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将军不讲武德改我剧本》 第1页 [穿越重生] 《残疾将军不讲武德改我剧本》作者： 汤圆一碗【完结】 【心机美人治愈系女主X病娇偏执美强惨男主】 顾绾书中的悲情男配死得太惨让一众读者意难平。 被迫穿进书里，顾绾绑定了CP系统，必须在小说世界的番外中让男配活着归来并和男配组成副CP。 于是顾绾新婚之夜就被五花大绑扔到了楚昀面前。 好在顾绾能够谱写剧情，甜蜜番外那不是信手拈来—— 剧本中写道：楚昀的身体从雪地中被拉起，下半身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视线落在刚才帮助自己的女人身上，看着这个自己过门后就没正眼瞧过的夫人，像是被触动一般，轻声道…… “滚开。” 顾绾：？？？你的台词是谢谢啊！ 剧本中写道：楚昀熟睡时敛去了平日里的严肃，月光为他的睡脸蒙上了一丝温柔，顾绾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靠得很近，红着脸正要退开，楚昀突然睁眼伸出手…… 掐住了顾绾的脖子。 顾绾：！！！这是吻戏啊大哥！ 他敏感多疑，阴郁自卑。 曾经是战场上不可一世的威武将军，如今却跌落谷底沦为不良于行的废人。 周遭的恶意从未减少，曾经他有对抗的能力，现如今却只能将所有人都拒之千里，竖起自己的尖刺，以此来保护脆弱的内核。 突然闯入他的生活中的少女，不顾他的威胁恐吓、躲避拒绝，一股脑地就要往他阴暗狭窄的角落里蹭。 如果不是另有所图，谁会上赶着下嫁给一个草菅人命的残废。 眼看剧情被楚昀改得乱七八糟，不管顾绾写什么楚昀都不按套路出牌。 而本是为了完成任务的顾绾，不知什么时候却将自己的真心交付了出去。 可那块坚冰却怎么也没办法为她融合。 不就是不能回现实世界了，这该死的剧情，她不要了！ 谁料那原本苟延残喘在轮椅上的男人，拖着艰难的步伐重新站了起来。 眼眶猩红，眼底的疯狂隐忍而又呼之欲出，将逃离的她抓住后怎么也怎么也不愿放手，他附在她耳边，语气痴狂又克制：一直喜欢我，不行吗？ 食用指南： 1.男主前期疑心病重，敏感自卑，阴冷毒舌，后期真香倒贴追妻火葬场。 2.女主前期为了完成任务而接近男主，后期才有了真感情。 3.1v1 双c 无男配女配，男主之前并没有喜欢过原女主也没喜欢过任何人，详情看文不剧透啦。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甜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绾，楚昀 ┃ 配角：预收《我靠做梦攻略了傲娇少主》，点击专栏预收哦 ┃ 其它：预收《女扮男装后我当上了驸马》，点击专栏预收哦 一句话简介：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立意：不抛弃不放弃，勇往直前 第1章 出嫁 没有新郎的婚礼！ 初秋，连着下了半月小雨的岁都总算见着了太阳的影子，午后的微风吹拂过街边的柳树，并不热烈的日光洒在街道上，一片祥和。 街道上重返热闹，唯有街道尽头的高墙府邸前，犹如压在一块巨石之下，笼罩着沉重的气氛。 这时，府邸的侧门从里面推开，只见四个下人抬着担架从里面出来，担架上蒙着白布，但依然可以清楚看到白布下凸起一个人的形状。 “快走，别看了，将军府又出人命了，真是作孽！”正巧路过的男子身子一僵，连忙捂住一旁的妻子的眼睛，拉着妻子快步远离。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大白天就草菅人命，明目张胆处理尸首，这里是岁都，可不是边城那等荒蛮之地。”尽管众人离着将军府有几十米远，但青天白日，那四个下人就这么抬着尸体直直走出来，让人想不看见都难。 “真不知道皇上为何要将残兵败将接回岁都，一天天弄得人心惶惶的，残了腿已是废人，又不能带兵打仗了，要我说，就该让他留在边城自生自灭。” 围观的群众你一言我一语对着远处的府邸指指点点，没一人敢上前，却也没一句中听的话语。 人群中，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朝着街角尽头的府邸看了看，似是有些不解：“这是怎么了，大家都围着将军府看什么？” 说话的人听口音像是外地来的，在人群中发了问立刻有愤愤不平的围观者怒言道：“小兄弟是外地来的吧，这地可来不得，若是来岁都游玩，可千万要远离这是非之地。” 看年轻人一脸疑惑，围观者三言两语将缘由道来：“这里头住的是原来镇守在边城的镇国将军楚昀，楚昀知道吧，就是三年前打了一场极其难看的败仗最后死在边城的那位，打了败仗就已经够丢人了，这人死了也就算了，哪知道前些日子竟有人在边城一个小村子发现了他，人被找到时已是双腿残疾。” “皇上念在楚昀曾经为岁朝立下不少功劳将他接回了岁都安置在这将军府，说起来，楚昀自十六岁一战成名后倒是一直风光无限，也不知道当时是哪里不对劲了，带着五万精兵竟输给了敌军区区一万人，现如今成了不良于行的残废也算是报应了。” 有围观者嫌恶地开了口：“活该他遭报应，你看看，自从他被皇上接回岁都后，都死了多少人了，一个两个我们外人不知情也就不议论了，连着一两月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死一个人，你说楚昀不是恶鬼是什么，专要人命的恶鬼啊！” -- 第2页 街道的拐角处，一位少女猫着腰趴在墙边，她身穿白色纱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薇灵簪，未施粉黛，肌肤晶莹如玉，朱唇不点及红，美目流盼，娇媚可人。 此时她听着周遭的议论声秀眉逐渐紧蹙，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看着远处的将军府，像是被吓到了。 “小姐，我没骗你吧，楚将军真的是个草菅人命的恶鬼，这里是天子脚下的岁都他都这般放肆，更别提他以往在遥远的边城，听闻杀人不眨眼，暴虐成性，全然不把人命当回事，这婚，万万不可结啊。”一旁站着的小丫鬟连忙收回视线，看着自家小姐一脸忧愁，连忙开口继续劝导着。 前几日，身为太医令的顾令勇替皇太后诊脉时，被皇太后提到有意将顾令勇的女儿顾绾嫁给刚回岁都不久的镇国将军楚昀。 说是提议，但皇太后都开口了，顾令勇哪敢开口拒绝，回府后一直忧心忡忡才被夫人问出此事。 这下整个顾府炸开了锅，皆是反对此事，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接受让顾绾嫁给楚昀的。 顾绾是捧在手心娇养的的掌上明珠，而楚昀是不良于行劣迹斑斑的战败将军，即使是现在楚昀挂着一个镇国将军的名号，也早已是形同虚设。 众人焦头烂额，皆是在想，如何巧妙拒绝这桩婚事，哪知顾绾却开口道上一句：“我嫁。” 眼下便是为了让深闺中的顾绾看看这楚昀的可怕之处，这才让小丫鬟带着来到将军府外看到了这一幕。 顾绾紧抿着双唇，秀眉紧蹙，思绪中却是在想另外的事。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简单的一笔带过却演化出这么多细节。 楚昀是顾绾笔下的一本小说中的男配，大多数情况下，男配女配的存在都是为男女主剧情服务的，楚昀也不例外。 只是当时顾绾万万没想到，小说刚完结，正巧就被网站推上了首页，一时间读者大增，但引发人气暴涨的原因竟不是小说本身，而是男配楚昀。 在顾绾的设定中，楚昀本是个有勇有谋，骁勇善战的将军，六岁骑马八岁射箭，十二岁便能在军营中和成年士兵打得有来有回。 围观者所说的楚昀曾经风光无限不假，并且那时的楚昀，所向披靡，指哪打哪，从未有过败绩。 年少轻狂，他也的确有他狂的资本，很快变成为了岁朝人人仰慕的镇国将军。 顾绾想的是，男配要足够优秀，才能衬托出男主更加优秀。 而后男主和男配同时爱上女主这样的狗血桥段，顾绾自然也运用到了自己的小说中。 故事的最后，男主当上了皇帝，女主成了他后宫中唯一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男配在战争中战死，连尸首也没能找到。 楚昀的败仗的确离奇，明明带着五万精兵，再加上他骁勇善战，怎么可能打不过敌军区区一万人，也正因如此，后来百姓们对楚昀议论纷纷，曾经有多么受人敬仰，如今就有多遭人诟病。 顾绾承认，这段剧情是她的确不知道要怎么让痴情的楚昀放弃女主，楚昀不死他就会一直纠缠在男女主之间，所以她才写出了这么不符合逻辑的桥段，楚昀死了，自然就HE了。 可她就不明白了，如此完美的HE结局，顶多男配有些凄惨，但大家关注的不应该是男女主的绝美爱情吗，竟因为她写死了男配，被一众读者骂得狗血淋头。 评论区里嚷嚷着必须让男配活着归来，还要再给他弄个副CP番外。 顾绾看着这本小说大火，也没把这事放心上，只想着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开个番外安抚一下大家，随后便趁热打铁全身心投入到新坑中去了。 哪知，新坑的预收刚上传上去，顾绾便穿书了。 在顾绾的大脑中出现了一个CP系统，系统告诉顾绾，因为她不顾读者要求，置楚昀于不顾，惩罚她进入这个世界，由她和楚昀组成一对CP，弥补读者的意难平。 顾绾能从系统中看到来自书外世界的读者们对新剧情的评论，也能在系统中续写番外剧情，再由她来完成剧情。 当读者的满意度达到百分之百时，顾绾就能功成身退回到原来的世界，否则将一直留在这个世界。 顾绾看着自己蹭蹭上涨的新书预收，咬了咬牙，写出了一个先婚后爱的大纲。 对于战死的楚昀是怎么归来的，顾绾并没有细写，反正之前没找到尸首，顾绾就随手一写，三年后楚昀被人在边城的小村庄中发现，随后被皇帝接回了岁都。 哪曾想，这个世界竟自己完善了她的设定，归来的楚昀已是双腿残疾的废人。 * 将军府。 楚昀此时就坐在正厅中间，剑眉入鬓，神色凛然，若不是身下坐着的并非普通椅子而是轮椅，周身那冷冽的气场任谁也看不出他已是站不起身的残疾。 “将军，人已经处理了。”上前来报的下人严肃又谨慎，站在楚昀几米远之外便停下了步子弯了腰。 楚昀的眼角闪过一抹晦暗，双手抓住轮椅要走，似是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太后下旨了吗？” 楚昀问的是一旁的老管家刘贵，刘贵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楚昀问的是什么，连忙道：“宫中似乎还没有动静，只是小的听闻顾家小姐，答应了这桩婚事。” -- 第3页 话音落下，楚昀冷笑一声：“又是一个赶着来送死的。” 刘贵看着楚昀冷傲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低声道：“将军，顾家世代为医，为人也是有目共睹的，小的特意为此去查探了一番，顾小姐一直深居闺中，更是与朝堂之事毫无关联，这婚事……” 许贵话未说完，楚昀便不耐地转动轮椅打断他，语气里带着隐忍的自嘲道：“若是毫无关联，她上赶着嫁给一个草菅人命的残废作甚，退下吧，我乏了。” * 皇太后的随口一提，是顾绾在系统中写下的剧情。 楚昀此时应该还爱着已是皇后的女主，要让他自己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恐怕很难，于是顾绾便想到了好用又便捷的赐婚。 尽管顾府这头是又劝又恼，说什么也不让顾绾嫁给楚昀，但很快皇太后的懿旨便传到了顾府，这下顾绾和楚昀的婚事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 秋末，风不再温柔，凌冽的寒风昭示着冬天就要来了。 顾绾的喜服外添了一件大红色的小袄子，短巧的袄子衬得一身厚重的喜服添出一丝少女的俏皮感。 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 昨夜，顾绾在系统中写下了今日的剧情。 她将和楚昀第一次见面，顾绾担心剧情走向不够细，会像之前那样无端生出一些她并不想要的细节，于是修修改改，快天亮了，才把细致的剧情敲定了下来。 锣鼓喧天中，顾绾坐在轿子里，眼前正看着来自书外世界的读者的评论。 【先婚后爱？够老土，我喜欢！】 【呜呜呜，我昀终于有自己的CP了，感动！】 【作者会不会写啊，就不能完好无损归来吗，怎么就成了残疾，楚昀以后腿会不会好，不会好不看了。】 顾绾一条一条浏览着，系统上方显示着此时读者的满意度是百分之十。 没想到自己竟然因为忽略了男配被拉进了这个世界，现在还要作者亲自上场和男配组CP。 不过好在自己设定的先婚后爱读者还算满意，接下来只要一切按照她写的剧情走下去，不过是个番外，很快就能结束了。 一路上，花轿所到之处皆是围满了人，男女老少，看热闹的比祝福的人多。 闲言碎语也随之而来：“楚昀都是个废人了，皇上怎么还想着给他讨老婆，就他那半身不遂的样子，讨了老婆能行夫妻之事吗，真是白瞎了这小姑娘了。” “说什么夫妻之事，楚昀压根不像是好女色之人，将军府三天两头闹出人命，这姑娘哪是去给人当媳妇的，怕不是过不了几天大红喜字还没掉，就要改挂白花了。” “听闻出嫁之人是太医令的女儿，顾家清廉正直，贵为太医令偶尔也会替百姓看病，积善积德一生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了，真是苍天无眼啊。” 耳畔不断响起围观群众粗鄙的话语，顾绾听得眉头紧皱，要不是她此时就是他们议论的对象，真想上去与他们辩驳一番。 她可从没想过要把楚昀塑造成这样一个众叛亲离的角色。 那场战败是剧情所需，楚昀腿残是意料之外，而那些死在将军府的人，顾绾再清楚不过了。 在小说正文中，楚昀一直是能力出众的武将，为了体现他的地位，顾绾描写楚昀在朝中遭人妒忌，并以实力止住了这些背后嚼舌根的人。 现如今，楚昀以这样一个落魄的姿态回到岁都，当初朝中那些忌惮楚昀实力的人，指不定要在背后对楚昀动手动脚，甚是想将他彻底除掉才安心。 以往顾绾就写过楚昀轻而易举解决掉了朝中安插在他身边陷害他的卧底，只是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中，外人眼中的楚昀是这样的。 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语，顾绾心中有些难受，就好像一个真实的人因为自己遭受到了如此苦难，因为身处这个世界中，一切都太过真实了。 好在锣鼓鞭炮齐鸣，很快盖住了不和谐的闲言碎语。 透过纱质的红盖头，顾绾坐在轿中看到了来接亲的刘管家，并未看到楚昀的身影。 花轿前，刘管家连连拱手致歉：“将军腿脚不便，未能亲自来迎接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顾绾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这就是她所担心的事，虽然她昨夜已经很仔细地检查过她写的剧情了，却还是有了遗漏。 接亲的环节楚昀坐着轮椅的确不便出来，这个世界又自动帮她完善了她未涉及到的剧情。 顾绾连忙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剧情，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这才掀开轿帘从轿子上缓缓下来。 下轿站稳，顾绾看着眼前的朱红大门，铺着红毯一路延伸进去，这才后知后觉开始有些紧张了。 说是在这个世界进行番外剧情，可她却是切身实际要与一个男人结婚了。 在书外的世界，顾绾每天就埋头在电脑前码字，脑海里的恋爱桥段一拉一大段，可实际上她连男人的手都还没碰过。 然而进了正厅才发现，楚昀不在。 楚昀怎么会不在！ 周遭本就违心的道喜声逐渐成了窃窃私语的议论，盖着红盖头的顾绾独自一人站在正厅的正中，身边的位置却始终空荡。 高堂之上，顾令勇一张脸难看到了极点，坐在他身旁的是楚昀唯一的亲人楚老爷子。 -- 第4页 楚老爷子见孙儿迟迟不现身，也是一脸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楚昀不愿成亲他是知道的，可奈何这是皇太后懿旨，无法推脱。 可楚老爷子压根没想到真到了成亲之日，楚昀竟直接将新娘子一个人扔到这喜堂之上。 “阿昀呢？怎么还没来？”楚老爷子压低声音连忙询问刘贵。 刘贵垂着头连连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以楚昀的个性，他不想来，谁也没办法逼着他来。 顾绾精致的小脸在红盖头下十分凝重，这不对劲啊，这一段拜堂的剧情她写得十分仔细，就算是遗漏了什么小细节，也不可能直接导致楚昀人不在场。 眼下并没有过多的时间给顾绾思考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深吸一口气，顾绾上前一步，朝着高堂之上郑重叩首。 没有新郎的婚礼！ 众人似乎也是第一次瞧见这种荒唐之事，议论声此起彼伏。 顾绾充耳不闻，自顾自走完了拜堂的流程，一旁的喜婆见状，连忙高喊：“礼成！送入洞房！” 顾绾被送入洞房，外面的慌乱已经不用她去面对了。 第2章 新婚之夜 想怎么死？ 坐到铺着大红被子的床边，顾绾连忙在脑海中翻出了自己昨夜写好的剧情。 反复查看了数次，前前后后都不可能有地方出错导致楚昀不出场啊。 随后，顾绾看到读者的满意度来到了百分之十五，她连忙打开了读者的评论。 【我昀果然傲气，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想和我结婚，做梦！】 【呜呜呜，男女主已经锁死了，昀啊，别再想着她了。】 【这个女的有点可怜啊，一个人成了亲，期待后续发展，到底要怎样楚昀才会忘掉女主重新接纳别人呢。】 顾绾也想知道。 看到评论顾绾有些豁然开朗了，这个世界竟然真实到这种地步了吗。 按照楚昀的人设，的确他心中装着女主，让他和别的女人成亲是肯定不可能的，不来拜堂也是十分符合人设了。 看来是自己的剧情安排出了问题，不过总归她已经是嫁进了将军府，现在楚昀不接受他，但只要接下来的剧情顺利进展，发展成副CP也只是时间问题。 瞥了一眼新坑的预收，蹭蹭上涨了好一些。 好家伙，一个番外剧情就能让她飞吗，这些读者也太给面子了。 深刻在心里忏悔了当初没有善待楚昀这个角色，顾绾打算趁这会屋里没人，把昨天写的剧情改一改。 刚准备写剧情，门突然被推开。 顾绾慌乱抬头，隔着红盖头，只看到了几个黑影。 下一秒，那黑影直冲冲朝着顾绾来，一把扯掉她的盖头，另外两人拿着粗麻绳就往她身上套。 “干什么！你们谁啊！你们干什么！”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剧情，顾绾看清楚来人是三个黑衣男子，惊声大叫。 一张精雕玉琢的脸吓得花容失色，顾绾压根挣扎不过三个男人，很快便被五花大绑抬了起来。 “救命啊！这里可是将军府！你们是谁！救命！救命啊！”前厅还在办着喜宴，热闹非凡，顾绾在后院大喊大叫，却丝毫没能传到前厅。 顾绾又怕又慌，她的剧情里可完全没有绑架这一说，况且这里是戒备森严的将军府，怎么会有人闯入还无人阻拦。 这几人连面都不蒙，丝毫不担心被人发现一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将顾绾抬出了房间。 一路上，顾绾喊得嗓子都哑了，这几人皆是一言不发，也没有要堵住她的嘴的意思，好像她叫得再大声，他们也不害怕。 直到顾绾被重重扔在地上，抬眼看到了眼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顾绾总算知道，他们为什么这般无法无天了。 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猛然砸入顾绾眼中。 眼前的男子身下坐着一架简单朴素的木质轮椅，顾绾立刻反应过来眼前的是谁。 楚昀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薄唇紧抿着，一双剑眉下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犹如刀锋一般，注视着眼前趴在地上的女人，他连喜服都没穿，压根没打算要成亲。 顾绾此时算是有些知道这些读者在意难平什么了。 这么好看的男人，女主竟然不要！ 可很快，顾绾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只见楚昀缓缓转动了身下的轮椅，朝着顾绾逼近，直到停在顾绾跟前，楚昀居高临下声音犹如淬冰般冰冷：“想怎么死？” 顾绾一头雾水，愣愣地看着楚昀，一眼撞进楚昀的眼眸中，却又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看着眼前的女人似是被吓傻了的模样，坐在轮椅上的楚昀依旧是寒着脸，脸上出现了一抹难以捉摸的情绪。 顾绾之前还信心满满，可真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时，她发现似乎事情并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很明显，楚昀把她当成和那些接近他想要暗算他的人一样了。 如果搞不好，她真的有可能被楚昀杀掉。 得到这个认知，顾绾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脏猛烈撞击着胸腔，好像在为最后的跳动而努力。 顾绾正焦急地想着如何补救，就听见一声冷笑，接着楚昀直起身来，双手转动着轮椅背过了身：“把她扔回屋里。” -- 第5页 楚昀即使坐在轮椅上，背影依旧挺拔锋利，给人无形的压迫感，话语间冷漠的语气仿佛不是在对待他今日刚过门的妻子，而只是一个令他毫不在意的物件一般。 前后不过五分钟，顾绾连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一旁的三个男人又将她抬了起来。 “等等！等等！楚昀，我……” 许久没被人直呼其名了，楚昀回过头来，锐利的眼神直射顾绾，吓得顾绾立刻住了嘴。 糟糕，一激动喊了全名。 “放她下来。”楚昀的眼眸里布满了不耐，不过他倒是要听听这女人想说什么。 “将军，妾身顾绾，是将军刚过门的妻子，不知将军为何要将我绑起来。”顾绾脑海里仅思索了半秒，装可怜的法子便先一步浮上脑海中。 双眸含泪，泛着水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楚昀。 英雄难过美人关，顾绾对自己的样貌还是十分自信的。 她本就长相偏古典，正巧穿进这古言小说中，按道理来说，并不是一眼会让人生厌的样子。 但楚昀只是冷淡地扫了顾绾一眼，眼眸中并没有因为看见顾绾可怜的模样而有任何波动，不知道顾绾是受了谁指示，如此拙劣的演技看在楚昀眼里，只觉得好笑。 “不如去地下问问你的同胞们，我为何要将你绑起来？”说着，楚昀嘴角果真扬起一抹笑，只是笑不入眼，看得人毛骨悚然。 楚昀想杀她，不是说说而已。 顾绾意识到这个事实，心里直打退堂鼓，她搞什么先婚后爱，楚昀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顾绾想起来，楚昀的人设本就是痴情男配，一心念着女主，怎么会因为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样貌不错的女人而有什么改变。 此时她已经没了退路，顾绾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飞速运转着。 很快，她便开口道：“将军就算没有成亲之意，此时我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了，太后娘娘亲自赐的婚，于情于理你也不该对我如此苛刻吧。” 装可怜压根没用，于是她另辟蹊径，眼神坚定而又大胆，只是眼尾还挂着的泪在她脸上生出一丝委屈。 顾绾说完这话，强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仿佛坠入深渊，让人难以呼吸。 楚昀显然没料到顾绾会如此大胆说出这样的话，很显然，她十分想留在将军府。 “在理，给她松绑。”既然她想留下，那便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不管是谁赐的婚，待她露出她的狐狸尾巴，下场都是一样的。 顾绾倒是没料到楚昀竟然附和她的话，就此放过她了。 被绑过的身体隐隐作痛，顾绾微微皱了下眉头，便很快站了起来。 “如果没有别的事，妾身就先行告退了。”顾绾真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事情的发展完全没按照她的剧本来，楚昀把她的剧本改了个彻彻底底，她必须得赶紧回去想想到底要怎么写才能把剧情拉回正轨上。 “若是想多活些时日，我劝你最好少来碍我的眼。”临走前，楚昀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绾脚步顿了片刻，没再多说，立刻出了这间笼罩着低气压的屋子。 回到刚才所在的新房外，一个丫鬟见到顾绾连忙迎了上来：“奴婢春去，见过将军夫人，奴婢伺候您更衣。” 面对新娘子新婚之夜从新房外回来，新房中还没有新郎的身影，丫鬟也好似知道了事情就会这样一般，并没有露出异样，动作熟练地伺候起顾绾来。 等坐到了梳妆台前，顾绾后颈上的勒痕显露出来，甚是明显，春去一惊连忙道：“夫人您这伤……奴婢这就去取药膏。” 顾绾坐在镜前看不到后面，只是那疼痛感挥之不去，想来也是被绑狠了。 今日见到楚昀，顾绾这才发现，现如今的楚昀和她之前所描述的楚昀相差许多。 尽管骨子里依然透着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气，但显然现在的楚昀要疏离许多。 这个几乎真实的世界在楚昀出了事后，将他的性格也剖析得十分具体，阴冷，孤僻，敏感，多疑。 顾绾这才觉得要想完成这个番外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楚昀对她的敌意太大了，眼下只能先博取楚昀的信任，再想办法进行接下来的剧情了。 上过药后，顾绾这才缓缓躺上床。 床幔轻轻放下，一天的劳累奔波，顾绾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 顾绾离去后，夜里刘贵前来给楚昀送药。 看着一脸神色凝重的楚昀，刘贵忍不住开口道：“将军，今日一见，顾小姐似乎并无其他的意思，既然是太后赐婚，顾小姐又家室干净，您何不试着了解了解，新婚之夜便将人五花大绑，我刚听闻，顾小姐身上留了伤痕，丫鬟还替她取了药，您这样……” “刘叔，你今日话太多了。”楚昀打断了刘贵的话。 整个将军府上下，无人不知道楚昀脾气古怪，从边城回来后因失去了双腿更是让人难以接近。 唯有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刘贵，父辈一般，总是语重心长地想要劝导楚昀。 在他看来，顾绾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并不像楚昀所想的那般复杂，这世人也并不都是恶人啊。 只是楚昀遭受的恶意太多，已经很难再接受他人了，若是这样下去，刘贵真的不忍心看楚昀孤独一世。 -- 第6页 “将军，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且放平心态看看再说，也别总先想着将人拒之千里。”刘贵叹了口气，将汤药放到了桌上，见楚昀似乎不想再多说，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 第二天一早，顾绾睡眼惺忪醒来，迷糊了一阵，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新婚头一天，按照习俗要向长辈敬茶请安。 在春去的伺候下，顾绾挽起了发髻，尽管还是一张稚嫩的脸庞，却已是妇人的装扮。 只是这装扮在顾绾身上丝毫不显得老气，换上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反倒在她身上增添了一丝温柔的女人味。 楚昀目前尚在人世的亲人仅剩今年已经八十六岁的楚老爷子了。 昨日在高堂上顾绾并没看清楚老爷子的样貌，今日一见，便觉得老爷子甚是慈祥和蔼，年岁已高，但看着身子骨还很硬朗。 “孙媳顾绾见过爷爷，爷爷您请喝茶。”昨日一人成亲，今日一人敬茶，对此顾绾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老爷子见到自家孙儿娶了这么个可人儿，乐得嘴都合不上，连连点头，接过顾绾递上前的茶便喝上了一口。 “小绾今年十八了吧，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上天还是待阿昀不薄啊，劫后余生还能娶到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看着顾绾，老爷子心中十分感慨。 在得知楚昀战死的那一刻，他几乎要承受不住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好在后来楚昀回来了，尽管失去了双腿，只要还活着比什么都强。 只是站不起来的楚昀遭此打击性情大变，看着孙儿脾气越来越古怪，老爷子十分担心他走了以后楚昀要一个人孤独地在这世上直到死亡。 楚家无后，楚昀孤苦一生，这让他实在无颜去地下见楚家的列祖列宗。 顾绾的出现显然让老爷子看到了希望，尽管今日楚昀还是让顾绾独自一人前来敬茶，但顾绾看着这般讨人喜欢，楚昀以后会发现她的好的。 最重要的是，顾绾丝毫没有嫌弃楚昀是残疾之人，如此良妻，也算是上天的馈赠了。 “爷爷谬赞了。”顾绾乖巧地笑了笑，被老爷子赐了座便端坐在一旁。 “阿昀从小心高气傲，如今又遭此重创，脾气的确是古怪了些，可他并非心肠歹毒之人，昨日让你受委屈了，小绾还望你多担待着点啊。”也不知道老爷子若是知道楚昀不仅不来和她拜堂，新婚之夜还将她五花大绑威胁恐吓，还会不会说出多担待这样的话了。 顾绾只是微微颔首，说点好听的话也是信手拈来：“爷爷哪里的话，将军的英勇一直令我倾慕，能得太后赐婚，我这平凡的女子才能有此殊荣嫁给将军，能嫁予将军，我已经非常满足了，现如今我们只是还不熟悉，日子还长，我相信将军总有一天会接纳我的。” 楚昀是个孝顺的人，因为父母早亡，唯一的亲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虽然老爷子管不住楚昀，但楚昀还是十分在乎老爷子的。 讨好了老爷子，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还有一事，你从小在太医院长大，听闻习得一身精湛的医术，阿昀自回来以后，腿上的伤久治不愈，还时常睡不好觉，这药是天天不断，就是不见有什么好转，你且替阿昀瞧瞧，这外面的大夫哪有御医亲自教出来的大夫好啊。” 顾绾一愣，下意识问道：“将军的腿还有回旋的余地？” “说是并未完全失去知觉，可这都三年了也不见成效，也不知道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老爷子说着摇了摇头，似是想起楚昀以往威风的样子，这样的打击对于楚昀来说太过残忍了。 “我知道了爷爷，我会尽力帮助将军的。” 第3章 难缠的女人 这个顾绾，到底为何而来…… 对于顾绾来说，面对楚昀最大的愧疚就是他的双腿。 要衬托男女主角是一回事，可让那个曾经站在阳光下骄傲又威武的大将军失去了双腿又是另外一回事。 亲眼看到那个本该不可一世的楚昀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比她都还有矮上一截，顾绾心里说不在意是假的。 楚昀也是她笔下的人物，尽管是配角，也是顾绾在无数个夜里呕心沥血塑造的人物。 在最初的设定中，顾绾几乎是按着自己最喜欢的样子设定了楚昀。 男主总归是女主的，男配便增添了许多顾绾的私心，所以最终楚昀这个角色深得人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她的疏忽，楚昀坐上了轮椅，如果他的腿还有转机，那她务必要试试，让这个番外能更加完美一些，也算是对楚昀的补偿了。 如今的楚昀任谁都能踩上一脚骂上一句，要在这皇城脚下安稳度日，实在是难，因此楚昀也变得谨慎防备起来，任何一个接近他的人，都有可能是要取他性命之人。 顾绾回到屋中，回想着当初她设定楚昀这个角色。 并没有太多的脑洞，顾绾便按照一般男配的标配，深情温柔专一，却爱而不得。 楚昀对女主的爱隐忍而又坚定，不可一世的他，头一次学会低头，也头一次尝到了爱情的苦涩。 这样想来，自己好像对楚昀这个角色是挺残忍的。 * 将军府，书房。 “查到什么？”楚昀坐在改制后的书案前，书案遮挡着轮椅，他看上去威风依旧，只是冷冽的神情，让人瞧了心生怯意。 -- 第7页 “顾绾生于岁都，从小便跟着父亲顾令勇在太医院学习医术，除此之外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没有和谁有过过多的交集，除了府中的下人，她也不认识其他门第的同龄人，此前她与太后也从未见过面，顾令勇替太后把脉也是正巧因为一直替太后把脉的太医那日告假，这才临时让顾令勇前去，并且之后顾令勇也再未去过太后的宫殿。” 屋内陷入了寂静。 毫无破绽。 楚昀眉头紧锁，听着下人带来的消息并不满意。 太后赐的婚，这事应是与太后有着最大的关系，可顾家和太后却毫无关联，就算是太后想对他下手，也断然不可能派出并不熟知的顾家出手，那顾绾又是为什么上赶着要嫁进将军府，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继续查，顾家的女眷，亲属，任何有关联的人。”楚昀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但原因总不会是顾绾真的想要嫁给他，这其中肯定有他还没查到的秘密。 下属接到命令应下后退出了书房，书房再次陷入了沉寂。 楚昀坐在书案前，思绪中浮现出昨晚趴在他面前眼角带着泪的面容。 顾绾。 楚昀喉间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 你的狐狸尾巴，早晚会露出来的。 * 设定中顾绾在这里的角色是医女，可顾绾压根不会医术。 不过好在她有书写剧本的能力。 顾绾在脑海中的系统写下：按照夫人的吩咐下去的药方，春去将熬好的汤药端了过来。 写完，屋外便响起了春去的声音：“夫人，您吩咐的汤药熬好了。” 这世界会自己完善设定，顾绾根本不用去知道到底要用什么药，总之是要治楚昀，这药就必然会按照有用的方向去设定。 “给我吧，将军此时在何处？”顾绾打开房门接过了春去手中的汤药。 “将军应该在书房。” 没让春去跟着，顾绾端着药来到了书房。 门前守着两个站得笔直的侍卫，手里握着利刃，一脸严肃。 “爷爷让我替将军看看身子，这是为将军熬的汤药。” 见到来人是将军昨日刚过门的夫人，将军对新夫人什么态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更别说新婚之夜顾绾就一人独守空房，门口的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是该拦还是该放行。 顾绾倒是压根没打算被拦在外面，侍卫思索间，她便径直上前推开了房门。 “将军……夫人她……”侍卫一惊，连忙跟上，将军本是吩咐不让任何人进来的。 顾绾抬眸便看见了坐在书案前的楚昀。 楚昀闻声看来，瞥了一眼站在门前的顾绾，发现了她手上端着的汤药。 这就迫不及待要动手了吗？ “让她进来。”楚昀沉声应允了下来。 见将军并没在意夫人闯入，两位侍卫这才松了口气退出书房顺带关上了门。 “将军，今晨我去向爷爷请安，爷爷说您一直休息不好，妾身学医，便开了些安神助眠的方子。”面对楚昀，总有一种没由来的紧张，尽管此时的楚昀相比昨日要柔和许多，但还是让顾绾的声音微微颤动了一下。 听到顾绾的话语楚昀眉梢轻佻，演技拙劣的女人连下手都藏不住惊慌，实在低级。 “我记得，昨日我警告过你，这么快便来碍我的眼，看来是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顾绾一愣，想起昨晚临走前楚昀的警告。 “抱歉将军，你我既是夫妻，同住在这将军府上，想要完全看不见我实在难办，况且爷爷让我替你瞧瞧身子，不想他老人家担心，我也只能来叨扰将军了。”顾绾硬着头皮回了嘴，这楚昀不是在威胁她就是在威胁她的路上。 她肯定不想死，但这药楚昀必须喝。 按照设定，这药肯定比那些大夫开的药要管用得多。 楚昀没想到顾绾看似紧张得快要夺门而出了，却牙尖嘴利地搬出了老爷子来压他。 “既然知道是叨扰，就别来烦我。”视线落到书案上的汤药上，楚昀的眼眸深不见底，却仿佛一眼就看穿了药里的古怪，暂时没能查到顾绾的底细，碍于太后不能直接将其解决掉，楚昀也没有耐心在这和顾绾周旋，况且顾绾的手段实在低级。 可药里哪有古怪，顾绾很快看出楚昀的意思，有些气急：“这只是普通的安神助眠的汤药，将军以为是什么。” 楚昀抬起眉梢，这女人倒是胆大，他没盘问她在药里动了什么手脚，她倒反问起他来了。 看着楚昀满眼质疑的神情，顾绾心里嘀咕着楚昀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却又想着这一切还不是拜她所赐，咬了咬唇，只好端起汤药自己喝了一口。 哪知药一入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毫无准备的顾绾脸上瞬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五官都快皱到一块了。 良药苦口，这的确是上等的良药，顾绾的眼眸都泛出些水光来。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似是有些赌气般没看楚昀闷声道：“没毒，除了有些苦，没有任何坏处。” 楚昀听出她语气里带着委屈，一张小脸因憋着汤药的苦涩有些涨红，刚才喝药时艰难而又痛苦的模样，娇气得不行。 此刻她站在书案旁，因为他的怀疑而心生的委屈分明写在了脸上。 -- 第8页 “拿出去，我不需要。”可惜，楚昀的面色仍然没有任何波动。 故意上他这来演戏，想用专门喝下汤药来证明汤药无毒博取他的信任，下一次是哪碗药有毒就不得而知了。 顾绾皱眉，这狗男人怎么这么难搞。 “爷爷让我务必看着将军把药喝下去，良药苦口，将军若是怕苦，我让下人备上蜜饯，将军如今二十有三，还整日让年迈的长辈为你担忧，实在是有些幼稚。” 幼稚？ 楚昀抬头看向顾绾，是他低估了这个女人的胆量，敢这般戏说他的，她还是头一人。 楚昀目光骤然冷下来，俨然已是发怒。 顾绾心里慌乱着，面上还是露出了无所畏惧的样子，她当然知道这话楚昀听了想杀人，可是那有什么办法，楚昀是她写的人物，他什么性格顾绾再清楚不过了。 越是被打压，她就越是不能顺着楚昀，好在现在她有太后的身份替她压着楚昀，再怎么气恼，楚昀也是没有任何理由对她出手的。 况且楚昀也从不滥杀无辜，尽管外人传得天花乱坠，将楚昀贬得十恶不赦，但顾绾很清楚，楚昀所杀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 顾绾家室清白，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楚昀就是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她是因为什么才嫁给他的，没有了动手的理由，眼前的楚昀就是再可怕，也只是一只纸老虎。 两人僵持不下，楚昀眼眸中已是不耐，脸上布满了冰霜，似是找不到话语反驳顾绾，只能沉声呵斥：“出去。” “将军把药喝了我自然就出去了。”顾绾微微昂着头，一脸倔强。 没见过如此难缠的女人，偏偏楚昀又无法对她怎样，瞪了顾绾一眼，伸手夺过她手里的药，一下喝了个干净。 仅一小口就让顾绾苦得舌尖打颤的汤药，在全数进了楚昀的口中后，却没在楚昀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顾绾愣了两秒，见楚昀喝了药也就见好就收，连忙收起书案上的空碗，对着楚昀微微福身：“那妾身这便先退下了，晚膳后再来替将军送药，妾身告退。” 楚昀望着顾绾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转过门口消失在视线中，眼底晦暗幽深。 他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想要嫁给他，他已是残疾之人，更别说在外的风评有多差劲。 这个顾绾，到底是为何而来。 第4章 缩头乌龟 我何时说过要同你回门？ 从书房出来，顾绾看着手中剩了些汤药残渣的碗嘴里不满地嘟囔了几句。 这楚昀还真是不好伺候，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她好脸色，还一直怀疑她，害得她喝了一口苦涩的汤药，现在嘴里还泛着苦。 “春去，给我拿些蜜饯。”回了房，顾绾嘴里馋，轻靠在软塌上，唤来了小丫鬟。 “是夫人。”春去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屋内，顾绾斜靠在锦织的软榻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朱唇微翘，美目流盼，样子甚是娇媚，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毫无瑕疵的美貌。 趁着这会，顾绾打开了脑海中的系统。 读者的满意度没有变化，依然停在百分之十五，不过下面出现了不少新的评论。 顾绾没去细看评论，预收还在因为番外剧情的推动在不断上涨，为了新坑，顾绾咬了咬牙，明日她就要回门了，她得赶紧把回门的这段剧情写出来。 想让楚昀对她卸下防备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达成的事，但回门也是个让楚昀认识她的好机会。 顾家家世清白，家庭和睦，楚昀跟着她回了顾家，兴许能让楚昀对她稍微有所改观。 况且经历了一人成亲的窘境，顾绾也不想再一人回门了，到时候围观的群众更多，要是知道了她一人回门，再结合之前的种种，她一个不受待见的将军夫人形象就要传遍整个岁都了。 顾绾在脑海中思索片刻便行云流水写下了明日的剧情。 春去送来蜜饯后守在门外，顾绾吃着蜜饯写着剧情，修修改改，直到晚膳前，才将剧情全部写完。 有了之前的经验，顾绾也就压根没把希望寄托在楚昀会老老实实按照她写的剧本跟着她一同回门。 能让她一人成亲一人敬茶，再让她一人回门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于是到了夜里，顾绾端着用同样的方式准备好的汤药，又冒死前来“叨扰”楚昀了。 楚昀似乎一整日都待在书房，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整个将军府静悄悄的。 一路上顾绾倒是疑惑着诺大的府邸，晚上的小路上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 到了书房，白日里守在门口的侍卫似乎也去休息了，门前空荡荡的。 透过门窗，顾绾看到书房里黑漆漆的。 这会估摸着也就晚上□□点的时间，楚昀该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 咬了咬牙，顾绾还是决定进屋去看看。 若是楚昀睡着了也只能暂时作罢，若是还没睡着，也得趁此机会给他提一句明日回门的事，不然明日保准又是她一个人了。 突然屋宅旁的树丛里传来一阵响动，顾绾狐疑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想来是风吹的声音，顾绾这才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来到书房门前。 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屋里一片漆黑，顾绾的视线里什么也看不见。 -- 第9页 侧身进门，顾绾腾出一只手将房门关上，总有种自己在做贼的感觉，心跳一阵加速。 关上门，顾绾转过身正要开口唤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把冰冷的利刃便抵在了脖子上。 反应过来自己被刀架在了脖子上，顾绾整个人紧绷起来，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慌乱垂眸，逐渐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在下方看到了一双漆黑冷冽的眼眸。 顾绾连忙颤抖着嗓音开口道：“将军，妾身给您送药来了。” 要命，顾绾就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用刀抵着脖子，仿佛只要她稍微动一下，那尖刀就会刺穿她的喉咙。 她的身上传来沐浴后的清香，衣着因沐浴而换了身不同于白日的简单干净的白裙，楚昀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来人。 发髻半挽着，没了白日里的精致反倒多了一丝慵懒，发间的玉簪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楚昀微怔了一下，犹豫半刻还是放下了匕首。 威胁性命的东西从脖子上移开，顾绾几乎要忍不住大口喘息。 下一秒，却猛地被楚昀伸手一拽，整个人向前倒去，手中的汤药也无法端稳。 在顾绾重重倒地的一瞬间，伴随着药碗落地碎裂的声响，划破了沉寂的空气。 “你！” “趴下！”楚昀厉声打断顾绾，轮椅迅速转动，身子一侧，顾绾赫然看到一只飞箭从窗外射了进来。 飞箭从楚昀眼前擦过，直直钉在了两人身后的柱子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震得人心头一跳。 顾绾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幕，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很快，屋外的月光照了进来，书房门被人推开，顾绾转头看到两个被侍卫压制住的黑衣人。 “将军，人抓住了。”为首的侍卫上前一步沉声禀报。 月光下，楚昀的脸色阴沉，阴鸷的眼神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最后顾绾只见那薄唇微启，冷言道：“杀了，扔出去。” 顾绾呼吸一窒，仿佛楚昀说这话就像在说吃了，你吃了吗一样平常。 屋内重新亮起了烛光，将军府的小路上有了下人来往的身影，书房外站着两个没见过的侍卫，仿佛刚才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顾绾站在书房里，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想多活两天，入夜了就不要在府上随意走动，什么时候被人抹了脖子都不知道。”楚昀低沉的声线将顾绾的思绪拉了回来。 愣了一下，顾绾看向不远处的楚昀，他神色自若，丝毫没被刚才的事影响半分。 头一次直面这样的事，顾绾心里说不害怕是假的，刚才的黑衣人也一定是之前自己设定的想要除掉楚昀的朝中势力的手下，在楚昀落魄后更是变本加厉，夜未深便肆意行刺。 顾绾此时有些理解楚昀为何浑身像长了刺一般，对谁都一副防备的模样。 垂下眼帘，顾绾的心情有些复杂。 “还愣着干嘛，需要我叫人把你抬回去？”楚昀瞥了顾绾一眼，顾绾摔在地上的药碗碎片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没了药这女人也没理由在他面前晃悠了吧，近来那些人愈发大胆，接二连三的行刺让楚昀有些疲惫。 顾绾张了张嘴，撇开脑海中杂乱的思绪，像是怕突然钻出几个大汉将她五花大绑一般，连忙道：“将军，一会我让下人再给您送一份汤药来，喝了药您今日好生休息，明日回门，可别忘了。” 楚昀眉梢轻挑，倒是没想到刚才发生了这样的事，顾绾还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说着汤药的事，只是那张小脸上难掩惊慌，也不知道是被刚才的事吓到了，还是怕被人抬回去。 不过话语间，楚昀倒是知道顾绾来找他想说些什么了，冷眼扫去，嘴里缓缓开口道：“我何时说过要同你回门？”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楚昀毫不留情拒绝，顾绾心中还是微微叹了口气，真难搞。 好在她早已想好说辞：“将军在府上如何待我旁人并不知晓，但若回门之日将军不与我同行，让人瞧了，传到太后那，会让人觉着将军对太后的旨意不满。” “既然知道我不满，还耐着性子在这白费功夫，说吧，你想要什么？”目光渐冷，楚昀盯着顾绾，仿佛想透过她一脸坚定的神情看到里面浑浊不堪的内心。 他的拒绝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顾绾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他身边凑，上赶着嫁给他讨好他，是图他的命，还是图整个将军府。 楚昀的言外之意顾绾一下便明白了过来，无视楚昀的目光，顾绾神色自若回答道：“一人成亲已经闹够了笑话，再一人回门，将军倒是高枕无忧在府上当缩头乌龟，面对旁人的议论和家人的不解，甚至是太后怪罪下来，也都得我一人承担，所以我想要将军陪我一同回门。” 缩头乌龟？ 先是说他幼稚，再来是缩头乌龟。 楚昀嘴角抽了抽，似是想过顾绾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真正目的，只会花言巧语博得他的信任，哪曾想过，开口便是胆大包天的话语。 而缩头乌龟四个字，像一根针一般刺痛了楚昀的内心。 曾经觊觎他身份地位的人不在少数，而他有手有脚能力出众，任何想对他不利的人，轻而易举便能将其解决掉，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更是毫无忌惮直接上门为自己讨回公道。 -- 第10页 可如今，他除了吹熄屋内的烛火，隐蔽府上的下人，就只能如缩头乌龟一般躲在房里。 为了不被人抓到把柄，他只能被动地等待对方出手后，才敢将其拿下，稍有不慎，便会看不见明日的太阳。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在意你是否承担这一切，陪你回门？”楚昀的神情已然不悦，毫不客气对待顾绾，像是想下一秒看到眼前娇气的女子委屈落泪一般。 “将军，只是同妾身一起回门而已，不会太久，耽误不了您太多时间。”顾绾倒是没有落泪，虽然心里的确憋屈得很，但楚昀不松口，她也只能继续劝，谁叫她之前不给楚昀写番外，现在只能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了。 “不去，滚出去。”楚昀收回眼神，显然耐心已经耗尽。 顾绾一听，气得眉角直跳，楚昀果然又不按照剧本走了，她明明已经很贴合实际，在剧本上写下她来请求楚昀同她一起回门的剧情。 为了贴合楚昀的人设，不给剧情出错的机会，顾绾还特意描写，楚昀万般不愿，但顾绾软硬皆施，最终楚昀勉为其难答应了顾绾。 虽然因为刚才的突发状况有了些偏差，但顾绾好歹也是搬出了太后来压楚昀，哪知道楚昀这都能给她改剧情，看这样子，压根是没想答应同她回门。 多说无益，顾绾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保不准要激怒楚昀，惹恼了楚昀对她一点益处也没有，从楚昀身上收回视线，顾绾不情不愿福了身：“那妾身便不打扰将军休息了，妾身告退。” 气死了气死了！ 顾绾从书房里出来，背对着房门气得直跺脚。 系统中的一大段为了规劝楚昀同她一起回门的剧情，因为楚昀的不配合，全数作废。 顾绾真的怀疑这系统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写别的都能立刻实现并且毫无差错，到了楚昀这就完全乱了套。 带着怨气入睡，看来明日她只能自己回门了。 第5章 回门 到底是忍不住咧嘴笑了 夜里，岁都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趁着夜色给整座城换上了雪白的新衣，寒风瑟瑟，风雪交加。 随着天色逐渐明亮起来，折腾了半夜的大雪这才渐渐停了下来。 将军府内，春去端着一只做工精细的盅罐，往顾绾的院子走去，盅罐里热气腾腾，带着丝丝甜味，让春去一路上频频咽口水。 “夫人，今日是您回门的日子，奴婢给您准备了银耳莲子羹，早些起身喝点热羹，可别耽误了时辰。”春去端着盅罐站在房门外，开口间嘴里的气息在寒冷的天气下化出白气，就连盅罐的热气都因为这天气消散了几分。 屋内，前两日还贴着的大红喜字已经在昨晚被顾绾全数撕掉了，没了喜庆的大红喜字，屋内反倒显得素雅整洁了不少。 床幔里，凸起的大红色棉被慢吞吞地扭动了一下，显然棉被下的人享受着被窝里的暖意，不愿意起身。 “夫人，时辰不早了，将军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若是再不起身，怕是将军会怪罪下来。”许久不见屋内的动静，春去站在门外踌躇了一阵，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顾绾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声，下一秒便猛地从床上蹭了起来，寒气灌入被窝中，露出的身体接触到来自雪后的低气温让顾绾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你说将军在等我？！” 听见顾绾似是已经醒了，春去这才端着已不再滚烫的盅罐进了屋：“将军今晨便在前厅等着了，说是要同夫人一同回门。” 不得了不得了。 顾绾坐在床上，嘴角逐渐上扬，到底是忍不住咧嘴笑了。 那碗银耳莲子羹最终被遗忘在了桌上。 顾绾急急忙忙梳洗一番，今日回门，她特意选了一件浅色罗裙，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披上白色兔毛制成的小袄子，娇小的身躯丝毫不显厚重，衬得肤色白里透红，娇媚可人。 沿着小路从院子里出来，顾绾察觉府上的气氛有些不对，路过的下人一个个低着头，走得飞快，像是在远离什么。 很快，顾绾走到正厅前，正厅正对着府邸大门，大门两侧站着侍卫，正厅里八个下人抬着两个担架从屋内走了出来，担架上蒙着白布，这场景顾绾不久前刚见过。 不同于那时，此时担架边缘淌着血，担架走过的路不断滴落着血迹，下过雪的地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每个脚印旁，都晕开一滩红色，一路蔓延，朝着府邸大门留下了一条滴落着血渍的路径。 顾绾顿时停下步子愣在原地，视线被那一道鲜红刺入，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人走出大门，而跟在一旁的春去脸都吓白了，哆哆嗦嗦站在顾绾身旁，压根不敢朝那边看去。 死人了，将军又杀人了。 春去根本不敢再上前一步，尽管尸体已经被人抬出了府，但那一地鲜红让人看了便心生胆怯。 本以为刚过门的将军夫人看着娇生惯养，看到这场景自然比时常撞见这种事的她要吓得更惨。 哪知顾绾见道路空了出来，这便迈开了腿朝着正厅里去。 “夫、夫人……”春去心里一惊，不敢不跟，看着顾绾直挺的背影，不知道此时的顾绾是什么表情。 顾绾实则并没有什么表情，十多年前她的家乡曾发生了大地震。 那时的她年纪尚小，灾难中，已是见过不少从废墟中抬出来血肉模糊的尸体了，更别说待在临时搭建的救助站，身边每日都是不同程度伤势的伤员，对于鲜血和尸体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 第11页 况且那两人是为何被杀顾绾很清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就抓住了那两人，楚昀要等到今早再将人抬出去。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雪停后想必街上也有了许多路人，这个时间抬着带血的尸体出去，岂不是又要被众人一阵议论。 春去赶到顾绾身侧，压根不敢往地上瞧，瞥了一眼顾绾的神色，反倒让她懵了。 将军明知道今日夫人要回门，还特意在这时将这两具血淋漓的尸体抬出来，定是想要吓唬吓唬这身娇体柔的夫人。 可夫人却好像没看见一般，神色自若，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 直到顾绾抬腿跨进正厅，楚昀果然在正厅里，此时他坐在正厅上方，一手撑着太阳穴，一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剑眉紧蹙，显然此刻他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下过雪后，楚昀也披上了深色的狐狸毛大氅，如此深沉的颜色让他周身的气质显得更加沉稳了几分，反倒不像个二十多的年轻人。 顾绾只迟疑了一瞬，连忙上前了两歩，也不知道楚昀是因为刚才那两人而糟心还是在这里等她让他恼了。 不知道楚昀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既然楚昀愿意同去，那自然是要抓住这个机会的。 “不知将军会来，妾身没注意好回门的时间，让将军久等了。”不想让楚昀翻脸不认人，顾绾想了想，尽量让自己的歉意显得诚恳一些。 楚昀抬眼看去，神情孤冷，对上了顾绾投来的带着歉意的视线。 这时赶来，想必刚才的一幕她是尽收眼底，然而顾绾的脸上丝毫没有被吓到后留下的痕迹，是在门外整理好了表情，还是压根没吓到她。 楚昀沉声开口，双手转动身下的轮子，略过站在门前的顾绾，语气满是久等后的不耐：“启程。” 话音落下，正厅里站在两侧的下人便有了动作，顾绾也随之跟着楚昀朝着大门外去。 门前早已停着马车，不同于普通的马车，改造后使用轮椅的楚昀自己便转动着轮椅坐了进去。 顾绾站在马车旁撇了撇嘴，还以为楚昀不愿意出门是因为不方便呢，既然有这么方便的马车，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搞什么自闭。 不过楚昀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顾绾掀开车帘上去，乖巧地坐在楚昀轮椅对面的绣凳上，便忍不住开口道：“将军昨日说不愿与我一同回门，我还以为今日我要一人回门了，多谢将军愿意陪我回去。” 说这话自然是等着楚昀道出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哪知楚昀眼尾抬了抬，似是大发慈悲应下一声，却是压根没有要回答顾绾的意思。 顾绾睫毛一颤，想知道又不敢继续追问，咬着唇没出声，对坐的楚昀已经将头扭向一边，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昀本就有意打算同顾绾一起回门，就算顾绾昨日不来找他，今日他也会准时出现在马车上。 顾绾的背景，顾家的女眷、佣人，甚至连顾令勇交往密切的病人楚昀都彻彻底底查了个遍，可依然没查到什么可疑之处。 眼下去到顾府，楚昀想亲自在顾府看看，别有用心的人，就算藏得再好，也会露出端倪。 只是没想到，能独自一人拜堂成亲，新婚之夜独自度过也不吵不闹的顾绾，会在回门这事上这么坚持，还大着胆子来找他，楚昀便更加觉得，在顾府肯定有什么能让他发现顾绾嫁给他真正目的的线索。 马车在积雪的地上行驶得有些缓慢，路边刚还在聚集着看将军府又抬出了尸体的围观群众，看到这辆造型奇特的马车一下又转移了注意力。 “这是楚将军出府了吗，这马车怎么长这个样子。” “说来，这新夫人过门三日，今日应当回门，赶紧散开些，这马车里坐的可是楚将军，还看什么看，要是他一个兴起，把你我都抓起来杀了可怎么办。” “杀什么杀！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我就走在路上，哪里碍着他了，真当他还是以前风光无限的镇国将军吗！” “嘘！不要命了你！将军府成天死多少人，你还敢说这话！我看这新夫人也没几天可活了，回门走个过场，做做样子，一个不对肯定就小命不保了，咱们赶紧离远些，可别沾了晦气。” 顾绾透过车帘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 放下车帘，顾绾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对面阴郁沉默的楚昀。 这些话听在他耳朵里，想必更加不好受吧。 可楚昀的脸上，并未显露分毫，好似没听到那些话，又好似听见了却并不在意一般。 顾绾垂下眼帘，不想再去看楚昀此时的表情，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明明其中的误会深重，楚昀却百口莫辩甚至不想去辩，任由这些难听的话语刺入他的耳中。 难怪他喜欢整日关在书房里，谁会喜欢上街听到这些话语呢，说不定将军府中不少的下人也在背后偷偷议论着楚昀，说着他的坏话。 一路上被不少人指指点点，马车晃晃悠悠来到了顾府的正门。 一同前来的刘贵忙碌地吩咐着下人将备好的回门礼往府邸里搬，顾绾看着沉默了一路的楚昀，深吸一口气才道：“将军，咱们到了。” 然而，当楚昀推着轮椅从马车上下来时，看到顾府大门前的门槛，一张脸瞬间沉了下去。 -- 第12页 顾绾一愣，还在想楚昀又是哪根筋不对突然变了脸，顺着楚昀的视线，这才发现，顾府不同于将军府，里里外外的门槛都做过改造，为楚昀的轮椅专门预留出了可以通行的位置。 一般的门槛高度楚昀的轮椅根本无法通过，而要想进去，还得靠人抬着他的轮椅进去，更别说进去后，三步一小抬五步一大抬地进出房间了。 这无疑是在向顾府展示，顾绾嫁的这个男人有多么无能，而楚昀也会无异于游街示众，将他最不愿展露出的一面，暴露给顾府上下的每一个人看。 顾绾在写回门剧情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这一茬。 