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枕边人夺权后》 —— 《被枕边人夺权后》作者:咸鱼卖花 文案: 攻视角:席寒初遇殷言声那一年,殷言声才十九岁。 灯火酒绿的场子里,他眸中惊慌与凶狠交织在一起,像是只桀骜又受惊的小兽。 他看一眼就心软,把人带在身边,如今五年过去了,席寒大权旁落,公司成了殷言声的。 枕边人容颜依旧,身上却褪去了青涩和稚嫩,如今整理袖子时平静地向他开口,我现在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狐朋狗友大笑,说席寒自己养了个小狼崽子,席寒只垂眸点了香烟,在明灭的火光之中淡淡道:我怕我人财两空。 受视角:殷言声在最狼狈不堪的十九岁遇到了席寒,二十二岁与他结婚,哪怕在一起五年,他都觉得自己没抓住席寒。 那怎么办呢? 殷言声心想,他就只能用这些外物去逼迫席寒了。 1、本文主攻 ,攻君受君锁死。 2、不适合攻控受控以及各种控。 3、看文是为了开心,各位要是不喜欢,不要大意赶紧跑。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席寒殷言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一起五年恋爱度竟然为零。 立意:爱情是互相理解与奔赴。 第1章 回家 像是昏沉的清晨,在露水与湿意中 刚下了一场雨,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微微的凉意随着潮湿的空气窜入鼻尖,李经守在出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唯独右脚一直轻点着地。 烦躁,有点焦急。 飞机已经落地了,出口处陆陆续续的有拖着行李箱的人出现,李经双眼像是雷达一样扫过又一一地放过,如此这般扫描了十几个人之后才看到要等的人,他心里一乐,招手扬声道:席寒 被他唤着的男人一顿,旋即往他身边赶来。 席寒看着人群之中格外显眼的李经,揉了揉额角:你怎么来接我了? 李经是在安城开了一间酒吧,已经有些年头了,平时为人豪爽仗义,交了不少朋友,席寒算是一个。 李经拍了拍席寒肩膀:我也没什么事,你不是说今天回来嘛,我想着就来接你。说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席寒,语气中带着一点点的酸意:你国外待得挺好的,我看你又帅了。 他说话一向随意,对方又是认识几年的人,他知道席寒不会在意他的说话方式,边走边感叹:你不去我那酒吧后,我每天营业额直线下降,现在连卡座有时都预约不满。 席寒有一张令人着迷的脸,身姿颀长,曾经有一回他端着酒在昏暗的灯光之下一饮而尽,那时眸子微阖,执起酒杯的右手骨节分明且泛着冷白色,依照别人所言,自此后所有矜贵清绝都有了脸。 以前有些姑娘见到席寒了第二天就预约卡座,他还借势小赚了一笔。 席寒先是被耳鸣折腾,现在又是时差折腾,两厢合在一块闹地头疼,他揉着太阳穴道:我已经结婚了,不能再夜不归宿地喝酒了。 席寒早些年是酒吧里的常客,婚后收敛了一些,自觉是已婚人士,平时酒吧这种地方很少去改成在家喝。 如今是下午,席寒手上戒指带着点瑰丽,偶尔反射出来的亮光一闪一闪的。 李经呼吸一滞,目光从他戒指上稍微停顿了几秒,旋即开口:不去就不去吧,要不我们出去坐坐。 他有点事要给席寒说,还是关于席寒的爱人殷言声的。 席寒拒绝了:别,我先回去睡一觉,改天再说。 李经看了一眼他脸色:也行。这事反正急不得。 两人走到停车场在一辆红色路特斯Evora面前停下,李经道:我先送你回家,你明儿找个时间来我那。 席寒点了点头,车上李经一直注意着身旁人的脸色,他一边开车一边道:殷言声怎么没来接你? 殷言声是席寒的爱人,两人两年前就结婚,当时同性婚姻正合法,说上来还是第一批结婚的。 席寒正开着手机,修长的手指点在屏幕上:我没告诉他改签了。 李经:哦,我懂,想给个惊喜是吧。 他舔了舔唇,心说别是个惊吓了,又瞥见席寒的面容,他将手机抵在耳边,敛眉时略带磁性的声音传来:殷言声,是我。 今天回来了。 不用,是李经接的我。 嗯,一会见。 挂断电话,席寒转头看着欲言又止的李经:你今天怎么了?像是一肚子话送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下去。 李经:没事,你先回家休息。 席寒眉梢微挑,却没有再问。 他这人有一种分寸感,别人不愿说的绝不会问。 车停在小区门口,席寒从车上下来:今儿谢谢你来接我。 李经:你跟我客气啥呢。 看着那辆红色的车离开,席寒才回到家里。 他家不大,满打满算才130平,小区绿化很好,家里采光很不错,席寒脱下外套,洗了澡后换上睡衣。 家中常备着褪黑素,一般倒时差时都会吃,温热的水将药片送服下去之后,他走到卧室。 床头柜上放了几本书,那是殷言声平时看的 ,黑色的书皮上印着纹路,摸到指间凹凸不平,席寒稍微顿了顿,食指抹了过去,抬起一看,指腹有一层浅浅的灰。 他家小朋友也有些时日没翻了。 他勾了勾唇,然后去洗干净手,闭目躺在床上,药效上来一会就睡着了。 * 小微收拾好东西在等电梯,墙上贴的瓷砖倒映出一张出色面容,她愣了愣转过头去:殷经理,你也回家啊! 被唤经理的男子十分年轻,眸子黑沉皮肤冷白,薄唇微微地抿起,这年头人都说骨相,他骨相样貌皆无可挑剔,却是在一个不经意的抬眼间拒人千里。 冷漠而禁欲,整个人像是一把剑,冷硬到不近人情。 殷言声嗯了一声。 小微顿觉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干巴巴地说道:那还挺早的。 殷言声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电梯在两人面前停下,里面大概有六七个人,都是同事。 原本有些吵闹的电梯内瞬间安静下来,几人对视几眼纷纷开口:经理好。 而后小微就看到原本玩着手机的人将手机揣兜里,一时之间整个空间静了下来,仿若闹哄哄的教室进了班主任。 好在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一会,当殷言声踏出电梯时大家才重新开始聊天。 不会吧,我第一次看到经理,他是打算回家吗? 不太可能吧,他不是这阵子一直不回家嘛,去吃饭了吧。 应该就是回家,经理也是人啊,没有人不想回自己的窝去。 哎,小微你是助理,经理是不是回家了?说话的是技术部长,年纪也不大,年轻帅气。 他们这是小公司,总共才不到40个人,多一半是程序员,里面大都很年轻。 小微在大家目光之中点了点头:没错,是回家了。刚才亲口承认的。 一时之间唏嘘不已,有新招来的同事好奇问道:我刚才看到他手上戒指了,经理结婚了? 殷言声今年才不过二十四岁,这个年纪结婚属于早的了。 小微:结了,他爱人就是我们老板。 同事有些尴尬:男的啊? 小微看了他一眼:男的怎么了,两年前同性就可婚了。 从电梯到大门口一段距离,众人不过下班寒暄几句,就各自散了。 殷言声开车回家,在穿梭不息的车流之间,这一阵子他第一次对回家有了期待。 轻手轻脚地进屋去,主卧的床上睡着一人,窗帘拉了起来,隔绝的阳光使屋子有些昏暗,床上的人面容隐在阴影处,露出的皮肤带着一股白。 像是昏沉的清晨,在露水与湿意中门口石狮子的那种白,颜色是冷色调,看一眼就知道寒凉。 殷言声走了过去,席寒的睡衣扣子已经扣到了最上面的那一颗,他俯下身正要解开时,原本睡着的人骤然睁眼,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 只一瞬间,席寒就清醒,声音中带着初醒的沙哑:殷言声,你回来了。 殷言声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刚才那一刹那那里被大力地握住,只眨眼间就被放开,快得像是他自己的一场错觉。 席寒的声音带着一种懒洋洋的困倦:我倒时差有些头疼,吃了药现在好困。 他的声音很温柔,姿态也是放松闲适的,闭着眼睛说话时鸦羽般的睫毛覆在眼睑之上,丝毫看不出方才他这双眼眸中出现的是满目的戒备和戾气。 殷言声垂眸给他解开扣子,微凉的指尖触上温热的皮肤: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不了,我不想吃东西。席寒说:你先吃点吧,我明天早上给你做早餐。 殷言声点了点头,席寒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薄唇触上脸颊,带着温热和柔软。 殷言声洗了澡,他不饿也不想吃东西,换了睡衣后自己躺在席寒身边。 房间很安静,他能听到身边人浅浅的呼吸声,有温热自身后传来,像是能透过衣服直直地传进皮肤中,殷言声调转了方向,他面向席寒用目光去描绘那张清俊的容颜。 似乎五年的时光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什么印记,他现在还能想起他们以前的见面,在这种昏暗静谧的卧室之中他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殷言声思绪翻飞之际便觉的腰间多了一支手臂,紧接着他就被人往怀里揽了揽:睡不着吗? 现在不到晚上八点,这个时间睡觉是很早了。 殷言声道:可以。 他在枕头上蹭了蹭,两人身上带着同一种沐浴露的香味,近的连气息都不分彼此,殷言声开口:你这次去国外干什么了? 他停顿了很久,像是经过深思熟路后才开口。 席寒说:去见了一个人。他手臂向上移,轻轻地拍着殷言声的后背,这个动作很宠溺和安抚性:我给你带了礼物,明天给你看看。 殷言声:好。 他知道席寒在转移话题,在一起五年,他了解席寒的习惯和说话方式,也知道只要是席寒不愿意说的,他怎么也问不出来。 席寒似乎笑了一声,身形笼了过来,又在殷言声的额上落下一吻:晚安。 翌日早上,殷言声睁开眼睛,身侧床铺内里只有些许余温。 他下床之后去厨房,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的男人,仪态清正,袖子挽在胳膊肘处,露出的手臂线条明朗而又漂亮,哪怕他穿着围裙煎鸡蛋也像是烹雪煮茶一般优雅。 席寒看到了自家小朋友醒来,将热好的牛奶倒在杯子里递过去:先刷牙再吃早餐,煎的鸡蛋马上就好。 等到殷言声洗漱完了,餐桌上早餐已经摆放好了,鸡蛋被煎成了爱心的形状,旁边放了吐司,还有一个已经剥好皮放在碗里的奇异果。 殷言声吃早餐的时候席寒就在他对面坐着,他厨艺很一般,但煎蛋和煮粥还会一些,平时还能哄个人。 眼看着殷言声吃完了,席寒笑了笑:要不要我送你去上班? 殷言声摇了摇头,你再睡一会吧。现在才七点,席寒醒来比他早。 席寒说:那也行,我今天有时间就去看你。 殷言声出门之后席寒将盘子放在洗碗机中,手机突然响起,看到上面的名字后他视线略微一停,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赶上了七月份的尾巴。 大致就是个夫夫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相互治愈理解的文。 放一下预收文案,主受文《爱人每天都在自己醋自己》 季衍与傅斯渊结婚两年,感情顺遂和睦,能称得上是模范夫夫。 只是一场车祸之后,傅斯渊脑子坏得起劲,他半夜晒月亮说要吸收灵力踏破虚空,扎破手指画下符咒说要和季衍结成生生世世道侣,更重要的是:他看着两人结婚照上的自己神情阴鸷目光狠辣像是看夺夫仇人! 某日季衍回家看到傅斯渊坐到沙发上,他身形藏匿在阴影之中,气息深沉面容晦涩,只静静开口意味不明地问,季衍,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起来青白色,他喜怒难辨,身躯像是覆着苍茫的冰霜。 季衍:这个问题可以媲美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他试探性道,以前的吧。 话落,便看到傅斯渊眸子幽邃如深渊,黑沉中透着危险,季衍一个激灵立马改口,现在的现在的。 傅斯渊唇角笑容有些自嘲,温声道:我知道你在骗我。 季衍: 傅斯渊:你骗我我也高兴。 季衍: 他脑子什么时候能好?!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2章 公司 火星有一瞬的乍亮,席寒将烟掐灭 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只显示了一个字母:j 席寒看了看,指腹向右一划,电话直接被挂了。 他面无表情地按下清洗键,耳边传来的是细细碎碎的水声,过了几秒之后,电话又响起来了。 席寒正想挂掉,一看名字,是江天。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顿了顿,接通了。 那边的声音有些欢快:三哥,是我。 江天年龄不大,自小被江二夫人养得天真,性子很讨喜。 这种天真在江家显得尤为可贵。 席寒挺喜欢他的,自小一起长大的,论血缘的话他们身上还留着一半相同的血,便开口道:嗯,小天有什么事? 恋耽美 ——(2) 江天看了一眼身边的中年男人,又看了看自家哥哥,面上有些为难: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席寒直截了当道:我不回来,你不用替他问。 那边沉默了一瞬,然后江天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席寒挺有耐心的,他这人一向是对事不对人,哪怕刚才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了,现在对江天的口气也称得上是温和:小天,还有什么事吗? 江天看着江父摔门而去,现在才松了口气:没啥事。他想了想,无奈脑子中空空如也,又不想挂席寒的电话,于是搜刮出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给席寒说:哦,对了,三哥,大哥可能要离婚了。 江天口中的大哥是江父哥哥的儿子,前些年娶了个明星,当时还挺震动的。 席寒说:那太可惜了。 江天拍着大腿:可不是嘛,大嫂那么漂亮的,大哥还离婚,他怎么想的啊。 他还没说几句,手机就让人拿去,江瑜瞥了自己弟弟一眼,而后心情颇好的向屋外走去:席寒,是我。 江瑜这人心眼多,和他一比江天宛若一个傻白甜,席寒走出厨房坐到了沙发上,随手拿了一个橘子感叹:你想说什么?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反问席寒,你想说什么? 家里没人,席寒直接开成了免提,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自己动手剥橘子:大哥好好的家怎么能离婚呢,两人都有孩子了。 江瑜轻笑,玩笑一般地开口:也是,就凑合过着吧。 话落,两个人都笑了。 席寒和江瑜两人深谙江家门道,他们这个圈子里情爱太少,大多数皆是利益往来,凡事习惯了再三衡量,单二人看来,没有感情就离婚实在是一件太过骄纵且匪夷所思的事情。 也就只有江天觉得两人不相爱会离婚。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挂断电话还没几分钟,李经又打来了。 今天还挺热闹的。 电话里李经说和席寒去在水一方聚聚。这名字听起来挺文艺的,其实是个酒吧。 在水一方如今还没到营业时间,硕大的空间中只有李经一人,看到席寒来了给他倒了杯茶:知道你开车来的,今儿不喝酒。 席寒端起釉色茶具抿了一口:到底有什么事? 他眉骨锋利眉尾也是凌厉的微微上挑,这样抿唇垂眸时自有一种清绝之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冰雪寒霜。 李经目光转到席寒身上,席寒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风衣,修长白皙的手指上端着一青釉色茶碗,在这浮夸的酒吧装修风格之下他有些格格不入。 想了想,又摸出一根烟递给他。 席寒接过,垂眸熟稔地点上,他抽烟其实挺凶的,平时殷言声在身边时还能克制一些,如今在外面,便毫无顾忌起来,指间袅袅的靛青色烟雾升起,飘飘然一般向上悬去,席寒抬眸看向李经: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李经也点上烟,极其惆怅地开口:你平时也得管管公司的事。别啥事都交给别人。 席寒有一家设计咨询公司,平时接单小程序搞个界面设计什么的,效益还不错,每年赚个两三百万的。 安城属于二线城市,这种小企业放到大城市里不值一提,在这里还不错,属于小老板了。 席寒长眉微挑,倒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事:我公司怎么了? 那么小的一个公司,最值钱的属于当初买下的一层写字楼了,公司加上地皮,算上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外加上两辆车,杂七杂八的凑到一块去,勉勉强强才摸到八位数。 席寒特别冷静地算了一下,觉得七位数稳了,八位数还得过上一两年。 李经说:那些财政人事还有项目啥的,不能都在一个人手里啊。他也是和别人聊起,大家都对殷言声赞不绝口,李经琢磨着这势头有点不太对,公司上下都听殷言声的了,这就有点危险啊。 他和这两人都认识,但论远近亲疏,还是和席寒更近一些。 李经右手食指中指夹着烟,左手端着茶碗:我也没开过公司,就只有一个酒吧,你知道我当初那个清吧怎么倒闭的不? 席寒手指点了点桌子,沉声开口:利润不够。 这哪里是利润的问题啊?这是我裤衩都赔进去的问题啊。说起这个李经一下子绷不住了,将茶直接一饮而尽,硬生生地喝出饮酒的架势:装修宣传啥的不谈,就我为了办.证,到处托关系找人情,好不容易把清吧开起后,还没盈利呢采购就在里面贪,他贪就算了,他还拐走了我们财务那小姑娘,两个人合起伙来糊弄我,店长给他们打掩护,我像个傻子一样。 席寒同手转了转茶杯:你节哀。 不不不,这些都过去了。李经摆手道:我开业第三天就有人在里面闹事,两人打架,我到最后赔了近两万,晦气! 席寒凉凉看了他一眼。 李经:我不是说你啊,你当初揍人自己赔的,还点了黑桃A给我们回回血,我那时就觉得你是个菩萨,单这事我现在琢磨着整个一不祥之兆,直接隐喻了我日后血亏的道路。 这人越说越离谱了,席寒眼见他都声泪俱下了,淡淡道:不是什么隐喻,也没有不祥之兆,你那个清吧在大学城,整体消费水平不高,周边一样的清吧有三个,其中一个是连锁的,头三个月先打价格战,他们投了一百万。 席寒看着一脸肉疼的李经,给对方手里的茶碗添了水:先投入再回收,对方本来就想逼的你关停。第一年都是亏,无非是看谁能撑得久罢了。赢了的,后面的路勉强能顺一些。 他手指轻轻地点上桌子,想了想道:你要是再开十个月,大概就能有回升了。清吧的前期投入成本都不大,价格战有效但低端,等到营销手段冷却下来,势必要恢复正常竞争,那时候李经的那家店未必争不过。 若是再营销推广,后期追加音乐与网红,形成一个小型的垄断,未必不能冲出安市。 但这话也是只想想,如今店都不在了,说这些已经没了意义,还是凭空让人心里难受。 席寒想着,轻轻掸了掸烟灰,香烟尾端有一瞬间的明亮,不过须臾之间就暗了下来,只剩下点点星火。 李经叹了口气,用手摸着脑门:没办法啊,当时我怕了。谁能眼睁睁地看着开支如流水还心不慌,都是普通人他没那破釜沉舟的决心。 没烟灰缸,席寒看着烟尘静静落在地上,他道:我就随口一说,你及时止损也好,都是辛苦钱。 李经点着头,可不是嘛,我这两年操的心特别多。他以前没好好学习,刚成年就跟人学着做生意,后来开了自己的店,基本上把心血都投进去酒吧里了,最近才闲下谈了个女朋友。 说着说着,又绕回原来的话题,李经抬头看着席寒,在烟雾缭绕中这人身上有种界限感,有时身上自带一种疏离的感觉,但其实相处之下发现这人很随和,他不放心地叮嘱:我说的事你要上心啊。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万一以后席寒大权旁落了,到时候怎么办?而且殷言声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两个人认识还带着些别的色彩,万一他日后有了别的心思怎么办。 唇边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尾端,火星有一瞬地乍亮,席寒将烟掐灭:我知道了,多谢。说着他便站起身来:改天再见。 李经将他送出门外:行,改天来我这喝酒。 看着席寒的车没入滚滚车流之中,他才进去。 席寒到公司的时候才不过上午十点,安城二线城市这几年也发展的很好,这一大片写字楼没有空的,如今还没到饭点,楼下的几家餐厅正准备着,他把车停在地下室。 * 小微在茶水间拿了一包酸奶,想了想又拿了两颗巧克力,正转身离开时就看到技术部长也进来了,双眼放空着在冲一杯咖啡。 他们年纪相差不大,小微喝了一口奶,含糊不清地打招呼:部长好。 乔飞整个人像是没了魂一样,整个人机械地冲好咖啡后直直地往嘴里灌,三口下去一杯就空了,口中的味道很醇也很苦涩,直凌凌地下去后才神魂归位了,他这才转头看向殷言声的助理:你好。 有气无力,一副被工作掏空了身体的样子。 小微莫名地竟然有些同情,程序员工资高但加班强度也大,哪怕是在这小公司有项目之后也忙得够呛,一时之间有几分物伤其类。 她说:部长你要不喝口奶歇歇。这个如喝水一般喝咖啡的架势怪吓人的,长此下去身体也撑不住。 乔飞揉了揉额角,自己取了一盒酸奶,他没用吸管直接撕开仰头喝了一口:我是该好好奶奶自己了。 小微拆开巧克力自己咬了一口,咯嘣咯嘣地嚼:部长你们最近挺忙啊。公司技术部应该是最忙的了,最容易加班的部门。 乔飞看了她一眼,苦笑着说:我们什么时候不忙。他用手摸了一把头发,忧心忡忡地开口:我觉得我以后得植发。 只要加班就脱发,他现在赚的都是日后植发的钱。 小微有点想笑,却觉得不礼貌,她忍住笑意道:不一定,经理就经常加班,头发很茂盛的。 这年头人都说狼性文化,暂且不提公司够不够狼性,反正经理殷言声自己是足够了,这人对别人要求严格,对自己要求更加严格,工作上不允许自己出一点纰漏,有时候一个程序写下来,乔飞觉得没问题了,殷言声那一关过不了,他觉得不够完美。 殷言声本来就是学这个出身,项目下来了和大家一起做,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了,公司现在接的项目越来越大,这离不开殷言声。 想到这儿,乔飞道:我哪里能和经理比。他抓了抓头发,经理打上学的时候就很优秀,年年奖学金得主,收情书被告白在表白墙求捞那更是家常便饭。只是殷言声一直没理罢了。 小微点了点头,果然优秀的人在哪都是优秀的。 乔飞把酸奶喝完,幽幽地走到茶水间的台球桌前:你呢,助理这活感觉怎么样? 小微:我觉得还好。她看了一眼技术部长,轻轻扬了扬唇:经理人很好的。工作上严苛了些,但绝不是一个会给别人挑刺的人,只不过平时大多数时间都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像是没有什么能让他产生这种名叫愉悦的情绪。 但其实殷言声此时就很高兴。 席寒刚进办公室,就一眼看到自家工作的小朋友。 殷言声书桌是东西走向,身侧就是落地窗,上午的暖阳透过玻璃洒进来,那些透亮的光线自他发顶倾泻,辗转过周身而后逶迤到地上。 席寒敲了敲门,殷言声头都未抬只说了一句请进。 第3章 私欲 殷言声攥了攥手掌,发现掌心汗湿 脚步声响起,不同与女孩子的轻巧,一步一步踏得沉稳,这步伐声有些耳熟。 殷言声抬头:席寒?语调不同于平日的冷静,尾音微微上扬,像是惊讶,也是惊喜。 席寒眼眸中带着丝丝笑意:我来了很惊讶? 殷言声放在文件上的手指一顿,而后才点了点头:有点。席寒平时很少来这里,一个月出现在公司的次数不会超过五次。 席寒轻笑一声,自己走近了些,他身形挺拔高挑,双手搭在桌面上上身微微前倾:那我以后经常来这? 在他凑过来的一瞬,殷言声的心跳有一刹那地激烈,他目光在席寒面容上扫过,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好。 殷言声有张出色的面容,从席寒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完美的颅形,头发漆黑鼻梁高挺,身上学生气已经全部褪去,取而带之的是一种明显的锐气。 席寒想揉揉他的头顶,他目光移向外间,那里来来往往的都是职员,办公室百叶窗未收拢,现在若是谁抬头向这边看来,便能将里面的一切收入眼中。 他捻了捻指尖,站直身形:我一直都没来,现在突然来了对你不好。 二十四岁的经理放在哪里都很年轻,职场之间难免会猜测与嫉恨。 殷言声蜷了蜷指间,知道他这是拒绝了。 他目光落在那一摞文件上,神情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眼前突然出现一支修长白皙的手掌,掌心上放着一颗巧克力:给我们的殷经理补充点能量。席寒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语气温和。 这道声音像是一道清风,无形之中驱散了心中那丁点的失望。 殷言声伸手接过,自己脱去上面一层金纸咬碎。 他站起身直接拉着席寒的手往办公室的休息间带,席寒掌心干燥温暖,被牵着到了休息室看到里面的床后佯装讶异:殷经理想在这里做什么? 殷言声没听出他话里的不正经,自己走过去将门关好:你在这里睡会,一会中午了我叫你。他还惦记着今儿早晨席寒早起的事,担心他睡不够。 当初装修时席寒舍得砸钱,是以这间休息室隔音效果非常好,门一关差不多什么都听不到了。 席寒坐在柔软的床铺上:我又不累,再说了我才醒来没几个小时。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殷言声会意坐在身旁。 如今没什么人,席寒揉了揉殷言声的头顶,手心触感有些毛绒绒的:我昨天睡了十个小时,睡饱了。 殷言声看他懒洋洋地,神情明显不赞同:你生得娇弱,要好好休息。 席寒: 一米八五的身高再加上长期健身保持的肌肉,穿衣时是行走的衣服架子脱衣后身体劲瘦流畅,哪怕带着两米厚的滤镜也和娇弱这两个字没关系。 怎么到了殷言声口中就成了生得娇弱了? 他伸出手臂将人圈住,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气息灼热:殷言声,我哪娇弱了? 殷言声眉心微皱,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声音有些低沉:你以前就因为没休息好生过病。 那还是他们结婚之前的事情了,席寒某次来安城,睡了一晚上后第二天神情恹恹,问了之后才知道是头疼。 恋耽美 ——(3) 从那之后殷言声才知道,原来他只要是长途飞机就有头疼耳鸣的毛病,要是没休息好更严重。 席寒有些无奈,显然也是想起了自己千里迢迢来约会结果在酒店睡了三天的场景:我那时候情况和现在不能比。 殷言声出声:那时候是怎样的? 席寒有一瞬的凝滞,那时候五天他的工作时间少则八十多则一百个小时,他和江瑜开玩笑说不用别人暗杀自己就先猝死,江瑜深表赞同。 与当初比,如今差不多是养老模式了。 但这种情况席寒不打算和殷言声明说,他只摸了摸殷言声脸颊:我身体很好,还用不上那个词。 殷言声沉默了一瞬,而后若无其事地把人推倒在床上,又给他盖好毯子,语气不容置喙:你睡,一会我叫你。 席寒还想说什么,却见殷言声俯下身来,一双黑润的眸子看着他。他们脸颊挨得近,彼此气息都纠缠在一起,他可以看到殷言声侧脸上白皙的肌肤,柔软、光滑。 他原本要起身的动作搁浅,转而自己往上拉了拉毯子,还拿过一旁的眼罩戴好,接着便闭目安然躺下。 席寒这人拎得清,在这种事情上一直由着爱人。 殷言声目光落到席寒脸上,黑色眼罩遮住眉眼只留下弧线优美的下颔线,撇开相貌不谈,单是一条知情识趣便可以引得无数人飞蛾扑火般的涌来。 他视线落到席寒唇上,形状很好看,薄薄的,可细看起来色泽恰似三月桃花,很纤弱的一种色彩,他目光在上面停滞了几秒,而后才像是摆脱蛊惑一般猛得移开,捏了捏席寒的手指自己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办公桌上电脑屏幕还亮着,淡蓝色屏保反射出来的光照到殷言声脸上,他面容在一瞬有些晦暗,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极力地让自己的心思放到工作上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助理小微走进办公室:殷经理,您中午想吃什么我去订。这边写字楼底下有不少餐饮店,天南地北的食物都能找到。 殷言声淡淡道:不用了,我今天下去吃。 等到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人时,殷言声起身去了休息间。 席寒已经醒了,柜子上的加湿器喷洒着雾气,在那些湿漉漉的雾气中正抬手整理着上衣。 雾气中两人像是有一层隔膜,看人时总觉得是隔山隔水,远远的摸不着。 殷言声极其不喜欢这个感觉。 这事挺奇怪的,以前殷言声不在乎,现在却越发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起来。 他现在就喜欢把人抓到手上,牢牢地抓住。 殷言声走过去抬手给他翻好领口,两人挨得近,他能闻到席寒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他一寸寸地抚平褶皱,而后抬眸问席寒:你中午吃什么? 席寒吃饭不挑,说了一句都行。 现在刚好是饭点,二人来到餐厅选了一家生煎包,店里人声鼎沸,烟火气带着嘈杂声形成一片闹哄哄的气氛。 周围是食物的味道,背景是人说话的声音,这家味道很好,很多人都在这吃。 殷言声进来了有些后悔,这一阵子都在办公室吃,哪里想到这里人这么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席寒,发现他安安静静地用热水冲着餐具。 等到筷子和小碗冲好之后便推到殷言声面前,整个过程闲适又静谧,彷如没在这席卷着烟火与喧嚣的餐厅中,而是在垂柳依依的湖水边,就这落花与流水品着一碗茶。 看到殷言声一直没动作,席寒道:是不是觉得有些吵,要不打包带回去? 殷言声转头看向旁边,这家餐厅其实装修不算差,头顶上的吊灯悬着,座位是皮质的沙发椅,每一个位置用绿萝隔开,相较于其他的一些高档餐厅,无非就是隐私性和隔音不好。 他手指无意识地点了点,殷言声道:不用。这比学生时代校门口的餐馆好了不少,当时尚且不觉得如何,可他一到这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吵闹。 殷言声为他的第一反应感到心惊。 见到了好的,便觉得以前事物皆入不了眼,餐厅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生煎包被端了上来,上面撒着芝麻与葱花,香味扑鼻而来。 两人吃完后回到了楼上,在这一路殷言声看起来有些沉默,他靠在桌沿上,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看起来有些冷淡,情绪低迷。 席寒把人带到了休息室,如今他俩的角色好像互换了,上午的时候是殷言声把席寒往休息室带,如今午休期间是席寒把殷言声往进拉。 他坐在床上,殷言声就枕在他大腿上,闭上眼睛手无意识地在席寒腿上画着圈,指间带着痒意,酥酥麻麻的。 其实殷言声挺小的,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四,平时雷厉风行了些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纪,现在闭着眼睛时那股子的嫩才显示出来。 皮肤白皙柔软,睫毛黑长,这样闭着眼睛时削减了身上的冷硬和锐利,看着挺无害的。 席寒手指碰了碰他脸颊,而后轻轻地移到太阳穴附近,他指间微凉,这样力度适中的按压很舒服,殷言声被他按得昏昏沉沉,身上的一切机警都褪去了。 恍惚之中就听到了一声低语,声音近乎呢喃,就那样轻飘飘地落到他耳中:dsir。 殷言声睁开了眼:你在说什么?方才的话是法语。 席寒说:欲.望。 他一切的困意如潮水一般地褪去,在那一刹那间身体僵硬,殷言声的喉结稍微滚动了一下,心中好像被人搓揉了一把,他摒住呼吸静待着席寒的反应,却见席寒轻轻地拉开他的手,声音微哑地道:别挠了,再挠你就出不去了。 殷言声攥了攥手掌,发现掌心汗湿一片。 第4章 礼物 恨不得揣起来捂得严严实实,仿佛 如今是午休时间,平时这会殷言声会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可今天他不太愿意那样做。 他就枕在席寒的腿上,在方才的那一瞬心绪像是沸水跌进了油锅之中,如今却是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殷言声由平躺改成侧卧,抬手遮住眼眸,似乎这样就能隐藏他的一切心事,只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原来你说的是这种。 掌心还有些湿,用指间触到有些黏.腻,殷言声呼吸轻缓了些:能不能说些别的? 席寒俯身亲了亲他,没再开口。 殷言声心中徒然升起一股烦闷,像是一支火苗在炙烤着他的心脏,每当想要形成燎原之势就被席寒扑灭,只剩下灰烬中升起的烟雾熏着,静静待下一次。 他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从席寒腿上起来:我不睡了。说着就整理好衣物,自己走了出去。 休息室只剩下了一人,席寒垂眸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戒指,曲起手指缓缓地摩挲。 如果说人和人在一起讲究缘分的话,他与殷言声三分缘分 ,剩下的七分都是人为。 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席寒从休息室出去之后就坐到沙发上,偶尔的时候给殷言声递个水喂个水果什么的。 等到殷言声关闭电脑后看向旁边的人,席寒一直都待在这,这人绅士惯了,哪怕在这浪费了一下午都没有半点不耐,如今看他忙完了也只是问道:现在回家吗? 回吧。他道。 地下车库里殷言声那辆黑色宝马静静地停着,殷言声径直向驾驶室走去,席寒坐在他身侧。 系好安全带,车子已经开启了。 从席寒这个角度看过去,落日的余晖从侧面照在殷言声的面容上,他神情专注,在滚滚的车流中车子平稳地开启,就像是现在很多人那样,独立且坚韧。 席寒摩挲了一下座位上的皮质椅套,他其实很少在这个位置坐,以前是后排座位,遇见殷言声之后这个座位就成了殷言声的专属,现如今他坐在这里。 席寒心中有挥之不去的瑰异感,就好像有一棵树苗,低矮细嫩、在风中摇曳时很让人担心它到底能不能长大,于是心里有了一种保护欲和独占欲,每天都去浇水,突然有一天就发现那棵树苗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它的根牢牢地向地下蔓延生长,然后他浇的那点水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席寒手向兜里的烟摸去,看了身旁人一眼,指间稍稍停顿,而后只取出打火机,拇指微微用力,清脆的一声响流落出来。 都彭火机造价不菲,只是它的主人无心爱惜,纯粹是放到手上听个响。 公司离家里不远,没多少时间就到了。 殷言声把车停好,然后绕到副驾驶替席寒拉开车门,他手掌抵在席寒头顶,极为贴心的替席寒挡住一些可能受到的伤害,哪怕这个动作是他从席寒身上学来的。 二人到了家,殷言声换了一身衣服:你想吃什么我去做。今天让人送了菜,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 没什么太想吃的。 你随意做点就行。席寒道。 殷言声做菜的时候席寒就在一边,他会做的东西少,但挺有眼色的,偶尔给剥个蒜洗个菜,两个人配合起来还挺默契。 剥好的蒜放到砧板上,殷言声放平刀干脆利落的拍去,一声轻响后移开泛着菜刀,方才还圆咕噜的蒜就成了渣。 席寒背靠着桌沿将他一切动作收入眼中,莫名就觉得这个动作带着一股子的霸气和寒意,他手指动了动:用不用再剥一些? 不用。殷言声用菜刀抄起扔到锅中,锅中热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许是油温高的缘故,在锅底窜出炙热的火焰。 席寒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下意识的就拉着人往出走,殷言声被他大力牵着走了两步,才用力地甩开席寒:你干什么?我菜要糊了。 席寒声音很沉:你没看到着火了他视线向锅中看去,却见方才那火已经悄无声息地涅灭了,锅底的蒜蓉正安安稳稳地浸在油里,无声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殷言声走过去翻了两下,好在锅底够厚,蒜蓉呈现出一种金黄色,他有意看着席寒反应。 席寒缄默地盯着锅。 他本是清冷的长相,鼻梁挺直眉骨锐利,可一双眼睛深邃悠远,注视某样事务时就看起来多情。 如今这一双深情的眼睛盯着锅,殷言声故意当着他的面把切好的油麦菜扔进锅里,刺啦一声响,他就看到席寒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上身小幅度的后退了一小弧度。 殷言声极其淡定地擦了擦手,对席寒道:你先出去。 瞥见席寒出去之后,他微微勾了勾唇,殷言声平时里向来是很少笑的,如今这一笑眼角眉梢带着一层薄薄的喜意,大抵像是冰雪初融寒剑上裹了一层暖阳,化了周身的冷冽。 啧。 连热油都能吓到。 真是个娇娇。 席娇娇。 晚饭做好后两人坐在餐桌前,席寒面前放了一个黑色的盒子,看到殷言声目光落到上面,席寒手指点了点:打开看看,给你带的礼物。 他手指修长,白皙的手指触到黑色的盒子上形成的对比越发鲜明,宛若一件艺术品。 殷言声倒没有太过惊喜,这些年来他收了无数礼物,没结婚之前两人聚少离多,每次相见都在酒店,基本上每一回席寒都会带礼物。 打开盒子,一支克莱因蓝钢笔映入眼中,漂亮通透的色彩静默地待在黑色丝绒中,笔身没有什么宝石装饰,却带着一种无言的华贵。 殷言声心思微动,他抬眸看着双手交叠在一起的人:这个贵不贵? 席寒很淡然:一万左右。 殷言声松了一口气,这个价钱他能接受。 他家中条件不好,以前过得拮据,哪怕现在那些贫困已经离他远去,依旧觉得花太多钱买礼物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这个礼物,很合他心意。 一顿饭之后,殷言声去书房试他的新钢笔,席寒留这收拾残局,两人一向这样,一人做饭另一个人就洗碗。 殷言声坐在书房,他吸了一管蓝色的墨水,手指握着钢笔一划,洁白的纸张就留下了一道划痕。 现在都是电子办公,写一手好字却也同样重要,殷言声字如其人,字体瘦削苍劲,笔锋流转间都是铮铮傲骨。 a4纸上写下两个人名,殷言声席寒五个字并在一起,硕大的白纸上就只留下了这几个字,瞧着就知道两个人关系匪浅,殷言声看了一会,又画了一个心将两人名字圈在一起。 这动作其实挺幼稚的,像是初中生才做出来的事情,可殷言声还是忍不住又画了一颗小桃心,勾着的唇显示他心情极好。 过了一会儿,他手微微用力,将写明心事的纸张放到了粉碎机中。 有人三分的情能表现出八分的架势,有人情场之上唯恐让人窥见半分心思,恨不得揣起来捂得严严实实,仿佛这样就能多一点底气。 殷言声出去的时候席寒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面前还摆着切好的果盘,他走过去坐到身旁,唇边就被递了一个小番茄。 殷言声张口叼住,目光自然的放到电视上,播的是一个都市职场剧,是这些年流行的大女主升职记,不同与一般电视剧,这部戏中几乎没有感情戏,重点是职场争斗与女性的成长,女主从初入职场的菜鸟一步步走到总监职位,英姿飒爽自强自立。 口中的小番茄酸甜可口,他又拿了一个送入口中:这部剧是杜诗丹演的,已经三年了。 大抵是因为经典,这几年还轮番上映。 席寒伸手环住殷言声的腰,他向后靠去,连带着殷言声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结婚第四年出演的一部戏。 殷言声有些惊奇,转头看向席寒,倒没想到这人还追星。 席寒姿态很悠闲,臂弯中的腰肢劲瘦有力,他轻弹了两下,指腹和暖温热,像是在一架钢琴上弹奏。 都在一起五年了,有些事自然是轻车熟路的,殷言声喉结微动,却是伸手拉开了抚在腰间的手臂:我还没洗澡。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声音酥.麻悦耳,席寒缓缓迫近侧着头嗅吻,期间那些细密的呼吸尽数吐露在白玉一般的颈侧:很香。 他像是一只花豹,眸中已经牢牢锁定了今晚的大餐,接着慢条斯理地靠近,只等着随时来一口。 殷言声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气氛无端地旖旎开来,那些暧.昧情愫悄无声息地滋生,再徐徐地幻化成藤蔓,不声不响的将他缠绕起来。 他闭了闭眼,而后手上稍稍用力将人推开。 席寒很顺从地后仰,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恋耽美 ——(4) 殷言声了解席寒,他一向如此,在某些事情上极为绅士和尊重,只有他流露出丁点不愿,席寒不会强迫他丝毫。 就像现在,分明席寒都已经有了反应,却还是很依从,云淡风轻地退开,又拿了一颗水果给他投喂。 殷言声没有不愿,他就是觉得自己身上有油味。 等到一盘水果落到他肚中,一集电视剧恰好结束。 席寒起身去了浴室,再出来时已经去了卧室,殷言声几乎是前后脚的进了浴室,出来时裹着一身水汽。 卧室的沙发正对着门口,坐在这里可以将一切场景收入眼中,席寒看见殷言声进来,指了指另一张沙发让对方坐到那里。 殷言声的发梢还滴着水,湿得一捋一捋地搭在额头上,他打开吹风机给殷言声吹发,手掌穿梭在发梢之间,过了一会儿殷言声晃了晃头:已经好了。 手掌插.进发梢之间,掌心墨发只余下一丁点湿意,殷言声看起来那么冷硬桀骜的一个人,发质细软光滑摸到手上像是绸缎。 席寒手掌一路下滑,指间一寸寸地掠过,至殷言声的左耳后方二指的位置停下,那里有一颗小痣,颜色殷红。 殷言声皮肤冷白,连唇上的颜色都要比常人寡淡些,这颗耳后痣像是汲取了他周身一半的色彩。恰若晶莹雪山上一抹嫣红的初阳,娇弱的厉害。 席寒指腹在他耳后一小块肌肤上搓挪,眸色微微深了深。 却也是诱人的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殷言声:席娇娇。 席寒:?? 第5章 热搜 再开口已是平静下来:所以,怎 殷言声闭目感受着这一切,那一小块肌肤似乎变得灼.热,吹风机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睫毛颤得厉害,周身的空气都像是被掠夺了,只能张着唇竭力的汲取一些空气。 席寒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面前,他们身上有着同一种沐浴液的香味,气息交融之间分不出彼此。 殷言声手指骨节因为大力而泛起了青白色,薄唇抿地严严实实,他把头埋在柔软的枕头里,那些气音自喉间吐露,经过唇舌,羽绒枕像是一层滤网,他的声音被筛露出去便有些破碎。 席寒一直是不疾不徐的,哪怕是这种时候也没见粗鲁和急躁,只安心地拥着,他甚至还垂眸扳过殷言声的下巴仔细看着他的表情,再缓缓地调整。 文火慢炖最考验人心性。 像是一条放在沙滩上的鱼,被搁置在柔柔的沙滩上,在炽热的阳光下蒸烤下,到最后连甩尾巴的力气也没有,只得长着腮大口地呼吸着。 耳边是席寒的呼吸声,头顶的灯盯的时间长了有些炫目,像是进入了一个奇幻的空间,他只能听到席寒的心跳声。 殷言声闭了闭眼,感受着有温热的液体自眼角流下。 方才太过刺激,如今神智一点点的恢复,像是经历过一次洗礼后重新启动,生理性的泪水就是开启的第一道程序。 两人相拥地密不透风,席寒的手掌搭在殷言声的脊背上,低哑着声音问:现在疼不疼?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这样亲密过了。 他的声音像是隔着山山水水,从深处一点点地渗进来,殷言声目光放到席寒背上,漂亮劲瘦的肌肉上有着几条划痕,像是被人在意.乱.情.迷之时放肆地留下,带着些许的欲.念和难以启齿的贪婪之意。 隐秘,又带着暗昧,半遮半掩。 殷言声声音沉沉:不疼。 只是身体上带着一种懒洋洋的困倦感,尽欢之后疲惫总是随之而来。 席寒额间碎发已被汗水浸透,说话的声音也是慵懒,就那样闭着眼睛环抱着他。 月光自窗外透了进来,清灰色,像是一抹流水静谧着倾泻出来,万籁寂静,空旷的像是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人。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殷言声鼻尖都是席寒的气息,冷冽、干净,像是竹木的香味。 他目光落到席寒面容上,这人阖着眸子时看不见那如深海一般的瞳孔,睫毛很长,覆在眼睑上可以阻隔一切的窥探,方才那些欲念自脸上褪去,如今细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薄情的意味。 玉楼深锁薄情种。 无端的,殷言声想起了这句词,他也不知道是何意,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有个玉楼。 感受着一道视线在脸上游移,席寒睁眼看着身边人,他摸了摸殷言声额头,声音很低:看着我做什么? 殷言声下意识地想在他胸膛蹭蹭,想起来自己额上的汗水又作罢,没话找话地开口:我想去洗澡。 席寒手掌在他背上,闻言道:我给你洗? 殷言声说不了,他不习惯这种事情让别人帮助,只是一次欢愉而已,席寒有很有分寸,他也没有脆弱到这个地步。 而且 殷言声视线扫过地上两人用过的东西,平时席寒都带着套,很好清洗。 二人相继去洗了澡后,又一同沉沉睡去。 翌日。 席寒醒来的时候拿过手机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他中途醒来过一次,昨晚殷言声说今天不用做早餐。 他手指在屏幕上轻点,看到微博热搜后指尖一顿,停了几秒之后才点开,眉心微微皱着,像是遇见了一些棘手的事情。 #杜诗丹.我们就此别过@江博然# #七年之痒# #豪门婚变# #豪门到底能不能嫁# #分手那天你们做了什么# 热搜第一就是杜诗丹的那条微博,紧接着几个词条跟着,底下的几条热搜也有向上攀升的架势,杜诗丹属于一线,这些年都是用作品说话,有演技又美艳逼人,微博粉丝达到七千多万。 不谈江家,单是这个咖位的明星,婚后哪怕是感情破裂也会维持着恩爱夫妻的人设,哪怕私底下再怎样各玩各的表面上也会顾及,利益牵扯之下婚姻更像是一种契约,不遵守可以,但没必要撕毁。 席寒点开了杜诗丹的微博。 #最近我想了很多,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我拥有足够的理智和思考,感谢江先生七年的陪伴,望日后保重,我们就此别过@江博然# 这则离婚文案编辑时间是十分钟之前。 席寒彻底没了睡意,他见惯了貌合神离的夫妻,如此干脆利落的一场单方面离婚是这个圈子前所未有的一场事。 哪怕当年江瑜的母亲与江父离婚也是深思熟路良久。 早晨的阳光自窗帘缝隙中穿过,席寒的面容有一半在暗处,半明半暗之中他身上带着一种淡薄的寡情之感。 想了想,席寒拨通了江瑜的号码。 隔了几秒之后才接通,江瑜声音很低,像是在睡梦中被人惊醒,疲惫的连吵架力气都没有的那种有气无力:席寒,我这里是凌晨三点。 席寒微微眯了眯眼,走出卧室接了杯水:再忍忍,你还有一个半小时又要起床了。 他听到那边长长的叹气声。 玻璃杯中的清水有了些许波纹,席寒把它举在阳光下轻晃:大嫂提出了离婚,在微博上直接发出的。 什么? 语调微微上扬,夹杂着一些不敢置信。 席寒明白这种惊讶,他们习惯了用利益去衡量一切,真心反倒成了次要的,又或者说,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感情微不足道。 江家大房从商,大哥江博然七年之前娶了杜诗丹,虽说现在有婚姻保护法与婚后夫妻共同财产一说,但席寒很清楚,杜诗丹离婚这一举动对她百害无一利。 七年之前董事会就做出决定,江博然年薪不过10美金,将资产放入信托之中,委托人和受益人都是自己,在婚姻存在期间杜诗丹每月会收到一笔钱。 换句话说,如果两人真的离婚,杜诗丹分不到一分的财产。 不单如此,她的演艺生涯很可能也会画上一个句号。 江瑜沉默了几秒,声音听起来都清醒了不少:我真的没有想到。 席寒轻轻敲了敲杯沿,声音清脆。 那日两人电话中曾戏言江博然与杜诗丹只能凑合着过,无非是多年养成的一种趋利避害的直觉,他们习惯了衡量与取舍,却忘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他们这般。 席寒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杯沿触着柜子,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通话已经结束,手机随手放在了一旁,他立于窗前俯视着整个小区的景象。 时节已是深秋,银杏树叶早已变得金黄,伴着微风簌簌飘然而下,人工湖上的几只天鹅抖着羽毛,再眺望远处,天边朝霞磅礴,落地窗前阳光通透,这一切的景象与往日无二,可席寒总觉得,有什么事物在悄然变动。 * 殷言声坐在办公室,面前的电脑上显示的是近期财务报告。 桌上用回形针固定着几个文件,他随意地扫了几眼便知道这是新来的项目,殷言声抬眸对助理小微道:把乔飞叫进来。 小微出去后,不一会儿技术部长乔飞进来了。 乔飞看着殷经理那张脸,其实还有些忐忑,大抵是气场的缘故,殷言声平日里总显的严肃,哪怕他无意摆架子去刻意彰显什么,但抬眸扫来时就有一种凛然的意味。 出乎意料的,殷言声今日很好说话,给他看了金主的要求之后只叮嘱了一二句,便将目光放到面前的电脑上。 乔飞视线不由自主地打量殷言声,分明他们年纪一般大,但对方身上的魄力和手腕让人心生佩服。 乔飞的性子其实很佛系,上学时就属于随意可以没问题的那种人,这也是很多人目前的一种状态,而殷言声不是这样,他属于把欲.望写在脸上的那一类人。 殷言声觉察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抬眸道:还有问题吗? 他目光冷淡,不带任何感情的出声。 乔飞一愣:没有。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殷言声,玩笑似的开口:就是觉得男神好有野心。 大学时两人在一个宿舍,在狼多肉少的工科大学殷言声以一种极其频繁的频率上表白墙,宿舍就开始叫他男神。 这个称呼一直持续了四年的时光,直到两年前的六月才宣告结束。 而如今乔飞的这个称呼像是把时光重新拉了回去,在上下级的关系之外他们更是同窗。 殷言声目光稍暖,他垂眸将钢笔扣好,克莱因蓝在阳光下沉静而又乍目,一种很矛盾的色彩。 算是吧。殷言声缓缓向椅背靠去。 人和人之间真的不同,有人布衣饭菜可乐余生,有人偏要住高楼穿罗绮,殷言声很早就知道自己属于后者。 也许是欲壑难填,总觉得自己拥有的不够。 乔飞见他没有不愉,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要不稍微歇一会,向你这样优秀的人还这样努力就显得我们很废柴。 我优秀?殷言声神情淡淡:我很普通。 乔飞第一次无话可说,因为他发现殷言声的神情绝不是有意自谦,他是真心这样认为。 你是对普通有什么误解吗?乔飞道:我毕业两年年薪20万觉得自己可厉害了,你这样的他摸了摸下巴点评:已经甩出了九成的人。 殷言声很直白道:我喜欢金钱。 乔飞: 说得好像他不喜欢一样!!! #小钱钱没人不喜欢# 像是看出了乔飞的心思,殷言声也不知道说给别人还是说给自己听:金钱能给我带来沉默了一瞬道:愉悦感。 乔飞不太赞同:这不是还有句话穷开心。 有钱有有钱的好处,但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哪能人人都有钱?换句话说要是真以金钱论愉悦,岂不是大多人都要郁郁而终,说白了钱就是钱,有好有坏,倒也不必神话。 窗台上的绿萝长势喜人,浓绿的叶子已经随着枝条垂沿而下,落地窗之外是整个安城的商业区,在高楼大厦林立的地方,他听到了殷言声的静静地开口:假如你有一个喜欢的人,想买一件礼物送给他,你看上了一块八千块钱的手表。 你正好有八千,手表买下来了,却无意得知他一块打火机几万一颗袖扣十几万,你能把表送出去吗? 乔飞一时无话,唇几次动了动,没能开口。 半缕阳光从窗外穿透进来,就那样散漫地照在殷言声身上,可是却无任何暖意,眉目扫来时里面像是蕴着一块冰,神情说不上来是自嘲还是其他:他也许不会在乎,但乔飞 你舍得吗? 他的声音分明很轻,却像是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只一瞬后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再开口已是平静下来:所以,怎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殷言声:【画圈圈】不开心。 哎,摸摸崽。 第6章 初见 他们在尘世烟火里相遇。 乔飞已经出去了,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殷言声坐在办公椅上,右手边放着那只钢笔。 他手指骨节精致,这样触上笔时漂亮的像是一件艺术品。 指腹在上面轻轻地摩挲了几下,钢笔的顶端有雕刻的花纹,摸起来有一种幽微的粗糙感。 窗外暖阳照耀,安城秋季的太阳如同一个镶了金边的圆盘,连带着周边的云朵也染上了一层金光,里面夹杂些红色,灿然而又夺目。 殷言声支着下巴目光漫无意识地看向窗外,他遇见席寒的那天天气也很好。 那是安城的七月。 * 在水一方。 酒吧的金属声与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冷气开得足,待得时间久了就有一种凉意,殷言声旁边就是一名DJ,穿着紧身的裙子点着脑袋摇晃擦碟。 老板李经为了提升营业额跟风搞了一个音乐节,也不算多么豪华,没请什么乐队,联系了几个会唱会乐器的学生,宣传出去算是开始了。 为期一周,地点就在在水一方。 用李经的话来说正不正宗不知道,反正是接地气,也不要什么门票,进去点酒就行。 殷言声会架子鼓,被同学拉了过去,敲上四小时,一晚上四百。 耳边俱是嘈杂的声音,舞台上放了些干冰,殷言声就坐在舞台侧面,在干冰升起的白雾之中面无表情地敲着架子鼓。 恋耽美 ——(5) 他在灯光之下,皮肤通透的像是冷玉,身上是介于青年与成人之间的一种青涩感,神情冷淡的坐在那里,周围的喧闹似乎与他无关,有种凌凌的清傲之感。 十九岁的年纪,身上这点傲气与清高不显得扰人做作,身姿清瘦修长,穿着一双帆布鞋,足后动作之间可见形状清晰的跟腱。 殷言声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入了多少人的眼。 中场休息的时候去了卫生间,垂眸洗手时身后传来一方轻佻的声音:你就是刚才打架子鼓的小男孩? 混着酒意,说话时也像是口中塞了什么,大着舌头含糊地开口,言语间人就往前面凑。 殷言声冷眼瞧着,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脑满肠肥的一个人,浑身穿的还算体面周正,唯独一双眼睛醉得眯起,透着股好色淫.邪之意。 他侧退一步避开,连说一句话都欠奉,欲从左侧离开时偏偏有人不如意。 王老板就是这样一个人,家中有妻有子还在外面偷腥,男男女女荤素不忌,看得上眼就想去沾沾便宜。 今天看到了殷言声,心思一下子就活络起来。 没想到在厕所遇见,借着酒意,上手就要去摸脸。 下一瞬,手腕传来剧痛,火烧火燎似的难受,王老板当即冷汗就下来了。 一张涨得通红的脸憋在了一块,鬼哭狼嚎地开口:别,疼、疼 殷言声冷眼看了他几秒,而后才松开擒住手腕的手,转身去水池旁又洗了一遍手。 徒留王老板一人站在原地,龇牙咧嘴地揉着手腕,看着人走后满脸怨毒。 音乐还在继续,殷言声重新坐到他的位置上。 过了一会,突然被人叫了出去,老板李经站在一旁,满脸堆笑地和一男人说话,待看清面容,心中微沉,就是方才在卫生间遇见的那个人。 李经脸上带着笑容:小殷,刚才你和这位王老板是不是发生点不愉快啊?快来给王老板道个歉。 说着又转头看向身旁人,自己递了根烟,又忙不迭地给点上:王老板您是什么人呐,跟个小孩计较什么,来,我们抽抽烟,您今日喝酒咱全免单,一会咱俩再去吃个饭,您看能赏个脸不? 李经知道这王老板是个什么德性,这人平时来这没少来这偷腥揩油,无奈人有个好兄弟在公.安,这证件手续出了问题他能分分钟被关店大吉。 王老板眯着眼睛,目光放肆在殷言声身上打量,半响后沉沉地笑出来:那就让这小男孩敬酒吧。他目光瞥向李经,古怪一笑:李老板不会不愿吧? 李经被他那一笑弄的心里发毛,而后看向殷言声。 那么小的一小孩,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整个人冷着脸,瞧着就知道不驯。 他欲将手搭上殷言声的肩膀,却不想被人避了去,只得接着取酒的由头和人走到一块,低声道:小殷,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你得忍忍,我这店不能停。 消防许可证最难办,层层呈递上去再审批下来得花上不少时间,王老板家里有人,下次消防部门检查要是说他这店存在消防安全隐患,到时候证一取再下发个整改通知书,他这店就得关门。 人常说宁可得罪君子,切勿得罪小人。 这王老板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酒拿回来了,李经长个了心眼,拿了一提科罗娜,又叫人上了果盘。 他回来时满脸笑容,亲亲热热地搂住王老板:王老板,王哥来咱喝这个,烈酒伤身。 王老板冷哼一声将人甩开,目光嘲讽地扫了眼酒瓶:五度的也算是酒?喝这个还不如喝马尿。 他忽然阴阴沉沉地笑,目光中浸透的是不怀好意:你们这不是有什么生命之水吗,拿上来尝尝。 李经面色一变,生命之水是原产地波兰的伏特加,经过70次以上的反复蒸馏酒精度达到96%。 这酒放在在水一方就是个噱头,基本没用过。 酒被取了上来,透明的瓶子里面液体轻晃着,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些液体在桌面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虚薄、浅淡,像是一抹一揉即碎的月光。 王老板在闹哄哄的酒吧里开了酒,瓶口倾泻,在雕着冰花纹的水晶玻璃酒杯中倒了小半杯,又混着一块冰,就那样放在殷言声面前。 九十六度的烈酒,纯饮15毫升就能让人醉倒,这样一小杯的量,别说一个从没喝过酒的人,就是李经这样的老手喝下去也能醉的像具尸.体。 李经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下去了,可下一瞬他又挂上了那点笑容:王哥,您再通融 当时灯红酒绿,在昏昏暗暗又瑰异的灯光下那些翻腾着的恶意就大敞着向殷言声袭来。 在这音乐声与各种劝酒声、赔笑声之间,突然传来了一声嗤笑,声音冷淡,像是隔着云层与月色,却是那样清晰地响彻在众人耳边,他说:欺负一个小朋友算什么? 寻声看去,就在侧边。 他靠在卡座旁,手里还端着一杯酒,身上喧嚣未至,右手腕骨凸起,像是一尊细腻的冷玉。 王老板被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咬牙恨声开口:我的事你少管。 男人走了过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巧站在殷言声面前,在殷言声这个方向望去,只能看到他侧脸,轮廓分明、有种薄雾弥弥的清寒感。 他分明是笑着的,但眼中无半分笑意,目光似讥似讽:这安城的公.安慈悲心肠,给什么东西都发身份证明。 这简直是明晃晃地骂眼前这人不是人,要不是时机不对李经能笑出声来。 王老板这些年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的,一晚上被人落了两次面子,这次更是被人毫不客气的羞辱,当即是怒火一并上来,手上立即就招呼上去。 殷眼神只看到男人一动,一只手牢牢地把王老板钳住,手腕用力听一声脆响,王老板的右手已经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他痛地大叫,额头上汗像是流水一般,却被轻轻地斥了一声住口,殷言声见到男人半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痛得打滚的人,一手拿着那杯生命之水,就那样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 王老板这人欺软怕硬惯了,哪想到今天一脚就踢到铁板上,偏生他轻落落的目光还在打量完好的左手。 最终那一杯酒落到了王老板的腹中。 一口下去,就像是点燃汽油从喉咙被浇了下去,从触到嘴唇开始,便有一种灼烫之感,滑过唇舌咽喉,再一路蔓延到胃中,如同划了根火柴丢在汽油之中,火焰窜上来,在腹中烧灼着五脏六腑。 众人被这举动惊得呆住,最后是李经回神过来拿着牛奶给王老板灌。 再然后,1.2.0和1.1.0的声音差不多同时响起,王老板被拉上了车。 在水一方的门前停着辆警车,夜色之下红蓝的灯光一同响起,也不知是谁报的警,在这深夜里李经、殷言声以及男人一同坐上了警车。 出去的时候,在一辆迈巴赫面前一位男子下来,神色悚然地盯着男人,旋即收敛好神色过来低声询问:席先生,要不要联系律师? 殷言声听到了他的声音,仿若霜雪:不用。 派出所里做笔录,他坐姿也是端正的,却不见什么谨慎之意,仿佛就是为了走个过场。 席寒。 嗯,打了。 为什么?语调沾染了一点笑意:心情不好。 说着,门被猛地推开,做笔录的两个警察诧异出声:所长。 那位四十岁左右的所长神色中可见尴尬和紧张,几次目光频频地落到席寒身上,却又碍于旁人在场只得移开,手指不住的搓捻着衣角。 倒是名唤席寒的男人抬眼,语气很温和,不见方才的咄咄逼人和锐利,只说:按着规矩来。 笔录做完,轮到另一个人。 那所长如获大赦,将人迎了出去。 门被推开的一瞬,一股热气涌了进来,室内的空调开得足,就这热浪卷来的刹那,才像是落到尘世间。 你叫什么? 殷言声回神:殷言声。 学生吧,哪个大学的? 他有一瞬间的犹豫,工大校风严谨,也不知道这次笔录会不会记到档案之中。 一颗心正七零八落着,原本走到门口的男人停住了脚步:所长,我和酒吧老板都做笔录了,这位小朋友就 行行行,老板在这就好。说着就示意,招手让人离开。 所长一直把人送出了门,如今已是夜间十一点,在城市的霓虹灯下,脚下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这座城市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在五年前七月某一天的夜晚,两人一同走出了辖区派出所,夜间吹着微风,道路上有夜市烧烤的香味飘来,远方似乎有划酒拳的声音,欢笑声、马路上汽车奔驰而过的声音,零零散散地汇聚在一起。 他们在尘世烟火里相遇。 第7章 酒店 若是没什么意外,这辈子可能也不 出了门走过一条单行道,马路边停着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殷言声听到席寒说:你去哪,我送你。 这几天他和朋友一同住在宾馆标间,两张床睡两个人,可现在离那间宾馆有些远,殷言声不想麻烦他。 他道:不用,我一会自己回去。 席寒笑了笑:现在十一点多了,你得站在这等出租。 这条街挺偏僻的,两人说话间马路上没见出租车驶过。 说着,席寒打开车门,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上来吧。 殷言声顿了顿,还是坐上了车。 前排司机转过头看了一眼,席寒道:去酒店。 说完这句话就向后靠去,形散意懒的,微阖着眼睛像是要睡过去。 殷言声被他那句去酒店惊了一下,又看了他一眼,心道哪能人人都喜欢男的。 况且 殷言声目光在他身上微顿,车内灯光暗暗,他眉目间落了层阴影,却更显得清清落落。 这样的人,要真喜欢男的,身边应该会有许多人。 这个时候,手机响起,震动的铃声如今听起来有些刺耳。 身边的人睁开眼睛,眉间有一丝丝的不耐,不知道是打扰他睡觉了还是打电话的人烦着他了,停顿了一瞬还是接听了。 殷言声听到了声音,带着笑意。 姑母好。 今天没什么事,劳姑母挂心了。 原本这几日就来拜访,俗事缠身,姑母见谅。 奶奶身体也好,我父亲也很好。这几日一直念叨着您。 他听到了轻轻地笑声,卷着磁性,听着很是真情实意。 好,只怕到时嫌我扰人。 直到那边挂了电话,他才把电话摁灭,屏幕亮光照在面容上,是一张冷淡非常的脸。 垂着眼时,没什么笑意,目光中反倒有几分漠然。 这个时候殷言声才想起他在派出所说的那句心情不好可能所言非虚。 他是真的心情不愉。 可即使是这样,方才那通与姑母的电话听起来是那么的情真意切,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 殷言声把头抵在车窗上,看外面景色。 不一会儿,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金碧辉煌的大堂,前台的姑娘微笑着道: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客房了。 殷言声眉头皱起,倒没想到酒店会有一天没有客房。 许是知道他想什么,前台的姑娘解释道:今天下午一家公司预定了所有房间。 席寒目光落到他身上,那样停留了几秒后开口:我有房间,你来吗? 穹顶水晶灯暖黄色的光照着,连带着他眼眸中都带着几分暖色,像是璀璨烟火的夜空,他口吻平淡,如同询问了一个很平常的问题,殷言声来也好不来也罢,对他没什么影响。 五分钟之后,殷言声踏进了那间套房。 电卡插入其中,灯光一打开,便是一顶级的套房。 他换上拖鞋走了进去,四间卧室只住了一间,酒柜上存了不少酒,客厅大理石桌面上放了一包已经拆封的香烟,除此之外,就空荡的过分。 席寒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顺手拿了瓶酒,红色的液体倒在玻璃杯中,有种靡靡的艳。 殷言声移开视线,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错事。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不必做什么,都先觉得暧.昧。 他今日有些像那惊弓的鸟,看到酒就会想起方才的那些事,又在心中安慰自己。 席寒顺着他目光看去,触到手边的酒时才眉梢微挑,酒吧被轻轻地退至前面,一口都没喝。 起身拉开了冰箱,转头来问他:能喝牛乳吗? 殷言声点头后取了一盒,目光稍暖:走吧,小朋友。 他不知道要做什么,却跟着他走,到了厨房烧了锅热水,打开盖子轻轻地将牛奶放进去。 约么过了半分钟后捞起来,当着他的面剪开口子倒入杯中,在殷言声愣神之际递了出去:喝点吧,今晚好好睡一觉。 殷言声接过之后垂眸看着,却听到席寒道:我全程都当着你的面,还怕我下药不成? 语调中带着笑意,听得出来是玩笑话。 原来他方才让他跟着,是因为这个。 殷言声抬眸看他,却见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面像是藏着大海,过分的深情款款。 他这时就忽然想起方才车上的那一幕,听声音也是带着笑意,实则怎样他也不知道。 殷言声说:谢谢。 不只是这杯牛乳,还有今日之事。 他没问他的任何事情,诸如为什么要去酒吧,怎么得罪的王老板,此类事情一句不谈,只嗯了一声,说了句晚安。 殷言声自己选了间卧室,落地窗前可以看到周边的夜景。 二十楼的高度,足矣俯瞰周边一切景象,立交桥上的夜灯像是一团团萤火,桥上还是车水马龙,一辆辆车飞快驶过,入了眼中,小的就像是玩具。 目光再放到远处,就是高楼大厦了,各色的霓虹灯发出的亮光汇集在一切,繁华而又炫目,不夜城的纸醉金迷在这里可窥见一二。 恋耽美 ——(6) 殷言声喝完了一杯牛乳,而后拉好窗帘躺在床上。 他们萍水相逢,只一面之识,若是没什么意外,这辈子可能也不会再见了。 他发了一会呆,自己也不清楚在想些什么,接着闭上了眼睛。 * 已经到了中午,席寒一个人待在家里。 桌子上烟灰缸内放着几根烟蒂,末端还有靛青色的烟雾,席寒看了一会,皱着眉摁灭了。 杜诗丹微博热搜已经被压了,现在话题热度就是几个词条,他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这是一个沉思的动作。 大哥江博然的这一出家事现在闹的太大,江老爷子也会有所耳闻,按照以往的习惯来说会有一个家宴。 大房四口人,二房算上他五口。 席寒想到了江父那张面容,只觉得心情越发差。 要不怎么说是父子,席寒脑子刚一想起江父,江父也提起了他。 事情是这样的,今早那一场热搜江父也看到了。 五十多的人,年轻时风流纨绔,如今年过半百一事无成就算了,还一直看不惯大房。 今早杜诗丹的热搜一出来,江父全然是一种看好戏的心态。 他年轻时被大哥大姐的光芒压住,如今老了就生出一副攀比心思,总爱看哥和姐的笑话。 这事一出,恨不得站在杜诗丹女儿面前笑眯眯地开口道:丫头啊,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哦,你爸妈要离婚了,你打算跟着谁等等一系列问题。 #就单纯地看热闹和贱兮兮。# 当然这事也只在脑子里想想,因为现在他见不到人家女儿。 江父吃早餐的时候就嚷嚷,用脚在桌子下踢了踢身边的江天:看到你大嫂发的那文了,江博然他要离婚了。语气难掩幸灾乐祸。 江父总觉得当年他离婚时大房看他笑话,如今自以为扳回了一局,搓着手要看大房的笑话。 江二夫人抬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江父不以为然,继续对江天说道:咱家还没有结婚的,你什么时候结个婚给老爷子看看。 江二夫人睨了他一眼:说什么呢,小天才二十一,有那么早结婚的吗?她冷笑一声:席寒江瑜都比江天大,怎么不见你去催他们? 江父被怼了一句,瞪着眼睛死要面子地说:等他俩回来我就让他们相亲。 笑话,你平时能见上他俩? 一旁的江天早就习惯了父母两人的争吵,咽了口粥:三哥都结婚了,还相什么亲。 像是平地惊雷乍响,江父被炸得晕晕乎乎。 席寒结婚了?和谁结的?什么时候结的? 江天手上拿了一枚鸡蛋,一边剥壳一边道:我不知道,我听瑜哥说的。 江父呆愣了几秒:他别是和一个外国人结婚。越像越觉得有这可能,席寒多数时间在国外,遇见哪国人都有可能。 江天:这我说不准。 江父脸上青青白白,半响后气道:他要是和外国人结婚,我就不认他了。 江天眨了眨眼睛,咬了一口鸡蛋。 江二夫人嗤笑了一声,看着自己涂得大红的指甲,讥讽出声:江惠民,你认过他吗? 要不是席奶奶,那孩子早没了吧? 第8章 醉酒 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十月下旬的夜晚,席寒接到了乔飞的电话。 电话那头乔飞说:老板,您能不能过来一下,经理好像喝醉了。 席寒让他把地址发来,自己开着车就去了。 乔飞给的地址是安城比较有名的中餐厅,平时有饭局的话一般都会选在那。 殷言声坐在石凳上,坐姿端正,脸上也不见红晕,白衣黑裤穿的平整妥帖,一双眼睛看起来也是黑黑沉沉的,和平日没多大变化。 只是垂眸注视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时不时地摩挲一二,乔飞顺着他动作看,那里戴着枚戒指。 乔飞:好家伙,虽然不懂,但总觉得吃了一嘴狗粮。 他坐在一旁,试探地开口:经理,我送你回家? 殷言声眉心微蹙,冷冷道:不了,我自己回家。 喝了几杯酒还敢开车,是想进去吗? 他揉了揉眉心,目光瞥见戒指时心中有了决断,给老板打了电话。 刚挂了电话,就看到殷言声直直地望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你为什么要给席寒打电话? 语气间像是淬了冬日的冰霜,带着股凉意。 乔飞: 因为他不愿自己送他啊,总不能把人撇在这吧。 但殷言声是他上司,这话不能说出口。 乔飞道:打电话让老板来接您。 殷言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带警告:他很忙,你别打扰他。 乔飞心道结婚了让人接个人怎么了?这种小事怎么能称得上是打扰呢? 但这话也就是藏在了心底,他也不会说出来,只是道:我已经告诉老板了。 老板说他有空,一会就到了。正说着,眼神一亮:这不来了吗? 却见有人向这边走来,身姿颀长面容俊美,放在人群是最大眼的,不是席寒那是谁? 席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石凳上的殷言声,夜间天气有些许寒凉,殷言声安安静静地坐在路边,在霓虹灯之下他的皮肤染了层暖意,如同一块细腻的玉。 他与殷言声挨得近,鼻尖嗅到一股酒味。 席寒问:有人给他灌酒? 乔飞突然心里一毛,他以前见过老板几次,觉得这人随和有礼,一言一行之中可见良好的教养和风度,现在语气不辨喜怒,可他总觉得对方眼眸阴沉了几分,话一出口都带着几分寒凉。 乔飞有些着急地解释:老板误会了,没人灌酒,就是项目完工后一普通的饭局,对方和我们这边喝了几杯。 也就七八杯酒,小的杯子,加在一块大概能有二两,没想到经理醉了。 其实也不算醉,他偷偷瞄了几眼,发现殷言声这个状态说醉不恰当,对方没耍酒疯没闹,就像是一直夹杂在他身上的东西稍微能褪去一点,理智消失了,剩下的都是本能。 席寒面色缓和: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乔飞:好,那我先走了。 石凳旁边剩下了两人,席寒俯身,他手掌贴在了殷言声侧脸上,掌下的温度比平时高了不少,他开口:殷言声,能认出我是谁吗? 殷言声抬头看着他,目光有些迟钝,嘴唇动了动,低声吐出两个字:席.寒。 还好,没醉到不省人事。 席寒握住殷言声的手:走,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语气很温和,带着种商量的口气,无形当中有些纵容的意味。 殷言声有些怔愣地站起来,由他牵着手走到车边。 席寒打开车门,将人放到后座,又俯下身帮他系好安全带,从始至终殷言声只盯着他看。 那目光,怎么说呢,像是一个孩童见到了心爱的东西,连眨一下眼都不舍得。 席寒失笑,关上车门自己坐到驾驶位,发动车子时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殷言声的眼睛,那双一直以来像是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睁着,双目无神,神色中也有几分落寞的滋味。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转过头问:怎么了? 殷言声眼睛一点点地亮起来,他似乎想笑,又极力忍住,只小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没等席寒开口 ,他低声说:是不是天气原因,今天航班停了? 夜间的灯火昏黄,从车窗透过来的光映到殷言声的眉眼处,他眉目透亮,神情中带着一些隐秘的欢喜,车内寂寂,只有他的声音传来。 席寒一时之间竟然无话,他们向来是聚少离多的,殷言声上学的那几年他们大约一月能见一两次面,每次相聚都在那家酒店,经常是一起度过一个夜晚,第二日他又出发。 安城的机场是4E,很多国际航班都没有,他只能与他相见一夜,不过十几个小时,翌日一早就急匆匆的去机场,由安城到京都,再到国外。 有时候殷言声会去送他,他每次都在人群之中静静看着,然后再由司机送回去。 在席寒的印象里,殷言声似乎没有离别的愁绪,没有那些吻别与流泪,只有一个经常说的再见。 仿佛席寒的离去对他来说没什么感触。 席寒顿了顿,声音温柔的像是初夏绽在枝头的暖阳:嗯,大雾天气,航班取消了。他停了一会,轻声道: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殷言声看着他,似乎在考虑这话的真假,旋即望着席寒笑了笑,接着闭上眼睛睡颜恬淡。 开车进了小区,席寒把殷言声扶下来。 他手撑在殷言声头顶,避免他动作间撞上车沿。 原本醉的人这时候很乖,路上没闹腾,被席寒牵着手走到家,还自己蹲下换了一双拖鞋。 接着就开始解自己衬衫扣子,他手指大概有些不听使唤了,领口的扣子怎么也解不开,后来干脆蹙着眉蛮横地扯。 殷言声皮肤白,领口拉扯间在脖子上留下了红痕,席寒眉心一跳,动手给他解开:换睡衣是吧,你想穿哪件? 殷言声许是有些累,下巴搭在席寒颈窝,他发丝蹭在席寒脖子上,呼出的气息比平时热,手还搂着席寒的腰,就那样悄声说:不是,我想洗澡。 席寒呼吸一滞:你今晚是打算折腾我了? 醉的人哪能自己洗,到时候他进去帮忙,浴室的情景不用想都知道。 可偏偏某人没想这么多,还问:怎么折腾你了? 席寒伸手给他脱下半身的衣服,又去浴缸里放水:你没折腾我,是我自己折腾自己。 殷言声似乎满意了,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我才不会最后几字喃喃呓语,席寒也没听清楚。 把人带到浴室,飞快的给洗了澡,又用大浴巾给擦干身上后穿好衣服盖上被子,殷言声窝在床铺之间,枕头凹陷下去,发丝凌乱。 席寒看了几眼觉得应该没事后自己去洗,他速度挺快的,裹着水汽走进房间,刚一上床,身边原本闭着眼睛的人又睁开,声音软乎地叫:席寒。 席寒垂眸注视他,而后低笑:看来我今夜做不了人了。 第9章 诱惑 可引诱有什么不好的,总归是得到 房中很安静,床头灯开着,一种介于暖黄与幽黄之间的色调散在卧室中,像是独独揩了一弯月藏在室内。 席寒低头去亲吻殷言声,从他眉骨处一路向下,他的吻细细密密的,触到脸颊上的瞬霎像是云朵,轻软轻软的,接着才像是落到实处:殷言声。 他轻声唤他,声音仿若呓语,只是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 吻一直到了唇边,席寒半撑着,就那样注视着,他此时身上带着一些侵略意,目中也好似有不知名的焰火升起,偏偏动作间是慢条斯理,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姿态。 席寒眸子沉沉,将殷言声打量了几息,突然亲上他的唇,殷言声只觉得漫天的情愫升起,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地掠夺干净,他丢盔弃甲,一败如水。 吻还在向下,殷言声突然像是触了电一般的惊颤,他瞳孔微微放大,放在席寒发中的手指都战栗起来。 偏偏席寒这个时候要他看。 那些视觉听觉触觉上的刺激接连成海,相互在他的脑海中碰撞,眼前像是出现了犹如油画一般明亮瑰异的乃至带着奇幻一般的色彩,他像是连灵魂都被逼着脱离出这个皮囊,接着又被放到手上随意触碰。 他在这种事上向来是比不过席寒的,哪怕现在,席寒都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而他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到最后仿若一只濒死的小兽。 呜咽流泪、听着自己鼓噪的心跳声,而后静待神魂归位。 席寒拿过床头的卫生湿巾把自己清理好,而后才看向殷言声,他嗓音已经沙哑起来,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开口,语带笑意:我以为你喝醉后能够稍微放得开一点。 只是让看一两眼,都能被刺激到。 殷言声额头上出了不少汗,慢半拍地望向席寒,原本颜色纤弱的唇如今红润了不少,像是伊甸园的苹果,无声的引诱着人。 席寒实在是太懂得利用自己优势的一个男人,身上气质成熟,流露出一种清寒矜贵的意味,可这时候偏偏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野性和散漫,各种气质杂糅到一起,独特的让人移不开眼。 殷言声昏昏沉沉地看着,喃喃出声:引诱。 席寒稍一凝滞,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地道:的确是诱惑你。 说着,就走了出去,殷言声听到了流水声与刷牙的声响,窸窸窣窣的,再进来时便坐到床边解他上衣扣子。 殷言声脸上一热,却没有挣扎,他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般闭眼,静待下一步的动作,想象中的体验没有开始,席寒只是用温热的毛巾给他重新擦了一遍身,接着将人扶起靠在床头,将手上插着吸管的蜂蜜水递过去:喝些水,要不你明早起来要头痛。 本该回家就喝,只是方才两人胡闹了一通,席寒刚才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殷言声喝完之后重新躺下,他也不睡,就睁着眼睛看向席寒,神□□言又止。 席寒心思多通透的一个人,几乎瞬间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他道:睡吧,我还不至于向一个喝的神志不清的人下手。 夜间的那盏灯被人关掉,房间重新被黑暗吞没,席寒就突然想起了他与殷言声的第一次相见。 其实那晚过后他醒来时酒店已经没有人了,唯独沙发上放着叠得平整的钱,二十十块的都有,林林整整加起来三百多,安城那时候扫码支付还没兴起,这大概是殷言声身上所有的钱。 经过昨晚的那一出,脑子里多些旖旎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平常,可席寒知道殷言声脑中没有那些风月念头,连一丝一毫都不曾有,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可以有很多事情。 那时席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机上消息声音不断传来,他眉间弥漫着兴味。 恋耽美 ——(7) 【你昨晚英雄救美后带回来个人?】 【是。】 【善男信女的慈悲心肠?】 【你说呢?】 【懂了,这就帮你。】 自此后就是那些所谓的缘分了,可哪有那么多缘呢。在这数百万人口的安城,人与人一生能擦肩而过几次,这其中又有多少是蓄谋已久。 席寒闭上了眼,突然想起了儿时的场景,江家老宅种了不少树,枝头鸟叫浓稠,他看上一只长尾巴的鸟,就拿着谷物和虫子诱惑,天天如此,时间一久,长尾巴的鸟就来了。 他对席奶奶说鸟儿喜欢他。 奶奶笑着说:哪里是喜欢他,就是受不了引诱。 可引诱有什么不好的,总归是得到了。 席寒突然意兴阑珊起来,他把殷言声往怀里搂了搂,沉沉睡去。 * 翌日醒来,殷言声下意识地向身旁摸去,身侧床铺温热,没往里面探两下,手腕就被人抓住。 席寒捏了捏手指,困意还没散:醒了,头疼不疼? 殷言声说:不疼。 他侧着脸面向席寒,视线在他面容上掠过,直到落到对方的唇上,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只觉得脸上温度升高了不少。 他目光停顿几秒,接着就移开,轻轻转了转手腕想把手抽出来:我去做早餐。 席寒连眼睛都没睁,挠了挠他手心:别做了,一会出去吃,你陪我再睡会。 说着,连人带被地拉在怀里,还拍了两下。 殷言声贴着他身躯,却是睡意全无,他视线落在席寒唇上,神色发怔。 那么漂亮的唇,却用来做这种事情。 他对昨晚的记忆已经很浅薄了,唯独记得席寒是怎样扯着他领口让他看的,那些尘封起来的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每次都是席卷而来,宛如台风过境,所到之处理智是一片荒芜。 如此几番,席寒睁开了眼,两人目光撞在了一起。 他懒洋洋地开口:怀念了? 殷言声想了两秒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耳后已经热了起来:没、没有。 席寒突然就勾了勾唇,他这人在情.事上坦荡的近乎下.流,但好在床.品还不错,没有逼迫人的习惯。 看到了殷言声的害羞,便没再开口,只道:以后少喝些酒。 殷言声说知道了。 两人又躺了一会,便起来。 席寒送殷言声去公司,殷言声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乔飞也在,这位技术部长今天亲自送文件过来。 办公桌上几份文件已经罗列着放好,乔飞看到殷言声自己在整理,问道:殷经理,怎么今天没见小微呢? 平时这些整理文件,接水浇花的活都是小微的。 殷言声道:她请假了。 怎么了,她是生病了? 事假,和男友一起去见家长。 乔飞怔住,接着说:厉害了,一样的年纪,人生大事都有谱了。他看到了殷言声手上的戒指,补救一般地道:经理更厉害,同样的年纪都结婚了。 殷言声没说什么。 乔飞挠了挠头:你说见家长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是不是像网上一样坐得端端正正的,仿若小学生附体? 殷言声手上动作稍一停顿,平静开口:我不知道。他没见过席寒的家人,所以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乔飞自知失言,也不敢在这呆了,找个由头自己就溜走。 殷言声一人坐在办公室,面前电脑开着。 他对席寒知道的太少,知道名字,几年前身份证上的地址是京都,现在是安城,从偶然的电话还有只言片语中知晓了他有祖父祖母有父亲姑母,可那些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称呼,他从未见过。 席寒没有提起过要带殷言声见他的那些亲人,殷言声便也没问过。 他拿起一旁的钢笔,神色冷淡地看着面前的文件,面上是一种风雨不动的云淡风轻,仿佛真的不在乎这些。 第10章 吵架  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五年了, 从写字楼出来,席寒开车回家。 安城这些年着手建设,招商引资,马路上虽然开始了限号,但适时早高峰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一辆辆车形成的长龙在缓慢地移动着。 席寒从车窗望出去,他旁边有一个骑着电动车的上班族一骑绝尘,在一众人眼神中飘然而去。 他把车窗降下,一手搭在车沿边,抽出一根烟叼在唇边,扣了扣打火机,靛青色的烟雾就缓缓散开。 一根烟未燃完,突然听到旁边传来惊喜的声音:席寒! 席寒向旁边看去,身侧的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后车窗降下,里面的人带着金丝边眼镜,头发向后梳去,这原本是一副很精英样子的打扮,可他眉宇间带着一些风流的意味,周身气质也不算沉稳,就有一种花心浪荡的做派。 席寒也没想到在这里能够遇见他,微笑着打招呼:周子阳。 周子阳是以前的玩伴,喝酒抽烟飙车玩乐一样不落,典型的酒肉朋友。 周子阳显然没想到他乡能重遇狐朋狗友,难掩激动,当下就从车里下来上到席寒车上去:我没想到这在能遇到你,刚才一瞥,嘿,你猜怎么着,就让我给看见了。 席寒笑着开口:我也没想到。 周子阳乐呵呵地点了一根烟,目光落到方向盘上的标志上,稍微停顿了一会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你最近怎么样,我好久没听到你消息了。 上一次关于席寒的事情还是两年前江家的丧事上,席奶奶去世后虽然一切从简,但该有的礼数不能丢,他们去的时候只见到江家子孙四人,外孙两人,席寒当时不在场。 祖母去世,别说在江家,哪怕是一般的家庭里,有条件的孝子顺孙都在床边守候。 人活一世到了最后阶段,甭管之前有什么恩恩怨怨,这时候都得靠边放,见上一面那是人之常情,可当时偏偏席寒不在。 连带着后来的离职,就显得耐人寻味起来。 席寒曲指掸了掸香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意有些淡:我挺好的。 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落到了周子阳眼中,后者愣了愣,喃喃开口:原来传闻是真的,你真结婚了。 从那场丧事席寒未出场到□□离职,后来有传言起说席寒结婚,样样传的有模有样,真假难辨。 席寒道:我结婚这事传了很久,引得众人追根究底地探寻? 他分明唇边还带着笑意,自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落到那张清落的面容上,目光幽邃似深潭。 是否结婚就两种结果,没有人会在这个上面探寻很久,说到底还是因为另一件事。 不过大家都习惯了话说三分,点到为止。 周子阳心里叹了一口气,不是。他斟酌了一下语言:有传闻说因为葬礼之事你引得江老爷子不快,所以被撤职了。 