人。 也不是锱铢必较,只是对方想害她的心思都明目张胆写在脸上了,她也不是什么圣母,有多大的容人之量。 要在魔域内处理玉离,对于她而言自然会有些束手束脚,但对于花灼,那便是一道命令的事。 余霜径直坐下来,直接道:“方才那群魔修,是受玉离的挑唆。” 花灼立在对面,眼底闪过一抹亮色,转身走出几步,一阵黑雾聚拢,散去后显出一道人影。对方俯首不知听他说了什么,转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回来,他面上轻松,甚至带了几分讨好,“放心,你不会再见到她了。” 余霜点了点头,倒也没再说别的。 “霜霜,别怕,无人会伤害你。”花灼双目炯炯凝视身前的少女,浅声温柔道。 余霜抿了抿唇不说话,他只装作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唯有脸色逐渐僵硬。 最终落下一句,“是我不对。” 遭到对方的冷遇他心里发冷,更盛的是另一股扭曲的快意。 对方递了台阶,余霜也没有僵持不下的道理。 -- 第138页 总归这件事,始于花灼先将她摆了一道。后续她知道实情后再反过来骗他是她的不对,但两相比较,也算是扯平。 说不上谁该对谁有歉意,余霜想。 碎石镇。 洛玖一身红衣,将眉目都染上几分暗红的恼怒之色。 他看着面前捻动佛珠的怀尘,不禁冷笑,“容你带走的人,你便纵她只身入魔域?” 在来的路上,两人就已经通过传音玉筒交换了消息。可这些时日丝毫无法消减他心中的怒火,甚至因余霜滞留在魔域的时间越长,他越发气恼。 若知道如此,当初便不该让她先来此处。 他料想过余霜可能会做一些出格之事,但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她的胆子竟如此之大,居然敢一人深入魔域。 那魔宫里的人早已不是原先的无妄仙尊,既已入魔,就有随时会失去理智的危险。 何况他还是被上一位魔尊残存的魔魂入体,稍有不慎,世间或许将不再有花灼这人,而只剩一具空荡荡的躯体。 怀尘无动于衷的样子落在洛玖眼里就如同一具行尸,他嗤笑一声,不再指望从他这里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就在洛玖起身之际,怀尘捻动佛串的手一顿,笑道:“洛长老未免太不信任自己的徒弟了。” 洛玖眯眼望去。 “未来卦象已生变,余小施主果真是六界之福。” 修真界各大宗门几乎都知晓,怀尘曾卜卦与魔终有一战,届时生灵涂炭,百宗覆灭,落云大陆上众生苦不堪言。 而如今卦象生变,那便是…… 洛玖微顿,正要开口之际,又听对方轻声道:“如今卦象环环相绕,覆转只在一息间,凭僧劝三长老,莫要妄动。” 大红色法袍下的手狠狠攥起,倏尔又缓缓松开,最终未置一言,拂袖离开。 * 那些隐秘潜藏的情绪,日夜纠缠他的心思,最终归在同一个人身上。 胸膛下跳动的地方被充盈的感情填满,花灼感到前所未有的欢愉。 是她。 从始至终,都是她。 花灼反复咀嚼着这一道想法,心思如狂,夜不能寐。 直到殿外传来阵阵夜魔鸟的鸣叫,昭示他新的一日来临。他忍无可忍从冰冷的宝座上起身,脚下沉沉踏进隔壁温暖的殿内。 玉床的方向传来阵阵悉悉窣窣的响声,花灼脚步一顿,清了清嗓子问:“你醒了。” 他清楚余霜的习性,相较于修士辟谷不用入睡,她刚好截然相反。也不是需要,只是偏爱这些喜好。 听到动静,余霜边打理着衣裙上的褶皱,边嗯了一声。 花灼也不急,颇有耐心的等在一旁,直到玉床上的人影缓步移动到窗下的玉椅上,他才动身走过去。 玄色衣袖上金丝勾勒着几只栩栩如生的蝶影,随着衣摆晃动,翩然欲飞。 余霜扫了一眼,紧接着目光一顿,凝在突然出现在玉桌上的东西上。 俱是一些凝神养魂的法宝,除此之外还有几件淬体的宝贝。 到底是令人有些诧异的,她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对方此举无论如何都抹不掉蓄意讨好的嫌疑。 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昨天不知道真相之前还言辞拒绝了自己,今日倒适应得很快。 “什么意思?”余霜轻慢地收回眼,没有再看。 “本就是给你准备的。”花灼话音稍顿,继续道:“原以为你神魂受创或早已不在……才搜罗了这些东西。若你觉得无用,丢了也罢。” 这便是在同她解释了,余霜心里憋笑,开口仍是冷淡,“你也看到了,如今的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花灼沉默半晌,抬手一挥,那些堆积的法宝消失不见。 沉默许久。 还是余霜忍不住了,微微蹙起眉头,“还有什么别的事么?” “我后悔了。” 对方接话的速度太快,令余霜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花灼眸色渐深。 只想,如今余霜还在魔域内,便是他的机会。昨日分明还对他表露欢喜之意,一定来得及。 至于她身上的秘密,他总有时间能仔细了解清楚。 总归,人是他的。 这话说出来,多少还是有些令人耳烫,“毕竟我们已经有过那般亲密的举止,我自当负责。” 余霜忍不住笑了,素手托着尖尖的下颌,好笑的对上那双浓墨似的眸,“不是妄念么?” 花灼脸色一沉,淡粉色的唇僵直绷成一条细线。 “再者说,我怎么不记得有什么亲密的举止了?”余霜当真作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须臾后恍然大悟道:“你说的不会是那日我对你敞开神识,你助我破除落在神识上的禁制一事吧。” 花灼无声回望,脸色将将舒展了些许,算是默认她的话。 谁料对方紧接着便轻笑出声,“你都近千岁了,总不会都分不清什么是神交吧,那怎么能算呢?” 他的脸色登时难看到无以复加,沉如幽潭。 手中的锦帕几乎要被他捏碎,在他理智尚存之时,素白的帕子脱手飞落在玉桌上。 他侧身未提方才之事,只道将此物还她。 余霜也清楚花灼有多好面子,能拉下脸同她说出这番话已实属不易,断不会容她再折辱他的尊严。 -- 第139页 怕是换了旁人,敢如此取笑他,早已身首异处。 此刻他能耐着性子不当场发作,已经令她有些吃惊。 然而让她意料之外的是,花灼对她的耐心似乎远超她所想。 只见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红着眼尾,缱绻旖旎的视线落下,一字一句,郑重道:“分不清,于我而言,那便是……” 余霜双颊一阵滚烫,没成想对方会如此……如此不讲理。 哪里像是魔尊,分明就是个……无赖。 花灼走近,俯身弯腰将人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微垂的眼皮下黑眸晃动着妖异的红。 冷白的指尖勾起一缕少女鬓角的发丝,轻柔卷动。 双目愈沉,“霜霜,你不能如此对我,招惹我,是要负责的。” 余霜神色怔怔,听到他低声下气的哀求之音,再联想到自己留在魔域的动机,胸腔一阵动荡。 那股升腾的情绪,是内疚。 正当她咬着下唇不知该作何反应时,对方又贴心的放过了她。 花灼藏起眸底锋利的光,微凉的指尖捏着少女软嫩的下巴,轻叹:“不急,我不逼你。如此伤害自己,我会心疼的。” 他太过清楚余霜的软肋,如何能令她心软动摇,他深谙此道。 在少女看不到的阴暗角落,淡粉色的唇掠过一抹浅笑。 就连莲藕小仙童都有些不忍,在花灼离开后,她嘀咕道:“小神女,我突然觉得他好可怜哦。他肯定不知道,等你渡劫结束,马上就要离开下界了。” 余霜沉默。 “小神女,你不会心软了吧。” “没有。”余霜轻声道,这是一条于他,于落云大陆而言都更好的路,她没有道理心软。 如果因此心软,便是纵他堕魔,那才是害了他。 她突然道:“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提前恢复记忆?” 虽然目前还能维持坚定的心思,但她也怕在花灼面前会动摇。如果能恢复作为小神女的记忆,她想,对于下界这短短数年的感情,理应会淡薄许多。 莲藕小仙童叹息一声,软软回道:“自然是没有的……但是小神女,你不能再耽搁了,司命神测得你渡劫回归神位的日子不远了。” 回归神位,便是这个世界的余霜会身陨。余霜知道自己是回到了神界,但这个世界的人却不会知道。 算算日子,玄天宗的队伍也应当赶到了碎石镇。 她取出传音玉筒,多日以来,第一次主动联系上魔域外的人。 斟酌一番后,余霜最终决定先联系一下宴淮汀。至少也摸摸底,看看如今魔域外的情况如何,再探一探口风,判断一下她师父如今的心情可还稳定。 决定好之后,余霜将灵力注入传音玉筒内。 透净的玉闪过一道灵光后,响起了清越的男音,“余霜?” 语调包含惊讶,显然是也知晓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余霜嗯了一声,应道:“宴淮汀,我是余霜。” 那边沉默一阵,问她:“三长老多日联系不上你,你那边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你如今情况如何?可是见到了……见到了无妄仙尊。” 对方一连抛出几个问题,余霜心头微暖。 无妄仙尊,这个称呼她有些时日不曾听到了。对方话里的纠结余霜听得清楚,想必是在魔头和仙尊二者中,两相抉择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称其尊号。 “我这里一切顺利,只是怕师父生气,便想着能瞒一日算一日。”余霜轻松道,“也见到了花灼,倒也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可怖。” 宴淮汀松了一口气,猜想余霜选择第一个联系他,必然是想从他这里探探三长老的口风,忍俊不禁道:“你若想联系三长老最好再等几日,他正在气头上。” 