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后前夫他病娇了》 第1页 [古装迷情] 《跑路后前夫他病娇了》作者:长明萧【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乖白兔青梅x坏狗子竹马 的破镜重圆 夏犹清自小便是出了名的乖巧可人,十五岁才刚及笈,家里的门槛便媒婆踏破了,然她祖父夏家的老爷子一根拐杖把人都轰了出去,死活要守着当年他五十年前与人口头订下的娃娃亲。 可沈家虽是书香门第,沈家的小儿子沈徵偏偏是家里最不上进的。架不住老爷子认死理,夏犹清还是嫁过去了,成亲当天沈徵还是没逃成,脸上挂着彩拜了堂,新婚之夜抱着枕头睡院子去了。 旁人都猜是夏犹清会先被接回娘家,还是沈徵会忍不住离家出走。 两年后,沈徵前脚离家投军,夏犹清后脚便留下一封和离书收拾嫁妆回家了。 又三年,沈徵带着手下大军浩浩荡荡回城,正逮到了一身嫁衣的夏犹清。 却见她怀中还抱着个乖巧的小女娃,正是三岁年纪。 沈徵缓步走近,蹲下轻抚女娃的脸蛋沉声哽咽:“乖,叫爹。” “沈徵,那是我妹妹!”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犹清,沈徵 ┃ 配角:很多 ┃ 其它:青梅竹马,双向暗恋,沙雕甜文 一句话简介:有病得治 立意:真诚豁达收获幸福 第1章 我哥哥 鹦鹉:话不在多,有用就行 初夏午后,窗外栀子花仍清芬肆意。 夏犹清被按在妆台前,镜中的姑娘白净娇美,却惨兮兮捂着脑袋:“娘,我头发紧!” 夏母赶忙松了些手,从一旁婢女的托盘中取过一枝栀子花插在繁茂乌黑的发髻边“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这回的林公子可是个真真正正的读书人,如今都是贡生了,年纪比你大一些,说是一次去咱们家的酒馆看到你陪他太婆打牌,瞧着你温柔贤惠,去外头打听听说你自小乖巧懂事,便寻了人来同我先提一提,问问咱们家的意思。” 夏犹清赶忙摇头。 夏母一下拉下脸来,狐疑打量夏犹清:“这个不乐意,那个不乐意?你不会惦记那个混账吧?” 夏犹清垂眼道:“娘,你说什么,我都不记得他什么模样了。” 夏母这才一笑,摸摸夏犹清的脑袋:“这才是娘的乖囡囡。” 又把拉起夏犹清上下打量,见夏犹清一身碧色裙衫清丽动人,颇为满意,又使劲勒了一把腰带,险些把夏犹清勒断气。 “打他们家回来都三年了,也该嫁人了,这个林家小子娘瞧着不错,早些嫁过去等他金榜题名,你可就是正经官夫人了。再成亲可就能穿个绿衣裳,不用跟平头百姓一样穿红嫁衣。” 夏犹拽着腰带道:“娘,人家有品级穿的衣裳青是石青的青,并非青草的青,蓝色不是绿色。” 夏母嗔道:“管你蓝色绿色,我瞧那林家小子好,今日就给我去见。” 夏犹清左耳进右耳出,装作没听见,打算待会儿敷衍过去,不想她娘这回倒是铁了心,一把按着她就要带出门,夏犹清正要撒娇糊弄过去,便听外头有人跑进来道:“娘,不好了!” 夏母气得瞪眼:“你娘还活着呢,什么不好了?” 夏犹清看着满头大汗跑进来的哥哥夏渝,赶忙也趁机搅混水转移话题:“哥哥怎么回事?” 夏渝却顿了下摇摇头,道:“没什么,娘你同我来,我有事同你说。” 夏犹清觉得有些奇怪,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不能听?不过她还是没有跟过去偷听。 夏渝将夏母拉到屋外,气得啐道:“那混账回来了!” 夏母也惊讶不已:“他怎地回来了?!” “听说是打了胜仗班师回朝,路过家乡便回来看看家里人。”夏渝又小心翼翼看着夏母道,“娘,我看得把妹妹送走。” 夏母眼睛一瞪就要发火,夏渝赶忙道:“娘,咱们不是怕他,只是当初妹妹离开时他没在家,怕万一他来胡搅蛮缠闹事。再则他另有新欢不会来,若妹妹听说了也难免心里不快。” 本来一脸不服气的夏母看了夏渝一眼,进屋将夏犹清拉出来送上车,上车前嘱咐夏犹清:“带你小表妹好好在三姨母家住着,我去告诉林家小子你回来就去见他!” …… 马车前后跟着八个家丁,夏渝坐在车外小声嘱咐亲自赶车的表弟小姜:“你把表姐和你妹妹陶陶送到乡下你娘那,我不去接就不要回来。” 小姜纳闷道:“表姐只是同他和离,又没得偷人,做什么怕他,而且三姨说是他先离家出走,表姐才留下和离书回家的,他还能怪咱们家不成?” 夏渝忿忿道:“你知道什么叫混蛋吧?混蛋怎么会讲道理?躲一躲总是没错的,这种人见一次都嫌晦气!” 夏犹清靠在车上昏昏欲睡,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小表妹陶陶抱着鸟笼子叽叽咕咕,里头的鹦鹉倒耳朵箭,听见久违的名字,突然兴奋地扑拉着翅膀跳脚大叫:“沈徵傻逼!” “沈徵傻逼!” 夏犹清被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不知这总也学不会说话的傻鸟怎么又把这唯一会的一句正经话又说起来了,赶忙一把捏住鸟嘴,对陶陶道:“这是脏话不要学。” 陶陶瞪着大眼睛认真点头:“陶陶记住呢,阿姐,沈徵是脏话。” -- 第2页 夏犹清:“……” 也不是不行。 眼见太阳就要落山,夏渝急得一直低声催促小姜:“再快些,看时候他要进城了!” 小姜加力挥鞭,眼瞅着要到城门了,却忽见城门外一骑兵飞马进来,对着两边守门的士兵喊了几句,守门的士兵便拿起长柄大刀对着身边大喊:“城内有番贼,今日提前闭城查验!任何人不得出入!” 夏渝暗道不好,便抢过马鞭急急赶到城门前,在城门关闭前一刻跳下车一把按住城门道:“官爷且慢,家里妹子病了,赶着出城去呢。” 这时方才骑马进城的人好好打量他几眼,问:“是何人?” 夏渝赶忙点头:“某姓夏,车内是家中小妹,身子抱恙去乡下养病,还望能行个方便。” 一旁的守门卫兵对这人低声道:“官人,这位是咱们城内富商夏家大公子。” 这人便摆手道:“夏公子请吧。” 夏渝赶忙回头赶车,顺利出了城门,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又走了会儿对小姜道:“你们出城去吧,我得回了。” 小姜应下,夏犹清挑开车帘看着夏渝走远。 小姜继续赶车,车轮碾过薄暮,一路上人越来越少,更不必说像城里有什么茶楼酒肆。 一直赶路半夜里也便能到了,不必投宿,但一直赶路还是觉得有些乏,夏犹清拉起车帘正想着让小姜在路边停下用些水和干粮,却见外头有个棚子。 这棚子搭得好宽敞,门口还有卖凉茶糕饼,上头写着一文一壶糕饼白送。 小姜回头道:“表姐,那茶好便宜,我过去买一些。” 夏犹清却拦着他道:“不要去,奇怪得很,这里行人不多,他将这里布置得这么好,凉茶却只卖一文一壶,怎么赚得到钱,又不是灾荒施粥,他图什么?” 这么一说小姜也觉得有道理,夏犹清更觉奇怪:“还是不要停了,早点赶路吧。” 看着他们大摇大摆离开,屋里几个人吓道:“他们没进来?” 另一人道:“大概是不渴吧?” “这可怎么办?指挥使可就要赶过来了。” “既然骗不进来,只好……” 另一人瞪眼睛打断他:“你缺心眼!那是个姑娘,你敢动?” 这人却同嘀嘀咕咕密谋几句,几人竟又转身追了上去。 正坐在车里继续打盹儿,忽马车骤然一停,夏犹清拉起车帘一看,外头围了几人举着大刀。 这里离城内还不算很远,就有人这样拦路打劫? 夏犹清也不由有些怕了,便见领头那人噗通跪下来。 夏犹清愣愣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那人道:“姑娘,我是谁不要紧,你只要别动就成。” 夏犹清试探道:“我动又如何?” 那人把刀往脖子上一架:“那我就死给你看。” 夏犹清越发觉得这几个是神经病,正要让小姜调转方向跑路,却忽听车外一声咬牙切齿: “夏犹清!好久不见……” 第2章 我妹妹   本来天热,夏犹清却这声叫…… 本来天热,夏犹清却这声叫的发凉,眼前的车帘被唰一下挑起来,日光正斜照在她眼上,她赶忙抬手在额上一遮,抬起眼看过去,眼前的人一身锃光瓦亮的全副战甲,腰背挺直跨在高大的枣红色战马上,却微低着头灼灼看向她。 沈徵?! 马上的沈徵任由她眯着眼打量,夏犹清还未从惊讶中缓过来,却见沈徵忽然眉毛一挑,长腿一迈便从马上翻下来,一把拉住她袖子,满脸惊怒:“嫁衣?你要成亲?” 夏犹清低头看看自己并没换过的碧色衣裳,又一脸疑惑看向沈徵,沈徵却并不似作假,怒得咬牙切齿:“是谁?!” 这一声让小姜一哆嗦,却正好引起了沈徵的注意,小姜赶忙叫夏犹清:“表姐,我……” “你?” 沈徵脸都黑了,一把提起小姜的领子,小姜拽着自己衣领闭着眼睛求救:“表姐,你说句话呀!” 一听他叫夏犹清,沈徵唰的把刀拔出三寸,小姜翻个白眼,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 沈徵把小姜往地上一丢,瞧着地上趴着装死的小姜森然问:“你便是要嫁给他?!” 夏犹清深深无语,不知道他脑子里又哪根筋搭错了,他说的话她倒是能听懂,可是她不能理解。 看着自己今日并没换过且普普通通的碧色裙衫,她到底哪里像要成亲嫁人? 再说就算嫁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夏犹清想了想,想问沈徵是不是想出份子钱,可还不等他开口,忽觉身后动了动,糟糕,夏犹清赶忙回头,却没来得及藏起陶陶,陶陶被吵醒爬起来,小脑袋还迷糊着,往夏犹清怀里一扎便叫了声:“阿娘……” 沈徵片刻暴怒突然消失了,竟手一顿放开了她们,一时似是惊讶茫然又似痛心,小心翼翼看着陶陶开口问道:“你几岁?” 陶陶嘟着白白肉肉的小脸蛋,眼泪汪汪看着他,伸出两根的小手指:“山睡。” 沈徵霎时哽咽,柔肠百结,看着眼前的奶娃娃柔声道:“我是你爹。” “来,叫爹爹。” 夏犹清终于知道方才哪里不对了。 “……” “沈徵。” “那是我妹妹!” …… 沈徵自然不信,瞪着夏犹清气道:“你还骗人,自己改嫁还要让我女儿管别人叫爹!” -- 第3页 沈徵一把拉过夏犹清,看着陶陶道:“告诉爹爹,她是你什么人?” 陶陶舔了舔小嘴,搂住夏犹清奶声奶气叫了声:“阿姐。” …… 夏渝把夏犹清送出城便放下心来,回来在各处铺子寻了一圈,从这出出来正要收拾东西回家,身边便有人把马牵了过来。 夏渝接过缰绳一笑,一边翻身上马道:“小姜啊,今日还来家里一道吃完饭。” 上一半轱辘一下从马上滚了下来,吓得小姜一闭眼赶忙上去扶,抖着嗓音道:“大表哥,表姐她被人劫走了。” 夏渝坐在地上还存着一点侥幸问:“不会是山贼土匪恶霸吧?” 小姜摇头:“就是那个沈,沈徵……” 夏渝绝望瘫在地上。 小姜赶忙把夏渝扶起来拖上马,一边解释:“今日我同表姐都已经走出很远了,他便突然跳出来拦住了我们,还问表姐今日是要和谁成亲。” 夏渝突然疑惑回过头去,小姜左右看了看,小声问:“大表哥,这个前表姐夫他是不是脑子不大好使?” 夏渝:“你这就看出来了?” 小姜便又道:“他让陶陶管他叫爹。” 夏渝刚要骂沈徵,他们俩成亲的时候年纪小,成亲后夏犹清虽住在他们家,但一去便和沈徵分开住的,连院子都不在一处,叫个屁的爹,可话还未出口却又脸红一阵白一阵,把手里的缰绳都要扭断了,气急败坏骂道:“这个王八蛋!!!” 小姜吓得一抖,干脆闭着眼一口气说完:“然后表姐说沈徵你有病陶陶是我妹妹,沈徵他就生气了把表姐掳走了,让我回来给你通风报信。” 夏渝气得牙根痒痒:“他怎么说?” 小姜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学道:“回去告诉夏渝,让他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对夏犹清怎么样的。” 夏渝气得一巴掌就要抽过去,小姜赶忙顺势搂住夏渝:“大表哥,他身边跟着好多人,瞧着样子我们惹不起呀。” 他娘的王八崽子,夏渝急得直拍脑门,却突然把手拿下来,回头嘱咐小姜:“此事万不可让我娘知道,不然我娘去宰了那混账咱们一家子都得给他偿命!” 天黑前终于赶到州府,夏渝急匆匆寻到友人陆生,友人身边还有一年轻人说是他小舅子,夏渝瞧着他有些眼熟,却一时没认出来。 那人拱手道:“夏兄,某姓林,林盛,之前请母亲去贵府上提过亲,如今是在州府的书院读书。” 夏渝顾不上攀亲戚,赶忙拉着陆生商量对策,陆生故意装作有些为难,林盛便挺身而出大包大揽,说沈徵一个鲁莽武夫,对付起来不在话下,他定能救出夏犹清来。 陆生还替夏渝在州府后面的大院找了间客房住下。 夏渝也知心里不得,只好明日带人去找沈徵接回夏犹清了。 …… 太阳下去,车内已黑洞洞一片,可夏犹清眼前倏然亮起,是沈徵提着灯笼照在她眼前。 沈徵摸了摸她手腕上系着的他的腰带,问道:“你猜我带你来了什么地方?” 夏犹清靠在车壁并不应声,沈徵便又摸了摸系在她脸颊边的捂着她嘴的帕子,道:“真笨,猜不出是什么地方,那便猜一猜我带你来见谁?” 夏犹清直接闭眼,沈徵却一笑,低声道:“猜不出也没关系,明早便知道了。” 说完他拉住夏犹清腰带一拽,便把夏犹清扛下车来。 夏犹清在他背上晃悠着,黑灯瞎火也看不出是何处,没多久只感觉竟到了一府中的院子里。 到了院门口,他的侍卫跑过来将一包袱递给沈徵,沈徵接过来笑道:“做得到,退下守在院门,不许任何人进来,那小丫头也看好了。” 那人领命退下,沈徵踢开屋门便将夏犹清撂在床上,那包袱往床头一放,便俯下身来,捏着夏犹清脸低声道:“待会儿你若是不听话,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第3章 不正常   他到底要做什么? …… 他到底要做什么? 夏犹清闻言睫毛一颤眼睛蓦地睁大,沈徵却松了手指放过了她,抬手去拿那包袱。 夏犹清赶忙爬起来靠在床柱未动声色,手却紧紧拽着帐子,小心看着沈徵。 沈徵蹲在床边,将外头裹的粗布一层一层打开,夏犹清死死盯着他的手,忽然一股奇异的香气从那包袱里传出。 然后不争气的口水差点流出来。 将外头裹的布丢到床下,打开食盒,里头装了满满一屉的肉包子。 沈徵拽起她手腕,准准当当从她左边袖子里拽出一条绣着兔子的手帕来,擦了擦手捏起一个肉包子,凑近问她:“想不想吃?” 夏犹清扭过头去望天,对他的愚蠢行为十分无语。 可是她真的好饿…… 沈徵却一把将她脸上系的帕子扯下,夏犹清更加警惕回头看他,沈徵又问:“想不想吃?” 夏犹清打量他两眼没出声,沈徵却捏住她下巴将包子塞到她嘴边:“你不想吃,偏让你吃。” 他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沈徵却眼一瞪看她道:“你又骂我?” 夏犹清赶忙垂下眼去,沈徵捏着包子威吓道:“快吃!” 夏犹清不得不咬了一口,赶忙问他:“我妹妹……” 沈徵冷声道:“掐死了。” 夏犹清刚要出声,沈徵却又道:“外头吃包子呢。” -- 第4页 虽然沈徵有点毛病,但应该还不至于,夏犹清咽下去问:“你到底想……” 沈徵却立时打断她:“你不许和我说话!” “我想怎么样,我回来贺你新婚啊,怎么样?” 沈徵绷着脸把包子一丢,夏犹清无语道:“可我没要成亲啊。” 沈徵气得道:“说了你不许同我说话。” “你说什么?” “你没要成亲?” 沈徵赶忙扭过头来,突然拉起她脸上的衣裳道:“你什么时候换的衣裳?怎么成绿色的了?” 夏犹清惊讶看着他,又看看自己的衣裳,沈徵也似乎忽然想起来她一直被他捆着,怎么可能有时间换衣裳。 天哪,他不会真的脑子有病吧,夏犹清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却见沈徵也愣了下,却又捏起个包子塞进她嘴边道:“快吃,不许说话!” 夏犹清小心翼翼吃完一个,再吃不下了,才道:“我还想吃一个。” 沈徵果然把食盒盖子一扣,嘲讽哼了声便拿走了。 完了,再这么下去她都要有病了。 夏犹清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可看他这病入膏肓的疯狗模样,再问没准让他更不正常,她也只好先不要惹他再找机会逃跑了。 在沈徵去放食盒的功夫,夏犹清刚瞄了眼窗外,便被转身回来的沈徵逮到了,沈徵却什么也没说,端着杯水走了过来,一脚踩在床边,把水怼到她嘴边,道:“喝!” 夏犹清低头抿在杯子边小心啜了一口,沈徵却道:“是不是在想,怎么才能见到夏渝?” 夏犹清猛咳了一下,沈徵便赶忙用另一只手没好气在她背上拍了两下,见她缓过来了,却又突然一笑道:“别急,一会儿他就到了。” 才说完便听院外有声,夏渝在门外道:“陆兄多谢。” 夏犹清刚要张口便被沈徵一把捂住嘴,还提着她到了大门边,就着门缝灯光正看到院外站的是她哥哥夏渝。 沈徵正拽着她得意看笑话,却见夏渝身边还有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 夏渝拱手道:“多谢林公子。” 林盛道:“夏兄不必客气,虽我与夏姑娘还……” “但日后也许……” 沈徵霎时沉下脸来,又听夏渝道:“若此次妹妹脱险归家,林公子瞧得上舍妹,夏某也自当愿意妹妹有林公子这样的好夫婿。” 夏犹清便听身后沈徵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若不是捏的只是她衣服,怕是她的骨头都要碎了。 可沈徵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把窗一合二话不说又拿帕子将夏犹清的嘴给捂起来,把她扔回床上出去叫了个人进来,在外间嘀嘀咕咕好久,一直到后半夜。 听见脚步声,夏犹清听见门响赶忙闭眼装睡,沈徵却单腿跪在床上,暗暗兴奋对她道:“明日带你去见你哥哥。” 见哥哥?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应该没把哥哥怎么样? 沈徵在她身后道:“你哥哥现在自然没怎么样。” 夏犹清一听便翻身直接趴在枕头上,却被沈徵直接抓着腰带拽过来,死死压住,顺手将她手腕上腰带解了下来。 夏犹清脸蛋压在枕头上,心里愤恨骂了沈徵后半夜,骂的自己都困得不行了,却听身后忽然来了句:“留些明日再骂,不然脏话都不够用了。” …… 次日一早天未亮,夏渝便赶忙跑出来找到陆生,道:“不知陆兄可和知州那搭上话了?能否派位官人去沈徵那说句话,让他将舍妹放回家?” 林盛却在前头道:“夏兄莫急,方才我已与姐夫同知州身边的人搭上了话,知州说待早膳后亲自见见夏兄,夏姑娘的事他定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夏渝大大松了口气,又急道:“能不能提前去见知州,我妹妹还在沈徵手里。” 林盛赶忙道:“夏兄稍安勿躁,知州还未用早膳,我们现在去实是不妥,那沈徵想来不过是觉得夏姑娘离开沈徵他面子挂不住,吓唬吓唬人罢了,待知州身边的人出面,他定吓得立时将人放了。” 沈徵若是那种人不就好办了?而且夏渝也不知如今沈徵到底有几分本事。 可他急也无用,只好再等一等了。 林盛和陆生用早饭,夏渝却食不知味,除了担心夏犹清,也是在想小妹夏犹清自小便是左近出了门的乖巧,模样出挑,性子也可人,打她十二三起便不断有人登门求亲,后从沈家回来,也时不常有人托媒人来议亲,可这林盛是读书人,还有了些功名,他们家毕竟世代为商,没想到他竟半点不介意,连今次的事也不介意还愿意热心相助,倒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如此胡思乱想好容易天已大亮了,夏渝便急匆匆同陆生一起往知州的宅院去,到了门前却发现有几个小兵在外转悠,瞧着衣着不像本地的兵。 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继续往院里走,突然想起那日让人关城门的兵好像便穿的这身。 林盛等也跟了上来,几人猛地住了脚,竟见夏犹清好端端坐在屋内。 接着便见沈徵从一旁紧着革带踱步过来,站在夏犹清身边瞧着他们道:“来得早啊,大舅哥。” 第4章 亲自治罪   见夏渝进来,沈徵愈发得…… 见夏渝进来,沈徵愈发得意。 夏渝在门口又惊又气,难以置信指着沈徵:“你,你,真的是你?!” -- 第5页 沈徵一把拉起夏犹清的手搭在自己身上,瞄着夏犹清道:“自然是我。” 他又转过去打量林盛,挑衅道:“不然是谁,他?” “他也配?” 林盛气得脸一白:“你是何人?我如今可是有功名在身,怎容你如此随意出言侮辱?你这是藐视王法。” 沈徵却一笑,对夏犹清道:“他的意思是说,他就是王法?” 林盛吓得一噎,赶忙解释:“我并非此意,你这人怎如此不讲道理?” “讲道理?”沈徵点头道,“好,你讲,我听听是什么道理。” 林盛一背手,正要摆开说辞,门外却忽听人道:“指挥使,人带来了。” 什么人?众人都望过去,沈徵一把拉过夏犹清坐了下来:“说了请你看戏,正好你哥哥也在,坐下慢慢看。” 夏渝被人按着坐下,险些又吓得弹起来! 夏犹清也惊了,那些人却扑通便跪了下来。 沈徵往椅背上一靠,翘着二郎腿睨着他们道:“饶命?你们做错了什么如此心虚?” 那些人吓得低下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憋出声道:“不该,不听你的……” 沈徵重重一咳,那些人赶忙道:“不该去夏家求亲,日后再不敢招惹夏姑娘了。” 沈徵状似随意点点头,嚯得一声把刀抽出来,哐得砸在他们面前道:“既然知错了,便让我瞧瞧可是真心悔过?来死一个助个兴。” 夏渝几次要坐起来都被按了回来,林盛都已经抖得快瘫在椅子上了,那人被沈徵盯着拿起刀,嗷一声捅在肚子上,旁边的卫兵顺势一按,肚子便被豁了个口子,肠子和血哗啦流了一地。 沈徵嫌弃地摆手道:“快抬下去,怪恶心人的,另外几个拉出去处置了吧。” 夏渝满头冷汗,林盛椅子底下湿了一地。 可夏犹清这个方向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哪里把刀捅进去了,分明只是把宽大的衣裳划破了。 沈徵拉她坐在这,自然知道她看到了,便侧过头按着她脑袋看林盛:“你看他脚底下怎么湿了,天这么热,出了这么多汗?” 说完看着林盛道:“瞧这人,真不懂规矩,打断了林公子说话,方才林公子说要讲道理还能讲完呢,来,请继续讲。” 林盛脸白如纸一个字也说不出,沈徵便轻蔑哼了声:“来人,带林公子下去休息。” 夏渝本也吓得够呛,可见夏犹清却只是皱眉没有吓坏的模样,便察觉了些什么,赶忙跑到院里,看到方才那人满身是血却作揖赔笑的离开了,夏渝便也知是怎么回事了。 气得上前:“沈徵,你又弄这些鬼做什么!” 沈徵不屑道:“请你们看戏而已,怎么,演得不好?那下回让他们来真的。” 夏渝辩驳不过,更不愿和他再多说:“休要胡搅蛮缠了!快把阿窈放了!既然已经和离,便是再没有半分瓜葛,你还来招惹做什么!” 听他这话沈徵霎时面色阴沉,却重重攥住夏犹清冷冷看着她,好一晌才沉声道: “我就是要招惹又怎么样?” 你怎么样,你有病呗。 夏犹清赶忙对夏渝悄悄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再激怒沈徵,可夏渝看夏犹清如此忍气吞声更忍不住,抄起个花瓶便气道:“沈徵!你再欺负阿窈休怪我不客气!” 沈徵一把搂住夏犹清愈发狂妄:“我就欺负她,你奈我何?” 夏犹清的哥哥不要还没喊出来,花瓶便已经砸了过来,可沈徵只是轻松一歪,便稳稳当当将花瓶躲了过去。 花瓶哐得碎了,夏犹清就觉得不妙了。 果然沈徵道:“夏渝?你敢袭朝廷命官?” 夏渝被这一问才冷静下来,可后悔也晚了,沈徵却没再犹豫,立马对着门外道:“来人,将夏渝抓起来!” 夏犹清也着急了,赶忙拉住沈徵:“我哥哥他又没打到你。” 沈徵看她道:“还非得打到才行?” 夏犹清被他盯的有些心虚,不过还是点点头,沈徵却抓起她的手,啪给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看着她道:“这回打到了。来人,夏渝纵妹伤人,和知州说一声关到大牢去!夏渝的妹妹,我亲自治罪。” …… 不得不说,沈徵手底下的人做事很利落,没一会儿就给夏渝安置了一间牢房,在里头铺床叠被的,就差找两个人进来伺候了,而那边还找了个拉猪肉的板车把林盛拖了上去,让他回去给夏家人送信儿。 夏犹清在牢门外安慰夏渝道:“哥哥,你别着急,我会劝他放了你的。” 夏渝扯着夏犹清袖子哭得泣不成声:“都怪哥哥没本事,没救出你来,还连累了你。” 沈徵走过来一把将夏犹清袖子扯回来,对夏犹清道:“行了,该回了,再晚赶不上吃饭了。” 说完便拉着夏犹清走了。 夏渝扒在牢门擦了擦眼泪,总觉得有些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马车里,夏犹清靠在车壁闭着眼睛,一边念叨莫生气一边想法子。 沈徵蹲在她面前,看着她道:“别寻思你家里人能去找我祖父告状,我早派人在你家门口防着呢。” 夏犹清忽然睁开眼,沈徵却赶忙道:“就算找到我祖父,如今他也管不了我了。” 夏犹清懊恼含泪点点头,沈徵看了她两眼,竟对夏犹清解释道:“明日我就得回京城了,你跟我一起到了那,我便让人放夏渝回去。” -- 第6页 夏犹清乖乖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沈徵自己却耐不住了:“你不问我带你去做什么?” 这不废话嘛,正常人谁和神经病能说得来。 “那是去做什么?”夏犹清十分配合看着他问道。 沈徵眉梢一挑:“不告诉你。” 夏犹清默默闭上了眼。 “夏犹清你又骂我?!” 念了第一百三十二遍莫生气以后,终于回了昨晚住的地方,沈徵是暂且落脚,明日便离开,便也没再折腾另找地方。 正在他要逼夏犹清吃鱼腥草的时候,外头却有人来道:“指挥使,外头来了几个人,称是你的堂兄嫂请求相见。” 沈徵放下筷子,对夏犹清道:“不许出来。” 沈徵边走边问:“共来了几个人?我祖父没来吧?” 那人道:“回指挥使,只三个,一对夫妻和一个姑娘,那姑娘称那对夫妻三姐姐夫。” 原来是她? 第5章 一无是处   是沈徵的大堂兄沈林和堂…… 是沈徵的大堂兄沈林和堂嫂李氏?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难道沈徵从北境战场回来还没有回过家? 还有方才提起那个堂嫂的妹妹,她也认得。 说起来,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那时她和沈徵的孽缘还没开始。 这孽缘的源头呢,可就更早了。 许多年以前,一场洪灾后闹了饥荒,夏家祖父彼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逃难到了镇江,被沈家人施舍的几碗粥救活了命,从此在这扎根落脚。 后来沈家家里生了些变故,已经为自己赚下家底的夏家祖父伸出援手,两家便更加亲近,还约定好了要结为儿女亲家。 可好巧不巧,夏家只生了夏犹清父亲一个,沈家生了三个也都是儿子,这亲家便没结成。 到了孙辈,夏犹清的娘生了夏犹清的哥哥,而沈徵的大伯原配妻子和续弦各生的也都是儿子,沈徵的爹娘多年无所出便从族亲那抱养了沈徵,沈徵的三叔也只一个儿子。 终于这年沈徵大伯的续弦夫人生了个女儿。 但事情又不同了。 沈徵的大伯当年考了功名在京城做了官,夏家虽已很富裕,到底仍是商,大伯续弦夫人家里世代为官自然瞧不上夏家,可又不敢果断拒绝忤逆沈家祖父。 过了十来年,他们渐渐长大,此事便又被重新议起来,沈家大伯却派人送了个十来岁的姑娘回祖宅沈家这来,说是亲女儿身子不好,这是夫人从小和亲女儿一起养大的干女儿,让她嫁给夏渝。 夏家人其实心里知道怎么回事,但为了让两个老爷子高兴便也不计较了,谁知到了夏渝十八岁,两家张罗定亲时,发现这干女儿和沈徵的大堂兄沈林,也就是她干哥哥睡到一起去了。 这一查才知道这姑娘竟然是续弦大伯母随便找的个小婢女,沈林自然也知道,才敢同她厮混到一起。 沈家祖父因此差点气得过不来,缓了好几天,把沈林狠狠揍了一顿,把那干女儿也送了回去,又觉得无言面对夏家人,更加病重。 夏家祖父自然也知这不是沈家祖父本意,心里也不好受,一扭头,瞧见了身边乖巧的小孙女夏犹清。 但闹成这样,沈林和他后娘生的兄弟自然不能嫁了,只剩下沈徵和沈徵的三伯家一个堂弟沈科。 沈科性子温和,虽不十分有天赋却很踏实,而沈徵出了名的淘气混账,也不好好读书,除了模样长得比其他几个兄弟好看一无是处。 本来两家的老爷子都合计好了让夏犹清嫁给沈科,沈科的娘却死活不同意,说凭什么大伯家瞧不上的商户女要嫁给她儿子,她儿子将来是要娶宰相女儿的。 这样下来,就只剩下了沈徵。 可夏母又不乐意了,夏犹清刚出生时小身板不好,捂在家里好几年才养好些,可又养的太乖了,全家人都心疼得不得了,怎么可能舍得把她嫁给沈徵,还不给他欺负死? 之前以为夏渝和那干女儿成亲,从没想过夏犹清要嫁给沈家,夏家父母早就盘算好了让小姜入赘,夏犹清一辈子也不用嫁出去。 嫁给沈科都是他们让步了,若是沈徵,是万不能同意的,求亲的随便挑一个都比沈徵老实,谁不比他强? 可夏家祖父固执,觉得这亲不成辜负了同沈家的恩情,家里人便因此事争执得不可开交,最后去问夏犹清,没想到夏犹清点头了。 那边沈家连提前问也没问,直接把偷跑出去刚回来的沈徵从船上薅下来,捆上抽了一顿,送去拜堂了。 就这样,把他们俩这瓜给强扭上了。 而那个是沈家的妻子大堂嫂的什么妹妹,叫李绣儿,自己家里不大好,经常跟着住在沈家,是因大堂嫂瞧着沈徵不务正业没心计,定然好哄骗,便寻思把妹子嫁给沈徵,将来好把沈家都笼络在手里。 可没想到突然出来个夏犹清,把她的好算盘都拨乱了。 是以哪怕沈徵和夏犹清都成亲了,她还没有死心打消念头。 后来那年沈徵突然走了,夏犹清便也收拾嫁妆回家去,走之前给了沈家一封和离书,沈母留她说,沈徵会回来的,大堂嫂一把将和离书接过来,说让沈母不要急,不安分的人留在家里是祸害,等沈徵回来就把李绣儿嫁过去。 夏犹清没同她们多说,沈徵会不会回来,李绣儿会不会嫁过去,同她都没关系了。 -- 第7页 沈徵不可能乖乖留在家一辈子,她早就知道,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 夏犹清正胡思乱想,忽听外头好似起了争执。 她悄悄推开窗,正是李绣儿。 李绣儿被守门的卫兵拦着,仍不依不饶:“我不过天热进屋坐坐,你为何拦我?” 那卫兵也毫不相让:“那是指挥使住的,闲杂人等自然不能乱闯。” 李绣儿气道:“你知道我是谁?便说我是闲杂人等。” 听李绣儿这么一说,又见李绣儿年纪不大还有几分姿色,那卫兵也犹豫了。 夏犹清听见声音,便赶忙到门边问:“谁在外面?” 说罢她便推开门往外走,李绣儿见到夏犹清在惊讶不已,话都说不利索:“夏犹清,你,你怎在这儿?” 那卫兵赶忙过来:“请姑娘回屋。” 夏犹清只好又被关了回去,李绣儿却更惊了,喃喃自语:“难道是沈二哥将她关在这的?” 夏犹清回去又从窗口看,便见李绣儿朝她这看了几眼扭头就跑了。 这下可有人帮她去告状了。 沈徵回来的时候,夏犹清自己吃完,桌上只给沈徵留了一盘凉拌鱼腥草。 沈徵啪把筷子一拍,恨恨瞪着她:“算你狠!” 夏犹清没跟他掰扯,坐在他对面捧着脸,有意无意问:“你大哥怎么来了?你没回家?” 沈徵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又低头扒拉那盘鱼腥草:“回家有什么意思。” 夏犹清点点头:“你大哥就是来让你回家的吧,你不回去看看你祖父?” 沈徵却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说了如今我祖父管不了我。” 他夹起根鱼腥草威胁夏犹清:“再动什么歪脑筋,我就天天让你只能吃这个!” 果然他不是人…… 见夏犹清被吓住,沈徵得意夹起口菜放到嘴里,嚼了两口脸色一变,赶忙跑出去吐了。 …… 晚上夏犹清一边扇着扇子琢磨,沈家离这不远,也不知她去告状了没,若是明天沈家祖父赶不到,她怎么能再拖拖才好? 沈徵换了衣裳回来,一把拉起她的腰带,夏犹清吓了一跳,却见他把她腰带扯住一端系在了自己手腕上,口中嘀嘀咕咕:“你要是敢乱跑,我下回把夏渝带到军营里挑粪。” 夏犹清伸了个懒腰靠在枕头上:“去就去呗,又不是我去。” 沈徵却脸色一变:“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他可是你亲哥。” 说完一把抢过扇子嘲讽道:“不过你本来就没良心,以前说你乖的都被你骗了。” 随他说呗,信他的鬼话,看他祖父来了他还不是被揍的服服帖帖。 夏犹清也不和他还嘴,背过去闭眼睡觉,沈徵却手腕一动拽着她腰带道:“转过来!” 夏犹清默默转过来,打算明天告状的时候多拱几句火。 沈徵见她乖了也消停了,可让她转过来自己背了过去。 身后渐渐传来轻柔平稳的呼吸声,她发丝间残留的栀子花的香气暗暗萦绕在他身边。 他小心转过去,看着浸在夜色里的睡颜,轻轻摇了摇扇子。 第二天天才亮,夏犹清从头到脚装疼了个遍,都被一一拆穿。 沈徵把她扛出来塞在马车里,便听见人大骂道:“混账!你给我滚下来!” 第6章 谁说我不愿意   沈徵听见声音却没停…… 沈徵听见声音却没停下,反把车夫的马鞭抢过就要跑,沈家祖父却杵着拐杖几步跑到马车前,拽着缰绳气得发抖:“混账小子,今日你若敢走,便从我身上碾过去!” 夏犹清听见沈祖父气得够呛想出来看,却又被沈徵塞了回去,沈徵对身后道:“来人!将人带进屋去!” 话音一落哗啦啦过来几十卫兵将陪着沈祖父来的堂哥堂嫂等人都围了起来,可也都犹犹豫豫不敢对老爷子动手,沈徵一瞪眼:“愣着做什么,带走!” 老爷子一听,越气越精神,拎起拐杖便朝沈徵那砸过去,沈徵把拐杖抢过来一扔,那些卫兵便也不得不上前把沈祖父夹起来,老爷子要气死了,可一气越发中气十足大骂:“狗崽子!你敢对你祖父动手,反了天了!” 沈徵道:“我知道你为何而来想让我做什么,我做不到!你若认我,以后我带你重孙回去看你,你若不认,明日我改姓夏也不是不成。” 沈徵一边说着跳上马就要走,却听又一声:“你祖父管不得你,我来接我女儿也不放人?” 沈徵抬头一看,是夏家父母。 这便有些麻烦了。 他敢让人按着他祖父,却万不敢对夏家父母动手,可本来他祖父不在,他还可以用夏渝做人质,但他祖父在,夏家父母定然知道他伤不了夏渝。 也不知这算巧还是不巧,沈徵隔着帘子回头看着车内,僵持了片刻,还是妥协了。 屋内沈家祖父身边坐着堂兄,夏家父母身边坐着夏犹清和被放出来的夏渝。 沈徵背着手站在门边,沈祖父突然开口骂道:“混账!你这是做的什么事!” 沈徵回头理直气壮道:“我做什么了?我与夏犹清是夫妻,如今我回来了,接她同我走有什么不妥?” 夏渝在旁气道:“夫妻什么夫妻,阿窈早就和你和离了,你们便再没半分瓜葛,谁要跟你走。” 沈徵闭上眼语气坚决:“我没见什么和离书,名字不是我签的,我不知情怎么认!” -- 第8页 夏母气得看着沈家祖父:“沈伯父,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是断了姻亲,我们家阿窈祖父也不在了,可旧日交情还在,你们沈家怎么这样胡搅蛮缠欺负人?” 大堂嫂赶忙道:“我说二叔,当初夏家小娘留下和离书从咱们家走后你可是回过家也知情的,那和离书也拿给你看过,这么说倒像家里人一直瞒着你做了什么事似的。” 沈徵绷着脸不说话,沈家祖父气道:“你不认帐也没用,阿窈走是我同意的!和离书也是我作主收下的。” 不等沈徵再说话,沈家祖父便对夏家父母道:“侄儿带阿窈今日先走吧,回去后我再登门致歉。” 沈徵却睁开眼沉声道:“我说不能走,今日谁也走不了!” 夏渝不信他敢忤逆沈祖父,拉着夏犹清就要走,却被沈徵一推便将夏犹清扣了下来,沈家祖父气极起身一拐杖便砸了过去,骂道:“孽障!放手!” 沈徵侧身将夏犹清挡的严严实实生生挨了一棍却仍不撒手, 怒道:“你们说让我娶便娶,让我和离就和离?一句也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沈家祖父也没想到他这回如此固执,片刻后只好软下态度叹道:“你不是本来就不愿同阿窈成亲,如今分开了不是正和你意?” 沈徵却道:“谁说我不愿意?!” 众人都愣了,沈家祖父气得左看右看,实在没东西可打了,指着他骂道:“愿意成亲那天你自己去院子里睡!” 沈徵顿了下,半晌却道:“我又不知…是她。我还没回家你们就把我直接抓去关起来,按着换了衣裳让我和人成亲,我怎么知道是和哪个成亲……” 夏犹清也有些惊了,她也不知道此事。 夏母却气道:“不必多说,后来不辞而别把我家阿窈丢下的总是你,你这样朝三暮四,再有出息我们也高攀不起!” 众人都没话说了,毕竟夏犹清留下和离书回家,还是因为这件事。 沈徵看了看他们,似乎每个人都是如此以为,以为他是不辞而别,他却只低下头轻声对夏犹清道:“你是这样同他们说的?” 夏犹清回过头看着他道:“我什么都没说。” 不然她能说什么,说他会回来吗,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啊。 沈徵点点头,深深闭了下眼,几番似乎想要开口,最后问了句:“之前的我都不计较,现下我回来了,你要不要和我走?” 可见他是又犯病了,不计较,他有什么好计较,说得和真的似的,夏母见他嘀嘀咕咕不知他和夏犹清说着什么,怕夏犹清心软,上前便把夏犹清抢回来骂道:“混小子,现下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女儿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回头找你。” 沈徵越过夏母看了眼夏犹清,夏犹清也看回去但没有说话。 沈徵摇头一笑,终于放开手,一个字也没再说,脚步轻快走了出去。 上一次看着他离开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么高,夏犹清也有点记不清了。 夏母回头赶忙搂住夏犹清心疼得不得了,夏犹清再一眼看过去院子里便没人了。 这两日闹剧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简直和她在沈家的两年没什么差别。 沈家祖父不住道歉,沈徵除了吓唬吓唬人也没怎么样,就连陶陶和那鹦鹉也被喂的仍然胖胖的,夏家人便也不愿再追究什么,带着夏犹清回家了。 这里离夏家稍远一些,正好夏父也要办些事,便商量在此休息一日,问友人寻了间别苑住了下来。 晚上夏犹清看着小蝉替她收拾衣裳,瞧见那件换下来的碧色裙衫,忽然想起沈徵说的蠢话来。 算了,他八成真的有病,跟他有什么好计较。 收拾好被褥小蝉便退了出去,天还有些热,夏犹清推开窗户风从窗外进来,冷冷的草木味吹拂在脸上。 夜凉正好眠,可或许这几天被他烦透了,连梦里都又被他侵扰。 可梦和实际都是反的,他梦里倒没那么烦人。 但他缺心眼儿倒是从小到大一以贯之,从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就是如此。 第7章 物随其主   夏犹清第一次见沈徵的时…… 夏犹清第一次见沈徵的时候倒也不是太小,大约在八岁那年。 虽夏家和沈家同在一地但离得并不是很近,乘马车也要走上大半天,是以只有两家老爷子常见面,小辈也就过年才会全家上门拜访,大多时是去沈家。 夏犹清小时弱不禁风,三岁的时候被抱着来一次,回去风寒大半月也没好,之后便几年便没再来过了。 长大一些身体渐渐壮实了一些,甚至有些补过了头,白白胖胖也不爱生病了,八岁这年便被带到沈家来给沈家祖父拜年。 来的路上坐在马车里,夏渝十分担忧看着小妹道:“阿窈,旁的都不要紧,可千万记得离沈徵远一些。” 夏犹清没怎么见过沈家人,但时常听家里长辈扯闲,便问:“是沈二伯家的二哥哥?” 夏渝不悦道:“呸,什么二哥哥,叫他沈二就是。” 夏母嗔道:“胡说八道,把妹妹教坏了,不过是个小孩子淘气些。” 可虽是这么说,夏母又赶忙摸摸夏犹清的脑袋道:“乖囡囡,你哥哥说得倒也不错,一会儿不要去和那帮淘气的小子玩耍。” 她本来也没有和哪个小子玩耍呀,夏犹清乖乖点点头。 -- 第9页 到了便先是拜年,夏犹清给沈家祖父磕了头被拉过去坐在沈家祖父旁边,沈家祖父一瞪眼嗷一嗓子,给夏犹清吓了一跳。 “那小混蛋呢?越发没规矩,还不来给夏家祖父伯父拜年?!” 下人答道:“老爷,大公子和二公子去给书院先生送礼还没回。” 如此沈家祖父只好熄了火,摸摸夏犹清的脑袋叹道:“阿窈不常来,可不能亏待了,多拿着果子来。” 夏犹清回到母亲身边,在沈家祖父慈爱的目光中瓜果蜜饯吃了一盘又一盘,可傻乎乎不好意思说自己吃饱了,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夏母见她不高兴,还以为是在屋里规规矩矩坐着听大人讲话太无趣了,便让奶娘带她出去,那京城送回来的干女儿丽娘也在,沈家祖父便赶忙让丽娘带夏犹清去花园里转转。 能出来,夏犹清可算松了口气,丽娘带她来到后院的小花园,这花园还不错,有花有树,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湖,前几日下了雪,湖面结着冰。 可才站稳,奶娘便道:“哎呦,这风有点大,阿窈走回去吧。” 夏犹清一想又要回去吃东西,吓得摇摇头,况她本来便穿得不少了,可奶娘还是担心,便让她坐在这自己去给她再取件披风。 沈家虽不小但日子不算多阔绰,使唤人不多,现下园子里就只剩下了丽娘和她,夏犹清叫了几声姐姐,丽娘爱搭不理,她便自己蹲下堆雪人去了。 本来夏母怕她着凉,给她里三层外三层裹得粽子一样,头上还戴着狐狸毛的帽子,脚上也是毛茸茸的鞋,很是可爱。 可可爱是可爱,却实在行动不便,方才一蹲下,现在起来都费劲了,她使劲杵着地起来,却脚底一滑摔了个屁股墩,连鞋都滑出去了,掉到了湖边的冰面上。 夏犹清正懊恼,又庆幸还好没人瞧见,却听到头顶噗嗤一声笑,她赶忙抬起头来看,便见一个白净小少年坐在树上,笑得低头瞧着她,见她回头赶忙抿起嘴却更像嘲笑她。 夏犹清自然很生气又窘迫,穿着袜子就爬起来要走,他却噗通从树上跳下来赶忙道:“哎,你别走,我帮你捡鞋。” 夏犹清看他一眼,轻轻点点头,他又拉着夏犹清坐下,从岸边捡了个树枝,蹲在湖边伸手去挑。 可树枝伸到鞋里一挑,咔嗤,树枝断了。 鞋掉到了更远的,他便回头道:“别怕,我再去捡个长的。” 他便又去捡了个长的,这个长的能够到,他小心挑着鞋,可一不留神,脚底一滑,一个趔趄连树枝都甩了出去。 夏犹清生气了,他不会是故意的吧,一着急眼泪都掉下来了。 可他见她哭了并不是得逞,反而急道:“你别哭,我去给你拿回来。” 说着他便直接踩到冰面上去了。 只听咔嚓一声,冰面霎时碎了。 沈徵一下便掉到了冰窟里。 夏犹清一下惊醒,身边小蝉也被吓了一跳,赶忙拍着夏犹清道:“姑娘又做噩梦了?我看得去寺里烧香去去晦气了。” 夏犹清道:“我没做噩梦啊。” 小蝉心疼道:“怎么没做噩梦,我都听见你喊姑爷,不是,沈家那个的名字了。” 夏犹清嗔道:“那就是在骂他。” 架子上睡得正香的鹦鹉听见沈徵的名字又条件反射一般张开嘴啊啊叫起来:“沈徵傻逼!” 小蝉赶忙道:“你这傻鸟怎么只会说粗话哩!” 物随其主呗,人脑子不好连养个鹦鹉也蠢。 住客栈这日夏家父母也生怕沈徵去而复返,可一直到回家都安安静静十分稳妥,回了家夏渝才道:“本来我还担心那混账玩意儿是个不得逞万不敢罢休的,还好平安回来了。” 夏母没好气哼了声,又对夏犹清念叨起来:“上回那林公子?” 这回还不等夏犹清开口,夏渝便赶忙在前头拦着:“娘,那姓林的可不行。” 虽然那个场面被吓坏了也是人之常情,但亲眼看着他被吓尿裤子,兄妹俩也实在难以忘却。 夏渝不情不愿把那日的事说了一遍,夏母也只好打消念头,转而又媒人打听旁的。 没几天媒人便上了门,夏母也拉着夏犹清也陪坐在一边,媒人花婆婆拿出些册子,上头好些青年,什么年纪家世的都有,却全都是远处的人。 夏母便疑惑道:“怎么没近处的?哪怕家境不好,愿意来我们家过日子也行。” 花婆婆大惊:“你们自己不知?” 夏母更惊了:“知道什么?” 花婆婆道:“哎呦,我的夫人,近处的哪里敢招惹你家的姑娘!” 夏母霎时拉下脸:“这是怎么话说?我们家如何?我们家姑娘是嫁过一次可那是我们家主动离开,可不是被休回来,又不是我们闺女的毛病。” 媒婆赶忙赔笑道:“哪里说是你们阿窈不好了,阿窈模样好性子好,你们家又是这样的富裕齐整,打咱们阿窈十几岁便有多少人惦记着要娶来做儿媳呢。” 听她花言巧语,夏母白了一眼,花婆婆这才又道:“后来你们竟也是真不知道?” 听她一惊一乍卖关子,夏母没好气道:“知道什么?” 花婆婆这才道:“那年阿窈离开沈家,不是赶上咱们阿窈外祖家有事,你们全家去了许久,后来猜怎么着,沈徵回来了。他回来兴许是你家人都没在,没得闹你们,竟把这城中谁家有差不多年纪未娶亲的,连夜挨家挨户敲了个遍,说谁敢娶阿窈,他便杀了人家全家,你说,近处谁敢娶你家阿窈?” -- 第10页 夏母气得啪把那名册一摔,骂道:“我说怎么媒人从不给说和过近处的人家,原是这孽障搞得鬼!” 这一气夏母连相亲的事都给忘了,夏犹清好容易给劝住没去找沈徵爹娘吵架,沈徵爹娘从来也管不了他,去吵一顿又有什么意思。 劝完回来都快半夜了,夏犹清推门进屋,那鹦鹉竟还醒着,夏犹清抓起一把豆子放在它的小米缸里,那鹦鹉竟啊一声叫:“沈徵!沈徵!” 夏犹清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今天怎么没说后半句?” 然才说完忽然后颈一凉,被人一把从后搂住,那人森森在她耳边道: “夏犹清,后半句是什么。” 第8章 后半句   次日一早,煮饭的张婶子一…… 次日一早,煮饭的张婶子一边摘菜对夏母道:“夫人,听说沈家那二哥也回来看他爹娘了。” 夏母一听紧张了起来,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张婶子道:“就昨日夜里才来,听说今早便又离开,方才送菜来的高老汉说的。” 走了就好,可寻思起他干的混账事,夏母又骂道:“小王八羔子,他滚蛋了就放心了。” 张婶子却叹道:“哎,要我说咱们家姑娘还不如不回来,在沈家守着如今也成了官夫人了不是?” 夏母啐道:“谁稀罕,那混账如此没有长性,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以后日子怎么过,我们家阿窈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一辈子在爹娘身边安安稳稳便是了。” 张婶子一笑:“这倒是,谁家闺女谁心疼。” 说着话,陶陶被婢女抱了出来,才被洗干净脸,看见夏母便撒娇道:“姨母,我要阿姐。” 夏母也才察觉夏犹清今日还没起呢,倒学会躲懒了,便笑道:“今日阿姐偷懒了,陶陶去把她叫起来。” 陶陶一听便扭着被放到地上,迈着小腿儿便往夏犹清屋里去了,可这一去,好一晌也没回来。 眼瞅着早饭做好了,夏母便亲自去去夏犹清屋里,一边进屋嗔道:“两个懒猫,还不出来可不给吃饭了。” 可一进屋,却只见陶陶一个人自己坐在夏犹清床上,手里拿着个镶着各色宝石的短刀的刀鞘比比划划,夏母吓了一跳:“宝儿,这东西是哪里来的?你阿姐呢?!” 陶陶拿起那刀鞘道:“姐夫带她出去玩了,这是姐夫给我的,姨母,你看,这个好看!” 夏母眼前一黑,扶着床柱问:“什么姐夫,是不是上回抓你阿姐那个?” 陶陶点点头,夏母又问:“你一来他便在这屋里?” 陶陶扔下刀鞘站起来,抱起床上小枕头,有模有样道:“我进屋时,姐夫在给阿姐穿裙子,穿好了就这样抱起阿姐,说要带阿姐出去玩,让我自己留在屋里,如果我乖乖挺话,下次就给我买一个大大的糖人。” 比划完,陶陶跑过去抱住夏母:“姨母,姐夫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吃大大的糖人。” 夏母气得拿起刀鞘便冲了出去:“这混账王八羔子!” 夏渝和夏父也拦不住夏母,更不用说他们也着急,夏母什么也不顾直奔沈家,进屋便指着沈徵他爹骂道:“你们家那王八羔子呢,让他给我滚出来!” 沈家父母一看见夏母吓得饭也不吃了,赶忙起来道:“亲家母怎得这样急?我们家二哥昨晚就走了。” 旁人一听也都跑过来,或者幸灾乐祸或是看热闹,没想到沈徵就回家一天还能作出事来。 沈家祖父都已经被他气得光上头不上火了,一边派人快马加鞭拦沈徵,一边同夏家父母一起去追。 而这头山路上有辆马车停在路边,沈家和夏家人从这辆车旁边匆匆而过,待尘土落下,车帘被从里掀开,沈徵捏着夏犹清脸蛋看着窗外,可惜的啧啧两声:“你瞧瞧你就在这,他们都不救你,真可怜。” 夏犹清狠狠瞪着他,沈徵却愈发得意:“呦,生气了,气哭了?别忍着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夏犹清抬起眼看着他,眼里泪光闪着闪着便一串串从眼中滚下来。 “沈徵,你放我回去吧,我娘他们他们看我不在定很心急。” 沈徵轻轻皱着眉,一副十分心疼模样,却故意学她哭哭啼啼的声音:“我走之前不是告诉你妹妹了,他们知道你在我手里还有什么好心急的,我还能把你吃了?” 沈徵掐着她脸蛋仔仔细细打量:“大不了也就是,也就……” 夏犹清霎时垮下脸来,哪里还见方才的楚楚可怜。 “你不是想知道后半句话?” 怎么突然提起这茬,沈徵狐疑看她一眼。 夏犹清便对着鹦鹉道:“沈徵。” 鹦鹉立即洋洋得意大声回答它唯一会的那句话。 然后它的鸟嘴便被绑了起来。 沈徵磨着牙回头看着夏犹清:“我看你是活腻了。” …… 那头两家人追上了出城的队伍,自然没有找到夏犹清和沈徵也只好回去,一切如沈徵所料,两个侍卫见他们离开了便按沈徵的吩咐前来接应。 出城下了马,便见路旁树林里停着辆马车,正是沈徵那辆。 二人便翻身下马往那边去,却猛然停下步子,便听车里一女子柔声哀求:“沈徵,你放手,放开我……” 第9章 杀鸡儆猴 夏犹清死死攥着衣襟…… 夏犹清死死攥着衣襟躲在角落,一边落泪一边摇头,楚楚可怜道:“沈徵,你放手。” -- 第11页 沈徵攥着她的手腕,挑眉低声威胁:“夏犹清,你再敢挣扎待会儿可不要怪我。” 接着那两人在外头听见车里一阵响动,吓得赶忙又提脚跑了,车里动静好一会儿才停下,两人仍不敢动,过了会儿偷偷回头瞄,却被沈徵逮个正着。 沈徵挑开车帘张望,正瞧见他们俩了,便道:“去取件衣裳来!” 两个人拔腿便跑回去了,又你推我搡到了车边,沈徵接过衣裳将他们俩赶走,过了会儿换了衣裳系好腰带下来,把换下来的衣裳往他们身上一丢:“扔了去。” 离得近这人赶忙伸手一接,却霎时脸色一变:“这是什么玩意儿?” 另一人赶忙衣裳拿开一看,便见一摊鸟屎糊在他手心,一抖落衣裳,地上还掉了两根鸟毛…… 车里鹦鹉见沈徵终于走了,把脑袋从夏犹清衣襟里探了出来。 夏犹清扯了扯衣裳,指尖在鹦鹉脑袋上一敲:“说脏话就算了,胆子还那么小,拉哪里不好,拉他身上,屁股毛都要没了。” 鹦鹉小脑袋一下转回去,乌溜溜眼睛瞪着夏犹清,夏犹清赶忙闭上嘴,有些心虚,毕竟它今天说脏话还是她引的…… …… 沈徵只带着她继续跟在军中队伍后往前走,夏犹清也不知他到底要带她去哪里,天快黑时队伍停下来扎营,赶车的却将扯停在了稍远些的一个小院外。 