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龙傲天早夭的妹妹》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成龙傲天早夭的妹妹》作者:东边小耳朵【完结】 文案: 祁皎穿书了,还穿的是一本龙傲天升级流小说。小说里,男主不断重复被轻慢、反打脸的苏爽过程,最后到达巅峰,成为修仙界的至尊强者,携娇妻美眷飞升了。 当然,她不是这娇妻美眷的一份子。男主姓祁名典,不巧,正是她的亲大哥。 而她是龙傲天男主的拖油瓶妹妹,天生痴傻,犹如三岁稚童。 在男主最微末的时候出场。因为男主不愿意退婚,被未婚妻的姘头带人打成重伤的时候,意外走失。 自那以后,男主除了忙着打脸,还兼顾着找妹妹的重任,然后一路遇上了妖族公主、妖艳多情的魔女、温雅心善的正道仙子…… 大概是因为作者写找妹妹写累了,最后大笔一挥,男主在一个小喽啰口中得知了妹妹的死讯。原来早在走失之初,妹妹就因为反抗剧烈,被掩住口鼻,活活憋死。死后被抛进沂河,尸首无踪。 真正令人绝望的是,祁皎一穿过来就是被拐现场……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能随手抱住近旁的一个清隽青年,大喊哥哥。 祁皎不知道的是,人是不能随便抱的,哥哥也不能随口喊。 这不,她就被人带回师门了吗,然后一辈子都没能从那人身边离开,就这样被捧在掌心,半分委屈也不曾叫她受。 看文案可知,这就是一篇非正统修仙文,女主大概率是个团宠小可爱~ 清冷淡漠惊才绝艳男主x活泼沙雕可爱女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爽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皎、荀行止 ┃ 配角:祁典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龙傲天文里做团宠 立意: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应该乐观的生活,拥有面对逆境的勇气。 VIP作品简评:祁皎穿书了,成为龙傲天早夭的妹妹。睁眼就是不怀好意的道长,面对即将被拐的凄惨结局,她另辟蹊径,果断选择抱住过路青年的大腿,求生欲极强的赖着对方。殊不知,这一赖,就成功多了个惊才绝艳的师兄和大佬云集的师门。作为师门最受宠的小师妹,她每日里最担忧的,就是自家龙傲天哥哥和师兄打起来该怎么办…… 本书行文流畅,似涓涓细流,偶尔又添欢乐,让人忍不住捧腹大笑,是轻松向的小说。讲述了祁皎的受宠宗门生活。 第1章 一只皎皎 祁皎揉了揉眼睛,有些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场景。 她不是在家里怒发千字长评吐槽小说来着嘛,怎么眨个眼的功夫就到这奇奇怪怪的陌生地方了。 摆在祁皎眼前的是一个行人攘攘、热闹喧嚣的街市,而她此刻正坐在一家茶肆里,手上还拿着杯茶。 如果她出生在古代,这一切当然没问题,可问题是她是个现代人啊! 祁皎长闭眼睛,试图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她严重怀疑是自己熬夜熬多了,出现幻觉。 就在祁皎在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傻子。” 这还能忍,祁皎睁开眼睛,张嘴就欲骂句智障玩意儿回敬对方,却不期然看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骂人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堵在喉间。 看着祁皎傻愣愣的望着自己,少年分毫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只当她痴症又犯了。冷哼一声,嫌恶的说道:“别再跟着我,傻子。” 说完,也不管祁皎听没听懂,一挥袖子就从茶肆离开,转头就没了踪影,跟贴了千里瞬移符一样。 等祁皎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不见了。莫名其妙被人嘲笑成傻子,祁皎气愤不已,但刚刚那个少年也让祁皎意识到,面前的这一切并不是幻觉。 以她多年的看文经验推断,她一定是作为天选之子、气运加身的万能玛丽苏,穿越了! 就是她穿越的也太快了,像别人都要遭遇落水、触电,再不济还有个被出轨的心路历程。唯独她,只是眨眼的功夫。 祁皎重重的叹了口气,真不愧是她,玛丽苏本苏,连穿越都这么与众不同。一定是天道爸爸舍不得她受罪,特意给开的金手指。 就在祁皎脑内风暴,疯狂自我想象的时候,她隐约觉得刚刚少年和她说话的场面有些熟悉。但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抛在脑后。 作为一个有健全心智的成年人,祁皎开始打量四周,试图获取点有用信息。 殊不知,当她好奇的望着茶肆的风景的时候,也有人在暗中观察她。 一个中年修士看着祁皎如稚子般懵懂的眼睛,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消片刻,刚刚盯着祁皎的中年修士已经站到祁皎面前,尽力咧开一个和蔼的笑容。中年修士心中正志得意满,觉得眼前的小姑娘一定会被自己善良的面孔迷惑。 但是落在祁皎眼里…… 她看了看中年修士饱经沧桑的面庞,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方善良可爱的从桌子上捻了两块糕点递给中年修士,热情招呼道:“大叔,别客气,不够还有。” 祁皎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不愧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时刻秉持着优良价值观,穿越了还不忘关怀吃不起糕点的流浪大叔。 祁皎正在心里感慨从幼儿园到大学受到的良好熏陶时,中年修士看着手里的糕点只觉得牙痒痒。他不就是穿的破了点吗,虽然是件二手的法衣,可也是件中品法器,落到这死丫头眼里,怎么就成了乞丐。 -- 第2页 想他堂堂修士,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等这丫头落到他手里,他一定叫她好看。中年修士在心里恶毒的想着,面上也不由有一丝扭曲,看起来怪异极了。他紧紧瞪着手里糕点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那两块糕点结了八辈子的仇。 有路过的人见到了他的样子,可惜的摇了摇头,这还是个修士呢,怎么一把年纪就疯了呢。 祁皎把糕点递给中年修士后,正低头准备喝口茶,却不经意瞥到门外插着的幌子,茶肆的名字映入眼帘,点家茶肆。 祁皎皱了皱眉,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听起来还有种来自作者的敷衍意味,像极了她最近在追的龙傲天小说《问天》的作者。 等等,龙傲天? 祁皎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一段话,“祁典为了寻找妹妹,不惜以能起死人肉白骨的七品莲华丹作为交换,从天衍门至宝往生镜中回溯祁皎丢失那一日的情景。 果不其然,发现了拐走祁皎的罪魁祸首,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穿着略破旧的黄衣中年修士。 祁典站在往生境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智不全的妹妹是如何被威逼诱哄走的。听见她迷茫的喊哥哥的样子,祁典拳头紧攥,上头青筋暴起,都怪他,当时受伤疏忽了妹妹。 有了中年修士的长相,今时今日的祁典可不是从前的废材小子,依照他如今的权势,只是数日的功夫就寻到了往生镜里的中年修士。只是……” 祁皎咽了咽口水,她看了眼面前穿着黄色衣服,胡子拉碴的中年修士。 她不会是穿到《问天》里了吧,还是男主的亲妹妹祁皎。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等祁典找到那个中年修士,得到的并不是祁皎的下落,而是祁皎的死讯。 至于她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显而易见,她和那个被拐之后,因为反抗而横死沂水的女孩同名同姓,她也姓祁名皎。 她好好一个阿江的小天使,之所以去看这本火爆的升级流,单纯是因为想知道文里的祁皎被安排了什么样的结局。 结果…… 除了在全书开头出现了两次,还因为祁家的没落和她本身的痴症被人奚落戏弄,之后就作为男主变强路上的背景板,被提及好多次。 每次当祁皎想放弃追更的时候,男主就对着相处的美人面前展开自己脆弱的一面,为走失的妹妹伤怀。 然后就是美人安抚,花前月下。 反正祁皎就这样被吊着胃口,硬生生追下去了。谁知道过了两千多章,地图都刷了大半,眼瞅着有妹妹的消息了,竟然死了……死了……了…… 所以祁皎一怒之下打了千字长评,谁知道才按了发送,睁眼就到这了。 不过,她记得《问天》里,中年修士拐骗文中的祁皎时,说的第一句话好像是…… 与此同时,祁皎的头顶响起了中年修士公鸭嗓似的油腻声音,“妹妹,你哥哥让我带你回家。” 修士的话和书里的内容如出一辙,这声油腻出奇的妹妹,当初看书的时候,就让祁皎印象深刻。现今听来,还多了发自骨子的不适,要知道那修士的声音腔调古怪,非要强装熟稔和善,反倒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粘腻感。 祁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有哥哥,你认错人了。” 中年修士眯着眼,笑的阴恻恻,“怎么会呢,你明明是祁家二小姐,你哥哥是我们鄢州城有名的五灵根‘天才’祁典,我是他拜托来带你回家的。” 啧,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如果不是看过原书,知道祁典在激活家传玉佩遇到白胡子老爷爷指点之前,一直都是以废物灵根著称,她都要怀疑这个世界是以五灵根为天才了。 然而,在书中的设定,灵根越少越纯净,在大道上的修行才越容易。年轻一辈有名的天才修士,无一例外,都是单灵根。 很显然,中年修士是知道祁皎身份的。想到书中描写的凄惨结局,祁皎深呼吸了两下,没事,她不慌。不就是区区拐卖嘛,这说辞这伎俩,一点心意都没有,法制节目的主持人都讲腻了。 再说了,这年头穿书成反派配角才有前途,穿成主角是要被人逆袭的。 这样想着,祁皎慢慢对中年修士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甜甜的酒窝隐现,就在中年修士以为自己成功骗到祁皎的时候,只见祁皎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向茶肆外跑去。 明显,中年修士被祁皎突如其来的操作给惊到了,弄得他一愣一愣的,等祁皎冲到茶肆外的时候,中年修士才反应过来,他有一种被对方愚弄的羞恼。中年修士气的跳脚,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想要施咒惩戒祁皎。 然而法诀才念了半句,就被祁皎的哭诉声扰的念错了顺序。中年修士眼皮跳了跳,抬眼朝祁皎望去。 只见祁皎毫无形象的抱住一个身姿修挺,但是面目普通的青年……的大腿,哭的一塌糊涂。 “哥哥哇,我找你找的好辛苦!”祁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模样别提有多凄惨了,路上的行人都被这热闹给吸引住,围着路中央的两人,指指点点。 看见人越来越多了,祁皎哭的更加卖力,不愧是浸淫言情小说多年的老书虫,编起狗血剧情那叫一个信手拈来,“呜呜呜,哥哥,我可算找到你了。嫂嫂马上就临盆了,虽然外面的小嫂子长得好,可是你不能不管嫂子的死活,还有那可怜的,还没出生的小侄子,呜呜呜……” -- 第3页 在祁皎的哭诉下,一个无情无义、不顾及发妻生死,沉迷美色的渣男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周围路人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而作为被围观的一员,青年平凡普通的脸上没有半分慌张恼怒。他眼底无波,清凌凌的看了祁皎一眼。 就在祁皎哭得凄惨的时候,头顶响起青年淡漠清冷的声音,“是吗?” 第2章 两只皎皎 祁皎用力的点了点头,眼含泪水,控诉的看向青年,“呜呜,难道哥哥不相信我吗” 说着,祁皎还状似难受的低着头,偶尔抽颤的肩膀让人知道她哭的伤心。 青年没有反驳或是安慰祁皎,他目光淡淡,却准确的落在重新结印施法的中年修士身上。 中年修士暗自咬牙,拉碴的脸上表情很难看。虽然眼前的青年看起来只有练气三层,但是依照他在修仙界混迹多年的直觉来看,对方很危险。他有一种错觉,练气五层的自己,在对方眼里不比一只蝼蚁强多少。中年修士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凭借这股敏锐,他好几次死里逃生,如此看来眼前的青年应该隐匿了修为。 好汉不吃眼前亏,中年修士不屑的哼了一声,祁家破败,祁典受伤,他就不信祁皎会没有落单的时候。不过,素来痴傻的祁皎怎么突然变得聪明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中年修士不甘心的死盯着跌坐在地上的祁皎,等这死丫头落他手上了,一定要她好看。 可能是过于怨念,以至于中年修士没看到地上的瓜果皮,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中年修士毫发无损,他看了眼周围的人,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一挥袖子,梗着脖颈,假装仙风道骨的大步离开。 这破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中年修士一离开,偷偷用余光观察他的祁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她拍了拍裙子上沾的灰尘,施施然站起来,笑靥靥的抬眸看向青年,灿若星辰,“这位大哥,谢谢你了,刚刚是事出有因,有人想强行拐卖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要是有什么冒犯的话,真是对不起!” 知道自己穿书了,所以祁皎说起话来特意文绉绉的,生怕这位路人大哥听不明晰。 祁皎已经做好的可能会被责怪的准备,不管怎么样,这位大哥都是无妄之灾,平白在路上被人拉着指指点点,就是恼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谁知道,青年没有责怪她,当然,也没有温和的来句安慰,而是极为平淡的说了声,“嗯。” 唔,祁皎重新看了眼这位路人大哥,好像有点冷淡的样子。刚刚心里想的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同意。 祁皎犹豫了片刻,还是果断做了决定。毕竟眼见没有热闹可看,原本围着她们的行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要是连青年都走了,回去的路上再碰到那个猥琐的中年修士,情况就不太妙了。 祁皎上前一步,直视青年,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恳求的神色,“大哥,能不能和你打个商量?” 青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双眸微垂,注视着祁皎,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祁皎只当路人大哥是同意了,一股脑说道:“你能不能顺便把我送回家,我怕刚刚那个拐我的人路上还会出现,你放心,等我回家了,我家人一定会感谢你的。拜托了拜托了!” “区区练气,何至惊慌。”青年淡漠道。 可能青年说话太突然,祁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正想开口解释,青年却先她一步说话,依旧是清冷如玉,“你可愿入我归元宗玉衡峰下,承宗门先辈遗志,怀泽九州万民,不惧前路艰辛,不辱天地鬼神,明心澄性,寻求大道。” 尽管是询问祁皎愿不愿意加入宗门,青年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只是眼中并不同于刚刚的平静无波,而多了郑重。 祁皎乍然被这么一问,愣神之下,脑海中却不自觉回想起书中的内容。 书中对修仙界的设定是四宗八门,且分散在不同的地界,而归元宗则是修仙界第一宗门。 至于玉衡峰,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祁皎猛然抬头,“你、你叫什么名字?” “荀行止。” 祁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如果在夸张点的小说里,她这时候应该要瞳孔地震了吧,毕竟她面前的可是荀行止,书中举世无双,风姿卓绝,被同辈修士视作高峰望尘莫及,以一己之力抗住魔修十二使君,在昆仑峰上问道七载,悟得本心创下惊世绝艳的和光剑法的荀行止! 几乎是想也不想,祁皎直接应道:“我愿意!” 因为太过激动,祁皎清脆的声音回响在街市中,但却无一个行人回头。显然,荀行止早在问祁皎之前就无声息的布下结界,师承一事,尤为郑重。 得到祁皎的回答,荀行止面色未改,仍是淡淡,只将目光移开,随手挥出青徽剑。 短短一瞬,青徽剑悬于地面,陡然放大,剑身约莫一丈有余。剑脊镌刻繁复古文,剑锋暗芒隐现,甚至还有铮铮鸣声。 祁皎虽然穿书了,但是思维习惯还停留在现代,乍然见到这个世界的道法术术,只觉得惊奇,眼睛都移不开。 还是当荀行止立于剑身,清淡的眉眼扫向祁皎的时候,祁皎才反应过来。她小心翼翼的迈脚站上去,等两只脚都踏上剑身,祁皎半是新奇半是期待的抬头看向荀行止,等到开口时又有些困扰,“荀、荀……” -- 第4页 似有所觉,荀行止淡淡的声音从祁皎头顶落下,“即是同门,你可唤我师兄。” “是,荀师兄!”荀行止一说完,祁皎就上杆子喊了师兄。机会摆在面前,她肯定要坐实这个名分,到时候荀师兄可就没办法反悔了。 看过大半本书的祁皎,以上帝视角的姿势,对荀行止的性格可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荀行止性格淡漠,但是整个人犹如清透玉石,言行出众,千金一诺。在品行上,称得一句君子而不为过。 所以只要荀行止应下了,祁皎知道,自己拜入归元宗这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 自己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嘛,祁皎不无开心的想到。 正当祁皎愉悦的露出小酒窝的时候,青徽剑一下子从冲天而上,吓的祁皎下意识的搂住立于身前的荀行止。 祁皎能明显感到怀中的身躯一僵,上首的人声音依旧清冷,只是细听之下,隐约能发觉他是咬着牙说出口的,“松手。” 祁皎利落松手,有些尴尬的看了荀行止一眼,不过却只能瞥到他的背影。 荀行止不至于因为一件小事就和祁皎计较,只是接下来的一路都未曾同祁皎说过话,背对着她,身姿清隽,被云雾缭绕的山河映衬着,很有遗世独立、飘然若仙的意味。 荀行止此时已经解了身上施加的障眼法,原本修仙的冷峻姿容愈发掩饰不住,从骨子里透出的天之骄子的矜贵风华。寻常人穿白衣多少有些做作,可是落在荀行止身上平白添了分恣意超脱,让人移不开眼。 虽然青徽剑的速度很快,但是荀行止应该施了法,风没有波及到祁皎身上,否则按祁皎现在孱弱的凡人身躯,只怕早被吹了下去。 祁皎不顾形象的盘腿坐在青徽剑的剑身上,一手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看着荀行止的背影,目光有些怔然。其实荀行止是她在书里最喜欢的一个角色,相对于走升级流的男主祁典,荀行止一开始就站在了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四宗八门之首的归元宗掌门首徒,惊才绝艳,他在修仙一事的天赋更甚千年前飞升的归元宗师祖无郁仙人,所有人都认为他能悟得大道,飞升仙界。 然而这样风姿无双的青年,却没能如他们所愿。 祁皎摇了摇头,把纷乱的原书情节从思绪中丢开。 “荀师兄,我们离宗门还有多远啊!”实不相瞒,祁皎有此一问,不是因为着急想看看修仙界第一宗门是个什么样子,单纯是……她腿麻了。 所以她为什么要坐下来,还是盘腿坐,祁皎觉得自己感受到修仙界对她的深深恶意了。 当祁皎皱着眉强忍腿麻的痛苦时,身下的青徽剑铮鸣一声,好像知道她的窘迫,有意嘲讽。 荀行止不轻不淡的瞥了青徽剑一眼,这青徽剑就像通人性一样,瞬间收声装死。祁皎惊讶的睁大双眼,好像有点意思,她麻溜的询问起荀行止,“荀师兄,你说我进了宗门也会有把自己的佩剑吗?是不是和这把剑一样,想让它干嘛就能干嘛!” 荀行止随手施了一个法诀,随着淡青色的光晕落在祁皎的身上,她只觉得头清目明,当然,脚上的麻涩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祁皎乖觉的换了只脚继续盘腿坐,还是一手托腮看着荀行止。 就在祁皎以为荀行止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耳边传来他清越的声音,“你该问万法阁,物择主人。” 万法阁…… 得益于原文中,自己有一位‘嫂子’就是归元宗的亲传弟子,所以对归元宗的描写还是不少的。祁皎只是稍微回忆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了。 归元宗的万法阁,不藏功法,而是有数不尽的各色法宝,品阶不低,基本都萌生浅薄意识,能自择主人。额,不过就是有的法宝也比较稀奇,不是指品阶稀奇,单纯是指法宝本身。 有那么一位归元宗长老,年轻的时候身为亲传弟子,得以去万法阁挑选自己的法宝,然后,他在一众珠光宝气的法宝中,被一只天阶下品的……破碗给看上了。 于是那只破碗仗着自己天阶下品的高傲地位,压下了其他长得好看,品阶却不如它的法宝,追了那位长老一路,强行择定主人。 自那以后,该长老为人就随性了许多,大概是破碗破摔了,时常穿的破破烂烂,行事不拘小节。隔断时间就特意扮作乞丐去凡间体验了一下人世疾苦,顺便看看能不能遇到合眼的有缘人。据说,这也是修行的一种。 祁皎眨了眨眼睛,默默把这些刷新她对修仙认知的事情甩出脑海。 不过,她应该还不用烦恼这个,万法阁不是随便哪个弟子都能去的,只有亲传弟子才有机会去挑选一次适合自己的法宝。虽然她很幸运的遇上荀行止,对方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要将自己收入归元宗,但是亲传弟子,整个归元宗也不过寥寥数人,估计和她搭不上什么边叭。 祁皎并不失落,现在的境况可比刚刚要好多了,她不是那么贪心的人,得陇望蜀,有机会拜入归元宗,还要奢望亲传弟子的位子。 只是,荀师兄究竟为什么要收她入归元宗呢。虽然她也知道自己骨骼清奇,可能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但是这玩意光看几眼就能确定,未免有点草率了吧。 秉着但求甚解的良好习惯,祁皎直接把疑问问出口。 “荀师兄,你为什么要收我进宗门啊,是因为我有什么千年难得一见的灵根吗?或者什么闭着眼睛也能修行的无垢体质?” -- 第5页 第3章 三只皎皎 荀行止眼眸微动,难得有了一丝情绪,“机缘天定,你与归元宗有缘。” 言毕,荀行止微不可察的扫了眼自己腰间悬挂的一串银铃,银铃似白又泛着淡淡铜旧色,通体镂空,自成纹路,上头雕刻的看着隐隐像是能使人逢凶化吉的白泽,银铃底下系着红色流苏,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微微摇动。 机缘啊,祁皎换了只手托着脸侧,这东西听起来就很有天桥底下算命大师的意味,怎么糊弄人都不容易出错。只不过说这话的是荀行止,再不靠谱的话经他说出来,都让人觉得是真的。 祁皎不再纠结,毕竟是修仙界嘛,想法习惯肯定和她这个刚刚穿书的人不一样。 接下来的一路,祁皎沉浸在俯视山川河流的壮阔风景中,被震撼的忘了言语,好像连自己的心境都开阔了不少。 她在现代世界过的并不算轻松,也没有坐过飞机,孤儿出身,读完大学就已经很勉强了,为了能快点还清助学贷款,每天朝九晚五过着社畜的生活。在加班之余,窝在小出租屋里看点小说,就已经是她难得的放松时光了。 所以乍然到了这里,祁皎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她本来也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难得生出一些惆怅,祁皎还不及多回忆一番自己身为打工人的艰辛不易,一座座连绵挺拔、高耸如天的山峰就出现在祁皎眼前。 其中七座山峰格外显眼,拔地而起,壮阔险峻,连空中的雾气都缭绕的比旁的山峰更加神秘。 祁皎还在惊叹间,青徽剑一下子加速,横越而下。等她好不容易坐稳,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归元宗其中一座山峰之下。 她还有些怔愣,不知所措的坐在剑身上,底下的青徽剑已经不耐的发出铮鸣声,微微抖动,像是催促她快点下去。 祁皎白嫩的小手拍了拍青徽剑,“你别急,我这不正准备下嘛,越催越慢,女孩子可是不能催的。” 她的动作有些滞涩,很显然,她的腿……又麻了。 正艰难起身间,刚刚熟悉的青色光晕再一次落在祁皎身上,脚上的麻涩感瞬间消失。祁皎手往地上一撑,麻利顺畅的站了起来,一气呵成。 祁皎一从地上起来,青徽剑就化作原先大小,仿佛有灵性似的绕过祁皎,挑衅的摆了摆剑身,才合进剑鞘。祁皎双手交叉,看着青徽剑直摇头,觉得它真是幼稚。 殊不知自己这番嘲笑青徽剑的动作,也是一般无二,幼稚极了。 荀行止没有掺和祁皎和青徽剑幼稚的斗气里,他身姿欣长高洁,淡漠的走在前方。如果不是知道他刚刚对祁皎施了个治愈法诀,只怕真会认为他对身后的一人一剑毫不关心。 祁皎乖觉的跟在荀行止身后,安静乖巧的不像话。只是荀行止一直维持着先祁皎三步的距离,不管祁皎走的快些还是慢些,两人的距离始终不变。 她擦了擦额间沁出的汗,不再刻意追赶荀行止。不知行了多久,这座高耸的山峰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头,青石板铺就的蜿蜒小路延伸到云端,看起来遥远极了。 “荀、荀师兄,我们还要行多久?”祁皎说话时已经开始微微喘气,显然是累极了。 身前传来荀行止清冷似玉的声音,略带无奈,“罢了。” 他不知从何处变出的符咒,随手挥了挥,符咒飘至祁皎的面前,又在霎那消散。 “走吧。” 祁皎莫名的看着荀行止挥洒自然的,恍如行云流水般的一袭举动,没太弄明白。但是既然他让自己继续走,那就再走走好了,她还能撑得住。下定决心,给自己在心里鼓了鼓劲,祁皎迈开脚就准备继续走。 可是才走了那么两步就发现有不对的地方,她怎么好像走起来很轻松的样子,回头一看,祁皎不由惊讶的睁大眼睛,明明才两步,离刚刚停留的地方却已经很远了。 这这这,好神奇啊。所以刚刚是给自己贴了一张能轻身速行的符咒吗,修仙界果然很不一样。 有了符咒的加持,祁皎跟在荀行止身后的速度快了很多。 逐渐的,出现了一些屋宇,还有一些身着青衣的弟子。只是青衣之间似乎也有点不同,衣摆上的绣纹分成了两种图案,祁皎不太认识这些,只觉得一个好像绣的更精美些。 一路上,那些弟子见到荀行止都要低头执礼,有喊他荀师兄的,也有喊荀师叔的。荀行止面色淡漠,对行礼的弟子轻轻颔首,算是应了。 至于跟在荀行止身后的祁皎,毫无修为,竟能跟随在荀师叔身侧,那些弟子眼中不免会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但并不敢在荀行止面前造次,最多只是匆匆撇上一眼,并不多问。 不单是这些弟子好奇,祁皎自己也是满眼好奇的看着面前的景象,一路上的弟子,不拘穿哪个图案的青袍,喊的是师叔还是师兄,几乎都是样貌清俊,身上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祁皎还沉浸在一路上的景致和姿容清俊的弟子们带来的冲击中,荀行止的步伐却停了下来。 一座檐牙高啄的殿宇出现在两人面前,匾额上的字迹挥斥方遒,写着微明阁三个大字。 祁皎此时相较于之前的好奇,反倒生出了一起紧张,可能是殿宇的气势太过迫人,她每抬头看一眼,心里的紧张就更甚。 尤其是微明阁三个字,笔锋凌厉,她看了下意识也心里一颤。 -- 第6页 “莫看,这是师祖留笔,暗藏道法,寻常人看了,于道心无益。”荀行止突然开口道。 祁皎听从他所言,把目光从匾额上移开,果然心头压着的不适感渐渐消失。 荀行止迈过门前的台阶,接着往里走,祁皎也连忙跟上。 一边随他走,一边在心中想到,‘说起来,这还是一路上听到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当然,祁皎只是在心里面想想,脸上并不会表现出来。 这次可就快的多了,荀行止带着祁皎走了几个长廊,径直踏入一间门窗大开,宽阔肃洁的正殿。 一位竖着冠,胡须欣长,穿着宽袖长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正伏于案牍,玉简摆放的整整齐齐,显然还有许多未曾阅览。 荀行止立于正堂中间,身长玉立,冲着上首的人垂首行礼,“师父。” 眼见荀行止都行礼了,祁皎有样学样,跟着他一起做。这动作倒有些像她们那个世界古时候的作揖,但是手势还是略有不同。 祁皎眼睛盯着荀行止,手上动作虽然生涩,但也算有模有样。 怀吾真人抚了抚胡须,清瘦和蔼,一点都没有咄咄逼人的威压。大道至简,修炼到一定程度,反倒气息内敛,周身平和。 “行止,你游历三载而归,除了修为进益,竟还给为师带回来一个小徒弟?”怀吾真人抚须而笑。 祁皎怔愣的看着两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怎么就成了带给怀吾真人的小徒弟了。 她不知道的是,荀行止刚刚对怀吾真人行的礼,是归元宗定下的弟子对亲传师父所行之礼,她刚刚一顿照猫画虎,可不就是误打误撞,成了巧。 荀行止即便是面对怀吾真人,依旧是神色淡然,只是举止更守礼恭敬。 “她是徒儿从鄢州城所遇,不识宗门之礼,情有可原。” 听了荀行止的解释,怀吾真人摆了摆手,“诶,你总是这么一板一眼,倒叫为师更想收个活泼开朗的小徒弟了。” 怀吾真人嘴上嫌弃荀行止不够有生气,眼里却满满都是对徒弟的慈爱。 说着,怀吾真人又把目光转向祁皎,态度温和,“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猛不丁问到自己,祁皎有了刚刚的前车之鉴,不太敢随意做什么手势行礼了,生怕再闹出什么笑话。 只是俏生生站着,乌黑的发丝衬得女孩格外乖巧无辜,“我叫祁皎。” “夜皎皎兮阮明,小姑娘,你的名字取得很好。” 祁皎抿唇羞涩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怀吾真人温和的夸赞,她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一向有点厚脸皮的她也不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怀吾真人望着祁皎,目光慈爱,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祁皎,我且问你,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嗯?”祁皎惊讶的睁大眼睛,她没想到书中德高望重的怀吾真人会想要收自己为徒。虽然此前这些人都还是书中的人物,但是现在他们都栩栩如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这样的冲击感让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看见祁皎惊讶的怔住的样子,怀吾道长也不催促,笑了笑,和蔼的等着她回答。 祁皎有一种走在路上被人告知自己中了五千万大奖的不真切感,她语气充满不确定的试探着问道:“可是,我好像有点过于普通了,我不算很聪明,也不是特别有悟性的人。哦,对,我连灵根都没有测,您真的要收我为徒吗?” 第4章 四只皎皎 怀吾真人眼中透露出慈爱的笑意,看着祁皎自我怀疑,数落自己数落了一长串的样子,笑得更深了些,“为什么不可以呢?论天资论悟性,我已经收了行止这个徒弟,何必再耗费心思去寻个和他差不多的,冰冰冷冷,一点也不体贴我这个老人家。 反倒是你,颇合我眼缘,修仙之人讲究顺应本心。我一见你,便觉得你像我徒弟,这就胜过其他的一切了。 所以只看你愿不愿意拜我这个师父了。”说完,怀吾真人还抚了抚胡须,温和慈笑,将目光落在祁皎身上,只等着她回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祁皎当然是……同意啦。 只见她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明眸皓齿,伶俐的行了个刚刚学荀行止所执的礼,“祁皎见过师父!” “哈哈哈,好,没想到我今日还能再收一个徒弟。”怀吾真人抚掌大笑,很是开怀。 笑完之后,怀吾真人从案牍边站了起来,整个人气势一变,他唇边笑意消失,面色变得郑重严肃,犹如泰山般庄严肃穆,“你既入我归元宗玉衡峰下,当承宗门先辈遗志,怀泽九州万民,不惧前路艰辛,不辱天地鬼神,明心澄性,寻求大道,可能做到?” 祁皎也跟着收起脸上的笑容,跪在地上,认真的对上首的怀吾真人拜了三拜,口中道:“我祁皎今日拜入归元宗玉衡峰下,当……寻求大道,若有违此誓,终身与修行无缘,上天自惩。” 怀吾真人听完祁皎的誓言,面色隐有松动,逐渐露出笑意,“好、好,好!”他连道了三声好,显然是对祁皎这个徒弟很满意。 亲手把祁皎从地上扶起来,神色和蔼,怀吾真人对祁皎道:“玉衡一脉的亲传弟子只有你和行止两人,日后你便和行止一道住于侧峰。那里灵气浓郁,是亲传弟子的居所,庭院空余,你住进去之后,也能热闹一些。 -- 第7页 你这师兄啊,哪哪都好,就是性子沉了些,可别嫌弃他。”怀吾真人对着祁皎心照不宣的眨了眼睛,一点也没有大派掌门的威严,反而很随和。 说着,怀吾真人又看向荀行止,叮嘱道:“以后祁皎就是你师妹,你要多照顾她。她是你带进仙途的,又有同门同承的缘分,和旁人不同,知否?” 荀行止身姿玉立,对着怀吾真人一拱手,“然。” 看着徒弟惜字如金的淡漠模样,怀吾真人摇了摇头,也不训斥他,只是道:“好了,你先带你师妹下去休息,等休整好了,明日再测灵根。” 见徐若若听到测灵根一脸好奇的模样,怀吾真人笑了笑,“别紧张,为师近日恰好得了份塑灵丹,灵根与否,都不必担忧。” 怀吾真人说的轻描淡写,塑灵丹在修仙界素来是有价无市,珍贵非常,在他口中,却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估计只有修仙界第一宗的掌门,化神期修士怀吾真人才有此底气。 他说他收徒不在意灵根和天资,只合眼缘,并不是玩笑话。 事情交代完了,宗门事物繁忙,也是为了培养师兄妹两人的感情,怀吾真人一挥手,就让他们俩下去了。 祁皎跟着荀行止一路绕了绕,越过那些弯弯绕绕的亭台楼阁,就从微明阁中出了去。 因为荀行止没有开口,祁皎面对这个新出炉,还热乎着的师兄,又陌生的紧,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就煞有其事的将两只手背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荀行止,踩着他的影子,走的不亦热乎,自己给自己找趣味。 冷不丁荀行止突然停了下来,祁皎玩上了头,一不小心直接撞上了他挺直的脊背。 祁皎捂着额头,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看向转过身来的荀行止,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流露出委屈,还带着淡淡的疑惑。 荀行止把腰间的银色镂空铃铛取下,尾端还系着红色流苏。他拿在手上,轻轻端详了一眼,就递向祁皎,“原为旧物,却有些渊源缘故,且做见面礼,来日再补新的予你。” 他眉眼微垂,看着祁皎,道了声,“师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荀行止已然认可祁皎,将她看作自己的嫡传师妹。 他是淡然似墨的性格,言行举止受怀吾真人教导故又不失君子之风,心怀明月,一向照拂同门弟子。他既然认可了祁皎,自然也会处处照顾,承担起师门兄长的责任。 这个铃铛就是其中之一。 荀行止出生修仙世家,幼年时因父辈结下的恩惠,曾得到天衍宗掌门耗费心血、窥探天机的一卦,批语只有八个字,‘惊才绝艳,命陨怀世’。 这一卦,是大凶之卦,为死劫。 荀父荀母四处游历寻访,才为荀行止寻来这个铃铛,说是当铃铛响起,便可为他寻来一线生机。 具体如何,无人得知,因为在寻到这串铃铛返程之时,荀父荀母遇上兽潮爆发,为了护住当时城中的百姓,两人皆陨落。只托人留下了这个铃铛,并寥寥数语。 自那以后,铃铛便日日悬挂在荀行止腰间,从未离身。但是它唯一一次响动,是在初见祁皎时,她撞向荀行止,也撞动了这串从未发出过声音的铃铛,清凌凌的声音,拨动了他的心弦。 即便面上不显,他当时心中的情绪却复杂非常,不是什么喜悦,也不是震动,反而有些释然,乃至于好笑。 荀行止对于长生,对于修行其实并无执念,真正困扰他的,是铃铛背后的含义。 也是因此,他动了收徒的念头,他的师父怀吾真人总念叨他不够有生气,为人太淡漠。若是他真的命有死劫,躲不过去也无妨,留下一个活泼话多的小徒弟,也算满足了师父一直以来的愿望,或许真到了那天,对他这个逆徒还能少点伤心。 谁知道怀吾真人竟然自己动了收祁皎为徒的念头,他说是合眼缘,估计是有这样的缘故,但也不乏是因为荀行止。 身为荀行止的师父,怀吾真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往事,乍然见到荀行止带着祁皎回宗门,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两相结合,竟让怀吾真人直接动了收徒的念头。 不过不管初衷为何,既然怀吾真人收下祁皎,那么她就是玉衡峰名正言顺的亲传弟子,是荀行止的师妹。身为玉衡峰的小师妹,她和玉衡一脉荣辱与共,她享有这个名头背后的一切仙缘与优待。 铃铛的样式古朴精巧,看起来带着沧海桑田遗留的痕迹,只是扫一眼,就会忍不住猜测它背后是不是也曾见证过一些耐人寻味的过往。 祁皎不知道铃铛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既然荀行止将它作为见面礼赠予自己,看起来也不是贵重过了头的东西,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所以她没有推辞,接过铃铛,拿在手上,对着阳光好奇的仔细打量了一番,颇觉新奇。 祁皎一接过铃铛,几十年都不愿意发出声响的铃簧就像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而泠泠作响,声音清透空灵,悦耳动听。 她放下手,看向荀行止,笑意盈盈,“谢谢师兄,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对着荀行止弯着眼眸,莞尔一笑,随即低头将铃铛系在腰间。 将铃铛挂好之后,祁皎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抬眸望着荀行止,眼里有些忐忑,“师兄,我和你来宗门来的匆忙,你能不能帮我给家里传信,我怕家里人担心。” -- 第8页 荀行止点了点头,面色如常,“自然。” 祁皎想到按原著的剧情,祁典此时被打成重伤,奄奄一息的卷缩在家中,等到天色渐晚,他才发现自家虽然痴傻,但是平时素来乖巧的妹妹没了踪迹,拖着伤口强行出去寻妹妹,结果遭到未婚妻的羞辱,错过了唯一的线索。 那天之后,他的伤口更加严重,加上忧虑过重,一度在生死大关中徘徊。 好不容易熬了过来,他带着信物上门退婚,说出了‘莫欺少年穷’的升级预宣言,硬气的让未婚妻家族失了好多脸面。之后又被刁难羞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在最痛苦不堪的时候意外滴血,让玉佩认主,获得超神外挂,白胡子老爷爷一枚,顺便真正开启他混沌五灵根的修炼方式。 从那以后,正式展现了龙傲天的升级历程。无数人的拥戴,以及美人的倾慕,不停的打脸现场。 只不过这段时间确实也很难熬,如果可以,其实祁皎想让他不用这么糟心的将这些完全经历一遍。因为这段时间受过的苦和羞辱,其实也不知不觉的影响了祁典的性格,是他后期变得偏执的诱因,格外不能忍受旁人的轻视,有时候的打脸,其实散失了最开始的意义。 想到这里,祁皎看着荀行止,目带恳求,“而且我哥哥受伤了,师兄,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瓶治疗练气修士伤口的丹药应急,我不会白拿的,日后一定还你。” “一瓶丹药罢了,你既为我师妹,不必如此较真。”荀行止欣然应下。 祁皎璨然一笑,“谢谢师兄!” 第5章 五只皎皎 荀行止唇角微弯,面对唯一的小师妹,眉目间难得露了柔和,“若是不急这一时半刻,可用纸鹤传信。 你随我来。” 荀行止白衣飘飘,带着祁皎踏进了他的居所。 祁皎发现,归元宗不愧是修仙门派,不知道是不是她见识太浅,虽然修筑险峻山峰之中,每一座殿阁楼台都精致非常。 身为亲传弟子,他们可以独自拥有一座清净空旷的院落。内外门弟子则是住在一处,按峰和修为分得屋舍。 和祁皎想象的修仙文中,来了一个新弟子就开辟一个新洞府,住在石洞里,只有简陋石床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都说修仙中人不注重物欲,但是这样看起来,修仙其实在外在条件上,还是很舒适的。 祁皎也不知道这地方用的是什么字体,反正她也只知道简体,就用简体又涂又画的交代了自己被归元宗收为弟子的事情。 好在原书中有提过,原文的祁皎之所以会痴傻如三岁稚儿是因为魂魄不全,所以祁皎直接写了怀吾真人因缘巧合帮她找回了缺失的一魄,如今神智恢复,只是前程过往变得模糊,很多都记不太清了。 勉勉强强把事情圆了过去。 祁皎弄得一手墨水,原本整洁的桌面也狼藉不堪。 她怪不好意思的偷偷瞄了荀行止一眼,为了掩饰尴尬,强行一笑,“师兄,我写好了。” 荀行止倒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在看到祁皎潦草不成型的字迹时,眉毛微挑,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施了个清洁术,桌面的污渍瞬间消失。当然,荀行止没有漏下祁皎像是在砚台里打过滚的一双小手,随着桌面的整洁,她的小手也恢复了最初白嫩圆润的样子。 至于被弄乱的摆件,他不甚在意,回头稍作整理就是。 因为涂涂画画,信纸上的墨迹未干,祁皎把纸张从桌上拎起晾着,轻轻对着纸张吹气,辛苦倒腾了一番,总算是干了。 她欢欣的递给荀行止,“师兄,好了!”祁皎笑起来酒窝隐现,双眼明亮,干净漂亮极了。能最直白的将自己愉悦的情绪传递影响给其他人,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却有最纯粹的快乐。 荀行止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接过祁皎捻着的信纸,他指尖圆润灵敏,轻轻几个对折,一只栩栩如生的纸鹤跃然于上。他随意自然的对着纸鹤施了个法诀,纸鹤竟然扑棱了两下翅膀,像只有生命的鸟儿一样,虚空而起。 他微侧头,眉目极淡,询问道:“住处?” 祁皎的目光恋恋不舍的离开纸鹤,挠了挠头,使劲回忆了一下书里的内容,磕磕绊绊道:“鄢州城……寻、寻屿街,祁府。” 她实在是不知道具体在哪,就连在哪条街都是辛苦想出来的,不过,那地方应该就一个祁府吧。所以祁皎果断选择说了祁府。 想了想,祁皎又补了句,“是祁府祁典,不要送错了。” 荀行止没回答她,而是简单做了个手势,对着纸鹤一挥手,一个小光团被挥进了纸鹤尖尖的脑袋里,而纸鹤的爪子则抓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玉瓶,想来应该是他答应给祁皎兄长的治伤的丹药。紧接着,纸鹤轻啸一声,飞出了屋子。 祁皎看着荀行止挥洒自如的捻法施诀,满眼的惊羡,“师兄,这个法术要练很久吗?看起来有点厉害,还特别方便,要是我学会了,就可以用纸鹤给你传信了。” “不难,练气三层即可修习。况且……”荀行止顿了顿,转向窗外,神色清明,“你我居所不足三步之遥。” 透过窗户,是另一座窗扉紧闭的的院落。两边的格局相似,临窗而处,正是祁皎要住的地方。 祁皎想要和荀行止说什么,根本就用不上纸鹤,她只需要打开窗户,嚎一嗓子,荀行止就能听到,还清晰非常。 -- 第9页 祁皎顺着荀行止的目光也看到隔壁的小院子,有些惊奇和激动,她眼里泛着光,“所以师兄,那边就是我住的地方吗?看起来很不错,是不是也是这样古色古香的桌子柜子,对了对了,有没有晚上睡觉的床?好像修仙的人是不用睡觉的,那还会有床吗?” “有。”虽然祁皎一连串说了很多,但是荀行止并没有觉得她聒噪,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过,比起祁皎的长篇大论,荀行止的回答就要简洁许多。 “筑基之前,尚是凡躯,亦需安眠进食。” 祁皎认真的点了点头,恍然大悟,“所以说,要等筑基了,才能算正式踏入修仙之道,对不对!” 荀行止眼里露出一抹赞许,“然也。” 他一手置于身前,“好了,走罢。” “嗯?去哪?”祁皎没反应过来。 第6章 六只皎皎 “你的居所。”荀行止眉目淡淡,神情清浅,闲情踏步般悠然走了出去,姿态高洁。 祁皎看着荀行止的一身风华,痴了痴,足足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了上去。她深呼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心口急促跳动个不停,‘男色误人’,她这师兄也太好看了,一不小心就容易看痴。祁皎隐约知道为什么初见时,他要施法掩去面容了。 接下来,荀行止带祁皎稍微熟悉了所居的侧峰,又在知事堂招了两个侍者,帮忙照顾祁皎的起居,就让她先行休息,离开祁皎所住的小院子。 看着面前焕然一新的自己的新住处,祁皎快乐的绕着屋子转了一圈,熟悉着自己未来不知道要住多少年的地方。 其实,祁皎对古色古香的建筑一直都很喜欢,归元宗予以亲传弟子的居所又都精致非常。不说雕梁画栋、廊腰缦回,但是于处处边角之间,都透着寻常人间没有的财大气粗。 当然,不是摆在明面上的金银玉器,是在细微处漫不经心的讲究。散发檀木幽香桌椅,刻纹精致繁复的雕花大床…… 祁皎一手背着腰,可爱又俏皮的观察着屋子周身的摆设。因为刚住进来,虽然荀行止帮她寻了些日常所需的东西摆上了,但是屋子还是有些空荡荡的,等着它的主人依据自己的喜好,布置摆弄。 她正好奇的的摸着多宝阁上的一处雕花,但是巧合的事情发生了,上面竟然有一处未磨平的尖利凸起,嘶的一声,祁皎的食指溢出殷红的鲜血。 她疼的后退了两步,匆忙间,指尖的鲜血竟然滴落在因为大幅度动作而向上摆起的银色铃铛上。 血没有顺着铃铛光滑的表面滑落,而是渐渐的被吸入其间。 祁皎心疼的对着指尖的伤口吹冷气,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紧接着,铃铛散发出淡淡白光,上面浮刻的白泽虚影闪现,恍若活了一般,但只出现了一瞬。 祁皎察觉出不对,顺着光源看向铃铛,莫名的,脑中浮现出知意铃三个字。 不过白光很快就消失了,而刚刚滴落在铃铛上的鲜血也早就被吸收得一干二净,以至于祁皎并没有发现异常。毕竟是荀行止送她的拜师礼,祁皎猜测这应该不是个普通的铃铛,可能是修仙人所用的法宝之类,会发光什么的,应该是常事吧。 祁皎摇了摇头,再看伤口,经过刚刚那一打岔,竟然都已经愈合了。明明刚刚口子还挺大的,不停往外渗血。 她用没受伤的手不解的挠了挠头。只不过,这样看来,好像也不怎么痛了。祁皎煞有其事的想到。 笃笃笃,一阵有序的敲门声响起,祁皎也无暇去想刚刚的插曲,对外喊了声,“请进!” 说完祁皎又后悔了,自己说的会不会太现代了,他们万一听不懂怎么办。正想找补,绞尽脑汁回一句文绉绉点的话,门外的人却已经推门而入。 显然,祁皎多虑了,她说话虽然现代了些,在他们耳中听来用词怪异,但是勉强拆开理解一下,也不是不能听懂。 来人穿着宗门统一形制的青衣,以木枝挽发,很有清修的既视感。而且还是位女修,看起来白净利落。 看面向好像才二十出头,实际上已经四十了,是杂役峰的一位练气弟子。修炼至今才练气四层,如果只是老老实实的领宗门分给杂役弟子的那点子供奉,没有大机缘的话,依照她的灵根天赋,今生估计也触不到筑基的边。 所以时常接知事堂的任务,以此换取修炼所需。 因为归元宗不讲伺候修士日常的仆人童子,所以基本都是自己动手,好在法术便利,普通的打扫事宜也只是一挥手的事情。但是总有一些繁杂的事情,比如自己养了只灵兽,需要每日投喂,但是修炼无日月,可能修炼一入境上头了,就兼顾不到。因此就会在知事堂发布任务,许以报酬。 当然了,知事堂可不仅仅是管这些琐事的,还有修士急需什么,可以发布任务等价交换。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让宗门弟子做宗门发布的任务,每位宗门弟子,每年都需要按宗门要求接宗门发布的任务,否则便会被剥去供奉,严重不改者,甚至会被逐出师门。 不过,亲传弟子不在其列就是了。 女修姓叶,手上端着托盘,里面是祁皎今日的晚饭。 不得不说,经过今天的折腾,祁皎早就饥肠辘辘了。闻见饭菜的香气,祁皎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她从叶姓女修手中接过托盘,笑着道谢,“谢谢叶师姐。” -- 第10页 祁皎虽然毫无修为,但是住在亲传弟子才能住的院子里,叶姓女修并不敢轻看她,听到她喊自己师姐,也和气地应下。 祁皎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和她闲聊,问了好多关于宗门的问题。 用过饭,大概是因为太累了,祁皎并没有出院子的门。 次日天明,祁皎打了个呵欠,从床上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清晨的玉衡峰,灵气浓郁的仿佛都能化成水滴,祁皎没有修炼,当然是分辨不出这些的,她只觉得心旷神怡,舒畅清爽,整个人好像有用不完的活力。 祁皎起身洗漱,对着桌上的镜子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梳自己的头发,好在昨天她就没把头发拆下来,以指为梳,随便拍了拍,拢了拢,就准备出门逛逛。 说起来,她发现原主的长相和现代的自己不能说有几分相像,只能说一模一样。其实差别还是有的,就是原主更水嫩,像刚长出来的嫩芽,不像她早早就遭受了社会的毒打,时常熬夜加班。 祁皎虽然觉得稀奇,但是穿书都可以,长得一样好像也没什么好惊讶。 她推开房门,愉悦的朝外迈步,绕着院子往外走了一些。 不知不觉,就越走越远。等祁皎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看不到她住的院子了。 祁皎踩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望着周围,并不慌张,大不了就原路返回,横竖就这么一条路,她总不能迷路吧。 这么想着呢,前边郁郁葱葱的树丛就传来一阵动静。 第7章 七只皎皎 祁皎眨了眨眼,自己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随意在宗门里面走都能遇上坏人吧。到底是陌生的环境,祁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望着前面。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隐约还露出一片白底红纹交缠的衣角。 祁皎站在原地,紧张的将目光朝那个地方一点点上移,而那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祁皎咽了咽口水,还不待她有下一步的动作,一双洁白无暇的手出现在祁皎的视野里,还有一声轻笑,娇艳又不失爽朗,“没想到汀蓝鸟没等到,却等到个白白嫩嫩的漂亮小姑娘。” 祁皎眨了眨眼,说话的美人已经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忍不住又屏住了呼吸,不过这次不是因为紧张,单纯是被惊艳到了。美人穿着白裳,衣襟裙摆绣着红色的精致图案,她桃面映红,艳若桃李,十足的娇艳,却没有一丝矫情媚态,举手投足落落大方,担得起明艳二字。 直愣了好久,屏着气的祁皎才反应过来,一阵缺氧的咳嗽,脸都咳红了,不过更衬得祁皎娇嫩漂亮,有两分粉雕玉琢的稚气可爱。 美人看祁皎的样子,觉得很是有趣,戏谑道:“没想到我已经能把人吓成这样了,哎,我都还没做什么呢,你怎么自己先慌了阵脚。” 祁皎闻言,忍不住替自己辩解,“我不是吓的,只是你突然从那地方凭空出来,还长得这么好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美人扑哧一笑,大概是个女孩子都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她也不例外,“你是哪个峰的弟子,连个修为也没有,但是还怪有意思的。” “我是玉衡峰的,而且,美人姐姐就是很好看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像我在路上看到开得艳丽的花会忍不住驻足多看两眼一样,看到美人姐姐一时间也会移不开眼。”祁皎并不畏缩,大方直率回答道。 赵蓁飒爽一笑,“美人姐姐,有意思。不过,我可不叫这个,我姓赵名蓁。对了,你是玉衡峰哪的,叫什么?没听说宗门最近有去凡间收弟子。” 祁皎听到赵蓁说自己名字的时候,眼睛忍不住一亮,她好像运气有点好,怎么一出门就遇见美人榜上有名的归元宗亲传弟子。 赵蓁,原书中和她的‘嫂子’之一,月柔仙子,并称归元双姝。单火灵根,天资出众,是开阳峰的亲传弟子,不一样的是,开阳峰的峰主,是她亲爹。耀眼夺目、肆意张扬,却无骄纵之气,虽然只有寥寥无几的几笔描述,但是让人很喜欢。 这样想着,祁皎的眼睛越发晶亮,看着赵蓁眼里是满满的倾慕,“我叫祁皎,是从鄢州城被带回来的,嗯……”祁皎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应该算玉衡峰上微明阁的吧。” 怀吾真人是祁皎的师父,他又住在微明阁之中,赵蓁只问祁皎是玉衡峰哪的,却没有问祁皎的师父是谁,这么回答合情合理,挑不出错处。 只不过听在赵蓁耳朵里,反倒误会了,她只以为祁皎是被分派到微明阁的普通杂役弟子。料想祁皎身为杂役弟子,应该不太富裕,宗门每个月给的供奉又少,还要负责宗门一些洒扫照顾灵兽花草的粗活,肯定没时间修炼。 看祁皎白嫩嫩的样子,扫一眼还是凡人的孱弱身体,赵蓁不由生了两分怜惜之心。反正看她也很顺眼,不如给她一些修炼的丹药,至少也要有个练气入门才算样子。 正好赵蓁在聚宝斋买了三百来个‘有缘盒’,想要开出他们家这批推出来的一件地阶上品法衣,霓裳流光裙。结果都开了两百多个,全是些小玩意,根本搭不上‘有缘盒’本身的价值,只是千奇百怪的,什么都有,也让人觉得很有趣。 而且还不乏修炼用的丹药,不过她已经金丹初期,里面的东西基本对她没什么用,只不过是求个好玩。反正她爹疼她,开阳峰又富裕,花灵石买个意头消遣也没什么不行。 -- 第11页 今天想来,刚好送这个小姑娘几个‘有缘盒’,说不定还能遇上对修炼有助益的,帮她跨入练气,就算没有,图个意思,也很好玩嘛。 赵蓁不是讲究温柔顺意的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直接从储物袋翻了三个‘有缘盒’,因为有缘盒的盒身是用了隔绝神识查探的玉石,所以未打开之前,赵蓁自己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她直接把三个玉盒往祁皎怀里一塞,“我看你还挺喜欢的,三个小玩意,送你了。” 祁皎看着被塞进怀里的三个玉盒,迟疑的看向赵蓁,“这是?” “有缘盒。”赵蓁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催促道:“你想知道就打开看看嘛。” 好吧,既然赵蓁都这么说了,知道她最是洒脱利落的祁皎也不二话,依言打开玉盒,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法宝和丹药瓶子,而是一张通体泛黑的硬质纸张,隐隐还有光华闪过。 祁皎一手抱着玉盒,空出一只手将纸从盒子里拿出来,眼露好奇,“叁千上品、额……”祁皎卡了卡,面前的字有一些许的难,她好像不太认识,连猜带蒙,她语气不大确定的接着念了出来,“靈石?” 赵蓁站在旁边,原本还没太认真的听,她都抽了两百多个了,也没抽出个值零食的玩意,她觉着祁皎估计不是什么能给头发变颜色的丹药,就是衫鸟求偶用的羽毛之类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定也会有给练气修士修炼用的丹药,运气好点还能拿到筑基期的。 可是听祁皎念到后面,就觉得不大对劲,赵蓁纤秾的眉眼一皱,不太相信的问了句,“你刚刚说什么?” 祁皎愣了愣,难道自己刚刚猜错了,那个字不念ling吗?顶着文盲的羞愧感,祁皎重复念了遍,“叁千上品靈石。” 她眼巴巴的看着赵蓁,渴望用自己纯稚真诚的大眼睛来挽回自己在师姐眼里的印象分,她虽然文盲,但是她这么可爱,可不可以忽略掉这小小的缺点呢~ 赵蓁的态度已经从刚刚的不在意到忍不住惊诧,虽然她有一个化神爹,财大气粗,但是三千上品灵石对她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这可是三千上品灵石啊,都够把一个五灵根的凡人砸成筑基修士了。 赵蓁实在没想到,自己今天随随便便遇见一个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把珍宝阁用来做大彩头的三千上品灵石给开出来了。 于是刚刚还端着亲传弟子的高傲范的赵蓁,一个忍不住就噼里啪啦开始给祁皎解释起来。 发泄了自己的倾诉欲,看见祁皎震惊的眼神之后,赵蓁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咳嗽了一声,端起师叔的姿态,“运气也是机缘的一种,你今天能拿到这三千上品灵石,说明你在修行上还是有天赋的,不要因为灵根悟性就丧失信心。 知道吗?” 祁皎听得懵懵懂懂的,但是多年的义务制教育告诉她,听不懂没关系,只要装作认真的点头,就没有人会发现。 果然,看见玉雪可爱的漂亮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对着自己认真点头的样子,赵蓁心里过足了长辈瘾,满足非常。 她催促祁皎接着往下打开,不过,对于接下来的东西,赵蓁心里其实不报什么期待了。月满则盈,每个人的运气都是有定数的,祁皎已经开出了这一次有缘盒中用来做噱头的最好的几样东西之一。 如果还能抽中珍贵的东西,未免匪夷所思了吧。 赵蓁这么想着,信誓旦旦的想好等会该怎么安慰小祁皎。不愧是她,果然是个关怀宗门弟子的好师叔,充分代表了她开阳峰的形象。 当赵蓁面上带着淡淡高深又有些长辈式的慈爱微笑,准备安慰打开‘有缘盒’的祁皎的时候。却见祁皎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只见第二个玉盒里装的是个木制的小瓶子,细闻起来,还散发这香气,只是闻一闻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祁皎把小瓶子从玉盒里拿出来,带着疑惑,“这是什么?看起来不太漂亮的样子。” 瓶子的中间篆刻着一行小字,四转回魂丹。 赵蓁看见祁皎望着瓶子毫无所觉,甚至有点嫌弃的眼神的时候,只觉得心头一梗。 妹妹你知道你手里这个瓶子装的是什么嘛,是连深受重伤,只剩下半口气的金丹修士吃一颗都可以保命治好的四转还魂丹啊。 你还嫌弃,你竟然嫌弃,赵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赵蓁艳丽凌冽的眉毛直抽,对不识货的祁皎扯开一个笑容,秉着亲传弟子的风范,开始给祁皎重新解释四转还魂丹是什么,着重解释了它的珍贵。 祁皎听了恍然大悟,羞愧的垂头笑了笑,“没想到它这么珍贵,我刚刚还以为只是一个摆件。” 祁皎确实没想到,因为她从前不说是个非酋,但也是微博各种抽奖转发从来没中过的人,谁能知道到了这里运气竟然突然变好。原本以为能中一个就很厉害了,竟然一连两个都这么珍贵。 等祁皎准备开第三个的时候,之前还不屑一顾的赵蓁,也跟着盯着祁皎打开玉盒的手,好奇祁皎又能拿出什么来。好奇心跟猫爪子似的,挠的人心痒痒。全然没有刚才端着的亲传弟子的故作高深。 第8章 八只皎皎 第三个玉盒打开,并不像之前一样,简朴或是无华到让人觉得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一开盒子,就是流光溢彩,祁皎将那东西从盒子里拿出来,轻轻一甩,一件波光浮动的法衣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 第12页 这样东西,不需要解释,一看就知道很值钱。虽然看起来很耀眼,但并不是很廉价的彩光,而是流光暗浮,一眼望过去质地极好。 赵蓁一眼就认出来,这裙子,是她心动已久的霓裳流光裙。 虽然有了刚刚两样东西做铺垫,知道自己可能碰见了个气运逆天的弟子,第三样东西打开肯定也是有缘盒里数一数二的宝物。只是赵蓁万万没想到,这样东西竟然是自己连开了两百多个有缘盒都没能寻到的霓裳流光裙。 修仙一向讲究缘分还有气运,赵蓁心里有些失落,但是还是敞亮的接受自己在开有缘盒上没有半点气运的事实。 祁皎一侧头,刚想和这位明艳的赵蓁师姐说话,却不期然看见她幽怨的眼神。祁皎觉得有些茫然,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不过这并不妨碍祁皎说出接下来的话,只见祁皎对着把手上浮华的霓裳流光裙递给赵蓁,“锦衣华服赠美人,师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条裙子穿在师姐的身上肯定最合适。” 赵蓁虽然是身份非凡的亲传弟子,也很喜欢这条霓裳流光裙,但是她做事情一向磊落,就没打算仗着身份强要。而是准备拿其他的东西和祁皎换这条裙子,甚至如果祁皎不愿意,她也不会勉强,但是赵蓁没想到,祁皎竟然主动把霓裳流光裙送给自己。 赵蓁惊讶之余,不免咋舌,这小弟子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裙子的珍贵吗,怎么可以说送就送,心里忍不住替祁皎心疼。 但是对着祁皎干净无杂质的眼神,赵蓁原本想说的话又默默吞了进去,哑了声,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瓷瓶扔给祁皎。 “我不白拿你东西,这个就当是和你换的。”赵蓁清了清嗓子,下巴微抬,对着祁皎道。 祁皎看着手里多出来的瓷瓶,也不矫情推辞,抬头对着赵蓁灿烂一笑,“谢谢师姐。” 她原本是想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而且自己也隐约感觉到赵蓁好像喜欢这条裙子。 而她手里的三个玉盒都是赵蓁师姐赠予的,自己能遇见这些珍贵的东西,其实也算是意外之喜,所以就想要把裙子送给师姐,聊表谢意。 但是赵蓁素来磊落,不想要占小弟子的便宜。祁皎稍微思考便知晓了她心中的想法,也就坦然收下。 见祁皎利落道谢的样子,赵蓁对祁皎不由越发欣赏,她还以为按祁皎看起来可可爱爱小姑娘的样子,还得推辞一下,没想到祁皎收的大方果断。 赵蓁自己就是很坦然的人,自然也不喜欢繁文缛节,整虚头巴脑的那一套。她就格外喜欢像祁皎这样爽快的姑娘,看祁皎更加顺眼。 不过,赵蓁看着面前个子比自己矮了一截的祁皎,皱着眉打量,“你应该喊我师叔,看在你是第一次喊错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师叔? 祁皎不由迷惑,她记得赵蓁好像和荀行止是一辈的修士来着,她喊荀行止师兄,以此类推,应该也要喊赵蓁师姐才对。 难道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规矩吗? 祁皎微蹙着眉,圆润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但还是照着赵蓁所说,乖乖喊了师叔。 赵蓁满意点头,正想端着自己师叔的身份再教导祁皎两句,远处却不期然来了人。 祁皎顺着赵蓁的目光,看到的正是自家师兄清冷的面容,她兴奋的对着荀行止一挥手,“师兄!” 看着好像还有些距离,但是从荀行止到祁皎面前也不过才两息的时间。 荀行止对着祁皎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祁皎刚刚的那声师兄。 然后,目睹祁皎和荀行止熟稔态度的赵蓁还有些懵懵的,就看见荀行止对着自己一拱手,行了平辈之间的见礼,赵蓁也连忙拱手见礼,刚刚因为惊讶,都差点忘记他们这些不同峰的亲传弟子见面时,应该互行平辈礼的。 其实不是很重大的场合,彼此之间不行礼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能免了这些俗礼的,关系通常都非常好,是能勾肩搭背一道去酒楼喝灵酒的。 但并不是每个峰的亲传弟子关系都能好到这份上。 当然,并不是说他们之间有什么龌龊,毕竟同宗门,不说守望互助,依照归元宗正道第一宗门的地位和风气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 只是修仙之人原就感情淡漠,同一个师父的倒是还好,隶属不同峰的话,除了个别关系极好的,平时也就是遵从宗门规矩互相行礼的关系。当然,若是离开宗门,自然另当别论,在宗门之外,所有的弟子都应该齐心协力,不分彼此。 荀行止神情淡漠,如清风明月,姿态逸然,对赵蓁互行平辈礼打了招呼之后,就带着祁皎离去。留下还来不及问个一二三的赵蓁,心里不住的好奇,祁皎究竟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素来清冷,诸事不理的荀师兄竟然亲自来找她。 赵蓁在原地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解释。 祁皎介绍自己的时候,说她是玉衡峰微明阁的,有没有可能,这个意思并不是微明阁里的杂役弟子,而是住在微明阁中怀吾真人弟子的意思。 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化神期的归元宗掌门怀吾真人突然收了一个未闻其名的凡人弟子,但是赵蓁莫名觉得是真的。修仙之人六感甚灵,赵蓁的预感越强,说明事情越可能是真的。 -- 第13页 赵蓁倒吸一口气,要、要是按这么说,她刚刚是不是大言不惭的让祁皎喊自己师叔,妄图和自己亲爹一个辈分,和那些大佬师叔师伯们比肩。她咽了咽口水,心里一阵忐忑,自己没这么作死吧。 现在让祁皎小师妹改口还来得及吗,赵蓁站在原地,欲哭无泪,艳丽的脸上满是沮丧。 另一边,荀行止带着祁皎离开,却是为了去微明阁。 虽然才不过是第二天,但是有原著的好印象打底,加上昨天因为荀行止才让自己免了一场死劫,祁皎对荀行止很是亲近。 直接和荀行止说起自己刚刚打开三个玉盒都是很珍贵的东西的事情,还开心的把赵蓁刚刚和自己换的瓷瓶递给了荀行止。献宝似的,等着荀行止夸自己。 荀行止将瓷瓶转了转,打开盖子轻轻闻了闻,还给祁皎,微不可见的颔首,“七百年的钟石玉、乳,尚可。” 祁皎听的很好奇,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问道:“钟石玉、乳,这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荀行止下颌微动,清越的声音在祁皎耳边响起,字字分明,“炼器时用之,可升品阶。亦是筑基丹的材料之一。” 祁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只觉得听起来好像很实用的样子。 瞧见祁皎的样子,荀行止添了句,“赵师妹行事磊落,你若喜欢,可交。” 能得到荀行止这样的评价,证明赵蓁为人确实很不错。 别看荀行止平日性格淡漠,但是他天资聪颖,不仅表现在修行的悟性上,在人心及细枝末节上也是极为通透。让同辈修士仰望的一座高山,又怎么可能是只知道修炼,对其他一窍不通的人。 说话间,就到了微明阁的正堂,怀吾真人已经在案几上等着祁皎和荀行止了。 怀吾真人眼神慈爱,对着祁皎一招手,“来。” 面对怀吾真人温和的笑容,祁皎抿起一个笑容,有些羞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素来大胆的自己,一看到怀吾真人就觉得亲近,但又会不自觉将举止放得小心,并不像平时一样大大咧咧。 祁皎不知道,这和怀吾真人修炼的功法有关,他是木灵根,修炼的功法也是怀柔为主,润泽万物,所以祁皎看见怀吾真人才会不自觉地亲近。就好像土地中未破芽地种子会亲近春雨一样。 看见祁皎眼里的孺慕,还有自己挥动袖子,桌面出现测灵石之后她微不可察的抠了抠衣袖的小动作,怀吾真人笑了笑,宽慰道:“不必紧张,只是测一测灵根。” “嗯。”祁皎点头,虽然心里不免紧张,还是鼓起勇气,大胆看向怀吾真人,“师父,我应该怎么测?” “直接将手置于其上就可以了。”怀吾真人抚了抚胡须,对祁皎解释道。 祁皎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将手放在测灵石上。 测灵石虽然带了个石字,但并不是朴实无华地石头模样,反而通体透明,不规则的形状,内里无一丝杂质。 祁皎刚将手放上去,测灵石并无反应,她心里一咯嗒,自己不会真的没有灵根吧。想来也有可能,祁家毕竟是有修士的家族,但原主却一直都没有修炼,可能真的并无灵根。 祁皎心里闪过沮丧,正准备放下手,对怀吾真人说几句,却见测灵石突然大亮,整个大堂蓝光亮起,耀花了人的眼睛。 第9章 九只皎皎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祁皎一时有些发懵。她转头看向怀吾真人,却见怀吾真人好像也有些惊愕,“师父,我的灵根……” 祁皎眼巴巴的看着怀吾真人,缠着衣带的手指看起来有些不安。 怀吾真人的惊愕也只是一瞬,只见他抚着胡须,突然就大笑起来,显得很高兴。荀行止俊朗的眉眼也浮起淡淡笑意。 笑完之后,怀吾真人没让祁皎继续忐忑不安,他面容和蔼,解释道:“莫紧张,你这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灵根。” 祁皎眼里透着疑惑,她小眉毛一皱,“天灵根?” 怀吾真人仙风道骨的甩了甩衣袍,“正是,世人只知道灵根中以单灵根为最,灵根愈少,在元婴之前修行愈是容易。若是四灵根或五灵根,不得大机缘,便是修得筑基都极为艰难。 但是在单灵根之上,还有一种,凌驾于诸灵根之上,那便是天灵根。 修行之人最忌遇见屏障,而天灵根的修士,在元婴之前都无此忧虑。我归元宗创派师祖无郁仙人便是天灵根。 我还以为自己今生能收到行止一个天灵根便算难得了,谁知道我的两段师徒缘,竟然都是天灵根,哈哈哈! 难得难得!” 怀吾真人止不住的感叹。 听到怀吾真人说完,祁皎眼睛都瞪圆了,自己竟然这么厉害吗?在祁皎的眼里,荀行止是全书中唯一一个,只靠自身的出众,就能力抗祁典男主光环的人。 也许《问天》的作者也知道他将荀行止写得太过抢风头,如果为了让主角打脸就强行降智,肯定会引得书粉反弹,所以才安排了他为了天下而道殒身消。 现在,自己竟然和这样霁月清风,惊才绝艳的人同属天灵根,这这这,是不是侧面在说她也能成为像荀行止一样厉害出色的人。 这个消息带给祁皎的惊讶,不亚于昨天怀吾真人突然说要收她做徒弟。她现在有一种云里雾里,脚不着地的不真切感。一直咸鱼的她,好像也可以很厉害。 -- 第14页 怀吾真人又夸了祁皎两句,就从袖子里拿出一捆玉简,态度柔和如春风拂面,“你是天灵根中的水灵根,可以照着水灵根的功法修炼。正巧为师早年曾得过一部天阶中品的功法,极为精巧,只是限于水灵根才可修炼。 当时还甚为惋惜,谁知道,多年之后,我竟也恰好收了你这天水灵根的弟子。哈哈哈哈,机缘一事,果真玄妙。 今后,你便照着这份功法修炼。” 祁皎双手捧过玉简,小心好奇的打量了起来。 说起来,修真界的师父们大多疲懒,除了最开始收下的首徒,其余弟子都是交予最大的弟子教导的。毕竟修真为重,稍微闭个关就是十年八载,怎么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徒弟。 而怀吾真人身为一派掌门,身上还有不少繁杂之事,就更加抽不出时间悉心教导祁皎。所幸祁皎现如今也只是凡人之躯,教导她练气而已,倒不用事事跟在后头。 荀行止堂堂一个金丹巅峰的修士,教她引气入体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怀吾真人只是为祁皎择定了修炼的天阶功法,就将教导祁皎的重任交付于荀行止身上。 语重心长的叮嘱了荀行止几句,让他关照教导祁皎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荀行止虽然生性淡漠了些,但是素来是君子品性,高洁豁达,堪为同辈所仰。由他来照顾教授祁皎,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恰好有弟子来寻怀吾真人,荀行止便带着祁皎先行退下了。 回到侧峰的院子里,看着祁皎坐在石桌旁,好奇的拿着玉简来回摆弄的样子,荀行止一挥手,石桌的桌面上出现两个杯盏并一只品相很好的玉质茶壶。 荀行止手指修长,提起茶壶将两只杯子都斟了茶水,动作间,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将其中一个杯子推向祁皎,他掀眼看向她,声音清冷悦耳,像是两块上好的玉石击打在一处,发出的脆响,让人忍不住驻耳倾听。 “你尚未练气。” 祁皎闻言,小鸡啄米似的猛地点头,嗯嗯,没错,她还是个没有引气入体的小废柴,所以应该怎么修炼啊。她抬头认真的盯着荀行止,期待的等着他的下一句。 荀行止清越的声音接着传入祁皎的耳中,有点过于好听了,惹得祁皎忍不住摸了摸耳朵,然后专心致志地继续认真的听着。 “查阅玉简需要使用神识,踏入练气方才能有神识。” 唔?所以她现在是陷入奇怪的纠结圈了吗。看玉简才能修炼,然后引气入体,可是她现在没有修为,就不能查看玉简,也就不能引气入体。可不能引起入体就不能修炼,就看不了玉简。 祁皎在脑子里纠纠结结,跟浆糊似的,一团糟。 看见祁皎纠结的小眼神,荀行止白皙修长的手抽开祁皎手中的玉简,缓缓道:“练气的口诀我抄下来,你照着修炼。” 他清浅的眉目微扬,虽然不明显,但是对这位一脉相承的师妹,却较常人要多了许多耐心。 祁皎眼睛弯弯,酒窝隐现,“真的吗,谢谢师兄,辛苦师兄了!”祁皎殷勤的不行,一口一个师兄,叫的可甜了。 荀行止没说话,大手一挥,桌子上又多了笔墨纸砚。只见他拿起玉简贴于额间,闭上眼睛,不过顷刻间又睁开,眸光淡薄,唇角微扬,“倒是部好功法。” 祁皎没注意荀行止对功法的夸赞,反倒是被荀行止睁眼时的风采给吸引了。师兄的眼睛真好看啊,她忍不住感叹。 就真的恍如谪仙,眼底淡泊无波,就好像这是世间没什么能引动他的心神。可又不是真的无情冰冷,视万物如刍狗的冷漠。似神明垂目,万物皆无,又俱是了然。 荀行止执笔的姿势很是娴熟,想来也是,他出身修仙世家,又有怀吾真人教导。在修真界,通晓书文也极为重要。毕竟道法高深,含义又杂,越是有底蕴积累的世家大派,对门下弟子的教导就越严苛。 从小教导他们读书识字,通读古文,知晓古意,对此看重非常,而这些则是普通的散修所不知晓的。除了丹药功法的堆积,这也是拉开两者差距的原因之一,只是不那么明显而已。 等荀行止将练气期要修炼的内容抄下来之后,把笔置于砚台一侧,微晾了晾,才将纸递给祁皎。 一拿到纸,上面苍劲有力、落笔洒脱自成一气的字迹就让祁皎惊叹不已。她不是什么书法大家,但是不妨碍她被荀行止一手飘逸的字给惊艳到。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最基本的鉴赏力还是有的。 发自真心的赞扬道:“师兄,你写的字好好看啊!” 祁皎看向荀行止的眼神里满是崇拜,就好像人总是会对自己企及不到的高峰感到渴望,面对自己不擅长的方面,就更容易生出崇敬之心。 没想到祁皎竟然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字上,荀行止抬手饮了口灵茶,气定神闲,“尚可。” 这话说的语气平平,并不是故作谦虚,而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可在意的。 祁皎将目光移向荀行止,语气中是满满的不赞同,“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如果你写的字是尚可,那我岂不是连杂草的门槛都够不上。” 荀行止没再说话,好在祁皎这时候也把目光放回纸上,认真的看着上面的功法口诀。 荀行止则是坐的挺直,姿态悠然,轻轻品起了茶。等着祁皎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向他开口询问。 -- 第15页 可是祁皎认真的从头扫到了尾,越看面色越是古怪,过了好半响,她终于抬头看向荀行止,眼睛里透着尴尬。 “师、师兄,这里面,好像有那么几个字,我不太认识。” 荀行止了然,一篇天阶功法,即便是练气期,也是极为晦涩的,祁皎有几个字实属正常。 他伸出了手,揽过纸张,“哪些?” 祁皎将纸张半朝着自己,指了好几个字,然后可怜巴巴的看向他,“除了这些,其他的好像都不太熟悉的样子。” 素来淡漠的荀行止也不由哑然了一瞬,语气晦涩的问了句,“你……可曾上过学?” 祁皎骄傲的挺起胸膛,脑袋一扬,“当然上过,我考过班……”想到自己穿书到了修真界,没有班级这个概念,祁皎连忙改口,“班、榜上有名次,是学堂里第一的好成绩。” 虽然那是小学的时候,但是自己确实考过第一嘛,祁皎在心里默默补充到。 到底是见多识广的亲传弟子,荀行止只是讶然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也不计较祁皎语不通畅的解释,顷刻间,就有了决断。 他把祁皎手中的纸张平置于桌上,抬眼注视着她,语气中带着不容否决的意味,“从今日起,你每日随我温习书籍。” 嗯?祁皎愣了愣,她没听错吧,刚刚荀行止的意思是让她重新开始读书吗? 呜呜呜,祁皎心里悲痛渐生,自己辛苦读了十几年的书,好不容易毕业了,没想到一朝穿书,重新回到解放前,成了彻头彻尾的文盲。哦,不对,她至多算半个文盲。祁皎在心里宽慰自己,好歹她也认识一些字的嘛。 这样想着,似乎有一种意外之喜的雀跃感。呜呜呜,能这样苦中作乐,她也太不容易了。 正被自己感动呢,耳畔又传来荀行止淡淡的声音,“明日卯时,从《千字文》学起。” 卯时!祁皎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没把知识都还给了语文老师,她竟然意外的听懂了。想到自己要那么早起床学习,祁皎好不容易安慰自己得出的一点苦中作乐的喜悦荡然无存,只见她小脸一垮,笑得比哭还难看,“是,师兄。” 第10章 十只皎皎 也许是祁皎看起来太沮丧,原本做了决定起身离开的荀行止脚步微顿,他一手背至身后,淡淡道:“卯时末。” 说完,荀行止就径直离开了,衣摆微扬,身姿挺拔如竹。 祁皎回忆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卯时末,那不就是七点嘛。从早上五点跳跃到七点,虽然还是要早起,但是比她之前想的要好了不少,祁皎庆幸的长抒了一口气。 心情跟坐了过山车似的,现在心口还一跳一跳的,祁皎伸手取过刚刚荀行止帮自己斟的茶,一饮而尽。茶水还有余温,喝到喉间,润润的,泛着清甜。 祁皎后知后觉的把目光移向茶杯,这茶怎么有一股甜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喝了茶之后,她好像整个人都清明了不少。 可能修真界的茶水都比较不一样吧,祁皎没再执着于这个问题,把杯子放回桌上,摊开刚刚荀行止写下的功法口诀,认真的看了起来。虽然里面认识的字不多,但是不妨碍她跳着阅览一下其中的内容,有的字连猜带蒙,多少也是能知道一些的。 站在窗前的荀行止看着祁皎认真研究功法的样子,似肯定的扬了扬唇角,柔和下来的姿容,如清风入怀,沁人心脾。 另一边的鄢州城,曾经门庭繁华的祁府,此时显得分外破败,庭院大门的青石板上散落着枯黄的树叶,很是萧瑟。 房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扑扇着翅膀的纸鹤微微颤颤的飞进祁府,在院子里转溜了一圈,迷茫的唳了一声。直到那声咳嗽声传来,豆大的眼睛竟透出喜悦,扑棱得比刚刚要快了不少。 因为房门掩着,纸鹤就只能从窗户一角小心的飞进去。 祁典躺在床上,面白如纸,俊逸的眉头紧皱,刚刚咳嗽的时候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伤口裂开,玄色衣袍上染上湿痕。 皎皎一夜未归,祁典昨日就拖着一身的伤去寻过她,可是没有半点踪迹。一直找到半夜,直到后来伤口迸裂,失血过多,才不得不先回来包扎伤口。 本来伤的就很严重,经过昨天那一趟,祁典此时连下床都艰难。 他抹掉嘴边溢出的血迹,双手握成拳头,青筋爆裂。自从祁父祁母离世,就只剩下祁皎和祁典相依为命,而祁皎自小就神魂缺失,患有痴症,只有三岁的心智。 因为这个,祁家上下都对祁皎爱若珍宝,生怕她磕了碰了。祁典这个哥哥更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容不得其他人欺负她。可是祁父祁母离世之后,祁府败落,祁典又是废物五灵根,连自己的婚事都保不住。 尽管这样,祁典还是尽量把妹妹护得很好,不舍得她受外面半点风雨,若是有人欺负祁皎,祁典拼了命也要为祁皎出头。 只是前几天祁典的未婚妻,白慕儿的追求者云钰,看不惯祁典一个废物还巴着身为鄢州城第一美人的白慕儿,出手教训他。 祁典一个被祁父祁母用丹药堆出来练气四层的五灵根修士,怎么可能比得过作为鄢州城青年才俊的双灵根筑基修士云钰。 云钰先是好好戏弄了祁典一番,又警告他离白慕儿远一点,当着很多人的面羞辱祁典。后来又说起了祁皎的腌脏话,祁典原本想忍让,可是听到他说起自己的妹妹,又怎么可能还忍得下去。 -- 第16页 祁典也曾是鄢州城恣意的纵马少年,哪会一点意气都没有。偏偏他血性足,一个练气废柴竟然真的伤了云钰,惹得云钰大怒,下手越发没有顾忌,祁典被打成重伤,只剩下一口气。 只不过他意志力顽强,硬生生扛了过来,但是因为受伤,无暇照顾祁皎,才一时不慎,让她出了门,就再没了消息。 祁典此刻又是悔,又是恨,悔得是自己没能照顾好祁皎,恨得是云钰和白家人,若是要解除婚约,按照礼数,把两家契定的信物拿回去,好好的将婚约解了便是。他堂堂男儿,又怎么会在这事上强行赖着对方。 早在祁家落败的时候,祁典就上门提过,可以将两家的信物各自退回,此后婚嫁各不相干。他自知身为五灵根的自己配不上前途无量的白慕儿。 但是白家当时寻了理由婉拒了他,他还以为是白家重诺,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好好待白小姐,谁知道后面乱七八糟的事情频出。白家的意思哪是不退婚呢,分明是想让祁典自觉搬离鄢州城,顺便保全白慕儿的声誉。 祁典虽然恨白家人,但是现在满腹心思都在走失的祁皎身上,心下像是有一团火,焦急得不行。 他从小呵护长大的妹妹,心智纯白,他根本想象不到,在这个吃人得修真界,走失的妹妹会遭遇怎样的事情。 正当他挣扎着想要下床的时候,小纸鹤已经沿着窗户的缝隙飞了进来,只见它绕了祁典一圈,最后稳稳降落在祁典手上。 可能是任务完成,只见一阵白光闪过,纸鹤就变成一摊纸,连同荀行止放上去的丹药,平展在祁典手中。 祁典顺着纸上杂乱的字迹,还有涂涂鸦鸦的笨拙图画看了下去,他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眉头紧皱。一开始他不太相信,可是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妹妹写的。 因为他曾经教过祁皎写字,不过因为心智不全,断断续续教了这么多年,也只能写一些简单的字,还和狗爬似的。这是他亲自教出来的,不可能认错。上面的画也是,稚嫩笨拙的像个小孩子,是他妹妹皎皎一贯的画法。 虽然事情过于匪夷所思,但是凭着祁皎的这份看起来毫无逻辑的信,反而让祁典相信了三分。 打开丹药瓶,是上品玉清丹,常人受伤一般用的是回春丹,玉清丹则比回春丹高了不止一个品阶。尤其这一瓶还都是上品的品相,按市面的价格买下来,仅仅一颗就要一百颗中品灵石。用在他一个练气修士上,实属是浪费了。 左不过自己都成了这样,也不用顾忌其他,祁典直接取出一颗服下。不愧是上品玉清丹,祁典刚一服下,腹中就生起源源不断地灵力,修复着他的伤处。 祁典一手撑起,盘腿打坐,运功治愈伤口。 微风拂起祁典散乱的发丝,虽然因为受伤,而显得苍白虚弱,但是丝毫不损他的俊美。不是荀行止淡漠脱俗,恍如谪仙的清冷,而是剑眉星目,龙庭轩昂的俊朗。 真不愧是男主,这副好相貌倒让人无可指摘。 修真无岁月,祁典一打坐就到了天明。他重新睁开眼的时候,之前萦绕眉间的虚弱已经荡然无存,神情坚毅。 既然已经有了妹妹的消息,他现在最先要做的,就是上白家退婚。 废物灵根又怎样,他是祁典,他不会为了贪图白慕儿的美色和家世就赖着对方不放手。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天下晓。 祁典眉宇坚毅,满是自信,一扫之前的颓唐和怀疑。 祁皎的这封信确实影响了祁典,按原本的轨迹,祁典会被磨除通身傲气,好好的意气少年会被人按在脚下,肆意践踏,自尊完全破碎,和地底的淤泥一样。 从地底走出的少年虽然很强,但是却少了最初的那份坚持和初衷。 在祁典重拾最初的神采的时候,祁皎正在被按头学习。 照荀行止所言,祁皎起了个大早,赶在卯时过去之前匆忙到了荀行止的书房里。 荀行止显然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看见祁皎来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出一本《千字文》,让祁皎先读一遍。 祁皎磕磕绊绊,又是漏字又是错字的读了几行,荀行止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水平心中有了个大概的估量,就让她停下来。 祁皎拿着书,正襟危坐,小脸板着,装出严肃的样子,眼睛提溜着盯着荀行止。 荀行止无奈,身着白衣站在祁皎面前,衣袂翩翩,“我读一句,你读一句,知否?” 看见荀行止清凌凌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祁皎咽了咽口水,看起来好像紧张兮兮的,下一刻,她模仿荀行止的语气,故作清冷,“我读一句,你读一句,知否?” 