席寒这时候反倒笑了笑:是不是还有传闻说我因为没和圈内人联姻所以被撤职了? 周子阳看了看席寒,这人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出色,眉眼沉静清冷,沉眸敛眉时有几分冬日雪下劲松的高寒之意,非要说有什么变化,便是当年那种寸寸寒凉寸寸雪的意味少了些,变得更有人气。 他摸了摸鼻子,老实开口:有这个说法,不过大家都当笑话乐一回。 说实话,他们是有联姻一说,从成年起大多数人也知道自己的另一半大概会是个什么样,毕竟有门当户对强强联手一说,但要说这是皇恩圣命谁敢逾越便立刻除名逐出家族去,这就是个笑话了。 大清早亡了多少年了,没这么封建。 就像江家老大江博然娶了杜诗丹后也没怎样,同辈的震动了一下,老一辈的说这孩子有点叛逆,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哦,周子阳微妙地想:现在杜诗丹甩了江博然了。 席寒手指点了点方向盘,语气有些散漫:我离职就是单纯的想休息一下,没那么多事。 周子阳一脸的不信。 席寒道:我连着几年每天睡四五个小时,一睁眼就是各种的事,有些烦了。 周子阳将信将疑,面露怀疑。 席寒把烟摁灭,瞥了他一眼,冷漠开口:我赚够钱了,不想赚了! 周子阳这下眉开眼笑了:嘿,兄弟,早说啊。他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亲热地开口:对啊,就每年分红都够舒舒服服地过了,干嘛这样拼死拼活的,我修了几世才成了个纨绔子弟,不能浪费不是,就我哥,分明只比我大三岁,单看面相老了我十岁不止。 周子阳吐槽:他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我心里发慌。 席寒嗯了一声,烟蒂上还有一尾余烟,挨着滤嘴,方才灭烟的一瞬触到了火星,如今上面有些许的焦黑色。 两人正说着,前方的车缓缓动了。 周子阳道:今儿咱们聚聚,我刚收了个东西,一会给你看看。 平时周子阳各种会所酒吧的玩惯了,他看到席寒手上的戒指,想着就约到了一处别墅。 平时空着没人,来安城了他才住几次,不过装修得不错,也算干净。 进了门,席寒坐在沙发上,周子阳从酒柜里挑了一瓶酒给两人倒上,流纹玻璃杯轻巧地撞在一起,里面琥珀色的液体泛起了阵阵涟漪。 来,cheers.一会让司机送你回去。 席寒晃了晃杯子,轻抿了一口:让我看的东西呢? 周子阳从保险柜中取出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单手取下上面的盖。 明黄色的锦盒内放着一天蓝釉赏瓶,设计的精巧,成年男人一手能握住,瓶身秀气却不显小气,如今在阳光下颜色温和内敛,无声之中便有一种历史的沉淀之感。 席寒挑了挑眉,单手拖出,他指间在上摩挲了一周:你让我看的是这个? 一个清朝晚期的天蓝釉小赏瓶。 周子阳笑了笑:我这不是不懂吗?让你来看看。 瓶底有印,四个大字康熙年制。 席寒拿在手中转了一圈,周子阳道:东西是不是真的? 席寒看了几眼收回视线,放下瓶子:寄托款,成色不错,挺好看的。 周子阳乐了:送礼够不够? 席寒道:给你家老爷子不能送。 晚期的寄托款,民窑烧制,两万以内,要是给周家老爷子送便不够台面。 周子阳心满意足地装下:拍卖场上得来的,我就找你看看真假。 他去的那家拍卖场已经做过一次初评了,但协议上很清楚,这种东西不一定百分百保证是真的。 周子阳道:我新认识一女孩儿,考古系的。他见了一面想追求,便投其所好地送古玩。 席寒点头表示理解,转了转杯子,又喝了一口。 周子阳说:主要是怕送了假的,她要是生气了我可不就黄了嘛。 原本敛眉看着酒杯的人抬起头来,目光中有了波动:她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周子阳心想才见了一面生什么气,又想到了他的前几任,想了想道:生气了就吵架,我得哄着,闹得挺烦的。他看向席寒:你懂这种感觉吧? 口中的酒有些刺激,席寒咽了下去,抬目开口:我们没吵过架。 不会吧?周子阳有些吃惊:吵架就是一种融合与理解,是知晓对方感受的一种手段,偶尔的小吵小闹很正常,这就是一个磨合阶段。 席寒眉心几不可查地皱了起来道:没有。 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五年了,一次也没有。 第11章 财务 这种男人是当情人的最佳人选,分 周子阳恍然抬头看着席寒,却见对方坐在沙发上,修长的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执杯的右手微抬,透过玻璃杯的液体显露出了一种幽黄色的光影,就那样不轻不重地落在虎口处。 周遭疏影淡淡,他身上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清感,状似冬日早晨的天空,雾蒙蒙的,自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空旷与难以忽略的界限感。 这种男人是当情人的最佳人选,分寸和界限把握得炉火纯青,可婚姻本就是两个人的事,哪里需要这般泾渭分明。 他把锦盒放回原处,语气有些随意:那只是我的事情,咱们圈子不吵架的多了,个人有个人的过法,我就随口一说,你也甭当回事。 说着,拿起手边的酒给两人都添了一些,暗恼自己方才多嘴。 席寒垂眸,流纹玻璃杯轻轻一撞,响声清脆。 别墅中连司机算上也只有三人,周边独栋,隔着很远才会有人,周子阳稍觉尴尬,拿过一旁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一开,声音出来,方才那种静默的僵硬之感才淡去。 电视上播放的是一则综艺。 一场明星真人秀节目,明星与父母一同参与完成节目组的任务,主打亲情与成长,配着节目组给出的字幕趣味十足,让人笑泪齐飞。 电视上一中年男子,四十上下,手里举着个牌子,慷慨激昂地喊着:丹丹,加油加油! 身旁站着一女子,看样子两人是夫妻,也在说丹丹加油。 周子阳心道谁叫丹丹,结果画面一转,一漂亮明艳的女孩子出现在镜头前,笑容极富感染力,让人看着就不知不觉地心情变好。 还挺漂亮呀! 这是周子阳第一个念头。 等等 他眼睛蓦地睁大,这不是席寒的大嫂、刚要离婚的杜诗丹吗?! 电视上节目还在继续,杜诗丹摸了额头上的汗,边喘息边道:输了输了,我有感觉,这次是最后一名。 她说话间带着笑意,眼睛仿佛还带着亮意:爸妈,咱们住不了大房子了。 镜头转到父母二人身上,杜母把女儿搂在怀里,上上下下打量着,确保女儿没事后才道:没事,输了就输了,小房子很好啊,妈妈打扫起来才方便。 杜父跟在后面,笑容有些憨厚,但脸上都是对女儿的宠溺:这有什么,我和你妈一直住的小房子,丹丹已经很棒了。 恋耽美 ——(8) 节目组以嘉宾的名次作为标准,名次在前能选择一所别墅。 周子阳静了几秒,在江家人面前看人家大嫂的早期综艺,他都觉得用脚趾都能扣出房子了,默默地拿起遥控器换了几个台,不是杜诗丹的出演的电视剧就是综艺,要么就是采访,这一瞬,周子阳依稀有种被19点的新闻联播支配的恐惧。 #全世界都是杜诗丹# 席寒用指尖轻点了点杯子:这几日她热度正高,能提高一波收视率。后期可能还会有相关的综艺,不过这要看江博然的意思。 周子阳对江家肃然起敬。 好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两人又坐了一会,由司机送席寒回家。 * 殷言声面前的电脑开着,一封邮件此时正静静地躺在信箱。 点开一看,是一封举报信。 里面匿名举报公司财务后勤私吃回扣,严重损害了公司的名誉以及形象,为了长远的利益请严查一事。 殷言声眸子微微眯了眯,静息一瞬后向后靠去。 他右手覆上左手无名指的戒指,目光沉沉,好似在思量着什么。 过了一会,殷言声发了封邮件。 临近中午,写字楼工位逐渐空了起来,石楚站起身喝了口水,同事道:走啊,石楚,下去吃饭。 石楚摆了摆手:不了,我今儿肚子不舒服,你去吃吧,我去茶水间喝点水。 同事问要不要带饭,石楚拒绝了。 眼见着周围人走的七七八八了,余下的几人也在休息区,他看了周围一圈发现没人注意自己,心下稍安,旋即自己进了经理办公室。 中午时分,落地窗外安城天蓝云淡,白云像是棉絮一般浮在湛蓝的天空上。 他下意识地看了几眼坐在办公桌前的人,这位格外年轻的经理面上看不清什么喜怒,西装袖口一截手腕露了出来,淡青色的血管自冷白腕骨一路向下,直至指骨处才收敛。 他摸不准这人心理,有些揣揣地开口:经理。 殷言声抬目淡淡道:坐吧。 石楚坐下,他一直观察着这位经理,却见对方一直注视着眼前的电脑屏幕,连个余光都未给自己。 过了一会儿,石楚只觉得心乱如麻,他双手平搭在膝盖上:经理,不知道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殷言声身子缓缓向椅背上靠去,双手交叉放在面前,声音平静:石楚,你来公司多久了? 石楚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一年、一年半了。 殷言声道:公司福利怎么样? 石楚道:福利、挺好的。五险一金齐全,逢年过节发礼品奖金,每天还有额外的食补费。 话落,就听到一声轻嗤。 这声音伴着冷意,似裹挟着腊月的霜雪泛着摄人的冰寒,他说:既然不错,那你还吃回扣? 石楚蓦地抬头,却见这人面色沉沉,窗外的阳光照着半边侧脸,他面容有一半隐在暗处,晦暗不明。 我没有。石楚一下子扬高了声音,慌张地开口:我是给公司采购了一批电脑,但那是在正规电脑城买的,我还开了票。 殷言声抬了抬手,他似乎不想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戏码,神色不耐:9代i5板U套装市场价不到两千,你报了两千五,连带着各种附加产品算下来,你一台电脑至少吃了五六百,我们二十七台电脑算下来得一万六七千,这个钱你和电脑城哪怕三七分你也能拿一万多。他看着那张慌张的面容,眉间尽是讥笑:石楚,你挺能耐的啊! 石楚手心已经出了汗,他悄悄蜷起手指:经理,您这是冤枉人呐,我、我怎么敢这样? 殷言声睨了他一眼:这还不算,旧的那批你买了,上报价格是300一台,实际的多了三百不止吧。 石楚道:这是那边的价钱。 殷言声一下子就笑出了声:那边的价钱,什么是那边的价钱?和人传通好再次利用,先是以废品价卖了再买回来,回头卖给电脑城那些人,让他们该拆拆能用的用,你一来二去之间转手又赚了几千? 他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一边身体向前倾,眸子凌厉:我十二岁就开始打工了,修车厂电脑城加油站废品站我都去过,里面的门道我也清楚着。 殷言声压低了声音:你吞了这么多钱,要是进去的话能判几年? 他看着已经额头已经冒汗的石楚,再给他最后一击:就算你没进去,你觉得安城好一点的职位你还能再找到吗? 石楚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他几乎是哆哆嗦嗦地开口:我就这一回,真这一回,其他的都没有了。 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离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求对方别报警。 殷言声手指点了点桌子,像是有些满意,站直了身体:我要是报警的话现在就不找你了。 石楚吞了口口水:经理,您的意思是? 殷言声看着窗台的绿萝:你敢这样,你上司呢? 石楚愣了愣,他的上司不就是财务部长嘛。 他手都在发抖:我上司也有。他都能捞了油水,财务部长绝对能捞得更多。 殷言声轻轻开口:所以呢? 石楚这人不笨,已经是工作了多年的老油条了,当下开口:为了公司的未来,这种人绝不能姑息。 殷言声抬了抬手,石楚如获大赦,慌忙地走了出去。 他心中慌乱得厉害,撞到人都没注意。 你看着点!乔飞道。 抱歉,抱歉。 走了几步才抬起头来,公司的项目殷言声亲自负责,技术部长是他同窗好友,财务马上也要换人了,那这样一来公司到底是谁的? 他不敢再想,自己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殷言声:我十二岁就出去打工了。 席寒:摸摸。 殷言声:蹭蹭。 第12章 再见 殷言声不相信童话。 午时的阳光从落地窗前穿透进来,光束中可以照见淡淡的微尘浮动,乔飞把打包好的餐盒拿进来:殷经理,你的午饭。 殷言声眉梢轻轻一动,伸手接过:谢谢。 打开餐盒,是一份烹调得正好的鳗鱼饭,旁边小一点的餐盒装的是一碗海带汤。 乔飞已经出去,殷言声用勺子拨了拨米饭,拿出手机给席寒发消息: 【中午了,你吃饭了吗?】 那边很快回复,是一张照片。 应该是在餐厅旁随手拍的,淡蓝色的盘子摆着一些西蓝花,桌上背景是家里那张白色大理石餐桌,照片左上角灰色酒柜出镜。 殷言声将照片放大,发现最显眼的一瓶酒不见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喝的。 他从遇到席寒,对方一直就有喝酒的习惯,以前的那家酒店套房里酒柜总是满的,别的东西可以没有,香烟和酒就在茶几上随意摆着。 殷言声眉头皱了起来。 他手指在屏幕上打字:【你怎么又喝酒了?】 拇指指腹点在发送上,停了一瞬之后删掉,换成了【你是不是喝酒了?】 停滞了一刹那,屏幕上的字又被删掉。 【你下午能过来接我吗?】 消息发送出去,几秒钟后电话响了。 从那端传来,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些失真,有一种渺渺的温柔:下午有饭局吗? 殷言声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紧:没有。 对方尾调像是带着笑意,没有追问的意思,只是道:好,我过来接你。 殷言声放下手机,目光在散发着香气的鳗鱼饭上停顿几秒,重新打开了对话框:【你今天是不是喝酒了?】后面带了一个表情包。 【喝了一点。】 殷言声不清楚这种一点是多少,他用牙齿磕了磕下唇内侧软肉:【少喝点。】 他手指在对话框飞快地打字:【喝酒对身体没好处还会对心脏和肝功能】 对方一则消息发来,绿色的对话框只有几个字:【以后注意。】 他的一大段说服理由还未发出去,几十个字堆砌在对话框内,对话框被撑的方方正正的,而那几个字就摆在上方,彰显了他做了一场无用工。 殷言声沉默了几秒,竟然觉得心有些乱。 他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戳了戳覆在米饭上的鳗鱼,连带着香软的饭一同舀了一勺,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我中午吃这个。】 表皮烤的带着焦褐色的鳗鱼排在米饭上,右下角的位置被勺子缺了一口,露出里面海苔碎,酱汁很浓,一口下去裹着一层鲜味。 【我们以前一起吃过。】 殷言声视线在上面几个字处顿住,丁达尔效应下的浮尘像是飘进了他的心中,带着一种极其细微的感觉才胸腔之中,像是汽水上一层绵密的气泡,轻轻一怔就散了。 他没想到席寒还记得这个。 具体来说是他们第二次相遇。 * 安城七月底,中午。 太阳烘烤着整个大地,商业区那块地还在招商,正式开业的店铺没几家,街边行道树只有两米多高,顶端包着蓝色的塑料纸。 殷言声走在街道上,大一的暑假要参加志愿活动,如今活动刚结束,他从这里坐公交回家。 街上是一种炙热,柏油路上似乎有了一种焦油的气味,那些热烘烘的气体往鼻腔里钻。 殷言声没带伞,在他的意识中那是女孩子用的东西,防晒之类的就更不必说,用大宝抹脸就是所有的护肤了。 他被晒得厉害,半张脸颊泛着细密的痛意,街边有商店,他拐过去打算买瓶水。 站在柜台旁正从兜里掏着钱,身旁传来一道声音:一包烟。声音很好听,音调沉。 殷言声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便下意识地看,身侧的人在炎炎夏日里还是能给人带来凉意,皮肤像是瓷器,看不出盛夏的汗与困倦,仿佛那些七月底的烦躁都与他无关。 身旁人像是有所感,侧过头看他,四目相对,殷言声一瞬间就记起了当晚的场景。 不用他回想,就那样自然而然的出现在脑中。 那个场景足够让他难忘应该是席寒这人足够让他难忘。 席寒许也是有些惊讶,目光像是越过山雾落到他身上,下一瞬就有了笑意,他说:好巧啊,小朋友。 殷言声说:好巧。 老板把水拿出来,殷言声接过转身欲离去,席寒说:遇到了,就一起吃个饭吧。 殷言声想要拒绝,席寒就站在商铺的柜台前,右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看到他回头了没有点燃,只是道:就当是我还你那天晚上留的钱。 也许是因为那根没有点燃的烟,也许是一种更加隐秘的原因,殷言声带着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思点了点头。 这边吃的其实很少,两人去了一家日料店,点了两份鳗鱼饭。 饭被很快端了上来,红色的方形餐具盛放着,前边的几个小盒子放着海苔和葱花,手边还放着一壶茶汤。 食物的香气伴着空调的冷风,一顿丰盛的饭能够褪去所有的疲惫与烦闷,他似乎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只安安心心地吃了面前的午餐就好。 殷言声吃到一半,发现对面的人才动了几口,他有一种慢条斯理的优雅与风度,口腔里没有太多的饭,小口小口的,像个很娇的女孩子。 殷言声吃饭速度慢了下来。 可再慢也有吃完的时候,他对面的人用纸巾清洁的时候,殷言声摸了摸兜里的钱。 席寒笑了:还打算给钱,准备AA吗? 不同于平时那种客气而又疏离的笑容,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心。 殷言声说:是。 席寒说:小朋友和我算得那么清? 殷言声抬眸看着他,他就望着席寒的眼睛:是。 他和他就要算得清,他们要斩断一切可能发生牵扯的地方,将那些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掐死在萌芽之内。 他避免失去的手段就是不去拥有。 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 也就不会有遗憾和意难平。 席寒笑意淡了下来: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拒绝。 他们从那家店出去,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殷言声坐在公交上,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上的数字不断变化着,马路上的车辆奔驰而过,透过窗外余影可见周遭景象飞速倒退着。 他把额头贴在玻璃窗上,然后闭上眼睛。 殷言声不相信童话。 第13章 梦境 只余指间的香烟燃着,靛青的烟向 席寒这两年作息特别健康,每天晚上按时上.床睡觉,至少保证八小时充足睡眠,频率适当且高质量的性.生活,除了烟酒不离之外还真有点养老的架势保温杯里泡枸杞的那种。 吃过午饭,时间尚早,席寒躺在卧室床上还来了一个午休。 三十分钟的睡眠,在那张铺着浅灰色的床单的大床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像是依稀回到年幼之时。 房子、苍白的墙壁、空旷无一人的楼道。 楼道像是自黑暗中衍出来,只有眼前的几阶楼梯依稀可辨,抬目望去,无论上还是下都好似踏入了一种深渊之中,那种黑暗能把人吞噬。 头顶是一盏黄色的声控灯,弄出响后就能亮上几秒,在短暂的亮光之后就又会暗下来,墙壁上层安全出口四个字发着幽幽的绿光。 进了门之后就会有不同。 房间还是很空旷,屋内的家具也还过得去,沙发上堆放着女士包与各种服饰,那些奢侈的牌子与这里显得这般格格不入,它们静默地待在这里,任由空气中的浮尘落到身上。 还有一个女人。 很漂亮的女人,发丝柔顺皮肤光洁,抬目时眼中像是含了一汪水,哪怕现在已经生育,依旧是无损她的美丽。 她做好了晚餐,将食物递过来。 吃的什么味道如何,席寒已经不记得了。 恋耽美 ——(9) 他去洗碗的时候,不小心磕在了水池边,那样清脆的一声响就乍亮的划破人的耳膜,像是一道闪电劈在脸侧,犀利而冷白。 接着就是一道声音:你在做什么? 也没有人应答,过了几秒之后便是一声的哭腔,凄凄哀哀的,从肺腔里绕着一股气飘进口中,接着就是哭喊了。 她说:我后悔了。 席寒骤然睁眼,入目是头顶天花板的灯,白日窗帘拉着,房间昏暗,他眉头皱起,下意识地向床头柜的烟盒中摸去。 火光亮起,眼眸之中有亮光跳跃,须臾间又灭了下来,只余指间的香烟燃着,靛青的烟向上袅袅升起。 一根烟抽完,席寒换好衣服去了公司。 * 殷言声趴在办公桌上,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他手头的工作没做完但是困意袭来,要说是困意也不太准确,只是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了。 手机上订了休息时间,集中工作半小时就歇十分钟,也不去内间休息室,就把手垫在脑袋下面,跟以前上学时课间在课桌上打盹一个模样。 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身上覆了层衣物,衣物中还有着薄热,裹着熟悉的气息披在他身上,就如同被拥抱住。 殷言声睁开了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席寒站在身侧,身上穿了件衬衫,领口袖子解了两颗,外衣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刚来,见你睡着没叫你。 殷言声坐直了身体,把席寒的外套拿下来递给他:我也刚趴下。没睡着。 他皮肤白,刚趴下一会额头就出现了印子,席寒看着伸手碰了碰:去里面睡会。 指间带着股凉意,碰到额头像是被一块玉挨着了。 殷言声说:不了。他伸手揉了揉那块有红印的地方,自己坚持道:真不困,就是养养神。 席寒作罢,他俯下身,微微有些干燥的唇擦过殷言声的耳廓,而后向上移了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清浅,没带欲.望,一触即离。 一会一块回家。 他离开后殷言声微微喘了一口气,说了声好。 他以为那个吻会落到唇上。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在殷言声关闭电脑后站了起来:走吧。 席寒反倒没急着出门,他从沙发上移到殷言声身后,一手搭在肩头:先坐下。 殷言声依言坐下后,两只手覆在他肩膀,接着就力度适中地按压起来,从肩头开始,食指和无名指按摩左肩骨头凸起处,不轻不重地按摩。 从肩膀到颈椎,那里的一寸寸肌肤都被照顾到,席寒的指间仿佛都带着魔力,殷言声肩膀的酸痛感降下去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殷言声说:好了。现在已经不痛了。 席寒收回手:晚上回去再给你按按。 伏案几个小时,颈椎受到的压力大,很容易产生酸痛感。 殷言声点头,两人一起从电梯到地下车库。 方才在办公室耽搁了一会,现在电梯里也没人了,几息之后在负一层停下,殷言声找到自己的车,席寒在副驾驶坐好。 他中午的时候喝了酒,如今才过去六个小时,没敢自己开车。 停车位这个点空出来很多,车库的温度有些低,四周静悄悄的一片,在车内密闭空间内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联想这个世上只有他们两人。 没有别人,就他们两个,亲密无比,没有任何间隙。 他们是最熟悉彼此。 殷言声握住方向盘,手指的力度有些大,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言漫不经心: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不开心。 身侧男人下颔线优秀,单一个侧颜足矣让人心动,只是他身上那种界限感太过明显,像是雨后的森林,水洼遍地,虫鸣声停,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寂静冷清。 席寒没想到自己的情绪这般明显,他一向不喜欢把自己的负面情绪留给最亲近的人,微微别过头去:没事。 殷言声手指动了动,他听到席寒说:抱歉。 他静默了一瞬,垂眸发动了车子。 他们需要什么抱歉? 他们不该需要这个。 车子发动起来,从车位到出库出口,不远不近的距离里殷言声开车行驶。 从席寒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轮廓分明,肌肤白净柔软,唯独一张薄薄的唇抿在一起,像是有些不开心。 他的小朋友刚才分明心情不错。 席寒顿了顿,轻声道:我们出去走走。 殷言声转头看去,席寒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见他看来说:就在这边逛逛,我明天早上送你。 殷言声把车重新放回车库,悄悄勾了勾唇。 啧! 席娇娇。 作者有话要说: 殷崽:若有一朝权在手,一定要让席寒学会说话。 作者:好的好的。 第14章 耳语  将最隐秘的心事说给最亲近的人 殷言声把车重新放回车库,和席寒乘着电梯从正门出来。 他将殷言声手牵住。 殷言声手很漂亮,骨节精致手指白,但握在手中并不细嫩,他的掌心干燥手指内侧带着薄茧,很典型的男生的手。 席寒用拇指摩挲了一遍,牵着人走了出去。 傍晚的安城吹着风,天边是流云与落日,入目皆是高楼大厦,人走在这里时便显得很渺小。 从写字楼这块走出来,没过一会就是踏上了人行道。 殷言声走在里侧,忽然开口:这是工大的新校区。 安城工大,老牌的工科院校,全国top10的大学,其中某些专业国内顶尖。 席寒说:你当初好像没在这? 殷言声点了点头:我们当初在另一个校区。 离这挺远,新校区的条件更好一些。 当时两人每次见面的时候,席寒让人把他接来,等到第二天分别的时候又让司机送回去,一来一去的,就过样过了三年。 下午时间,陆陆续续的有男生女生从校园出来。 正是最好的年华,面容张扬且漂亮,洋溢的是一种青春活力,肩上扛的是晚风秋月,偶尔有牵着手的小情侣走过,笑容甜蜜。 席寒看向殷言声,傍晚的余晖照在殷言声的面容上,他皮肤像是发着一种莹莹的光,才毕业两年,走在这里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差距。 这种差距不是面容上的,而是给人的感觉。 那种青涩感都已经褪去了,殷言声穿着白衣黑裤,衣服上平整连个褶皱也不会有,整个人像是一株劲竹,就那样站着已经有了一种在社会摸爬滚打留下的范。 正走着,却见一众男女从校园出来,男生身着西装,女生身穿黑色礼裙,脸上画着淡妆。 仿佛才从一场宴会中离去。 殷言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应该和校庆有关。 工大的校庆就在这个时节,他大二那年是学校一百周年的庆典,当时不少分散在全国各地的校友回来参加,给工大捐款几千万,他们这些学弟学妹们还每人发了150元的补助费,充在了饭卡中。 校庆?席寒捻了捻指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染上了落日余晖,缱绻地让人心动。 殷言声算了一下说:现在应该是104周年。 席寒轻轻地应了一声,捏了捏他指间。 他这时候温柔得过分,眉宇间都是暖色,一种很少见的温情。 再往前走,就是一条美食街。 露天的街道上放着餐车,各种美食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各种炸串小吃,铁板鱿鱼,移动餐车里的冰粉,头顶霓虹的灯板发着亮亮的光芒。 这里是最真实的烟火。 殷言声看着席寒:你进去吗? 席寒这人与这里看起来格格不入,衬衫外套穿在身上也是一种顶级的范,肩宽腿长犹如男模。 殷言声眸子黑润,他眼中瞳仁黑眼白少,定定地看着人时像是幼兽的眼睛,很纯粹的黑与白。 那些期待也不明显,很少很少的一份,仿佛席寒去不去不能对他有什么影响。 席寒说:我们去看。 两人从街头进去,美食街上的人不少,大部分是年轻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的女孩子捧着一杯奶茶。 席寒看到她们手里的奶茶,问殷言声:想不想喝? 殷言声抬头看了看周边的奶茶店,抿了抿唇:不喝。 席寒笑了,偏头沉沉地在他耳边笑:是不是觉得那是女孩子喝的? 可能是家庭教育原因,他潜意识觉得男孩子要糙一点。 笑意深深,嗓音很清,连带着耳廓都酥酥麻麻的。 殷言声别过头去:不是。 霓虹灯上的亮光散在他脸上,冷白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细腻的感觉,席寒没忍住捏了捏他脸:这些不一定是女孩子喝的,男孩子也可以。没有规定说女孩子爱吃甜食或者要喜欢粉色。 他松开殷言声的手,转身去了最近的一家奶茶店。 席寒看到奶茶店招牌上的文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店员抬头看到帅哥,微笑开口:您好,想要喝些什么呢?她手指指在上面:我们店内新推出这个口味。 这个时候殷言声也进来了,席寒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你想喝什么口味? 殷言声看了几眼,选了个带着红豆的。他看了一眼席寒,默不作声地选了一个不太甜的。 席娇娇不爱吃甜的。 店里排队的人有些多,两人坐在一旁提供的高脚凳上等候。 圆脸的一个姑娘拍了拍身边闺蜜:小可小可,你快看那里,两点钟方向的两个男的。 被叫做小可的姑娘转头看过去,眼睛瞬间睁大:我去,怎么这么好看。 随着同性婚姻合法化后街上偶然也能看到走在一起的男的,但像颜值这样高的还没见过, 她压低了声音:你把我挡住,我拍个照片。 同伴低声道:不太好吧,这样偷拍不太礼貌。 小可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关闭闪光灯做出自拍的样子:没事的,就我们几个看一下就好,我又不会往外传。说着,就点击拍照。 殷言声正和席寒坐在一起,却见对方突然站起来向旁边走去,接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个背着斜挎包的姑娘突然脸红了起来。 她拿着手机指间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接着低头说了会话。 过了一会,席寒走了过来。 殷言声手臂靠在桌子上,看到席寒来了:你刚才被人拍了? 结合刚才姑娘的动作,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席寒说:拍我们两个,已经让删掉了。 奶茶店的灯光是亮白的,这样照在席寒脸上更显得对方面容清冷,是一种疏离的礼貌感。 席寒这人不笑时,眉间带着冷意,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瞧着不是很好相处。 殷言声目光落到刚才那两个女孩子站的地方,奶茶店挺大,点餐的地方距他们坐的地方少说也有六米,再加上此时人来人往,他竟然能从这么远的距离就感受到有人拍照。 他暗暗有些心惊。 奶茶好了,席寒取了两杯,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殷言声自己插了吸管,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糯糯的红豆进到口腔中,他用牙齿抿碎咽了下去。 两人还向里走去,路上的小吃很多,沸腾的油里炸串滋滋冒响,席寒看向殷言声,用眼神示意:吃不吃? 殷言声摇头,想了想还是开口:我真不吃。 席寒陪着他继续往里面走,走过一处店时闻到了醇厚的香味,殷言声脚步稍微顿了顿。 席寒了然,和他去了店内。 是一家卖鸡蛋仔的甜品店,六边形的内里,里面排布的圆形和蛋黄一样大,烘烤成金黄色,卷起来放到纸袋中,再夹上冰淇淋撒着坚果碎,上面插着两根巧克力棒。 店员看到殷言声了很热情地招待:您好,想要什么味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柜台,里面是各种的冰淇淋味道,上一层摆放的是各种水果,殷言声看了看:一个原味。里面什么都不夹。 鸡蛋仔很快做好,殷言声拿在手中,付钱的时候店员道:二十五元。 殷言声愣了一下,接着扫码付款。 出来的时候他似乎有心事,一路上有些沉默。 席寒捏了捏他的手指。 殷言声抬头看着他,用手撕了一块递给席寒。 他抬手看了看,接着道:我以前学校门口卖这个,这么一小块两元钱。 我妈妈经常给我买。 这夜色太温柔,甜品与蛋糕,年幼时的零食,还有身侧的人。 周边大多数都是学生,他似乎也像是回到了校园中,就那样牵着手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人是有倾诉欲的一种生物,特别是在这般美好的夜晚,霓虹灯下闹市之中,独独二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与周围的人没什么不同。 殷言声说他小时候的事情。 校门口的母亲,背着书包的孩童,以及那些记忆中香甜的味道。 席寒就在他身边听着,他是一个良好的倾听者。 殷言声说完后看着他。 这般推心置腹的话如同耳语,合该在庭院之中坐在一起叙说,一个听一个言,而后再讲一些自己幼时的事情。 将最隐秘的心事说给最亲近的人。 殷言声眼睛中是席寒的倒影,他就那样看着席寒。 可席寒依旧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殷崽:他什么都不说。 作者:就当他没长嘴。【不是】 第15章 遗憾 他不知道怎的,莫名有些遗憾。 席寒和殷言声回到家,席寒先去洗澡。 殷言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突然收到了一封短信,安城疗养院编辑发送的。 殷言声的姥姥在这所疗养院内,里面每位老人都有自己的专属护士,晚间会发送老人每天的各项身体数据。 恋耽美 ——(10) 他看了一遍,接着放下了手机。 几天前他去看了一次,姥姥的身体还可以,五年前进行了一场肾移植的手术,如今不用再忍受透析的痛苦,老人有点阿茨海默症,记忆力有明显的衰退。 正想着,席寒出来了。 他额间的发沾湿,被他直接用手向后捋去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五官清冷,水珠自额间向下滑去,到最后隐没在灰色浴袍中,那边濡.湿的痕迹明显,灯光下有一种靡靡的欲。 他见过这男人所有的神情,冷漠的矜贵的邪肆的以及脸上沾染情.欲时的神情,就阖着眼睛,吐露出来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耳边,低.哑的呻声在他耳廓索绕,性感到不成样子。 殷言声视线一直往上游,直到看到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时才骤然回神,飞快地移开目光,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意味。 席寒走到殷言声面前,俯下身将他拢起来,两人距离挨得格外近,他指腹轻轻按压住殷言声的唇,低声开口:刚才在想什么? 殷言声想移开目光,可席寒偏不,他用些力固定住殷言声的下巴,喑哑着声音道:是不是在想我们怎么? 最后两个字才唇间吐露出来,自带一种灼.热的味道,那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感觉翻涌上来,不用做别的,就足够他脸红心跳了。 殷言声抓住沙发上的抱枕,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对席寒没什么抵抗力,对方随随便便的一个动作他都招架不住。 席寒握住了殷言声的手腕。 他在对方蓦地睁大的眼神中轻吻了一下掌心,这才放开道:对我有感觉不羞耻。 掌心唇柔软干燥,像是能直直地亲到心尖去,那一小块皮肤温度似乎都在升高。 殷言声手掌握成拳,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直直地去了浴室。 席寒看着他身影没入浴室,唇边一直噙的笑意才淡下去。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而殷言声和他不同,如果没有他,殷言声现在这个年纪应该和一个女孩子在谈恋爱。 一个人的性取向早早就注定了,让一个很直的人去接受和同性一起生活、做.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第一次的时候,殷言声嘴上不说,但身体抗拒的厉害。 他就蜷在床.上,用牙齿咬住被子,视线不知道放空到哪里去,神情带着些委屈和难过。 席寒去亲他,他脸上泪水就下来了。 到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席寒突然就想抽烟,他向阳台走去。 窗子外面是点点星火,如今天幕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安城的十一月已经初见了寒气。 四周静得出奇,从这里看下去,一座人工的假山流水隐隐绰绰的显着,白日里上面缠绕着绿枝,到了晚上就像是墨色中浸出一些绿,全无盎然之意。 席寒想着方才殷言声的神情,在说起他母亲来时是一种温暖明亮的神色。 要说那一瞬,没想到自己的母亲是假的。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记忆似乎在这时间呈现出一种混乱,脑海中有几个片段闪过。 一会是挤在京都的地铁中,人潮汹涌,她把他护住,地铁到站转头道:看着点,小心脚下。 一面是家中,她神情烦躁地呵斥:你怎么连这个都不会! 更多的是哭,一个女人发抖着流泪,发丝被泪水浸得湿透,几缕发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上,一面哭一面看着席寒,看着她儿子: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来京都上学,没抵住纨绔子弟的诱惑? 后悔听了江惠民的鬼话,以为自己能嫁进江家成了江夫人? 还是后悔把人生最好的年华葬送了? 都有。 她后悔的太多了。 窗外完全暗了下来,方才一丁点的墨绿也不见了,像是被无尽的深渊拖了下去,只能看到假山上的怪石闪着晦涩的光影。 原本以她的容貌再加上不错的学历,在三十年前的京都,她能轻而易举地嫁到一个富贵之家。 名正言顺,至尊至敬。 可是不行。 她那时已经怀了江惠民的孩子,只能把全部的赌注都压到一个人身上。 结果满盘皆输。 江夫人不是她,六年后的江二夫人也不是她。 她学业没进行下去,没嫁到江家,还生下了一个私生子。 她这一辈子都毁了。 她最后悔的就是生子。 夜色四起,席寒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他眉目有一半在阴影之中,指尖的星火抖了灰尘,香烟有一瞬的乍亮,烟灰在半空之中就成了粉末,轻飘飘地散在空气中。 一截烟蒂落在了地上,紧接着就被踩灭。 殷言声躺在床上,他开着床头灯,像是一袭月亮隐在室内。 过了一会,席寒推门而进。 身侧的位置出现了热源,是最熟悉的温度。 他身上有一股烟草味,不重,殷言声这几年闻惯了,竟然觉得这是一种很好闻的气息。 他腰间浴袍的带子没系好,松松垮垮的,一弯腰就可以看到大片细腻的肌肤。 殷言声手放到腰间,本来要系好,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指揪着腰带迟疑,旋即收回手去看向席寒。 席寒原本已经躺好了,闭着眼睛气息沉静,感受到视线这会睁开了眼,侧着身亲了亲他额头。 同时开口:晚安。 殷言声静了一瞬:晚安。 他伸手关了床头灯,黑暗中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 殷言声心跳快了一拍,他摒住呼吸等候着接下来的动作,可黑暗中只有身侧人的呼吸声。 哦。 晚安。 右手悄悄地在枕头上挠了几下。 他就洗了个澡,也没有多长时间。 殷言声用脸颊蹭了蹭枕头,闭上了眼睛。 * 翌日。 殷言声到公司后桌上有一杯泡好的茶。 文件被用回形针固定住,在桌上摆放的整齐,窗台的绿萝也已经浇好了水。 坐了一会,乔飞捧着杯子走了进来:经理,茶水间没水了,我接点你这里的。 殷言声嗯了一声。 乔飞接好水晃了晃杯子,杯中一次性倒了两袋速溶咖啡,他一边摇着冲开,一边打着哈欠。 眼睫下一片的乌青,光看黑眼圈就知道昨晚没休息好。 殷言声将他那一副困的睁不开眼的样子收入眼中,有些好奇:没休息好? 他目前没有失眠的困扰,有的时候见席寒睡不着,翻身起来不是喝酒就是吃褪黑素,要不就是抽烟。 乔飞有气无力地点头,一手按住额头道:昨晚熬夜看了工大的校庆,四个小时,看完都半夜两点了。 晚上回去玩手机,软件上刷到了工大的校庆典礼,老学长的心蠢蠢欲动,熬夜看完了全程。 一边吐槽一边看。 乔飞说:经理,你看了吗? 殷言声用手揉了揉额角:没有。只是恰好昨天过了工大的新校区。 乔飞道:你没看是对的,没有100周年那样盛大。 几年前工大一百周年校庆直接出圈,妥妥的别人家的学校,收获了一众羡慕的眼神。 乔飞对工大的认同感还挺强,属于那种我以母校为荣,母校有我精彩。 当然后者暂且不谈,但心中总有一种荣誉感。 殷言声说:百年校庆,自然不同。 工大经历战火,从乱世到盛世。 如今长存下来,自然是得好好庆祝。 乔飞将咖啡一饮而净:听说当年各界校友捐款达到五千多万,今年的校庆还不到八百万。 我问了一下这届的学生,他们饭卡补助30元,刚好够饭钱和一瓶饮料。 乔飞还在继续:我们当初来的是谁啊,席淑君女士,名门之后,曾祖上的人在我们历史课本里。 当时来工大后听说没少支持教育事业,就那实验室各种贵的要死的仪器都换了一遍。 校友能捐那么多,也有部分原因是听说席淑君女士来工大,想搭上那条线。 他看着殷言声明显不知道的脸,就知道对方平时根本不注意这些。 乔飞想了想,灵光一闪:就前一段时间离婚的那明星,杜诗丹知道吧,那是她孙媳妇。 殷言声说:有印象。 他当年近距离接触过这位女士。 乔飞看着殷言声,忽然眨了眨眼:哦,我记得你那时候是全程陪同的幸运儿。 殷言声当时是学生代表,全程陪着席淑君女士在校园里参观,一下午的时间去工大各处,到最后还去餐厅一起用餐。 这个活当初学生会主席馋得眼睛都绿了,那是江.氏集团的创始人之一,能入了她眼基本上能少走十年路,但没想到是殷言声陪同。 殷言声一边翻着文件道:运气好。 当时学校从系统里随机抽选了一位,恰好抽中了他。 乔飞跟着感叹:经理你就是欧皇降世。 这体质简直是欧到没边了。 让脸黑的非酋情何以堪。 殷言声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他:这是甲方的要求,你看看,十五天之后要结果。 眼看着工作来了,乔飞没再耽误,自己接了活就离开了。 殷言声打开浏览器,输入了席淑君三个字。 网上首页出现了人物词条,名子已经是黑色字体。 黑白照片一张,图片里的老太太身穿长裙,笑起来和这个年纪的老人没什么不同,眼角有细细的皱纹,眉目和善。 再往下拉,就是生卒年了。 两年前病逝,享年73岁。 殷言声突然想到了几年前在工大他陪同的那个下午,老人很温柔,听他说话时带着笑容,是格外和气温存的一个老太太。 他不知道怎的,莫名有些遗憾。 第16章 家事 记得我做的那些事吗,都是为了挟 安城迎来了一场雨。 街上法国梧桐的叶子已经全部成了杏黄色,枝木遒劲,各形的枝干蜿蜒而上,如今在雨水冲刷下落叶凋零了,大片的枯叶堆积在路面,人踩过去沙沙作响。 周子阳看了眼坐在一旁椅子上的人,将手中的台球杆放下:你怎么不玩两把? 席寒坐在一旁,神情冷淡:不想玩。 周子阳嘶了一声:不是吧,你以前挺爱玩的啊。 今儿一个朋友新开了会所,让他叫些人来捧场,安城不比京都,周子阳那帮狐朋狗友一个个没在身边,顿感人生是寂寞如雪。 他就想起席寒来。 江家家风严,特别是席寒这一代,在席奶奶的教导之下没出个纨绔,外孙里孙的,甭管成不成材,至少在外面没荒唐事。 就像席寒这人,在一起的时候也玩,他们十几岁的时候抽烟喝酒赛车打球的一样没落,但就是不让人近身,男男女女的都统一拒绝。 后来年龄再长些了,就直接去公司,每天忙得够呛,再接触的圈子就不是他们这种爱玩的二代了。 这种家庭一般是分工明确,家中选定的继承人和混吃等死的二代有本质区别,前者说话做事斟酌三分,讲究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各个场合里的门道心里门清,推杯换盏之间暗暗交锋。 后者就相对来说轻松很多,像周子阳这样的,胸无大志的富二代,以后就坐等着分红就行。 像席寒这样的,以前跟他们玩,以为纨绔子弟大军再添一员时,拐了个弯,向前者奔去了。 #好好的歪苗苗,说直就直了。# 周子阳心下遗憾,凑过去拍了一下席寒肩膀,和他并排坐在一起: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我猜猜,和感情有关? 席寒静默了一霎,向身后椅背倒去,他微阖着眼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有。 周子阳看他这架势也觉得没事。 他坐在一旁道:你知不知道罗家的事,就是以前家里有马场的那个罗家? 席寒说:怎么了? 周子阳八卦道:听说他家小子这回栽了个大跟头,自己被妻子送进去了。 席寒向来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只是闭着眼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周子阳却在此时兴致勃勃地分享起来,他连带着比划绘声绘色地开口:他当时不是强娶了人家姑娘吗,这姐们忍辱负重的待了几年,一朝权在手,把他家的事捅上去了,现在整个罗家都跟着糟了罪。 他话一落下,就看到席寒睁开了眼,一点点地坐起来,双手交叉在一起:挺有意思的。 哈哈哈,可不是嘛,老有意思了。 席寒道:你把这事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 他的侧脸有些冷淡,脸上神情也不像是见到有意思的事那种笑,交叠在一起的拇指互相绕了一圈,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周子阳: 你这样不像是听八卦的样子啊。 他就当真全须全尾的来了一遍,故事挺俗气的,富二代遇到了都市丽人,一时之间见色起意,凭借家里权势把人得到了,结果女方是个铮铮铁骨大美人,忍辱负重几年后一锅端了。 故事说完后周子阳下结论:他就是活该。 罗家脏得不行,像这种事情没少干,几年前还用枕头捂死了一个人,结果赔了钱后照样逍遥,现在踢到铁板上了。 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 完了周子阳看向一直沉默的席寒:你说是吧? 席寒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他此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看不出喜怒,唯独身上气质有些沉郁,像是经年不化的霜雪覆了满身。 正说着,门突然被打开,一缕亮光直直地刺入室内,周子阳下意识地闭眼,刚欲呵斥看清来人后又闭上嘴,诧异出声:你怎么在这? 一边用轻轻碰了碰席寒:别睡了,你表弟来了。 席寒有些不耐地睁眼,目光一顿:封一然?语调微微有些上升,显然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对方。 恋耽美 ——(11) 封一然是江家姑母的孩子,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江家姑母早些年跟着丈夫调到安城,把儿子放到外祖家让在京都上学,说起来他是和席寒一起长大的。 席寒到江家时已经六岁了,江父不认,是席奶奶看孩子可怜,放到自己膝下亲自抚养的。 封一然带着一双眼镜,五官俊秀,笑起来斯斯文文的,叫了一声:席寒。 末了才看向周子阳,挑眉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 他眼睛狭长,这样挑眉笑地时候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模样。 周子阳被噎了一下,旋即道:瞧我这嘴不会说话,你自然可以在。他望向席寒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弟了。说着,便走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了两人,席寒没起来的意思,封一然也不在乎这些,自己也学着席寒的样子躺在椅上,发出了一声喟叹:躺着就是舒服啊! 席寒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江瑜让你来的? 封一然笑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他手慢慢地敲击着膝盖,发出的声音很有节奏:昨天江瑜给我打电话了。 他视线落到席寒手指的戒指上,而后意味不明地道:我没想过你真会结婚。 做生意做投资,讲究一个仙人指路,凡事跟着大势走。 五年前的安城还没有现在这样发达,江家重工在安城开发商业区与住宅区建设,席寒代表江..氏来到安城,几年后安城发展起来,当初那一笔赚了几倍。 有时候想想还挺有意思的,那是席寒一次普通的出差,恰好去了那家酒吧,又恰好遇到了殷言声。 席寒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低迷,他恹恹开口:见色起意。 封一然一愣:你可以用一个稍微好一点的词。比如一见钟情之类的。 席寒似乎知道他想些什么,他点了根烟,在烟雾弥漫中平静开口:记得我做的那些事吗,都是为了挟恩相报。 封一然猛地抬头,却见对方面容隐在靛青色烟雾之中,他看不出对方脸上是一种怎样的神情,眉眼处却是一片沉寂。 玻璃窗上沾了雨水,水珠蜿蜒向下模糊了窗外的景象,封一然动了动指尖,玩笑般的开口:那我算是你的同伙了。毕竟当时他说的要帮席寒。 房中一时之间寂寂无声,两人默契地终止了这个话题,一时之间只余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耳中。 封一然舔了舔嘴唇,若有所思地看着席寒:江瑜说家宴你必须到场。 江家晚宴,由老爷子提出。 封一然知道席寒和江惠民不和,这两兄弟都是这样,和父亲不亲。 他想了想江惠民那样子,觉得不和也正常。 江瑜担心席寒厌恶江惠民到连晚宴都不想去,专门让封一然来做思想工作。 席寒轻笑了一声:皇军托我给您带句话? 封一然脸上那种玩笑的神情消失了。 席寒与江瑜其实一般大,现在也说不准席寒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时候遇见江惠民的。 按照生辰算时间的话,不知道江惠民那时与江瑜的母亲有没有结婚。 结了席寒就是私生子。 没结那也是未婚生子,无名无分。 江瑜则不同,江家正统出生的孩子,母亲姓秋,外祖大名鼎鼎。 家生子与私生子天生带着不可调节的矛盾,席寒受席奶奶青睐,江瑜受江老爷子青眼。 普通人尚且能为了利益与家人不顾情面,当这种诱惑变得更大时,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封一然此时突然想起了幼时坐到庭院听姥姥讲故事的情景,家中的孩子一共七个,最小的江天还不会走路,八角亭之下的老人学识渊博,国学典章张口即来。 她说《与父母书》时一遍遍地念:兄弟和,虽穷氓小户必兴:兄弟不和,虽世家宦族必败。 封一然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他闭了闭眼睛,突然道:席寒,我和你最亲。他斟酌着话语,而后一字一顿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站在你这边。 席寒垂眸道:不会的。 这个时候的封一然还不懂他说这话的意思,只是心中一松:我觉得江瑜不会这样。 要真如此,太对不起席奶奶的教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标签没豪门世家,我也写不来那种兄弟阋墙,一切为了两个崽服务。 第17章 逼问 当然是都喜欢啊。 适逢周五,席寒在办公室等着殷言声下班。 席寒中午的时候就到的公司,给殷言声在楼底下带了饭,他吃的时候席寒就坐在一边看着。 殷言声握着筷子的手一停,他看着席寒道:你要不要再吃点? 席寒说不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唇上沾了湿意变得柔软而水润,侧着脸时可以看到线条清晰的下颔线。 手上的骨节也是明朗,手背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肤,上面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两人虽然吃饭时一起放下筷子,但席娇娇速度慢,吃饭小口又慢条斯理的,吃的绝对没他多。 殷言声遇到席寒那会正大学,当时舍友一天吃四顿晚上还喊饿,凌晨起来宿舍泡个面都是家常便饭的事,他见惯了舍友同学干饭场景,乍一见到席寒吃饭的速度和食量惊讶了好久。 殷言声小朋友总觉得席寒吃不饱。 他坐到席寒身边,用筷子夹起一片牛肉递到唇边:尝尝这个,这家牛肉很好吃。 席寒放下水杯就这他的手吃了一口,咽下去之后又喝了点水:很嫩。 他说味道不错,却在殷言声又夹了一片后拒绝,只说道:真的吃饱了。 殷言声作罢,自己解决了午饭后去休息室漱口,末了问席寒:你中午在这睡会吧。 席寒有午休的习惯,平时在家休息。 席寒点了点头,自己上床后往里面挪了挪,腾出一片空间后拍了拍,示意殷言声也睡过来。 殷言声走过来躺在床上,休息室的床挺小的,这样躺下的两个人身边没多大距离,基本席寒一伸手就能把人圈住。 腰间突然多了一支手臂,殷言声没什么反应,席娇娇睡觉通常一只手都搭在他腰上。 但今天这手顺着衣摆滑下去,又贴着肌肤探进来,腹部触着一温热的掌心,殷言声的肌肉一下子就绷紧了。 他小声开口:席寒。 这里是休息室,虽然门被反锁着,但真要发生点什么都没个洗澡的地。 席寒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平时这个时候就收回了手或者说点什么,但今天他没有。 他就闭着眼睛,用掌心一寸寸的丈量着,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巡掠着,指腹还时轻时重地按压着,像是在演奏一架钢琴。 殷言声吸了一口气,轻轻用手握住席寒的手腕。 不能在这里。 还没有洗澡。 席娇娇这人其实很爱干净。 席寒反手挠了挠他的掌心,把头埋在颈边道:你和我的时候愉快吗? 席寒在这种事上一直坦荡,平时又格外注重质量和感受,他知道殷言声放不开,便从不在床...上逼迫对方,殷言声咬着唇不发出声音时也就作罢,只自己观察着他的神色调整。 像今天这种程度的话,其实也没问过几次。 殷言声觉得脸一下子就热了。 席娇娇的发丝在他脸上蹭,带着轻微的痒意。 殷言声没忍住蜷了蜷手指,闭着眼低声道:愉快。 他此时被搂着,腰间和席寒的距离最短,上身却向一边移去,看起来有几分抗拒的意思。 席寒把他的身体语言收入眼中,缓缓地收回了手,想了想又隔着衣物放到腰间,低声道:你肌肉很漂亮。 他说这话时声音中带着赞赏,是一个男人看另一个男人的眼光,毫不掩饰地喜爱以及一种及其原始的神情。 殷言声耳尖红了。 他只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脏跳得飞快,被席寒的话弄得气血上涌,既惊异与对方的直白与坦诚,但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他在羞赧之余心中有一点欣喜。 被喜欢的人夸奖后的喜意。 虽然说席娇娇经常夸他,但那通常只是说:小朋友很厉害,小朋友很棒之类的。 那种情况是他在上学时的夸奖和日后工作上的赞赏。 这种身材上的赞赏不同与以往,这是他们独独属于他们两个的事情,天生带着一种私密与隐晦,又夹杂着一些别的意味。 禁忌、不可言说、还有一种最原始的冲动。 殷言声觉得脸上的温度在不断地上升着,他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了起来,他喉结上下滚了滚,极力平静地开口:我有锻炼。 话一出口,恨不得直接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话似乎有些歧义。 锻炼什么? 那里吗? 他开口补充道:我有健身,还报了拳击课。 所以肌肉会漂亮。 他握住席寒的手腕,一点点地把手掌往上移,直至腰间才停下。 周围的温度似乎在不断地上升着,殷言声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到了蒸笼中,周围都是热意。 他翻身背对着席寒,用手背捂住眼睛张着嘴微微的喘着气。 席寒握着殷言声的肩膀,让对方重新面向自己。 殷言声的皮肤是冷白的,脸上细腻光滑,如今却是带着一些红意,浅浅的一层,却恰好冲淡了对方身上那种禁欲的气息。 他黑顺的发丝在枕头上蹭的有些乱,嘴唇也是带着红润,眸子黑沉又润,仿佛外人眼中那个冷漠而禁欲的殷经理是一种其他人的错觉。 这是他的小朋友。 别人都见不到的样子。 席寒此时心中那点占有欲得到了满足,他有些满意地亲了殷言声一口。 然后又用指腹按压着殷言声的唇,微微摩挲了一会,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道:我好看吗? 殷言声闭了闭眼睛。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偏偏席娇娇还在继续:我身材好吗? 你喜欢我身上哪个部位? 他闭着眼睛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席寒说的话却一直往耳中钻,对方的音色很清,带着一点的磁性,非常非常的好听。 席娇娇像个引诱唐僧的妖女,在他耳边道:睁眼看着我。 话是命令的,语气却带着纵容。 殷言声睁开了眼。 席寒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 清冷深邃的眉眼,白皙柔软的皮肤,眉目低垂时有一种倦怠的困顿感,抬目时靡靡之意一扫而光,皎皎如月的清绝。 殷言声一时之间竟然忘了移开视线。 哪怕已经这么多年,他依旧对席寒这个人没什么抵抗力。 他以前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如此痴迷于一个男人的魅力。 席寒声音里卷着笑意,懒懒散散地又问:我好看吗? 殷言声被逼得没方法,放弃一般地开口:好看。 身材呢? 说着,竟然拉着他的手去碰。 殷言声自暴自弃地开口:好,非常好。 席寒低笑一声:还有呢? 还有的一个问题,喜欢身上的哪个部位? 殷言声沉默住。 席寒不满意地催促他快点。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席寒低笑道:我最喜欢你的皮 手。 一个字,打断了席寒的话语。 也不知道这个答案满不满意,反正席寒闭上了嘴,把殷言声往怀里搂了搂闭眼休息。 殷言声低头蹭了蹭。 当然是都喜欢啊。 席娇娇。 第18章 姥姥 他不愿意别人把他和除席寒之外的 周六的时候,席寒和殷言声醒来已经很晚了。 昨晚两人睡得迟,身体极尽欢畅之后随之而来的一种惫懒感使人睡得昏昏沉沉,今天醒来就见外面天大亮了。 殷言声从床上睁眼,就见席寒还睡着,他欲轻手轻脚地起来,刚拉开被子,身旁人就醒了。 席寒望着他:起来做什么? 他目光也是清明的,但就是一副懒洋洋的语气,如同泡在了温水中,随时能倒头再睡个回笼觉。 殷言声说:我去做早餐。 想了想,又回头道:你再睡一会,我做好了叫你。 话落,就看到席娇娇又缩了回去,捂着眼睛应了一声。 主要是席寒几年前睡不饱觉给殷言声留下的印象太深刻,现在有机会了他总想让席寒多睡一会。 殷言声洗漱之后去了厨房,没过一会,席寒也来了。 殷言声一边开火一边说:你再去睡会,我自己一个可以的。 早餐向来是很简单,原切燕麦加水果再煎个蛋,根本不需要帮助。 席寒说不用。 他现在清醒了,就靠在橱柜边看着殷言声。 殷言声穿着一件浅灰色睡衣,上衣扣子扣地整整齐齐,也没穿围裙,就那样站在灶台边,在翻腾着冒泡的水中煮了燕麦粥。 如今殷言声肩膀宽了就更显得一截腰劲瘦,身体匀称流畅,像是一只猎豹。 那种非洲草原上流着泪纹的豹子,身体细长矫健,身躯上的肌肉并不健硕,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野性与健康。 席寒视线在对方腰下扫视一周,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来:今天有什么安排? 他们周末偶尔会出去逛,但次数也不多。 殷言声说:我要去疗养院看姥姥。 殷言声姥姥这些年一直在安城的一家疗养院住着,从他大学开始,学业和工作这是殷言声必须要完成的,要说让他贴身看护也不现实。 现在就取了个折中的法子,殷言声一周至少看两回。 席寒刚想说自己陪着他去,电话却在这时候响起。 恋耽美 ——(12) 封一然说今天有点事,让席寒过去帮个忙。 殷言声恰好听到了,端着两碗粥出来:你今天是不是有事? 席寒说:封一然的事。 殷言声手上动作一顿,他认识席寒的家人不多,但对封一然知道一点。 当初席寒给他找的一份兼职就是在封一然那里当翻译。文本的英译汉,他从大二做到大三上半学期。 后来两人结婚,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人。 怔愣只是一瞬,快得连席寒都没有发觉。 席寒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碗,然后稳稳当当地放到两人面前:我不去了,让他自己来。 殷言声说:你去吧,可能他找你有什么事。 感受着席寒目光落到他脸上,殷言声道:我自己可以,改天我们再一块去。 看到席寒还想说什么,殷言声道:我都去了多少次了,还怕找不到路。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正常,却让席寒凝滞了一刹那。 两人吃完了饭,席寒让殷言声先走,自己留下来收拾残局。 他目送着殷言声出门,把碗放到洗碗机中。 殷言声开车去了疗养院。 疗养院建在郊区,周围空气很好,把车停下来就能看见一处类似度假村的地方,生活区没有太高的建筑,总共只有两层高,平摊下去照着地面建,看惯了城内的高楼大厦,这里便显得格外清新。 殷言声核实了身份后进去,他走向了姥姥住的地方。 房中布置温馨,一位老人坐在红木椅,她旁边有位年轻的小护士正陪着说话,见到殷言声来了,小护士有些紧张地起身道:殷先生。 殷言声点了点头,目光看到头发花白的老人时那种冷冽散开了一些,轻轻叫了一声:姥姥。 殷姥姥似乎有些惊讶,看了他一会才试探着开口:是小言吗? 他走过去握住姥姥的手,温声道:是我。 殷姥姥一下子就笑了。 她头发花白着,一笑眼角细细密密地皱纹就出来了,很高兴地摸了摸殷言声的手:小言都这么大了,婵娟带你来的? 婵娟是殷言声母亲的名字,离世那一年殷言声六岁。 他九岁的时候就由他姥姥带了,自此后祖孙两人就只有彼此了。 殷言声觉得心中一涩,他极力平静地开口:没有,姥姥,是我自己来的。 那婵娟呢?她怎么没带你啊? 妈妈有些事情,不能来。 殷姥姥点了点头,她用手极其怜爱地摸着殷言声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嘱咐:婵娟上班忙,小言要一个人乖乖的。 殷言声自然是应下。 他这时候格外的柔软,额间碎发垂在额头上,点头时像是乖乖的小兽。 殷姥姥跟着他起身,拉开一旁的抽屉在里面翻了一会,自言自语道:姥姥记得在这里放了吃的啊,怎么不见了? 殷言声顺着她的手看去,那里只有一些零碎的纸单和药片。 一旁的护士走上前去:奶奶您忘了,这里的吃的让我吃了。她笑了笑,带着几分馋嘴后的羞涩:不好意思啊奶奶。 殷姥姥摆了摆手。目光怜爱:没关系啊小姑娘,你饿了就自己去拿吃的,别饿着了啊。 护士应了一声。 此间天气正好,阳光从树影缝隙中穿透,婆娑的影子照在草坪上,疗养院内建了一方人工湖,湖上桥影垂进绿水之中,浅波荡漾分外温柔。 殷言声陪着姥姥散步,走过小桥流水,蹚过青石板路,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说着,都是一些平常琐碎的话,一个故事早就说了无数次了,殷言声都能背下来,但他一一听着,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 中午的时候两人一起用过午饭,老人家吃得少,过了一会儿就放下筷子看着殷言声吃。 她是个慈爱而又温和的老人,一辈子爱干净整洁,这几年一直在疗养院把自己打理得妥善。 殷言声放下筷子。 他低声道:姥姥,您最近身体什么样? 殷姥姥含笑道:好着呢,我身体硬硬朗朗的。 殷言声把手搭在姥姥手上,老人家的手上已经出现了老年斑,前半生一直是辛苦操劳的,如今能稍微休息一会,手上皮肤还变得细嫩些。 过了一会儿,姥姥困了,殷言声扶着她去休息。 他盖上毯子,又仔细地给捻好角,坐了一会才出去。 小护士等在外面。 这是专人的护士,一对一服务,平时时刻关注着老人的身体状况。 她见殷言声出来,有些紧张地开口:奶奶的病情时好时坏,我们除了和奶奶聊天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大抵是殷言声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又因为那过分出色的面容与身上的气质,总给人带着一种压迫感。 殷姥姥今年七十岁,五年前做了肾脏移植手术,目前身体情况良好,但患有阿尔茨海默症。 这种疾病目前没有特效药物治疗,只能和老人多交流去帮助她回忆一些事情。 像今天那种情况,她就是记忆产生了混乱,忘记了自己的女儿早已去世这个事情。 殷言声不去纠正她,因为他觉得有时候忘记反倒是好事。 他揉了揉了太阳穴,说:谢谢,你辛苦了。 护士摇了摇头: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能来这里休养养老的老人,都是非富即贵,不谈别的,单每月两万的费用就将一大部分人拒之门外。 殷言声说: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先看着。 小护士点头出去。 老人家睡觉时间其实很短,通常也就几十分钟,过了一会殷姥姥就醒了过来。 殷言声扶着她起来。 殷姥姥像是小时候那样握着他的手,有些粗粝的掌心摩挲着殷言声的手指,突然之间就疑惑道:小言,你手上怎么有这个东西? 殷言声动了动手指,他无名指上是一支银色男士戒指,上面一圈刻着暗纹,低调神秘。 他目光像是浸在了温水中,轻声道:姥姥,我结婚了。 结婚?是和沁月吗? 沁月是他们邻居家的姑娘,街里街坊的都认识,和殷言声年岁相同。 殷言声说:不是,和我结婚的人是席寒。 他曲起手指摩挲着,然后道:姥姥,您见过他。 他曾经对姥姥说过他结婚这个事情,但老人家健忘,这会又忘了。 殷言声道:以前在医院,您见过他。 他别的事可以不说,但这种事情殷言声要讲清楚,他不愿意别人把他和除席寒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联系起来。 那是他和席寒的第三次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席寒:小朋友越来越独立了。【惆怅】 第19章 三见 他现在才明白了为什么有人饮鸩止 安城,第一人民医院。 殷言声捏住缴费单子,盯了几秒之后折成方形装进口袋中。 此时正是中午,医院餐厅的人很多,他刚吃过饭,正打算往透析室去。 姥姥每周两次的透析,都是在这里完成,殷言声对这里熟门熟路,也早就习惯了鼻尖消毒水的味道。 从餐厅到血液透析室,要穿过一条长廊,如今上面有紫藤花开着,殷言声无心欣赏,只想快点在门外等着。 医院设立的抽烟区在这里,殷言声穿过长廊,向右拐的时候脚步顿住了。 人群站着一男人,穿着修身笔挺的西装,此时他正侧着脸说着什么,从殷言声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一张唇。 下颔线弧度流畅明朗,修长的手指正捏着一白色帕子捂住颈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身后的跟着的男人露出仓皇的神情。 一众人围住,分明一眼扫过去都比他大,却各个被他脸上的薄怒吓得是噤若寒蝉,在炎热的夏天里,脸色却发白。 转过脸上,还是那张面容,但不知怎的,眉目之处好像是淬了一层霜雪,抬眼扫来时自有一种疏离冷淡得近乎倨傲的气质。 不用多说,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副样子,实在和前两次见面不同。 他只看了几眼,却没想到席寒对视线这么敏感,直直地望向他,眸子准确无误地收拢了进去。 下一瞬,眉间那股寒意便散开了些。 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小朋友。 殷言声顿了顿:你好。 在场的都是人精,一见方才还眼中冷地像是霜雪一样的人现在态度软化,立马把殷言声围住。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脸上带着笑容看向殷言声,态度称得上是尊敬:这位先生您好,席先生今天不小心伤到了,您看能不能劝劝让他去看医生。 殷言声觉得有些荒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竟然让这群人有了一种他能说服席寒的错觉。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席寒一眼,发现他还用帕子捂住脖子,眉头皱了起来,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愉。 他受伤了? 殷言声心中莫名的有些发紧,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席寒停了那么一两秒,然后移开了帕子,对殷言声说:这里。 男人修长的脖颈上有一处青紫,桂圆那么大,上面浸出了点血,大抵是毛细血管破了,丝丝的红色渗出来,白色的帕子上沾了点朦胧的血印。 嗯,还好是白色的帕子,它颜色要是再深一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种伤要是放到殷言声身上,连个创可贴都不配有。 殷言声瞬间松了一口气。 偏偏眼前人不知道为什么又拿帕子捂了上去,神色恹恹的。 他霎时就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猫了,一只小白猫,从小被惯得娇气,后来长大了也是那种性子,一会没理就不高兴,背对着人。 但也很好哄,摸摸它就又喵喵地叫。 殷言声琢磨了一下道:那要不你就去看看,反正也到医院了。 快去看看吧,殷言声心道一会好了就来不及了。 席寒停了几秒,唇勾了勾:好。 他看向身后的一众人:一会去看,没事的话工程继续。 殷言声看见身后的人舒了一口气,仿佛一直绷紧的弦松懈下来,望着自己真心诚意地说谢谢。 殷言声默了默,觉得这种程度的伤有事的话也挺难的。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席寒在工地上时一根钢筋从上面掉了下来,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穿进石块中,崩碎的小石子溅到脖子上了。 真就差一点,那根钢筋就从后脑穿进去。 他说没事的话工程继续就意味着不追究这事了。 但现在他不知道这事,脑子就一个念头:这个男人好娇。 叫娇娇算了。 眼看着一众人离开,殷言声去了血液渗透室。 四个小时,他等在外面,哪怕心乱如麻也不进去:姥姥不让他进。 门一打开,殷言声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老人的脸上 带着点黄,但脸上水肿已经消失了,状态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殷言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老人也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没事。 从医院门口出去,一辆车停在路边。 席寒脖子处贴了一块白纱布:我闲着,送送你。 他目光落到老人身上,面上笑容礼貌而又亲和,让人看了很舒服,说:奶奶您好。 殷言声目光落到姥姥身上,席寒开口道:走吧,现在打车也不方便。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太阳火辣辣地晒着,医院门口的出租车坐的人多,殷言声一时半会真不一定能坐上一辆。 他低声道:谢谢。 两人坐到车后座上,车上没有司机,就他们三个人。 席寒目光在殷姥姥手背上微微一顿,旋即移开目光,关了车上的冷风。 医院家大概四十分钟的路程。 到楼底下后,殷言声把姥姥扶出来。 老人家对席寒说谢谢,席寒笑了一声:客气了,姥姥。 他车上听殷言声叫姥姥,现在已经改了口。 殷言声目光与他撞上,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他扶着殷姥姥上楼。 席寒没有说要上家去,他这人分寸感把握的非常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心里门清。 他就在车内,降下车窗手肘搭在车沿上,看着殷言声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手中的香烟燃着,旋即心情极好地掸了掸烟灰。 这边属于老城区,楼中没有电梯,但好在殷姥姥住在二楼。 二十阶的楼梯,上去就到家了。 殷言声安顿好姥姥,又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老人家。 殷姥姥道:小言呐,刚才那人是谁? 殷言声说:他叫席寒。 是谁他也不知道。 老人说:我看底下一辆车停着,是不是他的啊? 殷言声急急地去看,从房间的窗户中可以看到一辆白色的卡宴静静地停在楼下。 那就是席寒的车,他方才才从上面下来。 殷言声一时之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车里的人在等他。 可他心中也有一种预感,这次如果不下去,这辆车的主人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殷言声声音有些干涩:姥姥,我下去看看。说着,就移开目光,像是唯恐让人瞧见什么一样。 轻轻地锁上门,殷言声站在楼梯口。 二十多层的台阶,平常也不过十几秒的时间,甚至更快的时候几秒钟也就下去了。 殷言声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一步步地拾阶而下,仿佛走的不是台阶,而是一种不可知的前路。 卡宴的副驾车门被打开,里面的人道:上来。 殷言声坐了上去,他发现自己手心全部是汗。 身边的人把座位向后倒,姿态很放松地躺着,见他上了车,声里有了笑意:我还以为得再等等。 恋耽美 ——(13) 车里密闭空间中殷言声能闻到席寒身上的气息。 像是竹木混合着烟草的味道。 无孔不入,一股脑的往鼻腔里钻。 周围静悄悄的,身侧的男人面容出色,抬眸时矜贵冷淡,车内好像是一个新的世界,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新的世界。 殷言声有种冲动,他想问这人能在这里等他多久。 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还是十五分钟之后就会离去? 但好在还是有点理智,他没有说出口。 席寒把手机取出来:加个微信吧。 屏幕上是一道二维码,就轻轻地一扫,通过就行。 两秒钟的时间,在人生中没人会在意,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他目光落到席寒侧脸上,这样的两秒钟对方曾有多少次。 殷言声视线落到前面,平静开口:我没有微信,我们都用q. 席寒动了动,当真当着他的面下载了另一个软件,这回没让他扫码加好友,而是问了他的号码,一个一个地输进去。 手机传来了一声轻响,那是一则新的好友申请。 席寒抬眸,眼中带着一点笑意:这回好了吧,小朋友。 那笑意像是烟火后的星空,余烬依旧让人目眩神迷。 他那一眼仿佛看透他所有的心思,却不点破,只是纵着他。 殷言声移开了眼。 他现在才明白了为什么有人饮鸩止渴。 作者有话要说: 殷崽崽的心思啊。 第20章 独立 就在那一瞬,席寒突然发现殷言声 茶室是古朴的装修,迎面就是一架梨花木的茶桌,周边放着四把椅子,背后是一面博古架,现在已是下午,阳光在博古架上一分为二,一面阴一面阳,静静交汇在一起。 封一然添了点茶汤,七分满的时候收了手,看着席寒问道:你怎么了? 事情已经结束,但这人面上带着思量,像是在考虑什么。 封一然有些好笑:什么事把你难成这样子了? 席寒看着手边的天青色汝窑茶具,手指在杯身动了动:也没什么事。他就是在想着今早自家小朋友说的话。 就在那一瞬,席寒突然发现殷言声不需要他。 其实这种感觉已经出现很早了,隐隐约约有个苗头,最近这个苗头好像越发强烈起来,已经有了长成参天大树的趋势。 其实说实话这没什么不好,都成年人了,独立是必备的事情。 但席寒就是心里不舒服。 就好像几个月前,殷言声还因为他姥姥的事依偎着席寒,小朋友眼睛红红的,一点一点的给他说着事情。现在却突然不说了,因为他自己能做好一切事情。 不管是公司还是自己的家庭,殷言声处理的井井有条。 席寒前一段时间出国半个月,没有丝毫影响,一切该怎么来怎么来。 席寒用手点了点桌面,发出的有规律的轻响声:就是觉得小朋友很厉害,什么事都能自己做。 封一然失笑,轻抿了一口面前的茶:这不是很正常嘛。他回忆起殷言声在他那当翻译时候的事,没有半点关系户的张扬,做什么都力求完美,他说:他要是不独立,你们那三年就过不来。 就那三年里一月见两次每次十几个小时的频率,殷言声要是个样样要依靠人的,早没这两人什么事了。 席寒垂眸,天青色茶碗中的液体清澈透亮,如今里面有着淡淡的波纹,他勾唇道:说的也是。 事实就是这样的,他们聚少离多,要是殷言声有个黏糊的劲那也没用。 就像今日去疗养院的事情,殷言声不知道自己去了多少回了。 甚至再说一步,殷言声自小就是那种很厉害的小朋友,和姥姥生活在一起后没几年殷姥姥就要肾透析,他一面学习一面照顾姥姥,再长大一些还自己赚钱补贴家用。 在同龄人都还向父母撒娇时,他就已经抗起了生活的担子, 肾移植手术费将近四十万,殷言声自己攒了七万多,那还是他在负担透析费生活费的情况下攒的,那时他才十九岁,放到古代还未及冠。 要是没肾移植这场手术,他和殷言声到底能不能成真说不准。 想到这儿,席寒就觉得烦,他垂眸点了根烟,指尖的星火一直映在了眼眸里。 一根烟的时间后,席寒起身。 封一然问道:去接人? 席寒掐灭了香烟嗯了一声。 封一然在后面说:晚上一起吃个饭。 一会再说。 * 席寒坐在车内,身边是殷言声小朋友, 他在副驾驶坐的端端正正,身姿挺拔的像一根翠竹,单看面容气质,就属于那种高冷又禁欲的人。 永远是衣服平整不苟言笑,身上有一种清凌凌的劲,骨相优秀鼻梁挺直,一双眼睛是黑多白少,瞧着通透又纯粹。 有时候面对席寒会软乎些,眼中润润的,呈现一种湿漉漉的神色。 席寒把车往市里开:姥姥身体怎么样? 殷言声说挺好的。 路上车少,席寒车速不高,开得很平稳:今天晚上封一然叫吃饭,你想去吗? 殷言声想了想,转头看着席寒:你想去吗? 席娇娇想去,他就去。 席寒笑了:简单的吃个饭,没别人就我们三个。 殷言声说:那就去。 想吃什么?他们其实也有一段时间没在外面吃了。 火锅。 行,那就火锅。 车到了市内,封一然已经在火锅店内等着了。 一进门,一股浓烈的香味铺面而来,如今天气转凉,吃火锅的人越来越多,座位上差不多坐满了,三人直接上二楼包厢。 封一然见了殷言声,眸中滑过一抹诧异旋即被他掩去,笑着开口:你好,殷言声,我们见过的,我是封一然。他没想到眼前人会变化这么大。 殷言声很有礼貌:我记得老板。 封一然笑:叫什么老板,我们都一家人了,你这样叫可就见外了。 正说着,就到了二楼包厢。 锅已经架了起来,鸳鸯锅底一半香辣一半菌汤,香辣那里飘着一层红油花椒。 安城这的火锅都是这种川式火锅,讲究一个香辣,辣椒炒出来的香味铺面而来,闻着就让人口水分泌。 锅中热气腾腾,辣的那边已经开始沸腾起来。 肥牛与羊肉片被下到锅底,几秒之后就烫熟了,席寒用公筷捞起一片夹到殷言声面前小盘子里:这家现切的肉。 末了,才看向封一然。 封一然心领神会,用漏勺自己舀了一片:我自己来。他隐隐约约觉得今儿和这人吃饭是个错误的决定。 殷言声吃了一片,把自己的碟往席寒前面推了推,给他蘸了油碟后挑出来晾着。 看到封一然注视着这边,他解释道:席寒吃不了烫的。 席娇娇就是猫舌头,一点烫都吃不了,他吃饭慢也有这个原因。 封一然愣了愣,看向席寒,这么多年了他都不知道这位吃不了烫。 席寒知道他想什么,掀了掀眼皮:吃你的。 封一然挑眉,没再说什么。 这时候就有电灯泡的意思了,人小两口吃饭杵在这怎么看怎么着急,封一然寻个理由就走了。 包厢剩下两个人了,殷言声看着席寒:我们可能吃不了这么多。 他唇色这时候红润起来,脸上也有了红意。 席寒倒了一杯豆奶递给他,笑道: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打包带走就是了。 殷言声点了点头。 两人从火锅店出去后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身上都沾上了味道。 回家后席寒坐在沙发上,身上外套已经被脱下来了,殷言声去卧室换衣服,忽然被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 他回来就脱了白日的那套,正准备去洗澡呢听席寒叫他,这小朋友打死都干不出来裸..身出来这事,就很慌忙地穿了件睡衣,一边扣扣子一边走向席寒,声音小小的:我衣服还没穿好。 席寒向后靠去,视线扫过。 嗯,腰肢劲瘦纤细。 他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指,拍了拍自己的腿面:我帮你扣。 其实这活就是多余的,要不是席寒叫殷言声,殷言声直接去浴室洗澡了。 殷言声看着席寒含笑的眸子,指尖动了动,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坐下。 他绷着力,没坐严实,虚虚挨着。 席寒一抬腿就后仰了一些,下意识地把人搂住。 手臂环住席寒脖子,整个人贴上去。 席寒轻笑一声:投怀送抱?他手指就放在第三颗扣子那儿,用大拇指摩挲着,说不来上是打算解了还是帮他扣上。 殷言声慢慢地收回手:不是。 没对席娇娇投怀送抱。 要投怀送抱也不是现在啊,一身火锅味。 席寒伸手搂了他一下腰,故意隔着衣服去摸他腹部:殷经理吃饱了吗? 腹部平平坦坦的,连个弧度也没有。 殷言声感受着他手上的温度,没忍住把人手拉开:吃的特别饱。 吃饱了不说,最后还被喂了碗冰粉。 那腰怎么还这么细? 殷言声不说话了 。 因为他发现席寒在套他的话,他坐在席娇娇腿上比这人能高一点,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笑意,沾上了一点坏,眉眼深邃惑人。 殷言声从他腿上下来。 席寒就看着他家小朋友往浴室走去,走了几步又回来,他还有些诧异,殷言声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飞快地往浴室走。 席寒真愣住了,坐在沙发上几秒后笑出声来。 殷言声已经在浴室,听到他笑声没忍住拍了拍脸。 洗干净了再给你搂。 着什么急? 他一边想着,一边快速地冲。 第21章 借钱 席寒一双眸子把他一切拢入眼中, 席寒从浴室出来就向卧室里走去。 殷言声坐在懒人沙发上,正拿着毛巾罩住头发擦,他皮肤很白,发丝湿成一捋一捋地垂至额前,尾端还有小水滴一个一个地往出冒。 殷言声擦头发的时候有点像钻木取火,就拿着毛巾在一块头发上摩擦,过一会又换一个地方继续。 席寒看着他擦头发的粗暴手法,自己轻轻地将殷言声手上的毛巾拿来,轻柔地包在了一块。 头发上的触感有些痒,手指从发间穿过按摩头皮,每一个动作都很舒服。 他不由得抬头看向席寒,只见一张冷清的面容,眉骨其实有些凌厉,唇薄,骨骼走向自额头处像是能人画的,像是青云出岫,灰蒙蒙中突然亮起来。 此时这样专注的做一件事时,像是眼里只容得下一个人,这样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他心里全部是一个人。 席寒感受着视线,唇不由得勾了勾:好看? 这人一向明白自己的优势,更绝妙的是更清楚怎么发挥出来。 殷言声垂下眸子:嗯。 一声轻笑自头顶传来,像是卷着细微的悸动落到心里,席寒用手轻轻挑起殷言声的下巴:真是个诚实的孩子。 他低着头,目光准确无误的将人笼住,眼中带着笑意,就那样看着殷言声。 殷言声最受不了这种目光。 定定的,其中夹杂着不可言说的欲,眼眸中似有火焰燃起,星火蔓延开来,不用风吹已是燎原之势。 他悄摸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听到席寒道:看着我。 殷言声呼吸一滞,就看到席寒低下头来。 他脸缓慢地靠近,身上那股竹木的味道无孔不入地将人包裹起来,旋即唇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轻轻地碰再慢慢地含.吮。 辗转厮磨,像是碰一块嫩嫩的布丁,唇齿间含着再用舌尖撩.拨,如用海潮一般,分明是轻柔的水却在不知不觉间被淹没。 一吻结束。 席寒用鼻尖蹭了蹭小朋友的鼻尖,然后稍稍退开了一些。 不知是缺氧还是其他,殷言声脸上有一层红意,他发丝已经被擦的半干,有热气从身上散开,整个人湿漉漉的。 但小朋友极力维持一种平静的状态,他似乎想流露出自己没有陷入这个深吻中,佯装淡定地挪开视线又不知不觉的将目光放到自己的唇上,胸膛还在起伏着,偏要表现出云淡风轻。 席寒心里像是被人挠了一把,泛着股痒意。 他就喜欢看殷言声这副样子。 他低着头闷笑几声,收回了毛巾。 你先睡,我去收拾浴室。 殷言声见他退开,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他上了床将被子一下子盖到脸上,过了一会儿又掀开,滚到席寒睡的位置用力嗅了一口,旋即捂住眼睛又睡到自己的地方。 也是折腾了。 席寒进来的时候就见殷言声闭着眼睛,许是听到了什么声响,又睁开眼望了一眼。 席寒从侧面上了床,轻声道:我吵着你了? 殷言声摇头:方才也没睡着。 席寒轻轻拍了拍他脊背,伸手关了床头灯:睡吧。 黑暗中殷言声睁着眼,默不作声地翻了个身。 他用手触着自己的唇,不是方才还亲着嘛,怎么现在又没什么动静了 身侧一个人辗转反侧其实闹出来的动静很大,席寒一瞬就知道他想什么,轻轻道:你好好休息,我怕你不舒服。 两人昨晚闹得挺久的,时间短他怕殷言声难受。 这事是他手把手交的,性格使然殷言声在床上很少说话,疼也好舒服也罢都不会开口,无非是攥的床单紧一些,席寒知晓他性子,就自己算着时间,久而久之都成了一种习惯。 殷言声:晚安。 恋耽美 ——(14) 席寒在人额头上落下一吻:晚安。 夜似乎更静了些,窗外隐隐有雨声传来,先是渺渺的声响,旋即就大了起来。 席寒睁开了眼。 黑暗中耳边是呼吸声,殷言声睡熟了,在黑暗中只能瞧见隐隐的轮廓,他看了几秒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席寒有时候睡眠不好,半夜容易惊醒,醒后就是空旷的清醒,接着就再也睡不着了。这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总之这么多年了一直是。 他从卧室出来,没开灯,直接去阳台, 隔着落地窗可见外边漆黑的夜,天幕是暗暗沉沉的,席寒把手按在玻璃上,上面沾得水珠一直往下掉,稀稀落落的,像是汇集成了一条小溪。 他看了一会收回了视线,悄悄地点了一根烟。 雨夜总会让人想起很多事,尤其是在这种格外沉静的夜,万籁寂静下只余雨声,心里的那些事就涌上来了。 他想起了殷言声的事。 十九岁的学生,没进入社会,在席寒眼里跟一张白纸差不了多少。 特别是对待感情的事。 席寒这人有耐心,自己看上的怎么着也会弄到手。 