这院子朴素,应就是普通民房,夏犹清被沈徵拎下来挟持进屋,卫兵过来道:“指挥使,再多走一刻钟进城,便可住县里大宅院,您和夫人可要过去住?” 沈徵摇头道:“不必,此处便可,军营中的我那帐子依旧扎起来,晚些我过去。” 卫兵领命下去,派了个妇人过来拾掇煮饭,沈徵却没进屋,和妇人交代两句便走了。 夏犹清推开窗向外看,天已黑得差不多了,虽沈徵离开了,可这些黑灯瞎火荒山野岭,她跑出去也是没命。 打了个盹的功夫,夏犹清隐隐闻到有股焦香味,一睁眼却见架子上有只鸟,都已经被烤得流油了。 可眼泪还没掉下来,便见架子旁边还有个架子,只是底下没有火,鹦鹉站在那架子上瑟瑟发抖,看见夏犹清醒了,哇一声飞过来,却被沈徵抬手在半空拦截,鹦鹉急得差点又要说话,可它又只会一句,夏犹清赶忙扑过去抱住沈徵胳膊:“它还是个孩子!” 沈徵点头:“是啊。” “肉嫩。” 夏犹清痛心疾首:“虎毒不食子,它好歹是你买回来的!” 沈徵本来咄咄逼人,听这话却突然放手了,鹦鹉扑拉拉飞走吓得躲在夏犹清肩上缩起来,沈徵突然瞧着夏犹清一笑。 然后鹦鹉便在沈徵手里立着,看着夏犹清吃那只因杀鸽儆鹉而死的可怜烤鸽子。 沈徵拽着鹦鹉翅膀道:“你瞧瞧她吃得多难过,口水都要流下了了。” 鹦鹉这回却一点没害怕,沈徵又对夏犹清道:“你看它,自己不死便高兴了,一点没有同情心。” 夏犹清狠狠一口把鸽子腿咬了下来,这鸽子烤得外焦里嫩,还真挺好吃。 可能是要下雨,今日格外闷热,吃完饭沈徵便出去了,来做活的妇人替她烧了热水,夏犹清便去关上房门去沐浴。 脱掉外衫才想起来去包袱里取衣裳,没错,这些衣裳都是沈徵替她拿的,里里外外十分周全,就连她身上的都是他特意挑了半天换上的。 若不知情的人看见不像他绑票,倒像她和他私奔了似的。 沐浴出来沈徵也没有回来,夏犹清巴不得他不回来,便直接插门去里屋小榻上躺下了。 这榻实在不宽敞,好在挨在窗边,开着窗还不至于太闷热,拿着把大蒲扇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鹦鹉也趴在窗台睡得爪子朝天。 说起来这鹦鹉也是奇葩,人家别的鸟都是缩起来睡,只它睡着了就和死了似的,来第一天就是如此。 那时夏犹清大概到沈家小半年,沈徵在书院读书,虽然不怎么用功,但也不整日在家,半个月才回来住两天。 每次他回家前,沈徵他娘就要把她一起拉过去大门外接他,夏犹清其实每次心里偷笑,他那么不用功他娘还每次像他在书院里立了什么大功劳一样。 不过这是他们家的传统,其他兄弟说起来是用功,可也没念出什么花来,也都是这样接的,那次也是,沈徵和其他兄弟子侄们各自分开,沈徵便一直背着手走了过来。 沈徵他娘一顿嘘寒问暖,然后把他们俩一推道:“娘去给你张罗些好吃的,阿窈,你去给徵儿煮茶。” 夏犹清心里不情不愿口中也只好应下,和沈徵一起往他娘院子里去,他娘一走,沈徵突然转头往另一边的小路去,道:“不去我娘那,去别处,给你瞧瞧这个。” 他手从背后拿出来,是个蒙着布的鸟笼子。 夏犹清看他小心藏着就知道他被人瞧见八成又要被骂不务正业了,只好带他去了自己的屋里,沈徵跟着她进来,左看右看,关上门把鸟笼放在桌上,夏犹清便见鸟笼里有只巴掌大的绿毛小鹦鹉,头上还有几搓黄毛,倒真是十分可爱。 两人一起眼巴巴看着鹦鹉,沈徵道:“这是一个家里做生意的同窗卖给我的,说是这鸟可学人语,教两遍就会。” 夏犹清也十分喜欢:“以前在书上看过,没想到还真的有这样的鸟,长得也和书上画得一样,真好看。” -- 第12页 沈徵把鹦鹉小心取出来,逗了逗道:“听说你会学说话,学一个来听听。” 小鹦鹉却不理他,沈徵再怎么拨弄它,它也不带出个声,夏犹清觉得不大对劲,不会说话好歹叫一叫吧,便摸着鹦鹉转头道:“沈徵……” 这小鹦鹉却忽然来了声:“沈徵!” 两人一愣,有些不敢相信,鹦鹉又扑拉扑拉小膀子叫了两声:“沈徵,沈徵!” 沈徵正要叫夏犹清再教它别的试试,沈徵她娘却这时候来了,离得远听不清音,还当方才两声是夏犹清叫的,便又进屋絮絮叨叨:“阿窈怎么又连名带姓的叫,年纪小该称夫君也得称夫君。” 还好夏犹清方才手快把鹦鹉藏起来了,沈徵赶忙道:“哎呦,娘,我饿了,先去吃饭。” 沈徵心不在焉扒拉两口就赶忙又跑回去教鹦鹉说话,可无论他们俩怎么逗,再学不会别的了,两人只当它累了,以后再教。 可谁知道沈徵兢兢业业每次回家就教,死也学不会一个字,还整天扯着嗓子叫他大名,啊啊的没完没了,这天一大早沈徵才过来,被它叫的心烦意乱,便偷偷瞪它骂了句傻逼,结果一次就学会了。 沈徵觉得这鹦鹉和他八字不合,扔出去好几回,可它又死皮赖脸飞回来,又有夏犹清保着,这才侥幸得以存活。 后来当着沈徵的面它就乱叫,沈徵便都快忘了它会说话了。 虽然它又笨又奇怪,夏犹清也没嫌弃它,给喂的鸟毛油光水滑,只瞧着模样倒是很漂亮的。 后来夏犹清回家,想这鸟虽然是她养的,但毕竟是沈徵买的,便把它留下了,可它自己打开笼子追到了夏犹清家里去,夏犹清想沈家人也不会好好喂它,便没忍心赶它走,它便成了夏犹清唯一从沈家带走的东西。 本来床上窗台上两个都睡得很惬意,夏犹清却觉得越来越热,抬手想去摸扇子,才发现自己被箍得死死的。 难道脑子有病身体也有问题?她热他就不热吗? 夏犹清想了想,用脚把一边的被子勾起了艰难伸手扯了过来,全堆到了沈徵身上。 沈徵也装不下去了,把被子地下一丢骂道:“你想热死我?” 夏犹清委屈道:“原来你也热吗,我还以为你很冷。” 沈徵自然听得出她的意思,反而将她一起盖进被子里问她:“你热?” 夏犹清气得嘀咕:“傻子才不热。” 沈徵扯住她衣襟道:“热你还穿这么多?” 夏犹清嘲讽道:“难道要脱光盖被子?你喜欢你自己试嘛。” 沈徵一笑:“哎,试试就试试。” 说着就要去解腰带,夏犹清一着急一脚踢过去,沈徵也是没防备,噗通掉在了地上。 夏犹清心想这回完蛋了,下床就要跑,到了门边推开门却转头躲到了沐浴的小隔间去,沈徵傻不拉几往门外追,却忽见门外一阵亮光,两个卫兵跑过来急道:“指挥使,方才有人偷袭,主营应是您歇息那帐子烧了。” 第10章 八字不合   别的帐子都无事,偏偏主…… 别的帐子都无事,偏偏主营的军帐烧了,自然是冲着沈徵去的了。 沈徵忙问:“纵火之人可抓住了?” 卫兵道:“抓到了两个小蟊贼,穿着咱们军中的衣裳,可模样看得出是西番人,甫一逮住便抹脖子自尽了。” 沈徵咬着虎牙尖琢磨片刻,道:“我这就过去。” 卫兵赶忙去布置好让沈徵溜进去,不让人知道他今夜不在军中,沈徵也提脚就要走,才迈步猛然回过头来,万一是调虎离山? 他回头靠在门口道:“再不出来我可走了,万一流窜的番贼摸过来,番贼最好吃人,越嫩的越好……” 还没说完沈徵便见夏犹清磨磨蹭蹭从隔间摸了出来,沈徵便从衣架上扯下外衣给她从头到脚裹了起来,抱起上了马。 出了这等事,军中也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士兵们都接了命令紧闭在帐内不许随意近处。 灯也没点,沈徵拉着夏犹清下马悄悄走到那被烧得只剩半幅的残帐旁,几个亲近的伍长立在此处,地上躺着的两个脖子断了一半,血把地都洇得湿了一片。 沈徵反手将夏犹清拉过来挡住,嫌弃道:“死都死了,抬下去剁了喂猪。” 夏犹清听得一阵发冷,沈徵手却松开了她,从身边人那抽出把刀来道:“这番贼长得便和咱们不一样,定然不是早就埋伏进来,而是今天才摸进来。可军营又不是大街,他们怎敢如此笃定,今天摸进来便能顺利寻到帐子找到机会放火?” “定然还有内鬼。” 沈徵就着身边火光抬起眼看着他们,那些人赶忙道:“指挥使说得是,可,若那两个已经死了,想把人揪出来也不大容易。” 沈徵道:“容易还用你抓?” “指挥使有什么高招?” 沈徵道:“自然也没有。” 没有还说得挺理直气壮,沈徵又道:“旁的便罢,内鬼还混在里头,定然不能带去京城,先在此驻扎下来。” 那些人又为难了:“指挥使,无故停下不回京也不好说,再者也怕打草惊蛇,让内鬼趁机溜了,军中人这么多,再怎么管控严格也难保滴水不漏。” 沈徵道:“谁说无故了,不仅有故,我还要顺他们的意。” 几人还没明白,便见沈徵抬起手便拿刀往右臂划了一道,血霎时便洇了下来。 -- 第13页 他这一刀可给旁人吓坏了,沈徵使了个眼色,那人便也心领神会,赶忙大声吵嚷:“快去请军医。” 那些和番贼勾结的人,定然是最不敢冒头打听的人,他们留在帐内,能听说的也不过就是沈徵的帐子被烧,火被扑灭后抓到了纵火的番贼,沈徵虽未死但受了伤。 如此那帐子肯定不能住了,处理好伤口,沈徵便又大张旗鼓带人回了方才那小院,对外宣称去那暂歇处置伤口,没有放出消息彻查。 沈徵不在军中,内鬼定更加放心,不会急着冒风险逃窜。 可到了院子门口,沈徵带来的人在不远处停下,沈徵却没进去,反而对夏犹清道:“不进去,今天不住那。” 他拉着夏犹清扛着个小军帐到一边的草地上道:“保不齐还有人偷袭我一次,那里不安全,今天睡这。” 夏犹清觉得也有道理,若真有人偷袭他,她还要被连累,便看着沈徵把帐子搭起来里头垫子铺好。 可本来前半夜还闷热,折腾半夜现下天快亮了突然刮起凉风,夏犹清觉得不对劲,便对沈徵道:“好似要下雨了。” 沈徵抬头看了看道:“不能吧。” 可才说完雨哗啦啦便拍了下来。 最令人叫绝的是,雨把他们俩浇湿后就停下了。 夏犹清终于发现了,原来八字不合的是她和沈徵。 只要靠近他就没有一件好事,哪怕她是被迫靠近也无解。 如今他们俩唯一的避风港竟然只剩下那辆马车。 沈徵浑身湿答答坐在一边,夏犹清看他道:“你下去,我要换衣服。” 沈徵嗤道:“我又不是没见过……” 夏犹清脸一红转过眼去瞪他,沈徵撇撇嘴下了车,守在旁边,可又忍不住犯贱:“好吧我是没见过,但是我摸……” 果然里头嗖飞出个茶杯,沈徵抱臂靠在车边,头轻轻一歪便躲了过去。 夏犹清自然也知道砸不到他,只是形式上出一下气,却不想听到哎呦一声。 她赶忙挑起帘子来看,车外那人捂着眼睛正要骂人,看见她却也惊讶不已:“夏妹妹?” 一边的沈徵紧紧攥起了拳头。 第11章 不能招待   “陆哥哥?” 沈…… “陆哥哥?” 沈徵瞪眼一把将夏犹清塞回车里:“哥什么哥哥!” 卢志阳惊讶不已:“那不是……?” 沈徵回过头来堵在车门瞥他:“不是什么?就是她。” 卢志阳背手过来低声问道:“夏妹…夏渝的妹妹不是同你和离了?那和离书还是我替你收到的。” 沈徵撇了他一眼没理他,卢志阳也赶忙收了话头,又对沈徵道:“昨日有番贼夜袭的事李都统已悉知,因听说你受伤派我来接应你并料理协助军中事物。” 沈徵淡淡摇头:“小伤不妨事。我不能让内鬼溜了甚至混到更机要的地方去,是以要在此地盘桓些日子,将他们揪出来剁了。” 卢志阳摸摸脖子点头,又偷偷往车那边瞄被沈徵一脚踹过来,赶忙解释道:“只是寻思你使什么法子把人又弄了回来,以前念书的时候便知道夏渝最疼妹妹,他们家可不会瞧你飞黄腾达了便再把女儿塞你身边来。” 沈徵侧眼望着车帘笑道:“自然她自己想来。” 说完沈徵便又道:“既然你来了,我便躲清闲了,你去军中带人到近处的雁洲扎营,在哪里多留些日子,我随后便过来。” 卢志阳打趣看他一眼便又带人走了,沈徵回头往车上一坐,把帘子掀开个缝往里瞧,见夏犹清气鼓鼓瞪着他。 沈徵也不高兴道:“你还认得他?” 夏犹清嗔道:“他是你的同窗也是我哥哥同窗,来过我家,我认得他有什么不对?” 沈徵啪一下放下帘子道:“以后可以不认得了。” 然而立马探回来酸唧唧道:“更不许叫他哥哥!” …… 雁洲离此地并不远,大约一个时辰的路程,卢志阳提前去让士兵们在城外扎营,也派人同雁洲的知州打好了招呼,在城外寻了间避暑的宅院与沈徵,对外称与他住下养伤。 卫兵在外驾车,车里夏犹清闭着眼靠在一边打盹儿,沈徵浑身还湿答答像个落水的蔫狗躲在一边,虽是没有碰到她,可水汽都要熏到她衣裳上了。 这是沈徵的车,车里自然该有他的东西,夏犹清不耐烦伸手将座位下的抽屉拉出来,翻一翻见里头丢着些伤药匕首,果然也有衣裳。 她将衣裳取出来递到他面前道:“喏,换上。” 沈徵靠着车委屈巴巴道:“不换,我脱衣裳你又该不高兴了。” 夏犹清脸一红,把衣裳往他手里一塞便闭着眼睛转了过去,沈徵看了她一眼撇嘴一笑,便开始美滋滋脱衣裳。 本来只是不想瞧他,可这样靠着晃晃悠悠倒真的困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犹清好似察觉车停了,但睡得迷迷糊糊一时有些倦怠懒得睁眼,这功夫便被人一扯抱了起来。 沈徵抱着她从后门的小路悠哉悠哉往里走,抬手替她掩了掩衣领,便发现她虽闭着眼睫毛却一直像小蜻蜓的翅膀似的颤着。 他一笑,故意一步立在了那,使劲掂了一下抱紧她嘀咕道:“这么沉,还假装不愿意跟我走,这才几天人都吃胖了。” -- 第14页 说完便又低头去看夏犹清,果然气得脸蛋都红了。 夏犹清不过是觉得中途醒来太尴尬才继续装没醒的,被他气得什么也顾不得了:“放我下来!” 可沈徵不仅没放下她还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笑,她这才明白原来沈徵是故意的! 夏犹清更气死了,使劲揪着他衣领气道:“放我下来!” 沈徵抬手握着她手腕道:“羞什么,这又没人。” 夏犹清手还没放下去便听一声清脆的叫喊:“沈指挥使!” 可沈徵听见这声却头也不回反而加快步子往院子里走,夏犹清赶忙拽着他衣襟埋进去,那叫他的姑娘却紧追不舍,在后跟着问:“沈指挥使,你抱的,是什么?” 见躲不过去,沈徵干脆停下来,回头道:“哦,是郑姑娘。” 卢志阳赶忙过来,侧身挡在沈徵前头:“郑尚书归乡祭祖,路过雁洲,郑姑娘听说你要过来特意同兄长一起前来探望你。” 郑姑娘却还要走过去往沈徵那瞧:“沈指挥使客气,上次沈指挥使从流寇手中救了我爹,我和兄长来谢你也是应当的,他在前厅喝茶,我以为沈指挥使不便起身在卧房休息,才同卢副官往后院来。” 沈徵赶忙道:“多谢多谢,不过我确实有伤在身,身上没力气不能招待二位,你还是也去前厅让卢副官陪着喝茶吧。” 卢志阳翻了个白眼,背着手尴尬指了指他怀里,郑姑娘白着脸问:“敢问这是……?” 沈徵低头看了眼,道:“她也不能招待你们,她得陪我睡觉。” 夏犹清想如果她手里有把刀,沈徵已经死了,可惜她没有,死的就是她自己。 郑姑娘笑得比苦还难看,却仍倔强问道:“这是沈指挥使的妹妹?可是也受伤……” 沈徵为难一般啧了声道:“这……” 然后似笑非笑看了卢志阳一眼道:“我得回去养伤了。” 说完便抱着人步履矫健扬长而去。 郑姑娘抹着眼泪也去前厅喝茶了,卢志阳赶忙跟了上去替沈徵赔不是。 夏犹清一骨碌坐在床边,想起方才他胡说八道便没好气瞪他一眼,谁知沈徵却赶忙解释道:“我和她不熟!” 这时卢志阳却又跑回来在门口喊:“沈徵,你怎么让她瞧见了,若是让郑尚书瞧见可不愿把女儿嫁你了!” 第12章 贼喊捉贼   沈徵回头推开门便一脚踢…… 沈徵回头推开门便一脚踢过去骂到:“说什么屁话!我什么时候答应娶她了?” 卢志阳往里瞄了一眼也便懂了,赶忙道:“好好,不提这个,以后再说。” 回来夏犹清刚磨蹭到床边坐着要穿鞋,沈徵立时回过头来脚底下一绊差点扑通跪下,给夏犹清吓了一跳,他自己赶忙拍拍膝盖,双手杵在床边急道:“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夏犹清愣了下没说话,沈徵又问:“你不信?我发誓。” 夏犹清皱眉啧了声,只好轻轻点头道:“我信,又如何。” 沈徵却惊讶道:“真的,你这就信了?不生气?” 夏犹清无语:“生气?” 沈徵板起脸又问:“你不吃醋?” 夏犹清抿唇认真点头:“醋了,很生气,你离我远一些。” 沈徵竟然满意一笑,吧唧在她脸颊上亲了下道:“就知道你口是心非。” 夏犹清嫌弃捂着脸道:“让你离我远一些那句不是。” 沈徵一笑起来道:“知道了,我出去一趟。” 夏犹清正高兴,他便立马转身回来道:“晚上会回来。” 他一走夏犹清觉得无比清静,终于可以关起门来安心补觉。 可半梦半醒之间,她却觉得仿佛有个人走到她床头,她一下子惊醒坐起来,屋里竟空无一人,沈徵虽然讨厌,但从不会作乱之后便躲起来,夏犹清便更加觉得不对,可手一动,才发现袖口竟被人塞了个纸条。 她赶忙打开一看,竟是夏渝的字! 纸条上写到:见到纸条速来西门外。 夏犹清却觉得不对,这字是她哥哥写的没错,可她哥哥怎么会有办法将纸条送进来。 她思来想去,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通过卢志阳,但她记得卢志阳和她哥哥也不过相识而已,就那么一次来她家里也只是借书这等平常之事,而卢志阳如今是沈徵下属,怎么可能为了他们兄妹得罪沈徵? 或许这纸条和她哥哥以及卢志阳都无关,是有人故意引她这样想,虽她不知此人为何,但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摸的如此清楚,可真是令人胆寒。 可这个人会模仿她哥哥给她写纸条,定然以为她想逃离沈徵心切,肯定会瞒着沈徵去赴约,可沈徵虽无耻,一时半刻不会害她性命,这个人可就说不准了。 但敌暗我明,她只是假装没看见,还不知对方会有什么后手,不是更危险? 思忖片刻,夏犹清理好衣裳出了院子,同侍女问好路,便往西门去,宅内西门旁的二门有两个卫兵,夏犹清心里便有了底,吩咐侍女去取帕子,便独自往西门外来。 她一推开门,便见门外有一男子立在一筐白菜旁,人也是菜农打扮,可身量姿态都十分像夏渝。 此人竟如此煞费苦心,夏犹清更警惕起来,小心往门外走两步又没有走太远,对着那边的人喊了句:“哥哥。” -- 第15页 就在那人回头的瞬间,夏犹清立即回头大喊:“来人,此处有贼!” 可那人一回头,立时难以置信的脸都扭曲了:“阿窈!” 夏犹清也惊呆了,真的是夏渝! 好巧不巧,不远处便听人急急大步跑过来问:“什么人?” 这正是沈徵的声音,夏犹清赶忙把夏渝推到那边树后,自己赶忙往回跑,可还没进门沈徵便已冲了过来,提着刀恶狠狠问:“什么贼?!” 夏犹清赶忙拦住他:“我看错了,没有贼。” 沈徵低头看她道:“天还没黑,怎么会看错?” 他又往那边望去,看到了那筐白菜,一把将夏犹清拉在身后道:“估计并不是你看错,而是那贼躲了起来,你快回去,我派人来料理这贼人。” 夏犹清赶忙抱住他道:“真的是我看错了,哪个贼想不开,看到这宅子里这么多卫兵还敢来作恶。” 沈徵道:“谁知道,万一是个缺心眼呢。” 夏犹清见他不依不饶,心里一急扶着脑袋便靠在他身上虚弱道:“头好晕,我们先回去吧。” 沈徵赶忙一把拽住她:“好好的怎么说头晕就头晕。” 夏犹清可怜巴巴道:“大概是昨夜受了凉……” 如此沈徵果然不再纠结贼的事,挥手让两个人去查看便带着夏犹清回去了。 可夏犹清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他们才进屋,便见一大夫打扮的老人家背着药箱在屋里站着,沈徵道:“徐军医可是来换药的?来得正好。” 夏犹清转头想溜,却被沈徵一把按在椅子上,拿起她的手腕放在桌上:“她着凉了,你来给瞧瞧。” 可徐军医一打眼便笑道:“姑娘瞧着康健得很,并不像着凉伤寒。” 第13章 又被你猜到了   夏犹清想溜沈徵却并…… 夏犹清想溜沈徵却并不容她动弹,又对徐军医道:“看能看出什么,再诊一诊。” 徐军医揣着手上前,认真把了脉又道:“没着凉也未有风寒,非要挑点病出来,便是有些暑热。” 夏犹清赶忙抽回手,沈徵看了看夏犹清又看徐军医,这才确认:“没病?” 徐军医拱手道:“指挥使且放心,姑娘康健得很。” 沈徵点点头,却只看了她一眼便坐了下来让徐军医给换了药,夏犹清一直偷偷瞄着沈徵,可实在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况且拖了这么久,她哥哥应该顺利逃了吧? 至于她,反正都在他手里了,就算他生气,还能把她怎么样…… 沈徵送了大夫出去便没回来,侍女晚饭时过来说沈徵又去同知州应酬让她不必等,夏犹清自然巴不得,吃过了饭刚要去关门,便又被人一把按住,沈徵推开门顺势搂住她,身上沾了些微酒气,眼里倒还很是精神没有半点醉意。 他抬起腿踢上门,从背后拿出个小食盒来显摆道:“猜猜是什么?” 然他又不等别人猜,便自己又把盖子打开了,从食盒里端出个冰碗来,最底下是削得细碎的冰酪,上头摆着各色果子蜜饯,可已瞧得出底下的冰已经微化了。 沈徵用碗里长柄小勺子舀起一块蜜瓜递到夏犹清嘴边道:“尝一尝,很甜。” 夏犹清只好张开嘴吃下去,他便满意笑了笑,拿勺子又在碗里搅了搅舀起一勺冰沙自言自语:“我就尝了一口,剩下没舍得吃都给你留着了。” 他嘀嘀咕咕拉着夏犹清坐到床边,夏犹清便知道他喝多了,人菜瘾大,酒量比鹦鹉还差,可喝醉了却不脸红也不怎么吐,越醉越精神,话多能折腾。 看着夏犹清一口一口吃完了才把碗收起来,可转过头来却突然板起脸来问夏犹清:“你还有话没同我说。” 夏犹清心虚起来,可自然不能主动招供:“什么话?” 沈徵背手俯身,凑近低声道:“今天为什么装病?” 平时不发聪明逼供倒是直切要害。 夏犹清垂言支吾:“我……” 谁知沈徵倒突然笑了,凑在她脸侧眼里贼光闪闪:“也学会耍花招了,不就是想让我留在你这,直说就是了。” “啊?”夏犹清也抬起眼看着他,“是如此?” 沈徵嗔道:“罢了,不戳穿你了,我懂了便是。” 懂什么你就懂了? 可谁让她有把柄,如今别无出路,只好忍辱负重点头道:“又被你猜到了。” 沈徵笑得虎牙泛着精光,顺势将她扑在床上,捧着她的脸便亲了上去。 他来势汹汹,不给夏犹清喘气的机会,牙尖轻轻磨着她的唇瓣,肆意欺负她。 被他死死压住,夏犹清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好容易趁他一把推开他下巴喘气,他手却已摸到她的腰上去。 夏犹清赶忙按住他的手,沈徵十分不乐意张口便在她肩上咬了一口。 就他这个死德行,夏犹清可不想陪他折腾,只好昧着良心道:“我是怕你伤口疼。” 沈徵却似是更兴奋,吻上来纠缠:“没事不疼。” 夏犹清赶忙捂住他的嘴,强掉了两滴眼泪下来委屈道:“我不信,你别闹了。” 沈徵见她掉眼泪了,倒真停了手,看了她一会儿又重重在她脸颊上亲了下:“好,不闹了。” 夏犹清可算松了口气,沈徵却也没有轻易放过她,抱着她嘀嘀咕咕,生把她给念叨睡着了。 -- 第16页 次日夏犹清一醒来沈徵便不再了,她也正要起来时,却又察觉有人往床边来。 她立马继续闭起眼睛,脚步轻缓靠近,到了床头,她一把抓住那人手腕,竟是这几天给她送饭那小侍女。 而她的手心里,又是一张纸条。 那侍女下得便跪下哭道:“奴,奴只是,送这纸条而已,未对姑娘做任何坏事。” 夏犹清仍拉着她问道:“谁让你来的?” 侍女犹豫不敢说话,夏犹清便冷声道:“你若不说,我怎能信你以后不会害我。” 侍女只好道:“是那日一个卖菜的小郎君说姑娘是他的妹妹,被指挥使强掳来的,他只是想知你是否还安好,所以让我传这纸条邀你见面。” “他说传一张纸条给十两银子……” 夏犹清点点头,将纸条收了起来道:“好,这张我收到了,你下去吧。” 那侍女有些不安看向夏犹清还是退下了,夏犹清将纸条打开一看,这次却不是夏渝的字,邀她去的地方,竟是沈徵的书房外。 第14章 黄雀在后   “慎之,曹将军也派了人…… “慎之,曹将军也派了人来探问,还跟着来了个小侍女,说是他们家姑娘身边的,可要见见?” 慎之?这是沈徵祖父早前便替他取的字,意让他谨慎内敛,可他却尽是反着长的…… 夏犹清已站在了书房门外,但屋里沈徵在,另一个人,听声音像是卢志阳。 沈徵道:“不必,还是由你替我出面打发了便是。” 卢志阳笑道:“你怎么这样不开窍,人家姑娘身边的人岂是随便见人的,来见你可是大有用意。” 沈徵哼了声:“我自然知道。只是左一个右一个,都让我娶,我娶的过来?” 卢志阳没说话,沈徵摇摇头叹道:“姓郑的也好,姓曹的也好,不过都是怕我被对方拉拢过去才这般殷勤,他们闺女多,舍一个丢给我怕是也不心疼,可便她们是天仙,我却也是无福消受。” 卢志阳玩笑道:“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徵半真半假道:“没法子,什么也抵不得我的前途要紧。美人以后想要多少没有,若真是被这哪个老贼套进去,做了其中一个的女婿,其他人定瞧不起我攀高枝,他们自家也定要摆布我,对头更要弄死我,你说这岂是好买卖?” 卢志阳恍然道:“平日总是想你粗心大意,如今看来倒是我太目光短浅了,可你若直接拒绝怕是也不好说,他们面子上过不去,以后难免暗地里苛待你。” 片刻,沈徵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不是不给他们面子,只是已经由家里长辈做主成婚,他们总不能逼我休了原配抑或把女儿塞过来做小妾吧。” 卢志阳失笑:“你跑去把人家夏渝的妹妹再接过来就为了这个?不想娶别人时你只说你成亲了,待想娶别人了,便说她已与你和离了。你呀你,以前都没发现你这样会算账。” 沈徵一笑,未置是否。 “曹将军那你先替我打发了,我去营中瞧瞧。” 夏犹清站在树后看着沈徵大步出去,便进了书房里去,卢志阳赶忙将门虚掩往里走了两步:“夏妹妹何时到的?” 夏犹清未答,问他:“那纸条是?” 卢志阳有些为难道:“不知夏兄从何处打听到了我在沈徵身边,便上门请我救夏妹妹离开,可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直接将妹妹带走,只得替你们想法子传个话。” 夏犹清问:“我哥哥他没事吧?” 卢志阳点头道:“无事,夏妹妹放心。昨日我使人将夏兄带到了妥善的地方安置后,同他商量出了妥善救出夏妹妹的法子。” 他递了封信给夏犹清,便没敢多留离开了,屋外的小兵见状悄悄跟在了他后头离去。 夏犹清等了一会儿才从后门绕到花园里去。 坐在假山后将信看完,她又倒了倒信封,从里滚出两粒黑色的小药丸,夏犹清小心装在了荷包里便将这封夏渝写的信按在了小池里,水把纸墨糊成一团看不清字迹,夏犹清便将信揉一揉埋在了树根底下,便转身回屋去了。 那侍女一见夏犹清赶忙低头迎过来,夏犹清便轻声道:“不必怕了,我不会告诉沈徵的。” 侍女轻轻应了声,夏犹清又道:“煮碗凉茶来便去休息吧。” 一进屋,夏犹清便见鹦鹉终于被沈徵放了出来,正立在衣架上抓着沈徵的腰带荡秋千,见着夏犹清进屋扑拉着膀子便飞了过来。 夏犹清把它抓住摸了摸脑袋,它便轻车熟路去叼夏犹清的荷包寻松子吃,夏犹清一笑把荷包解下来,可一打开口袋才想起那两粒药还在荷包里。 哥哥告诉她这两粒是迷药,除了让人睡一觉不会有其他问题,可只这么小两粒便能让人睡死,怕不是凡品,哥哥在此地人生地不熟,有钱买怕也没门路。这药,八成是卢志阳弄来的。 正巧侍女把凉茶送了过来,夏犹清把药收起打发侍女下去关上了门,又将松子和药一并倒了出来,取出一颗药放在碗盖上,用指尖沾了滴水化开,又扔了两粒松子在药水里,因水少不多时水便干了,松子裹上了药。 她又捏了几粒松子放到碗盖上,将碗盖放到窗台,鹦鹉馋的想吃被夏犹清按住,不多时,几只贪嘴的麻雀叽叽喳喳过来。 -- 第17页 碗里的松子被瓜分一空,麻雀们便又飞走了,可其中一只啪嗒一下便砸在了地上,夏犹清心头一紧,赶忙跑出来蹲下用树枝拨了拨,那小麻雀蹬了两下腿,没一会儿身子都硬了。 吓得鹦鹉在她肩上哇一声掉了下去。 夏犹清赶忙要把麻雀藏起来,便见沈徵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第15章 二郎喝药   沈徵面色凝重一步步走了…… 沈徵面色凝重一步步走了进来,夏犹清不自觉后退,小心看着他,却见他噗嗤一笑,斜睨着她问:“做什么坏事?” 夏犹清赶忙把鹦鹉捡了起来,沈徵顺着瞧过去见到了那死了的小麻雀,还只当夏犹清被这死鸟吓到了,欲捡了丢出去,低头却见这麻雀嘴边吣出白沫来,便赶忙把夏犹清拉倒身后,凝重问道:“你可瞧见它吃了什么?” 夏犹清道:“我见墙角有一小碟麦米,想应是拌了鼠药才放在那,怕鹦鹉贪嘴吃了,便丢到了院子里,被麻雀吃了。” 沈徵舒了口气摇摇头,拉起夏犹清的手腕拍了下道:“这玩意儿毒得很,下回不要自己碰叫个人来收出去便是。” 夏犹清含糊应了声,沈徵便也没有再理此事,拉着夏犹清又洗了两遍手才罢。 他们吃饭时鹦鹉便在一旁吃麦米,吃得差不多时,厨娘端了几只小巧的粽子上来。 沈徵捏起来惊讶道:“竟已到端午了?” 厨娘道:“还差两日,粽米已泡好了,便包两个给指挥使和夫人尝尝。” 这位倒是很会说话,沈徵颇有兴致剥了一个递给夏犹清,自己又吃了一个,还给了厨娘赏,厨娘是个巧人,又去拿了一小把彩线奉了上来道:“夫人不要嫌东西粗陋,只图个辟邪的好意头。” 沈徵接了过来,饭后无聊便把这绳子像编辫子似的编成细细的一股,绕在夏犹清的手腕上。 弄完顺势往夏犹清腿上一躺,捏起她手腕转圈瞧了瞧颇为满意。 可夏犹清似是兴致缺缺,沈徵难得没闹,只问道:“想祖父了?” 夏犹清祖父是端午节后半个月去的,就在她成亲那一年。本来老爷子身子也没什么大病,亦毫无征兆,是以端午节后夏父和夏渝如往年一般去南边采买,谁知走后一日老爷子突然一头栽在院子里。 那时夏犹清才去沈家没多久,听见人来报信便吓得手脚都软了,沈家祖父赶忙让沈徵同夏犹清先去,自己也随后就到,幸而见到了夏祖父最后一面。夏犹清在床前哭得泣不成声,老爷子自己倒还算安详,一句句交代了后事,最后竟不是和沈徵说不许对不起我孙女之类,而是和屋里人说,沈徵是个好孩子,不要瞧不上他。 老爷子撒手人寰,夏家父子都不在,夏母一人操劳办丧事实在忙不过来,夏犹清能帮着待客管事,可许多事她不过一个小姑娘实在应付不了,应付那些扶灵下葬干力气活的糙汉她一个小姑娘也不好出面。 夏家老爷子本来就对沈徵还不错,如今又去孙女婿,那些劳累麻烦的事沈徵自然责无旁贷一力承担起来。 夏母见要紧的时候他很会做事又肯用心,意外之余心里认了他这女婿。 从前自然是不认的,可这也不能怪夏犹清她娘。 人家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可自打夏犹清和沈徵定亲,夏犹清她娘是越想越糟心。夏家祖父做主把亲定了礼都过了没有转圜的余地,出嫁之前夏母搂着夏犹清道:“乖囡囡,不用怕旁人怎么说,在他们家但凡有一点不顺心便回家来,他们家人不乐意,便同那小子和离。” 成亲当天夏犹清离家前她娘还生气,连伤心都忘了,她坐着马车到沈家门口,听到有动静从车窗偷看,正见沈家祖父按着沈徵教训。 沈家祖父威逼利诱以命相搏,终于制服了沈徵。 两人各怀心思行礼拜堂,夏犹清被送走前看到他脸上还挂着彩呢。 及至夜,沈徵被骂了一顿推进院子里,大门也从外头锁上了,可沈徵仍不肯安分,屋也不进直接在院子里就睡下了。 侍从如何苦口婆心劝沈徵也装听不见,直到听见这句:“夏家的姑娘年纪小性子又软和,二哥这样冷落小姑娘,她准要偷偷哭一宿。” 沈徵惊得一下子坐起来问:“你说谁家?” 侍从道:“夏家呀!二哥不知今日同你拜堂的是谁?那新亲的酒席上坐的不也都是夏家人?” 沈徵气道:“知道个屁!又没人告诉我,把我捆下来就按着拜堂,我知道娶的是人是鬼?方才又只顾着生气了没仔细瞧,你说的夏姑娘是夏渝的亲妹妹,不是什么亲戚?” “可他亲妹妹,不是说要,嫁给沈科?” 侍从赶忙道:“这不是夏姑娘没瞧上他,老爷子一提你便同意了,你还这样让小姑娘多难为情。” 沈徵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便往屋里去,到了门口又犹豫了。 万一真在屋里哭他可怎么办? 他向里瞄了一眼见虽亮着灯,却并没听见什么动静,更没有有人哭,再往里来见桌上食盒半敞着,糕饼被吃得干干净净,转头绕过屏风一看,床上姑娘裹着被子抱着枕头睡得不要太安稳,哪里像伤心的样子! 侍从不敢跟进去偷偷往里瞧却被一脚踹了过来,便见沈徵又躺院子里睡去了。 第二天还不到回门,沈徵睡院子的事便都知道了,沈家老爷子正愁没法子交代,却见夏母亲自来了,夏母却没有问责,只提了几句话,说是两个孩子年纪小,沈徵又还在念书,两人仍旧分着住更好。 -- 第18页 夏母是心疼女儿,怕她小小年纪有了孩子伤身又不会养,而沈徵他娘自然也愿意沈徵先好好念书,此事两边的老爷子也同意便定下了,夏犹清住在了沈徵的院子里,沈徵被扔到了一边去。 夏母懒得瞧沈徵,连回门也免了,只把夏犹清接回家住了两天,过两天再不舍得还是送了回来,就这样,夏犹清正式在沈家住下了。 沈徵两天就被送回书院去了,家里除了夏犹清熟悉些的沈家祖父,自然还有沈徵的父母,沈家父母不算严厉,话不多没什么主意,尤其当着其他亲戚的面。 沈家的大伯父在外做官几年不回家,但沈家每年都要拿出不少钱送过去供他应酬。大伯父的原配伯母生完沈林病故,大伯父便又娶了个官家姑娘又有了儿女,对沈林不大理会,但沈林是长孙,在沈家还是最被捧着的那个。 沈林也如沈家其他人,话不大多,可妻子是个精明厉害人,能说能笑,嘴不饶人,是家里的当家人。 沈徵的三叔也念过书,三婶家里是在府衙做事的,是以夫妻二人颇为深沉,心里很有计较,待人不冷不热,拿捏稳妥。 夏犹清毕竟是老爷子亲自讨过来的,又则嫁妆丰厚,人也不掐尖,一开始过得倒也还算平顺。 沈徵也许多日才回来住两天,见面也就是在沈母屋里一起吃饭,吃完了沈母又催他去读书,便又各回各屋去了。 就这样,直到夏家祖父去了,沈徵才进得夏家的门,见夏家一切妥当了,沈徵知道夏母不待见他便难得识趣悄悄走了。 直到夏家父子回来,夏母才算松快一些,这时才想起那小女婿来。 又被夏渝请回来的时候,沈徵这辈子第一次知道收敛是什么意思,在家时和兄弟都直呼其名,到了夏家只得乖乖管夏渝叫大哥,把夏渝逗坏了。 夏母一看混是混了一些,其实也不过是个只长个子不长块头的少年。 沈家其他人都生得方腮平眉,端正倒是有,好看是说不上,而沈徵是掩不住的凌厉漂亮,加上性子也格外跳脱,从小猫嫌狗厌,能活这么大多亏生了副好模样,才没被打死。 夏母瞧了瞧沈徵,又瞧了瞧夏犹清,忽然心下好像也没有什么不满了。此后沈徵大节小令来了准有好口福,有时夏犹清不提,他倒先殷勤起来。 …… 端午节要系五彩线的习俗他们那也是一样的,还要吃咸鸭蛋,沈徵握着她的手摸在自己脸上,胡乱想着,便听:“太久了,都不想了。” 沈徵却道:“没良心,还不如我呢,世上唯一待见我的人就是你祖父了,若不是他不在了,或许……” 话说一半,不知他怎么还把自己说生气了,推开她自己躺一边去了,夏犹清看他背着她赌气那德行,连有病都懒得说了。 夏天总是阴晴不定说风就是雨,方才还好好的,突然便下起雨来,沈徵被雷声吵醒不高兴嘀咕几句,一翻身摸着把她手拉过来放在他自己脸上。 夏犹清瞪了他一眼也只得忍着,可枕下装着药丸的荷包,让她有些睡不着。 只剩下一颗了,如果她不用,谁知等多久沈徵才会把她甩掉一走了之呢。 对沈徵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害人是不对的,但沈徵不是人。 夏犹清抽出手来,一脚把他蹬到一边去便把被子全裹走了。 第二天天都亮了,沈徵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突然脸上被使劲拍了一下,他一着急上火睁开眼正要骂人,便见夏犹清和她肩上的鹦鹉,都在床边着他。 夏犹清一脸担忧摸了摸他的额头,伤心道:“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 沈徵赶忙点点头,夏犹清举起个碗,用勺子在里搅了搅温声细语哄道:“快起来喝药吧。” 第16章 宝贝   沈徵嘶一声使劲皱了下眉,怀…… 沈徵嘶一声使劲皱了下眉,怀疑看着她问道:“怎么我还没醒你就知道我不舒坦,还煮了药?” 夏犹清低下头去有些自责道:“我昨夜去瞧雨忘了关窗,吹了冷风进来,早上才发现,想你吹了一夜怕是要着凉,便让侍女去买了几副常见治风寒的药来,煮好了吃不上也总比没有得好。” 沈徵轻轻点了下头,夏犹清便将手背贴在他额上道:“你瞧,果然不是我多心,真的风寒了吧。” 沈徵又傻傻点了下头,夏犹清端起碗来轻轻吹了下,殷切问他:“喝不喝?” 沈徵又只是点头,夏犹清轻缓把药放到他嘴边,按着他一翻便灌了下去,沈徵呛得咳了两口,夏犹清又赶忙递上水来,沈徵也张不开口计较是谁让他生了病。 喝完了药沈徵又被他按着躺下,夏犹清坐在床边看着他又睡了过去。 门外当当响起敲门声,夏犹清看过去,是那侍女,她端了碗粥进屋,夏犹清将碗端起来取下碗底贴的纸条,那侍女便又低头退下了。 纸条仍是她哥哥夏渝写的,让她保重自己若有机会也要抓紧动手,此外还说了另一件要紧的事,他们若要出城,必须拿到沈徵的令牌,夏渝让她留意,得手之后一定将令牌带出去。 可这个令牌她从没有见过,也不知是圆是方。 夏犹清将纸条一捏,扔到了地上盛剩水的水盂里,往床上瞟了一眼,沈徵仍熟睡着,便悄悄起身,往他脱下衣裳里摸,可一无所获。 -- 第19页 他能放哪儿去呢,夏犹清想了想,突然想起他也喜欢把身上要紧的东西放枕头底下,便又摸到床边来,小心将手指伸到枕头下去,竟摸到一个荷包。 荷包里鼓鼓囊囊摸不出是什么东西。 夏犹清小心看着他,把荷包慢慢取了出来,打开小心翻了翻,是些药匙和钱,还有个很小的小册子,并没有令牌。她把册子取出来,里头写的应是军中的事情,可中间还夹着只从里头取出一张纸,夏犹清一时好奇将纸取出抖开,竟是她写的那封和离书。 可这和离书却皱巴巴像被人使劲揉过又展开的,背面还写着字,夏犹清翻过来一看,只有三个字:你等着。 等什么等着? 夏犹清摇了摇头嘲讽一笑,将纸条叠起来放了回去,又塞回他枕头下。 可令牌还没拿到,看来只能让他自己交出来了。 生病体乏,再加上治风寒的药本也容易让人困,沈徵就这么躺着再睁眼天都黑了,夏犹清正靠在他床边,手里拿着块与他擦汗手巾。 夏犹清也正昏昏欲睡,忽然被人一扑吓得一激灵差点掉地下去,沈徵赶忙一捞才又把她拽回来。 夏犹清赶忙摸着沈徵的脸关切道:“都怪我不小心,吓到了吧?” 沈徵抱着她有些茫然,夏犹清却又转身去桌上取了碗粥来,柔声道:“躺了这么久,饿不饿,来吃些东西。” 她拿起勺子舀起粥递到他嘴边,沈徵却看着她道:“我现在好像还是没睡醒。” “梦做的有的假。” 夏犹清嗔怪一笑:“胡说什么,再不吃要凉了。” 夏犹清捏着他下巴便往他嘴里塞了一口,沈徵使劲咽了下去,却有些胆怯似的看着她道:“你不会往里放了耗子药了吧。” 夏犹清抬起眼目光柔澈,摇头道:“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呢。” 她说得越真,沈徵越觉得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夏犹清却微微一笑,继续喂他吃粥。 夏犹清把一碗粥喂完便离开去把碗送出去,侍女正等在门口,夏犹清把碗往地上的食盒里一丢,嫌弃的扯起帕子擦了擦手,连帕子也丢了进去。 侍女瞧见也不敢出声,只又取过一个小木盒递给夏犹清道:“这是夫人吩咐从军医那讨的藿香正气散,军医说是可以用酒研服,酒也在里了。” 夏犹清接过来点点头,刚要转头回屋,便被人从后搂住,沈徵把门一关,按着她便要亲上来,夏犹清却赶忙道:“药还没吃。” 沈徵按着她的手又凑上来急道:“不吃了,病好了。” 夏犹清却搂着他哄道:“特意同军医要来的,再吃一剂?” 沈徵晕晕乎乎见夏犹清将藿香正气散放在酒盅用酒和了,那味道闻了就让人皱眉,可见夏犹清小心翼翼,他也只好把拒绝的话都又吞了回去,一咬牙一闭眼便喝了。 藿香正气散这药不仅不怕酒还能更使药发挥药性,夏犹清便忽悠几句又给他灌了两杯,果然没多久沈徵眼里便更亮了起来,夏犹清便知道他上头了,便往他腿上一坐,搂着他问道:“阿徴啊,听说你有个宝贝,能不能借我瞧瞧?” 第17章 送上门 宝贝? 夏犹清…… 宝贝? 夏犹清便见沈徵突然一副说这个我可不困了的模样,按着她往床上一滚便去解腰带。 夏犹清滚在床上的时候都蒙了,脸一下红了急得一脚踢过去:“沈,沈徵,你做什么!” 沈徵一把攥住她的脚腕道:“不是你要看我的宝贝?” 夏犹清气的又另一只脚踢过去,“我说的又不是那个!” 沈徵盯着她问:“你说的是哪个?” 夏犹清一时哽住,如果她直接说,岂不摆明了另有所图? 可他现在醉着,或许明天便记不清了。 可她不过犹豫片刻沈徵便已扑倒床边,将被子一拉兜头将自己和她一起盖住。 被子里一阵翻腾,夏犹清死死捂着脸,却被扯住手腕拉开。 沈徵拉着她手兴奋道:“给你看我的宝贝!” 夏犹清迫不得已睁开眼,便看到眼前有个亮亮东西。 她惊讶抬起手仔细看,沈徵的右肩上文了一只巴掌大狼头,还是夜光的。 可这狼不大对劲啊,毛分两色,眼睛上还各有一块空的白毛,凶是很凶,可怎么怪怪的,不知为什么不像狼。 夏犹清越来越不懂他了:“你肩膀上有只狗啊。” 沈徵不乐意道:“什么狗,是狼!文身的师傅说这是什么西,西白丽的狼,是不是非常威武。平日里还瞧不出来,不见太阳也不亮。” 夏犹清想把鹦鹉叫来说句话。 沈徵拽着她手摸了摸,忍不住得意道:“下回晒足太阳再给你看。” 夏犹清感到有些无力,有些无语,又有些害怕,真怕自己变得和他一样。 还是抓紧离开才是要紧。 她一狠心,搂住沈徵靠在他肩上道:“不是这个宝贝,是我听说,你有个令牌,可以以此为凭调遣你的士兵,可是真的?” 沈徵干脆把上衣扯了下去,手指摸着扣扣索索扯她的衣带,道:“有。” 他解了下面的去解上门,夏犹清便把下面的又系起来:“呀,这令牌这么有用,可要好好保管起来?” “怎么还没解完?”沈徵皱着眉嘀咕,“保管,好好保管。” -- 第20页 夏犹清眼前一亮,按着他手便问:“保管在何处了?” 沈徵低下头来道:“保管在……” 这时门外却咚咚急急响起一阵敲门声,沈徵一边骂一边披起衣裳,扯着衣襟打开门不满道:“什么事大晚上来要命?” 那卫兵吓得赔笑道:“回指挥使,周副将出城接人过来,大晚上您不能亲见,所以来取个牌子同那边人互相确认身份。” 夏犹清赶忙裹着被子爬起来盯着沈徵。 却见他走到了书桌旁,在书桌上随便扒拉几下,便在一本随意打开的书下,拎了块铜牌出来。 那么重要的牌子他就丢在桌上了? 沈徵把牌子丢出去道:“明早直接从窗子里扔回桌上,不许拍门了。” 士兵笑了笑应下捧着牌子跑了,沈徵关上门高高兴兴回来,却见夏犹清早已裹紧被子在最里头背着他躺下了。 沈徵贴过来磨磨蹭蹭便去扯被子,夏犹清紧紧攥着被子道:“快歇下,大夫嘱咐早点睡。” 沈徵自然不乐意,使劲刨她的被子,夏犹清抱着瓷枕想一枕头砸死他,可今天还不是时候,忍无可忍也还是要忍,回过头来搂着他哄道:“这枕头好硬,不舒服,我去换一个,等我一会儿便回来了。” 沈徵高兴点点头,夏犹清便抱着枕头走了。 可沈徵自己在床上数了不知几百,人也没回来。可第二天睁眼前,昨晚所有糊涂事都在头脑中又过了一遍,突然睁开眼,他是被耍了? 可他才要起身去逮人,忽然觉得手底下软软的,夏犹清睡眼朦胧看着他道:“这么早便醒了?” 沈徵使劲晃了晃脑袋,觉得更晕了。 “你昨晚去换枕头了?” 夏犹清嘀咕道:“是啊,可我一转身的功夫你就睡着了。” 沈徵皱着眉懊恼了一会儿,听见外头卫兵都已经起来巡逻走来走去,也只好起来,回头对夏犹清道:“我今日要出去,很晚才回来,你不许乱走。” 夏犹清摆摆手蒙头继续睡,沈徵便出了门去。 他一走,夏犹清立即起身,那个侍女果然已等在门口了,夏犹清道:“去同卢副官说,我要见我哥哥。” 夏犹清假装来厨见亲自煮茶,看到了后院外挑着一筐萝卜的夏渝。 那侍女不远不近站着,夏犹清便指了指更远一些的路口道:“你去那替我瞧着些人。” 侍女应下过去,夏犹清低声对夏渝道:“哥哥,卢志阳不是好人。” 夏渝惊道:“阿窈何出此言?难道他和你说不帮我们了?” 夏犹清摇头道:“他帮是会帮,但他是利用我们帮他自己。你可知他给我的药是剧毒之药,想借我之手杀了沈徵。” 夏渝惊道:“他和我说的可是迷药!虽然沈徵不是个东西,可毕竟……再者哥哥怎么忍心看着你杀人,还是杀他。” 夏犹清摇头道:“哥哥,我自然知道你的意思,不管我和沈徵如何,却也不能任他利用替他杀人。” 夏渝犹豫叹道:“你可要向沈徵揭发他?可沈徵那混账,你待他再好,他也未必肯放手。” 夏犹清道:“哥哥,我不杀他可也一定要离开,卢志阳想利用我们,我们也可以利用他。” 夏犹清细心和夏渝说完了对策,便让夏渝早些离开了,回来手里捏了两块银元宝,那侍女后退两步,夏犹清过来把银子往她手里一扔,一边缓步在前走着,一边对她道:“你第一次给我送纸条我便知道你是卢志阳安插的人了,一个卖菜郎再心疼妹妹也拿不出十两银子买侍女传话,这样不合常理,你不可能没有察觉,但你敢收这个钱,便说明你早知他不是真的卖菜郎。 但我并不是要怪你,而是要救你,今晚我要动手了,你若怕死便抓紧找机会离开,否则沈徵一死,这院子里谁也逃不过大刑。” 这侍女犹豫着还未开口,夏犹清便已答道:“我自然有我的目的,可放你走并不是在害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是走是留,哪个对你更好。” 侍女又思虑片刻,便行礼道:“多谢姑娘的恩德。” 夏犹清轻轻点了下头,又道:“走之前你再替我去一趟军医那,说我近日里休息不好,无法入眠,让他给我开一些安神的药派人送过来。” 侍女道:“不若我替姑娘去取?” 夏犹清抬眼看她摇了摇头:“我不仅信不过你,中途也怕出岔子,还是自己去拿安心一些。” 夏犹清如此坦白,侍女反倒也放松下来,不再藏着什么,同夏犹清说自己虽是卢志阳的人,却也不过是被他威逼利诱才做他的眼线,盯着她和沈徵。 夏犹清帮她谋划好,待军医的人把药送到,她便可以借口送军医半路离开,在附近躲上两天离开。 一切布置妥当,夏犹清只等着军医来送药,可一直到天快黑了,也没有动静。 夏犹清心中有些焦急了,正要起身出去看,便听门外当当敲了两下,道:“夫人,您派人去寻的药送到了。” 夏犹清赶忙应声:“多谢,我这便来取。” 可一打开门,便见沈徵背着手立在门前。 第18章 笑话   沈徵在背后看着那小药童,问…… 沈徵在背后看着那小药童,问夏犹清:“病了?” 夏犹清摇头:“没啊。” -- 第21页 药童有些摸不着头脑,将两瓶药从药箱里捧出来道:“师父说这是夫人要的。” 夏犹清只得笑一笑伸手接过来道:“有劳了。” 小药童偷偷在他们俩中间觑了两回赶忙跑了,沈徵却从她手中拿过药瓶先进了屋。 沈徵撩起衣摆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夏犹清端正坐在另一边,沈徵拿起那两瓶药晃了晃,问道:“这是什么?” 夏犹清道:“伤药。” 夏犹清垂眼道:“治伤的。” 沈徵打开瞧了瞧,确实是他以前用过治外伤那药的味儿,可又拿起另一瓶问道:“这吗?这两个又不一样。” 夏犹清又道:“这个是涂在伤口上,那个要吃下去。” 还好方才她顺口多要了一瓶伤药。 沈徵点头,瞧着她道:“我还以为你讨来毒药想毒死我呢。” 夏犹清一把抢过来:“那你不要吃。” 沈徵却连她手一起握住,就着她的手将瓶塞拔开倒了两粒便丢到嘴里,认真看着她道:“你给我毒药我也吃,但我死也一定会拉上你,让你永远也逃不脱。” 夏犹清低头往后蹭了蹭,沈徵却又一笑,挑眉问她:“你那么想让我好?” 夏犹清抬起头看着他,难道她可以说想让他死?可这种话自然不能说的,夏犹清只好违心点点头。 沈徵愈发逼近,目光炯炯看着她道:“既然你那么想让我好,我就已经好了。” 夏犹清还没想起什么好不好的,他便一把将夏犹清拉在怀里答疑解惑:“前天你和我说等我好了。” 他没有再给夏犹清应付的机会,捏着她的脸颊便吻了上去。 他这样突然疯了似的夏犹清气都要喘不上来,也不知这药劲儿大不大,他什么时候才能晕死过去? 他再不晕,死的就是她了。 月升月落,云绕云散,床头的小油灯明灭忽闪,她细白的手指紧紧拽着床头垂下的红穗,他的手便附上来,强迫她的指尖从他的指缝中穿过,他的手一翻便又将她的手扣压在枕边紧紧交缠。 她发丝间的暗香扰得他意乱神迷,恍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 她向来是最怕热的,一热起来便整个人粉扑扑热腾腾,那是夏犹清到沈家的最后一个夏天,可她那时候并不知道,还只是被热的心烦意乱。 也是这样的时候,天气越来越热,以前她在家里母亲怕她中暑早早放上冰盆,可在沈家不仅没有,连她自己买都要被说闲话,便只好太阳落山后来院子后的树荫下避暑。 本来今日沈徵该是在书院的,但一个在军中做小官的舅舅因驻扎在近处,便在某日同头领打好招呼出来探亲,舅舅毕竟是从军的有些身手,虽来沈家不多,但沈徵从小好和这位舅舅玩,收到了小舅舅的信便在前一日晚告假回了家。 赶他回来时天都黑了,父母也已休息,他便没有让人打扰直接往屋里去,把装模作样的几本书一丢,便提着食盒往夏犹清院里来,可一进来见屋里黑着,后院倒有亮光,便知夏犹清准是又热得不行去后院贪凉了。 绕到后门见侍女小蝉坐在门槛打盹,沈徵便把她打发下去,往花园深处来。 遮天蔽月的树下,小虫吱吱叫着,栀子花扑面的香气袭来,沈徵便背着手往这边过来,果然看到了亮光的源处。 夏犹清睡在树下的矮榻上,床头挂着玲珑的小琉璃灯,榻上支着个小架子,撑起薄绡的帐幕,可本来该是“海棠春睡”一般的美景,帐子里的人却抱着枕头睡得扭得乱七八糟,实在是“煞”风景。 沈徵撇了撇嘴,把食盒放在旁边的石台,蹲下要撩起帐子叫醒她,可才伸手,看她睡得认真又收回了手。 可却勾唇一笑,身手将食盒打开。 怕回家前就化掉,食盒中间冰酪旁堆着许多冰块,他捏起一块冰来撩开帐子,刚想往夏犹清的脸上贴,可在灯光下,不知夏犹清睡前吃了什么,唇上格外红润亮晶晶的。 他鬼使神差用指尖抚了过去,可力气一松,手里冰块便掉在了夏犹清的脸蛋上,她唔一声便惊醒了过来。 睡眼朦胧被弄醒,明明气得脸都红了,却也没对他发脾气,揉了揉眼睛便抱膝坐起来,声音里还带一点惺忪,惊讶问他:“今日怎么这么晚回家了?” “小舅舅要来探亲,写信叫我回来看他。” 夏犹清点点头:“你回来之前有没有和祖父说?小心又要挨骂。” “随他们说去。”沈徵也不好意思再逗她,把那冰酪拿出来递给她道:“快吃,要化了。” 夏犹清一见眼睛都亮了,赶忙把碗捧过来,可才舀了一口便垂下眉稍道:“下次还是不要买了,让大嫂嫂知道又要唠叨我了。” 沈徵无谓道:“管她呢,我们用自己钱买的关她什么事。” 夏犹清也笑了笑继续吃,吃完才发现沈徵一直看着她,她有些茫然,沈徵便打趣指了指她的嘴角,夏犹清便赶忙用帕子擦了擦,却没擦到,沈徵顺手拿过帕子替她擦去,指尖却不小心蹭上她唇边,他像被烫了似的赶忙收回手,可蹭在指尖一点甜汁,不知怎么那样让他想尝一尝。 他却把指尖蹭在帕子上对她道:“脸上还有。” 夏犹清便傻乎乎用指尖往脸上摸:“哪里?” 沈徵一本正经道:“你过来,我替你擦。” -- 第22页 夏犹清便乖乖把脸凑过去,可却觉唇上一片湿热。 之后便稀里糊涂,恍恍惚惚,最后的挣扎就是吹灭了灯。 夜晚的露水一滴滴从花蕊里滚落,透过帐子洇在她脸上散落的发丝间,沈徵紧紧抱着她,让她愈发热得喘不过气,她越推着沈徵让他放开些,他越压得死,她越哭,他越逼迫得很,丝毫不与她逃脱的机会,连什么时候被他抱回屋也都不记得了。 夏犹清是活生生被热醒的,沈徵把她用被子卷起来死死压着,可刚醒来小蝉便在门口低声催促道:“阿窈,该去请安了,不然可要迟了!” 夏犹清一下醒来,赶忙推开沈徵捡起衣裳往屋里跑,沈徵扯扯衣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就不见了,只从她发梢捞住一根松开的头绳,稀里糊涂又躺了回去,可才一闭上眼才发现自己睡的是夏犹清的床,坐起来舔了舔嘴唇,把头绳卷一卷揣怀里,着急忙慌穿起衣裳回自己院子里换衣裳去了。 请安也不等等他,沈徵几步跑到了祖父院子里,便听见夏犹清好像在哭。 