由荀行止说来清越悦耳的话,落在祁皎的身上,经她有意模仿,怪声怪气的,说不出的滑稽有趣。 清冷如荀行止也不由弯了弯唇。 祁皎一扫刚刚佯装的小心紧张样子,笑得开颜,“师兄师兄,你可算笑了!” 荀行止身长玉立,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毛笔,轻轻敲了祁皎的头,“顽劣。”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接下来,就是荀行止清悦的读书声,后面还跟着祁皎俏皮活泼的跟读声。 荀行止估计从前日起就对祁皎一手辣眼睛的狗爬字体很是在意,见祁皎可以通读两页之后,就将自己写好的字放于祁皎面前,都是些最简单的笔画,让她跟着临摹。 -- 第17页 字丑而无形,散乱难当,必须从最基本的一撇一捺开始练起,练出字锋来,才算成个样子。 祁皎只好乖乖临摹。 正巧外面有执事弟子来寻荀行止,他就嘱咐祁皎先在书房练字,径直出了院子。 祁皎认真的一笔一划地临摹,可能因为太过认真,连脸上被划了墨水都没注意到。 隐约间,祁皎好像听到石子敲打窗扉的声音。 第11章 十一只皎皎 还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祁皎眼睛有些呆滞,顺着声音朝窗外看去。没见着什么异常,准备重新埋头学习,免得等会荀行止进来发现她偷懒。 结果祁皎低头的瞬间,就看到窗台凭空出现了一只手对着她猛挥。祁皎揉了揉眼睛,重新往外面看,那只手已经不是刚才挥舞的样子,还调皮的对她捻起了别的形状,招呼她过去。 祁皎眨了眨眼,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她竟然看到一只手在逗弄自己,虽然那只手确实很白很修长,匀称好看得紧。 但是,这掩盖不了它只是一只手的事实。 原来修真界的妖怪都这样奇形怪状吗? 祁皎在心里腹诽,转过头就准备喊荀行止,笑话,不要以为她不知道,悬疑小说里,死的最快的就是碰见怪异现象还主动上前的人。 可能是看出了祁皎的意图,那只手连忙摆动,祁皎才不予理会,犹豫心软是炮灰的原罪,她才不会犯这样的错。 见祁皎不为所动,手的主人直接摘下大概在腰间位置的什么东西,然后一个面容精致、唇红齿白,透着奶气,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显现在祁皎面前。 他将食指置于唇上,神情有些焦急,示意祁皎噤声。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祁皎一时有些发懵,但是谁还不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少年,她猜测少年应该是哪个峰的弟子,就是不知道蹲在窗户那是为了干什么。 她走到窗户那,对着猫着腰,看起来小心翼翼地少年,开口询问,“你是谁?为什么偷偷蹲在这里?” 少年压低声音,神情是掩不住的欢欣,眼睛发亮,“怀吾师伯真的新收弟子了,那我就不是最小的师弟了!”他咧嘴一笑,看起来很开心。 “赵蓁师姐果然没有骗我,喏,这个给你。”感叹了一波,少年还不忘递给祁皎东西。 祁皎犹豫着接过,拎到手上,隐约能感受到好像是包糕点。 她把目光移向少年,眼睛黑白分明,“这是什么?” “桂花糕。”少年大大咧咧的回答,“这是我最喜欢吃的醉仙居的桂花糕,以后我都分给你。” 少年嘿嘿一笑,拍着胸脯承诺道。 虽然对方生的很好,笑起来也很好看,阳光活力,但是,她好像并不认识这位…… 祁皎挠了挠脑袋,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少年就先她一步开口,语气充满期待,“以后你就是我师妹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做一个好师兄的。” 少年很骄矜的昂起了头。 外面的交谈声停下,估计荀行止要进来了,匆忙之间,少年只来得及交待句自己是谁,之前准备的一堆哄小姑娘的话都没机会说。 不过,祁皎好歹知道原来面前的少年是天权峰的亲传弟子,吴知。 亲眼看着吴知催动法器,然后他人瞬间就隐匿了,再过了三息,祁皎能明显感觉到他是真的走了,空气流畅无阻。 如果不是手上还拿着桂花糕,她都要怀疑自己刚刚是犯了癔症。 荀行止正巧踏入房门,祁皎回头和他的视线直直对上,气氛一时有些静谧,因为祁皎这时候看起来就像趁着老师不在,偷偷摸鱼,然后被抓包的学生。 但是深谙和老师相处之道的她,怎么可能任由荀行止误会自己偷懒。 祁皎睁着眼睛,黑白分明,下一瞬就迅速的伸手指向窗户,“刚刚有人站在这,他还给了我这个。” 她把手上的糕点拎了起来,对着荀行止,一袭动作流畅得不行,求生欲极佳。 疯狂证实自己刚刚不是在偷懒,实在是事出有因,不能怪她。 谁知道荀行止竟然像早已知悉一样,平淡的点了点头,“嗯。” 见荀行止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祁皎惊讶的看着他,“师兄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啊?” “然。”荀行止淡然的走到桌子旁,将目光移向祁皎。 和荀行止相处这么几天,她对这位师兄有了几分了解,闻弦音而知雅意,她麻利的走过去,乖觉的坐在椅子上。睁着眼睛期待的看向荀行止,小模样不要说多乖巧了。 荀行止拿过毛笔,圈了几个祁皎刚刚写的字中存在毛病的地方,比如撇而无锋,落笔太急。他微垂眼眸,一边帮祁皎圈画,一边说,“我心眼非盲,他这般动静,尚不至于察觉不出。” “所以吴知师兄一进来,师兄你就察觉了,只是没说出来,对不对!”祁皎眼睛发亮,满满都是钦佩。 荀行止没说话,但眉眼间分明是默认的意思。 得知荀行止一开始便知晓原因,自己刚刚还迫不及待想要解释,祁皎有些怪不好意思。 不过,说起来,祁皎心里还有个疑问,刚刚一直没来得及问出口。 她把疑惑的目光转向荀行止,“那那那,师兄,吴知师兄既然是天权峰的亲传弟子,为什么不直接走进来,要偷偷蹲在窗外?” -- 第18页 第12章 十二只皎皎 荀行止看了眼祁皎手中的桂花糕,弯唇清笑,“大抵是,心虚。” 天权峰三个亲传弟子,清一色的男修,而吴知是整个归元宗入门最晚的亲传弟子,心心念念就是多个软软糯糯的小师妹。所以从赵蓁那里听说怀吾真人可能新收了个徒弟,还是个小姑娘,可不就偷偷摸摸来拐别人家的师妹了。 拐别的峰师妹这样的事,怎么能光明正大,要是被赶出来可怎么好。 祁皎没太弄明白,但是荀行止刚刚圈的那些错处让她也没时间多想,提着笔,还不太熟练的按照荀行止刚刚说的重新临摹起来。 她低着头,神情认真,一笔一划地写着。 荀行止看着眼前的祁皎,身上的疏离清冷好似消散了不少。 一连几日,荀行止按着最开始约好的时辰,每日不落,教祁皎读书识字。他为人虽淡漠,但是在教导祁皎一事上,却很是严苛,丝毫不放松要求。 不过,除开这个,在其他事情上,荀行止对祁皎,却可以称得上纵容二字。 怀吾真人把祁皎交给荀行止照顾,他确实尽到了师兄的责任,将她照顾的很好。 有天资绝佳的荀行止在,祁皎很快就从只认识几个字的半文盲选手,蜕变到能把《润清诀》练气篇倒背如流的小天才。 不说悟性,经过激烈的独木桥斗争的祁皎,强行背篇古文,顺便背个注义,还是不在话下的。 然后又被灌输着记下了几个大穴的穴位。 事情就是这样的自然而然,某个睡梦中,脑子里回荡着背下的法诀,手上还抱着要记下的穴位图,祁皎她,练气入体了。 不过祁皎自己却没有察觉,一早起来,照例伸了个懒腰,打了呵欠,才磨磨蹭蹭的从床上起来。 就着清水洗漱之后,祁皎开始摆弄自己的头发,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她都要折腾好久。从现代来的她,面对这一头及腰长发,实在是束手无策。 虽然这头发柔顺黑亮,比她在现代一头枯燥打结的头发发质不知道好了多少。 好不容易把头发梳了上去,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生怕错过时间的祁皎站起来急急匆匆的往外走。 她一见到荀行止就喊了声师兄,倒是荀行止,一见着她,先是微微蹙眉,然后便笑了。他原本是想问祁皎的,但是看见她和平日一般无二的神情,就知道多半是她在无意识间练气入体了。 “阿皎,你今日可觉得有何不同?”他负手而立,衣袂微动。 祁皎捋了捋她散乱的头发,回忆起来,“嗯,好像没什么不同的地方,就是早上的蝉格外吵,连林子里的鸟雀都一起叽叽喳喳,可吵了。” 看祁皎方才匆匆忙忙的样子,猜测到她估计起得太迟,又没来得及用早点。荀行止拿了碟糕点放在祁皎面前,饥肠辘辘的祁皎捻起一块糕点就吃了起来。 荀行止抬眉,不咸不淡道:“你已练气入体。” 正奋力咬糕点的祁皎动作顿了顿,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荀行止,“师兄,你说什么?” 还不等荀行止回答,祁皎就像自说自话一样,先是瞪大眼睛,咽了咽口中的糕点,“我我我,这么快的嘛,什么时候就练气入体了,难怪今天觉得头清目明,原来不是鸟雀搬家到院子附近,是我听力变好了,哇……” 荀行止就淡淡的站在祁皎面前,等着她絮絮叨叨了一堆,一直等到她念叨完,知道祁皎现在大概也无心向学,索性带着她去见了怀吾真人。 虽说他们归元宗没有每日让弟子给师父请安的规矩,但是既然引起入体了,也算是正式踏入修行,还是应当告知师父一声的。 一到微明阁的正殿,原本还在和惩戒堂弟子商讨事务的怀吾真人就抚着须子将目光移向祁皎,他微微一笑,目露了然,挥手让惩戒堂弟子先行下去。 怀吾真人关怀的看着祁皎,“不错,才短短几日,就已经引气入体。” 得到怀吾真人的肯定,祁皎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仰赖师父和师兄教导有方,不过,我真的那么厉害吗?” 怀吾真人笑了笑,眉间的笑意算是默认了祁皎的询问。 修炼一事上,悟性天资十分重要,祁皎通读修炼口诀之后,短短几日就能在睡梦中引气入体,但是在杂役峰上,多的是每日打坐,却三四个月还不能感应到灵气,引气入体的弟子。 既然祁皎已经引气入体,那就代表她可以有微弱的神识,用来打开储物袋,或是催动法器。 怀吾真人将一枚样式古朴,泛着铜色的戒指隔空挥落到祁皎的手心。 他慈爱一笑,“这是储物戒指,你如今已然引气入体,也能打开它,里面的那些是为师为你准备的,修行路上,莫要过于委屈自己。 等会儿你师兄会带你去知事堂,分发弟子所用的储物袋,还有些给弟子的闲散丹药灵石,你可以将那些不重要的置于储物袋中,也算掩人耳目。” 细细的交代了一番,祁皎认真的一一记下。 觉得该说的差不多说完了,怀吾真人就让荀行止带着祁皎去知事堂领弟子身份玉牌,还有点燃命灯。 荀行止带着祁皎行礼告退。 出了玉衡峰,荀行止拿出青徽剑,置于地上放大,负手立于其间,衣袂当风,飘飘欲仙。 -- 第19页 这是祁皎第二次见着放大的青徽剑,愉悦熟练的站了上去,还对着青徽剑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佩剑大哥!” 自觉受到侮辱的青徽剑铮鸣一声,抖动了一下剑身,表示抗议。 祁皎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剑身上,坚硬的剑面硌得她屁股疼。 不由龇牙咧嘴的揉了揉屁股,她觉得连尾椎都是疼的。 而荀行止还是稳稳地负手而立,方才的动静丝毫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只是声音沉了沉,带些呵斥管教的意味,“青徽。” 被自家主人管的死死的青徽剑瞬间收敛,安安稳稳的乘空飞行,也不敢闹脾气了。 祁皎虽然刚刚被颠得屁股发疼,但是她倒没有小气的接着计较,而是饶有兴趣地道:“原来这把剑叫青徽啊,唔,难怪它刚刚生气,这么好听的名字。” 许是被夸奖,青徽剑有些高傲的铮鸣了一声。 就连祁皎哥俩好的拍了它两下,它也没生气。 到了知事堂所在的峰,荀行止御剑停在了峰前,没有直接进去。这也是归元宗的规矩,不能在峰内御剑及法器。 横竖大家都会法术,只要练气一层就能修炼速行术,倒也不会太耽搁时间。 带着祁皎向知事堂的方向走,偏偏快到的时候来了几个行色匆匆的弟子。 迎面撞见荀行止,他们几个就像见到了救星,对荀行止拱手行了个礼,就着急忙慌的交代峰下出事了。 祁皎不是很了解归元宗的事情,只从那弟子口中隐约听到,是某个亲传弟子修炼的功法又出毛病了,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把自己当作被人抛弃的怨妇,四处闹乱子,要找负心汉。 偏偏那位亲传弟子修为还高,闹得不成样子,他们这些普通弟子阻拦不了,就只能来寻人帮忙。 荀行止听完他们说的前后由来,大抵就知道发生了何事。他回过头叮嘱了祁皎两句,让她在这等他一会儿,等他把事情处理好了就回来。 祁皎心里其实有些好奇,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看那两个弟子着急忙慌的样子,还是决定乖乖在原地等着。 乖巧点头,祁皎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保证自己会待在原地,荀行止才同那两名弟子离去。 一个人呆着实在有些无聊,祁皎先是百无聊赖的站着,又蹲下身开始数叶子。 正在这时,头顶传来女孩子的说话声,祁皎抬头顺着声音向不远处望去,是两个眉目清秀的姑娘,尤其是其中一个绑浅绿发带的姑娘,貌美如花,说话和黄莺啼转似的,听得人心里熨帖。 祁皎听另一个人唤漂亮姑娘雅雅。 “雅雅,刚刚那是不是亲传弟子荀师叔啊,真的和仙人一般,要是能得到他的垂怜,真是不枉此生。” 被唤作雅雅的姑娘脸红了红,声如蚊呐,“荀师叔这样高在云端的亲传弟子,不是我们这些外门弟子可以肖想的。” 站在雅雅旁边的那女子不服气的反驳,“哼,我又没说要有名分,就是能和他春风一度也是甘愿的。不过嘛,我是没机会了,但是雅雅你生的这么好看,肯定可以的。” 经好友这么一说,漂亮姑娘连耳垂都是红的,泛着氤氲的羞色,“你,你,这也太不知羞了,莫要胡吣。” 两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听的在灌木丛里的祁皎忍不住浮想翩翩,原来自家师兄这么受宗门女弟子喜爱。 不过,祁皎回想了一下,自家师兄姿容绝世,天资聪颖,又是修真界出了名的天才修士,确实是值得倾慕的对象。 而且,和荀行止相处这段时日来,祁皎发现,自家师兄看着淡漠,但是事事思虑周全,对她也很照顾。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小事,他却能关怀到。她做错了事,不小心把他养了很久的花给浇死了,也没见他生气。 祁皎还是后来听赵蓁说了才知道,那是荀行止从凶险重重地秘境里移栽而来的灵花,娇贵非常。荀行止花了很多心血养的,过不了多久就能开花结果,然而祁皎一瓢子水浇下去,直接把花给浇死了。 听不远处那两个姑娘还在谈论荀行止,而且言语间是满满的仰慕,祁皎认可的点了点头,觉得她俩实在是有眼光。 第13章 十一只皎皎 祁皎正满肚子夸俩姑娘有眼光呢,然后眨眼的功夫,好像就出了变故。 一个拿着金灿灿扇子,大腹便便的胖修士,自以为风雅的扇着扇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是修士的弟子。 明明是有备而来,却假装是偶遇,浮肿的眼睛眯了眯,好像才认出她们,圆乎乎的大脸挤出一个笑容,“原来是外门的李雅师妹啊,好巧啊,今日天晴气朗,没想到还能碰到师妹,看来是天定的缘分。” 胖修士还故意合上折扇,再唰一声打开,有意让漂亮师妹看看自己的玉树临风。 一看到他,李雅的脸就白了,丝毫没有刚刚羞涩的红晕,她勉强扯出一个笑,“见过金有秉师兄!” 金有秉满意地点点头,想端出内门师兄的架子,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李雅。 别说李雅避之不及的微侧头,就连蹲在草丛里的祁皎都忍不住想提醒他,口水该擦擦了。 唉,祁皎本来是准备等李雅和她的同伴离开了,自己再起来,谁知道又来了这么几位不速之客,一看就要纠缠好久,她腿都要蹲麻了。 -- 第20页 要说现在直接站起来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场面有点尴尬,她一个五讲四美的好姑娘,这么突然一站起来,弄得好似偷听的猥琐大叔。她只是脸皮厚,但也不是不要面子的啦。 只好乖乖的蹲在地上,等他们快点说完话。 然而,事情是不会如祁皎所愿的。 李雅实在受不了金有秉的纠缠,拉起同行女子的手腕,就想告退。 但是离开的话才说出口,金有秉就哎了一声,阻拦道:“雅雅师妹,你别急嘛,你回去无非也是打坐修炼。不是我说,三灵根就这么埋头修炼,那可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才能筑基。 不如……” 金有秉嘿嘿的笑起来,可能真的开心吧,身上的浑圆的肥肉也跟着震了震。 不知道李雅看了是怎么想的,但是看着金有秉浮想联翩的痴汉笑容,祁皎默默把头移开,这通身的猥琐气息,实在有些辣眼睛。 李雅的脸更白了,但是苍白的脸并不影响她的漂亮,反而多了虚弱的美感,就像一朵小白花摇曳在风中,让人忍不住怜惜。 金有秉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李雅,自然看出了她的异样。不过,自信如他,一点也没往自己身上想,只当李雅是自己身体不舒服。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关切的问道:“哎呀,雅雅师妹,你怎么了,是哪不舒服了吗?” 说着,他献宝似的,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丹药递给李雅,“雅雅师妹,这是我爹给我的中品玉清丹,比你们平时领的回春丹不知道好了多少。你快吃一颗,对你的修炼也有好处。” 因为臃肿,金有秉的眼睛被肉肉挤的只剩一条缝,但是看着李雅的时候,小小的眼睛竟然显得炯炯有神,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李雅本来还不愿意接,但是听到中品玉清丹这几个字的时候,眼里闪过动摇。 她如今只有练气七层,如果,如果可以有一整瓶的中品回春丹,她一定可以在外门大比之前达到练气十层的,那样的话,自己就算不能在一众弟子里面取胜,也一定可以有好的表现,说不定就有内门长老看中自己,收自己为徒…… 李雅神色挣扎,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好处,一边是不堪的金有秉的纠缠。 她犹豫了三息,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就算只靠自己,她也可以的,眼里闪过一抹坚定,原本还欲伸出的手,此刻安然垂放在身侧。 然而不待李雅拒绝的话说出口,金有秉就火急火燎的把玉清丹塞到她的手里。不过,油腻的金有秉,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趁递丹药的机会对着李雅揩油。 李雅咬了咬唇,一直维持着拿丹药的姿势,既不收下,也不还给金有秉。 哪知道金有秉把丹药塞给李雅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的作态,一脸得意的扇着扇子,“雅雅师妹不用和我客气,我们是什么关系,我的就是你的,对吧?” 他自以为风度翩翩的挑了挑眉。 好不容易缓过神,把目光移回去的祁皎,一转头就看到金有秉浮夸挑眉的模样,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世俗的欲望,微笑中带着疲惫。 但是交谈中的几个人是不知道草丛里蹲着的祁皎心思如何的,在金有秉的眼神暗示下,站在他旁边的两个小弟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起了金有秉。 “我们金师兄可是实实在在的一表人才。” 蹲在草丛里,刚刚被辣过眼睛的祁皎:啊这…… 另一个小弟子接腔,“可不是吗,连内门顶顶有名的元婴长老都准备收我们金师兄为徒了。” “对对对,看来我们不久就要改口,喊金师叔了。” 在两位小弟子的卖力吹捧下,金有秉眉目自得,晃着他金光闪闪的折扇给自己扇风。眼睛还不着痕迹的看向李雅,仿佛等着她夸自己。 他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两个卖力的小弟子识相的安静下来,金有秉盯着李雅,嘴上谦虚着,“雅雅师妹你别理他们,我也没那么厉害,主要是周长老觉得我在修炼上很有悟性,灵根也合适,就想要收我为徒。但是不管身份怎么变,我的心意都是不会变的。” 后面那句话,金有秉说的很慢,似乎是意有所指。 李雅没接金有秉的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正当这时,原本在草丛里被迫吃瓜的祁皎,挥手和绕自己飞的蚊子做斗争,不妨被咬了个大包,气愤之下,没顾好力道,一巴掌打在手臂上。蚊子是打死了,外面的人也被这动静给扰了。 李雅我见犹怜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慌乱,草丛里面有人,自己今日和金有秉纠缠的事情万一被传出去…… 她对面的金有秉却不担心这个,不过对于草丛里的人也没什么好感,偷听别人说话算怎么回事。 金有秉的父亲是归元宗的一个金丹管事,他自小霸道横行惯了,发现还有人偷听他的墙角,这可让他脾气上来了,不耐烦的怒喝一声,“是谁,哪个胆大的,敢听你爷爷我的墙角。” 祁皎知道被发现了,也不躲藏,直接站了起来,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直言道:“我不是有意要听你们说话,大路朝天,我在这蹲了好久了,但是你们一直没看到我。” 祁皎无奈摊手,讲道理,她对他们之间的纠葛其实没什么兴趣,奈何他们出现的太突然,她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后面自然就更不适合站起来了。 -- 第21页 金有秉有被气到,想他堂堂的金丹修士之子,他爹有两分权力,不久之后又要拜元婴长老为师,在内外两门从来都是横着走的,除了各峰那几个天之骄子,他对上谁都不怂。 谁知道今日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怼了,还是一个刚刚练气的。 他鼻孔一哼,“你是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有没有点规矩。” 祁皎漂亮有神的眼睛一眨,带着古灵精怪的俏皮感,“论规矩,我肯定比不上师兄,但是黄毛丫头我可愧不敢当。” 说着,祁皎还上下扫了扫金有秉金灿灿的扇子,黄澄澄的发冠,还有那双绣满了金线,恨不能把金子镶到鞋底。未尽之意,溢于言表。 金有秉的一身打扮,实在是有特色的很。但是普通弟子不敢开罪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甚至有的弟子还上赶着拍他马屁。亲传弟子们则根本无暇搭理他,也就谈不上嫌弃不嫌弃,横竖都是没有交集的人。他们甚至不会知道宗门有这么个弟子。 金有秉一向对自己的衣着很满意,他的发冠,他的折扇,连脚上的鞋子都是精挑细选的,还能暗合自己的名字,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懂什么。 不过,祁皎的话还是成功气到金有秉了。 气的他折扇也不折腾了,唰的一声收了起来,挑剔的看了祁皎一眼,额,好吧,长得倒是还不错,就是说话太呛人了。纵然金有秉有意挑刺,也没在外貌上找到说辞。 转而看向了祁皎衣着,像是抓住了什么小把柄,金有秉下巴上扬,趾高气昂的瞥了瞥祁皎,“原来是个杂役弟子啊,怪不得这么没眼力。” 祁皎一脸莫名,有些无语的移开目光。 金有秉只当她被自己说中了心虚,得意的扬眉,接着嘲笑道:“你们这些杂役弟子,真是不知所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灵根,还敢做着修仙的梦……” 眼见金有秉越说越难听,祁皎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李雅的脸却刷的白了,握着玉清丹药瓶的手不自觉紧缩,白净的手攥得很紧,眼神复杂。 金有秉却没注意到李雅得异常,还在那大放厥词。 说到最后,可能不忘刚刚祁皎讽刺了自己的品味,又回怼道:“还有,你看看你,连选的衣裳都能那么俗气,大红大绿的,一看就是凡尘心未断……” 金有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是吗,我倒是未曾察觉。” 第14章 十四只皎皎 白衣随风而动,青年眉眼冷峻,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姿光华,似清风朗月。 只是刚刚说话间,淡漠清越的声音里带了点嘲弄。 荀行止可能对这些小弟子没什么印象,但只要是归元宗的弟子,就没有不认识他的。包括每峰的亲传弟子,他们都是被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荀行止则是其中之最。 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李雅敛眉垂首,掩去眼里的诸多心思,就像一个平平常常的普通外门弟子。 而金有秉就不镇定多了。 他横行霸道惯了,但是不代表他一点脑子都没有。 按归元宗的规矩,内门和外门的弟子若不是修为处在同一大境界,向来是称呼亲传弟子师叔的,除非同是亲传弟子,或是拜了宗门的元婴长老们为师,也可以以同辈互称。 总之,不管是哪种情况,能喊荀行止一声师兄,都证明眼前这个刚刚练气的小姑娘靠山很硬,不是他随随便便可以招惹得起的。 再配上荀行止毫不掩饰的护短,金有秉觉得自己这次估计要吃不了兜着走。 金有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见、见荀师叔。” 荀行止没有咄咄逼人的举动,只是眉目微敛,还是那副淡漠清冷的模样,就叫金有秉冷汗直发,不停的擦汗。 金有秉有心解释,荀行止刚刚虽然未曾应下他的那声师叔好,此时却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你方才所言……” 荀行止一开口,金有秉就紧张得不行,心急解释,打断了荀行止的话,“我没这个意思,刚刚都是我胡说的,没想到被师叔您听到了,让您见笑了。” 另外两个跟在金有秉身后的小弟子更是大气不敢出,完全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鹌鹑模样。 荀行止身姿欣长,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间是掩不住的风采绝艳,而且还是金丹巅峰的修为,直高了金有秉一整个大境界不止,高阶修士的居高临下,让金有秉更加害怕。 他什么也不必说,甚至不需要斥责这些人,就能叫他们战战兢兢,惶恐不已。 荀行止目光并不落在他们身上,眉眼冷淡,负手而立,衣袂随风微摆,不怒自威,“无他,祁皎为我师妹,你方才肆意嘲讽,为人师兄,难免不悦。” 荀行止的声音淡淡的,也没有问责的意思,仿佛只是就事论事。金有秉悄悄抬头,瞥了眼荀行止俊朗的侧脸,这哪是不责怪的意思,分明是等着他自己承认错误。 他只是瞄了一眼,就头垂的更低,汗渍滴落在地面,浑厚的肉肉微抖。 “刚刚是我不对,冲撞了……” 金有秉迟疑了一瞬,脑子难得机智的跟上了节奏,脱口而出了一声祁师叔,仿佛领会到什么,连忙接着道:“祁师叔、往后我看见祁师叔一定毕恭毕敬,今天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口出狂言,谈及师叔们的修炼。 -- 第22页 一定是修炼枯燥,叫我心思躁动,不能平心静气,回去我就抄门规五百,不,三千遍,清心降火。往后谨言慎行,修炼的法子千万,是我太狭隘了。” 气氛停滞了一瞬,荀行止清冷的声音在金有秉的耳边响起,“如此,甚好。” 金有秉如蒙大赦,带着身后的弟子就向荀行止行礼告退,还不忘朝祁皎的方向行礼。 祁皎从看到荀行止开始,就眉开眼笑的。刚刚和金有秉起的争执其实她自己也不太在意,但是显然,自家师兄很护短。 能被人维护,这种感觉很好,她就站在原处,眼睛荡漾着清澈的笑意,看着自家师兄帮自己出头。 金有秉带着两个弟子着急忙慌的走了,祁皎则小跑到荀行止面前,兴高采烈的喊了声,“师兄。” “嗯。”荀行止淡声应下。 他并没有注意还停留在原地,看起来怯弱美丽的李雅,就好像在他眼里,李雅和路边的一块顽石,一朵白花没什么区别。 眼见荀行止带着祁皎就要越过自己,李雅咬了咬唇,大着胆子抬头喊住了荀行止。 “荀师叔!” 少女的声音甜美,清脆中带着一抹可以察觉的紧张。 原本就要擦肩而过的荀行止顿了顿,将目光落在李雅身上,不过荀行止的眼睛毫无波动,少女含羞带怯的娇美面容,引不起他的半点波澜。 “何事?” 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 李雅抿出一个羞怯的笑容,看起来柔弱不已,“刚刚,多谢您。” 她的声音细细的,如果金有秉还在这里,听见李雅这样的声音,便是她要什么,都愿意掏出来,悉数奉上。 这次荀行止连个余光都未留给李雅,带着身旁一脸看好戏的祁皎继续往前行去,只是微卷的冷风中,留下他不带丝毫情绪的回答,“与你无关。” 原本还美丽如娇花一般的面容瞬间失去血色,就像花儿失去生机,对着同伴好奇关切的目光,她强颜欢笑,露出一个无害虚弱的笑容,“我没事的。” 得到李雅的回答,同伴不再追问,反而是喋喋不休的说起荀行止清隽无双的风姿,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能得到荀行止的护短,还被称一句师妹,她究竟是什么人。 李雅始终柔弱的笑着,应付着同伴的问题,只是眼里却并无多少认真。她看向两人离去的方向,咬了咬唇,她也想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可是现在的她,没有资格知道这些。 李雅心中在想什么,祁皎并不知道,她现在正一个劲的缠着荀行止,又是笑他,又是惋惜。 “师兄,刚刚那个女孩子那么好看,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你这样放在……放在我们鄢州城,是会被称作直男的。” 祁皎站在荀行止旁边,小嘴吧啦吧啦,就没个停,“而且你不知道,那个金乎乎的修士,刚刚一直缠着那个女孩子,把她脸都吓白了。啧,真是太过分了。 不过,师兄,原来在宗门里有这么多喜欢你的姑娘。想想也是,我家师兄生的好,修为高,被人喜欢倾慕还是很正常的。” 荀行止早就习惯祁皎聒噪的性格,耳边响彻着她喋喋不休的说话声,冷静自若。好在小姑娘声音清脆悦耳,像叮咚而过的清泉,倒不是怎么刮耳朵,也不算太难熬。 听了一路,总算是快到知事堂了。 围绕着知事堂的殿门,往来修士不绝,有人进有人出,竟也多了两分世俗的嘈杂。 眼瞅着快到了,祁皎已经从李雅说到了修仙界的颜值,她觉得一路上看到的修士,好像大多生的都很好,眼睛里还露出惊叹,以及毫不掩饰的喜欢。 原本还默然听着祁皎念叨的荀行止,戛然停下脚步,目光微垂,注视着祁皎。 祁皎有些莫名,“师兄,怎么了嘛?” 他极认真的看着祁皎,目光相对,“你年少慕艾,实属寻常,但应以修行为重,明否?” 第15章 十五只皎皎 祁皎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只是单纯的夸赞修仙之人的好相貌,没想到竟然让荀行止误会了。还煞有其事的劝告她,生怕她心性未定,就踏入了相思局。 祁皎不太在意的点了点头,“师兄,你想多啦!” 见荀行止目光还是落在自己身上,神色并无玩笑的意味,祁皎也只好摆出认真脸,对着他道:“知道了,师兄,我会以修炼为重。” 可能是觉得自己这样对一个小姑娘,态度上未免过于严苛,荀行止虽然素来心性冷淡,但也放宽了言语,“你年纪尚小,若真是动心,亦不必惊慌,概应问询我与师父。” 祁皎嗯了一声,应下了。 荀行止不是多言的人,见师妹乖巧,亦不再说什么,只是恢复原先的神色,从容淡定的往知事堂而去。 祁皎跟在荀行止身后,一进知事堂,那些弟子就纷纷侧目。 虽然怀吾真人已然决定要收祁皎为徒,但是这件事情还没有几个人知道。除了荀行止和大概猜到些什么的赵蓁以及吴知,说不定还有其他几峰听到风声的峰主和亲传弟子,其他人根本就还不知道。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乍然看见淡漠清冷的荀行止身后竟然跟着个娇俏活泼的小姑娘,才觉得惊讶。 之前荀行止带祁皎上玉衡峰的时候,两人态度尚还疏离,讶然是讶然,还不至于太过惊讶。但是今日,看见小姑娘熟稔的跟在他身后,笑得干净明媚,还不停的说话的样子,就让他们忍不住目瞪口呆。 -- 第23页 不过,对着荀行止,他们还是不敢太明目张胆,还是重复之前做的事,就是耳朵都悄悄竖起来,用余光观察两人。 荀行止行事磊落,只是带着自家师妹在知事堂录个册,领个弟子供奉而已,即便察觉众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也不觉有异,身姿挺直,傲骨如竹,步履自然的停在执事弟子桌前。 他拿出怀吾真人的玉牌,淡淡道:“奉师命,携新进入门的师妹例行录册。” 执事弟子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小心问了句,“可是掌门亲收弟子?” 不怪他谨慎,已经好些年没有主峰的化神峰主们收亲传弟子了,而且怀吾真人身为归元宗掌门,地位非凡,这里面的意义更是不同。寻常人自然是觉得讶异,所以才多问上一句。 荀行止颔首。 这就代表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就不大的小姑娘,竟然真的是掌门新收的亲传弟子。 而旁边偷偷关注荀行止和祁皎的弟子们,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们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讨论,但是在荀行止颔首的那一刹那,整个知事堂似乎变得嘈杂了一些。 执事弟子不敢怠慢,他很快反应过来,对着祁皎很友好的微笑,态度也极温柔,“不知这位师叔应该如何称呼?” 这还是除了挑衅失败的金有秉,第一个喊自己师叔的弟子,祁皎觉得新鲜又有趣,隐隐还有些自豪。她把背挺得更直,自觉露出一个属于师叔的恰到好处的八分笑容,“我叫祁皎,祁水的祁,皎洁的皎。” 当然,那只是祁皎的自以为。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个笑得灿烂,眼底干净清澈,瞧着特别好相与的小姑娘。 执事弟子麻利的拿出一个玉简,将祁皎的名字用特殊的墨水记于其中。从今日起,她就是归元宗登记在册的亲传弟子。 虽然很多年没有峰主收亲传弟子了,但是荀行止亲自带着祁皎前来,必然就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回。是一个管事亲自拿着储物袋,交予祁皎的,连同代表她身份的玉牌也在其中。 归元宗的储物袋是统一形制的,绣着一朵白色的九重莲华,看起来高不可侵、肃穆而又洁然。 因为各家的亲传弟子都是倾灌心血,耗费无数天地宝材,才一点一点培养出来的,所以每个弟子都珍而慎之。 为了不让他们在为长成之前,就被心怀恶意之人有意陷害截杀,每个亲传弟子都会在宗门知事堂中点一盏命灯。命灯能知晓弟子是否安然无恙,若真是遭遇不测,也能将他们死前看到的最后一面传回宗门,宗门好为其报仇。 世人皆知归元宗的亲传弟子有命灯点于宗门内,若是作恶害了他们的性命,整个归元宗便会不死不休,为弟子报仇。有这么一重保障在,轻易无人敢对归元宗的亲传弟子们下手。 待祁皎将指尖血滴落在命灯之中,命灯晃晃亮起,宗门登记弟子的规矩才算走完。 不过,祁皎看着眼前摆的整整齐齐的一行命灯,颇为疑惑的看向其中一盏,“师兄,这里的灯大都明亮异常,可是那一盏,为什么明明灭灭,火光小到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 祁皎从刚刚起就关注着那盏命灯,有之前的观察在,她又加了句,“但是,虽然看着微弱,却一直没有熄灭。” 荀行止抬眼,目光落在那盏命灯上,敛下眼中的惋惜晦涩,“因为一息尚存。” 祁皎似懂非懂,修仙界的事情对她来说,还是有些过于陌生。 不过嘛,依照她在阿江培养出来狗血天赋,直觉告诉她,这里面肯定有一段不能被提及的陈年往事。 向来脑洞开过头的祁皎,这次倒是猜的有些沾边。 荀行止不多说,祁皎也没有多问,她刚刚被告知自己引气入体,现在满心思的想要试一试自己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唔,她的练气入体真是来的名不符其实,不知不觉就踏入了。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储物袋,还有玉简,总不能连自己的修炼功法都不懂得看叭。 祁皎的跃跃欲试,荀行止看在眼里,他一只手背于身后,长袖摆动,姿态逸然,转眼间就换了方向,“回罢。” 祁皎这段时间和荀行止相处下来,已经攒了满满的经验,自觉的跟了上去,还不忘缠着他多教自己几个有趣的法术。 回到住的院子里,荀行止没有着急教祁皎术法,不过却教了她如何运用神识。诸如用自己的神识在储物袋上打印记,还有如何查取里面的东西,以及运用神识阅览玉简。 荀行止教会祁皎之后,就放她一人在房内熟悉自己新收到的东西。 祁皎一个人饶有兴趣地尝试着把自己的神识放入玉简,正觉得不亦乐乎,腰间佩戴的古朴铃铛突然泠泠作响,散发淡淡光彩,在祁皎不曾察觉间,将她笼罩在光晕之中。 第16章 十六只皎皎 祁皎发现,自己的功法好像和荀行止之前教导她的,有一些许不一样。其实还是相似的,只是看起来貌似比之前要更全一点,言语也更通畅。 当然,以祁皎浅薄的古文造诣来说,她最多也只能看出这些。 功法没道理会自己发生变化吧,而且她也不觉得荀行止会故意将功法改差再给她。一个是没有这个必要,一个也是相信他光风霁月的人品。 那这是怎么回事,祁皎将神识从玉简中抽出,百思不得其解。 -- 第24页 因为疑惑,她一时也不敢继续修炼。 咕噜咕噜灌了一杯水,舒畅的打了个嗝,祁皎拿起玉简,还是决定去寻荀行止。她对这个修仙世界的了解仅限于《问天》这本书,还是围绕着祁典的崛起人生来描写的。 术业有专攻,专业问题,还是应该询问专业的修仙人士。而荀行止就是修仙之人中的佼佼者,舍他其谁。 祁皎愉快的做了决定,麻利的走向旁边的院子,寻荀行止去了。 她进去的时候,荀行止正在院中给他娇养的花花草草浇水,想到自己上次干的好事,祁皎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也不敢打扰他。 虽然上次发现自己乱浇水,把他快结果的珍贵灵花给浇了,他知道后一句斥责的话也没说,但是后知后觉,知道那灵花有多珍贵的祁皎,每次一看到他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莫名有种心虚感。 祁皎乖乖站在院子门口,等着荀行止施水完毕,才露出洁白的贝齿,用比平常幅度更大的笑容来掩饰心虚。 这些灵花异草的照顾很讲究,施的水要按起特性掺入不同比例的灵液,连周围的灵气浓郁程度都有要求。 所以施完水,荀行止还对其结印,布下引灵或是散灵的术法。 祁皎在旁边看的啧啧称奇,她家师兄虽然看起来一副清冷难以接近的样子,但是私底下照料花草,却也很细心。看着他眉目微垂,耐心施花弄草的姿态,恍若神仙画卷,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动心了。 荀行止施了一个清洁术,虽然身上半点淤泥也没沾到。 然后他才转向祁皎。 没料到祁皎会这么快就来找他,原以为知道如何使用神识之后,她该对照功法继续修炼才是。不论是什么样的人,在初初接触到修仙一事上的诸种妙处之后,无一例外,都会开始渴望拥有很多,可以使更多术法,修炼到更高境界,来延长自己的寿命。 他轻轻抬眼,方才所思,尽数敛下,“何事?” 荀行止主动问起来,反倒是提醒了祁皎,自己过来是有事要问的,不能光顾着看师兄了。 她把手里的玉简递给荀行止,怪烦躁的挠了挠头发,“刚刚我用神识看这本玉简,好像和师兄之前抄给我的,有一点出入。” 荀行止将玉简贴于额头,不消片刻,他抿唇,声线清冷,“并无不同。” “嗯?”祁皎吃惊的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满的不可置信,“不应该啊,我刚刚看的就是不一样的。” 她疑惑的将玉简从荀行止手里抽出来,试探着往脑门一贴,哐当一声,她又把玉简放下,信誓旦旦的说:“师兄,真的有变化,你不信我念给你听……” 话落,祁皎就把自己看到的练气功法念给荀行止听。 荀行止资质悟性极高,不像祁皎,没有底子,只是一听她所言,就敏锐的察觉出,虽然只是改动了几个子,却让功法更加玄妙。若是通篇都是这样的改动,那么,这部功法已经不单单是天阶中品,倒是已经勾上上品的槛。 祁皎看着荀行止的眉头逐渐拧起,小心翼翼地弯脖子,睁大眼睛看着他。 直到荀行止的目光回应,祁皎才兴奋的开口,“师兄师兄,怎么了吗?” 他没有说话,看着祁皎若有所思,手掌上翻,变换出另一幅玉简,递给祁皎。 闻弦而知雅意,祁皎乖觉接过玉简,往额头一贴,她先看到其中的内容,但是随着底下铃铛的几声轻响,内容又发生了变化。 祁皎有些犹豫的把后面看到的内容念了出来,除了有个别不认识的繁体字,她对荀行止形容了一番,和最初的内容出入颇大。 荀行止的余光若有若无的落在了祁皎腰间的铃铛上,眼中已经有了思量,“无妨,你照着修炼。” 听到他说没关系,祁皎也就放下心来。 不过…… 小姑娘清澈无暇的目光落在荀行止身上,“师兄,为什么我看到的功法会不一样啊?” 她已经换上门派统一的服制,是亲传弟子才有的白裳,温皙滑润的奶白色肌肤被道袍衬得愈发灵透,活脱脱一个误入凡尘的小小仙子,眉眼中带着两份氤氲,无辜而又稚嫩。 也是,十四岁的年纪,在动辄几百上千年月的修真界,可不就是过于稚嫩了吗。 荀行止腰间坠饰的流苏被风拂过,微微摆动,停顿的线条看起来流畅而柔和。 “大抵与你腰间的铃铛有关。” 他的发带垂落在青丝之中,映得他愈发出尘。 祁皎深沉点头,看起来好像很凝重的样子,荀行止等着她向自己问询,只听到她开口道:“师兄。” “嗯。”他应道。 “你好好看!”祁皎语气里是发自真心的赞叹。 嗯?荀行止神情微滞,所以她的关注重点一直在这里吗。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他风闻迥异的场面见过了不少,只是讶异了一瞬,很快就给出了回应,理直气壮的接受了祁皎的赞美,“然。” 祁皎诡异的将话题转向荀行止,只见她围绕着荀行止继续问道:“那那那,师兄,你将来如果娶妻,哦不对,应该是选道侣,是不是也要对方生的和你一样好看?” 作为书中被捧上顶峰的天之骄子,她的师兄,一直到陨落都没有过感情线。虽然是作为一本龙傲天升级流,身为男配理所当然在感情路上不太顺畅,但是并不是没有人中意他的。 -- 第25页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御兽宗的大小姐就钟情于荀行止,非卿不嫁的那种。 当时拗不过独生女儿的闹腾,御兽宗掌门腆着老脸,亲自上门求亲,结果却被拒绝了。 当时也是怀吾真人,他听到御兽宗掌门的提亲之后,先是抚须和蔼一笑,然后就将此事的决定权交由荀行止。作为师父,他并不欲强行插手徒弟的婚嫁大事。都已经修仙,讲究逆天而行了,就不必学凡尘那一套,强按脖子硬喝水了吧。 荀行止不出意外,自然是拒绝的。 而那御兽宗掌门还想再为自家不争气的女儿争取争取,就说了一堆优点。 祁皎印象最深的一段就是,御兽宗掌门夸自家女儿容貌生的美,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相貌。 当时荀行止是怎么说的呢,‘何不对镜自揽。’ 可见,荀行止性格淡漠归淡漠,对诸事也确实不太注意,但是于自身却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也不喜欢讲推诿故作谦虚的那套做派,从性子到举止,都是坦坦荡荡,不做矫饰。 不过,从当时起,祁皎的好奇心就被吊起来了,荀行止这样的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难得竟然真的有机会穿到书里,能和他面对面说话,肯定要把心里面的疑惑问出来,满足她一直以来的疑问。 然而,荀行止听见她这么问,并不起一丝波澜,毫不在意地道:“未曾想过。” 啊?祁皎抬头,看起来有些不可置信,没忍住继续追问,“一点点都没想过吗?” 荀行止眉目间依然是那副高不可攀的清冷,“遇之亦可,不遇为缘,何必惊叹?” 好吧,虽然和想象的不一样,但是这样的言辞反倒更符合荀行止那副永远不可捉摸的姿态。 祁皎低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摆弄腰间的铃铛。 荀行止并不太在意刚刚的事,反而叮嘱起了祁皎,“方才的事,莫要同他人提起。”他顿了顿,视线对着祁皎,一字一字道:“谨记。” 难得看见师兄这样慎重的态度,祁皎没像刚刚一样笑闹,而是认真的应下,“知道了。” 荀行止这才移开目光,提起了另外一事,“明日,你仍要去一趟微明阁。” 祁皎放下手里的铃铛,看向荀行止,等着后文。 只听他接着道:“你尚未拜见过诸峰的师叔师伯,明日见礼,算是礼数,亦是正名。” 祁皎了然,就是自己身为亲传弟子,应该要和其他大佬打招呼,也好也有个面子情。 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了,刚刚功法的问题也解决了,祁皎自觉是个勤奋的修仙人士,就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修炼去了。说起来,修炼的过程其实还挺舒服的,就像被包围在一片温暖柔和之中,润润的,连毛孔都舒畅不已。 荀行止叫住了祁皎,指了指他所栽植的一棵灵树,那棵灵树上的果实已经成熟,累累果实沉甸甸的悬挂在枝头,看起来泛着光泽,十分诱人。 “儋州城的云翡果,性温润,于你修炼有益,闲暇时可做消遣食用。” 祁皎抬头,看起来确实很好吃的样子,她随手摘下几个够的着的,捧在手上。然后娇俏的对荀行止笑着打了招呼,一蹦一跳的哒哒哒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回院子,她就随手洗了一个云翡果,嘎吱一声,咬了一口,唔,甜甜的,味道像是桃子,又带着苹果的香味,不过很好吃就是啦。 眨个眼睛的功夫,饱满的云翡果就只剩个核了。 祁皎这边吃的正开心,荀行止也摘下了一颗云翡果。才入口,就见原本面色冷淡的他,身上的冷郁之气更重,面无表情的咽下,他看着手中长着一副很甜很水润很具欺骗性的云翡果,神情冷滞。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皎皎:师兄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荀行止:你觉得呢? 耳朵咕:漫漫追妻路,小行止你保重 荀行止:呵 皎皎:所以师兄到底喜欢谁(八卦脸) 荀行止:…… 第17章 十七只皎皎 荀行止蹙了蹙眉,没再理会树上的云翡果,而是在庭院中练习剑法,一招一式,挥洒自如的,青徽剑在他的手中,剑尖划出一个个凌厉的幅度,招式转换间,隐有铮鸣声。 他即便在练剑,面上的表情也是那副淡泊冷峻、诸事不留心的清冷模样。 从天光明炽,到月落乌啼。荀行止的天资悟性出众不凡,然而他的修为,力压同辈修士的光环,也不单是靠天赋,还有他静下心来,执着于手中这柄剑时的专心致志。 待到天明,不用荀行止去敲门,祁皎自己主动换好亲传弟子的白衣道袍,经风一吹,还真有点修真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只是她一开口就露了馅。 “师兄,你说,拜见过各峰的峰主长老们,我是不是就可以下山去了?”祁皎跟在荀行止旁边,目光眺望极远,语气听起来莫名深沉。 荀行止难得见她这么惆怅,不由想到她之前同他说过,家中父母过世,只剩下一个受伤卧床的哥哥。终究是个小姑娘,想家也是在所难免的。若是她挂念家人,自己送她回一趟家也是无妨。 更甚于,按祁皎的说法,她哥哥也是修士,只是灵根似乎不太好。归元宗以往也有这样的例子,可以将家人拜入归元宗的附属小门派,予以照拂。 -- 第26页 他正欲开口,谁料祁皎先道:“山下有那么多好吃的呢,唉!”她叹了一口气,眼里分明是对山下美食可望而不可及的失落。 荀行止……是他多想了。 将原本欲说的话咽下,目光移开,他依然是身姿清隽、有仙人之姿的青年剑修。 谁知道小姑娘转瞬又换了话头,带着点呢喃的语调,“也不知道我那哥哥怎么样了,他这时候应该已经可以吃的上饭了吧。” 祁皎说得隐晦,何至是吃上饭,分明是已经可以拿灵丹当糖丸吃了。 究其原因,是因为祁典破开玉佩的封印,滴血认主,成功收获十项全能的白胡子老爷爷一枚。 老爷爷又有祁典能修炼的混沌功法,又会炼器、炼丹,连阵法都是高手,在他的教导下,祁典的修为一日千里,现在已经能跨阶练出筑基期所用的丹药了。 原本祁典在得到白胡子老爷爷的功法,发现自己是个天才之后,就想来归元宗寻妹妹,继续行驶自己哥哥的权力,照顾好祁皎。 谁知道,刚进了一个林子,就遇上一只被修士追赶的灵狐。不知怎得,祁典看着灵狐湿漉漉的眼睛,竟然动了恻隐之心,出手救下灵狐。 然而,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祁典身上挂了彩,灵力用尽,其中一个人还用了什么估计是家族长辈赐下的保命法宝,一举击中祁典。如果不是有男主光环作祟,他现在应该已经凉了。 不过,有龙傲天定律在,所有的危险最终都会化为机遇。用来夺取祁典姓名的法宝因为威力太大,竟然牵动了林子里不知名的阵法,将祁典和那只白色小灵狐传送到了某个秘境。 祁典谨慎的扫视四周,陡然变换的景象引起他十足的警惕。然而刚刚受波及,伤得太重,祁典没忍住握拳咳嗽了几声,一抹鲜血自他嘴角蜿蜒而下。 旁边的灵狐担心的啾啾了两声,还拿自己光亮雪白、毛茸茸的狐头蹭了祁典几下,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祁典毫不在意地随手抹去嘴角地血迹,甚至还爽朗的扬唇笑了笑,安抚的摸了摸灵狐的脑袋,“我没事,不用担心。” 原本还对祁典很是亲昵的灵狐,在祁典的手掌碰到她之后,在毛茸茸的表面之下,竟然还隐有羞涩。 不过,她还是没有躲开祁典顺毛毛的手,就是情不自禁的低头。如果不是毛茸茸太多,灵狐现在的脸应该红得都能滴血了。 但是这些祁典并没有发觉,也许发觉了,但不是很在意,只当灵狐较为通人性罢了。 面对突如其然的变故,祁典先是警惕,后面看着漫山遍野的青翠,又不由感叹,“也不知道阿皎如何了,虽然她信里面写了自己如今已然恢复神智,但是却失去了不少记忆,也不知道她怕不怕,若是我在她身边就好了……” 灵狐恍若有神智一般,知道祁典在怀念自己的妹妹,也乖乖趴着,听祁典讲述。 或许好不容易有人,哦不,是狐,愿意安安静静的听他说话,所以祁典又讲了几件幼时和妹妹相处的欢乐,言语里满是对妹妹的疼爱,还有淡淡的惆怅。 灵狐嗷嗷了两声,好像在应和祁典。祁皎,祁典的妹妹叫祁皎…… 氛围一片大好,正当这时,寄居在祁典神识中的白胡子老爷爷突然说话,“小子,这附近有难得的灵物,你去寻来,对你的修炼有益处。” 修仙一道,本就是逆天而行,祁典闻言,丝毫不惧,刚刚的那点柔情都消失不见,一脸的刚毅,他要去走他的道了。也只有这样,才能变强,才能保护他的妹妹,这世上唯一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祁典的背影看起来果决断然,那一身向前而行、敢于逆天的傲然,和周遭格格不入,也丝毫掩饰不住。 祁典有自己的路要闯,祁皎也有自己的另一方天地,她此刻已经被荀行止带到微明阁。 往昔宽敞空荡的微明阁,除了正坐其上的怀吾真人,两侧一共摆放了六张带扶手的雕花靠背椅,姿态各异的坐了五个人。 有胡子花白很是仙风道骨的天枢峰主怀明真人、有中年模样一脸威严不可侵的开阳峰主怀行真人、有一袭霞光流锦裙堪比月上仙子的天璇峰主怀敏真人、有穿得邋里邋遢笑得顽皮亲切的天玑峰主怀无真人、有看起来很年轻长着娃娃脸的天权峰主怀慎真人。 他们身后还站着各自的仍在宗门的亲传弟子。 祁皎按照荀行止早早和她提过的各峰峰主的特征,挨个辨认行礼。 虽然祁皎平时还有些顽皮不着调,但是在严肃的场合,小脸一板,端起肃穆的神情,说话做事落落大方起来,倒是很能唬人,瞧着很像样子。 其他各峰的峰主及弟子,未曾见过,只是端端正正的行礼,整间大殿静谧严肃,里面的人默默按着宗门流传万年的仪式互相见礼中。 幽幽升起的紫檀香,萦绕在大殿中,将这股子浓重庄严的气氛带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然而,轮到祁皎和亲传弟子互相见礼的时候,到了开阳峰这,赵蓁不着痕迹的对祁皎眨了眨眼睛,祁皎心中了然,只是在一众大人的注视下,不能给出回应。不过,也叫祁皎和赵蓁不由而同生出一种只有彼此知道的小秘密的愉悦感。 事实上,这世上总有人是不太让人能琢磨透的,比如吴知,这么严肃的场合,连向来肆无忌惮、胆大妄为的赵蓁都只敢眨个眼睛。偏偏吴知毕竟有勇气,对着祁皎挤眉弄眼,是的,挤眉弄眼。 -- 第27页 原本只是想引起祁皎的注意,在严肃的氛围里添一丝有趣。只可惜,作为全场目光焦距的人,当他面对祁皎的时候,所有人也顺带看着他了,这一幕就展现在众人眼中。 原本也无伤大雅,就是宗门中的大佬们集齐,还能这么展现……就挺,有勇气的。 吴知的师父,一个看起来年轻但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佬级别人物,身为天权峰的峰主,怀慎真人觉得自己这辈子丢的人都落在收的三个徒弟身上了。 一个心思都在灵石上,为了灵石能帮外门弟子做功课,一个功法奇特,动不动就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闹足了笑话,剩下这个徒弟吧,看起来没有奇奇怪怪的癖好,偏偏心大得不行。 怀慎真人顶着一张年轻得娃娃脸,忧愁得不行,他觉得哪天自己就被几个徒弟气得坐化了。 好在吴知已经是亲传弟子里,需要互相见礼的最后一个人,和他互相行了礼,祁皎就可以站回大殿,由掌门,也就是祁皎的师父,怀吾真人亲自帮她在发冠上插上玉簪。 有更重要的事情在,众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就被引走了。 而祁皎,在被怀吾真人三次问道、三次训诫,一应下来,素来咸鱼的心里,竟也升起一种不畏艰险、追求大道的激荡和对天下苍生的怀泽庇护之心。 当玉簪正式戴在祁皎的发上之时,她对这个世界的虚幻缥缈感也在一点点消逝。 莫名的,除了对怀吾真人的应承,她的心里开始惦念远在万里之外的祁典,她的兄长。 祁皎不知道这是不是原主留下的血脉羁绊,竟然也影响了她,让她也浮现出,渴望祁典能以自己哥哥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看着自己成为亲传弟子,被赋予重任的样子。 可能兄妹之间真的有感应,好不容易收服守护灵物的妖兽的祁典,在同一时刻往归元宗所在的方向看去,默默把手放在了心口上,若有所思。 但是当新收服的妖兽在和他说些阿谀奉承之话,还有喋喋不休和他说灵物的用处的时候,祁典看似在听,心里却屏蔽了他们的声音,只是望着流光溢彩的七阙仙芝,想着妹妹最喜欢彩色的东西,肯定会喜欢这株仙花。 第18章 十八只皎皎 祁皎望着桌子上开得招摇的绚丽灵花,陷入了沉思。 明明方才她还在微明阁的大殿和各峰的师叔伯见礼来着,结果场面上的礼数刚一走完,收了满储物袋的见面礼之后,他们这群亲传弟子们,就被各自的师父毫不留情的赶了出来。 美曰其名,培养感情,让他们这些师兄师姐,和新入门的祁皎互相了解一番。 然后等祁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一群穿白衣的亲传弟子,就被活泼爽朗过了头的吴知和恣意爱胡闹的赵蓁带到了这家修仙界数一数二的醉仙居里。 倒也不是不好,就是过于招摇了一些,他们要的还是风景最好的二楼,临着窗,吴知还不知道和谁学的自以为风流恣意,一屁股坐在窗户上,背靠窗扉,一腿屈起,手上拿着灵酒,仰头就往喉咙里倒。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流,只见他全然不在意的随手一抹,笑得嚣张畅快。 这样一来,就更加显眼了。 不过嘛,除去出门历练,还有某个因为功法把自己当成别人的亲传弟子,剩下的都在这了。 祁皎和荀行止自不必说,还有则是天璇峰的月柔,开阳峰的赵蓁、桑子真两师姐弟,天枢峰的徐景程,天权峰的吴知、钱远明。 不提月柔和祁典未来那段躲不过的纠葛,但看月柔这个人,便是极温柔似水的性子,高雅可亲,别说吴知要来醉仙居了,就是去远在万里之外的九霄宗,她都不会说个不字。 其他人,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觉得可有可无。所以就到了醉仙居,眼睁睁的看着吴知在窗户上‘尽兴’…… 吴知估摸是觉得氛围还不够,咕噜咕噜,仰头给自己灌了半壶酒,准备喝一口酒,吟一句诗,好好显现一下自己的意气风采。 月柔是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唇边还浮起柔和的笑容。但是赵蓁就不一定了。 赵蓁附和吴知要来这儿,是因为她生性好热闹,在醉仙居这样的繁华地才有意思,吃着最昂贵的佳肴,看底下的熙攘,符合她的脾性,而不是看吴知这厮在这闹腾的。 忍了很久,赵蓁桌子下的柔荑已经攥成拳头,偏偏吴知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祁皎在坐在赵蓁旁边,后知后觉的发现诗兴大发的吴知,瞄了眼赵蓁,幽幽叹了口气。希望等会儿,吴知师兄不要叫的太大声才好,人来人往的还怪尴尬。 紧接着,只见赵蓁随手拎起桌上的一只酒杯,带了三分力,朝吴知的方向砸过去。 好在吴知机灵,吟诗归吟诗,条件反射就往后一闭,砸了个空。正当他纳闷呢,就看到赵蓁师姐咬着牙,绝艳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上面风景好吧?” 吴知愣愣点头,“好、好。” “那酒呢?” “也好喝。”吴知眼里愈发迷茫。 赵蓁却转瞬变了脸色,哼了一声,“十枚上品灵石一壶的灵酒当然好喝,不过,吴师弟……” 她停顿了一下,唇角朝一侧勾起,笑得深有含义,“这已经是第三壶了呢,可都是你喝的!” 闻言,原本还丈二摸不着头脑的吴知,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也就是说,就在刚刚,他喝了自己三年零六个月的供奉。 -- 第28页 是的,归元宗的弟子每个月都有灵石可拿,最低级的杂役弟子每个月可以领十枚下品灵石,外门弟子是五十枚下品灵石,内门弟子一枚中品灵石,而亲传弟子则是一枚上品灵石。 可以说,归元宗对待这些天子骄子已然算是优厚,更别提他们每个人身后还有化神期的师父做靠山,别提多富裕了。 不巧,吴知是个例外,他家师父是出了名的貔貅,只进不出,吝啬的名头在归元宗无人不晓。故而,除了该给的保命法器,平时是见不到半点贴补的。 一想到自己一口气喝了那么多灵石,吴知不由哀怨望天,他怎么会这么惨。 看见吴知这样子,赵蓁的心情才算好起来,转过头来,笑颜逐开,艳丽的脸愈发似桃李,盛开纤秾,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祁皎瞥了瞥身旁笑得正欢的赵蓁,又看了眼对面噙着温柔笑意的月柔,绕了一圈,又把目光落在自家神情淡淡的师兄身上。她这是掉进美人堆里了叭,会这样子好看。她好像一瞬间突然看明白了归元宗挑亲传弟子的标准,这是捡着好看的选啊。 看看他们这一桌人的相貌,祁皎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一切。 秉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惆怅,她低落的夹起桌上的一只鸡腿,哦不对,是长得像鸡腿的灵兽腿,嗷呜就是一大口。 才入口,祁皎的眼睛就亮了,很好吃,可能是因为含了灵气的原因,入口鲜嫩,吃到肚子里还能觉得暖洋洋的,明明没有修炼,却有灵气在运转。 难怪会这么贵,原来是有这样的缘故在里头。 咬了几口,好吃归好吃,就是有点渴,刚好桌子上有茶水,祁皎拿起杯子喝了两口。唔,有点回甘,还成吧,貌似没有师兄泡给她的好喝。 许是看见祁皎喝茶的时候,秀气的眉毛皱了皱,赵蓁倒是好兴致的帮祁皎介绍了两句,“这茶也是醉仙居的招牌之一,云顶秘境才能生长的千年云芽茶树,产量极少,顶顶金贵。说是喝了有助悟道,只是不知道真假,但灵气浓郁,味道不差,确是不假。” 祁皎认真的听着,眼角的余光却不由瞥向荀行止,说实话,她还是觉得师兄随手帮她泡的茶更好喝。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的半点没停,就着灵兽腿,昂贵的一杯云芽茶就这么被祁皎咕噜咕噜喝掉了。 说实话,虽然今日都坐在一处,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并不算熟。 不要说突然多出来的祁皎,就是他们自己,除了同一个师父的师兄弟,大家彼此之间交情都不算深。就是也没有什么龌龊就是了,单纯不相熟。 所以除了最开始的几句问候,场面一时有些寂静,瞧着就很尴尬。 唯一一个没脸没皮,心还大的吴知,现在正为自己的荷包哀怨心疼呢,桌上的尴尬,他丝毫没有体会到。 场面安静下来之后,大家四目相对,更添不自在。 唯有祁皎,埋首桌子上的山珍海味,不亦乐乎。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月柔还分外柔和的冲她笑了笑,像个大姐姐似的,又是关心又是宠溺的语气,“皎皎应该多吃一些,还在长身体呢。” 可能是有原书的原因,看到月柔,祁皎就会想起她和祁典,莫名就会多一些亲近,更别提月柔本就似水般温柔,待谁都可亲,不摆架子,极好相处。 所以听到月柔所言,祁皎鼓起腮帮子,为自己辩解,“我不小了,都已经……”祁皎晶亮的眼睛眨了眨,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体好像才十四岁,理不直气也壮的道:“十四了!” 她这话一出,赵蓁毫不留情面的笑出了声,整张桌子上的亲传弟子们都或多或少,或明显或内敛的笑了起来,连荀行止眼里都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气氛一时活跃和缓了不少。 月柔浅声说,“这样算来,我们可比你大多了。” 祁皎一脸懵,月柔师姐不是应该和她哥哥祁典…… 只见月柔大方道:“我拜入师门都已经三十多年了,你在我们眼里可不是还小吗?”她丝毫不吝于承认自己的年纪,不过,在修真界人均老怪物的地方,她一个四十多岁的金丹初期修士,已经很年轻了。 祁皎记得祁典好像就比她大了四岁,她心里先是震惊,毕竟脑子里还带着现代世界的年龄观,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换算过来。但是见着长得似神仙妃子一般的月柔师姐温柔的朝自己浅笑的样子,那星星点点的年龄差被径直抛到脑后。 别说是祁典了,换她,她也心动。 不过,月柔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祁皎,只见她睁着好奇的眸子朝其他极为亲传弟子望去,大家都纵容的看着祁皎。 祁皎的目光落在一位儒雅的师兄身上,他是天枢峰的亲传弟子徐景程,看起来很文雅,是那种手握书卷的雅致。 见着祁皎看他,徐景程也很包容的对着祁皎笑了笑,“月柔说得没错,我如今七十有余,的确比你大了很多。” 啊,小姑娘震惊的睁大眼睛,看起来就像一只惊诧的雪白仓鼠,瞧着让人手痒,忍不住想要摸摸脑袋。 徐景程克制指尖突然涌起的痒意,目光含笑,好一派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祁皎看着这样的徐景程,愈发觉得飘渺,她自然知道这是修仙界,外貌与年纪沾不得边,但还是会讶异,就像她第一日见着荀行止的青徽剑能随意变换时,心里会觉得诧异一样。 -- 第29页 更别说这一次,是活生生的人,更加直观,明明看起来像谦谦如玉的邻家哥哥,实际上却大了她那许多。 若这样说的话,师兄应该也大了她许多吧,她记得其他人似乎有提过,自家师兄如今已经金丹巅峰,好像是在坐弟子里面修为最高的。 那,师兄呢? 她清澈的眼睛转向荀行止,瞳仁里带着些许的好奇。 第19章 十九只皎皎 荀行止悠悠品茗,姿态清闲。祁皎转头的时候,他轻啜了一口茶,才不慌不忙的把杯子放下去。 不需要荀行止来解释,赵蓁就洞察了小姑娘藏在眸子里的疑问,抢先一步解释,“你别看你师兄修为高,但是就比吴知早入门两年,按骨龄应该也才三十多吧。” 赵蓁似寻思般点了点头,肯定道。 看着像谪仙一般身姿挺拔,超脱出尘的荀行止,祁皎眼里是掩不住的惊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有荣与焉的骄傲感,默默坐正,将小胸膛挺直,她师兄这么厉害,她也不能拖后腿。 祁皎自以为悄无声息的小动作,落在他们这群耳聪目明的亲传弟子眼里,简直明显得不行。 不要觉得修仙的人就应该一心沉浸于修炼之中,诸事不通。事实上,在座这几个人,谁不是天性聪颖,被捧在人群中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没见过龌龊,不通晓人心。 祁皎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是白白净净的似张白纸,心思都摆在了脸上。 而她和那些阿谀奉承的又并不相同,他们彼此之间的身份是平等的,站在平辈的角度上来看,像这样剔透灵动的小师妹,很难不生出些喜爱之心。 赵蓁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启,一双柔荑也不偷闲,毫不避讳的放在祁皎的脸上,放缓力气揉了揉。唔,手感很好。“所以我们小阿皎也要努力啊,金丹之下就剩你和吴知那个心大的了。” 赵蓁的声音不是祁皎那种糯糯的,也不像月柔一般轻柔,也不是冷冰冰的声调,爽朗中不失女儿家的声调,还有点不太在乎的恣意。这样随手揉祁皎的脸,整个人说不出的慵懒美丽。 在座的几个人,虽然性格各异,但都是磊落的人,真的相处起来,也称不上多为难。有一搭没一搭的,偶尔说上两句见闻,或者秘境,可能也有其他几个宗门的天之骄子,比如九霄宗的顾疯子,几年不见,听说修为又精进了。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祁皎听得津津有味,当然,手上吃东西的动作也没有停,腮帮子吃得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醉仙居位于归元宗辖下,能来这里的修士,大多是归元宗的弟子,也不乏有几个修仙世家的弟子。而他们这些人,都认识荀行止几人身上着的白衣是何含义。当然,他们几个人的面容也熟悉得不行。 难得看到这些天之骄子们聚集在一处,但凡能和其中一人打好交情,就算是混个脸熟,那也是可见的好处。 不过,明月高悬于天际,光辉洒落在人间,至高至清,凡俗人见了,总会自惭形秽,可望而不可即。醉仙居坐着的那些人就是如此,蠢蠢欲动,望着他们一行人的眼里,有仰望、有惊叹,也有贪婪羡慕,却迟迟没有人上前。 终究是有人没忍住诱惑,一个穿着赤红锦袍的男子,连同身旁的三个同伴,走到了祁皎他们所坐的这桌。 一过来,就看见他状似熟稔的笑容,也无顾忌,直接和他们打起招呼,“诸位是归元宗的弟子吧,不才淄川孙氏子弟孙临适,这是同族的几个兄弟,今日有缘相遇,不如一同坐下喝杯酒。” 淄川孙家是有名的修仙世家,也出了一个化神期的老祖,这些年来声势渐大。不过和归元宗这样的大宗门还是毫无可比之处,如果能进归元宗的内门,就算在他们嫡系子弟中,也算是一件好事。 世家这样以血缘为羁绊纽带的地方,弊端远远多于宗门。 同一个家族,相似的天赋资质,想要争夺资源,就需要生出更多的心眼。所以这些家族里面出来的,除非真是血脉尊崇到无与伦比,否则各个都是满身心眼。上一刻还对你无害的笑着,下一刻就算计得明明白白。 他们这些人的秉性,赵蓁几人了然于心,见得多了,应付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淄川孙家确实不差,但不是每个淄川的子弟都值得他们搭理。 任凭孙临适怎么套近乎,笑得和花似的,桌上也没有一个人向他投去半分目光,恍若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若说什么最令人觉得羞辱,想来不是责骂怒斥,而是全然无视,一丝一毫都不放在眼里。 孙临适出身勉强算优渥,他是淄川孙家一个旁支家主的儿子,天赋不差,土火双灵根,骨子里还是有点骄矜自大的。被这么忽视,面上也很挂不住。虽然他早早就做好碰钉子的准备,但是没想到,这些亲传弟子竟然真的高傲如斯。 他面色难堪,但这么直接回去,又叫人不甘心。进退两难间,恰好看见吃东西的祁皎瞄了他两眼。 心里又活泛了起来,虽说修真界面容和岁数做不得干系,但是年岁尚小的,和真的活了很长岁数的老怪物,眼睛里的神情是截然相反,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甫一看到祁皎,孙临适就看出来她应该和展现出来的年纪差不离,眼睛干净清澈,一点都不像经过事儿的。脑子里有了主意,遂把注意力转到祁皎身上,露出一个有些讨好地笑容,“不知这位仙子姓甚名何?” -- 第30页 有刚刚师兄姐们全然忽视他的例子在,祁皎当然不会搭理这人。她手上的筷子握得紧紧的,认真的往一道翠色凉菜上伸筷子。 有了目标,被祁皎一时忽略也无事。孙临适前几日恰好得了一物,想来像这种小姑娘肯定会喜欢。只见孙临适拿了一枚碧色的小巧晶莹的圆椭状一物至手掌上。 “这是我前两日得的一枚翠容鸟的蛋,说是过不了几日就能破壳。” 虽然是枚蛋,但是外壳碧翠,看起来比玉石还要温润好看。 祁皎的目光毫不在意地扫过那枚所谓的翠容鸟蛋,腰间的铃铛轻响,福至心灵,她在心里辩解,明明是青鸾蛋好不好。 等等,祁皎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她,她怎么知道这是青鸾蛋。十分诡异,祁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但她就是知道,而且还十分笃定。 那边,孙临适看见祁皎的目光似乎凝滞在自己手上的翠容鸟蛋上,觉得有谱,于是更加卖力的介绍起来,“等这枚翠容鸟破壳而出之后,一身翠羽,说是亮滑光顺,兼之有一丝上古青鸾血脉,能讴歌做旋,极是动听。” 说着,他顿了顿,目露微笑,将手上的那枚翠容鸟蛋递得更前一些,“仙子若是喜欢,我愿双手奉上。” 祁皎没有说话,师兄师姐们没有搭理他,祁皎尽管对孙临适手里的疑似青鸾蛋的东西有点好奇,但也不是非要不可。 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书里面也是出过一只青鸾的,不过和什么孙家什么孙临适毫不相干,而是为而是为御兽宗的大小姐所有,且并非真正的青鸾,而是一只血脉返祖的翠容鸟,只是和青鸾沾了点边,有几分肖似而已。 许是见祁皎无意识抠手指,望着翠容鸟蛋,众人只当她喜欢,只是面皮薄,不好意思收下。赵蓁素来看不上这些上赶着逢迎的人,但若是真奉承中了喜好,偶尔搭理,也是无妨。 正欲宽慰祁皎,手才搭上祁皎圆润的肩膀,那厢荀行止已然开口,声如玉质,“不必。” 赵蓁不忿的抬头看向荀行止,不过就是个玩意,收了就收了,做甚拒绝,没看到小阿皎喜欢嘛。明艳的眉头微蹙,露出一抹不赞同。今日这一聚还是为了庆贺祁皎,谁知道荀行止作为师兄也不多关怀关怀。 赵蓁骂人的话攒了一箩筐,但是瞥见荀行止冷淡的双眸还是默默咽下了。荀行止可不是吴知和桑子真,可以叫她随意欺负。虽说都是同辈,但偶尔看见对方周身冷漠,一瞅就知道不好招惹的样子,还是叫赵蓁心里犯怵。 不是惧怕,就是和见了自家爹爹那一辈的修士一样,叫人不太能生出招惹的心思。 赵蓁的话在喉咙里转了转,打算改成安慰,不就是枚翠容鸟的蛋嘛,就是要十只活生生的翠容鸟,她也能寻来。 谁知道荀行止淡漠的目光落在孙临适身上,随手从储物袋里变换出一个丹药瓶,置于桌角。 “筑金丹,以此相换。”泠泠珰珰,似冰泉相融,冷而清脆。 别说孙临适,就是旁边的赵蓁几人也露出微微诧异。 他们几个基本都已经金丹了,但这不代表筑金丹就不珍贵。 他们这些人不用愁筑金丹,作为宗门顶尖的天之骄子,凭他们几个的资质,根本不屑于用筑金丹,就如同他们筑基时不服用筑基丹一样。 宗门中自有修炼的一些法子,小家族和散修们或许不知。也可能知道了也不在乎,因为资质所限,想要跨过筑基的门槛尚且都艰难,更别提为了日后的修为更稳更强,而不服用这些。 没有人不想变强,所以这些服用之后,能使筑基和金丹成功的机会更多一些的丹药,向来是有价无市。连筑基丹都难得,更别提筑金丹了。 被家族和宗门倾尽全力培养的人或许不用担忧,但是像孙临适这样,不上不下的,尽管已经筑基后期,家族能不能分给他一枚筑金丹还是未知之数。 荀行止随意送出的,即是大手笔,可比他手上这一枚区区的翠容鸟蛋不知道要昂贵多少。 孙临适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诱惑,将桌角的那瓶装了筑金丹的瓶子拿了起来。他面子功夫做得很好,心中再怎么欢喜,也不忘恭恭敬敬的把翠容鸟蛋小心翼翼地递给祁皎,还不忘带个檀木盒用来装它。 然后祁皎就喜获疑似青鸾鸟的蛋蛋一枚。 荀行止帮祁皎换到了东西之后,却又不置一词,而是继续饮茶,霁月清风。 赵蓁不由多看了几眼挠头盯着檀木盒的祁皎,怪诧异,没想到似荀行止这般冷淡的人,待自家师妹倒还不错。 祁皎不太知晓筑金丹的珍贵,但也知道自家师兄约莫是拿了更珍贵的东西交换。小姑娘认认真真的同荀行止道谢,还许诺等小青鸾,不对,是翠容鸟破壳而出之后,让它给师兄唱歌。 祁皎隐约记得,好像有听说过青鸾的歌声动听,羽色亮丽,是类似凤凰的神鸟。 而意外得到筑金丹的孙临适,今日有这样好的运气,知晓其他人并不愿意搭理他,索性和他们告辞离开。一枚筑金丹,已经算莫大的好处了。他准备回去全心闭关修炼,物尽其用,用这枚筑金丹,冲击金丹。 桌边少了几个不相干的人,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好不容易恢复了氛围,却见天权峰的亲传弟子钱淡明凑近祁皎,一双狐狸眼上扬,尽透精明,用诱拐的语气和祁皎打商量,“皎皎师妹,你还缺灵兽吗?” -- 第31页 祁皎的目光从青鸾蛋上移开,眼里透着迷茫,“啊?” “嘿嘿,也不用像这个这么贵,我用十只灵兽换你一枚筑金丹怎么样。”钱淡明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光会唱歌还不行,你可以配上通晓时辰的布咕鸟,还有玄羽鸟,可以翩翩起舞……” 祁皎皱眉,鼻尖微蹙,有些犹疑,“可是我不打算开杂戏班,嗯……杂鸟班。” “害,这叫赏心悦目,你想想,闲来没事的时候,一群灵兽围着你唱歌跳舞,岂不美哉?” 祁皎认真思索了三秒,然后果断摇头。 钱淡明还想再劝,赵蓁看不过眼的喊了一句,“我说你,怎么连新入门的师妹都可劲骗灵石,良心不痛嘛!” 钱淡明生得清俊,不看其他,也是唇红齿白,翩翩贵公子的长相。但是一说话,张口闭口不离灵石,市侩又精明。 钱淡明不忿,理直气壮道:“我这是关怀小师妹。” 赵蓁反唇相讥,“真要是关怀,你就直接送给皎皎好了,还谈什么灵石。” 钱淡明眯了眯眼,情绪一下变换,十分正经的道:“这可不行,师妹归师妹,灵石归灵石,不能混为一谈。” 呵,赵蓁睨了他一眼,果然,还是这副贪财的样子。 祁皎左看看右看看,对几位师兄师姐的脾气和相处方式,好像略有点了解了。 祁皎眼睛乱扫,刚好瞧着酒楼底下有个卖普通果子的小姑娘,差不多八九岁的年纪,蹲在地上,地上摆着一张洗的泛白的布,上面整整齐齐摆了些果子。祁皎没见过,但肯定是普通的果子,因为按小姑娘的样子来看,不像能卖灵果的样子。 可能是天太热,小姑娘在底下蹲的太久,额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她抬起手擦了擦,但是眼睛却不放过每个经过的人,精神奕奕的对看向她和摊子的人露出洁白的贝齿。 只是在一众成年小贩,甚至有些是练气一二层的摊主中,她平凡无奇的果子,并无人问津。 旁边的小贩看起来好像在嘲笑小姑娘,小姑娘眉间闪过沮丧,很快又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神采。 祁皎没说什么,默默回过头,摆弄了一下手里莹润碧绿的青鸾蛋。过了两息,她重新抬起头,微仰着看向荀行止,“师兄,我想吃果子。” 荀行止侧头,月白色发带被风吹动,微微扬起,“嗯?” 不明所以的吴知也过来凑热闹,“师妹想吃什么果子啊,甜的咸的,方的圆的?” 赵蓁见不惯他犯蠢的样子,不屑嗤笑了一声,“敢情你还吃过咸的果子。” 吴知不服气,两个人又争辩起来。 祁皎看着他们俩,眨了眨眼,算了,还是专心寄希望于自家师兄好了。干净白皙的眉眼一览无余,莹润白净的小手还揪了揪荀行止的袖子。 荀行止冷淡的眉头微显无奈,清越的声音轻启,“说罢。” 祁皎眼睛弯了弯,伸手指向醉仙居不远处,在摊上卖东西的小女孩,“我想吃那个。” 荀行止嗯了一声,未说可还是不可。然而,不过片刻,只见荀行止衣袂翻飞,从原先的位子上离开,下了楼去。 原本还在争辩的赵蓁和吴知两人,一致停下来,朝荀行止的方向望去。 “他这是去哪?” “荀师兄要去哪?” 两个人异口同声,赵蓁瞥了吴知一眼,不屑的转头。 倒是桑子真看着自家师姐,神色不明。 祁皎也不解释,专心等着自家师兄回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荀行止身姿玉立,步履从容的缓步踏进醉仙居。这时候,临街的摊子上已经不见那小女孩了。 荀行止重新做回祁皎身旁,变换出了数个果子,是刚刚从那小女孩的素布摆成的摊子上买的。 祁皎拿起一个就准备咬一口,离唇边不过咫尺的时候,却被荀行止拦了下来。只见他心念微动,便施了一道清洁术在果子上。 然后才松开刚刚握住祁皎手腕的手,荀行止没用什么力,但还是在祁皎娇嫩的手腕上留下一个浅印。过了有一会儿,才悄悄散去。 得了荀行止的首肯,祁皎才咯吱一口,咬住了果子。没有上次在师兄那摘的云翡果甜,也没有那么好吃,毕竟是凡果,没有灵气的话,滋味肯定差些。 祁皎又咬了一口,咀嚼的时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的很香。她放任果子的清香肆意回荡在口齿之间,味道有点像李子,甜但是不腻,因为还有一丝略有略无的酸意,适当的中和了甜味。 祁皎吃东西总是吃得很香,落在其他人眼里,也觉得这果子是不是分外好吃,否则她怎么会吃的这般香呢。 像是被蛊惑了,吴知也好奇的拿起了一个果子,刚啃了一口,就看到他连忙吐了出来,捂住嘴,皱着眉头,眼睛眯起,“好酸。” 众人看了眼吃得很香的祁皎,又看了眼一副味蕾被狠狠糟蹋过的可怜相的吴知,一时之间,气氛还是怪诡异的。 所以说,果子到底好不好吃? 赵蓁被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样子勾起了好奇心,尽管是个凡果,也还是伸手也拿了一颗。她试探的咬了一口,然后露出和吴知一般无二的表情。 她被酸得眼睛都睁不开,“小阿皎,你、你怎么吃的这么香?” 祁皎抬头,后知后觉的看见面目狰狞的赵蓁和吴知。有些发愣的说:“因为好吃啊。” -- 第32页 “你管这玩意叫好吃?”赵蓁一脸不可置信。 月柔默默帮赵蓁和吴知倒了杯灵酒,让他们压压味道,柔声道:“看来这果子味道很独特,竟吃出了这般不同。” 祁皎觉得很奇怪,这分明就是普通的果子,不说比得上那些灵果,但是味道也不差啊。 她颇为疑惑的拿起其中一个果子,递向荀行止,清澈的眼睛里暗含期待,“师兄,你尝尝!” 荀行止一看到这枚果子,虽然和他种的云翡果看起来截然不同,但是上回尝到的滋味仍叫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不过,接触到祁皎干净的目光,荀行止眼皮微敛,还是接过了。已经做好入口酸涩的准备,谁知道刚入口,就是一缕甜香。 第20章 二十只皎皎 荀行止诧异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倒是差点被果子把牙酸掉的赵蓁和吴知,望着面色如常的荀行止和吃得香甜的祁皎,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感情不是果子的问题,单纯是他俩运气太衰。 赵蓁不信邪,又拿了一个果子,半是强迫的扔给自家师弟桑子真。明艳的脸上带着两分理直气壮和蛮横,“你也尝尝。” 桑子真肤色很白,比病弱的苍白还要来得更白些,配上他眉宇间夹杂的两分阴郁,看起来就不是好脾气、容易相与的人。但是面对赵蓁颐指气使的态度,却像是习以为常,连句反驳的话都不说。 他接过果子,咬了一口,原本还毫无表情的额头,狠狠跳了一下,但是面上并无异色,竟然接着吃下去了。 赵蓁丝毫没察觉出异样,看桑子真虽慢但是面无表情一点一点啃果子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多了些安慰,她也不是那么倒霉的嘛,这不是就挑到好吃的果子了吗。 不过说起运气这事,她不由想到上回祁皎开的三个有缘盒,这位祁师妹,似乎运道很不错。 赵蓁挑眉,对祁皎露出一个满是深意的笑容。 沉迷于吃而不可自拔的祁皎莫名觉得后背一凉,就看到赵蓁似乎在对她笑。祁皎不明所以,歪头看向赵蓁,“赵师姐?” 赵蓁对着祁皎笑得眯起了眼,明艳大方的长相,硬是被她笑出了两分和蔼。 祁皎…… 她觉得后背更凉了是怎么回事! 也不用祁皎寻思,赵蓁主动开口,态度好得不行,“皎皎师妹到归元宗还不久,对这附近应该不熟,下次若有空暇,不如多和我出来逛逛?” 很好,面对赵蓁难得的柔声细语,祁皎只觉得更慌了,她咽了咽口水,扯出一抹笑,“好、好啊。” 赵蓁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话就算告了一段落,众人又聊起了其他的事宜。 都是宗门子弟,自然免不了说起宗门之事。而临近的大事,约莫只有宗门大比这一件。是专设给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的比试。 外门弟子若是能在大比上拿了前十的名次,不管灵根如何,都可以进入内门,若是合了某些内门长老的眼缘,甚至有机会被收入门下,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而内门弟子在大比中的前十,则可以参加伽蓝秘境。当然,除开那些本来有长老做师父的少数几位弟子,大部分的内门弟子都是没有师父的,他们上的是门派统一开设,由长老任教的学堂。如果表现出色,他们比外门弟子更多了被青睐的机会。 而且参与的弟子至多只有筑基期,说起来和他们这些亲传弟子干系不大,奈何有祁皎这个才刚刚练气入体的小姑娘在,这事儿说起来还是沾了点边的。 那天枢峰的亲传弟子徐景程,就把目光投向了祁皎。他不似荀行止淡漠清冷,反而很显温润,若是荀行止是高不可攀的谪仙,徐景程就该是三月踏春时,行走在人间的翩翩贵公子。 “离门派大比还有六个月,祁师妹不妨去试试?”他温声道。 祁皎有些许疑惑,不晓得徐景程是什么意思,刚刚他们的谈论她是听了几句的,这好像是对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开设的大比,和亲传弟子貌似没太大关系。 其实想也知道,亲传弟子就这么几根独苗苗,扒拉在一起还不够比个两场,真要是想分出个高下,私底下练练手就够了,根本不需要特意划出一次大比。 若说归到内门弟子的大比中去,又显得不太公平。他们这几个人本就是天赋绝佳,又有化神期的师父教导,根本就不是可以放在一处比的。那些人多是为了展现自己,好叫些长老能看重他们收为徒弟。 如果亲传弟子掺和在里面,有珠玉在前,谁还会在意沙砾呢。 故而,亲传弟子不下场,已经成为了不在规则里的某种默认。 所以祁皎才觉得奇怪,她向徐景程问道:“我也可以去吗?” 徐景程笑如春风相携,“自然可以。” 像是知道祁皎的顾虑,他又接着道:“原就没有规定不许亲传弟子下场,而且你入门的年岁恰好,能遇上十年一次的门派大比,正好可以练手。 今晨怀吾师叔曾提到祁师妹你是天灵根,是难得的天纵之资,想来修行之路必然顺畅。然而,我辈修士却不单囿于宗门的方寸之地。非有天灾,乃人祸相随,这一路上多的是穷凶极恶之徒。 祁师妹在宗门大比里攒些经验,来日出了宗门,与人对上,也不至于太吃亏。” -- 第33页 徐景程缓缓道来,由浅至深,说得句句在理。 其他几人也皆是认同之色。荀行止未曾说话,但如此,便已表达了他的赞许之意。只是徐景程已然提出来,他便不愿再多说什么,还是应该由祁皎自己决断,他不欲插手。 虽然知道这是为自己好,但是祁皎还是有些顾虑的,她抬头,一双圆眼满是认真,“可我要是一上去就输了,会不会太丢亲传弟子的脸面?” 没想到祁皎想的是这个,徐景程不由一愣。吴知听了却兴冲冲的献主意,“原来阿皎师妹你担心这个,那不如假装自己是普通的内门弟子不就好了,用个厉害点的遮掩气息的法器,随便吩咐下去,手到擒来的事情,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月柔娥眉微蹙,不大赞同,不过她生性温柔,便是反对时语气也是柔和细致的,“这样是不是不大妥当。” 吴知兴致勃勃,“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弄得清楚一点就好了。” 还不待祁皎说什么,荀行止皱了皱眉,清冷的眉眼中透露出不赞同,“不可。” 他抬眼正视祁皎,话像是回答吴知,却又似乎是对着祁皎说的,“藏头露尾,岂焉鼠辈。如此,何以问道明心?” 祁皎原本也觉得不大合适,得了她师兄的话,之前的顾虑也消了些。左右在座这些天之骄子的厉害,并不会叫她随随便便在宗门里输了几场比试就不见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低头思索了几息,等祁皎再抬头的时候,目光里全是坚定,只见她看向徐景程,“徐师兄说的对,我刚入门,还是应该多比试比试,横竖还在宗门里。”全然不提要换个身份去参加比试的事,言外之意,显而易见。 小姑娘的眼睛熠熠生辉,叫人看了不由生出两分喜欢来。 这事儿,也就算定下来了。 等从醉仙居回到归元宗的院子里,祁皎拿出玉简正准备修炼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刚刚他们提到门派大比前十的弟子会获得进入珈蓝秘境的机会,而她哥祁典,就是因为从珈蓝秘境出来,意外碰见了在秘境外等候宗门弟子的月柔。 两个人在那时候就互生好感,再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情愫越来越深。 换个角度来看,如果她参加了门派大比,得了前十,也就是说,她会遇见祁典! 第21章 二十一只皎皎 想通了这点,祁皎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虽然之前写信给祁典,说找回了神智,记忆缺失,但是每个人总有点小习惯,万一要是被发现了…… 修罗场仿佛就在眼前,就算逃避宗门大比也没用。祁典身为龙傲天,会逐渐在这片九州大地上绽放光彩,他的名字会一步一步响彻在世人的耳中。 原主身为他最疼爱挂念的妹妹,也是唯一的亲人,他肯定会来找她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祁皎幽幽叹了口气,她可真难。