看着大门前的门槛，顾绾无助地看了一眼楚昀，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楚昀寒着一张脸气压极低：“我不进门。” 第6章 出乎意料 我推着你的轮椅再正常不过了…… 楚昀漆黑的眼眸盯着顾府门内或是因为地形或是因为装饰而修建的台阶。 他在将军府待久了，久到几乎都要忘记，自己身下的轮椅，去不了太多地方，除非他任由自己跟个废人一样，被人抬来抬去。 周围的气氛降至冰点，顾绾正欲说些什么，刚巧顾令勇从府内快步走出来迎接。 一眼便看到站在门外的顾绾和她身旁坐着轮椅的楚昀，楚昀脸色阴沉，乍一看像是谁欠了他钱一般，如此脸色，顾令勇本就不悦的心情更是烦闷，眉头紧皱他上前来到顾绾身边：“绾儿来了，赶紧进去吧，外头风大。” 话语间，顾令勇连看也没看楚昀一眼，一个让他宝贝女儿一人成亲闹笑话的残疾将军，来到顾府门前他没举着□□将他叉走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顾绾眼神飘忽，下意识瞥了一眼楚昀，抬眸再见顾令勇一脸凝重的样子。 若是真让楚昀在顾府门口止步不前，自己自顾自进去了，以楚昀的性子肯定更加不待见她了。 况且这周围围观群众众多，楚昀因轮椅进不了夫人娘家的门很快就会传遍，顾绾不由得想起马车上楚昀的神情，心里有些酸涩，站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开腿。 “怎么了绾儿？”见顾绾没走，顾令勇皱着眉头发问道。 顾绾盯着大门的门槛，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双杏眼一下便有了光泽一般，欣喜道：“我想到了！爹，您且稍等片刻。来人，替我准备一块厚实的木板，差不多要这么宽，这么长。” 顾绾说着，用手比划了一番，那宽度和楚昀身下的轮椅差不多。 “这是在做什么？”顾令勇不解，好端端的，拿木板干什么。 “您一会就知道了。”顾绾说完，又连忙走到楚昀身侧，微微低下身子，用不大的音量轻声道，“将军，既然来了，就同我一起进去吧，我让下人准备一块木板铺在门槛上，轮椅可以从木板上通过，虽有些颠簸，但也能前行，我会扶着你的，好吗？” 带着商量的语气，顾绾小心翼翼地看着楚昀。 这事的确是她没想得周到，眼下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楚昀脸色未有波动，只是视线看到了府内的下人拿着一块宽长的木板小跑着出来，似是明白了顾绾所说的意思。 这的确比他被人抬着进门要好看了许多，只是心中的阴郁挥散不去，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你我是夫妻，我推着你的轮椅再正常不过了，咱们走吧将军。”顾绾见楚昀不说话，也拿不准楚昀的心思，不过再怎样也总不能一直在这府门前让人围观吧，说罢，顾绾伸手握住了轮椅的把手。 轮椅一动，楚昀怔愣了一下，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扶手，下意识就要转头看去，但很快反应过来是顾绾在推着他前行，神情变得复杂起来，自坐上轮椅以来，他从未让任何人推过他。 “爹，咱们进去吧。”顾绾婉转的嗓音唤回了楚昀的思绪。 楚昀侧头看了眼顾令勇，一张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缓缓开口道：“晚辈身有残疾，让岳父见笑了。” 顾绾嘴角抽了抽，这是女婿和老丈人说话的态度吗，眼看顾令勇在听了这番“客套话”后，脸色愈发难看，顾绾连忙缓和道：“爹，咱们先进去再说吧。” 顾令勇瞪着眼挥了挥袖子，冷哼一声算是给了自己女儿面子，一言不发率先跨进了门槛。 铺在门槛上的木板十分结实，顾绾查看了一番，便推着轮椅压上了木板。 轮椅抖动了一下，但很快便平稳地从门槛翻了过去。 顾绾这才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总算是先让楚昀进了顾府的门了。 进了门，按照顾绾所设定的剧情，楚昀和顾令勇会单独在正厅闲聊，目的自然是为了让楚昀多了解了解她的家世背景。 可刚才两人那相看两厌的样子，顾绾心里有些没底，到时候要是吵起来了，那可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想着要不要去前厅看着，不远处跑来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小姐，你回来了！” 顾绾转头一看，是自己来到这世界后未出嫁前一直伺候她的丫鬟花溪。 “花溪！”顾绾眼睛一亮，扑上去抱住了花溪。 刚穿来的时候，顾绾有些慌张和不适应，花溪与她岁数相仿，那几个睡不着的夜晚，都是花溪在陪着她谈天说地，两人十分聊得来。 还记得顾绾要出嫁的时候，花溪哭得梨花带雨，顾绾也是打从心里喜欢这个好姐妹，出嫁几日，在将军府受了不少委屈，再次看到花溪，顾绾心里憋了一肚子话想要倾诉。 -- 第13页 正厅里总归是会按照她所写的剧情去进行的，还是不用太担心了。 楚昀坐在正厅门前，视线看着两个嘻嘻哈哈挽着手离开的小姑娘，脸上的表情有些淡淡的。 这个花溪他早调查过，从小在顾府长大，无父无母，平日里除了跟着顾绾还是跟着顾绾，没什么可查的。 直到两人的身影从转角处消失，楚昀这才收回了眼神，屋内的顾令勇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顾绾的闺房整洁温馨，依旧是出嫁前的老样子。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嘻嘻哈哈说笑着，顾绾也打开了话匣子向花溪倾诉这几日的经历，而后轻叹一声，一手托着下巴对着花溪眨了眨眼：“你说，将军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啊。” 花溪十分吃惊，问道：“小姐你这般好看楚将军都不为所动吗，尽管你说楚将军以前如何英勇风光，可现如今他的确是身残之人，你怎么就……” 顾绾如此想嫁给楚昀自然是因为系统的任务，但也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来让众人相信，所以她便一直对外声称，楚昀在身残之前她就对他有了爱慕之心。 但这其中的因果，顾绾也深知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只希望今日回门，楚昀在彻底接触过她的家世后会对她有所改观吧。 “不说这个了，这几日大家都还好吗，我爹肯定气得不行，他没发脾气吧，有按时吃药吗？”顾绾转移了话题。 顾令勇上了岁数，身体有些不好，不过他自己是太医自然知道怎么调理身体，就怕因为顾绾出嫁一事，顾令勇气得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 闻言，花溪愣了一下，眼神飘忽起来，秀眉微蹙抿着嘴不说话。 “出什么事了？”顾绾察觉不对劲，连忙追问道。 “老爷说不能告诉小姐你。” “花溪！” 犹豫片刻，花溪为难地看着顾绾，自己憋得也难受，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小姐，你嫁进将军府后，太医院上下便觉得，是老爷那次的诊脉惹恼了太后，这才让太后赐下这样一桩婚事来惩罚老爷，现如今老爷在太医院受到排挤，再加上巴结太后一派的人伺机刁难，之前嫉妒老爷的人也落井下石，总之，日子过得很艰辛。” 顾绾瞳孔微缩，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她哪曾想过一个作为先婚后爱契机的赐婚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如今的楚昀的确是遭人诟病，他不良于行，劣迹斑斑。 太后赐婚，这些人便自己脑补成了惩罚。 顾绾的父母在年幼时的地震中丧命，来到这个世界，尽管时间不长，但顾绾在顾令勇身上体会到了许久不曾拥有过的父爱。 顾令勇是个好父亲，他也更是个好大夫。 可如今因为顾绾，他不仅声誉受损，还要为自己女儿的婚事操心。 “老爷说清者自清，不用在意，他照样每日进宫坐诊，没了旁事还乐得清闲，小姐你也别太担心了。”见顾绾脸色凝重，花溪心里也慌了起来。 “花溪，这事定不能让爹白白蒙受这样的冤屈，容我先回去想想怎么办，这些日子你帮我多看着些，提醒爹爹按时吃药，不要太过劳累。”心情十分沉重，但眼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顾绾说罢，起身朝着花溪郑重一礼。 花溪一惊，连忙起身扶起顾绾：“小姐你这是干什么，你待我如同亲姐妹一般，这些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哪需如此大礼。” 顾绾一把拥住花溪，眼眶有些湿润动容道：“那就拜托你了。” 闺房外，木质的轮椅停在房屋一侧不显眼的树下。 屋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楚昀来到房门外便听见了顾绾正巧问起关于顾令勇的事。 顾绾此时以为楚昀应该在正厅和自己的父亲谈话，哪知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没一会，顾令勇便气得回了房，楚昀得了闲这才来到了顾绾的房外。 可这一番谈话，出乎意料之外。 顾绾上赶着嫁进将军府，不仅没在太后那捞到半分好处，反倒惹了一身脏水。 这事只要派人去太医院简单问上几句便能查证。 那既然顾绾嫁给他没有半分好处，那她究竟是为什么要选择他这样的人。 楚昀低头看向刚用过后放在轮椅踏板下的宽长木板，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7章 刺客 我不会丢下你的 在屋里又和花溪聊了一会，顾绾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想必按照剧情楚昀也在正厅和顾令勇聊了些许。 顾绾派花溪去正厅看看情况，趁着屋里没人，她便打开了系统评论区，心里已经在思索着回门让楚昀对她改观不少，接下来要怎么进行剧情了。 【楚昀好可怜！作者出来受死！为什么番外还要虐我昀！】 【顾绾好有耐心啊，这木板是怎么想到的，难道顾绾是穿越来的？】 【怎么来的都好，赶紧打开楚昀的心吧，想吃糖，再虐刀片警告。】 经过这一段剧情，读者的满意度上升到了百分之二十。 顾绾欣慰地笑了笑，忍辱负重还是有收获的，正收起脑海中的系统，门外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探头看去，这便看到花溪一脸慌张朝着这边跑来：“小姐！正厅一个人也没有，我问了守在正厅的下人才知道，老爷和将军聊了没两句便剑拔弩张，老爷一气之下回了房，将军也一脸怒气出了府，将军此时已经在马车上等了你很久了！” -- 第14页 什么？！ 顾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明明写了一大段两个男人之间有来有往的试探交流，并从中发现了对方的优点，尽管面子上过不去，心里倒是已经接受了对方，这样的剧情。 怎么会没聊两句就各自离开了。 剧情又一次不受控制发生了改变，顾绾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拿刀指着楚昀进展剧情还是放任楚昀把她的剧本搞得一团糟。 “花溪，我得走了，将军等了许久，肯定已经不耐烦了，你代我向爹爹问声好，我过些时候再来看他。”纵使心中不舍，也想去看看因为她而饱受折磨的顾令勇，但想到楚昀是个没有耐心的臭脾气，也还是没敢让他继续等着，连忙迈开步子就朝着大门外去。 顾府门口，顾绾正准备上马车，身后传来顾令勇的声音：“绾儿。” “爹。”回头看见顾令勇，顾绾想到花溪所说的事，这才发觉，自己一心忙着要和楚昀组副CP的任务，都没发现这些天顾令勇看上去疲惫又憔悴，想到这，顾绾心中酸涩不已，连忙跑回大门前，抱住了顾令勇，“女儿要同将军回去了，爹您要多注意身体，别忘记吃药，还有宫中的事，女儿已经知晓了，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顾令勇愣了一下，随后拍了拍顾绾的后背：“绾儿，爹知道你在将军府过得苦，委屈你了，不必担心，你爹我问心无愧，只是连累了你让我心痛难安，若是在将军府受了屈辱，尽管回家来，爹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护住你，你别害怕。” 顾绾听着几乎要落泪，顾令勇以为顾绾和楚昀的婚事当真是因为自己惹恼了太后，一个老父亲的父爱宽厚而又坚定。 顾绾抬起头来，一头望进顾令勇的眼眸中，一直渴望着父爱的她，当真也有了一个愿意为她在天塌下来之前撑起所有的父亲。 “爹你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顾绾用力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告别了父亲。 不远处停着的马车里，楚昀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难以捉摸的神情。 顾绾踩着脚踏上车，轻轻掀开帘子，倒是有些害怕一下对上楚昀那张不耐烦的脸。 “启程，回府。”预料之中的不耐倒是明显地写在楚昀脸上，但顾绾进了车厢，楚昀却并没有看她，视线看向窗外，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将军，不知你早已回到马车上，让你久等了。”顾绾真是有苦说不出，看着楚昀一副老子等得花儿都快谢了的样子，尽管郁闷明明是楚昀自己不按剧情走，还是耐着性子带着歉意开了口。 “那么舍不得离开，嫁过来做什么。”楚昀眉梢轻佻，总算是收回了视线看向顾绾。 一句话将顾绾噎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这是人说的话吗！ 顾绾瞪着眼没说话，憋了一肚子气，只得把视线转向窗外。 消停了一会的天气，又开始下起了小雪，顾绾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转移了。 她曾经所在的城市并不下雪，外出旅游的时候见过积满雪的大山，但下雪的场景对于一个在南方长大的人来说，还是十分新奇的。 顾绾兴致勃勃趴在马车窗户边看着窗外的小雪，落在手上晶莹剔透，很快便化成了水。 眼里盛着光，如此美景，顾绾忍不住回头和回头，已然忘记刚才还在和楚昀置气，欣喜道：“将军你看，下雪了。” 楚昀瞥了一眼窗外，不过是下雪，岁都每年冬天都会下雪。 他坐在轮椅上，视线本想收回，却忍不住落在了顾绾的脸上。 少女的侧脸精致娇柔，一双明亮的眸子在看到下雪后仿佛闪着光，灿若星辰，微微上扬的嘴角，仿佛下雪便是能让人开心的事情。 此时的楚昀没发现，自己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安静平和。 忽的一瞬，楚昀猛然回神，脸上的平和化为寒霜戾气，眼眸瞬间狠厉，一把拉住顾绾，力道大得几乎将她的手腕折断：“趴下！” 顾绾来不及痛呼，上一次听到楚昀这句话时，射来了一支箭。 这时，不知从什么方向，一只闪着银光的飞镖迅速朝着马车飞驰而来，来不及躲闪，擦过顾绾的脸颊，钉入了马车壁上。 顾绾被拉了个踉跄，一下摔在马车木板上，膝盖阵阵抽疼，双手下意识抓住前面。 脸颊传来刺痛，甚至感觉有液体顺着疼痛的地方往下流，顾绾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又软又硬的东西，手指还下意识收缩捏了两下。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倒在楚昀腿间，用力抓住的是楚昀的双腿。 因为她的拉扯，原本遮住双腿的长裤被拉拽着往上提，露出了一截小腿。 苍白毫无血色，像是许久不曾见过光一般不健康的白，比正常的小腿都要消瘦许多，甚至有些萎缩。 怔愣抬头，就对上了楚昀阴森冷厉的眼神。 顾绾立刻松开手，来不及解释，耳边响起了混乱的嘈杂声，夹杂着兵器碰撞发出的声响，一触即发。 似是因为下雪，原本回府的路被大雪堵住，这才改了路线，这一片小路几乎没有人，周遭被树林包围，竟藏匿着凶险的刺杀。 顾绾依然趴在楚昀腿边，因为害怕，下意识拉住了楚昀的裤腿，却不敢再往上提，竭力平复着颤抖的呼吸，轻声问道：“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 第15页 “人还不少，你听着，不想死就打起精神来，待会找准时机，我让你跑，你就立刻冲出去，顾府也好，将军府也好，能找着路吧，一路跑，别回头。”这似乎是顾绾第一次听见楚昀说这么多话，平日里他对自己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现如今，他却要让她先跑。 “那你怎么办？”顾绾看了一眼楚昀的轮椅，外面的打斗很激烈，看不到外面的情况顾绾并不知道楚昀是否能化险为夷，如果他们寡不敌众，楚昀肯定是跑不了的。 “他们不过是要我的命。”楚昀的眼神有些放空，像是早已被这无休止的刺杀折磨得看破了生死，听起来像是若是这次逃脱不了，那便是解脱了一般。 顾绾一愣，皱起眉头瞪着楚昀。 她所设定的楚昀绝不是这幅破罐破摔的消极模样，他是站在高处的战神，他是让人仰望的太阳，男主也好，女主也罢，顾绾曾经不知道费了多少脑细胞，去塑造楚昀骄傲的模样。 可她不知道这个世界如此真实，沉痛的打击，接二连三的报复，楚昀曾经站在高处时打压过的人，一股脑全涌了上来想要将已坠入谷底的楚昀堕入更深的深渊。 如果她写得再仔细一些就好了，如果她让楚昀有个美满的结局就好了。 正想着，外面的声响乍停，一阵令人心慌的寂静后，突然一声巨响，就从两人的头顶上方传来，一把利剑从上方的木板就这样直直刺入马车中，横在两人中间。 寒风吹起马车的车帘，马车外车夫的位置倒着一具尸体，身下是一片鲜红的血迹。 触目惊心，顾绾心脏剧烈跳动着。 随着利剑从上方收回，顾绾迅速爬了起来，对上楚昀宛如一滩死水一般的眼眸，大声道：“楚昀！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是的，一定会没事的。 顾绾在心里默念着。 楚昀眼神颤动了一下，望进顾绾坚定的眼眸，似是没想到此时的顾绾冷静得像个身经百战的女战士。 明明她只是个深居闺中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来不及多想，头顶上又是一声巨响，刚才的利剑换了个位置往里刺入。 电光火石间，顾绾猛地将楚昀的轮椅往外推去，借着力，轮椅不受控制地向外滑去。 下一秒，顾绾抬头看了一眼，迅速在脑海中唤出系统写下：位于马车上方的刺客喉间突然被一根银针刺入，银针极细，直中要害，仅瞬间，刺客便呼吸骤停倒地不起。 随着一声沉重的落地声，顾绾知道，剧情生效了。 如果楚昀也能像这些人一样老实遵守她的剧情，早就HE大结局了。 没时间抱怨，脑海中读者评论清一色女主牛逼，顾绾冲出马车，便看到一地的伤残，管家刘贵就趴在不远处，不知是受了伤还是断了气。 顾绾来不及查看，树林中又扑出几个刺客。 想要唤出系统，可刺客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拿着利剑冲到了眼前。 一声清晰的皮肉绽开的声响就在顾绾耳畔，脸上一热，鲜血扑面而来，四处飞溅。 第8章 滚开 直接给她判了“死刑” 顾绾惊魂未定，本以为是自己被利剑刺伤，身体却没感觉到疼痛。 直到眼前的三个刺客依次倒下，她才愣愣地看到了刺客身后的楚昀。 楚昀手中的剑还淌着血，顺着剑端滴落在地。 他此刻的眼神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定眼看着倒地的刺客，这才将举起的剑放下。 若不是他坐着轮椅，顾绾几乎以为这是曾经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楚昀。 “伤到哪了？”顾绾被溅了一身血，脸上也是血迹斑斑，让人无法分辨这到底是刺客的血还是顾绾的血，楚昀的视线落在顾绾身上，沉声发问。 顾绾连忙回过神来，除了最初被划破的脸颊，身上并没有其余的痛感，她大口呼吸着，努力平息惊颤的心跳：“没伤到。” 楚昀很快注意到不断有刺客围上来，而他们这边仅剩的几个侍卫也几乎要败下阵来，此地不宜久留，楚昀低沉的声音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推我进树林，别管其他的，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明白了吗。” 顾绾镇定下来，立刻上前握住楚昀轮椅的把手，弓起身大步冲了出去。 “人跑了！拦住他们！”一声喝令，他们的动作被刺客发现。 霎时间，耳旁是呼啸的寒风，身后响起凌乱的步伐，似是近在咫尺，下一秒就要将顾绾抓住。 顾绾不敢回头，卯足了劲往前冲。 只见楚昀坐在轮椅上，突然侧过身子，对着顾绾身后挥剑，身后传来倒地声顾绾也不敢停下。 冲进树林，道路变得狭窄，顾绾推着轮椅不敢减速又怕撞上树干。 后背惊起冷汗，顾绾下意识回头便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刺客拉弓朝着他们射箭。 顾绾身子一偏，脚下绊住一块尖石，身子无法保持平衡，手上的力道也不受控制，就这么直直地摔了下去。 不好！ 咚—— 顾绾脑中嗡嗡作响，抬起头只看见翻到的轮椅，轮子还在转动着。 连忙爬起身，顾绾看见身后的刺客被人制住，树林周围出现了将军府的侍卫。 他们得救了！ 下一秒，顾绾到嘴边的笑又顷刻僵住。 -- 第16页 轮椅一米开外，楚昀整个人倒在雪地中，积雪厚重，他被惯力摔入雪中，撑着柔软的雪却使不上劲。 他的双腿就像一颗巨石一般，拖累着他的身体无法直立，深陷雪地，正常人只要轻轻一撑便能起身，他却在短短几秒钟里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大口喘息着，楚昀的视线注意到不远处围过来的侍卫，瞳孔猛地缩紧，眼底满是晦暗。 完蛋了，顾绾心里冒出这个词来。 她把楚昀摔到了雪地里，下意识想去扶起楚昀，却在看到楚昀这个表情后吓得不敢上前。 楚昀趴在雪地中，目光如刀般尖利，仿佛靠近的人将被他立即刺穿。 平日里从不让人碰他的轮椅，就算不良于行，也尽量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此时却如同废人一般，倒在雪地中暴露给赶来的每个侍卫眼中。 顾绾深知，自己闯大祸了。 可不管怎么样，不能任由楚昀一直倒在雪地中，他双腿无力，就是费尽全身力气，无人帮忙也是爬不起来的。 顾绾咬了咬唇，也不管是否管用了，总归只有这个办法一试了。 她迅速唤出系统写道：楚昀的身体从雪地中被拉起，下半身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视线落在帮助自己的女人身上，看着这个自己过门后就没正眼瞧过的夫人，像是被触动一般，轻声道…… “滚开。”顾绾的手刚出碰到楚昀，忽的便被大力拍开，楚昀手背青筋突起，情绪激动，力气极大。 果然，这剧情对楚昀根本没用！ 顾绾最后的招数也没了用，眼前的楚昀几乎要将她撕碎。 可顾绾顾不了那么多了，楚昀的自尊不允许他这般狼狈，但顾绾只能视而不见。 “这里地形复杂，抱歉我没抓紧你，可是我若滚开，你就得一直趴在地上，侍卫马上就赶过来了，你想让侍卫扶你我可以帮你叫他们……” “你敢！”楚昀忽的怒吼，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 “趁他们还没走近，我扶你起来。”顾绾的手再次抓住楚昀的臂膀。 不同于碰到楚昀双腿时的触感，兴许是时常用轮椅的缘故，上身的肌肉十分健壮有力，仿佛一个身体健康的青壮年。 他肌肉猛然紧绷起来，显然很排斥顾绾的触碰，但到底是没有再次将她推开，借着顾绾的力，苟延残喘般爬到了轮椅上。 “将军、夫人，属下来迟，所有刺客都已解决，伤员也安排送回了府上。” 楚昀沉默地坐在轮椅上，眼里的阴郁挥之不去。 见楚昀不愿说话，顾绾连忙道：“我们没事，先回府再说。” 垂眼间，顾绾看到楚昀的手紧紧握着扶手，指尖泛白像是在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悲痛。 一路无言回到将军府，顾绾下马车后向下人交代几句的功夫，一转眼楚昀便没了踪影。 顾绾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小路，不由得想起楚昀摔倒在雪地里的模样。 想必他心里很难受，让他静一静也好。 晚膳后，顾绾独自在房间里，看到今天发生的新剧情被小说世界外的读者喷得狗血淋头，满意度下降到了百分之十八。 还有不少读者高喊让顾绾赶紧趁此机会抚慰楚昀受伤的心。 顾绾不禁想到楚昀那冰冷的眼神，浑身打了个颤。 不过顾绾倒是突然想到，今日在马车里，她不小心碰到了楚昀的腿，露出的小腿部分虽然已经有些萎缩，但显然触碰起来还能感觉肌肉的颤动。 楚昀的一切都因双腿残疾了而有了巨大的变化，短短几日，顾绾便切身实际感受到了楚昀的痛苦，连她看着这一切都心痛难忍，那身为当事人的楚昀，三年前是废了多大的劲才让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难怪那时，楚昀那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 楚昀也不想这样窝囊地活着吧。 想到这，顾绾有些坐不住了，既然她因为写剧情的能力让楚昀的腿残了，那她就用写剧情的能力让楚昀的腿好起来。 不过这个世界真实得可怕，直接写楚昀睡了一觉腿就自己好了多半无法实现。 想了想，顾绾还是先得从楚昀下手，让楚昀让她为他治疗腿是首要条件。 “夫人，这么晚了，您要上哪去？”守在房门外的春去正打着盹，听见开门声惊醒见到顾绾，连忙站起了身。 “我去看看将军。”此时并不是太晚，只是天色已暗，看春去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来是早已习惯将军府入夜后不随便走动了，“不用跟着，困了就去休息吧，天太冷了，不用守着了。” 说罢，顾绾摸了摸春去的头，便朝着书房去了。 书房外，依旧是两个侍卫守在门前，顾绾没多想，上前两步便要径直进去。 哪知刚走到门口，还未抬手，两个侍卫便伸手将她拦住。 “将军不见任何人，夫人请回吧。”这次侍卫底气十足，面对顾绾，他倒没敢直说，将军吩咐不见任何人，尤其是顾绾。 顾绾愣了一下，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不死心道：“今日遇险，我想看看将军伤着没，他似乎情绪不太好，你们先让我进去看看。” 两个侍卫目视前方，面容严肃，双双拦在书房门前，不为所动。 顾绾皱眉，怎么还不让人进去了。 “夫人，天色已晚，还请回吧。” -- 第17页 顾绾张嘴还未说出口的话化作白气，咬了咬嘴唇，只能作罢。 看来今日的事对楚昀打击挺大的，明日再来吧。 翌日。 昨夜似乎又下了一整晚的雪，顾绾推开房门，门外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见到春去，顾绾便开口问道：“将军醒了吗？” 春去一愣，眼神有些迷茫，很快便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道，将军昨日从外面回来后就不曾出过书房，也不让任何人进去，这会还早，兴许还在睡吧。” “一直没人进去吗，那不是昨晚饭也没吃，去厨房备碗热粥，再配几个小菜，一会随我去书房看看。”睡了一晚，楚昀的心情应该好转了不少吧。 这样想着，顾绾回房收拾了一阵，很快春去也准备好了吃食，两人这便朝着书房去。 门外，正是侍卫换岗的时间。 顾绾连忙快步上前，总想着天都亮了总归是不会拦她了吧。 哪知，四人一见顾绾，愣了一下，直接以人墙挡住了房门。 “夫人，将军不见任何人，您请回吧。” 顾绾气急，瞪了眼四人道：“听闻将军昨夜便未进食，我带了早膳来看将军，将军说昨日不见任何人，这天都亮了，你们还拦着我干什么！” 四人相互看了看，将军的确是说昨晚不见人，可对于将军夫人的禁令，可是说的，从今以后再也不可放她进来了。 不知道将军和将军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侍卫也不敢违抗楚昀的命令。 看着眼前爱夫心切的将军夫人，他们也搞不懂将军为何放着这般貌美体贴的将军夫人不顾，要将人拦在门外。 “将军今日也不让人进去，夫人，别为难小的了，请回吧。” 顾绾眉头蹙起，楚昀也太玻璃心了，这么些年，那么多闲言恶语都顶过去了，怎么就从轮椅上摔下来就自闭成这样。 “将军是不见任何人，还是不见我？”很快，顾绾站在门前，声音拔高，像是在问侍卫，又像是在朝着屋内的人发问。 “夫人，这……” “春去，我们走。”顾绾深吸一口气，而后重重呼出。 这难搞的男人，敢情是因为她把他给摔了让他丢脸了，这下子直接给她判了“死刑”。 第9章 进宫 事情总会有办法的 虽然气恼楚昀的小心眼，但自昨日回门知道顾令勇现如今的处境艰难后，顾绾心里也一直惦记着这事。 思虑一番，这事还是得进宫寻找解决方法。 打着将军夫人的名号，进宫并没有太大的周折，顾绾打算觐见太后。 被引领着进殿，顾绾心里有些许忐忑。 电视剧中皇宫的森严，和上下尊卑之间的关系，都让顾绾在心中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殿内，太后半倚在贵妃榻上，雍容华贵，仅一眼，顾绾便觉得自己如果直视这般气质的人，是十分不尊重的，下意识便垂下了头。 顾绾福身行礼，奉上了提前准备好的薄礼，既然来了自然也是开门见山：“臣女今日前来觐见，是为父亲前些日子为太后娘娘诊脉一事。” 太后抬眸看了一眼顾绾，眼神中并没有听到顾绾突然进宫的理由而有半分惊讶，反倒一副早已有预料的模样一般，嘴角扬起一抹笑，便道：“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别担心，这事自然不能委屈了顾太医，过来，让哀家好生瞧瞧。” 顾绾心里咯噔一声，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在顾绾所写的正文中，太后就是男主的母亲而已，但因为男主当上皇帝前，太后作为先皇的妃子并不受宠，小说并未对后宫争斗描写太多，所以太后这个角色几乎没怎么出现过。 顾绾并不知道这个角色是个怎样的人，可现在太后显然知道她早晚会来找她，这是为什么。 她和太后乃至顾家和太后本都是毫无关系的，如果不是她为了先婚后爱设定了赐婚剧情，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难道，这其中又因为这个世界完善设定而生出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吗。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顾绾缓缓起身，视线里水蓝色的裙摆微微浮动，直到看到太后摆在贵妃榻前的绣鞋这才停下了脚步：“太后娘娘。” “抬头我看看。” 顾绾抬头，便看见脸上布着岁月的痕迹的太后，正一脸温笑看着自己，眼神里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看似温柔，却总让顾绾觉得有些不对劲：“太后娘娘，家父一事，臣女是想……” “皇上的生辰快到了，近来宫中事务繁忙，那日只是寻常诊脉，发生了什么，哀家实在是不记得了。” 顾绾一愣，绕这么大个圈子，却是拒绝了，连顾绾想问什么，太后也先猜到了，后面憋在嗓子眼的话，自然是没机会说了。 心有不甘，全写在了顾绾脸上，可眼前的人是太后，顾绾哪敢多说。 还未有动作，只见太后看着顾绾的脸又道：“不过哀家倒是记得，替你赐了桩婚事，你可还满意？” 本以为就要被太后下逐客令了，没想到话锋一转太后又突然提起赐婚一事，可太后这样问是想听什么，说不满意肯定是大逆不道的，答案显而易见又何必多问一道：“臣女谢太后恩典，今日前来正是想亲自向太后谢恩。” “别急着谢我，既然今日你来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想帮你爹，自然还是要看你的态度了，玉梅，东西给她。”只觉得突然气氛就变了，太后脸上不再带着笑，招来一旁的丫鬟，顾绾便看见丫鬟手中拿着一个牛皮纸包，里面包的什么，暂且还不知道。 -- 第18页 “太后娘娘，这是何物？” “听闻楚将军一直睡不好，他曾是岁朝的大功臣，现如今落了难，哀家也不能太亏待他了，得巧今日你进殿来，这药便由你让楚将军服下吧。” 顾绾心头猛然一颤。 这话越听越不对劲，看了一眼手中的牛皮纸包，尽管顾绾完全弄不清楚前因后果，却也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使人安然入睡的良药，而是兴许会威胁到楚昀性命的毒药。 太后？怎么会？ 顾绾此时有些后悔进宫了，现如今看来，顾令勇在太医院遭到排挤，和太后本人是脱不了干系的，那些事可能不是旁人的脑补，而是太后的命令。 故意让顾令勇陷入困境，故意引诱她进宫，为的就是以此来让她听太后的命令吗。 顾绾很快想到自己设定的赐婚的剧情，这个世界又一次完善了她的设定，太后赐婚，就是为了找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顾家，以此来打消楚昀的戒备心，再用顾令勇来当做筹码，让本不和她一派的顾绾为她做事。 的确很符合逻辑。 将军府，书房内。 外面仍是天亮，屋内却犹如黑夜般昏暗，门窗紧闭，窗前的厚帘将光线死死挡住，唯有没有紧紧贴合住的缝隙漏出一丝光，让整个屋子尽管暗却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她进宫了？”楚昀抬眸，似是一直未曾说话，嗓音有些暗哑，一直毫无波动的眼眸在听到属下来报顾绾今晨进了宫一事，这才有了微不可闻的变化。 “宫里线人来报，夫人进宫面见太后，从太后宫殿出来后神色有些古怪，将军，夫人该不会真的……”下属没再说下去，之前他也是一直劝楚昀不要再继续查了，毕竟怎么查也没查出什么端倪，可哪知这才没几天，就真有了异常，本以为将军身侧终于能有一个清白之人，谁知还是居心叵测。 谁知，一向一口咬定顾绾别有用心的楚昀，此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反倒露出一抹笑，这笑不同于平时楚昀或是带着冷意或是带着嘲讽的笑，仅是一个普通的笑，嘴角微扬，神情轻松：“她还没回府，你便听了一半消息急忙来报，暗卫还跟着她吗？” “还跟着，只是属下见此情况，担心在太后宫殿发生了什么我们未能知晓的事，若不及时禀报，会对将军不利。” “今日之后，便让暗卫不用跟了，且等她回府后，向我报备全部信息。” 下属愣了一下，没敢多问，应声后便退下了。 从宫里出来，天上又飘起了雪，这岁都还真是一到冬季就大雪纷飞。 顾绾看着漫天白雪，觉得有些无助。 本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任务，她能写剧情，能改变这个世界的发展方向，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金手指，这便能给自己笔下惨死的配角一个美好的结局。 可谁曾想，真的身临其境时，竟是这般无助。 她不仅无法让楚昀冰封的内心解冻，还牵连了许多本与剧情无关的人物，就连真心待她的父亲顾令勇，也因此遭受折磨。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顾绾从未想过的。 在皇宫门前站了许久，顾绾轻叹一口气，秀丽的面容满是愁闷，抬腿跨上马车踏板，这才轻声唤马夫启程。 路途中，雪逐渐变大，顾绾伸进衣领中拿出了那包药。 事情总会有办法的，总归不止这一条路可走。 一直紧跟顾绾的暗卫清楚看到，马车的窗帘里伸出一只细白的手，十指如葱，肤如凝脂，那只手拿着一个牛皮纸包，里面是什么并不能知晓，只见到那手微微倾斜，纸包里的白色粉末随风飘散，与纷飞的大雪融为一体，直到全数散尽，空荡荡的牛皮纸也被一并扔在了回府的路上。 回到将军府，顾绾趁着正巧午膳时间，前去清风院向楚老爷子请安。 楚昀不搭理她，那她也只能在老爷子面前刷刷好感度了。 “爷爷，绾儿近两日忙回门的事，未曾来向您请安，还请您见谅。”得了消息顾绾要来，老爷子便早早在饭桌前等着了，顾绾一见老爷子，便连忙上前乖巧地开了口。 “没事没事，你有这心就够了，快过来坐，听说你刚从府外回来，饿坏了吧，看看我这老爷子这的饭菜合不合胃口。” “如此丰盛，绾儿有福了。”顾绾说着笑眯眯的，十分懂规矩的等老爷子动了筷这才跟着动了筷。 “听闻昨日阿昀同你一起回门了，这一路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原本听到一直不愿接受顾绾更不愿意出门的楚昀，竟愿意同顾绾一起回门，老爷子本是很欣喜的，可此时他却一脸愁容。 顾绾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昨日的确发生了很多事，看了眼老爷子，自然不想老爷子过多担心，措辞道：“怎么了爷爷，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那倒没有，只是昨日回府后，下人便说阿昀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到了今日也不愿出来，更不让人进去送饭，我有些担心，这孩子自从边城回来，便心思敏感，双腿无法站立的打击对他太大了，我担心他碰到什么事让他想不开。”老爷子忧愁地摇了摇头，若是平常人遇到什么事闹闹脾气，也就说他两句便过了，可楚昀情况不同，很难让人不担心。 顾绾撇了撇嘴，老爷子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既然楚昀还有力气和她记仇，那肯定也不会有轻生的想法。 -- 第19页 只是她的任务现在一团糟，不仅毫无进展，还猛然后退，就连读者满意度也在下降，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兴许是让什么事扰得心烦了，将军已是大人了，这么多苦都熬过来了，爷爷别太担心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你若有空，便替我去看看阿昀，这孩子嘴硬心软，心肠不坏的，我知道他待你并不好，你多有委屈，唉，这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啊。” 顾绾听完愣了一下，思绪里突然想到了什么，未去细想，继续安慰老爷子道：“爷爷别这么说，照顾将军是我应该做的，绾儿不觉得委屈，一会我便再去看看将军，过了一日，他应该心情好些了。” 第10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来人，把她抬回去…… 饭后，顾绾没急着去找楚昀，大抵去了也会被拒之门外，刚才在饭桌上她所想到的事，还要静下来细细琢磨一番。 一直想着如何用写剧情的能力去改变楚昀，顾绾倒是突然想到，既然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她是不是也会受到她所写的剧情的影响。 如果改变不了楚昀，那换个思路，从她自己下手怎么样呢。 这个方法顾绾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不过思来想去，顾绾愈发觉得，这样似乎是现在最可行的办法了。 这样想着，顾绾还是决定试一试，于是在脑海中唤出了系统，一字一句写下：这场雪像是不知疲惫一般下了整整一夜，这已是顾绾站在书房门前的第三日了，楚昀依旧不肯见她，天寒地冻，顾绾只觉得愈发头重脚轻，即使站着眼皮也沉重得抬不起来，迷糊间，耳旁似是传来开门的声音，顾绾却来不及惊喜，转头的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朝前栽到在地。 写完这段剧情，顾绾叹了口气。 她对自己也太狠了，要不三天改两天吧。 不过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既然决定用苦肉计那就得一鼓作气，别说三天了，要是楚昀不按剧情走，她等个五天也不是没可能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打小就倍儿棒的身体，到底会不会因为剧情的关系真的病倒。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顾绾打着此行必病倒的信念，收拾妥当后再次来到了书房门前。 “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夫人请回吧。”这话顾绾耳朵都快听起茧了。 不过既然是有备而来，顾绾也没太在意，点了点头也没要硬闯，只是看了眼房门道：“既然将军有令我就不打扰了，我就在门外等他吧，等他想见我了，自然会让我进去的。” 这话里屋的人一定是听到了，却没有半分回应。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将军只说不让夫人进去，也没说不让夫人站在门前。 权衡了一番，想着顾绾兴许站一会便会离开，这便不再阻拦。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休息了几日的太阳这时候羞答答地从云层后露出半个脑袋。 不太热烈的日光让天空亮了起来，照向大地却没什么温度。 天气依旧严寒，但入眼可见的阳光洒在地面，还是让人看着心情舒畅了许多。 屋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将军，夫人一直守在门外，这都两个时辰了，属下以为她很快就会离去并未阻拦，可这么长时间了，一直在外面站着，天寒地冻的，您……”门口守着的侍卫见顾绾一直不走，看着娇滴滴的姑娘被寒冷的天气冻红了鼻尖，终究是忍不住进来向楚昀请示一番，毕竟不见人这个命令本就不存在，除了顾绾，其余人都可以正常出入。 “她抗冻，让她站着吧，站不住，自然就回去了。”楚昀神色未变，连眼都没抬一下便打断了侍卫。 侍卫为难地退出房间后，楚昀在书案前呆愣了半晌，随后转动着轮椅靠近门前。 透过门旁纱质的窗户，楚昀看到站在门外冷得直跺脚的顾绾。 今日她穿了件白色的长裙，外面披着的棉袄上点缀着红色的波纹，点亮了这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冻得通红的脸蛋上除了些许无聊的神情，并没有看出半分不耐，像是早就有预料她会经历漫长的等待。 楚昀是不愿见她的。 没想到顾绾自己十分清晰这一点，却还硬着头皮要和他比谁更有耐心。 在屋内温暖的是他，在屋外天寒地冻的是她。 她怎比得过他的耐心。 那日的跌倒，楚昀知道不怪她，暗卫传回的消息果然如他所料，顾绾没有受太后指使。 可他还是不想见她。 既然没有目的，何必要嫁给他。 总归是没碰过她分毫，楚昀想着，待这段日子过去了，她那一股脑的热情也该褪去了，他并非良配，顾绾兴许是个好姑娘，日后再为她寻个好人家，别让自己这残废，耽误了人家。 说着容易做着难，顾绾本是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不就是等三天，可没想到不过三个时辰就想要打退堂鼓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肚子饿得咕咕叫，顾绾甚至看到守在门口的侍卫和送饭的下人分别进了书房中，压根不打算瞒着她楚昀不见任何人的命令是假的，总归就是不见她了。 “夫人，您吃些东西吧，饿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将军若是不愿意见您，要不咱们就回屋里，天这么冷，一直站在这也不是个办法啊。”春去见顾绾迟迟未归便寻了过来，得知顾绾在这从白天站到黑夜，又去取了些吃食，眼看时间越来越久，不由得规劝起来，将军的性子，府上人人都知道，这样下去只会是顾绾受苦。 -- 第20页 顾绾看了一眼春去手中的提篮，张嘴正要拒绝，肚子一声响。 “咱们拿过去吃。”没骨气地向恶势力低头了，顾绾拉着春去猫腰来到书房一侧。 “夫人，咱们回房里吃吧。”春去见顾绾吃饭了，便苦口婆心继续劝着。 哪知顾绾一边大口吃着东西，一边摇头，嘴里含糊不清道：“不，我要在这守着将军，直到他愿意见我为止。” 这话倒是说得慷慨激昂，话语间还因为语气激动，喷出了几粒米饭。 只是站到后半夜上下眼皮直打架时，顾绾险些崩溃了。 站在书房门前摇头晃脑，几欲睡着，又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夫人，要不您在这坐会吧。”看着顾绾在书房外站着的侍卫已经换了第二批了，刚换来的侍卫刚从书房内替楚昀熄了灯，出来后手里便拿了个矮凳。 顾绾迷迷糊糊看到了放在一旁的矮凳，虽然说好站够三天，但是这会都深夜了，顾绾又累又困，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就将自己立下的flag打破，连连点头便坐了上去：“多谢了。” 侍卫神色复杂地看了顾绾一眼，真是搞不懂将军和夫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一个不回房睡觉，一个拿椅子让人坐着睡，真是不理解。 人一旦放松，困意便更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顾绾坐在矮凳上并不舒服，天气干冷，也并不是适合睡觉的地方，可累了大半天，坐下后靠上后面的石墙，很快便被困意所控制住了。 眼皮闭了睁，睁了闭，直到上一次闭上后许久没再睁开。 书房的门何时轻声打开顾绾没有听到，轮椅划过地面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是突兀，却依旧没让矮凳上的人有丝毫反应。 “将……”侍卫也有些困倦，一听到声音立刻直起身，回头看到楚昀张嘴就要喊，被楚昀一个动作止住了后面的声响。 楚昀侧头看向坐在门边的顾绾，白日里看到的神采奕奕的样子已经大有不同。 盘好的发髻有些凌乱，额前散落了一缕碎发，明眸紧闭，朱唇微翘，就是在这样的地方以这种姿势睡着，也让人不由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顾绾的毅力让楚昀很是无奈，这女人都不知累的吗。 楚昀正收回眼神，余光瞥见一旁的脑袋一歪一扭就要倒下。 动作比想法更快，回过神来，手掌已经稳稳托住了顾绾倒向一边的脑袋，这才让已经睡得砸吧嘴的人没有倒到地上。 手中传来顾绾头顶的温度，发丝柔软顺滑，让人想用力扶稳又怕将人惊醒。 “来人，把她抬回去。”楚昀动作一僵，下意识就要收回手，看着顾绾熟睡的容颜，却还是没忍动。 “这……是，将军……”侍卫一愣，连忙上前，也不知道该是以一个什么姿势抬，生怕唐突了。 哪知侍卫接手后，楚昀便迅速收回手，没打算多留转身就要进屋，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只好一人抬手一人抬脚，压根不敢去碰其他地方，就这么将顾绾抬了起来。 “明日，她若想来，就让她进来吧。”迷糊间，顾绾似乎听见了什么。 很快，随着一阵寒风吹来，身子颠簸着，让顾绾一下惊醒。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你们！”脑子还没回过神来，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顾绾发现自己被四仰八叉抬着，看到是之前的两个侍卫立刻大喊起来。 两人抿着嘴不说话，顾绾就拼命挣扎着，楚昀竟然让人把她抬走，还是以这么羞耻的姿势，这比五花大绑，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放开我！你们反了你们，我可是将军夫人！放开我！”一路上，顾绾挣扎不断，喊叫不断。 可得了令的两个侍卫并没有回应，板着脸将人抬回了院子里，直到房门口才将人放下。 “你们……”顾绾刚落地就要张口控诉，话还没说完，两个侍卫头也不回便出了院子，气恼全给顾绾憋在了肚子里。 好你个楚昀，到底是什么冥顽不灵的大石头。 不说楚昀，自己这身体也真是不争气，怎么折腾这么大半天，还无比精神，这要是病了，楚昀不就心软了吗。 天也快亮了，顾绾回头看了眼屋里温软的床，脑海里仅思考了半秒，便迈开了步子。 算了，有什么事睡醒再说吧。 第11章 泼妇骂街 若是还愿意站起来 困倦了一夜，顾绾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 坐在床上仅思考了几秒今天还要不要继续去书房外苦苦等待，便看见系统中的评论。 【想要打开楚昀的心也没这么容易，顾绾该不会一晚上就放弃了吧。】 【作者也别写得太简单了吧，不然多没看头啊。】 【虽然有点虐女主，但是我也觉得过程艰辛后面啪啪打脸才爽，好想看阿昀打脸啊。】 顾绾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这些读者是知道了顾绾就是作者在故意整她吗，敢情这站一晚上就是一堆文字，谁能知道她站着时多么艰辛。 心里骂骂咧咧，但在看到读者赏脸点了预收收藏，顾绾忍了。 在心里替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顾绾还是从床上起了身。 回门那日管家刘贵受了重伤，这几日一直在屋里躺着没法起身，刘贵也是楚昀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人，顾绾打算去书房前先去看看刘贵。 -- 第21页 “夫人，你怎么来了，我这……” “刘管家你就躺着吧，不用多礼。”见刘贵强撑着身子就要起身，顾绾连忙制止，刘贵伤得不轻，看来要在床上养上一段时间了。 “夫人今日怎想起到小的这来，这里简陋也无别的下人，伺候不周还请夫人见谅。” “刘管家哪里得话，论岁数您是长辈，况且您在楚家多年，实在无须多礼。” “将军能娶到您这样的夫人，真是万幸。”刘贵看着顾绾有些感慨，安下心来躺平这才又道，“将军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头，旁人兴许无法理解，但我从小看着将军长大，看着将军曾经多么优秀，如今变成这样，换做是谁，也没办法坦然接受，将军有时脾气不好，还望夫人别和将军一般见识。” 刘贵一直操心着楚昀的事，好不容易楚昀成婚了，对于顾绾他是十分满意的，只可惜楚昀对人态度这般恶劣，只怕是会将本是良配的顾绾越推越远。 顾绾听到刘贵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他说旁人无法理解，可顾绾不是旁人。 楚昀曾经有多优秀是她一字一句写出来的，绞尽脑汁，推敲文字，生怕自己的描写不够，让文中的楚昀没有表现出她所想表达的那般优秀。 但很成功，楚昀的成功所有读者一同见证了。 但楚昀的落魄，现如今她比谁都看得清这落差，就在她眼前。 “刘管家，您最了解将军的事了，之前我听爷爷说，将军的腿似乎还有救治的可能，能给我说说大夫是怎么说的吗？” 刘贵听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顾绾，很快又垂下眼来：“唉，老奴不懂医，这腿到底能治还是不能治，谁能说得准，这些都不是重点，主要是将军不配合啊，的确许多大夫来瞧过将军的腿，各有说法，最初的时候将军十分抗拒，无法接受自己站不起来的事实，自然也就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后来将军情绪稳定了下来，找了几个大夫接连为将军医治，可都没什么成效，一点点希望在最后也全数破灭，到了现在，将军已经和最初时一样了，甚至连碰也不让碰他的腿了，老爷子担心将军，只能吩咐大夫开些药给将军，可没仔细检查过腿，开的不过也是些保健药，哪能有治疗的功效啊。” 原来是这样。 就是在小说世界外的世界，再高科技的医疗，病人不配合也是无药可救的，况且楚昀久坐轮椅，小腿已经开始萎缩，再这样拖下去，就算顾绾有写剧情的能力，也会被这个世界拒绝这个设定的。 从刘管家的屋子里出来，顾绾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了，急匆匆朝着书房去，就算是被拦在外面，她也要争取，不就是多站几天，饱饱地睡了一觉，今日她可是精力充沛。 然而，来到书房前，门口的两个侍卫见到顾绾，便纷纷往旁边退了一歩。 就像是，为她让出了一条道。 “我，可以进去？”顾绾不确定地指了指房门，杏眼瞪得老大了，来之前她都做好又站一晚的准备了。 两个侍卫目视前方，一眼不发，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只是这让开身的姿势，摆明了，夫人请进的意思。 顾绾深吸一口气，既然让了路，那她就不客气了，抬手便推开房门，侍卫果然没有阻拦。 楚昀抬眸时露出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顾绾的突然闯入而生出什么其他神色，昨夜门前那张睡眼朦胧的脸现如今倒是神采奕奕的，看来她昨晚睡得不错。 “将军，你可算愿意见我了，那日我不是故意的，那里路窄，周围都是树，地面不平，身后又有……” “你来就为了说这个？”似是听不下去了，楚昀开口打断了顾绾。 只见顾绾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好像很是愧疚，只是那眼里的狡黠，像是在计划着什么一般。 她在打什么主意？ 尽管知道顾绾兴许和那些朝中人物没什么关系，也不会危及到他的性命，但嫁给他，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这般殷勤，很难让人完全相信，没有一丁点目的。 压根不知道自己一边假装道歉一边转着眼珠想台词的样子，被楚昀看得一清二楚，顾绾咬了咬唇，踌躇一番回到道：“那日在马车中，我碰到你的腿……” 原本还一脸淡然的楚昀霎时间绷紧身体，像是知道顾绾下一句要说什么一般，目光狠厉，瞳孔紧锁，似是在威胁说话之人，再多说一句就撕烂她的嘴。 “你的腿，还有知觉，对吗？” “来人！”楚昀此时有些后悔昨夜心软同意让顾绾进来，十指紧握成拳，像是想到了那日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眼底猩红，“把她给我抬出去，不许她再进书房半步，别让我再看到她！” 显然是激怒他了，话音落下，门口的两个侍卫立刻进屋，不明情况，但也只能领命。 谁知，侍卫刚要有动作，顾绾猛地一下拍开伸来的手，憋屈了好几天了，楚昀这也不配合那也不配合，现在这是为他好，他跟被人踩了尾巴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要谋害他，话不说清楚，就永远也进展不了了。 “闪开！别碰我！到底你们是夫人还是我是夫人！今天我有话要同将军说，这一家之中，只有男主人没有女主人吗！谁敢碰我一下，我今天跟你们拼了！” 太可怕了。 -- 第22页 两个侍卫从没想过平时看起来娇软可爱的夫人，发起火来竟跟个泼妇一样，双手插眼，怒目圆瞪，仿佛他们再上前一步，夫人就要使出女人必杀技了。 惹不起，躲得起。 似乎很快就权衡出到底是将军更可怕还是夫人更可怕了，两个侍卫头一低，连忙退出了房间。 楚昀此时的表情相当精彩。 一阵黑一阵青，似是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也从未见过这般毫无规矩的女人。 “明明最初你的腿大夫就说有的治，你自己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到后来大夫的治疗肯定会很艰难，也会受到很多阻碍，耗时也会更长，你却将这都归于大夫治不好你，不积极配合，反而自暴自弃，怎么，将军是铁了心要当一辈子残废，就是知道自己能站起来，也绝不给自己站起来的机会吗！”顾绾呼吸不稳，说话间因声音拔高，胸膛上下起伏着，憋在心里的怨气连同着楚昀所做的事实一股脑说了出来。 “你知道什么！谁给你胆子胡说八道！”楚昀头一遭被忤逆成这样，眼里寒光四射，呼吸却滚烫，像是心中的怒火一涌而上，几乎要将自己灼伤。 她知道什么，她才嫁进将军府几天，他们之前根本不认识。 一股脑非要嫁给他，他明明不愿娶，是她非要嫁，嫁过来之后又开始嫌他是个残废。 他是残废怎么了，他的确残，这无法行走的双腿要它何用，他也的确废，五万精兵，打不过区区敌军一万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是他太过自大了吗，是他能力不足吗，是他作战方式有问题吗。 五万条人命，他们的命都交到了他手上，一场看似必胜的仗，就在他手中，毁灭了。 他吃不好，睡不好，日日夜夜梦到那些将性命交付于他的兄弟，可他忘不掉，也不敢忘掉，是他，让战士们死在了战场上，他为什么没有一起死，为什么要留他在这世间苟延残喘。 “没人给我胆子，是将军给我的胆子，看到将军这般无能的样子，我根本不怕，你除了瞪眼还会干什么，你除了让人把我抬出去还会干什么，你曾经是征战沙场的将军，我敬重你，仰慕你，钦佩你，你伤重无法站立，我从未瞧不起你半分，但现在，我就站在这，绝不迟疑半分，我告诉你，楚昀，我瞧不起你！” 只觉得自己心中的怨气全数爆发了出来，这些日子，顾绾就像一个操碎心的老母亲，连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清楚，却一直为自己笔下的人物楚昀变成这样而忧心。 的确，这一切都是她的责任，可楚昀不该是这个样子。 楚昀坐在轮椅上，迟迟说不出话，眼底的神情变了又变，随着顾绾一句句话一针见血，用力的双手几乎要将拳头捏碎。 直到顾绾平复下心情，淡然地看了楚昀一眼，像是已然对楚昀失望了一般，却又还是有些不甘心，她轻声道：“将军，我能为你治疗双腿，若是还愿意站起来，我会不留余力治好你的双腿。” 第12章 你转过去 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未命名的情…… 那天，没有人将顾绾抬出去，顾绾自己走出了书房。 一股脑将心里话以一种极其嚣张的方式说出口后，顾绾当起了缩头乌龟。 天哪，她都干了什么。 读者评论有褒有贬，顾绾压根没心思去看，那日楚昀的眼神仿佛要把她杀了。 倒不是怕死，楚昀要杀她也不会等到现在了，顾绾是觉着，自己这任务，估计是没戏了。 拍了拍脑门，顾绾从书房出来已经两天没出过房间门了。 不去找楚昀，剧情就无法进展，去找楚昀，那天那一幕历历在目。 心里思绪乱成一团，顾绾侧躺在软塌上努力思考着要怎么补救。 下一秒，却突然发觉身体不对劲。 头重脚轻，呼吸困难，连带着眼皮也开始沉重。 周身突然开始燥热起来，可紧接着又感觉到身体冰冷得刺骨。 顾绾张了张嘴，想呼唤门外的春去，却只觉得喉咙发干发哑，一开口，声音都被不知名的力量给吞噬了，根本喊不出声。 如此诡异一幕，顾绾的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丝清醒。 真是祸不单行，她的剧本生效了。 “将军，夫人病倒了，已经让大夫去看过了，也不知怎么突然病得如此严重，已经昏迷多时了。” 楚昀听着没抬头，眉心却颤动了一下。 视线落到自己放在轮椅上的双腿，顾绾那日的话语又回荡在耳畔。 “将军？”楚昀似乎想得出神，下人不禁又唤了一声。 “与我何干，出去。” 随后顾绾的院门前出现了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 “将军，您来看夫人了！夫人她……”春去从屋里出来正巧便看见了院门外的楚昀，原本一张担忧的小脸上立刻出现了欣喜，如果夫人知道将军来看她了，肯定会开心的。 哪知，话还没说完，楚昀速度极快，双手伸向轮椅两侧的轮子便迅速掉头，仅一瞬，便从院门前不见了踪影。 顾绾的剧情写得到位，她的病也折腾得十分到位。 前两日一直处于半昏半醒状态，直到第三日，这才慢慢有了好转。 “咳咳，这药也太苦了，我快好了，我不想喝了。”顾绾嗓音带着沙哑，闻着药味柳眉便皱了起来。 -- 第23页 “夫人，您看您还咳得这么厉害，好不容易有些起色了，这药千万不能断啊。”春去端着药碗直往顾绾嘴边蹭。 顾绾一张脸都扭曲了，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生病是剧情使然，时候到了自然就好了，可她要怎么和春去解释，吃药是治不好这不可抗力的。 药碗已经近在咫尺，顾绾视线一瞥，看到门外来了个下人，不是她院里的。 “见过夫人，将军听闻夫人今日精神不错，特让小的前来传话。” 春去闻声也转了头，顾绾这才逃过一劫。 “怎么了？”顾绾心里咯噔一声，心跳都不由得快了起来，楚昀主动给她传话，这还是头一遭啊。 楚昀能有什么事找她，他除了不待见她更希望她离得远远的。 “将军说，这几日夫人先静心养病，待病好了还劳烦您替他看看腿。” “什么？！”顾绾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话带到了，下人这便退下了，春去也一脸惊讶，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夫人，将军这是，要让您给他治腿了吗，将军已经一年多不让大夫碰腿，您真是厉害，将军的腿又有希望了！” 顾绾怔愣了一下舒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楚昀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但这比她预料的要好太多了，嘴角扬起一抹温笑，眨了眨眼道：“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病没白生，春去，接下来可能要辛苦你时常为将军煎药了。” “嗯嗯！春去不怕辛苦，若是能帮上将军和夫人，春去什么都愿意做。” 