里屋出来后夏犹清顾不得小蝉探究的目光忙忙叨叨换衣裳,小婵一直欲言又止,还是没敢开口,利落替夏犹清梳好了头。 赶过来时夏祖父还没有起,屋里只大嫂嫂和三婶,大嫂嫂一见她进屋便半真半假笑道:“呦,弟妹可越来越娇气了,比祖父还享福呢。” 夏犹清没有搭声同她掰扯,不想她却不依不饶:“二叔昨夜那么晚回来还记着去买那一钱银子一碗的冰酪,也是咱们惦记不来的福气。” 三婶在旁笑道:“瞧大侄媳这话说的,你想吃你也买不就是了。” 大嫂嫂嘲讽道:“我可消受不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一钱银子够咱们全家上下买多少米吃了,结果人家两口便给吞了。” 夏犹清看她道:“那不是花你的钱买的。” 大嫂嫂见她温和惯了,却不想她还了嘴,便更嚣张起来骂道:“什么叫不是我的钱,你们吃穿哪一样不是花家里的钱?!你勾着人不好好念书回了家就为了任你贪嘴,这是好人家姑娘做出来的事?” 骂人吵嘴也好,夏犹清从没听过人对她说这种话,一时气得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时门外哐一声,便见沈徵气势汹汹提着沈林领子进了屋。 沈祖父也听见动静大了赶忙出来,气得拿着拐杖指着他骂道:“孽障!你要翻天了?” 沈徵将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沈林往大嫂身边重重推了过去,骂道:“我为什么打沈林,你问那泼妇她自己心里清楚!” 大嫂嫂吓得嚎啕大哭,沈林捂着脸骂到:“祖父你看,他是个什么东西,你再不管他可要造反了!” 听见沈徵的话,加之这么多年沈祖父也只大堂嫂为人,又见夏犹清脸上还挂着泪,心里便也猜得差不多了。 可沈祖父还是怒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不管他们有什么不妥,你也不能动手。” 听祖父这么说,沈林开始哎呦乱叫,大嫂开始又哭又嚎,沈徵冷冷看他们一眼,却没有再辩驳什么,走过去拉起夏犹清:“我送你回家。” 下人见状赶忙过来劝,都是一家人的事不要闹到外面去。 外人?沈徵理也不理,拉起夏犹清回了屋去收拾东西,逼着车夫送他们离开。 夏犹清抱着妆匣坐在车里不知说什么,沈徵坐在车外似乎还在生气也没有说话,只是快到她家巷口时,沈徵将车停下,突然掀起车帘,看了她好一会儿开口道:“阿窈,以后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 夏犹清想摇头说没关系,又想点头说相信他,可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夏渝便正好出来了。 沈徵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进去同沈家父母道了歉问了安便又独自回家去了,夏犹清怕父母担心,也含含糊糊说在沈家吵了几句嘴,让沈徵送她回来。 可她没想到,他说的不让别人欺负她,就是把她送回家,然后自己一走了之。 她早知道他是个不可能安分的人,也想过他有许多不得不急着离开的原因,哪怕是早就想摆脱她也离开沈家,却也不至于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 即便如此夏犹清并没觉得沈徵是辜负她如何如何,不止没说过道别的话,其他的也没有说过,事实上他们除了这桩荒唐的婚事,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了,所以他能毫无顾忌一走了之,她也没必要再有任何留恋。 …… 现在他又说不让别人欺负她这种话,可真是笑话。 沈徵自然并不知自己是个笑话,他紧紧抱着夏犹清,爬在她枕边重重喘息,抬手揉了揉她温软的脸颊,低头贴在她的嘴角上,可却声音里都开始含糊:“眼睛都睁不开了,是不是真的给我下了耗子药?” 夏犹清也抬起手摸着他脸,柔声道:“猜对了。” 第19章 反客为主   沈徵目光微滞,一把抓住…… 沈徵目光微滞,一把抓住夏犹清的手腕,可夏犹清轻轻一掰便将他的手指掰开,从他手中摆脱,沈徵仍挣扎要起来,却一头便栽了下去。 夏犹清一把将他推翻滚到地上,抓起衣裳便要去拿上令牌离开,可临走前又怕不保险,找了他的腰带把他的手捆在了床头。 全都收拾好,夏犹清揣上令牌出门,因她有令牌,果然只糊弄几句便畅通无阻,来来回回巡视的卫兵都不敢拦她,出了后院的门,卢志阳派来的马车等在那,那马夫见夏犹清过来赶忙问道:“姑娘得手了?” -- 第23页 夏犹清点头:“天亮他们便会发现了。” 马夫赶忙请夏犹清上车往南城门去,天快亮才到了城门附近,此时城门还未开,只有两个卫兵守在门边,马车行到了城门口,夏犹清正要拿令牌让他们开门,车帘却先被挑起,是卢志阳。 夏犹清能到这里,自然是已经对沈徵下手了,卢志阳便只急问道:“夏妹妹令牌可拿到了?” 夏犹清未答,反问:“我哥哥可在城外了?” 卢志阳犹豫了下,道:“就在城外。” 夏犹清赶忙道:“我要去见我哥哥。” 卢志阳又道:“将令牌给我,我替你去开城门。” 夏犹清却道:“卢副官还是先送我出去的好,我留着这东西也无用,该给你的时候自然会给你,你若强夺实无必要。” 卢志阳一惊,反应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道:“想不到夏妹妹这样防着我。” 夏犹清不置可否,却也不肯让步,卢志阳便放下车帘,对车夫道:“出城!” 到了城门前,夏犹清拿出令牌对卫兵道:“沈指挥使吩咐我出城去,还请放行。” 可卫兵没有仔细看令牌,倒是神色不明看了她一眼,随即和另一个一起打开了大门放他们出去。 城门打开,夏渝已带着马车等在城外,夏犹清提起裙子便要下车,却被卢志阳一把拦住,道:“夏妹妹,那令牌也该交给我了。” 夏犹清回头看他道:“等我离开这了再交给别人给你送回来。” 卢志阳怒目嗤道:“阿窈,如今你还有耍这些小手段的余地?乖乖交出来,我就放你哥哥回家,也会怜惜你,何必逼我用强呢。” 可夏犹清并不惶恐失措,只回头对他道:“卢副官,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你自己命吧。” 卢志阳急得上前,夏犹清看他道:“沈徵没死,若他醒了看到你放跑了我偷了他的令牌,你说他会不会宰了你?” 卢志阳震惊犹疑之时,夏渝已赶忙上前要带走夏犹清,卢志阳自然不能放任,抬手身边的人便已拿着刀包围靠近。 卢志阳也一步步走过来,并不愿信夏犹清的话,可口中却道:“沈徵没死?那我让他死了就是。” “哦?不知道卢副官是让我怎么个死法?” 抬起头看过去,夏犹清便见沈徵杵在城楼的垛口,身边两排拉满弓弦的卫兵。 夏渝拉着她往后退了一步,慷慨赴死一般挡在夏犹清身前沮丧道:“阿窈,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求求他,他应当不会杀你,但明年记得给哥哥烧纸。” 沈徵松开手在城楼上踱了两步,突然抽出箭来对准了夏渝,夏渝吓得赶忙挡住夏犹清闭上眼,却见沈徵又将箭对准了卢志阳,卢志阳赶忙抬起手道:“阿徴!不是我!是夏渝说你强抢了他妹妹留在你身边,求我让他们见个面,我看在以前是同窗的份上才安排了他们见面,给你下药偷你的令牌逃走,都是他们自己策划的,我并不知情。” 沈徵歪过头去一笑,看着夏犹清道:“你怎么不长记性呢,总是瞧上这样的怂包。” 卢志阳急道:“我,阿徴,我对阿窈绝没有非分之想!” 可沈徵嘣的一箭便射了过来,卢志阳吓得一躲那箭直直穿透他的右肩。 夏渝吓得直咽口水,沈徵又搭起弓来对着夏渝道:“你要回来还是跟他走?” 夏犹清看着他没有说话,沈徵将弓弦拉得更紧些,道:“你回来,我既往不咎。” 夏犹清深深喘了口气,看了看虽然吓得要死依然挡在她前面的夏渝,却又见卢志阳右手背在身后捏着把短刀。 她当然不能让夏渝被沈徵发疯伤了,还是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她便趁着卢志阳不注意兼右肩有伤,一把抢过卢志阳手里的刀,抵在卢志阳后颈对沈徵道:“你放我和我哥哥离开,否则我就杀了你手下的副将,看你怎么和朝廷交代!” 沈徵显然愣了下,随即愈发怒道:“少装模作样,你舍得杀他试试?” 夏犹清握着刀柄便往卢志阳脖子上去,卢志阳被逼急用手使劲挡住刀刃,一把推开夏犹清滚在地上,流了满手满脖子的血,可沈徵却愈发生气:“你看你还是不舍得杀他。” 城外只有他们和卢志阳,卢志阳已经差不多完蛋了,夏犹清也不想再和他纠缠,便站在那看着沈徵道:“我不会回去。” 沈徵沉着脸将弓放下,道:“我说了不会计较便不会计较。” 夏犹清摇摇头,转身便和夏渝一起往外走,沈徵怒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夏犹清爬上了马车,又在车上回头看他静静道:“我和你本来就没有什么情分,该断的更是几年前便断得干净了,没有真的用卢志阳的毒药,也不过是因为发现卢志阳并不是真心帮我,给自己留条后路,并不是舍不得你。 不管你是单纯想利用我替你自己挡麻烦,还是对我有些其他的什么,但我对你一点都没有,这些天在你身边的每一刻,甚至几年前在沈家,也不过都是情势所迫,没有过片刻真心。” 听完这些话,沈徵眼中怒气却一下子消散了,无措地站在那,甚至有些可怜。 马车就这样从他眼前走了,他想再派人追过去,把他们抓回来逼迫折磨,甚至把她的家人都抓过来,以她的性子,定然让她做什么她都肯屈服。 -- 第24页 可他却胆怯了,他怕夏犹清把方才的话再说一次。 “夏犹清,你回来,我什么都不计较……” 沈徵抬头轻叹了一声,把身上的荷包取出来,扔到了一边的山谷下。 可他刚要回头,忽然又听见身后车轮声,他一回头,便见夏犹清从车上跑了下来,柔声对他讨好道:“我明日再走行不行?” 第20章 开饭   明日? 什么明日? …… 明日? 什么明日? 沈徵一脸纠结侧过头去看着夏犹清,却见夏渝也骑着马回来,急得拿着马鞭指着身后,对沈徵道:“我们瞧见了番贼!就在后头。” 沈徵立即便要回头叫人,却骤然顿步,耳边嗖一声,一只羽箭疾飞过来,他头一偏才堪堪擦着他的耳边而过。 两侧的草丛里霎时钻出十几个手持长刀弓弩的番贼,沈徵一把将夏犹清拉过来,抽出长刀小心缓步后退着,另一边的卢志阳却突然爬起来往城门边,大声喊:“关城门!” 卢志阳的内应早知他今日要行事,自然时刻戒备,听他一发令便立马动手去关城门,而其他普通卫兵还没清楚是什么事。 番贼持刀逐渐聚拢过来,可城楼上的卫兵又不敢乱箭射下去,只这片刻的混乱,夏犹清便已同沈徵和夏渝被挟持押起来塞进马车,番贼回头对城楼上的卫兵大喊:“不许追来!不然杀了他们!” 沈徵的亲近部下也慌了神,怕他们真的动手使沈徵被撕票,不敢立马追击,便吩咐人从小路包抄,派人去其他将军那讨主意。 …… 番贼们一路狂奔,只不过到天黑,便已行出了几十里路来,到了这杳无人烟的地方,他们才敢停车。 马蹄声骤停,只听帘子被唰一下拉开,夏犹清刚想睁眼便被沈徵拉起她袖子一扯遮在了脸上。 夏犹清赶忙屏息不动,假装被颠晕了没有醒来,果然那几个人在车外叽里咕噜几句,便又离开了。 不知他们走多远,夏犹清仍不敢出声埋着脸趴着,过了会儿好像听到他们一部分离开,另一部分在捡柴生火。 夏渝便低声问沈徵:“现下如何是好,你的手下可会来救你?” 沈徵只翻了个身,低声嘲讽道:“多谢惦记,自然会救我,但又不救你。” 夏渝又惊又气:“你这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若不是你,我们怎会在此,更不可能遇到番贼,就连那番贼都是来找你寻仇的,你竟说这样的话,果真毫无廉耻之心?!” 沈徵点头道:“没错,果真没有。” 夏渝被气得跳脚,可惜被捆着跳不起来,夏犹清可不像他们俩那么有兴致,这时候还能吵起架来。 可却见沈徵一边说着话,随便弄了几下便把绳子弄开了。 夏渝也惊讶看着他,然后小心问道:“阿徴,你不会真不管我们了吧。” 沈徵在他们俩脸上瞧了瞧,转身抬手拉起车帘。 正好看见最壮那番贼胡子拉碴的脸怼在眼前。 沈徵又默默把帘子放下。 那番贼一巴掌把沈徵拎下了车。 不一会儿夏犹清和夏渝也被拉了下来,沈徵也被重新捆好了。 篝火旁,几个番贼啃着硬饼,方才那壮番贼提着刚切完烤野鸡油渍麻花的刀,一刀架在夏犹清脖子上,却操着一口含糊的汉话,在他们两个的脸上巡来巡去:“你们两个,哪个是沈徵。” 这贼连人都没人清便来抓人?又见他们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模样,八成是战败之际趁乱逃走的。 他们这些人,在中原是死路一条,可作为逃兵回自己那去又八成得被处死,所以才要抓了沈徵回去戴罪立功。 本来估计也就是放手一搏,没想到还真成了。 沈徵假装没听见一般不出声,而夏渝也没有说话,夏犹清却觉自己脖子上一凉,那番贼把刀抵近,怒喝:“不说?我把你们一起杀了!” “我是。”沈徵抬起头道,“把他们两个放了吧,何必多带两个累赘。” 夏犹清回头看过去,仍是那混不吝的倔强神色,谁知番贼哈哈一笑,反而一把提起夏渝道:“是你没错了!” 沈徵都是一愣,又道:“你们别不信,真的是我!” “你以为我不懂?虽然打仗时我没亲眼见过这个沈徵,但你们中原人讲忠义,你护着他,说明他官比你大。”番贼指着夏渝嘿嘿一笑,“所以,他是沈徵。” 沈徵拱了拱手道:“你看他那窝囊样,哪里像能上战场的,不信你把我松开过两招。” 那番贼一巴掌扫过去,沈徵堪堪躲开,番贼却骂道:“信你的鬼话!你们中原人越大的官越躲在后头,你比他厉害,说明你是他的护卫。” 他说得头头是道,沈徵都快信了。 那番贼这么提溜着夏渝瞪过去,夏渝吓得一挣,啪啦掉下个东西,番贼捡起来一看,哈哈大笑:“你还说你不是沈徵!” “这是你们调兵的令牌,这图样和你们军旗上的一模一样!” …… 这牌子是夏犹清交给夏渝用来保命的,现在成了送命了? 这边正得意,他们又把目光放到夏犹清身上,沈徵也察觉到了,暗暗握紧手指,番贼却只是问夏犹清:“你和沈徵是什么关系?” 夏犹清小心偷偷看向沈徵,沈徵却不理她,番贼却也察觉了她的小动作,大声喝道:“我问你和沈徵是什么关系,你看他做什么?” -- 第25页 “难道?”那番贼顿时眼泛精光,“你不会是沈徵的女人,还和他有一腿吧?” 啊?夏犹清惊讶看向他,这人从军前是说书的吧! 那几个番贼都奸笑了起来,把夏犹清和沈徵丢进车里:“成全你们,好好给沈徵把那绿帽子多戴几遍!哈哈哈哈!” “蠢货。”沈徵呸了一声,便转过头去躺着了。 番贼没有当即把他们都杀了,便是留着另有用处,可若是被他们带到西番,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自上次被抓了个现行,沈徵成天在车里躺的老老实实的,不搞动作逃跑,也不搭理她,就这么在小路兜兜转转走了许多天,天都越来越冷了。 见沈徵老实,夏犹清和夏渝又不像能跑的样子,番贼便也不时时捆着他们了。如此又过了许多日,兜兜转转又进了山里,却都已经冷得草上结霜了,不知到了哪里来。 这日又是走了一日山路,路虽沿山但并不崎岖,但天快黑时停了下来休整。 夏犹清在车里听到番贼们和夏渝骂道:“粮食不多了,你少吃点!” “好歹也是做官的,身上就那么点钱。” 他们吵吵嚷嚷走过来,对沈徵比划道:“你,去捡柴,生火。” 沈徵拍拍手下了车,夏犹清看看那几个番贼也赶忙跟了上去,沈徵溜溜达达捡了两把枯枝,抬脚提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他用脚尖将石头往路边的山坡下一踢,石头便轱辘滚下去。 夏犹清这才发现这山坡看着陡,却还算平。可不知他要做什么,难道要从这跑?可番贼有马,从这里跑也能追上。 沈徵没理她,扳着树干往山坡下去,这里黑咕隆咚夏犹清便也赶忙跟在他身后,小心看着身边黑漆漆的树林,却听见身边“嗷”了一声。 夏犹清吓得一抖,哪里来的狼? 又一声才发现这是沈徵嘴里叫出来的! 他小时候就学猫学狗学的极像,这还成了本事? 他学了几声便听番贼们那边有了动静,沈徵赶忙从树林子里跳上去,番贼们急问:“那边可是有狼。” 夏犹清赶忙点点头:“一个好大的在前头,身后跟了一群。” 番贼们竟真的吓住了,这样荒山野岭,天又凉了,狼群不定饿了多少个月,若真是扑上来,便把马都咬死他们怕也走不出山去。 番贼们互相看了两眼,咕噜了几句,便朝夏犹清和沈徵走过来,沈徵吓得后退:“你不是要拿我喂狼吧?!” 那番贼一龇牙:“少个人吃饭,早该扔了你!” 沈徵被提起来便一巴掌推到山下,夏犹清站在路边道:“我,我自己下去!” 她试探躺下一滚便没影了。 番贼们往山下看了两眼,又听见两声狼叫,便赶忙骑着马跑了。 夏犹清晕乎乎窝在草堆里,赶忙爬起来找沈徵,又听沈徵嗷一嗓子,便见他身后的草丛里露出一双幽绿的眼睛。 “沈徵,是真的狼!” 第21章 你还说你不是 夏犹清狠狠咽了…… 夏犹清狠狠咽了下口水,认真思考了下它吃沈徵的功夫自己能不能跑得掉,可看了下四周茫茫无尽的树林,活下来的机会,大概是没有。 沈徵一扭头看过去,吓得便往后一跳,对夏犹清道:“别想跑!” 那狼也没有再靠近沈徵,隔了两步远戒备盯着他。 这狼体型不大,瞧着也不算太强壮,又饿得久了体力不够,但它却可能叫来一群饿狼,那便可怕了。 所以得赶快制服这一只。 沈徵小心站起来,顺手捡起根结实的树枝,缓步后退,离夏犹清远了一些。 狼也一刻不放松,低声吼着的跟着沈徵过去。 沈徵将腰上的革带松开,握紧手中的木棍,余光看到近处有一草坑,便慢慢调转方向背对草坑后退过去。 只离草坑边缘半步时,沈徵突然转身背对狼,做逃跑姿势,那狼见机猛地一扑,沈徵立时蹲下。 狼是按着沈徵站立时的高度扑着它脖子去的,这么一扑便过了头正好掉进草坑,夏犹清抱着石头狠狠砸过去,可没想到狼掉下去的瞬间把沈徵的衣摆叼住了,将沈徵一起扯进了草坑里。 石头还是哐一下砸在了狼身上,可那石头竟不大结实,裂了一块弹在了沈徵脑袋上。 夏犹清倒吸了口气,过了会儿趴到坑边,看到沈徵和狼一起晕在了里头。 等沈徵醒过来的时候都天亮了,身边的火堆将燃尽,滋滋冒着烟,夏犹清也正趴在一块石头上睡觉,听见动静赶忙爬了起来,跑到沈徵身边,看着他头上一块红肿,心虚问道:“你没事吧……” 沈徵却一歪头躲过去:“你谁呀?” 完蛋,不会真砸傻了吧。 过了会儿便见沈徵抱臂扭过去:“不认识你,离我远点。” 夏犹清见他那德行嘁了一声,沈徵却又吓得呀一声,回头气道:“你把狼放我身边做什么?” 夏犹清看着那头上也被砸了一个大包的狼道:“我这不是看它还活着,放在身边让你暖和些。” “若你死了,路上你俩还能作个伴。” 沈徵一脚把狼踢到一边,翻个身继续趴在地上,夏犹清也懒得理他,填了把柴把火又生了起来。 沈徵这生着气呢,却听到那边传来几声哔剥,他悄悄低下头去,竟然见夏犹清在剥栗子,旁边还散落着一堆栗子外头那层毛刺壳。 -- 第26页 夏犹清用小木棍扒拉出来几个,吹着气捏开,沈徵长叹一声,换个边趴着。 夏犹清在旁道:“再不吃可没了。” 沈徵还不理他,夏犹清便数:“还剩十九个。” “十八个。” 沈徵还不答。 夏犹清干脆道:“两个。” “一个。” 沈徵扑腾坐起来,夏犹清把最后一个捏起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道:“看你忙着生气,还是我替你吃掉吧。” 沈徵气得拧着眉头,嘴抿得蚌壳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赌气道:“生气怎么了?生气犯你家的法?还不让人生气了?就算犯了你家的法也定不了我的罪,我又不是你家人!” 夏犹清悄悄撇了下嘴,把方才放在手绢里剥好的栗子抛到了他身边,便又走开了。 她也未敢走远,一边走一边探路,可仍是毫无头绪,还好是秋天,树上还有些果实,夏犹清又摘了几个柿子抱在怀里,兜兜转转竟然就又到了天黑。 方才那堆火烧尽了,夏犹清拿起火石砸了几下点燃了干草,一边续着草把枯枝架在上头,沈徵见她回来站起来便走了,夏犹清只瞧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生火。 那栗子树少说还有个几十斤栗子,吃几天不成问题,夏犹清又继续烤栗子,突然眼前啪掉出只野鸡。 “把这烤了。”沈徵站在她面前道。 夏犹清皱眉把野鸡拎起来瞧了瞧,见这野鸡脖子血乎乎一个上口,阿昏合合她看看野鸡又看看沈徵,惊羡道:“原来你牙口这么好!” 沈徵气道:“你牙口才好呢!我又不是狗。” 旁边那狼被拴着根布带卷的绳子,流着口水蹲在沈徵脚边。 派人家狼出去抓野鸡,抓住了便再打劫,沈徵可真是够缺德的…… 夏犹清轻轻摇了摇头,沈徵又扔了把匕首下来,对她道:“脑袋剁了肚子拉开,肠子掏出来扔了,皮毛直接撕了去。” 夏犹清虽没做过这事,可也能按着他说的做,其实连用石头生火也是沈徵教的,以前别人都说他一件正经事也没干,谁知道这辈子他这些不正经的东西都用上了。 又捡了几根带叉的树枝架了起来,把野鸡穿在上头烤着,沈徵拉着狼在吃那些内脏,夏犹清便把柿子擦一擦递过去道:“没找到水,吃一个解解渴吧。” 沈徵倒没客气直接接了过来,夏犹清这才发现他胳膊又受了伤,沈徵立马嘶一声,拿柿子的手都变得没劲儿了。 既然还有心情装模作样伤便是不重了,夏犹清便把柿子扔他怀里去烤鸡,不过这荒山野岭的,既没香料也没油盐,味道也不会有多好,吃完了鸡沈徵牵着狼把骨头啃了,收拾利索便又天黑了。 在附近转了转,没听到什么兽物活动的声音,沈徵便把狼嘴用革带扎紧了,拎着它到了树下,寻了一些树枝捆起来堆在旁边挡风,便枕在狼身上睡下了。 夜里风呼呼地吹,虽不至于像冬天那么冷,还是吹得人打抖,夏犹清左右瞧了瞧,这附近只有一个地方看着最暖和,就是沈徵旁边。 夏犹清便到他旁边坐下了。 沈徵小臂搭在额头上闭着眼翘着腿,听见动静酸叽叽道:“不是说在我身边一刻也待不下去,现在怎么来找罪受。” 夏犹清搓着手却问他:“你冷不冷?” 沈徵转过头来睁开眼:“这不是废……当然冷。” 夏犹清便道:“我给你挡风。” 沈徵嗤了一声无谓摇摇头:“害怕就说害怕,装什么好人,你膈应我,我还不乐意挨着你呢。我是怕你死在外头,回头你家里人来找我。等我出去了,讨十个八个,谁还记得你是哪个。之前不过是不服气罢了,现在你倒霉了我就舒坦了,懒得跟你计较了。” 夏犹清摇摇头啧啧一叹:“你最好是。” 沈徵气得道:“你瞧不起谁呢!” 夏犹清又故意不答话,只是叹了一声,沈徵竟也没有再说什么,翻个身继续躺着,过了好一会儿,自己嘀咕道:“这回是真的,以前是我有病。” …… 以前的纠葛到现下都不值一提了,什么也没有命要紧,可他们困在这鬼都找不到他们,他们也找不到路, 且找不到路这件事,昨天找不到今天也找不到,不幸中的万幸,那棵栗子树很大,他们吃了两天树上还有不少,可也不能坐吃山空,他们决定还是得往前走。 夏犹清去栗子树旁边把所有的栗子都打了下来,用衣襟上撕下来的布包兜住,鼓鼓囊囊塞了一个布包,开始摸索着往下探路,本来也走不出多远,有时候还发现又绕回来了。 又过了两天,终于好像到了个新地方,之前只见过从石缝里落水的小泉眼,今天竟找到了一条小河,水虽不深但极其清澈,沈徵站在边上就开始脱衣服,夏犹清正蹲在河边喝水,看他解腰带赶忙道:“你要做什么?” 沈徵赶忙又捂住腰带道:“忘了还有人,洗澡啊,嫌人回避。” 夏犹清忿忿走开,指着另一边道:“去下游洗。” 她蹲在另一边背对坐着,那狼也在水边扑拉水,夏犹清回头看一下,见他和狼还玩得挺开心,不像被困在这倒像来游玩的。 过一会儿他终于出来了,夏犹清看着水也觉得自己身上难受了,可用手一探,水凉的很,可再凉也还是想洗头发,便把发簪拆了下来。 -- 第27页 沈徵却一个小石子砸到她面前的水面上,夏犹清气得瞪过去,却见他身边有一个挖出来的小水塘,因是河滩附近,岸边是细沙没什么泥土,那水塘里的水也是十分清澈的一汪,被太阳晒了这么一会儿,都已经是微温的了。 她一过来沈徵就带狼去河边玩了,夏犹清在这小水坑边将头发洗净,将发梢拧得不再滴水便披在背上晒太阳晾着,一边趴在石头上,看着沈徵派小狼去叼了两条鱼,拿着小刀哼着小曲,美滋滋刮鳞烤鱼。 犹豫夏犹清手里还掌管着最主要的口粮来源栗子,沈徵十分不情愿把最大的那条上贡了。 剩下两条和狼你一块我一块的,那狼被他治得跟个狗一样。 夏犹清嘀咕道:“你们哥俩感情这么好,看你都不想走了吧。” 沈徵嗔道:“你才是狗呢!” 狼使劲呲牙瞪着沈徵,沈徵赶忙摸摸狼脑袋道:“没说你是狗。” “我是不想出去吗,这不是找不到路吗,这里就一个认得路的,就是它,我跟它让它带路,它也听不懂啊,我又不会说个狗语。” 沈徵拎起狼耳朵道:“兄弟,下山的路认不认识?” 然后狼叼起沈徵的衣摆爬起来就在前头走来了,夏犹清也赶忙跟上去,兜兜转转下了一块杂木丛生的小坡,真见到了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 “你还说你不是狗。” 第22章 堕落   当然,这句话夏犹清没敢说出…… 当然,这句话夏犹清没敢说出口,故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若是夏犹清笑话他,他还能圆一圆,偏偏夏犹清什么都不说。 沈徵若是个河豚,现在都已经气炸了。 立了大功的小狼呲着牙在前头探路,沈徵使劲拽着它时不时回头瞪夏犹清一眼。 可虽终于找到了路,山路仍崎岖难行,走了大半天,天又已见黑了,还是在山腰上。 反正待了这么多天,也不急于一时半刻,这里有路便说明有人来,夏犹清便四处去瞧了瞧,还真找到了几颗梨树,摘了一些梨子。 回来正看到沈徵正在和小狼搏斗,吓了夏犹清一跳,放下梨便抱起块大石头跑过去,走进才看到小狼嘴里叼着个血赤呼啦的灰兔子,一看见她吓得嗷一声便撒了嘴。 沈徵把那兔子抢了出来,揪着它耳朵骂道:“死狗子,还想吃独食!” 又一次起义失败,狼彻底颓废了,捂着脑袋趴到一边去,捡起个梨在一边的小泉眼洗了洗,又在衣裳上蹭了蹭,拎起兔子耳朵怼到夏犹清面前道:“小火烤,大火容易焦。” 夏犹清接过来按他说的给兔子剥皮,沈徵一边看一边啧啧道:“有的人看起来胆子小,下手倒是真狠,可怕。” 夏犹清一刀下去,血珠溅在了下巴上,可没听清他在那嘀咕什么,只觉得脸上有些湿,便用手腕一蹭,抬起头问沈徵:“你说什么?” 这样一脸无害一片血,把沈徵吓得狠狠一抖,赶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莫名其妙,夏犹清扒开兔子的肚子把肠子扯了出来,沈徵蹲下来道:“你以前不是挺胆小的。” 夏犹清道:“那时候还小嘛,再说落到这来命都要没了,哪还有怕这怕那的。” 沈徵把刀接过来,咔嚓一下剁了兔子脑袋,拎起来去扔到了小狼旁边,小狼一爪子把兔头扒拉过去,抱着咔嚓咔嚓的嚼,实在有些令人不忍直视。 夏犹清啧啧低下头,拉起兔子腿上的皮撕了下来。 沈徵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腿都有些疼。 吃完兔子天还早,今天又是大月亮,闲着也是闲着,两个人便拿着火把继续往前走。 沈徵在前溜着狼探路,夏犹清在后面小心跟着,沈徵脚在地上跺了跺,发现这里已经被人踩平了,旁边的坡上草丛也有被人拔过的痕迹,应是采药人留下的,夏犹清也瞧了出来,可终于要出去了,便问沈徵:“明日是不是便能出去了?” 沈徵哼了声,却阴阳怪气道:“可不是嘛,不用跟我待在一起了,一到山下我们便分道扬镳,你自己想法子回去吧。” 夏犹清赶忙走近两步道:“我哥哥还在他们手里呢,就算他们把他当成你,不会在半路杀了他,可若他们把他带回西番去,还不得大卸八块,以消心头之恨?” “毕竟沈指挥使英勇无匹,将频频滋扰边境百姓的西番杀得落花流水,不敢进犯,他们的番王一定恨死你了,是不是?” 沈徵却突然站住,靠着墙回头骂道:“夏犹清!你少来这套!你这个花言巧语的骗子!你哥和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绑的你们。” 夏犹清被他突然大火惊得一愣:“你讲不讲道理?!若不是你有病把我带到那去,我又怎么会遇到番贼?更不可能到这个鬼地方来!” 沈徵咬牙切齿道:“你才有病呢,你讨厌我还跟我睡觉,还每次睡完就走!” 夏犹清气得脸红,一把捂住他的嘴:“胡说八道!明明是你……” “你们两个别吵啦。” 两人吓了一跳,愣愣转过头去,这才发现沈徵手边竟扶着的是一截青石块砌的挡土墙,台上一个圆圆脸的约五六岁大的小男娃拿着油灯,蹲着向下看着他们两个:“把我家猫都吵醒了。” 夏犹清看了看沈徵,又看了看那小男孩,怀里抱着个一脸不屑的狸花猫,小男孩身后又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一边披着件布褂子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大晚上在这荒山野岭?” -- 第28页 沈徵赶忙上前拱手道:“大哥,我们是路过的商贩,路上被劫匪抢了货物和钱扔到山下,幸而命大没摔死,胡乱走到了这里来。” 那中年男子点点头,却好像仍有疑虑,问道:“那二位是什么关系?” 沈徵闻言立马躲远两步,可又满脸嘚瑟瞄着夏犹清。 夏犹清只得犹豫道:“妹……” 没想到那男子道:“方才听见你们俩说话,还当是什么不正经的关系,若是如此我可不招待你这水性杨花的女子!” 沈徵赶忙道:“她是说没想到让大哥误会了!” 夏犹清也赶忙点点头:“我姥姥家是铁岭的,多少沾点口音。” 那男子便笑道:“早说,原是小夫妻玩笑,铁岭我也听说过,大地方哩!” 说着男子便推门开院门,边说道:“我姓杨,家里穷只两间屋子,你们得将就些了。” 夏犹清赶忙道:“多谢杨大哥,你肯收留我们,我们已然感激不尽了。” 杨大哥笑了笑,领他们进了院子,这小路很多台阶,夏犹清走得不稳便拽了沈徵一把,沈徵十分不乐意,嫌弃地拉开她袖子,将她拎到大门里来,院子不大,屋子也确实只两间,但拾掇得很利落。 杨大哥进屋将油灯点起来,拉过那小男孩道:“阿福,去火盆里把热水端来。” 夏犹清赶忙同阿福一起过去,从火盆上取下一个陶灌,端到正屋的桌上来,杨大哥又拿了两个杯子请他们坐下,自己去另一间屋里拾掇,不一会儿回来道:“拾掇好了,天不早了早些去歇着吧。” 夏犹清道谢进了屋,沈徵抱臂跟在后头,却低声在夏犹清身后道:“我是不得已才跟你住一起的,你休想占我便宜。” 夏犹清扯起门帘扭过头去,却见杨大哥正在屋外瞧着他们俩,只好娇羞笑笑,对沈徵道:“天冷,快进屋吧。” 沈徵正纳闷,回头关门看到杨大哥,才明白夏犹清为何,又转过头来狠狠瞪她一眼。 这里山高树茂,天又冷,约莫是偏西北的地方,冬天还比现下冷得多,所以屋里并不如他们的家那样有床榻,而是搭了一方火炕,火炕比床大得多。 方才杨大哥还给烧了一桶热水,夏犹清去净面洗脚回来,坐回炕沿,才发现床上叠着的被子打开竟只有一条。 沈徵一骨碌便躺了进去,还十分贴心留了半边给她,却道:“有的人不想睡觉可以不睡。” 夏犹清狠狠瞪他一眼,却忽然听到门吱呀被推开,夏犹清赶忙爬到被子边上,小宝抱着个大被子进屋道:“我爹爹说怕你们冷,让我再送一个被子给你们压脚。” 夏犹清赶忙接过来笑道:“多谢你啦,也谢谢你爹爹。” 阿福摆摆手道:“你们插门吧,我走啦。” 夏犹清下去把门插起来,回来便见沈徵蒙着被子背对她一声不吭的,夏犹清便也把被子铺好在另一边睡下。 在山里困了这么久,吃不好睡不好,一旦能歇下便睡得香极了。可沈徵却没敢睡沉,虽说是他们来别人家投宿,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听着那边隐隐传来了呼噜声,沈徵才敢闭眼,可看到夏犹清在旁边,便又睡不着了。 他起来趴在夏犹清身边,轻轻唤了声:“夏犹清,我知道你没睡。” 夏犹清仍闭着眼,被子轻轻起伏,沈徵便伸出手来在她脸上捏了捏,还是没动静。 他得意看她一眼,便把夏犹清托到自己被子边上,躺好把她手搂在自己腰上,脑袋按在胸口,这才满意睡下。 第二天夏犹清迷迷糊糊要醒,觉得有点热,一翻身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趴在沈徵的身上…… 沈徵还装模作样,故意一脸惊讶看着夏犹清,夏犹清赶忙爬起来,沈徵还不说什么,只皱眉看着她,一边啧啧出声。 夏犹清不敢看他灰溜溜爬了下去,她睡觉是不老实,没想到已经不老实到这种地步了。 外头杨家父子也已经起床了,还给他们烧了饭菜,他们留下吃了饭又和杨大哥说了会子话,答应了小阿福一桩事,便趁着天好往县城里去。 还好运气不错,半路上遇到了一辆往县城里去送货的板车,沈徵跑跟人家瞎掰了几句便让车主答应他们上了车。 夏犹清没想到沈徵没有说什么风凉话,反而把她小心翼翼接了过去,夏犹清刚坐下,狼也顺势跳上车。 拉车大哥笑道:“你家这大狗长得真像狼。” 沈徵笑道:“是呢,不过乖得很。” 狼十分不情愿呜一声,已经有七八分像狗了。 真是堕落,夏犹清暗暗哀叹,又听大哥道:“小娘子,你夫君真惦记你,去吃席都舍不得差你一口,若不是听说你有身子,我平日里可不愿意拉闲人的。” 夏犹清笑着道谢,沈徵还煞有介事道:“大哥过奖,小事小事。” 午前到了县城,找到了往州府去的车,谈到价钱的时候夏犹清突然想起件要紧事,赶忙把沈徵拉走,沈徵嗔道:“拉拉扯扯做什么呢?你不会不想走吧。” 夏犹清无语:“对,我不想走,你自己走吧。” 沈徵这才惊道:“你不会也没钱吧。” 第23章 套白狼   太阳越来越高,行人来来往…… 太阳越来越高,行人来来往往,夏犹清坐在一块青石上唉声叹气,沈徵蹲在一边摆弄一截狗尾巴草,一时手欠便插在了夏犹清头上。 -- 第29页 夏犹清发丝生得丰盈,被他摆弄了头发也毫无所觉,仍继续捧着脸坐着想法子,她身上的值钱玩意儿早被番贼拿走了,从这里到回家去一个人十两车费也未见得后,再加上吃喝等花销,她得赚个五十两保底吧,可手里身无分文,想做什么赚钱也没有本钱,靠刷盘子洗碗,怕是回去她爹妈头发都要白了。 她正垂眉发呆呢,却见眼前一双绸布靴停了下来,抬眼一看,是一二十来岁的男子,生得油头粉面,满眼猥琐正上下打量她,可还未等她开口,这油粉便冲着沈徵道:“这是你妹子,怎么卖?” 沈徵紧促眉头抬起眼,有些疑惑瞪着他问:“你说什么?” 油粉啧声道:“不是你妹子是你婆娘?啧,二手货可没那么值钱了,不过模样这么好,我也舍不得不收,三两银子,跟我走吧。” 夏犹清也是才听出来他这话竟是在说自己,沈徵便已一脚踢了过去了,把那人当即便踹了个四仰八叉,又跳过去一脚踩在他脖子上,扯着领子一边抽巴掌一边骂道:“你爹才二手货呢贱货!三两银子我给你爹在猪圈刨个粉,埋你们一家臭/杂/种!” 他下着死力气踩那油粉的脖子,万一真出了人命也是大麻烦,夏犹清赶忙过去拉他,那油粉的小跟班却没上来救人反而鸟悄跑了,定是去叫人了,夏犹清赶忙扯着沈徵腰带把他拎走,沈徵打够了也不会傻到坐以待毙,跟着夏犹清在小城里兜兜转转绕来绕去,终于躲到了一个街口。 虽然把那人打够呛,沈徵自己也闹得灰头土脸的,夏犹清实在看不下去,从他头上摘下个草叶,这时过来一个衣着不错的婆子,本从他们俩身边路过,瞧见夏犹清却突然站住了脚,好好瞧瞧夏犹清道:“这,这小娘子,家里出了什么难事缺钱。” 夏犹清纳罕:“是缺钱,不知婆婆怎知?” 婆婆失笑道:“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不缺钱怎会卖身。” 夏犹清更惊讶了:“婆婆怎说我要卖身?” 婆婆指指她头上的狗尾巴草,道:“不卖身你们俩拿这个逗着玩呢?” 夏犹清抬起手一摸,却被沈徵先一步从她头上摸了下去,婆婆摇了摇头便走了:“这年头的年轻人……” 夏犹清回头看着沈徵,沈徵连连后退摆手道:“我也不知道他们这插狗尾巴草都算卖身呐!” 夏犹清却一笑,对他道:“你过来。” …… 下个街口,沈徵和狼,一人头上插了根狗尾巴草草蹲在街边,可惜沈徵行情不怎么好,过了许久都无人问津,好容易过来两个慈眉善目的大姐,却啪啦丢了几块铜板到他面前。 沈徵一边把钱揣起来急道:“我不是要饭的,我真不是要饭的!” 两个大姐互相看了一眼:“怎么生得这样好,却是个傻子?” 另一个道:“没点毛病他娘子也不能把他卖了吧。竟还有这样狠心的女子……” 两人摇摇头走了,沈徵拿出铜板道:“去买两个糖葫芦吃。” 夏犹清却一把拉住他,将铜板从他手里掰了出来道:“不如…你继续去要饭试试?” 沈徵气得扭头就走,夏犹清和小狼一个拽衣裳一个咬裤腿,这时却见巷子里也出来一对夫妻,妻子拽着丈夫边哭边骂道:“你这该死的要账鬼!家里就那么几个钱,全让你送到这些个烂窟子里去了,有你还不如没你,你死了我当寡妇都比如今强!” 旁边的娃娃也跟着抱着大人腿,那男子却瞧着沈徵,一脸同是天涯沦落人。 沈徵胳膊一抬将夏犹清搂过来,理直气壮瞪回去:谁跟你同是沦落人,我可是个好东西。 那妻子啪一巴掌抽过来:“你个死货还敢看人家小娘子!” 沈徵一把将夏犹清的脸挡住,那一家人吵嚷着离去了,目送他们离开,夏犹清把他手拉下来,对他道:“我找到赚钱的法子了。” 沈徵赶忙捂住衣襟道:“你万一真把我输了可就血本无归了。” 夏犹清拽着把他推进了赌坊。 …… 方才沈徵一个屠户摊子把狼抵在那借了十文钱,加上方才讨饭讨到的两个铜板,揣在身上来到屋里。 屋里吵吵嚷嚷乌烟瘴气,沈徵溜溜达达走到了一处骰子桌旁,瞧了一会,见起注是五文钱,便停在了此处,按着夏犹清说的,把几枚铜板押在了人多那边。 为了吸引更多人投钱,一开始赌坊会安排两个冤大头和大多数人押的方向相反,如此开局大多数人能赚到钱,尝到甜头便更容易投入进来,此后一发不可收拾,总觉得自己还会翻本。 果然,沈徵按着此法子下了五把便赚了四把,十几文钱便翻到了两百多文,沈徵拿在手里掂了掂,揣了一半到袖子里,很快庄家便又开始让下注。 但此时无人离开赌桌,沈徵见着此时混乱便要悄悄离开,立时便过来一人拦住他道:“小哥,不继续玩玩了?” 沈徵指了指留在桌上的一小堆铜板笑道:“还回来呢,出去解个手。” 谁走了会不要钱呢,那人便信了沈徵的话,沈徵笑了笑推开那人离开,揣着还剩下的一百多文又来到远一些地方的另一桌,这桌下注的本钱更大,仍如此法炮制,只赢了三把手里便有了七八百文。 不过继续再这么赚,让赌场发现了还不得被打死,沈徵便收了手,绕了两圈来到了打牙牌的地方。 -- 第30页 看着这些全是点的牌,沈徵已经开始晕了,但不要紧,他到这就是来输的。 第24章 冤家路窄   牙牌一寸半的宽,两寸长…… 牙牌一寸半的宽,两寸长,整整齐齐码成双层四摞,沈徵把看起来鼓囊囊的荷包往桌上一放,那几人看了他一眼,笑道:“呦,兄弟,瞧着眼生啊。” 沈徵将两枚骰子用手指捏起,也笑道:“做生意路过,闲得无事来过过瘾。” 一听他是做生意的还是外地人,那几人便更欢喜了,互相使个眼色,点头道:“做生意的财运好,我们可得小心呐。” 沈徵暗自得意指尖一转,骰子滴溜溜在桌上转了起来,那三人见他胸有成竹,都目不转睛盯着,结果轱辘一停,一个一,两个二…… 那三人险些有些忍不住笑出来,一人赶忙道:“宁挨千刀剐,不胡第一把,兄弟这是好手气。” 谁点大谁坐庄,坐庄明里暗里还是有优势的,他这个点数,想比他小也难。 虽是有人出来打圆场,沈徵脸也有些挂不住,不过仍装作不甚在意,对面的人随手一执,四五六,便坐了庄,最先摸牌。 牙牌的玩法不算太复杂,不过就是比大小,只是判断大小的法子有些讲究,有的玩法一人四张牌,分成两对分别与庄家比大小,不过此法不够利落,在小赌坊里每人只分两张牌,牌面分文牌和武牌,文牌从大到小为天地人和等,武牌则只有点数,文牌比武牌更大,一对比两张不同的更大,诸如此类规矩,大为胜,小为负。 沈徵将分过来的两张牌按在手指下。 庄家先开牌,对面的人也没有磨蹭,掀开了一张地牌,沈徵便也利落一翻,是一张天牌。 那两人都是武牌,看着沈徵的牌笑道:“兄弟这手气旺,开门红。” 庄家瞧着也有些紧张了,使劲捏着翻来,另一张竟也是地牌,沈徵赶忙也把另一张翻过来,只是一张武牌里的杂六。 即便天大地一头,可人家是一对,沈徵气得把牌一推,不情不愿从荷包里拿出一百文。另两人也都没有比过,乖乖掏了钱。 沈徵却摇头道:“第一把不赢也罢。” 可后头虽沈徵也偶尔赢回一些,又很快输了回去,偏他还经常摸到单张的大牌,输了更令人遗憾恼火,不愿认输,再加上那两人不住拱火,沈徵已把最后一串钱都输了,却还是不服气。 庄家却道:“兄弟身上的钱既已没了,还是家去吧,或者明日取了钱再来。” 沈徵却不服气道:“你等着,我让我兄弟送钱来,今天我还就不信了!” 那几个人赶忙劝道:“兄弟赚钱也不易,今日还是收手罢,虽说这赌钱是瞬间便能翻盘的……” 他们这哪里是劝,分明是在故意拱火,沈徵便顺他们的意更加不服气,“你们别走!我兄弟马上就来!” 沈徵来到门口,见到了已把衣裳换成男装的夏犹清,沈徵过来低声道:“真弄来了,哪里来的?” 夏犹清低声道:“和一个姑娘换的,她拿了我的衣裳把她弟弟的给我了。” 夏犹清的衣裳都是丝绸裁制,换这么一身棉布衣,自然是好换的。 沈徵低声对她道:“得手了,同我来吧。” 那三人正嘀嘀咕咕,便见沈徵还真又回来了,还领了个眉清目秀的小个子少年。 夏犹清气道:“哥哥,你怎又赌钱!” 沈徵讪讪道:“输都输了,说这话还有什么意思,你快把剩下的钱拿出来,我下把便翻本了。” 夏犹清却捂着荷包道:“不成,打死也不能给,你把你身上的钱都输了,还不知回去怎么和父母交代呢,你是亲生的自然任性也无妨,我却又要挨打了!” 沈徵一把抓住她便要抢,夏犹清真抱着钱袋死不撒手。 那些人怎么舍得眼见的肥羊挣跑了?这时,方才对面那人便道:“小兄弟不要急呀,赌钱本就是个运气事,也许你哥哥手气不好你却好呢,不如你也来试试?” 夏犹清赶忙摆手:“我哪会这个,我连骰子都没摸过。” 三人一听眼泛精光,七嘴八舌便把夏犹清说得到了赌桌旁。 夏犹清捏起骰子,为难地小声问道:“丢在桌上便可?” 那庄家道:“是,这东西全凭运气,玩过与没玩过都是一样的。” 可夏犹清一捏,便发现了她手里的骰子一个角更沉,可骰子本来便轻,一般人可是察觉不出的,如此不会转的人,怎么转都是小数。 夏犹清手指一捻,骰子磕磕绊绊被扔在了桌上,弹来弹去,竟是三个六。 那三人惊讶,却见夏犹清仍诚惶诚恐的模样问:“这是输还是赢了?” 这八成是新手运气好!那三人便继续道:“这个不算输赢。” 那分牌的将一摞两张骨牌推到夏犹清面前,夏犹清用指甲小心摸了摸牌的背面,又伸手摸了摸那些码在一边的,被分牌的人呵斥赶忙收回了手,问:“这些都是一样的?” 对面那人道:“自然不一样,不过都是打乱的,谁也不知是什么牌,全看谁的手气好。” 夏犹清认真点点头,把牌一翻,两张天。 “这算大还是小?” 沈徵一把将他们三个面前下注的钱都搂了过来。 不过那三人怎么可能轻易放他们走,夏犹清只好继续留下又摸了几轮,果不出他们所料,几把便将前头赢的都输了回去。 -- 第31页 现下夏犹清手里只剩下赌最后一把的钱,可她却又拿出了一个钱袋,沉甸甸放在桌上,咬唇道:“不如这把我把这袋钱也押上,这次手气一定好。” 那几人见夏犹清上钩了,也纷纷加了注,忽悠她安心掏钱,摇骰子摸牌,她紧紧将牌扣在桌上,沈徵却突然道:“我去趟茅房。” 那三人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偷偷摸摸把钱带走便没有理他,夏犹清则趁机把牌换了,赶忙装作惊道:“又是两张天!” 三人吓了一跳,回头赶忙把牌捻开,却是一张杂七一张杂八,都是差牌还不成对,那人把牌甩在桌上斥道:“你这可是炸胡!炸胡要赔十倍。” 沈徵却半路跑回来拿了方才夏犹清放在桌上的钱就跑,其中二人赶忙带着人去追,夏犹清被一人扣在桌旁,沈徵跑到半路把那钱丢到院外引那二人出去,又折返回来把他们三个的钱也都卷跑了,那唯一剩下的便也带上赌坊里的人去追沈徵。 沈徵把钱丢在方才和夏犹清说好的花盆里自己将那一人引开,夏犹清便赶忙去捡,沈徵也已经甩脱了那人几步,兜过来拉起夏犹清就跑,可到了后门,却看到了方才被沈徵揍了的那个油粉,情急之下,看到马厩后是隔壁客栈的茅房,沈徵便拉着夏犹清一闪身躲了进去。 夏犹清被背着拽进来,还没来得及捂鼻子就被沈徵一把捂住了眼睛,紧接着便听啊地一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茅房有人还闯进来?!” “我不干净了!” 第25章 慧眼识珠   “找到了没有?” …… “找到了没有?” “没有,再去那头瞧瞧!” 外头人吵吵嚷嚷,顺着沈徵方才引的方向跑去,夏犹清被他紧紧捂着眼睛,夹在墙和他之间。 只听见身边一仿佛还似少年的声音道:“你们是什么人,有没有素质,进之前都不敲门?” 沈徵回头挑眉斥道:“不许出声,把裤子穿上!” 那人一边把腰带系好,赌气道:“我还没脱下来呢,刚解开腰带你们就进来了!” 沈徵松开了夏犹清,她偷偷从沈徵手臂边上看过去,竟是个锦衣俊俏的小公子。 这小公子见夏犹清往这边偷瞄,却忽然玩味一笑,“哎,我说,这茅房里只一个坑,你们两个一起进来,是想干什么?” 沈徵一把将夏犹清脑袋按了回去,回头道:“你说呢,平日你在茅房干什么,吃饭?” “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心呢!”这小公子气得脸通红,正要骂回去,却听门外有人过来,沈徵一把抽下他的发簪抵在他腰后,低声道:“知道怎么做吧?” 门突然便被大力向里推,这锦衣公子身子一僵赶忙在里头抵住门,从门缝瞪着门外的人呵斥道:“什么人?有没有素质,怎么不敲门?” 门外赌坊那人却赶忙弯腰赔不是:“小的不知是岑照公子,不过,岑公子可见有人进了茅房?” 岑照又骂道:“我在茅房里让别人进来干什么,难道要请两个人进来吹拉弹唱?” 那人被骂得灰溜溜作揖跑了,沈徵把簪子一收又插回他头上,岑照摸了摸簪子,却回头问道:“这位大兄弟和小兄弟,你们如何得罪赌坊的人了?” 沈徵自己没想出来便一把将夏犹清拉了过来,夏犹清便一脸为难道:“还不是赢得太多,他们觉得亏了,不许我们兄弟俩走,方才也是一时情急,并没真心想伤你,不过还是我们失礼了,望公子海涵。” 夏犹清一边说话,岑照越发凑近瞧着夏犹清,沈徵一把将夏犹清拉到身后,岑照却抬起头看着沈徵道:“你们是亲兄弟?生得可太不像了,还不如我和这大兄弟生得像。” 像可就怪了,夏犹清便摆手道:“不是亲兄弟,我是捡来的。” 沈徵偷偷撇嘴,岑照却认真点点头,忽又对夏犹清咧嘴一笑:“你们说,方才在赌坊赢了钱,他们又不许你们走才闹起来?他们如此兴师动众,赢的准不是小数,赢了多少?” 夏犹清伸出手指比了个八,岑照嗤道:“八两银子就急眼,这赌坊愈发不行了。” 夏犹清道:“是八十两。” 岑照一听,惊得问:“你们押了多少本金赢了八十两?” 夏犹清又伸出手指,指尖纤细白净:“八文。” “我滴个乖乖,怪不得人家要揍你们。”岑照一边惊叹想把夏犹清的手指按回去,被沈徵一巴掌抽了过去,岑照偷偷瞪他一眼收回手,对夏犹清道:“你们是外地人?我也常来这附近转悠,从没见过你们。” 夏犹清便又道:“对,我和哥哥做生意回来路过此处,不过很快就离开了。” 岑照却道:“你们是做生意的?我这有比好买卖你们做不做?” 夏犹清探究看过去,岑照便道:“你们教我打牌,我给你们一百两,如何?” 沈徵摇头道:“没兴趣,不缺钱。” 岑照又道:“一天一百两?” 夏犹清赶忙按住沈徵道:“包吃包住日结学会后有三成奖金?” 岑照高兴拉着夏犹清道:“成交。” “那你们不用躲了,跟着我走就是了,他们不敢找我麻烦。” 岑照哐一下推开门先出去,走出几步沈徵在夏犹清身后不高兴道:“八十两够回去了,为何还答应他?” -- 第32页 夏犹清抬眼看他道:“不答应他要在茅房躲到什么时候,先和他离开这再找机会走不就是了。” 沈徵闻言抿嘴一笑,微低下头道:“我还以为你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呢。” 夏犹清瞪他一眼,沈徵又嘀咕道:“怎么真觉得他有点像我年轻的时候。” 夏犹清懒得理他,果然跟着岑照赌坊的人便都让开了,来到街上他们便认了路,只要再走一段便可去城门附近,买好车马水饭雇上车夫便可离开了,刚好前头岑照的小跟班过来了,岑照在和他说话,沈徵便趁机拉着夏犹清闪身离开,岑照毫无所觉。 虽然在这只待了两天,仇人倒结了不少,两人从小道绕来绕去往城门去。 如今终于要脱身夏犹清终于顾得上发愁了:“不知我哥哥怎么样了。” 沈徵道:“他们等着抓他回去邀功呢,半路死几个同伴都不会让你哥死。” 这倒也是,夏犹清稍稍放心些,突然又停下,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泥人来,对沈徵道:“我们答应阿福在城里找找她娘,还没有去呢。” 沈徵摇头道:“哪里找得到,那位杨大哥趁阿福不在时和我说过他妻子早亡了,阿福却同我们说他娘在城里做工几年不回家,他爹却找不到让咱们替他找找。” “难道是阿福他娘已经过逝,杨大哥怕阿福难过才没有说?” 沈徵却道:“还有可能活着,但不回家。” 活着却不回家,八成是改嫁了,所以告诉阿福母亲出去做工倒也说得通。 如此怎么和阿福说,都是让他再失望一遍,或许他长大了自己就会懂了。夏犹清只好把阿福那小泥人又放了回去,对沈徵道:“我去给阿福买着好吃的,杨大哥家里有条狐狸皮,想来近日会来卖,我把东西寄放在方才见那皮货铺子那,让那铺子的掌柜交给杨大哥,都是常见的熟人,想来那掌柜可以托付。” 沈徵看着她点点头,随她往点心铺子去,可走出街口突然看到一个告示牌,沈徵赶忙拉住她,上头竟然画着两张番贼的画像,写着三日前邻州捕获一伙番贼,抓住了十个跑了两个,如有见到画像上番贼的行踪,定要上报。 可沈徵神色却凝重起来,拉着夏犹清躲到一边隐蔽处道:“走不了了。” 第26章 图谋不轨   番贼既已被捉,只两人被…… 番贼既已被捉,只两人被追逃,夏渝也被当做沈徵救了出去,夏犹清松了口气,可沈徵又继续道:“跑了那两个至今没被捉住,定是已逃回了西番,我的手下将夏渝救出去时,番贼定也知道他们认错了人,回到西番同他们的人细说此事,定会回头来捉我。” 说得有道理! 那继续待在他身边不是很危险,夏犹清低头盘算自己一个人跑路的可行性。 好像没有可行性。 大概没被半路的番贼土匪劫道,也要先被沈徵掐死,她悄悄摸了摸心口,抬头看他道:“所以先留在此处以静制动,再想办法联络你的手下?” 沈徵却看她问:“你不想自己赶快逃?” 夏犹清道:“番贼也认识我,我怎么可能自己逃呢。” “算你聪明,”沈徵抬起眼看过去,又道:“也只好再留些日子了。” 夏犹清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钱,为难道:“可我们似乎还是得换个地方才活得下去。” 毕竟在这已经快把地头蛇得罪遍了。 可正说着话,却见旁边岑照拎着袍子着急忙慌跑了过来:“师父,你们怎么跑这来了!这也不是去我家的路啊!” 这不就是个现成的靠山?有的吃有的住,不用担心被寻仇,或许还能联络沈徵的人,夏犹清对沈徵使了个眼色,沈徵立即心领神会,上前对岑照道:“小公子,你走得那么快,我们没跟上。” 岑照比着身后乐呵呵道:“没关系,我带了马车来。” 