说起来,原主也是一样心酸,明明是躺赢开挂的人生,最终却香消玉殒。 祁皎烦恼的在床上打了两个滚,被子蒙头,算了算了,不想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她还是先好好修炼,免得不要说宗门大比前十了,到时候第一轮就给刷下来,那也太丢人了。 其实祁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理智上担忧她会被祁典发现,但是心里并没有太过苦恼这些,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好像她原本就该和祁典很亲近,有血脉间不自觉地羁绊。 祁皎拿出玉简,按照荀行止地教导,盘腿坐好,凝心静气,在吐纳的时候,让灵气一点一点的进入体内,绕着筋脉的顺序渐进。 祁皎一下就进入状态,不需要她主动追寻,那些蓝色的小光点争先恐后的抢着进入她的体内。教导祁皎的是惊才绝艳的荀行止,偶尔能说上几句话的,也都是各峰中天赋绝佳的亲传弟子们,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在修炼一事上,究竟是怎样的有天赋。 就这样,日子一点一点的过去,祁皎在归元宗的生活也越发得心应手。 尤其是在荀行止的督促下,祁皎觉得自己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 卯时末到荀行止的院子里听他讲课,练习法诀,午间偶尔会有吴知赵蓁等人来寻她,不一定是正经事,但一定闹得鸡飞狗跳。 然后晚间打坐修炼,哦,还有看她师兄练剑。照理来说,练剑没有什么好看的,奈何荀行止生了一张清隽不凡的脸,练剑时的姿容胜雪,看得人心里一颤一颤的。 在没有日常消遣的情况下,只能靠赏心悦目的方式,来缓解失去现代产品带来的寂寞和发自灵魂的空虚感。第不知道多少次,向原本应该是口袋的地方摸索,又被布料滑润的手感提醒,祁皎默默把手放下,长叹一口气。 穿一趟书,她失去了网瘾少女的快乐,怎会如此…… 算了,祁皎纵身一跃,从床上跳到地上,她准备出门觅食,等会儿还要接受来自师兄的毒打。谁让离门派大比没有多久了,有怀吾真人都肯定的资质在,修炼上,说是一日千里也没毛病,所以她稳稳当当的把修为升到了练气九层。 不能说快,只能说快得没边,是能和荀行止媲美的那种速度。毕竟她是二七年华才接触的修炼,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言文小文盲。 不过,修为在稳步上升,不代表她就能打。虽然同是温室里的花朵,内门的弟子有不少还是出门历练过,或者和妖兽对打做过任务的,哪像祁皎,每日里三点一线,就差把修炼当作上课。 -- 第34页 离宗门大比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真要是上去一露面就被打下来,玉衡峰的面子还要不要了。所以祁皎除了繁重的修炼,还多了个和荀行止比试的任务。 说是比试,其实就是吊打。尽管荀行止把修为控制在和祁皎同阶,但是荀行止身为同辈间难以逾越的高山,打遍四宗八门无一人可匹敌的名声是白来的吗? 唉,祁皎沉重叹气。 她准备去找赵蓁师姐蹭吃蹭喝……祁皎歪头,不对,应该是填饱肚子,吃饭的事情能叫蹭吗,这是她和师姐友好交流的途径。 靠一双脚丈量归元宗的宏伟,祁皎在穿过不知道第多少个侧峰之后,望着可以御剑而行的弟子们,眼中闪烁着羡慕的光芒。 归元宗实在太大了,虽然峰内不许御剑,但是峰与峰之间距离那么远,能御剑可以省掉多少功夫啊。即便轻身术可以让速度变快,可说到底不还是靠脚走路!速度的快慢,并不能影响脚脚的酸痛。 然而,御剑之术,要等到筑基才可以修习。祁皎纵然眼馋,也无可奈何。 不过,提起这个,反倒是叫祁皎想起几个月前,自家师兄用一枚筑金丹换来的青鸾蛋。祁皎特意请教了荀行止,按古书记载,要把蛋放在灵气浓郁的地方才容易孵化。 为此,她跑去聚宝阁,兑了之前在有缘盒开出来的三千上品灵石,小荷包瞬间富裕。灵石来得太容易,反而让她生出了虚幻感,所以大手一挥,直接拿出好些灵石给青鸾蛋做窝。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那枚青鸾蛋一点动静也没有。 正想入非非呢,祁皎感觉前面好像有一些喧闹,奇怪,她记得还没到啊。 而且开阳峰的弟子好像也没这么‘活泼’,因为开阳峰主的缘故,开阳峰的弟子副业大多选的是炼丹,平时总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没办法,整天对着地火,一不小心还有炸丹的风险,能不这样吗? 不过,正因为他们几乎人手一个炉子,修炼之余还能靠炼丹充实自己,所以开阳峰的弟子向来是七峰中赫赫有名的富裕,储物袋鼓鼓的,让人眼馋。 抵不过好奇心,祁皎原本因为疲懒而放缓的脚步,再次快了起来。得益于她经常来寻赵蓁,开阳峰弟子对祁皎多少有些面熟,顾及她亲传弟子的身份,所以她很轻松就挤了进去。 然后她就看到笑容满面,站在一个拼凑而成的简易桌面后的钱淡明。 他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尽心尽责地为这些弟子们介绍桌上摆的一堆木牌。 每个木牌都写了人名,还有对应的峰名。并且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拨,一拨是内门弟子,一波是外门弟子。 见状,祁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是钱淡明私底下开设赌局,引这些开阳峰弟子们下注。身为亲传弟子,钱淡明消息灵通,已经先行一步知道参加门派大比的弟子们对应的对手是谁,所以设下赌局,让这些弟子们下注。 这些赌局有单场的输赢,也有直接压谁能摘得门派大比桂冠的。 当然,后者在还没有开始比试的时候就下注的还是在少数。万一你选的在第一局就被淘汰了,岂不是亏得连个声响都没有。 钱淡明不动声色,看似在介绍参与内门大比的弟子们的实力,实际上夹带私货,假装不经意的引诱开阳峰弟子们下注。 祁皎觉得钱淡明和善的笑容背后,眼里闪烁的精光,像极了不怀好意的坏人,磨刀霍霍向肥羊。 钱淡明很快看到挤在一堆弟子里的祁皎,他先是一愣,旋即冲祁皎招手,“原来是祁师妹啊,要不要也来下注?” 祁皎淡定上前,随意扫了眼桌上的木牌,看似不在意的说:“我也参加了内门大比,难不成还能下注?” 秉着不放过任何一枚灵石的决心,钱淡明态度热切,“这有什么,除了你自己的那几场不能下以外,其他的随便选。” 钱淡远暗着打量起了祁皎的神色,又加了句,“祁师妹要是觉得对上面这几个人不熟,不知道选哪个,不如再买本大比弟子的分析图? 这里面记得那可叫一个详细,尤其是赢面大的几个弟子,什么家住哪里,有几口人,擅使什么法术,记得一清二楚!” 看见祁皎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玉简上,钱淡明嘿嘿笑了两声,隐晦的对着祁皎道:“看在我们都这么熟的份上,打个对半,我就收师妹这个数。”他悄悄把手掌伸出来,比了个五。 祁皎不明所以,问道:“五个灵石?” 钱淡明摇头。 祁皎小心的试探着问,“五十个?” 钱淡明继续摇头。 “总不会是五百个灵石吧?” “师妹好聪慧!”钱淡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竟然这么贵,五百下品灵石就相当于五颗中品灵石,按这样算来相当于内门弟子五个月的供奉了。 好吧,对坐拥三千上品灵石的祁皎来说,好像确实不痛不痒。 祁皎最终还是爽快交灵石,换取了钱淡明口中详细记载了大比中各个弟子情况的玉简。 不过,祁皎买它,可不是为了选择下哪个弟子赢的。 只见祁皎对着钱淡明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随着笑容越深,钱淡明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祁皎随手指了一个刚刚看到的名字,“师兄,我下注,我压他会赢,这是十枚上品灵石。” -- 第35页 祁皎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摞的色泽晶莹的灵石,哐当落在桌面上,在这么多上品灵石的光泽闪烁下,衬得其他灵石黯然无光。 虽然《问天》是围绕男主祁典写就的小说,没有着墨归元宗的门派大比,但是男主可是不久之后会在珈蓝秘境出没的。所以还是稍微着墨了几句关于归元宗参加秘境的弟子,多的祁皎不知道,但她知道去的弟子里面有一位叫周璟的。 她不知道这位弟子的名次,但是他既然能去,就说明在最终十名弟子的抉择之前,他一定是赢的。归元宗的大比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可言,但凡输了一场,就会被淘汰。 这才给了祁皎可趁之机。 下注这事情,素来是来着不拒,钱淡明虽然隐隐有不详的预感,但是他并没有拒绝祁皎,仍是将她的名字记下。 不妨旁边突然有位开阳峰弟子发问,“内门大比有七百九十三位弟子,两两一场比试,那岂不是多了一个人,多的那位弟子该是如何?” 钱淡明认真给下注的灵石们做归纳,连头都不抬,“当然是轮空啊!” “轮空?”有弟子很是讶异,“这运道未免太好了些。” 第22章 二十二只皎皎 那弟子艳羡的继续道:“不知道是谁,会有这般好的运道。” 钱淡明随口回答,“喏,人不是就在你面前吗?” 那开阳峰弟子显然很讶异,周遭这么多来下注的弟子,怎么好知道是哪一个。 祁皎在一旁听了一耳朵,觉得有趣,也顺着那弟子的目光在附近几人的面容上来回巡视。 钱淡明注意到了祁皎来回转的眼珠子,颇为莫名,“你找什么,不就是你吗?” 因着他这话是对着祁皎说的,所以祁皎用手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我?” 钱淡明点头,“原来你还不知道,也对,名单是执事堂抽签选出来的,还没有被公布出来,你不知道也正常。” “那钱师兄怎么知道?”祁皎皱了皱鼻子,表示怀疑。 被祁皎质疑,钱淡明也不生气,刚好桌上的灵石被他规整得整整齐齐,抬头道:“这世上与灵石挂钩的我都能知道。” 钱淡明面上没有其余表情,端的一派认真,反而让人信服。 见过他对灵石的执着,祁皎眨了眨眼睛,决定不挑战钱师兄对灵石的狂热。 故而祁皎选择换个话题。 她抬头望了眼天,似模似样的道:“啊,天色不早了,赵师姐还在等我,钱师兄再见!” 又有新的弟子要下注,钱淡明没空理会祁皎,对她拂了拂手,算是回应。 祁皎对这位钱师兄的性格已然习惯,也不在意,继续朝不远处的开阳峰走。总算是要到了,她寻赵蓁师姐蹭个饭容易吗? 因为开阳峰的怀行真人,是赵蓁的亲生父亲,所以同样身为开阳峰的亲传弟子,她没有另辟一个院子,而是住在位于开阳峰峰顶的既明阁。 可能是因为开阳峰富裕,且怀行真人是修仙世家出生,当然,也是因为他疼爱女儿,所以负责洒扫照顾赵蓁的杂役和女侍有不少,不像祁皎和荀行止的居所冷清。 不过,也不单是因为这些,主要是荀行止喜欢清净,不爱被人簇拥。 祁皎被人带着到屋子里的时候,赵蓁慵懒的倚在美人塌上,不知道在翻什么。 “师姐,你在看什么?”祁皎一边朝赵蓁的方向走,一边好奇道。 赵蓁手上拿着的不是修仙界常见的玉简,而是一张以兽皮为底绘制而成的东西,有些像地图。赵蓁白皙纤细的手指和暗沉的兽皮形成强烈的反差,越发衬得她素手芊芊,连同上头艳红的蔻丹也更加艳丽多情。 她不在意的翻动那张兽皮纸,“哦,珈蓝秘境的藏宝图。” 祁皎震惊的瞪圆眼睛,“珈、珈蓝秘境还有藏宝图?” 原书上并没有提及这一遭,祁皎只知道珈蓝秘境每十年开放一次,由各个宗门,以及能拿到秘境玉牌的散修可以进去。因为是十年就能一进的秘境,里面也没什么特别天地宝材的珍贵东西。 只是里面生长了很多用以炼制筑基丹的千巽草,这玩意的功效不多,其他的作用都可以被代替,唯有炼制筑基丹,它是不可替代的原料。 说它珍贵,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炼制筑基丹。说它不珍贵,偏偏对生长的条件要求严苛,珈蓝秘境是千巽草生长最多的地方。其他地方虽有,但很难寻到其踪迹。 可以说,筑基丹有价无市,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千巽草。 而进入珈蓝秘境的玉牌,也被掌控在各大宗门和少许修仙家族手里。 归元宗素来是采取门派大比的方式挑选弟子,让他们进珈蓝秘境采摘千巽草。一方面为宗门的筑基丹采到了原料,另一方面也能趁机历练这些弟子。 因为珈蓝秘境没有什么太过珍贵的天地宝材,能进去的大部分都是大宗门出身,加上各自成群结伴,也不至于轻易夺宝杀人。偶有龌龊,或是不小心落单,倒确实发生过几起弟子陨落之事,但到底属少数。换言之,还是很安全的。 祁典进珈蓝秘境,纯属是因为他脑袋里的白胡子老爷爷。因为功法的原因,他需要炼制用来健体的丹药,其中一味,就长在珈蓝秘境,只是世人不知其功效。 因缘巧合之下,那少数几枚遗落在外的珈蓝秘境玉牌,竟叫祁典得了一枚。不过,他有主角光环的照耀,遵循傲天文学的发展定律,如秘境必定有奇遇,不是仙人洞府,就是被世人错过的天地宝材。所以他成功收服一道异火,并若干珍稀灵物。 -- 第36页 至于其他人,哪怕是历年来把珈蓝秘境各个地方都踏遍的宗门子弟,也向来是一无所获,甚至毫不知情。 冷不丁看到赵蓁手上把玩着一张兽皮纸,还可能是珈蓝秘境的藏宝图,知晓前情的祁皎很难不震惊。 赵蓁倒是很沉静,还是之前那副慵懒无所谓的姿态,随口回她,“早年不知道从哪个人的储物袋里淘到的,也不知真假。横竖我拿到的时候早过了去珈蓝秘境的修为,就一直闲置着。 恰巧你要去参加宗门大比,倒是提醒了我,一时想起来,翻出来看看。” “哦,这样啊。”祁皎连连点头,她还以为赵蓁师姐也知道珈蓝秘境其实有一座已陨落的上古大能洞府。 赵蓁带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在泛黄的老旧兽皮纸上摩挲了两下,话头反转,“不过嘛……” 她把兽皮纸随手扔到美人塌上,满不在乎的语气,“是真是假都无妨,珈蓝秘境无趣得紧,你若是能在大比拿个前十,我就把这玩意送给你,闲着无聊还能探探地方,总比采那千巽草来得好玩。” 听到赵蓁提宗门大比,祁皎就觉得头疼,她一屁股坐上赵蓁的美人塌,颓唐的耷拉肩膀,“我才练气九层,勉勉强强够上练气后期,宗门大比里面,不乏筑基后期的弟子。 师兄也是,师姐也是,你们不是态度笃定觉得我能赢,就是鼓励我赢,可我要是输了怎么办?” 赵蓁听了非但没有安慰祁皎,还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凭他们,放眼看过去没几个能打的,呵!” 赵蓁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扫了祁皎一眼,“你没事长他人志气干什么,别人就不说了,以你师兄的水准,手把手教出一个你来,没道理连越阶比个试都赢不了。” 祁皎之前还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们误以为自己肯定可以赢过比赛的自信,感情是因为自家师兄。 认真回忆了一下她家师兄的赫赫过往,好吧,以荀行止在同辈间的声望,手把手教出来的祁皎,被寄予厚望实在是正常,更何况祁皎的资质确实不凡。 第23章 二十三只皎皎 也许是想到自家师兄,祁皎原本还有些沮丧的心情瞬间平复,转而看起了美人塌上的兽皮纸。 赵蓁看着祁皎的眼神隔三岔五就落在兽皮纸上,知道她好奇,也不藏着掖着,横竖都是为她准备的,素手一掀,直接把那张兽皮纸放到祁皎手上,下巴冲那兽皮纸扬了扬,“看看?” 祁皎莞尔一笑,漾起两个甜甜的酒窝,看起来乖巧可爱,能将人的心都暖化了。赵蓁状似嫌弃的侧了侧头,但是眼角微扬的弧度却曝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她一向喜欢似祁皎这般样子软绵的小姑娘,心里也会不自觉偏颇照顾,只是都别别扭扭的不愿意说出口。 祁皎把卷起来的兽皮纸翻开,刚一拿到,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对所谓宝藏的好奇,而是被入手时触及到的柔软手感吸引了注意力。明明整张兽皮纸已经旧的泛黄,但是依然完整无暇,可见材料的特殊。 祁皎煞有其事的打开兽皮纸,小脸凝重,然而就在打开之后,她凝重的脸上有一丝许的破裂。她看不懂地图…… 这张藏宝图真的是肉眼可见的简陋,虽然九年义务制填补了她的文盲属性,但是这不代表她见着一张圈圈划划的图就能知道它们代表什么。几条弯弯曲曲的线,又有几颗树,可能是代表树林,然后是沼泽或是泥地之类的。 即便祁皎没有去过珈蓝秘境,但也知道它必定不小,光凭这张简陋的地图,她应该很难找到所谓的藏宝点吧…… 不忍叫赵蓁失望,祁皎抬头,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师姐,这真的是藏宝图吗?” 赵蓁明艳耀人的脸上缓缓一笑,十分肯定,“是啊,小阿皎要是无聊,记得带上它去探探,说不定还能有意外之喜。” 祁皎笑容逐渐凝固,带着点苦涩的意味。 赵蓁没有和祁皎纠结,她懒洋洋的伸了个腰,施施然从塌上下去,对着祁皎道:“饿了么?走,跟师姐用饭去。” 闻言,祁皎把兽皮纸还给赵蓁,果断跟了上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等祁皎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回到玉衡峰的时候,荀行止已经执着青徽剑,在树下练剑。他的每一式都极尽标准,尽管是最最基础的清风剑诀,也叫荀行止练出了不同意味。 祁皎猛然想起,自家师兄在剑法上应该到了瓶颈期。尽管能将所学的剑法发挥到极致,较其他人已经是难以企及的天赋。但是他人生更加高光的时期,还应该在之后数年。 他有感自身囿于剑法一道不能进,遂于昆仑峰悟道,不过七年,就突破桎梏,创下了和光剑法。至此,他和同一辈中,所谓的天才修士们完全拉开了距离。 因为,他有了自己的道,不再是沿袭前人。也在修仙界中记载万物万貌和那些惊才绝艳的先人前辈们的《浮生志》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清风浮起,树叶纷洒而落,透过夕阳的暖光,眼前的挥舞的剑招,和练剑的人,皆让人移不开眼。 祁皎就站在原地,一直等到他收剑。 荀行止气息微喘,但步履平缓,一袭白衣道袍迎风而动,眉眼间仍旧是平淡无波。 没有过多的言语,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的相处,彼此的脾气秉性都熟悉了不少,所以不需要似旁人一般客套往来。相处时有种莫名的和谐,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是言行举止中,皆能察觉的熟悉自然。 -- 第37页 只需要荀行止的一个眼神,祁皎就知晓他的意思,屏气凝神,准备应付师兄可能会突如其来的招式。 祁皎尚未去过万法阁,自然也就没有趁手的法器。所以荀行止最开始和祁皎对练的时候,也是摒弃青徽剑,压低修为,单单以法诀相对。 尽管是这样,祁皎仍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吊打。别看荀行止平素以剑对战,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剑修,但是所有的法诀,哪怕是最基础的御火术、轻身术,他都能运用自如,论熟稔程度,丝毫不输那些以法修见长的出色子弟。 得益于荀行止的出色,被他教导的祁皎,因为甫一开始面对的就是道法熟稔的对手,从半点不通,到逐渐得心应手的速度也很快。 虽然还是被荀行止碾压的水平,但是在他有意收敛之下,至少还能往来对上几个来回,施法的手印也结得越来越熟练。 照例被虐了一波,祁皎疲惫的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双手置于桌上,一头埋进去。刚刚那一顿比试,累的祁皎连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一下。 半是沮丧,半是心累,“师兄!你怎么这么厉害,不打了不打了,反正我也赢不了你。”祁皎哭丧着小脸道。 荀行止还是之前那副从容模样,清风朗月。他坐在祁皎旁边,看见祁皎这副咸鱼瘫的自暴自弃模样,也不生气,修长白皙的手一挥,桌上立现煮茶的一应器具。 其中还有碟祁皎最爱的糕点,是醉仙居的玉露糕。不知道荀行止是何时买的,虽然储物空间可以隔绝食物的流速,让它保持原本的样子,但是他将玉露糕拿出来的时候,糕点依旧生温。 热度带着香味,一下子就将糕点香甜的味道与空气融合,随着风绕啊绕,一点一点的窜进祁皎的鼻子。闻到熟悉的香味,原本还累极瘫在桌上的祁皎,小脑袋慢慢抬起来,鼻子微动,一下就看到摆在桌上的那碟玉露糕。 洁白细腻的糕点,上头点缀着花瓣,衬得糕点愈发香甜,引人食指大动。 这是祁皎到了修仙界,吃过那么多糕点之后,最符合她口味的一道。不过相对的,因为它用料考究,是醉仙居的不传之秘,只知道工序繁杂,原料都是带灵气的灵物,所以定价也很高。 以祁皎的鼓鼓的小荷包来说,当然买得起,就是她还不会御剑之术,去一趟醉仙居颇费功夫。身为一只三点一线的懒懒皎,除非是馋的紧了,否则她基本不会出宗门。 也正是因为这样,嗅到玉露糕的香味,才让祁皎更加惊喜。她眼里泛着光,抬头看向荀行止,眉眼弯弯,“这是师兄为我准备的吗?” 荀行止颔首,手上不停,闲适悠然的烹茶。 祁皎开心的惊呼一声,拿起一块玉露糕,轻轻的咬了一口,玉露糕的香甜滋味充斥味蕾,祁皎的眼睛眯了眯,光看她享受的小模样,就知道味道一定不差。 她不过几口就将一块玉露糕吃完了,正觉得喉咙有些发紧,面前就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唔,她颇为习惯自然的拿起茶水,一饮而尽,喉间的浅淡腻感消失得一干二净,口齿留香。 因为是灵茶,腹间隐隐能察觉到灵气在涌动,又逐渐被吸收。跟磕了丹药似的,不过却不像普通的增长修为的丹药,吃多了体内容易积攒丹毒。 经过荀行止的这么一番投喂,原本还精疲力尽的祁皎,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生机,整个人又洋溢着活力。 荀行止不轻不缓的再倒了一杯茶,推至祁皎的面前。解了渴的祁皎这次倒没有牛饮,而是一口一口的小抿了起来,看起来难得有些文雅气息。 荀行止也饮了口茶,举止间一派光风霁月。他眉目如画,神情淡然,对着祁皎缓缓开口,“何必妄自菲薄,阿皎,你该赢过我的。” 提起这个祁皎就不忿,她一脸的不相信,“怎么可能,师兄你那么厉害,我觉得我再怎么努力都赢不过你。所以……” 她仰头看着荀行止,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要不然,师兄,对我的要求往下降一点点嘛! 而且我才入门几个月,一想到我要去宗门大比,心里面就没底,你说,我万一一露面就遇上特别厉害的对手怎么办?你们还都对我寄予厚望,那么多人,想要赢也很难的嘛。” 说到最后,祁皎愈发觉得自己不行,玉白的额头再次多了沮丧的情绪,她哭丧着小脸,用双手托腮。 荀行止轻轻叹息一声,宽大的手掌轻抚祁皎的发顶,带些宽慰的意味,“何出此言,你天资毫不逊我,况我所执之剑,唯余可止,阿皎,你有何惧?” “我……”祁皎一怔,面上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荀行止的手从祁皎的发顶移开,他召出青徽剑,将祁皎白嫩的小手置于青徽剑之上,帮她握紧剑柄。手上拿着青徽剑,荀行止立于剑尖之外,正对着祁皎,缓声道:“剑锋所指,无可惧矣。” 青徽剑剑身抖动,铮鸣之声渐响,青徽剑睥睨万物的狂傲似乎也一点一点的侵蚀影响着祁皎,她的心里也逐渐怀荡出一股豪气,手中执剑,面前的一切皆无所惧。 她有什么可害怕的呢?莫名的,祁皎生出这样的想法。 看着祁皎的神色慢慢发生变化,从沮丧不自信变得坚定,眼睛泛着光,奕奕有神,沾染了青徽剑,或者说荀行止的那份不将万物放于眼中的随意自信。 -- 第38页 荀行止在以自己的方式,让祁皎的心境发生变化。他与之共享的,是他的本心,手中之剑,即为道。一往无前,从无所惧。 第24章 二十四只皎皎 经过荀行止的激励,祁皎觉得信心满满,连晚上修炼吸收灵气都比平常来得快。 怀揣着新的感悟,和荀行止对打都少了平时的恐惧。当然,这是被荀行止压制性对打之前的心情…… 等祁皎好不容易被虐完,呵,笑容逐渐疲惫,什么无所畏惧,分明是单方面完虐。 日子总是一点点过去,等宗门大比前夕,祁皎已经能很好的适应荀行止的压制性打法,甚至偶尔反抗几招,不像之前一样,全然跟着荀行止走。 轮空的消息是宗门知事堂的纸鹤传递的,证明钱淡明之前所言非虚。祁皎先是高兴,但是也有些失落,毕竟一直以来,和她比试的只有荀行止,不和其他人比较一场,其实自己也摸不好自己的水准。 等到宗门大比开始的时候,祁皎虽然轮空,但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还是跑去了大比的地点。 浩浩荡荡摆了许多比试台,但是参与的弟子多,所以分做数天,和早午不同时间段,让弟子们按照宗门纸鹤中所记载的时间前去比试。 但是比试台下围绕了许多弟子,有些是安排在后面比试的弟子,觉得好奇,想探探究竟的。也有些是普通弟子,来凑凑热闹,反正修炼无趣,十年才能遇上一场大比,不来看热闹未免太可惜了。还有些是下注压了某些弟子赢比赛,来看看灵石有没有打水漂的。 祁皎想来探探弟子们的实力,也是顺便看看自己之前下注压的弟子的情况,不知道那位周璟比得怎么样。 虽说有原书的预示,但是免不了多想,毕竟是素未谋面的人。 不过,等到了比试台,祁皎才发觉自己天真了,那么多人,自己怎么知道这位周璟是不是在今天比试。 转念一想,自己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看一看大比中内门弟子的水平,普遍爱用什么招数,打起来厉不厉害。 所以祁皎很快就把周璟放在脑后,随意选了一个比试台看了起来。 祁皎到的时间刚好,上头比试的两个弟子已经打了有一会儿了,你来我往,都进入了状态,看起来很像样子。 而且两个弟子的修为恰好旗鼓相当,都是筑基二三层的水平,差不了多少。 祁皎站台底下的时候,恰好其中高挑的弟子先捺不住性子,想要压对方一头,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沓符咒,直接往另一个法器上系红穗的弟子身上撒。 想趁着红穗弟子手忙脚乱的时候,找出破绽,将他逼下比试台。归元宗有规定,若是一方落下比试台,即为输。 高挑弟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对方突然撒出来的惊雷符和火球符确实让那红穗弟子慌乱了一瞬,眼见局势就开始转变,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底下的祁皎看的津津有味,不过,却和其他凑热闹不断惊叹的弟子有所不同。 在其他弟子看来,十分精彩的招数,又或是难以躲开的攻势,落到祁皎眼里,似乎变了一个样子。 她觉得上面两个人比试时,简直无处不是漏洞,正如高挑弟子撒了一堆符咒,让红穗弟子应接不暇,但是即便如此,却还是没能将红穗弟子逼下比试台。其他人看来是红穗弟子应付得当,但是祁皎却能一眼看出来,是高挑弟子用来逼迫红穗弟子时用的剑诀还不够熟练。 在红穗弟子躲避的时候,高挑弟子只需要用宗门最基础的清风剑诀第二式,就能将其挑下台。 至于祁皎为什么能这么笃定,还不是和荀行止对打,被虐的多了,什么时候用什么招很快就能反应过来。 哪怕上面的弟子比她高了一个大境界,都是筑基修士,可祁皎还是能很轻易的看出两人的破绽。这是荀行止亲手教出来的敏锐,也不乏祁皎原本的天赋的原因,让她领会的很快。 毕竟有金丹巅峰的天之骄子做对手,其他人,至少在招数和反应上,已经落了她许多。曾经沧海难为水,已然见过深广奔腾的沧海,普通的水流又如何会放在心上。 不过,祁皎看的还是怪有意思的。可能是高挑弟子错失时机,导致局势翻转,祁皎在底下看的着急,忍不住就嘀咕了一句,“要是把第十四式换作第七式就好了。” 祁皎的声音很小,台上的两人自然听不到,但是在祁皎没注意的时候,身旁一个不知道何时站着的弟子突然来了句,“换作第九式亦有胜算。” 祁皎在脑子里将画面换算了一番,似乎的确如此。唔,换成第九式好像更剑走偏锋一些,但效果斐然。至少比高挑弟子现在用的招式要精妙不少。 在脑海里换算过之后,祁皎不免好奇,往身旁看去,来人站在阳光所在的方向,祁皎看向他的时候,被照耀的光束刺了刺,眼睛不自觉眯起。 他好高啊! 这是祁皎脑海里浮现的对这位弟子的最直观印象。面冠如玉,气质沉稳,他似乎察觉到祁皎的视线,微微侧头,对着祁皎露出一个浅淡笑容。 唔,怪好看的,祁皎在心里想到。 第25章 二十五只皎皎 出于礼貌,祁皎下意识地回以一笑,唇微微抿起,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看见祁皎这样外表软糯,瞧着乖巧毫无攻击力的的小姑娘,平常人大约都会不自觉心软,生出些许好感。那男子一愣,笑意加深,冲祁皎微微颔首,看起来温和谦逊。 -- 第39页 这样礼貌的一来一回之后,气氛又重归寂静。祁皎把目光重新落在比试台上。 不过,因为刚刚高挑男子的失误,比试的结果几乎是昭然若揭,他已经被红穗男子逼迫到比试台边缘,稍不小心,胜负既分。 果不其然,红穗男子趁机施了卷风术,原本就避无可避的高挑男子无暇应付之下,被逼到了台下。 而知事堂的执事弟子,在分出胜负的那一刻,就宣布结果,并将之记录于玉简之上。 看到胜负已分,祁皎随着其他涌动的弟子一道,准备去看看别的比试台的战况。然而那名赢了的红穗弟子,却径直朝祁皎的方向走过来。 祁皎不明所以,停在原地打算看个究竟。冷不丁,红穗弟子停留在了祁皎的旁边,正对着刚刚和她搭话的男子。 红穗弟子大抵是因为赢了比赛,所以看起来很高兴,笑得合不拢嘴,走到那男子面前的时候,一只手握拳嬉闹的打在他身上,嘴上还道:“周璟你行啊,这么快就赢了比试,跑来看我比试,怎么样,我厉害吧?” 周璟唇角含笑,回他道:“恰巧遇见修为较低的弟子,侥幸而已。”顿了顿,他语气暗含嘉许,鼓励道:“倒是你,相较之前,修为似乎又有进益。” 红穗男子面对夸奖丝毫不谦虚,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了,“这是自然,我郁枫可不是那些仗着优渥出身就疲懒修炼的人。”这话隐隐有些意有所指。 周璟含笑,并不答他这话,反而不着痕迹的转换话题。 两个人聊得正欢,闲说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比试台附近,从背后看,周璟的背身影有两分挺拔俊秀的意味。 祁皎从刚刚郁锋喊出周璟两个字的时候,就没忍住竖起耳朵。祁皎在心里忍不住感叹,应该不至于这么巧吧,她之前还懊恼不知道周璟比试的时间段,不能亲眼看看自己下的注是不是稳赢。结果转眼的功夫,就发现周璟原来一直站在自己旁边,还搭了句话。 这感觉很奇妙,不能说开心,但是挺有意思的。 说到底只是一个小插曲,所以祁皎很快就放在脑后,准备看看其他的比试。虽然刚刚看的那场比试已经让祁皎心里有些底了,她觉得赵蓁师姐对她夺得宗门大比前十的信心,貌似是有点道理的。 一连看了几场比试,祁皎才慢慢悠悠的踩着荀行止练剑的时间回玉衡峰。 之后的几天,荀行止就发现,祁皎与他比试的时候,比往常要积极了不少。尽管仍是有诸多不足之处,但是看祁皎斗志昂扬的样子,荀行止初初有了身为师兄的欣慰感。面上不表,私底下却买了不少祁皎素日里爱吃的东西,烹茶的时候状似随意的摆在祁皎面前。 引得祁皎很是高兴,她的爱好不多,虽然出于女儿家的天性,会喜欢绫罗饰玉,但也只是喜爱它们好看,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执念。唯独在吃上,祁皎费的心思是最多的。 若说什么能让她开颜,与其摆上一堆贵重的珍宝,还不如挑些她喜爱的点心吃食,更能讨她欢心。 显然,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荀行止将祁皎的性格喜好了解的很清楚。不过,他不喜多言,自然也不会讲这些述之于口。然而在细节,和祁皎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地方,他却能默默安排,做到细致妥当。 于细微之处,方见心意。 宗门大比的比试,并不禁止弟子们使用符咒阵法,只是不让携带灵兽。毕竟前者豪气归豪气,仍旧是依凭弟子之手,后者却等同于多了一个帮手。 所以某些背有靠山,家中有长辈为宗门长老或是出身修仙世家的弟子,在比试的时候分外豪气,符咒简直和不要钱一样撒出来。遇上实力差点的弟子,胜得也就容易些。 但是对那些实力强劲,早早就出宗门历练的弟子来说,只会靠符咒应战比试的对手,本身实力不济,便处处都是破绽,他们只需要静候破绽,轻易就能取胜。 荀行止自不必说,他不曾参与过宗门大比,但是实力强劲,纵然熟悉各式法诀,仍是凭借手中一把青徽剑,以一剑破万法,遥遥于同辈之间。 他几乎从不凭借符咒或是阵法这些外物对敌,一柄青徽剑,足矣。 而天资使然,荀行止对符咒和阵法并不是一窍不通。 因为怀吾真人忙碌于宗门诸事,其实他不算怀吾真人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年少时也是随着内门弟子在宗门开设的学堂听讲。 其中不乏关于符咒或是阵法的讲解,加上闲暇时翻阅玉简书籍,他也能称得上颇有研究。 所以在祁皎准备去比试的时候,荀行止自己画符,将封有青徽剑的三道剑气的符咒送给祁皎。 不是为了让她取胜,而是比试场上多变,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不及反应求助,至少有应付回旋的余地。 而护身的法宝,早在祁皎刚练气入体的时候,怀吾真人就放在储物戒中,一道赐给了祁皎。怀吾真人出手,自然非凡品,平素看着像是普通的玉簪,危急时刻,却能挡住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不过,若是要用上护身法宝,便已是很不得已的情况。 祁皎拿着师兄给的符咒,信心满满的踏上去比试台的路。有消息灵通的钱淡明在,祁皎早早就知道和自己比试的是谁。 是开阳峰的一位弟子,据身为开阳峰亲传弟子的赵蓁所言,这位名叫施明远的弟子,虽然只有筑基一层,但是在炼丹上的天赋很好,连不爱管事的她都有所耳闻。 -- 第40页 至于比试的实力怎么样,赵蓁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素日里最常呆在丹房,痴迷丹道,如果不是因为炼丹品阶对修为有要求,估计连修炼都不太愿意。 总之,听起来并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作为到归元宗的第一场比试,在赵蓁的督促下,一向咸鱼心态的祁皎难得生了些认真慎重。当然,也有不愿意辜负荀行止这段时间耗费心力,一点点教导她,陪她对练,帮她熟练法诀的原因在。 祁皎先到的比试台,所以执事弟子就让她先站上去,等候另一位弟子,等他到了,便可开始比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祁皎亲传弟子的身份,哪怕只有她一个人站在上面,台下仍是围绕了很多弟子,有内门的,也有外门的。 作为一只考试会紧张,面试会结巴的普通人,虽然阴差阳错穿书进了归元宗,但是不代表她就见过这样的场面。 心里不由发紧,祁皎看着还是镇定自若的站在台上,藏在白衣道袍之下的手却忍不住攥紧衣角。她小脸紧绷,面色看起来有些严肃,天知道她多紧张。 底下还有弟子在讨论,声音传到祁皎耳朵里,不外乎是好奇她这位新入门的亲传弟子究竟是怎样的水准,竟然能叫怀吾真人在收了荀行止这样世无其二的弟子之后,再动了收徒的念头。 “这位祁师妹,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说是天灵根,和荀师叔的一样。” “想来又一位荀师叔。” “这可未必,荀师叔岂是谁都可以比肩的!” “看着骨龄不大,还是刚修道的小姑娘。” 日头渐移,灼阳高照,联合嘈杂的讨论声,叫人心烦意乱。 自从修炼之后,普通的时令变换,对祁皎的影响其实不大,但站在台上,热意聚集在头顶,仍叫祁皎觉得晃眼。 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过了定好的比试时辰,眼瞅着只剩一盏茶的时间,若是施明远再不来,便会被当做放弃大比,直接判定祁皎胜。 就在执事弟子准备宣布结果的一刻,一个看起来干净白皙的的弟子御着法宝,到比试台附近的时候直直跳下来,气喘吁吁的喊了句,“我、我来了。” 执事弟子放下拿着玉简的手,颔首点头,“那就开始吧。” 施明远喘了一口气,挥了挥因为着急而在额头沁出的汗,白净的脸上还有两抹不知名的黑灰,为他添了两分痴相。 着急忙慌想要跳上比试台,奈何刚刚御法宝太急,可能也有匆匆而来,手忙脚乱的原因,施明远脚一滑,踏上台的脚朝外,咕嘟一声,摔了…… 场面一时寂静,随后则是弟子们此起彼伏的低笑声,原本紧张的比试氛围瞬间变得欢乐。 施明远慌忙想要从台上爬起来,看着形容很是狼狈。 正当这时,他面前突然多了一只白嫩莹润的小手,声音也很好听,软软的糯糯的,“你没事吧?” 施明远明显呆滞了一瞬,顺着小姑娘奶白色的手往上看去,就看到她善意的对他笑,明眸皓齿,分外动人。 他望着祁皎,微微怔愣,不过还是借助祁皎的手,从台上站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何种原因,面上泛红,冲着祁皎腼腆一笑。 “对、对不起啊,我来得太迟了,让你久等了。”施明远挠了挠后脑勺,对着祁皎道歉。 祁皎笑了笑,“没事。” 她这话是真心的,刚刚等的时候七上八下,紧张的不行,但是经过施明远刚刚那一打岔,紧张的情绪不翼而飞,反而有两分轻松。 施明远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热度,随着祁皎一笑,又慢慢升腾起来,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刚刚是在炼丹,结、结果就忘记时间了。” 祁皎嗯了一声,想叫他不用这么紧张,负责维持比试的执事弟子看不下去了,让他们快些开始,莫要再闲聊。 闲聊被迫中断,施明远和祁皎互相行礼,准备开始比试。 比试台上不讲情面,祁皎先冲他颔首一笑,先行出招。祁皎是天水灵根,水系法术施的最为顺畅,但是润水诀一类法诀,尤其是在练气期能施的水系法诀的杀伤力并不大,比试的时候很难占上风。 所以祁皎没有先用法诀一类,而是一手执剑,使的是归元宗最基础的剑法,清风剑诀。毕竟让祁皎准备的时间少,学那些精妙的剑法,很难学出精髓。 反倒是清风剑诀,别觉得它是大路货,越是广泛说明越是实用。很多弟子连基础的剑诀都未修炼好,只一味追求精妙高深,反而得不偿失。 至少荀行止在教导祁皎的时候,就将清风剑诀使的极为熟练,甚至云,若祁皎能将清风剑诀使出二三分威力,那么宗门大比前十,不在话下。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荀行止的意思,不外如是。 祁皎随手挽了个剑花,拔剑和出招的姿势,若是细看,就会发现隐隐有荀行止的影子。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毕竟祁皎是荀行止手把手教出来的,连同祁皎此刻手握的这柄剑,也是荀行止的旧物。只是有了青徽剑之后,就一直被置于储物袋内落灰。 施明远可能是不擅长与人比试,祁皎只是试探的出了一招,他完全不知抵挡,而是慌忙往旁边躲避。见此,祁皎有意收招,施明远的实力,只是一个来回就可窥见端倪,她知晓自己能赢,但是寥寥数招就把人家打下去,未免不太好。 -- 第41页 加上赵蓁是开阳峰的人,祁皎对开阳峰的弟子也都抱着一份天然的好感,不忍为难。 祁皎的剑尖有意往旁边挪,好让他有回招的余地。 但是祁皎没想到的是,她的剑尖向外侧偏的时候,施明远也朝那个方向移。一来一回,刚好就往剑上撞。 祁皎…… 当时她的心情很复杂,明明只是单纯的想放个水,奈何对方误打误撞就上去了。 若非祁皎反应的快,及时收剑,可能他的脖子上就要多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一场比试而已,大可不必,至少祁皎没有伤人的想法。 而那施明远反应过来后,就想往后避,但他当时已经站在比试台边缘,后仰之下,直接就跌落到台下。 祁皎握着收回的剑,一脸莫名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这也太过乌龙了吧…… 直到执事弟子声如洪钟的宣布比试结果,祁皎的神智才回笼。将剑收回剑鞘内,利落的跳下比试台,再次对施明远伸手。 稀里糊涂就赢了比试,祁皎眼里还有些迷茫,不过看到跌坐在地上施明远,又露出怪不好意思的神情。 她听赵蓁师姐说过,在比试台上,因为是随机抽签决定对手,所以有时候甚至会遇上筑基后期的修士同练气期修士比试的情况,除非那练气修士是荀行止这种天纵之资,否则连反抗几招的能力都没有。 因此,在归元宗的宗门大比里,几乎是默认的,哪怕一同比试的弟子不堪一击,还是要你来我往一番,不能让对方输的太难看。 万一一个不成,说不定惨败的经历还会成为对方修炼路上的心魔。 所以她对着施明远的态度,比刚刚他上台的时候还要软和不少,生怕这位醉心丹道,比试前都不忘炼丹的弟子会因为这次满是尴尬的比试而生出心魔。 而坐在地上的施明远想的却和心魔扯不上边,他眼里倒映着的,全是祁皎站在逆光处,迎面向他走来的样子。脚踏霞光,恍若临下凡的神仙妃子,一下就撞进施明远的心里。他的脸悄无声息的红了起来。 祁皎看施明远也不说话,就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发呆的样子,心下揣揣不安,她不会真把人打出阴影了吧…… 第26章 第 26 章 过了很久,施明远才像如梦初醒一样,红着脸想和祁皎说话。 然而这时赵蓁身边跟着吴知和月柔几个人,不知何时走到了祁皎旁边,而最后边,还有一个步履闲适,身姿挺立的荀行止。 施明远原本就是腼腆内向的性子,一下多了这么些人在旁边,还都是诸峰的亲传弟子,话到了嘴边,喏喏了半天,一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在对上祁皎关心的目光时,红着脸低声说了句,“我没事。”就匆匆离开了。 祁皎看着他脚步匆忙,落荒而逃的样子,就像身后有什么吃人的怪物。她不由疑惑的摸摸脑袋,她有这么恐怖吗? 而且她也没有特意为难对方,只是不刚好嘛,谁知道会误打误撞,两招就把人逼下比试台。 祁皎还在沉思中,赵蓁却轻轻薅了薅祁皎的头发,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作为一个熬夜少女,祁皎早早就面对了秃头的残酷现实。尽管穿书之后,她拥有了一头茂密的长发,但是隐藏在内心深处,对茂密头发的深深执念,还是让她一下就反应过来。 只见她双手紧紧护住头顶,眼睛奕奕有神,充满谴责的看向赵蓁,“师姐,面对这样一头茂密的头发,你你你,竟然忍心下手,实在太过分了!” 赵蓁不怒反笑,双手抱住交叉,秾华纤丽,笑得明艳,“合着我还没有着几根头发重要。” 她这话听着像是指责,其实就是逗弄祁皎的玩笑话。祁皎自然也知道,所以很理直气壮的道:“当然,师姐你总是揪我头发,万一哪天,都给揪没了怎么办?” 赵蓁不屑的睨了祁皎一眼,一双眼睛烟波滟潋,“练枚九芝丹不久成了。” 祁皎还是第一次听闻这种丹药,按赵蓁的态度来看,好像是有生发之用。祁皎的眼睛散发亮光,有这样的丹药,岂不是不用再担心秃头了。 尽管祁皎现如今一头青丝茂密黑亮,但是被秃头支配的恐惧,仍是叫她对这种可以生发的丹药,迸发出了莫大的兴趣。 一旁的月柔被祁皎眼睛发亮,一脸期待的小模样给逗到了,忍不住抿唇轻笑,柔声道:“祁师妹确实不必担忧,九芝丹品阶是高了些,功效也单一,少有人炼制,然而赵蓁师妹擅长丹道,炼制几枚九芝丹,不过是信手拈来。” 赵蓁没有说话,但是神情却明晃晃的表达了她的意思,仍是那副扬着下巴睨人的不可一世。仿佛在说,我就是这么厉害,所以还不快来哄我。 祁皎默默往赵蓁的方向挪了一步,还不等赵蓁看向她,就弯了弯眼睛,像月牙似的,唇也小小的抿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 赵蓁的态度明显软化,不过还是撑着强硬的口气,“看我做什么。” 她瞥了眼台上,想起刚刚和祁皎比试的施明远,还有施明远对祁皎明显的羞涩,忍不住道:“方才和你比试的弟子,丹道可不比我差,让他帮你炼制不是也成。” 祁皎一把抱住赵蓁的手臂,撒娇卖乖道:“但是在我心里,师姐才是最厉害的,而且我和刚刚的弟子一点也不熟吖。” -- 第42页 赵蓁想起刚刚施明远看祁皎时,眼神里满满的倾慕,唇角弯了弯,看破不说破,她才不要好不容易多出来的师妹,随随便便就叫人拐了去。 眼看气氛又和乐起来,吴知探头,硬是挤进话题,“皎皎师妹真厉害,刚刚一下就赢了比试。” 祁皎漾出一个笑容,“尚可尚可。” 这口吻,似乎和荀行止有一些相像,不过却多了少女的俏皮。 虽说接下来还有好几场比试,但是祁皎比试的一场还是能称得上顺畅,所以其他几人准备带着祁皎一道去醉仙居,好好庆祝一番。 刚刚祁皎和其他几人说话的时候,荀行止并不上前,眉目清淡的立于一侧。当然,荀行止并非被遗落,只是他不喜欢和众人簇拥在一处,生性喜静。 不过,他就算只是一人独立于旁,也眉目自若,以他的风姿气度,哪怕不说话,也自成风华仪度,让人极难忽视。 祁皎默默走到荀行止身边,眉目灵动,喊了声师兄,眉开眼笑,“师兄师兄,我今天可没有怯场!” 因为荀行止话少,所以祁皎在他面前话一向很多,同往常一样,在荀行止耳边絮絮叨叨,和荀行止分享她第一次比试赢了的愉悦心情,当然,可能还有一些些想要被夸的小心思。 荀行止面色如常,姿态从容,就在祁皎洋洋洒洒说了很长一段话后,他突然道了句,“确是不错。” 没想到自己真的听到了荀行止的夸奖,虽然简单,只是寥寥数字,但也很难得了。祁皎颇为不可置信,她现是眨了眨眼睛,然后就喜悦的翘了翘嘴角,看起来比方才赢了比试还要来的开心。 归元宗的门派大比用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比试结果终于尘埃落定。毫无意外,祁皎占了内门大比的前十,七位男修士,三位女修。 其他几人祁皎不太熟悉,她只对其中的周璟还有点印象,至少说过一句话,还在下注压了他赢。 其他弟子祁皎不太熟悉,不过另外两个女修,可能是因为同是女修,大比结果出来之后,祁皎和她们稍微有些交集。 至少祁皎知道这两位女修,外貌看着柔弱些的女修是天璇的弟子,而看起来严肃些的女修则是天枢峰的弟子,特别擅长阵法演算。 大比结果出来之后,等不了几日,就该去珈蓝秘境。 这几日里,祁皎勤奋了不少,主动找荀行止练剑,修炼也很积极。 赵蓁几人都很讶异,一向得过且过的祁皎怎么突然转性了,连赵蓁主动约祁皎去醉仙居都被拒绝了。面对其他人的疑惑,祁皎笑容疲惫,不是她想努力,而是想起即将出现的祁典,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珈蓝秘境是有机遇,但那是对祁典而言的,对其他在珈蓝秘境中的弟子来说,突如其来的变故,只会让原本平顺的秘境历练之行变的一波三折。一想到这个,祁皎就愈发勤奋,她不是主角,万一遇到什么事,轻而易举就丢了性命,岂不是很冤…… 可能是被祁皎勤奋的态度感染,赵蓁和吴知等人只当祁皎是第一次去秘境,太过紧张才会如此。所以临行前,赵蓁状似不屑一顾的给祁皎扔了一堆丹药,不仅有珍贵的上品玉清丹,连同那些稀奇古怪的的丹药,比如使人声音变换、样貌改变的丹药。甚至有涂抹在人身上,会引得毒蜂追赶,和让人通身变痒或是散发难闻气味的玩意。 有的是她之前炼制的丹药,很大一部分则是有缘盒里所得的古怪玩意,无伤大雅,但是碰上不长眼睛的人,也能叫人吃点苦头。 徐景程也有所耳闻,他十分擅长阵法推演,看祁皎如此担心,索性送了祁皎两个阵盘,一个是杀阵,一个是迷阵。若入杀阵,筑基及以下修士轻易不得破的,且步步皆是杀机,一招不慎,有性命之忧。 至于迷阵,如若不是通晓阵法之术,便是金丹修士也会被囿困于其中,即便以强力破之,亦需一个时辰不止。真要有什么危险,这一个时辰已然够争取出生机。 钱淡明没送什么,而是将祁皎之前压注在周璟身上的所赢得灵石悉数奉上。看着钱淡明送灵石时肉痛的表情,祁皎莫名心疼了钱师兄一瞬瞬,然后就快乐的收下了那六百上品灵石。 还有吴知,在祁皎临行前,送了她一堆桂花糕…… 虽然但是,吴知就是和他师父如出一辙的抠门。 荀行止倒是未说什么,在祁皎准备去秘境的前一天,如常地陪祁皎练剑,监督她修炼。 等祁皎气喘吁吁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练的时候,荀行止也不多言。有树叶随风落下,其中一片晃晃悠悠的落在祁皎的头发上,她还未曾发觉。 荀行止眉目淡淡,上前一步,站在祁皎的面前,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在祁皎的发顶短暂的停留了一瞬,拾去那片枯落的树叶。 因为离得近,荀行止身上微冷的却清爽的气息一点点将祁皎围绕。他拾取落叶之后,祁皎以为他会如往常一样,端方克制的退开一些,保持恰当的距离。然而荀行止的手顿了顿,随着一阵微凉的触感,他的指尖落在祁皎的眉心。 微风拂过,吹起祁皎发间的几缕碎发,让祁皎觉得心里似乎被挠了一下,有些痒痒的,很轻柔很轻柔。 第27章 第 27 章 触及不过片刻, 荀行止又将手收回去,宽大的衣摆扫到祁皎的鼻尖,属于荀行止的清冷气息萦绕着祁皎。 -- 第43页 她微仰着头, 映入眼帘的是荀行止毫无瑕疵的俊朗面容, 不是侵入感很强的那种, 而是淡漠出尘, 他垂下眼看你, 目光清凌。 祁皎的思绪一时有些跑偏, 怔怔的,也不说话, 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的全是荀行止。 荀行止收回手, 负手而立,面上还是一派清和。只道:“我方才施法诀, 你若有危险,纵隔万里,亦能察觉。” 他顿顿,目光若在祁皎微蹙的眉心上, 缓声道:“莫慌。” 原来师兄是为安她的心,祁皎的手不自觉抚上刚刚荀行止指尖所落, 如梦初醒一般, “啊, 哦, 多谢师兄……” 她凝滞不过几许, 很快又反应过来, 像往常一样,富有勃勃生机,笑起来璀璨生辉, 让人很难忽视。 荀行止未曾多言,神色淡漠,衣袂翻飞,还是那副恍若谪仙的清冷模样。 虽然措不及防,但是鉴于自家师兄的靠谱性,祁皎觉得自己的安全有着落。她长舒一口气,之前的担忧像是一扫而空,只是对上荀行止时,心里竟然会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好在只是片刻,在祁皎还来不及仔细思索的时候,就被丢在脑后。 祁皎抱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随其他九名弟子,跟着月柔师姐乘坐宗门的飞舟去往珈蓝秘境。 飞舟行一日有余,鉴于祁皎也弄不太清楚修仙界里御剑和飞舟法宝之类是按什么标准行驶的,所以她并不能依靠过硬的理科生直觉,探究出珈蓝秘境究竟和宗门隔多远…… 但是,当祁皎在飞舟内来来回回待不住,不知道第多少次溜达到飞舟的甲板上时,突然发现,目光所及,不再是荒芜人烟的翠绿景色,在远处,似乎聚集不少人。 而且尽管隔的很远,那些人似微不可见的小点,但是因为多,依然很晃眼。而且还是不同颜色的小点,不同的颜色分做不同的一拨。赫然是其他门派的弟子,且已经到不少。 祁皎有些兴奋,终于要到,虽说有些紧张,但是在飞舟上闷一整日之后,能出去自由的透透气,还是很叫人高兴的。 她哒哒哒小跑到月柔身边,扬着小脸,神情是掩不住的开心,“师姐师姐,我们是不是要到?” 月柔浅笑,“嗯,很近了。” 祁皎站在月柔身旁,继续道:“我看到远处乌泱泱有一堆人,都是其他宗门的人吗?” 月柔声音温柔,和祁皎解释,“不单是其他宗门,还有些修仙世家之人,与得到机缘的散修。” 她目光柔和,继续与祁皎细道:“每每开放秘境,众人都是结伴而行,你不必担忧,平素其他宗门弟子并不与我归元宗为难,再者,若有何变故,还有我在秘境之外。” 月柔说的轻描淡写,但其实各个宗门遇上归元宗的弟子,并不单单是‘不为难’三个字可以概括的。 因为归元宗素有正派宗门第一的的名称,且归元宗对门下的弟子很是护短。若是归元宗的弟子们犯了错,自是应当惩处,但倘若是平白中伤,害了他们的性命,归元宗也不会轻易放过。 有宗门的威望在,其他人对归元宗的弟子,隐隐有种羡慕和额外的尊重。 说话的功夫,飞舟已经稳稳地落在地上。 月柔冲祁皎一笑,衣袍微摆,等她出了舱门,明明还是微笑着,但是通身姿态似乎在无形间发生了变化。依旧是柔和地浅笑,却多了些持重和距离,以及难以察觉的代表宗门的矜傲。 另外几名弟子也自觉分作两排,等月柔出来之后,整齐跟在她身后。风吹动衣摆,愈法衬得他们气质高华,与众不同,尽显第一宗门的风姿气度来。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人群,在刻有归元宗标识的飞舟落地后,纷纷都安静了下来,等月柔带着祁皎她们从飞舟走下,更是寂静一片。这大抵也是归元宗在众人心目中地位超然的某种体现。 月柔在各宗门带队的金丹修士中,年纪最轻,修为却不差,加上她亲传弟子的身份,一身飘然白衣道袍,在一群见惯风浪的金丹修士,甚至于元婴修士中间丝毫不落下风。她看起来柔和,但不代表性格软弱可欺。 有月柔主动上前,打破僵局,亲和且落落大方,尽显归元宗的端方大气,应对的很是得当。 祁皎没有和月柔一道上前应付,一个是修为不够,纵使是亲传弟子,和他们搭话也麻烦。总不能月柔前面一个平辈论处,祁皎下一刻按修为就得喊人家尊称。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因为祁皎不像月柔,自小在归元宗长大,不但各个宗门都对她熟悉,她也熟悉如何同他们打交道。 不过,纵使祁皎没有上前,她穿着一袭亲传弟子才能着的白衣道袍,仍是引起了旁人的关注。归元宗的亲传弟子只有寥寥几人,又都是天资出众之人,所以在其他宗门也素有名声。然而祁皎,却和之前的任何一位亲传弟子都对不上号。 面对四面八方探究的目光,祁皎没有说话,小脸严肃,学着她师兄荀行止的样子,即便不言语,也能自成一派,毫不显局促。 因为离珈蓝秘境开启还有些时辰,不能真叫弟子一直规规整整的站着。 随着月柔和其他几大宗门和世家的带队之人寒暄,底下的弟子又恢复起之前的嘈杂。 基本都是在各自宗门和家族里你一言我一语,说点悄悄话。当然,也有明目张胆聊天的。 -- 第44页 唔,祁皎就是那明目张胆里的一个。 不过,聊天的头却不是祁皎开的。而是祁皎身后的那位天璇峰女弟子,她唤作敏柔,姓李。她和月柔师姐同出天璇峰,名字里也有相似,同有柔字。 但是两人的柔却截然不同,月柔生性温柔,但是却没有可以任人欺凌的感觉,柔中带刚,祭出法器就能叫人好好体会一番人世的不易。而李敏柔却给人一种柔弱感,是那种怯懦好欺的性子。祁皎一直觉得,敏柔能拿到宗门大比前十,全靠她筑基十二层的修为。以及她的姑祖母身为归元宗的元婴长老,处处庇护她,才能让她如此柔弱的性子,也过得安安生生。 相对的,李敏柔对各个宗门的了解也远胜过祁皎。 她小小声的同祁皎说悄悄话,“皎皎,你看那边!” 祁皎顺着李敏柔指的方向看去,好像是一群剑修,穿得也很简朴,不像其他宗门的弟子,穿着昂贵的上品法衣,看起来仙气飘飘。他们对这些不在意便也算了,但是祁皎望过去,那群剑修却为自己的佩剑换上最好的剑鞘。 可能品味不一样,所以剑鞘的装饰程度也有不同,最夸张的一柄,上面镶着品相极好的上品灵石,还有一些珍贵且说不出名字的亮璨璨玩意。也有一些剑鞘,看着简朴,但貌似是用极佳的寒铁锻造。 因为荀行止的原因,祁皎对剑不说完全知悉,但也算有一二了解。再加上在荀行止的督促下,祁皎自己就苦练过一段时间的清风剑诀,她见到剑还是能生出些熟悉感。 然而,瞧见他们对剑的爱护程度,仍是叫祁皎忍不住乍舌。当他们垂眸看向自己的剑时,眼睛里是满满的柔情和怜惜。祁皎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他们面对的并不是一柄剑,而是情深相爱的姑娘…… “皎皎、皎皎?”李敏柔叫了祁皎好几声,祁皎才从他们的佩剑上移开,有些晃神的回了声,“啊?” 李敏柔看着祁皎迷茫的样子,连忙道:“哎呀,你别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的佩剑看。” “嗯?”祁皎疑惑的转过头。 李敏柔悄声解释,“你没看到九霄宗有好几个弟子都对你怒目而视了吗?他们平时最宝贝自己的剑了,你这样直勾勾的看过去,说不定还会觉得你觊觎他们的剑。” 祁皎内心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我?等等,我为什么要觊觎他们的剑?” 李敏柔一脸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小小声解释,“如果你和自己的道侣一起出门,突然来了个女子,直勾勾的盯着你的道侣,难道你不会心生不悦吗?” 祁皎凝滞了一瞬,这样说,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等等,还是不对啊,不是一柄剑吗,为什么要以道侣做比? 所以她师兄是不是也…… 第28章 二十八只皎皎 祁皎仔细回想了一番, 虽然自家师兄不会有事没事就抱着剑深情对视,但是闲暇的时候,动不动就在练剑。每次青徽剑闹腾, 他也不说一句重话, 只是不轻不重的瞥青徽剑一眼。 原本习以为常的事情, 这样子一看, 好像都带了不同,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按她师兄淡漠不欲理睬人的性格, 竟然对青徽剑花了那么多时间,还有瞥青徽剑的眼神, 似乎好像, 也带着一缕藏在眼底的宠溺。 祁皎惊恐的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祁皎还在想入非非, 却被李敏柔给拉回了思绪。李敏柔凑上前一小步,轻轻握住祁皎的皓腕,摇了摇,“而且, 皎皎你看错方向了,我想让你看的是旁边的御兽宗。” 闻言, 祁皎顺着李敏柔所说的, 将目光移向九霄宗弟子旁边站着的御兽宗弟子。不需要李敏柔说, 祁皎一望过去, 就知道她想和自己说的是哪个人。 无他, 在诸多御兽宗弟子中, 只有一位最为显眼,眉目流转间,顾盼生辉, 端的是好相貌。有《问天》的前情在,又知晓那是御兽宗,所以祁皎很简单就辨认出来,那位样貌出众的女修,应该是御兽宗的大小姐,岑悦晴。 果不其然,李敏柔很快就对祁皎一五一十的介绍起来,和祁皎猜测的一般无二。 末了,李敏柔不无感叹的说,“我之前也只是远远的见过她一面,今日见了她的全貌,果真极美。” 祁皎认同的点点头,确实好看,不过她却没有露出和李敏柔一般惊叹的神色。倒也不是别的原因,主要是她平日里总和赵蓁和月柔一道,睡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相貌风姿出众的荀行止,见惯了美人,岑悦晴是美,但是和赵蓁、月柔放在一处,似乎也不算惊为天人了。 接下来,李敏柔又开始和祁皎说起其他宗门出色的弟子后辈。 祁皎听的津津有味,这次出宗门,别的不说,在李敏柔的科普下,她倒是知晓了不少同辈间出色的弟子,还听了不少趣闻。祁皎和李敏柔有说有笑,眼底泛着光,言笑晏晏,分毫没有发觉,在她转头的时候,岑悦晴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林子里的鸟雀双爪抓着树枝,发出叽叽喳喳的声响,因为人迹罕至,它们好奇的睁大眼睛,脑袋随着人群移动,不知道这群突然造访的庞然大物,是准备要做什么,为什么一直站在那儿? 日头小小的偏移,离祁皎她们下飞舟已然过去了半个时辰。 寒暄过后,分散在各自弟子处,或是闭目养神,或是沉默不语的金丹、元婴修士们,在这一刻先后睁开眼睛,抬头望了眼空气中隐隐出现的波动,几人对视一眼,意思分明。 -- 第45页 不约而同地,他们施手结印,合力引出珈蓝秘境的入口。 一个藏蓝色,大约可以供一个人通过的漩涡逐渐成型。 随后,原本还在施印的金丹、元婴修士们,纷纷放下手,长舒了一口气。 依照惯例,应该是归元宗的弟子先入秘境,月柔对着其他宗门的领事和长老们客套了两句,并没有过多推辞。和月柔互相行过礼之后,祁皎身为亲传弟子,站在最前方,带着一众弟子鱼贯而入,进珈蓝秘境。 既然作为亲传弟子,哪怕祁皎的年纪最小,在外,归元宗的其他人都以祁皎为主心骨。所以祁皎一手拿着荀行止送给她的旧剑青霜,面色沉静的第一个踏进秘境。 哪怕这是祁皎第一次进秘境,哪怕她对眼前将会发生什么一无所知,她的脸上也毫无惧色。因为她是祁皎,归元宗的亲传弟子祁皎,她的一言一行,不仅仅代表她自己,也代表归元宗。 不过,等祁皎一只脚踏进秘境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按照《问天》的剧情,祁典也应该到珈蓝秘境了。自己第一个进珈蓝秘境,是不是和祁典插肩而过了。 祁皎想归想,另一脚还是不带犹豫的也踏进了秘境。反正,按书中所言,到时候祁典会收服异火,整个秘境应该都会有动静。既然如此,只要想,应该还是能见上面的。 祁皎的脑海里刚生出相见的想法,就被她诧异的挥到脑后,自己虽然也叫祁皎,可却是穿书来的,如果和祁典相见,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她摇了摇脑袋,把刚刚莫名出现的念头摇散。 而当祁皎另一只脚也迈进秘境之后,其实也无暇去想那么多了。 因为眼前已经骤然变了样子,是遍地的野花芳草,间或还有几只蝴蝶在花朵中扑腾。赵蓁在祁皎进秘境之前和她详细说过,到了秘境以后,每个人都会被随机传送,可能是秘境的任何一个角落。有的人直接落在千巽草中间,有的人运气不好,径直落在水中,甚至落在妖兽窝里的也不是没有。 秘境有限制,妖兽的品阶再高也不会越过三品,差不多等同于修士的筑基后期修为。所以进去的弟子,就算打不赢妖兽,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总是能逃得过的。但是落在妖兽窝里,却实打实的折腾人。 而等归元宗的弟子们都进了秘境之后,仍可以宗门玉牌联络。每一个归元宗的弟子在登记入门的时候都会发放玉牌,里面镌刻了各个弟子的身份。只需要拿出玉牌,施以灵力,就可以察觉其他弟子的所在。 不仅在秘境中可用,就是外出历练,遇到危险,也可以用玉牌向附近的宗门弟子求助。 祁皎环视了一周,空无一人,在漫山遍野开放着的野花中,显得过于寂静。她寻了块干净点的石头坐下,对着玉牌施法,紧接着,玉牌开始散发光芒,祁皎用玉牌绕着周围转了转,选了玉牌光芒最盛的方向走。 她还是快些和其他弟子回合,免得横生枝节。 祁皎不知道的是,她前脚才进秘境,后脚祁典就到了珈蓝秘境的入口之外。 原本不应该这么晚到的,奈何路上原本一直跟在祁典身边的那只灵狐突然不见,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怎么也生出了一些感情,所以祁典顾不得赶路,而是在城中四处寻找灵狐,担心它是被某些修士捉去了,恐有性命之忧。 后来,祁典在某个过路人的口中知晓,灵狐是自己进了林子。 那灵狐是生了灵智的,祁典得知之后,只当灵狐伤愈了,想要归林。尽管养了一段,生了感情,可能有些不舍,但是祁典心性磊落,来去随意,灵兽向往自由是理所应当的,他很快就将之放下,转而赶路去了。 之前因为寻找灵狐耗费了不少时间,虽然之后祁典马不停蹄的往珈蓝秘境赶,还是迟了不少。不过,好在还是赶上了。 自从祁家败落之后,他只能算是一介散修,除了气宇轩昂,相貌出众了些之外,在外人看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尤其是他用了掩盖修为的法器,看起来仅仅是个练气后期的修士,按照他的骨龄,若是三灵根,勤奋一些便能达到这个修为。 祁典独自一人,带着进入珈蓝秘境的令牌,正准备进秘境,却被一行人给拦住了。 为首的人一身纨绔之气,身后跟着好几个人,像是有意找茬,伸手拦住了祁典的去路,“欸,我说你,给爷停下来……”他扫视祁典上下,没有发现任何带有宗门标志的东西,轻蔑一笑,“哟,原来是个散修,小爷我最烦你们这些散修了,穷不扣搜的,还爱扎着脑袋往秘境挤,哪有热闹哪就有你们,和苍蝇似的。 你看看你,长了一张看的过去的脸,就知道招摇。合着就仗着三分颜色的脸皮,想要吃软饭是不是!”想起方才自己百般讨好归元宗的月柔仙子都得不到回应,月柔仙子确多看了这人好几眼,纨绔弟子就怒火中烧,愈法看祁典不顺眼。 祁典没有说话,却冷冷的看了叫嚣的那人一眼。 拦路的那个纨绔弟子被祁典的的眼神引出了怒气,“你一个小小散修,还挺傲气,凭你也配瞪你爷爷我!” 说话间,他就要施法欺凌祁典。 祁典置于身侧的手握成拳头,只等这纨绔子弟一动手,就反击回去。 一时间气氛紧张,火药味十足。正当这时,一道柔和清丽的声音响起,“进秘境余下的时辰不多了,你们怎么还待在这。” -- 第46页 说话的人,正是月柔,因为她的出现,原本弥漫的火药味瞬间消散。那纨绔弟子跟换了个人似的,满面堆笑,“是月柔仙子啊,怎么劳烦你自己走过来了……”有事可以吩咐我啊!没等纨绔弟子把未尽之言说完,就被月柔打断。 “我虽修道,但路还是需自己走的。”月柔温和一笑,清丽绝伦,亦似兰花盛开,宁静而淡雅。 被素来温柔的月柔仙子反驳,虽然她态度柔和,丝毫看不出嘲讽之意,还是叫纨绔弟子讪讪。 那纨绔弟子还欲说什么,月柔却温声让他快些进秘境,免得错过十年一次的秘境,回去也易遭到家族长辈责怪。月柔说的有理有据,加上纨绔弟子脑子里浮现的全是月柔浅笑的模样,晕乎乎的就带着身后的几个人进了珈蓝秘境,全然忘记还有一个祁典等着自己刁难。 祁典虽然不认识月柔,但是却知道刚刚是她有意解围,才免去一场无妄之灾。 他对月柔抱拳行礼,“多谢仙子。” 月柔没有推辞,她浅浅一笑,“时辰确是不早了,早些进去吧。” 聪明人之间说话总是容易些,祁典抬起一只脚,正准备往前走,突然又停下,对着月柔正色道:“来日仙子若是有事,尽可寻我。” 月柔笑了笑,“不必,原本也和我有些关系,更何况,我瞧你有些面善,随手为之罢了。” 祁典目光如炬,神色认真,“一事归一事,仙子今日出手相助,我祁典便欠你一份人情。” 月柔先是被祁典认真的样子给逗笑了,又突然反问了句,“祁典?” 第29章 二十九只皎皎 虽然不知道为何要问起他的名字, 但祁典仍是点了点头,“嗯,祁毛禹狄的祁, 典故的典。” 月柔的笑容深了些, 看着祁典的长相, 似乎知道这份面善从何而来了。不过, 她没有急着认下, 而是继续面带浅笑, 暗含试探,“说起来, 我有一位师妹, 恰巧和你同姓。” 祁典颇感兴趣的看向月柔,似乎在等下文。 “她单名一个皎字, 皎洁如月的皎。”月柔缓缓道。 原本还好整以暇的祁典,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神情严肃,“不知道仙子口中的师妹, 现在人在何处?” 月柔没有隐瞒,据实以告, “她在珈蓝秘境中, 约莫进去有一会儿了。” 祁典没有多言自己与祁皎的关系, 也不再向下问, 只是对月柔拱手行了一礼, “谢过仙子, 时候不早,我先行进去了。” 祁典的话说的模棱两可,这句谢, 不知道是谢月柔解围,还是谢月柔告知了祁皎的所在。 祁典一踏进珈蓝秘境,面前就是参天古树,纵横交错。还不等祁典迈步,在他脑海里的白胡子老爷爷就激动的说:“是了是了,就是这附近,当年我曾到过这附近,见过一株九瓣氤氲莲,上面孕育了一团品相极佳的异火,据我所看,就是异火榜上第三的红莲业火,也未必能有那番品相。 不过嘛,当时异火没能彻底孕育成型,我设了纵横复杂的迷阵,用来掩盖异火的方位。可惜等我陨落,那团异火也没能成型。”白胡子老爷爷在祁典的识海里遗憾的叹了口气,满是惋惜。 “距我陨落已逾千年,想来那团异火已然成形。又有我铺设的阵法,如果不是天纵之才,就是元婴也难以发现不对,强行破阵。” 白胡子老爷爷感叹了一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祁典已经朝一个方向直直走了起来。 他苍老的声音连忙制止,“错了错了,我还没说往哪走呢,不是这个方向。” 祁典龙章凤姿,眉目正气,他抿了抿唇,面上毫无犹豫之色,“我要先去找皎皎,她亦在这秘境之中。” 白胡子老爷爷气急败坏,“诶,你等等,找妹妹什么时候不能找,品相这么高的异火错过了可难再遇到。” 祁典脚步不停,眉目坚毅,“纵是异火榜上所有的异火,也及不上皎皎重要。” 若非是在祁典的识海里,白胡子老爷爷非要急得跳脚,怎么会有人放着现成的异火不要,非去找安全无虞的妹妹。惹得他在识海里不断腹诽,也不知道这个叫皎皎的小姑娘是什么样子。 祁皎好端端的走在路上,莫名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揉了揉有些泛红的鼻子,怎么回事,是这里的野花太多,花粉吸到鼻子里了吗? 想不通原因,祁皎只能继续往前走。说来奇怪,她走了有一会儿了,不知道是不是和同宗门的弟子们离得太远了,祁皎至今也没有遇见一个同门。 祁皎不由感叹,自己的运气好像有点不太好的样子,怎么会刚好和其他人隔得那么远。 忍不住叹了口气,祁皎抬头时,就发现不远处好像隐隐是片树林,还俱是参天古树,看起来纵横交错。 第30章 三十只皎皎 莫非是在那林子里, 看着玉牌的光亮渐盛,祁皎眼里闪过疑惑。想起她一路走来,连人影都未曾看见一个, 祁皎还是决定上前探一探, 否则在秘境的十天, 她只能自己独立行走, 等时间到了再被传送出去。 她握剑的手紧了紧, 玉白的小脸不带犹豫, 迈步走了进去。 林子很安静,因为这些树木生长了很长时间, 所以特别高大, 将光线通通给遮住了,看起来很昏暗, 加上缭绕的雾气,更显阴森。 -- 第47页 祁皎上下扫了扫周遭的环境,她走进来已经有段时间了,还是没有走出去, 甚至一眼望过去,目光尽头也还是树木。按照她现在行路的速度来看, 这片树林应该很大。 祁皎还想继续顺着玉牌的提示走, 可是当她低头的时候, 却发现手上的玉牌不再发亮。摆弄了一会儿, 发现玉牌确实失去了作用。 祁皎犹豫了一下, 恰巧停在了一棵巨大的古树旁, 这棵古树约要三个人一起才能将之环抱。 她默默把这棵树记下,免得等会儿迷路打圈圈了都发现不了。没有玉牌提示,只能随意挑一个方向走。祁皎想了想, 随手拿了块扁长状的石头,就着地上转了起来。她打算石头尖锐的一向停在哪里,就往哪个方向走。 石头先转的很快,速度又渐渐慢下来,伴随着祁皎腰间铃铛的清脆的泠泠响声,石头朝着西边的方向停了下来。 祁皎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站了起来,准备朝西边走。虽然不知道其他弟子在哪个方向,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这片林子,但是祁皎面上仍是一片轻松,跃跃欲试的往西边走。 几乎是前后脚,祁皎离开那棵古树没有多久,就有另一行人到了那里。为首的赫然是之前在珈蓝秘境之外刁难祁典的纨绔弟子,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也俱是同一家族的几个弟子。 虽说每个宗门世家都有各自的方法彼此联系汇合,但是一开始的随机传送谁也不知道会落在哪里,所以实际上汇合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然而这群人,进入秘境才没有多久的功夫,就已经聚集在一处,势必用了什么秘法。 而那纨绔弟子在家族中的地位似乎很高,所有人都以他为主心骨,哪怕他脾性浮躁。 事实上,这个看起来不堪大用的纨绔弟子姓陆,名明海,是黎州陆家的嫡系子弟,他爷爷是陆家的太上长老,地位很高,连带着他在家族也颇受重用,可以说是陆家后辈里少有的几个拿得出手的弟子之一。 而这次他来珈蓝秘境,目的可不单单是为了什么千巽草,或是多点历练。此前,陆家得到消息,说是珈蓝秘境中藏有异火,乃是一位陨落的大能所有。 异火的品相极高,而他的爷爷,陆家的那位太上长老囿困在化神初期已经很久了。若是能得到这簇异火,突破化神中期大有可能。 如果再不突破化神中期,又寻不到延寿的丹药,过不了几十年,他爷爷,陆家唯一的化神期修士,恐怕就要坐化了。 不管是他,还是整个陆家,都承受不了这个后果。只能倾家族之力,想法设法为太上长老延长寿命或是突破修为。 陆明海带着其他家族子弟站在古树下,他还是一贯的嚣张神色,毫不在意地在古树旁边打量了四周一眼,“就是这片林子没错了,应该快到藏异火的地方了,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如果出了差错,回到家族是什么后果,你们应该都知道。” 他语带威胁,然而那些跟着他的陆家子弟应该都习惯了他的作风,虽然有人眼带不忿,但都掩藏得很好,没有表现出来。看到他们没有不长眼反驳自己,陆明海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巡视了一遍,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了,他发号施令,志得意满的带着陆家子弟们往前走。 往前走了一段,陆明海发现手里的罗盘指针紊乱,迟迟不能反应,他烦躁的往旁边的踹了一脚。因为是是修真的人,哪怕没有用尽全力,踢出去的力度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被他踹的那棵树向后晃了晃。 紧接着,一个硕大的黑影掉了下来。陆明海还在发着脾气,丝毫不知身后骤起的嗡嗡声。直到有弟子颤颤巍巍的让他向后看,他一转头,就和一只差不多有两个成年人的拳头大小的飞舞着翅膀的虫子对上,大眼对小眼,直成了斗鸡眼。 然而不止如此,那只虫子的后面,一群虫子聚的愈发密密麻麻,看的人头皮发麻。陆明海咽了咽口水,一滴冷汗从鼻尖滑落。 瞬息间,他施动灵力,大喝一声,奋力往反方向跑。 那群虫子在天空飞舞,铺天盖地的形成一从巨大黑团,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 修仙之后,普通的马蜂和虫子根本不能威胁到他们,可那些飞舞在天上的东西,并不是普通无灵气的虫子,而是攻击力很强,十分记仇的人面蜂。 别看他们只是二品妖兽,但是数量极多,筑基巅峰的修士对上它们也讨不了好。 可以说,是珈蓝秘境中最难缠的几种妖兽之一,偏偏叫他们给遇上了。这个运气,实在是一言难尽。 不知道和那群人面蜂纠缠了多久,陆明海一行人才算摆脱了它们。陆明海的身上穿着上品法衣,人面蜂蜇不了他,但是脸和脖子都有伤口,因为人面蜂的毒性,伤口红肿,看起来十分可怖。 陆明海狼狈的靠在树边,大口的喘着气,全然没有刚才教训弟子的威风得意。 随手拿出储物袋里清毒的丹药服下,一抬眼,就看到有一个弟子又面露诧异的盯着自己的身后。下意识地,陆明海想到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的他强咽口水,慢慢的转头,生怕又是铺天盖地的人面蜂。他对天发誓,这次可没有随便踹树。 不过,幸运的是,当他转过头之后,出了粗糙的树皮,啥也没有。 平白受了一场惊吓,他挥手重重的朝那弟子的头打了一下,“好端端的吓什么人!” -- 第48页 那弟子捂着脑袋,委屈的解释道:“不是,明海哥你看,这棵树好像是我们刚刚见过的。” 闻言,陆明海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树,还真是,这棵参天大树,即便在一片树木中也分外好认,无它,主要是它太大了,三人环绕才可抱住它。经过那弟子的提醒,原本因为惊恐慌乱而没有注意周遭环境的陆明海一下就反应了过了,感情又回到原地了。 他额头青筋暴起,又想踹树,发泄怒气,可是想到刚刚的事情,踹到一半的脚硬生生又收回来。他鼻子哼了一声,语气不太好的朝身后陆家子弟道:“走,我就不信走不出去。” 和狼狈的陆家人不同,祁皎一路走得很顺利,虽然还是在树林中,不过,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就听到泠泠的水流声。顺着水流声看到一片空地,而清澈的山泉透过天然的石子铺就的蜿蜒小道往下流动。 恰好祁皎走了这么长一段路,有些疲累,就坐在泉边干净的石块上,双手舀起一滔泉水,扑洒在脸上,清一清疲惫。 泉水冰凉,刺得祁皎一下就清醒了,原本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分外精神。 横竖要休息一下,祁皎想了想,把走之前吴知送她的桂花糕拿了出来,慢悠悠的咬了起来。刚刚在昏暗的林子里走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走到空地上,能享受到有微微温度的阳光洒在身上,舒适轻柔的微风在耳边拂过的感觉,祁皎放松了不少。 与祁皎形成强烈对比的陆明海一行人,他们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经过那棵巨大的古树了…… 有一个陆家子弟走到陆明海的面前,“七哥,不能再这样绕圈子了,否则连异火的面都没见到,时辰就都耗在这上面。” 显然,这弟子在陆家的地位应该比较高,虽然比不上陆明海,但也不像前一个弟子可以让陆明海随意欺负。纵然不喜欢有人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可陆明海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即便心有不甘,他还是掏出了他爷爷留给他压箱底的秘宝。这东西只能用一次,但是却可以短暂破除六品下所有的阵法,是极难寻的好物。不过,想到自己家的繁荣还是要依靠他爷爷,为了能让他最大的靠山不陨落,而是精进修为,陆明海咬了咬牙,还是忍痛把秘宝拿了出来。 他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只要他爷爷在,再好的东西都能到手,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可以吝啬。 然而拿出来的时候,心还是在滴血。 有秘宝加持,这次他们走的很顺利,没有再绕着林子打转。 而祁皎也吃完那碟桂花糕,准备继续往前走。把盘子放回储物袋,祁皎拍了拍裙角。正要站起来,突然感觉头发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祁皎摸了摸头发,她的发簪没了,被一只通体乌黑,不知道是何品种的鸟给叼走了。 这东西不算贵重,却是她刚到归元宗的时候,荀行止帮她准备的。当然,祁皎身上大部分穿戴,因为最初人生地不熟,所以基本都是荀行止帮她准备的。 总之,她不想随随便便就将之丢失,只能追着那只鸟跑。 祁皎跟在那只鸟的后面,直跑了有一会儿才追上。拿回发簪,祁皎小心的擦拭了起来。等她回过神来,开始打量四周的时候,才发现这似乎是一个天然的一线天,卡在两端耸天巨石之间,只有一缕光线倾泻而下。 而昏暗的环境中,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着光。 祁皎站在原地,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探一探究竟。正在这时,外面似乎传来了散乱的步伐声,还有若隐若现的交谈声。 祁皎凝神仔细听,好像是在说什么异火,其中一个人似乎脾气格外不好,在责怪其他弟子。 脚步声越来越大,证明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祁皎一时间进退两难。 如果没猜错的话,前面散发光芒的就该是原著中的异火,而外面那些人则是来寻找异火的。 像异火这种天地灵宝,祁皎并不想争抢,因为普通人并不知道,但是看过《问天》的祁皎却知晓,异火有灵性,它们挑主人要合乎眼缘,否则想要收服它们,就先要经历被之灼烧的痛苦,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将之收服,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被异火烧为灰烬。 尤其是品相越好的异火越难收服。 不单单是这样,珈蓝秘境中的异火,在它的外围还设置了一层禁锢,如果不知道破解之法,根本就无法拿到异火。 祁皎回忆原著剧情的短短几瞬,陆明海一行人就迎面走了进来,一眼发现祁皎。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静谧了很久之后,陆明海和身后那位刚刚对他提出异议的弟子对视一眼,杀机毕露。 尽管祁皎穿着归元宗亲传弟子才能着的白衣道袍,但是冒着风险杀了她,和安全无虞拿到异火来说不值一提。 更何况,杀人未必要亲手杀,纵然是亲传弟子,宗门帮她点了命灯,可命灯只能回溯弟子死前一刻所看到的景象。想要避过那一刻杀人,并不是不能做到。 祁皎也感觉到了不对,所以当陆明海突然施法偷袭的时候,祁皎敏锐的躲了过去。 他冷笑一声,也不废话,招呼其他陆家子弟一起上前。也不讲究什么以多欺少,总之是要置祁皎于死地。 祁皎挥剑抵挡,纵使有荀行止教她的清风剑诀,躲过了几招,但是之前在归元宗都是一对一,不至于像今日一样,腹背受敌。 -- 第49页 而且祁皎的修为也不够高,彼此之间,不过是几招的功夫,祁皎就已经捉襟见肘,无暇分神应付。 其中一个弟子瞥见错处,一道火燚诀直冲祁皎的面门袭去。祁皎还在挡陆明海的攻击,根本躲闪不了,眼见就要伤到,祁皎只能侧头闭眼,等待受伤。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法术闪过,护着祁皎,将火球挡下。 迟迟没有感受到灼烧感的祁皎睁开眼睛,带着不解,就看到洞口站着逆光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的声音似乎具有让人安心的能力,因为激动而略带沙哑,只听他朗声道:“皎皎,别怕,哥哥来了!” 第31章 三十一只皎皎 几乎是下意识, 祁皎喊了声,哥哥。 祁典回以一笑,分外温柔宠溺, “嗯。” 他们兄妹相见, 气氛正好, 但是不代表其他人还能保持安静。陆明海不屑嗤笑, “废话少说, 不过是多个人来送死罢了。” 他认出祁典就是自己在秘境外羞辱的散修小子, 原本他就因为月柔仙子对祁典的另眼相待而心生嫉妒,想要给祁典一个教训, 没想到对方转头就送上门来。 陆明海也不再和祁皎纠缠, 让其他弟子继续对付祁皎,他上前就欲置祁典于死地, 杀机毕露。 陆明海修为是筑基巅峰没错,所以才能压的祁皎动弹不得,但是他现在面对的是祁典,以祁典的强悍, 越一个大境界打赢其他人简直是常态,毕竟龙傲天文学最常见的就是这种打脸情节。 更别提祁典还隐藏了修为, 是筑基中期。 所以和祁典打了没两招, 陆明海就发觉不对, 原本还狂妄嚣张的他, 脸色渐渐认真。 可是担忧妹妹的祁典并不准备陪他慢慢来, 招招逼人, 丝毫不留反抗的余地,才不过几招的功夫,陆明海就渐显颓势, 他额间浸汗,就快要招架不住了。 无奈之下,他气急败坏的朝围攻祁皎的陆家子弟们怒喊,“还不过来帮小爷!” 一来二去,祁皎骤然轻松,围在她身边的只是三两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她应付起来轻松了不少。 反观祁典,纵然多了一群人围攻他,他依然泰然自若,毫不慌张,甚至还能冲祁皎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看起来神采飞扬,全是少年人才有的自信恣意。 祁皎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她觉得祁典和原书中的际遇应该还是发生了不同。在原书中,他骤然丢失了妹妹,又遭到未婚妻家族的羞辱,被践踏的连地上的淤泥都不如。所以一直到他变得极强,眉眼间都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翳。 陆明海见势不对,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祁典。他一咬牙,拿出了几张威力极大的符咒,放出手臂粗的紫色闪电,直冲祁典袭去。 祁典唇角勾起,竟丝毫不惧,直直迎上去,那道紫色闪电打在祁典身上,电光在他的肌肤间兹拉作响,不但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反而像是被他吸收入体内。 面对陆明海震惊的眼神,祁典呵了一声,狂傲自信的道:“正愁找不到适合的雷电淬体,倒是多谢你送我灵力如此纯净的雷电。” 祁典的话无疑狠狠的扎在陆明海心间,他面色难看,心急之下,被祁典一招击中,唇边溢出血迹。其他弟子也陆陆续续被祁典打伤,局势愈发明晰,朝着祁典一边倒。 他还想再挣扎,奈何颓势尽显,之前那位敢于向陆明海提意见的弟子,此刻便被击倒在地,口吐鲜血,无力再战。 好汉不吃眼前亏,知道自己今天是拿祁典和祁皎两人无法,陆明海犹豫了一瞬,喊了声走,就催动一道千里瞬移符,消失不见。 那群弟子亦是有样学样,转瞬就空旷了起来。如若不是地上打斗的痕迹,简直要叫人怀疑,刚刚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一场恶战。 祁皎刚刚还能精神奕奕的对付陆家子弟,但是等他们一走,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虚脱了,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直接跌坐其下,眉目间满是疲倦。 祁典看见自家妹妹的这副模样,却觉得亲切可爱,还有些心疼,心疼她刚刚被陆家那群厚颜无耻之辈这样欺负。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后果如何,他简直不敢细想。 只见祁典大步向前,停在祁皎面前,然后跟着蹲下,和她平视。即便有半年没见,看着祁皎熟悉的面容,还有眉眼间和过去如出一辙的清澈神情,就叫祁典的心像塌陷了一样,软的一塌糊涂。 伸手揉了揉祁皎的脑袋,就像从前在祁府里一样。每每祁皎遇上什么不高兴的事,又或者被人欺负受了委屈,就喜欢坐在院子里的青石台阶上,抱着腿不说话,看得人心疼不已。 这时候,祁典就会宠溺的揉揉妹妹的头发,问她怎么了,然后拿出街边买的,热乎出炉的糕点给祁皎。祁皎稚子心性,遇到喜欢吃的东西,天大的事情,也能消下去大半。 感受头顶熟悉的触感,祁皎双目微怔,直盯着祁典熟悉的轮廓,下意识说了句,“哥哥,我要吃糕糕。” 祁典先是愣了愣,复又反应过来,对祁皎笑得开怀,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包被油纸包裹的糕点,这糕点没什么名字,只是街边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东西,祁皎却很爱吃,所以他的储物袋里一直都准备着。 那段时间,祁家横遭变故,连小小的祁皎都察觉不对,为了安慰妹妹,他特意上街买了她爱吃的糕点,谁知道才买完不久,就遇上云钰一行人,为了帮白慕儿出气,拦下他,百般戏弄。 -- 第50页 后来他伤重,意识昏沉,顾及不到祁皎,也就忘了这事。再后来,祁皎陡然离开,这东西就一直在他的储物袋里,没想到今时今日却又重新拿了出来。 不知为何,祁典心里浮起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怀,还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不知道的是,在原书之中,这包糕点在他的储物袋中放了很久很久。当他再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沂水河畔,这包迟迟没有送出去的糕点,最终成了祭品。兄妹两人,也真的天人永隔,再无相见。 祁典小心的把包裹糕点的油纸打开,露出里面洁白的糕点,看形状,似乎和祁皎在归元宗最爱吃的玉露糕有些相似。 