加了殷言声q号之后把人带出去吃了两次饭,看到小朋友紧张之后就把人送回去,手和嘴规矩的很。 进退有度又绅士耐心,这样的人哪怕没感觉也不会厌恶。 温水煮了两次青蛙后,席寒有一段时间没把人带出去。 也不是故意晾着,就单纯的没有时间,他来安城就三个月,其中还回了京都两次,做什么都是忙里偷闲。 一次下午,闲下来之后就来接殷言声,就在他们楼底下。 小朋友过了一会出来了,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下面是黑色的牛仔裤,上了车之后就默不作声,席寒瞥了一眼,右脸上有红痕。 半张脸都红了起来,可能是冰敷过,但他人白,脸上留下了印,说实话,挺淡的,要是在路灯之下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同。 席寒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性格和家庭使然,他一向不喜欢追根究底,况且有时候这种问题其实很伤自尊的,这小朋友挺傲的,席寒知道他不想让人面对他狼狈的时刻,自己权当没看见。 他轻轻敲了敲方向盘,眼眸中有些深沉。 依照殷言声的性格,今天还能同意出来八成就是不得不出来,又或者说殷言声今天必须得见他。 席寒想起了那天看到的殷姥姥,手上血管鼓起,皮肤薄薄的,那是做肾透析人的手。 再联系一下殷言声脸上的红痕,绝对是和人争执之下的,什么人能和小朋友争执又能打脸,答案只能是父母了。 他甚至可以想到为什么会争吵钱。 肾移植手术的费用不少,这个小朋友又十分孝顺,向父亲借不到后就只能向他开口,没办法,人都有软肋。 而殷言声的软肋就是他姥姥,现在却让席寒知道了。 一路上席寒不动声色,吃饭的时候也只字不提,商场练出来的一种气度,别的不说,沉得住气。 到最后殷言声先开的口。 他不知道心里演示了多少遍,出口的声音带着涩然,声音里都能听出颤声:席寒,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一双黑润的眼睛就那样看着他,带着点忐忑。 眼中有些惶恐、紧张,各种情绪交杂到一起,偏偏要逼着自己保持镇静。 席寒一双眸子把他一切拢入眼中,而后笑了。 第22章 约会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渐渐沉沦,格 殷言声迷迷糊糊地睁眼,下意识地向身侧探去。 耳边是雨打到窗户的声音,淅淅沥沥的,仿佛从遥远的亘古传来,再渐渐清晰起来。 身侧没什么人,床铺里的温度也消失。 他缓缓地向阳台走去,夜幕之中只余了一丁点的火星,模模糊糊的。 席寒听见了声响,转头道:怎么醒了? 殷言声走过去,在这夜晚他能看到席寒脸上那一点昏暗的影,烟雾自他唇边吐出,苍白的一缕,然后又消失不见。 他没说话,只轻轻地和他站在一起。 席寒伸手把人搂住,他手从侧面环住,臂弯都是殷言声身上的温度,身后是冰凉的瓷砖,手下是他劲瘦的腰。 在黑暗里人的其他感官似乎都被放大。 特别是在这静静的雨夜,和人相拥在一起,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安全感。 殷言声闻到席寒身上的烟味,很重,连他身上的竹木味道后遮盖住。 他问:你在想什么? 席寒轻声道:想起了五年前的事。稍稍一停,声音中带着笑意:姥姥的手术费。 殷言声默了默。 向席寒借钱实在是无奈之举。 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在说完那样干涩的一句话后,对面的男人笑了。 他心里其实很难堪。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不愿意对席寒说那样的话。 放在膝盖的手悄悄攥紧,又轻轻松开,他听见席寒问:需要多少? 殷言声低声道:三十万。 他已经是尴尬的不像样子,视线不受控制的向一边移去,这种感觉如同是一只褪了皮的羔羊又硬生生地放到人面前。 他除了保持面上的镇静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半响之后他听到了席寒的声音:钱能借给你,你能做什么? 殷言声嘴唇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如果说他到现在还没感受到席寒对他有意思那是假的,他甚至就凭借着这个向席寒开口,他也曾在脑中想象过对方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无非也就是 他在家中已经安慰了自己好多遍,以为他能毫无芥蒂地说出来。 可是他真的高估了自己。 殷言声眼中闪过一丝厌弃,那是对自己的。 正在这时,席寒开口:你说不出来那我来说? 好。 那就九借十三归吧。 殷言声诧异抬眼,却见在灯光之下他眉眼尽是笑意,头顶水晶灯的光彩不及他半分。 他看出了他的难堪,不愿逼迫,维护他那时的自尊。 殷言声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有流泪的冲动。 席寒笑声沉沉:小朋友敢不敢答应? 他分明是清冷面容,眉眼无论是低垂还是抬时都有一种生人勿近之感,可殷言声却觉得满池水都不及他缱绻。 他不敢再看只闭眼胡乱地点头。 席寒道:高利贷都敢答应,小朋友真是厉害。 插科打诨的一句话,完美地缓解方才的感受。 末了,又见了拿出一张卡,向他推过去:这是姥姥的手术费,先拿去垫着。 又温声说:我有认识的医生,让他来主刀。 最后才开口:你年纪还小,钱的事不急,现在还是学习为主。 殷言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无声地点头。 他的灵魂仿佛分成了两份,一份坠入水底,一份浮于天上冷眼旁观,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渐渐沉沦,格外清醒。 思绪渐渐回拢,他被人拥在怀里。 席寒看着怀中一直沉默的人,手指不带任何意味的在尾椎骨摩挲:冷不冷? 殷言声闭了闭眼睛,摇头道:不冷。 他靠在席寒肩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我很高兴遇见了你。 席寒回应他的是扣住后脑的一个深吻。 这个时候话语似乎都是多余的,只能是肢体的动作。 烟草的味道被全息渡了进来,霸道又凛冽,殷言声闭着眼承受,末了只余两人呼吸的声音,连鼓噪的心跳都渐渐合为一体。 席寒又亲了亲殷言声的额头:走吧,回去睡觉。 嗯。 *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照样大亮,席寒睁眼看了一眼身边人,发现他也同样睁着眼。 两人目光相对了一会,席寒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今天是周末,殷言声不用去公司。 殷言声心里也没什么打算:我都行。 席寒闭着眼睛想了几秒:吃饭看电影上.床? 约会的话似乎总离不开这几样,无非就是把其中的一项换成逛公园游乐场之类的。 殷言声道:就选最后一个吧。 席寒看了他几秒,殷言声没忍住直接转过头去。 他发丝蹭得凌乱,一双眼睛黑多白少,面无表情地转了过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生气。 但殷言声小朋友就是单纯的不好意思。 吃饭看电影哪有最后一个有趣?三选一的话只能选最后一个啊。 这还用选吗?席娇娇。 席寒从床上起来,坐到床沿上:这是一个流程,不是让你选出一个。 殷言声: 他的手在枕头上挠了两下,看着席寒向浴室走去自己才爬起来。 两人洗漱地很快,随随便便对付早餐后就出门了。 现如今才是上午,电影院的人还比较少,两人进去之后直接去了前台。 头顶屏幕上是一系列最近上映的电影,席寒扫了一眼后问身边的人:想看哪个? 分明是他提出的到影院,如今到了后自己又看起来兴趣缺缺,哪一个看起来都入不了眼。 浑身惫懒,懒散地厉害。 殷言声抬头看了看,对前台收银的姑娘说:第三个。 收银的姑娘看到电影名字后露出笑容,恐怖片。 恐怖片一直是长盛不衰,除了清明中元这些节日上映外,还有情人七夕这些带有浪漫色彩的节,大抵是情侣在一起想体验一下心跳加速,肾上腺素刺激之下有一种爱情的感觉。 她飞快地向殷言声递过票:麻烦稍等一下,电影马上开始。 席寒瞥了眼小朋友手中的电影票,又抬头看了看那张海报,阴森的主题下半张人脸,从眼皮下不断地渗出红色的液体,海报周围还有血手印。 很明显的国产恐怖片。 他没说什么,只坐在旁边桌子上等着检票入场。 殷言声坐在他对面:你怕不怕? 席寒:小时候挺害怕这些东西的,现在不怕。 小时候的恐惧感似乎来源于未知事物,漆黑的楼道昏暗的灯光苍白的墙壁都是让他害怕的东西。 现在要说怕这些就说不过去了。 他走过去买了一桶爆米花和汽水,又买了些小零食,过了一会电影检票,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影院现在人少,总共才几个人,仿若包场一般。 席寒和殷言声找到位置坐下,从电影开场两人都淡定得厉害,抖动的镜头加上恐怖的音乐根本没造成任何影响,倒是前面有对情侣已经抱在了一起。 殷言声侧头看了一眼席寒。 嗯,席娇娇一脸平静,面上无悲也无喜。 他收回视线,捏了一块爆米花放进口中。 席寒伸手捏了捏殷言声的手,他用拇指轻轻地刮了一下殷言声手上的骨节,接着轻轻捏了捏。 他又看了殷言声一眼,旋即往他位置上靠了靠,把头搭在殷言声肩上。 殷言声扬了扬唇。 主动调整了坐姿让对方靠得更舒服。 至于电影 讲了什么也不清楚。 从电影院出来后就在商场里选了一家餐馆,传统的湘菜馆子,两人正吃着,就听到一道声音:殷言声? 尾调微微上扬,但声音却是很小,可能自己也不确定。 席寒抬头,却见过道里站着一位女子,二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件蓝色薄毛衫,生着一双弯弯的眼睛,笑起来像是月牙。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你认识? 殷言声有些愣,看了几眼后站起来对席寒道:我去看看。 席寒点了点头。 他抬眼望去,自家小朋友就站在几米外的地方和一位女子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殷言声脸上有浅浅的笑容。 席寒眉梢微挑,伸手倒了一杯茶。 他垂眸抿了一口,接着殷言声回来了。 席寒手搭在桌沿上,袖口处露出一段腕线,他开口声音与平时无异:认识的女孩子? 殷言声道:以前的邻居。 席寒说:小青梅? 殷言声诧异抬头,照以往第二个问题席寒根本不会说出口,他认真看着席寒,对方脸上没什么不愉,唇角掀起的弧度一如往日,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他心说席寒怎么会吃醋,开口道:不算,就是家住的近些。 小时候两家是对门,他受了一些照顾罢了。 席寒扬了扬唇,没再说什么,他这人向来会装,面上是一副云淡风轻之景,实则怎样也只有自己清楚。 第23章 清醒 为什么有的人在不爱一个人的时候 湘菜带着特有的辣味,基本上每一道菜上都有红彤彤的辣椒。 殷言声口味酸辣,极其喜欢这些。 席寒这两年大多时间在安城,口味也被带过去了,现在也能吃辣了。 他用筷子拨了拨米饭,心里还想的是刚才那个姑娘的事。 自家小朋友和那个姑娘明显熟稔,殷言声这人朋友也不多,能让他露出笑容的就更少了,其实也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又没什么事,他也犯不着这样。 这样想着,席寒却是放下筷子,抬手倒了杯玉米汁。 殷言声抬头:太辣了吗? 席娇娇吃着吃着就放下了筷子。 席寒摇头。 殷言声思量着:太烫了? 席寒还是摇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嫌装米饭的碗不好看吗? 殷言声心说这还真是席娇娇能做出来的事。 席寒身子倒向椅背,又咽了一口玉米汁,看着对面的人慢条斯理地开口:我酸了。 恋耽美 ——(15) 酸? 殷言声霎时就回想到刚才的事,小声道:是因为刚才的事吗? 因为他说了两句话? 席寒闭了闭眼,他发现自己有点过分,再怎么样不能去阻碍一个人的正常社交,他半真半假道:我有些羡慕你们以前住得近。 原来是这样。 殷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这人向来是不会说情话的,只抿唇道:我们现在住得近。 可不是住得近吗?都一个房间的。 小朋友明显不会说什么甜蜜话,却还是放下筷子一板一眼的安慰,席寒心里那点念头去了。 两人吃完了饭又在这里逛了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就回家了。 十一月中旬安城多雨,落叶更加多了起来,街边路上清洁工将落叶堆积在一起,空气中有一种潮湿的气息。 席寒受到封一然的邀请参加一个拍卖会。 安城这两年该有的东西都有,向这种大型拍卖会一年举行五六次。 封一然如今正在安城,他这次来一是受江瑜所托劝席寒,二是以前在安城待过几年,来这找找记忆中的感觉。 收到拍卖邀请后第一时间就给席寒打电话让对方也过来。 席寒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在一楼等着他了。 一楼的休息大厅里,浅灰色的沙发上坐着个男人,带着金丝边眼镜显得斯斯文文的,面前餐桌上放了一杯咖啡,手里拿着一本印着展品的宣传册。 看到席寒过来了,封一然招了招手。 席寒过去坐在他对面,懒洋洋地开口:有看上的了? 这种拍卖会有三天的预展期,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近距离的接触到,封一然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封一然笑了:家宴要给老爷子准备礼物。他的确有相中的,还特意从母亲那里支了些钱。 他看向席寒,对方还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不由得扶额道:你也该给老爷子准备礼物。 试想一下,当大家使出十八般武艺献殷勤时,席寒一个人坐在那里,这是何等的一个尴尬场面。 席寒道:已经准备好了。 这种事情他向来是拎得清的,哪怕他打算和江家以后没多少联系,该有的礼节也会有的。 封一然有些摸摸鼻子。 有侍者给席寒端上了一杯咖啡,席寒浅浅地喝了一口。 封一然又翻了翻那张宣传册,里面大多是瓷器和字画,书页的声音有些响,封一然合上笑道:这次回去还是你一个人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这次回去带不带殷言声? 怎么着也结婚两年了,是该回去见见了。 席寒说:是我一个。 封一然捏了捏眉心。 他来这里的时候和江瑜打了一个赌。 江瑜就站在江家老宅的池水边,一边喂鱼食一边道:这次回家席寒还是一个人。 当时封一然不信,江瑜许是看了他的面色,笑道:打个赌,输了的就请一次饭。 封一然应了赌约。 咖啡升腾的香味有些勾人,封一然喝了一口,倒不是输不起一顿饭,就是这个老输的感觉不好受。 他和江瑜那么多次赌,赢得次数寥寥无几。 为什么不带你家小朋友去京都? 席寒抿了一口咖啡,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可以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一双眸子里在想些什么:我没告诉他江家的事。 关于出生,关于京都江家,那些事情他都没有告诉殷言声。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他不想谈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封一然无话。 对面的人面容出色,阳光从他发丝顶端滑落下来蜿蜒至衣角,整个人沐浴在暖阳之中,但他周身清寂,仿若霜寒掠过寸寸成灰。 他突然就想到两年前席奶奶去世的时候,席寒没见奶奶最后一面,连葬礼都没能参加,回来的时候人已下葬,他就站在冰冷的石碑旁,脸上分明没什么表情,却让人无端地想到冬日的幽潭。 封一然轻呼了一口气,理智告诉他这个话题该到此为止了。 他站了起来:走吧,拍卖会要开始了。 进入会场落座,面前大屏幕上已经不断地闪过今日的拍卖品,明清的瓷器名人的字画,甚至还有一株大珊瑚座雕。 拍卖会线上线下同时举行,他们进来的时间正好,过了一会已经开始了。 封一然看重的是一件官窑的双耳瓶,外表是淡蓝色的,距今三百多年,起拍价是七万,每次阶梯加价为五千元。 穿着礼服的侍者从会场依次进入,手里端着香槟,来到席寒面前了微笑示意。 席寒同样是笑了笑,侍者倒了一杯香槟, 封一然手里拿着一张号码牌,优哉游哉地向后靠着,见倒酒的姑娘面容漂亮,不由得开口道:美女,怎么不给我倒? 他穿着一件条纹西装,眼镜之下的一双眸子含着情韵,说话的时候带着点笑意,有一种痞坏的感觉。 礼仪小姐姐耳尖有些红,忙给他倒了一杯。 封一然端着酒,目光落到她泛红的耳尖,不由得心思微动,感叹道:真好看啊。 席寒顺着他目光瞥了过去,那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皮肤白皙神情温柔,故而也没错过她微红的耳尖。 席寒轻轻晃了晃酒杯,玻璃杯中的液体在杯壁上覆着一层绵密的气泡,微微一晃,那些气泡便上升,仿佛一个个逆流而上的雨滴。 到了封一然看重的双耳瓶,加价的不在少数。 从七万一路上涨到四十万,会场中是此起彼伏的声音。 封一然道:四十一万。 主持人提高了声音:8083出价四十一万。 陆陆续续的有人还在往上加价,直到四十三万才停止。 席寒开玩笑道:不会有托吧?这种的文物,他估价也就是四十万封顶。 封一然低笑:喝酒喝的上头了。他捂住额头,再一次举了举牌。 最终落锤之时价格是四十五万。 拍卖会还在继续,封一然如今没什么想要的,现在看起来放松了很多,到后来一直看着漂亮的小姐姐。 席寒也没什么事,不知不觉地喝了两杯酒。 等拍卖会一结束,封一然当场带走了双耳瓶,原本百分之十五的手续费打折后降了两个百分点。 席寒喝了点酒,封一然说让人送他,席寒拒绝了。 他拿着手机发了条消息,几秒之后抬头道:我有人接了。 封一然瞥见上面小朋友三个字,明智地闭上了嘴。 嗯,结婚了就是了不起。 他也没回去,就待在大厅和方才的礼仪小姐姐聊天,妙语连珠逗得人发笑。 殷言声来的时候就看见席寒坐在大厅,封一然和一位女孩子聊得很欢快。 他几乎是快步走过去,席寒见他来了对封一然说了句话,两人一同走出去。 殷言声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席娇娇,发现他目光清明脸上也没什么红晕。 席寒牵着他的手往车跟前去:以为我喝醉了? 殷言声道:嗯。 席娇娇发消息说他喝了点酒,他就想到了自己喝醉那天了。 席寒捏了捏他的拇指:我没那么容易喝醉。 他酒量不错,这么多年醉的次数曲指可数。 两人上了车后,不一会就到了家。 殷言声先去厨房冲了一杯蜂蜜水,又拿了点牛奶递给席寒,他凑近席寒能闻到身上一股浅浅的酒味:喝点这个。 他忙里忙出的,不像是席寒喝了点酒像是喝了什么有毒液体一样。 席寒心里极其妥帖,把人拉到怀里用手臂环住:我只是喝了两杯酒而已,不需要那么紧张。 殷言声乖乖的由着他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你知道封一然的前任吗? 怕席寒不清楚,他补充说:就是我做翻译那会他的前任。 席寒闭着眼睛回想了一会,没有丝毫印象。 不记得了。他们彼此之间很少上心对方的私事,像这种前任没什么印象。 你问这个干什么? 殷言声闭了闭眼睛:我认识她,所以随口一问。 他还记得在封一然那里当翻译时候的事。 向席寒借了钱之后,奶奶的手术进行的很顺利。 接下来就是准备还钱,席寒推荐了一份工作。 每天做点文本英译汉,一篇文章500元,他那时候一天能翻译出两篇。 周末有时间了坐到写字楼里翻译,平时也可以带回学校去,赚钱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那时候他就比较轻松了。 与他一同做这种工作的还有一位,比他大几岁,名字叫露露。 他现在还记得露露的模样,冷艳御姐型,一头大波浪黑长卷发,涂着大红指甲,见到殷言声时就笑着开口叫弟弟。 封一然那时候就和露露调情。 上下班接送,在时温柔小意,香包明表一个接一个的送,露露也照单全收。 她毫不避讳接受那些奢侈品,却在某天的时候对殷言声道:我懂我自己的价值,也懂封总送我这些的意思。 她手指夹着一根烟,红唇里吐出烟雾,表情像在笑,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殷言声,自嘲一般地开口:封一然送我这些是因为他只能给我这些。 说着说着自己便笑了,眼神复杂,喃喃自语道:小弟弟啊,你以后会懂的。末了又抚着额头道:还好姐姐我见惯了风浪,不然真会伤心死的。 其实殷言声那时候懂她的意思。 虽然说同样的年龄里女孩比男孩要心智上成熟三岁,但殷言声不是长在温室里的花朵,他见惯了世情冷暖,明白露露在说什么。 因为没有未来,所以只能给这些。 成年人的欢场游戏,大家都是清醒的,没有人会相信童话故事,彼此都知道只能是一段,所以我们沉沦时沉沦抽身时抽身,到时间了体面的散场离开。 殷言声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亦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果然不久之后露露再没来过这里。 交任务的时候封一然看着殷言声,这位年轻的老板说:露露以前说过什么吗? 殷言声说没有。 过了一会封一然看着殷言声说:你要是缺什么跟我三哥要,不要不好意思,能明白我说的话吗? 那种眼神,是一种近乎怜悯的温柔。 殷言声点了一下头,他当然明白封一然的意思因为你们同样没什么未来,所以现在要给自己留点东西。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总不能到时候什么都没有。 殷言声向来是清醒的,所以他没有觉得冒犯。 最后一次见封一然和露露一同出现时是个下雨天,当时封一然左手打着伞右手揽着露露,他把伞向露露那边倾泻,自己半个肩头都被淋湿。 他只是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有的人在不爱一个人的时候还能表现的这般温柔? 第24章 温存  席娇娇真的好会诱惑人。 落日余晖绚丽,天边火烧云席卷而来,太阳的光芒自一片白云中穿透进来,间隙之下有光透出,像是一慕瀑布从天边倾露下来,极亮极白的光照的整个房间都明亮。 席寒环抱住殷言声,他侧着头去亲他的左耳耳垂,叼着一点点肉用牙尖厮磨,再用唇瓣轻抿,只把殷言声白皙的耳垂作弄成红玉一般的色彩后再放弃,又去吻他的耳后痣。 殷言声偏着头,他手放到自己腰间的手上,似乎是要挣脱开,侧着头也不知道是要躲还是逃,总之整个人后来埋到席寒的胸膛处。 耳垂被人这样捻逗,又去亲耳后的小痣,灼热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像是从那块皮肤上滤过了细密的电流,连带着一小块肌肤都颤栗起来。 殷言声抬手去捂住耳后,睫毛颤得厉害:别 要不是腰间的手环住,他能腿软地滑到地上去。 席寒动作停了下来,把人又搂了搂,将下巴搭在殷言声肩头,好整以暇地开口:别什么? 他看着殷言声的侧脸,自家小朋友的睫毛很长,此时急速地上下闪动着,恰如一只蹁跹的蝶翼。 殷言声闭着眼睛,如红玉一般的耳垂直接洇润了半张脸:别咬我。 他此时还穿着西装,衬衫处扣得一丝不苟,覆在席寒手上的手骨感冷白,上面有淡青色的血管,怎么看都是一副禁欲的样子。要用公司里员工的话来说就是一柄寒剑,冷硬无比。 可惜现在这把剑被人欺负了。 席寒没忍住用指腹碰了碰他睫毛,引来更快速地抖动。 这不算咬。 说着又亲了他一下:这是调情。 殷言声慢慢地从他怀里退出来,这次席寒没拦着,只是道:我见你方才不高兴,怎么了? 殷言声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借着整理自己衣领的空档回避席寒的目光,只是说:我没有不高兴。 他没有不高兴,只是一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这些年一直是那样,头上悬着达摩克里斯之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或者是亲手取下来。 席寒停了一下,起身又亲了亲他:我去准备晚餐。 殷言声点了点头,自己去房间里换衣服。 席寒拉开了冰箱,目光在里面扫了几眼后犹豫着取出虾仁,两人晚餐吃得都少,他打算用这个烧个汤。 嗯,菜不会做汤和粥还行,毕竟不用明火热油。 将虾仁泡在水中,又用厨房剪刀剖开虾背取出一截黑色的线,处理干净后就热油丢在锅中,瞧见红色了又加上两碗水进去,末了再加点菌类,大火烧开了直接舀出来盛到碗里。 等殷言声换好衣服走出来时,席寒道没让他帮忙。 他把两晚汤端出来,又去拿了一些吃的,两人坐在餐桌上。 殷言声用勺子尝了一口。 席寒这会没喝,他怕烫,就坐在殷言声对面看着,看到汤入口了问道:味道怎么样? 恋耽美 ——(16) 殷言声沉默了两秒,又默默地喝了一小口:还行。 真的还行,能尝出来味道,要说鲜美无比的话配不上,这孩子不会说谎,真的这么觉得。 他又舀出一只虾放凉了直接送到嘴里,席娇娇食材处理的好,虾肉扒皮剪腿抽黑线,处理的干干净净。 席寒看着他吃,也觉得还挺好的。 他对自己的厨艺有深刻的认识,目前还在探索阶段,听不得虚的。 喝完了汤,殷言声收拾厨房。 席寒去了客厅,自己挑了个影片看。 厨房收拾的很快,无非就是把碗和锅放到洗碗机中,殷言声等着消毒后摆放整齐,来到客厅就看到席寒摁着遥控器。 他在旁边坐下,席娇娇的手已经放到了腰上,就像长到那里一样。 席寒选了一部反战题材的电影,看了看殷言声问他要什么零食。 殷言声摸了摸肚子说都行。 最后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大包零食放到殷言声跟前,又去拿了酸奶和水果,做成了一个拼盘放到面前,在冰箱里拿了点饮料,顺便把垃圾桶和湿巾也拿了过来。 准备充分之后,又去拿了个毯子过来,展开盖好。 席寒这回直接靠在了沙发上,他身后垫了个垫子,把自己收拾好之后看着殷言声,示意对方坐过来。 殷言声看着席寒。 男人靠在沙发上,身后垫子垫着,茶几上摆了一大堆零食,席娇娇把毯子盖到腿上,现在偏偏掀开一角,不用想,那是他的位置。 殷言声犹豫了几秒,还是坐了进去。 他靠在席寒胸膛上,周身都是他的气息,席寒从身后环住他,微微侧着身子,握住殷言声的手腕给他用湿巾擦手。 殷言声的手掌修长,手心带着一点点的红,指节处有些薄茧,席寒给他擦了两遍手之后垂眸落下一吻。 分明是臣服的动作,可由他做出来总带着掌控的意味,仿若居高临下,眼眸中思量的是如何攻城掠池。 殷言声喉结上下滚了滚,不敢再看。 好在席寒也没有多少动作,亲完后把切好的果盘递过去,又给殷言声给了个小叉子,让他自己吃。 殷言声用叉子扎了块火龙果递给席寒唇边,后者只吃了一小块,其余的都进殷言声的肚子里了。 电视上放映的一部属于黑白电影,但画质清晰,导演充分利用了光与影的艺术,两个多小时的时常没有一分钟是多余的。 殷言声渐渐看了进去,到结尾的时候片尾曲一响,才回神过来。 这部电影席寒看过了好多次,殷言声小朋友的唇沾了火龙果的色彩,呈现出一种诱人的颜色,他眸子深了深,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声音如这夜色一般的暗沉:好看吗? 殷言声说:好看。 两人此时拥在一起,席寒手掌揽过他的肩膀,低头道:有多好看? 他的呼吸回荡在脸侧,此时外边天色昏昏暗暗,才从电影架构的故事中走出来,像是穿梭了两个时空,人的思考能力还未回拢。 殷言声不知怎的,下意识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的指腹,等回过神来自己睁大眼睛。 他怎么就做了那样的事? 果然下一瞬就看到席寒眉目之中似有一簇火焰升起,被他捏着下巴低头吻了一回。 席寒的吻一直是深吻,唇舌厮磨,足够温柔却也足够撩人,他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只凭着一个吻就能勾起最充沛的情..欲。 殷言声每次推开他的时候都有些佩服自己。 就像这次,他微微喘着气将人推开,席寒慢慢直起身,舔了舔唇瓣道:又说没洗澡? 这不是借口,这就是原因。 殷言声嗯了一声。 我的天呐席寒低低地叹一声,然后从沙发上下来,牵着殷言声的手就往浴室里带。 殷言声起先还镇静,直到他脱了上衣之后发现席寒还站着:你打算先洗吗? 席寒抱着臂站在一旁:不是。 他伸手试了试水温,而后慢条斯理地道:我现在吃不了,总得用眼睛解解馋。 眼睛解解馋 殷言声只觉得脸轰地一下就热了起来。 他伸手按住睡裤的边沿,原本要脱的动作像是被人按下了定格键,脱也不是穿也不是,就那样尴尬地按住。 席娇娇扫了他一眼,面上有了笑意:需要我帮忙吗? 说着,就走到殷言声面前,仿佛只要他开口,他什么忙都可以帮。 殷言声觉得自己要热死这浴室里了。 不不用。 你赶紧出去啊席娇娇,你出去了我才能洗快点啊。 席寒捻了捻手指,面上还有些遗憾:真不用? 殷言声飞快地摇头。 席寒见他越来越害羞,也见好就收,自己出去后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他坐在外面点了根烟抽,指间是白色的烟雾,耳边是窸窸窣窣的流水声。 有时候声音给人的感觉比画面给人的感觉更震撼。 席寒都能想到一些其他的画面,水从哪里滑落下来又跌落到地板上。 这种画面根本不能细想。 第二根烟的时候浴室门被打开,殷言声已经穿好了衣服出来。 他对着镜子整理衣服领口,墨发之下的一张面容轮廓分明,抬手间露出颈间的皮肤像是新雪一样的颜色。 席寒唇边的烟还未燃尽,他就那样叼着给殷言声伸手抚平衣领,而后笑道:穿这么整齐,一会还不是要 镜子里映出两张面容,身后的男人面容清绝,唇边含着一根细细的香烟,此时眉间却是一股风流的韵味,眉眼挑来处就是致命的欲念。 他手在殷言声腰间放了放,却是一触即离,然后自己去了浴室。 殷言声对着镜子拍了拍脸,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席娇娇。 真的太会诱惑人了。 第25章 大肥章 房间的灯调的昏暗,一抹清幽如 房间的灯调得昏暗, 一抹清幽如月的暖黄色灯光照着室内,床品被方才的事情弄的有些凌乱,那些褶皱堆在一起, 沟壑之间的纹理层次像是一朵糜靡的花。 殷言声目光放空喘着气,他仿佛还未从刚才的感觉中清醒过来, 如同一条搁浅的鱼,现在浑身裹满了淤泥,无力再游动。 席寒伸手帮他揩去额间的汗,指腹上沾了汗水在灯光之下竟然看起来有些亮晶晶,他用手指抹去一些, 而后垂下头亲吻殷言声。 他的声音和他的亲吻几乎同时落下:累不累? 殷言声闭了闭眼, 缓缓摇了摇头。 席寒轻拥着他,两人身体密不透风地挨着, 他手掌移到腰处轻轻按压放松着,然后道:我最近要离开几天。 声音很低,带着喑哑的意味, 在这只有喘气的空间里格外的清晰。 殷言声闭了一会眼睛, 再出声时很平静:要多久? 三到五天。席寒说着, 又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殷言声嗯了一声。 他许是有些困,从鼻音了哼出了一声就没再开口。 席寒慢慢地摸着他的头发, 掌下的发丝很软,摸着光滑又舒服,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缓声道:这几天要好好的 , 我很快就回来。 殷言声说:你不在的时候我一直好好的。 话一出口,他有些后悔。 因为这句话听起来有埋怨的意味,就像是有些古时灞桥别柳相送时说的话。 带着一些隐秘的矫情:看, 你不在我不也好好的吗。 席寒动作凝滞了一瞬间,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摸着他的发丝,语气温和地开口道:嗯,要照顾好自己。 殷言声说好。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殷言声起床去洗澡。 他对这种事有一种执着,事前事后都是,再累也是要打起精神的。 同时还有一种直男的思维,那就是:洗澡的事情我要自己来。 以前席寒提出要抱他去浴室,被殷言声拒绝地很彻底。 两人清洗干净后重新回到干净的床上,方才趁着这段时间里席寒已经把床单换好了,如今两个人清清爽爽地躺在一起相拥而眠。 席寒把人往自己身边搂了搂,而后亲吻了一下额头说晚安。 他伸手把那一盏床头灯关了,缓缓陷入睡眠之中。 凌晨的安市有着一种悠然的氛围,在天将亮未亮之中正缓缓苏醒着,封一然在机场内室等着去往京都的航班。 从安城都京都,三个小时。 封一然在飞机上睡眼惺忪地吃了早餐后,上午九点钟到了京都。 机场有人专门接应,封一然坐到后座上问司机:家里谁回来了? 司机道:夫人和先生都在,还未去老宅。 他说的这个夫人和先生是封一然的父母,江家老爷子家宴提前一个月就通知了,务必要都到场。 封一然揉了揉额角,向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江瑜呢?现在在哪? 说着就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几秒的静音后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回来了? 封一然说:听惯了你半夜梦中惊醒的声音,诈一听这样中气十足的我还有点不习惯。 那边笑了两声,有些无奈。 封一然道:算了,一会见面聊,一会在老宅里见。 说着,挂断了电话后吩咐司机:江家老宅。 司机将车往老宅开去。 江家老宅的建筑其实不同于京都那样大气,反倒有点江南水乡庭院的风味,入户大门坐北朝南,门口有一对石狮子。 封一然熟门熟路的进去,庭院前有棵桂树,两侧种些五针松,院内还有小桥流水,花窗是海棠纹,进了月拱门就是园中园。 席奶奶原是苏州人士,后来嫁到这里还喜欢着家乡的建筑,故而老宅的建造也有几分苏式的韵味。 他自回廊进去,远远就看到八角亭里坐着个人,亭下是碧波荡漾,亭中坐的人眉目清朗,比起席寒少了一些清寒感,一双桃花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是个很容易获得别人好感的人。 封一然走过去坐下:江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瑜用手点了点额头,回头笑道:刚回来。 封一然见他喂鱼食,自己也捏了一把洒了出去。 他看着水底的那些锦鲤争相争食,又眺望了一眼远处,不由得微微叹道:这次想吃什么? 没办法又输了,封一然别的本事不敢说,愿赌服输还是能做到。 就一顿饭钱,也不是请不起。 江瑜还真思量了一会,然后道:不知道,你输得次数太多了,京都大大小小的馆子我都吃过了。 江瑜从小到大和封一然赌,赢的人请一顿饭,封一然吃江瑜的次数屈指可数。 封一然默了几秒,而后抓起一大把鱼食洒出去。 面前的锦鲤各个呆头呆脑,只长着圆圆的嘴巴啄食,尾巴时不时地摆动着,瞧着还有些可爱。 封一然被诡异的治愈了。 他看着江瑜,忽然开口道:你见过席寒的爱人吗? 江家里里外外加起来七个孩子,最先结婚的就是大哥江博然,此后几年江家再没出过喜事,剩下的几个要不不打算结婚,要不连个朋友都没谈过。 到了席寒这里更突然,默不作声地就去跟人结了婚。 江瑜说:我见过照片。 那就是没见过真人了。 封一然不由的摇头感叹:说真的,我没想过他真的结婚。 怎么就结婚呢?! 席寒一直没谈过朋友,哪能想到第一次谈个恋爱还就成了。 从谈恋爱和结婚之间的沟壑大的女娲都不一定补得了,原以为这就是一次恋情,谁想到还真结了个果。 江瑜看了封一然一眼,后者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有些无奈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这哪明显了?! 看着封一然一脸震惊的样子,江瑜不知道想起什么,开口道:十三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他那么懒散的一个人飞了三年,挤时间的时候在飞机上看文件,以一己之力做了为航空做了多少贡献,要是这样还不成 剩下的话没说,但封一然懂他的意思。 要是这样还不成,真白白的成vip 了。 封一然想了想道:那这事家里多少人知道?我、江天和你,奶奶和老爷子知道不? 远处的石雕将水木分割开来,回廊后的草木修剪的更加细致,从江瑜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眸中有一抹怀念的意味:你说的几个人都知道。 基本上是四年前席奶奶过寿的时候,就在庭院里有个小宴会,当时来的人都和席奶奶认识,有位夫人说要给席寒介绍个朋友,却被他直截了当地说自己已经结婚了。 他甚至连虚与委蛇都没有,用最能堵住被人嘴的话回绝了意思。 那时席奶奶还在,这位老人对席寒总是与旁人不同,哪怕知道自己孙子说谎后也只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只含笑说八字还没有一撇。 看着封一然还懵懂的眼神,江瑜点到:工大百年校庆。 封一然一下子想明白了。 四年前席奶奶突然去工大参加了一次校庆,当时家里的人感觉诧异的很,一不是母校而不是江...氏赞助的学校,好端端的去安城做什么。 他不由得失笑:就为了那点醋才饱了那顿饺子啊。 江瑜也勾了勾唇:奶奶一向疼爱他。 位于胸腔中的心脏都不是居中而生,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在是太过奇妙,总是有的人和有的人天生亲近一些,虽然席奶奶面上一碗水能端平,但潜意识里还有个最疼爱的。 封一然捂着额头笑:原来是这样。 其实到了这个年龄心里都知晓长辈父母最疼爱的是哪个孩子,要说小时候吃点醋还说的过去,这会也早就释然了。 封一然没有吃味或者不舒服的情节,就是有些搞不懂:你说席寒为什么不带他爱人回来? 恋耽美 ——(17) 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江瑜敲了敲亭上的柱子,发出的声音有些沉闷。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还记得他为什么离开家吗? 那不是因为和江咳咳,舅舅吵了一架吗?江瑜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封一然仓促改口。 席奶奶去世时席寒没在身边,回来时连葬礼都直接错过,本来心情就特别差,江惠民和这个儿子一直不对头,雪上加霜的去刺激,两人直接吵了一架,席寒隔日就递了辞呈。 交接完工作后直接走人,自此后在安城安了家。 江瑜道:我还记得他刚来江家那会。他大概才七岁,就像这个石桌一样高。 来这时奶奶问他学习怎么样,他先说还可以,见了我之后又说勉强,他那时就有这份心思了,怎么到现在能因为和江惠民吵了一架就不顾前程呢? 现在的话基本上已经是明示了。 谁拿谁当了一次挡箭牌也很清楚了。 江瑜看着封一然的脸色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看着远处的景致开口道:我们也认识二十多年了,他半个字都没给我透露过。 封一然舔了舔唇:他也没给我说过。 江瑜叹了一口气:现在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带他爱人回家了吗,在他眼里只有奶奶是他家人,其余的人 因为没有必要,在席寒心里只有奶奶是他家人,是他长辈,是最需要取得祝福的那个人,至于江惠民,那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母亲就更不用说,现在的江二夫人一没生二没养,亲身母亲在哪也不知道,把殷言声带回来见谁? 至于江瑜、江天封一然等人,那就是差了辈的,只有带爱人回来见家长一说,没听过还要带回来见哥哥弟弟的。 那又不是个物件,还要带着跟谁都显摆吗? 封一然了然,看江瑜的眼神全是佩服:怪不得你跟我打赌说他这次还是一个人回家。 江瑜淡淡一笑:其实还有一件事。 在这空寂的八角亭中,四周能听到微风的声音,江家老宅的一棵银杏树叶子已经全部变黄,飞一吹簌簌的响,偶有几片落叶幽幽地飘下来,荡着波纹落到水面上。 江瑜的声音和这风声一块响起:席寒他不交心,跟谁都一样。 我和他认识二十多年了,他都没把心事说出来。 江家的这次家宴是隆重的,封一然提前几天到的老宅,席寒就不同了,他这会还在安城晃悠着。 这几天席寒一直缠着殷言声,知道自己要离开几天,把人摁住吃饱了才放手,殷言声这时候也由着他,其实他性子一直是这样,开了个口子后就不会拒绝人,不会喊累不会喊困的,让席寒那是如鱼得水。 到最后还是席寒自己估摸着够了收手。 去机场的时候是殷言声送的他,这条路两人这些年已经走了无数次,殷言声把人送到机场后下车,陪着席寒一块等着。 席寒没带什么行李,两手空空的,要是在隐蔽的场合这会已经搂住殷言声让他坐自己腿上了。 但这会他没有,身边人挺多的,殷言声小朋友脸皮薄,这会把人抱着不合适。 两人就坐在一起,离别的时候总有一种温情在,殷言声没说什么,但看起来有些沉默。 席寒心里叹了一声,伸手把人环住,在耳畔轻声开口:我就去几天,不会太久的。 殷言声眼睛中黑白分明,他穿着一件高领的薄毛衫,脸侧的下颔线清晰明朗,细长的手指搭在膝盖上,缓缓的嗯了一声。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总是能接受一切,别的孩子还用哭泣与眼泪达到自己目的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这种手段。 人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殷言声自小就不会哭。 他在恋爱里有种很清醒的感觉:不会撒娇不会发脾气,遇到事情了第一反应也不是去寻求帮忙,而是什么事都自己解决。 就像现在,其实他心里挺不舍的,但还没有说出来。 因为这事说了没用,不能因为不舍就不让他离开,哪怕说出来也是白白的话,于是殷言声就不讲了。 可能还有一种习惯,以前的时候第一次席寒离开他没说出来不舍,往后的几年就更说不出来了。 席寒看了看殷言声,又伸手搂了他一下。 我走了。 殷言声说好。 他一直站了那里,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之后才转身离开。 三个小时之后,席寒下飞机就看到了江瑜。 其实江瑜很显眼,人群中一站就是显眼的那个,看到席寒了江瑜招手:在这。 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江瑜开着车,从机场高速到江家是一段不少的路程,他坐在车上和席寒聊天:家里的人都到了。 伯父,姑母,和江惠民二夫人一家人都到齐了,席寒差不多是最迟的。 席寒喝了口水,他现在都觉得有些耳鸣的症状,不由得侧着头:大嫂在吗? 大哥江博然离婚一事才牵扯出了这场家宴,说起来也挺好笑的,江博然打死都没想过自己还有着离婚的这一天,当时杜诗丹那条热搜后助理知道、经纪人知道,网友知道,江博然最后一个知道被单方面甩了的。 江瑜说:大嫂说有通告,档期调不开。 这话就是一个借口,杜诗丹已经打定主意了,现在也就是故意避着江博然。 两人说着,就到了江家老宅。 席寒七岁的时候就来到这,此后一直在这住着,现在熟门熟路的去了自己房间。 他这这里停了一会,过了一会就被家里阿姨邀请说开始了。 行至大厅,依次落座,江家的长桌上满满当当地坐了十四个人。 至首的江家老爷子今年七十又七,保养的很好,头发是一种花白色,他眸光里没有寻常这个年纪的浑浊,还是一副庄重精神的模样。 此时身穿着一件织锦缎暗红唐装,左手带了紫檀手串,衣摆袖口遮住,只有在动作间才能显露一二。 席寒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的左手,旋即缓缓的移开目光。 那是席奶奶的旧物。 江瑜搀扶着老爷子落座,老人看了一眼这一桌的家人们,笑道:自打淑君去后我觉得內腹受伤,也总有一种时日无多之感,如今把你们叫了也算是聚聚,免得哪一天我去后心神难安。 当下桌上都是宽慰之话,江家姑母与大伯忙说:父亲,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好端端的日子怎么说这些丧气话。 江惠民也笑,他提高了声音道:爸,您身体好着呢。 他那一声爸在父亲里就显的亲近了不少,仿佛故意证明了什么似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江惠民是老爷子最小的那个孩子,对他疏忽了管教,现如今是也最不成器的那个。 公司里无实权,凭着一些分红度日。 江家大夫人如今五十多岁,是江博然的生母,现在带着手里牵着小孙女,也就是杜诗丹的女儿。 她含笑捏了捏孙女的手,五岁的女孩儿会意,小跑过去趴在老爷子膝头:曾爷爷您身体好着呢,以后要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呢。 小孩儿奶声奶气的,又继承了生母的好容貌,这样眉眼弯弯的甜笑显得极其可心。 江老爷子爱怜地摸了摸她头发,叹道:茹茹好乖。 茹茹笑地越发甜蜜起来。 江惠民有些不服气,视线在自己的儿子们身上扫过,江瑜正含笑看着,席寒唇角也带着笑,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会装,面上的活做的比谁都好。 特别是席寒,现在没有了对他的那种乖张,垂眸的时候还看起来有些腼腆。 江惠民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又去看江天,江天喜欢小孩子,正乐乐呵呵地看着这个小侄女。 江惠民把目光放到江天身上。 这里十几人中除了江博然的女儿就属江天最小。 他在桌子底下轻踩了江天一脚,用眼神示意:还不快说点什么。 江天无辜地看着他,一脸懵。 江父心里被气了个半死,觉得自己生了个木头。 江老爷子也笑,过了一会厨房把做好的菜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淮扬菜一上桌就能闻到馋人的香味,江家大伯夸了一句家里厨子好,老爷子也很高兴,说让多住几天。 江老爷子望着茹茹,突然开口道:茹茹,你想妈妈吗? 茹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再机敏也不过才五岁,心里当然是想妈妈的,但心中总有些顾虑,下意识地看向江博然方向,思考着怎么说。 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她能知晓父母之间的事情,甚至有时候父母吵架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负罪感。 江老爷子把她的动作收入眼中,轻声道:不用顾忌什么,直接给曾爷爷说就好。 茹茹小声开口:我有点想妈妈。 说着,她便低下了头,唯恐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又补上一句:妈妈在的时候我想爸爸。 妈妈在的时候想爸爸,在爸爸跟前想妈妈。 这也就应了一个事实:父母很少同时陪伴在身边。 江老爷子还是笑着的,摸了摸茹茹头发说了声乖。 他看了江博然一眼,而后道:今天既是家宴,我们不谈公事,就说了说你们各自的婚事。 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席寒与江博然身上一停,而后移开目光:各位也是老大不小了,你们该嫁的嫁该娶的娶,给江家添添喜气。 在适龄中的五个人自然点头称是。 席寒自打上了这桌就话少,一顿饭之下来不过是尝了几口大煮干丝,后来又舀了一碗汤喝,瞧着沉闷着呢。 吃饭了一顿饭,江老爷子回房去休息,临走的时候瞧了一眼江博然,后者会意,自己跟了上去。 也不敢直接进去,就坐在庭院中等着。 剩下的人还没散场,江家大伯说要打牌,江家姑母也有这个念头,加上江二夫人,外带把席寒叫了组了个局。 席寒这人会玩,又是陪着长辈玩,江家大伯做庄,逆时针开始。 江家姑母爱玩这个,还遇见一次九宝莲花灯,当下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 江家大伯看了一眼,笑说这牌稀有。 江二夫人笑说九宝莲花灯九年阳寿可不敢糊,一群人笑作一团。 席寒自上了这桌就一直唇角带着笑,他有输有赢的,但算下来还是输的多。 牌桌上一家哭三家笑,席寒是哭的那个。 不过也是,陪着长辈玩,赢也不容易输也不容易。 几局下来都一个多小时了,江博然进来了这里,对下席寒道:老爷子叫你。 席寒笑说不能再玩下去了,直接去了江老爷子房里。 外面落日西斜,云彩上垂着阳光坠下,落到身上眼中都是温柔缱绻的意味,他此时脸上笑容淡了下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种面具,如今散场之后也掀去了一些,裸.露出有些清寂的内里。 从牌室到江老爷子的屋,几分钟的路程后又调整了自己,进屋去后道:老爷子,您找我。 他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笑容,眉眼低垂时遮住眸子里面的思绪,瞧着是乖巧的。 江老爷子笑着点了点面前的棋盘:我听人说方才你还在打牌,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思陪我来一局? 面前的棋盘是一个残局,黑子白子斗争在一起,双方杀的是难舍难分,席寒看了一眼含笑道:我才疏学浅,不能陪您玩这个。 末了稍微顿了顿:江瑜会玩这个,不如我把他叫过来陪您?江家老爷子一直器重江瑜。 江老爷子看着面前的这个孙子,身姿颀长面容清冷,说话间脸上带着一种笑意,整个人像是隔山隔雾似的,虽是笑着,却很难和人亲近起来。 他下意识地拨了拨手串:罢了,你不想玩我也不逼你。 席寒没有作声。 江家老爷子看着天外面的云卷云舒,声音含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疲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难过自己没送走奶奶最后一程,你怨这个家里。 哪有那么多意外,怎么就偏巧席寒回不来呢。 他们不信这些意外,只是有人故意为之。 席奶奶在世时最疼爱的就是席寒,有传闻说这个老宅子要给席寒留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招了祸害,总之老人弥留之时席寒回不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席寒知道自己碰到了江家的利益。 同龄的六个人,甚至是姑母和大伯,哪个都有可能动手。 那次就是一次试探的教训。 席寒微微地喘了一口气,他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楚,眼眶一瞬间沾上了水汽,又缓缓地别开眼仿佛在压制着什么情绪,只是慢慢开口:没有。 江老爷子闭了闭眼:你是个有决断的人,想做什么我也不拦着,你说你想休息就好好的休息一下,等歇够了想怎么样随你。 说着,又去从内间拿出一样小盒子,示意席寒打开。 锦盒精巧古朴,内里铺着一层明黄的布,上面放着一个白玉坠,系着条红绳,白玉温腻,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江老爷子看着这个坠子,眼中有温情闪过: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爱人的,我原以为你这回能把他带回来,本想着亲手给他说到这里稍微停了停:算了,你给他也是一样。 席寒抬头,眼底没遮住的诧异清楚地闪现出来。 江老爷子道:你当时结婚时给我分析了一系列利害,不就怕我不答应吗? 他用指腹摩挲着手串道:我还没这么封建,也做不出棒打鸳鸯这事来。 既然和人家过,就好好的过下去,别学了你大哥。 席寒接过盒子,点头应下。 他现在心里像是被一种温水泡着,那些饱胀的情绪堵着心中,酸酸涩涩的让人动容。 江老爷子说:要是有机会,你就带他回来,给你奶奶上柱香。 出了屋子,席寒去自己房间把东西放下,江家老宅除了保姆和保安住的地方共六间房。 出去之后去了牌室,姑母和大伯那个场子都已经散了,此时江家的人坐在一起,零零散散地喝茶喝酒。 江天见到席寒来了,凑过去和他坐到一块,嘀嘀咕咕地说:大哥心情不好。 恋耽美 ——(18) 席寒朝江博然方向望了一眼,他正闭着眼睛喝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激起了伤心的事,浑身阴郁的靠在墙角,身上一片阴影。 嗯,被爱人抛弃的男人。 席寒心里先是有种微妙的同情,而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没了。 江瑜拿了瓶酒底递过来,席寒接过喝了一口。 江天摸着下巴道:大哥现在看起来挺难受的,你们结了婚的人都这个样子吗? 衣服穿的散乱,要不是江家大夫人说了一下,这位恐怕连胡子都不会刮。 邋里邋遢的,颓废的不成样子。 席寒道:我不是这样子。 这位一直很注重自己的形象,要不殷言声也不会心里叫席娇娇了。 江天看了一眼,三哥正靠在垫子上,灯光照下来那张面容看起来清冷中带着点阴影,是一副好相貌。 起码比大哥要好的多。 封一然扫了他们这里一眼,对江天笑着说:你三哥就凭着自己这张脸引诱人呢。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望着江天说:你三哥当年是社会人士勾.引清纯男大学生。 啧啧啧。 变着花样地撩。 席寒掀了掀眼皮,封一然伸手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江天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家三哥,好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这孩子还在上学,对这个词实在是太敏感了,脑中想起的都是搔首弄姿的人。 一时之间,看席寒的目光都不太对了。 席寒也不管他,说了一声就回房休息了。 江天在那里震惊的不得了,跑去给江瑜说话。 听听听听,勾引 、清纯、 男大学生。 这几个词放到一起味都不对了。 江瑜摸了摸自己弟弟的头,温声道:你们小孩子才谈恋爱讲究暗恋动心。 那你们呢? 江瑜唇角的笑容有些暧...昧,悠悠道:我们大人都是靠相互勾..引的。 江天三观碎了一地。 席寒回到房里,给曾经的清纯男大学生打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殷言声还没睡,声音听起来清清的:席寒。 席寒心情不错,轻着声音开口和他聊天。 他的声音在电话中有点失真,渺渺的,听起来如月色一般柔和。 第26章 思念 拿着柴米油盐当做风花雪月,但的 翌日早上, 席寒醒来洗漱后去吃早饭。 餐桌上坐着江天和封一然,江天旁边坐着茹茹,小姑娘也醒得早, 头发上扎了个花,一双眼睛眨啊眨的, 看到席寒了叫了声:三叔叔好。 席寒笑说:茹茹好。 江天从后面托住茹茹,给她取了个包子递到唇边,让茹茹闻闻又拿开,拿开又闻闻,小姑娘气得伸手抓, 江天逗她道:茹茹喜不喜欢小叔叔啊? 茹茹盯着包子说喜欢。 江天说:茹茹那是喜欢小叔叔吗, 茹茹那是喜欢包子。 虽然这样说还是把食物递给小姑娘,叮嘱她慢点小心烫。 封一然喝了一口粥, 瞥着江天哼笑:你喜欢就去生一个啊,别逗小侄女。 小辈里只有江博然有孩子,茹茹又嘴甜可心, 自然是家里的团宠。 江天抬眸瞪封一然, 不知道想起什么了脸都红了, 哼哧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我还小。 其实他也已经成年了,这个圈子里有人十几岁起身边就没断过人, 向江天这样纯情的还是少数。 因为上头有席寒江瑜二人撑着,江天去各种场合沾染人情世故的时候少, 又加之江二夫人耳提面命严加管教,势必不能让江天长成江惠民那个德性, 故而他纯情的很。 封一然在那里哈哈大笑:那就去看看。 他望着席寒道:今晚不是有一个局嘛,把小天带上呗。 玩票性质的局,就是这个圈子里最常见的那种, 一群二代三代的集中在一起,大家一起闹一闹。 富贵圈子,永远不缺这些。 席寒看向江天,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你想去吗? 江天惊喜:我能去吗?他一直想去,有时候甚至想偷偷地去见识见识。 席寒把他晶亮的眸子收入眼中,闻言淡淡道:可以,今晚带上你。 江天极其高兴,仓促地干了两碗饭,就乐呵乐呵地去选今晚的衣服。 封一然看到他这个样子,转头对席寒道:江瑜怎么还不来,他没起来?现在早上七点多了。 席寒:应该在陪老爷子晨练。 席寒猜的不错,江瑜的确在陪着江老爷子晨练。 江家后院有一棵榉树,古人讲究前桂后榉,有折桂中举一说,也算是对子孙的一种殷切希望和祝福,但江瑜不知道这个祝福有没有用,反正秋天枯黄落叶洒满庭院,晨练的时候极其不方便。 江老爷子拿着一柄剑在树下挥舞,不时就有落叶下来,簌簌飘落,仿佛一场武侠剧的主角。 江瑜刚才练了一会,现在一身的汗。 他索性也不练了,站在树下看着,过了一会老爷子走了过来:你们年轻人现在耗费身子骨。 江瑜道:我们这会可不能跟您老哪会比了。 这话也谈不上是自谦,江瑜觉得现在自己真不能和江老爷子比了。 江老爷子笑了笑,看着江瑜道:你是辛苦了,这些年重担都在你身上。 江家大房的人难担重任,江家姑母也嫁到了封家,如今培养的继承人就是江瑜。 江瑜安静地听着,他知道还有下句。 果然他听到江老爷子说:我以前也觉得权利要在自己手上,可后来才发现身边要有个帮扶的人,独木难成林,你要和你那些兄弟们搞好关系。 话说三分,剩下的七分才是真正要说的意思,听话要听音。 江瑜的笑容这会淡了下来。 芝兰玉树的公子哥,以前是温润如玉,现在这玉有些凉。 江瑜以前总含着不点破,唯独这次开口道:老爷子您放心,我还不至于做出兄弟阋墙的那些事。 他往上协通长辈,往下扶持小的,自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人,总会让别人舒服,可自己仿佛不该有脾气与性子。 江瑜看了一眼地上的落叶,榉树的叶子轻轻淡淡地铺了一地,下面的泥土已经看不见了:我自是知晓席寒的难受,可那真不是我做的。 席奶奶走得急,从病发到去世不足两个小时,停灵七日后火化,席寒那时在国外,哪怕长着翅膀都要飞六个小时,他错过了老人最后一面是无法避免的事,但错过了葬礼这是人为。 江老爷子脸上也没了笑,只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要用力辨别他有没有说谎。 江瑜自嘲道:这事做得妙,我没有办法。 如果是老人弥留的时间长,席寒明明赶得上却被硬生生的拖着没回来,那就是一条绝路,席寒一定会查下去。 可这事留着一线,让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见着最后一面,又让他错过葬礼,这手段显得有些残酷的温柔。 绵里藏着一根针,打的时候却故意收敛着力道,仿佛是家里人给的一个教训和警告。 你是个私生子,所以江家的这场葬礼不能出席,所以江...氏的利益你不能碰。 若是放到江天这种神经大条的傻孩子身上,他可能琢磨不出什么东西,难过上一阵子该怎样怎样,可放到席寒身上,这种手段就得到了最大的发挥。 他想得多,顾忌得多,心思缠缠绕绕的。 席寒第二天就递了辞呈,自此后远离利益圈子,恨不得和家里划清界限。 江老爷子闭了闭眼睛,他疲惫得紧:是家里做的还是外人做的? 江瑜说:外人,但我不知道是哪家。 江家的对手也多,一直盯着想撕口肉的不在少数,轻轻巧巧的一个计,偏偏能离间了情分。 江家子孙实在是不算多,能用的就更少,少一个都是伤筋动骨的, 江家老爷子轻轻地叹了一声,他摇了摇手:你去吃饭吧。 江瑜回到餐桌上时封一然和席寒也都在,几个人吃了饭后也没做什么,典型的吃饱早饭等午饭,下午晃晃悠悠地过着,到了晚上席寒带着江天出门。 江天穿着一身西装,领口处配了一条暗纹领带,又在衬衫内侧插入领插片,为了避免裤子起褶还用了袜带,上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杵着,又不断地调整领结问席寒他这样穿怎么样。 席寒看了看,沉默了几秒后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他就显得很随意,穿了一身西装,浑身懒散地靠在车里。 到了之后就进到了会所里面。 江天睁大了眼睛看,侍者端着托盘,角落里有香槟塔,各种男男女女汇集在一起,里面还有人玩□□,笑声喧闹。 热闹云集的场合,欢声笑语不断,灯火通明。 席寒刚进去就听到一声席寒,他拿着香槟的手顿了顿,见来人手里牵了个女孩子,笑容满面的,正是周子阳。 后者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场景:你竟然来这里了?席寒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以前都是能推就推的,没想到这次竟然主动过来了。 席寒笑了笑,没说是专门带着江天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子阳几天前还在安城。 周子阳道:我哥叫我呢,我就回来了。他目光在江天身上一停:行啊,还带了小少爷。 席寒瞧了一眼江天,后者正满脸期待地望着这里,眼中的光比头顶上的灯还亮。 他手指相互摩挲,有时候堵不如疏,如果一直压着江天,他有可能哪天自己跑过来了。 到时候再被人一教唆,灌点酒下去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席寒让江天去玩,自己干脆坐到沙发上,身子缓缓向后靠去,半阖着眼睛。 他坐的这个地方是角落,来来往往的很少人注意,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垂眸拿出一根香烟,正要点上,旁边传来一道声音:先生,我来。 说话的是一个男孩,这不特殊,这种场子里男男女女都有。 席寒眉眼扫过,眼神淡淡如看死物。 宋文看着他目光,只觉得心里一阵鼓噪。 他一眼就看到了这人,刚进门时便是夺人眼球,一身高级定制的西装穿在身上,宽肩窄腰面容清绝,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随意又矜贵。 来这里的时候,他就练了一双火眼,只要能钓到这个,后半生就不用愁了。 席寒说:不用。 他点了点香烟,手上的戒指闪闪发亮。 宋文半蹲着,腰线往下有着一段弧度,低垂着眉眼露出一段细嫩脖颈:我今日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 这句话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他自认长得也不差,就算家里有人又怎样。 却听到一声发寒的声音:要么从我面前消失,要么我让你再也进不来。 声音冰冷,眼底漠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宋文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他几乎是狼狈地快步离开。 席寒面无表情地扔掉手里的烟,他扫过这个纸醉金迷的场合,调笑声与喧闹声不止,年纪轻轻的男孩女孩儿满脸堆笑,任由着别人上手探进衣服之中,再一脸娇笑地送上亲吻。 桌上那些名贵的酒被随意地享用,玻璃杯中的液体呈现出一种琥珀色,这些酒有时候是进入胃中,但更多的时候是洒在某个人的胸膛。 席寒收回目光,眼中无悲无喜,只是淡漠地阖着眸子,身上喧嚣未至。 江天看着面前的景象,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人任由别人将手放到臀部,再回首笑容满面地开口说些什么。 他们毫不避讳,周边除了他也无人目光停留,仿佛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也看着有人去了他三哥的地方,再面色苍白地离开。 他心情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看着周子阳问道:刚才那个人想联系我三哥吗? 他说不上来更难听的词语,只用了这两个字。 周子阳嗯了一声。 江天说:我特别高兴我三哥没理他。 周子阳嘁了一声,你三哥酒池肉林里出来的,场合里什么手段没见过,这种的太低级了。要是席寒愿意,身边一定贴满了人。 江天没再说话,只走到席寒面前,轻轻开口:三哥,我们回去吧。 席寒睁开了眼,勾了勾唇:不想玩了? 江天认真道:我以后再也不想来这种场合了。 席寒点了点头 ,没再说什么。 回去之后席寒洗了澡,他躺在松软的床榻上,只觉得今日那种厌倦的感觉又悄无声息地涌了上来,他在冷眼旁观这些名利场的时候,有一种无名的思念缠身。 他特别特别地想他的小朋友。 殷言声电话突然响起,如今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他闭着眼睛向右滑:你好。 睡了吗?声音很温柔,带着磁性,像是夜空中的一支歌曲。 殷言声困意消去了大半:席寒? 那边应了一声,席寒说:这两天过得好不好? 席寒的声音很低,把手机贴近耳朵时恍惚中如同人就在身侧,殷言声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感觉被放大,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过得挺好的。 被子盖到胸膛,他伸手开了那盏床头灯,房子里有一种下了雪后的寂静,这时候的一切声音就是格外的清晰。 呼吸声、被子滑过床褥的声音、电话里的声音、甚至厨房中水管里传来的一声轻响都能听得到。 那边也可能是睡着的,声音里有躺着的人特有的温敛:今天吃的什么? 殷言声说:早上喝了粥,中午是楼下的猪脚饭,晚上是蔬菜沙拉。 他认认真真地回答,没有任何敷衍和不耐,仿佛回到了大学答辩时。 那边笑了一声,殷言声都能想来他的神情,颜色有些纤弱的唇勾着,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都好像带着笑意。 恋耽美 ——(19) 笑意沾染于眼底,恰若儿时夏夜的星空。 银河在上,却似触手可即。 这时候觉得自己的心都是温软的,一种格外平静的心情包裹住,仿若年幼之时坐在葡萄架下,任清风朗月拂身。 絮絮叨叨地说,轻轻柔柔地听。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尽是些零零散散的事,拿着柴米油盐当做风花雪月,但的确让人能沉醉。 最后挂断电话时,殷言声低着头一看,通话记录上显示已经四十多分钟了。 他敛眸用指腹摩挲着手机屏幕,而后关了灯闭着眼。 席娇娇。 我想你了。 第27章 隐患 唇瓣动了动,但最终把所有的话都 上午的阳光很好, 少见的天高云淡,阳光下的砂石路面隐隐有些发热,今日京都锐启赛车场上有一场非专业性的赛事, 不是开放日,里面人不多。 零零散散的一些人, 大都是一些富二代们组的赛事,专业的车道上安全问题有保障,没事了就来这玩几回。 也有可能是打赌或者约架,赛车场上见分晓。 封一然伸手在坐在休息区的男人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没个精神的?又在他旁边坐的人眼前照样晃了晃:还有你, 江瑜, 你俩怎么了? 上午十点,这两人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神游天外。 关键是待在老宅没意思了,江家伯父已经离开,顺带着他们一大家子都走了, 封一然父母和江惠民他们也都离开, 就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其实说起来, 江家的孩子里就他们三个在老宅待得时间最多。 席寒就不用说,从来到江家就没和江惠民住在一起过, 封一然小时候也在这里住着,江瑜也经常来老宅。 其实一想想, 这事还挺有意思的,一般小时候和祖父母辈的人待的时间长的, 长大后更愿意回去。 可能人和人就是这样,相处之中磨合再产生亲密关系。 封一然看那两个整天窝在房里,像个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实在是看不下去就把人带出来玩玩。 这家赛车场他也有投资,算是个股东。 席寒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穿着一件白色外套下身是黑色长裤,整个人像是夜间的宝石,明眼瞧着是金尊玉贵,凑近了才知有棱有角。 他揉了揉额间,懒懒地出声:我有点困。 昨夜打了电话之后一直睡不着,辗转到凌晨三点左右才闭上眼,今早就被封一然叫醒。 封一然盯了席寒几秒,又看向江瑜。 江瑜身体向前倾,倒是很认真地看向赛场,温声道:我喜欢那辆蓝色的跑车。 封一然转头看过去,赛道上一辆蓝色保时捷飞驰电掣地闪过,流线型的身姿留下一道道残影,砂石路上激起的石子飞溅,哪怕是过弯的时候毫不减速,有好几次车险些要因为离心力倾倒。 赛场上有专业的赛车,也有这些由二世祖改装的房车,就蓝色保时捷这位主人的开法,到下场之后右后车轮的磨损程度怕不得报废,见过烧钱的,没见过这般烧钱的。 席寒瞧了一眼,略微坐直了身子。 封一然把他的动作收入眼中:上去玩玩? 飙车要有飙车的地,你不能在京都的大马路上横行。 席寒动了动,下一秒站起身来:走。末了转身看向江瑜,用眼神示意他去不去? 江瑜轻轻摇了摇头,身上还是那种温文尔雅的样子,他目光从场上收回来:不了,你们俩去。 席寒和江瑜没选弯道上,而是去了旁边的赛道0400直线赛道,没什么规则,直接加速计时跑就行。 两人不花里胡哨,单纯的享受一下踩油门的快感,裁判分别计时,两车直接冲了出去。 速度几秒之中提升到极致,肾上腺素也同时飙升出来,这几秒是专注无比的几秒,仿佛什么都可以不用想。 当最后一次计时停止后,席寒停下了车。 身边封一然的车也紧接着停下,车轮在地面上留下刺耳的声音:怎么不玩了? 两人大概玩了有四十多分钟。 席寒解开安全带摘下头盔:不太想了。 他也好多年没这样无所顾忌地踩油门了,放到十年前喜欢这样的感觉,现在总觉得没有当初那么有意思了。 封一然挑了挑眉也下来了:那就看看吧。 正回到方才的地方,江瑜不见了踪影。 裁判在观位上站着,封一然眺望着赛道:那是江瑜? 赛道之上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奔驰,后面的车紧紧追着前面那辆,蓝色保时捷的任何动作后面的车都模仿着,又同时紧紧追着不放,很明显的在玩漂移赛。 那边的太阳有点烈,席寒眯了眯眼:是他。 封一然眸子紧紧地盯着:没想到他上场了。 刚才还坐着看,结果转眼就和人家玩漂移。 眼看着蓝色的车与身后距离越来越近,封一然脸上露出笑容:江瑜赢了。 这是打分赛制,后车模仿前车漂移的速度角度等等,不断缩短的距离都是要考虑的打分范围。 席寒眸子将一切拢入眼中,沉声道:不一定。 保时捷主人开车极其嚣张跋扈,不似善类。 封一 然刚想开口,只听到一声巨响,赛道上的两车相撞在一起,一时之间尘土飞扬,像是平地上惊起的天雷,震耳发聩。 它车后直接被撞得凹了进去,短暂的停留了一瞬后毫不迟疑地继续前行,一直达到终点。 后车刚才急踩刹车,现在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也无意去追,匀速着向终点行驶。 封一然没忍住:艹! 谁他妈的这么不要命! 两人向赛道上走去,席寒看着江瑜下来,皱眉道:你没事吧? 江瑜闭了闭眼,抬手卸掉头盔,笑道:没事。 方才拿一下被安全带拉了回去,现在只是胸口有点闷。 他看着前面,那辆已经报废的蓝色车门被打开,里面的人随意地将头盔拎在手上,容貌倒是十分精致,只是眸子阴鸷,身上气质暗沉,瞧着便是乖张的主。 许是感受到这边的视线,他回头过来,眸子慢慢眯起,嗤笑了一声,做着口型:别想赢。 嚣张又不堪到了极点。 江瑜手指轻轻捻了捻,面上到一如既往的平静。 封一然都要气炸了,咬着牙又说了句脏话:这疯子怎么在这?! 看到两人的目光后他解释道:晏家的人,原本在东城,没人敢惹。 席寒眉梢微挑,封一然这个没人敢惹就有些意思了。 封一然压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江瑜:对不住了。 江瑜笑说没事。 如今什么玩的心思都没有了,三人坐着车回去。 期间路上江瑜一直望着车外,席寒眸子扫过若有所思,许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前者转过来头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一笑,叹息似的开口:真漂亮啊,你说是不是? 席寒看了一眼还在气愤的封一然,手指轻轻敲了敲,心情微妙。 赛车其实很多人都喜欢,也不一定说是有钱人的游戏,这几年也不断地推出平民赛车这种活动,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参加。 乔飞就是被吸引的那个。 他今天休假,来到安城的赛车场上,今天是开放日,四百元就能跑一天。 里面有有钱的二代,也有工薪阶层的发烧友,大家以车会友,来往皆是朋友。 他进了大厅,里面有各种的模拟器,屏幕上显示的是各个地方的赛事,当然也有无数的骚操作。 就像此时,屏幕放的是两车争斗,前车直接打弯故意让后车撞,现场乱作一团后画面有了变化,一双手打开车门把里面的人带出来,现场的监控极其清晰的拍下了那人的脸。 轮廓分明,清冷深邃。 乔飞愣住了,这不是老板吗? 他怕他看得不真切,还专门跳回去看了几遍,最后才确定那真是他们的老板席寒。 正想着,身后传来笑声:你喜欢屏幕上的车?屏幕上是辆红色的跑车。 说这话的是这里的老板的儿子,名叫高伟,年龄和乔飞差不多,两人还挺合的来。 乔飞说:没有。 他摁下暂停键,对高伟说:这人是我公司的老板。 高伟点了点下巴,心说这人还有些眼熟,后来才想起是他妈提过,原本要给他姐姐介绍对象,结果听说人都结婚了,他妈妈还可惜了好一阵子。 他说:这人曾经有概率成我姐夫。 乔飞:不会吧?依老板的性取向来看,哪怕差的不是一点也成不了姐夫啊。 高伟看他神色太过勉强,多提了一嘴:真的,他结婚挺早的,当年我妈参加了一个什么聚会,原本要给我姐牵线的,结果他亲口承认说自己已经结婚了。 乔飞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这就说得上来了,殷言声毕业后结的婚。 高伟应了一声:没谱的事,都过去三四来年了吧。就是他妈有张合照,这人坐在一位老太太旁边,这张照片洗了出来贴在墙上,以前他妈还念叨过两回,所以记得挺清楚的。 乔飞觉得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三四年前他结婚了?结哪门子的婚,同性合法才两年,自己画个结婚证吗?! 高伟说:这事我能记错吗,我姐的孩子现在都两岁了,可不是三四年前的事吗,他叫席寒对吗? 还真他妈的对。 乔飞闭上了嘴。 怎么办,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他也就休一天假,中午的时候有个喜宴,公司小微结婚,他们公司大多数人随了份子钱,中午的话去酒店一起吃顿饭。 到了酒店,公司的人大都坐在一起,乔飞目光时不时地瞥向殷言声。 殷言声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碟子里的肉:你有事吗? 乔飞面色有些不太自然,他看着红毯上的新娘,没话找话道:不知道小微和男朋友谈了多久? 殷言声有些奇怪,他道:我怎么知道。 乔飞小心翼翼道:我记得您和老板谈得挺久的。 大学时候是舍友,其实也瞒不住的。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殷言声大二开始就以一种很固定的频率出去。 殷言声淡淡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乔飞吞了吞口水,不敢再说话了。 他的心像是被猫爪子挠着,心里飞快地闪过几个猜测,唇瓣动了动,但最终把所有的话都吞咽下去。 红毯之上的新娘漂亮,脸上笑容明艳,周围都是家人与朋友,欢聚一堂去给新人送上祝福。 殷言声用指腹轻轻地摩挲手上的戒指,其实他和席寒的结婚很简单。 或者说,从在一起到结婚都很简单,平静地像是一潭水,从没什么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  攻没结婚!!!别误会!!! 他只有言崽。 第28章 信任  办公室是死一般的寂静。 婚礼还在继续, 新娘的父亲在台上致辞,大意就是希望女儿过得幸福一类,说到动情处, 老父亲热泪盈眶,小微也是如此。 殷言声看了几眼, 就将目光转向窗外,在他记忆里的父亲只是一个名词,他们的相处很少有温情时刻。 一顿饭结束之后殷言声回到公司,他负手站在窗边,入眼望去都是安城的高楼。 正在这时门被敲响, 殷言声道:进来。 乔飞进来, 他脚步有些迟疑,转身关了门后才轻悄悄地过来:经理。 殷言声挑了挑眉, 他有些诧异乔飞在这:你今天不是休假了吗? 乔飞挠了挠头:我突然想来上班。 上班是假的,想和殷男神说话才是真的。 殷言声用钢笔敲了敲桌面,乔飞脸上欲言又止的样子太过明显, 他想忽略都不成:想说什么就直说。 乔飞用手搓了搓脸:是这样的男神, 今天不是小微结婚嘛, 我就想到了一个事情。他舔了舔嘴唇:就是如果说二婚的人在登记的时候会不会从网上查到? 殷言声盯了他几秒,眸子让人看不出什么。 乔飞一时之间头皮发麻。 殷言声敛眸道:我也不知道, 但应该不会。 乔飞心里乱如麻,理智上告诉他不应该管别人的事情, 但殷言声不一样,他们是同窗好友关系一直不错, 那如果对方不知道这件事,这就有些骗婚的意思了。 有话就说。 耳边蓦地传来这几个字,声音里有着冷硬的意味。 乔飞一个激灵, 如实招了:我今天跟人说话,有人说老板三四年前已经结婚了。最后几个字咬地很轻,像是随时就要吞进去。 话落后,几秒钟之类寂静一片,他能听到水桶里的水落下的声音。 乔飞抬头看着殷言声,却发现对方十分平静。阳光自落地窗照进来,殷言声的侧脸在光晕下,他的眸子黑沉,出色的面容毫无波动,如同树下的幽潭一般。 殷言声右手捏着一只克莱因蓝色钢笔,很平和地开口:这事是假的。 乔飞眨了眨眼睛,觉得对方淡定得过分:额? 指间的钢笔在手里捏的有些温热,殷言声道:我和他也有几年了,以他的人品也不会去装直骗婚的。 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 虽然说他和老板接触的不多,但也觉得对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殷言声开口:虽然说我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谣言,但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也是,人家小两口的什么事情没说过,他倒来这哔哔的。 我也是听说人就没什么考虑,直接就来告诉你了。 殷言声说:没事。 他眼睁睁地看着乔飞出去后才闭了闭眼睛,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情绪似的,眉头蹙了起来,手背覆在眼皮上。 恋耽美 ——(20) 办公室是死一般的寂静。 殷言声把额头枕在手臂上,他趴在桌子上,无数纷杂的情绪像是漫天而起的潮水,他淹没在其中,只得慢慢地一一承受。 他和席寒在一起其实很简单。 * 殷言声看着写满了中英文的一张A4纸,手机捏在手里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能查的单词意思都查了,但就是捋不顺。 这些文本大概与金融相关,很多都是专业的词汇,普通词典上根本查不出来。 殷言声有些无奈,他做什么向来是要做好,如今翻译成这个样子自己都看不下去。 身边人用手肘撞了撞他:你去问问老板的朋友啊,他一定知道。顺带着挤眉弄眼:人家当初不是说了嘛,让你不会的问他就行。 殷言声捏着纸张的手有些大力,他的指甲隐隐有些发白, 最终他坐到座位上,拿出手机找到对方,编辑了一些字:【你现在忙吗?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点击发送后下意识地用拇指搓揉着纸的一角,无端看起来有些焦急。 那边回消息很快:【不忙,问吧。】 殷言声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个文本里SPE是什么意思,我在网上查的几个意思都不对。】 他拍了一张照片过去,用红笔圈了起来。 【Special Purpose Entity】 殷言声顿了顿:【特殊目的公司?】 【你翻译得很正确,但一般常见叫法是空壳公司。】 殷言声标注出来,目光又触及到手机上。 他其实带着一点隐秘的心思:其实想和你说话,但绝不主动找,借着公务再由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掩饰。 好在那边的人很上道。 问他姥姥的手术如何,问他近期怎么样,种种的琐碎之事,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殷言声用牙齿咬了咬唇内侧,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如果你今晚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吃顿饭感谢你。】 那边只有一个字:【好。】 殷言声放下手机,觉得脸热得厉害。 到了晚上之时席寒果然如约而至,两人就在楼下选了一家餐厅。 头顶上的灯做成了帆船的样子,殷言声的面容在灯光下极其晶润,他握在杯子上的手有些发紧,轻着声音道:席寒,我特别特别的感谢你。 席寒语调沉沉,低笑道:小朋友打算怎么感谢我? 语气中有几分不正经的意味,眸子里像是有着一簇簇的暗火,不炙热只是烤得人心里发软。 殷言声懂那个眼神,一个男人看另一个男人的眼神。 一点都不纯洁。 痴缠暧.昧的程度如同幼时见到的两条交.尾的蛇。 他一下子耳尖红了起来,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他半响之后移开眼神,声音低若蚊呐:怎么都可以。 因为是你,所以怎么都可以。 手被人轻柔地拉了过去,掌心碰到了温热的唇。 柔软、微微干燥。 亲吻他手心的男人半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垂下,投落在眼睑上是一小块浓密的阴影。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有臣服性了,但他做起来却有一种莫名地侵略意。 殷言声听见了他有些沙哑的声音:今晚就别回去了,嗯? 他的面容有近乎蛊惑的意味,像是传说中礁石上的海妖,月色之下引诱着水手。 殷言声喉结滚了滚,他听到了自己鼓噪紊乱的心跳声:嗯。 第29章 结婚 只字不谈情爱,单论合适与否 餐厅到酒店, 夜间的灯火葳蕤,从车窗望两侧的灯像是隔着层水雾,照得朦朦胧胧的。 殷言声被席寒牵着去当初那家酒店。 在客厅玄关望去, 宽阔平野的视线,落地窗外是安城的夜景, 玄关的柜子上扔着一个打火机,还是当初他来的那间套房,不同的是这次一进门他们就拥吻起来。 殷言声背后是冰凉的墙壁,身前的人将手垫到他脑后,他被逼在一个逼仄的空间之中, 沉沉浮浮, 宛若一个溺水的人。 最终殷言声轻轻推开他,席寒的唇比以往深上许多, 却是一推即离,殷言声道:我去洗澡。 席寒侧着身子给他让开路。 浴室的雾气上升,照到镜子里也是模糊的一片, 他贴着手掌擦去一大块地方, 镜中的人也望着他。 浴室的热气似乎渗进了他的眸子, 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却像是含着雾气,眼尾有着如同胭脂一般的色彩, 殷言声迅速地别开眼去,他被自己臊得慌。 出来后发现席寒房间里, 他身上穿着一件浴袍,也是刚洗完澡, 发上还带着水意,那股清寒的感觉淡去不少,只是带着一种无可言说的涩。 殷言声觉得自己内心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像是小时候偷偷尝酒的心情,明知道是禁.忌却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怡悦。 殷言声慢吞吞地走过去,自己俯下身去亲吻他,可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垃圾桶里的东西,一个方形的、边缘还带着锯齿的东西。 现在还能看出内侧稍稍鼓起,里面可能是装着一枚用过的橡胶制品。 殷言声的动作慢了下来,像是一团水浇到了火焰上,现在只有青烟在上面飘浮着,熏得人心里发酸。 他几乎是僵硬地躺在了床上,哪怕面上落下的是柔柔的吻。 用理智去思考,这种事情其实无可厚非,席寒已经成年,哪怕曾经有过经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他就是难受,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心里闷闷的,也是酸涩得厉害。 没办法,他就是在意。 席寒的动作顿住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人,殷言声面上没有什么欢愉或者是享受的神情,他把眼睛闭上,像是极力逃避着什么,神情中有着几分委屈。 小朋友是因为这种事情真的委屈了。 席寒有点自嘲地笑笑,让一个直男接受这种事情真的挺不容易。 他慢慢地用被子将人拥起来,将他密不透风地裹住,两人身体上拉开了一些距离。 殷言声睫毛颤了颤,下一瞬有细密的吻落到他脸颊上,身侧的人声音温柔得像是唯恐惊了窗外的月,带着些安抚和诱哄:小朋友,别难过,我们不做了。 他的嗓音都是温柔的。 殷言声闭了闭眼睛,几乎要落下泪了。 他能经历一切苦楚和辛苦,唯独最受不了的就是一个轻柔到极致的吻和带着宠溺与纵容的语气。 他在成长之中似乎太过早熟,小时候不用哄着就能让他去做一些事情、想做什么被拒绝了也不会哭闹,大家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他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以至于已经很久很久没人这样和他说话。 也就从这个时候他们在一起了。 此后的三年里,两人时常相聚。 席寒的频率很固定,基本上两人是半月见一次面。 如果说有什么意外的话,那是结婚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次席寒很久没有来安城。 算起来大约有将近一个月,彼时殷言声已经大四,他们这段关系已经持续了三年。 某天他从学校出来时路旁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司机说接他去酒店。 那间套房他们住了三年,早就熟门熟路了,这次他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站在窗前的席寒。 他脸庞有明显的消瘦,下颔线分明,穿着一身的黑,身后的夜色几乎要将人吞没。 见他来了,只轻声道:我让人送了餐,你先吃点去休息。 等到暮色四起时席寒都没有吃上一口东西。 窗外是衍着墨蓝的夜色,有一种极致的忧郁,灯火未明,只余远处高架桥的线条,平时那么热闹喧嚣的地,现在看起来有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平稳的线条伸进越发浓稠的夜色中,像是将墨水倾倒在水盆中再去勾画,窗前的人香烟一根接一根地燃着,指间的星火亮上一瞬,复而又重新归于黑暗。 靛青色的烟雾将他面容包裹起来,只余一个背影便将悲伤体现的淋漓尽致。 缄默、寂寥、以及有一种浓浓的自弃。 殷言声轻轻地走到他身后,他手臂抬起细微的弧度又放下,又抬起,停顿了很久之后将人从身后搂住。 他把脸贴在他肩侧,鼻尖都是烟草清苦的味道。 殷言声轻轻开口:席寒,你不要难过了。周身烟草的味道越发的浓郁起来,他闭目嗅了几口,声音只有两人才能听清:你难过我也会难过的。 一直以来,殷言声都觉得席寒是一个很完美的人。 