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别怕》 第1页 [古装迷情] 《娘子别怕》作者:观樱【完结+番外】 文案 (一) 听说新搬来的邻居赵济能生裂虎豹,手撕毛熊。顾年年早有耳闻,素来敬而远之。直到自己被进京赶考的哥哥托付给赵济,她终于亲眼目睹赵济一掌拍飞硕大的野猪,一拳捶死山中的老牛。 顾年年瑟瑟发抖,当场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赵济应下了顾兄的嘱托,送野味,护安全。 可是送野鸡给她,小姑娘怕,送兔子给她,小姑娘怕,后来送一筐果子给她,小姑娘还是躲的远远缩成一团。 赵济剑眉紧蹙,她好像怕的是他? (二) 新帝登基,为了犒赏立下汗马功劳的部下,特意出宫去参加赵将军的婚礼。 一片喜庆热闹的氛围中,只见赵将军主动牵起美娇娘的手,皇帝欣慰,终于开窍了,应当是想夸新娘子漂亮。 然而赵济低声道:“年年,别怕。” 皇帝:?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年年,赵济 ┃ 配角:专栏预收求收藏呀 ┃ 其它: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我的相公好可怕 立意: 透过现象看本质 第1章 做了噩梦 夜晚的武陵村家家户户都已经睡下,村里一片宁静。月光如水,洒在了村东头一处三间房屋的人家。 在第二间房内,一个年纪约十五岁的姑娘正在闭眼睛熟睡。她穿着一件稀松平常的细布杏色小衣,因着是夏季,小衣做的是更加凉快的短款,嫩白细腻的胳膊和小腿露了出来,像是刚出水的莲藕般饱满盈盈。 小姑娘本来睡的香甜,可没过一会,她闭着的眼帘微动,如蝴蝶翅膀般的浓密睫毛轻轻颤动,弯弯的柳叶眉拧在一起,好似做了什么噩梦。 “爹……”小姑娘入了梦魇。纤细若青葱的手指抓着被角,只见她小巧精致的鼻子微动,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她瓷白的脸上滑落,洇湿了枕头。 似小猫般让人怜爱的哭泣声惊醒了旁边睡着的妇人,妇人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头发凌乱却难掩美貌。她瞧着还在哭泣的姑娘心疼的不行,低下头轻声唤道:“年年,年年。” 顾年年嘤咛一声,悠悠转醒。许是因为刚哭过,一双杏眼水波潋滟,眼尾还带着红晕。她抽抽鼻子,扑进了王氏的怀里。 王氏伸手爱怜的轻拍顾年年的后背,轻声道:“有娘在呢,别怕,年年,别怕。” “到底梦见什么了,你和娘说说。” 娇小的姑娘连着两日在梦里哭喊,早上醒来时眼睛都是肿的,王氏心疼,今晚便陪着她一起住。 顾年年巴掌大的小脸窝在王氏的肩头,浓密的睫毛垂下,盖住了她眼底的神色。她贝齿轻咬红唇,过了会才闷声道:“梦见小时候了。” 王氏轻拂后背的手一顿,眼里的心疼变成了悲痛。顾年年只说梦见了小时候,没说具体的什么事情,可王氏知道,顾年年梦见了她五岁那年。 丈夫是秀才,在村子里开了一间学堂教孩子们读书,顺便挣点束脩贴补家用。在顾年年五岁的时候,顾父带着学堂里和顾年年差不多岁数的小孩子出去春游。本来是一切顺利的,可其中一个孩子不听话,趁着顾父哄顾年年的空档,自己跑去了河边玩耍,结果脚滑栽进了河中。 顾父急忙往河里跳救人,五岁的顾年年便站在岸边,眼巴巴的瞧着水里。她知道父亲的水性是极好的,一会便可将人救上岸。果然,顾父抓住小孩子的领口,将已经呛水的孩子举起来,推上了岸边。顾年年欣喜的去拽父亲的手,顾父起初还面带笑容,不过一会便脸色煞白,在水里扑腾,没等到田里的大人跑过来,顾父便沉在水里没了踪影。 春季料寒,冰冷的河水让顾父的腿冻麻了,顾父就那么去了。 自那以后,顾年年就落下了易受惊吓的毛病,胆子小的很,怕的东西很多,尤其是怕看不见底的水。因此,顾年年帮着家里洗洗涮涮都是在院子里,用大哥顾临逸挑在缸里的水。 就在前几日,王氏和村里的妇人一起去镇子上交绣活,等回来的时候就见家里围了好几个人,顾年年面色如纸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待王氏焦急的抱着顾年年哭的时候,春杏站了出来,嚅动嘴唇,说是顾年年心疼大哥要备考要教书还要挑水,便拿了脏衣裳和春杏去了河边,结果一件衣裳没洗完就晕过去了。 王氏擦擦眼泪,按照村里大夫告诉的法子,狠下心来按顾年年的人中,果然,顾年年醒了,白皙的皮肤上留着一个鲜红的指甲印子。 回过神来,王氏继续轻拍女儿的后背,柔声说道:“年年别怕,娘在。” 顾年年的杏眼中还带着泪,惊汗打湿的头发粘在光洁的额头,更显得她楚楚动人。细看之下,顾年年其实像极了王氏,只不过王氏年过三旬,失了丈夫后又有些郁郁寡欢,便没那么鲜嫩罢了,可在村子里,依然是霸占着美人的称号。 武陵村谁不知道,村里的顾家,有两个美人,一个大美人,一个小美人。 顾年年在母亲柔声的安慰下,便又躺下睡了。 翌日天还没大亮,顾年年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了,她睁开眼睛往旁边瞧去,王氏早已经起床了。 -- 第2页 顾年年眯着眼睛伸懒腰,小衣便随着胳膊往上去,纤细腰肢便露了那么一下,又被滑落的小衣盖住。起身收拾好床铺,拿起衣裙穿好,顾年年便推门走了出去。 院里,一个年约十七岁的高瘦青年正穿着短打耍着红缨枪,嘴里还发出嘿嘿哈哈的声音,正是吵醒顾年年的元凶顾临逸。将手上的红缨枪耍一个漂亮的挽花,立枪于身后,顾临逸满口白牙,冲着顾年年灿烂一笑。 “年年,我早上已经将缸里挑满了水,随你取用。不用担心我累到,你瞧,哥哥红缨枪都耍的动,还挑不动水吗?” 顾年年抿着红唇轻笑,弯弯的杏眼里都是笑意,她脆生生的说道:“是了,大哥既能耍枪,又能教书,当真是文武双全呢。” “年年昨日睡的可好?”顾临逸擦擦额头的汗,看着妹妹问道。 顾年年笑着点头。 王氏从小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端着小黄米煮的粥,打断了兄妹俩的对话。“年年快去洗漱,吃早饭了。”说着将粥放在了桌子上,又回身去取小菜和碗筷。 顾临逸回房间去换衣裳,顾年年则在院里用盆子舀缸里的水洗漱。正洗着,顾年年听到一声清朗的声音,“年年,早。” 顾年年赶紧伸出手拿巾子,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后,往院子外看去。只见木栅栏的院门外站着一个书生气极浓的俊秀公子,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贺大哥,你来了。”顾年年将巾子放好,边说话边往院门走去开门。 贺凌盛瞧着走的越来越近的小姑娘,刚洗过的脸颊粉嘟嘟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乌黑的眼眸湿漉漉的,好似他走在路上遇见的那盛开的带着露水的花朵。顾年年打开门,水润的红唇弯着,声音比百灵鸟还好听,脆生生的将他迎了进去。 “贺大哥进来坐,我哥一会就出来了。” 正说着,顾临逸换好了一身竹青色的袍子出来了。“凌盛,一起坐下用些朝食吧。” 贺凌盛摆摆手,将掩盖在宽大的袖子下的布包提了起来,“早上我娘做的包子,是茴香馅的,想着年年爱吃,便拿了几个过来。”说着将手上的布包放在了桌子上。 贺凌盛家里祖辈都是地里刨食的,生活不算宽裕,到了他这辈好歹出了个读书人,贺凌盛和顾临逸在去年参加了院试,成了秀才,今年下半年便要参加秋闱。因此,贺母每天变着法的给他做吃食,哪次做些好吃的都会叫他送一些给顾家来。 王氏听见动静,端着小菜走了出来,见贺凌盛来了,王氏脸上绽开笑容,“凌盛,怎么又送东西啊,昨个送的饺子还没吃完呢。” 说着将手里的一盘煎的焦黄酥脆的饺子晃了晃,放在了桌上。擦擦手上的水渍,王氏利落的将布包解开拿出包子,然后直接将一盘子炸小鱼连盘放在里面,系好之后,王氏道:“拿回去给你爹娘尝尝,刚做好的,鲜着呢。” 贺凌盛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已经习惯了两家彼此之间的照顾,没有推脱就收下了。又和顾临逸约好去学堂的时辰,贺凌盛拿着吃食走了。 顾家三人在晨光中坐在院子里,安静的吃着朝食。王氏一脸欣赏,夸赞道:“凌盛是个好孩子,学问好性子也不错,更别提长得还俊。” 顾临逸听这话,朝着妹妹顾年年望去,见小姑娘垂着眸子,认真的啃包子,好似没听到一般,顾临逸不由得笑着摇头,妹妹哪里都好,就是在这方面也太不开窍了些。 用过饭,顾临逸告诉王氏少做点绣活,仔细着眼睛,还告诉顾年年别洗衣裳,等他回来洗。顾年年好笑的催促道:“大哥快去吧,孩子们要等急了。” 顾临逸抬头望望天,确实今个时辰有些晚了,也没留意到顾年年没同意他的提议,赶忙拿着书袋走了。 顾年年转身回到桌子前,帮着撤了碗筷,撸起袖子就要洗碗,王氏一如既往的拒绝,“本来让你洗衣裳娘已经心疼了,哪能让你粘这些油渍渍的东西。” 女儿自小就写字好看,也爱看书,加上家里人都疼爱,养的一身的书香气质,不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差。顾年年也懂事,白日里会誊抄书籍贴补家用。 王氏说着将顾年年推出厨房,笑着道:“你要是闲不住就帮娘晒晒被子。” 顾年年拗不过,便回房间将几人的被子拆了,里子放在院里和隔壁之间的围墙上晾晒,被罩等物件则是放在大盆里准备揉洗一番。 正在墙角的阴凉处洗着,顾年年听见隔壁好像有人说话,若有若无的声音,激的顾年年头皮发麻。 隔壁人家早就在两年前搬走了,因此房子一直锁着,可如今传来的说话声音是怎么回事? 第2章 力大无穷 顾年年白着小脸,将手里的衣物放下,她轻手轻脚的起身,远离两家中间的那堵围墙。 隔壁院子原主是个富人,后来在镇子里做起了大买卖,为了方便就搬去了镇上居住。留下的院子面积很大,院里还有几颗果树,因着主人有钱,就不降价出卖,因此两年了,也没卖出去。 顾年年站在自家院子中间,腿肚子都是颤抖的。她想叫母亲王氏,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吓的说不出话,顾年年闭着眼睛深呼吸,再睁眼时脸色已经恢复了许多。挪动着两条软绵的腿,顾年年进了母亲的屋子。 -- 第3页 王氏正在绣帕子,这是新接的活,给的价钱很高,但是交货催的急。王氏就尽可能的快点做工,多绣几个出来给儿子女儿攒些钱。见顾年年白着脸掀帘子进屋,王氏放下绣活,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年年见到了家人,觉得没那么怕了。她长长的睫毛颤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控诉,娇声说道:“娘,隔壁有动静。” 王氏听见她这么说也惊了一下,明白了顾年年为何一脸的害怕。王氏站起身,将顾年年拥入怀里,劝慰道:“年年别怕,”拍了几下女儿单薄的背部,王氏想了想道:“许是院子卖出去了,走,娘带你去看看。” “娘……”顾年年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奈何左右不了王氏必须让女儿面对害怕源头的决心,只拽着女儿柔弱无骨的手往外走。 走出自家院子没几步,顾年年瞧见了隔壁院子的锁头不见了,门开着。王氏走在前面,她壮着胆子跟在后面,王氏瞧着好像屋子的窗户开着,便站在院门处敲敲门环。顾年年则是身子藏在墙后只露出脑袋。 屋内听见动静,闪出一个圆脸少年,他见门口站着人,便笑着道:“夫人,您是隔壁的住户吧。” 顾年年看屋里出来人,嗖的一下将小脑袋缩了回去。王氏瞥了一眼,也没硬拽她。王氏笑了笑,答道:“我们住在隔壁,是顾家。小哥是刚搬过来吗?” 圆脸少年看着比顾年年没大多少,他眼睛也是圆圆的,此刻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快走几步将王氏迎了进去。“顾夫人,里面请,我叫元宝,今儿个我们兄弟初到宝地,还未来得及去您家拜访。” 王氏瞧着少年穿了一身宝蓝的细布衫子,言谈举止不凡,便对这户人家产生了好奇。待走到了屋内,王氏见家具物件都已经收拾干净,除了原主人留下的,几乎没添东西。但是摆放位置变了,显得屋内更加开阔,竟然觉得似是新房子一般,人站在屋内瞧着也舒适。 窗户大开着,微风送来阵阵的花香,王氏瞧着屋内的鲤鱼戏荷屏风后有一个高大的人影,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后,从后面走出来一位年轻男子。他穿着暗青色长衫,腰间挂着一个圆形羊脂玉佩,身材修长,剑眉星目。站在那里似有一种压迫感的贵气,让人不敢直视他深不可测的眸子。 元宝笑着为俩人介绍:“这位是隔壁的顾夫人,夫人,这是我大哥,姓赵。” 王氏含笑看他一眼便错开目光,说道:“叫我婶子就好。” 男子点点头,声音低沉浑厚带着笑意,“晚辈赵济,往后便在这武陵村安家,和婶子做邻居。” 王氏听他说话的声音,似那破开云雾的风儿般清爽明朗,便也不那么局促了。她抬头望向赵济,只见男子狭长的眸子如星星般璀璨,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勾,面若冠玉,气质超凡。王氏脸上的笑意加深,这小哥瞧着可真俊朗,她笑了笑:“俩家离得近,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别客气。” 赵济笑着点头,师父说武陵县是依山傍水的小山村,在临终前也在不停的念叨,说这里民风淳朴,百姓心地善良。 眼前的妇人一脸和善,倒是符合。 又说了几句,王氏便走了,元宝出门送她。待元宝回来的时候,圆脸上带着兴奋,眼睛乐的眯在了一起,欢快的说道:“将军,”赵济瞥了他一眼,元宝立马改口道:“大哥,我刚刚在门口看见了顾婶子的女儿,那长的真是,叫什么来着,哦,闭月羞花。” 赵济望向窗外,刚才他瞧见一个小姑娘歪着头往院里瞧,因着离的远,只能看出来身材娇小,肤色白净。在这村里长大的孩子,还能长的白净,只能说是家里极其疼爱。 赵济狭长的眸子闪了闪,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顾家。 元宝还在叽里呱啦的诉说,怕赵济不信,元宝信誓旦旦的说道:“真好看,比金小姐好看多了。” 金小姐云鬓楚腰,号称是边关第一美人,无数的文人将士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似是这个名字引发了什么回忆,赵济眉毛蹙了一下,严厉道:“往后莫要再提边关的人和事。” 元宝缩缩脖子,以为触碰到了赵济的伤心事,闷声道:“知道了,大哥。” 回到家里的王氏拉着女儿的手,笑着道:“年年,瞧见了吧,说话声是隔壁新搬来的人家,别怕。” 顾年年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子轻笑,脸上带着绯红,她咬了咬红唇,轻声道:“知道了,娘。”末了,顾年年抬头又补充说道:“什么时候搬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隔壁的元宝正在收拾俩人仅有的行礼,两个包裹。元宝叹了口气,在镇子上办好手续之后,天还没亮就赶来了村子,而且怕扰人清梦,在村口的时候就牵着马步行进来。来的太急,行礼都没置办,包裹里只装了几套衣裳和细软。 元宝埋着头整理衣物,在其中一个包裹里找到了一个黑色镶金边的匣子。元宝紧张的抬起头,见赵济在院子里练剑,并没有注意到这里,他松了口气,把匣子藏在了衣柜最里面。 午间的时候,顾临逸回家用饭,听得王氏说隔壁新搬来了邻居,顾临逸笑道:“有人住最好了,要不咱家把着边,太过冷清些。” 王氏也笑,“是啊,而且搬来的是个俊俏的后生,瞧着不错,往后可多来往。” -- 第4页 “哎呀,瞧我这记性,”王氏拍拍手,去厨房取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和顾家午饭一样的吃食,不过是两人份。王氏招呼顾临逸,“你去给隔壁送点吃的吧,刚搬来怕是没功夫生火。” 顾年年本来在摆放碗筷,闻言抬起头,“大哥讲了一上午的课,下午还要备考读书,中午就早点吃完饭休息会吧,我去送。” 村子民风淳朴,也没有未出嫁的姑娘不能见外男的说法,况且顾年年还小,一脸的孩子气。王氏便放心的交给她,见顾年年端着托盘便走,一点都没有上午惊吓的模样,王氏笑着摇摇头。 顾年年端着东西,小心的走着。待到了院门口,见门关着,顾年年轻叩门环,没一会,上午那个圆脸少年便来开门了,顾年年记得娘和她说叫元宝来着。 元宝一开门便被惊呆住了,这次离得近,他看的更清楚。比他矮半头的小姑娘站在门口,此时阳光璀璨,却没有小姑娘瓷白脸上的笑容明媚,弯弯的杏眼带着笑意,小巧的鼻子还沁了一层薄汗。见到他开门,小姑娘脆生生的说话,比那百灵鸟的声音都好听。 “我娘怕你们刚来没功夫生火,便让我来送点吃食,都是些家常的菜,也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元宝这才缓过神来,他红着脸,不好意思再看顾年年,低头将托盘接了过来,元宝道:“谢谢顾婶子和顾姑娘。” 顾年年笑了笑,“不用谢,邻里之间合该相互帮助。” 元宝脸更红了,没想到瞧着姑娘家气质极好,性子也是这般爽朗可爱。他将头更低一些,只能瞧见顾年年绣着蝴蝶的鞋尖。 元宝端紧了盘子,道:“确实来的急,没准备那许多东西,待一会我再将盘子和碗送回去。” 顾年年刚想说不急,就听见院里有声响。目光探过去,顾年年瞧见院里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穿着短打劲装,将他的身材勾勒的很是瞩目,宽肩窄腰,修长的大腿微微弯曲,双手正用力抬起一块大石头。 顾年年认得那块石头,大约是到大腿的高度,宽度不到一个人的臂展,但是却是极沉的。原主人找了六个壮汉才将其从山上抬下来,雕刻之后用来镇宅。 走的时候没有带走,因为太沉,两匹马都拉不动。 此时却被男人以一种轻松的姿态抬了起来,还上下晃动了几下才放在地上,顾年年忽觉脖子一凉,这男人一只手怕是就能将她脖子拧断。 元宝见顾年年杏眼睁大呆呆的望着院里,便也瞧了过去。别说顾姑娘被惊呆,便是那些边关的勇士也都折服。转过头,元宝笑着叫了两声顾姑娘。 顾年年回过神,勉强笑笑,赶紧说她娘亲在等她吃饭便走了,身上的裙摆被风儿吹动,像是一只翩飞的蝴蝶。顾年年走的急,步伐之大,速度之快,让元宝那句“顾姑娘慢走”都未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顾年年:好…… 赵济负手而立,等着那句好厉害。 顾年年小声道:好吓人 赵济:? 第3章 夜半敲门 顾年年快步回到家,顾临逸已经吃完去午睡了,只剩王氏在堂屋桌子前坐着等她。 走的急,加上日头大,顾年年小脸绯红带着薄汗,去门口处洗了把脸才进来坐下。王氏给她盛了碗绿豆汤,顾年年喝了几口,甜滋滋的凉爽汤水下肚抚平了心间的那点急躁。 “娘,隔壁那位邻居,力气特别大,竟然将那块大石头举了起来。” 顾年年饱满白嫩的脸蛋还带着疾走的红晕,杏眼乌溜溜的看着她,带着不可置信。 王氏便笑了,“定是你看错了,那块石头几个人都抬不起来,新来的邻居一个瞧着和你一般大,另一个虽长的高,但是看着应当是书生,怎么能抬起如此重的东西呢。” 顾年年一下就急了,喝过绿豆汤的嘴唇水盈盈的透着红润,“我说的是真的,娘,不信你去看看。” 王氏并不是觉得顾年年撒谎,只是觉得没人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见顾年年一脸焦急的证明自己,王氏不由伸手帮顾年年整理耳边的碎发,到底是小孩子,定是看岔了。 “好好好,”王氏给她碗里夹了一个早上剩下的茴香包子,接着说道:“我下午去看看。” 顾年年这才弯起眼睛,白嫩的手拿起筷子吃饭。 吃过饭,顾年年去抄书,王氏收拾好之后去了隔壁。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为借口,王氏进了院子,搭眼一瞧,果然瞧见了一处深坑,土地颜色比周围的深。扫了一圈,王氏在墙角处发现了那块石头,离原来摆放的位置至少有一丈远。 “这石头是你们俩搬的?”王氏手指着石头方向,带着震惊问道。 元宝笑笑,圆圆的眼睛眯着道:“哪能呢,我这小胳膊没力气,是我大哥嫌它碍事,就搬去了墙角。” 王氏被惊住了,元宝稀松平常的语气,好似随手捡起一个小石子扔到墙角一样。这时候正好赵济出来,王氏不由得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 赵济身上穿着练剑时候的短打劲装,相比穿着长衫时的儒雅清秀,这身衣服显得他身材矫健,俊秀的眉眼更显英气。 王氏最远只去过县城,在城里有许多的公子哥出游,可没见过有哪一个公子哥能和赵济相比。 回到家,王氏在厨房放好东西后去了顾年年的屋子。小姑娘正端坐书桌前誊抄书籍,脊背微弯,仪态万千。一手执笔,一手挽着衣袖,聚精会神的连屋里进人都不知道。王氏笑笑,轻手轻脚的撩开帘子退了出去。 -- 第5页 回到了自己的屋,王氏拿着针线绣帕子,绣着绣着想到了刚才和隔壁主仆的对话,这俩人要去附近的山上打猎,王氏劝说,这山头是一片连着的,大的很,而且植被茂密,野兽众多,就连村里的老一辈猎户进山都要准备许多东西,召集许多人手。 而且村里为了防止野兽下山,还在四周围了许多尖刺和陷阱,这些都是危险的东西。 赵济未说话,元宝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俩人身上都有功夫,不用担心。 王氏叹口气,将绣好的放到一边,又拿了一个新的接着绣。等晚上让顾临逸再去劝一番,都会些功夫想来能聊到一起去。 日头西落,顾年年放下笔,将写好的书吹干放好,才揉了揉酸胀的胳膊。许是长时间专注写字,眼睛也觉得胀胀的,顾年年拿起桌边的一方帕子,仰着头盖在了眼睛上。 线条流畅的侧脸,纤细白腻的颈子,身上穿的衣裙在腰处收窄,显得身材玲珑有致。 原本站在顾临逸身后的贺凌盛扫过一眼便赶紧退到了墙边垂下眸子,耳朵尖透着红。 “年年,”顾临逸站在门口,虽门开着,但是他还是敲了敲门。 “哥,你要去学堂了吗?” 贺凌盛听见少女说话脆生生的好比百灵鸟勾着他的心,便悄悄挪动了脚步,往屋内瞧去。 小姑娘长长的睫毛颤动,眸子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洗过般澄澈。乌黑的头发垂在脸庞,更显她肌肤赛雪,貌若天仙。贺凌盛内心深处早就种下的那点念想,便如雨后的春笋般,破开了地面,肆意妄为的生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贺凌盛又退到了旁边,整个耳朵都红了。 顾年年并没有注意到贺凌盛的异样,她哥哥最要好的朋友便是贺凌盛,俩人接替了顾父的学堂,一个上午上课,一个下午上课,剩下的时间则是认真的读书,准备乡试。每当学堂下学,俩人便一同去往学堂,待到半夜才会各自回家休息。顾年年笑着往门口走,“大哥要和贺大哥准备去学堂了?” 顾临逸点点头,如往常那般嘱咐道:“你和娘将门锁好,今天我许会回来的晚些,到时候再叫你开门。” 顾年年应下,她睡的浅,外面轻声敲门她能听见,所以都是她在晚上的时候帮顾临逸开门。 待俩人走后,顾年年去了王氏那屋,见王氏还在绣着,她上前柔声劝道:“娘,天要黑了,歇歇眼睛,等明个再弄也不迟。” 顾家三个住人的屋子,最大的给顾临逸,第二大的则是住着顾年年,王氏的屋子最小,连张桌子都没有,只在床边放了张凳子。顾年年提了无数回要和王氏换房间,都被王氏以顾年年还要用书桌写字,屋子小放不下为由拒绝。 此刻,顾年年就坐在小凳子上,见王氏还在绣着帕子,她俯身将头放在王氏的腿上,撒娇道:“娘,我觉得热,想喝绿豆汤。” 王氏被小姑娘撒娇模样逗笑了,摸了摸搭在腿上顾年年的乌黑油亮的秀发,终是放下绣活,宠溺道:“好,这就去做。” 王氏穿鞋子下地,顾年年跟了上去。刚走出屋门,就看见院门外头站了个穿着绿色衣裙的姑娘家。 “春杏,你来啦。”顾年年见到好友欣喜的走了过去。 春杏见她过来,也不用顾年年帮着开门,自己熟练的推开门,先朝着王氏叫了声婶子,才转过头来和顾年年说话。 王氏笑着让俩姑娘坐下说话,自己去厨房煮绿豆汤。 春杏鹅蛋脸,樱桃嘴,身量比顾年年高出许多,因着帮家里上地干活,所以皮肤晒的小麦色,但是瞧着身材也更加的玲珑有致。春杏撇撇嘴,伸出自己晒的比脸黑许多的手,道:“本想着帮我娘上地干活得点钱去买胭脂,这下好了,多少胭脂都救不回来我的手了。” “年年,还好你家不种地,要不然非得把你晒黑了不可。”春杏伸手摸摸顾年年滑嫩似豆腐的脸蛋,啧啧两声道:“到时候村里第一美人的名号可就归我了。” 其实春杏也好看,只不过顾年年更加明艳动人。 顾年年笑,一双杏眼水波潋滟,脆生生道:“大美人,你来是同我说明日进城的事情吧。” 春杏收回手,眼睛放光连连点头,“正是此事,明个一早随着村里的牛车过去,你收拾好在院子里等就成。” 城里多繁华,小姑娘也正是爱热闹的时候,因此一个月就算什么都不买也要花上一个铜板去上一回。何况顾年年需得进城里送誊抄好的书,春杏则是买胭脂水粉。 俩人说着话,听闻隔壁有劈木头的声音,春杏惊讶道:“那宅子那么贵都卖出去了? 提到隔壁,顾年年一下就想到了赵济狭长锋利的眸子,还有那轻而易举搬起巨石的大手。 顾年年朝着春杏的方向倾斜身子,用只有俩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自己的所见所闻,“那个新来的邻居力大无穷,往后遇见了可离得远些,千万别惹到了他。” 春杏惊讶,但是见好友一脸的郑重,便点头称道:“好,我知晓了。” 又说会话,春杏喝了一碗绿豆汤便回家去了。 晚上还算凉爽,顾年年关好门窗在屋内洗了个澡,白日里的暑气就如同被倒掉的水消失不见。将窗子打开,借着微风吹干头发,顾年年抬头朝着天上望去。 六月份是星星最璀璨的时候,顾年年最喜欢每天晚上趴在窗户边,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想着村里老人所讲过的牛郎织女的故事。 -- 第6页 若是看见了能连成一线的星星,顾年年就脸上带笑,暗想这肯定就是织女偷偷下凡和牛郎见面。 可惜,飘过来一大片乌云盖住了月亮,也盖住了星星。四周变的暗了下来,还有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黑暗之中有一点声响都是最容易引发恐惧的,会忍不住幻想吓人的东西。顾年年咬咬唇,伸手去将窗户捞了过来准备合上。 就在这时候,顾年年听见了敲门声,惊的她一个激灵。 冷静下来顾年年暗道自己胆子太小了,肯定是大哥提前回来了。拿起一件薄衫子盖住身上所穿的小衣,顾年年推开门走去了院里。 天色太黑,顾年年即使再熟悉自己的家里也放慢了脚步。走到院中央的时候,顾年年顿住脚步,门外自响了一声之后好似再没有声音了。每次大哥归家会先敲一声门,再等她到院里的时候轻声叫她的名字。 顾年年拧着好看的柳叶眉,红唇微抿,手指紧紧的抓住衣角。 可是现在,门外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顾年年:每日一句,别惹赵济。 赵济气极反笑:你倒是会押韵。 第4章 惧意加深 顾年年攥紧衣裙的手抖着,她颤巍巍的开口,声调都不复往日的脆生,“大哥?” 无人应答,只能听见粗重的喘息声。 顾年年心跳的厉害,外面的肯定不是顾林逸。顾年年轻挪脚步,连连后退。就在这时候,院门处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好似有什么在砸门。 顾年年被吓得脸色发白,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王氏听见院里的动静,披着衣裳走了出来,院门处还在被冲撞着,顾家的小木门此刻就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 王氏快走到顾年年的身边,将已经没了主意的小姑娘抱在了怀里,而后大声朝外喊道:“外面何人?” 应答她的是越来越激烈的撞门声,甚至已经有一些木屑飞溅出来。 顾家是在村东头,右手边是村里的晒谷场子,只在秋季才会有人劳作,而左手边,便是新来的赵家。这个时候,顾临逸不在,王氏只能寻求赵济的帮忙。 一把将顾年年拽起来扶到院内的椅子上坐下,王氏跑到围墙边上,大声的呼喊:“赵济,元宝!” 才喊了两声,一身白色中衣的赵济还有揉着眼睛的元宝走了出来。元宝打着哈欠,刚想张嘴问怎么了,赵济沉着脸抄起院内劈柴用的斧头大步走了出去。 元宝闭上嘴,脸上带着凝重。手摸向腰间,懊恼的发现鞭子在屋内,元宝只能也就地取材,抄起一根当木柴的粗棍子跟着走了出去。 王氏听见隔壁人出来之后,便哄着顾年年进屋内躲着,自己拿着菜刀守在房子门口。顾年年虽害怕,可她更怕王氏出什么事情,用力拧了自己胳膊一下,顾年年冷静下来,颤着身子取了顾临逸的红缨枪握在手里,同王氏一起立在门口,面色严肃的盯着院门。 天太黑,顾年年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能听见一阵脚步声之后几声闷响,还有一声短暂的哀嚎。 “顾婶子,没事了。”元宝轻松的声音传来,顾年年都能想象出院外他圆圆的脸上轻松的笑意,“是头野猪,被我大哥杀了。” 王氏闻言长舒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菜刀,快走几步去开院门。 这时候天上的乌云散去,月光如银盘,散发出冷冷的光辉,王氏打开院门,顾年年抬头望去,一眼就看见了如松笔直立在那里的赵济。 月光下,赵济乌黑的头发披落在肩头,让他过于凌厉的五官变得柔和起来,一双大手握着一把常见的斧头,似是年画里面的门神一样,让人萌生出安全感。男人好似察觉到过于专注的目光,抬起狭长深沉的眸子往这边瞧了一眼。 顾年年赶紧错开目光,往旁边看去,只见地上躺着一只体型硕大的野猪,旁边元宝正低头收拾着什么,白色的中衣上点点血迹,甚至脸上也溅了血。顾年年没见过这么多血,她呆愣的时候,手里的红缨枪咣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赵济闻声扫了顾年年一眼,然后对蹲在地上的元宝道:“先将它拖回院子里,门口这清洗一番。”说完便拿着斧头走了。 元宝站起来,和王氏道:“婶子,今天夜深了,你先休息。” 王氏经过这事也被吓到了,她点点头,回身去院子取了水,冲洗地面。元宝笑笑,拖着野猪回了隔壁。 王氏关上院门,见顾年年还站在门口,便道:“年年去睡吧,我坐在这等你哥。” 顾年年咬着红唇,点点头回了屋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响才闭上眼睛睡着了。 眼前是一片洁白,好似冬天的雪一样,顾年年皱眉,她记得现在是夏季来着。回望四周皆是一望无垠的白,顾年年便迈着小步子往前走,走着走着,顾年年瞧见前面背对着她站立了一个人,一身白衣,黑发如墨。 顾年年小声的试探了一声道:“劳驾问您,这里是哪里啊?” 高大的人影动了动,转过身来。一袭白衣上都是血迹,就连俊美白皙的脸上也都是红色点点。他灿若星辰的狭长眸子看着顾年年,唇角勾起,邪魅似妖精带着蛊惑的声音道:“来吧,顾年年。” 顾年年咽口水,认出了这是新来的邻居赵济,只见他身上都是血迹,一步步朝着顾年年靠近,嘴里不断重复着:“来吧,顾年年。” -- 第7页 顾年年瓷白的小脸没有一点血色,腿软的走不动路。她摇头表示强烈的拒绝,樱桃小嘴张了又闭上,半响说不出话。眼见他越走越近,顾年年甚至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她伸手捂住口鼻,杏眼如同一潭清水,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挂上了泪珠。 “别……”躺在床上的顾年年猛的惊醒,因着大口呼吸使得一张小脸变得绯红,眼角处还残留着一滴泪。朝着窗外看一眼,天色已经泛亮了。顾年年伸手拭去泪珠,起身换衣裳。 来到院里,天色还早,顾临逸还没起来练武。顾年年舀水洗漱起来,待收拾好之后,已经听见外头远远的传来车轮的声音。 打开门,顾年年先是往地上看了一眼,血迹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只是还残留淡淡的味道。顾年年抿唇抬头往远处瞧去,只见一辆牛车,车上坐着几个人,其中穿着蓝色衣裙的春杏正双臂摆动和她打招呼,灿烂的笑容冲淡了顾年年心头的那点阴霾,她也笑着伸手。 待牛车快走到门口时,顾年年笑容便淡了下来。春杏瞧着车上穿着褐色衫子的刘成业,正抓着一件包裹,眼睛偷偷的往顾年年的方向瞧。 不怪顾年年不待见他,当年若不是他偷偷的跑去玩水,顾夫子哪能英年早逝呢。而在那之后,刘家总是上门送东西下跪祈求原谅,顾家实在是无法面对刘家,也无法去原谅,便搬来了村东头这处住户少的地方。 王氏也起来了,见顾年年站立在门口,道:“可是车来了?” 顾年年转身朝着屋内走去,道:“娘,我去送书,家里的活待我回来再做,你歇着。”说着顾年年已经回屋取了装书的包裹。 牛车在顾家门口停住,春杏轻巧的跳下车,将顾年年拉往远离刘成业的一侧车辕。坐好之后,顾年年垂头抿唇不说话,春杏想了想便从包裹里拿出一个黄灿灿的玉米饼子,递给顾年年道:“我早上做的,可好吃了。” 顾年年朝她笑笑,接过饼子小口吃起来。每次一起进城的时候,春杏都会带上自己烙的玉米饼子,入口并不粗粝,反倒细腻柔软,带着玉米面独特的清甜。顾年年爱吃,春杏便每次都带她那份。 通往县城的路两旁都是庄稼,绿油油一片煞是好看。牛车走的缓慢,车上的人三三两两说着话。刘成业和顾年年分坐在两侧的车辕,背对背坐着。看不见她,却能听见她的声音。 路两旁有蝉鸣,有鸟叫,却都没有她的声音好听。刘成业低着头,听见她笑了,如银铃般清脆悦耳,他搂着包裹的手收紧,脸上也带了笑意。 入城之后,驾车的老汉将牛车停在城门口一处空地,告诉众人自去办事,过了晌午天凉快点在此处集合。 顾年年和春杏先是去了书肆,那老板娘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伸手接过顾年年誊写好的六本书翻看检查,脸上带着赞赏道:“姑娘字迹越发好了,完成的也快,”说着,老板将书放下,走去柜台另外拿了两本书和空白的书本若干,走到顾年年面前,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 “顾姑娘,这两本书急要,半月可否能抄写五本?” 顾年年看着厚厚的书籍,思量一番才对着老板娘甜甜一笑,“可以的,那半月后我再来给您送书。”说着伸手接过书籍放进包裹里,荷包则是直接收进了宽大的袖子之中。 出了书肆,春杏看着顾年年脸上荡漾着笑意,便打趣道:“年年,你也太厉害了,一个月抄书便能挣得这么多钱,这往后可得寻个能挣钱的,要不我都不同意。” 现在的纸张卖的贵,书籍更是不便宜。像武陵县这等小地方的书肆便都雇人誊抄来降低成本,这样一来寻常人家的学子也能买的起。但是并不是谁都能挣得这份钱的,需得字迹清晰文雅,内容无差错方可。 像顾年年已经算是老手了,为这家书肆抄书多年,最是得老板娘的喜爱,所以每次都是能拿到销量最好的那本书回家,一本书挣得二十文,顾年年一个月可抄八本。 顾年年捏着袖中沉甸甸的荷包,眼里笑意化开,“走,请你吃面。” 俩人来到了一处热闹的街道,此地都是小摊小贩,卖什么的都有,在最边上有一家收拾的干净的面摊儿,往常顾年年二人来了之后都会来吃上一碗阳春面。 坐下之后,面很快就上来了,顾年年先喝了一口鲜甜的汤,才用筷子挑起弹劲十足的面条吃起来。吃了一口,顾年年浓密的睫毛抬起,就见巷子口走过了两个骑马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赵济:作者莫不是故意为难我? 我:…… 第5章 一册书籍 走在前头的是一身玄色劲装的男子,狭长的眸子灿若星辰,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他端坐在高头大马上,手上的缰绳无需控制,毛皮油亮的骏马走的稳稳当当。身后的一匹枣红色马上,则是坐着一个圆脸的少年。 武陵县上街骑马的不少,可俊郎君骑马出游的场面还是少见,因此路边的大姑娘便都纷纷侧目,有那害羞的直接红了脸。 顾年年瞧着面庞冷峻的男人,忽地想到了昨晚那个梦。霎时间周遭都变得冷起来,顾年年赶紧垂下眸子不再去看,搓搓手臂,捧起碗咕咚喝了几口热乎乎的面汤心里才踏实些。 红润亮泽的嘴唇紧闭,顾年年打定主意,以后可千万别招惹赵济。 -- 第8页 而走过了巷子口的赵济,直接骑马来到了一处卖布料的地方。修长健硕的大腿在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利落的翻身下马。身后的元宝凑了上来,上前替赵济掀帘子。再出来的时候,二人怀里都抱着一个好大的包裹。元宝笑笑,“没想到武陵县这小地方卖东西这么便宜,这几套被褥才花了二百文。” “野猪卖到酒家得了二两,若刨去给隔壁顾家的一两,咱们还剩下一两,今个置办东西大约是够了。”元宝数着手指头盘算着,平日里尽是练习功夫,元宝没读过几天书,因此这点银钱还算了好久。 赵济剑眉蹙了一下,抬手轻拍元宝的脑袋,将包裹放在了一旁,“你在此处等我,看好马匹。” 元宝点点头,目送赵济高大的身影几步走进了一家书肆。进去之后,赵济发现此处虽小,但是书籍一应俱全。给元宝挑选完几本书,赵济的目光落在一本练字帖上,抬手翻看的时候,老板娘面上带笑的走了过来。 “公子,这本练字帖好用的很,常常卖断货的,您手里这本就是最后一册。”说着话,老板娘凑近了为赵济解释道:“您看这笔锋游走,不比大家的差,而且卖的便宜,只需六十文。” 赵济点点头,确实卖的便宜。在边关的时候,一本像这样的书籍起码要价一两银子。又挑了几本关于民间传闻的书,还有笔墨纸砚若干,赵济拿着东西准备去结账。 这时候进来一位身穿褐色衣袍的少年郎,他一进门便直接去了方才赵济站定之处,翻找一圈之后,少年满脸焦急地道:“字帖没了?” 老板娘正在给赵济算账,闻言朝着赵济笑笑,然后转头朝着少年道:“有的,右手边不是有好几本吗,您再找找。” 说完,老板娘朝着赵济笑道:“公子,您这些是半吊钱。” 赵济从身上摸出一粒小碎银放到了柜台上,老板娘伸手颠颠,“正好是半两。” 这时候那少年好似有些急躁,他走了过来询问道:“老板娘,就是那个卖的最好的誊抄本,我要那个。” “这可真是不巧,”老板娘笑笑,朝着赵济的方向抬抬下巴,“刚这位公子买走了最后一本,若是您想买的话,半月之后可再来。” 那褐色衣衫少年正是刘成业,他看向比他高好几头的赵济,身材高挑,肩宽腿长。刘成业咽了咽口水,挪动脚步走过去小声道:“公子,您可愿割爱这册书给我?” “这书对我非常重要。”刘成业定定的看着赵济。 让给他一册书本来没什么,可赵济翻了一圈,只有这本字迹最合他的心意。难得碰上喜欢的东西,没有道理因为这人的一句话便让出去。 赵济唇角轻勾,瞥了刘成业一眼,轻道:“不可。”说完便拎着东西走了出去,出门好远还能听见老板娘劝解的声音。 回来见元宝已经将包裹分别绑在两匹马上,赵济上前道:“快晌午了,找个地方用些吃食。” 元宝乐不可支,二人只在昨日吃过顾家送来的东西,早上的时候元宝饿的不行,想砍一块野猪肉烤着吃,被赵济拦下了。 “留着完整的肉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卖肉的钱给顾家送一半。” 元宝想想也是,虽说这野猪是自家少爷打死的,可毕竟在顾家门口,而且人家还这么照顾自己。 赵济心里想的却是曾经师傅给他讲的事情,师傅的故乡就是在武陵县,在年幼的时候得了顾家的恩惠,虽后来背井离乡出外打拼,可师傅一直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既然师傅不能还这份情,自己做徒弟的合该帮着还。 他打听过,村里只这一家姓顾。 主仆二人牵着马自去用饭。 吃过面的顾年年擦擦嘴,和春杏去了胭脂铺子,春杏喜好这些东西,挑着便宜的买了几样,顾年年在旁边随意的看看,眼睛瞥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上。 上面底色是暖黄,画着迎风盛开的梅花,嫣红的花朵上还落着点点白雪。画技之精湛,仿若那梅花清冽的香气迎面扑来了一般。 因着春杏每个月都来店里买胭脂水粉,因此店主认得二人。见顾年年站在那观望许久,店主便上前去拿起那盒胭脂,献殷勤道:“姑娘,这是本店新推出的胭脂,叫做寻梅香。”说着店主将盖子打开,拿到了顾年年鼻子底下,“味道好闻着哩,不信你闻闻。” 一打开盖子,顿时一股清淡的香气扑来,宛若一株梅花开在眼前。被店小二招待的春杏也凑了过来,惊叹道:“这真是梅花香啊。” 店主脸上带着自豪,拍着胸脯道:“这是我独家研制的秘方,武陵县独一份,姑娘若是看中了就快入手吧,货可不多喽。” 瞧着膏体晶莹剔透,颜色是好看的淡粉色,顾年年心里欢喜,便问道:“这一盒是几钱?” 顾年年不用这些东西,其实是舍不得花钱罢了,如今问起价钱来,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店主喜不自禁,瞧着这姑娘长得貌美,却是个铁公鸡,如今是舍得拔毛了。他忙笑着又夸了一遍这胭脂,才看着顾年年的脸色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个铜板?倒是便宜。” 店主摇摇头,“三十个。” 春杏二一张嘴张的老大,而后道:“这也太贵了,平常的胭脂两个铜板就能买一盒的。” “这可是上好的胭脂,效果也是好的,保管姑娘抹到脸上让皮肤更加滑嫩。” -- 第9页 店主还在劝说,顾年年却是铁了心不买,拉起已经算好账的春杏走出了店里。 俩人走的急,春杏忙拽着顾年年道:“慢点,后面又没人追咱们。” 顾年年水润的红唇微抿,黑白分明的眸子垂下。离的远了才能断了自己的念想。其实手里是有钱的,完全可以买下那盒胭脂,可是,顾年年捏了捏荷包,这钱是要攒着给大哥进京赶考作盘缠用的。 再说她年岁小,其实也用不到那些东西。这么一想,心里没有方才那般郁闷了。 抬头看看天色,该去城门处等着回家了。 待坐上牛车,一行人便出了城门往村里走去。行至过半的时候,身后的路上传来了踢踏的马蹄声。众人回过头看去,只见当头的一匹黑色骏马上一个眸子狭长,眉眼冷峻的男子正策马驶近,风儿吹的他乌黑头发飘在身后,只露出一张俊俏的脸来。 坐在车辕的刘成业见到赵济,自是认出了就是买走最后一本顾年年手抄书的男子。他抬起头面带不善的看着赵济,眼睛里的嫉妒深深的溢出。 而赵济根本未留意到他,或者说,根本未看向这里。风儿似的骑着马儿跑远了。 身后元宝的马匹上东西多,因此走的慢,待走近了之后,元宝随意一瞥便瞧见了人群中最打眼的顾年年。 今个顾年年还是穿着昨日的那身衣裳,和坐在牛车上的其他人的衣着没什么差别。可是她静静的坐在那,肤色比身边的人都白上了许多。瓷白的脸上大大的眼睛,仿佛会说话般让人瞧着就心里发软,想要上前保护。 元宝放慢了速度,圆圆的眼睛眯起来,笑着道:“顾姑娘也进城买东西去了?” 顾年年正对于赵济没有看见她而暗自舒了口气,冷不防的听见元宝讲话,顾年年还吓了一跳。 “啊,是的。”在春杏提醒下,顾年年回过神来笑着答道。 “那行,我这边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一步了。” 顾年年点点头,元宝便策马去追赵济去了。 待人走了,春杏才低着声音道:“这就是你说的隔壁邻居?” 村里就这么大,大多数都认识,即使有不记得姓名的也能混个脸熟,刚才过去的俩人,春杏都没见过,想来是新来的。 最主要的是,俩人都骑着骏马,村里没有人家养这种不能下地干活又要精心呵护的牲畜。 顾年年点头,又一次郑重的提醒春杏道:“可千万不要招惹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才发现,押韵了~嘿嘿 第6章 贺家慰问 回到了村里,顾年年在家门口下了车,付了一个铜板的车费,和春杏摆摆手目送牛车离去。待顾年年进去了堂屋,瞧见王氏正在垂头做着绣活。 “年年回来了,热坏了吧。”王氏放下手里的东西,将桌子上放的绿豆汤盛了一碗给顾年年。 “娘,今个还不太热,”顾年年放下包裹,接过汤碗,在王氏旁边坐了下来。 “对了,我哥呢,他回来了吧。”顾年年喝口汤,甜滋滋的清爽汤品,带着软糯的绿豆颗粒,让人一口便消掉暑气。 “隔壁来送了一两银子,说是卖野猪的钱两家分,我不收,元宝放下银子就跑了。正好你哥回来,我叫他去送回去,顺道劝劝赵济,那山上多凶险啊,全是毒虫野兽的,虽说他力气大了些,可终归不是从小训练出来的猎户,万一有个差错可怎么办。” “想着你哥也会些功夫,俩人能说的话多点,又瞧着岁数差不多,因此让他去说说。” 王氏说了一通,又给顾年年盛了一碗,接着说道:“昨晚野猪下山的事情我已经和村长说过了,早上的时候他们便带着东西去了山脚下陷阱那里看,回来的时候说是有个地方的尖刺让什么东西顶歪了,这才跑到了村里。” 顾年年放下汤碗点点头,是了,这么多年头一次遇见这事。村里一向很是注意,就怕有兽下山祸害庄稼伤了人。 顾年年抬眼朝外面的木门上看去,昨日被野猪撞坏的地方已经修补好了,而且连带着之前单薄的地方也重新修整了一番。正看着,木门推动,闪进来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衫的人。 顾临逸进了院子,面上的喜色掩盖不住。步伐稳健,动作迅速,虽穿着一身书生袍子,还是能看出来练家子的痕迹。顾临逸曾经确是实打实的武夫。 也不知怎的,小时候的顾临逸就喜欢舞枪弄棒,不爱读书。顾氏夫妇想了无数的办法都没能让他安静下来读书,无奈之下只能顺了他的心意,送往镇上的武馆学习。 直到顾临逸七岁那年,家中大变。小小的顾临逸辞别了武师父,回到了家里埋头苦读。可是这读书都是从小培养,且顾临逸性子莽撞,哪能耐得住性子呢。 顾年年瞧过他头悬梁,也见过他锥刺股,终于是耐得住性子坐下来一页一页的看。 如今,顾临逸到底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秀才。 “娘,年年,”顾临逸进到堂屋,王氏给他也盛一碗绿豆汤。顾临逸走到王氏的旁边坐下,将碗接过来,然后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露出里面一个小银块。 “怎么没送回去,还是没接?”王氏问道。 顾临逸喝了口汤才道:“娘,您就收下吧,赵兄心胸坦荡,为人仗义,不是那等计较之人,若是咱家坚持不收倒显得小气了。” -- 第10页 王氏被他说笑了,无奈的接过银子。顾年年则是好奇的看顾临逸,能让自家大哥如此称赞的人可不多,那赵济难不成是个文采好的让大哥刮目相看? 黄昏时分,隔壁的赵家。 元宝正拿着一本稚童才看的书,坐在屋内的椅子上扭来扭去,圆圆的脸蛋耷拉着,不复往日的活泼。他抬头往书桌那里瞧了一眼,见赵济如一棵青松一般站立,骨节分明的手正在挥洒笔墨,俊挺的鼻子下薄唇微抿,专注的模样让元宝恍惚回到了边关的时候。 其实赵济以前是不识字的,后来拜了师傅,跟着师傅习武又跟着认字,每日里除了练功就是看兵书,慢慢的大多数字便也识得了。后来在一场战役中,赵济捡回了成为孤儿的元宝,便倾尽所有,教元宝自己会的东西。 一晃六年过去了,元宝功夫好的很,一根鞭子耍的威风凛凛,然而书本知识却是差的一塌糊涂,只认得一些字。赵济则坚持有时间便练习,积累之下字迹竟然瞧着还可以。 回过神来,赵济已经描了一页的字帖,元宝嗖的从凳子上蹿起来凑过去看,而后呆愣住,摸摸鼻子又默默退了回去。 赵济正看着字帖上的字迹出神,并未留意到他。虽说这书上的字体小,但是笔势雄奇,苍劲有力,定是出自某个从小就练习的大家之手。 没想到小小的武陵县人才颇多,若是有机会定要上门拜访讨教一番。 正想着,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赵济将书合上,侧耳倾听。而元宝早就将书本扔在旁边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元宝回来,眼睛眯着,道:“是隔壁来了客人,说话声音大的很,比边关那些大老粗嗓门还大。” 赵济嗯了一声,便开始挽袖子磨墨,他听见了说话的内容,是来安慰受到惊吓的顾年年的。想起昨晚月光下顾家门口脸色发白,垂泪欲滴的姑娘,赵济摇摇头,到底还是小孩子。 而顾家来的客人则是贺凌盛和其母亲,贺母是典型的农家女人,不认识字,靠一把子力气种地养家,许是由于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人和人之间离的太远,说话就要靠喊才能听见,贺母因此嗓门大,说话声音洪亮直爽。 还未进院门,贺母瞧见坐在院里帮着王氏摘菜的顾年年,小姑娘穿着暗粉的细布长裙,乌黑的头发垂在肩头,瓷白的小脸上正挂着笑,和旁边的王氏说着什么。再看王氏,许是因为顾家将地都租了出去,不用自己干活,王氏的身材纤细,不像其他农妇那般五大三粗。 “年年,我来看你啦”冷不防贺母大嗓门子喊了一声。跟在身后的贺凌盛皱眉,往院里一瞧,果然小姑娘肩膀耸动一下,纤长手指间的豆荚掉落。 顾年年忙站起身,朝着院门口迎了过来。贺母又道:“这阵子地里忙,没过来串门,瞧着年年好像又漂亮了。” 每次贺母见到她都会夸赞一番,顾年年害羞的垂头笑,打开院门将人迎接进来。 王氏擦擦手,笑道:“她婶子快坐,”说着拉开了院里桌边的凳子。两家熟悉的很,贺母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拉过旁边站着的顾年年,摸摸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关切道:“听说昨晚野猪来家里了,被吓到了吧。” 顾年年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煽动,脆生道:“婶母放心,没事的。” 俩人说话的时候,贺凌盛站在旁边偷偷瞥顾年年好几眼,看她杏眼明亮,脸色红润,便暗暗安心,果然如顾兄所说,无甚大事了。 王氏瞧着贺母越说越起劲,嗓门越来越大,震的自己耳朵都疼。忙插话,“她婶子,喝点茶水吧。” 贺母说了许久,也觉得有些口渴,这才松开握着顾年年的手,端起大茶碗喝了口茶水。在贺家是从来不喝茶的,这东西虽有便宜有贵,可总得花钱不是。贺母觉得有这份钱不如用来抓两只小鸡养着,能下蛋还能养肥了炖着吃。 顾家在顾父在的时候就有饮茶的习惯,虽不是什么好茶叶,可是王氏手巧,总能将最廉价的茶煮的醇香浓郁,按照时节,王氏还会往里面加一些东西同煮,现在夏季,王氏放的便是春天采摘晾干的婆婆丁。待凉了之后放一勺子蜂蜜,便成了解暑提神的凉茶了。 “瞧我这记性,”贺母拍拍大腿,伸手招呼贺凌盛道:“快把鸡汤拿出来,趁热乎让她娘俩喝。” “临逸那边已经叫我弟弟送过去了,”贺凌盛解开包裹,小心的端出里面的小砂锅。掀开锅盖,登时一股浓香扑鼻。 顾年年往锅里瞧去,满满的金黄色的鸡肉块,汤底浓而不浊,上面油脂像星星般散落。顾家不养牲畜,因着顾父嫌弃院里有这些东西会有异味。每到过年过节,顾家便去村里杀猪宰鸡的人家买着吃。 虽然家里过的还可以,王氏却也是鲜少买鸡回来炖的。王氏不好意思道:“这可使不得,凌盛和凌祥还在长身体,给他们哥俩用吧。” 虽说这是贺家自己养大的鸡,但是价值也是不菲的,顶他们三口之家快五天的嚼头了。 贺母拍拍顾年年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然后才道:“说来年年也小,还受了惊吓,需要滋补的。再说你成天绣那些东西,再不补补小心眼睛看不清。” 不由王氏再说,贺母起身熟络地去了厨房取两个小碗和汤匙,分别给俩人盛一碗,还夹了许多的肉,然后未坐下,拿起装鸡汤罐子的布兜,大声道:“瞧你家小院弄的真好,真干净。我就不坐了,回去拾倒菜园子。” -- 第11页 王氏和顾年年都起身,王氏道:“再坐会吧,她婶子。” 贺母边摆手边往外走,“不了,趁着天亮赶紧伺弄。” 贺凌盛对着送到门口的王氏和顾年年道:“伯母,年年,留步。 ”然后追着贺母走了。 顾年年倚靠在木门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婶母真有趣。” 王氏则是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然后欣慰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红润亮泽的嘴唇紧闭,顾年年打定主意,以后可千万别招惹赵济。) 上一章的押韵,难不成我有隐藏的说唱天赋?(狗头jpg) 第7章 去采蘑菇 晚上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下了小雨。王氏来到了顾年年的屋内,娘俩点着蜡烛各自做事。 顾年年正在认真的誊抄书籍,身上的衣袖不用挽起便露出了莹白的手腕,王氏抬头正巧看见,到底是正在长身子骨,去年的衣裳今年穿有些小了。顺着手臂往上看,衣裙在腰肢处收窄,展现出女儿家姣好的曲线。 只是,王氏往衣襟处看去,那处还略显宽松。 王氏笑了笑,明个得多给女儿做些她爱吃的,好好补补。再过两年就得说婚事了。 王氏又想到了白日里来家的贺凌盛,在村子里,贺家虽算不得富裕,却也是人人都想结交的,毕竟家里出了个秀才,往后保不准能出个官爷。何况贺凌盛长相俊秀,性子温和。与贺家走动这几年,虽两家没有明说,但是瞧着都有那个意思。 王氏又朝着顾年年看去,只是女儿才十五岁,怎么着也得再留两年。 低头将手上的细线咬断,王氏绣好了一方并蒂荷花的帕子。瞧着荷花水嫩嫩的绽放,王氏瞧着欢喜,便轻声道:“年年,这个帕子留着给你用。” 烛火噼哩一声,顾年年闻言抬起头,水润的眼睛眨啊眨,看着王氏手里一方细布料子的帕子,顾年年欣喜的笑了笑,“娘,你绣的真好看。” 杏色的料子上,绣着几个绿色的浮萍,在中间肆意的生长出一朵并蒂莲,上头还挂着露水。王氏的绣工好,莲花绣的栩栩如生,仿若能闻见香气似的。 顾年年最喜欢的花儿,就是莲花。正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历代文人对于莲花都是大加赞赏,顾年年也是爱的很。可惜她不能去湖边亲自观赏,只能离的老远看那一抹粉红。 伸手接过帕子,顾年年如获至宝,笑的眼睛弯弯,对着王氏道:“娘真好,最疼我了。” 王氏笑笑,将女儿鬓角的碎发拢到耳朵后,轻声道:“你哥今天左右没出去,早点休息,仔细灯火暗淡伤了眼睛。” 顾年年点头,待王氏走后将门关好,换好衣裳躺在了被窝里。风雨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顾年年将帕子放在枕边,满足的睡着了。 翌日是个好天气,天空瓦蓝瓦蓝的,朵朵白云飘在天上。地上干爽的已经看不出昨日下过雨的痕迹,院里的水缸却是积满了雨水,省去了顾临逸再去挑。 顾年年舀出一大盆水,将家人这几日穿着的衣物清洗一番。因着都穿了两天而已,并不脏,所以顾年年没用草木灰,只揉搓一番过了遍清水就挂在了院内。 正拍打着衣物以防干了之后有褶皱,院门外传来了春杏的声音。 “年年,走,去采蘑菇去。” 顾年年从衣裳后探出头来,见院外除了春杏还有四个姑娘,都背着小竹篓。俩个长的有些像的是孙家的姑娘,大一些的叫大丫,另一个叫二丫。俩人平日里也总是和顾年年一起玩,不过这些日子地里忙便没怎么过来。 春杏旁边站着比她矮半头的小姑娘,是妹妹春桃。顾年年眼睛看向和众人保持距离的最后一个姑娘,她穿着簇新的蓝色衣裳,头发上戴着一朵绢花,顾年年想起来,在胭脂铺子也有卖这类绢花,一个就要五文钱。 只见那姑娘脊背挺直,下巴微抬,一双桃花眼斜着看顾年年,眼里带着挑衅。 是村长的孙女周葶芳。 周葶芳瞧着顾年年一身旧衣裙,头上乌黑的秀发只用一根木簪子挽起,周葶芳桃花眼一眯,怎么顾年年穿这么普通却还是这么貌美? 周葶芳心里嫉妒,伸手整理鬓边的绢花,想到出门后看见她脸红的男子们,周葶芳燃起信心和优越感来,她朝着顾年年轻蔑一笑,长的美又怎么样,没钱打扮也只能当她的绿叶。 对于周葶芳挑衅的眼神,顾年年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没想到平日里鲜少和她们来往,这次采蘑菇竟然会参加。没多想,顾年年朝着外面的人摆摆手,笑着道:“我去换个衣裳就来。”说完转身回了屋子。 院门外五个姑娘年岁差不多,只春桃更小一些,如今不过十二岁。春桃摇摇春杏的胳膊,笑嘻嘻地道:“年姐姐说话声音真好听,比小鸟叫都好听。” 周葶芳撇撇嘴,“好听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春杏回过身,这人也是怪,听说她们要去采蘑菇,自己非要跟着来,结果上来就找不痛快。“是不能当饭吃,可是心情好能让人多吃两碗饭。” 二丫也想说话,被大丫拉住,使眼色暗示别多嘴。二丫想到出门前娘特意嘱咐过千万别惹周葶芳,自家的水田挨着村长家旁边,平日里就是借用人家的那口井,若是惹得周家姑娘不开心,怕人家往后不让用。 -- 第12页 “什么多吃两碗饭,”顾年年收拾好背着竹筐走了出来。 春杏瞪了周葶芳一眼,拉着顾年年的手往前走,道:“没事,说讨厌的虫子乱飞让人吃不下饭。” 周葶芳气的跺脚,素来吵架都吵不过春杏,这个泼妇!瞧着众人走了,没等自己,周葶芳咬咬牙跟了上去,不能让自己这身新做的衣裳白费,非得把顾年年比下去不可。 一行人走过隔壁的时候,顾年年往院门上扫了一眼,院门上了锁。回忆一下早上起来之后确实没听见隔壁有动静,想来应该是进城买东西去了。 出了武陵村便来到了大路上,路的两旁盛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各色颜色争奇斗艳。姑娘家正是爱美的时候,便停下脚步各自采摘自己喜欢的颜色。瞧着嫩黄的小花开的漂亮,闻着还有一股子清香,顾年年便摘了一把黄色的花。 春杏手巧,给大家伙编制成花环戴在头上,周葶芳跟在后面自己闷头编,春杏也懒的理她。戴上花环,心情都是极好的,说说笑笑往山脚下走去。 武陵村依山傍水,一条绕村而过的河叫做清水河,而这山叫做翠微峰。 仰头望去,山峦虽不高却是绵延起伏,山林葱翠。满山的苍翠挺拔的树木和湛蓝辽阔的天空构成了一幅赏心悦目的美丽画面。置身于鸟语花香之中,让人觉得身体都变得轻盈。 顾年年面上带笑,指着前方山脚下一处曾采过蘑菇的地方道:“我们今日还去那里采吧。” 春杏等人都说好,周葶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见众人没等她已经朝着那边去了,便抿唇跟上。 这里是翠微山的最边缘的树林,旁边就是农田,甚至还能看见在地里干活的村民。昨日刚下过雨,这里被树荫遮着,地面还微微泛着潮湿。有着雨水的滋润,蘑菇一夜之间都破土而出,一簇簇的长在一起待人采撷。 顾年年蹲下身子采起挤在一块的蘑菇,放在嫩白的手心,胖乎乎的身子小小的伞,倒是可爱的很。抬眼往前方望去,蘑菇遍地都是。 过了会,顾年年擦擦额头的薄汗,身旁的竹筐已经要满了,差不多就要回去了。 就在这时,大丫惊讶的声音传来:“仙人菇!” 顾年年朝着大丫的方向望去,只见她面色激动,手里拿着一朵堪比手掌大的蘑菇,纹理清晰颜色金黄。 不怪大丫兴奋的不能自已,这仙人菇很难寻到,据说滋味鲜美,甚至胜过飞龙肉。有传说这是仙人随手洒下的种子,吃此菇甚至能延年益寿。 市面上五两银子一朵,且有价无市。 顾年年杏眼弯弯,替大丫高兴,她掏出怀里的帕子,对着大丫道:“我这有帕子,是透气的布料,可以包仙人菇。” 村里的姑娘很少用手帕的,见顾年年递过来的帕子虽布料普通,绣的花样却是好看,大丫想到了应当是顾婶子亲自绣的。手边也确实没有东西可以包这么珍贵的菇,大丫便接过手帕,感激道:“等我回去洗干净了给你送回来。” 顾年年笑笑,“不急。” 春杏一脸羡慕,“我也找找,卖了好买胭脂。”她这么一说,其余人也都低下头去找,这可是银子啊。 顾年年也认真的去搜寻,可惜众人找了半天,都没有收获。 