这段插曲并没有让顾绾逃脱喝药的噩梦，强忍着苦涩喝下一碗药，顾绾很快便在系统里写下了之后的剧情。 自己的病必须马上好，至于楚昀的腿。 顾绾思索了一阵，在系统中按照自己的常识写下了一段为楚昀治腿的过程。 两日后，顾绾的病全然好了，大夫一脸惊讶，春去也难以置信，顾绾摆了摆手，他们自然是不懂这其中的奥秘了，连忙着手准备起为楚昀治腿。 尽管有写剧情的能力，顾绾还是十分认真翻阅了一些相关典籍，若是看诊时蹩手蹩脚一问三不知，估计会被楚昀当场赶出去。 陆陆续续准备了一周的时间，顾绾总算是有了眉目。 深冬，尽管是从后院走到书房的距离，也让顾绾一身冻得僵硬，抱着几大本资料的手几乎没了知觉，赶在鼻涕冻出来之前，快步走到了书房前。 屋内，楚昀坐在炭盆前，顾绾进屋便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暖气，尽管比不上小说世界外的空调那么给力，但也足以让她恢复了一些温度。 用力吸了吸鼻子，顾绾将自己整理的资料一并放上了一旁的桌上。 楚昀随手拿了一本扫视了一番，似是压根没看进去一个字，问：“你这几日就在忙这个？” 顾绾差点被楚昀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给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皱了皱眉头还是回答道：“我虽在太医院长大，但毕竟没有真正地行医看病过，你是我第一个病人，我自然要认真对待，况且。”顾绾顿了顿，视线看向楚昀，内心那番情绪上涌，却又担心被楚昀看出什么异常，连忙又垂眼道，“况且，我也希望你的腿能尽快好起来。” 要不是楚昀一直不按剧本走，跟个行走的刺猬一样，她早就能给他治腿了。 楚昀淡淡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嘴角似是有浅浅的弧度，并看不出在笑，却让面容一下显得柔和起来。 瞥见楚昀的表情，顾绾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自己这临时抱佛脚的举动被楚昀给看出来了，一时慌张，连忙上前道：“我现在先检查一下你的身体，问你问题要老实回答，碰你你也不能躲，更不能让我把我抬出去，知道了吗！” 楚昀不说话，抬了抬眉梢算是默认了。 倒是没想过顾绾竟是真心诚意想要为他治腿，不过他的腿，他自己怎么会不清楚，看着桌上那叠厚重的书本，楚昀依旧觉得希望渺茫。 “从哪里开始没有感觉的，这里可有感觉？”顾绾伸手捏了捏楚昀的膝盖，小腿以下她是见过的，已然开始萎缩。 楚昀摇了摇头，任凭顾绾使了大劲，也的确未感觉到膝盖有任何感觉。 “那这里呢？”手往上移，大腿的部分顾绾分别捏了捏。 手下传来的触感并不太柔软，可以感觉到楚昀曾经的腿部应该是十分结实的，只是如今像一团无骨的硬肉，无法聚拢，松散开来。 “有些涨。”楚昀老实回答道。 他的大腿乃至大腿根部其实是有少许感觉的，可以感觉到有东西触碰到他了，但仅凭这一丝感觉，如果不是看到，几乎都分辨不出是什么在碰他，麻木，无力。 顾绾收回手点了点头，认真在纸上记录下来。 “今日我且先替你按摩一番，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尽管告诉我，我再做调整，我开了些舒筋活血的药，一日三次，看看情况我们再做下一步打算。”顾绾倒是做得有模有样的，这些都是她这几天在书上学到的，也并非完全没用。 楚昀想要站起来，还是得靠锻炼，一直坐在轮椅上，只靠喝药和按摩，是肯定不行的。 不过现在的楚昀，能愿意让她帮他看腿就已经很不错了，要是她敢提出让出去站起来走走，楚昀准会以为她脑子有问题把她轰出去。 -- 第24页 顾绾说完，面前似乎没动静，记录的笔一顿，侧首望去，看到了楚昀眼底的疏冷和难堪。 “躺床上去啊。”顾绾开口催促道。 楚昀脸色古怪，死死盯着顾绾，半晌才开口道：“你转过去。” 顾绾一愣，霎时反应过来。 屋内没有下人，尽管有，楚昀也绝不会让人看到他无法动用双腿而移动的样子，就好像那日她把楚昀从地上扶起来时一样，或许没人帮助，他的样子会更加狼狈。 张嘴想要说什么，到底是没能说出口，顾绾背过身去等待楚昀躺到床上。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同于普通人上床，这声音要更加沉重一些。 依稀可以分辨出楚昀在靠着什么借力。 顾绾没有看，脑海里却已经想象出楚昀此时的样子了。 也许是可笑的，也许是狼狈的，但她心里却没有丝毫嘲笑，有的只是涌上心头那泛着酸的情绪，化在她的心尖，让她心底忍不住微微颤动着。 “好了。”尽管楚昀已经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但靠着双手撑上床躺好费了他许多劲，甚至有时他为了不做出这些古怪又难看的姿势，常常会直接在轮椅上睡觉，此时他躺在床上，开口出声，却面如死灰。 将自己最难堪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楚昀有些后悔答应让顾绾给他治疗了。 下一秒，视线里出现了顾绾的脸庞。 楚昀以为，就算是极力掩饰，他也会看到顾绾脸上藏也藏不住的嘲笑，就算没有嘲笑，同情，怜惜，可怜，这些都是他最不想看到的表情。 然而都没有。 顾绾认真审视了一番楚昀的睡姿，睡下去时，下身明显感觉僵硬，看来是完全没法动弹了，顾绾在笔记上认真记下这一项后放下了纸笔。 “那我要开始了，如果有感觉，一定要告诉我。”顾绾认真起来，看病她不会，但按摩她可是一把好手。 下身并没有任何感觉，但视线里，楚昀可以看到顾绾弓起的后背。 她弯腰在他的双腿上方，双手有力巧妙地在他的腿上按压着，这种视觉冲击，让楚昀心底直颤。 她好像就只是在为他按摩，就只是想治好他的腿。 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未命名的情绪，扰得楚昀心底乱糟糟的。 说不清道不明，直到顾绾额头布满细汗回过头来，楚昀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了神：“今天就按到这里，不要担心，没感觉也很正常，都这么久没人碰过了，明日我们再继续。” 为了不再听到楚昀起身时艰难的声音，顾绾说完便很快离开了。 独留楚昀躺在床上看着屋里的房梁，久久没有动作。 第13章 心悦你 将军，夫人回娘家了！ 顾绾也不知道楚昀是怎么开窍了，竟然这般配合，不仅每天让她去帮他按摩，就连让人送去的药，也是一天三次按时喝下。 虽然顾绾的药是经过系统完善有奇效的药，但楚昀以往要是有现在这般一半配合，哪还会拖成现在这样。 顾绾通过按摩不断检查楚昀的腿。 剧情里写出的药果然厉害，短短半个月，竟能感觉楚昀大腿肌肉微微跳动的感觉了，虽然小腿上还是没什么起色，但至少这就证明了是有用的，只要再花些时间，楚昀一定可以站起来的。 读者的满意度也在这段时间蹭蹭上涨，已经到了百分之三十，楚昀的腿好起来，也是众望所归。 弯腰在楚昀床边，连着半个月每天按摩顾绾也没省着劲，长久下来，手腕总觉着酸胀，越到后面越是使不上劲，还疼痛难忍。 顾绾咬了咬牙，避开楚昀的视线扭了扭手腕，尽管药是一定有用的，但加以按摩，肯定能加快楚昀康复的速度，所以按摩不能停。 短暂缓和了一下，顾绾又继续按了起来。 “今天感觉怎么样，昨日你说这里会感觉有些胀痛，今天感觉会明显一些吗？”顾绾按到昨天楚昀反应有些大的地方，这是楚昀第一次小腿上有了感觉，顾绾便多按了几下，询问着楚昀的感觉。 近来几日，楚昀的话越来越少。 本来就不太搭理顾绾，看向顾绾不是面无表情，就是一脸嫌弃，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让人舒适的脸色，这几日反倒有些反常。 楚昀好像总在走神，视线没有聚焦，唤回神后又像是被吓到一般，惊恐地看着顾绾，很快又移开视线，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可楚昀哪像是会做亏心事的人，这时没得到回应，顾绾回过头去，果然又看见楚昀在放空。 “将军？”顾绾歪了歪头，自己整天费心费力的，这家伙整天就躺着享受，如果顾绾顺利回去了，一定要奉劝各位作者大大，善待小说里的每一个角色，就是善待自己。 楚昀怔愣了一下，随即视线对焦到顾绾身上。 呼吸一顿，眼底似有暗涌流动，却又很快平息下来，随后顾绾听到楚昀暗哑的声音：“你到底想要什么？做到这种程度，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这话到了后半句，语气里便是满满的疑虑，楚昀的视线紧锁着她，他已经一无所有了，这虚有其名的将军府，有什么是可以让她做到这种程度也想要得到的。 顾绾手下一松，又气又好笑一般看向楚昀，压根像是瞧不见他眼底的暗色，反倒弯起嘴角，一张明媚的脸上笑靥如花。 -- 第25页 她的反应让楚昀不明所以，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这种不确定性在他心底滋生，且愈发难耐，他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正欲说话，却见顾绾一下凑了过来，精致的眉眼在他眼前瞬间放大。 眼眸中，似有什么在闪动，明亮又清澈，朱唇微启，楚昀呼吸一窒，便看见她极为认真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脸上，眉眼弯弯地，耳畔响起顾绾婉转清澈的嗓音：“你当真想不明白吗，我喜欢你，心悦你，所以我才愿意做这一切，若非要说我想得到什么，你。” 她的语气真挚又动人，近在咫尺，楚昀将那眼神中流露的情感也看得更加真切。 顾绾没想到自己设定的表白情节会在这种情况下提前进行，不过既然楚昀问到了，她自然是大大方方直说了。 楚昀像是被噎到了一般，脑海里思索过任何可能性，却没想到顾绾说出的会是这一种他从未想过的。 喜欢？心悦？ 喜欢他什么，楚昀冷笑一声，语气讽刺：“你喜欢什么，喜欢我是个残废，喜欢我输掉一场可笑的战争。” 他的潜意识里，自己这样的人，哪会有人会爱慕他，他一文不值，人人视他为眼中钉，尽管现在的他毫无威胁掀不起任何波澜。 这话听得顾绾直皱眉：“我是喜欢你，可我也讨厌你，我最讨厌你此时自暴自弃的样子，也最讨厌你这幅自以为是的样子，楚昀，你曾经是什么样不用我提醒你吧，你那么优秀，我喜欢你有什么不对吗，我喜欢上那样的你有什么奇怪的吗，得知能嫁给你的时候我有多高兴，被你冷言拒绝时我就有多难过，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但我喜欢你，我就愿意为你做这些。” “你也说了，那是曾经。”像是在嘲笑顾绾，更像是在嘲笑自己，楚昀别开视线，语气里满是冷漠。 “胡说八道！就你这样我真要以为你从未喜欢过任何人了，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顾绾气急，如果楚昀不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她的确会喜欢楚昀，如此优秀的人谁不喜欢，他本就有吸引人的本能，可无论如何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楚昀，“因为你的优点我喜欢上你，真正的喜欢又怎会因为你的缺点而变化，人无完人，上哪去找完全没有缺点的人，我喜欢以前的你，也不影响你现在让我心动，不就是打了败仗，不就是受了伤，你为何要这样自怨自艾。” 似是不解气，顾绾很快又继续道：“难道你残了腿你就不是楚昀了吗，难道你打了一场败仗你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吗，我为何不可以喜欢你，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嫁给你的目的，我也知道你一直在调查我，你明明调查得很清楚了，我没有任何目的，若是我说喜欢你，你也不信，那我也无话可说。” 半演戏半认真的状态下，顾绾说完瞥了一眼楚昀，楚昀侧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顾绾觉着这样也差不多了，收回眼神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今日就按到这里，妾身就不打扰将军休息了，妾身告退。” 从书房里出来顾绾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楚昀的确变得越来越不像他了，他是因为心里还装着女主吗，还是真的因为自己的双腿而拒绝任何人。 顾绾不知道，只觉得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堵得慌，仿佛刚才入戏太深还没走出来。 摇了摇头，顾绾迈开步子回了房。 这些日子一股脑扑在楚昀身上，她心里惦记的事也一直未有进展，既然在楚昀面前表了白，那就给他些时间好好想想，自己也好先把这事办了。 前几日花溪来信，顾令勇在太医院的处境没有丝毫好转，顾绾没有按照太后的意思对楚昀下毒手，太后那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然不会让这事平息。 不过也好在太后没有更多的动作，顾绾很担心自己的决定会牵连了顾令勇。 “夫人！您这是要去哪？”春去一进来就看见顾绾在收拾东西，这架势像是要离家出走一般。 顾绾闻声看了一眼，随后又转回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我要回娘家，你来得正好，帮我备辆马车。” “这……夫人！您为何突然要回娘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将军又……夫人，您别多想，将军他……”春去一听慌了神，一直知道将军和夫人相处不好，眼看最近似是有了好转，没想到这才没多久，竟让夫人气得要回娘家了。 “没事，不是因为将军，去备马车吧。”这还真不是因为楚昀，但顾绾没想太多，随口解释了一句听在春去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书房外，春去急急忙忙赶来就看见伤势好了许多的刘贵正要去书房里。 春去连忙上前几步，若是刘管家能在将军面前说上几句，那说不定还能让将军劝回夫人，不然她也不敢面对将军那阴晴不定的样子。 “刘管家！请留步！不好了，夫人要回娘家了，奴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日夫人替将军按完腿后回来就要回娘家去，奴婢问夫人，夫人也没说为什么，可情绪很低落，心事重重的样子，奴婢担心夫人和将军有了误会，心想着这事严重，还是赶紧报备一声。”春去说的，可都是她亲眼所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顾绾一脸淡定的样子会变成情绪低落心事重重。 总之被春去这样一描述，刘贵也立刻变了脸，连忙点点头便进了书房。 -- 第26页 “将军，夫人回娘家了！” 屋内，楚昀在轮椅上端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神色淡然，见刘贵一脸焦急，喉头滚动一番，沉声道：“我没聋，听见了。” 春去在门外的声音不小，那番添油加醋的话语自然是进了楚昀耳朵里。 只是楚昀此时看这太过淡定，仿佛顾绾回娘家这事与他无关。 刘贵一愣，看着楚昀半晌没说话，好一会才小心翼翼道：“将军，您书拿反了。” 楚昀垂眼看向手中的书，似是恼怒一般，立刻将书扔到一旁，脸上阴晴不定。 顾绾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扰得楚昀心烦意乱，他没有回应，想要质疑却无法反驳，一直想要知道顾绾的目的，可当他真的知道后，心里又莫名烦闷。 他不过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也并未说过分的话拒绝她，顾绾的话的确有道理，楚昀甚至难得地在心头肯定了一番，惊愣大过恼怒，他也需要时间理理思绪，冷静几天好好想想，谁知她竟委屈到要回娘家。 那他的腿怎么办！ 越想越气恼，口口声声说不让他放弃自己腿的人是她，让他不要自怨自艾的人是她，他这会正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却没曾想被她给放弃了。 楚昀轮椅一转，此时本该喝药了，他连看也不看那黑乎乎的药碗，垂着眼冷淡道：“随她去，我乏了，退下。” 话虽如此，可楚昀一整天的状态都十分糟糕，说是乏了，却转着轮椅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说是要休息，却是一刻也没能阖上眼。 第14章 我不回去 不许再在我面前提她 顾令勇从来报的下人处得知女儿突然回府，这头太医院本就没什么事让他做，这便立刻告假回府。 刚在府门前下了马车，便看到顾绾正和花溪一同搬着行李，大大小小好几包，压根不像是回府看看，更像是要在府上常住，当下大惊，连忙上前皱眉道：“绾儿，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 “爹？您怎么这在，这会您不该在太医院吗？”顾绾一愣，放下手中的包，上下打量了一番顾令勇，半月不见，顾令勇的气色看上去比上次更差，人也瘦了许多，“您最近是不是没按时吃药，怎么瘦了。” “我这日日担心你在那小子那过不了好日子，我哪还顾得上吃药，这次是怎么回事，那小子敢欺负你，我这就去将军府收拾他！” “没有，爹您误会了，他没欺负我，这些……”顾绾一看自己这大包小包算是知道顾令勇在着急什么了，连忙解释道，“这些是女儿给您带的礼物，难得回趟家，总不能空着手回来吧，不是您想的那样。” 因为没带任何人一同回家，顾绾将这些东西同她带来的换洗的几件衣服包在一起，冬日衣物本就厚重，再加上这些杂七杂八的礼物，看上去就像顾绾带了许多行李一般，实际上她也就只打算小住几日而已，事情解决了，还是要回去的，楚昀的腿可拖不得。 顾令勇一听，这才放心许多，舒了口气露出欣慰之色，眼中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对女儿的宠溺：“你能想到爹，爹就已经很满足了，不过哪有女儿家家的像你这样，这才回门没多久就跑回娘家来，楚昀那头知道你回来了吗，若是没别事，也还是早些回去，别让人看了笑话。” “我不回去。”顾绾闻言闷声答道。 顾令勇神色一变，拉着女儿往府内走，神情严肃沉声道：“绾儿，是不是楚昀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说实话，别瞒着爹。” 穿到书里，嫁到将军府里顾绾的确受了不少委屈，楚昀的冷漠和不信任，任务的难以进展，陌生世界的孤独和无助，本是以为无人会懂也无人会在意的。 但顾令勇却一直在为她担忧，看着顾令勇严肃的神情，顾绾此时当真有种可以不顾一切什么都不管了，只躲在父亲的臂弯下安然度日的心情。 楚昀哪会对不起她，说到底，也是自己对不起了楚昀，不管是结局的设定，还是番外的开启。 那天对楚昀说那些话也是气上心头，冷静下来再想，楚昀也只是个普通人，换做是自己遭受了这样沉重的打击，并不会比楚昀做得更好。 将一个内心满是伤疤的人从深渊中拉出来是一件很耗费心力的事，她其实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让她喘不过气了，趁着现在，也正好让她喘口气，才有力量继续去焐热那块刺骨的寒冰。 “爹，没有您想的那样，您看您最近瘦了许多，太医院的事一日得不到解决，我也一日放不下心来，这次我倒是有了些想法，您先告几日假，咱们好好商讨一番，断然不能让这种日子继续侵扰您了，您说是吧，等到这事解决了，您身子好些了，我自然会安心回去。” 日出到日落，顾绾在顾府住下了，已是当日天黑，父女两围坐在桌前用晚膳。 不同于顾府的其乐融融，将军府内，用膳的偏厅中，下人们站在一旁直冒冷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周围静得可怕。 刘贵看了一眼坐在桌前脸色阴沉的楚昀，还是大着胆子上前轻声道：“将军，天气冷，桌上的菜凉得快，您还是先吃吧，夫人今日兴许看着天色太晚就在娘家住下了，明日小的派人去将夫人接回您看可好？” 楚昀看着满桌菜肴，听着刘贵嘴里的夫人在娘家住下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抿着嘴憋了半天，像是大脑里绷着的一根弦断了一般，丢下一句“没胃口”，转身便朝着书房转动轮椅离开了。 -- 第27页 夜里，楚昀没吃饭，刘贵还是带了两个小菜到书房里，连带着还有顾绾吩咐的一日三次的汤药。 “将军，您多少吃点，明日我就……” “明日谁也不许去接她！”一直沉默不语的楚昀突然厉声开口打断刘贵，语气中压抑着不易察觉的愠怒，“她爱在哪就在哪，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这……将军，夫人只是回家小住一会，您俩可是闹了什么矛盾？”刘贵哑然，虽说楚昀此时的样子的确是凶狠又暴戾，但熟悉他的刘贵却从中看出了一丝幼稚的置气。 楚昀是冷淡的，尽管阴晴不定，易怒脾气古怪，可能有什么事让他发火，那说明他内心是在乎这件事的。 况且这怒火无缘无故，像是气急了，又像是无可奈何。 不知道将军和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对于夫人的离去，楚昀这般在意，相比最初的百般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似乎悄悄变了。 “没闹矛盾，随她怎样，我不吃了，刘叔你退下吧。”像是也发现自己发了无名火有些失态，楚昀不自在地别过脸，依旧没有胃口。 “那这药……夫人说，一日三次，夫人临走时还特意交代了春去一定要看着将军喝药，想来还是挂念着将军的，春去熬了许久，若是将军不喝，那我便拿走吧。”像是想印证什么一般，刘贵说着，还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番楚昀的反应，说着端着药就要走，只是这动作像是特地为了配合楚昀坐着轮椅无法快速赶来般，放慢了许多。 话音落下，楚昀转动轮椅的手顿了一下，忽的又转过身来，一把拿过刘贵手中的药碗，仰头便咕咚喝尽，随后赌气般将药碗猛地塞回刘贵手中：“拿走，不许再在我面前提她。” 顾绾在顾府住了一夜，眼下她想解决顾令勇在太医院的困境，之前去寻太后帮助反倒被威胁，这条路自然是走不通了。 眼下，当然只能靠写剧情来挽救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写，这剧情才能符合逻辑，顺利让顾令勇不再受到太医院的差别对待。 * 一早，楚昀寒着脸将刘贵端来的汤药喝尽，尽管是面露不耐，但喝药的动作却丝毫没含糊。 刘贵张了张嘴欲说什么，但对上楚昀冷峻的神情，又把一肚子话给憋了回去。 刘贵离开后没多久，屋内出现一个黑衣人，正是楚昀的暗卫，此时前来显然是带了消息：“自将军和夫人成婚以来，顾太医在太医院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排挤和陷害，日子过得很难，听闻太医院的人都把太后给您和夫人赐婚这事当做了太后对顾太医的惩罚，因此顾太医无端遭到了各种挤压，夫人之前进宫似乎也是为了此事，不知夫人同太后说了些什么，不过显然太后并没有要帮夫人的意思，眼下夫人似乎还是想再试试，只是不知道夫人想从什么方向下手。” 楚昀绷着脸，听完后眸底晦暗。 那日他在顾绾闺房门前也偷听到了此事，总归是不关他的事，既然顾绾对他并无别的目的，他便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现如今顾绾为了这事，跑回了娘家，放着他的腿不管不顾，整日喝的药难喝至极，比起喝药，似是顾绾的按摩更加舒爽一些，她在娘家也容易遭人诟病，显得他这个做丈夫的把她怎么样了一般。 脑海里突然涌上许多理由来，像是要给自己一个万分合理的解释他此时的行为，但这些理由都前后矛盾着，楚昀想不出其中自己到底是在在意什么，放弃思考这事，嘴里生硬道：“太后自然是想对我不利，只是接连派来的人都没能得手，这才把主意打到了顾家，顾家与太后毫不相干，她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掉以轻心，哼，可笑。” “依将军看，此事要如何做才能让顾令勇免遭此事牵连？” 楚昀一愣，握住手的笔下意识缩紧，一句“我有说要帮她吗”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这事不解决这女人难道就想一直待在娘家不回来了吗，已是嫁做□□，多日待在娘家让旁人瞧了会怎么看。 丝毫没觉得自己连被人传成草菅人命的恶鬼都不在乎，却在乎别人议论他的妻子回娘家这事有什么不对，楚昀清了清嗓沉声道：“皇后欠我个人情，这个命人带到皇后那去，让她帮我照拂一下顾令勇，既是我的岳父，皇后自然不会不管不顾。” 语毕，楚昀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枚精致的玉佩，色泽亮丽，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暗卫心下一惊，将军竟然为了这等小事动用了与皇后这层关系，不敢多说多问，接过玉佩便连忙领命退下。 屋内静了下来，这才不过两日，接连半个月准时准点出现在房里的唠叨声不见了，楚昀也不知自己心底这番落寞从何而起。 第15章 不是我 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顾绾在娘家又待了两日，系统中的剧情改了又改，却丝毫没有合适的方式去解决，怎么做都觉得不太符合逻辑，况且她对太后的了解实在是少之又少，根本无从下手。 前两日顾令勇告假两日在家陪着顾绾，今日顾令勇便要再回太医院了。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胡乱设定，顾令勇整日在太医院过得艰难，顾绾一整天心里都乱糟糟的。 下午，顾绾脑海中才又有了点思绪，虽然不知道是否管用，打算先在系统中写下试一试，但又害怕自己所写的剧情被这个世界胡乱更改为她不想要的样子，再次造成不良后果。 -- 第28页 正踌躇着，顾令勇从宫里回来了。 “爹，您回来啦，累了一天，赶紧歇歇。”顾绾打起精神上前问候。 只是很快顾绾注意到，顾令勇今日神色有些不同，顾令勇在厅内坐下后便连忙道：“绾儿，不是说这事咱们再商量商量吗，你可是去宫中做了什么，今日一去，那些人突然转变了态度，有的甚至遭到了皇后娘娘的惩罚，这一日我在太医院前前后后不少人来问候，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令勇并未有太多高兴，只觉得顾绾定是为了这事去求了谁，或是付出了什么代价，否则这些人怎可能几日之内态度大变。 顾绾惊愕万分，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绾儿并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这也想着和爹商量商量，可怎么突然就……” 顾令勇看着顾绾陷入了沉思，似是在分辨顾绾说的是否是真话。 顾绾是真的不知道，她为了这事焦头烂额，脑子里想不出办法来，也不敢轻举妄动，见顾令勇似是不信，焦急辩解道：“爹，我真的没撒谎，这几日我一直待在家里，您知道此事关系太后，我怎会轻举妄动，爹爹能摆脱困境自然是好事，可不是我做的。” “好了，别着急，爹是怕你卷入这宫中纷争，从小我便将你养在深闺中，希望你无忧无虑，让你为了我这把老骨头操心，还真是汗颜，这事日后会有分晓的，既然你什么也没做，爹就放心了。” 顾绾咬着唇，脑海里也在思索着到底是谁做的。 皇后？ 可是皇后为什么要帮她。 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解答，顾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思绪却一团糟。 “好了绾儿，别想了，今日你就好好在家中睡一觉，事情也解决了，你也该放心了，你从将军府出来多日，明日就尽早回去，可别让人看笑话了。”尽管不待见楚昀，但顾绾毕竟已和他成了亲。 顾令勇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周多杂乱的事扰得他近日的确心力交瘁。 * 既然顾令勇的事得到了解决，顾绾也回娘家好些天了，不用顾令勇赶她，她自然也要尽快回去。 这几天不在楚昀眼前晃悠，连带着读着的满意度都下降了。 “夫人！您可算回来了！”进屋时春去正在打扫房间，一转头看见顾绾连忙迎了上来。 “这几日一切可好？将军可有按时吃药？”顾绾笑了笑，将自己带走的几件衣服放在了一旁。 “将军他……”春去撇了撇嘴，不知道从何说起，顾绾不在的这几日，将军说正常也正常，说不正常，也是古怪得吓人。 顾绾歪头看了看春去，见小丫头绞着手指不知道怎么开口，便也没多问。 不过顾令勇这事突然得到解决在顾绾心中还是个大大的疑惑。 皇后出手帮了她，那又是谁让皇后帮的忙，楚昀吗？ 不可能，楚昀怎么会管这等闲事，况且皇后和他…… 似是有小说中楚昀和女主的那些爱恨情仇闪过，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长，看来楚昀心里应该还是念着女主的。 思来想去，心中没底，顾绾还是打算找机会查一查这事到底和楚昀有没有关系。 哪知，不需要顾绾特地去查，前去书房替楚昀按摩时，便在门口碰到了刘贵。 刘贵一见顾绾乐得合不拢嘴，连忙上前笑道：“夫人您回来了，这是要来替将军看腿吗，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不过也好在顾太医一事得到解决，夫人也不用劳心劳力两头顾了。” 这事连刘贵都知道，顾绾上前压低音量问道：“刘管家是如何知晓家父这事的？” 刘贵一愣，好像没想到顾绾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随后诚实道：“夫人前几日突然回娘家，我以为将军惹恼了夫人，一问才知，夫人是为了顾太医一事，这便知晓了此事，本想着劝劝将军出手替夫人摆平此事，哪知我还没开口，将军就先一步解决了此事，这下我便放心了，看来将军心中还是……” “不是按腿？耽搁几日还磨磨蹭蹭的？”楚昀本在屋内等候，知道顾绾要来了，还提前躺上了床，哪知刚躺下，就听见刘贵在屋外“胡说八道”，险些从床上摔下来，迅速爬上轮椅，出现在门前已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顾绾一愣，抬眸看见眼前的楚昀与平日有些不同。 好像，头发有些凌乱？ 时隔几日，顾绾看到楚昀还是想起了自己当时一时冲动的大胆表白，本来就是她自己设想的剧情，只是提前了而已，却不知怎么脸上有些发烫。 “这就来，刘管家，我先进去了。”心中有些复杂，顾绾总觉着在楚昀心中还想着女主的时候强行和楚昀表白了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但事已至此，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了。 因为这个插曲，楚昀不得不再一次经历爬上床的尴尬，顾绾背对着楚昀站在屋内，听着身后的响动忍不住开了口：“将军，我爹这事，是你帮的忙吗？” “不是我。”答得很快，几乎是下意识就被楚昀否认了。 只是语气着实有些欲盖弥彰，连刘贵都这样说了，也只能是楚昀做的了。 只是没想到，皇后会卖楚昀面子，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阿昏还以为在男女主HE大结局后，楚昀和皇后是断得一干二净了。 “将军，谢谢你。”听到身后没了动静，顾绾缓缓转过身来，楚昀已经躺在了床上，无论如何，楚昀也帮她和顾令勇解决了一件难事，舒了口气，顾绾眼神澄澈坦然，站在床边看着楚昀又道，“谢谢你帮了我爹。” -- 第29页 “都说了不是我。”楚昀别过脸，这次否认倒是有些底气不足了，顾绾鲜少见到楚昀这个样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很奇怪，又连忙转移话题，“赶紧按，这几日腿僵得紧，说是要替我治腿，刚开始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气势汹汹指责我的时候倒是伶牙俐齿。” 顾绾觉得好笑，一开始那个被她提出要治腿就差点跳起来的人，这会反倒指责起她来了。 这按腿也只是锦上添花，只要楚昀坚持喝药，这治腿就不会因为她几日没来就耽搁了。 “将军这几日可有按时喝药？”顾绾手上使了劲开始按了起来，几日不按，手上的酸痛倒是恢复了不少，这会按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喝了。”见顾绾不再追着问那事，楚昀的态度总算有了好转，老老实实回答着。 “那腿上感觉可有什么变化，兴许不明显，一点变化也可以说说。” “没什么感觉。” 顾绾点点头在心里记下，这事急不得，总之已经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了，这就够了。 两人似乎都极有默契没再提那天的事，顾绾也不知道自己那一番表白之后楚昀心里是怎么想的，不敢问也不想问。 要进展感情线，至少也得等楚昀逐渐放下心中的女主在说。 不过好在，顾绾回到房中看到读者对于这次楚昀出手相助的满意度还不错，目前有了百分之三十五的满意度了。 只是评论里清一色地接受不了作者在番外还让楚昀和女主纠缠不清。 顾绾也是无奈，这哪是她让的，要是楚昀能受她控制，分分钟就码出一篇完美结局番外迅速完成任务，哪还能让楚昀在这思念着女主。 “夫人，今日你回来了我才觉得府上又有了人气儿，这几日你不在，府上死气沉沉的，我都不敢到处晃悠。”春去替顾绾收拾着衣物，相处不久，她却十分喜欢这个和睦的主子。 “哪有这么夸张，你小脑袋瓜一天都想什么呢。”顾绾笑了笑，楚昀的确够阴沉的，想到楚昀板着脸的样子，倒是有些渗人。 “唉，还不是因为皇上的生辰快到了，每年这个时候，将军的情绪都十分不稳定，大家都不敢在这时候去触将军霉头，有时候我真是觉得夫人胆量也太大了，不管将军多凶狠，你好似都不害怕一般。” 顾绾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皇上生辰。 皇上便是顾绾这本小说的男主，不过他当上皇帝后小说便完结了，按照常理来说，皇上生辰，大臣们都要进宫祝贺。 春去所说的话顾绾在心底思索了一番，是因为要见到女主和男主在一起的样子，所以楚昀每到这时候都心情不好吗。 第16章 看够了没 我还挺会吵架的 “爷爷，近日身体可好？”趁着难得晴日，顾绾一早用过早膳便去楚老爷子这请安来了。 “好，好。”每次见着顾绾，老爷子便笑得合不拢嘴，近日来府上的大小事他虽未参与，但都有所耳闻，便更是对顾绾这姑娘心生喜欢，眼看她和楚昀的关系也有了好转，一直悬吊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是放了下来。 “今日天气不错，我陪您去后院里转转吧。” “要是阿昀这小子有你一半贴心就好了。”老爷子虽然年岁已高，走路还挺利索。 顾绾走在老爷子身边，笑得有些灿烂。 其实排除一定要攻略楚昀这一任务比较困难以外，顾绾在这个世界生活得挺开心的。 一直奢望的父爱，贴心陪伴的花溪和春去，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爷爷，还有衣食无忧的生活，顾绾不止一次生出，要是完不成任务，就待在这个世界也不错的想法，只是最终都反应过来，小说世界大抵是不真实的。 “想来，近日皇上的生辰也快到了，今年多亏有你相伴，我看近日阿昀情绪还算稳定，只是我还是为那日感到担心，届时你同阿昀一同进宫，他若发脾气，你可多照看着点，千万别激怒圣上。”闲聊中，老爷子突然想起这事来，脸上逐渐浮现出担忧，看着远处的人工湖，心中有些难受。 这个世界中，正文完结的时间点已经过去三年，顾绾不知道此时女主在楚昀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斟酌一番，她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将军为何在皇上生辰时情绪不稳定，可是不想碰见什么人，还是有何事让他难受了，爷爷可以给我说说吗，到时我也好随机应对。” 顾绾想，老爷子活了这么大辈子，多半是不会在她面前提自家孙子的白月光的，不过既然他这样说了，顾绾多多少少也能问出些什么来。 心里已经做好准备了，哪知老爷子摇了摇头，说的话压根和皇后毫无关系：“你应当知晓，皇上生辰众臣都要进殿献礼，殿门前的长阶梯是必经之路，轮椅自是不便，被抬上阶梯一直是阿昀难以忍受的事情，尽是他从不曾说，可大家也都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被抬着轮椅上阶梯进殿，对阿昀来说内心十足煎熬，平日里，阿昀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也是不想面临轮椅无法自如行动的问题，可皇上生辰却是必须去的，所以每年这时候，阿昀的情绪都不太好。” 顾绾一听，想到了那日回门在顾府门前，楚昀的表情极其难看。 竟不是因为皇后的事，顾绾有些讶异，不过想到宫殿前人来人往，全都如看热闹一般看着楚昀被人抬着轮椅上阶梯，的确是对楚昀来说十分耻辱。 -- 第30页 不仅如此，老爷子虽没提到别的原因，但进宫便意味着要见到男主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楚昀还要因为男主遭受这些羞辱，心情能好才怪了。 她自然是不想让楚昀被人议论，甚至有可能受到欺辱。 回到屋里，顾绾思索了一番，既然皇上的生辰无法避免，那她也要将这事对楚昀的伤害降到最低。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和楚昀关系缓和了一些，要是楚昀进宫见着自己的白月光，岂不是又唤起了心中的爱意。 叹了口气，顾绾在脑海中唤出了系统。 不让女主出现是不可能的，顾绾写下剧情，将皇上的生辰改在了后花园，去到后花园有很多条路，其中也有没有阶梯的平坦路，这样楚昀的轮椅就不会受到阻碍，并且逻辑上也说得通，后花园景色秀丽，地势宽敞，在宫殿正经古板的生辰已经让皇帝觉得无趣了。 年末，皇上生辰这日，老天爷也十分给面子，放晴了天气。 顾绾换好衣服早早地在将军府大门等着，马车已经备好了，就等楚昀来了。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楚昀的身影，顾绾也不敢去催，知道这事楚昀心里是百般不愿的，这会估计在屋子里做心理斗争呢。 正想着，轮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从院子那头传来。 顾绾愣了一下，这才看清是楚昀。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楚昀不断走近后，看呆了顾绾。 她知道楚昀好看，第一次见楚昀时，便让她有一种自己文笔丑陋没描写出楚昀样貌的一半的感觉。 平日在将军府中的楚昀仅是简单着衣便已是十分好看，可她没想过，认真收拾打扮后的楚昀会这般好看。 犹如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一身墨色的长衫,高束起的黑色长发露出了他精致的五官，剑眉星目，那眼眸让人望进去就像是深陷其中了一般,衣服裁剪得十分合身，明明是和顾绾定制的同款，却在楚昀身上穿出了不一样的风格，尽管楚昀常年坐轮椅，但上身却依旧结实挺拔，宽肩窄腰，若是楚昀能站起来，定是一个行走的衣架子。 顾绾下意识咽了口口水，难不成是小说自带主角光环，正文时光环在男主身上，到了番外，楚昀便接替了这个光环，让人看着移不开眼，等回过神来，楚昀已经走到了面前。 楚昀看了顾绾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见顾绾还没动作眼底出现了一丝不耐：“看够了没。” 被人直接戳穿，顾绾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连忙道：“你来了，那咱们出发吧。” 楚昀转动着轮椅上了马车，顾绾紧跟其后，坐定后，马车行驶起来，顾绾忍不住频频偷看坐在对面的楚昀。 不知道此时的楚昀心里在想什么，好在她已经提前改好了剧情，但还不知道这事的楚昀肯定会为等会的遭遇而感到心烦吧。 楚昀冷峻的侧脸落在顾绾的视线中，漆黑的眼眸里像是藏着什么情绪，像是让人望进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中一般，看似平静，却不知道湖底藏着什么汹涌。 殊不知，顾绾偷偷摸摸的注视被楚昀的余光尽收眼底，他看似在看着窗外，实则早就注意到了对面时不时投来的视线，小心翼翼落在他身上，又紧张兮兮地收回。 顾绾的视线里难掩慕色，倒不是楚昀怀疑那日顾绾说心悦他一事，只是他现在这模样，有什么值得顾绾所倾慕的。 马车内沉默了一阵，顾绾也终于从男色中恢复过来，心里止不住担忧，也被这沉重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 顾绾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将军，你别担心，我还挺会吵架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楚昀的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在了顾绾身上，看着顾绾一脸又担忧又心疼的表情，楚昀倒觉得有些好笑。 吵架吗，这不由得让他想到她几次三番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样子，一张嘴能说会道，说出的话能将人气个半死却又无法反驳，的确挺会吵架的。 楚昀没有回应，顾绾也没再继续说话，楚昀再次把视线移开，但突然觉得刚才沉在心上的巨石似乎轻了一些，让他的心情轻松不少。 第17章 挑衅 有些累，你推我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应该是到地方了。 从马车上下来，顾绾有些不淡定了，定眼看了看眼前高耸的宫门，写文时脑海中所想象的皇宫不过如此，眼前的才是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一眼望去，深红色的宫门像是嵌在雪地上一般，两旁的巨柱上回旋盘绕着栩栩如生的金龙，大门上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气势磅礴，富丽堂皇。 顾绾像是有些看呆了，回过神来时，楚昀已经转动着轮椅进了门。 顾绾连忙跟上，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周围的建筑，一边不让自己显得没见过世面。 “哟，这不是楚将军。”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声音不算太大，但语气却听上去让人有些不适。 顾绾闻声回过头去，看到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男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相貌平平，脸上带着让人看了就很不舒服的笑容。 楚昀闻声停住，一个淡漠的眼神扫过去，那人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 “这是你夫人？啧啧，嫁给楚将军，也未免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男人很快又恢复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在看到楚昀身旁的顾绾后，这笑开始愈发扭曲起来。 -- 第31页 众人只知楚昀娶妻了，太后赐的婚，可根本不知顾绾到底长什么样。 私底下，众人都传，楚昀娶的妻子，定是奇丑无比，没人要的赔钱货，专门赐给楚昀倒他胃口的，哪曾想，顾绾与猜测中天差地别，甚至是少见的美人。 顾绾不知道来人是谁，看着装是某位大臣，正文中一点戏份都没有的角色，顾绾自然是没印象的，只是这毫不掩饰地不善的话语，让顾绾不禁皱起眉头。 这才刚进宫便有人来挑衅了。 “陈大人，怎么在这站着不进去？”这时又来了一个胖胖的男人。 “李大人，这不是碰上楚将军和夫人了，上前打个招呼，这就进去了。” 陈大人，李大人，顾绾在心里默默记下。 “和楚将军打什么招呼，难不成楚将军还能站起来向你回礼不成。”李大人胖乎乎的嘴脸在说完这话后显得格外油腻，随即也看到了顾绾，愣了一下，不确定道，“这是楚将军刚过门的夫人？” “害，瞧您说的，咱也不能歧视身残之人啊，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啊，毕竟人家是将军啊。”陈大人这话说得咬牙切齿，话虽指向楚昀，视线却不停在顾绾身上打量着，似是在琢磨，这女人肯定有什么毛病，不然这样的大好事怎会落在楚昀头上。 “是啊，待在深闺中的将军，那可得好好行个礼了，是吧，夫人。”李大人朝着顾绾谄媚地笑了笑，好色本性一览无遗，这两人，没一人让人看着顺眼的。 两人的对话让顾绾听着很是不舒服，句句戳人痛处，当着本人的面也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况且这猥琐下流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倒胃口。 来之前顾绾就做好了会面临这些嘲讽的准备，可真当听到这些毫不掩饰看清楚昀的话语，顾绾只觉得憋着一肚子气，不撒压根过不去。 “两位大人，不会说话可就别说话了，我怎么不记得同人打招呼是这样的呢。”顾绾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挡在了楚昀面前，心里已经盘算着等会在系统中写上一笔让这两人吃点苦头，“李大人这大腹便便的样子，小李大人都快藏到你的脂肪里面露都露不出来了吧，陈大人一张嘴只会说小人之话就别学人家做什么大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岁朝选拔人才时开了小差，让说话不灵光的人当了官，我略懂些医术，若两人是哪里有毛病，我很愿意替你们看看。” 这话说完，两个人脸色皆是一变，又难堪又愤怒，却抿着嘴半天没敢多说一句，震惊地看着顾绾。 顾绾这话简直是又大胆又荒唐，气得两人脖子都红了，这哪像是一个大家闺秀会说出的话，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也是断然不敢在男子面前说出这样无理的话的。 楚昀听了倒是挑了挑眉，还真敢说，原来这就是她在马车上说的挺会吵架的。 还以为之前同自己说那些话就已经是胆大包天了，没想到那不过是皮毛。 但对于这些人，又何必讲理，楚昀曾不懈与这些人多言，他堵不住他们的嘴，也没办法改变自己残疾的事实，他早已承受了许多这样的言论，这不过是些皮毛，反倒是顾绾一副母鸡护犊子的样子，好像这两人要再敢多说什么，她的嘴里还能说出更让人惊讶的话语 顾绾回怼他们后，看到他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心里倒有些舒爽。 但现在不是在这吵架的时候，楚昀冷冷地瞥了两人一眼，回过头来看着前方：“走了，不用理他们。” 顾绾哼了一声，连忙站到楚昀身后，下意识就把自己和楚昀划分在同一阵线了，手自然而然握住轮椅后的把手，推着楚昀留给了那两人一个后脑勺。 走了几步顾绾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顿时就要松手，身前的楚昀却突然开口道：“有些累，你推我一会。” 这是？ 顾绾眼睛瞪大，满是讶异，看不见楚昀的表情，倒是对他突然和睦的态度感觉奇怪。 看来楚昀也认同了她刚刚的做法，顾绾心里倒是斗志昂扬，要是谁再来说她的男配角，她肯定老母亲一样挡在楚昀面前！ 第18章 他很好看？ 我没多看，尽看你的臭脸了…… 这心理活动在顾绾见到皇帝后似乎飘得很远了。 御花园的亭台两侧，宴席摆满了湖边，众大臣坐在亭台下有说有笑，花丛中的亭台里，那抹金黄色的身影，遥看便让人为之一震。 顾绾的大儿子，男主角，赢策。 不辜负顾绾大篇幅地描写赢策的外形，在塑造男主角上，自然是花了更多的心思，让他鹤立鸡群。 与楚昀完全不同的类型，眉眼间因为身侧的皇后，满是温柔和爱恋，更衬得本该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男人，多了一层柔光滤镜。 顾绾咽了咽口水，这趟穿越之旅也不是完全不值当的嘛，作为一个作者，能看到自己笔下的人物变成真人后的样子，甚至因为对方比自己的文笔看上去更加耀眼，这是多么开心的事情。 此时的评论区，突然一阵暴动。 顾绾趁机瞥了一眼，楚昀党和赢策党撕成一团。 “看够了吗？”正想点开多看看，耳旁传来熟悉却又冷冽万分的嗓音把顾绾一下拉回了思绪。 顾绾吓了一跳，以为楚昀知道她在看评论，可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脑海中的系统别人怎么看得到，楚昀指的是她在看赢策。 -- 第32页 她只是以一个作者亲妈的角度在欣赏自己的大儿子，就好像她欣赏自己的…… 顾绾愣了一下。 对于赢策，她的确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内心无比满足，看到他和女主恩恩爱爱更是觉得磕到了，可是对于楚昀，不知怎的，一时间竟无法把心境带入同样的情绪。 是因为楚昀老是不跟着她的剧本走，导致她总觉得楚昀不像自己写的人物吗？ 顾绾不知道，楚昀脸上已经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她抛开这理不清的思绪，连忙道：“头一次参加皇上的生辰，觉得新奇罢了，将军咱们过去吧。” 这话似乎并没让楚昀的情绪好转，顾绾再次看了一眼亭中的皇上和皇后，收回眼神时，楚昀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果然，他心里还是在意万分的。 即使改变了不用让他被人抬着上台阶的命运，却还是不能改变他必须看着自己的白月光和别人恩爱的痛苦。 楚昀寒着脸，不再让顾绾推他，转动着自己的轮椅便朝着亭台去。 很快，周围人的视线便聚集了过去，周边逐渐有了低微的议论声。 顾绾连忙跟在身侧，不就是被人指指点点，大不了连她一起指点好了。 “楚将军携夫人上前献礼。” 随着太监通报的声音，周围的视线达到了最顶峰，周围顷刻安静了下来，他们成了视线的交汇处。 走近亭台，里面坐着的赢策和身边的皇后宋岚更加清晰撞入了顾绾的视线。 但顾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入为主了，总觉得坐在高处的赢策好看是好看，但过了刚才远远望见一眼后，相比楚昀还是逊色一些，远没有第一次她瞧见楚昀时的那种惊艳。 兴许是第一次见楚昀是被五花大绑的吧，顾绾这样在心里给出了解释。 “恭贺皇上千秋万代、万寿无疆，这是将军和臣妇为皇上准备的贺礼，还请皇上笑纳。”顾绾让人拿出前几日才匆忙准备好的贺礼，嘴上还是说着客套话，这送礼都是走个形式，她送的最好的礼物不就在赢策身边吗，赢策别不知足。 本该是楚昀道贺，楚昀沉默了一阵，顾绾心想着大概是无法委屈自己给情敌祝贺，这才抢了楚昀的台词。 语毕，只见赢策见到楚昀这番脸色，自然是皱了眉头：“楚爱卿今日是怎么回事，看上去被什么事扰了心绪，难不成是我这生辰宴让楚爱卿觉得无趣，不想前来？” 顾绾心下一惊，连忙瞥了眼楚昀的脸，果然是一副老子真不想来的样子，这可比不得将军府，人人都由着他，皇帝的地位，哪是由得楚昀在这耍脾气的。 一阵惊慌，顾绾这就要开口替楚昀解释，还未张口，一旁的宋岚突然上前拍了一下赢策，能这般随意对待赢策的，也只有她了：“又吓唬人，你看你把人新夫人都吓坏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楚昀了，前段时间我跟你说的事你忘了啊，这要把人家夫人给吓坏了，你哪赔得起。” 话音落下，刚才还板着脸的赢策突然一下破了功，露出了笑，看得顾绾一头雾水，随后她便听到赢策无奈道：“阿昀，你这性子，唉，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行吧，给你安排了僻静的位置，去吧。” “愣着干什么，推我走。”看了一眼赢策，楚昀总算是开口了。 可这一开口，又差点惊掉顾绾的下巴。 这到底是她写的小说还是什么奇怪的世界，为什么这三人的相处模式她完全看不懂。 赢策倒是那个赢策，宋岚也是那个宋岚，可楚昀一副管你爱不爱，老子要走了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刚才宋岚的话，这其中怎么总感觉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来不及多想，顾绾连忙向赢策行了礼，推着楚昀便往赢策所说的僻静的位置去了。 周围又恢复了嘈杂的声音，顾绾回头遥看了一眼亭中的两人，并未在意楚昀的无礼。 直到两人来到角落的位置，身后紧靠湖边，顾绾这才忍不住道：“将军，您刚才，也太过无礼了，这里不是将军府，若是激怒了圣上，这可……” “他很好看？”楚昀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打断了顾绾的唠叨。 顾绾怔愣了一下算是反应过来了，赢策作为他的情敌，宋岚和他秀恩爱他无能为力，现在连她看了赢策几眼，他就开始不爽了吗。 这算不算躺着也中枪，明明也不是因为在乎。 顾绾有些憋屈地撇了撇嘴，在楚昀身侧坐下低喃道：“我没多看，尽看你的臭脸了。” 楚昀抿了抿嘴，下意识转动了一下轮子，却没移动，随后嘴角一扯，似是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像是在在意顾绾所说的臭脸一般。 第19章 宋岚 没别的事我走了 宴席很快便开始了，周围时不时向这角落投来的目光没有间断过，好像楚昀的出现，就成了这些人最大的话题。 想来也是，就算是在民间，那些百姓逮着楚昀一点事就能议论个半天，顾绾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咱们就吃了就回去，今日还没按腿呢。”顾绾小声开了口，也没看楚昀，大约楚昀此时的表情也是一副看似不在乎的样子，可顾绾知道，楚昀心里是在意的，是难受的。 兴许答应让她为他治腿，楚昀的内心也是经历了许多挣扎，说这话的时候，顾绾心里只觉得抽疼，这不该是楚昀要遭受的。 -- 第33页 楚昀倒是眉梢一挑，听到按摩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昨日，感觉似乎有些明显。” “真的吗！那赶紧吃！咱们早些回去我帮你再检查一下！”顾绾一听欣喜溢于言表，眼睛一下亮晶晶的，刚才的忧愁一扫而空。 咱们。 原本今日心中因为顾绾涌上的怪异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却因为这两个字，突然心里一松，连自己也没意识到，嘴角微微有了弧度。 话虽这么说，可皇上的生辰又不是赶集，想走就走。 宴席后，众大臣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而顾绾和楚昀这个角落似乎成了一个看不见阴影，没有人靠近，也没有人再注意这边，楚昀刚出现时带来的骚动已经平息了下去。 顾绾闲得无聊，四下张望着，正打算问问楚昀什么时候能离开，身旁突然来了个宫女。 “楚将军，皇后娘娘让您到侧亭去，有要事与您相说。” 楚昀侧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侧亭内，皇后一人在那，皇上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不去，不便。”楚昀手指敲了敲自己轮椅的扶手，话里的意味十分明显。 顾绾一愣，白月光找他，他拒绝了？ 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只当顾绾听到皇后要私下召唤楚昀时，心里是慌张的。 本就想知道两人现在处于一个什么状况，并且看样子，楚昀似乎依旧很在意宋岚，她的任务本就艰辛，就算宋岚对楚昀无意，可两人的接触还是会让本就难以解封的楚昀的心，更加坚硬。 宫女闻言脸上浮现出被拒绝后的尴尬，但很快又低声道：“皇后娘娘让奴婢告诉将军，上次一事……” “带路。”宫女正要继续说下去，楚昀神色一变，下意识看了一眼顾绾。 尽管话没说完，顾绾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是有关自己父亲那件事，是宋岚帮了她父亲，也是楚昀出面让宋岚出手的。 她和楚昀果然…… 楚昀丝毫没有要和顾绾解释的意思，宫女点头转身走后，楚昀便立刻跟了上去。 在正文中，楚昀对宋岚的爱恋人尽皆知，尽管他极力隐忍，但爱一个人又怎能藏得住。 顾绾有些落寞地看着侧亭的方向，此时心中涌上的情绪，连她也道不清是什么。 * “怎么请来的？是提了那事吧？”见楚昀跟着宫女前来，宋岚笑着眨了眨眼。 “是，奴婢还未说完，将军便答应了。” 宋岚捂着嘴偷笑，楚昀脸色一沉不耐道：“何事唤我？” “许久不见，你还是这德行。”宋岚撇了撇嘴，也丝毫没在意楚昀的无礼，语气好似两人已是十分亲密的关系，不用拘于这些繁琐的礼节，就好像她和赢策一样，“近来可好？我听闻太后突然给你赐婚本还十分担忧，但今日一见，倒觉得是我多虑了，我和阿策一直很担心你，前些日子你突然找我帮忙，可着实让我讶异，你这是对人姑娘动了心吧？” 宋岚打着关心的名义，实则就是想听听这件让她和赢策都为之惊讶的事情，独来独往的楚昀竟会为了一个被太后派来的女人而出面请求她帮忙。 楚昀会爱人？宋岚可是头一次听说。 楚昀闻言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瞪了宋岚一眼立刻道：“没别的事我走了。” “诶！别呀！”宋岚上前一步拉住了楚昀的轮椅，轮椅被拉住的楚昀动弹不得，除非推开宋岚，但到底是没做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 远处，顾绾本不想去关注侧亭那边，可视线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时不时就要飘向侧亭。 一抬眸，宋岚拉住楚昀这一幕便撞入了眼帘。 从顾绾的方向看去，两人好像很亲密的样子，楚昀是不喜人离那么近的，除了给了按摩时，平日里顾绾若是靠近了一些，便会遭楚昀冷眼。 这距离看不清楚昀的表情，顾绾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她和宋岚又怎能相提并论呢，宋岚不是别人，是楚昀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楚昀怎可能冷眼待她。 宋岚的确没遭到冷眼，楚昀侧头看向宋岚，似是觉得无奈，又好似败下阵来：“你到底要说什么？” 宋岚叹了口气，退开两歩才缓缓道：“阿昀，已经过去三年了，你的脾性我们都知道，你本不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但我们不是你，也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作为你的挚友，我们自然是可以由着你，也不会因此责怪你，可男女之间的情感和这大有不同，你喜欢你夫人对吗，看得出她对你也十分体贴照顾，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意气用事，一直封闭自己，若是遇到了心仪之人，你这样一直冰封着自己的内心，是会将真正想要走进你内心的人给赶走的。” 楚昀面色凝重，宋岚的话刺入他心中，想要反驳，他竟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反驳。 喜欢顾绾？ 楚昀不知道，喜欢为何物，就像顾绾所说的她喜欢他那般吗，她的优点吸引他，她的缺点他也接受，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他的思绪，这便是喜欢吗。 楚昀的思绪有些乱，他无法做到对人敞开心扉，就像宋岚所说的，他们都不是他，没有人能真的感同身受，他们不懂他的煎熬，也更加不懂他做不到对人敞开心扉。 视线飘到远处的顾绾，她正低着头不知在摆弄什么。 -- 第34页 顾绾会想要走进他的内心吗，走进这颗，早已是百孔千疮，暗淡泥泞的内心吗。 “阿昀，能被爱，是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尽管生活对你已有许多打击，但当有幸运降临时，我和阿策都希望你能牢牢抓住，希望有朝一日，能再看见你的笑。”宋岚内心有些感慨，不过说再多，也要楚昀自己去体会才行。 楚昀怔愣许久，终是没再摆脸色，点了点头，望了宋岚一眼，眼里饱含了许多情绪，却显然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宋岚笑了笑，楚昀便转动轮椅离开了侧亭。 第20章 甜汤 楚昀给她准备的？ 楚昀从侧亭回来后便有些奇怪。 两人之间的气氛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好似什么也没发生，却又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顾绾一言不发，楚昀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直到宴席结束，顾绾沉默地跟在楚昀身后出了宫。 