这种完美可能是因为对方有出色的容颜和极其体面的社会地位,他像是雪下之松,高大而萧肃,可以俯视着一众花草。 可如今,他才发现这个人也会这么,这么的难受。 他会生病,会因为长时间的飞行头疼,会因为一件事身上满是孤寒与自弃,会缄默地站在窗前惩罚自己似的不吃也不喝。 身前的人顿了顿,把头埋在他脖颈上。 颈侧似乎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滑过一条湿痕跌落在他衣襟里,殷言声瞥见他指间的香烟,伸手从他手中拿走,接着在窗前摁灭只留下一团焦黄的痕迹。 他流泪时也是无声的,要不是湿痕作证,仿佛是一场幻觉。 这个夜晚只有他们两个,天地一片静悄悄。 翌日早上,殷言声醒来时就看到席寒撑着头侧看着他,唇角微微勾着,是最熟悉的那个表情。 昨夜的难过与那些自弃已经消失不见,那仿佛是他臆想出来的。 见他醒了,才慵懒地道:小朋友今天有没有什么事? 殷言声说没事。 席寒道把手机递过来,上面是各种戒指的图片:选一个你喜欢的。稍稍思量了一下:要是多选几个也可以。 殷言声看着上面一众的戒指陷入了沉默。 哪怕他不懂这些,也知道这些珠宝不是凡品。 这些年他收到的礼物不少,便宜的有贵的也有,殷言声只以为这是一个很平常的礼物,考虑了一会选了个上面没有很多钻石的。 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大概能便宜一点。 席寒把手机接过,他还夸赞一句:小朋友眼光真好。 接着手指动了动,殷言声只看到他指间那里有一串串的零,过了几秒之后电话响起,那边是一道很甜美的女声:您好先生,我们再确认一遍您的订单。 席寒道:嗯,快点送到。 挂了电话之后席寒很少见的没有再搂着人躺一会,而是催促殷言声起床吃饭,他将一碗炖蛋推到他面前,自己很敷衍地吃了几口后就看着殷言声道:我给你选了一套衣服,一会穿上那套。 殷言声说:好。他其实不太会搭配衣服,这些年穿什么衣服配什么裤子搭什么鞋多数都是席娇娇弄好的。 吃完了我再送你回一趟家,把身份证户口本带上。 殷言声说:嗯。 然后我们去领证结婚。 殷言声:嗯什么? 他诧异抬头,觉得自己耳中出现了幻听。 同性婚姻今年才合法,如今还不满几个月,他们竟然要去结婚?! 席娇娇这时候竟然站起身,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听到他很平静的声音:你先吃饭,吃完了就去。 直到他们把结婚证拿到手上,殷言声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事实在是太快了。 他昨天走出校门时还是学生,哪知今天还是摇身一变就成了已婚人士。 到晚上时戒指也来了,席寒自己戴上了另一枚,他垂着眼给他左手无名指上戴另外一枚时,睫毛覆在眼上,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感觉。 左手上突然多了戒指,初戴的时候其实有些不习惯 ,觉得有些硌人,过了一会儿就觉得熟悉了很多,经常会忘记自己还带着一枚戒指。 这几天他们都厮混在一起。 说来也好笑,这么长时间了,这是两人第一次对彼此留出那么多的时间。 席寒直接关了手机,那些公事上的消息与会议这几日彻底地离他而去,他不是江..氏的人,身上没有什么名头,仿佛将一切的事都抛在脑后,彻彻底底地放纵了一回,去享受他的新婚燕尔和洞房花烛。 殷言声大四课少,也陪着他胡闹。 起初的几天两人还假惺惺地去安城景点逛了逛,第三天的时候席寒不去了。 他就把殷言声圈在他怀里,殷言声搞毕设的时候自己坐在一边,用唇瓣蹭着他的脖颈,语气含笑又轻浮:殷同学写什么呢,论文写的怎么样了? 殷言声那时候还没看透他的心思,很单纯地给他说自己写了什么,去哪实习过,又拿了什么奖项。 席寒像是一条蛇一样悄无声息地把人搂住,在他耳畔沉沉地说:殷同学真厉害。说着说着手就不规矩起来,还故意让小朋友在酒店不穿正装,穿着睡衣就行,说那个舒服。 这时候就特别方便了。 殷言声纵着他,真纵着。 他看到他手上的戒指就心软地一塌糊涂,什么都依了他的席娇娇。 厮混、荒唐、放纵得厉害。 最后几乎都是在床上沉沉睡去,筋疲力尽。 半夜中偶然醒来,殷言声听见了席寒的声音。 很清很冷淡的一种声音,声音其实很低,在书房里隔着门打电话:我结婚了,这是出于慎重考虑过的一件事。 他家室很清白,非常适合我。 这人说话时语气中没了半点白日的感觉,像是站在高处冷眼审视婚姻能给他带来什么的精明商人,用纯粹地利益来衡量一切。 只字不谈情爱,单论合适与否。 殷言声轻轻地回到了床上,他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没醒来过。 过了一会身侧的床榻陷落下去,身边的人在黑暗中亲吻他的额头,殷言声悄悄地去摸自己手上的戒指。 他发现这个时候自己都没有多少愤怒,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段感情什么时候开始没由他说了算,但什么时候结束一定要他来决定。 总归总归不能一直是这样。 * 手臂让压得有些麻,殷言声抬起头来发现墙上的钟显示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其他人可能是已经下班了,写字楼有些空旷。 电话突然响起,是沁月打来的。 恋耽美 ——(21) 第30章 谈话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不希望那时候 席寒回来的时候, 已经是接近晚上七点了。 已是11月下旬,天黑得早,从机场出来后天空就有一种暗沉, 云似乎都成了深郁色,孤零零地点缀在天幕上。 他看了几眼, 心情很不错地直接回家。 从机场拦了一辆车坐了上去,报了一个地址,席寒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手上的包,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几天没回家了,也不知道殷言声在做什么。 他没告诉自家小朋友, 一来是让对方休息不用开车去接他, 二来大抵也是一种小小的惊喜。 也不知道他开门的时候殷言声会在做什么? 换衣服洗澡还是别的。 如果小朋友正在洗澡的话,那 席寒用手指摸了摸下巴, 极力打住自己越发不纯洁的思想。 到家之后开门,家中漆黑一片。 席寒眉梢微挑,放下了带回来的东西, 犹不信邪地在家转了一圈, 还叫了两声。 四周一片空寂, 方才客厅中自己打开的灯亮着,席寒瞧了几眼后伸手摁灭了灯, 转身出门。 殷言声小朋友这个时候可能还在公司。 安城的写字楼此时大部分已经关了,只余几层楼里的灯还亮着, 一面苍白的灯在楼层里亮起,从地上看去就像点缀在夜空里不太明亮的星星。 这座写字楼白日里熙熙攘攘, 车水马龙,只有在这时候才无端地流露出几分寂静。 沁月看着对面的人。 他穿着一件驼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 修长的手指上有一枚戒指,自眉骨之下的面容有些冷冽,薄唇抿起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是冷漠霸总的长相。 她笑了笑,用手撑着额头道:殷言声,我早就说你他日一定会成大器的。 或许很多人在上学的那几年都会遇到这样一个男生:学习成绩特别好,面容出色,同样的校服穿在身上都比别人好看不少,平时也不爱说话,有一股高冷的劲儿,下课时会偶尔有人来问题,他也会很耐心的给讲清楚。 基本上满足了学生时代对异性所有的幻想。 那种幻想倒不是说以后一定要如何如何,是一种很纯洁很青涩的感觉。 看,那个男孩子很优秀吧?我认识他。 殷言声没说什么。 他揉了揉眉骨,面上带着一点的怀念:所以你是和景琦最后在一起了? 姥姥那里的居民楼似乎是记忆里的一方净土,它老旧了些,里面也没有电梯,但丝毫不影响人们对它的怀念。 楼里上上下下的彼此都认识,一众小孩子在一起玩闹,经年过去,知道了谁和谁成双成对后总会有些感叹:原来缘分是这么奇妙的事情。 景琦他也认识,另一栋楼里的,记忆里是个很爱笑的男孩。 沁月笑了笑:对啊,我们大学在一起的,现在也是谈婚论嫁了。 谈起这个,沁月笑得很甜蜜:他现在还是那副样子,整天还喜欢他那些模型。 你呢?沁月看到他手上的戒指:你结婚挺早的,妻子很漂亮吧? 最后一句带着玩笑。 殷言声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目光稍暖:你误会了,他不是女孩子。 哦,抱歉抱歉。沁月忙说: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无意冒犯。 殷言声轻轻摇了摇头。 都是爱情,我祝你幸福和美,日日如初见。 有句诗词是人生若只如初见,怦然心动而长念长欢。 殷言声笑了笑,他的皮肤在灯光下有一种瓷制的感觉,冰凉中带着些润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的声音含着很多复杂的情绪,在这有些寂寂的夜里很清晰: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不希望那时候遇见他。 一直觉得只有势均力敌的爱情是最好的。 可惜他在那么自尊的年纪里狼狈不堪且一无所有。 沁月顿了顿,自己转移了话题。 门外有烟草的味道,从窗户吹来的风太紧,那些气息只存在了片刻,搭在门把手上的温度与烟草的气息一同静默地消失。 夜晚的安城嬉嬉闹闹,霓虹灯遍布之下有一种光怪陆离的感觉,昏黄的路灯,汽车行驶过的声音,以及高架桥上被拖得很长的路灯影子。 在水一方照常热闹着。 喧闹的音乐声、舞台上跳舞的男男女女,干冰升腾而起带来的雾气,像是在一方斑驳陆离的境界里。 封一然看着席寒,对方坐在阴影中,清清落落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身上的酒味越发的浓烈起来: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也到了安城,却忽然被人叫出来喝酒。 席寒半阖着眼睛,周围有些吵,他望着封一然说:公司现在成他的了。 封一然默了默,脑中飞快地滑过一系列词语。 他试探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权利斗争,爱人反目? 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席寒一瞬间眉头皱了起来,他似乎极其不想提这些事情,面上明摆着烦闷。 封一然看着,给他出主意:要不你回江家吧,赚上一年应该能买下你的公司。 席寒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他眉心一直皱着,手在口袋里摸索拿出香烟来,又去不耐地摸打火机,发现自己在登机前过安检的时候丢了。 席寒闭了闭眼睛:有打火机吗? 封一然把自己的抛给他:你的丢了吧,我在家重新拿了一个。 他看着席寒,面上那种吊儿郎当的神情收了收:你怎么想的,我估摸着你是想继续下去的吧。 在经过江瑜那一番点拨之后封一然彻底改变了自己以前的思维,当然可能也有传统思维的影响,就是劝和不劝分。 怎么能分呢,江老爷子家宴上才敲打了江博然,又对江家小辈同时教育了一番,这个时候分不是把老爷子的面子搁地上吗。 席寒没有说话。 手中的烟顶端乍亮,烟草的气息一入喉间向肺部袭去,竟然有些呛人。 人的一身其实最艰难的时候不多,向那种急需金钱的时候可能一生就那么一两回,他捏住殷言声的软肋去逼迫,几乎是诱逼着对方和自己在一起。 他把钱拿出来、第一次上.床时停止不是真的想停止,而是自己清楚的知道对方一定会心软,他总有一天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以退为进又不择手段。 他一向看不起江惠民,用着纨绔子弟的生活去引诱别人,可细细说来,他所做所为其实没什么不同。 席奶奶曾教育小辈,说人都有幽微的心思,每个人骨子里都带着一些惰性和贪婪,他们能做的就是别拿着这些去诱惑,仗着自己有钱有势便持财行凶。 可惜,席寒白听了那些教诲,什么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被他都抛到了脑后。 他愈加的烦躁起来,心中似有一团棉花堵着,不上不下地塞到那里。 什么叫不希望遇到? 席寒说:我和他当然不会结束。 他说的很轻,像是对封一然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封一然这时候笑开了: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他摸着下巴道:这种情况叫什么,自己养出个小狼崽子? 手机这时候亮起,是殷言声发来的消息,问他是不是回来了人在哪里。 席寒手指动了动,给他发了定位过去。 他垂眸看了几眼后自己伸手摁灭手机,屏幕上只有自己面容的倒影。 烟还燃着,青灰色的烟雾在不断地升起,顶端的星火越发地靠近烟蒂,他目光中倒映着零星的亮色,一瞬之间似乎闪过了很多,但最后什么都没有了,最后只淡淡道:我怕我人财两空。 第31章 独占 他深深望了他一眼,说:你太天 外面风吹得惶惶, 里面有一种繁华靡靡的喧嚣,灯光从上面照射下来,那些红中薄紫的光不轻不重地照在他脸上, 那么暖哄哄的颜色映到他面容上却有些清寂,周身似是被一种情绪包裹住, 最后却都归于沉寂。 封一然看了他一眼,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可能一辈子都理解不了这种心情,自己打算做一个人生浪荡客,一路欢纵而又一路寻找。 封一然掩饰般地喝了一口酒,又抬手倒了一杯递给他:喝些酒。 席寒接过, 只抿了一口。 前台突然骚乱起来, 卡座被人踹了一脚,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就是音乐也遮不住的咒骂声、吵闹声结合一起,嘈嘈杂杂形成一个大网。 封一然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把酒瓶摔在一青年面前, 碎玻璃泛着明晃晃的光, 他脸上带着凶意, 大声地呵斥道:你TMD的没长眼睛吗?!把酒泼到我身上了。 那位青年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模样,面容还算清秀, 被人这样凶着只低着头极其小声地开口:对不起,我刚才没有看清。 唯唯诺诺, 瞧着就知道是个没脾气的。 那位中年男人叫得更凶了:没看清啊?你长眼睛了吗,我这身衣服那么贵你赔的起吗?!没钱来什么酒吧玩。 说着,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青年一眼,语气不屑中又带着狐疑:嗤笑道:你这身段还挺俊的,比女人的腰还细, 该不会是个兔儿爷吧? 话落,便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很有意思的话一眼,笑了起来。 虽然说两年前同性婚姻就已经合法,但架不住一些人心理的看法,中年男人始终认为那不是正常的,他自觉自己是正常人,看别人总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被这样说的年轻人一瞬间就白了脸色,他几乎是慌乱地低下头,像是唯恐自己被别人看了去一般,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周围有人看不下去了,有几句指责的声音: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性取向是一种玩笑吗? 你还有没有素质啊,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中年男人眉头一扬:我怎么是没素质了,你们谁有素质谁帮我赔了这件衣服啊?我万八千的衣服就让这一杯酒给浇了我找谁说理去! 他的声音拔得很高,带着一些跋扈,说话后半响这里没了声音。 看到没人开口了,中年男人更加得肆无忌惮开来:你就说你怎么办? 封一然揉了揉额角,对着眸中淡漠无波的席寒道:我不行了,我被吵得慌。说着,他放下酒杯自己走了前去。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周围人渐渐散开,最后连那个大声嚷嚷的男人也像是焉了吧唧的茄子,彻底没声了。 过了一会儿,封一然回来,身后还跟着方才的青年。 他长相还不错,很清秀的一个青年,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现在眼睛都红了,看着封一然止不住地说谢谢。 封一然过去和席寒坐到一块,很随意地摇了摇手:没事,我就随手的事情,就单纯地听不惯别人骂人。 听他这样说,青年的眼睛还是很红,取了一杯酒后就双手举着,冲封一然这个方向一敬,自己仰头咽了下去。 封一然和席寒坐在一起,所以这个动作很容易让人分不清是向谁的。 殷言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副画面,角落中坐着的男人懒懒地撑着额头,看不清面上的神情,他面前有一个青年眼睛中带着些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垂着头后一会又抬起来,唇角有了细微的弧度。 殷言声的心蓦地沉了沉,像是在冰水里直直地向下坠去。 他揣在兜里的手轻轻扯了扯内里的缝隙,停了几秒后才走了过去,站在席寒面前道:你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席寒说:没事。 他今夜话特别少,只单纯地坐在那里,见到殷言声了也没有笑,更没有向往常那般去抱住他。 神情淡淡,不辨喜怒,只余领口的黑色扣子反射着冰冷的光。 位置上坐三个人有些挤人,封一然起身挪出位置,正要开口却听到殷言声开口说:你坐吧。 他神情总带着些冷淡,身姿挺得笔直,像是一根直挺向上的竹子,清凌凌的,带着些傲气。 身后的青年说话,声音也是低低的:你好,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坐到这里。 殷言声看了眼前人一眼,是那种很乖的长相,有点类似江南水乡的感觉,温温吞吞的,瞧着就知道是个好脾气的。 其实这是一种毫无侵略的长相,一般来说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眼前的人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殷言声语调有些冷:你怎么会在这? 青年愣了一瞬,旋即垂下头有些紧张地来回搓揉着手掌:我刚才被人闹事,是那位先生替我解围。 他低着头,声音也同样压得很低,但殷言声却听清了。 面前的这个人说:席寒替他解围。 就在这个酒吧,在五年前席寒替他解围;五年之后同样的地点,他替另一个人。 兜里的手一刹那握紧,心也像是被掀了个口子,外边的风灌了进来,只带着冰凉的温度直直地往下坠。 下一步是不是就是要联系方式了? 他和席寒分离了那么多次,哪一次对方不是去接他或者在家等着他,为什么这次就偏偏来了酒吧? 殷言声不敢想下去了。 他仿佛站在深渊的上空,往下一步都是粉身碎骨。 席寒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对封一然说:我们回去了。隐约记得殷言声不喜欢这种地方。 他悄悄地吸了一口气,压下那些心中的各种心思,尽量面上没带什么负面的情绪,对殷言声道:我们回去吧。 殷言声和他一同出来。 酒吧里的嘈杂渐渐离两人远去,眼前又是安城的夜景,天色已经黑透,如同一瓶浓墨打翻倾倒在了天边,街边的灯点缀着这个微凉的夜晚,昏黄灯下影子被拖得很长。 两人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有说话。 席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着殷言声薄黄路灯之下轮廓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面庞白皙,面无表情的时候有一种凌凌的傲气。 少年时有股桀骜劲,抿着唇不言也不语,是很倔的那种小朋友,其实心里特别软,又懂得感恩。 恋耽美 ——(22) 他捻了捻指间,敛去了眸中的一切思绪。 车停在出口,席寒喝了酒不能开车,殷言声坐在驾驶方位。 手中的方向盘是皮质的,现在掌心触上去有些硌人,殷言声掌心动了动,垂眸发动了车子。 车窗外面的景象在飞速地倒退着,路灯似乎连成了一条直线,从黑暗里衍出来的一点亮直直地点缀,复而又重新进入暗中。 席寒闭了闭眼睛,突然开口:殷言声。没头没尾的,像是在说什么很费劲的话语。 殷言声用视线的余光看了他一眼,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席寒顿了顿,静默了片刻之后道:抱歉。 这么多年了一直在逼着你。 现在还是那样,死不悔改,一条路就要拖着你一起走。 殷言声唇瓣稍微颤了颤,他的脸色开始苍白了下去。 握住方向盘的手因为骨节大力而泛起了青白色,他把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句话也没说。 是因为今夜去喝酒所以抱歉还是因为酒吧里的那个人? 车静默地行驶到家,前端灯亮起,划破了的黑夜,然后闪了两下就灭了。 到家之后打开灯,房间里很整洁,茶几上放着一个锦盒,席寒脱下了身上外套,在酒柜中取了一瓶酒,厨房里放着一台小型的制冰机,往里面加了水,等了大概有十五分钟后舀了满满地一铲子冰加到了杯中,旋即去了书房。 他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殷言声就在卧室,身上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睡衣,上衣处的锁骨裸.露着,线条精致,配着清瘦修长的脖颈有些说不出的好看。 席寒道:今晚你先休息,我这里有点事情要做。他说:不用等我,你先睡。 殷言声手在领口处微微一滞,只说了一声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书房里的只开了一盏夜灯,暖色护眼的,莹莹的光。 席寒就靠在书房的按摩椅上,面前笔记本是开着的,却什么也没有。 他缓缓地向后倒去,手上点了根烟,玻璃杯中的冰块稍稍融化了一些,杯壁外侧因为温差凝结了一些小水珠,肉眼其实难以看见,但用手指一抹就可以感受到水汽。 席寒喝了一口,又觉得冰得厉害,皱着眉咽了下去。 身后传来了一道平静的声音:你不是有事情吗,怎么不处理? 席寒转过椅子,发现殷言声站在门口,声音冷冷的。 他道:不太想做了。 殷言声意味不明道:那你想什么?想今天酒吧里的事? 席寒说:我今天不该去酒吧。 他就靠在椅子上,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书房的灯有一半洒在他身上,身后是温亮的光,面容却隐在黑暗中。 殷言声看了眼他垂在两侧的手臂,他今日自始至终的都没有抱过他。 他们分明隔了几米的距离,足下是几块地板,一半亮一半暗的,横在两人中间像是天堑一样。 咫尺天涯大抵就是如此。 殷言声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也学不来对方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什么也不在意一样。 他垂眸伸手整理左手袖子,慢条斯理地开口:席寒,我现在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所以你眼里不能有别人。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在书房中,如同珠玉落在了地上,透着股冷意。 席寒掐灭了香烟,以前的动作已经可以无所顾忌地摆到了明面上,是觉得时机已够了吗? 下一步做什么,财产分割离婚协议? 席寒说:殷言声。 他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淡淡:你要是觉得拿着一个公司就可以为所欲为的话。他深深望了他一眼,说:你太天真了。 第32章 酸涩 我还是不是你的小朋友了? 殷言声抬眸看着他, 烟蒂青烟自书桌的角落向上飘起,墙上的影子可见那些淡淡的烟雾,他面上不见丝毫的惊讶, 只是一种如幽潭般的平静。 他早就知道这些事。 殷言声唇角颤了颤,第一次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他像是陷入了泥沼之中, 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都只是徒劳地越陷越深。 席寒安静地起身,他越过殷言声直直地向外走去 ,随手拿过搭在沙发上的外套,紧接着就是大门开启的声音,咔嚓一声轻响, 房中重新归于寂寂。 殷言声一直没什么动作。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人起身, 又看着他拿着衣服向外走去,直到传来门被锁上的声音时才像是回过神来。 他眼中有各种的情绪闪过, 最后垂下眸子慢慢地蹲在了地上,像是小兽一样把自己抱着。 殷言声失神地想,头顶的达摩克利剑终于落了下来。 身后是冰冷的大门, 方才的关门声响起后楼道的灯亮起, 一层一户的小区, 楼道里空荡着。 这种台阶基本没人走过,上面有着一层灰, 席寒这会没在意这些,把外套扔在地上垫着就坐了上去。 他幼时曾在楼道里坐过。 放学回家后家里没人, 就坐在楼道里等,漆黑的阶梯与墨绿色的安全通道标志那是他记忆里经常出现的事物。 悄无声息, 深渊大抵也如此沉静。 最后等来的是江家姑母,她告诉席寒:你母亲已经离开了,你以后就可以见你爸爸了。 其实有预感, 最后的那几天记忆里那个很漂亮的女人看着他一会哭一会笑,又说些你以后要过另一种日子这类的话。 她送他上学,隔着校门口的栅栏与他遥遥相望,最后转身离去。 她最后穿的什么是天气怎么样是哪个时期席寒统统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她脑后的发丝扬起,轻轻地拂着,最后穿过人群从此消失。 那天的楼道也如此刻。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感受到那种死一般的寂静。 手机突然亮起,是封一然发来的信息。 【你们没事吧?】 封一然今日在酒吧里目睹了全程,回到酒店之后辗转反侧,悄咪咪地问了一下。 席寒手指按在屏幕上,顿了顿之后【没事】。 席寒这人不习惯把自己的私事说给别人,以前刚和殷言声在一起时如此,现在也还是如此。 圈子里有些狐朋狗友,在一起时便谈些风月之事,或带热闹或带炫耀地开口,席寒一向是不谈这种的。 他三缄其口,诸事不言,一个字都不想往外透露。 封一然:【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 【我原本想着要是没地方去,你就来我这。】 该是说他早有所料还是一语成谶?一个坐在楼道里的男人如是想。 【不用。】 封一然:【哦,我以为吵架某一方都会离家呢。】 他爸妈就是如此,以前两人有了矛盾,不是父亲出门就是母亲离家,两人总不待一块去。 席寒现在觉得冷静下来了。 他方才出门也是这个原因,觉得自己太不理智,怕出什么事。 兜里的半盒烟今天一下子全空了,又喝了不少酒,现在只觉得头疼。 席寒用手指轻轻揉了揉额角,【离家之后呢?】 封一然回复地很快:【我爸过上几个小时提着一篮子水果就回来了。】 席寒: 三更半夜的哪里去找水果? 也没有心情在和封一然聊天了,席寒把手机放在一边,就静默地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起身开了门。 书房的灯还亮着,门口那里却只余一些隐隐的光,淡淡如同月色,他看到殷言声抱着双臂蹲在那里,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鸵鸟,把头埋在沙堆里。 平时身姿颀长的人,这会蹲下看起来挺小的,也很瘦,低着头时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单薄的背部。 席寒慢慢地走到他跟前,殷言声没动弹。 他也蹲下,高度和他几乎一样,伸手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抬起他的下巴。 待看他的神情时,席寒心中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殷言声的睫毛被泪水浸湿成了一撮一撮的,他眼眶周围已经全部变红了,脸上俱是冰冷的泪水,他就那样茫然地看着他,眸子还有些空洞。 席寒涩然开口:殷言声。 下一瞬,殷言声便落下了泪。 从眼眶中直接掉出来,顺着那些湿痕滑了下去再无声地跌落在地,他像是很无措,只那样呆愣着。 席寒从身后把人搂住,用手环住他的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有些慌乱地道:你别哭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殷言声才像是反应过来,一双被泪水洗涤过更显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那样望着他,然后轻轻开口,声音很低:席寒他唇瓣极其细微地颤了颤,伸手攥紧了自己的衣服:我还是不是你的小朋友了? 他像是一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带着几分委屈和伤心,这会儿只认认真真地看着人,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人抓了一把,疼中泛着一股酸意,席寒像是在忍受痛楚一般轻吸了一口气,那些情绪使他声音涩哑得厉害:你一直是。 他说:从始至终就只有你。 五年前看一眼就让他心软的人是他,五年后流泪让他难受的也是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殷言声。 殷言声仔细地看着席寒,他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看着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深邃的眼眶周围有着一圈不太明显的湿痕。 殷言声指尖动了动,伸手攥紧了他的袖子,他像是遇到一个数学难题那样不解:你为什么好久都不叫我小朋友了? 结婚之后他从没听席寒叫过这个称呼,他每次只会说殷言声殷言声的。 席寒抿了抿唇,这是殷言声第一次在席寒脸上看到这种神情,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像是在面对一朵娇嫩易碎的花:很多人都不喜欢让别人知道他艰苦的过去。 功成名就之后再回首往昔的那段平凡乃至困苦的岁月,总恨不得擦去,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男人发家之后抛弃糟糠之妻的原因:他愿意让别人看见光鲜亮丽的,不愿让人知道曾经不堪与困苦,这时候妻子已经成了一个知晓过去的人,像是一个窗户上的污点,他只想一块掩去。 席寒看着殷言声一步一步走来,他懂得人性的幽微,他怕殷言声在乎这些,哪怕有一丝的可能他都不愿意去赌,只自己避开。 此后只在心里叫他小朋友。 殷言声听懂了他的意思:我不是这样的。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我不是这样的,我愿意让你叫。 他还留着泪,睫毛上已被沾湿,却是字字清晰地开口。 席寒慢慢给他擦脸上的泪:知道了小朋友。 一直以来,席寒都是想得多的人,他从小就是那种聪慧又会看别人脸色的孩子,进了江家之后更会揣测别人的心理,什么话说出来大概会让人不痛快他心理知晓,长此之后便好像建了一堵厚厚的墙,把自己围了起来。 他不对别人交心也不会去试探别人,分寸界限十足。 可他不知道,对有的人不该是这样,他可以不用去揣度衡量琢磨,不用去思考伪装,他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第33章 玉坠 我听到你说你不希望遇到我 脸上传来的触感很轻柔, 许是刚才出去了一会,席寒指腹带着些凉意,轻轻地碰到脸颊上, 像是被一块玉碰了一下,凉凉的很舒服。 殷言声吸了一口气, 他方才流泪太久,现在皮肤上面有微微的紧绷感,他抬起手背想要胡乱抹去,席寒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席寒一手环住他的肩膀,一手穿过殷言声的膝盖, 殷言声只觉得眼前一花, 他被席寒从地上直接抱起。 啊!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他叫了一声, 下意识地伸手去搂席寒的肩膀,急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被这样抱起来, 实在是太羞耻了。 席寒面不改色, 一百多斤体重在他怀里仿佛无物似的, 稳稳当当地将人抱到沙发上,然后伸手覆在殷言声眼睛上, 自己开了灯。 过了几秒之后他才移开手掌,掌心上沾了泪水, 像是几滴雨水落到了上面,濡湿一片。 客厅明亮的灯光之下他才看着殷言声, 他的眼睛周围都已经红了,脸上还有水痕留下的晶亮印记,鼻尖也有些泛红, 现在不流泪了但脸上还是一副哭过的痕迹。 其实殷言声很少在他面前落泪,他的小朋友自小坚强,遇到事情了也不过是把唇抿地更加紧实一点,多数时候自己咬牙扛了过去。 可是他今天真的落泪,不知道忍了多少的委屈事,像是发泄一般全流了出来。 他哭是无声的,面上表情空洞,只慢慢地任泪水跌落下来,灰色睡衣袖子上有一团颜色较深的水痕,那是方才落泪留下的痕迹。 席寒拿了一张湿巾给他擦脸,他的动作格外的细致,只小心翼翼地沾去脸上的泪痕,一寸寸地拂过白皙柔软的皮肤,留下了半湿的触觉。 殷言声抬眸看着席寒,他的眼睛很深邃,眼尾微微地翘起,这样凝视一个人的时候是眼眸深情如海,是调情的一把好手,可如今这样细致地给他擦脸,黑色瞳孔中带着一些白色湿巾的倒影,仿佛在对待一个心爱的宝物。 殷言声又想流泪了。 他悄悄别过眼去,嗓音沙哑地开口:你对每个人都会这样吗? 体贴入微,完美情人,哪怕生气的时候也不会说什么重话。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席寒却听懂了。 脸上已经擦干净了,殷言声的肌肤呈现出一种细腻的白,他收了湿巾,自己坐在一旁给他按摩着因为刚才蹲的时间太久而变得酥麻的腿:不是。 席寒手底下的动作力度适中,他垂着目时睫毛浓密黑长,配着一张冷清的面容,像是一块玉化成了人形。 清矜冷幽,寂寂如雪。 席寒抬眸道:只有你。 殷言声垂下眼睛,他想着酒吧里的事,佯装无意地开口:今天酒吧里的那个人怎么了,是不是有人为难他? 顿了一瞬,他又补充道:就像当初我一样。 他手指搓揉着一点衣角,像是找到了一个打发时间的玩具,实则恨不得把耳朵竖起,聚精会神地听着。 席寒看了他一眼,瞥到了他右手的小动作,衣角在他手里都能被卷出花来。 恋耽美 ——(23) 要说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殷言声在别扭什么,那也不是席寒了。 他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事,换了另一只腿给他揉:我不知道那人出了什么事,是封一然替他解围的。 殷言声说:真的吗?你没骗我? 他现在看起来挺单纯的,眼睛黑多白少,又加之刚才哭过,湿漉漉的仿佛幼兽。哪怕现在带着点狐疑,也不让人生气或是不喜,只觉得心思至纯,还带着点可爱。 席寒这时候扬唇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回想起当初的事,声音很轻,在这两人独处的氛围中像是在说一场动人的情话:我那天晚上随意进了一间酒吧,喝酒的时候就看见了你。 他眸中滑过几抹浅浅的回忆,这个时候用手指轻轻地挠了挠他的小腿:你那时候坐在舞台内侧,清清傲傲的像是根翠竹,我就在想这是谁家的小朋友,怎么舍得让人看。 相遇在记忆里总是带着些别的意味,十九岁的殷言声清瘦冷傲,半阖着眸子时面上冷白,席寒见过好看的,各色的美人他都见过,却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能长到他心坎里去。 悠悠地晃了晃枝丫,他的心就被挠了一把,温软得厉害。 殷言声十分不好意思,刚才隔着一层布料轻挠小腿的时候带着一连串的酥麻,他轻轻收回腿: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就是赚钱而已。 他自小就开始赚钱,吃了不少苦,养成了一副糙性格,哪有什么辛不辛苦舍不舍得的话,只要是能赚钱,基本上什么活都干。 大抵也就是席娇娇这种自小养尊处优的人才会想着这些事情。 席寒笑说:小朋友很厉害。真心实意地夸赞,不带半分虚伪。 殷言声移开目光,视线落到了茶几上的锦盒上。 长方体的盒子,成年男人一个半手掌那么长,宽度大概是十五公分,榫卯结构拼装在一起,上面是红中带黑的红纹,带着一点裂痕,细细的纹路覆在上面,有种历史的厚重感。 面上是祥云状的锁,绘着几朵描金的富贵牡丹,漂亮而又深沉,它像是古时钟鸣鼎食家族里女子的陪嫁之物,不肖多余装饰便知其中分量。 殷言声问:这木料是什么材质的?格外的漂亮。 席寒很随意道:好像是小叶紫檀。 殷言声沉默起来,哪怕他不在意这些木料也知道小叶紫檀的珍贵,就这十五公分的宽度,那棵树不知道要长多少年,再配上这个盒子,不夸张的说拿到古玩市场上去随随便便就能换回来一辆车。 席寒看到殷言声的目光,伸手拿了过来,将正面冲着殷言声说:小朋友打开看看。 殷言声轻轻打开,咔哒一声轻响,里面铺着一层明黄色的布,上面放着一枚红线拴着的白玉坠,腻润无比,触手生温,绝不是买椟还珠。 席寒伸手取了出来,他双手捏住红绳看着玉坠子晃了晃:过来,我给你带上。 殷言声有些犹豫:这个是不是很贵重? 以前也不断地送礼物,但他下意识觉得这次的礼物和平常的那些不一样。 玉在中国文化中便有着极其特殊的含义,最早的时候先民甚至认为它能与神灵相通,古代时又是身份地位的体现与美德的代名词,常说是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这种东西与那些现代大牌的奢侈品不太一样。 席寒淡淡道:它再贵重也是你的,除了我家的小朋友没人配得上,过来。 殷言声乖乖得像前倾了倾,脖子传来皮肤与绳子接触的感觉,席寒几乎是半搂着给他系好。 往后退了一些,伸手解开了殷言声上衣领口的扣子。 殷言声的皮肤很白,不是那种牛奶一样的白,而是如同汉白玉那种带着冷意的白,配着一个鲜艳的红绳,两种颜色结合在一起有了别的意味。 他欣赏了一会,没忍住又抬手结了一颗扣子。 殷言声伸手摸了摸,席寒道:这个要一直带着,不许摘下来。 那洗澡呢? 也得带着。 殷言声摸着玉道:我今天回来看到了这个盒子才知道你回来了。他轻声说:你回来了就没在家,直接去了酒吧。 分别了将近四天,席寒回来竟然直接去了酒吧,他一时间觉得难以忍受,两人才发生了那点不愉快。 席寒扫了盒子一眼:我没直接去酒吧。他捻了捻指腹,目光沉了几分:我去公司接你了。 他去公司接殷言声,那时整层楼上就剩下两人,办公室里有一道女声,他一时好奇就在门口听了几秒,结果就听到了那句话。 殷言声诧异极了:你为什么不进来? 席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听到你说你不希望遇到我。 第34章 软饭 请殷经理务必养着我 殷言声呼吸微停。 他看着席寒, 对方此时也正在望着他,眸色沉了两分,脸上神情倒没什么变化, 说不上来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他只觉得心里最柔软的那处被人掐了一把,泛着细细密密的疼意。 殷言声喉咙一时之间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 他静了两秒才道:我是这样说了。 他和沁月聊天的时候的确亲口说出了这句话。 席寒殷言声指尖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领口扣子,他像是在寻求一种安全感似的把扣子重新扣好,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牢牢地包裹起来:我觉得我与你相遇太早了,我还没有准备好。 席寒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他看到殷言声流泪确定对方心里是有他的话, 他这会可能又在生气了。 但此刻, 他只是伸手把对方拉到自己的怀中,垂眸亲了亲殷言声的眼角, 低低地开口:你打算准备什么? 他的呼吸与吻就流露在耳畔,像是春风拂过枝丫,殷言声停了几秒后道:准备足够的财富和社会地位。 殷言声不是什么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相反, 他见过世情冷暖和生活中的晦暗琐碎, 绝不相信什么有爱情可以不需要面包之类的话,他知晓财富的重要性, 知道有时候金钱能给人带来多大的安全感。 人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没有经济基础了爱情似乎就是一个空中楼阁。 殷言声说完后就摒住呼吸, 这似乎是一种极其势利且庸俗的思想,就像是在一片想当科学家想当警察想当医生的回答之中独他说我想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那时候年轻的老师用极其奇怪的目光望了他一眼, 然后轻轻说:学生还是应该有点梦想的。 这个梦想的确是平庸且鄙俗,以至于好像玷污了梦想两个字。 席寒轻轻笑了一声,反倒认真地问:那我们的小朋友想要拥有多少财富, 几亿十几亿还是几十亿?公司上市走出国门,让整个华尔街都知道小朋友的名字? 殷言声沉默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想要一个瓜子结果对方给了一个西瓜,硬生生地拔高了好多高度,他揉了揉脸:没有那么多。 我就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有一辆快七位数的车,有着一个一年赚三百来万的公司,有个房子,没有债务和疾病,老人得到妥善的照顾,这差不多是他以前一直奢求的。 席寒摸了摸殷言声的脸颊: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殷言声现在倒别扭了起来,用手挠着席寒的手心:你会不会觉得这个很庸俗? 掌心的感觉有些酥麻,带着一点撩人的痒意:不,我以前也这样想。 在二十五岁之前,席寒也是这样。 所以他在江...氏拼死拼活,一个月只和殷言声见两次面,每天是开不完的会与谈不完的事情。end 好像江家的人除了江惠民都是这个样子,也不是说江惠民有多视钱财如粪土 ,主要是因为他没有机会。 大房那边江伯父如此,大哥江博然比起父亲有过之无不及,封一然还好点,江瑜也忙得是晕头转向,以前小辈在一起喝酒,说的祝词都是:希望别猝死。 但其实想要闲下来也挺简单的,只是人的欲.望和野心在不断地膨胀,握到手心的怎么都不舍得放开,久而久之竟然束缚了自己。 殷言声说:那你后来为什么变了? 席娇娇这两年的确是闲下来了,偶尔离家时间也不长久,放到以前让人想也不敢想。 席寒指尖顿了顿,江家的那些事有一瞬涌到他脑海中,如同一团突然窜起的焰火,这些焰火缓缓地跳动着,最后形成了一张带着几分慈祥的面容,头发有些花白,眼角也有细纹,但十分的和善。 他伸手把殷言声带的玉坠子握到掌心,一下一下的用指腹摩挲着,避重就轻地道:因为不想干了,想自己当老板。 殷言声缓缓地应了一声。 他闭上眼睛靠在席寒的胸膛,睫毛轻轻地颤了颤,旋即睁开眼睛,目光一片沉静。 殷言声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一直都知道。 在两年前的那个夜晚,在他们刚带上戒指的他正沉浸于新婚快乐之中却听到了那句话时他便已经有了谋划。 他们的结婚只是因为合适,就像是一件毫不让人放到心上的小事,如同商场打折的促销商品,不是一定要,但遇到了且合适的时候就买下来。 那时候的殷言声在想,他一定要有资格在席寒想要停止的时候他可以说继续的资格。 为了这个,他谋划了两年。 如今算是已经得偿所愿,甚至在他刚才已经说了那句话后对方也非常的平静。 要不就是不在乎那间公司,他为了别的目的可以舍弃这个公司。 但是当他重新回到房间在地上搂住他,声音里没了以前的平静只是有些慌乱地道歉时候,他知道席寒心里有他。 对方最起码的也喜欢着自己。 无论开始是不是合适,但这两年婚后生活觉得已经脱离了合适这个范畴了。 殷言声有些冷漠地想到:要是放到别人身上可能已经满足了,接下来就是将公司重新归还,但是他做不到。 他几乎是在排斥这些,他就是想要握到自己的手中,就是要死死把控着经济命脉,就是要席寒离不开他。 如果交还回去,那好像不单单是一种权利,而是他的勇气。 他去爱别人与别人爱他的勇气。 席寒低下头将人下巴抬起来,不出意外的看到一张淡淡的面容,殷言声眸子是像黑曜石一般亮而夺目,可现在这双眼睛里有些沉寂。 他的眼神像个穷途末路的赌徒的眼神,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带着自弃和决然却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破釜沉舟,不给自己和别人留后路。 要么他用公司作为最后的一根浮木威胁席寒,要么他们一同沉下去,好像除此之外没有了别的办法。 情非泛泛却是不得善终。 席寒低下头去亲了亲殷言声,他的唇格外的柔软,这样带着柔情去碰另一个人的唇的时候像是被柔柔的水包裹住,无声之中就能安抚一个人的心。 温柔缠绵,极尽缱绻的一个吻。 这个吻道最后两个人气息都不太稳了,目光中胶着在一起,像是有千丝万缕的丝线在两人身边索饶,缠绵而又密不可分。 殷言声的唇沾上了一层艳色,带着微微的水意,席寒道:怎么办,现在公司在我们殷经理手上了。 殷言声不说话。 他唇抿在一起,像是与自己做一场无声的对抗,一边是理智道德,一边是自己那些不可言说的私.欲。 席寒眸子很暖,低低地笑道:要不以后就经理给我发工资吧。 我会的挺多,端茶倒水安排行程这些都没问题。 殷言声眸子因为震惊而睁大了些,他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席寒还在说,一点一点的像是在参加一个招聘会:你上班的时候我送你,接着在公司给你当助理,晚上的时候一起回家,顺便还能暖个床。 殷言声身子一动,他几乎是想一下子坐起身,但半路上又放缓了动作,这样显得他没有那么急切:你说真的? 席寒扬了扬唇,他冲殷言声眨了眨眼睛,清冷的面容因为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惑人:我骗你做什么,大小周休假,每天至少八小时,上班的时候打卡,有事请假。 应聘司机和私人助理,晚上回来还可以做晚餐做家务,还有暖床。 最后一个说的最情真意切。 客厅的灯光很明亮,坐着的沙发也足够舒适,窗子外面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一切都是平静而闲适的,唯独他心跳地飞快。 他像是面对一个诱惑,眼前似乎放着的是伊甸园的苹果,他心跳鼓噪,迷乱又兴奋。 席寒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怎么样,殷经理一月工资多少? 殷言声几乎没有思考,直截了当地开口:三万。 席寒眉梢微挑,表情有些惊讶:这么多?安城工资的中位数大概是三千八,公司里像是助理小微月工资也就是四千左右。 殷言声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说:不够了可以给我说。席娇娇花费挺多:平时买衣服鞋子手表一类的,我给你买。 你要是送礼应酬之类的,我给你准备礼物。 要是出门喝酒旅行,我也全包了。 嗯,非常的财大气粗,他又特别高兴,那眼睛亮晶晶的模样不像是给人花钱倒像是赚钱。 这哪里是找人工作,这分明就是养了个小白脸。 席寒看他眸子中映着客厅的水晶灯,那些绚烂的光在他眼中汇聚呈现出亮晶晶的模样,像是漫天银河在其中倾泻,用一个很俗气的形容:他眼里有星星。 席寒轻笑:我这种的有一个名词。 殷言声疑惑看着他。 席寒捻了捻指尖,含笑道:吃软饭。 殷言声皱眉刚要开口,就听到席寒道:挺好的,我不太想努力了。 他凑到他面前,呼吸声响在耳畔,声音带着笑意:请殷经理务必养着我。 恋耽美 ——(24) 第35章 低笑 这可不是疼 耳畔的呼吸声像是一缕微风又如同一簇火苗, 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进入他耳中,像是一股薄弱的电流穿透进来,度过身体的躯壳直接往心脏中去。 殷言声心跳鼓噪, 全身的血液好似都沸腾起来,他道:好。 单一个字, 却是重若千斤。 席寒笑了。 他把下巴搭到殷言声肩头上,手环住殷言声的窄腰,隔着一层布料无声地摩挲着,劲瘦的腰肢十分温暖,环到怀中便有一种满足感。 他内心无比的妥帖, 被那个好字说得舒服。 殷言声只觉得抱着他的人越来越用力, 像是要揉入骨血之中,席娇娇的呼吸喷洒在脸侧, 接着又埋头在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殷言声别开了头,被他的动作弄得脸颊一热:你闻什么?他又不是猫, 身上也没有什么香味。 哪有这样嗅人的? 还好每天都洗澡。 席寒抬起头来, 他现在瞧着是懒洋洋的, 眉眼间带着一股风流与慵懒夹杂在一起的感觉,仿佛是闻了薄荷的猫, 又用指尖去碰殷言声的耳垂:我闻着你香。 他修长的脖子白皙,手指像是玉雕的一样, 指尖带着一些淡淡的红,里面贴身的毛衫下隐隐勾勒出漂亮的肌肉, 肩宽腿长窄腰的,配着一张清冷的面容有种说不出的蛊惑感。 尤其是这样清绝的面容上带着一些欲,恰到好处的下.流和点到为止的暗示, 低笑着说些调情的话,简直能把人撩到腿软。 席寒声音很低,故意在他耳边道:小朋友用的什么香水,身上哪里都是这个味道吗? 说着,又仿佛是想再闻闻似的,缓缓地低头,离着皮肤几毫米的地方停下,一股小小的呼吸散落在上。 殷言声不知道自己身上是什么味,但能感觉到席寒的气息,烟草的清苦与竹木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它们织成了一张大网把他围住。那些散落的气息好似焰火,将在网中的他炙烤着。 殷言声像是武侠剧中被人点了穴道的人,僵硬地像是一尊石像,席寒又压着声音道:全身都是这个味道? 他顺着席寒的视线看去,落到自己的脐下的位置,耳尖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的移开目光,极力地稳住面上的平静:我身上没有什么味道。 没什么味道!就算有也不可能香! 别看了别看了! 席娇娇快收回视线! 有。 他两腿暗暗地合拢:没。声音答得很弱,总感觉很心虚。 席寒说:那我今晚让你尝尝?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惊雷一样乍响在耳畔,殷言声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又站到地上,离着席娇娇一米多的距离。 席寒眉梢微微挑了挑,大概也是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受不了。 殷言声小朋友格外的纯,别说什么花样,有时候带着一点点颜色的话都受不住。 殷言声又吸了一口气: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去洗澡。 他状似平静,实则步履仓皇,已是溃不成军。 席寒唇角微微勾起。 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身上带着同一种沐浴液的香味。 殷言声被人环住肌肤相贴。 如同印象派的油画在眼前闪过,电影中快速切换的镜头里是那种浓烈到荒诞的色彩,眼前的一切都似乎在流动起来,一切都是由远及近,先是触觉与听觉,旋即就是剧烈的心跳声。 这个时候理智什么的早就不在,他像是一只放在蒸笼上的羔羊,又像是面团或者泥土,被人用手捞起又从指缝里滑出。 又是一次的刺激,惊涛骇浪般的席卷而来,他如同暴雨天却出海的小船,面对风与浪无力抵抗。 殷言声唇抿的死死的,他几乎忍不住要咬唇的时候却别人扳过下巴捏着腮帮,席寒的虎口紧挨着他的唇,手上用了一点力就能让他发出声音。 他抬眸望着,双眼都像是难以聚焦,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张面容。 他额间的汗水落下,终于忍不住道:难受。声音都已经带着点委屈。 疼? 其实不疼,他实在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像是电流在体内经过,一切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殷言声视线缓缓聚焦,他鼠.蹊处已经控制不住地发抖,对着席寒撒谎:疼。 许是因为无力,这个字拖得有些长,他手上因为用力血管都已经凸起,指尖泛着一种青白色。 席寒扫了眼,旋即在他耳边沉沉低笑:小朋友这可不是疼你看你站得多高 夜中寂寂,房间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息,已经是暧.昧到了极致,又无声地敛了下去。 翌日。 殷言声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看时间,当看到上面显示的早晨七点半的时候惊醒,掀开被子就要穿衣。 昨晚两个人都睡得很晚,结果醒来就晚了。 席寒也醒了过来:要迟到了? 殷言声说:要快点。 虽然他是经理,但平时从没有迟到过,别人几点上班他几点,下班的时候甚至比别人晚。 席寒闭目两秒后从床上起来,直接去洗漱,等到他把自己打理好后,殷言声也收拾好了自己。 两人一同去公司。 第36章 笑容 他愿意对席娇娇笑。 乔飞手里拿了块面包坐在工位上, 他晚上习惯性的熬夜,早上起床很迟,向来是来不及吃早饭的, 只是用面包牛奶垫着。 他一边嚼着面包一边打开电脑,目光瞥见走廊里的人时含糊不清地说:经理早上好。一秒之后眼睛微微睁大:老板早上好。 奇了怪了, 老板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 席寒点了点头。 他这时候就显得有些冷淡,面容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身上有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与界限,无形之后就阻隔了别人想要拍马屁的心思。 一直到办公室他脸上才有了笑容,看着殷言声坐在椅子上, 给他倒了杯水轻声道:难受吗?昨晚两个人都有些过。 殷言声起初还没想来他说什么, 坐上椅子的那一瞬才恍然,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还行。有点点难受。 席寒没有错过这个动作:需要软垫吗? 殷言声说:不用。 只是一点不适的感觉, 忍一忍就过去了,远没有到需要软垫的地步。 他喝了一口水,唇色更加润了, 只抬眸看着席寒。 殷言声身上穿着一件雾霾蓝毛衣, 原本外面的白色外套被他脱下放到休息室中, 这个颜色格外的衬他的皮肤,一段脖子像是白玉一般, 贴近领口的位置有段明艳的红绳,那是白玉坠子。 这身衣服他穿在身上很休闲, 没了平时的冷硬与商务,其实很符合他的年龄, 有股脆生生的嫩。 瞧着就是个小朋友。 席寒捻了捻手指:戴着玉吗? 殷言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带着呢。 席寒说:拿出来我看看。 殷言声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微仰着头拽出来, 红绳从毛衣里出来,润泽的白色显露出来,玉坠子垂至胸前微微晃着。 席寒走过去给他又放到毛衣中,上面有独属于肌肤的温热,它在心脏旁边垂着,裹着一层的体温。 那是最有生命力的地方,伴着所有的爱意。 席寒满意了,他低头夸赞般地说了一句:小朋友真乖。 声音很低,只有两人才能听清。 殷言声想这有什么乖的,只是戴了个礼物而已,却还是觉得心理像是裹了层甜蜜一样,唇角地勾起淡淡的弧度。 他不常笑,笑的时候大多也是讥笑冷笑嗤笑嘲讽的笑,这样单纯的用笑容表达开心的时候其实不多,稀少的像是昙花开放一样。 席寒摸了摸殷言声的脸,手下的皮肤微凉,他道:我们殷经理笑得好看。 以后多笑笑,嗯? 殷言声一顿,他脑中快速地闪过什么,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别人家的孩子都会说话怎么就你不会说,连声爸爸都不叫你能做什么?笑笑笑,光知道笑,人都说我和你妈生了个哑巴。 去姥姥家之前住的是单位的家属楼,楼上楼下的都认识,上班在一起上,住房也在一起,人似乎不会关心擦肩而过陌生人的事情,却忍不住和近处的人攀比。 工资,在单位的职务,有了孩子后似乎更加比较起来,谁家的孩子聪明,谁家的学习成绩好这似乎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殷言声说话迟,别的孩子已经会用语言表达一些简单的需求时,他仍旧什么也不会说。 心理学上讲配套效应,说的是人在拥有一件新物品后会不断配置与其相适应的物品,已达到心理上的平衡。【注】 那时候他的父亲已经被提拔,在同龄人之中混得最好,母亲又漂亮温柔,这着实让人艳羡,可唯独儿子不会说话。 这就像是崭新房子里一件老旧的地毯,着实是一个败笔。 他在妻子不在时给儿子教说话,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反反复复念了几十遍后他的儿子仍只会笑,怒从心起,说了那句话。 孩子或许不会明白大人的意思,但对情绪的感知格外敏锐,他知道自己的笑或许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从此之后就减少了。 再后来母亲去世,他跟着姥姥过,就更少笑了。 殷言声回神回来,看着席寒:我不愿意笑。 他眸子清凌凌的,这样看着一个人时有些倔强,像是一个故意闹的孩童,用偶尔的不合群表达自己的特立独行。 席寒刚欲说不愿意就不笑了,就见殷言声唇角抬起,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我只对你笑。 席寒:小朋友好会撩。 殷言声认真道:这不是撩,这是我的真心话。 他愿意对席娇娇笑。 席寒只觉得自家的小朋友越发的好看起来。 他道:殷经理,你平时助理都做什么工作? 收发文件、接收信息、还有整理日程,还会进行一些协调性的工作。 小微婚假,这几天明显觉得任务量大了很多。 席寒心说和自己想得差不多,只是助理的工位在外面,他不愿意去那里,于是隔一会儿出去走走,各个位置上转转。 这样过了两天,公司上上下下都说老板亲自盯梢,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就怕老板找事开了。 但很快就发现,老板对员工摸鱼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慢慢地放松下来。 第37章 法语 他眸子黑沉,像是所有情绪都浸透 安城已经到了十二月, 北方的天气有种冷冽的寒意,干燥且又是空旷的冷,一出门深吸一口气, 那些冰雪般的寒冽气息如同带着冰渣似的往身体里钻,一股直逼肺腑的冷意似乎让人连头脑都清醒了不少。 殷言声和席寒进了办公室之后, 刚推门进去就是一股暖烘烘的热气,如今安城已经开了暖气,室内温度也将近二十度。 席寒先去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殷言声:快喝点热水,今天气温又降了。 也就是从车上到楼上的一段距离,风一个劲的往衣领里钻, 手上温度降了下去。 变冷似乎是一夜间的事情, 前两天还好好的,今天温度就低了很多。 殷言声双手捂住杯子, 他皮肤白,也没觉得冷就鼻尖有些红,喝了几口水之后说:往年这个时候都下雪了。 安城初雪一向是十二月, 琐琐碎碎的雪花飘下, 就有了冬天的气氛。 席寒说:今年应该会迟一些。 他外面穿着一件灰色大衣, 里面是一件深黑的高领毛衣,下身是同色的长裤, 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冷冷清清的样子。 许是觉得有些热,外衣已经脱了, 毛衣袖子被挽起来一些,露出一截骨骼分明线条流畅的手腕。 殷言声伸手解下驼色围巾, 也把外衣脱了:要是下雪了我们就去吃火锅。 他还伸手擦去窗子上的白雾,弄干净一块玻璃后看外面,安城的冬日天空是灰蒙蒙的, 路上也是难见绿色植物,便有一种干枯苍凉的感觉。 也许是殷言声的错觉,他总觉得连窗台上的绿植也看起来没有以往那么绿了。 席寒笑了一声:你要是想吃火锅我们今天就去吃,不用等到下雪。 殷言声不赞同,他就是想在下雪天去吃火锅:别的时间去吃感觉少了点什么。 初雪天,安城冬日,似乎总得来点仪式感。 立冬似乎不是开启了冬日,下雪才是。 席寒没再说什么。 外面也有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大家零零碎碎地抱怨着冬天的冷,又去茶水间接了热水,一时之间便是热闹而又鲜活的景象。 今日不是很忙,上午还未到十二点就有人下去吃午饭,殷言声让送了两份上来,自己和席娇娇在办公室吃。 他点的是一份增肌餐,水煮的鸡胸肉清炒的虾仁搭配着西蓝花,碳水也只是半个拳头那么大的糙米饭,要是夏日的时候吃这些还能忍受,冬天的餐食是这个总觉得有些惨。 没有油水,凉得快,味道又十分寡淡。 殷言声倒是安安静静地吃完,看起来一点也不挑。 席寒看着好笑:小朋友这几天在增肌? 这几天殷言声小朋友吃得少,一周里有四天早上要吃水煮蛋,中午大多数时候是楼下的增肌餐,晚上席寒给人投喂水果零食的时候一律摆手拒绝。 殷言声说:我这几天控制一下。 冬天因为寒冷总会不由自主地摄入更高的热量,今天早上空腹一量,肌肉率稍微下降了一些。 前一段时间忙,锻炼的时间明显减少,殷言声现在对自己的身材管理挺严格的。 外形倒是其次,主要是就久坐缺乏锻炼的健康问题。 席寒没再说什么,现在外面也没有人,办公室的门又是关着的,席寒将手贴在殷言声的腹部,隔着一层衣服轻轻触了触:没有那么严重,挺好的。 他隐约能触到肌肉的轮廓,那些线条一如既往地清晰。 恋耽美 ——(25) 殷言声又往席寒那里坐了坐,学着对方的样子环住席寒的腰,五年前似乎就是这个感觉,现在也还是。 两人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坦诚相见,彼此对对方的身体都已经很熟悉,比如说他就知道席娇娇那种事情上一点都不娇弱。 臂弯有力,身上肌肉流畅漂亮,汗水流淌下来的时候带着致命的性感和吸引力。 大多时候都以他的感受为主,偶尔的时候放肆一回就让人受不住。 他用手量了量席娇娇的腰,把头埋在他肩膀,声音有些含糊:我平时没见你锻炼。声音软乎得很。 席娇娇的生活方式不太健康,有时他晚上醒来就看到对方在阳台,指间的星火明灭,他走过去的时候多数情况对方都会掐灭烟,有的时候一手揽着他,另一手掸着烟灰,在一片寂静之中身上围绕的烟草的清苦味。 席寒喝了口水,他伸手环住对方的腰:有锻炼。 什么时候,我不在家的时候吗? 席寒嗯了一声,气息微沉。 那你最忙的时候有时间吗?就像那三年,连个睡觉的时候都不够。 席寒说:有。他伸手揉了揉殷言声的头发:有半个小时。一周五次,大概就是四点半起来一个高强度的训练,五点洗澡后出门。 睡眠时间少就必须用锻炼去维持身上的活跃,不然会困。 殷言声不说话了。 他也不想放开席寒,就像现在这样搂住对方,鼻尖都是席寒的气息。 怀中一个温热的躯体,心理似乎都沾上了热度,他不带任何狎.昵心思,轻轻摸了摸殷言声的脊背,温声道:殷经理,我们去休息室午休好不好? 殷言声顿了顿,慢慢地从席寒怀里出来。 休息室的床显然比外面舒服得多,两人盖着同一个被子,暖烘烘的又安逸,殷言声方才有点困,现在被搂在怀里又睡不着。 他只看着席娇娇,眼神清明,毫无困意。 席娇娇的睫毛长,这样闭着眼睛像是一只展翼的蝴蝶停留在其上,眼睑下方有一小块淡色阴影,他用手轻轻碰了碰,对方睁眼看着他。 殷言声收回了手,还轻轻拍了拍席寒的脊背,像是再哄婴孩一般:你睡吧。 席寒将他的手握到手中,捏了一下:睡不着? 殷言声应了一声。 外间隐隐的有人脚步声,头顶是淡蓝色的天花板,他知道安城的冬日有多冷,现在躺在温暖的床上有一种近乎浪漫而静谧的感觉。 像是雨天的一场深眠,黑甜软的一觉,万物都是优雅而可爱的。 席寒没有说话,只是用食指勾了勾殷言声的手背。 殷言声忽然想起了那日,同样是在这件休息室,他躺在席寒的腿上,对方忽然说了声法语。 他现在还记得那个词。 [欲.望] 殷言声现在还记得当时一瞬间心跳得多快,他手心汗水浸湿,连神情都控制不了。 你以前学过法语?他大学的时候就有人辅修法语,但殷言声那时候不敢兴趣,现在突然觉得有点后悔。 他也应该去试试这门语言的,说不定现在还能说上两句。 席寒看起来兴趣缺缺,淡淡道:学过一点。 殷言声觉得这人真有意思,是他自己学的法语,现在又一副冷淡的样子。 别说喜欢,连感兴趣都谈不上。 学的第一个词是什么?我爱你还是你好? 席寒闭上眼睛,弯了弯唇角,语气调笑:小朋友想让我说爱你不用这么委婉的。 他唇角的笑容都有些暧.昧,殷言声见惯了这个,知道他下一句大约说什么颜色的话:没有。 他挠了挠席寒的手心,想要掀过这个话题:睡吧,我困了。 席寒只轻轻环住他。 耳边是匀净的呼吸声,席寒睁开了双眼,他眸子黑沉,像是所有情绪都浸透不到其中。 清寂深沉,如深邃的夜空,一点亮都照不进去。 他学的第一个词是Psychose et psychose. 法语中精神病的意思。 第38章 拳击 所以你有情绪了告诉我,我有什么 下班的时候总是很快乐, 当殷言声合上电脑的时候,席寒就在旁边站着。 他这个助理做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工作上的事情安排地细密周到, 私下生活也是事无巨细,现在已经把殷言声的衣服拿了出来, 他捏着领口对殷言声说:把手抬起来。 看样子是打算给他穿好衣服。 殷言声一顿,立马站起身自己捞过外衣就往身上套:我自己能穿。 无微不至的关心已经够了,再这样发展下去仿佛生活都不能自理。 席寒见他穿好,将围巾拿出来低着头给他系,羊毛围巾自脖子后穿过拉到前面系住, 灵活的手指打了一个结, 又理了理领口。指尖一寸寸的掠过后平整妥帖。 席寒整理的时候,殷言声就抬眸看着, 他比席娇娇低一点点,如今对方垂着头时可以看到挺直的鼻梁,许是光线的缘故带着一点阴影, 睫毛根部也有这种感觉, 颜色稍微深些, 有种青白的冷绝感。 单论容貌,是属于清冷的那一系, 眉骨锋利,轮廓分明而又无端的给人距离感, 像是月与雪,融融之间难近。 殷言声说:其实你不用做到这种程度。他自己用脸蹭了蹭围巾, 暖融融的:这些我都可以自己来。 他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这样照顾。 席寒见他用脸蹭着围巾,略微挑了挑眉, 将刚系好的围巾解开:你自己系。 殷言声一愣,旋即低头摆弄着。 长长的围巾自两边垂下,殷言声捞起一边往脖子上缠了三圈,又拽住两边扯了扯,他大概想将两边的长度分匀,结果试了两次都不行,无奈之下解开又重新往脖子上缠,这会长度终于一样了,又挽了个结:看,好了。 是真得不错,本来人就很好看,裹着个抹布都不丑,他自己弄的看起来挺随性。 席寒说:嗯,不错。接着就不说话了。 殷言声看了他两眼,发现席娇娇这会没了笑容,唇微微抿了抿,极淡极淡的一个动作,转瞬即逝。 谈不上生气,就是有点不高兴。 殷言声再次愣住,他缓缓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围巾,又望了一眼席娇娇,像是要试探什么似的,再一次解开。 我系得不好,还是喜欢你的那种系法。殷言声轻轻晃了晃:要不,你给我再系一次。 席寒脚步一顿,旋即又低头给他系了一次。 不见丝毫不耐,挽了一个漂亮的结,接着道:你自己系得挺好。 很官方的夸赞,也没有打击别人的意思。 殷言声一直没错过他脸上的表情。 就见系好之后席娇娇唇角有淡淡的弧度,没有一丁点他想象中的不耐或者敷衍,是真的很愿意做这种事。 殷言声觉得有些迷幻。 他一直有点担心对方虽然愿意每天来公司陪他,但只是因为良好的教养才坚持着,所以很多事情都自己来。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殷言声摸了摸围巾,心里感觉是被人戳了一下。 席娇娇因为自己说不用做到这种程度还不高兴!! 席娇娇愿意让自己多依赖他,不然还会不高兴!! 不高兴了还不明说,只会暗戳戳的闹情绪。 也不多闹,一会自己又好了。 天呐 殷言声哭笑不得,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娇,他以前竟然都没发现这人还有这种心思。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一直是不想麻烦他,总觉得会打扰到,就什么事都自己来,现在回想,席娇娇这得闹了多少次情绪啊。 而他竟然一次都没有猜中对方的心思。 殷言声只觉的心理软得过分,他做了很大胆的动作,直接将席寒搂住,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吻让人一愣,席寒眸子微微眯了眯:小朋友?他眸子黑沉,这样看起来有几分危险的气息。 但殷言声一点也不怕,他觉得席寒就像是他小时候的那只猫,会亮爪子会哈气,傲娇得不行,但其实又很好哄。 他特别爱他的猫。 殷言声眸子亮晶晶的:你是不是刚才不高兴了?因为我说你不用做到那种程度? 席寒稍微一顿。 席寒呼吸一滞。 席寒开始否认:没有,我没有不高兴,我一直很高兴。 否认三连。 殷言声更惊奇了:你还会口是心非。 席寒不说话了,他别过头去,留着一张侧脸。 殷言声这会干脆之间环住他的脖子,又在席娇娇侧脸上亲了一口:你以后不高兴了就要告诉我。 我有的时候很迟钝的,猜不透你的心思也不知道你想什么。他说到这里声音小了,停顿了一瞬后紧接着说:所以你有情绪了告诉我,我有什么事了也告诉你。 他大概也是第一次说出这些话,有些紧张,这好像又是一次剖析自己,坦露着最柔软的地方和充满爱意的心思,又觉得自己有些小小的矫情:行不行,席寒? 席寒说:好。 下一瞬殷言声撒开了手。 他本身就不是很热情的人,方才亲席寒也只是情绪上来了,现在回神过来就有些臊,自己微微退了一小步。 又恢复了平时不苟言笑的殷经理状态,一股软乎的劲来得快去的更快。 冷漠禁欲,身上初见商界人的气势。 席寒扫了两眼,突然开口:我不高兴了。 慢条斯理,不咸不淡,看着像是找事。 殷言声没想到他说的那么快。 那你怎么样才能高兴?他很认真地问。 席寒说:你再亲我一两回。语气很淡,带着命令似的,还挺嚣张。 殷言声:!! 算了算了,还能怎么样。 就只能去亲席娇娇了。 从下班到现在黏黏糊糊的,一直到去地下车库时候还是这种状态,像是糖放到了蜜中融化,一勺子下去两人身上能沾着丝。 车从地下室开出来,殷言声道:我今天有拳击课,要不你先回家? 席寒开着车,勾唇玩笑道:你见过哪个司机不等经理先回去的? 他现在好像很热衷司机和助理这两个职业,每天起码自己说起一次。 有时候兴致起来了,故意哑着声音叫殷经理,搞得殷言声现在听见这三个字都有些不自在。 殷言声说:那就一起去拳击馆。他也想和席娇娇多待一点时间。 虽然说两人工作生活都在一起,但就是不想分开。 车一路行驶到拳击馆,乘着电梯上楼,进门就能听到拳头打到沙袋的声音。 已是冬日,这里只开了一点暖气,但随处可见光着膀子的肌肉大汉,拳击手套带上,直接向沙袋开打,闷闷的声音伴着一股汗味传来。 教练一看到殷言声走了过去,一米八的大汉肌肉遒劲,冬天里穿着短袖汗还是往下淌,很爽朗地道:今天舍得来了?一会要好好练练。 殷言声嗯了一声。 他对外人都冷漠,少言少语,看着高冷得很。 教练显然也已经习惯了这副样子,目光转到席寒身上:这位先生也要来试试吗? 有的顾客会带着朋友来体验一下,这种情况也不少。 席寒说:不用,我看看就行。 教练看他这一身衣服也不像打拳的,遂点了点头,对着殷言声道:行,你先换衣服,我去里面等你。 这位顾客是一对一私课,有自己的训练场地。 席寒见教练离开了:你们在哪换衣服? 我带你去看。 原本的空地被用木板隔成了小隔间,弄成了一排排私人更衣室,不大,也就放了个带锁的柜子,靠着墙的地方有张小床,进门处摆了张等身镜。 殷言声脱下衣服换了运动装,短袖黑裤和一双运动鞋,又拿了一双拳击手套戴上。 他换衣服的时候席寒就在跟前看着。 这小朋友身姿流畅,穿着什么都好看,现在换了这一身,做了个出拳的动作,瞧着很是干脆利落,有那股桀骜凌厉的劲。 换了衣服后就去场地。 大约三十多平米的面积,一米高的拳击台上面围了个护栏,防滑材质的地面,四周都是围绳,一个角哪里放着个收紧器,在靠近角落的地方从上面掉了个沙袋。 其实殷言声现在很少和人对练,基本上是空击和沙袋,但这个装修很有拳击擂台的味道。 仿佛马上就是一场充满汗水争斗的赛事。 殷言声进去的时候教练已经在上面了,席寒就坐在地下的椅子上,手里还拿了瓶水。 他优哉游哉地看,一股悠然自得的意味。 教练望了席寒一眼,压低声音对殷言声道:你朋友想看看啊? 殷言声点了一下头。 教练懂了,心道这绝对是有拳击的意思,今天是来了解一下,能不能留人就看他的水平了。 他于是更加的尽心尽力起来。 先是二十分钟的空击,伴着热身和熟悉动作。 席寒就在下面看,这边的视线很好,从他这个角度望去,殷言声腰肢劲瘦柔韧,步伐稳当,每一次出拳都带着风,他动作有力,出拳间手臂肌肉隆起,漂亮的线条就在眼前晃。 殷言声打拳的时候是另一副样子。 冷静,强劲有力,双□□替动作协调,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坚韧而又专注,带着一股狠辣的意味,凶悍的像是只小狼。 他的汗水自额上跌落下来,额头有着亮晶晶的汗水,肆意且带着侵略意味,许是额间汗水跌落下来,殷言声直接撩起衣服擦,腹部肌肉清晰,伴着汗有股张扬的味道。 野性而又性感,有种原始澎湃健康的生命力,身体上的荷尔蒙散发出来,只给人两种感觉:要么征服要么被征服。 席寒顿了顿,他换了个坐姿,轻轻地舔了舔唇。 恋耽美 ——(26) 第39章 保护 我学了这个之后以后保护你 殷言声呼吸明显地急促起来。 他双臂似乎被坠了一个千斤的生铁, 肌肉伴着酸困和火辣辣的感觉,汗水从身上肆意地流淌起来,像是被雨淋过一样。 在这冬天里, 他却像是顶着烈日,胸腔也在剧烈的震动着, 口中有一股铁锈味。 拳击是非常耗体力的一项运动,身上每块肌肉连同注意力一起集中着,给他的压力像是在钢丝上行走一般。 到最后的出拳几乎是一种机械性的动作,他的速度明显慢了起来,手臂抬起的角度也不再是与脖子平行, 而是稍稍低了一下。 空击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但动作也有要求,因为这种的发力不正确自己很容易受伤。 教练一看, 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站在殷言声侧面:手臂要抬高,步伐要动起来。 出拳再用点力。 一手攻一手守,两拳要协调。 教练是专业拳手, 在安城的拳击大赛中获过奖, 专业水平没得说。 唯独有一点, 为人直且憨,教学生容易上头。 他看着殷言声的动作, 自己上手一同示范,又让殷言声一步步的来。 来, 先做一个出拳的动作,停下保持住。 教练看了一会, 把殷言声的手臂微微抬起一点:嗯,这个高度是对的,你要想象你面前有个人, 你冲上去打倒他。 用上肢核心力量,不是用手臂发力的。 脚下稳住,闪避要灵活,你对手打你怎么办,躲! 他自己讲得慷慨激昂,上手去矫正殷言声的动作,一会给他抬手臂一会调整拳头的位置。 害,都是男人,打拳嘛,不就是拳头挨在肉.体上。 这事凭借良心说话,教练是真的想教殷言声,毕竟收了那么多钱,学生又愿意学,总得出点成绩,不能来这聊两个小时的天糊弄过去。 他再一次出声:上肢发力,用上肢的核心力量,注意你背阔肌。 他欲伸手去碰殷言声后背,手掌刚要触到的时候,只听砰地一声,像是重物落地,不大不小的声音响在训练室内,吓的人浑身一激灵。 教练一呆,就见椅子上坐的预备客户捡起在地上咕噜咕噜滚的水瓶,抬眸看着这里道:不好意思,刚才掉了。 教练有点纳闷:没事没事。 奇了怪了,他怎么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冷。 他转头看向殷言声,就见这位不苟言笑的学生道:教练,我想歇会,一会再继续吧。 教练很干脆:行,那就休息十分钟。 说着他就出门去喝水。 室内只剩下了两人,殷言声靠在软绳上,看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人:水瓶掉到了地上? 他现在脸上还有些红,额间汗水汇聚成大颗的水珠,明晃晃地挂在脸颊上,顺着脸颊往下淌,带着轻微的痒意。 殷言声受不了这种痒意,又戴着拳击套,拽着身上短袖撩起来去擦汗,席寒只看到一截劲瘦白韧的腰在眼前一晃,接着又被放了下去。 席寒没说话。 他只拧开瓶口,递到殷言声唇边,示意他喝一点。 甘甜的水很好的润泽了喉咙,殷言声喝了几口后偏头避过,他一会还要练,不敢喝太多。 嗯,还好刚才水瓶没摔破。 殷言声就地坐下靠在软绳上,偏头对席寒轻声道:教练有个女儿。 结婚了是直男,女儿都上幼儿园了。 席寒眉梢微挑,他手指点在殷言声三角肌上:这里疼不疼? 其实挺疼的,像是肌肉被放到火上去烤,火烧火燎的感觉。 殷言声看着席寒,对方脸上瓷白,少了一些生气,看着不沾烟火,像是没吃过苦,他说:打拳哪有不疼的?现在还没实战,只是沙袋和空击,以后估计要挨不少揍。 他说话间气息有点喘,刚才喝了水的缘故,额上汗水又出来了。 席寒从兜里掏出一张方巾,墨色的上面有些花纹,他抬手给殷言声擦汗。 殷言声别过头去:不用,我用衣服擦就行。 这个方巾挺好看的,像是西装的装饰品。 席寒没收手,只用方巾给他沾了脸上的汗水,把眉眼那处的汗沾干净,避免一会掉到眼中去。 擦完后收好了,伸手撩了撩殷言声衣服下摆,抬手在脐.下二指宽的地方横划了条线,指尖触到湿漉漉的皮肤上,勾唇道:殷经理真好看。 声音有点低哑,调情一样的手法。 气氛似乎都不一样了。 殷言声肌肉紧绷了一瞬,喉结上下滚了滚,他脖子上的玉坠子还在,被藏在衣服里,脖子上独独露了一截红绳,已被汗水浸湿,颜色由正红色转成了一种深红色,如同冬日丽格海棠一样的色彩,靡靡带着隐秘的气息。 席寒低笑道:我方才坐在那里的时候,心里想着谁家的小朋友这么好看,还好是我家的。 他揉着殷言声的手臂肌肉帮助他放松,声音倒是很低,伴着沉沉笑意:我刚才满脑子都是下.流的念头,现在就只想亲你。 声音像是从遥远的亘古传来,卷着喟叹和缱绻,所有浓烈的情绪都被按在一句话中:小朋友,让我亲不亲? 殷言声别过头不敢再看他:我一身的汗味。 话落,头顶的灯被遮住,面前有些暗,他只觉得一个柔柔的吻落到额头上。 很快也很轻,只是一触之后又离开,又垂着眸子给他按摩着。 殷言声又看着他,晃了晃手臂:我学了这个之后以后保护你。 席寒动作一停,他斟酌着开口,以一种不太扫小朋友的兴的方式委婉道:我大概可以保护自己。 殷言声满脸不赞同:不行,你生得娇弱。 席寒: 哪怕不是第一次听小朋友说生得娇弱了,现在还是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席寒再次试图解释:我当时情况特殊,并不是娇弱。 这个滤镜该祛了。 殷言声看着席寒,他唇的颜色真的很纤弱,淡淡的一种色彩,他再次肯定:你就是啊,你就是个席娇娇。 最后一句话顺嘴就说出来了。 自己心里叫了五年席娇娇,比席寒两个字还要熟。 席寒仿佛听到了幻听,他抬起头来:等等,我是什么? 席什么? 殷言声: 他别过头去,还用手臂遮住眼睛,一副逃避的样子。 席寒轻轻移开他手臂,注视着他眼睛沉声道:我是什么? 殷言声刚要开口,就听见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原来是教练回来了。 他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耸了耸肩又拉伸了一下肌肉:教练,我休息好了可以开始了。 行嘞。很乐呵地应了一声,准备上到擂台上。 席寒理了理衣服,看了一眼站在擂台中央的殷言声,对着教练道:我对拳击也挺有兴趣的。 教练心说我就知道你对拳击有兴趣,看这不来了吗! 他说:那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学学,有私教课一对一也有大课,可以先体验一下,我看你样子也有运动基础,应该上手很快。 席寒嗯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殷言声,对着教练道:你们这谁打得最好?我想和他练练。 教练一下子就笑了。 不是兄弟,你还挑老师啊,我拿过安城的亚军。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席寒:你放心,我能教得了你。 身材倒是不错,应该是管理过的,但拳击啧啧啧,不行。 席寒脱了上衣将衣服搭在臂弯上,也没再多解释,只道:我去换身衣服,一会我们来练练。 殷经理,我能不能穿一下你衣服?刚才在换衣室的时候看见了一套备用的。 殷言声撑在擂台上,眉头微皱:席寒,你别这样,我教练很厉害。他怕出事,虽然说只可能是点到为止,但还是有些后悔。 教练安慰殷言声:你放心,只是练练,不会伤着的。以前也有这种学员,来的时候不服,后来见识过后就好了。 席寒说:没事。 殷言声知道他是铁了心的,带着席寒去换了衣服,他看着席寒穿上同款的短袖长裤,眉心一直皱着:你是不是在意那个称呼,我没有别的意思。他挠了挠手心:你要是在意我以后不叫了。 大不了以后心里叫。 席寒见他闷闷不乐,把人搂住亲了一口:我没有在意这个称呼。只是很心疼这个小朋友。 如果他学拳击是因为自己喜欢,那没关系,他喜欢怎么练就怎么练。 但不能因为想保护他所以这样很刻苦的练习,殷言声做什么都应该是因为自己喜欢而不是为了别人。 这两种情况有根本的区别。 这个小朋友认为他娇弱需要保护,那席寒就让他看看,他起码至少有自保能力。 席寒轻轻地抚了一下殷言声的肩,带着安慰开口:我学过防身术,真的,不骗你。 殷言声脑子出现了一系列网上短视频里的花拳绣腿。什么踢裆插眼啥的,他眼前一黑,觉得更没有底了。 现在就只把希望寄托在教练身上,看着是个靠谱的,应该也不会把席娇娇怎么样。 从更衣室到训练室,短短的距离殷言声走地煎熬极了。 到训练室的时候教练已经在擂台上了,席寒拍了拍殷言声肩膀,从侧面上到了擂台。 教练冲殷言声道:你放心,绝对没事。 说完又转头看着席寒,耿直开口:兄弟,放心,我们点到为止。 席寒活动了一下手腕,提醒道:我学过泰拳,还有一点基础。 他这人说话一向是这样,说上三分,绝不是讲大话之人,说有基础绝对是有基础。 要是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这副样子基本上是有九成把握了。 但是教练不知道啊,男人么,说话都那样,特别是这种场合,一个个的认为自己天纵奇才天下第一的,会个广播体操都是有基础的。 他道:行,我小心点。 ?作者有话要说:  席寒:一定要证明自己不娇弱。 第40章 娇弱 他宁愿他抽烟喝酒纨绔浪荡,顺风 也没有什么裁判, 教练活动了两下,直接就挥拳,他冲着面门去的, 但最后收了力,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席寒侧头避过, 抬手也冲他揍了去,他动作迅速,右拳被挡了之后肘直接冲着眉骨去,教练向右滑步堪堪避开,面上没了以前那种随意的样子。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运动装, 隐约可见躯体上肌肉, 不是健身房吃蛋白练出来健硕的那一款,但绝对充满了爆发力。 敏捷迅速, 还未用腿,单是一个肘部攻击就让人不敢小觑。 他绝对是正儿八经练过的。 这是教练的第一个念头。 他左右晃了晃脑袋,心里的血性被激了起来, 扬声道:来, 兄弟, 咱们好好打一场! 席寒活动了一下手腕,沉声道:来! 这里的动静渐渐引来了外间训练的人, 都是练拳击的,围在擂台下看着这场打斗。 一个拳击一个泰拳, 没有什么虚的,直接很干脆的上手, 打泰拳的男人身形流畅,一副精英的样子,却是重拳重腿, 很少躲,直接直面攻击。 教练只觉得眼前的拳头飞快,他连连后退,右手肘部向着眉骨袭来,几乎是同时一个低扫腿袭来,带着风声冲着大腿上来。 传统泰拳的杀伤力强,肘部与腿部的攻击几乎称得上凶狠,肘过如刀凌厉狠辣。 眼前的人不是什么花架子,真正经过挨揍练出来的,观赏性很低,几乎就是完全为了实战,打起来一招一式都是为了要人命。 那一瞬,教练清楚的知道他这一腿根本接不下来。 他瞬间咬牙想要硬生生的忍下来,却见男人停下卸了力,意思的稍微碰了一下,接着道:点到为止。 教练也很爽快,两个拳击手套碰了碰:厉害! 台下发出了阵阵唏嘘声,有人叫嚷着再打打,刚才不过才一分钟,没看过瘾。 教练大笑:来来来,你上来打。 打什么打,总觉得再打下去命都要没了。 席寒走到殷言声面前,将手套摘了含笑道:殷经理,我打的怎么样? 他气息都还匀称着,像是经历了一场不疾不徐的慢跑,悠悠达达地走过来。 殷言声先是急急地将他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受伤后才放下心来,开口说:席寒,你太厉害了。 他眉眼中都是认真,漆黑的瞳仁倒映着席寒的身影,犹如满天星辰浸到其中,别人再也入不了眼。 席寒勾了勾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夸奖,脸上一直有淡淡的笑意。 看得人走到席寒面前:兄弟,你学了几年泰拳啊,那个低扫腿真的太帅了,跟武打电影似的。 出手干脆利落,招式凌厉霸气,打得痛快就是看得不尽兴。 席寒道:十三年。 那人嘶了一声,不敢置信:这也太久了。他就想装个逼,使个扫腿啥的。 一听这个时间就发憷。 席寒将拳套摘了,轻描淡写地开口:我十三年前学过,陆陆续续地练,只是一直没丢罢了。 那个人点了点头,自己离去。 殷言声蹲下伸手捏了捏席寒的小腿肌肉,又在膝盖处摸了摸,席寒避开轻笑:想摸啊?别在这,我回家给你摸。 他这会又有点不正经,深邃的眼眸轻扫过来,带着一点笑意,跟个调情没什么两样。 殷言声这回没向往常一样停手,他站起身来又拉过席寒的胳膊,直接往手肘那个关节处摸去,席寒其实挺白的,只是手肘那里颜色深些,摸上去很粗糙。 恋耽美 ——(27) 殷言声了然,这是一直练习留下的痕迹。 他抿了抿唇,突然开口:你是不是练起来很疼? 这话简直就是废话,练拳哪有不累不疼的,只有被别人打了无数次才能学会怎样打别人。 他也看从网络媒体上看过一些赛事,泰拳UFC都看,擂台上见血是常有的事,一拳下去从眉骨处鲜血渗出顺着脸颊流下去都是很正常的,甚至有人被打到内出血没有抢救回来也不是什么奇事。 可是真是奇怪,他自己练习起来没什么感觉,但是一想到席寒也曾被人打得倒下或者踢晕过去,就仿佛心里被谁扎了一下,难受极了。 他宁愿他抽烟喝酒纨绔浪荡,顺风顺水养尊处优。 席寒道:还行。 他是专业拳手教的,循序渐进地学,就算是打也是裁判医疗在场正规地打,保护措施很完善。 而且多少时候是和江瑜一起练的,封一然也学过,只是现在丢没丢就不知道了。 席寒看着殷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小朋友,我又没有打过黑拳签过生死状,不用这样担心。 殷言声的唇还是一条直线,他又拉过席寒的手仔细地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情绪还是有些低迷。 到最后他跟着教练继续联系,席寒换了别的衣服,在那里等着他,两个小时后两人一同回家。 殷言声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晚餐已经做好了,煎的牛排配上榨出来的果汁,香味能飘到楼下去。 席寒那里放了一杯酒,紫红色的液体盛装在高脚杯中,他轻轻晃了晃就有一个很漂亮的漩涡。 殷言声看了席寒手中的酒两眼,席寒顿了顿,拿了一个杯子给他倒了些推到面前来,里面的液体稍稍晃了晃:我有时候就忘了你已经毕业了。 