余霜想问的正是这个,听对方如此说,便应了下来。 “其他宗门可有为难你们?”余霜想起以音宗长老为首的一群人,如今又听宴淮汀那边沉默,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她故作轻松道:“不必太过在意,仙尊入魔也……并非你们的错。”至少不是前来处理此事的长老以及弟子的错。 真正犯下罪行的人,此刻反倒龟缩在千里之外的宗门内。 传音玉筒中传来一阵悉窣的声响,紧接着就听宴淮汀情绪有些古怪的问道:“那你何时回来?” 其实余霜本是想直接离开魔域一趟,回去亲自和洛玖说此事的,但无奈这边的情况委实不太允许。她几乎可以想象,如果在当前的节骨眼提出要离开魔域,花灼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怕是会认定了她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去。 今日不过故意说了几句撇清干系的话,那人就红了一双眼。 若说离开,他岂不是要落下泪来。 余霜一想到那个场面,就觉得好笑,清浅的气音透过传音玉筒递过去。 “我也不太确定。”甚至于最糟糕的情况是,她或许都不会有机会回去同大家作别。 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余霜不能违背天道泄露自己的身份,自然也无法说她日后陨落只是回归神界。 既不能说,索性不如不见。 这句话说完,两边的气氛显然低沉下来。宴淮汀本就不是健谈的性子,甚至可以称得上惜字如金,能同余霜闲话许久,已实属不易。 -- 第140页 最后,他只郑重道:“保护好自己,我们等你回来。” 余霜刚浅笑着应下,就听玉筒里传出一道怒气腾腾的声音:“什么叫你也不确定!” “你是不是被魔域里的人囚禁了?” “你怎么不说话?!” 余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宴淮汀问出那句话时的古怪,那分明不像是他会说的话,可要是被谁逼着问出,就不奇怪了。 比如说,他的师弟,云流。 隔着玉筒,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对方如今火冒三丈的样子,不禁莞尔。 “你笑什么?”云流的语气不似方才那般焦躁,但仍是咬牙切齿挤出的这句话。 余霜恶劣的回他:“笑我如今修为又赶上了你,或许在魔域这等灵力稀薄之地,都能反超你也说不定。” 对面一顿,接着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喊声,叫喊声由近至远。余霜隐隐约约听出对方像是在说他不服气,有本事比一场剑的话。 然后玉筒的控制权又重新被宴淮汀掌握,只听他无奈道:“师弟他总是这样。” 余霜开怀大笑。 第66章 替身066% 结为道侣 恰在余霜大笑之时, 身后幽幽落下一道微冷的声音,“你在同谁说话?” 余霜笑容一滞,下意识切断了玉筒。 换来对方更为阴翳的神色, 但也只是一瞬。 仿佛对方那一瞬的情绪,只是余霜的错觉。 花灼视线落在她的动作上,察觉出余霜防备的姿态, 选择装作不在意。 “我并非不让你同玄天宗内的人联络。”花灼放柔了嗓音, “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 “我只是有些担心, 是那些对你下禁制的人又试图胁迫你。” 花灼垂下鸦黑的睫,眼底落下一片淡青色的阴影, “怕你受伤。” “也怕你……会离开我。”他小心翼翼地凝望她, “霜霜, 不会的,对么?” 余霜心里叹了口气,不断地在想, 她早知道会这样。 她没有正面回答,因为清楚自己终将会离开,只缓声说:“自我踏入魔域那一刻,你不是就该猜到我的选择么?” 闻言,花灼神色稍松。 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 此刻心里的不安。 她没有正面回答。 她在骗他。 但是就算这样又如何,他是不会让她有机会从自己身边离开的。 绝不。 花灼嘴角扬起一抹舒缓的弧度, 目光前所未有的虔诚,“我知道。” * 余霜一直在想,以什么样的借口能让对方心甘情愿的取出魔骨,让她渡化。 直到花灼提出了,想同她合灵。 合灵是修仙界结为道侣的一种仪式, 将双方的灵血取出,融合封进骨髓内。 与神交不同,合灵不限制修士的修为,甚至不强求所修功法,就算一人是灵修,一人是魔修也无妨。合灵之后,神交对修为的限制也随之不复存在。 彼时,余霜已经在魔域内待了三月之久,自三天前感知到修为即将升至元婴,那股熟悉的虚弱感再度袭来。 也正是因为合灵能方便花灼利用神魂帮她淬体,此事更是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余霜心叹冥冥之中可能早生定数,就算她拖着迟迟不哄花灼取魔骨,可终究抵不过走到如今这一步。 合灵仪式,自然需要以灵血入骨。 若换了寻常走个过场结为道侣就不会如此复杂,可他偏偏想要合灵,做最亲密之事。 “霜霜,你不愿意么?”花灼嗓音暗哑,环着少女腰肢的手偷偷攥紧,掌心冷汗涔涔。 余霜迎上他的视线,倏尔笑起来,“你想的话,便合吧。” 得到了期待的回答,花灼手心一松,微微施力,将人带进怀里。满足地将下颌埋进少女沁满冷香的颈窝,贪婪地深吸几口。 “好。”仅仅一个字,声线都难以抑制的震颤。 余霜每日都有小憩的习惯。 连日以来,花灼粘她粘的紧,虽不会像余霜那般真的入睡,但也养成了抱着她闭目养神的爱好。 余霜应下合灵一事后,心里沉甸甸的混作一团,闭上眼,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了。 她有些恼,便把责任推卸在了那双游离在她腰间,不时作乱的手上。 “别动了。”余霜轻拍那人的手背,冷意激得她轻颤,引来对方一阵闷笑。 花灼顺着她的动作,将少女柔软的小手收拢握在掌心,他的皮肤温度天生就比寻常人低,自堕魔后尤甚。 也只有靠运转体内魔力,刻意将手心暖温,才敢如此放肆的攥着她。 “既然睡不着,不如我们做些旁的事,嗯?”他刻意放低声线,便带了几分蛊惑。余霜每每听他声线低沉,总会耳尖通红,就如此刻。 屡试不爽。 微凉的气息渡在滚烫的耳尖,余霜下意识缩着脖子往后躲了一下。 细密的啄吻落在她的发间,感受到怀里少女的颤抖,花灼哑声笑着:“仅这样你便受不了了,待我们合灵之后你该怎么办。” 可能因为知道即将就要回归神位脱离下界,是以,余霜最近对自己也愈发放纵。 把在魔殿的日日夜夜只当作黄粱一梦,虽然此刻脸颊滚烫,但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以往他们二人也没有过于亲密的行为,花灼最无法抑制的时候,也仅仅凑在她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 第141页 此刻看着伏在自己肩窝,侧脸喘.息的人,余霜突然心头一动,大着胆子攥起对方的衣襟,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一温一凉两相触碰,皆是巨颤。 她看到,那双浓黑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仿佛一瞬间破碎,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疯狂。 “霜霜。”花灼反客为主,微冷的唇狠狠碾磨在那片柔软之上,眼尾染上妖异的红,像是快要哭了。 软得不像话的指尖偏在此时蹭着他的眼尾,心里那根弦。 嗡的一声,断了。 他近乎痴迷地俯身凝着身下之人,细密的吻啃噬她的唇角,直到对方娇软的嘤咛出声,他才流连辗转至下颌,一路啄吻,最终含住她耳尖的软肉。 舌尖的触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美妙。 他无法控制的轻咬下去。 惊呼声即刻泄出,换来少女嗔怒的一眼,只看得他眼角滚烫,愈发的心神荡漾。 花灼清楚,再如此下去,便要失控了。 他咬着牙根儿,将脑袋埋在余霜温软的颈窝,一声接连一声的轻笑。 余霜也好不到哪里去,莹白的皮肤像是上了一层胭脂,处处都是旖旎艳丽的红霜。 花灼想着,合灵的日子该再快一些,他一刻,都有些等不了了。 恨不得将她剥皮入腹,彻底融为一体,那颗不安的心或许才能稍作安宁。 魔域内魔尊要合灵之事一出,不仅引来魔宫外无数魔修的不满,就连魔宫内,可算作花灼亲卫的魔将中都频频出现反对之声。 原因无他,皆是由余霜的身份所致。 如今魔域外的正道修士虎视眈眈,两方势同水火,他们如何能接受要与魔尊结为道侣之人是一个正道女修。 先前他们还能哄骗自己,魔尊只是将其视作玩物,可真等到二人要合灵的消息传出,他们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大殿之下,以潮泽为首,跪了一地的魔将,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宝座上的男子穿着余霜为他亲自挑选的月白色衣袍,长袍曳地,袖口衣襟处飞腾银色云纹,矜贵出尘。 仿佛依旧是曾经的仙尊,然而他的目光懒散,四肢舒坦挂在宝座上,邪肆的笑分毫不见从前的影子。 处处张狂,全然不曾收敛,周身荡开的魔气威严,震慑的众魔将无一敢仰首逼问。 他不耐地支着下颌,冷声问:“何人还有异议?” 潮泽看了眼仰面倒在他眼前,身下一滩黑血,死气沉沉的人。那是方才还跪在他旁边,扬言反对的一位魔将。 他如哽在喉,在身后魔将期冀且惧怕的目光下,重重低下头颅。 他不敢。 不敢反对宝座上的男子。 谁能想到,方才那位魔将不过是又道了一句“魔尊三思。” 