此时春杏提议道:“听说仙人菇长在阴暗处,咱们再往山背那里走走吧,没准里面就有呢。” 众人被银子吸引,纷纷同意。只顾年年杏眼浮上担忧,她红唇微启,劝道:“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是村里设下的屏障和陷阱了,咱们还是别去了,万一遇见什么野兽下山就遭了。” 平日里大家和顾年年相处知晓她易受惊吓,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可是钱财诱惑当前,众人便觉得她太过小心了些。 大丫已经得了一朵仙人菇,此时握在手里就像拿着五两银子般,她对着顾年年道:“咱们就是进去看一下,很快就出来。” 顾年年见识过野猪的庞大,还心有余悸。见众人兴奋的七嘴八舌畅想得到银子买什么,顾年年有心再劝也说不出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爱吃蘑菇 第8章 山中相遇 再往深处走,树木变得茂密起来,阳光透过碧绿的树叶投在地上点点光斑,顾年年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心里诸多不安。 同行的姑娘都低头边走边找,偶尔才说几句话,因此显得此处非常安静,能听见草虫鸣叫。 走了一会,便来到了围栏屏障处。顾年年拉住春杏的手,一脸紧张。春杏内心也是纠结,村里的大人们告诉了许多遍,不可进山,据说山林深处甚至还有黑熊,倒刺的舌头舔人一下便没了血肉。 可是她又想找仙人菇,大丫都找到了,她也能找到的。想了想,春杏捏捏顾年年柔软细嫩的小手,安慰道:“要不你留在此处等我们,我们就去里面看一下,很快就会出来的。” 顾年年却拽着春杏的手不放开,担忧道:“不若等着村里的猎户一起进去吧,或者是我回去叫大哥来。” 春杏却是坚持,毕竟顾临逸要复习功课,哪能真劳烦他。而跟着猎户进去的话,若是被人家眼尖先发现,这银子就算打水漂了。再者,这仙人菇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兴许过了今天的运势就再也找不到了。 “年年放心,我胆子大着呢,再说天天下地干活,身体好的很,若是真有什么危险,使劲跑就是。” -- 第13页 眼见无法劝说,顾年年只能让她们把竹筐放下,她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几个姑娘围在一起慢慢走进了被隔着的山林。 瞧着茂盛的树叶遮掩住几人的身影,顾年年紧张的手心里都有了一层薄汗。帕子给了大丫包仙人菇,她只能将手从袖子里伸出,任凭微风将汗液吹干。 此时已经快晌午了,日头大的很,烤的人心里更慌。顾年年四周望了望,将几个竹筐挪到了一处树荫下,自己也站到了巨大的古树旁避暑。感觉腿有些酸,顾年年便撩开衣摆靠坐在古树底下的草地上。 差不多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了,往几人进去的方向望了望,没见到人影。正当顾年年收回视线,低头清理采摘的蘑菇时,冷不防听见了一声尖叫。 “啊!” 是周葶芳的声音。 顾年年焦急的站了起来,拔腿就朝着屏障处跑去。 小心的绕开顶头有红色痕迹的尖刺,顾年年压下心底乱七八糟的想法,过了屏障,她边跑边大声呼喊:“春杏,大丫,你们在哪里?” “这,年年。”在西边传来了声音。 入了屏障之后,已经算是进了翠微山外缘了。这里树木粗壮,枝繁叶茂,就连野草长的也有半人多高。此时外头是阳光正烈,里面却是阴凉干燥。 顾年年双手扒开野草,顺着地上的痕迹往西边寻去,边走边大喊道:“发生了什么事?” 未等春杏回答,顾年年已经走到了几人所在的地方。只见一片凌乱的草地之中,春杏一脸愤怒的站在那搂着春桃,地上周葶芳瘫坐着。 周葶芳红着眼睛,委屈道:“虫子快有手掌大,我害怕嘛,一紧张就甩了出去。” “那你也不该往有人的地方扔,这虫子没毒就算了,若是有毒,春桃岂不是被你毁了容?”春杏气得声调都变了。 她这么一说,顾年年朝着她怀里的春桃看去,果然见小姑娘的左脸上有一大片的红肿,正扑簌簌掉着眼泪。 再往俩人脚下看去,一只样貌丑陋的大虫子已经被拍死在地上。顾年年没下过农田地,更没看见过这么吓人的虫子。顾年年比春桃大上许多,此刻见到那虫子都感到害怕,更别说突然被虫子袭击脸蛋的春桃了。 顾年年不由得心疼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送春桃回去看大夫。” 身旁的大丫和二丫也附和道:“是啊,可别在脸上留了疤。”刚才姐妹俩都被虫子吓的退到了旁边,这时候听见顾年年讲话才反应过来。 春杏白了周葶芳一眼,这才搂着春桃,准备回村子里。坐在地上的周葶芳满心委屈,自己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没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顾年年和春杏分别陪在春桃的两侧,俩人边扒拉着野草方便行走,边哄着春桃,“没事的,等回去上点药很快就好了。” 身后的大丫和二丫则是边走边看地上有没有蘑菇,而周葶芳在最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谁都没注意,在前方的草丛里盘着一条蛇,正嘶嘶的吐着信子。 而走在最前面的顾年年则是一脚踩上了蛇尾巴,那蛇吃痛,上半身顿时立起来,没有温度的瞳孔看着顾年年,尖嘴张开,作势就要咬顾年年。 顾年年踩上之后察觉出不对,然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手臂粗细的蛇已经朝着她扑了过来。 顾年年想喊叫却发不出声音,她心跳加速,眼看着那蛇的大嘴张开,甚至能看见恶心的唾液。顾年年腿都是软的,根本挪动不了。 就在这时,一只白羽利箭嗖的一声,直接穿透蛇身子,将其深深的钉在了一旁的树干上,只留了一小截箭尾微微晃动着。 “啊!” 顾年年尖叫一声过后腿软的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头上的花环也掉在了旁边。她无意识的伸手攥紧衣袖,呆呆的望着那条已经没有动静的蛇。 在箭射来的方向,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野草,穿着黑色劲装的长腿迈了出来,一张凌厉的脸上薄唇微抿,狭长的墨色眸子看着坐在地上的小姑娘。 她穿着杏色的上衣,底下是浅绿的裤子,听见有声音,她转过头望了过来。双手交错攥着衣袖,头发微微凌乱,风儿一吹便挡住了光洁的额头,鼻头微红,一双杏眼波光粼粼,在转头的那一刹那,滑落两滴泪珠。 小小的一团,可怜巴巴的,赵济一下就想到了曾经在边关救下的那只小狐狸。那次是深夜执行上头的任务,在半路碰见了被捕兽夹抓住的狐狸。纯白的毛发,一双蓝色的眼睛也如这般让人心生怜爱。 赵济迈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扫视顾年年的脚踝道:“哪里觉得不舒服?” 直到他离的这般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草木香,顾年年这才在他低沉的声音中回过神来。 顾年年心里此刻已经没了惧怕,只慌乱的挪动被他看的发热的脚踝。她垂下眸子不去看他乌黑的发顶,摇摇头道:“没事,谢谢赵公子。” 这时候元宝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人还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大哥,你倒是等等我啊。” 赵济便站了起来,劝道:“山里虫蛇猛兽多,姑娘还是早些归家吧。”说完见顾年年点点头,赵济便招招手,叫刚过来的元宝朝着山的另一侧走了。 春杏起先是被蛇吓住,后来是被赵济精湛的箭术以及俊朗的容貌惊呆。之前在路上碰见过骑马的赵济,可那时候他骑的太快,春杏根本没看清他的脸。如今一见,根本就不像顾年年所说的那样吓人,瞧这模样和气度,都将贺家那位比了下去。 -- 第14页 春杏来到顾年年身边,伸手扶起顾年年。她关切道:“怎么样,没事吧?” 顾年年双腿其实还是颤悠的,她摇摇头,“无事,走吧,回去给春桃看脸重要,耽误不得。” 而在后面的周葶芳一直盯着赵济走的方向,她现在满心都是刚才那位英姿飒爽的男子。周葶芳眼睛眨了眨,笑了起来。 回到村里,只周葶芳自行回家,剩下几人都陪着春桃去了村里大夫那,待大夫说无事,过两日便可消除之后,顾年年也松了口气。 这时候春杏才注意到周葶芳不在,她咬牙道:“心眼真是坏透了,连声道歉都没有,真是恨人。” 而回到家里的周葶芳立马去找了村长爷爷,问询村里新来的那户人家是不是姓赵。 村长年过五旬,正眯着眼睛看书,闻言抬起头道:“赵济吗,葶芳问这个做什么?” 周葶芳笑了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没什么,就是在路上碰见了,想着以后是一个村子的,便问问。爷爷,你可知他的底细?” 村长皱着眉,“他是在县城里办的手续,我只知道搬来了他们兄弟二人,其他的不知道。”说完,村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周葶芳一眼,“贺凌盛快要参加乡试了,你有空多关心关心,总要培养一下好感,到时候我也好张嘴提这件事。” 往日里爷爷也曾这样和她说过,那时候周葶芳觉得贺凌盛甚好,模样俊还是秀才,可是今日之后,她便觉得贺凌盛没那么好了。她更喜欢身材高大,能给她安全感的人。 可这话周葶芳不能说出口,面上带笑,她应下:“知道了,爷爷。” 到了下午,翠微峰深处一只飞龙被一箭射了下来,元宝颠颠跑了过去,喜笑颜开的捡起飞龙,然后拔出箭羽,夸赞道:“大哥箭法还是如此的精湛,今个有口福了。” 赵济却没有露出喜色,狭长的眸子眯起来看向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耐你们~ 第9章 一锅鸡汤 将手上的图纸放进怀里,赵济抿了抿唇,眉眼间染了两分肃色。 翠微峰大的很,且内里情况复杂,看来是要找一段时间了。 黄昏的时候,赵济和元宝拎着几只野鸡和飞龙下了山。进村之后远远的望见顾家门口处站着俩姑娘。 顾年年对着周葶芳的到来不解,从小就认识周葶芳,她何时因自己的一些行为道歉过。可今日周葶芳却是拎着一小筐李子上门,说是为白日里的不当之处赔罪。 顾年年黑白分明的杏眼瞧着她,脆生道:“要道歉也应该是去春杏家,怎的就来了我这。” 周葶芳眼角瞥见了正由远及近的高大身影,她笑笑,伸手将鬓边的碎发搂到耳后,露出姣好的侧脸。柔声道:“白日里确实是我不对,春杏家我一会去,想着趁天还亮着便先来你这里。” 说着她端起篮子,“这是家里的果树上现摘的,酸甜可口,送来一点给你尝尝,算是压惊了。” 虽感觉出有些怪异,顾年年也只当周葶芳确实诚心为白日里的行为感到抱歉,她朝着周葶芳笑笑,“没事,李子就不收了,给春杏家送去吧。” 周葶芳柔声笑道:“就知道年年最是大方的,留着吃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吃不完还能晒干了做果干。” 顾年年推辞不过,便接了过来,“你等着,我把筐倒出来你拿回去。” 周葶芳见顾年年进了院子,而赵济刚好走到附近,她快速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裙上的褶皱,喊住了正要迈进院里的赵济。 “赵大哥。” 赵济回头,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的俊脸变的柔和,但是抬头撞向他墨色的眸子,正暗淡疏离的看着她。 微风习习,只听得他清朗的声音道:“何事?” 周葶芳正面带自觉最好看的笑容,闻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连笑容都僵硬了几分。 白日在山里,他蹲下问询顾年年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冷漠。想了想,大概是因着赵济不认得她,等熟络了之后定能发现她的好。 周葶芳顶着他询问的眼神走近两步,柔柔的笑道:“多谢赵大哥白日里出手相救,要不然我们几个姑娘家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是为了这个,赵济狭长的眸子往顾家看了一眼,才道:“不必了,我还有些事情,姑娘自便。”说着走进去关上了门。 周葶芳咬着唇跺脚,耳边听见顾年年出来的脚步声,她便走了两步退回到原位。 还是相处的少,赵大哥不了解她罢了。 元宝进院子之后放下猎物,刚才他瞧的分明,那姑娘看赵济的眼神,和在边关的时候,那些姑娘的眼神一样,分明是钟情于他。 抬头看当事人,赵济正垂眸规整着箭囊,认真的模样好似对待什么珍宝。 元宝摇了摇头,赵将军哪都好,就是鲜少和女人打交道,不明白女人这般主动和他说话,送他东西,其实是看上他了。 想想也是,边关的金小姐,身家好模样好,乃是边关许多人的梦中女郎,然而赵将军都是毫无感觉,不曾正眼瞧过她,更别说这小小的村里姑娘了。 耳边传来了顾年年清脆的声音,元宝又摇摇头,顾家的姑娘是他见过模样最好的,性子也可爱。可惜,赵将军还是没什么表现。 -- 第15页 晚上,元宝在院里搭了木柴,将收拾好的野鸡烤了,旁边还炖着飞龙肉。元宝这一身的功夫都是赵济教的,于他而言,赵济就如同亲兄长一般。而且元宝很是敬佩赵济,什么都听他的。 此刻就是听赵济的吩咐只将野鸡抹了一层盐水,直接架在火上烤制。 过了一会,野鸡的表面变得金黄,浓郁的油脂滴落,滋啦一声让底下已经快要熄灭的柴火燃起一个小火苗。 元宝闻着香味已经喝了几碗水了,肚子咕噜叫个不停。抬头问正在打拳的赵济道:“已经好了吧,烤好久了。” 赵济收腿站立,瞥了一眼道:“抹些蜂蜜水,再等一炷香就好了。” 元宝照做,一炷香之后,表皮变得更加的诱人,香气四溢。迫不及待的拿下,不顾烫手扯了一个鸡腿递给赵济,“大哥,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烤鸡啊。” 赵济接过鸡腿,他不只会这些,小时候吃不上饭他什么都做过,只是后来从军,在军营里能吃饱,那些记忆便飘远了。 “吃完给顾家送两只,炖好的肉也送一份。” 师父对于顾家很是感谢,要不是顾家的接济,镇北王麾下便少了一员大将。而现在顾家的老太爷已经不在了,连师父提过的顾家小子也去了,只留下遗孀和两个孩子。 元宝点点头,啃的满嘴都是油。听闻武教官曾受过顾家恩惠,赵济作为他的徒弟,合该照顾一下顾家。 夕阳西下,天边挂着好看的彩霞,顾年年瞧了一眼便笑着对王氏道:“明天是个好天气,到时候把蘑菇拿出来晒干。” 王氏从小厨房端了一盘玉米饼子出来,放到桌上,指使顾年年道:“去屋里叫你哥吃饭,又看的入迷了。” 顾年年笑弯了眼睛,白皙的小手擦擦额头的薄汗,应道:“我这就去。” 进屋将顾临逸叫出来,顾家三口便坐在院里用饭。 “顾婶子,”院门外元宝的声音传来。 没用王氏起身,顾年年放下筷子去开了门。元宝左手拽着飞龙和野鸡,右手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个砂锅,正悠悠冒着热气。 “顾姑娘,”元宝眯着眼睛笑道:“我大哥叫我来送东西。” 顾年年回来之后并未将遇见蛇一事和家人说,怕他们担心。而赵济救了她,她理应回报,顾年年正苦于不知道该怎么报答,这时候更不能收人家的东西了。她忙推脱,“赵公子辛苦,这给赵公子用吧。” 元宝苦着圆脸,“顾姑娘,这托盘沉的很,我端到这已然是费力,况且家里还有许多,邻里之间就该多走动走动不是。” 一番话正说的顾年年哑口无言,顾临逸从院里走了过来,他接过托盘和野味,笑道:“多谢赵兄了,待晚上去找他切磋。” 元宝笑笑说了句欢迎便走了。 顾年年关上门,小脸紧绷跟着落了座。王氏边打开锅盖边道:“家里新弹的棉花被子明个给他们送两床去,眼瞅着就要入七月份,等到了八月晚上就要盖厚被子了。” 顾年年在旁边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的神色。 顾临逸笑笑,“行,赵兄不拘小节,家里又没个女眷,往后娘多照顾一番。” 盖子掀开,一股浓香扑鼻而来,让人食欲大动。待热气消散大半后往锅里看去,只见锅内是煮的软烂细嫩的鸡肉,浓郁的鸡汤下还飘着一些蘑菇片。 “真香啊,”王氏不由得夸赞,“瞧着这鸡的大小,好像是飞龙吧。” 顾临逸点点头,往旁边瞥了一眼,一只野鸡,一只飞龙,都是隔壁刚送来的。本地猎户常常进山猎野味出来售卖,而卖的最好的便是飞龙了。 飞龙其实长的很像鸽子,只是爪子上有鳞,看起来像龙爪一般,故而被叫做飞龙。要说这锅鸡汤的价值,可真是价值不菲了。 顾临逸伸手接过王氏手里的碗,盛了一碗递给她,又盛了一碗给顾年年,最后才给自己。 贺家送来的鸡汤刚喝完不久,顾年年心里便对这碗汤没那么大的食欲了。只是她若是不用,娘亲和哥哥定不会同意。 无奈,她只能拿起汤匙舀了一点送进嘴里,本以为会是油腻腻的香,没想到入嘴之后是一股鲜甜。顾年年柳叶弯眉轻挑,没想到他竟然是这般好厨艺。 不知怎的,顾年年又想到了在山里的画面,桌子下的腿登时觉得不自在起来。 顾临逸给顾年年夹菜,一转头看见她脸蛋薄红,忙关切道,“年年怎么脸红了,可是这汤太热烫到了?” “你这孩子,放凉了再用。”王氏在旁边说到。 “嗯嗯,知道的。”顾年年面上笑笑,压下心底的那点怪异。 天色渐暗,窗户半开着,凉爽的风儿吹进房内,顾年年用砚台压着纸张,润玉似的小脸紧绷,贝齿轻咬红唇,一只衣袖挽起正照常誊抄书籍,这批货要的急,她需得花费更多的时辰快点写才行。 可是,顾年年垂下眸子,叹气一声将笔放好。今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静不下心,有几处差点写错。 “哈哈哈……” 隔壁传来笑声,顾年年侧耳倾听,能听到是顾临逸和元宝的居多,偶尔参杂着赵济清朗的说话声。 顾临逸吃过饭便去了隔壁,和新来的邻居相谈甚欢。 顾年年心里复杂,那日梦境里的红与白还历历在目,她伸手抚上自己纤细的颈子,手尖冰凉的触感让顾年年清醒过来。 -- 第16页 不管如何,离他远些总归是没错的。 顾年年将窗户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坐在桌前,取帕子净手,专心写起字来。 第10章 投壶游戏 翌日,天光大亮,鸟鸣虫叫。在一方素色纱帐之中,顾年年还在酣睡。只见她侧躺着,身体蜷缩在一起,好似睡的并不安稳。 王氏在外面听了一会,没听见动静便自去忙。肯定是昨晚上誊抄书籍睡的晚些,等她起来可要告诉不可太晚,灯火昏暗容易伤了眼睛。 其实顾年年昨日睡的很早,只不过做了些梦让她醒了几次,待到破晓时分才睡着。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却也遮盖不住她眼底的青色。 过了一会,顾年年纤细的手指动了动,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入目就是熟悉的帐顶,她楞了一会舒口气才起身穿衣裳。 等她出来的时候,院里桌子上摆放着一碗黄米粥,还有几碟小菜。顾临逸早就去了学堂,王氏正在院子里晒蘑菇。 “年年,快吃饭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王氏利落的将手中的蘑菇撕开两半,放在干净的竹板上。 顾年年舀水洗漱一番,坐定之后才瞧见小菜里面有一碟是炒的肉片。瞧着纹理和颜色,应当是昨日隔壁送来的那只野鸡了。 王氏没听见动静,转头见顾年年拿着筷子不动,她笑道:“我把肉炒干了之后放在坛子里了,等想吃的时候就能随时取用。但是现在毕竟天还热着,所以还是尽快吃完的好。” 王氏以为顾年年这几日吃的油腻,不喜再吃肉了,才和她说这番话。顾年年红唇微张,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便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 连着几日顾年年都在家中誊抄书籍,偶尔能听见隔壁院子里说话的声音,却是没再见过赵济。顾年年心里头那点怪异便慢慢消散了,只琢磨着送点什么东西答谢他。 没过几日,便是七月初七,也是顾年年该去书肆交书籍的日子。 这日学堂恰逢休沐,顾临逸正好想去买两本书,便一起来了县城,同来的还有贺凌盛。 自从上次去顾家送鸡汤之后,因着学业和教书诸事繁忙,竟然有快十日未曾见过顾年年了。 此时正值晌午,街上热闹的很,路边都是小摊贩卖些吃食和小玩意,顾年年走在最里侧,和贺凌盛隔着一个顾临逸。 他微微侧首向顾年年瞧过去,小姑娘穿着一套嫩黄色的衣裙,乌黑如云的长发用同色的发带系着,发尾披散在肩头,更显她脖颈白皙修长。 冷不防她转头和顾临逸说话,杏眼明亮摇曳,好似含着一汪清泉。红唇微启,声音如同黄鹂般空灵悦耳。 贺凌盛赶紧收回视线,宽大袖子里的手指握拳收紧,抑制住自己的悸动。他眼眸变的坚定,只待进京赶考取得功名。 因着是七夕,县城里比往日更热闹些,本朝民风开放,未婚的少年少女们大多成群结队的在街上逛着,有碰见好玩的物件,多是男子将其买下送给心上人。 路过一处胭脂铺子的时候,在外面摆放的架子上,顾年年又瞧见了那盒寻梅香胭脂,不免放慢脚步多看了两眼。 贺凌盛注意到她的目光,朝着架子上望去,若是她喜欢,他便以哥哥的名义买给她。 只见上面的牌子明码标价,三十文一盒。 贺凌盛抿唇,自己的荷包里只有四十文,是用来买砚台的。可是瞧见小姑娘渴望的目光,眼睛湿漉漉的望着,让人不免心生怜爱。 正当贺凌盛犹豫的时候,顾临逸也发现了顾年年朝着胭脂望去。他不免轻笑一声,往日里自己的妹妹像个小大人似的,如今倒是显了几分孩子的心性。 想着让妹妹高兴几分,顾临逸信步上前,询问起价格来。顾年年想去拦住,已然是来不及了。 “公子,这个叫寻梅香,三十文钱一盒。” 顾临逸脸色有些不好看,因为他手上统共就二十五文钱,出门的时候他将钱袋子交给顾年年拿着了。本想给她买点东西,这怎么能开口朝她拿钱呢。 顾年年见状刚要拽着顾临逸走,一只大手绕过她的头顶,伸向了摊主,手心里赫然是一粒小银子。 “拿一盒。” 直到他清朗的声音传来,顾年年才发现赵济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甚至一抬头就能瞧见赵济细布衣袖上的纹理。 “赵兄,”顾临逸面露喜色,如此便能送顾年年了,等回去再还赵济钱就是。 赵济朝他笑笑,也不多说,骨节分明的大手收回,将上面一盒显得小小的胭脂递给顾年年。 七夕这日未婚的男女是可以互送礼物表达爱意的。 顾年年看着那盒胭脂发愣,这……这怎么回事。 赵济狭长的眸子却是坦荡,他见顾兄好似没带钱出门,便帮他付了。想来应当是要送自己妹妹东西,赵济瞅了瞅手心,难道不是这盒吗? 顾年年见大家都望着自己,她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淡淡的道了声谢,才接过胭脂。 顾临逸熟稔的和赵济说话,邀请他一起逛逛,赵济自然应下。 日头偏西,贺凌盛站的位置阳光稀薄,只见他于阴暗处而立,袖中的手指攥紧荷包,俊朗的脸上看不清神色。 待顾临逸回头叫他,他才走出来,脸上已然挂上了常见的那副和煦模样。 县城里今日有许多的玩乐活动,几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处百姓齐聚的地方,热闹非凡。 -- 第17页 顾临逸往人群里凑去,不一会出来眼睛发亮的道:“是投壶比赛,拔得头筹者可获上好的雨墨砚台一块。” 他这么一说顾年年立刻接着道:“可是研磨的时候能闻到草木香的雨墨砚?” 顾临逸笑着点头,“正是。” 顾年年杏眼中满是欣喜,雨墨砚或许不是稀有的东西,但是在这小小的县城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据说在研磨的过程中可闻到清香,而且用此墨写字作画,颜色久而不褪,乃是文人墨客理想佳选。 “大哥,参加投壶比赛可有限制?” 顾临逸哪能听不出她的意思,分明是对那块砚台动了心。顾临逸笑笑:“年年,去投壶的多是男子,待我去看看,赢了那砚台便归你。” 顾年年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凌盛,赵兄,不若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赵济没听说过雨墨砚,但看顾临逸的样子应当是难得的好东西,便也存了去见识一番的心思。 挤进人群中,几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刚结束一轮投壶,怎奈十支短箭只投进了两三只,落魄离场。 顾临逸跃跃欲试,他每日早起都会练功,手劲大,这点距离不再话下。然而等上场才发现,这不是手劲大便行的,需得有巧力和准头。 十只短箭,中了五只。 而后贺凌盛也上去尝试,比顾临逸好一些,投中了六只,已然是目前的最高成绩了。 见俩人下台之后情绪恹恹,顾年年笑笑,安慰道:“雨墨砚珍贵,能拿出来做彩头定是因着游戏有难度。两位哥哥的成绩已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了,咱们去别处瞧瞧。” 顾临逸面上有些挂不住,方才还信声要拔得头筹的。转头瞧见站在那的赵济,顾临逸询问道:“赵兄,可要去一试?” 赵济方才瞧见了那块砚台,不过尔尔。 左右也无事,赵济点了点头,低声道:“我去看看。” 方才赵济几人站在这里的时候就引得瞩目,姑娘貌美,几个少年也是各具俊逸。在这其中,属赵济最为吸人目光。 随着他往台上走,底下姑娘们的目光也黏在了他的身上,顾年年自然也是朝他看过去。 许是骑马来的县城,他穿着墨青色的劲装,走路时脊背挺直,宛若一棵翠松,不卑不亢。鼻梁高挺,狭长的眸子直视前方。 他本就身量高,如今站在台上更是得抬头仰望着他。 台上画着一条线,需得站在线外向三丈远处的壶中投十只方可。只见他数都未数,信手抓了一把短箭,离线几步远的时候便抬高手臂作势要投。 顾年年好看的柳叶眉拧在一起,方才她看的清楚,顾临逸紧靠着那线稳定站住之后才投,且前两只箭都空了,第三只才找到感觉投中的。如今他边走边投是不可能进的。 顾年年不舍的看向那块雨墨砚,看来真是无缘了。 未等她将目光移回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就连身边的顾临逸都面色激动的拍手叫好。 第11章 莲花河灯 顾年年不明所以转头看过去,只见赵涵江三两步走到了划线处,手中的短箭已经扔出去三支,箭羽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稳稳当当的落入了壶中。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有那胆子大的姑娘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红的能滴出血来。顾年年瞧着他站定之后快速的投出短箭,不过片刻,手中的箭便都安静的躺在壶中,数了数,十只正好。 与气氛热烈的众人不同,赵济站在台上平静的很,仿若刚才只不过随手做了件小事,在老者送来那块雨墨砚时他才勾起唇角,道谢之后迈步走下台来。 于众人倾慕或艳羡的的目光中,他手持系着彩带的雨墨砚,一步步走到了顾年年的眼前。 难不成他要像送胭脂那般于众目睽睽之下将这彩头送她? 四周投来的目光让顾年年觉得脸上火热,不敢抬头看他,只垂下眼帘,盯着赵济的黑靴子出神。 “给你。” 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他难道不知道今日是七夕吗?而且这彩头多是男子得来之后给心仪的姑娘的,他给她算怎么回事。 顾年年脸上带着薄红,湿漉漉的眸子终是抬起。不成想,瞧见了赵济将东西给了站在旁边的顾临逸。顾年年面带尴尬,不由得抿唇将目光瞥向旁的地方。 “这,这怎么好意思,”顾临逸推脱一番。 “左右你是用的着的,”赵济面上坦荡,“还想着等你有空的时候指点一下我的字迹。” 和赵济相处几天,顾临逸知晓他是豁达通透的人,也不再推脱,谢过之后接了过来。 元宝跟在众人的身后,看顾年年垂着头小手揉着衣袖,再看赵济和顾临逸相谈甚欢。元宝嘴角耷拉着,长叹一口气。 靠赵将军自己,这辈子都别想说上媳妇了。 天色渐渐晚了,在街上出行的姑娘家手上都拿着一盏好看的莲花灯,朝着一个方向涌去。顾年年红唇抿了抿,当地时兴七夕节这天去河边放莲花灯的习俗,姑娘家在灯飘远的时候许下心愿便会实现。 顾年年已经快十年没放过莲花灯了。 贺凌盛转头看顾年年杏眸中带着艳羡,分明是想去又不敢去的神情,他不由得心里被针扎般疼了一下,她应该被放在掌心里宠着的。 -- 第18页 环顾四周,见路边有卖莲花灯的小摊子,贺凌盛快走几步买了一盏回来。 “年年,”贺凌盛俊秀的脸上带着笑,宠溺道:“既然来了便放盏花灯,你在旁边看着,我帮你放到河里。” 赵济脸上没什么表情,元宝眼睛瞪的圆圆看热闹,顾临逸则是了然一笑。 路边的小摊为了应景都点了灯,昏黄的灯火下,小姑娘的皮肤像上好的瓷器般光泽嫩白,无一点瑕疵。闻言抬起头,杏眼璀璨水波潋滟,看着她的眼睛愿意为她做一切的事情。 贺凌盛忽觉心跳的快了起来,口舌干燥。从小就认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她放在了心里,他想让她快快乐乐的过每一天。 “真的吗?”顾年年惊喜的看贺凌盛。 “自然是,我何时骗过你,”贺凌盛被她的笑容灼了心口,低声哄着道:“走吧,你离着远些看我放。” 顾年年自是同意,重重的点头跟着他走向河边。 留在原地的顾临逸欣慰一笑,自己这个傻妹妹也不知道何时能察觉出凌盛的心意。“走吧,赵兄,我们也去看看。” 在边关从未度过七夕节,也未曾见过放花灯,赵济倒是来了点兴趣,迈着大步走了过去。 河边已经有许多的少男少女了,不过姑娘更多些,男子多是保护着心上人站在旁边。 顾年年拿着莲花灯站在河边一丈远的地方,嘴角带笑闭上眼睛。这莲花灯据说会顺着河流直接流向天上的月老宫,因此许的愿望需得关于姻缘的方才作数。 那便愿哥哥能遇见心仪之人,白头偕老,娘亲有人庇佑,安度余生。 长长的睫毛下眼睛动了动,顾年年脸红的在心里说上最后一句:愿自己遇见百年琴瑟之人。 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将莲花灯递给贺凌盛,见他用袖子护住小火苗,慢慢的朝着河边走去,蹲下身子,手一松,那载着满满心愿的莲花灯便顺着水飘走了。 顾年年杏眼弯弯,笑了起来。贺凌盛往回走的时候便见她笑颜如花,美的让人心动不已。 元宝瞧了一眼赵济,见他正盯着水面出神。 拿着买好的东西,顾年年几人辞别了骑马的赵济和元宝,坐着牛车往村里走。 洗漱一番之后,顾年年在屋内将包裹里的书籍取了出来。这次拿的是一本非常厚的民间传说书籍,一个月的时间抄三本就成。 拿书的时候,不想有东西从包裹里掉落,当啷一声吓顾年年一跳。定睛一瞧,一个小盒子正在地上打转,最后安静的躺在地上。 顾年年贝齿咬着红唇,想了想才去将其捡了起来。手中的胭脂散发着梅花的香味,顾年年一下就想到了那人身上的清冽味道。手指摩挲胭脂盒,她忽觉得盒子的触感好似那人手的温度,都是凉凉的。 顾年年猛的甩甩头,手背摸上自己的脸,企图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转头看见包裹里躺着的雨墨砚,顾年年手放了下来,暗笑自己多想。 顾临逸回来之后换了身衣裳便拿着书去了学堂,拐进去之后发现贺凌盛已经到了,身上还是白日穿的那套竹青色的长衫,想来应当是未回家直接来了。 贺凌盛朝着顾临逸点点头,接着看起书来。看了一会,察觉到有视线一直盯着自己,贺凌盛从书中抬起眸子,见顾临逸倚窗而坐,嘴角噙着笑意。 “不看书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凌盛你最近好似越发的俊朗了。”顾临逸笑着调侃。 贺凌盛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分明是看出来自己的心意了。仔细一想,这也不是坏事,起码瞧着顾临逸是乐见其成的。 贺凌盛将泛黄的书籍翻了一页,才淡淡的道:“还是要等我功名加身的时候再十里红妆来迎娶她。” 顾临逸楞了一下,没想到他是这样想的,怪不得一直不挑明心意。又想到顾年年一直拿贺凌盛当哥哥看待,他笑了笑便翻书看了起来,这种事还是需得妹妹自己参透才好。 俩人不说话后,学堂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翻书的声音。外面天已经擦黑了,只见学堂的墙角处站着一个娇小的人影,拎着一个篮子一动不动。 过了会,人影悄悄的走了出来,未惊动屋内温书的二人。 要不是爷爷逼着她来送果子,她才不会来这。周葶芳暗暗咬牙,刚才她听的分明,姓贺的是看上了顾家那个小贱人。 真是不知好歹,这个村里最有地位,最好的姑娘分明是她,为什么大家瞎了眼都称赞那个顾年年! 月亮还未出来,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周葶芳隐藏在黑暗中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半响之后忽地冷笑,拎着篮子朝顾家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宝儿们,感谢支持哟,喜欢的点个收藏,耐你们! 七夕节快乐哟 第12章 几只兔子 屋内的烛火燃着,火焰噼里跳了一下,昏黄的灯光映在认真誊抄书籍的小姑娘脸上,一片宁静祥和。 正写着,听见外头有敲门声,顾年年抬眼透过窗子看过去,见外面站着穿着浅色衣裙的姑娘。 “年年,是我。”周葶芳的声音响起。 顾年年柳叶眉拧了一下,周葶芳一向不爱找她玩,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想不出所以然,顾年年将手中的笔放到架子上,擦了擦手走了出去。 -- 第19页 开了院门,周葶芳殷切地道:“年年,一起去蒲萄架子那吧,据说在底下能听见牛郎和织女说话呢。” 这个传说顾年年听过,小时候总是去那里玩耍,熟了的蒲萄酸涩带点甜,她还很喜欢吃。只是,顾年年抿唇,那地方离河边太近了,她后来甚少过去。 摇摇头,顾年年轻声道:“不了,你们去玩儿吧。”在七夕这天村里未婚的姑娘家都会聚在架子底下,吃着巧果,玩些投针验巧的游戏。因着顾年年心里对深水犯怵,所以春杏几人才没叫她的。 周葶芳上前一步,亲昵的拽着顾年年的衣袖劝道:“一年就这么一次,往日里大家都忙各自的活,很少聚在一起,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和大家亲近亲近,你都不知道,大家都想和你聊天呢。” “可是,”顾年年还是想拒绝,周葶芳拽着她往前走,“一会就回来了。” 屋内的王氏听见动静走了出来,开口道:“年年过去和小姐妹聚聚也好,去吧。” 王氏乐见其成,小姑娘出去玩玩没什么,何况那么多人呢,都知道顾年年怕水,定会注意一些的。 都这么说了,顾年年便对着王氏道一会回来,然后和周葶芳往村子里走去。越往村里走,在树下乘凉的人越多,见两个眉眼如画的姑娘家走过,纷纷侧目。 周葶芳能天天见到,但是旁边的顾年年却是偶尔才露面,因此大家的目光多是聚集在顾年年的身上。 耳边多是和顾年年打招呼,称赞她貌美的声音,周葶芳抓着篮子的手一紧,桃花眼闪过不悦和嫉妒。 顾年年全然不知周葶芳的怨恨,只道村民热情,夸的她都不好意思了。待快到蒲萄架子处,果然瞧见几个小姑娘在那里嬉笑着。 正在啃夏瓜的春杏一眼就瞧见了顾年年,她惊喜的站起身子,朝着顾年年走去。“往年叫你都不来,今年怎么想起过来了。”说着她去拉顾年年的手。 坐在架子底下的长凳之后,春杏给她拿了一块夏瓜,道:“在井里冰了一天了,尝尝。” 在她们位置不远处有口古井,村里吃的水都要从井里面挑。每到夏季,村民就会往里吊一些新鲜干净的果蔬,冰冰凉凉的最是解渴。 顾年年笑着接过,咬了一口,冰凉凉的让人觉得瓜更甜了。“想着和大家一起听听牛郎和织女说话。” 说完,几个姑娘纷纷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和顾年年搭话。顾家住的远,往日里顾年年还总是在家抄书,就连洗衣裳也是在自家院子里,因此除了总去找顾年年的春杏几人,其他人对于顾年年还是没那么熟悉。 她爹是秀才,她哥哥也是秀才,这在村里可是独一份,再加上顾年年长的好,因此有许多的姑娘下意识的觉得和她有距离感,如今聚在一起说话,倒发现顾年年性子可人,聊的热闹起来。 周葶芳将篮子里的巧果拿出来,大家分着吃了几块,没过一会,周葶芳道:“果子没做好,有点噎得慌。”说着还咳了两声。 夏瓜吃完了,有热心肠的姑娘便道:“没几步就有井,不若我们打点水上来喝。” 周葶芳朝着说话的姑娘释放一个善意的笑容,“刚吃完甜食,可不得漱漱口。”说完她率先起身,作势要往水井那里去。 平日里大家也是来这里打水用,因此也没觉得不妥,只顾年年抿抿唇,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春杏见大家都起身,便道:“你们去吧,我和年年在这里等着。” “这么多人一起肯定没事的,再说打水上来之后在旁边漱漱口,之后便回来。”周葶芳抬起下巴往街边树下指,“那么多人在呢,年年跟着一起来没问题的。” 气氛这样好,顾年年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拉着春杏道:“走吧,我在旁边看着,正好也觉得口渴。” 春杏捏了捏她的手,没说什么。 几个姑娘家到了井边,一位力气大的将桶扔下去,利落的摇起辘轳,流水哗哗,没一会一桶凉快的水就被打了上来,众人分着洗净手,然后用手接水漱口。 顾年年在离井边三步远的地方,她微微弯着腰,将身子前倾,怕水溅起洒在衣裙上。周葶芳扫了一圈见无人注意,她悄悄挪动几步,走到了顾年年的身后。 眼睛里嫉妒的火苗越烧越旺,心里的那点愧疚便没了。顾年年,你就在井边被吓得屁滚尿流吧! 周葶芳嘴角带着冷笑,伸手去推顾年年。岂料手指还未碰上她的衣裙,自己的后腰忽地一麻。 “哎呦,”周葶芳一声惊呼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见她用手扶着腰,脸上表情痛苦。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觉得腰麻麻的,还带点疼。”周葶芳嘶了一声,“不行了,我回家躺一躺。” 几个姑娘见她难受,便送她回家去了,春杏和顾年年在架子底下呆了一会,直到树下乘凉的人都回家去,顾年年才和春杏告别,就近去学堂找顾临逸。 元宝从后院喂马回来,扫了一眼门前的空桶,走进屋内点起灯火。见赵济坐在窗边看着月亮,元宝道:“大哥可是没找到打水的井?” 赵济坐立不动,狭长的眸子里映着一轮清冷的月亮,“人多,我便回来了。” 元宝挠挠头,他前几天也是晚上去的,人不多啊。无法,只能等明个早起进山之前存些水了。 -- 第20页 七月末的时候,顾临逸收拾好包裹与贺凌盛准备去府城参加秋闱。来回路程加上考试,这一趟便得半个月的时间。 顾临逸实在不放心家里的两个女眷,就在临行的前一晚去了隔壁。 “赵兄,我走了之后可否拜托你帮忙照看一下家里?”顾临逸说着对赵济抱拳,“别的不怕,就怕再有野兽下山,我那妹妹是个娇气的,最易受到惊吓,我娘虽看着厉害了些,可到底是女眷,碰上野兽也是无法的。” 赵济勾唇笑了笑,“你自去安心考试,顾婶子这里我会照看好的。” 和赵济相处的久了,顾临逸越发的欣赏他,功夫好不说,人更是正直的很。而且颇为照顾自家,每隔几天就会送些猎物给家里,而自家则是隔三差五的送些吃食给二人,相处的很是融洽。 又说了几句,顾临逸便告辞了。翌日天没亮,顾临逸和贺凌盛坐着村里的牛车去往县城,再从县城和其他学子一起乘车到府城。 下午的时候,王氏坐在院里绣帕子,顾年年则是在旁边撸着袖子洗衣裳。 “顾婶子,”元宝在院外笑着叫人。 王氏去开了门,将元宝迎了进来。顾年年抬头见他手上拎着一只沾了血的肥兔子,怀里还有两只小兔子。 “大兔子腿上有伤,这小的瞧着活力不错,顾婶子若是稀罕可以养着,若是不喜炖了也成。” 王氏回头叫顾年年,“前个还羡慕春杏家兔子,快过来看看吧。” 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净,顾年年不好意思的走过去瞧兔子,小姑娘杏眼水汪汪的天真无邪,像这小兔子一般可爱。 元宝将兔子帮着放好之后便回了院子,赵济正坐在屋内擦拭着青鸿剑。剑身并不十分光亮,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随着转动,一缕阳光映在剑刃上,银光乍现晃了人的眼。 元宝抬手遮挡,在那一瞬,仿佛又回到了边关,坐在堂上的人穿着银色盔甲,无数将士皆听他号令。 再一抬眼,赵济穿着一身青色细布衣裳,仿若真正的猎户般。 “大哥,顾婶子叫咱们今个下午就去隔壁吃,也省的生火了。”冷静下来的元宝说道。 半响没听到回答,元宝思量应当是因为赵将军没和女子同桌用过饭,肯定是不适应,“我一会回了,就说做好饭了。” “去吧。” 元宝没想到他会答应,反应过来之后面上带笑。顾婶子手艺好,送过几次吃食他都特别喜欢吃,能不用自己生火还能吃到美食,元宝自然欢喜。 黄昏的时候,顾年年将桌子上的东西摆好之后,才在王氏的催促下去隔壁叫二人过来吃饭。 往顾家走的时候,赵济在顾年年身侧,元宝回去取东西才落了一步。 此时夕阳正好,微风阵阵,赵济鼻子动了动,嗅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冽香气。微微侧头瞧过去,小姑娘堪堪到他肩膀的高度,乌黑的头顶毛茸茸的可爱。 赵济想到了今天捕获的小兔子也是这般娇憨可爱,见到人也不知道躲,傻乎乎的。 而顾年年眼睛一直盯着地面,手指蜷缩在一起,努力让自己绵软的腿迈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顾年年:害怕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赵姓网友:多接触接触就好了,狗头JPG 第13章 一头大熊 晚上的吃食是红烧肉,清炒嫩菜心,凉拌熏豆干,还有一道爆炒鸡肉。 顾年年坐在王氏的左侧,正对面坐的便是赵济和元宝了。 饭桌上尽是王氏给二人夹菜,怕他们不好意思放开了吃。一块炒鸡肉色泽金黄,赵济咬了一口之后剑眉微动。 竟然是麻辣的口味。 边关气候多变,尤其到了冬天更是酷寒阴冷,因此吃食都会放些辣椒和麻椒,吃过之后让人身体暖和,抵御寒冷。而来到此地之后,不管是酒楼还是路边的摊贩,都甚少放这些辛辣之物。 其余的三道菜都不辣,只这一道爆炒鸡肉。赵济默默吃下,留神之后发现王氏偶尔夹一块,顾年年则是一口都没动。 一顿饭吃罢,王氏劝道:“自打你们兄弟搬来之后,我家里都没买过肉。上次送来的野鸡还有一只,虽天凉了,但是也得早些吃了才好。你们兄弟二人往后就来家里吃饭吧,也省的生火了。” 元宝吃的意犹未尽,闻言眉眼都沾着欢喜,但是一想到赵将军肯定不会答应,便又沮丧起来。果然,赵济向王氏道谢之后婉言谢绝了。 正在收拾桌子的顾年年手顿了一下,轻轻呼出一口气。 天还没擦黑,正在写字的顾年年肚子却是咕噜了一声。将笔放好,走向窗台拿起一个小竹篮,里面是晒好的果干。 伸手捻起一个放在嘴里嚼着,酸酸甜甜的果干让人口舌生津,吃了几个便没那么饿了。 隔壁院子的元宝正在收拾明天进山的东西,憋了半天忍不住抱怨道:“大哥,少说需得在这里呆一年,难不成真要天天吃我做的饭不成?” 赵济在调整弓弦,狭长的眸子扫了元宝一眼,元宝顿时噤若寒蝉。 月亮出来了,银色的月光洒向地面,也镀了赵济一身的光晕,他唇角勾了勾,暗道若是天天如此,小兔子怕是要饿瘦了。 又过几日,天渐渐凉了,王氏让顾年年将新做好的棉被给隔壁送去,没过一会,顾年年又抱着被子回来了。 -- 第21页 “娘,门锁着。”顾年年把被子放回了屋内。 “今天他们上山的时辰比往日早,罢了,晚上再送也不迟。”王氏说着又低头绣帕子去了。 翠微峰。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拂开尘土,露出一块整齐的石头。石头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字迹。 元宝也蹲下身子,歪着脑袋看了一会,疑惑道:“看这石头的截断面如此整齐,定是人为留下的记号,可是上面又没有字迹,这该怎么找?” 赵济站了起来,擦擦手上的土,“若是这般容易,早在六十多年前就该被人发现的,可是现在为止,依然没人能找到,” “大哥,难不成找不到要一直留在这?” 赵济弯手抽出后背箭囊中的箭羽,搭在弓箭上之后嗖的一声擦着元宝的耳边射了出去,将一只大蜘蛛钉在树上。 “明年五月之前,必须找到。”低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杀伐果断。元宝登时一个寒颤,不知道是被蜘蛛吓的还是被赵济。 将那石块重新掩埋好,赵济带着元宝又一次往山内走去。 武陵村的猎户们上山打猎从来都是至少五人一个队伍,今个是刘把头带着五个年轻壮汉上山。在翠微峰的边缘,几人在脸上以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涂了驱虫的药水,身上也喷洒了一些。 刘把头像往常那般嘱咐道:“若是碰见野兽也不要惊慌,能抓就抓,抓不了就躲开,总之,要保护好自己,想着家中还有妻儿老小等着咱们回去呐。” 几人郑重的点头应声。 往山里走的时候,一个年岁约莫二十左右,叫虎子的后生忍不住询问,“刘大伯,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讲翠微山里有宝藏,是真的吗?” 刘把头用手里的短刀往树上画了个记号,才憨笑一声,“确实有这么个传闻,那还是在我小的时候,说是上一个朝廷余党被追着打的时候,怕被追上便将大批的珍宝顺手藏在了翠微峰的深处。” “可是咱们村子和附近村子的人都过来搜过,什么也没找到,还被山里的黑熊吃了几人。” 刘把头说着眯起了眼睛,语气严肃警告道:“若是碰见黑熊,定要憋气藏好,千万别跑,越跑越追。” 虎子听这话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可这是为了自己好,便低着头应下了。一行人打了几样野味,倒是收获满满。 走到翠微峰山腹的时候,刘把头隔着几步就会刻画一个记号,翠微峰瞧着不高,却是极大的,而且内里植被众多,很容易就会迷路,就算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几人找了处空地休息,拿出带的干粮和水补充体力。虎子带的是玉米饼子,吃起来细腻甘甜,巴掌大的饼子他一口气能吃五个。 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凑上前去,“虎子哥,我带的是蒸馍馍,和你换个饼子吃。” “去去去,不换。”虎子护食般的将包裹搂在怀里,浓眉大眼的脸上带着笑意。 “看你,就自讨没趣,不知道这是春杏早起做的吗,只能虎子一人吃,旁人可没有这口福。”另一人挤眉弄眼打趣道。 虎子笑笑,并不多说。 正当几人逗趣的时候,一个猎户瞧见半人高的野草里闪过一抹灰色的影子。他赶忙告诉虎子道:“那边有兔子,你不是想再给春杏捉一只吗,机会来了。” 虎子闻言立马起来,将东西放在原地之后拿着弓箭和捕网向着草地走去。刘把头在他身后喊了一句,“别走太远,快点回来。” 虎子应了一声,便专注的找起兔子的痕迹。之前送了春杏一只白色的小兔子,春桃喜欢,春杏就将兔子给了妹妹,虎子虽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想着春杏最疼妹妹,便琢磨着再捉一只,这样俩姐妹都有了,春杏心里也欢喜。 低头顺着被压过的草痕,虎子已经离营地有些远了。回头望一眼来时候的路,只能看见绿油油的野草。想着春杏的笑脸,虎子咬咬牙,捏紧手里的物什向前走去。 待他拨开草丛,果然瞧见了一只浅灰色的兔子在那啃着草茎,耳朵一动一动的煞是可爱。“找到你了,小东西。” 虎子拿起网,打算直接将兔子罩住。就在他低头弄网的时候,一只深灰色的大爪子一下就将小兔子掠走,虎子抬头的时候,就瞧见一座小山似的灰熊已经将那兔子撕成两半进了肚子。 杂乱的灰毛上撒着大片大片的血迹,灰熊干瘪的肚子此时鼓了一些,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虎子紧咬嘴唇,尽管心脏跳的厉害,他依然记得老猎户的嘱咐,不可妄动。 那灰熊走到粗壮的古树下,用后背去蹭痒,树叶呼啦啦如下雨般纷纷而落,过了会,灰熊便迈着笨拙的步子走了。 至此,虎子才敢张嘴呼吸,一颗心仿若要跳出来。 “虎子,你在哪里呢?”身后传来同行猎户的声音。 “哎,这就回了,”虎子应声道,然后抓起放在地上的弓箭准备往回走。 就在他转头的时候,身后传来破风声,夹杂着一股腥臭味,虎子暗道不好,腿上发力使劲往来的地方跑,同时高呼求救,“有熊!” 来找虎子的两名猎户最先看见那头大灰熊,只见它虽如小山一般却是行动迅速,紧紧跟在虎子的身后,张开的大嘴中獠牙横生,离的这般远仿佛都能闻到腥臭味。 -- 第22页 俩人不敢耽误,忙搭弓射箭,怎奈这熊皮糙肉厚,箭竟不能伤它分毫。眼瞅着离的越来越近,俩人也只能同虎子一起,没命的逃跑。 树下的刘把头早就站起来点了火箭,一箭射到熊的身上,只听那灰熊哀嚎一声,脚步慢了下来,而虎子三人也跑到了刘把头的身边。 “这可怎么办?”一个猎户焦急道。 刘把头心里也是慌乱的不行,这么大的熊,拿刀砍都不一定能砍死,何况根本不能近身。可是这里他是众人之首,他必须稳住才行。 虎子见状,也沾了火油射出火箭,几个猎户纷纷效仿,如此这般,六人边战边退。 刚开始熊还很惧怕身上着了火,可是过了一会它就被这皮肉疼痛给激怒了,吼叫着向众人袭来。 “快躲开!” 这大熊的爪子异常锋利,划过的树干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虎子为了推开刘把头,不慎后背让爪子抓了一下,登时疼的额头冒汗,跑不动了。虎子白着脸,急促道:“你们快走,别管我。” 剩下的四人都有了退意,只刘把头红着眼,一把将虎子推到了他们面前,自己朝着灰熊射箭,吸引灰熊朝着深山里处去了。 “刘大伯!”虎子目眦欲裂,眼泪流了下来。 刘把头奋力跑着,不时回头射箭吸引熊跟着他,他本想将这畜生引到山脚下的陷阱里,可一个不慎就会伤害到村民,为今之计只能将其引走自己再脱身。 慢慢的,他没了力气,身后的灰熊却依然嘶吼着,想要抓住他撕成两半。一个踉跄,刘把头跌倒在地,眼看着灰熊锋利的爪子就要划过他的脑袋,刘把头认命的闭上眼睛,心里最后闪过家人的脸。 “嗖!” 有利箭破空声,还有野兽的哀嚎。刘把头睁开眼,见熊的眼睛处插着一根箭,只剩箭尾。 作者有话要说: 赵·百步穿杨·济 第14章 兔子晕倒 旁边的树林里走出两个年轻人,为首的那人身量极高,长相俊朗,狭长的眸子直视灰熊,泰然自若的拉开弓箭,仿若走在自家后花园般放松。刘把头刚想提醒,这熊可是能要人命的,就见箭矢射进了熊的另一只眼睛。 野兽巨大的嘶嚎声响彻山林,惊起一片片的鸟群。 那位俊朗的年轻人抽出身后的短剑竟然迎身而上,向着灰熊刺去。刘把头看得心惊,灰熊的爪子可是要人命的,这么近定会被它伤到。 然而另一个圆脸的少年,抽出一根长鞭卷住灰熊的俩只爪子,但是这野兽的力气太大了,只能困住它一瞬间。趁着这个时候,青年一下将短剑刺入熊的喉咙,只见他手上青筋暴起,竟然生生的将短剑划了一圈,那可是熊的身体啊,怎么可能刺的动呢! 熊头应声落地,发出嘭的一声,惊的刘把头一个激灵。就,就这么解决了?他看看年轻人再看看熊头,恍若梦境。 “您可有受伤?”穿着青色衣物的年轻人走了过来,面若冠玉,身姿风流,一点都不像猎户,反倒像是富家公子。刘把头这才惊讶于自己一直坐在地上,他老脸一红,未用旁人搀扶,自己站了起来。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刘某不胜感激。”刘把头抱拳致谢。 赵济狭长的眸子看不清神色,只勾唇笑了笑,“客气,都是一个村子住着,应当的。” 他这么一说,刘把头知道了,这就是住在村东头的赵家。前一阵子还宰杀了进村伤人的野猪,刘把头更加欣赏赵济了。 “赵公子身手不凡,弟弟也是天赋异禀啊。”说着还朝着元宝抱拳致谢。 元宝正在擦鞭子上的污秽,闻言抬起头,眯着眼睛笑。“您客气。” 又说了几句话,刘把头怕众人担心,便先告辞了。往回走的时候,果然碰见了脸色煞白的虎子来寻他。虎子见了他眼眶都红了,刘把头见他身后没有旁人,也没问,能挑出这么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已经很好了。 留在原地的元宝擦好鞭子之后又缠在腰上,他指了指地上小山似的熊,问道:“大哥,这个怎么办?” 赵济将擦好的刀身归鞘,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此处虽然是深山处,可是还会有人闯进来,若是任由这尸体在这,吸引了更多野兽,怕是会伤人。 “拖下山,卖了。”赵济面无表情的拿出帕子擦拭身上溅到的血迹,可是太多了,擦不下去,随手将粘血的帕子扔在地上,赵济朝着元宝伸手。 元宝刚开始还不明所以,后来明白了,这是要用鞭子拖熊。不情愿的将鞭子交出去,元宝跟着后面下了山。 先逃走的那几个猎户回了村子里,他们不敢说自己临阵脱逃,只道刘把头和虎子被熊追着没了影,春杏得到消息之后急的不行,哭着往村头走。坐在院里的顾年年一下就看见人群中的春杏。 她推开门忙询问怎么回事,春杏抽抽搭搭一五一十的说了,顾年年听的心揪。虎子和春杏在年底的时候便要定亲了,如今却是出了这样的岔子。 春杏执着的要去和众人上山找人,顾年年不放心,告诉王氏一声,自己陪着一起。 刚走到山脚下,就见刘把头扶着嘴唇惨白的虎子下山。虎子的双亲上前哭嚎,刘把头的亲人也忙去问候,虎子在爹娘的念叨中抬起头,朝着春杏咧嘴一笑。 顾年年小声劝道:“别哭了,人这不是回来了吗,”春杏还是无声的落泪,无法,顾年年逗趣道:“眼睛哭肿了便不美了,你想让虎子见到肿眼睛的你吗?” -- 第23页 春杏这才止住眼泪,借着顾年年的手帕擦拭。 正当众人准备往村里走的,听见了很大的拖拽东西的声音。顾年年回头,只见漫山的翠绿之中,赵济一身的青衣劲装,身上的血迹如同烟花般在衣物上绽放。他薄唇微抿拽着一根长鞭,而鞭子的另一端则是系着小山般熊的爪子。 耳边响起刘把头和虎子的声音,诉说赵济的英勇故事。顾年年没听进去他们说什么,满眼都是他身上的红色血迹,看着看着,顾年年觉得眼前都是红色,她甚至能闻到腥气。 赵济正拖着熊,瞧见山脚下的一群人,其中还有小兔子。今个她穿着杏色的衣裳,乌黑的头发垂在肩头,正侧头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她朝着这边看过来,赵济的唇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不过一会,就见小兔子急促的拽着衣襟,脸色变的不好看,身体像一朵轻盈的花儿,飘落在了地上。 赵济松开鞭子,大步朝着顾年年走去。春杏攥着顾年年的手,边哭边叫她的名字,头顶传来清冷的声音,“她怎么了?” 方才一直紧张虎子,没留意到赵济,离的这样近了之后,春杏才发现赵济的身上都是血。 “年年易受惊吓,方才怕是见到你身上的血迹,才晕了过去。”春杏对赵济心生不满。 赵济剑眉紧蹙,他知道小兔子娇弱,没想到这般胆小,想到了顾临逸临行前的嘱托,赵济不由得自责起来,没照顾好她,反倒是自己将她吓到。 赵济上前,本想抱着顾年年进村寻医,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苦笑一声,如是她在半路中醒来岂不是又得晕倒。 往后退了几步,眼睁睁的看着春杏将顾年年背起来,朝着村里跑去。元宝一直没吭声,他瞧着赵将军有些不对劲。 在边关的时候,那些姑娘家每日都会在他府前等着,若是他出来便赠自己做的小物件,赵将军从未正眼看过她们,更别说收礼了。 可是刚才,他分明瞧见赵将军眼里有一瞬间的急切。顾家女儿是个好姑娘,若是赵将军喜欢,也是一桩美好姻缘。 凑到赵济的旁边,元宝状似无意道:“顾姑娘胆子太小了些,若是边关的姑娘定不会这般胆小娇弱。” 赵济拿起鞭子,“走吧。”率先往村里走。 元宝圆圆的脸上满是困惑,赵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不走?” “来了,来了。” 青纱帐内,顾年年悠悠转醒。看清是在自己房间,顾年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记得之前眼前都是鲜艳的红,之后便没了意识,想来应当是春杏将她送了回来。 正想着,王氏推门走了进来,面带担忧的将托盘放到桌上,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年年,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顾年年摇摇头,“娘,我没事了,放心吧。”王氏哪能放下心,自己的这个小女儿自打五岁之后就变得易受惊吓,长此以往,身子骨就娇弱了。 取了碗过来,王氏哄着道,“喝了药就好了。” “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顾年年失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褐色的药汁闻着没什么味道,没想到喝起来这么苦。王氏掐起小碟子中的果脯塞到顾年年的嘴里,甜甜的滋味冲淡了苦味。 “这药比往日的更苦了些,”顾年年皱起的小脸慢慢舒缓下来,娇声道。 王氏目光闪了闪,到底没说实情。只点着女儿饱满的额头道了声娇气。顾年年抱着王氏的手不撒开,“娘,想吃您烙的糖饼了。” “好好,这就去,你别起来了,躺着多休息。”王氏将薄被盖在女儿身上,才走了出去。 已经入了秋,天气一点点变冷,元宝将隔壁送来的厚被子叠好放在赵济的床上,出来的时候见赵济正在写着什么,窗户上落着一只灰白相间的鸽子。 元宝扫了一眼便走了出去,瞧着院里已经没了熊胆的庞然大物有些头疼,这大家伙,怎么运到县城是个问题啊。 晚间的时候,赵家迎来了客人。 刘把头和虎子等人带着两坛子酒和一根野山参登门致谢。元宝迎接他们进了堂屋,刘把头瞧着屋内陈设虽简单却不失精致,一时竟有些拘谨。 赵济坐在主坐上,“请喝茶。” 刘把头将茶盏拿起,瞧着里面好像是有果干,尝了一口,果然除了茶味外还有淡淡的果香。旁边虎子已经包扎好了伤口,不顾家人的阻拦也跟着来了,他自然也尝到了与众不同的茶水,只是他大眼睛里带着许困惑,这和春杏送他的茶叶包味道一样。 再抬眼望去,面容俊朗的年轻人一身的黑色暗纹长袍,端的是风度翩翩,瞧着就像是个书生。可是虎子知道,他武力超群,一人就能解决掉野兽。虎子不免担忧起来,自己好像在赵济面前没什么优势。 刘把头不知道虎子的担忧,来这里就是为了感谢赵济的救命之恩。“这酒是自家酿的果酒,清香甜口不醉人,”说着刘把头观察赵济的神色,见他没什么表情,刘把头赶紧又道:“县城里的酒楼想买秘方我都没卖呐,别的地方都尝不到的。” 接着又介绍起野山参,“别看它小,年头久价值高,长期服用身子骨会越来越结实。” 赵济望着那小小的山参,眼里带了笑意,“多谢了。” -- 第24页 作者有话要说: 赵济:是得好好补补 第15章 风吹麦浪 走出了赵家的大门,虎子粗粗的眉毛拧在一起,脸色很不好看。刘把头当他是受伤的关系,不由得训道:“叫你在家休息偏不听,瞅瞅你脸色白的吓人,赶紧回家歇着去。” 虎子心不在焉的应了两句,和众人各自回家。到家之后,虎子走向了一个柜子,取出里面放着的大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放着许多小东西,其中有一个油纸包。 “那不是春杏送你的东西吗,你这孩子,春杏小时候送的草蚂蚱也要留着,一晃眼都攒了一盒子了。 ”虎子娘进来将屋内打扫一番,瞧着儿子没应声,以为是在回忆小时候,虎子娘笑笑,退出了房间。 看来定亲的事应当提前点了,要不自己这傻儿子天天惦记着。 屋内,虎子打开油质包,果干和茶叶的颜色都对上了。他不死心,拿起来用鼻子闻了闻,眼睛里划过震惊,味道一模一样。 回忆起当时春杏塞给他茶包时,虎子还问了一句,哪里来的,毕竟春杏家不喝茶水。春杏眼睛眨眨,神秘一笑,你只管喝就好。 再想到赵济的气度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难不成是赵济给春杏的,然后春杏又给了自己?虎子顿感挫败,不想再去深究,匆忙将茶包放了回去。 晚上为了给顾年年补身子,王氏炖了一锅鸡汤,里面放着元宝送来的山参。王氏再一次感叹隔壁哥俩心肠好,对自己家这般照顾,就连那珍贵的熊胆都取出来给顾年年入了药。 盛出半锅放到托盘上,又从篮子里拿了八个蒸好的大包子,送去了隔壁,回来之后便进屋和顾年年用饭。 “娘,我真的感觉完全好了,刚才写字都不觉得眼睛酸涩了呢。”说着,顾年年给王氏盛鸡汤,笑着道:“您别这么辛苦,多歇歇。” “做包子辛苦什么,就是扔到锅里蒸熟了就成了,倒是你,最近别写字了,多吃东西,这样身体才好,还能长长个头。” 顾年年咬着包子,是她最爱的菜馅。待咽下一口,她才撒娇道:“不长更好,一直在娘的身边当个孩子。” 王氏被她逗笑了,“傻孩子,早晚得嫁人的,再说,不管你多大都是娘的宝儿。”提到嫁人,王氏想到了贺凌盛,下一瞬间,她眼前竟然浮过赵济的脸。 许是最近接触的多了,她觉得赵济很是不错,只是来路不明。这样一个器宇不凡的人肯定不是普通的猎户。 “娘,”顾年年清脆的的声音中带着绵软,娇声道:“大哥还未娶妻呢,等大哥成家立业了才是我。” 王氏夹了一块炖的软烂的鸡肉到她碗里,才语重心长的道:“我早和你哥提过,可是你哥一心想科考,考出名堂之后再考虑成家,娘也不想逼他,说起来,夫妻还是得入了对方的眼才能和和美美。” “你年底就要及笄,等到及笄之后可不是得考虑婚事了,春杏比你大一岁,年底的时候应当是要和虎子家结亲了。” 顾年年垂着眼帘,红润的嘴唇饱满光泽,因着鸡汤太热,小巧的鼻头上沁了一层薄汗,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才脆生道:“春杏和虎子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再说村里都知道虎子喜欢春杏,二十了还没定亲就是在等着春杏。” “和我的情况不一样呀。” 王氏很想说一句,怎么不一样,你和贺凌盛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抬眼瞧女儿凝脂般的纤纤玉手拿着汤匙,红唇微翘,吹着碗中的鸡汤。王氏便将话咽了回去,看年年的神情,还是孩子,不懂情爱。 罢了,过两年再说也不迟。 虽说娘俩是在堂屋里用的饭,可是门大开着,隔壁赵家俩人是在院子里吃东西,因此顾家谈话内容听的很是清楚。 元宝吃了两个包子,倾着身子往赵济的方向凑,小声道:“包子好吃归好吃,可是全是菜啊,一点肉都没有。” 见赵济慢条斯理的喝着鸡汤,手里又拿了一个菜包子。元宝眼睛眯起来,他记得赵将军最是爱吃肉食,不爱吃菜,可是如今吃菜包子却是吃的这样香,难不成…… “都吃光,别糟践粮食。”赵济解决掉一个包子之后擦嘴道。 元宝眯着眼睛笑,原来是心疼东西啊,自己果然想多了。 翌日一早,顾年年在院子内晒书,看见往常赶车进城的黄伯赶着两头牛拉车,车上没人。顾年年好奇,便走到院门处,见牛车在隔壁停下,赵济和元宝抬着熊扔上了车。 余光中瞥见一抹淡青色的影子,赵济转过头,只见顾家的大门上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顶,一双杏眼水波潋滟,似有清泉流动。 赵济唇角勾了起来。 为着昨日的事情感到抱歉,赵济转身轻声道:“昨日吓到了姑娘,是我的不是,今个可好些了?” 他说话的时候,狭长的眸子带着笑意,就连平日里看着棱角分明的脸都柔和了许多。顾年年本就不怪他,他这么一说倒让顾年年不好意思了。 推开门出了院子,顾年年伸手搂过被风吹乱的头发,“不怪赵公子,是我身子骨太弱了,今早起来已经没事了,多谢赵公子关心。” 清脆的声音如同清泉般似能洗涤心灵,赵济“嗯”了一声便骑着马在牛车前头走了。 八月的天气,最是宜人。阳光和煦,秋风送爽。道路两旁的庄稼变的微黄,风一吹,麦浪摇曳。 -- 第25页 空气中送来果子熟透的甜蜜气息,让人闻了心情大好,赵济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嘴角噙笑。 春杏在家里蒸了一大碗鸡蛋羹,用盆子盖好去了虎子家。两家隔着一条街,走在路上,有那长舌的妇人逗趣,“杏儿可是给虎子送好吃的?” 春杏爽朗的笑,“是,他受伤了得补补。” 妇人带着深意,挑眉道:“好好‘补补’,身子骨硬朗才好。”说完,围坐在树下的几个妇人捂嘴偷笑。 春杏没听出她的意思,只当关心虎子,笑着道谢然后拐进了虎子家。此时虎子正趴在床上琢磨茶叶的事情,听见春杏的声音赶紧闭着眼睛装睡,他想问又不敢,只能用此法先避过她。 院里虎子娘笑的开怀,让春杏直接进去找虎子。春杏进屋之后见他穿着薄衫趴在床上,后背能看到厚厚的纱布。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春杏走过去,轻声叫他,“虎子哥,我给你做的蒸蛋,趁热才好吃。” 姑娘家身上带着好闻的香气,让人心生荡漾。虎子想起自己从小就喜欢春杏,喜欢她的率真,她的直爽,还有她爱笑的眼睛。若是她还喜欢他,那他肯定会豁出命对她好,若是她看上了旁人,那他就一直守着她。 只要她开心,他也跟着开心。 想通了一切,虎子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带着笑意的脸,虎子咧嘴笑,“睡醒了,正好有些饿。” 作者有话要说: 虎子挑衅的看着赵济,“瞧瞧,这就是男人的担当。” 赵济抿口茶水,修长的手指轻动,茶盏应声而裂,碎成小块。看着脸色煞白的虎子,他微笑道:“你刚说什么?” 第16章 一本书籍 八月中旬的时候,顾临逸回来了。 王氏瞧着瘦了一圈的儿子心疼的红了眼,顾年年在旁边开解,“娘,大哥瞧着好像更英俊了些,您看,身姿风流,书生墨气,这要是走在县城里,还不得接到一兜子的绣帕。” 顾临逸瞧着妹妹便笑了,“娘,我这是想家想的,见到家人便好了。” 王氏哪里不知道这俩孩子是在哄着她,一时悲伤的情绪收不回来,落了泪。顾临逸赶紧取出包裹,将一方绣的精致牡丹的帕子递给王氏,“这是府城里最新的花样,儿子记得您最爱牡丹,便买回来送您。” “大哥只给娘买礼物,我都没有,娘快别哭了。”顾年年抱着王氏的胳膊亲昵道。 王氏被她逗的破涕为笑,“小机灵鬼,你大哥怎么会忘了你,临逸别藏着了,快拿出来给她看看。” 顾年年见王氏不再落泪,对着顾临逸眨眨眼。顾临逸这才从包裹里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铜镜。 “府城里的姑娘家人手一个,瞧着也精致,便给年年买了一个。” 一面是铜镜,背面则是画着盛开的荷花,顾年年爱不释手的握在手中,照向自己。 只见小小的铜镜中映出一个饱满的红唇,还带着笑意。 “谢谢大哥,真好看,府城的东西果然精致。” 顾临逸瞧着妹妹欢喜,自己也跟着开心。回家半晌,王氏和顾年年谁都没问他考的如何,这就是家人之间的信任和默契。她们不问,自己却是要主动说让她们安心的。 “考试进行的还算顺利,只待十月放榜了。”顾临逸面上带着笑,眼睛亮晶晶的。“本来应当是明日回来的,想着早点到家一起过中秋节。” 窗外传来悦耳的鸟鸣,顾年年往窗外看去,一只喜鹊落在自家的墙头,她欢喜道:“那等晚上一起吃月饼赏月。” 中午的饭准备的很是丰盛,一顿饱餐过后顾临逸回屋里看书,王氏去找村里交好的妇人借绣花样子,顾年年则是在屋里琢磨着给大哥送什么贺礼。 忽地,顾年年拍了自己额头一下,脸上出现懊悔的神色。赵济在山里救了自己,本想着给他送些东西表示谢意,可是近来有些忙竟然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用手托腮,顾年年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窗外,赵济日日上山打猎,打下的猎物都能换下许多的银两,他的家底肯定丰厚,而且瞧着他的气度,也不似普通人家出来的,想来是富家公子和家里闹脾气才到了这。 等到过不久,他应该就会走吧。浓密的睫毛垂下,遮盖了顾年年眼底的神色,她贝齿轻咬红唇,心里有一丝的怪异划过,酸酸的。 眼睛扫过桌上,那本厚厚的民间传说已经誊抄好了,因着顾年年觉得有趣,老板娘好心让她留下了一本打发时间。顾年年看着看着眼睛一亮,翻箱倒柜找出了许久不用的墨彩,顾年年挽起袖子开始作画。 翠微山上,赵济和元宝都穿着青色劲装,在一片浓密的林子里穿梭。眼前有一颗两人环抱的大树,赵济几个翻身便跃上了高处。此处视野极好,能看到大片树冠,满眼都是黄绿相接。 忽地,赵济狭长的眸子定在某处。元宝不敢攀高,他便在树底下等着,见赵济利落的跳下来,元宝上前,“大哥可有发现?” 赵济将地上的弓箭捡起拿在手上,之前也曾登高看过,可是一片绿油油没有发现,如今入了秋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此地有阵法。”赵济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阵法?可是山里咱们来了这许多次,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阵法不都是会迷惑人的吗,比如走不出去,将人困在里面。” -- 第26页 元宝圆圆的脸蛋上满是困惑,之前在边关的时候,塞外异族就曾找高人布过阵法,在两军对战的时候将我朝军队骗进了树林,困了整整两天两夜。 要不是赵济独自一人闯了进去将众人救出,怕是那千名精英战士都要命丧于那处。 “不是,”赵济眸子里带着冷意,“我现在只能看透阵法有两层,第一层便是隐匿,让人瞧着没什么不同,第二层是杀戮,进去里面的人都要死。” 元宝跟在他后面,闻言一惊。赵将军只能看出两层,说明布阵的人是个高手,想了想,元宝道:“听说上个朝代有国师一职,能呼风唤雨,炼丹作法,莫不是那亡君带着国师路过此地,国师亲自布的阵?” “听闻国师年过百岁,法力通天,”元宝忽觉树林变的阴森森,“惹过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遭天谴。” 赵济伸手拂过野草,定声道:“就算有此才能,他也是死在了侍候君主的手上,何况传闻未必是真。” 听他这么一说,元宝放下环抱在胸前的胳膊,干笑了两声,暗道自己太胆小了些。 走出了一段距离,俩人来到了一处茂密的草地处。元宝不敢乱动,站在赵济的旁边握紧手中的鞭子。 风儿吹过,赵济站在原地一炷香的时间未动,直到一只大鸟从头顶飞过,赵济才挪动脚步,抽出箭朝着一处空地射去。 此山的土地掺杂着砂质,因此较为坚硬,赵济本就天生神力,何况这一箭用了十成的力气,可那箭只射进去了一半,另一半在微微的晃动,半响才恢复平静。 赵济思考了一番,又朝着不同的方向射了几箭,元宝不明所以,又不想打扰他,便站在原地观察四周的情况。 过了一会,赵济道:“跟紧我。”说着向一个方向走去,只是他并不是直着走,而是不停的变换方向。元宝抓紧鞭子,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紧紧跟在赵济的身后。 赵济小心翼翼的走到一处树下,这树比旁的细一些,长的却很是茂盛,弯下腰,赵济手上发力,竟硬生生的的树连根拔起。 饶是元宝知晓赵将军的厉害,也是一脸惊呆,直到赵济唤他挖土,他才缓过神来。 挖了半响,除了碰触几个已经腐朽的机关外,进行的很是顺利,挖到一个满是宝石镶嵌的小盒子之后,赵济才叫元宝停下,将盒子取出,然后将此地恢复原样,就连拔下来的树也埋了回去。 到家之后,元宝一脸兴奋的把玩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枚碧玉戒指 。赵济则是蹙着眉头写了密信,看着鸽子飞走,赵济陷入沉思。 “大哥,已经找到了,只待王爷派人连夜取走东西,我们也算完成了任务。”元宝感觉到很是放松,喜笑颜开道。 “但愿如此吧”赵济盯着天空上的乌云低声道,似是在回应元宝,也似在自言自语。 今年的雨水甚少,夏季的时候也没有下几场雨,好在武陵村挨着河,倒是解决了庄稼用水的问题。瞧着天边厚厚的云朵,料定这场雨应当是小不了,今夜怕是不能赏月了。 顾年年将手里的月饼放在盘子中,摆放好后朝着王氏那屋道:“娘,我去给隔壁送月饼了。” “去吧,早些回来。” 出了屋门便能感觉到冷了,风也大了许多,额头的碎发贴在脸上,让人莫名的觉得有些粘腻。 叩响隔壁的大门,元宝将顾年年迎了进去。“顾姑娘,我来拿吧。”说着接过盘子,又瞥见她手里还有一本书,元宝道:“这书……” “是送给赵公子的,”顾年年在门口踌躇了一会,还是跟着元宝进了院子,感谢的话还是要当面说比较好。 待进了屋,顾年年被屋内精简大气的布局惊呆了,她之前来过,明明还是那些家具物件,怎么现在变得这般让人瞧着舒适。 未等她细看,赵济从旁边的屋子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墨色的袍子,衬的他面色极好,若是有那不认识他的定会将他看做是书生。 元宝站在旁边却是略感诧异,明明刚才还是穿着青色劲装来着。 他一出来,顾年年顿感紧张,说来赵济是个好邻居,对自家非常照顾,而且也曾救过她和村里的人,是个好人。 可是每次一见他,顾年年便觉得腿软,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他浑身是血的模样。 “顾姑娘坐。”他清朗的声音传来,顾年年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站了起来。 朝着赵济笑笑,顾年年低声道:“那日山中多亏了赵公子,这是我誊抄的书籍,还算有趣,里面还有一些插图,想来能让赵公子做打发时间用的东西。” 俩人离的有些远,顾年年脸上挂着笑朝赵济走去,要将书籍递给他。赵济方才是要坐下的,可他瞧着小姑娘勉强的笑容,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的,瞧着都要哭出来似的,他便站在那没动。 想到了那日的小兔子,被陷阱所伤,他将兔子救出来,傻兔子都不知道跑,只瞪着水润的眼睛瞧着她,可不是就如同她现在这般。 “多谢顾姑娘了。”赵济上前接过书籍又快速的退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宝:难不成因着那日赵将军就是穿着满是鲜血的青色衣裳? 顾年年:是的,如烟花般绽放 赵济嘴角噙笑,目光宠溺:还是年年文采好。 -- 第27页 元宝:?(⊙_⊙)? 第17章 去摘梨子 坐下之后瞧见小姑娘还呆站着,元宝上前倒茶,带着笑意缓和气氛氛,“顾姑娘送来的果茶味道甚好,喝着也清甜,我大哥还说呢,后院的果子都熟透了,姑娘若是有空可以来摘,做成果干也比掉落在地上好。” 有元宝在中间说话,顾年年方缓过神来,刚才她只觉得一阵清冽的草木香接近,片刻就没了,再抬眼赵济已经端坐在椅子上。 “好,好的。”小姑娘缓缓坐下,脸蛋微红,似那将熟未熟的果子一样。 喝了一碗茶水,和元宝说了两句话,顾年年便提出告辞,元宝出门送她,待回来的时候就见赵济在翻看那本书籍,唇角勾着。 “大哥,这是什么书,有意思吗?”元宝走近,作势要伸手翻看,赵济修长的手指微动,便将厚厚的书合上。 “之前买给你的书,好像说要十日内看完的,”狭长的眸子扫了元宝一眼,“今个是第九天。” 元宝登时不动了,讪笑道:“我去看看大门关好没。”说完一股风似的跑了出去。 回到家里的顾年年刚关上院门就见堂屋门大开着,贺凌盛正在和顾临逸说着话,见她回来,贺凌盛转头带着和煦的笑,好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顾年年没有察觉他这份心思,顾临逸可是看的分明,在府城安排的是两人一间房,贺凌盛温书看的太晚,中午补眠的时候还在梦中叫着“年年。” “贺大哥也清瘦了许多,”顾年年走进去在顾临逸旁边坐下,瞧着桌上已经倒好了茶水,她起身道:“我去取月饼,今年买的月饼很好吃。” “年年,不必麻烦,我坐坐便回去了。” “没事,就在我房里放着,贺大哥稍等,”说着顾年年已经进了屋。贺凌盛眼睛一直在顾年年的身上,好似要将她印在眸中一般,多日未见,相思之情聚集的越来越多,在见到她的时候显现把控不住表现出来。只是如今并不是好时机,忍耐到明年便好了。 没过一会,顾年年从屋内出来,手上端着一盘子月饼,“拿的芝麻馅,记得贺大哥和我哥一样都爱这口。” 贺凌盛唇角抑制不住的翘起,心里妥帖舒适犹如被一双温柔的手包裹,接过一块巴掌大的月饼,他轻声道:“年年,带了东西给你。” 顾年年正站在他旁边帮着倒茶水,倒好之后放下茶壶,脆生道:“贺大哥怎么又给我带礼物,多破费呀。”上次也是考试之后给顾年年带了一盒子精致糕点。 贺凌盛笑笑,“给你和小弟都带了,”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顾年年推脱,“我不是小孩子了,贺大哥,这我不能收。” “你没比我家小弟大多少,都是孩子,来,看看喜不喜欢。” 顾年年救助似的看向顾临逸,顾临逸也跟着劝:“你和凌祥都有,收了吧。” 大哥都这样说了,顾年年无法,上前接过小盒子向贺凌盛道了谢。坐了一会,贺凌盛便走了,顾年年还包了几块月饼让他拿着给家人尝尝。 待贺凌盛走后,顾临逸歪在椅子上,笑着对妹妹道:“年年何不打开看看。” 顾年年娇声控诉,“大哥也不拦着些,贺大哥家里本就拮据,哪能让他花钱买东西呢。” 这可真不怪顾临逸不拦着,他拦了没拦住。想了想,顾临逸道:“不是什么太贵重的,要不然我肯定不让他买。” 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一小盒口脂,精致的花纹透着它昂贵的价格,顾年年弯弯的眉毛拧在一起,“这东西瞧着就贵。” “一份心意,你还是孩子,送你东西收着便好。”顾临逸没说,到了府城贺凌盛抽了个早上的空挡在街上给人写字,这才有了买东西的银子。 瞧着顾年年面色不虞,顾临逸小心问道:“可是不喜?” 哪个姑娘不爱俏呢,这种胭脂水粉的东西她也是喜欢的,就是怕贺凌盛花钱而已。 “大哥,近期你们用什么书复习呢,我给贺大哥抄一本,省的他买了。” “行,我一会给你拿一本,正巧他还说去买来着。” 乌云压顶,月亮躲在后面不出来。 元宝吃着月饼笑嘻嘻的道:“顾姑娘竟然还会抄书,不知道她字写的怎么样。” 赵济抬头往天上望了一眼,许是天气不好,让人变得烦躁,赵济扔下手里芝麻馅的月饼,拿起另一个花生馅料的吃了起来。 不是说不可以糟践粮食的吗,如今赵将军这是做什么?元宝定定的看,见赵济脸色不好,许是为了晚上的行动担忧,也是,天要降雨的话,上山肯定不便。 到了半夜,果然开始下着大雨,一队身影出现在翠微峰上,领头的身量极高,只见他动作迅速,三两步就跃出去很远,而身后的一队人都训练有素,一言不发的跟上。 雨下的很大,没想到翌日竟是个大晴天,许是今年太干旱,地上只微微潮湿,能看出下过雨的痕迹。 不用等到中午,便会将这点水汽晒没。顾年年将一家人的衣物洗了一遍,放在院里晾晒,王氏在院里将瓜切成片放在竹板上,等到冬日里便可泡水喝。 “年年,你一会收拾一下去隔壁摘点果子吧,我记得好像有一棵梨树,还有一颗柿子树,梨子应当成熟了。” -- 第28页 昨天她和王氏说了隔壁叫她们去摘果子,王氏想着哥俩若是不爱吃那果子就浪费了,往年那宅子没卖出去的时候,顾年年和春杏几个人还跳墙进去摘。 “摘点熟透的梨子回来,娘给你煮甜汤。” 顾年年垂下眸子,想说隔壁应当上山打猎去了,可是山里现在定然泥泞的很,路不好走不说还容易滑倒,猎户不会在这个时候上山,要去也要等到下午。 果然,未等她说话,隔壁传来劈柴的声音。顾年年便轻声道了声“好”。 回屋里换了便于攀登的长裤,顾年年跨着竹篮子敲响了隔壁的门。元宝汗淋淋的过来开门,顾年年说明了来意便被元宝领去了后院。 待元宝走后,顾年年重重吸了一口气,满鼻子香甜的果味才冲淡了汗味。许是就自己在后院,顾年年放松了许多,环顾了一圈发现后院也收拾的干净整洁,一条甬道直通后门,在她这侧是两棵果树,在另一侧则围着木栅栏,里面两匹高头大马在悠闲的吃着草。 顾年年见过骑马的人意气风发,英姿飒爽,可是自己从未骑过,不免对于马匹产生几分好奇。将篮子放在地上,顾年年伸手在矮枝头处摘了个梨子,个大饱满,香气诱人,满意的带着梨子朝着马匹走去。 赵济昨日回来的晚,因此才睡醒起来打算来到洗浴间沐浴,后头的窗户关着,他嫌闷热,便伸手将其推开。岂料刚推开一个小缝隙就见一个小姑娘正拿着梨子朝着马匹走去。 她今日穿着黄色的衣裳,乌黑的长发用一块同色的头巾包住,脸上带着些拘谨和小心,凝若白脂的小手捧着一个梨子。赵济不由得失笑,他的马儿只吃草料,旁的都不吃的。 小姑娘娇娇柔柔的走到离马儿三步远的地方,弯下身子轻轻将手中的梨子推了出去,圆圆的梨子就地滚了几圈便进了栅栏里面。赵济轻笑,只见元宝枣红色的骏马将梨子踢到了一旁,正好落在了毛皮油亮黑色马匹旁。 黑色马儿低头嗅了嗅,张嘴便将梨子咬在了嘴里。方才顾年年一下就注意到了枣红色的马,等到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匹黑色的骏马才真是好看。全身乌黑油亮没有一丝杂毛,四肢修长精壮,挪动的蹄子落在地上发出悦耳的声音,就连鬃毛都是顺滑无比。 顾年年欣喜的宛若孩童,又去树旁摘梨子喂马。她没注意到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子关上。 喂了两个梨子,顾年年便不再摘了,“没想到你爱吃梨子,你叫什么呀?” 马儿鼻孔出气,大大的眼睛看着她,长长的尾巴摆动了一下。 “我要去摘果子了,等会再来看你。”说完顾年年站起身子,朝着果树走去。待她走到树下,才发现之前放在墙边的梯子已经没了,抬头看看高大的树,顾年年不由得开始犯愁。 “顾姑娘,”元宝从前院走过来,腋下夹着一个梯子,走到树边将梯子放好,元宝道:“我帮姑娘摘吧。” “多谢元宝哥,我自己摘就好,你自去忙。”顾年年眼睛弯弯对着他道。 “那行,姑娘小心,要是有需要便叫我。” 等元宝走后,顾年年用手晃动梯子看是否结实,瞧着还算坚固,顾年年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上了一个阶。往年都是春杏上树,她在底下帮忙固定梯子,如今宅子卖了出去,她也不好再叫春杏过来了。 壮着胆子将在矮处的梨子摘了些,顾年年小心翼翼的走下了梯子,和马儿告别走去了前院。 院内元宝正在洗衣裳,顾年年往屋内扫了一眼没看见赵济的影子,也好,见到了反倒觉得不甚自在。 待顾年年走后,元宝进屋里取旁的衣裳,赵济叫住了他,抿了抿唇,赵济才道:“将床单被罩都洗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为何叫你元宝哥?” 元宝愣了愣神,“啊?” 第18章 贺家喜事 转眼就到了放榜的时候,十月初县城衙门派了人到武陵村里,喇叭唢呐吹吹打打,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眼看着队伍往村里去,站在院门处的顾年年心里一凉,莫不是哥哥没考中?回过头往门口瞧去,只见顾临逸面色苍白脸上带着勉强的笑,然后转身回了屋里。 王氏一脸担忧的跟着进屋劝解。 顾年年咬了咬红唇,不甘心的跟着队伍进了村。今年下场参加考试的只有贺大哥和自己的哥哥,队伍往村里走肯定是给贺家报喜去了。 听见动静的各家都跑出来凑热闹,街道上一时竟然都是人,顾年年需得贴着墙边才能走过去。 刘成业没出去,只站在自家院内往外看,瞧着街上的人大声的称赞贺家小子才华横溢,刘成业眼神一暗,若不是小时候出了那档子事情,他没脸再去学堂,只能在家自学,否则现在可能就是秀才了。 正看着,院门外闪过一个穿着杏色衣裙的姑娘,刘成业快走了几步推开门,那在梦里的身影已经混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顾年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到贺家门口,到的时候衙门的人正在敲锣,“恭喜贺家公子取得乡试亚元,未来可期啊!” “亚元是第几名啊?”有那不知道的村名问。 “害,这你就不懂了吧,肯定是前三名,要不能这么大阵仗吗?” “贺家老大从小就聪明,这般年纪中了举人可真是不得了。” -- 第29页 亚元,第二名。顾年年心里既高兴又心酸,高兴贺大哥考的这般好,心酸的是哥哥只能等待三年后的乡试了。 贺母早就备好了花生和糖块等过年才会买的东西,包了好大一包给衙门的差人,还给了一个小荷包,衙役悄悄颠了颠,咧嘴笑了,赞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出冒。 “今个是我家大小子的喜事,所以我们打算大办一场,等过几日大家都要赏脸来喝酒啊!”贺父满面红光扯着嗓子喊道。 贺凌盛站在人群中,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本就出众的俊朗外表更加的让人挪不开眼。村里有适龄女儿的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了。 村长接到消息也来了,周葶芳打扮的如一朵娇花般在后头跟着。 顾年年见众人涌上去和贺家人说话,便又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周葶芳往顾年年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又装作娇羞低下了头。 她三番五次的想接近赵济,可都无疾而终,想了想,赵济无非就是长的更俊些,可是贺凌盛既有貌又有才,还是爷爷心里的最佳人选,周葶芳最后还是决定选择贺凌盛。 贺家门口热闹着,回去的路上就显得有些清冷了。顾年年心情有些不好,低着头慢慢往回挪动。脑子里闪过顾临逸这些年为了科考受过的苦,顾年年不由得有些心疼。 那时候顾父刚走,学堂也关了,顾临逸就埋头将顾父所有的资料都看了一遍,看不懂再看,一遍遍的背诵学习之下,顾临逸考中了秀才。 后来为了家里能轻快些,便和贺凌盛将学堂又建起来了,俩人常在学堂里秉灯夜读。 喜欢的红缨枪也只能每日早上耍一会,多少次顾年年都看见他摸着红缨枪沉默。顾年年想,若是不读书,她的大哥大约会去从军吧。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顾姑娘,”有人叫她,顾年年抬起头,见赵济立在他家门口站着,旁边放着水桶。 自从八月之后就常常能见到赵济,他好似很少上山了,总是能听见他劈柴或者练武的声音,而且顾临逸时常去找他聊天,俩人相处的非常好。 赵济本是出去挑水的,见顾年年神情沮丧,他才忍不住叫她一声,可是叫住人之后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愣了一瞬,赵济道:“上次你送我的书很好看,字迹行云流水,上面的插图也很精致,栩栩如生。” 顾年年怔愣片刻,他,他这是在夸自己誊抄的书好看吗?脸上微热,顾年年垂下眼帘,竟然觉得赵济没那么吓人了。 “谢谢赵公子,改日我再给你送一本,家里还有事,我先进去了。”顾年年和赵济又说了一句话,便回家准备安慰顾临逸去了。赵济拎起水桶,狭长的眸子望向远处走过来的官差,转身回院子关上了门。 顾年年进屋之后见顾临逸在喝甜汤,是用隔壁的梨子和冰糖一起煮的,清火润喉。王氏在旁边正低声说着什么。 “娘,我真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可三年后再考嘛。”顾临逸好似真的缓过来了,还能笑的出来。 “大哥,”顾年年走过去坐在了俩人旁边,没提科考的事情,只道想出去散心,“明个能陪我进县城吗,我想逛逛。” 往日都是和春杏一起去,顾临逸哪里不知道妹妹是在开解自己呢。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好像往日里那个极其有活力的顾家长子又回来了。 气氛变得愉悦,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吃甜汤。 忽闻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男子粗着嗓子喊:“顾临逸是在这家吗?” 三人面面相觑,王氏眼眶都激动地发红,“难不成是……” 未等她说完,顾临逸早就蹿起来朝外面跑去,一颗心脏怦怦直跳,待开了院门,衙门的差人又问了一句,“可是顾临逸的家?” “是是是,”顾临逸面色激动,连连点头,生怕答应的慢了人就走了。 “恭喜顾公子,此次乡试高中经魁!”衙差抱拳恭喜,身后的其他差人开始敲锣打鼓,一时间好不热闹,让顾临逸失了神。 自己真的考中了,而且是第三名! 直到顾年年和王氏上前发喜庆的吃食,顾临逸才真正确定了这不是做梦。 “娘,我中举了!” “大哥,你中举了!”顾年年眼睛亮晶晶的,眼尾有些发红,就连说话都是颤音,而王氏早就背过身去抹眼泪。 顾家门口被村里人围住,都在说着喜庆的话,还有刚才在贺家那看见村长带着孙女进了贺家的屋内,自觉攀姻缘无望的,便将眼睛放在了顾家。 要说顾父活着的时候,顾家在村里就算是数一数二的,虽不甚富裕,但是地位极高。 后来顾父走了,家里就剩下一个女人带着俩个孩子,还搬到了村口处,因此和村里的人联系便少了。之前顾临逸考中秀才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村里有几个秀才,可是如今中了举人可就不一样了,以后是要当官老爷的! 不止他们有搭亲家的想法,隔了好几个村的人也有。两日之后,顾家办酒席庆祝顾临逸中举,屋里院子里都摆满了桌子,就连旁边的稻谷场也放了几桌,和顾家交好的人家以及想和他家交好的都来了。 酒过三巡,吃饱喝足之后村民收拾收拾便回家了,只剩下顾家人在院内收拾桌子。 “娘,您进屋歇着,一早就起来做了这许多吃食,小心您的腰。”顾年年擦擦手,推着王氏往屋里去。 -- 第30页 “这有我和大哥就成了,”将王氏推进屋里,顾年年和顾临逸接着收拾。 “是临逸和年年吗?”一道女声传来。 顾年年抬头望去,见院门口处站着一对穿着粗布衣裳的夫妇,带着一个和顾年I年差不多年岁的小姑娘。 想了一会,顾年年才忆起来,来人是舅舅舅母一家。在几年前,舅舅和舅母时常来看望他们,顾年年起初还觉得亲人甚好,后来亲眼见到母亲将人赶了出去,然后失声痛哭,顾年年才知道舅舅和舅母是来劝母亲扔下孩子改嫁的。 自那以后,两家就断了来往,最困难的时候王氏日日夜夜的做着绣活也没求过他们接济。如今上门是做什么? “哎呀,舅舅和舅母来看望你们,也不知道来接一下,临逸,难不成要当官老爷就不认穷亲戚了?”不等顾家兄妹说话,来人自顾自说进了院子。 王玉珠无奈,朝着顾临逸和顾年年问好,“哥哥好,姐姐好。” 大咧咧的坐在院内的椅子上,舅母扫了一圈,见桌子上得东西都是吃剩的了,不免有些不快。“早上就出发往这赶,来了没饭吃不说还没水喝。” 走到她身边王玉珠拽了她母亲一下,舅母这才闭上嘴。顾年年气的一句话都不想和这家人说,顾临逸也是板着脸,冷声道:“舅舅,舅母,来这可是有事?” 舅舅瞪了顾临逸一眼,“这不是听说你中了举人,来祝贺的嘛,临逸啊,不是舅舅说你,这么大的事也不和家里人报个信,若不是我们村里和你同届的学生说,我都不知道。” 顾临逸扫了两手空空的三人,语气不善道:“那可真是难为舅舅空着手走了这许多的路,累坏了吧。” “你!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们家条件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谁说没有礼物,玉珠,去给你哥送去。”舅母从袖子里掏出五枚铜板,交给王玉珠,王玉珠满色尴尬,咬着唇接过钱就要递给顾临逸。 “多谢哥哥嫂子的好意了,”王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站在门口,眼里一片冷意。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好多西瓜,呱~ 第19章 一碟烤肉 见到王氏出来,夫妇俩站了起来,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妹妹,这不是怕临逸买文房四宝钱不够,来送点钱嘛。” “对对,还有就是想着许久未见来看看你,”夫妇俩一唱一和,王玉珠垂着头在旁边不吭声。 王氏走到院子中,面色冷淡,吩咐顾年年倒杯开水,叫顾临逸去厨房取了剩下的吃食。 舅舅家三人坐在一侧,王氏坐在一侧,顾家兄妹则是忙活着上菜。摆碗的时候,王玉珠害羞的对着顾年年道谢,眼睛却是频频往顾年年身上扫。 “妹妹啊,要我说你就得感谢当初我帮着你说话,才能嫁到顾家来,如今临逸也是举人老爷了,你就等着享福吧。”舅舅伸手就夹了一筷子猪肘,大口大口吃起来。 王氏冷哼一声,“提亲需得五两银子也是你帮着提的吧,而且那银子可都是让你花了。” 舅舅一噎,假装咳嗽几声,舅母在旁边瞪了丈夫一眼,真是说话说不到点子上。她接话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这次来就是祝贺临逸,还有就是临逸眼看着就十八岁,像他这个年纪应该订婚了。” 顾临逸看终于说到了今日的目的,原来是想插手自己的婚事,不由得从心底窜起一股火来,他刚想说话,顾年年拉住了他,微微摇摇头。 王氏终是保持不了风度了,她本想着今个是孩子的喜事,不想闹得太僵,何况传出去对于孩子的名声不好,可是实在是欺人太甚! “嫂子真是辛苦,你家大小子可是定亲了?怎么就操心我家临逸了。” 听到王氏提自家老大,两口子面色一僵,自家老大比顾临逸还长两岁,可是连五分都赶不上,如今更是惹下了巨额赌债,他们俩上门就是想让顾临逸娶了债主的女儿,这样就能放他们家一马。 “哎呀,这不是有什么好事都想着自家人,我们村里老李家有个姑娘,性子是极好的,而且他们家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光是田地就有几百亩,临逸要是和李家结了亲,往后妹妹就当夫人享福了。” “我家老大定亲了,要不然就撮合他们了。”舅母扯着嗓子说了一通,见王氏一直不吭声,她在桌子底下踢了正在胡吃海喝的丈夫一下。 “是啊,妹妹,”舅舅嘴边都是油,看的顾年年直皱眉。 “李家是门好亲事,只要临逸当上门……哎呦,”脚被人踩了一下,没继续说下去。 可是顾年年却是听得分明了,这是想让大哥去别人家当上门女婿。王氏更是火大,“天不早了,哥哥嫂子早点往回赶吧,临逸,送你舅舅一家出村子。” 顾临逸早就憋着一肚子气,得了吩咐之后毫不顾忌,一手一个将二人拽起来扔到了院外,王玉珠吓得小跑着跟了出去。 直至路上看不见三人的身影,顾临逸才赶回了家。 被武力赶出来的一家三口敢怒不敢言,直到走出好远,舅母才往地上呸了一声,“就是个莽夫,还举人呢,没家教。” “对了玉珠,这顾临逸不肯娶李家的姑娘,这可怎么办啊,怎么救你哥,”舅舅看向女儿。 此刻王玉珠已经不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她抬着下巴一脸的轻蔑,这次去只是探探情况罢了,她有更好的法子。 -- 第31页 那顾年年冰肌玉骨,貌若天仙,这可是比顾临逸还值钱的,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姑娘家更好下手。 “爹,娘,你们听我说……” 顾家遇到糟心的事儿,贺家也是一片愁云。贺母冷着脸坐在床边,贺父坐在门口的椅子上,面带不满。 “要我说,凌盛和葶芳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还坚持什么呢?”贺父扔嘴里一个花生,边嚼边说。 “你不是不知道,咱家小子一直属意顾家那丫头,你怎么还能应下这婚事。”贺母气的要死,之前村长带着周葶芳来,摆明了就是想当亲家,她倒是一直没松口,就说等孩子进京赶考回来之后再说。 然而摆酒席的时候,自己家这个喝多了,当着众人的面同意了婚事,只待明年夏天成婚。 俩人争执不下的时候贺凌盛进了屋,往日里他都是一副和煦的模样,脸上总是挂着笑,可是今日他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爹,娘,与周家的婚事只是口头上,不若咱们家登门赔礼道歉,想来村长伯伯大度,定不会同咱们计较的。” 晚上的时候,元宝来到顾家邀请众人去吃烤肉,王氏正为白天的事情生气,便让顾临逸兄妹过去。 其实顾年年也想在家的,顾临逸却是非要拽着她,让她尝尝美味。无法,顾年年取了些糕点带着一起去了。 刚进到院子,便能闻到阵阵的烟火气,烟雾缭绕之中只见赵济穿着墨色的衣裳端坐在桌旁,骨节分明的大手正在切肉。 见顾年年来了,赵济放下匕首,用旁边的水盆洗净手,喊元宝过来切,他则是迎着顾家兄妹坐在了炭火旁。 和顾临逸交谈的时候,狭长的眸子扫过小姑娘,见她呆呆的看着火堆,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纤细凝白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衣袖。 十月的天气微凉,一阵风吹过便让人冷的一哆嗦。赵济不动声色将火堆朝着小姑娘的方向拢了拢。 “恭喜顾兄,高中举人,”赵济再一次朝着顾临逸道喜。 “多谢赵兄,”顾临逸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说来还要感谢赵兄在我不在的日子帮忙照顾家里。” 俩人相谈甚欢,从科考聊到了朝廷局势。冷静过后的顾年年摇摇头,将血腥的画面赶出脑子,这才觉得全身不那么凉了。 元宝过来将串好的肉架在火上烤制,没过一会,大块的肉变得金黄,撒上调料之后香气扑鼻。 接过片好的肉,顾年年垂下眸子小口吃着。入口之后是绵软的香,还有着微微的汁水。 夜深了,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拉长了几人的影子。木柴噼啪一声,燃起小小的火苗。赵济坐在顾年年的正对面,他抬眼望去,见小姑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红唇,湿漉漉的杏眼直勾勾的盯着火上正在烤的肉。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小姑娘往这边看过来,在火堆的烘烤下瓷白的脸上微微带着红晕。 赵济喉咙微动,垂下眼帘,低头将烤肉翻了个面,修长的手指摆弄着烤肉的架子,而顾年年的眼睛也落在了他的手上。 许是因为习武的关系,他的指腹上能清楚的看见薄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顾年年看着看着又想到了进院子时便是这双手在切着生肉,脑子里便不由得想象到了许多血腥的画面。 顾临逸递过来刚烤好的肉,顾年年却突然没了食欲,摇摇头示意自己吃饱了。 元宝本来在低头吃着,忽觉赵济看了他一眼,下巴朝着后院扬了扬。元宝会意,放下碟子走了。 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个黄的发红的大柿子,用水清洗过后都给了顾年年。 柿子散发着成熟的香气,顾年年接过朝着元宝笑了一下,脆生道:“谢谢元宝哥。” 小姑娘杏眼弯弯,细腻白净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元宝慌乱的挠挠头,低声道不用谢,然后便走到火堆旁烤肉去了。 赵济看在眼里,面无表情的仰头将满杯果子酒一饮而尽。 一顿饭吃罢,顾家兄妹告辞归家。 顾临逸明年年初需得下场考试,这次考试至关重要,因此学堂的课也停了,每日里早出晚归。 村子里正是农忙的时候,顾家旁边的晒谷场白日里总是有人劳作,王氏在院里晒豆角干的时候便听到妇人们在唠家常。 “哎,你听说没,老周家那姑娘前几天在家上吊了!” “啊?不能吧,我昨个还看见周葶芳拎着篮子进城呢。” “刚把绳子系上,就被人救下了,听说是因为贺家上门说不想定亲,那姑娘也是刚烈,觉得脸上无光便想上吊自尽,还好被人救下来了。” “那后来呢?” “能怎么办,一条人命呐,何况俩家也算合适,说是就等贺家大小子进京赶考回来便成婚。” 王氏拿着簸箕呆愣住,怪不得这些日子不见贺凌盛来自家,原来是这天大的事!可是他定亲了,自己的年年怎么办? 王氏一时没了主意。 转头瞧见女儿从屋里出来专心的干活,王氏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息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好想吃烤肉,呲溜~ 赵济:你,安排,懂? 第20章 一条束带 一晃便冬至了,武陵村下起了第一场雪,顾年年将三只小兔子挪到了新搭建好的棚子里,喂了些地窖里面存的白菜。 -- 第32页 眼看着风雪变大,王氏出来拎着食盒打算给在学堂看书的顾临逸送饭,顾年年瞧见便拦下母亲,“娘,我去吧。” “也好,那你回屋换件厚袄子。” 到了学堂,顾年年不免有些心疼,已经寒冷的季节了,家里还能烧炭盆,然而顾临逸心疼钱,只在屋内拢了一小堆火,进屋便见二人围着火堆放了两张桌子。 “大哥,下午我给你送些炭过来吧。”顾年年将食盒放下,心疼道。 顾临逸灿烂一笑,“这样挺好的,还能烤红薯,”说着果真从火堆的边缘翻出几个已经烤好的红薯。 二人说话的时候,在旁边的贺凌盛面色青白变换,自从被迫和周家订亲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顾年年,他怕自己忍不住想和她说,这不是他自愿的。 眼睛往顾年年身上扫了一下,小姑娘穿的很多,但是白净的小脸还是被冻的红红的,宛若熟透的苹果。 许是和顾临逸说完了,顾年年才笑盈盈的对着贺凌盛道,“恭喜贺大哥定亲了。” 之前一直没见到贺凌盛,故而没机会道喜。 见贺凌盛好似冻着了,嘴角扯起一个笑,没说什么。顾年年不甚在意,春闱将近,学子们心情都有些急躁,都在闷头学习。吃食也送到了,顾年年便准备回家。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门外周葶芳阴阳怪气的进来。 采取一些手段和贺家定下明年秋天成婚,周葶芳对于贺凌盛还算满意,人长得不错,还有才华。就算春闱失利,她以后也是举人娘子,可比嫁给猎户强多了。 本想着培养一下感情,周葶芳多次放下女儿家的娇羞,主动靠近贺凌盛,然而他却一副冷冷的样子,着实气人。周葶芳不由得想到,就是顾年年这个小蹄子勾着他,这不,正巧让她碰个现行! “你来干什么来了?”周葶芳上下打量顾年年,带着审视的味道。 顾年年却是一脸的坦然,“自然是给我大哥送吃食,”说完回过头,“大哥,我先走了。” 走到门口处,却被周葶芳拦住。周葶芳眼里的嫉妒之火烧了起来,同样是穿着厚厚的衣裳,为何顾年年依然能看出来身段,细腰盈盈,摇摇摆摆的。 可真是狐狸精,不要脸! 这般想着,周葶芳便觉得顾年年是故意来此,借着给顾临逸送吃食,实则来勾搭贺凌盛。她气的大步走到桌前,翻开了食盒,果然吃食都是两份的。 “顾年年,谁用你来给送饭!”周葶芳气极,越发觉得自己委屈,“他现在是订婚的人,自有我这个未婚妻来送,用不着你假好心!” 这番话说得顾年年一脸的不解,今个是第一次来送饭,食盒是直接从王氏手里接过来的,她都没看。何况来给顾临逸送东西,怎么好只准备一份,自然是要带贺凌盛那一份了。 “你误会了,我是……”未等顾年年解释,顾临逸打断了她。 拿上已经晾了一会的红薯,顾临逸朝着贺凌盛瞥了一眼,“凌盛,我送年年出去。” 说着拽着顾年年走了。 出了门,顾年年不解,顾临逸道:“那是他们自家的事,最好他们自己解决,来,年年,将这几个红薯带回去和娘一起吃,很是香甜。” 顾年年都不明白为何周葶芳发火,想来大哥说的对,跟她也无甚关系,接过红薯,顾年年往家走去。 顾临逸站在外面目送她,没过一会,见周葶芳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着带来的食盒。就在两人错肩走过的时候,顾临逸冷声提醒道:“贺兄和周家婚事我们顾家没兴趣,还望姑娘自重。” 说完甩着袖子进屋。 周葶芳一跺脚,气的眼泪流了出来。方才在屋里的时候贺凌盛斥责了她不该为难顾年年,俩人的婚事定下,便没了旁人的事儿。然后顾临逸又说了这番警告她的话。 为何一个两个的都护着顾年年,明明就是她做错了! 周葶芳红着眼睛往家走,风吹来,沾了泪水的脸就觉得生疼。正低头擦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双女子的鞋,周葶芳抬头,怔愣住,“你是?” 入冬之后,赵济就鲜少进山打猎了,和王爷那边最后一次传信的内容只有四个字:按兵不动。 有了之前的那批财宝,训练士兵的军饷便能跟上了,想来今年冬天边关的将士们能穿的暖和一些。 听闻京城里,太子向皇上进献了一位道士,可窥得天机,可炼得仙丹。才入宫三个月,便已经挑了一百名少女,日夜不停的跳舞,取出的香汗入药炼丹,不过几日,少女力竭而死的已有数名。 有官员上书奏表停了此荒谬之事,却因丹药有奇效而被压下。后来皇上更是罢了继续进言的几名朝廷命官,而且奉此道士为国师。 赵济狭长的眸子望向窗外,天上的云朵厚厚的积着,且有越来越阴的趋势,赵济眼里的墨色也越来越浓,快要变天了。 咚咚几下敲门声,打断了赵济的思绪,元宝正在院里练武,便去开了门。 小姑娘脸蛋红红,笑盈盈的端着一大盆的菜,元宝接过,还邀请她进来坐会。顾年年推脱家里有事,便走了。 元宝进来之后打开盖子,瞧着里面炖的是香喷喷的鸡肉,不由得咽口水,“顾婶子做饭真好吃。” 赵济面无表情,走到桌子旁开始练字,写着写着,赵济挑了挑眉,拿出旁边的一本书籍翻开看了一眼。 -- 第33页 果然是字迹越来越像了。 连着下了几日的小雪,待雪停了,顾年年和春杏一起坐着牛车进城。此次去城里的村民众多,还有自己家有牛车顺带着载了几人,大家多是置办年货。 周葶芳也去了,只不过坐的是另一辆车。 到了县城,春杏搓搓手,先拽着顾年年去了布行,腊月二十便要和虎子成亲,嫁衣都绣好了,但是配套的盖头春杏觉得不够红,想着再挑一块布料做。 “听说他挑了八担的彩礼去你家?”顾年年笑着问春杏。 过礼的时候人太多,顾年年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后来春杏又忙,因此一直没说上话。这是俩人入冬之后第一次出来县城。 “嗯,”春杏难得害羞,入冬之后皮肤也白净了许多,此刻红着脸的模样很是可人。 “之前说好是六担的,不知道他抽的什么风。”春杏边挑布料边抱怨,虽这样说,可是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之前村里富户订婚过礼的时候,才是八担,虎子如今过八担让春杏家看出来了对春杏的重视,那几日春杏爹满面荣光。 其实虎子是准备六担的,他心里一直忐忑不知道春杏的想法,后来实在忍不住找春杏问了,这才知道都是误会。 虎子一高兴,进山里打了许多的猎物,换了银钱又多添了两担。虎子爹娘虽觉得有些多了,但是看着儿子乐意,便跟着也欢喜起来。 春杏越发觉得婚事甚好,对于嫁人那天也是越发的期待,连带着看盖头的标准也高了起来,这才来买新的布料。 挑好之后二人出了布行,去了书肆。就在俩人要走出去的时候,碰见了周葶芳。 掀开帘子的周葶芳顿了一下,然后当没看见似的直接找老板娘挑书籍。顾年年觉得她变得越发奇怪,也不想理她,和春杏挎着胳膊走了。 在她们走后,老板娘找到了她要的书,“姑娘要是送人的话这本最好不过了,是誊抄本,字迹内容都清晰,价格还便宜。” “包了吧。” 家里的年货早就置办好了,其实也没买太多的东西,赵济时常会送来猎的东西,因此肉食只买了猪肉,还有些许能存贮的菜类。 这次来领了工钱,顾年年想给家人买点东西。 逛了一圈之后,给王氏买了一盒玉容膏,给顾临逸买了一块上好的墨。想了想,顾年年又回到布行买了两条同样花纹款式的束带。 这束带极长,一条可裁剪成两条。 春杏哎呦一声,好奇的问道:“买这个做什么,这不是武夫绑住袖子用的吗?” “这是给你哥买的吧” 顾年年垂下眼帘,轻轻的“嗯”了一声。 冬日里天黑的早,因此晌午就要往回赶了。 等到了武陵村已然是黄昏,周葶芳在学堂附近下的车,趁着屋内人不在,偷偷的将新买的书籍放在贺凌盛的桌子上。 忽地听见外面有动静,周葶芳笑着出去躲在了墙角。 贺凌盛和顾临逸进了屋,见桌子上有本书,打开之后赫然是顾年年的字迹。压下心底的欢喜,贺凌盛问顾临逸怎么回事。 顾临逸以为是之前顾年年提过的给贺凌盛抄书表示感谢,便说了。 其不知,在听闻贺凌盛订婚之后,王氏没让顾年年送抄好的书。而躲在外面的周葶芳则是笑意僵住,恨意涌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收藏哟,耐你们 第21章 与人私奔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 屋里烧着暖和的炭盆,王氏在低头做着绣活,平日里看不出来,等到入冬之后拿出去年的衣裳,却是发现顾年年身量长高了些。 王氏手里拿着的便是给顾年年新做的衣裳,还差领口处就完成了,旁边的筐子里则是放的男子的衣衫。 “娘,大哥真的不能在家过除夕了吗?”顾年年在书本中抬头问道。 “京城离的太远,路上就要一个多月的功夫,何况到了之后还要适应环境,总归还是要早些去的好。”说着低头咬断了长线,“来,试试怎么样?” 顾年年起身,将身上的外袄脱掉,才接过衣裳穿在了身上。为了应过年的气氛,王氏特意挑了烟青色的布料,小姑娘就要穿些颜色亮丽的才好。 “我的年年真好看。” 小姑娘脸微圆,带着些许孩童的稚气,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清澈见底,小巧精致的鼻子下,嫣红的嘴唇带着笑意。 听到王氏的夸赞,顾年年笑眼弯弯,“是娘的手艺好,衣裳做的这般好看。” “等到过几日春杏成亲的时候再穿。”脱下衣裳轻轻的叠好。 此时快到晌午,自从上次学堂送饭的事情之后,顾临逸就每日回家用饭,也省的路上冷冻着妹妹。 “我看看豆子泡好了没,一会煮腊八粥喝。” 今个是腊八了,还有十二天便是春杏的好日子,顾年年绞尽脑汁想了许久,终于是想出来要送最好朋友的贺礼。 春杏爱美,最是喜欢胭脂水粉这类东西,顾年年早就偷着买了好几盒,但是都是挑着盒子最精简的没有花纹的。 挽起袖子,顾年年潜下心来开始作画。在纸上作画许是不难,但是胭脂盒并不是平面,且画错之后没法找补,因此难度很大,顾年年也是在纸上画好样子,练习了很多遍才敢上手。 -- 第34页 画好一盒之后,顾年年抬手擦擦脸上的汗,就在这时候,院子外有人说话。 侧耳听了一下好像是赵济和元宝的声音,放下笔,用帕子擦净手,顾年年走了出去。 顾家的院落都是用土胚子垒的,高度差不多到顾年年的额头,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赵济,他身量高,院墙差不多到他的肩膀处。 他总是穿着深色的衣裳,今日也是。墨色的袄子在他的身上一点都不臃肿,棱角分明的脸庞更加的俊朗。 往厨房瞧了一眼,没看见王氏,许是出去串门了。 顾年年快走几步,打开院门。见俩人手上都拿着猎物,这是又上山了。赵济扫了一眼顾年年单薄的衣裳,风儿刮过,小姑娘明显哆嗦了一下。 “顾姑娘,这是给家里拿的。”元宝适时的开口。 顾年年想起来,早上大哥走的时候顺便去隔壁邀请一起吃晌午饭。隔壁总是送东西,自家不好意思,王氏便时常送些自己做的吃食,还有被子,棉鞋等物。 进了院子先将东西放到了厨房,邀请二人进堂屋坐着。这是第一次赵济上门,家里只有自己在。上了一壶茶水之后,顾年年有些拘谨的坐在炭盆旁边拨弄着火。 马上就是做饭的时候了,娘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赵济饮了一小口茶水,目光落到了小姑娘的侧脸上,只见在靠近耳边的地方有一道浅绿色的痕迹,小姑娘的皮肤白皙,因此这道绿痕分外显眼。 赵济唇角勾了一下。 元宝暖和过来之后和顾年年说话,因着看着的是另一侧,所以并未发现。顾年年在聊天的时候一直注意着赵济,见他垂着眼帘笑了一下,顾年年还在想他笑什么呢。 这个答案在她回屋取东西,顺带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了。脸顿时热了起来,难不成他一直看着自己邋遢的样子然后偷笑? 饭桌上顾年年一直红着脸安静的吃着,惹的顾临逸还以为她被冻着了。 没过几日,便是春杏和虎子大喜的日子。 天刚亮,顾年年便洗漱一番赶往春杏家。到了之后春杏正在梳妆,村里姑娘嫁人,一般都是母亲帮着梳头,上妆等。 春杏家离虎子家不过一条街,没走几步就到了,因此春杏刚开始的时候并不觉得悲伤,直到最后被虎子抱着坐上了毛驴,春杏娘流着泪嘱咐几句,春杏也跟着哭了起来。 后来还是春杏爹说了几句话才劝住娘俩,虎子在旁边再三承诺会对春杏好,这才牵着毛驴带着新娘走了。 按照习俗,绕着村里走了一圈才回到新郎官家拜堂,顾年年作为娘家人,则是直接去虎子家等着吃酒。 一顿饭吃罢,王氏去相熟的妇人家聊天,顾年年则是和顾临逸在学堂分开往家走去。 刚到家还未坐稳,来客人了。 王玉珠带着一篮子年货上门,一脸的愧疚,她柔声道:“年年,我爹娘不会说话,我特地来就是替他们道歉,希望姑母不要怪他们。” 说着视线还转了一圈,“姑母不在家吗?” “出去了,”想起那日的事情顾年年心里是有气的,可是又一想王玉珠什么都没说,又诚心来道歉,不能把气撒在她身上。 因此小姐俩还说了一会话,最后王玉珠说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顾年年自然是要送的,王玉珠便拉着顾年年的手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离村口远了。 王氏拿着新花样,准备往家走,路过虎子家的时候,还有许多村民从屋里进进出出。现在是冬天,不比夏日,因此在屋里摆的流水席,吃完一桌席面,收拾好之后未吃的客人再来吃。 王氏几人坐的娘家席,因此是第一波吃完的。 就在她要走过虎子家的时候,周葶芳面色苍白,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见到王氏之后,周葶芳哇的一声大哭,吸引了许多路上人的目光。 “顾婶子,你快去看看吧,年年,年年她……” “年年怎么了?”王氏不免焦急起来。 “我看见年年和一个男人走了,”见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周葶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可情况紧急,她也只能实话实说。 “好像是要私奔,已经走出村里了!” 王氏面色一白,手上的绣样差点掉在了地上。她颤抖着嘴唇,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莫要胡说,”王氏反应过来之后大声斥责,街上这么多人看着,周葶芳却不知避讳,大声的说这件事,本就很蹊跷。 顾不上旁人的目光,王氏急匆匆的往家走,还叫上了在学堂的顾临逸。俩人先是赶到了家里,果然家里无人,且桌子上有两杯茶水,还有一篮子年货并几块碎银子。 王氏依然不信,顾年年平日里根本没接触过外男,能和谁私奔,何况她的年年最是守礼,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顾临逸非常镇定,瞧着院外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村民,如今想要挽回妹妹的声誉,只能先找到妹妹了。 “娘,你回村子里找人帮忙挨家问问,我出村子去找。” 有好事的村民也有真心帮忙的,十多个跟在顾临逸的身后一起走。顾临逸只觉得此事就是周葶芳想要陷害人,往妹妹身上泼脏水罢了。 往外界的路上都是脚印,辨别不出什么,顾临逸只能沿着路走,可往前白茫茫的一片,哪有人影。 -- 第35页 混在人群里的周葶芳眼珠转了转,小声的引导道,“路边农地里的小窝棚,兴许在里面歇脚也说不定。” 顾临逸回头,眼神如利剑般看着她,周葶芳头皮一麻,赶紧低下头。 “周姑娘,你说的每句话都咬定了我妹妹和人私奔,你可有证据?!” “我,我看见她和别人走的,还挽着胳膊。”周葶芳低着头道。 “这都是你自己的一面之词,兴许看错了人,信口胡诌!” “你什么意思?”周葶芳不服气的抬头。 顾临逸早就失去了耐心,冷冷的道:“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贺凌盛之前回家换衣裳去了,因此来晚了一步,见俩人吵了起来,贺凌盛上前拍了拍顾临逸的胳膊,“我相信年年,如今是找到人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周葶芳看贺凌盛不帮着自己说话,委屈的眼眶发红。同时袖子下的手指攥紧,想到了之前王玉珠同自己商量的计划。 那次从学堂出来之后王玉珠拦住了她,让她帮忙在春杏成亲这天拦住王氏别让她回家就成,她会带走顾年年。 周葶芳在那天之后改了主意,要求先毁了顾年年的清白才行,王玉珠就是想让顾年年卖个好价钱,要是清白没了就不值钱了。 可是周葶芳坚持,王玉珠便想着要是直接走肯定会被追上,不如照着她说的,在农田旁的窝棚里先成事,然后便能理所当然的带走顾年年了。 顾临逸往农田边走,忽然,他脚步一顿,窝棚里传出女子娇柔的声音,让他不由得面色发白。 更让他震惊的是,地上的积雪旁,有一面巴掌大的镜子,正是送给顾年年的那面。 第22章 冷水洗澡 跟来的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顾临逸越走越慢,就是迟迟不敢站在门口,如此作态,自然会有人觉得里面是顾年年。 贺凌盛见过那面镜子,自然也是认出来了。漫天的雪花,迷了他的眼,贺凌盛只觉得心里疼的厉害,却依然坚定年年不是这种人。 已经站在了门前,顾临逸心里忐忑,这时候他才清醒过来。他自然知道妹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可万一妹妹是被什么下作手段控制了,就等着众人开门被发现,从而毁了她的名声。 不行,不可以开门。 就在顾临逸转身打算和众人说话的时候,一道人影忽地冲了过来,顾临逸都没来得及拦住,门就被撞开了。 屋内是用稻草铺的简易床,床榻之上两道人影抱在一起,女子背对着门,只能看出妖娆的身段。周葶芳瘫坐在地上,看了一眼便转头朝着屋外的人道:“看吧,我没骗你们。” 周葶芳心里狂喜,嘴角差点压不住要翘起来。 然而,想象中顾年年被唾弃的场面没有来,反倒是有一个瘦弱的妇人嚎了一嗓子,“我的儿啊!” 顾临逸冷眼看着周葶芳,“麻烦周姑娘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那是谁。” 周葶芳愣住,能是谁,就是顾年年啊。 她转头,此时满面潮红的男子已经被那妇人拉开,女子摊倒在床上,眼神迷离香肩半露,已经被咬肿的嘴唇嘤咛着什么。 “王玉珠!”周葶芳睁大眼睛喊了出来,说完之后才觉得失言,赶紧起来打算逃离这里。 “等等,”顾临逸拦住了她,“你口口声声说屋里的人是我妹妹,可现在显而易见,你在说谎,同时,你竟然认得屋里的人。” “周葶芳,你好狠毒的心!”事已至此,顾临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没想到里面的人是王玉珠。 “是啊,就是她跑村里大吼大叫,往顾家丫头身上泼脏水。” “啧啧,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能什么心,还是嫉妒顾家丫头长得比她好看。” 村里人最是淳朴,都痛恨这类耍阴谋诡计的人,哪怕她爷爷是村长,村民也要说两句公道话。 周葶芳脑子都是懵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捂着耳朵泪流满面的往村里跑。 到底身上还有着婚约,贺凌盛向着顾临逸抱拳,“定会给顾家一个交代。”说完就去追周葶芳。 屋里年轻的男女都昏睡过去,只那妇人在旁边抹着眼泪。顾临逸认识这个妇人,她自己住在村里,平日就靠种着一亩三分地过活。据说她有个儿子,早年的时候进县城里打杂,后来再没回来过。 想来躺在那的便是他儿子了,可是,顾临逸目光落在王玉珠的身上,她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王玉珠已经被妇人穿好了衣裳,但是还没醒。虽然顾临逸很是烦这家人,可是毕竟有亲戚关系在,还是要处理的。 “顾兄,”身后元宝远远的便喊他,“顾婶子叫我来告诉你一声,顾姑娘在家呢。” 顾临逸面露喜色,而身边的村民也都看完了整场闹剧,知道顾年年是清白的,便安慰顾临逸,顺便指责了几声周葶芳,各自回家了。 顾家,顾年年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王氏在她身边用凉帕子放在她的额头。见小姑娘鸦羽似的睫毛轻轻颤动,似要转醒,王氏忙抹掉脸上的泪,小声的呼唤她的名字。 “年年,别怕,娘在。” 晚上的时候,顾临逸回来了,看过顾年年之后将王氏叫到一旁说话。 “这么说,此事就是王玉珠一手下的套?”王氏满脸的震惊。 -- 第36页 王玉珠自小就乖巧懂事,上次来的时候还瞧着文静至极,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顾临逸拜托村里两个妇人,帮着把王玉珠带回了她的家里。王氏夫妇吓得没了主心骨,顾临逸稍微动了动手腕,便什么都招了。 说来也是自食恶果。 但是这里有件事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妹妹是怎么回来的,通往村外只那一条路,他根本没看见妹妹。 “赵济把妹妹送回来之后没说什么吗?”顾临逸问道。 “说了,碰巧遇见就把年年带回了,等年年醒了再详细的问问。”王氏叹了口气,还好有赵济,要不然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隔壁赵济正在沐浴,只见他闭着眼睛在浴桶之中,而水面上浮着一层薄冰。 半响,他睁开眼睛,狭长的眸子一片赤红。 当时他是叫元宝打水的,然后元宝发现一个年轻女子领着顾年年往村外走,而且有个男人鬼鬼祟祟跟在身后。 元宝当时便觉得不对,回来向他禀告。 赵济悄声跟了上去,走了一段路后顾年年要回去,却见那男子上前掏出一包东西就要喂给顾年年。 赵济飞奔上去拦住,不想风一吹,一包粉末撒的几人都吸了一些进去。赵济暗道不好,将男女打晕之后扔到了棚子中。 这时候已经能听到顾临逸喊人的声音。 无法,赵济将顾年年扛在肩头,从翠微山那边绕了过去。 吸食药粉之后的顾年年脑子已经不清楚了,她晕晕乎乎的,宛若在云端。艰难的睁开眼睛,身边白茫茫一片,果然是在天上,只是这云朵走的也太快了,晃的她头疼。 身上也觉得热乎乎的,而且好像越来越热,热的心跳加快了,甚至不能呼吸,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春/药,药效竟来的这样快。赵济俊俏的脸上已经一片绯红,就连脖颈处都是红的。 他狭长的眸子也是猩红一片,看着甚是吓人。右手扶着人,左手则是狠狠的攥着拳头,青筋暴起。 小姑娘身上带着梅花的香气,在他肩头绽放,已经让他快要失了理智,他强迫自己想象扛着一个麻袋,穿梭在林子之中。 然而小姑娘动了动,哼唧一声,柔弱无骨的小手竟然环住了他的腰,还在轻轻的点火。 赵济猛的停住脚步,小姑娘便突然贴近了他的后背,一片柔软。 赵济喉咙上下滚动,轻轻将她放在了地上。 忽然没了可以抚摸的东西,小姑娘闭着眼睛不满的嘟唇,红润润的嘴唇宛若一颗成熟的果子,待人采撷。原本瓷白的脸上也染上了一层绯色,莫名的妖娆。 似是觉得更热了,她手伸向衣领,扯开一个缝隙,顿时白润细腻的颈子就暴露在人的眼前。 似是不满足,她还欲再解开扣子,赵济拿出身上的帕子就地包了一堆雪,轻轻的放在她的脸上。 得到舒缓的小姑娘满足的嘤咛一声。 这一声宛若细腻光滑的丝绸,将赵济软软的包住,逃脱不开。 赵济早就吞了一口冰凉的雪,此时又是取了许多,不要命似的吞下。手已经冻僵了,甚至呼吸之间都是凉气。瞥一眼躺在雪地里的小姑娘,许是因为地上凉,已经安分了许多。 赵济走上前,犹豫再三才伸出手将她的领子归整好,复又小心的将她扛在肩头,往村里奔去。 想到小姑娘身上好闻的香气,还有她红着脸娇滴滴的样子,赵济剑眉蹙了一下,直接滑到水里任由冰冷的雪水淹没头顶。 夜里顾年年发起高烧,顾临逸和王氏又是煎药,又是用冰凉的帕子,终于让她退了烧。 顾年年睁开眼,觉得自己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里她好像抱住一个人,那人肩膀宽阔,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衣,也能感觉到他肌肉紧实,像是坚/硬的石头。 他在自己的耳边说话,但是说了什么自己却记不起来。只能记得他呼吸都是冷的,带着凉意。 顾年年瞪着屋顶,纤长的手抓紧被子,那人,那人身上的清冽气味好像赵济。 王氏端着汤药进屋,瞧着顾年年已经醒了,只不过面上带着红晕,以为她还发热,放下药碗走到床边探手摸她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热了。” “年年,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王氏殷切的握着她的手问。 “有点渴。”顾年年声音中还带着沙哑。 将她扶起来,王氏倒了杯温茶水喂顾年年喝下。看女儿略带憔悴的脸,王氏有心想问问怎么回事,却又怕顾年年心里不舒服。 罢了,等好了再说吧。 不想,下午的时候便有人上门道歉了。 村长拎着许多的东西,带着已经肿了眼睛的周葶芳上门。王氏在堂屋接待了他们。 村长年五十有余,已经满头白发,近日又因为周葶芳的事情老了许多。他满脸褶皱,满是歉意的和王氏说话。 “老顾家的,这事我家葶芳有错,是她听信了小人的话,再加上小姑娘心性,单纯的很,这才给了旁人可趁之机。”说着他扫了一眼周葶芳。 周葶芳垂着头,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 王氏拧着眉,年年本就易受到惊吓,这次事情之后心里定会留下阴影,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的吗? 村长咳了一声,狠了狠心,接着道:“我会让她好好反省,在成亲之前再也不会出来,就在家里呆着。” -- 第37页 “爷爷!” 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赵济:我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扛麻袋工 顾年年:? 第23章 进京赶考 走的时候村长再三的保证,最近肯定不让周葶芳出现在顾家人面前。王氏沉默了一瞬,也只能这样。 而在王玉珠的家里,她已经醒了,直直的躺在床上一脸木然。身边母亲在哭嚎着接下来可怎么办,而父亲则是开口问那男子家的情况。 王玉珠闭上眼,那男人是她在县城里找的流氓,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干些正经事,还时常去赌坊和花楼光顾。自己找他就是想着假装让顾年年失了清白,然后便能揉搓那一家人,没想到…… 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没有清白可言,但是自己实在不甘心嫁给那么一个人。 “玉珠啊,到底那男子家是什么情况,”王父搓搓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能不能多要些钱,帮你哥把债还上?” 王玉珠猛的睁开眼睛,到了这时候他们不想着怎么安慰她,反倒是想拿她换钱?掀开被子,王玉珠只穿着单薄的袄子走了出去。 “玉珠啊,你去哪啊,”王母心疼女儿,拽住她的手。 “让她走,看她能走哪去!”王父有些生气,计划不成功还搭上一个闺女,这债可怎么还,越想越烦躁,不免有些生气。 王玉珠挣脱开母亲的手,抱着膀子走远了。 等到顾家的人听到王家的消息时,已经腊月二十五了,王氏正在收拾行李,顾临逸收拾要用的书,顾年年则是被俩人安置在椅子上,手里捧着热茶。 “听说王玉珠进了知县大人的府,当了第十房小妾。”顾临逸摇摇头。 那知县大人年过四十,都能当她爹的年龄了,而且知县特别重欲,多房小妾不说,通房更是不计其数,据说在房里还有些特殊的癖好,王玉珠去了那,这辈子也算是交代了。 王氏瞪了顾临逸一眼,“你妹妹还在呢,说什么呢。” 自从女儿好了之后,王氏越发娇养着她,怕让女儿心里难受,只简单的问了当时的情况。王氏现在对赵济更是越看越顺眼,人长得俊,会功夫,而且听说文墨也还不错。 就是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收拾好之后,顾临逸看看外头的天色,郑重的道:“娘,年年,我该走了。”原本是打算二十一走的,因着不放心妹妹,才拖到了二十五。 顾年年从椅子上站起来,杏眼里已经汪了许多的泪水,随着她走动珍珠似的往下掉落。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大哥珍重。” “临逸,保重好身体。”王氏哽咽着说道。 这么多年一家人在一起鲜少分开,就算是去府城考试也不过半月就归,如今去京城,怕是要明年三月末能回来了。 顾临逸心里也酸酸的,留母亲和妹妹在家实属无奈,好在有赵济能帮忙照顾一下,也让他放心些。 又说了几句话,顾临逸拿着包裹走了,身后王氏和顾年年将人送到门口,见外面贺凌盛已经在牛车上等着了。 瞧见顾年年出来,贺凌盛深深的看了两眼,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让她心动不已。本想着赶考之后便向她提亲,如今却是不能了。 压下心底的疼,贺凌盛和二人打过招呼,等顾临逸安置好便出发了。一直待牛车消失在视野里,王氏和顾年年才进屋。 屋里烧着炭,很是暖和,王氏从炭火里扒拉出两个胖乎乎的红薯,放在小碟子里递给心情低落的顾年年。 “你大哥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王氏心里也难受,但是儿子是去考取功名,应当高兴。 顾年年小巧精致的鼻尖红红的,鸦羽似的睫毛垂着,在白瓷的肌肤上留下阴影。一方面是担心大哥路上辛苦,到了京城之后人生地不熟;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家里,如今家里只有两个女眷,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怎么办。 想到这里顾年年顿感烦躁和焦虑,吃进嘴里的红薯都没了味道。 “你哥不在家,隔壁的赵家兄弟会照看咱们的安全,年年别怕。”许是看出来她的担忧,王氏安慰道。 顾年年的手一顿,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些日子她努力回想当天发生了什么,在支离破碎的记忆里,她记起好像是赵济将她扛回来,而在在路上的时候,自己好像抱过他。 一想到这里,顾年年心跳加速,脸上染上了一层绯红。 “这个红薯是春杏家送来的,很是软糯香甜,你先吃着,娘去做饭。”王氏自顾自说着,去了厨房。 顾年年又抿了一口,确实好像很甜呢。 一晃就到了除夕这日,王氏早就在昨天就叫了隔壁的兄弟过来吃饭。故而一早,赵济和元宝便拎着许多东西来了。 顾年年正在屋里看书,听见动静她下意识的从床上下来穿鞋子,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顾年年吓了一跳,自从上次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而现在她好像很迫切想看见他。 赵济坐在堂屋里,喝着王氏给泡的热茶,眼睛却是往旁边的门上瞟了好几眼,她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不想见到他。 赵济狭长的眸子墨色翻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茶盏。是了,小姑娘家都是面子薄,肯定是不想见到知道这件事的人。放下茶盏,赵济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离开。 -- 第38页 就在这时,门开了,顾年年垂着眼帘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的绯色衣裙,美好的颜色让她越发的像朵盛开的花。乌黑的长发上只簪了一只木簪子,却不让人觉得寒酸,配上她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好似一幅美人图徐徐展开。 顾年年出来之后便觉得有一道目光盯着她看,稍稍抬头,却见赵济正垂眸喝茶,并未看她。 顾年年心里翻涌起说不清楚的滋味。 “顾姑娘,这是送你的。”元宝从桌子上的包裹里拿出一样东西。 为了准备吃年夜饭,因此堂屋的桌椅重新布置一番,围着桌子摆成了一个圆形,此时顾年年便是坐在元宝的斜对面,而赵济坐在她左手边隔着一个椅子的位置。 抬起眸子看过去,只见元宝手里有一个大盒子,顾年年刚想说不用,元宝眯着眼睛开口道:“顾大哥在走之前可是嘱咐过好生照顾你们,再说自从我们兄弟来到这里,没少受恩惠,早就拿你们当自家人了。” “给顾婶子和你都准备了礼物,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马上就是新的一年,希望姑娘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元宝起身,将盒子摆在顾年年面前。 在听见元宝说“我们的一点小心意”的时候,顾年年唇角便一直翘着。朝着左侧扫一眼,那人还在低头喝茶。 “谢谢元宝哥,”顾年年拿起盒子,准备放到屋里,顺便将买的束带送与二人。 王氏恰在此时进屋,需要做的菜有些多,叫顾年年帮着打打下手。元宝应了一声,道:“顾姑娘风寒刚好,还是我去吧,顾婶子放心,我麻利着呢。” 如此便是她和赵济在屋内了,那她就不好单独送东西了,于理不合。顾年年又偷着看赵济好几眼,他还在低头喝茶,这么会已经喝了三杯了。 屋内俩人都不说话,安静的很。 想了想,顾年年咽了口水鼓足勇气向他搭话道:“赵公子,之前送你的书觉得怎么样?” 赵济受宠若惊,没想到她会和自己主动搭话。小姑娘声音不复刚才的脆生,反倒是绵软的很,犹如一朵被晒好的棉花一般。 她上次又送了自己一本关于各个州县风土人情的书,其实赵济根本不需要看就知道,因为在边关的时候已经将地方志翻了好多遍了。但是她送的是手抄本,还带着插画,赵济看着看着便入了迷,不知不觉中看完了整本。 “甚是有趣,多谢姑娘。” 听见他清朗的声音,顾年年心跳加快,桌子底下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好了。 阳光透过窗户钻进来,洒在小姑娘白皙的脸上,宛若在脸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金粉。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红润饱满的唇轻轻抿着。 赵济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喉咙上下滚动。心里划过一丝异样,赵济端起茶盏喝口水压了下去。 顾兄之前拜托自己照顾家里的女眷,如此这般顾年年就应该同自己的亲妹子一样。 没一会元宝就端着菜进屋,众人洗净手,围着桌子享用起美食。王氏见赵济一直不吭声,便同元宝聊起了家常,旁敲侧击的问询二人家里的情况。 在听说二人家里人都去了,只剩自己的时候,王氏不免心疼,也暗怪自己多嘴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说这个话。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王氏没再问,只挑些轻松的话题聊着。 饭桌上其他人都喝的果酒,顾年年咬了咬唇也喝了一杯,果酒不醉人,王氏也没拦她。 一顿饭吃罢,顾年年披着厚衣裳出来送二人,走到门口又折回屋去,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条束带。 喝过酒的小姑娘眼睛清澈的发亮,赵济抿了抿唇,叫元宝收起来便转身走了。 他没看见,小姑娘的眼神黯淡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赵济:顾兄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 顾年年:记住你今天的话 第24章 发了大水 到底是两个男子,不好留的太晚,因此只中午在顾家吃,晚上还是要在自己院里用。 赵济进屋之后未等脱下厚袄子,就朝着元宝伸手。 元宝本来在拨弄炭火,离开久了都要熄灭了,冷不丁眼前出现一只大手还吓了一跳。 元宝颤颤悠悠的将自己手中的火棍递了上去,没想到赵将军饮酒之后有摆弄炭火的爱好。 赵济蹙眉,饮过酒后声音变得低沉沙哑,“你想出去和我对招吗?” 元宝听这话身上一激灵,自己年幼的时候便是由赵济亲自教导,每日身上都没有好地方,他深知十个自己也不是赵济的对手。情急之下,元宝脑子飞速的转动,终于想到了什么。 掏出怀里的束带放在满是薄茧的手掌,将火棍拿回来。 然而手掌一动不动。 元宝以为自己吃多了酒,出现了幻觉,揉揉眼睛再睁开,果然赵济一脸不满的伸手,大有一直伸着的架势。 可是顾姑娘给了两条束带作为俩人的礼物,已经给了他那份啊。元宝挠挠头,眯着眼睛思考了一瞬,恍然大悟的又拿出另一条放在手上。 果然,赵济拿到之后便去到了窗边,不再理他。元宝挠挠头,想到之前赵济练功弄坏的腰带,应当是想当腰带用吧。 等过完了除夕,元宵节也是俩家在一起过的。虽然只有两个女眷在家,但是想到赵济就在隔壁,顾年年倒也睡的香甜。 -- 第39页 到二月的时候,顾年年便有些焦虑,因为京城里已经开始考试了。本应该下雪的季节,却是飘起了雨。 这里离京城须得一个多月的路程,也不知道京城有没有下雨,若是下雨的话大哥在棚子里会不会冷。 一场雨持续到二月下旬,淅淅沥沥的下了一个月,即使顾家不种地,王氏也不免担忧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去年还旱的很,今年却是有要涝的迹象。” 顾年年往窗外看去,路上已经有积水了。“若是还下的话,大哥回程怕是会耽误许多。” 隔壁赵济收到了飞鸽传书,看过之后便烧为灰烬。抬头向外看去,脸上不免露出担忧的神色。 若是再下几日,百姓们种庄稼就会被耽误,这是民生的大计。可是当今皇上依然不顾已经雪花般飞上桌子的奏折,每日里只顾寻欢作乐,让国师给他炼长生不老丹。 赵济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皇上不过四十几岁便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如今更是依赖丹药才能行/房,甚至在生病的时候也要服用丹药,脸上已经有了衰败之气。 太子打的一手好算盘,就等其归天之后自己荣登大宝。可是太子品行有缺,从不顾百姓的死活,这一点和他父皇倒是如出一辙。 “元宝,”赵济负手而立,“收拾东西,入京。” 元宝顿了顿,“那顾家?” 赵济沉默了一瞬,“无事。” 想想也是,算算日子顾临逸也快回来了。应了一声,元宝便去收拾东西。 武陵村的百姓本以为雨会停,没想到不仅没停且越下越大。院里都已经开始积水了。 这日一早,赵济和元宝辞别顾家,就骑着马在雨水中走了。顾年年坐在床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许是屋子里潮湿,顾年年觉得看书写字都甚是难受。索性停下笔,在炭火旁发起呆来。 “这雨,都到小腿了,还好咱家盖房子的时候地势高,只院里积水。”王氏从外头进来,裤子湿了半截。 自从下雨之后便在堂屋里做饭,好在库房里的东西没被浇湿,家里储备也充足,加上赵济临走前给自家留下的东西,过许久都不成问题。 晚上的时候,听着外面的雨声,顾年年却是半响也睡不着,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 下这么大雨,他还要骑马走,肯定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可是雨天看不清楚路,而且路面都是泥泞,滑的很,若是马蹄踩不稳岂不是要摔倒? 顾年年越想越担忧,更是睡不着了,索性披着衣裳点蜡烛看起书来。 已经出了武陵村,奈何雨水太大,赵济和元宝只能在荒郊野岭处找了一间破庙栖身。 生了一堆火烤湿透的衣裳,吃干粮补充体力。 “大哥,为什么要走的这么急啊?”元宝不解,怎么不能等到雨停了再走。 “这次进京需要接替人手,”赵济将烤干的中衣套在身上,“早到早办事,你休息吧,等雨小一些便出发。” 元宝向来都是听赵济的指挥,想来应该是王爷那边下了什么指令。破庙在一处山脚下,地势还算高,因此里面的稻草都是干的,元宝躺了上去不一会就睡着了。 睡梦之中,元宝被赵济推醒。睁开眼,见赵济已经穿戴好且一脸的严肃,“快起来,我们回村。” 到了下半夜,顾年年终于是有了困意,将烛火熄灭之后睡着了。然而没过一会,她便听到哗哗的水声,鼻尖里都是湿意。 急忙起身穿上衣裳,刚一下地就探到冰凉的水。顾年年一惊,莫不是雨水已经倒灌入屋了? 点燃烛火,费劲的将被水冲散的鞋找到,就听外面有敲锣的声音。 “快离开往县上走!” “快离开往县上走!” 王氏听见动静边穿衣裳边过来,“年年,将重要的东西收拾一番,我们得赶紧走了,武陵村地势低,怕不是清水河涨,要倒灌了!” “好好,我这就收拾,”踩在冰冷的水中,顾年年顾不得许多,找了个油纸包装书籍,又取了自己的小金库。拿钱的时候,手指扫过旁边放着的盒子,是除夕那日赵济送的。 顾年年只打开看过一次便细心的收好,里面是一套梅兰竹菊花样的胭脂。将其取出放在包裹里,顾年年又取了两套衣裳。 母女走出家门的时候,雨水已经没到大腿的位置了。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让院里的积水变得浑浊,望不见底。 顾年年脸色一白,仿佛又回到了父亲被水淹没的那年,她呼吸开始急促,身体晃了晃。 “年年,娘扶着你走,别看脚下。”王氏扶住她,温暖的手传递了些许的热意。 路上,武陵村的人都背着大包小包往村外走,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浇湿衣服,在哗啦的雨声中无人说话,寂静又沉闷,莫名的让人觉得压抑。 顾年年站在路边往人群里看,寻找春杏一家。果然,见春杏蹲在一辆驴车上,看见她后摆摆手。 待车走近了,春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招呼道:“年年,婶子,上车吧。” 顾年年瞧着驴车甚小,已经坐了春杏和春桃以及两个婶娘,虎子和虎子爹以及春杏爹都在水里泡着。顾年年想着若是驴车人少还能走快一些,便朝着春杏笑笑:“不用,快走吧,等到了县城里我去找你。” -- 第40页 “来吧,你怕水,万一晕了怎么办?”春杏不由她分说,一把就将她拉到车上。春杏的婆母也招呼王氏:“她婶子,快来,咱们赶紧走。” 王氏道了谢,也不再推脱,先离开要紧。 等到出了武陵村,水越涨越高,已经分清道路和农田了,到处都是一片汪洋。浑浊的水面不时飘过一些杂物,想来村子里已经被淹了。 春杏见顾年年脸色不好,忙伸手想拍拍她的背安慰她,不想却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春杏歪头一看,三只兔子从包裹里探出头来,正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单纯可爱的模样和顾年年像极了。 春杏笑了笑没说什么,倒是在后头牛车上的周葶芳看见之后嘟囔了几句,出来逃难还带着畜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不成? 村长斜了她一眼,周葶芳便闭上嘴不吭声了。 清水河已经看不见河岸,河水翻腾着上涌,树木被水流冲的连根拔起,顺着水流飘走。翠微峰上,泥水混杂着石块纷纷掉落,没入了奔腾的水中,让其变得更加的浑浊。 顾年年在驴车上蹲的脚麻,正当她想活动一下的时候,身后村民发出尖叫声。 “快躲开!” “啊!” 顾年年回过头,只见一棵大树横向漂来,躲闪不及的村民接连被放倒,没入水中之后就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了。 “抓紧车板!”虎子抱着驴喊道。 湍急的流水冲刷让人蹲不稳,顾年年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牢牢抓紧。然而,背后包裹里的小兔子不知怎么回事,忽地蹦了出来。 顾年年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捞它,不想兔子没捞到,自己看着浑浊翻涌的水面一阵眩晕。就在这时,又漂来几棵粗壮的大树,直接将驴车上的众人都扫在了水里。 王氏落水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去抓顾年年,一把抓住女儿背后的包裹,还未等王氏欣喜,就见包裹脱落,顾年年被大水卷走了。 “年年!”王氏哀嚎一声。 赵济策马往回走,眼见着路途上的水越积越深,他不由得心里一沉,握住缰绳的手紧了紧,用力夹紧身下的马匹,拼命向前跑去。 第25章 同去京城 待到和武陵村村民汇合时,只见人群中哀嚎一片,扯着嗓子呼喊家人的名字。 雨停了,日头从云后出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然而赵济只觉得浑身发冷,呼吸不稳。 眼见站在驴车上的王氏一脸悲痛要往水里跳,而春杏则是哭着抱住了她。 身上的湿衣裳贴的人难受,水珠顺着脖颈处流淌到心口,凉的人心里发慌。 赵济怔愣一瞬,随即回头对元宝吩咐道:“你去帮助村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说完不待元宝回应,调转马头便走远了。 顾年年醒来的时候便是在一处石头旁,腰腹以下都浸泡在水中。活动了一下手臂,只觉得左肩处疼的很,想来应该是被撞到了。 顾年年费力的从水里爬出来,想登上高处的石头看看四周的情况。然而,光是从水里出来就耗费了她许多的力气,等到爬到顶端的时候就只能摊在上面。 闭着眼睛休息一会,顾年年咬咬牙,强撑着自己起来。环顾四周,发现此处是在某处山脚下,周边都是被水流冲上来的杂物。 茫然的看了一圈,顾年年手指攥着衣袖,浑身湿漉漉的让人难受,但是最难受的便是和家人走散不知自己在何处。 不敢低头朝着流水看,顾年年只能又躺回了石头上,养精蓄锐。现在已然是晌午了,自从黎明时分被冲走,现在怕是离家甚远。 阳光洒在人的身上温暖的想睡觉,顾年年又渴又饿,躺在石头上没一会就昏睡了过去。 赵济顺着水流的方向一直寻找,在路上找到了几个村民,好在只是受点小伤并无大碍,然而却一直寻不见顾年年的身影。 被救下的村民瞧着他眉眼锋利,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便说了声谢谢。眼见着赵济骑上马还欲找人,村民好心提醒道:“这时候若是还找不到,那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小哥不若去安全的地方避难去吧。” 然而赵济已经骑着马走远了。 每到一个可能会有人的地方他便下马查看,身上的衣裳干了又湿,手掌被水泡的开始发肿。 赵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已经跑出了县城地界很远了。抬头朝着前方看一眼,前方山脚下怪石嶙峋,是可以存身的安全地方。 然身下的马却是已经走不动了,无法,将马儿安置好,赵济下水淌了过去。 水中杂物甚多,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小腿处忽地一疼。赵济面无表情,快步朝着石堆走去。 顾年年只觉得又渴又饿,浑身都没有力气。想睁开眼睛却是做不到,柳叶弯眉拧在了一起,往日里白瓷的小脸覆上了一层土色,嫣红的嘴唇也变得如干涸的大地般开裂。 赵济远远的没看见脸,只见躺在地上的人儿乌黑的长发散落,娇小的身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赵济心里一沉,快步上前,待看到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嘴唇微动,赵济猛的呼出一口气,一颗提着的心落了地。 拿出水袋喂了些水给她,小姑娘悠悠转醒。 小姑娘一睁眼便见到一双狭长的眸子看着她,不知怎的,心里涌上一股委屈和惊慌,湿漉漉的眼睛开始掉眼泪,赵济去了京城,自己只能在梦里见他。 -- 第41页 “你怎么才来?”不复往日的脆生,声音中带着顾年年自己都没察觉到撒娇的意味。 赵济唇角勾了勾,看来她应该是没受伤。“对不起,来晚了。” 答应了顾临逸好好照顾他的妹妹,自己却是没做到,赵济自责的很,如今见到小姑娘还能心平气和的讲话,赵济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腿上的痛越发明显。 顾年年想着在自己的梦里,定然是不能轻易的饶了他。正当她琢磨着接下来要说什么的时候,赵济开口道:“天色渐晚,我们需得赶紧回去,姑娘可还能走动?” 顾年年红唇微张,竟然不是梦。袖子下的手无措的抓紧又放开,她垂着眸子慢慢的支撑自己站了起来。 赵济却是盯着小姑娘的手看了半响,本来细腻白净的手背上此时有一道划痕,明显是被水泡过已经没了血色,只皮肉微微翻着。 掏出怀里的帕子,还好只是微微的湿,赵济上前一步,准备给她包上伤口。 顾年年起来之后觉得身上处处都疼痛,抬头打算和赵济说话,不想他忽地走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 “手伸出来,伤口先包一下,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再上些药。”头顶他清润的声音传来,浅浅的呼吸吹的她心脏乱跳。 等到俩人往下走的时候,顾年年还是觉得脸热的很。 “你在此处等我,”赵济说着下水朝着马匹走去。 盯着他宽阔的背影,之前举目茫然的感觉消失,只觉得有他在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抬起包扎好的左手,顾年年勾起唇角笑了笑。 顾年年乘坐在马上,赵济在泡在水里牵着缰绳,待到黄昏时分,终是赶到了县城。 此时县城里的水退了大半,只淹没到人的脚掌。元宝站在城门口焦急的张望,远远的见到二人的身影,元宝欣喜的快步上前。 “大哥,你可回来了,”赵济不在,自己如同失了主心骨一般。又看到了马上的顾年年,元宝如释重负,顾婶子终于不用再哭了。 附近的村落只武陵村因靠着河受灾严重,因此县城里涌进来避难的村民便都有了着落,俩人一间或者三人一间将县里的客栈都住满了。 元宝带着俩人到了客栈,把顾年年送到王氏那里后,赵济和元宝回了房。低头倒茶的功夫,元宝瞥见了赵济小腿处的血色,晕染了大片。 去包裹里翻出一个匣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瓷瓶,将药放在桌子上,元宝道:“我去叫水,大哥你洗漱一番将腿上的伤处理一下吧,这个药既止痛又祛疤,最是好用。” 当时金小姐交给他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怕赵济不收才来给他,元宝想着左右是能用的着的,便收下了。来武陵村之后他还藏起来,怕被赵济发现。 等到元宝再回房间的时候,见赵济头发湿着正在窗边看舆图。而桌边赫然立着那小瓶药。 “大哥?” 赵济未抬头,只淡淡的道:“上过药了,这瓶就给顾姑娘送去吧。” 金小姐送药是给你用的,不是给旁人。然这话元宝不敢说,只低着头拿药走了。 翌日一早,在大堂里吃朝食的赵济碰见了顾家母女,四人便坐在了一桌。 “你们兄弟可是要出发去京城了?”王氏开口问道。 顾年年偷偷看了赵济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赵济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瞧了一眼小姑娘裹着纱布的手,点了点头,“晚上出发。” 在一旁的元宝从碗里抬起头,不是说好一会便出发吗,怎么变成了晚上。 王氏一喜,“我和年年商量过了,也打算去京城。” 这倒是赵济没想到的,顿了顿赵济道:“既然如此,顾婶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同我们兄弟一道走。” 元宝夹菜的手一顿,不是分外紧急往京城赶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太好了,正担心路上的安全呢。已经买好了马车就放在外面,随时都能出发。” 王氏昨晚和顾年年商量了许久,如今顾临逸在京城里,若是考上了可能会留在京城当官,若是落榜也没关系,总归不能是在小村落里埋没了才华。 而且自己会做绣活,年年也是能抄书挣钱,临逸更是能挣上过活的钱,因此到了京城也能活的下去。 等到了房里,元宝眯着眼睛,试探性的问道:“大哥,莫不是京城里不急?” “急,”赵济轻声道,“顾兄托我照顾家人,我总归是要做到的,而且,现在是必须要做到。” 元宝挠挠头,很是不解。 “榜下捉婿,顾临逸怕是就要成为兵部尚书的乘龙快婿了。” “兵部尚书的独女?这,这可真是大造化。”元宝来了兴趣,“听说那姑娘虽长相一般,但是文采斐然,再加上有个好爹,提亲的人都要把门槛踏破了。” “怎么就想起榜下捉婿,捉寒门学子了?” 赵济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只留了一句,“烈火烹油。” 元宝一怔,是了,当今坐龙椅那位,连远在边关自己的亲儿子都信不过,更是不能相信手里掌管着武将的尚书了,虽没有直接调兵的权利,可军需粮草都是他过手,这可是军队的命脉。 抬眼看了眼赵济,元宝流露出钦佩的目光。赵将军就是有勇有谋,若是他们照顾好顾家母女,顾临逸自然是要念着这份情谊,等到了拨粮草的时候就好办事了。 -- 第42页 元宝嘿嘿一笑,他差点以为赵将军看上了顾姑娘呢。 下午的时候,几人出发前往京城,此去路途遥远,顾家母女坐马车,元宝当车夫,赵济则是骑着马在旁边守着。 走了许久,终于是在天黑前赶到了一处城镇歇脚。 第26章 家人相聚 黄昏时分的京城,处处都燃着明亮的灯笼,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顾临逸正在院里下棋,只见他手指执黑子,轻轻落与棋盘之上,而后抬眼看对面的女子道:“你又输了。” 林雪柔将指尖的白子放回棋娄里,脸上带着欣赏的笑,“顾公子果然好棋艺,雪柔甘拜下风。” 就在这时,林雪柔身边的大丫鬟挽竹带着食盒来了,瞧见穿着细布衣裳的顾临逸,挽竹压下心底的不满轻声道,“小姐,顾公子,外面天冷,进屋用膳吧。” 和女子一同用膳并没有什么,何况顾临逸心悦于她。瞧见林雪柔起身,顾临逸虚扶了一把。待进入屋内,更是主动给她倒茶水。 林雪柔嘴角含笑,原本清秀的面庞此刻竟变得楚楚动人。顾临逸不敢多看,垂下眸子用公筷给她夹菜。和自己妹妹一样的年纪,合该多照顾照顾。 不想他这番动作落在了挽竹眼里便是奉承。 挽竹轻蔑的笑了一下,在京城遍地都是官,然自家老爷乃是兵部尚书,当朝的二品大员。若是想找女婿什么样的找不到,前一阵子忠勇侯家还来串过门。 想到这里,挽竹皱眉,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偏要拉着小姐在考场外的酒楼处相看,小姐看了半响,相中了顾临逸。 一个村里来的穷书生,真是有了大造化。瞧瞧,可不得紧紧的抓住这高枝儿吗。 给林雪柔盛了一碗汤之后,顾临逸忽地想到了家人,“也不知道她们收没收到我的信。” 在进京之后,顾临逸便觉得京城甚好,繁华自不用说,挣钱的途径也多的很。若是娘和年年来了一家也能过活,还能给年年找个好婚事。 至于自己的婚事,顾临逸笑了笑,想来不借助林家,自己也能养活起她。 “若是收到了最快也要三月份能赶到,不必心急。”林雪柔屏退挽竹,伸出养的娇嫩的手给顾临逸倒茶。 “待到她们来的时候,差不多也要放榜了。” 顾临逸面色顿时紧张起来,林雪柔瞧着好笑,当日从考场出来的学子沮丧有之,悲痛有之,更有仰天长啸者。只顾临逸背着书袋,一脸的如释重负。 见到另一位学子还安慰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随即灿烂一笑。 林雪柔就是被他纯净的笑容晃了眼,和林尚书说了一声,晚上就将他的身份背景调查的清清楚楚。见他家世清白,林尚书甚是满意。 为了缓解他僵硬紧张,林雪柔识趣的换了话题。 赵济他们落脚的地方瞧着很是穷苦,镇子上只一家客栈,瞧着好像生意颇为惨淡。 点了几个菜吃饱之后,各自叫了水洗去一身的尘土。出门在外,自是顾年年和王氏睡一个房间,左右分别是赵济和元宝的房间。 顾家买的是小马车,人在里面只能半歪着身子。顾年年觉得赶路甚是辛苦,下车的时候腿都是酸胀的。 洗过热水澡之后倒是缓解了不少,揉了揉绷紧的小腿,娘俩吹灯便睡下了。 夜半寂静。 在顾年年房间外,白日里在柜台收银的掌柜,此时正小心的拿着一根竹管捅破门上的纸。 瞧着小姑娘长的极好,卖出去肯定能得个好价钱。介于身边跟着俩男子,掌柜的特意叫小二晚上往俩人的房间送了热茶,里面下了蒙汗药。 今夜无人妨碍,得到小美人之后甚至可以先享用一番。想到这里,掌柜的眼睛里露出贪婪的光,腮帮子鼓起准备往房间里面吹迷烟。 岂料脖子一凉,掌柜的瞪着眼睛倒了下去。 翌日一早,元宝叫顾家母女起床,几人收拾一番到镇子上采买些干粮便上路了。 顾年年咬了一口手上的菜包子,垂着眸子想早上见到洞。她看过话本子,有那采花贼便是用迷烟将人弄晕。 想来昨夜应当是发生过什么。 顾年年吃完一个包子,撩开小窗上的帘子向外看去。高头大马上,赵济坐的挺直,他不笑的时候更显锋利,像一把利剑。 察觉到目光,赵济转过头,瞥了一眼小姑娘的手,上面纱布见薄,想来已经快要结痂了。 “今天抓紧赶路,在下一个大城池歇脚。” 顾年年本想问问门上的那个洞,听见他说话,下意识的笑着点头,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赵济已经策马向前走去了。 几人加快赶路的速度,待到曹县时才三月二十号,曹县距离京城不过一日的行程。 到了黄昏,几人便在曹县找了地方住下。 在路上的时候,赵济交给王氏一封信,是顾临逸写的。 待看完信的内容,王氏和顾年年的脸上俱是一团喜气,大哥找到心仪之人,着实是大喜事。 赵济听着母女俩讨论女方家的情况,琢磨着给对方的礼金,分明是不知道女方的身份。也是,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安顿好二人之后,赵济和元宝便向二人辞别,他们骑着马想来可以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 三月的天气,已经可以穿薄衫了。然而站在门口顾年年还是觉得有些发凉。瞧着他腰间的带子,图样花纹分明是她送的那条。 -- 第43页 顾年年又觉得春日正暖。 翌日,母女进了京城。 顾临逸早在城门口等着了,见到二人笑着向前迎接。昨日赵济便说进京城之后会帮着传口信,告诉顾临逸一声。 京城里大的很,街边的小摊贩售卖的许多东西顾年年都是第一次见。就这么掀开帘子看了一路,待到了地方,还有些意犹未尽。 顾临逸在马车旁扶着二人下车。 王氏抬头打量了一番此地,离繁华的街道甚远,巷子极窄,马车堪堪驶过。且周围走动的多是挑担子的贩货郎,想来应当是租金便宜的很。 顾临逸去京城的时候,王氏将攒的一半家底都给了他,所谓穷家富路。进了院门,发现这里只有两间房。 “之前贺兄和我一起住,后来听说你们来便搬去了隔壁。”顾临逸解释道。 顾年年倒是没想那么多,来到京城的喜悦充斥着胸膛,看哪里都觉得新奇。待进屋歇够了,顾年年眼睛亮晶晶的问道:“几时可以见见那姑娘。” 王氏也正有此意,转头看向顾临逸。 顾临逸被俩人瞧着不知怎么就红了脸,他笑道:“明日就行,只是有些事情需得和娘说一下。” 翌日一早,王氏就将顾年年叫起来,娘俩找出最体面的衣服穿上,王氏还给顾年年梳了个好看的发鬓。 和顾临逸一起出了门,去街上买了几样精致的八合礼,三人坐上马车往林府赶去。 许是因为第一次面对权贵,顾年年不免紧张起来,连掀开帘子瞧瞧外面风景的兴趣都没有了。 马车缓缓行驶,过了一刻钟才到了地方。顾临逸伸手打帘子,早在门口等候的林雪柔朝着侍女看了一眼,便有人上前放好马凳。 待王氏站定之后,一抬头便瞧见面前立着一位身穿木兰青锦缎的姑娘,她神清骨秀,全身的装扮极其简单,但是瞧着却是端庄大气,脸上的笑容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林雪柔上前几步,柔柔的道了声“伯母好,妹妹好,”随后伸出纤长的手要去扶王氏。 王氏平日里都不用顾年年扶,如今更是不能用她扶。瞧着林雪柔落落大方,王氏心里满意极了,却也怀揣着几分忐忑,这样仙女似的姑娘当真要嫁到自己家? 王氏忐忑,顾年年更是心里紧张,光是瞧着林家朱红色的大门,门口放着两个神气的石狮子,顾年年便觉得俩家相差甚多。 进了院子,更是处处是景色,顾年年不敢多看,目不斜视的保持好礼仪,怕给顾临逸丢脸面。 待走过了一条长廊,又穿过了一座假山旁的月牙门,终是到了地方。 京城里在定亲之前都要双方父母见过面,吃过一顿饭才可定下此事。其实也是想更多的了解对方长辈的品行,从而便可知小辈是什么样。 屋里坐着一大群的人,顾年年作为小辈自然是要见礼,她没见过这等场面,不免有些紧张,手心里都是冷汗。 林雪柔是林府大方的嫡女,二房则有两个公子,一个三岁唤作林青柏,一个十七岁唤作林青松。 原本二房不想来,是林尚书特意遣了人告诉,足以看出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林青松在最角落里坐着,扫了顾年年一眼又一眼。他挑眉一笑,乡下的姑娘生的倒是好看,唇红齿白,垂着眸子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朵睡莲一般,美丽又清冷。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顾年年抬起头,快速的看了一眼又低下头,身子正了正。 莫不是自己的礼仪不周正? 顾年年小幅度的调整坐姿,尽量让自己做的挺直,耳边是王氏和林夫人在热络的聊着天,许是要详谈婚事的细节,便让几个小辈出去转转。 林雪柔上前握住了顾年年的手,似是没感受到黏腻的汗液,神色如常的带着她去府里的池边。身后顾临逸和林青松跟着,林青柏小,便留在了屋里。 林青松盯着前方穿着细布衣裙的娇小人影,轻笑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啦,感谢小可爱的支持哟,耐你们! 第27章 亲家相见 屋内,两家的长辈在讨论着婚事,林夫人李氏瞧着王氏言行举止皆很得体,心里头的不情愿也消散了些。在老爷说要榜下捉婿的时候,其实她是不同意的。 就雪柔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想为她挑一个好夫婿。京城里那些侯爷府伯爷府也曾派人上门透过口风。奈何老爷一直压着不同意,挑了挑去,挑中一个白身。 李氏低头抿了口茶,就听见二房的弟妹宋氏热情的和王氏说话,“要说临逸这孩子瞧着就是个好的,文采斐然,模样周正,等放榜之后定能取得名次,到时候可就双喜临门了。” 放榜要到三月末,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王氏顿觉有些尴尬,若是临逸落地,那这门婚事…… 宋氏瞧着王氏不自在的样子,再看看李氏渐渐铁青的脸,心里涌上一阵快意。 自己家两个儿子,大房只有一个女儿,李氏那个善妒的人硬是让大老爷那些小妾都生不出来。就算如此毒妇行为,大老爷对她也是颇为尊重,就连林雪柔在京城里也担上个才女的名声。 宋氏暗自呸了一声,女儿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还得找个上门女婿。想到这,宋氏眼睛一亮,好像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谈论关于当上门女婿的事情。 -- 第44页 宋氏笑了一声,状似不经意的道:“说来还是顾夫人心胸宽广,别看我有两个儿子,要是让我儿子当上门女婿,那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说完还捏捏怀里的林青柏,逗趣似的道:“是不是啊,柏哥儿。” 林青柏正在啃糕点,也没听见母亲问什么,下意识的点点头。 王氏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之前临逸可没和自己说这事情,她往座位上的尚书夫妻望过去,带着询问和不确定道:“这是怎么说呢?” 相比于李氏的面色铁青,林尚书还算能沉得住气,他看了林二爷一眼,往日里只知道她们妯娌之间不对付,但是没想到在大事上宋氏这般拎不清。 林尚书清清嗓子,摆出了二品大员的姿态,“原本想一会和你说的,想必你也知道,我只雪柔这一个女儿,定然是要找上门女婿来支撑这诺大的家产的。” 他看王氏脸色依旧不好看,便循循善诱道:“毕竟还没放榜,谁也不知道临逸到底能考怎么样,这万一要是落地了,还能用家产做些小买卖,日子也过的滋润。” 他每说一句话,王氏都觉得头大了一分。怪不得像这权贵之家竟然愿意和自家结亲,原来是想要上门女婿。自己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在最苦最难的时候都没有放弃,就是想着为顾家延续香火,她也对得起死去的夫君。 做上门女婿,万万不可的。王氏刚想要说明,就听见哒哒的脚步声,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叫道:“不好了,小姐落水了!” 李氏一下就站了起来,跟在第一个出去的林尚书后面走了出去。王氏听见此事也内心焦急,跟着人往外走。待赶到池边的时候,见只有顾临逸和林青松。 “雪柔已经进房里换衣裳去了,”顾临逸开口道。 李氏也管不了许多,匆忙的往林雪柔房间去了,王氏和宋氏跟在后面走了。 林尚书则是看顾临逸衣衫尽湿,正滴滴答答往下淌水,他背过手去招呼道:“临逸来我书房一下。”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林二爷问站在原地的林青松,“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落水了呢?” 林青松低着头,他也想不明白,明明就是想逗逗那个顾年年,谁料她脸色发白,竟然要晕过去,林雪柔见她要栽倒在池塘里,伸手拽了一把。 结果顾年年没什么事,林雪柔却是用力过猛进了池子。 还好顾临逸立马下去将人捞了上来。 林雪柔是大房的掌上明珠,若是知道此事和他有关,定是饶不了他。林青松道:“我看的分明,就是那个顾姑娘推妹妹下去的。” 为今之计,就是先将自己摘出去。 这是林二爷没想到的,他沉思片刻,朝着书房走去。 还没和王氏谈拢上门女婿的事情,林雪柔就被顾临逸抱着从池子里出来,林尚书板着脸,等到林二爷进来,和林尚书耳语之后,林尚书怒火中烧。 要不是皇上对于这些手握大权的臣子开始打压,且他收到内部消息,要全京城范围内进献少女,林尚书也不会随意的找一个寒门学子。 原以为家世清白,门庭低下,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为了娶媳妇竟然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呼出几口气,林尚书板着脸道:“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顾临逸自然不会同外人说,低头称“是。” 虽已然是三月份,但是春寒料峭,池子里的水堪堪化冰,林雪柔房间内,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手里捧着姜汤。 顾年年自责,当时她只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然后低头的时候便望见了深不见底的池子,这才连累林雪柔。 顾年年将这件事情归咎于自己,待李氏来了之后连声赔罪。 李氏自然是不快,可又没法子说什么,倒是王氏说了顾年年两句,然后道床边看林雪柔。 “娘,伯母,不怪年年,是我自己不小心脚滑的。”林雪柔朝着众人笑笑。 今日发生了许多事,王氏也没了留下吃饭的心思,便提出告辞。等出来的时候,见顾临逸在门口守着。 “雪柔可还好?”顾临逸面带几分着急。 “有些受凉,喝了姜汤,刚才大夫进去把脉说抓两副药喝了就好了。”王氏边走边道。 李氏在屋内陪林雪柔,因此派了身边的陪嫁妈妈送着他们出了府。 “大哥,你到里面坐车吧,身上还湿着呢,小心生病。”顾年年站在马车旁边道。 “没事,很快就到了,上车吧。”顾临逸朝着妹妹笑笑,推着她上了车,扬起鞭子便往家走。 待车帘子放下之后,顾临逸脸上的笑容散去。 书房里林尚书的意思,这门婚事怕是有些不准了。也是,当时他和林雪柔相识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后来知道一切的时候,他已经心系于她。 像她这样的官家小姐,选择多的很,他只是一介小小书生。 身上的衣裳还湿着,风一吹,凉到了骨子里。顾临逸拢了拢衣裳,环抱住自己,好似这样心里就不那么空落落了。 马车缓缓驶过,在路旁的一处不起眼的小宅子里,赵济正低头在书案上写着什么,元宝手上拿着信件进了屋。 “大哥,密信。”说着将信放到桌子上。 停下笔,赵济擦擦手,才将信打开看了内容。 -- 第45页 武陵村和下游的六个村子都遭了水灾,百姓们居无定所,还有被淹死的家禽家畜,尸体没有及时处理,怕是要顺着河水传染瘟疫了。 在京城里就算有官员在朝堂之上提到了此事,皇上也满不在乎,只说让太子去办。太子拿着国库里的银钱另做他用,等到最后到了地方,最后的一层油也被知县刮干净了。 “影卫到了吗?”赵济将信纸随手扔到火盆了问道。 “大约晚上的时候便能到,只是,”元宝欲言又止,窥着赵济的脸色不敢说出接下来的话。 “说。” 元宝斟酌着半天,才回道:“影一说,金家在来的路上,不日便到京城。” 边关设置了都察院,总督是从京城派去的皇帝的心腹,而金丰茂是地方提拔上来的都察院副都御史。 都察院的人向来是与镇北王一派不和,还多次出手陷害,就是想拿回兵权。如今副都进京,怕是有事要发生。 赵济蹙眉,“何时来的消息,为何京城这里没有透出风声?” 元宝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想岔了。“是金家子女进京城探亲,并不是上面的意思。” 赵济眉眼间染了两分不耐,“往后这等无用的事不必再报了。”说完便开始提笔回信。 元宝缩了缩脑袋,一想也是如此,金小姐根本不知道赵将军在京城,就算来了也是见不到的。 下午的时候,元宝又送来了兵部尚书林家的消息。 “这么说只是林家的姑娘落了水?” “嗯,顾姑娘没事,但是传出来的消息是因为想让顾临逸当上门女婿,顾家生出了怨恨,这才暗害林姑娘,想直接坐实了婚事。而凶手自然就是顾姑娘了。” 元宝说完,房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窗外的风声。片刻之后赵济才低声道:“等影卫来了第一时间来见我。” 这几日顾年年时常上街上转,找了一份抄书的活计,挣的银钱比在县上多的多。 自从那日之后林府便没了消息,再加上马上就要放榜,顾年年不免心里有些担忧,想着还是多挣些钱,若是最坏的打算自家也能过活。 她拿着新誊抄好的书进了书肆,不想黄昏时刻人多,老板便让她坐一旁稍等片刻。 低头翻书的功夫,头顶上响起一道声音,“顾姑娘,好久不见了。” 顾年年抬头看过去,只见林青松手拿折扇,风流一笑。 眼里的兴趣丝毫不掩饰。 大房和顾家的婚事黄了最好,自己还能将这小娘子纳入府里当个小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文的小天使们,耐你们哟! 第28章 再次见面 此时正是黄昏下值时的辰,街道上行人众多,欢声笑语不断,热闹的紧。书肆内来买书的人也多的很,都在低声谈论着。 林青松一说话,便有人瞧过来。有那认识林青松的,再看看站立在他面前姿色上佳的顾年年,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碍于林家是官宦之家不敢出声而已。 这些顾年年自是不知道,她只觉得这个林公子有些奇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怪不舒服的。因此她站起来和他道了声好,然后便去柜台换了银钱。 “林公子,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顾年年朝着他笑笑,便打算离开。 “哎,本来想和你说说我妹妹的情况,看来顾姑娘并不想知道啊,”说着他还打开扇子掩盖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带着可惜的神色。 已经好几天没听见林家的消息了,自己也曾去打听过,奈何门房不让她进去且问不出什么。林公子虽是二房的人,但是和大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想来是知道些。 瞧着顾年年已经上钩了,林青松又说了句,“前面有座茶楼,若是顾姑娘不嫌弃,可过去一坐。” 顾年年点点头,“烦请公子带路。” 俩人没走几步,果然有一个装潢贵气的茶楼,门口的伙计见是他来,直接招呼着人上了二楼的雅间。 顾年年脚步顿了顿,想想也是,在大堂里人多口杂,确实不益谈论事情,便走几步跟了上去。 这里的雅间甚是讲究,连成一片围着大厅而设。屋内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糕点和茶水,两扇窗子开着,能听见堂下说书人的声音,可谓是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等到伙计退出关好门之后,顾年年急切的问道:“林公子,请问雪柔姑娘怎么样了?” 林青松坐在靠窗那里,皱了皱眉,“楼下颇为吵闹,”说着伸手将窗户关上。 如此,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林青松直直的看向顾年年,她穿着一身旧衣裙,却难掩清丽。在京城久了,天天看的都是那些高岭之花,偶尔欣赏这小野花甚是不错。 “哦,她已经没事了,吃了一天的药便好了,只不过被禁足不许出来。”林青松倒了杯茶水给顾年年。 这话确实是真的,林雪柔几次想要出府,林尚书压着不让,父女俩闹了好大的别扭,林尚书直接禁了她的足,说是待揭榜那日再另行择婿。 顾年年抿了抿唇,眸子清澈的看向林青松,“公子能帮我见上她一面吗?” “尝尝香雪茶,取了梅花上的初雪,味道不错。”林青松未答她的问题。 摸不准他的想法,顾年年正心焦口干中,纤长的手端起茶盏,低头轻轻抿了一口。林青松嘴角绽出一抹笑意,倒是个心思单纯的。 -- 第46页 小宅院内,影一敲敲房门,听得门内传来一声“进”才推门而入,低着头抱拳说道:“顾姑娘和林家二房的公子去了茶楼,影二影三在他们隔壁的雅间盯着。” 赵济听得“雅间”二字,从书桌上的舆图收回视线。 “可探清楚是为何缘由?如今情况怎样?” 头顶上低沉的声音传来,影一回想起自从入京之后,他和影二影三就被派去保护顾家,顺带查清林府的事。 这让影卫众人大吃一惊,要知道影卫的任务向来都是杀/人和探消息,就算是保护人也多是重要的证人,何况顾家三口能惹什么麻烦。 大家暗地里琢磨了一番,以为是想通过顾家搭上兵部尚书这跟线。 还是影二提了一句,也可能是看中了顾家那姑娘。影二是他们这一队里唯一一名女子,向来都是心思细腻,加上主子听得顾姑娘的消息,竟然破天荒的连着问了两个问题。 影一咽口水,不得了,影二说中了。 “说话!”赵济敲了敲桌子。 影一回过神来,莫名的觉得屋里的温度降了几分。他捏了捏发了冷汗的手,回道:“好像是说林家姑娘的事。” “好像?” 赵济冷笑一声,“你就是这么探消息的?” 影一当即觉得头顶上的目光化成了一把利剑,在向他逼近。“是属下无能,但是之前的事情有眉目了,当时顾姑娘好像要在池子边晕倒,林家小姐去拽她,这才掉入了水里。” “主子,”影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顾家姑娘晕了。” 赵济快走几步从桌后出来,掀起的风让几张舆图如落叶般掉在了地上。 顾年年只觉得喝完茶之后困的很,再然后就不知道了,等她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身上软绵无力,甚是疲惫。 门口处,赵济脚步顿了顿,才推开门进去。 一入眼,便是小姑娘睡眼惺忪的可爱模样,细腻白净的小脸上还留有压痕,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像是在林间的鹿儿。 被公事赶到一角的心思,此刻又活跃起来,就像是浇在热油上的水,在心里翻涌不停。 赵济:“感觉怎么样?” 顾年年怔愣片刻,伸出手使劲揪了一下自己的脸蛋,原来不是梦!脸上的笑容放大,顾年年欣喜道:“赵大哥,你怎么在这?” 想要站起来,却觉得腿用不上劲,顾年年只能抬起头仰视他。赵济却是被她那一声清脆的“赵大哥”苏了半边身子。 坐下之后,赵济灌了一口茶水。顾年年脸上笑容就没断过,这让赵济觉得倍感欣慰,没白照顾她,小姑娘果真是拿自己当哥哥了。 “你喝的茶水有问题,下了蒙汗药。”小姑娘心思单纯,他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也让她长个记性。 “你是说……林公子?他下的药?” “嗯,总之还是小心一些。”赵济有心叫她莫要和男人单独去什么地方,想了想将此话咽下。 顾年年也不是傻的,自然想通了其中种种,她后怕起来。若不是碰见赵济,那她这辈子怕是就要毁了。有心想报官,但是京城的官会为了一个平民而处置官家子弟吗? 她突然觉得茫然起来,官比民大,她该如何是好。脑子里一片混沌,顾年年正在发蒙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犹如照进雾气中的光,让她清醒过来。 “此事我会处理。” 往日里赵济的声音都是清润的,这句话却是带了点冷意。 等顾年年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王氏站在院门口,将她迎了进去。 “今个怎么这么晚,急的你大哥出去找你去了,怎么了?”王氏边盛热粥边道。 顾年年鸦羽似的睫毛颤了颤,轻声道:“顺道逛了逛,发现了许多好玩的地儿。” 王氏只道她还是小孩子的心性,等到顾临逸回来,一家人这才开始用饭。 京城的街头巷尾,每日里都流传着趣事,今日传的便是兵部尚书的林家二房里的事儿。说是二房的公子在走夜路的时候不小心摔倒,腿都摔折了,怕是以后走路要坡。 顾年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快慰中又带点担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赵济出手了,若是让林家发现可怎么办。 没等她担心许久,林雪柔上门了。 她身上穿着丫鬟的衣裳,走的满头大汗。可惜不巧,顾临逸出去了。 林雪柔道自己是趁着府里忙活林青松才溜了出来,等会便要回去。匆忙的说话内容俱是不让顾家担心,只道放榜之后事情就会有消息。 顾年年瞧着她眼睛里都有了红血丝,不免有些心疼,取出自家的婆婆丁茶给了她几包,“好好休息,你放心,我大哥信念坚定,他是认准一个人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林雪柔害羞的笑了笑,能得这一句话,不枉自己走的这一遭。又说了几句,林雪柔便匆忙走了。 顾临逸回来之后无比懊恼,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怎么就赶上今天出去会友人了呢。事已至此,只能等消息了。 没过几日就到了三月底,放榜了。 贺凌盛和顾临逸一起去看皇榜,怕人多拥挤,便让顾年年在家陪着王氏。 在家的俩人起初还好,瞧着日头越来越大,不免心急起来。眼看着都要晌午了,应当回来了才是。 -- 第47页 顾年年站在门口,瞧着已经有学子回来了,但是没瞧见她大哥的身影。垫着脚盼了许久,终于在巷子口看见了两道身影。 瞧着二人一脸严肃,顾年年心道,这是落榜了。 “大哥,贺大哥,家里包了饺子,快来趁热吃,”顾年年脸上撑起笑容,迎着二人进门。 王氏也没提皇榜的事情,端上桌几碟饺子,还拿出一坛子果酒给二人倒上。 顾临逸唉声喝了一杯酒,终是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贺凌盛也面露笑意,又变回了那个翩翩公子。 “娘,年年,中了,我们俩都中了!” 听到他说话的王氏先是愣住,然后锤了顾临逸几下,眼眶发红哽咽道:“让你骗娘,你个坏小子。” 顾年年笑弯了眼睛,落在贺凌盛的眼里就像是一幅画,他仰头喝下了一杯酒,甜味过后便是苦。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啦,谢谢宝儿们! (一)阿凝是安国公的嫡女,小时候捡回来一个少年当作大哥不在身边的寄托。俩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旁人都道少年命好,将来安国公会将其收为义子。 阿凝也是欢喜,一脸笑容的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义兄了,但你还是要听我的话。” 赵忆敛起眼中的翻涌,低声应道:“是,小姐。” 后来,赵忆没有成为安国公的义子,摇身一变成了大皇子。 赵忆立在向他行礼的阿凝面前,蹲下身子和她平视,眼中尽是温柔,“我还是会听你的话,小姐。” (二)赵忆在快饿死之前被人救了,那个小姑娘就像佛祖座下的仙童般粉雕玉琢。自此之后,他就开始护着她,报答她的恩情。旁人只道阿凝命好,几次三番的被赵忆救下。 其实只有他知道,上辈子阿凝惨死,自己却无能为力。而如今他有机会将她拥入怀中,是他命好。 男主是忠犬型 第29章 京城乱了 顾家的小院子里一片喜庆的氛围,就连不胜酒力的顾年年也跟着喝了几杯。待晚膳结束时,天已经黑了。 贺凌盛告辞回了家,顾临逸则是吃醉了酒,回房间里休息。王氏给顾临逸盖被子的时候就听得他小声说着什么,凑耳过去,只听得他在念叨着林雪柔的名字。 王氏笑了一声,吹灭了蜡烛走出来。 堂屋里,顾年年脸色绯红,正低头收拾桌子,王氏上前带着喜悦的语气道:“如今你哥哥高中,想来林府也是能乐意的。” “你哥满心都是林姑娘,若是真能结为夫妻,那可真是大喜一件。” 顾年年连连点头。 “接下里就等着给你找到一位如意郎君,娘就彻底放心了。”王氏感慨道。 顾年年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赵济。她垂下眼帘,轻声道:“还早呢。” “娘,你去休息,我来吧。”王氏也吃了许多的酒,已然也是有些醉了,但是还是坚持让顾年年去休息,自己来清洗碗筷。 最后还是顾年年将她扶了回去才作罢。 春日的井水还泛着凉,顾年年洗着洗着就清醒过来了。在武陵村的时候她便觉得赵济不是普通人,现下在京城里相遇之后便更坚定了此事。 样貌气质皆是不俗,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呢,瞧着比那官宦之家的公子强了不知道多少。 晚上睡觉前,她躺在被窝里又胡思乱想了一番,然后便沉沉的睡去。 翌日中午,贺凌盛去给家里寄信告诉好消息,未等将信交给官差,倒是先收到了一封。打开一看,贺凌盛先是眉头拧在一起,随后又放松下来,到最后甚至眉眼间染了几分喜悦。 信上说家里遭了水灾之后的事情,原本在县城租了院子,打算等大水退了之后再回家修葺一番,正好等他回去成亲。没想到周家不知道怎么就要退亲,私下里一打听才知道,周葶芳竟然和县城里的员外之子有了来往。 贺凌盛父母不会写字,都是请的县上读书人帮着写的,饶是经过一番修饰,怒气也透过纸张铺面而来。当初是周家一而再的纠缠才定下了亲事,没想到如今要退婚的也是周家。 贺凌盛却没有怒气,他只是笑笑,将要寄走的信揣在怀里,回家又提笔重新写了一封寄出去。 下午的时候,顾临逸出门之后没多久便回来了。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进屋之后一言不发,只耷拉的肩膀便能看出他心情糟糕极了。 王氏和顾年年面面相觑,早上还意气风发,怎么才半天就这样了。顾年年想了想,和王氏道:“娘,我出去买菜,”说着还和王氏点了点头。 王氏明了,配合道:“行,买两尾鲫鱼回来煮汤喝。” 出了门,顾年年先是去找贺凌盛,想问问这次考试结果是否有什么变动。 待开了门,贺凌盛见到是顾年年,眼前一亮,面带笑意的和她说话。顾年年瞧着他还是一副欣喜的模样,便扯了晚上去家里吃饭的借口,然后便出了巷子。 那就只剩下和林家姑娘有关的事情了。 顾年年挎着竹筐往林府那边走,怕再碰见林青松,她在离府前很远的小摊贩处停下,往林府看去。只见大门开着,有仆从迎来送往,瞧着那些做客的人,好像都是书生打扮。 “瞧瞧,林府设宴,邀请那些寒门学子,真是令人羡慕啊。” -- 第48页 “谁让你大字不识呢,要不然也能凑凑热闹,说不准林尚书就选你当女婿了,哈哈哈。” 顾年年面色不好,攥着篮子的手越来越紧。贝齿轻咬下唇,眼帘低垂,急匆匆的便离开了。心不在焉的顾年年并没有察觉到,有一个身影从她从家门口出来便一直跟着她。 影二压了压草帽,跟着顾年年往菜市走去。影一说得对,主子说是让保护顾家,其实是保护好顾家的姑娘。 在菜市场,顺手解决了几个小偷,便跟着顾年年往回走了。 晚上贺凌盛来顾家用饭,本打算趁着时机好和顾年年道明自己的心意。奈何桌上顾临逸木木的盯着饭碗,宛若失了魂一般。 贺凌盛想要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想到等他再想找顾年年说话的时候,京城乱了。 皇上突然驾崩,太子直接登基称帝,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皇宫金銮殿,新任帝王身穿一袭明黄色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俯视底下的众人。他面相刻薄,两只眼睛浑浊不堪,不时的还咳嗽几声。 国师甩了甩浮尘,躬身从一瓷瓶倒出两粒药丸,侍候太子服下。坐在地上的太傅蔺如归见状却是微微摇头,先帝去的蹊跷,在临走之前将他们几个老家伙召集在一起,托了密诏。 太子已定,那就是将来的皇帝,还用得着托什么密诏。这肯定是先皇察觉出太子的狠厉心思,另立了他人。先皇统共有五子,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太子,镇北王,还有陈贵妃刚生下的五皇子。 想要立谁为帝,显而易见。 “众爱卿,孤不想为难你们,说出密诏在哪,便可各自归家,明日太阳一出来,你们还是王朝的顶梁柱。” 皇帝停顿了片刻,见几人都低着头毫无动静,他不免烦躁起来。手指轻轻拍着龙椅扶手,他冷笑道:“莫不是你们在等我那个三弟?山高路远,他就算日夜兼程也要二十天。” 说着,他语气变得阴狠,“到那时候,怕是殿前的血都要流干了。” 大殿空旷,几位年过半百的官员连日不曾进食,早就已经坐立不住摇摇欲坠。其中年纪最大的是殿阁大学士文阁老,他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江山都已经易主了,你们这些狗东西还守着那张破锦有什么用?!” 文阁老挨个指鼻子骂了一通,太子见状满意的笑了,叫人给文阁老上了糕点。未等送到跟前,太子叫停,然后道:“阁老,这密诏?” 文阁老一脸疲惫,叹了口气道:“交给一个小侍卫了。” 太子摆摆手,自有人去寻。其他几个官员怒骂,翻来覆去都是什么走狗,卖国贼之类的词。太子在龙椅上歪坐着,见底下押进来一人。 “密诏在你手里?” 来人一身黑色侍卫打扮,武器俱已上缴。他高大的身影弯曲,行礼道:“回皇上,卑职已将其藏于金銮殿后内室之机关中,待卑职将其取来。” 太子一听来了兴趣,没想到内室里竟然有机关,“孤和你同去,孤倒是要看看怎么个机关。” 太傅蔺如归跌坐在地,其他的几位官员也是面如死灰。密诏被找到,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 过了片刻,内室里毫无动静,不一会却响起一人的脚步声。来人自逆光中走来,身材修长面容冷峻。待走到众人面前将其一一扶起,才低声道:“我一会出去之后,各位大人便将此门牢牢锁住。” 蔺如归这才反应过来文阁老是在做戏,那密诏在机关里压根就没取出来过! 待锁住门之后没多久,只听得外面忽地乱了起来,响起激烈的打斗声。 这场厮杀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归于平静,文阁老透过缝隙往外看,随即手忙脚乱的打开门,只见门外尸横遍野,镇北王一步一步踏着白玉梯而来。 以文阁老为首的众人跪下,高呼:“皇上万岁!” 镇北王脸上还带着血迹,扶起几位官员之后,走到那位侍卫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亏了赵济先一步进京安排人手,皇宫里的侍卫有一半是自己人,饶是如此,早就归京的镇北王也不敢直闯宫门,因为师出无名。 镇北王捏了捏手里的密诏,吩咐道:“安排人去剿灭余党。” “是,皇上。” 顾家这条巷子离宫门甚远,但是听得外面混乱的声音,顾家人也是不敢出去,甚至门口处还顶了几张椅子。 “咚咚咚”几声微弱的敲门声。 顾年年心突突的跳,顾临逸却是捏紧手中的红缨枪,悄声的走了过去。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只见是一位头发微乱的女子。 “雪柔!”顾临逸开门,将林雪柔放了进来。 林雪柔身上都是泥土,往日里整齐漂亮的发鬓也散落开,“街上都是乱党,他们去各家扫夺钱财,还有人他,他……” 林雪柔未说出口,顾年年却是明白,她上前握住了林雪柔冰凉的手。“我和挽竹逃了出来,为了救我,挽竹以身犯险将人引走,我这才能逃到这里。” 说完,林雪柔扑到顾年年的怀里闷声哭泣。 顾家三人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听得门口传来激烈的拍门声。 “开门,开门!”男人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人,见没人应答竟然要破门而入。 顾临逸抄起红缨枪,急促安排道,“你们在屋里躲着,有任何的动静也别出来。”说完便走了出去。 -- 第49页 门栓已经有了裂痕,不过片刻,就有五个士兵闯了进来。他们是太子一派,自知是逃不过,便四处掠夺钱财,方才见一位身姿窈窕的姑娘跑了进来,才动了心思。 “哥几个,城门已关左右也是死,不若做个风流鬼!”几人猥/琐的笑,听得屋内的三人紧张不已。顾临逸怒气冲冠和五人缠斗起来。 在击毙对方两人之后,顾临逸已经是没了力气,为首的一人狞笑着刺向他,顾临逸抬枪去挡,不想另外两人直接往他身上狠狠一捅。 顾临逸疼的脑袋发晕,可是身后是他最重要的三个女人,他咬咬牙,硬是没有往后退半步。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染的鲜红,顾临逸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看着就要抵挡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小可爱们快来评论呀,你们的评论就是我的动力,快来快来,啾咪! 第30章 闺秀画册 “小子,你现在让开兴许我还能饶你一条命!” 顾临逸唇上鲜红一片,他朝着那人呸了一声,“你做梦!就算是死我也要杀了你们!” 三人本就没了耐心,如此更是彻底激怒了他们。那两人将长剑从顾临逸的身上抽出来,又照着他腹部刺去,另外一人的长剑则是完全压制住顾临逸的红缨枪,让他动弹不得。 屋内的王氏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她面色惨白的看向二人。林雪柔流着泪点头,她们现在就是笼中雀,根本逃不出去,若是到了最后那便清清白白的在人间走一遭。 顾年年腿都是颤抖的,她咬紧红唇,瓷白的小脸上不见血色。鸦羽似的睫毛慌乱的颤了颤,低声道:“娘,不若我们冲出去奋力一搏,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哪怕是死,我们一家人也死在一起。” “对对,”王氏慌乱之中没了主意,顾年年这么一说她便有了决断。给二人分别找了一把刀,三人壮着胆子往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候听见顾临逸闷哼一声,三人心里俱是一紧,匆忙打开门便要以命相拼。 然而开门之后,只见面对房门的三个贼人眼睛瞪着,一脸的不可置信,在胸口处分别有一朵血花绽放,缓缓的倒了下去。 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位手持长剑的人,顾年年不知道怎么了,方才明明也怕的很但是是没哭,见到他之后莫名的涌上一股情绪,泪珠扑簌簌的往下掉。 “临逸,”王氏尖叫一声扶住了要倒下的顾临逸。 赵济瞧着院里的惨烈,再看那个围着顾临逸哭成泪人的小姑娘,他冷眼看向影二。 影二早就跪了下去,当时大乱,影一前去宫里支援让她留在这里守着顾家,她想着宫里的事情解决外面定是安全,便也去了宫里。 刚刚赵将军的眼神冰冷的好像在看一个死人,影二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头顶开始冒着冷汗,“属下无能,请将军责罚。” “将这里安顿好。” 影二低着头,待赵济走了才觉得头顶那股威压散去,她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口气。 林雪柔坐在床边,细心拿着帕子擦净顾临逸的脸。他的眉毛浓密,鼻梁很是挺直,就算是沉睡中唇角也是微微上翘。擦着擦着,林雪柔就落了泪。 泪珠打在顾临逸的手上,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林雪柔没看见,她兀自愧疚的哭着,若不是她来到顾家,顾临逸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三天过去一直没有苏醒。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林雪柔低声说着,“我当时害怕,脑子里一下就想到了你,可是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对不起,顾临逸。” “你醒醒好不好,让我当面道歉。”林雪柔越说越难过,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顾年年蹲在院子里扇着小炉子,上面熬药的小锅咕噜噜冒着泡。她瞥了一眼墙角处,那个影二已经站在那里一天了,一动不动。 有心想问问赵济的情况,顾年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听这个叫影二的称呼他为将军,那他便应当是了。 顾年年心不在焉,没拿隔布直接伸手去端锅子。 “姑娘小心,”影二噌的一声窜了过来,先她一步挪走了滚烫的药锅。将军已经发了怒,虽没有说处罚她,但是若这顾姑娘再出什么叉子,她影二也不用在影卫里混了。 “你的手,”顾年年低呼一声,影二放下药锅后的手指上一片红肿。 “没事,姑娘,”影二不好意思的笑笑,若是让那帮兄弟知道了这也叫伤,那肯定会被笑掉大牙。 顾年年却不赞同,“若是不处理会坏掉,眼看着天就热起来,到时候伤口发脓你连剑都拿不了。”说着拽住影二的手便要拉她进自己房间上药。 赵济来的时候就见以一敌十的影二一脸无措,被前面娇小的姑娘拉着走。 小姑娘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衣裙,头顶上梳着简洁的发鬓插着木簪子,瞧着清爽极了,让连日里泡在血水中麻木的心莫名一动。 赵济轻轻嗅了嗅,确定自己新换的衣服上没有血腥味,才迈着长腿走过去。 影二瞧见他,忙行礼,“将军。” 顾年年微微仰头看向赵济,他穿着祥云暗纹的缎面衣裳,扑面而来的贵气。几日不见,他狭长的眸子泛着红,想来是没有休息好,眉眼间都是疲惫。 “赵……赵将军,”顾年年将嘴边的赵大哥咽了回去,同时垂下眼帘,思索着普通百姓见到将军该行什么礼。 -- 第50页 赵济扫了一眼小姑娘无意识攥在一起的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暗道元宝眼光果然不行,挑的衣裳把人都吓到了。 “来看看临逸,可醒了?”手下来报顾临身上的伤很重,有两处伤到内脏不说,更是高烧了一天一夜才退烧。 “没呢,”顾年年摇头,小姑娘的肩膀耷拉着,声音低落不复往日的灵动,让人心生怜意。 待进屋探过顾临逸之后,赵济又走了,新帝登基,他有许多的事情要忙,如今来一趟已经实属不易。 皇宫御书房,本该在边关的金丰茂却是在屋里头站着,皇帝正在书桌旁写着什么,半响之后,他抬起头来,金丰茂觉得他的目光似是能窥探到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脊背不由得挺的更直。 好在当时在边关的时候他就已经暗地里投了镇北王的营地,若是不然,他今日怕是不知道在哪个乱葬岗里躺着。 当时镇北王若是返京必回引起京城里的防备,且定会遭到边关方面的阻拦,是他暗地里运作,才瞒天过海,让这杀神从边关回来,直登大宝。 “过来看看孤写的这幅字怎么样?”皇帝终于开口道。 金丰茂顺从的走了过去,再离皇帝五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在边关的时候皇帝就不喜人离的太近,为此还发过脾气。 瞧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赏花宴三个字,明明只是字,却是扑面而来的金戈铁马的气息。 金丰茂识趣的作揖行礼道:“时节正好,皇上前一阵刚大赦天下,减免税负,又提拔了一批新官员上来,这可都是与民同庆的大喜事啊!” 皇帝瞥了他一眼,心里舒坦了几分,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会拍马屁。 正在此时,殿前侍候的小太监细声禀道:“皇上,赵将军求见。” “进。” 赵济跨步走了进去,作势就要低头叩拜,皇帝则是直接走出来将他扶起,“免礼。” 金丰茂回了京城之后被封为鸿胪寺卿,正三品,然赵济却是正一品的大将军。金丰茂低头给他行礼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句话:英雄不问出处。 谁能想到如今的大将军是从小兵一点一点爬上来的呢? 等到赵济回完礼,皇帝将他招呼到旁边:“来,瞧瞧这些。” 金丰茂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得让他瞳孔放大。这赵济竟然离皇帝不过一步远! 这就是圣恩浩荡啊。 皇帝摆了摆手让金丰茂退下,等他出来的时候正直晌午,阳光大的刺眼,他抬手挡了挡脸上出现了笑意。 刚才他瞧得分明,那册子是各家未出阁的姑娘,看来皇上对赵济果然是亲弟弟的情分,如此,自家小女的提议他愿意一试。 屋里,赵济只扫了一眼便错开,道:“皇上这是做什么?” “明知故问,”皇帝将画册推过去,“看看哪个合意,孤可为你赐婚。” 见赵济像木头一样杵着,皇帝气不打一处来,“我长你五岁,孩子都有三个了,你呢,连个侍妾都没有。” “难道你打算就这么一辈子?”气的皇帝都忘了尊称。 赵济嘴唇动了动,复又合上未言语。 “罢了,过几日叫皇后举行赏花宴,到时候贵女都会来,叫皇后帮你选一选。出去吧,别再这碍孤的眼。” 黄昏的时候,赵济又去了顾家,只不过这次换了常穿的细布衣裳,还带来了一些补药。 顾临逸在下午的时候便醒了,只不过身体虚弱,说不上几句话便又昏昏睡去。赵济来的时候四个女人正围着桌子吃饭,影二看见他立马放下饭碗行礼。 赵济在堂屋里踱步,然后一脸严肃的道:“此院落过于小且破了些,不利于临逸养伤。” 顾年年一下就想到了那日的尸体,虽已经被收拾干净,可一想到就觉得恶心又害怕。顾年年放下手里的碗,没了胃口。 王氏顿了顿,刚想说这已经是他们能承担的起范围内最好的了。 赵济开口道:“我那有一处小院,左右也是无人居住,你们若是搬过去也能增添点人气。” 顾临逸看伤和抓药已经花费了大半的存银,王氏手里确实连下半年的房租都拿不出来了,但是她又不好意思接受,赵济已经对自家照顾许多了。 未等她拒绝,赵济又道:“若是婶子觉得过意不去,那便做饭的时候带着我那份便可。” 顾年年疑惑的抬头,这怎么带他那份? 等到了地方,顾年年知道了。 他们搬来的地方是将军府。 作者有话要说: 顾年年:? 元宝看了一眼不说话的某人,圆道:实在是顾婶子煮饭太过美味,京城的饭菜吃不惯。 赵济:!还可以这么说,学会了 第31章 夜下人影 将军府坐落在皇宫正门对着的那条繁华的街上。 原身是侯府,皇上为嘉奖赵济立下的大功,故而将此赏赐给他,还亲笔提了匾额。 元宝来接的众人,顺带着介绍了一番。将军府极大,他们走了许久才来到了后院住人的地方。 顾年年抿唇看着前面赵济所说的“空闲小院”。这是一处精致的院子,瞧着光是房间就有六间。干净的院落内有一颗粗大的梧桐树,增添了些许静谧悠然的氛围。 在上方挂有一块牌匾,上书清荷院。 -- 第51页 等迈进了院子才发现里面站着六个小丫鬟,齐生生的叫着“主子好。” 林雪柔是做惯了官家小姐的,因此觉得没什么。王氏和顾年年却是没被人伺候着,只能连连点头。 “婶子,姑娘,若是缺什么便和我说,不用客气。”元宝眼睛笑的眯起来。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觉得诧异,现在他明白了,赵将军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安顿好之后,元宝便先走了。 顾年年环顾屋内的摆设,处处透着精致,就连桌子上那块砚台都是名品。翻看书架上的书籍,顾年年惊喜的发现竟然有大家的孤本。 拿到了喜欢的书,顾年年就势坐在旁边看了起来。 分到顾年年房间的两个丫鬟,一个叫迎春,一个叫素秋。迎春是年岁小,家里太穷就将她卖了当丫鬟,因此她最是羡慕会读书写字的人。 她低声和素秋道:“顾姑娘人美不说,还识字,真厉害。” 素秋却是撇撇嘴,她是原来侯府的粗使丫鬟,一看顾年年身上穿的衣裳,还不如自己的精致,便心生轻视。 不过就是长的有几分姿色而已。 在他们来之前,众丫鬟讨论过要侍候的是什么人,最后得出结论,将军府没有女人,那来的定是将军看上的人。 两个姑娘家,也不知是哪个被将军看上了,若是这个只空有美貌的顾年年,那就只有当通房或者侍妾的份了。 林雪柔在房间里呆了片刻,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尚书府的众人不知所踪,她无家可归。好在顾家人心善,收留了她。 林雪柔瞧的分明,赵济哪是因为想让顾临逸好好养伤才接众人来,分明是对顾年年上了心。但是瞧着顾年年还一无所知的样子,罢了,这种事情还是当事人自己察觉才好。 收拾了一番,林雪柔没用丫鬟跟着,出门去了顾临逸的院子。顾临逸被安排在另一处,离的并不远。 等她到了之后发现顾临逸醒了,林雪柔激动的落了泪,一时情不自禁握住了他的手。 “临逸,你觉得怎么样?” 顾临逸之前醒过一次,奈何身体太过虚弱又睡着了。许是因为到京城之后甚少晒太阳,他的脸色白净了不少,笑起来的时候真是英俊倜傥。 “好多了,莫担心。”顾临逸哑着嗓子道。 这时候林雪柔才发现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她脸上登时红了一片,撒开手往桌子处去,“我给你倒杯水。” 顾临逸瞧着她好像瘦了许多的背影,有些心疼。 喝了一口水之后,顾临逸才发现这不是自家的屋子。林雪柔解释了一番,末了还小心委婉的说出自己的猜测:“赵将军对咱们甚是照顾,衣食住行安排的也都妥当,只是,他是不是对年年……” 顾临逸回想在武陵村赵济对自己家就很照顾了,他不甚在意道:“应当不是,赵济人好心善。再说年年和赵济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怎么会喜欢上年年呢。” 林雪柔听顾临逸这么一说,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赵济现在是皇上身边的宠臣,将来娶的主母也定然是身份不俗,若是娶了顾年年只怕是妾室的位子。 妾室不好当,顾年年性子还软,最是易受欺负。 俩人又说了几句话,林雪柔去叫了王氏和顾年年来。等他们三口人说话的空档,林雪柔退出房间,去厨房吩咐做些清淡的吃食。 没过几日便是宫里举办的赏花宴,赵济带着元宝同去,等到回府的时候已经是月朗星稀的时辰了。 宫里的人争相敬酒,不好拒绝,饶是元宝帮着抵挡了许多,赵济也有些醉了。等到回了自己的院子,赵济连着喝了几杯凉茶才觉得不那么难受。 屋里在元宝走后只剩自己,安静的针落可闻。赵济轻轻闭上眼睛,头晕的很可是丝毫没有困意。 他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已经是四月的天气了,将军府的花园里争相竟放开着许多的花儿,顾年年连着几日都睡不着,晚上便出来逛逛。 当她推门出去的时候,迎春睡的沉一无所知,素秋倒是听见了动静,她侧耳听了一会,心里不免越发鄙夷。顾年年心思单纯没那么多防备,素秋弯弯绕绕套出了顾家人的来历。 许是因为身世差不多,却一个是主子,一个是丫鬟,素秋难免心里不忿,因此常常怠慢顾年年。然而顾年年本就很少用她们伺候,这便越发的让素秋放肆起来。 到底是村子来的,换了宽敞的大房子还睡不惯,这就是低贱的命。素秋在心里埋怨了一会,便自顾自的睡去。 将军府戒备森严,自是安全不过,因此顾年年放心的走在去往花园的路上。 深夜风大了些,顾年年穿的单薄,她伸手拢了拢衣襟领口,抱着肩膀坐在石椅上望天。 月光下的小姑娘星眸璀璨,她微微抬着头看向天上,流畅的侧脸宛若玉雕像般细腻白净,鸦羽似的睫毛颤动着,像要翩飞的蝴蝶。 自从来了将军府之后便没见过几次赵济,许是公务太过繁忙。顾年年吸了吸鼻子,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寂静的夜里,一点声音都能被听见,更别说耳聪目明站在不远处的赵济了。 听见顾年年嘟囔的那句话,他剑眉紧蹙,手上用力都要将树干折断。 -- 第52页 京城大乱那日,住在顾家隔壁的贺凌盛不知所踪。想到贺凌盛俊朗的长相和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气质,赵济不由得心里一沉。 顾年年喜欢读书好的。 也是,她本就是爱读书写字的娴静性子,夫君若是书生也能聊到一块去。 红袖添香,夫唱妇随。 暗夜下的树枝随风摆动,赵济只觉得这微凉的风化作了藤蔓,紧紧的将他裹住,枝条上的小刺将他刺的生疼,且越裹越紧,越来越疼。 伸手抚摸心口处,赵济觉得自己病了。他嘴角扯开一个苦涩的笑容,悄无声息的原路返回。 翌日一早,清醒过来的赵济让元宝悄悄的去请大夫,不可惊动任何人。 元宝诧异的很,瞧着赵将军只是醉酒过后精神不济,不像生病的样子,然赵济吩咐的事情,他自然去办。 悄悄从后门接来一位大夫,带着他拐进了赵济的院子。 这一幕,被出来取早膳的素秋看见了。素秋眯了眯眼睛,大户人家多有一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她之前还想着为何瞧着将军快要弱冠的年纪,身边却一个女人都没有。 这般鬼鬼祟祟的叫来大夫,难不成,他根本就是不能人道? 素秋心跳加速,觉得自己手里握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而屋里的赵济自然不知他已经被“不能人道”。见大夫收回把脉的手,赵济:“昨天心脏处有些疼,可是有什么病症?” 大夫皱了皱眉,斟酌着想怎么解释他实际上壮如牛似的健康,总是有些人觉得自己有病。 然他久久不说话,落在元宝的眼里就是,赵济病了。 “大夫,到底是这么回事,您倒是说话啊?”元宝焦急的问道。 “无甚大事,就是饮酒过多,导致气血有些不顺,将军今日喝些醒酒汤便可。” 元宝不信,“可是心脏不舒服,这是为何?” 大夫捋了捋胡子,摇摇头道:“暂时未看出,若是不放心我可为将军开些调理的汤药,先喝着看看情况。” 等元宝送完大夫,回来便见赵济已经收拾妥当了。 “大哥,今日不是休沐吗,你便在家休息吧。” 赵济系好腰带,然后吩咐道:“派一些人手去找贺凌盛,是死是活都要找到。” “贺凌盛?”元宝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终于回忆起来他是谁。 “找他是为何?” 赵济薄唇微抿,狭长的眸子里看不清神色,他沉声道:“他和顾家人交好,想来若是找到顾家人能欢喜。” 顾年年能欢喜,她笑他便也跟着欢喜。 心底又划过一丝疼,赵济:“药煎好了直接端过来。” 待喝完了药,赵济坐在书桌旁看书,元宝正在练字。 上午一晃而过,元宝写的胳膊都疼了,他宁愿去军营里和旁人打架,也不想无聊的在这里写字。 抬头偷觑,见赵济还在认真的看书,边看边记着什么。在他身边已经摞着厚厚的一沓纸了,都是他记下的东西。 元宝敬佩的五体投地,这仗势莫不是要去考状元? 清荷院的顾年年听迎春说赵济一天都在,她不由有些雀跃。想了想,她亲自去厨房煮了一锅鸡汤,给顾临逸留下半锅后,端着盛好的汤往赵济的院子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赵济:我病了 元宝助攻:将军可是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顾年年? 第32章 奇怪女人 初春时节,天气还带着微微的寒,怕鸡汤变凉,顾年年不由得走的快一些,等到了赵济的院门口已经是冒出了点虚汗。 窗户大开着,在靠窗的位置有一个书桌,书桌旁便是一身黑色衣裳的赵济。他手里捧着书看的极认真,不时的还停下记录着什么。 日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锋利的眉眼变得柔和,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似是察觉到目光,赵济朝着院门外看了过来。 顾年年一下就撞见了他墨色的眸子里,她怔愣了片刻,惊慌的垂下眸子,片刻之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来人站定之后接过了小锅。 顾年年身形娇小只到赵济的胸口,赵济低头便能瞧见她泛红的耳朵,他伸出一根手指触碰锅盖,果然热的很,想来在路上应当是冒了许多的热气。 元宝不及赵济腿长,因此才出来,他瞧着站在那就极其般配的二人,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顾姑娘,快进屋,”说着走过去将汤锅从赵济手里接了过来。 顾年年正愁怎么和赵济相处的,还好元宝出来一直说个不停。等进屋之后,顾年年快速的打量了一圈,屋里收拾的很是干净整洁,还带着墨香。 元宝打开锅盖,登时一股香气铺面而来。“顾婶子的手艺又精进了!” 虽赵济说要和顾家一起吃饭,然而他太忙了一直是在外面用,今日难得在府里则是厨房送来的早膳。 听元宝一说,顾年年不好意思承认是自己做的,便顺从的应声。瞧着赵济还在书桌旁看书,顾年年贝齿轻咬,觉得自己来耽误了他办公事。 赵济在书桌旁坐定之后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一直留意这边的动静。余光见顾年年朝着这边看过来,他则是伸手去整理早就记好的纸张。 元宝都已经从厨房去而复返,二人都没说上一句话。见元宝拿了三人的碗筷,顾年年摇摇头,说是回去和大家一起用午膳。 -- 第53页 等顾年年走了,赵济觉得嘴里的汤都没了滋味。 清荷院里,顾年年中午没去用饭,觉得胃口不好。她蔫蔫的靠在坐塌上,宛若一只受伤的小兔子。 迎春泡了热茶,待晾的差不多了递到顾年年的跟前,轻声道:“姑娘,晌午都没用饭,喝口茶吧,兴许就有胃口了。” 顾年年垂着眸子接过,轻轻抿了一口,浓郁的茶香冲淡了她的忧愁。 见屋里只有迎春在,顾年年随口问了句,“素秋呢?” 迎春面上一慌,还好顾年年低头喝茶并未瞧见她的神色。迎春想了想道:“刚才还在呢,许是去净手了吧。” 迎春心虚,她总不能说素秋在屋里躺着睡觉。 其实素秋并未睡觉,她推说帮顾年年买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偷溜了出去,再回府的时候,怀里已经有了一包药。 连着三天看那位大夫从后门进府,且赵将军的院子里飘着一股药味,素秋便越发的确定了她的想法。 这几日素秋时常回屋里准备着,偶尔为了做做样子去顾年年那屋晃悠几圈,左右迎春老实本分,侍候顾年年一人就够了。 素秋嗤笑一声,在京城里,老实本分是最没用的东西。之前在侯府当差的时候,她时常见丫鬟爬了主子的床,都被纳入屋里要么当了通房,要么当了侍妾。 素秋细心的缝补手上的衣裳,顾年年是长的美,可只是一朵清新寡淡的小荷花罢了。男人啊,都喜欢娇媚可人的野花,越娇越受宠。 “女人啊,越是会撒娇才越被宠着,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金夫人钱氏正在向她的小女儿传授经验。 鸿胪寺卿金丰茂有三个女儿,而他最喜爱的便是和正妻生的这个小女儿,样貌性情才学俱是一顶一的好,在边关的时候便有无数的文人墨客和优秀将领倾心于她。 钱氏瞧着金诗意害羞的低下了头,她宠溺的拍拍女儿的背道:“我家诗意就算在上次宫宴上也是惊艳众人,京城第一美人非你莫属啊。” 金诗意翘起唇角笑笑,嘴上推脱心里却是赞同的很,“哪能呢,我看几位公主就是极好的。” 钱氏抚着女儿乌黑光泽的长发,心里甚是得意,在宴会上她瞧的分明,便是皇上也多看了金诗意好几眼,因此她才拦住了金丰茂。 皇上登基之后并未扩充后宫,只立了王妃为皇后,剩下的按照品级册封,暂时没有皇贵妃。 赵济虽说位高权重,可到底只是皇室的走狗而已,只有皇室的人才是真正的主人。若是金诗意嫁给皇上,保不齐受宠被封为皇贵妃! 钱氏越想越激动,好似现在就已经是皇上的岳母了一般,她试探性的说道:“要说京城里的好儿郎,那可都比不上当今圣上,文韬武略俱是精通,更别说至尊天下的地位。” 金诗意只当钱氏是在感恩皇上给予了自家在宫宴上的体面,她接口道:“是啊,还特意让爹爹坐的近一些,就连皇后也赐我珠宝首饰了呢。” 钱氏越发的觉得皇上是有这方面的意思,要不然殿上那么多世家小姐,怎么就偏偏赏赐这几个容貌家世极好的呢。 等到晚上,钱氏将这个想法和自家老爷说,金丰茂登时气的破口大骂,当时钱氏拦住了他,他还以为是钱氏觉得金诗意年岁小,想再留几年,没想到她竟然存着这样大胆的想法! “蠢妇!皇上和皇后对这几位世家小姐另眼看待,那是因为在给赵济相看!” 钱氏不信,赵济不过一个武官,虽说立下过功劳,可到底不是出自勋贵世家,皇上又怎么可能为了他如此上心呢。 “老爷,你先别急,”钱氏上前给金丰茂倒茶,语气越发的温柔道:“老爷,我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是咱们金府的荣誉啊,你想,现在皇上后宫空荡,早晚是要选秀的。” “现在只有一位皇子,两个公主,这怎么行呢,皇家要多开枝散叶啊。你瞧着吧,用不到年底,怕是就要选一批人进宫侍候皇上了。” 金丰茂还是觉得此事不妥,刚要再接着训人,钱氏便没了骨头似的贴了上来。耐不住钱氏撒娇,金丰茂便先暂时答应不让金诗意这么早定下人家。 金诗意今年不过十六岁,确实不急,但是将军府里的素秋却是有些急了。 她连着几天蹲守在赵济回来的必经之路,然赵济根本看都不看。素秋不免觉得有些受辱,她长的还算清丽,若是走在街上也是有公子哥看红了脸的。 就在四月的最后一天,素秋决定豁出去了,富贵险中求! 在夜晚迎春和顾年年都睡着之后,素秋换上了一身薄透的纱衣,手上端着一个酒壶,瑟瑟的朝着赵济的院落走去。 若是赵济能行,她便好办了,若是他不行,那就喝下这壶酒,就算再没用的人也会抬头。 素秋盘算的极好,等她走到院门的时候,发现院门竟然是锁着的! 堂堂的将军在自家睡觉要锁院门! 素秋站定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然而这不是能阻止她的障碍,素秋小心翼翼的先透过缝隙将酒壶送过去,然后自己找了处矮的准备跳进去。 素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了过来,她刚一落地,就对上了一道寒光。 赵济手拿长剑直指素秋的眉心,语气冰冷的问道:“你是谁?” -- 第54页 黑暗中,赵济就像是索命的阎王,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素秋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想让他看看自己的美貌,然而她抬头便见到一双狭长的眸子,翻涌的墨色的像是在暗处等待狩猎的猛兽。 素秋心里叫苦不迭,可是事到如今她必须取胜。于是素秋假装跌倒,不经意间扯下了自己肩头的衣裳,霎时一片白嫩。 赵济看着这女人不回话,且举止奇怪,他索性直接将人敲晕,拎着人甩进了元宝的院子里。 “明早送去大理寺,告诉大理寺卿她意图谋杀本官。” 说完便走了,留下刚出屋一脸懵的元宝。 翌日,迎春早起未见素秋,还以为她起来了便没当回事。等到了晌午,还是不见素秋的影子,迎春不免有些焦急。 她看了一眼正在看书的顾年年,思虑片刻小声的道:“姑娘,素秋她……她不见了。” 顾年年放下书,道:“怎么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素秋向来偷懒,顾年年也不去管她,但是若是人不见了,顾年年不免跟着着急。 急匆匆跑去元宝的院子里,想要让他叫些人手帮忙找,然而元宝院里没人,怕是已经出去了。 无法,顾年年只能试探性的去找赵济,元宝不在赵济大约也是不在的。 然而,院门开着,顾年年往里走的时候发现地上石凳旁有一酒壶,还以为是赵济落在这里,她便弯腰捡起来。 等进了屋,赵济也不在。 将酒壶放在桌子上,顾年年走了出去。她刚出院子,便遇见了练功回来的赵济。 “赵将军,我房里的丫鬟素秋不见了!”顾年年直抒来意。 赵济顿了顿,莫不是早上扔进大理寺的就是素秋? 作者有话要说: 赵济:你谁? 第33章 赵济有疾 春日的天气瓦蓝瓦蓝的,朵朵白云在天上飘着。微风吹过,甚至能闻到阵阵花香。 赵济瞧着顾年年因为着急,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紧紧的贴着小姑娘白润的脸颊,她就如同早上被露水打湿的花朵一般,带着一股娇弱的美。 赵济放在背后的手指动了动,他安抚道:“莫急,我这就派人去找,你回去等候便是。” 他的声音沉稳冷静,有如定心丸一般让顾年年冷静下来。“好,那我就回去了。” 赵济颔首,目送小姑娘的身影直至不见,才回了屋子换下晨练的黑色劲衣。等换好了官袍,赵济才瞥向桌子的酒壶。 赵济眉头皱了一下,她就算不送东西,他也会帮着找人的。心里是这样想,手上却是拿起酒壶闻了一下,上好的玉容醉。 今日朝会,皇上发现赵济站在殿下似是有什么极为开心的事情,嘴角一直翘着。等到下朝之后,皇上将赵济单独留下,“有什么喜事这么开心?” 赵济弯腰行礼道:“回皇上,并无。” 皇上无奈的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将那本画册取了出来,不过上头已经用笔重点圈住了几名闺秀。 “来瞧瞧,身世样貌俱是一等一的好,哪一个都配的上你。” 赵济抿抿唇,未吭声。 皇上都要被他气笑了,操心赵济怎么这么像管儿子呢! 手上用力将画册甩到赵济的脸上,皇上没好气的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选一个去提亲,要不然我就下旨赐婚!” 从宫门里出来,元宝早就在宫门口等着了,他上前喜滋滋的道:“大哥,贺凌盛找到了!” 然而元宝没等来赵济夸赞的眼神,反倒面色越发的冰冷。 “他,他没受伤,好好的呢!” 元宝感觉周身都变得冷起来,又找补道:“是躲在了一户富商家里,不知怎么就和富商之女定了亲。” 冷意散去,元宝甚至恍惚只见赵济好像笑了。使劲眨眨眼,见赵济果然翘着唇角。 “今天早上那个女人处理了吧。”赵济背影都透着轻快。 元宝挠挠头,发现最近越发的看不透赵将军了。 下午的时候赵济去应酬,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了。瞧着桌子上那壶酒,赵济心情好极了,便取了酒杯为自己倒满。 酒香四溢,入口绵柔。赵济喝了一杯之后觉得不过瘾便又喝了一杯,甜辣的酒水入肚,让人身上觉得热乎乎的。 没等多久,这股暖意并未散去,且朝着下面聚拢。赵济面色紧绷,终于是察觉出了问题。这感觉和那次在武陵村的一样,甚至这次药效来的更猛烈。 就在赵济想要出门找解药的时候,院门口传来了小姑娘的声音。 “赵将军,你在吗?”小姑娘的声音清脆,此时落在赵济的耳朵里却是犹如天雷。 他觉得心跳加速,耳朵里都是她的声音,甚至脑子里也都是她。每听她说一个字,赵济全身的血液便流的更快,他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赵济红着眼睛甚是骇人,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却是一刻不停的用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锁住自己,他吼道:“别进来!” 顾年年听见声音脚步顿住,她想来问问有没有素秋的消息,瞧着院门开着,但是屋里没点灯,她才出声询问的。 听见赵济说话,顾年年发现了他声音中的不寻常,“赵将军,你怎么了?” 赵济此时双脚被床单被罩紧紧的裹住,双手上也缠着好几层布。他用牙齿打好最后一个结,汗如雨注早就已经虚脱的不成样子。 -- 第55页 赵济靠在床边,从额头到脖颈甚是是手背,都是绯红一片。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液浸湿,黏腻腻的难受,但是最让人难受的是全身的酷热。 “去找元宝,让元宝来。”赵济努力保持自己的理智,因此声音又哑又低。 在门外的顾年年自是没有听见,她担心赵济,在问询之后没有得到回答,顾年年便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屋里很黑,顾年年刚一进屋就闻到了酒气,还有男人抑制的粗1重呼吸声。 “赵将军,你在哪?”顾年年看不见人,摸索着朝桌子走去,却是被椅子磕到了腿,疼的她哎呦一声。 屋里,呼吸声更明显了,顾年年紧张的手脚冰凉,发现桌子上根本没有火折子,索性也不再去找,她低声问道:“赵将军,你在哪里?” 赵济已经神志不清了,他现在只想毁灭一切他能触碰到的东西。包括刚刚摸到他脸上,柔弱无骨的手。 这么想也是这么做,赵济张嘴便咬住了顾年年的手。 顾年年吃痛,“赵将军,是我!\” 咬着自己手的人好像听见了,他不再很用力的咬,而是用牙齿慢慢的啃,时不时的还有柔软滑润的舌扫过她的手心,就像小孩子舔1舐心爱的糖果。 顾年年脑袋嗡的一下,腿软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想抽回手却是不行,只要发现有逃走的意图,手上的牙齿就会用力,有要咬掉一块肉的趋势。 微凉的触碰让赵济得到些许安慰,柔软细嫩的手像是他吃过的玉豆腐,软嫩的不行。他闭着眼睛享受着这场盛宴。 满室的酒香混杂着他的呼吸,顾年年觉得自己醉了,手上的酥麻传递到全身,浑身瘫软没了力气。 “赵大哥,”顾年年娇声喃喃一句。 突然的一声嘤咛让赵济有了片刻的清醒,他狠狠的咬向自己的唇,疼痛和血腥味支撑着他最后的理智,他哑着嗓子道:“去找元宝,快。” 顾年年收回手,已经感觉到他的不正常了,忙起身准备叫人去帮忙,不料刚迈开一步,便被地上的长腿绊倒,直直的趴在了他的腿上。 赵济常年习武,腿上自然是肌肉紧绷,而顾年年身子娇软,扑上去后硌的胸口疼。她拄着胳膊起来,感觉到地上的腿越来越紧绷,还在微微的颤抖。 顾年年焦急,爬起来之后连忙跑了出去。 待她走后,赵济不再压抑自己的呼吸,嘴角流出的鲜血滴在了衣襟上,晕染开大片的红。待元宝来了之后便是见到这样一幅惨烈的场面,将顾年年请出去锁好院门,随行的大夫开始看诊。 怕赵济受不住,大夫给他喂了沉睡的药。 “嘴唇已经咬烂了,再用力一点怕是都要咬个对穿,”大夫边上药边道。 “瞧瞧,两只手相互用力,竟然生生将自己的胳膊拽脱臼了,”大夫边处理边摇头。 “此药效用极大,需得手脚同时放血,再辅以银针走穴方能解除,只不过此法会伤元气,怕是要将养数月。” 大夫每说一句话,元宝便心惊一次。赵济是谁,是一品大将军,他竟然生生将自己折磨成这样! “可有其他不伤身体的法子?”元宝焦急的问道。 大夫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有啊,最简单的便是叫侍妾来,得到纾1解便好了。” 元宝听闻这话却是一顿,哪有侍妾啊,连个女人都没有。元宝眯着眼睛,府里倒是有一个,正是因为不想伤害她,赵将军才将自己伤成这样的。 叹了口气,元宝无奈道:“放血吧。” 等到送大夫出来的时候已经月亮高挂了,一出门,见顾年年在门口守着,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他怎么样了?” 元宝道:“已经没事了。” “那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元宝顿了顿,“我去送大夫,顾姑娘请便。” 待元宝走后,顾年年往屋里走去,还没入到里面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顾年年面上一白,腿上的速度更快。 床上,赵济面若白纸安静的睡着,薄唇上无一点血色。 顾年年绕开地上的血盆,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入眼便是满是针孔还在滴着血的手指,顾年年红着眼睛颤巍巍的轻轻触碰。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未妻子生子的原因吗? 顾年年杏眼中满是泪水,低声啜泣着。没过一会,便听见了外面传来脚步声,顾年年忙取出帕子擦干净眼泪。 元宝入内见着她瘦弱娇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心里生出的那点不满便也散了。 “顾姑娘,夜深了,回去睡吧。” 顾年年垂着眸子点头,低声回道:“我明日再来看他。” 翌日赵济未去上朝,各家得了消息流水一样的补品往将军府里面送。元宝站在门口谢绝了一批又一批来探望的人。 晌午的时候,金丰茂带着钱氏和金诗意来了。 元宝自然也是谢绝,只道赵济染了风寒,过给旁人就不好了。金丰茂却不似其他官员,非想要见赵济一面。金诗意也是真情实感,眼尾都泛着红,瞧着应该是哭过一场。 元宝在心里掂量着,赵将军确实对顾家的姑娘有意,但是府里不能只一个女人,金诗意自边关就对将军情根深种,若是入府也是一段良缘。 思虑片刻,元宝便将人迎了进去。 -- 第56页 此时顾年年正打算往赵济的房间送午膳,听说羊癫疯犯病需要吃易消化的东西,因此她特意煨了鸡丝粥送过来。 然而她刚走到岔口处,便见元宝带着几个人过来。其中走在最后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她穿着广袖滚雪细纱长裙,在腰间系了一条宽宽的腰封,显得她窈窕有致。乌黑的发上簪着精致的金翠步摇,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摇曳。 光是看她的气质便知是个绝色美人,更不用说巴掌大的小脸唇红齿白。 正当顾年年看过来的时候,金诗意也看见了她。 第34章 从这搬走 树下的小姑娘穿着淡绿色的对襟长裙,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皮肤细嫩白皙吹弹可破。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宛若一潭清泉般清澈。 宽大的袖子下一双纤长的手端着托盘,在右手上还有好大一块红印,瞧着应当是煮饭烫的。 让金诗意最为诧异的是,赵济府上的丫鬟竟然这般貌美,要不是身上穿的衣裳不甚华丽,她差点就要以为这是赵济养的女人。 收回目光,金诗意抬起下巴宛若一只骄傲的孔雀往赵济的院里去。 顾年年怔愣了片刻,她垂着眸子看眼前的小锅,已经没了热气,好像自己也如这粥一般,凉了下去。 返回清荷院,迎春见她端着东西回来,上前接过并问道:“将军可是不在?” 顾年年点头又摇头,淡淡的说了声:“我们用了吧。” 迎春笑着给顾年年盛好,然后给自己盛了一小碗。 未等粥入口,顾临逸来了。他现在身子已经大好,行动自如,只不过暂时不可以练武。和他一同来的还有林雪柔,京城大乱那日许多官宦人家都失去了消息,要么就是跑了,要么就是人没了。 其实林雪柔还有几个亲戚在的,但是她想等顾临逸好些她再离开。 顾年年瞧着林雪柔甚是自然的轻轻扶着顾临逸,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大哥和林姑娘情投意合,她喝喜酒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坐定之后,顾年年让迎春去休息,自己亲手给二人倒茶。 顾临逸时常过来坐坐,既是当作恢复,也是来看看妹妹,不过今日确实是有事情和顾年年说。 “我现在已经大好,不若我们就搬出去住,”顿了顿,顾临逸又道:“听说过几日皇上便要举行殿试,我自然是要参加的,若是让有心人知晓我们和赵将军的关系,怕是对他有影响。” 顾年年一直安静的听着,闻言垂着眸子点头,确实如此,不止对大哥不好,怕旁人说靠着赵济爬上去,对于赵济也是容易遭人弹劾的把柄。 当朝最得圣宠武官家里住着学子,若是在殿试上皇上因此偏私就不好了。顾年年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林雪柔时常来她屋里坐坐,顺便和她聊聊朝廷局势。 “大哥想几时搬走?” “入了五月便走吧,五月初三是殿试,”顾临逸想了想说道。 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方才见到的那个美人,瞧着气质应当是官员女眷。顾年年垂眸思虑,到底是旁人的府上,不好多住,点点头应下,“那我这几日去寻一处宅子,大哥和林姑娘可先收拾东西,待找到了便直接搬过去。” 三人又就细节商定了一番,顾临逸和林雪柔便走了。 顾年年心里烦躁的很,脑子里一会是赵济虚弱的样子,一会是方才女子的脸。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越发的烦躁,索性拿出一本书籍开始誊抄。 写了几页,许是因为心里静不下,字迹没有往日的好看。顾年年轻叹一声,将书本合上,索性开始收拾东西。 赵济的院子,在金家走了之后,屋内一片安静。 赵济白着脸靠在床头,一双狭长的眸子轻轻瞥了元宝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元宝顿时如坐针毡,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今天的事情,好像没有做错的地方啊。 急的元宝往日里眯着的眼睛都瞪圆了。 “我不是说谢绝来探望的客人吗?”赵济低头理了理袖口的褶皱道。 元宝醍醐灌顶,原来是不喜欢被打扰啊。可是来的不是旁人,是金诗意金小姐啊,现在在花团锦簇的京城里也是排得上号的绝色美人,更不用说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了! 元宝笑嘻嘻的倒了一杯茶给赵济,“大哥,实在是拦不住,金大人和金小姐是真的担心你,你没瞧见,金小姐刚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肿的。” 元宝还在说着,赵济却是想到了顾年年,也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被吓到。赵济眉头紧蹙,随即想到她那样胆小,肯定是被吓到了吧。 “给清荷院送点安神汤过去,再将送礼来的人参等补品挑着好的多送去些。” 元宝本来见他脸上不满还以为对自己,没想到却是因为顾姑娘。嘴上应下,元宝在心里思虑着顾年年在赵将军的心里的位置。 这,这,这是极其看重了,元宝真是想一巴掌拍醒之前愚蠢的自己。 从屋里出来元宝赶紧去了库房,不仅挑了些上好的补品,还将古玩字画一并挑了些送去了清荷院。 “顾姑娘,这是赵将军的一点心意,”元宝眯着眼睛一一介绍。 顾年年一听,送来的补品自不必说,全是她没见过的好东西,字画古玩更是千金难求的孤品啊。 顾年年看了其中一本书好几眼,终是摇摇头,“元宝哥,你拿回去吧,本来想着下午过去和将军说一声的,我大哥现下已经好的差不多,就不好在府上叨扰了。” -- 第57页 元宝闻言头皮一紧,脱口而出道:“姑娘,你不能走啊!” 他说的又快又急,好像她现在就走一般。顾年年笑笑,“下午我娘应当是会过去和将军说,本来就已经受到了他的许多照顾,所以这些东西我不能收,元宝哥,你拿回去吧。” 瞧着小姑娘年岁小,却是个极其坚持的人,元宝只能将东西又搬回了库房。不过那些补品直接扔到厨房,让厨子做好之后送去清荷院。 元宝又将顾家要走的事情告诉了赵济,赵济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元宝走后,赵济攥着茶盏的手收紧,手指边缘泛着白色。他垂下眸子,单薄色浅的嘴唇抿了抿。莫不是那晚将她吓到,她害怕所以想要走? 想到这,赵济有些坐不住,掀开被子换衣裳一气呵成,作势就要出去。没等他走出院子,王氏和顾临逸来了。 屋里,茶水散着热气,淡淡的茶香让人心情平静。 王氏一脸感激,顾临逸也是面上带笑,只赵济应和着二人,心里想的却是,她要走了?手握着茶盏,却感觉不到热度,赵济觉得自己的心跟着茶水一起凉了。 王氏是真心的感谢赵济,不只给了他们住的地方,还叫来了太医给顾临逸看伤,这可是花钱都请不来的人。如今王氏看赵济就像看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带着股亲热劲。 “你身子未好,府上又没有女眷,要多注意照顾自己,吃食上也多注意一些……”王氏知道他病了一场,只当是他太过操劳,因此起了个话头就不由自主的多说了两句。 “瞧我,”王氏忽地顿住,当朝将军怎么会过的不好,她可真是瞎操心。 赵济笑笑,眉眼间带了两分放松,已是很多年没听过亲人家常的口吻和他聊天了,王氏的声音温柔,听着让人觉得她便是他的母亲。 “谢顾婶子,我定是谨记。不过,”赵济狭长的眸子带着笑意,“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住所,住在这里也是行的,左右府上就我和元宝二人,你们在也热闹些。” 顾临逸当时还是晕着就被抬到了将军府,他自是知晓赵济是真心的留人,可他们确实不好再住了。白日里林雪柔告诉他,看见有贵女来探病,再一想到赵济的年龄比他还大两岁。 怕是就快要定亲了。 顾临逸站起身子抱拳行礼,明明是书生的他身上还带着练武之人的洒脱,“这些日子多亏了赵兄,往后若是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必当全力以赴。” 他没称呼赵济为将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二人围着火炉把酒言欢。 分别的情绪来的突然,王氏红了眼睛。赵济上前扶住顾临逸,“就算搬出去也要多来往,我没什么亲戚家人,往后就多走动,当亲戚来往。” 三人又说了一阵,顾临逸瞧着赵济神色有些恹恹,想到了他刚大病初愈,便和王氏起身告辞了。 屋里剩赵济自己的时候,他有点恍惚。好像所有人都不在,就他自己一样。赵济白着脸,捏了捏鼻梁,起身往外去了。 不由自主的,他来到了那日碰见顾年年的花园。此时奇花异草长的正是茂盛的时候,郁郁芬芳的香气让人放松。 没走几步,赵济瞧着在花圃旁蹲着一个小姑娘,因着有凉亭挡着,只露出她头上的木簪子。 赵济向前走了几步,直至能看见她的动作才站定。只见小姑娘似是在挖土,嫩黄色的衣袖挽起,露出藕节似的白嫩手臂。赵济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洒在了土里。 赵济脚步声加重走了过去,小姑娘听见声音,匆忙的埋好土,放下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沾有泥土的手。 抬头见来人是他,小姑娘的脸红了一片,有做坏事被抓包的错觉。许是花草的香气和眼前的小姑娘都让他觉得放松,赵济声音不由得温柔了几分,“在做什么?” 顾年年身量只到赵济的肩膀,她微微垂着头,赵济便只能看见她毛茸茸的头顶。 清脆的声音响起,宛若治愈伤痛的良药,“在种花。” 第35章 龙舟比赛 春红柳绿的季节,小姑娘于花圃旁而立,娇嫩嫩的比花儿还吸引人的眼。 赵济脚步调转,朝着亭子走去,顾年年见状犹豫片刻跟上他的脚步。待坐定之后,赵济发现小姑娘坐下也是小小的一团。 “会下棋吗?”赵济心里柔了几分,之前的躁气也都不见。 “会,”顾年年仰起脸,笑的比花蜜都甜。 赵济宽大的袖子中手指微动,“下一盘吧。” 下棋的时候顾年年脸上也是带着笑,只不过神情专注,低头看向棋盘。如此一来,赵济便能肆无忌惮的看向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姑娘在门后只露着小脑袋,一脸的稚气。 如今却是长开了,一手托腮,一手执棋子,举手投足之间清眸流盼。半响不见他落子,小姑娘歪着头看向他,宛若樱花的嘴唇开合,“该你啦。” 赵济本就是想多和她相处一会,自然是假装棋艺不精,哄着她开心。顾年年不知道,只当自己确实棋艺好,将当朝大将军都赢了去。 下着下着,顾年年突然想到她马上就要走了,这怕是最后一次和赵济下棋了。她抬起头,眼睛里宛若有清泉般能照应出人的影子。“我们后天就搬走了。” -- 第58页 赵济执子的手一顿,而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棋盘上。 顾年年又道:“以后就不能和赵将军一起下棋了,”说着她有些沮丧,不复方才的欣喜。 “会的。”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顾年年垂着眸子,唇角的弧度变大。 时间一晃,顾年年搬来新家已经好几天了,顾临逸也去参加了殿试,最后被点了同进士出身,又因为身子骨好,最后得了个在京城太仆寺做事的差事。顾临逸回来之后说看见贺凌盛了,他最后进了大理寺。 自从京城乱了之后就没见过贺凌盛,如今听到他的消息,顾家人也是放下了心。林雪柔没跟着住进新宅子,而是去了在京城的姑母家,所以端午节便只剩下顾家三人度过。 今日顾临逸休沐,王氏早早的就拿出泡好的糯米,顾年年上前搭把手,俩人很快就包好了粽子放到锅里蒸。 “娘,年年,今个街上热闹的紧,还有赛龙舟可以看,等会就出去逛逛吧。”顾临逸边烧火边道。 顾年年自从来了京城还没有好好的逛过,一听这话来了兴致,她想了想道:“京城到底不太熟悉,我想叫雪柔姐姐和我一道,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顾临逸靠近灶台,却还是能看见他红了脸。他点点头,“如此甚好。” 王氏咬断手中的线,将手里的香囊挂到了顾年年的身上。“去吧,娘做了好几个香囊,到时候给雪柔挂上。” 等吃过了饭,三人便出发了。去找了林雪柔,顾临逸赶车,几位女眷坐在车上。等到了河边,已经有许多的人围在那看了。 下车之后王氏探了探头,“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岸边好的观看位置早就被人占去,顾年年又长的娇小,因此只能垫着脚伸长脖子看。林雪柔在顾年年旁边,也是一脸急色,顾临逸则是站在三人身后,免得有人冲撞到她们。 就在鼓声敲响之后,顾临逸知道赛龙舟要开始了。肩膀一动,有人拍他,顾临逸回头,竟然是元宝。 在护城河旁有一栋酒楼,名为观海楼,乃是靠着河岸最高生意最好的一座酒楼,今天皇帝出宫赏景,因此许多大臣跟随,将此地包了下来。在门口处更是围着许多穿着便衣的侍卫,以防有人欲行不轨。 等到几人由着元宝往观海楼领的时候,站在顶楼雅间内,一手扶着窗台的皇帝正在看底下赛龙舟。 自从新帝登基以来这是第一次出宫,往年在边关的时候,每到端午各家也只是应景吃些粽子,再佩戴香囊和红绳,节日便过去了。如今看着底下百姓热热闹闹,皇帝竟然有些恍惚,已经多年不见此景了。 “赵济,你说若是你上场可能拔得头筹?”皇帝回头对着站立在旁的赵济道。 皇后摇摇扇子笑道:“皇上说笑,赵将军神力威武,若是上场肯定无人能敌。只是底下的都是寻常百姓,若是赵将军下场岂不是欺负他们。” 皇帝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孤和你一起下场与民同乐,如何?” 赵济抬眼,“此地人流混杂,皇上若是想看,微臣去便可。一条船上九人,那微臣的船只需三人,如此便不算欺负百姓了。” 皇帝拍手叫好,“好主意,快去,孤倒是要看看一品大将军在水上是否无人能敌。” 顾临逸原本以为是赵济在这里包了房间,然他一看到门口站立面带审视意味的人群,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扫了一眼旁边的几位女眷,都是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顾临逸抿了抿嘴未说出猜测。 元宝将几人带到了二楼的一处房间,推开窗子便能清晰的看见外面的情况,百姓助威呐喊声震耳欲聋。顾年年新奇的很,拉着林雪柔就趴到了窗户旁往外看。 护城河的水面极宽,能容纳十几条龙舟并驾齐驱。鼓声敲着节奏,船上的人便跟着节奏使劲的划,不多一会,便有一只队伍遥遥领先。 顾年年感叹,“京城里真好,还能看到这么有趣的比赛。” 林雪柔笑笑,握住顾年年的手道:“若是这几日无事,陪我去城外的寺庙可好?宝相寺的平安符灵的很。” 顾年年还未曾去过寺庙,杏眼亮晶晶的道:“好啊,”说完顾年年扫了顾临逸一眼又道:“出城可要请人保护咱们,大哥,过几日你休沐的话能陪我们去吗?” 顾临逸笑,在阳光下灿烂的很,他点头应道:“自然可以。” 自从搬离将军府之后二人这是第一次见,林雪柔不免有些害羞,听顾家的意思,应当是端午过后便会上门提亲,那顾临逸跟着去寺庙也是名正言顺。 几人说话的功夫,新的一轮赛龙舟开始了。底下的百姓热情高涨,还有人在底下下注猜哪条船会赢。 顾临逸提议道:“不若我们猜一下,哪条船会拔得头筹,如何?” 顾年年二人自是同意,三人还有模有样的拿出身上的钱做赌注。左右不过是两个铜板,王氏便任由他们去了。 三人放好钱之后便各自挑选顺眼的船只,河面上方才夺冠的那支船队再次参加了比赛,林雪柔一眼便瞧见了,所以她压了那条船。顾林逸觉得方才的比赛已经耗了力气,因此他挑了一艘新入场的船。 等到了顾年年这里,她瞧着底下的船都一个模样,实在是有些分辨不清。正当她想随意下注的时候,林雪柔低呼一声:“瞧,那条船只有三个人?” -- 第59页 顾年年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见最后下水的一条船只有三人,一人在船头打鼓,另外两人在船中间的两侧。 “瞧着比别的船少了六人,莫不是他们一人便能顶四人?”顾临逸惊讶道。 因离得较远,因此只能看见船上的一人身穿黑衣,但是坐在那却是稳当极了。顾年年觉得此人定是非常厉害,所以她便押了这条船。 待开始的鼓声响起,顾年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条船。因着人少,所以一开始便落在了后面。顾临逸逗她,“年年现在改还来得及。” 顾年年轻笑,“这才刚开始,大哥等着瞧吧。”说完这话,其实顾年年心里也没底,她也不知怎么就选了那条船,许是因为它与众不同? 而在水面上,赵济的船已经被落下了两丈远。旁边的元宝焦急,他越急手下划的越快,因此他们的船方向上都有了偏差。 赵济冷静道:“元宝,听鼓声。” 元宝转头看向他,只见赵济的脸上挂着水珠,一如既往的沉着。元宝慢慢停下划桨的手,注意听鼓声。待和鼓声节奏相同步后,只听赵济喊了一句:“节奏加快。” 前头打鼓的人便换了一个点子开始敲,划船的二人也跟着节奏走,没过一会,竟然和之前的船齐头并进了。有那参加过很多回的老手瞧见,不由得心里琢磨,这只有二人划船是怎么划这么快的? 然而不待众人思索完,这条船如乘风一般,快速的往前去了。 观海楼,皇上瞧着像离弦之箭的船只,他爽朗一笑,朝着皇后道:“孤在边关的时候就说,这赵济是个人才,天生神力不说,思维敏捷,沉着冷静,是个当武官的好料子。” 皇后便是原来的镇北王妃,她见证了赵济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自然是对于皇上所说的无比认同。她柔声道:“臣妾也觉得赵将军能为皇上分忧甚好,可惜的是现在亲事也没个着落。” 她这么一说,皇上脸上的笑容一凝,“孤给了他时间,若是五月下旬还没有合意的,那便将金家那小女儿指给他。” “这么多年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成家立业,他只立业不成家怎么行?” 作者有话要说: 赵济:我只想为皇上分忧(bushi) 第36章 寺庙求签 微风浮动,人声鼎沸。 在那条只有三人的船胜利之后,河岸两旁爆发了欢呼叫好声。就连在观海楼里的众人都不由得称赞一声“好”。 顾年年手扶着窗台,一脸的兴奋。这条船上的人能沉得住气不说,还身强体壮,要不然后面鼓点如此密集怕是会跟不上。 后面又有几轮赛龙舟,三人依照之前的方法又各自押注,最后基本都是顾年年和林雪柔二人赢。顾临逸瞧着她俩笑作一团,他脸上的笑意也加深。 最后结束的时候,元宝过来带着他们往外走。顾年年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带着香囊,便送了元宝两个。刚走到楼门口,便碰见一人行色匆匆的往这来,许是太过着急并没看清人,一下就撞到了元宝,连着两个香囊都掉在了地上。 那人瞧着是个文弱书生,元宝没怎么样,他却是被撞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人一身青色衣裳,坐在地上之后不急着起来,反倒就势休息了片刻,才晃悠着要起来。顾临逸瞧着这人好似见过,却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且这里已经进了观海楼的地盘,身边的侍卫并没有阻拦。 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当朝官员。 元宝将人扶起来,低呼一声:“陆大人?” 顾临逸这才想到,当朝翰林院学士,陆远。陆远当年是三元及第,风头正盛。可是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前太子,只被封了一个偏僻之地的县令。 如今皇上登基之后清洗了朝廷,提拔了一批可用之才,而陆远不过二十有三便位居高位,将来那就是丞相的不二人选。 陆远被扶起来之后头有些晕,他以手扶额,想要头脑清晰一些,迷蒙之时看见眼前有一玲珑身影,纤长的手指捡起地上的香囊。 待他清醒过来之后只能看见一抹茜色背影。 “大人,大人?”元宝叫他。 陆远反应过来,他朝着元宝笑笑便往楼里走去。 “陆远怎么才来?”皇上喝了一口汤道。皇后因担心宫里的孩子便先走了,剩下一屋子的大臣陪着皇帝用膳。 净手之后陆远再一次行礼赔罪:“家母今日身子不适,待看她睡着臣才出来。” 皇帝点头,早上已经有人来请示过的,他向来欣赏陆远的品行,光是在孝道这一点上此人就堪大用。“落座吧。” 因着几个年龄大的朝臣未来,因此皇帝的左右两侧便分别是赵济和陆远。瞧着身边两个肱股之臣,皇帝心里满意的紧。末了又想到陆远好像也未曾又婚配,便皱着眉头问道:“陆爱卿,可有心仪之人?”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的问题又如此直白,陆远登时闹了个红脸,摇摇头道:“回皇上,微臣暂未有。” 皇帝不满,一个两个的都不成婚,这要是形成风气如何是好? 身边有太监上前给皇帝夹菜,皇帝眉头皱了皱,盯着碟子里的一片鱼脍,半响道:“几位皇子公主过几年便是要选侍读了,众爱卿不要辜负孤的希望。” 陆远心头一跳,他偷觑对面赵济一眼,见他面无表情。陆远低声回道:“臣谨记。” -- 第60页 顾年年一行人在街上又热闹了一番用过饭才打道回府,先将林雪柔送回家,王氏握着林雪柔的手说了好一会的话。待回了顾家,顾年年摊在椅子上已经没了力气。 顾临逸去泡茶,给王氏和顾年年各倒了一杯。王氏轻轻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商量道:“娘想着明日便去李府提亲。” 林雪柔姑姑嫁给了李茂,当年的李茂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吏,如今新帝登基,他便被提拔为兵马司副指挥使。本来林氏是不愿意侄女下嫁的,后来林雪柔道顾家是她的救命恩人,顾临逸更是为了救自己差点命都没了,这才得到林氏的点头。 “行,是该定下来了,那我这就出门,再去采买点东西。”说到自己的婚事,顾临逸有些坐不住了。 其实搬来之后王氏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着,光是上门要带的礼物就准备了一马车。瞧着顾临逸脸红着急的样子,王氏也不拘他,只道他快去快回。 等顾临逸走了后,王氏摸摸顾年年的手,感慨道:“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你哥哥也算得偿所愿,接下里就是你的婚事了,娘就没有遗憾了。” 手被反握住,顾年年将脸贴在王氏的手上,撒娇道:“娘,不急,我还想多陪陪您呢。” 话是如此,可是王氏哪能不急呢,贺凌盛已经有了婚约,第一个排除。赵济现在是一品大将军,自家的门槛太低,是够不上的。而他们入京城之后也不认识什么人,这些都让王氏有些焦急。 听着头顶王氏一声叹息,顾年年笑笑,起来又给王氏倒了杯茶水,转移话题道:“娘之前说要给雪柔姐姐和我绣鞋子,我光看见雪柔姐姐的鞋子做好了,我的鞋子怎么还未瞧见呢?” “你这孩子,”王氏点了点她的眉心,“早就做好了,正好我去拿出来你试试。” 顾年年笑着答应,待王氏进屋之后,顾年年脸上的笑容敛去。今天看见元宝的时候,顾年年心里欣喜,还朝着四周望了望,可是并没有瞧见赵济。 娘着急,她又何尝不急。顾年年垂下眸子,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杯子。 翌日一早,顾家三口便坐上马车去了李府。 与上次去尚书府不同,此行非常的顺利,俩家一起商量了婚期,在饭桌上气氛也是非常的愉悦。用过饭之后,林雪柔叫上顾年年和李兰青一起出门透气。 李兰青是李茂的嫡女,和林雪柔情同姐妹。三个小姑娘在院子里散步说笑,没一会便熟悉起来,还约定了五天之后一起去宝相寺上香祈福。 一晃就来到了约定那天,顾临逸休沐,因此早早的就起来收拾马车,将马匹都擦拭的干干净净,皮亮毛顺。顾年年正准备出去的时候,王氏追了上来,交给顾年年一个油纸包。 “里面是一些糕点,要是饿了能垫垫肚子。”王氏边扶了扶顾年年头上的簪子边道。 “知道啦,娘,下午就回来。”顾年年朝着王氏摆摆手,上了马车。顾临逸则是坐在外面当车夫,直接往宝相寺去了。 宝相寺在城外的宝瓶山上,因李兰青同去,因此林雪柔就乘坐李府的马车。等到顾家兄妹到的时候,俩个姑娘还未来。 顾临逸去停马车,顾年年则是找了块大石头歇着。已经进了五月份,天气渐热,顾年年找的地方是树荫下,都觉得有些闷。 陆远下车的时候就见那日在观海楼外见到的姑娘坐在石头上,她穿着一身豆青色的衣裙,简单的发鬓上插着一根银簪子。许是因为热,小脸已经带有薄红,正用手扇风。 陆远想起那日皇帝的话,他有心想上去问问她是哪家的姑娘,又怕唐突了她。正当犹豫之际,又来了两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去往宝相寺只有一条路,陆远想了想便在马车旁站住,等着姑娘们先上去。待瞧不见人影,他才顺楼梯往上走。 顾年年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进去庙门,便有一座大殿恢弘而立。林雪柔拉着顾年年和李兰青,三姐妹直接跨进了殿宇内。 在蒲团上跪坐好,三个小姑娘开始上香许愿,因着宝相寺以解签闻名遐迩,因此三个姑娘也都各自求了签,在出门捐了香油钱之后,便去找僧人解签。 顾临逸全程都默默的跟在姑娘家的身后,保护她们的安全。 也不知是三个姑娘运气好,还是今日天公作美,三人的签语都是极好的,尤其是林雪柔,僧人道:“顺其自然,得偿所愿。” 闹得林雪柔红了脸,宛若熟透了的红果子。顾临逸在旁边故作看风景,实则转过头偷笑。 李兰青见状拽着顾年年的手道:“顾姐姐陪我去那边看看吧,”说着还朝着顾年年挤挤眼睛。 林雪柔脸更红了,咬咬唇也没阻拦,她和顾临逸已经好久没说过话了,再说佛门净地,安全的很。顾临逸朝着俩个姑娘道了一句:“别走太远,”便也没阻拦。 李兰青来过宝相寺,因此轻车熟路的带着顾年年往后山走去。正值夏季,草木丰茂,郁郁青青。路边开着不知名的野花,风儿一吹便带来一阵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这地方的景色果然是极好的。”顾年年心神放松,和李兰青说话。 李兰青笑笑,故作神秘道:“顾姐姐,想不想看看更美的地方?” 顾年年一喜,“是什么样的地方?” “你跟着我来就知道了,”李兰青拉过顾年年的手,顺着蜿蜒的小路一直走,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到了地方。 -- 第61页 一片波光粼粼,宛若一面银镜。 顾年年被银光闪的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却是在想象水底浑浊的画面。 俩人站的远,李兰青边往湖边走边道:“这片小湖清澈见底,能看见鱼儿在游,甚是有趣呢,”李兰青走了几步,见顾年年没跟上,她回过头想叫她,岂料入目便是一张白着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啦,感谢支持的小可爱,耐你们 第37章 灼人的泪 微风吹动,带来湖水淡淡的腥气,顾年年闭着眼睛,只觉得头晕目眩,腿下发软。摇晃着站定之后,顾年年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道:“我,我先坐到那边的树下歇一歇。” 李兰青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忙走过去搀扶着她坐下。瞧着她面若白纸,唇上都没了颜色,李兰青道:“顾姐姐,你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顾年年背倚大树,朝着她笑,甚是虚弱的摆了摆手道:“没事,歇会就好。” “你在此处等着,我去叫人。”李兰青撩起裙子一角就蹬蹬跑开了,连身后顾年年叫她都没听见。 歇了一会,顾年年已经觉得好多了,便起身想回去,岂料刚站起来,头就开始眩晕,腿下一软顾年年就要摔倒在地。 藏在树旁的影二见状想要过去扶住,可脑子里响起将军告诫她的话“小心保护,莫要让她发现。” 犹豫之间,有一道青色的身影冲过去扶住了人。 陆远每次来上完香之后都会来此处湖边走一走,这里是难得让人清净的圣地。当他从小路的另一侧过来的时候便见到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还有一抹豆绿色的影子在树下。 陆远瞧着情况不对,便急忙走了几步,恰巧看见那抹倩影要倒下。陆远将人扶住就立马松手,“姑娘,你怎么了?” 陆远站的位置挡住了炙热的太阳,顾年年觉得好受许多,她额头上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鼻尖都沁了一层薄汗。一双杏眼微微睁着,鸦羽似的睫毛轻轻颤动,光是坐在那便是一幅娇弱美人图。 顾年年抿了抿唇,有气无力道:“多谢公子,我没事。” 陆远皱眉,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想了想,陆远从身上摘下荷包,取出其中一个小瓷瓶,“姑娘,这里有清心定神的药,若是需要的话可服一粒。” 顾年年正要说话,一道玄色的影子擦过,语含戒备:“我家姑娘没事,多谢大人了。”影二将顾年年挡在身后,低声道。 陆远瞧着影二方才过来的速度,便知道她是个练家子。而且她知道自己是朝廷命官,想来这姑娘应当也是官宦女眷。陆远笑了笑,此次也算有收获。 “既然如此,那陆某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陆远走远了几步,还是将那瓶药放在了石头上才离开。 “姑娘,我背你走,”影二说着便蹲下。 顾年年确实没了力气,加上天气酷热,她觉得隐隐似有中暑之兆。顾年年轻声道谢,然后上了影二的背。 影二将人扶住,觉得顾年年也太轻了些,像背了一件小包裹在身上。路过放药瓶的石头,影二随手就将东西捞在了手里。 不要白不要。 走到半路便碰上焦急来寻人的顾临逸,影二没放下人,直接背到了山下的马车上。顾临逸告别林雪柔姐妹,带着顾年年先走一步。 马车内,影二将晕倒的顾年年小心安顿好,瞧着她不见好转的脸色,影二不免焦急,掀开车帘子道:“顾大人,不若直接去将军府吧,府里有从太医院退下来的府医,而且药材也齐全。” 顾临逸听李兰青说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定是小湖引起了顾年年的心病。自从来到京城,顾年年从未这般虚弱过。要是别的事情顾临逸可能不想上门麻烦赵济,但是涉及到妹妹,顾临逸有些急了,方才他见顾年年隐隐眼睛翻白,怕是要不好。 “坐稳了,”顾临逸吆喝一声,赶着马匹迅速往城里去。 府医诊脉之后,叹气一声。 顾临逸心上一跳,他急急道:“林大夫,舍妹自小就怕水,一见到浑浊的水便会晕,可是每次都不过一个时辰便会转醒。如今她还不醒这是为何?” 赵济绷着脸坐在桌子旁手指轻扣桌面,留心床边的动静。 只见林大夫捋了捋胡须,眼睛眯了眯才慢悠悠的道:“也不是什么大病,一来天气热有些中暑,二来令妹最近心事颇重得不到疏解,最后才是因为见到湖水发病晕倒。” 心事?赵济修长的手指摩挲茶盏,思虑着她的心事是什么。 “我为她开一些清心定神的药,服下便可转醒,今后要注意病人的心情,心病还须心药医啊。”林大夫说着便低头写药方。 影二上前,将手里的瓷瓶递给林大夫,“林老,您看这个药成吗?” 林大夫抬头接过药瓶,倒在手心里两粒,凑近闻了闻,又捻开一个尝了尝,眼睛发亮道:“这是上好的药啊,有点像之前太医院给皇上特制的药丸。除了能清心去火外,还能明目醒脑,而且成分都是上好的药材,快,给姑娘服一粒。” 一旁候着的迎春忙接过,小心的侍候顾年年服下。 “姑娘身体虚着,一时还醒不了,让她睡会吧。”林老说道,然后交给元宝一个药方道:“照着这个熬药,醒了便喂姑娘喝下。” -- 第62页 待交代好一切后,熬药的熬药,端水的端水,屋内只剩下顾临逸和顾年年。 书房里,赵济不耐的敲了敲桌面,眉眼间染了几分不虞。“这么说,陆远扶了她,还留下御赐的药。” 地上影二半跪着,低头应道:“是,” 影二自然听出了主子不悦,找补道:“所以我立马现身,将姑娘背下山,还劝顾大人来到将军府。” “她最近做了什么,为何会有心病?” 影二答不出来,每日里顾姑娘就是在家抄书,都甚少出门,怎么会有心病呢。 “属下不知。” 头顶传来一声冷笑,影二顿时手心冒汗。是将军说不让顾家人发现自己,要暗中保护顾家,尤其是顾年年。影二咽了咽口水,当时她和影一说过,顾姑娘早就在将军心里占了位置,要不然将军何苦费尽心思的护着顾家,还在官场上打过招呼照顾顾临逸。 影二抬头偷觑上首。 只见赵济正盯着窗外开的正好的花朵,粉白相间的花瓣重重叠叠,微风浮动,花瓣颤了颤,娇嫩的不像话。赵济伸出大手将花儿护在手心,影二觉得像这般柔弱的花儿就该被庇护在羽翼之下,就如顾姑娘就该被护在将军的身旁。 “叫元宝过来,”赵济盯着花儿道,眼里墨色翻涌。 晚上的时候,顾年年醒了。 迎春守在床边见状忙上前,激动的道:“顾姑娘,您觉得哪里不舒服?” 顾年年怔了怔,环顾一圈发现这里熟悉的很,和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是清荷院。床头迎春的小圆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顾年年朝着她笑了笑,“无事了,只不过我怎么在这里?” 美人病弱,往日里如樱花般的嘴唇也失了颜色,鬓边的碎发垂在脸颊旁,增添了许多娇弱的美。迎春瞧着顾年年那双如含春水的眸子,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看着她。 “是顾大人将您送来的,府医已经看过了,说您心思郁结,需得放宽了心。” 顾年年支撑着坐起来,垂下眸子。 迎春又道:“厨房煨了鸡汤,我去端过来。” 原来清荷院里有六个丫鬟,消失了一个素秋,剩下的几人赵济本想打发了,想了想还是留下了一个迎春,每日里只需将房间打扫一遍即可。 赵济来的时候便见迎春往厨房走,剑眉蹙了一下,看来丫鬟还是有些少了。 进了屋,小姑娘正抱着膝盖缩在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赵济轻轻咳嗽一声,小姑娘才抬起头。 小巧精致的鼻头微红,杏眼如洗过一般澄澈,眼尾还挂着一滴泪珠,随着她的动作,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洇湿了衣裙。 赵济眸子紧缩,快走了几步到床边,“怎么了?” 语气温柔的如羽毛划过人的心上,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顾年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重回将军府,她莫名的心里发酸,不知不觉就流了泪。见赵济进来她赶紧用手背去擦,可没想到越擦眼泪越多。 她心里涌上一股委屈,还有一股她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顾年年低下头,不想让他见到自己哭泣的样子,她闷声道:“赵大哥,我没……” 话未说完,带有暖意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拭去她的眼泪,轻柔的动作宛若对待上好的玉,怕用力就会破碎。 顾年年愣住,抬头望向赵济。 直到小姑娘红唇微张错愕的看向自己,赵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忙收回手,小姑娘的眼泪温度烫人,烫的他从手指开始发热,直至这股热涌上脸颊。 赵济心跳的厉害,宛若偷吃鱼儿被抓住的猫,又像是偷了东西的贼。只能垂下眸子不敢和小姑娘对视。 她的眼睛她的心都是那般纯净,自己怎会做出如此举动。 好在迎春端着鸡汤进来,打破了寂静的局面。 赵济留下一句好好休息,逃似的走了。待出了院门,他呼出一口气镇定下来。 他不想等了,小姑娘的心思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心,在她身上。 第38章 陆远被打 顾临逸见顾年年醒了,也不想过多的麻烦赵济,待晚上天要擦黑的时候道过谢便带着人走了。 将军府内。 屋里没点灯火,只能借助月光看清屋内的情况。赵济穿的黑色衣裳让他与黑暗融为一体,听完元宝回话,他倾身向前,月光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脖颈处,喉结分明。 只见喉结上下滚动,赵济淡淡的道:“都准备好了吗?” 元宝:“是,账本在这。” 白日里将军吩咐将库存清点一番,还将家底银钱和细软都过了一遍。元宝有心想问问这是做什么,又觉得既然将军吩咐肯定是有道理的。口头报了一遍之后,元宝就将账本放在了桌子上。 屋里忽地亮了,只见赵济修长的手中把玩着两个香囊,正是赛龙舟那日顾年年送的。元宝抿了抿唇,两个香囊,将军全都拿走了。 香囊里面不知道放的是什么,草药香带着点花香,好闻的紧。在烦躁的时候更是能带来一片安宁。 “元宝,”赵济突然开口。 听着语气中的郑重,元宝下意识的挺直腰背。“大哥,可是有事想吩咐?” 赵济薄唇勾起,墨色的眸子亮的惊人。 -- 第63页 “明日下朝之后随我去顾家。” 翌日一早,陆远听得手下来报,那姑娘是太仆寺主簿顾临逸的女眷。 京城里官员遍地,从七品的主簿可以说是甚至不如皇帝身边的宦官。陆远由着丫鬟伺候穿上官服,他想了想吩咐道:“准备好重礼,下朝之后叫马车从宫门口等我。” 贴身侍候的丫鬟叫莹微,是陆远当年在地方任职的时候救下的姑娘。长的杏面桃腮,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莹微点头,轻声应下。 她抬眼看着陆远俊秀的脸庞,柔声道:“大人,下朝之后要去哪个府上呢?”毕竟不同的官员品级,需要准备的礼品也是不同的。 陆远扫了一眼莹微身上穿的素色衣裳,没回答问题,顿了顿才道:“前几日御赐的布料不是分给你一匹,怎么没见你做衣裳?” 莹微低下头,乖顺的道:“布料太过珍贵,奴婢没舍得用。” 其实是老夫人发话,谁都不许动,留着给未来的夫人裁衣裳使。府上的丫鬟多,但是在大人身边伺候的只有她一个,大人时常赏赐她一些东西。老夫人这话是说给谁听的,自然不用明言。 原本大人在地方任职的时候,老夫人还有意无意的提过,让她给大人当侍妾,想来她一个秀才的女儿也是够格的。后来进了京城,大人成了大官,老夫人就再也没提过此事了。 就连通房也没提过,满心都是想给大人找一个家世好的姑娘。莹微心里涌上苦涩,面上却不显。她体贴道:“大人,库房里收有一盆玲珑珊瑚,是难得的宝贝,备礼可行?” 陆远想起来,当时得这盆珊瑚的时候,莹微绕着看了好久,她穿着豆绿色的衣裳,脸上泛着柔和的光,远远看着比珊瑚还美。 莹微还在低着头帮他整理衣袖,陆远移步,轻轻转过身体避开了她白皙的手指。 “嗯,”陆远颔首,“就它了。”说完便自行整理衣冠然后离开。 莹微在屋内依然保持着低头的姿态,半响才抬起头,嘴角挂着苦涩的笑。 前脚陆远刚出府,后院的老夫人就收到了消息。 头上带着抹额,老夫人歪躺在榻上,听着冯妈妈说话。半响她睁开浑浊的眼睛,皱了皱眉。“这般说法,莫不是远儿看上了那小官的妹妹?” 冯妈妈侍候多年,最是了解老夫人的心思。自从进了京城之后便一直想让大人娶个权贵家的女儿,要说自家大人那真是没的说。这么多年,身边连通房都没有。 瞧着大人重视程度,怕是有这方面的心思。冯妈妈斟酌片刻才回道:“也说不定是看中那官员的才能,想要结识一番。” 老夫人撇撇嘴,好几家权贵流露出想结亲的意思,然而儿子不松口,只道得了皇恩便要一心为皇上,不可拉帮结派。 难道他所说的为国为民便是给自己找一个小户女?老夫人闭上眼,觉得头疼。 朝会之后,皇帝将赵济留下,御书房内,皇帝站在书桌后作画。 待勾勒完骏马的鬃毛后,皇帝放下笔,身边的侍候的宦官端着水盆上前,皇帝边净手边道:“如今已经是五月二十了,爱卿可记得孤之前所言?” 赵济站的笔直,闻皇帝所言便弯腰行礼,随着他的动作,腰间的香囊晃晃悠悠。“微臣自是记得,今日便是登门拜访的大日子。” 皇帝挑眉,脸上终是浮现了笑意。“哪家的姑娘,说来听听。” 赵济抿了抿唇,朗声道:“待事情定下且再告诉皇上,若是不成岂不是让皇上糟心。” 皇帝勾唇笑,走过去拍拍赵济的肩膀,“去吧,不行孤可为你赐婚。” 赵济心里划过暖意,低头行礼道:“谢皇上。” 出了宫门,元宝已经等了许久了,赵济也不啰嗦,只想将悬在心头的这件事办完,如此才能心下安定。跨步上马,赵济骑马在前面带路,身后元宝跟在马车后面。 走了许久,才到了顾家门口,然而这里已经停了一辆华盖马车。 赵济狭长的眸子眯起,盯着马车上头挂着的“陆”标牌,他抿了抿唇,一个翻身利落的下马,快步的向门口走去。 屋里,王氏正在招待着陆远。顾临逸还未回来,家里只剩下她和顾年年。这位来的时候自报门户,说是当朝翰林院学士陆远。 王氏虽不懂朝政,可是也知道这官阶是极大的,可是她不懂这么大的官来自家是干什么。顾年年在屋内未出来,王氏给陆远斟茶询问道:“陆大人,临逸还未回来,您怕是要等一会。” 陆远笑笑,他身穿象牙白色的衣裳,整个人温润如玉。他轻声道:“伯母快坐,我此次来并不是来找顾大人,而是想和您聊一下……” “聊一下什么?”堂屋的门正对着院门口,跨步进来一人,他身穿紫色官袍,肩宽腰窄,行走之间带着腰间的香囊晃动。 “本将军和陆大人聊,”说话间,赵济已经进了屋,狭长的眸子带着寒气,直直的看着陆远。 陆远惊讶于赵济来此,更是惊讶他对自己的敌意。然而待看清他挂着的香囊之后,聪慧如陆远瞬间就想明白了什么。 陆远站起身,折扇甩开轻轻扇动,笑的更是愉悦。见赵济越发铁青的脸,陆远装作不知道般询问:“赵将军,来此是找顾大人吗?” 赵济几步走在他面前,先对着王氏行礼,才看向陆远。 -- 第64页 “陆大人,可要出去说几句?” 等俩人出去,王氏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顾年年撩开帘子,急急的走了出来。“娘,这是怎么回事?” 王氏摇头,莫不成是临逸出了什么事情? 过了会,赵济一人进来。在见到小姑娘的时候,赵济的脸上已经化去了冰霜。 “陆远有事先走一步。” 王氏笑了笑,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她瞧见赵济来也是高兴的。“快坐下说。” 方才顾年年避人未出来,见赵济坐下,顾年年寻了个较远的位置也坐下了。 赵济扫了一眼小姑娘,她穿着杏色的衣裙,气色瞧着好了许多,白嫩的脸上微微带着红。想到接下来的话,往日里气定神闲的赵济此刻有些紧张,他喝了一口茶水,才轻声道:“晚辈想单独和婶子说两句话。” 院子外,陆远吩咐马车回府,待放下帘子之后,他猛的吐出一口血。鲜红的血让他唇上都是红色,身上被打的地方疼的不行,陆远掀起袖子,见被抓住的手臂上都是青色。 腹部也是一阵剧痛,怕是受伤极重。陆远擦擦嘴角的血,翻出一瓶药吃了一粒,脸上却勾起笑容。 方才在院子外,赵济打了他一拳之后,才淡淡的道:“这是你不尊重年年的代价。” 陆远一愣,眼里闪过慌乱。而后他强装镇定,脸上又挂上了和煦的笑容,“赵将军这是何意?” 赵济冷笑一声,“你钟意府上的丫鬟,却碍于母亲的阻挠无法娶她,所以才想出这么一招。先是假装看中了顾家的姑娘,待消息传到你母亲耳朵里,你便会极力争取这门亲事。” 说着赵济向着他逼近,一股威压袭来,让陆远不由自主倒退了几步。赵济狭长的眸子带着冷意,“若是婚事成了,因顾家门户小,你便可娶丫鬟为平妻,若是婚事不成,你也可以此为借口终身不娶,继续守在那丫鬟身边。” 赵济一字一句的说着,陆远脸色变白,脚步顿住。他苦笑一声,低低的道:“此事是我有错在先。” 陆远弯腰向赵济行礼,脸上带着愧意。 然赵济并不看他,只轻轻的将袖子挽起,而后猛的抓住陆远又狠狠的将人揍了一顿。 “记住,无论是何理由,她都不是你该肖想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承认我是土狗orz 第39章 该谢谢我 屋外树木枝繁叶茂,草虫隐匿起来吱吱的叫。屋里王氏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的话。 她犹豫了片刻,不确定的问道:“你说什么?” 赵济身穿官袍再次行大礼,声音中带着坚定道:“晚辈想要求娶顾年年为妻。” 言之凿凿,掷地有声。 王氏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股喜悦之情弥漫开来。而在帘子后偷听的顾年年则是呆愣住,不敢相信方才的话。 赵济,他,他想娶自己? 心跳的厉害,仿佛要从身体里蹦出来,顾年年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去思考。她红唇轻咬,杏眼中流露出不知所措的喜悦和茫然。 待马蹄声响起,顾年年才惊醒,她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只见赵济已经离去,王氏正坐在桌子旁手指抚上一个本子,想看又不敢看的神色。 顾年年脸蛋绯红,宛若涂了上好的胭脂。王氏见她害羞的样子便知她方才已经听见了,王氏招手将女儿拽在怀里。 “年年啊,”王氏搂着她,眼眶渐红道:“娘曾想过赵济是个好夫婿的人选,可是他现在身居高位,娘便将这心思歇了。” 说着王氏的声音颤颤,隐隐有了泣意,“可没想到这赵济竟然是个痴情的,你看,他将府里的金银细软,还有铺子田地全都归拢成册子,拿来给你看。” “虽说他是个武夫,可也算是个有心人,所以娘想问问你,你是怎样想的?” 顾年年垂着眸子,王氏见她脸蛋越发红润,便知道她是愿意的。 “娘知道了,等你哥回来,咱们一家三口坐下再细说。” 晚上听见宦官来报消息,皇帝皱眉感慨道:“陆爱卿身体怎么这般虚弱,要告假半个月?” 小太监低着头,脑门上都是汗。自从新帝登基可谓是兢兢业业,处理朝政更是废寝忘食,因此上行下效,底下的官员也都是一心为民。然这个陆大人,明明不过二十出头,比起阁老们却更易染风寒。 “是,据说已经卧床不起了。”小太监细着嗓子回道。 皇帝批改完奏折,叹气一声吩咐道:“让太医院的人走一趟,再将上好的补品送去陆府。” 翌日朝会之后,皇帝照例留了赵济叙话。 “哪家的姑娘?”皇帝边研墨边冷眼问道。 赵济顿了顿,猛地跪下俯首低声道:“微臣知罪。” 皇帝气极,一把将砚台砸在了赵济的身上,赵济一动不动,登时紫色的官袍染了一片墨色。昨日太医回来报说,陆远根本不是风寒,是被人打的折了肋骨。 派人调查一番,皇帝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要说这赵济也算是他身边长大,说和亲弟弟一样也不为过。皇帝了解他的性子,虽说是武夫可做事从不莽撞,因此才能成为他的心腹。 可是,堂堂大将军竟然亲自动手打朝廷命官,这何其荒唐! -- 第65页 皇帝绕着赵济走了两圈,实在气不过,上去又踹了一脚。他寒着脸,“你可知,若是此事被掀出来,你将面临的是什么?” “那帮文臣本就不忿孤重用你,正等着抓你的小辫子呢!你倒是好,上赶着送弹劾的料!” 皇帝低头,见他虽嘴上说知罪,可脸上却是不觉得自己错了的样子。皇帝气的又踹了他一脚,“说话!” 这一脚皇帝用劲,踹的赵济歪倒在一旁,他回过身,又规矩的跪好,才开口道:“微臣心悦顾家女已久,奈何一直没有时机表露心意。微臣将她视为心头肉,掌中宝。可陆远却存在侮辱她的心思,微臣无法容忍,这才情急之下动了手。” 皇帝派人查,定然是将事情的始末都知道了,因此赵济说的理由他也知道,可皇帝没想到这莽夫竟然是个深情的主。 皇帝叹气一声,坐到了椅子上,“说吧,你想如何?”若是不能妥善处理此事,即便是他也得为了公道处罚赵济。 赵济抬起头,振振有词道:“陆远这顿打并不是白挨,反倒是要谢臣成全了他。” “若是微臣娶了顾家女,也算是给了他一个由头。按照官职,微臣比他是要大上一级,他便可以臣为例子,劝服其母,让他娶了那丫鬟。” “臣查过,那丫鬟乃是良籍,为了报恩才跟在他身边。” 皇帝揉揉太阳穴,嗤笑一声,“这么说陆远倒是要谢谢你?” 赵济匍匐在地,虔诚的道:“微臣不敢居功。” 皇帝都要被他气笑了,“一个两个都不让孤省心,滚出去吧。” “是,微臣告退。” 皇帝正烦躁的时候,皇后来了。通报之后皇后入内,保养的极好的玉手打开食盒,将内里的补汤取了出来。 二人是年幼夫妻,即使后宫妃子众多,皇帝也是拿皇后第一位,有什么事情也会和皇后倾诉,因此皇后知晓赵济打人的事。 将汤盛入小碗,皇后劝慰道:“这也是好事。” 自古以后为新帝效力的武官都会遭忌惮,虽说和赵济的情分不同,可他到底还是手握兵权。如今他要娶顾家女,便不算拉营结党。 下午的时候,宫里来人去了陆府。 来的是皇帝身边贴身宦官曹公公,他细着嗓子一脸的和气,“陆大人,这是皇上特意嘱咐咱家送来的补品,都是底下属国送来的好东西,望陆大人能早日康复‘风寒’” 陆老夫人站在地上,她惊诧的看了曹公公一眼,抿了抿唇低下了头。躺在床上的陆远眸子一亮,以手握拳抵唇,轻声咳嗽了两声才回话道:“多谢皇上体恤,微臣定早日康复为皇上效力。” 曹公公知陆远是聪明人,正等着他接下里的话呢,便也不卖关子,状似无意的道:“陆大人可听说赵将军定亲了?要娶的姑娘虽门庭低微,但是贤良淑德,是个好姑娘。皇上还夸赞赵将军乃是典范,御赐了许多的物件呢。” 陆老夫人闻言眉头一跳,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也能得皇上的称赞? 待曹公公走后,陆远又躺会休息,陆老夫人几步上前,有些急色道:“儿啊,前几日你看的那家小户女,如今是怎么样了?” 本来陆老夫人是极力反对的,可瞧着皇上的态度,老夫人觉得还是博得皇上的好感更重要,而且身世低微也有好处,若是高门大户来的姑娘,说不定她还拿捏不住呢。 陆远皱了皱眉,“母亲,我有些累了。” 陆老夫人见他脸色发白,确实是一脸的疲惫,就由着冯妈妈搀扶,回了自己的院子。歪在小榻上,老夫人吩咐道:“去找人收集一下京城里小户姑娘的画像,咱们也定个姑娘吧。” 冯妈妈闪了闪眸子,低声应是。 陆远确实是累了,他躺在床上觉得身上哪里都疼。迷糊之间,看见一抹素色进屋,来到床头柔柔的道:“大人,药熬好了。” 她的声音犹如天籁,陆远觉得身上再疼都值了。然他睁开眼睛,一脸平静的低声道:“放下吧。” 顾家。 王氏说是三口一起商量,顾年年哪好意思,红着脸跑开了。顾临逸笑笑,和王氏一起坐在桌子前讨论。 瞧着桌子上记录详细的账本,顾临逸点点头,“确实是个有心的。” 王氏也笑,“和赵济也算相处了有一段日子了,年年交给他也算放心。” 母子俩对视一眼,便知道这亲事该定下了。 赵济无父无母,因此下午的时候,他带着许多的东西和元宝一起上门。 按照习俗是要在女方家里吃一顿饭的,饭桌上,顾年年听着他们说话,她自己低着头默默的吃着。待听得顾临逸再次给赵济倒酒之后,顾年年忙抬起头。 不想,一下就见赵济狭长的眸子里俱是笑意,唇角勾着看向她。他今日穿着绣着暗纹的黑色衣袍,袖口处绑了束带,和腰上的带子是同样的花纹。 这带子瞧着倒是普通,和他身上暗金花纹的衣裳有些不匹配。顾年年定了定神,红唇微启,她蓦然想到了这带子是那年除夕,她送的。 许是吃了几杯酒,赵济的眼神大胆的很,竟然直勾勾的看着她,羞的顾年年红了脸,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向他那边。 赵济见她害羞便错开眸子,修长的手指端着酒杯一饮而尽,酒入喉咙,辣后带着甜,顺着他的喉咙一路甜进了他的心里。 -- 第66页 一顿饭吃罢,婚期也定了,顾临逸是在十月初八成婚,顾年年的婚事则在他婚后一个月,十一月二十。待赵家兄弟走后,顾年年要帮着收拾桌子,王氏推着她让她回房。 “赵济不是送来了许多东西吗,你去看看,整理一番。” 顾年年红着脸,被王氏推进了屋里。 屋内摆放着许多的东西,都要站不下了,确实需要归整。顾年年贝齿轻咬,纤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热脸,片刻之后察觉这不是一场梦。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心里也像自己一样,想日日见到对方呢? 顾年年垂下眸子,她想问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赵济:不用谢 陆远咳血:? 第40章 大婚之日 可惜自从定亲之后,赵济变得忙了起,虽说时常让元宝送来东西,可本人已经有半个月不曾来到顾家,顾年年初始还想着女儿家的娇羞,后来终是没忍住,在元宝再一次拎着东西来的时候,询问道赵济最近在忙什么。 元宝眯着眼睛叹气,给顾年年讲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边关出了问题,以前皇帝还是镇北王的时候,骁勇善战,加上手底下有赵济这等猛将,因此旁边的匈奴一族不敢有大动作。但是自从边关换了主帅,匈奴族的野心又被勾了起来。现在快进入七月,边关已经入秋,草原上的资源会随着降温越来越少。而匈奴族不断的滋扰,就是想抢夺东西。 可是军需都是将士们的命,到了冬日,边关大雪,任谁也无法送粮草的。再说,皇帝本就对之前的怀柔政策不满,如今登基之后怕是想要统一。 一个人想要让另一个听话,都要采取一些手段,何况是想要驯服另一个狂野的游牧民族呢? 顾年年咬着唇,鸦羽似的睫毛垂着,半响才道:“那岂不是要打仗?” 打仗就要用兵,用兵难免会有伤亡。 元宝咧嘴笑了一下,“赵将军作为最熟悉边关的武官,这几日就是被留在了宫里商讨。也不见得非要打,若是有让匈奴惧怕的人镇守边关,想来也是可以的。” 顾年年抬起头,手指不由得攥紧袖口,“那是想让他去守边关吗?” 见顾年年一脸紧张,元宝挠了挠头,“这都是看皇上的意思,等这几天应当有消息吧,再具体的我确实不知道了。” 顾年年点头,看来只能当面问赵济了。 没过几天,赵济来了。他稳稳的坐在椅子上,身边的王氏和顾临逸却是一脸的焦急。 “这么说,皇上想让你下月启程前往边关?”王氏前倾着身子,有些紧张的看着赵济。女儿的亲事刚定下,若是赵济去边关一年半载的回不来可怎么办。 顾年年刚掀开帘子便听见王氏说了这么一句,她脚步微顿,在赵济的注视下坐到了王氏的身旁。 赵济瞧着小姑娘低着头并不看他,心里想说的话便咽了回去。“嗯,因此这次来就是想重新商讨一下婚事。” “若是伯母应允的话,待年底我从边关回来再成婚,只不过,往后怕是要常驻边关了。” 王氏登时就心酸了,女儿一直养在她身边,从未离开过。若是千里迢迢去了边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而顾临逸则是皱着眉,冬季风雪大路不好走,那时候上路岂不是要遭罪? 顾临逸想了想道:“不若将婚期提前,趁着天气好早些上路,也能少遭些罪。” 赵济闻言手指微动,并未言语,只是将目光挪到了顾年年的身上。其实他是想带着她一起的,可是又怕小姑娘觉得婚期提前太过草率,因此并未将这个想法说出。如今顾临逸提出来,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王氏叹口气,觉得顾临逸说的对。再舍不得女儿也不能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交给赵济她也放心。“可是这样一来,剩下的时间可就不多了。” 赵济注意到小姑娘只是垂着眸子,并未抵触。便对着王氏道:“若是伯母同意,我可将一切安排好,定不会委屈了年年。” 顾年年正竖着耳朵,听见他叫她年年,一样的名字到了他嘴里不知怎么就感觉不一样,让人心软的如一滩水。 翌日,赵济所说的安排好一切就来了。曹公公拿着圣旨念完之后亲自扶起顾年年,将澄黄的圣旨交到她的手上。小姑娘亭亭玉立,即使是素色的衣裳也难掩她妍资俏丽。曹公公笑笑,赵将军倒是个有福气的。 送走曹公公,王氏一脸激动的说不出话,她本以为婚事这样急,能将一切准备好便算万全,没想到赵济竟然请了皇上赐东西,照顾了顾家的脸面。如此一来,里子面子便都有了。 地上几箱子御赐的东西,王氏笑着点头:“赵济是个有心的。” 顾年年第一次见宦官,第一次接圣旨,手都是颤抖的。她将圣旨放好,脸上也是绽放了笑容,冲散了将要离别的愁绪。 晚上的时候,顾年年正在屋里看书,房门轻响,王氏拿着一个匣子进了屋。 “娘,您还没睡?” 王氏摆摆手,让顾年年接着靠在床头,她走过来坐在床边,伸手将顾年年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王氏语重心长道:“娘的小棉袄长大了。” 顾年年抽了抽鼻子扑到了王氏的怀里,一双杏眼微红,蓄满了晶莹的泪。王氏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赵济是个好的,娘放心。” -- 第67页 怀里的小姑娘闷声道:“可是等去了边关,就见不到娘和大哥了。”声音颤颤,听的王氏心里酸的很。 “离的远也没关系,娘会给你写信。再说,每年都得回京一次,到时候就能相见了。”王氏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 怀里的小姑娘肩膀一动一动,王氏觉得衣裳有了湿意,她不由得也跟着眼眶发酸。忽地想到了今日来的目的,王氏擦擦眼角,将匣子拿的近了些。 “年年,这里面是娘为你准备的嫁妆。如今你马上便要成婚,娘就先将它交给你。” 顾年年从王氏的怀里抬起头,见那是个深棕色的木匣子,上头刻着精致的芙蓉花纹路,锁扣呈现金黄色,在灯火下一闪一闪发着光。顾年年认得这个匣子,是顾父在世的时候亲手做的。 统共有两个,一个刻着芙蓉花,一个刻着如玉纹,里面是给顾家的两个孩子准备成家的细软。 “娘,”顾年年鼻头更酸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我舍不得。” 王氏用帕子给她擦眼泪,知晓她既是不舍又是对未来的惶恐,她当年成婚前也是如此。“傻孩子,舍不得也得嫁人啊,”又给她擦了擦眼泪,王氏转移话题道:“打开看看。” 顾年年抽抽搭搭的将匣子打开,里头是摆放的整齐的银子,瞧着有五十两,还有两本书。自家的情况顾年年是知道的,肯定是顾临逸将俸禄也添在里面了。 正当她想的时候,王氏站起身,“书等到新婚夜再看,将东西收好吧,早点休息。” 顾年年马上明白了这无名书籍的用处,红着脸点点头。 时间一晃,便来到了七月初二。 顾年年早早的就起来,闭着眼睛由着人绞面。脸上一阵微微的痛感之后,顾年年睁开眼睛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粉面桃腮,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 王氏拿起梳子,站在后面轻轻的将她柔顺的长发一梳到底。“年年啊,往后你和赵济便是夫妻,有什么话便可直接说,莫要压在心里面。” 说着王氏见顾年年眼眶又红了,她心里一酸,上前将眼泪擦干,“乖孩子莫要哭了,娘给你上妆。”而后说了些别的话逗着顾年年,这才止住了她的泪。 待收拾好后,外头传来了震天的炮竹声,顾临逸在外头拦住赵济,只见往日里喜穿暗色的他今日一身红衣,上头绣着的暗线增添了许儒雅,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笑意,让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柔和。 顾临逸笑着道:“赵将军,你是武将,如此我也不难为你,只需作出两首催妆诗即可。” 旁边来凑热闹的人登时一脸趣味的看着赵济,大家都知道他身手好,可没听说过他会作诗啊,顾临逸嘴上说着不难为他,可到底还是难为了。 陆远也来了,他摇摇扇子暗道顾临逸还是放水了。这催妆诗没指定题目,可不就是放水吗?谁知道赵济昨晚上背了几首。 果然,赵济迟疑了一会便念出一首,围观的百姓拍手叫好,片刻之后赵济又念出了另一首。顾临逸笑着让步,还夸赞道:“将军文武双全,佩服。” 陆远啪的一声收了扇子,面露笑意想着顾临逸也好意思夸。 屋里喜婆扶着顾年年出来,交给她一个红绸子。顾年年盖着盖头,只能看清脚下的方寸之地。她攥紧绸缎,仿若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跟着灯塔一般,完全由绸缎另一头的人带着走。 等到晃晃悠悠的花桥起,顾年年才深切的感受到,她马上就要嫁给他了。 花桥晃悠了许久才慢慢的落地,顾年年刚出花轿,就见眼前出现一双熟悉的大手,指腹带着薄茧,将红绸子又放到了她的手上。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炮竹声还有许多人的欢呼声,待进了厅堂,却觉得里面和外面仿若两个地界,有些安静。 正当顾年年疑惑的时候,堂上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赵济,今日孤出宫来见证你的大喜,望你二人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上首皇帝的话刚说完,赵济便觉得手中的红绸子震动了两下。他侧头看过去,见拽着绸缎的玉手收紧,似有些紧张。赵济抿嘴笑了一下,她本就胆子小,如今第一次离天子这么近肯定是紧张。 皇帝说完一番话,喜婆高喊一声“拜堂”。见赵济上前轻轻握着了新娘子的手,狭长的眸子里尽是温柔。皇帝感慨,终于开窍了,想来是想夸赞新娘子美貌。 不料低头行礼的功夫,赵济低声说了句:“年年,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谁?谁可怕? 第41章 洞房花烛 顾年年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一颗心悬而未落,最后送入新房,坐在床边才觉得踏实。 眼前是一片温柔的红色,顾年年垂着眸子静静的等待。屋内的喜婆“哎哟”一声,“新郎官,咱们该掀盖头啦!” 赵济颔首,拿过一旁的玉如意,新娘子的红盖头下边镶嵌着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流苏轻轻晃动。赵忆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在武陵村的时候,那时候的小姑娘很怕他,恨不得躲的远远的不见他。 可是如今,她成了他的新娘。 手上玉如意轻轻一挑,盖头滑落,露出一张淡妆素裹的脸。她的皮肤本就白净细腻,如今薄薄的上了一层粉,宛若无暇的美玉。鸦羽似的睫毛轻轻颤动,怯怯的抬头看他。 -- 第68页 顾年年抬头就见身穿喜袍的男人唇角带笑,狭长的眸子里涌现着热意。顾年年脸腾的就红了,垂下眸子任由他将二人的头发剪掉一撮混在一起,放在盒子里。 赵济还想和她说几句话,外头元宝着急的催促他去迎宾客。赵济想了想,将本守在门口的影二叫了进来,低声嘱咐几句便离开去了前院。 屋内,顾年年肩膀一松,呼出一口气。迎春见状走上前,“夫人,我帮您把凤冠拆卸下来吧。” 顾年年轻轻应声,头上戴是金累丝点翠双鸾冠,分量不轻,压的她脖子都僵硬了。迎春手巧,又是侍候过人的,几下就解了禁锢。顾年年仰头活动颈子,旁边站着的影二上前,“夫人,我会按1摩,不若帮您捏捏肩膀,也能舒适一些。” 莫不是他刚才吩咐影二的是这事?顾年年心里一暖,嘴角翘起。肩颈确实酸胀,顾年年便由着影二按。 过了一会,迎春取来了一套绯红的家常衣裙,侍候着顾年年将喜服换下。待收拾好之后,又取了清水净面,总算是将疲惫散去。 桌子上准备了一些小巧的糕点,顾年年肚子饿坏了,便捻起一个吃起来。门外,有丫鬟敲门,迎春开门之后见是来送吃食的。 “夫人,将军吩咐煨的滋补鸽子汤,”小丫鬟年岁不大,是婚礼前几天进府的,嘴甜会说话。 顾年年笑笑,瞧着托盘里还有几样小菜清爽小菜,旁边放着一碗馄饨。先用了一碗汤,温热的感觉让人身体舒坦。待吃馄饨的时候,发现馅料是肉的,虽鲜香无比,但是顾年年吃了一个便放下了勺子。 馄饨馅料里面有葱姜等气味大的佐料,何况她刚才又吃了些别的东西,食物混杂怕是会有味道。想了想,顾年年低头闻闻身上。 “将净室放水吧,我洗洗身上的汗。”顾年年柔声吩咐道。 迎春哎了一声忙去准备,待水备好之后,顾年年自己走了进去,没用旁人侍候,自己将身上的衣裳解下,挂在了隔断的屏风上,然后便进了浴桶里。 水温舒适,上面还撒着花瓣,随着水雾的蒸腾,花瓣的香气迎面而来。净室内只她一人,顾年年舒适的叹了一声,便撩水冲洗身体。身上本来有一层薄汗,随着水流消失不见,只剩下凝若玉脂的肌肤闪动着光泽。 洗到腿的时候,顾年年莫名想到了王氏交给她的图册。王氏让她新婚之夜再打开,可是顾年年没忍住,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夫君在账内相处,心里慌的紧,便偷偷翻开想学学。 书内的小人模糊不清,但是能看出来都是赤1身,顾年年忍者羞意看了下去。只见画里的男子捉住女子的脚,一寸寸的亲了上去。 想到这,顾年年脸红的似红果子,又从下到上洗的干干净净,擦干之后换上了细绸中衣,外面套了一件红衣。 正当迎春给顾年年绞发的功夫,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顾年年一慌,瞧着日头刚刚偏西,本以为他会晚些回来的。 赵济脚步微晃,面上却一脸的平静。待推开了房门,屋内的迎春和影二识趣的退了出去,只剩下新婚夫妻。 为了成亲,府上是重新布置过的,就连他们的婚房也都是精心布置一番。此时的屋内红绸交错,增添了许多女儿家用的东西。身穿着红衣的顾年年从椅子上站起身子过来扶他,赵济不由得心下一暖。 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人,每日回到屋里都是黑漆漆,冷清清的。如今多了一个人便将他空着的心填满,温暖柔软至极。 衣袖被滴落的水打湿,赵济扫过她的湿发,捡起被迎春放在架子上的布巾,低声道:“坐下。” 顾年年一愣,他是要帮自己擦干头发吗?可是在顾年年的记忆里,并没见过父亲帮母亲做这些事。顾年年窘迫,“将军,我自己来就好。” 听到她叫他将军,赵济面带不满。二人已经拜过堂,她应当叫他夫君的。许是喝过酒,滋生了心底的念,赵济大手一捞,将人固定在怀里。 顾年年还未反应过来,就靠上了一堵硬墙,后腰上扶着的大手散发着热意,烧的她从脚到脸跟着热起来。她双手撑着想离开他的怀抱,不想这一动后面的大手用力,直接将两人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她柔软的像是一团棉花在他怀里,浑身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赵济喉咙动了动,狭长的眸子越发的暗涌澎湃,他盯着她圆润的耳垂,因害羞而便的粉红,晶莹的似樱桃。赵济哑声道:“别动,我给你擦头发。”说着便开始用布巾一点一点拭发。 不用他说,顾年年缩在怀里也不敢动,头顶是他温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她柔软的手放在他的胸膛,能感觉到他越发僵1硬的身体。 过了一会,赵济说了声“好了,”然还是没有松开顾年年。屋里寂静无声,充满了让人迷醉的气息。放在后腰的手仿若着了火,一点点摩挲她的衣裳。顾年年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只能任由他来主导。 手下是丝滑的衣料,怀里是软香。赵济深深觉得,成亲是人生最快乐的事。他低头亲1亲小姑娘的发顶,低声道:“我去沐浴。” 待没了赵济的怀抱,顾年年却又有些怅然若失,她就势坐到了桌子旁。手背摸着自己的脸,滚烫的厉害。一颗心也扑通通的跳个不停。顾年年咬了咬唇,紧张的不知所措。 不过一会,赵济便洗好出来了。顾年年腾的一下站起来,红着脸颤声问道:“将军,洗澡水……” -- 第69页 本想着他会天黑回来,因此顾年年洗完之后,浴桶里的水还没换。难不成他刚刚用的是自己洗过的水?想到这,顾年年又是羞又是臊,垂下眸子不敢看他。 那声“将军”本来让赵济不悦,可见小姑娘宛若一颗红果子,从里到外都是红彤彤的,他的那点不悦便散了。几步走到小姑娘跟前,拿起酒杯道:“先喝合卺酒吧。” 已经洗完了,不好再说什么,因此顾年年点点头,拿起酒杯穿过他的手臂。赵济个子高,顾年年抬头也够不到酒杯,因此他弯曲膝盖,俯身就着她。 顾年年仰着头,心里甜滋滋的,入口本该苦辣的酒水也变的甜甜的。然她手上不稳,最后一口酒洒落,顺着她的红唇流过她的颈子,最后没入了前襟。 正当她放下交错在一起的胳膊,想要拿帕子擦擦的时候,一个温热的唇落在了顾年年细腻的颈子上。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慢慢的将酒液舔1舐干净。 顾年年仰着头,眼神迷1离涣1散,好似身子不是自己的,飘飘在云端。待游走到前襟领口的时候,赵济一把将人抱起,走向了拔步床。 顺手将床帐放下,登时里面就变得昏暗一片。 赵济在上,看着小姑娘乌黑的头发,殷红的唇,他手指微动便要去解衣襟。可是女子的衣裳和男子不同,解了半天也不见开,反而打成了死结。 顾年年睁开眼睛,便见昏暗的环境里,他鼻尖上落了汗珠,呼吸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僵。正当她想伸手自己解的时候,只听刺啦一声。 “啊!”顾年年身上一凉,不由得惊呼。而后一个薄被罩了上来,盖住了她。 隔着被子,赵济俯身亲1吻小姑娘的额头,眼睛,鼻子,最后是柔软仿若花瓣的红唇。 顾年年在他温柔的下软成一滩水,她半睁着眼睛,柔声道:“将军。” 赵济结实的手臂撑着床榻,脑子里一片混沌,见小姑娘低声哭泣,他情不自禁的舔1舐掉她的眼泪,待怀里的人儿又融化成一团水的时候,赵济终于是按奈不住。 