以前席寒喝酒的时候给殷言声酸奶果汁牛奶什么的,就算想让他尝尝酒也只是一两口的事,久而久之习惯性地不给殷言声倒酒。 殷言声抿了一口,其实他喝不来这种酒,或者说他一直喝不来酒,只觉得苦涩,哪怕卷着舌头也没尝出什么红酒的醇来,白酒也一样,入口就只觉得辣。 他眉头几不可查地皱起,自己咽了下去。 席寒没有错过这个细微的表情,将果汁推到他面前又拿走了刚才的杯子:小朋友喝点这个。 殷言声没喝果汁,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开口:你喝酒喝了多长时间了? 席寒心道,这时间真的不短了,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学会喝酒抽烟,少算下来也有近是十年。 席寒稍一思索:也就几年吧。 那抽烟呢? 也几年吧。 席寒顶着殷言声的目光,一时之间有种莫名的心虚。 殷言声说:你体检过吗?肝脏血常规肺部怎么样? 他经常能看到席娇娇喝酒或是抽烟,总觉得不健康。 席寒这会掏出手机,点开了一张体检报告单,递到殷言声面前:看这个。 他这会像是终于把刚才的那股心虚扫过去了,恢复了平日的懒散:我的体检报告都在这。 殷言声看了看,这是一个全套的体检,光血液检查就近40项,包含着基因的癌筛和整体评分。 殷言声看着那行小字,面无表情地开口:医生建议你戒烟戒酒。还要好好休息。 席寒眉梢微挑,闲闲地往后一倒,懒洋洋地开口:嗯,我不打算接受他的建议。 殷言声: 他看着席娇娇放松身形往后倒,懒散得厉害,不接受建议也能让他说得光明正大,仿佛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 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了。 席寒手指动了动杯子,好整以暇地开口:我还娇弱吗?嗯? 他眸子微微眯了眯,身上带着一种食肉动物的感觉,平时放松也好懒散也罢,真到了别的时候总有着侵略性。 殷言声这会真笑了。 他很少笑,一笑的时候便有一种繁花盛开的感觉,眼角眉梢透亮,不见冷硬和傲气。 笑够了殷言声道:你不娇弱。要先顺着毛摸。 席寒满意了,一点点地坐起来,将肉切成了小块,又挑了一个自己觉得最满意的部位给殷言声递到唇边。 看着殷言声吃下后才自己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酒。 殷言声见他唇色沾了一些红,心里补充道:但你还是个娇娇。 席娇娇。 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能一拳打死牛,到了殷崽眼中也是娇。 第41章 开心 又快又准还带着几分狠意,像是叼 两人在家里的时候都放松很多, 殷言声就看着席寒穿着件浅灰色的浴袍,腰间的带子还未系好,开襟处松松垮垮的, 墨发上的水珠掉下来,洇湿了一小块的布料。 他在吹头发, 短发在手中穿梭着几个来回后就去了湿意,接着放下吹风机,自己往阳台走去。 席寒的烟瘾犯了,喉咙中有一点痒意。 阳台窗户打开就是,外边的冷气一下子窜进来, 在冬日冷风的呼啸中一支烟被点燃。 还未燃到一半, 殷言声就来了。 他看了一眼席寒,又望了望楼下萧瑟渐暗的天:你别在阳台抽了, 怪冷的。 室内地暖温度高,阳台本身就比房间冷些,现在窗子一开明显能感受到温度降下, 席寒就穿了一个棉浴袍, 根本抵不住。 席寒说:没事, 我不冷。 他目光落到殷言声小朋友身上,他穿的一件睡衣, 领口那颗扣子没有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隐约可以看到精致的锁骨。 你先在别处,我这根烟燃尽后就出来。 殷言声没动, 靠近了些,自己低头给席娇娇系好腰带,他从胸膛处将浴袍整理好, 接着很娴熟地系好,不露出一点胸膛。 刚弄好后就被揽住,席寒手臂一伸把人扣到他怀里,两人毫无间隙地挨在一起,胸膛几乎贴在一起,看到殷言声抬眸后笑道:我有点冷,抱着你暖和。 殷言声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自己主动贴了上去。 抱就抱吧,席娇娇爱抱人这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鼻尖索饶的是烟草清苦的味道,席寒的心跳声都是清晰入耳,殷言声伸手环住席寒的腰,把头搭在他肩膀处,没由来地出声:席寒。 席寒应了一声,一手在他背部拂过:怎么了,小朋友? 殷言声想起了今日擂台上他的表现,凌厉狠辣,身形如松,一招一式不知道练了多久,他也练拳,有时候事情压在心上就靠着空击和沙袋出气,在拳风与大汗淋漓中排解,等到衣服全被浸湿后才觉得稍微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出拳时的感觉,痛快中却又有一种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像是泥沼一般将人裹住,有时候他能挣脱,有的时候他就陷入了里面。 他静默了一瞬,轻声道:你练习的频率高不高? 席寒说:一周三四回。 殷言声在席寒的肩头蹭了蹭: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坚持了十三年? 席寒笑了,他伸手摸了摸殷言声的头发:小朋友,你想说什么? 殷言声沉默了一瞬,他伴着烟草的清苦味轻声开口:席寒。 嗯? 你以前是不是过得不开心? 他的声音格外的轻柔,像是唯恐惊破了一池水一般,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席寒夹着烟的指尖有一瞬间地定格。 烟已经烧到了尾部,他看了眼伸手掐灭,接着扣着殷言声的下巴把他头抬起来,在他唇上落下了一个深吻。 缱绻、深刻,又带着那些话语难以诉说的东西。 殷言声想看他脸上的表情,却被席寒伸手捂住眼睛,黑暗中只能听到两人深吻的声音与鼓噪的心跳声,到最后慢慢融合在一起。 席寒移开了手。 他轻啄着殷言声的唇,话语中带着一点的漫不经心:我过得不错。 殷言声说:什么叫不错? 席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边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衣食无忧、富贵有余。 其实话说到这里,照着以往殷言声已经不会再说下去了。 他曾在生活中挣扎过,只顾着面前的日子,鲜衣美食是他渴望且一直想要得到的。 如果他没有达到席寒口中的东西,他大概会沉默下去,因为他不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不理解的事物他不会去谈论,只是保持缄默而已。 但现在他勉强能达到那两个词,就像是给了他一种勇气和底气。 于是殷言声接着道:不错和开心不一样。过得不错和过得开心更是两回事。 所以席寒,你开心吗? 席寒懂了他未尽话语中的意思。 他这会儿摸了摸殷言声的头发,转头看向窗外,声音也很轻:小朋友,我过得不错的时候就不能说过得不开心了。 已经得到了很多人艳羡的生活,得到了旁人眼中的富贵泼天,怎么还能说不开心? 这未免有些不识抬举了。 殷言声沉默下来。 他又觉得出现了那种感觉,面前的人把一切都藏在心底,像是封存在湖底的冰,偶尔窥见了也触不到。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起码他就受不了。 殷言声咬了咬牙。 他突然扬起了脸,侧了侧头,在席寒凸起的喉结上咬了一口。 又快又准还带着几分狠意,像是叼着肉的小狼,一下子就留下了印子。 席寒这辈子都没想到殷言声这个小朋友能做出这种事来。 脖子间骤然一痛,紧.窒的疼痛袭来,连呼吸都刹那间停止了,他额头上出了汗,一半是疼的,另一半是被吓得。 殷言声咬了一口后快速地撤了嘴,他抬眸观察着席娇娇的表情,见他捂住脖子,面容上不见刚才那种朦胧而又渺如烟雾的感觉,只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眼中是惊惧交杂在一起,怔怔地站在原地。 看着有点呆,又有点委屈。 殷言声心里一软,凑近去舔了舔喉结,含糊道:疼不疼? 席寒这会才会过神来,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不自在:不疼。 要是放到平时,早就说些什么说去挑.逗殷言声,可这会儿他什么都没说。 殷言声低着头,唇舌之处特有的温度与湿度传来,他在牙印上反复舔..舐,声音很软:我错了。 席寒说:没事。 殷言声伸手攥住席娇娇的衣摆: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他停了一瞬,放低了声音:我很难受。 席寒低叹了一声,把人重新拥到怀中:你想知道什么? 殷言声和他脸庞几乎贴在一起,带着微微的湿意且柔软:也不要很多,但我现在对你一无所知。 殷言声开口:我知道你叫席寒,朋友是封一然,有姑母有祖父母有父亲,知道你电话号码和q号微信两种方式。 殷言声说:可接着我就不知道了,倘若你有一天消失了,我凭着这些能找到你吗? 我能怎么办,除了在家等着你回来我还能做什么? 席寒喉结上下滚了滚,他认真地开口:小朋友,我不会消失,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伸手在殷言声背上一下一下、不带任何狎.昵色彩的抚摸: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把殷言声圈住,额头相抵在一起,语气沉沉地开口:小朋友,你想知道什么? 在这一瞬,殷言声心狠狠地颤了颤。 他面前似乎放了一个大蛋糕,只要自己伸手就能把一切都收入囊中,他在这一瞬很清楚的知道,只要自己现在问,席寒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他。 身世家庭,生活琐事,一切的一切可能都会告诉他。 他不会再不了解这个人,也不用再去有一丝的患得患失,他或许真的能做到把什么都抓到手中。 这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殷言声闭上了眼,他伸手环住席寒的脖颈:那天有人告诉我你在几年前就已经结婚了。 我说相信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是席寒,殷言声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清:我只能说相信你的人品,我拿不出实际的证据去反驳他。 这是个多么荒谬的事情,别人说你的爱人曾经结过婚,一起相处了五年竟然要靠一句人品来说话。 席寒顿住了:有人给你说我几年前结婚了? 殷言声很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席寒脑中快速地闪过各类阴谋阳谋:谁告诉你的?京都来的人?小朋友还记得模样吗? 说着,他已经想去拿手机让人去查查了。 殷言声搂住不撒手:你到底结过婚吗? 席寒直视着殷言声,极其认真地开口:没有。 殷言声不说话了。 他看着席寒的眼眸,深邃的眸子中俱是认真,殷言声说:我相信你。 我一直都相信着你。 席寒的眉心还微微皱着:我们先去卧室里好不好?阳台待的时间有些长了,这小朋友手已经凉了下来。 殷言声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卧室后席寒接了杯热水递给殷言声,他加了一点红枣桂圆,原本清澈的水带着点颜色,看着殷言声小口地喝:小朋友,你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 殷言声于是将席寒不在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很细致地说了一遍。 包括乔飞的话和神色也概括一二。 席寒听后依旧是眉头紧锁。 他拿出手机,向江家姑母打了一个电话。 姑母您好,我是席寒。 您看能不能让人把我的婚姻登记状况调一下。 他声音中含着笑意:是在安城登记的。 多谢姑母,改日我登门谢谢您。 恋耽美 ——(28) 他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没有避着殷言声,摁灭手机之后殷言声侧头望着他,他许是喝了热水的缘故,脸上带着一点温度,抿唇开口:我说了相信你。 他知道这是误会,但是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误会。 席寒摸了摸他的手:再等等,一会就发过来了。 看着殷言声还想说什么,席寒直接开口:小朋友,这不是小事,我很高兴你相信我。 但就像你说的那样,人品这个理由站不住脚。这种事情必须拿出实际性的证据。 他亲了亲殷言声微凉的额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误会。 为什么会传出一个他和一位女士结婚的消息? 江家姑母爽利痛快,十几分钟后一封邮件就发了过来,上面是民政局属于席寒的婚姻记录。 从始至终婚姻状况只有一个。 席寒拿到殷言声面前,这回语气中终于缓和下来:看,这是我的。 殷言声其实不太想看,但看到席娇娇这么在意的,还是很认真的看完了。 他抱住席寒:知道了。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也到了两人的休息时间,殷言声在床上躺好后闭着眼睛。 慢慢来吧,反正他和席娇娇有一辈子的时间,还怕了解不了这个人吗? 第42章 故去 小朋友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赶紧去 安城的气温越来越低, 每日最冷的时候已经是零下温度。 早上醒来时窗户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用指甲能挠得下来,殷言声站在窗边伸手一抹, 指间已经带了水意。 室内温暖如春,室外寒凉, 殷言声伸了一个懒腰,自己靠在床边。 席娇娇还没起,昨晚他又醒过来一次,大约是凌晨两点钟才睡的,阳台还有掸下来的烟灰, 又是失眠抽烟, 看他现在还睡,殷言声不忍心打扰, 正要轻手轻脚地去厨房做早餐,衣服下摆被人拉住。 他一回头,见某人睁着眼, 伸出手臂懒洋洋地拽住一截衣摆, 席寒说:再睡会。 他发丝在枕头上蹭乱, 没有平时那种疏离界限感,看起来好接近许多。 殷言声说:你自己睡, 我去做早餐。 席寒闭着眼睛只用着一点力拽了拽,肢体语言表达地很清楚:不行, 要一起睡。 殷言声无奈,又躺在了床上。 刚躺下, 一支手臂就将自己圈住,温热的身躯贴在一起。 他能问闻到席寒身上那种带着一些竹木的香味和烟草的气息混在一起,在这冬日里似水一般将他包裹起来, 他们像是混合的两股气体,彻底交融在一起。 早上的反应都大,原本就挨得近,这样一贴什么都能感觉出来。 殷言声眼睛微微睁大,他像是被人按下定格键,睁眼看着席寒,四肢规矩得很。 许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席寒也睁眼看着他,他眸中没有什么羞赧,早晨天还未大亮,房间有些许昏暗,他皮肤倒是很白,玉质的那种白,夹杂着幽深的眸色,隐隐约约看得见几分占有欲与侵略感。 一股全然的捕食者的眼神,牢牢地锁进眸中,像是看独属于自己的所有物。 殷言声顿了顿,他伸手环住席寒的肩。 周末偶尔放纵一回也没什么关系。 席寒撑在他身上,正低头垂眸亲吻时,殷言声手机突然响起。 震动声原本不大,但这个时候不亚于一场雷声,顿时打断了两人所有的动作,席寒顿住,殷言声也回神过来,他眸中有点恍惚,眨着眼睛去摸手机。 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电话号码。 他直接伸手摁灭,又环住席寒的脖颈,声音低低地呢喃:亲我。 吻从眉眼处落下,像是雪花落了下来,气息都交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差点水到渠成之时,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 席寒闭了闭眼,声音沉沉地开口:接吧。 殷言声只觉得这个电话着实讨厌,他向旁边滚了滚,坐起身来稳住气息:你好。 那边静默了一瞬,是个女声,带着一点的紧张和犹豫:是小声吗? 殷言声说:我是。 席寒百无聊赖地躺着,他伸着手去碰这小朋友衣服上的扣子,用指尖摩挲着捂热,久久无声后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却见殷言声手机屏幕已经黑了,面上神色微微怔愣。 席寒心里一紧:怎么了? 殷言声说:我爷爷情况不太好。 席寒的心沉了下来,这个年纪的老人情况不太好意味着什么他懂。 这小朋友跟着姥姥长大,他没听过爷爷的事情,至于远近亲疏期间的诸事一切都不清楚。 他也不习惯去谈论亲属之间的各种事端,只轻声开口:那小朋友打算去看看老人吗? 殷言声看着席寒,这人在很多事情上都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不囿于一种局限中,如果他说自己不去对方也不会觉得他不留情面或是无礼。 殷言声迟疑了一瞬,接着说:我去。 他心里也很乱,对祖父的印象还是停留在幼时,他们也已经十多年未见了。 自从他和姥姥在一起之后,他与父亲那里的亲属似乎已经划了一条界限,此后桥归桥路归路,渐行渐远。再一次的联系就是弥留之际的会面了。 席寒起身去换衣服,他飞快地洗漱结束后对殷言声道:你祖父那里远不远,大概多长时间能到? 殷言声说:从这到老家要四个小时。 他一边说着也从床上下来,洗漱之后把自己收拾好,眉目间带着一股郁色。 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是我继母,可能也是我父亲授意的。 他妈妈去世之后第二年父亲就另娶了,继母姓李,殷言声对这个继母的印象不是很深,所以接听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想不起来她的面容。 家中老人弥留之际,子孙都会守在一边,要不是殷父的意思,李阿姨也不会联系他。 如今人从医院已经回家了,大抵就是落叶归根,要去自己熟悉的地方。 祖父那里是农村老家,地广人稀,现在还保留着土葬的习俗。 殷言声心里装着事,席寒只看着他一边刷牙一边穿着衣服,身形忙忙碌碌的,看着有些慌乱。 席寒道:时间来得急,我刚才联系了一架直升机。 殷言声心里略微舒缓了些。 两人从家中出来到小区门口,一共才二十分钟左右,一架四座黄色直升机停在院子,头顶螺旋桨还在旋转着。 驾驶员耳上带着耳机,闻言转头过来:席先生好。 席寒只点了点头,伸手将头顶的耳机摘下给殷言声戴上,又给他系好安全带,对殷言声道:把地点选好。 殷言声点了点头,自己按照记忆里选好了地址。 头顶螺旋桨飞速地转,带着直击耳膜的噪音缓缓上升,席寒一直不喜欢这种声音,只是微微抿着唇,无声地握住殷言声的手。 地上的一切在飞速地减小着,带着微微的颠簸感,殷言声看着窗外景象轻轻地闭着眼。 安城的车水马龙渐渐远去,不多时他听到了在嘈杂声里他听到了席寒的声音:这里能降落吗? 可以。 他睁眼向外看去,仅仅是半个小时,安城的高楼大厦已经远去,取而带之的是乡村的自建房。 飞机渐渐降落,停留在村里的广场上,现在是冬天,这里没什么人,那些健身器材皆闲置着,在冷风中独自领略着寒风的滋味。 天已经亮了,但没有太阳,天空看起来还是灰蒙蒙的,光也透不进去。 等平稳之后席寒先下来,接着将殷言声也出来,对方的神情有着肃穆和一些不太明显的伤心,眼眶微微泛着红,但没有泪水,脸上有些苍白。 席寒摸了摸殷言声的脸,带着些许的凉意,他温声道:去吧,既然回去了就看看老人。 殷言声说:你不跟我一块去吗? 席寒说:不了。他伸手将这小朋友的衣服裹紧,只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接你。 殷言声看起来还想说什么,席寒温声道: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去吧,我们以后再说这些事情。 殷言声无声地点了点头,他突然搂住席寒,把头埋在他脖颈间,在这寒风之中道:席寒,谢谢你。 怀中的人气息很热,席寒拍了拍他的背:小朋友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赶紧去吧。 殷言声从他微微退开了一小步,紧接着在水泥浇筑的路上行走,在一个朱红色大门面前停下,用力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席寒看着他进去,点了一支烟,直到燃尽之后才重新登上直升机。 他垂目看着地上的一切,殷言声进的那家朱红色大门门牌上是耕读世家四个大字,其下贴着描着石榴的白瓷砖。 席寒的眸色带着一抹幽深,只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戒指。 丧葬之事,都是闹人心烦的,许久未归家的孩子贸然带着一个男人回家,还是在老人日落西山之时,怎么都不合适。 这小朋友有孝心,看看祖父,他们最多也就是分离几天,实在没必要这个时候还黏在一起。 驾驶员回头:席先生? 席寒道:就去方才的小区里。 沉闷的大门别推开,房间里人很多,李阿姨眼睛有些红,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哭过多少次了,看见殷言声进门时有些愣:小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殷言声只点了点头。 殷父如今也五十左右,头上也有了白发,见了儿子一眼没有吭声。 祖父母一辈子只有殷父一个儿子,现在这个房间里子孙辈的都是殷父的孩子,大儿子殷言声亡妻所生,后来又和李文娟生了一子一女,儿子殷子成今年刚成年,女儿殷朵才九岁。 房间内氛围透着一种悲怆而又肃穆,老人今年已经年近八十,形容枯槁药石无医,唇上泛着一种青紫色。 现在又精神了些,气息微弱,一双眼睛浑浊地似沾了土的玻璃珠,看着殷言声虚弱开口:你是? 殷奶奶泪眼婆娑,握着老伴的手道:这是殷言声,大孙子。 她伸手抹去泪,唇角不住地哆嗦着:老头子,他的名字还是你起的。 老人低低地叹气,他呼出来的气多吸进去的气少,手掌犹如老树皮一般失去了光泽:言声呐言声,他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去说话,像是每说一个字都费劲似的:你现在会不会说话啊? 殷言声眼眶全部红了,他握住老人的手,涩然开口:爷爷,我会了。 那就好,好。 他唇颤了颤,就不说话了。 这是人生最短暂的几个小时,殷言声能感受到温度一点点地变凉,随着墙上钟表的声音滴答作响,最后的一口气被吐出来,老人安详地闭上眼睛。 房中有哭声响起,自此之后他只存在于记忆之中。 第43章 寻找 他独自去找他的猫。 门上挂起了白布, 寒风中萧瑟而又冷冽,有低微的哭嚎声起,接着就是停灵守夜, 忙了几日后入土安葬。 都是村里的,这个时候自然会帮忙, 流水席摆开,用来感谢那些愿意帮助的乡亲。 李文娟这几日忙坏了,她是儿媳,家中大小之事都操劳着,家里家外待客忙活的一个都不能少。 如今正稍微歇了下来, 就听到邻居开口, 脸上有笑:文娟,你那个继子现在在干什么? 李文娟性子内敛, 平时不爱说话,对于这种话术一律道:我也不太清楚。 她嫁过来时殷言声已经可以上小学了,没过多久就离开了殷父和姥姥一起过了, 在她印象中只记得一个漂亮孩子, 眼睛黑黑沉沉的, 在家的多数情况下抱着一只白猫,很少说话也很少笑。 邻居啧了一声:他现在可了不得了, 回来的时候直接坐着直升飞机,我那天刚好看到了, 那么大的一个飞机就停在广场上。邻居啧啧称奇,眼里有艳羡:他现在是干大事的人了。 李文娟一愣:不会吧?直升飞机? 邻居以为李文娟不相信他的话:就是直升飞机, 我亲眼看见的还能骗你不成? 他转头对着身侧的人说:大娘,你说说那天停在广场上的是不是飞机? 嗯嗯,是, 就是飞机。 邻居这才转过头来望着李文娟:听见了吧,就是飞机。 这些年国家政策越来越好,村里有钱的人也越来越多,开着好车回来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坐着直升机回来还是头一遭。 李文娟这才点了点头:那孩子不容易,现在才好了。 她没有嫉妒或是眼红,单不咸不淡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堵住别人的嘴,仿若面团捏成的一个人,不见多余的心思。 邻居讪讪住口,自己无趣转移了话题。 回到家中刚好是开饭时间,殷奶奶加上两个孩子围在桌上,殷言声坐在奶奶旁边,殷父不知道在哪。 李文娟调整了一下神情,坐在座位上,对着老太太道:妈,您饿了先吃点。 冬日菜容易凉,又刚过了一场大事,伤心之下胃口都不好。 殷奶奶点了点头,她也七十多岁,头顶白发丛生,面上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她看了一眼孙子们道:我不饿,你们先吃。 殷言声端了一碗粥放到奶奶面前,接着自己喝了一口,硕大的桌子上只有他一个人吃饭。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静,奶奶温和地看着小孙女:朵朵啊,天气冷,快吃点东西。 殷朵有些不安:可是爸爸还没来啊。 细看她时才会发现,她眼中并不是对父亲的孺慕,而是一种类似与对强权的一种畏惧。 就好像在过去的种种情况里,她似乎明白了殷父是怎样一个专横的人。 她或许现在还不太理解这种事情怎样形容,但已经无声无息地浸透在她的行动中对父亲的一种畏惧和不敢忤逆。 恋耽美 ——(29) 殷子成没有说话,但他也没有动筷子。 在这静默之中,独独殷言声冷声开口:不用等他,他爱来不来。 李文娟温声说:那大家都吃吧。 陆陆续续地有人拿起了筷子,众人在静默地用餐时有脚步声响起,殷父推门进去,有些诧异出声:怎么没等我? 殷子成和殷朵一顿,低声叫了句爸爸。 殷言声掀了掀眼皮,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开口:这么多人就等你一个? 他眸子黑沉,这样望过来时无形之中有一种静默的嘲讽。 殷父愣了愣,没再说什么,自己坐到位置上。 一顿饭的气氛格外的静默,殷言声吃东西快,抬手用纸巾擦嘴的时候左手上戒指微微地闪着光,有一种无言的华丽与璀璨。 殷父目光顿住了,他皱眉开口:你手上怎么带着戒指? 殷言声无意遮掩,这些天也没有摘戒指,他抬眸道:因为我结婚了。 话语冷冷清清,轻飘飘地像是水滴落到地上,却掀起了一股巨浪。 殷父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忍住开口,声音一下子拔高:这么大的事情你自己做主? 殷父身上有一种大男子主义,他年轻时就比同龄人站得高,在单位中被人奉承着,便有些自命不凡,多年的工作生涯让他在家庭中也带着一些高高在上,习惯了管理与支配,这种思想也带到了与孩子们的相处之中。 在殷父心里,自己是父亲,这种父亲已经不单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权利。 因为他是父亲,所以他的孩子必须听他的,所以他的孩子做什么必须要经过他的同意。 殷言声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告诉殷父,这在他看来无疑是一种挑衅。 殷言声没有理会他骤然扬高的声音,他平静地像是一潭湖水,眸中没有丝毫地波动:不然呢,叫你给我做主吗? 气氛一瞬间凝滞起来,如同在火焰旁边一场谈话,心悬在弦上,指不定什么时候焰火就冲天而起,烧得片甲不留。 殷父面容顷刻间便阴沉下来,他捏住筷子的手一顿,吧嗒一声筷子就掉到了地上,声音清晰地响在众人耳边,安静地针落地都可闻。 殷奶奶目光在儿子与孙子面上流转,最终低声说:都吃饭吧。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哀求。 一顿饭最终在压抑的氛围中收场。 吃完了饭后李文娟去收拾,殷父一向是不做这种事的,他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屋子里独独留着殷奶奶和一众的孩子。 殷子成今年刚成年,戴着一副眼镜,他额头上留着刘海,看起来挺腼腆的。 殷朵跟着殷子成坐在一起,她有些怯生生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第一天见面地时候叫了声哥之外,其余时候都能躲则躲。 那几天忙,殷言声也无意和他们交谈,如今这样坐在一个房间内还是第一次。 殷奶奶看着殷言声,她这些日子消瘦了许多,唇角的细纹更明显了,只是望着这个多年不见的孙子,含着一些愧疚开口: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当年殷言声母亲去世之后,李文娟和儿子结婚,不多久就怀了殷子成,那时她去照顾怀有身孕的儿媳,对于这个孙子明显地忽略了。 殷言声说:挺好的,奶奶。 他跟着姥姥生活,自然与殷奶奶亲近不起来,两人像是隔着一种薄膜,止步于平时的问好和礼貌,再一步似乎就难了。 殷奶奶显然也觉察到他这种疏离与客套,只点了点头,叹了一声:我们对不住你。真的对不住,这孩子自他母亲去世后没多久就和他姥姥一起生活,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殷家的人一直都是缺席的。 殷奶奶说:你爷爷去世你能回来我就安了心,知道你心里最起码还是认我们的。她看了一眼由她带大的殷子成和殷朵,话语中有着试探:你和你爸爸也这么多年了,不如就各退一步,父子哪有隔夜的仇。 殷言声神色毫无波动,他皮肤冷白坐姿端正,黑长的睫毛遮住眸子里的思绪,只余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发出几不可闻地响声。 殷奶奶说,殷言声便听着,但也只是听着。 殷奶奶见他一直没说话,只是身上有一种近乎冷硬的气质,不近人情到了极致,便闭了闭眼低声道:就只是因为一只猫,你若是还惦记,再养一只 奶奶。她话未说完被人出声打断,声音像是冬日屋檐上垂下来的冰,泛着一股冷意。 殷奶奶一下子怔住。 殷言声闭了闭眼睛,眉头几不可查地皱起,仅仅一瞬之后又恢复了平静,只看着殷奶奶说:您不要再提猫的事情了。 他周身围绕了一种郁气,像是被触碰到了某些逆鳞一样,手指用力按到了桌子上,因为大力指间都泛起了青白色,仅仅几秒之后又松开:我以后不会再养猫了。 殷奶奶顿住了。 她没想到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这孩子的反应还是那么大。 当年文娟怀孕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医生说要注意休息,殷父因为这事心情一直不好,回家之后看见那只白色的小猫蹲在衣柜上。 说来也怪,那只猫只亲殷言声,别人走到跟前就竖起尾巴,要不就蹲在高处,旁人连碰一下都难,只有殷言声回来后才在他腿边蹭,四肢摊着让他摸肚子。 殷父看到蹲在衣柜上的猫了,站起身伸手去碰,结果被猫挠了一爪子,他便怒从心起,把猫提溜下来装进麻袋里扔了。 殷言声回家见猫不见了,就开始询问。 他平时很少说话,每天回家吃完饭也就是和猫待在一起,这日独独破例,对着殷父开口:你见到我的猫了吗? 殷父冷笑:你平日像个哑巴一样,今天猫不见了就开始说话了。他打量着这个看起来苍白瘦弱不讨喜的孩子:我看猫丢了还是好事,你还能出声。 殷言声抿唇,他眸子黑多白少,看着一个人时里面倒映着身影,他格外认真地开口:怎么会丢,我的猫很听话。 他的猫那么听话,平时就在家里等着他。 殷父随意地说:我哪里知道,今天就跑出去了。 殷言声怔住了。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饭菜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外面天色阴沉沉的,殷父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独留殷言声一人站在原地,宛若一尊雕像。 他看着外边天色,自己放下了书包,一个人开门在夜色之中走了出去。 他独自去找他的猫。 第44章 伤痕  他要花漫长的时间去抚平。 屋外有风声响起, 冬日的寒风带着凌凌的冷意,声音呼啸而过,似乎还是记忆里的时光。 无数的剪影在面前闪过, 又在刹那之间回旋,仿佛所有难过与无力的曾经都已经故去, 再也没有什么能伤害他或是在心中留下难以抹去的印记。 殷言声故意压制下来的面容上亦没有什么波澜,他如今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殷奶奶看着这个孩子,一时之间讷讷无语。 她不明白为什么因为一只猫这个孩子就可以和自己的亲身父亲多年不曾联系,就可以与殷家渐行渐远。 那只是一只猫。 旁边的殷朵睁着眼睛向这边望, 她头发略带一点黄, 微微侧头时细软的发丝轻轻飞舞着,眼里有些好奇。 她鼓起了勇气, 开口小声说:哥,你喜欢猫吗?我也喜欢。 殷言声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一个上小学的女孩撒气,只是嗯了一声, 不多谈这个事。 殷朵笑了笑, 在镜子边缘取了一张相片走到殷言声面前:看, 这是我养的小狗。 在家拍的一张照片,背景是米黄色的沙发, 一人一狗的合照,狗是中华田园犬, 身上带着点黄,吐着舌头趴着的时候有股聪明伶俐劲。 殷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其实想要养猫的, 但那天和妈妈在路上捡了一条小狗,我们就养上了。 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天真,性子还挺活泼, 一但发现自己和别人有共同点便觉得亲近,像是打破了一种隔阂,话都多了起来。 狗狗叫大黄,特别乖,我教什么都一遍就能学会,放学的时候还在楼下等着接我。 殷朵说起她的这只狗小脸上就带着笑意,虽然说一开始想养猫,但明显也对大黄喜欢得不得了,献宝似的给人介绍。 殷言声看了看她手里的那张照片,说:嗯,很乖。 殷朵便更高兴了。 殷奶奶看了自己孙女一眼,眼中有些无奈。 殷子成左手捏着手机,目光一直注视着屏幕,只是偶尔听到了什么才抬眸看一眼,几秒之后就飞快地低下头,状似无意。 他已经是知事的年纪,比起妹妹来少了天真。 面前这个他名义上的哥哥相貌出色气质不凡,价值不菲的衣物穿在身上,衣锦还乡惹人艳羡,看得出来这些年过得很好。 他心中略微动了动。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同样的起点有人却是站在了自己难以逾越的高度,似乎从泥沼里起身,浑身却不沾半点污泥,再回首时可以俯视这一切。 他想逃离这个家庭,想远走高飞,想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上大学,想没有人认识他。 而如今有一个站在他面前,就好像心中最想成为的样子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一切都是可行的。 殷子成垂下眼,睫毛稍微颤了颤。 殷言声不知道殷子成在想些什么,他只看着殷奶奶,然后道:奶奶,我今天要走了。 殷奶奶有些难堪地搓了搓手:这么快就要走啊。 殷言声应了一声,旋即从兜里掏出钱包,黑色的皮夹光泽油亮,修长白皙的手指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卡,他向殷奶奶递去:奶奶,这里面是我的一点心意。 殷奶奶急急摆手,忙推拒过去,有些慌张地开口: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她手掌粗粝,自骨节那里变形隆起,碰到手上带着点刺痛感:你们挣钱不容易,这钱我不能要,你拿着给你姥姥买点东西。 她脸上皱纹浮现,脸颊亦是饱经风霜,连声音都疲惫苍老:我们没给你做什么,你现在过好了也是你自己的事。你姥姥现在也要吃药吧,如今花钱地方多,你留着自己用。 薄薄的一张卡被推过来,抵到手心有些硌人,殷言声见她态度坚决,只垂眸自己收好,然后起身道:奶奶你保重。 他已经给席寒说了,就今天离开,席娇娇说来接他。 殷奶奶慌里慌张地起身,向前跟了几步:那你怎么走啊,车站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车,让你爸爸送送你。 殷父倒是有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这几天就放到家里。 殷言声说:不用,有人来接我。 出了小院冷空气扑面而来,屋子里攒的暖意现在一点点地消失,殷言声说:奶奶,你不用送我,回去吧。 殷奶奶还要来,李文娟看到了急忙拦住:妈,你回去歇着,这外面天这么冷的,你出来小心感冒了。老人家身子骨比不上青年,免疫力下降,很容易生病。 她说:我去送小殷。 殷奶奶一直站在门外,她注视着这个现在高高瘦瘦的青年,在寒风中挺立的像是一棵松树,挺拔而又劲瘦。 她说:文娟啊,那你就去送送他。 李文娟应下,让殷奶奶进屋去,自己和殷言声出门,殷朵看着他们出门,自己凑热闹跟了上去,殷子成顿了顿,也跟了上去。 出了朱红色的铁门,就是村里的水泥路。 此时是冬日的上午,风一吹冷得厉害,外面没什么人,水泥路上只有几个人走路的声音。 偶然有风把秋日落下的叶子吹起,又伴着泥土和灰尘落在脚下,枯黄沾了泥的叶子瑟瑟发抖着。 出了门殷言声就说:阿姨,你回去,不用送我。 李文娟看着面前的人,身姿颀长,穿着棉绒高领打底,外面套了一件羊毛长款外套,皮肤是一种冷白色,随意地一站便是如松如剑,不见当年幼时的瘦弱与苍白,侧脸上可以看到颧骨的痕迹,隐隐可以从脸上窥见一些冷漠,但更多的是冷硬和强韧。 他和小时候像又不像,脱胎换骨一般地长,唯独一双眼睛还是黑沉沉的。 她心里有点复杂,往上拉了拉衣领遮住下巴道:没事,我再送送你。 殷言声停住脚步,将原本要给殷奶奶的卡递给李文娟。 李文娟一怔愣,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到殷言声道:阿姨,你拿着。不容拒绝的语气,有着强硬。 殷言声说:我和姥姥刚一起生活的时候,他给过生活费。 李文娟一愣,她知道殷言声口中的他指的是殷父。 在这无人的路口,只余风声与落叶的水泥路上,她听道殷言声道:我以前一直想还给他,现在也可以做到了。我做这些并不是什么孝心,我不想欠他的。 李文娟张了张口:他养你是应该的。在她心里父母养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殷言声摇了摇头,只是很冷漠道:我日后也不会给他养老,以后如果没有大事我也不会再回来,这些钱你拿着给他,你们或是家用或是给奶奶养老还是买房买车都行,怎么都可以。 李文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接下。 对方的意思很清楚,这是买断了情分与恩情的钱,自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双方各走各的,往后无论谁发家都与对方无关。 依现在这个情况来讲,殷言声过得比他们好,对方给这笔钱也有以后别来找我的意思。她若是不接可能也会给对方造成困扰,有的时候人情债比钱债要难还。 殷言声的手还伸着,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捏着一张卡片,金黄色的卡明晃晃的,在这冬日里无尽的璀璨。 李文娟沉默了良久:阿姨接着了,你以后好好的。 殷言声随意点了点头,他把手放进兜里,慢慢地捂热。 身后两个孩子都没有说话,已经走到了路口,李文娟看到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她面上冻得发红,又用手捂着脸,手也是红的,已经失去了知觉。 她说:小殷,阿姨对不起你。 恋耽美 ——(30) 殷言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李文娟内敛,自从嫁给殷父之后也并未苛待他,洗衣做饭做家务,虽然不太两人不亲近,但也合格。 李文娟嘴唇动了动,低声道:要不是我当年有了子成,他也不会把你的猫扔了。 殷言声也不会沿路走了将近七里去寻猫,再到最后和姥姥生活在一起。 殷言声猛地顿住了,冷声道:他说是因为你有了身孕才扔猫的? 李文娟不懂他为什么一下子反应这么大,捏了捏衣角:他是这样说的。 殷言声失踪后家里的人都出去找,一直到半夜才回家,她那时怀着孕待在家里,一直到午夜殷父回来说见她怀孕所以丢了猫,自此之后她心对殷言声总有一种愧疚感。 殷言声闭了闭眼睛,几乎都要冷笑了。 他当年以为猫是自己跑出去的,后来才知道是被他丢出去的,原因就只是因为猫挠了他。 现在又对李文娟说是因为怀孕才丢的猫,殷父永远都会把责任推给别人,出了事第一时间就给自己找借口。 他闭了闭眼睛,对着李文娟道:以后别让他拿捏住你。 李文娟愣了愣,还想说什么 ,就见殷言声已经快步向车的方向走去。 车窗降了下来,窗沿的地方搭了一支手,指间夹着根烟,烟灰落到地上的时候隐约可见手上一闪而过的亮色。 他看着殷言声上了车,接着车滚滚而过,尾灯闪了闪,消失在路口。 李文娟看着两个孩子,她说: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殷朵牵着妈妈的手,扬着头问:那个哥哥走了,以后还会回来吗? 李文娟说:他大概不会回来了。 一行人回到家去,李文娟忙活的时候殷子成进来,半大的人身高已经超过了他的母亲,刘海遮住额头,看起来挺腼腆的。 殷子成看了一会他的母亲,装作无意地开口:妈,你今天有没有看见来接哥的人? 当时降下车窗的时候,他偶见一瞥,只记得轮廓分明的侧脸,皮肤是玉质的白,矜贵而又冷淡。 那人看殷言声的眼神很独特,清冷深邃的眸子,见到人了眼中就有了笑意。 还有左手上的戒指 李文娟忙活着手里的事情,连头都没抬:没注意。 殷子成存了试探的心:我看到那人手上的戒指了。他故意在这里停了停,观察了母亲的神色。 李文娟好笑道:怎么了,你也想娶媳妇了? 殷子成轻声说:我看他的戒指和哥的很像,可能是一对。 这是他第一次在母亲面前说有关性取向的话题,放在兜里的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 李文娟脸色一紧,压低了声音警告: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他都结婚了。 可是同性两年前就可婚了。 李文娟手里的动作一下子停住,她思索之后道:这话你给我说说也就算了,别给你爸说。 殷子成点了点头。 他看着窗外,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看到的天空都是裁剪出来的长方形,人待在里面,目之所及只有一点的空间。 殷子成垂目,不再开口。 * 车内很暖和,带着一些烟草的味道。 席寒左手边的窗户开着,冷风吹了进来,带去了一些气味。 他看着殷言声进来,掐灭了烟将窗户升上去,温着声音道:这几天累不累? 殷言声坐在副驾驶上,他这次向后靠了靠:我不太累。 席寒向右面侧了侧身子,伸手将人揽了过来,他摸了摸这小朋友的手觉察到温热才道:我听你晚上给我打电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两人晚上通话聊天,殷言声声音又低又轻,像是唯恐惊动了什么似的。 殷言声抿了抿唇,他这个时候似乎才褪去了一点冷硬,靠在席寒肩头沉默了那么一小会,才像是有了情绪似的:我不太高兴。 这种事情要是能高兴也不正常。 殷言声忽然想起了自己话语里的歧义,解释道:不是那种高兴,而是他眉头皱着,像是斟酌着如何用语言表达自己:我见到我父亲了就不高兴了。 手上的麦芒或是鞋子里的沙砾,不致命不明显也不是难以忍受,但只要看见了,总会让人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他以为现在的他已经能无视那种曾经的感觉,但当看到殷父时,那种不舒服又涌现了上来。 席寒手放到殷言声后背上,他像是在安抚一只闻了柠檬汁的猫,只是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不带情.欲。 殷言声真被哄着了,他能觉察出席寒身上这种无声地安慰,安心而又静谧。 殷言声闭了闭眼睛,嗅着席娇娇的气息开口:我说话很迟。别的孩子已经会叫爹妈了,他还连一些简单的叠词都说不了。 以前也看过,到处检查过 ,但总不见好。生理上一切都正常,口腔声带发育也都正常,智力也没问题,无奈就是不会说话。 殷言声轻轻地开口,语气中带在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极其细微的委屈:他就叫我哑巴。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不敢叫,后来母亲走了一不高兴就叫。 席寒一顿,转头看着殷言声小朋友,他轻轻把人下巴抬起,总疑心上面有泪。 看了一眼,才放下心来。 殷言声道:我现在都会说话了。他现在分明都已经会说话了,还是忘不了被自己亲身父亲叫哑巴的时候。 有些伤口结痂了,甚至连疤都没有了,他仍是觉得一按就疼。 悄无声息的,自己都不知道还会这么疼。好像根本就没有好过,伤痕一直刻到了肉里,千疮百孔的,一直伴着他,有可能会带一辈子。 他要花漫长的时间去抚平。 席寒转过头亲了亲殷言声的额头,他说:其实我也被人骂过。 殷言声看着席娇娇,对方生得好看,看起来也不像是不太聪明的小孩,家室更不用提,这种人会因为什么被骂? 席寒笑说:后来我就想清楚了,他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他快活。他语气很随意,漫不经心的。 就好像幼时被自己亲身父亲叫野种的时候也是这般云淡风轻。 只是一瞬后席寒道:走吧小朋友,我们回家。 第45章 星星 席寒,你为什么看星星? 开着车从乡村到安城, 路况好的时候都要四个小时。 席寒开着导航,县城这边车流量少,马路上也没有堵得像是一条长龙, 他开的速度不算快,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透过车窗, 殷言声可以见到远处隐隐的山峰,黛青色的,有点像千山江山图上面的颜色,雾蒙蒙的又若隐若现。 殷言声突然转头对席寒说:你看那个山,我以前上去过。 山不高, 近些年也被开发成旅游的一个项目, 山脚下是当地人办的农家乐,风风火火地开办起来, 日子也是红红火火的。 席寒用视线瞟了一眼,道路两侧有渺渺山峰,山顶说不上来是雾还是云, 总之带着朦胧, 隐隐绰绰的。 小朋友什么时候去的? 殷言声说:五六岁吧, 和妈妈一起去的。 当年母亲还未逝世,过年的时候就回到了老家, 妈妈带着他来这里爬山。 席寒看了殷言声,身侧的人眸子黑白分明, 眼中含着一些暖意,这时候方才那些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双眸看着有些晶润。 他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寻着指示标去山脚下。 殷言声见原本应该往右拐的车径直向前驶去,他说:你好像走错了。 方才那个岔路口应该右拐, 这样走不对。 席寒眸子平静地注视着前路,外面景色快速地倒退着:我想去你方才说的山。 殷言声心里微微一动,席娇娇这人其实心细如发,很多时候都有一种无言的包容,就像现在:他没说想带自己去,只说他想去。 带着一种纵容和对自尊心的守护。 殷言声不说话了。 他只是向后靠在了椅上,认真地看着席娇娇。 面上哪哪都好看,身上也好看。 看了五年了都不觉得厌烦,还能再这样看一辈子。 感受到殷言声的视线,席寒唇角微微勾了勾。 目的地离得不远,半个小时后就到了。 车子驶进巷子中,一侧就是农家乐的自建房,红色铁门看着喜庆,门前那一块地被划分成了停车的区域。 席寒问殷言声想进哪家,面前这是一溜的农家乐,装修的都还挺相似,乍一眼看去分不清彼此,殷言声早就忘了自己当年去的是哪一家,到最后随意挑了一家。 席寒把车停在门口,店主人许是听到了声音,出门迎接。 中年男人,穿得干净周正,见人便笑,一看就是很会做生意的那种人:来了啊,两位客人赶巧了,今天上不上山? 要是上山,那今晚大概率就是歇在这,要是不上山,也少不了中午的一顿饭。 席寒停好车下来,殷言声说:今天我们回去吗? 席寒说:不回了。既然来到这了,就在这停留一日。 老板了然,忙将人迎了进去:走,外面冷,先进去吃个饭。 进入里面,两层高的楼房,最外面是客人住的,里面还盖着一些房,是留给自家人的。 吃饭的地在一楼,零零散散的几个包间,他们今天来的时候还有一伙人,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老板把菜单拿过来,上面菜品还挺多,时令的蔬菜做成的菜肴,单看照片卖相还可以。 殷言声看了看,把菜单拿到席寒面前:快看看,你想吃什么? 席寒扫了一眼,说了声都行。 殷言声自己点了几道菜,老板记着说让等一会。 菜上得很快,两人不过是随意聊了几句之后就陆陆续续地端上了了,清蒸的鱼烧得茄子,还有一蛊据说是用老母鸡熬得汤。 席寒给殷言声盛了一碗汤,金黄色的鸡油浮在上面,里面还加了晒干的香菇和枸杞,又放了几颗红枣点缀,喝着还能尝出点甜味。 窗户对面就是山,崇山峻岭,只是可惜现在来的不是时候,没有多少绿意,看起来有种孤寒的萧瑟。 席寒用公筷夹了一大块鱼肉,又挑去了刺后将雪白的鱼肉放到殷言声面前的小盘子中,上面蘸了一些蒸鱼的汁,染上了淡色酱油一般的颜色,配着上面点缀的葱丝闻着就有一种香味。 殷言声看着席娇娇的动作:别,我自己可以,你赶紧吃点。对方也开了四个小时的车了,也是早上吃的东西。 席寒动了几筷子,然后喝了一点汤,现在就懒洋洋地坐着,他似乎很少出现饿,多数时候只吃一点,慢条斯理的。 殷言声看着席娇娇这副样子,问道:不合你口味吗?这家的菜做得其实还行,但比不上两人平时去的那些餐厅。 席寒:没有,我不饿。 刚说完,面前被递了一勺的肉,席寒抬眸看着殷言声,殷言声递到唇边,轻声道:你吃一点吧,你平时吃得少。 席寒的食量其实不算少,五到七分饱,但在殷言声看来那就是没吃饱,他青春期的时候饿得快,通常课还没下肚子就开始咕咕叫,殷言声把席寒的食量一衡量总觉得会饿着。 他眸子中全是他的倒影,像是诱哄一般的语气 ,带着点软乎的劲。 这小朋友认认真真地想让他多吃。 他参加过的饭局和宴会自己都数不清多少个了,山珍海味的都吃过,如果他想的话,会有无数的人把饭菜送到唇边。 可不带索求的心思也不是想搭上某条线,独独是想让他吃饱的人,也只有面前的这个小朋友了。 席寒垂眸含住勺子,薄唇将肉纳入,嚼了几下接着咽了下去。 殷言声见席娇娇愿意吃了,又舀了一勺,席寒摆手自己拿起筷子。 一顿饭之后,两人上了山。 冬日里台阶有些滑,上面似乎结了一层霜,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多了一倍,等从山上下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席寒没带睡衣,自己坐在房里的沙发上,双手交叉在一起,只看着那张床。 定定地盯着,还像是在思索这什么,总之没有躺在上面的意思。 殷言声起先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副样子,走到跟前伸手摸了摸床单,触感有些粗糙,他这会懂了。 一晚上四位数的酒店和二百块农家乐的床品上有差异,别说舒适度,单卫生这一关在席娇娇心里就可能过不了。 他走过去坐在席寒身侧,伸手将人搂住:不想睡在这?那要不我们去车上将就一晚。 席寒神色恹恹,薄唇微微抿着,他停了好大一会才说:算了,不去车里,就在这睡。 接着起身,一步步地走到床前。 掀起被子的时候扒拉了两下,只脱了外套就躺下,被子堪堪盖到腹部。 然后伸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就那样看着自己。意思很明显:快点来睡到我身边。 殷言声走过去躺下,腰间就环了一只手臂,席寒将他搂住,把头埋在脖颈处,呼吸就荡在皮肤上。 他看起来还是很排斥这张床,像是故意麻痹自己似的,单嗅闻着殷言声的气息。 殷言声有点想笑,他也只脱了外套,现在更是全无睡意:席寒。 嗯? 我四天没洗澡了。 他有点好奇席娇娇的反应,对方爱干净,平时一到家就脱身上的衣服,像现在这样,几乎是难以忍受的。 席娇娇是会把他放开还是会移开手。 正想着,就觉察到脖颈边的呼吸一滞,脖子间带着碎发的痒意,然后喉结处被亲了一口,席娇娇的声音有些低沉:你很好闻。 殷言声想好闻什么,他身上没什么味道就算好了,还能香不成? 在这里住的好处就是床边是窗户,躺着形成了一个高度差,窗户外面是星空,冬季比不上夏日繁星那般璀璨,但天幕上依旧是繁星亮眼,安城的高楼大厦挡住了苍寂壮美的星空,在这个小院中似乎一切能静止下来,他们再次看到了星星。 恋耽美 ——(31) 而记忆中上一次,好像还是妈妈还在的时候。 殷言声侧着身子,突然轻声道:我以前看过一段话,大概意思是说我们看到的星星可能是很多年前的样子,甚至有的已经消亡了。 宇宙太过浩瀚无边,传到太阳系中再用眼睛接受到已经有了时差,连每天看到的太阳都是八分钟之前的样子,看最亮的那颗天狼星已经是八年前的。 这样一想,连星星都会消亡,人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席寒环住殷言声,他的声音也很轻,声音低地宛如梦呓,静静地流淌进殷言声的耳中:我曾见过公元前1700年的某一日的星空图。 大约是夏朝,织女星在天空的最高点,那时它最明亮。 四千年后的现在,在夏夜里它仍是最亮的那一颗。 殷言声听到席寒开口,声音似是一缕风:四千年的变化用肉眼难以捕捉,很多年前的星星和现在基本一样,很多年后的星星和现在也没什么太大差异。 它是很多年前的也好,消亡了很多年也罢,我们看到了它就是存在的。 殷言声闭了闭眼睛。 他声音中有着干涩:我学会看星星的时候是妈妈去世。姥姥说妈妈成了星星,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安慰,再大些就读了一些天文类的书,有一些浅薄的认识。 在这寂静的夜中,殷言声看着席寒,他说:席寒,你为什么看星星? 你为什么看星星? 也是因为亲人故去吗? 席寒原本环住殷言声的手一顿,他半阖着眸子像是没有听到殷言声说的话,久到殷言声以为他这次什么都不会说时,他才开口:因为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去世了。 他声音很平静,没有多少情绪,可细看下去眸中是一种轻淡沉沉,连光都透不进去。 第46章 收购 他们一直都是互相走到彼此面前的 小微在茶水间接水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 她回头看去, 一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她笑道:萧姐。 萧姐是公司的财务部长,以前那个辞职了, 公司流传的原因很多,各种版本都有。 萧姐手搭在小微肩膀上, 亲昵开口:我看你又漂亮了,果然幸福生活才是最好的化妆品。 这妮子刚结婚不久,老公天天下班来接。 小微略有点不好意思:哪有,姐你别打趣我了。 行行行,咱们说正事。萧姐从善如流地开口, 自己往后退了腿, 靠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压低声音开口:我听说公司最近有大事, 你知不知道? 人都会有八卦心理,平时也都聊天谈谈琐事,顺便看看老板和经理。 一周前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 说一个上市的公司看上他们公司了, 可能要收购,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每天下班工作群里都聊着这个。 公司要是被收购, 会不会被裁员,饭碗怎么办这是人最关心的话题。 小微搓了搓手, 拿了颗巧克力糖:我听过一些传闻。 萧姐凑近了些:连你都知道,那八成是真的了。她叹了一口气:这事还得看老板, 人家愿意的话咱们都没办法。 要是对方开出的条件让人心动,老板得到钱后转手,到时候就留下她们这些打工人了。 小微咬了咬吸管:应该不会吧。现在公司效益挺好的。 我也不希望。萧姐道:咱们老板这段时间天天来, 经理让我走账,每月还给老板工资。 她也知道两人的关系,私底下都说殷经理在公司有心思和野心,各个部门和大小项目,都从殷经理手上过,现在又给老板发工资,很难不让人想多。 要是老板趁着这次机会,把公司一卖,这算是扳回一局了。 公与私没分开就是这点不好,婚姻关系直接影响公事。 小微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苦着一张脸道:我们说这些没用,希望老板经理两人好好的。站在统一战线上。 萧姐亦感同身受地点头。 这厢为别人的爱情与自己的事业担忧着,却不知道自家老板和经理现在好得很。 经理办公室久违地迎来了它的主人,席寒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看着已经投入工作的小朋友,伸手点了点膝盖,然后起身向殷言声走去。 他撑在办公桌上,身子微微前倾,投下的阴影将人罩住,伸手轻轻揉了揉殷言声蓬松的发端,含笑道:殷经理,要不要休息会。 从今早来到这,连个厕所都没去过。 殷言声抬起头来:我不累。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协议书,他看了几眼望向席寒,眉心微微拢着:安庆公司的收购协议你看了吗? 安庆公司别说是在安城,在整个省都属于龙头企业,互联网出身现在转向金融科技,一年净利润十几亿,员工上千人。 这小朋友皱着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中都带着严肃,席寒伸手触上他的眉心,指腹轻轻扫过:看了。 协议几天前就发来了,他看了几眼。 殷言声手里捏着钢笔,克莱因蓝色衬得他手指格外白皙:你怎么看? 这似乎是互联网公司绕不过去的坎,小公司做到一定规模后都会被收购。 席寒说:都行,我听殷经理的。 他回答地随意,眼中带着丝丝笑意,一张清冷的容颜上因为笑而多了些蛊惑人心的意味,漫不经心的又有些懒倦,仿佛谈论的只是今天去哪里吃饭这一问题。 殷言声将席寒的手拿下,他们掌心贴在一起,不自觉地用拇指轻挠席娇娇的手背:你认真一点。这么大的事,怎么说的这样轻松。 席寒笑说:我没开玩笑,我们经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站在你这边。 他嗓音清,这样含着笑意说话时却是有种磁性,落到耳中酥酥麻麻的。 殷言声说:那我们先和对方约见一次,看看开出的条件再做打算。这样保险一点。 席寒也是这样想的。 今天下班早,殷言声也有几日没去疗养院了,他提出想要看看姥姥。 可能是因为亲眼目睹一位老人的故去,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命在眼前消失,殷言声的心中出现一些紧迫感。 长命百岁寿比南山,这些在现在也只是一种美好的祝福罢了,他能做的也只是在老人还在的时候多陪伴,以后少一些遗憾。 席寒自然应下,上一回因为封一然的事情他没能陪这小朋友去,这次也算是补上。 到疗养院后两人进去,殷姥姥正在房中看电视。 身旁的还是上次那个的那个护士,天冷了两人都穿得厚,见到殷言声席寒两人进来,殷姥姥先是诧异,接着就笑开了:小殷啊,你来了。 殷言声:嗯,我和席寒看看您。 姥姥的病情反复,有的时候会恢复记忆,有的时候记忆是混乱的。 席寒道:姥姥好。 他如今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举止规矩,再加上那张脸,很难让人心生恶感。 殷姥姥愣了愣,转头看向殷言声。 殷言声站在她面前,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他挡在席寒前面,身躯劲瘦却像是一座山一般,无端给人一种稳重感:姥姥,我跟您说过他。 其实席娇娇和他姥姥见面的次数不多,总共也只有几次,殷言声带着一点私心,他希望姥姥见见席寒。 面前的人站在他面前,像是雨天头顶上撑了一把伞,他似乎要把可能出现的所有不赞同都隔绝起来,要被人护住,不受一点风雨。 席寒瞳仁漆黑,唯独指尖轻轻搓了搓。 殷姥姥看着自己的孙子,又看看面前这个一身贵气的男人,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静默了一瞬后道:姥姥知道。 她知道面前两人的关系,也懂得这个她眼看着长大的孙子是如何的倔强和有主意。 殷姥姥说:你们快坐下吧,我给你俩拿点吃的。 小护士已经离开了,面前的空间就留给了三个人。 疗养院晚上六点是就餐时间,一般都是清淡的食物,现在也已经过了吃饭时间,殷姥姥拿了一些点心。 山药紫薯糕,疗养院自己做的,有健脾养胃的功效,平时老人也能吃一点。 席寒自己吃了一个,接着就在外面去了,他借口说自己烟瘾犯了,故意将空间留给两人。 门被轻轻地合上,殷姥姥收回视线,她眸子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清瘦的孙子,唇张了张,只余下一声叹息。 她还记得那个男人,当时自己做手术的时候他出现过。 气势矜贵外表出色,一看便不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再联系为什么突然有钱了,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殷姥姥叹道:我苦了你。 殷言声吃着糕点,最后一口咽下后他才开口,认真地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姥姥,您没有苦我。 殷姥姥惊疑不定:那你为什么和一个男的在一起了?在她看来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殷言声轻声道:因为我喜欢他。他们在一起不是偿还恩情,更不是逼迫,只是因为他喜欢席寒。 他非常愿意和他在一起,并且觉得那是一件太过美好的事。 像是夜空之中璀璨烟花,刹那之间极致的绚丽,余烬之后也是令人心惊的悸动,单一回想起来仍是怦然心动。 殷言声很少说这些话,这般直言欢喜更是第一次。 他唇角微微翘起,目中有过怀念与眷恋,最后眸子黑黑润润的,被浸地温软:您担心的事情我都想过,我也做了无数次的假设。 他想过那些不得善终,想过漫长的时光之中可能出现的种种事情,个人、家庭与社会的因素全部参考在内,在脑海中已经做了无数次的演练。 他斟酌又迟疑,试图抵抗却无力阻挡。 一边是理智,一边是情绪,到最后清醒着沉沦。 爱一个人,像是承认了一种权利又像是卸下了盔甲,留着最最柔软的地方坦荡而又执着。 看,我喜欢你。 这种事情伴随着风险,因为我爱着你,所以能被你伤害;因为我爱着你,所以被伤害了也不会怪你。 心甘情愿且自始至终,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 殷言声道:我不勇敢也没什么底气,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孤注一掷。 他是那么怕被伤害的人,一生中也只有一回能脱下盔甲。 殷姥姥定定地望着他。 殷言声目光不避不闪。 视线撞在了一起,一双浑浊,一双明亮。 殷姥姥移开视线,慢慢道:姥姥明白了。她手覆上殷言声的手,最终轻轻道:小殷要好好的。 殷言声说:我会的姥姥。 冬日的天短,现在已经全部黑下来了。 席寒其实没抽烟,他唇上叼着一根却没有点燃,被冷风吹了一阵后觉得冷静了一些。 他心里其实没底。 家人身上的血缘关系,特别是至亲之人的想法其实很重要,尤其是一个相依为命的亲人,没有人心里能做到毫无芥蒂的无视。 他们都是人。 他尝试着想假如席奶奶不同意他能做什么,带着人远走高飞后真能不起波澜吗,哪怕不去不问真的可以忽略吗。 席寒说不上来。 他闭着眼睛想一些有的没的,想这小朋友的姥姥可能说的各种话,正想着就听到身边的脚步声。 他被人从后面抱住,一瞬后又松开。 殷言声道:走吧,我们进去外面好冷。 席寒看着这小朋友的神色,顿了顿后轻声道:我其实可以不进去的。 殷言声直接握住他的手,没说话拉着人就往房里去。 他们一直都是互相走到彼此面前的。 第47章 变故 你特么的要弄死谁 从疗养院离开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要是在市区中,平日的晚上八点连夜生活开始的时间都算不上,灯火璀璨繁华入眼, 一天的娱乐才算起来开始。 但在郊区就显得冷清许多,树影投下斑驳的影子, 虚虚地落在地上,连带着冷空气一起涌上来,总觉得这个时间应该躺在床上。 殷姥姥也担心席寒殷言声二人,嘱咐着让他们早点回去,车从疗养院开出来时天色像是浸入了墨中。 车子发动开来, 前面的灯光亮起, 直直地刺破黑暗。 道路两旁是行道树,路上没什么车和人, 在这空寂的路途中像是在奔赴一场旅行。 席寒坐在副驾驶上,来的时候是他开车,回去的时候这小朋友说要换换他,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席寒坐着无聊, 侧着身子用目光打量殷言声, 车外的路灯是昏黄的,透过玻璃照进来像是被过滤了一回, 筛地细密而又柔和。 落在殷言声脸上,面容都像是镀了一层莹润的光。 席寒捻了捻指尖, 他心里酥酥的,总惦记着想去逗弄一回, 摸这小朋友的脸颊或者去捏一下手。 席寒这么想着,也真伸手碰了碰殷言声的侧脸。很光滑柔软的触感,微微发凉。 殷言声专心开着车, 猝不及防被席寒碰了碰脸,他用余光看了一眼席寒,眸子中带着一些暖意,是全然任人碰的姿态。 席寒对殷言声惯会打蛇上棍,要是殷言声方才说了什么 ,他约莫会规矩下来,但殷言声这种全然纵着的姿态简直是将火盆往迎风处放,席寒眉梢微挑,接着就将手搭在殷言声腿上了。 他手掌摊平放在腿面上,又缓缓移动,隔着布料蜿蜒而上,又像是流淌的水一般倾泻向下。 冬日穿得厚,照理说感觉应该不是很清晰,可殷言声就是能觉察到席寒手上的温度,原本厚实的衣物似乎都变成了一张润薄透亮的纸,将所有的热度都毫无阻碍地传进来。 殷言声微微向一旁侧了侧腿,低声道:席寒。 他目光还是注视着前方,眼眸黑黑沉沉的,怎么看都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可偏生被腿上的手作弄到,仿若一只被捏住后颈皮肉的小狼,只能呜呜地叫唤。 恋耽美 ——(32) 一股子的软乎劲。 席寒低低地笑:小朋友把车停在路边。极清的嗓音带着沉沉笑意,像是发酵成的佳酿,随意就能把人醉倒,他说:我想亲你。 殷言声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紧了一瞬。 他只觉的一股热意扑面而来,车内狭小空间似乎被人放了一盆火,殷言声喉结上下滚了滚,席娇娇就坐在身侧看着,眸中带着笑意。 这怎么能够拒绝,殷言声想着,他根本就拒绝不了啊。 于是车缓缓地停在路边,车灯闪了两下后熄灭,只开着头顶的车内灯。 席寒轻着声音开口:你往我这边坐。 殷言声动了动,往席娇娇的旁边移了移。 手臂环住一截腰,另一支手扣住后脑,两人密不透风地贴在一起。 殷言声呼吸都在凝滞了,面前的人眸子像是一只钩子,又仿若一长大网将他笼罩在内 ,心跳声与呼吸声夹杂在一起,连视线都变得灼烫。 席寒微微侧着头,垂眸去捕获殷言声微微干燥的唇。 柔软干燥,发着一些凉意。 殷言声只觉得环住他腰的手越发用力起来,他几乎都感受到一种疼意,像是要被揉入骨血之中,肺里的空气都好像被掠夺干净,他成了一条是搁浅的鱼,除了用力将人环住外别无他法。 突然之间,他被人大力推开,接着就听到席寒发沉的声音:赶紧开车,快! 殷言声回神,席寒眸中是一片瑟瑟肃然,瞳孔黝黑发沉,满目戒备。 他心下一凛,直接发动车子,却是下一瞬听见了一道声音,轮胎被人扎破了。 面前的车其余轮子徒劳地转了几圈,原地不动。 砰砰砰。 车窗外传来声音,沉闷地像是从钟内部发出的声音,带着摄人的寒意,像是敲在心脏上。 席寒下意识地看向殷言声,对方也在看向他,两个目光飞快地相碰,接着又移开。 敲击声还在继续,它几乎如同一道催命符一般响起。 席寒眸子幽深,视线在车窗上停留了一瞬,这车没有改造过,单一张玻璃用力就能被撞开。 殷言声闭了闭眼,降下了玻璃。 席寒眉目扫过,车窗外的三个人均带着黑色的面罩,眼睛处留了用来视物的椭圆形小洞,外边的寒气这一下子就冲了进来,他这才看清方才敲玻璃的物件一柄枪。 枪口黑洞洞 ,被拿在手上随意地指着车里。 外面还有其他两个男人的笑声,一个带着口音:大龙,车里男的女的? 拿着枪的男人道:两个男的,没劲。 大龙扫了一眼车内的装饰:不错,今天遇到了大鱼。瞧车内的椅子坐垫,一看就是有钱人。 外面的人嘻嘻哈哈地笑,他们浑不在意眼前的两个人,怕什么,他们手上有枪。 来,下来,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大龙用枪指着殷言声,随意道。 他扫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你也是,双手抱头出来。 席寒看了一眼殷言声,对方脸色有些发白,明显是被吓着了,他轻声道:按他说得来。 殷言声闭着眼点了点头。 两人皆是双手抱头出来,三个人中就属刚才的大龙体格最为强壮,路边还站着一个瘦高个,马路牙子上蹲着一个人。 三人手里都有枪,蹲的那人枪没拿在手上,单别再后腰处,金属的质感冰冷,路灯下发着冷漠的金属光泽。 瘦高个站在两人面前,呵斥道:蹲下,把手机拿出来,不然小心我要你命。 他手里的枪也是指着两人,食指扣在扳机上,满脸凶光。 席寒从兜里拿出手机,殷言声也拿了出来,被瘦高个一把夺了去。 嘿,大哥,正是条大鱼,这手机可不便宜。 蹲着的男人声音了没有笑,只是说:快点。 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这是遇见了抢劫了,对方先是蹲点再扎轮胎,手里还有枪,手法熟稔不见丝毫胆怯,明显不是第一次了。 很有可能,对方手上沾过人命。 席寒的心越发沉了起来。 他原本蹲着,这会微微起来了一些,就听到了粗口:我x!谁让你站起来的?大龙手上的枪已经抵在了额头上,冰冷的触感再加上用力,额头痛了起来。 席寒举起双手,解释道:我起来是为了拿钱包。 你少他么的废话,赶紧快点,不然我开枪打死你。 殷言声听到这话,下意识想要起身,就被瘦高个用枪抵住脑袋。 你也别动,拿钱! 席寒伸手拿出钱夹,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大龙直接打开钱夹:里面东西不少啊,这么多卡。他伸手拿了一张黑色的卡片,放在手上道:大哥,你看看这张是不是里面有钱。听人说黑卡不一般。 原本蹲着的人这会走了过来,偏着头看。 席寒看着他后腰处,旋即抬眸道:有很多钱。 健壮的男人脾气暴躁:我他妈的让你说话了吗?! 他已经要伸手扇去,就看见面前的男人也不避,只是道:这里面的钱你们几个一辈子都花不完。 他手停在空中,席寒道:钱可以给你们,我只想活命。 两声嗤笑响起,瘦高个笑了半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笑着开口:放心吧,让你有命。 瘦高个与大龙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戏谑,像是猫捉老鼠一般的游戏姿态。 席寒没有错过这个眼神。 他只说了密码,瘦高个与健壮的那个聚在一起,两人微微侧着身子,喉结暴露出来。 席寒眸中闪过狠意,他用手肘地飞快向那个瘦高个撞去,肘间触到眉骨,只听得一声惨叫,瘦高个直接捂脸向后退去。 变故来的飞快,一切都是闪电般滑过,席寒向殷言声扔了一个手机过去,同时开口:跑!他第一次用那种命令又冷酷的声音对殷言声说话。 大龙愣了一瞬,接着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已经跑了出去,他想都没想直接追了出去。 接着就是枪,席寒几乎是瞬间就移到了大哥那里,一个低扫过去,对方反应也迅速,见招挡过,同时迅速地拿起枪来。 三个人,一把真枪,正是面前这个人拿着。 席寒眸子沉得厉害,手上出拳直接砸向手腕,对方手腕一痛脱手,枪落到地上被他踢远了。同时他被人一拳砸在胸口,口中都已经有了铁锈味。 瘦高个满脸是血,黑色面罩被鲜血浸透,两人站起来,眼中已经全部是杀意。 走,大哥,弄死他。 席寒看着面前的两个亡命之徒,思考着两人身上的破绽,正在这时,听到了脚步声。 他面色变了,直直看向前面。 一个人影出现,身姿劲瘦,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扒拉了一个钢管,劈头盖脸地就像瘦高个打去,声音里喘着粗气,咬牙带着一股狠劲:你特么的要弄死谁? 不是让你跑了吗?!! 第48章 警局 我酒店有房间,你来吗? 瘦高个和大哥方才一直正面对着席寒,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瘦高个便下意识地转身看去,正当头落下了一根钢管,三指宽的, 上面沾了泥土,冷硬而又钝重, 抡起来只听到耳边风声刮过,呼啸声起的时候像是火车驶过,接着就脑子一昏。 闷闷的,第一下不是疼,而是听到了□□与铁器碰撞的那种闷响声, 接着就是辣, 天旋地转的,头顶路灯都在转圈。 席寒没想到这小朋友还会回来, 直到殷言声和他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时候他才回神,视线在身上扫了几圈,见没有什么伤后才略微放下心来。 瘦高个挨了一下, 捂住头连连后退几步, 甩着头喘着粗气, 说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艹,大哥, 干、他! 殷言声冷笑,修长分明的手指攥紧了钢管, 尾端拖在地上发出了刺啦的冷声,无端听起来有些渗人:干.我? 他手上青筋鼓起, 声音像是淬了火,眼睛把人锁住看起来已经琢磨着这回抡哪了。 大哥见方才的大龙还没回来,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步伐微微向后退去,已经在权衡着要不要跑。 席寒没错过他这个眼神,他眸子酝酿着一场风暴,压抑逼人,脸上出现戾色,腿上动作越发地狠辣起来。 两人胶着在一起,皆是拳拳到肉,双手钳住肩膀,身体借着力道跃起,膝盖顶住后腰狠狠地撞去,只听到咔嚓一声响,如同芹菜掰碎的声音响起,大哥额头上汗珠大颗的滑下,脸上肌肉都已经扭曲,他脊椎骨痛的像是断了一般,肌肉因为着剧痛痉挛起来。 他看见了一双眼,幽深不见底,里面尽是冷酷。如果可以的话,面前这个人是真的想杀了他。 想通了这点后挣扎着出声,对着瘦高个道:快走! 瘦高个被刚才的那一手惊到,心下已经乱了方寸,如今又听到说走,慌不择路地就往前面跑去。 看着他走了,殷言声快步来到席寒面前,紧声道:你有没有事?手已经试着从衣摆下面探进去,往上推着衣服想要看胸膛。 他方才亲眼看着席娇娇这里挨了一拳,离心脏不远。 席寒伸手按住他的动作:我没事,你放心。 殷言声手上带着土,衣服上也沾上了灰,好在看起来没有什么伤口。 他沉着声音开口,脸上没什么笑意,眉间是一层薄怒:让你跑怎么跑回来了?要是刚才没把枪夺下呢,现在躺在这的可能就是两具尸体! 殷言声丢掉钢管,发出又清又刺耳的声音,他又气又怒:我回来怎么了,追我的胖子已经没了,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到这吗?! 他原本冷白的脸现在泛起了红意,不知是因为方才剧烈奔跑还是被气的,声音夹杂着怒火:我都报了警,我又不是送人头来了,你让我去哪?!! 殷言声几乎是低吼着说出这句话。 他从没这样说过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双眼睛黑多白少,这样盯着人时凶得要命。 下一瞬,被人抱住。 手臂绕到后面环住,密不透风地被人搂住,席寒紧紧地把人抱住,他像是唯恐面前人消失了一般,恨不得搓揉在自己的身体中,好半响才低声道:抱歉小朋友,我不该凶你的 。 只是有点后怕,如果真的在这里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只是停下车接吻,却引发了那些祸事。 殷言声看起来余怒未消,也不用手抱住席娇娇,但也不挣脱开,就只由着他抱。 他没忘记盯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哪怕手指动一下都时刻准备着去再补上一刀,电视剧看多了,这种情况还是能避免的。 席寒把人放开,改为去牵着手,他只看了一眼在地上瘫着的人便移开视线,恢复了以前的平静:小朋友给我说说那人怎么了? 殷言声说:我刚才跑进树林里去了,他没找到,我从后面用石头砸。身后的人一直没开枪,他就知道那枪可能是假的。 他体能不错,身后人根本就追不上,躲进树林借着掩护,找了一块石头铆足了力气砸了过去,昏得干脆利落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 接着掏手机报警,往回来跑的路上捡到了钢管。 席寒一颗心现在才收拢了回去,他握着殷言声的手道:小朋友真是太厉害了。 殷言声没多高兴,昏黄路灯下两人影子都交叠在了一起,他看着被拉地长长的影子抿唇道:那个人可能死了。他砸得很用力,头破血流。 席寒搂住了他肩膀,他低声道:小朋友别害怕,他是坏人,你没有做错事情,也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语言的安慰始终是浅薄的,他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几个心理医生的名字,发生这种事情对这小朋友的心理创伤很大,等冷静两天后就去做心理疏导,千万不能因为这事留下阴影。 正说着,警笛声由远极近地传来,蓝红的灯光闪烁着,在此时却是格外的让人心安。 警车上下来了几个全副武装的武警,警察看着地上的人都愣了,他诧异道:是谁报的警? 殷言声说他报的。 他将事情复述了一遍,一辆警车去逮捕跑的那个瘦高个,余下的人分成两组,一组去林子里找另一个人,一组留下来处理现场。 几名警察将在地上的人铐住,他已经动不了了,疼得直冒冷汗,见到警察了反倒放松下来,哀求着说让给他找医生。 有位年轻的警察悄悄道:师父,这起码是脊椎断了啊。他刚才看到我像是看到爹一样。啧啧啧,头一回见到歹徒看到他们彷如见到了救星一般,嘴里一直到找医生找医生的。 被唤作师父的人瞪了他一眼,虎着脸道:好好干活。 好嘞。 正这时,林子里的人也被带回来,满头的血落到脸上,糊得整张脸都看不清,席寒把殷言声挡在身后不让他看。 他问道:那个人怎么样? 小年轻道回头看了一眼说:先送医院检查,目前伤还不清楚。 席寒轻轻捏了捏殷言声的手,示意他放心。 能送医院,最起码还活着,哪怕他十恶不赦也应该由法律来制裁,他的小朋友不用自责或是背负着什么。 他们自己的车已经走不了了,反正也要做笔录,坐着警车就去了警局。 给他们做笔录的还是那个小年轻,再询问了为什么停车之后有一瞬间的沉默,旋即接着问下一个问题。 当你躲进林子里的时候做了什么? 殷言声如实交代。 砸?砸了几下? 殷言声说:三下。 为什么砸三下? 殷言声是个老实孩子,他说:我砸了一下后他昏过去了,我怕他再醒来又补了两回。 小年轻: 还挺彪悍的,怪不得是一对。 他心情复杂,做完笔录后又叮嘱一些事情,尤其是对两人的行为做了教育,嘱咐遇到事情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恋耽美 ——(33) 今天那是团伙作案,在各地流窜,已经伤害妇女五人,抢劫杀害四人,性质极其恶劣。 两人自然点头应下。 临走的时候殷言声道:那个人他怎么样?其实他想问那人还活着吗。 小年轻道:脑震荡。他终将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往后会受到法律制裁。 殷言声松了一口气。 * 出来之后冷气铺面而来,冬日的安城仍是车水马龙,霓虹灯点缀在高楼大厦之上,那些黄红绿蓝的灯光不断地变换着,交织出一幅幅绮丽的画卷。 立交桥与人行道,光幕上投放的各种广告,路边的树木叶子已经全部掉落,遒劲的枝干耸立着。 席寒牵着殷言声的手,他用食指滑过殷言声的掌心,眸中带着一点笑意:小朋友,你今天怕不怕? 殷言声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有点怕。 砸人的时候不怕,砸完后到了警局才产生后怕。 席寒与他十指相扣,他们掌心相抵,温度传到彼此那里:我也有些怕。 席寒唇微微勾着,他垂眸看了看两人握地紧实的手,带着笑意在殷言声耳畔低声说:我们还没在车里做过什么就遇到这种事,以后对车产生阴影着怎么办? 刚刚脱险又开始浪荡轻浮起来。 殷言声听懂了他的意思,也没有忽略他语气中的遗憾,他视线移开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席寒又笑,声音很轻又低,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你说警察相信我们只是在路边接吻吗? 这有什么相信不了的,不在车里接吻还能做 好吧。 殷言声闭了闭眼,他睫毛乱颤,像是一只灵动展翅的蝴蝶。席娇娇说的其实很有道理,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他们就是想接吻 他睫毛黑长,这样垂下的时候有些乖软的意味,侧脸隐约可见颧骨,乖软与冷厉杂糅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 又凶又软,乖张而又桀骜。 席寒看得心痒痒的,正准备再说几句话逗弄一下时,手机响了。 他只好吞下自己要说的话,接通了电话:江瑜,是我。 江瑜的声音清朗,永远含着一种笑意,让人很听着很舒服:我听说你们遇到一些事情,你们没受伤吧,要不带些保镖? 席寒一点都不诧异对方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他只道:没出事,不用。 江瑜八面玲珑之人,从他语气中知道他没兴趣说这些,确认平安后便挂了电话。 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曾经他们也做完笔录后一同出来,自此两个犹如平行线一般的人悄然相遇。 斗转星移,往事又浮现,席寒含笑捏了捏身边人的手,目光落到他脸上,眼中倒映着暖意:小朋友,我酒店有房间,你来吗? 第49章 游戏 那我们就玩一个游戏,小朋友二选 风裹挟着寒气, 张口呼吸之间可见唇边的呵出的白雾,身旁的人轮廓分明得近乎清寒,似是洒洒凝结的雪霜, 可握着他的手却是温热,好像冬日里只要有他在身边便可以挡住一切风雪。 原来已经是五年了。 殷言声看着席寒, 当年在酒店大堂里,面前的人也是说过这句话,那时他眉目深沉,轻轻浅浅地随口一问,仿佛对他来说自己去不去都没有多大影响。 可时过境迁, 这句话又响在了耳畔, 他深邃的眉眼带着笑意,像是篝火旁灿亮的火焰, 只需一点便是难以忘怀。 他能看到他眼中的爱意,恰如流萤落入草丛中,明亮且无处遁形。 殷言声看了看昏暗路灯之下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他道:走。 打车去酒店, 仍旧是当初的那家, 连走廊里挂的油画都没变过,殷言声越看越觉得熟悉, 推门将电卡插入,灯光一下子就亮起, 入目是橱柜,客厅里摆放着一套流纹茶杯, 酒柜里放着几瓶酒。 殷言声有些惊讶,因为这里看起来还是两年前的模样,没有一丝别人留下的痕迹, 他在各个房间转了一圈,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本书:这本书居然还在这。他曾经拿来看过,走的时候没有带走。 就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上面还放着一枚袖扣。 黑色的,却是华贵璀璨。 殷言声隐隐有印象,席娇娇戴过这个袖扣,不可能两年都没有人来打扫过,只能是这个套房除了他们没人再住过。 席寒换了鞋,正脱了上衣去挂,闻言挑了挑眉道:嗯,不过你今晚可能没精力看书了。 他说得随意,言语间目光已经在殷言声身上流连。 那视线好像是一勺金黄色的蜂蜜,拉扯之间几乎能扯出细丝来,目光带着坦荡而又露.骨,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欲.念。 视线灼烫,目中是欣赏与欲望,明晃晃的情.欲。 殷言声被他的目光盯地心里微微发颤,他借着手上的书状似无意地低头打量自己。 嗯,今天穿得还行,就是上衣上沾了土,看起来不太干净。 身材也还不错,毕竟一直坚持锻炼。 所以也挺好看的吧? 殷言声脸都在发烫,血液向脸庞涌去,臊得他止不住得移开目光。 灯光还未调,头顶璀璨的水晶灯下是暖光的色彩,面前的小朋友正垂眸看着书,睫毛轻轻地颤动着,眉目低垂之间面上隐隐能看见纯,皮肤白皙发色乌黑,瞧着便是赏心悦目。 席寒眸中有过一抹暗沉,他轻轻搓捻了一下指间,若有所思。 他想起来封一然说的话,清纯男大学生。 目光在那一截腰上掠过,黑色毛衣下腰肢劲瘦,大致能勾勒出一点腰身,腰线流畅,韧性一如当初,是那种介于成熟男性与青年之间的感觉。 这样低垂眉眼看书的时候还真有些许感觉。 席寒走到殷言声面前,微微勾起下巴就给面前人来了一个深吻,伸着手臂把人圈起来,逼在自己的臂弯和后面的墙上,用指腹按压面前人水亮的唇:小朋友。 他的拇指指腹沾染了一些水意,声音里带着一些喑哑:要不要洗澡? 殷言声手里的书就在刚才深吻的时候已经掉到了地上,他目光缓缓地重新聚焦,被一声清音才唤的回过神来,耳尖红着低声道:要。 怎么能不洗澡? 席寒给他让开位置:去吧。 看着殷言声进了浴室,席寒也去次卧的浴室,不是没想过在浴缸里发生点什么,只是这小朋友脸皮太薄,他怕以后殷言声都不会在浴缸里泡澡了。 他洗得很快,连头发都没擦干就走了出来,拿出一根烟点燃,药烟草的味道弥漫开来,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封一然打来的。 对方单刀直入,语气慷慨又不敢置信:我听说你马路上遇到劫匪了??!拦车抢劫,还带着枪,活脱脱的劫匪啊。 隔着手机,席寒也能感受到对方的语气多么不敢置信,在治安这么良好的土地上,遇到劫匪的概率不亚于中了彩票。 席寒把手机挨着耳朵,另一边是浴室里水流的声音,听觉有时候比视觉带来的效果更能给人遐想,比如说现在席寒就能想着那些水珠留到身体的哪些地方又从哪里滑下带着怎样的弧度落到地上。 他心猿意马地听着电话,心情十分不错:嗯,遇到了。 封一然说:怎么遇到的? 席寒吸了一口烟,唇边有着白生生的烟雾,他眯了眯眼道:停车的时候轮胎被扎破了。 好端端的你停车做什么? 席寒: 他凉凉开口:不该问的别问。 封一然懂了。 你安全意识怎么这么差,你哪怕在地下停车场都不会遇到这种事,我以前只听说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劫了,没想到还真能遇到你身上。 耳边还是喋喋不休,浴室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席寒视线一顿,旋即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眼前的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及膝浴袍,皮肤许是因为热水看起来带着一点微微的红,他身上还有热气,那些潮湿而又滚烫的气息向上蒸发着,连带着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纤细的脖颈上一根细细的红绳,下面坠着细腻白玉,身上色彩鲜明而又浓烈,白的愈白黑的愈黑,杂糅在一起让人移不开眼。 席寒将香烟掐灭缓缓向后靠去,眸子微微眯起:小朋友,来,躺我这里。 卧室灯光昏暗,只有床头灯开着,别处都是一片暗色,唯独他那里身后是光,面容晦暗不明。 像是一只巨兽,在暗处静静蛰伏着,收敛了气势,但侵略意还是从暗处悄无声息的散发出来,思索这怎么将人吞吃入腹。 殷言声觉得自己又不好意思了。 他的脚步一瞬间便顿住,接着佯装镇静的走上前,面上没什么波澜,看起来一派淡然。 殷言声这个样子其实能哄人的。 他长相不是那种乖软型的,轮廓分明又带着一些冷漠的气质,哪怕穿着浴袍也不见得懒散,仍旧是有一些禁欲。 冷硬又含着桀骜,眸子黑黑沉沉的,如同职场的禁欲高管,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 席寒视线寸寸掠过,在他滴水的发丝那里停下,伸手点了一颗水珠,接着又用毛巾包住擦干。 