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顾绾心里憋着一股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烦闷什么，想归结于楚昀见了宋岚影响了她任务开展的难度，但又觉得好像不止于此。 可更多的，顾绾也想不出到底是为什么了。 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顾绾似是有些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先一步下了马车，未等楚昀下来便迈开步子往门里走。 “去哪？”楚昀随后下车，下意识开口唤住了步子飞快的顾绾。 顾绾一愣，想起今日还未按腿。 但随即，这腿按与不按也没太大区别，总归是靠喝药的，今日她实在有些没心情按腿，站住脚却没有回头，顾绾闷声道：“将军，我不太舒服，今日就不给你按腿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说完，顾绾步子更快迈开，三两步便进了大门，身影消失在了转交处。 “将军，夫人这是……”前来迎接的刘贵见状有些担忧，进宫这一趟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比较这几年只要将军出门，外界对将军心里的影响是很大的，难不成是将军在宫中受了气撒在夫人身上了。 楚昀愣在原地半晌没动，剑眉紧皱，像是在思考什么，好一会才道：“让厨房给她煮碗甜汤，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乏了。” 刘贵一听，整个人差点惊掉了下巴，他听到了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楚昀已经推着轮椅进了府，徒留刘贵一人在府门前瞪着眼睛。 将军竟是会关心人了，刘贵眼底发酸，虽不知道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人开心得想要落泪。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刘贵喜滋滋地跟着进了府，将军的吩咐丝毫不敢怠慢，立刻让人去备甜汤，也许照这样下去，将军府很快就要添新丁了。 * 屋内，软榻上的人儿一脸疲惫，秀眉微蹙，眉眼间似是有抹不开的浓雾，平日里灵动的双眼，此时却无神地看着前方。 【作者你到底是给楚昀写番外还是给他写黑料了！番外就好好番外，搞什么忘不掉白月光这种狗血桥段。】 【我看作者压根就没想给楚昀一个好结局吧，明明可以直接写先婚后爱甜蜜蜜，非要让女主角出来客串，这下好了，伤了我绾妹子的心，楚昀又被女主勾去了魂。】 【垃圾小说，给爷整吐了，弃文，再见。】 少看评论多码字，顾绾算是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了。 她真是有苦说不出，有谁能比她更想完成这个番外，不管是从给楚昀一个好结局，还是从她要以此来回到现实世界，如果能顺利完成，谁愿意整这些幺蛾子。 看着评论，顾绾心里有些恍惚。 难道自己刚才一人在那偷看侧亭时，流露出的情绪这般明显吗，读者纷纷说她伤心又难过。 当时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思绪，现在想来，心里酸涩得让人难以忍受，那种看着楚昀因为自己安排的剧情一心牵挂着女主，真的让她感觉心里犹如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 她怎会这般入戏。 读者的满意度下降到了百分之二十，一下降了这么多，顾绾的心里却无暇去顾及于此，满脑子被楚昀所占据，这些情绪似乎无关任务，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夫人，您睡下了吗？”屋外响起春去的声音。 “没，进来吧。”顾绾从软塌上坐起身来，话音落下便看见春去推开房门，手里端着一个盅罐，“这是什么？” 随着春去走近，盅罐里不断冒出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带着丝丝甜，涌入顾绾的鼻腔，仿佛味蕾一下被唤醒，刚才的阴郁一扫而空，顾绾盯着那盅罐忍不住上前去揭盖。 “夫人小心烫，这是将军命人给您准备的甜汤，没想到将军也有这么体贴的一面，定是看夫人今日劳累了，心里担忧您，这才想给您准备甜汤让您解解乏。”春去说着脸上止不住露出笑来，她在将军府这些年，哪见过楚昀下令为人准备甜汤的，不是把这抓起来，就是把那抬出去，从来都是打打杀杀。 春去话音落下，顾绾便被盅罐的盖子烫得缩回了手。 楚昀给她准备的？ 顾绾愣愣地看着冒着热气的盅罐，打开一半的盖子让里面的香气争相往外铺散开来。 是因为刚才她那句赌气说的不太舒服吗？ 顾绾坐在桌前，待春去包着毛巾揭开盖子，这才舀上一勺甜汤，吹凉后放入口中。 -- 第35页 嘴里的甜和心里的苦混杂在一起，脑海里似乎浮现出楚昀板着脸下令让人备甜汤的样子。 对一个小说里的人物有了感情，有这种荒谬的可能吗。 一碗甜汤下肚，顾绾心情舒畅了不少，春去收走了盅罐离开了房间，顾绾躺在床上一条条翻看着最近的评论。 看了许久，睡意终是来袭，这才沉沉睡去。 第21章 噩梦 烂尾必死 不知何时，梦境悄然来袭。 这里是岁朝的边城，漫天黄沙，气候干燥。 远处一阵排山倒海的马蹄声传来，风沙蒙住了顾绾的视线，待到尘土散去，只见那人群中一个鹤立鸡群的身影，就这么在几百人中直直撞入顾绾的视线中。 少年骑着一匹烈驹，一身铠甲，眉眼间的自信和傲然是顾绾后来从未见过的神情。 “将军，敌军区区一万人，我们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这是最后一仗，胜了，百姓便能过上和平安稳的日子，战争让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不管对面多少人，我们都不可以掉以轻心，全力以赴拿下这场战役，还岁朝一个太平。”少年的语气是滚烫的，火热的，话语间他充满了自信，也充满了斗志。 这是五万精兵战败一万敌军的战场，顾绾看着远处犹如闪着光芒的少年，眼眶泛起湿意，这是她脑海中的楚昀，这是她一直想要见到的楚昀，脑海中所塑造的楚昀，正是眼前这个样子。 张扬自傲，不可一世，却又心系人民，有血有肉。 然而须臾之间，落日似乎被鲜血染红，天边的火烧云像是印证着此时战场上的血腥，缓慢像是被烧焦一般，硝烟四起，浑浊不堪。 陌生而惨烈的战场，倒在地上的尸体尽是穿着岁朝军服的士兵，眼前骑着马的士兵，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倒下，周边没有一个敌人，却犹如被利刃砍过身体一般，淌着鲜血倒在血泊中。 一个个士兵接连倒下，像是被外力所袭击，无法反抗。 血海中，满身鲜血的少年踏过一具具战友的尸体，一步步朝着顾绾走来，他的脚步犹如托着千金重般，艰难地朝着顾绾伸出了一只血肉模糊的手，眼底猩红，犹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一字一句厉声道：“他们为什么死了！” 顾绾惊醒了。 一头冷汗岑岑，顾绾大口喘着粗气，刚才的噩梦宛如真实发生过一般，还回荡在眼前。 他们为什么死了。 顾绾突然绷不住了一般哭出了声。 楚昀没有做错，他做出了最万全的应对，他只想让岁朝恢复和平，他只想让百姓过得安稳，可是顾绾却为了让小说尽快完结，不符合逻辑地硬是让这场必赢的战役输得如此惨烈。 读者说，烂尾必死。 对于男女主来说，的确没有烂尾，他们拥有了最好的结局，让小说画上了句号。 可对于楚昀来说，是她不负责任的烂尾，让他遭遇了现在的一切，顾绾责怪他一蹶不振，瞧不起他自暴自弃，可梦中那个傲然的少年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睡意全无，顾绾从床上起了身，此时已是深夜，整个将军府静了下来。 自上次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后，顾绾总会在入夜后在剧情中写下今晚是风平浪静的一晚，将军府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刺杀的事了。 屋外值夜的春去睡得很沉，顾绾小心翼翼踏出房门并未惊醒她。 没有目的地地走在府院的小路上，大冷天倒是让顾绾愈发清醒了几分。 手中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晃动着，微弱的光线印在脚下显出暖黄色的光圈，脚下却没有指引地走到了位于府西的书房。 听闻楚昀之前是住在顾绾院子旁边的主院的，自顾绾嫁过来后，楚昀便搬到了离那边较远的书房，虽同在府中，也算是将想离她远远的表达得淋漓尽致了。 书房里漆黑一片，门外的两个侍卫也在这夜色中悄悄打着盹，顾绾小心翼翼绕过书房，她没想来的，也不知怎么走到了这，便顺势朝着书院后方的人工湖边散散心。 没走几步，顾绾突然听到黑夜中的树丛边传来一阵响动。 顾绾愣了几秒没动，捏着灯柄的手微微发颤，视线向角落移去。 夹杂着一道呼吸声，粗重而剧烈，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十分明显。 稀薄的光线下，她隐约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轮廓，心里正想着该不是哪里又来的刺客。 下一秒，却在那高大轮廓旁看见了一架轮椅。 此时那架轮椅上空无一人，那人去哪里了，顾绾看着那模糊的黑影，像是一个人直立着的形状，心里咯噔一下。 咚—— 突然一声闷响，那高大的影子顷刻向前倒去，摔在冰冷的雪地中。 顾绾险些惊呼出声，脑海里已经得出结论，那是楚昀。 他在干什么？ 下意识就要上前去，却看到刚倒下的楚昀不知借着什么力又艰难地站了起来。 顾绾这才看清，楚昀所站的地方靠近湖边，那里修了一排结实的围栏，靠着围栏，楚昀利用手臂力量起身，撑着围栏勉强站立。 楚昀竟然在练习站立。 这本是顾绾打算后期给楚昀安排的方案，汤药固然管用，可久未站立的楚昀想要一下就恢复成正常人一般也是不大可能的，只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服楚昀，说了多半也是遭到冷眼拒绝。 -- 第36页 更何况，重新站立的过程极为艰辛，就像孩童第一次行走，会摔倒会疼痛，这样的耻辱的样子，楚昀不是孩童，又怎能忍受。 可没想到，顾绾未说，楚昀已经在这样做了。 选在夜深人静的深夜，顾绾知道，楚昀心里还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此时这个样子的。 站在远处，顾绾没有靠近，就这么在朦胧的夜色中看着远处那道影子，一下高耸站立，一下沉声倒地。 一次次站起，又一次次倒下，顾绾几乎都觉得楚昀下一次不会再爬起来了，可他还是站了起来。 从最开始保持几秒钟的站立，到后来能够站立十几秒，不过是眨眼的差距，却是楚昀反反复复几十次努力的结果。 他不是自暴自弃，他也不是自怨自艾，他比谁都想站起来不是吗。 顾绾不知道何时泪湿了脸颊，冬夜的寒冷刺痛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楚昀以病体残躯硬生生坚持着不断尝试，对自己苛刻得近乎残忍。 终究是没舍得再看下去，顾绾提着灯笼，悄然消失在夜色里。 第22章 表小姐 可是楚昀邀请了她 翌日。 顾绾特意晚了些时辰去书房，昨夜不知道楚昀练习到何时，假意传去消息称她晚起了，也好让楚昀能多休息一会。 他这样练习多久了呢，顾绾不禁在心里思索着。 自己昨天还闹脾气不给楚昀按摩，楚昀还关心着她是否不舒服备了甜汤，这样想来，顾绾心里羞愧得不行。 出门前，顾绾在系统中更改了一下剧情，按照这个程度，楚昀的腿应该能更进一步治疗了，说不定春天来临之前，他便能站起来了。 在剧情中加速了楚昀的腿好起来的进度，顾绾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迈出房门朝着书房去了。 正巧在门前碰上给楚昀送药的下人，顾绾上前接过药敲了敲房门。 “进来。”屋内楚昀眉梢一挑，下意识坐正了姿势。 推门而进，顾绾将药碗放在了桌上，抬眼看到楚昀面色有些疲惫，也不知道他昨晚究竟睡了多久：“正巧药熬好了，将军先喝药吧，喝完药我替你检查一下。” 楚昀的腿其实在顾绾手下的触感也逐渐开始有了变化，顾绾之前没有刻意去感受，现在却是急不可耐想知道，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楚昀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药碗便仰头喝下，对于喝药这事，这几年来不管是治什么的药，他几乎都快成药罐子了，每日喝的药比水还多。 见楚昀如此配合，昨晚湖边的一幕好似又浮上眼前，顾绾垂下眼帘，想了想低声道：“昨日的甜汤，谢谢了。” 噗—— 霎时，一大口汤药喷射而出，被呛到喉咙猛烈咳嗽起来，楚昀涨红着一张脸瞪着顾绾。 顾绾一惊，连忙上前，幽香的手帕贴近楚昀脸颊，楚昀身子猛然紧绷起来：“将军，你没事吧，喝点水润润喉。” 顾绾也不知道自己不过是道个谢楚昀怎么就呛到了，连忙倒了杯水递给楚昀。 楚昀咳得喉咙发干，喝下一大口水才缓了过来，刚下意识想否认甜汤一事，此时反倒觉得否认的确有些可笑，看了眼顾绾，楚昀似是在踌躇什么。 “怎么了将军？” 半晌，楚昀转动轮椅把身子背了过去，朝着床边移动，在顾绾看不到的位置，楚昀脸上浮现出紧张无措地神色，张了几次嘴才生涩开口道：“年末花灯会，要一起去吗？” * 一年的年末，也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如小说外的世界一样，年关将至，人们都为了这个节日变得忙碌起来，整理过去一年，展望新的一年。 屋内，坐在桌前的顾绾一手托着腮，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桌面。 从春去口中得知，岁朝的花灯会在每年除夕的前一天晚上，是每年最热闹的日子。 人们会邀请自己的亲人、伙伴或是爱人一起参加花灯会，若是被邀请，一定是在对方心中极为重要的人。 以往的边城是战乱之地，花灯会形式简单，几乎和平日没什么区别，而岁都作为岁朝的都城，花灯会是最为隆重的，楚昀自伤了腿后，从未参加过花灯会。 可是楚昀邀请了她。 原本顾绾还在因为楚昀心系宋岚而感到失落，没想到情况一转，自己竟要和楚昀一同去花灯会了。 这一段顾绾未预料到的剧情，自然也引起了评论区读者的热议，一阵高呼安排吻戏，扰得顾绾心都乱了。 楚昀的意思，会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还未理出头绪来，屋外传来春去的声音：“夫人，表小姐到了。” 顾绾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打开房门春去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前几日便听闻楚昀的表妹这几日要来岁都参加花灯会，她作为将军府的女主人，自然是要前去迎接的。 快步来到正厅，厅外的空地上大大小小的箱子摆了数十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送来的聘礼，只是没有扎红绸。 绕过箱子，便看到正厅中央坐在轮椅上的楚昀，一脸愁容，像是在隐忍着怒气，又像是无可奈何。 视线一转，顾绾便看到了一直听春去提起的表小姐，舒梦予。 一身鹅黄色的长裙，腰间的白绸描绘出勾人的曲线，娇俏的眉眼又将其中合，显露出十足的少女感，相貌娇美，肤色白腻，笑弯了眼，可爱十足。 -- 第37页 “真的吗表哥！刘叔说的是真的吗！表嫂什么时候来，我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将你给制服了！”舒梦予轻铃般的嗓音很有辨识度，说起话来大大咧咧的，不像传统的大家闺秀，却又丝毫不显得鲁莽，站在楚昀身旁叽叽喳喳的，顾绾还未进去便听见了声音。 楚昀皱着眉头，抬眸便看见了门外的顾绾，像是在恼怒顾绾怎么现在才来，又像是松了口气终于来了，轮椅转动连忙道：“在那，让你表嫂陪你转转，我去歇息了。” “诶！表哥！我们多久没见了，这才说了几句话呢！”楚昀说走可是真的走，丝毫不会客气，舒梦予看着楚昀转身离开，眼睛都瞪大了，喊了两声，回过头瞧见正厅门口的女子，怔愣了一下，随即便把楚昀抛之脑后了，“洛城舒明之女舒梦予，见过表嫂。” “不用这么客气，你大老远来岁都，我该早些准备的，姗姗来迟让你见笑了。”舒梦予看上去岁数不大，顾绾估摸着自己应该年长她几岁，对于这般娇俏可爱的小姑娘，顾绾觉得很亲切，对着舒梦予笑了笑，下意识看了一眼楚昀离开的方向。 “表哥也真是的，人家大老远来，也没个好脸色，我每年都会来岁都参加花灯会，表哥一次也没陪我去过，不陪我去花灯会就算了，反正我也不需要他陪，那也总不能整日对自己可爱的表妹不闻不问吧，你说是不是啊，表嫂，不过今年有表嫂在这，表嫂你不会嫌我烦吧，可以带我一起玩吗？”顾绾算是知道楚昀那一脸无奈是为什么了。 舒梦予就是个小姑娘，天真可爱，活泼开朗，说起话来叽叽喳喳跟个小麻雀一样。 顾绾自认自己也是个小话痨了，见着舒梦予倒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楚昀这样的性子能经受得住就奇怪了。 “我从小鲜少出门，在外也没什么朋友，整日闲着也是闲着，我们相伴一起，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会嫌你烦呢。” 舒梦予眼睛亮亮的，见顾绾答应了连忙用手肘推了推站在她身后的男子：“表嫂真好，长得貌美又如此亲近，表哥这是走了大运才娶到这样的妻子吧，你说是吧越城。” 顾绾这才注意到舒梦予身后被唤作越城的男子。 身材高大，面容倒是略显普通，但站姿挺拔给人一种刚正不阿的感觉，一脸严肃，在被舒梦予触碰后显然吓到了，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才点了点头低声附和了一声。 “好了，我们别在这站着了，你的屋子我已经命人整理出来了，我看你带了这么多东西……”顾绾说着抿嘴笑了笑，本还惊讶是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箱子，看到舒梦予后便能理解小姑娘出趟远门巴不得把自己所有好看的衣服都带上的心理，想必那些都是舒梦予的衣服，“是带的衣物吗，要不我陪你一同去屋里整理一下吧。” “表嫂你怎么知道我带的衣物！岁都可太冷了，衣服又重又厚，我明明没带几件，也不知怎么就装了这么多箱子，表哥每次都说我巴不得把舒府都搬过来，人家明明没带什么东西嘛，一点也不友好，还是表嫂好。”舒梦予一听，亲热地拉着顾绾的手晃了晃，开心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顾绾对少女的撒娇还挺受用的，唤来下人替舒梦予搬箱子，这便带着舒梦予往客房去。 第23章 铁树开花 这下顾绾真的不淡定了…… 两个女孩一见如故，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说地，聊到岁数，顾绾才知道舒梦予和自己相差无几，只是长着一张娃娃脸，才让她误以为舒梦予年纪尚小。 屋内不断传出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守在门外的下人嘴角也不自觉带了笑，将军府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梦予，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岁数，现在可有心仪的男子？”八卦自然是女生之间必不可少的话题，顾绾替舒梦予收起一件衣服，转身突然凑近了舒梦予。 和舒梦予相处下来，顾绾愈发觉得她甜美可人，虽然有些娇气，但娇得可爱，一点也不惹人厌，本着磕副CP的心态，顾绾倒是很想知道舒梦予这样的姑娘会便宜哪个角色，顺便她也能在剧情里帮上她一把，给两人写上完美的结局。 舒梦予一愣，眼珠晃动了两下，连忙朝着顾绾摆了摆手：“哎呀，表嫂你就别取笑我了，你和表哥好好过日子最重要，我心仪的男子，唉，算了不说这个，表嫂给我讲讲你和表哥的故事呗，我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还被我爹扔去跟着表哥在边城摸爬滚打过一段时间，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想过这棵铁树会开花，我还以为表哥这辈子都不会有喜欢的人呢，你是怎么做到的啊，也太厉害了吧。” 舒梦予话题转移得生硬，可顾绾却被后面这番话给怔住了。 铁树开花？ 楚昀可是她设定的深情男配，小说正文中对宋岚深沉的爱意怎么可能没喜欢过别人。 楚昀喜欢她？ 舒梦予刚到岁都，又是从哪听说楚昀喜欢她了。 “将军之前不是一直有一位喜欢的女子，你怎会说他从未喜欢过别人？”顾绾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毕竟舒梦予所说的和她所知的完全不一样，顾绾索性直接说出了口，虽然小说里是有舒梦予这么一号角色，但她无关主线剧情，顾绾也不知道她到底了解几分。 舒梦予听完惊讶地看着顾绾，眨了眨眼好一会才道：“表嫂，你听谁胡说八道的啊，要是表哥早就有喜欢的人，这楚家上上下下能为着他日后的生活操碎了心吗，就连我爹都常说，表哥若是再这样冷情下去，以后楚家可就……呸呸呸，现在可不是了，现在不是有表嫂你了，表嫂你是不是听谁挑拨离间了，苍天可见，表哥就是个大木头，压根没喜欢过任何人。” -- 第38页 “我是听……”顾绾此时脑瓜子嗡嗡的，脑海里努力回想着楚昀和宋岚的过往，不管是曾经在边城，还是途中楚昀来岁都，再到后来他们打仗，楚昀和宋岚的剧情历历在目，怎可能会像舒梦予所说的这样，她连忙整理思绪，不死心道，“这事不是很多人都知道吗，当初将军和皇上在边城打仗，相识了皇后娘娘，他们……” 顾绾不知道怎么道明三人的三角恋关系，但他们三人的故事就是从楚昀帮着赢策打天下开始的，宋岚也是那时与他们相遇，随后便有了后面的剧情，这总不会错了吧。 “是啊，这可成就了一段佳话，说起来，那时我也在边城，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爱情可真叫人羡慕，那时他们三个可是生死之交的挚友，皇上和皇后娘娘能成，少不了表哥在中间撮合呢，表哥这么会撮合别人的感情，怎么自己就跟个臭石头一样不开窍呢，我听说表嫂刚嫁过来的时候，没少被表哥欺负，真是委屈你了表嫂。” 这下顾绾真的不淡定了。 舒梦予称她也在边城，那她就是亲眼所见了。 可她的亲眼所见和她的亲笔所写怎么不一样！ 楚昀不仅没有喜欢宋岚，反倒撮合赢策和宋岚，这种荒谬的事有可能吗，她到底是为什么才穿越进这个世界的啊，不就是因为楚昀爱而不得下场太凄惨了吗。 【所以番外是平行世界吗？楚昀已经不喜欢宋岚了？】 【虽然宋岚也是绝美女主，但是顾绾更适合楚昀，这样写挺好的。】 【楚昀不喜欢宋岚那天为什么在皇宫情绪不好，明明剧情都改成不需要上台阶了，难道是因为顾绾？妈呀，磕到了。】 【楼上正解，顾绾看皇帝看出神了，楚昀吃醋哭唧唧！说弃文的好好看了文再说话吧，作者哪里写了楚昀因为宋岚情绪不好了，完全是和顾绾的甜蜜互动嘛！】 【可是这哪里解释得通，故事背景人物时间线全都一致，怎么可能就突然没喜欢过女主了，胡扯，平行世界也要有理有据吧。】 顾绾躺在软塌上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众多评论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不是平行世界，但楚昀没有喜欢过宋岚这事压根解释不通。 读者满意度在回升，顾绾却丝毫高兴不起来，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舒梦予所讲的那些事，除了楚昀和宋岚的感情，其余的每一件大小事，都能对得上顾绾写在正文里的情节，他们三人的相识，相知，到最后打下天下，包括赢策和宋岚的感情走向，也是没问题的。 可偏偏到了楚昀这就不对劲了。 心里咯噔一下，顾绾猛地一下从软塌上坐起身来。 思绪一下回到自己刚穿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写的所有关于楚昀的剧情，都改变了。 那会不会，并不是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开始的，而是打从她开文起，楚昀就压根没按她的剧情走？！ 顾绾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庆幸。 不过这个猜想她还不敢确定，心中思索着寻一个机会好生印证一番这个事。 临近除夕，顾绾倒是忙碌了起来。 这头舒梦予整天粘着顾绾，两人相约着不是上街溜达，就是窝在房里讲悄悄话。 那头顾绾惦记着在家中的顾令勇，回了几趟娘家，虽没过夜，也是一待要待上半天，往家里送了些年货，又替将军府置办了年货。 顾绾突然有种自己融入了这个世界的感觉，仿佛她真就像个已经出嫁的妇人，打点着夫家，惦记着娘家。 书房内，刘贵拿着刚送来的新衣展开在楚昀面前：“将军，新衣刚送到了，您看看如何，要试试吗？” 楚昀主动吩咐制衣倒是头一遭，刘贵本还疑惑这是为何，结果很快便从下人们的小道消息中得知，楚昀要同顾绾一起过花灯会。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刘贵不敢当着楚昀的面说，怕惹恼了楚昀，一个别扭改变了主意，但上上下下也都为花灯会做着准备，希望楚昀的头一次花灯会能留下难忘的记忆，自然也希望楚昀能在花灯会和顾绾增进感情。 “不用了，放那吧。”明明是同平日里差不多的冷淡话语，今日这话刘贵却从中听出些什么不寻常。 微微抬头瞥了一眼楚昀的神情，刘贵连忙低下头，嘴角又有了笑，连忙识趣道：“那我就将这衣服放这了，这就退下。” 刘贵站在书房外没多久，屋内果不其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手忙脚乱，又像是迫不及待。 待声音停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轮椅在屋内不停转动的声音，摩擦着地面，一听便知。 刘贵笑意更深了，想必现在，将军正兴致勃勃地在铜镜前欣赏自己的新衣吧。 * 忙过前一阵，顾绾这才后知后觉开始紧张了起来。 明日便是花灯会，屋内衣服散落一地，这已经是她换的不知道第几套衣服了。 花灯会的寓意，在愈临近日子便愈知晓得明白，楚昀主动邀约她，那是不是说明，楚昀已经在逐渐开始接受她了。 若是楚昀真的没有按照她之前正文中的剧情走，那楚昀心中便犹如白纸，并没有所谓的白月光。 这次是她难得的机会，也是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最有希望推动剧情的一次机会。 片刻思绪后，顾绾打起精神来，继续试穿着衣柜中的衣服，只希望明日，能和楚昀在这个世界中留下难忘的记忆。 -- 第39页 * 顾绾不好意思让春去替自己收拾残局，一直收拾到入夜，才将白日里造作的屋子恢复了原样。 刚沐浴完时候也不早了，打算赶紧上床睡觉。 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舒梦予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表嫂，你睡了吗？” 顾绾闻声放下手中的东西，三两步走到门前，开门便看见舒梦予一脸愁容：“怎么了梦予，这么晚还不睡。” “表嫂，我睡不着，陪我聊聊天吧。”舒梦予撅着嘴，看上去可怜巴巴的，语气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绾连忙侧身让舒梦予进来，谁抵挡得住这样的撒娇呢：“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舒梦予进屋便在桌前坐了下来，摊开手趴在桌上，半晌才闷闷不乐道：“他不愿意同我去花灯会。” 顾绾一愣，这个他？ 她想起那日舒梦予一带而过的心上人，只是顾绾还不知道这人是谁。 “你可是去邀请过他了？”顾绾坐在舒梦予身旁柔声问道，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这般娇柔可爱的小姑娘，竟拒绝人家。 “嗯，这都第三年了，自表哥来了岁都，我每年都带着越城来岁都，就是想同他参加一次花灯会，可他每次都这样！” “越城？！你是说，同你一起来的那个侍卫越城？”顾绾惊了，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这不就是大小姐和贴身侍卫的爱情故事吗，小说里可没少见，“可他身为你的侍卫，于公于私他都是要与你同行，贴身保护你的，怎会不愿与你同去。” “我不是说的这种同去！我不要他保护我，我们是去参加花灯会又不是去打仗，我是想，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没有上下尊卑的身份，和我一同参加花灯会，侍卫什么的，我才不想！” 顾绾听着，脑海里不自觉就浮现出了一个狗血曲折的爱情故事。 “未与他过多接触，暂时我也说不上什么，不过你若是想他陪你一同参加花灯会，我倒是有个办法。”顾绾眼珠转了转，很快有了头绪，笑眯眯地看着舒梦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别难过了，这事包在我身上，今晚好好回去睡一觉，明日保准让他和你度过一个不一样的花灯会。” “真的可以吗，表嫂。”舒梦予显然不信，并没有什么欣喜之色，看来先前在越城那里已是碰了不少壁。 顾绾点了点头，胸有成竹的样子让舒梦予有些动摇，几次三番看向顾绾，最终还是轻声道：“若他还是不愿，我也不会放弃的，就算今年不成，明年我也还要来，直到他愿意为止！抱歉表嫂，这么晚还打扰你，只是心里实在憋得难受，这才想找人倾诉一番，这事可别告诉表哥，不然他可要笑我了，那我就先回房了，早点休息。” 舒梦予离开后，顾绾无奈地笑了笑，本想着早些休息，看来又要加班了。 躺在床上，唤出脑海中的系统，顾绾在系统中写下了一段明日的剧情。 第24章 他今日真好看 咱们去买灯 今日，顾绾发觉府上气氛都有了些许不同。 因为晚上的花灯会，身为主子的楚昀头一次要去参加，府上的下人们也因此得了闲，只想尽快处理完手上的事，趁着这大好时机，也去感受感受花灯会的热闹。 本是一片祥和的气氛中，顾绾的眼皮从起床后却一直跳个不停，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好像要发生什么事。 按下心中的不安，顾绾特意在剧情中排出有刺客或是意外发生的可能，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事情一旦太过顺利，就容易胡思乱想。 用过午膳，顾绾来到书房。 昨晚答应舒梦予的事她可没忘，不过这事还得楚昀帮忙，只是不知楚昀会不会赏这个脸，陪她做这出戏。 “将军，药喝了吗？”顾绾进门时，楚昀正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房门的方向，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敲了敲门，顾绾开口出声。 不知楚昀是在干什么，听到声音后惊慌的样子像是刚才不曾发觉有人将门推开了。 他一向警惕的。 “喝了，今日怎么这么早。”楚昀慌乱将什么藏在了衣袖下，那手忙脚乱的样子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自在地看了眼顾绾，蹩脚地转移了话题。 话到嘴边，顾绾到底是没问，楚昀不想让她看见，问了也是自讨没趣，便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道：“今晚的花灯会，我想请你帮个忙。” * 冬日的日光总是懒洋洋的，时辰还早便已慢悠悠地打算下山了。 顾绾收拾好自己后，反反复复在铜镜前看了好多次，忍不住再次问春去：“可还有什么不妥，这样可以吗？” 春去笑了，替顾绾整理了一下发簪，看着镜中精致的美人，几乎移不开眼：“夫人，您今日特别美，没有任何不妥，将军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顾绾脸上一热，总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了，眨眼再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便起身：“今日你也好好逛逛，时候不早了，那我便先去前院了。” 前院，顾绾老远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近一看，是独自站在门前的越城。 真是人靠衣装，换下朴素的侍卫服饰，特意装扮过一番的越城，倒是比顾绾初见他时要亮眼了几分，不像是扔进人群就会被淹没的样子，反倒因为高挑的身材，极为出众。 -- 第40页 “越城，久等了。”顾绾上前轻声开口，站定后视线飘向将军府门外，很快又收回视线，对着越城温笑了一下。 “夫人，现在出发吗？”越城的脸上倒是没有过的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即使换了衣服，也与平日并无差别。 顾绾心里汗颜了一下，如此刻板的男人，也不知舒梦予这欢脱的性格，是怎么喜欢上这样的男子的。 “嗯，咱们走吧。”顾绾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越城便立刻紧跟在身后。 街道上张灯结彩，夜色降临，满城的花灯将整个城点亮，萦绕着热闹的气息，来来往往的全是人，脸上皆是洋溢着喜庆。 舒梦予不想让越城以侍卫的身份同她过花灯节，那么今日她便让越城成为她的侍卫。 出府前，顾绾让楚昀同舒梦予先行出府，他们相约在中心湖桥上相遇，顾绾以自己需要侍卫保护为由，让越城跟着自己，并且要求越城要打扮一番，她不想自己堂堂将军夫人带的侍卫，让人瞧了不修边幅。 话是这么说，顾绾在剧情中详细写下了越城今日的装扮，眼前一切如剧情中一样，也算是越城自己为了今日的花灯会，精心打扮了一番了。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去桥上相会，随后趁机将越城和舒梦予扔下，这便促成了两人今日的约会。 花灯将深沉的天空印上了斑斓的色彩，顾绾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一路上忍不住频频驻足，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倒真还像个一直养在深闺中的姑娘。 视线瞥到不远处的中心湖，顾绾才惊呼一声：“坏了，耽误太久了。” 身后的越城见状并未多言，顾绾去哪他便跟到哪，顾绾加快了步伐，他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表哥！就看一眼嘛，你看那个灯，我就喜欢那个灯！”还未上桥，便听见女子的娇嗔。 “老实站着，你太吵了。”顾绾上桥便看见楚昀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身旁站着一席烟花色长裙的舒梦予。 “是表嫂！”舒梦予余光看到桥下，刚才被楚昀拒绝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连忙惊呼起来，随即看到顾绾身后的越城愣了一下，站住脚步，“越城。” “抱歉，路上人太多，耽搁了一阵。”顾绾几步走到两人面前，本是看着舒梦予，视线却忍不住飘向楚昀。 他今日真好看。 这身衣服似乎并没见他穿过，与进宫那日不同，衣服精致却又平和，并不特别隆重，却也能见衣服上精细的绣纹，衬得楚昀冷峻的脸反倒多了些亲和力。 不得不说，不同的衣服穿在楚昀身上，都有了不同的风味，倒不像是他在挑选衣服，反而像是衣服在迎合他。 “咱们去买灯。”舒梦予像是看呆了一样，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楚昀眉头一皱，他并不想让叽叽喳喳的舒梦予打搅他，更不需要带个板着脸的侍卫，沉声开口，先一步转动轮椅就往桥下去。 话一出口，楚昀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也会用“咱们”这个词语了，神情撇过一丝不自在，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快了几分。 顾绾一愣，很快回过神来，这时候自然要甩开那两人了，见越城要跟，连忙道：“你就在这吧，我和将军先去买花灯，梦予就交给你了，你好好陪她。” “夫人，我……”越城张了张嘴，顾绾的意思不是让他保护舒梦予，而是陪她，他身为一个侍卫，怎能用陪这个词。 可话还没说完，顾绾已经提起裙摆小跑着追了上去，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舒梦予，这下大概明白夫人突然要他在花灯会这日当她的侍卫是什么意思了。 第25章 花灯会 思念的念 街道高高挂起的花灯一直蔓延到尽头，一眼望去，像是走进了一条被星光点缀过的幻境一般，仿佛让人置身在另一个意境之中。 唯有人来人往闲谈着家长里短的百姓，又将这条不同寻常的路，拉回了现实。 舒梦予那头，想必已经按照顾绾所写的剧情，和越城逛起了花灯会。 那她和楚昀呢。 顾绾瞥了眼跟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跟来后因为桥下人多，她并没能站在楚昀身旁，此时只能在轮椅后面，看着楚昀的后脑勺。 “怎么慢吞吞的，小心走丢了。”一旁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抬眼看去，只见迎面走来一对年轻男女，男子说完这话后，身后的女子突然上前两步，一把牵住了男子的手：“你拉着我不就行了。” 男子愣了一下，随后笑了，手一用力，便把女子拉到了自己身边，两人并肩而站，男子眼中满是宠溺：“真拿你没办法。” 顾绾忍不住笑了笑，幸福美好的画面自然是让人羡慕的。 不过这种画面大概不会发生在她和楚昀身上了，顾绾并没太在意，正要迈开步子，前面的楚昀却突然停下了轮椅。 “怎么了将军？”顾绾微微弯腰询问。 楚昀抿着嘴沉脸半晌，侧头道：“人太多了，你推着我走，别跟丢了。” 说罢，楚昀迅速将头转了回去，目视前方，让顾绾看不到他的表情。 顾绾一愣，心底倒是突然颤了一下。 垂下眼帘，很快便伸手握住了楚昀轮椅后的把手：“嗯，推着你，我就不会跟丢了。” 一路上，便不再有过多的交流，楚昀本就不是喜欢这般热闹的人，顾绾几次看到新奇的东西张嘴想说点什么，低头瞥到楚昀淡漠的侧脸，便硬生生住了嘴。 -- 第41页 到底还是对花灯会充满好奇，顾绾忍不住驻足在一盏桃花样式的花灯前。 “喜欢？”轮椅停下片刻，楚昀转头便看见了顾绾视线所及之处，桃花灯在一排暖黄色光线中显得格外别致，因为灯面桃红的材质，使得灯罩中的光映射在灯面上，显露出淡粉色的光芒，灯面上似是用什么石头点缀，在光线下闪着点点晶亮。 “可是这灯谜，浪里行舟脱口吟，我想不出谜底。”顾绾看着桃花灯苦恼地皱起眉头。 这里的花灯下都牵着一张谜面，解对了便可取走花灯。 楚昀侧头看着身后的顾绾，脸上的表情不舍又无奈，眼底是期待的星光，到底还是暗淡了下来。 薄唇微张，霎时感觉身下的轮椅动了，顾绾似是放弃了，便要推着他继续前进：“是念，思念的念。” 顾绾动作一顿，这才反应过来楚昀说的是什么，眨了眨眼再次看向谜面，如何组成这念字便一下在脑海里展开来，随即欣喜道：“对！是念！” 摊子老板听到了正确的谜底连连鼓掌，上前一步取下桃花灯递到了楚昀面前：“这位公子好生聪明，谜底正是念，这花灯便是你们的了。” 楚昀没有伸手去接，微微昂头，意思不言而喻，顾绾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接过桃花灯，忍不住凑近楚昀放低了音量：“将军你也太聪明了，这是怎么一下就猜出来了。” 说是在问楚昀，视线却一直盯着手中的桃花灯，看得出来顾绾喜欢得不得了。 幼稚的猜灯谜，楚昀本是毫无兴趣的，但此时看这顾绾这幅像是收获了什么珍贵的礼物一般的表情，不知怎的，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竟因讨她欢心而感到有成就，楚昀有些好笑，但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如此简单的灯谜，答出来不足为奇。” 说完，满意地在顾绾眼神中看到了崇拜的神情，楚昀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视线，坐直了身子又道：“还不走？” “嗯嗯！咱们再去前面看看！将军你喜欢什么样的灯，我也去试试能不能为你赢得一盏花灯。”顾绾似是来了劲，对猜灯谜的游戏有了十足的兴趣，一双眼亮晶晶的，手里拿着那盏桃花灯，晃得楚昀眼睛疼。 楚昀顿时有些后悔帮她解开了灯谜，但看着顾绾开心的模样，还是没能开口拒绝，任由顾绾推着他往前去寻找一个她能解开的灯谜。 走走停停，顾绾似乎很努力想要解开一个灯谜，奈何肚子里的墨水解不开古人文绉绉的谜语，一张精致的面容写满了焦虑。 “就这个吧。”楚昀实在是看不下去，在心里无奈地笑了笑，平时伶牙俐齿的姑娘竟是这般愚笨，也不知道年少时学堂里所学的东西都丢哪去了，视线撇到一个简单至极的谜面，伸出手给顾绾指了条明路。 顾绾凑过去一看，谜面就一个“伴”字，打一个字。 思索几秒，顾绾立刻喊出：“是肉！对不对！” 摊子老板笑了笑，取下这盏灯：“姑娘答对了，伴打一个字，正是肉字。” “送给你。”顾绾笑嘻嘻接过花灯，这才看见，这只花灯有些平平无奇，难怪谜面这般简单，有些不好意思，但心中还是期待楚昀能欣然收下，这也算是她凭借小脑袋努力为楚昀赢下的奖励。 本无什么感觉，不过是猜字谜的游戏，楚昀接过花灯却愣了一下。 两人一人一只花灯，在这花灯会上，皆为对方取得了礼物。 他并未收到过这样的礼物，不贵重，甚至平凡。 心里却像是被填满一般，又酸又涨，万家灯火，他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这一盏灯了吗。 顾绾。 这个名字再一次在心尖上呢喃，上一次他还在想着这个女人何时会露出她的狐狸尾巴，而此时，她就是只狡猾的小狐狸，摄走了他的心，牵动了他的魂。 忽的一声响，一只火花冲天而起，在寂静的天空中炸开了一团绚烂。 不知是谁家燃放了烟花，大朵的烟花相继绽放，点亮了夜幕，如繁星聚集，如百花齐放。 “将军！你看，烟花！”顾绾抬起头，眼里盛着光，高指灿烂的天空，同楚昀分享喜悦。 楚昀坐在轮椅中，岑寂冷峻的脸上掠过烟火交叠的光影，忽明忽暗，刚才堆积在心中的满涨的情绪，伴随着顾绾的声音，化作了脸庞上的安静平和。 “咱们去那边的观景台吧，快些过去，不然烟火就结束了。”人群中，顾绾的视野并不开阔，向往着美丽的景观，推着楚昀快速朝着不远处的观景台去。 观景台旁是一间休憩小屋，地势宽敞，平日里会有街坊邻居聚集在此闲聊，此时堆积了一些花灯会的物品，反倒没什么人进来了。 烟火散尽，天空再次恢复了平静。 顾绾活动了一下自己昂扬多时有些酸软的脖颈道：“将军，你在这等等我，我去买些小食，逛了一会也累了，咱们一会就在附近休息一下，这里人少，我很快就回来。” 推着楚昀不便去人多的摊子，正巧这里的休憩小屋能让楚昀独处半晌，他微微颔首，顾绾便急匆匆地转身朝着街道去了。 第26章 走水 她要干什么啊！不要命了啊！…… 紧邻挂满花灯猜灯谜的街道，便是趁着人多而摆摊的各类小食街道。 顾绾挤进小食街挑得眼睛都花了，不知道楚昀爱吃什么，她自己也嘴馋得不行，巴不得把每家店都能买上一份。 -- 第42页 耽误了一会，顾绾左右手提满了吃食，这才打算回到小屋去与楚昀汇合。 担心楚昀等得不耐烦了，顾绾加快了些脚下的步子，还未走近，却突然看见不远处的天空上不断蔓延出黑色的浓烟。 随后便听见了休憩小屋的方向传来大喊声：“走水了！走水了！” 走水？！ 顾绾心里一惊，看着空中的浓烟顾不上手中的吃食会翻洒，小跑了起来。 越往那边，便出现了惊慌失措的百姓，四处逃窜，随后更是看到有自告奋勇的男子提着水桶来回奔跑。 顾绾连忙拉住一人着急问道：“那边是什么地方走水了？” “观景台旁的休憩小屋，刚刚都还好好的，不知怎么，一下子突然就烧起大火，哎哟，我还有几十盏花灯还放在里面呢。” “赶紧救火！” “不要围在这里了，大家快散开！” “屋里还有没有人！” 顾绾耳旁不断响起前来救火的群众的大喊声，已是顾不上手中的吃食，早已不知扔在了哪个角落，她四处寻找着楚昀的身影，楚昀那般机警，要是有起火的征兆，肯定先逃出来了吧。 直到跑到休憩小屋前，火势比顾绾想的还要大，短短二三十分钟，就烧得这般可怕，连带着旁边的观景台也烧了起来。 楚昀在哪？ “这位夫人，您快让开些，这火势大。”灭火的群众焦急撞上了顾绾，来不及道歉，只能将顾绾往一旁推了推，提着水桶又往小屋旁冲去。 “这里面可还有人，你们看见有人了吗，你们看见一个坐轮椅的男子吗？”顾绾惊慌失措，拉住灭火的人便一顿追问，她没看到楚昀，楚昀不会在大火中，他不能在大火中。 “这么大的火，怎还会有人，就算有人，也烧得灰都不剩了。”无暇顾及顾绾，那人摆了摆手，撇开顾绾拉住他的手，快步离开了。 这么大得火，楚昀如果真的在里面，哪里还坚持得住。 很快，顾绾想到自己的系统，若是不符合逻辑，系统一定会更改她的设定的。 连忙打开系统，顾绾在系统中写下：突然一名男子在大火边缘看到了屋内的身影，大喊着：“屋内有人！” “屋内有人！”几乎是下一秒，就有男子的声音高喊出声。 顾绾心中咯噔一声，是真的。 如果屋内本来没有人，那她怎样写，都是不能成真的，这屋里真的有人，是楚昀！ 顾绾霎时慌了神，脸色惨白，脑子嗡嗡作响。 今日的剧情她只想着替舒梦予和越城制造机会，压根没写关于楚昀的内容。 为何这里会起火。 顾绾不断在心中安慰自己，但还是不受控制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没时间继续思考这么多，楚昀不能死在这里。 她已经让楚昀死过一次了，她的无念之举，对楚昀造成了巨大的伤害，现如今竟又是因为她，将楚昀独自留在这里，再次身陷险境。 顾绾紧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能写剧情，这无疑是最大的金手指，就算不能立刻改变这场大火的走势，但保自己平安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一把挤到最前面，围观的群众远远地将这团火围了起来，周围人拧着水桶，不停地往里泼水，但这灭火效率极低，如此大的火，根本不可能被这样的方式扑灭。 顾绾提起裙摆，一下冲到一个人跟前，一把抢过对方手中的水桶，将水全数淋在自己身上。 “你干什么！发什么疯，这里走水了，赶紧离远点！”被抢了水桶的人懵了，一看顾绾是个女子，也没说重话，只得赶紧抢回自己的水桶，想将人推走。 哪知，顾绾一把甩开他，那人还没料到她力气这么大，被推了个踉跄，随后便看见她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有人冲进火场了！” “她要干什么啊！不要命了啊！” “这女人疯了吧！” 周围不断发出惊呼声，但也无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前去阻拦她，很快，顾绾的身影便被大火吞噬，消失在了熊熊烈火中。 第27章 劫后余生 他到底在哪？ 大火中，顾绾谨慎躲避着周围的火苗，她紧绷着身子，必须全神贯注，一边寻找着楚昀的身影，一边在脑海中不断更改周遭火势的变化，稍有不慎，她也会交代在这里。 烧倒的梁木不断落下发出沉重的声响，火焰烧得房屋噼里啪啦作响。 她必须全力救出楚昀，这也是她最大的机会，说不定这就是番外剧情结束的契机，舍身相救，心意相通，故事就会走向大结局，但前提是这个结局得是HE。 小屋虽不大，但各处道路不通，顾绾紧紧捂住鼻子不让浓烟侵入鼻腔，没法张嘴大喊，但还是低声唤着楚昀的名字。 他到底在哪？ “将军！楚……咳咳！楚昀你在哪里！”顾绾不断往里走，浓烟熏得她直咳嗽，她弯着腰，不敢错过任何一处地方。 屋内堆积的花灯助燃了火势，顾绾几乎无法通过剧情来阻止她周围不断燃起的火势。 怎么会没有回应，难道楚昀已经出事了。 这个想法一出，顾绾连身子都忍不住颤抖了，迈上一步台阶，身后的房梁赫然砸了下来，烧断的梁木冒着火星子，她没有了退路。 -- 第43页 还没来得及多想，顾绾猛地看见角落里的人影。 “楚昀！”惊呼出声，顾绾连忙冲了上去。 身后的木质轮椅已在冒着烟，燃起星星火点，楚昀趴在地上，双腿上竟压着一根房梁。 浓烟熏得顾绾几乎睁不开眼，她不断拍打着楚昀的脸，他不能失去意识。 “唔……”沉重的呼吸声响起，楚昀还活着。 可此时沉重的房梁压在他的腿上，额头上布满密汗，死咬着牙发不出半点声响，疼痛几乎将他的意识侵蚀。 四下孤立无援，顾绾试图帮楚昀移开房梁，可烧得滚烫的房梁根本无法触碰，更别说顾绾肺部残存的空气越发稀薄，压根使不上力气。 这样下去他们会死在这里的。 灼人的热浪不断袭来，顾绾死咬着双唇让自己保持清醒：“坚持一下，别睡着，楚昀，坚持一下。” 一边拍打着楚昀的脸，顾绾艰难地在脑海中理出思绪写道：楚昀腿上的房梁燃起明火来，很快被烧断开来，角落的木墙终是抵挡不住大火的侵蚀，轰然倒下，墙体破裂，露出一个通往屋外的缺口，顾绾托着楚昀的身体，忍受着未完全熄灭的星火，艰难地爬出了小屋。 处境已是十分艰难，顾绾自己几乎都要在这灼热的大火中失去意识。 脑内绷着一根弦，现在已是走投无路，她只能让楚昀腿上的房梁自己断掉。 大火在楚昀的双腿上燃烧，顾绾痛苦地皱起眉头不敢看。 “啊！不……呃……”烈火灼烧的疼痛，让倒在地上本已失去意识的楚昀突然挣扎起来，嘴里发出痛苦的□□，想要逃脱痛苦，却又动弹不得。 顾绾眼泪直流，根本不敢想此时的楚昀有多痛苦。 很快，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一旁的楚昀早已没了声，他疼得晕过去了。 顾绾顾不上其他的，连忙抹掉眼泪，一把拉住楚昀站了起来：“楚昀，坚持一下，我马上救你出去，你别害怕，你别害怕……” 像是在和楚昀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眼前的大火依旧猛烈，顾绾现在不得不托着楚昀从周边的大火中冲出去。 木墙烧破一个窟窿，视线里却依然只看得见无边的大火。 一点火星掉落在肌肤上，烫得顾绾龇牙咧嘴，不敢想象刚才的明火灼烧在楚昀腿上是多么疼痛的感觉。 顾绾咬着牙，出门盘好的精致的发早已凌乱不堪，一张脸上泪和汗混杂着污渍，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狼狈。 但她眼神坚定地看着外面，就是现在。 用尽全身力气，顾绾将楚昀猛力向外拖去。 “救命！救命！救救我们！”倒在屋外的地上，周围的火挡住了去路，但顾绾很快看见围在远处的人群，哑着嗓子大声喊叫起来。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那边有人！” “是刚刚冲进去那个女人！天哪！她还活着！” “还有一个人！她去救了个人出来！” “快快，把这边的火先灭掉！”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多，顾绾的大脑却开始浑浊起来。 模糊的视线中，好像有人朝着他们来了。 劫后余生，顾绾似是松了口气，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28章 一厢情愿 从背后抱住了他 除夕夜，万家灯火点亮，每家每户洋溢着团圆的欢声笑语。 夜空被烟火点亮，街道上鞭炮声轰鸣，处处是喜庆的气氛。 昨日发生的小插曲似乎已经被人们所遗忘，扫去过去一年的疲惫，展望新的一年的希望，热闹的气氛充斥着大街小巷的每一户人家。 火红的灯笼高高挂起，此时却丝毫无法火热将军府死寂阴沉的气氛。 “将军怎么样，还是不愿出来吗？”本是团圆夜，桌前是丰盛的团圆饭，老爷子坐在桌前面色沉重，顾绾久坐许久，见到赶来的刘贵，连忙起身开了口。 刘贵也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几岁，两鬓生出白丝，垂下头来摇了摇头。 “吃饭吧。”苍老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颤，老爷子说完这话，满是皱纹的手缓缓伸向桌上的菜。 将菜夹进碗里，却再没动作了。 顾绾眼底泛酸，这种时候，叫她怎么吃得下。 “抱歉爷爷，我去看看将军。”终是忍不住起身，说出这话，顾绾几乎要落泪，好端端的除夕夜，为何变成了这样。 大火后的一整夜，顾绾在苏醒后眼睁睁看着楚昀挣扎在痛苦中。 他的腿烧得血肉模糊，他的意识也在地狱的边缘不断徘徊。 这日之前的所有期待，仿佛成了一个笑话，暗藏在安宁背后的汹涌，竟来得如此猛烈。 顾绾如何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楚昀的腿再一次遭受重创，明明他们就要看见希望的曙光了，却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大夫看过楚昀的腿连连摇头，紧急为楚昀处理了伤口，命是捡回来了，可人也彻底废了。 顾绾一夜之间几乎把眼泪都流光了，此时竟是想哭却掉不下一滴泪。 楚昀醒来后一言不发，没有表情，也没有情绪，犹如一具活尸，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 不用大夫多言，他也比谁都清楚，那么久的努力，再次燃起的希望，现如今已全都毁了。 -- 第44页 “将军，是我。”顾绾声音很轻，站在门口出了声便抬腿进了门。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万家灯火通明，楚昀却将自己埋藏在黑暗中。 借着屋外的光，顾绾看见坐在窗边的楚昀，背对着她，沉默又孤寂。 不像初见时那般警惕，现在就是屋外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引不起他的丝毫反应。 顾绾无言地走到楚昀身后，看着他不再挺拔的背影，心中像是堵上了一块巨石。 此时安慰的话语苍白无力，顾绾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让这一切恢复到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久站许久，她忍不住上前弯下了腰，伸手环住他的肩，从背后抱住了他。 只觉得怀中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却依旧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顾绾此时甚至不知道，这场大火中楚昀葬身火海和这样被她救回，哪一个结局更好。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结局，为什么这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 冬天悄然离去，带走了一地的白雪，迎来了翠绿的春。 冬日里那件事仿佛成了整个将军府不能被提及的秘密，却又摆在明面上，人人皆知。 除夕过后，舒梦予和越城也回了家。 楚昀最初犹如行尸走肉般过了一个月，后来也渐渐开始开口说话，正常度日。 只是这个正常，也只是回到了最初顾绾还未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三年，一个从边城战乱废墟中爬出来的残废。 每日端进书房的汤药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顾绾也不再能进入书房替楚昀按摩。 深夜里，顾绾常去湖边，却再也没看见独自练习站立的身影。 到了四月，楚昀时常带着下属频繁出入将军府，夜里的将军府又变得像以往一般很早便没有人出没。 越到后面，楚昀越是整日整日不在府内，顾绾从最开始的时常去书房门外求见楚昀变成了在将军府门前等着楚昀归来。 春日昼夜温差大，顾绾有时一等就是半宿，直到深夜才看到楚昀带着人匆忙归来，即使归来，也只能说得上一句你回来了。 大大小小的风寒患了好几次，顾绾也只能用剧情来加快让自己好起来，不想让楚昀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系统里的读者评论她已经很久没去看过了，读者的满意度现在是多少顾绾也几乎记不得了，新文的预收以往是每隔一会就要去看看，现如今也是好久没有点开查看了。 仿佛小说世界外的那个世界，已经不再让顾绾所牵挂，每日每夜心里牵挂着的，只有踏着夜色归来的那个身影。 这日，难得碰上楚昀没有外出，顾绾在书房内想和楚昀说说话，和他讲讲最近她在府上的大小事，说到一半竟发现他累得睡着了。 看着楚昀的睡颜，安静而柔软，不似平日里的孤冷锋利，眉眼间的俊俏令人心动，五官的弧度像是上天赐予他的金手指，每一分每一寸都好看得不像现实中所拥有的美好。 鬼使神差般，顾绾唤出了脑海中的系统，心里明明很清楚，这对楚昀没有作用，但却更像是要给自己找一个这样做的理由一般。 她缓缓写下：楚昀熟睡时敛去了平日里的严肃，月光为他的睡脸蒙上了一丝温柔，顾绾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靠得很近，红着脸正要退开，楚昀突然睁眼伸出手…… 顾绾压根没想到，这样的剧情怎么演变也不会演变成这样。 仅一瞬，床上的转醒，还未来得及退开，一只宽厚的手条件反射般伸出，狠狠攥住了她的脖子。 一下子被掠夺了呼吸，顾绾眼睛猛然睁大。 顾绾下意识用手拍打着眼下青筋暴起的手臂，强忍着疼痛试图挣脱开，抬眼却赫然对上楚昀阴沉乌黑的瞳孔。 清醒过来的楚昀猛地找回了意识，连忙松开手，神情恢复了平静，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一句话。 他刚刚是想掐死她吗？ 新鲜的氧气再次灌入肺中，顾绾像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跌坐在地上，使劲大口呼吸着，又止不住咳了几声。 眼角渗出湿意，低着头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 楚昀沉默许久，低头看了一眼刚才作恶的手，到底是心里过意不去，才沉声道：“别在我睡觉的时候靠近我。” 这话似是在解释他为何条件反射般动了手，语气和话语却丝毫没有安慰到顾绾。 这冷漠的语气，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沟渠，多日的等待与委屈顷刻之间汇聚上心头。 顾绾抬眸对上楚昀的双眼，这神情她并不陌生，初见他时，她也曾这般趴在地上仰头看着他。 只是为何，她此时的心境这般复杂，没有剧情，没有任务，瞳孔里倒映着的，只有他的样子。 “这么久了，你竟还是把我当做企图接近你，对你图谋不轨的人吗？”眼眶含着泪，顾绾却没有哭出来，她只觉得心痛，只觉得自己可笑。 楚昀一愣，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太过生硬了。 顾绾对于他来说是什么，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个女人救了他的命，走进了他的心，多少个疲惫的夜里，他带着一身冷意回来，总会在府门前看见一个焦急等待他的身影，见到那一抹安心，是他每日最放松的一刻。 “不是这样的，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解释的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他认为顾绾应该懂他的，若是他不想留她，她也不会活到现在，让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这不就说明了一切吗，刚才他是无心之举。 -- 第45页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每日等你等到深夜，你在外忙什么我一无所知，你兴许应该还记得，我是你的夫人，可我现在像个什么呢，真像个……”顾绾没有再说下去，看着楚昀毫无波澜的面容，竟觉得自己像是在自取其辱。 是啊，楚昀从未对她表露过什么，更没有承诺过什么。 打从一开始，楚昀就是不接纳她的，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因为一点虚幻至极的错觉，因为和楚昀自以为不同旁人的相处，因为别人几句毫无对症的猜测，就以为自己在楚昀心中有什么不同。 或许就像舒梦予所说，他的心就是一颗坚硬的石头。 他不按照她的剧情走，他不喜欢女主，也更不喜欢她，他不喜欢任何人。 “我不是故意的，睡觉时警觉，任何人接近我，我都会有此举动。”楚昀生硬地开口，他察觉到顾绾情绪的变动，却不知道这是为何，掐她脖子是他不对，可他已经解释了不是吗。 “嗯，任何人，对，楚昀，你歇息吧，我回房了。”顾绾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语气中带着清冷，仿佛一颗火热的心，此刻已被浇熄了火苗。 没留给楚昀再多一个眼神，楚昀抬眸时只看见了她的背影。 她鲜少在这么平淡的语气中，直呼他的名字。 楚昀张嘴想叫住她，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双唇，望着她似是消瘦许多的背影，最终消失在房门外。 