果然这岑照不是一般人,那马车是官眷的规格,想来家里不只是富庶,长辈还是做官的,可这马车过于华丽若在京城招摇都得被弹劾的程度,不过这里天高皇帝远,想也无人为这种事跑到京城去诉。 可在上马车之前夏犹清才想起来那狼还在别人那押着呢,赶忙和岑照说去赎了回来,把它接上又上了马车的夏犹清还以为要多远,结果才在车上坐稳,屁股还没热岑照便道:“师父,我家到了!” 夏犹清挑开帘子一看,是一座宅院的后门,虽是后门也可瞧出其宅院的宽阔整肃。 下了车,岑照的小跟班非常有眼色先把其他侍人支走了,岑照将夏犹清和沈徵领到了一个宽阔的院子,进到院子里来先是一个小花园,再里才是正屋。 岑照领他们转了一圈进了正屋,拍着自己的大床道:“我与师父一见如故,今夜师父便同我在这歇下如何?” 夏犹清赶忙道:“不必不必,不必客气。” 岑照却道:“师父是怕沈兄孤单?那我们三个睡一处也使得,看这床这么大,三个人睡也很宽裕。” 沈徵看他一笑,搂过夏犹清道:“岑公子还是不必客气了,我弟弟睡觉不老实,我们两个一起睡了许多年睡惯了。” 若是反驳了沈徵,便无法搪塞岑照,夏犹清也只好点头:“正是如此,我同别人睡不惯。所以要辜负岑公子盛情了。” 岑照颇为遗憾叹了口气,却道:“哎,还特意让人给你们安置了两间客房呢,可不知你们有这样的习惯,我这就让人给你们搬到一间去!” -- 第33页 夏犹清一把拉住岑照道:“既然如此,便不必……” 岑照高兴道:“那我搬去同师父一起住!” 夏犹清咬牙笑道:“我是说,多谢岑公子费心。” 安置好了房间,岑照说第一日来要先为他们接风,盛情置办了一大桌酒席,结果自己喝了两小杯就倒了。 岑照被拖走,夏犹清只好和沈徵一起回去,可屋里只有一张床。这里的天又冷,地上也睡不得,夏犹清有些为难,虽然说也不是没有……但毕竟…… 这时侍人在门外道:“夏公子,沐浴的热水已备好了,公子可以过去了。” 夏犹清赶忙应了声,便拿上了新衣裳去了隔间的小屋,屋里热气腾腾,夏犹清脱了衣裳泡在热水里,整个人都被蒸得热乎乎才舍得出来。 一进屋便见沈徵正坐在隔间外,见她出来了才拎着衣裳走开。 见他离开夏犹清便先到了床上去,听着里头的水声,夏犹清一边坐在床边擦头发翻来覆去,听见他出来赶忙把头蒙了起来。 脚步声靠近,沈徵到了床边,只见她把脸捂得死死的,只见枕边露着一缕犹带水汽的发梢。 为了不同沈徵说话,夏犹清仍装作熟睡,却听沈徵轻轻叹了一声,然后把她的被子拉了下了,轻轻抬起她的肩膀将她头发缕到背上,拿着手巾盖在她肩上,又用另一块轻轻替她擦着头发。 他似乎小心翼翼,夏犹清却觉得油烹火烤一般煎熬,一动不敢动,闭着眼紧紧拽着被子。 终于擦干了,沈徵将手巾挂到一边,夏犹清悄悄在枕头上蹭了蹭,另一边的床褥一陷,沈徵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可又将她头发握了起来,好像是在编辫子? 原来他就是为了这个? 她还记得沈徵有一个说不上怪不怪的癖好,便是喜欢编辫子,但他自己的头发编着不顺手,所以沈徵和她熟了后,有一天来时看她侍女在替她编辫子挽发,突然凑到一边问她:“我能不能试试?” 夏犹清一时没好意思拒绝,以为他只是没怎么见过一时好奇,没想到手法十分熟练,后来才知道他是拿他们家的长毛哈巴狗练出来的,把一身的狗毛都编成了小辫子,那小哈巴狗不知又去哪里蹭了一身泥,回来看着和个小怪物似的,差点把他娘吓死。 沈徵他娘和她说了以后,夏犹清才知道他原来有这个毛病,岂不是拿她头发当狗毛,于是她便不同意了,夏犹清头发又比旁人好,沈徵一看见她头发便手贱,每次都省吃俭用拿着钱买了吃的上供贿赂她。 所以今天也是如此图谋不轨,可才察觉他编到了发尾,他便又轻轻散开放到了她枕边,销毁罪证让她以为他并没有干过这件事。 夏犹清躲在被子里悄悄瞪了他一眼才扭过头去睡了。 …… 次日一早,夏犹清又觉得有些热,迷糊中听见床边有动静,还以为是沈徵,可不对呀,她身边明明还有人,刚睁眼便见岑照抱着枕头乐呵呵道:“师父,你醒啦,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第27章 手艺人   一睁眼,夏犹清都不知是看…… 一睁眼,夏犹清都不知是看到岑照更迷惑,还是自己趴在沈徵身上更迷惑,沈徵一把将她塞到被子里,岑照却还往上爬被沈徵一脚踢了下去,岑照扑通一屁股墩跌在地上,不高兴道:“大家都是男人嘛!你们的床我有什么上不得?” 沈徵皱眉嫌弃道:“跟你又不熟,都是男人也没有一见面便一起睡觉的,你不认生我还认生呢。” 岑照却没生气,笑嘻嘻道:“说起来也是怪事,我一见面便觉沈兄亲切,更喜欢师父,互相瞧着顺眼,便说明有缘。” 沈徵白了他一眼起身将岑照拎出屋子,嘭一声关上里屋的门:“谁跟你互相瞧着顺眼,不过为了赚你几个钱罢了。” 夏犹清在屋里赶忙爬起来把头发衣裳收拾好,这才过来推开门,道:“岑公子你放心,虽是为了赚钱,我一定会好好教你的。” 这边才梳洗好,那边岑照便已派人来叫他们吃早饭。 夏犹清先进了屋,沈徵跟在她身后,便见岑照身边围了一群伺候的人,岑照见他们来赶忙笑道:“师父沈兄,来快坐下!” 可夏犹清进屋后却对岑照道:“公子,昨日来得匆忙,不知府上官人娘子可在,我们可要去先见礼?” 不过夏犹清这话问得却有些心虚,让人家爹娘知道她来教人家儿子赌博,不把她打死就不错了…… 没想到岑照道:“师父不必客气,我爹好两年没回家了,我娘也去了舅舅家,得几日才回来呢。” 这时来了两个周到的小侍女十分有眼色请他们落了座,夏犹清便和沈徵在这方桌的一边坐了下来,岑照立即扯过碗坐到了夏犹清对面,夹起个小酥饼就要往夏犹清碗里放,夏犹清却觉得颊边一冷,扭过头去便见沈徵余光瞄着她,好像在说你敢吃一个看看。 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回家还要指望沈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岑照不知她是女子,顺势接了以后若更有什么举动她更不好躲了,她便只好对岑照道:“抱歉岑公子,我小地方来的认生,不惯旁人如此盛情……” 岑照只好把酥饼塞回自己嘴里,沈徵这才收回了眼睛,夹了只汤包放在她碗里,岑照看着沈徵这出竟道:“师父和沈兄虽不是亲兄弟,感情可真好……” -- 第34页 夏犹清把包子咽下去十分惊讶道:“有吗?” “关系好到这么大年纪还睡在一起,难道还不好?” “咳咳……!” 夏犹清被呛得险些噎住,沈徵没好气在她背上拍了两下,岑照赶忙递过水去,沈徵伸手接了过来,夏犹清抱起来咚咚两口,拿杯子掩饰她的慌乱。 真是活久了什么话都会听到,以前人家都说她和沈徵是冤家……连算八字的都说虽不至于谁把谁克死,但凑到一起便是劫,还是两个祖父逼着人家老道士把词改了的。 岑照哪里知夏犹清想什么,仍一脸艳羡继续道:“我便没这么好的兄弟……” 夏犹清便顺着接话:“可瞧着府上应是家大业大,岑公子竟没有兄弟?” 岑照道:“我亲娘生的只一个大我五岁的姐姐,我十二岁时便嫁出去了,如今都有五年了。其他的,府上只一个妾室生的妹妹,三四岁话都说不利索,舅舅们家的兄弟又都在京城,府里整日只我一个,实在无趣得很。” 夏犹清却道:“岑公子,我们是外人,怎么这样便把家底都倒出来了。” 岑照也笑道:“我知你们不是歹人,若不然以沈兄的身手,那日在茅房直接宰了我拿钱跑了多方便,且我们家这般模样一看就不好惹,你们若不怀好意怎么敢跟我回家。” “这也有理。”夏犹清笑了笑,这小公子虽单纯热情倒也并不傻,还有些孩子气模样。 夏犹清忽又想起沈徵说岑照有些像他十几岁时的样子,不过沈徵说像,他自己倒不一定真的觉得像,他说像他就是夸什么好看的意思,路边看个窝瓜,觉得窝瓜长得齐整他都要说一句这窝瓜长得像他。 他从小便奇奇怪怪脑筋不大正常,时间久了见怪不怪了。 她在心里编排沈徵一顿,饭也吃完了,又漱了口喝了茶,通体舒畅神清气爽,便开始了她的正经事,打牌。 她那天可不是撞大运,而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她外祖父当年祖上可是开赌坊的,虽然不如昨日那家那般黑心,可后来娶妻生子,突然悟了,觉得这些还是有些损阴德,便金盆洗手改做别的生意,可一身的好本事无用武之地,教给孙儿又怕小子们以此做坏事让人打死,可看夏犹清这么乖乖的小女娃,了不起长大和姑嫂们打牌,便在她不会说话时便抱在怀里教,是以她轻易不和人打牌,不然怕是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牌桌前,岑照搓了搓手,认真给夏犹清鞠了一躬坐了下来,沈徵坐在他们俩中间,夏犹清利落把十张骨牌一抹,皆面朝上,对岑照道:“来,记下每张牌的位置。” 岑照惊道:“为何要记这个,不都是旁人来洗牌发牌的?” 夏犹清道:“自然是在他们洗牌的时候记下,只要记得那几张大的码在哪儿,方便你把它换到自己手里来便是了。” 岑照一脸震惊:“换,换牌……原来是靠作弊?” 夏犹清坦然道:“自然是,赌坊里的人也作弊,你也作弊,这不便又公平了。” 岑照被说得有些晕,夏犹清看他似还有些疑虑,便道:“我们先来玩一局,玩个最简单的。” 这个玩法叫做拆乌龟。 三十二张牙牌中,其中两张是单牌不成对,其余皆可成对。将牌打乱码好均分每人各取十六张,现将手中的对子拿掉,将牌背面朝上放好,之后比骰子点数,大者为先手,从对方牌里摸一张,放到自己的牌里,若又有对则又可以拿掉,然后对方再从自己这边摸一张,以此轮下去,这两张单牌最后到了谁的手里,谁便是乌龟。 这个玩法多用来哄小孩,是以岑照还觉得夏犹清太看轻他,况谁也看不见谁的牌,又没什么技巧可言,谁输谁赢可不一定。 可在当了第八次乌龟后,岑照终于服气了,可又没看见夏犹清动过任何手脚,便虚心请教,夏犹清看着沈徵对岑照笑道:“很简单,他看见你的牌告诉我的。” 岑照想退钱了。 夏犹清解释道:“作弊哪有什么高低,能赢便是有用的,凭运气谁也不能做常胜将军。” 于是岑照开始老老实实学记牌偷牌,假装去解手然后让小跟班捣乱扔掉人家等着凑对的九饼,脸不红心不虚的拿一个六饼一个八饼装一对这种事。 虽然听起来非常龌龊低级,但和普通人玩却经常能赖掉,这和岑照想象的并不一样,原来这没有什么真正的高手,只是看谁鸡贼手快脸皮厚同伙多…… 不过这些也要勤学苦练熟能生巧,一半天是学不会的,一晃到了午间,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进了屋来,岑照便捏着筛子道:“李婆婆,这两个是我的友人,请厨上备了好饭来。” 李婆婆哎了一声应下,吩咐了小侍女去传话,端了茶水放到他们桌上,岑照便顺口问道:“李婆婆,我娘几时回家?” 李婆婆道:“快了,要不了十天半月。” 岑照嗯嗯应下,和李婆婆又搭了两句闲话,突然高兴大声一句:“师父师父,你瞧,这是果然是两张天,我记住了。” 夏犹清放水,半天终于给他赢了一次,便拿起荷包道:“愿赌服输,输你两个铜板。” 岑照笑嘻嘻伸手:“快拿来。” 夏犹清一边掏钱,却听门外又有人来,一个年轻女子做小妇人打扮,怯生生在门口道:“妾莲香请大公子安,我想寻李婆婆说句话。” -- 第35页 李婆婆没好气甩着手出去,夏犹清余光扫过,可不像侍女也不像主子,又见李婆婆态度她应不是岑照的屋里人,想来应是岑老爷的人了。 人家家里事自是不闻不问的好,夏犹清仍回头掏荷包,可荷包里装了许多东西铜板都在底上一时还不好拿,沈徵便把荷包拿了过来,直接底朝天哗啦啦倒在桌上,可忘了阿福的小泥人在里头。那小泥人吧嗒一弹掉在了地上去,咕噜噜往门口滚去。 这可千万不能摔坏了!夏犹清赶忙追过去要捡起,却有人先一步将小泥人捡了起来。 她抬头一看,竟是莲香。 莲香拿着那小泥人却并没有交出,虽极力压抑可仍可听出声音中的急意:“公子,不知这小泥人是哪里来的?” 第28章 我爹来了   眼前的女子柳眉杏眼,尤…… 眼前的女子柳眉杏眼, 尤其是唇生得剔透红软,竟是将三分的秀气更添到六七分来。 可夏犹清此时是男装,莲香便赶忙侧过脸去, 夏犹清也收回手低下头, 欲去取那小泥人,才发现脸上脂粉细致的莲香, 手指生得有些粗。 只要细养,肌肤自都养得过来, 可惯常做粗活的人指节变粗了,以后便是养尊处优, 手指也不能细回来了,一般大家的府上粗活都是仆妇和男侍人做的,小姑娘便是做侍女了不起端茶倒水铺床叠被, 哪里算得粗活,更何况这位莲香还是个侍妾。 夏犹清如此正想着, 李婆婆又瞪眼过来了, 莲香便没敢再出声,把小泥人放在夏犹清手里便匆匆退出去了。 捏着小泥人回来,听岑照问李婆婆:“她找婆婆什么事?” 李婆婆嗔道:“小孩子别瞎打听,不过是那几个狐媚子见大娘子不在家, 见天的作妖争风罢了。” 岑照便闭上了嘴不再过问, 夏犹清将小泥人又放回了荷包里。 午后沈徵在小院子里树下的石凳上靠着打盹儿,逼夏犹清给他赶蚊子,可这里的秋天都已经挂霜了, 哪里来的蚊子,她便搬了个软椅子出来坐在他旁边,一吹风树叶刷刷地响, 手掌大已苍黄叶子摇摇晃晃落了下来。 原来冷的地方树叶真是这样黄的,她捏着瞧了瞧,手指一弹扔到了沈徵身上去,掉一片扔一片,没多时沈徵都快被叶子盖了起来。 夏犹清有些无聊,闭目靠在椅背上又想起午前的事来,却听见院外有人踩踏落叶发出声响。 难道是岑照,夏犹清来到门边,见莲香正在院墙外踮着脚往里看。 夏犹清捻了捻荷包,将那小泥人握在手里走上前去,莲香注意到时她已到了眼前,险些一个趔趄,夏犹清扯着她袖子拉住,莲香便转身又要跑,夏犹清轻声道:“你是来找我?” 莲香顿下步子,回过头来却开不了口,夏犹清将小泥人拿出来摊在手心问她:“你可是见这小泥人精致,想问我哪里买的?” 莲香仍不出声,却已眼中泛泪。 如此夏犹清便已将猜想做了十分真,蜷起手指将泥人收起,道:“路过一个村庄识得一个小男娃,约五六岁大,模样可爱极了,养了一只小花猫,乖巧懂事,听他爹说已识字了,来年开春便送他去念书,离开时他听说我到县里来,将小泥人给我,让我替他找找他娘,把这泥人给她,让她早点回家。” 看着眼前再忍不住落泪的莲香,夏犹清再三犹豫,又将泥人摊在她面前,莲香紧紧攥着帕子,还是没有伸出手,道:“公子说得对,我只是瞧着可爱想问是哪里买的,想买一个去庙里求子,并不知公子的泥人是这般来历,多谢公子,是妾失礼了。” 夏犹清轻轻点点头,将泥人收回荷包便回了院里去,万事不可强求,莲香生得如此样貌,不甘心在村里做一辈子农妇想来这府里锦衣玉食也并非是甚不可想象之事,几年前她会割舍一切离开,几年后自然更不会想回去。 方才她又拒绝了小泥人,便是更加下定决心与过去一刀两断誓不回头。 没想到还是替阿福找到了他娘,只是他注定等不到他娘回家了。 将荷包收起走回院子里,沈徵捏起一片叶子弹到她脚底下,夏犹清看到埋头匆匆往屋里跑,糟了,忘了在他醒之前把树叶拿下来了。 前脚才进屋门,后衣襟便被拽住了,夏犹清赶忙回头道:“方才你猜我出去做什么?” “做什么?”沈徵果然放开了手。 夏犹清进屋倒了碗水,喝了一口对沈徵道:“也是巧了,今日来院子里院子里那个侍妾莲香,你猜她是谁?” 沈徵道:“不就是阿福他娘嘛。” 夏犹清惊道:“这么容易猜出来了。” 沈徵道:“没猜出来,是听见你在外头和她说话了。” 夏犹清轻轻叹了一声,沈徵道:“也无甚好遗憾,两滴眼泪并不代表什么,哪怕是真心的,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离开。” “若注定要离开,离开时是满心欢喜还是愁容满面又有什么分别。” 好像是没什么分别,所以他自己走的时候就和去串个门一样随意,实践出真知,有理有据令人无法反驳。 …… 又经过几日的勤学苦练,岑照终于能把骰子摇出六来了,心里高兴非要给夏犹清敬酒,她好容易才先逃了回来,走之前岑照还给她塞了一匣子桂花糕,只是桂花糕香甜味重,她不怎么好此口味,便放在了桌上。 -- 第36页 天很晚了沈徵才回来,夏犹清赶忙问:“找到人送信了?” 沈徵点点头坐下,取出个纸包放在桌上道:“旁人给我的,我嫌难吃给你吃吧。” 夏犹清瞥了他一眼,他赶忙转过眼去,打开是一个油纸包,里头两块火腿馅的酥饼。 好久没吃到这个了,虽晚饭吃的不少还是没忍住吃了,吃完竟有些撑,夏犹清往椅背上一靠,见油纸还丢在桌子上,这东西不好随意丢,蹭在哪里容易脏,看了看便将无油的那面朝外折好先塞到方才岑照给她装桂花糕匣子里,可合盖子的时候卡住了,夏犹清这才仔细看,这小金丝楠木的匣子十分精致,不过样子竟和她家里的十分像。 她家里有一对和这极像的小匣子,一个红木一个绿檀打的,是她母亲为她打嫁妆时沈家送了许多东西来,此为其中两样。 有的人家低娶时会在婚前往女方家中送些东西放在嫁妆里,为是迎亲的时候旁人看到女方嫁妆丰厚,是以女方家不缺钱男方家也送东西来是表看重的意思。 到了沈家后夏犹清拾掇东西见这盒子好也拿来装首饰,另一个被她装了收来好看的信封花笺纸,经常一起摆在妆台上。 虽木料不同,样子可真是像,若说是一套也使得,或许沈家那木匠师父是这里人去了南边的? 把匣子收好夏犹清便要去洗手,却听外头砰砰敲门,夏犹清还以为是侍女送什么,便打开了门,竟是岑照,岑照急急忙忙道:“师父!大事不好了,我爹要回来了!” “这么晚过来做什么!”沈徵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蹿夏犹清身边,岑照只得又道:“对不住了师父沈兄,不知怎得我爹突然回来了,我怕府上那狗腿子把咱们的事告诉他,到时怕他对你们…无礼。” 夏犹清自然也心虚,摆手道:“无甚,我们明日离开便是,只是教你这么几天,你应也知这东西尽是猫腻,日后可不要去给赌坊送钱。” 岑照赶忙拉着她袖子道:“师父你别走啊,我爹待不了几天就走。” 沈徵一把拉开他的手问看他,道:“什么意思?” 岑照赶忙道:“若师父和沈兄不嫌弃,便到我们家郊外的庄子上住住,只当散心,等我爹一走我再去接你们回来。” 既然还要在这留一段时间,自然还是去岑照说的地方更妥当,夏犹清也只好一副却之不恭的模样应下了。 走之前岑照说他爹晚上才能到,明日不必太早走,还要给他们送行,夏犹清百般推脱,应了一起吃一顿包子。 可眼见天越来越晚,夏犹清便道:“岑公子,我们还是早些走吧,真撞见了你父亲更是不好说了。” 岑照唉声叹气放下筷子,一步一磨蹭把他们往后院送,正走着突然听到后门那边传来声音道:“老爷,大娘子去了大舅家还未归家,大公子倒是在家,现下估计正在院子里读书呢。” “糟了,我爹,是我爹!” 岑照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左看右看,推开一个院门便把他们带了进来道:“你们先在这藏一会儿,这是我爹书房的后院,他才到家一时半刻不会来书房,等他进了正屋我就让人带你们溜出去!” 可这小院子不过一圈竹篱围栏,哪里藏得了人,夏犹清便见边上有一小屋上头落了锁,锁却是坏的。 岑照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将他们推进屋自己便急匆匆跑了。 虽说他们不是来干什么好事,怎么和做贼一样,夏犹清把门掩好进到屋里,发现这小屋应是许久无人来,一股子灰尘味,可这里看着甚是简朴,却并不杂乱,被人布置过一般。 茶碗,被褥,书册,竟然还有面铜镜,转了一圈便已看完了,沈徵却站在那盯着墙上看。 “这画上人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夏犹清也看过去,墙上是一副画像,画中是一明艳动人的少女。 那女子不过二八年华,头上戴着精致冠钗,一身华美的青衣绿罗裙。 可恍惚间,夏犹清头脑中突然晃过一个人,便道:“是不是有些像阿福他娘莲香?” 像是有些像,却比莲香更美貌不少,不过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自觉下笔时便美化了? 可这画还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来,夏犹清仔细盯着瞧,突然发现这衣裳头冠的样式竟像是婚服。 第29章 妖精   不知岑照怎么脱的身,没多时…… 不知岑照怎么脱的身, 没多时便溜出来把他们俩从后门送到了去郊外的马车。 坐在车上晃悠时,夏犹清还在想画像,这画像实在有许多让人不解之处。 衣饰设色虽有些怪, 却均是本朝的样式, 画里的少女神态举止都像描摹的真人而非仿古的仕女图,最奇怪的还是, 若那画中人真是阿福的娘莲香,她都已到了让岑照的爹喜爱到在书房专辟一间屋子挂画像的地步, 何以在家中如此唯唯诺诺。 沈徵似乎也在想着什么。狼趴在他们俩脚底下尾巴甩来甩去,可越来越有个狗样了。 趴了一会儿又不老实, 拿爪子东刨刨西刨刨,扒拉沈徵脚踝咬住他的靴子,被沈徵一把扯住了耳朵骂道:“怎么这么饥不择食呢!” 说完沈徵才觉得这话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恼羞成怒把它嘴捏上:“成天饿死鬼投胎似的,待会儿放你去山上逮兔子。” -- 第37页 这么一打岔夏犹清便忘了方才的事, 挑开车帘见外头山上金红交映漫山秋彩, 时有大雁从天上成行而过。车轮碾着落叶过去,不知不觉竟便到了郊外。跟着来的侍人在前领路,眼前青砖高墙乌木大门,可并非是豪奢的模样, 院子不大屋舍简朴, 侍人过来道:“我家公子说此处虽不华丽,却可以钓鱼爬山有趣得很,等老爷离开了, 他便来找二位公子。” 进到屋来见因此处不大也没人长住,平时只一对老夫妻在此处守着院子煮饭洒扫,屋里也布置得颇有些乡间意趣, 侍人指着屋门道:“我家公子吩咐把卧房给二位布置到了一间。” 夏犹清感到有些窒息,不过也只能认了,“你家公子真是有心了。” 侍人咧嘴一笑,又嘱咐院里的老夫妻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夏犹清把东西放进屋子里回到门口,见沈徵把狼把脖子上套了个绳圈栓在了大门口,在狼脑袋上拍了拍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对她摆了下手便走了。 昨日沈徵去和人搭话得知近日有一伙丝绸商贩要往京城方向去,今日便去城里把信交给他们,至于岑照看起来虽是单纯,可不管对他还是对他们,真实身份自然还是不透露更稳妥。 …… 沈徵去后院借了匹马来到城门附近,一个小商栈附近已有一帮商人在绑车。 他翻身下马,走到近处问:“敢问哪个是领头的?” 一个矮胖的男子过来道:“小兄弟什么事?可是要稍什么东西?” 沈徵将他拉到一边,取出封用腊封好的信来:“稍这个。” 那人笑道:“我们这捎东西贵呢,写信怎不寄过去?” 说着拿起来看了看,发现信封上一个字也无,沈徵这才抱臂笑道:“自然不是寻常的信。到了京城交给守城门的士兵,交代他拿给长官看便是了。” 那人一听说和朝廷打交道便有些犹豫,沈徵又道:“放心,不会叫你惹上事。” 那商人嘿嘿一笑,把信收了起来道:“如此便放心了,五两银子。” 沈徵笑了下点点头,把钱袋掏出来取钱,那商人一看乐了:“小兄弟看着年纪不大,闺女都会绣花了?” 沈徵嗤道:“哪里看出是我闺女绣的了?” 那商人惊道:“嚯,这猪绣得这么粗糙,不会是你娘子绣的吧!” 沈徵瞪他一眼把钱塞在他手里,又另外拿了些散碎钱道:“路上打个酒喝,人多口杂。此事只你一人知道便可,不要对旁人乱吹牛。” 那商人笑了笑,沈徵把钱袋收了回来问:“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有趣的东西卖?” 商人给他指了另一条街,沈徵便道谢离去了,回来时将一串纸包搭在马上,背上还背了个大大的蝴蝶风筝。 路上没什么人马便也骑得不慢,走过一段山路还顺手薅了一把野菊花,过了会儿远远瞧见不远处的房子便使劲儿抽了下马,往回赶去。 然到了不远处刚下马,正要叫夏犹清,便听见院里啊一声,是夏犹清的叫声。 “阿窈!” 沈徵丢下东西便冲进院里,便见狼满嘴是血在院子里徘徊,他霎时觉得全身都凉了,一脚将狼踹翻慌忙往里去却见夏犹清也一身血坐在地上。 夏犹清见他面色凝重,赶忙扶着门框爬起来道:“我没事。” 这时柴棚里嗷冲出一头小野猪,沈徵还没来得及看轻是什么东西便被顶翻在地一头晕了过去。 这时狼又一轱辘冲过来一口下去,呲哇乱叫血又甩了夏犹清一身,夏犹清赶忙把沈徵拽到一边眼见着小野猪扑腾扑腾便没动静了。 看院子的胡老丈听见动静拿着锄头从外边赶进来,夏犹清赶忙道:“阿伯烦请您去帮忙请个大夫来!我哥哥被猪撞晕了!” …… 夏犹清紧张看着胡老丈拽回来的老大夫,他拿着针在沈徵指尖一扎,便见沈徵狠狠拧了下眉轻轻哼了一声,但还是没睁眼,夏犹清用指尖在他脸上碰了碰,见他又皱眉便松了口气,可算有动静了,没死就好。 “没事了,待会儿便醒了。”老大夫又指了指她的衣裳道,“这位小兄弟可受伤了?” 夏犹清赶忙摆手道:“无事,只是摔了下手划破了,方才我带来的狼狗本在门口看院子,我见院子里有半个南瓜就给它吃了解渴,可它不喜欢给扔到院外去了,这南瓜竟招来了一只小野猪,小野猪一见它吓得乱冲进了院子,它便挣脱绳子来咬野猪,溅了我一身血,然后我哥哥他回来被野猪撞晕了。” 听完两个老头乐得不行,好在也是有惊无险,送走了老大夫,胡老丈便去帮胡婆婆烧饭,夏犹清去换了衣裳洗了手,回来嘀咕道:“还不醒,不就是被猪撞晕了有什么丢脸的,猪都死了,人家还冤呢。” 沈徵一下坐起来气道:“夏犹清!你再提猪字我就把你炖了!” 可到了晚饭时才发现沈徵腿被野猪撞瘸了,只好又把老大夫请来,大夫说无甚大碍只是筋拧了,日日换药休养便好,沈徵就更生气了,受伤还是其次,主要是被猪撞这件事一时半刻是掀不过去了。 屋里有一个小炕,好在另一边还有个小榻,晚上夏犹清正在抱着被子往小榻上去,沈徵踮着脚一瘸一拐的进来,却是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似惊疑又似难以置信一般,试探似的从炕上拎起枕头放在了她被子上,夏犹清被压得手一颤,也奇怪看了他一眼,抱着被子走了。 -- 第38页 他眼神什么意思,好像谁想和他睡在一起似的。 这几日老大夫天天来换药,一来二去熟了,他又胡天胡地极好说话,这日沈徵说在这养伤哪里也去不得甚是无趣留他吃酒,他便欢天喜地答应了。 他们坐在外间小厅里,夏犹清吃完饭,老大夫笑眯眯道:“小兄弟,你不喝点。” 沈徵赶忙拦着道:“他不会喝。” 说得好像你会喝似的。 沈徵拿起桌上一盘子酥饼又放了两个鸡腿对她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掺合,屋里吃去。” 夏犹清悄悄瞪他一眼进了屋,却听沈徵问道:“于老头,问你个事,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妖精的血是绿色的,或者和野猪的血混在一起是绿色的?” 第30章 人妖殊途   于大夫看着沈徵纳闷道:…… 于大夫看着沈徵纳闷道:“啥意思?什么玩意儿绿的?” 沈徵悄悄往里瞧了一眼, 低声道:“小点声你,是我有一个友人,一次瞧见一个姑娘杀了只野猪, 这姑娘自己也不小心碰伤了, 但她衣裳上沾的血是绿色的,但野猪我杀过, 血不是绿的,这般说来也只能是野猪的血碰到了她的血变绿了?” 于大夫喝的晕晕乎乎端着碗指着他笑:“这姑娘是不是你自己?你不就让野猪给撞了吗?你血是绿的?” “呸, 你才是姑娘呢。”沈徵白了他一眼,又道, “没跟你逗闷子,血真是绿的,你不说你见多识广吗?听说过这样的没有?” 于大夫道:“这么说肯定不是人, 你那友人在山里遇到什么山精鬼怪了吧?” 沈徵脸一白,皱眉想了会儿问:“什么妖精血是绿的呢?” 于大夫却道:“你管她什么妖精, 后来你那友人如何了, 可被妖精抓去吸干了?” 沈徵偷偷打了个冷颤:“没有啊,活得好好的,我猜那妖精没学会吃人?” 于大夫却嘿嘿一笑,看他道:“此言差矣, 暂且不吃, 想必是为了吸他的阳气。” 从前沈徵走街串巷胡混,精怪故事怎可能没听过,听得脸一红, 过了会儿喃喃道:“难道真是那么回事?” 于大夫喝得七荤八素,沈徵把他送回去后还塞了本鬼怪奇谭给他,可给完一觉过去自己说了什么都忘了。 回来时屋里仍亮着灯, 沈徵关上门进屋,走到夏犹清床边仔仔细细打量她,忽然抬手在夏犹清脸上轻轻碰了碰,夏犹清才刚入睡,被碰醒懊恼睁开眼,一看是沈徵怒道:“做什么!” 沈徵趴在床边道:“问你一句话,你记不记得,我第一回 见你的时候,你什么东西掉河里了?” 大晚上翻这陈芝麻烂谷子做什么,头脑不正常的病又犯了?夏犹清气得一蒙头又继续躺下,沈徵不依不饶拽她被子,夏犹清闭着眼躺在床上咬牙切齿道:“记得什么,只记得我就不应该叫人来救你,冻死你我就不用受这种苦!” 可听了顿骂沈徵满意松了手,把被子帮她盖了回去,自己乖乖回去睡觉,小声嘀咕:“这么早就是妖精变得了,那和我成亲的也是这个妖精…还好没换过……” 头脑有病话自然也是胡言乱语,夏犹清听不懂,也并不想懂。 次日到了于大夫换药的时候他却还没来,夏犹清便到门口问胡老丈:“阿伯,于大夫家在何处,今日可是有事耽搁了,我去他家里瞧瞧。” 胡老丈一边给狼喂了块芋头,笑道:“小公子莫急,他今日准又采药去了。” 正说着于大夫便到了大门口,把药篓子摘了下来道:“小公子替你哥哥着急了?” 夏犹清笑着摇摇头,想过去帮个忙,于大夫却躲开笑道:“这个沉得很,你这小身板可拿不动。” 说着提着进了屋,于大夫见沈徵坐在那养尊处优模样打趣道:“你们家娘亲也太偏心,把哥哥养得这样高大,弟弟生得这样小。” 他从篓子里拿出一小兜子来递给夏犹清道:“来,这个给小公子拿去吃补身子。” 他是玩笑语气,夏犹清便也好奇接过来,一打开吓得啊一声丢了出去,地上掉出了两只被晒干的胖蛾子,沈徵狠狠瞪他一眼把夏犹清拉到身后:“你这老不正经的!” 于大夫嗔道:“不识好歹,这玩意儿真是补身子的,我拿去卖了值不少钱呢。” 他又把那布袋子装进药篓子里,沈徵竟见篓子里有半框石头,便道:“你这石头也是药材?” 于大夫拿起一块过来,夏犹清凑过去看,断面竟是紫色的,于大夫便挑了块通透好看的递给夏犹清道:“莫逗你们,真是药材,花草石虫世间万物皆可入药,这石头啊,可还是好药呢,我得靠煅这石头赚钱呢。” 他拿出治好药膏来替沈徵换,一边絮絮叨叨道:“这石头叫做紫石英,有镇心安神之用。这人呢有性情急烈如惊雷,比如你这样的,也有温容和煦如春水,便像你弟弟小公子这般,你们俩这性子虽不像一家人,倒很合适。” 这话听得很是熨帖,沈徵拿着夏犹清的手瞧了瞧那块紫石英道:“这石头值钱?” 于大夫低声道:“它本身也不算太值钱,否则哪里轮得到我老头去采,但采回来之后还要用醋来煅,煅上五六次才能入药,全都送到你们那好友家岑家去了。” 沈徵便也低声问道:“岑照吃的?瞧着他活蹦乱跳的不像有什么病啊。” -- 第39页 于大夫道:“哎,这可不敢胡说,安神之药用处多,惊惧烦恼急躁都吃得。” 沈徵往后一靠笑道:“他可不像有什么烦恼。” 把药换好,于大夫坐下喝了口水,又开始道:“这也不然,方才说了有人天生易急的性子,急起来可不一定只是心里着急,有人头疼心悸,有人眼花耳鸣,甚至有的好好就晕了,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症状,若是这般常吃些安神的药调理便可好些。” 于大夫话多,絮絮不绝,沈徵却听得有些出神。 他家里只他一个,但凡热闹点便不想走,于是便又留了饭,饭后天还早,见桌上有副叶子牌便动了心,可胡老丈不愿意和他凑热闹,于大夫便对夏犹清道:“小公子会不会,来凑个热闹?” 夏犹清摇摇头:“还是不了吧。” 于大夫嗔道:“怕什么,老头不会赢你几个钱。” 夏犹清只好勉为其难答应,沈徵在旁看热闹还不忘提醒于大夫:“哎,你可别后悔啊。” 于大夫还不知自己没打就已经输了:“小公子输了别哭就成。” 结果打了十圈下来,夏犹清已经赢了第十回 了,于大夫不信邪,一晚上把钱袋输了个底朝天,这才终于想起沈徵那句话。 夏犹清把钱又还给了于大夫,于大夫虽不好意思还是勉为其难收下了,可一下子对夏犹清佩服得五体投地,越是输她越想和她玩,夏犹清也不过当个乐子,便一边同他显示自己如何作弊,于大夫却更觉得她技艺高超了。 天很晚了于大夫才依依不舍离开,走之前还塞了一小根山参给夏犹清,说还是想给她补补身子,夏犹清为了赶快送走他只好揣了起来。 沈徵却突然想起个事来,躲开夏犹清把书从枕头底下翻了出来,一张一张翻过去,心情愈发沉重,这么多天她都没跟他一起睡,身体能受得了吗?这么琢磨着突然想起,那他不在那几年,她……?!她这个妖精吸的是谁?! 今日实在有些晚了,夏犹清打着哈欠回来正要睡觉,沈徵却站在不远处打量她道:“不舒坦?” 夏犹清摇摇头,抱着被子睡了,沈徵却越觉得她虚弱。 到了半夜,沈徵披着被子摸到了床边,轻轻碰了碰她,见她仍睡得熟,便把她推到最里头躺到了她旁边,把她手拉过来搭在自己身上。 天亮前又醒过来爬走了。 次日休息好的夏犹清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沈徵路过正对着水面梳头的夏犹清,脸白净净粉扑扑的,眼睛水汪汪,哪里还想昨天那么虚弱,果真是……便觉得自己好像都气虚了,拿过夏犹清那小山参去院子里道:“婆婆帮忙煮个参汤补补身子。” 于大夫今日来得早,看见沈徵喝参汤骂道:“怎么这样没脸,那是我给小兄弟吃的。” 沈徵摇头叹道:“她不用吃。” 于大夫嗔笑道:“哪有你这么做兄长的,你这弟弟虽模样生得漂亮秀气,却比你矮这么多,定是你从小便欺负他。” 沈徵抱着碗道:“我不欺负她,她也长不了这么高啊。” 又画蛇添脚补课句:“我是说我们又不是一个爹娘,她是捡来的,兴许她天生便是这般。” 于大夫却惊道:“哎呦,你们俩不是亲生的兄弟。” 沈徵又喝了一大口点点头,于大夫凑过去道:“那你,是不是……和你弟弟断袖……?” 沈徵差点噗一口喷在于大夫脸上,勉强咽下去呛得瞪着他骂道:“你才断袖呢!” 于大夫没有反驳,却更笃定了一般,在他肩上拍了拍,摇着头叹着气走了。 偏沈徵还解释不了,被噎得直打嗝。 夏犹清进屋听见他打嗝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下,沈徵给吓了一跳,一见是她拍拍心口还真好了,又对她道:“一会儿出去一趟,与那商人商量好半路上给我回信,好让我心里有个准,知道他到了哪里,今日估摸快到了。” 可上次说给阿福买的东西一打岔还没成,夏犹清便道:“去县里,我也想去。” 沈徵便带她一起去,买了几件衣裳和一些果子肉脯糕饼放在了皮货店里,想了想,那小泥人还是没有还给阿福。 回来去了驿站,果然收到了那商人的信,此处人多沈徵便先收在了身上。 上次东西都坏了,沈徵便同夏犹清在街上又买了一遍,扛着大风筝往回走时却有个人走到了他们面前,一老道士道:“二位小公子可要算命?” 沈徵却吓了一跳,一把拉过夏犹清便匆匆跑走,夏犹清被沈徵吓了一跳,到了街口大树下问他:“那人有何不妥?” 沈徵心有余悸,望着那边生怕道士跟过来一时脱口而出:“我怕他收了你。” “啊?” 第31章 旧物   什么收了去,夏犹清看他疑惑…… 什么收了去, 夏犹清看他疑惑道:“我又不是妖精,他收我做什么。” 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妖精怎么会承认自己是妖精呢, 沈徵认真点点头道:“放心, 我不知道你是妖精。” 病得越重了,夏犹清轻轻叹了口气, 心中有一些同情和怜悯,就他长得这德行, 谁能看出他脑子不好呢,白瞎了。 突然有一些想念她的鹦鹉。 好人不和神经病计较, 方才想起鹦鹉,便买了一把松子,也不知她哥哥可有把鹦鹉好好带回家了。 -- 第40页 走到了大树下栓马的地方, 此处没什么人,沈徵便把信拿出来看, 夏犹清凑过去一瞧, 惊讶道:“你的手下很利落啊。” 原来他的手下也一直在暗中找他,四处探查从西北过来的行人客商,那商人也很机灵,先形容了一下沈徵的样貌, 一听对得上, 他的手下便让那商人把信拿出来看,一看可不就找到了嘛! 那人立即快马加鞭告诉了沈徵的长官魏将军,长官回信说让沈徵先不要擅自出城, 到岑家去,他也已给归家的岑刺史写了信。 既然如此,自然去便是, 沈徵倒没想到这样快。 沈徵把信收了起来,扛起风筝和夏犹清直接去了岑家。 到了岑家后门外,沈徵当当扣了几下门,里头开门的竟是上次岑照那小跟班,一看见是他们俩彭一声把门关上了,沈徵正要再敲,岑照慌慌忙忙跑了出来,拉着他们俩急道:“你们怎么来了,我爹还没走呢。” 沈徵扒拉开他拉着夏犹清的手道:“谁来找你,我找你爹。” 岑照惊得瞪大眼睛:“我没欠你钱呐!” 夏犹清有些为难看着他,道:“岑公子,真的是来找令尊岑刺史。” 岑照再傻也察觉出有些不对了,沈徵取出信来对岑照道:“劳烦你引路?” 岑照愣愣把他们带到书房外,拱手对屋内道:“父亲,有人来拜访,是一位姓沈的公子。” 屋门吱呀被打开,夏犹清悄悄抬起眼,见是一位端正风流蓄着长须的中年男子,身上一件松绿阔袖长袍。 这时屋内又出来一位端庄严丽的妇人,一见他们,敛袖微微笑了笑,道:“沈指挥使从何处而来,才收了信正准备派人去迎沈指挥使呢。” 沈徵也拱手行了个礼,看着岑照笑了下道:“还要多亏岑公子的照料。” 沈徵和夏犹清被迎进正厅,交谈之间便说在街上无意中与岑照相识被带到府里,又因他们怕叨扰府上才去了郊外,岑夫人嗔了几句岑照不懂事,此事也便过去了。 沈徵的长官魏大夫是手握重兵的良将,他又是魏大夫新提拔的爱将,虽现在品阶比不上岑老爷,岑老爷却客气有加,客套几句之后,岑夫人便起身道:“午宴还要些时候,不如先安置二位公子去休息。” 夏犹清点点头,跟在亲自领路的岑夫人身后,沈徵却突然对岑夫人道:“夫人,未婚妻同我流落至此为便利才着男装,烦请夫人替我寻一套新衣来与她换上?” 岑夫人愣了下旋即笑道:“原是如此,沈指挥使与小夫人稍安,我这便去吩咐人来伺候。” 道了谢进屋,沈徵解释道:“来接的人都是男子,若不知你是女子,言行举止没有忌讳。” 称她是未婚妻而不是妻子,也是为省去一些麻烦,路上遇到不管沈徵的上级下级,不是正式的妻子便还不必去做一些无谓的客套之事,可若说两人完全没有干系,夏犹清待在他身边这么久又难免为人议论。 夏犹清自然也懂得,岑照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把她当男子,说几句也便避过去了,可若是沈徵那些手下,哪里有什么讲究,若路上什么都不避着她,她可就为难了。 不多时来了几个小侍女,沈徵便溜达到院子里去,正好撞见了溜过来的岑照,岑照一见他便抱怨道:“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对你们那么好,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 沈徵只好道:“那时候联络不上我的人,我不告诉你实际身份也是为你好,再说你也未必信,兴许把我当骗子。” 岑照嗤一声,又往里张望:“你们没什么别的瞒着我了吧,我不信你的话,我师父呢?” 正在此时夏犹清换好了衣裳推开屋门,岑照便见屋门前一锦衣罗裙肤白貌美的姑娘站在那。 夏犹清一见他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扯起袖子遮住脸,便听岑照哇一声气道:“你们骗我!!” …… 岑照坐在屋门前的石阶上,扯着袖子哭得好不伤心,夏犹清半蹲下来递过去帕子,他一把扯过来继续哭,沈徵不耐烦嗤了一声,岑照停下来重重瞪他一眼,委屈看着夏犹清道:“你们还有什么瞒着我?” 夏犹清干笑摇摇头:“没有了。” 岑照吸吸鼻子问她:“你真是他家捡来的?童养媳?” “这个不是。” 沈徵立即警惕起来,瞪着岑照:“你管呢,反正不是你家的。” 岑照也赌气道:“早知道师父是女子我怎么可能让她和你住……” “不和我住和你住?” 夏犹清一把按住沈徵,毕竟他们骗人在先,还是理亏的,只好又哄道:“岑公子你别哭了,虽然我是女子,可我教你打牌的法子不是骗你的,难道你觉得我是女子不配教你?” 沈徵听她柔声细语和别人说话气得绷着脸,岑照赶忙摇摇头:“自然不是如此,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沈徵一巴掌推过去:“你别瞎换词啊,谁问你喜不喜欢了,用得着你喜欢。” 夏犹清一眼过去让他闭嘴,沈徵便抱臂扭过头去,岑照擦了擦脸,小心翼翼问夏犹清:“师父,问你最后一句,你和他成亲了没有?” 方才才和岑夫人说的是未婚妻,现在说成亲了岂不是对不上了,夏犹清只好道:“没有,但我们……” 岑照一听却跳起来便跑了出去。 -- 第41页 沈徵气呼呼看着夏犹清道:“你为什么说没有?” 夏犹清无语:“本来也没有啊,且方才和岑夫人也是这样说的。” 好像是他自己说的,沈徵这才点点头,对夏犹清道:“他缺心眼儿,以后不用搭理他。” 若是不想搭理谁便不搭理,她也不会在这儿了,夏犹清叹了口气进屋去,沈徵亦步亦趋絮絮叨叨说岑照的坏话:“他是装可怜,你不要相信他。” …… 午间正厅,此间民风不算严苛,便并未分屋隔屏的,都在一个屋内分案用饭,岑老爷坐在上首,夏犹清自然和沈徵坐在一起,岑照坐在了岑夫人身边,在一边埋头盯着杯子,连客套话也不说一句。 陆陆续续上了菜,侍女正要斟酒,沈徵却将酒杯扣了过去:“辜负岑刺史盛情,前些日子受了点小伤,大夫嘱咐不宜饮酒,还专嘱咐人看着我呢。” 他身边还有谁,不就是夏犹清了,岑老爷哈哈一笑,便也把酒杯放下道:“自然身体要紧,日后再邀沈指挥使同饮不迟。” 说话间,夏犹清才看到侍奉在岑老爷和岑夫人身边的正是莲香,岑老爷一将酒杯放下,莲香便小心收在托盘中,要去取岑夫人的酒杯时,岑夫人自己先拿了起来手微动碰在了脚底下,莲香便跪下来去取。 而岑老爷就坐在近处,自然听得到,但恍如未闻,看来正如夏犹清所猜测,莲香并不受宠,那屋里的画像不知是谁…… 因沈徵说的是未婚妻,岑夫人便把他们安置在了一个院子里的两间,晚饭后夏犹清拾掇好正要睡觉,便听到沈徵在外咚咚敲门:“夏犹清。” 夏犹清把头发挽起来打开门,沈徵往屋里探了探,问她:“你不害怕吧。” 夏犹清纳闷道:“怕什么?” 沈徵道:“我怕岑照溜过来烦你。” 夏犹清摇头:“不怕,谢谢。”说完便把门关上了。 …… 次日晨起,夏犹清才换好衣裳,侍女便来说岑夫人请她去屋里吃茶,既然是去岑夫人屋里,那自然不能和沈徵同去的,夏犹清便应下和侍女去了。 可到时岑夫人又刚好忙事情去了,侍女引她在花厅坐下,屋里四角燃着炭火,屋里微暖,开着石榴花,夏犹清刚要进屋,便听有人在身侧道:“师父!你来了!” 夏犹清转过头去一看果然是岑照,岑照站在树下,走过来未等夏犹清问便自己招了:“是我母亲请你来的,不过我让侍女早了一会儿去叫你。” 夏犹清便问:“岑公子找我何事?” 岑照委屈道:“没事,只是想找你说说话罢了。” 他又拿出一个小方盒来,夏犹清一看,不是上次他拿来给自己那个食盒,和她的很像的那个。 “这是西域来的奶糕,你尝尝。”岑照才要将盖子打开,便见岑老爷在屋外微怒道:“岑照,你母亲在何处?!” 说着见到夏犹清在此,岑照还在一旁献殷勤,夏犹清便行个礼:“岑刺史,夫人并不在屋内,方夫人邀我来吃茶,我也正等着夫人呢。” 岑老爷便斥道:“岑照,你母亲不在你怎还在此逗留,不要唐突了客人!” 岑照悻悻把食盒收起来,岑老爷却瞪眼一把夺了过来,怒道:“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岑照觉得有些没面子,低头问:“不过是一个匣子,我见好看随手拿来用的。” 岑老爷却气得大发了一般,抬起手竟要打岑照,这时门外岑夫人匆匆进来喊道:“老爷这是做什么?” 夏犹清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悄悄往后退了几步,他们却气得忘了夏犹清在,岑老爷拿着食盒问岑夫人:“这是哪里来的?谁动了我屋里的东西!” 岑夫人脸色一遍,支应道:“人多手杂,兴是进去打扫的人误拿了出来,便是用了又如何,不过一个破匣子,值得老爷对照儿动手?” 岑老爷气得闭上眼浑身发抖,将里头东西重重扬在地上,指着岑夫人呵斥道:“我不在的时候都是谁进去打扫,给我叫来打死!” 岑夫人见他如此不留情面,竟抢过盒子啪一下砸在墙上:“不过是些个死人的破烂玩意儿,是我让人拿出去扔了的,又如何?这个破盒子若不是被谁顺手拿走也早劈了扔火坑里去了。” 岑老爷竟气得抬手便要打过去,岑照见势往前一步,啪挨了一巴掌。 夏犹清吓了一跳,没想到看起来文雅的岑老爷竟真的会动手,岑夫人说的死人,约便是那画像里的女子了。 第32章 不治之症   躲在树后的夏犹清恨不得…… 躲在树后的夏犹清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他们夫妻争执让她一个外人瞧见了,再见面是如何尴尬,更何况好像还牵扯了一些隐秘之事。 岑老爷一巴掌打在岑照脸上, 众人皆愣了, 岑夫人气得几乎晕厥过去,岑照赶忙抱住她叫道:“娘, 娘!你怎样了!” 岑老爷竟没有理会岑夫人,去墙边蹲下将摔碎的木匣子一块一块捡了起来抱在怀里。 岑夫人身边的侍女婆子呼天抢地将岑夫人抬进屋, 岑老爷也如未闻一般漠然离去,夏犹清在树后蹑手蹑脚往出走, 一头撞在一人身上,抬头一看竟是沈徵,沈徵拉起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听这里吵吵闹闹的。” 夏犹清赶忙摇摇头,拉着沈徵的袖子回了他们住的院子, 把他们俩吵架的话绘声绘色偷偷和沈徵学了一遍, 学完还挺累,沈徵赶忙递了杯水过去,道:“我还寻思什么事,原来是去听人家两口子吵架。” -- 第42页 夏犹清叹道:“没想到岑老爷瞧上去如此儒雅, 竟会动手打人, 听他的意思,应是还有一位前妻?可岑夫人瞧着并不比岑老爷年轻太多,难道是早亡了?” “你可还记得那日看到的画像?那可能便是岑老爷那位早亡的妻子。” 沈徵站在那想了想, 夏犹清突然道:“原来那画并不是像莲香,而是莲香像那画上的人。” “莲香兴许便是像那画才被岑老爷选中做侍妾,但终究只是有那么一点相似, 可能性情差得远,所以岑老爷并不宠爱她。” 沈徵撇嘴道:“人家家里的事你都知道了。” 夏犹清坐在桌前手指在额角蹭了蹭:“我哪里想知道,明日若再见了多尴尬,不过岑夫人这几日定会称病,应当不会露面了。” 沈徵笑道:“你又知道了?” 夏犹清道:“若是和没事一样,岂不是很没面子,岑夫人瞧着也不像那般软泥的性子,不会轻易妥协的。” 果然,直到晚上只岑照露面,过来道:“沈兄,师……夏姑娘,家父有些事要忙,母亲病了,不能招待二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夏犹清摇摇头道:“是我们叨扰了。” 沈徵也站在夏犹清身边对岑照道:“不必假客气,我们也不会客气的。” 岑照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却是藏不住的沮丧,半边脸还有些肿着,岑老爷竟是下足了力气,夏犹清竟觉得有些心惊。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岑照却又道:“若是不嫌弃,我来招待你们吧。” 谁让吃人家嘴短呢,只好把岑照放进来了。 吃完夏犹清便坐在门口揉搓他们家的花狸猫去了,岑照却拉着沈徵没完没了,沈徵知道自己喝酒脑袋不清醒,没有轻易乱喝酒,岑照借酒消愁,喝了两杯便开始唠唠叨叨:“他们都说我爹是君子,德行最正的人。可他们不知,他的好,他的正,都是给外人看的,我从小到大,说话走路,读书识字,都是我娘一个人教的,一年也见不到他几次,每次回来就是教训我。 他不仅冷待我,也冷待我娘,却落得一个深情的名声,就因为他娶了我娘却为他前任妻子多守了两年的丧。” 岑照一边说一边落泪:“我娘也敬他重情重义,可后来才知道自己并不能代替那个连姓名都不知的前任妻子。可我娘又不能和旁人说,否则便成了连一个已去的人都容不下。” 这位岑老爷倒真是很聪明,这边没了结发妻转身娶了豪门女,甩手不管妻儿反而成了个有情有义的人。 岑照胡言乱语了一会儿,又喝晕被侍人抬回去了,可即便再唏嘘,也是人家的家务事,插手反而会惹人厌。 这几日他们俩也没再见到岑老爷和岑夫人,岑照偶尔过来晃一晃,一会儿也便回去了。 这日午前沈徵出去了一趟,午后夏犹清坐在门口摸猫,沈徵坐在另一边扯风筝线,道:“我去接那狼,你猜怎么着,胡老丈有一个老伙计把它当狼狗借去放羊了,你说那羊怎么可能不怕它,狼也不过和它打个平手,况如今它天天吃的足长得也壮实,人家便瞧上它了,我看它天天满山跑还有肉吃,总好过跟着我当看门狗,再说万一哪天发疯把你咬了,它在那日子过得不错,便把它留在那了。” 沈徵说着扔了梅子叼住,风筝顺势飞得更高,正高兴,突然见到门口一人跑过来,扑通跪下大喊:“指挥使!你受苦了!” 沈徵噗把核吐了出来,问夏犹清:“我瞧着像受苦的吗?” 怎么来得这么快,沈徵笑了笑把他扶起来,道:“没受苦,快起来。” …… 这接应的人一来,明日便可上路,岑老爷又设宴,岑夫人未列席,还有些沈徵的手下,夏犹清便没去。 以茶代酒过了三旬,虽未有酒也熟络了起来,互相东拉西扯说了许多话后,岑老爷突然问:“不知沈指挥使是哪个沈家?” 沈徵道:“本事汝南沈氏,后曾祖做官搬到镇江便未离开,朝中监察御史沈植是我伯父。” 岑老爷笑了笑,道:“贵门果是世代显赫之家,文武皆兴,人杰地灵。” 沈徵笑了笑道:“多谢夸奖。” 可客套话过后,岑老爷竟似有些怅然,拿起温酒壶自斟自饮了起来,那边过来个侍女,同沈徵的侍卫说了什么,侍卫递了个纸条过来,沈徵接过来一看,竟是夏犹清写的,嘱咐他不要饮酒,正高兴见后头一句话是,若喝醉了明天便走不了了。 就是怕明天走不了才耐烦搭理他,沈徵把纸条捏了捏扔在了桌上温酒的热水里,倒了一碗酒便灌了下去。 侍卫也不敢管他,见他灌了两碗人已经到了他的量了,便和岑老爷告辞将沈徵拖了回去。 来时两手空空,可回去路上那么久,吃穿总要带一些的,且虽是被迫阴差阳错来了此处,回家总要带些东西回去的,给母亲买了一对玉的镯子,给父亲带了两双羊皮靴,哥哥两条革带,陶陶一匣子柿饼,还给鹦鹉带了两斤大松子,夏犹清正美滋滋收拾行李,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到了门口就停了。 夏犹清以为他要进他自己的屋,便没有理会,可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门口的人影一动不动,便打开门来,沈徵靠着柱子看着她,夏犹清便道:“你不去睡觉,在这做什么?” -- 第43页 沈徵却问她:“能回家了高不高兴?” 夏犹清道:“自然高兴了,难道你想留下和你狼兄弟放羊去?” 沈徵问她:“就没有一点不高兴?” 夏犹清无语:“为什么不高兴?这地方又不是我家,离开有什么不舍的。” “也对,”沈徵点点头,“你没什么不舍的。” 他一脸不高兴进了屋,见夏犹清正忙活收拾东西,赌气似的坐下来,抓了一大把松子,夏犹清把他手掰开抢走布袋:“这是给鹦鹉买的。” 沈徵却突然抓着她的手腕道:“你回去是不是还要嫁人?” 