他做这事的时候视线一寸也没离开过人身,等到放下毛巾的时候殷言声心一瞬又提起。 他受不了这种软刀子,不疾不徐的,还不如干脆点他也不用心跳得如此之快。 席寒只轻轻地吻他,一点一点地轻啄着唇瓣,最是温柔耐心。 他用温柔的手法遮住自己,在诱捕一只蝴蝶,慢条细理地,等到把人麻醉得酥软的时候,才挑着下巴沉沉开口:小朋友。 殷言声像是个和了水的面团,泥一般地摊着,闻言从鼻音里发出来一个声音。 嗯? 你把今天对歹徒说的话再说一遍。他语气很轻,诱哄一般地开口,又带着些命令的口吻。 殷言声大脑稍微运转起来。 他对歹徒说了什么? 只记得当时拖着钢管冷笑,然后说了一句 干.我。 这两个字涌现在脑中,硕大而又闪闪发亮,怎么都挥之不去。 殷言声眼睛一下子睁大。 席寒看他想了起来,垂下眼亲了一口,嗓音微微沙哑:乖,小朋友再说一遍好不好? 殷言声几乎都要捂脸了, 中华文字博大精深,有的词语都放到另一个语境之中意思也发生了千差万别的变化,就像这个,他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这种场景下说出来. 他翻身把头抓过一旁的枕头把自己藏起来,裸露在外面的耳朵红得要滴出血来。 这实在是太羞耻了。 怎么席娇娇还能记住那时的话? 席寒打算把人捞出来,却发现这小朋友把枕头攥得死死的。 他尝试了一下收回手,手掌摊平放到面前人的脊背上,缓缓下滑:小朋友说不出来? 手下肌肉有一瞬的紧绷,接着又缓缓放松,面前的人做着如鸵鸟一般的事情,几秒之后应了一声。 席寒道:那我们就玩一个游戏,小朋友二选一就好。他听起来还挺君子的,如同以往一般给殷言声台阶下。 殷言声移开一点枕头,透着一条缝问道:什么游戏? 席寒笑了:很简单,一句话就能概括。他悠悠开口:下班回家的殷经理遇到了劫色的歹徒的故事 听起来就更羞耻了 殷言声虚弱开口:能不能换一个? 席寒看起来很好说话:那就遭遇职场潜规则的下属与他经理的故事。 殷言声: 小朋友自己选,最少一个。 席娇娇,你怎么那么会玩?! 第50章 初恋 和他一样都是彼此的初恋 外面已是将近一月的天, 空气干燥而寒冽,而房中却是温暖暧.昧的一个窝,脊背有些汗水, 介于湿与干之间的一种潮,再加上身上的热气与酸困放肆索饶着, 昏昏欲睡却又是慵懒。 殷言声方才玩了一场劫色歹徒与抵死不从的殷经理的游戏,直到身边的人把方才扣住他手腕的皮带解开,又轻轻解下遮住视线的领带,他才略微回过神来。 实在是太刺激了。 没有平时的温柔,取而带之的是半强迫与些许粗暴, 每一个语言与动作相结合在一起, 交织成了一张大网将他捕获,连灵魂都在战栗, 神经被刺激着,仿佛死去又活了回来,堪如刀山火海里走了一遭, 不疼却是想起来便头皮发麻。 卧室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光线并不刺目。 但席寒还是伸手捂住这小朋友的眼睛, 过了一会才移开手,他拉过殷言声的手腕看了看, 白皙的手腕略微带着点红和印记,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伤痕。 席寒摩挲着手腕, 他眸子里带着一点餍.足,像是草原上吃饱后甩着尾巴晒太阳的大猫, 就懒洋洋的,接着又垂首去亲殷言声的眉眼,从眉骨处移下, 一点一点地轻啄着。 而后移至耳畔,伴着低哑的嗓音开口:殷经理语调中带着一点叹息,又像是调.情,却是一种无可比拟的性感。 殷言声嗓子已经全部哑了,他像是哭过一样,声音中带着点沙哑,低声开口:你别叫了。 就这三个字,方才在耳边回荡了无数次,把他刚刚回拢的神智又震碎,他方才就是用这种沉沉地嗓音一声一声地开口:殷经理这么晚才回家啊殷经理知道我想做什么吗殷经理真的不喜欢这么对你吗 声声入耳,摄人心魂。 席寒用手环住他,让人靠在他胸膛上,伸手摸着汗.津.津的后背道:好,小朋友,不叫了。 他这会倒是看起来又很好说话,一副什么都由着殷言声的模样。 殷言声闭着眼睛恢复精力。 他现在累得手指都不想动弹,说一句话都觉得费劲。 席寒伸手摸上殷言声腹部,平平坦坦的,他摸了一会道:我叫些吃的,小朋友想吃什么?他们今天本来就吃的不多,方才又耗费体力,这小朋友可能饿了。 恋耽美 ——(34) 套间其实有厨房,但里面没蔬菜,他方才看了一下冰箱里只有牛奶与速食食品。 殷言声真的有点饿了,闭着眼睛道:都行。 席寒点了粥。 殷言声觉得力气差不多了,要从床上下去洗澡,脚才一触地就感觉腰腹部酸的厉害,席娇娇道:我抱着你去? 眼看着他已经伸手了,殷言声摇头:不用,我要自己洗。抱,无论是公主抱还是抱小孩的那种姿势都让人难为情。 席寒知道他不好意思,眉梢微挑地变方式:那我背着你去? 这和抱有什么区别 殷言声仍是拒绝:我要自己去。 席寒看他坚定,遂了他的愿。 浴室离床不远,也就几步的距离,外面是一层透明玻璃,再往里走是一个白色地嵌式的双人浴缸,殷言声走到浴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下玻璃上的百叶窗遮住外面。 透明浴室里洗澡对这个小朋友来说还是一个未知领域,目前还不敢探索。 头顶是白色的灯光,殷言声解下浴袍,面前是一面镜子,他微微抬眼就能看到镜中的景象,脖颈上带着些暗昧的红痕,身上也都是印记,每一道痕迹都看起来带着一些占有欲落下,唇齿间温热缱绻。 他手指覆上,微微摩挲了一会,唇角轻轻地勾起。 席娇娇身上也有不少 殷言声在浴室的这段时间,粥已经送上来,连带着赠送的一个果盘。 席寒打开又用热水烫了碗之后装好,就等着殷言声,看这小朋友出来后把粥放到他面前。 一碗干贝鲜虾粥,浓稠且热气腾腾,用虾头炒出了亮色的虾油,里面放着干贝与切成粒的香菇胡萝卜,还带着一些青豆点缀,色泽诱人,带着温热的香气。 殷言声不吃香菜,席寒备注让没放,上面只撒了一些葱花,席寒已经将里面的姜丝都挑了出来,淡蓝色的瓷碗里放了同色的勺子。 他道:快来喝。 殷言声坐着,席娇娇嫌烫,如今还未动,修长的手指只在手机上轻触着,他抬眼看去,上面显示的是微信的对话框。 对方无意遮掩,他能看到上面是几行字,一连串的信息。 殷言声随口问:这么晚了,和谁在聊天?如今都已是凌晨了。 席寒道:江天。 殷言声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他还是挺熟悉这个名字。 当年两人还未结婚,某次他们就相遇在这里,席寒洗澡的时候手机上消息一条连着一条,他怕有什么重要的事就给对方拿去,低下头无意一瞥就看到上面的消息。 【哥,你最近怎么样?】 【我有时候想回到从前,那时我们都还在一起。】 零零碎碎的各种消息,皆是抒发着思念,看得出来两人关系匪浅。 殷言声视线略微一停,接着若无其事地将手机给席寒拿去。 哦,原来还在一起过啊。 碗里鲜虾粥的香气丝丝缠绕着,殷言声却觉得没有方才那么想喝了。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对面的人此时眉眼低垂着,面容上带着些疏疏落落的阴影,穿着浴袍身上都带着些矜贵清寒的气质,随意抬手间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配着那出色的脸,哪怕用再挑剔的眼光也得承认面前的人皮囊很完美。 几乎是见一眼就难以忘记的程度。 席寒摁灭手机,洗了手后回来,将果盘上的切开的柚子掰了一瓣,剥好后放到面前盘子里,等到盘子上面攒了三瓣之后放到殷言声面前,自己抽出纸巾擦了擦手。 殷言声捏起一块放到口中,柚子上面的筋膜都被去除了,只留下晶莹剔透的红肉来,他嚼着嚼着咽了下去。 这时候突然有一句话出现在脑海里,大致是说对你贴心的男人都是因为有一个前任教会他。 那席娇娇这么贴心的,究竟是对江天也这么细致还是江天亲手教会的? 殷言声觉得口中的柚子肉酸了起来。 他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看着里面绿色的小葱浮浮沉沉的,他遇到对方时已经二十有三,有恋爱经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有过性体验也是很正常的。 今晚他们遇到意外,前任发消息来询问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成年人的社交而已,席娇娇也就是说几句话。 要放轻松一点,别揪住这种事情,显得小气。 这般安慰着自己,喝了几口后再看到对方手指又触到屏幕的对话框中,殷言声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常些:你还在和他聊天吗?这都凌晨两点了,怎么还不睡觉?! 报个平安就算了,怎么还跟你聊天?! 他就不知道避嫌吗?!!! 席寒嗯了一声。 江天和江瑜应该在一起,江天心思在江家是最单纯的那个。 殷言声垂着眼飞快地搅着碗里的粥,他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界,一边是席娇娇那么好这次就大度一点,另一边是太过分了他不能和前任聊天。 两个抉择胶着在一起,旗鼓相当,搅得人心里不能安宁。 殷言声就见席娇娇终于放下手机,去喝碗里的粥,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眸中有淡淡的笑意。 殷言声说:你聊得好开心啊。幽幽开口,一股子的酸味。 席寒敏锐地觉察到面前小朋友的语气不太正常,他思量了一下单刀直入:小朋友怎么了? 殷言声下意识地想说没事。 两个字在嘴边已经快要吐露出去,却被他突然咽了下去。 他曾经对席寒说过,让对方有了情绪告诉他并且也亲口说过自己有情绪也告诉对方,不能这样藏着掖着。 殷言声顿了顿,低声道:席寒,我不太高兴。 眼前的小朋友微垂着眸子,很小声地说话,在试探性地开口。 席寒提起了心,他看了看放在一边的手机,温声道:是因为我刚才和江天聊天? 殷言声点了点头。 他没法大度,曾经看到了江天发来的消息他也是不高兴,如今几年过去他还是不高兴,并且这种程度还在加深。 席寒心下了然,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拿着手机聊天的确是不礼貌,他道:以后我不聊天了。 殷言声应了一声。 他突然开口:你们当初是为什么分开? 一口一个想回到从前,去他的。 席寒有一瞬的怔愣,他长在江家老宅,江天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席奶奶还在的时候这一辈倒是经常去老宅,工作后时间少了很多,江天也在上学,见面的次数减少。 席寒道:我们都有自己的事。他笑了笑:小朋友,你分开这个词有些不合适。 席寒向上挽了挽袖子:你这样说起来好像我们在一起过。 殷言声抬眼反问:难道没有吗? 席寒顿住,他眸子微微眯着:你觉得我们在一起过?是谈恋爱的那种在一起? 殷言声看起来也很惊讶,他说:江天不是你前任吗? 席寒向后靠去,他几乎都要揉额角回忆着这些都是哪里来的乌龙了。先是结婚再是前任,那以后会不会还有传闻说他有个孩子。 小朋友,席寒认真开口:江天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不是我的前任,我也没有任何前任。 在遇到你之前,我没有恋爱经历。 席娇娇眼里都是认真,没有半点敷衍与撒谎的意思。 殷言声看着,这会真呆住了,面前的人竟然没有恋爱经历,他以为已经是阅尽千帆了。 他为什么说想要回到从前? 席寒顿了顿,轻声道:以前我们是一大家子人,过节都很热闹。在席奶奶还在的时候,江家老宅要比现在有人味。 有时候席奶奶还会点戏,就让人在家里唱,欢声笑语一片。 后来他离开了,江瑜封一然常年在外,江博然也有自己的家,慢慢地就冷清起来了。 江天大概是想要回到那时候。 殷言声自己搞了一个大乌龙,半响没说出话来。 他以为的前任原来只是弟弟?他还心里醋了几年呢。 殷言声道: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说。 你没有前任,那你是不是找人解决过需求?一句话说地吞吞吐吐,把自己都难为着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第一次和席娇娇上.床的在垃圾桶里看见了一枚用过的安.全.套。 用过的! 绝对不会看错! 席寒也没想过这小朋友会问这个问题:没有。他双手交叉在一起:我遇到你之前,没有过别人。 这个答案真的是取悦到殷言声了。 他唇一点一点地勾起,眼角眉梢落了一层喜意:我曾经在这个房间垃圾桶里见过一个使用过的安.全.套。 那时候他以为对方带了一个人过来,还自己难过了很久,以为在这个床上发生过一些事情。 席寒移开了眼:小朋友。 他点了点桌子,发出轻微的敲击声:我自己动手的时候喜欢戴.套。 他就那样注视着,仿佛在说一件很严谨的事情,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是一种直面欲.望的坦荡。 殷言声脸悄无声息地红了。 方才问得时候还好,现在觉得深夜谈这么私.密的话题,一时之间脸热了。 原来他误会了这么久。 席娇娇没有前任,和他一样都是彼此的初恋。单是想想,便有一种欢愉。 嗨呀,席娇娇。 第51章 养你 我会好好养着你的. 今日的公司一片肃杀之气。 安庆派人来公司谈收购的一些事宜, 整个工位上人心惶惶,恨不得趴会议室门口去瞅两眼,让人知道一下未来的道路是怎样的。 乔飞来到茶水间接水, 就这热水冲了一杯咖啡,他拿着杯子晃了晃, 靠在后面的台球桌上,热气上来后将眼睛片上蒙上了雾气。 倒也不是困,就是工位上不断有人打听,他们以为自己和殷经理关系不错,想探探口风。 乔飞心说自己也不知道, 又觉得这么说太过敷衍, 干脆来这躲清闲。 刚喝了一口,又有人进来, 倒了一大杯水,里面还泡着枸杞红枣桂圆一类的,液体带着一些淡淡的黄, 杯子一晃, 那些茶也跟着转起来。 乔飞看了一眼, 笑说:小微,这么养生啊。 小微抿了一口, 也学着乔飞靠在桌子上,手里捧着大杯子, 苦着一张脸道:我是薛定谔的养生,熬夜玩手机白天泡枸杞。 乔飞笑了一下。 茶水间也没别的人, 就两人在这安安静静地喝水。 过了一会,乔飞道:今天会议室谈的怎么样啊 ?说实话他也好奇,这直接关系到公司日后的走向。 他刚毕业就签订了大厂, 两年后出来了。主要原因就是压力太大,基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乔飞家庭条件可以,父母都是安城的本地人,生活压力不大,所以不想让孩子太累。 小微表情沉了两分,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不太行。 不太行?乔飞推了推眼镜:怎么个不太行法,没谈妥还是怎样? 小微皱了皱眉:对方心不成,而且态度她斟酌了一下词,说道:像是施舍一样。感觉自己是个大爷。 安庆来的人是本家的,家族里的公子哥,如今才得了一个职位,眼高手低得厉害,会谈不是很友好。 此时的会议室里就如同小微说得那般,气氛有些凝滞。 殷言声与席寒坐在一侧,从一开始,席寒便很少说话,他现在仿佛是一个甩手掌柜,只坐着位置上听殷言声说,安庆那边的人几次想把话题往他那引,他也只是四两拨千斤,不过一句想听听殷经理的意见就把人打发走,油盐不进得厉害,宛如老油条滚刀肉。 安庆那边的被磨得没脾气,心里腹诽几句,又只好看着殷言声。 原以为这位年轻人应该很好说话,结果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次脸。 对方看着年龄不大,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身上锐气逼人,对于一些话术直接是一针见血,没有这个年纪的迷茫与遇到大事的无措,强硬且是分毫不让。 安庆这次派来交涉的人姓黄,四十来岁的样子,职位也是部门经理,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年轻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此时满脸不耐。 他几次抬起袖子看时间,眉间带着一些郁色。 就一个小公司罢了,一年到头赚的钱就值块表,周启嗤笑,眼神带着挑剔与些许鄙夷,要不是他妈再三嘱咐要让他在公司里实习,做出点成绩给老子看,他才不稀罕来这里。 安庆现在一方面纵向扩大,一方面又多元化发展,找了人看了一些中小型公司,对方说这个值得收购,于是才有了今天的事。 他原以为只是几句话的事,毕竟安庆的名头放在哪里,以前也都谈判十分顺利,今日就踢到铁板上了。 周启只觉得心里一股火出现了。 黄经理脸色也不太好。 他今日几次三番被一个年轻人驳了面子,身边又是周启,老总的儿子,这种不顺直接翻了几倍。 要是身边这个二世祖跟老总说些什么,他怕他工作保不住。 黄经理闭着眼睛压了压怒气,旋即睁开眼道:既然贵公司这样,那不如我们改日再谈。语气已经有了淡淡的威胁,任谁都知道改日只是个说辞罢了,他们这是给对方敲警钟,流露出一个信息:收购的事不稳。 殷言声站起身来,椅子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一道痕迹,他颔首道:那就改日再说吧。 黄经理一愣,旋即打量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发沉。 安庆的人从会议室出来,顶着一众人的眼神上了电梯。 下移途中,略微失重的感觉传来,电梯内的黄色装饰倒映的黄经理的面容有些扭曲,他计上心头,对着周启叹了一口气:周少,您也看到了他们今天的态度了,这可不是我们的问题啊。 恋耽美 ——(35) 周启满脸不耐,摆了摆手说:不就是那么小的一个公司嘛,怎么需要费这么多口舌。 黄经理不说话了,他只低着头,看起来有些无能和木讷。 周启皱眉道: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做不下去? 黄经理沉吟了一会,笑道:这种小公司只要丢失一些项目,时间长了就自动求着咱们安庆了。 资金周转不过来,流动资金不充沛,抵抗风险能力差,对上安庆基本没什么还手之力。 周启说:那还不去做。他冷声道:他们不识抬举,怪不了别人。 * 会议室只有两个人,窗外冷风吹着,透明窗户上结了一层霜,偶有水珠落下来蜿蜒留下,模糊了窗外的高楼大厦。 殷言声扯了扯领带,眉间有一层怒。 他方才一直很冷静,如今见人离开了才显现出来,冷白着一张脸,眼睛黑黑沉沉的,上身向身后椅子靠去,就差面容上写了我很生气这四个字了。 平时不生气的人,一旦生起来也是挺好看的。 气势汹汹的,深蓝色领带在手上被扯了几圈,撒气似的,有几抹新鲜的劲。 席寒看了几眼,伸手将人揽了过来,拍了拍殷言声的后背:别生气了。 他语气清,这样放低声音说话时就有一种哄人的意味,像是说情话又像是宽慰,总之是让人听了舒服的劲。 殷言声看着他,席娇娇今日也没穿得正式,就是平日便服,外面羊绒外衣被脱去,上身着深蓝色衬衫,腿上套着黑裤,周身颜色都深沉,唯独袖口处配着颗暗红色的宝石袖口,点缀其上,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华美。 少一分多一分都压不住宝石,偏偏他戴着就是相得益彰,点到为止的矜贵。 殷言声看了几眼,便觉得眼前的男人着实是让人移不开眼。 平时袖口领带这种东西都要搭配,盒子里分门别类地放好,向他身上的衣服也是对方给配好,平时拿着直接穿就好。 嗯,席娇娇这个名字果然起得好,越来越觉得合适。 殷言声说:我们去办公室。会议室有监控。 到了办公室之后,席寒关上了门。 殷言声小朋友脸上还带着冷漠之色,他把人带到休息室,伸手将人环住,碰了碰他光滑的脸:我们殷经理还在生气吗? 殷言声把头靠在席寒肩上,这会儿不揪领带了,只阖着眼睛说:有点生气。 他揉着额头又睁眼,眉心皱了起来:安庆那是恶意压价。 对方根本不是诚心收购的,反倒是一些施舍的样子,他花费了不少心血,本就不想被收购,现在一看安庆的人,拒绝的心思越发坚定起来。 公司可不能交到那些人手里。 席寒修长的手指触到太阳穴给这小朋友按压着,闻言说:那就不谈了。 本来就是由着殷言声的,如今这小朋友不高兴,自然没有谈下去的必要性。 而且安庆的人这些年裙带关系庞大,里面高层都是周家的人,几个孩子都铆足了劲去争,关系也是复杂。 殷言声握住给他揉穴位的手,他突然闭着眼睛蹭了蹭,轻声道:席寒。 手掌心的触感很好,带着凉意和一些湿润,也是足够软,像是把冷藏后的布丁放在掌心,很舒服。 席寒温声道:怎么了? 殷言声声音很小地开口:我会好好养着你的。 他说得很轻,却像是在庄重的在说什么誓言,一双眼睛看着席寒,足矣见里面所有的认真。 其实这句话带着一些特殊的意味,我养着你意味着一种责任和独占,还有些大男子主义,有的人甚至会感到冒犯,直接怼过去,都是人说什么养不养的,难道离了你还活不成了吗? 但席寒没有。 他看着这个小朋友的眼睛,里面黑白分明,什么情意都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像是把一颗心都捧了出来。 殷言声不会说什么情话,也不是将情爱挂在嘴边的人,在他心里,我养你就是我喜欢你。 我会好好养着你的。 我那么喜欢你,所以我会好好养着你的。 席寒想笑,又忍了下来,只是道:嗯,我们殷经理把我养得很好。 殷言声又问:那你的钱够花吗? 够。席寒笑说:一月三万块我还有剩余。安城的物价不高,工薪阶层大多数不过四千多块,这小朋友给的钱日常开销绰绰有余。 这小朋友其实很有意思,一起出去的时候总担心他钱不够花,买个东西抢着要付,又怕折了面子,于是很小声地说:我把钱转给你你再去结账好不好? 属实过分招人喜欢了。 殷言声满意了。 他用手指摸着席寒左臂上的袖扣,又开口道:你平时剩余的钱都做什么? 席寒琢磨了一下,他其实不太清楚已婚男人把剩下的钱做什么,于是想了一个中规中矩的说法:存起来。 殷言声睁开了眼,怎么席娇娇还存私房钱呢? 他说:你以后别存了,花完就行,不够了再说。可千万不能有小金库。 席寒笑说自己以后绝对花完。 殷言声又满意了,他凑过去在席寒脸上亲了一口,环住脖子刚些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李文娟打来的,对方声音了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 她说:是小殷吗?殷朵丢了,您能不能帮着找找。 第52章 寻找  好像就在前面,一声一声的,细 休息室里加湿器开着, 有些雾蒙蒙的感觉,两人凑得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也正是这么近的距离中,席寒隐隐约约能听到殷言声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 极力平静之下遮挡不住的焦灼, 像是站在热锅上的蚂蚁,已经走投无路起来。 席寒见殷言声说了几声挂断电话,他道:怎么了? 殷言声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站起身往外面走去:我继妹不见了。那边乱糟糟的一片,孩子丢了都在找。 李文娟现在也是没有办法, 带着恳求性的语气说话, 希望他能帮忙找找。 安城那么大,一个孩子跑到哪里去都有可能, 更有甚者,会出现一些极端的案例,拐卖儿童之类的也都可能。 席寒说:报警了吗?有没有可能是绑架勒索? 殷言声:我不太清楚有没有报警, 但被绑架的可能性不大, 他们都是普通家庭工薪阶层。 李文娟与殷父都是工薪阶层, 这几年也没有什么新的房产,如果说有可能被人盯上的话, 也只是他那天给的卡里的钱。 但殷言声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那天路上没人, 他们也知道财不外露这件事,不太会嚷嚷地满世界都知道。 殷言声说:席寒, 我去帮忙找找。 他也曾走丢过一回,如今帮着找也算是还李文娟的情意。 如今已是下午,冬日白天天短, 过不了几个小时天就黑了。 席寒看了一眼窗子外面的天边,说:走吧,我也去。可能是那天两人开车回来遇到的事,他总不放心让殷言声一个人开车。 殷言声没推辞,两人一起乘电梯到地下车库去。 现在马上是下班时间了,路上车流量明显多了起来,殷言声坐在副驾驶上,车边景象在飞速地倒退着。 李文娟和殷父住的地方属于老城区,旁边有火车轨道,周边路线四通八达,像个摊平放的蜘蛛网,单论殷朵从学校到家就有三种不同的路线,哪条都有可能。 从公司到殷朵家里,几乎花了一个半小时,到的时候天都暗沉下来,这边是家属住宅单元房,小区里也没有什么保安, 刚把车停下,殷言声就看到了殷奶奶。 她穿着一件棉袄在小区门口徘徊,也不敢走远,只来回踱着步,脸上都是焦急。 殷言声下车之后自己走了过去,他看了一眼殷奶□□上白发,将人带到一旁的避风处:奶奶,您先回去再家呆着,阿姨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们都在帮着找。 寒冬腊月里老人站在风口处,殷言声怕她身体受不了,到时候别说殷朵还没找到,殷奶奶又病倒,那时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殷奶奶没想到车上下来的人是她这个孙子,又听到到说是李文娟打电话,怔愣了一瞬后才道:好好好,你是个好孩子。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已经别冻得发红,手里也没什么温度,只看着殷言声说:他们不让我帮着找,说是一会殷朵回来后怕进不了们,让我再家呆着。 可是殷奶奶抚着额头道:我怎么在家坐的住啊,我就想着来这看看,说不定一会殷朵就自己回来了。 殷言声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自己坐上车,选了一个和李文娟不同的方向去找。 席寒重新发动车,他看着殷言声小朋友扣好安全带,这才启动了车:我开慢点,你在路上看。 殷言声嗯了一声。他说:方才那人是我奶奶,爷爷去世了,她大概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 席寒打量了这一朋友一眼,却见他眉眼平静,没了在殷姥姥面前的柔软劲,说起话时语气也是平的,比陌生人好了一点,没什么亲近之意。 他心里能猜出几分来,也没说什么而是问道:殷朵是吧,多大? 殷言声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小学二年级,长头发挺瘦的,现在应该穿的是黑黄相见的校服。 席寒放慢了车速。 这里离火车轨道近,偶然有火车行驶过的声音响起,由远极近的,仿佛地面都在震动。 漫无目的地找,偶然见着一个背着书包的孩子,席寒都会看上两眼,有时还叫身边的人来看一眼,但都不是。 车自他们院子里出发,一共走了五六公里,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时间,两人来来回回地看,殷言声电话突然响起,一看是李文娟打来的。 那边的声音含着感激,说殷朵找到了,止不住地说谢谢。 席寒敲了敲方向盘,往殷言声那里瞥了一眼:找到了? 殷言声把手机重新装在兜里:嗯,找到了。虚惊一场,多好的词,小孩没丢。 席寒声音也很轻松:那现在回去? 那就回去吧。 车沿着原路返回,经过方才的小区里的时候发现殷奶奶还站在那里,殷言声打算打个招呼离开,却见一辆车驶来,黑色的大众,车前灯闪了闪,紧接着从上面下来了三个人。 殷父、李文娟和殷朵。 衍着黑暗走来,昏黄的路灯下能听见殷父的声音,带着几分暴躁和不耐:谁让你走的?你不知道我和你妈找了你多久,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说着说着,又开始生气,带着中年男人那种粗粝的嗓音,回荡在这静默的小区门口。 他的声音如同是一枚透过玻璃的子弹,已经穿了过去,留在玻璃上的是密密麻麻的裂痕。 李文娟有些沉默地牵着女儿的手,看到殷言声了忙走了过去: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帮忙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到殷朵。 她脸上覆着一层倦意,眉梢眼角都是遮不住的疲惫,现在却还是打起精神来感谢殷言声。 李文娟对着殷朵道:快给哥哥说谢谢。 殷言声看着路灯下的殷朵,瘦瘦的小姑娘,一直垂着头,影子在地上被拉地很长,听到妈妈说的话了才低声说:谢谢哥哥。 嗓音很干涩,是那种哭过之后沙哑的声音,和他上次见的很不一样。 殷言声说了一声没关系。 正这时,殷父又开口,冲着殷朵大声呵斥道:你哭什么哭,你自己没吭一声走出去还有理了?胆子大了啊,还学会离家出走了! 殷朵一直垂着头,这时候才抬头回了一句:我没离家出走,我出去找我的狗。 她声音不大,伴随着抽噎与啜泣,嗓音到最后已经是破碎不成调子,划着隐隐的怪腔。 那是一种太过伤心之下才发出的声音,好像喉咙里的肌肉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 殷言声顿住了,他原本欲离开的脚停了下来。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道:怎么回事,你的狗怎么了? 殷朵满脸都是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我的狗丢了。 眼泪自眼眶中溢出,沾湿了浓密的睫毛,就顺着下巴滑下去,她哭得眼睛都肿了:我今天放学回来,它就不见了。 我爸爸说嫌他吵,说它晚上叫她哭得泣不成声,泪眼朦胧地开口:它没有,它晚上很少叫她像是被人误会,怎么解释别人也不停,那种无处释放的委屈漫延出来,到最后只是一遍一遍地说:它真的很乖,很少很少叫。 殷父看到殷言声愣了一下,旋即看向殷朵,带着几分家丑外扬后的狼狈:它晚上就是叫,邻居都说了几次了。 我们家就那么大,它吵得谁能睡着,我和你妈白天还要上班,你哥还要上学,再说了你也得为你奶奶想想,那狗吵得你奶奶睡不着觉。 这话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殷朵捂着脸说:我同学很爱狗,她说了可以交给她,我们把狗送给她就行,就等上几天就好 送给你同学?她说的话能顶事?你们就这么大点的孩子谁说话能算数,她就是诳你的。他像是找到了一个主心骨,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语调生生地扬高:你怎么这么不孝顺啊,能不能替别人想想,别这么自私。 殷朵已经说不出话来,她那么小实在是经不起一句犹如大山一般沉重的自私和不孝顺,又说服不了自己的父亲,能做的也只有流泪。 殷言声眸色沉了沉,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周身翻涌的是一种莫名的寒意,只看着殷父冷声道:狗在哪里? 殷父刚想说他怎么知道,但是看到了一双眼。 黑黑沉沉,犹如冰窖一般的寒凉,仿佛能看清他所有的谎话与借口,他在那视线之下无处遁形。 恋耽美 ——(36) 这冬日的风仿佛都聚到他眼中,冷冽得厉害,殷父心中莫名地发虚,原本说的话硬生生地改口:我装进袋子里就向北走,放到一根电线杆前面了。 李文娟怔住了,她不敢置信地开口:你怎么能把朵朵的狗扔了? 殷父被那双眼睛盯得移开视线:我这不是为了咱妈嘛。他站在殷奶奶旁边,像是得了一块挡箭牌,又有了一些底气:那狗能和妈比吗?畜生能和人比吗?自古以来就没这个理! 殷言声冷眼看着,他眼中无悲无喜,情绪淡漠到了极致,如同在看一个挑梁小丑在用拙劣的演技表演。 殷言声垂眸看着面前流泪的殷朵:你说你同学愿意养是真的吗? 殷朵不住地点头:真的,她说了自己愿意。 殷言声道:那我带着你去找你的狗吧。要是能找到它,你就送给你同学,要是找不到他说到这里停了停,指尖一瞬间握紧又松开,听不出情绪地开口:要是找不到,那就算了。 殷朵点着头应下。 席寒在车里点了一根烟,他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两道拖得长长影子的人走来,在这路灯下像是两片落下的叶子。 没有落地,没有长在树上,就在空中那样打着旋,也不知道要落到哪里去。 车门被拉开,殷朵坐在后座上。 席寒通过车内镜看了一眼,小姑娘留着长发,脸上泪痕未干,低声叫了一声叔叔后便自己系好安全带,垂着头也不说话。 他掐灭烟,看着刚坐好的殷言声:小朋友,我们要去哪? 殷言声说:殷朵的狗丢了,我想帮着找找。 席寒敏锐地觉察到身边人情绪不对,他垂目发动车子。 车窗外一个个路灯亮着,灯与灯之间像是连成了一条线,从墨色夜里衍出来的一点光,过了一阵后又重新被吞噬。 殷言声闭了闭眼睛。 他曾经也走过这条路,在很多年前。 从一盏路灯下走到另一盏路灯下,耳边是火车行驶过来的声音,带着尖锐声呼啸而过后又是一场静默。 在那些铁轨碰撞的金属声里,他一个人向前走去,背后的光被吞在黑暗里,走过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前面路茫茫身后亦是空荡荡。 他总听到猫叫声。 好像就在前面,一声一声的,细声细气地叫。 总觉得再找找.就能找到。 第53章 照片 我看你便觉得好看又漂亮,什么时 浅薄的橙黄路灯之下车在缓缓地行驶着, 车前灯开着,照亮了面前近五米的地。 席寒刚才听车后坐的那个小姑娘说狗是黄色的,今年两岁, 也长不了多大,便将车开的慢, 缓缓行驶着。 这周边一侧是火车轨道,另一边可见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影,冬日天寒,在外面说话时唇间依稀可见呵出来的白雾,人都没有几个, 更何况一只狗。 殷言声说:先在各个电线杆下找, 我听说丢在了那。 电杆耸立在路边,如同水泥浇筑而成的树, 电线承接在上面,直直的向远处延伸着。 每过一个电线杆底下,席寒都会停车, 殷言声和殷朵一起下去找, 但一连经过了五六个都是一无所获。 殷朵原本带着希冀的眼神也越来越暗淡, 她忍住没哭,只是眼睛红红的, 大抵就是因为车上的人她太过陌生,便看起来很坚强。 人好像都是这样, 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脆弱的一面。 车在靠边行驶,席寒道:再下去看看吧。他看见旁边那个电线杆底下有白色东西晃动着, 只是离得有些远,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殷朵打起精神,几乎是小跑到电线杆底下, 地面上的泥土表面一层被冻住了,脚踩上去有些硬,白色的蛇皮袋子被风吹得鼓起来,收口处用绳子扎紧,她在家里见过这种袋子。 殷朵几乎都要落下泪来,一边叫着狗的名字去抓袋子,却见蛇皮袋上面破了个大洞,像是被用利齿咬开的,里面空空如也。 原本以为能找到,结果还是扑了个空,这种落差实在是让人心里难受。 殷朵攥紧了蛇皮袋,风把她脸吹得发红,又因为刚才哭过,现在脸上皮肤紧紧绷着。 殷言声将景象收入眼中,犬类平时会用尿液进行标记,循着气味能回家,但殷父把狗装进袋子里,就是让它做不了标记。 现在狗咬开了袋子,也不知道会向前还是沿路回去。 殷言声看了一眼时间说:走吧,我们在路上再找找。如今刚刚九点,还不算太晚。 席寒看见两人又回来,身边也没有动物的影子:还没有找到? 殷言声靠着椅子,他声音带着疲惫:袋子找到了,就是扔到这的,但咬开袋子跑了。 这下子就是大海捞针了。 它可能被行驶来的车吓到,跑到周围空地里,也可能找个地方躲起来。 殷朵突然道:哥,我们回去吧,我不找了。 席寒微微抬眼,看着后视镜里倒映出来的小姑娘,眼周的皮肤全部红了,鼻子也是红红的,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 很懂事的一个小姑娘,可能是怕自己添麻烦便说了这话。她知道找一只狗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席寒看向殷言声,主要是看这小朋友的意思。 殷言声说:再往前走五公里,没有就算了。 五公里的路,平时也就三到四分钟,这次却翻了几乎两倍,却仍是一无所获。 路上空荡荡的,只有偶然驶过的汽车与火车的声音。 殷朵说:回去吧,谢谢哥。她伸手攥住衣角,声音很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它可能跑出去,自己流浪几天后就被别人收养了。 殷言声看了看席寒:我们回去吧,我来开车你歇会。席娇娇从下午就一直开车帮着找,现在可能也累了。 席寒说不用。 车沿原路返回,路上静悄悄地。 车灯射着两束光线,光线交叠在一起,交织出一面浅薄的画面。 殷言声将靠在椅子上微微侧着头,他视线一直盯着窗外,目光扫过后视镜的时候微微一怔,骤然出声道:殷朵,你的狗叫什么名字? 大黄。 席寒把车停下,就看见身边的人打开车门,沉声大声叫道:大黄! 声音划破夜里,像是一道冷白犀利的闪电。 原本躺在泥土上把嘴埋在尾巴里的狗一下子起身,它身上颜色很接近泥土,特别是在这昏黄路灯之下,几乎与土地是一个颜色,很容易让人忽视。 这样一动才露出一黑色的鼻子和狗嘴,头上耳朵半折着,露出几分警惕,尾巴夹在腿间起身准备跑路了。 殷朵也从车上下来,看见那处一愣,旋即惊叫:大黄你快过来,快过来。 原本几欲离开的狗迟疑了几秒,在原地踟蹰着。 殷朵已经向狗身边跑,那狗愣了一瞬,紧接着也向殷朵跑过来,四只爪子撒着欢,口中发出发出几声呜咽,它不住地围着殷朵打转,前肢搭在殷朵腿上,也是激动得厉害。 殷言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抱着她的狗一会笑一会哭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慢慢地捻了捻指尖。 他眸中滑过一些久远的人与事,那些薄雾冥冥的光投在身上,只留下淡淡的影子。 回去的时候就快多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殷朵小区。 李文娟还等在那里,殷父和殷奶奶这时候已经上楼回家去了。 殷朵抱着狗走到妈妈身边,李文娟蹲着摸摸女儿的脸。 她看着殷言声,面上带着些恳求: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我刚才做了饭,你们上去吃点暖暖身再走。 寒冬腊月的天,都是天寒地冻的,李文娟感激这份找女儿的恩情,她看了看停在路边的那辆车,有些无措地开口:我知道你现在也不缺钱,我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你们就上去吃顿饭,菜都准备好了,就耽搁一会儿。 李文娟说:家里还有你以前和你妈照的照片,我都给你收着了,上次事情匆忙我忘了没带,你这次就上去坐一会,把那些照片自己收好了。 殷言声顿了顿,说了一句稍等。 席寒就看见这小朋友向车这里走来,他降下车窗温声道:小朋友,怎么了? 殷言声迟疑了一刹开口:席寒,你跟我去拿一下照片顺便吃顿饭行不行? 席寒笑说:这有什么不行的。 李文娟看着从车上下来的男人,着一身黑外表出色,身上带着几分贵气,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在叫了她一声阿姨后她有些拘谨地应了一声。 一行人往楼上走,二十多年前盖得家属楼没有电梯,灯是声控的,好在也不高,只住在第五层。 开门的是殷奶奶,可能被打过招呼,见了席寒后也没有太惊讶,同样只是有些拘谨。 席寒打过招呼后便也不再开口,面前的这一家人与这小朋友不亲近,说来也是点头之交罢了,礼貌就好。 他打量了几眼眼前的房子,一百多平方米,三室一厅,房子有二十五六年了,外边墙皮有些脱落下来,但家里被打扫的很干净,看起来井井有条。 客厅墙壁上挂着一幅八骏图,茶几果盘里放着一些水果,李文娟从卧室柜子里拿出影集递给殷言声,自己去了厨房,殷奶奶也跟着去帮忙了。 殷朵抱着失而复得的狗躲进屋里,殷父也不知道在哪个房间,总之现在没出来,客厅只有他们两人。 席寒看了一眼方才从柜子里拿出来的相册集,大约成年人一个食指骨节那么厚,封面是绿底的,上面印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是三十年前那种风靡照相馆的款式。 他翻开了一面,里面是一个女人的照片,穿着裙子长发飘飘,细看起来殷言声的眉眼有些像她,席寒说:这是小朋友的妈妈? 殷言声用手指拂过,点了点头:这是她刚结婚时候的。 再往后翻了几页,主角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先是被抱在怀里的婴儿,接着就是满月照。 被裹在小被子里的一张照片,露出白白嫩嫩的一张脸,眼睛很大,黑色瞳仁多而眼白少,有种很纯净的感觉,大约小孩都是这样。 席寒看了看照片再看看面前的人,笑说:小朋友那时候圆润。脸上肉肉的,不像现在,侧着脸时能看到颧骨的痕迹。 骨相很好,面容也也十分出色,就是看着瘦削,配上总面无表情的脸有了冷硬的气质。 殷言声也看着照片:我出生的时候重,听说近七斤。 席寒说:那小朋友自小就漂亮。 面前的人是极为会说话的,眸子里带着一点笑意,多么随意的话听起来都是深情而又真诚的,他就是那种哪怕明知道是说谎也让人高兴的人。 殷言声说:那么重能漂亮吗?那不单单是圆润可以概括的,几乎是一个小小的轮胎人。 席寒眉梢轻挑,他打量了面前人几眼,这次沉吟了一会,低笑说:我看你便觉得好看又漂亮,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 殷言声没忍住唇角微微勾着,席娇娇啊,哄人真的是厉害。 再往后翻就大了些,坐在玩具车上的,背着书包的,还有几张在架子鼓面前照的,越往后就越瘦,到最后比同龄人瞧着还瘦削。 翻看照片还挺有意思,就好像踏在了另一个时空,特别是现在这小朋友就在身边坐着,低头看看照片再看看面前的人,有一种很神奇而又温馨的感觉。 原来这个小朋友小时候是这样的。 一张照片映入眼中,坐在地板上照的,里面的人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件灰色毛衣,怀里抱着一只鸳鸯眼的白色小猫,一人一猫依偎在一起,极其亲切的姿势。 席寒手指触着上面:小朋友小时候还养过猫? 殷言声:外面捡的,就养着了。 席寒顿了顿,后面没什么照片了,想来这小朋友在这个家里待的时光也就这几年。 他曾经去过殷姥姥的房子,里面殷言声的照片不多,但那些照片上都没有这只白猫了。 再联系今日里的情形,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合上相册看起来很随意地道:我们现在也有时间照顾,也可以再养养宠物。 殷言声道:不必了。他眉间有点冷,只说道:我以后不会再养了。 第54章 警告 席寒是我的! 席寒抬眸去看, 客厅白亮的灯光之下映得这小朋友面容是一种玉质的白,黑发像是墨一般的颜色,碎发散在额头上, 衬得黑白分明,如黑曜石上掉的几滴牛乳, 清硬得过分。 他指腹摩挲了几下相册,调笑一般地开口:我们的殷小朋友不单人纯,对只小猫也纯。 殷言声有些不明白他说的意思。 席寒把人拉着坐下,伸手碰了碰他耳垂,低声道:一辈子就养一只猫, 可不是纯吗? 他语气中含着几分笑意, 像是平时哄人一样地开口,带着玩笑意味。 一点都不严肃, 也没有很正式地问发生了什么,给殷言声留着一点空地,亲近却带着点独属于他的私人空间。 小朋友想说了便会悉心听着, 若是不想说了也绝不会去逼迫。 殷言声耳垂被他碰地痒, 微微侧头避开, 他刚欲开口就听见门铃响起,别人都不在客厅, 就他们离门最近。 殷言声起身去开门,外面站的是从学校回来的殷子成。 穿着冬天的校服, 额前有刘海带着眼睛,瞧着斯斯文文的。 殷子成没想到给他开门的是殷言声, 略微愣了愣,李文娟从厨房里跑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 看到门已经开了对殷子成说:还愣着做什么,快叫哥啊。 殷子成低声叫了一句哥。 李文娟看了看沙发上坐的男人,又看了看殷言声:等急了吧,饭已经好了,你们快过来吃些暖暖。 殷言声自然说没关系,李文娟做得快,他们并没有等多久。 长方形的餐桌上摆了六道菜,都是家常风味,但有菜有肉的,看得出也是费了心,还熬了一锅金黄色的小米南瓜粥。 恋耽美 ——(37) 殷父和殷奶奶也出来,殷朵坐在殷奶奶旁边,席寒和殷言声坐在一起,殷子成和李文娟坐在最外面。 一桌子的人看着还挺热闹,李文娟看着面前的男人,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只在家里随意做了点。 南瓜小米粥上撒了点枸杞,带着小米的馨香与南瓜的香甜,暖烘烘的诱人,席寒说:客气了,这些都很好。 殷子成稍稍抬眼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面容清冷下颔线清晰优秀,周身气质冷淡疏离,微微颔首的时候不见热络,礼貌有余却像是远山上的云雾,清寒且不好接近。 寒暄了几句后众人动筷,一时之间只有细微的碗勺相碰的声音。 席寒左手边是殷言声,右手边是殷朵,小姑娘夹菜的时候不小心把一片莴苣掉到了自己碗里,她碗里盛着粥,那片青翠色的莴苣掉进去的飞溅起来一些粥水,一滴细小的液体恰好溅到席寒袖子外侧。 就小米粒那么大小,避之不及落到衣服上,今日穿得黑色外衣,看起来略微有些显眼。 殷朵一呆,忙说抱歉,她紧张得开始绞手指。 席寒说没关系。 他抬手查看时面前递了两包抽纸,一个是殷言声,另一个是殷子成。 快擦擦。 这有纸。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席寒拿了小朋友的抽纸拭去,殷言声没忍住把他右手臂拉了过来查看:没烫着吧?有没有溅到皮肤上? 他下意识地开口,眉头都皱了起来。 席寒无声地用拇指挠了挠这小朋友的手心,很隐蔽的一个动作,安抚道:没事,手上没有。 粥温度不高,就算溅到手上也不会有事,但这种关心显然极其受用。 殷子成就看到方才还冷淡疏离的男人现在眸中出现暖意,像是点缀着一些星光,璀璨而又迷人,分明两人的动作不是很亲密,但身上就是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氛围。 他垂下眸子,正要收回递着纸巾的手时,却见殷言声目光看来,黑黑沉沉的,如同是一只护食的狼,眼神若有若无地带着丝丝警告。 殷子成愣了愣,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 吃饭中的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了。 等到临走的时候李文娟说要去送送,被殷言声拒绝了,他手里拿着一册相集说:阿姨,你回去吧,我和席寒两个人,我们不用送。 李文娟总觉得没礼貌,又想着厨房的碗和锅还没洗,干脆对着儿子说:子成,你去送送他们,送到院子门口。 殷自成刚拿出手机就被亲妈安排任务,他点了点头,换好鞋就跟着出去。 楼道里脚步声传来,声控灯依次亮起,席寒走在前面,殷言声故意落后十阶台阶的距离。 殷言声看了看他身后跟的人,穿着校服身材高瘦,身上还有一点学生气。 他挑了挑眉,突然开口:你今年多大了? 毫无征兆地开口,殷子成一滞,旋即说:再过两个月十八了。 为什么突然问年龄? 殷言声看了看身侧的栏杆,那上面积了一些灰,再往下就是下一层了,席娇娇比他们快一层楼,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映在墙上不断移动的影子,他捻了捻手指对殷子成突然说:喜欢男人吧? 性取向猝不及防地被点出来,无异于直面一场风暴。 殷子成全身血液几乎要凝固了,他僵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他要做什么?会不会去告诉妈妈? 心里刹那间涌上了无数个念头,各个让他遍体生寒,手和脚都不知道要往哪放。 面前的人突然靠近,话语响在耳边,里面夹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像是站在城楼之下准备攻城的宣言,霸道而又豪横,要让每一个人都知道。 他说:席寒是我的! 所以别人不准看,不准碰,连想一下都不可以。 那是他的席娇娇。 殷子成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人走向前去,楼道上脚步声渐渐远去,他这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不由得摸着额头,心中近乎荒谬。 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成熟的人也会做出这种类似于初中生警告一般的事情来。 至于吗?就是看了几眼而已。 他心中绝无非分之想啊! 第55章 柔情 一字一句地把那些藏在心底的爱恋 厨房之中有着流水声, 殷父见人走了,这会进来抱着手臂道:你说他怎么找了一个男人? 李文娟仿佛没听到一般,只干着自己手上的事并不答话。 殷父皱着眉沉思:他怎么是个同呢? 李文娟冷淡道:干你何事?他们过他们的。 殷父拧眉:我说说也不行了吗? 碗和锅被清洗干净, 李文娟擦着手说:你爱跟谁说跟谁说,别在我面前烦我。 她一向是内敛的, 如今说话像是带了一根刺,方才殷言声他们在时脸上的笑容消失,看起来满脸疲惫和烦倦。 殷父道:你干嘛给我甩脸色?是被殷朵今天累着了?他说:就知道这孩子不懂事。 李文娟眉头皱起,她再也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不想想你做的那些事?每次事情一发生只会在别人身上找借口,为什么不反省一下你自己? 殷父道:我怎么了?我养着他们, 拱吃拱穿的还不够啊?就殷子成补课费一小时两百, 殷朵的舞蹈和琴,两人一年几万几万的花我说过他们什么吗? 李文娟只觉得累, 他们是鸡鸭同讲,永远都说不到一块去。 她说:你除了花钱还做了什么?小心以后他们两个把钱还你然后不认你了。殷言声就是一个例子。 殷父眼睛一瞪:他们敢! 有什么不敢的?李文娟说:我也不想和你过了,等子成高考完后咱俩就离婚。 殷父一下子呆住, 他不敢置信地打量着眼前女人, 却发现面前的人不是开玩笑。 他慌了神:你为什么不和我过, 咱们都近五十了哪有离婚的?他悻悻开口:我这些年工资卡都在你手上,你买什么我没说过吧?我妈也待你很好吧?你干嘛要和我离婚?再说了, 你这年龄也不好再找啊。 李文娟说:我乱花过家里的钱吗?我对爸妈怎么样你也看到了,你捂着心口想一想我哪点对不起家里了? 殷父挠了挠头:我知道你好, 但我对你不差吧?就因为我扔了殷朵的狗你要和我离婚? 李文娟闭了闭眼睛,她眼里有泪水滑过:不是狗的问题。 我妈今年七十四了, 我们家里有五个姊妹,各个怕我爹,他以前一不高兴就打我们, 甚至打我妈。 在那个年代,丈夫打孩子打老婆不算稀罕事。 我怕我爹,他不高兴我就害怕,后来他让我嫁给你,我也不敢说什么。 我当时只要一个念头,你别打我就好。 我可没打过你啊! 李文娟用手抹着眼泪:我当时想我有孩子了一定不打他们,殷言声是我继子,我不动他,可到了子成和殷朵,我都打过他俩。气急了拿着擀面杖抡,完事之后又后悔,下一次再重复。 她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子,成了当初最讨厌的样子。 打就打呗。殷父不以为然:谁小时候没挨过揍?我被我爸扇耳光,一巴掌下去鼻血都出来了。 还有扔狗的事,我老子以前把家里的狗杀了吃肉,我吭都不敢吭一声,哪里像现在的孩子,一不如意离家出走。 李文娟说:所以你现在又这样对你的孩子? 好像一切都在重演,加注在自己身上的又给了下一代,更可怕的是没有发现这样做不对。 他们习以为常且麻木。 李文娟苦笑:我那么怕我爹,连带着你我以前也怕,学着我妈的顺,依着你的心意。现在殷朵又怕你,你让她以后要顺着她男人的意还是让她以后不结婚? 她擦干了眼泪说:咱们别过了,真的。 * 院子里单元住宅鳞次栉比,一个个的像是堆起来的方格子,影子投到地上将平面似乎分成了两个整体,一面昏黄薄紫,一面暗暗沉沉。 席寒就站在墙边,听到脚步声传来后扬了扬唇,说道:小朋友。 他不知道为什么,笑意自眼底一点一点地升起,如同夏日沉静之时的星空,看一眼便是难以忘怀。 殷言声脚步一顿,快步向他走了过去: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刚才席寒走在前面,他以为对方现在已经在车里了。 席寒没说话,只是牵着殷言声的手一起向外边走去。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房中地暖熏得整个屋里暖和,席寒脱了外套挂好,殷言声走到身边执起袖子,黑色的羊绒大衣上看不出什么痕迹,不过依这人的性子也不会再这样穿出去了:明天送去干洗吧。 席寒随意地点了点头。 洗完澡后进了卧室,殷言声过了一会进来,他照例没有吹头发,额前发丝的水珠滴落下来,慢慢地滑进黑色的睡衣里。 席寒瞧了几眼,去外面拿来吹风机插好,招了招手:小朋友,过来坐我这。 殷言声挺乐意的,坐在床前的沙发上,他身子向后靠去陷入柔然的靠背,额头水珠滴落下来滑到额头上带的湿意有点痒,殷言声用手背抹去,眯着眼睛仰着头问:你要给我吹头发? 席寒说:头发湿着睡觉对身体不好。 从他这个角度看席娇娇的时候更显得对方身姿修长,眉骨弧度有些锋利,皮肤冷白嘴唇很薄,看起来是有些疏离薄情的面容,分明是很好的长相,但无形之中就有一种界限感,身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以前他不太喜欢席寒身上这种气质,总觉得对方太有距离感,但现在经过一些事之后,殷言声越看越满意。 吹风机打开,带着一些声音,席寒把风调好,先从头顶开始吹。 吹到头皮的风温热,眼前的人极其细心,十指在发间穿梭的时候很舒服,殷言声眸子微微眯着:你有没有给别人吹过发? 席寒垂眸淡淡道:我没兼职过Tony。 殷言声又问:那有人冲你要过微信吗? 席寒垂首盯了殷言声几秒,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微微勾着唇:没有。 真的没有?总觉得不像,他都被人要过微信。 在殷言声小朋友看来,要微信已经是一种明显的信号了,他不知道席寒那个圈子里还有更出格的,直接自荐枕席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席寒看头发吹得差不多了,收起了吹风机说:真的没有。 殷言声勉强信了,席寒给人的感觉,就是让人只敢偷偷地看,平时口嗨两句倒有可能,但要个微信什么的需要勇气。 正想一些有的没的,就见席寒轻轻挑起了下巴,微凉的唇落到自己唇上,柔软的触感令人心悸,他说:毕竟我是你的,别人可不能看。 殷言声心里一跳。 不会被听到了吧? 他抬眸看着对方,却见那双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就那样很认真地开口。 好吧,真的被听到了。 他想着今日警告殷子成的话,不免有些脸红,长这么大第一次完全这么充满占有欲的表达,还被对方听到,不由得轻轻挠了挠沙发。 怎么就被听到了啊? 明明他很轻声地说。 席寒看着这小朋友低着头的小动作,轻笑着把人手捏到手中,慢慢地用指腹摩挲着,意味不明地开口:殷言声小朋友。 怎么了? 席寒低笑说:我以前倒不知道我们的小朋友原来这么有占有欲。 以前真的没发现,殷言声没有查过手机查过岗,他出门时对方没有搂住不撒手的时候,除了上一次问过几句有没有前任这种问题,其余的时候都没有谈过这种事情。 殷言声抿唇道:我就是说说。 什么就是说说?席寒道:我乐得你问也愿意你说,你若是想说怎么说都好,随你的意。 席寒说:我以前也想着小朋友会不会有个小青梅。他微微沉吟:叫什么沁月? 这么长时间了,这位还记得,心眼也没见得多大。 也是天生一对了。 殷言声看他表情认真,倒没想过席寒还在意这事:我和她没什么。 殷言声伸手环住席寒,他用脸庞蹭对方的脸,吐出的气息都带着一种软乎劲:我大概六七岁的时候就和姥姥住在了一起。 殷言声沉默一霎,慢慢开口 :我当初因为猫丢了,出门去找了。 那些过往记忆浮现在脑海里,同样是一个夜晚,远处是分明的人间烟火,近处是火车呼啸而过的响声,那般硕大的天地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席寒没出声,只是伸手将人环住。 身体相贴在一起,带着令人怦然心动的温度。彼此之间都是温暖的,连气息都交缠在一起。 殷言声有些不好意思:我当初不太爱说话,也没告诉他们,一个人出去的。 他轻轻开口,省略了一些细节,到嘴边只说:后来发现我丢了,大家都出去找,连我姥姥都知道了这事。 大半夜的,殷姥姥替他担惊受怕,夜里实在忍不住打车过来帮着找。 后来找到我之后,我们就生活在一起了。 那时候李文娟有了身孕,家里的重心逐渐偏移,殷言声自小不是乖觉讨人喜欢的那种小孩,他看着苍白瘦弱,眼睛也不多么地灵动,阴沉又缄默,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便容易让人忽略。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人其实很俗气,喜欢漂亮灵动嘴甜的小朋友,成年人想得便更多,老一辈的又要去维系一个家庭的和谐,自然会有一些取舍。 殷姥姥过来的人,自然懂得其中的门道,看到了这些便将殷言声带到自己身边。 恋耽美 ——(38) 也是从那开始,他们自此就分开了。 我和姥姥住在一起后,沁月是邻居,又和我年龄差不多,所以我们认识。 但也只是认识,我和她没有什么。 殷言声认认真真地看着席寒,慢慢地说:我的家庭给我的印象不是很好,我也没有喜欢过别人。 房中静静,只有殷言声轻轻的声音,像是飞雪落到地面,轻飘飘的:我曾经觉得一个人很好,并且一直打算如此。 爱一个人与被爱都是需要勇气的,而对于一个人来说,起先用来参考的都是家人,一旦家人的婚姻关系出现状况,很容易让人有我这辈子都不要结婚的想法。 我不喜欢女孩子,也不喜欢男孩子,更没有勇气去组建一个家庭,若不是遇到你,我大概余生都是一个人。 这是殷言声第一次说这些话,他没有像以前那般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而是一字一句地把那些藏在心底的爱恋全部说出来。 珍儿重之的对着心爱的人。 席寒给了他一个深吻。 这个时候言语都是浅薄的,两人拥吻着,再一起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床铺上。 眼前的人吻着他,气息灼热而又温柔,自眉骨向下流连,唇舌间一点点地往下。 他像是一块糯米糍,被人用文火蒸着,熏得一身都是热气。 窗外是冷风,房中有余温,在只余细微响声的夜里,殷言声突然止住眼前人的动作,几乎是惊叫着弹起来开口:别! 那么漂亮的唇,怎么能用来做这种事。 席寒眼中幽深,他缓缓地移开目光,声音微哑着开口:不舒服? 殷言声用手背捂住着眼睛,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流动的,这哪里是不舒服的事情啊。以前也有过这种经历,但每一次都是让人心惊。 他几乎要把自己缩起来:没有。 席寒懂了,他单手轻易地止住殷言声的动作,旋即低下了头。 各种细微的声音都响在耳边,听觉视觉触觉造成的冲击几乎要把人击垮,天旋地也转,肌肉紧绷在一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枕头,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鼓起,到最后才泄力松开。 头顶的灯还亮着,整个房间似乎都在缓缓流动,殷言声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眸子慢慢聚焦。 耳边响起了一些声音,有脚步声,接着外面是流水声与刷牙声,过了一会儿身侧床微微塌陷,一只手扳过下巴。 席寒散漫地扫了一眼,指腹轻轻地按住唇摩挲,微哑着嗓音:还没回过神?出去快要十分钟了。 他眉宇间带着一些靡靡之意,嗓音也是喑哑的,周身的荷尔蒙肆无忌惮的散发着,坦坦荡荡的欲夹杂着致命的性.感,殷言声恍恍惚惚地想:若真有惑人的海妖大概生得是这副模样。 殷言声只摇了摇头。 席寒轻笑了一声,用了一些力道捏住殷言声腮帮,他唇微微张着,能看到一些口腔里的殷红色。 脖子上戴的白玉坠子被人缓缓拉起,接着在柔软的唇上轻轻蹭着,带着体温的玉坠抵上薄唇,殷言声似有所感,抬眸看了他一眼。 黑润的眸子带着一些惊讶,又乖又软的,顿了一瞬后慢慢张口含.住。 他唇抿着,唇下一道红绳,眼尾有着如同胭脂一般的色彩。 席寒在他耳边沉沉出声:小朋友不许咬也不许掉出来,不然的话就要被 最后的几个字自唇齿之间呢喃,卷着吐息荡在他耳畔。 殷言声扶住墙稳住身形,白皙的脖颈上有汗珠滑下,一点一点地滚落,到了最后锁骨处骤然垂下来一枚亮晶晶的玉坠,上面覆了一层湿意,它的主人没忍住,在发出声音的时候将它滑落出来。 坠子晃啊晃的。 身后的人蓦地轻笑。 第56章 荒诞   他宁愿他何不食肉糜,他望他 天高云淡, 农庄中土地上石子踩上去是硌人的,身侧是几亩葡萄园,有半个人那么高, 间隔栽种,马贝尔克的叶子带着微微的圆, 葡萄就隐在其间,深紫色与绿色生在一起,薄薄的皮上挂着一层素霜。 鼻尖隐隐有属于泥土的味道,干燥中带着一些灰尘味,穿过长长的道路, 路的尽头是一座自建房。 青灰色墙面, 外围是种着一些蔬菜,番茄青椒应有尽有, 还有一株矮矮的薄荷树。 院子外面有两只母鸡,正在草丛乱窜,树干上有一架秋千, 隐隐能听到几声羊叫声。 由远极近, 渺渺地传来。 他循着声音向前走去, 院子里的树下坐着一个女人。 穿着墨绿色的裙子,头发也不是纯粹的黑色了, 其上夹杂着一些黄,是那种疏于打理、因为长得太长而发根失去柔亮的黄, 她闭着眼睛晒太阳,阳光自头顶蜿蜒而下, 滑落眼角细纹垂落在地。 许是听到了声音,她抬起头来,脸庞因为岁月雕刻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眼角细纹缓缓地漫上,皮肤也亦不复往日白皙,搭在腿上的一双手有些粗糙,只从脸庞轮廓上隐隐窥见一二年轻时的风采。 身在以浪漫闻名的国度,她身上没有沾染罗曼蒂克,更没有什么巴黎尼斯里昂的气质,在一个席寒根本不知道名字的小村庄里衣着朴素的晒着太阳。 她年近五十,单看面容再猜测年龄说出来的数字也是这个数。 岁月那么兢兢业业,容不得一点作假。 席寒见过无数与她同样年龄的女人,俱是珠光宝气华贵无比,除了脖颈处细纹外其余皆似三十左右,反而带着一身贵气。 如今乍见一种真实,心中竟是荒诞。 在席寒记忆中见过歇斯底里的,见过又哭又笑的,见过她精致优雅,唯独没见过这般。 仿佛上一瞬还是在小时候某天,隔着学校的栅栏中可见她脑后浮动的黑发,她窈窕漂亮,慢慢地消失在席寒视线里。 紧接着下一瞬就是在乡下的小院,她年近半百,疾病缠身,心智也时好时坏。 席寒心中有一种浓浓的割裂感,仿佛一张画中间的一部分被人撕去,从后半段再拼接上,再按住他的头告诉他:看,这就是那张画。 一切近乎荒诞。 她看着席寒,眼中带着茫然地打量着他,手指有些紧张地覆在大腿上,看着她的丈夫,她这时候心智不全,神情举止也如孩童。 她的丈夫用目光给她鼓励。 她迟疑良久后小心翼翼地开口:Estu mon enfant? 没有听到任何回答,然后她顿了顿,慢慢地用中文再问了一遍:你是我的孩子吗? 她眸中希冀分明,语气也是轻柔的,好像唯恐自己语气不好对方会生气一样,谨慎到近乎卑微。 席寒眸子深深,他眼神幽深似寒潭,谁也看不清那时的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漠然开口:不是。 那双眼睛落下泪来。 * 自梦中惊醒来后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周遭寂寂,身侧人睡得安稳,温暖的房中犹如动物的巢穴,避风又能遮雨。 席寒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昏黑环境下暗暗沉沉,他闭着眼睛面上没什么神情,唯独握在一起的手指彰显着内心没那么平静。 过了一会儿,席寒起身,从床头柜上拿了包烟,去外面的时候随意挑了瓶酒,接着向阳台走去。 手机上显示的是凌晨三点,他手指在发着光的屏幕上滑去,然后曲指点了点号码。 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中年男人,因为激动而语速飞快,对方的声音很大,先是用撇脚的中文说:席先生,你好,我们都感谢你 语调还有些生硬,但并不磕磕巴巴,听得出练习了很多次。 他还说着什么,又用法语呼唤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席寒听到他说尼诺快来谢谢你的恩人他帮着我们把你找回来。 紧接着耳边是一个比刚才年轻很多的男声,用法语说:谢谢妈妈也很好这样的话。 末了他问道:需要妈妈来听电话吗?我想他一定会很开心 席寒说不用之后直接挂断电话。 他把阳台的窗户打开又把身后与卧室相接的门关上,在凛冽的寒风之中只有一声清响,那是打火机发出来的声音,火光一瞬之间乍亮,虚薄的光只亮了刹那,接着就什么也没有了。 死一般的黑夜里指间靛青色的烟雾向上升起。 殷言声迷迷糊糊地向身旁探去。 他今夜实在是太累,清洗的时候都是席寒帮着的,最后一个印象就是和对方一起沉沉睡去。 身侧床铺留有余温,殷言声手臂从上面探到下面,又闭着眼摸了几下,没有以往熟悉的感觉。 他睁开了眼向四周望去,硕大的房中只有他一人。 殷言声怔住了。 玻璃滑过轨道的细微声响,接近着腰间就被一双手臂环住,背后贴了一个人,温热的体温一下子就簇拥住他。 身躯相贴,密不透风,灼热的体温似乎都被传染,热源从身后输送过来。 席寒下意识地去掰环住他腰间的手,他唇间含了一根细细的烟,声音沉哑地开口:我身上冷,你别挨。 殷言声仿佛和他较劲似的,腰间的手用上了力,牢牢地锁在一起,坚固而又强势,席寒一下子没拉开,他又不敢用力去扯,只得道:小朋友松开。 殷言声自然不会听话。 他把脸颊贴在席寒背上,对方身上浓重的烟草味伴着酒气,身上凉得像是一块铁。 他看着席寒站在阳台,黑暗之中只有模糊的一个背影,衍着一点身形的轮廓,暗色几乎要将他吞没。 这不是第一次看到席寒半夜醒来抽烟了。 在很久之前,这人也曾站在窗前,自弃与缄默让人围绕。 那时他想,他终于见着了对方这么脆弱的一面,像是从高台之上跌落沾了人气。 他今日又看到了这种。 殷言声闭了闭眼睛。 他现在没有那种这么脆弱的一面只有自己一人见过的隐秘欢喜,只是心中酸涩。 他宁愿他何不食肉糜。 他望他顺风顺水,无忧平安。 第57章 故事  三言两语道尽平生,三十年往事 外面的风一直是呼啸的, 从敞开的窗子里灌进来,凛冽的像是闪着冷白光的刀。 殷言声身后的那一道门仿佛将房中隔绝成两个世界,他在温暖如春的屋里酣睡, 席寒在凛冬腊月吹着寒冽的风。 烟和酒都是沁人得凉。 感受着身后贴上来的温度,席寒倾身关了窗, 冷气终于没了,他手按在腰间圈着自己的那双手上低哄着道:好了,我已经关了,这下可以把我放开了吧? 殷言声手松开,他转到面前, 席寒穿的还是那件深灰色的浴袍, 交叉的领口处隐隐可见裸.露出来的胸膛。 冷白的皮肤,相近与昏暗清晨里石狮子上的那种白, 天青色下衍生的寒凉,没有多少人气。 平时都不让他头发湿着睡觉的人,在深夜里吹着冷风, 烟酒不离, 这般得不爱惜自己。 如同镶金嵌玉的一柄刀, 华贵无比,可他能看里面有多少伤痕。 殷言声垂着眸子解开腰带又重新给他系了一遍, 席寒身上那些烟草酒气冷风汇聚成了一张大网把他罩住,他动作认真, 细细地把他包裹起来,不让他冷风近身。 小朋友垂着眸子时很好看, 睫毛很长鼻梁挺直,一张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从席寒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锋利眉骨投下的阴影, 有一种冷硬且桀骜的漂亮。 殷言声系好后这才抬眸,他先是盯着席寒看了几秒,突然侧了侧头,吻住那张带着被酒洇得发深的薄唇。 先是用舌尖一遍一遍地临摹,再探入其间,动作生涩却是坚定,用着从席寒那学会的接吻技巧试探。 他很少这般主动,用舌尖顺着另一舌向上滑勾的时候哪怕莽撞都有一些挑.逗的意味,一时之间寂寂,只有唇舌之间的细微的响动撩人神经。 正是柔情意切的时刻,冰都能化成水,殷言声眸子飞快地滑过一道暗芒,紧接着齿间含住下唇,厮磨一会儿毫无征兆地咬了下去。 一口,虽然收敛了一些力道,但还是令人心惊。 唇间有些刺痛,像是被蜂蛰了一口,还有些一点麻,柔情时刻的清醒不过如此。 殷言声咬了之后就退开,他抬眸看着席寒,并不言语。 唇上还有些痛,现在延生出一点麻,无论是方才的吻还是现在面前的这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是悸动与野性。 像是狼崽子一样,知道不是什么纯善无害的羔羊,但露出那种软乎劲的时候还是撩得人心痒痒,有毛茸茸的皮毛也有着利爪与尖牙。 凶,带着一点软乎的乖,还有着清凌凌的劲,看见了就想上手。 不可否认,这个样子的小朋友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殷言寒看见席寒蓦地轻笑,接着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倾身向前,身影拢上将他罩住,紧接着就是刚才的那个吻。 他被逼到墙角,背靠着冰冷的瓷砖,烟草的苦寒将他裹挟住,暗红色的液体由唇舌渡到口中,从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酒精的气息几乎要将人淹没。 强势与侵略感袭来,像是坠入水中,身边的人似是最后一根浮木,情.欲悸动野□□织在一起,铺天盖地的大网将两人一同罩住。 那一口酒,到最后几乎是两个人分喝了。 分开的时候都是气息不稳。 席寒摸了摸殷言声的脸,用指腹擦过他眼尾,轻笑着道:你知道的,我对你没什么自制力 殷言声闭了闭眼睛,他如今是一身的热汗。 他吸了几口气,接着慢慢开口: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手上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扔在了地上,还没熄灭,留着一点星火亮光,席寒看着,抬脚踩灭。 他抱住殷言声,与他一起靠在墙上,慢慢开口:给你讲个故事吧。 三十年前,有个女孩子在京都上学,碰见了一个男人。 后来她未婚先孕,可能是为了钱、又或者想当做一个筹码,总之她把那个孩子留下了。 她被学校开除,她的父母都是老师,接受不了女儿做出这种事情,后来也不认她了。 恋耽美 ——(39) 她也没嫁给那个男人,到最后什么都没了。 席寒轻笑了一声:小朋友,你说她傻不傻? 殷言声没有说话。 他不傻,他能猜到这个故事里的女人与孩子是谁,他只是有点难受,难受席娇娇经历过这种事情,怪不得他曾说过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联系着曾经的只言片语,也知道封一然与席寒是表兄弟的关系,又听到席寒几次提过姑母与奶奶,心中大概推测席寒后来可能是离开母亲和他父亲一起生活了。 殷言声用力抱了抱席寒。 他也曾有过继母,李文娟待他不错,但很难取代生母在心中的地位,那时他在家像是一只孤雁,空落落的无处下脚。 原来席寒也经历过那些事情。 殷言声贴在席寒的胸膛上,他用力将人环住,轻声开口:后来呢? 后来?席寒挑了挑眉,像是没想到他还会再问下去:她再婚,又生下了一个孩子,男人待她不错,孩子也懂事乖巧。 三言两语道尽平生,三十年往事,皆是不可追。 殷言声用脸庞在席寒胸膛上蹭了蹭,对于席寒的母亲他不想评价,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结局勉强称得上善终。 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 殷言声沉默了一会,轻声道:你要是想看看她,就让我陪着你,要是不想也好,怎么都行。 你高兴了就好。 席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拥着人,好久都未说话。 殷言声视线扫过地上,地板上是一地的烟蒂,窗台上放着一瓶酒,里面液体只剩下了一点。 如今窗子关了,门被打开,卧室里的热气向这里过来,终于不再是像雪洞一样的温度了。 他把席寒的手捂住,慢慢地捂热:只是你以后少喝点酒,如果想抽烟的话不要开着窗。 那么冷的天,平时穿得厚都抵不住风寒 ,更何况现在。 席寒抬眼,这回应了一声。 他反手拉住殷言声的手:走吧,回去睡觉。 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席寒将殷言声搂住。 他手臂照旧环住小朋友的腰,其实那个故事还有后来。 女人接受了江家姑母的钱,一百万让人把孩子带走,她去了法国。 后来又有了一个孩子,名字叫尼诺,中法混血的男孩,小时候在海滩走丢,她伤心欲绝,寻觅多年无果,乃至后来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 他原以为她会锦衣玉食,甩掉了一个包袱后重觅金龟婿,他曾幻想过再见,也许她依旧庸俗虚荣,也许她是哪个人的妻子,他甚至想过她成了哪个人二夫人还有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继子,但都是珠光宝气的。 哪曾想再见时竟然就在异国他乡的农户家里,她朴素苍老,手上是劳作后的痕迹。 她的丈夫告诉席寒,他的妻子因为丢失了一个孩子而失智时,席寒觉得近乎荒谬。 他身居高位,如今足以俯视很多东西,锦衣还乡大抵也不过如此。 他心胸一点也不宽广,江惠民曾经让他不痛快他便也让江惠民不快活,她把他当做一个物件卖了一样他也记着,十几岁的时候想过要身穿华服站在她面前让她后悔。 可他那时垂目注视着那个女人时,心中没有丝毫畅快,这么多年了,偶尔还做着一个梦。 独自在漆黑的楼道里的那个梦。 心理学上讲他内心深处依旧没有走出幼时的伤痕,他对以往的事依旧耿耿于怀。 也许真的是这样。 席寒想,他有她后悔的资本,要是更睚眦必报一些,他大可以站在她面前说感谢当初你用一百万卖了我这种话刺上她一把。 可是说了又怎样? 他还是在做梦,黑暗与哭泣、苍白和寂静,梦里的声音一直缠着他,没有丝毫的办法。 也许真的是耿耿于怀,她已经病了,他过得很好,要是愿意的话让她心理留着一根刺亦不是什么难事,可他自己都不知道怎样让自己释怀,让自己不要再做那个梦。 席寒又将身边人往自己这边搂了搂,闭了闭眼睛。 * 安城的第一场雪落下了,只是簌簌的那种雪,地上没积下白色,反倒踩在上面有点湿滑。 会议室里公司的管理层开了一场会,气氛还是很凝滞。 殷言声揉了揉额角:大家要有什么事吗?要是有的话再说一下,没有的话就可以散了。 几个部长面面相觑,最后谁也没说话,这次不是项目单子或是磨人的甲方问题,几乎是遭遇了降维式打击。 安庆那么大的一个公司,拿捏他们这种小公司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几乎是被摁在地上摩擦,毫无还手之力。 乔飞停了停没有出去,他看着周围几个人都离开后自己坐到殷言声面前,低声道:殷经理,我们还能撑多久? 自从那日安庆过来收购一事不欢而散后,公司被处处针对了,先是合作很久的甲方转头其他公司,再是原本十拿九稳的单子飞了,已经近一个月没有新活了。 以前大家还时不时的加班,现在转眼就清闲下来了。 没有新活就没有入账,几十个人的公资还要照发,开销没有减少,这样下去谁撑得住。 哪怕拿着房子车子抵押借款,又能借多少,锦上添花常有雪中送炭难,就算能借到,借上几百万能打得过安庆?对方那种上市公司,亏损没个几亿退不了市。 殷言声说:走一步算一步。 他看了眼表,如今是中午,席寒下去买饭,可能马上就要回来了。 殷言声垂下眼睛,静静地想:他大概养不了席娇娇了。 第58章 重要 他难道不曾心动 席寒来到办公室的时候, 带了两份金汤鱼。 冬日冷,吃点带汁水的暖和,黄色的鱼汤里加点饭有一股鲜味, 一口下去能驱散冬日里的寒气。 饭菜是打包好的,放在桌子上香味就出来了。 他看了看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殷言声, 伸手去揉了一把他的发:小朋友,快来吃点东西。 殷言声看着桌子上,席寒把其中的一份递给他,他喜欢酸的又不吃香菜,这一份是给店家说了之后准备的。 手边放了一个碗, 席寒看了他一眼, 拿了张消毒湿巾给他擦了两遍手。 他做这些的时候很细致,眸子垂着可见上面黑长的睫毛, 一举一动都是体贴入微的。 右手掌心有些濡湿,殷言声闭了闭眼,别过头去。 他还对这人说过以后以后要养着他, 可才养了多久啊, 就不能再养着他了。 原本好好的一个公司, 现在被折腾成这副样子了。 席寒给小朋友擦干净手,他有点满意自己的杰作, 顺手捏了捏:好了,吃东西吧。 殷言声小朋友低头应了一声, 拿起了筷子。 一时之间静悄悄的。 等到快要吃完的时候,殷言声抬起头来:席寒。 他脸上有点严肃, 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开口,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席寒说:怎么了? 殷言声握筷子的手隐隐有些发白,他黑沉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席寒, 然后慢慢开口,声音干涩:公司现在出现了问题,资金周转不开。 席寒眉梢微挑,等待着面前小朋友的下一句话。 殷言声只觉得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用刀在捅他的心脏,他的心血野心和勇气这个时候成了一个笑话:所以我们可能开不了多久了。 席寒指尖捻了捻,若有所思。 他还以为面前的小朋友遇到了什么大事,原来是公司的事。 互联网小型公司的生存环境不易这不是什么稀有的事,隔个三年就是一个劫,面临着收购关停等问题,说实话,这个能坚持这么久也算是厉害了。 他应了一声,温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殷言声大致说了一下安庆的手段。 其实也就是利用自身优势去打压,再打打价格战,对方能直接把他们耗死。 他说着,慢慢抬眸看了席寒一眼。 这人靠在身后座椅上,修长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姿态随意且是闲散放松的。一副闲适优雅的样子,像是衣襟垂落的饮茶之人,不理世俗。 殷言声更难受了,他垂着头慢吞吞地开口:但是你放心。 席寒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隐在黑色短发间,薄薄的碎发只有一厘米多,瞧着毛茸茸的。 他道:放心什么? 殷言声抿了抿唇,认认真真地开口:你一个月三万还是不会变的,现在不变,以后也只会多不会少。 面前的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皮肤白皙身姿劲瘦,黑发下的脸庞透着一股玉质的白,整个人有种清凌凌的劲。 殷言声身上有股韧劲,夹杂着一些冷意,这就使他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一种向上的感觉,像是一块透明的冰,澄澈又是冷冽。 这时候看着一个人说些养你之类的话,就显得过分真诚。 席寒手指点了点桌子,他现在发现了一种乐趣,就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有的电影中主角对另一个说我养你啊那一幕成了经典,以至于现在的很多人还是把这句话当成是一种情话。 这果然很戳人心。 他唇边带上了几分笑意,上身向前倾了倾,压低了声音问:小朋友怎么保证我一月三万? 手拉住殷言声的手,用尾指在掌心似有似无地滑过,有点细微的痒意,挠起来又没劲。 席寒的视线几乎在殷言声身上流连,眼尾勾缠着一点笑意,如同蛛丝一般地绕,用视线都能把人撩得火起,要是殷言声够成熟的话,他就会知道这个词是勾.引。 西游里引诱和尚的女妖精,风月场上抬眸轻笑的勾手,一举一动都是调情。 殷言声顿了顿,他觉得掌心很痒,手指轻轻动了动,却没有移开,只继续道:我去互联网大公司上班,年薪大概能有四十万。 其实当初他们那一届毕业的时候,有人就签下了这种大公司,当时好的年薪也就这么多,不过几年过去了,可能翻了一倍。 给席娇娇一年三十六万,剩下的他留着,再加上这些年攒的一些钱,总之生活还过得去,无非就是比现在累。 席寒顿住了。 他收敛了那副轻浮的神情,微微正色了几分:你留的有些少。 殷言声不太在意,他什么日子也过过,以前也是精打细算的,说起来这几年才好了:还行,有各种补贴,吃饭什么的都便宜。 席寒失笑:那我不真的成吃软饭的了?以前年收入高的时候一月三万还能说是情趣,要是真年薪四十万给他三十六万,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殷言声皱了皱眉:没有,我愿意。 他显然很在意席寒这么说自己:要说起来,公司本来是你的,我才是那个小偷,我夺走了不属于 好了!别说这种话。殷言声的话语被人打断。 他愣了愣,看着席寒。 对方慢条斯理地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掌心传来的触感很柔软:小朋友。 席寒抬眸,他的眼中带着几分幽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海洋或是天空:我们已经结婚了,这些属于共同财产,没什么夺不夺或是偷不偷的。 做生意讲究能者上中者让,小朋友既然能让人听你的,那就是你的本事,要真是每个人都像你想的那样局限在道德或是亲情里,那现在也没有什么百年企业了,早都就垮了。 小朋友能干,整个公司在你的管理下井井有条蒸蒸日上,那就是本领,那你就是能者就该上,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说到这儿席寒笑了笑,他饶有兴致地道:要是你夹杂着别的公司把这个卖了,卷着钱跑了人我再也找不到,那勉强才能算的上是夺了去。 殷言声垂下了眼:我不可能那样做的。 外面是细细的雪,远处的楼顶上落了一层白,像是白霜似的,给原本高楼大厦上明朗的线条镀了一层边,窗外远处有人影,细微的一个,车与人都是小小的,玩具似的。 殷言声说:以前钱对我很重要,我姥姥生病需要钱,每次透析都是花费,我就一直很努力地攒钱。 那时候他还小,只能做送牛奶帮着洗车发传单这类的工作,楼下偶尔会有收废品的,废纸和书按照价钱也不过两毛一斤,一蛇皮袋子书也不过一俩块钱。 他就去那种大型的废品回收站,那里价钱能翻上几倍。 那时候殷言声攒钱,每天放学路上都琢磨着怎么能赚一点前补贴家用。 那个时候钱好像都不是钱了,它是命。 透析一次就能让姥姥消肿,蜡黄的脸上多点血色,仿佛注入了生机还能再陪他一阵子。 多神奇啊 ,那似乎已经不是纸币了,它完完全全的是命。 钱对我很重要,我便私心觉得对你也重要,所以我才会做出那种事情。 他想要拿了席寒最重要的东西去逼迫他,让他不要离开他。 还有遇见席寒,难道那天晚上一个人站出来给他解围再邀他去房里住一夜,他那时候真的心如止水吗? 难道他的心中真的如同面上表现的那种淡然而又坚决的拒绝吗? 都不是。 他站在他面前,近在咫尺,他却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的是王母随手划下的那条银河。 他终其一生可能都跨不过去。 殷言声原以为这些话他会永远埋在心里,可到现在才发现,以前那些痛心酸涩的事到头来也会这般淡然地说出。 席寒用手指将人下巴抬起来,他望着那双眼睛指腹在下巴处摩挲着,轻声道:那小朋友现在知道什么对我最重要了吗? 殷言声觉得心头某处轻轻地融化了,一种暖流顺着心脏传到四肢百骸,他脸上一热耳尖便悄悄变了颜色,他不敢看那双过分深情的眼,视线移开:知知道了。 席寒满意了。 凑过去轻轻亲了一口眼前小朋友的侧脸,用指腹摸了一把:知道了就好。 殷言声手指动了动,眼中有笑意浮现。 席娇娇最重要的是什么? 恋耽美 ——(40) 除了他还能是谁! 席寒看了一眼外边,如今才是中午:你先休息一会,等下午下班的时候我们去吃火锅。 殷言声问:你想吃吗? 席寒眉梢微挑:不是你要说初雪的时候去吃火锅吗? 殷言声这会在想起了他曾说过这句话,时间久远自己都记不清了,身边的人却还记得。 下午的时候席寒就坐在对面,殷言声看着他没向以往的时候那般懒散,而是眼前放着一电脑,他手指轻移着,屏幕上的光晕照在他面上,原本清清落落的面容有些冷酷。 殷言声好奇去看,却发现上面一份份报表,上面的数据令人眼花缭乱。 各种缩写简写连着数据夹杂在一起,几乎都看不懂。 席寒看了看他:可以下班了? 殷言声点了点头。 席寒轻轻合上电脑:走吧。他握住小朋友的手:去吃火锅。 第59章 拆屋 你还真是拆屋顶派 两人吃了火锅后又去周边商业街上转了一回, 三楼是男装,席寒挑了一款领带。 这边算是奢侈品店了,导购年轻漂亮, 早就练出了一副火眼金睛,一看门口来了两个帅哥, 满脸笑容地欢迎。 席寒让人把领带拿出来,木质的小盒里叠放的精致,他用手托着转头问小朋友: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殷言声看去,暗绿色的真丝材质,摸着有微微的凉意和滑意, 上面配着一些银色条纹, 有种奢贵之气。 很好看。他说。 旁边的导购笑靥如花:两位先生的眼光真好,这款是新推出的盎然系列, 整个安城只有这一条。 嗯,单店单款独一无二,所以价格也是独一无二的。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戳到席寒的哪条神经了, 对方看起来很满意, 唇角一直微微翘着, 对着殷言声含笑说:你觉得我带这条好不好看? 殷言声看去,席寒皮肤白气质矜贵, 这般华贵的领带不显得人被压住,反而是相得益彰。 好看。 席寒从盒子里拿出来, 走到镜子前面系好,他系了一个威廉结, 上面一层一层地花纹凸出来,显得极其有质感。 大气商务,看起来又有个性。 席寒用手拽了拽调整了一下位置:这款多少钱? 导购微笑着报了一个数字, 差不多是席寒三分之一的工资了。 席寒站在镜子面前,里面倒映出他和小朋友两个人,他转头向殷言声看去,温声道:这款挺好看的。 殷言声看着镜子里的席寒,肩宽腿长,衬衫上领带衬得他清隽又优雅,微微抬着下巴时下颔线清晰分明,是如冷玉一般的贵气。 殷言声说:那就买下来 席寒眼中笑意更甚,按住领带已经要装模作样地解开,很虚伪地道:不了吧,有些贵。 他眉间眼角分明都有一种笑意,无论是肢体语言还是神态都说明了很喜欢这条领带,但碍于价钱竟然要解开放回去! 殷言声看着席寒的表情脑子一昏,席娇娇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什么时候又为价钱操心过。他霎时间又心疼又豪气,一把拉住席寒的手,对着导购沉声道:就要这个,在哪里刷卡? 又转头对着席寒放轻了声音说:我现在有钱,你别嫌贵,想要什么就说出来。 席寒很顺从的任小朋友拉住他的手,低笑着说:别的都不要。 殷言声顿了顿,转头看向席寒。 无疑是一张好相貌,眉目是清冷的,但此时带着点笑意,看起来眸子一片晶亮,像是烟火燃尽后的夜空,夺目而又耀眼。 特别是说着别的不要这句话时,唇角微微扬着,看起来有些懂事,是那种很勾人的懂事,分明看起来还想要,但又碍于各种因素不说,你知道给他买了他就笑,又特别想看那种笑。 殷言声盯了几秒,把人拉到袖扣处,又给买了一对绿宝石袖扣。 祖母绿颜色,外面镶了一层银边,灯光之下莹莹,里面像是含着一汪水。 买这个的时候席寒是真的不要,但碍不住某些小朋友的强硬,殷言声看他戴上,手一挥:给我包起来。 豪气万丈,整个一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之感。 在席寒方才假模假样地说好贵的时候,导购脸就僵了。 其实进来那会,导购先注意的是席寒,殷言声小一些,看起来总比不上席寒沉稳,这边奢侈品店总有一些二代带女友男友们来挑,来时豪气万丈一掷千金的,导购以为是席寒带着殷言声来挑,哪曾想是给自己买? 买就算了,给自己买的也不是没有,但后来那一出欲擒故纵着实惊到了,好家伙,原以为是个霸总,结果是个小白脸,还看起来段位挺高,随意几句就把身边人哄得晕头转向。 有了领带还不够,还得再加上一对袖扣! 就这样身边的人出去的时候还开口你想要什么就直说,不要不好意思。 就这还是不好意思?!他要是好意思的话您卡就刷爆了!! 他身边的人声音含笑,清清朗朗地说殷经理对我真好。 导购看着两人一起出去的背影,不由得叹息。 啧啧啧,整个一心机小白脸和他的纯情金主。 更要命的是金主还不知道,还觉得身边的人懂事! 这滤镜得两米厚。 心机小白脸和他的金主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殷言声洗漱的时候席寒在书房,他把门关着打开电脑,想了想给江瑜发了视频。 江瑜那边很快接通,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脸,对方含笑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你怎么想着给我发视频了? 