第29章 示好 含入V公告 昨日的不欢而散像是未曾发生过一般，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楚昀便又带着人出了府。 顾绾站在远处看着马车逐渐驶离将军府，晨间风像是还未褪去冬日里的严寒一般，冻得人发颤。 到底是心冷还是身子冷，顾绾有些分不清了，朝阳缓缓升起，她收回眼神，缓缓进了屋。 “夫人，这些日子将军总不在府上，这药还要接着熬吗？”春去垮着一张小脸给顾绾送来了早膳。 熬药的活一直是她在做，倒是不是嫌苦嫌累，就是总感觉自己在做白工。 先是将军在府上不愿喝药被退回，后来将军直接瞧不见人影了，药往哪送都不知道。 整日熬出的药都倒进了废水桶里，春去实在是心疼自己的劳动成果。 顾绾抬眸看了春去一眼，熬药弄花脸蛋的痕迹还留在脸上，顿了一下便道：“嗯，以后不用熬药了，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春去听了也并没有太高兴，反而凑近顾绾有些担忧道：“夫人，将军的腿真的不行了吗？” 顾绾闻言瞳孔紧缩了一下，看着眼前的早膳一时没了动作。 楚昀的腿…… 除夕那日是顾绾最后一次看见楚昀裸露的双腿，血肉模糊，狰狞可怕。 那之后楚昀再不愿让人碰他的腿，那时大夫也是断言这腿是彻底废了。 顾绾不知自己在剧本中是否能治好楚昀的腿，可就他们俩现在这关系，别说治腿了，连好端端说句话也做不到。 顾绾没有回答春去，只是要了摇头沉默地用早膳。 午后，楚昀破天荒地早归了。 顾绾听到这消息后，下意识从软塌上起了身，她原本准备午睡的。 可很快她又停下了动作，昨日才热脸贴冷屁了，今日自己怎么还不长记性。 楚昀回来与她何干，没必要上赶着自讨没趣。 正想着便又要躺下，屋外突然传来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 心下一惊，总觉得不太可能，但这府上没有第二个坐轮椅的人了。 还未细细思索出所以然来，门外便响起了楚昀的声音：“夫人可在屋中？” “夫人用过午膳有些乏了，这会正……”春去话还没说完，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来打断了她。 顾绾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没能忍住，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将军有何事？” 没敢对视楚昀的眼眸，顾绾只觉得自己奇怪极了。 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便无法集中思绪，见他破天荒出现在她的院子里，便迫不及待开了门。 “今日得闲，天气不错，许久没有去拜见岳父，你可想回娘家一趟？”还未理清思绪，便听见楚昀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谨慎，竟是来邀约她一同回娘家。 顾绾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眼眸，楚昀这是在示好？ 昨日他将她气得够呛，顾绾也根本没奢望楚昀会因此低头，心里憋着一口气，到底是觉得自己不会因此与他置气太久，没想到，仅过了一晚，楚昀便主动来找她了。 楚昀自是不可能会想去拜见那位不待见他的岳父，他知道顾绾心里想家，想不出哄人的法子，倒也只能陪着人回去一趟，让她在家里把自己的坏话说个遍，这便会消气了吧。 顾绾愣了半晌才不确定道：“将军可是要陪我一同回去？” 楚昀脸色微变，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点了点头，倒是没要阴晴不定突然改变主意，反而十分坚定地看着顾绾，颇有耐心地等着顾绾开口应下。 顾绾承认，楚昀这招倒是戳到她的心窝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眼神一下带了光，想到多日未见的父亲和花溪，顾绾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期待的语气像是巴不得立刻就能到顾府。 楚昀有一瞬失神，似乎许久没再见到顾绾这般神采奕奕的模样了。 -- 第46页 甚至说，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时间静下来好好看过顾绾了。 只是没曾想，她这般光彩艳丽的样子，是因为要回娘家才流露出来了，待在这里，就让她觉得这么无趣吗。 顾绾一愣，不知道突然之间又怎么了，只见楚昀脸上蒙上暗色，眼神里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周身气场突然变得压抑起来：“将军？咱们……” 咱们，楚昀爱听这个词，更爱听从顾绾口中道出这个词：“半个时辰后出发，你收拾一下吧。” 看着楚昀的背影，顾绾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还一副低气压的模样，怎么转眼又像是雨过天晴，甚至染上了一丝柔色，真令人捉摸不透。 第30章 入V啦 梦幻三合一 顾绾带了些礼物放到了后面的马车, 随后提起裙摆跨上了特意为楚昀改造过的马车。 上一次坐上这马车，还是刚来到这世界时与楚昀一同回门。 没想到转眼间，已经半年了。 顾绾发现自己的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 心下有些感慨。 “愣着干嘛？”马车里, 迟迟不见顾绾上车，楚昀探出头来。 倒也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 但想到楚昀主动陪她回娘家，顾绾还是露出了笑：“这就来。” 马车上, 顾绾坐在对面，视线恰好落在楚昀的双腿上。 虽没敢在楚昀面前提起, 但顾绾其实很想再试试。 她无法向旁人解释自己所拥有的能力，但也许这是楚昀最后的机会了，只要有一丝希望, 她也想试试。 但现在不是提起这件事来打破气氛的时候。 “昨日……”楚昀顿了一下，率先提起昨天的事, 倒是让顾绾惊讶抬眸, 看着楚昀不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楚昀的视线落在顾绾白皙的脖颈上，他及时收了力，并未在这漂亮的颈子上留下痕迹, 随即他垂下眼帘低声道, “昨日睡着了，你说到哪了？” 顾绾一愣，没想到楚昀会突然说起这个。 她以为, 楚昀会提起昨日他们争吵的事，哪知，竟是说起她在他床边所说的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小到, 她都不记得自己絮絮叨叨说到哪了。 “不过是些小事，将军近日，是在忙些什么呢？”难得这般平和的气氛，顾绾眨了眨眼忍不住问出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疑惑。 楚昀神色微变，顿了一下，张嘴想要说什么，到底是闭上了嘴，好一会才缓缓道：“你不知道为好。” 顾绾皱眉，被明目张胆隐瞒的感觉的确不好受，但她也没资格去管楚昀出门做什么见什么人，更无法去管他心里想什么，毕竟他们不过就是表面夫妻。 刚咽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马车内气氛突变。 顾绾收回眼神，似是有些赌气，但也无法要求楚昀何事都向她报备，转过头轻靠在了马车壁上。 本就是午后暖阳嗜睡的时间，马车内安静下来后顾绾很快便睡着了。 马车微微颠簸着，一个咯噔，顾绾头一歪，枕在了楚昀肩上。 似是浅眠时落得个舒服的位置，顾绾没有醒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甚是睡得更沉了。 兴许只有这个时候，她和楚昀才能这般和睦相处吧。 像是梦见了什么，顾绾忍不住砸吧了一下嘴。 睡梦中，眼前像是被一片阴影笼罩住，即将滑落肩头的头颅被人扶起，下一刻，有温热的风扑面而来，像是羽毛一般轻抚过她的唇瓣。 不知是何物，她微含嘴唇，迷蒙睁眼，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深黑眼眸，隐忍而又温情。 眼前的人转醒，楚昀呼吸一窒，唇上的温软退去，楚昀平静地收回了身子坐正，仿佛刚才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顾绾睡意全无，脑袋里嗡嗡作响，似是分不清刚才是在做梦还是真的。 她轻咬唇瓣，像是在努力分别刚才的触感，心跳乱了节拍，红热逐渐爬上了脸颊，而此刻她也发现自己正靠在楚昀的肩上。 顾绾下意识直立起身子，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楚昀的侧颜，似乎在等他说些什么，解释些什么。 留给顾绾的只有一张清冷的侧脸，楚昀望向窗外，目光不知停留在了什么地方，将刚才那一瞬间疏离在外。 顾绾几欲开口，却都被楚昀冷淡的表情硬生生压住了话语。 她想，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十分可笑，这又是她的自作多情吗，他为何吻她，为何吻了她又一言不发。 顾绾捂住自己燥热的脸颊，却依旧按捺不住自己那不听话的心脏，猛烈跳动得像是想替她钻出来，问问楚昀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马车停下，楚昀突然重重地深吸一口气，耳畔响起楚昀低沉的嗓音，若不是马车内太过安静，几乎微不可闻：“昨日，抱歉，以后不会了。” 顾绾茫然抬头，却只见到楚昀的背影，已经快速推动着自己的轮椅下了马车。 “小姐，今日怎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听到消息的花溪先一步跑到府门前，话还未说完，便看见顾府大门前整垫着木板进门的楚昀，张了张嘴，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想什么呢，我回来你不开心吗？爹呢，还未回来吗？”还好花溪止住了话，这古代怎么回娘家就是被丈夫欺负了，就不能是想他们了吗，顾绾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会，花溪每日都在想念小姐，老爷过会便到了。”说罢，花溪小心翼翼瞥了眼已经通过门槛的楚昀，心底对他还是有些害怕的。 -- 第47页 “花溪，去备些茶点，待爹爹回来了，我想与他好好说会话。” 花溪得了令转身离去，顾绾回头看向楚昀，踌躇几秒才缓缓上前不太自然道：“上次回门还没带将军好好看看，要不这会我陪将军四处转转？” 楚昀颔首应下，顾绾果真因为回了娘家带着喜悦，心下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点了点自己的轮椅。 顾绾明白过来，楚昀这是让她推着走呢。 心里有些开心，这似乎成了两人之间的亲密和默契。 “这是正厅，上回将军已经来过了，旁边便是爹爹的房间，下人们都住在侧院，不比将军府大，不过我很喜欢花溪打理的小路，你看路边，这些都是花溪种的花，上次回来还未长芽呢，这都长出花苞了。”顾绾说得兴起，一边推着楚昀一边介绍着顾府。 楚昀侧头看去，路边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顾府与将军府不同，处处都洋溢着生机勃勃，半晌他收回眼神突然开口：“你的闺房在哪边？” 顾绾一愣，指了指右边：“就在那边的小院，将军可要去瞧瞧？” 楚昀默认了，顾绾倒是心里升起一番紧张来。 这些天花溪应该有替她定时打理房间吧，屋子里没有生灰吧，应该是整洁的吧。 屋内的装潢会显得幼稚吗，楚昀会笑话她的被褥是粉色的吗。 思绪中胡思乱想着，竟是又不自觉飘到了刚才在马车上的一幕。 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思索间，顾绾已经推着楚昀的轮椅进了小院。 院子里，侧边围起了一圈小池塘，池塘里的锦鲤似是因为来了人，争相游动起来。 池塘边的矮草丛里白色的小花盛开得艳丽，点缀着草地春意盎然。 一颗粗壮的梧桐树立在院子的最里面，茂密的枝叶伸展开来，将院中落下阳光点点。 楚昀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房门上，顾绾连忙松开轮椅把手慌忙道：“将军你先等等，我进去看看。” 扔下楚昀，顾绾三步并作两步往屋内去。 房门打开，屋内摆设如同离开时一般，干净整洁，屋内似乎常通风换气，也没有奇怪的味道。 顾绾这才松了口气，四下又检视了一番，才倒退两步再次打开房门。 门刚被推开，顾绾没意料到刚还在院门前的楚昀会突然出现在房门前，被惊吓一番，脚下没能停住脚，左脚拌住了右脚，刹不住车一般失重向前倒去。 “啊！” 伴随着惊呼声，撞入了一个温热的怀中。 顾绾狼狈抬头，一眼撞进楚昀深邃明亮的眼眸中。 扑通，扑通。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乱了节拍，暖阳洒在身上，他们相距极近，近到顾绾能从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些许尴尬，顾绾怕压到了楚昀，不得不搭着楚昀的肩想要借力起身。 “抱歉，将军，我……” 话未说完，刚站起身的顾绾被楚昀拉住了手腕，将人向自己的方向拉去，这次顾绾是结实地跌进了楚昀的胸膛中，被抱了个满怀。 顾绾经不住这样的楚昀，这一刻乱呼吸都停止了，一颗心紧张得几乎要炸开。 抬起头，楚昀扣住了顾绾的后脑勺，掌下微微用力，逼迫得顾绾退无可退，冷峻的脸庞上好像多了一分别样的色彩，直勾勾地盯着顾绾，哑声道：“投怀送抱？” 顾绾一张脸涨红着就要狡辩，下一秒，后脑勺的手掌便传来力度，楚昀俯身向前，仰头便吻上了顾绾的唇。 柔软的触感，温热的鼻息。 顾绾睫毛微颤，马车上的记忆便一涌而上。 感觉到楚昀的气息微微颤抖着，双唇被含住，湿润的感觉引得顾绾浑身战栗，只感觉下一秒心脏就要跳出胸腔，唇上却突然传来轻微的痛感。 牙齿轻咬嘴唇，楚昀将人放开，眼眸里的情绪肆意流动着，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才忍住了再次吻上去的冲动。 顾绾耳畔响起他低哑的声线：“走路小心些，下次就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了。” 踉跄站直了身子，楚昀已经自顾自铺上木板，推着轮椅进了屋。 忍不住将手抚上嘴唇，鲜明的痛感似乎还残留在嘴唇上。 他又吻了她。 清醒十足。 楚昀的唇很软，呼吸干净轻柔，没想到像楚昀这样浑身是刺的个性，竟有这样温柔的唇舌，轻轻一咬，说是在惩罚她，却又挑逗意味十足，引得人浮想联翩。 下次，他要作甚。 顾绾一颗心扑通乱跳。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喜欢吗？ 脑海中天人交战，顾绾许久没有关注过的评论区炸开了锅。 一时间顾绾心底竟涌上了剧情即将走进结局的失落感。 失落？ 她不是一直想要大结局回去吗，怎么会失落。 无数念头争先恐后地冒出，像是要将她的脑子炸开锅一般。 风吹过带来一个激灵，激得她混沌的思绪陡然清醒过来。 她逐渐变得不像自己，不再每日每时关注系统中小说外的世界，不再想着剧情的走向。 见不到楚昀会想，听不见他的声音会念，被他吻后心跳会骤然加速，不知道他的心意会胡思乱想，她所有的患得患失、魂牵梦萦，都是因为，她爱上了这个浑身带着尖刺，她却依旧想要拥住他的人。 -- 第48页 是什么时候的事。 顾绾有一时怔愣。 或许是初见他时的惊艳，或许是遇刺时见到他在雪地中挣扎的模样，又或是在深夜的湖边看见他独自练习站立的样子，是他在暗地中帮助她解决了父亲的难事，还是在万千花灯映照下，他为自己赢取了一盏桃花灯。 那他呢？ 顾绾不知道，楚昀是否也像她喜欢他一样，对自己也动了心。 若是不喜欢，他怎会吻她，若是喜欢，他为何不向自己表明心意。 “这是什么？”心中还未得到答案，身后屋内传来楚昀的声音，将顾绾的思绪一下拉了回来。 顾绾回头看去，只见楚昀手中拿着一个穿着墨衣的小人，样子做得很滑稽，丝毫看不出是照着谁做的，可顾绾霎时脸色突变，连忙上前一把将小人夺了回来：“什么也不是！” 顾绾的反应太大了，以至于楚昀盯着顾绾，眼神里的意味十足明显，老实交代。 顾绾将小人藏在身后，眼神飘忽不定。 这也太尴尬了！刚才她怎么没发现这个小人就放在显眼的位置，楚昀怎么一进屋就看见了。 这是顾绾刚来到这世界的时候做的楚昀的小人，做工不精，看着并不像，但小人身上的衣着便是顾绾头一次见到楚昀时，楚昀身上穿的那件墨色长衣。 那时的楚昀不按剧本走，更不待见顾绾，顾绾做这么个小人倒也没恶毒到要对他扎针，只是每每在楚昀那受了气，就会对着这小人一阵拳打脚踢。 上次跑回娘家，顾绾也将小人一并带上了，回去的时候忘记将小人带走，一直也没能有机会取回来。 没想到竟在这被楚昀本尊给发现了。 “真、真的什么也不是，你别乱看了，屋子也看过了，咱们出去吧。”顾绾慌张解释着，说罢就要将楚昀推出去。 哪知楚昀力气大的出奇，转动轮椅不让顾绾将他推走，反倒挣脱了顾绾的手，将轮椅凑近顾绾。 腾出一只手来绕到顾绾身后，在顾绾还未反应过来时迅速将她藏在身后的小人一把夺过。 “可以送我吗？”楚昀拿着小人端详了一番，神色看不出喜悦，语气却丝毫不像是在询问。 “不可以！”当然不可以，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怎么送得出手。 楚昀倒是嘴角微微有了弧度，像是在笑，语气却又严肃道：“再做一个像样的，这个我便还你。” 说罢将小人收入怀中，丝毫没打算还给顾绾的样子，端坐在轮椅上，这下倒是等着顾绾推他了。 顾绾有苦说不出，她还没承认这是做的什么呢，就被楚昀猜得一清二楚了，楚昀该不会觉得自己做了个他的小人每天YY他吧，脸上露出羞怯，咬了咬唇没有别的办法，认命似的握住把手，推着楚昀朝屋外去了。 走出院子，还未到前院，顾绾老远便看见匆匆赶回来的顾令勇，面露喜色，下意识就松开了楚昀小跑着迎了上去。 “爹，您回来啦！” 顾令勇一见顾绾，连忙是上下打量一番，生怕自己多日不见的女儿在将军府受了欺负：“绾儿，怎么瘦了。” “是吗，瘦了好看，好些日子不见了，爹看上去精神不错啊，今日是将军陪我一同回来的。”说着顾绾回头看向楚昀，却愣住了。 顾令勇跟随顾绾的视线方向看了过去，不远处刚被顾绾丢下的楚昀还停在原地。 此时又是沉着一张脸，就好像回门那日顾令勇所见一般。 这楚昀就没别的表情了？为何每次看见都跟有人欠了他钱一般，不想来大可不来，他还不想看见他呢。 顾令勇皱眉，迅速收回了眼神，也没有要上前打招呼的意思。 被顾绾忽略了自然是心中不悦，但楚昀顿了几秒，还是率先转动轮椅上前打破了尴尬：“岳父近来可好，今日得闲，带夫人回来看看您。” “嗯。”顾令勇抬了抬眼，算是应下了，还知道带女儿回来看他，顾令勇这才心里稍微舒坦了些。 顾绾倒是尴尬得不行，也不知道这两人为啥总是相互看不顺眼，明明都是一家人了。 “爹，我让花溪备了些茶点，咱们去屋里坐着聊吧，将军，我推你。”两头调解，顾绾露出笑来，好端端的，干嘛搞得这般争锋相对。 两个男人都未多说什么，顾令勇转身朝着屋里去，顾绾也连忙推着沉默的楚昀也跟了上去。 未聊多时，楚昀似是插不上话，又或是想给父女俩独处的时间，便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房间。 “爹，今日回来，我想向您请教一下。”楚昀走后，顾绾担忧地看了眼楚昀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事一直放心不下，眼下有了机会，想好好问问顾令勇。 注意到顾绾的视线，顾令勇叹了口气：“为了那小子？” 脸上一热，顾绾瞪着眼睛道：“您怎么知道？” “兴许是爹不了解，那小子到底哪里好了，值得你为他这般牵挂。”顾令勇说着摇了摇头，随后又道，“不过你们已经成婚，若你觉得他便是你的良配，那爹自然也是支持你的，只要你过得好，爹就满足了，他若敢负你，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他。” 顾绾垂下眼帘，总是被顾令勇感动得一塌糊涂，她在这个世界什么都好，有了父亲，有了姐妹，也有了爱人，这便是她舍不得结局的原因吧。 -- 第49页 “爹，您觉得，将军的腿可还有救？”顾令勇是医术高明的御医，顾绾还是不想放弃楚昀的腿，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想放弃。 “我未曾替他看过腿，只是这些年对他的情况也有所耳闻，过年时的遇难让他本就糟糕的腿再次受到重创，想来是很难再站起来了。” “很难？那就是说，还有机会吗！” 顾令勇一愣，他的话的确不绝对，但没想到顾绾一下就听出来了，深沉地看着顾绾，看来自家女儿是真的一颗心都交给了那小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若是我能瞧瞧他的腿，说不定能想出些什么来，若是腿完全废了，就这么瘫在椅子上看上去并不像是我今日所见的模样，所以我才会有这番猜测，但未亲眼瞧过，我也不好妄下定论。” 顾绾眼眸颤动了一下，楚昀的腿竟是真的还有救。 她不懂医术，现在的情况比之前复杂更多，随意在剧情中写下腿好起来的过程，肯定是无法生效的，可她又写不出更专业的东西。 但如果顾令勇能帮助楚昀，再加上顾绾根据顾令勇的诊断写入剧情中，楚昀的腿是一定有救的。 “爹，您愿意帮帮将军吗，看腿的事，我找机会和将军说说，若是可以，您可以……” “唉，你这丫头，傻乎乎地为了那臭小子，也不知道那小子知不知道好生待你。”顾令勇无奈地摸了摸顾绾的头，也只是笑了笑，眼下是答应了下来。 和顾令勇又闲聊了一阵，顾绾的思绪不禁飘到了外面，楚昀上哪转悠去了呢。 看出女儿的心不在焉，顾令勇也知道，这是女大不中留了。 顾令勇催促着顾绾去看看楚昀上哪去了，顾绾这便迫不及待起了身出门去寻。 一晃竟已是傍晚时分，顾绾在府上绕了一圈，最后在自己房间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看到了那个坐着轮椅的背影。 夕阳映照在他周围，那个孤寂的背影此时不知道是带着什么样的表情。 周围的一切静悄悄的，仿佛在配合此时独处的楚昀。 不是小说中高大帅气的男主，不是文字里身材挺拔的身影，但顾绾却像看见了一副美不胜收的画一般，舍不得打破这片宁静。 楚昀却像是背后长了眼一般，顾绾不过看了几秒钟，那身影便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 “将军，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咱们，回家吧。 楚昀怔愣了一下，细细品味了一番这几个字，神色变得柔和起来，好一会才道：“嗯，走吧，回家。” * 这日后，楚昀似乎又忙碌了起来。 只是顾绾真的不知道，楚昀一天到晚能忙什么直到深夜才回来。 依旧每晚都在等他，那盏桃花灯成了每日夜里顾绾站在府门前唯一的陪伴。 谜底是念，她的等待也是念。 春天悄然离去，初夏的夜已是有些闷热。 顾绾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和楚昀提起关于治腿的事，他那么忙，他们连坐下来好好说会话的时间都没有。 昨日，顾绾收到了顾令勇的来信，提起有关楚昀的腿，距离除夕那次重伤过去已经有小半年了，顾令勇知道顾绾惦记着楚昀，而这事迟迟没有消息，他也料到顾绾可能受到了阻碍。 楚昀的腿拖得越久机会越小，顾绾今日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开口和楚昀提起这事。 就算楚昀拒绝。 视线里出现了在黑夜中的一行人，顾绾探头看去，手中的桃花灯高举，便看见了楚昀的身影。 在府门前看到顾绾似乎成了楚昀的一种习惯，即使离得远看不清人影，但那特别的桃红色灯盏，一看便知是自己心里所想之人。 “将军，回来了，今日较早呢。”顾绾迎上前去露了笑。 楚昀点了点头，已是十分自然地接过顾绾手中的桃花灯，由他掌灯，顾绾推着他。 “今日结束得早，天气热了，明日可以让刘叔给你送些冰到屋里，晚上若是热，便不用在门前等我了。”嘴上这样说，楚昀心里还是不愿的，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若是顾绾就此应下，他又要怎么将话圆回来。 “不热，天再热些，我带把扇子便可，既然今日早归，将军我想同你说个事。”顾绾倒没注意到楚昀的小心思，一颗心都在想着自己要如何将这事说出来，让楚昀接受。 “何事？”楚昀松了口气，倒不用自己再去圆了，眼下并未把顾绾的话放在心上，只想着她依然会来等自己。 顾绾下意识看了眼周围，刚才跟着一同进府的那些下属已经自觉离去了，这条通往书房的小路上此时只有她和楚昀。 踌躇一番，顾绾谨慎措辞道：“那日你陪我回娘家，我和爹爹说起你的腿……” 明显感觉到身前坐在轮椅上的身子愣了一下，随后紧绷了起来，顾绾没看去看楚昀的表情，硬着头皮继续道：“我想，让爹爹来替将军看看，我爹医术高明，行医多年，很多疑难杂症都能治，我问过爹爹了，他说你的腿看上并未……” “住口。”厉声划破宁静的夜，即使没看楚昀的表情，顾绾也能感觉到他发怒了。 顾绾一惊，似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得楚昀发怒，总觉得不至于到生气的地步，他们现在也不是以前那样争锋相对的关系了不是吗。 -- 第50页 “将军，这事……”顾绾不死心，她不觉得自己是在说什么让人生气的事情，也不明白楚昀的怒气从何而来，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话还未说完，楚昀突然转动轮椅挣脱顾绾的手，将轮椅转向顾绾面对她，放置腿上的桃花灯也因此掉落到了地上，孤零零地滚了几圈，还坚强地亮着光芒。 眼前，楚昀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顾绾，他已经许久不曾对顾绾露出这样的神情了。 顾绾似是被吓住了，好像长久以来和楚昀的和睦相处都让她忘了，楚昀之前有多么让人毛骨悚然。 可是她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她不过是想替他治腿而已，这是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 “别管我的腿，管好你自己，这事不用你再操心了，以后不许再提。”楚昀的眼神警惕，在夜里却依旧明亮，只是那眼底的冷漠和疏离，仿佛他们像是不相识的陌生人，又像是有深仇大恨的仇敌一般。 顾绾张了张嘴，完全不明白突然之间楚昀为什么态度变化这么大，就因为她说治腿吗。 可头一次顾绾要替楚昀治腿时，楚昀也不曾像现在这样。 “楚昀，你够了！”似是忍无可忍，顾绾大喊出声，“我不是任由你摆弄的物件，开心时你就对我温柔，不开心时便是恶言相向，怎么，在你心里我就已经是任你拿捏了吗，我是想替你治腿，那又怎样，我是要谋财害命还是红杏出墙了，这事值得你这样瞪着我吗！” 楚昀一愣，脸上的寒意退散了几分，被顾绾这番话怔住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语气的确不太好，眼神下意识向周围看去，扫视了一圈很快又收了回来，语气总算是平淡了下来，连带着音量也小了几分：“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总之，不必再提这事了。” 顾绾咬着唇，只觉得心底涌上委屈。 什么叫不像她想的这般简单，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能怎么想。 “你去忙什么我要猜，你为何这般生气我要猜，就连你我之间的关系，我也要猜，楚昀，你究竟还要让我猜到几时。” 楚昀静静地看着顾绾，似是不能理解顾绾的委屈从何而来，他未曾待她不好，更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甚至他也从未与任何人如此亲近过，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才让他有了这些变化。 “日后再说这事，天色不早了，你去歇息吧。”楚昀眉头微蹙，总觉得再说下去，会越来越说不清。 顾绾瞪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楚昀竟是什么都没有交代。 就算说不愿意告诉她他每日在忙什么，她的问题里还有别的，可楚昀一个也没回答，依旧让她猜。 她能猜出什么，她只能猜出，自己是否在楚昀心里，不像她所以为的那般重要。 原以为那日的两个吻，他们之间已是捅破了窗户纸，可说到底，他们之间还是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两个虚无缥缈的吻。 只有自己一颗心扑了上去，楚昀却是心安理得享受着她的牵肠挂肚，而他呢。 顾绾失望地看着楚昀，心里像是被针刺过一般。 张了嘴，最后还是没开口，顾绾无声地转过身，就在离书房几步之遥外，朝着这条路的反方向离开了。 楚昀的视线穿透黑暗，直直地看着顾绾离去的背影，周围一下子静得可怕。 那盏桃花灯像是被主人遗弃了一般，依旧倒在原地，顾绾离去时，不曾看向它一眼。 月影婆裟，楚昀僵坐在轮椅上，好似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也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眼中的暗意未散，而后慢慢沉了脸色。 肩上落下清寒的月光，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原地坐了许久，他才机械地推动着轮椅，向前移动了几分又顿住了身子，片刻后，他转而回过头来，停在了桃花灯前。 楚昀缓缓捡起地上的桃花灯，夜色中，那一抹桃红的光亮缓缓向着书房移动，最终消失在了门后。 那处发生过争吵的地方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什么也没有留下。 * 日晒三竿，幽静的小院透着慵懒的气息。 屋内，顾绾在床上翻了个身，似乎没有要起床的打算。 以往为了能在楚昀外出前见上一面，或是能有闲余时间一同用早膳，顾绾总是逼迫着自己天不亮便起床收拾。 今日倒是什么想法也没有，自己真像个傻子，舒软的床不愿待，非得去热脸贴冷屁股。 躺着睡不着了，顾绾打开了系统中的评论，已是好久没来看过了。 【番外怎么比正文还长了，这到底是番外还是新的故事啊？】 【楚昀什么意思，又亲人家又不给人家一个交代，搞什么啊！】 【爷再次吐了，什么垃圾男主，求换。】 【不懂作者在番外里为什么要让楚昀残疾，残疾后的楚昀和原来的楚昀完全是两个人嘛，太难攻略了吧。】 【不是先婚后爱吗，怎么整天都在吵架，糖里都带刀，作者能不能让楚昀有好结局了啊。】 评论异常激烈，顾绾每日在府中胡思乱想猜测的事，也是读者们在猜测的。 只是，一觉醒来，顾绾却没了那般想要去探究真相的想法了。 昨晚楚昀冷冽的眼神似乎在留在脑海中，若是没有残疾的楚昀，也许真的会有另一番结局。 -- 第51页 番外无法HE，她回不去现实世界，这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若是就这么一直待在这个世界，顾绾的视线飘向窗外，神情惆怅。 说到底，楚昀的残疾还是归咎于她最初的设定不严谨，攻略不下因此性情大变的楚昀也是她自找的。 这个世界，好像什么都在因为她的剧情而改变，除了楚昀。 顾绾头一次陷入了迷茫，她所爱的楚昀又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头一次有了喜欢的人，也是头一次品味到这般苦涩，原来情情爱爱真的不只是她文字里的那些三言两语。 从床上起了身，顾绾开口唤了春去。 只见房门被推开，春去手中拿着一盏她再熟悉不过的桃花灯：“夫人，将军今晨将这个交予奴婢，让奴婢给夫人，说是夫人落下的。” 顾绾一愣，看着春去手中的桃花灯有些出神。 很快顾绾回过神来，又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嘴角轻笑了一声并未去接，只道：“收起来，找个地方放着吧，以后也用不上了。” “这灯不是夫人每晚接将军回府时用的吗，怎么就用不上了？”春去歪了歪头，似是还没察觉到顾绾的异样。 顾绾表面上也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觉得自己突然想通了许多事。 小说中，作者要男一和女一在一起，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在一起，就算是要主角和十八线配角HE，就算是逻辑爆炸，只要文字能写，就会成真。 只是她和楚昀，已不再单单只是一本小说中的番外故事了。 她这个小说外世界的人动了真心，而楚昀也不是会被剧情所支配的角色。 也许他们本就是没有结果的两人。 “不用了，收起来吧，替我备马车，我要回去一趟。” “又……夫人……这、这……”春去一听慌了神，怎么将军刚陪夫人回了娘家，夫人就又要回娘家，这次该不会又像上次那样…… “想哪去了，日落之前我便会回来，快去吧。”会回来，她要把她该做的事情做完。 楚昀的残疾因她而起，说到底是她欠了他。 眼下楚昀不接受让顾令勇替他看腿，顾绾只能用另外的方式来解决此事。 如果她能恶补上一些专业的医学知识，再想办法找机会瞧瞧楚昀的腿，经过严谨的描述和专业的方法，说不定这个设定就会被这个世界所认可。 当然她也知道这事肯定不光是她写出来就能成真的，只是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如果楚昀哪一天愿意再治疗了，她所提供的治疗方案也可以帮上他的忙，就算永远不愿，她也做到问心无愧了。 只是他们之间，似乎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接连数日，楚昀再也没看见夜里站在府门前那举着桃花灯的身影了。 起初他知道，顾绾肯定为着那日的事在生气，生气总归是有尽头的，腾不出闲暇时间也更不知道要怎么哄她，楚昀索性没再管这事。 只是过了半月之久，楚昀才发现，自己已是半月都没曾见过顾绾了。 “夫人最近在干什么，怎么都没见到她人？”楚昀侧头问的是刘贵，以往最爱在他耳边念叨顾绾的，便是刘贵。 刘贵苦着一张脸，真是不知从哪说起，半晌才道：“将军，我提过几次是否要去看看夫人，但看您累极了，也似乎没听见我的提议，后来这便不再多提了。” 楚昀点了点头，这事已经有了眉目，想必再过不久，就能一网打尽，只是越是到这个时候，便越是忙得晕头转向，出不得半点差错，的确忽略了顾绾，这事是他不对。 “她现在在哪？唤她过来，我陪她用过午膳再出门。”似是又想起顾绾以往都会赶在他出门前来见他，想不到这次她竟气了这么久。 刘贵几次张嘴，都想替夫人说句公道话，熟知将军的人知道，他说话并没有太大的恶意，但夫人毕竟是女孩子，被冷落数日，怎还是一句唤她过来这样的话，女孩子可不是这样哄的。 但到底是没敢多说，刘贵只是低头道：“夫人今日不在府上。” “出府了？她出去干什么？”楚昀皱起眉头来，似乎并没体验过这样一直被顾绾围着转，想要找她时却没找着人的感觉。 “夫人近日时常回娘家，不过每晚都会再回来，好像只是回去看看顾大人。” 霎时，楚昀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突变，紧握着轮椅的手泛白，脸瞬间沉了下去：“她可有什么其他举动？” “夫人兴许是整日在府上闲着无聊了吧，没别的什么举动了，不过近日她倒是带了许多医书回府上，每过几天便又带着医书去找顾大人，想来只是讨论一些医术问题吧。”刘贵不知楚昀为何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下意识以为自己说夫人回娘家的事惹恼了将军，连忙开口替顾绾解释道。 可这番解释丝毫没让楚昀神色有半点缓和，反倒越发凝重。 半晌，这阴寒的气氛都快将刘贵吓软了腿，楚昀薄唇微启，似是艰难又似是在克制着什么，屋内响起楚昀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的嗓音：“将夫人带回来，今日起，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让她出府。” 第31章 和离 您订购的火葬场正在派送中 从顾府出来, 顾绾心中若有所思。 多日的苦心钻研，再加上顾令勇的指导，顾绾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 -- 第52页 难怪说医生伟大, 不光救死扶伤, 就是这些学问，也不是一般人能学懂的。 顾绾只觉得这小半个月自己头都快熬秃了, 好多深奥的词汇看也看不懂，更别说用脑子去理解了。 不过她也只需要明白大概的治疗方式, 按照书上的照搬照抄写进系统里就行了，至于更深层次的, 她实在是理解不了。 刚走出没几步，顾绾发现门前停了一辆陌生的马车，不像是顾府的马车。 顾绾探头看了看, 难不成是来拜访顾令勇的客人，正打算倒回去知会一声, 马车旁站着的两个侍卫突然上前朝着顾绾来。 “夫人, 将军派我们来接夫人回府。” 顾绾一愣，没想到这是将军府的马车，她只坐过楚昀的马车，和春去为她准备的马车, 只是今日结束得早, 那辆马车还未到时间来接她。 这么说楚昀知道她回娘家了。 “将军可还有说别的？”顾绾说出口就有些懊恼，明明知道这并不是什么令人心动的牵挂，但还是在听到他的消息后忍不住想要了解更多。 “没有了。”侍卫摇了摇头。 顾绾垂下眼帘, 似是有些失望，但很快还是迎上了笑脸，抱着怀里的医书跨步上了马车：“那走吧, 回府。” 不知楚昀是怎么知道她回娘家了，兴许是问起了她。 那他是在担心她吗，她也不是小孩子了，难不成自己还不知道准备马车吗。 一路上，顾绾的心思似乎飘得有些遥远了。 只是多日来的疲惫，因为楚昀的一句突然问候起她来，而让她心里有了些许安慰。 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顾绾抱着医书下了马车探头并没看见楚昀的身影，忍不住问道：“将军可还在府上？” “属下不知，夫人，到府上了，请把医书交给我。” 顾绾不解地看着侍卫，这关医书什么事，心里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她不由得收紧了手指，抱着医书并没有要交出去的意思：“不必了，我自己拿。” “夫人，请把医书给我。”侍卫上前一步拦住顾绾的去路，言语里的意味明显十足，根本不是要帮她拿，而是要没收她的医书。 “你们什么意思！我不给难不成你们打算抢去？这医书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楚昀让你们这么做的？”顾绾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只觉得心底一阵冰凉。 她为自己刚才在马车上的欣喜而感到心寒。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为难地看了一眼顾绾，其中一个咬了咬唇上前道：“夫人，请恕属下无礼。” 说罢，那人不由分说上前，宽厚的手掌伸向顾绾怀中的医书。 顾绾赫然瞪大了眼睛，挣扎着不想被夺去医书，却根本不是侍卫的对手，面对楚昀的命令，他们向来毫不留情。 不过一瞬，医书被全数拿了去。 顾绾气急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只见后面两个侍卫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人点点头，神色匆忙地朝府里去，从这个方向看得到，他们往顾绾的院子去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是要搜我的屋子吗，我看医书哪里碍着他了！”顾绾真的是被激怒了，怎么也没想到楚昀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在这里对这些侍卫发火是没有用的，她迅速拨开侍卫的阻挡，气势汹汹朝着府里去。 见着一个下人便拉住他问道：“将军可在府上！” “在、在书房……”下人被吓了一跳，哪曾见过夫人这副凶狠的模样，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了。 顾绾立刻放开那人，目光犹如淌着大火，几乎都要把这将军府给点着了。 快步走到书房门前，没打算等门前的侍卫通报，上前几步便推开了书房门：“楚昀，你这个混蛋！” 霎时，周围都安静了下来，门口的两个侍卫瞬间屏住了呼吸，上次夫人撒泼的模样他们可是亲眼瞧见了，只觉得与这次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没人敢多问，顾绾三两步走进屋内，两个侍卫尽职尽责将门给带上了。 书案前的楚昀缓缓抬起头，眼里布着血丝，傍晚的晦暗落在他脸上，显得那张本就憔悴的面容，更沧桑了几分。 若是往常，顾绾定是心疼不已，此时怒火中烧她却依旧忍不住顿住了脚步，视线落在书案上，并没打算退让，只是不想去看楚昀的脸。 “这些日子，你别出府了，那些书我替你收起来，若是闲来无事，后院打理了一块空地，你可以去种些你喜欢的东西。”并没有因为顾绾的怒骂而变了脸，楚昀只是平淡地看着顾绾，眼底没有一丝波动。 若是刚才不忍直视楚昀的脸，那此时，顾绾抬起眼来看向楚昀，看着那张面带疲惫的脸色，只觉得自己好笑，望着楚昀幽邃的双眼，指尖发颤，竭力用自己最平静的语气道：“你真是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你的心是冰冷的，我怎么会去奢望你会去照顾别人的感受，不过可笑的不是你，可笑的是即使这样还喜欢上你的我，你也觉得我现在很可笑吧。” “何谓‘喜欢’？”楚昀的眉头轻轻皱起，看着顾绾的眼眸中像是真的在发问，很快又只浮现出冷漠，“你已嫁作我妻，婚姻并非儿戏，你早已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吗。” “你不让我出府，变相软禁我，这就是你的夫妻之道？后院的空地，你可曾问过我是喜欢看书还是喜欢种地，就觉得我应该只能在后院种地吗？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未曾想起我时，我是到了哪个山头流浪致死你也不闻不问，想起我时，我不过是在娘家同父亲探讨医术你便要将我抓回，楚昀，我不是你的笼中雀。” -- 第53页 话语落下，楚昀的神情出现一丝茫然。 似是没料到顾绾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却直击他的心脏。 笼中雀，他从未这样想过。 只是现在…… “不是软禁你，只是现在不宜出府，若不想种地，你想干别的，让刘叔替你去办，只是那些医书，暂时别看了。”楚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到最后还是只是淡淡地说出了这句话。 顾绾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她和楚昀，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楚昀总是这样，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顾绾看着楚昀，这一刻她觉得他好陌生。 楚昀不属于她所设定的人物，他的一切都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而来，跟她没有分毫关系。 她为楚昀安排的剧情，楚昀从没有跟着剧本走过。 事到如今，她能怎么办，捂不热的心，再去强求，只会冻伤了自己。 “楚昀，咱们和离吧。” 咱们，是楚昀最爱在顾绾嘴里听到的词语。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个最爱的词语会和和离二字连在一起。 楚昀神色骤变，心脏突突地撞击着胸腔，立即转动轮椅上前了两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怎会不知道，和离！咱们和离！楚昀你这个混蛋，我再也不想喜欢你了，既然你一开始也不想娶我，到现在还是一样厌恶我，那咱们就和离，你也舒心，我也能放手离去了不是吗！”顾绾情绪激动起来，说到后面几乎是大喊出声，只是没想到，这些话说出来，竟真有种轻松的感觉。 楚昀的眼眸霎时露出令人惊骇的神情，眼底的怒色掩不住，只觉得顾绾口中的和离二字分外刺耳，眼露凶色厉声道：“住嘴！当初偏要嫁给我的是你，你已是我的妻，就该留在我身边，我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 “楚昀，我不是你的笼中雀，我不会留在你身边的。”顾绾看着楚昀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还能激怒楚昀，他明明不爱自己，为何还要圈着她。 “由不得你，来人，把她带回屋里去。”像是不想再听到顾绾的口中说出更加让他愤怒的话语，楚昀厉声唤来门外的侍卫。 两个侍卫看着顾绾，正想着将军这次说的是带回去，那他们该怎么行动。 顾绾却突然笑了出来，她若是想走，谁又能拦得住她呢，抬眼看向两个侍卫，她缓声道：“你们在门口候着，说完这些话，我自然就回去了。” 侍卫不知是否该上前，脑海中的剧情写道：一阵风吹来，将书房的房门关上。 两个侍卫突然被风吹了个激灵，只见房门猛地被带上了。 楚昀怔愣地看着顾绾，他似乎从未觉得顾绾是这般的女子。 不，他其实知道，最初来到将军府的顾绾，有主见，有胆识，看见带血的尸体面不改色，被他呵斥也丝毫不退缩，只是什么时候，他将这样的顾绾弄丢了。 每日在府门前等候着他的女子，眼里似乎是快要溢出的慕色，他却无暇去多看一眼。 每次同他说话时的女子，语气里满是关心和讨好，甚至会因为他的一句随口话而露出笑来。 此时的顾绾，像是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楚昀隐隐察觉这有些不对劲，但却不愿意承认，他看着顾绾面色平静的样子，语气缓和了几分：“以后不许再说那样的话，我以后会多抽出时间陪你的。” 顾绾停下步子，与几步之遥的楚昀对视，此时她倒觉得自己心静得可怕：“不用了楚昀，以后便不需要你陪了。” 楚昀此时脸上的神情相当精彩，顾绾甚是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般的神情，若不是双腿无法站立，他必定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逼近顾绾，用他的威严呵斥住她。 但他站不起来，只能双手紧握成拳，用愤怒掩饰自己的慌乱：“和离？你想都别想！我让你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为什么？”这句为什么包含了顾绾很多想知道的为什么，她只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也大抵知道楚昀根本不会回答。 楚昀的确没有回答，双唇紧抿成一条线，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想将顾绾留在身边，他想时时刻刻都能看见她，眼下他不能保证她的安危，保护她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可他不喜欢顾绾嚷嚷着要离去的样子，想将她圈在自己的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顾绾所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楚昀不知道，或许他心中那份复杂的情绪就名为喜欢，可是顾绾为什么要离开他。 心潮翻涌不息，楚昀的眼中像是酝酿着风暴，几乎是咬牙切齿般，他不知怎么留住顾绾，嘴边的话已然成了威胁：“你能去哪？你以为回了顾府，我就不能再将你带回来吗！” 顾绾摇了摇头，她已经给出了问题，楚昀却始终选择避而不答。 她不明白楚昀为什么不愿意让她离去，执意不放手总会让她误以为自己在楚昀心中也许有那么点位置，可一而再再而三地，顾绾知道，这不过是错觉。 楚昀从未亲口承认过，她问过无数次，从没有过回答。 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顾绾开口道：“那些被你没收的医书中，有一本笔记是我亲笔所写，里面记录了如何恢复你的腿，大火后我并未再查看过，所以笔记中的记录或许会有偏差，但也无碍，自是对你有帮助的，欠你的，我已经还了，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 -- 第54页 这句话在网络上流传时，一度被魔改，顾绾倒没想到这句话竟然真的用在了自己身上。 这个在她笔下所创建的世界这么大，她放下这一切也能好好去看看了。 “你要去哪！你以为你走得掉吗！” “以前我走不了，是因为我念着你，想着你，我的心牵挂在你身上，你在哪，我便在哪。现在，我收回我这颗被你视而不见的心，它重新归属于我了，若是我想走，就凭你的双腿，怎么拦得住我？”顾绾直指要害，视线落在楚昀的双腿上。 “来人！”楚昀被狠狠刺痛，怒火中烧，已是不想再听下去。 但外面静悄悄的，刚才还在门外守着的两个侍卫，丝毫没有动静。 楚昀目光凌厉起来，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又不敢置信顾绾为了离开他竟做了这么周全的准备。 “你做了什么！” 其实没做什么，不过是在剧情里给他们下了药，今日之前，顾绾从未想过离去，至少治好楚昀的腿之前她没想过离去。 但楚昀的当头棒喝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任人摆弄的部件，更不是被他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她本是欠着楚昀，她连带着自己的真心，连本带利还了，那她便要离去了。 “楚昀，再见了。”顾绾晃了晃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把锁，连连退后几步，随后退出房门将门从外面锁了起来。 屋内是轮椅迅速移动的声音，而被锁住的房门迅速被人大力冲撞着，只是这力道并不足以撞开被大锁锁住的房门，因为屋内的人，身有残疾。 “顾绾！你敢走，待我将你抓回，你定会后悔你此刻的决定的！”一阵倒地声响起，门框依旧被拍得咚咚作响，屋内的楚昀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双腿却动弹不得，手拼命拍打着门框，眼底怒不可遏，困兽一般想要冲破牢笼。 顾绾顿住了脚步，脚边躺着的是被迷晕的两个侍卫，她转过头站在门外，看着剧烈晃动的房门她大声道：“若想抓我，仅凭你这残破的身躯，这辈子也别想了，真要叫我后悔，就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我的面前。” 身后似乎还在挣扎着发出什么声音，逐渐走远的顾绾已经听不到楚昀的回答了。 收拾好行囊，顾绾没想到自己竟这么快就要离去，留下了书信放在春去的怀中，待她醒来后，信中会告诉她一切。 只是楚昀…… 顾绾背着包袱站在将军府门前，本以为她来到这个世界只是短暂的进行一段番外，现在她却是要离开这个与她牵扯在一起的地方。 刚才的那番话她骗了人，她的心没能收回来，付出的真心又怎能再回到自己这里，她将这颗心留在了将军府。 带走的一切，都不再关于楚昀，包括那颗装满了楚昀的真心。 从今以后，她便只为了自己而存在于这个世界。 去往何处她还没有思绪，只是眼下她还放心不下在顾府的顾令勇和花溪。 长叹一口气，踏着月色，一个娇小的身影逐渐朝着将军府门前远去。 第32章 尸体 将军，让夫人安息吧！ 不过短短一夜, 岁都的某个角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此时的将军府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下，死气沉沉。 明明是炎炎夏日，却让人平白生出一股冷意, 轮椅上的楚昀脸色凝重, 神情可怖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 彻夜未眠，楚昀眼底布满血丝, 眼下的乌青以及下巴长出的胡茬，他却无暇顾及。 双手紧握着轮椅把手, 似是在隐忍什么，又像是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一般。 “将军！带回来了！”突然一声大喊打破了死寂, 闻言，楚昀神色微变，几乎是立刻就动了身朝外面移动着轮椅, 下一秒身子却赫然僵住，“将军, 顾府的尸体都带回来了。” 尸体。 不, 他派人去找的不是尸体。 楚昀的视线像是冻结了一般，他死死看着眼前摆放在面前的几具被白布蒙上的尸体。 “她呢？你将这带回来作甚！”楚昀冰冷的视线扫向来报的下人，神情冷厉。 似是没见过楚昀这般可怖的样子，下人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随后连忙道：“将军, 昨夜的大火将整个顾府烧毁，这些便是从废墟中找到的全部尸体。” 昨晚深夜，顾府突然起了火, 夜深人静短时间内并未被人发现，待人发现时，已是烧得什么都不剩了。 而那时的将军府, 除了被关在书房内的楚昀，所有人都陷入了昏睡，直到天亮才逐一醒来。 将军府上下还未理清楚昀和顾绾之间发生了什么，顾府失火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楚昀盯着眼前的白布，迟迟没有动作，他根本不想去掀开白布一看究竟。 顾绾的身世背景他再清楚不过了，从小到大她只在顾府生长，除了顾府她还能去哪。 不管是去哪，总之不会是连夜回了顾府，而后在大火中被烧成了焦尸。 不会的。 “去查昨日到今晨的出城记录，四大城门皆要查点清楚，不可放过任何细节，若是查到顾绾或是顾府任何一人离城的记录，立刻回报！”楚昀背过身去，不再将那几具尸体放入视线之中，他不愿承认顾绾就在其中，顾绾也绝不会在其中。 -- 第55页 身子微微颤抖着，他几乎不用去细查便知道，这场火是因他而起。 那些人竟把主意打到了顾府身上，一把火没能把他烧死，就想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顾绾说了，她要逃，她不会回顾府，所以这里没有顾绾的尸体，没有。 双手紧捏成拳，一切还未明了前，楚昀只能这样一遍遍告诉自己。 不过半日，顾府失火的事便在岁都传开了，就连皇宫里也派人前来查看顾府失火一事，事关太医院太医令顾令勇，自然是马虎不得。 一直背对着几具尸体坐在屋内的楚昀，听闻声响立刻转回身来，看到上前就要搬走尸体的几位太监神色一变厉声道：“谁准许你们碰的！放下！” 像是没见过这般狠厉，即使楚昀坐在轮椅上，也将几个奉命办事的太监吓软了腿。 不是说将军已经确认过了，他们这才要将尸体带走前去做尸检。 “不许碰！谁都不许碰！”楚昀迅速招来侍卫，将几个太监拦下，刚才还死寂的屋内，一下剑拔弩张一般。 可几个太监压根没想和楚昀杠上，哆哆嗦嗦退后好几步，这才道：“楚将军，奴才奉命带走顾府的几具尸体，经尸检可以大致检查出死者的身份，您若是……” 冷冽的视线射了过来，太监吓得没敢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 若是想知道这些尸体里面到底有没有夫人，检查便知。 只是楚昀心中绷着一根弦，顾绾就是准备得再充分，也不可能凭空飞出了岁都，只要他看到她离开岁都城门的记录，只要有任何一丝蛛丝马迹，这里面的尸体就不会有她。 不会有。 然而随后，绷断楚昀最后一根弦的消息传了回来。 “报告将军，四大城门已经严查过了，没有夫人或是顾府任何人的出入记录，我们甚至查到了今日最新的记录，依旧是没有。” 没有。 怎么会没有。 “我知道了，她在城里躲着，是想看我焦头烂额找她吗？”楚昀突然笑了，看了眼一旁的几个太监，那笑只让人越发觉得毛骨悚然，随后众人便听见楚昀冷冽的声音，“这些尸体搬走，她不在这里。” 刚还不让人碰，下一秒又让人搬走。 几个太监摸不着头脑，皆被楚昀的阴晴不定吓得不知所措。 只是眼下的楚昀神色痴狂得不像寻常人一般，他们迅速垂下眼帘不敢多看，上前将尸体抬起，接二连三搬走了屋内所有尸体。 验尸报告很快出来了，但并没有过多的结果，尸体已经烧焦，顶多能分辨出死者的性别，更多的便一无所获。 前前后后过去了一周时间，楚昀几乎将整个岁都翻了个遍，街头上的男女老少似乎都被逮着问了一通，却都说没见过顾绾。 这不可能，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不大的岁都，总不会不留下半点痕迹吧。 没有出城，也没有人见过她。 除了那几具无法辨认的尸首，再无别的可能。 楚昀却执意认为，顾绾绝不会死在大火中，更不会是这些其中一具焦尸。 逐渐意识到真相的其他人，都在劝着楚昀节哀顺变，就连皇上和皇后也亲临将军府，楚昀却坚决不认尸。 夏末，岁都传出一派意图造反的叛臣贼党被抓获的消息，经调查，花灯会失火和顾府失火一案皆是由他们所做，立功者竟是四年以来一直被人诟病的楚昀。 众人皆是难以置信，一直以来草菅人命的不都是楚昀吗，怎么到头来还立了大功。 直到朝廷正式宣布此事，众人才知晓，皇帝将楚昀接回，正是为了此事，埋伏多年，以身试险，终在此时得以解决。 一时间，楚昀在岁都的地位有了极大的转变。 只是，如此大喜事却未能给将军府带来半分喜色。 “将军，该用膳了。”刘贵看向坐在屋内双眼放空的楚昀，每每看见将军这个样子，他都不忍再继续看下去，只能垂下眼帘，藏起自己的情绪，生怕将本就低沉的人影响了。 楚昀似是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侧头看向窗外，只见刚才阴沉的天色此时已经飘起了小雨，眼底露出担忧连忙道：“备伞，下雨了。” 本是一句普通的命令，却让刘贵脸上露出了更加难忍悲痛的表情，他沉默转身出去，很快拿着两把伞又回到了屋内。 楚昀接过伞后，将一把伞放在自己的腿上，撑着另一把伞独自转着轮椅朝着顾绾曾经住的院子的方向去了。 院子内，刚种下的梧桐树还未生长得茂密，命人筑起的小池塘里，雨水点出了阵阵波点，楚昀将顾绾在顾府的闺房搬到了将军府里，明明是按照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摆设，却还是相差甚远。 树下，白布下凸起一个人的形状，楚昀缓缓移动着轮椅靠近那具尸体，白布被雨水淋湿，风将白布吹开些许，露出下面已是狰狞恐怖的腐尸。 寻常人若是瞧见这场景，几乎是立刻就要呕吐出来，更别说再闻着这气味，以及忍受周围的苍蝇臭虫。 楚昀只是面无表情地将腿上的伞打开，静静地将伞放在了尸体旁边遮住了雨水。 顾府找出的众多尸体中，这具是最接近顾绾身份的尸体。 楚昀找不到顾绾，没有出城记录，城内也没有任何踪迹，人不会凭空消失，他们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 第56页 刘贵站在院子前捂住口鼻，终是忍不住了冲进了院子中，大雨打湿了他的衣服，他却不管不顾，跪在了地上，几乎是要流出泪来，心痛地哀求着：“将军，将夫人下葬吧，尸体已经腐坏，再这样下去，整个将军府都会被这气味所掩盖，夫人爱好，她定是不愿自己的院子每日与臭虫苍蝇作伴，将军，您醒醒吧！” 这样的乞求几乎每过几天都会上演一次。 楚昀只是淡淡地看着地上那具焦尸，他不愿相信这就是顾绾，没人能拿出铁证向他证明这是顾绾，但他也无法说服这不是顾绾，因为他的顾绾真的不见了。 院外，打着伞的丫鬟看到这一幕心里阵阵抽疼，她站了许久也不见楚昀有任何回应，刘贵也迟迟跪在地上不起。 她抬头看向天空，夫人是不想看到这一幕的吧。 快步走进院中，她头一次没有因惧怕楚昀而低下头，伞高举过刘贵的头顶，鼓起勇气开了口：“将军，奴婢春去，之前一直服侍在夫人左右，夫人临走前曾给奴婢留下一封书信。” 楚昀的神情骤然有了变化，他像突然恢复如常一般看向了春去：“她说什么？” “奴婢之所以迟迟不说，是因为夫人在信中让奴婢切勿将信告知将军，只是奴婢没想到事情变成了这样，将军若是想知道夫人临走前说了什么，让夫人安息吧。”说到最后，春去也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害怕楚昀，但她更心疼顾绾。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夫人那些日子的孤独等待是因为将军要替皇上抓出叛臣贼党，可她不明白，将军只要向夫人解释一下，哪怕一句话，夫人也不会因此置气要离开。 离开便是永别，谁能料到这样的结局，只是没想到，夫人死后也得不到安息，这是她最后能为夫人做的了，夫人在天之灵也不希望自己的尸体在这里腐化被苍蝇臭虫啃食。 “把信交出来！”楚昀猛地上前，手中的伞也突然愤然扔开，他坐在轮椅上，却依旧气势凌人，他从不知还有书信一事，信上一定有顾绾的下落，她不会死，她没有死。 春去被楚昀骇人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但还是紧咬牙关大声道：“将军，请让夫人安息吧！”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楚昀又像是撞进了自己的魔怔中，任由雨水淋在他的肩头，神情变得复杂而又痴狂，眼眶泛红，他竟不得不逼自己承认这个事实。 可是他不想承认啊。 雨后初晴，刘贵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精巧的盒子踏入房中。 “将军，夫人的骨灰已装入盒中，您看……” “放那吧。”楚昀坐在书案前，眼前是一封没有打开的书信，这是顾绾留下的信，竟成了遗书，只是他却没有勇气打开。 终究是火化了她的尸体，楚昀却一遍遍在心底发问，她真的死了吗。 