这都哪里来的话,怎么突然拐到这来了,夏犹清正一头雾水,沈徵似乎以为她默认了,突然委屈悲愤道:“为什么不要我,难道别人的阳气比我香?你个妖精还挑三拣四的!” “沈徵,你有病?!”夏犹清去扯他的手却扯不开,“你才妖精呢!” 沈徵不依不饶:“你别装了,那天我都看见你的血是绿的了!绿的血不是螳螂就是毛毛虫,你是这样的妖精我都不嫌弃你,你若去招惹别人,别人定会去找道士收了你。” 夏犹清忍无可忍,一口咬在手腕上,沈徵啊一声瞪着她道:“原来你是狗精!” 夏犹清气得抹抹嘴唇咬牙切齿:“你才狗精呢!” 一动嘶一声,才发现一时着急把自己嘴唇都咬破了,沈徵一听赶忙上前,强掰着她脸低头看,指尖在她唇边一蹭,突然眼中一闪,重重眨了眨眼喃喃道:“是红色的。” 夏犹清呸一声:“你的血才是绿的呢!菜狗精!” 沈徵又在灯下仔细看了看,指尖仍然红色,心里突然一跳转头便跑了。 本来就不正常喝多了就是个疯狗,夏犹清重重插上门把门顶死,沈徵却连夜跑到了郊外,大半夜有人哐哐敲门,于大夫赶忙起来口中还骂道:“谁大半夜叫门,催命来了?” 一打开门看到门口高大的人影还吓了一跳,拿起油灯才看清,惊道:“你怎来了?” “我来问你一件事,你说世上可有,不辨红绿之症?” 第33章 无家可归   次日一早,岑照来送别,…… 次日一早, 岑照来送别,沈徵把夏犹清的东西提着送上车,岑照又拿了个小匣子来, 道:“师父, 这是奶糕。” 夏犹清接过来打开瞧了瞧,道:“哎, 我还以为要给学费呢。” 岑照赶忙要去掏钱袋,沈徵过来一把抢走了那奶糕三两句便吃了下去, 拽着夏犹清道:“快走了。” 岑照转身满脸失落,回来时见岑老爷背手立在院中, 岑照恭敬行了个礼,岑老爷只轻轻点了下头便又进了书房去,画像上的少女容色永不再改, 而他两鬓已生出白发了。 “果然是你们沈家族人,竟还是有几分像你。” …… 夏犹清一看见他便一肚子气, 躲开他自己爬上了车, 放下车帘才觉得可真是清静,只有个陪着她的大嫂是他们军中伙夫的妻子。 经过了被绑的日子,如今赶路一点都不觉得辛苦,一晃便可到了午间, 大嫂下去拿水饭, 夏犹清听外头有人道:“小兄弟,吃饭了。” 夏犹清听这声音挑开帘子一看,竟是于大夫。 于大夫拎着个食盒, 夏犹清赶忙伸手接了过来,道:“您怎么……” 于大夫自己解释道:“我和沈兄弟说日后要跟着他吃香喝辣,他便带我来了, 旁的本事没有,给人治个伤瞧个病还使得,也不算跟着他吃白饭。” 夏犹清便也笑了笑,于大夫便摆摆手道:“吃茶吧,吃完递出来便是,沈兄弟说再过半个时辰也便到驿馆了,到时再好好歇着。” 说清静倒是真的清静了,一整天沈徵也没有露面,隔壁屋里于大夫拿出一个药瓶,递给沈徵道:“这便是我替岑府制的凝神药,下回再出现你所说的症状,你便吃一粒试试。” 沈徵将药瓶揣了起来,于大夫又细问道:“你记得的看错的时候,大概有几次?” 沈徵细细回忆道:“时候并不多,不然我哪里现在才觉出不对劲来。” “这回便是,那狼把野猪血蹭她身上,我以为狼把她咬坏了,一着急便觉得头一阵疼,缓过来便见她的衣裳前一片深绿色的血,脑袋一蒙便晕了,醒来时候她又把衣裳换了,我便以为……她是妖精了嘛。” 于大夫险些笑得撅过去,被沈徵狠狠瞪一眼,赶忙板正一些,道:“这么说起来,是一着急上火,可能便犯这个病,平日里又和常人无异。” 沈徵手在眼前比了比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可也没有其他理由了。 “我怎么会得这样的怪病?闻所未闻。” 于大夫道:“得病这事谁说得准,不过就是从父母那天生得来的,抑或只能是倒霉了呗,且不过是晃眼一阵,又不常发生,不必放在心上。” “万一耽误了大事呢。”沈徵眉头紧紧拧着。 于大夫笑道:“这能有什么大事。” 沈徵一时没想到,回去躺在床上仍不住回忆此事,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和他的怪病有关,突然想起那日去逮夏犹清,那天她也真穿的真是绿衣裳! 所以夏犹清才觉得他脑子有病? 可如今他倒是真有点病…… 到底还有什么事与这有关? …… -- 第44页 回去的路上一帆风顺,沈徵不来作妖,甚至几天都没见到他的面,偶尔碰到了他也不出声便匆匆离去。 从西北往南边去,是越走越暖和的,这日便到了汝阳,行了这么久的路人困马乏,沈徵便寻了个客栈,下令在这里休整两日。 一行人这么多,自然得直接把左近的楼都包下了,整个院子也没什么人,夏犹清从窗口看到有个风筝,她低下头去一看,沈徵坐在对面一层厢房的屋顶放风筝。 一个大大的红红绿绿花蝴蝶。 自己抬着头看着蝴蝶嘀咕什么翅膀红色的,花纹绿色的。 沈徵一看见她,便要往下爬,可夏犹清突然想起件事,便道:“这里是汝阳了?” 沈徵点点头:“再过三五日便能到镇江了。” 夏犹清又道:“你要去洛阳?明日我去找辆车回镇江。” 沈徵冷冷瞥了她一眼,把风筝线压在了瓦块底下:“不用,我也回镇江。” 说完便又往下爬,退到屋檐手一撑便跳到侧墙,再一跳便稳稳当当落到地上。 “不是送你啊,别自作多情。” 德行,夏犹清拿着松子壳往下一砸便要关窗进屋,却听背后哎呦一声,她赶忙又打开窗户,便见沈徵捂着脑门瞪着她:“夏犹清!我又怎么招你了!背后下黑手!” 才说完便见那风筝扯断了线忽忽悠悠上了天,沈徵头上又落了一些泥灰,他把砸他的东西捡起来,竟是瓦片。 方才是忽然起了一阵风,风筝把瓦片掀起来了。 自作孽,不可活。 沈徵眨了眨眼,假装没事人一样背着手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那瓦片恶狠狠又被丢了进来。 果然,没几日到了镇江,快进城时夏犹清便一直巴望在窗口,心想一会儿她爹她娘她哥哥还有鹦鹉一定都在城门等着她,她遭了这么大的罪还记得给他们带点土特产,他们一定很感动。 就这样怀着激动忐忑的心到了城门,却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他们并不知她要回来,或者在家等她? 夏犹清只得又忍耐片刻往家里去,这回可终于到了家,夏犹清提起裙子便下了车往大门跑去,却发现大门落了锁…… 怎么回事? 她那么大一家子人呢? 沈徵本在一旁远远瞧着她,可见她迟迟不进家门,便下了马走过来,看见她家大门上的锁,用手使劲扣了两下,可一个人也没有,连狗都没叫。 夏犹清看看锁又看看他,心里却急了起来,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吧,可正提着裙子要去邻居家时,却见侧门吱呀开了,家里看大门的黄伯伯从屋里伸着懒腰出来,见着夏犹清竟问:“这不是阿窈吗,你怎么回来了?” 沈徵先是惊讶,可看见夏犹清迷茫又委屈的模样差点乐出声来:“你爹娘不要你了?” “笑死了,为了不要你连家都不要了。” 第34章 闲情   一见人过来,黄伯伯一把抄过…… 一见人过来, 黄伯伯一把抄过扫帚,正要骂人,才发现竟是沈徵。 “姑爷?!” “你啥前儿回来的?你不跑了吗?” 这话把沈徵给问一愣, 黄伯伯又回头看着夏犹清小声问道:“阿窈, 家里人说你让王八蛋给拐走了,那王八蛋呢?” 他回过头来惊道:“姑爷你就是那王八蛋?” 差点一扫把怼到沈徵身上, 夏犹清赶忙给黄伯伯按住,他们家门口这一热闹, 邻居听见都出来瞧,一个十来岁的小子看见沈徵哇一声扭头就跑:“娘哎, 沈徵回来了,快跑啊!” 这么一嗓子十七到七十的男的都跑没影了,地上有个三岁的小男孩, 被他娘一把抱起来,他娘一看沈徵回头, 吓得赶忙道:“我家娃娃订了娃娃亲了, 绝不打阿窈的主意。” 夏犹清看着他们,心如死灰,或许她不该回来,这里已经不适合她继续做她的家了…… “阿窈!” 奶娘听见动静从院里跑出来, 远远一瞧见她, 抱着又是哭又是笑的,鹦鹉也跟着嘎嘎飞了出来,却一时没收住撞在了沈徵身上。 沈徵把它抓过来摸了摸它的头毛, 沈徵便觉手背一热,鹦鹉逃也似的嗖一下飞走了,只余下了一滩鸟屎。 沈徵把鸟屎蹭在他们家大门上赌气走了, 奶娘一把将夏犹清按在胸前,“我的囡囡,可是受了苦了。” “姑爷怎么走了?”黄伯伯指着沈徵。 奶娘呸了一声骂道:“不走怎么着,你还留他伺候两天?” “姑爷真是那王八蛋,你也没跟我说过呀。” 奶娘一眼剜过去:“还不是怕你嘴上没把门的,别人哪知道我们阿窈被拐走了,都当是去外祖家了嘛,与你说细了,你忍不住出去瞎叭叭,让人知道是让那混蛋给拐走了不就露馅了。” 夏犹清赶忙拉着奶娘道:“王娘,我爹娘哥哥究竟去何处了?” 王娘一拍脑门道:“哎呦!一打岔竟险些忘了,这不是家里人都以为姑……那个沈家那个混账准定把你带到都城洛阳去,咱们家就只留了我们两个看家,他们家人也走干净了,那个混帐他爹娘两口子去伺候老爷子,大伯家和三叔家,说是两家儿子都去应考今年的恩科,家里人便都陪着一道投奔大伯家去了。” 其实夏犹清也没想到沈徵真会把她送回家,丢在半路倒让她觉得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 第45页 奶娘便又搂着她道:“不怕的,这便写信让老爷大娘子回来,他们知道也准高兴坏了。” “不过,那个混账,他怎又乖乖把你放回来了,可不是憋了旁的坏主意吧?” 夏犹清摇头道:“他不过是觉着我就这么写和离书走了,不服气,心里不痛快,如今闹也闹完了,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他自也觉得没趣儿了。” 奶娘气得搂着夏犹清又骂了几句,可又真拿他没办法。 回了家自然是自在的,一晃便过了两三天,傍晚正靠在花墙边遛鹦鹉,便听门外有人说话。 “炊饼嘞~你听说没,沈家那个沈指挥使要走了。” 沈徵走了和他一个卖炊饼的有什么关系? 两个在门外探头探脑,听院里没动静,便又道:“沈指挥使说他真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夏犹清领着鹦鹉回了屋,门外两个激动道:“是不是去见指挥使了?!咱们赶快去报信。” 沈徵正在城门外做出一副要出发的模样待了半个时辰了,那两人回来道:“指挥使,我们按你吩咐的在门外才说了两句,夫人便回屋去了,准是要出来了寻你了。” 沈徵却觉得不太对劲,对他们道:“你们等着我去瞧瞧。” 到了夏犹清家大门外,一只巴掌大的小狗被拴在门口,看见他跳起来嗷嗷嗷一顿嚷,沈徵便一跳上了她们家墙头,黄伯伯一听便抄着扫把出来,见四下无人,便对小狗道:“别乱嚷嚷,不告诉你只拦着姑爷吗,嚷嚷旁人做什么。” 沈徵从屋顶上掀起块瓦片掰成两半泄愤,转头却见夏犹清在屋里吃香喝辣好不自在,哪里像要出去,更没半点不高兴的意思。 看来,第三句还是要说, 次日一早,鹦鹉咔咔正吃着夏犹清给带回来的大松子,奶娘在后头给夏犹清梳头,一边絮絮叨叨说话。 “前几日你回来,城外扎了一溜营帐,昨晚便都拔营走了,也不知是什么人。” 夏犹清道:“路过的行军之人吧。” 奶娘也没甚想是什么行军之人,便又去叨叨今日要做些什么好吃的,天冷了要叫裁缝来裁衣裳,夏犹清有一句没一句和她搭着话,鹦鹉在旁啊啊学舌,却还是一个新词也没学会。 打开绿色的妆匣,奶娘从里头取出个金圈包个小珍珠的戒指套在夏犹清的手指上,夏犹清突然想起岑照家那个被砸烂的木匣子来,便对奶娘道:“王娘,你知不知这匣子是沈家从哪里打的,花纹并不是介时时兴的,我却在外头见了个和这极像的匣子,只是木料和颜色不同。” 奶娘想了想道:“这匣子好似并不是他们家打的,你可还记得,那个沈徵,是他们老二家不会生,从外头抱来的。” “抱来的那家也不是外人,是嫁到外乡的沈家的女儿,那沈家女也是可怜,从小无父无母,因爹娘还留下了些财产,托在亲戚家养大,可终究是寄人篱下也没过什么舒心日子,后来嫁了从小定过亲的,那人呢还家道中落,是个穷念书的人,她也还是带着嫁妆嫁了过去,谁知丈夫在她怀胎时说出去求学,从此一去不回了,她一个人生下孩子养到四五岁,又得了重病,便写了信给沈家,这不是那混账的祖父便把他抱回来给他爹娘养了。” “这匣子是沈徵…他亲生母亲的?” 奶娘轻轻叹了一声点点头,“听说他娘把他送走是还没过身,为了过日子嫁妆也卖得七七八八,这几个匣子给他装了吃的拿过来,算是留个念想了。正好那时候他才被抱到沈家,哄着他的是我的同乡,见着我便说那孩子可怜,成天躲起来哭。” “小时候虽皮了些,也是个好孩子,长成如今这德行,烂种结不出好瓜,想是随了他那没脸的爹的种。” 奶娘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本来还有些唏嘘,又被她逗的摇摇头,奶娘又道:“许你见那也是年头久的匣子,木匠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虽这几年纹样不常见,在当时也不是甚稀罕物,我家里头也有像这样的,只是木头没这般好。” 夏犹清也不过想起来随便问了一句,却不想这匣子竟是沈徵亲生母亲的,等奶娘出去,夏犹清想了想便把匣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叫了侍女来道:“去告诉车夫,一会儿我出门一趟。” 侍女应下,夏犹清又去寻了块帕子把匣子擦了擦,用包袱包了起来。 吃过饭夏犹清便对奶娘道:“王娘,我才知道这个匣子是,他亲娘的,我想还是去还到沈家。”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们家又不缺钱,奶娘自不会拦着,走之前夏犹清边换衣裳让侍女去取,侍女却抱起了另一边那个红木匣子,她这才想起,这个在角落压着的红木匣子也是一套的,只是这个不常用,便放在了角落压在了别的匣子下头。 车夫已在门口等着,夏犹清才要上车,忽听旁边几个小孩子一边乐一边喊:“沈徵倒了大霉啦,快去沈家瞧热闹啊!” 他能倒什么霉,那几个小孩也没说便跑了。 怎么可能倒霉?他让别人倒霉还差不多。 夏犹清偷偷骂了几句又纳闷他怎么还没走,不是已经拔营了? 管他走没走,没有派人来不过是怕沈家下人以为东西不要紧随手放丢了,这才亲自去还,只要安安稳稳把东西送还,她和沈徵便再没有瓜葛了。 -- 第46页 到了车上打开这红木匣子,她才想起来这是她用来装信封和花笺纸的,在家也没什么信好写,这几年也没兴致收这些小玩意儿,便许久没有打开这匣子了,翻一翻不过就是些纸,便把纸都取出来先顺手放在了匣子上。 “到了,阿窈。” 夏犹清抱着匣子下了车,却见院子里冷冷清清,并没有什么人,更不像出什么事,估摸是那几个小子胡说笑闹,便对侍女道:“你进去瞧瞧他们家谁在看家?” 侍女应下从小门进去寻人,夏犹清便站在院墙外的桂树下,可头上忽然听树叶哗啦一响,桂花被摇得纷纷落了她一身,沈徵拨开遮掩的树枝坐在墙头瞪着她:“就知道你听说我倒霉才会来!” 夏犹清抖落抖落衣襟:“我才没那个闲情雅致。” 沈徵一杵从墙头跳下来,靠着墙叼着一截桂花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问:“你是来送我的?” “不是,”夏犹清正要说那匣子的事,沈徵却突然问她:“你爹娘不是也在京城,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夏犹清正要拒绝,便听有人从院子里出来,大嫂家那妹妹李绣儿,她背着包袱问沈徵:“二哥哥,可要走了吗?” 第35章 狗尾巴草   侍女也跟着一起出来,瞧…… 侍女也跟着一起出来, 瞧见夏犹清赶忙捧着东西跑到她身边,小声道:“我一进去便瞧见她背着包袱跑了出来,怕她耍幺蛾子便跟出来了。” 沈徵赶忙拉着夏犹清道:“你听我解释!” 夏犹清看了他们一眼, 对侍女道:“把东西给他, 我们回去。” 沈徵仍拉着她道:“你生气了?!” 夏犹清回过头去指尖捏着他袖口,把他手拎开:“可笑, 我为何要生气。” 沈徵却反过来恼了:“你为什么不生气!那马车可是用你赌钱赚的钱买的,别人想坐你怎能无动于衷?” 见他们俩语气不善, 李绣儿赶忙抱着包袱凑过来,咬唇含着泪道:“夏姐姐, 你怎能如此冷漠,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夏姐姐非要怪的话,便怪我好了……” 沈徵和夏犹清静静看着她哭哭啼啼, 待她说完, 沈徵指了指那边墙角:“说完了?一边凉快去。” 李绣儿委屈得哭着后退,夏犹清道:“马车送你了,喜欢让谁坐便让谁坐。” 沈徵腿一迈便挡在了她前头,气道:“你怎么这么大方!家里有钱了不起?” 夏犹清冷笑一声看着他道:“好, 你给我五十两, 马车卖你。” 李绣儿又在旁愤懑道:“夏姐姐!你这也太贪财了,我知道你是故意为难二哥哥,不过是不愿二哥哥带上我, 可当初是你自己要离开沈家,如今又来霸占二哥哥,好不讲道理!” 沈徵唰把刀拔出半截, 忍无可忍指着更远的街口一眼瞪过去,李绣儿只好蔫头耷脑走了。 夏犹清也不想再和他掰扯,接过那匣子对他道:“我来这里,是想把这个还到沈家,你想带她或是带谁也都与我无关。” 沈徵把面上的布掀开一看,是那两个匣子,霎时脸色便沉了下去,手摸在那匣子上却没有接过去。 沈徵委屈抬起眼,仍倔强看着她道:“怎么和你无关?!和我成亲的不是你?捆着我跟你成亲就算了,你不喜欢我还骗了我的身子?!” 夏犹清气得脸红一把将匣子砸在他怀里:“谁骗你了!是你先不辞而别,我凭什么等你,我怎么知道等多久你才会回来!” 沈徵先是愣了一下,低头一看那两个匣子只觉得眼前又有些花了,一把拉住夏犹清道:“你说什么?我不辞而别?我何时不辞而别了?” 夏犹清抬手在脸上蹭了下,看着他道:“你便是直说要走,我也会要死要活拦着你,可你一句话都没留便走了还不算不辞而别?” 沈徵压低眉头,疑惑道:“没当面同你说,是因你没在家实在来不及等你,可我给你留了信的!” 夏犹清冷笑:“你是说你写给你娘,说你要出去扬名立万将来迎娶公主的信?” 沈徵越发听得糊涂,急道:“什么公主,我走了以后没给我娘写过信,是走之前是我留给你的,亲自放在了你这个绿色的匣子里,我知道你那匣子是放常用的首饰日日都要打开,岂会看不见?” 可夏犹清听见他的话却愈发生气:“确如你所说,我日日放在身边的东西,若放了信怎么可能看不到,当初不辞而别现在还要狡辩,放开我!” “我夏犹清就是饿死,也不回头吃你这棵狗尾巴草!” 夏犹清甩开他的手便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拿起拿匣子上的一沓纸,可忽一阵风过来,纸如白蝶一般飞起几张,夏犹清赶忙抬手一接,却一下愣住了,一张纯白的信纸上,最先入眼便是端端正正两个字:阿窈。 后头的字又小又密,前头的端正后头的草了起来,可她仿佛不认得那些字了,只认得出那确实是沈徵的字,纸面墨迹微微泛旧,不多不少,正像放了三四年。 最后的落款,正是他走的那日,那时她在外祖家,并没有想到一回来他已经不见了,有人说他和舅舅一起走了,也有人说他只是扯个幌子其实不见得去了何处。 她在沈家等了两天,也没有人说过沈徵留下过什么只言片语,更没有什么书信留下,第三天他娘收了封信,说是他和舅舅在一起去了北地打仗,让他娘等着他升官发财将来娶个公主回来。 -- 第47页 如此她为何还要留下,等着他将来带着公主回来休她吗? 沈徵走之前没有和她透露半个字,连道别的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回了家以后,两天也便想开了,早知道他生性便是不安分的人,离开只是或早或晚的事,他本来就是被按着成亲的,她对他来说或许只是个包袱,下定决心要甩开,便没什么可留恋。 所以她怎么还会傻乎乎赖着不走呢。 可她真的没见到过这封信。 她没有想到沈徵是因为她受了委屈才下定决心和舅舅去投军。 “阿窈,今日我才明白,我想要的自由并非随心所欲吃什么玩什么去哪里,如果连自己的事都做不了主,让你任人欺负而我无能为力,又何谈自由,别人施舍的自由不叫自由。” “阿窈,我一定活着回来。” 夏犹清把信折了起来捏在手里不知所措:“我,沈徵,我,我真的没看见。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在这,我真的没看见……” “你是真的没看见还是假装没看见?”沈徵 夏犹清哽咽道:“我是真的没看见,如果我看见了还想假装,怎么会让它掉出来?” “这个盒子里都是旧信纸信封,你是知道的,后来更是很久没打开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放那个绿檀的首饰匣子里,会到了这个红木匣子里……” 沈徵看着她目光冰冷又怒火熊熊:“你是说,你给我写和离书跑路,这么久都以为我不辞而别,就因为你顺手塞错了信?” 夏犹清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因为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沈徵气得眼睛都红了,一副磨牙吮血的架势瞪着她:“夏犹清,你完了……” “我这辈子再搭理你一句我就是狗!” 夏犹清背着手捏着那信哭唧唧:“我真的没看到,不是有意的!” 沈徵拽出袖子翻上马,李绣儿又冲上去:“二哥哥,二哥哥,你别喜欢她了,带我一起走吧,我不识字,你都不用给我写信。” 沈徵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便跑了,夏犹清只好把匣子又抱回来,上了车对侍女道:“我也去京城了,你回去和王娘说一声,顺便让她替我收拾些行李,找个腿脚快的送过来。” 侍女相劝又不敢说,便按夏犹清说的回去学了,奶娘记得就要追过来,侍女才赶忙道:“这回不是姑爷给阿窈拐走的,是阿窈自己要去的!” 奶娘一听站在屋门前嚎啕起来:“我的傻姑娘,长得好看哪能当饭吃!” …… 夏犹清远远看着沈徵出了城,可他单骑怎么是马车追得上,正有些着急,却见远远看见好像令有一队人过来,呼声越来越近,才听到那人喊得竟是:“师父!” 第36章 不再相见   “沈指挥使!” …… “沈指挥使!” 沈徵一下子勒停了马, 定睛望过去眉毛竖了起来,没好气道: “是那个姓岑的?” 身边侍卫是去岑家接沈徵的,也认识岑照, 伸着脖子瞧了瞧道:“指挥使, 是岑家那公子,他怎么到了这了?” 沈徵紧紧攥着缰绳眉尾一挑问侍卫:“后头马车可跟上来了?” 侍卫强按下脸上乱七八糟的神情, 回头看了眼道:“指挥使放心,一直跟着呢, 没离太远。” 沈徵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又沉着脸往岑照那边瞪了过去, 想了想一蹬马镫,反而往岑照那迎了过去。 岑照骑着马颠了过来,看见沈徵高兴不已:“慎之, 可真是巧正遇见你!” 沈徵皮笑肉不笑扯了下嘴角:“哦,真巧, 不过你怎么大老远跑这来了?” 岑照道:“是我爹说要来江南办事, 我娘非让我跟着我爹来历练,到了金陵我爹把我留下让我在那等着他,我一个人待着怪无聊的,忽想起你和师父都是镇江人, 便想来这找你们。” 沈徵随意哼了声, 道:“不巧了,我正要去京城呢。” 岑照立时两眼放光:“师父她不去?” “谁说她不去了!”沈徵回头看了眼对岑照道,“不过她提前走了, 你快回金陵去吧,不然你爹回来瞧不见你该骂你了。” 岑照却道:“不必替我担心,镇江离金陵这么近, 说回就回去了!” 且说着岑照好像瞧见后头还跟着车便扭着头往后瞧,夏犹清见前头有人便掀开车帘看了眼,岑照一下子便瞧见夏犹清了。 “师父!” 岑照摆着手便要过去,可被人在后领子一拽,回头看到沈徵神色不悦,便扯开衣领嘟囔道:“你们家卖醋的,这么小心眼,我对师父那是孺慕之情。” 车夫将车赶了过来,夏犹清看着岑照也问:“怎么来了这里?” 岑照道:“同我爹来金陵办事,特意来看师父。” 沈徵听他们俩说话也不接声,重重呔了一声驾着马往前走,夏犹清赶忙对岑照道:“真是不巧,我们正要去京城不能招待你。” 岑照道:“哎,真是不巧了,京城太远我不能同你们一起去了。” 去洛阳是另一条路,夏犹清只好略表遗憾并说日后再会同岑照分道扬镳看他又折返金陵去。 就这么沈徵在前头走,夏犹清在后头跟着,每当隔些时间,前头就休息,跟来的侍女金儿一边倒水对夏犹清道:“阿窈,我是没见过打仗,但人家说书的都说那厉害的能日行几百里,可我看他们这么走走停停的,和那说的不一样啊。” -- 第48页 夏犹清也叹道:“说的是啊,想是没有军务在身便自在了些,我们若超过去了也不大合适啊。” 这时一辆小驴车嘎吱嘎吱从他们车边晃了过去。 方才蹲在旁边打探消息的把她们的话如实上报给了沈徵,沈徵骂了一句不识好歹便下令拔营,这样终于在几天后到了洛阳城外。 兵不能进城,沈徵去与已在城外驻扎的首领交接后便让那些兵归了队,连侍卫也遣走了,独自牵着马站在城门外,夏犹清赶忙拿起帷帽下车跟在他身后,沈徵假装没看到她,一声不吭自己往前走。 夏犹清想解释不知怎么开口,即便她没看到,可东西就在她的家里,也只能是她疏忽了放错了地方才没有看到。 进城时已逾日暮了,只这么走几步,天便已全黑了下来,但满街灯火一片片亮了起来,倒让夏犹清一下陌生了起来。 这才想起她都没问清楚父母在洛阳何处落脚便匆忙和沈徵跑了出来,沈徵也不知要去哪儿。 她该怎么找她爹娘呢? 沈徵正在前头走,忽觉身后跟着的步子落了下来,赶忙回头,见夏犹清低头发呆,停下来看旁边的铺子东张西望,可她还没跟上来。 他背着手重重咳了一声,夏犹清才恍然抬头发现自己落了下来,赶忙跟上去问他:“你去哪儿住,是去你伯父家吗?” 沈徵继续背着手慢慢走没答话,却见他袖口滑落了串钥匙出来,勾在手指上晃来晃去。 夏犹清又走近些惊讶道:“你伯父不是和你不亲近吗?连家里钥匙都给你啦!” 沈徵步子骤然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把钥匙攥在手里快步往前走。 想他懒得解释,夏犹清又叹道:“你伯父应当知道我爹娘住在哪里吧?” 沈徵一听走得又快了一点,怎么又不高兴了,夏犹清也不知怎么又惹了他,正见着旁边有一酒楼,便拉住他钥匙上缠的那条带子:“饿了吗?我请你吃饭。” 沈徵没理他,却停下了步子,这便算动摇了,夏犹清一把拽着他正往里走,便听酒楼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小畜生!可让我等着你了!” 沈徵一听这声音就要拽着夏犹清跑,被他祖父一个拐杖砸了过来:“畜生!给我站住!再敢迈一步,我便磕死在这给人家夏家人赔罪!” 夏犹清赶忙回头,见沈祖父站在堂内楼梯旁,她父母也从楼上跑了下来。 还不容她解释半句,她和沈徵便被扣走,带到了酒楼后头一个院子里。 旁人都在屋外,屋里只夏犹清的父母和沈祖父,还有他们俩。 屋里静悄悄没一个人说话,夏犹清想解释不知从何说起,可还没开口,沈祖父便一拐杖又要抽过来,夏犹清吓得一把按住沈祖父:“祖父,使不得!” 屋里夏家父母面面相觑,夏父一把将夏犹清拉过来:“你这孩子,傻了不成!人家坑害你,你还发什么善心?” 夏母却觉得女儿神色不对,搂过夏犹清道:“沈伯父你们先说着,我出去同我女儿说说话。” 一把夏犹清拉出来,夏母便气得低声问她:“囡囡,你怎么突然护起他来,是不是,有孕了?!娘跟你说,他要是做这种下作事,娘拼了命也要打死他的,你可不要因为这便反过来傻乎乎跟着他了。他能撂下你一回就能撂下你第二回 ,那时你还要拖个孩子守活寡?就算他祸害了你有了,娘养你和孩子一辈子,也不要他拖累你一辈子!” 夏犹清连嘴都插不上,可听她娘这番话还是心里又暖和又酸涩,哭笑不得搂着她娘道:“娘,不是这回事,其实是我……” 夏母仍不信,只觉是夏犹清被沈徵给哄了,可听她从头到尾讲完,也没有话说了,只自己进了屋,把夏犹清推到了院子里。 夏渝赶忙拉着夏犹清问东问西,瞧见夏犹清没事也便安心了,沈家其他人在那神色各异看热闹,时不时翻个白眼撇撇嘴的。 过了会儿沈祖父打开门对他们道:“进来。” 夏犹清进了屋,见沈徵一脸冷漠站在一边,沈祖父顿了顿,道:“以前的是非对错都不要计较了,阿窈和爹娘回去吧,日后和慎之不要再见了。” 第37章 买一送一   沈徵本抱臂抿着唇站在一…… 沈徵本抱臂抿着唇站在一边, 听见沈祖父的话一下子放下胳膊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实在憋不住了:“我,其实我……” 沈祖父大声道:“我知道, 阿窈有过失, 你不肯原谅她便算了,反正也已经和离了, 你的气也出了,冤也诉了, 既然是冤家,日后便躲得远远的。” 夏父却突然笑了, 对沈祖父道:“沈伯父,此事确是阿窈有过错,你便别为了替阿窈撑腰欺负慎之了。” 这是什么意思, 沈徵又转过去看他祖父,沈祖父竟也笑了, 夏父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 对沈徵道:“慎之,你同我来。” 沈徵委屈拉着嘴角和夏父出去,沈祖父又对夏犹清道:“方祖父那么说是吓唬他呢,逼他自己松了口不愿和你分开, 便不好意思再端着和你闹脾气了。” 夏犹清不好意思低着头, 沈祖父又笑道:“祖父也不是在逗你们,既已和离了,也不能当做没这回事, 寻个好日子再成亲,中间自然不好再相见了。” 夏犹清和母亲出了屋,在马车旁等了好一会儿她爹才过来, 看着夏犹清叹了口气,对夏母道:“这傻小子虽傻了些,倒是真心的,日后阿窈不要再欺负他了。” -- 第49页 这院子是夏家租下来的,方才是沈祖父听说沈徵要进城特意来夏家等着的,这时已走了,晚上夏犹清和夏母睡在一起,夏犹清便问:“阿娘,他们都住在沈家大伯家去了?” 夏母道:“他大伯贪图岳父家宅院好,自己这么多年还住在岳父家呢,哪里能把亲戚都请到家里去,可他亲爹不请进去又怕旁人指摘,沈林又怎么说也是他儿子,那侄子沈科又等着考试,万一将来混个人模狗样,他也不敢太苛待了,便把老爷子请家里住,其他人都住到后头的罩房里去了。” “那么多人想来住的不大舒坦。” 次日一早,沈徵便已坐到了屋里,一脸丧气。 夏母才洗了手从里屋出来,看见沈徵在一把将夏犹清又推了回去。 夏父指着桌上的一摞摞食盒道:“慎之说怕咱们人生地不熟,不知何处买吃食去,特意一早送来的。” 夏母纳闷道:“这傻孩子,我们把厨娘都带来了,哪里要去外头买。” 可说完又觉得这话不给面子了些,便笑道:“知道你有心,可吃了饭了?来一道吃。” 沈徵二话不说便坐了下来,夏母却冲着里屋道:“金儿,出来拿些吃食送到里屋陪阿窈吃了。” 夏渝笑得坐下来啧啧掰着个馒头道:“有的人机关算尽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夏母嗔笑一眼瞪过去,道:“不是故意不叫阿窈出来,既有这么个讲究,还是宁可信其有图个吉利。” 沈徵乖乖点点头,重重打了个哈欠,夏渝便问:“怎么一大早这么困?” 沈徵低头嘟囔道:“没睡好。” 夏父道:“哎,那么些人是住不好,去我那屋躺一会儿。” 沈徵摇头道:“不用了爹,我还得去府衙呢,天不早了我这便走了。” 说着沈徵咬了个包子便出去,夏母嗔道:“一口一个爹,比叫他亲爹还殷勤呢。” 夏渝哼道:“反正沈家二叔也不是他亲爹……” 夏母才瞪他不要乱说话,又听门外有脚步声,还以为是沈徵又回来了,待侍人挑起纱帘一看,竟是沈科。 “夏伯父,夏伯母,小侄有礼了。” 沈科一身干净青布袍,面容秀气举止斯文,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夏母迟疑了下,笑道:“三侄怎有空过来?快坐。” 沈科却仍站在屋里,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伯母,小侄其实是有事相求。” “我娘要我多和京里的公子们交际,可从家出来时没带许多银钱,到了京城这些日子也花了不少,今日又要请客送礼,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了,我娘便让我来伯父伯母这问一问,能否周济一二。” 一两银子便是一顿好饭了,便是京城难道几十两还不够?夏父便取出五十两银票道:“不说借不借,这算提前贺你金榜题名了。” 夏母有些不高兴,可也不好让夏父改口,便没说什么,谁道沈科却道:“夏伯父,我娘说得五百两。” “……” 夏家夫妻俩差点给噎死,夏母眼睛一转,便道:“三侄,我们出来的匆忙,也拿不出那么些钱。” 既然直说没有了,沈科也没脸再张口,便拿着五十两回了家。 夏母回来气得道:“他们家人也好意思张口,当初欺负我囡囡,我如今都是看在他们家老爷子的份上才没翻脸,五百两,我看他们家一起上称卖了也不值五百两。” 夏父也道:“京里什么样的达官贵人没有,他们扔个三五百两进去又算什么,不过打水漂。” 夏母又数着银票道:“再说我是有钱,那还得留着给我女儿买宅子呢,难道成了亲要和他们一起挤到旁人家屋檐底下?” 这么一说越发不能忍,立时便对夏渝道:“去给你妹妹买个好宅子,要有花园有花池房子不能太小地方不能太偏。” 夏渝一边笑着拿着钱出去,可才上街被一卫兵拦了下来,一抬头,见沈徵在楼上趴在栏杆上挑着眉毛道:“上来请你吃酒。” 夏渝跟着侍人上了楼,见沈徵身边还有几个人,不过他自己单独坐了一个小案子旁,桌上只一壶茶。 夏渝坐下左看右看,沈徵靠在窗边问他:“瞧什么,我可没干什么不该干的。” 夏渝哼了声:“你敢。什么事,没事我可走了,有正经事做呢。” 沈徵抬起下巴笑了笑,道:“什么正经事,是不是要去买宅子?” 夏渝气得指着他道:“我爹娘还说你傻,你鸡贼得很,今天早上是故意的吧。” 沈徵却直接点头道:“正是,我昨晚听见我三叔三婶商量去你家讹钱呢,爹娘把钱拿去买宅子了,他们也没话说了。” “你瞧。”沈徵拉开门指了指隔壁,见沈科正在对面的屋里,他故意装作才看见惊讶道:“沈科,原你竟也在。” 那头的人纷纷看过来,便见沈徵含笑倚在门边,这时却有人认出他来:“呦,沈指挥使。” 沈徵摇头笑道:“不在军中,李公子不要客气。” 这个姓李的是郡主的外孙,以前去军中混过官做和沈徵相识,他可是那屋里头最受恭维的人,沈科花了钱找人才进得那屋,可却也只能坐墙角。 李公子又看看沈科道:“这位公子原也姓沈,是慎之的本家?” 沈徵道:“是我堂弟,李公子来赏脸吃一杯?” -- 第50页 李公子起身过来,自然把沈科也叫了过来,进屋后与屋内的人各个客套一番,坐到了沈徵这,沈徵抬手介绍夏渝:“这位是我大舅哥夏渝。” 李公子笑道:“以前没见你提,竟不知你成亲了。” 沈徵摇头道:“才要成亲,只不过自小相识的,我岳父家是做生意的,大哥也是极通透的人,以后烦请多照应照应。” 李公子笑道:“好说。” 交朋友攀关系这事也不能太刻意,上赶着不是买卖,夏渝同父亲也做了好多年生意自然懂得,只同这李公子饮了杯茶,便道:“慎之,我先走了。” 沈徵点头笑道:“大哥慢走,仔细挑挑。” 夏渝回头瞪他一眼便走了,李公子道:“怎么,夏公子置办什么去了?” 沈徵笑道:“给妹妹置办嫁妆,买套宅子。” 沈科一听面色便不大好,沈徵还越道:“现在京里买套宅子怎么也得千两起。” 李公子摇头道:“好地方像样的宅子怎么也得这个数,两千两还差不多。” 沈徵捏着瓜子啧声道:“这么贵,还好有人给我买。” 李公子哈哈一笑,又随意寒暄几句,见沈科神色便知他回家定会和他娘说,这般目的达到沈徵便出来了,又去寻夏渝。 夏渝正和牙行的人说话,沈徵对夏渝道:“我瞧上个好的,去瞧瞧那个。” 夏渝随他过来,停在一处宅院外,院子虽并不豪奢,却十分雅致,地方也好,布置也好,还十分通风,是夏日会凉快的地方,他便问沈徵道:“这确实不错,得多少钱?” 沈徵一笑:“不要钱,还倒贴。” 夏渝警惕看他一眼,沈徵嘀嘀咕咕和他说了几句话,一时事情办妥回了家,夏渝便把白日里的话说了。 夏犹清便问:“哥哥,到底多少钱,不要钱不会是骗子吧。” 夏渝只好无奈道:“沈徵说,不要钱还倒贴。我问他倒贴什么。” “他说白送一个他。” 第38章 以和为贵   夏父重重咳了一声,嗔道…… 夏父重重咳了一声, 嗔道:“臭小子,倒很会花言巧语!不是个好东西。” 夏渝也哼了声,又道:“那宅院本就是他的, 他故意把我引过去, 一则是让沈科知道咱们不是有意不给他们钱,而是这钱都让他沈徵花了, 这样他们家便是小心眼记恨,也恨不到咱们的头上。二则他没说过他有那套宅子, 今日演一出戏,让人家都以为那宅子是咱们家买的, 沈家旁人也便不好理直气壮去住了。” 夏犹清听得暗暗撇撇嘴,夏渝又道:“今日他还与我引荐了两个有头脸的公子,爹, 我想着不如咱们也到京城来做生意。” 夏渝虽不是那般油嘴滑舌但做事是很周全的,这般说大概也是有些谱, 夏父便道:“倒也不是不可, 这般咱们自家也得买套宅院才好落脚。” 夏渝笑了笑把契书摸了出来,原来是先斩后奏已经买了,两套宅院侧门相对,中间隔着一条小路。 天黑沈徵才回去, 但没直接进屋, 悄悄在窗边停了下来。 屋里三婶哭道:“大伯做了大官,每年除了从家里拿钱也不与我们来往,我们不敢高攀, 那沈徵从小在家里长大,吃穿用度哪一样短过他的?怎么如今有本事了还藏着掖着,活是个白眼狼!” 沈徵哐一把推开门, 给三婶吓了一跳,果然被沈老爷子叫了过来:“慎之,你过来。” 沈徵不情不愿走过去,屋里挤了几家子人,沈老爷子便道:“今天干什么去了?” 沈徵道:“没干什么,相熟的人去吃酒,但我没吃,喝了两碗茶。” 沈老爷子道:“你在京里有熟识的人,怎么不带你兄长三弟去见识见识?” 沈徵笑道:“我能认识什么要紧的人,除了纨绔子弟就是军中的粗人,大哥三弟都是斯文人,哪里能说到一处去。” 大嫂也在也在旁帮腔道:“二弟这话就不对了,听三弟说今日那同你说话公子可是十分有头脸的。” 沈徵暼她道:“他家里是有钱,可宗室的人向来都避讳科举之事,他哪里能插得上手,再说大伯是正经科举出身的文臣,你们不去找他,找我有什么用。” 沈祖父也想了想没说话,三婶又抹着眼泪道:“二侄,你说的有礼,咱们也是关心则乱,眼瞅着就要考试了,咱们心里没底,家里的处境你也知道,再拿大钱出来,可真要动祖宗的产业了,你是最孝顺的,怎么能眼看着咱们家落得那般地步?” 沈徵含笑点点头道:“三婶这话说的有意思,钱不是我花的,你们把祖宗家业卖了,还成了我的不孝了?” 三婶被问的哑口无言,大嫂又赶忙上来打圆场:“二叔,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哪里是那个意思,不过是让你看在兄弟情分上帮着说个话打点打点。” 沈徵道:“打点岂是几句话的事?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三婶赶忙道:“二侄,夏家不是有钱吗,今日你二弟去借他们还哭穷说没钱,转头就要给他女儿买宅子,你听三婶说,人家买了宅子也是记在人家夏家人名下,你成了亲去住,宅子也还是人家的,你同他们说宅子先缓缓再买,待你的兄弟们都做了官,几个钱又算得了什么?” 沈徵一脸无语看着他们,然后走到了沈老爷子身边道:“祖父,你听他们说的是人话吗?” -- 第51页 沈老爷子一巴掌抽了过去,给沈徵脸打得一偏,二婶和大嫂立即嚎啕哭了起来,骂道:“我们这么好言好语同你商量,你一个小辈这样骂长辈?” 她们俩在这哭闹,家里的男人却躲在一边不出声,还满脸嫌恶,沈老爷子也骂道:“她们说的是不对,可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长嫂婶婶?没大没小的东西滚出去!沈家没你待的地方。” 沈徵起来抹了把脸就走了,身后却霎时住了声,大嫂急忙道:“祖父,他走了咱们哪里要钱去?” “问你爹要去,实在没有去把家里的田产卖了!问夏家眼前,亏你们想的出来说的出口。” 回去三婶在小屋里唉声叹气,三叔道:“当初还不如同意夏家的亲事了,如今连考都未必考得上,上哪里娶宰相的女儿去?夏家好歹有钱,若当初真是娶了他家的女儿,哪里还要我们张罗,他们定多少钱都舍得出。” 沈科却道:“爹,什么亲事?” 三叔道:“当初本该和夏家定亲的是你,你娘嫌弃人家是商人出身不肯应,这才落到了沈徵头上。” 三婶嗔道:“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你当初不是也这般想的?” 三叔便只好道:“罢了,若考不上也是没那个命。” 沈徵刚要出去,沈父沈母赶忙追出来道:“这大晚上你去哪儿住?” 沈徵道:“这家容不下我,自然不能留下了。” 他们夫妻俩互相瞧了两眼,也不敢说什么话来,沈徵只好又道:“父亲母亲不必惦记我,我自有去处,你们早些休息去吧。” 夜又尽,沈徵从客栈出来,天都还没亮,忽然下起急雨来,夏犹清把昨晚跑到外头的鹦鹉抓住,正撑着伞抿着衣襟回屋,突然听见后门有动静,便噤声立在那,听见一人道:“指挥使,已派人把昨晚的事告诉到沈府大伯身边人,也把您要到这处来的事透露给他了,这伞给您,属下先回官署去了?” “伞给你,我不要伞,你快走。” 夏犹清这么一叫,院里人都给惊动了,夏渝也撑伞从屋里出来,打开门便见沈徵湿淋淋站在门外。 夏父惊道:“怎么在这呢?” 沈徵道:“出来得急,没带伞。” 夏父赶忙把他带进屋,又问:“从哪里出来这样急?” 沈徵低头道:“昨天回去,他们让我去替贿赂考官,我说我没钱也认识不得人,他们说我是白养的白眼狼,不让我回去了。” 沈徵一边说着身上还往下滴水,脸上也红红的,夏母气得道:“这一家子混蛋,怎么这样欺负人!快去屋里拾掇拾掇吧。” 沈徵这头才进屋,那边仆人又来道:“老爷娘子,有客人来了,是沈家大伯派来的人。” 夏家父母和夏渝都出去见客,屋里可不就剩夏犹清自己了。 沈徵听见他们都出去了,便拿起个茶杯啪一下砸在地上。 金儿端了热水衣裳和手巾进来,可屋里只剩夏犹清,便一把将东西塞夏犹清手里跑了。 夏犹清挑起帘子进屋,便见沈徵那么大一个人,缩在一个小凳子上,衣摆还在滴答滴答的滴水。 如果没听到他方才那出,夏犹清可能还会觉得他有些可怜,可现在只有迷惑。 但毕竟她现在还理亏着,只好假装没有听到方才的事,便端着热水盆走到他旁边,将帕子用热水浸湿又拧干,蹲下递到他面前。 沈徵却一扭头躲了过去。 不愿意算了,谁愿意伺候人似的。夏犹清把手巾往他怀里一丢就要走,他又嚷嚷:“哎呦好冷,手都使不上力气了。” 夏母在院子里便道:“阿窈,你去瞧瞧嘛。” 夏犹清只好又把帕子拿起来,按到他脸上? 这回他也不躲了,还指指另一边脸:“这还有水。” 算了,谁让她理亏呢,夏犹清任劳任怨把他脸擦干净,又将衣裳递给他道:“赶快换上,不然要着凉了。” 沈徵却往后一靠道:“着凉好哇,我乐意。” 夏犹清忍无可忍把衣裳往他身上一扔:“乐意吧你!” 沈徵抓住衣裳阴阳怪气道:“装不下去了吧,早就知道你。” 夏犹清只得又回来,沈徵又道:“转过去,不许偷看我占我便宜。” 劝了自己一百遍,沈徵终于把衣裳换好了,那头沈徵大伯家的人也走了,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不过就是劝沈徵不要把祖父的气话当真,家和万事兴之言。 旁人不知沈徵如今在朝廷到底如何,只觉得他不过是个小头头罢了,而沈家大伯怎么可能不知沈徵是有军功的,但朝中势力纷争尚不明朗,沈徵这功是有还是无,是大还是小,都还是由别人来决定的,是以他不敢得罪沈徵,也不敢太亲近。 晚一些沈徵靠着两声咳嗽成功入住夏犹清的房间,隔壁夏渝的房间。 夏渝看他非常不顺眼,可沈徵又给他引荐去李公子那交际,很是忙了几日,这日却突然收到了一封信,打开吓了一跳,竟是卢志阳。 他还没死? 第39章 风头无两   侍人看着夏渝问道:“公…… 侍人看着夏渝问道:“公子, 是哪个传来的信?” 夏渝看了一眼便将纸条捻在手里问:“这纸条谁给你的?” 侍人道:“小的方才去牵马,一个小混混模样的人将这纸条塞外我手里便走了,打开瞧一眼上头有公子的名, 便带了回来。” -- 第52页 夏渝想了想, 将纸条塞在了钱袋里:“此事出去不要乱说,若有人打着卢志阳的名义再来找你也不要理会, 一概只说不清楚不知道不认识糊弄过去便是。” 侍人点认真点头,夏渝四周看了看, 没瞧出什么不对,便上了马回家。 才到家门口, 却见马车停在门口装着东西,夏犹清一边替母亲收拾着衣裳问:“娘,这回去金陵要去多久?” 夏母道:“还不好说呢, 你哥哥在外忙活,家里的事得由你打点了。” 夏犹清点点头, 夏渝下马道:“娘, 什么事走得这样急?” 夏母道:“放心,没什么要紧事,是金陵铺子账上出了些麻烦,那头的掌柜胆子小管不起, 我和你爹去一趟料理清楚, 正好也出来这么些日子,家里的事也要回去料理料理,一并处置好了再回来便不必再惦记了。” 沈徵也回来正好在院外, 坐在马上听见给乐得,见夏犹清出来送爹娘,便赶忙从马上下来道:“如今虽太平也免不了有蟊贼山匪, 我派几个人去送您。” 夏母笑了笑点头应了,说着便上了车,临走前还使个眼色小声嘱咐夏犹清:“阿窈啊,”夏母指指沈徵,“病还没好利索,照看着些啊。” 可夏犹清看过去,哪里像生病的? 晚饭前夏渝也又出去忙碌,沈徵坐在窗台上骂鹦鹉,一听见夏犹清的声音一骨碌躺在了床上。 蒙着被子却听到:“姑爷,吃饭了。” 沈徵拉开被子一瞧,竟是金儿,便没好气道:“她呢?” 金儿把饭菜放下道:“姑娘在外头吃饭呀。” 沈徵气得把被子一扯:“出去和她说,我要病死了,就不吃饭浪费他们家的粮食了。” 金儿无奈偷偷撇了撇嘴,出去一字不落告诉了夏犹清。 夏犹清一边啃着排骨道:“去,让人请个大夫来。” 沈徵听见一骨碌从床上坐起,端着饭出来重重撂在桌子上,阴阳怪气道:“有的人,看着人病死了都不管,真是好狠的心呐。” 夏犹清惊道:“天哪,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不过谁要病死了?” 沈徵又一副臊眉搭眼的模样扭过头去,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嘁,罢了,谁让她理亏呢。 夏犹清只得夹起块排骨,强颜欢笑递到他碗边道:“沈指挥使,请呢。” 沈徵矜持地用自己的筷子夹过来,放在嘴里嚼了嚼道:“也罢,虽不是亲手做的,也只得凑合了。” 夏犹清又杵着脸夹起一块萝卜道:“真想吃,下次我试试?” 沈徵却赶忙打岔道:“哎,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 “不要萝卜,你碗里那块排骨给我。” 夏犹清无奈道:“盘子里还有。” 沈徵一把将她碗直接端过来:“抢别人碗里的香。” 没几日到了科举之日,夏犹清打点好了贺礼放在桌上,夏渝正收拾着要出门,沈徵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进屋道:“这是给谁送礼去?” 夏渝道:“给你们家那两个读书人呗。” 沈徵酸溜溜道:“我不读书就没我的份了?” 夏渝看了看夏犹清,狠狠白他一眼走了。 可还没过去半个时辰夏渝便打道回府了,手中将礼也原封不动拿回来了。 这倒也好猜,无非气是上回沈科来没有要到钱,夏犹清把贺礼接过来放在桌上道:“哥哥也不必生气,反正礼我们送了,他们爱要不要。” 夏渝气道:“这还没如何便是这般模样,若真考上做了官,哪里还认得我们?” 夏犹清倒了杯茶递过去道:“管他们认不认得,反正我们又没想巴结他们,不要更好,还省了东西呢。” 夏渝这才笑了笑道:“说得对,既然他们如此,日后不必来往更省事。” 他们这说话,沈徵在一边叽叽喳喳吹口哨逗鸟,好像说的不是他家人一样。 就这么又晃了许多日过去,夏犹清正同夏渝一起算账,外头却火急火燎跑进来个人,抬头一看,竟是沈家的侍人。 那侍人笑道:“姑娘公子,我们家三公子中了!” 相对于靠年纪生熬出来的沈林,沈科是更用功也更聪明些,夏犹清也没太意外,夏渝皮笑肉不笑道:“恭喜恭喜,不知是多少名?” 那侍人又笑了下,却没了方才的兴高采烈,道:“以三公子的年纪,已然不错。” 这么说自然是不好了,夏渝便也跟着道:“这是自然,恭喜恭喜,我家父母不在,事务繁杂,我们兄妹便不去道贺,只请你替我们代贺了吧。” 侍人却道:“是老祖宗特意让我来请公子和姑娘去吃喜酒的,还请二公子也回去。” 沈徵笑了笑道:“怎么,是让我回去做个陪衬,还是想让我这个不好念书的打脸?” 侍人不敢再说,沈徵却道:“去便去,人家好心好意请我们吃饭自然要去。” 实际上早年夏家也时常受沈老爷子照拂的,沈老爷子亲自派了人来,夏犹清和夏渝也不好再拒绝,只好也去了。 虽说名次不好,可究竟是考上了,宴席摆在沈徵大伯家,可大伯脸色并不好,无非是沈林被百般提携还是连个最莫等的名次也没捞到,可看见他们来还是勉强缓和了神色,寒暄两句便被侍人引入了座。 而沈徵是沈家人,哪里能坐客人的桌,只得不情不愿到了一边去。 -- 第53页 夏犹清被引到女眷这边才坐稳,便见三婶走了过来,却扬起下巴翻了个白眼便走了。 夏犹清同身边的女客不熟,便走出厅堂来到外间的小月台,正贪凉快吹着风,却突然又被挡得严严实实,沈徵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她身边。 而隔着小屏另一边的沈科却是从未见过的张扬意气,在门口到处与人敬酒。虽这回沈科的名声并不算显眼,但只要有名次,大小总有个正经官做的。 而沈徵在军中,做事和封官是两码事,虽他立功被提拔,手下管着不少人,但却还没有正式被封什么品级,等于是只做事却没做官。 之前是因为在外耽搁了,可他回来也不短时间,还是没有动静,朝中军中都是关系复杂的地方,最后是什么结果还未可知。 沈徵回头看了一眼沈科,深情有些落寞,夏犹清轻声对他道:“不做大官也不要紧。” 沈徵回头看过来,夏犹清又继续道:“在哪里做得好都是本事。” 沈徵这才听出来她是在安慰他,落寞垂眼问她:“不做大官真的不要紧?” 夏犹清信誓旦旦点点头,沈徵却突然道:“哎呀,那已经做了大官,难道还要辞了?” 夏犹清纳闷抬起眼,却听门外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外头传来一声道:“沈指挥使,还不快出来受赏。” 她被沈徵拉着回到大堂,便见院子里摆了满满几个大箱子。 一个身穿便服的内侍瞧见沈徵笑道:“封赏时沈指挥使不在朝中,奴特将赏赐送到府上来,待谢恩时沈指挥使可便要入朝了。” 能够上朝的怎么也要六品官,而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爬上来,沈家大伯在京里又受岳父提携也不过这两年才升到六品,那内侍说沈徵谢恩时要入朝,岂不便是说他最低也要被封个于大伯平级? 一时屋内人脸上颜色各异,其中最难看的莫过于沈科。 还是沈家大伯老练,立时去将沈老爷子扶了出来谢恩,对沈徵笑道:“大伯早就知你与旁人不同,沈家的后辈里,最有出息的非慎之莫属了!” 一时恭维声立即调转方向围绕在了沈徵周围,沈徵却看着祖父道:“祖父,你说今天是不是好日子。” 旁人都笑道:“沈指挥使这话问的,今日不算好日子哪日才算?” 沈徵这便走到祖父身边道:“上回你说,要找个好日子……” 沈老爷子立即领会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说得对,今日是好日子,正好阿窈的哥哥也在,也算有长辈做主,今日便趁这好日子定亲过礼了!” 