肩膀上吃痛,是小姑娘感到痛楚时咬的。 他强忍着,学着搜集来的册子里的动作,终于是听见了她情难自禁的嘤咛声。 “将军,”随着海浪起伏,顾年年叫他。 赵济不悦,低声在她耳边引1诱道:“叫夫君。” “夫君,”软软的声音带着娇1媚的味道。 绯色的床帐晃动不停,屋里燃着的喜烛噼里一声,竟比方才还亮了几分。 深夜寂静,将军府里的人都歇下了,只留主院的烛火一直燃烧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就这? 第42章 准备出发 翌日,昏暗的床帐内,顾年年睁开眼睛懵了一会,直到身上的酸痛提醒她昨日发生了什么。往旁边看过去,床榻之上早就不见人影。顾年年静静的躺了一会,杏眼盯着红红的帐顶发呆。 过了一会她皱眉忍着不适坐起身,正当她裹着被子找衣裳的时候,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从床帐外伸进来一只手,手里是她准备好放在外面的衣裳。顾年年看见这只大手便想到了昨晚在身上游走的情形,不由的涨红了脸。 “谢谢,”顾年年垂着头,面红耳赤的将衣物接过。明明昨晚是那样坦诚相待的亲密关系,一觉醒来,在朗朗白日下竟觉得生出几分距离感。顾年年咬了咬唇,快速的换上衣裳,然后用手整理了散着的长发,这才撩开床帐出去。 外头天刚亮着,屋内燃起烛火,赵济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边喝茶,许是因为大婚的关系,他破天荒的穿了一件竹青色的衣裳,笔直的坐在那宛若一根青竹,有着俊朗飘逸之感。见顾年年出来,赵济站起身,几步迎了过去。 “肚子饿吗?”赵济半是扶半是牵将人引到了桌旁坐下。然而两人合起来的手一直没放开,顾年年的小手就那样包裹在赵济的大手里,暖的像是寒冬腊月的火炉。 被他灼灼的目光注视着,顾年年红唇轻咬,点点头。本来昨日就没吃什么东西,又折腾了将近一晚上,早就饿的没了力气。 见顾年年点头,赵济朝外面说了一声“进来吧。”霎时,便有几个丫鬟端着东西便推开门走了进来。顾年年见状赶紧就要抽回手,当着这么多人牵着手,有失体统。然而外面包裹着她的大手如山一般,紧紧的将她困着。 顾年年娇嗔的抬起眸子向赵济看去,只见他稳稳的坐在那,见她看过来还目光询问,似在问她怎么了。顾年年脸红的似在滴血,杏眼里一片水濛濛的,看的赵济想到了昨晚她哭着的样子。 刚成亲的新娇娘,到底还是面子薄,赵济用小指勾了勾她的掌心,在众人进来之前将人放开。 为首的丫鬟是迎春,圆圆的脸蛋上带着笑意,她手里端着水盆,侍候着顾年年洗漱。其余的丫鬟端着吃食,安静的将东西放好便退了出去。迎春手巧,几下便将顾年年散着的长发拢起,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鬓。 赵济在一旁摆摆手,示意迎春下去,迎春福了福身子,安静的退了出去。 “先用膳,”赵济说着给顾年年夹了一个小包子,又将旁边放着的鸡丝粥盛了一碗,边用勺子搅拌边轻轻的吹着气,好让粥快点入口。 赵济本就身量高,坐在那里也是比顾年年高出一头,此刻他手握着汤匙,浓密的睫毛垂着,认真又严肃的模样,看着像手中吹着的不是一碗粥,而是什么宝贵的东西一般。 -- 第70页 曾经也和赵济一起用过饭,只是不知他吃粥要这么讲究。心里泛起甜意,顾年年觉得好像发现了旁人看不到的赵济的一面。 顾年年嘴角勾着,伸手拿起筷子夹包子吃。她安静的垂着眸子咀嚼,一时屋内寂静。过了会,只听轻轻的一声响,顾年年眼前放下了那个蓝底白花的陶瓷碗,碗里的粥散发着香气。 将嘴里的东西咽下,顾年年错愕的抬起头,迷懵的眼神可爱的像是山间的鹿。赵济只觉得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此刻已经化成水,软的一塌糊涂。没忍住翻涌出来的欢喜,赵济想上前亲亲她。然靠近之后察觉他的小娇妻傻傻的保持方才的模样,赵济转了方向,轻轻的碰了碰她的额头。 顾年年的脸腾的红了,自从起床之后便一直保持着红润润的状态,如今更是红的不像话。 “吃吧,”头顶传来赵济的声音,顾年年余光撇过去,便见他已经神色如常的用膳,要不是鼻尖还残留着他身上的草木香,顾年年差点以为方才的吻是梦。 一顿饭吃罢,赵济让顾年年收拾东西,他出去检查要带走的物件。刚新婚第一天,便要启程前往边关。顾年年早就将要带走的东西放好,压根没打开。如今要收拾的不过是随身的小物件。 迎春站在顾年年的身后为她梳发,望着镜子里的美人,迎春觉得她与昨日大有不同,就好似昨日穿着凤冠霞帔的人似一朵未开的娇花,带着我见犹怜的美。一夜过去,这朵花绽放了并且光彩照人。 “夫人真好看,”迎着将手中的簪子插好,情不自禁的称赞道。 镜子中的人皮肤若凝脂,面若桃花,尤其是饱含春水的眼睛,似有钩子般想让人盯着她看。 被人称赞是好事,可顾年年不知怎么脑子里闪过昨晚,在她昏昏欲睡不知时辰的时候,耳垂一阵温热,而后便有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年年,你真好看。” 迎春自是不知道小娇娘心里所想,看着她红彤彤的脸颊只道夫人性子腼腆,极易害羞。 收拾妥当之后,顾年年便去清点要随行的物件,待看着人搬上马车之后,顾年年让迎春自去收拾,她留在房里独自将随身的首饰,细软等收好。待收拾到王氏给的那两本书之后,顾年年咬着唇将其和自己的银子放在了一起,锁了起来。 经过昨晚,顾年年知道了房内的事情不一定非要按照书里的来,更多的是随心所欲。要不然,她也不会被折腾到那么晚才睡。 等到顾年年这边收拾好,环顾了一圈屋里,顾年年竟然对只住过一晚的房间生出不舍之情。赵济回来的时候便见到房门开着,他的小娇妻背对着门正伸手撩过墙上的红绸。绸子颜色鲜艳,衬的她的玉手越发的白嫩。赵济狭长的眸子一暗,不受控制的想到了昨晚十指交错的模样。两种颜色的皮肤交错在一起,竟有一种异样的和谐。 想到这,赵济觉得嗓子发紧。轻轻咳嗽一声,这才觉得好了许多。背对着他的小姑娘听见声音回过身,一双若水洗过的眸子里带着笑意,“回来了?” “嗯,”赵济应声,上前握住了顾年年的手,然后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才道,“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顾年年害羞的点头,确实越早上路越好。待走了几步,刚迈出房门,顾年年腿上传来阵阵的不适,她拧着眉,步伐越发的缓慢。 赵济正牵着她的手,本就顾及她放慢了脚步,察觉她不对之后赵济低头关切道:“怎么了?” 亵裤是上好的料子,细软平滑。可是这时候顾年年却觉得是糙布,磨的人难受。她垂着眸子,故作轻松道:“没事,将军,走吧。” 赵济捏了捏她的手,顾年年只听得男人轻笑一声便将她抱了起来。双脚离地的感觉让顾年年低呼一声,双手不由自主的攀上了他的肩膀。赵济亲亲她的额头,低声道:“马车就在院子外,很快就到了。” 她当然知道马车在哪里,将军府虽说人少,但是他若是一路抱着她出大门,定会被许多人瞧见的。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顾年年边挣扎边道。 未等来男人的放手,就见他叹息似的低头,亲昵的用鼻子碰碰顾年年的脸蛋,低哑道:“乖。”小娇妻的皮肤嫩嫩软软,赵济不舍的又蹭了蹭,才抱着人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顾年年缩在赵济的怀里,就像是一只缩起来的鹌鹑,以此来挡住旁人投来的目光。饶是如此,顾年年还是听见了几声笑,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过了会,赵济将人放下,顾年年脸像熟透的虾子一样,红的厉害。 她不敢抬头往旁边看,马车帘子一掀开就钻进了车里。等到厚重的帘子放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和声音,顾年年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此时身上的疼早就忘了,只剩下被旁人笑的羞意。顾年年咬唇呆了片刻,才伸手拿起车里小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给自己。 马车内里很大,并排躺下几人都不成问题。此时里面铺了厚厚的软垫,坐上去也不会觉得硬,旁边的小桌子上放了茶水糕点,还有几本打发时间的书籍。喝了一口茶,顾年年觉得好了许多,便掀开小窗的帘子往外看。 正巧,赵济骑马过来,见车帘子处透出一张小脸,宛若开好的桃花,他一个翻身从马上下来,不等顾年年反应已经大步跨上了马车。 -- 第71页 “你不骑马了?”顾年年问道。 赵济理了理衣摆,瞧见小娇妻缩成一团坐在角落里,他向她招招手,见她磨磨蹭蹭的过来,他一把将人捞在了怀里固定住,“坐好,要出发了。” 果然,话音刚落,马车便慢慢的走动。顾年年坐在厚厚的软垫之上,又有赵济搂着,在七月的天气里觉得有些热。她轻轻拱了几下,就听头顶的男人低哼一声。 顾年年登时身体僵住,不敢再动。 作者有话要说: 顾年年:清冷禁欲大将军化身黏人小奶狗? 第43章 独自上药 因为今天是新婚第一日,顾年年身上穿着石榴色烟纱软罗裙,层层叠叠的裙摆中央,一张绯色的小脸,就像绽放的花朵一样。 车轮声滚滚,外头早起的人家正在交声谈论,街边摆摊的油锅刺啦刺啦,然而此刻所有的声音钻入耳朵,也没能让顾年年忘却方才的那一声低哼。 吹在耳边温热的呼吸,酥酥麻麻,让本就腿软的顾年年更是没了主意,可是又不敢向后靠,怕,怕碰到不该碰的。 赵济低头瞧着顾年年颤动的睫毛觉得可爱,伸手又将人搂的紧一点,趴在她的肩颈处道:“等会到城门口的时候我叫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 身后的人给了她支撑,宽阔的怀抱让人觉得安心,虽有些奇怪为何非要抱着,然顾年年确实是有些疲惫,没一会就睡着了。晃晃悠悠之间,顾年年感觉有人在叫她。 “年年,到城门口了,醒醒。”赵济清朗的声音不复方才的沙哑。 顾年年揉揉眼睛,发觉自己还是被人抱着,不过马车已经停下了,四周有些安静,偶尔能听见有人说话。顾年年猛的从赵济怀里出来,掀开帘子一看,果然,自己的亲人都在外面等着。 “娘,大哥,”顾年年红着眼睛下车。 外面,王氏和顾临逸还有林雪柔都来了。王氏上前几步,瞧着面色红润的女儿暗暗放下了心。赵济身量高,还是个武夫,那身子板肯定是结实的不行,自家的姑娘是娇柔着长大,王氏担心顾年年受欺负。如今瞧着顾年年被赵济小心扶着下车,末了赵济还帮着扶正簪子。 王氏眼里带了笑意,林雪柔则是会心一笑。最不能接受现状的是顾临逸,他诧异的看了赵济好几眼,不明白往日里的那个硬汉将军怎么一天就温柔似水。不过说话的时候,顾临逸发现赵济还是那个赵济,他的温柔小心全是对一个人的。 顾临逸咧嘴笑,如此甚好,妹妹在他身边也能放心。 “年年,”王氏摸着女儿的手,忍着眼泪道别,“到了地方记得回信,常和家里联系。” 说着王氏瞥了旁边正在和顾临逸说话的赵济一眼,低声问顾年年道:“赵济是武夫,定然是个粗心的,你要是哪里不舒服或者不合心意便忍一忍,若是实在接受不了再委婉和他讲,他是你夫君,想来是能够理解你包容你。” 顾年年含着泪点头,正想拿出手帕擦拭的时候,旁边递来一张帕子,顾年年只顾拿来擦面,也没看清人是谁。直到身边传来赵济和王氏说话的声音,顾年年才意识到方才的人是赵济。 赵济不笑的时候面带严肃,如今他信誓旦旦的说着话,薄唇锋利的抿成一条线更是瞧着生人勿近。林雪柔在几步远开外等着,刚才她已经和顾年年道过别,如今便不打扰他们一家说话。 “请娘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年年,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七尺高的男儿顶天立地,说出来的话却是温柔至极。 王氏别过脸快速的擦了下眼睛,回过头对他笑笑,“好孩子,娘信你。年年是个性子软的,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担待。夫妻啊,就要相互理解才行。” 赵济闻言郑重的点头,王氏拍了拍顾年年的手,“上车去吧,城门开了,早点走等晚上好找个落脚的地方。” 顾临逸在旁边抱拳,“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望珍重。” 赵济回礼,顾年年以手掩面。待见将军府的马车出了城门,顾家几人依然站立不动。 马车内,自帘子合上顾年年就开始哭,既有对于家人的不舍,也有对于前路的惶恐。一直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哪怕当初进京也是有母亲陪伴,如今就要离开京城,去往陌生的地方,顾年年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本想小娇妻哭一会便会好,没想到眼泪如同珍珠般扑簌簌落个不停。赵济将弯曲的腿伸直,将人捞到怀里坐在腿上。不想怀里的人就势抱着他的脖子,哭的更厉害了。 赵济心疼的亲亲顾年年的头发,柔声道:“娘子若是再哭下去,怕是我们就要换辆马车了。” 正伤心的顾年年自他怀里抬起头,一双杏眼不解的望着他,金豆子顺着脸颊流淌,直至掉在赵济的前襟。 “在换马车之前,我得先换一件衣裳。”赵济低声说着,然后轻轻吻着她的脸,顺着泪痕一路至红唇。柔软的唇像是樱花,带着女子的香气。本是想转移顾年年注意力才这样,不想赵济却沉沦于这种美妙。 直至怀里的人儿嘤咛一声,赵济猛然回过神,这才发现她衣领松散,细腻白净的颈子上尽是红点,既有昨晚留下的,又有方才新鲜印上的。 早上她不自然走路的样子历历在目,便是再难耐,赵济也不忍心动她。伸手将顾年年的衣裳整理好,又将飘在耳边的头发拢在耳后,赵济伸手拉开桌子上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 -- 第72页 方才和赵济一起沉沦的顾年年睁开眼睛,她的红唇微肿,润泽诱人的像是樱桃,待人来采撷。赵济喉咙上下动了动,别开眼睛才道:“这是伤药,涂抹在不舒服的地方即可。” 赵济没想到女子在同1房之后会难受,因此并没有准备专门的药。但是手里这瓶是皇上御赐的,效果显著且用料珍贵,因此赵济也只得了这一瓶。据说可治一切的外伤,只不过伤口需通风不可憋闷。方才顾及到她要见娘家人,才没提这件事。 顾年年盯着他手里的瓷瓶,咬了咬唇。不舒服的地方太过羞人,她该怎么上药呢? 没等她想明白,赵济出声道:“我帮你吧。” 顾年年身躯一震,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便可。”说着像是怕他会帮她一样,赶紧将药拿走。 赵济笑了笑,知道她是害羞,“你先上药,我出去透透气。”说着他便要掀开帘子离开,待修长的手指碰到帘子的时候,赵济顿了顿,“此药特殊,待上完之后需通风晾干,如此好的才快。” 说完赵济便下车了,只留一脸懵的顾年年。什么叫通风晾干? 打开药瓶,登时一股药香。顾年年倾斜瓶身,待药出来之后才明白赵济话里的含义。这药是流动的,像是花蜜一般。 本来内心纠结,待药倒出来之后顾年年不想上也得上了,总不能倒回去。 过了两刻钟,赵济掐算着时间她应该是好了,便上了马车。刚掀开帘子便见小娇妻手忙脚乱的将什么东西往垫子底下藏。赵济假装没看见,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得到晚上才能赶到城镇,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顾年年心虚的拢了拢头发,往桌子上瞧去,只见托盘里是一只还散发着热气的烤鸡。他们已经出了京城,一路上都没有人家,他是从哪里弄来的烤鸡? 许是见到她疑惑的眼神,赵济低头边撕下一个鸡腿,边解答道:“林子里野物多,方才我打了几只,就地烤好之后才骑马赶上来。” 她身子本就不舒服,路上准备的干粮都是生冷的东西,赵济担心她吃的不好身子更不舒服。 将手里的鸡腿用油纸包好,拿出随身的匕首将肉切成一片片放在碟子里,赵济将它递给了顾年年,“尝尝,虽调料少些,但应该也能吃。” 烤肉散发着迷人的香气,顾年年接过放在一旁,取出帕子用水洇湿之后净手,待将手指头每一处都擦的干干净净之后,顾年年才拿起一旁的筷子夹起一片肉。赵济正低头处理其余的肉,视野里出现了一只拿着筷子的手。 顾年年在喂他。 赵济唇角翘起,这种被喜欢的人关心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心里划过一股暖流,赵济低头衔住了那片肉,舌尖一卷就将肉含在了嘴里。 顾年年耳朵红了一下,眼神躲闪不敢看赵济。男人的眼神亮的惊人,她有点慌。索性偏过头慢慢吃着烤肉,不去理会。 赵济自然是不会对她怎么样,瞧着耳朵尖都红了,果然是小兔子。待将烤鸡都片好之后,赵济将肉放在碟子里码整齐,这才低声说道:“你多休息休息。” 赵济想他说的应该够明白了,就是不会动她的意思,让她安心。而在顾年年的耳朵里就变了意思,“你多休息休息,有累的时候。” 吓的顾年年手里的碟子不稳,一下掉到了垫子上。烤鸡的油渍晕染了顾年年飘逸的裙摆,颜色登时深了一块。赵济抓过她的手,边检查边询问道:“有烫到吗?” 顾年年摇头,“已经不热了,就是将裙子弄脏了。” 赵济松开她的手,刚要拿起她的裙摆看看情况,顾年年惊慌的将布料从他手里拽出去,还向后躲开拉开距离。赵济狭长的眸子眯着,他方才好像瞧见了宛若凝脂的小腿。 想到那御赐的药是液体状,需得过好久才能晾干,再结合方才上车时一闪而过藏起来的东西。赵济想到一种可能,激的他嗓子发紧。 “我去出去透透气,”赵济哑着嗓子说完便走了。 第44章 夜宿客栈 马车内只剩下顾年年,她松了口气,将藏起来的亵裤拿出来放好,又找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换上。过了半响也不见赵济回来,顾年年想他应当确实是在马车里憋闷。 拿起变得温热的烤肉吃,顾年年感叹赵济的手艺真好。吃饱之后,赵济还没回来。顾年年闲着无聊,拿出书籍来看,不过一会觉得有些困倦,将书本放好便躺着睡着了。 赵济在车辕上坐了好久,一声不吭严肃的模样让旁边的车夫压力倍增。待日头西落,天边只剩下一抹晚霞的时候,赵济才活动已经僵住的身体,进了马车里。 车夫舒口气,将僵硬的腿肆意的伸展开。 车内不似外面那般冷,赵济见顾年年已经睡着了,便搓搓手坐在了旁边。睡着的姑娘脸蛋微红,鸦羽似的睫毛垂着,安静乖巧的模样让赵济心软的厉害。 过了会,赵济突然想到什么,往小姑娘的裙摆下看去,见到她已经穿戴好,赵济放下心。轻轻呼唤了两声“年年,醒一醒。” 顾年年听见有人叫她,哼唧两声才睁开眼睛。迷蒙之间有一张熟悉的脸,顾年年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赵济?” 赵济先是一愣,而后唇角翘起,轻声应她,“是我,我在。” -- 第73页 直到大手放在她的脸上,顾年年才清醒过来。这里是马车,她和夫君赵济一起前往边关赶路。 “我,”顾年年坐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微微凌乱的头发散在耳旁,刚睡醒的眼睛亮晶晶的仿若星星。 赵济抬手将她的头发拢在耳后,温柔的道:“收拾一下,就快到了,等到客栈再睡。” 带着薄茧的手划过耳朵,酥酥麻麻的感觉,顾年年到了嘴边的话咽下,轻轻嗯了一声。不过一会,马车便慢了下来,外头传来元宝的声音。 “马上就要入城了,大哥,直接找一家客栈落脚可好?” “你安排。”赵济回道。 过了一会,马车外头人声鼎沸,想来应是入城了。顾年年将车窗处掀开一角,见外面灯火通明,一派热闹的景象。道路上的人三三两两,或是闲聊,或是拿着吃食,烟火气息让顾年年欣喜。 坐了一天的马车,脚踏土地的感觉真好。下车之后顾年年由迎春陪同要去净房,赵济扫了一眼四周,见有男子盯着顾年年看,他想了想跟在后面,“我也去,一起吧。” 迎春本来是在旁边扶着脚步虚浮的顾年年的,见赵济上前将人搀住,迎春识趣的退到了后面跟着。 顾年年在洗净手之后出来,见赵济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在通明的灯火下,他负手而立宛若谪仙。赵济回过头对她笑笑,二人并肩往客栈内走去。 将军府的人以元宝为首都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赵济未作停留,带着顾年年直接去了二楼的客房。“等会送到房间,我们在房里吃。” 且不说大堂里吵闹喧嚣,而且光是男人就坐了好几桌,顾年年貌美,赵济不想她被盯着看。 到了房里,顾年年发现安排的极好,房间很大,在房内有一个屏风隔开个小间,里面放着浴桶。走几步将窗子打开,能看到外面热闹的景象。 顾年年趴在窗户旁好奇的张望,赵济却是眉头一皱。此处临街,到了深夜会人少一些,可还是怕有声音扰人睡眠。 “我去叫人换间安静的房,”赵济道。 顾年年脸上还带着笑,闻言转头看向他,“我觉得这里还蛮好的,在路上太过安静,等到了这里感受到烟火气才觉得心里踏实。” “我们就住这间好不好?” 小姑娘的眼睛亮的惊人,樱花瓣的红唇一张一合,赵济怎么能说不好,便是此刻她让他睡地下,他也甘愿。 “好。” 过了会,门被敲响,是客栈的伙计来送膳。待桌子上摆好之后,伙计热情道:“都是本店的招牌菜,客官慢用。”说完便退了出去,将门关好。 赵济将窗子关上一扇,拉着顾年年坐下,而后给她盛了一碗清淡的冬瓜汤。汤里是加了羊肉的,不过鲜而不膻,顾年年用了几口刚放下碗,就见一块排骨落在了碟子里。 顾年年垂眸轻笑,咬了一口排骨。酱香浓郁,带着微甜的口味。 楼下大堂里,影二和迎春坐了一桌。瞧着盘子里酱香排骨诱人的很,影二夹起一块,咬了一口却皱起了眉。 “这是辣的?”连喝了几杯水后影二道。 旁边的掌柜闻言解释道:“小店特色便是辛辣口味,客官您未说,以为只楼上的客人不能吃辣呢。” 影一往这边瞧过来,朝着影二打了个眼神:瞧瞧,将军多疼人,等你往后找了夫君也有人疼你。 气的影二抄起杯子扔了过去,影一笑嘻嘻的接住,倒是给旁边坐着安静吃饭的迎春吓了一跳。 “吃饭,”元宝在一旁抬起头说了句,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赵济倒了杯茶递了过去,顾年年用帕子擦擦嘴,然后也倒了杯茶给他。 “还难受吗?”赵济问道。 顾年年被他这句话闹了个大红脸,往外瞧了一眼,天已经黑了。她咬咬唇,斟酌着回道:“赶路累了一天了,不若早点休息养足精神。再说在外也不太方便,毕竟还在住客栈。” 一通话说完,顾年年抬头,便见赵济面带遗憾。顾年年复又低下头,松了口气。虽说上过药之后已经没事了,但是出门在外,她觉得不太好。 “本想带你出去逛逛,既然累了就早点休息。”赵济说着站起身,准备叫伙计将东西收走。 手上覆了柔软,低头见一只手拽住了他。顾年年朝着赵济笑,眼睛弯弯道:“也不是特别累。” 此处名为安阳,离京城较近,因此百姓富裕治安良好。即使到了晚上街道上也有许多行人,路边还有一些小摊贩,支着一盏灯卖东西。 “小娘子,瞧瞧我的绢花吧,好看的咧。”一位卖首饰的老太太见顾年年梳着妇人鬓,旁边还跟着一位高大的男子,便卖力的吆喝道。 赵济停住脚步,询问道:“看看吗?” 顾年年摇摇头,家里有一大盒子的首饰,都是成婚前赵济送来的,她每日换一样都能戴好久。 “小娘子貌美,便是戴着普通的绢花也是好看的,我马上就收摊了,不如便宜卖你,两文钱三朵,如何?” 顾年年没买过绢花,却也知道这个价钱是便宜的。再看摊主面容憔悴,想来生活也不甚富裕。顾年年想了想,道:“那便六朵吧。” 多付过两文钱之后,赵济站在顾年年跟前,“别动。”说着将一朵绢花戴在了她的鬓边。 -- 第74页 街道上人流走动,两旁的灯火昏暗。小姑娘脸上带着笑意,即使身在暗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仿若天上的星星。顾年年伸手将绢花扶正,而后抬头对着赵济笑道:“走吧。” 赵济被她的笑容勾的心痒痒的,忍者想和她亲昵的心,伸手摸摸她柔顺的头发,才低声道:“真好看。” 顾年年脸上笑容变大,心里甜滋滋的。 等到回了客栈,赵济帮着她兑好洗澡水,先让她去洗。顾年年进去之后将干净的衣物放在凳子上,脱下的衣物则是挂在屏风上。 赵济端坐在桌子前抄起一本书籍看了起来,耳边响起了水流声,赵济虽未抬头,但是好像小娇妻沐浴的样子展现在眼前。莹润白皙的胳膊抬起,撩起了一串水花,落在皓腕形成点点水珠,顺着皮肤一路滚落到肩头,最后没入水中。 马车里红梅点点让人血脉喷张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赵济将腿收回端坐,手上的书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索性合上书,闭目养神。 然而眼睛看不见,耳朵却是变得越发的敏感。赵济叹气一声,自己从来就不是重欲的人,怎么现在如此这般的想要她。 好在顾年年没一会便洗好了,停止了对赵济的折磨。待睁开眼,小娇妻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寝衣,正在擦头发。 “我去洗,”赵济猛的起身,去了屏风后。 “哎,”顾年年急了,“我去让店里的伙计再送两桶水。”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了入水的声音。“不必,我随意洗洗便好。” 以前随军的时候在河里洗澡也是常有的,何况她用过的水很干净,而且带着香气。将身上清洗一番,赵济从水里出来擦干之后穿上寝衣。 客栈的床没有家里的大,但是躺下两个人还是可以的。顾年年躺在里侧,乌黑的头发散落在一旁,她紧张的攥着手。屋里灯火被吹灭,床吱呀一声旁边的地方塌陷,赵济来了。 顾年年知道行夫妻之礼是妻子的本分,但是实在是新婚之夜给她留的印象太过深刻了。折腾了一晚上,累的身体疲惫的很。若是由着他折腾,那今晚怕是也不能睡觉了。 顾年年正想着,见赵济躺下之后并未有什么动作,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床吱呀一声,赵济侧过身子将人捞过来搂在怀里。 “将军,”顾年年身体下意识的紧绷。 “叫我什么?”赵济亲亲她的额头问道。 “夫君。” “嗯,睡吧。”头顶上男人的声音比方才低哑了许多,而且顾年年身体紧挨着他,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第45章 双标将军 夜里寂静,街道上只能听见打更人的锣声。 “咚咚咚”, 顾年年心跳的厉害,她察觉到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滚烫。过了半响,顾年年还是毫无睡意。身边有个火炉似的人,怎么能睡着? 此时的赵济也是有苦难言,他想着赶路辛苦,便挂记着让她好好休息。可是到底是刚尝过滋味的人,且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一路上的隐忍在此刻爆发,大有不眠不休之势。 赵济轻轻将人松开,静悄悄的坐起来。 “你去哪?”顾年年支起身子问。 赵济眸子闪了闪,低声道:“我去瞧瞧马车安放在哪,车上有重物,若是丢失就可惜了。” 顾年年咬唇,车上重要的东西早就被迎春和元宝拿下来放好了,剩下的无非就是桌子茶盏等,还哪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二人都未说话,屋里陷入了怪异的寂静之中。 “你……” “我……” 二人同时开口。 赵济忽地笑了一声,又躺了回去。“睡吧。” 月光撒进屋内,顾年年手臂支撑在床榻之上,能瞧见他面若冠玉的脸庞,还有……上下滚动的喉结。顾年年接触的男子少,而且书里也没有详细的说男女之事,她不知道男人对于床榻之事的真实感想。 “躺下吧,”赵济温声道。 想来他一定忍的难受吧,顾年年咬了咬唇,顿了片刻,顾年年躺下,朝着赵济的方向靠了靠。 赵济正闭眼清杂念,忽地有一双手攀上了他的脖颈,温软细嫩的触感让他身体绷的厉害。赵济睁开眼,便见小姑娘柔软香甜若樱花般的唇瓣凑了过来。 送上门的可口点心,就算是圣人也忍不住。 赵济捉住了她的唇,二人沉浸美妙之中。最后衣裳掉落的时候,赵济在上头哑着嗓子又问了一遍,“上药之后还难受吗?” 若是不舒服,他可以停下的。 顾年年沉浸在和他的亲密之中,闻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发出如泣的嘤咛声。 赵济手臂紧绷,撑在两边,额头上落了一层薄汗。小娇妻脸上染了绯红,鸦羽似的睫毛乱颤,迷离的若妖精。最后没有阻挡的时候,赵济咬着顾年年圆润的耳垂,反复呢喃:“年年,年年。” 顾年年在他温柔的攻1势下,搂着他的脖颈共同沉沦。 夜半三更,客栈内静悄悄的,只二人的屋内传来吱呀声,混杂着模糊不清,伴着阵阵节奏的女子哭泣声。月上梢头,过了许久才彻底安静下来。 翌日在马车内,顾年年缩在一旁看书,眼睛却是时不时的瞟男人一眼。昨日她那般大胆,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不够庄重? -- 第75页 想到男人粗1重的呼吸在耳旁说,“只一次就好。”顾年年娇嗔的轻哼一声,是只一回,可是闹了半宿。 小姑娘脸上情绪变化的太过明显,赵济想不注意到都不成。 “怎么了?”赵济询问道,而后拿出瓷瓶,“若是不舒服可以上药。” 顾年年瞧着那瓶药脸刷的就红了,瞧着他白日里冷峻将军的模样,夜里却是孟浪的很,竟然拿她当菜一样品尝,还说是甜的。 “没,”顾年年别过脸,垂着眸子道,“就是有些困了。” 赵济了然,“是我不好,那你睡一会吧。”说着赵济拿出薄被,盖在了顾年年的身上,拿出枕头用手捏了捏,将其捏的蓬松之后垫在了顾年年的颈下。 “睡吧。” 顾年年本是随意的托词,却不想沾了枕头之后自己困意来袭,没一会就睡着了。等到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已经停了。 顾年年坐起身,透过帘子朝外面望去,只见众人已经席地而坐,正在烤东西吃。睡了一觉之后腰都没那么酸了,顾年年将车里的被子整理好,而后下了车。 迎春和影二坐在一起,正在烤兔子,见顾年年下车,迎春起身上前,圆圆的脸上带着笑意,“将军说夫人在休息,不让旁人打扰。” 顾年年朝着迎春笑了笑,迎春呆住,只觉得夫人日渐美丽,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美。双瞳剪水,唇红齿白,迎春觉得自己见过的最美的便是夫人了。 环视一圈,顾年年没见到赵济。“将军呢?” 迎春回过神来,“将军带着人进山里打猎去了,之前打了几只兔子,将军说左右是停下休息,让大家吃的尽兴,便打算再猎几只野鸡回来。” 顾年年垂眸轻笑,他就是瞧着面冷,实际上对手下也是极好的。 山里,赵济带着元宝和两名影卫正在寻野鸡。元宝瞧着手上几只肥兔子,不解道:“大哥,这些也够我们吃了,为何还要找野鸡?” 赵济拉满弓,对着远处茂密的草丛就是一箭,旁边的影卫走过去,在里面找到了被射中的野鸡。 “换换口味。” 回去的路上,元宝一直想这件事,最后终于琢磨出味来。在武陵村的时候,赵济曾送给顾年年几只兔子,后来因为水灾兔子没了,为此顾年年还伤心好久。 莫不是怕她不想吃兔子,所以才打的野鸡? 后来果然验证了元宝的想法,顾年年一口兔肉都没吃,只吃了一个鸡腿。 元宝啧啧两声,古人云,英雄难过美人关,诚不欺我呀! 休整之后,众人再次上路,等夜晚便找城镇休息,若是没有便找村庄,总归是有个落脚的地方。如此过了二十几天。 顾年年忽然病了。 停留的地方是个小城镇,大夫看过之后只道是风寒入体,喝几天汤药便好。赵济却是内心自责的很,想来应当是自己不节制,夜夜让她香汗淋漓才染上的风寒。 握住顾年年柔弱无骨的手,赵济哄着她喝汤药。顾年年白着脸皱眉,来了月事让她肚子疼的很。强撑着起身喝下苦涩难闻的药,小脸登时皱成了一团。 刚要说话,嘴里入口了甜甜的东西,顾年年抬头,只见赵济手里拿着一碟子果脯,正低头细选。 男人修长的手指掐着一小块果脯,俊朗的脸上眉头蹙了一下,似乎是对这碟子果脯都不满意。他身量高,坐在那里如同一座山峰,让人觉得心里踏实的很。 “再吃一块,这汤药闻着就苦。”赵济又捻起一块,顾年年配合的张嘴。 果脯本是酸甜的滋味,顾年年却觉得心里甜蜜蜜的,就连肚子也不那么疼了。刚这样想,便觉得一股热流。 赵济是粘过血的人,自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他没等顾年年说话,主动站起身避让,“我出去一下。” 等出了房间门,守在外面的迎春拿着包裹进了屋。 赵济想了想,去楼下要了一碗热汤面。等面的功夫,赵济坐在大堂的桌子上手指轻点。旁边有一桌人在用饭,其中一人低声问:“你还是没动静?” 另一个妇人打扮的叹了口气,“没,都成婚一年了。” 先头说话的那人压低了声音,“你之前不是看过大夫说正常,那会不会是你男人……” 另一人更是叹气,“让他去看大夫也不去,唉。” “我和我家男人成婚三个月就有了老大,听说有那动作快事情频繁的,一个月就有了。若是没有,那肯定是其中一方身体不行。” 赵济心念一动,他和年年成婚也将近一个月了,而且几乎每晚都有,可…… 赵济皱眉,食指紧叩桌面,原本也没想过子嗣的事情,她还小,何况时机也不对,待到边关安顿下来再提上日程。可听旁边妇人这么一说,赵济觉得这事还是要防范一下。 楼上房间里,顾年年换好了月事带,让迎春将窗子开了一条缝隙散去味道。房门响动,赵济端着一碗面进了屋。迎春识趣的拿着东西退了出去。 赵济将托盘放到桌子上,见窗户开着,他走过去将其关上。“你现在不可吹风。” 顾年年笑,“哪有那么娇气。” 赵济走到床前,用汤匙舀起热汤,吹了会待不那么热之后送到了顾年年的嘴边。“鸡汤面,尝尝。” 顾年年张嘴接过,鲜甜的汤带着微微的胡椒香,一下就勾起人的食欲。见赵济正用筷子挑起面,顾年年觉得婚前和婚后的赵济有些不同。 -- 第76页 “我自己来吧,”顾年年说着就伸手去接碗。 赵济将碗挪动一下,避开了她的手,“烫,” 顾年年笑,“你放下吧,等凉一点再吃。” “汤面趁热吃才美味,”说着将吹凉的面条往顾年年嘴里送。 杏眸闪动,顾年年从未想过原来赵济是这样温柔的人。她唇角勾起,乖巧的张嘴。待用完之后,赵济拿着托盘出去,在门口碰见了元宝。 “大哥,要一起用饭吗?听说这家的熏肉很好吃,但是我……” “你是孩童吗,自己去吃。”元宝话未说完,便听得赵济回了一句。 元宝摇摇头,啧啧,之前瞧着赵将军对顾年年极好,元宝还以为他转了性子,如今一瞧还是那个冷面将军。 赵济去而复返,手上又多了一碟子肉,“这是店里的特色熏肉,配上梅子酱,想来应该不会油腻。” 楼下元宝叫上影一,“这熏肉好吃是好吃,就是吃多了容易腻,我们二人分食正好。” “小二,有没有酱料可以沾?” “有的,客官,马上给您上一份蒜泥。”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宝:我只是个弟弟 第46章 遇见故人 过了几日,顾年年日益见好,赵济打算再过一天便启程。停留在小镇上的最后一天,赵济带着顾年年出了门。 “若不是因为我,现在队伍早就过了梧州了呢,”顾年年面带歉意的说道。 赵济捏捏她的手,眉眼间染了两分放松,“无妨,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加紧一些赶路便好。” 清风和煦,时光正好。顾年年听他说完心里的不安消散,她抬起脸对着他笑,灿烂的像夏日的花儿。 赵济将人拉到身侧,摸摸顾年年的头发才道:“走吧,可以买些路上用的东西。” 俩人一高一矮两夫妻,赵济时不时低头和顾年年说着什么,一幅将军美人图。身后的元宝啧啧两声,和影一道:“你有没有觉得将军有什么不一样了?” 影一在执行任务方面很是出色,可是对于婚姻之事却是知道的甚少,要不是当时影二提醒他,将军对于顾家姑娘有别的心思,他还不知道呢。但是对于赵济的变化,影一还是能感受到的。 想了想,影一道:“将军好像瘦了。” 影二轻嗤一声,元宝以手扶额。“不是问你外貌上的变化,而是本质,比如习惯,性子,这种人很难改变的方面。” 影一顿悟似的点点头,而后又道:“那我知道了,比如说将军以前每餐必食肉类,可是自从成婚之后,饮食越发的清淡。还有,往日里若是咱们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将军肯定是要罚的,可是现在觉得他竟然和煦了许多。就是那种,那种……” 影一皱着眉,敲着脑袋也找不出形容的话来。 影二白了他一眼,补充道:“春风拂面,笑脸相迎。你要说的是不是这两个词?” “有空多读书吧,光知道练武是找不到媳妇的。”影二嘲讽道。 影一冷哼一声,“哦?说的好像你能嫁出去一样。” 影二气极,作势便要抓住影一动手,元宝竖眉冷喝:“你俩消停一会,若是吓到了前面嫂夫人,我大哥肯定让你俩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二人才收起浑身的气势,影二朝着影一呸了一声,也不管他如何,自己朝着顾年年追去。 元宝眯着眼,瞧着影二上前熟络的帮着提东西,他笑着摇摇头,“影二到底是女子,你们影卫就这么一个姑娘,怎么就不能让让?” 影一才不管那些,他梗着脖子道:“影卫从来都是论功夫排名,不分男女。” 要不然凭影二一个小姑娘稳居影卫第二的位置,其他人肯定是不服气的。她爬上来完全是因为出色的执行能力和矫健的身手。当然,影卫里对于影二都是服气的,只不过都暗搓搓的苦练功夫,想将她顶替罢了。 前头的影二自然不知晓这些,迎春不舒服没来,因此影二帮着提东西。顾年年在交给她一大包茶叶之后,朝着赵济道,“等离边关越近便会越冷,不若我们在这就置办好冬衣,万一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也好有个准备。” 听她清脆的声音,话语里满满都是她对于他们的规划,赵济心里胀乎乎的满足。他自然是准备好冬衣了,不过他的小娇妻亲手挑的定然更为暖和,因此赵济点头,几人迈步去了布行。 布行里有成匹的布料,自然也有裁剪好的衣裳。顾年年说明来意之后掌柜的亲自带领,将人往二楼领。二楼墙上挂着的都是成品衣裳,若是尺寸合适可直接买下,若是不合适可改动一下,不费什么时间就能穿。 顾年年想着他们就要走了,没时间现做衣裳,因此她挑了几件厚实的男装,又给其他人挑了几件。赵济皱皱眉,不悦的道:“他们的衣裳等会叫他们自己挑,你只管看我们的便好。” 想想也是,万一尺寸不合适她也不知道怎么改。因此顾年年推着赵济让他去试试,自己也挑了几件,还给影二和迎春挑了衣裳。 试好之后叫铺子里的绣娘改尺寸,等晚上会送到客栈,几人出门又接着逛。 赵济此刻心里暖的像是有火炉,就连声音都似被烤的软了,温柔的很。“要不要去书肆看看?” 想起来马车里的书都看了一遍,确实该找几本新的了。顾年年歪着头,杏眼里都是笑意,“好。” -- 第77页 踏进书肆的门,顾年年变得比方才还欢喜,神采飞扬的样子让赵济唇角一直勾着。挑了几本关于边关风土人情的书籍,还找了几本话本子,赵济随手将东西扔给影二,自己和顾年年在前面走。 影二咧咧嘴,她这几日来月事身上没力气,怀里又拿着这些东西,因此脚步便慢了下来。影一见状立马嘲讽:“呦,怎么了这是?” 元宝伸手拍了影一几下,“你可少说几句吧。”说完上前将影二怀里的东西接过,只留下一包茶叶。 在边关的时候,元宝和他们影卫的交集并不多,因此二人也不算熟悉。等到了京城,影二因为顾家的事情总是和元宝打交道,二人才熟络起来。 影二偷觑元宝,虽说他年纪不大,但是身手极好,若不是他不想当官,怕是现在已经身穿官袍了。影二的个头在姑娘家里算是高的,元宝和她差不多高。圆圆的脸上总是带着笑,眼睛眯起来,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影二心里划过一丝暖意,她想,这就是感动吧,因为元宝帮着她拿东西。 逛到了下午,赵济带着顾年年去了酒楼,这几日她生病,饮食上很是清淡,就算吃肉类也不敢多用。如今好了,赵济想让她补补,都瘦了许多。 坐在了靠着窗子的位置,赵济让伙计把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一些。等待的时候,赵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顾年年瞧见瓷瓶一愣,条件反射似的紧张起来,放在桌子下的腿夹在了一起。 眼见赵济拔掉塞子,从里面倒出两粒绿豆大小的药丸,顾年年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赵济只当她不想吃药,哄着道:“这是大夫开的补药,每日饭前用一次便好,一次两颗。” 说着赵济将手边的茶盏倒满水,而后大手伸到了顾年年面前,轻声道:“不苦的,我尝过。” 哄孩童的口吻让顾年年脸红,趁着旁人未注意到,顾年年想伸手拿药,可是药丸太小,无法,顾年年低着头直接将药丸卷到了嘴里,然后喝一口温水咽了下去。 温热湿润的舌头触过手心,赵济觉得从手上起了一股火,一直烧到了身上。这几日她生病,坚持不肯和他住一张床,因此他在屋里又搭了另一张床睡觉。 所以二人已经有几日的时间没亲密过了。 放下手掌,赵济喝了两杯水才将火气压下去。菜上齐了,二人开始用饭。赵济为了转移注意力,不敢再盯着小娇妻看,只低着头给她夹菜。 碟子里摞的高高的,顾年年笑了笑,“我自己夹便好,你也吃。” 赵济未抬头,轻轻嗯了一声,而后将一片卤牛肉嚼出脆骨的嘎嘣脆的感觉。 顾年年夹起一块切好的玉米饼,入口之后细软清香,吃完之后顾年年又夹起一块。 赵济:“喜欢吃?” 顾年年点头,“像是春杏做的,春杏做玉米饼特别的好吃。”说到春杏,顾年年眼见的情绪低落。 “一别数月,也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 玉米饼放在碟子里,顾年年来回的翻弄,而后一口将其吃掉。 赵济觉得他的年年实在是娇憨可爱的紧。一顿饭吃罢,众人打道回府。赵济落后几步向元宝耳语,元宝点头。 既然她喜欢吃,那就带个厨子一道走。 回了客栈的顾年年无精打采,坐在桌子前看书却是半响也未翻页。一块玉米饼勾起了思乡之情,顾年年想家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赵济出去和元宝说话。顾年年放下书籍,索性推开窗子往外面看去。过了会,顾年年听见门响,她未回头,说了句:“想娘和大哥了。” 也不知道他们在京城过的怎么样。 “那你怎么不想我啊?”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 顾年年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惊,她不敢相信的转回身。只见屋里站着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虽有些消瘦,可笑眼盈盈的样子依然能看出是春杏。 “春杏!”顾年年站起身,惊喜的眼里带着了泪,“真的是你吗?” 春杏也眼含热泪,从头到脚扫过顾年年,虽数月未见,但是瞧着她气色极好,身上的衣裳也是寻常人家用不起的好料子,春杏这才相信了元宝说的,“顾姑娘现在是将军夫人了。” 春杏上前几步,两个姑娘拥抱在一起。 “是我,年年,是我啊。”春杏将人抱紧,颤着声音回应她。 压抑的思乡之情在见到熟悉的人之后,宛若溃堤般流淌而出。顾年年眼泪扑簌簌的掉落,洇湿了春杏的肩头。二人抱着哭了一会,春杏先止住了泪。 “年年,这些日子你过的好吗?” 顾年年拿出帕子给春杏擦脸,而后自己将眼泪擦干。想到赵济,顾年年破涕为笑,“很好,我现在成婚了,他,他待我极好的。” 顾年年拉着春杏坐下,而后赶忙问道:“此处离家乡距离不近,你怎么在这,虎子哥呢?” 春杏叹了口气,给顾年年解答疑惑。原来是自从水患之后,村里的地便被糟蹋的不成样子,村民们无法,只能上山打猎或者留在镇子里找伙计。 春杏觉得这样不成,便和虎子商议出来闯荡一番。后来他们便来到了这里,虎子给员外家当护院,春杏则是在酒楼里当厨娘。 “出来之后虽辛苦,可是挣钱多,日子过的也算不错。”春杏拍拍顾年年的手道。 -- 第78页 她的皮肤白了但是人也瘦了,曾经爱美的姑娘,总是将自己弄的香喷喷的姑娘,如今身上一股子油烟味。顾年年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而后将话压在了肚子里,只和春杏叙旧。 “想不到啊,赵济瞧着冷冰冰的,倒是对你不错,如此也好,你过的好我也放心。”春杏笑着打趣道。 在村里的时候春杏就直呼其名,虽说现在他是将军,然而春杏还是叫他的名字,顾年年比自己小,按照她这边的说法,赵济还得叫她一声“姐姐”呢。 顾年年垂着眸子羞涩的笑,“在京城多亏了他的照拂,我们家才能渡过难关。而且婚后他待我极好的。” “瞧瞧,我什么都没说,你这就开始维护夫君了,看来他确实对你不错。”春杏朝着顾年年挑眉笑,仿若又回到了那个小村庄,二人还是未成婚的姑娘。 说了好一会的话,春杏道自己得回去了,一会便是客人最多的时候。顾年年点头,只道明日再去看她。 春杏走后,顾年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晚上就寝的时候,赵济将搭好的床卸下,抱着被子上了顾年年的榻。 将人抱在怀里,赵济空着多日的心才觉得是满的。 “夫君,”顾年年缩在赵济的怀里小声的叫他。 赵济低头瞧她,像是一只偷了鱼儿的猫,两只手抓着他的衣襟,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赵济亲昵的贴贴她的额头,闻着她身上的香气闭上了眼睛。 “是不是想说春杏的事?”赵济将人又搂的紧一些。 她甚少叫他将军的,只在床笫之时,他逗着她,她才羞涩的叫两声。如今主动说,肯定是想求他什么事。白日里只见过春杏,想来应当是她的事。 “嗯,”顾年年承认,她咬了咬唇道:“我想着将军府的用度不少,总是有些进项才行。春杏手巧,会做吃食,虎子哥憨厚做事靠谱,因此,我想着不若我们投钱开一家酒楼,让春杏两口子帮着打点,这样我们有了进项,春杏他们也能过的更好一点。” 在听到她叫虎子哥的时候,赵济眉头一皱。他想到之前她就叫过元宝“哥”,也叫过自己,不过只几次,更多的时候叫“将军”。 “夫君?”顾年年未听见赵济的回应,便喊了一声。从怀抱里出来,顾年年仰起头,刚想说什么便被人捉住了唇。 “唔……” 屋里蜡烛噼里一声响,缓缓的流下烛泪。床榻之上,顾年年眼尾微红,樱花般的嘴唇被亲的红肿。她杏眼瞪着罪魁祸首,方才明明在谈事情,怎的突然像饿狼一般。 虽只亲了一会,赵济却是满足的摸摸顾年年的头发。他唇角勾起,狭长的眸子里带着餍足的笑意。 “你方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啧,年纪轻轻就聋了 第47章 到了边关 翌日启程之前,顾年年在客栈里见了春杏夫妇。春杏瞧着那张大额银票,眼眶发红。哪里是想开酒楼,分明就是借着这个名义接济她罢了。 虎子粗粗的眉毛拧在一起,义正严词道:“感谢将军和夫人信任,只是我们没做过生意,定然是做不好的。” 春杏在一旁点头,“是了,年年,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这钱我们不能收。” 顾年年笑笑,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倒出来,“自然不是只有你们二人,会留个管家一起经营。我看了,此处虽小,但是百姓可不少,想来也是能挣钱的。” 说着顾年年握住春杏的手,暖意顺着手心流淌到春杏的心里,“我可是想挣钱的,春杏你就应下吧,人我都安排好了。” 旁边坐着一直不吭声的赵济淡淡的道:“选址,安排菜品,召集人手这些杂事皆有人安排,不过到底离得远,想着有你们夫妇在更可靠一些。” 其实春杏一直不答应,有一部分原因是怕顾年年自己做主,赵济勉强应下。若是这样肯定会坏了他们夫妻的情谊,所以春杏才坚持。如今见赵济也发了话,春杏和虎子对视一眼,便喜笑颜开的同意了。 春杏想,自己帮着管理,只需要拿市面上的月钱便好。 安排好一众事务,将军府众人收拾好之后便再次踏上了路程。 在路上又走了月余,终于是到了地方。 马车直接驶进府邸,赵济先下了车,而后扶着顾年年的手将人扶下。已然是九月份的天气,京城里刚刚入秋,边关之地却是得穿上薄冬衣。 顾年年梳着云香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点翠嵌珍珠花簪,身着一袭石榴红的碧霞云纹锦裙,外头罩着一袭烟霞色的孔雀氅。下车之后顾年年笑着仰头,“没那么冷。” 大氅是临下车的时候赵济给她披上的,等出来后顾年年发现还不算冷。 赵济伸手将她领口掩好,而后牵着她的手往府里走。“你穿的多才不觉得冷而已。” 顾年年歪头,瞧着赵济穿着单薄,“那将军穿的少怎么不冷?” 赵济侧头,在顾年年耳畔停顿,低声道:“火力旺盛罢了。” 男人说话时带着的热气熏着她的耳朵,顾年年登时便觉得身上酥软的厉害。她脸红心跳,娇嗔的想甩开男人的手,大庭广众之下也太孟浪了些。 小娇妻佯怒的样子可爱的紧,赵济手上轻轻用力,将人留在身旁。 “无妨,都在收拾东西。” -- 第79页 顾年年自然是看见其他人都在马车那忙活,她耳朵通红,垂着眸子不做声。 赵济心情好的很,带着人在府里逛了逛。此地是镇北王在边关的府邸,因此不用怎么收拾便可入住。之前侍候的福叔上前,恭敬的道:“将军,夫人,已经准备好了接尘宴,待下令便可开席。” 赵济唇角勾着,“福叔,怎么多日不见这般客气了?”说着给顾年年介绍人:“这是跟在皇上身边侍候过的福叔,往后我和元宝不在的话,有事找福叔便好。” 福叔一直低着头,听见头顶脆生一句,“福叔好。”他这才抬头看,这一看不要紧,让福叔呆了眼。 巴掌大的小脸上,杏眼盈盈如含春水,精致小巧的鼻子下,樱花般的红唇勾着。曾经的镇北王府邸,里面女眷也都个个如花似玉,可是像这般仙女似的美貌福叔可没见过。 “哎,夫人客气。”福叔被这声问好暖的心里热乎,一看夫人就是个好相处的,肯定比赵将军脾气好的多。 脸上带着笑意,眼睛都要笑的眯起来的福叔走在前头,要给二人带路。赵济笑了笑,虽府里他很熟悉,但是后院倒是没去过。 因此,当被领着来到后院的时候,赵济瞧着这精致的抄手游廊,打理的井井有条的花圃,还有游鱼戏水的小湖,不由得感叹镇北王真是会享受。 顾年年哪里见过这么精致的院落,瞧着哪哪都好。待进了屋,只见屋内铺着花纹地毯,博古架上放着各种珍贵的物件。角落处的小桌上放着青花缠枝香炉,仙鹤展翅的屏风放在一旁,往后走便是内室。 顾年年:“瞧着比在京城的将军府还阔气一些。” 赵济笑着将她耳边的碎发搂在耳后,“你喜欢便好。” 正当二人说着,元宝在外面敲门,门未关,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元宝跨步进门,停在屏风处,元宝道:“大哥,外面都察院的人以及军营里的人都到齐了。” 赵济嗯了一声,粗粝的手指划过顾年年嫩滑的脸蛋,低声道:“你先休息,等我晚上回来陪你用膳。” 他的手指带着薄茧,弄的人痒痒的。顾年年仰头帮他整理衣襟,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去忙吧。” 赵济走后,迎春抱着一大堆的东西回来,一同来的还有影二。 影二得了将军的吩咐,往后便在顾年年的身边当丫鬟。本来影卫的其他人还为她感到可惜,毕竟当丫鬟就只单纯的侍候人,再没了一展拳脚的机会,可是影二觉得也挺好。 顾年年见她们俩都拿着许多的物件,便想上前帮忙,影二一个闪身便轻巧的躲开,俏皮道:“夫人,您就歇着吧,我俩一会便整理好了。” 迎春接话,“对对,我给您泡茶喝。” 自从嫁到了将军府便一直是迎春侍候着,大多就是做些泡茶梳发的活计。顾年年见迎春坚持,便由着她去,自己和影二一起将东西归拢好。 拿到上了锁的盒子,顾年年想了想将它放在了内室柜子里锁了起来。出去的时候,迎春已经将茶叶泡好,影二也收拾好了东西。 顾年年拉着二人坐下,三人一起围着桌子喝茶聊天。 迎春和影二在路上便是一辆马车,彼此都已经熟悉了,因此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你除了这个‘影二’之外,还有其他的名字吗?”迎春问。 顾年年也好奇,歪着头看向影二。只见影二摇头,“我被爹娘卖的时候太小了,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后来被皇上买回来培养成侍卫,得了影二这个头衔。” 听她一说,顾年年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对比影二,自己实在是幸福的太多太多。迎春眼睛都红了,她安慰道:“没关系,你可以自己想个名字。” 其实迎春也是被父母卖掉当丫鬟的,因此她很是能理解影二。“若是你想不出,还可以求夫人赐名。” 影卫里的人都是识字的,但是仅限于认识,书倒是没读过几本。听迎春这么说,影二抬起满是希翼的眸子,小心翼翼的低声问询,“夫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顾年年立马应下,“不过,你可记得自己的姓氏?” 姓氏?影二懵懵的,半响她轻吐,“孟,我好像记得我姓孟。” 有了姓氏,名字这事就好办了。等晚上赵济回来的时候,便见小娇妻着白色寝衣,在书桌前低头翻书。认真的侧脸煞是好看,鸦羽似的睫毛垂着,鬓边一点碎发毛茸茸。 若是不知道的只当她是小姑娘,哪能看出已经嫁了人。 腰间多了一条手臂,惊的顾年年低呼一声。等闻到熟悉的草木香,后背抵上热乎乎的胸膛,顾年年转头,“将军。” 尾调撒娇的意味,顾年年自己都没察觉到。 赵济将人翻过来,俩人面对面,他屈膝使得二人高度相同,额头相碰。 “抱歉,本来想陪你用饭的,但是被他们缠住没脱开身。” 直到他开口说话,顾年年才闻到淡淡的酒气,不过更多的是沐浴之后的草木香。顾年年环住他的脖子,谁能想到冷面将军私下里是这般可爱模样。她笑着道:“没关系的,刚到这里肯定是要忙,我有迎春和影二陪着,一点都不闷。” 他的小娘子娇憨可人,善解人意,赵济觉得怎么疼她都疼不够。将人抱紧,赵济亲亲顾年年的发顶,“确实这几日会忙一些,等过一阵子,我好好陪你。” -- 第80页 “嗯。”埋在他胸膛的顾年年闷声道。 赵济抬头看了眼蜡烛,而后凑在小娇妻的耳边说道:“天色已晚,夫人,我们休息吧。” 熟悉的低哑声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欲1望,酥麻的感觉让顾年年腿都软了。 赵济长臂一身便将人抱起来朝着拔步床走去。 荒唐了许久,顾年年眼尾泛红,小声泣着。最后,赵济念着路途劳累这才放过她。 翌日,顾年年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赵济了。迎春进内室侍候,待掀开床帐,一股奇异的味道迎面而来。迎春虽说侍候的日子不短,但还是羞红了脸。 洗漱之后,顾年年在桌旁等赵济一起用早膳。吃过饭,赵济自然要去忙,顾年年想着昨日太累,还没将府里逛完,影二自告奋勇说她熟悉,可带着顾年年将府邸走一遍。 昔日的王府,如今的将军府,实在是大的很,光是逛后院的花园游亭,便用了不少的时间。坐在亭子里歇息,顾年年笑道:“便是一直在府里呆着也不会觉得无趣。” 影二点头,“往日里王妃侧妃,还有孺人夫人等,都得在王府里呆着,因此这后院需建的精致有趣,要不然……” 话未说完,迎春捏了她一把。影二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闭嘴。然顾年年垂着眸子,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第48章 茶楼听曲 一处酒楼里热闹非凡,除了朝廷里的官,当地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主座上,赵济刚将一杯酒喝下,旁边便有官员笑眯眯的上前,又将酒杯蓄满。 官员觑着赵济的神色,而后拍拍手,便有一行衣着单薄的女子上前献舞。乐声悠悠,美人细腰,在场的都是男人,见得美人自然都是眯着眼睛欣赏。 赵济看了一眼便觉得没甚趣味,低头一杯接一杯的喝起酒来。领舞的姑娘叫霜儿,一双桃花眼勾人魂魄,柳条般细弱的腰肢轻轻扭动,身上的薄纱忽上忽下,勾的在场的官老爷目不转睛。 霜儿自然是习惯了这种目光,只不过她抬头看向上首处,身穿暗纹黑袍的男人,修长的手拿着酒杯,洒出的酒液顺着他锋利的下颌流动,最后没入衣襟。 霜儿唇角浮起一抹笑容,年轻有为的当朝将军,相貌非凡自不必说,而且后院干净的很,只有一个平民出身的新婚妻子。霜儿脸上的笑容变大,她有信心能获得宠爱。 跳着跳着,霜儿就向着上位处走去,她见赵济的杯子又空了,便上前先一步拿到酒壶,而后放柔了身段,将女子妩媚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这么多年,她用这种方法可是勾了无数人的魂。 酒杯倒得满满的,霜儿凝若白脂的手将杯子端起,却不小心洒出来几滴,她垂着眸子,用红唇将酒液舔干净。这场面香1艳非凡,任是什么男子都抵挡不住的。因此登时有几个官员脸红脖子粗的拉过一旁的舞女,将手探进了衣衫中。 女子的娇声,男子的调笑声混在一起,氛围忽地变得暧1昧,霜儿见赵济一直未动,她扭扭腰,宛若无骨的身子便要靠到赵济的身上。然而未等她碰到衣角,座位上的人长腿一伸,登时连同椅子后退几步,霜儿啊的一声扑了个空直接摔到了地上。 身体上的疼痛让她眼睛里蓄满了泪珠,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场内突然的安静却是如同一把尖刀,刺破了霜儿心里最后的那点尊严。 “大人,”霜儿梨花带雨的坐起身,手上的薄纱掩面,娇声道:“奴家只是想侍奉大人,并无旁的心思,若是大人怜惜奴家,那便是让奴家去死也甘愿的。” 旁边一众的男人看当家花魁这般做低姿态,不由得心疼起来。虽说霜儿人在青楼,可是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往日里一掷千金才能得见的人,若是能带回家当个妾室也使得。有个大腹便便的当地富商,他掐了一把旁边姑娘的翘臀,才眼神迷离,口齿不清的开口劝道:“大人,良宵美景,合该放纵一下。” 话刚说完,便见上位的男人从椅子上起身,冷眼扫过他,而后推门走了。 “这,这可怎么办?”这场宴会便是为了赵济所准备的,如今主人却走了! 出了酒楼,凉爽的风儿让赵济清醒一些。未乘坐马车,徒步往府里走去。 自从上午之后,顾年年就明显情绪不高。迎春和影二对了个眼神,影二愧疚的咬咬唇。“夫人,厨房新做的糕点,您尝尝。” 影二上前,想要给她斟茶,顾年年抬头对着她笑笑,“无事,就是有些乏了。” 说着顾年年转身朝着内室走去,迎春朝着影二摇摇头,二人出了屋将门带上。内室,顾年年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成婚以来她从来没想过,或者说是逃避不去想这件事。 纳妾。 虽她不认识许多的官宦贵族,可她知道许多大人家的后院都是莺莺燕燕,妾室一房接着一房的往屋里抬。想到这,顾年年抬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与旁的官夫人相比,自己除了这张脸之外似乎没有可取之处。 顾年年垂下眸子,心里乱糟糟的难受。赵济太好了,好到她不想和女人分享他。可是若是他想领女人回家,她也没有办法拒绝。 这种不确定感如同未知的劫数,让她一颗心悬着。正当她想的入神的时候,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顾年年对着镜子瞧瞧,她扯出一个笑容,起身迎了出去。 还未到跟前,便闻到了阵阵的酒气,抬头看男人面色如常,狭长的眸子里尽是清明,顾年年放下心来。 -- 第81页 “我叫迎春给你弄一碗醒酒汤,喝下舒服一些。” 