刘贵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屋内，楚昀遥遥看着那个精致的盒子。 许久，手缓缓抬起，楚昀拿起了那封信。 第33章 未了却的心愿 只要是她所想 春去, 我要离开了。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这个消息，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但我很珍惜与你和将军府的每个人的相遇。 爷爷的身子骨虽然看着硬朗, 但毕竟是上了年岁, 要多注意保养，有事没事多劝爷爷上下走动走动, 别老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抽屉里的药包是我为爷爷配的强身壮骨的药方, 我研究过啦，延年益寿, 有益无害，若是爷爷愿意，就劳烦你替爷爷熬药补补身子了。 听闻刘叔的孩子想要赶考状元, 我对这一窍不通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要是得了闲就将我房里的首饰拿去当掉, 刘叔要撑起一家老小, 生活也过得拮据，这些银子给他，也让他的孩子吃好补好，将来高中状元接刘叔去享享清福。 书房轮班的侍卫老是被我骚扰, 这么久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姓谁名甚, 他们也是奉命行事，都是尽忠职守的好侍卫，听闻站一夜俸禄却没几文钱, 我是在那门前站过，太辛苦了，就说是我的意思, 刘叔肯定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们涨点银子的。 我也很想知道梦予和越城怎么样了，不过之后也没办法给我寄信了，若是他们成婚，你也替我将我那份喜钱一并随了去吧，不是亲自祝福他们，实在是有些遗憾了。 说了这么多，你该不会觉得我没想到你吧。 来到将军府，你是最先给我温暖的人，在我心中，你不仅是我的丫鬟，更是我的好姐妹。 我留给你的礼物，在我抽屉里的暗格中，虽然想让你为我办这么多事，但我最想要的，还是你能拥有自己的幸福自己的人生。 若是有了好去处，别想那么多，争取自己的幸福最重要，若是还不知道去哪，暂且留在将军府，待到想走时再走。 卖身契给你了，你就是自由身，以后你就要自己做主自己的人生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离开了。 信你独自看过就好，切勿再让别人看了去。 再见。 顾绾，亲笔。 * 楚昀怔愣地看着手中的信件，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这封信，只字未提到他。 只是他不知道，顾绾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明明他才是一直在将军府长大的人，顾绾不过嫁过来大半年而已。 -- 第57页 大到爷爷的身体，刘叔的孩子要考状元，小到书房门前的侍卫，丫鬟春去。 每个人她都替他们想得周到无比，而这些事，楚昀从不知晓。 他觉得自己不知晓这些很正常，天底下那么多人，难不成他每一个都要费尽心思去了解吗。 然而，顾绾就是了解了身边每一个人。 而他此时连顾绾最想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 信上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有的只是顾绾对将军府的牵挂，对这些曾经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的感情。 没有他。 回忆如潮水般争先恐后地涌来，嘲笑着他的无知。 曾经他以为他所想的，就是对的，他从未去在意过别人的想法，顾绾说他自以为是，他却不以为然，脑海里想的便是，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答案的确不是。 他以为他将顾绾圈在府中，将她保护起来，她便会对他感激不尽，他以为女子大抵是喜欢种地的，那就在后院腾块空地让她种些花花草草，然而顾绾的院子里似乎从未种过花草。 他以为顾绾每日每夜在府上等着他，就是她应该做的，却发现她不是府中的下人，没有领取任何一分俸禄，等他是因为挂念他，而当她不再在乎时，府门前再也不会有个娇小的身影在盼着他归来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自以为是，不明白如何去承受一个人的付出，又如何去回应这些付出。 他终于明白顾绾为什么那么在意他的答案，为什么他的避而不答会让她那样生气了，她等的不就是他的一句承诺吗。 他的人生曾经顺风顺水光芒万丈，他是站在顶端的战神，他是所向披靡的镇国将军，一切都来得太容易，周遭的一切不用他去索取，自然而然前仆后继想要给予他。 他从不懂得如何去珍惜一份感情，更不知道别人的付出也是期望收到回报的。 从顶端跌落谷底，楚昀是自闭的，难以接受的，他甚至在这三年时光中将自己关进了阴暗的角落里，自卑地觉得，这样的他，谁还会愿意为他付出，既然没有，那他便不需要。 楚昀一开始是抵触顾绾的，即便顾绾铆足了劲，一股脑想要往他身边凑，他也势必也拒她于千里之外。 他以为自己一直是勇猛的，无畏的，没曾想，遭遇挫折面对打击，他真如顾绾所说的缩头乌龟一般，将自己缩进了龟壳中不敢面对。 相比顾绾的勇敢，初见她时他恐吓她，遭遇刺客时她临危不乱，面对他的凶狠她挺着脖子和他大小声，还有那场大火。 叛臣贼党已经察觉到他的动向，他以为他会葬身在那场大火中，却是一个并不强壮的臂膀将他从废墟中拖了出来。 为了剿灭敌人，他不得不藏起自己想要治好腿的意愿，就顺势当一个因被火烧了腿而失去了全部意志力的废物将军。 顾绾的努力他不是没有看到，但她越是想治好他的腿，对她来说就越危险，最终他们还是向她伸去了魔爪。 他的软肋，被人发现了。 楚昀不禁愤恨自己，不过是一句解释，当时为什么就不愿意说。 因为他害怕，他不相信会有人永远留在他这个没用的残废身边，他不相信有人愿意无怨无悔温暖他冰彻的心，他想圈住她，阻断她的退路，抓紧她的身躯，让她永远只能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她不愿。 只是他忘了，顾绾从来不是任他摆弄的金丝雀，从她自愿飞进他的笼中时，他就该知道的。 那把锁上牢笼的锁名为爱，她以爱为锁，甘愿待在他的牢笼中，而他却从不喂食。 她上的锁，自然她也能轻而易举解锁，笼子开了，鸟飞了，顾绾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封信被楚昀同骨灰盒一同放在了他的枕边，疯病似的每天同骨灰盒入睡，犹然觉得顾绾还在自己身边。 是他醒悟得太晚，醒悟时，顾绾的字里行间已不再为他留下半分足迹。 * 初秋，楚昀迎来了二十四岁生辰。 低迷许久的将军府已经很久没这般热闹过了。 楚昀像是恢复了平常一般，不再疯痴不再执拗，只是看上去比以往更加冷情了几分。 生辰宴的主角迟迟未露面，老爷子不禁担忧道：“阿昀呢，怎么不见人？” 下人匆匆忙忙从屋外赶来，对上老爷子的发问支支吾吾道：“老爷，将军他……他在夫人院子里，我们不敢靠近，将军好像，在和夫人说话。” 无论是顾绾生前还是死后，楚昀都鲜少来到顾绾的院子里。 生前是他没意识到自己应该给她更多的关心，死后是他不敢常来叨扰顾绾。 时常是在院外久坐许久，才黯然离去。 他今日喝了酒，醉得迷迷糊糊，眼神迷离，像是在那颗梧桐树下看见了顾绾的影子。 “顾绾，今日是我的生辰。”楚昀上前拉住了树下的人，看着顾绾一副淡然的样子不禁有些难过，但很快他发觉，这似乎是常出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只能委屈地蹭了蹭她的手讨好道，“可有给我准备礼物？” “放开我楚昀，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怎会给你准备礼物。”顾绾甩开楚昀的手，那冷漠的表情像极了以往的楚昀。 楚昀张了张嘴，迷蒙道：“骗人，你喜欢我，你不能不喜欢我。” -- 第58页 “为什么？”这个问题顾绾问过很多次，每一个为什么都从未有过答案。 但此刻楚昀却无比安心，顾绾问他了，只要她还愿意问他，那他会回答，统统都回答。 “我喜欢你，心悦你，爱慕你，我很在乎你，以前是我不对，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那是我不懂，我会学，会学着怎么去对你好，你再看看我好吗，我真的，好想你。”紧紧抱住眼前的人，楚昀紧闭着眼不敢睁开，眼尾泛起的湿意无暇顾及，只想一股脑将自己的心绪全数说给她听。 是不是他回答了，她便不会再离开了。 “已经晚了，楚昀，我要走了，你放开我。”环在她腰间的手被一点点掰开，楚昀僵直着身子无力反抗，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顾绾逐步远去，他张着嘴泪水划过了眼角。 “不，别走，绾绾，我求你，别走，你回来吧好吗，我不想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求你了。”醉酒时才会吐露的心声，此刻回荡在梧桐树下，此刻无助乞求的楚昀，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样子。 眼前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楚昀眼里难掩慌乱，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她了，今日是他的生辰，她这么快就又要离去吗。 “一个人？楚昀，我现在也是一个人了，因为你什么都不愿与我说，我的家没了，楚昀，你看到了吗，我和我爹，还有府里上上下下十几号人，都没了。”顾绾冰冷的话语像是尖刺一般刺在楚昀的心中，他夜不能寐，终日被这愧疚缠得无法翻身。 “不，你别走，绾绾，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求你别走。”几近卑微地弯下身，他慌乱地抓住了顾绾的手，“三年前赢策把我接回来，为的就是我们联手除掉一直潜伏在暗处的叛臣贼党，花灯会那场大火，是我大意了，但也正好给了我机会，是你把我救了出来，我才索性就当一个放弃希望的残废，以放松他们的警惕，若是你替我治腿的意图被那些人知道了，不仅前功尽弃，你也会有危险，他们最终还是发现了，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不对，是我……” “绾绾，你看，我说出来了，我学会怎么和你分享事情了，你听到了吗，你别走了好不好，以后什么事我都告诉你，你再回到我身边吧。” 楚昀艰难地伸手去抓，眼前却只剩下一片漆黑。 只是耳畔传来了顾绾的声音：“若想抓我，仅凭你这残破的身躯，这辈子也别想了，真要叫我后悔，就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我的面前。” 从睡梦中猛然惊醒，楚昀脑海中一片混沌。 昨夜的一切仿佛是梦，又真实得可怕。 顾绾回来了。 但她却没有为他留下。 楚昀的眼底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和平静，他迅速从床上起了身，唤来了下人：“将夫人留下的医书送过来，全部。” 医书？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当初没收后还没来得及处理，夫人就跑了，结果第二日就出了变故，这几个月过去了，书都不知道放到哪个角落生了多少灰尘了。 顾绾曾说，医书上有她为他留下的治疗记录。 他真傻，怎会一直觉得顾绾没有想着他，她所有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眼前高高摞起的书卷，便是她曾经爱过他的证据。 世界那么大，她想去看看。 未了却的心愿，他会一步一个脚印，带着她走遍这个世界的每寸山河，带她看遍世间的万千景色。 只要是她所想。 * 在众多医书中翻找到顾绾的那本笔记时，楚昀迫不及待打开了笔记。 没奢望会看到顾绾留给自己的只言片语，但只要看到上面有关治腿的记录，那便是顾绾留给他的全部了。 没曾想，笔记翻开的一瞬，楚昀愣住了。 本以为这上面会像其它的医书一般，是一板一眼的医术用语，可打开笔记，上面是顾绾娟秀的字体，小巧玲珑看着就跟她人一样可爱，话语却像是普通的对话一般，就好像在笔记的另一头，顾绾在对着他说话。 【你的腿也不愿意让我看一看，我怎么知道烧成什么样子了，首先啊，要把烧坏的皮肤用生姜捣烂，敷在伤口上，待干掉后便可取下，持续一个周期，再看看皮肤恢复得怎么样。】 【现在感觉如何，烧坏的皮肤可有复原的迹象，若是没有那也没办法了，丑就丑点了，只要能站起来那有什么关系。】 【我以前给你按摩的手法可还记得吧，从脚掌的穴位逐渐向上，有助于血液流通，你的腿那么久未曾动过了，多按按总是好的。】 【舒缓数日咱们可以开始治疗了，看见下面的药方了吧，这是我问过爹爹后研究了好几天才搭配出的药方，此前未曾想过这几味药混搭在一起竟有如此功效，一日三次，要记得按时喝哦。】 一字一句，楚昀读得尤为仔细，手指不由得抚摸上纸上的字迹，粗粝的纸张摩擦着指腹，仿佛触碰到了已是遥不可及的顾绾。 笔记上有顾绾画的简笔画，按摩动作的小人，练习站立的姿势，好几页上画了一个丑陋的轮椅还打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洋洋洒洒写了几十页，好多话都是顾绾的碎碎念。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他却从未给过她机会坐下来听她说过。 那她又是带着什么心情写下这本笔记的呢。 -- 第59页 楚昀无比懊悔自己当初的举动，听闻她在为了给他治腿奔波于将军府和顾府之间，便下令要将她软禁起来，知道她准备了很多医书，就是为了找到能治疗他腿的方法，他却将其全部没收。 其实他只需要说一句，日后咱们一起研究，眼下要先将叛臣贼党解决了，不就行了吗。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以为顾绾会懂，他认为顾绾应该懂。 但现在他才明白，没有谁生来就是该围着他转的。 人们都会有为什么，正是因为他们关心，所以才会问为什么，楚昀以自我为中心太久，久到都忘了，要如何去照顾周围人的情绪。 顾绾那么多次希望自己被他看见，他却视而不见，他以为如此以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最后才知道，一团热烈的火焰，也会在无尽的冷落中，消失殆尽。 只是他知道得太晚了。 笔记的最后，楚昀看到了一行字。 【这个世界的大好河山，我想等你腿好起来了，我们一起去看，越过大山，跨过河流，与你一同看尽世间繁华。】 眼前仿佛出现了顾绾的眉眼，笑眯眯地看着他，期待和他一起走遍千山万水。 合上笔记，楚昀脸上带着安静平和，目光所及之处，好像有谁在看着他。 “绾绾，你想看的，我都会带你去看，你再等等我。” 第34章 边城的女道士 看来是她多虑了…… 又是一年春, 暖阳透过纱窗照进屋内，星星点点洒在被褥上。 屋内床榻上，被褥下凸起的人形缓缓扭动了一下, 依旧是赖床的性子, 翻了根深不愿起。 “小姐！你怎么还在睡，外面排队的人都快排到东边桥头上去了！”匆忙赶来的丫鬟发现屋内没有动静, 眉头一皱，抬手就推开门, 果然瞧见自家小姐还在赖床。 “唔……花溪，再让我睡会。”顾绾迷糊睁眼看到来人是花溪, 随后又闭上眼，显然还不想起来。 “小姐，这都什么时辰了, 你昨晚干嘛去了呀？”花溪坐在顾绾床边，拿她没办法, 也只能由着她赖床了。 被花溪这么一搅和, 倒是没了什么睡意，只是躺在床上懒洋洋的还不愿起，顾绾转过身来朝着花溪问道：“今日外头又排了很多人？那岂不是又要累死我了。” “当初老爷就说不让你用这种封建迷信来赚钱，现在可好了, 又要替人看病, 还得给人算命。”花溪无奈地摇了摇头，灵动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下，凑近顾绾,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算出这些人的命运的，可否教教花溪, 这样以后你和老爷替人看病，我就替你帮人算命怎么样？” “臭丫头！我看是你自己想算命吧，你命好着呢，我帮你算过了。”顾绾笑着点了点花溪的鼻子，看来不能再赖床了，掀开被子起了身，“好了，收拾收拾，准备开工了。” 简陋的屋宅外果然排着长队，男女老少皆有。 一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被人推搡了一下，皱着眉头回头看去：“挤什么挤！没看见我大着肚子吗！” “我说大姐，大着肚子就别出来瞎晃悠了，这里本来人就多，是后面的人推我好吗！” “你叫谁大姐呢！” 这边争吵声不断，后边也不断围上来围观的人群，似是有人还不知道这里在干什么，一路人探头朝队伍最前端看去不禁问道：“这是在做什么生意，怎么排了这么多人？” “怎还有人不知道呢，我以为整个边城都知道呢。”排在最后的小伙子一听连忙侧头讲述道，“三年前，咱们边城突然来了一个从外地来的女道士，说是能替人算命，还能替人满足心愿，起初大家伙都不信，哪知这女道士还真是天神下凡，说什么是什么，只要是她算过的，就没一个出错的。” “什么女道士啊，人家是大夫，看病行医才是正行，现在这医馆被你们这群迷信的人整得乌烟瘴气的，真是晦气。”一旁走过一个中年男子，听到这话他不由得顿住脚数落一番，随后越过长长的队伍，径直朝着屋内去了。 “他怎不用排队？” “看病当然不用排队了，咱们是算命的。”小伙子摆了摆手，又继续道，“看病的，是女道士她爹，想要瞧见女道士，还得在这乖乖排队。” “你怎么又在这到处给人宣传！要不是你，现在能这么多人吗！这都晌午了，还没轮到我！”排在前面的胖子回过神来，对着小伙子头上就是一巴掌，气呼呼道，“若是哪天顾姑娘被人抢走了，我饶不了你！” 路人一脸茫然看着胖子，还没来得及发问，只见小伙子愤然道：“就算没这么多人也轮不到你！瞧瞧你这样子吧，女道士长得花容月貌，一身本事，你有哪点是能配得上人家的！” “我怎么就配不上了，是顾姑娘告诉你的还是谁告诉你的！只要顾姑娘一日未婚，我就依然是有机会的！”胖子不甘示弱，声音也拔高了好几度。 路人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打断道：“抱歉，打断一下，我想问，这里的这位女道士，长得很美，还会医术，带着她爹和一个丫鬟，未婚，姓顾是吗？”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这位路人，皆是对他上下打量一番，随后发现路人看上去身材高大，面容俊朗，虽然衣着平平，但眉宇间的气质竟是比他俩高出了好几个档次。 霎时，两人警惕心大起，倒是十分有默契不约而同大喊出声：“不许打顾姑娘的主意！” -- 第60页 * 从晌午忙到傍晚，每日前来算命的人日渐增多，顾绾几乎腾不出时间去医馆那头替人看病，看病的工作全都交到了顾令勇身上。 “公子？公子？”顾绾歪着头朝着坐在对面的男子眼前晃了晃，这人看着不像是边城本地人，有些面生，不知为何一坐下来就在发呆，忙着收工的顾绾忍不住唤了两声。 男子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才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被一些事情扰了思绪，让顾姑娘见笑了。” 顾绾点了点头，不由得多看了男子两眼，难不成现在自己名声这般大了，连外地人也来算命了，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眼下她还是正色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诉求？” “我想让姑娘帮我算算，我家……公子还能否再见到他的爱妻？”男子语中顿了一下，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顾绾，眼底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顾绾一愣，被男子看得极其不自在，秀眉微蹙一时没有作答，心底涌上一丝不适的感觉。 男子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移开视线缓声道：“抱歉姑娘，我家公子思念爱妻多年，听闻姑娘算命之术神准，所以这才想来求得一签，也好给我家公子一个念想。” 顾绾觉着奇怪，她还没说能不能见上呢，怎么就是念想了，她要是说见不上呢，他家公子就会死心吗？ 事情不知起因经过，顾绾摇了摇头，只道：“这卦我无法给你算，公子请回吧。” 男子并没起身，再次看向顾绾道：“顾姑娘还未问我家公子和夫人是为何分开，为何就不能算了？” 顾绾语塞，因为她的算命都是通过脑海中的系统来决定事情的走向，自然都是要将事情问得一清二楚，随后再用剧情写出来，这便有了神乎其神的效果。 她也不想违背自然规律，去促成一些本不该发生的事发生，所以有时候也会拒绝别人的请求。 只是眼前这个男子，总让她觉得哪里怪怪的，明明从未见过，但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 兴许这人看着像是外地来的，这让顾绾有了一丝警惕。 “这事上天注定，机缘到了自然就见到了，若是无缘了，抱着念想也是无济于事，公子请回吧，今日就到这了。”顾绾站起身来不由分说，通常她都会这般高深莫测说一些电视剧里学来的话，她听不懂，别人也听不懂。 说罢，像是担心男子还不死心，没再留给男子多余的眼神，转身便离去了。 只留那位男子坐在露台前的桌案边上，看着顾绾逐渐消失的身影，他缓缓从怀中拿出了一副画像。 画像中的女子盘着妇人的发髻，面容带笑，明眸皓齿，与刚才的姑娘或有偏差，但世间这样貌美的女子并不多见。 未婚？ 兴许可以再查一查。 * 顾绾回到屋中坐了一会，心下越想越不对劲，眼皮也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般。 三年前她要离去，为了不让楚昀找到，岁都自然是不能待了，只是没想到当晚她回顾府想再见一见顾令勇和花溪，赶到顾府时，整个顾府已经被大火所覆盖。 又是火，顾绾当下便联想到了花灯会那一晚的大火。 只是楚昀从未跟她说过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若是那天就这样被楚昀关在了将军府里，她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顾令勇了。 好在她赶到及时，半夜里，她迅速用系统写下剧情救出了顾令勇和花溪，只是其他人实在是来不及救了，再贸然冲进去会有危险。 大火导致周围也围上了人群，顾绾没有久留，带着顾令勇和花溪便往城门去。 一路上，顾绾和顾令勇说起了自己离开将军府的事，本以为会被父亲说，早告诉你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给她的只有一个宽厚的怀抱。 父亲，这个对顾绾来说熟悉而又陌生的词语。 那一夜，顾绾在顾令勇怀中哭了许久，不过很快她也打起精神来。 他们既然决定永远离开岁都，那便要制造他们已经死在顾府的假象，顾绾很快在系统中写下一些细节，用拉肚子的剧情支走半夜守夜的城门侍卫，他们没有在城门出留下任何出入记录。 出城后他们便一路向西，朝着最西边的边城去。 边城曾是楚昀镇守的城池，那里物资稀薄，气候干燥，并不适宜居住。 但顾绾想不出比边城更安全的地方了，边城远离岁都，就算她留在顾府的假死现场被识破了，就凭楚昀的腿，是怎么也追不到边城来的。 顾绾后来想起自己那天在书房里的英勇劲都替自己捏了把冷汗，以楚昀睚眦必报的性子，她不仅把人甩了，还将人锁在屋子里，迷晕了整个将军府的人还跑路了，楚昀肯定不会放过她。 虽然是冲动后的决定，但顾绾也并不后悔。 不能再回到现实世界了，但她也拥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逃离得匆忙，顾绾一行人身上都没有带多少银两，边城路途遥远，一路上几乎就用光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钱。 来到边城后，为了一家人的衣食住行，顾绾把自己的金手指搬出来充当赚钱的家伙，算起卦来。 日子总算是过下去了，他们在边城也开了一家医馆，只是顾绾的名气逐渐变大，让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 -- 第61页 起初是觉得边城路途遥远又消息堵塞，很多事情都传不出去也传不进来，她也没打算隐姓埋名的。 就连楚昀抓获叛臣贼党一事，也是事情过去了一年多才被边城百姓所知晓的。 只是若是再这样下去，难免会夜长梦多。 不管是否是自己多心了，顾绾也不想自己的生活再次被人打扰，无论是找她还是找顾令勇，他们已经在边城安定了下来。 于是当晚顾绾就决定把算命的摊子给关了。 自家姑娘总算愿意老老实实跟着他给人看病治病了，顾令勇自然是一口应下。 顾绾不再算卦一事在边城传开了。 起初人们还很是苦恼，攒着好多事还没来得及在顾绾这算算呢，怎么就不算了。 不过时间总会冲淡一切，没过一个月，这事也就渐渐消停了下来。 日子入往常一般，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看来是她多虑了。 第35章 远道而来的消息 即刻启程，去边城…… 初夏, 窗外的蝉鸣声吱呀响个不停。 边城的夏又干又闷，尽管已经来了第三个年头，顾绾还是每到夏日就烦闷得不想动弹。 屋外吵吵嚷嚷的, 她也懒得去搭理, 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事。 早知道就说自己是个寡妇了，虽然有点过意不去, 但也好过现在整日被人提亲。 毫不夸张地说，长得美还真是一种烦恼。 岁都地大物博, 天子脚下自然也是美女如云，顾绾在岁都时从未有过这样的苦恼, 没曾想来到偏远的边城，没见过世面的边城百姓都快把顾绾家小破屋的门槛给踏破了。 “小姐，小姐！”花溪急匆匆从屋外小跑着进来, 一张脸烦透了，开口便嘟囔道, “今日那个王胖子又来了, 说是要看病，开口闭口都在问小姐在哪，我都和他说了多少回了，我们家小姐不喜欢他那样的, 他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看来是被不屈不挠的王胖子给气坏了, 顾绾摸了摸花溪的头道：“人家也没有恶意，你别生气了，下次他若再来, 我当面拒绝他就是了。” 花溪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顾绾：“小姐，你可有想过再嫁人？” 顾绾一愣, 似是没想到花溪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思绪一下被打乱，竟是张着嘴没能答上来。 花溪不知顾绾心中在想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道：“你该不会，心里还念着楚将军吧，都过去这么几年了，我们也不打算再回岁都了，你也总要开始有新的生活啊。” 三年了，再提到楚昀，顾绾心头竟还是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在边城的这三年，顾绾变了许多，她几乎是真正意义上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个活生生的人，若不是脑海中还有那个系统，她几乎都快忘了，曾经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刚到这个世界时，楚昀就是她的全部，她要攻略楚昀，和楚昀组成副cp，更想要弥补楚昀。 因为太在意他，稍不留神便把自己的真心交付了出去，那时的她觉得，付出就应该有回报，她为楚昀做了那么多，再怎么楚昀也该回头看她吧，哪怕一眼。 顾绾此前从未谈过恋爱，小说里的爱情便是她对爱情的所有幻想，殊不知真实的感情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不是她喜欢上了楚昀，楚昀就必须要喜欢她。 “小姐？”花溪见顾绾想得出神，歪头唤了一声。 顾绾回过神来，这才摇了摇头道：“自然是没想了，都过去这么久了。” 的确没想了，自楚昀剿灭叛臣贼党一事传到边城来之后，已是再没听说过楚昀的消息了，这里离岁都那么远，她在这不会再知道他的消息了。 或许他已另娶，或许他又去了别处，或许…… 或许就这样相忘于江湖，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 将军府前，一男子风尘仆仆赶到，矫健的身子从马背上下来，拍了拍马脖子朝门口前来迎接的刘贵笑了笑：“刘叔，好久不见，将军可在府上？” “袁护卫，可算来了，将军等你好些天了。”刘贵上前将马匹牵过来交给了一旁的马夫，随后连忙迎着男子进府。 袁蒙，曾是楚昀身边的护卫，是楚昀手下的精兵猛将，那场大战时，他正巧被派往临城传递消息，只是再回到边城时，一切都已变了样。 楚昀在边城“死后”，便是被袁蒙找到了，随后带回了他在边城的屋子里，直到后来皇帝找到楚昀，将他接走。 当时的袁蒙并没有跟楚昀一同前往岁都，他的兄弟们死在了边城，他便想留在这片土地上永远陪着他们。 从边城到岁都，快马加鞭也要两个多月的时间，出发时还是春天，到了岁都便已是炎炎夏日。 袁蒙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乐呵道：“这岁都也没比边城好到哪去嘛，不也一样热烘烘的。” “夏日自然是炎热的，将军就在里面，袁护卫请进，我去取些冰来，解解暑。”刘贵带着袁蒙来到楚昀的书房前。 屋内的窗边站着一个高挺的背影，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屋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肩头，像是不用瞧见这人的面容，便已是气宇轩昂。 “将、将军……”袁蒙一进屋愣住了，四下没看到轮椅，反而看到站立起的那人，张嘴喊出了声，没曾想当初那个被自己救回去奄奄一息的人，如今竟又重新站了起来。 -- 第62页 楚昀转过身来，不仔细看并看不出腿上有什么毛病，只是步子迈开便能清楚看出和寻常人还是有些许区别。 他的双腿略为僵硬，不至于跛脚，但显然不怎么灵活。 姿势称不上怪异，但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久不见，阿蒙。”已经许久没有笑过的嘴角扯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弧度，楚昀走到袁蒙跟前，伸出双臂抱住了自己的好兄弟，语气里饱含着复杂的情绪，一切也尽在不言中了。 只是这煽情的情绪并未带动袁蒙，被抱住的瞬间他猛然僵住了身子，随后挣脱开来连连后退几步，瞪着眼睛惊恐万分地看着楚昀：“你、你……将军？你怎么回事，你怎么站起来了，而且还、还……” 着实给袁蒙吓得不会说话了，这也不怪袁蒙，以往的楚昀，怎是会这般表达自己情绪之人，别说上前抱住多年未见的兄弟，就是一句好久不见也得是板着脸吝啬开口。 “我在学习。”楚昀脸上出现一丝不自在，但很快视线又变得柔和起来，他在袁蒙面前又走动了几步解释道，“现如今站立和行走都可以做到了，只是还有些僵硬，阴雨天腿还是会隐隐作痛，估计是病根子落下了，能站能走已经很不错了。” 楚昀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殊不知过去三年每一个夜晚，他风雨无阻地练习站立和行走，跌倒数次也爬起来数次。 顾绾留下的那本笔记成了他唯一的支撑，像是提早就知道了这些艰难一般，笔记里写了许多不重样鼓励他的话。 若是顾绾还在，由她亲口鼓励他，那该有多好。 “学习？学习什么？”袁蒙不理解地挠了挠头，不过这样的楚昀仿佛有了人情味，的确与当年有了很大的差别。 “没什么，你在信中所说的到底是何事，用得着你急急忙忙从边城赶往这里。”说到这，楚昀心里是不悦的。 上个月他带着顾绾的骨灰刚去到泰西湖，正准备赶往下一个地方，却接到袁蒙的寄来的信，说是有要事要告知，说什么也要让他回岁都等他汇合。 自打一年前楚昀能慢慢行走后，他便时常带着顾绾的骨灰游历山河，他腿脚不便，走得不快，但硬是靠着自己的双腿，一步一步走遍了不少地方。 他真的在履行他的承诺，只是这个承诺他给得太晚了。 在岁都多等了几日，楚昀已是有些不耐，只是不知道到底什么事能让袁蒙这么远赶来。 这天底下，现如今除了顾绾，已经没什么事在他心中称得上重要了。 “你大婚时，我未能赶到，便让刘叔寄了一幅你夫人的画像，想看看将军这回了岁都娶了个什么样的媳妇，这不看还好，一看真是惊呆了。”话说到这袁蒙瞥见楚昀脸瞬间沉了下去，立刻想到出发前霍已说的话，连忙解释道，“我可没多看，这事是霍已那小子发现的，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连夫人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 楚昀沉下眼眸，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心跳逐渐加快，像是在预感着什么事情，却又担心期望变成失望：“到底是何事？” “两年前你剿灭叛臣贼党的事我们在边城也听说了，寄信来想问问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回信的却是刘叔，我们才得知夫人遇难一事。”袁蒙说着，下意识看了眼楚昀，差点惊掉了下巴，鲜少在楚昀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此时竟觉得，刘叔信中只是只言片语，这事对楚昀的重要性可能远不止此，他立刻又道，“我们十分担心你的情况，但又无能为力，哪知前不久，霍已突然在边城瞧见一个算命的女道士，家中开了个医馆，长得貌美并且还姓顾，家中有位父亲和丫鬟，只不过似乎是未出阁的姑娘。” 楚昀的神色几经变化，直到听到袁蒙说出未出阁，眼中的光彩又暗淡了下去，恢复了一片墨色的深沉。 顾绾是他心中求而不得的执念，只是他再怎么执着，也不得不在这些年时间的冲淡中，逐渐接受她已经死了的事实。 人死不能复生，他所失去的，再也无法挽回了。 袁蒙见楚昀阴沉失落的样子，心道不好，就说这事得让霍已来办，那小子却嫌路途遥远，放着他来说，他就总说不到重点，连忙又焦急道：“霍已将画像找出来反复看了数次，再去到医馆亲眼见了女道士，错不了，真是同一个人！” 楚昀的眼眸里满是震惊，瞳孔微缩，几乎要忘了呼吸，撑着桌子的手不由自主收紧了起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霍已真的看到了？” 霍已与袁蒙同为当年手下的护卫，两人一人冷一人热，袁蒙是个马大哈，五大三粗若是急匆匆跑来跟他说这话他指定不信，可话是霍已说的，人是霍已看到的。 没有万全的把握，霍已是不会让袁蒙大老远前来传这个消息的。 楚昀的视线不由得看向了一直放在床边的骨灰盒。 那会不会真的是顾绾，顾绾怎会在边城。 “真看到了，我也去瞧了一次，不过没大看清，霍已说他十分确定，这才让我快马加鞭来找你，他在见过那位顾姑娘后，还调查了一番，他们正是三年前去到边城的，错不了！” 大脑一片空白，楚昀未曾想过袁蒙带来的是这样的消息。 最初的多少个夜晚里，他挣扎在不愿相信顾绾死去的噩梦中，直到他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负了她便用一生去偿还，心痛接受顾绾已死的事实。 -- 第63页 现在竟有又了顾绾可能还活着的消息。 边城。 那个曾经他征战沙场的地方，那里是他辉煌的过去，也是他跌落深渊的罪恶之地。 她说要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 边城太远了，他无法走到那里，边城也是他的噩梦，他不会想再去到那里，这便是她躲到边城的原因吧。 屋内沉默了许久，楚昀脸上晦暗的神情让一旁的袁蒙也意识到此时不该再多说了。 这一程，山高路远，兴许只是个梦，到了地方便会被惊醒，那时的他是否还能再一次承受希望落空的痛苦。 许久，屋子里才响起了楚昀低沉的嗓音：“即刻启程，去边城。” 第36章 雨中走来的身影 您订购的火葬场已送达…… 初秋时分, 近几日皆是阴雨天气，天空暗沉得失去了色彩，连带着人也软绵绵的。 气温骤变, 边城较远的一处山村爆发了小规模的风寒, 人传人一时情况危急，顾令勇带着花溪打下手被请去前往村庄治病, 独留顾绾一人在医馆替上门的病人问诊。 三年下来，顾绾虽不说称得上能当个医生, 但简单的看病问诊已是不在话下。 什么病开什么药，这些药方她也背得滚瓜烂熟。 天色渐暗, 顾绾探头朝外看了看，兴许今天没人来看病了，这便起身打算收拾一下关门了。 走到门前, 冷风吹来，正打算关上门, 忽见不远处似有人影走来。 顾绾关门的动作顿了一下, 想透过雨色看清是否是来看病的病人。 屋外冷雨飘飘，房檐滴水，昏暗的天色看不清那人的身形，只见一把竹青伞撑起下面的人缓步走来。 那人步伐缓慢, 姿势有些怪异, 一步一步，踏着雨水。 呼吸一窒，顾绾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道不清这种思绪从何而来，只是看着那个身影下意识就想逃离。 心脏骤然加速，顾绾深吸一口气, 忽的将房门关上。 霎时，一只手挡在房门中，被结实地夹了一下，一声闷响，那人倒是一声不吭，顾绾却瞪大眼睛，猛然看到被夹的手轻颤了一下。 要命，该不会夹断了吧。 连忙打开门，顾绾张嘴就要道歉，还未开口，就被拥入一个湿冷的怀中：“绾绾，是你。” 来者何人都还未看清，顾绾脑子却瞬间炸开，这声音，她怎会听不出。 身体猛然紧绷，顾绾瞬间清醒了过来，猛地将人一推，哪知眼前高大的人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她并未使出多大的力气，就将人挣脱开来，随后那力道像是不受控制一般，那人朝着后面踉跄了好几步，才艰难站稳了身体。 空气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 顾绾怔愣地看着楚昀，脑海里仿佛还在回放着刚才他一步一步缓缓向她走来的样子。 一别三年，顾绾从未想过站起来的楚昀会是这般挺拔高大，就如同她在小说中的文字描写一般，像是站在顶端的神，带着一身傲人的气质，给人带来压倒性的压迫感。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周遭霎时亮了一瞬，仅一瞬，顾绾看清楚昀脸上那复杂而又深沉的表情，黑眸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望进去便难以脱离。 那年隔着房门，楚昀愤恨的话语忽的在耳边响起：“顾绾！你敢走，待我将你抓回，你定会后悔你此刻的决定的！” 完蛋了。 此刻顾绾脑海里只有这三个字。 来不及去思虑楚昀是怎么走到这的，更没敢想他为了将她抓回又是如何艰难站起来的。 人已经在眼前，楚昀也的确站了起来。 三年，她明明在剧情中写若要站起来，至少需要五年的治疗，该死的楚昀又没按照剧本走，他到底是对自己有多残忍的苛刻，才在三年内就站起来了。 只是顾绾不知，楚昀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苛刻，仅用了两年时间，便一瘸一拐地带着她的“骨灰”，开始游历山河。 只是没曾想，那盒骨灰的主人，此时竟好端端地就站在眼前。 当他坐在轮椅上时，顾绾时常低头俯视他，弯腰与他对视，而现如今他站了起来，竟是比顾绾高上好大一截，不得不仰首才能窥见他的容颜。 三年过去了，他比初见他时成熟了许多，深邃立体的五官依旧俊美，只是少了些少年的稚气，轮廓越发刀刻分明。 只是那双幽深的眼眸中，翻涌着看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是以往从未在楚昀眼中看过的神情，他的脸上更不会出现这样让人难以言表的表情，周身那不容忽视的气场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尝试着在脑海中写下，楚昀转身沉默离去，果然没有任何动静。 知道是逃不掉了，她的好日子到头了，顾绾索性破罐子破摔，要杀要剐随便他了，大不了自己再逃一次就是了。 “楚将军，好久不见。”顾绾竭力稳住慌乱的思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平静，只是胸腔猛烈跳动的心脏，将她的情绪暴露在外，楚昀应该听不到吧。 楚昀的眸子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视线落在顾绾身上，甚至舍不得眨眼，直到顾绾开口，无比熟悉的，无数次出现在自己幻想中生灵活现的人，就在自己眼前。 “你还活着……”楚昀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暗哑的嗓音像是累极后极力发出的声音，甚至不敢太大声，怕自己出声便会让眼前的幻象消失不见，不敢动，不敢上前，只能直直地看着她，不舍移开半秒。 -- 第64页 顾绾眉头微蹙，似是没料到是这样的情景。 刚逃出来的那些日子，顾绾时常会做噩梦，梦到楚昀站起来将她抓了回去，对于她的恶行，他将她关在屋子里残忍折磨，从噩梦中惊醒，顾绾时常都觉得后怕，直到在边城安稳下来后才逐渐有了好转。 没想到，楚昀见到她会是这样谨慎小心的样子，仿佛他在害怕，他在害怕什么？ 只是说起这事，顾绾心中掩埋下去的怨艾又一次涌了上来，想起那日眼前的大火，神情冷然下去，望着楚昀决然道：“托楚将军的福，我将父亲和花溪救了出来，只是府上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听闻楚将军剿灭了那帮叛臣贼党，那我要多谢楚将军替我顾家报了仇。”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霎时楚昀眼眸中露出慌乱，似是面对顾绾如此冷漠疏离的态度无所适从，眼中迅速起了潮红，想起自己曾经的所做作为，这个高大的男人，此刻垂落在两侧的手微微颤抖着，紧抿着双唇，竟是在眼中有了泪意。 不知是自己的话刺痛了楚昀还是别有原因，顾绾并不想在此与楚昀过多纠缠，心中慌乱，下意识想逃，但却知道连边城都被找到了，她也无处可逃了。 只是楚昀眼下还没动作要将她抓走或是质问她的离去，顾绾拿不准楚昀到底什么意思，张了张嘴道：“楚将军若是无事，还请回吧，天色不早了，医馆不问诊了。” 楚昀神色一变，极力压下自己堆积在心头的万般情绪，忽的上前一步逼近顾绾，就在顾绾以为楚昀就要惩治她时，只见楚昀缓缓抬起了刚才那只被夹住的手：“顾大夫，我的手被夹伤了。” 举在顾绾面前的手一片红肿，刚刚明明连声惊呼都没有，顾绾甚至以为自己没给人夹得有多严重，哪知这才看到，短短几分钟，手背一道刺眼的红痕，连带着整个手掌迅速肿大了起来，不知可有伤到骨头，若是真夹伤了却没及时就诊，出了什么问题她又欠上了楚昀。 要了自己半条命才还清楚昀，顾绾可不想再亏欠他什么了。 手上动作顿住，顾绾侧过头不再与楚昀对视：“抱歉，刚才没注意到有人，进来吧。” 楚昀缓步跨进医馆的门槛，现在的他不再需要木板，也更不需要有人推着他的轮椅，只是这抬腿的动作，还是让膝盖隐隐作痛，加之阴雨天作祟，在顾绾背过身时，他的神情难忍地抽痛了一下，很快又便恢复了平静。 迅速环视了一圈医馆内部，只是简陋的木房，并没有太多的摆设，屋内墙壁一侧，是满壁的药材柜，屋子里弥漫着中草药的气味，楚昀像是走进了顾绾的另一个世界一般。 在将军府的那段日子，他几乎忘了，顾绾是太医令的女儿，他把她养在府内，从未去关注过她喜欢什么，她会什么，她想要什么。 只是现在看着顾绾站在药材柜前，熟练地从几十个柜子中找到需要的药材，较高的柜子她也轻车熟路地搭起矮凳站上去。 顾绾取下几种止痛消肿的药材后回过身来，发现楚昀呆愣地站在不远处，放下药材她指了指桌前的木凳道：“坐这，我先看看伤到骨头了没。” 楚昀沉默地走了过去，顾绾忍不住去看楚昀的双腿，三年的时间到底恢复了几成呢。 虽然显而易见看得出楚昀走路的姿势并不自然，但他坐下弯曲双腿时，还是暴露了他根本没有完全恢复，甚至恢复得不好，腿疾仍在。 时间未到，这样也是正常的，只是顾绾忍不住担忧，楚昀到底是用什么方法站起来的，是否有按照她记录的笔记来做，有没有投机取巧，会不会适得其反。 明明这些已经不再关她的事了。 顾绾就在眼前，楚昀眼神停留在她身上，缓缓坐下伸出了那只已经红肿的手掌。 似是能感受到一束灼热的视线，顾绾顶着压力没敢抬头与楚昀对视，看向楚昀的手，集中了注意力。 手背上传来清凉的触感，那只白皙的手抚上来，楚昀心头一颤，心跳便乱了节拍。 他们似乎从没牵过手，遥想起那次花灯会，看见一对男女牵着手，不知顾绾是否羡慕过，只是此时楚昀才觉得后悔，他若是能早拉住她的手，她是不是也不会走了。 顾绾将手掌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轻按手背，骨头没事。 这下总算是松了口气，正欲抽手转身去拿药，忽的一下手被反手紧握住，楚昀忽的紧张起来，像是怕人再次从自己眼前跑掉，紧紧抓住，不愿放开，嗓音依旧深沉，听得顾绾心头一跳：“绾绾，跟我回岁都。” 第37章 读者评论区 楚昀，我们已经和离了…… 天空一声巨雷响起, 将顾绾吓得身子一颤。 一双杏眼瞪得老大，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楚昀，莫非是刚才这一声雷让她听错了。 楚昀说的是跟他回去, 而不是要抓她回去？ 他这是在请求她？ 亲昵的称呼是顾绾从未听过的, 似乎刚才被抱住时，楚昀也这样喊她了。 望进楚昀的眼眸中, 她清澈的眼眸中不禁涌上过往的情愫，而后又迅速挣扎着清醒了过来。 “楚昀, 我们已经和离了。” 和离二字像是将楚昀从自己的深情中猛然惊醒一般，他怔然地看着顾绾。 这三年, 在楚昀的心里，是他的爱妻在一场大火中失去了生命，他是丧妻。 -- 第65页 而在顾绾的心里, 却是一直觉得他们早已和离，她明知远处的岁都里还有他这么一号人, 只是他们已经成了过去, 她已是单身。 难怪她会对外宣传她并未出阁。 人似乎总是不能知足，过去的每一日里，楚昀内心的乞求是，如果顾绾能活过来, 只要顾绾能活过来。 而现如今他再次见到了她, 又岂能容忍她在自己无法触及的地方，想要将她占为己有，她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他们是夫妻，他们还未圆房，他们还有很多事未做, 他们还未相守一辈子。 平日里他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在内心深处，旁人只能得见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殊不知他内心的翻涌，此刻他却颇为焦急地收紧了手，生怕顾绾将手抽离：“我何时答应过要和离，我们从未和离！” 手掌传来压迫感，顾绾吃痛皱起眉头，在楚昀手中挣扎了一番，却不见他放手，心里发慌，顾绾惊呼出声：“你弄痛我了楚昀！” 下意识放开了手，楚昀只是无措地看着顾绾，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 顾绾本想说些重话，视线撇到楚昀垂下的手掌，因刚才的用力似是更加红肿甚至开始乌青了，这人是没有痛觉吗，手都这样了还能使出那么大力气。 “手拿过来。”到底是她夹的，顾绾也没法不管不顾，只想赶紧替人上完药就将楚昀赶走，语气有些生硬，但还是站着没走。 楚昀再次坐正将手伸了出去，只是视线依旧直勾勾地看着顾绾，待顾绾握住他的手，手指便不自觉地蜷起：“我不同意和离，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我都不同意，绾绾，我已经站起来了，你说过，只要我一步一步走到你面前，我来了。” 顾绾不知楚昀此刻为什么是这样的情绪，她以为她将面临的是楚昀的暴怒，或是楚昀狠厉的手段，怎么想也没想过几乎是几近卑微的乞求。 乞求这个词，用在楚昀身上，合适吗？ 思绪杂乱如麻，但到底是不会再去重蹈覆辙了，不知楚昀是出于什么目的，或是想要用什么手段来折磨她，她现在只想过自己安静平淡的生活。 “楚昀，我知道我当年将你锁在屋内，迷晕了将军府的所有人令你生气恼怒，甚至是胆大包天，但我也差点因为你的不言不语失去了我最亲近的人不是吗，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只希望你高抬贵手，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 最后一片草药敷上了楚昀的手背，已是积满淤青的手被全数遮住，顾绾很快收回了手，静静地站在一旁。 顾绾也知道自己这话有多么苍白无力，楚昀不会听，更不会理解，甚至会觉得，他们现在不是还好好活着的，这算什么一笔勾销。 垂下眼帘，只觉得对上楚昀又是一阵心力交瘁，甚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被楚昀找到了。 兴许下一秒楚昀就会大发雷霆，不管不顾她的意愿，强硬地将她绑回去，就如同他以往那样对她一般。 然而，坐在木凳上的楚昀沉默了，他无声地看着顾绾，眼眶刚褪下去没多久的泛红忽的又涌了上来，这副几欲落泪的样子，哪曾在楚昀脸上见过。 许久他才轻声开口道：“你在这，有了别人？” 说完他又猛然站起身来，迅速得像刚才弯腿时的疼痛不复存在一般，背过身去将自己几欲发狂的视线投向冰冷的墙壁。 像是不想听到答案，又像是害怕听到答案。 那个曾经围着他转，会在他耳边轻声说喜欢他的女子，已经不再喜欢他了。 若是不喜欢他，他可以求，他可以等，他可以努力再让她喜欢上他。 现在的他，和以往大不相同了，那时那样颓废的他都能让顾绾爱上，现在顾绾也会吧。 只是她若是有了别人。 手忍不住握紧成拳，几乎是无法承受这个答案带给他的冲击，手背上刚敷好的草药再次掉落。 顾绾不懂，楚昀为何执意于此，但她也不想多问，曾经的她就是太过执着于楚昀的答案，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在楚昀这里，没有所谓的答案，一切的一切都是凭他高兴。 顾绾也不是当年的顾绾了，她不会再任由自己的一腔春心萌动而去义无反顾了。 将几副药分别包进药包，顾绾缓步走到楚昀身后，语气里是以前面对他时不曾有的平静和波澜不惊：“这是消肿的草药，碾碎后早晚一次敷在手背上，时间要超过一刻钟，几天便会痊愈，掉到地上的草药麻烦楚将军捡起来扔到外面，时候不早了，我就不送了。” 说罢，将药包放到一旁的桌上，只见楚昀的背影微颤了一下，在他转身之前，顾绾先一步转身朝着里屋去了。 医馆的后面，便是顾绾一家住的小宅子，关上门将宅子之外的医馆隔绝在外，顾绾重重地舒了口气。 她真是岁数越大胆子越大，就这么把楚昀关在外面了，要是他发怒冲进来可怎么办。 背靠着门，顾绾站了许久，都没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 心下有些慌张，不知道是自己听不见还是楚昀压根没动，心里没底，顾绾屏住呼吸趴在了门上。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顾绾几乎快背过气了，只听见门外有了缓慢的脚步声。 步子听起来有些沉重，但并不是朝着门这边移动的，反而是朝着反方向。 -- 第66页 那边是医馆的大门。 楚昀竟然，走了吗？ 直到顾绾竟真的听见一声关门声，楚昀离开时还顺带帮她把医馆门关上了。 实在让人匪夷所思，那楚昀今日来是为何，就是为了让门夹一下吗。 楚昀一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并且是当即必须达到，就好像当初她想替他治腿，不争个你死我活是不会结束的，并且最后低头的也不会是他，才有了后面因为顾绾的不从，险些被楚昀关在将军府。 许久之后，顾绾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医馆内一片漆黑，楚昀不仅帮她关上了门，还替她吹熄了灯。 在她如此不客气的话语后，还能这般好脾气的离开。 顾绾有些诧异，举着烛灯走到楚昀刚才站的地方，地上掉落的药草已经不见了。 他的腿仅是弯曲坐下都如此艰难，若是蹲下身捡草药。 顾绾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刚才屋外那么久都没有动静，无法想象出楚昀艰难又狼狈用不灵活的双腿蹲下捡草药的模样，她只是为了涨气势随口一说，并不觉得楚昀会照做的。 三年一别，再见面，她好像更不懂楚昀了。 * 窗外暴雨袭来，雷鸣闪电像是要把天空劈开一般。 顾绾站在窗边看着屋檐的水像是从天上泼下来一般奔涌而下，视线被密集的雨水蒙住，街上空无一人。 偶然亮起的闪电照亮孤零零的街头，顾绾却不由得思虑起刚离开的楚昀。 他为何会突然到边城来，如此遥远的路程，就算是坐马车他的腿也经不起这般颠簸，正因如此她才会来到边城，只是她还是低估了楚昀。 但楚昀既是有这么大的决心要大老远前来抓她回去，为何她的拒绝这般武力压制可言，楚昀却并没有施展强制手段。 这么大的雨，他并没有撑伞…… 顾绾心头一惊，猛然止住自己接下来的想法，她有些懊恼自己的心情不受自己控制，反而是三年不见的楚昀，仅是一个出现，就将她的思绪扰得千回百转。 努力让脑子放空，却不经意看到脑海中的已经沉寂许久的读者评论区突然有了动静。 顾绾一愣，点开评论区。 【妈呀！快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男主回来跪舔了！】 【跪舔？火葬场？我以为这本文死了，我都扔角落好久了，作者出来回复一下啊，真的有火葬场吗，有我就继续追。】 顾绾不由得仔细看了两遍，真的是刚才新鲜出炉的评论。 自从三年前她从岁都离开后，评论区引起了一阵轰动，怎么也没想到好端端的番外怎么就崩了，当时也有人猜测是什么火葬场情节，但读者的满意度还是一直在下降。 顾绾知道自己离开后是不可能再回到现实世界了，既然决定在这里生活下去，这些便也不重要了。 后来的生活就变得平静了下来，起初几个月还有寥寥几个读者坚信会有回转，执着等待着，结果发现每天的剧情不是看病就是算命，再来就是路人甲乙丙丁的算命剧情，男主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长久以来，距离最后一条评论已经是两年前了，那一条还是怒喷顾绾水字数骗钱的长评。 顾绾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间里，读者看到的连载时间是多久，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一直默默追文的读者，三年来就看这些无聊的剧情还能一直在的。 心下一时慌了神，苍天可鉴，她是真没想到剧情竟然还在进展，大不了就当她弃坑了不行吗，正文已经完结了啊，这只是个番外啊。 但没过多久，评论区逐渐来了许多人，一条条评论争先恐后冒了出来。 【有生之年系列，居然还能看到男主再出场。】 【哈哈哈哈，虐渣男，我喜欢，给我狠狠虐！】 【换男主也行，但必须先把男主给我虐得妈不认才行。】 【顾绾好绝情，呜呜呜，我昀又要遭受一次爱情的打击吗？】 【楼上是男主脑残粉吗，这么渣还爱。】 【楚昀也不是渣啊，看作者的描写，他只是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而已，从小无父无母，又是在军营长大，如果这是番外的另一个设定，那也不存在他喜欢过宋岚，所以顾绾是他爱上的第一个人，你第一次喜欢人就贼会示爱，你爱我我爱你吗，我觉得情有可原。】 评论区顿时活跃了起来，皆是两派不同观点的读者进行争执。 就和顾绾一样，大家都对楚昀的突然出现带有巨大的疑问。 顾绾已不是作者，她只是这个世界里渺小的一员。 第38章 他爱 抽奖订阅至本章结束 一夜秋雨后, 天气渐冷，昨晚因楚昀的突然出现，顾绾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也没睡着。 读者评论区吵吵嚷嚷一夜未停歇, 顾绾只看了一会便没了心思看下去。 她和楚昀已并不是像读者所看到的那样了, 就算再见，也回不到从前了。 直到后半夜屋外雨停了, 顾绾才迷迷糊糊睡了去。 只觉得自己还未入眠多久，屋外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便听到了花溪大喊大叫的声音：“小姐！小姐！不好了！” 迷糊睁眼，顾绾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 因为沉重的心事，好像身子疲惫得起不了身，只是翻了个身子呢喃道：“你们回来啦, 什么时候回来的……” -- 第67页 “小姐！别睡了！快别睡了！赶紧起来！大事不好了！”花溪一惊一乍冲进顾绾房间，见人还躺在床上, 脸都吓白了, 也顾不上礼仪了，便直接上手将人拉了起来。 “啊……怎么了啊，一大早的，现在什么时辰了？”顾绾迷迷糊糊睁开眼, 思绪似乎还没回到现实来, 皱着眉头发问，只想再躺会被窝里睡会。 “别睡了小姐，楚、楚将军, 他他他，出现在咱们医馆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顾绾霎时清醒过来, 瞪大眼睛看着花溪：“现在？” “是啊，他他他，他站着，他居然站着！小姐这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办，他找上门来了，我们……”那年的事情，顾绾也算是倒差不差全告诉了顾令勇和花溪，为此，三人来到边城，自然是担心楚昀再找上门来算账。 顾绾心里咯噔一声，瞌睡全无。 昨晚还在庆幸楚昀并没有为难她，没想到今日又找上门来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爹呢？”顾绾一边急急忙忙梳洗，一边问花溪。 “我们也是刚回来，就在医馆门口看到楚将军，他他他站在那，太可怕了，现在老爷在外面和楚将军对峙，我就连忙进来叫你了。” 顾绾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爹和楚昀对峙，想到那个画面就不禁汗毛竖起。 不敢再耽搁，顾绾迅速收拾好自己，一路小跑着朝着医馆去。 刚跨进医馆，一阵冷风吹来，顾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眸便看见医馆内顾令勇一脸凝重坐在柜台前。 似乎还是不能习惯不再坐轮椅的楚昀，医馆内中间的空地上伫立的男人，让顾绾一时晃了眼。 后宅方向传来声音，闻声，两人皆向顾绾出现的方向投来视线。 顾令勇先一步站起来，快步上前挡在顾绾面前：“绾儿别怕，有爹在。” 顾绾顿了一下，小心打量着楚昀，本以为以他骄傲的性子，昨日那般拒绝他后，他要么就负气离开，要么直接采取强硬手段了，而今日，他再次出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让人不知道他意欲为何。 “爹，没事，我能应付。”顾绾拉了拉顾令勇的手臂，总归是不想剑拔弩张，绕过顾令勇她上前一步极力镇静道，“楚将军，若有什么请冲我来，勿要连累他人。” 楚昀望向顾绾的神情里多了一丝忧伤，眼前这三人，一个比一个警惕，仿佛他是什么蛇蝎猛兽，眼底翻涌的情愫在此时黯淡下去，垂眸后退了半步，似是在表达自己并无恶意，他抬手低声道：“昨日大雨，顾大夫开的药淋湿了，今晨已全部不能用了，手疼得厉害。” 顾绾怔住了，看着那只模样已肿得怪异的手掌，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来话来。 他今日来此，只是为了草药吗。 顾令勇不知事情原委，立刻道：“咱们这不替你问诊，快走吧。” 花溪警惕地看着楚昀，不敢帮腔，着实害怕，但也躲在顾绾身后连连点头。 顾绾回过神来，想起了昨日的大雨，没好意思说这手是她的杰作，只是推了推顾令勇轻声道：“爹，总躲着也无济于事，既然碰上了，事情总该是要解决的，你们刚回来，去屋里休息一会吧，我和他谈谈，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顾令勇看着顾绾有些欲言又止，最终瞪了楚昀一眼，衣袖一挥转身朝着后宅走了。 花溪一愣，自然是不敢久留，捏了捏顾绾的手，连忙也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清晨的医馆空荡荡的，透过医馆大门能看到街道上零零散散的行人和刚出门的摊贩子。 顾绾站离楚昀几步之远，看了一眼伤重的手，轻叹一口气走进柜台道：“我再替你开几副药。” 楚昀缓缓有了动作，缓步走到柜台前，只是静静地看着顾绾。 他面色平静，眼底深沉，仿佛昨日不太愉快的重逢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只是眼下的乌青似是泄露了他疲惫的情绪。 他依旧很沉默，如同以前一样，只是顾绾在抓药时却忍不住将视线瞟向他。 昨日便觉得，他像是卸下了以往的尖刺和戾气，将她绷紧的心和警惕的情绪柔软安抚下来。 但抓好药，顾绾还是毫不留情开门见山道：“这几副药够你用到痊愈了，楚将军还是尽早回岁都，昨日我已将话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跟你走的，念在我们的旧情，我也不想同你撕破脸皮，若你硬是要强求，那我誓死也会抵抗的。” 说完这话，顾绾一颗心咚咚咚跳得很快。 她不想拖泥带水，更不想夜长梦多，总归是有金手指在手，楚昀若是真要使用什么强硬手段，她也不是没有办法。 但她不知道楚昀为何执着于此，他们之间已经过去了三年了，那时对楚昀的情楚昀的怨也随着时间，慢慢飘远。 