便落下一道浓如墨色的雾,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一招毙命。 但他不敢,魔域之内也无人敢管,不代表魔域之外的那群正道修士能坐视不理。潮泽心跳如鼓,为自己即将做的事感到兴奋和害怕。 见殿内无声,花灼轻蔑一笑,散去落在大殿上方的结界,转身走进侧殿。 潮泽这才堪堪敢抬头偷觑一眼,只见方才还面如厉鬼的男子,此时一揽风华,当真如谪仙般露出一抹笑颜。 他深深看了一眼侧殿,心底一阵惊颤。 魔将们拖着惨死在大殿上的同伴,神色无不阴沉,倒不是为死了的魔将感到唏嘘,而是觉得面上无光。 他们在魔域内散漫千年,突有一日冲进来一尊杀神,他们还全无反抗之力,只能做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要是这位新魔尊能带领他们魔域众人再铸辉煌也就罢了,可眼前这位分明是个闲散性子,只自己修为至高无双,却毫无野心,瞧着也不像他们这般痛恨外面那群自诩正道的修士。 如今,甚至要同一个小小女修合灵,简直是魔域内的奇耻大辱。 潮泽深深地看了一眼并肩而战的泗古,点了点头,后者眼底闪过一层阴翳的暗色,化为一阵浓雾消失在大殿外。 混沌石像匍匐睥睨众象,幽红的瞳孔折射月光,死气挥洒一地。 不过三日,魔尊即将与人合灵的消息便传进了魔域外的碎石镇。 洛玖的门前正围堵着一群人,他作为玄天宗内派出的两位长老之一,又是余霜的师父,自然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火力。 同行的四长老早以突然顿悟为由,回玄天宗闭关不出。 门外叫嚷声不绝于耳,孱弱的木门轰地一声,由内被一股灵力震开,拍在门外的墙壁上。 嘈杂声一顿,众人聚睛,死死盯着从屋内信步走出来的男子。 红衣艳艳,面容覆霜。 音宗的济光长老自诩是这批二流宗门的主心骨,虎视眈眈盯着五大宗门的位置许久,只等天赐良机拽玄天宗下马,他们音宗便能坐收渔翁之利,跻身一流宗门。 如今玄天宗接连出了引得正道修士公愤的事,他如何能不抓紧时机。 只见那双浑浊的眸子闪过一簇狡色,济光面露凝重质问道:“玄天宗三长老,事到如今,你们玄天宗的孽事究竟还有无人管!” 洛玖沉眉,淡淡扫了为首的人一眼。 红袍飘飞,墨发挥洒在空中,右手一甩,一面镂空的玉质骨扇展开,一道锋利的弧光落下,将众人隔开。 -- 第142页 济光带领身后众人被逼退数步,面色十分难看。 他哼笑一声,干脆开门见山,“若你们玄天宗无德无行,我们其他诸宗不介意替你们清扫门户。” 此话一出便是直指玄天宗无能,要将其从五大宗门之位逼退。 他们以为洛玖在意这些声名,然而却打错了如意算盘。 要说玄天宗诸位长老中,有谁是最不关心这些虚名的,洛玖当之无愧为首。 若不然,此行摆明了受折辱,也不会是他这个素来不该管宗内事宜的长老出面。 当然,除此外,他来此地其实全为私心,只因他的徒弟在此。 要说比起玄天宗五大宗的位置,洛玖冷笑一声,还不若他徒弟的半分安危重要。 思及此,洛玖拨开人群,就欲往外走。 济光哪能让他轻易离开,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乘势卸了玄天宗的声名。他一个飞身上去,拦下洛玖的路,“三长老这是何意?玄天宗的事,莫不是你也撒手不管了?诺大的宗门,如此行事,当真教人嗤笑。” 洛玖挑眉,冷冷瞥他一眼,手中的骨扇刮过一道肃杀的寒风。 “我小小一元婴修士哪里管得着玄天宗,诸位也瞧到了,洛玖此等无能之辈,连自己徒弟都管不着,如何管得了旁的?”洛玖似笑非笑地抛下一句话。 对面以济光为首的人登时变了脸色。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三长老会是这样的性子,简直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口郁气憋在胸口,堵得他们哑口无言。 人家都说了无能,甚至干脆承认了无法代表玄天宗,他们还怎么能按照先前的想法,认为如今打了洛玖的脸,便相当于打了玄天宗的脸、 难听的话都让他自己说了,他们这群外人反倒不好再说些什么。 第67章 替身067% 合灵引魂骨 见洛玖离开, 众人六神无主,纷纷将目光投向济光。 后者露出一副痛心的神情,激昂道:“玄天宗不作为, 但我们其他几宗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众人各怀心思,脸色异彩纷呈。 如今聚集在此处的都是一些二流宗门,真要与魔域对上, 还得仰仗其他四大宗。 与此同时, 另外的四大宗也商讨出了攻打魔域的方案。 大家不谋而合, 将时间定在了魔尊结道侣的当天。 * 沐浴更衣,换上烫金丝走凤红袍。 余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墨发如瀑披散身后, 耳坠玛瑙锒铛, 眉心一点金色凤羽,浅淡的唇上压了点点红脂。 “小神女可真美啊。”饶是在神界随余霜见惯各色貌美仙子的莲藕小仙童,都有些移不开眼。如今的小神女就算和从前的样貌只有七八分相像, 依旧美得令人心颤。 “还有多久?”余霜轻声问。 莲藕小仙童愣了一瞬,小神女是在问距离渡劫完成后回归神界还有多久,还是问结道侣的仪式还有多久? 其实这两个问题并不冲突,小神女的劫既然和那位绑在一起,仪式完成, 净化魔骨,自然也就是她渡劫完成, 归位之时。 “约莫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小莲藕回。 穿戴齐整后,余霜便开始打坐,直到殿门外传来一群人快步走近的声音,她才缓缓睁开眼。 门口为首的女魔修道:“魔后,时辰到了。” 这群人虽不服气余霜, 但是言行举止间的规矩却一样不落,想必都是花灼早就下了命令,就算她们心有不满,也不敢真的在面上怠慢了她。 只一声称呼就能看出,两人还未结道侣,就已经以魔域的女主人称呼她了。 闻言,余霜应声站了起来。 结道侣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一心问道只求长生飞仙的修士而言,或许只是在问道之路求个伴。 但也有人将道侣看得极重,便会举行一场仪式,求得天地的见证。 仪式地点定在魔宫内的明晰台,余霜跟着一行魔修赶到之时,就见高台两侧魔将手下压着几位眼熟之人。 容貌出众,又与魔域格格不入,只一眼便引起了她的注意。 三人穿着玄天宗弟子袍,墨发高束,身上散发出与周围魔将截然不同的清正傲气。 余霜的目光凝在他们身上,一时间仿佛回到了珊瑚镇,几人守在客栈门前,肩上挂满风雪,只等她归去。 她面色微冷,几乎刺穿那几个魔将的动作,“松开。” 魔将闻言,踟蹰看向高台上的男子,见其颔首,悻悻松开手。 然而他们三人却仍不得动弹,脚下似乎被一股看不见的力困住,不能挪动半步。余霜只能看到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半点声响。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花灼的手笔。 她心底叹了口气,身后长袍曳地,拖拽一片浮光,缓步走上前,走向那条登上高台的必经之道。 经过三人时,她停了下来,垂首低声道:“我想同他们说几句话。” 音落,身侧一道流光闪过,余霜清浅开口:“这是我的选择。” 她接连扫过胡楪、宴淮汀和云流,看他们沉默下去,便清楚他们听到了。 直到她重新提步,身侧终于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少年音:“余霜,你别后悔!若你今日执意,我云流的剑,日后自当指向你!” -- 第143页 余霜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回头看他,而是仰首对上高台上的人,“让她们走吧。” “我不走!” “余霜师妹……” “余霜。” 余霜闭了闭眼,忍着压抑修为而传遍浑身的剧痛,也不知是对谁说:“随便吧。” 看着也无妨,总归今日是最后一次…… 脚点浮光,她飞跃上高台。 面前男子一身红衣,清艳无双,眉目间卷着前所未有的依恋与缱绻。 冷白的肤色下,透出薄薄一层淡粉,若不细看,几乎可以忽略。 黑眸如同灌满三千星河,璀璨的令人沉醉。 花灼面上还能维持假装的淡定,红袍下的手早已抖得不像样子,他向余霜靠了靠。 温润的嗓音掩饰不住紧张之意:“你来了。” 余霜轻笑,眉眼弯成一轮,“嗯,我来了。” 她将手放进对方略有些寒凉的掌心,太过紧张,花灼甚至忘了将手心暖温,就这么迷糊攥着。 直到温软的指尖勾着在他手心挠了挠,他才恍惚两人已在不觉间携手踏上九十九阶,登步高台。 魔域是终年不变的黑,好在今夜无数萤火浮在天际,云端散满金光。 四周昏黄,但却能清楚的看清面前人精致温柔的眼眸。鲜红夜萝花的映衬下,面前男子冷白的肌肤都染上几丝微红。 这一眼很深,也很长,像是要刻在余霜心里。 红袍一挥,二人面前的合灵石闪烁着耀眼的金光,周遭景物仿佛瞬间暗淡下去。 花灼执起余霜的手,浅笑道:“可准备好了?” “好了。” “不后悔?” “不悔。” 余霜忍笑,对方问出那句不后悔时,紧张到握着她的手都在发颤。 那双黑眸下暗涛汹涌,深深凝了她一眼,笑了,“好。” 两人松开手,花灼反手召出一块儿引灵石,幽黑的石头,尖端锋利闪着银色光芒。 黑色雾气包裹之下,引灵石缓缓停在他胸膛的位置,隔着大红色衣袍,都隐隐都能感受到石头冷冽的温度。 几乎是毫不犹豫,他双手聚拢魔气,引出一滴心头血。 鲜红色的一滴,在引灵石的牵引下渡在合灵石上,接着晕开一道光,那滴血都染上金芒。 引灵石在雾气的环绕下悬停在余霜面前,余霜抬首同身侧之人对视一眼,以清淡的纯净灵气接过。与花灼的魔气不同,余霜的灵力泛着清清浅浅的蓝。 