抬着定礼的队伍从这里出来送到夏犹清家,沈徵自己骑着马在最前领路,街上的人纷纷仰头看过去,而沈科独自站在客人散尽的屋里。 三婶也憋了一肚子气,可见沈科如此也只好忍下去劝慰,沈科却反一把推开他娘:“谁让你请他来的,我说了不想看见他。” 三婶吓道:“娘只是想给你长长脸,让他知道知道你比他强,谁知……不怕我儿,娘想法子给你张罗门好亲事,不怕封不到好地方去做官。” 双喜临门,送礼的人恭贺的人络绎不绝,沈徵嫌闹腾都一并请到了酒楼去,直闹得天黑才脱身。 夏犹清沐浴出来见天黑了,便直接要去睡,反正他都不一定回不回。 果然一直到后半夜了,忽然听见大门外嘭嘭响,夏犹清听见这动静都知八成是他,不情不愿披衣裳起来。 果然一打开门不是他都有鬼了,灯下便看着一双眼黑黢黢亮亮的。 夜里有些凉了,夏犹清卷着衣裳嘶了道:“快进来吧。” 沈徵却拉住她一把捂住她的眼睛道:“你以后不能再看我!” “我也不能看你。” 怎么当官了要娶公主了?那自然是要祝福他。 可百年好合还没说出口,唇上便被一片温热覆了上来。 第40章 破财   夏犹清吓了一跳,使劲儿去拉…… 夏犹清吓了一跳, 使劲儿去拉他的袖子,他这才放开,却仍捂着她的眼睛。 “你不能看见我。他们跟我说, 定亲之后成亲前不能再见, 多见一次以后在一起的日子就要少一天。” 沈徵搂着将她按在怀里,哼哼唧唧气道:“都是你的错, 要不是你没看到我的信,也不会……”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夏犹清又心虚了, 沈徵便趁人之危又低下头来,可才碰到她的脸颊, 却听后头一声:“阿窈,怎么还没睡?” 夏犹清赶忙一把将他塞到墙边道:“方才听到有野狗挠门,还以为是什么贼。” 夏渝赶忙要过来:“小心些可别给咬了!” 沈徵抓着她指尖就是一口, 夏犹清却赶忙道:“没关系哥哥,野狗已经跑了。” 夏渝一笑:“方我还寻思是沈徵呢, 想他不是不来了吗, 原来是野狗。” 夏犹清便道:“哥哥早些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夏渝点点头,沈徵一把将她推进去嘭一声把门关上,还在墙外使劲嗷了一声, 像被抢了骨头似的。 这日后沈徵还真没再来过, 派人来说去外头出公务去了,要去些日子。 夏犹清倒也没闲着。 李公子家里头人是负责宫里香料的,恰好上回那买办的商人没置办好, 一味香料发霉了,被查出以次充好,这回要换人来接这生意。 -- 第54页 夏家的生意做的广, 香料的买卖也做了几十年,便和李公子一道把这买卖接下来了,正好方便,便说在京里也开个香料铺子,夏渝负责宫里的事,这店里的事便由夏犹清来管了。 铺子夏渝已找好了,管事的人也先用家里的老人,近日便要拾掇铺子采办货品,夏犹清一大早便来了此处。 这铺子是沿街的二层小楼,后院开门还对着一处小花园,是一个茶楼的后院,倒是很清静。 夏犹清正扒在后门瞧那院里的大菊花,却见树影后的背影瞧着有些眼熟。 正想着那人是谁时,却听见一熟悉的声音入耳:“李婆子,你说那郑尚书的女儿真会到这来?” 李婆子道:“我昨日替我们李府二姑娘去府上送香粉,亲耳听见她应了我们二姑娘说今日来此的,我心里记着你托我的事,所以把那约定的时间说早了一刻钟,又把我们姑娘今日要穿的鞋藏起一只来,让她晚出门一会儿,如此你儿不就可同那郑姑娘见到了?” 三婶又急问道:“我给你那一千两,你可替我送到李夫人手里去了?我儿好容易考上,可不能给丢到穷乡僻壤做个小官,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李婆子又道:“你放心就是,我岂能白拿你的钱?这对我们老爷来说,不过一句话的事,且若你儿真搭上了郑姑娘,郑尚书自也不会不理,你可就等着做个诰命夫人享清福吧!” 三婶被李婆子哄的心花怒放,听见前头传来年轻姑娘细语声,便赶忙把站在远处的沈科拉了过来,她与李婆子躲到了树后去。 夏犹清赶忙从后院出来悄悄站过去,真的是上次见过的郑姑娘,还好郑姑娘身边侍女和婆子陪着,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只见沈科本站在一旁,见郑姑娘来了便从花丛里出来,拱手似在说什么话,郑姑娘指了指后头,沈科似在拱手道谢,郑姑娘便没再理他,又继续往里来,三婶在旁着急,李婆子便与她耳语了几句,三婶便从草丛里出去故意摔在地上,郑姑娘身边的婆子将三婶扶了起来,然后沈科也过去,三婶便一把拉住郑姑娘,郑姑娘有些不高兴,三婶却仍不住,还将沈科也拉住,郑姑娘吓了一跳,身边的婆子也反应了过来,一把推开三婶,搂着郑姑娘往外去,三婶急得要追,走了一半才终于醒悟了似的知道后怕了,赶忙回来找李婆子,可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一时又急又吓,面如土色,沈科也什么办法都没有,把三婶扶了起来。 夏犹清也猜到三婶没胆子做什么,又见那姑娘确没如何且已离开了便回了后院里。 没想到三婶竟然动了这样的歪脑筋,那李婆子满嘴抹油一看也不是个好东西,她的那些钱怕是都要打水漂了。 而她哪里来的钱,保不齐是把家里的地契偷出来当了。 这回赎不出来,怕是回去和大嫂也要好好闹一场了。 夏犹清摇摇头,回去继续看铺子。 拾掇了几日终于有了模样,后院的库房也布置好了,夏犹清看着人把货都点好,锁上了门,夏渝从外头进来道:“阿窈辛苦,哥哥带你去点好的。” 夏犹清一笑,戴上纱帽同夏渝出去往街口富丽的酒楼去,入夜华灯初上,岸边河上小舟游过,夏犹清正瞧着船上的花灯,突然一个黑影闯了出来,从他们身边匆忙过去一头扎进了河里。 夏犹清吓了一跳,周边人也都吓得惊叫,夏渝赶忙脱了外衣便去河里捞人。 她焦急在岸边看着,夏渝水性好倒没有废太大的力气便将人捞了上来,结果一看惊了,竟是沈科! 夏渝也没有想到,赶忙送到医馆去,还好捞得及时没有什么大碍,两人又把他送回了沈家去。 沈家人果然在找他,沈老爷子见他这样被送回来是又气又恨。 原来那日后郑姑娘身边人把事情经过告诉了郑夫人,郑夫人一听便觉不对,又细打听,便觉得是有人从中作梗,往李家去问认真一查,便查到了这李婆子头上,把她从逃跑的马车上追了回来,李婆子也只得如实招了。 本来若只是钱的事,沈科大可以推说是自己的母亲被李婆子骗了,并非刻意行贿,可去纠缠郑姑娘他可是本人去的,哪里推的掉。 郑尚书勃然大怒,为了女儿没有将此事被大肆宣扬,对于沈科倒也没有明说什么,可沈科也知自己的前途怕是已经到头了,即便朝中不是郑尚书一手遮天,可他又没什么价值,即便厌恶郑尚书的人也不耐烦理他。 三婶知道后哭着去求大伯,可大伯若是真管用,她也不会想到去行贿旁人了,况且大伯怎么会为了他得罪郑尚书,躲还躲不及呢。 一时想不开,沈科便去跳河了,也不知这算命好还是命不好,让他们俩给撞上了。 虽他们也不算全然无辜,但救也就救了,夏渝帮着把沈科送回了屋,三婶趴在沈科床边没命的哭。 沈老爷子也被气的说不出话,可如今谁也没什么法子,三婶又转过头来一把抱住夏犹清的腿嚎啕起来:“阿窈,三婶婶求你了,你让慎之替三弟想想法子吧!他不是认识许多达官贵人吗,让他替你三弟说句话求求情吧!” 夏犹清赶忙躲开,正色道:“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劝沈徵,沈徵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一句话便让达官贵人听他的。” 沈老爷子看不过去,让人拉开三婶对他们兄妹道:“多谢你们,早些回吧。” -- 第55页 夏犹清点点头同夏渝一起回去了,可一到车上夏渝突然道:“哎呦,钱袋不见了!” 夏犹清也赶忙帮着在地上看看,可没有找到:“许是方才掉在河里了。” 夏渝叹了一声,无奈笑道:“还好钱袋里的钱不多。” 第41章 不挑   介日夏犹清正在铺子里忙着,…… 介日夏犹清正在铺子里忙着, 金儿从外进来道:“阿窈,沈家来人说大公子的钱袋落在那,让我们顺道去取了回去。” 夏犹清将手里的藿香放下, 道:“一个钱袋而已, 怎么人都来了顺便带来还要我们去取?” 金儿道:“那侍人说怕大公子的钱袋里有贵重物件没有打开,是以也没有敢交给侍人直接送来。” 夏犹清拍拍手道:“既是如此便去一趟, 包两盒制好的檀香带上。” 金儿点头去收拾与夏犹清去了沈家侧门,却没有下车, 在门口与沈家的管家道:“我来取我哥哥的钱袋,来得匆忙, 让金儿替我去拿了东西就是,我便不进去惊扰长辈了。” 侍人应下,金儿拿着檀香同他进了院门, 夏犹清便在车里坐着等金儿,可才坐了没一会儿, 听车壁被瞧了两下。 “夏姑娘可在?” 夏犹清打开门, 便见一衣着单薄纤弱女子,挺着肚子站在车门前,守在一边的车夫见有生人来也赶忙过来道:“小娘子何人?” 夏犹清也问道:“你是谁?如何认得我?” 那女子含泪道:“奴冯儿,只是想与姑娘说几句话。” 夏犹清又看她道:“我不认识你, 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那女子说着却扑通跪了下来:“奴一草芥, 断不可能与姑娘争宠,请姑娘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吧!” 这话更让人听不懂了,夏犹清更加疑惑道:“我都不认识你, 你的生路与我何干?” “沈指挥使说他要娶姑娘了,姑娘眼里是不容人的,所以要把我们母子送走。” 拿着荷包出来的金儿吓得吧嗒将钱袋掉在了地上, 赶忙又捡起来跑过来道:“姑娘,这是谁啊?” 夏犹清摇摇头道:“不知,但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沈徵的。” 这时沈家的侍人又过来道:“姑娘请打开荷包看看可少了什么。” 夏犹清吸了口气顺手把钱袋放在一边,对冯儿道:“沈指挥使家里的人也在了,有什么话来当面讲清楚,若你真同他有什么关系孩子也是他的,莫说容不容,我立时同他退婚可好?” 冯儿却又哭着道:“姑娘折煞奴了,奴万万没有那般痴心妄想,只求与孩儿得一栖身之所足矣。” 夏犹清道:“你在何处栖身与我无关,我只是要你说清楚与沈徵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侍人听出了不对劲,吓得赶忙对夏犹清道:“姑娘!家事不可外扬,还是进屋里来说话。” 夏犹清想了想,从车上下来去了沈徵父母那屋,可沈徵的父母也只是支吾道:“慎之这几年都在外头,我们也没见过这女子……” 冯儿这才道:“奴是教坊舞女,两年前有幸得沈指挥使垂怜,将奴赎回来安置在了宅内,几月前奴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沈指挥使却不在京中,前些日子终于等到了他,他却说他要娶妻了,新夫人好妒一时定容不下我,让我去城外住,等新夫人生下了嫡子,介时容不下也得容了。可奴在城外日子艰苦,我吃得苦孩子实在吃不得了,还请姑娘放奴和孩子一条生路,奴虽卑贱孩子总是沈指挥使的骨血呀!” 沈徵的娘无措看着夏犹清道:“阿窈,这,我们也不知如何处置……” 夏犹清看了看她道:“娘子,此事也轮不到我处置,还是请祖父示下,其他等沈徵回来再说。” 冯儿似有些退却,夏犹清又道:“我不能信你的一面之词,可也不能断定在说谎,若真如你所说,沈家人定不会害他们家的子孙,你安心留下便是。” 冯儿不敢抬头,夏犹清转身便要走,可才出大门便见夏渝急匆匆赶来道:“他们说你来了沈家,怎么留了这么久?” 夏犹清也没有隐瞒,将钱袋递给夏渝一五一十说了此事。 夏渝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立时叫停了马车,对夏犹清道:“阿窈你先回家,我有些事。” 夏犹清道:“哥哥,沈家人也真的未必知情,去了也没用。” 夏渝道:“放心我不去沈家,有些其他事,你先回家不要多想,若沈徵真做了这事,哥哥替你做主。” 夏犹清笑了笑,点点头同夏渝告别。 夏渝走出来把钱袋打开一看,纸条果然还在,便同侍人去找了李公子,疏通关系往刑部大牢来。 由于牵涉到番贼,案子审起来也不容易,卢志阳还没有被正式判刑,只是在关押在一处牢内。 进门前,夏渝在门口停了下来,卢志阳要告诉他的沈徵的秘密,难道就是此事? 还是先进去问问再说。 可夏渝才走进来就要到卢志阳牢房边,肩上却一沉,回头一看竟是沈徵。 沈徵气喘吁吁看着他道:“是卢志阳叫你来?” 夏渝一把将他胳膊推下去气道:“那女子怎么回事,同你什么关系,你跟别人都有了孩子还来招惹阿窈?” 沈徵无奈道:“我听说了,但我没干那种事,其他的以后再说。” -- 第56页 现在多说无益,夏渝也没有再纠缠,沈徵对夏渝道:“卢志阳身上牵扯诸多不好与他接触,你快回去。” 夏渝想了想便点头离开,沈徵却独自进来。 卢志阳坐在一堆稻草上,看着沈徵进来面上便忍不住得意起来。 沈徵一步步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他道:“我进来了,又如何?” 卢志阳笑道:“你进来我就做成了,还要如何?” 沈徵瞥了他一眼转身要走,卢志阳扑过来道:“沈徵,我是你提拔起来的,便是你我反目,我与番贼勾结的罪落实了你也难免被人怀疑,而今日你进来,便更摘不清了。” 说着卢志阳竟自己哐一下撞在了墙上,撞的头破血流,外头狱卒听见动静赶忙进来,沈徵冷笑一声摊开手对狱卒道:“我可没碰他。” 狱卒赶忙拱手,沈徵摇了摇头利落离开了。 再回到沈家,沈老爷子也正坐在屋里等他,夏渝也在,地上一女儿低头跪着。 侧面的屏风旁,花架上的兰叶晃了晃,他抿嘴偷偷笑了下,走上前来。 沈老爷子沉着脸道:“说吧,怎么回事?” 沈徵道:“没怎么回事,不认识那女的。” 这时冯儿却突然哭道:“沈指挥使,奴承认说谎了,奴没有被赎身接出来,可那日奴确是侍奉了你的,这孩子也的确是你的。” 沈徵看着那兰花道:“你以为那日我身边只有卢志阳,没有旁人为我作证我便要认了? 还是说现下看卢志阳入狱了便和他合计粘上我,想让我替他养王八崽子?做梦!” 冯儿吓得一抖,沈徵又道:“我是没什么可怕的,可你若不肯说实话,咱们等到你把那王八崽子生下了,到时滴血认亲,若真是我的孩子,我把脑袋给你,若不是我的,我就上报说你是卢志阳家的,同他一起被千刀万剐!” “沈指挥使饶命!”冯儿哭道,“这孩子确是卢官人的,是他逼我来找沈指挥使的。” 沈徵冷笑一声,对外面人道:“还不拖出去,什么人也往屋里领!” 冯儿被拖了出去,夏渝赶忙笑道:“哎,还是阿窈聪明,一眼便看出她说谎来了。” 沈老爷子神色也松了下来,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你若敢在外头胡来,我先打断你的腿。” 沈徵撇嘴道:“你才没那么不挑。” “走了。”沈徵又往兰花后瞄了一眼,便大步离开。 他走了夏犹清从屏风后出来,一上车发现车上有一对彩绘的小泥人不倒翁,拨一下便摇头晃脑,瞧着傻乎乎的。 晚上夏犹清趴在床上,那对不倒翁放在枕头旁边,金儿过来放帐子,笑道:“这小娃娃好精致,何时买的?” 夏犹清道:“捡的。” 哪里去捡这么干净精巧小泥人来?金儿偷偷笑了笑,没有戳穿她,把帐子放了下来。 …… 有事做不经意间便又过了两日,夏犹清正在理着账册,有两个小贩坐在门口歇脚,一个道:“你可听说那事,就是那姓沈的小将军。” 另一个道:“自然听说了,传言说朝中有人参他出身不明,许是什么下九流的野种,不许他当官。” 第42章 阴魂不散   怎么会又突然提起这茬,…… 怎么会又突然提起这茬, 沈徵虽是沈家抱来的,但也从没人隐瞒过,且他的亲生父亲虽不知所踪, 但父母当年也是清白之人明媒正婚, 怎么会有人说他是……野种? 夏犹清没有去惊动那两人,叫金儿寻个人出去打听了一番, 金儿回来道:“奴去打听过了,听说是这几日有人在今上那提要封他们打仗回来的武将, 但突然有个言官出来说,武将虽有军功章也应当与文官一视同仁, 文官在科举前都要看出身,武官也不应当允许下流出身之人担任。” 夏犹清道:“便不说下流出身的人能不能做官,可他母亲是正经嫡出沈家姑娘, 父亲也是读书人,怎么会有人质疑他的出身?” 金儿道:“奴也问了, 据说朝堂上也有人替姑爷辩驳, 那言官又说姑爷的爹已经找不到了,身份也不好查,不可含糊过去,要查清为止。” 可以前并没有这样的说法, 甚至许多从军之人是从囚徒里充用的, 他们立了军功也同样会被提拔,怎么到了沈徵这查起出身来,还查得这般严格。 夏犹清想了想, 哎,大约有什么人瞧沈徵不顺眼,所谓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 或松或严,还不是几句话的事,怎么说怎么有理。 但沈徵的亲生爹娘都是正经出身,便是拖一阵子麻烦一些,也查不出什么花来。 如此想着晚上回了家,夏渝自也听说了,与夏犹清道:“我去找他问了,他说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陆尚书拉拢他不成又因着沈科之事恼上了他,故意找他麻烦,他说没什么要紧,任人查去就是,也查不出什么花来。” 夏犹清微微松了口气。 明日铺子便要开张了,夏犹清早早梳洗好了回屋休息,金儿在门口道:“阿窈,床我早铺好了。” 夏犹清点头道:“好,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推门进屋,绕过屏风走到里屋来,帐子却已经放下来了。 许是金儿放的?夏犹清往那边看一下,呼一下吹了蜡烛。 灯一灭只剩下薄薄一层月光,夏犹清小心走到床边时却突然止步,手轻颤一下,回头在桌上摸到一个花瓶,她轻轻咬唇往后退,双手举起花瓶重重往床上砸了下去。 -- 第57页 “哎呀!” 夏犹清转身便跑可救命还没喊出口突然觉得那声不对,是沈徵?! “夏犹清你下手太狠了!” 沈徵揉着肋下重重哎呦一声,夏犹清气得咬牙:“你偷偷藏我屋里做什么!” 沈徵道:“这不是大白天不能见嘛,我说晚上来你屋里你哥能乐意吗……” 夏犹清正要说话,金儿忽在外道:“姑娘怎么,屋里有老鼠?” 夏犹清赶忙一把捂住他的嘴,道:“没事,不小心碰了花瓶,我自己收拾好了。” 金儿哦了一声离开,夏犹清一把放开他来,嫌弃的把手在衣裳上蹭了蹭,沈徵哼了声道:“不识好人心,我怕有人担心我特意过来的。” 夏犹清偷偷瞪了他一眼,问他:“那是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沈徵往里坐了坐,拍着床边道:“上来就告诉你。” 夏犹清被他拉着抱怨道:“你没换衣裳把我床都蹭脏了。” “行那我脱了。”沈徵说着就去扯腰带,被夏犹清一巴掌吓的又住了手。 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黑黢黢几乎什么也看不见,静谧的夜里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沈徵先开口道:“上回那女的,你生气了没?” 夏犹清摇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低声道:“没有。” 沈徵佯怒:“我背着你跟别人好你都不生气?!” 夏犹清偷偷瞪他,嗔道:“你跟别人好就好去呗,我才不为不值得的人生气。” 沈徵气道:“哼,我还以为是你相信我肯定没做过呢。” “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要紧,稍有什么不合意就扔了。” 夏犹清心虚低头咬了咬唇,又道:“不是,是我觉得你就算和别人好了,也根本不会藏头露尾,早就拉在我面前说,看,这是我现在的夫人,比你聪明比你美貌比你温柔,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沈徵抿着嘴忍笑,凶巴巴对她道:“你想得美,我不喜欢你也不会放过你。” 他突然抬手拉住了她围在臂弯的披帛,扣着她低头吻下,按着她的半绾在的后发髻辗转厮磨,虎牙的牙尖轻轻压在她唇上。 “唔…” 沈徵搂着将她压在被子上,她赶忙伸手抵在他胸前,他却抱起她一翻,拉过被子将她死死按在里头,重重喘了两声,压着嗓子道:“我,我走了。” 夏犹清缩在被子里红着脸嗯了一声,沈徵扯起被子在嘴角蹭了下,一骨碌翻下床去,一边理了理衣裳口中嘀咕:“为啥要重新成亲来着?又不是没成过,失策了!” 听着他出了屋,夏犹清屏息数着,现下应正在翻墙,忽听啪一声,像是墙头的瓦片碎在了地上,院里看门的起来骂道:“哪里来的野狗!” 夏犹清掩着被子幸灾乐祸,他指定在心里骂人又不敢骂出声,气死了。 朝中的事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既然沈徵自己说没事,夏犹清便也没多想,次日早起,夏渝道:“铺子可都安置好了?” 夏犹清点头笑道:“是,哥哥放心,你替我寻那个掌柜也很妥帖,今日开张让他出面便是,我在后头躲懒了。” 夏渝也点头笑了笑,嘱咐道:“那个张掌柜是很妥帖,你若嫌吵闹便回家也无妨的。” 夏犹清应下,吃过饭后还是往铺子里来了,门前的招牌还用红布遮着,她从后门进到院里,却见院子里放着一对半人高的红珊瑚。 夏犹清惊讶道:“这是哪里来的?” 张掌柜赶忙过来道:“姑娘,是一位年轻的公子送来的,他说他是姑娘的挚友。” 挚友?这么大方又有钱的挚友? 夏犹清转头认真看过去,见花树后藏着一个人,见她看过来便从树后蹿了出来:“师父!” 第43章 父慈子孝   啊他怎么又来了。 …… 啊他怎么又来了。 虽说岑照人还不错, 可他的热情有时让夏犹清有些消受不起。 夏犹清笑了笑道:“何时来的京城,可是和岑老爷一起来的?” “是,我爹调回京城任职了, 过不久我娘也要来。”岑照道, “怎么不见沈公子?” 夏犹清道:“他有事要做,不在此处。” 岑照却道:“师父, 你别瞒我了,我已经听说了他的事了。” “没有瞒你, ”夏犹清道,“可是这次欺负他的可不是赌坊的小喽啰, 我们也不能去把那些人打一顿了事。” 岑照摇头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师父说的我自然知道,可在朝中我说不上话, 我爹或许能行,我这就去找我爹, 说好了晚上让他到我家来。” 岑照说风就是雨, 话音才落便跑没影了。 那头上司曹将军将沈徵叫了去,可他自己也是出身不好的武人,打了大大小小无数的仗才在朝中有一席之地,沈徵是他部下, 他若替沈徵说话倒像是结党, 此为武人大忌,也只好嘱咐沈徵:“稍安勿躁,说白了出身好或坏都不是罪过。” 沈徵自然也知, 所以一直也没有有所反应,该解释的解释了,其他的任他们说去。 从曹将军家出来时天已渐黑, 正在门口等着人牵马过来,便见到了一碍眼的人晃了过来。 “沈指挥使,好久不见了?” 沈徵瞧着岑照道:“也没想见,怎么又跑京城来了?” -- 第58页 岑照嗔道:“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我师父的。” 沈徵一眼瞪过去,岑照哼道:“你别不识好歹,我听说你的事,回去和我爹说了,我爹说他或许能帮你的忙,让我叫你去我家。” 沈徵微微一笑,摇头道:“没事,不用麻烦你爹了。” 这时岑照身后过来个中年人,拱手道:“沈指挥使,奴是老爷身边的人,特意来请沈指挥使过府一叙,虽不一定帮的上忙,权当吃酒了。” 如此沈徵也不好再推脱,点头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随岑照到了岑府,岑老爷已候在厅中,各自见礼落座,倒没怎么寒暄,不一会儿便入了正题,上了饭菜来。 天已渐入秋了,一入夜风也凉起来,侍人端上一个小烤炉上头夹着铸铁的烤架,旁边依次摆上一盘盘的鲜肉。 岑老爷率先起身坐到了烤炉边道:“沈指挥使我痴长你一些,自居长辈,你也不必客气请过来坐。” 沈徵点点头起身,岑照自然是不请自来,三人坐在炉边,沈徵瞧了瞧笑道:“岑老爷好大方,这盘瞧着像是鹿肉。” 岑老爷笑道:“正是,沈指挥使好眼力。” 沈徵拿起茶杯道:“我是小辈,岑老爷称我慎之便是。” 岑老爷笑着点点头,岑照赶忙夹起一筷子肉放在烤架上,道:“爹,沈徵,别光顾着说话,再不吃肉都不高兴了。” 岑老爷嗔笑道:“你这小子,怪话多得很,正经的一句也无。” 岑照低头笑着摸摸脑袋,剥了个橘子递到岑老爷面前:“爹,你吃。” 岑老爷却敛袖沉声道:“像什么样,放下。” 岑照眼中有些失落却仍笑着,将橘子放在一边,拿着切开的梨子问沈徵:“吃不吃?” 沈徵毫不客气将碟子接了过来直接捏起一瓣放在嘴里,岑照打趣哼了声眼里又笑了起来。 一个小童跪坐炉子旁,炉子上滋滋作响,他轻轻用夹子刷酱汁翻面,肉色渐渐变浅,再被烤上一层焦色,香味也溢了出来。 小童低声道:“老爷,这块鹿肉好了。” 岑老爷看着沈徵问:“沈指挥使可吃得?” 沈徵却笑:“不怕岑老爷笑话,从前长辈克俭,说鹿肉是奢侈之物家里从不让吃,所以没吃过。” 岑照却道:“哎,瞧你这模样也不像吃不得的,想得很快尝尝。” 岑老爷却道:“胡闹!人体质不同饮食各有禁忌,不可乱食。” 岑照低头收回手去,沈徵道:“无妨,我尝尝。” 他把岑照的盘子拿过来,夹了一块吃下去,只觉得味道鲜美,没什么其他不妥。 岑照自己也动起筷来,可岑老爷却没动,岑老爷道:“我年纪大了,食不得这样火气大的东西,慎之请便。” 沈徵笑了笑,侍人又端上个温酒壶来,岑老爷又道:“这是荔枝酒,酒味不重,慎之尝一尝?” 沈徵接过一小杯抿了半口放在一边,岑照也要倒,却被岑老爷喝道:“放下!你年纪还小不得饮酒。” 岑照只得蔫蔫的把酒杯放下,岑老爷缓声问道:“朝中之事我略有耳闻,恕我冒昧,慎之不是沈家亲生的?” 他的身世也不是什么秘密,沈徵大方道:“不是,我亲生母亲是沈家的姑娘,母亲早逝,我便被沈家祖父抱来交给现在的父母养。” 岑老爷扶着案子又问:“他们对你可好?” 沈徵抬起眼来,淡笑点点头:“父母之恩大于天,我一个孤儿能在沈家衣食无忧识字念书,自然是好的。” 岑老爷坐正收回手,缓了片刻问:“你亲生父亲?” 沈徵将一小杯酒灌了下去,道:“死了。” “大概是半路被山匪劫了,被老虎吃了,出生我没见过他,到我娘死他也没回来。” 岑老爷赶忙道:“其实这也不是大事,明日我便去替你求个情。” 沈徵却无谓道:“岑老爷不费心亦无妨,封不封个官也无甚,不过少拿几两俸禄,在军中我还是一样的,我又不缺钱。” 岑老爷笑道:“沈家富裕。” 沈徵却摇头道:“沈家不富,我娘子有钱。” 岑老爷哈哈笑起来,岑照暗暗撇了撇嘴。 酒过一巡天渐晚,沈徵突然觉得心口闷得慌,头也有些晕乎乎。 这酒明明很淡,又只这么一小杯,倒是很上头。 沈徵扶着案子道:“多谢岑老爷款待,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岑老爷点头道:“是,如今天寒,慎之早回吧,我这还有些蜜梨酥,你带回些给夏姑娘?” 沈徵倒不客气,笑着应了,侍人端着托盘里头两个匣子上来,左红右绿,岑老爷道:“那红匣子里便是蜜梨酥。” 沈徵拿起右边的匣子便道:“我代她谢过岑老爷。” 看着沈徵出了门,岑照却在背后惊得身子都有些抖,看着岑老爷道:“爹,他怎么会,怎么会,和我们有……一样的病?” 第44章 贺礼   纱帐静静垂落着,帐内夏犹清…… 纱帐静静垂落着, 帐内夏犹清睡得正香,却迷迷糊糊听见窗边哒哒一下一下响,像被啄的一样。 她不耐烦翻个身, 这傻鹦鹉何时又溜出去回不来了?下次晚上非得给它关起来。 可讨厌归讨厌, 又舍不得那傻鸟在外头,披起衣裳将窗子一拉, 却见那鹦鹉站在人手上。 -- 第59页 那个人呢,她现下已毫不意外了。 被胁迫叨窗户的鹦鹉终于重获自由, 一头冲进夏犹清怀里哇哇叫,夏犹清把它抓紧了放在架子上, 沈徵赶忙背了过去,道:“这么晚还没睡?” 她倒是想睡,吵醒了别人还好意思问。 夏犹清打个哈欠气得抬手便关上窗户:“睡了。” 沈徵赶忙挡住又使劲把窗户拉开, 晃晃手里的蜜梨酥道:“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人家大晚上送东西给你, 你还不乐意了。” 夏犹清哼了声, 问他:“岑照去找你了?” 沈徵抬起下巴拿腔拿调:“是啊,去他家蹭了顿饭,这也是从他家拿的呢。” 借花献佛,倒是很好意思说。 夏犹清打开窗, 小声问他:“岑老爷答应帮你了?” 沈徵摇了摇头, 摸着坐在窗台上,反手一拉把夏犹清也拉了上来,两人虽并排坐着, 却一个冲院子一个冲屋里,谁也看不见谁。 “其实我也没想着把无干的人牵扯进去,可今日人家亲自来请我, 盛情难却,岑老爷是久经官场之人,知道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我想他也不会为了我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人让自己吃亏。” 夏犹清轻轻嗯了声,沈徵听见她的声音靠近她身边,便觉得心里又翻腾了起来,可又觉得人软了,筋骨都失去了力气。 他故意蹭了蹭,往旁边一歪将背压她肩上,夏犹清还以为他是意思意思,没想到真整个人压了上来,差点把她压的翻过去。 沈徵赶忙又忍笑把她提起来,拿出蜜梨酥来,夏犹清捏起尝了一块,沈徵喃喃道:“岑老爷虽瞧着严肃,却也知道管自己的儿子,就是太严肃,和我祖父一样,还好爹娘是不管我,不然我可受不得。” 夏犹清偷偷撇撇嘴,沈徵突然凑近她道:“以后我有孩子,我一定不那么严肃,像你爹娘喜欢你那样喜欢。” 夏犹清却道:“你是羡慕我爹娘对我好,早说让他们收你做干儿子,也不必像现下这么麻烦。” 沈徵啧了声道:“麻烦倒是真麻烦,还好就快到了……” 是说婚期快到了,可他美滋滋的夏犹清却为难了起来。 其实这次再大张旗鼓成亲,夏犹清觉得实无必要,成过一次再成亲还是他们俩,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他们俩过于没正经,可她爹娘说,当初人家都知道他们俩分开了,再悄声回去好像做贼似的。 夏犹清也只好妥协了。 本来定亲时人家算的是明年,沈徵不满意,非让人家重算,那道士算到了一个月以内他才满意,不过再次成亲有些事也不必太繁琐了,是以确没有必要把日子拖太久,今日是七月三十,八月初十便到了婚期。 沈徵拉过她的手掰她着手指头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对她,从窗台跳了下来道:“这几天我可不来了。” 还没嘚瑟完,窗户已经关上了。 沈徵恨恨瞪一眼,又想她再想关他在门外也不过就十天了,以后他可合法进屋了嘿,想到此才十分满意背着手离开,走到墙边驾轻就熟从墙头翻了出去。 日子渐近,夏犹清的爹娘也回来了,可沈徵的事也还是没有了结,听说岑老爷托了自己官更大的老师替沈徵说了话缓和了一些,可既然话被提出来了,这么含糊过去不像话,沈徵也不肯承认自己的生父不详的野种,更不肯认自己出身下流,那生父是死是活总也该有个去处,便有人提出只要证实了沈徵的生身父亲的身份和生死,此事便了结。 可其实谁也不知道沈徵他爹去哪儿了,但毕竟当初他是个读书人,乡邻应该还记得,录几个证言应当并不难。 虽还要折腾一番,好歹有了解决的法子。 夏犹清想这次岑老爷帮忙说了话,又加之岑照一直大方义气,便在家里拾掇出许多的制好的上等香来派人送到了岑家,侍人回来说岑家的公子收下了还赏了他,可看着却不大高兴。 夏犹清不解,侍人又道:“岑家的公子问姑娘在忙什么,我说我们姑娘要成亲,他差点要哭了似的。” …… 忙碌间眼看着到了初八,他们家的宅院和沈徵之前买的那宅子都布置了起来,张灯结彩好不喜庆。夏母正在按着夏犹清试嫁衣,上身的红绸短衣流光如珠,腰带上绣着细致的并蒂莲,裙摆正正好好垂在脚尖,夏母瞧着十分满意,正高兴着,夏渝进了屋来道:“真是怪事,方才一个马车停在了咱们家后门前,扔下一小箱东西就跑了。” 夏犹清赶忙道:“听起来可不像好东西,是有人要害咱们吧?” 夏渝却道:“怪就怪在这了!我打开一看,竟是一箱子金银!我想这别不是谁把这钱扔在门口,等咱们捡回家再陷害咱们的钱来处不正,便拿起来细瞧,可上头干干净净什么印子记号也没有,如此便想陷害也没有证据这钱是他的,难道还有什么咱们想不到的?” 夏犹清想了想,赶忙提着裙子和夏渝一起出来,见门口正摆着一个箱子。 夏犹清走过来掀起盖子,见里头金银摆的好不晃眼,他们俩把东西一锭一锭拿出来,想看看箱子有没有藏着什么,却在里头发现了一张纸条。 纸条只四个字,百年好合。 可这字夏犹清一看便认出来了,是岑照。 知道他们家不缺钱,可哪有这般做贼式送礼的,更何况这也过于贵重,已然不是礼尚往来的范畴了。 -- 第60页 夏犹清对夏渝道:“哥哥你先回去,我大概知道这东西是谁送的了。” 反正就在家门口,夏渝便带着人进了院子,夏犹清往另一边的巷子里喊道:“岑照,岑照。” 没有人应声,夏犹清又道:“字条我收下了,钱你带回去吧,这么多的钱日后你成亲了我可还不起。” 这时一段花墙后,岑照从里出来,看着夏犹清道:“师……不用你还。” 他抬起头看着夏犹清身上不大齐整套着的嫁衣却扭过了头去,对夏犹清道:“师父,今日看过你穿嫁衣的模样,那日我便不去给你和沈徵道贺了。” 夏犹清扯了扯衣摆道:“若是有事,不来也无妨,可这贺礼你还是带回去,太贵重了。” 岑照却又摇了摇头,垂眼道:“师父,不多。我也没什么能给你们的。” 夏犹清失笑道:“你已经对我们够仗义了,还要你再给什么。” 岑照仰头使劲抿着唇,又转过来看着夏犹清摇摇头便跑了。 真是古里古怪的,之前他热情跳脱夏犹清本只当他少年心性,家里又没有兄弟姊妹贪玩爱闹罢了,现下是真不懂他了。 夏犹清转身回屋里道:“哥哥,那箱子封上收起来吧,我晓得是谁送的了,日后再还回去。” 边说着话走进来,屋里却没人,金儿道:“放外头的小子来找大公子,说是有件极要紧的事要说。” 要紧不一定是坏事,且大略是生意上的事,夏犹清点点头进了里屋去,夏母在厅里道:“阿窈把衣裳换下来别碰坏了,再做可来不及了。” 夏犹清哎一声,将嫁衣脱下,却听屋外有人急跑了进来:“娘,不好了,出大事了,慎之他让人给关起来了!” 第45章 证言   “谁关起来了?” 夏…… “谁关起来了?” 夏渝见夏犹清出来, 赶忙安慰道:“别急,没有判刑入狱,只是还在查证, 但事关重大便让他留在府衙不许回家。” 夏犹清想不通:“就算他爹真是不好的身份, 可也不至此因便算他有罪啊。” 夏渝却面色凝重起来:“好像没这么简单,不仅仅是不好。” 有人想败坏沈徵的名声, 那些加诸他难听的话自然不难打听。 “朝廷派了人去姑爷出生的地方查问,找到了两个说是他亲生父亲那边的族亲, 族亲说,当初姑爷的母亲沈娘子是在他父亲魏官人走后才被人看见有孕的, 而她一个年轻貌美女子独自居住还不安分,成天勾三搭四,便不说是不是乡里的野男人私通, 那时候还闹过番贼,那孩子是番贼的种也未可知。” 本来沈徵便因那次去见卢志阳被人弹劾说他和卢志阳是沆瀣一气勾结番贼, 分赃不均才生嫌隙, 所以回来后去见卢志阳意欲灭口,如今又有人提起番贼,荒唐也不免引人遐想。 “屁话!”夏母气得骂道,“这是人不在了什么腌臜造谣也说得出口!” 夏父赶忙把夏母拉着坐下, 也气得不轻:“慎之他……” 侍人又道:“听说姑爷当场把那两个打的半死, 所以才被关起来。” 这回不能怪沈徵冲动,谁能心平气和听别人这样往自己的母亲身上泼脏水。 尤其对一个女子来说,有时脏水还没被泼到身上, 仅仅是有人嚷嚷几句,她就已经脏了似的。 “这是哪里来的亲戚?!当初夏老爷子去接孩子时,母子俩都要熬死了也没见个亲戚出来, 现在冒头了,真真不是个人!” 夏犹清却觉得有点不对,连她的爹娘都这么着急,怎么沈家却没一点动静? 如今救沈徵还是该沈家出面才对,夏犹清对夏渝道:“哥哥,我们一同去一趟沈家。” 夏渝点头去叫马车,夏犹清随即出来,沈家的侍人自然也认识他们直接往沈老爷子屋里带过去,可在院门口便听屋里一声怒喝:“你敢,沈徵既姓沈,便是我沈家的子孙!” 听另外的人声是沈大伯,他道:“爹,你糊涂啊,如今他娘名声如此,他又是这么个境况,难道你要让他们败坏了我们沈家的名声?到底他是抱来的,我们才是你的亲子孙!父亲也不必再犹豫,我已经和二弟三弟做了主将他除族了,和外边也已经放出话去,他日后再如何都与我们沈家无关!” 原来如此,夏犹清在门外静静站了会儿道:“哥哥,沈家不会出面帮他了,我们回去吧。” 来到后门外,夏犹清站在门边等着车过来,却见到有辆官车过来,下来的竟是沈科。 沈科一身官服踩着矮凳落地,一眼也见到了夏犹清,他没有避讳竟径直走了过来。 他看着夏犹清道:“那日搭救之事还没机会道谢。” 夏犹清轻轻摇头:“不必客气。” 沈科敛袖笑了笑,又问:“你,是来找我祖父救沈徵的?” 听了方才的话还有什么不知,这事他们沈家人早商量好了,多说无益。 “不是。”夏犹清道。 沈科却似更得意一般笑道:“不是就好,他一个野种,不值得费心。” 夏犹清察觉他态度不对,故意道:“这不过是小事,风头过去便罢了,总比你强。” 沈科一脸怒气上前冷笑道:“比我强?他有今日还多亏了我,你且看着我怎么把他踩到泥里万劫不复!” -- 第61页 说完他才自觉失言,好在左右无人,夏犹清自己听见也没有证据,这才又放下心来,转身进府。 看来沈徵这么快被沈家放弃也有他的功劳了。 可现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把沈徵救出来。 关键还是在那两个亲戚。 次日夏犹清换上衣裳去了审理沈徵之事的大理寺。 守门的人问道:“你是何人?” 夏犹清道:“我表姐是沈徵的未婚妻,也是才知沈徵是这样出身特意遣我来与沈徵退婚。” 守门的人进去问了,果如夏犹清所料,他们的目的是搞垮沈徵,这般对沈徵不好的事,他们自然乐见其成,放她进去。 到了堂下,她才站稳便见沈徵被人从屋里带了出来,虽未穿上囚服戴上镣铐,可已被当作犯人看待。 可沈徵身姿仍然挺拔,不见半点狼狈,可才到屋门看到来的人是夏犹清,便停下来不再上前,手里拿了一张空的白纸,上头只写了他的名字按了手印。 他递给身边的人道:“送过去,告诉她自己想怎么写怎么写。” 他看着夏犹清收下那张纸,笑了笑道:“这回是我先不要她的,我们扯平了。” 话音才落,那两个人便急匆匆把沈徵带了回去,生怕他们再多说一句就反悔了。 夏犹清低头抿了抿唇,将纸收在了袖子里,却背过手去道:“东西得了,可退婚也不是小事,我想见见那两位亲戚,亲耳听他们说说,这般旁人问起我表姐为何和他退婚也好有理由。” 那两人道:“那是证人,岂是你说见就见?” 夏犹清从袖子里掏出两小块金子道:“请官爷通融通融,我们家是本分人,之前沈徵的事也都是道听途说,总要亲耳听那亲戚说了才安心。” 她又取出一个小袋子,将口敞开,里头满满一兜滚圆的珍珠。 “请官爷替某问问做得住的大官人?” 那人瞄了一眼将珍珠揣起来道:“你在此候着,若准许了我们把人带来。” 夏犹清点头应下,背着手在屋里静候,不多时来了一对老夫妻并一个邋遢中年男子。 看守道:“就是他们,有什么快问。” 夏犹清点点头,对着那对老夫妻问道:“且问你们和沈徵是什么关系?” 那中年男子道:“我是秦二他亲爹堂弟,我爹娘是他爹的三叔三婶。” 夏犹清又问:“请问你们和他们家来往多不多?若来往密切怎不替他爹看着他娘,任由她败坏你们家名声?” 那秦老婆子赶忙道:“那谁看得住,更何况住的不近,谁知她成天在家做什么。” 夏犹清道:“说的也是,只再问两句,你们可知沈徵的父亲何日离家,沈徵何日出生,沈徵的母亲何日去世?” 那三人互相看看,摇头啐道:“我们自己家不过日子天天去管别人家闲事?” 这时屋里却突然一声喝道:“来人,把这几个人带下去!” 夏犹清不顾阻拦走到门外,对着屋里人道:“官爷也听见了,这几个人分明是信口雌黄的无赖,证言不足以取信!还请官人明察秋毫还沈徵清白。” “小人告退。” 求人办事自然不能太咄咄逼人,夏犹清说完便离开,出来便去同夏渝找了李公子,把今天那一家三口的德行添油加醋让人传开去,欺负人了孤儿寡母又来造谣,这般事听了的都要骂两句。 悠悠之口不再一味讨伐沈徵,夏犹清又将此事详细写下送到了沈徵上司手中,之前他不好出面,也不知那些事是真是假,如今看到这些心里才有了底。 可他还不能为沈徵求情。 但夏犹清在信里委婉劝道:将军定不便为沈徵求情,但或许能出面请求处罚他。 至于处罚便可大可小了,还有的瞧上去不重,但实际上是绝了后路,比如被扔到高位去做闲职,还有的看着严重实际上是被放去立功。 至于怎么操作和考量,便不必她班门弄斧细说了。 接下来便只能是等了。 第46章 冤家路窄   看来夏犹清的信没有白写…… 看来夏犹清的信没有白写, 沈徵的上司果真给审他的人那头说了话,那个人自然也会考量沈徵这事没有实际罪过,他与沈徵也无冤无仇, 没有必要置他于死地。 在家安静又等了两日, 终于有了消息,沈徵要被放出来了, 没有罪名没有受刑,他自己主动为着当堂动手的事自请降罪, 革了军中的职务放弃了上次立功的封赏,被扔到了西京边上的小地方做武官, 但这小县里是个屯兵的地方,听着官不大权利却不小。 清白实在是个难得的东西,好好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这个结果便已经不错了。 在官场中混的哪怕只是个小侍卫也是有眼色的,知道沈徵被放出来便是上头属意放过他了, 客客气气将沈徵带到府衙门外, 躬身道:“沈指挥使,这边请,天黑后再晚些时候,护送的卫兵和车马在城外候着, 您若需要拾掇行装现下便可去了。” 沈徵点点头, 抬起脚下了台阶,可路上空荡荡,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还能去哪里呢? 他什么也没有了, 只是还有一间屋子,他早为她就准备好了的,里头种了她喜欢的花, 种了她喜欢的树,想把她带来告诉她,如今她在他们的家里再不用怕什么麻烦,再不必看别人脸色,可如今还是只剩一间屋子。 -- 第62页 他不怪她在那时候离开,到底是有些遗憾,哪怕看一眼再走呢。 快到中秋了家家的院墙外都开始挂起了纱灯,他踏着寂静的月光一步一步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往家走去,路边却碰到个卖月饼的老头仍未收摊。 他走过去花一块银子买了一对莲蓉馅儿的月饼,捏着月饼心想:莲蓉太甜了,我怎么会买了莲蓉呢…… 可买都买了,他也没舍得仍,揣在了手边的布包里,不知不觉便到了家门前。 从身上摸出钥匙,钥匙相撞在夜里显得格外响,他有些不舍得推开门,说不出是怕惊扰谁。 可衣裳总要拿几件,这么想着还是把门推开,满地的月亮像薄霜一样,可满院甜蜜香气向他这边涌过来。 院里的桂花开了,开了一树碎金,他突然一顿,然后慢慢一步步小心转过来朝深处去。 “阿……夏……你怎么会在这?” 夏犹清从树下转过来,看着他道:“初九都过了你都没来。” 沈徵委屈的看了她一眼,又倔强道:“反正也……对不起,但这次不是故意的。” 夏犹清看他道:“所以呢,就这么敷衍过去了?” 沈徵一时脑袋被糊住了一般:“啊?” 夏犹清又走近两步,被花熏久了沾了一身的甜:“所以我是来找你成亲的。” 沈徵整个人都不好了,轻轻皱着眉神色严肃,只嘴角不知是哭是笑,呆了好一晌突然脑袋又转起来了。 夏犹清被他猛一下抱起倚在桂花树上,口中桂花味儿被他一起掠走,干干净净一滴都没有了。 过了会儿头都晕了,倒不是意乱情迷,单纯是缺了口气,扒着他衣领使劲推开他大口喘了两下才活过来,他却又一口咬在了她脸颊上。 夏犹清赶忙一把捂住他的嘴,打岔道:“你回来是做什么,不是听说把你贬到扶风县去了吗?” 沈徵舔了舔嘴唇,突然想起来还有人在城外等他呢。 急匆匆去收了些衣裳和钱,见夏犹清也拎着个小包袱,便把问她要不要留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可背着她走在路上,沈徵心里还是在挣扎的,他知道夏犹清虽然长得乖但不是软弱的人,可她到底是没怎么吃过苦,他也舍不得见她吃苦。 他又不是去出游,朝廷给的车马估计不会太好,不知道路上让不让自己买,如果不让,他就把夏犹清送回去。 可一想到要送回去,脚下就开始走不动了。 夏犹清趴在他背上打个哈欠:“怎么还没到啊。” 沈徵不得不又走快了一些,到了城门口的小门边,沈徵把她从背上放下又抱起来,小声道:“他们给的破车不好坐,这一路太远了,我问问他们能不能换车,如果不能。”他摸了摸夏犹清的脸道,“我送你回家。” 夏犹清扯了下嘴角看他道:“他们给你破车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好车啊。你做你的,我坐我的,我就也走这条路总部犯法吧。” 沈徵惊道:“说的是,我怎么没想到。” 夏犹清哼了声,同卫兵说了声从那小门出去,到了城门外,沈徵才看见那架子似的马车旁,停着一辆宽大青灰油布马车,后头还跟着一辆拉东西都小车,车边各坐着个膀大腰圆的车夫,瞧着像一个巴掌能捏碎两个蟊贼脑袋。 沈徵便过去同那几个卫兵说了几句,卫兵便挤到那马车上去开始赶路,沈徵便回头跳上夏犹清的车来,好家伙,说是高床软枕也不为过! 他们的车也开始启程。夏犹清拍了拍枕头哎一声趴在上头,沈徵兴冲冲凑过去,夏犹清无心应对翻个身转到另一边,沈徵便紧紧贴过去将她整个抱在怀里。 夏犹清被捂的死死哪里睡得早,便反手推开了他,他倒也没再缠上来。 就这么过了半宿,车停下给马喂水,夏犹清听见动静也醒来,却见沈徵侧躺着直直望着她。 夏犹清揉揉眼睛看他:“不会一直没睡吧?” 沈徵却可怜巴巴赌气道:“你嫌弃我。” 夏犹清惊:“我什么时候……好吧,其实确实有但……” 沈徵一翻身缩到了一边去,夏犹清无奈用手指在他背上戳了戳,他便又兴奋得一骨碌回来,把她拽到怀里,抱着她脸贴在肩上。 “你可不能不要我,我只有你了。” 夏犹清半眯着眼手心贴过去将他脸推到一边:“好,我知道了,我要睡了。” 他得意笑了笑,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才乖乖闭上眼。 从京里出来路上不是太偏,茶肆客栈每天都能有,有处歇脚便还不错,这日晚天黑时到了一个小镇上。 沈徵愿意出钱住好地方,朝廷派来护送的人自然不会不乐意享福,但为了安全起见,沈徵让他们把车停在了城外,只称自己是客商。 因是夜里投宿,大堂里人并不多,跑堂迎过来将他们带到二楼,推开一间屋子道:“二位且里边请,可需要备水饭?” 沈徵先进屋瞧了一圈,虽有些老旧也还勉强住得,便又回到门口将夏犹清拉进来,拿出些钱来递给跑堂道:“去外头买些好吃食,再让人烧些热水送上来。” 跑堂高兴领了钱下去,不多时两个力气壮的婆子抬了个浴桶提着热水上来,夏犹清抱着衣裳看沈徵一眼,沈徵哼了声搬着凳子坐在屋门一边哼着小曲拿小匕首削苹果皮。 -- 第63页 听了好几遍茉莉花终于忍受不住穿好衣裳出来,沈徵把苹果递过去道:“张嘴。” 夏犹清刚咬一口,他便撒手离开,拿起衣裳道:“不许偷看啊。” 夏犹清赶忙道:“我去让人换水。” 沈徵一丢把腰带搭在屏风上:“那不得再给人家一回钱,这么不会过日子,我又不嫌弃你。” 夏犹清哼他一声正要叫方才的人来换水,却正好听见门响。 门外道:“客官,小的把吃食买回来了。” 夏犹清打开个门缝,将食盒接过来,可没留意竟然还挺沉,那跑堂赶忙一接将盖子碰掉了,夏犹清笑了笑道:“是我失手了,没想到这么重。” 跑堂赶忙道:“是小的不仔细了,这里头有我们这著名的香烤蹄髈,是重得嘞。” 这味道还真是香,夏犹清双手将食盒接稳正要关门,却听外头一声嚎:“那个人你过来,他们吃的那东西,方才我们怎没见?” 跑堂赶忙过去应付,夏犹清正要关门,不经意一眼却惊了一下,那边叫唤的人竟是沈徵那缺德亲戚。 第47章 报应   偷偷在门缝向外看,他们一家…… 偷偷在门缝向外看, 他们一家还不依不饶和客栈跑堂的吵,那跑堂的实在不耐烦道:“人家给了跑腿钱我才出去买了那些来,你们的水饭是生逼着我们店里白送的, 不要钱还挑挑拣拣!” 之后跑堂啐了一口再不理他们下楼去, 夏犹清也轻轻合上了门。 沈徵出来时见夏犹清已摆好了菜,便搬着凳子坐到她旁边, 才拿起筷子,便听夏犹清拿着筷子问他:“你猜我方才见到谁了?” 沈徵立时竖眉瞪眼虎牙泛光:“岑照又来了?!” 怎么能想到这来, 夏犹清道:“不是不是,是诬陷你的那不知哪里来的亲戚。” 沈徵老实坐了下来收起方才龇牙的模样, 眼重却真的蕴起寒气,夏犹清赶忙按住脑袋他道:“他们固然该死,可用你换他们三个的命, 也是赔本的买卖!” 沈徵看着她突然抿嘴一笑:“那我自然不能让你赔本……有什么奖励?” 变脸还真快。 夏犹清往他嘴里塞了块萝卜应付过去,可心里许多东西绕来绕去, 便开口问他:“过去十几年都没见过他们了, 他们会突然跑出来害你,定是受人指使,不知这背后的人是谁?” 沈徵把萝卜咽下去顺便舔了下她指尖,被夏犹清嫌弃不已。 “应是沈科, 旁人纵知道我是沈家养子, 看的也会是沈家,而沈家人最清楚我的事,能从原来的身世中找到话柄。我被叫去查问的时候, 沈科是第一个证人。” “果然是他。”夏犹清哼道,“本来想让沈祖父找个沈家人出面替你去对付那一家子,可在门外听到他们已经把你除族了, 便没再进去,出来时却见到了他,还亲口承认了他是你害的。他害你倒不是件想不通的事,可他的好处是谁给的?那天他穿了官服,后来我去打听,他是留在京里做了官。” 沈徵也道:“我也在想这个,以他的脑子和能耐,自己做不来这事,不知那背后的人是谁…此人若是小人物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若是大人物大可直接来,根本不必费这么大力气背地里通过沈科对付我。” “不知此人是谁,那此人的目的就只是打压你?”夏犹清也想不通。 沈徵摇了摇头道:“沈科定是要我越惨越好,可他最多害我到如此,而背后的人,似乎意图也不在要我的命,否则便不是污蔑我母亲,而是伪造些证据污蔑我和番贼勾结。” 一时想也想不通,便先静观其变也罢。 吃过了饭沈徵叫人来收拾好,回来时夏犹清都要睡着了,他便吹了灯钻进被子里,夏犹清往里滚了滚又被他抓回来,正要摆脱他夏犹清突然隐约听见嘎吱一声,像凳子重重在地板上滑过去,声音不大却极刺耳。 她吓了一跳一把揪着沈徵领子,沈徵不知怎么回事正要问却被她一把捂住了嘴,接着听到一声不大的闷闷的呻吟声,可一声就没了。 那边正是那一家三口,这是要被灭口? 那么动手的人岂不就是那背后收买他们的人? 夏犹清也一下子想到,却被沈徵抱起来塞在了窗边矮柜子里,她又赶忙拉住沈徵道:“他们今天还不能死!我们到此投宿没有隐藏行迹,他们又死在这,日后被有心人查出来你说不清的。” 沈徵点点头将柜子盖关上,提起刀顺手在桌上摸了个茶碗悄声出了屋,到了对面一间空房,重重一个茶杯砸在那屋门上,屋里又一阵轻微响动,屋里出来了个蒙着脸伙计打扮的人,可此人高健警惕,一看就是练家子,甚至不像江湖草莽,而像军中之人,沈徵刚要追,店里的人却被吵醒起身上楼来,沈徵为尽量避免和此事扯上关系,只好放弃追他赶忙回了屋。 他才关上门跑堂便已上楼了,他又赶忙把柜子打开将夏犹清抱出来,便听外头一声惨叫。 “来人呐,死人了,死人了!” 