她伸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甜甜的清香,味道和玉露糕足有三分相似,不过比不上玉露糕味道精致细腻。 祁皎却觉得,这糕点分外好吃。 连同祁典,看到他朝自己笑,祁皎就觉得心下温暖,很有安全感。她把这一切归咎于原主遗留在身体里的感情,带着她也对祁典生出亲近之感。再者,就是对祁典傲天属性的信任。 想象中和祁典见面的修罗场并没有发生,还意外温情。 “这段时间,你在归元宗过得怎么样?”祁典看着祁皎糯糯吃糕点的小模样,面色关怀的问道。 祁皎吃糕点的动作停了停,歪头寻思,开始仔细回想,“唔,很好啊。师兄师姐都对我很好,师兄不厌其烦的教我读书修炼,赵师姐带着我把宗门都逛了个遍,吴师兄爱给我塞吃的,钱师兄知道宗门几乎所有的八卦消息……” 祁皎一个一个的数下去,祁典也不觉聒噪,目光柔和的听祁皎念叨。 等祁皎说完,祁典看着祁皎的目光含笑,“那皎皎有想哥哥吗?”他言语间,全然是把祁皎当成小孩子在哄。 祁皎伸出玉雪白皙的手,比了个绿豆大小,“有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吗?” 祁皎犹豫了一下,手放宽,变成黄豆大小,“比一点点再多一点点叭。” 下意识的,和祁典待在一处,祁皎的言行举止都不自觉幼稚起来。 祁典看着妹妹犹犹豫豫的可爱模样,喉间溢出轻笑。 他看向祁皎的目光愈发柔和,他的妹妹果真恢复了常人的思维,言语清晰,神智清明,若是父母在世,能看到祁皎现在的样子,该有多好。 “皎皎,你在信中说,记忆受损,如今还记得多少?” “我、我也说不清楚,我记得我叫祁皎,知道你是我哥哥祁典,知道我们家有一棵扶桑树,是我们小时候一起种下的,但是很多细节我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我都有哪些玩伴,不知道哥哥喜欢什么,回忆过去,好像一眼望过去都是空白。” 祁典疼惜的摸了摸祁皎的脑袋,“不记得那些也没事,只要皎皎平平安安的就够了,过往的那些都不重要。” 还不待祁皎回应,住在祁典识海里的白胡子老爷爷先按捺不住了,忍不住酸牙,“没想到你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果断心黑,对自己下手也毫不留情,对上亲妹妹倒是疼的不行,啧啧啧。” 祁典根本不搭理他,任凭他在自己的识海里唠叨。 突然,白胡子老爷爷讶异的咦了一声,“这小丫头的面相还真是怪。” 祁典这时候倒是分出一丝注意力给了聒噪的白胡子老爷爷,在识海内和他对话,“为何?” 白胡子老爷爷捻了捻胡须,悠悠道:“我观她分明是早夭之相,可是却隐隐透露出福泽深厚,趋吉避凶之气。” 事情关乎妹妹,祁典的态度急切了不少,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催促道:“把话说清楚一些。” “你这小子,愈发不讲礼了……”白胡子老爷爷碎碎抱怨,不过还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本尊从前闲来无事,像天衍宗的老家伙学过点望气相面之术。你妹妹的面相是早夭之相,但是据我望气所观到的,又截然不同。 不过你也不用太忧心,面相这东西是天生的,不说我们这些有修为之人,就是凡俗之人,若是得了记载如何相面的书,精究细研一番,也能探得一二。然而望气这东西就不同了,只有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才能隐隐望出其他人的气,但也只是极为浅薄模糊的概念。只有像我或是那天衍宗的老家伙这样,修习过专门望气功法的大能才能看的更明白……” 白胡子老爷爷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最后才道:“气运这东西可玄妙着,既然你妹妹望气为福泽深厚,就说明她的运道在一点点变换,有这气庇护,她不会有事的。” 祁典这才放下心来,声音诚恳了不少,“多谢前辈。” 白胡子老爷爷满意点头,“这个态度才像样子嘛。” 祁典却不再回答了,他已经带着祁皎往散发光亮的方向走去,越往前走,辉映的光芒就越盛,温度也越高。 终于,一个浸满荷花的水池出现在两人面前。其中一株开的最盛,散发光辉,在它的花蕊中心一团孕育成型的异火在悄然跳跃。洞内的亮光也随着异火的舞动而明明灭灭,忽亮忽暗。 是了,这一池的荷花,其实是九瓣氤氲莲,中央的那株火团则是一直被白胡子老爷爷惦念而不得的品相极好的异火。 白胡子老爷爷在识海中不断催促祁典解开禁锢,收服异火,祁典却没有理睬他,而是将目光落在祁皎身上。 -- 第51页 “皎皎,你想不想要异火?” 白胡子老爷爷在识海里气急败坏,“你干什么,别的就算了,这异火威力极强,可以助你淬体,和你修炼的功法互相呼应。而且不是红莲业火那等暴虐的异火,用来炼丹可以大大提升品相。你连她会不会炼丹都不知道,就这么给她,实在是暴殄天物。” 祁典根本没理会白胡子老爷爷的话,而是认真注视着祁皎,只要祁皎露出喜欢之意,他便会毫不犹豫的送给他。 出乎意料的是,祁皎摇了摇头,分毫没有对天地异宝的心动,她的眼睛清澈干净,认认真真的道:“不想要。” 祁典诧异,“为何不想要?这东西珍贵非常,对你的修炼大有裨益……” 祁皎打断他的话,“才不是,我是水灵根,又不会炼丹,要异火做什么。我知道哥哥想要照顾我,但是这个对我来说作用不大,哥哥若是日后遇上入适合水灵根的宝物要给我,我肯定麻利的收下。” 她俏皮的对祁典眨了眨眼睛。 祁典不由轻笑,“好,我日后一定寻个更好、更适合的给皎皎。” 唔,其实祁皎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祁典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没有反驳,小脑袋歪了歪,看起来分外可爱。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的多了,祁典按照白胡子老爷爷所教授的手法,将禁锢打开。凭借他独特的龙傲天光环,照理来说应该要和他胶着很长时间的异火,竟然主动认他为主。 只可惜,异火被收服离开九瓣氤氲莲池后,那一池子的九瓣氤氲莲瞬间枯萎。 看的在识海深处的白胡子老爷爷大呼心疼,这九瓣氤氲莲也是难得的宝物,可以凝神静气,对神识非常有益,炼制成法宝,甚至对鬼修有压制性的作用。 不过,一得一失,一饮一酌自有天意,纵然可惜也全无办法。 祁皎看着上面枯萎的九瓣氤氲莲,有些可惜的伸手触了触,正想说,不若留一株做纪念,其即便枯了,也仍旧好看。 但是祁皎伸手之后,发觉掌心所触,似乎有淡淡白光。讶异的将之拿起,向祁典询问道:“哥哥,好像有别的东西。” 不等祁典说话,识海里的白胡子老爷爷就将那东西认了出来,惊喜道:“妙极妙极,没想到一池枯花中竟然留有一线生机,这是九瓣氤氲莲的种子啊!” 顿了顿,白胡子老爷爷摸着胡须,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感叹道:“你这个妹妹,似乎不一般。” 第32章 三十二只皎皎 白胡子老爷爷目光微凝, 像是在看祁皎,又像是在透过祁皎看些什么。 祁典没有立刻回应白胡子老爷爷,因为祁皎拿着种子, 眼里透着好奇, 正笑盈盈的朝祁典看, 想寻个答案。他眼睛带着柔意, 笑容中满是纵容宠溺, 回应她, “是九瓣氤氲莲的种子,皎皎的运气很好。” “听起来很厉害很厉害的样子。”祁皎的掌心摊开, 白皙粉嫩的手心上放着一颗玉白的莲子, 映衬在一处,也不知道是哪样更吸引人。 先回答了妹妹之后, 祁典才重新和白胡子老爷爷在识海中交谈,只是语气冷硬平淡了不少,分毫没有对祁皎时的温柔。 “我知道。” 白胡子老爷爷有些诧异,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你难不成不好奇?不想知道是为什么?说不定对你也……” “那又如何。”祁典打断道:“我只知道她是我妹妹,摔了疼了会哭着喊哥哥的小姑娘, 这样就够了。若有何事, 我会护着她。” 他目光灼灼, 眉宇间全是自信, 只有看向祁皎的时候, 才会不自觉放柔。 白胡子老爷爷笑了一声, “你倒是张狂。” 说是这样说,但他眼里没有半分嘲弄,反倒是有些欣赏的意味。 想来也是, 像白胡子老爷爷这种大能,生前赫赫,站在修真界顶,如何会是唯唯诺诺之辈,更遑论会看得上那瞻前顾后的习性。反而是祁典这样,我命由我不由天,全是少年张狂意气的人,才会引得他一二分另眼相待。 祁皎拿着九瓣氤氲莲的种子,仔细打量。她纯稚干净的眉眼里透着好奇,还有一点苦恼。 这还是颗种子,就算活生生的一株九瓣氤氲莲放在她面前,她觉得,按她的养法,不出三日,必定枯的不成样子,想想她之前对荀行止养的花做的好事,就知道了。 等等,荀行止,祁皎的嘴角忍不住扬起来,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办了。 祁皎把目光移回祁典身上,“哥哥,它可以直接扔储物袋吗?” “可以,皎皎可以随便放,九瓣氤氲莲的种子很耐储藏。”祁典迟了片刻才对祁皎道。 祁皎看着他似乎空白了一会儿,大概就猜到,祁典是在和那位住在他识海里的白胡子老爷爷对话。祁皎偷偷抿唇笑了笑,那位老爷爷简直是行走的修真界百科全书,不愧是傲天文学的男主标配。 看的她也有点点心动,不过想到自己不论做什么,何时何地都会多一个人在一旁看着,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按原著的描述,这位白胡子老爷爷还是位话痨…… 祁皎想起占据两三页篇幅的对话,或者说单方面聊天,忍不住为她哥哥的耳朵默哀。 不知道是因为异火被取出来,还是因为隔绝异火的禁锢被解开,祁皎腰间的宗门玉牌突然亮了亮。祁皎拍了拍脑袋,差点忘记还要汇合了。 -- 第52页 在这里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都已经汇合了。 不过…… 祁皎看向祁典,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把祁典一同带去和同门汇合。 按照《问天》的记载,祁典在收服异火之后,还会陷入险境,误打误撞进入上古大能遗留的洞府,通过试炼,得到了部分宝物和传承。虽然只是其中一部分,但是也很可观了。 如果,祁典和自己一起跟同门汇合,不知道这段机缘会不会受到影响。 因为那位上古大能设的传承并不是单独一份,而是设成数个门,后人只能择定其中一扇,获取里面的传承并宝物,所以并不用担心其他人一道,会分去原本属于祁典的东西。 但是,若是通不过试炼,也可能会危及性命。而且连祁典这样金手指大开的男主都是九死一生,更别提其他人。 祁皎想了想,还是决定应该把选择的机会交给其他人。 祁皎看向祁典,“哥哥,我还要和其他同门汇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不说有半年未见,就是刚刚祁皎被一群人围攻,如果不是祁典到的时机刚好,后果如何,不堪设想。祁典又怎么会再让祁皎一个人在秘境中行走,寻找同门。 几乎不加思索,祁典就点头,表示要一道去。 他也知道像祁皎这样的大宗门弟子,到秘境都有采摘千巽草的任务。恰好他淬体所需的灵草就长在秘境腹地,千巽草最多的地方,两者并不冲突。 既然这么说好了,祁皎也没有找其他的说辞拒绝。不管怎么样,她至少看过原书,或多或少应该还是能帮祁典避过些原本该碰上的危险。 接下来的一路都顺畅的出奇,祁皎严重怀疑,这才是珈蓝秘境的常态,又没有什么值得争抢的天地宝材,几个大宗门的弟子不是富得流油,就是天赋出色,前途无量,根本没有起冲突的必要。 她之所以会遇上危险,是因为误打误撞碰上了主线剧情,升级流的剧情自然是要充满危险,否则怎么显得主角辛苦。想起祁典日后会遇到的大大小小的剧情,虽然最后都安然无恙,但是过程实在艰辛,尤其是后面有一段剧情,他为了探究真相,替一位凡间小姐假扮新娘,然后被心急的油腻大龄猥琐新郎吃了一路的豆腐…… 祁皎看了眼自家面目堂堂,一身凛冽傲然,气宇轩昂,充满傲天王霸之气的哥哥,默默心疼他三秒。 祁皎顺着玉牌找到同门的时候,除了那位天枢峰的女弟子,其他人都汇合到一处了。 那位女弟子姓宋,名如青,痴迷研究阵法,修为也不算低,是筑基六层,但是并不太爱说话,所以祁皎对她不怎么熟悉。 祁皎和其他人简单的介绍了祁典几句之后,他们也不避讳,开始争论之后应该去腹地采摘千巽草,还是去寻宋如青。 一位弟子觉得应该以宗门任务为重,先去采摘千巽草,而且宋如青自己也可以顺着玉牌的提示去找他们,秘境里又没有什么品阶极高的妖兽,能有什么危险。 还有一位弟子,和宋如青同样是天枢峰弟子,他觉得应该先全部汇合了,再去采摘千巽草,不应该独独落下一个人,还是位女修,秘境说是安全,可也不是没有心怀不轨之辈。 看着这两位弟子起争执,争到最后,两个人都没有了修仙人的超凡脱俗,面红脖子粗的,要不是顾念同门的面子,可能就差掐起来了。 其他弟子也各有看法,左一句右一句,归元宗弟子中,相对安静的就剩下周璟一人。 至于祁皎,她拿着玉牌,眼睛里透露着迟疑,“可是,宋如青不是和千巽草一个方向吗?” 祁皎的声音在一众争执声里显得很清楚,刚刚还在争论不休的弟子们,突然就安静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静谧的尴尬。 其中一位弟子掩饰的咳嗽两声,刚刚还和他吵得不可开交的另一位弟子对着他道:“天气不错。” “嗯,很适合采千巽草。” “那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好了。” “我觉得你们说的有道理!” …… 在一段干巴巴的对话之后,归元宗的弟子们像是达成了一致,闭口不提刚刚的事,默契的开始商量去腹地采千巽草的事。 祁皎在一旁看完了全程,连同他们前后的态度转换,她不由扶额。祁皎转头看向祁典,语气凝重,神情认真,“见笑了。” 知道祁皎在和自己玩笑,祁典轻笑出声,“看来归元宗确实不错。” 祁皎歪头,总觉得祁典领会了些不对头的事情。她发誓,她们归元宗真的是个正经门派! 第33章 三十三只皎皎 因为方才的分歧已经解决, 归元宗的弟子们连带着祁典,一同往珈蓝秘境的腹地而去。 一路风平浪静,也可能是无人敢招惹他们。不提归元宗的名声, 就是单单他们本身, 能在内门大比赢得前十, 不是修为高, 就是有出众之处, 可以称的上是内门弟子里的佼佼者。别的宗门对上他们, 也很难有什么胜算。 珈蓝秘境很大,哪怕用了轻身术, 也颇耗费了些时间, 才到达腹地。 一到珈蓝秘境的腹地,就可以望见成片的千巽草, 约有二三十厘米高,上面开着淡黄色的小碎花,青绿的叶子,看起来生机勃勃。 -- 第53页 说是采摘千巽草, 却不是整根拔起,也不是像割水稻一样收割, 而且采摘上头淡黄色的小花, 它便是炼筑基丹的原材料之一。 而那些看起来青绿的叶子, 在下一个十年中, 又会重新孕育出花朵, 供新的弟子采摘。 之前为了宋如青而和别人发生争吵的了枢峰弟子, 站在成片的千巽草旁,面色凝重,“宗门玉牌怎么不亮了, 宋师姐她……莫不是出事了!” 周璟也眉头紧皱,他总觉得事情不对,但还是安慰那弟子,“也未必就是出事,说不定是遇上了什么阵法,或是阻隔玉牌的地方,才会如此。” 那弟子却没有听进去,他和宋如青同为了枢峰弟子,关系不错。发觉她可能出事,眼底一片焦急之色。 祁皎看着他们,心下也颇觉不是滋味。她知道原书的剧情,关乎祁典的事,或者相关的人,她还能透露一二,可是对于其他人,她可以说一无所知。 这次秘境之行,关于归元宗的弟子,原书也只是粗略的提了两笔,说是并不顺利,因为月柔仙子满目急色,要带着宗门子弟讨要说法,才会不小心撞上祁典,引出了交集。 具体发生了什么,祁皎也不知道,所以她不能肯定,是不是就是宋如青在秘境中发生了意外。 在这一行人里,祁皎的身份最高,由她来做决定其实是最好的。哪怕她年纪最小,但是亲传弟子在归元宗的地位不言而喻,她最能服众。 祁皎也没有逃避,她小脸严肃,端出亲传弟子的姿态,“这样好了,五个留下来采摘千巽草,剩下的四个人和我去寻如青。” 宗门的千巽草不能不采,否则未来十年的筑基丹估计就只能向其他宗门高价购买。但是宋如青也不能放任不管,所以祁皎决定分成两拨人,慢点归慢点,至少两头都有了保障。 而刚刚那位最担心宋如青的天枢峰弟子,自不必说,是和祁皎一起去找宋如青的。然而周璟也跟着一道去了,不过,横竖采摘千巽草不用什么精湛修为,两拨人怎么分倒是无所谓。 祁典肯定是跟着祁皎的,珈蓝秘境足足开放十日,这才不过第一日,祁典并不着急。 因为宋如青的宗门玉牌是一直到腹地才没了感应,所以祁皎几人,只能从那附近开始搜寻。 而珈蓝秘境的腹地长了许多千巽草和杂草,长势都没过人脚,走时看不见脚下有什么东西,偶尔凸起一个土块,或者藏着石头,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故而大家都走的格外小心。 祁典看着祁皎方才不小心踩到石块,走的摇摇晃晃,小心翼翼维持平衡的样子,眼睛透露出担忧。 虽然祁皎已经恢复神智,但是站在祁典的角度上,妹妹始终需要照顾,他依旧把她当成三岁心智的稚儿来看。 及时扶住祁皎,祁典下意识的用哄小孩的语气对她道:“皎皎累不累,地上有很多碎石,哥哥背你好不好?” 祁皎果断摇头,“我可以自己走,哥哥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她努力板着脸,本就玉雪可爱的脸却试图强装出老成来,怎么看怎么好笑。 祁典唇边溢出一抹轻笑,柔和了硬朗的眉宇“好。” 祁皎满意的点点头,昂首挺胸迈开脚继续往前走。 刚踏出没两步,因为抬着头,没注意脚下,祁皎她脚打滑,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嘶,祁皎忍不住揉了揉,有点痛。可是摸索着,好像有什么不对,祁皎将之握住,根据触感,似乎是什么棉质的东西。 祁皎顺着祁典伸手的力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将目光落在了手里的东西上,这是一个荷包,还颇为崭新。 那位天枢峰的弟子注意到了,惊呼一声,“这是宋师姐的荷包!” 有了这东西,可见确实是这个方向没错。也证明宋如青可能真的遭遇了什么变故,否则按她谨慎的性格,不应该这么不小心,把荷包落在地上。 等祁皎和其他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发现地上有明显的痕迹,脚步杂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璟上前两步,查看地上留下的痕迹,想要找出些蛛丝马迹。 而祁皎望着眼前的景色,却越看越觉得熟悉。一棵叶子枯黄泛红的大树,伫立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中间,不但分毫不显枯败,反而像是在汲取附近树木的养分,看起来很是怪异。而树的旁边还立着一块石头,上面隐有轮廓,却看不清字迹。 呼之欲出的熟悉感,怪异的枯树,年代久远的石头,祁皎忍不住在脑子里又重复了一遍。 一阵白光闪过,祁皎突然想到答案,她好像知道这是哪了! 第34章 三十四只皎皎 这就是祁典在原书中遇到的上古大能洞府入口! 不过, 等祁皎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变故突生, 从那棵诡异枯树起周围的空间扭曲波动。 眨眼之间, 他们面前已经换了一副场景。 遍地的茁茂生长的灵草, 风徐徐吹过, 灵草被压的抬不起头, 变作一波又一波的绿浪。 出身天璇峰的李敏柔, 对着一望无际的灵草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道:“那些、那些灵草, 好像是数千年前就已经消失的炽明草。” 炽明草, 一个已经在修真界消失的名字。大部分人都不曾听闻,但是在天璇峰这样都上下极为擅长种植珍贵灵草的地方, 耳濡目染,李敏柔就背过《修真灵物录》,里面记载了关于炽明草的介绍。 -- 第54页 当时,她的姑祖母还和她感叹过, 修真界如今虽然也能炼制筑金丹,但是功效却远远比不上数千年前。究其原因, 则是炼制筑金丹的原料之一, 炽明草在修真界中绝迹。 后来, 虽然有丹药师找出代替炽明草的原料, 但是效果大打折扣。如果用炽明草炼制筑金丹, 至少可以增加三成的功效。 李敏柔因为这番话, 而对炽明草印象深刻,所以此刻看见,才会认得出来。 其他弟子大多不知道李敏柔说的是什么, 但也有涉猎广泛的弟子,听到炽明草的时候,能有浅显印象。 周璟就眼带诧异,目光在成片似海的炽明草上来回巡视。 其他人则懵懵的等李敏柔科普。 但是这里面的人,不包括祁典,他正享受白胡子老爷爷牌的一对一解答。 站在祁典身边的祁皎似有所觉,一边听李敏柔的一对多解答,一边艳羡的看了面无表情的祁典一眼。呜呜,她也好想要,出门再也不会感到迷茫,只需要戳一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白胡子老爷爷就能为你服务。 祁皎正满心羡慕的时候,并未察觉,她腰间的小铃铛轻轻摇了一下,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气中,又很快融散,并没有人注意到它。 在李敏柔的解释下,大家才明白炽明草背后代表的含义,纷纷都目光灼热的落在炽明草上。如果,能将炽明草采摘回宗门,不管是对宗门,还是对他们,都有看得见的好处。 正当他们按捺不住,想要上前采摘炽明草的时候,空气中似乎隐隐传来争执声。 原本还目光炽热的几个人,纷纷冷静下来,互相对视一眼。 李敏柔听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声音,细声喃喃,“好像有宋师姐的声音。” 祁皎看了眼刚刚在地上捡到的荷包,看来宋如青的宗门玉牌之所以没了反应,应该是意外被卷入这里。 而争吵声…… 祁皎记得原著里好像只有祁典进了大能洞府,可是看样子,除了他们,好像不止一个两个人进来了。 比起宋如青微弱细小的声音,另一波和宋如青呆在一处的人就显得嚣张不少,咄咄逼人的语气,不断质问她,“你说你精通阵法,恐怕是个幌子吧,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十七哥,我们也别留着这个女修了,满口谎话。” 另一个有些孤傲阴鸷,但是很年轻的声音响起,估计就是上一个人口中的十七哥。他没有理会之前的人,而是对着宋如青轻蔑嘲弄的说:“呵,归元宗的人,个个沽名钓誉,虚伪至极,你也……” 那人的话越说越难听,像是在骂宋如青,其实话里话外对归元宗的怒火更多,不过是借着宋如青有意羞辱归元宗。 归元宗的人听到这一星半点,就已经是个个义愤填膺。 眼见局面逐渐不可控,像是要对宋如青不利,祁皎高声打断,“听闻世上总有些厚颜无耻、自私自利的小人,心思龌龊,还能将过错推到其他人身上,我总觉得是缪谈,没想到今日就见到了!” 其他人领会到祁皎的言外之意,在后面跟着符合,左一句右一句,意有所指,损得那行人面色难看,一时失声。 祁皎大大方方的往前走,和那群人里为首的那个,亦是出言嘲讽归元宗的人直直对上。几乎是针尖对麦芒,目光相对,谁也不让谁,祁皎骄傲的昂起下巴,学着赵蓁平时的姿态,高傲不屑,眼神里全是轻蔑,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三分漫不经心。 祁皎常常和赵蓁待在一起,所以姿态十足,学了有个七八分相像。比不过祁皎的姿态来得气人,那人冷哼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祁皎,“我当是谁,原来是归元宗的弟子,真是好生张狂。” 祁皎毫不示弱,作为亲传弟子,哪怕她的修为最低,其他弟子也俱是以她为主。祁皎并不怯弱,她迎着对方的目光,反怼道:“比不上阁下,仗着人多势众,就欺凌我归元宗弟子,这可真是,厉害啊!” 最后三个字,祁皎故意加重语气,明晃晃就在嘲讽对方。 那人怒极,咬着牙,从喉间一声呵。不是他不想继续,然而论怼人,却又比不过祁皎,只能咬牙切齿,硬生生选择闭嘴。 宋如青一看到祁皎带着归元宗的弟子过来,眼睛就一亮,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她一个人落单,不小心和这群人一起掉进这里,很显然,这应该是已经陨落的大能留下的洞府之类。 这样好的机缘,能少一个人分杯羹,再好不过。所以宋如青能明显感受到他们中的某些人散发的浓重杀意。 好在进来之后,大家就都被困住,进退不得,因为宋如青在阵法上颇有造诣,所以能明显看出这是一个阵法。而想要进入洞府之内,还需要某种特定的契机。 宋如青把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为了利用她破阵,所以这群人才未对她动手。刚刚之所以陡然起了冲突,也是因为耽搁的时间久了,他们觉得宋如青只是拖延时间,根本没有解阵的能力。 祁皎带着其他归元宗弟子到的时间刚刚好,宋如青小心的从被那群人围着的位置,跑到祁皎她们所在的位置。 原本还尽显优势的那群人,在祁皎等人到来之后,局势呈对峙的状态。 李敏柔看着对方,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小心凑到祁皎耳朵旁,“皎皎,他们好像是荀家的人。” -- 第55页 祁皎转头,“嗯?什么?” 李敏柔小心翼翼的道:“是荀师叔所在的荀家,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修真世家。” 祁皎不由有些疑惑,她迟疑道:“可是,师兄的家人,为什么会对归元宗口出恶言,师兄不是归元宗的弟子吗……” 祁皎的话没说完,都说爱屋及乌,他们作为荀行止的同族,提到归元宗,为什么会这么厌恶。 李敏柔一脸这你就不知道的表情,和祁皎小小的八卦起了荀行止和荀家之间的渊源,“就算是父母亲人也未必就能一条心,更别说像荀家这种传承已久的大家族。大家族的龌龊事情可多了,荀师叔和他们都不是一支的。 荀师兄的那一支,听说从他父母陨落就已经渐渐没落,大权旁落到另一支去。喏,刚刚和你争执的那个人,就是另一支掌权人的儿子。在荀家同辈里排行十七,单名一个陵,比荀师叔小了几岁。 二十多岁的筑基巅峰,放到哪里都是出众的天才,但是偏偏有荀师叔珠玉在前,他永远差了不止一头。追赶不上荀师叔,自然就满腹怨念,顺带也极不喜欢我们归元宗。” 祁皎点头,若有所思,想起自家师兄淡漠清冷的性格,她莫名觉得心疼,对上荀陵阴鸷不善的目光时,也愈发不落下风,毫不示弱。 两拨人对上,气氛愈发僵持,连风拂过,在耳边呼啸的动静都显得格外大。 宋如青想起自己之前推演阵法,寻出来的蛛丝马迹,对祁皎道:“我刚刚看过了,这里面的阵法,是需要契机才能发生变化。按方位和周围五行的推演,这阵法的关键,应该是五种灵根。” “灵根?”一个弟子疑惑问道。 “对,灵根!”说起自己擅长的领域,一向沉默寡言的宋如青,滔滔不绝的讲起来,“我们每个人都有灵根,而阵法的关键则是我们身上金木水火土的五种灵根,只要凑齐五灵根,阵法就能开启。” 祁皎认真的听着,回想起原著里的祁典,好像这话没毛病,祁典自己一个人就有五种灵根,直接干了五个人的活。祁皎在那回顾原著剧情,宋如青则继续讲述自己的推测。 “从我们进来的炽明草开始,到前面的荆棘丛,按五行方位推演,应该在往前三尺的那桩枯树根,就是阵眼。只要代表五种灵根的人,将鲜血滴落其上,应该就能引起阵法变动。” 宋如青说的有理有据,很难不令人信服。 祁皎也陡然想起,祁典就是在采摘淬体用的草药时,和妖兽对打,又被其他散修趁机偷袭,受了很重的伤,误打误撞之下才进的这里。说不定就是当时来不及包扎,鲜血落在上头,才成功引起的阵法变动。 这样推测,宋如青说的似乎不错。 归元宗的几个弟子,连同祁皎,把各自的灵根说了出来,不看双灵根中重合的灵根恰好能凑成五行。 未免发生冲突,两败俱伤,归元宗弟子和荀家人很默契的没有搭理对方。但是好不容易遇上疑似陨落大能的洞府,这样大的机遇,自然是要拼劲全力一试的。 他们也没理会那群荀家子弟,站在宋如青推测出来的枯木桩前,互相对视一眼,大家纷纷动手,准备施法在手掌上划个伤口。 祁皎看着自己白嫩的手掌,眉头蹙起,她有点点怕疼…… 利落果断的划伤自己什么的,除非是小说人物,正常人能下得去手嘛。 祁皎不停的在心里面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只是划一道而已,她是亲传弟子,怎么可以因为一道小小的伤口而止步。祁皎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准备闭眼给自己来一下,施法结印的手突然被攥住。 攥住祁皎的那只手很大很宽,像火炉一样热乎乎的,让人很有安全感。 祁皎睁开眼睛,慢慢抬头,是祁典。 不过祁典却没有看祁皎,而是对着其他人道:“我是五灵根,我来即可。” 他神色如常,一点也没有透露出自己是五行废灵根的局促,甚至没有半点提及祁皎,但是祁皎的心里就是不由泛起暖意。她好像,开始逐渐体会到有家人护着是什么感觉了。 祁典是风里来雨里去,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和挫折的升级流傲天男主,区区一道划伤,他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的。面不改色的划了一道伤口,鲜血滴落在枯木桩上,一息,两息,众人屏气凝神,等待着变化,然而似乎毫无动静。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反而是荀家子弟嘲讽的嗤笑一声,其中一个荀家人嘲笑道:“说的那么厉害,还以为有点真东西,没想到是用来唬人的,哈哈哈哈哈。” 另一个弟子接着跟话,“要我说,归元宗的弟子也不过如此,说什么推演,还比不上我荀家门外的瞎子,来得……”原本还在嘲笑人的弟子,看着余光处突然出现的七扇门,声音突然弱下来,隔了两息才用微不可察的声音,把未尽的两个字说出来,“灵验。” 其他弟子还没发现不对劲,在哈哈大笑。 那弟子扯了扯旁边在笑的弟子,神色尴尬。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其他荀家弟子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扬也不是,落也不是,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 实在是,尴尬极了。 祁皎忍不住挑了挑眉,心道,虽然不是针对祁典,但是敢在龙傲天面前嘲笑人,可不就是要做好打脸的准备嘛。对此,祁皎只能奉上一句,活该如此的感叹。 -- 第56页 因为所有人里,只有宋如青擅长阵法,所以面对突然出现的几道门,究竟应该选哪一道,这个重任还是落在了宋如青身上。她涂涂画画了很久,最终把目光落在了第三扇和第四扇门上。 “如果我推演没错的话,按阵法的规矩来看,第三道应该是死门,第四道才是生机。”宋如青缓缓道。 众人相视而看,与其随便选,听天由命,自然还是听宋如青小心演算过后得到的结果更安全些。何况,方才也是她找出了变动阵法的关键。 未理会荀家子弟,归元宗弟子都选择了第四扇门。鱼贯而入,祁皎落后祁典半步 ,就在祁典一只脚踏进第四扇门的时候,变故突生,祁皎脚下一绊,误打误撞竟然直接倒进了第三扇门。祁典反应不对,向后望去,只能瞧见祁皎进入第三扇门的一缕残影,还有荀陵脸上嘲讽的得意的笑容。 这场变故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目了然。 祁典欲退出来,配祁皎一道进第三扇门,但是门中隐隐有拉力,两相争执之下,门的顺序竟然直接变换了。 第35章 三十五只皎皎 原本的七扇门突然变化, 中间横生出了第八扇门,也不像之前一般需要自己选择,极为霸道的将祁典吸入其中。等祁典的身影消失之后, 凭空多出来的那一扇门, 就像未出现过一样, 迅速消失。 留下一众荀家子弟, 面对因为祁典而打乱了顺序的七扇门, 一脸懵。 荀家子弟中, 并没有精通阵法的人,否则之前也不必眼巴巴的等着宋如青。此刻, 面对七扇未知吉凶的门, 虽然有心想进陨落大能的洞府,寻求机缘, 但是身下的脚迟迟迈不起来。 荀陵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原本如玉的侧颜,一点一点的黑下来。 他身后的荀家弟子,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都一致沉默。其中有个弟子, 小心的瞥了眼荀陵, 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 和旁边的弟子吐槽, “要是刚刚不和他们起争执就好了, 好端端的去绊别人, 现在不就……”那弟子‘自讨苦吃’四个字还未说出口,就在荀陵阴沉的目光里讪讪闭嘴。 他的声音是小,但是修仙之人耳目灵敏, 又怎么可能会听不见。 荀陵恶狠狠的将七扇门从头到尾巡视了一遍,“不过是选扇门而已,凭归元宗那群人……”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呵了一声,语气执拗,好像和什么人斗着气似的,“我就不信,我比不过!” 荀陵几人选了哪扇门不提,总之,生死机缘皆是天命,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反倒是祁皎,莫名其妙被人绊倒,扑进了第三扇门。祁皎的脑子都还未反应过来,人就直直扑到地上。 唔,有点疼。 她撑着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灰尘,然后才抬头打量四周。 因为宋如青之前按阵法的方位推演,推断出第三扇门为死门,第四扇才代表生机,所以祁皎抬头时,眼里还带着防备。 可是眼前的景象,似乎和想象中的凶险不太一样。 没有凶恶的妖兽,也不是可怖凶险的环境,反而是很简单的风景秀美之处,唯一显眼的东西,就是不远处的亭子。 祁皎想了想,还是顺着脚下蜿蜒的石子路,朝那亭子走去。亭子里没有人,但是桌上却有两个木制的骰盅,以及一卷玉简。 祁皎隐隐有了猜测,将玉简拿起,贴在额间。片刻后,祁皎将玉简放下,眼里透过了然,还有些不可思议。比起她在原书里看到的,祁典过五关斩六将,又是考验心性,又是想尽办法斩杀妖兽的辛苦,祁皎觉得,自己遇上的试炼,好像有些过于随意。 说是试炼,反而更像赌局。 来的人要挥动骰盅,以四个骰子的点数做比,点数多即为胜,一共七局,只要七局连胜,这场试炼就算通过。 祁皎小心的扫了眼亭子四周,虽然但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嘛,这应该如何比试,同空气不成? 不过,想要通过试炼,离开这个地方,似乎也只能按着玉简上所言。祁皎坐在凳子上,犹豫了片刻,拿起骰盅,挥了起来。随着祁皎开始挥动骰盅,对面的骰盅竟然也凭空响动起来。 祁皎讶异的看着摇动的骰盅,手上的动作也渐渐跟着对面的骰盅停下。 几乎是同时打开,祁皎先看了眼对面的骰子,四、四、五、三。 然后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很巧,入目而及,和对面出奇的相像,四、四、五、四。 看到最后一个骰子的点数,祁皎松了一口气,眉眼惬意,弯了弯眼睛。 接下来几局,祁皎都恰好比对面多了一点。 直到最后一局,祁皎下意识的先看了对面的骰子一眼,竟然是四个六点。 祁皎拿着自己的骰盅,迟迟不掀开。玉简的要求是七局都必须赢,可对面是四个六,就算祁皎的骰子也都是四个六,至多只能打成平手。 祁皎沮丧的呼了一口气,玉简并未说若是输了应该如何是好,若是直接被传送出去倒好,就怕反而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可是一直胶着着不打开,也不是办法。祁皎深吸一口气,不管如何,她都应该相信自己,想想她哥祁典,再危险的境地,再重的伤,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回想起了祁典,祁皎觉得自己现在多少也沾了点龙傲天之气,秉持着对龙傲天的信心,她莫名生出一股勇气,深吸一口气,动作干脆的把骰盅打开。 -- 第57页 当祁皎打开骰盅的时候,她腰间的小铃铛随风动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几乎是同时,对面骰盅上的骰子,因为有一个骰子是隐隐叠在另外一个之上的,像是冥冥中注定,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它,直接掉落,滚动了两圈,最后停留在了五的点数上。 祁皎看着自己骰盅里的四个六,小脸微垮,虽然无可奈何,可是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不至于失落的难以承受。她抬头,准备等待试炼失败可能会有的惩罚,冷不丁却看见对面的骰子发生了变化。 她神情惊讶,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还是四个六的,祁皎记得清清楚楚。然而现在最上面的那颗骰子滚动到旁边,变成了明明显显的点数五。 所以,自己这是赢了试炼吗? 变故来的太快太突然,祁皎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似乎有比祁皎更反应不过来的人,天空传来不可置信的惊叹,是个有些苍老但是有力的声音,“怎么可能,数万年了,原来这世间真有人的气运能胜过无郁!” 哈哈哈哈哈,那声音先是惊叹和不可置信,随后则伴随着一阵狂喜的朗笑声,有点刺耳。 第36章 三十六只皎皎 然而, 情形未明,祁皎只好等着那道声音笑完。过了良久,天空中的声音才停止了笑, 有点懊恼的语气, “差点把你给忘了。” 话音一落, 原本还坐在亭子里的祁皎, 转瞬又换了一个地方。是一处悠闲自在的庭院, 庭院灵气浓厚, 各色珍贵灵草被随意栽种,一看就知道此间主人没有认真打理。 祁皎继续往前走, 就看到一个胡子花白, 衣裳微皱,连头发都梳的不齐整, 鬓间散乱着数缕碎发的老者,手上执着棋,黑白两色棋子在石桌划成的棋局上,很是显眼。 听到祁皎走动的声音, 那老者连头都不抬,拿起一个茶杯, 像是在品茗, 做足了前辈高人的姿态。 可是, 当祁皎走上前去的时候, 忍不住鼻子微动, 嗅了嗅, 目光不自觉落在老者的茶杯上,颇觉有趣。但是她什么也没说,态度自然的走到老者面前, 冲他行礼。 虽然摸不清老者的来历,但是能出现在这座洞府,还是这般悠然姿态,想也知道不是普通人,指不定就是这洞府的主人。按修仙界奇奇怪怪的设定,陨落的人也不是全然就消失在了这世间,有的人还能保存残魂,留在这时间寻找机缘,就像祁典的白胡子老爷爷。 也有的人,则是有执念未成,死前分出一缕神识,等待在某处,等那执念消了,神识自然也就消散,彻底归于世间。 而落是道法修为不够高深的人,分出的那一抹神识,也可能因为时间的流逝,逐渐消散。这座洞府按《问天》记载,该是上古的大能陨落遗留下来的。数万年过去了,若是神识犹在,还凝聚得如此殷实,足可见他生前的修为有多深厚。 那老者迟迟不说话,祁皎只能先行打招呼,“前辈……” 祁皎的话才说出口,就被老者挥着衣袖打断,“欸,不要讲那些有的没的客套话,老夫我可不爱听。”他终于放下手中的棋,上下打量着祁皎,先是觉得祁皎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不太满意,就着小身子板,也不知道出门同其他人对打,能挨个几招。 老者眼里的嫌弃之意,溢于言表,但是想到祁皎刚刚赢了试炼的好气运,那点子嫌弃又尽数消散,反而带了点得瑟和满意,“小丫头,这数万年来,断断续续总有人踏进我这仙府,可是能走到老夫跟前的,却只有你一个。” 他捋了捋花白散乱的胡须,“可见还是你与我有师徒之缘,不如,你拜我为师,我把整座仙府,连同我生前积累的天地珍宝尽数予你,如何?” 虽然知道自己也不差,可是总感觉剧情走向不太对,原著里连祁典并没有见到过这位形容邋遢的老者,也未曾收获仙府里的一切东西,只是拿了他所前往的那扇门背后藏着的宝材,即便如此,也算是满载而归,收获颇丰。 如果东西都给了她,那好不容易通过种种考验的祁典岂不是白白折腾了一趟? 也许是祁皎太过震惊了,下意识的竟然将问题问了出来。 那老者饮了口茶杯里的东西,惬意的眯了眯眼,然后才毫不在意的回答祁皎,“你说的是五行混沌灵根的那个小子吧,他进的可不是我的试炼。 我答应过一个故人,要帮他找后辈继承他的衣钵传承,刚好那小子也是混沌五灵根,看起来也是霸道的性子,瞧着勉强能算光明磊落吧,我干脆把他送进那故人的试炼里去了。” 祁皎抬头看了两眼胡子邋遢的老者,原本以为这位前辈看起来不太正经,没想到也重情重义,自己都只剩下一缕神识了,还不忘帮故人找徒弟,传承衣钵。就在祁皎有些懊恼自己刚刚对老者轻率定下的印象的时候,老者冷不丁又道:“如果你想要的话,我把那些抢过来也无妨,横竖他都死了。” 很好,刚刚老者还说其他人霸道,以他这干脆随性的作风,祁典和他一比,分明是小巫见大巫。祁皎默默收回刚刚的想法,什么仙风道骨,重情重义,是她草率了。 眼见这老者又饮了两口茶杯里的东西,眼神惬意又满足,祁皎嘴边扯开一个笑容,“不必了,试炼得到的天地宝材,还是应该各凭本事,截胡别人的,怪没有意思。” -- 第58页 嘿,老者咧嘴笑了笑,“我看你这丫头愈发有几分意思了。” 他继续抛出物质诱惑,“我说,你当我徒弟如何,我生前可是一方大能,四处征战,杀了不知道多少魔物,我得到的好东西,根本不是晏无方可以比的,你要是做我的徒弟,这些东西就都是你的了。如何,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要拜老夫为师。” 他眼里生出自得之意,悠然又悠哉的把茶杯里的东西一口饮尽,拿了个壶,又将之倒满。 祁皎的关注重点却有些偏了,“魔物?是魔修吗?” 老者闻言,不屑的吹胡子瞪眼,“凭那几个人修里的杂碎,如何能和魔物做比。究其厉害,连那群血统纯正的魔的千分之一都不及,扯了个魔子做大旗,不过是一群废物。 想当年,老夫拿着炽焰鎏金抢,不知道挑了多少魔的脑袋,镇煞一方,让那些魔物闻风丧胆。除了无郁那老家伙,根本没谁能和老夫相提并论。” 祁皎有些无言,若真是这么厉害,缘何还陨落了,她记得她们归元宗开派的祖师爷无郁仙人就是上古时期,名声响彻九州的仙人。等等,无郁师祖,和这老者口中的无郁,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老者看到祁皎前面的神情,知道她不信,冷哼一声,“若不是在与魔的最后一战,老夫枪挑诸魔,修为尽竭而亡,我在后世的名声,合该不输无郁那家伙才是。” 注意到老者提到无郁仙人的时候,眼里尽是嫌恶,祁皎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前辈似乎很讨厌那位无郁?” 提起无郁,老者就生气,胡子都炸了,眼睛直瞪,“何止是讨厌,我余缪和他无郁势不两立。”余缪一说起无郁,连老夫都不自称了,显然是极为气氛。 祁皎尴尬的笑了两声,“应、应该不至于吧,听说无郁仙人一生磊落皎洁,对苍生心怀……” 祁皎的话还没说完,老者就暴怒的打断道:“分明是他会装样子,无郁这人,心思黑的很,看着一副君子的样子,装的清风朗月,下起手来……”许是气氛极了,余缪的喉间都发出气氛的呵呵声。 祁皎…… 祁皎她能说什么,她严重怀疑,要是余缪前辈发现自己是无郁仙人的宗门后背,别说强塞自己做徒弟了,怕不是杀了她的心都有。 她笑容勉强,一副才听说的样子,“这、这样的吗?” 余缪撇嘴,“可不是么,仗着运气好,处处算计老夫,连瓌仪仙子都被他给骗了。当初老夫不知道,傻傻的和他比什么掷骰子,输了比试,再也不能同我的瓌仪仙子述衷肠。” 所以,设那场轻率的比试,就是因为对数万年前的比试耿耿于怀啊…… 被迫听了一波祖师爷当年的爱恨情仇,没想到高居画像里的人也有这样一段爱恨情仇,还有些分外狗血的意思。 祁皎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但是,她竟然觉得余缪的行径有些让人想笑,像极了小孩子得不到糖,所以一直惦记着,连找弟子都想着要死死的压对方一头。 余缪气愤归气愤,看到祁皎的时候,又忍不住生出得意,“老夫运气差些有什么,我收的弟子可比他胜过一筹。” 祁皎忍不住发出疑问,“可我都未曾见过无郁仙人,如何能知道我更深一筹?” 余缪听到祁皎提起这个,杂乱花白的眉毛飞舞,“这你就不知道了,和你做比的那个骰盅,是无郁当年用过的,我特意拔了他的一缕头发,施了法,那骰盅带着他的气运,寻常人根本就胜不了。你能在最后一着赢了,足矣证明你的气运更甚无郁。” 祁皎摸了摸头,好吧,她还是不够了解修仙界奇奇怪怪的法术。 不过,刚刚的一番话,反倒是让余缪想起了另一件事,“老夫记得,当年在我陨落的不久前,无郁那老东西就以及开山创派了,说是叫什么归元宗,取得是什么万法归元的意思,呵,真是难听。” 习惯的奚落了两句,余缪又回归正题,说出自己想问的,“你可听过这个宗门,如今是何光景?” 看见祁皎语塞了一瞬,余缪反而误会了,“啧,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定然是听都没听过,我说嘛,凭无郁创的门派,肯定不会兴盛多久……” 听到余缪诋毁自己的宗门,祁皎忍不住反驳,“前辈恐怕要失望了,归元宗如今是修仙界的第一大宗门,正道宗门皆以之为首,有赫赫威名。” 听出祁皎语气里的维护之意,余缪皱了皱眉,也不生气,而是嘟囔了一句,“合该如此,否则也太坠无郁的名头了。” 第37章 三十七只皎皎 祁皎眼带疑惑, 她是不是听错了,刚刚不是还在骂无郁师祖嘛,怎么好像…… 余缪只是嘟囔了一下, 很快又恢复之前气势汹汹的样子, “呵, 所以你做了我的弟子之后, 也要争气, 现在归元宗最出众的后辈是谁?” 祁皎有些无奈, 她明明没有答应,可是余缪前辈自顾自的已经开始想起她成为弟子之后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的师父很好, 一位上古大能毕生的收藏固然很诱人, 但是她并不愿意为了这些就谎称自己没有师父,或者欺骗这位余缪前辈, 辛辛苦苦耗费神识等了数万年,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收了死对头的宗门弟子。 这对一位为了天下苍生,力抗魔族而陨落的英雄来说, 很不公平。她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 第59页 祁皎抬头看向余缪,眼里带着认真, “前辈, 虽然您很好, 但是我有师父,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余缪这下连茶杯里的东西也不喝了, 摸了摸拉碴胡子上沾到的水渍, 心痛的摇头晃脑,万万没想到,自己等了数万年, 好不容易遇上合心意的弟子人选,她竟然已经有了师父。 他嘴巴裂开一个笑容,试着打商量,冲祁皎挤眉弄眼,看起来顽皮又古怪,“诶,那要不,你换个师父,你别看老夫只剩一抹神识,但老夫也曾是一方大能,能给你的,定然不输你师父。” 祁皎本来就猜测这位行事随性的前辈,应该不会轻易放弃,所以他一说完,祁皎就义正言辞的继续拒绝,“前辈很厉害,论修为,论叱咤风云的过往,我师父或许及不上您,但是于我而言,我师父在我最微末、不知道我是否有天资的情况下,就下决定要收我为徒。 对我而言,他就是最好的师父。” 祁皎说话时,阳光洒落,渐移的光点照在祁皎的衣摆上,衣襟和裙摆上绣的精致的九重莲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恍若焕发了生机,富有活力。 余缪的目光瞥到了那几朵盛开的九重莲华上,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很快又恢复如常,还是方才那副邋遢随意的样子。 祁皎说完了这番话之后,余缪叹了口气,看起来像是要放弃。祁皎坐的端正,等着他开口,虽然和那些数不尽的天地宝材失之交臂,但是维持本心,祁皎觉得自己不后悔。 余缪感叹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祁皎,一脸沉重,“既然这样,我就只能……” 祁皎睁大眼睛等着后文,谁知道余缪语峰一转,“和你师父一起做你的师父。” 嗯?祁皎觉得自己听绕了,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余缪,试探着问,“前辈,一个人不是只能有一个师父吗?” 余缪抚了抚糟乱的胡子,目光炯炯,毫不在意,“这有什么,无郁那背信弃义、厚颜无耻的家伙当年就拜了三个师父,你不过是多我一个而已,又不叫你舍弃原先的师父,怎么就不行了?难不成你觉得老夫当你师父不够格?” 说到最后,他眼睛一瞪,仿佛只要祁皎一说是,他就能瞬间暴起,好好的教训她一番。 事已至此,更何况这确实是莫大的机缘,祁皎不再拒绝。她站起来执起桌上的茶杯,端正笔直,先对余缪行了一礼,“不敢隐瞒前辈,我其实是归元宗弟子,前辈对我师祖似乎颇为厌恶。若是前辈并不介怀,晚辈愿意拜前辈为师。” 听到祁皎如实相告,余缪胡子一翘,撇过头哼了一声,“老夫知道。” 这次倒是换成祁皎惊讶了,“前辈您是如何知道的?” 余缪瞪了眼祁皎衣襟上的九重莲华,“也就无郁这种穷讲究的人,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花。” 祁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句句字字都像嫌弃怨怼无郁师祖,但是偏偏连人家喜欢什么花都记得清清楚楚。倒让祁皎有些怀疑,余缪前辈是不是真的讨厌自家师祖了。 不过,看余缪又开始嫌弃的吐槽无郁师祖,祁皎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想多了…… 心里的顾虑都解决了,祁皎想了想,利落果断的拿着手上的茶杯,对余缪前辈行了个拜师大礼。 余缪见状,心里颇为满意。 他没想到祁皎还挺上道的,并没有一般小姑娘的羞怯扭捏,余缪性子爽朗,对祁皎这样的性子还是有几分喜欢,觉得自己眼光果然是好。 余缪也不拿捏,更不像别的师父一样,拜师的时候,还要训诫弟子几句。他一口饮尽茶杯里的东西,咋了咋舌,看样子颇为满意。 余缪本就是一个随意的人,之前还想着让她压下归元宗的弟子,给自己长长脸,但是她既然已经是归元宗的弟子了,这点子想法也就消散了。 数万年来,他的执念就是收一个气运比无郁要好的弟子。如今,也算是完成了。 随着他满足的谓叹,身影慢慢的变淡。 “前……”祁皎的话才刚落,想起自己已经摆他为师,连忙改口,“师父,你这是……” 余缪满足的饮了茶杯里的最后一袭酒,眉眼洒脱,“我本来也早就死了,如今不过一抹神识,阖该归于天地之间了。 往后,这洞府就留给你了,砸也是,扔也是,都随你。 你是我的徒弟,我不讲究什么舍己为人、与人为善的那一套,所以我不强求你,人生在世,就得活得旷达嘛。只有一样,不许以蝇营狗苟的手段为祸苍生,老夫最厌恶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祁皎连连点头,“我都记下了。” 余缪满足的准备消散于天地间,只是到了最后一刻,他头脑清明,忍不住想到,祁皎是无郁不知道多少辈弟子了,自己收她当徒弟,岂不是平白低了无郁许多辈分…… 不过,这一切执念,终究还是随着余缪的消散而不复存在。 等他彻底归于天地,祁皎看到桌上凭空多出了一个古朴浓重的铜牌,想来,这就是余缪留下来,用以操控洞府的令牌。 祁皎想了想,犹豫许久,才用法术小心的在指尖割了一道小小的伤口,鲜血滴落在令牌之上,又被渐渐吸收。随着一阵亮光闪过,原本变成无主之物的令牌,就成了祁皎滴血认主的法宝。 -- 第60页 这东西果不愧是用来操纵整个洞府的令牌,祁皎将令牌认主之后,整个洞府仿佛都在她的心念之间,她可以随意操纵里面的一切事物。 余缪说的其实还是客气了,说起洞府,其实反而更像那些穿越女主的空间,但是和她们的不同,余缪前辈的洞府并没有将时间调整的能力,用广袤的戒子空间来形容或许更加妥当。 只是,这洞府经过了数万年,就算是一株平平的灵药,长上数万年,都足以成为珍宝,更何况这里头的很多灵草,在漫漫长河中有的渐渐灭绝了踪迹,都成了典籍中才能寻到的东西。论起珍贵程度,不亚于那些灵器丹药。 托令牌的福,祁皎很轻易就发现了在第四扇门试炼的归元宗弟子。当初,宋如青的推演并没有错,第四扇为生门,第三扇为死门,但是余缪喜欢剑走偏锋,直接将最大的机缘藏在了死门的方位上。 尽管如此,第四扇门依旧是安全的,归元宗的一众弟子闯了几场不痛不痒的试炼,那扇门的背后确实也摆放了一些宝物,但是和整座洞府里的东西相比,就显得极为普通。 祁皎无意打搅其他弟子的机缘,知道他们不会遇上危险,干脆放任。能遇上什么珍贵的宝物,全凭本事。 然而令祁皎惊讶的是那群嚣张的荀家子弟,他们非但没有和归元宗的弟子们一起,还走进了最凶险的一扇门。 闯过了妖兽围攻,此刻正在极烈的焰火山旁行走,又因为试炼的规则,修为被禁锢,只能老老实实的向前走,一个个都是汗流浃背,好不狼狈。 祁皎却觉得犹不解气,若不是她运气好,碰上任性难测的余缪,恰好死门背后才是最大生机,只怕现在凶险难当的就是她了,甚至要独自一人面对危险,指不定就陨落了。 想了想,祁皎又将荀家子弟之后要经过的试炼改了改。既然已经这么热了,就应该试试清爽的,祁皎直接将他们之后的试炼改成了,要在修为禁锢的情况下,走出偌大的寒川冰山。苦热苦寒的磋磨,最是考验心志,说是伤筋动骨也不至于,但是折腾人倒是一等一。更何况,就算他们通过层层试炼,也不会有半点宝物。 祁皎虽然不至于要杀了他们泄愤,毕竟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弱肉强食的世界观,但是为自己出出气还是要的。 祁皎在这里玩的不亦乐乎,可劲的捉弄人,却不知道荀行止已经到了珈蓝秘境之外。 他负手而立,眉眼清冷,风吹动他的道袍,愈发显得飘渺若仙,身姿玉立。 旁人见到荀行止皆忍不住多看两眼,甚至那些护送宗门、家族子弟的高阶修士都上前寒暄。然而荀行止仍旧是那副淡淡的口吻,宠辱不惊。并无失礼之处,却又充满了距离感,淡漠而难以接近。 他无心理会这些,而是将目光投向珈蓝秘境的入口,静静等待。 第38章 三十八只皎皎 十日之期, 祁皎早早在余缪洞府的入口处等着其他人。她直接坐在那棵红色枯树旁的石碑上,脚一晃一晃的,有时还用手逗弄飞过她身旁的蝴蝶, 等的无聊。 说是等, 其实里面的人是什么样子, 她都一清二楚。就连祁典, 哪怕她不能够观测, 但是也有原著剧情在。反正, 这十天对于归元宗弟子来说,一关又一关的也算收获颇丰。 而荀家子弟, 徒添狼狈, 白费功夫罢了。 祁皎最先看到的是祁典。 虽然祁典始终用着掩盖修为的法器,但是身上的气势无法收敛, 锋芒毕露,似利剑一样灼人。祁皎能感受到,自家的龙傲天哥哥周身气息较之前更凝实。她忍不住感叹,恐怕这趟试炼之行, 他的修为又增长了不少。 同样是数一数二的灵根,祁皎这次也是修为颇丰, 但是她完全忘记修炼了这回事了…… 不由谴责了自己两句, 然后她就开始怀念荀行止, 离了她师兄, 自己连修炼都不积极了。 唉,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祁皎觉得自己想师兄了,当然,和师兄储物袋里的那些好吃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才不是馋了,这分明是对师兄纯粹的思念,祁皎理直气壮的想。 所以,祁典一出来,就看到自家妹妹鼓着腮子,像只河豚似的,玉白的小脸苦大仇深。 他松了口气,这几天,他一边闯着那些危险重重的关卡,一边担忧祁皎,生怕她出了什么事。而住在他识海中的白胡子老爷爷却一个劲觉得他多虑了,就差指天发誓,按祁皎的气运,就算整个珈蓝秘境突然塌了,祁皎待的那块也一定会恰好被忽略,安全无恙。 祁典早就习惯白胡子老爷爷一本正经胡诌忽悠人的样子,丝毫不当回事,只以为是为了安自己的心。哪知道他这次可真的是肺腑之言。祁典担忧之下,又怨自己的修为不够,如果他能再强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护住皎皎。 有这一层思虑在,祁典修炼的决心几乎再上了一重高峰。而白胡子老爷爷看到祁典心志坚定,也不再说什么,反正等祁典出去了,自然就能发现,他的宝贝妹妹安然无恙。 结果自然是如此。 祁典想了想,走到祁皎面前,大手覆在祁皎的脑袋上,安抚的摸了摸,一副宽慰的语气,“哥哥这次在洞府里遇见了不少宝物,皎皎要不要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原来,祁典只当祁皎是因为空手而归才这般沮丧,所以有意将自己得到的东西分予祁皎,想逗她开心。 -- 第61页 祁皎有些莫名,不知道祁典为什么要提起这个,但是对上他担忧关怀的目光时,又乖乖的把头低下来,白嫩细腻的小手摆弄了一下腰间的铃铛。 “不要,那是哥哥很辛苦才拿到的。而且……” 祁皎抬头,眼神清澈认真,“我也遇到了很好的机缘,哥哥不用担心我。” 闻言,祁典也不询问祁皎遇见了什么机缘,而是应了声好。 之后出来的是归元宗弟子,虽然面带疲惫,但是眼里透着欢欣,可见还是满意这次试炼的收获。 唯独那群荀家子弟,身上昂贵的法衣,被灼烧出一个又一个洞,还有各种划痕,连同身上都挂了彩。仅凭他们的这副模样,就知道他们的试炼有多不易。 荀家子弟一出来,才打上照面,祁典是知道荀陵使得什么下作手段的,刚想教训他一番,珈蓝秘境十天试炼的时间就已经到了,众人皆被珈蓝秘境的令牌传送了出去。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珈蓝秘境之外。 各个宗门中的人都等着他们,其他弟子也都被传送出来,三三两两聚成一堆。 唯独荀家子弟和归元宗的几个弟子在一起对峙,气氛分外奇怪。 宗门世家对荀行止和荀家的事情都有所耳闻,此刻看到这般景象,都不由露出微妙的表情,显然是脑补了些什么。 而站在珈蓝秘境外,一连等了几日的荀行止,在祁皎等人一出珈蓝秘境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也包括荀陵等人。 荀行止眉头紧蹙,身姿清隽,衣袂翻飞,朝祁皎的方向而行。 祁皎也注意到了自家师兄,她不知道为什么师兄会突然出现在珈蓝秘境,但是能见到他还是觉得满心欢喜。祁皎对着荀行止莞尔一笑,眉眼弯弯,眼里是纯粹的喜悦和意外,“师兄,你怎么来了?” 荀行止对着祁皎的时候,淡漠的眸子才浮起些许的笑意,看起来周身疏离都散了不少,“接你。” 祁皎听了很是开心,抿了抿唇,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祁典站在祁皎附近,看妹妹对荀行止熟稔的态度,眼里闪过警戒,审视的将荀行止从头扫到尾。 荀行止也注意到了祁典,但是荀行止敏锐聪颖,祁典和祁皎的面容有三分相似,又知晓祁皎有一位哥哥,轻易便知悉其中关窍。故而,荀行止对着祁典微微颔首,算是主动打了招呼。 祁典却没有理会,依旧是板着脸,毫不领情的将目光移开。 荀行止眉目平淡,显然并不在意,他上前两步,恰好站在归元宗弟子身前,不着痕迹的护住了祁皎。然后,他才将目光落在和归元宗对峙的几个荀家子弟身上,最后停在荀陵脸上。 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荀行止又恢复往常一般清冷的神情,毫无温度,仿佛世间诸事皆不值置于眼中,就像无欲无求的谪仙,那么高那么远,似乎永远也难以企及。 荀陵最恨的就是荀行止的这副姿态,明明都姓荀,凭什么他永远比不上荀行止,凭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荀行止身上,荀行止是天才,那他是什么?陪衬吗?还是废物? 他恨恨的盯着荀行止,带着浓烈的敌意。 风吹动了荀行止的道袍一角,愈发衬得他姿容如玉,飘渺出尘。他声音清冽,似冷泉相击,悦而冷,“发生何事?” 荀行止这话是在问进了余缪洞府的那些归元宗的弟子们,几人对视一眼,还是周璟主动上前一步,对荀行止行了一礼,才将事情缓缓道来。 周璟说的中肯,既不添油加醋,也不偏颇,把他们发现宋如青失去踪迹,以及撞见荀家子弟辱骂归元宗,还对宋如青欲行不轨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他们进了秘境的事情。 “大抵就是如此,是他们欺人在先,弟子们才会与他们发生争执,请荀师叔明鉴。”周璟最后总结道。 周璟说完之后,祁皎还凑到荀行止旁边,控诉荀陵对她下黑手。 小姑娘看起来白皙干净,说话时,漂亮的眼睛还带着愤恨,但是一点也不惹人生厌,反而让人打心眼的喜欢。就算她和荀行止离得很近,因为眉眼看起来太过纯稚干净,所以让人根本联想不到旖旎之事。哪怕小姑娘很漂亮,粉嫩的红唇因为主人的倾诉和私语而离荀行止的耳畔很近很近。 尤其是对方还是恍若谪仙、冷心冷性的荀行止,更加难以让人生出误会之意。 荀行止向来恪守礼仪,虽然对祁皎很好,但是从不逾矩,两人也极少会离得这般近。 祁皎乍然凑近,大庭广众之下,荀行止并没有避让,但是小姑娘细腻的气息喷洒在耳畔,隐隐似乎有些痒意。然而浮起的这点子异样,很快就被荀行止忽略,他听着祁皎的所言,眼神逐渐泛冷。 而祁典看着祁皎和荀行止之间无形的熟稔,眉头皱的都快夹死苍蝇了。偏偏白胡子老爷爷还在他的识海里添乱,说着风凉话,“啧啧啧,好不容易找回妹妹,没想到你妹妹连意中人都有了,你看你,顺其自然嘛,总不能留你妹妹在身边一辈子吧?” 祁典声音冷硬,“皎皎还小,莫要胡诌!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充满承诺的意味,“皎皎是我妹妹,若她愿意,便是娇养她一生又有何妨。” 白胡子老爷爷一脸嫌弃,“年少爱慕,多美好的事情,你一个后辈竟然比我还迂腐,啧啧啧,小姑娘也太可怜了。” -- 第62页 祁典抿唇,在识海里和白胡子老爷爷对话,“若按你说,该怎么养她才算让她喜乐无忧?” 白胡子老爷爷得意洋洋,传授着自己总结的经验,“世人多好渔色,当年和我同辈的女修,修为大成之后,几乎各个都养起了面首,唇红齿白,小模样俊俏的。要我说,你也得给你妹妹备上十个八个长得俊俏的面首,最好根骨修为也好。别人有的,我们家皎皎也得有不是?” 祁典皱眉,面色难看,“无稽之谈,皎皎还是个小孩子,切勿再信口开河。” 被祁典一阵怒斥,白胡子老爷爷只好讪讪闭嘴。他确实是好意,毕竟当年和他同辈,叱咤风云的一位女修,最喜欢的就是养面首,恣意放纵,过的好不畅快。 祁典骂完白胡子老爷爷后,看荀行止,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充满了敌意。但是不经意间又想到白胡子老爷爷所言,上下打量了荀行止一番,若真是做面首…… 这个念头才刚起,就被祁典狠狠的按灭了。真是天天听着不着调的话,差点就被带偏了,祁典在心里如是想到。 而荀行止却不知道祁典的心路历程,向来平心静气、诸事漠然的他,在听完祁皎讲述的经过之后,心头竟生出了一股郁气,难得有了点怒容。 不过,他却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怒气冲冲。而是唇边浮起一个冷冽的笑容,眼睛看着荀家子弟,尤其是荀陵,仅仅是看着,就仿佛带着无形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原不知,荀家已猖狂如斯。” 荀行止微扬的弧度,看着像是在笑,却着着实实让人心生压力。 那些荀家子弟,下意识的感到慌乱,唯独荀陵,还强撑着反驳,尽管面目苍白,衣裳褴褛,和整洁、高高在上的荀行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如往昔。 “就算你天煞孤星,我们荀家可还大度的没有逐你出家族,你怎可如此说话!” 第39章 三十九只皎皎 荀陵的话说的很牵强, 但是在旁人看来却是实实在在的羞辱荀行止。 祁皎曾经听李敏柔提过荀家的事情,但是知道的不多,赵蓁师姐也曾经和她提过一几句荀行止的身世, 不过并没有说起咄咄逼人的荀陵的族人, 而是关于荀行止的父母。 荀行止的父母俱是元婴后期的修士, 他父亲名唤荀远清, 原本是荀家的家主, 为人处事公道, 在修真界的名声很好。在荀远清辖下的荀家,家风清明, 弟子严正, 从不欺凌弱小,对普通的凡人也很庇护, 他令荀家开设善堂,容纳孤寡,供失怙的孩童入学堂,荀家的修士每月都会下山为百姓看诊。 当时的荀家子弟, 俱是踏踏实实,勤于修炼, 严于律己。 也因此, 荀远清为家主时的荀家在修真界的各个世家中隐有世家之首的趋势。 然而, 当年荀行止得到天衍宗掌门批语, 是注定陨世的大凶, 他的父母为了寻找破解之法, 多方奔走。也是因此,才会恰好遇上兽潮袭击云州城百姓,云州城地处偏僻, 虽然已经向各大宗门求助,但是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 为了护住那一城百姓,明明荀远清夫妇可以独善其身,却选择留下来,抗击兽潮。 当年战况惨烈,云州城里的修士几乎都在城外共抵兽潮,就算是才练气的低阶修士,操着不熟练的法决,也磕磕绊绊的用尚是凡人血肉之躯的身体,挡在城外。 那一场兽潮,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当时已经是归元宗掌门的怀吾真人赶到时,荀远清身受重伤,已将濒死,连那半缕神魂都快消散。或许是为了幼子,硬硬撑着,将散不散。直到将辛苦寻来的铃铛和幼子都托付给怀吾真人之后,才身散天地。 敬佩荀远清夫妇的德行,怀吾真人和其他宗门大能将遍地狼藉的云州城进行善后之后,亲自收殓他们二人的尸骨,将之带回荀家。当时修仙界未闭死关的大能、受过荀家夫妇恩惠的普通人,皆到了他们的坟前祭拜。 修仙界不信来生,但当时,荀家夫妇坟前的香火萦绕云霄,三月不散,足见其生前品行。若真有来世,以荀远清夫妇生前行的善事和他们的德行,势必要一生平安喜乐。 而处理完荀家夫妇的身后事,怀吾真人就将年幼的荀行止带回宗门,亲自抚养,教授功法。日复一日,逐渐长成了如今生性淡漠,却品行高洁,堪为同辈间第一人的荀行止。 荀远清夫妇是为了一城百姓而陨落,说荀行止害死了他们,不免牵强,但是究其原因,却又是在为了荀行止而奔波的路上出的事。 所以荀陵才强行把事情都推给荀行止。 知道些真相的祁皎,很是不忿。她往前一步,直面荀陵,眼睛直盯盯看着荀陵,毫不避让,“师兄的父母皆是品性高洁的人,是为了庇护百姓而陨落的,像你这样的心思肮脏,自私自利的人有什么资格提及!同样姓荀,你却在玷污这个字。” 祁皎气势汹汹,一向软和咸鱼的她,难得会这样严肃的斥责一个人,足见她有多生气。 荀陵面色青白,他确实厌恶荀行止,平日也只是在私下里也说这种话。明面上,这种话只要一说出来,一定就是他的错,荀远清夫妇,别说是他,就是他爹,现在的荀家掌家人,也不能玷污半句。 更别说在这样的场合,各个宗门家族俱有人在,一旦传出去,荀家那群迂腐的长老,非要生吞了他,就连他爹也救不了他。 -- 第63页 荀行止就算离家多年,以他的资质修为,荀远清夫妇为他留下来的声望,还有他荀家嫡系的身份,他在荀家的地位,天然就比他不知道高了多少。也正是因为这样,荀陵才愈发厌恶荀行止。 但荀陵面对祁皎,还是不愿就此落下风,声厉内荏的冲祁皎喊道:“你一个外人,这是我荀家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祁皎气愤不已,还欲再说,荀行止却将手置于祁皎的肩膀,拦下祁皎的未尽之言。他站在祁皎身前,身长玉立,将祁皎掩在身后,宽阔的肩膀让人生出一抹安心与信赖。 “我允的。” 只听他清越的声音响起,似玉缶相击,直沁到人心中,尤有一抹凉意。 “言行无状,心思歹毒,为一己私欲戳害他人。”他语气淡漠,一字一句,直指荀陵的错处。 顿了顿,他的眼眸微抬,终于落在荀陵身上,好像只有这时候,荀陵才值得分去他的半点注意。“按荀氏家规,落鞭五十,逐荒芜之地,幽禁五十年。其余诸人,助纣为虐,落鞭十五,幽禁十年。” 荀行止的话一出,不管是原本声厉内荏的荀陵,还是在旁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荀家子弟,都变了脸色。但是他们不是荀陵,不敢出言反对,生怕惩罚愈重。 而荀陵到底被捧惯了,还有一丝胆气,质疑荀行止,“你、你凭什么做出惩处,你既非长老,亦非家主,你有什么资格?” 荀行止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一声,唇角微扬,带着一种让人自惭形秽的清辉,数不出的漠然轻蔑,“荀行止三个字,够不够?” 他扯下刻有家族印记的玉章,荀陵的身上也有一枚,或者说每个荀家子弟身上都有一枚,但是荀行止的和他们的都不一样,唯有荀行止的那枚,才是玉白色的,温润透骨,上面刻有字迹凌厉的荀行止三个字。 纵然荀陵嚣张不可一世,但他的玉章仍和其他荀家弟子一样,是普通的翠绿。 因为玉白色的玉章,只有荀家嫡系子弟才能佩戴。他再如何掩饰,也掩盖不了,荀行止才是荀家的嫡系,纵然荀陵的父亲现在是荀家的掌权人,但却不能被称为家主,只有荀家嫡系才可以担任荀家的家主。 荀陵之前的强撑和嘴硬,此刻显得颇为可笑,说到底,他们只是旁系,趁机代掌权力,荀家根本不是他们的。如若荀行止想,或者为修真界镇守一方的荀远辙,也就是荀行止的二叔愿意,那么荀家的家主顷刻就会换人。 荀陵哑口无言,看起来有些颓然。荒芜之地没有灵气,幽禁在其中的弟子,压根无法修炼,他如今是筑基巅峰,受了五十鞭之后,必然修为倒退,再少了五十年光阴,虽然不至于就此陨落,但原本还算可观的骨龄修为,只怕要一蹶不振,再也不会在修真界的天才弟子中占据一席之地。 恰巧荀家此次带弟子来珈蓝秘境的长老回来了,他看见荀家子弟各个颓丧,却没有先问他们怎么回事,而是先问候起了荀行止。在墨守陈规的荀家的长老眼里,纵然是荀陵之父,也比不上荀行止来得重要。 所以得知了原委,知晓荀行止对荀陵等弟子的惩处之后,这位荀家长老没有丝毫异议,反而还对他们恨铁不成钢,觉得他们落了荀家的家风,恨不能亲自上手执鞭。和荀行止打过招呼之后,怒气冲冲的要带他们回荀家请罪。 荀陵眼看就要被荀家长老带走,想到自己被毁于一旦的修仙坦途,还有荀行止高不可攀的背影,他眼睛充血,眼球布满血丝,低低咬牙,用尽全力,奋力一搏。将他父亲留给他用来保命,印有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的符咒施放而出,直朝着荀行止。 荀行止原本背对着荀陵,几乎是顷刻间,青徽剑出鞘,剑气凌厉,对着释放元婴威压的攻击,荀行止不慌不忙,他的眉眼平静无波,就好像不是越阶一击,而是再平常不过的挥剑练习。 荀行止的衣摆被吹起,愈发衬得他像仙人一般。 看着这样的荀行止,祁皎的目光愣了愣,清冷如玉的身姿映进她的眼里,看着荀行止从容不迫的执起青徽剑的样子,她似乎有些领会到原著中,那些被刻在纸上的字字句句,独属于荀行止的风姿光华。 几乎是轻而易举,荀行止就破了符咒封印的元婴招数。而荀陵因为修为过低,遭到威压反噬,面色苍白如纸,直吐了一口鲜血,失力的跌坐在地上,显然是元气大伤。 这一切的发生,才不过短短几瞬,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荀家长老想不到荀陵会这般妄为,当着这么多人就对荀行止下黑手,原本还有丁点爱惜荀陵资质的荀家长老,失望的摇了摇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对着荀行止承诺,势必会严惩荀陵,荀行止之前对他的惩罚还是轻了。 荀行止无可无不可,漠然的颔首,让荀家长老自行决定。荀行止并不爱插手荀家的事,既然荀家长老已经有了承诺,就更加无意理会。在荀行止的心中,归元宗反而更有归属感,荀家于他仅仅是父母留下的羁绊责任,并无过多情感。 正当荀行止垂下眼眸,隐去眼中思绪的时候,祁皎几乎是后怕的凑到荀行止面前。虽然知道自家师兄很厉害,但是仍免不了担忧,“师兄你没事吧?啊,刚刚那么危险,下次若再让我见到那什么荀陵,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 第64页 祁皎像只小蜜蜂一样,围绕着荀行止,几乎都没有停的,但正是这样的聒噪,反而让人感受了满满的关切,以及一种热闹的温馨。 看着这样的祁皎,眉眼清辉的荀行止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还是极为清淡的笑了笑。 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好,但是一旁的祁典心情就不太好了。 好不容易重新遇到妹妹,没想到妹妹却绕着另一个人,态度熟稔亲厚,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哥哥似乎已经不复往日地位。心头有些微微酸涩,祁典看着荀行止愈发不喜。 而刚刚的变故,还引得另一拨人目光灼热,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祁皎觉得不对,顺着感觉看去,赫然是那群九宵宗的剑修。他们盯着荀行止的目光,比看到稀世珍宝还灼热,透着一股跃跃欲试。 祁皎…… 第40章 四十只皎皎 祁皎能感受到的灼热目光, 荀行止当然也能感受到,只是早早见识过九霄宗的那群剑修们有多热衷与人比试,已经心如止水, 见怪不怪了。 他连余光都没有望向九霄宗的弟子, 事情解决了, 自然应当回宗门。 他声音微沉, “回罢。” 这倒是提醒了祁皎, 她迅速转头, 看向祁典,“哥哥, 你接下来要去哪, 不如和我一起回宗门好了!” 原书中祁典并没有拜入任何宗门,有白胡子老爷爷在, 他在修炼上基本不会出岔子,而且独自游历反而更自由,他的机缘就是在不断的闯荡中遇见的。 但是祁皎知道,祁典这次在珈蓝秘境中寻到了淬体用的灵草, 需要找个安静没有威胁的地方炼制药浴淬体。论安全,当然属归元宗。 所以祁皎才有此一问, 再加上两人确实分别了挺久, 依照祁典爱护妹妹的性子, 还是要亲眼见一见她在归元宗是何样子, 才能放心。 所以祁典没有犹豫, 点头应下了。 然后祁皎开心的笑了, 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和师兄介绍过祁典,连忙当起了小桥梁,想要共建两位未来大佬的友好情谊, 所以祁皎热情的和荀行止介绍起了祁典,“师兄师兄,这是我哥哥祁典,我之前和你提过的。” 荀行止性子淡,但并不是狂悖无力之人,思及祁典是祁皎的哥哥,对着祁典微微颔首,眉目清和,简短道:“归元宗,荀行止。” 祁典因为祁皎的缘故,不太喜欢荀行止,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像荀行止这样清风朗月的人,几乎寻不到一丝错处。有祁皎充满期待的眼神,祁典不忍叫她失望,也勉勉强强的对着荀行止道:“鄢州城祁典。” 这就算正式打过照面,祁皎眉眼俱笑,很是开心,自觉达成新成就。原著中,荀行止虽然在修真界中声名远播,但是祁典忙于在各个秘境和危险中升级,几乎和荀行止毫无交集。 除了后来那场,可以被称之为修真界数万年来最大的灾祸的劫难,他们曾短暂的打过交集。再之后,就是荀行止连带数位归元宗亲传弟子的身陨。 想到这里,祁皎的眼睛不由暗了暗,好在那是《问天》中后期的剧情了,一切还来得及阻拦。 事情解决了,没必要再杵在珈蓝秘境的入口处,加上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言明,周璟等人想到储物袋里的炽明草,眼中闪过郑重。 月柔施法将飞舟放大,归元宗的弟子就跟着依次上去。 望着远去的残影,其他人倒是还好,唯独九霄宗的弟子目光恋恋不舍,有一个弟子还呢喃出声,“要是能和他比一场就好了,真想知道青徽剑比起来是什么滋味。” 另一个九霄宗弟子赞同点头,“我也是。” 其他弟子面面相觑,眼中都透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渴望。 祁皎对这些并不知情,她正坐在飞舟甲板外的护栏上,两条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 周璟则正在和荀行止以及月柔交代他们在秘境中遇见的上古大能洞府,以及收获的炽明草。 按照归元宗素来的规矩,进入珈蓝秘境的弟子,在里头得到的任何东西,皆算做他们自己的机缘。宗门需要千巽草,但也不会白白叫他们采,而是用宗门贡献点换取他们手中的千巽草。 在归元宗,积攒到一定的贡献点,就可以兑换灵石,甚至进入藏书阁上三层。 当然,这对祁皎这样的亲传弟子来说可能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他们凭借身份玉牌就可以随意进入藏书阁。 而周璟等弟子,这次收获了炽明草,虽说珍贵,但是他们不会炼丹,拿到手上也是枉然。更别说修真界以及数千年没有人炼制过以炽明草为原料的筑金丹,反倒不如交给宗门。至少以归元宗对待弟子的宽厚,若是真的练成了,必不会少了他们的一份筑金丹,这远比普通的奖励来得诱人。毕竟他们也都是筑基期的弟子,势必要朝着金丹期修炼。 荀行止和月柔都是处变不惊,行事妥当的人,周璟又擅长言语,所以祁皎只要等他们说完就可以,几乎不用她耗费心神。 祁皎正听着,面前突然出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递了一盘果脯。果脯是用瓷盘装着的,但是白釉的瓷盘和那只泛着冷白的手映衬在一处,仿佛被遮掩了光彩,让人忍不住把目光落在那只仿佛精雕细琢过的手上。 祁皎抬头,果不其然,是荀行止。他面色沉静的听周璟讲述原委,目光并没有落在祁皎身上,但仍是不忘投喂祁皎。一袭动作熟稔自然,一看就知道是时常这么干。 -- 第65页 祁皎就知道自家师兄最好,自从她师兄发觉她的喜好之后,几乎就养成了投喂她的习惯。原本清冷如玉的归元宗亲传弟子,储物袋里不知晓放了多少吃食。而且祁皎还发现,她家师兄总能很好的摸清她的口味,隔断时间就能吃到新的好吃的。 以至于到了珈蓝秘境,祁皎还自家师兄……的储物袋念念不忘。 祁皎吃的开心,荀行止虽然没有回头,但唇边却微不可察的弯了弯。 旁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唯独祁典。他也是从小带着祁皎长大的,算是养妹妹小能手,但是没想到荀行止比他更细心。 和祁典分享同一视角的白胡子老爷爷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颇为感兴趣的说,“你这未来妹夫找的倒还不错。” 祁典冷哼一声,拒不承认。 因为有炽明草的原因,所以这次飞舟行的很快,比上次要早了很多时间,就抵达归元宗。 金丹修士不论对哪个宗门来说,都是中坚力量,愈是多愈是有益。所以他们到了归元宗之后,来不及休息,行色匆匆又前往怀吾真人所在的微明阁。 因为祁典也有参与,所以他被一道带去了微明阁。 怀吾真人作为一派掌门,心胸宽厚,询问炽明草的事情时,并不避讳祁典。甚至于对他像对待自家宗门弟子一样,态度春风和煦,不得不说,怀吾真人完全撑起了作为修仙界第一宗门的掌门该有的气度。 就连祁典这样生性傲气的人,面对怀吾真人的时候,也会生出三分对长辈的敬重。 怀吾真人处理完了炽明草的事,安排了去珈蓝秘境的几位弟子的事宜,就关怀的询问了祁典几句。就连听到祁典称自己是五灵根,怀吾真人也没有丝毫轻视之意,反而和祁典说起了一位以五灵根的资质,修炼成化神期修士的故事,言语鼓励,让他不必自哀。 祁典是混沌五灵根,和其他的五灵根并不一样,可怀吾真人并不知晓。 见多了世人的轻蔑,尤其是那些有点天资的三灵根双两根,哪怕嘴上不说,眼睛里也是藏不住的嘲讽轻视。然而像怀吾真人这样的大能,却能以一颗平常心视他,这份心性气度,很难不让人敬佩。 祁典对归元宗的好感更甚,他觉得让祁皎处在这样的环境里,确实妥当,原本的忧虑渐消。 连白胡子老爷爷都有些感叹,居高位而不倨,视苍生不蔑,归元宗若能一直如此清正,恐怕再有万余年,亦不会败落。 修仙界第一宗门的名声,实至名归。 问过了祁典,怀吾真人又看向祁皎,他抚了抚胡须,态度和蔼,“经过珈蓝秘境之行,想必你也有所收获。为师不妨问问你,你觉得修炼一道什么最重要?” 知道怀吾真人是有意询问自己的感悟,祁皎没有玩笑的神色,而是态度认真,思考了片刻才道:“我觉得,应该是本心。” 怀吾真人点头,像是肯定,和煦的引导祁皎,“哦?你能否和为师细细说一说,你的本心是何种模样?” 祁皎想到秘境中为了天下苍生而只剩一抹残存神识的余缪前辈,还有因为嫉妒而失去理智,最终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的荀陵,素白的眉头微蹙,“秉持心中的坚守,修仙是为了追寻大道,但是不能一味追求力量,而忽略了初衷。 即便手中握有剑,也不能以此为凭仗,肆意欺凌弱小。有的人心怀苍生,有的人向往自在,我非圣人,但剑锋所指,绝不能是无辜之人。” 怀吾真人赞同的点头,“你能有此感悟,很好,看来秘境之行,确是收获颇丰。” 他胡子一捻,顺其自然的道:“每个亲传弟子,都有一次在万法阁挑选法器的机会。你此前刚踏入修仙一途,尚且懵懂,故而我将之压下,过了这许久,也到了时候。明日辰时,你前往万法阁,挑选和你缘法的法器罢。” 祁皎惊讶的抬头看向怀吾真人,“师父!” 怀吾真人面上含笑,肯定的点了点头。 因为怀吾真人事物繁忙,问了几句之后,祁皎等人就离开了微明阁,唯有荀行止被留了下来。 祁皎站在祁典旁边,兴致勃勃的想要带着他逛逛归元宗,好让他知道,自己在归元宗过的确实不错。 但是才刚刚踏出微明阁,祁皎就遇上了等候在微明阁外的施明远。 祁皎此时身边除了祁典,其他弟子都先走了。 故而,施明远看到祁皎,白净的脸上先是染上了一抹红晕,但仍是鼓起勇气上前。 祁皎是记得施明远的,毕竟是宗门大比时第一个遇上的弟子,当时似乎还被自己吓到了。让祁皎印象深刻了很久,直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可怕。 施明远一看到祁皎,就闪躲的避开目光,声音也有些小,“祁、祁师妹。” 祁皎点头,有些好奇他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施明远磕磕绊绊,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他没有注意到,站在祁皎身旁的祁典,看向他的目光愈发不善。 第41章 四十一只皎皎 施明远犹犹豫豫了很久, 鼓起勇气,将手背于身后,取出他放在储物袋里, 一直没有送出去的鲜花。 并不是什么珍贵的花朵, 而是后山的野花, 一簇一簇的, 小小朵, 没有什么香气, 但是充满生机,开得很灿烂。施明远一见着, 就莫名觉得很适合祁皎, 所以他采下开得最好的几束,放在了储物袋, 想寻到机会送给祁皎。 -- 第66页 花束被施明远放在身后,但是一大捧花难免露出一星半点,还没等他酝酿好情绪,把花送给祁皎, 就被祁典瞧见了。 祁典几乎一瞬就知道施明远是准备做什么,不带犹豫, 祁典将他早已准备好的七阙仙芝拿了出来。说是仙芝, 但是它长得却和花更沾边, 流光溢彩, 远胜一般灵花。 他叫住祁皎, 神色温柔, “皎皎,我差点忘记了,这是我前段时间寻到的七阙仙芝, 一直未来得及送给你。” 祁皎的目光落在七阙仙芝上,一下就被吸引住了。散发淡淡光芒的七阙仙芝,即便被采下,也带着缥缈感,似蒙上一层朦胧薄雾,极为美丽。普通的凡品在它的映衬下,都会变得黯淡无光。 施明远觉得他手中的花束,因为带着少年人的心意,即便是普通的野花也增色不少,有别出心裁的意味。可有祁典的珠玉在前,他的手就怎么也伸不出去,觉得手中的花束廉价极了。再联想到祁皎亲传弟子的身份,和自己就是云泥之别,就像七阙仙芝和野花一样,如何能够比拟。 施明远眼中的亮光逐渐熄灭,像是逃似的,匆匆说了句告辞,就从祁皎面前离开。 原本还欣喜于七阙仙芝的祁皎,看着施明远急急促促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刚刚还说找她有事,怎么一转眼就跑了。 弄得祁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漏了什么,她迷茫的转过头看向祁典,“哥哥,他刚刚是不是找我有事啊?” 祁典看着轻易就放弃的施明远,眼睛里是满满的嫌弃,心智一点都不坚定,举止还扭扭捏捏的…… 在挑剔的祁典眼里,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箩筐施明远的缺点。即便手中的花价值比不过他的又怎么样,少年最珍贵的就是那份心意与胆色,连这些都没有,就想要喜欢皎皎,真是可笑。凭借一股意气,和莫欺少年穷的信念差点把修仙界地图挨个跑遍的祁傲天,如是想到。 当然,依照祁典的挑剔来看,若是施明远真的拿出了那束带着满满心意的普通野花,他只怕又要嫌弃对方轻狂,不自量力。 在和祁皎相关的事情上,祁典能把双标两个字发挥到极致。 所以面对祁皎的询问,祁典微笑的曲解施明远的意思,一本正经的胡说,“没有吧,我看他好像有些不喜欢皎皎,皎皎是和他有过什么过节吗?” “啊,这样吗?”祁皎觉得按施明远刚刚的态度来看,好像并没有什么厌恶的意思。但是想到宗门大比时,施明远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样子,又觉得好像有两分道理。 她百分百相信来自龙傲天哥哥的判断,因为她哥哥祁典走的可不是误打误撞全靠走运的那一路,而是凭借实力,在各种危险中反复跳跃,但凡换个人都未必能走完第一个地图的硬刚型升级流。 他是龙傲天没错,却也是九死一生,从泥泞中爬起来的,他的胆色和眼光,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上的。 祁皎没有再纠结施明远的事,说到底其实也不太熟。她反而更想问问关于手中的七阙仙芝,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凡品,如果真的是珍稀的灵物,放在她身边,未免太过可惜了。 然而祁皎还来不及问出口,就看到荀行止一身白衣道袍,缓缓出现在微明阁门口,祁皎兴高采烈的对着荀行止喊了声,“师兄!” 荀行止停了下来,眉眼淡淡,对着祁皎露出浅淡笑意,隐隐还有些纵容的意味。 猛然看到一身清辉,举止出众的荀行止,祁典竟然难得生出些顺眼,荀行止不管是周身气度,还是天资修为,都无可指摘。 但也只是一瞬,祁典看着祁皎对荀行止熟稔亲昵的态度,他板着脸,又觉得荀行止真是碍眼极了。 祁皎不知道怀吾真人单独留下荀行止是为了什么,但是定然有他的道理,所以祁皎没有追问。而是围绕着怀吾真人方才应允她的,明日可以前往万法阁,挑选合缘分的法器的事情询问荀行止。 是的,合缘分。 万法阁的法器各有脾气,祁皎很担忧,如果自己一不小心和奇形怪状的法器看对眼,或者被单方面看上,该如何是好。 其实她的要求也不高,倒也不必像月柔师姐那样,是飘渺美丽月华白练,也不必如荀师兄那样,是品阶极高、当世无匹的青徽剑。 她只求,别像她在书里看到的那位长老一样离谱,拿到了天阶的破碗。纵然品阶再高,也掩饰不了那是一枚破碗的事实…… 如果真是那样,祁皎皮笑肉不笑,她只能和那位长老一样,假装下山历练,远离来自宗门的纷纷扰扰。 但是祁皎心里面还是有些虚,想要和进过万法阁的荀行止请教请教经验,这种人生大事,怎么慎重都是应该的。 “师兄,你当初是怎么选上青徽剑的?”祁皎好奇发问。 荀行止沉默了一瞬,“非我所选,原是它自行认主,随了我一路。” 青徽剑很通人性,像是知晓他们在说自己的丰功伟绩,还得意的抖了抖剑身,发出铮鸣声。 祁皎梗塞,她怎么觉得从荀行止的语气中,听到一抹被赖上的无可奈何。果然,大佬的世界不是她能想象的,别管多出色的法器,都是主动跟在身后等着被捡走。 她叹息一声,然后一把握住荀行止修长如玉的手,“师兄,我也想要你这样的手气,我也想被宝物追在身后,呜呜呜!”祁皎眼含期盼,一心想蹭一蹭荀行止在万法阁选法器的幸运。 -- 第67页 荀行止被祁皎突然袭击,乍然一愣,又听到祁皎所言,他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摘过的酸果子,永远选不对的岔路,沉默了很长一瞬。 以至于没有脱开祁皎的手,看的一旁的祁典直皱眉,但是又不能直白的说些什么,只好状似随意的咳嗽了好几声。 