赵济点点头,在顾年年吩咐完之后将人拉到怀里,坐在了凳子上。“让我瞧瞧,眼睛怎么红了?” 男人的呼吸带着酒气,灼的顾年年脸都热了。她别过脸,低声辩解道:“许是刚睡醒,对了,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赵济信以为真也没深问,“嗯,想回来陪你多呆会。” 说着他腿颠了颠,顾年年登时身子不稳,急忙环住他的脖颈。男人轻笑一声,道:“好像瘦了,晚上叫厨房炖补汤喝一喝。” 顾年年趴在他的怀里,心里划过酸涩。若是他往后有了别的女人,是不是不会再对她这样好了,是不是会陪着别的女人用膳,关心别人? 赵济半响没听见怀里的人说话,以为她不想喝汤,他好笑的拍了拍顾年年的后背道,“得多吃一些,过阵子得了闲带你去骑马,附近有片空地,风景好极了,你肯定喜欢。” “嗯,”怀里的人闷声答应。 夫妻二人一起用过晚膳,又在府里逛了一圈,这才回到屋里。赵济去了书房处理公务,顾年年则是歪在内室的小榻上看话本子。 因着有手下来汇报,所以赵济直到深夜才回房。见房里有亮光,赵济眉头蹙了一下。他已经差人禀过,说让她早些睡的,怎么还傻乎乎的等自己? 然而迈进房里,见到那个眼睛都快睁不开的人儿,赵济所有的不满都消散,只剩下满腔的喜爱。快步走过去,赵济搂着人,贪婪的闻着她身上的香气,感受着从她身上传来的热度。 赵济越发的认识到,他不止有了家,还有了等他回家的人。 “年年,”赵济双臂收紧,仿若要将她融入骨子里。 “谢谢你。” 顾年年本来困得都要睡着了,被他一抱变得清醒。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顾年年将手攀上他精壮的腰作为回应。 赵济低声笑,顾年年甚至能感觉到他震动的胸膛,她将人抱的更紧脸上也露出笑容。 自那天后,赵济更忙了,常常只能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回来。府里已经逛了个遍,想了想,顾年年带着迎春和双兰出了门。 影二的新名字,孟双兰。 边关之地寒冷,双兰为顾年年披上一件赭红的大氅这才出了门。因着是这些日子第一次出门逛,顾年年几人便步行上街,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 这里同旁的地方不同,百姓们都很热情,一路走来,街边的摊贩众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被愉悦的气氛感染,顾年年顺手买了几个胡饼子和俩个丫鬟一起吃。 坐在支起的小桌上,迎春将碗筷用热水烫了一遍才给顾年年用,摊主端来热乎的羊汤,配上刚出炉外酥里嫩的饼子,三人低头吃起午膳。 正吃着,隔壁桌上有几人在交谈,一人叹了口气,“眼看着草原上就要没吃的东西,怕是那帮贼人又要来打秋风了。” “是啊,但是听说赵将军回来了,想来会把那帮人打趴下。” “对对,以前不都是吗,咱们啊就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呢!” “看你这话说的,好话也让你说稀碎。” “……” 这是她第一次从旁人的口中听得赵济的消息,没想到在百姓的心里他是这样守护神般的存在。顾年年笑笑,将最后一口胡饼子掰碎就着汤吃下,擦干净嘴,几人付过钱便离开。 一路上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祥和的景象。 双兰介绍道:“夫人,此地有处茶楼,能听曲喝茶,还有说书先生呢!” “那便去那里吧,”左右出来也是闲逛,瞧着迎春听到说书先生这几个字,眼睛里冒着光,顾年年便笑着答应了。 双兰说的这处茶楼不大,但是却是早早的便满座了,顾年年几人去了二楼的雅间。将雅间窗户打开,便能见到楼下的热闹景象,迎春扒着窗户往外看,顾年年靠在窗边静静的品茶听着。 说书先生的口才是极好的,最后结束时满堂喝彩。顾年年觉得心里畅快了几分,脸上的笑意都浓了些。 过了会,台上来了两个长相貌美的姑娘,弹着琵琶婉转开嗓。声音悠悠如仙乐,众人沉醉其中。一曲弹罢,有个伙计急匆匆的将二人叫走了。 迎春面带遗憾,“还没听够呢。” 顾年年笑,“下次再来,走吧,去旁的地方看看。” 三人出雅间的时候,见到那两位姑娘面带羞涩的抱着琵琶,朝着这边来,最后在一处雅间停下。伙计将门打开,两位姑娘走了进去,顾年年正低头下楼梯中,就听耳旁女子软糯的声音道:“将军,奴家献丑了。” 顾年年心神不稳,脚下踩空便滚了下去。 “夫人!” 第49章 突发意外 身体滚过楼梯,四肢百骸都感觉到疼痛。天晕地转之后,顾年年身子一软双眼紧闭躺在了地上。 迎春尖叫一声:“夫人!” 双兰反应快,白着脸几步追了下来,然还是晚了。顾年年额头上缓缓流下红色的血液,在白净的脸上分外的吓人。双兰心跳如雷,可处事有条理,当即拿出帕子先敷上额头,而后准备将人抱到医馆。 双兰刚托起一只手,就见斜着伸来一双大手,似托羽毛般将人抱了起来。等迎春下来的时候便见到赵济往外走的背影,双兰跟在其后。 -- 第82页 赵济沉着脸快步前往最近处的医馆,待到了之后,老大夫让他将人放在榻上,便开始看诊。不过片刻,老大夫就处理好了外伤,而后吩咐人手去熬药。 赵济冷峻的脸上难得出现焦急的神色,“大夫,我夫人到底如何?” 老大夫年纪五旬左右,他皱着眉顿了片刻,紧张的赵济手心发汗。 “尊夫人头上有一处外伤,好在不严重,敷上药想来好的快一些。但是难办的是脑袋里的情况,怕有淤血堵塞。” “我开了点化瘀的汤药,等一会便可喂她喝下。” 赵济眸子一动,狭长的眸子里墨色翻涌,直至老大夫走出去关上门,他还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床榻旁,迎春和双兰默默流泪,暗自愧疚没有照顾好人。 “你们出去吧,”赵济淡淡的道。 听见他说话,双兰颤了一下赶紧拉着正在擦眼泪的迎春离开。临关门前,双兰壮着胆子偷觑了他一眼,锋利的脸庞仿若结了冰。吓的双兰手一抖,赶紧将门关上。 室内寂静,飘着浓郁的药香。床榻之上的人儿安静的躺着,若是忽略她头上的纱布和惨白的面庞,就好像睡着了一般。赵济几步走上前,在一旁的凳上坐下。 他身量高,坐下之后也是高高的宛若一座小山。可此时,这座小山似乎失去了主心骨,没有了往日那般挺拔。赵济轻轻抚住顾年年的手,将发凉的手包在自己的掌中。 “年年,”男人头低着,声音也是低沉的。 “若是可以,我甘愿为你承受这一切。” “是我不好,本该好好照顾你的,却让你受了伤。” “年年,等你好了,我带你去骑马。” 赵济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掌中的小手温热,赵济低头亲了亲。房门被敲响,外头迎春道:“将军,夫人的药熬好了。” “送进来吧。” 迎春进来之后将汤药放到桌上,见赵济坐在榻旁未挪动地方,迎春又悄声退了出去。赵济拿过药碗,刚熬好的汤药散着热气,赵济用汤匙搅动,待凉下来之后便用汤匙一勺一勺的喂顾年年。 榻上的人红唇闭着,一勺汤药便顺着唇角划过耳边,最后淌到了枕头上。赵济连忙拿出巾子去擦,轻柔的动作仿若擦拭一块璞玉。 好在赵济耐下心,一点一点的喂,用了两刻钟将大半碗的汤药喂下。 “是不是苦?”赵济捻着她的秀发,而后俯身印上了顾年年的红唇,将药液弄干净。 苦涩的味道萦绕在舌尖,赵济心脏骤缩,疼的厉害。她最不喜欢苦味了,若是醒着定然要蹙着好看的眉,然后含着酸甜的果脯才行。 “年年,”赵济低头呢喃。 医馆外,闻讯赶来的元宝喘着粗气,忙问清是怎么回事。待听得来龙去脉之后,元宝叹气一声。官员在一起赏风月是难免的事,只是没想到因着这顾年年会受伤。 围在外头等赵济的众人见元宝来了,忙上前想要打听。元宝想了想一一安抚,将人送走。而后又吩咐准备了宽大的马车,内里铺了厚厚的软垫,车轱辘上绑着软布。 安排好一切后,元宝敲门。 门内传来沙哑的声音,“进。” 待元宝进门之后,浓郁的药味苦的让人胸腔发紧。发暗的屋内,只见床边一抹沉重的背影。顾年年出了这等事,元宝也是跟着着急,可是他们刚到此处接任,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元宝轻声道:“大哥,马车已经备好了,若是嫂子醒了可随时回府。” 半响未听见赵济的声音,元宝想了想又道:“巡查使已经等了许久,不知大哥想什么时候见见?” 终于,赵济身子动了一下,低哑道:“过几日。” 元宝嗯了一声,现在的情况赵济肯定不会离开这里半步。元宝往床榻上看了一眼,只见到一张素白的脸,心里叹息一声,退出了房间。 黄昏的时候,老大夫再一次来诊脉。赵济紧张的盯着,手指不自觉的攥紧。 “她为何还不醒来?” 老大夫放下诊脉的手,皱眉道:“按理来说该醒了。” 说罢老大夫捋胡子又道:“我一会再开一副汤药,喂夫人喝下之后差不多便能转醒。” 又喂着喝了一碗汤药,赵济吩咐迎春回府里炖了鸡汤,里面加了上好的补品。 暮色四合,赵济将桌上的蜡烛点燃,跳动的火焰让他指尖感觉到些许温暖。桌上摆放着食盒,赵济伸手将盖子扣紧了些,怕热气散开。 回到凳子上,赵济轻轻的从顾年年的指尖开始按1摩,躺了将近一天,她肯定会觉得不舒服。待全身按好之后,赵济上前贴近她的脸颊,鼻尖触碰到温热的感觉,赵济闭着眼睛又贴近了些。 忽地,响起一声轻哼。赵济心头一跳,睁开眼睛看过去。只见床榻上的人鸦羽似的睫毛轻轻颤动,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还存着迷茫。 “年年,你醒了,”赵济激动的心跳加快,忙上前低声询问:“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榻上的小姑娘睁着杏眼瞧着他,片刻之后猛然将手缩回,开口就让赵济的心跌落到谷底,“你是谁?” 等大夫看诊之后,赵济将人请出了门外,“为何我夫人不认识我?” 老大夫叹了口气,“我之前说过,尊夫人怕是会脑子里有淤血,如今看夫人的情况,应当是这块淤血导致的情况。” -- 第83页 “要想夫人记起以前,还需慢慢服药和引导。” 直到大夫走后许久,赵济站在门外不敢开门进去。屋里传来她脆脆的声音,迎春和双兰正在旁侍奉着。也不知怎的,顾年年醒来之后便不认得众人,尤其是对赵济反应最大。 想起方才小姑娘白着脸蜷缩在榻上,眼里都是戒备的神色,赵济心底顿觉痛的厉害,仿若有无数把利剑穿过一样,刺的他鲜血淋漓。 屋里,迎春哄着顾年年喝了一碗鸡汤,“夫人,这准备了一些您往日里最爱吃的糕点,用一些吧。” 顾年年双手环住腿,蜷缩在一旁,摇了摇头。自己醒来便见到一个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的男人,还自称是她的丈夫,还有这两个女子,说她是她们的夫人。 可自己明明记得大哥刚考中了秀才,她在家帮着誊写书籍挣银钱,攒盘缠给大哥往后进京赶考用。顾年年想到这觉得头通的厉害,伸手抚上了额头。 触摸到厚厚的纱布,顾年年记起这个叫迎春的丫鬟说自己从楼上摔倒,这才不记得很多事情。 “夫人,”迎春见顾年年久久不说话,担忧道:“可是有哪里不适?” 迎春话未说完,旁边的双兰猛的起身就要去找大夫。 “我,我没事。”顾年年小声的叫住了人。二人眼神里的担忧不似作假,难道自己真的忘掉了很多事情? 晚上的时候,顾年年没用旁人侍候,自己穿上厚实的大氅。低头瞧着自己身上华贵的布料,顾年年抿着唇,对于自己是将军夫人又信了几分。 等到回了将军府,刚撩开帘子,便见到之前那个被称作将军的男人立在马车旁。他长的很是俊俏,就是热烈的眼神让顾年年觉得不适,再加上他周身冷冽的气息,顾年年有些怕他。 见他伸手要扶自己,顾年年贝齿轻咬,面上带着犹豫。赵济哪能看不出她的想法,想了想伸手将马凳摆好,而后退到一旁。 小姑娘一步步踩着马凳下车,赵济在一旁紧紧的盯着,大有立马上前扶住人的架势。 下车之后,瞧着陌生的院落,顾年年弯弯的眉毛拧在一起。自己家不甚富裕,这群人也没有骗人的必要。待走近了屋里,瞧着按照自己喜好布置的房间,顾年年垂着眸子坐到了一旁。 迎春和双兰将室内的蜡烛剪好之后扣上灯罩,而后退了出去。外室便只剩下顾年年和赵济。 顾年年有些紧张,若是她真的是将军夫人,可这人是朝廷命官,真正的骄子,为何要娶自己?带着疑惑,顾年年偷觑坐在一旁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袍,上头已经有了许多的褶皱。他静静的坐在那,一只手握拳放在桌上,另一只手端着茶盏不动。 正当顾年年想再看看时,就对上了男人带着哀愁的目光。 顾年年一愣,心里划过酸涩。她正当奇怪自己的反应时,男人淡淡的道:“年年,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觉得我是陌生人。”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想起我,”说着赵济站起身,“这几日我去旁的房间睡,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赵济顿了顿,狭长的眸子盯着小姑娘紧张纠结在一起的手指,找补道:“或者告诉迎春和双兰。” 等男人走后,屋里的氛围顿时轻松起来,顾年年惴惴不安的在屋内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书桌处拿起笔墨开始写字。 第50章 夜里见她 顾年年眉头皱着,想写信问问兄长和母亲,关于自己的婚事。墨水散发出好闻的香气,顾年年认出这是上好的砚台。写下几个字后,顾年年停住笔。 笔尖的墨汁滴在纸上,洇开一团黑色。 若是这个叫赵济的有所图谋,那她写的信不一定能送到家人的手上,反而会引起他的注意。若是事实就像丫鬟所说,她二人感情甚好,是一桩上好的婚事,那她这封信寄到家人那岂不是添堵? 顾年年将笔放好,心里有些烦躁。 夜深露重,顾年年寻了衣柜里的寝衣换上,材质用料光滑绵软,是顾家买不起也舍不得买的料子。再往旁边看去,是男人的衣裳。 顾年年垂着头将柜子关好,而后躺在床榻上睡不着。脑子里一会是和家人相处的画面,一会是在医馆时男人疲惫的双眼。 床帐外头的蜡烛燃着,噼里一声轻响吓顾年年一跳。她坐起身子,用被子将自己裹紧缩在角落里。眼睛红红,面上带着委屈。 她害怕。 书房里的赵济还是穿着白日里的衣裳,坐在书桌后处理公务。可是手中的公函看了半响眼睛也未动地方,思绪早就飞走了。 今日她防备的眼神像是看一个陌生人,甚至还不如他在武陵村住在顾家隔壁的时候。赵济垂下眸子,一脸的寥落。 将公函整理好,赵济合衣躺到里间的小榻上。此处本是临时休息而设立,所以只能勉强躺下。赵济睁着眼睛,在想顾年年是否睡着了,有没有觉得冷。 思绪飘散,让本该睡着的赵济越发的清醒。想了想赵济索性起身,推门走了出去。待走到了主院,只见室内还可见昏黄的光。 赵济剑眉紧蹙,莫不是她不舒服?一想到她难受,赵济心里就堵得慌。他轻手轻脚的进了院子,轻轻一推,门开了。 赵济闪身进了屋内,他悄声的立在屏风后,仔细的辨认床帐内的动静。听了半刻钟之后,确认帐内的人已经熟睡,赵济小心翼翼的上前。 -- 第84页 撩开帐子之后,只见偌大的床榻上,顾年年缩成小小的一团在角落里,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兔子,看的赵济心疼的似被人狠狠攥住。 赵济情不自禁的想摸摸她的头发,手伸到一半顿住,而后将落在她腰间的被子向上拉好。坐在床榻边,赵济默默注视了一会她睡着的脸,便起身将灯火熄灭,关好门走了。 翌日天刚泛起鱼肚白,书房内,双兰跪在地上。 她顶着头上骇人的目光,垂头道:“是属下护主不周,请将军责罚!” 赵济淡淡的道,“还有呢?” 还有?双兰看着地面,脑子里快速的转动,然她实在不知道除了没有及时护住顾年年外,还有什么事情。 “人都进院了却不知?这么多年的功夫学哪去了?” 语调平平,却是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冰冷。 双兰额头冒着虚汗,她就住在主院旁的小屋里,若是夜里有人进来她肯定知晓。双兰眸子转动,鼻尖上都带了汗。除非来人功夫极高,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 “请将军责罚!”双兰行了个大礼,额头贴地闷声道。 半响,头顶上声音道:“下不为例,退下吧。” 等出了书房,双兰将手心的汗擦在了衣裙上。看来还是夫人救了她,因为现在府里近身侍候夫人的只她和迎春二人。 回院的路上碰见了元宝,一见双兰鬓边的碎发都湿了,元宝便知晓她定然是犯错了。想了想元宝眯着眼睛,轻声道:“现在是特别的时期,府里两位主子都心情不好,因此你仔细着些,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只管来问我。” 虽说元宝在将军府里是像管家一样的存在,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弟弟,能得了他这句话,双兰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她本想行礼致谢,想了想改成了抱拳。 “先行谢过了。” 双兰头上带着一只蝴蝶样的簪子,是之前出去时候顾年年送她的。此刻随着她弯腰行礼,那蝴蝶似会动了般翩翩起飞。元宝错开目光,笑了笑便朝着书房走去。 主院内,顾年年已经醒了,床帐挡住了晨光,昏暗下她眼底的青色却是掩盖不住。昨夜很晚才睡着,而且夜里还做了梦,梦里有只大狼狗追着她跑。 起身换衣裳,顾年年想了想又穿了昨日的那身。待她收拾好之后,门外传来了迎春的声音。 “夫人,您起来了吗?” “进来吧,”顾年年从内室里走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十数道早膳,放在精致的碟子里。迎春将调好水温的盆子放好,见顾年年出来作势就要侍候她洗漱。 二人瞧着其实年岁上差不多,顾年年看迎春就像看妹妹一样,而且这么多年她从未用旁人侍候过,顾年年朝她笑笑,“我自己来就好。” 洗好之后,顾年年坐在桌旁用膳。在吃了两样之后,顾年年又挑着剩下的各尝了一口,全都正对自己的口味。她不动声色,挑着几样吃。 用过饭之后双兰端来了汤药,还未到跟前便闻到苦涩的味道,顾年年眉头微皱,盯着桌上的褐色汤汁不作声。迎春和双兰对视一眼,取了一碟子果脯过来,顾年年这才将汤药喝了,口中的果脯酸酸甜甜,最后舌尖上只剩下了一点甜味。 “将军可在府中?” 顾年年想了,还是要和他说清楚才好。 双兰摇摇头,“将军早就出府了。” 迎春在一旁接话道:“夫人是需要什么吗,奴婢可为您取来。” 顾年年摇头笑了一下,眼睛弯弯道:“没事了。” 如此过了十几天,顾年年一直未见到赵济。老大夫看诊之后将顾年年头上的纱布拆掉,又留了几幅汤药走了。屋内的迎春瞧着她额上被碎发掩盖住的粉色疤痕,心疼的掉眼泪。 顾年年自然是看到了那块疤,不过指甲盖大小,而且被头发挡住若是不靠近看很难发现。瞧着哭的脸都红了迎春,顾年年笑着递过帕子:“莫哭,没事的。” 头上有伤不可见风,因此这些天顾年年是一直在屋里呆着,如今伤好了,她想出去逛逛园子,保不齐能想到些什么。 身上穿了厚厚的衣裳,等到了外面一点都不觉得冷。许是高墙挡住了冷风,坐在花园的亭子中只觉的这风凉爽清新。 主仆三人在亭子里看花园中即将衰败的花儿,迎春和双兰挑着一些以前的趣事给顾年年讲,想帮助她恢复记忆。一时间,院里充满了女子的娇笑。 赵济一得到消息便风尘仆仆的往回赶,元宝骑马跟在后头愣是被甩开了好远。 等到赵济进院子的时候,便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怕她不习惯他,所以这些天赵济都是在外没日没夜的办公事。如今人就在眼前,赵济手指颤了颤,竟不敢再上前一步。 她乌黑的头发梳成了斜云鬓,插着一只累银丝的簪子。赵济认出那是未出嫁时,王氏给她买的。 顾年年正笑眼弯弯的说着什么,瞥见月牙门处站着的高大人影,顾年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几次见他都是穿着深色的衣裳,今日便是一身黑色的窄袖衣袍,在衣摆处绣着几朵金色祥云,端得是矜贵风流的气质。 迎春和双兰识趣的退了下去,顾年年垂着头,耳边是男人稳健的步伐声音。赵济撩开袍子坐下,和顾年年隔着一个石桌。 之前还想着和赵济见过好好谈一谈,如今真见到人,顾年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听得桌上一声轻响,顾年年抬眼看去。 -- 第85页 一个通体瓷白的小药瓶放在了桌上,男人修长手指摩挲着瓶身,淡淡的道:“这是去疤痕的灵药,每日涂抹一遍即可。” 他的声音清润之中带着沙哑,顾年年不由自主的顺着手臂往上看去。锋利的下颌上是凌乱的胡须,高挺的鼻梁,最后视线上移,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眼眸。 墨色的眸子里面仿佛有旋涡,将顾年年吸引住,让她看愣了神。 赵济瞧着她呆愣的模样,心里的难过化成一汪春水,荡样在心间。他将在舌尖碾过千遍万遍的话吐露出:“年年,我……” 我好想你。 赵济瞧着小姑娘慌乱的模样,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顾年年别过头,压下心底怪异的感觉,不敢再去看对面的男人。 一时间,亭子里只剩下风声。 “你伤刚好,不宜吹风,过会便回去吧。”赵济轻声嘱咐着,而后朝着亭外走去。 “将军,”顾年年鼓足了勇气怯怯的叫住了人,赵济脚步顿住,转身回头看她。 顾年年从凳子上起身,垂着眸子盯着他压出褶皱的衣摆道:“多注意休息。” 赵济忍住想要抱住人的想法,唇角勾出一个弧度,话语里都透着喜气,“好。” 顾年年点头,直到男人宽阔的背影消失在眼帘中,顾年年还站在那望着院门。 半响之后,顾年年垂着眸子笑了一下。 第51章 想起什么 晚上的时候,顾年年在净室里面泡热水澡,脑子里想着这些日子的事情。府里人虽少,可个个见到她都是面上带笑,恭敬有加。 而且迎春和双兰日日在她耳边诉说,往日里她和赵济相处的情形,因此顾年年闭上眼睛便能勾勒出那是怎样的一副画面。 蒸腾的水雾给顾年年凝若白脂的脸上染了一层绯红,顾年年从桶中起身,取来巾子擦净身体。穿上软薄的小衣,再套上寝衣,顾年年将头发包好走了出去。 屋外的迎春听见动静,敲门进来之后便去净室收拾。木桶底下有个塞子,将塞子拿开,桶里的水就会顺着布置好的沟渠流到外面。将桶擦拭干净,迎春走了出来。 双兰正在陪着顾年年说话,迎春笑着道:“今日将军不在,流出来的洗澡水都还热着。” 她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顾年年停下擦拭头发的手,不明所以,“迎春,你在说什么?” 双兰接过话,“自从您和将军成婚以来,将军都是用您洗过的水洗澡,因此放水的时候,水都是凉的。” “对对,”迎春圆圆的脸上笑眼弯弯,“如今夫人洗完便放水,水都还温着呢。” 躺在拔步床上,顾年年脑子里回响方才两位丫鬟说的话,从种种迹象上看,赵济应当是对自己极好的。虽然他面上瞧着有些冷,可应当好相处吧? 若是自己多和他接触一些,是不是就能想起来之前的事情呢? 怀揣着这种想法,在过几天赵济主动来找她,说要带她去骑马的时候,顾年年点头答应了。赵济嘴角含笑,锋利的下颌都变得柔和起来。 九月的天气,虽有凉风,但是穿上夹棉的骑射服,顾年年甚至觉得有些热。坐上马车,顾年年将车窗上的帘子掀起,朝外看去。 城外的景色甚好,虽不时有黄叶飘落,但是满目的绿色让人心旷神怡,连带着心胸都觉得变豁达起来。顾年年笑容直达眼底,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从她掀帘子起,便有一道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顾年年不用看便知道,是赵济。意外的是,她对此竟不觉得反感,只当看不见罢了。 赵济有心想上前和小姑娘说话,又怕吓到好不容易对他卸下防御的人。因此,赵济只骑马跟在马车后几步远的地方,默默的注视着人。 等到了地方,赵济跨步下马,然后提前便将马凳放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的身后元宝和影一目瞪口呆。 赵济却不觉得有什么,等到顾年年下了马车,赵济便朝着后面摆摆手,有仆从牵过来一匹小马驹。 “你刚学习骑马,便先骑着小马练习,等往后熟悉了再换。”赵济解释道。 顾年年点头笑笑,然后新奇的看向那匹纯白色的小马驹。这是一匹纯白色的小马驹,全身上下的毛发油亮没有一丝杂毛。柔软的鬃毛随风飘动,矫健的四肢来回挪动。 马儿大大的眼睛看着众人,站在那安静极了。 “可以摸它吗?”小姑娘怯生生的道。 赵济一下就想到了那年在武陵村的后院,小姑娘摘下梨子喂马。赵济挑眉笑了笑,看来她很是喜欢马匹。 “自然是能的,这匹马是驯化过的,名叫乘风。” “乘风破浪,好名字。”顾年年边小心的摸着马匹边笑盈盈的道。 几步远的元宝笑眯眯的和影一耳语,“将军的那匹马叫破浪,这马儿的名字都要凑做一对。” 影一咧嘴笑,往双兰的方向看。见双兰正扶着顾年年上马,影一又快速的收回目光。 上马之后才发现高处的不同,顾年年心里的兴奋压下害怕,风儿吹过她的头发,顾年年将头发拢到耳后,然后对着前头牵马的赵济道:“乘风很听话。” 赵济勾唇,他这些日子空出来的时间都用来驯马了,自然是听话的。牵着在宽阔的草地上走了几圈,顾年年甚至敢俯身抱住马颈。 -- 第86页 骑马带来的快乐让顾年年开心的笑,赵济见她欢喜自己也是高兴的很。待到晌午,顾年年玩累了,隐隐觉得大腿处有些疼。 下马之后,趁着其他人在外面生火烤野味的空档,顾年年钻进马车里,将裤子半褪下查看,果然磨得发红了。听得外头有响动,顾年年赶紧将衣裳穿好。 “车里第二个格子有药,拿出小盒的那个膏药涂上就会舒服很多。”赵济在马车旁低声道。 小姑娘身子娇他知道,因此准备的马鞍等物都是挑着最好的来,可没想到还是让她受罪了。 车里顾年年红着脸,她终于意识到一件事,若是二人已经是夫妻,那是不是曾经在一起同房休息? 红唇轻咬,脸上的热度上升。方才赵济为她牵马时,肩宽窄腰,就连手臂瞧着都是结实的肌肉。顾年年摇摇头,想将脑子里呈现的东西甩出去。 就在这时,车帘外迎春叫她,“夫人,他们抓了一窝兔子,可爱极了,您快来瞧瞧。” 兔子? 顾年年脑子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来的太快又去的突然,她并未看清。 一共四只小兔子,毛茸茸的可爱,抓着它们的绒毛就像触摸毛毯一样。双兰对这等可爱的东西没甚兴趣,若是将其烤了兴许她会爱极了。 迎春却是摸着不撒手,“夫人,我们可以养它吗?” “前个还羡慕春杏家有兔子,快过来瞧瞧吧。” “若是喜欢留下养着也成。” 顾年年终于抓住了脑海里闪过的画面。 “夫人?”迎春见顾年年许久不应声,还以为她是不喜,“不养也成,那我去放生。” “养着吧。” 回过神来的顾年年盯着兔子看,接触了熟悉的东西便会恢复一些记忆吗? 赵济慢条斯理的将烤鸡的肉片好,放在装有蘸料的碟子里递给几步远的顾年年。小姑娘赶紧收回目光,接过碟子道谢之后小口的吃着。 赵济笑了笑,假装没注意到她方才就一直盯着自己看。 顾年年的想法很简单,若是常看熟悉的东西或者是人,那她应该就会恢复的更快一些,所以她觉得有必要多看看赵济。 一碟子香喷喷的鸡肉吃完,顾年年舔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眼前出现一只大手,手里端着处理好的肉片。 “谢谢,”顾年年接过之后垂眸轻声道。 赵济笑了,而后坐的离她近了一些。 火堆旁,元宝边啃着鸡腿边道:“现在山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野物甚少,就连野鸡都没以前多了。” 影一点头,确实如此。“以前来的时候遍地都是野味,还能打上野猪烤来吃呢。” 旁边的迎春一脸惊奇,她可从未见过野猪呢,“影一大哥,野猪有多大啊?” 影一正低头啃肉,冷不防有女声传来,影一噎的咳嗽了几声。元宝拍拍他的后背,又递给他水,这才好了许多。 “很大,大概有四个我加一起那么大。”影一思考片刻答道。 迎春点头,“确实很大一只了,影一大哥真厉害。” 从未有人夸赞过自己,就算任务做的好也只是完成了任务而已。她的这声夸赞就像敲破外壳的锤子,将他敲出一个缝隙。这是很神奇的感觉,让影一莫名的不自在起来。 “嗯嗯,”影一敷衍几句,借口透透气走远了。 顾年年吃了两碟子烤肉,终于是吃饱了。用沾水的帕子擦净手之后,顾年嘴角含笑望着众人。这些日子众人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 视线一偏,落在了正低头洗果子的男人身上。顾年年托着下巴,她发现他做事情都是面无表情一丝不苟,好似并没从中得到什么乐趣,就是单纯的将这件事情做完。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顾年年悄悄在袖子下用手指去描他锋利的轮廓,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将军!”影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面上带着急色,“我方才在山的另一边发现了匈奴人的踪迹。” 此话一出,众人都紧张起来。顾年年立马坐直,赵济回头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问询:“大约多少人?” “粗略估算有五十人。” 匈奴一族向来是骁勇善战,以一敌五,如今这五十人怕是抵得上两百多人的士兵。 “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元宝不解。在各个边界处都设立了岗哨,这么多人不可能绕过巡查。 然而此时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赵济让女眷都上马车,留了元宝护送。再派一人快马去报信,剩下的几个影卫则骑马跟着赵济走。 顾年年没见过匈奴,但是在一些书籍上有相关的描述,他们茹毛饮血,最是难缠和凶狠的一族。掀开帘子,顾年年一下就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眸子。 “你,”顾年年攥紧帘子的手收紧,她面上带着担忧,“你多加小心。” 得了她这句话,仿若得了什么灵丹妙药,让赵济身上的血都暖了起来。他轻笑一声,“等我。” 第52章 早有准备 元宝驾轻就熟的带着三位女眷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赶,一时间道路上只剩下车轮滚滚的声音。 因行驶的快,顾年年坐在车里的身子晃晃悠悠的,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赵济一行十数人,对上匈奴的五十人。闭上眼,顾年年不敢再想。 -- 第87页 双兰见顾年年面色紧张,她开口安慰道:“夫人放心,影卫训练有素,以一敌十,将军更不比说,便是千军万马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她不说还好,一说顾年年便觉得此行实在太过危险了些。她撩开帘子,问元宝:“去报信的什么时候能带兵过来?” 元宝:“不出两刻钟肯定能到。” 两刻钟吗,那确实还算快。等到入了城进了将军府的院子,顾年年的一颗心依然提着。元宝将人送到之后也出府办事去了,待天都黑了,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夫人,煮了安神茶您喝一些。”迎春从外面进来,端着托盘。 屋内,双兰站在一旁,陪着来回走动的顾年年。走了几圈之后,腿部酸涩,再加上白日里被磨破了地方火辣辣的疼,顾年年最后终于坐下。 轻啜一口热茶,浓郁的茶香散了些她心底的焦灼之气。只是茶水入喉之后,嘴里便剩下了苦味。鸦羽似的睫毛垂着,掩盖住眼里的神色。 半响之后,顾年年将茶盏放下,又叫双兰去前院探探消息。双兰到底是会功夫,腿脚快,不过一会便回来了。她摇摇头:“夫人,暂时未收到消息。” 双兰的话音刚落,顾年年就焦急的站了起来。她想出去问问,问问赵济怎么样了,可是现在元宝不在府里,便是想打听也找不到人来询问。 入夜之后,顾年年遣了两个丫鬟去休息,她自己坐在内室的榻上看书。昏黄的烛火下,书籍上的字迹变的不甚清晰,朦胧之间看的顾年年花了眼。 顾年年忽觉头痛,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击打着她的脑袋,还在她的耳旁念经。头痛欲裂的感觉让她身上都冒了虚汗,此刻顾年年甚至想一头撞向墙壁,晕过去了事。 好在过了会便不再疼,顾年年躺在榻上大口呼吸。 正当她准备起身,将湿了的寝衣换掉的时候,房门被扣响。寂静的夜里,敲门声宛若鬼魅。 顾年年咽了咽口水,“谁?” “我,”门外熟悉的清朗声音响起,顾年年顿时面上带笑,便要去开门。 “夜里凉,不必开门,我站这说几句话便走。” “白日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别怕。还有,最近我可能会忙一些,若是觉得在府里无趣,便让双兰和迎春陪你出去走走。” 顾年年在男人说话的时候穿鞋下榻,几步走到门前便将房门打开。 月色如水,在门外高大身影的男人身上镀了一层银色,见她出来,男人下意识的退后几步。自己刚回来,怕她担心入府之后就直接来了这,身上衣服未换下还带着血。 即使未站在他跟前,顾年年都能闻到浓浓的血腥气。她咬着唇上前一步跨出了门,“你可有受伤?” 赵济却是拧着眉未回答,反倒问她:“外面冷,出来怎么没披件衣裳?” 小姑娘眼睛湿漉漉的瞧着他,看的赵济心软的一塌糊涂,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声音,“快进去,小心着凉,我这就走了。” 顾年年见到了人,一颗悬着的心便放下了一半。另一半是担心他有没有受伤,思及此,顾年年站着不动,垂着眸子又问了一遍:“可有受伤?” 赵济笑了,狭长的眸子里都是笑意,“自然是没有的,你安心的去睡吧。” 得了他的回答,顾年年转身回屋,关门的时候,见男人还站在那,顾年年低头笑,心里好像吃了蜜一样甜。 翌日一早,顾年年便让双兰去打听一番。 “有几个影卫受伤了,其他人没事。据说,将军要亲自带兵打匈奴,直到他们不敢再来为止。” 顾年年本来放松的手指紧缩,她冷静了半响才道:“什么时候?” 双兰回道:“就这几日,今天开始点兵。” 坐在屋内一天,也没见赵济回来。顾年年想起他说过这些日子忙,怕是就在军营住了。在屋里转悠了几圈,顾年年按捺不住,将双兰叫过来。 “你可知去军营的路?” 双兰皱眉,“夫人,军营重地是不许旁人进的。” 顾年年点头,这些她自然知晓,只是她想见见他,说两句话。未等顾年年再开口,院里响起了脚步声。 顾年年一喜,提着裙子便走了出去。待看到是元宝时候,顾年年脸上的笑容黯淡下来。元宝还是那般笑眯眯的,他将手里的信交给顾年年,而后安慰道:“嫂子安心,每日都会派人来给你送信。” 捏着薄纸信封,顾年年点头。元宝扫了一眼她身后,然后便走了。 迎春和双兰将屋里的烛火都点燃,屋里顿时亮堂起来,驱散了萦绕的哀愁。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便退出去顺带将门关好。 顾年年洗净手,轻轻将信打开,一字一句的看过之后,她脸上带了笑意。上头只两句话:年年,我今天开始便先在军营住了。 年年,记得抹膏药。 腿上早就抹完好了,亏他这么忙还记得这种事情。顾年年将信叠好放回去,直到睡觉前唇角都是勾着。 连着几日,赵济托人每天都往府里送信,信上的内容无非就是,今天军营里吃了什么,天冷了记得加衣等这些日常的东西。 双兰看着顾年年将所有的信都放在一个匣子里,细心保管。她好奇道:“夫人,您不给将军回信吗?” 军营里主帅的帐子内。 -- 第88页 赵济正听着手下汇报匈奴人的消息,元宝从帐外走来,朝着他点点头。 赵济了然,这是信已经送过去了。瞧着小娇妻那日的模样,似不再抗拒自己,可写了这么多封信,她为何一封信也没回?赵济有心想去问问,奈何实在是走不开。 狭长的眸子里墨色翻涌,既然如此,那便速战速决吧。 匈奴一族勇士甚多,且骑兵堪称无敌。但本朝官兵训练有素,再加上有赵济亲自坐镇,想来在年前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不成问题。 赵济摇摇头,“太慢了。” 坐在帐内一众的士官大眼瞪小眼,其中有个胆子大的,斟酌片刻道:“将军可是已经有了好主意?” 赵济勾起唇角笑了笑。 夜里,顾年年躺在床帐之中,忽地被噩梦惊醒。她抚上胸口,觉得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顾年年索性下地换了套寝衣。 坐在桌旁,一颗心还是扑通扑通,顾年年觉得莫名的不安。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边泛白,迎春敲门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顾年年光着脚踩在毯子上,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寝衣,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让她本就白皙的脸庞又白了几分。往日里樱花般的唇瓣微张,唇上干裂的不成样子。 “夫人,”迎春赶紧去给她取来鞋子,“您这是怎么了?” 其实毛毯暖和的很,一点都不觉的凉。顾年年朝着她笑笑,往日里脆生的嗓子带了沙哑:“可有信件传来?” 迎春圆圆的脸上带了笑意,“每日下午送信,这才是早上。” “夫人若是担心将军,那等将军来信了,您给他回信不就成了。”说着将一件外袍披在了顾年年身上。 顾年年抿唇,上头干裂的地方崩开,嘴里便染了铁锈味。她垂下眼帘,手里握着双兰递过来的汤婆子。温暖从手心一直传递到身上,顾年年这才心下稍安。 黄昏的时候,果然有仆从送来了信,顾年年净手之后急切的打开,上头还如往日一样,说他在军营里的事情,就像面对面向她讲述一般。 顾年年终于提起笔,写了一封回信让人交给赵济。其实她之前不回信,是因为她想等他回来当面和他说的。可是现在,她有点等不急了。 翌日黄昏,迎春拿起大氅披在了顾年年的身上,“夫人,进屋等吧。” 此处是进后宅的月牙门,顾年年翘首以盼,等了许久了。怕她等的急,双兰自告奋勇去前头接。不过片刻,就出现了双兰的影子。 顾年年冻的指尖泛红,拿着信不肯松手。入屋里之后也不顾手上被冻出来的痒,净手之后赶忙去拆信。 拿着信的手微颤,她似不敢相信一般又看了一遍,逐渐面色发白。她昨日里给赵济回信,最后邀他共赏明月。可今日的信件内容还是像往常一样,诉说在军营里的事。 也就是说,这封信并不是今日写下,而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甚至之前的信也有可能是早准备好,定时送来。 顾年年颤着唇喝下一杯温水,才吩咐双兰去探情况。等到天都黑了,双兰才拖着一身尘土回来,“军营里进不去,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听得一点消息。” 双兰想了想,现在顾年年才是她的主子,她理应告诉她实情。因此,双兰直接道出了:“将军带着五十精兵直入敌军腹部,斩敌首于马下,现在后头大部队跟着直捣匈奴老巢呢!” 顾年年没听见后面那句,只听见了他带着仅仅五十个人就去和敌人打。头痛的厉害,顾年年眼角泛出泪水,双手紧紧的抱住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嘿嘿 第53章 岁岁年年 “将军,您休息休息吧。”迎春端着汤药碗,对坐在床榻旁的赵济说道。 男人一身干净的黑色锦袍,在衣摆处绣着金线暗纹祥云,通身的矜贵气质。只不过凌乱的胡须和憔悴的面容,让他看起来疲惫不堪。 事实确实如此,顾年年自昏倒后第二日他便回来了,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天,人还没醒。伸手接过汤药,赵济小心的用汤匙搅动。 待热气散的差不多了,便一点点喂着顾年年喝下去。床榻上的人儿皮肤白皙,褐色的药汁缓缓流过她嫩白的颈子,赵济熟练的用帕子轻轻擦过。 待一碗药喂完,赵济将榻上人儿的小手握在掌中。 找了许多的大夫,都说看不出来什么毛病,只能先喂着补汤和化瘀的药。凌乱又扎人的胡子轻放在纤细的手上,赵济哑着嗓子道:“年年,你什么时候能醒呢,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看月亮吗?” 说着赵济在她掌中又蹭了蹭,最后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睡着了。待赵济再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站起身将屋里点上蜡烛扣上灯罩,一片柔和的光。 转身走到床尾,伸手摸进被子,感受到汤婆子还是热的,赵济放下心来。走出了房门,登时纯白的雪花往身上涌。 “今年雪下的真早,”元宝在外头冻的耳朵都红了,他边搓手边跟着赵济的身后。 待到了书房,此时已经有几位官员在等待了。其中一位看着年岁最大,他先是行礼,而后笑容满面的道:“奏折已经快马加鞭往京城去了,想来过些日子,皇上就会赏赐将军神勇战绩,将那匈奴一族打的俯首称臣。” “是啊,”又有个大腹便便的官员上前,赵济此次可是做了件大事,到时候皇恩浩荡,他们也能跟着尝到一点甜头。 -- 第89页 “此次来还带了一些补品,将军您看看,都是些难得的好东西。”那官员朝着桌子摆着层层叠叠的匣子道。 他们之前也是各种送礼,有送金银财宝的,有送古董字画的,还有那胆大的献上两个美人。无一例外,所有的东西都被退回来。如今听闻将军夫人昏迷不醒,他们就想尽了办法搜集了这些上好的东西。 其中一个官员笃定,赵济肯定不会收。皇上那边的赏赐马上就会下来,他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惹红眼。 果然,见赵济眼皮抬了一下朝着补品看了眼,便收回目光道:“还有别的事吗?” 众官员笑笑,各自又奉承了几句。 “你们没有,我有。”赵济撩开袍子,端坐在椅子上。狭长的眸子即使看起来疲惫不堪,也让人不敢直视。到底是真正上过战场染过血的人,光是坐在那散发的气势就能吓哭孩童。 众官员面面相觑,等着赵济接下里的话。 “今个就开始下雪,等到入了十一月,怕是会有大雪。军中士兵衣着单薄,恐难以过冬。” “所以想让各位筹集些银钱,在大雪来之前,让将士们吃饱穿暖,如此,才不会心寒。” “是与不是?” 赵济冷着脸抬头问众人。 只觉得屋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见众人都不答话,赵济食指轻敲桌面,淡淡的道:“对了,想来我的飞鸽传书应该比驿站的马快上许多,此次来之后我可是发现了不少好玩的东西,想来皇上看见会感兴趣。” “要的要的,不止如此,边关贫苦百姓,我们都要顾及。”之前那个大腹便便的官员边擦冷汗边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赵济唇角带了一抹笑容,起身走了。自从皇上离开此地之后,军饷每过一处便少了几分。屋里的官员各个都在京城里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不好动手,只能先找些法子让他们出点血,剩下的事还得慢慢谋划。 刚掀开帘子,赵济转头,吓得屋里跟着起身的人登时不敢动。 “元宝,把东西拿着。”说完便走了出去。 月亮高挂,一路走来,遇见的仆从纷纷行礼叫一声:将军。可赵济却觉得心里一片荒芜,空落落的。 小雪已经停了,只地上覆盖了薄薄一层晶莹的白,用脚踩过,便剩下深浅不一的印子。站在院门口,赵济停下脚步,屋里灯火明亮,甚至能瞧见人影。 他这辈子还算命好,从白身爬到了如今的位置已然是常人所不能及,而且还娶到了这样一位合意的妻子。 赵济苦涩的笑了一下,他希望往后要来的所有灾难,病痛,都往他身上招呼便好,放过他的家人。长长的睫毛垂下,再抬头时已经恢复如常。 掀开帘子便能感觉到一股热气混杂着药味铺面而来,屋内迎春和双兰正在摆膳。如往常一样,桌上摆了两副碗筷。 赵济定定的瞧了一会,才转身去净手顺带着抹了把脸。随意的将脸上的水珠擦干,赵济转身想去内室,不想朦胧之间瞧见饭桌旁坐了一抹背影。 杨柳细腰,乌发如云。 梦里的场景再一次出现,赵济笑自己真是疯魔了。他直接朝着内室走去,拔步床帐散着,大手撩开帘子后,只见被子里空空如也。 身子仿若被雷击中一般,赵济呆愣住。片刻之后,他墨色的瞳孔猛的缩紧,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从内室出来,自然看到的是正面。待看见坐着的人面含笑意望着他的时候,赵济心里涌上了无尽的酸涩,与失而复得的喜悦夹杂在一起,涌上了男人的喉咙,半响让他说不出话。 顾年年瞧着面前的男人面容憔悴,脸颊消瘦,便知道这些日子他受苦了。眼眶涌上热意,鼻尖红彤彤的。待顾年年脸上划过两行清泪的时候,男人快步上前,半跪着用袖子给她擦拭。 “年年,”赵济声音低哑,手上的动作轻柔的不像是武夫,“别哭。” 顾年年听话的点头,只不过金豆子还是往外蹦。一张小脸哭的红彤彤,赵济心疼死了,直接将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身上。 他身量高,怀抱也是大的,将顾年年抱在怀里拢住,情不自禁的亲亲发顶,赵济唇角翘起,看来她都记起来了。 “年年,别哭。” 声音柔的让进门的迎春和双兰以为出现了幻觉。 赵济瞥了门口一眼,“叫大夫来。” 听见往日里冷冽的声音,双兰松了口气,赶忙出去找人。 等大夫看过之后,说一切无碍,赵济这才放下心。床榻之上,顾年年伸手抚上赵济的脸,“你瘦了。” 赵济笑,狭长的眸子里都是笑意,“丑吗?” 顾年年杏眼含着泪,她摇摇头,一颗金豆子便顺着脸颊流下。赵济熟稔的用帕子轻柔的擦过,再一次轻声安慰道:“别哭,年年。” 顾年年嗯了一声,然后开口道:“我想看月亮。” “好,不过要先吃点东西。”赵济将人扶起,一起去用膳。菜又热了一遍,赵济挑着一些清淡的菜式夹到顾年年的碟子里。 待煮好的粥上来之后,赵济盛出一碗,拿出汤匙小心的搅动。顾年年坐在一旁面上带笑的瞧着。 用过饭之后,给顾年年穿上了保暖的衣裳,二人坐在了院子里的藤椅上。赵济身上穿的单薄,他却是不怕冷一般,还时不时的低头询问,“冷吗?” -- 第90页 顾年年笑了一声,过冬的棉衣套在了身上,外面还披着大氅,手上抱着汤婆子,怎么可能冷呢?况且还有赵济这个最大的暖炉贴着她。 “不冷的,”顾年年转过头,眼睛亮的像星星。 好久不曾和她这般亲近过,赵济亲亲她额头,将人抱的更紧一些。 “丑吗?”埋在他胸膛里的小姑娘闷声道。 “什么?”赵济疑惑道。 “额头那道疤。” 她这么一说,勾起了赵济的愧疚之情,若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额头上的疤痕已经快消失不见,只凑近了才能看见一点。赵济对准后亲了亲,低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靠在男人的怀里,他一说话时胸腔便会震动,顾年年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心跳。“不怪你,只不过往后可不许骗我。” 赵济一愣。 “我知道你提前准备好信件,是怕我知道后担心,可是我是你的妻子啊,我想知道你的动向,若是你有什么危险,那我也好有个打算。” 赵济闻言惩罚似的亲亲她的额头,低声道:“什么打算?” 顾年年笑着躲开,“自然是和你共同面对的打算。” 赵济听她这样一说,觉得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善人。” 才会积德这辈子让我拥有你。 顾年年在他怀里拱了拱,随即想到了什么。 “将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赵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带有薄茧的指腹磨的人皮肤痒痒的。顾年年被迫抬起头和赵济对视,在二人的眼睛中,便只剩下彼此。 “叫夫君,”男人说话时带着热气,轰的顾年年耳朵都红了。 她想问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她的。但是现在一想,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晚上要回来住吗?” 男人的眼睛里登时亮的像有烟花绽放,他低头捉住了她的唇。顾年年闭上眼睛,双手攀上男人的脖颈给予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会有番外,感谢小可爱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感谢流沙,猫咪团子,青葙子,妮妮的小汤圆,30127465,林林,琴妆,Gin,青枝醉,鱼鱼鱼鱼鱼尾葵…… 感谢大家哦,专栏新文开啦,大家可以看看,喜欢的话麻烦点收藏呀,耐你们! 第54章 番外 十二月底的时候,边关的雪下的极大。 元宝走主院,他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而后站立在门口等着。房门响动,元宝抬头,见是双兰撑着伞出来。 走到跟前,双兰朝着他笑笑,而后便把油纸伞塞到了他的手里。 “二爷,天还下着雪,您打着吧。”双兰说完便转身走了,飘落的雪花落在了她的秀发上,转眼就消失不见。 元宝脸上带着笑,眯眼思虑着什么。 下午的时候,赵济在外间脱掉了带着寒气的棉衣,净手之后又在炭火旁将手烤的温热才进内室。一进到里面,就见顾年年在低头绣着东西。 赵济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握住了妻子柔软的手,“交给绣娘做便好,你仔细眼睛。” “哪有那么娇气,”顾年年虽这样说着,可是心里觉得甜蜜。 赵济搂着她肩膀坐下,而后大手覆上她平坦的腹部,“今天好一些吗?” 顾年年失笑,这才不过两个月,是看不出什么的。先前胃口不好,闻到荤腥便想吐,后来赵济给她寻了当地的腌菜,酸酸的,吃着好受一些。 “好多了,下午的时候还吃了两块糕点。” 闻言放下心,赵济松开手去整理绣品,是一些小孩子肚兜之类的东西。他边整理边道:“还算臭小子听话。” 一脸严肃的将军冷着脸,说出这种话来。顾年年被他逗的笑出了声,歪着头问他,“如果是女儿呢?” 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赵济道:“女儿好,活泼可爱,长的像你是极好的。” 转眼便来到了大年三十,顾年年放好京城家里的来信,赵济上前扶住她,看她笑的开怀,便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 顾年年笑眼弯弯:“嫂子有了,而且年后大哥会升官。” 赵济点头,“双喜临门。” 等到吃完年夜饭,顾年年脸上的笑意也没止住。本来赵济不想让她守夜,毕竟怀着孩子,要多休息。可顾年年坚持,还说自己困了便去睡。 因此,屋内赵济和顾年年坐在一旁,看着元宝他们打牌。看了会,顾年年觉得有些困了,赵济便扶着人往外走。 待走到抄手游廊处,元宝从后面追了出来。 “大哥,嫂子,请留步。” 顾年年转头,元宝上前行礼,斟酌道:“今个是大喜的日子,小弟也有件喜事还需大哥和嫂子帮着拿主意。” 听见元宝说想要娶双兰的时候,赵济脸上露出诧异,顾年年却是面色不变。她早就看出来元宝对双兰不一样了,而双兰那个傻丫头,对元宝也是有不一样的情绪。 顾年年笑着道:“是大喜事,不过此事还得问过双兰才行,你的意思是让我替你问问?” 元宝点头,“麻烦嫂子了。” 过了几日的一天晚上,顾年年洗过澡,到底是身子重了,双兰在一旁扶着她出来。擦拭干净之后,顾年年看着在一旁为她拿衣裳的双兰道:“眼看着过完年便十九岁了,双兰,可有想过许人家?” -- 第91页 双兰拿着衣裳的手一顿,眼前闪过笑眯眯的眼睛。她垂着眼帘道:“想在夫人身边侍候一辈子,不想嫁人。” 顾年年惋惜的摇摇头,“这可为难我了,瞧着你和元宝是极相配的,想着撮合你们呢。” 双兰心下一动,抬头望过去,只见灯火昏黄下,肤白貌美的人儿正嘴角噙着笑。 “夫人,”双兰脸上登时红了一片。 “元宝是真心想娶你,只是怕你不愿,你别怕,若是不愿意他也不敢找你麻烦的。”顾年年穿好衣裳拍拍双兰的肩膀。 “他不是那种人。”双兰小声反驳道。 “这么说你是愿意了?” 双兰点头,“嗯”了一声。等二人出去的时候,赵济连忙上前扶住顾年年,见双兰脸色通红快步走了出去,他一下就想到了。 “你同她说了?” “说了,双兰是愿意的。只是我们还得好好筹划一番,比如婚房的布置,还有彩礼,还有……唔” 赵济抬手就将人抱进了拔步床内,床帐被放了下来,掩盖住了一室让人脸红的景色。顾年年一手推开人,一手护住肚子。 被素了几个月的男人,眼睛里都要冒着绿光,就像是饿极了的狼,想要将娇嫩的小兔子一口吃掉。 “他自己的婚事,自然是要自己操劳,你还有身子,得休息。”赵济手臂撑着床榻,怕压到她。上面的肌肉紧绷着,连带着说话声音都哑了。 顾年年抬起头亲亲男人的眼睛,她又不是瓷器做的,何况已经过三个月,每日里大夫都会问诊两次,补品每日都会炖,实在是安全的很。 “可是这样成天呆着,什么事情也不做,太无趣了些。”顾年年娇嗔道。 赵济墨色的眸子里闪过无奈,亲亲身1下小娇妻的红唇道:“如果你累到,我会心疼。” 怀孕之后赵济确实对她更好了,不过会让她有一种因为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他才这样的感觉。虽说理智告诉她不能如此蛮不讲理,可有身子的人情绪来的就是这样快。 顾年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惊的赵济赶忙坐起来将人抱在怀里。“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济说着便要掀开帘子叫人,顾年年摇摇头,哽咽道:“不是。” 赵济放下掀帘子的手,抚在小娇妻的背,一下又一下。而后柔声问询,“那是怎么了?” 顾年年解气似的将眼泪蹭到了他的衣襟上,樱花般的嘴唇一张一合,“等有了孩子,你还会对我好吗?” 赵济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闻言唇角勾起,亲亲她的发顶,道:“自然会的,若不是你,也不会有这个孩儿。多希望她长的像你,可爱又聪明。” 虽然她知道赵济心里是有她的,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这种感觉很不一样。顾年年止住了泪水,心里甜的像是蜜糖,她勾住赵济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赵济身体僵硬的厉害,每日都要忍受这种痛苦又甜蜜的折磨。他叹气一声,“睡吧。” 待二人躺下后,赵济正闭上眼睛准备入睡,旁边的小手不安分,在处处的点火。顾年年咬着唇,前几日她翻匣子的时候,找到了当初从家里带来的那本书,里面便有一些方法,教女子用别的手段帮助丈夫。 “年年,别折磨我了。” 顾年年解衣带的手被抓住,她凑近男人的耳边道:“我帮你。” 呼吸的热气带着她身上的馨香,赵济哑着嗓子道:“别后悔。” 翌日,顾年年难得的起晚了,赵济瞧着心情甚好的端着碗,在一勺勺的喂她。顾年年娇嗔的看他一眼,都怪他,她的手现在还觉得累呢。 没几天,元宝便学着赵济将他所有的家当都写在本子上,交给了双兰。双兰脸红心跳的接过,一时没了注意,便去寻了顾年年。 瞧着三页翻完的彩礼,顾年年面上带笑,“属实是他全部的身家了,这些日子你就回去准备嫁衣,眼看着春天就到了。” 双兰点头,拿着本子走了。顾年年转头,对着赵济道:“咱们库房里的东西多的很,让元宝随意进去挑吧,还有,之前皇上赏赐的三千两银子,也拿出来一份给元宝准备着?” 赵济正在书桌旁看公函,闻言自然是点头。“元宝之前没有官职,这才没攒下钱财,如今他大小也是个官了,得养活家人。” 顾年年知道他这是给元宝找补,怕她不悦。“等他们二人成婚后便住在府里,左右院子多,离的也近一些,那便拿出一千五百两给他们夫妻,如何?” 赵济笑了,“都听夫人的。” 如此,元宝和双兰的婚事便定下了,在五月份成婚。 在这之后,赵济找人寻了两个年岁小手脚麻利的的丫鬟带回来侍候顾年年。等过了元宝和双兰的婚礼,顾年年的肚子越发的大了。 赵济紧张的厉害,日日都要寻大夫来看诊。老大夫摸摸胡须,笑着道:“夫人是正常现象,侯爷不必担忧。” 在四月份的时候,赵济配合京城的皇上将一干尸位素餐的官员扫下马,边关的那些人也都难逃此劫。因赵济频频立大功,皇上封赵济为永定侯,镇守边关。 赵济又询问了许多的事情,确定顾年年有时脚肿也是正常的之后,才放下心。夜里,赵济端了一盆热水,将巾子放入水中沾湿之后,慢慢敷上了顾年年的脚。 -- 第92页 顾年年:“这样有用吗?” 赵济边按1摩边道:“大夫说的,想来是有用的。” 果然,经过按1摩和热敷之后,第二日顾年年的脚就没那么肿了,而且膳食的口味越发的清淡了。顾年年有时候甚至觉得汤里只有淡淡的咸味。 赵济头都没抬,将一碗汤喝下,“没有啊,我觉得味道不错。” 如此的清淡膳食在八月的中旬的时候停止了,顾年年要生了。 产房外,赵济不安的踱步,听着里头妻子的叫喊,他身上的汗冒个不停。元宝和双兰在一旁站着,也跟着紧张起来。双兰本就练过武,手上的帕子在她无意识的揉搓下,都要破碎成布条了。 元宝抓过她的手,轻声道:“你还有身子,去休息吧。” 双兰摇摇头,迎春在里头侍候夫人,自己只能在外面焦急的等待。 赵济根本没空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只能攥紧手掌,控制自己推门而入的冲动。 年年说了,不许他进去。 胆战心惊的过了两个时辰,终于听见了孩儿的哭啼,赵济控住不住的直接开门进去。一旁的产婆笑着恭喜:“侯爷,是个小世子呢!” 可男人只扫了一眼便目不直视的朝着床榻走去,产婆一愣,旁边的迎春笑笑让产婆将孩子包好。 顾年年半眯着眼睛,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朦胧之间见赵济走来,顾年年朝着他笑笑。 床榻上他的小姑娘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了脸上,本来瓷白的小脸此时已经没了血色,只嘴唇上一点红是咬破了唇渗出的血迹。 赵济心疼的无法呼吸,他眼眶发红的半跪在榻旁,捉住她的手颤声道:“年年,受苦了。” 顾年年笑,唇上的干裂破开,又渗出点血迹。“孩子呢,给我看看。” 赵济不理会,拿出帕子擦拭她的唇。一旁的产婆将孩子给顾年年看了一眼,顾年年瞧见之后呆愣了片刻。 这也太丑了些。 赵济此刻又扫了一眼,淡淡道:“真丑。” 而后不顾房内的血腥气一直陪着顾年年,直到她力竭睡了过去。 顾年年一觉睡到了第二日,睁开眼便见到赵济板着脸,手足无措的抱着孩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笑意蔓延到心底,顾年年满足的看着爷俩,想一直这样看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啦,再一次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一直努力去学习,争取一本比一本好看。 感谢大家,爱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