引灵血的过程会有些痛,但对于合灵仪式不过是最温和的一个环节,每一环节的痛像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当真决定好了么? 花灼死死盯着少女的动作,在他看来自己一眨眼就完成的事,落在余霜身上,却觉得隔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在等,屏息凝神。等她的灵血引出,在合灵石上将二人的灵血融为一体。 终于,同样鲜红的一滴血在引灵石的牵引下落在合灵石上,像是感知到余霜的灵血,先前覆满金光的灵血顷刻间便同它融在一起,纠缠容纳直至不分你我。 合二为一,又一分为二,合灵血的这一步便算完成。 花灼紧攥的手心微松,里面早已积了一层汗。 接下来便是将灵血注入骨髓。 若非需将整根灵骨取出且不放回,那只需引骨魂出来也是一样的作用,如此也免了剥皮剔骨之痛。但将骨魂与骨体分离,也免不了要痛上几分。 这次余霜没有等花灼自己来,而是笑着同他说,“我怕疼,你帮我来取吧。” 花灼顿了一下,点头。 黑色的魔气覆在少女薄薄的脊背上,那团雾气随着主人的心神一颤,一只垂落在侧的手被少女牵住。 “你别怕呀,你快点我才不会疼。” 花灼闭了闭眼,咬牙将黑色雾气注入少女的身躯,他摸到那根灵骨,嗓音暗哑的不像话,“有些疼,你忍忍。” 余霜笑了声,反倒安慰他,“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好。” 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抽离感就直接痛得余霜咬紧了下唇。 太痛了,原来这就是抽骨魂的感觉。 一想到待会儿不仅要抽出花灼的骨魂,还有将上面的先天魔气一寸寸剔除,余霜鼻尖一酸,泪水便浸满眼眶。 待骨魂抽出,花灼才看到,余霜的骨魂极为透明,仿佛稍一用力便会碎开。 他心下震动,虽然对余霜的体质早有准备,但从未想过竟然这般脆弱。这哪里是修仙者的灵骨,分明就像是凡人的。 眼眸暗沉,花灼不动声色遮住黑气包裹的骨魂,引合灵石上的一滴血注入,不过须臾便将其复位归体。 整个动作快到,除了他,无一人发现余霜骨魂的异常之处。 沾染二人灵血的骨魂归位,那一瞬间涌入的磅礴灵气几乎让余霜压抑不住要升为元婴的修为。 “小神女,要快些了。”莲藕小仙童有些急躁的提醒。 两人都忽视了,化神期修士堕成魔尊的灵血,有多大的功效。 余霜心底嗯了一声,面向花灼。尽管已经在压制,可是苍白的面色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异常。 “怎么回事?”花灼眉心一紧,一道黑色魔气点在余霜眉心,接着脸色大变,“你要结婴了。” -- 第144页 “没关系,等合灵仪式结束。”余霜摇了摇头,强撑起一抹笑,“我能坚持住。” 花灼黑着脸,闷闷应了一声,便飞速调动魔力要引自己的骨魂,被余霜及时打断,“我来吧。” 他抿了抿唇,见她脸色尚好,点头转过身去。 恰在此时,高台之下发生变故。 四周涌入一群修士,为首的两位,修为皆在化神初期。 这时候余霜本该停下动作,但她清楚,如果在此时打断,恐怕到她归位,花灼便永远是魔了。 她咬了咬牙,在身前人侧首诧异的目光中,执拗的将灵气注入对方体内。 幽黑的眸瞬间沉底,到此步,他不可能没有察觉余霜的异常。可偏偏她已经将灵力注入自己的身体开始引动,如果在此刻打断,以她目前不稳定的状态,势必会造成重创。 大红色的袖摆一扬,落下一道黑沉沉的结界。做完一切,他才咬牙沉声道:“霜霜,你在做什么?” 余霜想回答他,但此刻压制即将突破的修为已是难事,更别说还要引出他的骨魂,两面夹击之下,她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没听到任何回应,花灼的脸色又沉了沉。 第68章 替身068% 霜霜怎么会死? 魔宫明晰台周围, 血气翻腾,残骸遍地。 耳边是刀剑相碰发出的撕裂嗡鸣,鼻息间是令人晕厥的咸腥气味。 “余霜, 你可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 结界外,同样一身红袍的男子低声质问,手中的骨扇被鲜血染红, 已看不出原来的清透玉色。 他见余霜点头, 脸色一沉, 手中的骨扇脱手而出,回旋飞转, 活生生划破身后偷袭的魔将。对方顿时瞪大了眼, 脖颈前汩汩鲜血狂流, 都来不及捂,就已经颓然倒地。 无尽的沉默后,洛玖突然释怀大笑起来, 捏着骨扇的指节发白,轻声笑:“好,为师便陪你胡来一遭。” 话落,他已经迎上袭来的两位化神期仙尊。 洛玖如今不过元婴巅峰,对上一位就已经是极限, 另一位刀尊轻蔑一笑,转身再度冲向结界。 刀尊双手结印, 只一掌,就将花灼布下的结界劈开一道缝隙。 与此同时,余霜已经取出了花灼的骨魂,灵血注入之后,她祭出幽莲剑。 盈满正气的冰蓝色长剑紧紧贴着骨魂, 上面如同藤蔓般缠绕的魔气感受到威胁,更用力的钻进骨魂内。 花灼猛地吐出一口血,嘴角的血迹淅沥落下,浓重的眸子里浮现一层猩红的色泽。 魔魂在蛊惑他,“她想杀了你。” “花灼。” “杀了她。” “杀了她……” 花灼咬破舌尖,艰难维持着意识的清明,脊骨传来的剧痛让他的眼前逐渐虚幻。 他攥紧了手指,神色狠厉像随时就会屠尽周遭的人。 然而淡粉色的唇一张一合,却是用虚弱的调子道出最柔软的话,“霜霜,我好疼。” 委屈至极。 余霜垂下眼睫,眼底一片青色,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阴影中滑下。 她看着结界外再度双手合十结印的刀尊,嘶吼道:“他不是魔!” 没有任何回应。 鲜艳的大红法袍无风而摆,金色凤印似乎下一瞬就要翱翔九天。一道淡金色的光晕如倾如注,尽数灌溉在余霜头顶。她手中涌出的灵力眨眼间变成更纯净的蓝。 元婴大成。 余霜身体一软,几乎要倾倒下去。 她用尽浑身力量,掏空了体内所有的灵力注入幽莲剑中,直到幽莲剑上交织的金银两道光丝融为一体,附着在眼前骨魂上的最后一条魔气终于消散。 蓝色的灵力牵引着骨魂归体,花灼猛地瞪大双眸,猩红血气在眼眸中暴动,体内的魔气如无头苍蝇般乱窜,不过一息,皆没有逃过溃散的后果。 骨魂之上,如今是最为清透纯正的灵气,隐隐能看到幽莲的剑魂源源不断发出耀眼的金光,净化着他体内每一个角落的魔气。 原是余霜以幽莲神剑为骨,融入了花灼的骨魂之中,驱走了原先的魔骨。 同时,两人外的结界如泡沫般幻灭崩裂,不复存在。 两位仙尊同时注意到这边结界骤然破碎,浑浊的老眼露出如出一辙的精光。 与洛玖纠缠的器尊甩下一面困仙镜,镜子落地则幻化出三千面,将人生困其中。 “此乃能困住化神期修为的困仙镜,念在你是玄天宗三长老的份上,本尊不欲与你动手,只劝你莫挣扎。”话落,器尊缩地成寸便来到花灼身前,抬掌直抵其命门。 器尊与刀尊对视一眼,露出笑意,滚烫的视线齐齐落在同样的位置。 花灼周身的魔气溃散,已经隐约能看到其体内的清灵之气。 然就算如此,余霜拼了命的嘶吼阻止,两位仙尊全都充耳不闻。 他们是铁了心要斩杀花灼证道。 并不在乎他是否为魔。 甚至,想在他体内的魔气还没有完全溃散之时击杀他,如此一来更有了冠冕堂皇的借口。 余霜心中一寒,元婴期修士体内的灵力猛地暴涨。 耳边是千面镜碎裂的清脆声响,眼前是元婴巅峰修士对上化神初期猛烈一击而荡开的破碎灵力。 不知何时,洛玖居然斩碎前面镜,来到余霜身前。 -- 第145页 洛玖能帮她抗下器尊的一击。 但另一位刀尊,显然要靠余霜自己。 “小神女!你现在是凡人之躯,如此做,会令神魂遭到重创的!”小仙童急急喊道。 可是余霜早已红了一双眼,哪里还听得进去。 她瞬移挡在还未清醒的花灼面前,双臂深深拥着他。 任由噬骨的疼痛传遍周身,感受寸寸经脉被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的灵力崩坏。 双臂灵脉冲毁之时,纤细的手腕如麦秸般被折断,飘扬无力。从他肩侧松落。 她继续咬牙用身体凝结灵力。 直到双膝灵脉冲毁,孱弱的身躯终于不支,颓然伏跪在他身上,亲密的姿态好似两道鲜红融为一体。 余霜仰面看着眼前身着同色红衣的男子,眉目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虔诚。自心脏处凝结成的巨大冰蓝色灵光,刚一离体,就飞速奔向对方。 如一道烟花在其胸腔前炸开,淡蓝色的花火星星点点迸溅在他身体的每一处。 清纯的蓝色灵力灌满花灼灵脉,他睁眼的一瞬。 就看到一柄刀直直贯穿了少女的肩胛下方,飘然欲飞的金凤翅羽瞬间浸染成暗红。失去了翅羽的金凤,枯朽不复生气。 少女的眼角滑落一滴清泪,弯月般的眼,微微颤动,继而缓缓阖上。 花灼的目光如同冰冻。 “魔头,害人不浅,她死了,你也得死!”刀尊阴沉低声说。 她死了? 她,死了。 花灼浑身冷寒,脑海里翻涌的思绪却空前滚烫。 眼尾染上可怖的猩红,与浓稠的黑撕扯混搅成一团。 声如厉鬼,字字淬冰,“一派胡言。” 他疯了似的,单手成爪,倾注灵力,生生将刀尊握刀的手,自肩膀整个扯下。 鲜血飞溅。 刀尊大骇,再望向花灼的眼神如同见鬼。 渡劫期! 落云大陆千年后又一位渡劫期的修士。 还是周身正气的灵修,不是魔修! 只差一步问仙,便可飞升的,渡劫期修士。 完了,一切都完了。 该庆幸的是,渡劫期修士不能造孽障,若不然便是大道尽毁,再难踏飞升之道。 刀尊心底的惊惧过后,骤然松出一口气,就欲飞身逃走。 断臂而已,留得青山在…… 紧接着,刀尊惊愕抬头,刚巧对上一双仿佛死去的眸,里面鬼气森森。 他捂着胸口的黑洞,一个字都说不出,任由口中鲜血肆虐外溢。 他怎么敢……杀了自己? 飞升道就在眼前,此刻造杀孽。 他是,疯了么? 然而无人会回答他,他也永远听不到答案了。 一位化神期刀尊,陨落。 天地间黑云蔽日,惊雷呼啸,魔宫内明晰台周遭,寂静无声。 无论是灵修还是魔修,这一刻,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齐聚焦于明晰台上。 