跑堂没命跑下楼,惊声外面一阵吵嚷,应是又有人出去看热闹,看着又吓得吱哇叫,夏犹清抬起头问:“还是死了?” 沈徵摇头道:“按着时间算,至少还有活口,那个人事没办妥肯定还会回来,如此便是他在明我们在暗,抓了他我便不怕被人怀疑了。” -- 第64页 “可是哪有那么好抓?” 沈徵搂住她道:“守猪待猎。” 这时外头有人哐哐敲门,沈徵用外衣将夏犹清裹起来,打开个门缝,外头是客栈的掌柜。 他先出声道:“掌柜,外头怎么回事这般吵嚷,可把我娘子吓坏了!” 掌柜偷偷往里瞄了一眼,只见到个女子身影听到啜泣声,便赶忙收回目光叹道:“方才有贼人进来抢了钱杀了人了!见客官门一直关着怕客官也遇害呀!” 果然做生意的会说话,方才明明怀疑他们是藏匿的贼人,沈徵顺势假装吓得道:“竟是如此,我们可不敢住了!” 他又回头道:“娘子,我们可快快离开才好。” 发生了这般事掌柜哪里还敢留人,可又为难道:“可,客官,这钱?我们只能退半宿的……” 沈徵摆手道:“没功夫要你几个钱,还是赶快离了这是非之地才罢。” 如此沈徵和夏犹清顺势便离开了这,路过那间屋子时,沈徵见那屋里满地些,老的那个头都被砍了下来,那老婆子和她儿子瘫在地上呻吟。 沈徵抬起手捂住了夏犹清的眼睛,可他自己只觉得痛快。 …… 出来转投了不远处的临街的客栈,楼上的客房刚好可以看见之前那家的大门,当日尸首被运出来,此后又听见人议论,说是因作案的人是个江洋大盗,衙门抓不住,而被害的又不是本地人,谁耐烦去查。 不过次日老婆子和她儿子吓得连夜乘马车离开,他们便不远不近跟在后头,到了一段两侧皆是山的路上时,沈徵立时警惕起来,到这,也该动手了。 沈徵让车夫在这停下,他独自跟着那母子的马车,正当跟到更深一些地方时,东边的树林里突然窜出一个黑影。 就在此时沈徵跳出来一刀劈过去,那人也极是机敏一转头躲过了锋刃,可发髻被削得散乱,面巾也被削断,他察觉不妙立即要逃,沈徵紧随其后一脚上去将此人踢得猛扑向前,一脚踩在后脖颈子拽着头发一看,沈徵怎么也没想到是他,该被处刑了的卢志阳?! 第48章 手足   卢志阳奋力一滚欲要摆脱沈徵…… 卢志阳奋力一滚欲要摆脱沈徵, 沈徵抽出刀来一刀刺下,卢志阳撕心裂肺一声惨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穿透钉在地上。 沈徵放开刀柄两巴掌将他打得口吐鲜血, 蹲下来道:“你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善人, 该说什么不用我问吧?” 卢志阳伏在地上痛苦呻吟两声,喘着粗气道:“横竖一死, 我何必告诉你让你报得仇?” 沈徵啧了声,又道:“死也分怎么死, 敌国细作被抓住了是怎么样的你见的多了,怎么, 也想试试?再说,你若告诉我实话,我兴许大发慈悲放你一条命呢。” 沈徵一把将刀拔出来坐在一边的大石头上, 将刀背搭在肩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他,过了一晌卢志阳道:“我曾给夏渝写过一张纸条, 说我知道你的秘密, 想骗他把我救出去,就算被你发现了引了你来,还能往你身上泼脏水。 但那纸条除了引了你来,还被沈科看到了。他问我知道你什么秘密, 我说不知道, 不过是为了害你,沈科说他也恨你入骨,你这样的野种凭什么比他风光。 他说到野种, 我突然想起你是沈家抱养来的,便细问他你的身世,我们商议过后想出了那个法子。” 沈徵点点头, 又问:“可他没本事捞你出来,是谁?” 卢志阳刚要开口,沈徵却突然大声道:“且慢。我过来你再说。” 他走到卢志阳身边,卢志阳道:“是陆尚书。” 沈徵哼了声:“原来是他,好,你走吧。” 卢志阳竟不敢相信,可生怕他反悔,捂着手跌跌撞撞爬起来,警惕倒退着走出半里转身跑起来。 沈徵见他走远了又赶忙跟上去,陆尚书自然是假的,卢志阳这个阴人是不会轻易说出真正的幕后黑手的,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卢志阳是来灭别人口的,也是被别人灭的,找到这个人,那便离找到那个要害他的人更进一步。 他小心隐匿在树林里跟随其后,却不防快到城外大路的时候忽嗖一箭过来,将卢志阳当胸穿透,嘭一声倒在地上。 沈徵立即爬到高处四处张望,只见到一骑着马的黑衣人收起弓来回头看了一眼,逃逸到另一边密林里不知所踪。 沈徵深深呼了口气,不过方才那个人看到他了,或许他们以为卢志阳已经告诉了他实情,会直接对他出手? 这边离他们停车的地方不远了,沈徵拿着一摞树叶把刀擦干净了才往车那边走,可却见一辆车也往那边去,他赶忙提着刀跑过去,还几步远便听见一声喊:“师父!” 怎么又是他! 夏犹清听见动静挑开车帘,上次送完银子后岑照许久没露面了,怎么这又到了这? 岑照高兴跳下车正要走近,沈徵两步过来挡在了前头,夏犹清赶忙拉住他袖子问道:“怎么样?” 沈徵回头拽着她的手用帕子在自己脸上蹭了蹭道:“没怎么,就是被吓到了,看到死人了。” 呸,他还会被死人吓到? 夏犹清还是赶忙问:“追到了,但是那人死了?” 沈徵点头道:“那个人竟是卢志阳,他交代害我的沈科,但不肯告诉我更厉害那个是谁,怕自己被灭口,但给了我沈科给他写的字条,让我拿这个作为把柄回去问沈科。我没法子便放了他走,没想到他这么鸡贼还是被灭口了,看来还是要回去问沈科了。” -- 第65页 岑照在一旁惊道:“沈科不是你弟弟,他竟然会害你?” 沈徵笑叹道:“我又不是他亲哥,更可况是至亲也会手足相残呢。” 岑照目光微闪干干笑了笑,沈徵问他:“你怎么又到这来了?” 岑照道:“我娘遣我回去看家,听说你被贬出来走这条路,我走这条也可,便来找你们作个伴,路上也有意思些。” 沈徵道:“你还是走另一条吧,我们俩走就挺有意思。” 岑照脸皮都被磨出来了,和没听见一样看着夏犹清笑了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师父我回车上去了。” 沈徵再不高兴,路也不是他们家开的,回到车上他低声在夏犹清耳边道:“其实卢志阳没给我纸条,他只编了句假话给我,但除了你我得对每个人都这样说,这样那个要害我的人就会犹豫,怕不出手我会偷偷联系到沈科查到他,又怕我本来不知道是他,他对我出手失败了反而暴露自己。人一犹豫出手不够果断,就更容易对付。” 夏犹清认真点点头,想起来道:“那对母子也死了。听说从城里出来不久就中了箭,路过的百姓吓坏了跑回来喊着说是那个贼又回来灭口,可那时候卢志阳在你那边,所以杀他们的应和杀卢志阳的是同一伙人吧?” “应是如此了,杀卢志阳那个也是箭法极好。”沈徵道。 …… 从那出来赶了一日的路也没有正经的客栈,只在旁边的小村子里找到了两间像样的瓦房,沈徵给了些钱这家人高高兴兴去亲戚家住了,临走前还给他们烧了饭水,岑照自然也安分不下来非要凑过来一道吃饭,还提了壶酒来非要和沈徵喝,夏犹清无奈道:“喝嘛又不会喝,不知过的什么瘾。” 沈徵赶忙道:“我没答应他,我听你的。” 岑照撇撇嘴,只好把酒壶收起来,可看着他们俩一边吃饭一边嘀嘀咕咕,捂着眼睛起身道:“罢了罢了,不吃也罢,气也气饱了。” 夏犹清却觉得坐车坐久了腿酸,想沐浴前用酒擦一擦,便笑道:“酒给我行不行?” 岑照狠狠白她一眼,抢过酒壶走了。 沈徵认真看了他两眼又得意的紧,夏犹清也收起筷子起身要进睡觉那小屋去,出门时见到天上月亮又圆又亮,才突然想起今日十五了? 进屋梳洗后将头发披散擦干,突然被沈徵从背后一抱,他环着她手里捏着两块月饼,邀功似的:“莲蓉的。” 她低头咬了一口问他:“好吃!何时买的,我怎么没看到?” 沈徵将下巴靠在她肩窝:“被放出来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老伯卖,他问我要什么馅儿,我说要莲蓉吧,可买完了才想起来我不喜欢吃甜呢。” 她回头微微抬起眼看着沈徵,沈徵抬起下巴吻上去,一把将她抱起到走到窗边的小床上,这里的被褥都是从车上搬下来的,满床都是她身上的香味,月亮透过窗纸照进来,照得她眼睛里落了两湾水。 沈徵刚要低头,门外突然咚咚响:“夏姑娘,我们公子让送酒来。” 沈徵暗骂一声道:“告诉他今天不用了。” 那侍人应了声走了,夏犹清被他抱起将长发搭在枕头上,她搂着沈徵柔声道:“不能白吃你的月饼,明日下厨还你来。” 沈徵却惊恐万分:“还,还是不了吧。” 夏犹清倍觉屈辱,心里的旖旎一扫而光,忿忿瞪着他一把将被子全扯了过来。 沈徵哼唧半天也没有被宽恕,在旁边万分愧悔:“怎么能拒绝她呢,就算吃死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夏犹清气得捏枕头,可想起以前中秋,她做过一次月饼,沈徵吃完病了三天,就又心虚了…… …… 次日两人醒来收拾好,趁着天晴气爽赶路,沈徵先将夏犹清抱上车,又亲自去检查了马匹粮草,和护卫车夫各自交代几句,等着还没出来时岑照,顺手揪了朵花挑开车窗的帘子对夏犹清道:“出来,给你个好玩意儿。” 夏犹清起得早还没太醒神,乖乖趴到车窗边迷糊道:“什么好玩意儿?” 沈徵将花拿出来:“嗯。” 夏犹清便微微低头,沈徵一笑将花簪在她发髻上,见她脸颊白嫩粉扑扑的,一时没忍住低头亲了下,岑照正提着衣摆出来,一见这捂着脸崩溃逃离:“太不是人了你们!” 虽然岑照没眼力见又话多,但一路上仍死皮赖脸不肯走,沈徵和夏犹清嘀咕:“岑照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就喜欢找不自在?” 夏犹清无语,好意思说别人,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这便离沈徵任职的镇安县不远了,明日就要和岑照分道扬镳,此地荒僻没有投宿之处,只好在路边空地支个架子开火,好在在上个地方准备了不少干粮,岑照那还有些各式各样的干果肉干酒水,沈徵却起了些兴致,要去树林里逮兔子,岑照也赶忙要跟着一起去,沈徵也没有拦他带他一起去了。 外头天已擦黑,树林里更是暗不少,沈徵练出来了感官灵敏,听见那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便窜进里头去,岑照却没跟上,看着四周黑洞洞的便觉得毛毛的,喊道:“沈徵!跑哪去了?” 可没把沈徵叫出来,却见到树林里亮起两双幽绿的眼睛。 岑照吓得喊叫扭头就跑,那两头狼跃起扑过去,沈徵提着刀跑过来,却见嗖嗖两箭过来,直接将狼射翻。 -- 第66页 夏犹清听见动静赶忙起身往里看,正要叫人进去找他们俩,却见沈徵拿着刀挟持着岑照慢慢走了出来。 第49章 信不信   沈徵神色严肃,并不像开玩…… 沈徵神色严肃, 并不像开玩笑,岑照身边跟着的人瞧见此情景立即围上来,他们身边的自然也不甘示弱, 可此时更不能乱, 夏犹清抬手让他们都退后,沈徵和岑照都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出了树林,可他们后头竟然出来了一个蒙着脸的人, 拉满弓弦,箭直直对着沈徵。 夏犹清突然想起沈徵亲戚的那对母子, 还有被射死的卢志阳,原来凶手就在眼前,她看着岑照道:“你是为何?” 岑照苦笑一下, 抬起手对那蒙面人道:“你退下。” 那人后退两步却不肯放下弓箭,岑照又怒喝:“放下弓箭, 退下!” 蒙面人不得不将收起后退, 沈徵一把将岑照推开持刀护着走到夏犹清身边,将夏犹清拉到身后。 瞥到桌上的酒,之前的事便也想通了:“跟过来就是为了杀我?” 之前那壶酒八成就是毒酒,所以他不肯给夏犹清。甚至更早的, 成亲前他送了一箱的贺礼, 是因为知道他要倒霉甚至会死,给夏犹清的补偿? 岑照微微发抖却咬死不肯开口。 沈徵又道:“你也不要胡编说是为了得到夏犹清这种话,你对她到底是不是真有非分之想我心里清楚的很。” 岑照落泪, 颓然开口:“我不是……我知道师父钟爱的不是我。” “指使你的是岑老爷?”夏犹清只能想到岑老爷,不然涉世不深又受母亲严教岑照,哪里有机会替别人做这件事。 岑照再撑不住, 看着沈徵道:“你只当是我要杀你吧,你可以杀了我出气,我保证接下来不会再有人害你,你也不要继续追查下去,让此事到此为止。” 岑照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乎是默认了背后之人是岑老爷,可看样不可能再多说,他们也没有追究岑老爷的证据。 沈徵闭了下眼,道:“你走吧。” 岑照闭着眼狠狠落泪,又对夏犹清道:“师父,对不起。你让他不要再查了,我用性命担保,他不会再动你们。” 说完岑照上车离开,可夏犹清想不通,他们与岑老爷是通过岑照才相识,本不熟悉,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如此处心积虑要害沈徵呢。 沈徵自己也不明白。 可有的人就是那样复杂,他总不能跑回京城拽着那东西问,老子没招你没惹你,你为何害我? 他只能回头抱住夏犹清趁机卖惨博得额外的安慰,这么想也算是赚了。 …… 提前和岑照分道扬镳,他们次日晚便到了镇安,接待的是个老主簿,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小院子里,总算是安顿下来了,能踏踏实实睡个好觉。 可次日夏犹清正梳妆,沈徵站在她身后拨弄着她头发道:“我一会儿得出去了。” 夏犹清嗯了一声点点头,他又道:“得两天不回来,我让那王主簿找了人来照顾你,你自己小心瞧瞧,如果不是好东西,就让他重新找去。” 夏犹清又认真应了一声,沈徵在她脸颊上摸了摸走了。 待她收拾好,昨晚接待他们的王主簿过然带了两个婆子和两个俏丽的小姑娘来,夏犹清看了看,便道:“两个婆婆留下,那两个姑娘先带回去吧。” 王主簿笑了笑应下,把两个姑娘带走了,他们这人少活计也没多少,两个婆婆做也尽够了,外头的事还有她带来的人可以做。一时接触下来,夏犹清便与她们闲聊了解此地风土人情,得知此地树木繁茂,除了用作木材,长果子的树也生得好,便琢磨着写信给夏渝,可以来这里做生意。这几日沈徵不在,她也亲自去街上瞧了瞧逛了逛,果如那婆婆所说,胡桃板栗都很香甜,怕是与那些送入宫的比也不差,可这只是街上随便拿的一家,再仔细挑挑定还有更好的,于是这几天夏犹清成天都在闲逛买食,逍遥得很。 尝了两天找了家最好的包起来打算明日给夏渝送去,正在写信时突然眼前一黑。 夏犹清拉下这的手来回头,果然是沈徵。 沈徵直接将她抱起来,重重亲了一口嗔道:“我都懒得问有没有想我了。” 夏犹清抿着嘴笑着摇头,沈徵哼了一声便把她扛起来按到床上,夏犹清被他捏的痒缩成一团,赶忙求饶:“下次不敢了,热水都好了快去沐浴不然可凉了。” 沈徵只好收手先放过他,甩手去了那边的隔间。夏犹清见他拿去那件换的衣裳有些旧了,便去箱子里翻,她记得给他带了衣裳的,可面上都是她的,便弯着腰一直往里翻,竟然看到了她的嫁衣,她娘竟然把嫁衣给塞进来了。 这么一打岔婚礼完蛋了,不过婚书是已经写好了的,她本来也不想二婚,糊弄过去还巴不得。 又翻了两下把他衣裳找出来,搭在屏风上,回来收拾箱子时,沈徵系着衣带过来,一把抓住那件嫁衣问:“这是什么?” 夏犹清便如实道:“喜服嘛,不知我娘怎么给塞箱子里了。” 沈徵又难过了,虽然人没丢,可他的婚礼就这么让人给毁了,第一回 便够后悔的了,这回又是这样,他们俩如今都在一起了再办岂不让人笑话。 夏犹清却满不在乎:“反正也用不上了,快给我我收起来。” -- 第67页 沈徵却抓住她手道:“你穿上给我看看……我都没有好好看过一回。” 夏犹清愣了下,道:“不过是件红色的衣裳,我穿红色也不是最好看。” 沈徵却不肯撒手,夏犹清只好拿起衣裳去屏风后换了,沈徵坐在床边紧张的像没见过她似的,低头抓着衣摆,过一会儿红色的裙摆到了他面前,抬起头来见到眼前的人一身精美喜服眉眼都被映衬更多了几分艳色。 夏犹清理理袖子扯了扯裙摆,突然被他一把抱住推到床上。 沈徵反手撂下床帐便跪在床上扯她腰带,夏犹清有些脸红嗔道:“你还没看清楚呢…你不是说要看衣裳。” 沈徵急得道:“我看衣裳做什么还不是为了看你。” 可说着却见他突然闭了下眼,然后突然放开她下床在换下的衣裳里摸去,夏犹清撑起手肘来看他摸到了一个药瓶,吞了两粒药进去嘀咕道:“这回行了吧。” 夏犹清狠狠抿了下唇,沈徵这才回头看到夏犹清在看着他,一脸的惊讶勉强难以置信和怜悯,沈徵好像突然懂了什么,赶忙道:“我,我这个,不是那个!” 夏犹清艰难点点头,沈徵赶忙过来道:“真的不是,这个是……”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发现的时候在和她闹别扭,后来没再犯过病就把这事忘了,赶忙道:“是我忘了和你说了,我是真的有病,但不是那种病!我是心绪过于波动,便会眼花,将红绿颠倒,方才便是如此,所以我才吃药,这个是于大夫给我的安神药,吃了就好了。” “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病……”夏犹清惊讶过后略表同情。 沈徵气道:“我怎么觉得你不信,不信你尝尝!” 夏犹清再忍不住笑道:“好了好了我信了!” 沈徵气得一把将她推倒压上去:“不信就试试!” 被试完的夏犹清又被逼着说了多少遍信了的话终于被放过了,默默流泪早知道就不气他了,可在她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际,一动摸到了被扯着扔到一边的嫁衣,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幅画来,一下子困意全消,看着沈徵道:“我知道岑老爷为什么害你了,你还记不记得书房里的画像,绿色的嫁衣!” 第50章 大嫂   嫁衣?绿嫁衣? 沈徵…… 嫁衣?绿嫁衣? 沈徵低头看着夏犹清, 脑海中霎时浮现出来在岑老爷书房里挂着的那副女子的画像。 那女子一身衣裳是嫁衣的样式,颜色却是深绿的,本朝并未时兴过做绿嫁衣, 夏犹清当时便觉得怪。 所以其实, 那画像的人并非是画错,而是因那嫁衣在他眼里真的是绿色的……! 而到他作画时, 他眼中的颜色又与常人无异,所以正确识别颜料的颜色, 仍用真正的绿色颜料描绘出了他当时看到的新婚妻子模样。 沈徵紧紧抓着她的手,渐渐手心里渗出了一层冷汗。 于大夫当时就告诉过他, 这病有可能是由父母那传下来的,沈家人并没有这样的毛病,他母亲应也是没有的。 于大夫说他经常制镇静安神的要往岑家送, 并且这要对他的毛病也有效。 夏犹清静静看着他,轻轻开口:“岑老爷他……会不会, 是你的亲生父亲?” 沈徵将她的手捏的愈紧, 缓了一晌沉声道:“上一次在京中岑照邀我去岑府,当时在他府上吃了鹿肉饮了酒,过后又有些眼花,他叫侍人拿了两匣子蜜梨酥来, 匣子也是一红一绿, 当时我并未多想,只是后来有一瞬疑惑,记得自己当时拿的是红的, 回家来看是绿的,这才知自己不知为何又犯了毛病,还好没有拿错。 可看来是他听说我不是沈家亲生的就开始怀疑我, 特意试探,试出我真有这个毛病,便要将我这个可能损害他前途的人毁去。” 夏犹清听得心惊,可有些疑惑:“他怎么知道你一定会犯病,难道那饭菜有问题?” 沈徵闭眼回想:“那日他说他吃不得鹿肉,拦着岑照没有让岑照吃酒,只有我两样都吃了。” “所以岑照也早就知道了你的事,才会在害你钱送钱来当作补偿,又特意为了岑老爷来害你。” 这样沈科能找到沈徵的那家子坏亲戚也便不难理解了。可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当初岑老爷离开了妻儿一去无回,致使沈徵和母亲生离死别,如今竟然为了自己还能再害一次亲儿子…… 甚至于一边在书房里挂着妻子的画像,一边放任亲戚那样诋毁她的名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上次见时岑老爷只是瞧上去端肃冷淡了些,又对原配妻子万分深情藏于心的模样。 可当时她也并未觉得动容,既然对原配真情深致斯,一辈子不娶又如何?既然有了新妻子,就该尽到做丈夫父亲的责任,敬爱妻子抚育儿女。 可其实他心中谁也不爱,不过都是他损人利己沽名钓誉的工具。 而他唯一一次亲近沈徵这个从小未见一面的儿子,竟然是为了确认他是亲子后对他下手。 沈徵静静望着她没有再说话,只默默将她抱住。 …… 这几天他瞧着一直都有些低落,夏犹清作为一个爹娘哥宝实在没有体会过那种痛苦,不知怎么安慰他。 晚上他又拽着被角默默抑郁了,夏犹清在一边看着他像个丧家犬似的有些过意不去,蹭一蹭爬到他身边,窝在他怀里轻轻抱住了他。 -- 第68页 沈徵却拉住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夏犹清一抬头这才发现他笑得都忍不住了,一巴掌拍过去被他顺势拉住。 沈徵抱着她一滚,按着在她脸蛋上亲了几下,这才坦白道:“既然他没把我当儿子,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因他伤心。我娘也早投胎去了,离他这个畜生远远的,对我来说他永远只是个陌生人,是害我的仇敌,不再有其他。” 夏犹清嫌弃的抹抹脸,问他:“他以后可还会再动手?” 沈徵送了力气躺在她枕边,道:“我对他来说总是个隐患,不管他是装模作样没有下杀手,还是一时没找到机会下杀手,总不会轻易放过我。正巧,我也没打算放过他。” …… 可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假若直接跳出来指责他抛妻弃子还陷害沈徵,空口白牙也无人信。 最大的一点疑惑他们还没有想清楚。 “他不该姓岑。”沈徵道,“他是姓秦的,我来沈家后才改的姓。他如何更名改姓成为了另一个人。” 岑老爷大名岑昀,原来是叫秦贺的,一个男子会改姓不过就是随母改嫁后跟随继父姓,或者像沈徵被人收养随养父姓。 “或许还有种可能,他把真正的岑昀杀了,自己顶替了岑昀。”夏犹清道,“可也不对,他原来还要花你娘的钱,那岑家是听说是当地的大户,怎么能被他说顶替就顶替了?除非岑家人也知道,可只听说过有钱人家找穷人家替死的,却没听说找一个替享富贵的呀?” 看来若要知道探明真相,要从岑家查起了。 可巧岑家所在的渭南离此处并不是太远,岑家还是当地有名的地主,想打听到他们家并不难。 可不能让岑老爷轻易察觉,否则便会打草惊蛇。 次日沈徵便派人叫了几个下属过来,夏犹清一见他们吓了一跳。 “你打算,派他们去?” 这不是之前帮沈徵劫她那几个?她记得他们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 沈徵点点头,小声道:“傻的更不容易引人注意。” 这么说好像也有些道理。 将他们叫上前,他们这才见到夏犹清,惊恐互相挤做一团,这个个子最小的被推到最前忽然急中生智扑通跪下:“大嫂!啊,不不是,夫人!” 沈徵乐得拍大腿指着他道:“他是我剿匪抓回来的,叫大哥大嫂顺口。” 小个子赶忙赔笑:“大哥,啊,不是,长官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沈徵嫌弃看着他一脸褶子嫌弃道:“得了得了,别贫嘴了,有件事交代你,正好便由你带着他们去做吧。” 小个子连忙点头,沈徵道:“离这三百里外的渭南,有一家子姓岑的,他们家有人得罪了我,我想找他们麻烦,你们呢先扮个什么挑夫灾民的混到岑家,最要紧的是打听他们家的事,而且要二十几年前的。” 这几个人开始为难起来,沈徵便道:“又没说一定要打听出什么,家长里短便可,有用的另有赏,白去了也不罚。” 这几个一听又乐了,作揖磕头的跑了。 把他们这交代清楚,沈徵一脚将门踢上,抱住夏犹清道:“我们也要去一个地方。” “岑家?” 第51章 婚书   几天后他们就已经在路上了。…… 几天后他们就已经在路上了。 这夜路上没有客栈, 沈徵便吩咐干脆连夜赶路明日到了好好休整,夏犹清裹着沈徵的厚厚的外衣蜷在他身边睡觉,外头侍人小声道:“长官, 人到了。” 车缓缓慢下来, 一人上车坐在边上,小声抱怨:“老翁我在京城过得好好的, 又让你给折腾到这山沟子里来了,真不厚道!” 沈徵笑道:“这回事办好了, 有你好果子吃就是了。” 于大夫嗔道:“会不会说话,那是好话吗?” 沈徵哼了声, 轻轻从夏犹清腰间钱袋里摸出两个小金梅花来抛过去:“别唧唧歪歪了。” 于大夫一把接住笑得胡子乱颤,看看蒙头躺在他怀里的夏犹清打趣道:“早知道你们俩不对劲。” 沈徵搂着她得意道:“这怎么叫不对劲?正是如此才叫对劲。” 于大夫啧啧两声,又开口道:“你与我说那事可妥当?” 沈徵道:“我和阿窈在岑家都已露了身份, 如今再去他们家不是明摆着不怀好意嘛,你把我的人带进去, 到时他们自会想办法做事。” 于大夫点点头, 又笑道:“也是跟你投缘,之前和岑家这许多年,没想到要吃里扒外了。” 沈徵摇头:“抛开那些虚的你和他也不过是买卖关系,和我也是, 我给你的钱多, 你便向着我这有什么不对?更何况若说无情无义,你比那岑家人可是差多了。” 于大夫惊讶小声问道:“岑公子真是你的亲兄弟?” 沈徵哼了声:“也不算亲,又不是一个娘, 我倒是一点也不想沾他们家人呢。” 于大夫略唏嘘叹了声,便不再提这不开的壶,笑 问:“这么久你们俩还没娃娃, 你不是有什么毛病……?请我吃些好酒,我给你弄些好药来。” 沈徵狠狠瞪他一样啐道:“滚蛋,我们后来这不是才成亲不久嘛,再说如今在外还不曾安定下来,我怕阿窈吃苦。” 于大夫哼了声:“你们不是个好东西,在我个孤寡老人面前说这话,哎,缺德!” -- 第69页 沈徵皱眉道:“说完赶快下去那辆车,都要把阿窈吵醒了。” 于大夫呸了声下车后,沈徵抱着她靠在枕上,忽然想起方才于大夫的话来,轻轻摸摸夏犹清的脸低头亲了下,如果他们有一个像她小时候那么白净可人的娃娃,好像也不错。 一定能像她那么乖。 夏犹清正在睡梦中不知他也在发梦,一觉醒来就又回了这故地来,相对于上次的窘迫,这回他们可不怕赌坊那几个小喽啰,但还是要低调些不能被岑家人发现,找了间客栈住下来,叫了属下来和于大夫明日去岑府。 晚上于大夫来和他们商量对策,夏犹清便把那间小书房的位置仔细标记给了他,沈徵道:“你帮我带我的属下进岑府,再称让他替你去拿东西,介时我让人去他们家后院将烧湿柴放烟丢进屋里,你趁乱拖住他们家的管家,我的属下便去那小书房里拿东西。” 夏犹清又嘱咐道:“最要紧的是找带字的东西,有他的名字手印之类的最好。” 于大夫和属下认真应下,夏犹清想了想又道:“一定要记得把墙上那幅画像拿出来。” 次日一早他们便一道去了岑家宅外,沈徵他们的车停在了不远处,于大夫带着沈徵扮作学徒的下属下车敲门称来送药,看门的去报了管家,管家出来道:“于老头你怎来了?你不是回老家去了?” 于大夫拱手笑道:“又回来了,想走了这么久公子的药该吃完了,特又送些来。” 管家道:“大公子不在家,跟老爷夫人去京城了,不过不知何时回来,既带了药便交给我吧。” 不让进门?于大夫给难住了,沈徵远远瞧见,当即让人提前放火,于大夫一见便赶忙道:“呦,后面怎么那么大烟,可不是走水了?!” 管家一见也慌了,主人家不在,仆人跟着走了不少,于大夫一把拽过沈徵那下属道:“还不快去跟着救火!” 管家一时顾不上赶忙跑到后院去看,于大夫跟着他吵吵嚷嚷的添乱,那下属拎着水桶跑了几趟见府里人都忙乱起来便按着图上的位置顺利来到了书房,将书房原有的锁砸断进屋。 他扯下一块帐子来,将屋里翻了翻,除了书还有一些信和小册子,他便将信和这些小册子包了起来,要走时想才起那幅画,四周瞧了瞧,墙上竟什么都没有,又赶忙翻腾柜子,才找到了画轴,赶忙和册子一起包起来,回头将书房的门用差不多的新锁锁上,将那些东西丢到墙外,接应的人立即捡起来拿到车上去,那下属又回到于大夫身边,于大夫见得手了便寒暄几句离开,管家只是庆幸虚惊一场,岑家人也没发现书房被换了新锁,毕竟那屋本来就常年无去,上回岑老爷和岑夫人争吵过后,岑老爷更吩咐过任何人不许靠近,打扫都免了。 一道去了于大夫那,夏犹清将包袱打开,将里头的信,竟然都是沈徵的母亲写给岑老爷也就是秦贺的,可那些信都没有寄出,因为沈徵的母亲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一开始知道自己有孕时的无措和欢喜,后来对丈夫的惦念,一道出去的同乡只来告诉她一次说秦贺没事,却没告诉她秦贺在哪里做什么。 后来沈徵出生了,她自己年纪都不大,又没有亲人帮衬,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艰难,后来又生了病,即便如此秦贺也没有回来看过她们。 到后来大概她也不知秦贺是死是活,只在小册子里写过做梦时梦到秦贺还活着,可他另结新欢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正好是岑照出生那年,那时沈徵三岁。 再后来她没有再写过信,而最令人惊讶的是,那小册子上她竟然写着,说孩子死了。 岑老爷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从没有找过沈徵,甚至不知他还活着? 而沈徵的母亲大概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她丈夫还活着,她也不想他去找到沈徵,希望沈徵能在沈家安稳生活。 而这些东西会到岑老爷手里,大概是他又回去过带回来的,而他回去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妻子,还是回去处置她这个麻烦都不一定。 可人走了便不是麻烦了,反而成了他自欺欺人的念想,成了他冷待现任妻子的借口,真是无耻得可笑。 但是这里头并没有任何能证明岑老爷是秦贺的东西,连一点秦贺的字迹也没有,夏犹清便将那些书信和册子收了起来,对着那幅画边想边打量。 她将画轴拉起对着光看,却突然注目在画上人裙摆的地方,赶忙伸手摸了摸,对沈徵道:“你看,这里比别处更厚!” 因画绢本就装裱过,如果只挂在墙上不对着光,根本看不出有异,沈徵急对下属道:“去远一些的地方找个手艺好的装裱匠人来!” 天黑前装裱匠人便到了,匠人将画像用水浸湿,化开胶,小心用竹镊将最上层的绢布掀开,裙摆下果然藏着薄薄一张纸,上头有秦贺的姓名指印生辰八字,是婚书。 匠人不敢多问,小心将婚书贴在平木板上,又将画像小心裱好离开。 屋里他们俩并肩坐在窗边,夏犹清拿着扇子轻轻扇着那张纸,沈徵就坐在那看着婚书一点点变干,字也越来越清晰。 沈徵一头抵在她肩上,瓮声瓮气道:“我以后一定做个好亲爹。” 夏犹清轻轻哼了声,他突然伸手搂住她道:“其实这世上等不回来的人更多。” -- 第70页 “你没看到信都还肯等我……” 夏犹清:“我没等你呀!” 第52章 隐患   “夏犹清我不喜欢你说谎话。…… “夏犹清我不喜欢你说谎话。” “……”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沈徵眉梢垂了下来, 轻轻蹭过去抱住她还一脸赌气样子,夏犹清轻声道:“我是真的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早知道你不愿囿于沈家,也不喜欢像他们那样过日子, 娶我也是被祖父逼迫的, 你都走了,我何必要等你呢。” 沈徵抿了抿唇, 抵在她肩上道:“阿窈,是我不好, 可自我娶你那天起就没想过再同你分开。我成亲的时候不乐意也真是因为不知道娶的是你!我听见我祖父说你爹娘看上的是沈科……我一生气才走的,谁知道一回来又二话不说捆我成亲, 那万一娶的是别人呢。” 夏犹清敷衍嗯了一声,沈徵笑了笑看着她凑近吻了下去,握着她的手按在窗台边, 手一软扇子啪嗒掉了下去,把窗外的猫吓得嗷一声, 夏犹清赶忙推开他舔了舔嘴角, 懊恼地用袖子擦了擦,沈徵趴到窗边狠狠瞪了那猫一眼。 还好那张婚书已经晾干了,夏犹清找了本书将它夹在了书里收拾好了随身的东西,为免夜长梦多要尽快离开这里, 可正收拾的时候夏犹清一敲额头想起来道:“我们去瞧瞧阿福吧, 还有你兄弟。” 沈徵:“我兄弟?!” 夏犹清:“哪只去放羊的狼啊。” 先去了放羊老翁看了眼沈徵的兄弟,去时正在老翁脚底下打滚,好家伙胖得油光水滑, 谁看了不说一声好狗,老翁还在村里找了条小花狗做娘子。 沈徵瞧见自己兄弟过得好也便放心了,带着东西去瞧小阿福, 可到了这夏犹清下车来,却发现他们家大门紧闭,并没有人在家,不远处的邻人听见动静出来道:“小娘子来找谁?” 夏犹清便道:“大婶,我是来找杨大哥和小阿福,是在外头认识的,这回路过便来瞧瞧,他们怎么不在家?” 那大婶道:“他们出远门去了,说是去渭南卖货,这回要去得远,把小阿福自己放在家里不放心,便一起带去了。” 没事就好,夏犹清应了声便同沈徵离开了。 不过仅有手头的东西还不够,他们决定直接到渭南去亲自查个清楚。 渭南到此处也要几天路程,不过又不着急,一路走走停停倒也不算很辛苦,到了渭南便没有人认识他们了,可巧到了渭南这日便下了雪了。 夏犹清在屋里睡了一天,傍晚被沈徵薅起来裹上厚厚的白兔毛披风说要出去。 她还没彻底清醒便已经被他扛到了街上,原来这里傍晚这样热闹,夏犹清也醒了过来,跟着他正在街上逛,沈徵去买了烤芋头用帕子包着塞到了夏犹清怀里,正要去前头买糖人,一低头却见一小孩子眼巴巴在摊子前头站着,夏犹清惊讶道:“阿福!” 阿福似也还记得他们,笑了笑赶忙跑到旁边拉着他爹过来,杨大哥看到他们也很是惊讶,笑道:“不想竟在这又见了。” 沈徵便道:“我们之前又回了你家那去,想去瞧瞧阿福,邻人说你们到渭南来卖货,我们正巧也来办事,本以为你们早走了,倒是巧得很。” 杨大哥笑道:“可不是巧,我们明日便要回去了,这回杨大哥赚了些钱正好请你们去吃酒。” 沈徵笑道:“自然使得!” 到了一间酒楼的屋里,虽说是吃酒可也只有杨大哥自己吃了,夏犹清坐在一边和阿福一道吃汤圆儿,沈徵问道:“他们说杨大哥来卖货,不知是卖什么货?” 杨大哥笑道:“是前些日子运气好,在山里猎了头鹿,这鹿一身金黄皮毛性子极烈,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它活捉了。咱们县里那位岑老爷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的祖家就在渭南,他与先头的原配妻子所生的长子在渭南,这个公子身子不好,需要鹿血补身子,每年高价收这样的好鹿,我这次便是将鹿送到这来。” 竟还有个长子? 夏犹清赶忙问:“我们听说过这个岑老爷,还偶然与他家公子岑照相识,岑照竟不是长子?” 杨大哥道:“听说这位大公子是岑老爷与原配生的,生母在他几岁时去了,自小身子不好,祖父祖母疼爱,怕后母对他不好,所以一直养在身边。” 夏犹清点点头,又问:“这位大公子多大年纪?” 杨大哥道:“我没见到人,但见大公子的孩子三四岁,他们大户人家成亲不早,人应当也有二十五六往上了。” 那岂不是比沈徵还大? 沈徵没说什么,与杨大哥说了些闲话送他们离开,回去沈徵之前派过来的下属也打听了些东西来,说是岑老爷从小身体不好,但很是聪颖,便从小关在家里念书,长大后有一年出去考试,不仅考上了还突然身体也好了,人家都说是岑家祖坟冒青烟。 入夜两个人猫在被窝里,夏犹清与他道:“这么看来他是顶了原来的那个岑昀。不然这个大公子怎么比你还大?” 沈徵也点头道:“且他自己都吃不得鹿肉,我和岑照也……而这个大公子是胎里带来的弱症要用鹿血来补身子,和他的体质全然相反。” 夏犹清也点点头,又道:“可岑家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不是原来的岑昀呢,自己亲生的孩子,哪怕来一个容貌一模一样的人,也该从性情谈吐察觉出来,除非他们什么都知道,可为何要让别人顶替自己的亲儿子?” -- 第71页 “除非他们亲儿子死了,他们为了什么利益才做这件事。”沈徵搂着她道,“既然猜不出来,我们明日便去会会他们。” “怎么会?”夏犹清爬起来问他:“去问岑家的老爷子知不知道你儿子不是你儿子?” 沈徵伸手将她一揽道:“好,就这么问。” …… 次日一早,夏犹清换好一身利落锦袍,戴上软纱帽,带上从药铺里买的两株老人参,回头对沈徵道:“好了走吧。” 到了岑家门外,夏犹清对门口的侍人道:“我们是外地来的贩药的,听说岑家收这些补身子的药,我手里头有两株上好的人参,不知你们肯出价几何。” 侍人冷笑一声道:“你小子口气好大,我们家还有买不起的,你该担心你的东西入不得我们的眼。” 夏犹清抱着药匣子道:“我们既然来府上,自然不敢拿凡品上门。” 侍人听她口气如此笃定,道:“你们带着药进来,我们府上有大夫,若真是好东西亏不得你们。” 夏犹清点头跟他进了院子,沈徵和个跟班似的跟在后头,侍人将他们安顿在了厅里便去寻人,一会儿来了个大夫打扮的人,对他们道:“不知是什么好人参,拿来瞧瞧。” 夏犹清却将药匣扔在了桌上,道:“这人参只是普通的人参。” 那大夫不悦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戏弄岑府的人?” 沈徵过去一把提住他的领子低声道:“去告诉你们老爷子,我们来找秦贺。” 这大夫一听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沈徵一松手他便跑了。 过了会儿侍人来道:“二位公子,我们老爷子请你们进去。” 夏犹清看了看沈徵随他去了后厅,里头一个白胡子老者在屋里站着,打量两眼道:“听说你们来找秦贺?可我们不认识什么姓秦的。” 沈徵笑道:“不认识罢了,我们走了。” 岑老爷子大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沈徵又回头,直接与他道:“听您意思知道秦贺是谁,只是不愿说。” 岑老爷子竟就要叫人来,沈徵将夏犹清拉在身后道:“虽说这是岑家的地盘,可我们也不会毫无准备贸然登门,以势压人在我这可不好使。” 听这话岑老爷子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仍是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沈徵道:“让秦贺还债。” 岑老爷子顿了好一会儿仍是一口咬死道:“我从未听说什么姓秦的。” 沈徵点头道:“既然如此,好自为之。” 沈徵带来的人就在门外,岑家人也不敢拦,可从岑家出来后,沈徵便问下属道:“可知道岑家的墓地在何处了?” 下属道:“查清楚了。” 他们径直驱车来到岑家墓地,推开守卫找到了岑老爷原配柳氏墓前,这里果然建的是双人墓,不多时岑家的管家已跑了过来,带着人怒斥:“你们到底要如何,再不滚出去可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沈徵站在墓碑前问他:“这里为何是双人墓,连贡品都是双份?” 管家啐道:“这与你何干?” 沈徵道:“还是回去叫你们家老爷子来吧,告诉他若还护着秦贺,我为了揭穿他可能就要把这墓刨开一探究竟了。” 果然,没多时岑老爷子拄着拐杖来了,再不愿松口,在沈徵承诺他说出真相不动墓穴且不再追究岑家所做的一切后,还是选择了保住自己的亲儿子。 原来当年真正的岑昀外出赶考,在一间酒楼里见到了一个貌美歌女,他身体不大好人倒不怎么安分,可巧另一个富家子弟也相中了这歌女,两人争夺这歌女时,两边人互殴时,那富家子和岑昀都死了。 这都被路过的秦贺看到了。 岑家人倍感痛心之余更难过的是岑昀是独生子,唯一留下的小孙子还也先天不足,便是孙子活下来,他们两个老人家一撒手去了,旁人还不得害死孙子把家业瓜分了? 且岑昀又因为这样难看的事死了,岑家也没了主心骨,怕是孙子还没长大,岑家就要完了。 这时的秦贺才因为没钱没势连考试的机会都被人夺了,连求告也无门,细心打听到岑家的事后,便想出个法子,他来顶替岑昀活着,将岑昀做的事推到秦贺头上去,如此让秦贺的名字承担污名,让他本人来替岑家光耀门楣。 他也确实做到了,替岑家保住了名声和家业,自己也得到了想要的功名利禄,但他就成了另一个人终究是犯罪的,岑家人自然不可能说出去,可昔日的枕边人成了他最大的隐患。 第53章 没听过   秦贺什么都没有,连死了也…… 秦贺什么都没有, 连死了也没什么人在意,除了他妻子。 可他成为了岑昀后,他想要的都唾手可得了, 除了曾经的他妻子。 真正岑昀的原配在岑昀离世不久也去了, 正好借此岑家挖了双人的墓以葬一个人的名义将两个人都埋了进去。 成了岑昀的秦贺一路顺风顺水金榜题名留在京城,庆功宴上便被相中成了别人的东床快婿, 他故作姿态提起原配反而成了旁人眼里的重情重义,离家两年后他娶了岑照的母亲。 可岑夫人自小娇惯, 比不上她温柔,比不上她体贴, 他甚至怕自己说梦话暴露了什么连命也丢了,连与岑照母亲同床共枕也不敢,所以他找借口疏远岑夫人。 -- 第72页 他也怕沈徵母亲知道一切出来揭穿她, 极力对她隐瞒自己的消息。就这样找借口又过了几年,他终于有机会偷偷回了家去, 心里一直纠结到底怎么安置她或者说处置她, 可没想到她已经先死了,一点也没有给他添麻烦。 岑照的母亲并不知他原配长什么模样,见到画像也不知到底是谁,一开始只是因画像吃味, 后来是争执, 再后来两人两地分居一年也见不到一面,可他的侍妾总有几分像画像上的人,但她生气了处置那些人, 他又半分不阻拦,她也终于看透了,他这个人是真正的冷血无情, 自私到了极致。 …… 沈徵让岑家人给岑老爷写了信,约他到岑家去,他们也又回了那个地方。 只等了两日,岑老爷便来了,一道来的还有岑照还岑夫人。 沈徵拉着夏犹清就在那间书房门口等他,岑老爷一下车便匆忙跑了过来,人慌张得可再没有往日的持重。 沈徵开门见山:“秦贺,是你先害我,我才来和你算账。” 秦贺是谁? 岑照和岑夫人都愣在一边,却见岑老爷缓了口气挣扎道:“慎之,你要算什么账?其实并非我要害你,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让你先离开那是非之地。” 沈徵蹙起眉头冷笑一声,压低眉头看着他道:“若不是你为了污蔑我往我娘身上泼脏水,我也不会花这么多心思查你,这是你的报应。” 岑老爷见实在瞒不过去,没有否认的余地,只好继续狡辩,一副痛心神色落泪道:“我怎么会那么做,可我有我的苦衷。我让他们来只是为了尽快了结此时,并不知他们说竟然说那般话,慎之,你痛心我又何尝不痛心,我也已经将他们杀了。” 世上还有这样一本正经无耻的人,沈徵嗤了一声摇摇头,不再和他纠缠:“你再巧言令色对我也无用,我不会放过你。” 岑老爷这时竟撩起衣摆跪了下来:“慎之!我是有苦衷的,可你若恨我便杀了我也毫无怨尤,但岑家人还有岑照又何辜,你揭发了我让他们怎么做人?” 岑照流着泪要将他扶起,沈徵却一把拔出刀来丢在他面前道:“好,你若自尽,我娘和我与你的恩怨都一笔勾销,我不揭穿你是秦贺的事,岑家岑夫人和岑照都得以保全,你动手吧。” 岑老爷一时慌了,没想到沈徵做得这样绝,并不捡起刀反而顾左右而言他:“慎之,当初我也是走投无路,我不知你娘有了你,去了岑家也是骑虎难下,后来想回去接你娘,可岑家人怕我暴露身份不允许,等我终于能回去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去了,她写的纸上说你不在了,我便当真以为你夭折了才没有去寻你,并不知是被沈家抱养了。” 沈徵丝毫不为所动,抱臂抬起眼淡然看着他道:“冒名顶替旁人去做官被揭发了也是死路一条,我肯给你自尽的机会,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若不识抬举,我也不必再和你啰嗦。” 这时一边的岑照扑过去捡起刀来,哽咽道:“沈徵,我知道他做了许多错事,可他毕竟是我爹说就让我替他去死吧,希望你放他一马。” 沈徵摇头道:“你可真是愚蠢,我和我娘被他害得惨,你娘又何尝跟他过了好日子?你替他死了,你娘怎么办?” 岑照泪流满面,手哆嗦起来仍是心软:“可他毕竟是我爹。” 或许还是不一样的,哪怕他对岑照没有陪伴照拂,但岑照从小心里也只有这一个爹,沈徵都有些庆幸自己从没见过他,如今可以只干干净净把他当作仇敌。 岑老爷一副愧悔之色跪在地上落泪,可突然噗嗤一声刀尖从他胸膛穿过。 岑夫人满手血松开刀柄,岑照震惊看着他娘几乎说不出话来:“娘……!” 岑老爷口吐鲜血头抢在地上,沈徵拿出火引往书房的纸上一丢,火苗一下燃了起来,他蹲下来看着岑老爷,一字一句道:“岑家人不要你了,你作为岑昀的妻儿也不要你了,你还想着死了就能做回秦贺了吗,不可能,我娘也不会要你的。” 他将那幅画像也丢到了火堆上,看着岑老爷挣扎:“这些东西没了她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你连惦记她也不配,你只配做个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 岑老爷哽咽再说不出话来,不知有没有半分后悔,可能后悔不该抛妻弃子,或许是后悔对沈徵下手不够狠。 岑照却突然站起来拉住沈徵,沈徵回头看他道:“怎么,想给你爹报仇?” 岑照却哽咽了,半晌摇摇头:“对不起,这是我替他说的。” 沈徵无谓摇了摇头,临走前道:“不必,我不需要,你也不用替他背负罪孽。” 沈徵不再理会拉着夏犹清离开,出来后回头看了一眼冲天的火光,心里却如释重负。 走在路上沈徵与她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无情,连我娘的东西也一起烧了。” 夏犹清摇了摇头,道:“阿娘这辈子过得这么辛苦,何必用留恋绊住她,该把你们全忘了早些投胎去,下辈子才好过好日子。” …… 没多久岑老爷在家不小心引火自焚的事便传了出来,岑夫人给他办了丧事,但真正的岑昀已经埋在岑家了,只好把他埋在了荒山里。 岑老爷陷害沈徵的事也被人说了出来,沈徵便又被召回京城去了,而跟着岑老爷混的沈科自然又被踢了出去。 -- 第73页 沈老爷子得知沈徵回来很是激动,沈徵也带着夏犹清回去看他了,不过却是对他道:“祖父,我是你养大的,这我不会忘,我还姓沈,因为我娘姓沈,但你还是我的祖父,父亲母亲也还是,但沈家我不会再回去了。” 沈老爷子虽遗憾却也没办法,只好点头接受,而沈徵的父母本来也不是长子,沈徵如此是仁至义尽他们也懂得。 夏犹清回了家自然是最高兴了,她父母自然也高兴,还倒贴了个女婿过来。 但夏犹清在家住了半个月后沈徵实在忍不住躁动起来,想了想去夏母那道:“娘,你说我们那宅子成天空着不住人也不大好啊。” 夏母嗔笑道:“哼,得了,明日便搬过去住吧。” 沈徵得了令高兴了,次日便把夏犹清拐了回去。 这里可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他可以胡作非为了,一时激动闹到了后半夜,夏犹清轻轻喘着气伏在他怀里,沈徵满心欢喜紧紧搂着她,拿起床边一块小方巾要按在她脸上,夏犹清却皱眉躲开道:“这红色的是柜子的盖巾,不是帕子。” 沈徵拎起来仔细瞧了瞧,样式确不像帕子,这才发现对夏犹清道:“眼睛又花了。” 夏犹清唔了一声,沈徵摸出帕子来在她脸颊上轻轻擦了擦,笑着低头亲了下,夏犹清却突然一把按住他的脸,看着他道:“我想起一件要紧事。” 沈徵还没有察觉到夏犹清神色不对,笑嘻嘻道:“什么要紧事。” 夏犹清看着他道:“你走之前给我写的信放在了哪里?” 沈徵道:“你放首饰的匣子嘛,是绿色的,那个你日日都要用,所以我才放在那,你一定能瞧见……” 说到这沈徵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闭了嘴,后来夏犹清没有看见,却是在那个放了许多信纸的红色匣子里找到的,夏犹清才没有看到,他们因这个错过了好几年,差点误会一辈子,所以提起这个沈徵还是觉得很委屈,当初也借此好一番作威作福。 但现在夏犹清这么一说,沈徵慌了。 当初他走之前来夏家找夏犹清,来夏家之前还被沈老爷子打了一通,可他心意已决来这和夏犹清告别,夏犹清却不在家,他心里很是难过,只好写了这封信,当时屋里也不亮,他又着急走,便匆匆把东西放匣子里就走了。 可他当时放的真是那个首饰的匣子吗? 沈徵重重抿了下唇,一把按住夏犹清道:“我好像也记不清了……” “沈徵,你放开,我要回家!”夏犹清推开他就要走,沈徵这才赶忙求饶:“阿窈,我真的记不清了!” “我也不知道我有病啊,你不能因为我有病就不要我了吧!” 夏犹清被他按在被窝里咬牙切齿:“沈徵,你把我的和离书还回来!” 沈徵:“世上哪有这东西,听都没听过。” 第54章 番外一:夏哥哥历险记   又一个春天…… 又一个春天的时候, 夏犹清有宝宝了。 沈徵打知道第一天就到处给人家发喜饼,送了一个月还没送完。 夏家父母自然也高兴,但也有些惆怅。 晚上夏渝正在算账, 沈徵又笑嘻嘻进屋, 夏渝便烦道:“你那喜饼就不用发给我了。” 沈徵嗔道:“谁给你发喜饼,我是找你有事。” 夏渝放下笔看他:“什么事?” 沈徵道:“这不是爹娘看我和阿窈有了娃娃开始惦记你了, 说要给你找个姑娘让你去见见。” 夏渝无奈道:“哎,罢了罢了, 这有什么急的。” 沈徵翘着二郎腿道:“我也觉着不急,但爹娘急啊, 若不是和阿窈成亲,我觉得我一辈子也未必会成亲,一个人多自在啊。” 夏渝突然一笑, 沈徵反应过来赶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许瞎说, 我是自愿的。” 夏渝哼了声道:“知道了, 爹娘那你替我应付了我就不告诉阿窈。” 沈徵嗯了声起身离开,回头又和夏渝道:“你不许瞎说啊。” 然而看着沈徵离开后,夏渝看着桌上出神,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话还要说到很久以前。 那天夜里, 他被番贼捆着, 沈徵和阿窈却不见了,可他倒松了口气,沈徵虽有时看着二了吧唧其实心眼子多得很, 他们两个逃出去最好不过,而这些番贼拿他当沈徵,便暂且不会杀他,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沈徵的手下什么时候找过来了。 番贼们拖着他好容易从山里出来,便开始一路往西去,越往西走越荒凉,甚至已经开始下了雪,夏渝开始有些慌了,沈徵的手下们行不行怎么还不来? 不过番贼们也不行了,终于这天,在黄沙大雪里找到了一个路边的土屋客栈。 这里已经接近了中原和西番的交界,分不清来往的是哪里人,还好现在暂在停战阶段,边境的百姓便又来来往往。 在这住下后,他们便不太拘着夏渝了,毕竟放他走他一个人也回不了家,身无分文的别人也不会帮他。 夏渝自己也从不乱走,只每天坐在土屋门口晒太阳,可心里自然也在盘算怎么求救。 这日吃完早饭,其他那几个番贼都去另一边看番娘跳舞去了,夏渝正坐在土台上闭目养神,忽听见一阵阵银铃声,他睁开眼一看,见远远一列陀队过来,骆驼身上都驮着货物瞧上去是个商队,可为首的竟是个姑娘,头脸上蒙着艳丽的纱布,只露出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 -- 第74页 他们竟也是奔着这客栈来的。 