江瑜是那种温润的长相,一双含情目看谁都带着笑意,身上气势温文尔雅,君子如玉即是如此。 席寒左手碰了碰右手衬衫上的袖扣,向后靠在椅背上:想问你借点钱。 江瑜略微一怔愣,失笑道:行啊,想要多少? 他现在在京都,旁边凑了一个人过来:席寒?要借钱?多少啊? 屏幕上又出现一张脸,戴着个金边眼镜,是封一然。 江瑜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两人都出现在镜头里,看背影像是在封一然的住处。 席寒捻着扣子,云淡风轻地道:也就67亿吧。 噗咳咳咳。封一然一口酒呛了出来,江瑜不露声色地移他远了一点,顺手把一盒抽纸递过去,温声道:擦擦,别呛着了。 封一然狂摆手:谢谢谢谢! 他打理好自己看着屏幕里的人:哪有那么多流动资金?津巴布韦币行不? 席寒不说话,他若有若无地调整自己领带。 江瑜瞥了一眼,指尖动了动:领带真漂亮。他想着这人刚才的动作,又补上一句:袖扣也很好看。 席寒这回满意了,他坐了起来有些矜持道:谢谢,我爱人买的。 江瑜:.保持微笑。 他换了一个话题,正色道:67亿我们拿不出来,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帮到你? 席寒手指动了动:我给你发了文件,你看看。 江瑜起身去卧室取了电脑,打开一目十行地扫过,封一然凑了过去瞟了几眼:安庆上交所的财务报告? 席寒目光微凉,:我想借67亿让它破产。 江瑜还没说话,封一然道:现实点现实点,虽然天凉了但破不了。 能。 67亿拿不出来。 席寒看了一眼:还有一个办法。 他视线滑过,双手交叉在一起:安庆账面上有巨额存款,存贷双高。 银行存贷达到百亿,账面平稳,审计查不出来什么。 江瑜挑了挑眉:玩抽屉合同?面上一套背里一套,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几乎是常用手段,一手借贷一手存款,钱转到大股东手上,势必要财务造假。 席寒点了点头,淡淡道:这种规格的造假事务所没用,只能是CSRC.这也就是今天和江瑜视频的目的。 江瑜手掌覆在额头上,无奈道:你还真是拆屋顶派。先提出一个更过分的,再退一步达到目的。 他看了一眼封一然:封家里面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吗?这个说得上话意味深长,想要达到席寒的目的,那也就只有几个位置了。 封一然想了想:有在里面的,但说不上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盯着江瑜:就那个,追你的那个人,他家说得上话。 又飞快地转头看向席寒,激动地比划道:就是那天赛道上撞人的那个,你有没有印象?他现在追江瑜。 天天送花送礼的,看起来殷勤得不得了。 江瑜是出了名的好相处的,那位是出了名的坏性子,一个谦谦君子,一个喜怒无常,全京都都在打赌,江家江瑜与东城的那人会怎样,毕竟以那位的性子,看上了就没有弄不到手的。 席寒略微有点记忆,毕竟狂成那样也算是少见了。怨不得说没人敢惹,原来是这回事。 江瑜揉了揉额角,看起来很无奈:这样吧,我先去试试能不能搭上线,再给你回复。 席寒达到了目的,他微微眯了眯眼:我欠你一个人情。 那你回来上班吧。江瑜道:就当是还人情。 屏幕一黑,对面的人直接关了电脑。 封一然看了看身边的江瑜,却见对方已经起身去换衣服了:现在出去? 江瑜道:去给席寒问问。 这么晚了,就不能明儿再去吗? 江瑜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霓虹灯下整个城市繁华而又纸醉金迷,他道:没事,反正现在也闲着。 * 餐厅之中,古色的灯影投下,身边的人面庞如玉。 晏沉看了几眼,他轻轻敲了敲桌子,面上带着几分笑意,无端深情:我当是什么事,原来只是这事。 他面容其实很精致,但平时总带着阴鸷,很容易让人忽略那一张好相貌,现在唇微微勾着,这样看一个人时就会有一种独特感。 看,他待别人都不假辞色,唯独待我是特殊的。这种独特感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幻觉:他爱着我。 江瑜亦是含笑:那就多谢了。 晏沉眸子缓缓地扫过他,他大张旗鼓地追人,对方也是不接受不拒绝,今日突然晚上相邀,这就没意思了。 晏沉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他慢慢地坐起来,话语中还是深情的意味:这就客气了,毕竟我是那么喜欢你。 江瑜一直勾着唇,看起来像是信了八分。 晏沉顿觉得索然无味,他慢慢地凑近,嘴上还是说着情话:我那日一见你,便是惊鸿一瞥。 江瑜失笑,他这回看着面前的人那双漂亮的眼睛:是吗?你有多爱我? 晏沉道:你想着有多爱便是多爱。 他话落,却看到面前这位贵公子一下子笑了。 面前的人一直是温润的,如今这样笑起来却像是满树花开盛开之感,绮丽到夺目,竟然有一种近乎侵略意味的艳丽感。 笑够了,江瑜敛了笑意,和平日一般的温声开口:爱?你不就是想上.我吗?他说得随意,云淡风轻。 这才是那些一见钟情的真相,面前的人与他皆是未动情。 晏沉顿住了。 他慢慢地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人。 依旧是温润的样子,不见丝毫惊讶,早就看透了心思。垂手搭在座位上,温和的眸色里却是凉薄。 晏沉意味不明:你玩我?话语中已经有了危险的气息。 江瑜仿若未见,只倒了杯茶,他转着茶杯开口: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赌什么? 江瑜散漫道:什么都行,我若输了任你处置,反之亦然。他抬眼看着对方漂亮的面容,微微捻了捻指尖:你敢不敢? 什么都可以? 自然。 晏沉嗤笑,他看着对面的人已经像是他的所有物:那就开始。 江瑜蓦地笑了。 他心情不错地眯了眯眼:真是漂亮啊。 第60章 分别  他们这般仓促的分别还是头一次 席寒关了电脑后在书房里坐了一会。 正有些百无聊赖的时候, 自己的电话又响起了。他一看眸中微微沉思,是江老爷子打来的。 对于江老爷子,席寒和他不太亲近, 席奶奶和江老爷子是一种很传统的相处方式,夫妻两人一辈子相敬如宾。 很多事情, 席寒能对着席奶奶开口,但到江老爷子那里便一句话也不会说。 他回神过来打起精神,接听了这通电话,声音里含着笑意:老爷子好,您身子怎么样? 江老爷子声音还是很庄重:老骨头还行。他说到这里话语中似有揶揄:我没打扰到你们年轻人吧? 外头是光秃秃的树枝, 树影投下来竟然有些筋骨遒劲的味道, 没有什么盎然之意却是暗含着锋芒,席寒笑说没打扰。 他知道这个时候江老爷子的这通电话绝不只是说这些琐事, 便也按捺住心思,只悉心听着他的话语。 果然老爷子下一句开口便是:你也是新婚两载了,该休息够了, 下个月就回来吧。 你还年轻, 退休还早着呢。江老爷子的声音已经有些不容置喙的意味了, 这和上次两人见面时那种谈话不同,此时他已经有些强硬的味道:我知道你心中还惦念着什么, 只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江瑜需要你, 江.氏也是。 席寒用左耳与肩膀夹住手机,一手去摸烟。 恋耽美 ——(41) 方才和江瑜的那通电话也是说让他回来, 要真论起来,江瑜这人是最知情识趣的,这两年来封一然说过回去这话, 江瑜一次都未提,他知道席寒不会回来,故而也绝对不说,刚才那句半真半假的要想还人情就回来上班也是两年来唯一一次。 他指间靛青色的烟雾慢慢升起,在烟蒂处吸了一口,所以江家是遇到事情了吗? 席寒突然觉得有些烦闷,烟草的气息从口腔里弥漫下去竟然有些呛人,他闭了闭眼睛:老爷子,您起码给我些时间缓缓吧。他有些无奈地开口:也两年了,我早忘得差不多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好歹得留些时间吧。 江老爷子道:总之这事你要上心,这几天我让人发点东西你先看看。 席寒应下。 等一出电话结束之后,他揉了揉额角,他才感觉到被人养的趣味了,怎么就要结束。 殷言声进卧室的时候发现席寒已经躺在了床上。 他手里还有着燃着的半根烟,许是怕掉下来的烟灰落到床上,上半身还向外倾去。 席寒见殷言声来了,倾身掐灭了香烟,再掀开身边的被子:殷经理快上来,我已经暖好床了。 殷言声顿了顿,慢慢地上了床,他身后被席寒垫了个枕头,身边的人贴在他肩膀上,双手从身后环住,声音被布料滤过一遍,气息炙热:殷经理。 殷言声受不了他这副样子,大猫似的爱搂着人,被圈在怀里让人招架不住:怎么了? 面前人的耳垂很白,薄厚度也是很均匀,上面沾着微微的湿意,灯光下透着光似的。 他还忍住,用指腹轻轻地搓捻:我可能要去工作了。 殷言声一下子顿住了,他转过头来:什么时候要去?又要恢复到半月见一次的频率吗? 指腹的触感很滑嫩,微微凉还带着弹性,席寒纳入齿间含糊开口:年后吧。尽量让年后开始,他再往后推一推。 现在还不到元旦节,有近乎两个多月的时间。 殷言声慢慢地别过头去去,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阴影从头顶发丝倾泻下来,再投到身边的床单上。 他纤长的手指慢慢揪着床单,也不说话,就是看起来有点闹情绪。 殷言声小朋友很少很少会在他面前表露出这种小动作,有点小委屈带着点郁闷,光看一个背影都知道他不高兴。 其实席寒挺喜欢他这样子的,以前的话他做什么小朋友也不说,很多事瞒在心里,但其实那样不太好,他更愿意他这般模样。 席寒捏住他下巴抬起来,他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开口:小朋友不高兴了? 殷言声说:没有。 他把自己脸埋在席寒胸膛上,抓住一点衣角放到手心捻:我就是想你了。 殷言声轻声道:你还没离开,但我一想到你会离开,我就想你了。 回应他的就是一个深吻。 耳鬓厮磨,气息交换,最是缠绵辗转。 从十二月中旬到元旦,这段日子过得快。 在元旦前夕这天,公司举行了一次年会。 其实以前也没有举办过,元旦时节发些购物卡也就算了,但今年不同,因为一直困扰公司的安庆出事了! 先是被证监会约谈,再爆出财务造假,安庆伪造合同、伪造收款流水以虚增收入、虚构下游客户,虚假增加收入近7亿,相关部门实行处罚,法人因经济犯罪入狱。 一时之间,金融界哗然,这种震撼消息一时之间敲响在人们心头,安庆股价从最初的75元跌落至五分之一,局面混乱,家族内部人心惶惶,别说再收购别家,自己的窟窿填补不上,能不能再起来还是另一回事。 最起码可以见得日后安庆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几家欢喜几家愁,公司里都是欢喜的。 普天同庆啊兄弟们!!! 老天有眼啊,我们不用破产了,公司又有新项目了,终于不动再眼睁睁的看着失去饭碗了。 有单子就是好,加班也愿意,从没觉得忙忙碌碌的上班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 又正赶上元旦,双喜临门,这不得好好庆祝一下出去吃顿饭啥的。 于是年会就开始了。 在附近酒店了包了一块场地,身后是大屏幕,红毯铺地喜气洋洋,已经初见几分年味。 殷言声作为经理讲话之后又给公司部分成员包了红包,一时之间热闹。 席寒和殷言声坐在一桌,旁边不断地有人敬酒,话术都还相似老板敬您一杯感谢云云啥的。 席寒没有拒绝,很给面子的喝了。 接下来就是殷经理了,他们情绪热烈地拉着殷经理喝酒,殷言声还未开口,席寒伸手把人按住。 他环视了四周,唇角有些笑意:一会还要回家,给我们俩要留一个开车的。他右手上端了一杯,一饮而尽后道:这杯就算是我替他的,要是有人再想和经理喝一杯,就直接找我来吧。 他面上带着笑意,连语气也是客气的,但就是硬生生地止住了一众人脚步。 吃完饭后散场,殷言声和席寒一块回去。 车上的时候席寒坐在副驾驶上,他身上有一种醇厚的酒香,目色清明不见醉态,只是一直看着身边人,唇边又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们的殷经理真是受欢迎。那么多人想要同这小朋友一起喝酒,有的眼里热切,很崇拜的目光。 殷言声发动车子:哪有?就是普通地喝喝酒。 你没喝醉吧,现在难不难受?虽说席寒一直都有喝酒的习惯,但今天是白的啤的夹在在一起,他听说那样更容易醉。 席寒伸手捂住额头,声音弱了两分:我也不知道醉没醉,说不定回去的时候就醉了。 哪有这样的事,这人明显在诳小朋友,现在喝完酒都有半个小时了,要醉早醉了。 但殷言声很少喝酒,他不太清楚这事,只是听席寒说有可能醉酒加快了一些速度。 从电梯出来,殷言声一直拉着席寒的手。 他从鞋柜上取了一双棉质拖鞋弯腰放到席寒面前:现在晕不晕? 面前的人身姿劲瘦,弯腰的时候可见臀.型,包在黑裤里,方才那个动作就什么都显现出来。 腰肢劲瘦,腹部线条流畅,自人鱼线衍下的髋骨对比腰肢就宽一点,线条很是清晰。 不是女子的那种柔,而是干脆利落的那种硬朗,该细得细该宽得宽,萧萧肃肃的几笔像是画出来一样。 席寒视线扫过,不由得轻轻捻了捻手指,他记得自己手握住腰时的感觉。 他自己换好鞋坐在沙发上:有点晕。 殷言声提起了心,又是喂蜂蜜水又是揉额头的,完事后席寒开口说要洗澡。 他说自己晕,要和殷言声一块洗。 殷言声隐隐约约觉得面前人没那么严重,但又怕他真的头晕,哪怕有一点他也不敢让席寒自己去洗澡,只得和他一块进了浴室。 进浴室之后某人倒是安分,泡了澡后穿好衣服出来去卧室,没再折腾,殷言声把浴室收拾了一下,比他晚一点时间回房。 躺下之后自然少不了晚安吻,黏黏糊糊的一吻后就睡觉。 正是万籁寂静之时,一道铃声响起,声音划破了一室黑暗,急促得像是火星溅到干草之上。 席寒骤然睁眼,正是凌晨两点二十,他拿过手机看去,屏幕上赫然是江瑜两字。 江瑜平时很有分寸,这个点的时间的电话一定是要事。 果然接听之后就是一道男声:我们在国外江瑜遇到枪击了,他说那个招标不能丢,让你现在赶紧过来。 殷言声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边的人在说话,睁眼看去在昏暗灯光中席寒已经在穿衣,他心中顿时一紧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 席寒道:出了一点事,我现在要提前上班了。他声音沉沉。 殷言声睡意全无:现在?他一面掀开被子一面也去穿衣: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一会有直升机过来。 几息之间衣物全部穿戴整齐,书房的电脑被装好,从楼上到院子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 在灯光下,一架直升机停在外面,隐隐可见上面是白色的。 在凛冽寒风中,面前的人突然转身,下一瞬就是个一触即离的拥抱,席寒看着殷言声还未开口,殷言声就道:去吧。 他摸了摸他上衣,抬起眸子道: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眼看着起飞没入夜空之中,殷言声才往家里走去。 从卧室出来的暖意已经消失了,取而带之的是冰雪般的寒意,前几日的雪还留在楼顶上,殷言声裹紧了大衣慢慢回去。 他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鞋底与道路贴近的那种声音,在空旷路面上行走的那种静,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他们这般仓促的分别还是头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江瑜中枪第一反应:生意不能丢!!! 第61章 春节 安城年味越来越浓了 医院病房窗明几净,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来来往往间能看见工作的医护人员。 一位护士拦住了席寒的去路,用英语快速地开口:先生请问您找谁?这里隐私措施做得足够好, 从大门进来经过层层关卡,想要去病房还得经过病人的同意。 席寒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人几秒钟, 他身材修长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眸子沉沉扫来时带着几分寒冽,衣摆因为行走微微翻飞,脚上皮鞋擦地锃亮,带着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 这副纯色系冷酷得彷如王牌特工的打扮, 再带双墨镜仿佛下一瞬就能从衣服内侧掏出一把枪来对准面前的人。 护士心中微跳, 已经踌躇着要不要叫保安的时候,就见眼前的摘了一双手套,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接着就是语调微凉的中文:江瑜,我在楼下。 大约半分钟后, 护士胸前的传呼机响了, 说让她面前的男人上去。 护士忙让开了一条路。 外面飘着雪, 刚过去圣诞没多久,病房里还有一棵高大的圣诞树, 红帽子的圣诞老人玩偶被挂在树上,上面还点缀着各种亮色的礼物盒。 门被一下子推开, 江瑜寻声望向门口,来人面容清绝, 脸上无悲无喜,就是眉宇间隐隐约约可见一个滚字。 半夜把人从被窝里叫起来,又忙了近两周的时间, 所以这个样子也算是理解。 他抬手将升起来的床桌降下去,靠在靠枕上仿若没有见他不愉的面色,只含笑道:谢谢你来看我。 席寒闭了闭眼,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 江瑜窗边放了一束鲜花,花瓣之上还有几滴晶莹的露水,桌上黄木茶席上摆着一套茶具,上面种类一应俱全。 再看看病床上的人,面色温润的像是一块玉,穿着白色的居家服,满身闲散安然,彷如古画里走出来的人。 席寒隐约觉得他这个状态有些熟悉,想了想才发现这就是他不上班的样子。 他身子缓缓地向后靠去,双手交叉看着床上的人,眸子有些深邃:那个项目结束了,就是江.氏的。 江瑜起身走下来,泡上了一杯茶,他一面洗着茶具一面温声道:我就知道你可以。 席寒不吃他这一套,抬了抬眼皮:你什么时候出院? 今年过年早,二月上旬就是春节,算算日子也只剩不到一个月了。 江瑜将袖子往上挽了挽:等我伤好了就出去。他扫了一眼病历,白纸上 打印出来的字清晰可见:我这个伤要好好休养,伤口好之前不能坐飞机。 潜在意思:要休息且不能劳累。 江瑜这几年春节的时候一直是在江家老宅,今年也会如此,所以说他出院的时候会在腊月二十左右。 席寒半响没有说话。 风水轮流转,现在才明白了当初自己走后留下的是什么摊子,两个人的工作一时间堆积在一个人身上,忙得分身乏术。 江瑜将泡好的茶水推过去,青釉色茶具里盛着七分满的茶水,香气袭来沁人心脾。 江瑜说:来,品品茶消消火。 他看着对面的人,叹了一口气道:在这里你要小心。国外的治安不好,特别是在这个持枪合法的国度,危险系数明显加倍。 席寒微微一顿,他没有特别惊讶,只敛眸道:知道是谁做的吗? 江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唇边笑容多了几分嘲讽,他向右臂看去,胳膊肘上处缠着绷带,动作拉扯之间隐隐作痛,仿佛有数千枚钢针直直刺入,那里半个月前被取出了一颗子弹,他收回目光只平静道:说是涉及精神问题,找了一个肤色深的安到头上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刚上车就受到了袭击,警察来得也算快,把人逮捕之后尿液检查里面有毒品,说是神智不清之下的极端行为。 我摁住消息没让报道出来,外面只说是遇到意外了。 江瑜从不是什么善茬,这回压住消息没吭声只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以后等到时机成熟了一点一点的把旧账翻出来,现在姑且是放长线钓大鱼。 席寒知道他心里所想的,他俩其实挺默契的,彼此间一句话就大约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他抬手端起茶具抿了一口茶水,放下时细微无声:老爷子知道这事吗? 江瑜说:知道,我说了我没事,让他安心。 江家老爷子年轻时亦是腥风血雨里闯出来的,没多少害怕,只是嘱咐让好好养伤,又安慰说让稳住心性,江瑜也一一应下。 席寒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这样看来,江瑜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再出来了,他的任务量直线增长着。 面前的人眉骨凌厉,垂眸抿唇的时候便更显得不近人情,一股拒人千里的气势,身上有浓重的界限感,似是冬日檐下积雪,看得出来是不太高兴,还有一种抗拒的意思。 江瑜看了好笑,便说道:如今年薪也不错,不如再工作几年。 席寒的年薪大概是一百到一百五十万美金,再入董事会之前,这份薪酬已经算是江.氏顶尖的一批了,他要是再工作几年,履历更加漂亮些入董事会便轻而易举。 到时候再收购一些股份,未来算是能左右江.氏的人了。 恋耽美 ——(42) 席寒腿交叠在一起,看起来有些懒洋洋:我如今过得很好。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愉悦地敲击着:我一月三万,还能余下一万多。 我爱人一直怕我不够花,说了让我不用剩余,不够只要说一声就可以了。 他仿若不经意地露出衬衫上的袖扣,莹莹的一抹绿,云淡风轻地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没经历过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有钱花的日子。 自他们工作之后虽然薪酬不低,但一直是忙碌的,逢年过节一起小聚,喝酒的祝词都是期待新的一年平平安安不要猝死,像那种什么都不干就被人养着的事情起码江瑜真没经历过。 江瑜: 他别过头去,换了一个话题。 总之你小心一些。 虽然短时间之内不会再动手了,但多一份心眼总没坏处。 席寒散漫地点了点头。 话说到这,该说的都已经讲完了,席寒还有些事情,他也离开了。 病房之中再次剩下了江瑜一个人。 他垂眸点了点桌子:晏大公子,您还不出来吗? 病房侧面的门被推开,一人五官精致气势阴沉,眉目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戾气,不是晏沉还是谁? 晏沉勾了勾唇角一声:我还不至于做出偷听这种举动。 他视线扫过江瑜的面容,一双多情桃花眼不笑也是三分笑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谦谦君子的好模样。 晏沉唇角唇角笑容似讥似讽:京都说江家江瑜最有古君子之风,是诸位小姐的最佳丈夫人选。 他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那些人是瞎了眼了,我看你在江家这一辈里最是野心勃勃。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人,圆滑得厉害,用一张温润的皮囊伪装自己。 江瑜也不反驳,算是默认了他说的话:你要是在我这个位置也会如此。他是江.氏的继承人,很多事情自然会斟酌周旋。 晏沉扬唇,蓦地轻笑出声:我不是你,哪怕在你这个位置上也不会如此。像是一块被磨平棱角的玉石,供人朝拜。 他原本就是艳丽的面容,这样笑时更是妍丽逼人,肆意而又张扬,晃得人移不开眼。 看着他的笑,江瑜心中像是被猫挠了一把。他轻轻捻了捻指间,眸色滑过一抹深沉,快得谁也来不及捕捉,继而温声开口:这次赌局如何算? 他们赌江.氏能不能拿到这次招标,结果虽然拿到了项目,但不是江瑜亲自拿的。 平局。 江瑜问道:还继续吗? 当然。他看江瑜那张脸可是看得心痒痒的,这种念头促使他一定要把对方弄到手玩玩,不然总是不痛快。 江瑜视线不着痕迹地滑过身边人,目光在他过分漂亮的面容上流连一瞬,含笑开口:那这次可就由我来定题目了。 * 安城年味越来越浓了。 腊月二十七这日,公司打扫卫生之后正式休假,每个人除了一张购物卡之外还有糖果和坚果,在茶水间摆放的整整齐齐,每人一份。 殷言声是最后一个走的,他锁好门后离开,写字楼底下只有春节期间值班的人,下一次这块区域热闹起来就是年后的初七了。 从车库里取了车去疗养院,然后把姥姥接出来一块过年,这两年一直是这样,隆重佳节之日都是一起过的。 殷姥姥穿得厚,先是由殷言声带着一起在超市买了不少东西,老人有时候爱热闹,殷言声牵着她的手买了两大袋东西。 到家后取了一双棉拖鞋让换上,殷姥姥看着房内,灰色的窗帘上有一层纱,木质地板上连个头发丝都没有,沙发也是平整洁净的,整个屋子漂亮却是空旷,没有多少人气。 她坐了一会,殷言声打开电视让她先看着,自己去把蔬菜放到冰箱里,又端来水果放到姥姥面前:姥姥,您先看看电视,我收拾好了就过来。 殷姥姥说:没事,你忙去吧。 过了一会殷言声过来。 中央台播放的是戏剧,各种声音堆砌在一起格外热闹,他剥了一个蜜桔给老人递过去:姥姥,吃点水果。 这水果也算软和,老人也能咬得动。 殷姥姥伸手接过,蜜桔没有一点酸味,在嘴里甜滋滋的,她让外孙也吃,她扫了一圈有些犹豫地开口:你那个男的呢? 她坐了一会了也没见那人出来。 殷言声往自己嘴里送了一瓣,咬破上面白色的筋膜,果汁一下子爆裂在口腔中:他工作忙,可能今年不回来了。 自从那天晚上席寒走后就没回来过,每次他们通话的时候他能听出对方声音中的疲惫,人在国外春节不一定能休息。 就算有假期也只是一两天,路途遥远来回奔波的,席娇娇坐飞机又头疼,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让他多休息会。 殷言声想着,没什么表情的又吃了一瓣橘子。 他眉头微微皱着,还蜜桔呢,这个橘子一点都不甜。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诸位是如何谈恋爱的? 席寒:爱人足够纯,我去勾引他。 江瑜:爱人不纯,我们相互勾引。 江天,封一然: 第62章 新年 给我们小朋友的压岁钱 窗外是高楼大厦, 近百层的高度在清晨里如在云中,可如今外面天色昏暗,落地窗前背景是鳞次栉比的大厦, 层层亮光还在闪烁,仿佛是将天上的星镶嵌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中。 华佳穿了一天的高跟鞋, 现在脚趾内侧已经隐隐作痛,她脚趾轻轻动了动,心里哀嚎着今晚回去绝对会肿。 她原本是江瑜江总的秘书,后来听说江总身体出现问题后由另一个人接任,对方也曾是江氏的管理层, 上手倒是很快, 只是最近真的是太忙了!! 对方一直在加班,原本两场会议硬生生地加成了三场, 整理内容协调时间这一系列工作做下去,简直就要把人逼疯。 她心里一万次哀叹自己打工人的悲惨身份,深呼吸一口推门而进, 严肃开口:席总, 这是近几日的日程安排。 原本伏案的男人抬起头来, 一身深蓝色正装,头发向上梳起, 光洁的额头显露出来,眉峰尾端锐利且微微上挑, 鼻梁高挺,一双眼睛深邃清冷, 很是冷清寒冽。 他道:放这吧。 席寒拿着日程表翻了翻,他揉着额头道:把明天的再重新排一下,给我空出二天来。 华佳一愣, 就听到他说:我除夕要在国内度过。 办公桌的角落里放着手工日历,上面印着雪花图案,其中一页大概被人折起来了,外面看起来有些凸痕。 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在国内已经快要春节了。 华佳今年没打算回去,一来她有自己的工作,二来春节期间回国的机票太贵了,一来一回路途花费直接能把攒的老本搭进去三分之二,还不如直接把钱寄回去自己休息一会。 她点了点头:好的,我再重新安排。 年轻的女子出去,脚上高跟鞋落到地面上的响声慢慢消失了,席寒看着重新紧闭的大门,思量了几秒后拿出手机。 现在国内的时间是早上八点,也不知道他家的小朋友这个时间在做什么。 手指在通讯工具上点了两下,几秒的提示音后对方很快接通。 席寒。 声音清清朗朗的,没有早上初醒的那种慵懒。 席寒笑了笑:小朋友醒了? 殷言声说:姥姥在家,她起来得早我就跟着醒来了。老人睡眠都不太好,浅眠早起但容易犯困。 席寒道:今日腊月二十八了。 姥姥今日发了点面,说是要蒸点花馍。殷言声说到这儿微微停了停:哎,你知道花馍吗? 这也算是安城的特色了。 馒头做成的样式,有蝴蝶型的还有花型的,中间还可以放点豆沙,有的在花上涂点色素,以前是祭祀时用的,后来春节这些重大节日也会蒸点,算是图个吉利。 席寒想了想说:知道。以前某次在超市见过,还挺好看的。 两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殷言声突然开口:你现在忙不忙?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本来席寒的一个电话,他自己聊得一直停不下来,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已经聊了半个小时了。 席寒看了看手上的文件,他方才带着耳机,一心两用的:不忙,没有打扰到我。 殷言声又说了几句,他停了会,仿佛不经意地问:你除夕夜吃什么?那里有没有团圆饭? 其实这是他的一点小心机,他不太清楚席寒今年过年回不回来,又不想直接开口问你回来不这种话,就换了一种说法问有没有团圆饭。 要是席寒说有那就表明他今年真的不回来了,要是他直接说这里有团圆饭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回去吃那可就太好了。 殷言声心里微跳,等待着他的答复。 席寒眉梢一挑,他指尖点了点笔发出有规律的响动,饶有兴致地故意说:有,就是味道不太好。 那边的小朋友哦了一声。 干巴巴的。 席寒几乎都能想像到自家小朋友此时的表情,薄唇微微抿着,脸上白净,睫毛阖在眼睑上浓密,又黑有长的。 殷言声看了看时间,觉得两人聊得够久的,叮嘱席寒说:你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席寒应着,接着结束了通话。 他看了一下日程安排,再有三十个小时就能和家里的小朋友见面了。 腊月三十这天总是与众不同的。 家里卫生早就打扫好了,窗户和灯具也都擦了,殷言声早上在超市买了蔬菜和肉打算晚上做年夜饭。 殷姥姥吃得少,说让不要准备太多。但最起码的鱼肉和鸡肉必不可少,除此之外还炒了两个素菜,包了虾仁馅的饺子。 晚上八点的时候坐在客厅,电视上播放的是春晚,喜气洋洋一片。 殷言声不太爱看春晚,主要是老人的习惯,她年年看春晚,这几乎就是春节必不可少的项目了。 殷姥姥看着电视,先是歌曲再是小品,等几个熟悉的面孔出来后老人就笑开了。 殷言声一直挺沉默的,做好的饭菜动了几口,他手里的筷子就放下,望着窗外微微出神。 其实以前也是这样过的,这般和姥姥一起经过的春节他过了无数个,没有什么不同的,但今年就觉得寂寞了些。 他其实不算粘人,一个人打扫卫生准备饭菜把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唯独现在就开始想念一个人。 丝丝缠绕的,像是大网一样把他包裹在内,怎么也挣脱不开。 门铃声突然响起,铃声在开着电视的客厅里有些低沉,殷言声猛地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殷姥姥就见原本沉默的外孙一下子站起来,快步向门口走去,甚至因为迅速身形都蹦跶起来。 哎,这孩子怎么不好好走啊。 殷言声根本没听进去姥姥的话,他开着门的手都微微颤抖着 ,等到看清门后的人了呆在原地,又惊又喜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国外吃团圆饭吗? 这话问的。 席寒走进房里,一边换鞋一边压低了声音逗他:小朋友这话可不能乱问,不然我以为家里藏了个野男人呢。 哪有,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眸子又黑又亮的,这样看起来又乖巧又好玩的,真不禁逗。 席寒走向沙发上坐的老人,含笑道:姥姥好,新年快乐。 殷姥姥忙不迭地点头:你回来就好。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你怎么不早点说,我们就再等等你。饭菜已经动了几口了。 席寒看了一眼道:不用等,我在飞机上已经吃过了。他下了飞机胃口不太好,可能是气压影响吧,不太想吃东西。 殷言声说:没事姥姥,我去给他煮点饺子。 说着就洗手去了厨房,席寒也跟着去了。 殷言声挽起袖子锅里加了热水,一旁案板上放的全是包好的饺子,圆鼓鼓的瞧着喜人。 席寒捻了一个放到手里掂了掂:什么馅的? 虾仁,我在里面加了一点胡萝卜和香菇。殷言声盯着锅估摸着水温,见水开了就顺着锅边滑下去:你要吃带汤的还是蘸汁的? 没等席寒说话他又道:算了,我两样都给你做一些。 他忙忙碌碌的,又去准备做汤底,穿着灰色的居家服,在一锅热水升起的白雾旁模样又清凌凌又生动的。 席寒看着看着,伸手把人腰一搂:不用,我想吃蘸醋的。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但客厅里有视线死角,不用担心被姥姥看见,席寒有些肆无忌惮,一手顺着脊背滑上去,在肩胛骨上微微摩挲着,嗓音沉沉的在小朋友耳边道:你还不知道我真的想吃什么? 殷言声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仿佛在说行事怎么那么大胆。 等饺子煮好后捞出来端到客厅,殷姥姥怕积食不敢吃,殷言声方才吃了点菜也没吃,只有席寒一个人吃。 总共煮的不多,也就二十个,席寒吃了十个说不想吃了,殷言声把剩下的吃了。 春晚还在继续,殷姥姥睡得早,撑了一会儿困得眯眼就回房睡了,留下了两个不爱看春晚的人, 席寒也不喜欢看,他头有些疼,吃了饺子之后就去洗漱,接着就去房里睡了。 殷言声大致的收拾了一下,洗完澡后进了卧室。 卧室的灯还亮着,可能就是专门给他留的,那种介于暖黄的灯光照着卧室,幽幽的静,床上的人闭着眼睛,面容隐在暗处。 他睡着的时候很安稳,许是困倦了,碎发在枕头上蹭地有些乱,没了白日的界限感。 殷言声悄悄地上来在席寒身边躺下,刚要伸手关灯的时候身后人贴了上来,一支手臂就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气息就荡在耳畔:小朋友。 这嗓音酥酥麻麻的,又是轻声,殷言声觉得那些传闻中让耳朵怀孕的声音也就是这种了。 恋耽美 ——(43) 他转头面对着席寒,轻声问道:你怎么没睡,是头疼吗?席娇娇有这毛病,以前就恹恹的,缓上几天才好。 席寒不太在意地嗯了一声,他手已经顺着衣服下摆探进去了。 你什么时候离开? 初一下午。 也就只有一天时间,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殷言声隔着薄薄的衣料按住作乱的手:你睡吧,赶紧休息。睡眠不足头疼好不了。 席寒声音里带着欲,他气息很沉:小朋友算算我们多长时间没见了? 身旁的人眸子里都幽深了许多,像是一簇火苗燃起,就那样直直地望着他。 殷言声发现自己没法抵抗他的气息与眼神,手上力道不自觉的松了三分,没什么底气地说:那那也要休息啊。 席寒盯着他几秒。 殷言声看了看,视线已经飘忽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像是做了一个什么决定似的,在席寒耳边轻轻道:我帮你行不行? 面前的人神色其实不算慌张,但几乎不敢看他,睫毛颤得像是只展翼的蝴蝶,领口锁骨精致,见他目光后慢慢别过头去,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颈。 席寒触上他的唇,慢慢地按压摩挲着,他用指腹来回勾描着,声音像是礁石时上海妖:小朋友,怎么帮我? 就是就是这样。 被子中间有包鼓起,隐隐约约像是藏了一个人,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压抑到了极致。 殷言声掀开被子正要去卫生间时,被人握住了脚踝。 温热的一只手直直地烫进皮肤里,像是幼时听过灵异故事里的水鬼,直接让他动弹不得,他说不了话只能哼哼两声,企图让身后的人放开他。 席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沉哑着声开口:小朋友,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压低的声里带着诱哄。 殷言声僵住了没有动作。 转过来。这次已经带了一丝丝命令的语气。 殷言声闭了闭眼,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般的回了头。 席寒呼吸霎时一滞。 面前白净皮肤上洇出来的一点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缺氧,额上还有些汗水,他原本瘦削的脸颊稍微鼓了鼓,像是含了一大口没有咽下的水,红润的唇抿着,上面沾了一点湿意。 席寒虎口放到他下巴处,他动作很轻,像是要给一只猫咪挠下巴,先是碰了几下,旋即在对方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用了点力捏住了腮帮。 原本抿着的唇张开,顺着唇角滑了下来,有些滴落在手背上。 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顺着口腔探了进去,仿佛是一名牙医,身上气息裹挟住殷言声低低开口:这里有一颗尖牙。 顺着牙龈向上走,殷言声眉头蹙了进来,他几乎下意识的喉结滚了滚。 咕哝清晰的吞咽声就那样响了起来,房里的两个人几乎同时怔住。 殷言声唇瓣微微发抖着,他呼吸声很重,看着面前的人震惊的眼神几欲落下泪来。 席寒收敛了神色,没有犹豫的就去亲吻他,他抱着他安慰说小朋友没事的没事的以后不闹你了。 这一场事情几乎折腾到后半夜,原本不欲亲近的小朋友被拉在怀里从背后占有,他咬着唇不发出声音,额头上汗水一片。 洗完了澡后已经快十二点了,殷言声如今已经平静下来。 席寒一下一下的摸着后背,摊平殷言声的手掌放了个红包。 这是什么? 席寒懒洋洋,声音格外温和:给我们小朋友的压岁钱。他亲吻着身边人的额头道:新年快乐,我的小朋友。 新年快乐。 我的席娇娇。 第63章 养崽 你们最好长出个鸳鸯眼白猫来。 殷言声睁开眼睛时身旁人还睡着, 他轻轻地移开自己腰间的那支手,慢慢地从床上下来。 出了卧室之后关上门,洗漱之后就去厨房。 殷言声切菜的时候殷姥姥醒了, 老人家也算是醒得早了,洗了脸和手之后把袖子挽起来:言声, 早饭吃什么? 熬点粥,再拌些凉菜。殷言声见她要帮忙,赶紧说:姥姥,您坐那歇会,我做的都挺简单的一个人就行。 殷姥姥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她侧着身子看着里面人忙忙碌碌的:我看你做饭做的越来越好了。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 别的孩子还在外面玩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她做饭的时候搭把手了。 殷言声说:慢慢练的,我也不能总在外面吃。 他看了殷姥姥一眼, 动作利落地把菜放到锅里焯水:平时我和他换着做,他昨晚回来迟又没睡好,今天下午又要走, 我让他再睡会。 殷姥姥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今天不是才年初一吗?这么早就走? 殷言声说:他现在有点忙。 熬好粥后给姥姥盛了一碗, 又盛了一碗放外面晾着, 殷言声在小碗里匀了点菜,一看时间早上八点了。 他放到一个大托盘里, 把粥和菜端进了卧室。 席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就看见殷言声进来,他头现在还有点难受, 捂着额头道:现在几点了? 八点零三,你刚好醒了, 吃点东西吧。席寒昨晚吃得少,就那几个饺子根本吃不饱,可能已经饿了。 席寒没想到醒来已经这么晚了, 蹙着眉就要穿衣服:姥姥醒了吗?我去给她拜个年。 不用。殷言声说:她让你好好休息。殷姥姥很好说话的一老人,平时根本不在意这些。 虽然他这样说着,席寒还是出去了,洗漱后拜了年才进来,还没忘记给江家那一众人拜年。 先是江老爷子,再是江家伯父和江家姑母,给江二夫人都没忘记,江家比较在意这些,礼节性的东西少不了,当然没有江惠民的份,这两人说话就要吵起来。 打了一众电话之后又回到房里,席寒往床上一躺,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要说多疼倒也不至于,就是难受外加晕。 殷言声见他恹恹的,心一下紧了:又难受了? 他坐在床上给席寒揉着太阳穴: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昨晚本来不该的,但两人没忍住加之他其实也想和席寒亲近,后来就半推半就。 席寒满脸的懒倦:你觉得我是没休息好才难受的?他握住额间的手指,放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捏着:我昨晚没觉得难受。他看了殷言声一眼,没个正形道:你让我再来一回,说不定我就不难受了。 殷言声直接站起身来。 席寒撑着头看他:这样就害羞了? 殷言声没害羞,只是把早饭放到他面前:现在粥不烫了,你喝点。 清早熬得香菇滑鸡粥,配着煎饺,外加凉拌黄瓜和清炒虾仁,还算丰盛。 席寒缓缓坐起来,他像是没充好电的玩偶,没有多少精神:我不饿。 殷言声说:不饿也得吃早餐啊。 他舀了一勺递到席寒唇边,直接用行动让对方吃。 席寒有点好笑,却还是含进口中,又吃了两个煎饺,菜也吃的七七八八。 见他吃完,殷言声收了餐具: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昨天买的菜昨晚吃的差不多了,一会再让人送点。 小朋友。席寒碰了碰他的脸:我刚吃完早饭。 没事,你先想好了我再给你做,中午还有四个多小时。 我没什么想吃的,你和姥姥想吃什么做点就行。 他把头搭在殷言声肩窝里,一手缓缓的在发里穿梭,掌心发丝柔顺:你再陪我睡会。 殷言声点了点头,又和席寒一起躺到床上。 拉好窗帘又关着门,房里寂寂,只有二人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连时光都流动的缓慢,殷言声私心想着让时间在这里多停一会。他觉得他们现在是在海底,只有两个人的海底,别人都插.不进去。 吃过午饭之后都快一点了,又坐了会,三点的时候就去机场。 席寒看着身边的人,慢慢地给他抚平衣上的褶皱:你回去吧,姥姥还在家。把老人一个人放在家里总让人不放心。 殷言声说:没事,再等等。 现在机场大厅开着暖风,席寒摸了摸殷言声的手,还是暖热的。以前他也常被面前的小朋友送,更是离开了无数次,到现在才发现面前的人有多不舍。 殷言声小朋友的不舍得绝不是挽留或是哭泣,他就是轻轻地一个拥抱,没什么多余的言语,再用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看着,很懂事乖巧,像个想吃糖果的孩童,你给就望着你笑,不给也绝不会闹腾。 席寒说:等在过一段时间,大概是一个月后吧,就回国了。他手在殷言声头发上摸了一把:那时候我就常回来。等江瑜工作了顺便把上次搞黑手的揪出来,他就不那么忙了。 殷言声点了点头。 机场提示音响起,这时候再不舍得也得分别,殷言声看着席寒背影消失,自己开着车回家。 * 三月初,京都的天气微微回暖。 窗外是薄薄的一层阳光,有点晨曦初露的那种感觉,轻薄的仿佛一碰就碎,其实没多少暖意,但有太阳还是很让人欣喜。 华佳的神情不太好,过茶水间的时候压低声音:席总心情不太好,诸位都谨慎点。 她这个位置起个协调的作用,各个部门直接消息交接都有她的份,算是近距离接触的。 同事说:是因为李家吗? 这个李家已经很久了,有自己的人脉和公司,论实力和江.氏不相上下,又能干出各种掉价的事,公司的老人都知道。 华佳说:不太清楚。 同事看了看旁边,发现没什么人后低声在华佳耳边说:听传闻说江总出事就是那个李家做的,雇了人去杀他。 华佳被吓了一跳: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人命关天的事。 同事看着她这般惊讶神情又道:京都的这些豪门里乱着呢,彼此间都恨不得吃了对方,弄掉一个继承人好处那么多,保不住哪家就走了邪路了。 你看看一些家族里谁谁出了车祸死了,哪能那么巧呢整个一脉都车祸车祸的,还不是那些豪门倾轧。 华佳说:你就是上网多什么都信,以后少浏览些营销号。 同事撇撇嘴不说话了。 华佳看着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公司楼底下流浪猫吗?我上次喂它的时候肚子已经很大了,现在可能生了。 楼底下的流浪橘猫,油光水滑的,平时性子也温顺谁都能上手摸两下。 同事脸上出现遗憾神色:知道,被车碾死了。 碾死了?华佳声音一下子提高,发现有人看这边后又恢复正常:那小猫都死了?这得一尸几命? 没有,生了,就是母猫死了猫崽子又小,可能活不下去。就几天的幼猫,没了母猫说不定夜间就被老鼠吃掉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一道冷淡的声音:什么猫? 华佳一下子就打起精神,席总穿着一身正装,面上没什么表情,就那样站着就能给人压迫感,她和同事相互看了一眼:席总,我们再说公司楼下的流浪猫。 席寒挑了挑眉,他方才从茶水间会办公室的时候意外听到了几个词,又因为家里小朋友的缘故对猫还比较敏感,所以才开口问。 等到华佳忐忑的说完事情后,就见面前的男人微微沉思了一瞬,接着开口:你下楼和我去找找。 华佳:啊?好的,席总。 打工人向来是领导说什么就做什么的。 楼下是绿化,草皮上还没有什么绿色,看起来有点荒芜。 席寒由华佳带着,在草丛里一个一个找,猫产子一般都会在隐蔽的地方,这边又没有什么树林和小屋,只能在茂密的草丛中了。 后来在一棵龙爪槐下找到了一个箱子,隐在草丛和树背后,不认真看还真发现不了。 华佳说:席总,在这。 席寒低着头看去,大的快递箱子里一共五只猫,每只只有鼠标那么大,其中两个都已经死了,剩下的三个挤在一块,眼睛还没有睁开,嘴巴红红的,身上还湿湿黏黏的,看起来状态也不太好。 席寒皱了皱眉,用手背碰了碰发现还有些温度。 现在问题来了,这三只猫该怎么办?放到这里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至于自己养,席寒琢磨了一下,觉得他没这个本事。 华佳就看到席总站了一会,然后脱下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捞了三只猫兜起来裹住,对她道:找个宠物医院。 把这三个送进去让医生看着,接着看能不能找个宠物店寄养。 他家的小朋友,以后要养的话养断奶后大一点猫。 到了医院后,事情没那么顺利。 医生推了推眼镜,带着手套的手检查了一下:你这几只猫只有三四天,要自己喂吗? 席寒看了看像是老鼠一样的猫崽:你们这里能不能养?他方才看到前面就是寄养的宠物店,里面猫猫狗狗都有。 医生笑了一下:先生说笑了,这么小的我们不寄养。寄养的最小都是四个月以上的:这种幼猫都是由母猫亲自带。 席寒说:母猫死了,能让别的猫带它吗?找个同样带崽的母猫让一起养。 医生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我们这只有一只产崽的猫,它生了八只小猫。这个数量自己的孩子都奶不过来,还要帮着带其他的,简直不可能。 你可以自己试着喂,以前也有人捡到这么大的,自己喂奶养活了。就用注射器冲好奶粉喂,一只猫一次五六毫升,我们可以赠送您两只注射器,哦,对了,这种幼猫两小时要喂一次奶,您晚上最起码要喂三次,要做好保温措施,幼猫不会排便,您要用湿巾蘸温水擦□□,这样模拟母猫舔幼猫的动作去促进排便,要是涨奶了要去揉肚子,注意千万不能让拉肚子。 恋耽美 ——(44) 医生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看着对面的男人表情越来越阴沉。 席寒: 闹着玩吗? 华佳就看到席总进去不到半个小时就出来,阴沉着脸手里端了个纸箱子,西装还铺在里面,她瞥了一眼,发现里面还是三只。 好家伙,没送出去也没找到奶妈,惨兮兮的小猫,也不知道席总要把它们怎么办? 她开着车,就看到后座的男人又脸上带着嫌弃,一边嫌弃一边屈尊纡贵地用那双每天处理几千万流水资金的手碰了碰,眉心微皱对着箱子道:你们最好长出个鸳鸯眼白猫来。 好家伙,还给规定发色和瞳色了。 第64章 车祸 人群中爆发出叫声:快打120 江.氏的大楼底下有几株樱花树, 这几天正开着。 时节也算是乍暖还寒了,席寒身上大衣脱了下来,换成了衬衫加外套的装束, 楼底下捡的那几只猫大了一点。 最近江.氏楼里面大致能看到这样一副景象:矜贵又优雅的席总用着一只注射器喂猫。 男人看起来疏离冷淡,手掌白皙骨节分明, 手背上面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怎么看都是一双适合握笔签字或是指点江山的手,总之和温暖这类字眼沾不上边。 可就是这双手每天圈着幼猫后颈用注射器喂奶,猫脖子上带了不同颜色的项圈,起先眼睛还没睁开, 脖子细的能用食指拇指圈起来, 四个乱蹬的爪子就和三根一起的火柴棍粗细一样,叫声倒是很大, 尖尖细细的。 席寒喂完了一个又面无表情地放下,带了手套的手又从猫包里握住一个出来,单手吸了点羊奶后又喂另一个, 如此三个都吃饱了才放下。 可能是营养跟得上, 猫长的倒是挺快的, 也睁开眼睛了,就是蓝膜还没褪去, 给擦干净身上后毛色也显露出来,白底的背上带一坨橘的, 整个都是橘的,还有一只身上颜色小时候看是白的, 后来越长越黄的! 最后面那只席寒最开始给予厚望,一窝猫可以是不同猫爸爸的,本来母猫是橘猫, 要是有一只公的白猫在发情的时候与其交.配,生下的崽就有可能是白色的。 席寒抱着这个心态看着最接近白的那只猫,起先颜色不是纯白的时候只以为是没弄干净,等到越长越大的时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白猫,而是身上颜色类似于浅金,像是稀薄落日的颜色,太阳下一照看起来很新又暖洋洋的那种色彩。 好了,三个都不是白的,眼睛基本上都已经没有期待了,鸳鸯眼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华佳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23楼的总裁办公室的大理石桌子上铺了两层护理垫,上面趴着三只尖声尖气叫的猫,席总向椅背倒,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她快步过来,双手将文件递过去:席总,这是您的文件。 放那吧。席寒淡淡道。 他扫了一眼,大致又是一份风险评估书。 华佳放下,又看了他几眼:您需要一杯咖啡吗?江总提神的饮品是红茶,这位看起来不太喜欢茶。 席寒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华佳懂了,自己主动去冲了一杯。挂耳式的,冲好后放在手边,离文件很远,不用担心会浸湿文件。 护理垫上的三只猫还在爬,迈着小短腿颤颤巍巍的,其中一只要跑出护理垫了就被一只手捏着放回去,小猫茫然加懵,又迈着腿往外爬,又被抓起来放回去,如此反复几回后,猫不动了。 #累得趴下了。# 这时候神形惫懒的人才勾了勾唇,像是被逗趣了,给面子般的表个态。 华佳道:席总,您的猫太可爱了。 席寒挑了挑眉:可爱?没有一个长得合心意,也就凑合养着。 华佳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情绪是不是高兴,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喜怒难辨,硬着头皮道:是的,它们好可爱。 身上圆鼓鼓的嘴巴又红红的,全身还干净,喵喵叫的时候很讨人喜欢。 话落就看到席总又看了猫几眼,脸上带着丝丝微妙的嫌弃,接着又伸手摸了一把,摸完后盯着自己的手几秒后离开座位去洗。 猫还小洗不了澡就只能用湿巾擦,席寒见过这几只脏兮兮的模样,又看过彼此用口水糊对方一身的样子。 猫咪口水在身上他碰了=猫口水在他手上。 这哪能忍得住? 目睹了全程的华佳风中凌乱:好家伙,这就是每个总裁必备的洁癖吗? 总之,这猫是一天天的长大,由针管喂养变成了奶瓶喂,走路颤颤巍巍的变成了走路稳健的小短腿,时间一晃已经到了四月清明节前后。 席寒自初一离开也没回去过,平时他有事,又加三只猫磨人,他和殷言声两人就是平时视频聊聊天晚上打个电话。 席寒还没告诉殷言声猫的事情,现在也才一个多月大,宠物航空托运有死亡风险,他打算等到再大一点后带回去。 江天倒是知道席寒养猫的事,自己闲的时候就过来看着,一个人和三只猫待在一起,摸摸这个又蹭蹭那个,顺便端着奶瓶喂奶擦屁屁,喜欢的不得了。 席寒今天有一个会是在别区开的,来回需要两个多小时,从上午一直开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终于结束,他把车从地下车库里开出来。 刚过栅栏的时候电话响起,是江瑜打来的,对方单刀直入:你人在那?走到哪里了? 席寒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动,将耳机扣了扣:刚出地下车库,怎么了? 我得到消息,李家的人可能要动手。 从上次国外的那场意外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他一直没出来,这回对方可能真的相信了一些传言,露出了狐狸尾巴。 席寒沉默了一瞬,他看着自己要走的那条路线,视线寸寸巡掠过去,最终定格在一座桥上。 良久之后,他眸子幽深,缓缓开口:接下来这样做。 江瑜将整个计划听完后眉头皱了起来:有点危险。 席寒没什么表情,他眉目之间称得上冷酷:这次能躲过下次还能躲过吗?总之是防不胜防,倒不如直接迎上去。 我在明你在暗,后续准备好。 挂了电话之后,他眉眼淡淡,车子行驶之后窗外景象急速倒退着,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踏上那座桥。 桥下是水,带着点沉静的绿,身后车来车往一切都很平静。 前方的桥越来越短,二十米、十五米.五米、三米,马上他就会行驶过这座桥。 席寒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他目光沉沉,在最后的关头看见的是一辆4.2米的黑色货车。 突然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响起,打破了这个平静的下午,人群中爆发出叫声:快打120!车祸! 殷言声这段时间一直过得很平静,家中和公司两点一线,每天晚上和席寒聊聊天,对方有时候正经有时候不那么正经,总之生活波澜如水。 这和他们以往数次的分别没什么不同,结婚前的三年也是这样过,现在还比那时候好,那个时候两人其实交流很少。 清明节休假之后他去扫了一次墓,给母亲扫的,白色墓碑旁放了一束花。 安城天气很好,天高云淡的,郊区墓园还有不知名的野花,扫完墓之后又去疗养院看了一回姥姥。 第二日的时候又去公司上班,手机浏览器弹出来一些消息。 【这几种东西千万不能给孩子吃】 【牛奶不可与一物食用】 【国外发生枪击,造成了七人死亡】 【京都豪车与货车相撞,限量豪车成废铁】 一条一条的,不知疲倦地冒出来。 殷言声一一删去,他这人不喜欢手机上多余的消息,哪个软件上有个标红的信息不点不消去总觉得不痛快。 中午吃饭的时候乔飞愁眉苦脸的,一副没睡醒外加心神俱伤的样子,满脸疲倦外加神游天外,魂都丢了。 殷言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又是哪出问题了? 乔飞捂住眼睛哀叹:经理,我股票一路跌,绿的根本没眼看。 虽然炒股啥的有种说法是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下海干活这句话,但乔飞还挺顺风顺水的,小赚几笔后未免有些自得,虽然也不多吧但起码没亏,研究行情钻研金融探听内部消息啥的,忙的是不亦乐乎。 结果最近翻车了,股价每天以等差数列下跌,极其均衡而又顽强,一水的绿色看得人眼睛发疼心态崩。 殷言声说:抛了? 我不,我相信它还会好的! 还挺倔强。 殷言声道:哪家的? 江.氏乔飞痛心疾首:半年,还特么的不到半年,两位国际跨境贸易总裁双双出事,一个国外受伤生死还不知一个又几天前出了车祸,就那个豪车主人,现在都还没人有没有事。 他思量了一会,惶然开口:不会已经没了然后压下来了吧? 殷言声说:能不能想点好的。 乔飞立马道:罪过罪过。顺便呸了一声。 一顿饭吃完去休息室躺着的时候,殷言声再次打开手机。 第65章 相见 还是那副懒散随意的样子,卷着一 他中午吃得有点饱, 现在胃里是一种充实的满足感,根本睡不着。 拿起手机浏览了一会网页,里面弹跳出来几张图片, 殷言声看了一眼,还是几天前的那个豪车的事故。 豪车车祸, 在加上江.氏的股票,一直有热度。 他盯了几秒,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一辆黑色的车头被撞得向内凹了进去,铁皮内的发动机裸露出来,在袒露的汽车内部里隐隐可见库里南的标志, 副驾驶上挡风玻璃有一个坑洞, 受力点周围的纹路像是一条毒蛇一般在破碎玻璃周围蜿蜒盘旋。 虽然媒体报道的有些夸大,但难以否认的是车被撞成了这个样子的确难以修复。 殷言声点开了下面的评论区, 最前面的一条评论是【那货车司机这辈子都赔不起了吧?】下面跟了近万条回复。 普通的车与豪车相撞本就是一场引人关注的事故,更何况这种限量版的豪车。 【希望人没事。祈祷祈祷】后面跟了两个双手合十的表情。 【我去!!!我知道这车主人是谁,希望不是他。】 殷言声顿了顿, 点开了这条评论底下的回复。 【快说是谁这么有钱?】 【快说快说】 在一系列留言回复求解密里楼主道【不确定是不是, 江.氏的XH.】 【艹!别吓我, 我还买他们家的股票了。】 【有可能是真的,我刚看了交警发出的通告, 这场事故中一个姓邓,另一个就姓x。】 看到那两个缩写的瞬间, 殷言声心里一紧。 纤长的手指急速地往下滑,上千条的评论里祈祷的、惋惜的、阴阳怪气的都有, 网路世界里人人都得了一张隐身符,各种声音都可以发散。 他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地给席寒发消息。 对方没有立即回复, 其实这是常有的事,上班族一个会议可能几个小时,这个时间段内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手机,秒回消息很难做到。 殷言声眉间沉沉,他一个一个地翻着关于那场车祸的报道。 零零散散的几张照片,有的远又的近,多数是那辆黑色库里南的,其中有一张路人拍的照片,可能是凑得近,车内蜿蜒一摊血迹缓缓渗透到驾驶室上的座椅上,已经是暗红色的了。 殷言声一张一张地看,在目光触到照片边角上的时候他像是被一道冷白的闪电击中,全身血液都凝固起来。 那是一颗沾了血的绿色袖扣,祖母绿外面镶着一圈银边,是当初他给席寒买的。可是现在其中的一只出现在了残破的车内,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碧绿的面上还沾了一点血,难见当初莹莹亮色。 心像是直直地往冰水里下沉,殷言声闭着眼睛用力的捏紧拳头,他呼吸声很重,拨着号码的指间苍白微微发颤。 一阵又一阵的铃声响起,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茫茫地往地上落去,没有人知道会掉到哪里去。 只是一段一段的静音,电话的那段似在深深海底,而他亦像是被漫来的潮水淹没口鼻,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席寒. 席娇娇 殷言声闭了闭眼睛,再一次地给他发消息,他十指僵劲得不听使唤,连几个字都发的困难无比。 【席寒,回复一下消息好不好,你别吓我。】 殷言声按住语音输入,一连几个消息发送过去,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浮木。 *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起来,病床上的面色苍白,一双眸子倒是一如既往地幽邃。 江瑜坐在旁边:容我提醒一下你现在是病人,别说出院了,你玩手机的时间都要被限制。 席寒下意识地向伸手揉额头,抬起一半才想起他两个手上都打了点滴,垂眸扫过后移开视线:让我看看手机。 江瑜递过去,微信聊天界面上一共是二十多条消息,看到那带着红点的语音消息后席寒心中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他点开一个,自家小朋友的声音传来:席寒,你有没有事?你给我回个消息。 前面还是冷静的,后面隐隐有了一种鼻音,急促呼吸之下的声音,已经是带了一点哭腔。 殷言声小朋友一向冷静,今天这么难过到失控还是头一回。 除此之外还有十来条的短信【这部手机的主人现在情况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请跟我联系,谢谢。】 席寒只觉得心里被人掐了一把,他手指动了动发送一条语音过去:别担心,我没事。 江瑜把他举动收入一双桃花眼中,他道:医院外有人盯着,你这时候不能出院。 我去安城一趟,把他安安全全地带过来,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在这个时候听到耳中如同天籁,殷言声猛地拿过手机,盯着上面的消息。 在听到席寒说没事的时候他心里一松,仿佛飞走的灵魂才游荡回来。 席寒说:现在电话里解释不清,三个小时后有人来接,小朋友跟着他过来后我当面给你说好不好。 恋耽美 ——(45)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音色清,亦如当初那般带着纵容和诱哄的语气与他说话。 小朋友现在就待在公司,不要自己开车也不要胡乱猜想什么,我现在很安全你放心。 殷言声觉得心里稍微安了一些,他现在才觉得浑身血液才重新流动起来,冰冷的手指动了动发了一个【好】。 三个小时过得很快,他只能把公司里的事情简单地安排一下,又给疗养院那边打了电话,安顿好之后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前台打过来电话说有人要找他,殷言声说了一句让他稍等一会就出去了。 站在前台前面的是一个男人,极其挑人的白色西装穿在身上也难找一丝瑕疵,身形流畅气质温润,在人群之中一眼就可以让人注意到,许是感受到殷言声的视线,那人转过来勾唇微微颔首:你好殷言声,是席寒让我来的。 他眼中带着笑意,温文尔雅,很容易取得人好感。 殷言声也轻轻点了点头:你好。他没见过面前的人。 殷言声打量江瑜的时候江瑜视线也落在他身上,鼻梁高挺眸子黑白分明,身姿笔挺的像根翠竹,骨相极好不卑不亢,有种清清傲傲的劲。 和照片相比真人容貌没有多大变化,但身上那种未出校园时的青涩褪去不少,显得成熟了许多。 江瑜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笑了笑:走吧。 从公司到机场的那段路很顺畅,殷言声坐在后排,一共三辆车,他们在中间的那一辆上坐着,前后的另外两辆上都是保镖。 刚上车的时候他听到司机很恭敬地开口叫了一声江先生。 殷言声拿着手机搜索一下江.氏的国际跨境贸易,筛选之后留下了几条信息,其中有张是几年前的总裁出任时演讲的照片,上面的人赫然就是面前的这位。 江.氏创始之人的孙子,他们家里有一个更出名的人:杜诗丹。 女星杜诗丹当年被媒体报道灰姑娘嫁入豪门,哪怕后来荣登影后收视一流头衔也是江家儿媳,在提出离婚之后鲜少人说她是自己提出离婚的,而是称之为豪门梦碎。 仿佛她的头衔和荣誉在那个家族里不值一提。 殷言声慢慢地闭上眼睛。 席寒。 他心理咀嚼这个名字,所以席寒一直没让他见家人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又或是和江家有关? 他缓缓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左手上的戒指,眸中有淡淡思虑,平常家底稍微敦实一点的家庭谈婚论嫁尚且要考察一二,就比如乔飞的父母属于中产阶级,大学时期就对乔飞提出要求:他未来妻子父母双方至少要有一人有养老保障金。 殷言声把自己和江家稍微算了一下,发现犹如天堑。 前方坐的江瑜突然开口,他温声道:我以前见过你的照片,这次一眼就认出你了。他能猜到几分面前人在考虑什么,便耐着性子解释。 席寒其实比我大一个月,我是他弟弟。席寒家中排行第三,老大是江博然,老二是江博然的妹妹。 殷言声说:那江天是?他只听席寒说过江天,没听过江瑜。 江瑜温声道:也是弟弟,只不过席寒没有跟父姓。 看到殷言声脸上闪过怔愣,江瑜心里低叹一声,面上丝毫不显:家中都听席寒说起过你,本来早该见一面的,但一直囿于俗事。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真心实意地道:不过这次好,总算是有机会了。 殷言声顿了顿,点了点头。 其实殷言声只要去江家看一看就知道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江老爷子同意了谁敢乱说话,江家三脉如今各过各的,江家伯父和江家姑母都精明世故之人,难有闲心管别人家事?就算江惠民这一脉的孩子和植物结婚这两位都能微笑送上祝福。 江二夫人遇着亲生儿子江天的事还能说上一二,至于江瑜和席寒这两人的事她一概不问,家里唯一会叭叭两句的也就是江惠民了,不过没关系,他不敢在席寒面上说,就私底下和江二夫人说上两句再被怼回去。 可以说,只要殷言声愿意,他现在在江家是可以横着走的。 飞机穿过云端行驶在平流层中再缓缓降落,一直到京都的一家私人医院,保镖一直寸步不离。 穿过医院回廊再进入电梯中,狭小空间内有着轻微的失重感,到了医院的病房外,身后跟的人才散去,只留下殷言声与江瑜两个人。 江瑜轻轻推开了门:我把人完好无损的给你带过来,这回安心住着吧。 殷言声没听他在说什么,他只注视着病床上的男人,席寒比过年那会消瘦了,脸庞像是一尊毫无血色的冷玉,下颔线越发清晰起来,左臂上缠着纱布,唯独一双眉眼还是没有多大变化。 他看到他,抬眸时眼中有着笑意,就那样开口:小朋友,过来。 还是那副懒散随意的样子,卷着一些轻浮和散漫,殷言声心里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第66章 养伤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 江瑜是个知情识趣的人, 眼看着已经把人送到,没有理由还杵在这里,自己找个了借口离开, 把面前空间留给这两人。 席寒轻招了一下手,看了一眼身边的位置:来我跟前。 殷言声走过去, 几米的距离他眨眼间就到,病床上两个人有些窄,他只挨了一些床边坐着,认真地看着席寒。 眼睛里是黑多白少,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人看, 像是唯恐面前的人消失似的。 席寒心里叹了一声, 伸手把人揽住,他手臂从殷言声肩膀绕过去, 将人环住往自己怀里揽,身上温度相互透过传达,直到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声后才停下, 手掌在殷言声背后安抚似地轻抚:小朋友, 我没事, 看我不好好的在这吗。 殷言声说:你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这几天席寒是怎么治疗的他也不知道。 其实撞击的那会他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撞晕了, 肋骨有点问题,还有玻璃碎片扎进身体了, 不过这话席寒没打算说,他道:不严重, 没事。 殷言声看了他一眼,自己轻轻挣开去床尾找病例看,看到上面的肋骨挫伤和一系列伤后眼眶就红了, 他快步走过来,想要伸手碰席寒半路时又放下,怕自己没轻没重的伤到了席寒,最后只轻轻颤了颤唇瓣,声线嘶哑着开口:席寒,你那时多疼啊? 平时那么娇的一个人,吃个饭都怕烫,怎么就让他这么疼? 从席寒这个角度可以看清他所有的神情,脸颊上肉少,侧脸上可以看到颧骨的痕迹,面上没什么红润的气色,霜雪似的清白,故而现在眼皮上那一抹红色就格外的明显,像是被人拿了揉碎的花瓣在眼周围抹了一回,有股脆弱的劲。 席寒只觉得自己心里被人扎了一下,他轻轻环住殷言声,开口时语气轻柔的仿佛对着柳絮说话:小朋友,我自己心里有分寸,没多疼。 殷言声的鼻尖都是竹木与消毒水的气味,后者将席寒身上那种竹木味道都压了下来,闻着淡了不少,他用力嗅了嗅,脑中都是他的话。 我自己心里有分寸。 席寒殷言声抬起头来,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人,仿佛遇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什么叫你有分寸? 他想起乔飞的话,说是不到半年两位总裁出事,而如今那位传闻中生死不知的总裁他今天才见到了,殷言声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他也听过一些商场上的手段,有的人自会用自己当诱饵。 而如今,席寒给他说有分寸,什么情况下出车祸的人会说自己有分寸? 席寒一怔,暗悔自己失言。 看到他这个模样殷言声什么都明白了。 他站了起来移开几步,只觉得浑身在冰冷的水中,隐在衣袖下的手掌轻轻颤抖着,他身上什么温度也没有,外面已是春天,他却彷如在寒冬腊月。 席寒顿了顿:小朋友。他声音低低的。 殷言声就那样看着他,唇瓣动了动,他有一肚子的话到了唇边,生气的质问的紧张的后怕的,那些浓重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席寒殷言声闭了闭眼睛,声音嘶哑:你偏偏要这样吗?我不相信你没有别的办法。 他被浓烈的情绪淹没,直直地沉到昏暗冰冷的海水中,看不见光也呼吸不上来,喉咙和肺部都是干涩的,说一个字都费劲: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席寒说:小朋友,我真的不会有什么事的,我本身就很熟悉路段和车,我曾经还参加过赛车懂怎样保护自己他的话语蓦地止住,像是留声机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的空旷,因为面前的人眼眶里的泪掉了出来。 殷言声很少哭,在他面前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如今他眼睑周围一片红,睫毛上沾了雾蒙蒙的泪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呼吸声格外的重。一声一声地剧烈呼吸,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疼痛似的。 殷言声说:我看新闻发现了你那颗袖扣,我那时候联系不上你。他也不知道和席寒相识的人联系方式,像是在大雪茫茫中找一人,前路未知:我妈妈是出车祸去世的。 殷言声有些茫然地看着席寒,像是在问席寒也在问他自己一样,就那么低低地开口:我那时候就在想,哪儿也不去就在家等你,我能等到你吗? 分别的时候他说过等过上一个多月后就能常回家了。 席寒闭了闭眼,忍住眼眶里的热意:小朋友,你来我身边。他已经忍不住地欲下床了。 殷言声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席寒伸手将人手握住,掌心手掌的温度似裸露在腊月里,他用另一只手给他擦去眼皮周围落下来的泪水,指间亦是冰冷的黏腻。 席寒道:对不起小朋友,我这次没考虑清楚。 殷言声没有说话,他垂着眼,睫毛投下来落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席寒伸手把人搂住,他胸膛处是殷言声的后背,薄薄的一层能触到上面凸起的肩胛骨: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他一手摩挲着肩膀,斟酌着语气开口: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你在家等我绝对可以等到。席寒轻叹,语气里含着殷言声从没听过的认真,他说: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我很多年前就立好了遗嘱,这并不代表着我不爱惜生命,我只是担心哪天万一飞机失事留下了棘手的烂摊子。 殷言声盯了他一眼,眉头皱了起来,仿佛嫌他说话难听。 其实我偶尔想过,要是我真的遇到了不测我也会把你安排好。给这小朋友留下足够的钱财和后路,让他一生都无忧:但我觉得不行,我总觉得不放心,我还是看着你才安心。 现在已经没有谁离不开谁,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他一面知道殷言声独立,一面又觉得他脆弱,把他一个人留下这事想都不敢想。 殷言声一直没说话,在听到他说到这的时候才唇瓣动了动:你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 单论他话语听起来像是赌气一般的开口,但只有清浅的语气让人知道他是认真的。 殷言声慢慢地把怔然的席寒搂住,他窝在怀里在他耳边道: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 身后一支手臂顿了一会才慢慢地搭上他后腰,良久之后才缓缓应了一声:好。 此番这样抱着,席寒手往上移了一点,慢慢地穿梭在黑发中,,比他上次见时短了点,额前有碎发落下来,也没有什么发胶或是刘海,很清爽的一个发型,眉骨那处有些凸起,看起来带着点凌厉桀骜劲,身上穿了一件黑色外套,坠子的红绳就隐在其间。 席寒看了几眼,指腹在他眉眼处摩挲了一会,对方睁眼瞧他,眼眸黑多白少,这样看上去还有些凶,让人很难想像方才的脆弱,席寒笑了一声:来床上躺会?虽然是询问,但他已经向里面移去了些,给留出位置。 虽然是VIP病房,不过这病床不算宽,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就得贴在一块去。 殷言声看了一眼,又看看旁边的那一张专门留的陪床:我不累,要是想睡的话就去那张。 这个病房大概有八十多平方米,病人专用的这个房间有两张小床,除此之外还配了客厅浴室和厨房。 席寒笑笑:我现在就想让你睡这。话里还有些霸道,略微有那么点强势的意思。 殷言声有些迟疑:我怕压到你。万一碰到伤口了怎么办? 不碍事,上来。 席寒已经把位置空了出来,旁边堪堪能躺一人,殷言声脱了鞋和外套躺下,他双手平平整整地放在身侧,整个人直愣愣地躺着,不敢动也不敢翻身,唯恐自己碰到席寒哪里。 席寒就随意多了,殷言声把外套脱了后里面就穿着件薄毛衫,躺下的时候贴在身上,伴随着胸膛的起伏可以看到腹部纹理,线条越发明朗起来,利索又清晰的。 席寒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手指捻了捻:我瞧着你瘦了。线条流畅有力,像只漂亮的猎豹。 没有。殷言声说:我体重没变。穿厚衣物的时候是那个体重,如今穿上春衫了还是那个体重,所以可能还重了一点。 席寒说:是吗?我摸摸。他手掌已经自然而然的从衣服下摆探进去,殷言声肌肉有一瞬间紧绷又马上放松下来,席寒手背上还固定着留置针,手腕延长管那里的肝素帽还用胶布贴着,现在他衣服就在上面轻轻地蹭。 殷言声看着有点心慌,自己动手把上衣撩起来。 一截白韧的腰就那样出现在眼前,直直晃了一下眼。 席寒开口:小朋友。 嗯? 他贴近耳蜗,呼吸声荡在耳畔:这样把衣服撩着手臂酸不酸?手臂是悬空的。 殷言声一个多么纯洁的人,哪里知道身边的人有多心猿意马,都住院了还不安生脑子里什么都有,他慢慢道:还行。 我教你一个解放手臂的办法。席寒道:小朋友躺下把衣服推上去咬住下摆就行。 殷言声想了一下他描述的样子,接着脸上一热,他飞快地松开衣服又轻轻拉住席寒放在他身上的手,佯装淡定地道:你说什么呢! 席娇娇,你都住院了知道吗?要好好休息!! 恋耽美 ——(46) 席寒任由他拉住自己也不挣脱:你算算我们分别多久了?我走的时候雪还未消,现在桃花都开了。 最少两个月了,更要命的是上一次就一晚上。 席寒打知晓人事起就挺坦然的,后来又认识一系列狐朋狗友,用周子阳话说是酒池肉林里蹚过去的,席奶奶教诲加之自己守住没跟着胡闹,故而也没觉得怎么样。 二十三岁那年遇见殷言声了,自此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殷言声又一直顺着他,他是那种不说累也不会拒绝的人,故而基本上是让席寒如鱼得水。 那时候席寒来安城就落榻酒店,两人那晚一定会见面,故而那时候频率不高但很固定,半月一回次数不定,所以还能忍住。 像两个月两个月一回的,两人都还是头一次。 殷言声闭了闭眼睛,两人挨得那么近彼此间的反应都瞒不了对方,其实不止是席寒,他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同样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他也想和席寒亲近。 不过现在不行,哪有受着伤住着院做这事的? 不行,你就忍忍。 席寒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忍忍,嗯?他呼吸细密而又灼热,透着股昏暗暧.昧:那现在顶着我的是什么? 话落,殷言声白皙的耳尖一下子就红了,如血玉一般的颜色,耳部轮廓都烫了起来。 他别过头去,用圆润的后脑勺对着席寒。 席寒又伸手把人扒拉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 殷言声态度格外坚决:不行,绝对不行。他又补了一句:我认真的。 过了一会儿,他眼前出现了一支手。 左手,手掌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有个针孔,那是白天在这个手上用一次性针头输液留下的,手臂皮肤薄且白,上面覆着淡青色的、微微鼓起的血管,很漂亮且有力的一支手。 这支手勾住他的手,手指在掌心轻轻地画着圈,指腹所过之处一片痒意。 席寒说:这样,可不可以? 殷言声懂了他的意思。 他下床把门锁住,又盖住被子,两人躺在一起。 带着薄茧的手心平时摸起来没什么,这个时候就有些刺激,殷言声这才明白席寒的手有多灵活。 他抿着唇没发出声音,到最后的时候实在没忍住哼了一声,身边的人轻笑了一声:小朋友,你的动作别停啊。 接着就感觉到一支手覆在自己手上,圈起来带领着他怎么做。 殷言声掀开被子,他耳尖还是红的,直接去浴室洗了手,出来的时候端了盆水,把席寒的左手浸到水中,两人手在水里缠在一起,满手都是泡泡,等到鼻尖都是洗手液乳木果的味道后才洗掉。 殷言声还不放心,又捏着席寒的手靠近嗅了几下,确定什么气味都没有后才放下心来,把刚才的纸巾清理干净后才躺了回去。 席寒勾着唇,他眉梢眼角带着点得意,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着身边人的脸颊,又用手捏着一撮头发勾着玩:我们聊聊。 殷言声说:聊什么? 席寒道:小朋友,你上学的时候看过小电影吗? 一般的男孩子到了高中们已经能找到这些东西了,相互交换什么的是常有的事,更有甚者好兄弟哥们之间互帮互助一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会他清楚后面这事殷言声小朋友做不出来。 殷言声说:没有。 席寒略微有些惊讶:我不是说同性的,就普通的。 殷言声诧异极了:没有啊,必须要看吗? 席寒沉默了,他本来还想着逼问一下小朋友看过的小电影,再说上几句不许看别的女人和男人,顺便再把人逗上两句,结果对方直接没有。 那.小朋友平时自己动手的次数多不多? 殷言声想了一下:不多。 他十九岁就遇到席寒了,以前又操心着学习和姥姥,那时候挺累的,基本上碰自己的次数很少。 席寒从他刚才的动作中其实已经猜到了,毫无章法又生猛,经验不足。 他低着头亲了一下:我们家的小朋友好纯。 殷言声不说话,他盯着席寒看了一会,突然开口:我们聊聊。 席寒随意道:行,聊什么? 你以前看过什么小电影?哪国的?和谁看的? 席寒:嗯? 殷言声说:不许思考,马上回答! 席寒: 看到他有些郁闷的神情,殷言声眼中有了笑意。 啧!席娇娇。 第67章 争吵 缓缓、缓缓地移开了视线。 天微亮, 席寒就醒来了。 昨晚两人没有在一个床上,那小朋友一直担心会压到伤口睡觉姿势直愣愣的,他让在另一张床上躺着, 隔得也不远,两人一伸胳膊就能抓住彼此的手。 席寒看了几秒身边的那张床, 殷言声还睡着,许是昨天被吓着了,现在脸上还有点疲惫,拥着薄毯安安静静睡着的时候一张白净的面容从毯子中显露出来,有种乖巧的感觉。 他看了一会儿, 正要下床的时候殷言声睫毛颤了颤, 睁开眼看向这边:你醒了,要哪去? 一边说着一边掀毯子下来, 快步走到席寒身边执起他的胳膊:你是不是想去卫生间,走,我扶着你。 他腰微微弯着, 以扶着老奶奶过马路的姿势扶着席寒, 动作小心轻柔脚步也迈得小, 活像这床上的人已经七老八十了。 席寒顿了顿,总觉得这小朋友的姿势有点怪异, 他伸手摸了摸殷言声的手: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他伤没那么重, 就是肋骨伤着了医生建议卧床静养,不然早就出院了。 殷言声说:我在这里怎么能让你自己去。 这小朋友有的时候很固执, 自己打定主意后谁都劝不了,席寒无奈之下让他跟着,也没让他扶, 就让殷言声牵着自己的手走到卫生间。 解决生理需求后接着是洗漱,席寒刷完牙后用清水撩了撩洗了把脸,任由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殷言声看了看那里的毛巾懂了,不是一次性的,席娇娇不想用。 他自己记下来,打算一会去买些。 殷言声收拾好自己后看着席寒已经坐在餐桌上,他进这个病房的厨房看了看,一般的家庭厨具都有,里面还放着一个小冰箱和微波炉,只不过都没用过。 你这几天怎么吃早饭? 席寒说:一会有人送上来。 果然一会儿门被敲响,一位护士提着餐盒上来,殷言声接过后打开发现里面是两份炖蛋羹,两份牛奶一大份的蔬菜拼盘,还有蒸的红薯和玉米,旁边还有一份水果拼盘。 这份食物别说两个人了,三个男人吃都绰绰有余。 席寒打开餐盒,将其中的一份蛋羹往殷言声那边推去:这份是你的。 殷言声看了一眼,他喜欢酸辣口的,席寒那份里面只淋了香油和蒸鱼豉油,他的那份里面加了两勺醋又淋了一勺辣椒油。 席寒右手拿着勺慢慢地划蛋羹,他吃饭的时候看起来总是慢条斯理的,别说狼吞虎咽了连大口吃饭都没有过一回,仿佛尝点似的吃上两口。 殷言声看他握着勺的右手,指尖泛着苍白,虽然他表现的像个没事人一样但到底受了伤,殷言声说:我喂你吧。 小朋友啊。席寒有点无奈,抬眸道:这些事我自己可以,等到需要你帮助的时候自然会开口。 殷言声问:那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助?他感觉来这也没有做什么,席寒太好照顾了,每天饭菜让人送其他的事自己做,和医护沟通也不存在问题。 席寒懒懒扫了他一眼:睡觉的时候。 殷言声脑子中瞬间出现了好多下.流的场景,他欲言又止缓缓开口:我们还是要节制一些的。 席寒一下子轻笑出声,他现在才消了昨天被这个小朋友逼问看小电影的郁闷之感,慢慢地坐起来:我说的是抱着睡觉,小朋友想到哪里去了? 殷言声: 他臊得厉害,低着头借着吃东西掩饰。 眼前是个圆润的颅形,黑色短发看起来毛茸茸的,席寒满意了伸手摸了摸这殷言声的头发:我们家的小朋友现在都想些什么。语气还有着微微的喟叹。 殷言声都不想说话了。 等一顿饭吃完就到了该打点滴的时候了,护士进来后速度飞快地换好药,留置针的好处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也不用再扎一次,直接接好就行。 殷言声观察了一下药水的流速,他又调了慢一些对席寒轻声道:我出去买些日用品,你想要什么? 席寒手指捻了捻,他看了看输液管的开关,闻言眉心微皱:你别出去了,缺什么让人送过来。 我买些毛巾和睡衣。殷言声说:别人能知道你喜欢什么吗? 席娇娇某些事情上还挺挑剔,睡衣夏天要桑蚕丝冬天要纯棉,有的时候心血来潮穿个金丝绒的,总之这类事情上还挺讲究。 他说得随意,但话语中都是纵容,他就想要合席寒的心意,给他挑他喜欢的。 不得不说,席寒被小朋友这话取悦到了。 他让殷言声过来,看着那双黑多白少的眼睛,接着便伸手扣住下巴来了一个深吻,薄唇相贴唇舌相抵,沿着口腔内侧慢慢描绘,极致的温柔却又是带着强势,一点一点地掠夺,如同在礁石上诱惑人的海妖。 殷言声只觉得肺里的空气都没了,他被亲得晕乎乎的,最后被放开的时候都没回过神来。 席寒慢慢移开,他用指腹按着因为刚才深吻而显得有些红润的唇,把殷言声眼底升起的雾气收入眼中,沉哑着声音道:怎么那么招人喜欢? 他眸子幽邃,这样看着人时如同一汪幽潭,引着让人溺闭其中,殷言声轻轻后退了一步:我要去买了,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都行。 你这好像没有护肤品,我买一套我们一起用,就买你常用的那个。 席寒嗯了一声,又嘱咐了一句:小朋友出去的时候带两个人。 殷言声没有拒绝,他知道席寒这样说一定有他的原因,便只点了点头。 把要买的东西记好,席寒身后靠了一个抱枕,把床上的桌子升起,他现在唇微微干燥上面也没什么血色,淡蓝色的病号服穿着身上还是一副清隽的模样,看起来反而削减了身上的清寒感,整个人有些苍白和恹恹,身上多了些烟火气。 殷言声看着,走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别把开关调大,就让这样慢慢流。 这要调快了进入身体就疼,但席寒好像不在意这些,每次开得飞快,药水直接连成了线。 我尽量快点。早点回来。 席寒道:去吧,注意安全。 殷言声出了门乘着电梯下去,一楼的大厅站着几个衣着统一的男人,眸子凌厉如鹰身上气质肃杀,这是那天跟着一起去安城的保镖。 其中两个人见到殷言声了便一人走在他前一人跟在身后,两人俱是沉默寡言,殷言声觉得可能是退役士兵,上车后开着车就来到购物区,其中一个留在车上一个跟着他进了商场。 他起先还略微有点不自在,身后跟着保镖去商场什么的他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过,没想到现在还体验了一回。但发现跟的人格外淡定,可能都已经习惯了。 买完东西后没有停留直接往医院走,保镖在一楼的时候就停下,殷言声提着买好的日用品自己乘电梯上去。 走廊里此时也是静悄悄的,偶然有医护人员经过,在光洁的地板上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殷言声离席寒住的病房越来越近,大概是二三米的距离就听到了两道说话声,一个是席寒另一个也是男声,听起来是中年,两人的声音就那样直直地往耳边灌。 不知那边说了些什么,席寒的声音格外的冷:我也不劳您费心也沾不得好意,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施舍那些人情。 那男声也是气急:你翅膀也是硬什么都由着你,当初一走两年错过了多少事,别依附着江家又一副清高的模样,你不要的多得是人要,旁人几世修的到吗?你要是没进江家的门我大可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别像那女人似的上不了台面。 殷言声心中一凛,知道现在可能是父子之间的一场吵架,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尴尬地站在原地。 不知是不是因为最后一句话,席寒蓦地就是一声冷笑,比冬日里的霜雪还要寒冽上三分:江惠民,要是没有江家你算什么?你当我回江家是沾了你的光不成?他唇间溢出讥讽:你姓江我姓席,生我的人姓阮,嫌上不了台面你当年怎么就上手了?你当我愿意活着?我比你更恨不得当年没被生出来,如此还三人这些年的清静! 殷言声心中一跳,彻底站不住了,他直接推门进去。 席寒就靠在病床上,他右手还打着点滴,左手指尖夹了根燃了一半的香烟,靛青色的烟雾就那样袅袅的升起,他苍白干燥的唇边也是白雾一般的烟,在清晰冷峭的下颔线上可见脸颊上的颧骨,整个人都是冬日凌霜一般的色彩。 病房里烟草气息浓烈,也不知道抽了多少。 