只见一身红衣,墨发如瀑,俊美如谪仙的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同样红袍坠地,貌美不似凡人的少女。 一道道银白色的雷光呼啸落下,砸在他的脊背,都不见他表情变化分毫。 迈步顺阶而下,每一步都走的沉着冷静。 然而却在少女受天雷牵连,身躯溃散之时,他竟慌得连环抱少女的手,都抖如筛糠。 最后居然顿在原地,做出以身挡雷之姿。 暗黑色的眸子里,活着血的泪水溢出,滴滴砸落在少女莹白的脸上。 少女无声无息,乖巧任他抱着,仍是那副温软模样。 魔域太冷了,经年不变的寒气席卷刺骨的凉。 三道杀孽雷劫结束,他将大红色衣袍褪下,裹在少女身上。这回没忘记先用灵力温暖掌心,才小心翼翼地拭去少女眼角的泪痕。 “你不喜欢魔域这般冷,我一直知道。” “不如我们就回清竹峰,那里四季如春,想你当是喜欢的。” 音落,像是感知到少女体内灵力全部溃散,一片荒芜。 他缓慢抬手,将掌心覆在她软嫩的脖颈一侧,摩挲感知到灵脉后,指尖凝结出纯白的灵气,注入少女体内。 见此一幕,洛玖终是忍不住哑声打断,“停手,她的身体经不住你的灵力。” 攥着玉质骨扇的手,生平第一次被自己的扇缘划出一道长达三寸的大口,都浑然不知。 他哑声重复:“收手罢……” 花灼不信,不过是灵力溃散而已,只要将灵力渡去,睡一觉,霜霜总要醒来的。 他们今日才将将合灵,还要一同回清竹峰。 这人好生聒噪,花灼冷嗤。 余霜的行迹,不亚于修士自爆。无非是多留了一具冰冷的身躯,而这具躯体,确实经不住丝毫灵力的侵注。 短短几息,少女饱满的四肢就开始干瘪。 像一片坠落的枯叶,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凋零破碎,直至化为尘埃。 她把自己所有的养分,都给了另一个人,那个此刻骨髓包容她心头灵血的人。 像是察觉到怀里身躯比方才更加脆弱,花灼怔怔停下指尖的动作。 驻立原地茫然无措的样子,像个寻不到路的稚童。 眼里无光,脚下无路。 他突然抬首看向洛玖,眼里是藏不住的委屈,“该怎么办,霜霜……该怎么办?” -- 第146页 落云大陆第一人,已至渡劫期的剑修。 若他都不懂,又有何人能解决了他的困惑。 洛玖哑声,指尖颤抖,血色的骨扇脱手。清脆一声后,碎裂成数片。 从无人知晓,那面固可削铁的骨扇,竟然这般脆。脆到不堪一摔。 洛玖无声闭了闭眼,“让她为安吧。” 花灼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面色骤变,将怀中人抱的更紧了些。 神色癫狂,近乎疯魔。 “笑话,本尊还有结魂灯,还有玉雪冰霜可凝魂。天下法宝莫有本尊不可得者,区区一人……”如何能得不到,挽不回呢…… 第69章 完结章1 再见面之后 余霜以为, 有朝一日自己恢复小神女的记忆,对渡劫期间的感情自然会淡薄。可当她回归神界,从窥天镜看到修仙界的景象时, 仍是泪流了满面。 她眼睁睁看着那位云端之上,清风明月般的男子,疯了一般守着她在下界的身体, 不眠不休过了百年。 修仙之人, 有千百种方式能保死身不毁。 就这样日复一日, 花灼守着下界的“她”。她守着窥天镜看他。 他眼里的光一日日暗淡,像是终于认清余霜不会归来, 在百年之后, 他终于舍得将人放入灵柩。 此时, 对于神界的余霜而言,不过短短百日。 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情绪,有为他终于放却往世而感到欢心, 也有淡淡的酸涩愁绪。 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也换上一身红袍,合衣抱着“她”的身躯躺进了灵柩里。 就在他打算用灵力将二人一并永久封存之时,余霜终于忍不住了。 一道神术落下,阻止了那人的动作。 仙尚且不可随意干预下界众生的命运和抉择, 神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自然受到的束缚更多。 因一道小小的神术, 余霜被午夜宫的白昼神罚去无夜殿,受百年极寒之苦。 若说神界至寒至幽之地,非无夜殿莫属。就如同下界的魔域,经年漆黑,千年冷寒。 而无夜殿乃神界之地, 自天地诞生便氤氲幻化而成,其间的幽深自是小小魔域不可同比的。 好在窥天镜中的人经此一事像是真的大彻大悟,开始重归正途求仙问道。余霜听司命神说警言镜中的未来已经逆转,便也放下心去无夜宫受罚。 未曾料到,在余霜安守无夜殿的第八十年,无业殿的大门被人从外打开了。 开启无业殿大门的是浑身浴血的华桑,身躯乃六界最为坚硬,能将战神华桑伤及至此,可见对方的恐怖。 余霜早已习惯在夜间视物,就算周围一片漆黑,她也能将华桑身上的每一处血窟看得一清二楚。 八十年未见,华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余霜,速去蓬莱同虚同避世,永不可出。” 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对,能让华桑负伤,必不可能是件小事。 心底隐隐意识到某种可能,八年不曾说话的嗓子,嘶哑微弱到几乎失去声音,“是不是……魔神。” 只有这种可能,在她被罚之时,警言镜又生出了变化。 果然如她所想,华桑沉脸颔首,骄傲的身躯就算浑身鲜血淋漓也不曾佝偻半分。 静谧的空间,响起一道细弱的女音:“是他么?” 余霜下界渡劫所发生的事,华桑也是听司命提起过的,虽最初恼怒司命纵容她胡闹,更在看见她惨烈完成渡劫后怒火激增,但最后种种还是化为了心疼。 都是为了六界。可若未来能轻易逆转,又何来那么多既定命数。 他不想让余霜在牵扯其中,如今魔神虽残暴,但也不会残杀那些避世者或降伏者。 只要余霜同虚同避世蓬莱,万年后,自会有新神诞生。这是亘古不变的守恒之道。 而他们,则要全了神界的脸面,至死,也要挺直脊背奋战到最后一刻。 是以,华桑冷声道:“余霜,这不是你的责任,与虚同一起庇护新神诞生才该是你的责任。” 余霜垂首,若说警言镜中发生的一切曾与她无关,但渡劫归来后,便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不是她的责任了。 她双手结印,圣洁的浅蓝色灵力从指尖飞流而出落在华桑身上。 像薄薄的冬雪覆了满身,蓝色神力淡去,他的伤处竟然尽数复原。 自诩淡定如华桑,都难掩此刻的怔然,“不过数十年,你的神力居然如此……” 余霜淡淡笑起,双眼成弯月,“我守在无夜殿的日子,当然不是蹉跎过去就算了。” “所以,这次换我保护你们可好?”她的本体圣洁,又修出了治愈疗伤的神力,最不会受伤。 也是最好的选择。 华桑垂手,腰侧紧握降世剑的手狠狠攥紧,挣扎过后还是固执摇头,“不可。” “我同他算是旧识,华桑你信我,他不会伤我。” 华桑脸色冷然,“神界八十年余,下界早已过了八千年,余霜,你如何能断定你在下界渡劫的短短几年能影响如今活了近万年的魔神?” 余霜微楞,一瞬间哑然,喉咙发紧,连蜷缩的掌心都变得汗湿。 沉默半晌,她摇头低声道,像是对华桑说,更像是同自己说,“我能。” 华桑冷着一张脸,未再多言,只散去了无夜殿外的禁制,任余霜自行选择。 -- 第147页 “赌一个连你也不确信的结果,还是为了万年后的新神诞生去蓬莱修生养息。余霜,你考虑清楚。” 华桑来时浑身浴血却意气风发,走时伤势全好,却莫名能从他的背影中看出几分萧瑟。 余霜收回视线,咬了咬下唇,继华桑之后,走出无夜殿。 强烈的光线令她觉得有些刺眼,但她只是微微眯起眼,便飞身离开无夜宫。 去往仙界通往神界的唯一飞升道。 这是连接神界,仙界与下界的通道之一,但却是唯一能够长久待在下界,不受限制的唯一途径。 下界之人可以通过飞升道去往上界,而神却不能轻易通过飞升道来到下界。若不然,曾经的余霜整日无聊,也不会仅从窥天镜去看那些仙子每日修炼嬉戏。 此时,还没有到华桑为了斩断魔域通往仙界的飞升道,以自己的神躯化为封印的那一步。 她通过神力测得对方如今的位置,秀眉微蹙,纵身跃入飞升道中。 神界之上,三神聚首,像是感知到什么,眼波浓稠,万籁寂静。 每一层的飞升道对于从下至上的修士或仙人而言都是莫大的恩赐,但于神而言,犹如剔骨搜魂之痛。 神力被压制到一定境界,才能从中脱身而出。 余霜身形颤抖踏上仙界的云层之时,脸色惨败,像是一朵随时会凋零的枯花。 她施展被压制到近乎微弱的神力瞬移至天宫大殿外。 天宫同她曾经在梦魇中所见如出一辙,处处雍容高雅,便显得如今主座之上的人愈发格格不入。 时隔八万年后,余霜第一次见他。 大殿主位上的人没有动,散漫抬眼望过来。 这一路根本无人阻拦余霜,可以说,外面没有任何仙人,也没有一个魔。 她的容貌能看出原来七八分影子,只是如今这张脸比之从前更美得不可方物。 再精致的眉眼也挡不住脸色的苍白,再往下,一身神衣都变得引人唏嘘。 花灼黑眸暗沉,浓墨如永夜,席卷残云。 眼底的情绪不过维持须臾,便匆匆闪过,只剩下淡然无波的冷冽,像是看不到她的紧张与狼狈。 余霜嗓子本就哑得厉害,说出口的只能称之为碎音:“好……好久不见。” “好?”男子冷白的手腕撑着下颌,眉眼寡淡,“早有耳闻,小神女。” 他称她小神女,便是将那段过往隔开,只当她是陌生人。 但她清楚,他如今既已踏入仙界,便不可能不知道小神女余霜的长相和下界余霜的长相有七八分像。稍加留意,知晓小神女曾下界历劫也是轻而易举。 以他的聪慧,不可能联系不上。 而他如今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花灼。”余霜忍不住道。 座上之人这才细细打量她,像是在从磅礴的万年记忆中搜索她是谁,半晌,倏尔意味深长的轻笑。 余霜摸不清这人如今的性子,但还是本能的大着胆子凑上去,有些委屈的缓慢道:“万年没见,你就非要这般同我说话么?” 她以为按着对方先前装作不认识她的态度,这句话他是不会回的。 