第42章 四十二只皎皎 祁皎还未曾察觉, 倒是荀行止,听出了祁典的提醒。两个人如此,确实有些太过亲近, 祁皎年纪虽小, 但也是个姑娘家, 相处时应该注意分寸。 他退开半步, 虽然不至于疏远, 但也不似方才那般接触。 祁皎知道自家师兄性子冷淡, 和其他人向来有些距离感,所以竟也没有察觉出不对来。她自顾自的聊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祁皎疑惑发问, “师兄,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吓人?” 荀行止不知祁皎的思路为什么转的这么快, 有些不明所以,声音低沉,“嗯?” 祁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主要就是, 刚刚有个弟子好像很怕我,师兄你还记不记得, 门派大比的时候, 第一个和我对打的弟子。当时, 我也没想那么快结束比试, 主要是误打误撞, 然后一下子就把他打下比试台。 都过了这么久了, 结果他现在看到我还是犹犹豫豫的,师兄,我有这么吓人吗?” 祁皎白皙的小脸皱的像包子一样, 看起来可爱极了,看着她苦恼发问的样子,荀行止思绪敏捷,一下就想起她说的是谁。 想到当时施明远对祁皎含羞带怯,显然是少年人情窦初开的样子,荀行止抿了抿唇,“不必理会。” 这倒是荀行止一贯的简洁明了,只是,荀行止的言外之意,就好像默认了祁皎口中被施明远讨厌的说法。 有祁典和荀行止的双重认证,祁皎是真的确信自己把施明远吓到的事实,她决定,以后看到这个弟子还是离得远一点好了,免得再把人吓跑。 暗自下了决定,完全不知道施明远心意的祁皎,成功被祁典和荀行止忽悠的斩断了自己的第一朵小桃花。 抛开这段插曲不提,一切平淡的到了第二日早上,按怀吾真人所言,祁皎今日便要前往万法阁,寻找适合自己的法器。万法阁里的东西,都不是外头的大路货,若是能寻到一件契合心意的法器,对她的修炼之途,大有裨益。 祁皎经过珈蓝秘境的十日奔波,还是有些累到,夜间睡得很沉,但是一点也不妨碍她早起,和能通晓心意的法器相比,这一点点的困倦算什么。 她精神抖擞的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望着屋外朦胧的光影,麻利的下榻,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拖沓。 不知道万法阁的法器们的偏好,为了给它们一个好印象,也为了让自己选到一个正常点的法器,祁皎特意早起想要捯饬一下自己。 抱着这样的雄心壮志,祁皎信心满满的拿起了梳子,半个时辰后,她对着自己从赵蓁师姐那学到的繁复发髻,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明明她记得这个发髻很好看,而且看起来也不是很难梳的样子,为什么落到实处,就成了这模样。 祁皎深刻感受到了手和脑子没在同一水平的痛苦,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再不出门就要来不急了。但是拆下来也需要时间,更别说重梳了。果然,保持平时一贯的简单不好吗,为什么要在关键时刻突发奇想。祁皎对着镜子痛苦叹气,准备速战速决,大不了等下梳个辫子好了。 正当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克制有序的敲门声,很有规律,笃笃笃、笃笃笃,有力却不过分吵闹。 祁皎拿着手里的梳子,小跑着出去开门,门刚一推开,荀行止俊朗的面容就逐渐出现在祁皎的眼前。祁皎有些讶异,“师兄?” 荀行止穿戴整齐,代表亲传弟子身份的白色道袍没有一丝皱褶,发上的玉冠端正,和满头乌糟糟的祁皎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原本是迟迟没听见祁皎的动静,担忧她睡迟,所以才敲门试探。谁知道祁皎睡是没睡迟,却把自己捯饬成这般模样。 注意到荀行止的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饶是厚脸皮的祁皎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脸上有一些许的尴尬,不自然的移开了眼,强行辩解道:“我也没想到梳头发这么难,明明看起来很简单的。” 荀行止和祁皎比邻而居了这么久,别人不了解,但是荀行止对祁皎的手废程度有很清晰的认知。他眼里透出点无奈,也不多说什么,带着些叹息的意味,“先进去。” 祁皎向来听从荀行止的话,闻言,她从门边退开,容荀行止进来。荀行止没有进祁皎的屋子,而是拿过祁皎手中的梳子,让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他站在祁皎的身后,一手执梳,一手帮她拆开弄得乱七八糟的发髻。 荀行止的动作很轻,但是祁皎知道这双修长的手执剑时是怎样的有力,仿佛天下没有可以阻挡的东西,锐不可当。 在祁皎手中格外不听话的浓密青丝,落到荀行止手里,就显得游刃有余。 身后茁壮的桃花树树枝被开得绚丽灿烂的花朵掩盖,一阵微风吹过,就能带落数不清的花瓣,轻悠悠的飘下,空气中散发着芬芳,仿佛连时光都变得温柔多情,不自觉的静下来,让人忍不住沉迷。 祁皎没有像自己梳发时那样,时不时感受到被揪扯的疼痛,而是轻轻的,间或能感受到荀行止在帮她编发的动静。 -- 第68页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荀行止放下梳子,声音清越,“好了。” 闻言,祁皎反而不似刚刚紧张,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何,明明荀行止动作很轻,但是她刚刚反而心情忐忑,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地,有一些微微的紧张。 她迫不及待的拿出储物袋里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像是掩饰自己方才的心情,故作浮夸,“终于好了,不知道师兄你梳的怎么样,不过梳头发这么难的事,我觉得师兄你就算……” 祁皎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镜子里梳的精致整齐的发髻,不是荀行止日常挽冠的发式,而真的就是姑娘家那种,特别复杂,但是很好看的发髻。 因为没有太多珠翠,加上祁皎年纪小,也不适合那些,荀行止只用了祁皎原本就挽着的翠绿色丝带,垂在乌黑浓密的青丝之间 ,微风拂过,丝带亦会跟着飘动,愈发衬得人灵动娇俏。 镜子里肤色白嫩,眉眼精致的小姑娘,平时挽着松松散散的头发还不觉得,精心打扮之后,就像误落凡尘,心思稚嫩的小仙子。 祁皎乍舌,看向荀行止的目光中充满敬佩,“师兄,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荀行止没有回答她,显然是早就习惯祁皎一惊一乍,夸起人来能把花给说开的性子,他负手而立,缓步往前走,空气中只余他略带清冷的嗓音,“走罢。” 祁皎也不失望,自觉的跟上去,绕着荀行止,说着无厘头的话题,她的思维跳跃的很快,寻常人有时候并不能跟上她的思路,瞧着便有些聒噪。但是荀行止这样生性淡漠的人,却无半点不虞之意。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有偶尔祁皎问起了,才会简短的回答两句,眉目淡淡。但是两个人站在一处,就是说不出的和谐。 一路闲话,万法阁很快就到了。 因为这件事对于每个亲传弟子来说,都算一件大事,所以祁皎到的时候,赵蓁和月柔以及吴知都已经等在万法阁之外。还有祁典,他如今暂时住在归元宗安置客居长老的地方,作为一个明面上的练气弟子,还是五灵根,这样的安排,已经算十分厚待妥帖。 祁典不愿意错过妹妹作为亲传弟子,在万法阁挑选法器的重要时刻,所以索性等祁皎选完了,他再闭关,专心炼药淬体。 甚至连事务繁忙的怀吾真人,都特意余出了半日空闲。 祁皎看到其他人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见着怀吾真人时,就有些羞愧,师父平日里十分忙碌,她还让怀吾真人等她,上前一步,面带歉色,“师父,我来迟了。” 怀吾真人捋了捋胡子,面色慈爱,“方才辰时,你到的刚好。” 因为有怀吾真人在,所以开启万法阁的事情,自然而然就交由怀吾真人。 随着令牌缓缓升起,吱吖一声,万法阁的大门慢慢打开,带着尘封已久的沉重,祁皎慢慢踏进万法阁。 旋即,那扇厚重的大门又重重合上,砰的声响把祁皎吓的一激灵。然后她才想起,按师兄之前和她说的,要等她挑选到适合自己的法器,万法阁的大门才会重新开启。 想通之后,祁皎才放下心来,将目光落在周围,小心的打量起来。 和祁皎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一点也不一样,因为常年没有人进来,放置法器的柜子边缘都落下一层厚厚的灰,但是置物架中间却十分干净,祁皎也没看到有东西在上面。 带着些许疑惑,她继续往前走,然后就被一从飞快略过的飞剑给晃花了眼睛。好几炳飞剑凑在一块,在空旷的万法阁肆意飞舞,速度还极快,根本都不搭理祁皎。 祁皎原本还觉得师兄的青徽剑目中无人,太过高傲,现在看来,可能是万法阁的剑都是这个傲气的性子,家传的。 再往前走,就能看到一堆法器凑在一块,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刚刚祁皎就瞄到一些法器身上还刻有字,什么昊天锤、悯素琴…… 因为隔的有段距离,所以各自都相安无事,它们也不理会祁皎。 但是走了有一段路的祁皎,还是决定主动上前看一看,否则若都是这个态度,她万一连一件法器都挑不到该如何是好! 然而祁皎没想到,她不上去,那些法器还能安安静静的聚在一处,她一上前,那些法器和见了鬼似的,一溜烟都跑了。 祁皎:有被打击到…… 早知道就多蹭蹭自家师兄,还有她哥哥祁典,悔不当初的祁皎在心里腹诽着。 她丝毫没注意到,每当她一上前,明明没有风,腰间的铃铛却发出清脆的响声,隐隐有些霸道。 原本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法器,瞬间熄了苗头,反而开始躲着祁皎。 祁皎看着一众对她避之不及的法器,气愤的跺了跺脚,以至于忽略了身后突然传来的破空声。 第43章 四十三只皎皎 祁皎眼睛还在盯着万法阁里, 那些聚在一起的其他法器,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上去, 她就不信, 自己会成为归元宗第一个在万法阁拿不到法器的亲传弟子。 正当祁皎暗下决心的时候, 她隐约觉得后脑勺好像有点凉凉的, 下意识的回头, 她被骤然出现在眼前, 放大了不知多少的东西给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可祁皎后退,那东西也跟着往前, 紧凑在祁皎面前。 虽然有些突然, 但是祁皎失措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打量起了直往她面前凑的法器。 -- 第69页 然而不打量还好,一打量,祁皎发现,这东西好像和法器也不太沾得上边…… 看起来不太厚, 就薄薄的一层,连外壳都是最普通的蓝色, 不过纸质看起来还不错。 是的, 纸质, 这是一本书。 上面还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大字《河洛录》, 看起来平平无奇, 甚至有点寒酸。祁皎端详了一下它的小身子板, 这个厚度,她就算想用来砸人,好像也不太能够。 私心里, 祁皎还是更向往一些长得好看,攻击力又强的法器,就算是弓箭、鞭子什么的都好。祁皎试着和这本《河洛录》讲道理,因为万法阁里的法器都是有灵性的,否则也不会自己择定主人,“那个,我觉得你好像不太适合我,要不然你试试等下一位有缘分的弟子?” 《河洛录》竖立着往旁边歪了歪,看起来很有喜感,如果换成人的话,这个动作应该是‘歪头’? 祁皎不知道它这算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往后退了一步。看到《河洛录》没有反应,祁皎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但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她慢慢挪动,又向后了两步,这时候《河洛录》似乎发现了祁皎的小动作,紧追不舍的又往前了些。 祁皎哀嚎一声,所以果然自己是被这本书看上了吗。祁皎试着委婉给它讲道理,比如自己是个咸鱼,跟着她这样的主人是没有前途的,吧啦吧啦…… 然而不管祁皎怎么说,《河洛录》就是紧紧跟在祁皎身后,一点也没有放弃的趋向。 跟随着祁皎劝导声的,还有她腰间的铃铛,铃铛的声音比方才吓退其他法器时,还要来得大声,泠泠泠,摇的很急促,像是在霸道的示威。 但是《河洛录》和那些被铃铛吓退的法器一点也不一样,见铃铛响的大声,它还特意凑上去,撞了撞铃铛。连铃铛都被它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得哑声,消停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声响。 祁皎就更吓到了,但是她不知道这是《河洛录》在和铃铛表示亲近,单纯觉得这是它决心要跟着自己。祁皎犹豫了一下,“你这么坚定的吗? 跟着我可能没有吃……没有干燥的书架,贫穷如我,冬天要是冷的不行,可能还要烧书取暖……” 祁皎开始默默的吓唬《河洛录》,然而坚定如它,勇敢的对着祁皎翻开书页。 祁皎以为它是要向自己展示书页很多,够烧,正向劝慰它两句,不必如此牺牲,就看到《河洛录》停在某一页。然后空白的书页上,突然就出现了一行字,还有详细精密的地图。 ‘麋鹿山脉,地势险峻,常年浮有毒雾,然,主脉向西三里处,孕育上品灵脉一条。’旁边的则就是极为仔细的地图。 祁皎惊讶的睁大眼睛,她眨了眨眼,一时失声。 缓了半晌,祁皎才艰难的发出声音,询问道:“所以你是让我去挖这个上品灵石的矿脉,然后我就有钱了,就可以不用烧你取暖?” 《河洛录》没有合上,而是保持着那一页,上下浮动,像是点头一样,认可了祁皎的问题。 祁皎被惊得不行,也没去想找什么法器了,而是单纯的指着上面的一行字继续问道:“可是,麋鹿山脉常年有毒雾,我就算知道那里有灵石矿脉,也进不去的,不然就会被毒死在那儿了。” 《河洛录》又动了动,书页翻动,重新停下来,和上次一样,也是一片空白,然后慢慢出现字迹,“寻芷草二钱、鱼尾果一颗……” 祁皎挨个念下来,最后一行字则是,“炼制成丹,可解麋鹿山脉毒雾。” 天啦噜,祁皎惊讶不已,所以《河洛录》这么厉害的吗! 她想了想,试探着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寻芷草的用途吗?” 照例翻动,浮现字迹,详详细细的写了寻芷草的功效,连带配图,还有该如何辨认,以及容易与之混淆的草药。 所以,她这是捡到了一本修真界的百科全书吗?她深觉感动,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原来还不错,不由惊呼,“蹭师兄的运气果然没错!” 而《河洛录》或许是被祁皎接连几个问题,问上头了,以为祁皎还在问问题,又是一轮的翻动,然后空白的页面上,逐渐出现荀行止的画像,栩栩如生,是他执着青徽剑,面色淡然的望着前方。 祁皎没想到,《河洛录》原来不仅是修真界的百科全书,还能记载修士们。祁皎好奇的接着看下去,想知道这本《河洛录》对自家师兄是怎么描述的。 “荀行止,天灵根,资质出众,为荀家嫡系,父母亡于云州城兽潮……于修真界浩劫中,为挽救苍生,身陨道消,不入轮回。” 前面的那些,祁皎看着还觉得很有趣,甚至还记载她师兄何时突破筑基、金丹,可是越到后面,祁皎的面色就越凝重,饶是她缺少对修真界的常识,但也知道,每个人的命运变换莫测,窥探他人的命理,是一件很难的事。 就连擅长推衍之术的天衍宗,都未必能做到如此详细。当年他为荀行止不过推衍出了八个字,就遭到反噬,身受重伤。 这本书,好像有点太过逆天了吧。 祁皎还想问些关于其他人的事情,却突然觉得头有些疼,她面色突然苍白,失去血色,忍不住用手扶住额头。 自从祁皎修仙之后,基本上普通的病痛都和她绝缘,如果不是受了伤,很少会感受到痛觉。而祁皎刚刚接触的只有《河洛录》,想来是因为祁皎短时间想要窥探的天机太多,而糟了反噬。 -- 第70页 不过,祁皎的反噬和传闻中的天衍宗掌门比起来,可算是轻了不少,后者身受重伤,修为倒退,祁皎却只是头疼。 但仍是叫祁皎有些难挨,正当她不舒服的揉额头时,腰间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听到铃铛的声音,祁皎觉得她好像缓解了些头疼,没那么难受了。 等祁皎没注意的时候,铃铛又像之前一样,泠泠泠摇晃的很急,就像是在恶狠狠的警告谁一样。 悬浮在半空中的《河洛录》向后缩了缩,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闯祸了,也不像刚才一样欢快。 倒是祁皎,她知道自己面前的这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河洛录》,到底有多厉害,她也不执著于非要选个能上手打人的法器了。 不说《河洛录》能预知其他人的能力,光凭它身为修真界百科全书的神奇能力,就够叫人心动了。 当然,祁皎不会承认,她就是觉得窥探其他人的命运,还得头疼,作为一只梦想躺平的咸鱼来说,太不友好了。 总之,她向往和祁典一样,拥有自己的白胡子老爷爷很久了。面前的《河洛录》,不但知道的比白胡子老爷爷更详细,还不会在脑子里聒噪的扰得人头疼。 想要和人比试的法器,她储物袋里还放着她师兄送她的青霜剑,貌似倒也不必太苛求。 祁皎没有犹豫太久,拿上《河洛录》,往万法阁的大门走去。 不需要祁皎做什么,当她往前走的时候,万法阁的大门就自动打开,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厚重声响。望着面前陡然出现的光亮,祁皎不适的眯了眯眼。 祁皎一出来,等在万法阁门外的几人就上前,最沉不住气的当属吴知。他年纪偏小,也不矜持,直接就凑到祁皎跟前,好奇的询问,“皎皎师妹,你拿到的什么?” 祁皎拎着手上的《河洛录》,也不扭捏,大方的摆在吴知面前,“这个。” 吴知兴奋的低头,然后笑容一瞬间凝固,“这、这个?”饶是话痨如他,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尴尬了一瞬,他才试图安慰祁皎道:“看起来好像还挺特别的。” 赵蓁就直白毒舌多了,“祁皎,你怎么回事,拿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这么重要的事,慎重、慎重、慎重懂吗?” 显然是气极了,赵蓁一连说了三个慎重,语气中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祁皎挠了挠头,正常人对着《河洛录》再普通不过的蓝色外皮,确实很容易产生误会,上面的字迹连个烫金都没有。就像她之前,也以为…… 祁皎连忙解释,“师姐,其实它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差,你等我试给你看。” 祁皎照着之前在《河洛录》中所看到的,问起了麋鹿山脉的上品灵石矿脉。 众人看祁皎面色郑重煞有其事的样子,也跟着安静。 祁皎看着《河洛录》像之前一样翻动,然后显现字迹,她兴奋的抬头看向其他人,可是他们似乎并没有反应,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一样。 赵蓁明艳的眉毛蹙起,等着祁皎所说的变化。 祁皎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犹豫道:“你们……没看见吗?” 吴知茫然的摇了摇头,连修为高深的怀吾真人都没有说话。 赵蓁脾气比较急,但还是耐下性子问祁皎,“照你所说,我们应该看见什么?” 祁皎仔细解释发生了什么,还有她在万法阁遇到《河洛录》的经过,只是掩去了它能看到其他人命理的事情。 祁典作为祁皎的哥哥,听她这么说,原本想要出言维护。可是身侧先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机缘难测,旁人难以窥探,也属寻常。” 第44章 四十四只皎皎 是荀行止,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言外之意,却是在替祁皎解释, 满满的维护之意。 而且祁皎也不必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虽然讶异, 但众人还是接受了这件事, 以及这个画风略清奇的法器。 那么多亲传弟子, 枪、剑、刀这些常见的就不说了, 哪怕是白练、破碗,也不是没有先例, 唯独祁皎拿出了一本书。好在也不算完全没有用处, 若是祁皎刚刚所言的上品灵石矿脉是真的,或许用处不比普通的神兵利器差些什么。 最后拍板做决定的是怀吾真人, 万法阁的法器纵然可能看起来不靠谱,但都是归元宗万年来的珍藏,品阶不凡。究竟是真是假,与其猜测争论, 倒不如派人前去探究一番。 怀吾真人让祁皎将记载的解毒丸配方写下来,再交由擅长炼丹的开阳峰峰主仔细辨认, 究竟是否有用处。若是可行, 就派执事弟子前往麋鹿山脉探一探这上品灵石矿脉。 归元宗身为修真界第一宗门, 财大气粗没错, 可上品灵石矿脉, 也不是眨眨眼, 说不要就不要的,要知道祁皎她们这些亲传弟子一个月的供奉也才一颗上品灵石。 放在普通的小宗门,一条上品灵石矿脉就能让他们纵身一跃, 成为中等门派。 事情只待过几日,就能见分晓。 怀吾真人不愧是归元宗宗门,平日里能将宗门打理得有条不紊、看起来蒸蒸日上,三言两语间,又把祁皎的事情处理妥当。 照例勉励了祁皎几句,因为祁皎从万法阁中取出来的并不是可以对敌的武器,所以怀吾真人捋了捋胡子,准备他日寻上空闲,带祁皎去找他的老朋友,擅长锻造法器的一鸣真人,打造一件适合祁皎的法器。 -- 第71页 祁皎对怀吾真人口中的一鸣真人懵懵懂懂,但是知晓一鸣真人是谁的其他几个弟子,都有些乍舌。 怀吾真人和平日里一样,面容和蔼,仙风道骨的捻胡子,轻飘飘的就说出了要带祁皎去找一鸣真人打造法器,平淡的言语间,尽是对祁皎这个弟子满满的关怀。 纵然他平日里忙于宗门事务,但是对祁皎和荀行止两个弟子,却是真心疼爱。 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就不必一直凑在这里。况且祁皎拿到《河洛录》后,也应该带着回去尽快炼化。怀吾真人没有多说什么,让祁皎记得空暇时想想喜欢何样法器,就先一步离开了。 祁皎这才看向其他人,然而这一看,祁皎就发现了一些事情。她哥哥祁典和月柔好像站的位置隔得很远,而且两个人一点交流也没有。 她记得按《问天》里的剧情,月柔应该已经对祁典生出了好感。现在看来,充其量不过是见过两面的点头之交而已。 看着月柔的方向,祁皎的脸上露出两分愣愣,看起来像是呆掉的土拨鼠,顿顿的,眼睛发直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许是祁皎表现的太过明显,赵蓁没忍住,抬手在祁皎的面前挥了挥,“回神了回神了,怎么又发起愣了!” 被注视的当事人月柔也忍俊不禁,被祁皎逗得抿唇轻笑,“皎皎作何一直盯着我,难不成是我的口脂花了,过于不堪入目?” 祁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有些太明显了,不过祁皎并不慌张,她眉眼弯弯,扬唇一笑,脸上全是诚恳,“没有没有,就是感觉月柔师姐好像更好看了!” 月柔抬手掩了掩唇,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犹如百花盛开,温柔动人,“你这丫头,依我说,是你的嘴愈发甜了才是。” 祁皎这一番互动,一下就把话题打开,空气中原本弥漫的些许沉闷消散殆尽。不得不说,有祁皎在,归元宗的亲传弟子之间,关系似乎比之前的点头之交要好上了不少。 也怪不得他们都喜欢祁皎,活泼又富有生机的可爱小姑娘,有谁会不喜欢呢? 把话题岔过去之后,祁皎才有空在心中感叹,看月柔师姐和自家哥哥之间,似乎连半点情愫都未生出来。不过…… 祁皎歪头,无奈抿唇,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如果,月柔师姐不和她哥哥在一起也好,越和月柔师姐相处,祁皎就越喜欢她。 明明是正道仙门里被众人仰望的璀璨耀眼的星辰,随便往仙门里扒拉,对月柔有好感的弟子不计其数,她本身也极为优秀,却被《问天》中随便的寥寥几笔,给划成了满心爱慕祁典的人之一。 纵然祁典是她的哥哥,她也觉得这样出色温柔的师姐,不应该成为祁典众多心爱女子中的一个。月柔这个名字,应该是以仙门中修为出众、天资不凡的弟子形象出现在其他人眼里,而不是成为祁典的衬托。 如今这样,祁皎反而有些开心,不管是为了月柔,还是为了祁典。 说起祁典,等着祁皎出来,他也要回去闭关,炼制药草淬体,他的修炼到了很要紧的时刻,若是能成功,修为应当能大有进益。 但是祁典心中仍旧担忧妹妹,上一次他在鄢州城的时候,就是身受重伤,疏于对祁皎的照顾。虽然最后祁皎是被收进归元宗,甚至因缘际会做了归元宗的亲传弟子,但是事情不能心怀侥幸,若是祁皎当时遇见的不是荀行止,而是坏人呢?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祁典的想法离真相很接近。 抱着有备无患的的想法,祁典走到祁皎面前,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道通讯符,“皎皎,哥哥回去之后,应当会闭关很久,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用这张通讯符,不论在哪,我都能与你对话。” 祁皎接过祁典手中的通讯符,认真的打量了好几眼,普普通通的黄色符纸,听作用,貌似就是修真界的手机…… 祁皎没有推拒,乖巧收下,也顺便安了祁典的心。 此间事了,祁皎就跟着荀行止回了她的小院子,迫不及待想要炼化《河洛录》。只有将之炼化,才能真正成为它的主人,做到心意相通,旁人纵使觊觎也无法夺走。 快到院子里的时候,荀行止目视前方,身姿清正,他喉结微动,声音轻缓,“祁皎。” “嗯?”祁皎突然被唤及名字,迷茫的抬头。 荀行止没有低头,眉眼清和,似闲谈般,不疾不徐,“你可有想修的道?” 祁皎挠了挠头,白嫩的小脸有些苦恼,这种话题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高深,对祁皎来说,踏入修真一道,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来的第一天就遇上荀行止,之后的一切,都仿佛是被动接受,为什么修真,她其实没什么想法。而想修什么道,就更加没在她的考虑范围里。 但是看着自家师兄清淡自若的面容,想到他在原书中的结局,还有其他的师兄师姐,祁皎不由自主道:“我想修的道,是自在,是能护住身边的人,无谓飞不飞升,但只要活在世上一日,就开心一日。” 荀行止垂下眼眸,看起来难得有些柔和,像是没反应过来祁皎的想法,旋即又扬了扬唇,觉得这倒是颇为符合她平日里的性子,确实是没心没肺得紧。 荀行止没有多言,反而是祁皎,自顾自的将天聊下去,“还有还有,其实我不是很想要再打造一个新的法器。我有师兄给我的青霜剑就够了,用起来很顺手。” -- 第72页 祁皎歪头,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而且……” 她看着荀行止,脸上的酒窝很显眼,眼睛里是满满的信任感“如果我用剑的话,师兄就可以一直教我剑法了。” 祁皎的语气里,全是可以背靠大佬躺赢的狡黠和得意。 但是落到荀行止耳中,却叫他心头一窒,小姑娘言笑宴宴的看着他,比满枝头的秾艳桃花还要来得灿烂,灼灼其华,动人心扉。 荀行止喉间微涩,微不可察的回了声,“嗯。” 没有说可与不可,他抬眸望了眼院子,恰如其分,“回罢。” 然后未等祁皎说什么,就转身离去,衣摆微动,身姿清隽。 留下祁皎丈二摸不着头脑,总觉得师兄今日似乎更冷淡了些,难不成是因为得知了她的咸鱼属性,所以有些恨铁不成钢么? 想不通的祁皎,晃了晃脑袋,也不为难自己,快乐的进了院子,准备炼化《河洛录》。 况且,她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比如修真界最好吃的酒楼在哪里,叫什么名字,爱灵石如命的钱师兄攒了多少灵石了,还有还有,她之前捡到的青鸾蛋到底怎么才能孵出来? 抱着真诚求知的念头,祁皎兴冲冲的冲进院子,想要和《河洛录》快乐的交流交流。 她没有注意到腰间的铃铛感知到了她的情绪,不悦的晃了晃,发出清脆声响,像是在提醒主人别忘了还有它的存在。 不过粗心如祁皎,是很难察觉铃铛心思的。 归元宗的日子平淡而枯燥,一连过去大半年,祁皎在荀行止的督促下,成功的突破了筑基期。这个速度不可谓不快,修炼就是越到后面,越难提升修为。 更何况,荀行止对祁皎的安排十分规律,并没有让她毫无缝隙的全日里都在修炼。而是同之前一样,不但要提升修为,还要求她读书习字,阅览典籍,通晓古文。 荀行止原本还欲让祁皎试试涉猎阵法或是丹药,然而祁皎全然没有天分。阵法演算复杂,祁皎每每一个不注意,演算就错的一塌糊涂。 至于丹药,赵蓁所在的开阳峰,最擅长的就是炼丹。她知晓祁皎要学习炼丹之后,还兴奋不已,十分阔气的把祁皎带到开阳峰,敞开开阳峰峰主的私库,让祁皎随意挑。 可是天赋这东西或许不是能勉强出来的,在祁皎炸了不知多少个炼丹炉,却连最简单的回春丹都没能学会之后,赵蓁就对祁皎不抱丝毫期望了。 再到后来,她甚至担忧起祁皎,本来就有点迷糊缺心眼,多炸几回,要是把人给炸傻了可怎么好。 每每顶着赵蓁担忧的目光,祁皎都忍不住紧张的咽咽口水,觉得自己是不是快要命不久矣,竟然能看到赵师姐露出这样的神情…… 最后,还是心理压力过重,扛不住赵蓁诡异的担忧目光,祁皎果断放弃。 那一段时间开阳峰迎来了许久不见的宁静,终于不用隔三岔五感受巨响。别的弟子也会炸炉,可也没祁皎这么离谱…… 反正消停了之后,祁皎的修为就进益的很快,旁人从练气巅峰到筑基,要卡很长一段时间,然而,其他方面不太行的祁皎,在修炼上则尽显天赋,几乎没有所谓的瓶颈,简简单单就突破筑基期。 简单归简单,但是踏入筑基期才算真正的修了仙。 所以,为了庆贺这件事,祁皎和赵蓁、月柔、吴知、徐景程一同去了醉仙居。而祁典则还在闭关,荀行止又被怀吾真人派出了宗门,不知是去处理什么事。 但是能劳动堂堂归元宗亲传弟子,还是修为最好的荀行止,想来并不简单。 祁皎她们不知道缘由,所以也就不加猜测,至少,祁皎知道,按荀行止的修为,在修真界应该很难出事。 到了醉仙居,依例,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因为带着灵气,不是普通凡物,哪怕随意烹饪,味道都极佳,更别提这是醉仙居按繁复工序做出来的。不仅是味道,单单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勾的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要出来。 但来醉仙居肯定不能只埋头苦吃,还是要闲话几句,谈天说地才来的舒服尽兴。 因而,在醉仙居总能听到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比如屿城城主新娶了妻,新娘是他先头夫人给自家儿子定的未婚妻,他儿子则娶了那未婚妻的庶妹。 还有云梦泽最近多了一种能迷惑人心的妖兽,会骗过往的路人,幻化成他们内心最渴望的人,与之春风一度,再把人吃掉。 别看这是修仙界,闲话起八卦来,丝毫不输凡间。说到底,修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只是多了法术,哪能做到六根清净,那就得去修佛了。 不过,祁皎听的比较注意的,却是一桩关于妖界的事情。 说是妖界,其实就是有了灵智的妖兽们,或者可以称之为妖修,他们和凡间所谓的妖怪还是有所出入的。 前不久,妖王之位两度更迭,原先的老妖王是个修为高深九尾狐,但是被手下的金鹏暗害,修为大损,金鹏篡夺妖王的位置。 后来,不知为何,下落不明的九尾狐一族的公主,也就是老妖王的女儿,突然现身妖界,带着老妖王的信物,和金鹏暗害老妖王的证据,纠集了一群妖修大军,讨伐金鹏。 当初得意非凡的金鹏,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喽。 说的人语带唏嘘,还隐有些幸灾乐祸,或许是因为种族不同,见他们自相残杀,才格外无感。 -- 第73页 说到最后,那人还有些感叹,就是苦了和妖界接壤的那一块地界的百姓。因为金鹏已经是强弩之末,底下的小妖修缺乏管教,时不时就去侵扰无辜百姓。 祁皎听的很认真,她记得《问天》里,有一位意外流落人修城池的九尾狐,就是被祁典所救,之后倾心于他。 听描述,似乎和故事里的九尾狐公主十分相像。 而且,祁皎之前询问过《河洛录》,要想青鸾能破壳而出,必须用妖界至宝焱火玉做巢。 想到这个,祁皎就觉得苦恼,白嫩的小脸皱成一团。 第45章 四十五只皎皎 祁皎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离她孵化青鸾有十万八千里,说不定等青鸾破壳的时候,她的尸骨都化成灰了。悲痛难当的祁皎, 深深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佳肴, 一筷子夹起, 嗷呜一大口, 她决定化悲愤为食欲。 然后其他人就看到祁皎皱着眉头, 一脸苦大仇深, 吃的却比谁都快…… 但是并不显得狼狈,因为祁皎吃东西的习惯很好, 加上长得过于白净可爱, 瞪着圆圆的杏眼,嚼东西时, 两腮一鼓一鼓的,像只仓鼠似的。看的桌子上的其他几个亲传弟子忍俊不禁。 吴知原本也埋头苦吃,看到对面的祁皎吃得比他还卖劲,吴知犹豫了一会儿, 然后心疼的拿起他最喜欢的一碟,忍痛割爱, 把那碟子酸酸甜甜的咕噜灵兽肉摆到了祁皎的面前。 他肉痛的看着它, 一咬牙, 自觉摆出师兄该有的担当, 大方道:“皎皎师妹, 尝尝这个。” 虽然眼睛里很不舍, 但是因为是祁皎,他励志要做个好师兄,所以态度还是很殷勤的, 放好之后,还一脸骄傲的昂了昂脑袋,等着祁皎夸他。 祁皎讶异的抬眼,看着自己面前多出来的散发着莹润光泽的咕噜灵兽肉,她夹了一颗塞进嘴里,认真的嚼着灵兽肉,莫名可爱。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吴知的脑回路还是有两分了解的,咕噜一声,喉咙上下动了动,祁皎把灵兽肉咽了下去。然后看向吴知,眼睛里充满了肯定,“吴师兄,这个很好吃,谢谢师兄!” 然后祁皎继续埋头苦吃,用行动来表示自己所言非虚。 吴知愉快的扬着嘴角,虽然看着桌上的那盘咕噜灵兽肉有点舍不得,但是,区区一盘灵兽肉,怎么能和师妹比。只要师妹喜欢,就算是十盘…… 吴知犹豫了一下,在心里又默默把数量改成两盘,吃太多对师妹的胃不好,作为一个好师兄,他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定不是因为抠门,一定不是,吴知理直气壮的挺了挺胸膛。 其他几个亲传弟子,看着吴知和祁皎的互动,都有些忍俊不禁,祁皎和吴知俩人是他们这群人中间最小的,也没经过什么历练,全然是少年稚嫩心性。每每看见他俩一脸认真的互动的样子,总叫人哭笑不得。 正当这时,门外好像传出了些动静。 周围隐隐有抽气声和惊叹声,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 祁皎原本还在猜测,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热闹,突然间,周围好像静了下来。祁皎觉得自己头上好像多了一片黑影,下意识抬头,她没忍住怔了怔,好、好美。 她到归元宗之后,见到的美人,不拘是气质天成,还是皮相绝佳人的,抑或是两者兼具的,都不在少数。修仙界真的不缺样貌出众的人,祁皎原本以为自己的眼光都被养刁了,但是今日好像见了一个能把人的心神都旋卷的美人。 虽说美人各有千秋,但是她见过最出众的两人,应该是属赵蓁和月柔,前者美的明艳耀人,后着似月光一般温柔高华。 而眼前这个人,比她们都更胜一筹。普普通通的木簪挽发,一身白裙,简单清冷,周身气质冷若冰霜,但真的……太好看了。 祁皎直愣了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眼前的女子先开的口。不过,她对着的却不是祁皎,而是,徐景程的方向。 祁皎隐隐嗅到一场狗血大戏的味道,乖巧坐好,静听下文。 那女子眉眼坚毅,望着徐景程的目光闪过决绝之意,“徐景程,当日大婚,你当着众人的面悔婚,欺侮于我……” 在那女子旁边坐着的祁皎,惊讶的瞪大眼睛,自觉听闻惊天大瓜,没想到看似正直儒雅的徐师兄,竟然会…… 唔,不过,这个小姐姐的声音好像偏冷硬,不是女孩子的娇糯,反而更中性化一点。但是,祁皎望着女子高挑笔挺的身姿,好像配着这样的声音,看起来更适合她冰冷的形象。 祁皎好奇的把目光落在徐景程身上,想看看他是怎么说的。 然而,徐景程被惊的喷出了口中的茶水,看着那女子时面色青一阵红一阵,不置一词。 祁皎很少看到温文尔雅的徐师兄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通常时刻都带着温润的笑容,公子如玉世无双。 今天这样,就已经算很失态了。祁皎不由震惊的捂了捂嘴,该不会是真的吧,如果不是,按徐师兄的聪慧圆滑,应该面带笑容开始解决问题才对。深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的祁皎,咽了咽口水,有点想感叹,不愧是傲天文学,竟然在剧情的边边角角都能有负心汉戏码。 祁皎心里无厘头的想了一通,私心里还是不相信温润如玉的徐景程会做这样的事。 -- 第74页 而其他几个归元宗弟子,反应也各不相同,赵蓁坐的肆意,双手交叉,跟看好戏似的,无声的笑个不停。 吴知就尴尬多了,他捂着额头,看起来很是头疼。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祁皎决定保持沉默,为免说错话,她还是静静观望叭。 那边的对峙还在进行,女子眉目冰冷,继续质问,“呵,你心虚了。” 徐景程拒绝说话。 而那女子继续不依不饶,“负心薄性,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徐景程抚了抚额,他继续拒绝说话。 女子也不在意,自顾自说下去,“你怎么不说话,后悔了么,我们之间,在你悔婚的那一日,就再无可能。”女子眉目傲然,像雪中红梅,凛凛不可侵犯。 祁皎渐渐察觉出不对,小心的挪动屁股底下的凳子,往身旁的月柔靠拢,小心翼翼的凑到月柔身边,耳语道:“月柔师姐,这是怎么回事,那为姑娘是谁啊?” 在祁皎说话的功夫,那女子眼带凄然,抬头四十五度望天,语气沉重,隐带泪水,“君若无情我便休,日后,我们不要再相见了。” 说完这段决绝的凄别之言后,一直不说话的徐景程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忙不迭的应了声,“好,我答应你。” 于此同时,月柔悄悄和祁皎道:“那不是姑娘,是你的另一位师兄,天权峰的弟子陆长陵。 他的功法特殊,需要历经七苦,每次勘破一苦,修为就能进一大阶。 这次经历的就是情苦。 每次经历这些,他都会前尘尽忘,固执的认为自己就是故事中的人,这一次,徐景程也算是无妄之灾。 因着徐景程是情苦之劫伊始,第一个出现在陆长陵面前的人,自然而然就被套成了负心汉。” 祁皎的目光落在尴尬的徐景程身上,方才因为他应的太果断,陆长陵冷若冰霜的眉头已经拧了起来,她冷哼了一声,对着徐景程死亡凝视。 吓的徐景程直咳嗽,勉为其难的配合道:“是、是我错了。” 陆长陵还是蹙着眉,不过她下巴微仰,态度高傲,“任你如何挽留都无用,我心意已决。” 配合着陆长陵来这么一段,徐景程已经觉得十分尴尬,此时更是以手扶额,恨不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从月柔那知道了前因后果的祁皎,十分配合的演了起来。 她一锤桌子,义愤填膺,“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负心薄幸的男子,这位姐姐,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这位姐姐,还不知道你的名讳?” 陆长陵被祁皎弄得一愣一愣的,过了片刻,才用天然的冷色调回答,“陆婵苓。” 祁皎点了点头,一脸肯定,“原来是婵菱姐姐,不知道这负心汉是怎么辜负了你?” 陆长陵冰冷的眉眼中透露出淡淡回忆的感伤,漂亮的眸子垂了垂,“我与他一同拜入宗门,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在师门长辈的做主下,我本要与他结为道侣,可……” 她顿了顿,眼中布满哀伤,“大婚前夕,他为了救另一个女子,抛下我,让我成为笑柄,连归元宗都被指指点点。” 一抹晶莹的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无声的滴落在地上。 其他亲传弟子们只知道陆长陵是因为功法的原因,将自己当成了女子,而徐景程是负心汉,没想到具体的故事竟然是这样,祁皎三言两语就让陆长陵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祁皎看起来很生气,白嫩的小脸上是满满的愤怒,“陆师姐,我是归元宗新拜入的弟子,不知道这段往事。没想到徐师兄竟然如此过分,哼,师姐竟然就这么轻拿轻放,这怎么可以,要我说,公然丢下师姐您,置师门与不顾,应该请上戒律堂,好好惩戒!” 祁皎故作生气的道。 陆长陵没想到祁皎看起来比她还生气,反而犹豫了,“倒、倒也不必如此。” 祁皎一下子就把局面反转过来,这段时日,大家都拿陆长陵没办法,每次只能尴尬的附和上一两次。 而陆长陵离勘破情苦,显然是遥遥无期的样子。 祁皎不知道大家心里的诧异,单纯是看的小说多了,融会贯通,配合陆长陵简直轻而易举。 有祁皎在,陆长陵的目光终于不再一直放在他身上,徐景程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祁皎还要继续和陆长陵聊下去,身边突然多了一只纸鹤,围绕着祁皎,这是宗门用来传信的纸鹤。 第46章 四十六只皎皎 祁皎听荀行止说过纸鹤, 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不认识了。所以看到纸鹤,原本还在配合陆长陵的祁皎停了停,有些歉然道:“师姐, 好像有纸鹤找我, 等等我们再继续聊。 你放心, 天下惩治渣男的办法很多, 我们不会冤枉好人, 但也不会让任何一个渣男逍遥法外!” 祁皎面色严肃, 郑重承诺。 陆长陵绝美冰冷的脸上,露出一抹感动, 让她原本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自闭消了些, 就好像一座万年冰峰,被温暖的阳光照的微融, 潺潺流水融入河畔。纵然还是冰凉透骨,却让人知晓,这是泛凉的早春,引人心动。 又、又是被美人师兄迷了眼睛的一天…… 祁皎不由感叹, 这位陆师兄穿女装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她快要折服在这惊天美貌中了。 -- 第75页 不过, 想归想, 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祁皎伸手, 纸鹤就扑棱翅膀, 落在祁皎白嫩的手上。一阵光晕幻化, 纸鹤变成一张写了字的信纸。 信纸最上方,用烫金的笔墨,写了硕大的‘知事堂’三个字。 祁皎经过荀行止的细心教导, 已经不是当初看着古文繁体字头疼的小文盲了。她很快就将信纸的内容看完了。 其实并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而是知事堂对弟子的惯例性询问,大抵等同于现代时不时会收到的官方短信。 因为到了筑基期的弟子,都可以独立接任务,下山历练。当然,像祁皎这样的亲传弟子也可以选择不去,宗门并不会强求。而如果去的话,亦不会安排过于危险的任务。 祁皎收到的就是这样一封例行询问的信,按照怀吾真人对徒弟的放养态度来看,定然是放手让祁皎自己做选择。 荀行止嘛,他只会淡漠的和祁皎说随意,然后执着青徽剑,面无表情,一身清冷的抓祁皎去练剑。 而且,荀行止自己就是祁皎的靠山,如若祁皎真的遇到危险,可能,对方会深刻的知道荀行止在修真界的名声并非需言。 当然,荀行止现在不在宗门,可以忽略掉他。 祁皎只需要自己考虑要不要下山历练,想清楚之后,告知怀吾真人,再给祁典留封信就可以了。 所以她到底要不要下山呢! 祁皎沉着脸,陷入了沉思。 其他人看着祁皎面色沉重,还以为信里写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吴知小心开口,“皎皎师妹,发生了什么事吗?” 祁皎叹了口气,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 连原本执着于和徐景程对线,上演虐渣断情宣言的陆长陵都被祁皎引去了注意力。 冷若冰霜的脸上多了一抹关怀,“师……师妹。” 祁皎之前拜师时,因为陆长陵和徐景程之间剑拔弩张,所以陆长陵并没有参与祁皎的拜师礼,这声师妹叫的有些不通畅,但喊出口之后,再说话就变得流畅了很多。 毕竟,这是在她被徐景程抛弃后,遇见的第一个不对她面露奇怪,还义愤填膺的站在她这边的人。 “你,可是遇上了何事?”陆长陵身姿似雪莲一般冰清玉洁,垂眸时的迟疑也美的动人。 祁皎…… 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她又被戳到审美点了,如果不是知道对方是师兄,祁皎简直想扑上去,求美人姐姐垂怜。 陆长陵看祁皎迟迟不回答,眉头蹙了蹙,祁皎见状,觉得自己心都跟着被拧了,她连忙道:“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我到了可以下山历练的修为,在想要不要去历练。 如果去历练的话,就不能帮陆师姐了,如果其他人欺负陆师姐怎么办!” 祁皎说的煞有其事,逗的陆长陵似冰霜一般的眸子微融,如雪莲盛开,美不胜收。 面对陆长陵这一笑,祁皎用白嫩的小手捂住胸口,不行不行,她快要不能呼吸了,真的好好看。 其他亲传弟子看着祁皎戏精的小样子,满头黑线,月柔倒是被逗的笑了笑。 徐景程的心情最是一言难尽,虽然祁皎把陆长陵的注意力吸引走了,但是听她们说话,总觉得意有所指,他好像一直被内涵…… 陆长陵看着祁皎的目光柔和了不少,“我无事,不过是旁人的指指点点罢了,我端的正行的直,真要是羞愧,也该是那些负心薄幸的人!” 说到最后,陆长陵冷冷的瞪了徐景程一眼。 徐景程唇边泛苦,很好,现在是直指了。 看戏的赵蓁已经磕完一盘瓜子了,饶有兴趣,因为祁皎说到历练,她才插了一句,“去啊,你看看你那一身修为,华而不实,还是得下山练练,多揍上几个人。否则,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脸上就差没写着我很弱,很包子,快来欺负我啊。” 赵蓁勾了勾唇,但语气颇为嫌弃。 祁皎……她有权保持沉默,因为赵蓁说的好像貌似有一点点道理。她确实有些过分弱了,荀行止对她再怎么严厉也都是点到为止,还是应该亲身历练过,学的这些招数才能不单是比试的花架子。 连素来温柔的月柔也是持赞同态度。 好叭,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祁皎,在大家的支持下,还是决定去参与宗门历练。 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信纸,如果要去历练的话,三日之内要去知事堂领任务。 来得及,她可以先去问过怀吾真人,然后再去知事堂。这事主要看祁皎的意愿,她觉得可以,应该就是板上钉钉了。 祁皎把信纸收起来,“那我去试试吧,也不能总是躲在宗门的羽翼下,师兄师姐们都这样厉害,我也不能丢人!” 祁皎握拳,气势汹汹的道。 吴知最捧场,他一个劲的鼓掌,“不愧是皎皎师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若是吴知不开口的话,赵蓁或许会说一两句勉励,但是经他一鼓掌,事情就朝着中二的方向去了,怪尴尬的。 接下来,有满肚子剧情的祁皎在,她成功把陆长陵也忽悠下来,一起坐着品尝醉仙居的佳肴。 就是陆长陵隔三差五就幽幽看着徐景程,叫徐景程吓的筷子都掉了两次。 因为祁皎的原因,月柔几人都开始说起自己当初历练的故事,特意举出需要注意的事情,听得祁皎小鸡啄米似的直点脑袋。 -- 第76页 而游离在众人之外的陆长陵,又一次把目光落在徐景程的身上,看的他手一抖,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陆长陵修长白皙,若葱白一般漂亮的手放下筷子,削尖的下巴抬起,目光悠长,语带怀念,“当初,某个人便是和我在第一次下山历练的时候定情的。 彼时情意浓浓,山盟海誓犹在耳畔,可惜,呵!”陆长陵冷笑一声。 徐景程被噎的直咳嗽,一边拍胸口,一边痛苦低头,只觉得唇边是满满的苦涩。 陆长陵似霜华一般的眉目蹙了蹙,瞥了徐景程一样,声音冷淡的道:“原来恶人果真有天收。” 徐景程咳的更重了,祁皎连忙给陆长陵夹了一筷子菜,转移话题,“陆师姐可知道下山历练回来之后,是否也需要去知事堂报备吗?” 祁皎成功扯走陆长陵的注意力,徐景程暗自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扶额,担忧的想,只怕还不等陆长陵恢复记忆,他就要被不明所以的普通人当做始乱终弃的渣男,也不知道洁身自好的自己,风评得成个什么样。 尤其是陆长陵穿起女装来,确实美的没话说,又言之凿凿。 徐景程痛苦摇头,都是无妄之灾,他怎么就那么刚好,在陆长陵刚要经历情苦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明明那天给自己卜卦是凶,他竟然还耿着脖子出门。假如能回到那一天,徐景程恨不能把自己关起来,也不至于闹出这档子事。 不过,任徐景程如何追悔莫及,都逃不过被陆长陵隔三差五,暗戳戳怼的悲惨命运。 祁皎无奈摊手,她尽力了,奈何陆长陵执念深沉。 一顿饭吃的艰辛又漫长,当然,对祁皎来说,则是又认识了一位师姐,或许是师兄,总之还算愉快。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看见其他的历练弟子。 也不能说不开心,但是心情莫名有些怪。 因为祁皎是亲传弟子,知事堂定然不会特意为难,她的历练任务也是即可以适当锻炼,又不会太过危险,说出去名声还好听的。 说来也是缘分,她要去的恰好是那日在醉仙居所听见的,被修为低下的妖修侵袭烦扰的地界。她们的任务就是帮百姓驱赶妖修,并且设下阵法,保百姓平安,顺便善后救治可能受伤的百姓。 因为这些要求,所以这项历练任务需要的弟子比较多,还不能是一峰的。以至于祁皎和一群故人们碰上面了。 算上她,一共五个人三个是旧相识。周璟、李敏柔,这两人便算了,还有一位,是祁皎见过的李雅。 竟然会这样的有缘分,都叫人怀疑是不是巧合了。 祁皎倒也没有不开心,前两人便算了,可是李雅,祁皎想起她之前被金有秉堵着,泫然欲泣的样子,就有些忧心,万一路上遇见事情,她和李敏柔都凑在一起,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 很好,想一想,祁皎就头疼。 事实上,祁皎的关注点完全偏了。 如李敏柔,就能靠女孩子的纤敏心思察觉出李雅不像表面一样,看起来简单。李敏柔出生大家族,美丽女子间的勾心斗角,纵然她性子绵软,也不是一无所知。 所以李敏柔并不爱和李雅离的太近,五个人里面,周璟和另一位名为郑武的人又俱是男子,她便只能和祁皎凑在一处。 还没有上路,祁皎几人是认识的,所以主要是郑武在介绍自己。他原本是外门弟子,在外门大比拿了第一,就被收入内门。郑武为人透着一股莽撞和血气,看起来是直来直往的人,相处起来倒不算太难。 轮到李雅的时候,她照例羞羞答答的抬头,眸中神情潋滟,比西湖还要多情烟雨。 李敏柔正觉得果然如此,这份矫揉造作的风情,也不知道是对着周璟还是郑武。李敏柔自觉看穿李雅的小心思,却看到她的眼睛正对着的,好像是……祁皎。 是、是她看错了吗? 李敏柔震惊的揉了揉眼。 祁皎对这些一无所觉,反而是李雅,她看了李敏柔一眼,然后关切的看向祁皎,“敏柔师姐好像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眼疾,我听闻若是红眼……可能是要传人的。” 李雅语调轻柔,听的人心旷神怡,只是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祁皎还没领会到李雅想让她离李敏柔远一些的小心思,而是愣了愣,直言道:“可是我们都修仙了,还讲病毒传播的科学理论吗?” 第47章 四十七只皎皎 素来能言善语的李雅, 面对祁皎的反问,破天荒语塞了片刻。任她阅览过多少书籍,也对‘科学’二字毫无印象, 更遑论‘病毒’了。 李雅面色凝滞了片刻, 不过到底是多年历练, 长袖善舞, 对人心把握的极好, 纵使不知道, 她也能转圜过来,只见她抿唇浅笑, 浮起一抹羞意, 看起来楚楚动人,“是我孤陋寡闻了, 竟对皎皎师妹方才所言之物,一无所知。” “皎皎师妹可真厉害。”李雅语气真挚,好像祁皎方才不是随口说说,而是讲出了天地至理, 得记载在册,供后人观看。 不管是谁, 遇上这样, 似乎全心全意只仰慕自己的样子, 心底的虚荣心大抵都会感受到极大得满足。 可惜, 李雅面前的是祁皎。 祁皎听了李雅的夸赞, 并没有觉得飘飘然, 她意识到,现在貌似是在修仙世界,根本不会有这些, 根本就无据可查,于是祁皎沉默一瞬,“师姐误会了,这是我胡编的。” -- 第77页 而落在李敏柔这等局外人眼里,就是祁皎油盐不进,丝毫没有被李雅蛊惑。 李敏柔直觉得,原来祁皎看着直率,心思却剔透灵巧,一下就能看出李雅的真面目,并没有被她表面的样子迷惑。 李雅也尴尬了一瞬,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语气轻柔,一如之前般,满眼倾慕,“没想到皎皎师妹随口一言便如此有意思,真厉害。这一路能与皎皎师妹一道,定然处处欢欣。” 李雅说话时,满眼都是喜悦,漂亮的眼睛望着祁皎,笑的欢愉。 旁观的李敏柔什么都没说,但是不喜的蹙眉移开了眼,没想到这世上竟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祁皎没什么感觉,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郑武挠了挠头,眼睛里透出迷茫,莽里莽气的道:“不是说介绍完就出发吗?” 方才是这样说的没错,但是彼此不相熟的情况下,寒暄几句,也是理所应当。奈何郑武是一根筋,说好是什么就是什么,半点不能变通。 好在祁皎几人都不是什么脾气恶劣、不讲道理的人,郑武既然说要走,那便动身好了,耽搁下去也无益。 因为是她们的历练任务,故而宗门并没有像上次去珈蓝秘境时那样,给她们统一的飞舟。祁皎几人,只能各自用自己的法器飞行。 大家俱是筑基期,便是没有专门的飞行法器,用宗门发的下品灵剑,御剑而行也是可以的。 眼看着其他人不是拿出飞行法器,就是准备御剑飞行,李雅犹豫了片刻,果断松了原本要落在储物袋上的神识。 只见李雅咬了咬唇,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几次看向祁皎,欲言又止。似梨花一般雪白清丽的脸上,露出淡淡忧意,一双眼睛像会说话一般看着祁皎。 至于祁皎嘛,她正认真的研究青霜剑,压根没注意到李雅的眼神。 知道自己被忽略了,李雅胸中堵着一口气,但还是保持笑容,抿唇微笑,看起来内敛羞涩,又不失少女风情,她主动和祁皎搭话,怯生生的,“皎、皎皎师妹,我……” 李雅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祁皎这时候已经踩上了青霜剑,听见李雅喊她,既没注意到李雅充满暗示意味的盯着她脚下青霜剑的目光,也根本没有意会到李雅的未尽之言。 祁皎充满疑惑的看着李雅,等着她的下文,见李雅迟迟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眼睛还时不时潋滟多情,隐有泪意,祁皎颇为不理解,“李雅师姐,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一连几次碰壁,李雅大概摸清了祁皎的性子,知道不能太过隐晦,她只好改变策略,柔柔低头,露出羞涩愧疚的神情,“我、我还未筑基,不能御剑,也囊中羞涩,没、没钱买飞行法器。皎皎师妹,你能不能捎上我。” 李雅微垂头,露出曲线优美的脖颈,看起来极美。如果换成内外门那些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修士,只怕现在已经怜惜之意大起,恨不得把整个飞剑都让给她,供她玉足踏上,以求美人一笑。 但是祁皎是个姑娘,李雅的举动落到她面前,至多觉得李雅太过娇弱爱羞。 想了想,祁皎还是同意了,只是提醒道:“我才学御剑不久,把控不好速度,可能会行的比较急,如果李师姐不介意的话,不妨上来。” 李雅的目的正是如此,哪里有拒绝的道理。正当李雅踏上祁皎的青霜剑,满心欢喜,终于离祁皎近一些的时候,祁皎御剑的速度,还是彻彻底底的教了李雅做人有多痛苦。 因为前往与妖界接壤边地,也就是在云州城附近,约莫需要不眠不休行上三天,所以众人并没有急于一时,主要是她们也都才筑基期,灵力不足,行到一半,灵力就逐渐匮乏,需要寻个地方打坐休息上一晚。 更别提还有练气十层的李雅,虽然她不用御剑,但是这一日半的功夫,已经叫她憔悴个没边了。 不管何时,都拾掇的精致,从发式到裙摆,处处透着小心机的精致女孩李雅,此刻,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被吹的凌乱,看起来面色如土,如果不是为了形象,估计随时都能吐出来。脚踩在地上都轻飘飘的,要不是她一直克制着,腿都快打转了。 祁皎倒是精神奕奕,眼睛晶亮,但是对上李雅憔悴狼狈的样子,不由生出愧疚之心,“李师姐,对不住哇,我原本想行的匀一点,但是施法诀的时候,好像准头不够,一不小心就太快了,本来想慢一点,结果青霜剑直接停住,害得你……” 祁皎看着满身糟乱,完全没有之前娇柔美丽的李雅,抿了抿唇,十分过意不去,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丹药想要递给李雅。 李雅知道自己现在形容狼狈,看到祁皎的动作,强撑露出一抹笑容,看起来倒还真有点凄惨柔弱的美丽。“不用了,只是些许不适而已,其实皎皎御剑起来,还颇有意思呢。” 祁皎直接把丹药放在李雅手中,“刚刚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明明知道自己的御剑之术不到家,还让李师姐你上来,亦或者,中途的时候,我就该停下,让其他师兄师姐同李师姐一起。但是我光顾着御剑飞行的喜悦,而忽略了李师姐的感受。李师姐不怪我,不代表我能心安理得的觉得自己无错。” 祁皎说的认真,李雅反倒是错愕了,她们这些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们,不是最傲气的吗。 -- 第78页 是她自己上赶着的,以往于遇上这种事,但凡她如此表现,那些高傲的内门弟子只会觉得她识眼色、善解人意,纵然心有愧疚,至多是多给些好处,还从未有人和她道过歉。 下意识的,李雅将困惑脱口而出,“你不是亲传弟子吗,为何要对我道歉?” 话一出口,李雅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在心里责怪自己,怎么可以这般大意,这些一出生就在她难以企及的终点,拥有上佳的天赋和师门宠爱的天之骄子们,怎么可能会真的正视她们这些卑下低微、苦苦挣扎的底层外门弟子呢? 想到自己多年来,受过的羞辱,李雅的唇边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正准备赔不是,挽回几句,耳畔却传来祁皎认真软糯的声音。 “亲传弟子也会有疏忽,也会做错,做错事情道歉不是很正常吗?”祁皎语气里透着疑惑。 祁皎从法制世界而来,刚一到这个世界,又被带回了归元宗,上有修为深厚的宗门师长,下有关怀她的师兄,连未来的修仙界霸主,纵横各界的龙傲天,都是她哥哥。每每遇到危险,又阴差阳错的消融,或是得了好结果。 祁皎她,根本不明白修仙界的险恶。她的骨子里也没有对修为天堑的意识,她不知道,如果她不高兴,甚至不需要她亲自动手,有的是人能排挤欺辱李雅,让这个名字在修仙界彻底消失。 她始终是那个恪守法制,觉得众生平等的祁皎。 这是祁皎和修真界任何一人都不同的地方。 也是李雅从未见过的,素来擅长矫言伪行的她,难得不愿意做出那些姿态。她觉得,这是对祁皎的玷污。从泥泞中爬起的李雅,破天荒对另一个小姑娘生出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保护欲。 好像对着祁皎,她的肮脏诡秘也能消散一些,她也能干净一些。但李雅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天生资质低下,但她有美貌,这是她爬得更高的资本。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她都不会改变。她只是,对祁皎生了一分真心相待的心思。 祁皎看着李雅微愣的目光,忍不住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李师姐,你没事吧?” 李雅这才回过神来,她对着祁皎笑了笑,笑容中没有方才强装的柔弱,却意外很美,许是因为笑容中带了些真心。 祁皎放下心,双眸璀璨,对着李雅弯眼一笑,似月牙一般,甜到人心坎里,“那,李师姐,我就先去做其他事情啦。” 李雅道了声好。 祁皎没心没肺惯了,好不容易能到其他城池,听着凡人小贩的叫卖声,空气中还参杂着食物的香气,自然想去好好的逛一逛,好好品尝这些吃食。 李雅望着祁皎在凡人间来回蹦跶的身影,握紧了手中的丹药瓶。在人前尽显柔弱娇怜的脸上,难得露出些坚定。 犹豫片刻,李雅打开那瓶丹药,一缕熟悉的香味传来,却更清冽好闻。她上一次闻到这个味道,还是金有秉给她的中品玉清丹,而她手上的这瓶,显然品阶更高。 想到这里,李雅不由五味杂陈。 李雅的满腹心思,祁皎并不知晓,她也不是特意要给李雅这么珍贵的丹药。单纯是,祁皎的储物袋里最差的治伤丹药就是上品玉清丹。低一阶的回春丹,不是她不想给,而是她根本没有。 祁皎压根不知道自己随意一举,替自己赢了满满的好感,甚至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成了莫大的助益。 第48章 四十八只皎皎 祁皎和李雅刚刚站在一处说话,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李雅身上的李敏柔自然也注意到了。 但是李敏柔并没有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只以为李雅又在摆弄可怜,尤其是祁皎看样子还给李雅递了瓶丹药。 李敏柔的性子是真真切切较为柔弱的那一类人, 故而没有横冲直撞的直接上去斥责李雅。毕竟, 她不喜欢李雅, 觉得李雅是心思深沉的事情, 都是她的臆测。 但是李敏柔仍旧是不喜, 她咬了咬娇艳的唇瓣, 小跑到祁皎身边,打算寻到机会再揭露李雅的真面目。 祁皎正好停在一个小摊位前, 摊主是个四五十岁的凡人大娘。在这种修真界的城池里, 素来是凡人和修真者杂糅,凡人知晓修真者的厉害, 态度也很恭维。 大娘原本看见祁皎这样生的明眸皓齿,周身气质不凡,就知道她是修真者,所以对祁皎的态度很热切, “仙子看看,这些都是钗子都是新出的, 样式也新颖, 这个, 玉蝶戏花簪, 还有这只鸾凤簪, 都很衬仙子呢!” 祁皎却只是轻轻扫了一眼, 然后就把目光落在一角的剑穗上,虽然只是普通的凡物,但是编的雅致, 别有两分意趣,倒是很惹人喜爱。 大娘摆摊多年,很有眼色,一看祁皎的目光停留在剑穗上,忙不留余力的推崇道:“仙子好眼力,这剑穗样式别致,若是别在剑上,定然是好看的紧。” 祁皎听的意动,拿起剑穗打量了起来。 眼见东西有望卖出去,大娘更加热情,补充道:“我看仙子腰间铃铛上的流苏恰好也是红色的,配上这剑穗正好呼应,衬得紧。” 祁皎没太注意大娘后面说了什么,不过手中的剑穗确实别致,祁皎越看越觉得喜欢。 她又挑了挑,选了一个男子佩戴的玉冠,随后掏出一颗下品灵石递给大娘,“我要这两个,够吗?” -- 第79页 大娘欢喜的不行,连连道:“够的够的。” 祁皎拿着两样东西,正准备放进储物袋,没想到李敏柔刚好走到祁皎身旁。 李敏柔看着祁皎手中的东西,不由好奇,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买男子玉冠,顺口问了问。 祁皎看了手中的玉冠一眼,“哦,是给我哥哥买的。” 李敏柔有些惊讶,“好像从未听皎皎你说过你哥哥。” 闻言,祁皎不由回忆了一下,貌似自己确实不太常提及祁典。倒也不是祁皎不愿意提及,主要是祁皎对祁典的印象最多的就是《问天》中记载的那些升级闯关,收服小弟,手握灵宝,甚至各种因缘巧合遇上那些出色的女子。 主动提起来未免太怪,总不能和人聊起祁典,动辄便说,我有一个哥哥,他擅长闯关,现在不是待在秘境,就是在打脸反派叭…… “嗯,因为之前拜入归元宗,和家中的联系就比较少。” 李敏柔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是极,我拜入归元总这些年,偶尔归家,和父母亲缘之间,也总觉得疏远。说起来,皎皎这般厉害,你兄长应该也极是厉害吧!” 祁典身为龙傲天男主,自然是厉害的。 祁皎点头,十分认真的道:“很厉害,是将来能载入修真界《浮生志》的那种厉害。” 李敏柔抿唇轻笑,没想到祁皎这么信任她哥哥,能上《浮生志》的人,不是能成功飞升的仙人,就是在危难时刻,对修真界有大功德的人,能流芳千古,被世人所铭记。 祁皎一看李敏柔的神情,就知道她不相信,然而,祁皎说的确实是实话。 当然,这种事情的确有些匪夷所思,谁能想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废柴,真的能成为那样厉害的人物。 不过,两个心思都较为简单的人,凑在一块,相处起来还是分外轻松的。 李敏柔原本是想找机会提醒祁皎,李雅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无辜可怜,但是和祁皎闲聊,说起别的八卦来,一时上头,就给忘记了。 好在之后的时间里,李敏柔发觉李雅好像收敛了不少,那种令人不适的感觉消散了很多,除了她好像对祁皎特别殷勤…… 总归是没有什么大碍,李敏柔自然也就把这些放在脑后。 尤其是,他们一路疾行,离妖界接壤的地方越来越近。目光所及,也愈发偏僻,不是往常见到成片山林的偏僻,而是连树木都愈发稀疏。往常途中遇到城池都是一片喧闹,人声鼎沸,但是离的越近,过往城池的人气生机就越少,连周遭的土地都显得贫瘠,很少看到有人耕种。 终于临近云州城,祁皎几人行的速度也稍稍慢了些。 云州城地处偏僻,但是地势险要,正好处在修真界边缘,是妖界与修真界的第一道屏障。所以每隔几年,就有大大小小的兽潮不断冲袭。 归元宗收到的消息就是云州城处传来的,那地方也正好在云州城附近,所以于情于理,祁皎她们都应该先至云州城拜访,了解消息,才能做决定。 因为快要到云州城了,所以众人御剑并没有飞的很高,彼此距离也相差不远,在商量着入城后的事情。 正当他们说的认真,不远处似乎传来哭喊声。祁皎是最先察觉的,她和其他人目光相对,最先道:“去看看?” 众人自然无异议。 然而等祁皎她们顺着声音,御剑而去的时候,才发觉是两个垂垂老矣的老夫妇,他们怀中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口吐白沫,不停抽搐,稚嫩幼小的脸一片通红。 青霜剑停在在离地面一尺余的距离,祁皎一跃而下,看着眼前的景况,只能先行询问,“老爷爷,你们……” 祁皎的声音清脆,宗门玉牌随着她的动作,摇晃而动,在周遭划起一抹亮色。 原本还在恸哭的老夫妇,注意到祁皎一行人,知晓他们不是寻常人,一手抱着孙儿,一边对祁皎等人磕头,头磕碰到地板的声音很响,每一个头都磕的很实,涕泗横流,像是好不容易见到希望,口中哀求,“求求各位仙人救救我孙子,求求各位仙人……” 祁皎没想都他们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她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然后蹲下去,想将他们扶起来。 老夫妇两人哪里肯,好不容易在这荒山野岭见到点希望,莫说是跪下磕头,就是要他们以命换命,也绝不会有片刻犹豫。 但是祁皎的修道之后的力气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她稳稳的把两个老人搀起来,口中安抚道:“我们便是想救人,也得先看看孩子。您先起来,容我们好好看看。” 老夫妇知道这就是答应,肯帮忙救人的意思,连连起来,不断说着道谢的话,满脸的激动恳切。 祁皎安抚了两位老人的情绪,然后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滚烫非常,看来烧的很严重。祁皎转过头,看向李敏柔,李敏柔是天旋峰弟子,天旋峰擅养灵植,峰内弟子往往也涉及些医术。 李敏柔看到祁皎的目光,会意的往前走到那孩子的身边蹲下,伸手查看情况。然后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丹药,倒出一颗在手中,丹药散发黄澄澄的光泽,喂那孩子咽下。 几息的时间,孩子的气息就趋于平稳。 紧张盯着的老夫妇胸口重锤落下,俱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对祁皎等人千恩万谢,抱着悠悠转醒的孙儿,又要下跪叩谢。 -- 第80页 这一次,拦下他们的是周璟,周璟气质清俊,也没有端着修真者的身份,温言询问两个老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倒是两位老人家,为何携带幼儿,行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说起这个,两个老人俱是沉重。老妇人忍不住抹起了泪,而老爷爷深深叹了口气,更显颓然暮气,“诸位仙师应当不是云州人吧。” 周璟坦然点头,又道:“不知老人家是如何得知的?” 老人眼窝凹陷,裤脚脏破,听的周璟所问,佝偻的脊背又向下弯曲了些。 “唉,云州边境,现今是妖兽作乱,没有半点安宁,谁不是举家迁徙,求个活路。若您是我云州的修士,只怕早就见惯了。” 闻言,祁皎几人对视一眼,事情似乎不太简单。 归元宗接到的消息是偶有妖修越线作乱,但是并未提及已经到了需要百姓举家迁徙的地步。 祁皎摸了摸孩童的脑袋,看向两个老人的时候,尽量隐去凝重的神色,“老爷爷,事情竟然这么严重吗?您能不能和我们说说,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老人叹了口气,“我也不瞒你们,我那短命的儿子就是在那些妖怪手里丢了命的。” 老人粗糙的手抚摸着孙儿的脑袋,爱怜小心的抱在怀里,然后便缓缓讲起了前因后果,“我们云州偏僻,田也瘦,根本就种不了东西。 好在靠那劳什子妖界附近,长了成片的青麦草,说是能给灵兽还是什么兽吃,反正能卖钱,长得又多,我们这些人,都是靠着采青麦草过日子。 孩儿他爹就是,因为孩儿他娘得了病,我和他爹经常去采青麦草。这东西采的多了,卖的钱就多。日子勉勉强强也能过的下去。 但是偏偏就那么不巧,前段日子传出什么有妖怪时不时跑到我们云州附近吃人。刚开始也是害怕,但是一家子人不能给饿着吧?没办法,只能去采,谁知道就真的遇上妖怪了。孩子他爹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我一个老不死的,侥幸捡了条命。” 老人脸上全是哀痛苦涩,恨不能用自己的命换儿子。他咳嗽了两声,看起来伤的不轻,想来也是当时留下的伤。 认真听着的周璟,面色凝了凝,“云州城的守卫,难道便不管不顾?” 第49章 四十九只皎皎 周璟的话像是疑惑, 却带了两分对云州城的质疑。 哪成想,老人苦归苦,但是一听见别人质疑云州城的守卫, 立马便为他们澄清, 态度急切, “这哪怪得了云州城的守卫, 分明是那群妖怪作的孽。我们云州的修士没有其他地方多, 留下来的各个都是好人, 尤其是我们云州城的城主,护了我们云州多年, 是一等一的好人。” 周璟没想到老人的情绪会这么激动, 也不知道云州城的修士们究竟做了什么。他印象中的各个城池,百姓和守卫之间, 往往只是单纯的秩序者和被管制者的关系,普通的百姓对他们往往是敬畏,很少会同老人一般,会如此爱戴。 在周璟错愕的一瞬, 祁皎已经安抚起了老人的情绪,她细致的给老人递了杯水, 得益于荀行止的熏陶, 祁皎的储物袋东西齐全, 就是此刻要祁皎现煮壶茶, 她都能把用具摆的清清楚楚, 立时来个烹茶表演。 老夫妇俩人接过水杯, 刚刚一阵哭喊,嗓子确实干涩涩的,十分不适。 祁皎的一杯温水也很好的安抚住了两位老人, 他们将水一饮而尽,之后齐齐都静了片刻。 老人也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有些过于激动,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抹沉重难懂的神情,微叹了口气,“我们云州……和其他地方不太相同,刚才是老朽冒犯了,还请仙师不要怪罪。” 周璟怎么可能和一个垂垂老矣的凡间老人计较,但态度也或多或少带上了些修仙者的冷漠,只是道:“原来如此。” 便没了下文。 反倒是祁皎,她发觉老人时不时捂住胸口,看起来十分不适,于是询问道:“老爷爷,您之前说您是从妖修手中逃脱,是不是也受了伤?” 老人没想到祁皎竟然注意到了,讶然之余,隐隐有些感动,然后便是生死由命的沧桑,“唉,仙子慧眼,老朽确实受了伤,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可以挨。只是可怜我的孙儿。” 老人爱怜的摸了摸还有些不清醒的小男孩,语气中是深深的遗憾与难过。 祁皎瓷白粉致的小脸转向李敏柔,隐约带着询问的意思。李敏柔点了点头,她眉宇柔弱,却是难得的心善,看到老人一家的惨况,忍不住心生怜悯。 李敏柔看向老人,柔声道:“老人家,你会长命百岁的。”说着,她的手中多了个小玉瓶,递给老人,“这是补气丹,每月一粒,它会让两位可以好好看着孙子长大。” 作为在修真界生活的凡人,老人自然知道这玉瓶背后代表的是什么,一时间热泪盈眶,老人微微颤颤的伸手接过玉瓶,等祁皎几人御剑离去后,只见他带着老妻和年幼的孙儿跪在地上,冲着祁皎几人离去的方向,诚恳激动的跪拜。 云端之上,李敏柔似有所感,和祁皎闲聊,“我以前总觉得凡人如蜉蝣,朝生夕死,活的短短一瞬,何其悲哀。以往路过,也都是高高在上,自觉不是同一类人。 然而他们的一生,也要历经磨难,我们求道,他们求生,细细品来,又好像无所不同。众生皆苦,纵然我们是修道者,喜怒哀乐,不也尽是相同,又有何高贵?” -- 第81页 李敏柔说到最后,似有感悟,隐隐察觉一直囿困的心境好像松动了些。她不由大喜,原本她的修为就到了筑基巅峰,奈何心境不够,迟迟不能突破。 这才想着接宗门任务,下山历练,想要有所进益。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突破的苗头。 祁皎站在青霜剑上,看着李敏柔说着说着,表情渐变,也能察觉到李敏柔周身之气突然清朗透彻了不少。 等李敏柔回过神的时候,祁皎发自真心的道了声,“恭喜师姐。” 李敏柔怪不好意思的粉霞浮上两颊,“还要谢谢祁师妹。” 祁皎连连摆手,表示不是自己的功劳。 而祁皎青霜剑后站着的李雅,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熟稔的闲话的样子,抿了抿唇,暗自垂了垂眸。 原本离云州城也极近了,虽然刚刚生了些波折,但是不过两柱香的时辰,云州城的城墙便若隐若现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憨憨莽撞的郑武感叹道:“云州城的城墙,看起来还蛮高的,比我们一路经过的城池都高上不少,明明看起来也不怎么繁华。” 祁皎想起自己曾经听闻过的荀行止父母的事情,望着高耸的城墙,面前就好像浮现出当时惨烈的场景。祁皎抬眼,仰望城楼,眼中似有星光,“是为了庇护百姓吧。” 她看着巍峨的云州城城墙,心中莫名就涌起一股豪气和敬佩来,在这样艰险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位修士,不顾性命的捍卫着。 驻足了片刻,城还是该进的,祁皎一行人往城门而去。环绕着云州城的护城河十分宽广,所以吊桥的桥面也特别长,他们走在上面意外的有些漫长,以及,冷寂…… 因为除了他们,整座桥并没有其他人。 但是城门口还是有修士守卫的,只是修为并不高,一共两个人,都是练气三层。 祁皎是历练的弟子中身份最高的,拜会交际的时候,由祁皎出面最为合适。 所以,也是祁皎直接上去,对着看守城门的两个修士行了一礼,也不打哈哈,直接明了,“我等是归元宗弟子,应云州城孙城主之邀前来,还望道友前往通报。” 那守卫城门的修士,不知缘何,一双眼睛看起来极为疲劳,布满红血丝,整个人都显出疲态来,但站的仍然笔直。听到祁皎所言,先是惊愕了一瞬,旋即狂喜,弯腰对祁皎拱手行礼,态度很是恭敬,“原来是归元宗的仙子,我等日夜盼君久矣!” 言毕,也不准备让祁皎等人侯一侯,等他们通报城主府,而是直接就带着祁皎等人进了城门。 进城之后,祁皎等人才发现,云州城与其他城池比起来,确实略显粗糙,也萧条很多。好在城内的居民秩序井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乱象,但是过往行人的眉目也俱是郁结难舒就是了。 城主府到的很快,和整座云州城一样,和金碧辉煌、廊腰缦回沾不上半点边,非常简朴,却又规整。 门口也没有守卫,祁皎几人跟着城门守卫一路进去,简直恍入无人之境,好在偶尔确实有一两个经过的丫鬟小厮,证实这里确有人居住。 按照规制,差不多到了城主府的中心位置,城门守卫听了下来,站在明阁居外,对祁皎几人先是行礼,然后才道:“这里便是我们城主的住处,还请各位稍等片刻。” 祁皎几人自然无不应之理。 不过,他们还未等多久,就有人步履匆匆的自堂内而出。 是一个看起来满脸皱纹,鹤发鸡皮的耆耄老人。但是他脚下的步伐却十分有力。他的修为和李敏柔差不多,也是筑基巅峰。 按理来说,修仙之人可以控制展现自身的外貌品相,很少有人会以这般老态出现,除非…… 他的寿元将近,无力控制自己的样貌。 观这位耆耄老人眉眼中的暮气,大抵就是如此。 然而他见到祁皎等人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精神看起来都好上了不少。 对着祁皎等人拱手,“诸位是归元宗来的道友罢,可算是等到诸位了!我名孙兴蔡,是云州城的城主,还请诸位快快进屋。” 祁皎上前一步,对孙城主还了一礼,她眉目皎洁似明月,周身气质不凡,这是她在归元宗这段时日中养出的仪度。 居移气养移体,在修真界最出众的那一群人身边,祁皎的气度举止,自然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她自己或许难以察觉,但是一旦遇到了外人,便会很明显,通身掩饰不住的矜贵清然。 故而孙城主一眼就察觉出祁皎的不同,他带着众人到了正堂厅内,等他们都落座之后,才率先对祁皎寒暄了几句,“听闻怀吾掌门新收了一位亲传弟子,这次也来了我云州城,想来就是仙子吧。今日一见,风采气度,果然出众。” 祁皎知道对方在找话寒暄,所以精致如画的眉目微敛,看起来守礼而明正,有正道之首的归元宗亲传弟子巍峨若玉的风姿。 “您过奖了。” 闲话一番,来回客套的应付了几句,便单刀直入,说起了今日的真正目的。 只见孙城主感叹的摸了摸白胡子,满是沟壑的眉宇间,尽是惆怅,“诸位也知,我向宗门求助,是因为近日来妖兽频频扰境,有时则是开了灵智的妖修,动辄伤人性命。 每每当我带人前去时,那些妖修早早便逃了去。后来,组建城内修士,在与妖界接壤之地巡回守卫,但地方之大,又岂是我云州屈指可数的几个微末修为的低阶修士可以尽数巡完的。 -- 第82页 几番下来,成效未见,反倒是因为疲于奔波,害的我云州城内的修士各个疲惫不堪。” 说到此处,孙城主痛心的摇了摇头。 祁皎皱眉,白净的小脸上呈现凝重的神色,“确实严重,只是……”祁皎顿了顿,“之前宗门接到的求援信中,写的不是偶有低阶修为的妖修越界吗,如今的状况似乎不太相符。” 孙城主叹息的摇头,“最开始的几段时间确实如此,但是近几日来不知为何,越境的妖修愈发多,甚至不像之前,大部分是练气筑基修为,我上次追寻踪迹而去,留下的气息,分明是金丹期的妖修。” 金丹期…… 闻言,归元宗弟子们面面相觑,眼中尽是凝重担忧,事情好像有些超出范围的严重了。 每个大境界之间是有壁的,修为越高,这层壁就越厚。就算是一个金丹初期的妖修,同时面对三个筑基巅峰的修士,也能不落下风。更别提他们并不知晓那位金丹期妖修具体是什么修为。 若是金丹后期,就算他们一起上,也不过是上赶着送菜。 除非是荀行止那样的人,再不济也得是九霄宗顾疯子那样的水准,才能眉头都不眨一下的,说跨阶对敌就跨阶对敌。 稍微商量了两句,祁皎等人准备重新向归元宗传信,派金丹期的修士前来,而她们则等在云州城,平素若是遇上普通的筑基妖修,至少也能助上一臂之力,免得普通百姓出事。 不过,说到此处,让人不免多了些疑问,为何妖修突然这般猖獗,躁动的越线,便只是为了杀人取乐不成? 周璟心思较为缜密,把话问出口,原本也不指望孙城主说出什么,但是孙城主却拿出一物,叹息道:“我原本也未想到,但后来想想,该是为了这个东西。” 第50章 五十只皎皎 孙城主把檀木盒打开, 里面放着的是一颗散发幽兰光芒的圆珠子。珠子很美,但是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晦涩, 就好像蒙上了一层雾霾薄纱, 像被乌云掩盖的幽兰星河。 “这是……”周璟迟疑的看着珠子, 虽然看起来很不凡, 但是未曾听说过什么天地宝材是这般模样的, 若说妖族是为了这个, 总该是有理由的才对。 孙城主也知道他们的疑虑,将檀木盒往桌子中央移了移, 以便众人能看的更清晰些, 然后便悠悠解释了起来,“我也不知此为何物, 说是与之相关,其实也是我的揣测,只是这东西出现的时机太过刚好。” 孙城主目光深远,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当日,我收到消息, 又有妖修伤人。待我率城中守卫赶过去的时候, 百姓死伤过半。恰有一个孩童, 被父母紧紧护在身下, 保全了性命。我在救那孩子的时候, 从他身上发现了这个。 原本我也未曾注意, 可是因缘巧合之下,这颗珠子掉入火堆之中,竟然毫无损伤, 我因惊诧,又用修仙者的真火灼烧。结果,这颗珠子非但没有损害,反而吸收起了真火。 问那孩童此珠的来历,才知道这是他前段时日随父亲在边界一带采青麦草时所捡到。当时为珠子漂亮的光泽所吸引,就藏着偷偷玩。 我一开始还没想到,后来灵光乍现,突然意识到,那孩子捡到珠子的时间,恰好是边界开始出现妖修扰境的时候。 虽说我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是冥冥中,我直觉二者必有关联。” 孙城主说的笃定,原本质疑的周璟也多了两分相信,不为其他,而是因为修真者踏上仙途,对事物的感知比凡人更甚。就好像凡人常说第六感,修仙者有的,是第七感,他们若是有很强烈的感觉,哪怕说不明白,很可能也是真的。 孙城主如今的状态就是如此。 二者之间定然有联系,但是知道这个也没用,一颗珠子能看出来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祁皎坐在位子上,看着众人愁眉莫展,气氛似乎有点陷入凝重。她捧起桌边的茶水轻抿一口,回了回精神。众人都想不到的东西…… 她圆润的杏眼一亮,好像也不是没有办法。祁皎的唇角微微扬起,带着两分狡黠和俏皮,在其他人都注意不到的识海中,默默呼唤起了《河洛录》。 自从祁皎将《河洛录》炼化之后,它便融进了祁皎的识海中,平时需要用它的时候,未必需要召到手上,在识海之内也可以催动。 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遇见这种时刻,祁皎才发现分外的方便,也不用担忧其他人会出口相询。 感受到祁皎的召唤,原本还在识海的一个小角落快乐转圈圈的《河洛录》,蹭的一下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兴奋的跳了跳,像是想看看祁皎在哪里。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祁皎已经很清楚《河洛录》的秉性,别看它记载了那么多的东西,然而它的本质就是一本憨憨书,又热情又好骗,傻傻的分不清意思,脑回路还清奇。 祁皎无奈,只能在识海中叫住《河洛录》,让它别蹦哒,因为自己现在没把它召出识海,所以它是看不到自己的。 《河洛录》领会到了祁皎的意思,它一下子就蔫了,书头朝下四十五度,就像在难过一样,书页还一动一动的。 冷不丁见它情绪变换的这么快,任是祁皎心大,也忍不住生出一点点愧疚之心。 她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别难过了,我答应你,等这件事了了,我就放你出去,带你去晒太阳,而且挑最好的天气,那种空气干燥还带一点点风的,舒服的晒一天,保证你一年半载生不出虫子。” -- 第83页 闻言,尽管《河洛录》是天生的天阶法器,根本不会有虫子能咬的动它,还是叫它兴奋的凌空飞舞,书页乱翻,显现出它此刻激动快乐的心情。 真是拿它没办法,祁皎自觉她如此聪明,怎么养了这么本憨的可爱的书书。 殊不知物似主人,祁皎她…… 一人一书之间还是有很多地方蛮相似的。 不过兴奋过后,《河洛录》还是尽职尽责的帮祁皎查起了那颗珠子的来历,别看它看起来不靠谱,在这方面还是很值得信赖的。 照例的翻书之后,《河洛录》的空白扉页上出现了关于这颗珠子的详细介绍。 “九尾狐族内丹,色泽幽兰似雾,非千年修为不可结,水火不得侵……” 祁皎洋洋洒洒看了一堆,视线落在其中的一句话上,“以九名死前心怀怨恨的筑基期修士为引,炼化成九冥丹,服者可得内丹千年修为。” 对比之前听闻的消息,金鹏趁老妖王不备,暗害了老妖王。而老妖王就是九尾狐族,两相对比,再结合这几日的景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不难知晓。 祁皎抬头,面向孙城主,还有些稚气未脱的白嫩小脸上,是未见的凝重,“孙城主,我想,您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其他人都被祁皎郑重肯定的语气引去了目光,孙城主布满皱纹,尽显老态的脸上褶皱更深,夹了夹眉头,带着请教的语气,“敢问仙子,何出此言?” 祁皎将她从《河洛录》中看到的悉数说了,不过隐去了她是从《河洛录》中知道的事情,只说恰巧在书中见过。认真说起来,倒也没错。 有祁皎信誓旦旦的肯定,原本还萦绕在众人之间的疑惑悉数解掉。 周璟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若真如此,只怕,金鹏统率的妖修并不会善罢甘休。” 