番贼们见有人也十分警惕派了个人回来,夏渝远远看见便干脆起身自己回了那小屋,边走路时听到门外一个略有些娇憨的女子说着不大利落的汉话道:“我们,住店,三天。” 今天看店的恰好是汉人老板娘,便也用汉话回了她,还随口与她搭话问道:“姑娘这是往中原去?” 那姑娘又道:“是,卖香料和玉器,你是中原人?我第一次去,中原好不好?” 老板娘笑道:“怎么不好,虽没有大漠的风光,可也有大漠没有的繁华热闹。” 这姑娘似乎很是期待兴奋,可夏渝却把她的话也听在了,去中原啊…… 午后那群番贼又看跳舞去了,客栈里住的大部分都是男子,几乎都去了,屋里只剩下个老板娘,夏渝便靠在屋外的大树下乘凉睡打盹儿。 虽说老板娘也是汉人,但她未必会帮,且也不一定有办法,再说被番贼发现了岂不是连累她? 可若是找个去往中原的商人替他递消息,谁也抓不到,但是这样的人也不好找,那些滑头的万一转身把他给卖了…… 他正想着,突然觉得身边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睁开眼便见一身红衣的姑娘站在他面前。是方才那个要去中原的商队女首领。 “你是中原人?” 夏渝睁开眼坐起来,点头笑道:“显然是。” 姑娘却忽闪忽闪大眼不满道:“长得像不一定是。” 夏渝便又认真道:“我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 姑娘这才笑了笑,蹲下来问他:“你怎么,会在这?” 夏渝竟直接道:“我是被绑来的,你再和我说两句话,就有人来打我了。” 果然,这姑娘还没容起身,那边的番贼便过来一个怒气冲冲扬起鞭子,夏渝在他挥鞭子前便先起身进屋去了。 可晚饭时,夏渝竟然听到有人敲窗,他打开一看,又是那姑娘。 “我让我的人缠着他们,喝酒,你别怕。” 夏渝道:“你有话和我说?” 姑娘点点头:“我对中原不熟悉,想问你去哪里生意好做。我爹他们以前去的不远,就在近处中原地方,我想去好地方。” 夏渝便道:“自然还是去洛阳京都,这些东西卖到洛阳比卖给近处的中原商人可赚得多多了,但路途远也有危险,你可要小心。” 姑娘点点头,与他道:“你是他们抓的奴隶?我把你买下来,你和我们去,好不好?” 夏渝笑着摇了摇头:“不成,他们不会卖的,我可是有身份的。” 姑娘似懂非懂,可还是有些遗憾,这时夏渝突然对她道:“这样,我也来和你做笔生意如何?” 姑娘好奇道:“什么生意?” 夏渝四处瞧了瞧,赶忙回头找个根碳条,撕下一块衣摆来写上了字,交给这姑娘道:“你到中原后把这个交给官府或者路上找人的中原兵,如果我能被解救,你家日后所有的香料玉器我都包了。” 姑娘一脸惊讶看着他道:“若是我没送成呢?” 夏渝叹道:“那我也不怪你,日后见到写着夏字的铺子,便进去问问认不认识夏渝,如果说认识,你就说夏渝让你来,让他们招待你。” 姑娘乐呵呵问他:“你叫夏渝?我叫阿丽娜。” 夏渝还未答,那群人便醉醺醺走回来了,阿丽娜也赶忙跑走了。 之后两天阿丽娜又趁机过来,夏渝与她画了简单的地图,告诉她怎么与中原人打交道说话要价,还教她:“中原的礼仪和你们那是不一样的,正经的男子是不会一直盯着姑娘看的。” 阿丽娜道:“这我知道,我们族里虽然可以看,但是他心里想不好的,我可以看出来,我就会拿鞭子打回去,我阿爸很凶,他们不敢还手。” 夏渝摇头道:“在中原随便打人他们报官了你要吃亏的,碰到那样的人,你就看着他们说句话,万一他们急了先动手,便是他们的错了。” 阿丽娜好奇道:“骂什么?” “看你爹。” 阿丽娜认真记住了这句话,可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明早便要离开了,她对夏渝道:“你放心,我一定尽力帮你!不用你把我家的香料全买了,只请我在洛阳最大的酒楼大吃一顿就行了。” 夏渝认真点点头,笑道:“好,吃到你满意为止。” 第二天天没亮阿丽娜就走了,夏渝有些忐忑,她一个没去过中原的姑娘,不会连官府的大门都找不到吧。 那边阿丽娜带着商队直往洛阳去,却碰到了一群夏渝形容的那样找人的中原兵,她赶忙拦了一个下来把布片递过去,沈徵的手下自然以为是沈徵写的,激动得要哭了:“姑娘多谢你救我们沈指挥使!” 阿丽娜:“他姓沈?” 手下:“没错……是姓沈。” 阿丽娜再仔细问,这个人说的和夏渝自己说的全都对不上,大骂一声骗子便抹着眼泪走了。 沈徵的手下一头雾水赶忙去救人,可没想到把人救下来傻眼了,只有夏渝一个人。 夏渝被救以后赶忙问是不是一个西番姑娘来送信,手下们便把那天的事一说,夏渝才知道她误会了,可怎么找也没有再找到阿丽娜。 …… 这天午间夏犹清正在香料铺子里看货单,沈徵又提着个陶罐过来了,夏犹清看他道:“你今日不是要去府衙嘛。” -- 第75页 沈徵笑着进屋道:“午间休息,别看了,吃这个。” 他坐下把夏犹清手里的东西拿下来,抱着她腻歪了一会儿道:“我去拿碗,给你盛鸡汤吃。” 说着沈徵便蹦跶到后院去了,这时金儿匆忙从旁边他们家的瓷器铺子过来道:“姑娘,方才过来一个女子,说要找姑爷。” 女子?估计是哪个同僚家的侍女,夏犹清便道:“找沈徵?让她来这说话。” 可不想进来的竟是一个西域大美人,沈徵就去过那打仗,夏犹清突然心里一跳,面上仍温和问道:“姑娘找沈徵?” 阿丽娜点点头,疑惑看着夏犹清道:“是,他说我可以来找他的,我有话想和他说。” 夏犹清咬着牙假笑问道:“不知想说什么?” 阿丽娜委屈道:“我想问他为什么骗我,不过你是他什么人?他娘子?他和你都有孩子了?” 夏犹清忍无可忍:“沈徴!滚出来!” 沈徵一听这语气不对呀,怎么为了口鸡汤急成这样,赶忙抱着碗跑过来,一进屋只见夏犹清瘪着嘴红着眼刷刷掉眼泪,吓得他快跪下了,赶忙跑过去抱住她:“饿坏了,怎么哭成这样?” 夏犹清差点把鸡汤扣在他头上,指着阿丽娜问他:“你骗人家什么了?说清楚!” 沈徵抬头看一眼阿丽娜,阿丽娜见他眼神不善,却不知他就是沈徵,叉着腰瞪回去:“看你爹!” 给沈徵气得,好家伙,这是哪里来的什么人。 夏犹清却觉得他们在眉来眼去,拿起勺子砸在沈徵脑袋上。 沈徵赶忙道:“我不认识她呀!” 夏犹清更哭了:“果然你不会承认,沈徵你完了!” 沈徵急得道:“阿窈,我真不认识她!我真的不认识她!我要是和她有半点关系就是狗!” “你本来也不是人,狗东西!” 这时一边吓呆的阿丽娜终于反应过来道:“对不住,我好像找错人了,他不是我要找的沈徵。” 夏犹清抹抹眼泪,问她:“啊?重名的?怎么这么巧找到我们店里?姑娘如果他真骗了你我不会放过他的。” 阿丽娜赶忙摆手:“真的不是,真的不是他。我也有些晕了,不知哪个名字是真的。” 不知哪个名字是真的,沈徵气道:“他另一个名字是什么!不知哪个王八蛋在外沾花惹草扣到老子头上来!” “他说自己叫夏渝。” …… 之后阿丽娜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沈徵气得五脊六兽,可也没办法,亲自去把夏渝逮了回来,夏渝一见着人心里窃喜,丝毫没感受到沈徵在旁要杀人的眼神。 之后阿丽娜便带着一车蜜瓜做嫁妆成为了夏犹清的嫂子。 夏犹清肚子里的娃终于在出生前有了舅母。 第55章 番外二 青梅竹马少年时   几个月后…… 参加了夏渝的婚礼过后夏犹清和沈徵回了家, 这时夏犹清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路都有些不便。 沈徵直接把她提溜起来抱回屋去,一起倒在床上, 沈徵搂着她摸着她的脸突然颇为感慨道:“我第一回 见你的时候, 你还被你哥哥抱着呢。” 夏犹清看着他摇头道:“怎么会!我五岁就没让我哥哥过了。” 沈徵道:“我第一回 其实不是掉河里那回。” 夏犹清惊讶,她记性挺好的呀, 怎么不记得这事。 “你记性再好也记不清三岁啊。” 那是沈徵来沈家过的第一个年,可过年前一天他听说他娘死了。 但家里人都瞒着他, 早起奶娘看他掉眼泪还对他说:“以后不许哭了,尤其今天过年更不许哭。” 他强把眼泪憋了回去, 只觉得整个府里都热热闹闹,只有他和他娘被别人都抛弃了。 现在就连他娘也不要他了。 可那时候他也只有五岁,怎么可能忍得住, 家里来了亲戚友人拜年,把他们小孩子赶出来玩, 他便自己躲到后院假山的山洞里抹眼泪。 他哭得正起劲儿的时候, 听见有人来,他吓得赶忙又往里藏一藏,声音却不是他们家的人,而是一个大些的男孩。 他偷偷从洞口往外看, 一个比他大的男孩抱着一个白白净净肉乎乎的小女娃。 小女娃似乎看到他了, 他吓得赶忙往里躲,那小女娃奶声奶气指着洞口:“哥哥。” 夏渝笑了笑道:“阿窈乱叫,我才是哥哥呢。那是大石头。” 阿窈点点头, 夏渝那时候也才十岁不到,抱了一会儿道:“好家伙还挺沉,小胖妞。” 阿窈气得拍拍自己:“阿窈不胖!” 夏渝赶忙道:“好好, 不胖。” 奶娘一笑把阿窈接过来,阿窈指着搁在一边的风筝:“哥哥,哥哥,放风筝。” 夏渝无奈道:“哪有人大冬天放风筝的。” 可一边说着他还是把风筝放了起来,一时有趣吧风筝线绑在了夏犹清腰带上。 奶娘瞧着有趣也没拦着,看他们兄妹玩闹,一会儿那边有人叫,夏渝便和同龄人玩去了。 夏家和沈家是通家之好,奶娘们也都认识,夏犹清的奶娘便走不远处去和熟人说话,把夏犹清放在假山旁的花坛边晒太阳。 夏犹清自来乖,拿着奶娘给揪的那几朵梅花自己玩的可开心了,可洞里的沈徵一打岔把伤心暂且忘了,而且他想出去了。 -- 第76页 但又觉得从这钻出去丢人,可外头的小丫头还不走。 可夏犹清不仅没走,还也发现了这个洞,便爬到洞口来,一眼便看到了沈徵。 沈徵吓了一跳,夏犹清却没怕他,瞪着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看他:“哥哥,你在躲猫猫,我也玩?” 沈徵有些不高兴:“什么躲猫猫,我躲狗狗。” 夏犹清小手一把揪住他:“抓住了,狗勾!” 给沈徵气得龇牙,夏犹清却抓住他笑嘻嘻:“哥哥,你好看。” 沈徵被夸得一愣,撅起嘴来道:“我也觉得我好看。” 夏犹清从身上绑的小包里翻出一块桂花糕来,捏得掉渣塞在他手里:“哥哥你吃。” 可沈徵接过来却掉眼泪了,他一吃这个又想起了他娘。 夏犹清看他哭了赶忙把桂花糕都翻了出来塞在他手里:“哥哥,你别哭,我还有。” 沈徵久违听见人这样关心自己更忍不住哭,夏犹清急得便把自己身上绑的风筝扯下来,扯的衣裳都松了,把风筝递给他道:“哥哥,你别哭,这个最好玩,送给你了。” 沈徵含着眼泪接过来,那边奶娘瞧见夏犹清衣裳松了赶忙过来,沈徵又往里躲,奶娘便没瞧见他,把夏犹清抱走了。 没过几天,沈徵又听见奶娘和人聊天说道:“夏家那小丫头也不知养不养得大,上回来在外头吹个风回去就病了,长得倒是少见的乖,若是没了家里人不知多心疼。” 另一人道:“可不是,若这回好了成年之前是不能让出门了,女儿家娇养着也不怕,年纪到了直接从这个门送到那个门。” 他们那些话沈徵也听不大懂,只听见她们说上回给他风筝的小胖妞生病了。 他把那风筝挂在床头,一直细心留意,还好过了一阵子听说她好了。 可之后她很多年也没有来过,而他也长大了,过年也不再掉眼泪,欢欢喜喜给家里人拜年。 直到十几岁又是过年,他在树上打盹儿,才又见了个小姑娘,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那个小胖妞。 可小姑娘已经不像小时候圆墩墩了,像春天花枝上刚打苞的嫩芽,可还像小时候一样笨。 结果他更蠢,被揍了一顿不说,还被他祖父警告:“人家姑娘娇贵着呢,你日后不许碰人家,看到都要绕路,听到没!” 他扬着脑袋应了却也没上心,之后他自己越长越高,偶尔能在哪里看见她,可连话也没说过了。 直到他十七岁那年,夏家和沈家的亲事黄了,他听见祖父和叔伯们说:“咱们家和沈家的亲事不能断,这事是我们理亏,你们不许嫌夏家是商户,让沈科和夏家的小女儿成亲。” 三叔好像不大乐意,道:“爹,沈科可是要读书的,将来金榜题名也未可知,你让他娶个商户女不是断送了他的前程吗?我看沈徵念书不上学,还是让他娶。” 沈祖父却道:“这怎能行,沈徵毕竟是抱养的,我平日里把他当亲孙管教,可人家夏家怎么想?我提沈科人家夏家是应了的,哪里能再变卦?” 沈徵听到这就走了,把风筝从床头取了下来离开了家,跟着商船跑到了南海去,离岸前把风筝放起来线剪断了,看着风筝飞走了。 可出去没多久,听见同乡人说他二婶和祖父吵架把祖父给气病了,他便赶忙又回去,谁知道一下船便被人按着成亲。 她嫁给了别人,这个是谁,反正肯定不是她。沈徵激烈反抗换来一顿打后还是被压着拜了堂,他只好暂且妥协打算连夜逃走,可一进屋发现新娘是她,自己在他床上睡得正香。 他吓得眼都有些花了,脑袋一热又跑出来了,不知怎么就睡在外头了,第二天醒过来还觉得云里雾里,被祖父扯进屋的时候臊得整个人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可身上挨着打,心里却还是想,真不敢相信,天上还真能掉饼啊…… 可她总是这么乖,对谁都很好,他觉得她也不喜欢自己,就是听话而已,这么想着有时候赌气,可一见着她又走不动。 后来想通了,反正她都嫁给他了,这辈子也不可能是别人的了。 不知不觉她都到了他们家一年多,两个人也熟悉了起来,过完年又到了踏青的时节,一想起那个风筝沈徵还有些懊恼,但也知道其实她是不记得的,那时候她才那么一大点儿。 沈徵正胡思乱想换好了衣裳,便听见有人在门外叫:“沈徵,可以走了吗?” 他刚要出去,便听见他娘嗔道:“阿窈,又忘了,叫夫君。” 他一出来便看见她脸蛋红红的低着头叫了声:“夫君。” 沈徵心里乐死了,拿起一个大风筝道:“好了,走吧,娘你去不去?” 沈母道:“我和你三婶还有阿窈她娘先去上香,你们先去。” 沈徵点点头拉着夏犹清的袖子走了。 一行人到了山脚下,沈科去和人念诗,大嫂带着她妹子看着侍人布置茶点酒水,沈徵便把夏犹清拐到另一边山坡上,去和人又拿了许多风筝来,一一放起来拴在树上。 夏犹清坐在树下看得高兴,沈徵忽然过来树下踢了一脚,树上的花便落了她一头。 夏犹清横了他一眼,沈徵却笑嘻嘻也坐了过去,拿了一个比巴掌大些的小风筝,这风筝太小了有些可笑,沈徵还真的把它也放起来了,线缠在了她脚腕上。 -- 第77页 夏犹清动了动脚腕,笑得抬起头看着他,忽然就脸红了,沈徵看得脑袋一热低头便亲了上去。 夏犹清羞得脸愈发热,抬起手却被他握住直接抱着她压在了身后的树上,她正晕晕乎乎却听见似乎有人过来,还嘀咕:“二哥哥,夏姐姐,你们在哪儿,可是在这儿,躲在这做什么?” 夏犹清赶忙去推他,却被他搂得更死。 沈徵哪里还能听见什么东西,直到李绣儿走进了啊得一声:“唔,你们竟然!” 沈徵被她这么一叫终于清醒过来,其实他也只得大嫂的心思,这么多年又不是个傻子,只是不好明说,这回实在气得不轻,赶忙把夏犹清按在自己身上,抹了抹嘴角回头道:“我们怎么了,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李绣儿呜呜哭着走了,夏犹清怕她乱说,虽说他们俩干什么都行但年纪小脸皮薄。 李绣儿正想和大嫂告状,却将夏母他们来了,夏犹清赶忙跑到她娘身边,李绣儿便没敢直接说,偷偷告诉了大嫂。 一行人都坐下来,却见夏犹清一直贴着她娘,和沈徵也不说话,长辈便半真半假打趣:“慎之,你可是又欺负阿窈了?” 沈徵赶忙摇头:“我没有。” 旁人便笑叹道:“真是冤家,早知就该给慎之娶个性子剽悍的才好,好好治一治。” 其实虽然是长辈一手促成了他们俩成亲,但谁都觉得他们俩不合适,他们都说她就该嫁个温和体贴的,沈徵该娶性子强硬的。 夏犹清也摇头:“祖父,没有。” 沈祖父也一笑,这时大嫂却道:“祖父可别多心,人家两个好着呢,就是怕好过了,年轻人不知轻重。” 夏犹清手心一紧,沈徵便笑嘻嘻问大嫂:“我不跟她好跟谁好?像大哥似的除了大嫂跟谁都好?” 这给大嫂气得,大哥在旁赶忙道:“慎之!怎么说话呢?” 沈徵便又道:“我错了大哥,我不该说实话。” 他向来也不是那彬彬有礼端方持重的,旁人拿他也没法子,可夏母倒很满意,什么礼不礼,知道护着她女儿最要紧。 宴散回家,沈母拿出两个彩绘的小泥人放在了夏犹清屋里,夏犹清觉得有趣,却有些纳闷问道:“母亲,怎么给我买小孩子的玩意儿。” 沈母不好意思直说,便道:“庙里求来的,放着好。” 现在夏犹清才知道那娃娃其实是求子了,可隔了这么多年不晓得算不算灵验。 第56章 番外三:两小有猜   “我女儿真乖。…… “我女儿真乖。” 睡前沈徵搂着夏犹清摸摸肚子, 十分虔诚地念咒。 夏犹清窝在怀里道:“别念了,念多了菩萨都烦了,要故意和你反着来。” 沈徵一笑捏了捏她脸蛋, 十分自信:“男娃也不是不行, 有三成像你小时的性子就已经很乖了。” 夏犹清哼了声正要睡,忽听外头哐一声, 沈徵赶忙将她一搂,冲外头低喝道:“什么事?!” 外头侍人赶忙跑到门口道:“郎君, 是沈家的人过来,我们不让他们进门, 他们便拿石头砸门。” 沈徵气得狠狠啐了一句,对夏犹清道:“别怕,我出去瞧瞧。” 夏犹清也不知什么事, 可怕他们是为了故意把沈徵惹急做什么事来,便也披起衣裳:“我和你一起去瞧瞧。” 沈徵拗不过她只好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带了出来, 却见沈科一家在门口, 一见他们三婶便呼天抢地扑过来:“慎之啊,都是一家人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沈徵赶忙搂着夏犹清往后退,侍人把她拦在门外,沈徵道:“沈科被革职是早就定好的事, 我可不好插手, 再说谁跟你们一家人,当初他害我的时候可没有把我当一家人,我不落井下石, 是因为对他这样的废物没有必要,并非因我是个傻子以德报怨。” 沈科阴沉着脸上前:“你有什么好猖狂!焉知我没有再得势之时?” 沈徵笑道:“那便等你得势了再来我脚底下叫唤。” 沈科疯了一般要扑过来却被三叔拦下:“慎之,沈家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 你如今不肯回来承认自己是沈家人,你大哥又是那般不提气,你三弟虽一时糊涂被人骗去做了些错事,可到底都是咱们家里人,这回你帮了他,日后他也会扶持你啊。” 夏犹清听得一皱眉,捂着嘴对沈徵道:“哎呀,好恶心啊。” 三婶脸一白,夏犹清又道:“我不是说你们恶心,只是有些倒胃口。” 沈徵本来气得不行,一下子被逗笑了,反正他们胡搅蛮缠不要脸什么话也说得出口,和他们多说也是浪费口舌,沈徵冷静下来搂着夏犹清道:“我和你们早不是一家人,养我的是我的父母祖父,你们若还纠缠或在外头编排我,我便不嫌麻烦好好和你们计较了。” 沈徵转身进屋把大门一关,便听见他们被赶跑了,回来到了床上和夏犹清嘟嘟囔囔:“老王八死了还留一堆烂摊子,倒了八辈子霉碰上他。” 夏犹清道:“岑照还来信说岑夫人把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给几两银子打发走了,可阿福他娘还是没回去,听说又去别人家里做侍妾了。” 沈徵倒不意外:“她和老王八倒是一样的人。” 说完沈徵才突然酸了吧唧道:“他什么时候偷偷给你写信了!” -- 第78页 夏犹清哼了声道:“哪里悄悄了,你不要乱说。” 沈徵便又噗嗤一笑,抱着她道:“我是故意吓唬你,你才看不上他呢,虽他和我有那么两分像,可也不过是东施效颦。” 夏犹清嫌弃道:“又乱说,东施是故意模仿西施,人家可没有学你。” 沈徵不服气地挑起眉梢来,随即又道:“不跟他计较。” 夏犹清嗔道:“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沈徵却突然咧嘴一笑,睨着她道:“因为呀前两天夏渝吃醉了我顺路去接他,他告诉我一件事。” 夏犹清看着他道:“什么事?” 沈徵抿嘴一笑,得意看着她凑近:“他说当年让我们成亲的事,除了夏祖父,别人都怕我欺负你不同意,差点没成,可最后成了,是因为你自己去和祖父说同意的。” 夏犹清脸一红,无法反驳了,因为这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同意,也不仅是因为她孝顺,若说最最起初的原因,也非常简单,就是沈徵长得好看。 他们夏家呢是做生意的,钱很多,但因商人地位不高,家里人也不是张扬跋扈的性子,平日里为人和善低调,但日子过得很滋润,她爹像祖母长得很秀气,母亲是北地女子的高挑漂亮,所以她和哥哥不谦虚的说,容貌上都是出挑的。 沈家祖父还是很儒雅的,可到下一辈便平平无奇,到了沈徵的大哥只能说是脑满肠肥,沈科倒是秀气斯文,但她不喜欢他们一家那副“惟有读书高”的样子。 虽然她见沈徵不多,但听他的笑话不少,什么射箭课上故意射到别人靶上还能正中靶心啦,什么被先生骂不能倒背如流便故意把文章倒着背啦。 其实她哥哥和沈徵念书的时候都不是学不会,但她哥哥虽然决定继承家业经商但还是认真念书,沈徵不喜欢便好作妖,所以总是被揍。 后来有一次她哥哥独自带人去南海买香料,因是头一次自己出远门,一时有些犯怵,便把沈徵给拐走了。 后来沈徵又跑了的事被先生告诉了沈家人,有知道内情的同窗便说出来了,沈家人老大不乐意,她爹娘自然也有些不好意思。 一个多月后两人回来了,沈徵却一口咬定是自己非要跟着她哥哥去的,沈家人便无话可说了。 回去听说沈徵又挨罚了,夏渝有些不好意思便和爹娘认错,她爹娘便也觉得沈徵这个孩子虽不够稳重闹腾了些,但品性倒是不差。 夏渝便道:“反正和他们沈家那个大哥不大一样,那天在船上时我和家里同去的人看一艘船上的波斯宝石,回来时看他在躲在甲板上,我还以为有水贼窜上来闹事,原来只是个风尘女子,他一看见我就急得叫我‘你可回来了,快把她赶走,不然我都要跳下去了!’” “真是笑死人了。”夏渝一边学才想起来夏犹清在旁边赶忙闭嘴,她娘便道:“你还是去沈家和沈家祖父说清楚。” 夏渝点点头应下,可自从上回发生了沈家大哥和那抱养妹的丑事后,夏渝作为苦主还没去过沈家呢,这回再去还觉得有些尴尬,便把夏犹清也带去了。 沈家祖父见他们上门来求情也不好不应,便把他们带到祠堂,可从半开的门看到沈徵把书盖在脸上睡觉,一听见沈家祖父咳嗽赶忙把书拿下来跪好。 沈祖父便背着手道:“你夏兄方便都和我解释了,我便也不罚你了,不过日后还是要稳重些,看看人家夏家兄妹都是这样懂事,只你一天没有正形。” 沈徵站在一边也不应声,可不知怎么脸红了。 夏渝笑了笑又劝了几句便带着夏犹清离开了,沈徵却听着沈祖父唠唠叨叨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偷偷往门外望,直到他们兄妹都走远了。 回来夏渝拿了从南海带回来的礼物,是一对镶着宝石的金镯子,可里头还有一个小银盒子,那银盒子只核桃大,上头的花纹却生动细致,花叶间缀着晶石,打开竟是栀子花的香膏。 夏渝却道:“哎,这不是沈徵买的,怎么到了这里?” 夏犹清低头嗅了嗅,用手指沾了一些,霎时一股清馨之气在指尖化开:“沈,二哥哥?” 夏渝点头道:“是啊,我们俩在海上时顺手倒卖了一小船南边的果子赚了些小钱,便把这钱分了,他花了一大半买了这个小玩意,我还以为他是有了惦记的姑娘要送人家呢,怎么掉到了这来,真是马虎!” 夏犹清懊恼道:“可我给碰了,可以看出来。” 夏渝便道:“无妨,你留着玩,哥哥把钱给他让他再买别的便是。” 可夏犹清却觉得这东西不好看也不香了,但不好还回去,便丢在床底下去。 过了几天她去问夏渝:“哥哥,沈家的二哥哥没有怪我们吧?” 夏渝才想起来道:“阿窈放心,没有的事,可不知他又去哪里了,我遇见他时他已在船上了,我与他说这件事他说他就是看了喜欢买的,没有什么心仪的姑娘要送,既然到了你手里便说明它和你有缘送你了,最后开船了他连钱也没收就走了。” 夏犹清觉得这话稀里糊涂,自己也稀里糊涂离开了,回家爬到床底下把那香膏扒拉了出来,结果第二天她祖父就说要把她嫁给沈科,她却像突然给人推到山沟一一样心里轰一下,想都没想就说:“我不嫁他!” 夏祖父道:“三哥哥内敛稳重,还是读书的将来有出息,有什么不好的?” -- 第79页 夏犹清想了半天道:“他娘看不起我们家,将来会欺负我。” 她祖父却哈哈一笑:“有你沈祖父在,她不敢的。” 还好沈科他娘是真看不起他们,狠狠闹了一通,她回来便也假装委屈哭了两天,终于把这事给哭黄了,第二天她祖父便来问她:“二哥哥怎么样,你二婶婶没脾气,不会欺负你。” 结果她娘不乐意了:“沈徵这孩子人品是不差,可太跳脱不稳重,我们家阿窈太老实,我不放心。” 就这样她祖父和爹娘又争执了起来,终于最后她爹娘松口说:“还是听阿窈自己的。” 祖父也说:“你愿不愿意?实在不愿你沈祖父也还是能做主选沈科。” 夏犹清却毫不犹豫道:“愿意。” 她说愿意其实是真愿意,可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因为不想让长辈为难才同意的。 可她也不能和别人说,我才不孝顺呢。 后来到了沈家,虽然不可能像家里人那么疼爱她,可沈祖父还是很向着她的,沈徵的父母虽然不爱说话性子也软弱,但也没有刻意为难她,沈徵对她好她也是知道的。 哪怕后来沈徵不辞而别了,她也没有觉得沈徵不喜欢她,只是相对于她,沈徵更喜欢自由。 或许将来他会遇到个比喜欢自由还喜欢的人,反正那个人不是她。 可她没有想到为了他偷偷流的眼泪都是因为一封放错了地方的信白流的。 后来她终于想起来是他放错了闹脾气的时候,沈徵和她卖可怜:“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以前也从来没发现自己有这毛病,那次苦战大胜过后,我腿都断了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被送到后方的营地养伤,看到信还以为是你给我写的,结果是我娘和我说你在我走后没几天就跑了。我不信就从养伤的地方回家了,只看到你留下的和离书,去你家找你,可你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好又回去了。” 他说的这么可怜巴巴的,夏犹清便没出息地心软了。 沈徵呢也早不觉得夏犹清是因为对谁都好所以才随便对自己好一下,但他有时候就要故意闹一闹,让夏犹清也看得出来,但夏犹清也还是会敷衍一下。 比如现在沈徵正等着看夏犹清害羞哄他呢,却见她紧紧抓着被子,他赶忙把被子扒开夏犹清却道:“我肚子疼。” 沈徵本以为她在开玩笑,可一眼便反应过来不对,赶忙出去喊人。夏家沈家住的都近,没半个时辰就都来了,这么些人在夏犹清也没怎么害怕。 …… 可就快生的时候沈徵去后院端糖水,正要进门听见屋里传开响亮一声:“哇~哇哇哇哇。” 沈徵霎时觉得有些不妙。 夏渝和阿丽娜也听得一愣,对沈徵道:“恭喜你,你儿子听着挺有力气。” 沈徵赶忙端着糖水进屋,急忙抱起夏犹清灌了几口又哄她睡下了,这时产婆把孩子抱过来喜笑颜开道:“恭喜沈郎君,真盼来个小娘子!” 沈徵一惊:“是女儿啊!” 产婆笑道:“这呢,不过这声音是真亮,男娃娃也没几个这么能喊的。” 屋外夏犹清的爹和沈徵的爹还有沈老爷子都在,沈徵把孩子抱出来一群人团团围着孩子都说:“这小子哭得真有力气。” 沈徵赶忙解释道:“是女娃。” 众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女娃好,女娃好。” 他们都不是不喜欢女娃,只是没想到这竟是个女娃。 第二天夏犹清醒了就被沈徵抱起来喝水,奶娘又抱着哇哇哇的娃进屋来,夏犹清也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沈徵,别人家的娃都是嘤嘤嘤,她们家这个…… “是男娃?” 沈徵摇摇头:“女儿。” 夏犹清顿时惊讶转为惆怅,她女儿不会不像她也不像沈徵,像个女张飞吧。 心里转了一圈又想,张飞就张飞吧,女娃力气大也挺好的,心里准备好把娃接过来,可打开小被子一看又惊了,白白净净的小肉脸,小小鼻尖,只有一点点的小嘴又红又圆,睫毛又黑又长,分明秀气可爱极了,都不知道她这么小的嘴怎么能哭这么大动静。 不过毕竟还小,虽比旁的孩子声大些还是奶音,沈徵满心欢喜接过来,孩子声更大了,沈徵便笑道:“太小了,还不认识爹爹。” 然后把娃小心递给夏犹清,娃一下闭嘴了,小脸还拱了拱贴在夏犹清怀里。 沈徵奇怪了:“怎么就认识阿娘呢……” 鉴于这女娃听起来就很气足,他们商量之下给取了个极秀气的名字叫阿姝,到了阿姝满月时他们家人都要大摆筵席,反正不要夏犹清操心,他们乐意摆就摆嘛。 岑照亲自送了一车贺礼来,还按沈徵说的把小阿福和他爹也带来了。 夏犹清有些哭笑不得,来自然是好的,可为了女儿满月也太兴师动众了,不过他乐意也就随他去了。 满月宴这日沈徵却抱着阿姝道:“我们成亲又让人搅黄了,娃都有了又不好再成亲,只好用满月宴摆一摆。杨大哥如今也在做皮货生意,正想着攒攒钱带阿福来好一些的地方念书。” 正说着,便听外头有人道:“师“师父,我来见我师妹了!” 沈徵出来一看,可不就是岑照,站在门外对他道:“你身上脏了吧唧的别进屋了,外头吃酒去吧。” -- 第80页 岑照过来看了一眼娃娃,酸唧唧哼了声,又道:“我把你说那阿福带来了,还有那个莲香……我娘给了她几两银子打发走了,不过她也没回家,又去了别人府上做侍妾了,我便和那个杨大哥说了。” 沈徵叹了一声道:“她乐意怎么样便怎么样,女子也不都是像我们家阿窈那么好啊,说起来倒是和那个人一样无情。” 说完沈徵把娃娃送回夏犹清身边,自己和岑照出去把阿福叫了过来。 杨大哥自然不好来后院的,阿丽娜带着阿福来了,阿福包里揣着他的小猫,进屋来笑了笑拿出一个拨浪鼓道:“这个给妹妹。” 夏犹清笑着接过来让人给阿福拿了糕点甜汤,阿福好奇的看了看阿姝,阿姝正睡得香往夏犹清怀里拱了拱,阿丽娜笑道:“果然这个小老虎还是最亲阿娘,一到你怀里就乖了,变成小猫了。” 阿福也咧着掉了个门牙的嘴笑了笑,夏犹清却看出他有些伤感,便问摸着他头顶问他:“阿福啊,来京城好玩吗?” 阿福点点头,却突然掉下眼泪来。 夏犹清不知杨大哥怎么说的,只好与他道:“对不住阿福,没有帮你找到你娘。” 阿福摇摇头:“娘子不怪你,我爹说我娘去了很远的地方,是她自己不想回来。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不想让她回来了。” 阿福长大了,杨大哥怕是也觉得瞒不住才这样说,夏犹清想了想问他:“阿福,你爹爹对你好不好?” 阿福不知夏犹清为何这样问,还是点点头道:“好,我爹爹最好了,我想要什么他都给我,从来也不打我不骂我,还陪我玩,赚钱让我念书。” 夏犹清又道:“你可看到沈郎君了?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也没有这么好的爹爹。” 阿福抿着小嘴点点头,道:“娘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们村里的花花没有爹,二虎子爹娘都没有只和祖父过,但他祖父对他挺好的,他每天也都挺开心,吃得比我们都胖。” 夏犹清道:“是啊,我还没有阿福的小猫呢。” 阿福又笑了笑,认真点点头,看着夏犹清道:“我长大也像沈郎君那么威风,也要成亲娶一个娘子这么好看的人。” 突然沈徵在门口道:“那你娶不到了。” 阿福也听出他是开玩笑出门跑去玩了,沈徵坐下接过阿姝来,只见小肉脸上滴溜溜黑亮亮的大眼睛凶巴巴瞪着沈徵,奶声奶气又中气十足对着沈徵“哈!”了一声。 阿姝和夏犹清小时候长得有五六成像,眉毛倒是极像沈徵,凶巴巴的放在小肉脸上十分可爱又有趣。 所以再闹也没有人觉得这娃有半分不好,真正集万千宠爱在一身。 沈徵自然比别人更喜欢,可有时候也怀疑,怎么长得像阿窈性子一分也没有,不会真像阿窈说的他念叨太多把菩萨念烦了。 不过哇哇哇没有针对谁,除了对夏犹清,对谁都这么气势足,连能揍她爹爹的太祖父都唬不住她,本来夏犹清生完娃娃养身体夜里不亲自带娃,阿姝早先也还好糊弄,被奶娘哄睡了就抱走了,后来大了认人更清楚了,半夜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夏犹清身边便呼天抢地,夏犹清只好和阿姝奶娘在一个屋里睡,沈徵自然得搬出去了。 可沈徵也不乐意呀,经常大半夜又把夏犹清叫出来拐走,早上阿姝见不到夏犹清了又开始哇哇哇,长辈知道了都把沈徵一顿好骂。 再长大一些更不得了,没有两三个人都看不住她,一会儿没见就不知爬哪里去了,还和沈徵一样是个笨蛋,不是把自己卡在床缝了就是塞在床底下了,被卡住了就哇哇哇叫,薅出来下回还敢。 才会走路就成天背个小手在家里家外和个山大王巡山一样,凡是能碰到的没有没砸过的。 夏犹清一生气,她又贴过来搂住乖乖撒娇,有时太生气了故意不理她,她就装可怜,和沈徵如出一辙。 还好倒是和祖父母外祖父母都亲热,和他们住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可近来他们回乡探亲来,娃到了这又十分粘人,把沈徵给闹烦了便把她给骗到了外婆家去,然后娃从外婆家一回来爹娘都不见了,早跑到山上去了。 山上清幽有许多小宅院,他们家也有一处,不过近年不常来,后头山上还有个小庙,沈徵以为是来陪她游玩,但其实夏犹清是来还愿。 上次来这还是沈徵刚走之后,她在家里看见什么想起他来就很生气,跑到这里来躲清静,一时气恼在心里骂他死在外边算了永远不要回来。 可当晚就做梦,梦见沈徵伤的很重满身是血,她吓醒了一晚没睡,天还没亮就跑到这庙里求菩萨,她不想他了也不骂他了,还是别让他死了。 她看了看站在门边看着她的沈徵,庆幸菩萨没让沈徵死,让她有机会知道原来和什么比起来,沈徵都最是喜欢她。 第57章 七夕中秋小剧场:朝朝暮暮 一、七夕 天阶夜色凉如水 夏犹清嫁过来第一年七月初七, 正是七夕乞巧节,虽是这日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但本朝并不是凡间男女相会的日子, 而是女儿节。 女儿节有一习俗或称小女儿家的小游戏, 是捉一称为喜子的吉物的小红蜘蛛,前夜将其置于首饰盒内, 次日晓打开,若蜘蛛在内结了又大又密的网, 则为巧。 夏犹清也喜欢凑热闹,可又不敢去捉蜘蛛, 傍晚坐在窗前叹气,正巧沈徵从书院回来,听见她这烦恼嘲笑道:“这算什么, 明日必让你胜,别说家里, 保管满京城也没人赢过你。” -- 第81页 夏犹清想他招猫逗狗衔花弄草, 捉个勤快手艺好的蜘蛛定不在话下,便安心睡觉去了,果然次日一早,桌上多了个黑漆螺钿的小木匣, 沈徵坐在桌前, 手指敲着那小匣子露着虎牙志得意满:“去吧,今日若能输脑袋都给你,不过你别自己打开, 要让她们亲自见证你的胜利。” 夏犹清将疑将信抱着匣子去了正院,屋里除了沈家女眷,还有几个来做客玩的亲戚家姊妹, 其中有大嫂的妹妹李绣儿,李绣儿也听说她胆子小,肯定没捉到什么好蜘蛛,便故意去笑:“夏姐姐快让我们瞧瞧,你定是那最巧的。” 夏犹清不大高兴,不过玩乐而已,输赢也不如何,只是李绣儿好像终于逮到个机会奚落她很得意似的,还好她早有准备,伸手把匣子递过去。 李绣儿含笑接过,放在桌上,轻轻打开小锁扣掀起盖子,却突然哇一声,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旁人都被吓了一跳,夏犹清也也推到后面,赶忙扶着站稳,一眼看过去头皮都麻了,只见那盒子里大大小小得有十几只蜘蛛,还都是那种比指甲还大的,整个盒子被蛛网裹得盘丝洞一样,她离这么远看都要吓死了。 李绣儿还是亲手打开……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夏犹清说是自己捉的也没人信,还是查到了罪魁祸首沈徵头上,沈徵被臭骂一顿不服气跑到了夏家去,跟夏渝抱怨道:“不就几个蜘蛛,一脚踩死了有什么好怕的,大惊小怪。” 夏渝嗔道:“阿窈也怕啊。” 沈徵闭了嘴,过了会嘀咕道: “她不算。” 二、中秋 天涯共此时 学会吃醋 自祖父去世后,夏犹清难免在家待的多一些,这又中秋将至,她与沈徵和沈祖父说好回去祭拜祖父。 “呦,二弟妹回娘家还不回来呢,眼瞅着都过节了,也是有些不像话!”大嫂阴阳怪气整理着中秋家宴的单子。 夏犹清刚进门便听到这句话,沈母只嗯啊应着其余一句话也不多说,夏犹清进门先道:“母亲。” 沈母这才开口道:“阿窈回来了。” 夏犹清点头,笑了笑:“才听大嫂念叨我,怕大嫂想我只好早些回来了。” 大嫂不冷不热哼道:“可不是嘛,大嫂一个人管家日日忙得天旋地转,不像弟妹躲着享清福。” 她不管谁管呢,虽现在说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可日后较真起来,这家业哪里有沈徵的份,且她又不缺沈家那点钱,做管家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做什么。 夏犹清便道:“能者多劳,我是不行的自然只能躲着了。” 说罢夏犹清叫人来将家里带来的一些普通节礼递给大嫂嫂,又将上好的药材和绸缎骂到沈徵母亲面前道:“母亲,这是我娘让我带来的孝敬你和父亲的。” 沈母难得一见不再神色呆木,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夏犹清道:“好孩子,难为你有心,才从家来累着了,快进屋歇着去。” 大嫂嫂眼馋,便酸道:“弟妹可真是偏心了。” 夏犹清便也半真半假道:“大嫂嫂这话有趣,我有好东西自然先孝顺祖父和公婆,大嫂还想越过他们去?告辞了。” 大嫂嫂气得咬牙,李绣儿在旁瞪着她背影道:“二哥哥不过是图她家有钱才娶她的,嚣张什么!” 沈母从屋出来路过三婶的院子,见三婶的女儿也回娘家探亲,抱着个两岁的娃娃,那娃娃长得招人疼,沈母自己没养过奶娃娃,沈徵抱来时就五岁了,心中艳羡便凑上前去逗了逗,三婶打趣道:“二嫂也想抱孙子了。” 沈母有些失落笑了笑,三婶又道:“慎之也不小了,一直等着等哪年去,儿媳也娶到家了,要孙子还是什么天大的难事不成?” 三婶只是随便说说,沈母却突然上了心,若有所思去了夏犹清那,可这话却被李绣儿听到了,赶忙跑去告诉了大嫂嫂。 可在成亲前夏家人便说好了不许纳妾,李绣儿光明正大做侧室无望,心里发愁,大嫂嫂劝她道:“绣儿你不要急,我先送几个人过去,等开了这个口子你再进门就都好说了。” 夏犹清才换了衣裳出来,便见沈母进屋来赶忙过去道:“母亲怎过来了,快坐。” 沈母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近日身子如何?” 夏犹清也笑了笑道:“劳母亲惦记,近日很好。” 沈母又突然道:“过两日该过节了,你去书院把慎之接回来。” 夏犹清纳闷道:“母亲,他不是明日便要休假?” 沈母道:“快到了节了,他在那也不好好念书,你去把他叫回来也罢。” 夏犹清笑了笑,也只好听沈母的,换好衣裳戴好纱帽坐车去沈徵的书院。 哥哥也在书院念书,她在家的时候哥哥不在家,想着便拾掇了一匣子吃的带上去了书院。 …… 这边大嫂有了主意,带了两个精明的丫头去找沈母,对沈母道:“二婶,慎之年纪其实也不小了,旁人家三十四十不也念书中状元,难道都等中了状元再娶妻生子?他们夏家的姑娘金贵碰不得,又压着祖父应允了不许纳妾,那万一那位就不会生呢?” 听见不会生,沈母脸色难看起来,大嫂又赶忙道:“哎呀二婶,我是说早点要个孩子也不耽误慎之念书。” 沈母道:“你不也说了,那夏家不让,也只能让他们自己黏合些……” -- 第82页 大嫂嫂道:“那等到什么时候去,二婶不如这样,我这有两个丫头,你给搁到慎之屋里,丫头而已也不算什么妾不妾的,将来有了孩子也都慎之娘子生的,夏家总不能再说什么了。” 沈母又犹豫不敢应,大嫂嫂知道她性子,便直接道:“你们两个今日起去伺候二公子了。” …… 走了一个时辰,正是晌午后休息时,沈徵正仰在椅背上打瞌睡,先生突然进屋道:“沈徵,去后院门外,你家里人来找你。” 沈徵还有些迷糊坐起来道:“谁来找我?” 先生欲言又止,指指门外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徵还当是家里侍人,便蹦蹦哒哒出去了,到了后门边跳过去道:“寻我什么事?” 这才见门外的人一身月白小袄雪纱长裙,听见他的声音将帷帽的纱掀了起来,微微红着脸道:“是母亲让我来的。” 沈徵立即站好理了理衣摆,道:“来说什么事?” 夏犹清道:“母亲说让你今日便回家。” “反正你在这也没心思念书。” 沈徵假装瞪她一眼,又忍不住笑道:“既然都说我不念书了,不走白不走,你等我一会儿,去和先生说一声就出来!” 沈徵啪嗒啪嗒跑进去,被路过的夏渝看见,夏渝身边的好友打趣道:“这不是你妹夫吗?” 夏渝不大高兴哼了声,却听见一声:“哥哥。” 转头一看,惊喜不已,夏渝赶忙抱着书跑过去:“阿窈,你怎么来了?” 一定是许久没见他想他了! 夏犹清傻乎乎道:“我是来找沈徵的。” 夏渝听见自己的心卡啦碎了一地,身边的友人笑得不行,夏犹清这才醒悟,赶忙从车上拿出那匣子吃食道:“哥哥许久没见你了,这个给你。” 夏渝拿过来打开一看,他妹妹果然还是他妹妹,都是他喜欢吃的,于是心里更是五味杂陈,这时候沈徵也跑出来了,看着夏渝道:“你也在啊。” 可看着夏犹清才赶忙想起来改口:“大哥。” 夏渝气得扭头就走:“谁是你大哥。” 沈徵身后有几个好事之徒瞧着他乐得那样不对,偷偷跟出来看见了夏犹清,便被后头笑:“沈徵原来是被小娘子叫走喽!” 沈徵回头挑眉狠狠一眼瞪过去:“滚蛋!” 那群人嬉笑着回屋,沈徵雀跃背着手和夏犹清走在路上,忽然抬起手揪了片红枫叶,伸手在夏犹清面前道:“好不好看?” 夏犹清点点头,沈徵又道:“比你头上那个假花好看。” 夏犹清回头摸了下,戒指勾到头发皱了下眉,沈徵赶忙道:“我不是说你不好看!” 夏犹清顺手把那花摘了下来,沈徵捏着那个枫叶比了比道:“这个,给你?” 夏犹清没见过有人戴树叶,可也没听说不能戴,这个枫叶是很好看,如此便要接过来,沈徵却道:“你自己戴看不见吧?” 说着沈徵便走到她身后,轻轻将枫叶插在她发间,插完却突然吹着口哨走到前头去了。 平时在家还好,车里只有两个人竟有些尴尬,夏犹清便托着脸装睡,没想到一会儿真睡过去了,沈徵瞧着她有些好笑,偷偷看了她一会儿,故意往她身边凑,可她宁远靠着车壁也不靠着他,他等了一会儿还没靠过来,便轻轻把她扳到了自己肩上。 就这么靠了一路到了家,车停时夏犹清一下醒来,发现自己靠着他顿时脸颊红了起来,提着裙子赶忙爬下车去。 沈徵有些得意扯着嘴角跟在她身后,快到了夏犹清院里沈徵道:“那个,我带了本好看的书回来,进来瞧瞧?” 夏犹清还记得上回带那个带插图的妖怪斗法的话本子极有意思,便十分心动点点头。 沈徵在前头一推门,突然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迎上来道:“二公子你回来了?” 沈徵刚想问你们是谁呀,其中一个便要过来接他的书袋,沈徵吓得一下子抱紧,另一个也上前娇嗔道:“二公子这就忘记奴了?奴是二公子的屋里人呐。” 另一个见自己落了下风赶忙道:“奴这就伺候二公子沐浴更衣。” 沈徵吓得后退,却见夏犹清含着眼泪瞪着他扭头就跑了,沈徵要追却被她们俩缠住一时不得脱身,差点揍人才跑出来,到了她院子里只剩下个老婆婆说:“小娘子回娘家去了,让老婆子和二公子说,你喜欢她们就娶她们去。二公子,她们是谁呀?” 沈徵焦头烂额来不及解释,赶忙去后院牵马往夏家去,好在他一个人骑马比她的马车快,走到半路便拦住了她,还好金儿有眼色,看到沈徵便直接叫车夫躲到了一边去,沈徵要拉起车帘和她说话,夏犹清却按着车帘不松手,沈徵便下了马去拉车窗的帘子,夏犹清猝不及防,被沈徵看到哭得眼睛红红的。 沈徵也慌了,赶忙道:“你别哭啊我都不认识她们!” 夏犹清忍不住瘪嘴掉眼泪:“你骗人。” 沈徵急道:“我真没有!什么屋里人我见都没见过,不知道她们以前哪里的塞到我这来了,你不喜欢再扔回去就是了。” 夏犹清抹抹眼泪,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沈徵看出来了,对她道:“我也好久没去你家了,便去你家蹭个饭吧。” 于是两人在夏家吃了顿饭,夏母自然高兴,可不知道夏犹清怎么刚走又回来了,也没提过,金儿在一旁嘀嘀咕咕都说了,夏母也觉得哭笑不得,不过饭桌上故意道:“我们家阿窈,从小在家里就被娇惯坏了,什么都得紧着她,别人惦记都不行。” -- 第83页 沈徵有时候犯蠢,有时候又灵光得很,立即便道:“娘我没让别人惦记!” 夏母嗔道:“得了,不提了,我们家阿窈虽娇惯些可不是个没心没肺的,谁若对她好,她也对人好。” 沈徵认真点点头,吃完饭又和夏犹清一起回沈家,可琢磨起今天的事,不知怎么心里有一丝奇异的欢喜,她那个叫什么,是不是就叫……吃醋? 学不会 回去后那两个碍眼的还在,沈母也知道这事了,知道他们俩生了气吓得赶忙说要把那两个送回去,那两个却哭哭啼啼不走,说自己是二公子的人了,大晚上找大嫂她也不应,沈徵突然心里有了个主意,把大哥从外头那叫了回来,嘀嘀咕咕和他说了几句,把他推到了自己院子,还特意叫了夏犹清来看戏。 只听屋里的女子先头还惊讶了一下,没多久就假推真就了,夏犹清突然明白了什么灰溜溜跑了,沈徵却一直跟着她道:“那院子被那三个狗男女……被他们占了,我无家可归了。” 他自己接着又道:“只能去你的厢房借宿了。” 夏犹清只好带他回去,不知哪个嘴快的告诉了沈母,沈母做梦都梦见了孙子,却不知她的孙子还要多少年才投胎呢。 次日一早大嫂欢天喜地去找沈母,恭喜她要做祖母,其实沈母只是反应慢些不爱说,自己回去琢磨琢磨,觉得大嫂是不怀好意,昨晚沈徵做的事她也知道,现下故意笑道:“兴许真快做祖母了。” 她又得意来到夏犹清这,正要进屋瞧着夏犹清哭,却见她笑着坐在树下,看见她道:“大嫂嫂怎么这样早?” 大嫂正要说带她去沈徵那院,却见沈徵从里屋出来,也故作惊讶道:“大嫂怎么这样早。” 大嫂惊得:“你怎么住在这?” 沈徵无辜道:“大哥昨晚喝醉回来倒在我那,那只能给大哥住,我便来阿窈这了。” 大嫂气得眉毛一竖怒气冲冲过去,沈徵又拉着她去看好戏,便见大嫂不敢动大哥,揪着那两个姑娘厮打,却被大哥一脚踢开,她便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把全家人都招来,最后还是把那两个收下了。 虽然大嫂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夏犹清却有些笑不出来,犹豫了一会儿对沈徵道:“你要是想换一个人娶可得告诉我,我走了就是,我学不会打架。” 沈徵想了会儿对她道:“你不用会打架。” 夏犹清信了,以后再说以后的吧,反正现在她不用打架。 不学也罢 沈家向来清高喜欢标榜节俭,每到年节家里无论主仆都要亲自洗手作羹汤,做些节令的吃食,这到了中秋,也要做月饼。 可她们家的女子也是一样经商,从不学女工烹饪那些,夏犹清就更是了,打算盘摇骰子不在话下,做月饼哪会啊。 可如今人人都要做,她也不好躲懒,更何况瞧着好像也挺有趣,便同沈母道:“母亲,我以前在家没做过,做不大好。” 沈母柔声道:“不怕的,看着做就是了,不会了便问母亲。” 夏犹清这才放下心来,从模具里选了一个胖玉兔捣药,也见样学样忙活起来,拌馅和面,这些都是哪个屋里喜欢什么便自己放什么,夏犹清见沈母准备的都是五仁,可她不大喜欢,便让金儿去取了咸蛋黄,端过来后突然想起一篓子蟹吃不完,让金儿去把蟹端了一盘剃了蟹黄出来,把咸蛋黄和蟹黄搅在了一起,馅便好了,然后看了看面团,便对金儿道:“这面这样白,烤出来能像卖的那样好看?” 金儿道:“就是这样的,现在瞧着是白的,烤出来色便焦了。” 可夏犹清想了想,觉得烤成焦棕色里头裹着蛋黄不好看,突然看到了桌上的柿子,便将柿子捣烂挤出汁水和在面里。 如此出来的面黄澄澄,再以小火慢慢烤颜色便是金黄鲜亮。 不错不错,夏犹清很满意。 月饼烤好了宴席也备齐了,堂内夏犹清和沈母坐在一起,另一边沈徵和兄弟叔伯坐在一起,侍女将烤好的月饼端上来,沈母一看,月饼做得很齐整嘛,便夸了夸夏犹清,夏犹清也很高兴,刚要拿起来尝,沈母却想起来她去让人拿了蟹来找赶忙道:“阿窈,蟹是寒性,姑娘家可不能多吃容易体寒。” 沈母把月饼从她手里拿出来,递了个枣泥给她,甚至把菊花茶都换成了鸡汤。 夏犹清觉得不对,又说不出,沈母往那边看了看,笑道:“阿窈,去把你这月饼拿去给慎之尝尝?” 反正她自己也吃不到了,便起身过来,可沈徵竟没在,她便问沈科:“你二哥可是坐这里?” 沈科看着她点头,夏犹清笑了笑便放下回去,一会儿沈徵回来,正好看到沈科跃跃欲试往那月饼上摸,身边大哥的小儿子嘴快:“二叔叔,这是二婶婶给你送来的!” 沈徵笑了笑坐下来,一把将盘子扯到自己面前,竟做得这么好看,小侄子跳脚:“二叔叔我也想吃!” 沈徵故意道:“不成,这可没有你的份呐!” 说着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虽面皮有些硬,可里头这么足的蛋黄蟹黄,得有多鲜香。 盘子里一共四块,沈徵吃了两块,见到沈科和小侄子又往这里瞄,连饭也不吃又把月饼吃了。 一晌宴罢,沈母说沈徵那屋子漏水把瓦掀了让他还去夏犹清那,沈徵嘀嘀咕咕和夏犹清回去:“我怎么不知漏水了。” -- 第84页 夏犹清也没见有人来修房子啊。 明月当空,时候也还早,一时也睡不着,夏犹清便叫沈徵来一起吃柚子,沈徵自然乐意,抱着柚子正在扒皮,突然面色一变,捂着肚子眉头皱的紧紧的,一下子冷汗都下来了。 夏犹清吓得:“沈徵,你怎么了?” 沈徵疼得牙都要打颤:“肚子疼好像中毒了。” “中毒,怎么会中毒呢?你吃了什么?” 沈徵却咬着牙道:“只吃了你做的月饼……”说完直接晕在了桌上。 夏犹清吓死了,赶忙哭着去找人来,还好不多时家里人便与大夫来了,仔细诊了诊给他灌了点味道恶心的药汤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这才好一些。 可沈徵还是没醒,大夫给开调理的药时问:“这月饼什么馅的?” 夏犹清:“蟹黄和蛋黄。” 大夫了然道:“定是二公子不注意又吃了柿子了,这两样全是和柿子相冲的,严重了可要命的。” 待人都离开沈母出去看着人熬药时沈徵醒了,见夏犹清在一边哭得满脸泪水,赶忙道:“没事啊,我还没死呢。” 夏犹清摇头道:“都怪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往月饼皮里放了柿子,不能和馅儿一起吃,害你中毒了。” 沈徵也有些惊讶,却问:“别人可知道?” 夏犹清落泪:“方才我忘了,刚刚想起来。” 沈徵道:“那不要与别人说。” 夏犹清深受感动:“你放心,你死了我一定为你守寡。” 沈徵:“我觉得我还能救一下……” 夏犹清又被他逗笑,可还是很自责,为了赎罪亲自尽心尽力照顾他,次日夏犹清听说喝参汤对身体好,便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拇指那么粗的人参来,沈徵问她:“你会做参汤吗?” 夏犹清十分认真道:“我可以为你学。” 沈徵惊道:“阿窈,不学也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