没想到,他却淡淡开口,“你也知道是万年未见。” 万年两字被他咬得极重,像是冷白的牙覆在她脖颈上,毫不犹豫地狠狠咬下那处的软肉。 余霜感觉到后颈一凉,微微缩动。 从她踏入天宫他便一寸不移的注视着她,是以,不可能忽视她此刻的细微反应。 冷淡的眸子依旧毫无波澜,往往越是这般,越让人感到不安。 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带着风雨欲来之势。 余霜清楚,如果这句话一个没说好,或许便会惹恼面前之人。她抿着樱粉色的唇,思索后,低声道:“对于我,只有不到百年。” 不长,也不短的八十年。 比之于花灼而言的八千年,不足一提。 但也正是因为对于寿与天齐的神而言,八十年太短。就仿佛在说,不过尔尔,还不曾变。 花灼一顿,到如今他没必要骗自己,他就是来讨要一个说法的。 在他准备同“霜霜”合灵入柩,而被一道极其高强的力量阻止之时,他便隐约生出不甘和期待。 或许成仙,便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直到他因杀孽无法走正常的飞升道成仙,堕魔似乎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没有了先天魔骨,修魔之路不复往日那般轻松,甚至于余霜留在他魂骨中正气凛然的幽莲剑骨,无时无刻不在磋磨着他的飞升路。 八千年,他终于等到这一日。 “为什么要出手阻止?” 他记那道怪力记了千年,以至于余霜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瞬,他便认出了那道力的来源,原来就是她的神力。 余霜微滞,她阻止的不过只有两件事,阻止他完全堕魔,阻止他合灵入柩。 他说的是哪一件? 不论哪件,她都付出了惨烈的代价,而代价的目的都不过是一个他。 余霜一字一句清晰道:“为了你。” 这话在此刻说出口,乍一听便像是为仙魔交战而做出的妥协和降伏。 而且,还有一道余霜历劫,从警言镜中窥探到未来想要扭转的前提。 -- 第148页 花灼也是想到此,嘴角的笑意有些凉,冷声重复了一便:“为了我?” 言语间的轻蔑与浓重的自嘲如千斤顶狠狠砸在余霜身上,就连她因帮他重修正道,饱受神魂残缺之痛。擅自用神力干扰他的命数,被罚跪守无夜殿时,都比不上如今轻飘飘的三个字令她难受。 积累的委屈化做晶莹的温热,在眼眶左摇又晃。偏倔着一股劲儿,迟迟忍着不让它落下。 再开口,声线全是哽咽之音:“难不成是为了谁,为了谁我要搭上神魂也要将幽莲与你的骨魂融为一体,散尽浑身修为去渡你。” “你知道神魂残缺,回归神位有多苦么,重铸神魂之痛,一息不曾停。” 说到这里,余霜很应景的扶额,倒不是因为神魂的剧痛,而是在无夜殿跪了万年之久,又坠入飞升道压制了半身神力,就算再强的身骨,也会有所不适。 可这落入花灼眼里,却是让那双勉强维持冷淡的黑眸再也绷不住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余霜本不必做那么多的,如果仅仅是不想让他堕魔。 “我多努力才换你重踏正道,可你呢,却想着和……”那算什么,她下界的一具凡躯么,余霜忍气继续道,“为了让你活下去,我擅自动用神力阻止你,因此我罚了百年幽闭无夜殿……” 说到这里,余霜心底才浅浅呼出一口气。对呀,若真计较起来,她可没有什么错。 她也想通了,若非他还执拗的记着过往,也不会因一道怪力而想要升仙问一个因果。 他自然也是没变的。 就像她,以为恢复小神女的记忆后,那短短几年不过眨眼,理应在她的脑海中留不下什么。 但不是,她日日记挂,从没有一刻忘却,从未因恢复万年的记忆,而因此觉得那几年时光中的情感是浅薄的。 男子黑袍下的手攥紧,他怕稍有松懈就忍不住瞬移上前,拭掉她眼角的泪珠。 她这般性子,竟为她跪守无夜殿近百年么。明明那么厌恶幽黑的一个人,可无夜殿却是六界最为冷寒之处,终年不曾有光,甚至连夜晚都没有。 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与孤独。 他的心脏骤然缩紧。 花灼脸上的漠然碎裂,唇角微动。 可惜余霜没看到,她还陷在自己的情绪中,委屈至极,眼眶里的泪终于堆积到溢出。 还不忘继续诉苦,“可你做了什么,让我做得一切都成了白费。” “而且你还伤了华桑!”你知道意图弑神有多严重么,若不是我及时替他疗伤止损,你如今怕是早引天道降雷了! 余霜瘪着嘴,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小心翼翼地看向不远处的男子。 就见对方一脸阴沉,嘴角甚至挂着明晃晃的冷笑。这副比刚才还冷的脸是什么意思…… 她一惊,不对啊,难道是她想错了? 不应该啊?! 第70章 完结章2 惩罚 花灼受不了她哭的样子, 虽然从她嘴里说出其他男子让人不爽,但他还是忍不住用指腹擦拭掉她眼角的泪。 “哭什么。” 他扯扯唇,“是替自己委屈了, 还是替华桑委屈?” 余霜眨眨眼,心里正奇怪关华桑什么事,突然脑子闪过一道细微的情绪。 她眯了眯眼, 盯着闪身到她面前的人, 蓦地笑了。 “你吃醋了?”前一刻还婆娑的泪眼, 此时亮晶晶,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花灼抿了抿唇, 没说话。 这反应落在余霜眼里, 等同默认。 余霜想凑上前去, 被人撑着肩胛隔开,那双浓黑的眸子沉了又沉:“还未说清楚。” “还要说什么?”她偏头,肩膀一缩, 逆着对方的动作往前钻。 从侧面看就像是钻进对方怀里,“你哪里还不清楚?” 花灼有太多问题想问,关于那个被称为手机的东西,她的身份,她所渡之劫。 最想知道的还是, 她接近自己的目的,以及离开的理由。 可这些答案, 扪心自问,他又何尝不清楚,说到底,还是想从她口中听到一些不同的话。 诸如…… “我喜欢你,这个理由, 还不够么?”余霜清清浅浅抛下一句话。 却在花灼心里翻起巨浪。 “我还能信你么?”淡粉色的唇抿着,紧张到最后,化作一抹自嘲的浅笑。 余霜没说能或不能,而是问他,你想或者不想。 话落,她便看到,对方浓黑色的眸逐渐生出变化,挣扎过后的妥协,带了几分脆弱。 余霜看的眼眶温热,再也忍不住冲上前环抱住那人。 灵活的手臂从对方腰间穿过,隔着一层衣衫,她都能感受到手臂下那具身躯的僵硬。 “不信我,还想信谁?”余霜软声道。 身前的人一阵沉默,半晌后,清冽的嗓音响起,“那你告诉我,你此行下界寻我,目的为何?” 余霜肩膀一颤,将人松开,有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垂首低声道:“阻止你……” 冰凉的指尖掐着她的下颌,让她被迫抬头与面前人对视,她有些心虚,自然没什么底气。 “那便还是为了别人,不是为我而来。” “这不冲突……”余霜有些急。 花灼将她的情绪收入眼底,淡声道:“是么?”说着,就收回捏着她下颌的手,并将人推开。 -- 第149页 “想阻止我?那你们神界的诚意呢?” “什么?”余霜有点懵,深觉如今的花灼更让人无法看透。 可对方缄口不提,只讳莫如深的笑笑。 好在也没让余霜在心里疑惑嘀咕太久,从仙界回到神界后的第三日,殿前便堵上了人。 能让三神齐齐出现在长乐宫,上次还是余霜万年诞辰的时候。甚至就连她下界渡劫,都只有掌管此事的司命前来看了她。 可见今天此三人同时出现,免不了为的是一件大事。 三神分别是白昼、华桑和司命,除去远在蓬莱仙岛的虚同,大家也是难得聚在余霜这里。 余霜将人迎了进来,要说三人中,她最熟稔的当属司命,司命性子闲散有趣,跟在他身后最为舒坦。不像是华桑,周身的气势太过凌厉,余霜很难亲近。 而白昼呢,她小心翼翼看了眼站在她对面,一身玄衣面色冷沉的人,脊骨不禁发颤。 白昼是三人中最沉默寡言的,因着修为至高平日管辖的事务最多,他曾带着余霜修习过一段时间,但最后是憋着火将人送去了司命那里。 亦师亦友的关系,也最让余霜发怵。 余霜退着退着,就不知不觉退到了司命身后,伸手扯了扯对方衣袖,传音入耳询问道:“什么情况啊?竟都找上门来……难不成是仙界那位有了新动向?” 余霜所想到的,也就是花灼才能让众人感到棘手,但他现在还没发展到无法无天的地步。根据那日下仙界的观察,他只是暂时霸占了仙帝的九霄殿,将一众仙班赶了出去,倒也没有大肆屠杀。 顶多,算得上是,威胁。 司命挑着眉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有关,但也不完全是。” 这时候还搞老谜语人的那一套,余霜有点恼他,背着手暗自掐了他一把。 司命被她掐的发痒,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瞪向始作俑者。一来一回,其余两人就看不下去了。 华桑清了清嗓子,白昼盯着余霜仍在做小动作的手,出声制止,“余霜。” 余霜猛地一惊,讪讪收回手,耸耸肩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们一同前来,想必是有什么事。不妨直说,也省得我去猜了。” 司命挑眉扫了眼众人,得到默认后,扯了扯嘴角,似有些苦恼,“好啊你们,这坏人每次都由我来做。” 白昼唇线紧抿,警示地瞥了他一眼。 后者哼笑一声,没再调侃,侧首看向余霜,“事关……你的婚事。” 婚事? “我的?”余霜指了指自己的脸。 自古倒也不是没有神结姻之事,但在眼前这种节骨眼上……余霜一顿,试探道:“是九霄殿那位?” 三人对视一眼,司命轻笑,“算是。” 余霜不太理解他这句算是到底是何意,究竟是不是指花灼,但好似除了他,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再联想起那日他曾说的神界想要阻止他,总该拿出点诚意,她理所当然的便将对方想要的诚意当成了自己。 