他是她爱过的第一个男人，并且在她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只是既然已经过去了，她也不想和楚昀争锋相对，彼此放过，就别于江湖，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不，我只是……取药，并且看诊。”楚昀顿了顿，别过眼没让顾绾瞧见眼里的神色，没受伤的手迅速将药收起放进胸怀中，但并没打算离去，竟也没计较顾绾所说的话，只是姿势生涩地坐在了木凳上，干巴巴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顾绾秀眉竖起，她摸不准楚昀到底在想什么，不像是要抓她，却更不像是要放她一马，只是这不软不硬的态度，着实让顾绾感到古怪和不安。 -- 第68页 心下有些疲乏，他的心思总是需要人去猜，只是她已经不想猜了，既然话都说开了，她便也不想再搭理他了。 “楚将军看上去并无大碍，你可以离开了。”顾绾这便下了逐客令。 楚昀慌乱张嘴：“你还未诊脉……” 话音未落，医馆外突然冲进来一男子，慌慌张张险些被门槛绊倒，却顾不上站稳身子便连忙大喊道：“顾大夫，不好了，我娘，我娘她……顾大夫，求求你们，赶紧去看看我娘吧，我娘她快不行了！” 顾绾心下一惊，来人是住在城东的小李头，他有个年迈多病的母亲，时常都会上顾绾这来抓药，上门替他母亲看病也是去过好几次了，这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慌张。 顾不上楚昀，慌乱从柜台中出来，正巧顾令勇换了身衣裳也从后宅走来，顾绾连忙问道：“是什么情况？” “我娘夜里还好好的，早晨我起来喂她喝粥，不知是被粥卡住了还是什么原因，突然一口气上不来，我给她拍背拍了半天，只是现在还是呼吸困难，再这么下去，我怕她撑不住了啊！”小李头大喊着，眼眶已经发红，甚是因为激动，抓住了顾绾的手腕。 楚昀霎时身体紧绷，凌厉的眼神直直射向小李头与顾绾相触的双手，甚是顾不上起身时双腿的疼痛，几乎是下一秒便皱着眉头上前一步将小李头的手撇开。 但眼下却无人注意到楚昀的动作，甚至无暇搭理他。 顾令勇神色一凛，迅速上前道：“走，边走边说，再晚怕来不及了，绾儿，你也一同来。” 情况紧急，这类病情顾绾虽没能力医治，但也能给顾令勇打个下手，人命关天，事不宜迟，她连忙朝着还站在后宅门前的花溪喊道：“花溪，你留在医馆看着，若是我和爹一时半会没回来，今日就不看诊了！” 说罢，三人急急忙忙从医馆里出去。 楚昀犹如空气一般，站了几秒后又坐回木凳，未得到顾绾的半分视线，就这样被冷落在了医馆，深沉的视线一直到顾绾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缓缓收回。 视线转回看向此时唯一还留在医馆里的花溪。 花溪心里一惊，慌乱跑到柜台后紧张道：“我可不会看诊，楚将军也看见了，今日小姐和老爷都不在，您快请回吧。” “她还在生我的气是吗。”花溪不知，楚昀此刻如此不自信的样子，以往是从未出现在他身上的，就连残了腿，他也一样竖起自己的尖刺，不让人看到他脆弱的内里，看着医馆空荡荡的门前，楚昀不知是在问花溪，还是在问自己。 花溪闻言却是心里头堵得慌，皱起眉头绕到楚昀跟前，被这话刺激到后也是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勇气，瞪着楚昀大声道：“难不成将军以为，小姐离开的这三年只是在和您赌气吗！” 楚昀一愣，视线对焦在花溪身上，顾绾身边的这个小丫鬟，他见得不多，却知她和顾绾关系极好。 方才还怕他怕得躲到顾绾身后的小丫鬟，此刻却叉着腰怒气冲冲看着他。 难道不是吗？ 楚昀的确认为顾绾在赌气，她也有她生气的理由和资格，是他做得不对，不过他已经知道错了，他愿意认错，愿意改过。 却不料，楚昀却听见花溪道：“小姐她这是在将军这把南墙撞死了才走的！她彻底死了心，才决意离去，赌气，你只会觉得她无理取闹，质问你，你只会觉得她话太多，她一声不吭离去，就是不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了！” 闻言，楚昀怔愣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慌乱，没有任何关系。 脸色一沉，他顿时站起身来，直立的他比花溪高大许多，更别说那压倒性的气势，他只要发怒一声呵斥，这丫鬟就会吓得腿软求饶。 只是楚昀还未开口，花溪咬着牙迎上楚昀的视线，虽是心底发颤，还是一字一句道：“不知道楚将军现在是出于什么目的再来找我家小姐，但请你不要再来伤害她了，你明明不爱她，为何就不能放过她。” 不是的。 他爱。 楚昀张了嘴，却没将这话说出口。 这话他应对着顾绾亲口说出来，而不是在这里和一个丫鬟较劲。 顾绾会明白他的心意的，是吧。 第39章 马车 楚昀挂念她？ 刚停了没几个时辰的秋雨, 又瓢泼下了起来。 小李头的娘危在旦夕，出门匆忙一味重要的药竟忘了带上，顾令勇命顾绾速速回医馆去取, 若是耽搁久了, 怕是救不回来。 从小李头家里出来，大雨拦住了顾绾的去路。 她并未带伞, 雨势太大，犹豫片刻, 正打算就此冒雨冲回去，还未踏出房檐下, 停在一旁的马车缓缓上前，挡在了小李头家门口。 顾绾皱眉，正要开口让马夫让一让, 帘子被挑开，楚昀的脸庞出现在帘子后：“可是要回去？雨太大了, 我送你。” 刚才事出紧急, 压根就忘了还有楚昀这号人物，这会突然出现在眼前，顾绾才想起自己完全忽视了楚昀。 而被冷落的楚昀，此时不应该气得大发雷霆, 要不就打道回府了吗, 怎会出现在这里。 没时间多想，顾绾也不打算接受楚昀的好意，张嘴正要拒绝, 楚昀却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先一步又开口道：“若是有急事，马车也会更快一些。” 这次倒不像之前那般不软不硬了，反而态度有些强硬, 用马车挡在门口，势必不想让顾绾淋着雨走。 -- 第69页 顾绾咬了咬嘴唇，视线飘忽到别处，只见楚昀这辆马车后面还停了一辆马车，两辆马车款式相近，像是一同来的，这才指了指后面那辆道：“后面那辆马车也是和楚将军一同来的吗？” 话音落下，只见后面的马车上突然冒出个头来，袁蒙咧着嘴大声道：“是的夫人！见过夫人，我是将军身边的护卫，袁蒙！” 顾绾被吓了一跳，很快扫了一眼那辆马车道：“那我坐那辆，劳烦你们了。” 与楚昀共乘马车的记忆不多，却每一次都是印象深刻，努力压下心中那急于翻涌上的回忆，顾绾并不想再想起这些已经被封藏许久的回忆，也更不想因为这些缥缈的回忆扰乱了自己的思绪。 “不行！”顾绾的身影刚转离，楚昀便急促地喊出了声，眼里的情绪复杂，他想与她同乘，竟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拒绝。 顾绾顿住了脚，实在无力与楚昀在此纠缠，楚昀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但此时不是纵容他的时候，她也不会再纵容他了：“楚将军，人命关天，若是不方便搭乘，还请让我迅速离开。” 楚昀慌张的眼神顿时化为了迷茫，似是读不懂顾绾眼里的疏离和冷漠。 她曾经不是这个样子的。 只是那眼神太让人刺痛，但也意识到若是此时因耽误了顾绾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只怕自己想和顾绾重归于好就更难了。 眼眸一沉，楚昀迅速收回身子，将车帘放下：“启程。” 顾绾一愣，已经提好裙摆准备踏入雨中了，怎么想楚昀也不是会让步的人，不如他的意，他怎会罢休。 “夫人，快，咱们快马加鞭，很快就能到了！”心下还未理出头绪，袁蒙探出头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顾绾猛然回过神来，情况紧急，不能再耽搁了，抬腿跨上马车，迅速钻了进去。 一进到马车里，顾绾才发现马车里竟然还有一人。 “是你！”顾绾惊呼出声，这不是几个月前她关算命摊子前最后遇见的男子吗。 说到底也是因为这人面容看上去不太普通，更不像是边城人，引起了顾绾的顾虑，这才关了算命摊，没曾想竟真就这么倒霉，他是楚昀所熟识的人。 眼下楚昀为何会突然找到边城来已经真相大白了。 “见过夫人，在下是将军的护卫，霍已。”霍已看到顾绾一脸惊讶的样子倒是淡定，神色自若地微微颔首向顾绾介绍了自己。 顾绾这才皱起眉头，刚探出头的袁蒙是这般唤她，现在突然冒出来的霍已也这样唤她。 “我姓顾，单名一个绾字，我已与楚将军和离，还请你们不要这样称呼我。” “不是，夫人，你和将军，你们……”袁蒙一听，扯着嗓子就要说什么。 霍已抬手打断了一根筋的傻大个，轻声道：“嗯，抱歉，顾姑娘，是我们失礼了。” “霍已，你这小子，将军多挂念夫人你不知道啊，你这就没大没小称呼人家名字，你……” “你再多嘴就把你从马车上扔下去。”霍已眉梢轻挑，瞥了一眼袁蒙，明明声音不大，却愣是一下将袁蒙镇住了，住了嘴气呼呼地没再继续说下去。 顾绾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性格迥异的两人，这是唱的哪一出？ 楚昀挂念她？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顾绾的视线飘向窗外，雨声滴答作响，她的思绪却乱成一团。 马车的确比脚程快上许多，很快便在医馆门口停了下来。 顾不上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心事，顾绾拉开车帘正要下车，一把伞撑在了头顶。 一抬头，只见楚昀站在马车下，举着伞望着她。 “将军多挂念夫人啊……”袁蒙在马车上的那句话似乎又在耳边回响起，望进楚昀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里面只有她的倒影。 顾绾慌乱收回眼神，匆匆道：“不必了，多谢楚将军。” 说罢，垂下眼帘迅速跳下马车，溅起一滩水打湿了裙摆也顾不上，冲进大雨中朝着医馆门前跑去。 楚昀呼吸一窒，下意识想追上去，迈开腿却使不上劲，他跑不起来，下雨天带来的疼痛甚至让他走不快。 距离门前只有几步之遥，在他还未能迈出第一步时，顾绾已经跑进了屋。 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内心的挫败感几乎要将他的自尊击垮，他是站起来了，但他站起来却依旧追不上她。 握住伞柄的手不断收紧，捏得指尖泛白，得见顾绾在医馆内拿好药的身影又连忙收敛了戾气，转头对着马车里沉声道：“你俩下来，坐前面那辆马车。” “啊？将军，我们去坐你的马车不好吧，况且夫人刚那意思好像是不想和你坐一辆啊，你这与我们换了，夫人又去坐前面那辆，那你……” 一记眼刀刺来，袁蒙下意识住了嘴，求助般看了眼霍已。 霍已却只给了他一个白眼：“多嘴。” 楚昀撑着伞缓步走回前面的马车，袁蒙被霍已拉着也迅速换到了前面。 顾绾拿好药材出来发现楚昀还站在雨中撑着伞，马车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好像在等她。 “走吧，赶紧把药送过去。”像是这就是两人一同在做的事一般，楚昀说得极其平常。 以至于顾绾瞪大了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明明和他毫无关系啊。 -- 第70页 只是眼下坐马车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刚才已经坐了，现在再拒绝倒显得矫情。 一咬牙，顾绾冒着雨又迅速来到刚才的马车，总归是有两个马车，她也不用与楚昀同坐。 哪知刚上马车，马车上的两人却不见了踪影。 正想问人去哪了，还未坐稳，马车一阵抖动，只见楚昀踏着踏板踩上了这辆马车。 “你……”顾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倒也不用说了。 前面的马车响起袁蒙的大嗓门，喊着让马夫出发，马车行驶了起来。 能坐下四个人的马车此时只坐了两人其实并不拥挤，顾绾对坐在楚昀面前，只觉得马车内气氛尴尬，将视线移到了窗外。 楚昀望着顾绾精致的侧脸，明亮的眼眸此时不知在望向何处。 以往顾绾便是这样看着他的冷漠的吗，那那时候的他又在想什么呢。 以为顾绾看不了多久便会收回视线，楚昀像是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一般，可过了许久，顾绾也没有转过来的意思，更没有要与他说话的意思，就像两人如同陌生人一般，只是同坐在一辆马车里，并不会有任何交流。 他想起那次顾绾坐在他的马车上，晶亮的眼眸闪烁着期待，亮闪闪地看着他，一脸关切地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那时候的顾绾似乎总想找话题与他说话，他是厌烦的吗，并不是，他不厌烦，却也没有回应，只是理所应当地享受着顾绾的追逐。 只是那双眼睛的聚焦点早已从他身上移开了，好像再也不会放回来了。 几欲开口想说些什么，但面对顾绾冷淡的样子，楚昀压根不知从何说起，似是在心里涌上的酸意，让他此时此刻竟感受到了顾绾当年面对自己时的心情。 马车停下，顾绾拿着手中的药材，这才短暂地看了楚昀一眼：“今日多谢楚将军，我先进去了。” 快速跳下马车，顾绾也顾不上和楚昀再多说什么，里面的老太太还等着这药救命。 到底是又欠了他一份人情，只是眼下混乱不堪的思绪让她无暇再去细想此事。 “爹，药拿来了！”冲进屋里，顾绾连忙将取回的药递给了顾令勇。 顾令勇一愣，看了眼顾绾只是微微打湿的衣襟，下意识道：“这么快？外头可是下很大雨？” “嗯，雨挺大的，顺路搭了马车，老太太怎么样了？” “药来得及时，你且先将药材碾碎，待服下这药，应该就无大碍了。” 迅速投入到眼前的事中，顾绾撸起袖子开始碾药。 屋内一阵忙碌，好在取药的路途并未耽搁太久，在顾令勇的救治下，老太太很快恢复了意识。 再将碾碎的药就着水喂入老太太的口中，一直面色凝重的顾令勇总算是松了口气。 在小李头又是跪又是拜的叩谢中，顾令勇好不容易才将人劝回了屋不必再送。 雨不知何时停了，只是依旧湿滑的地面，大大小小的水坑里倒映着阴沉的天空。 还未踏出门，顾绾抬眼便看见那辆眼熟的马车还停在门外。 他还没走。 下意识看了眼顾令勇，顾绾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只见顾令勇沉下脸顿住了脚：“绾儿，刚才可是坐了楚将军的马车才得以这么快将药带回吗？” 顾绾怔然，视线瞥向马车，便看见楚昀从马车上下来，已然站在了府门前，心下一慌，但到底事实如此，她也只是点了点头。 顾令勇长叹一口气，眼神里复杂的情绪让人读不透，他只是心疼他的女儿，半晌他才沉声开口道：“那便同人好好道谢，该解决的事情，也一并解决了吧。” 闻言，顾绾不解地看向顾令勇。 顾令勇却没再多说，衣袖一挥迈开步子走出门，略过楚昀时，只是顿了一下，并未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门外，伫立在不远处的高大身影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顾绾，仿佛在等她一步步走向他。 顾绾却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心里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半晌还未理出思绪来，只见那抹身影迈着生涩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了她面前。 第40章 请客吃饭 一个耳光换来一个吻…… 顾绾没想到楚昀一直在外面等到现在, 已是过了晌午，他们忙得还未来得及吃饭，那楚昀可吃过了。 “楚将军, 今日多谢了。”顾绾踌躇半晌, 终是开了口，没敢直视楚昀的眼睛, 视线飘忽道，“多亏你, 老太太已经没事了。” 闻言，楚昀甚是有些被刺痛, 顿了几秒才艰难道：“绾绾，你我之间一定要这般生疏吗？” 顾绾一愣，不由得抬起头看向楚昀。 生疏？ 他们三年未见难道不该生疏吗, 他们已经和离难道不该生疏吗。 楚昀并不爱她，难道不该生疏吗？ 她不懂楚昀现在意欲为何, 这般亲昵地喊着她的名字, 这般深沉地看着她的眼眸，还有这一脸受伤的模样，就好像她对他生疏的态度深深刺痛了他。 可是他哪里是会在乎这些的人？ “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了, 可用过午膳了？”顾绾避而不答, 到底是欠了人情，总归不能就这么走了，只是她实在觉得和楚昀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 父亲所说的解决，她真不知道还能怎么解决了。 再去追问楚昀？ -- 第71页 过往那些记忆无一不在告诉顾绾，追问也不会有结果, 倒不如不问了。 霎时，楚昀似乎眼里一下有了光亮，难掩欣喜地看着顾绾，很快便轻声道：“还没。” “若是楚将军不嫌弃……” “不嫌弃。”楚昀很快打断顾绾的话，只是他又道，“既然是答谢我，可否应我的要求，别再这般唤我了。” 以往她柔软的一声将军，总让他觉得，他好像又站起来回到了他熟悉的战场，而她便是那个眼里充满崇拜一脸爱慕看着他的女子。 每日听得最多的，便是将军二字，与旁人不同，每当她唤上一声将军，他便觉得心悸一分。 只是习惯了这样的称呼，当再见她，她疏离开外连着姓唤他，好像要和他撇开十万八千里的关系一般，只觉得让楚昀心里难受。 顾绾皱眉，这人真会得寸进尺，本来钱包就空，又怕去了不入流的小店让楚昀觉得她怠慢了他，这倒好，一点也不跟她客气，还顺带着提要求。 抿着嘴没说话，顾绾先一步迈开腿朝着街道上去，只觉得还要再跟楚昀坐在一起吃饭简直是尴尬至极。 只是她压根不知道，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别人替她办了事理应请人吃顿饭作为回礼。 可身为古代人的楚昀哪知道这层意思，见顾绾走了连忙跟了上去，心里藏不住欣喜，连带着嘴角也上扬了，顾绾这是在担心他还未吃饭，对吧。 走到马车前，顾绾探头看见了后面那辆马车，车里还有两人，踌躇一阵，还是不好意思略过人家，只能出声问道：“袁护卫和霍护卫可要一同吃饭，今日多谢你们帮忙，老太太已经得救了。” “夫人！我们也能一起去吗，吃什么呀，我都饿了老半天了，我……” “多谢顾姑娘，我们就不便打扰了。” 随后跟来的楚昀脸色一沉，给了霍已一个眼神。 霍已很快收到命令，转头看向袁蒙：“走了，呆子。” “不是！霍已你骂我干什么！诶别拽我啊，夫人不是说一同吃饭，咱们还没用午膳呢，不是，我……”袁蒙咋咋呼呼的声音逐渐远去，竟是直接被霍已提着衣领从马车上拽下了下来，一路拖着往远处走。 顾绾看傻眼了，这是什么意思。 疑惑地看了眼楚昀，也没多问，少两个人也节省不了几个钱，她也不至于这么抠门，不过人已经走远了，那便算了。 只是那便是她和楚昀二人同坐一桌了，想到这个，顾绾只觉得脑瓜抽疼。 腹部传来饥饿感，顾绾收回思绪道：“就在前面不远处，楚……你可要坐马车，还是？” “走过去吧。”闻言，楚昀不悦地蹙起眉头，尽管他恢复得不好，走路姿势也还有些奇怪，但也不至于这么几步路都走不了。 顾绾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伤人，但她本也没有恶意，只是下意识看了眼楚昀的腿，很快便收回了视线：“那走吧。” 走到酒楼前，楚昀才怔愣发现，顾绾竟是要带他来酒楼吃饭。 他们从未一同在外吃过饭，倒是也没敢想顾绾会愿意带他回家吃，但这是否感觉有些太隆重了。 心跳没由来的加速了，是不是顾绾原谅他了。 “客官几位！”店小二乐呵呵地上前询问。 “两位。” “好嘞，两位客官楼上露台的空位正好可以瞧见整条街，楼上雅间也舒适，您看您……” 顾绾闻言扫视了一圈一楼，发现角落一个小桌正空着，指了指道：“就那桌吧。” 店小二笑脸一下收住了许多，二楼的位置可以额外收取一些费用，一楼大厅则没有。 顾绾倒不知道这层意思，只是看了眼那上二楼的楼梯，楚昀的腿怕是有些吃不消，还是别为难他了。 “楚……楚昀咱们坐那可好？” 一声“咱们”像是将楚昀唤回了三年前。 心里翻涌一阵却因为酒楼的大厅的嘈杂拉回了现实，楚昀很少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吃饭，以前在边城不曾，后来残了腿，就更不曾了。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只是视线落在楼梯上。 雅间，他也上不去。 不知道顾绾是出于什么心理选择了一楼，他也只能庆幸，没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糗。 “嗯。”心情有些低落，楚昀低低地应了一声，眼眸垂下没让自己的情绪被人看见。 顾绾却是一下就感受到楚昀不似刚才那般轻松了，好像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像是想到什么，顾绾很快收回视线，叫住了店小二：“一楼雅间可还空闲？” “一楼？一楼的雅间可都是大桌，你们就两个人，这肯定不行啊。” 顾绾咬了咬唇，的确觉得那一张小桌子有些寒碜，到底也是要面子，答谢人家搞得这么不上道，况且楚昀也不像是会坐在这样的小桌上吃饭的人。 上前两步，顾绾凑近店小二放低了声音道：“我多加些钱，我们要坐雅间。” “这……行吧，话可说在前头，这可不便宜啊。” 有些肉疼，顾绾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雅间内，隔音并不算太好，但此时已不是正午，外面的人并没有很多，况且有点声响也好过两人相对无言。 店小二站在一旁点菜，顾绾下意识说出了几个菜名，说完才发觉，自己似乎像是习惯性地，替楚昀点了他爱吃的菜。 -- 第72页 以往在将军府时，那段时间楚昀整天整日忙碌，时常顾不上吃饭，楚昀每日出门前后和回来后，几乎都是顾绾在帮忙着打点膳食。 一来二去，顾绾也学着观察楚昀的口味，他爱吃的，早已记在了心里。 只是现在，她这样的行为太过于奇怪了，他们早已不是当时的关系了，连忙不自然轻咳了一声道：“你想吃什么，也点几个菜吧，不必跟我客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顾绾财大气粗，两人吃刚才那几个菜完全够了，只是她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个小插曲圆回去。 楚昀一愣，脑海里回想了一番顾绾刚才所说的菜名，竟都是他爱吃的。 心下有些温热，她邀自己一同吃饭，照顾他的情绪带他来雅间，还点了他爱吃的菜。 下意识的，楚昀也想替顾绾点几个她爱吃的。 张了张嘴，却顿住了。 他竟是从未知道过顾绾爱吃什么。 他们曾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并不少，似乎那段时间每日就只剩下吃饭的时间两人能相处在一起。 只是那时候他都在想什么。 他从未注意过顾绾吃了什么，吃了多少，爱不爱吃。 楚昀这才猛然想起，那时他觉得很惬意，在外惊心动魄的紧绷感回到顾绾身边才得以安放，因为家里是一心等待他的女人和一桌子他爱吃的菜。 “就这些就好。”楚昀难得收起他的锋芒，只是有些无措地低声开口。 顾绾并未注意到，只是眼下松了口气。 可直到店小二走出雅间，雅间内空气一下安静了下来。 她最不想的就是眼前这样和楚昀相坐无言。 心下的思绪被楚昀阻断，他不想再去想这些令他慌乱的事情，以前是他不好，他会学，眼下顾绾已经态度柔和，他更应该抓紧机会，踌躇一番，终是率先打破了沉默：“绾绾，我们何时回岁都，待天气渐凉路上就不太好受了，我想咱们要不……” “我何时说要同你回岁都了？”顾绾登时打断楚昀的话，这话越说越不对劲，顾绾都快摸不着头脑了，仿佛她前两日那般坚决的拒绝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一丝尴尬划过楚昀的脸色，很快便不见了踪影，他沉下脸来看着顾绾，眼底凌厉的神情逐渐浮了上来：“你同我吃饭，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顾绾瞪大眼，她哪里是这个意思了！ 眼下她算是明白楚昀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今日多亏了你，用马车送我回医馆取药，来回的时间省去了许多，救了老太太一命，麻烦了你，我自然是请你吃饭，只是我们之间，我已说得十分清楚了，可还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清楚什么！”楚昀突然拔高了音量，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发怒了，他放在桌上未受伤的那只是不自觉蜷紧，看着顾绾眼里复杂又刺痛，“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我从未同意过要和离，三年了，我以为你葬身火海中，再见你活着，我都不敢想我一直奢望的事竟是真的。” 顾绾张了张嘴，楚昀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她盯着楚昀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想从里面看到这番话的真伪，可眼里满是炙热的情愫，字里行间都是楚昀三年以来的执念。 她的死，会让他有这般在乎？ 奢望，楚昀竟会用这种词来形容他们的重逢。 她以前曾以为楚昀心里多少是有她的位置的，那碗意料之外的甜汤，那盏花灯会上的桃花灯，还有那两个吻。 可当现实摆在她面前时，她看到的是楚昀的冷漠无情，楚昀的避而不答，还有那场险些让她失去亲人的大火。 她从不想成为楚昀的累赘，更不想拖他的后腿，但那时她却什么也不知道，一颗心扑在想要替他治腿上，殊不知这会给她和家人带来危险，也会给楚昀带来阻碍。 年少时的事过去已久，很多也不再能理得清对错，但顾绾只知道，楚昀的心是冷的，他并不曾对她动过心。 无法强求的爱，便不必再去纠缠，这便是顾绾执意离开的原因。 “楚昀，我不明白，你为何执意于此，我曾多次问过你，到底心里可曾有我，你不是已经给过我答案了，现如今，我也有了新的生活，就当是放我一马，我也未曾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念在我们的旧情，能否就别……” 话音未落，仅隔了两个位子的楚昀突然站起身，像是被顾绾的话刺激到一般，脚下的步伐从未有过的快，竟是三两步便走到顾绾面前。 顾绾还未明白楚昀的意图，坐在椅子上刚抬头看去，一片阴影带着温热的气息压了下来。 唇上一热，温软湿润的触感，未尽的话语下一秒却是被淹没在狂风暴雨般的吻里。 楚昀弯着腰，手紧紧扣住顾绾的后脑勺，微冷的舌长驱直入，甚是因为这执念已久的气息和触碰红了眼，不想给她喘息的机会，更不想再听这张嘴说出让他心痛的话语。 她的甜美，她的味道，楚昀毫无章法地索取，生涩的吻却让他的呼吸逐渐失控，胸腔中不规则的心跳甚是从未有过的汹涌。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暧昧的气息。 顾绾被吻得微微红肿的嘴唇还未闭紧，胸口上下起伏着，双眼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却还是不敢置信地瞪着楚昀。 -- 第73页 “楚昀，你混蛋！”终是忍不住大喊出声，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第三次了，楚昀又一次这样戏弄了她。 再也待不下去似的，顾绾脑子里一团乱麻，甚至忘了这顿饭是她主动邀约的楚昀，头也不回地从雅间离开了。 徒留楚昀怔然地站在原地，眼底的晦暗像是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了阴影中。 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却突然抹了抹嘴唇，嘴角带着奇怪的笑，眼帘垂下，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竟是在庆幸，自己还能用一个耳光换来一个吻，再值得不过了。 第41章 丑陋的伤痕 绾绾，我爱你 这天之后, 楚昀连着几天也没再出现过。 起初的两天，顾绾还会为这个令人愤怒的吻而心乱如麻，也会因为自己一怒之下对楚昀动了手而感到后怕, 但一连几天, 风平浪静，就连顾令勇也来问过顾绾, 这事是否解决了。 顾绾不知道，不知道楚昀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更不知道那个吻是什么意思，只能含糊不清回答顾令勇, 应该是解决了吧。 顾绾想着，楚昀的耐心兴许是到了尽头吧。 她本就不是他会牢牢挂念在心上的人，三年前的死大抵是让他震惊的, 也许他只是习惯了她围在他身边转的样子，再见她, 想着勾勾手指她就会屁颠屁颠跟着他回去。 只是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顾绾了。 这样没有尽头没有结果的事, 她再也不想做了。 这日，放晴了没几日的天气又开始阴雨绵绵，边城的整个秋天似乎都是这样，不断下雨, 天晴成了奢望。 雨天来看诊的人少了许多, 一上午只断断续续来了几个人，用不上顾绾帮忙，她便坐在医馆的小桌前, 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敲着桌面，无聊地看着屋外数着雨滴。 突然屋外一个身影撑着一把伞匆忙朝着医馆内来, 淌着水的伞在医馆门口滴落一地。 顾绾一愣，起身便看见伞下袁蒙正皱着眉头拍打身上的雨水。 但很快他又抬头，看到顾绾便连忙冲上前来：“夫人！” 顾绾呼吸一窒，下意识视线就往后扫去，没看见楚昀，这才松口气。 “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不知袁蒙是否是哪不舒服，顾绾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 “不，不是我！夫人你快随我去看看将军吧，将军他病得不行了！”袁蒙连连摇头，难得的严肃出现在脸上，语气匆忙。 这一声也引来了顾令勇的注意，他蹙起眉头向这边看来，顾绾接到顾令勇的视线也有些紧张，她前两日才说这事已经解决了。 可她当时以为楚昀都离开边城，打道回岁都了，难不成是因为生病了所以才耽搁了。 心下没法平静下来，她几步走到顾令勇跟前道：“爹……” 话还未说出口，顾令勇却抬手打断了她：“既是治病，就快去快回。” 顾绾怔愣一番，没想到顾令勇竟是让她去，他不是最讨厌楚昀的，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听到楚昀的动向后，还平静地让她去呢。 “夫人！”袁蒙也是焦急，不由得又唤了一声。 顾绾一咬唇，道：“带路吧。” 不知楚昀来到边城后是住在什么地方，顾绾撑着伞随袁蒙出了医馆后并未看到马车，正想问，只见袁蒙撑开伞就朝着一个方向跑去，顾绾只好连忙跟上。 提着裙摆还不知要走多远，没想到不过几分钟，便在一家客栈前停下了。 顾绾抬头看向这家客栈的招牌，距离医馆不过隔了一条街道，再回望自己家的医馆，竟是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柜台替人诊脉的顾令勇。 客栈的房间在二楼，那二楼的房间岂不是看得更清楚。 还未来得及细想，袁蒙已经收了伞进了客栈，顾绾跟进客栈，上了二楼。 “将军。”袁蒙敲了敲房门，拉回顾绾的思绪。 “进。”屋内传来楚昀低沉的嗓音，听上去并没有任何不适，反倒中气十足。 袁蒙推门而入，顾绾抬腿的瞬间，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下意识就要转身，袁蒙却先一步将她一把拉了进去，随后自己侧过身子又出了房间，迅速关上了门。 “夫人，劳烦你替将军瞧瞧身子！”袁蒙的声音隔着门从外面传来。 瞧身子为什么要关门！ 顾绾回过头来，便看见楚昀正坐在窗边，书案上似乎在写什么东西，透过楚昀身后的窗户，她竟真的更加清楚广阔地看见了自家医馆里的每一处角落。 尴尬的气氛一下弥漫在整个屋子里，楚昀怔愣地看着顾绾，像是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看来是袁护卫弄错了，抱歉楚将军，我这便走了。”在楚昀开口说话之前，顾绾抢先一步开口，说罢转身就要走。 “等等，绾绾！”楚昀连忙反应过来，急切地站起身来，就朝着顾绾这边要走来。 顾绾刚转过身，身后忽的传来一阵桌椅碰撞的响动，随后一声闷响，顾绾下意识回过头，只见楚昀跪倒在地，椅子倒在地上，被他一手扶着支撑自己的身体，紧绷着脸身子发颤。 脸上的肌肉抽动着，似乎在隐忍着巨大的疼痛。 顾绾下意识上前，回过神来时已经蹲下身扶住了楚昀的手臂。 “你怎么样？” 像是被顾绾的怜悯所刺激到，楚昀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拨开顾绾伸来的手，强忍着刺痛感从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 -- 第74页 额头上已是布满密汗，一张脸毫无血色。 顾绾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见楚昀如此艰难，还是忍不住道：“你的腿，并未完全康复，对吗？” 问完这话，顾绾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楚昀最忌讳的便是别人提及他的腿，不管过往是因为什么原因，叛臣贼党也好，自尊心也罢，总归是不想被人过度关注他那残缺的双腿的。 更何况现在，他在她面前摔倒了。 犹然记得那次遇刺，她不小心将他摔倒在雪地中，楚昀那冰冷凌厉的眼神。 她不是怕，她只是不想自讨没趣再去面对这样的楚昀。 楚昀只是紧抿着嘴，静静地将身体站稳，拉了拉衣服，试图整理好自己的狼狈，就在顾绾以为楚昀不会开口时，楚昀低哑的嗓音却缓缓传来：“嗯，按照你留下的笔记，我有在努力恢复，只是阴雨天，双腿时常会无力、刺痛。” 顾绾有些惊讶，楚昀竟是回答她了，还说得这般仔细。 忍不住去看楚昀此时的神情，脸上只有刚才因为疼痛倒地还未缓过来的难耐，并没有其他的样子。 想到自己设定的五年被楚昀硬是三年站了起来，肯定是有许多毛病还未得到好转的，顾绾皱起眉头心下有些担心，嘴上已经先一步心中的想法开了口：“我替你检查一下。” 本还想着楚昀若是执拗不愿意配合，顾绾说什么也得说服他，毕竟这事因她而起，既然楚昀已经迈出第一步开始治疗并成功站了起来，她自然是想能更好的帮助他，让他能完全恢复。 压下心中那一丝极力想要涌上的担忧，顾绾在心里这样解释着。 只是楚昀又一次让顾绾感觉到了诧异，他闻言竟轻轻点了点头，十分乖巧地坐在了刚扶起来的椅子上，双手扶着椅子的把手，一副任由顾绾检查的模样。 这就同意了？ 顾绾还没摸得着头脑，看了眼楚昀，还是打算先进行检查比较好。 三年前她便想替楚昀好好检查检查，这样她在系统中写下的剧情也能更符合逻辑更被认可一些，只是未能亲眼见过楚昀的腿，顾绾那本笔记已经是尽最大努力去完善了。 现在经过三年的学习，她跟着顾令勇对医术方面也有了不小的进步，时常有意无意也会关注有关腿疾治疗的书籍和内容，遇上腿疾的病人，她在一旁看顾令勇的治疗，看得比谁都认真。 她缓缓蹲下身，触碰到裤脚时，察觉到跟前的人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 不知是否能继续，顾绾下意识抬头看向楚昀。 只见楚昀别过头并未看过来，只是脸上那如临大敌般僵硬的表情着实让人很难进行下去。 正犹豫着是否能继续，只听见楚昀干涩地开口艰难道：“绾绾，可以继续。” 一声绾绾，喊得顾绾心头一颤。 她似乎能感觉到楚昀语气中的挣扎，他的骄傲，他的自尊，将在她撩起裤脚后，暴露在她眼前的双腿全数击垮。 他不愿被她看到，却丝毫没有拒绝她。 顾绾轻轻撩起楚昀的裤脚，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满是烧伤后留下的疤痕的双腿，白色的色块混杂着黑色碳化皮革状的皮肤，触目惊心，丑陋不堪。 顾绾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这是那场大火后留下的伤痕，是她在剧情里写下压在腿上的房梁燃烧了起来。 那时她走投无路，却从不敢去想象后来楚昀的腿留下了什么创伤，只是此时全数暴露在眼前，眼眶止不住地发酸泛红，泪意不断上涌，她却硬生生地忍住了。 “绾绾，很丑，别看。”楚昀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似是悲凉，又似是乞求，烧伤已成定局，他自知这些伤口只是皮外伤，不关乎他的腿疾，治疗腿疾不用去管那些伤疤，但他害怕这些丑陋的伤疤让顾绾害怕。 他也怕，他怕顾绾讨厌他丑陋的双腿。 顾绾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脏止不住的抽疼，她缓缓垂下眼帘，听着楚昀话语中的卑微，却不懂他为何此时会愿意让她看到，他不是一向，自尊心极强，怎么会愿意在她面前暴露这一切。 “为什么，愿意让我看到？”终究是忍不住发问了，曾经楚昀的避而不答，和不言不语，让她曾想过，再也不想去知道楚昀的任何心思了。 只是此时，她却忍不住想知道，她的心在疼，她还是会忍不住为他心疼。 “绾绾，我想站起来。”没敢去与楚昀对视，顾绾怕暴露自己眼底的情绪，却还是在听到楚昀这句话后，一直强忍在眼眶中的泪水，无法阻拦地滴落在地。 “过去我自大、自负，我接受不了自己的腿疾，接受不了从云端跌落谷底的痛苦，我把自己的情绪加之在他人身上，我把自己用尖刺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我曾想对你袒露心意，却发现我连怎样面对我在意的人我都不知道，如何告诉你我想你，如何告诉你我爱你，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学会。” “你、你说什么……”顾绾从惊愣中抬头，还挂在眼角的泪水并未干涸，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惊讶地看着楚昀，却一眼望进楚昀眼眸里满是深情的情愫。 那双幽深的眼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般，里面的爱意是顾绾从未在楚昀眼里看见过的，以往这些都被他深深掩埋在了最深处，让人望也望不见，想要一探究竟却被狠心隔离开来。 -- 第75页 此时，却明目张胆地，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放进眼里，好让顾绾看得清清楚楚。 宽厚的手掌带着冰凉的温度抚上脸颊，顾绾身子一颤，只觉眼角的泪被粗糙的手指抹掉。 沉寂几秒的屋内，耳朵里缓缓传来楚昀深沉低哑的嗓音：“绾绾，我爱你。” 第42章 读者满意度 你想走的路，让我陪着你…… 扑通、扑通—— 是谁的心跳声这般大, 乱了节拍胡乱撞击着胸腔。 顾绾呆愣在原地，手还悬在空中，仰头望着楚昀。 她曾想过无数次楚昀对她告白时的场景, 只是在一次次失望后, 她再也没有奢望过这个事。 当她意识到，楚昀的忽冷忽热不是心动, 更不是爱，这才果断将自己抽离出来, 决绝离去。 可眼下她听到了什么。 楚昀说，爱她。 “你……”顾绾张了张嘴, 已是被震惊的心情扰得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说不相信，她并没有，因为楚昀的眼神太过真挚了。 可相信, 又如何。 已是过去三年，若是那时, 别说楚昀是这般深情的告白, 就是一个简单的回应，她都会满心欢喜乐上好几天。 可现在，她早已决定放下，那份感情她将她埋在心底最深处, 再慢慢将它从心底抽离出去。 早已不是当时那份期盼着楚昀能回头看看她的心情了。 顾绾垂下头, 视线落在楚昀的双腿上，一片触目惊心，咬了咬唇轻声道：“我先替你检查腿。” 她也学会了避而不答,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回应楚昀。 楚昀的眼眸渐渐黯淡下去，失了光彩，静静地看着顾绾乌黑的发顶。 “昨日, 很抱歉。”半晌，腿上传来按压感，顾绾轻捏着楚昀的小腿试探着他小腿肌肉的弹性，楚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很快又道，“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会学着怎么去表达自己，也会学着怎么爱你，绾绾，能不能别走，就一直喜欢我，不行吗？” 顾绾身子一僵，今日的震惊已是超额了。 楚昀竟在和她道歉。 不是别扭的，不是小声的，更不是含糊的。 而是一字一句，无比真诚地承认着自己错误。 手上力道没了控制，忽的一下，楚昀身子一颤，只觉得下腹一紧。 楚昀神情突变，下意识就伸手攥住了顾绾的手，握了一手柔软，一张脸却瞬间涨红。 顾绾被他这么大的反应给吓了一跳，刚刚还在温情中的气氛瞬间消散，她茫然抬起头，对上楚昀惊慌的眼神，还不明所以。 “你做什么……”楚昀耳尖攀上绯红，呼吸变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顾绾，极具侵略性，但却又是慌张的，隐忍的，就连张嘴道出的声音，也夹杂着暗哑的情愫。 顾绾茫然地将自己的视线向下移去，手被楚昀攥在手心里，竟是一片滚烫。 下意识想要挣脱，视线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从小腿检查到了大腿，而她刚才下意识捏紧的是他的大腿内侧靠近上方的位置。 而那儿，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顾绾这时猛然惊觉，忽的将手收回，抬头看见楚昀满脸狼狈。 “我、我回去整理一下记录，下、下次再告诉你情况，我先回去了。”顾绾慌乱起身，脸渐渐发烫，说话也磕磕巴巴，她只觉得自己快烧成一颗番茄了，倒不是多么保守，只觉得这也太尴尬了。 连连后退，不想等楚昀回答，她转过身落荒而逃。 * 夜里，顾绾将自己整个蒙在枕头里，今日也太尴尬了。 到底是从未和男人有过亲密接触，就算现代的常识让顾绾知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不过是按错了穴位，力道上也没能收敛，这才造成的这样的局面。 但面对楚昀…… 好好的气氛全被她给搞砸了。 【啊啊啊啊！就不能一直喜欢我吗？我要倒戈了！】 【呸，不要脸，之前对顾绾爱答不理，现在顾绾必须让他高攀不起！】 【我觉得楚昀挺好的，之前不懂，现在悔过了，谁没有犯错的时候，而且不都得有个成长的过程吗，真三年想必他也不好过，作者大大把楚昀这三年怎么过的也写出来吧，让这些喊虐的看看，还是给番外一个HE吧。】 【顾绾跑什么啊，这不都有反应了，上啊！】 【哈哈哈，纯情处男的生理反应，我笑了。】 越是闭着眼，这些评论区五花八门的评论就越是往上涌。 顾绾惊讶发现，已经沉寂好久的满意度正在蹭蹭上涨，一度涨到了百分之五十。 她茫然从枕头里抬起头来，她现在哪还想要满意度啊。 以往每天要查看好几次满意度，一心想着什么时候能达到百分百回到现实世界，只是现在，再一次看到满意度的上涨，顾绾的心里却没由来的涌上了慌张。 若是满意度再上涨下去，她是不是就要被强行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个她好不容易才适应下来的世界，离开这个她有了父亲有了家人有了新生活的世界。 正想着关闭评论区，她的窗户忽然响起一声碰撞声。 顾绾一愣，转头看去，窗外一片漆黑，她的屋子在二楼，刚才是什么东西撞上来了吗。 -- 第76页 很快，顾绾看见一个不明物体朝着窗户飞来，撞击上窗户，她才清楚看到是一块石头。 眉头一皱，顾绾从床上起身，是谁大半夜在这砸她的窗户。 快步走到窗边，顾绾从窗户探出头去。 视线向下，只见黑夜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她家后宅院子外的街道上。 待看清来人，顾绾险些惊呼出声。 楚昀！他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她家院子外朝她扔石头。 一脸沉静的楚昀在看到窗边的身影后，眼神亮了亮，上前一步就这么仰头看着她，意味明显十足，似是在唤她下楼去。 顾绾一肚子气在看到楚昀那张期待的脸后，没由来地生不起气来了。 到底是从楼上下来了，顾绾推开后宅的院门便看见楚昀朝着她缓步走来。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顾绾下意识看向楚昀的腿，但很快想到这家伙就住在她家对街的客栈里，走过来也没几步路，这才又移开视线看向他。 “腿疼，来问诊。” 顾绾瞪大眼睛，没见过这般睁眼说瞎话的，楚昀全身上下哪点看上去是腿疼了，雨早就停了，今晚夜空里还冒出几颗星星，明日看起来会是个大晴天，阴雨天带给他的疼痛早该烟消云散了。 “医馆已经关门了，今日不问诊了，你快回去吧。”顾绾没好气道，说罢就要走，这大晚上的，若是哪个路人瞧见她和男子夜里相会还得了。 见顾绾要走，楚昀慌乱拉住了她的胳膊，但很快又放开手急忙道：“今日，你还未给我答复。” 不说还好，一说顾绾脸上似是又要攀上红热。 自然是知道问诊只是蹩脚的借口，但没曾想以往那般闭塞的楚昀现如今说话这么直接。 竟是让一向坦然的顾绾都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答复。 她自己都脑子一团乱麻，怎么给得出答复。 曾经和楚昀在一起的时光，就好像这夜晚的微风，吹拂过便不见了踪影。 她依旧会因为他脸红心跳，也会因为他夜不能寐，但如今她只想过平淡的生活。 楚昀的话的确动人，他的改变也着实让她惊讶，只是当初在他身上耗费的勇气和执着，到现在已经不剩分毫。 眼前的楚昀就像个熟悉的陌生人，其实他们也从未真正走近过对方，楚昀为什么有这样的改变，她又要怎么去相信这便是她想要的。 若是再重蹈覆辙，等待她的会不会是万丈深渊。 “楚昀，在我眼前的你，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站起来的样子，道歉的样子，还有深情告白的样子，若是当年，能得你如此用心，不论真假，就是粉身碎骨我也不怕，但现在，前方是悬崖还是峭壁，我看不清，也不想去冒险，早在离开的时候，我便整理好了心情。” “为什么只能是悬崖峭壁，你未曾见过，又怎知不是宽敞的平路，你以前，不会这样瞻前顾后。”顾绾以前很勇敢，面对困难，面对感情皆是如此。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顾绾垂下眼帘，以前她自然是勇敢的，她只是来完成任务，随时准备好告别这里的一切回到现实世界。 对她而言，这里只是一个虚幻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不足为重，更不会有留念。 可现在，她把这里当成了她真正存在的世界，未来还有几十年，她的生活要在这里留下痕迹，她也不会再回到现实世界了，对她而言，这里的世界才是现实世界，以往的生活，已被她留在了过去，不会再回来了。 更何况，若是和楚昀再继续下去，她再次一头陷了进去，外面的读者看得一清二楚，而当满意度达到百分之百，他们拥有了HE结局的时候，就要她割舍现在所有拥有的一切，包括楚昀，独自离开吗。 她不敢，也不想。 “你就真的，对我没有一丝感情了吗。”楚昀的声音变得颤动，说出这话时，像是害怕知道答案，却又像是已经有了答案。 当年一心爱上楚昀的她，似乎并没想过这个问题，若是和他在一起她注定会离开。 只是当她真正开始接纳这个世界，存在这个世界时，又或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这无法逃避的问题才逐渐被她看清。 顾绾无助地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顾绾了，过去已无法再回头，我们之间……” “不，不必再回头。”楚昀深深地望着她，急忙打断顾绾想要说的话，孤注一掷道，“既然已经是过去，那便不必再回头看，就当是对我的惩罚，没有答案也好，不接受也罢，这一次，换我来让你看到，前方的路不是悬崖也不是峭壁，你想走的路，让我陪着你，好吗？” 第43章 来自岁都的信 这就当他这个老丈人，帮…… 寂静的街道, 顾绾一直担忧会突然出现的路人并没有出现过。 周围是晚风呼呼的声音，楚昀还在等待顾绾的回答，眼里是乞求, 是期盼, 还有他孤注一掷的勇气。 “没有答案的守候有多么让人疲惫我想你只是还不清楚，我不会再围着你转, 更不会一腔孤勇，没有回应的孤独和寂寞, 你不会想要的。” 顾绾想让他知难而退，她很清楚这样没有回报的付出带来的是怎样的感觉, 楚昀这样的性子，又怎能忍受得了。 她给不了楚昀回报，也不敢给, 她没法眼睁睁看着她在这里的生活越过越好，甚至和楚昀越走越近, 而这里的一切却在逐渐离她远去。 -- 第77页 这个系统是不可逆的, 它会一直存在在她的脑海中，认清这一点，对她对楚昀，都是无法再继续往前走下去了, 到头来只会是悬崖峭壁。 这番话的确让楚昀的神情有了波动, 他整个人像是被击垮一般，有些无力地垂下了头，那个曾经骄傲得就算是坐在轮椅上, 也从不会想低头的楚昀，头一次竟觉得是这么的无助。 只是他很快又将头抬了起来，眼底的情绪尽管竭力隐藏, 顾绾却还是看到了那遮掩不住的执着：“我想要的，不过是你在我目之所及之处，仅此而已，你不会想知道，过去的三年，我以为我们已经阴阳相隔，那种想见却无法再见，知错却无处悔改的感觉有多么令我崩溃。” 顾绾站在原地，心口上像是堵了一块巨石一般。 无声的沉默让楚昀心里慌乱，剑眉竖起，楚昀艰难地做出了另一个决定：“边城的府邸虽久未打理，但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便可重新入住，我需要一个大夫到府上替我治疗腿疾，绾绾，你可愿意成为我的大夫？” 治腿曾是顾绾最执着的事情，楚昀不知道几年过去，她是否还会为他的腿而感到担心，这是他最后的筹码，若是她连他的腿也不想管了。 楚昀没敢往下想，只是静静地看着顾绾，等待她的回答。 顾绾早该想到，楚昀如此偏执之人，又怎会轻易放手，以前是这样，现在亦是如此。 只是，他变了许多，他学会了退让，学会了妥协。 顾绾似是觉得这样的争论已经不会有结果，就算她拒绝，楚昀也会有更多的方式来劝服她。 他已经退让到了这种地步，若是无法用言语让楚昀明白，那眼下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让楚昀自己去感受到，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从而放手吧。 “我会为你治腿，每日医馆关门后，我会到府上替你检查，但其余的……” “其余的，我知道，回去休息吧。”没让顾绾后半句那显然是会让人心梗的话再道出口，这样就够了。 楚昀的一步步退让让顾绾哑然，从未想过，他会做到这种地步。 以往是步步紧逼，是不可置否，顾绾抬头深望一眼楚昀，到底是没再多说，紧抿着嘴唇转身离去。 只觉得背后一直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看向她，顾绾没有回头，脚下加快了速度，走到后宅门口进去，才用这道木门，隔绝了那让人无法忽视的视线。 心下刚松一口气，一抬眼，又是咯噔一声。 “爹……”顾令勇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这么晚了，自然不会是在这里赏月，顾绾张了张嘴，心底没由来一阵心虚。 “回来了，绾儿要来坐会吗？”顾令勇倒没有一语拆穿顾绾深夜出门，并去见了谁，只是淡然地看着她，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顾绾顿了一下，随后缓步坐到了顾令勇身边，张嘴正要说什么，只见顾令勇却又开口道：“在边城的这三年，你觉得如何？” 不知顾令勇突然说起这个是为何，顾绾也只是诚实回答道：“很平淡，很安心。” “当年这桩婚事落到你头上，我是愤怒的，悲痛的，无力的，无法反抗，却要眼睁睁将自己女儿送到传言说劣迹斑斑不良于行的楚将军身边，作为父亲，我怎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跳。” “爹……”顾绾不明白顾令勇为何突然说起此事，只是在他沧桑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个父亲对自己的无奈，顾绾内心一片触动。 是她设计的先婚后爱的剧情，只是那时她却不知，这会对一个毫不知情的父亲，造成怎样的伤害。 “同你一同离开岁都时，我便做好若是那小子日后敢再来寻，我便拼了命也要保住你的准备，只是当时我对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感到不安，离开岁都后，我便留了个心腹去查探此事，没想到他查探的速度并没有楚昀办事的速度快，还未查出个所以然来，便有了楚昀剿灭叛臣贼党的消息。” 顾绾惊愣，竟是不知父亲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那他比身在边城的他们，要更早得知这个消息，却一直什么都没说，顾绾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了下去。 “那时，所有人都对楚昀有了巨大的改观，但我对他的意见不仅于此，还有我的女儿，他为朝廷做了贡献，却将我的女儿伤害，人们应当是认为我们已经死了，那我便想看看，他因此害死了自己的妻子，是如何心安理得的活下去的，于是我便让我留在岁都的心腹潜入了将军府当下人。” “这三年，我不断接到心腹从岁都寄来的信，我想若不是如今再亲眼看见楚昀，我这辈子都不会相信那信上说的是真的。” 顾绾猛然想起，顾令勇是每隔几月便会收信，她还曾想，他们都一无所有逃到边城来了，父亲还能和谁通书信，只是父亲从未解释过此事，并不频繁，顾绾也渐渐忘记。 只见顾令勇从怀里掏出了一沓信纸，粗略一看有十来封信的样子，这便是这三年从岁都寄来的信，上面写满了楚昀这三年在岁都的生活。 顾绾不解，颤抖着唇轻声道：“爹为何要给我看？” “是进，是退，是逃还是面对，我想你心中没有答案，所以才会这般苦恼，你能获得幸福，是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顾令勇未将话说完，只是深深地看了顾绾一眼，起身离开，独留那一沓信纸，还在桌上。 -- 第78页 顾绾怔愣地看着信纸，顾令勇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父亲竟是看出她的心事，未能真的放下楚昀，却又无法再回去。 顾令勇终有一天会老去，花溪早晚也会嫁人，顾绾漂泊在这个世界上，心中唯一的挂念却是无法再走在一起的人，顾令勇知道，眼下的生活是平淡，是安心，但未来的孤寂他不忍让顾绾去承受。 或许楚昀并不是他心中最佳的女婿人选，但却是顾绾心中唯一认定的丈夫，若那信上所言属实，这三年的惩罚和替他顾家报了大仇一事，这就当他这个老丈人，帮了他一把吧。 * 大人，我已顺利进入将军府，被安排在后院打杂，接触楚将军的机会不多，但府上却是听了不少传闻。听闻顾姑娘以前住的院子里放了一具尸体，说是尸检出来最有可能是顾姑娘的那一具，就放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听着可真骇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大人，此事竟是真的，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树下的尸体，天气炎热，尸体都发臭了，不知道楚将军怎么想的，死活不肯将其下葬，现在整个将军府都弥漫着一股臭气，但谁也不敢多说一句，您是没瞧见楚将军的样子，短短几个月，竟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整个人瘦了一圈，看他那阴森的样子，这得是多少天没睡觉了，他该不会是想去地下找顾姑娘团聚吧。 大人，我怀疑楚将军疯了，整个将军府现在都不正常了，那具尸体最终被火化，但楚将军竟没将骨灰下葬，每日抱着骨灰睡觉，我曾有一次去书房送饭，正巧看到楚将军抱着骨灰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我只是好奇瞧了一眼，我只是看了骨灰一眼啊，您是没看到楚将军当时那个眼神，简直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几乎要将我撕碎，他不正常，他真的不正常了。 大人，楚将军好像疯病又好了，这几个月反反复复，但总归是又平静下来了，还有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楚将军他开始治腿了，说是顾姑娘以往留下的医书上有治腿的法子，大家都以往他那腿是没得救了，可他硬是不信邪，每日都在坚持治疗，我看那送进书房的汤药就没断过，这一日要喝上好几种药，这么喝下去，不会将人喝出问题吗。 大人，太可怕了，楚将军真不是一般人，这才过了多久，他竟然站起来了，咱们都知道楚将军坐轮椅多年，他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就站起来的，只是那腿看着着实怪异，撑不起裤腿，却硬是撑起了他的身子，不过他还无法行走，但我有次撞见在练习站立的楚将军，那脸上分明是痛苦万分的神情，竟硬是一声不吭，顾姑娘之前一直想替楚将军治腿他不愿，怎这时又这般执着了，这股毅力真叫人害怕。 大人，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楚将军能行走了，据府上其他人说，楚将军想要带着顾姑娘的骨灰，带她看遍世间大江南北，就靠他那双腿吗？真的让人难以置信，他走得并不好，但每日都练习极长的时间，谁劝也不管用，除此之外，我也发现楚将军好像变得有些不同了，说不上是哪里不同，只觉得他好像，比以往更有人情味了。 大人，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给您写信了，我娘病了，我得回乡下照顾他，这三年待在将军府我看了许多，我知道您可能对楚将军有意见，我们也曾对楚将军有许多误解，但这三年，我看到的只是一个痛失爱妻挣扎在悲痛中，却极力让自己从深渊中爬出来的可怜人罢了，我很同情楚将军，我想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兴许我从未听见过他对顾姑娘的心意，但我总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他对顾姑娘的思念，现如今他的腿逐渐好了起来，近一年他常常出门，带着那盒骨灰，听闻是真的在替顾姑娘走过她曾想去的每个地方，旁人的眼光不会错，他的用情至深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这事我也只是个外人，该说的我也都告诉您了，是否要原谅他您可以自作定夺，祝您一切安好。 第44章 骨灰盒 有种被老婆捉奸在床的样子…… 楚昀动作十分迅速, 不过两日，城里便传出当年的楚将军回边城了。 将军府内也一阵忙碌，路过的百姓都忍不住上前看上几眼, 在边城, 楚昀一直是备受尊敬的人物，尽管当年打了败仗, 但在这场败仗之前，一直是楚昀在守护着这座城池。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 楚昀会再回到边城来，边城百姓自然是欢呼一片, 不少人自告奋勇前去将军府帮忙，这几日街头议论的，皆是关于将军府的消息。 这还是顾绾头一次感觉到, 楚昀的受欢迎，毕竟在岁都, 她也算是听了不少楚昀的恶言恶语。 想到这, 她不禁又是心里一阵酸楚。 那日看的信顾绾整理好打算还给顾令勇时，顾令勇让顾绾自己好生收着。 顾绾知道顾令勇是因此对楚昀有了改观，再见一路追到边城来，却并未强硬抓走他们的楚昀, 顾绾都惊讶不已, 更何况顾令勇。 “夫人！”一声惊呼，顾绾从思绪中抬起头来。 “春去！你怎么会在这！”顾绾满眼惊喜，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边城见到春去, 连忙三两步迎了上去，拉着春去的手，紧捏着不放开。 “夫人, 呜呜呜，春去好想您，您还活着，还活着……”春去一把抱住顾绾，顾不上上下尊卑，一眼泪汪汪，说话也带上了哭腔。 “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你、你嫁人了……”抱住春去，顾绾这才看见春去盘起了妇人的发髻，退开来她打量着现在的春去，眼里也含上泪意。 -- 第79页 “是将军，将军告诉奴婢的，奴婢一年前嫁到了御华城，离边城不远，半月前收到将军寄来的信，竟说在边城见到了活着的夫人，我这便连日赶路，一路来到了边城。” 顾绾怔愣，半月前，几乎是楚昀刚到边城见到她的时间。 那时他便想到告知春去，春去不过是个丫鬟，以往楚昀甚至都不记得她的名字，是因为想让她和春去重逢吗。 睫毛颤动，顾绾很快又拉着春去往里走：“一路辛苦了，快进来坐。” 分别三年，顾绾又何尝不想春去，只是如今看到春去嫁了人，气色红润，看上去过得不错的样子，也算是安心了。 两人皆有一肚子话想与对方诉说，花溪也头一次认识了顾绾嫁入将军府时身边的丫鬟，对于当年的事情，她们都有太多的好奇，一整个下午，三人都待在顾绾的房间里。 “当时我也没想过，仅仅是夫人的一封信，便能劝得将军放下执念，我以夫人留给我的信作为交换，将军才愿意将那具放在将军府几个月的腐尸送去火化，夫人，您不会怪春去没能遵守约定给将军看了那封信吧，当时我也是没了办法，再那样下去，整个将军府都会被搞得乌烟瘴气，任谁也没想到，夫人的死对将军的打击那样大。” “腐尸！天哪，就是咱们留在将军府的那几具假尸吗，小姐，这楚将军，竟是这般在乎你的吗！”花溪听得满脸惊讶，惊呼出声。 