李敏柔也跟着道:“他们原本只是假装有余散妖修入境,想来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九尾狐妖丹的事情。听闻我们来了,或许会消停一些?” “这可未必。”李雅反对李敏柔的说法,她柔美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赞同,“怕就怕他知晓我们来了,会狗急跳墙,反倒是更严重了。” 对于金鹏这样的恶人来说,阴险狡诈又不失孤注一掷的勇气,显然李雅说的更在理些。 祁皎的目光落在李雅身上,认真聆听着,“假如是这样,我们是不是该早做准备了?” 李雅看着祁皎一脸认真的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她的神色看起来更柔了些,“看样子,应该是。” 很好,经过刚刚的一通分析,事件的性质看起来更加严重了。 原本只是简单的低阶妖修扰境,现在则变成了新任妖王妄图靠千年妖丹提升修为的大事。更何况,如果按照那丹药的用法,定然有无辜修士要丧命。 而金鹏的实力大大增强,对整个修真界都不是好事,他能对抚养自己长大,视他若亲子的老妖王下手,就足见他的心思狠毒。如若真的修为大增,未必不会想染指人族的地盘。 当务之急,还是通知归元宗的人,这样的大事,他们能做的,仅仅是拖延。 再次向宗门传信之后,便开始商量应对的策略。 临出宗门的时候,知事堂另外给了他们一套阵盘,是专门用来迷乱困住妖修的阵盘。原本按照云州城传来的消息,只以为是某个临近交界的村落频频被袭,而且是练气筑基的低阶妖修,这个阵盘可以困住金丹初期的修士,若是照之前来看,绰绰有余,而今日,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正当他们俱是沉默,看起来一筹莫展的时候,祁皎几乎没有犹豫,拿出了徐景程在她上次去珈蓝秘境时,留给她防身的两个阵盘。 徐景程送出的阵盘,品阶效果比起宗门的,只好不差。一样困阵,一样杀阵,对付金丹期的修士不成问题,虽说杀不了对方,但是困住他们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之所以不给更高品阶的阵盘,主要是因为祁皎修为不够高,贸然动用品阶过高的阵盘,很容易反噬自身,再说了,当时珈蓝秘境修为最高也不过筑基巅峰,他们又哪里能想到,祁皎看似简单的下一次山,貌似轻松的历练,会横生出这么多变故。 祁皎给的大方,其他人都给惊了。 李敏柔忍不住道:“皎皎,你这手笔,好像有点大。” 祁皎态度坦然,脸上没有半丝犹豫,眉宇舒展,不见心痛,“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当前最要紧的,不是撑过三天,等宗门的人来吗?如若真出了事,我留着阵盘也无福消受。” 这一番说的很在理,其他人都沉默了一瞬,周璟看着祁皎,眼中隐有敬佩,冲祁皎拱手,道袍袖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幅度,“是我等狭隘了。” 李敏柔想了想,也将她姑祖母留给自己的符阵拿了出来,“有皎皎在前,我、我若是藏私,心中该要不安了。” 坐在下首的李雅看着祁皎和李敏柔对视时亮晶晶的眼神,放在储物袋旁的手指微动,像是在做心理斗争。作为修仙者,怎么可能没有一二底牌,用来应付危机关头。 只是李雅这样的外门弟子,手上的东西都是千辛万苦攒出来的,不像祁皎和李敏柔,有宗门长辈照料,可以随意赐下护身宝物。 李雅犹豫间,嗓门颇大的郑武嚷着开口,“我没有这些有的没的珍贵东西,反正我郑某把话放这了,只要我的刀在,就没有退缩的时候。” -- 第84页 他整个人五大三粗的,说这话却很孤勇,莫名逗笑了一众人,屋子里沉重的氛围稍散了些。 然而,突变,总是来的措不及防。 还是刚刚带祁皎她们进城的那位修士,他几乎是冲进来的,神色焦急,连束发的冠歪了都没心情扶正,“城、城主,刚刚去边界巡逻的人,出事了!只有一个人冲出来,受了重伤,回来报信,说是束村那里有不少妖修,看起来来势汹汹,比过往的妖修都要多。” 孙城主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怒发冲冠,垂垂老矣的面容,听到妖修二字,瞪的眼珠子都起来了。 他果断道:“快,叫上其他守卫,跟我去束村。” 直直走出了几步,他才想起身后的归元宗弟子,只是此刻已经顾不得这许多,孙城主焦急的对祁皎等人一拱手,“事发突然,恕我不能再招待各位。” 他也没有强求归元宗弟子要与他一道去,抉择的权利全在他们的手里。 祁皎等人自然不可能看着孙城主单独前去,他们都站了起来,准备一道去看看。 而当祁皎迈步的时候,腰间的铃铛隐隐作响,祁皎察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铃铛似乎想要制止她前去的步伐。这一行,似乎很凶险…… 第51章 五十一只皎皎 祁皎到了修真界之后, 便知道修真者的直觉是有预示的,刚刚铃铛给自己的感觉绝非偶然。 但是看着其他归元宗弟子往前走的身影,祁皎不带迟疑, 跟着上去了。 她是归元宗的亲传弟子, 她的师兄光风霁月, 同辈无人出其右, 而她的师父怀吾真人, 是修真界人人敬仰、德高望重的仙宗掌门。 她没有道理, 也不可以在这种关头退缩。祁皎握紧了手中的青霜剑,就如同荀行止教她的, 剑锋所指, 可无惧矣。如果这个时候退缩,也太对不起荀行止的悉心教导了。 想到荀行止, 祁皎心中的不安消散了不少,她抬眼看向前方时,眸光晶亮,一片清明坚定。 时间紧迫,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束村,还没有进村子, 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经过往的风一带, 愈发明显, 让人不适的紧皱眉头。 祁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她来到修真界一年, 的确遇见过有人受伤,但是从来没有这样直面的冲击。 浓烈的血气往祁皎的鼻尖凑,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忍住喉间翻腾的不适感, 她跟上大家的步伐。 然而接下来所见,却超乎祁皎所想。越走进去,逐渐就出现了村民的尸体,死相极惨,他们身上的伤口往往不止一道,可以想象,生前经历了怎样的事,被妖修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 祁皎此刻的心情,已经从最初的不适、害怕,渐渐转化为愤怒和怜悯。 她看着路边一个孩子的尸首,步伐微顿。他看起来才三四岁,穿着小小的衣服,虎头鞋上的小铃铛被风一吹,还会泠泠作响。看的出来,他的家人很疼爱他,被养的白白嫩嫩,脸上还有肉嘟嘟的婴儿肥,是过往路人见着都要停下来夸两句的可爱。 而此刻,他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那么稚嫩,里面没有一点点恐惧,好像还在好奇的观察着这个世间…… 祁皎不由自主的上前,伸出手,望着那孩子稚嫩迷茫的双眼,轻轻将之合上。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就目睹了一个稚嫩生命的消亡,尚来不及绽放,也未体验过这世间的美好。 祁皎的心情沉重,她在心中暗自祈愿,希望这孩子来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好好体会人世间的诸多美好,有一个安康平泰的一生。 当祁皎诚心祈愿之后,她腰间的铃铛响起清音,孩童的尸首上浮现暖黄色淡光,将周围的血腥气驱散了不少。 而包括祁皎在内的修士,似乎都看不到这团光芒,只是在悄然间接受了逐渐发生的变化。若是有道法高深的佛修在,此刻便能察觉,这是那孩子受到超度,带着祈愿福德转世投胎了。受这祈愿庇护,来世定然安康顺遂。 祁皎把那孩子的眼睛合上,然后才缓缓站起,她深呼吸,目视前方的时候,已经不像刚才一般恐惧。与这些相比,她更想帮这些无辜枉死的人讨得公道。 其他几人原本站在原处看着祁皎,此刻见到她平复了心情,才道:“走吧。” 轻声说完,众人身上都透出沉重的氛围,看向周围也更添谨慎。 再往里走,似乎传来了些声响,是狞笑声。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这就该是那群妖修了。 祁皎拿出自己的阵盘,几人会意,照过往的轨迹来看,这次的妖修中很可能有金丹期的妖修。若真如此,这阵盘就可以困住他们,然后再伺机而动。 祁皎施动法术,慢慢引导阵盘,一口气直接放了三颗上品灵石,希望能快些启动阵盘。 别看阵盘威力大,但是像她这样的筑基修为,想要跨阶启动阵盘,最难的就是需要时间,因为灵力不够深厚。 好在祁皎是氪金选手,用的是上品灵石,所以当妖修感应到有人的时候,她的阵盘已经成型,直接就并入迎面走来的那群妖修中。 可是这个时候,变故突生,一道暗色法诀打在阵盘上,好不容易的成型的阵盘被打落,还未来得及发挥它的作用。 发出那道妖修的主人是一个暗黄发色,唇边泛黑紫,身上的衣袍黄色与黑色交驳,像是冷血动物的鳞片一样可怖。 -- 第85页 他的声音也很嘶哑,说话时,舌头像是蛇信子一样,长长的,还要抖一抖。 “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不过是几个筑基的小屁孩,真是浪费了老夫的大阵。”他嘴边浮出诡异的笑容,一边说着可惜的话,一边露出兴奋的表情。 顺着他的话,归元宗的弟子和孙城主的人,也都发现自己的修为被禁锢住,根本就使不出法力,甚至连脚都很难移动。 紧接着,那黄发妖怪又道:“不过嘛……”他桀桀笑了起来,目光粘腻的在几个女修中来回扫视。 “老夫的收获还是颇多,哈哈哈哈哈。” 他最后把目光落在祁皎的身上,小姑娘才到及笄之年,连生辰都还未到,整个人犹如枝上花苞,散发着朝露的生气和鲜妍,是和那些靠驻颜丹维持住的容颜不同的美丽。 更何况,祁皎的相貌生的本就不错,哪怕是在赵臻和月柔这样的修真界数一数二的美人中间,依旧难掩光华,只是尚且青涩,还未彻底长开,加上她的漂亮是润物细无声,毫无攻击力,让人不自觉喜欢的那一类。所以平日里相处,才少有惊叹。 祁皎表面看起来很镇定,私底下却在一直召《河洛录》,询问面前这个嚣张至极,令人生厌的妖修究竟是谁。 《河洛录》很给力,在尽职尽责的翻动查找。 而当祁皎查阅的时候,因为注意力在识海中,所以看起来眼睛有些凝滞,呆呆的。 恰好又有那黄发妖修的言语调戏,其他人还以为祁皎是未曾见过这种下九流的东西,一时反应不过来,被吓到了。 李敏柔担忧的看了祁皎一眼,而李雅却突然双眸含泪,微垂着头,看起来比西子蹙眉更加娇柔。李雅的美丽,每每当她梨花带雨的时候,展现的最为淋漓。 果不其然,一见到李雅的这副做派,黄发妖修的目光又落到她身上。看见祁皎的危险解除,李雅微不可察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就开始刻意扮娇柔,试着打探黄发猥琐妖修。 祁皎则已经从《河洛录》中,找到了黄发妖修的来历。 所以祁皎深吸一口气,等她抬眸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镇定之色,唇角微牵,露出嘲讽的弧度,似笑非笑,“圩螟尊者,啧,妖界果然一点规矩都没有,随便什么东西都敢冠尊者两个字。” 祁皎的眼睛一咪,原本圆润无辜的杏眼看起来就陡然换成了凌厉的气质,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你本体不过是只丑陋的长虫而已,又黑又黄,有什么好张狂的。这样的天赋,竟然也配出来见人。” 圩螟尊者听了前几句,本来还怒不可遏,想要教训祁皎,但是听到后面,逐渐察觉不对劲,这口气,根本就不像一个筑基期小弟子能有的。而且还能知道他在妖界的尊号,甚至知道自己的本体是何模样。 他本来就生性多疑狡诈,此刻,疑心作祟,竟然不敢直接上前,生怕有诈。 圩螟尊者的动作顿了顿,眼风似刀,打量扫视着祁皎,哼笑一声,“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死丫头,竟然敢挑衅老夫,信不信我把你扔进万蛇窟,尝尝被万蛇撕咬的滋味。”他又桀桀的笑起来,“你这样娇嫩的小姑娘,想来我的徒子徒孙们,会很喜欢这滋味。” 祁皎藏在袖子里的手心沁出冷汗,指尖微动,但是面上不露分毫,她知道对方的疑心很重,她要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所以祁皎扯了扯嘴角,看起来很是不屑,还有种说不出的淡然高傲,“是吗?只是你说的那些腌臜东西,应该越来越少了吧。”祁皎冷笑一声,仿佛话中有话,笑容刺眼。 圩螟尊者的眉毛抖了抖,她怎么会知道…… 他多疑的性子,让本要说出的话在喉咙里转了几转,最后化成一句惊疑的问话,“你到底是谁?” 怨不得他多想,祁皎的那副姿态看起来实在不是她的身份该有的,甚至还知道这些隐秘,除了他,应该根本无人知晓。 祁皎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似是而非的回了句,“你惹不起的人。” 然后对着圩螟尊者灿然一笑,挑衅十足。 事实上,祁皎内心慌得不行,这副欠打的态度,几乎都是从赵臻和荀行止身上学来的,尤其是那副胸有成竹、睥睨万物的傲然。 祁皎觉得,等她回去一定要好好请荀行止和赵臻吃顿好的,感谢大佬的庇佑! 圩螟尊者此刻被弄得心烦意乱,但是他这样老谋深算的妖修,纵然生疑,但是也不代表祁皎的样子能完全唬住他。 不过,祁皎也并不是想靠着这种故弄玄虚的法子来骗过他。 圩螟尊者冷笑着,阴暗的眼神落在祁皎身上,口中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唬不住我的。” 然后就试探着上前。 祁皎的眼睛弯了弯,等圩螟尊者离她几步之遥的时候,突然伸手,朝他撒了一把粉末。 圩螟尊者本来就极为紧张,见此,以为是祁皎准备好的大招,紧忙运气,形成屏障,护住自己。 实则不然,那其实就是普通的粉末,祁皎趁这个空隙,冲了出去。 十分奇怪,原本连筑基巅峰的几人都被困着,不能移动,但是祁皎竟然可以冲出阵法。 圩螟尊者害怕刚刚的粉末有毒,刚刚急切之下又吸入了两口,所以也顾不得追赶祁皎,而是连忙坐下运功,想要驱逐毒气。 -- 第86页 直到运行了一个大周天,才发现他全身上下畅通无阻,根本就没事。可是此时,祁皎已经用了千里瞬移符,不见踪影。再想追上祁皎,恐怕很难了。 他面色阴沉的紧,没想到自己行走妖族多年,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耍的团团转。 而更令他惊诧的地方则是,为什么祁皎一个刚筑基的小丫头可以从阵法中逃出去。 这个阵法威力十足,他原本担忧会有荀行止或是赵臻,怕这些金丹期的亲传弟子也踏足云州,为了应付他们,特意花了重金,从妖界最好的阵法大师手里买了这个阵盘。 入阵者,修为会被禁锢,不可动弹。连刚迈入元婴的修士都能困住,说是用了九百九十九具尸骨,用了极阴之气,对付这些本源正宗的仙门弟子最为合适。 那么祁皎,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 另一边,一个门面狭小,屋顶匾额不太整齐的挂在上面,用歪歪斜斜的字迹,写了‘阵法铺子’几个字。门口还贴了告示,还是一样的蝌蚪似的丑字,随意潦草,‘本店只接定制阵法,一经售出,概不退还。如有瑕疵,请自行解决。本店妖界业内第一,不接受反驳。’ 铺子里,一个老人悠哉的躺在摇椅上,拿着蒲扇,看起来安详享受,哦,除了他的嘴巴还在蠕动。在他的手上还在往桌子上掏,貌似是一碟瓜子。乱糟糟的胡子将他的整个下巴都掩盖了起来,突然,他的嘴动了动,吐了两瓣瓜子皮。 铺子里看起来安静而悠闲,直到一个孩童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室内传出来。一个绑着总角,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孩子拿着一根像是骨头的东西,一掀帘子,从里屋走出来。他插着腰,气愤的站在老头旁边,瞪着他,“为什么还炼制室还剩一个骨头,你是不是又漏东西了!” 小孩口吻老道,看样子一点都不像个真正的七八岁孩童。 老头满不在乎的又吐了口瓜子皮,“哦,你说这个啊。没办法,我当时酒瘾犯了嘛,没忍住就去喝了口酒,这不,一转眼的功夫,就错过了放最后一根骨头的时间。” 老头狡辩起来理直气壮,“这种事情哪能怪我呢,还不是酒太缠人了!” 小孩看起来很生气,他伸手就想把老头腰间的酒壶揪下来。“那你以后别喝了,酒壶我帮你保管。” 老头一侧身,像护宝贝一样紧紧护住酒壶,然后嗷嗷哭诉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呢,我一把老骨头,就这么一个宝贝酒壶陪着我,你还想拆散我们,你恁狠心咧! 呜呜呜,每天就知道压榨我一个老头子,把我当成赚灵石的工具,实在太过分了。” 小孩头疼的扶额,他实在受不了这老头的胡搅蛮缠。拿着白骨头,生气的往内屋走,继续帮老头收拾狼藉。 嘿嘿,老头见成功把小孩气走,偷偷的继续抿了口酒,吧唧了下嘴巴,他的老伙计,真是好喝。老头怜惜的摸了摸酒壶,一脸心疼,差点就被收走了,这可是他的半条命根子。 心满意足的翻了翻身,老头想起小孩刚刚的指责,努了努嘴,不在乎的嘟囔道:“不就是少了根骨头嘛,又没多少影响,就那点子破绽,要不是老天爷的亲儿子,怎么可能跑的出去……” 老头又嘟囔了几句,继续懒洋洋的嗑瓜子。 而祁皎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她好不容易,连用了几张千里瞬移符,才远离了圩螟尊者的方向。 此时,她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也不知道自己接连几次的瞬移到了何处。因为千里瞬移符的损耗很大,祁皎一停下,就虚脱的坐在地上。 好在储物袋里有荀行止赠与她的灵泉水,原本是让祁皎用来泡灵茶的,但是此刻显然不是什么陶冶情操的时候,用来恢复灵气却是正好。 祁皎灌了两大杯入喉,感觉好上了不少。然后就开始寻思,应该如何向宗门求助,最重要的是,救出李雅几人。 好在,对方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为难她们的性命。祁皎摊手,一颗泛着幽兰光泽的珠子躺在她白嫩的手心上。 第52章 五十二只皎皎 按之前的推测, 他们定然是想要这颗九尾狐内丹,为了之后的炼化,也一定会留着归元宗几人的性命。 祁皎现在的当务之急, 是联系上归元宗的人。但是纸鹤太慢了, 中间平白消磨掉的时间,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所以究竟应该怎么办, 祁皎坐在地上, 苦恼的蹙起了眉。 等等, 《河洛录》里会不会有记载方法,比纸鹤更加迅速能传递消息的东西? 依照它修真界小百科的全能, 应该会有记载才对。 祁皎的眼睛一亮, 精神了不少,连忙在识海中召唤《河洛录》。横竖此时只有自己一人, 祁皎干脆直接把它召了出来。 《河洛录》刚从识海里出来还有些懵懵的,过了许久,才歪了歪书页,像是在疑惑, 等着祁皎告诉它,为什么突然叫它出来。 还没等祁皎开始询问, 《河洛录》就看到了在她腰间流苏微摆的铃铛, 腾的一下就蹦起来, 然后朝着祁皎腰间的方向飞, 围绕着铃铛, 像是遇见了好朋友, 兴奋的紧。偶尔触碰到铃铛,弄的铃铛泠泠作响。 平白被《河洛录》来了一个突然偷袭,铃铛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过了片刻,铃音中就带上了两许暴躁。 -- 第87页 而《河洛录》还在自顾自同铃铛打招呼嬉戏。就在铃铛连流苏都要炸毛的时候,祁皎白净的手一把捻住它,语气颇为无奈,“看样子,你还挺喜欢铃铛的。但是我还有问题要问你,要玩闹可要等等,这关乎许多人的性命。” 祁皎轻轻的敲了敲《河洛录》的页首,看起来却并不生气,反而带着点面对憨憨书的无奈纵容。 到底是自己选的书,就算迷糊一点,还不是得宠着。祁皎心有感叹的想着,她突然有了种霸道主人和她的迷糊小娇书的既视感。额,看着《河洛录》傻乎乎扭动书页的样子,祁皎冷漠脸摇头,决定把这些可怕的想法移出脑海…… 好在《河洛录》并不辜负祁皎的期待,纵然举动看起来略微不太靠谱,但是记载东西还是一等一的全。 祁皎只需要有沾上想要联络之人气息的东西,作为引子,再施加法诀,就可以短暂对话。 不过,这法诀看起来倒不像现有流传的,感觉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盛行的法诀。不单因为祁皎没有听说过,还因为法诀的口诀序列也不太一样。 现行的法诀基本都是四个字四个字挨着念的,但是《河洛录》里记载的却是六个字六个字挨着,连意思都更晦涩。 果然,能流传下来的,都是大众认可的简单方便版法诀。 等祁皎施完法诀之后,等了等,但是好像貌似没有感受到什么变化…… 丹药可能放久会失药效,但是不至于连法诀都有个保质期吧,祁皎面对着寂静的四周,无语凝噎。 正当祁皎怀疑法诀的可行性的时候,朝归元宗的方向,那一侧,凭空传出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是谁,既然来了,何必躲躲闪闪!” 是赵蓁凌厉的质问声。 祁皎很快意识到,或许是因为赵蓁听到了她这处周围的轻微声响,误以为是有人潜伏作祟。 祁皎仿佛感受到赵蓁明媚的双眼微瞪,冲着周遭斥责时的威势。 她没忍住,眼睛弯了弯,然后沁出了晶亮的泪花,眼角湿润。但是祁皎并没有哭出声,而是按捺住九死一生的害怕委屈,喊了声师姐。 原本还警戒心十足的赵蓁,听到祁皎的声音,眉头蹙了蹙,“皎皎?” 祁皎嗯了一声,向来清脆的声音听着有些涩涩的,“师姐,是我。” “你遇到事情了。”另一头的赵蓁,几乎是肯定道。 还不待祁皎回答,就传来赵蓁镇定沉稳的声音,“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既然火急火燎的找我,又哭啼啼的,就别耽误时间了,一五一十的把原委说清楚。” 祁皎拿袖子蹭了蹭眼角的湿润,她才没有哭哭啼啼。然后祁皎就顶着泛红的小鼻子,将她们到云州城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等赵蓁听到圩螟尊者污言秽语调戏祁皎的时候,原本还态度淡定的她,瞬间冷哼一声。 祁皎还听到赵蓁处传来东西碎裂的声响,只听见赵蓁笑了一声,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话来,“不知道是什么种的长虫,子真最近炼丹,刚好差了张蛇皮,倒是刚好。” 赵蓁说的慢悠悠,但是祁皎就是听出了满满的杀意。 祁皎正想替那什么尊者默哀一下,冷不丁回想到他猥琐恶毒的样子,还有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很好,希望师姐下手的时候能慢一点,别一下子就顺顺畅畅把蛇皮给剥了,得让他多尝点苦头才是。 之后,等祁皎将事情彻底讲了个清楚,赵蓁沉吟片刻,并不见慌张。然后才道:“好了,你别慌,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便好。你可知自己现在在哪,周围是不是安全?” 祁皎也是连用几张千里瞬移符,现在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更别提知道自己现下究竟在什么位置。故而祁皎摇摇头,然后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摇头,貌似赵蓁根本看不到,于是连忙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 赵蓁估摸也猜出了大概,所以只是让祁皎小心为上,记得将宗门玉佩开启,她会找到祁皎的。过了一会儿,或是是为了宽慰祁皎,赵蓁声音微顿,“你莫要担忧,等宗门救出其他人之前,你要做的,是保证自己安全无虞。” 祁皎低了低头,应了声好。其实她很担心李雅,之前李雅明显就是为了帮自己解围,才刻意吸引走了圩螟尊者的目光。她只希望李雅和敏柔都千万不要有事。 还没等祁皎和赵蓁再多说几句话,刚刚的法诀就消散了,两人之间断了联系。 祁皎是对着空气说了好久,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才发现的。 面对因为安静而显得格外寂寥冷清的树林,祁皎神色落寞,长长的叹了口气。 许是察觉到祁皎的低落,《河洛录》也不和铃铛嬉闹了,小心翼翼,移了很多次,才到达祁皎面前,扭扭页首,再扭扭页尾,想观察祁皎的情绪。 祁皎一抬眼,就看到它快扭成麻花的奇葩样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轻柔的拍了拍它的脑袋,哦不,是书首。 《河洛录》呼应的蹭了蹭祁皎的手心,有它的陪伴,祁皎觉得心情好多了。算是半自言自语,祁皎呼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希望他们都能平安无事。 还有那些百姓,等宗门的人来了,应该就能恢复平静,不用再拖家带口离开故土了吧。” -- 第88页 祁皎顿了顿,突然道:“也不知道师兄现在在哪,我已经好久没见着他了。如果师兄在的话,一定一剑把那只破长虫的脑袋砍掉,才不会叫他有机会猖狂。” 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现在在哪,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祁皎本来只是自我感叹,没想到最后一句话,《河洛录》竟然听懂了,它以为祁皎兴许是因为迷路才难过的,所以猛然蹦哒到祁皎眼前,翻开书页,慢慢显现出一张精细移动的地图,中间可爱的一朵粉色花花,看起来娇俏可爱,赫然就是用来指祁皎的。 她看着《河洛录》展现出的地图,闪过一丝明悟,手上指着那朵花,“所以这里是我的位置吗?” 《河洛录》上下动了动,像是在回答祁皎是。 祁皎看了眼旁边的参天大树,还有四周不见终点的冷清,还是决定跟着《河洛录》从林子里出去。如若到了一个宽广有人气的地方,想要联络上宗门,应该也较为容易吧。 事实上,等祁皎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才知道,这世上压根没有能挽救路痴的地图,她对着《河洛录》上的小路,再一次走错了方向,然后怎么都对不上先前在书上看到的路。 最终,连笨笨的《河洛录》都看不过眼了,扭动身子,拍了拍祁皎的手手,示意她别往那边走。 祁皎很有自知之明的摸了摸头发上的一个小白毛球,是月柔下山时觉得好看,适合祁皎偶尔呆愣呆愣的小模样,所以特意带回来的。 祁皎虽然很反对呆愣二字,但是小白毛团子戴在脑袋上,摸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因为还想维护一下身为主人的威严,祁皎咳嗽了两声,看起来不太坚定,理不直气也壮的道:“地图密密麻麻,我连个指南针都没有,肯定会走错的嘛。” 她嘟了嘟嘴,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分外无辜。 《河洛录》大概是被绕晕了脑袋,竟然觉得祁皎说的很对,也不纠结这个问题,当然它纠结了也未必能表达出来。索性当起了祁皎的河洛牌地图,引导着祁皎向外头走。 每次祁皎走错方向,或者要走过了,它就会掰扯掰扯祁皎的衣角,或者撞一撞祁皎的小铃铛,用来提醒祁皎。 它的心意是好的,就是被撞的铃铛,怨念满满…… 如果铃铛也会动,估摸着现在就是铃铛单方面制裁它,让它体会一下什么叫书生不易。 祁皎因为有《河洛录》这样的全能小外挂在,所以顺顺利利的走出了林子。顺着树林外的小路往外走,才不过几息,就从荒芜人烟的小道变成了几位热闹的街市。 总感觉瞧着有些奇怪。不单是场景的变换,祁皎看着往来的行人,皱着眉,凝滞了片刻,好像……真的不对劲的样子。 突然,祁皎的肩上被一只毛绒绒的手搭上,祁皎被吓得一楞,下意识抖了抖,然后小心的转头,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祁皎面前。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耳朵好像也有点长,鼻子黑黑的。 唔,这是祁皎的第一印象。 等等,祁皎好像发现了是哪不对劲了,他他他,怎么耳朵也毛绒绒的! 猛然回头,再看看周围的人,他们也都是要么多个尾巴,要么多个爪子。 很好,祁皎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她这是进了妖界窝了…… 看着祁皎对着街市,一脸的一言难尽,毛绒绒妖修很是疑惑,他又拍了拍祁皎的肩膀,试图提醒她,“喂,我说兔子精,你怎么回事,迟到就算了,怎么看起来还笨笨的。” 祁皎白嫩的小脸微动,杏眼圆润,对着妖修试探着问道:“我才没有,是你先拍我的,你干什么拍我肩膀?” 她小脸一板,理直气壮,好像自己也是普通的妖修。 毛绒绒妖修迷糊的挠了挠后脑勺,带着两分憨气,“可是我不拍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来了。” 紧接着,他又抱怨着嘟囔道:“不就是有一半人族血统嘛,怎么还学他们净讲究。” 他一说话,祁皎就偷偷竖起耳朵听,自然没有漏下他抱怨的那句话。所以说,在这个妖修眼里,自己是个有一半人族血统的兔子精? 下意识的,祁皎又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小白毛团子,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祁皎放下手,重新看向毛绒绒妖修,“好吧好吧,那你找我什么事?” 毛绒绒妖修身后的大尾巴摆啊摆,看向祁皎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不是狸管事从临清特意请来的厨子吗,我找你,当然是要把你带回府里做饭。你不是兔子精嘛,怎么比府里的狍子精还傻。 对了对了,你们兔子好像也不聪明,我记得你们也老爱主动给人族吃。” “啊?”祁皎没太跟上毛绒绒妖修的脑回路,这都是啥…… 然后毛绒绒妖修就用一种果然你很笨的眼神看着祁皎,“一看就知道你不是爱学习的兔子,人族天天挂在嘴边,什么守猪待兔,就是说你们兔子和猪都很喜欢跑到他们的锅里。” 是、是这样吗,祁皎突然觉得自己的书都白读了,顺便有一点点担忧妖界的平均智商水平。 然而毛绒绒妖修,哦不,是皓天,他不太聪明还是很有好处的,至少祁皎几句话的功夫,连他祖上哪一代混入了黑黑毛发的狗狗,以至于他现在本体是只黑黄毛毛的狗都知道…… -- 第89页 是的,他的本体是一只狗狗,具体是哪个品种,祁皎也弄不太明白,毕竟他们的划分和她原本的世界不太相同。 除此之外,祁皎还顺利打探了到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皓天今天是来接一只有一半人族血统的兔子妖,因为府里原本的厨子狗熊妖的孙子生了,说要回家摘蜂蜜,从府里离开了,所以身为管事的狸猫妖就从临清招来了一个厨子,说是有人族血统的兔子妖,特别擅长烹饪素菜,刚好他们主人最近潜心吃素,就花了大价钱把妖挖来了。 但是大家都没有见过这个兔子妖,只知道她是只半人半兔,所以狸管事特意把鼻子最灵敏的皓天给叫去接妖。并且嘱咐他,闻到身上既有人味,又有兔子味的,就是他们要接的妖。一定要把妖带回来,不然就罚他给去育妖院,照顾猫崽子。 皓天最讨厌的就是照顾猫崽崽,因为它们小小一只,老爱因为他的本体是狗狗就欺负他,明明每次他都热情的冲它们摇尾巴。 看着皓天一脸委屈的模样,祁皎一时无言以对,该怎么告诉他,就是因为你卖劲摇尾巴,才会被欺负的…… 原来,到了妖界,跨物种交流还如此艰巨么。 祁皎摇了摇头,颇为无奈。 然后,她就跟着皓天进了那府邸。因为祁皎最后问清楚了地方之后才发现,她不仅溜达到了妖界窝,还是妖界深处,人家的大本营,以她现在的状态,想要跨越重重距离,直接回到修真者的地盘,恐怕有点困难。既然有送上门的枕头,只能先行接受,之后的事情,再慢慢做打算。 刚好可以查查她储物袋里的那颗九尾狐内丹,以及妖修们竟然敢挑衅归元宗究竟是为了什么。 然而祁皎没想到,才刚进府,她好像就遇到难题了…… 在线求助,该如何拿着青菜叶子做出满汉全席,祁皎对着满室的菜叶子,笑得勉强,尤其是面对狸管事期许的目光。 祁皎手中拿着菜刀,微微颤颤的不知该怎么下手,作为一只手残党,她想念她家师兄了…… 不过,祁皎的菜刀还没落下,心里猛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刚刚明明听说这府邸的主人,原型是云豹,云豹不是肉食动物吗,为什么会热衷吃素,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祁皎隐隐有了些其他的想法,她这趟妖界之行,貌似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53章 五十三只皎皎 祁皎最后能免于被揭穿, 还要感谢府里突然来了位神秘贵客,为了招待贵客的口味,确保不让对方被一碟碟的青菜吃成兔子, 所以狸管事在浮冕城中最好的酒楼订了最豪华的席面。 然后祁皎就有机会看到一群妖艳多情的侍女, 整整齐齐的提溜着一个个食盒。这画面, 别有美感, 是在修真界看不到的景色, 倒不是说修真者中的女子不及她们貌美, 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姿。 以祁皎所在的归元宗为例,就算是明艳秾丽的赵蓁, 日常也是一身艳色流仙裙, 修真者中的女子们,不管再艳丽的长相, 也始终多了份自矜和刻于骨子里的守礼。 但是妖界的女子不一样,她们大胆热情,并非刻意,但就是透露出奔放妖艳的风情。她们的一举一动, 都有种说不出的媚和露骨,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祁皎围着一个灰扑扑的裙兜, 脸上还有在灶间不小心蹭上的黑灰, 看起来就像从煤堆里逃难出来的。 偏偏她肌肤白皙, 一双杏眼又大又圆, 不说话时, 隐隐也泛着湿意, 看起来无辜且毫无攻击力,光看眼睛,就让人忍不住生出三分喜欢。 原本碍眼的黑灰, 落在祁皎的脸上,反而衬得她更加肤白如雪,黑溜溜的一双眼睛灵动活泼,很招人喜欢。 祁皎站在廊下一角,小心的伸出脑袋看那些过往的妖艳多情的侍女们,小模样惹得无意转头瞧见祁皎的几个侍女忍不住捂嘴,笑得花枝乱颤。 她们也不拘泥,其中一个侍女还把手中的盒子递给旁的人,特意给祁皎抓了一把糖。 见着祁皎吃惊的睁大眼睛,愈发显得可爱娇俏,那侍女掩嘴笑了起来,还掐了掐她的脸颊,柔柔润润,手感极好。 然后祁皎就从震惊改为用手捂住脸颊,愣愣的看着侍女回到小姐妹堆里,一起调笑祁皎。 顶着她们热情的目光,任是脸皮厚如祁皎,都不免红了红脸,眼睛都不知道该落在哪。 看着祁皎慌张的样子,侍女们笑得更厉害了,不过因为前头还有贵客等着,不能再耽搁下去,才没有继续逗祁皎。 看到她们摇曳多姿离去的背影,祁皎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妖界的人也太热情了,再待下去,她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不过…… 祁皎一只手托着下巴,目光微顿,带了点寻思的意味,她接下来应该先从哪里开始呢。 思考间,眼睛不经意扫到笙乐渐起的阁楼,那好像是用来招待那位神秘贵客的。 祁皎眼睛弯了弯,两个可爱的酒窝若隐若现,透着十足的狡黠。唔,她大概知道应该从哪开始入手了。 揽月阁内,整个浮冕城最好的舞姬伴着嘈嘈切切的乐声,赤着玉白美丽的脚,摇曳着多情的腰肢,翩翩起舞,抬眼挑眉间,眼波流转,恁的多情动人。 但是上首最尊贵的两个人,都没有将目光落在美丽的舞姬身上。 -- 第90页 作为浮冕城的城主,传说中原型为威武的云豹的郓扬,眯着眼睛,拿着酒杯,大咧咧的倚靠在柔软宽大的背垫上,动作大开大合,看起来很粗矿,特别符合他的原型云豹该有的形象。 就是偶尔不得不伸筷子,夹起一大块肉进嘴巴的时候,他的眉毛微不可见的抖了抖。 郓扬做样子的咬了两口,就耿着喉咙咽了下去。 然后他一扔筷子,看也不看桌上的东西,转头看向下首的贵客,豪爽大笑,“公……哦,九公子。” 他一拍脑袋,及时改口,差点下意识把对方的身份给透露了出来。 不过,好在及时转圜搪塞了过去,郓扬朝贵客一拱手,“我们浮冕城的女子各个艳丽多情,就是比起王城,也不遑多让,哈哈哈哈哈!” 被唤作九公子的贵客唇角勾了勾,算是回应郓扬,然后便拿起酒杯饮了饮,没有多言。 郓扬想起九公子的身份,似乎确实不太会对这些感兴趣…… 自知失言,郓扬笑着打了几句太极,可算是把这事越过去。 但是下首那位却没有顾忌这些有的没的,直接将事情往其他地方移了去,“这自然是极好的,就是不知晓,郓大人还想不想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怎么个进法,郓扬已经是妖界最富庶的三大城之一的城主,再往上,难不成是要觊觎王城上首的位置? 话在郓扬心里打了个转转,又联想到眼前之人的身份,还有外场的一群外人,他苦笑,“九公子莫要折煞我,我不过想要在这富贵地里安安稳稳的当个城主。” 九公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轻笑,声音中带着两分清丽,“郓大人何必自谦,您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吗?” 这话一落,殿里的人都多了些眉眼官司,郓扬更是直接从座位跌了一半,好不容易才稳了下来。 他就知道,这人能突然一身男装跑到浮冕城来找自己,一定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他大张旗鼓,做出盛宴邀请对方,就是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没想到反而被摆了一道。 九公子也不为难他,笑了笑,冲他一拱手,从位置抢起来,说是出去更衣醒酒。 被九公子扰的心慌意乱,郓扬巴不得眼不见为净,让侍女带着九公子离去,却被九公子拦下,一个人走了出去。 另一边,祁皎坐在地上,看着面前有些破败的地方,白嫩的脸上浮起两分苦恼,她好像……又迷路了。 被称作九公子的人,好不容易绕到蒹葭楼的时候,看到就是这副景象。 不过,小姑娘白嫩稚气的眉眼,总觉得有些熟悉,像是见过一样。 第54章 五十四只皎皎 祁皎手上拿着石子, 口中念念有词,“圆的一面向左,平的向右。” 然后把石子一抛, 目光顺着石子移动, 只见它落到地上, 滚了几圈, 停在了祁皎身前不远处, 祁皎跟着石子往前看, 就见着了伫立在她前方的人。 她吓了一跳,怎么悄无声息就多了一个人。但是…… 祁皎认真看了看, 对方好像有点太好看了。 像是一幅精雕细琢的美画, 五官精致,原本该是艳绝天下的相貌, 但是她气质灵动,故而一点都不显得俗媚。兼具芍药的艳冠和海棠的娇俏,眉目间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王气。 是的,王气, 虽然因为年纪不够,看起来稍显稚嫩, 但是那种气韵是寻常人家难以养出来的, 亦会随着她的阅历渐长而愈发明显。 她很不凡, 却不仅仅是容貌上的不凡。 不过比起这个, 祁皎更疑惑的是, 原来言情剧里面常常能见到的女孩子随便挽个头发, 穿件男装就会假装男子,好像是真的…… 面前的女孩子,虽然穿了一身男装, 但是明眼人难道不该一下就看出她的身份么。 但想起自己现代看过的那些,女主女扮男装,男主死活认不出女主你来我往,误会狗血几十集,最后发现真相的,又接着一地鸡毛纠纠缠缠的电视剧们,她有些担忧,说不定对方的男装寻常人根本就认不出来? 万一自己一下子揭穿了,该不会把对方惊着了…… 祁皎犹豫了一下下,试探的喊了声,“公子?” 就在祁皎纠纠结结的时候,对方已经把祁皎打量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她犹豫是皱眉的样子。 檀灵儿的眼前仿佛浮现了另一个人的样子,他就时常这样皱着眉,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自己原型柔软的纯白绒毛。 一想到他,檀灵儿就觉得心里一片柔软。再看祁皎的时候,眼中也带了三分暖意,她大概知道这姑娘是谁了。 只是,按那人的说法,她不应该在这里才是。 原本檀灵儿还想套祁皎两句话,没想到祁皎先开口了,还是喊她公子,惹的她忍不住轻笑。 这般看来,合该是那人的妹妹,和他形容的一般娇憨可爱。 “原来我看起来这么不好看吗,只是穿了件男子衣衫,就被你当成男子。”檀灵儿故作难受的样子,蹙眉叹息。 看着这样漂亮娇美的人蹙眉,祁皎觉得自己简直犯了大错,内心深深自责,磕磕跘跘的解释,“不不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祁皎顿了顿,认真解释起来,“我看你穿这身衣袍,以为你想扮做男子,怕点出来你会伤心,所以才这么说的,其实你特别好看,满园春色都不及你。” -- 第91页 祁皎最后一句话特意掉起了书袋,想要表明对方生的真的很好。 然而,檀灵儿扫了眼荒芜的蒹葭楼,除了杂草就是枯了的杂草,她转过头,对着祁皎幽幽叹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祁皎环视了眼周围的景象,好像……确实很容易引起误会。 檀灵儿看着祁皎仿佛凝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声。 银铃般的笑声传到祁皎耳边,她才反应过来,对方刚刚分明是在逗自己。 想起自己到了妖界之后,一路上总被逗弄,祁皎幽幽叹气,果然,都怪她长的太可爱,净叫人生出些恶趣味,都想逗她。 祁皎的气质,就像最常见的邻家妹妹,无辜稚嫩,不是很凌厉、富有攻击力的那种美,所以无论是男是女,看见祁皎,很容易就先生出三分好感来。 但正是因为看起来太乖巧无辜,反而更让人想言语打趣几句,看她纠结犹豫的样子,像个包子似的,很是有趣。 祁皎她……已经习惯了。 稍微逗了祁皎两句,想起自己之后要做的事情,檀灵儿就准备出言让祁皎离开。 不管身为仙宗弟子的她,究竟是因为何等缘故而来,檀灵儿要做的事情都不应该让祁皎掺和进来。不仅仅是因为祁皎非妖界中人,更因为事情实在凶险,贸然带上她,若是出了什么事…… 檀灵儿漂亮的双眸微垂,她不想叫那人伤心,这是他最疼爱的妹妹,爱屋及乌,她也希望祁皎安好。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蒹葭楼下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金戈晃动而产生的特殊声响。 来不及多想,檀灵儿一手拉住祁皎,推开蒹葭楼的门,动作迅速的闯了进去。然后施法,对合上的门施加手印,随着几道光芒,禁制成型,彻底掩去她俩的气息。 巡逻的府兵绕着祁皎她们刚刚呆过的庭院转了一圈,和同伴疑惑道:“刚刚明明有异动来着,我都闻到人族的香味了。” 一同巡逻的府兵不耐烦的反驳,“你上值的时候又喝酒了吧,这哪来的味道,别是你想你家隔壁人族小娇娘想癔症了吧。” 一说起这个,原本还执着有人的府兵就生气的挥开同伴搭在他身上的手,“不许你说我的玥娘。” 巡逻的府兵就这样一路吵吵嚷嚷的走了出去。 檀灵儿松了一口气,转身想要带祁皎出去,却发现蒹葭楼的门怎么都推不开,就算动用法术也无济于事。 完了,只怕是触动蒹葭楼内的阵法了。 檀灵儿自己倒是无所谓,她本来就是冲着这里头的东西来的,等她拿到东西,自然就能出去。 可是,身边多了个祁皎,原本信誓旦旦的檀灵儿不免犹豫了起来。 看见祁皎一双眼睛望着自己,像是在等着自己说话,连句质疑的话都没有,檀灵儿心下生了些歉然,平白将她卷了进来。 当然,祁皎并没有檀灵儿想的那么多心思,她误打误撞进了浮冕城城主府,她的本意就是搞事情,具体怎么搞,倒没有细思过。 所以祁皎眼巴巴的看着檀灵儿,并不是为了要解释,而是等着她说应该要做什么,虽然一看就知道按这个趋势和走向,背后定然大有故事,但是总要给个大方向,才能知道接下来要干嘛,总不能干瞪眼叭! 檀灵儿却不知道祁皎的想法,她歉然的对祁皎道:“本来只是想同你说笑几句,没想到竟把你牵扯进来了,是我的不是。接下来应该会很凶险,你要记得紧跟我,遇上危险也要先护着自己,我自有办法脱身。” 说到最后,檀灵儿想起自己至今还未说过姓名,于是又补了句,“我名檀灵儿,你可以喊我声檀姐姐。” 祁皎干脆利索的喊了声檀姐姐,只是喊完之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点不对。 檀灵儿…… 她该不会是遇到书中那位妖界公主,身负九尾狐至纯血脉,有妖界第一美人之称的檀灵儿吧! 祁皎凝滞了片刻,对着檀灵儿关怀的目光,抿唇艰难一笑,介绍起了自己,“我叫祁皎,祁连山的祁,夜皎皎兮既明的皎。” 檀灵儿早猜出祁皎的身份了,毫不惊讶,温和的应了一声,喊她皎皎妹妹。 祁皎对着檀灵儿却少了方才的随意,眼中满满的敬仰之情。虽然《问天》里,檀灵儿只是众多爱慕祁典的人之一,但是她其实极为厉害,不单是她的容貌或是天赋,而是她在后期,统一了妖界,灭掉了占据妖界半壁江山的金鹏。 前期檀灵儿是灵动娇俏的妖族公主,后期则成了手握妖界重权,收拢四方归心,促成妖界和修仙者之间平衡的女妖王。 是实实在在的一方大佬,虽然她现在还只是金丹修为,但是心性手腕什么的,已经初窥端倪。 和祁皎互道名字之后,檀灵儿又嘱咐了几句,然后便拿出早早准备好的阵法图,对照蒹葭楼内的摆设,四处寻找起来。 祁皎一点也不作死,很认真的跟在檀灵儿身后,等着她找出破绽。 但是一连等了半个时辰,也毫无所获。 祁皎看着檀灵儿蹙着眉,满屋子寻破绽的样子,不愿打扰她,所以稍落后了两步。 正巧祁皎一转头,见到窗扉处似乎挂了个流苏似的摆件,瞧着和她小铃铛上的流苏有两分相似,祁皎不由往前一步,想看个仔细。 -- 第92页 然而祁皎才走上去,就发现窗扉处似乎有些不寻常,隐约凸起了一小块。 第55章 五十五只皎皎 祁皎凝神看了看, 确实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然后就转头喊了喊还在四处琢磨,想要按阵法图推演出不同之处的檀灵儿。 檀灵儿小心扫了扫窗扉上的灰尘, 衬得那处凸起愈发明显了些, 她伸手一按, 像是有弹性一样, 凸起的那处直接陷下去。 随着木块的凹陷, 原本光洁墙壁缓缓打开, 发出老旧的石块摩擦声响,然后墙壁上依次浮现出对应天干地支的二十二个凸起石块。 祁皎看着这些有点懵, 转头望向檀灵儿, 却见她也抿了抿唇,像是没有料到。 檀灵儿确实没想到会有这东西, 按照她在妖界王族志中所看到的,这里封印了妖族至宝崆峒印,若得之,即可掌妖界王权, 引四方臣服,实力亦可大增。 她此行, 就是为了得到崆峒印。 什么来联络收服浮冕城城主, 都只是幌子。 早在她刚刚离席的时候, 就会有人扮做她的样子继续赴宴, 而她只需要在别人察觉之前, 拿到崆峒印, 此行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但是檀灵儿想不到的是,为何和她在王族志中所看到的, 会有差异。 竟然不是按着阵法图破阵,面前反而多了这个天干地支的玩意,如若错了,却又不知会发生什么。 檀灵儿犹豫了起来,但是天干地支往往是纪年用的,会不会也和这有关。她开始回想第一任妖王的生辰,想要照着一试。 然而当她将手落下之后,并没有随着她的推动而出现该有的通道,反而空气中的温度陡然上升。 是连身为修仙者都能察觉到的灼热,原本就没有底气的檀灵儿,此刻,额间也渐渐浮起薄汗。 再一次开始思考了起来,神色愈发慎重。 祁皎站在檀灵儿身后,看着石壁上天干地支共二十二个字样的凸起,若有所思。 原本她还没有想起来,但是刚刚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这好像应该是祁典和檀灵儿原本应该一起闯的地图。 正是因为有这一次九死一生的患难情谊,祁典开始对檀灵儿生出好感。而檀灵儿本就因为祁典曾经救过她而芳心浮动,这一次,因为祁典的相护,还有他的临危不惧,始终沉着的气势,彻底俘获了檀灵儿的爱慕。 所以说,自己这是误打误撞,把祁典的地图跑了,不仅如此,可能或许大概,顺便蝴蝶了他的良缘…… 祁皎没忍住咳嗽了两声,总感觉有一点点对不起自家哥哥。 而檀灵儿此时已经试了第二次,仍旧是错的,蒹葭楼里已经不仅是热了,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热浪,有如实质,普通一点的布帛边端隐隐卷边,像是被灼烧而成。 不管是祁皎,还是檀灵儿,都感觉到了灼热,甚至额间的碎发绒毛都被淋湿。 如果还是错的话,可能就该到她们被莫名上升的热度炙伤。 祁皎按住檀灵儿因为慌张而有些微颤的手,祁皎的手很软,不像檀灵儿一样似柔荑纤细,但是触感极好,像柔软的棉花一般。 檀灵儿看向祁皎,“皎皎妹妹。” 檀灵儿目光微顿,泛起的嘴角带了些苦涩的意味,十足的歉意,“是我连累你了,不知道会有这些意外。” 她又想起祁典救下她时,背光而来的身姿,恍若九天战神,缓缓而来的脚步,一声一声,就像走在她心坎上。 可惜,她却护不住他最珍视的妹妹,反而牵连了对方。 就像她明明是妖界的公主,却什么也做不了,迟迟不能杀掉金鹏,为自己的父王报仇,一种挫败感深深环绕着檀灵儿。 祁皎没想到原本看起来风采十足,眉目闪烁着自信和淡淡睥睨王气的檀灵儿怎么突然就颓丧了起来。 但是想到檀灵儿短短一载,遭逢诸多变故变故,身份骤然转换,心里怎么可能毫无波澜,只是一直积累在心中,刚刚的事不过是导火线罢了。 祁皎拿出一颗避火珠,双手捻诀,随着淡蓝色的幽光逐渐放大,围绕在两人之间的炽热也消散了些。 祁皎擦了擦汗,总算能放下心神,好好和檀灵儿说两句。 “檀姐姐,何出此言,刚刚如果不是你当机立断,我定然是要被外面的人发现的。 我知道你肯定看出我不是这里的人,刚刚的事,是你救了我一命。不管接下来怎么样,有刚刚那一遭,就不能再提连累两个字了。是我要谢谢你。 再者……” 祁皎目光落在墙壁上的二十二个石块上,若有所思,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 她看着檀灵儿,“但凡涉及年份,总该有什么意义。” 祁皎说的这个,檀灵儿也是思虑过的,“我试过了,按理来说,它该是第一任妖王所设,可是不论是那位妖王出生的年份,亦或是他统帅妖界,登上王位的那一年,都不对。” 檀灵儿美丽的眸子透出难色,“我,也不知还有什么。” 檀灵儿不知道,祁皎却是知道的。当然,这些原本应该是祁典来提醒檀灵儿的,只是祁典不在,所以只能由祁皎来代劳。 “英雄难过美人关,不知道那位妖王有没有爱愈性命的人,谭姐姐说不定可以一试。” -- 第93页 祁皎清爽干净的声音在灼热的屋子里响起,像是一池清水,引得人醍醐灌顶。 檀灵儿瞬间就想起那位妖王的生平,当然有,何止是爱愈性命,说是为之疯狂也不为过。 为了他的妖后,大肆修建宫殿,将世间难寻的珍宝堆砌在她的脚下。 这便算了,臣属忧怖他对妖后的宠爱,趁他不在,满妖界的臣属寻了名目,逼死了妖后。 原本以为法不责众,妖王再如何心痛,也不会处置了他们。 结果,同心玉碎裂,突有所感的妖王不顾一切返回王宫,就看到心爱妻子躺在华丽的锦帛中,身体冰冷,唇角还有一抹艳色血迹。 原本英明神武,强大自制的一代妖王,目眦欲裂,悲鸣嘶吼,将贵在地上的臣属悉数杀了个干净,连同他们的族人,无一幸免,丝毫没有昔日清明君主的模样。 据说,当时的妖界,血气萦绕,哀嚎悲鸣之声不绝。 再之后,妖王将王位随意传给了九尾狐族,同接任的九尾狐族族长交代了几句,有关后世之言,就带着妖后的尸身,彻底绝了踪影。 那位强大的妖王,最后成为书中轻描淡写的一个名字。连同那段往事也被掩埋,如果不是檀灵儿身为王族,也不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依照那位妖王的秉性,什么东西,应该也不及妖后来的重要。檀灵儿懊恼的皱了皱眉,她竟然一叶障目,完全忘了这些。 在她旁边的祁皎,见着她露出的神色,就知道檀灵儿已经有了眉目。 这才是正常的走向,不过,刚刚的话,其实是祁典说的,而且按书里的描述,说的可苏了,祁皎记得,好像檀灵儿连脸都红了。 平白抢走了自家哥哥撩嫂子的机会,祁皎深表遗憾,当然,这要忽略掉祁皎幸灾惹祸的浅淡笑容。祁皎毫不心虚,谁让祁典在原著里就知道招惹优秀的姑娘,她这是帮自家哥哥不做渣男。祁皎理直气壮的想。 而在万里之远的祁典,突然打了个喷嚏。惹得白胡子老爷爷瞩目,“啧,肯定是有人惦记你,说你小话了。你这小子,净不爱做人,天天嫌弃我老头子,活该给人念叨。” 祁典只是打了个喷嚏,丝毫不放在心上,也懒得理会白胡子老爷爷的话,越理他只会越被数落。祁典深谙白胡子老爷爷的秉性,于是很快又闭目修炼,气宇轩昂的眉目微敛,并不在意。 看他不接话,白胡子老爷爷嘟囔了几句,隐隐听到大约是念叨祁典不通人情,以后肯定找不着媳妇。 额,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刚刚确实沾了点边,可不就是连媳妇都差点没了嘛! 扯远了…… 蒹葭楼内,经过祁皎提点的檀灵儿恍然大悟,重新在上面落下年份,是那位妖后的生辰。 咯噔一声,原本还炽热破败的屋子,转瞬就褪去了灼热,紧闭的墙壁突然打开,露出一条通道来。 按蒹葭楼的构造来说,根本就不应该会多余出空间,可见这里头应该被施加了芥子空间的法术,这应该是两个空间的叠加。 祁皎跟着檀灵儿往多出来的小道前行,因为是幽闭的空间,尽管两侧都悬挂着夜明珠,但是依然显得幽深荫蔽。 不知道走了多久,面前陡然空旷,像是女子居住的地方,桌上当着梳妆的铜镜,随意摆放着精巧绝伦的一排排首饰。 另一角摆放着一个约有十几尺的拔步床,床上还覆着薄纱,衬得里头的明艳色彩若隐若现。 祁皎转头,却见刚刚和她一道走的檀灵儿已经不见了。 祁皎挠头,但是面前的场景,貌似原著里也没有提到,她这算是串地图了? 但是究竟在哪里,总该要有点数…… 祁皎目光在四处扫视,想要找到点线索,最后还是落在那处拔步床上,总觉得,那处才最可疑。 她一步步走上前,脸上露出犹豫,手在空中顿了片刻,还是小心的掀开那层薄纱。 这里面,躺着一个人。 第56章 五十六只皎皎 祁皎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但是眼前的人确确实实不是虚幻。 熟悉的白色道袍,身姿欣长,束发上插着一根白色玉簪。他闭着双眸, 鼻梁高挑, 眉目间是掩不去的风采, 哪怕只是静静躺着, 也泛着清贵淡漠, 勾得人忍不住心折。 祁皎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这正是她家师兄,修仙界万年难出的天纵之才, 荀行止。 可是, 他不是应该奉师命在妖界执行任务吗? 哦对,祁皎突然反应过来, 貌似自己现在就在妖界…… 但是,这场景怎么想怎么怪异。 照理来说,这里头,即便有人, 难道不该是那位被妖王深深爱着的妖后吗,怎么会是自家师兄。 得益于原著的记载, 祁皎也知道那段被妖族刻意隐藏的故事, 第一任妖王和妖后的故事。 所以这种时候见着自家师兄就很奇怪了, 而且周遭的摆设明明就是女子的房间。总不能是师兄其实是妖后转世? 祁皎猛的摇头, 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摇出脑袋, 如果硬要把自家师兄和故事里的妖后套上, 她觉得,比起被迫自戕,师兄更可能冷冷的扫他们一眼, 然后提起青徽剑,一剑一个脑袋,把他们都挑掉。 虽然但是,以师兄的俊美的脸,就算套上女子衣裙,满头珠翠,应该也挺好看的。 -- 第94页 祁皎悄悄想象了一下,好像……莫名心动。 完了完了,她一定是跟吴知学坏了,脑子里净想些有的没的。 祁皎深吸一口气,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小脑袋瓜里赶出去,然后才认真的看向躺着的荀行止。 荀行止生的很好,祁皎一直都知道,并且深表认同。 但是平时的荀行止和此刻又有不同,他身量高挑,祁皎总需要仰头才能和他的视线对上。哪怕在祁皎面前,荀行止从未刻意以气势压人,但是祁皎就是能莫名感受到荀行止与生俱来的压制感。 可现在双目闭着,躺在床上的荀行止却少了那种疏离压迫,反而看起来很无害,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体会。 祁皎走上前,轻轻触碰了荀行止的眉骨,他的眉宇凌厉,触上去的感觉却也和常人一般温热。 祁皎顺着眉骨往下,在荀行止的鼻尖停了停。他的一张脸,仿佛上天镌刻,生的极好,无一不是精雕细琢,哪怕是侧颜,都叫人忍不住动心。 祁皎觊觎他挺翘的鼻梁已经很久了,没想到竟然有机会碰到,但是祁皎还是比较小心谨慎,并没有太用力,而是先小小声的喊了遍,“师兄?” 软软糯糯的声音在空旷幽暗的内室回荡,接连喊了几声,一声比一声大,但是都不见回应。 祁皎这才百无禁忌的动手戳了好几下,唔,手感有一点点好。就是在祁皎的蹂躏下,荀行止原本白皙的鼻尖渐渐泛红,看起来非但不显得狼狈,反而添了抹艳色,愈发衬得他姿容出众。 像是沾染了人间烟火气的谪仙,让人按捺不住想要将之拽下高台,共沾红尘的欲望。 原本还是孩子心性,只想趁机小小的蹂躏两下荀行止鼻尖的祁皎,微不可察的,胸口突然跳了两下,仿佛凝滞了一般。 非但没有方才玩闹的心性,望着荀行止鼻尖上的一抹绯红,和他俊朗的面容,祁皎的心瞬间软了下来,像是有虫子在里头爬,挠的她心烦意乱,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甜。 祁皎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些艰难。鬼使神差的,她的手,落在了荀行止的喉结上。祁皎的指尖轻轻触碰,感觉到微凸的触感,心里头的感觉十分玄妙。 荀行止的肤色白皙,和他的人一般,是偏冷的白,连同他的喉结,都给人清冷如玉的感觉。 祁皎发觉自己似乎离荀行止有些远,她微微俯身,拉进两人的距离,离的很近很近,直到两人的气息交融。 她低头,认真的观察着荀行止的五官,哪怕是这样近的距离,她都没有寻到一丝瑕疵。 祁皎自己或许都没发觉,两人此时的姿势,有些过于暧昧了。 荀行止闭目躺在床上,祁皎坐在床缘,俯着身,和他几乎是面对面,一只手的指尖还轻轻触在他的喉结上。 一缕旖旎,悄无声息的萦绕着两人。 祁皎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荀行止身上传来的温热,没有紧密贴合,但两人的气息却在无声无息的交缠着。 祁皎能清晰的闻到荀行止身上清冽的味道,干净,像初春被冰冻的泉水,刚刚被融化时的冷冽。 思绪飘渺间,祁皎忽略了指尖处陡然传来的微动。旋即,一双泛着清明之色的眸子睁开,眼底映出小姑娘干净白皙的面容。 四目相对,徒留满室旖旎,甚过春日桃花盛开时的缠绵悱恻,唯余心动。 第57章 五十七只皎皎 这个姿势持续了有数刻, 祁皎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慌里慌张的想从荀行止身上退开。 但是起身太猛, 撑在床缘的手一滑, 又重新扑到荀行止身上。 祁皎痛呼一声, 她的鼻子撞到荀行止的胸膛了, 她没想到看似清冷, 一副神仙长相的荀行止, 胸膛会这么硬。但又很宽厚,能结结实实的把祁皎整个人都拥入怀中。 听到祁皎发颤的声音, 荀行止原本想将她扶起来, 奈何还不及动作,祁皎反而先慌忙撑起来。 于是, 当荀行止一手撑在身后,从拔步床上坐起时,看到的就是祁皎捂着鼻子,脸上露出绯红霞光, 神情懊恼,眼睛低垂不知道瞥哪, 隐隐带着潋滟水光的可怜模样。 她估计是觉得太丢人, 加上撞的疼了, 声音里带着点啜泣的哭腔。 祁皎掩面, 自觉没脸见她师兄了。 荀行止见到祁皎这般模样, 再多的话萦绕在喉间, 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似乎是拿祁皎没办法。 他也不提刚才醒来的那一茬事情,免得羞臊到小姑娘, 原本就那般紧张了。 荀行止的手不像他的人一样冷清,而是偏灼热的温度,他将修长白皙,秾纤合度的手置于祁皎的肩上,素来淡漠的声音难得带了些安抚的意味,“莫慌。” 祁皎懊恼啜泣的声音一顿,原本只是捂着鼻子的手,干脆把整张脸都掩住,遮的严严实实的,除了露出的耳垂布满红晕,稍微透露了些小姑娘的心思。 她真的,刚刚鬼迷心窍了,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觊觎师兄,明明平时没有那种心思的…… 祁皎抿了抿红唇,玉白的脸上是满满的懊恼。 荀行止看小姑娘缩的和个鹌鹑似的,不免好笑,眼底浮现两分笑意,照他刚刚睁眼时所看到的景象来说,被轻薄的分明是他,结果反倒是眼前的小姑娘害羞起来。 -- 第95页 不过…… 荀行止想到刚刚祁皎突然撞上自己的胸膛,似乎痛呼了一声,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他的手落在祁皎的手腕上,恰好握住,力度不至于伤到祁皎,又不容反抗。 祁皎没想到自家师兄会这般直接,怔愣之下,也忘了动作,任他将自己的手从脸上移开。 她方才的羞恼和啜泣并非作伪,所以此时眼角还隐有泪痕,衬得她双眼懵懂如雾,圆润的杏眼,以及其中的无助茫然神色,完完全全暴露在荀行止面前。 他指尖微勾,拭去了祁皎眼边的泪花,似师长一般,口吻纵容无奈,“莫哭了。” 虽然他的年纪,确实长了祁皎不少,两轮的时光,在凡间,该是同她的父亲一辈。然而修真无岁月,这点子年岁时光便被拉的很近。 只是多出来的年岁阅历,终究是不同的,和祁皎一个年纪的时候,荀行止已经凭借着手中的青徽剑在各个宗门世家中初露锋芒,越阶而战,满腔孤直,从无惧意。 之后的年月,一点一点,将荀行止塑造成如今的模样,清冷淡漠,举止有度,可也愈发少了生气,而是众人眼中天纵之资的仙门翘楚,数万年来,唯一堪比飞升的无郁仙人的人。 祁皎看着荀行止清隽的面容,一时忘了反应,只是怔怔的不说话。 荀行止也不介意,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祁皎的下巴,细细打量祁皎的鼻尖,神色认真,好像面前是什么稀世珍宝。 刚刚那一撞,确实太过突然,连一丝预备也没有,以至于祁皎的鼻子看起来通红,隐隐还有些肿,按这个趋势,说不定还会发青。 荀行止的指尖轻轻触了触祁皎的鼻子,“疼么?” 冷不丁被碰到伤处,虽然荀行止已经尽量放轻,但仍叫祁皎感受到了痛意,她嘶了一声,泪眼婆娑,看起来好不可怜。 “好疼好疼,师兄你胸口和石头似的,撞得我鼻子都快歪了,呜呜呜!” 或许是被刚刚措不及防的疼痛提醒,祁皎看起来完全忘了方才的尴尬,开始和往常一样,不按常理出牌,絮絮叨叨,试着把锅都推到荀行止身上。 完全忽略了明明是她自己往上撞的事实。 闻言,荀行止也不生气,随口应到,“嗯,怪我。” 并不是口是心非的应声,而是真的纵容口吻,似乎祁皎说什么都是对的。 然后,荀行止伸手,从储物袋中瞬移出一瓶圆口玉瓶至掌心。他打开玉盖,药膏的清香泛出,取出一点,在白皙的指尖晕开,轻轻涂在祁皎的鼻尖。 荀行止动作轻柔,细致周到,涂完之后,仔细端详,确认没有遗漏之处,才将手放下。白色道袍宽广的衣摆微动,偶尔与祁皎的衣襟相摩擦,是说不出的熟稔自然。 祁皎发觉,荀行止帮自己涂的药膏极好,凉凉的,十分清爽,一涂上去,原本还泛疼的鼻子就舒缓了许多。而且没有平素那些清凉药膏会有的刺目感,是柔柔的,带着点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她不惊讶,“师兄,这药膏的效果好好,才刚刚涂上,好像就不那么痛了。” 价值数百上品灵石一小瓶的玉容膏,药效自然是极好的,若是连小小的碰伤都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岂不是白瞎了它的名声和昂贵。 素来被用在深可见骨的伤处的玉容膏,却被大材小用,治起了小小的撞伤,也不知道外头那些只能对着玉容膏昂贵价格望而兴叹的人知道了,该是怎样一副神色,恐怕要怒斥一句暴殄天物罢。 然而这些祁皎却是不知道的。 荀行止将盖子合上,也未收入储物袋,而是放在了祁皎白嫩的手心中。 “你素来好动,难免磕碰,若是再遇着这般景象,要记得及时上药。” 旁人求都求不到的珍贵伤药,就这样被荀行止轻描淡写的送了出去,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提的。 荀行止不曾提及,祁皎自然也不知道手中药膏的珍贵,只以为是普通的伤药,毫无心理负担的收了起来。毕竟,她家师兄从入门起,也不知道给她塞了多少东西,从祁皎腰间的铃铛,到味道颇好的吃食零嘴。 可能因为她是唯一的师妹,自然偏宠些,遇到合心意的东西,总忍不住都放进她的储物袋里,生怕她受了委屈。 说起这个,倒叫荀行止想起另一回事,他直视着祁皎,眉目微皱,“我观知事堂的简讯,你不是该在云州城历练吗,缘何至此?” 啊?祁皎听荀行止询问,忍不住就开始吐槽,尤其是在云州城遇见的圩螟尊者,着重说了他的行径有多么过分。 从祁皎入归元宗起,还没有遇见敢调戏她的人。笑话,难道她身后的师父跟师兄是摆设不成? 就是寻常人看见她绣着九重莲华的白色道袍也都软了脾气,像圩螟尊者一般,勇于挑衅作死的人,终归是不太常见…… 荀行止听了祁皎的描述,并没有像赵蓁一般,喜怒形于色,而是垂了垂眸,掩去眼中神色,无意识的动了动指尖。 而和荀行止心意相通的青徽剑则按捺不住的剑身颤抖,发出铮鸣声。 他按住青徽剑,不叫它轻举妄动。 而祁皎并没有发现这一人一剑的异常,自顾自继续讲了下去,事无巨细,一直说到她和檀灵儿突然分散才停了下来。 -- 第96页 此时,荀行止的眼底已经恢复平静,连青徽剑都安静了下来。 从刚刚祁皎的讲述中,荀行止一心二用,已然收获许多讯息,顺便分析了一番,目露了然。 “你口中的那位檀道友,若我猜测无错,应该便是前妖王之女,九尾狐族血脉。你们二人分开,怕是传承不同。” 听着自家师兄语调轻缓,徐徐道来,祁皎眼中难掩诧异。 她明明没有提到这些,拥有上帝视角的祁皎能知道,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未曾参与的荀行止能知道,就有些过于厉害了。 仅仅从祁皎的只言片语中,就能拼凑出最接近真相的推测,心思之缜密,恐怕是祁皎这等缺心眼永远也难以企及的。 抱着对大佬的崇拜和惊叹,祁皎开始询问,“对了,师兄,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记得你是执行师门任务,难道恰巧就是关于这件事的吗,然后也进了蒹葭楼?” 这次换成荀行止语塞,该怎么告诉眼前泛着星星眼,一脸信赖的看着自家师兄的祁皎,其实他的师门任务早早就完成了,只是回程的路上,随意选了条路,结果就误打误撞进了迷阵,一路而行,在不知行错了多少条道之后,最终荀行止绕了泰半的路,机缘巧合到了此处。 然后便遇到了迷惑人心的魇兽,好不容易勘破幻境,睁眼就是祁皎凑的极近的面容,近到连她白皙肌肤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瞧见。 险些叫荀行止以为自己尚未出境,但随之而来,祁皎呆愣慌张的动作一下就证实了她的身份,想来只有真正的祁皎才能连失措都这般富有“生气”。 思及此,荀行止不自觉微扬了扬唇。 不过,该回答的还是要回答,只听见荀行止略有些冷淡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并非,机缘巧合罢了。” 见荀行止没有细说,祁皎便没有再问下去,像她这样贴心的小师妹,才不会黏黏糊糊,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还是应该给师兄一些空间的嘛。 祁皎忍不住在心里给识大体的自己点了个赞,不愧是她,归元宗最好的师妹~ 荀行止和祁皎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又怎么会不清楚她的性子,看到她的神情就大致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也不出言打断,而是静静看着她开心的弯杏眼。荀行止望着祁皎时,眼底隐有宠溺之色。 好好的在心里夸赞了自己一番之后,就该面对现实了。 祁皎看着眼前封闭的内室,就连她方才进来的梯道都不见踪迹,光泽柔暗的夜明珠给屋子增添了些不可言说的幽色。 一点可以出去的踪迹都寻不到,祁皎面露苦恼,“虽然但是,师兄,我们应该怎么出去啊……” 和祁皎不同,荀行止的目光认真的在周遭扫了一遍,最后直直落在那枚铜镜之上。 祁皎顺着荀行止的目光也看到了那枚铜镜,“铜镜……它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荀行止缓步上前,手指落在铜镜背后的一行字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声音清冽,一字一字,将之念了出来。 祁皎跪坐在梳妆台前,胳膊放在桌子上,闻言,托着玉白的小脸,歪了歪头,姿态娇俏,“看来它的主人应该和自己的夫婿感情极好,否则不至于连镜子上都是这种缠绵悱恻的诗。” 荀行止微微沉吟,目光落在那处字迹上,“怕不尽然。” 这是一行簪花小楷,足可透露出是女子所留,情义绵绵的一句话,只可惜,字迹上头多了一道发泄似的刻痕。 细究起来,旁边亦有几道,足可见它的主人当时有多么气愤,连准头都没有,应该是发泄般的怒划。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和打磨,看起来淡了不少,若是不认真细瞧,很难发觉。 有荀行止的指引,祁皎也察觉到那几道划痕,她一手托腮,认真分析思考,“所以说,此间主人,应该是和她的夫婿吵架了。 而且嘛……” 祁皎换了只手,继续撑着脸,“我猜,定然是有别的女子介入。 若是寻常的小吵小闹,固然会气闷,但是对恩爱的夫妻来说,最多是摔摔东西,彼此不搭理,或者揪着对方闹一闹,如何也不会到划掉这句诗的地步。 能让一个女子划掉和心爱人相守的诗句,只能是因为对方不忠贞,背叛了自己。” 祁皎分析的头头是道,然,也确实有些道理。 荀行止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祁皎所言。论女子的心思,还是祁皎更了解一些,非他所擅长。 祁皎接着又道:“但是知道这些好像也没用,貌似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百无聊赖的戳了戳面前的铜镜,突然,原本还平静无波的镜面开始扭旋,连带着周遭的环境也开始变换。 祁皎也随着晃了晃,连坐都坐不稳,关键时刻,荀行止握住了祁皎的手,灼热的温度透过手掌传递给了祁皎。 “我在,莫怕。”是荀行止的声音,如往常一般清冷,却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心安。 哪怕周遭愈发扭曲旋动,晃荡的十分厉害,但是有荀行止在,祁皎觉得自己的心间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容不下一丝惧意。 曦光微撒,薄帐纱厨,玉枕之上,一袭青丝散乱,衬得床塌上的女子姿容映月,说不出的清丽绝伦,依旧是美的润物细无声,让人忍不住生出怜爱之意。 -- 第97页 她喃喃了句什么,隐隐听来,似乎是声师兄。 突然,她惊醒一般,猛地睁开了眼,胸口跳动的厉害,喘息了一声,手紧紧捂住胸,像是受到了惊吓。 她迷茫的打量着周围,这是什么地方,她不是在家里怒发千字长文吐槽小说来着吗,怎么一转眼就变换了地方。 难道是自己熬夜熬多了,出现了幻觉? 祁皎用的揉了揉眼睛,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也许是不够重,祁皎又用力掐了掐自己手上的嫩肉,嘶,好疼! 祁皎忍不住喊出了声,外面像是有人在守着,一听到动静就有人开门进来,步伐匆匆。 然后祁皎就感觉拔步床上的轻纱被掀开,一个穿着翠绿色齐襟的女子将轻纱挽起,对着祁皎行礼,“妖后,您可算醒了,王上不忍您昨夜辛苦,特意嘱咐我们不得惊扰了您。” 妖、妖后?祁皎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这是又穿越了吗? 等等,为什么是又? 祁皎觉得自己现在脑海里一片糨糊,整得乱七八糟,连认真思考都不能。 侍女看着祁皎皱眉揉头的动作,担忧的问到,“妖后,您没事吧,是不是哪不舒服?奴婢这就找人去寻大王。” 侍女的声音及时提醒了祁皎,她顾不得头疼,连忙制止道:“等等,我没事。” 侍女看起来很不安,“您真的没事吗,若是让王上知道您身体不适,又未及时传疾医,奴婢的贱命只怕不保。” 看得出来,原主平时的性格应该不差,否则照顾她的侍女也不至于说出这样一番话。 祁皎摆了摆手,她刚刚脑海里突然涌入不少片段,或许就是属于原主的,所以才特别不适,缓了这么片刻,已经好上了不少。 “我无事,这屋子里有没有镜子,我想照镜子。” 侍女看祁皎的面色比方才好了不少,这才安心下来,连忙福身应到,“有的有的,奴婢这就拿来。” 然后祁皎就看着她从梳妆台上拿了一枚铜镜,递到自己面前。 祁皎深吸一口气,缓缓把铜镜向上移,里面的女子明眸皓齿,赫然就是自己的样子,就是看起来更精致貌美一些,祁皎摸了摸脸颊,触手温润,肤质也极好,比她日常熬夜而略有些粗糙的肌肤不知道好了多少。 若说祁皎的五官是九分,那么她在现代时,因为总是熬夜,而导致眼下青黑,加上疏于打扮,愣生生变成七分,那么现在的自己,纵然是同一副五官,却生生养出了十二分的美貌,是被娇养出的容色。 祁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约莫双十年华的相貌,像枝上的海棠,俏生生的,娇媚潋滟。 正当她愉悦的欣赏自己的美貌时,突然摸到镜子背后似乎还有些凹凸的痕迹。 好奇的将镜子转过来一看,是一行字,用女子娟秀的簪花小楷刻写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祁皎跟着念了一便,声音软糯中透着娇柔。她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有些重要,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外头传来从容的步履声,并底下人行礼的声音。 第58章 五十八只皎皎 一阵风带进屋子, 拔步床上的纱帘飘舞,恰好遮住了祁皎的视线,以至于她没能第一眼看清进来的人。 祁皎只能听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的, 仿佛击打在她心上。声音离床榻越来越近, 突然就停了下来, 惹的祁皎的心也悬了起来。 她抬眸, 恰好眼前的纱帐被吹起, 径直撞上对方望着自己的视线,黑白分明的眼睛, 就这样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他面前, 里面的情绪一览无余,灵动、好奇和隐隐的探究。 江寽(lue)清凌凌的目光落在祁皎身上, 神色微顿,比起周围一片的王上,只有眼前的祁皎,才让他生出两分真实感。 他的脑海中, 有完整的记忆,从他微末起, 一直到他威加海内, 令整个妖界俯首, 成为第一位统率妖界的王。 以及, 年少情动, 爱愈性命的妻子, 他的妖后,冉嫣。 但是这些空洞的记忆,还有名字, 并不能让他感到安心,反而使他心存疑虑。 因为过于合理,才让人觉得不真切,生出怀疑来。 江寽的目光停留在祁皎的脸上,他可以肯定的是,在见到她的第一刻,心中生出的熟悉感,以及愿意护她一生一世安乐无忧的念头,并非作伪。 他眼眸微敛,不将情绪外露分毫。 江寽的沉默,让祁皎心里生出了些许的不安,她该不会穿越的第一天就被人发现了吧…… 祁皎翻了翻脑海里多出来的记忆,保住小命要紧,她咽了咽口水,带了些试探的意味,声若蚊蚋,“夫、夫君。” 她的声音软糯娇媚,不似之前一般,听着就是未长成的小姑娘。 她似乎长大了些,江寽在心中想到。 旋即,他又察觉到不对,为何自己会有这般想法,按记忆中的景象,明明他们二人应该日夜相处,毫无掩饰才是。 因为祁皎刚从床榻上醒来,穿着一身雪白寝衣,不可避免的有些褶皱凌乱,领口微开,露出形状好看的锁骨,和大片白皙的肌肤。 江寽不经意扫到,目光停留一瞬,便匆匆移开。他虽然没有刻意做什么,但和祁皎说话时,仍是下意识的避开,只对着祁皎的双眼。 -- 第98页 这也让祁皎更加感受到压力。 “孤听闻你尚未用膳,可有不适?” 祁皎愣了愣,慌忙应对,“我……妾、妾无事,只、只是床舒软,忍不住多躺了一会儿。” 听着祁皎磕磕跘跘的话,江寽蹙眉,原本清风朗月的身姿,似乎随着主人,微微带了些不虞。 弄得祁皎愈发紧张,“妾即刻便能起。” 然后慌慌张张的想要站起来,但是床榻上的锦被太过丝滑柔顺,祁皎一个没站稳,就要从床榻往地上扑去。 眼瞅着自己要摔了,祁皎心心念念的都是那打磨光滑的石板,磕上去肯定很疼。 就在祁皎闭眼,准备认命的承受来自大地母亲的怀抱的时候,一只手成功截胡。 他一把揽住祁皎的腰,健壮有力的臂膀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将祁皎拥的稳稳当当。 然后祁皎就被他揽到怀里,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无一丝缝隙。 江寽能清晰感受到怀中的温香软玉,握住她的腰肢时,触手生温。 祁皎则更加手足无措,她的下巴靠在江寽的肩膀处,呼吸间尽是对方冷冽好闻的味道,这原也没什么,只是他或许在侧头看向自己,以至于耳畔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微微有些痒意,连带着祁皎的心头似乎都被羽毛轻轻挠了挠。 她似乎完全陷在对方的气息中,周身萦绕着,属于他的冷冽味道。悄不可觉的,她玉白小巧的耳垂红的似能滴血。 两人间,多了点旁人不可触及的暧昧氛围。 正当这时,外面似乎多了另一道柔弱无依的女子声音。 紧接着,一个侍女从屋外踏着略急的脚步声,通传道:“王上,王后,乔悦姑娘前来请安。” 第59章 五十九只皎皎 乔悦? 祁皎飞快的转动自己的小脑袋, 似乎找到了关于她的记忆,她的父亲是妖王江寽的得力将领,在某次大战中, 以身护主, 身陨魂灭。 为了这个, 江寽一向厚待那位将领的族人, 而他的女儿更是享受到了诸多优待。其中就包括, 可以随意进出王宫。 依照江寽的意思, 是将人好生照拂,到了宜出嫁的年纪, 为她挑选一位靠谱的夫婿, 荫庇二人。也做乔悦的靠山,不叫人欺她失孤。 但是…… 祁皎回忆着记忆中柔弱无依的美丽少女, 以及她看向江寽时含情脉脉的目光,貌似她要的并不止这些。 但是这些和她祁皎又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吃瓜人罢了。祁皎的下巴搭在江寽的肩上,一边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清洌香气, 一边想到。 很显然,他们现在的姿态很不适宜见人。 江寽紧握着祁皎腰身的手微松, 确认她已经站稳了, 才慢慢的放手。 他垂眸, 恰好看到祁皎茂密散乱的小碎发, 下意识的抚上去, 轻轻帮她捋了捋散乱的头发, 动作熟稔,像是做了很多遍,不带半点旖旎, 而是满满的纵容疼爱。 等做完之后,江寽才反应过来,他神情微顿,克制的伸回手,置于身后。 他周身气质清冷,如月光一般皎洁难攀,他的目光与祁皎对上,声音里透了些清润,“你先换身衣裳,梳洗一番。” 祁皎点了点头,有些弄不太明白状况。所以说,他是要自己去见那位乔悦姑娘吗? 祁皎的眼睛亮了亮,感觉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难道平时在各种文学里看到的奇奇怪怪虐心文学就要在自己面前上演了吗! 什么把原配推上手术台,摘肾换心,吧啦吧啦,最后查出渣小三没有病病,原配死在手术台,霸总口吐鲜血…… 哦,对了,她现在貌似是古代背景,那应该就是玉佩文学,等正室被拖出去杖毙,掉落玉佩,就会有下人禀报,说她身上的玉佩是男主苦苦找了十年的。 祁皎晃了晃脑袋,决定等会儿让侍女们好好找找有没有什么玉佩,免得才来,稀里糊涂的就被害的屁股开花,小命不保。 她想的认真,一时没有动作,引得江寽回头,看了祁皎两眼,却没有说什么催促的话。他缓步向前,将内室留给祁皎,隔着屏风,坐在榻上,腰肩笔直,眉目淡然,自成一派闲适清辉景象。 悠悠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品着,悠然自得。 原先第一个帮祁皎掀开帘子的尖脸侍女,小心走上前,提醒道:“王后,奴婢帮您换裳?”她顿了顿,似是怕祁皎骄纵的还想在床上赖一赖,看了眼屏风外,小声道:“王上还在等着您呢。” 祁皎乍然穿越,心里头惊讶担忧还来不及,又怎么还会有睡意。此时听到尖脸侍女的话,自然点头应好,她也想快点熟悉熟悉这个地方。 但是原先的妖后梳妆流程,确实有些太过繁琐,半个时辰过去了,祁皎连头发都还没有簪完。她微微有些不安,忍不住眼睛发散,瞥向江寽的方向。 隔着屏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瞅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看起来姿态颇为自然的端着茶杯品茗,半点没有坐不住的举止,或是不耐之色。 祁皎小小的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帮她梳妆的侍女,“要不然,稍微快一点点?” 她声音轻软,看起来并不像是生气,反而有一种打商量的意味。所以侍女并没有太过惶恐,放下梳子,低腰行礼,应了声是。 -- 第99页 祁皎这才继续打量着铜镜里满头珠翠的自己,总感觉眼前人有些太漂亮了,明明是同一幅五官,却有些不太像自己。 祁皎的心思,江寽却是不知道的,说实话,他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当的地方。 按照他的性子,寻个清静的地方,一个人一壶茶,亦能悠然闲适的待上一天。此时不过是等祁皎半个时辰而已,又有何妨。 而刚刚通禀的侍女,或许是收了乔悦的好处,进了屋子,期期艾艾的又帮着道:“王、王上,乔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嗯。”江寽抿了抿杯中的清茶,不甚在意的应道。 侍女小心抬眼,“您不出去先见见乔姑娘吗?” 江寽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那侍女身上。顶着这位积威甚重的妖王的目光,侍女全然没有刚才多嘴时的勇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弯着腰,脊背像是打了个对折,神色仓惶雪白,眼里是慢慢的懊悔害怕。 “下去吧。” 良久,才传来江寽冷淡的声音。 短短三个字,侍女如蒙大赦,以头抵地,连忙磕头行礼,巍巍颤颤的退了出去。 小小的一段插曲,祁皎在屏风里头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朝外瞄了一眼,对江寽道:“我快好了。” 江寽的声音缓了缓,并没有面对侍女的冷然,而是气定神闲的道:“不急。” 祁皎配合侍女侧了侧头,对江寽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嘟了嘟嘴,行叭,那就不急。 事实上,不急的后果,就是祁皎梳洗打扮,整整用去了一个时辰。 以至于向来厚脸皮的祁皎都有些不好意思,她朝江寽尴尬一笑,抿着唇,两个酒窝看起来若隐若现。 江寽却没有多说什么,他由始至终都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在他的眉目间,根本寻不到半分不耐,或是怒色。 他对祁皎微微颔首,“走罢。” 祁皎乖乖的跟了上去,就是走的怪小心翼翼的,无它,这一身打扮确实好看,但就是太过繁琐了,如果不是全副心神都在上头,只怕随都能踩着裙摆,为大家表演一个完美的下落曲线。 因此,祁皎错过了乔悦见到江寽时的满目羞态,以及低头时,眼里对祁皎的厌恶和愤恨。 乔悦显然是个极懂得掩饰自己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那副柔弱美丽的样子,望着祁皎时似乎也充满了关心。 她对着上首的江寽祁皎行完了礼,一脸含羞带怯的问了江寽是否安好,又说自己熬了些滋补的食物,皆是用上好的灵物熬制而成的,希望他能喝上一些。 江寽闻言,却不像往常一般夸乔悦懂事,而是皱了皱眉。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有些不太能领会到乔悦的举止。但是顾念这勉强算她关怀长辈,江寽还是应了声嗯,然后便饮了口桌上的茶。 乔悦瞧见江寽眉目疏离,态度冷淡,藏在衣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面上却还是笑着的,只是目光却落在祁皎身上。 她柔和浅笑,“几日不见,王后似乎更美了呢。” 为了不让头上的发簪倾倒,正认真投入的平衡脑袋的祁皎,慢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乔悦是在和自己说话。 祁皎没由来一阵紧张,她和这位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乔悦貌似要迎来第一场交锋了。在原主的记忆里,乔悦看起来最识大体,对妖后也很恭敬,但正是她偶尔不痛不痒,看似闲聊,让人挑不出错处的话,在一点一点消磨着原身和妖王的信任。 虽然看起来没有太大隔阂,事实上,原身对着妖王,却早早就少了那副全身心的信赖。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会慢慢发酵,终究把一对相爱的夫妻拆散。 但是,这些和祁皎有什么关系,她只是穿越到原主身上,又没有继承她的感情。所以,祁皎抖了抖袖子里暗藏的瓜子,坐等乔悦的表演。 顺便耿直的回复了乔悦的夸赞,“我……本王后素来貌美,认真打扮一番,自然是锦上添花。” 乔悦配合的牵动嘴角笑了笑,原本还以为妖后会谦虚两句,然后便能打开话匣子,没想到她能承认的这么……让人不好接话。 不过,乔悦到底是乔悦,很快就能接过话头,“是极,您本就生的貌美,王城上下都说,妖界的十分容色,您和屠修将军家的女儿,各占三分。” 任是祁皎,被这么一通猛夸,也有些不好意思,拿起一旁的茶杯,认真的啜了几口。 乔悦看祁皎没回答,又看向江寽,做出一派小女儿的撒娇样子,似嗔似怨,“王上今日待我较往常要来的冷淡不少呢,便连请安,也叫悦儿足足等上了一个时辰,不知可是我哪里惹了您不高兴不成?” 依照乔悦的语气,并没有分毫指责的意思,反而既有晚辈的亲昵,又有女子的娇俏。 但是落到江寽耳畔,却将她的语气悉数过滤,只听着她话里话外似乎是在埋怨他们到的太迟。 半晌,江寽才开口,未见怒色,只是平平淡淡的问道:“孤与汝,孰为尊,孰为长?” 乔悦不假思索的回答,“您贵为妖界之主,自然是您为尊,您与我已故的爹爹以平辈相称,亦是您为长。” 江寽对乔悦的回答不置可否,而是又道:“尔来时,可有坐席?” 乔悦美丽的眸子一滞,“有的。” “茶呢?” -- 第100页 “亦有。” “周遭服侍之人可曾轻视?” 乔悦咬了咬唇,“他们皆知您厚待与我,一应皆是最好的,如何敢轻视。” 江寽颔首,“如此……” 他顿了顿,握住茶杯的修长指节轻叩,缓缓道:“既无薄待,亦无轻慢,我为尊长,晚辈问安,却连区区一个时辰都等不及么。” 第60章 六十只皎皎 乔悦泫然欲泣, 一双美目痴痴看着江寽,透出两分情意来,“我、我没这个意思, 别说是一个时辰, 只要能看到王上……和王后安好, 就是一直等上十个、二十个时辰, 我也绝无怨言。” 