然而还未待她脸红耳烫,白昼微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猜想。 “九霄天宫的太子,明淆。” 余霜微怔,当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脸上的惊讶溢于言表,求助的看向司命。 后者点了点头,话里藏话,“的确算是九霄殿之人,不然霜霜你想的是谁?总该不会是那位魔神……” 话说至此,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毕竟是先天之神,骨血中都是与生俱来的傲气,莫说现在还没走到魔神肆虐的那一步。就算真走到那一步,他们也不会纵着余霜以牺牲自己为由换取神界与仙界的太平。 若不然,在梦魇和警言镜中,也不会落得一个他们宁愿身死,也绝不低头的下场。 余霜哑然,这一点,她早该想到的。可明明那日华桑并未阻止她不是么,她不信华桑不清楚她要去哪里,又去了哪里。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猛地一惊,抬头看向华桑,继而滑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那日,你们是拿我试探他?” 几乎是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余霜便清楚,她的猜想一定是真的。果然不出所料,华桑沉默点了点头。 那一切,便能说得通了。华桑从未想过要靠她能为神界做什么,他们不会牺牲余霜,也不愿牺牲这个几人从小呵护长大的小妹妹。依旧秉持着最初的念头,想让她避世,远离这场动荡。 警言镜中的预言,兜兜转转,终究是逃不过么? 余霜不信,她能改一次,便能改第二次。 她突然道:“我不会嫁他的。”这个他指的正是九霄天宫的太子,明淆。 余霜的反应不出众人所料,其中司命是最轻松的那个,此刻还有心思调侃另外二人,面上露出一副‘我早知如此你们偏不信邪’的神情。 “那之前华桑的提议,你也不再考虑了?”司命笑道。 让她独自一人去蓬莱避世,最后与虚同守着他们陨落,再等万年之后新神诞生,这事余霜可等不来。 “我的选择早与华桑说过。”余霜也笑了,“难道他没同你们说么?” 司命还想说什么,被余霜出声打断了,“我如今回到了神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三人哑然,的确,那日魔神会放余霜回来是他们都史料未及的,乃至于当时三人都做好了下界厮杀一番要人的准备。 -- 第150页 谁知道,她便能全身而退呢。 而且自那日之后,近三日,九霄宫都再未有新动作,才让仙帝将主意打在了结姻之上。与神结姻,这位仙族太子便能仰仗神光,迅速跻身神列。若换成是别人,或许他们三人都不会考虑,偏是这位仙帝长子,太子明淆。 他们几人可还记得余霜下界渡劫前,最爱做得便是从窥天镜中偷看这位明淆太子,若说她心里对其全无好感,他们自然是不信的。 可三人却不知道,当初余霜之所以会偷看明淆,仅是因为彼时觉得他是六界最为貌美的男子。 可早在从警言镜中窥见那位唇红齿白的少年,她的心思早转移到了新人身上,只一心期盼着下界渡劫,再未想过那位明淆。 只不过后来渡劫,她失去记忆便将这一段因果忘却了,但也没影响她在见到花灼的第一眼,惊为天人。 而如今,那位明淆太子早被她抛诸脑后,遗忘在了某个犄角旮旯里,想必灰都落了三尺高。 余霜以为这件事到此便该不了了之,但她忽视了,能让三神齐聚于她的长乐宫,事情本不可能那般简单。 须臾之后,白昼看了司命一眼,后者面色冷凝,终是道:“余霜,我且问你,你的神骨,此刻在何处?” 浅褐色的瞳孔骤然缩紧,她抿了抿干涩的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司命惯是玩世不恭的脸上也浮现几分不赞同,“你明明猜出来了幽莲剑乃你真身神骨,竟还换给一个魔。就算你为他换了神骨又如何,他心中早已入魔,冥顽不化,不过是重蹈覆辙。” 他会再入魔也是余霜始料不及的,她未曾想过,花灼的执念,居然如此之深。 “这次你又能拿什么渡化他,你的那颗冰霜之心,还是……早已碎裂不全的神识?”司命这几句话几乎算得上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余霜从不曾见司命发这般大的火,能让他冷脸都极为少见,更别说如此时这般暴怒。 她垂下脑袋,低声道:“你们都知道了。”她本就不认为能瞒过他们,只是没想到他们知道的这般快。 司命收敛起懒散的姿态,冷笑一声,“你那些招数,能瞒得过谁?” “到如今,你还认为自己能渡化他么?”末了,他补了一句。 余霜愣愣,抿唇摇头,“或许不能……”她想起前世华桑和司命皆能为了仙界和神界以身躯为印,封锁飞升道,她又有何惧怕呢。 “但我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压制他的魔性。”像是怕众人反对,她又急急道:“我的本体乃这世间最圣洁之物,若连我都做不到,那便无人可做此事了。” “这是我的意愿。” “不该每一次,都躲在你们身后的。” 警言镜中是,梦魇中亦是。 司命是最先理解她这番话的人,是以眉头紧蹙,片刻后又舒展开来,最后化为一声极浅淡的轻笑,再未多言。 白昼看出司命的态度,冷沉的神色透出不满,“司命,她胡闹,你便纵着她?” 司命啧了一声,吊儿郎当的挤了挤眉,“你们也都看过警言镜中的幻象,按照之前的主意,几次预演下场都是殊途同归,就算让她试试又何妨?” “试试?这岂能是一句试试便带过的。”白昼不赞同。 司命没理会白昼,而是扫了眼余霜,阖上眼皮,勾起唇角,“她早不再是需要我和你们庇护的小余霜,能在你的无夜殿跪守近十年,还修出一身圣洁神力。她如今的这番话,你们还觉得只是胡闹么?” “那也不该由她去做,神界岂是无人,我……”华桑忍不住插嘴。 “你如何?你当真以为九霄宫内只有他一个魔神?殿外魔气滔天黑雾蔽日,暗处早不知潜伏了多少邪魔。你当如何,以身为印,封了那飞升道?”司命将华桑的话打断,继而嗤笑一声,“又能封多久?万年、千年、还是百年?” 华桑的脸色瞬间变得空前难看。 只见司命幽幽起身,意味深长的凝了余霜一眼,然后道:“再者说,神界自然不是无人,若他当真欺负了小余霜,纵是你俩舍得,我也不让。” 余霜心头温暖,鼻尖酸涩,泪眼朦胧去看司命,谁知只看到后者十足嫌弃的盯她一眼,继而拂袖离开。 好嘛,她的情绪全没了。 擦擦莫须有的泪,在她再三保证以个人安危为先的情况下,终于送走了另外两尊大神。 他们倒是各个都做好了为六界献身的准备,却让她以个人安危为先,余霜失笑。 第二日,司命告诉余霜,魔神突然将以仙君为首的一众仙班逼退出九霄天外。 余霜瘪了瘪嘴不以为然,只道这人如今越发阴晴不定。 第三日,司命又说,魔神将几个仙族抓了回去,好在是散仙,也没引起多大风波。 余霜闻言点头,心里感叹这群仙族,有一战之力的不过凡几。养息太久,俨然骨头都养软了,可不是任人拿捏,搓圆捏扁。 第四日,司命来时,余霜还未待他说话,先轻巧同他挥了挥手,“今日的就不必说了,我亲自去看。” 司命笑笑,没拦她。 余霜走过一次飞升道,再去已经轻车熟路。等到了九霄宫外,这回才仔细留意了一番两侧,果然看出不同寻常之处。哪里是没有魔,而是个个潜伏在暗处。 -- 第151页 她装作不在意,依照着上次的路径走进去。 刚入大殿,余霜就清楚司命今日是要同她说什么了。 眼前被困在九霄龙柱上的人有几分眼熟,她蹙眉想了想,可不就是前几日司命他们所说的那位欲同她结姻,仙族太子明淆么。 注意到余霜,明淆清冷俊秀的脸上露出几分红,像是恼意更多的则是尴尬。 想也是,堂堂天族太子如今被魔神掳来绑在大殿两旁的玉柱上,若能风轻云淡,那才奇怪。 花灼见余霜一进来的目光便在那柱子上反复徘徊,脸色肉眼可见的一黑。 “你干嘛把他抓来?”抢人宫殿,还扣押其子孙后辈,如此行径,也难怪警言镜中,仙魔两方会势同水火。 花灼的目光顿在她脸上,眼神一眨不眨,像是害怕错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 “怎么,你心疼了?” 余霜笑了,登时猜到对方究竟在想什么,故意反问道:“我心疼什么?” 花灼哼了一声,“你不是要同他结姻。” 余霜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余光瞥见那张风雨欲来的脸后,没敢继续胡闹。毕竟如今惹恼了他,还得自己去哄不是。 “你忘了呀,我已经有一位道侣了。”声音刻意放软就像一把撩人的小钩子,她一直清楚自己的优势。 面前一身玄衣的男子脸色先是蓦地一沉,随后郁结的冷气又抽丝剥茧的碎裂开来,暗黑的眸子闪过点点星光。 嗓子里闷闷哼了一声,别过脸没再看她。 将对方的情绪全然收入眼底,余霜心里偷笑,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同人讨价还价,“所以啊,你掳来他做什么?如此大动干戈,惊扰了其他几神出手,说不准会顺带把我一起押走……” “谁敢?”话落,一道玄色的身影已经覆了上来,眨眼前还被束缚在柱子上的人顷刻间便不见踪影,如今却换了她自己被人抵在冰冷的玉柱上。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面前人压抑的冷气。 冷白修长的手扣在软嫩的腕间,将余霜的小臂做了反剪的动作,她被迫仰首对上面前人漆黑的瞳孔。 接着,冷意凑近,冰凉的唇落在她的唇角,轻轻碾动之后似是觉得不够,双唇微张落下一点瓷白在唇角。 “嘶。”余霜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随之,那片冰凉的触感一路辗转至她的耳根,带着命令的语调,哑声说:“说我不爱听的话,这就是惩罚。” 