顾绾也是惊愣地摇了摇头，便听到春去继续道：“是啊，我也曾认为，将军对夫人不好，那些日子都是我伴在夫人左右，夫人是如何待将军，而将军又是如何冷漠的我看得一清二楚，当夫人真的离去时，看着他因为夫人的离去痛苦崩溃，一开始我以为是在做戏，只是后来我才发觉，他没有理由做戏，人都不在了，能做给谁看，我忽然就理解了，将军他以往只是不懂，我从小在将军府长大，跟随将军从边城到岁都，从未有人教过他如何去回应一个人，将军的身边从来都只有我们这些循规蹈矩的下人，夫人是头一个这般闯入他世界的人，只是当时认清这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这么说，这个楚将军，倒是有些可怜。”花溪听着呢喃道。 可怜，这个词竟是会用在楚昀身上吗，他从不想被人同情，而他的坚硬和冷漠也从不会让人觉得他可怜，只是没想到，现在竟是听过好几个人说楚昀可怜了。 “是啊，我都没想过这个词会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以往从未觉得将军可怜，就算是他残了腿，从边城回到岁都，他也是孤傲的强大的，但夫人的死竟是几乎将他击垮，我甚至怀疑有段时间，将军疯了。”春去说着，不禁脸上神色微变，随后继续道，“我时常发现将军会在夫人的院子前一坐便是一天，有一次我路过，竟看见他在和空气说话。” 顾绾这晚，思绪一片混沌。 她挣扎在楚昀三年后勇敢无畏的靠近中，却没曾想不断知道了这三年她的离去对楚昀所造成的一切。 曾经她怒斥他是缩头乌龟，现如今她却当起了缩头乌龟。 她不愿看楚昀在这没有结果的道路上不断向前，更不想让他再为了没有希望的事情做努力，这样不断挣扎下去，到头来，只会让他更为受伤。 而她自己，竟也控制不住她的心，无法抑制地再次向楚昀靠近。 可是，她应该怎么办呢。 她想拥抱他的孤独，她不想再看他在痛苦中沉沦，只是，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留在他身边。 * 这日，医馆比往常要忙上许多，秋冬换季，不少人患上风寒，直到天色全暗，医馆才总算收了工。 只是今日，顾绾按照约定要去将军府替楚昀治腿，已是这个时间，她犹豫着是否要去，或是，明日再去。 正想着，医馆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顾绾心里叹了口气，还有病人，那看来今日是不用去了。 一转头，却看见站在门外的楚昀。 好几日未见，顾绾心头一颤，只见屋外的黑夜中，那个身影站在阴影处，迎着屋内的光，照亮了他的容颜。 “你怎么来了。”顾绾一愣，连忙上前两步，下意识看了眼周围，没有马车，他又是用腿走的吗，将军府离这可不近。 “见你未来，兴许是医馆忙碌，天色暗下来，路上不安全，我来接你。”楚昀沉声开口，语气倒是平淡，可这话里却是不容置否的强势。 楚昀虽是收敛了冷厉，但到底还是那个楚昀。 说要让顾绾去府上问诊，硬是天色多晚也不会让她失约，直接找上门来，让刚还想第一日就爽约的顾绾，硬生生把话憋在了肚子里。 直到顾绾收拾好东西随楚昀一同前往将军府的路上，两人并肩走在并无几人路过的街道上，她才恍然发觉，楚昀大老远走过来是打的什么算盘。 兴许像楚昀这般聪明，说不定是乘着马车来，再将马车遣走。 黯淡月光下紧靠在一起的两个影子被拉长，明明是十分规矩的隔着半步距离，映在地面上竟硬是看出了两个依偎在一起的样子。 只是很快，天空变得更加晦暗，一时间连模糊的影子也看不见了，顾绾疑惑抬头望去，只见黑夜中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月亮。 “又要下雨了吗？”顾绾忍不住皱眉，这天气可真是说变就变。 -- 第80页 楚昀下意识想开口说，那快些走可别淋了雨，下一瞬却硬生生止住了话。 顾绾收回视线才发觉身边的人一直沉默不语，侧头一看便看见楚昀艰难深沉的神情，愣了一下，连忙问道：“可是腿疼，要不咱们休息一会？” 兴许是这句咱们让楚昀脸色缓和了不少，但心中还是难忍烦闷之意。 想同顾绾相处的时间更长一些，他遣走了马车，想陪她走在月光下看影子幻化出他们幸福的幻觉，却无法在大雨来临之前拉着她快步跑到目的地。 此刻竟更是因为阴雨天的突然到来，本就隐隐作痛的膝盖，刺痛得他几乎要站不直身子。 他总想让顾绾看到他如今重新找回自己的样子，他一直记得，顾绾说喜欢他时，他是那个站在高处的镇国将军，他知道自己无法再回到那个光芒万丈的时候，但也想在顾绾面前，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一些。 “楚昀？”见楚昀紧抿着嘴不说话，顾绾以为他疼得难受，不由得唤了一声。 楚昀回过神来，刚疼得弯曲的上身强忍着痛意若无其事地直立起来，只是语气中声音显然有些漂浮，像是没了力一般：“无碍。” 天色暗，楚昀脸上的神情被笼罩在阴影中，让顾绾看不清，收回视线她不再多言，总之先到了将军府再说。 两人刚到将军府，外面便下起了瓢泼大雨，顾绾站在门口倒是有些担忧一会怎么回去，只能祈祷这雨别下太久，大晚上的楚昀应该不至于连辆马车也舍不得借她一用吧。 “将军，屋内已打点妥当。”霍已赶到府门前，看到楚昀将顾绾接回，神色淡然。 楚昀背对着还在门口担忧天气的顾绾，趁着她的视线并未投过来，眉头紧皱，一手按揉着膝盖处：“嗯，背上热茶，准备一些吃食，她还未用晚膳。” 兴许是这几日忙着想尽快将府上打理出来，楚昀几乎是高强度地在准备着这一切，这几日未能见到她，夜里也睡不安稳，加之在一起，腿竟是越发疼得厉害。 顾绾闻声回过头来，楚昀竟是知道她还未吃饭，心里惊叹着现在的楚昀真是变了不少，却看见他手上的动作，心里一沉，迅速上前两步绕到楚昀跟前。 楚昀一愣，下意识站直了身子，手不自然地收回，却也只能紧咬牙关说不出话来。 “那属下先行退下了。”霍已饶有趣味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适时开口，一转身没了影。 顾绾只觉得生气，刚黑夜里看不清，这会才看见楚昀一张脸惨白得可怕，明明都疼得满头大汗了，还硬是逞强着什么都不说，她多少能猜到楚昀想和她漫步的心思，但也不能拿他的腿来开玩笑啊。 本想让他吃点苦头不管他，看他还能不能自己走进屋，但到底是没舍得，手一伸扶住了楚昀的臂膀，语气不悦道：“进去。” 还没被这般命令过，楚昀愣了一下，看出顾绾的气恼，没敢多言，借着力，楚昀紧咬牙关抬腿朝着屋里移动，顾绾清楚地感觉到每走一步楚昀的身子便颤抖得厉害，想必是疼极了。 将人扶进屋内，顾绾松了手，总归是要让他吃些苦头，日后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的腿，双手环在胸前，顾绾抬了抬头：“躺好，我替你看看。” 楚昀瞳孔紧缩，没了支撑站在原地有些艰难，张嘴想让顾绾再扶他一把，却是见顾绾已经自顾自转身在捣鼓自己的药箱了，压根没打算管他。 眉头皱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床榻，若是靠手支撑着上去，也不是不行，就是样子必定是狼狈的。 顾绾也没想把人收拾得太惨，楚昀要面子，若是自己真在一旁冷眼看着他狼狈爬上床榻，她心里还是不忍楚昀遭受这样的心里折磨的，准备好一会要用的东西她便轻声道：“房里没有毛巾，我去取一张，赶紧躺好，不然我可回去了。” 说罢，顾绾出了屋里，轻声关上了房门。 楚昀万针刺骨的疼倒是在这一刻仿佛不复存在，嘴角艰难扯出一个笑，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艰难地往床上去。 顾绾拿着一张毛巾返回屋内时，楚昀已经在床榻上躺好。 这几日她加紧复习了针灸的手法和穴位，这几年她学了不少东西，在治疗和系统的加持下，也能让楚昀少遭些罪，快些好起来。 楚昀不知顾绾竟是要为他针灸，看到顾绾在准备银针，下意识看向自己还未脱去的鞋袜。 正要有动作，顾绾放下工具走到床边，搬起楚昀的腿便要为他脱鞋。 “绾绾，我自己……”楚昀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腿上就要有挣扎的动作。 顾绾却一把按住他不安分的腿严肃道：“这几日你没好好护着自己的腿是吧，每日是否站立时间过长，不过几日，肌肉竟僵硬了这么多，是想让腿疾愈发严重，再次坐回轮椅上吗？” 话语间，顾绾硬邦邦的语气下，倒是轻柔地替楚昀脱去了鞋袜，楚昀像是个犯了错被大人批评的孩子，不敢顶嘴，更不敢乱动，僵硬着身子心里一阵颤动。 顾绾将楚昀的裤脚卷高，再次看到这骇人的伤疤，心里还是难忍疼痛，她转身拿过银针，语气也放柔了些许：“这几日我先替你用针灸舒缓穴位，那日回去，我整理过记录了，你的腿在你超负荷的运作下，留下了不少病根子。” 一根银针插入，楚昀垂眸望着凝神忙碌的顾绾，眼里的神色有几分动容，不舍移开视线，目不转睛道：“我只是想，快些站起来。” -- 第81页 顾绾心头一震，想起那些信中所说的和春去告诉他的。 楚昀这般努力想要站起来，是为了带着她的骨灰走遍世界。 等等，骨灰？ 顾绾想着，忽的抬了头，略过楚昀投来的视线，转而看向了床头，果不其然，在那枕边看见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察觉的顾绾的视线，楚昀先是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随后才猛然想起枕边的东西是什么，猛然起了身，连腿疼都顾不上了，立刻要去拿那盒子，慌乱的样子更像是有种被老婆捉奸在床的样子。 “别乱动。”顾绾轻笑一声，扎下一根针，这穴位刺激得楚昀浑身酥麻，一下没了劲，又躺回床上，手还未碰到那盒子，便垂了下来。 “不是，绾绾，你听我解释……”楚昀眼睁睁看着顾绾站起身，从他身子上方绕到枕边，拿起了那盒骨灰，身子使不上劲，嘴上却是慌乱地想要替自己辩解。 他这几年习惯了，后来再见到活着的顾绾，一时间便忘了处理这骨灰盒，今日也是他头一日住进边城的将军府，下人们知道他的习惯，便擅自将骨灰盒放在了他的床头，他竟一时大意忘记了。 顾绾觉得好笑，楚昀该不会觉得自己这么小气，会因为他跟一个陌生女尸的骨灰睡了三年，就吃醋吧，这事怎么想，也有点渗人。 “早些安排替人家下葬，叨扰别人好几年，给她找个好地方。”顾绾将骨灰盒放在一旁的桌上，也不知道楚昀是怎么想的，就算她真的死了，也用不着挨着骨灰睡觉吧。 但到底是想到楚昀这三年的悲痛，很难想象，他是靠着多么残忍苛刻的意念，让自己从失落中站起来的。 “绾绾，你在心疼我。”楚昀注视着顾绾的神情，用的是笃定的语气。 顾绾手上微微一顿，有些奇怪地看着楚昀，同情、怜悯、心疼、可怜，想来这是楚昀最不想接受到的情绪了，可她竟从楚昀刚才的话语中，听出几分庆幸来。 他在庆幸什么。 他因为她的心疼，在庆幸。 得到这个结论，顾绾似是有些不能适应这般卑微的楚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她心里颤动。 许久，顾绾扎上最后一针，才轻声道：“是，我在心疼你。” 楚昀脸上转而便出现了欣喜的神色，顾绾却有些不敢直视了，要命，以前在他半天得不到丁点回应，现如今怎么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人心悸。 不过是心疼他，他便高兴得就要跳起来一般。 顾绾垂下眼帘，迅速站起身来，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慌乱收拾了手上的工具道：“刚出去取毛巾时，霍已说为我准备了晚膳，多谢你的款待，你在这静躺一刻钟，我吃完再过来替你取针。” 说罢，顾绾有些慌乱地从屋内离开了。 第45章 情不自禁 顾绾在心下似是想出了一个极…… 从屋里出来, 顾绾总算是松了口气，朝着旁边的侧厅走去。 还未进门，便看见袁蒙站在门口, 他一见顾绾连忙应了上来：“夫人, 快来用膳，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麻烦你们了。”顾绾点了点头, 还是小声提醒道，“不是说过, 别这样叫我吗，我和楚昀……” “夫人。”袁蒙皱了皱眉头, 一向直来直往的他，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道, “咱大家伙都看得出来，你对将军, 甚是关心, 将军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遇上了夫人你，夫人你就忍心看将军一个人孤苦伶仃过下半辈子吗？” 顾绾哑然，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而且, 她哪里有甚是关心。 “别多嘴，先让顾姑娘吃饭。”霍已从侧厅里出来，见袁蒙对顾绾一阵胡言乱语, 连忙上前将人拉到了一边。 顾绾眨眼看了看两人，总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 该不会是她小说里的, 男男CP吧。 顾绾下意识多看了两人一眼，这可不关她的事，这俩角色可不是她设定的。 侧厅内，顾绾独自一人坐在饭桌前用膳。 袁蒙和霍已并未来打扰她，屋内十分安静，只听得见她咀嚼饭菜的声音。 周围静了下来，思绪便开始不断向上涌来。 一直未在心头解决的烦恼，再一次将顾绾的脑海扰乱成一团。 原本她所设定的番外剧情，不过是俗套的先婚后爱，在嫁入将军府后的日子里，两人之间逐渐产生了情感，最后走向HE结局。 只是剧情的确在添油加醋下，变成了这样，但让她没料到的是，她会对楚昀产生真正的情感。 其实也不难想象，楚昀本就是个让人着迷的角色，他英俊帅气，他聪明果敢，他内心的强大，令人折服，会爱上楚昀，顾绾一点也不意外，真实的他，比小说中所描写的，更让她惊艳。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他，爱上了她。 顾绾很清楚，楚昀对她的感情，不存在于剧情的任何一个段落，不是她刻意去打造的，也更不是她设计安排的。 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这样一份毫无保留全心全意的爱，还要想尽办法去将这份爱推开，将这份爱撕碎毁灭呢。 一个人能得到这样的爱，已经是上天给予的最大的幸运，而她在这里收获了太多太多，顾绾真的不想失去这一切。 细想在这段感情中，楚昀付出了太多太多，而她却只是在最初打着完成任务的名义，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 第82页 命运的不公，楚昀从未低头，艰难的险阻，楚昀咬牙坚持。 顾绾突然觉得自己逃避的样子很可笑。 楚昀还在屋内等着取针，顾绾摇了摇头打断了混乱的思绪，连忙几口吃过饭，快步又回了屋内。 一进门，只觉得屋内有些过分安静，顾绾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才发觉楚昀睡着了。 似是因为针灸的原因，有几个穴位舒缓睡眠，楚昀睡得很沉。 顾绾轻柔地替楚昀取掉了身上的针，熟睡的楚昀并未被吵醒。 收好工具，顾绾思索着，那便早些回去，看来借马车一事只有去找霍已和袁蒙商量了。 正打算起身，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呢喃。 顾绾回头望去，以为楚昀醒了，却见床上的人只是翻了个身，双眸依旧紧闭，只是眉头皱起，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一般。 顾绾下意识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两步，担忧地看了一眼，怕是楚昀的腿疾在睡梦中折磨他。 “绾绾……” 正想查看的顾绾手顿在空中，不知自己是否听错了。 他梦见她了。 心跳漏跳了一拍乱了节奏，顾绾脚下像是生根了一般移不开步子，粉唇紧抿，呼吸变浅。 屋内的暖光洒在楚昀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犹然记得上一次她也是这般在他入睡后明目张胆偷看他的睡颜。 但那次的记忆并不美好，喉头像是又传来窒息的痛苦，顾绾霎时回过神来，收回自己的目光就要起身。 忽的一下，手被攥住，力道不大，却让毫无准备的顾绾吓了一跳。 呼吸一窒，顾绾低头看见楚昀并未醒来，宽厚的手掌只是无意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似是挽留却丝毫起不了半点作用。 手心传来了炙热的温度，滚烫得不像话，那并未紧握的手心竟还传来了汗意。 顾绾一愣，怎会这般烫，难道发烧了。 靠近一步，顾绾伸出另一只手探上楚昀的额头，倒是温度刚好，并没有发烧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 如此近距离，楚昀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顾绾眨了眨眼，一时间倒有些不舍离去了。 她知道，此时她的一举一动读者依旧看在眼里，她没敢去关注脑海中系统里满意度的涨幅，只是就想贪恋此刻。 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唇。 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比那日在马车上更为清晰。 顾绾猛然惊醒，屏住呼吸立即退开来，真要命，她竟然一时着迷，吻了下去。 瞪大眼睛连忙看向楚昀，只见睡梦中的楚昀似乎并未察觉什么，胸腔里猛烈跳动的心脏像是要冲撞出来一般，慌乱不已，她连忙挣脱被轻握住的手腕，转身拿上自己的东西小跑着从屋里逃也似的离开了。 屋内，原本静躺在床榻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眼里清醒的模样哪还有半分睡意。 蕴藏在眼底的隐忍和克制几乎要一涌而出，他缓缓坐起身来，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打开的房门，屋外已经没了顾绾的身影，唯有雨声滴答滴答作响。 楚昀指尖抚过自己的唇，嘴角逐渐上扬出一个得逞的弧度。 * 尽管不想去看，顾绾心里还是担忧不已，在马车上便没忍住打开了脑海中的系统。 百分之七十的满意度犹如一道死亡通告一般，让顾绾刚才雀跃的心跳一下浇熄了火苗。 她情难自制，无法阻止自己不断向楚昀靠近，她看到楚昀期盼的目光，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回应，她看到楚昀饱受病痛的折磨，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担忧。 她不愿让他沉沦在孤独的苦海中，更无法推开她一心向往的人。 评论区的评论一条接一条，欢呼的读者仿佛在给顾绾倒计时一般。 这个故事最终会走向怎样的结局呢，顾绾一时不知道前进的方向了。 “小姐！可算回来了，这么大的雨，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门了！”马车在医馆门前停下，马车外花溪的声音将顾绾唤回了神。 从马车里下来，这才瞧见春去也在等她，不想让她们担心，连忙收起了自己烦闷的表情道：“下雨路上便耽搁了，这么晚你俩还不睡。” 春去一听，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戳了戳花溪，表示自己不好意思说，花溪才不会不好意思，连忙上前一步拉住顾绾，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今日你不是去了将军府，怎样怎样，今日和楚将军可相谈甚欢。” 顾绾一惊，脑海里立刻涌现出自己情不自禁的一吻，像是被夹住了尾巴一般，连声音都拔高了：“什么相谈甚欢！说什么呢！” 春去疑惑地探过头来，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戳穿顾绾，嘀咕道：“夫人，你这么激动干嘛？” 顾绾真是佩服女人的八卦程度，现代古代都一样，就连小说里的女人，都这么八卦。 只是眼下她哪有心情和她们八卦，兴许现在解开了误会，人人都盼着她和楚昀重归于好，可谁又能懂她的烦恼呢。 “小姐，怎么了，可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花溪倒是发现了顾绾的情绪。 顾绾张了张嘴，不知怎么说才好，心里的烦闷她自然想和别人述说一番，可这事，谁也帮不了她。 “夫人，若是遇到什么难题了，不妨说出来，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 第83页 “我只是……我只是最近看了一个话本子，刚突然想到了，那话本子里的男女主角明明很相爱，最后却怎么也不能在一起，替他们感到惋惜而已。”顾绾并未打算多说，随口一说只想将这事一笔带过去。 “那不就是个悲剧，不过小姐，你自己的事都还没个下文呢，去想话本子干嘛，话本子毕竟是话本子，写话本子的人想让结局是好结局就是好结局，想让结局是悲剧便是悲剧，何必在意呢，我们看话本子，不就是图一乐嘛，不乐换一本不就成了，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事吧，毕竟眼前的才是真实的啊。” 眼前的，才是真实的。 顾绾心头一震，一旁花溪和春去还在讨论着什么，她似乎已经没在听了。 对啊，她怎未曾想到，她是作者，这个结局想怎么设定是她的事，读者满意也好，不满意也罢，只要她将这个故事画上了句号，故事不就结束了。 一直以来，顾绾把自己禁锢在让读者的满意度达到百分百的牢笼中，那若是她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了，只要让结局没有那么完美，是不是满意度就不会达到百分百，从而她也不会离开了。 思绪中不断涌出一些自己从未想过的事，顾绾心跳如雷，仿佛一直未得到解决的事，在一瞬间豁然开朗起来。 回过头，顾绾恰好看到花溪和春去笑嘻嘻的似是在讨论什么。 凑近一听，便听到花溪兴奋道：“既然你这几日还不打算回去，我听闻过几天边城的火把节就要到了，到时候咱们作伴，一同去参加火把节吧。” 火把节，顾绾在心下似是想出了一个极好的办法。 第46章 火把节 绾绾，可想试试射箭？ 边城的火把节在岁朝是一个极具特色的节日, 这里虽然物资贫瘠，城池并不繁荣，但每逢火把节, 却是热闹非凡得宛如身处都城。 顾绾苦思冥想好几夜, 在花溪那日一句无心之言下，她决定, 结局就设定在火把节那天。 这几日她每晚都会去到将军府为楚昀治腿，虽并无什么过多的互动, 但读者仅是看到两人如此和谐的一幕，就觉得接下来肯定有不得了的事情发生, 虽然最终什么也没有，但满意度还是蹭蹭上涨，已经到了百分之八十。 留给顾绾的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在满意度达到百分百之前，完成这个番外。 其实顾绾并未想过要烂尾或是给个BE结局的, 苦等她三年的读者,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只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为了两全，这个法子十分冒险，但顾绾不想再等，也不想再逃避了。 楚昀曾说, 她以前不会这样瞻前顾后, 就连楚昀都能拿出这份勇气，他为这段感情付出了这么多，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现在该换她来放手一搏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降低一点满意度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今日，顾绾便派了花溪去将军府, 告知楚昀这几日她不会去替他看腿了，再这么看下去，若是满意度再上涨，她的发挥空间就很小了。 哪知，医馆还未关门，顾绾便看见远远驶来一辆马车，乍一看有些眼熟，随后她便立刻认出，那是将军府的马车。 随马车一同出现的，是哭丧着一张脸的花溪。 花溪看见门前的顾绾，连忙跑了过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怎么了这是？”顾绾视线落在马车上将花溪拉到了自己身边。 花溪还未开口，马车的车帘被挑开，楚昀沉着一张脸从马车上下来，几日的治疗似是缓和了他的腿疾，这会快步上前，压根没想着护着自己的腿。 顾绾下意识就想让楚昀慢些走，但想到少说话少做事，以免让读者兴奋，这才止住了话。 “这不是好端端的。”楚昀显然面色不悦，但到底是在顾绾面前放柔了语气，只是这话似乎是对着花溪说的。 顾绾有些疑惑，这突然之间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很快，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将花溪往里拉了几步，压低音量问道：“你和楚昀说了什么啊，怎么人都追到这来了。” “小姐，你让我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我便说，你病了，身子不适，这几日不去了，哪知道楚将军一连串质问，说我没把你照顾好，他怎么那么凶啊，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走他却不让，硬是跟着我来了医馆。” 真是别有一番楚昀特别的关心，只是顾绾也没想到花溪就这么不会找借口，就不能说是要外出问诊几日吗。 眼下楚昀已经找上门，顾绾踌躇一番，想来这事还是自己去说罢。 “你别为难花溪，我没事。”顾绾上前一步，将花溪护在身后。 “为何说不来问诊了。”明明是生硬的语气，倒硬是听出几分委屈。 委屈，顾绾发现能用在楚昀身上的词，越来越奇怪了。 “兴许是花溪见我这几日有些劳累罢了，为你治疗的针灸所需的银针需要特制，制作起来比较费神，之前的银针已经用尽，这几日便不能去替你针灸了。”顾绾撒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这话一出，楚昀倒是说不出还有什么能非要顾绾去将军府不可的理由了，只是眼里还是不甘，他怎会愿意几日见不着她，眼下思绪里还在想着可还有别的法子能见着顾绾。 却听见顾绾又道：“这几日，你且好好养着腿，没事就别到处走动了，过几日便是火把节，你可知道。” -- 第84页 楚昀闻言点了点头，像是并未细想这事，压根没把顾绾的叮嘱放在心上，脑子里还在想着自己的办法。 “将军可愿意，同我一同过火把节。” 【啊啊啊啊！上次花灯会，这次火把节！我有预感，火把节绝对要撒糖了！】 【该不会是大结局的糖吧，又期待又不舍！】 【作者要敢再像花灯会一样整什么幺蛾子，绝对刀片伺候，这可是番外！！别虐了！！】 【好期待，表白作者！】 要命，顾绾本是打算用这几天的不见楚昀来水一些字数好降低读者的满意度，再到火把节之前邀请楚昀便可以抵消以此上涨的满意度。 哪知楚昀依旧是不按套路出牌的楚昀，三两下打乱她的剧情，直接跳过了降低满意度，这下满意度直接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因为主动邀请楚昀一同过火把节这一操作，楚昀也乖乖回了府，读者也乖乖等待接下来的剧情，就连顾绾一连几天水字数，也丝毫没有反感，一一买账。 顾绾感到无奈，但还是利用这几天时间，在系统中码出了最终的结局。 的确就在火把节。 这天，是小说世界外，这个番外故事的大结局，却也是小说世界内，顾绾和楚昀的重新开始。 时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顾绾站在铜镜前，仔细端详着今日的自己。 那时的她，似乎也是抱着这样期待雀跃的心情，赶赴即将到来的美好夜晚。 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顾绾将平日里散下的发盘成了发髻，好似她依旧是他的妻子，面带桃红，难掩眼中的期盼的神色。 缓缓跨步走出小院，推开门，便看见灯火下站立的楚昀。 楚昀身着黑衣，金龙点缀，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雕刻般冷峻，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英俊绝伦却又透着一丝神秘的魅惑人心。 那双眼眸在看到顾绾时，明显颤动了几分，眼里的冷峻化为柔情，站在原地未动分毫，只等眼中的人一步步走向自己。 顾绾忍不住心跳加速，曾经那个坐在轮椅上，就已是让人惊艳万分的男子，如今站立起来，高大挺拔，远远看去，像是只存在于画卷中一般迷人，走近到他身侧，比画卷更为真实的冲击感，让人移不开眼。 “看够了吗？”那时的语气带着别扭和冷淡，此时却是显然带着笑意。 顾绾连忙回过神来，抿着嘴不说话，只是迈开步子朝着城中正篝火通明的地方去。 热闹的街道，随处可见的光火，将边城的街道点亮，火光映照在人们脸上，处处洋溢着喜庆。 似乎节日都会有许多的摊贩趁着人多出来摆上各式各样的摊位，吃喝玩乐皆是样样俱全。 “那可是弓箭！”顾绾一下看花了眼，很快在不远处看到像是有人在挽弓，一下睁大了眼。 边城常年处于战争爆发时最先涉及到的城池，边城的百姓多多少少都会一些骑射之术，但顾绾不管是以前还是在岁都时，都是很少接触到这些。 “想玩？”楚昀抬眼看去，很快看清，那是摆设出来用箭术赢得奖品的摊位。 残了腿后，他已许久没再碰过弓箭了。 顾绾也看到，这很像在现代打气球的摊位，只是奖品是一些精巧的小玩意，有女人喜欢的发簪，还有孩童的玩具，也有男人的发帽。 她自是知道，楚昀可是八岁便会弯弓射箭，箭术了得，这不就等于开了挂一般，喜欢什么就能打到什么。 “嗯，咱们去看看。”顾绾有些欣喜地上前几步。 刚走到摊位前，便在人群中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夫人！将军！你们也在这啊！”袁蒙一下大喊出声，好在周围也闹哄，不然还不得引来多少注目。 “你们俩……”顾绾眨了眨眼，看着霍已和袁蒙，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才继续道，“你俩一起过火把节？” “哈哈，是啊夫人，每年我和霍已都来，这家伙，每次假装不情不愿的，搞得好像我求他来似的，结果来了比谁都玩得欢。”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霍已从一旁走上前来，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但顾绾听出些宠溺来是怎么回事，真要命，她这是在自己的小说里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CP吗。 “这不见到将军和夫人高兴吗，将军，可要来比试比试，这几年我可长进了不少。”顾绾这便看到，袁蒙手里拿着弓，看来也是正巧要在这摊子上射箭。 顾绾眼睛一下亮了，能看楚昀射箭，这得多威风，下意识转头看向楚昀，话还未说出口，楚昀却先一步道：“绾绾和你比。” 顾绾一愣连忙摆了摆手，她哪会射箭，袁蒙也是一脸吃惊道：“夫人竟会射箭？” 霍已在一旁一副看戏的模样，这不明摆着将军没把袁蒙放在眼里嘛。 “绾绾，可想试试射箭？”楚昀微微弯腰凑近顾绾耳边，耳畔传来楚昀低沉的嗓音，在这喧闹的夜市中，却无比清晰地刺入耳膜，引得顾绾耳尖微颤。 “可是我不会。”顾绾张了张嘴小声道，自然是想玩的，可要是连靶都射不上去，那不是太丢脸了。 袁蒙没听见顾绾和楚昀的悄悄话，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想来夫人肯定是将军的得意弟子了，赢了夫人那也是件值得炫耀的事了，拉开弓便道：“好，那就和夫人比试比试，下个赌注吧，若我赢了，我要将军那幅山水字画，我可馋了好久了，若夫人赢了，任凭夫人处置。” -- 第85页 说罢，一支箭咻的一声射出，打在九环。 顾绾忍不住拍手祝贺，虽然不会射箭，但也看得懂，这已是十分厉害了。 “夫人，到你了。”袁蒙笑着将弓箭递给了顾绾。 顾绾生疏地接过弓箭，转头看向十几米开外的箭靶，竟是连怎么拉开弓都不知道。 茫然地看着手里的弓箭，但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下意识就转头看向了楚昀，眼里的求助意味十足。 楚昀嘴角一扬，似是十分享受顾绾这般可爱的神情。 顾绾还未开口，下一秒，只觉身后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扑通一声强有力的心跳声，整个人便被人从后面环住抓住了双手。 “这、这……将军，这可算是作弊了吧！”袁蒙瞪大眼，不是说好和夫人比，这不就等于是将军上场了，他还想要那幅字画呢。 “字画，是送给绾绾的，你还真敢想。” 顾绾一听，还茫然着楚昀何时给她准备了一副字画，抓住她的手掌便用力将她的手握紧，耳后扑来楚昀带着热气的气息，心头一颤，已是拉开了弓。 正中红心！ 第47章 系统消失了 这一次，换她奔向楚昀了…… 顾绾一脸惊喜, 眼看着那支箭正直直地插在箭靶的正中心，一转身，便赫然对上了楚昀深黑的眼眸, 近在咫尺。 彼此呼吸就在鼻息之间, 顾绾心里一颤，便发觉楚昀的手还撑在摊位的桌柜上, 她整个人像是被楚昀搂在怀中一般，她的转身便正好将自己整个人投入了楚昀的怀中。 刚未发现他们的动作如此亲密, 这会顾绾倒是心惊胆战，只见满意度又是一阵上涨, 直达百分之九十五。 坏了。 正想挣脱开来，却听见身后传来阵阵掌声，顾绾侧头一看, 便看见摊位老板一脸惊叹地鼓着掌朝他们走来：“这位公子箭术了得啊，仅是掌着夫人的弓就能正中红心, 实在是……咦, 这不是，是楚将军吗？” 两人相拥的姿势被老板以为是两口子，待老板走近后，竟是一眼认出楚昀的身份, 瞪大眼眼睛有些欣喜若狂。 “竟是楚将军亲临, 草民真是受宠若惊，将军可要再射几箭，让大家开开眼界啊, 大家快来看啊，楚将军在这，快来一睹楚将军的风采啊。”老板越说越激动, 甚是大声吆喝起来，倒不是为了自己的小摊子的人气，实在是楚昀在边城，可是神一般的存在，哪有人会不钦佩他的勇武。 顾绾也是没有料到楚昀在边城的影响力，老板的声音很快引来了周围的人注目，众人瞬间眼睛放光，一下子涌了过来。 趁机从楚昀怀中挣脱，顾绾看了一眼不断聚拢的人群，还未张口说什么，一旁几个年轻人一拥而上，将顾绾一下挤到了人群外。 顾绾慌乱地想要朝人群中去，却硬是被热情的群众不断向外挤去，她那小身板很快便淹没在人群中，一眼竟看不见楚昀的身影了。 “别、别挤啊，楚昀，我……”顾绾又被挤了个踉跄，张嘴想喊，人群中的欢呼声将她的声音掩盖住。 顾绾退后几步来，焦急地看了眼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便打算站在圈外等待一下，待一会人群散去了，再上前吧。 不知人群里是什么情况，顾绾将视线移向一旁，目光被旁边的一个没有什么人站着的小摊子吸引了。 顾绾三两步走过去，女人果然对亮晶晶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摊子摆着的都是火光下反射着五彩斑斓亮泽的玻璃珠子。 “小姑娘，可有喜欢的，随便看看，很便宜的。”小摊子老板看到顾绾衣着靓丽的样子，连忙一连热情地迎了上来。 顾绾是趁着等待的时间在这随意看看，并没有要买的打算。 只是这头还未看上几秒，身后的人群突然开始大面积移动。 顾绾闻声回过头去，只见刚才还围在射箭摊子前的人，急急忙忙不知道怎的，一下散开来。 人群散去，顾绾却惊觉楚昀不见了，就连霍已和袁蒙也没了身影。 顾绾连忙上前拉住一个刚围在人群中的人问道：“楚将军去哪了，怎么刚还在这人就不见了。” “哎哟，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把将军夫人挤不见了，没想到几年过去，将军竟然连夫人都有了，这会正在找人呢。” 找她去了？ 顾绾一愣，四下张望了一番，刚才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的位置距离射箭摊子已经有了一段距离，楚昀这是去哪找她了。 看来是朝着不同的方向去了，顾绾原本设定了大结局剧情，却因这突然的变故无法进展，眼下只能先赶紧找到楚昀。 一路上，人潮汹涌，顾绾提着裙摆小跑在街道上，周围的人似乎也平息了刚才围观楚昀的兴奋感，想来楚昀应该不在这片区域了。 眼下，之前设定的结局是派不上用场了。 顾绾一边寻找着楚昀，脑海里一边在飞速运转着，读者预感着这本不是顾绾所设计的剧情是大结局的前兆，满意度竟是在一点一点上涨。 九十五。 九十六。 不好，顾绾心跳如雷，甚至觉得自己脚下的步子，都轻飘起来，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 边城的人工河边，顾绾惊恐地站住脚，看着上涨的满意度，她咬了咬牙，立刻唤出脑海中的系统—— -- 第86页 人工河边，远离了火把节的喧嚣，河面映照着微弱的火光，波光粼粼。 顾绾站在石桥下，看着河对岸的篝火，心里有几分感慨。 那年的花灯会她便想，万家灯火，她想陪在楚昀身边，点亮那盏属于他们的灯。 今时今日，他们分别三年，再遇是否还能走到一起。 抬腿跨上石桥，顾绾缓缓迈开步子，一抬眼，心里所想那人，正迎着光，站在石桥的另一头。 光影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只是那双幽深的黑眸，却如夜空中的群星般璀璨，沉默地注视着顾绾，朝着她，张开了手臂。 【全文完】 顾绾紧绷着最后一根弦，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注意力全数放在了系统上。 她给文章标上了完结的标签，这个仅在短短几分钟内想出的结局，是否能够成功，这样的完结是否能终止系统的运作。 评论区在迅速涌动，如此开放式的结局，在评论区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顾绾是否会向楚昀迈出步子，他们是否能重新走到一起。 满意度开始上涨。 九十七。 九十八。 不，她不想离开，她不要离开。 系统中的剧情，是顾绾所期盼的，她想奔向楚昀，她想投入楚昀的怀中，她想下半辈子拉住楚昀的手，一步一步走下去。 这个结局，顾绾私心地将后来未知的剧情留给了她自己。 读者是否会听见她心中的期盼。 当满意度上涨到九十九时，赫然停住了。 顾绾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混沌，像是有什么要冲破开来，从脑海中抽离出来。 天旋地转，仿佛是穿越的前兆。 顾绾眼眶发酸，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双眼蒙上一层水雾，让她想要再看清这个世界，却被饱含在眼眶中的泪水挡住了视线。 一阵风吹过，脸颊上传来湿热的触感，眼泪划过眼角，顺着脸颊向下划落。 猛然抬眼，顾绾站在桥头，视线里出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还未看清，只见那抹身影像是风一般，忽的从石桥的另一头快速朝着顾绾移动。 混沌的思绪猛然清醒过来，脑海里澄澈一片，除了她满心念想的那个人，再无其他。 系统消失了。 激动得又要落泪，顾绾却赫然看见那正大步走向她的，正是她在剧情中写下在桥的另一边朝她张开双臂的楚昀。 楚昀怎会乖乖按照她的剧本行事，他从不会等，更不会止步不前。 但这一次，顾绾争取到了，她让剧情画上了句号，她让系统从她脑中消失。 这一次，换她奔向楚昀了。 顾绾迈开步子，三步并作两步，最后更是奔跑了起来，朝着向她走来的楚昀，奔了去。 在楚昀跟前站住脚，顾绾一肚子话想要即可诉说，现在她可以毫无顾忌，现在她可以大胆表达，现在她终于可以归于本心了。 刚一张嘴，下一秒，那还未吐露的真心被猛地一下挡在了胸膛之中。 楚昀的力道近乎失控，连带着呼吸都是颤抖的，紧紧拥住顾绾，像是怕极了，又像是松了口气。 “绾绾，你别走，你别走……”楚昀的声音里竟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来不及看到顾绾眼中的欣喜，更无暇去注意大步行走带来的疼痛，只能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语。 顾绾一愣，楚昀竟是以为，刚才她又要不辞而别吗。 他害怕的样子，似乎让顾绾看到了三年前，楚昀面对她的假死的崩溃和无助。 她怎舍得，再让他，在这样不确定的痛苦中受到折磨。 双手缓缓抬起，顾绾的手慢慢环住了楚昀的腰，在他的后背上轻抚安慰着。 只觉抱住的人身子一僵，话音戛然而止，似是在反应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幻境中。 也许曾在楚昀挣扎的幻象中，顾绾时常会这样抱着他，可下一秒，又会再次冷漠离去。 就好像在惩罚他那时对待她的冷漠一般。 “我只是，被人群挤散了。”顾绾虽是贪恋这个怀抱，但也被楚昀紧抱着快要喘不过气，从怀里抬起头来，顾绾望着楚昀的眼，里面倒映着她的样子，而她此时也能将眼里的情绪，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 楚昀怔愣地看着顾绾，心下的慌张还未褪去，下一秒怀里一空他便下意识紧张起来。 还未开口，只觉手心里传来温软的触感，如葇荑的手安然地放在他的手心之中，随后摊开来，与他十指紧扣。 “以后你拉着我，我便不会再走丢了。”仿佛是三年前的光景，顾绾清澈婉转的嗓音传入耳膜，震慑着他的心脏。 那时，他便想，若是他不是坐在轮椅上的样子，是否会有勇气牵起她的手，让她留在自己身边，让她只在自己的视线所及之处，只要牵着她，何时转头便能看见她的身影。 终有一日，她绕过轮椅，从他的身后走到了他的身边。 手心里是一片炽热，他望着顾绾仰起的脸庞，眼眸中涌动着难以克制的情深。 攥着她，将她紧紧握在手心之中，手上用力将刚脱离怀中的人再次拉近了距离。 眼前一片暗影笼罩下来，独属于楚昀的气息在顾绾鼻息之前流动，顾绾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俊脸不断放大，直到双唇相贴，唇上柔软的触碰着她的心尖。 -- 第87页 狂风暴雨般的吻席卷而来之前，耳边回荡着楚昀低哑的声音：“上次便警告过你，再投怀送抱，便不会轻易放过你了。” 第48章 我愿意 你可愿意，嫁作我妻，让我疼你…… 回到房间里, 顾绾还无法平息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只觉脸颊还发着热，今日的一切仿佛做梦一般。 楚昀的温度, 楚昀的唇舌, 还有那满腔的爱意。 街道上火把节的余韵逐渐散去，方才热闹非凡的边城再次恢复了平静。 反复在脑海中查看, 顾绾这下是真的确定，系统已经消失了。 她不再能写剧情, 更看不到来自读者的评论。 她所创作的那个故事彻底完结了，而她也和小说外的世界真正的告别了。 不过她因此收获了一些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 亲情、友情还有爱情，而那个故事，永远留在了那个开放式结局里, 在读者的遐想中，画上了句号。 从此, 她将在这个世界真正的生活下去, 和过去告别。 躺在床上，顾绾望着头顶的床幔，久久不能入睡，在床上翻滚了好一阵, 才带着这一日带给她的激动和欣喜, 进入了梦乡。 天刚蒙蒙亮，顾绾迷蒙的思绪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唤醒，眼睛还未睁开, 便听到了花溪大喊大叫的声音：“小姐！小姐！快醒醒！” 睡梦中，顾绾眉头一皱，只觉得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 但意识还未回炉，她并未醒来。 呢喃着在床上翻了个身，没什么大事最好不要来吵醒她。 “小姐！别睡了！快别睡了！赶紧起来！”花溪如同上一次一般一惊一乍冲进顾绾房间，见人还躺在床上，喊得更大声了，只是这次不同于上次的脸色惨白，反倒是又惊又喜的模样，几乎要跳起来了，可惜闭着眼的顾绾并未看到。 “天才刚亮，怎么了这是……”顾绾抬眼看了眼窗外，很显然此时还很早，根本不是起床的时间，眼下还能有什么大事发生，犯得着花溪大清早就来叨扰她。 很快顾绾又闭上了眼，反倒将被子蒙在了头上，一副不想听更不想起的样子。 “别睡了小姐，楚、楚将军，他他他，来提亲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顾绾霎时清醒过来，在大脑里将花溪这句话过了一遍，下一秒便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忽的一下翻开被子，带起了一阵风，瞪大眼睛看着花溪：“你说什么？！” “他他他，楚将军！他他他，来提亲了，几十箱聘礼，此时就在医馆外，这这这，你快起来去看看吧，那场面简直，我不都不知道怎么说，外面围了好多人，你你你们什么时候说定的亲事，不对，你们不是本就已经结亲了！”花溪磕巴半天，才努力把话说明白了，实在是楚昀大张旗鼓的一大早出现在医馆太让人震惊了，花溪正巧早起，这下更是清醒得不得了。 屋内一阵手忙脚乱，甚是比那日楚昀突然找上门来还要让人惊慌。 她和楚昀的事都还没来得及告诉顾令勇，甚至楚昀都未曾和她说过，昨日分别时明明还只字未提，对于顾绾来说，就像是刚和楚昀重归于好，怎么就谈婚论嫁了。 从屋里出来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巧洒落庭院，预示着今日是个极好的天气。 还未走到医馆，隔着门便听见屋外一阵哄闹声，想必是围聚了许多人。 推开门，还是让早已做了心理准备的顾绾吓了一跳。 医馆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甚是比昨日火把节看楚昀射箭的场面还要壮大，更别说正在不断往医馆内搬运的聘礼，每一箱都扎着红绸，通红的颜色堆满了医馆大厅，几乎要晃花了眼。 很快便有围观群众一眼注意到医馆内的小门被打开，顾绾正站在门前一脸惊愣，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夫人出来了！” 一时间医馆外的群众似是被点燃了激情的火焰，纷纷探出头都想瞧瞧，他们边城的大英雄究竟是要娶怎样的女子。 “我就告诉你了吧，小顾大夫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和咱们楚将军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之前就听闻医馆内的女道士长相娇美又会算命，今日可算是看到真容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可顾姑娘在边城都好些年了，楚将军这次回边城，该不会是专门冲着顾姑娘来的吧，这才回来没几日，便上门提亲，这顾姑娘名气可真不小啊。” “楚将军前几年不是有一位夫人么，听说是岁都皇城里太医令的女儿，论身份地位，顾姑娘看来是要嫁进将军府做小了。” “做什么小，那位夫人几年前已经去世了，只是传闻将军一直对前夫人念念不忘，怎么转头就又移情别恋了。” “楚将军竟是这般薄情寡义吗，那小顾大夫若是嫁给了楚将军，会不会过段时间便不受宠了，这不委屈了咱们小顾大夫吗。” “楚将军岂是你可妄自议论的，将军的为人大家伙有目共睹，这事肯定不是咱们看到的这般简单。” 议论声此起彼伏，边城许久没这般热闹的大事发生了，自是每个人都想来说上几句。 边城消息闭塞，关于楚昀在岁都的事也都是一知半解。 顾绾还未做出反应，便见柜台前的顾令勇三两步走到了她跟前：“绾儿，这事怎未提前告知我。” 顾绾和楚昀的事自是不同于其他婚事，若是头一次结婚，顾令勇也就以父亲的身份自将这事定夺了，可顾绾和楚昀之间，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这个做父亲的还全然不知，这一下子弄出这么大的场面来，若是自家女儿是不愿的，他肯定也不会答应楚昀。 -- 第88页 “爹，绾儿也不知今日怎么就……”顾绾眼下四处张望着，似是在寻找楚昀的身影，并未看见人，担心顾令勇误会楚昀以此逼迫她，也连忙解释道，“女儿昨日与楚昀互诉心意，这些年的恩怨也算是全数解开了，本是想找机会告知您，可女儿也没想到，今日一早便是这样的场景。” 顾令勇一愣，心下思索了一番，到底还是再走到了一起，他也没什么可阻拦的，作为男人，他似乎很能理解楚昀今日突然大张旗鼓上门前来提亲的心情。 若是要再将女儿嫁给楚昀，自是不能让楚昀再委屈顾绾分毫，不过显然，眼前的阵仗算是给足了顾绾面子，更是向所有人昭告，顾绾在他心中有多么重视。 顾令勇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倒是未有任何波动。 这时，医馆外的人群突然动了起来，全数朝着两边散开，留出一条路来。 顾绾抬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那个高大的身影，一脸沉着却难掩眼中的急切，步子不快，却依旧看出了他迫不及待的心情。 正寻着这事的主人公，顾绾连忙迎了上去，为难地看了看摆在地上的聘礼，小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呀？” 手被一把握住，像是已经极其熟练一般，穿过顾绾的五指，将其紧紧攥在手中，轻捏了一下顾绾的手心，楚昀拉着顾绾三两步走到顾令勇跟前。 脸上依旧是平日里那副淡然的样子，仿佛这般大场面，他也丝毫不会紧张，只有手心传来的汗意，让顾绾惊愣，原来楚昀也会有紧张的时候。 “岳父大人，我与绾绾情投意合，定下终身，今日前来上门提亲，曾经是我年少无知，做了许多可恶又可笑的错事，等到真的失去时我才后悔莫及，绾绾能再回到我身边，我便不会再让她受半分委屈，今后的十年二十年，直到我们都白发苍苍，我也想一直牵着她的手，还望岳父大人成全。” 空气都静止了一般，医馆外的围观群众听着这番话也都张大了嘴巴，被这段话中巨大的信息量惊得大脑一时转不过来弯来。 顾绾也怔然转头看向楚昀，他刚毅的侧脸满是坚定，眼神中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未来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顾令勇也有些惊讶，曾经那个看到他便只会露出一张谁欠了他钱一般的神情的楚昀，现如今也学会了如何尊敬地请求他将他的女儿嫁给他。 他们本已成婚，就算是重归于好，若是楚昀不提，这一些列琐碎的事情大可不必再来一次。 “我依旧是那句话，若是你敢有负于绾儿，我定不会放过你。”顾令勇倒还是没放下自己那身架子，瞪了楚昀一眼，试图震慑住他。 顾绾抿嘴一笑，她爹这话倒是说了好多年了，可却从未对楚昀真正有过恶意，就连那些信，若不是顾令勇悄悄拿给顾绾看，她和楚昀之间的误会也不会这么快就解开吧。 “绾绾。”楚昀侧过头，将视线落在顾绾身上，已是得到了顾令勇的允许，却像是更加紧张了一般，紧握着顾绾的手，无比珍视看着她，“你可愿意，嫁作我妻，让我疼你，爱你，与我相伴终生。” 楚昀的声音带着颤抖，这话他曾在那三年的梦中对顾绾说过无数次，梦里的顾绾时而应允他，时而拒绝他，时而欣喜地抱住他，时而连一句话也没有便会转身离去。 当梦境照进现实，他竟不敢去想，眼前的顾绾到底是虚还是实。 却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的，顾绾紧握住楚昀的手，眼里似是闪着泪光，但无比坚定的眼神里，是那满溢出眼眶的感动与爱意。 心跳如雷，楚昀紧紧盯着那双早已印刻在心中的眼眸，手心传来的坚定像是给了他力量。 没有颤抖，没有犹豫，更没有退缩。 从虚幻中抽离出来，他听见顾绾在他眼前道出了那句：“我愿意。” 第49章 洞房花烛夜 一切都在深夜里归于了平静…… 秋末, 边城。 那年似乎也是这个时候，顾绾穿上了大红喜服。 接连下了半月的小雨，像是知道今日的大喜事一般, 收敛了自己的锋芒, 难得让太阳出来露了脸。 “表嫂！快快快，快让我看看！”屋外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 顾绾转头，便看见一脸欣喜冲进屋的舒梦予。 舒梦予几日前从洛城赶到了边城, 在得知顾绾还活着时，她几乎是立刻起身就要来见见, 哪知因为路途遥远，中间的重要部分一概没能参与上，待她到达边城时, 已是顾绾和楚昀的大婚之日。 “梦予，怎么样, 我今日看上去可好, 会不会有些憔悴。”顾绾一见舒梦予连忙站起了身，昨日太过激动，竟是大半夜没能睡着，今日起得早, 顾绾生怕自己看上去像是操劳过度的样子。 “怎么会, 天哪表嫂，你可真好看。”舒梦予张了张嘴，看着顾绾精致的脸庞连连赞叹。 顾绾回过头又看了看铜镜里, 左右端详着，依旧难以平息一颗激动的心。 “我还真没想到表哥竟是这么有心之人，知道你们之前的婚事让你受委屈了, 竟把你苦心追回不说，还要替你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表嫂，你也太幸福了。” 顾绾一听，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 的确，她未曾想过楚昀会想得这般周到。 那时，她一人跨入喜堂，独自一人拜堂成亲，闹尽了笑话。 -- 第89页 对她对楚昀而言，那都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婚礼。 而眼下，她却是确确实实要真的嫁给楚昀了，顾绾端坐在铜镜前，看着舒梦予替她拿起红盖头，缓缓盖在了头上。 吉时已到。 顾绾头上盖着红盖头，在花溪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医馆门口。 她看不见周围的场景，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直到一双带着些许皱纹的宽厚手掌握住了她的手：“绾儿，今日你便是真正地出嫁了，为人妻要学的东西很多，你从小没了娘，爹在这方面也是教不了你什么，日后夫妻之间，以和为贵。” 顾令勇语重心长的话让顾绾心中一颤，她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得到了父亲的祝福。 还未说话，红盖头下出现一双黑色的长靴，顾绾只觉自己的手被父亲交递了出去，随后她被熟悉的温度包裹住手掌，便听见了楚昀的声音：“岳父请放心，日后我会好好照顾绾绾的。” 她的楚昀，来接她了。 顾绾扶着楚昀的手上了花轿，周围一片欢呼喝彩声。 这里没有难听的议论，更没有看笑话的嘲笑声，尽管顾绾看不见周围，却能想象，好似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为她祝福。 周围逐渐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楚昀和顾令勇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不过顾绾还没来得及细听，花轿便被抬起。 伴随着敲锣打鼓声，顾绾小心地掀起了自己的盖头一角。 透过窗帘，她看到了大街上站在两侧看热闹的百姓，众人似乎都在讨论这场亲事，脸上真的都洋溢着祝福的笑容。 视线落到轿子的前方，顾绾探了探头，便看见一抹红色的背影，跨坐在马背上，宽肩窄腰，身姿挺拔。 顾绾抿嘴笑了，放下红盖头，享受着这一刻幸福的时光。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顾绾被众人搀扶着进了洞房，这间屋子她并不陌生，那些日子她便在这屋子里替楚昀看腿。 只是时至今日，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直到周围静了下来，顾绾才后知后觉有些紧张了。 今日，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之前一直未注意。 洞房花烛夜。 端坐在床边，顾绾盖着红盖头身子僵住了。 对此她是一窍不通，更没去细想过，她和楚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还仅是像小情侣一样牵牵手，亲亲嘴。 不知等待了多久，顾绾听见门从外被推开，而后响起了沉沉的脚步声，步步逼近。 顾绾心里一惊，手指无意识地蜷紧，心跳仿佛乱了节拍，不规则地撞击着她的胸膛。 她知道是谁来了，正是因为知道，心里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可很快声音却消失了，顾绾屏住呼吸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刚才那脚步声却戛然而止。 他来了又走了吗？ 顾绾憋不住气了，重重地出了口气，还未来得及放松，便听到正前方传来她熟悉的嗓音：“绾绾。” 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醉意的呼唤，顾绾心头一颤，只觉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眼前逐渐出现了光亮，只觉红盖头被楚昀轻轻撩起。 烛光下，映照着楚昀带着醉意的脸庞，眼神似是迷蒙，顾绾不知他究竟是喝了多少酒。 “你是喝醉了吗？”顾绾张了张嘴，屋内弥漫着酒香，混杂在暧昧的气氛中，好似将她也沉醉了几分。 勃颈处传来阵阵酥麻感，楚昀带着笑意，伸手抚摸着顾绾肩头侧边的碎发：“没有，你我还未和合卺酒。” 双手交缠在一起，手中的酒杯飘洒出阵阵香味，楚昀的呼吸近在咫尺，引得顾绾一阵心跳如雷，仰头喝下这一杯合卺酒，还未放下酒杯，手便被大力握住。 屋内静悄悄的，唯有两人的呼吸声，和不知谁更猛烈一些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 楚昀另一手缓缓抚上青丝，缠绕在指尖。 将人往自己怀里拉，顾绾一个踉跄，白皙的手下意识搭上了楚昀的肩，手心传来炙热的体温，胸腔强有力的心跳声像是在预示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绾绾可会怪我太猴急了，一日未将你娶回到我身边，我便一日无法心安。”楚昀低下头目光灼灼看向搭在胸前软若无骨的嫩手，俯身贴向顾绾，仗着自己已是醉意浓浓，话语间竟还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似是那杯酒，让顾绾脸颊带上了红晕，思绪有些混沌，但眼神却澄澈明亮，贴着楚昀的胸膛，她缓缓伸手抚上这张脸，她知道，楚昀已是等待太长太久的时间了。 她不需他将她牢牢锁在身边，她会自己毫不犹豫走向他，永远伴在他身侧，是早，是晚，那已不再重要。 “只要是你，我便愿意。” “娘子今日，可是该改口了。”楚昀轻笑一声，抓住顾绾抚在脸庞的手，细细摩擦着，指腹扫过她的手心，引来阵阵战栗。 顾绾垂眼低下头，酝酿许久，才低声轻唤道：“夫君。” 话音刚落，身子霎时被腾空抱起，还未反应过来，后背接触到柔软的床榻，一抬眼，一双饱含情意的眼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顾绾轻咬嘴唇迎上这双眼，将眼中隐忍的暗哑收入眼底，而后闭上眼，双手挂上楚昀的脖颈，抬身吻上了他的唇。 -- 第90页 仅是蜻蜓点水般便迅速退开来，顾绾眼里无措地看着楚昀。 扑通、扑通—— 心跳声就在两人咫尺之间，顾绾甚至不知楚昀是否会嘲笑她如此紧张。 楚昀撑在上方，瞳孔猛缩，喉结难耐地上下滚动一番，捏起顾绾的下巴，暗昧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投怀送抱？” 顾绾张嘴，这次却没再想着辩解，侧过头合上眼，羞怯地轻点头：“嗯。” “绾绾，你学坏了。”后脑勺被带着热气的手掌穿过发尖。 话音落下，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不同于顾绾如羽毛般的轻触，楚昀却是用实际行动来彰显了他的主权。 顾绾身子僵硬了一瞬，似是不知该如何回应，手笨拙地挡在身前，不知该放在哪里。 微张的嘴，被带着滚烫气息的唇吻住，不留缝隙，难以喘息。 鼻息间两人的呼吸涌动，床幔中一阵不知名的氛围萦绕其中。 “别怕。”楚昀微微退开身子，将顾绾的手放入最终轻轻啄吻着，他只允许她有一秒时间喘息，这一刻，他已是等了太久。 楚昀半撑着身子，难以克制的吻落下。 待他再度起身，一眼竟是将他们这几年的纠葛望进眼中，时至今日，他终是将她永远留在了身边。 “楚昀，我……”顾绾睁眼看向楚昀，眼眸里似是有些无助，一双灵动的眼此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该唤我什么？”楚昀抓住顾绾想要遮挡的双手，将她的双手禁锢在头顶动弹不得，轻吻她的耳尖，只想听见那唤醒他的称呼。 “夫君，夫君……”顾绾低声轻唤，耳尖攀上红润，滚烫的温度接触到他冰凉的双唇，让她几乎失了神。 楚昀嘴角上扬带着笑意，当梦境照进现实，这一刻他几乎舍不得时间流逝下去。 城池被不断攻陷着。 忽的一瞬，有什么从她的嘴边滑落，不知是屋外还是屋内的声响，打破了宁静。 伴随着一声呜咽，床头垂落着的幔帘微微晃动了起来，像是有风吹过，但屋内的窗户却是紧紧关闭着。 屋内的一对对红烛摇曳着带着爱意的幅度，一片光火下，床幔不时扫过掉落在地的凌乱，似乎在叫嚣着什么。 门窗上的大红喜字，昭示着今夜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冬日的第一场雪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而至，屋外的寒天冻地却丝毫未能影响屋内的光景，暖意在屋内弥漫着，无声的雪静静聆听着屋内此起彼伏的声音。 屋外一片白雪皑皑，衬托着屋内的火红。 过去的那些年仿佛幻灯片一般一一回放，全数化成了最后这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刻。 他们的故事就此走上新的篇章。 最终不知是雪先停，还是声音先止，一切都在深夜里归于了平静。 【正文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