她低下眼眸, 看起来更显柔弱, 明明是在女子多妖艳热情的妖界,却生生显现出一种似小白花一样的气质, 看起来好不可怜, “我爹他,将我独自一人留在世间, 临走前,他将我托付给您,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又怎么会生出不恭敬的心思?只要您安好,就是要我这条命, 也不足惜。” 提到她亡故的父亲,乔悦的神情瞧着多了些落寞。 这是对江寽最有效的法子, 只要提到她那位为了他牺牲性命的爹爹, 江寽势必会先心软三分, 也会犹豫一番。乔悦每每仗着这个法子, 一点点试探江寽的底线, 到如今, 已经能堂而皇之的进王宫请安,让江寽和王宫中的人渐渐习惯熟悉自己。 然而当她小心抬眸的时候,却见江寽仍是那副疏离的模样, 似乎并没有为自己的话而动容。 乔悦的心中乍然升起些不安,还未等她找补几句,就见江寽皱眉,面色严肃,“你既知晓孤为长辈,有教导之责,为何仍将过世亡父视作挡箭牌,肆意提及?” 江寽显然是对这般行径极为不喜,话也更重了些,“疲懒原不算大错,但品性有瑕,孤却不能容忍。” 他这一番话,又何止是重了些,分明字字句句都掐准了乔悦的心思,她往日提及亡故的乔将军,可不就是为了让江寽心软,好达成自己的目的吗。 乔悦面色一时仓惶,素来能言善辩的她,此时只能雪白着脸,双目含泪,找不到反驳的话。 突然,她的目光触及祁皎华丽的一丛衣摆,猛地抬起头,美目盈盈含泪,颇有些哀求意味,红唇微启,幅度小小的喊了声王后。 吃瓜正吃的津津有味的祁皎,没想到突然被迫成为瓜田一员。 要说不帮忙的话,好像似乎也许……也不是不可以! 祁皎清了清嗓子,但是她并没有开口,而是拿了桌边的茶水咕噜了两口。 瓜吃多了,齁到嗓子了。 话说,刚刚祁皎稍微捋了捋记忆,发现眼前明晃晃打着取代原主,想要上位妖后的乔姑娘,竟然和妖后的关系还不错。类似于手帕交,又有点妹妹般出谋划策的清纯不做作。 是的,出谋划策。 乔悦是个很聪明的人,与其献媚明目张胆的勾引妖王,倒不如让对方怜惜自己,产生些习惯性的好感。而妖后,只需要看起来和她站在同一战线,然后刻意将妖后的注意力引到其他人身上。就比如方才提及的屠修将军家的女儿。 其实就是很简单的套路,有意无意的提及对方的出色和优点,让妖后对那些女子有印象,然后再使些小手段,让妖后误以为那些女子爱慕妖王,或是妖王也对她们有点好感。 之后的事情,不言而喻,不但让夫妻间的疑心越来越重,也让妖后将注意力放错了地方,误会错了人。 祁皎想到此处,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然后理直气壮的无视乔悦期盼的目光。 哼,她堂堂瓜田第一猹,才不要被拉下浑水,做瓜哪有吃瓜来的快乐。 而江寽见乔悦看起来丝毫没有悔改认错的样子,眉头皱的更深,他不知道为何记忆中,以往的自己会这般纵容乔悦。仅仅因为乔悦是舍身救自己的乔将军之女,便肆意纵容。 救命之恩固不能相忘,怜惜她年幼丧父,无人教导,也属正常。 但不正是因此,才要担起她的教养之则么,惯子如杀子,乔悦无人教导,品行缺失,而自己身为长辈,又与她的父亲有这般渊源,才更应严厉。 所以江寽沉默一瞬,又让乔悦起来,坐回原位。 但是因为江寽的气势,一种无言的氛围萦绕在屋内,让人喘不过气。 当然,喘不过气的主要对象是乔悦。 半响,顶着一室寂静,江寽缓缓开口道:“你可曾通读典籍?” 乔悦:? “‘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何解?”江寽如清泉过石般悦耳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但是乔悦此时已经不像从前一般心驰摇曳,因为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字句听在乔悦耳中,犹如一团乱麻,根本辨识不清。 她绞尽脑汁想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却毫无头绪。 江寽蹙了蹙眉,不虞之意溢于言表。 见乔悦回答不上来,还是换了个简单些的问题,“‘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又为何解?” 乔悦:…… 这不能怪她,虽然她是朵小白花,但是这是妖界,正常妖谁埋头读书,厉害点的,天生就有天赋传承,不需要读书这玩意,出生即巅峰不是梦。血脉差点的,也有家族长辈教导。 -- 第101页 在人均文盲的妖界,乔悦一直觉得自己能认字已经很不错了,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心上人考察晦涩难懂的典籍,她还回答不出来。 在一旁默默吃瓜的祁皎,感觉自己有被震惊到。原来……并不是每个绿茶女配都能做到静能楚楚可怜,动能茶言怼人,闲来无事吟诗作赋,察言观色抚慰人心。 打扰了,怪她要求太高,祁皎默默放下手中茶杯,并且在心中怀念起李雅。等等,李雅是谁,难不成是她曾经看过的某部小说女配吗? 祁皎满心困惑,而江寽已经开始安排乔悦的扫盲……不对,是读书大事。 禁足在家中静心读书,什么时候改掉身上的浮躁气,能做到通晓礼义,什么时候再出来。 江寽还很通人情的表示,会帮她寻一位通晓典籍经义的先生,好生教导,免得她独自钻研,出了差错。 乔悦最后是失魂落魄的离开王宫的。 她回头望向王宫的方向时,原本伤怀愤恨的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勾,眼中浮起一抹兴奋,快了,这妖后的位置,快要换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没错,这是个短小章,所以晚上还有一章。 然后后,暑假了,日更是肯定的,我康康调整一下作息习惯,尽量做到准点更新,这样大家就不用一直等啦~ 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 出自《周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出自《大学》 第61章 六十一只皎皎 乔悦离开了王宫, 但是祁皎却不能跑,屋内只剩下她和江寽,以及近乎于无的一干侍从。 屋内陈列整齐, 有的物件古朴大气, 但也不乏精致小巧的, 比如薄弱蝉翼的绿色轻纱, 还有勾帘用的漆铜小球。这些都是上首两位主人留下来的痕迹, 他们的生活在不知不觉中交融, 彼此熟悉。 可是祁皎并不习惯,她仅仅有对方的记忆, 周遭的一切, 对于她来说,还是极为陌生。 至于江寽, 他也一般,无法像记忆中那样,熟稔自然。虽说对着祁皎时的熟悉感,并不能作伪。 屋子里再次陷入死寂, 却不是乔悦在时,充满压迫感的安静, 而是弥漫着一种无言的尴尬。 良久, 江寽先起身, 祁皎的目光落在他的腰封上, 只见他负手而立, 清声道:“孤先往前殿处理政事。” 祁皎连忙站起来, 微微屈膝,双手叠加,置于腰间, 行了个尚算样子的礼。 看着江寽走远的背影,祁皎如蒙大赦,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在心间哀嚎,她也太难了吧。前有觊觎王后位置的乔悦,后有和原主朝夕相对的妖王,如果被发现了…… 她要是没理解错,这可是奇幻世界背景,岂不是分分钟被拆穿,然后小命不保的节奏。 陷入思考中的祁皎,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铃铛,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侍女早上似乎并没有帮她系过铃铛。所以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腰上,祁皎开始感受到一丝疑惑。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默默放下铃铛,转头唤起了最早帮她掀开帘子的侍女,她记得这侍女似乎名叫绿宜。 祁皎冲她微笑,学着原主的习惯端坐,“绿宜,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绿宜疑惑摇头,低头行礼,“奴婢未曾听见任何声响。” 祁皎借着宽大袖子的掩护,又晃动了一番腰间的铃铛,然后道:“可我总觉得好像听到了像是铃铛碰撞的声响。” 绿宜看起来有些迷茫,“奴婢确实什么也未听见。” 悄悄的放下手,祁皎尽量端平身姿,让自己看起来风淡云轻,“这样啊,或许是我听错了,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绿宜弯腰低眉,退到一半又生生止住,踌躇道:“王后,您今日尚未用早膳呢。” 早膳? 对哦,虽然她身处奇幻世界,但是痛苦的是她的身体,也是凡人。 是的,凡人。 别看她贵为妖后,但是却是一个天生绝脉的凡人,无法修仙,就连塑灵丹都对她毫无用处。 原主冉嫣能以凡人之身成为妖后,其实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 年少情动,两心互许。 江寽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尊贵的妖王,相反,他起初只是卑末的半妖。半妖,一个被妖界轻视,被人族排挤的身份。他的血统并不低,只可惜,他的父亲早在他出生前就将他们母子抛弃。 活在世人的冷眼中,常年缺衣少食,心怀郁结,江寽的母亲很早便撒手人寰。血脉还未觉醒,江寽在村子里人人喊打,命比草都来的轻贱。 所有人都嫌弃、轻视他,唯独一人不同。她就是冉嫣。 如若不是冉嫣的接济,还有她的维护,只怕还没等江寽长大,他就被村子里的孩童排挤欺凌至死。 若说救命之恩,冉嫣又何尝不是他的救命恩人? 和所有老套的故事一样,冉嫣长成了村子里最美的姑娘,同时,她和江寽互相爱慕。 为了江寽,她推掉父母安排的亲事,执拗的只想嫁给江寽。后来,为了护住冉嫣不被当地的一个员外公子强抢,江寽觉醒了血脉。 可笑的是,作为一个半妖,他的血脉天赋无比强大,不但为冉嫣解决了后顾之忧,甚至引来了他的生身父亲。 -- 第102页 江寽即将被他的父亲带回妖界,临走前,他让冉嫣等他。冉嫣等了,从十六岁的少女,用她最美的青春来等候,一直等到十九岁,成了村子里遭人议论的老姑娘。 陶子  三载光阴,村口桃树下的痴痴等待。 幸运的是,冉嫣等到了。 江寽成功取代了他的父亲,开始在妖界崭露头角,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带冉嫣回妖界,不用顾及她的凡人之身。 婚后,江寽待冉嫣很好,他为冉嫣寻来了驻颜丹,又因为冉嫣不能修炼的原因,耗费心力,寻求延年益寿的宝物,可增五百寿元的人参果,宜养神识的安魂木。 两人如胶似漆,随着他在妖界权势的愈发煊赫,冉嫣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人人恭敬,纵然贵为妖王,江寽也未曾纳妾寻欢,一心一意守着冉嫣。外人看来,他们千般万般好,各中滋味,只有冉嫣自己知道。 她只是一介凡人,她的父母亲人早早化作一捧黄土。这世间只余江寽一人与她有羁绊。 别看冉嫣贵为妖后,但是凡人和妖之间,如何能交心,那些妖界之人纵使嘴上不说,心中亦是轻视冉嫣。独在异乡为异客,冉嫣又何止是在异乡? 偏偏江寽日日忙于妖界的事宜,分不了过多的时间给她,周围的妖姬美人,一茬又一茬,旁人明里暗里的排挤,冉嫣几次欲开口,想和江寽倾诉,却最终化作无言。 江寽早已不是当初低贱的半妖,他现在是妖王,没人能比冉嫣更清楚这其中的差异。她纵然说了又能如何,江寽难不成愿意放下妖王的权柄,陪她归隐不成,仅仅是因为她的不适应和惶恐。 祁皎想起原主愁肠百结,忍不住替原主幽幽叹了口气。这样看来,原主会待乔悦那般好,也是有缘故的。不是每个妖都愿意花时间和她说话,更何况,乔悦的父亲还救了江寽一命,冉嫣爱江寽,自然就感恩乔悦,待乔悦极好。 不过,想归想,饭还是要吃的。绿宜不说还好,一说祁皎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在咕咕作响。 “行叭,那就传膳。”祁皎道。 得到了祁皎的回答,绿宜才接着向后退,出了屋子。 到底是王宫,上膳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祁皎坐在桌前,看着仅仅是早膳就满桌珍馐的食物,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绿宜一边帮祁皎布菜,一边忧愁道:“您这段日子似乎胃口不太好,虽说换了个厨子,做的菜多了些花样,但数来数去,其实还就是这么几种。 为了您的身体,还是应该多吃一点。” 绿宜忍不住感叹,“其实依我看,总吃这些菜叶子和面点子,哪能有胃口呢,若是换成炸蚂蚱、炖蝗虫,又滋补又好吃。” 祁皎拿筷子的手一抖,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很好,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她不由得庆幸自己穿越成了人,如果真的成为了妖修的一员,岂不是得改个食谱。想到这里,祁皎看向桌上正常人类食物的目光,愈发感动。 但是下筷子的时候,又开始犹豫。按绿宜所说,原主的食量不大,为了维护自己原本的形象不崩,是不是要控制着只吃一点点。 然而,祁皎摸摸空瘪瘪的肚子,讲道理,她是真的饿。 在掉马和饿肚子间,做着艰难抉择的祁皎,突然被外头通传进来的侍女打断。 很好,至少现在不用犹豫了。祁皎默默放下筷子,看向捧着檀木托盘上前的侍女。 却见那侍女手拿托盘对祁皎行了一礼,手上端的稳稳的。等祁皎叫起之后,她才道:“王上顾念您,想您此时应在用早膳,吩咐奴婢,将这道玉露糕为您送过来,说这是您最喜爱的糕点。” 玉露糕…… 祁皎疑惑,原主的记忆里好像没有关于她特别喜欢这什么玉露糕。该不会是江寽记错了吧。 第62章 六十二只皎皎 疑惑归疑惑, 并不妨碍祁皎吃这盘糕点,等侍女将糕点端上桌子,仅看它的形状, 祁皎就莫名感到喜爱。直觉告诉她, 这一定很好吃。 所以, 她执起筷子, 夹起了一块糕点, 轻轻咬了一口。 刚入口, 属于玉露糕的清香就在味蕾散发,祁皎快乐的眯起眼睛, 好好吃。就是, 这个味道,似乎很熟悉, 祁皎几乎可以肯定,她应该不是第一次吃。 从刚刚的铃铛,到现在的玉露糕,祁皎心中的那一抹异样, 愈发强烈。 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用起了这盘糕点。 糕糕这么好吃, 怎么可以浪费呢! 认真用完这顿早膳, 祁皎从桌边站起, 朝绿宜道:“我想出去走一走, 王宫最近有什么有意趣的事情吗?” 绿宜惊讶的瞪大眼睛, “王后, 您怎么转性了,我记得您不是不爱出门吗,就爱逮着布条子扎手。哦对了, 您这几年熟了,好像不太经常扎手了。” 祁皎笑容凝滞,正想寻个由头糊弄过去,绿宜却在祁皎之前又接着道:“难得您能想通,看来是奴婢之前劝的话,您听进去了一些。要想抓住王上的心,怎么能靠缝布条子呢。 肯定要把那些图谋王上的坏女人统统给个下马威,您可是王后,怎么可以光听她们耍嘴皮子,上去抓画她们的脸,叫她们张狂。” 祁皎站在旁边,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倒也不必如此凶残。 -- 第103页 但是绿宜说的话其实还是有两分道理的。原主堂堂妖后,就算是凡人,身后也有妖王撑腰,她不必将自己拘泥于屋前厅内,就算对上了,也只有她们让原主的份。 不论人还是妖,都有欺凌弱小的劣根。不是你强他弱,就是你弱他强。 祁皎一点头,“我这几日认真反思过,我觉得你说得没错,我应该多出去走走。所以你不妨和我说说,王宫最近有什么地方比较不同,发生了些热闹事。” 绿宜见此很是欢快,麻利的开始回忆,然后眼睛蹭的一下亮起来,“奴婢想起来了,若说什么不同的事,肯定是那些人修。他们最近老是闹腾,说是我们妖修总是跑到人族的地盘,虐杀吃他们的百姓。 说要讨伐我们,还指责我们什么泯灭……反正就是用一些文绉绉的话。” 绿宜话里话外透出了满满的摸不着头脑和嫌弃,大概是对于修真者们的礼数和做派有深深的不理解。按妖界的思路,不服气直接打起来,好端端的发什么檄文,文绉绉来场礼数,真叫人捉摸不透。 但是吧,绿宜话锋一转,眼中又带起钦慕意味,简直散发着蹭亮的光,“人修迂腐臭毛病多是多,可一板一眼的呆模样,可真叫人心痒痒。 听说那群人修里,有几个弟子特别出色。尤其是仙门第一宗的怀字辈弟子,两边闹归闹,我们妖界不少女妖都芳心暗许,好像还闹了点笑话。” 祁皎不知道从何处拿了颗梨,一边啃,一边朝绿宜的方向满脸求知欲,“都闹了什么笑话?” 绿宜认真回忆,“我记得是鼠族,有一个女妖,特意装成凡人女子,跌倒在山腰,想要引诱叫怀吾还是怀涯的仙门弟子。 结果那弟子认认真真的把外袍解下,往女妖暴露的身上一盖,俯身的时候,温柔劲都溢出来了。女妖心里别提多感动,结果,那弟子低头说了句,‘你身上的妖味太重了’。” 妖女:…… 原来盖衣服并不是为了避免视觉上的冲击,而是避免妖味四散嘛。 祁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听意思,感情那仙门第一宗的弟子,是群不解风情,不折不扣的直男啊。 “思路清奇,这些仙宗弟子看起来很有特色嘛。”祁皎乐津津的感叹道。 绿宜突然唔了一声,“说起来,乔悦姑娘也是鼠族的,是白鼠一族,和刚刚的妖女还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 白鼠么,祁皎回想乔悦弱柳扶风的样子,陷入深深的沉默。 总觉得之后,不能直视她了是怎么回事。 祁皎拿着梨子的手顿了顿,又咔叽咬了一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嘛?” “王宫里最近好像确实有传言……”绿宜欲言又止。 祁皎把梨子啃的干干净净,看起来没太较真,“是什么传言?” “不知道从哪里传起来的,说我们王宫里混入了人族的细作。”说起人族细作,绿宜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祁皎一眼。 很明显,若说整个妖界,最显眼的人族,不就是眼前的妖族王后吗! 祁皎自然不会生气,别说她只是刚刚穿来的,就是原主,都混到妖界王后的宝座了,正常也很难反水吧。 但是这谣言是不是刻意针对原主传出来的,就不一定了。祁皎看向绿宜,“你知道是从哪个地方开始传细作一事的吗?” 绿宜摇了摇头,“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就是大家私底下突然就传开了的。” 看着祁皎有些失望的神色,绿宜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先后看了祁皎两眼。 第63章 六十三只皎皎 祁皎注意到绿宜的不对劲, 微笑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哄骗未见过人族险恶的一根筋妖族少女绿宜。 在祁皎的不着痕迹的引导下,绿宜最后如实的把事情托盘而出。流言不知出处, 但是传的最勤快的却是勤政殿的侍女。 勤政殿, 就是江寽的寝宫。 照这么说, 祁皎反而不知道应不应该去勤政殿了。现在妖妖相传有细作, 她要是往上凑, 岂不是证实了她的罪名。 祁皎犹豫着, 但是即便不去,也是要探一探这附近的虚实。她不知道为何,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除了穿越, 这里应该还有别的缘故。 最后,她望着窗外的景色, 观察半响,最后愉快下了决定,去王宫中人最多的地方看看。 论自古宫斗剧里,什么地方事故频发, 排名第一的就是花园。 而且经过绿宜的官方认证,因为妖王妖后鹣鲽情深, 所以王宫里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妃子。但是妖界民风自由散漫, 王宫也很受影响, 那些伺候的侍女们, 闲来无事就会到花园, 三五成群。 为了生命大业, 祁皎只能冒着得脊椎病的风险,顶着满头珠翠,一袭沉重的华丽衣裙, 小心翼翼的朝花园而行。 祁皎有绿宜的搀扶,勉勉强强安全着陆,成功到达目的地。 她坐在亭子里,绿宜在身旁伺候,亭子前边是争芳斗艳的名花,亭子后面则是一汪池水,上面还漂浮着荷花。 祁皎望望前面的桃花树、花瓣盛开的菊花,和池子里的荷花,一时间有些错乱。如果再来丛梅花,就四季凑齐了。 太阳渐盛,绿宜帮祁皎施了个凝冰的法术,幽幽冷气驱散了祁皎周围的热风。 -- 第104页 绿宜又去厨房,准备帮祁皎端份解暑的饮酿。 祁皎就一个人呆着,望着池子里争相上涌的鱼儿有些发愣,以至于忽略了身后的悄悄上前的妖。 原本依凭亭子上栏杆的祁皎,原本就一手托在栏杆上,冷不丁被人一推,毫无防备之下,直接一头栽进水中。 华丽厚重的衣裙一下就显现出它们的作用,跟石头似的,拽着祁皎往下。别说祁皎本来就是只旱鸭子,就是精通水性的人,只怕也来不及反应。 池水顺着祁皎的挣扎,一股脑涌进口腔和肺里,她觉得胸腔像是被撕扯了一样。手上的力气渐消,祁皎迷瞪的半睁着眼,隐隐约约,好像见着眼前有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人。衣摆随着水波翻飞,熟悉的弟子玉牌。 祁皎腰间的铃铛焕发光亮,随着清脆的铃声,她的脑海中,渐渐多了另一段记忆,就连原本的窒息感也渐渐消退,眼前人的身影也逐渐清晰。 不过,却不是祁皎所熟悉的任何一个人。 等祁皎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已经是在一片空地之上。 她现在形容狼狈,原本头上金灿灿的发饰七零八落不说,连妆都花了。虽然是玄幻世界,也不代表它能防水。上妆的时候多认真,此刻花的就有多严重。 祁皎顶着白惨惨,堪比贞子的奇怪妆容,对面前的人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不知道这位仙长如何称呼。” 明明同样是从水池子里出来,但是对方衣袍干净清爽,和祁皎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对着祁皎一拱手,腰间的玉牌随着他的动作垂下。“在下归元宗怀涯,此为妖界,不知姑娘身为人族,是如何到此的。” 怀涯说话做事都透着迂腐正直,一板一眼,却又不失仙门弟子的风范。 祁皎呼吸一顿,怀字辈? 这得和她师父一个辈分了吧,再联想她和檀灵儿一起进蒹葭楼时听到的关于妖王和妖后的故事,时隔多年,指不定这就是她的某一位师叔,虽然不知道为何没有见过。 她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还了一个更深的礼,眼见怀涯起身,她才跟着站直。 祁皎乖巧侯立着,却见怀涯身板端正,目光盯着她,久久未言。祁皎才反应过来,对方似乎是在等自己回答。但是直言不讳,说自己是妖界的妖后,貌似不太妥帖的样子。 沉吟片刻,祁皎还是决定用点小心机,似是而非的回答道:“我是误入这里的,然后就被一直扣留在妖界……” 祁皎面色沉重,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光看她的样子,就能让人脑补出一大段故事。 怀涯沉默了一瞬,顾及祁皎的人族身份,出言道:“我可护送姑娘回凡人界。”他眉眼清正,言语郑重,毫无作伪之意。 祁皎看着穿白色道袍,一眼就知道是归元宗亲传弟子,甚至疑似自家师叔的怀涯,莫名感慨,甚至隐隐有种自豪感。路上捡着一个萍水相逢的凡人,都能应允对方,愿意送之归乡。 护佑九州百姓,让他们不受欺凌,归元宗能成为仙界第一宗门,并不单单是凭宗门内弟子的修为,更是因为他们对普通百姓的爱护,怜贫惜弱,而不是视凡人为蝼蚁。 话虽如此,但是很明显,纵然对方有一腔好意,自己也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祁皎只能拒绝怀涯,“不用劳烦仙长了,我在这里还有些事,不得不做完。” 怀涯打量了祁皎一番,确认她不是怕拖累自己才说的话,他也没有勉强,双手交叠,朝祁皎一拱手。“那我便先告辞了,保重。” 正欲转身离开,目光却又落在祁皎顶着奇怪诡异妆容,对他友善的咧开笑容的样子,他沉默片刻,认真道:“姑娘,你……记得洗脸。” 祁皎侧头,“嗯?” “会吓到人的。”他语气肯定。 祁皎…… 刚刚的亲切感荡然无存了,联想到自家师兄等人素日的直来直往行径,很好,感情这是归元宗一脉相传的风格。 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的字,祁皎顾念对方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师叔,反复在脑子里循环尊师重道几个字,勉强对他露出笑容,“好,我一定小心,尽量不吓到别人。” 祁皎咬牙切齿,配上她阴恻恻的笑容,简直让人背后一凉。但是怀涯毫无所察,反而信以为真,冲祁皎一拱手,衣摆飘飘的走了。 留下祁皎一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在没等祁皎迷茫多久,就听到池子的另一侧开始沸沸扬扬,像是在寻人。 祁皎配合的朝对面的方向挥手,不消片刻,就有人注意到了。顺着池岸,来到祁皎面前,为首的就是绿宜,她担心的把祁皎来回看了个遍,看她毫发无伤,才算松了口气。 祁皎的态度比之前还要随意不少,还有心思安慰绿宜,“放心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绿宜也不知道为何祁皎的态度,似乎一下子就发生了变化。 还没有等祁皎继续安慰她几句,另一道身影转瞬出现。他一把按住祁皎的肩膀,仔细打量,见她只是湿了衣裙,略有些狼狈,这算放下心来。 他拿出一方帕子,轻轻帮祁皎擦了擦她脸上还在滴落的水珠,“无事便好。” 祁皎看着他熟悉的面容,幽幽叹了声,“师兄。” 荀行止动作微顿,“你恢复记忆了。” -- 第105页 祁皎点头,“说起来,师兄你又是什么时候回想起之前的事情的?” 荀行止淡漠的帮祁皎施了法诀,将她衣饰上的水烘干,然后才缓缓道:“一个时辰前。” 一个时辰前啊,祁皎掰着指头开始回想,那不就是他离开妖后寝宫没多久的时候吗?再联想到那盘玉露糕,感情自家师兄那么早就看穿这个幻境了。 祁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荀行止制止了。不为其他,他目光落在周围侍候的人身上,祁皎立刻心领神会。 人多眼杂,还没有知道幻境的破法,过于惹眼了也不太好。这也是荀行止勘破幻境,却没有张扬的原因。 不过,从前妖王宠爱妖后的事情,宫内就是人尽皆知。荀行止照着之前妖王江寽或许会有的态度,放下政务,陪着祁皎回她的寝宫。 外人看起来,关怀备至,实际上,只有祁皎知道有多尴尬。 之前祁皎没有想起来,还能泰然自若的和荀行止相处,现在嘛…… 她总有一种莫名的违禁感,看看清冷淡漠,平时亦兄亦父,祁皎心里面对荀行止除了依赖,还是有些小小的畏惧。 结果现在要扮成夫妻,违和感简直不要太强烈。当然,主要是心虚。 不过,好在这样的尴尬处境没有持续太久。到了寝宫之后,荀行止寻了个由头,让侍从们都下去,整个殿内,便只剩下祁皎和荀行止二人。 没有旖旎和暧昧,连床榻都没有靠近,祁皎宛如一个乖乖巧巧的小学生,端坐在美人塌上,而荀行止正对着祁皎,面色淡然。 他一开口,祁皎就坐的更直了些,看祁皎如临大敌的模样,荀行止眼里浮了些笑意,或许是在修炼和教授学业的事情上,他总是要求严苛,以至于祁皎此刻如此谨慎。 “幻境之内,你做的极好。”他身姿似玉,声似清泉石上流,竟是难得的夸赞肯定。 祁皎眼睛噔的一下就亮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旋即她眼睛弯了弯,漾出一个甜甜的酒窝。 荀行止顿了顿,接着道:“你可有想过此境的破解之法?” 祁皎:! 来了来了,师兄的考验或许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 好在祁皎在恢复记忆前就察觉到了端倪,又有妖后的故事在前,她几乎不带犹豫,“我觉得破局的办法,一定和妖后有关,她的故事过于悲剧性,或许,就是破解她的某个执念?” 荀行止点了点头,算是赞同。 “依你所言,这执念又是为何?” 祁皎回想了一番,认真猜测道:“应该和乔悦和妖王有关。但是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感觉必然有刻意谋划的阴谋。或许,和王宫里沸沸扬扬的人族细作有关?也许是妖王被乔悦迷惑,误会了妖后?” 荀行止眉目微顿,“确有关联,只是,恐不尽然。 依照妖王的性情,妖界,或许并不及妖后的分量重。” 祁皎明显有些不相信,“师兄你怎么能肯定,尝过权利的人,说不定在年少情谊之间,便会产生动摇。” “因为我有他全部的记忆,妖后于他,分量之重,非你所见。然则,我在勤政殿亦有所得。”荀行止缓缓道。 祁皎看着荀行止,语气钦佩,但是又略微有些不服气,“这样说来,师兄已经知道破解的法子了?” 荀行止的衣袂随着他负手的动作,在空中划出流利的幅度。“嗯,八九不离十。” 虽然知道自家师兄厉害,但是听到他这么快就寻到源头,祁皎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要出乎意料。 三日后,云州城的巷边,祁皎望着手里的崆峒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64章 六十四只皎皎 祁皎也没想到, 事情会进展的这般顺利,确如荀行止所说,关于妖王和妖后的故事里, 他从来未曾对妖后有过半分怀疑。 真正引发的悲剧的, 还是乔悦和她身后位高权重的族人。 趁修真界与妖界的摩擦愈演愈烈, 在妖王不得不亲赴两界边缘, 与修真界众人交涉之际, 将细作的罪名落在妖后身上。原本, 因为妖后人族的身份,妖界就有不少臣属对她又天然性厌恶。 又有乔氏家族的推波助澜, 几乎就锁死了妖后的罪名。 而更让妖后奔溃, 完全失去生意的,则是乔悦捏造的关于妖王意欲另娶她人一事。妖后本就与妖王渐生隔阂, 此事一出,又兼有伪造的妖王书信,便直接要了妖后的半条命。 了无生趣的妖后,几乎毫无反驳, 选择用最惨烈的方式了解了性命。 死在,他们合卺时所卧的那张塌上。 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 终究成了遗憾。 此后, 才有了妖界王族志中所载的, 妖王痛失所爱, 人鬼不分, 涉事之妖,尽杀。 原本还和修真界剑拔弩张的妖界,一夕之间, 血气冲天,再无和修真界叫嚣的底气。 祁皎和荀行止的破局之法,便是揭开那一场乔悦的骗局,两人以妖王妖后的身份解开误会。既是成全了妖后,亦是成全了妖王。 然后他俩便成功的见着了那位消失已久的妖王,他俊美无俦,眉宇颓废,看起来没什么生气,偶尔对上他的目光,也会使人感受到难言的压力,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骘感。 -- 第106页 见到祁皎与荀行止之后,他未曾多言,只是妖力强大如他,目光先是落在荀行止身上,纵然无心问世,眼中却也透出淡淡赞赏,“天纵之资。” 随后,他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可惜了。” 直到他看向祁皎,眼神逐渐变得慎重,良久,他正视着祁皎道:“吾欲同汝立下一盟誓……” 然后祁皎就莫名多了传说中的崆峒印,虽然她并不知道有什么用,貌似还多了些大麻烦。 可是,祁皎却又不能不接受,因为妖王用的是不可商榷的语气。不过,任谁看来这都是件稳赚不赔的事情。只需要做到随身携带崆峒印,日复一日灵气滋养,百年之后,崆峒印便归祁皎所有。 这笔买卖,无论怎么算,对祁皎来说都很划算。 祁皎甚至还额外收获了相传妖界至宝的焱玉,依照《河洛录》的记载,只要有这样东西,就可以孵化青鸾。看着妖王和扫石头似的,把焱玉一股脑的丢给自己,祁皎感受到了满满的来自顶级大佬的豪横。 不过,说起来,这东西确实是有用,原本沉寂了许久的青鸾蛋,在焱玉的作用下,祁皎偶尔能感受到青鸾蛋的异动,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它破壳。 唉,祁皎将手里的崆峒印收起来,双手撑着桌子继续发呆。 顺便赶了赶飞到她附近的不知名小麻雀。 或许是因为青鸾蛋的缘故,祁皎发觉,她最近总是动不动就被小鸟围绕,鸟缘好的不要不要的。也不知道等青鸾蛋孵出来,又会是什么样的景象。据记载,青鸾能歌善舞,说不定到时候,她的身边会多一只爱唱歌的小喇叭。 正好祁皎开始想象有青鸾之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时候,院子外由远及近,渐渐传来侍女的交谈声。 “你听说了吗,妖界最近出了大乱子,我们云州城估计能松快好一段日子。” “真的假的,可是之前说妖界两边对立,不还是一样骚扰我们云州城吗,也不知道害了多少百姓,我看城主连头发都愁白了。” “这不是今时不同往日吗,听说原本的妖界公主,突然修为大增,势头可猛了,那劳什子破大王应付不暇,底下的妖怪根本就没有功夫找我们的麻烦。”这声音略尖,满满都是兴奋感,却并不太讨人厌。 祁皎坐在院子里,赞同的点了点头,可不是吗,她从幻境中出来之后,便将那枚九尾狐妖丹交还檀灵儿。若是不出意外,这该是前妖王,即檀灵儿之父的妖丹,交予檀灵儿,也算物归原主。 经过炼化,檀灵儿的修为大增,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正想着,刚刚那道尖利的女声继续道:“还不止呢,你知不知道这几日住在我们这的归元宗仙长们。” 柔和点的声音应和,“竟然知道,那位姓祁的仙子还分过我糖吃呢,祁仙子人又美,还没什么架子,看起来和我妹妹一般大,听说她修为高深,可是特别厉害的筑基期修士。” “嘿,这事情还真和那位祁仙子沾点关系。” 听到外面的侍女似乎是提到自己,祁皎放下手里的瓜子,脸色震惊。 哼,当事人表示,这八卦传的不对,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妖界做了什么,除了给檀灵儿妖丹,顺便说了几个妖族将领见不得人的龌龊事给檀灵儿听,稍微浑水了一下之外,她可什么都没有做。 作为一个心地善良的可爱师妹,她除了想促进妖族大团结,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却听那道尖利的声音继续八卦,“听说祁仙子和城主大人并一众归元宗弟子之前去城外防范妖修的时候,遇到一个不长眼的金丹妖修,冲撞了祁仙子,还将其他人都抓走了。 然后祁仙子的师姐就从归元宗赶来,不但把人救出来,还削了金丹期妖修的修为,说是连原型都打出来了。” “听起来很厉害,但是这也影响不了妖界什么吧。” “你能不能听我说完,最最厉害的来了,祁仙子的师兄也听说了这件事,一个人挑了那金丹妖修所在的整个氏族,甚至还削了妖界三大主城之一,也就是妖王原先管辖的乐天城的城池。 彼时乐天城的城主,堂堂的元婴修士,竟然被他几剑挡下。听说当时乐天城主鼻子都快气歪了,却奈何不得。 听说当时祁仙子的师兄,还说了一句话,貌似把那群妖修给震慑的死死的。” 两个侍女说的一脸兴奋,但是祁皎在院子里听的脚趾扣地,深感自己快要扣出一座归元宗来。 虽然但是,师兄当时,确实厉害。 祁皎拿起一碟荀行止带来给她的玉露糕,开始咬起来。 她知道的可比门外的侍女要来的全面的多,当时自家师兄的风姿,用言语何能描绘,他执剑立于妖修多如牛毛的乐天城池之上,毫无惧色,衣袂翻飞,身姿从容,只是眉目冷峻,比以往的清冷模样更添距离,声调微冷,“归元宗弟子,非尔等可欺。” 不得不说,在护短这件事上,归元宗一向出名。荀行止,很好的继承了这项优良传统。 伸了个懒腰,经侍女这么一提醒,祁皎突然开始好奇,方才见师兄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儿。 横竖也是坐着,不如出去看看。 也去看看李雅她们,因为赵蓁当时赶上的时辰刚好,那猥琐淫邪的蛇妖并没有来得及对李雅她们做什么,但是祁皎始终记得她当时舍身相护的情谊。 -- 第107页 祁皎推门而出,恰好那两名侍女也已经走远。 她悠哉游哉的出门,当她到李雅住的院子外的时候,停下来,往里面一扫,正看到李雅并没有着宗门弟子服侍,而是穿着一身淡黄色的对襟襦裙,坐在一袭垂柳下,眉目清幽。 这样看她,并不是素日里常见的娇柔神色,却又更添风姿,让人心折。 祁皎刚踏上院门,李雅便感知到了,她放下手中的一束垂柳,冲祁皎浅笑,眼中是掩不住的惊喜,“是皎皎啊!” 然后李雅便迈着碎步,身姿轻盈,往院门的方向走了数步,直到至祁皎面前才停了下来。 “我原想去寻你,却没想到你先来找我了。”李雅声音轻柔,似娇花一般的脸上,是满满的喜悦之情。 祁皎点头,“嗯,我想着你应该到了换药的时辰,你一个人可能会不方便,我可以帮帮忙。” 她冲李雅眨了眨眼睛,“而且,我从师兄那里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李雅和祁皎一道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配合祁皎,唇带浅笑,配合的问,“不知道是什么好消息,皎皎可能细说?” 祁皎正欲开口,门外却突然传来动静。 看清来人,祁皎眸中溢出细亮的光彩,一下就从凳子上蹦起来,“哥哥!” 祁典大步向前,双手握住祁皎的手肘,打量了她好几眼,甚至将祁皎绕了个圈,见她安然无恙,才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无事便好。” 祁皎忍不住笑出声来,“哥哥你放心好了,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一声呢,金丹道长。” 对着俏皮的妹妹,原先神色焦急的祁典眉目柔和了不少,“你这丫头。” 原来祁典突破金丹桎梏,也来不及掩盖气息,就听闻了祁皎的事情,疾行万里而来,却被祁皎一下就注意到了。 不过,祁典话里满满都是对妹妹的宠溺,并无被揭穿的半点恼怒。他原本也没有打算刻意隐瞒祁皎。 只是,还未等祁典和祁皎再多说几句,门外又多了一道身影,是来寻祁皎的荀行止…… 第65章 六十五只皎皎 看到荀行止, 祁皎唇角翘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师兄。” 整双眼睛都落在荀行止身上, 而没有看向她身边的祁典。祁典刚刚面对祁皎的柔和神色尽敛, 他转头看向荀行止时, 眉目严肃, 一看就知道他看荀行止有些不太顺眼。 但是他的不爽情绪并没有影响到祁皎和荀行止。 荀行止甚至如常的对祁典颔首, 依旧是不咸不淡的从容姿态, 和往昔一般,毫无变化。 而祁典, 纵使有心横眉冷目, 碍于祁皎在身旁,只能克制着, 臭着脸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并没有察觉到师兄和师兄之间的弯弯绕绕,祁皎眼睛带笑,“师兄, 你怎来了?” 荀行止注视着祁皎,负手而立, 归元宗形制的白色弟子道袍衣摆飘逸, 顺着风, 便显现出遗世独立的洒脱, 落在荀行止身上, 这股子风华, 则更甚。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却叫人移不开眼,“恰好寻到些适宜锻造法器的云晶石, 你的清霜剑虽好,品阶却不够。” 祁皎眼前一亮,漂亮的杏眼里充满兴奋,“云晶石!是《修真奇物注》中的云晶石吗? 我记得师兄曾经让我读过,里面记载云晶石极难得到,一小块百年的云晶石就能使普通的法器晋升至地阶。” 法器分为天地玄黄四阶,各阶又分成上中下三品。其中的差别,何止千里。 还未等荀行止回答,站在祁皎身侧的祁典,先一步道:“正巧,皎皎,我亦有东西要给你。原本早就准备了,只是还未炼制,这次闭关,我顺带将之彻底炼化。好在炼化的还算不错,正适合你。” 一边说,祁典一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流光溢彩,散发漫天华色的月华裙。 祁皎接过那袭月华裙,祁典则继续道:“你素来喜欢这些亮点的衣裙,有一日还对我道,若是能将天上闪烁的星辰都放到裙子上就好了。 我炼制出这件裙子,是按你同我所说的样式制成的。 除此之外,它的原料用的是鲛人纱,所以驱尘避水,火不能侵,质地坚固,寻常法器根本就不能将之划破。” 祁皎看着双手捧着的衣裙,确实很好看,就是有点太华丽了,略微晃眼,不经意间,真的让人生出裙副上镶缀了漫天星辰的错觉。 这让天天穿着归元宗统一白色弟子道袍的祁皎,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再联想原主原先如三岁稚儿的心智,对着这样的月华裙,定然是十分喜爱。当然,它耀眼归耀眼,神奇的是,竟然也不失成年女子喜欢的雅致。 只是,祁皎看着它,从心底还是生出一股浓浓的喜欢来。 相比珍贵的云晶石,眼前讨小姑娘喜欢的衣裙,似乎更甚一筹。还别提这袭月华裙甚至全用的都是鲛人纱,这东西论珍贵完全不输云晶石。 因为只有鲛人贵族才能织出鲛人纱,血脉越纯粹、修为越高的鲛人,织出的鲛人纱就越珍贵,功效也越好。 但是鲛人很少出世,就是见到鲛人都极难,更遑论是得到鲛人纱。祁皎并没有注意到,裙摆上镶嵌的也不是普通的珍珠,而是鲛珠。 寻常修仙者,得到一枚鲛珠,就视若珍宝,祁典却大手笔的用来给祁皎镶裙子。 -- 第108页 祁典不着痕迹的扫了荀行止一眼,唇角翘起,明明都是金丹修士了,却还幼稚的和荀行止攀比起来。 面对祁典暗含深意的眼神,荀行止依旧不为所动,只见他清笑,也将储物袋中的云晶石递给祁皎。 但是这云晶石却并非拇指大小的小小一块,足足有三个拳头大小,灵气浓郁的散发出白色雾气。 站在石桌旁,一直没能参与进话头的李雅,望着云晶石,忍不住道:“荀师叔的这块云晶石,似乎和书中记载的不太一样。” 李雅的话一落,住在祁典脑海中的白胡子老爷爷就眯着眼,撅了撅嘴,胡子跟着一动一动的,“万年的云晶石,哪是百年份可以比的。 嘿,我说,祁小子,他送的也不比你差,要是碰上好点的炼器师,都能直接把你妹妹的什么清霜剑,直接给升成至少天阶中品。” 果然,白胡子老爷爷刚一分析,就传来荀行止清贵自矜的声音,“嗯,此为万年云晶石。” “万年的吗?”祁皎震惊的睁大眼睛,显然被荀行止的大手笔给惊住了。自家师兄,果真豪横。 祁皎突然就觉得手中的云晶石很烫手,她递给荀行止,白嫩光洁的小脸很是认真,“这云晶石太珍贵了,我不能要,师兄……” 任凭祁皎捧着云晶石,朝荀行止的方向递去,他却迟迟没接,而是正视着祁皎,“收下,我为你师兄,寻常之礼,谈何珍贵。” 祁皎伸出的手却不收回,看着小姑娘固执的样子,反而是荀行止先放软神色,循循善诱,“况,我并不需要此物。” 他手中的青徽剑配合的发出铮鸣声,隐隐在傲然,云晶石虽好,但是主要还是提升法器品阶,对有青徽剑的荀行止来说,确实不太需要。 因为青徽剑的品阶已然是修真界最高,已无可升的余地。 经荀行止这么一提,似乎确实如此,祁皎犹豫了半晌,还是收下了。 甚至对着青徽剑傲娇的模样,祁皎忍不住弯了弯眉,都说亲传弟子的法器性子与主人相像,但是不知为何,青徽剑和师兄的性格就截然相反,一个傲娇自得,一个内敛清华。 因为这么一来一往,祁皎的视线便完全落在荀行止身上。祁典自然而然就被忽略了,更气人的是,荀行止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祁典一眼,始终气定神闲,却完美的比过了祁典,吸引了祁典的注意力。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白胡子老爷爷啧啧道:“看来你耗尽心思准备的东西,也没拼过别人嘛。完喽完喽,小姑娘肯定更喜欢她师兄,往后你就不是被你天天念叨着的妹妹最喜欢的哥哥。” 祁典不屑的冷哼,想要寻出些荀行止的错处,对着白胡子老爷爷反驳回去。可是望着他眉目如玉,笔直的身姿,好像……找不出什么毛病。 惹得祁典只能眼不见为净,抿了抿唇,移开目光。 正当这时,和隐形人似的李雅,突然捂住胸咳嗽了两声,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祁皎迅速转头,绕过祁典及荀行止,走到李雅身边,“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口又复发了?” 李雅脸色发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声音娇弱,“我没事的。” 说完,她又捂住口,直咳嗽。 祁皎扶住李雅,担忧的道:“你还说没事,分明就是更严重了。我扶你进去休息,你有没有按时服药。” 祁皎拍了拍脑袋,“我险些忘了,你应该去换药了,走吧,先进去,我帮你换药。” 李雅蹙了蹙眉头,“不好吧,我看荀师叔和祁大哥是特意来寻你的。”说着,她又咳嗽了两声。 祁皎看向李雅的眼神更担忧了,她回过头,对着祁典和荀行止匆匆道:“哥哥、师兄,我先带她去换药,等会儿再来找你们。” 祁皎语气里满满的抱歉,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她扶着李雅进屋的步伐。 留下荀行止和祁典面面相觑,不过情绪外露的主要还是祁典。 他盯着李雅的背影,神色微凝,隐隐有些异样感。 而在祁典脑海里的白胡子老爷爷就直接了当不少,“啧,还是这个女娃娃厉害,你俩争来争去有什么用,嘿嘿。” 白胡子老爷爷满满的幸灾乐祸。 祁典没有说话,也可能是被白胡子老爷爷说中的真相,懒得说话。 他这次来,还有别的事,之前来来往往总是有事,所以一直耽搁,但是他这次闭关而出,恰好过几日便是祁父祁母的忌日。他寻到祁皎,见她无事,心神放松之下,亦想起咯这件事。 鄢州城,他总该要带着祁皎回去一趟。 想起那些人,祁典的眸色暗了暗,希望那些人不要不长眼睛,若是能简简单单的祭拜过父母自是最好。若是…… 他也不惧,只是到时候,某些账,便要算一算了。 鄢州城内,白慕儿正端详着城内最好的绣娘为她绣的嫁衣,一脸幸福。 而她的弟弟,白熙辰,面色不善的坐在椅子上。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却足足有练气大圆满的修为,是鄢州城难得的少年天才,生的也唇红齿白,虽然俊秀,却没有过于柔美,一身少年英气。 他一点也没有感染白慕儿的喜悦,而是面色冷淡,“我听林叔说,派出去寻找皎皎的人,被你叫回来了。” 第66章 六十六只皎皎 -- 第109页 白慕儿满心欢喜, 眼里都是她的嫁衣,沉浸在即将成婚的喜悦中,她的上一任未婚夫虽然是五灵根废柴, 却有金丹期父母, 后来祁父祁母意外陨落, 祁家败落, 她顺理成章的和祁典退婚, 甚至为白家挣来了仁义之名。 现如今, 她又要成婚,却是弥补了她之前的遗憾, 她的夫婿, 是三十岁前筑基的双灵根天才修士云钰。云家如今也取代了过去的祁家,成了鄢州城三大家族之一。 这样的夫婿, 于白慕儿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才是上上之选,自然是心满意足。 白慕儿勉强分出一分心神,眼睛却看都没有看向白熙, 敷衍道:“祁皎一个神志不清的傻子,都丢了这么久了, 估计早就出事了, 你还找她做什么, 白白浪费了家族的资源。况且……” 她染了丹寇的手纤长柔美, 细细摩挲嫁衣上精细的凤凰图案。 “我也要成亲了, 多少人的目光落在我们云家, 你却大张旗鼓的寻一个傻子,传出去岂不成了笑柄,你是想让你的亲姐姐丢脸吗?” 白熙面色难看, 他注视着白慕儿,颇具少年气的脸上,除了生气,还有发自内心的认真,“她不是傻子,她只是心智稚嫩。” 白慕儿唇角勾起,对白熙的话不予置评,但是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当日若不是我将她一个人丢在茶馆,她也不会走失,这件事究其缘由,是因为我。若是不能成功把皎皎找回来,我怕我一生难安,终有一日会成为我的心魔。”白熙看着白慕儿,如此解释道。 眼瞅着白熙就到了冲筑基期的关键时刻,若是此时心境出了问题,后果简直难以想象。更何况,白熙是白家资质最好的后辈,如若他出了事,不管对家族还是白熙,都不是件好事。 原本还满不在意的白慕儿,犹豫了片刻,还是松了口,“算了,随你好了,你如今要冲筑基期,一切应当以提升修为为先。” 得到想要的答案,白熙面色好了不少,他随口回道:“这是自然,我心里有数。” 然后他就动作匆匆,想要快些叫人去寻祁皎。 只是当他快要踏出门槛的那一瞬间,白慕儿突然道:“你该不会是,喜欢祁皎?” 白熙踏出门的脚步一下顿住,但是很快,就见他如平常一般,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似乎是不屑,“我怎么会喜欢她那个傻丫头,只是事情因我而起,觉得愧疚而已。” 他说得轻巧,但是心里面却有一种异样感,抓心脑肺,然而理智让他下意识的忽略了,不敢深思。 他是前途无量的鄢州城新秀,如果这次能一举冲上筑基期,便有机会能拜入神衍宗做亲传弟子。 虽说比不上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四宗八门,但是去那些地方,他充其量只能成为普通的内门弟子,甚至因为不是自幼拜入宗门,还有可能待在外门,终归是得不到十成十的重视。 神衍宗纵然只是一个中等宗门,可是能得到整个门派资源的倾斜,还是有很大不同。有道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再者,鄢州城地处偏远,若想要一步踏进修真界中心,无疑于痴人说梦。 而白熙,依照他的灵根和资质,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金丹修士。祁皎和他,终归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白熙重新踏出门,看起来没有一丝异样,连走路的步伐都和往常别无二致。 终究是年少,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抉择,却不知道,从他面前出现抉择两个字的时候,就输得一干二净了。 微雨杏花,风一扫,便落入泥泞,恁是无情。 而被白家姐弟谈论的主人公,祁皎,丝毫没有察觉,连个喷嚏也没打。对她来说,他们都是陌生人。 真正令祁皎苦恼的,是自家师兄的丧心病狂。明明都出了宗门了,明明再过一日她就要跟着祁典回鄢州城祭拜父母了,可是,此时此刻,她竟然还在阅览玉简。 想要趁机偷懒的祁皎,感受到了深深恶意。 白嫩的小脸皱成包子,忧愁的叹了一口气,看书好难,更别提自从她能看懂修真界的文字之后,荀行止让她学习的书,也从一开始朗朗上口,词义明晰的典籍,换成一些晦涩难懂的古籍。 祁皎沉默,她真的没想做一个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厉害人物。 明明她已经有了《河洛录》,堪称修真界的百科全书,遇到什么不解的情况,只需要打开《河洛录》基本都能解决。 但是她的想法才和荀行止说完,就被他驳斥了回来,然后拿来了在桌边快要堆成山的古籍,让祁皎认真研读。 不过,荀行止一番苦心,确确实实是为了祁皎好。 纵然《河洛录》是祁皎的法器,但是再如何,也不及祁皎知晓经义来的好。难不成《河洛录》还能代替祁皎修炼不成? 想起自家严厉的师兄,祁皎托着脸,其实比起对她,师兄对他自己更为约束。相处这么长的时间里,祁皎从未曾见过自家师兄懒怠的时候,原就天资不凡,还洁身自好,平日里除了修炼练剑,闲暇时的消遣竟然是饮茶翻看古书一类。 再想想自家师兄堪比谪仙的风姿,祁皎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想入非非了一番,目光落在晦涩的书文上,祁皎一脸痛苦的继续往下看。 没事没事,祁皎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明日她就和祁典一道回鄢州城,到时候和归元宗相隔甚远,就可以可劲的偷懒了。 -- 第110页 祁典和荀行止不同,非但不会拘着祁皎读书,反而对祁皎十分纵容。 毫不夸张的说,他对祁皎的态度,堪称溺爱。还是把祁皎当成小孩子的那一类,走在路上都担心她会摔,看起来气宇轩昂的朗朗青年,对着祁皎说话时的声音却能柔和好几个度。 想到回鄢州城会有的快乐,祁皎觉得自己又精神起来,眼不花了头不晕了,不就是古籍吗,她可以! 第二日,精神奕奕,一心奔向自己难得的放松时光的祁皎,换下了宗门统一的白色亲传弟子道袍,而是穿上祁典送她的那袭月华裙。 祁皎每走一步,层层叠叠的裙摆,还有上头镶缀的鲛珠就顺着她的步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穿着白色弟子道袍的时候,虽说也不差,却多了两分修仙人的冷淡,小脸瞧着都紧绷了些。 但是这身繁复的月华裙穿在身上,就显得她像是众星捧月、受尽娇宠,不知人间愁滋味的娇俏仙子。加上她原本就生的无辜,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任是看向谁,都不会觉得这样的小姑娘会有坏心眼,只觉得更招人疼。 祁皎兴奋的奔向祁典,一看到她,祁典绷着的脸瞬间就柔和下来,“皎皎,走慢点,不着急。” “嗯嗯。”祁皎应了两声,但是脚下的步伐依然快的不行。 她一手挽住祁典的胳膊,开始撒娇,“哥哥,我们走吧。” 祁典对着祁皎笑了笑,“好。” 祁皎明眸善睐,正等着祁典放大法器,冷不丁,余光似乎瞥到了一个人影。祁皎猛然侧头看去,果然,是她熟悉的身影。 看着渐渐走进的人,祁皎笑容逐渐凝滞,“师兄。” “嗯。”他亦换下一身白色道袍,身上的是一件青衫,愈发衬得他眉目清隽,举止从容如玉。 “师兄是来送我一程的吗?”祁皎眨了眨眼睛,满怀期待的问。 却见荀行止微微摇头,“我准备与你一道往鄢州城。” “为、为什么啊?”祁皎的笑容逐渐苦涩,恍惚看到了自己一边赶路,一边温习古籍的凄惨模样。 对于祁皎的诚心发问,荀行止却避而不答,“不可么?” 面对自家师兄清冷俊朗的侧颜,祁皎怎么可能说个不字,她连忙摇头,怂怂的祁皎立刻改口道:“当然可以,能和师兄一道走,我觉得很高兴! 哥哥,你说好不好?” 祁皎转头看向祁典,眼中满含希冀。 祁典原本是不愿意和荀行止一起,甚至一看到他,祁典的脸色就渐渐冷淡下来,但是看着自家妹妹充满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祁典对着祁皎,眉眼柔和,“既然皎皎想要,那便一起好了。” 祁皎:……失策了 有一个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哥哥,有时候也不失为一种苦恼。凡言凡语的祁皎,在心中如是想到。 到底身边有两个金丹期的修士,御剑的速度何止一日千里,所以尽管路上还歇息了不少时间,到了第四日,他们还是稳稳当当的到了鄢州城外。 值得庆幸的是,荀行止还没有严厉到连路上都不放过祁皎的学业。想象中惨惨戚戚的坐在清霜剑上,一手拿书,认认真真一点时间都没浪费的景象并没有发生。 甚至于,还有点出乎意料的滋润,祁皎同时享受到了双倍投喂的快乐。前脚师兄刚拿出玉露糕,后脚哥哥就取出百年蜂王酿出的灵蜜,给祁皎泡水。 和打擂台似的,祁皎看着他俩不拿天地宝材当回事,不停的从储物袋拿东西投喂她,一次更比一次珍贵。最后有没有分出究竟她不知道,她只能说,幸好修真界不讲上火,否则按被她这么大补的投喂,合该流鼻血了…… 好在鄢州城终于到了,看着硕大的鄢州城三个字,祁皎有一种恍惚回到她穿书来的那一日的感觉。 除此之外,还有十足十的熟悉感。那日惊诧之下没有注意到,现在回头看看,就好像自己在这里生活过很久。 看见祁皎抬头望着城池的模样,祁典唇角也微扬,鄢州城,纵然有过不好的回忆,却也是他们兄妹生长的地方,很难说清是什么情绪,总之,绝不是全然的厌恶。 祁皎三人并不是默默无闻的长相,出现在城门口,想要不引人注目都很难。 更别说祁典和祁皎原本就是鄢州城的人,尤其是祁典。当初他父母和白家定了婚事,鄢州城第一美人成了他的未婚妻,后来又退了婚,那可是沸沸扬扬的闹过一段的。 所以很快就有人认出他了,门口的守卫不仅有城主府的,还有白家和云家的人。其中一个守卫,看事情不对,立刻就悄悄退回去,往城内疯狂而行。 祁典自然注意到了,但是对他而言,这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当你登上一座高峰,再回首,曾经阻碍你的山丘,自然就显得微不足道。甚至于心态也截然不同,两者原就是不同的人。 他这次确确实实只是为了祭拜祁父祁母。 可是旁人不这么想,当祁典三人进城之后,知道那段往事的不少百姓都偷偷看向祁典,小声讨论。 而更突兀的,则是从远处渐渐传来的喜乐声…… 第67章 六十七只皎皎 看着周遭百姓指指点点的行为, 还有远处传来的喧闹声,祁皎联想到原书里,大概是在不久之后, 白慕儿和云钰以道侣身份见到祁典, 并且亲眼见证了祁典的不凡, 才知道他并非是废柴, 那是白慕儿的第一次后悔。 -- 第111页 祁皎记得, 这算是祁典初期的一个高光时刻。 现在这景象, 难不成,他们这么巧, 一入城就遇上了白慕儿成婚…… 虽说时间对的上, 但也不必这么尴尬。 看着从远处渐近的浩浩汤汤的队伍,中间是十六人抬的步辇, 步辇四周自顶坠下轻薄红纱,生出了种朦胧感,愈发衬得里头若隐若现的身影动人,留给人数不尽的遐想。 纱帐随着步辇的移动被风吹起一角, 里面的女子穿着一身精美绝伦的大红嫁衣,貌美秾丽, 白皙的面容隔着垂下的珠翠映入众人眼中, 是放在处处美人的修仙界, 也能具有一席之地的容貌。 四目相对间, 很显然, 她也看到了伫立在街口的祁典。 抛开其他不谈, 祁典的相貌生的一直都很好,尤其是一双眼睛坚毅不阿,凤骨龙姿, 既没有纨绔之辈的轻浮,也没有骄矜之人满目的轻狂。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叫人移不开眼睛。 绕是白慕儿,乍然看见他,第一反应也不是厌恶,而是心神俱震,久久无言。论真心,她的确曾经喜欢过祁典,青梅竹马定下的婚约,怎么可能一丝心动都没有。 但这点年少的情窦初开,早在她因为祁典的废灵根而遭人奚落嘲笑时,一点点消失殆尽。更别提,后来祁父祁母陨落,他连这点优势都消失殆尽,彻彻底底沦为白慕儿人生中的一道笑柄。 纵然祁典一直对白慕儿很好,一向洁身自好,甚至许下承诺,今生今世只有她一人。情浓时,她不是不感动。 可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最后还是输给了白慕儿的高傲,她想一直被众星捧月,一直做最好的、最受瞩目的人。一个废柴道侣,只能拖累她。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她大婚的当日,祁典会出现。 她现在心情复杂,加上身处步辇之中,一时连话都说不出。 祁典也就纱帘恰好被掀开的时候和白慕儿对视了一眼,等薄红纱帘落下,他依旧是面无表情,旁人从他的脸上,根本无法窥探出他的心意。 祁皎站在祁典身边,她看清了原著中那位被喷的很惨的白家大小姐的样貌,确实生的很美,若不是因为鄢州城地处偏僻,修真界美人榜上,说不定也能有她的名字。 她看看白慕儿,又看向祁典,他抿着唇,没有一丝情绪外露。衣袖下的手也没有傲天标配的青筋暴起,所以这算是难过,还是不难过? 或许是之前的城门口守卫报信速度快,原本还在云家等着大婚的云钰,逮着一群云家修士,面色焦急,浩浩荡荡的朝白慕儿的方向奔袭而来。 云钰远远的看到祁典,原本想冲上去羞辱一番,可是还没有近前,就看到祁典仿佛面前没有那座奢华喜庆的步辇,直直往前走,两拨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一边喜乐声鸣,一边毫无波澜,就仿佛从未相识。 年少情谊,曾经有过的倾情许诺,树下真心动情的相拥,还有满心的期许,这么一擦肩,便真的成了过往。 祁典什么也没说,祁皎乖乖跟在祁典身后,亦步亦趋。置于荀行止,他虽然不知道那些过往,但却能从众人的微妙情绪中,揣测出个大概脉络,故也默默而行,并不多言。 直到走出了那条街道许久,身后的喧闹声渐渐消失,祁皎微微蹙了眉,抬头看向祁典,牵住祁典的衣袖摆,声音中带着些踌躇,配上她软糯的声音,更令人忍不住软下神色,“哥哥。” 她什么也没说,但是祁典却一下领会了祁皎的意思,他摸了摸祁皎的脑袋,弯了弯唇,“我已经放下了。” 怕祁皎不信,祁典补充道:“我是曾经真心想娶她为妻,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践行年少的约盟。从我踏出白府大门的那一刻起,我与她的缘分就彻底断了个干净。 此后,只是陌路人罢了。” 祁典笑了笑,一脸释然,说起过往,口吻甚是风淡云轻。 祁皎没想到自家哥哥会看的这么开,和原著中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 依照《问天》里的描述,祁典多年寻不到亲妹妹,白家人和云家人因为他迟迟不上门退婚,私底下百般羞辱。 最过分的一次,是云钰当着祁典的面,和尚且是他未婚妻身份的白慕儿亲热,其他云家走狗则对祁典拳打脚踢。云钰甚至极为过分的把祁典压在□□,欺辱他。 祁皎真的觉得,祁典后来对变强生出近乎偏执的渴望,心性也受到当初那段经历的影响。 从众星捧月掉落到低谷,再将每一寸骄傲悉数碾压,彻底粉碎他的傲骨,如果他不是主角,恐怕就不仅仅是对变强生出偏执,而是生生成了反派标配。 好在这一世,祁皎给祁典去信早,又附赠了伤药。有妹妹在,祁典为了这唯一的亲人,很快就下了决定,将一切看开。 误打误撞的避免了那一场悲剧,祁典始终心思豁达,还保有年少起最初的铮铮傲骨,既不自卑自敏,也不过分自尊。 祁皎看向祁典,幸好,没有重复原著的情节,她还是更喜欢如今这个正直、满目朝气的哥哥。 跟在祁家兄妹身后的荀行止,向来是众人瞩目的他,难得的体会了一次被忽略的感受。虽说他不太在意,但是这感受确实有些新奇。 祁府位于整个鄢州城最繁华的街道,周围的府邸也俱是鄢州城的修仙世家。当然,所谓的修仙世家还是很有水分的。至少和荀家这种一等一的家族相比,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 第112页 从祁家落败,到祁典兄妹都陆续离家,已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曾经热闹的祁家,门庭冷落,杂草丛生。 这次望着祁府牌匾的人,换成了祁典。 然而他没有多做感叹,只是唇角不自觉放柔,转头望着祁皎,只要祁皎还在,他便还有家。 祁皎不明所以,“哥哥?” “没事。”祁典轻声道。 祁典推开祁家大门,随着一阵灰尘的扬起,残破的景象逐渐映入眼帘。 下意识的,荀行止望向祁皎,尽管他修仙多年,看淡外物,素来觉得如月有阴晴圆缺,一个家族的败落兴起和自然规律一般,不可避免,就算是荀家没落,他也未必会皱下眉头,但却仍是担心祁皎会因此伤心。 怕小姑娘尚不能对这些轻言放下,毕竟年纪尚小,甚至是及笄,都还有两个月。 然而出乎荀行止意料之外的是,祁皎眼里并没有什么失落难过之色,反而似葡萄一般黑溜溜的眼睛认真的看向四周,生出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虽说现在只剩下一座宅子,但是过去到底辉煌过,底子还是在的,拥有朴素小民思想的祁皎,乍然看到自己家的真面目,尤其这还是座四进的大宅子,说不兴奋,是假的。 而且祁皎穿书的太晚了,确实没有体会过去的祁家有多繁华,若真要说,作为一个偏远小城的修仙家族,再如何,也是比不过归元宗的,更谈何失落。 “哥哥,我们先收拾一下,虽然不能一下就收拾完,但是到了晚上还是能有干净的地方休息一下的。”祁皎抬头看向祁典。 还未等祁典回答,荀行止平淡的眉眼微抬,“等等。” “嗯?”祁皎疑惑的看向荀行止。 却见荀行止修长的手掐了个诀,两具栩栩如生,憨头憨脑的傀儡人从储物袋中被取到地面。 祁皎眼睛一亮,满目震惊,还是她的见识不够吗,原来修真界就有万用的傀儡人可以打扫庭除。她一脸好奇的戳了戳其中一个脑袋圆圆长的和雪人似的傀儡人,它的鼻子也是长长的,像根胡萝卜。 看的祁皎饶有趣味,但还是发出疑问,“可是师兄,我们用法术好像比它们慢慢收拾要来的快很多。” 面对质疑,荀行止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将两块上品灵石镶入傀儡人的身后。 不消片刻,傀儡人圆圆的脑袋转了转,臃肿而灵活的看向荀行止,两道声音,一个幼稚像五六岁童音,一个是沉默质朴的声音,同时喊道:“主人。” 荀行止声音冷着清冽,“甲一丙一,打扫院子。” 两个傀儡人并不是一板一眼的木脑袋,反而很灵动,质朴的傀儡人已经开始使用基础法术,比如避尘诀一类,在打扫院子了,动作熟练。 而童稚的甲一,围绕着荀行止,开始诚挚发问,“主人,是打扫整个院子吗,主人,桌子也要擦吗,主人……” 荀行止如玉的额头微蹙,显然有些受不住甲一的聒噪。 但是祁皎则露出不一样的晶亮神情,惊叹道:“师兄,这两只傀儡人好厉害。” 谁料,刚刚还在聒噪的甲一,幽幽转过头,和小孩子似的,委屈的控诉道:“你怎么能坏坏的叫甲一傀儡人呢,甲一很难过。” 祁皎:! 祁皎从善如流,迅速改口,“甲一甲一,刚刚是我叫错了。” 甲一这才转过圆晃晃的脑袋,满意的对着荀行止继续问。 荀行止显然很了解甲一的属性,淡漠的道:“也许该送你回一鸣师叔处,重新锻造。” !这次换成甲一沉默了,它麻利的跟上丙一的步伐,开始尽职尽责的打扫院子。 祁皎没想到荀行止的傀儡人这么有趣,好奇的看向荀行止,“师兄,是不是还有乙一、丁一?” 原本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祁皎一脸惊叹,不过更让她讶异的则是自家师兄这么沉默寡言的性子,竟然还有一只聒噪的傀儡人,向来喜静的师兄,岂不是会很不适应。 心里疑问,祁皎没忍住就问出了口。 荀行止声音平淡的解释,“甲一为师父幼年所赠。”他顿了顿,“予我为玩伴。” 祁皎瞬间就明白了原来是师父送给师兄的,难怪会这般聒噪,是希望向来安静的师兄,面对一个吵吵嚷嚷的傀儡人,能为他多带些生气。难为了师父的一片苦心,只是看着自家师兄如今淡漠的样子,好像不太成功的样子…… 祁典看着祁皎和荀行止说着话,一脸开心的模样,皱着眉看向那两只傀儡人,有些嫌弃的意味,也不过如此,傀儡人而已,他也能炼制。 他咳嗽了两声,试图吸引祁皎的注意,但是显然,祁皎并没有听到。 别扭的祁典没办法,只能开口,“皎皎,和我进去先拜见爹娘的牌位吧。” 提起这个,祁皎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她点头,“嗯。” 祁典这才重新看了眼荀行止,别有含义。 但是显然荀行止并不太在意,并没有和祁典的目光对上。 祁皎跟着祁典进了院子里,里面有一处是专门用来摆祁父祁母牌位的地方。 大概是久无人问津,牌位上落下厚厚的一层灰,祁皎看着上首的牌位,下意识的,挽起袖子,轻柔的擦拭牌位,完全忘了避尘诀的存在。 一种难言的悲伤萦绕在心头,祁皎面色哀戚。 -- 第113页 她放下牌位,和祁典一起对着上面的牌位跪下磕头。 令人意外的是荀行止,虽说祁皎是他的师妹,但是凡俗之事并不相同,他作个揖便可,然而他却和祁皎一道,完完整整的磕了三个头。 偏偏他一身气质清冷,哪怕俯首,都恁的不凡。 气氛安静中,突然一道颇具少年感的声音响起,语气焦急难安,喊的是皎皎。 第68章 六十八只皎皎 刚听见第一声的时候, 祁皎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甚至开始猜测难道这是祁父祁母在呼唤她…… 就是这声音也不对,听起来分明和她差不多一个年纪, 很少年, 青涩里透出英气。 直到接连的几声叫喊, 祁皎才意识到, 这貌似真的是来找自己的。这点卡的真好, 恰好在祁皎拜完父母之后出现。 祁皎看了眼祁典, 毕竟她现在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祁典不同, 这里的人, 说不定祁典是认识的。 但却见祁典皱了皱眉头,他显然对这道声音很熟悉, 甚至看了眼祁皎,欲言又止,最后道:“先出去看看。” 祁皎点头,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然不会反对。 绕过水榭,穿过回廊, 祁皎从转角处起, 终于看到了那道站在院子正中, 四处寻她, 呼喊她的人的身影。怎么说呢, 唇红齿白, 生了个好相貌,倒是可以称一句风流少年。 但是显然他还透着青涩与莽撞,和祁皎在归元宗接触到的亲传弟子们相比, 不论是哪一个,都略少了些气概,一种说不出的,只存在于那群天骄身上的风华。 固然,他也是自信的,眉眼灼灼,一看就知道顺风顺水,是听惯了奉承话长大的,但是两者间却存在着本质的差距。 祁皎跟在祁典的身后,白熙只是看到祁皎的一袭衣角,就立刻认出她,刚才的焦急神色消失,眼透动容,轻轻喊了声,“皎皎。” 一见白熙怔楞的样子,祁典就皱起了眉头,往右迈了一步,挡住白熙的视线。祁典神色不耐,俊朗的星眸带着淡淡的嫌弃,“你不请自来,还在祁府大呼小叫,是不是太失礼数了?” 祁典质问道。 而乍然见到祁皎,一时失态的白熙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看向祁典,然而正是这一看,他似乎又被惊讶到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然看不穿祁典的修为,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对方的修为比他高出许多。 可这怎么可能呢,祁典明明是个废柴五灵根,在他离开鄢州城的时候,还只是练气四层。就算是四大仙宗的人,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筑基,这是怎样恐怖的天资和际遇才能做到? 事实证明,白熙还是天真了。 作为一只真正的龙傲天,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他们向来致力于惊掉别人的下巴,让别人瞳孔地震。作为上天的亲儿子,祁典不但筑基,他还金丹了,甚至还有暗藏的仙府,以及白胡子老爷爷牌万能百科全书。 说起来,祁皎也不差,只是她比较疲懒,不爱打理仙府,至今为止都还没有探索完她在秘境所获得的仙府遗址。 所以当白熙震惊完祁典的修为之后,便收起了之前的那份轻慢,态度稍微恭敬了些,回答道:“我听闻皎皎也回来了,我是来……瞧瞧她是否安好的。” 带着些情意,模棱两可,极易让人浮想联翩的犹豫担心语气。此话一落,荀行止和祁典的眉头齐齐皱了起来。 而祁皎,则是开始好奇的探出脑袋,瞧了白熙一眼。 好像……没什么感觉。 祁皎是没什么感觉,可突然瞧见满是朝气活生生的她,白熙却禁不住上前一步,他的神情先是有些激动,然后又露出些庆幸,和失而复得的喜悦,“皎皎。” 祁皎冷静的看着对方的表情变换,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说实话,她连少年是谁都不知道,就算想带入情感,未免也太难了,这简直是在为难她祁皎皎。 所以,她只能满怀歉意,弱弱的问了句,“额,请问你是……” 白熙神色震惊,“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原本想上前一步,让祁皎好好看清楚他,可祁皎认真的目光反叫他停住,和只有三岁神智的原主青梅竹马一道共处了那么多年,他几乎是短短几瞬就发现了祁皎目光的不同。 原先的祁皎,眼神稚嫩天真,看时间万物都充斥着喜爱好奇,可现在的祁皎目光清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目光。 白熙动作微凝,“皎皎,你如今,已经魂魄齐聚了吗?” 连这个都知道,看来肯定不是普普通通的认识关系,祁皎眼睛微瞪,但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故而一点头,“嗯,我现在神智清醒。” 白熙眼神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为祁皎高兴,“皎皎,当日我因为心情烦躁,与你起了争执,把你直接落在茶肆。后来我反应过来,再回茶肆寻你,却已经不见踪影。 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寻你,担心你出事,却没想到你因祸得福,如今已经恢复神智,皎皎……” 可能是白熙方才交代的过往太气人,也可能是听不惯他一声又一声的皎皎,荀行止俊朗的眉头蹙了又蹙,在祁典忍不住想要维护自家妹妹之前,荀行止握住清徽剑的手微动,上前一步挡住祁皎。 他身姿玉立,如松竹般孤高洁傲,清隽的气质和白熙形成了鲜明对比。像他这样清风朗月的人,若是心存比较,很容易就自惭形秽。 -- 第114页 荀行止仅是站在那里,就像一轮高悬的明月,让人难以企及,生出距离感。 只见他清声道:“这位小友,既非亲故,尚请自重。” 尽管荀行止没有明说,但言中之意很明显,这是要白熙保持距离,不要一口一个皎皎,用理所当然的亲昵态度。 白熙的目光落在荀行止身上,说实话,像荀行止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被忽略,所以白熙从他们出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荀行止,只是不知晓他是谁,才没有贸然打招呼,毕竟对方的修为他也看不穿。 话虽这样,观荀行止周身风姿虽然不凡,但是任白熙如何想,也难以料到他的身份和修为,只当荀行止也是筑基修为,所以自己才看不透。 纵然如此,白熙却也不至于生出畏惧,这里毕竟是鄢州城,白家也有一位金丹期老祖坐镇,还有数位筑基期的族叔。 所以拥有一腔少年意气的白熙,丝毫不怂,回怼道:“我和皎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么可能是非亲非故之人,反倒是你,我从未见过你,就算你是皎皎从离开之日起,便认识的人,也才不过短短一载。” 荀行止听了白熙所言,非但不怒,反而轻声笑了笑,眉目间灼灼风华。 只听荀行止声若清泉过石,“皎皎,此人,你可识得?” 祁皎极为配合的摇了摇头,小脑袋瓜直晃,她确实不认识嘛。 望着满目震惊的白熙,荀行止一字一句,缓缓道:“日后,烦请小友,通晓分寸礼数。” 白熙气的手直发颤,他怒极反笑,“好,很好,祁皎,你竟然这样……”白熙深吸一口气,“看来这段日子是我白担忧了,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一挥袖子,直接离开了祁家。 等白熙的身影消失不见,祁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是谁,难怪会觉得面容熟悉,他分明就是她刚刚穿书的时候遇见的那个人,当时他不但把自己丢下,甚至还怒斥自己不要继续跟着。 如果不是她穿书而来,改变了剧情的发展轨迹,简直…… 虽然知道不全是对方的错,可是祁皎还是不喜的皱了皱眉,看向荀行止和祁典,“我不喜欢他,就算他从前和我关系很好,我也不想和他继续交好。” 祁皎以为自己任性的话一说出口,多少会遭到点疑问或者劝解,比如为什么不喜欢对方之类的。 然而…… 荀行止淡声应道:“嗯。” 而祁典也十分配合,“你别听他胡说,之前也只是认识而已,哪来的青梅竹马,一派胡言。既然皎皎你不喜欢,我们便不需要再同他接触。 其实哥哥也不喜欢他,年纪轻轻,既轻狂又犟,还险些将你弄丢。好在你没有出事,若是真的,呵。” 祁典冷笑,眼中充满了龙傲天专属的狂傲不羁。 行叭,没想到他俩竟然如此一致的同意了,祁皎自然无话可说。 祁皎又怎么能体谅做哥哥的一片苦心,生怕妹妹水灵灵的一朵小白菜被拱了,听到她说不喜欢对方,恨不能在家门口挂串鞭炮来庆祝。 唉,养妹妹和真难。祁典收起成功保护了小白菜的欢欣喜悦,在识海中和白胡子老爷爷如是感叹。 呵呵,看穿祁典心思的白胡子老爷爷不屑一顾,别当他看不出来,这哪里是苦恼,明明是炫耀,别以为他没瞧见祁典翘起的嘴角。 真是的,都欺负他老头子孤家寡人。 到鄢州城的第一个晚上还算风平浪静,第二日清晨,祁皎早早起来,在祁府内游荡。得益于两只傀儡人的辛勤成果,原本看起来落败的祁府被打扫的焕然一新。 祁皎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大抵就是她明明没有来过这里,却能觉得这处处熟悉,有时候只是走在路上,却能在脑海中浮现出下一个转角该是什么景象。 她瞎逛着,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一处屋子,总归这里头都是她家。 祁皎走了有一会儿了,看到一处屋子的房门没有掩好,隐约看见里头摆的满满当当的书。出于好奇,祁皎推门而入,虽然有些陌生,但是祁皎毫不慌张,这里可是她家,定然不会出现那些奇奇怪怪的幻境之类的玩意。 而进去之后,确实很平常,就是普普通通的书房罢了,摆列也很整齐,真要说有什么不对,就是墙上挂的一副画,上面的女子和祁皎足足有六七分相像,但是和祁皎的灵动活泼不同,画上的女子更显娴静,让人瞧了心生宁静。 祁皎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但是她下意识的感觉,这好像不是祁母的样子。 正当祁皎疑惑间,来寻祁皎的祁典也进了书房,一进门就看到祁皎对着那副画像看的入迷,连他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祁典伸出手,在祁皎面前挥了挥,祁皎才恍若大梦初醒,但是问的第一句话却不是祁典为何来寻她,而是问这画上的女子,“哥哥,她是谁啊?她应该不是娘吧,为什么画像会挂在书房之上呢?” 祁典宠溺一笑,“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当然不是娘,她是姑姑。” “姑姑?”祁皎歪头,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嗯。”看祁皎这么好奇,祁典便继续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曾见过她,只知道她是爹的妹妹,只是很早就亡故了,每逢她和姑父的忌日,爹娘都要我们对着他们的牌位磕头上香。” -- 第115页 祁典算是给了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可是祁皎还是觉得不对,正常人即便爱惜亡妹,应该也不会将她的画像挂在书房,听起来很不对劲。 祁皎的沉默感染到了祁典,原本还处在和祁皎谈及过往愉悦时光的祁典也默了默,兄妹俩几乎是同时掀开了画像。 果然,画像底下的一块青砖和周围的青砖并不十分贴合,若是不仔细观察,根本就瞧不出来。这背后定然隐藏了些什么。 第69章 六十九只皎皎 对着那块不同的青砖, 祁皎放在上面的手犹豫了一下,旋即祁典把手附在祁皎的手上,侧仰着头, 对上祁典和自己相似的凝重眸子, 祁皎一下子就放心了。 虽然她在《问天》里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剧情, 但是祁典现在就在她身边, 祁皎对于自家哥哥龙傲天属性还是百分百信赖的。 于是两个人同时用力按了下去, 随着青砖的凹陷, 厚重的石块摩擦声响起,原本画像悬挂的一大块墙缓缓向上移, 露出了有半个柜子大小的凹槽。 里面放着一个漆黑的木盒, 但却没有上锁。 祁皎和祁典对视一眼,祁典率先把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的是两块玉佩,形制和图案并不是寻常可见的,倒有些像那些传承已久的修仙世家会有的族徽。 两块玉佩都是玉白色的,但是一枚足有半个巴掌大, 圆润光滑,另一枚就显得小巧精致许多。 兄妹俩一人拿起一枚, 祁皎拿的是那枚小些的, 放在掌心中仔细端详, 才在玉佩中间看到一个小小的皎字。 祁典自然也发现了他那枚玉佩上的不同。 很显然, 这两枚玉佩就是他们俩的。 而木盒里除了那两枚玉佩, 放着另一本残破的纸质书籍, 看起来并不是很厚重,但是上面还有大片的污迹,颜色浓黑暗沉。 祁典拿起书, 对着那片污迹轻轻嗅了嗅,肯定道:“是血。” 祁皎握着玉佩的手一紧,而祁典翻开那本书,粗略的看了起来。 才翻了几页,对着上面的人名,祁典很轻易的就得出了结论,“这是一本族谱,应该是我们家的族谱。但是……” 祁典望着最后面的名字,欲言又止,上面赫然有祁典和祁皎的名字,可是他们的名字上面对应的却不是祁父祁母,而一个叫祁成文的人,母亲则是荀祎清。 上面根本没有祁父祁母的名字,甚至于,他们一直以来祭拜的,所谓小姑和姑父,牌位上的名字就是祎清和成文。 这些定然不是巧合,原本回归故地的些微喜悦惆怅悉数消失,只剩下深深的疑问,他们究竟是谁?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和沉闷,而祁典识海里的白胡子老爷爷,看到不小心翻落的其中一页的人名,突然惊诧的咦了一声。 “祁季安这名字倒是怪耳熟的,说起来我当年在修真界纵横的时候,也有那么几个能跟得上我名头的人,其中一个出生修仙世家,就叫这什么祁季安。” 可能是看到相熟的名字,倒叫白胡子老爷爷生出了许多感慨。 “说起来,那祁季安也是五行混沌灵根,倒和你一样。”这话题越说,白胡子老爷爷的的语气愈发狐疑,“你该不会是祁季安的血缘后辈吧,看起来不像啊,祁家也不至于这么寒酸,难不成是没落了?” 眼看白胡子老爷爷越说越不像,祁典打断了他,“等等,你方才说和我一样的五行混沌灵根,是那位祁季安所在的祁家所特有的吗?” 祁典一语就问到了关键。 白胡子老爷爷也不卖关子,捋了捋胡须,“这倒不是,就是祁家比较容易出这种灵根。” “每一代都有吗?”祁典问道。 而白胡子老爷爷嗐了一声,表达了强烈的不满,“怎么可能,又不是烂白菜,满大街都是。” 他哼唧了两声,然后开始解释,“这灵根万年也难出一个,但是搁他们家,隔个一两千年就能出一个,长成了又各个都是大能,所以才保证了祁家的兴盛。 就是这灵根只出现在血脉浓厚的嫡系子弟身上,但是嫡系……” 白胡子老爷爷一边回想,一边道:“似乎不太兴旺的样子。” 这么一来一回的几个问题,祁典心中隐隐就开始明晰,纵然现在还不知道真相,但是他和传闻中的修仙世家祁家,应该有很大的关系。 另一边,祁皎打开了《河洛录》,得到的答案也和祁典差不离。 兄妹俩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祁典先伸出了手,揉了揉祁皎脑袋,和祁皎白嫩圆润的手不一样,祁典的手很大,甚至十分粗砾,是时常炼体和握兵器所造成的。 正是这样一双粗砾的手,祁皎的心里好像逐渐被什么填满,充满安全感。 祁典没有说什么信誓旦旦的话,但莫名让人信任,仿佛只要他在,就没有什么能成为困扰,祁典目光灼灼,“皎皎,别担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是你哥哥,我会把事情查清楚的。” 说着,祁典又笑出了声,看起来一派轻松,“你忘了吗,小时候你有什么困惑解决不了的事情都会找哥哥,现在也一样,任何事情都有哥哥在。” 完了,祁皎莫名眼眶有点酸酸的,任是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哥哥实在是气氛好手,说起话来都这么苏,有被感动到。 祁皎吸了吸鼻子,应道:“嗯。” -- 第116页 她的目光落在手上的玉佩,仰起头,眼睛莹润晶亮,“那玉佩呢?” 祁典笑了笑,“收起来吧,虽然还不知道有什么含义,总归不拿出来示人便可。免得放在暗柜里,只能落灰。” 祁皎从善如流,把那块精巧绝伦的玉佩放入储物袋中。 “好了,出去吧。”祁典对着祁皎放轻声音道。 “嗯嗯。”祁皎应的很快。 看着祁皎的又充满生机活力的样子,祁典抿了抿唇,透出一抹笑意。 他问道:“皎皎中午想吃什么?我记得你过去最爱吃街口的烧鸭,虽然没什么灵气,但是味道很好,还有杨家的馄饨,五福斋的银耳羹你也很喜欢……” 听着祁典断断续续说了那么多家店,祁皎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她纠结的皱起了眉毛,扬着小脸,很是苦恼,“听起来好像都很好吃。” 祁典干脆利索,“那就都买。” 作为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祁典对祁皎从来都不吝啬,而且还属于毫无底线的宠溺孩子的那一类家长。 听到祁典的提议,祁皎的眼睛亮了亮,很快又摇头,“不行,太多了,我吃不完。” 看不得妹妹苦恼,祁典开始循循善诱,“这也不算多,家里不是有哥哥,还有……”想起另一个不仅住在他家,还越俎代庖,比他更有兄长威势,成天冷着脸管教自家妹妹的人,祁典面上不由带了点嫌弃,口吻也不像对祁皎说话时那么温和。 “……你师兄。”听起来隐约有点咬牙切齿。 但重新对上自家妹妹的时候,祁典又迅速的放柔了神色,“肯定吃得完,你只管吃自己喜欢的就好。” 祁皎觉得祁典说的很有道理,正想点头应和,却又想起荀行止的习惯来,“但是师兄基本不吃凡物,他早已辟谷,往日里就算吃东西,也尽是含有灵气,于修为有进益的。 我还从未见过他吃俗世里的东西。” 确实如此,因为在宗门之内长大,接受的都是最正统的仙门教育,除非是吴知这样年纪小不定性,贪好口腹之欲的,荀行止几个亲传弟子,很少沾凡俗的食物。 便是未筑基前,食用的也俱是珍贵的灵米灵植,对于宗门寥寥几个亲传弟子,用普通人家的话说,就是宝贝疙瘩,底蕴深厚的归元宗完全供得起。 是故,养成了这些亲传弟子清心寡欲的性子,尤其是在这些方面,倒确实很有凡间揣测的仙人意味。当然,祁皎这种半路出家的不算。 面对祁皎提出异议,祁典心里开始止不住的泛酸,面上仍是勉强笑着,“不会,荀行止他喜欢的。” “真的吗?”祁皎有些不太相信。 祁典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嗯。” 好吧,祁皎觉得自家哥哥应该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忽悠自己,纵是有些半信半疑,也不再追问。笑着和祁典说说闹闹的出了书房。 只是…… 她余光不经意间落到书房的门上时,心里却慢慢生出了个疑惑,若所谓的祁成文和荀祎清真的是祁典和祁皎的亲生父母,那他们为什么会早早逝去,成为两尊冰冷的牌位,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很快祁皎就没时间去想这些了,她想要跟祁典一道出去逛街的美好愿望被拒绝了。 自家师兄残忍的将她留下来抄写典籍,祁皎望天长叹,深觉生活不易。 起因很简单,她昨天小小的偷了个懒,不想做荀行止帮她布置的功课,然后她的龙傲天哥哥酷炫拽炸的表示,他可以模仿祁皎的字。 祁皎还十分认真的确认过,确实和自己的字迹一模一样,这才让祁典代劳,万万没想到,还是被荀行止识破了。可怜祁典爱护妹妹的拳拳心意,被荀行止扼杀。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荀行止对祁皎确实承担了教导之则,又兼是她的师兄,于理于据,祁典都找不出反驳的余地。只好许诺祁皎多买些她喜欢的吃食和玩意回来。 祁皎望着祁典远去的背影,恋恋不舍。但是,功课,该补还是得补。 不知怎得,望着自家师兄风姿玉立的身影,祁家想起他也是修仙世家出生,于是抱着可有可与的念头问道:“师兄,你知道修真界的祁家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荀行止颔首,“嗯,略有听闻。” 第70章 七十只皎皎 正想说不知道也没事的祁皎,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师兄说他知道? 于是祁皎放下手中的毛笔,凑到荀行止身畔, 眼睛微亮, 神情充满期待, “师兄你快说说, 关于祁家都有什么事?” 荀行止没想到祁皎会这般激动, 清凌凌的目光瞥了祁皎一眼, 祁皎颇为委屈的嘟起了唇,然后慢慢的、不情不愿的坐回原位。 她确实除了想知道祁家的事情之外, 还有些想趁着这个机会小小的躲懒, 要是祁家的事情够长,能拖到用午饭的时辰, 荀行止定然不会强按着祁皎继续补功课。 