余霜有心想报复回去,但那人精得很,一个闪身便松开她,躲到五丈远开外。 只能看到那人似笑非笑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余霜感知到同一位置,自己唇角的痛意,脸腾地一下,红到滚烫。 而罪魁祸首却一脸气定神闲,幽幽道:“想我放了他?” 余霜忍着双颊的热意点了点头,心里暗骂了一句老妖精。骂完之后就有些后悔,以她如今的年岁,这话说出来多少还有点心虚。 “也不是不行……”浓稠的目光黏着在余霜身上。 余霜扯动嘴角牵扯出的痛感,让她扬唇浅笑的表情变成了一场笑话,五官紧缩在一起,逗笑了对面的人。 笑声淡下去,空留寂静。 在这样的气氛下,就显得有几分诡异。 方才还一展笑颜的人,笑意逐渐收敛。 余霜做了个转身要走的假动作,余光刚好捕捉到身后人笑意凝固在嘴角的表情。 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她已经一个闪身扑进对方怀里,像一只翩纤的彩蝶。 双手绕着他精瘦的腰,软声笑。 “这样行不行?” 花灼后腰紧绷,玄色衣袍下的手倏尔攥紧。 半晌,喉咙溢出一个音节,“嗯。” 余霜半颗小脑袋几乎都贴在了对方胸膛前,耳边是阵阵有节奏的鼓动,“扑通……扑通……” 听着听着,扑通声陡然加重。 她小声嘀咕了句,“你心跳好快哦。” 头上的人像是低头看了她一眼,但余霜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对方的神色,自然也没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 直到咚咚声几乎嘈杂到振聋发聩,余霜仰起头,啊了一声,“好像是外面的声音。” 花灼似笑非笑地,玄色衣摆下的手臂揽紧了贴近他的那一截腰肢,气音吞吐在她耳边,带了几分蛊惑。 “不是想让我放了他?”手下将人一捞,“我亲自带你去看可好?” 余霜顿悟了,仙族打上门来还能气定神闲在这里撩她的人,也就只有眼前这位敢了吧。 她乖巧点头,任由对方揽着她消失在九霄殿中。 天宫外,仙气缭绕间是两相对峙的大阵。 放眼望去,对面仙君仙官们个个白衣飘飘,和煦卓然。反观自己身后,余霜小幅度挣扎了一下,从花灼怀里挣脱一些回首看去。 就见乌泱泱的一群魔将,皆是玄衣束发,气势夺人。 倒是和之前在魔域所见的那群魔将大有不同,眼前这群,俨然训练有素,褪去了魔的那分嗜血暴虐,将好战不服输把握的十分有度。 她收回视线,又看了眼身侧之人,暗自咂舌。 你以为人家只是个恋爱脑的魔神么,真这么想的你,恐怕才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余霜搓搓手,咽下口水。 -- 第152页 仙族太子被两位身形健壮的魔将押着走上前,魔本就高大,便衬得被夹在中间的太子明淆……越发像个小学鸡。 她记忆中的明淆也,也不是这样呀。 来不及容她多想,明淆就走进了两方视线中央。余霜这才注意到,那位押着明淆的魔将还是个熟人,曾经在魔域就是花灼的手下。 她蹙眉盯着那人想,叫什么来着……对方也同样瞪圆了一双眼,眼珠子几乎都粘在了余霜脸上,显然是受惊不小。 “潮泽。”空气中传来一道冷音。 那魔将像是得到了某种指示,垂首退下。 余霜恍然大悟,“潮泽他……”还在你身边啊。 后面几个字在她对上那双黑黢黢的眼眸后,被她咽下。 第71章 完结章3 寿命与共 皑皑仙气散去, 三道神光乍现,三人的轮廓逐渐显现。 余霜想起方才花灼侧耳问她的话,若今日仙魔必有一战, 她会选择站在哪一方。 太子被敌魔扣押生死未卜,成了仙族开战的最好理由。 她方才是作何反应的? 应是浅笑了一下,隔着仙气与对面阵营中的某人对视了一眼。 她在赌, 赌八千年后, 花灼心中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是以, 在三神合力朝花灼砸下一道惊雷后,余霜突然有了动作。 轻纱包裹的神女纵身一跃, 周身荡漾开令人心驰神往的圣洁之气。漫天戾气中唯有她是一股至清至纯的气息, 不悲不喜, 温柔以渡。 三种颜色混合成的神雷炸裂开,似碎星洒落凡尘。众人一时恍惚,陷入这场绝美的盛宴中。 天地间, 只有迎上神雷的那道身躯,微微摇曳,轻纱拂面。 她居高临下望着他,也像透过他去看世人。 “惟愿,六界昌平, 众生百世顺遂。” 神雷砸在身上,没有神骨的她痛苦蜷缩起脊背。然而绽放在嘴角的, 却是一抹清清浅浅的笑。 不远处,玄衣男子若有所感似的,脊骨深处微微触痛。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三神来不及收回神力,快到花灼来不及反应推开她。 浓黑的眉皱的死紧, 他的记忆又回到了八千年前,自己拥着的那具冰冷身躯上。 只一恍惚。 神雷之下,没有神骨的身躯如一只破碎的蝶,直直穿透云层,坠下九重天。 再往下,便是轮回道。 只见另一道玄色身影纵深一跃,竟是相继坠入仙云之中。 脊骨内骨魂如受感召,发出幽微的蓝光。幽莲骨魂抽离的那一瞬,花灼终于将人拥入怀中。 ——“那后来呢? ” 一位才刚诞生只有百年神龄的小神大着胆子追问司命神,后来仙魔大战的结果是怎样? “魔神手下有一位叫潮泽的魔将,最终是他在诸神的威压下,选择带领众魔将退居魔域。仙族太子无事,仙班重回九霄殿,倒是遂了神女那句,六界昌平。” 司命笑笑,指尖聚集一道不大不小的神雷砸在刚进入殿中的华桑身上,后者弹了弹被神雷砸过的衣摆,面不改色的瞪他一眼,像是听厌了他将此事。 嗤笑:“无聊。” 小新神眼睛睁圆,追问道:“那……小神女和魔神呢?” 司命撩了华桑一眼,转回头俯下身子,抛了一颗神力汇集而成的雷球扔给小新神,同时解答了他的疑惑,“那日最后,魔神说——神骨还你,我愿以洗去魔身,换同你神魂连接,寿命与共。” “没了。” “她们是一起身陨了么?” “是不是很感动?”司命没答他那个问题。 小新神玩儿雷球玩儿的不亦乐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但他太小了实在想不清楚。 * 那日,花灼飞下云霄将人死死拥入怀中。 一双眼眶通红,近乎疯狂的哑声低吼:“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余霜趴在他的肩膀上,深吸一口,鼻腔里充斥着淡淡的冰凉气息,她叹:“现在知道了。” 她模糊了视线想凑上去吻他,却被一双冰凉的手指捏住了下颌。 他的声音冷得发颤:“余霜,这就是你的选择?” ——若今日仙魔必有一战,你选择站在哪一方? 缭缭仙雾间,少女温热的掌心钻进冰凉的手心里,用力贴了上去,直至十指相扣,严丝合缝。 她的吻终于在他晃神时,得逞的落在他淡粉色的唇上,轻啄两下,舌尖尝到淡淡的咸。 余霜重新拥上他,没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哭眼,“小神女爱世人,但余霜只爱你。” 惟愿,你此生昌平,往后百世顺遂。 魂骨归位,她听到耳边传来一阵低语:“神骨还你。” 那人埋首,蹭了蹭她的颈窝,发出无奈的气音,似乎在笑:“我愿以洗去魔身,换同你神魂连接,寿命与共。” 话落,男子周身的魔气迅速溃散,他再也不是那个曾经被魔气所困苦苦挣扎的人,时至今日,万般选择全凭他一念。 他洗去了自己的魔身,褪成了修仙者的凡躯,神识之门大开,淡金色的神魂汩汩流淌进她的神魂中,修补着那些破碎残缺的角落。 她身上的神光愈发浓重,而他逐渐陷入一片死气之中。 做完一切,他还拿什么与她寿命与共。 -- 第153页 轮回道的仙气搅得他肉身都几乎溃散。 他将她曾给他的一切都还给她了。在这九重天上,搭进去所有,丝毫不剩。 * 万年之后,落云大陆上的清竹峰。 大雪纷纷扬扬,落满整个山头。 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少女孤身一人,踩着厚雪走进一片竹林。 脚下咯吱作响,同色的鞋边湿了一圈。 头顶突然落下一片阴影,抬头,是一片伞缘。她刚松出一口气,就听耳侧传来一道略沉的嗓音,“霜霜,你方才去哪儿了?” 回首,对上一双纯黑的眸,如漆黑的夜幕,在看到少女嘴角讨好的笑后,眼底散成星河。 少女声音温软如故,她捧起手中才刚冒土就被人挖出来的几颗嫩笋,笑眼弯成月牙。 “挖笋。” 清瘦的白衣青年瞥了眼她指尖的黑泥,眼底闪过一丝嫌弃,躲开她凑上来的手。却是将自己身上的白色狐裘斗篷披在她细瘦的肩头。 “怕冷还不在屋里好好待着,瞎跑出来就是为了挖几颗笋。” 少女瘪着嘴嘀咕,“这不是怕你醒来……肚子饿。” 青年像被人戳中了软处,脸色骤然一黑,半晌又换上邪气的笑,凑近少女耳边,“你我神魂牵连,你早一日与我神交,我岂不是早一日恢复。” “不然,双修也可。” 少女红了一张脸,怒道:“花灼!” 青年大笑,揽着喋喋不休开始教训他的人,并肩走出竹林。 青年指骨修长,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肤色更白,还是这周遭的雪更白上几分。 他攥着那双娇小的手,掬一捧水落在她的手心,细细揉搓掉上面的黑泥。 最后用一方干净的帕子擦干指尖的水迹,捧在手里。 青年将人抱上床榻,修长的身形包裹着小小一团,两道淡色几乎融为一体。 他问她:“可曾后悔?” 少女捏了捏他的耳尖,乐此不疲的感受着手指间滚烫的温度,一双笑眼像是小狐狸般狡黠,“难不成……你后悔了?” 一切都无需言明。 一切也都给出了答案。 藏在少女转身,攀上他肩头,落在他唇边的小小一吻里,一如那日拥上他,趴在他肩头轻声说的那句。 “余霜,只爱你。” “我愿,寿命与共。” 抛去神魔之身,便只剩世间相爱的两人,仅此,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