殷言声没说话,只在两人的视线中伸手把席寒手上的烟夺来,接着抿唇摁灭后把剩下的半包箍在两手中用力拧断,连带着方才柜子边那个金色的打火机一起扔在了垃圾桶里。 金属的打火机分量极重,这样被用力掷进去的时候发出了砰的一声响,病房里被这声音震地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江惠民眼皮子跳了跳,他是知道席寒的性子,可如今现在被人扔了烟都没什么反应,他诧异开口问席寒:他是谁? 席寒耐心已经彻底告罄了:还不走站这做什么? 江惠民冷哼了一声,推开门就出去,在弥漫着烟草的房里只剩下两人。 殷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席寒。 席寒目光瞥到了地上的烟蒂,接着缓缓、缓缓地移开了视线。 恋耽美 ——(47) 作者有话要说:  殷崽:怒!!! 席寒: 第68章 戒烟 席寒,你把烟戒了吧。 明净的玻璃窗外是湛蓝的天空, 四月的天颜色舒缓,天幕上抹些轻薄柔软的云,如同水笔勾勒出来的那样, 温柔而又恬淡。 室内气氛凝滞起来。 这小朋友锋利的眉尾下眸子黑多白少,这样沉静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倒影, 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脸上的怒意,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下颔线紧绷在一起。 席寒指尖悄无声息地捻了捻,他看了看殷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分明他的东西被扔了也没有丝毫怒意, 反而被那双黝黑的眼睛盯着莫名的有几分心虚。 像是做错了事情似的。 殷言声吸了一口气, 他在外面找了笤帚和簸箕将地上的烟蒂扫干净,又打开窗户通了会风让烟味散散。 他做这些的时候席寒看着, 眼前人回来刚放下东西就弯着腰打扫,连落下的烟灰都没有放过,心中越发地不自在起来:你放着让别人进来做。 殷言声没说话, 扫干净后自己去卫生间洗了手, 回来的时候端了一盆水走到床前, 把席寒方才一直夹着烟的左手浸到水中。 温水,手浸到里面也很舒服, 殷言声在自己手上挤上洗手液,双手搓揉出泡泡后将席寒的手握住, 他清洗地很仔细,骨节指缝、手指与指甲相接的地方一处也没放过, 等席寒手上全是泡泡,乳木果味的洗手液把烟草味都遮住后才又浸到水里冲干净,又拿过纸巾给他吸干手上的湿意。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席寒一直看着他, 小朋友低垂着眉眼,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脸上皮肤很干净,只是一张唇还是一条直线。 殷言声去倒水的时候席寒动了动左手,他盯着被洗干净的手看了一小会,等到殷言声从卫生间出来后飞快移开视线。 殷言声从今天买的一大包东西里拿出了一份糖炒栗子,他也不说话就只坐在一旁剥栗子,等剥了七八个后走回来放到席寒手里。 手里栗子肉金灿灿的,上面那一层薄膜被撕地干干净净,许是刚炒出来的放到手里还有些温度,暖热香甜的气味往鼻子里飘。 席寒拿了一个放到口中,很软糯的滋味,味道亦是十分香甜。 殷言声刚递栗子的时候就被他拦住,现在坐在床边,席寒一手把这小朋友圈住,另一手拿着栗子喂:很甜,你尝尝。 殷言声张嘴吃进去。 席寒看他没拒绝,心里松了一口气:我们家的小朋友买的就是甜。等两人分完了栗子后,席寒往里面移了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殷言声知道这是要让他上床躺在他身边的意思。 他脱了外套躺下,腰上就圈了一支手。 席寒的声音传来,懒洋洋又带着困倦:让我抱会。 殷言声顿了一下,他把头贴在席寒的肩上,手触上席寒的脸颊,面前的人长相出色,皮肤也很好,只是现在摸上去有些凉意,像是触到了一块玉,他停了一会,声音格外地轻:席寒。 席寒闭着眼睛:嗯? 你是不是每次不高兴了就会抽烟? 席寒沉默一霎,再开口时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笑意:赶得不巧,让我们家小朋友听到腌臜事了。 他分明是笑着的,但眼里无半分暖意,萧萧肃肃一片,带着些薄凉。 殷言声伸手环住席寒,他的气息很暖,把自己埋在席寒怀里,低声开口:别这样说。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外面一片春生盎然之意,走廊里也是静悄悄的,偶然有一声脚步声响起,然后又快速地静下来。 体温相互缠绕着,彼此之间的心跳声都能感受到,在这种静谧之中,好似一切都已经远去,只有一个人、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人静静地抱着。 沉默良久,席寒出声:我是江惠民的私生子,生我的人叫阮玉灵。 很有味道的一个名字,样子也生得极美,来京都上学时遇见了富家子弟江惠民,自此之后就是一场劫难。 她生下我的时候才二十,被学校退学父母也不认,江惠民那时候已经结婚了,和一个门当户对的联姻,就是江瑜的母亲。 第一次结婚是联姻,江瑜的母亲他未见过但有耳闻,那是一个极其有能力手腕的女人,年轻时被圈子戏称长公主,后来结婚后夫妻两人貌合神离,她嫌江惠民无能,江惠民嫌她太过强势,生下江瑜之后各玩各的,如此几年后两人离婚。 他和江瑜年岁一般大,不过是小寒时节生,早那么几十天。 阮玉灵的事情绝对瞒不过江瑜的母亲,但凡她稍有一些心思,那等待他与阮玉灵的就是一场浩劫,但那几年算得上是风平浪静。 殷言声没有说话,他只慢慢地抱住席寒。 席寒轻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殷言声的手臂,他语气平淡地像是一个局外人:后来江惠民离婚,又自己找了一个家室很一般的结婚,两人生下了江天。 江二夫人小富之家,江惠民那时候据说是心动不已,拿着江家的名头给对方家里开绿灯,狗皮膏药似的缠了一年后才抱得美人归。 现在江二夫人怼他直言不讳地说你不过仗着一个好家室,江惠民亦是不气,反而任她说。 我六岁那年进了江家,是由江家姑母带回来的,她给了阮玉灵一百万,我被带走了。 席寒的语气很平静,仿若一潭干涸的古井,如今时过境迁枯草弥漫,再也生不出任何波澜。 殷言声一瞬之间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除了紧紧抱住席寒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席寒说:江家姑母那时候怀着封一然的妹妹,集团说她是女人又有身孕,把她的职位交给了江惠民。 江家姑母亦是能干之人,因为怀孕和性别原因就要把奋斗了多年的权利让给一个样样都不如她的男人,江家姑母咽不下这口气。 她查到阮玉灵,然后把席寒带到江.家,当众将亲子鉴定拿出来,指认江惠民私生活混乱,江.氏不能容着一个有污点的人继续身居高位,加之父母对她又愧疚,那个职位重新回到她手上。 后来因为作风问题,江惠民被撤职。 那年寒冬腊月,六岁的人被牵着走进了江家的大门,朱门绣户里陌生的像是另一个世界,他离开生母独自面对着一双双各怀心思的眼睛,亲生父亲又惊又怒当众开口:那女人不是什么纯善之人,谁知道她把和谁生的野种硬安到我头上。 席寒慢慢地开口:我到江家来,纯粹是一颗用来博弈的棋子。 出生就是一个笑话,后来进了江家也不过是利益驱使。 我与江惠民向来不和。席寒语气清浅:据说他结婚的时候给了阮玉灵钱用来买断情分,要别在牵扯上关系,阮玉灵也答应了。只是后来几年后冒出一个孩子。那个职位是他这辈子离权利最近的一次,也是最有机会的一次,后来因为一个私生子丢了 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那种十分渴望得到的事情。 江惠民一生都想进入江.氏成为参与者,无奈自身能力不如江家伯父和江家姑母,有幸得到一个机会后万分珍惜,但却被因为一个私生子丢了,他这辈子自此之后都是闲人。 可这事又能怪得了江家姑母吗?有能力有野心,就因为怀孕和性别原因就要拱手让人吗?没这个道理。 站在时光尽头回首这段往事,像是滚滚长河尽头裸露出来的泥沙,每一个都是灰色的。 我那时不叫席寒,奶奶见我可怜让我随她姓,二十四节气里小寒那一天出生,就改成现在这名了。 席寒说:江家姑母人不错,也帮了我许多。他停了一会:至于江惠民,我理解他。 理解所有存在过的厌恶与谩骂,人都不是圣人,迁怒是常有的事。 殷言声一直安安静静地听。 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懂得了面前的人为什么清寒冷冽,界限感分明。 因为他太过通透,看得太清楚。 聪明的孩子都能敏锐地觉察到周围环境和别人对他的态度,特别是席寒这种聪明又敏感的孩子,自尊心强又被迫去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不能要求进了江家的席寒生得一副敦厚乐天派,对谁都掏心窝子。 席寒把殷言声抱了抱,他静静道:这段事我没给别人说过,现在也没有人再提起,你把江家老一辈的事情听听就好,别往外说。 那么多年过去了,江家姑母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纪,江惠民和江二夫人这么多年吵吵闹闹过来,无论当时所有人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都已经过去,他在江家长大,江家待他不差。 殷言声说:不会的。 他凝视着席寒,慢慢开口:你.怪你母亲吗? 他经常在阳台抽烟,夜间醒来一根接着一根,原因可能就在母亲那里。江家姑母与江惠民到底是外人,能伤害得了的只能是亲近之人。 席寒闭上眼睛,没有正面回答。 他只道:江惠民待她轻慢。从现在话语中都能窥见一二,对江瑜的母亲是敬,对江二夫人是喜,唯独对阮玉灵是玩物心态。 人们总说母爱伟大,这似乎已经是一场道德约束,就好像女人必须要抚养孩子要奉献要无私,可另一方呢? 席寒淡淡开口:我怪江惠民。 殷言声把脸贴在席寒的面颊上,他嗅着周身索饶的清苦的烟草味,额头低着席寒的额头开口:席寒,你把烟戒了吧。 席娇娇,你把那些烦心事忘了吧。 第69章 受气 等出院后带你去江家老宅一趟。 江惠民到家的时候生了一肚子气。 他自打结婚时就从老宅搬了出来, 现在住在大平层里,近二百平方米的空间,采光极好, 如今天边金黄云蒸霞蔚,站在落地窗前就能将京都大半景象收入眼中, 美不胜收。 江惠民阴沉着脸站在窗前,与这般美景格格不入。 江天抱着猫坐在秋千上玩,三只猫一起搂着,一会摸摸这个一会摸摸那个,那三只猫自打席寒住院后江天就自告奋勇的要照顾, 如今三只都两个多月了, 浑身毛茸茸的,正是对一切又好奇又皮的时刻。 室内秋千的圆形椅上铺了湖蓝色的垂布, 某只金灿灿的猫伸出爪子来勾着玩,它爪子一划一道丝,其余两只看着也要学, 迈着腿要从江天身上下来勾着布玩。 江天把秋千让给了猫, 自己蹲在地上看。 江二夫人从卧室出来就看到江天蹲地上, 旁边江惠民生闷气,傻儿子捧着脸看着猫嘿嘿地笑。 就反正和他两个哥哥一点都不像。 她走出去瞥了一眼江惠民:你甩脸色给谁看?不想回来就出去, 没人求着你回家。 江惠民被怼了一句,自己都习惯了往沙发上一坐:除了席寒还有谁?他冷笑:旁人是儿子捧老子, 到我这还反过来了,儿子给老子气受。 江二夫人对江天说:江天, 你去房间玩。 眼见江天抱着猫走了之后江二夫人睨了江惠民一眼,伸手往脑后拢了拢头发:我看你就是闲得慌,你是不是又说他什么了? 江惠民这人他了解, 又管不了那两个还爱管,每次被毫不客气的给上一顿才好像满意了,下一次又继续。 周而复始的,让人啧啧称奇,简直就是又菜又爱玩。 江惠民脸上阴晴不定,嘴唇动了动:我就是说了一句那女的,他当面挤兑我。说着说着看向江二夫人:奇了怪了,你说他那脾气像谁?那女的让往东不敢往西,他怎么半点都没遗传过来,就那臭脾气谁敢说。 江二夫人凉凉道:我当是他打你了呢。自打小时候就敢当面怼,现在挤兑算什么。你自己也是贱,说什么不好偏偏说那女的。 江惠民气得瞪眼:我说错了吗?她本来就是上不了台面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有些轻蔑和嘲讽,啧了一声:她就是虚荣和捞,捞就捞吧我也愿意给些钱打发,可她不知足,我当初陆陆续续地给了三四十万,那时候也不算少了吧?后来别人给了一百万就把亲生儿子卖了。 我实话告诉你,要是她当初没收钱自己养儿子,我还能高看她一眼。江惠民冷笑:现在?她得了吧。 江二夫人眼见他还想说,直接把人打断:你就是想要一个女的不要名分不要钱的给你养孩子,可住口吧给自己留点德,别把小天给教坏了。 江惠民知道江二夫人见不得自己这样说话,遂闭上嘴,他想了一会给江二夫人说:我今儿医院看见一男的,直接把他烟和打火机扔垃圾桶了,他望了人家一眼一句话都没说。你说他俩什么关系? 江二夫人摸着下巴道:还有这事? 我还能给你说假话不成? 两人正说着,门被突然打开,却见江瑜进来,他还是一身商务装扮,连领带都没结,像是紧急地赶回来。 江瑜先是斯文有礼的和江二夫人打了招呼,再目光转向江惠民,他唇边还是温润的笑意:父亲,您今儿去医院说什么了?语气淡淡,已经有了质问的意思。 江惠民愣了愣:我能说什么,你别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 江瑜站着,他身姿颀长,身后是云蒸霞蔚的景象,影子落到脚边,无端气势磅礴:我自是不敢和您兴师问罪。他道:席寒不似我,对江家没什么责任感,您要是把他和人家爱人得罪了,他撂挑子不干后造成的损失您负担吗? 他爱人?电光火石之间像是一切都说得清了,为什么席寒当时那么好说话,原来两人是这种关系。 江惠民想通了这点后心理不大舒服,皱着眉开口:他怎么找个了男的? 他以为就是找了一个家室不好的女的结婚,结果现在才知道是和一个男的搅合在一起,他脸上青青白白一阵,呵斥道:他这是瞎胡闹。 胡闹?江瑜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父亲,我可是提醒您,这门亲事奶奶和老爷子可都是点头了的,他们两位老人家可都是同意了的,老爷子送的玉坠子现在就在人脖子上挂着呢。您这说席寒胡闹,江瑜轻笑了一声:您是觉得老爷子还是奶奶糊涂?最后一句声音蓦地放沉。 恋耽美 ——(48) 江惠民一滞。 江瑜把他神情拢入一双桃花眼中:我要是您就放得聪明点,别去给人找事,也别仗着是父亲就去说些什么话,席寒可宝贝着,要是他有什么事,您猜席寒能做出什么来。 说了一通之后眼看着江惠民的脸色变了几遍,江瑜琢磨着也够了,语气中咄咄逼人褪去几分:我今儿回来也是担心您,话语冲了点,父亲您多担待些。有人给我送了一些酒,我明儿给您带来。 说完后甚至还施施然地行了一礼,打一巴掌再喂个甜枣之类的事情江瑜做的太顺手了。 他该说的说完后就去江天房里,江天看到江瑜回来了惊喜开口:瑜哥。 江瑜扫了一眼,江天和三只猫横七竖八地躺着,其中一个还在踩奶,江瑜伸手摸了一把:养得挺好的。 江天有点小得意,头上头发乱翘着,看起来还有点可爱:真的吗?我就每天喂喂再梳毛摸摸,三哥以前就养得好,不生病。 江瑜笑了一声。 这两兄弟在这联络感情,客厅外江惠民和江二夫人面面相觑,江二夫人说:我让林妈煲点汤明天去医院看看。 江惠民点了点头。 * 惠风和煦,天朗气清。 席寒已经手背上打了点滴,身边某位小朋友给他喂水果陪着说话聊天,又没有什么公务缠身,按理说一切都很美好。 但他心里就是不太爽,慢慢地舔唇,嗓子也有些发痒,有种想要咳嗽的感觉。 没抽烟的第三十个小时,有点难受。 以前他什么时候想抽烟了就来一根,故而也没觉的自己有烟瘾,现在强制性戒烟,总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席寒抱着殷言声,将下巴搭到小朋友的肩窝,闭着眼睛忍住心理的焦灼和烦躁。 殷言声转了转脖子,席寒的黑发蹭着他脖子上,有些轻微的痒意,羽毛拂过似的,这人阖着眼睛看起来懒懒散散的,像是烈日之下躺在树荫下懒洋洋睡觉的大猫,无精打采。 殷言声偏头看席寒: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戒烟最难熬的时候就是第一周,他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这个时候有人会烦躁紧张,还有人会变得易怒萎靡不振。 席寒应了一声,他眯着眼看殷言声的后颈,黑发下的后颈纤细又白皙,上面一根红绳,皮肤细腻又温润,看起来既脆弱又能激起人的掌控欲。 他把手搭在上面,一下一下往出拽红绳,等全部拽出来后又放回去,如此反复借此消磨时间。 殷言声由着席寒拽,他甚至为了更方便席寒的动作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过了一会席寒不拽了,又靠在枕头上,他现在唇上有了一点颜色,总算不是前几天苍白的样子,修长的手指又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殷言声身上的扣子,指腹一点一点地沿着纹路画圈,看上去就是一副闲出毛病的模样。 殷言声看不得他这般难受的样子,恹恹地靠着没有精神,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我做什么能让你好受一点? 席寒思量一下,抬了抬眼皮:你把衣服当着我的面脱了吧,要全部脱了。 殷言声:不行。 这是医院啊!现在才上午八点,要是晚上的话说不定还能少穿点。 席寒本身也在开玩笑,他知道这小朋友做不出来这事,就只是逗逗他。 他故意别过头看向窗外:哦。一个字让他说的语气淡淡,仿佛没有期待什么感。 殷言声慢慢地把他脸捧过来:你再说别的,换一个。 这小朋友乖得很,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话语神情之间都是全然的爱护,要是个稍微有良心的都不会再提要求了。 可惜啊,席寒如今仗着小朋友心疼自己,多少有点恃宠而骄。也不知道见好就收,顺势再提要求:那就攒着,我再想一个,小朋友说些下.流的话让我听听。 殷言声呼吸一滞,低声道:多多下流? 席寒在殷言声耳边说了一句,就只是一句小朋友耳尖都红了,脸上臊得厉害,可见着实下流。 殷言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 席寒说:那就再攒着。 他刚要提第三个要求的时候,电话响了,席寒遗憾接听,江二夫人打来的,说是人已经到了楼底下想上来看看。 他挂了电话后瞥了一眼殷言声,半个耳朵都染上了一层红,佯装镇定地坐在那里,看了就让人想欺负。 可惜江二夫人马上来了,席寒心里惋惜。 二夫人来的时候带了补品和汤,只坐了一小会就离开,临走时叮嘱席寒让中午把汤热热喝了,席寒一一应下,席寒说话的时候殷言声就坐在一边,他话少,只打过招呼后便不开口了。 席寒对这种事看起来倒是很擅长,方才那么无精打采的一个人这时候礼数样样周全,无论是声音还是神情都是情真意切的,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 等到二夫人走后又没了方才的神情,重新看起来丧丧的,招着手让殷言声坐在他身边,又开始萎靡不振起来。 殷言声说:再忍忍,再多住着一些时间。身体完全好了出院。 席寒:嗯。 他道:等出院后带你去江家老宅一趟。 带着小朋友去给奶奶上柱香。 第70章 江宅 而现在,另一个人进来了。 四月中旬, 席寒出院了。 出院那天据说是挑了一个万事皆宜的黄道吉日,天气晴朗白云舒展,路上万物吐新枝丫脆嫩, 一派欣欣向荣之感。 席寒从医院大门出来的时候舒了一口气,住院这期间他也下来, 不过就是在医院里的小花园转转,像今天这样正式地踏进外边还是头一遭,觉得有点新鲜。 车停在外面,殷言声站在他身边。 看到旁边人神态一扫往日疲态,殷言声也高兴:是不是在楼上憋得慌?每天打点滴吃饭, 再抱着他看电视, 偶尔打开电脑看看,日子挺无聊的。 有点。席寒理了理身上穿的衣服, 牵住小朋友的手往车里走去:有你陪着就好了很多。 车是江家派来的,司机席寒也眼熟,见到席寒和殷言声坐在后排后转过头道:席先生好。 席寒给殷言声系安全带, 闻言道:去江家老宅。江瑜现在在老宅里。 司机领命, 车子往老宅方向驶去。 殷言声看窗外, 京都车水马龙,高架桥上来来往往, 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先是在繁华路段行驶, 过了一段时间后车辆就少了起来,马路两边浓阴洒下, 树木也高大许多,周边建筑不再是高楼大厦而是一些零星的别墅,外面有的还用电网围起来。 席寒看身边的小朋友一直看向窗外, 上午的太阳投下的阴影自他眉眼处掠过,把那处照得越发干净透亮起来,黑润的眼睛里也像是有了亮光,如星辰一般。 他把殷言声手握住放到自己手里:喜欢京都? 殷言声转过头来:也不算喜欢。他动了动手指:学生时代挺想来京都和东城的。虽然说现在有逃离一说,但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可能是受了小时候的影响。 席寒没再说什么,自己往殷言声身边坐了坐:一会带你去看看江宅。老爷子得过上几天才回来,家宴可能要等几天。 殷言声点了点头,他其实还有点好奇席寒长大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车在门前停了下来,席寒下车后把殷言声带出来,此时外边阳光正好,坐北朝南的大门前有一对石狮子,黛瓦粉墙居中处有一大门,门敞开着,江瑜就站在门外。 他看了一眼两人,眉间带着笑意:有点迟啊,我一早就等着了。今日席寒出院,专门叮嘱让回到老宅。 席寒说:怎么,还得给我跨火盆去晦气不成? 江瑜笑道:我哪是接你啊?他看了一眼被席寒一直牵着手的人:我是看在言声的面子上才在这等。 江瑜的高明之处便在这里,一切都会做的毫无差池,今日殷言声第一次来,老爷子恰巧便不在江家就他身份最高,站在门外亲自迎接是给足了面子。 殷言声能猜出来江家的一些门道,心里有些感叹,他听席寒说过江家的继承人是江瑜,现在从细枝末节里就可以看出这人的城府。 说是圆滑倒也不至于,身上气质让人如浴春风,瞧着温润得像是一块玉,极其能获得别人好感的一个人。 三人说着就往里走,殷言声被席寒一直牵着手。 先是错落有致的园艺再是曲径通幽的回廊,屋外有树,院中还有一处湖水,此时垂柳漫下柳枝迢迢,桃花也还有零星的几朵落到水中,假山怪石亭台楼阁,恍惚之中好像是入了某个园林之中。 殷言声挺震惊的,现在对于江家好像才有了比较清晰一个认识,以前了解江.氏每年缴纳多少税,但那只是一串串冷冰冰的数字,到了这个宅子才隐隐窥见这是如何家底深厚的家族。 江瑜这人有眼色,把人迎进来后借口离开,留下两人待在一起。 席寒摸了摸殷言声的手,发现这小朋友手心有些濡.湿,不由得开口: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殷言声摇了摇头:不是。席寒在医院的时候没什么感觉,那个时候只有江二夫人坐了一会,他不过和江惠民有过一面,现在到家了才恍然回神:这是席寒的家人。 他马上就要见家长了! 姑母大伯老爷子一众人! 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 小朋友想着想着,不由得心里升起一点悄咪咪的紧张,如一只小蚂蚁在心头爬一样。 他也才二十四还没过二十五,同龄的人这个年纪大多数还没结婚,就像乔飞说的那样大多数人见家长的时候紧张地不得了,他现在也有那么点小慌乱。 席寒就看到这小朋友凑过来在他肩上蹭了蹭,像是个小动物似的:席寒。小声开口:我有点紧张。 肩上温热,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他脸颊有多软,席寒把人下巴轻轻地抬起来,就看到一双黑曜石似的眸子。 他没忍住,亲了亲他眉眼:紧张什么,我们家小朋友这么讨人喜欢,谁看了不爱。 殷言声说:你对我有滤镜,我哪能谁都爱?就算是人民币也不见得每个人都喜欢。 席寒笑了笑,伸手把人搂住:走,我带你去我房间看看。 他房间是朝着东的,这些年一直没在这里住,但经常有人打扫,故而打开也干净。 殷言声就看见席寒推开门,房间大约七十多平方米,客厅处有电视和柜子,里面都是些影碟,旁边摆着一架钢琴,卧室里放着一张床,床边柜子上放着一台唱片机,底下存着些黑胶或是蓝胶唱片,也没有厨房,卧室边有个半封闭的衣帽间,里面常服西装睡衣鞋子一应俱全,小到手表袖扣装饰这些东西都摆放的很整齐。 不得不说,席寒有点小兴奋。 这间屋子自他来到江家就一直住着,从六岁到成年这十几年里大部分时光都在这里度过,平时很少有人进来,极俱私密性的一个空间。 而现在,另一个人进来了。 就好像是一个巢穴里沾上了别的动物的气味,同时也染了一身这里的气息,刺破一种隐私与安然,明晃晃地给别人看:这是我的地盘,现在也是你的。 在这里打滚撒桥横七竖八地躺着都行,怎么都可以。 席寒把殷言声抱着坐到床边,窗外就是水景园,隐隐约约可见雕的海棠花的窗纹,他道:小朋友,喜不喜欢这里? 殷言声点了一下头:喜欢。 席寒一下一下沿着他凸起的脊椎骨摩挲:这样的房间一共六间,江瑜也有一间。 平常玩的时候在客厅或是地下一楼玩,但这种屋子只是个人睡觉的地,平时别人进不来。 殷言声说:很漂亮。 应该说是很有个性,从这里大致可以窥见席寒的成长,书柜里的一些小玩具可以看到已经老旧了,约么有数十年的光阴,上面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奖章,他粗略地看了一下,摆的满满当当的。 还有那些影碟和唱片,现在有的已经绝版了,每一个拿出来都是时代的眼泪。 席寒摸了摸殷言声的手,掌心还有些湿意,他用指腹摩挲了一遍,脸上带了点笑意:还记得上次陪你去疗养院看姥姥的时候吗? 殷言声怎么会忘记这个,那天回来的时候车轮子被扎了,还遇到三个劫匪,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席寒看他表情就知道没忘,他勾着唇道:那天其实我有一点紧张。 殷言声诧异地抬头:紧张? 那会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姥姥,表现也是一如既往的礼貌,后来就去外面抽烟,看起来还挺随意的。 席娇娇那时候竟然在紧张?! 席寒嗯了一声:我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心慌了。后来去外面吹了会风,才好多了。 殷言声半响都没有说话,看起来还在消化这件事情,席寒见状把人拉起来,外边碧波荡漾:走吧,我带你去别处看看。 他的房间晚上再回来,现在趁着天色好,带着小朋友熟悉一下环境。 出了屋子就是长廊,转到客厅里去,里面有个家庭影院,还有牌室这类休闲的地,地下室里有一间酒厅,头顶是暖黄的灯光,木质的柜子里摆放的各种酒,旁边有桌子和座位,可能是给小一辈的,里面洋酒居多。 殷言声说:这里大部分是你的酒,对不对? 一直存的,也没怎么喝。 从酒厅过去按住开关,一截卷帘门升了上去,游泳池显露出来,旁边有沙发和按摩椅,头顶灯光模拟阳光,现在可能开着水循环系统,还能听到一些水声。 从地下室上去转到户外,脚下再次踏上了土地,殷言声和席寒坐在亭子里,殷言声看池水里的锦鲤,各色的都有,一大群游来游去,他捏了把鱼食往里面抛,成群结队的就往身边凑,有的还从水里跃起张着圆圆的嘴等吃的。 殷言声现在倒没有这么紧张了,可能是喂鱼喂的,一把把地洒鱼食,伴着阵阵微风,身边的人陪他一起看。 这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娇声娇气的,殷言声耳尖动了动,接着听到很热络的惊喜声:三哥。 恋耽美 ——(49) 他循着声音望去,道路那边跑来了一个人,二十左右,头发被风吹地乱七八糟翘着,脸上满是笑容,此时可能是很兴奋,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猫包,一手按着往这边跑,里面可能不止一只猫,喵喵地叫着。 殷言声慢慢地移开目光。 哦,有猫的。 第71章 你的 好像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他 席寒听到有人叫他, 转头一看,来人是江天。 他手搭在栏杆上,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着有些瑰丽的色彩, 偏过头道:江天,过来。 江天背包里的几只猫已经有点分量了, 跑起来就感觉后背里轻晃,他怕把猫颠吐了一手覆着跑过来,末了取下放到长椅上,转头看着旁边的殷言声,有些兴奋地对席寒道:三哥, 这是?爱人吗? 他自打三哥结婚后就一直好奇对方的爱人是什么样子, 不过席寒一直没把人带回来,故而也只在心里挠心挠肺地想一下, 现在好在有机会了,一听江瑜说人现在在老宅里,就带着猫来了。 席寒说:我爱人。他往殷言声身边一站, 对着江天道:叫哥。这小朋友比江天大五岁, 叫声哥合适。 江天看着殷言声, 他三哥身边的人穿着一件白蓝相间的外套,个子也很高, 长得也好看,和他三哥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两人手上的戒指都亮晶晶的,他露出笑容:哥! 殷言声有点不好意思, 面前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还没有步入社会,脸上有那么点稚气,眼睛很大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梨涡, 他应了一声。 殷言声这人的性子不是什么热络的,更不是那些轻易就和别人能聊天开口的人,故而这时候看起来有那么点高冷的样子,再配上一张不常笑的面容,就让人看起来很严肃,甚至有点冷硬。 江天目光看向席寒:三哥快来解围,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席寒忍住笑,对殷言声道:这是我弟弟!江天。 不知道是不是江天的错觉,他总觉得席寒把弟弟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连带着后面喊他名字的时候语气都很沉。 眼前的人眼中带着点笑意,如将池水中的影光揉碎了放到他眸子里,眉间带着点风流而又隐晦的坏,一下一下勾人得紧。 殷言声不露声色地避开他目光,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他曾把江天当做席寒的前任,还私底下嫌过这人不知道避嫌大晚上发消息,心里不舒服了几年,结果一朝才发现是弟弟。 现在想起这个殷言声几欲有捂脸的冲动,偏偏席寒有意提醒,一下子觉得脸上都热了起来。 江天不知道这两人在这眉来眼去的,他把猫包的拉链拉开,从里面捞出三只:三哥,看,我养得好不好? 地上的几只已经大了许多,也七十多天了,身上毛茸茸的,眼睛里的蓝膜也褪去了,三头身的猫圆滚滚,不怕人不怕生,被从包里拿出来后就叫着往人脚边走,和当时他捡到的样子完全不同。 席寒说:养得好。又胖了一圈,虽然没有白猫鸳鸯眼,不过也不算丑。 他捏了捏殷言声的手:去摸摸它们。这小朋友喜欢猫。 殷言声看着江天:我可以摸吗? 他以为这猫是江天的,摸之前先问问主人的意思。 江天有点茫然又有点懵,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哥,你摸你摸,随便摸。 殷言声顿了顿,轻轻地伸出手。 他手指纤长漂亮,这样四指并在一起的时候手背上血管凸起,慢慢地沿着猫的脊背拂过,动作轻柔又小心,掌心下的皮毛油光水滑,触到手里如同绸缎,猫的性格也很好,可能是被摸的舒服了,偏过头蹭掌心,耳朵一动一动的。 殷言声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么柔软的生物了,自从他的猫丢了就再也没有养过,大学里校园倒是有些流浪猫,他一次都没有摸过,后来有能力养了也不再养,平时看见了也只是看上几眼就离开,仿佛极力避免着什么一样。 小的时候没有得到某样东西,后来长大后也不会再要了。 就像是橱窗里的布娃娃,柜子里的变形金刚,在一定的年龄里特别特别地想要,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得到,后来工作了有能力拥有了,却只是从那里经过,或许还会再看一眼,但再也不会去买,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在殷言声这里,变成了一只猫。 分明他现在有能力养了,也知道不会再被扔出去,但就是没有再养一个的心思。 现在蹲着摸了几下,一只一只地摸,三只都没有放过,等全部过了一遍后站了起来,慢慢地蜷了蜷指尖。 席寒问:手感怎么样? 很好。 喜欢吗? 殷言声有些迟疑地点了一下头:喜欢。 他还是喜欢猫,没办法昧着良心否认。 席寒挑了挑眉,伸手捞起一只塞到殷言声怀里:喜欢就再摸摸。 他捞得是只橘猫,毛发还有点长,分量够沉,这样一下子放到殷言声怀里,在人还有些愣的时候把其他的两个拎着后颈肉也放到怀里,殷言声一下子抱了三只,手臂环在一起,几个都不太安分,一个个地扑腾着,喵喵地叫。 他下意识地看向江天,一手护住防止掉下去,发现江天眼巴巴地看着他:不太好吧。主人还在那里看着,他却把人家猫抱着。 席寒说:怎么不太好,你喜欢就抱着。 他语气太过随意,仿佛说的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殷言声看着江天:那我就再抱一会会? 江天立马道:抱,哥你随便抱。 殷言声便继续抱着,又过了几分钟后蹲下把猫放在地上,看着几只从怀里跳下去站在地上,他慢慢站起来:谢谢。 江天心说三哥的爱人也太有礼貌了,刚要开口就听到席寒说:那不是小天的,是你的。 殷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我的?席娇娇不会是看他喜欢就把弟弟的猫夺过来吧。 嗯,就是你的。不然他养猫做什么? 江天回过神来急忙解释:哥,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的猫。他说:这就是三哥的猫,三哥一直养着,车祸住院后才放到我那的,我就养了十天左右。 最难养的时候一直是三哥养的,他接过去的时候已经会自己喝奶上厕所了。 耳边是流水声与猫叫声,阳光在亭中洒下,有些落到池水中,金色光晕下泛起淡淡波痕,树上还有些浓稠的鸟叫声,殷言声有些无措,他蹲在看着地上的这些小猫,不确定似的,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 席寒说:你的。 我在楼下捡的,想着你喜欢就留下了。 他说地轻描淡写,绝口不提自己定着闹钟凌晨两点和四点起来用注射器喂奶的场景。 殷言声只觉得心中被泡在温水中,他的心简直可以和柔软几只可以媲美,又如同被戳破的一个泡泡,还有点酸酸涩涩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捡的,怎么没告诉我。 席寒说:二月份的时候吧,当时太小了不一定能养活,所以就没告诉你。 眼前的几只不大,也就三头身,二月份的时候可能刚出生没多久,殷言声是养过猫的,他知道幼猫有多难养,伸手摸着听它们喵喵地叫,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这人似乎一直是这样,很多事情哪怕是自己随口一提的也会记下来,就像是初雪的那顿火锅与自己曾说的不养猫,好像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他懂得你所有的心口不一,不言说什么自己记着,再等到某一天时就那样放到面前。 如同幼时窗外飘着雪,屋里温暖如春,他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听母亲讲那些童话故事。 席寒看殷言声一直蹲着,自己慢慢地也蹲下来,伸手搭在他背上:小朋友?别是哭了。 殷言声转过头来,眉眼清清亮亮地瞧了他一眼。 席寒松了一口气,把猫包拿出来:先装起来。这里有水,那几只又皮,他怕掉到水里。 殷言声小心翼翼地把猫装好,他自己背着,通过透气的沙网里还可以看到里面三只仰着头望外面。 席寒说:先养到这,等到再大些往安城带。 殷言声点头。 最后将这几只安顿在客厅中,殷言声喂了点肉,小家伙也不怕生,一个个往外爬,要在院子里去玩。 殷言声也由着他们。 下午的时候江瑜过来,四人一起吃了午饭后江瑜手里拿出了单子:给,看看席面的菜单,老爷子后天回来,说要聚一聚,到时候能回来的都会回来了。 这个聚一聚为了谁也清楚着,江家的家宴一直是淮扬菜,有的时候会夹杂粤菜,这次因为殷言声的口味里面加了川菜,不是像开水白菜那种不辣的,而是口味辛辣麻辣鲜香的菜肴。 席寒粗略一扫,里面川菜占了三分之一,江家的人没几个能吃辣的,已经算是很大比重了。 定了? 没,晚上联系厨师。席面菜单定八择一,选好后再去聘请川菜师父。 席寒翻了几页选了一个,晚上的时候已经把师父联系好了。 这些都是江瑜的事,席寒选好菜单之后就带着小朋友去别处逛,但江宅也就那么大,假山怪石看完了就带着人去地下室,江天眼巴巴地看着说自己也想去地下室玩,被江瑜按住头笑眯眯道:乖,去和猫玩。 江天犹豫了那么一小会,还是打算去跟猫玩,毕竟他三哥带走之后就见不到了,现在多一天是一天。 泳池里的水很清澈,平时开着杀菌系统,池边光洁干净,自头顶模拟出来的阳光照在水里,里面可见光影密布。 四周只有流水的声音,席寒一手牵着殷言声,注视着水面,他手指慢条斯理地解自己身上衣服,末了开口:小朋友,下去游泳吗? 声音沉沉,伴着潺潺流水声,眉目间依稀可见欲色,容颜冷绝蛊惑人心。 第72章 日常 硬生生地把人拽下来,也是挺不是 水面的波纹显示出来, 光影投下如暗纹一般,像是在轻轻晃动,那些水纹恰如传闻中海妖身上的鳞片一般, 清透而又亮眼。 殷言声看了看水面,又看着身边已经裸.露出上身的男人:不了, 我在水边看着你,你下去吧。 席寒看身边小朋友穿戴的整齐,衣服上连个褶皱都找不到,慢慢地挑了挑眉:小朋友会游泳吗?不会的话我教你。 殷言声说:会,以前课堂学过。 席寒不再说话, 自己去一旁的衣物室内换了条泳裤出来, 做了热身之后跳入水里。 殷言声坐在池边,他把小腿浸入里面, 水是温的,这样泡着也很舒服。 他看着泳池里的人,皮肤很白, 很有质感的那种冷白, 肌肉上纹理分明线条明显, 水珠从胸膛处滑下,浑身都是水意。 他如同神话之中的人鱼, 身姿矫健而又流畅漂亮,发丝被浸透了湿意, 轮廓分明的面容上清绝而又透着一股随性。 席寒自己游了两圈,就回到殷言声旁边。 他半撑在池边, 下半身浸入水中,仰头看着殷言声:小朋友怕水吗? 殷言声慢慢地把脚往旁边移了移:不怕。 不怕啊。 席寒轻捻了捻指尖,目光落到身边的人的脚腕上, 约么是常年不见阳光,看起来颜色苍白,后面跟腱裸露出来,更显得筋骨分明,一种韧意。 他突然看向卷帘门的方向,沉声开口:江天! 殷言声下意识去看,门口空无一人,刚欲回头便觉得脚腕被人抓住,像是幼时听过灵异故事里的抓人沉入湖底的水鬼,接着一股大力就将他从池边拉了下来,一下子拽入水中。 重心不稳,连带着惊慌,身边的人一支臂弯牢牢地绕过腰环住,席寒抱住殷言声帮助他稳住身形,一手护住脑后,低笑着开口:小朋友,别怕。 #硬生生地把人拽下来,也是挺不是人的。# 殷言声浑身一下子湿透,那些水珠朝脸上迸射出来,头发顷刻就被浸湿。 泳池不深,殷言声一米八一的个站在里面才到胸膛,他站好之后伸手抹去脸上的水。 这小朋友脸上白净,如今水珠顺着发丝淌下来,方才把外套脱了,如今里面穿的白色短袖被浸湿,湿乎乎地贴在身上,若隐若现。 席寒伸手去给殷言声擦眉上的水,他用指腹抹了一遍避免掉到了眼睛里,动作看起来还温柔细致,仿佛刚才把人拉下来的不是他一样:生气了? 殷言声摇了摇头,低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伸手把衣服下摆往下拽了拽,低声道:我衣服湿了。外面穿的不多,就两套,今天这身还被弄湿了。 声音有点小,低头抿唇时看起来一股子乖软劲,如把一只小兽摁住欺负了似的,也不怎么反抗和生气,就用黑润的眼睛看着,期待被放开。 席寒声音极其温柔,诱哄着一样:没事,给我们小朋友多买点好不好? 殷言声说:不用。 席寒笑了一声,他是纯粹的食肉动物,像是花豹叼住猎物一般地用湿漉漉的手指在殷言声腰腹横着一勾,指腹滑过薄薄的布料,视线落在唇上,低哑着声说:我好久没亲你了,今天让我好好亲亲行不行? 殷言声喉结滚了滚:没有。他看着席寒:你今天早上才亲的我,五个小时之前。 席娇娇住院这几天他们几乎天天都亲,早安晚安吻一个都少不了,烟瘾犯了恹恹的时候也亲。 还挺严谨的。 席寒沉沉地笑,手掌扣住他后脑,凑近了用鼻尖抵住,在那双薄唇上轻轻碰了几下:那小朋友还让不让我亲? 殷言声顿了顿,自己贴了上去。 他也想亲席寒,从刚才见他游泳的时候就想亲他。 两人在水池里黏黏糊糊地亲着,身上的体温都升高了许多,到最后彼此之间都有反应后才放开对方。 殷言声觉得在亲下去会出事,席寒也不想在游泳池里面做,最后放开的时候还都成全了彼此的心意。 恋耽美 ——(50) 从泳池上来也没去洗澡,席寒在一边的躺椅上躺下,身上水珠就顺着修长的四肢滑下来砸落在地,他伸手随意地发丝向上捋去,这个动作更显得面容分明。 席寒道:小朋友,你能不能帮我拿瓶酒? 殷言声看了他一眼,起身就像旁边的酒厅走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瓶子:给。 席寒接过一看,磨砂玻璃瓶中装了300毫升,还是果酒,度数仅仅四度,颜色倒是很漂亮,有些类似于石榴汁那种殷红的色彩。 他失笑:小朋友,这是封一然妹妹放的,江天都不喝。小姑娘喝的酒,纯粹是甜味,在这游累了当果汁喝。 殷言声说:要不就这个,要不我去给你倒些水。潜在意思:想喝酒只有这个,别的都不行。 他就是故意挑的这个,刚出院喝什么酒。 席寒伸手放在一边,也没打开:小朋友你过来。 殷言声走过去,这边躺椅被席寒一人占了,身姿颀长的一个人,修长的腿交叠搭在地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用眼神示意:过来做什么? 席寒伸手把人衣服下摆拽住,慢慢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尾调带着一种暗昧:小朋友坐下。 殷言声心说这边再没有位置了,就看到席寒在腰腹部点了点,接着又看向他。 殷言声视线落在席寒腹部。 这人身材其实一点也不见得娇弱,周身肌肉宛如雕塑家一点一点精雕细琢地打磨出来,他周身只着了泳裤,自锁骨到脐下有条明朗的竖线,腹部的人鱼线蜿蜒向下隐入布料中,肌肉并不夸张遒劲,而是一种流畅的漂亮,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他让他坐,就只能是让坐到他腰腹上。 殷言声移开了视线,席寒催促道:乖,腿分开跨坐上来就行。他说:我什么都不会做,就单纯地想抱一下。 殷言声吸了一口气,按照席寒说的那样来。 两人贴在一起,就两层布料什么都隔不了,殷言声手按在席寒胸膛上,极其的不自在。 其实就算他们亲密的时候,也很少会这样。 他那种事上一向很少主动,基本上席寒怎么来他就怎么来,最初地时候甚至不敢看席寒,只自己闭着眼睛别过头去,感受着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都想把自己蜷起来,像这样毫无阻碍地一眼看去,实在是有些刺激。 殷言声手心里都有了汗水。 他保持着一种镇定,慢慢地直起身来,尽量忽略感觉,向平时一样坐的端端正正,他姿态是很严肃的,仿佛在会议室中,西装革履的给下属召开一场会议。 席寒低笑几声,胸腔震动,他手搭在额头闷笑,连带着身上肌肉都在起伏。 你笑什么? 没事。席寒音调都是愉悦的,手掌贴在小朋友腰上,笑够了后拉着人的手在掌心亲了亲:小朋友啊。 嗯? 感觉怎么样? 还行。 那今晚继续坐好不好? 殷言声一愣,接着想要起身,却被席寒按住脊背不让他离开,背后的手用了点力迫使他腰微微弯着,席寒又向上起了起,两人胸膛几乎都贴在一起。 殷言声不敢看席寒,他现在耳朵都红了,就想低着头把自己埋起来,不让席寒看他。 席寒一点点地抬起他下巴:嗯?就按照这个来。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视线落到殷言声腰部,低着声音夸赞:我们小朋友肌肉漂亮的像只小豹子,动起来也一定很好看,你说是不是? 殷言声彻底崩溃了,他臊得脸和脖子通红,干脆把脸贴在席寒胸膛上不抬头,鸵鸟一样。 席寒搂住人闷笑。 夜晚的时候终究是如了某人的愿。 连带着医院里攒下来的也一并还了,两人小别胜新婚,自然是怎么畅快怎么来,加之有一个情.事上坦荡得近乎下流的席寒和一个有心纵着他的殷言声,一直到半夜才睡去。 主要是殷言声太好欺负,又太纯了些,几句话就能把人逗得脸红,他又长得是清凌凌的傲,眉锋凌厉眸子黝黑,又凶又纯的,席寒看着就想逗弄一把。 第二天的时候殷言声起得迟,当然了他的迟也就是早上八点,起身后穿好衣服洗漱完了就吃早饭,江天还没起呢。 陆陆续续地江家的人也都回来,殷言声见了封一然,这次封一然的妹妹也回来了,和江天差不多大,很活泼的小姑娘,回来就拉着江天去玩。 江家大房江博然和他父亲都有事没来,大夫人带着茹茹来了,殷言声还见了江家姑母,五十多的年龄看起来顶多四十,短发皮肤很好,蓝色西装穿在身上干练又有气质,和殷言声说了几句话给了一个大红包。 又问殷言声会不会打牌,殷言声说不会,席寒过来说自己陪着姑母玩,江家姑母笑呵呵地组了一个局,江二夫人一向少不了的,江瑜席寒过来陪着玩。 席寒打牌的时候殷言声就在一旁看,他腿上放着猫,江天和封小姑娘也坐在一旁,这两位小的端茶倒水搞服务,牌桌上席寒江瑜一直输,后来玩了两个小时才散场。 江家姑母赢得最多,小几万堆在桌上,赢了也不带走,随手递给江天和她姑娘,说让买点零食吃。 江天激动地脸都红了,不住地道:谢谢姑母谢谢姑母。 江家姑母说:谢我做什么,你寒哥和瑜哥的钱。 江天和封小姑娘一起对着这两人鞠躬,一边弯腰一边开口:谢谢哥。搞得像是在行遗体告别仪式。 两人出门就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分成四份。两人各一份,茹茹一份,殷言声一份。 殷言声晚上回去的时候兜着一大包零食,他今儿看了一下午的牌,晚上坐在床上一边吃葡萄一边道:他们竟然还给我买零食。 殷言声自觉是个大人,江天封小姑娘才上大学,茹茹几岁的人,他们竟然有一样的零食,什么饼干水果奶酪棒的他统统都有,还在里面找出了几份不同口味的薯片。 席寒很淡定:看,你就是个小朋友。茹茹最小,接下来江天和封小姑娘,接着就是殷言声了。 殷言声往他嘴里塞了葡萄。 第二天的时候,江老爷子回来了。 第73章 适合 也没什么不好的,总归现在也相爱 江家的餐厅, 一众人坐在一起。 木质的圆桌庄严气派,一共十二人依次坐在一起,席寒和殷言声坐一块。 席寒怕身边人紧张, 桌子下面的人轻轻把人手牵住,在掌心里安抚似地轻挠, 弄得殷言声掌心痒得厉害,抬眼去看他。 两人眉来眼去的,看到一老者进来后松了手,原本坐好的诸人站了起来,正对门的那个高位一直留着, 现在由老者进, 这人正是江家老爷子。 殷言声以前在电视里见过,现在见了真人, 七十左右头发有些白,面容倒是看起来很精神,穿着一套中山装, 身上没有这个年龄老人那种懒散衰落的气质, 反而是庄严利落的。 江家老爷子看着一众人, 笑着坐到了主位:我前几日被缠着身,今儿才回来, 诸位久等了。 一众人笑说老爷子说的什么话。 江家老爷子听了几句,目光看向席寒, 视线在殷言声身上一顿,出声道:席寒, 你今儿才把人带回来,要定你个不守规矩的罪。 殷言声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席寒。 席寒不慌不忙地起身, 安抚性地给殷言声递过去一个眼神:老爷子您说得对,我是该罚。 江老爷子用手捻了一下佛珠,这会看向了殷言声,笑道:言声啊,你说说怎么罚席寒? 殷言声也跟着席寒站了起来,却看到江老爷子抬了抬手说坐着说。 他又坐下,规规矩矩地坐着,满桌子的人都看向这边,也没有人出声。 江老爷子慢条斯理地说:家里是讲规矩的,现在大家都在,你说说席寒有没有怠慢欺负你,我们替你做主。 殷言声说没有。 你俩成婚两载了,他才带你回来,这还不算怠慢你?江老爷子道:依照江家的规矩,他该跪着受鞭罚,打他个三五十下的,让知道知道端方章程。 席寒一个人站着,此时收敛了身上轻浮模样,他自然知道江家老爷子是在说笑,轻轻地用脚在底下碰了碰殷言声让他放心。 左脚被人轻轻碰了碰,殷言声看了一圈人,江家的人脸上都带着笑,所有人都坐着,唯独席寒一个人站着,像做错了事情一样。 他慢慢地站起来,看着主位上那位老者:老爷子,我没觉得席寒怠慢了我。 一米八一的个,两人站在一起格外的登对,都是生得好看的人,背部挺直的像是一株翠竹,坚韧又有力道,仿佛什么也压不垮,年龄不大却是不卑不亢的:我和他一直挺好的,虽说也有时候想去多了解他,但我心里清楚他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 席寒看着身边的人,脸庞在灯光下莹润无比,睫毛茂密而又长,盖着眼睛上像是把小扇子,清凌凌的,又认真又谨慎。 他没忍住,轻轻地在座位下捏了捏这小朋友的手:老爷子,您别吓他。什么鞭罚打上三五十下的,都是哄人的,江家虽说有鞭子,但这么多年也只打过江惠民一人。 另外问这个意思可能还是试探一下身边的小朋友有没有心思。 江家老爷子招手让人坐下,身边的人端着一个长方形的锦盒走到殷言声面前,他看着殷言声温声道:我也不懂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这儿有一副画你拿去,怎么处置随你的意思。 殷言声看着锦盒就知道绝对身价不菲,刚要拒绝就听到江老爷子以一种让人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长辈赐不能辞,你拿着。 席寒说:拿着吧。 殷言声这才接过。 接下来老爷子又说让席寒介绍一下,席寒一个一个地给殷言声说,比如说这是江家伯母,殷言声在那乖乖地叫伯母好。 江家伯母站起来送了礼物。 姑母那天给了一个大红包,今天又准备了一份,到了江惠民那里的时候,殷言声开口:叔叔好。 江惠民受宠若惊,忙站起来:你好你好。他从江二夫人手里拿过盒子,往殷言声手里塞去,态度格外殷勤。 到后来就是同辈了,江瑜封一然之流出手大方,盒子虽小里面装的是车钥匙,到了江天封小姑娘时就不问好了,江天既兴奋又紧张,又扒拉了一兜子零食给殷言声:哥,这个好吃。 到了茹茹时候,小姑娘叫殷叔叔,送出了自己心爱的奶酪棒。 认完了一圈人,殷言声周围快被礼物堆满了,家里的佣人帮着送到席寒屋里。 等到吃完一顿饭后,两人才回到席寒房里。 殷言声把外套一脱,整个人躺在床上,一股子困倦。 他很少出现这种样子,席寒有些惊奇,自己坐在身边伸手戳了戳这小朋友脸颊:累了? 殷言声捂住额头:没有。他声音闷闷的,蹭着席寒的衣服:我现在才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还是有些紧张,脑子一根弦绷着,现在才松懈下来,就突然觉得困,心里还有一点点的新奇感,他算是见了家长的。 席寒手指穿梭到殷言声黑发里,发丝柔顺光滑,他慢慢道:一会我带你去奶奶屋子里看看。他想起了一张慈祥地面容,温着声音道:要是她在,今天的礼物绝对会把我们家小朋友淹了。 席寒的声音很轻,里面却像是包含着各种浓烈的情绪,让人听着声音就知道说话的人心里不平静。 他知道席寒是由奶奶抚养大的。 殷言声慢慢地起来,把头靠在席寒背上:席寒,席奶奶是怎么走的? 心脏病。席寒唇角弧度说不出来是嘲讽还是自嘲:我没赶得上,后来也没参加葬礼。 殷言声心里一震。 席寒的声音很轻:我其实不太在意葬礼的事。毕竟人那时候已经没了,像是葬礼之余的更多是替生者举办。 她那时候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一些琐事。也就是问吃饱穿暖之类的,叮嘱我要好好休息。 房中采光很好,窗外的阳光自头顶倾泻下来,光影之下是是明亮而又希冀的色彩,席寒面容清清落落,鼻间阴影更照得他五官出众,可身上却像是薄雨初霁,寒冽中又带着湿意。 席寒的声音干涩,他捂着眼睛慢慢开口,我那时候有点事情,就随意地说了几句挂断了,结果晚上的时候她就去世了。当时他在忙什么,为了哪个会议还是哪个项目现在都记不起来了。 这类语言太过平凡,他平时也听过了无数次,只以为又是一个平常的电话,那时候觉得这种交流会有无数次,故而没有珍重。 可谁能想到那会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次电话呢。 殷言声静默地听着,他慢慢地伸手把人抱住,体温与心跳声贴着彼此,气息在一起纠缠着。 身边的人其实很平静,如狰狞伤口之上地一层皮肤,平时看起来已经没有了什么,可这种遗憾与愧疚会一直伴随着他。 他没有怨自己没能参加葬礼,他只怨自己那么随意地挂了那通电话。 席寒笑一笑,阖着眼睛,他声音很轻,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殷言声,慢慢道:我要是知道那是我听他最后一次声音,我不会那样轻易挂断的。 殷言声亲了亲席寒的侧脸,伸手环住他的腰:我们去给奶奶上柱香吧。 席奶奶住的地方其实离席寒住的并不远,不过自从她离开后屋子一直锁着,江老爷子保留着房间原本的模样,偶尔进去坐一会。 席寒把殷言声带了进去。 房中布局和席寒的房间大致相同,房中还挂着常穿的那件衣服,桌子上书还放着,好像一切都没变化。 红木桌上有一张素净的黑白照,旁边放着花,照片中的老人慈眉善目。 殷言声看到那张照片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中似的,僵在了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席寒:原来她就是你奶奶。 大二那年的工大校庆,席淑君女士莅临工大,他恰巧被抽中学号,成为学生代表陪伴一日。 殷言声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又惊又奇地看着席寒: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恋耽美 ——(51) 现在想想,哪有那么巧的事,工大本科两万多学子,更不要说研究生和博士,加起来多少名学子,怎么偏偏就抽中了他。 乔飞说他是欧皇,原来根本就是有意的。 席寒显然也想到了这事,他有些无奈:奶奶去的时候没告诉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那时候席奶奶倒问过他关于殷言声的事,他说了一点,说在工大读大二,当时恰逢工大百年校庆,席奶奶去了安城一趟,大概是去的时候在教务系统凭借名字把人找了出来。 殷言声现在满脑子都是当初的事,他大学期间也没参加什么学生会之类的,在学校完完全全是个透明人,被抽中的时候自己都惊讶。 后来班主任和他联系,才有了一天的陪游。 可惜现在时间过得太久,当时又没有任何意识专门记说了什么话,席奶奶和他聊了什么自己都忘了,只隐约记得是一位很和善地老人。 殷言声有点遗憾,他说:我现在实在想不起来席奶奶和我说过什么了,不然还能告诉你。能让席娇娇高兴一点。 席寒说:没有关系小朋友,我记得她说过的话就行了。 他看了看照片,指腹触上殷言声的脖颈,把那红线拴的白玉坠子勾出来摩挲,上面沾染了体温,温润而又滑腻。 我有些后悔没早点带你回来见她。席寒指尖捏着坠子,目光有了怀念:这就是她留给你的,要是她在的话,会给我们小朋友准备一车的礼物。 殷言声抿了抿唇,他伸手把坠子放回去,又拍了拍那块的衣物,声音很小很小地开口:你那时候是不是没有现在这样喜欢我? 那时候两人相见的太少,每次见面都在酒店,做了之后就睡觉,第二天又离开。 席寒没说过爱他,有的时候倒是说喜欢极了他什么样子。调情似的不正经,尾调又是沙哑的。 他那个时候甚至不知道两人是不是在谈恋爱,因为舍友谈恋爱都不是这样的。 殷言声性子又别扭,说不出来你喜不喜欢我这类的话,只是席寒回来的时候去见他,平时绝不打扰。 席寒把人下巴抬起来,看着他不断颤动的睫毛沉声开口:你觉得我那时候不喜欢你,只是把你当床.伴对吗? 殷言声没想到他这么单刀直入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不说,就看到席娇娇脸色变了变,然后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背对着向他站着。 就看起来挺生气的。 席寒能不生气吗?坐了无数次长途飞机后来见一面,自己以为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结果到了这小朋友那里就是贪恋美好的□□。 虽然也的确是贪恋了 殷言声慢慢地站到他面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他顿了顿,轻轻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不知道你多喜欢我。 他表现的似乎是个完美的情人,从来不说什么负面的话,平时见面亲吻拥抱,如隔着一层山雾一般。 殷言声知道席寒喜欢自己,可是这种喜欢是什么程度的他并不知道,他窥不见席寒在想些什么。 少年的心事太过复杂,周边的人都似白纸,一会闹得脸红一会眼睛红,爱恨痴怒都明晃晃地写在面上,吵架拌嘴甚至冷战拉黑对方都事出有因,唯独他什么都不知道。 殷言声低着头看着自己指上的戒指:我是不是很适合你? 虽说他们已经五年了,但好像相爱只是从最近才开始,如同攒经验,席寒先是觉得适合,再是喜欢,后来慢慢地才爱上他。 殷言声摸了摸戒指。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总归现在也相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应该还有三四章正文完结,征集一下各位想看什么番外。 目前暂定一章是殷言声大学时两人的相处模式,心思重的两个人相处。感谢在20211011 01:08:51~20211011 23:5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75478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弹琴 你三哥开屏呢,不用管他。 面前的人低着头说话的时候, 席寒指尖动了动。 他眸中滑过思量,慢慢地将殷言声下巴抬起来,不放过他面上地任何一个表情, 眸子幽微静静出声:小朋友,你是不是听到什么话了? 这小朋友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些话, 席寒眉头微微蹙着,快速地在脑中回忆起他们相处的时光。 如一粒粒水珠被溅起,那样静默着定格在空中,每一粒里面都含着过去的事,而席寒站到尽头, 眸子筛过去一个个查看。 殷言声觉得他现在的行为有点类似翻旧账, 自己又觉得有些矫情,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都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还在席奶奶的房间中,刚刚点好的香燃着,顶端升起地烟雾缓缓向上空飘去, 鼻尖都是檀香的气味。 这种香闻着就很静, 从鼻腔到肺腑都是静幽的, 安心而又慈和。 席寒有心想把殷言声搂住,又觉得在这个房间不太合适, 便牵着殷言声的手出来,重新回到他的房间里。 他坐在客厅, 伸手拽了一颗葡萄递到殷言声唇边,翠绿地色彩明晃晃的, 如外边天气一般盎然。 他手上戒指闪着瑰色,亮晶晶的,突然晃了一下眼。 席寒眸子慢慢地眯起, 他道:是不是我们结婚那会的事,我亲口说你很适合我? 他脑海中隐隐有印象,他从京都到安城,那次相见之后就直接领证,他那时候心里不畅快,第一次关了手机静了几天,后来开机之后就和江老爷子说了一下两人的事。 殷言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想到了,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觉得现在自己的行为不太好,这话其实有些尴尬,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席寒来说都是的,现在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说出那个问题了。 席寒轻叹了一口气。 他俯身将人抱住,手掌覆在这个小朋友颈部,看出了他脸上的不自在,轻着声音开口:我是说过这话,对不起小朋友。 那时候他们结婚几天,两天还是三天?正是新婚的时候,结果让这人听到了这句话,席寒几乎都不敢细想小朋友当时的心情。 殷言声没想到他这般郑重其事地道歉,忙说:没事没事,都多久前的事情了,没有关系的。 席寒手掌抚上他的背,在脊背之间有条骨骼微微凸起,他沿着脊椎骨慢慢摩挲:小朋友,我每次夸你乖只是因为喜欢你,但并不是因为你乖你懂事才喜欢你。 那时候奶奶去世才半个多月不到二十天,我来安城和你结婚了,这事我做的欠妥。本应该避讳的,却在守丧期间领了证。 席寒笑一笑,唇部的线条却很快的平下来,他看着殷言声开口:我先斩后奏的结婚,后来老爷子问起了这事,我便说你家室清白适合我。后面几个字说得很轻,唯恐再让这人伤心。 席寒这事做的的确出格,甚至说有些失了神智,这在江家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那时候席寒与殷言声的事也就只有江瑜封一然和席奶奶知道,席寒摸不准江家老爷子对同性之间的看法,故而不敢造次越发谨慎。 江家老爷子能允许他因为合适去结婚,把一切都权衡后的冷静结果,站在纯粹的利益场上没什么关系,但若是仅仅因为爱情这个原因,席寒不知道江家老爷子会如何想。 席寒向来心思重,对这事又站在江家老爷子地角度上去衡量,他要说服的不单单是一位祖父,更是一位商人,所以便有了当初一事。 殷言声看着面前人的小心,心思更加复杂了起来。 江家老爷子的威严无人敢撼动,哪怕是江家姑母之流的在那个老人面前也是收敛许多,足够地圆滑。 他把自己稍微带入了一下席寒,什么委屈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觉得对方不容易。 殷言声乖乖地任搂着,不住地安慰席寒:我没事的,你也不要在意这些,我那时并没有难过。还怕席寒不信,他自己抬头看着对方,亲了亲下巴:真的。 不需要别人哄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好,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他,乖成这样也是过分了。 席寒捻了捻手指,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眼中浮现出点点笑意,饶有兴致地开口:小朋友,你怎么就不问问我为什么那时候和你结婚? 他现在又恢复了往日的那种样子,看起来懒洋洋的,眉目处带着几抹风流,说什么都像是调情。 殷言声有点不好意思,却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因为同性刚刚合法又恰好我的年龄刚好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席寒笑说:当然有这个原因了。 他在殷言声唇上亲了亲,只是含住用舌尖转了一圈又移开,仿佛就只是尝了尝味道似的:你那时伸手把烟摁灭,然后抱着我说我难过你也难过,脸就贴在我背后,又温又软的。 席寒说:那时就觉得,我失去最亲的人,不能再失去爱的人了,得拴在身边才安心。 殷言声心里像是被京都四月春风吹过一样,他看过沾着粉的桃花,就开在江家老宅里,看一眼都心生欢喜,如今却像是开在了他心里。 殷言声低着头在席寒肩上蹭了蹭,期间唇一直扬着,蹭完之后起身。 他脸上很热,这样被席寒看着更热,就掩饰性的在客厅里看,看到那架钢琴了手放上去弹了弹,指尖流露出不太流畅的音乐:你什么时候学的钢琴? 席寒说: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后来到江家了也陆陆续续地学。 殷言声第一反应就是好早,这么小就开始学这些。后来又想到席寒接受的可能是那种精英教育,从小就培养各种技能,这样一想也就不觉得诧异。 他手指按住琴键,回头看席寒:你现在还会吗? 席寒起身来到他身边,手指随意地按了按:很多年没弹过,忘得差不多了。 殷言声低着头看,席娇娇的手很漂亮,手指很长,墨蓝色的袖口里伸出一支手,这样搭在钢琴上的时候像是一件艺术品,也不用做什么,单是将这一幕拍下来放到网上去,就足以让人惊艳。 席寒弹了几下,来了一点兴致:想不想听? 殷言声如实开口:有点。 席寒便坐下,向上将衬衫袖口挽了挽,露出一截线条疏朗的手腕:想听什么?他懒洋洋地开口:太难得不会。 殷言声思量了一下:《梦中的婚礼》吧。这首他大学期间地舍友弹过,据说是撩妹神曲,也不算难。 其实他有点想说《祝你生日快乐》,但觉得那个太简单了。 话落,就看到席寒一脸我就知道你想听这个的表情看着他。 殷言声: 白日里的清风与阳光自窗子倾泻,窗外湖水碧波粼粼,屋子里的人阳光自身后照着,指尖的音符流转如水般倾泻,他肩上披的是清风雨露,容颜清绝。 夹杂着所有的悸动与浪漫,流转过岁月的洗礼,仍旧是让人怦然心动,宛若初见之时。 一曲结束之后席寒抬眸看向殷言声。 殷言声弯腰低头在他脸上落下一吻,接着夸赞:席寒,你太棒了! 脸颊上的触感柔软,身边的人眼中全是亮意,那些阳光倾泻其中似是变成了一个个耀眼的明珠。 席寒沉默一瞬,看向钢琴,他下颔线弧度清晰,这样微抬着下巴时带着一种骄矜的意味,又仿若无意地说道:我还会别的,要不要听? 要,我想听。 这天下午自江宅东边不断地有钢琴声传出,余音久久不衰。 江天坐在客厅看电影,嘴里塞着爆米花,后来干脆不看了,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惊恐开口:瑜哥,我三哥要干什么? 从《野蜂飞舞》到《幻想即兴曲》再到《英雄波兰舞曲》,轻盈的活泼的庄重的气势宏大的,从亚欧两洲的俄国再到欧洲中心波兰,甚至其中还带了一首《月光》,这是要弹出一个二战吗?! 江瑜靠着沙发格外淡定,目光都没从屏幕上移开:你三哥开屏呢,不用管他。 等到最后的一声颤音落下,席寒看向殷言声。 殷言声搬了把椅子坐到席寒旁边,现在看他停下后将席寒手握住,放到自己掌心轻轻地给他揉:你手指酸不酸? 到了最后只看到席娇娇手指飞快,钢琴键上每一处都落到,他也没听过大型地音乐会,想不起来大家们弹琴的风姿,竟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猫和老鼠》里的Tom . 席寒手指动了动,其实有点疼。 他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人一直给他揉着,显然极其受用。 你绝对打小就听人弹。 席寒嗯了一声:据说没出生的时候就听。 殷言声有些诧异,却见席寒淡淡道:阮玉灵会弹,听说以前常弹。 殷言声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知道席寒母亲的事,内心觉得这是他的禁忌,现在有点暗恼自己多嘴。 席寒把手抽出来碰了碰他脸颊,唇角有些笑意:小朋友想问什么都可以,没那么多忌讳。 席寒许是为了证明这话,故意多说了两句:我学得挺早,后来上学之后也一直学,不过不是她教的。 以前上的学校挺不错的。席寒说了一个名字,殷言声略有耳闻,京都里出名的贵族学校,专门是学前教育,差不多算是幼儿园,至于他耳闻的原因是几年前一个电视剧里主角的孩子想要上那个学校,一年学费三十万。 席寒说:二十多年前没那么贵,大概是十分之一。 殷言声拿着房价对比了一下,依旧觉得不愧是贵族学校。 席寒说:其实江惠民给她的那些钱多数是花到我身上了。以前太小没有意识,现在稍微一算就清楚,学琴学棋寒暑假出国游哪一项不是高昂的费用。 阮玉灵似乎在证明什么,别的孩子有的他一定要有,那时候郊游时那女人会把自己打扮得格外漂亮,再拿出最昂贵地首饰与包。 恋耽美 ——(52) 他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但殷言声突然想到:那日席寒与父亲吵架也只是为了维护他母亲。 他从不开口叫母亲,但容不得别人来说。 只是偶尔谈起来的时候,眼中无悲亦无喜。 可如果他真的表现的如面上一般云淡风轻,又怎么会在曾经他谈论起他的妈妈时席寒三缄其口静默不语。 第75章 纵着 他当初纵着,现在还是这样。 阳光明媚的一天, 太阳升起后就有了鸟叫,浓绿的树荫之下偶尔能听到几声猫叫。 席寒在这鸟叫声与猫叫声中醒来,他身上盖了床轻薄的蚕丝被, 如今随着动作滑到腰腹,露出的身躯上隐隐有着暗昧的红痕。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殷言声也醒来了,看见他睁眼就起身从床上下来。 床边微微凹陷下去,身边的人背对着他换衣服,先是脱了灰色的睡衣,露出的背部薄且韧, 弯腰的时候脊椎骨隐隐凸显出来, 上面还有昨晚留下的印记,现在看起来竟然格外的色.欲。 接着起身脱睡裤, 席寒只看到某位小朋友起身,被黑色内裤包裹的肉线条很好看,他手掌动了动做了一个虚握的动作, 刚支着头看他换衣服时, 就看到殷言声快速地单脚站着穿好裤子, 皮带的金属声响起,接着什么都护得严严实实, 入目所见就是黑色长裤。 席寒手指捻了捻,慢声道:小朋友。 殷言声转过头来整理上衣,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他已经是很整齐了,现在这副模样能直接出去见人:嗯? 他一向这样, 一点都不懒散,哪怕是睡衣也是要扣得整齐,这几天在江宅便更不见松散, 衣服上连个褶皱都不会有。 席寒说:才七点,怎么这么早起来。 还想搂着人再睡会,床上黏黏糊糊一会,转头就看见这小朋友都穿戴整齐了。 江家起得最早的就是老爷子,小一辈的能在床上躺一天,席寒没工作的时候能晚起就晚起,□□点是常有的事。 殷言声说:我不困不想睡,你睡吧。 说着,就过来在席寒脸上落下一吻,然后去洗漱。 看着小朋友走出去的背影,席寒摸了摸刚才被亲的地方,觉得这个早安吻有点敷衍。 他在床上磨磨蹭蹭一会,像是一台老旧的电脑一般启动,洗漱之后出门,在院子里看到殷言声。 草地上三只猫来回地滚,一个个叫,某位小朋友给盛水喂食,还冲了点羊奶粉放在小盆里让喝。 一共三个盆,每只猫都有一个,三只圆鼓鼓的正趴着喝奶,舌头一卷就递到口中,有只胡子上还沾了点。 原来起来这么早,是为了喂猫。 殷言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说:你怎么不多睡会?席寒晚上容易醒,醒了之后就睡不着,他总想着让多睡会。 席寒往椅子上一躺,双手搭在扶手上,椅子慢慢地摇晃起来,他声音里含着倦意,没醒似的:你又不陪我睡。 面前的人一派慵懒闲适之感,阳光从头顶落下,在一片绿荫里像是点缀在绸缎上的碎光,亮堂堂的。 殷言声说:我听见猫叫了,怕它们饿了捞鱼追鸟。 如今这三只小猫正是皮的时候,江宅又有条件让接触自然,半散养的,可能是野性觉醒了,这几天听见鸟叫声就移不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喉咙里还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三只都是那样,大概在模拟着怎么样咬断鸟的喉咙,不单单是鸟,在水景园玩的时候看见湖里的锦鲤了也盯着不动弹。 江家养的一池锦鲤都是人喂的,一点都不精明,甚至有点呆头呆脑的,听见水响了就游到跟前讨吃的,那天有只长毛橘猫把爪子都伸出来了,要不是他看见了它真能随机捞出一只尝尝味道,现在也贼心不死,一个不注意就试探性的伸出爪子。 被关起来就嚎,放到客厅也嚎,折腾着要出去,江天封小姑娘一众人又惯着,看到猫上树抓鸟的时候也不阻止,拿着手机拍照,甚至奖励性地喂罐头零食,好在年龄不大,不够灵巧也没成功过。 殷言声担心嚯嚯江家的鸟和鱼,每天都喂得勤,唯恐哪个饿了小恶魔们就把爪子伸向别的动物。 席寒转头看向地上的三个,如今模样越来越好看了,圆嘟嘟的眼睛又大,看起来还挺机灵的。 他饶有兴致:小朋友,你给它们起个名字吧。 他养得时候还太小,脖子带的标记项圈,席寒也没兴致起名字,就只是抓着喂奶,喂完就让睡,到了江天养得那几天,一直咪咪的叫,要不就是猫叫一声喵~,江天压着嗓子跟着叫一声喵~。 殷言声摸了摸:你想起什么名字? 我都行。 殷言声看了看三只,白底带橘的、全橘的、还有一个金灿灿的,哪个都很好看:就叫半橘大橘和小金吧。 名字一目了然,也挺好记。 席寒说:行。 给三个起好名字后两人去餐厅吃饭,去的时候江瑜也在那里,见到两人了含笑打了招呼,宛若春风拂面。 早饭吃到一半后封一然回来,可能是一晚没睡,身上还带着酒气,精神倒是很亢奋,自己拿了盒牛奶倒出来喝, 封一然喝了几口之后才觉得胃里舒服了点,他扫了周围人一眼,笑说:各位去不去钓鱼?现在有人攒局去海钓。 席寒对海钓没有浓烈兴趣,现在转头看向小朋友,用眼神问他有没有兴趣,殷言声摇头后他便懒洋洋地说:我不去。 封一然视线转向江瑜,后者抬了抬眼:在哪里? 斐济。 一个太平洋岛国,冷热适中,渔业资源丰富,污染小,国际绿色生态国度,还是免签的。 江瑜想了想说:要转香港乘,不去。 封一然一分钟内被拒绝两回,闻言都愣了,兴致大减后莫不作声地喝了一口奶:不去就不去吧,我带妹妹和小天去。 江瑜说:他俩平时还要上学。 封一然顿感人生寂寞如雪,出去玩都找不到人,一时伤心欲绝,又吃了两个鸡蛋。 吃完了之后看着席寒,突然开口:我收到寄给你的东西,给你捎回来了,就放在客厅。 席寒闻言眉梢微挑:是什么?谁会给他寄东西。 我不太清楚,是从法国来的。封一然拿出手机找出照片,递到席寒面前,用手点了点:看,就是这个,我没拆。 泡沫箱上面包得严实,隐隐可以看出来是个盒子,席寒站起身道:我去看看。 客厅的桌子上就放着,打开后里面放着减压气囊和泡沫,航空包裹的还挺严实,席寒一层层拆开后里面的盒子裸露出来,是一瓶酒。 装在棕色的酒瓶中,瓶身贴着标签,里面还有一张手写的贺卡。 席寒顿了顿,把瓶子放下,没什么表情地坐在一边。 殷言声见他眸色沉沉,看了一眼瓶子,无奈上面都是法文,他走过去坐在席寒身边:怎么了?突然就不高兴了。 席寒揉了揉额角,沉声说没事。 他那张贺卡就放在一旁,大敞着晾着,也无意避着谁,殷言声轻声说:我能看看吗? 席寒闭了闭眼睛,伸手递过:也没什么东西,小朋友想看便看。 贺卡上的字迹娟秀,竟然是中文,里面大致说是这是今年新酿的酒希望他尝尝,最末端有一句话,笔记明显的加深,像是压抑着各种情绪,却只有一行小字:如果可以的话,请来这里做客。 殷言声指腹触上那里的痕迹,背面微微凸起并不平滑,他看向身边的人,席寒此时微微阖着眸子,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是手指相互搓捻,身上郁郁之意明显,那是他想抽烟的动作。 最开始戒烟的时候经常出现,被尼古丁折腾烦了也是这样,像是身上压抑着什么,只闭着眼睛薄唇抿着,不愉得厉害。 这人方才心情还不错,只是一份快递后就成了这样,这种情景殷言声见过,有时他半夜醒来席寒不在,就在外面阳台抽烟,那时暗色近乎将人吞没。 殷言声声音很轻,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是不是.你母亲寄来的? 席寒看起来困倦极了,只说了一个字:是。 他坐了一会,突然起身将酒打开,拿了杯子倒了一杯出来,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流淌,手指上面也映了红色。 薄薄的一层红,倒映在手指上,那颜色竟然看起来有些冰冷,席寒垂眸抿了一口,唇上沾了点色彩。 冷白的皮肤上唯独唇上的红色显眼,他只尝了一口便不动了,伸手往边上推了推,身上还是那种雾蒙蒙 的感觉。 隔山隔水似的,由冰化成了一个人形,抬眸时清寒,像是雪后的空旷,万籁寂寂。 殷言声顿了顿,又看向那尝了一口的酒,他倾身过去,在唇上啄了一下:我没去过法国。 他把头靠在席寒身上,手指慢慢地蜷了起来,他隐隐知道席寒为什么经常晚上起来抽烟,他对当年的事远没有表现的那般云淡风轻。 这像是一根刺,这么多年了一直在席娇娇地心里,时不时的让他陷入一种负面情绪中。 殷言声斟酌着开口:你想去看看吗? 席寒从喉咙了发出一声轻哼,捏着殷言声的手指。 他看起来毫无兴致,只把玩着小朋友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捏着。 殷言声手指动了动却没有移开,慢慢道:我有点想去,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席寒不愿意去,那么那根刺就会一直在他心里。 他有些紧张,一直以来席寒都没有拒绝过他的要求,而他这次,完全就是仗着这个开口。 席寒语气含着喟叹:小朋友啊! 嗯?殷言声抬眸看他。 面前的人垂眸看他,那眼神怎么说呢?就像是当初他说没有微信只用q 后他眸中的样子,只一眼看出了他所有的心思,却不点破只是纵着。 他当初纵着,现在还是这样。 第76章 正文完结 我看到你我也开心。 在殷言声等待签证的日子里, 他们还回了一次安城,殷言声去疗养院看了一回姥姥,又去公司安排了一些事情。 等到五月初的时候, 席寒殷言声两人正式踏上了去法国的旅途,从京都到巴黎直飞, 再从戴乐高转乘到南部,大约花费了17个小时左右。 席寒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开始恹恹的。 早上七点登机,两人都是头等舱,座位空间拉出来就是一张床,中间隔了一层帘, 本来空姐要拉上保证隐私, 席寒没让,自己一转头就能看到殷言声。 殷言声就在席寒旁边, 刚起飞平稳了就看到席寒已经换上拖鞋和睡衣,接着盖好被子躺着,窗外是云层蓝天, 迎着阳光是像是一层细碎的金光, 这种场景堪称浪漫, 只看一眼都觉得心情很好,某人闭着眼睛, 神情恹恹。 殷言声从自己座位下来,走到席寒身边, 席寒往里面挪了挪,空出了一个小小的位置, 他说:小朋友,坐下。 殷言声搭了一点坐下:不舒服吗? 席寒说:也不是不舒服。 殷言声猜测他有些难受,便伸手去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过了一会儿空姐送来红酒,某人的眼睛睁开,有了一点点的精神。 空姐倒了两杯,殷言声尝了一口,席寒坐起来靠在椅背上,抿了一口后又放下。 坐的是法航,餐品一个一个上,前菜正餐甜点都有,殷言声觉得味道还不错,再一转头发现席寒只在那里喝酒,一瞥刀叉上面干干净净的,可能是一口没动。 他走过去也不说什么,干脆自己递到唇边喂,把那空姐看得一愣一愣的,低声用法语问席寒:请问您是否需要特殊帮助? 约么是以为眼前这位男士双臂瘫痪,生活不能自理,哪里知道已婚的男人是多么恃宠而骄。 席寒说不用,再自己吃掉递到唇边的食物,殷言声听不懂两人说什么,只再他吃完一口后再递过去一口。 空姐看殷言声的目光仿若看贞德再世,身上索饶的是圣光,席寒被喂了两口后终于肯动手了,自己挑挑拣拣地吃了点,接着又睡下。 十多个小时,全部是躺过去的。 殷言声以为他这一路都会是这样,结果到戴乐高中转的时候席寒精神起来,牵着他的手往休息室走,等到休息室沙发上时又懒散了。 第二段旅程很短,几个小时后到达南部之后一个男人在机场接,也将近五十了,身边还跟着一位二十左右的男的,看起来又些拘束,见到席寒了用中文问了声好。 席寒淡淡地点了点头,尼诺很高兴,慢慢开口:您能来妈妈一定很高兴。 他没说什么,只牵了小朋友的手上了车。 地广人稀,一眼望去尽是农田,偶尔有树掠过,在车窗外快速地滑过,人少得过分。 开车的人叫加里,是阮玉灵的丈夫,同时也是尼诺的父亲。 他显然很高兴,一路上用磕磕碰碰的中文开口,说的意思大致就是感谢找回尼诺,同时非常高兴来席寒这里做客。 席寒偶尔应了一声,一路上倒也不冷清。 车行驶进村庄里,在门户前停下,当推开门的时候一位女人站在那里,长发身着一条绿色长裙,细纹像是蛛丝一般不可避免地爬上她的眼角,她目光落到席寒身上,闭了闭眼像是隐藏什么似的,最后开口:你来了。 殷言声站在席寒旁边,视线落到席寒母亲身上,五十左右,鬓间有了白发,面上也有皱纹,同样的年龄江家姑母看起来最多四十,不够就算这样仍能从面容上窥见年轻时的风姿。 其实席娇娇和她生得像,不像他的父亲。 席寒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阮玉灵说晚餐准备好了,邀请他们去吃。 餐桌上坐了五个,中餐法餐都有,准备得很丰盛。 阮玉灵看着席寒身边的人,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身姿挺拔,眉目凌厉好看,两人手上带着同款的戒指,她便知道了两人的关系。 殷言声方才问了一声阿姨好,现在也不说话了,倒也不是故意,只是性格使然,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挺冷的。 阮玉灵突然开口,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殷言声。 恋耽美 ——(53) 阮玉灵道:是哪里人呀? 其实殷言声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开口问这个,席寒话少,饭桌上基本没开口,阮玉灵只是从他这里说上几句话,知道一点关于席寒的事。 他认真答道:安城。 阮玉灵便笑一笑,她笑地时候眼角皱纹看起来都很温柔,有那种江南人士的感觉,说话也是慢声细语的:嗯,是个很好的地方。 她又问了几句别的问题,殷言声都一一答了,这些问题都是日常的话,诸如什么时候结婚的一类的,不算隐私,让人感觉不到冒犯。 一顿饭也算是过去了,从始到终,席寒只在开始的时候说了一句谢谢。 阮玉灵说:我准备了一间房子,就在二楼,里面东西都是新的。她看了看席寒又看着殷言声,轻声说了句:晚安。 二楼的房间挺大的,床也很大,两个人躺下绰绰有余,席寒洗了澡出来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某位小朋友也在他身边躺下。 席寒把手搭在他腰上,没带什么□□地摩挲一会:小朋友觉得这里怎么样? 殷言声看了看窗外,其实现在不过是晚上十点,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偶尔的虫鸣声传来,更衬得夜色寂寂。 国内这个时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无论是京都还是安城夜色迷人,繁华一片,唯独这里仿若没通电似的。 他老实开口:好安静,人好少。 地广人稀,白天也没有很多人,要走很远才能看到另一户人家,家家门口种着果蔬,和国内仿佛两个世界。 席寒笑了一声:挺没意思的吧,小朋友要是愿意,我们现在就去别处。他声音含着笑,尾调呢喃仿若说着情话:去巴黎转转,再去塞纳河圣米歇尔山,小朋友要是喜欢田园,我们就去普罗旺斯。 他说了好多地方,都是耳熟能详的,末了道:就当是给我们小朋友补上蜜月旅行好不好? 殷言声心说他来这里又不是为了旅行的,自己把席寒的腰环住,两人贴在一起,嗅着竹木的气息开口:今天加里为什么要说感谢你? 席寒说:尼诺曾经丢失,他们找了很多年,到最后阮玉灵甚至精神出了一点问题,我帮着找了回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殷言声原本准备好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一位母亲把其中的一个孩子抛弃,转而为了另一个孩子丢失而精神出现问题,这对席寒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席寒拍了拍殷言声,开口说:都过去很久的事了,没什么关系。 他静了一会又道:其实你也看到了,坦白讲,江家提供的资源的确很好。这个是不争的事实,没有什么可辨驳的。 席寒亲了亲殷言声,低声开口:小朋友困了就休息吧。 他一下一下地拍着身边人,渐渐地有呼吸声传来,身边的人许是累了,睡得很熟。 席寒没什么倦意,只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的时候早上醒来,楼底下早饭已经做好,燕麦加可颂,加里有个葡萄园,还有个小型的葡萄酒加工厂,人工费用高多数时候都会自己打理,阮玉灵会帮着他。 他们家里养了很多动物,奶牛母鸡都有,还有几只鹅,这边的鹅也凶,长着翅膀来回扇的时候气势汹汹,有只竟然胆大包天的去啄席寒。 席寒当时背对着鹅站着,大鹅冲过来的时候殷言声眼疾手快地捉住长脖子,他眉骨锋利眸子沉沉,任手里的大鹅怎样扑腾都不撒手,低声威胁:你要是再敢啄席寒,我就把你炖着吃了。 鹅被吓着了,扇翅膀想要打人,殷言声眉头都没皱一下,拿远了点继续教训。 最后还是尼诺把鹅解救出来,他磕磕巴巴地开口:你您们能不要吃它吗?它是我们的宠物。 殷言声松开手,鹅爪子一落地就跑。 目睹了全程的席寒伸手点了点殷言声的脸颊:我们家的小朋友好凶,鹅都被吓跑了。 殷言声脸绷得紧紧的,严肃开口:鹅欺软怕硬,就要给个教训。 席寒笑,眼睛里像是有小钩子,不正经地开口:我软? 这小朋友憋了憋,到底脸皮薄,说不出什么话。 村里还有个教堂,石头砌的挺有特色,两人还在那里转了一圈,也是无所事事,还参加了一次小镇集会。 下午的时候阮玉灵搬了个椅子放在院子的草地上,晒着薄阳吹风,那椅子是木质的,有点像公园里的长椅,挺重的,她一个人也搬得吃力,席寒看着搭了把手。 阮玉灵大概没想到他会帮忙,愣了一会儿说了声谢谢。 在落日地余晖里她看着面前的人,身姿颀长气势不凡,已经和记忆里的远去,她们分明是母子,但这个时候却都觉得对方陌生。 阮玉灵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说: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席寒目光看向二楼,殷言声在那里站着,他说:很好。 阮玉灵顺着他目光看去,笑一笑说:我过得也挺好。 她目光所及处是屋子,再远一点就是蓝天,远处有果园与田地,鼻尖能嗅到绿草与泥土的气息,阮玉灵说:这里安静,适合养老。 席寒记忆里都是她哭的情景,歇斯底里地哭泣,所有的负面情绪堆积在一起,这般平和的还是第一次见。 就好像把一张灰色的图片慢慢地从脑海里剥离出来,换成了落日余晖,霞光像是细碎的金箔,连风都是温柔的。 席寒说:我以为你会找个更有钱的。 他们的谈话不像母子,两个人都随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阮玉灵也笑笑:我年轻的时候爱慕虚荣,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便想走捷径,后来遇见江惠民了,以为能上一个阶层。 结果她转头看向席寒:你们有钱人是不是看惯了这些,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心思? 席寒说:差不多吧。 阮玉灵说:我那时候太年轻了。爱慕虚荣是真的,后来后悔也是真的。 席寒垂眸没说什么。 阮玉灵说:我邀请你来这里,一是想谢谢你帮我找回尼诺,二是看看你过得如何,见你有心爱的人也放心了。 席寒应了一声,他想了一会道:你当初那一百万怎么花的? 给我爸妈了,让他们养老。阮玉灵很平静:我觉得你能去江家已经是赢在起跑线上了,比跟着我要好得多。当然我也有我的私心,虽然当时有点舍不得,但不可否认的是,我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坦荡,像是在剖析自己,没有任何遮掩。 席寒站起身看向二楼,他的小朋友正站在那里,觉察到他目光了有些疑惑,偏头看着他。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目光很柔和。 天也温柔,风也温柔,白云舒展,最想见的人就在眼前。 席寒不自觉地笑了笑,他说:挺好的。 一切都在正轨上,过去经年,都达到了善终。 江惠民与江二夫人吵吵闹闹,阮玉灵也不再如记忆里流泪,他的小朋友就在他身边。 好像一场漫长的旅途到了终点,每个人都寻寻觅觅,到最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人。 席寒上楼的时候殷言声问:你们说了什么? 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那么开心? 嗯,看见你就觉得开心。 殷言声不说话了,有点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他悄么地亲了一下席寒。 席娇娇,我看到你我也开心。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