到时候就又能拖一阵子了,至于下午还是要写功课这件事,那又怎么样,偷懒的是现在的皎皎, 至于下午抓耳挠腮,痛苦写作业的皎皎, 和现在的皎皎有什么关系呢~ 哼, 万万没想到, 自己的小算盘就这样被识破了。 祁皎晃了晃脑袋, 深沉叹气。 然而还没等祁皎准备酝酿一番悲伤的情绪, 再行下笔, 荀行止清冽的声音缓缓响起,“渝江祁氏,修仙世家, 堪与荀氏一族比肩,然,族中之人深居简出,闻者甚少。” -- 第117页 祁皎早在荀行止开口的时候,就麻利的把椅子搬到他身边,双手托腮,认真的注视着荀行止。听到他说到这里,祁皎附和的用力点头,小脑袋瓜和麻雀啄米似的。 映在荀行止的眼里,他不由轻微的弯了弯唇。然后便继续道:“我亦知之甚少,只是,曾听师父提及,十数年前,祁家曾出过一场变故,祁家的家主陨落,其妻与之鹣鲽情深,携子殉情。” 祁皎陷入沉思,“师兄,你可知那位祁家家主叫什么名字?” 荀行止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所以当祁皎问他的时候,几乎不用迟疑,“姓祁,讳成文。” 祁皎惊讶的睁大眼睛,不会这么刚好吧! “那那那,师兄,你知不知道这位祁……前辈,膝下有几个儿女?” “仅有一子。”荀行止肯定道。 原本激动的祁皎乍然冷静下来,好像,不太对。 还未等祁皎继续问下去,荀行止便先打断她,“好了,快些写功课。” 面对荀行止的目光,祁皎只好又乖乖把椅子搬回去,既然师兄是从师父口中听说的,自己下次找机会去问师父就好了,聪明的祁皎如是想到。 然后,她就继续埋头于功课之中,就是这写功课的感觉实在痛苦。 呜呜,她以为自己好不容易熬过十几年的应试教育,终于解放了,谁能想到,一朝穿书,还要继续学业。 祁皎不由暗戳戳的揣测,将来自家师兄寻到道侣之后,是不是也会借着陶冶情操为名,或者为了修炼,而让对方也学习这些像山一样古籍经典。 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祁皎不由开始心疼师兄未来的道侣了。 多想无益,祁皎稍微发散了会儿思维,就埋头苦思,开始执笔。 看着祁皎认真低头思考的样子,甚至耳畔还有一缕散落的碎发,荀行止眉头微展。 只是…… 想起祁皎方才的问题,荀行止的目光微凝,他和祁家的渊源又何止于此,然而祁成文夫妇已然离世,过往的允诺自然就烟消云散,做不得数。 他望着祁皎因为思索而蹙起的眉头,轻轻的笑了笑,只是那抹笑意微不可察,很快又隐匿了起来。也不知何时,皎皎才能真正长大,总归是年纪太小,需要人处处看护。 荀行止又想起昨日所见,名唤白熙的小儿,原本的笑意彻底淡去,小小年纪,应当以修炼为重,如何耽溺情爱。 他忆起白熙的根骨,勉强能入得了内门的水准,且冲动易怒,难担责任,这样的人,同皎皎是万难般配的。几乎是转瞬之间,荀行止就寻出了白熙的诸多不好。 也是,依凭荀行止的身份,平素往来皆是各宗门世家的天子骄子,眼光自然不凡,纵使是那些天骄们,也仍有不足之处,更遑论是白熙呢! 荀行止替祁皎操碎了心,将修真界差不多年纪,资质品行不凡的弟子们挑了个遍,横挑细看,始终没觉得有过眼之人。他幽幽叹了口气,觉得头疼,都说年少而慕少艾,还是应该督促祁皎以功课为紧。 于是,在这样的氛围中,祁皎勤勤恳恳的写了一个上午。 好在等祁典拎着极为丰盛,几乎囊括了整个鄢州城街头至巷尾的有名吃食回来的时候,祁皎写的功课勉勉强强过了荀行止这一关。 等祁典将各色令人食指大动的食物摆满整个桌子之后,祁皎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好香! 而且确实都是祁皎喜欢的菜色。 至于祁典,他站着挽留起了荀行止,似笑非笑,“荀道友,不如也一同坐下,这些都是皎皎最喜欢吃的东西,当然荀道友品行高洁,清心寡欲,可能看不……” 祁典的话还没说完,荀行止就不咸不淡的应下了,“嗯,多谢。” 然后施施然坐下,执起筷子,姿态从容。即便是用饭,受过良好教养的荀行止也如饮茶一般,动作悠然,赏心悦目。 祁皎看一眼布满整桌的菜色,又瞧了眼自家师兄,好像饭菜更香了的样子。 至于祁典,他也坐了下来,并且帮祁皎夹起离她很远的菜。 一顿饭吃完,祁皎开心餍足的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和只猫咪似的,看起来慵懒可爱。 而荀行止则在一旁练剑,祁典更离谱,他设下一个结界,直接在院子里炼丹。 因为祁皎和赵蓁交好,虽然不会炼丹,但是对过程还是有所耳闻。所以她大概知晓,炼丹时需要专心致志,若是出现一点分神,则整丹炉都有报废的风险。所以炼丹师们都是在室内炼丹,像她哥哥一样离谱的人,实属少见。 不过,想一想祁典炼丹炼器画符几乎全才的天资,祁皎选择闭麦,明明她的资质也很出众,连贵为归元宗掌门的怀吾真人都能称一声好。可是祁皎自觉和祁典相比较还是有点差距的。 还好,习惯就好,祁皎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祁皎舒服的晒着太阳,眼睛微眯,渐渐开始感受到一些困倦。 突然,在街边的喧闹声中,隐隐有一道糖葫芦的吆喝声。想起糖葫芦,祁皎就觉得有些馋了,她小心站了起来,对转头望向她的荀行止指了指外面,做了个买糖葫芦的口型。 然后就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出了祁府的门。 兴高采烈买了糖葫芦的祁皎,还没等踏进家门,就看到伫立在门口的白熙,看样子似乎站了许久。 -- 第118页 他也瞧见了祁皎,少年人满腔孤勇,昨日回去,他纠结反复了一整日,最后还是不由自主的在祁府附近停留。 此刻看见祁皎,他上前几步,凝望着祁皎,少年人俊朗英气的眉眼皱着,看起来有些强装出来的恶狠狠。但是对上祁皎清澈的目光,他伪装出来的神色一瞬间散去,看起来有些颓然。 “不管怎么样,当时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仍在人来人往的茶肆里。祁皎,对不起!”白熙软了口吻,确是在真心实意的道歉。 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始终愧疚后悔。 祁皎手上拿着冰糖葫芦,对白熙突如其来的道歉还有些懵懵的。“哦。” 原本还垂头丧气的白熙盯着祁皎,“你不想和我说什么吗?”不管是生气,还是原谅,总归该说什么才好,至少胜过眼前冰冷冷的一声哦。就好像他们之间全然陌生。 祁皎歪头,“你想要我说什么呢?” 当祁皎认真发问的时候,白熙反倒语塞了,他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祁皎咬了口冰糖葫芦,唔,还挺甜的,配上果子也不显得酸了。 她慢悠悠的把那一口嚼完,才道:“其实道歉这种事,除了想让我原谅,更多应该是你想原谅你自己,你不想让愧疚感无时无刻的萦绕着你。” 面对白熙被戳中内心深处的脆弱神情,祁皎目光认真,“何必呢,你应该知道自己当日有多过分,你险些害掉的是祁皎的性命,活生生的性命。 原谅两个字,不存在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径负责,你也不例外。我不会再同你计较,你自己好自为之。日后,不要再随意轻贱别人了,就算是傻子,也有自己的心意。” 祁皎这段话,却是为了原著中真的丢掉性命的原主说的。真的,何必呢,为何要轻率的践踏别人的心意,然后再来后悔。当日白熙丢下原主一个人是真,那段时日对神智不清的原主多加嫌恶也是真。 何苦之后再来后悔? 有用吗?至少原著中的祁皎,年轻而鲜活的生命消散在了沂河,疼爱妹妹的祁典也因为丢失妹妹而移了性情,再不复往昔朝气正直,成了孤家寡人。 祁皎不是圣母,能将苦难轻言避之,至少她不能替原著中惨遭苦恼的祁皎和祁典接受。 面对祁皎往家门走的背影,白熙目眦欲裂,“皎皎,我错了,你能等我吗?” 祁皎的脚步不带停歇,倒不是她等不等的问题,而是她哥根本不会给白熙这个机会。呵,别以为每个人都是龙傲天,深情喊话这种事情,也是要挑人的。 一个不小心就是薛平贵,再说了,祁皎根本就对白熙没有半分情意。 祁府里的祁典和荀行止的神识望着祁皎不带一丝犹豫的身影,同时满意的收回。 祁典:呵呵,如果皎皎犹豫了的话,他一定会让白熙没有机会见到人世的朝阳。 他当然不可能教训自家妹妹,却不会对一个差点把他妹妹弄丢的人手软。 鄢州城的日子过得极快,除却一些糟心的人,祁皎还算愉快的过了这段日子,成功祭拜了祁父祁母。 然后遍踏上回宗门的路程,而之后,就是她及笄的日子。 因为祁皎当初拜师没能大肆举办,所以此次宗门定然会请许多人,不乏宗门世家。 第71章 七十一只皎皎 祁皎回到宗门的时候, 祁典也一道陪着。毕竟临近祁皎的生辰,又逢十五,是及笄的大日子。 再者, 当初祁典突破金丹, 原本应当再巩固一段时日的修为, 但是听说祁皎可能有危险, 祁典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留在宗门。他匆匆赶往云州城寻祁皎, 直接就忽略了巩固修为这件事。 所以趁着这中间的空闲, 在灵气充裕的归元宗,祁典也能好好温养一番。 而祁皎在这次历练, 尤其是幻境, 心境有所进益,按她的天资, 灵气充盈,也适时可以升一升修为。 故而,当祁皎认真闭关两个月,再出来的时候, 已经从筑基一层突破成筑基三层的修为。对于天灵根的人来说,只要是元婴之下, 涨修为不比喝水要来的难。 偶尔压着修为, 却是因为担忧修为涨得太快, 心境跟不上, 怕有后患。 总之, 当祁皎提升完修为从玉衡侧峰的院子中出来的时候, 离她及笄已经没两日了。 而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家宗门和往日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好像……更热闹了一点。并不是集市会有的喧闹,而是人看起来比往昔密集麻利了一些。 祁皎想了想,跑去寻赵蓁了。 结果正巧遇上月柔, 一身飘逸白衣的月柔停了下来,似新月一般柔和的面容泛出浅淡笑意,“皎皎,我正想去寻你呢。 过两日你便及笄了,我们修仙之人并不如凡间讲究,再者我等虽未女子,在修仙之路上,却是一样逆天而行,并不讲凡间约束女子的那一干谬论。 加上你此前被收入门下并没有大操大办,故而届时,应当是由怀吾师伯亲自为你以簪插定发髻,连仪式和戒词亦有所不同。 因着同宗门内怀字辈的尊长们,只有我师父一人为女子,所以悉数是交由我师父来办。 你若有空余的时辰,不如来我峰上,探讨有何缺漏不适之处,顺带熟悉一番仪式流程?” 月柔说话素来温声细语,娓娓道来,直叫人听的像是耳朵被轻柔的羽毛拂过,生出些软适。 -- 第119页 这是为了自己而忙活,祁皎自然没道理推搪不去。 故而祁皎点头,凑到月柔身边,杏眼微弯,笑起来比夏日的蝉还要来的有活力,“嗯嗯,那我这两天就赖着师姐啦,本来我还忐忑及笄礼,怕到时候出了洋相,这么重大的日子,若是出了变故,以后我出门都得蒙着面了。 否则,路上说不定都有人该指着我说,瞧瞧,那就是祁皎,天哪,我知道她,她在自己的及笄礼上出了大洋相……” 祁皎说的生动形象,手舞足蹈,衬得她眼眸灵动,分外的古灵精怪。 竟真的把月柔给逗笑了。 祁皎见月柔笑了,便又停了下来,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认真,看起来诚挚极了,“还是月柔师姐细心,等我将流程熟悉了个遍,届时不至于手足无措,出错的概率就小了不少。” 月柔素来温雅,对着祁皎这样俏皮活力的小姑娘,也格外偏爱,更像是大姐姐般的包容,偶尔也能被祁皎逗得眉眼俱笑。 她点了点祁皎的小脑袋,语气纵容,满满的喜爱,“你啊你啊。” 两师姐妹说着笑,氛围极好,却又瞧见迎面的几个人结成群,瞧服饰并非归元宗弟子。 因为归元宗有统一的弟子道袍,若非在外需要隐匿行踪,在门派之内,素来都是依照身份穿相同制式。 因而对面的那群人穿着浅黄,隐带族徽的人,此时瞧来就分外显眼。 因为距离还有些远,祁皎看向月柔,“师姐,他们是……” 月柔只是瞧了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白邺莫氏,修仙世家,近几百年前出了两位化神老祖,算是渐露头角,族内弟子言行有致,族风还是不错的。 因着你的及笄礼,也是为了弥补之前拜师的仪式,所以宗门内请了好些人。四宗八门,以及有名气的修仙世家,他们也在其列。” 祁皎点了点头,怪不得宗门上下看着和往昔不同,但是…… 她抬眼看向月柔,有些不安,“这样会不会太隆重了,我如今尚且只是一个筑基弟子。” 月柔闻言却柔声笑了笑,眉目自信风华,“怎会,你莫不是忘了,你是堂堂四宗八门之首的归元宗掌门的亲传弟子,你师兄被视作同辈天才修士中的第一人,你还有一位炼虚大圆满,在闭关冲击大乘期的师祖。 身为归元宗的亲传弟子,这不是合该有的场面吗。 像我们这样的亲传弟子,以及那些少数几个顶端的修仙世家嫡系最出色的弟子,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 祁皎大抵领会了月柔的意思,心内的不安也俱烟消云散。 聊着聊着,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月柔师姐,及笄是不是要用发簪。” 月柔颔首,柔美的面容泛起些笑意,“自然是要的,你放心好了,我师父着人去玉衡峰问过了,说是你哥哥先一步,早早备好了。” 祁皎有些感动,没料到自家哥哥会这般贴心。 玉衡峰上,树枝曳曳作响。 剑影清明,挥洒时犹如游龙,隐带铮鸣之声,剑尖迭起,有破空之势。荀行止手执青徽剑,衣袂翻飞,起落之时,眉目平淡无波,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剑法,可是由他来,却有谪仙清姿,叫人移不开目光。 练完一整套剑招,荀行止将青徽剑收回剑鞘。他立于树下,仍旧姿态从容,没有半分喘、息。然而转瞬,他似乎想起什么,心念微动,手中便多了个檀木盒。 将盒子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根簪子,通体透亮,玉质柔和,一瞧就知道是难得的珍品。 荀行止看了两眼,半响没有言语,旋即眉间闪过一抹释然。罢了,他眼眸微垂,又将木盒盖上,放回了储物袋。 清风拂过,摇的树叶又发出沙沙的响动,闹得人心里不清净。 及笄的日子终归是到了,祁皎早早就在赵蓁的监督下,从塌上起来,认真的净了面,对着镜子仔细梳洗。 面对赵蓁有如实质的目光,祁皎小心的眨了眨眼睛,“师姐,簪发之前还要重新净面,到时候我脸上涂抹的这些不是都会洗掉吗……” 赵蓁明艳的脸扬了扬,“你放心好了,这些都是养肤润肌的,不是那些胭脂水粉,纵然再净面也不会花了脸。哼,各个宗门来了这么多人,今天可是你及笄,万不能叫其他人压了场。” 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赵蓁,祁皎很有眼色的拿起一罐雪颜膏开始涂抹,并不准备询问临时抱佛脚是不是有用这种可能会让赵蓁暴走的问题。 而且吧,作为修仙之人,几乎每突破一次修为,体内杂质就会排出,不管五官生的怎么样,至少论肤色,基本都和开了美颜滤镜一样。尤其是修为越高深,肤质就越白净柔嫩,像是满级美颜磨皮的效果。 所以…… 祁皎一直觉得在修真界,这些所谓的润肤养颜的东西,有点点智商税,奈何在修真界,似乎卖的还不错。 可能,是她的眼光不够独到……吧。 祁皎在铜镜前认真准备,前头的人也忙的不得了。 尤其是接引的弟子,有些宗门和世家是卡着点到的,就不免显得有些匆忙。好在弟子们有条不紊,才没让场面乱起来。 当然,最忙的应当属掌门怀吾真人了。 用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跟第不知道多少位前来的人寒暄过后,怀吾真人迎来了下一个家族。 -- 第120页 凝神一看他们胸前的族徽,凭借修仙人上好的记忆力,怀吾真人想起来,这似乎是渝江祁氏。 祁氏一族偏居渝江,深居简出,但是根基深厚,堪与荀氏这般修仙世家比肩。 说实话,就连怀吾真人都和他们接触甚少。今次竟然能见着他们的身影,倒是稀奇。 更稀奇的还在后面,身为一派掌门,怀吾真人照例与祁家人客套寒暄了一番,原本如此之后,就该继续招待下一拨人了,但这位亲至的祁家主,语不惊人死不休。 哈哈大笑之后,竟然对怀吾真人道:“怀吾掌门何须如此客套,说起来,我们还有姻亲呢。” 祁家主的话很是奇怪,但怀吾真人见惯了风浪,压根没被唬到,心中生出了数种猜疑,面上仍是配合的露出惊诧的神情,“祁家主这话可有何缘故?” 祁家主目光落在身姿出众,堪有谪仙风华的荀行止身上,“我祁家和您的亲传弟子荀行止,早年可是定下了婚约。” 第72章 七十二只皎皎 随着祁家主的话落, 怀吾真人的目光也跟着到荀行止身上。 作为一派掌门,怀吾真人不管面上如何和蔼,于人情处理上都极为练达, 说是浑身长满了心眼也不为过。 他摸了摸胡子, 打起太极来, “我倒也曾听闻过我这徒弟有一门婚约, 说是已故的远清道友帮他定下的。但个中缘由却不太明晰, 只隐约听闻过些许。 连是哪家都没曾知晓, 还以为是戏言,不曾想祁道友今日提起。行止, 你可知晓此事?” 到底是不清楚怎么回事, 怀吾真人索性直接牵了个话头,询问起荀行止。 随着怀吾真人的话, 站在祁家主身后的一个娇俏姑娘也期盼的看着荀行止。她的目光一寸不落的扫过荀行止的眼角眉梢,少女动情的倾慕心喜都快要溢出来了。只等着荀行止开口说话,认下这门亲事。 既羞且喜,祁家主身后的少女都快将衣袖给揉成糟菜团子了。 而突然被众人提及, 得了一众人视线的荀行止,依旧是原先那副冷淡模样, 执剑的手稳如磐石, 连丝毫轻颤也没有。 但怀吾真人的话还是要回的, 只见荀行止对怀吾真人行了一礼, 动作如行云流水, 十分赏心悦目。 只是声音中还是透着冷淡, 比极寒之地的冰泉融化时还来得凉,“弟子幼时确曾定下一门婚约……” 听到此处,祁家主身后的少女, 脸上渐渐浮起些粉来,羞归羞,但笑意掩都掩不住,堪比那枝上娇嫩的海棠,开得动人。 可惜这点子笑意还未持续半刻就消散得一干二净,甚至蒙上了阴霾。 因为荀行止继续道:“是渝江前任家主祁成文前辈的女儿。” 听到祁成文几个字,这位祁家主额头的青筋狠狠一跳,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他仍是笑容满面,“贤侄不知,我成文兄长意外陨落,亡故的早,并未留下女儿。 但两家既定了婚约,就没有作废的道理。我虽不才,也勉强担任起了我祁家的家主一位,膝下恰有一女,冰姿玉貌,自幼聪慧,论天资修为,在同辈间亦能称一声拔尖。” 祁家主说的热络,又唤了声“芩儿。” 刚刚站在祁家主身后,止不住偷看荀行止的少女就含羞带怯,一派小女儿神色的对荀行止行了一礼。却不是修道之人常见的拱手,而如凡间女子般,婉约的低身屈膝行了个万福礼。 这其中的含义,昭然若揭。 荀行止却连眼眸都未抬,浑身上下写满了疏离二字。 祁家主接着道:“贤侄,婚约一事,我家芩儿与你,岂不相配?”祁家主和众多修道之人一般,挺起脊背时,都有种仙风道骨,此刻望着荀行止的目光就颇有前辈风范,循循善诱,只可惜眼睛里的自得藏也藏不住,平白坏了这流于表面的仙气。 面对祁家主的熟稔和长辈口吻,荀行止的神情仍是半分也不曾变。 他掀开眼,一身清姿,端的是归元宗亲传弟子的从容凛然,“还问前辈名讳?” 虽不解荀行止之意,祁家主倒是很好言的配合,“哈哈哈哈,贤侄这问的倒是有趣。无妨无妨,贤侄记下便可,老夫祁成闫是也。” 荀行止唇角翘了翘,隐约有一丝弧度,“如此……”最后一字,他念的时候略微拉长,旋即又停了下来,连带着那点子微末弧度,消失殆尽。 接着,他抬眉,语气轻描淡写,“与君何干。” 明明没有半分嘲讽,却让人听了红脖子,生出羞恼来。 祁家主和旁边几个听过前因的人,自然很快就反应过来,荀行止的意思,通俗点来说就是,与他家定下婚约的是前任祁家家主祁成文,你又不是祁成文,在这唠唠叨叨半天做什么。 换言之,荀行止,他不认,也不吃这套。 祁家主原本还笑容满面的脸,瞬间龟裂,整张脸浮出涨红来,半响没说话。 “好,好,好。”连说了三次好,怒气郁结于胸的祁家主狠狠挥了挥袖子,奈何这是归元宗,人家的师父还站在旁边。祁家主拿荀行止半点办法都没有,原本想拂袖而去,却又觉得不恰当。 若真的一气之下走了,就是没事也得闹出风浪来,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 好在怀吾真人洞悉了祁家主的意思,很给面子的递去了台阶,温声安抚,“我这徒弟无状,怕是辜负了祁道友的好意。” -- 第121页 有怀吾真人在,加上祁家主并不想把事情闹得更大,彻底失了面子,几个言语来回,祁家主的面色就恢复如常,进去了。 有目睹了这一幕的某个内门弟子,忍不住撇了撇嘴,和他身旁的弟子窃窃私语,吐槽了起来,“啧啧啧,怎么说也是修仙世家,瞧着半点风骨也没有。 咱们掌门的亲传弟子祁师姐也姓祁,和祁师姐兄妹俩比起来,真是差的远了。就这,也能说是修真世家呢!” 那内门弟子语气不服,荀行止离得近,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同样姓祁…… 荀行止想起方才祁家主的女儿祁芩随她父亲离去前,望着自己依依不舍,甚至带着点哀怨的目光。因着方位不同,从荀行止的方向,见着的祁芩,那一双微圆的娇俏眼睛,和祁皎足有八、九分相似。 他抿了抿唇,脑海中浮现之前祁皎突然向他询问祁家的景象。 纵使心中有所思,荀行止清俊的面容依旧瞧不出半分端倪。 天上的日头渐移,归元宗请的宗门家族基本都到了,祁皎的及笄礼自然也该开始了。 当沐浴过后,一身清爽的祁皎出来的时候,周遭早早就布置妥当,她依着早已了然于心的顺序,走到场地中心,然后停下。 祁皎心中惴惴,生怕自己有不当之处,闹出了笑话,累及归元宗的名声。 但是落在旁人眼中,就是一个雪肤花貌,杏眼水润,背挺得笔直,明明年纪尚小,但目光清明,眉间一片坚定之色的少女。她一举一动都透着清正,步子迈的稳稳地,显现出肃穆来。和她尚且有些青涩,像花骨朵似的的娇颜有很大的不同。 她的身上有一种无形的风貌,可能是年纪小,半点没有沾上修真界暗藏的龌龊。相反,她有的,是归元宗弟子身上时常能见到的正直清傲。 祁皎缓缓向南,对着前来观礼的人郑重作揖行礼,复又朝着西向跪坐。举手投足,规整有肃。 净过手的怀吾真人走到祁皎面前,他高声颂起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之后怀吾真人就开始为祁皎梳发,祁皎又回房换了衣裙。 因为祁皎父母皆亡,所以是朝祁府所在的方位而拜。 往来足有三次,才算将冠钗簪好。 最后怀吾真人为祁皎取字,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爱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明若甫。” 明若…… 祁皎执起手,答道:“我虽不敏,敢不夙夜祇来。” 在修真界,师徒之间的关系其实和父女也不差什么,反而是血亲,因为修真有斩断凡缘一说,往往还及不上师徒来的亲厚。 加上祁父祁母已经不在,所以教诲依旧是由怀吾真人来的,他素来和蔼,对祁皎也一向是带着笑的,而今日看着祁皎的目光里更多了欣慰。 只是想到是训诫,面色又不免严肃了起来,“你天性活泼狡黠,虽偶有疲懒,却从不曾妄言称谎,为师甚慰。但,唯有一点,你要谨记,既为我归元宗弟子,行事必无愧于天地,品行或有瑕,却绝不许以戕害同门、屠戮百姓为平常。若真如此,不论海角天涯,尽无尔生处。 知否?” 祁皎执起手,“我虽不敏,敢不祇承。”说完,祁皎对怀吾真人跪地而拜。 至此,礼数便算成了八、九。 再后头的事,祁家主也没有注意。或者说,从看见祁皎面容起,祁成闫的心神就开始紊乱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生的如此相似,甚至也姓祁。这让祁成闫很难不打鼓,但是,当年被荀祎清的亲信抱走的分明是男孩,荀祎清和祁成文也只生了一子。就算是年纪也根本对不上。 荀祎清当时是怀了孕,可一直到她死前,也没有把孩子生出来。 若说这是巧合,祁成闫心中又隐隐觉得不对。有一种强烈的不安萦绕着他,可细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因为太过震惊,祁成闫错过了一道紧盯着他的视线,也错过了探究出真相的机会。 祁典原本站在归元宗弟子处看着祁皎行及笄礼,满心都是吾家有妹初长成的自豪和复杂,可是行礼到一半,他开始察觉到不对,有一道视线紧紧盯着他妹妹。 祁典有寻常人没有的敏锐,正是因此,他与人比斗时,常能轻易寻到对方的破绽,避开杀招。而这份敏锐,让他很轻易的寻到了祁成闫。 更引起祁典注意的,是祁成闫一行人身上都佩戴着的玉佩,和他在鄢州城祁家老宅所拿到的玉佩有一模一样的徽记。这样明显的线索,很难逃过祁典的注意。 而巧的是,祁典所在的位置,能清清楚楚的瞧见祁成闫,却刚好是祁成闫视线的死角。 原本的身世之谜,或许离解开并不远了。 但是祁典并没有妄动,他的心志坚定,不会因为一时激荡就冲动误事。对方所在的位置,明晃晃的表示了他身份不凡,贸然上去,得不到线索不说,还可能打草惊蛇。 祁典怎么可能会轻举妄动呢,他先是面无表情,却又逐渐扬起了唇角。隐藏在骨血中的狂傲让他并不因为对方元婴后期的修为而觉得慌张,相反,他发觉自己的精神愈发昂扬。 遇强,则强。 祁典有预感,对方和他,必然不能共存。但是,那又怎样呢,区区元婴后期。祁典眼中丝毫不惧,甚至闪过轻蔑。 -- 第122页 是的,他就是这么张狂,哪怕只有金丹期,知道自己或许有一个元婴后期的仇家,非但不害怕,反而感受到了兴奋。 只是…… 祁典的目光落在祁皎的身上,狂傲不羁的笑容微收,眉眼间露出柔和的神色。祁家的事,还是暂且不要告诉皎皎。 在归元宗内,有怀吾真人和荀行止护着她,他也能放心一些。 至于这些人,他会弄清楚真相,也会护着皎皎,叫她安全无虞。 想起荀行止每每一边护着皎皎,一边却又教导皎皎,想让她成长,手把手的让祁皎能慢慢学会如何行走在修真界。祁典不置可否,他赞同荀行止的做法,但作为哥哥,他却忍不住想把挡在祁皎面前的危险一一清除,庇护着她,让她永远行走在坦途中。 她可以心怀信念,可以清正傲骨,她会永远身处曦光,皎皎,高悬在天际。而祁典,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底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啦噜,及笄这段我改了三次,第一次超级超级长,看了一下字数,有点太多了,最后只能含泪改掉,痛哭流涕ing 现在这段是超级段略版,然后很多地方都改了,加了私设,比如正宾一般是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还有赞者和有司等,方位什么也有规定,还有祝词和步骤,像宾客和父母行礼…… 如果想了解古代的及笄,上面写的其实有很多私设,不太具备参考价值。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爱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xx甫。 这两句取自《仪礼》 我虽不敏,敢不夙夜祇来。 我虽不敏,敢不祇承。 这两句是百度来的。 第73章 七十三只皎皎 祁皎全然不知自家哥哥的想法, 因为她现在正被怀吾真人带着认人。 不比月柔和荀行止他们,自幼跟在自己师父身后,各个宗门的人都能熟识。趁着这次及笄礼, 也算是正式将祁皎带到各个宗门面前, 让他们知晓她是归元宗掌门的亲传弟子。 若是不出意外, 等祁皎这场及笄礼结束不久之后, 那些修真界所谓的百美图、修真界玄榜, 就该有祁皎的姓名了。 日后, 归元宗就不止月柔、赵蓁双姝。 比起那些仙风道骨的道长们,还有他们风度翩翩、温文识礼的弟子, 怀吾真人带着祁皎向九霄宗的掌门和其座下首徒寒暄的时候, 她才感到些不同。 当然,这个宗门早在当初珈蓝秘境的时候, 就给祁皎深刻印象。他们的弟子爱手中的剑,譬如道侣一般。 所以祁皎一听怀吾真人说这是九霄宗的掌门和首徒的时候,心情就很不平凡了。 九霄宗的掌门和怀吾真人一样,俱是化神期修为, 看起来略严肃,但是却不像他身后的徒弟一样, 周身萦绕着冰冷之气。 祁皎已经不是当初对修真界一无所知的小白, 所以她大抵知晓, 修为越高, 往往越能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 反而不会像年轻弟子一样, 通身布满战意,凝聚的有如实体,好像随时都能伤人一样。 但是认真而言, 这俩师徒身上的气质确是一脉相承,给人以剑的锋利冰冷,甚是寡言。 尤其是九霄宗的这位首徒,顾凛。据祁皎的不完全观察,从他进归元宗开始,就没正眼瞧过一个人,除了荀行止。尤其是荀行止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好家伙,眼珠子灵活的完全没有一个面瘫该有的僵硬。 所以祁皎严重怀疑,自己跟着师父过来的时候,能得到顾凛的尊眼一瞥,是托了她师兄的福。概因为她是荀行止的师妹。 怀吾真人让祁皎和顾凛见礼,出于礼貌,行了礼之后,祁皎冲顾巍见友好一笑,顺带小小的夸了一句他的剑很好看。 然后就看到对方稍微侧了侧身,挡住了祁皎的视线,让祁皎看不到他手中的剑。而且甚为谨慎的又瞥了祁皎一眼,无形的防备。 祁皎……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分明是在防她。祁皎笑容僵硬,她是个正常人,真的不会觊觎一柄剑,也不会想着抢人家老婆,哦不对,是抢人家剑。 她也有自己的青霜剑,论外观远胜顾凛手中那柄通体漆黑冰寒,毫无纹饰的剑。 气归气,身为主人的风度还是要有的,祁皎深吸一口气,露出礼貌的笑容,想要寻个话题,不尴不尬的等两边的师父寒暄完。 而顾凛却先瞥见祁皎的手,刚刚的敷衍神色瞬时消失,眼睛突然蹭的一亮,有了光彩,“你会剑。”这是肯定句,他一看祁皎的手就能知道。 这是自然,祁皎的剑法是荀行止教的。而且荀行止并没有让祁皎一开始就练很精妙的剑法,而是从最基础的横挑竖劈开始,后面祁皎一直练习的也是清风剑诀这样最简单大众的剑诀。 然而,越是将之练的熟悉,祁皎越能体会到荀行止的用意。正如大道至简,若是连最基础的剑诀都练不好,一味追求高深,反而浮于表面,成了无根高楼,看着锦绣,实则不堪一击,随时都能塌。 祁皎点了点头,“练过剑,但是不算精通。” 一听到祁皎承认,顾凛的握剑的手就微动,手上的剑也开始隐隐颤抖。 原本还在和怀吾真人聊九霄宗所在极寒之地出现异样的九霄宗掌门,一把按住顾凛的手,凉凉的看了他一眼,硬生生把顾凛手中的剑给按安静了。然后才转头,重新和怀吾真人说话。 -- 第123页 “见笑了,宗门里尽是群听见剑就恨不得冲上去弟子。”九霄宗掌门一脸嫌弃。 怀吾真人自然是配合的夸了九霄宗弟子心性纯朴,又念叨了两声自家宗门不成器的弟子。 然而,事实上,怀吾真人看着严肃冰冷的九霄宗掌门,轻而易举就回想起当初他堵在归元宗门下整整三个月,死活要和怀吾真人的师弟怀涯比剑的样子。 什么叫不成器的弟子,分明是学了他们师父,九霄宗的剑修简直都是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 怀吾真人捋了捋胡须,面上和蔼的笑着。 祁皎左瞅瞅右瞅瞅,总感觉两位掌门之间的气氛不太寻常,是她的错觉吗。 而顾凛显然又恢复了之前生人勿近的面瘫模样。 祁皎无奈,只能僵硬着笑脸,一直等到怀吾真人和九霄宗掌门聊完。 就这样挨个见了各个数得上名字的宗门掌门或是代来的长老以及他们座下的弟子,眼瞅着差不多打过招呼了,祁皎简直如蒙大赦,重重松了一口气。 怀吾真人看着祁皎悄悄揉脖子的样子,挥了挥袖子,慈祥的眉眼里满是笑意,“等过会儿就回去罢,和你师兄师姐一道,小孩子家家也不能总拘着。” 祁皎闻言,眼睛一亮,漂亮精致的脸上扬起笑容,语气里充斥着惊喜,“真的吗师父!” 旋即又觉得自己这么激动不太好,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喜悦心情,抿了抿唇,漾起两个甜甜的酒窝,看起来恬静乖巧,“今日是我的及笄礼,原本就应该招待远来的宾客道友,不可以因为我一时疲懒,就放下其他人走掉,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宗门特意请人的用意。” 祁皎俏然一笑,颇有撒娇的可爱口吻,“而且我还可以陪着师父!” 看的怀吾真人笑着直摇头,不得不说,收个年纪尚小,又活泼的小弟子,确实感受不同。荀行止倒是从来不用他操心,修炼品行样样拔尖,可性子太清冷,反而让他少了许多身为师父的趣味。 还是小徒弟来的贴心。 怀吾真人白色的胡须扬了扬,伸手摸了摸祁皎的脑袋,慈祥和蔼,“人都认得差不多了,去找你师兄师姐吧,顺带让他们带着你认人,没有我们这些长辈在,你们小辈才好相处。” 怀吾真人都这么说了,祁皎也不再推拒,高兴的点了点头,脑袋一扬一扬的,恁的可爱。 祁皎转头环视了一圈,最先看到的就是她家师兄。当然,也有荀行止最显眼的缘故。 她往荀行止的方向而行,然而还没有走近,就看到一个姑娘已经到荀行止面前,含羞带怯,似乎在说什么。 远远的望过去,最先看到的就是那姑娘的一双颇大的圆眼。 祁皎停了下来,眨了眨眼睛,总觉得那姑娘的眼睛看起来怪眼熟的。但是寻思了半天,好像自己确实没有见过对方。 就在祁皎思考的时候,荀行止的余光似乎瞧见了祁皎,一袭飘逸洒脱的白衣衣摆扬动,朝祁皎的方向走来。 他也不问祁皎结束了没有,而是对祁皎清浅一笑,“走罢。” 祁皎极有默契的和荀行止并肩而行,然后弯着眼睛,开始说起方才怀吾真人带她去见九霄宗掌门和首徒顾凛的事情。 祁皎说的妙趣横生,还把顾凛当时听见她承认她会用剑时候的表情给形容的活灵活现。 素来淡漠不近人情的荀行止,唇边也扬起淡淡弧度,愈发显得他俊美出尘,不似凡人。 站在不远处的祁芩,看着荀行止面对祁皎时,不复之前疏离的模样,她愤恨的揪了揪裙子上层层叠叠的薄纱,咬了咬唇,显然心绪难平。 祁皎和荀行止关系亲近,说话时也很少有顾忌,所以余光瞧见身后的那位姑娘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家师兄,就坏心思的想要借机欺负欺负他,故意学起了李雅的哀怨口吻。 “师兄啊师兄,我真羡慕你,生的那么好,顾凛一心只有你,方才的姑娘也总看你,大家都喜欢你,不像我,呜呜呜……” 祁皎演技拙劣,嘴上呜呜的装哭,眼睛里却全是调皮的笑意,比漫天繁星还来的璀璨,哪有半点难受自艾。 荀行止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然而他还是很配合的掩住了眼中浮起的笑意,煞有其事的道:“嗯,无妨,我喜欢你。” 祁皎原意只是想闹腾荀行止一番,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番话。虽然知道荀行止大概是配合自己才这么说的,但是偏偏荀行止为了应和祁皎,神情中带着些许认真的意味,目光灼灼。 祁皎觉得自己呼吸一窒,半响说不出话来。 一阵风拂过来,带起祁皎的碎发,分明是清凉的风,却叫祁皎觉得脸颊生处热度,一抹红晕悄悄爬上耳梢。 祁皎捂住跳的过快的胸口,想叫它安静下来。但是心思迁移,忘记自己还在憋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嗓子乍然接受到空气,呼吸太猛,被呛到了,开始疯狂咳嗽。 荀行止有些哑然,不知原本好端端的师妹怎么突然就开始疯狂咳嗽。他一手扶住祁皎的肩膀,一手帮她拍打后背。荀行止的手力度不轻不重,恰能帮祁皎顺气,又不会太重。 等祁皎好不容易缓过来,抬眼又是荀行止清俊的面容,她一个没忍住,又呛到了…… 天呐,她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怎么可以对自家师兄动了非分之想,呜呜,都怪美色误人,一定不是她的错。 -- 第124页 第74章 七十四只皎皎 眼瞅着祁皎的脸也染上红晕, 心中懊恼的时候,面前却多了一个玉杯,祁皎接过去, 一口气灌了进去, 总算是慢慢停了咳嗽。 她把杯子还给荀行止, 修真的好处大概就是随时随地都能从储物袋里拿东西, 方便极了。 有这么一遭打岔, 祁皎理直气壮的直接忽略刚刚的话题。她扬起脑袋, 对上荀行止,虽然脸颊还隐隐残留着方才的热度, 但那抹红晕却成功消散, 让两人间的气氛瞧着不那么旖旎。 已经恢复常态的祁皎照常和荀行止交流,“师兄, 今日我及笄。” “嗯。”他淡声应道。 “师兄,及笄和生辰是同一日。”祁皎已经从暗示改为明示,又圆又润的杏眼充满期待。 然而荀行止仍是平静无波,“嗯。” 祁皎蹙起了眉头, 狐疑的瞧了荀行止好几眼,见他仍是未有反应, 不由眯了眯眼, 准备叉腰控诉对方。 手才刚放在腰上, 荀行止清泠若深山冷泉的声音就响起, “我买下了醉仙居。” 祁皎迟疑了下, “什、什么?” 不会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在祁皎陷入深深自我疑惑的时候, 荀行止白皙修长的手递出一张契纸。 “日后它姓祁。” 所以,真的,荀行止真的财大气粗的直接把有修真界第一酒楼之称的醉仙居买了下来。 刚刚还缠着荀行止准备要生辰礼的祁皎, 突然间就有些怂了,她原本只是想要一些普普通通,比如珠钗、比如玩意的生辰礼。现在这份,未免太贵重了。 祁皎不知道,如果她想要珠钗发饰的话,其实荀行止也是有的…… 荀行止见祁皎突然就止了动作,似是愣住了。他索性直接将那份契纸放入祁皎的手中,两人的手不免有触碰。 祁皎感受到了自家师兄的手虽然看起来修长完美,像工笔画一样,无处不细致雕琢,那双手不拘是作画抚琴,亦或是烹茶落笔,都定然是极赏心悦目的,但虎口和食指一侧却有粗粝感,是长期握剑留下来的痕迹。 意外的,非但不损美感,反而更吸引人。 祁皎抬头,眼中透着迟疑,“师兄……” 荀行止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收下罢。”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下了。虽然知道荀行止财大气粗,但是祁皎迄今为止还是没能完全的习惯师兄和哥哥的大手笔。 祁皎还欲说什么,就被一道略显激动的活泼声音打断,“皎皎!你可算出来了,里面一群长辈在客套来客套去,实在是太无聊了。快点走快点走,赵师姐她们在开阳峰喝酒,是醉仙居十枚上品灵石一壶的灵酒,万万不要错过。”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祁皎都不需要看,就知道肯定是吴知。论聒噪,他一定是第一,再配上天权峰一脉相传的抠门属性,很好,没跑了。 但也正是因为吴知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祁皎和他相处的时候,一向随意自在。 所以这会儿祁皎一身宽大繁复的衣裙,丝毫没能阻挡她和吴知打闹玩笑。“来了来了,大家都在开阳峰吗?” 层层叠叠的衣裙丝毫不能阻挡祁皎,她健步如飞,轻松追上了吴知。 吴知一脸焦急,生怕自己去晚了,“当然,大家都不想被自己的师父亲爹扒拉去和人打招呼,就全跑去开阳峰躲懒了。” “那我哥哥祁典呢,他也在吗?” 吴知点头,“在啊在啊。” 祁皎眼睛一亮,兴致勃勃,“那我们也快点。” 荀行止看着这俩兴冲冲的样子,不由莞尔。 祁皎和吴知两人凑在一块,简直是幼稚本幼,完完全全的少年心性。 等祁皎到开阳峰的时候,赵蓁正拿着壶酒,喝的肆意,一看到她,没忍住就开始调侃,“我们寿星来了。” 除了赵蓁,月柔和徐景程、桑子真、钱淡明几个亲传弟子也都在。 大家显然都聊的很欢,尤其是祁典和徐景程。祁典得益于白胡子老爷爷的教导,不管是炼器炼丹还是阵法,都是个中翘楚,旁人有一种的天赋都该笑欢了,而祁典样样皆通,他可以很随意的和徐景程聊起修改和自创阵法的心得。 祁皎瞥了一眼,感觉他俩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见如故,再聊下去就能成功升级为知己了。 因为今日是祁皎及笄,等她一坐下,就收获了一众祝词。鉴于祁典还在,祁皎很自觉的没有贪杯。 祝词之后,就是愉快的收礼环节,吴知送了祁皎一个储物袋,里面装满了各种好吃的。据吴知说,这是他从各个地方收集来的美食。 因为储物袋里并没有流通空间,所以食物置于其间,始终能保持最初的味道,比冷冻柜还来得靠谱。 同为吃货,祁皎对这份生辰礼简直不要太喜欢,什么东川城的云酥肉、闲屿镇的洛神糕,吴知讲的头头是道,听的祁皎恨不能立刻打开储物袋尝尝味道,但还是忍住了。 并且惊叹吴知竟然能做到去每个地方都能收集如此多的美食。很好,不愧是吃货,而且里面基本都是凡间的食物,不带灵气,所以并不昂贵,这点也很符合吴知抠门的性格。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份礼物很用心。 汇集了吴知所有踏过的地方才有的独特食物,还装了整整一个储物袋,寻常人根本想不到这样的礼物。有点少年人的孩子气,但又很有心意。 -- 第125页 祁皎收的非常感动,并且向吴知郑重许诺,等她金丹期可以出门游历的时候,也会收集所经过地方的美食,能把更大的储物袋装满,带回来给吴知。 吴知听了也很感动,两个人泪眼汪汪,深觉对方是好知己。 看的旁边的赵蓁、徐景程几人险些笑疯。果然是他们年纪太大了,完全不能理解年纪最小的这俩想的是什么,分明还是没长大,才能如此可爱。 然后便是月柔,她送了祁皎修真界最受女修喜爱的朱颜阁的一整套胭脂水粉,并一盒精致的花钿。 朱颜阁的胭脂,并不同凡间那些铅粉,用了会伤人肌肤。而是用昂贵的灵草依循上古留下的秘方,经过研磨筛选,千辛万苦才能制下一盒。 所以朱颜阁的胭脂一向很贵,灵石殷实的人,买上一盒就要肉痛不已,偏偏月柔一挥手,轻易就送了极全的一整套。 “皎皎行了及笄礼,就是个小姑娘了,偶有梳妆时,定然用的上这些。”月柔浅笑,眉间的蓝色花钿愈发衬得她肤白如雪,气质出尘,如瓌姿艳逸。 祁皎再如何也是个姑娘家,看见满满当当,各式色泽的胭脂水粉,自然是欢喜极了,高高兴兴的收下,并向月柔道谢。 而徐景程很好的发挥了他精通阵法的优势,送了祁皎阵法全家桶。全是他自己钻研改良过的阵法,有聚灵阵、敛息阵、迷阵、杀阵,这些都算寻常,最令祁皎差异的是,这里面竟然还有安眠阵和归息阵。 和它们奇葩的名字一样,作用也很奇葩,安眠阵,阵如其名,在阵内纵使是元婴期的高阶修士,也会不自觉的开始感到困顿。而归息阵则能掩去阵内之人的一切生机,看起来就像死去了一般。 面对祁皎惊讶的目光,素来温文尔雅,从不参与吴知和陆长陵的奇怪举措,保持君子风范的徐景程不免有些尴尬。 那些新奇的阵盘都是他钻研那些上古流传下来的阵法,加以改动复原之后所得,一个不慎,效用自然就不太寻常。 徐景程原本想解释什么,但是碍于自己身为师兄的身份,又默默咽下喉间的话。总觉得保持沉默更符合一个清俊如竹的天枢峰大师兄该有的形象。 而祁皎则是很配合的认真夸道:“哇,这些阵法好厉害,尤其是这个安眠阵,听起来很适合捉弄人的样子,多谢徐师兄,我很喜欢!” 她眼睛一闪一闪的,翕忽欢快,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真心喜欢,觉得这些阵盘的效用很有趣。 然后便轮到钱淡明,他们天权峰是一脉相传的抠门,所以定然不会送需要用灵石砸出来的大手笔礼物。 但是钱淡明送的也很有意思,不知是天赋使然,亦或是其他原因,钱淡明非常擅长收集他人的讯息,上次归元宗大比,他能把所有人的优缺点,擅长的功法什么都汇集成册,就可见一斑。 不过,当时祁皎并没有很惊诧,毕竟身为归元宗亲传弟子,在宗门内行事,还是有优势的。 然而,钱淡明直接送了祁皎一份修真界筑基至金丹,前百名男修图鉴。不仅有画像虚影,连宗门籍贯、和几个女修暧昧不清过、性情偏好、口味酸甜都一一记载。 祁皎看向钱淡明的目光里,简直是满满的钦佩,不得不说,她的宗门师兄们,真的……实在厉害。 钱淡明的理由也很充分,“皎皎已经及笄,年少而慕少艾,实属寻常,师兄特意帮你把修真界筑基到金丹,能数的上名字的修士里,整体最好的一百人整理成册,日后你要是遇上有献殷勤的男修,先看看里头有没有他们的名字。 要是没有就别给眼神,说明连前头一百都没排上。要是有,你也可以看着考察考察。” 钱淡明说的理直气壮,祁皎看着里面几乎囊括了散修里的佼佼者和大宗门的天之骄子,咽了咽口水,她不太自信的道:“万一……是我看上人家怎么办?” 一旁恣意潇洒的赵蓁回道:“抢回来。” 祁皎愈发感受到她的师兄师姐们有多强悍,小心翼翼的问了句,“要是对方反抗呢?” 赵蓁挑眉微笑,笑容里满含深意,看的祁皎一颤。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赵蓁朱唇微启,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那就打晕了,抢回来。” 祁皎…… 突然感到心虚,这真的是修真界第一仙宗的亲传弟子聚首嘛,她是不是走错了场地。 没有见过世面的祁皎慌张极了。 事实上,赵蓁送给祁皎的及笄礼,更加深刻的教导了祁皎,什么是来自修真界女修们的恣意快乐。 第75章 七十五只皎皎 当然, 赵蓁并没有直接了当的在众人面前提出来。 她给祁皎的及笄礼是一整盒的丹药,约有两个巴掌大的木盒,里面满满当当的放了各种色泽的丹药瓶。瓶身上附着字条, 是里头丹药的名称和作用。 能被赵蓁送出手的丹药自然不会是凡品, 很多是市面上难寻的丹药, 例如养魂丹一类, 都在里头。可以说, 若是出去游历, 基本上可能会需要的丹药里头都有了。 但是这并不是重点,这一整盒瓶瓶罐罐里, 最显眼的就是中间的丹药。上头用极为工整的字迹, 整整齐齐的写了“春梦了无痕”五个字。 一侧还小小的标注了功效和用法。 “嗅之旖旎,平生欲念, 若有情者,可助修为。” -- 第126页 祁皎一眼就看到了,然后瞬间变了脸色,抬头去看赵蓁, 却见她一脸淡定。其他人对祁皎突然抬头的神色也很好奇,俱是看着祁皎。 深吸一口气, 祁皎缓缓把惊诧无措转化为一个大大的笑容, 纵然心里有千言万语, 面上却像是很满意才突然抬头, “多谢赵蓁师姐, 我很喜欢。” 祁皎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 笑容微微有些不自然。 而赵蓁却翘了翘唇角,明艳大方的面容更添放纵恣意。 祁皎和赵蓁的眉眼官司,旁人看不出来, 一直关注赵蓁的桑子真却是一清二楚。但是他没说什么,默默把他的及笄礼交给了祁皎。然后便不再说话,不过在座的其他亲传弟子们却颇为习惯,因为桑子真素来就是这般阴郁寡言。 桑子真的这份礼,送的是扶桑叶,若说有多实用,其实也只是一般。但是相传扶桑生在日所出之处,沾染天地间最精纯的正气,所以有克制阴邪的作用。 尤其是魔气,有扶桑叶傍身,就不会受魔气侵扰。只是修真界早已没有魔族,更遑论魔气成瘴。但是用来练某些丹药却也是极为合适。 所有人几乎都挨个送过及笄礼了,唯独剩下祁典。其他人都送了及笄礼,身为傲天亲哥,他自然不会落于人后。 但是和他龙傲天的身份不同,祁典送祁皎的是一个掌心大的木盒,看起来平凡无奇。他望着祁皎,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让祁皎回去再打开。 虽然不知道祁典此举何意,但是祁皎是万分相信自家哥哥的,也不追问,麻利的把东西收入储物袋中。 礼都收完了,自然是坐下闲聊。 其实亲传弟子们的生活也很枯燥无味,闲话还没有说上三句,就开始讨论起了修炼。身处其间,祁皎感受到了深深的痛苦,犹如一只满心只想着及格的学渣混入学霸聚集区,被迫体会了一把连休息都在讨论学习的可怖氛围。 好在荀行止对她教导堪严,祁皎听起来倒是毫无障碍。 或许是因为聊到剑法,徐景程突然看向荀行止,“说起来,我记得九霄宗的顾疯子今日也来了宗门,竟然没有找行止比试剑法吗?” 徐景程颇为好奇的询问道。 而提起九霄宗的顾疯子,其他几位亲传弟子的神情也是一言难尽,显然都对他印象深刻。 赵蓁更是不信的睥睨一眼,“依照顾凛的作风,见到荀行止,怎么可能不比试。” 赵蓁的语气并不好,显然是不太喜欢顾凛。 他们这问题,正埋头苦吃,和食物大作战的祁皎扬头,这道题她会! 只见祁皎晶亮着眼睛,“因为九霄宗掌门时刻把他拘在身边,一看见他的剑有动静就按住他,然后过一会儿就安静了。” 消息灵通的钱淡明一听就了然,“哦,估摸着是怕顾凛发起疯来,为了比剑不管不顾,今日宗门为了皎皎的及笄礼布置隆重,花费甚广,要是被顾凛砸了,九霄宗又是一大笔开销。” 闻言,祁皎生出了些困惑,歪头,“但是,九霄宗不是四大宗门之一吗……”怎么可能连砸趟宗门的灵石都出不起。 钱淡明听出了祁皎的未尽之言,摇了摇头解释,“你是不知道剑修有多耗灵石。别看他们平时修炼不需要什么额外的法器,也没有法修精细,但是论破坏力却是一等一的强。 门下弟子随意和别人打一场,不是削了山头,就是平了屋子,然后不就得赔灵石么。 偏偏剑修们一心只有手中的剑,但凡有点灵石就堆灵剑上了,基本都囊中羞涩,这笔账自然只能由九霄宗来赔。 一来二去的,可不就连宗门都是干干净净的嘛。 所以九霄宗掌门才会时时刻刻看着顾凛,生怕他拉着行止比试,一会儿夷平了比试台,甚至把今日布置的这些给剑锋破坏了个干净。” 钱淡明是极为抠门的人,说到赔灵石的时候,生动形象的紧皱眉头,一脸心疼。 而经过解释的祁皎,恍然大悟,可算是理解了为何顾凛之前一直盯着自家师兄,却怎么也不上前的原因了。 顺着顾凛,祁皎又听着钱淡明提及其他几个宗门亲传弟子的事情,直听得祁皎津津有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个时辰,亦或是两个时辰,桌上的酒壶堆了不少,众人也都陆陆续续回了各自所在的峰。 祁皎回到院子里,换回了亲传弟子统一制式的白衣,只觉得清爽惬意。连同那一头的钗环都尽数解下,祁皎手扶住脖子,晃了晃脑袋,缓解了一番酸痛。 看着天气仍是明朗,祁皎走到院子外,准备随意走走。但是还未走出多远,就瞧见一个着内门青衫的筑基期弟子似乎站在树荫一角,望着她的方向欲言又止。 祁皎向前的步伐停了停,恰好那弟子似乎做出了决定,往祁皎的方向走来。 这名弟子算不上多出众的长相,在多出美人的修真界,应该只能算寻常,但是眉宇却难得有分清朗之气,为他增色不少。 只见他对祁皎先是行了一礼,“祁师叔!” 祁皎如今已经能做到很淡定的颔首,“嗯,我看你刚刚似乎有话想对我说,是有何事吗?” 那弟子缓了片刻,对祁皎道:“祁师叔,我名罗钰,是天枢峰的内门弟子,方才在天权峰附近的时候,遇见一名,应是前来观礼的外来弟子,先是同我寒暄,又说了些乱七八糟,随意攀扯的话。 -- 第127页 最后似是而非的向我打探起了您。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但我总觉得这才是那人寻上我的原因,之前的闲话都只是为了让这个目的显得不那么突兀。” 罗钰对祁皎拱了拱手,目含忧虑。 祁皎的神情凝了凝,她没有立刻做出什么反应,而是较为镇静的向罗钰询问,“你知晓那人是哪个宗门的吗?” “原先我也不知,但是却记下了他身上玉佩的徽记,回去查问才知道,是渝江祁氏的族徽。”罗钰清声道。 竟然是祁家…… 祁皎想起自己在鄢州城的书房里看到的渝江祁氏的族谱,还有自己与祁典的那两枚带着祁家族徽的玉佩,她垂了垂眼眸。 “那人大概都问了什么,你还有印象吗?” 罗钰点头,“打探您是何处人,父母又是谁,是如何拜入归元宗的。 不过,请师叔放心,当时我就察觉到了不对,所以含糊其词,一一糊弄了过去,并未泄露师叔的消息。” 祁皎稍微松了口气,幸好对方先遇上罗钰,否则自己已经被打探清楚,却还一无所知。 她弯了弯唇,漾出两个酒窝来,对罗钰道谢,“多谢,若不是你,我大概还一无所察。日后若是有事,也可以来寻我,如果我能帮上忙,定然不会推辞。” 罗钰朝祁皎垂头行礼,眉目清正严谨,“师叔客气了,既然您已经知晓,我就告辞了。” 祁皎目送罗钰远去,然后不由重重叹了口气,总感觉这背后有许多麻烦事。 说起来,今日其实不仅是原主生辰,亦是祁皎的生日,虽然年份不同,但却是同一个日子。 祁皎寻了旁边的亭子坐下,双手托腮,想了会儿祁家,又回忆了一番原著的剧情。最后晃了晃脑袋,觉得这些事萦绕在脑海里过于麻烦,今天可是她的生辰,应该愉快度过才是。 想起生辰这一回事,祁皎不由想起了自己可以许愿望,虽说修真界并没有这个说法。 她想了想,从储物袋的犄角旮旯里竟然真的掏出一根蜡烛,至于蛋糕,虽然她没有,可是糕点却多的是,将糕点摆做圆圆的形状,然后将蜡烛插上去。 祁皎施了个法诀,将蜡烛点燃,然后闭上眼睛,在心中许愿,“希望祁家的事情能得到解决,希望师兄不要像原著一样早早殒落,而是平安无虞,得升大道。希望哥哥……” 想起祁典开挂般的人生,祁皎许愿的心声犹豫了片刻,默默微弱的在心中念道:“希望哥哥不要总是拈花惹草,只要有一位真心相待的道侣就够了。希望归元宗的师兄师姐还有师父师叔,都能追寻明晰自己的大道。对了……” 祁皎在心中补充,“要是那枚青鸾能快些孵出来就好了。” 在许了一长串的愿望之后,祁皎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只当是心灵慰籍,把蜡烛给吹灭了。 祁皎一吹灭蜡烛,她腰间的小铃铛也跟着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随即,祁皎隐约听见嘎嘣一声,好像是什么裂开的声音。 第76章 七十六只皎皎 不仅伴随着声响, 还有异动,是祁皎的储物发簪,她手上掐诀, 连忙查看发簪里面发生了什么, 然后便看到里头原本安安稳稳躺在焱玉之中的青鸾蛋出现了一道裂缝。 而且因为破壳时灵气外泄, 祁皎觉得整个储物发簪都在抖。 鉴于里面放的都是自己身家中最贵的几样, 祁皎果断的把那枚青鸾蛋从储物发簪中移了出来。 刚从储物发簪中出来, 青鸾蛋的灵气一瞬就溢满整个亭子。灵气是没有味道的, 但是因为灵气太过浓郁,就显得空气中多了些朦胧柔光。 置身于其中, 祁皎觉得周身空气都是舒畅的, 肌肤甚至有凉凉的触觉。 而青鸾蛋被祁皎放在了凉亭的石桌上,想了想, 祁皎又掏出了一枚留影石。或是是它破壳的日子和自己的生辰恰巧碰上,祁皎看着现在有两条裂缝的青鸾蛋,怎么看怎么亲切,瞬时就带上滤镜。 兴致冲冲的准备记录下小青鸾破壳的一瞬, 留作纪念。等来日放给长大的小青鸾看,想想就觉得很有意义。 而且旁人或许穷尽一生都未必能等到这样的神兽破壳, 这也算珍贵的留念? 唔, 顾不上想那么多, 祁皎认真的看着青鸾蛋, 一眼的不放过, 期待着它能破壳而出。 然而, 一刻过去了…… 毫无动静,除了最开始的裂缝深了一点点。 祁皎揉揉眼睛,已经有些泛酸了, 但是她仍然倔强的睁大眼睛,大有绝不能错过青鸾破壳的执拗势头。 又三刻时辰过去了,祁皎的笑容逐渐疲倦,她望着才多出来的两条小缝隙,如鲠在喉。 复又一个时辰过去了,祁皎看着天边火烧一样的云霞,陷入长久的沉默,她已经从聚精会神的盯着青鸾蛋,变成双手托腮,尤不死心的间歇观察。 祁皎心情沉重而复杂,她合理怀疑,也许里面的小青鸾并不能和她同一日生辰。谁说蛋壳裂了就要立刻生出了呢。 祁皎幽幽叹了口气,正觉得失望的时候,突然听见嘎叽一声,一个似绿似蓝,泛着暖暖光泽,湿漉漉的脑袋嘣叽一下从蛋壳钻出来,头上还顶着半个蛋壳。 它的眼睛看起来还有些呆滞,但是眨巴眨巴,看到祁皎的时候,就显得灵敏了不少,但也是湿漉漉的,透着两份呆愣的感觉。 -- 第128页 它歪了歪头,冲祁皎,“咪啾?” 祁皎想了想,虽然不太懂,但也跟着歪头,“咪啾?” 连声调都学了个八九成像。 然后小青鸾本来就呆滞的眼神更加迷茫,整只鸟看起来都十分困惑,“咪啾咪啾咪啾……” 它开启了一长串的鸟言鸟语,祁皎沉默了一瞬,也开始毫无章法的咪啾起来。 之后,整个亭子都是一人一鸟的咪啾声,滑稽又略显诡异。 闹腾了有一会儿,因为一直和桌子保持水平,方便小青鸾能看到自己,所以祁皎的脖子有些泛酸,她晃了晃脖子,抬首间,看到一个身影立在亭子外,是荀行止。 祁皎尴尬而羞耻的坐直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她刚刚欺负刚破壳的小青鸾的幼稚行径。 掩饰般的咳嗽两声,她抬头对荀行止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师兄。” 荀行止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但显然祁皎的蠢萌模样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但是荀行止面无异色,淡声应道:“嗯。” 在荀行止和祁皎的短暂言语间,因为没有人搭理,所以小青鸾开始默默啃起了蛋壳,嘎嘣脆。 正满脑袋寻思着怎么转移荀行止注意力,好忘记自己刚刚的幼稚模样的祁皎,余光正好瞥到小青鸾头顶蛋壳,脑袋一点一点的可爱模样。 这下也忘记先前的心思了,一下将注意力集中在小青鸾身上,一脸惊叹,半点目光都舍不得移开。而且还招呼起了荀行止,双眸透出兴奋,“师兄,你快来看,小青鸾在吃蛋壳,哇,好可爱!” 荀行止依言踏进亭子,但目光只有一瞬落在青鸾的身上,之后,眸中含着清浅笑意,却是在看祁皎。 看她或笑或喜,巧笑倩兮,比任何一副仕女图都要更具神采。 祁皎一心只有吃得正香的小青鸾,丝毫没有注意到荀行止的视线。 小青鸾破壳用了许久的时间,但是吃蛋壳倒是颇快。不消半会儿,就把蛋壳吃的一干二净,但是尤觉得差了些什么,只见它低头到处找,豆大的精神小眼左瞅瞅右瞅瞅,扑棱一下根本飞不起来的翅膀,又猛然转头,绕了一个圈圈。 只可惜,想要找的东西愣是半点踪影也无。 看得祁皎眉眼俱笑,颇觉有趣。好在良心尚存的祁皎没有像小青鸾刚破壳时一样,光顾着逗弄它,而是以非常尽职尽责的主人身份,把套在它脑袋上的那头蛋壳取了下来,递到它面前。 小青鸾抬头,先是愣了愣,看起来很迷惑,瞧瞧祁皎,又看看那小块蛋壳,像是不知道自己找了这么就的壳怎么会出现在祁皎手里。 但是经不住蛋壳散发出的甜甜的诱人香味,小青鸾没再思考,张开颜色尚浅的鸟喙,稳稳的叼住蛋壳,继续享受它嘎嘣脆的第一顿伙食。 祁皎心满意足的看完了全程,想和荀行止聊小青鸾破壳的可爱过程,然后突然意识到,小青鸾似乎还没有名字。 她本欲脱口而出的话,立时就变成了,“师兄,我是不是应该给它取个名字?” 荀行止眉眼间的清冷疏散了些,颇为配合祁皎,“嗯。” 祁皎拿指尖撑着下巴,做思考状,“让我想想,它是小青鸾,叫青鸾?”才刚出口,祁皎立刻又像晃拨浪鼓似的摇脑袋,否定道:“不行不行,这名字太普通了。” “小青鸾小青鸾……”祁皎呢喃了两遍,突然眼睛一亮,有了主意,“我知道了,叫小青好了。” 言罢,身为取名废的祁皎丝毫没有觉得不妥,还十分雀跃的像荀行止询问,“师兄,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荀行止出生修仙世家,熟读经典古籍,取些文雅的名字手到擒来,但是对祁皎取的这个略显简陋的名字,他非但没有提意见,反而扬了扬唇,“甚好。” 祁皎见连自家师兄都觉得自己取的名字好,由此可得,她取的名字确实不错。 她略有三分自得、三分俏皮,还有四分小欢喜,先是可劲的弯唇,又小小的克制了一下面上的得意之情,清了清嗓子,对小青鸾道:“以后,你就叫小青,是一只有名字的青鸾了。” 小青鸾,哦不对,是小青呆愣愣的看着祁皎,头上和它一样迷你的鲜亮冠羽随着它的动作晃了晃,透出两分稚气。 它半点也不知晓自己的名字就这样被定下来了,作为一只高贵貌美的祥瑞,咳咳咳,准确的说,应该是未来高贵貌美的祥瑞青鸾,就这样拥有了一个随意的名字。 然而它还一无所觉,丝毫不知道面前是怎样重要的事情。 就在气氛一片和睦的时候,异变突生。祁皎发现自己好像突然有点很精神,还有点凉凉的,低头看了眼飞扬的裙角,她眨了眨眼,察觉到了不对。 她的丹田好像在不停涨灵气,并且有溢出来的趋势,此刻在周身经脉中不断运转。 面对着突然暴涨的灵气,还有不断上涨的修为,祁皎显然有些愣住了。 这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道清响,“抱元守一,心念相合。” 这一声清音立时点醒了祁皎,她顺着荀行止的话开始调整周身气息。 第77章 七十七只皎皎 过了良久, 祁皎周身的气息渐渐平和,不再有灵气外泄。 但是此刻已经是月上柳梢,天上星辰尽职尽责的在散发光亮, 看起来沉寂悠扬。 -- 第129页 祁皎睁开眼睛, 却见自家师兄始终站在自己身侧, 显然是在帮她护法, 荀行止面上神情淡淡, 但在看见祁皎的修为之时, 倒是扬了扬唇,目光含了些赞许。 祁皎的感受自然最为明显, 她的修为被不停溢入, 噌噌噌的上涨,此时虽然已经停止向上涨修为, 但是也和之前发生了很大不同。 简言之,她在短短两个时辰内,从原先的筑基三层,变成了筑基九层, 一下子从前期迈入后期的门槛。 而且,祁皎发觉, 自己似乎听到一道稚嫩清脆的呼唤, 唤的是阿娘…… 祁皎苦恼的蹙了蹙眉, 旋即精准的看向乖乖巧巧坐在石桌上的小青。 然后脑海中又出现了那道声音, 小小的声音中充满孺慕之情, “阿娘看我了, 好开心啊~” 而小青鸾很快又咪啾了一声,这次祁皎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全然听不懂,到了她的耳边, 像是自动翻译了一遍,祁皎能很清楚的听懂意思,是在喊她“阿娘。” 祁皎心情开始渐渐复杂,不知道是该感叹自己修为上涨,还是惊讶自己能听懂青鸾说话,甚至是年纪轻轻收获幼崽一名。 祁皎认真注视着小青,虽然感到有些突然,但是并不算讶异,毕竟身为九年义务制教育的网中之鱼,祁皎还是知晓,很多卵生动物都会把破壳后第一个看见的人当成它的母亲。 她有些为难扭捏的轻轻应了一声,没有选择立刻和小青鸾争辩,依照小青鸾的灵智,等它再大一点,自然就能懂得她并不是它的母亲,但祁皎显然还是不太适应,“小青,你、你饿了吗?” 神奇的是,纵然祁皎说的是人话,小青鸾竟然也能听懂,并且因为阿娘的关怀,而欣喜的晃脑袋,头上的小冠羽也跟着一摇一摇的,“阿娘阿娘,我不饿哒,刚刚吃蛋壳,香香!” 而刚刚成为小青鸾阿娘的祁皎,显然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照顾它,闻言,白嫩的小脸微微苦恼,干巴巴的应道:“那、那就好。” 然后就顶着小青鸾半刻不曾离开的目光转向荀行止,“师兄!” 语气里是她自己也没发觉的可怜巴巴,眼里的不知所措和满是依赖的神情,倒是和刚破壳的小青鸾望向她的目光足足有七八分相似。 荀行止拿她无法,清冷淡漠的面容中带了点无奈,宽大的衣袂摆动,朝青鸾的方向抬手一挥,原本羽毛散乱、因为破壳的缘故,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小青鸾很快就变得焕然一新。 荀行止又将目光落在祁皎身上,“皎皎,它……”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言语,“或许,你可以随性些养。” 祁皎愣了愣,显然不太理解,“师兄,为什么?” 说着,祁皎的脸上透露出一点担忧,“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小动物我也没养过,更别提青鸾这样的神兽了,我倒是帮你侍弄过花草,但是……” 祁皎想起自己干过的好事,霍霍过的花草,看向青鸾时,眼神更加心虚疼惜,有些不好意思的移了移目光。 面对祁皎的担忧,荀行止沉默了一瞬,“它是金丹修为。” 正沉浸在生怕自己照顾不好小青鸾,把它照顾出什么毛病的担忧情绪的祁皎,本来准备附和自家师兄,但是刚点了两下头,才猛然反应过来,“什、什么?” 荀行止抿了抿唇,月光投映在他身上,照出一地清柔。 “你可曾想过,自己的修为缘何会突然上涨。” 祁皎点头,“这个我知道,应该是因为青鸾,我和它缔结过血契,它破壳而出,我的修为亦上涨,我们二者的修为互相影响……” 说着,祁皎突然便反应过来,若是青鸾没有金丹期,自己的修为怎么可能会突然上涨的这么快。 “啊!”祁皎拍了拍脑袋,如梦初醒,“我尽想着小青鸾该如何去养,全然忘记它或许修为比我还高。” 说着,祁皎又转头看向荀行止,“师兄,幸好有你在,不然我估计都该迷糊了。” 祁皎眨巴了一下眼睛,一瞧就知道有别的想法,只见她娇俏可爱的脸上露出些笑来,语气颇为讨好,但是并不使人生厌,反而有一种小姑娘的活泼俏皮,“师兄,我好像还从未见过你养小动物。” 荀行止剑柄上的穗子打着旋,他的神情未变,装似随意的,“嗯。” 就好像全然未察觉小姑娘话里下的钩子,而祁皎见荀行止有回应,则开心的继续道:“师兄,整日照顾灵花异草虽然也可以陶冶情操,但是身边多了活物,肯定更热闹,偶尔叽叽喳喳的,才和你院子里的那些花草更相配!” 原本没有反应的荀行止,此时倒是笑了,灿若月华,比春日雨中最轻柔的风都要来的沁人心脾。 祁皎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纵然是满园春色,都及不上自家师兄的一个笑容。 然而随着荀行止低沉笑声的,还有他睨向祁皎时眼神中淡淡的宠溺。尽管未曾明说,但是那一睨似乎已经说尽了一切,他院子里不是已经有一只了吗。 素日里总是叽叽喳喳,旁的鸟雀都是祸害一朵,甚至过分些祸害一株,怎比得上面前的人,不仅整日里霍霍他的灵花异草,还总是撒娇卖乖,每每寻他,都要赖在院子里,懒洋洋的等着投喂。 荀行止如今的储物袋里,虽然仍是整置的清清楚楚,摆放一丝不苟,但是却从满满的灵石法器,古籍经义,变成各式糕点零嘴,尽是些小姑娘心仪的吃食。 -- 第130页 祁皎后知后觉的反应起荀行止难得的笑容中,所蕴含的未尽之言。她难得的红了红脸,手上捧着刚刚从桌上抱起来的小青鸾,小小一只,不过巴掌大,祁皎一边给小青鸾顺毛,一边不抱太大希望的试探道:“师兄就不想再养一只吗,你看看它多好看,羽毛也软软的,摸起来超舒服。 不可以和我一起养吗,我可以经常打理……” 祁皎一边把小青鸾捧到荀行止面前,眼巴巴的看着她,水润的杏眼是盈盈期盼,一边说小青鸾的优点,认真恳求。 然而还没有等祁皎把一长串的许诺说完,荀行止清凌的声音就已经应下,“好。” 祁皎的话一顿,瞬间睁大眼睛,“真的吗,呜呜,我就知道师兄最好了,我最喜欢师兄了!” 一时高兴,祁皎说话也随性了许多,一声喜欢脱口而出,丝毫没有在意。 而伫立在祁皎身边的荀行止,看着欢欣的祁皎,虽然知道她是无心之言,却也没忍住抿了抿唇,极轻的上扬了一个弧度。 祁皎则还是在寻思应该怎么养小青鸾,她先是歪头思考了一下,然后道:“师兄,我觉得我应该先去宗门的藏书阁借本《修真界灵兽饲养大全》,照着书上养肯定没有错。” 她抬头看向荀行止,却见他神情清淡,缓缓摇了下头,“不必。” 祁皎不大理解,眼睛里带了点困惑,“可是我不会养啊。” “我会。”荀行止淡定接话。 然后他瞥了祁皎一眼,看着她的修为,缓缓道:“你如今,最应该做的,是巩固修为。” 祁皎没想到荀行止会这般说,开心的弯了眼睛,像月牙一样,“师兄,你怎么这样好!” 荀行止一手握青徽剑,一手负于身后,愈发衬得他身姿清朗,如松如竹。他放柔了眉眼,未曾说话。 祁皎手上捧着青鸾,因为刚刚像让荀行止更清楚的看到小青鸾,所以两人凑得很近,此时双手平置腰前,两人眼前没有了遮挡,一垂眸,一抬眸,满眼映入的都是对方的面容。 周围疏疏的风声就像静止了一般,一缕若有若无的氛围萦绕在两人间,淡漠无波的眸子毫无遮挡的和祁皎充斥着朝气欢脱的眼睛对视。 祁皎能很清楚的听到自己胸口扑通跳的声音,热气慢慢包围了两颊,透露出淡淡胭脂色。 突然,一道惊怒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你们在干什么!” 祁皎如梦初醒,向后退一步,然后低下了头,欲盖弥彰一般,不敢看荀行止。 另一边,怒喝出声的祁典,几乎是转瞬,就从不远处到了凉亭内,他站在祁皎和荀行止中间,完完全全的护住祁皎,然后直面荀行止,毫不避让。 第78章 七十八只皎皎 祁典盯着荀行止, 目光中是满满的警惕,就好像他面前的不是风姿卓绝的仙宗弟子,而是什么恶贯满盈的坏人。 这样直直盯了半响, 荀行止却仍旧是泰然自若, 甚至连负手而立的动作都没变, 从容且淡定的任凭祁典盯着。 僵持了这么一会儿, 最终还是祁典先开口, 他语气硬邦邦, 但又顾忌祁皎在这里,所以并没有直言, “深更半夜, 不知道荀道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带着我妹妹一道, 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明明是个问句,但祁典的语气显然不是在询问,反而气势满满,像是在质疑。换成普通人, 或许有祁典的先发制人,就落了下风, 然而荀行止并不是普通人, 即便是面对祁典, 也分毫不输气势。 只是荀行止的气势不在声调, 也不再语气上, 只是淡漠的站着, 就足够让人不容忽视。 荀行止唇角微扬,“算是吧。” 挺寻常的一句话,在祁典看来, 则充满了挑衅。连荀行止俊朗出尘的相貌都显得碍眼,祁典挑剔的扫视了荀行止一遍,纵然挑不出什么毛病,但也丝毫不能阻止他讨厌荀行止。 祁典在鄢州城也曾是鲜衣怒马的得意少年郎,回怼起人来,是一等一的厉害,否则原著中,每每打脸的时候,也不能打的那么精彩而又顺畅。 他直视荀行止,语带机锋,“荀道友出生名门,应该是自幼读过经义典籍的,我以为荀道友该是懂得何谓礼数,何谓言行有度,今日一见,恐不尽然。” 祁典笑了笑,眯了眯眼,神情微凉。 面对祁典意有所指的话,荀行止反而清浅一笑,像是全然没有在意祁典的话,素来清冷的人,笑的时候,却有些超于世俗的恣意。 “俗礼为的是约束心有杂念之人,我心无愧,有何怖之,更至盲从。” 祁典没料到素日里寡言的人说起话来竟也不逊于自己,偏偏他生的就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通身望去,清风朗月,没有半丝畏缩。 难得见祁典会有怼不过人的一天,他识海中的白胡子老爷爷笑得直打滚,不停的在兴灾乐祸。而身为哥哥的倔强和尊严,让祁典看起来仍旧很有气势。 他冷哼一声,还欲继续为难荀行止,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干干净净,白嫩匀称的手,拽了拽祁典的衣袖。这是祁皎从小到大的小习惯,总爱揪哥哥的袖子,所以祁皎刚一揪袖子,祁典就愣了愣。 然后祁皎软糯的声音响起,“哥哥。” 祁典回头,神色乍然变换,全然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哥哥模样,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前后反差简直是两个人,“皎皎,怎么了?” -- 第131页 虽然是祁皎和荀行止一起出现在亭子里,但是皎皎年纪这么小,她能懂什么男女大防呢,所以肯定不怪皎皎。人的心眼永远都是偏的,就算是祁典,也不能免俗。 圣人总说家国天下,心怀苍生,但是在很多人眼中,亲人即是苍生,因为那就是他们的全部了。祁典纵然没有此种决断之忧,但是在荀行止和祁皎之中,很明显,自家妹妹肯定才是最重要的。 祁皎把手中的小青鸾举起,让祁典能清清楚楚的看见,然后幽幽道:“确实是有要紧事,和我结过血契的小青鸾今日破壳,所以我的修为突然上涨,师兄是为了帮我护法,才一直耽搁到这个时辰的。 哥哥,你不要多想。” 祁皎鼓了鼓腮子,看起来像是受气的河豚。 刚刚还拿礼数、言行来怼荀行止的祁典,瞬间换了口吻,温声哄祁皎,“哥哥并没有多想,只是恰好看到荀道友,所以‘关怀’了两句,况且荀道友是你的师兄,教导你道法修炼,实属寻常。” 说着,祁典查看了眼祁皎的修为,不由赞许,伸出手揉了揉祁皎的发顶,“皎皎真厉害,这么快就已经是筑基九层了,很快就比哥哥更厉害啦。” 说起修为,总算把祁皎的注意力转移了,她回想起原著中祁典跌宕起伏,但是堪比开挂一般的修为晋升之路,不由摇头,和拨浪鼓似的,“不不不,哥哥才是最厉害的。” 听到妹妹如此认真的夸自己,祁典嘴角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轻轻的捏了捏祁皎的脸上软乎乎的肉肉,“皎皎也很厉害。” 有祁皎这么一打岔,之前险些酿出的修罗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消融了。 祁典的目光也落到小青鸾的身上,对上小青鸾豆大的呆滞眼神,祁典轻轻戳了下小青鸾头上的冠羽,然后小青鸾就对着祁典,“咪啾”了一声。 他又戳了一下,小青鸾则又“咪啾”了一声。 祁典还以为是小青鸾在配合他,稍微逗弄了两下,而能听懂鸾言鸾语的祁皎,脑海中回荡着小青鸾稚嫩声音的“坏坏”,不由有些想笑。 而时候确实已经不早了,因为有祁典在,自然是他亲自送祁皎回去,哪怕荀行止和祁皎分明就住在相邻的两个院子。 一直将祁皎送到院子里,祁典站在门外,望着祁皎,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犹豫了。 祁皎看着祁典伫立在自己门前的样子,遂也停下来,一脸认真的望着祁典,“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祁典为了查出祁家的事,定然是要离开归元宗一段时日的,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巩固修为,和祁皎真正相处的日子反而不多。 纵然是事出有因,祁典仍旧觉得愧疚,不能多陪陪妹妹。他也担心祁皎会不会心中生出失望难过来。 但祁皎问出口了,祁典还是道:“哥哥或许要离开归元宗一段时间。” 第79章 七十九只皎皎 祁皎愣了愣, 她都快忘记自家哥哥是书中的主角,作为龙傲天是要经历一系列波折,不管遇上多少难关都能顺利解决, 并且迈向更强。 他不可能一直陪着自己的。 祁皎也不愿意囿困住自家哥哥, 成为他的负担, 祁典有多疼爱她, 祁皎不是感受不到, 正因如此, 祁皎也希望祁典能在他追寻的大道上越走越远,越行越高。 他可是龙傲天啊, 无论在何处都能成为最耀眼的人。 虽然有些突然, 心里也有淡淡的不舍,但是祁皎玉白的脸上还是扬起了一个笑容, 眼中像是藏了璀璨的星子,“哥哥,无论你去哪,皎皎都支持你。” 祁典原本以为会面对祁皎失望的目光, 甚至开口之前都想好了自己该如何哄她,万万没想到, 自家妹妹会这般乖巧懂事。 这样一来, 反而叫祁典心中更加柔软, 像是塌陷了一块。比起祁皎, 更加不舍得的反而是祁典了。 其实祁典也想时时刻刻陪着祁皎, 但是祁家的事情确实不能放任不管, 这里头明显就隐藏着秘密,像是修真界的霹雳珠一样,扔出去以后, 谁也不知道何时会炸开。 他看着祁皎,眼中是满满的疼爱,“皎皎放心,哥哥会早点回来的。” 祁皎扬着小脸,乖乖嗯了一声。 然而,看着自家乖乖巧巧的妹妹,祁典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在凉亭里见到的那一幕,原本上扬的嘴角顿了顿,他突然有些担心,自己这么一走,留下皎皎,岂不是让荀行止有机会和自家妹妹独处。 凉亭里俩人离的那么近,祁典愈想愈觉得担心,他垂下头,认真的嘱咐起了祁皎,“皎皎,你才刚及笄,要记得以修炼为重,若是有人总是靠近你,要记得小心为上。 这世道人心险恶,不管关系多亲近,哪怕是同宗门的师兄弟,也……” 祁典想到祁皎年纪小,或许还未开窍,若是直言情爱,难免会产生误会,他想了想,换了个说辞,“也可能觊觎你手中的青鸾,这般祥瑞在修真界中可谓绝迹。 所以皎皎,若是有人同你过分亲近,定要小心谨慎,多加防备。尤其是深更半夜想要与你一道出去,地方还僻静的,十有八九是心怀不轨,一定要谨慎。” 祁皎觉得祁典有些杞人忧天了,但是仍是将话听进了耳中,顺着祁典的话道:“嗯嗯,我记住啦。” -- 第132页 看见祁皎应下了,祁典才微微放下了心。 到底是晚了,祁典没有和祁皎说太久的话,看着祁皎进了屋子,屋内亮起朦胧暖黄的灯光,他才慢慢离开。 夜风萧凉,吹的祁典发丝紊乱,但他面色沉着,纵然是肃容不说话,迈步向前时,也是说不出的璋质挺拔。 自古莫欺少年穷,有的人注定不是凡物。 曦光初现,天色渐白。 祁皎隐约间感觉额头痒痒的,她朦胧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多了一朵晃来晃去的小冠羽,是青鸾在用小脑袋蹭她。 看见祁皎睁开眼,小青鸾显得很高兴,“咪啾,咪啾。” 听到祁皎耳中,便是阿娘,亲亲。 祁皎伸手,揉了揉青鸾的小脑袋。 “唔,早上好吖,小青。” 然后祁皎就起身洗漱,天色渐亮,她要起来练剑了。 虽然她不是剑修,但是相对其他招式法器,她最常用的就是青霜剑。所以自然要日日练习,不能松懈。 更别提还有自家师兄在,若是不勤奋一点,可能…… 尽管荀行止几乎从不训斥她,但是每当祁皎懒散的时候,荀行止便停下来,静静的看着她,不消多说一句,只要对上荀行止清凌凌的目光,祁皎就败下阵来,垂着脑袋,乖乖练剑去了。 等祁皎到院子外的时候,荀行止已经在练剑了。 招式熟稔自然,祁皎觉得,荀行止就算闭目放空思绪,手上的剑招定然也不会偏上半寸。 祁皎没有直接上前打扰荀行止,而是抱着青霜剑,肩上还蹲着一只小青鸾,认真的瞧着荀行止练剑。 并不单纯是为了欣赏她师兄挥剑时更甚平日的风采,而是每每祁皎都能从荀行止挥洒的剑招上,得出些感悟。细细揣摩一番,自己练剑时试着添上,亦会更加顺畅。 荀行止手一松,反握剑柄,半贴着手肘,目光落在祁皎身上,“今日不必练剑。” 祁皎惊讶的看着荀行止,神情不解,既不逢年过节,怎么突然就可以放松一日。虽然修仙之后,就没什么逢年过节的日子了。作为凡人还有什么二月二踏春,上元节出游,但是修仙者年岁太长了,这些年年皆有的日子,反而被逐渐淡忘。 寻常修仙者,能称得上重要的也就是及冠、拜师,实在凑一凑还有个幼童时测灵根的日子。 祁皎顺手挠了挠小青鸾,不得不说,修仙者的生命漫长,但仙途,确实枯燥而无味。 所以祁皎才愈发好奇,荀行止怎么突然让她不用练剑,“师兄,为什么今日不用练剑,是有什么缘故吗?” 荀行止垂眸,身后一片青叶在半空中打着旋,慢慢落在他的肩头,又顺着风轻轻拂落,“祁道友今日离开归元宗,你不妨多与他相伴。” 祁皎没想到自家师兄这般细心,说实话,祁皎也想趁着祁典离开之前多和他呆一会儿。顺便侧面提醒祁典,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按照时间线,《问天》一书里面,现在应是快到祁典意外到了凡俗界。 而且凡间有隐藏的邪祟,手法诡秘,残害凡间女子。那段祁典假扮女子成亲的剧情,就是因此发生的。 而且更为神奇的是,祁典假冒救下的那名女子,其实是一个擅长音修的修仙世家家主之女,因缘际会,被人调换了身份,从修仙界流落凡间。 祁典虽然假冒了那姑娘,但是邪祟与之打斗的时候,邪祟释放阴秽之气,连累了姑娘的家人。 后来,邪祟是灭了,祁典也因此得到了一颗养魂珠,但是那姑娘却彻底无依无靠。 祁典是亲眼见着那姑娘的亲人因为沾染邪气身亡的,出于未能护住他们的愧疚,把姑娘带到了修真界,在经历一系列阴差阳错,修真文中常见的打脸梗之后,那位姑娘认祖归宗,但也对祁典芳心暗许。 虽说最后有惊无险,但是祁皎觉得,自己或许可以适当提醒祁典一番,不管是为了祁典,还是那些无辜丧命的百姓。 正好荀行止难得放祁皎一天清闲,祁皎自然欢喜。她上前揪住荀行止宽大袖袍的一角,眼睛弯弯,笑得极灿烂,“谢谢师兄,师兄最好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师兄这般风姿无双,还恁的体谅人……” 祁皎吧啦吧啦,小嘴一张一合,夸人的话和不要钱似的,偏偏她神情真诚,瞧着一点都不敷衍,声音清甜,听得人心里熨帖。 荀行止脸上也浮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更衬得他清隽无双。 正在这时,原本安安静静呆在祁皎肩膀上,恍若局外人的小青鸾,突然下一蹦。 祁皎余光瞥到,心头一凝,简直要停了心跳,完全忘记了小青鸾有翅膀的事情,着急忙慌的伸出手,接住了小青鸾。 然而不止手心上有重量,白皙柔嫩的手背也被一直带有薄茧的手完完全全覆住。 那双手也很白,像透骨的白瓷,修长有力,形状也极好,就像造物主的宠儿,独独赋予厚爱,才能连指尖都这般好看。 祁皎顺着手,看向它的主人,清俊如竹,霁月清风,难得的并不止是他的容貌,而是周身的那股风采,这般仪度,寻常人怎能比拟。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萦绕在祁皎心间,那股似痒非痒的感觉又出现了,就如昨日一般。像是被羽毛挠过了一样,透着股痒意,可怎么也挠不到,并非实质,就那样不上不下的折磨着人。 -- 第133页 半响,是荀行止先松开的手。 他看起来还如寻常一般,面无异色,但是藏于衣袖中,执剑从来极稳的手,指尖却微微颤动。 祁皎也侧过头,目光游移,怎么也不看向荀行止。 逃也似的,拎着手中的小青鸾,只在风中留下一句,“师兄,我先走了。”连声音中都透露出些不自然来。 祁皎走出了好远,才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半靠着身后一株桃树。她双腮微红,拿手捂了捂脸,试着给自己降温。 而还呆在祁皎一只手的手心上的小青鸾,则歪了歪头,豆大的眼睛里透露出迷茫,“咪啾?” 爹爹呢? 原本还消退了些热度的祁皎,一下就急了,慌张道:“什么爹爹,不是爹爹,是我的师兄,小青你要喊师伯!” 小青鸾眼神更加困惑,一只爪爪立在另一只爪爪上,看起来无辜又可怜,试探的咪啾了两声。 师伯爹爹呢? 祁皎…… 而另一边的荀行止,望着院子里结满了果子的树,难得生了些好心情。 随手摘了一颗,施了法诀洗净。 刚入口,荀行止的神色显露了些意外。 果子,甜的。 第80章 八十只皎皎 祁皎认真且严肃的教育了小青鸾, 确保它虽然一知半解,但是也记住了不能喊爹爹叫爹爹的事实。哦不对,这并不是爹爹。 然后祁皎就带着小青鸾去寻祁典了。 巧合的是, 祁皎才到祁典所住的院子门前, 就瞧见院门是开的, 正觉得奇怪, 里面似乎还有说话声。 祁皎想了想, 走了进去。 然而像是为了避嫌, 竟然连窗扉都开着。 祁皎联想到原著中祁典极招桃花的样子,不由在脑内展开八百字婉转剧情, 生怕自己打扰到他们, 祁皎还特意咳嗽了几声,确保里面的人听见了, 她才进去。 令人意外的是,祁皎没有看到什么含羞带怯的姑娘,膘肥体壮的金灿灿男修倒是有一个。 祁典郎目疏眉,端坐着擦拭他威风凛凛的法器, 一把带着红缨的尖枪。 他没有分出太多目光给正喋喋不休圆润修士,态度不温不火。 一直到祁皎出现, 他才停下, 眉目含笑, 和刚刚的冷淡形成强烈反差。 圆润修士也跟着看向祁皎, 一见着祁皎, 他就认出人来, 嘴一咧,眼一眯,露出笑。 祁皎却没有认出他, 而是先朝祁典打了个招呼,兴高采烈地喊了声哥哥。 祁典扬了扬唇,“皎皎,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今日不曾练剑吗?” 祁皎摇了摇头,本来想解释,但是看到站在一旁的圆润修士,顿了顿,觉着自己一来,哥哥光顾着自己,都把人忽略了。这样似乎不太好。 所以她又将目光放在那名修士身上,瞧见他身上内门弟子的青色道服,浅浅一笑,“我似乎还没有见过这位师侄。” 听到祁皎提到自己,圆润修士连忙行了个礼,恭敬的对祁皎道:“您见过我的,我姓金名有秉。” 祁皎原本就觉得他有两分面善,可是瞧着却觉得未曾见过,听他自称金有秉,祁皎一下就回想起来。 他分明就是从前那个喜欢李雅,语气豪横,想要仗势欺人的内门弟子。 因为有前因,所以祁皎的态度微淡,笑容也渐渐消失。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哦,是你啊。” 祁皎认真看了他两眼,才发觉他同从前变化颇大,虽然还是有些圆润,但是已没了那一身蛮横的肉肉,眉间也少了颐指气使的傲气。 瞧见祁皎像是才认出来,金有秉憨笑了一声,这倒是还有些从前地主家傻儿子的味道,“我和从前变化太大,师叔没认出来也正常。” 祁皎点头,神情浅淡,“嗯,确实不同。” 她说完这句话就没再接下去,虽说当初李雅或许确实存了小心思,但是金有秉仗着家中的势,对同门都不客气也是事实。 本与祁皎都没有太大关系,但是见到了,也很难有好感。更何况当初在云州城的时候,李雅还算帮过祁皎。 金有秉挠了挠后脑勺,因为瘦了不少,瞧眉眼也能勉强瞧出两分眉清目秀,看着顺眼了不少。 他咧嘴一笑,竟然意外透露出些憨气,总归是比从前好了上不少。“之前只知道恩人姓祁,没想到竟然是师叔您的哥哥,真是巧。” 祁皎听了却觉得有些讶异,她抬头,“我还以为宗门中人大部分都知晓。” 因为祁典素日里关怀妹妹,加之是那群亲传弟子们的身边突然多出来的人,想不知道也挺难。 金有秉笑了笑,露出洁亮的牙齿,“我那日见过您没多久,就被我爹赶出宗门,外派到覃清山和其他宗门弟子戍守边界,防魔修去了。今日才回来。” 从宗门被派去覃清山那样条件苛刻的地方,这中间的落差未免太大了。祁皎隐约察觉到点不对,按金有秉之前的做派来看,显然是被溺爱得没边,才能养成那副样子。可是怎么转瞬就将人送到那般清苦危险的地方。 总感觉有点不太符合逻辑。 祁皎只好小小的蹙了眉,干巴巴的道:“这样啊。” 然后祁皎想到刚刚金有秉似乎喊了自家哥哥恩人,“刚刚我听你喊我哥哥恩人。” 祁皎又转过头看向祁典,眼含好奇,“这是怎么回事啊?” -- 第134页 回答祁皎的是祁典,他望着祁皎时,神色都是柔和的,“因缘际会,碰巧遇上他被魔修追杀,顺手救了。” 金有秉看祁典的目光何止是崇拜,简直泛着光,补充道:“恩人可厉害了,明明是金丹期的魔修,恩人当时还只是筑基期,一开始还力有不逮,像是要落下风,可是后面愈打愈强,那魔修都愣住了。后面恩人一枪挑了魔修的脑袋,那叫一个英姿勃发,当时恩人握着尖枪的飒爽风姿,我到现在都印象深刻。” 祁皎眨了眨眼睛,虽然祁典才是她哥哥,但是看金有秉的样子,分明比她要崇拜祁典多了。 犹豫良久,想到祁典是升级流的龙傲天,这一切似乎又得到了合理的解释。纵然原著中没有出现金有秉这个人,但是这并不妨碍祁典照收小迷弟。 祁皎弯了弯眼睛,颇觉得有意思。 祁典看见妹妹像是感兴趣的样子,也不像方才一般冷淡,态度缓和了一些,随金有秉如何聒噪。 “这次回来,你应该就不用再去覃清山了吧。”祁皎道。 谁知金有秉摸了摸脑门,却道:“我就回来呆两天,我爹近来正可劲的宠他刚出生的小儿子和那位继母,呆在宗门里也没意思,还不如去覃清山,苦是苦了点,待久了倒还有点舍不得。反正比起大家族里乌七嘛糟的事,还是覃清山上的风干净点。” 祁皎没想到原本养尊处优的纨绔修二代,竟然能转了性,仔细一瞧,他身上原本的那股子轻浮骄纵之气确实消散了。虽说看起来仍旧摆脱不了地主家傻儿子的憨气,但是眉宇间竟然能寻到两分开阔正气,这也算极为难得。 金有秉停顿了一会儿,犹犹豫豫,挣扎着问了祁皎一个问题,“祁师叔,你知不知道……” 他突然又停了下来,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好打扰祁典和祁皎兄妹相处,金有秉许诺感谢了祁典一番,最后还是告辞了。 踏出祁典的院子,金有秉才将手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来,一个青瓷的瓶子露了出来,是玉清丹,虽然是下品玉清丹,但却是他驻守覃清山宗门所嘉奖的。和他的父亲,家族都沾不上半点关系,是他凭自己得到的。 虽然,它最终还是没有被送出去。 金有秉没有耽搁太久,深深的望了这瓶玉清丹之后,又将之收回储物袋。 而祁皎在里面也和祁典随意的聊了起来。 祁皎稍微做了两句铺垫,顺着弯的把话题拐到邪修上,“哥哥,说起佛修,是不是还有邪修啊?” 因为陪祁皎闲聊,祁典把尖枪放回储物袋,甚至端上了一盘糕点摆在祁皎面前,“嗯,不过邪修几乎不可以称作修士,他们的功法就出了岔子,不仅修炼手法极残忍,到了后面甚至神智渐消,只以屠戮为乐。” 祁皎装作震惊的咽了咽糕点,“那那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邪修吗?” 祁典看祁皎睁大眼睛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修真界不论是修仙者还是魔修,见到邪修向来是不留情面的,但若说对付邪修最有效的,还应当属佛修。 尤其是道法高深的佛修,他们对上邪修往往简易,说是天然的克星也没错。” 祁皎寻思乐一下,问道:“那若是没有佛修应该怎么办?” “强力破之,或是以佛修法器加持。”祁典答道。他顿了顿,又道:“若说佛修,听闻大般寺出了一位佛子,道法高深,立如芝兰玉树,实非寻常。” 第81章 八十一只皎皎 祁皎回想了一番, 好像原著中确实有提到过这位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佛子,只是后来, 好像却没有如大般寺和尚们所期望的那般, 把佛音传遍九州, 率佛修兴起。 至于原因嘛…… 祁皎无意识地用手指挑弄了一下腰间的铃铛, 猛然回过神来, 她这次的重点应该是给自家哥哥送点小外挂。 刚刚随口闲聊的几句, 等到祁典真遇上邪修的时候,应该就能快些反应过来, 将他储物袋中放着的佛修法器及时拿出来。按《问天》里记载的, 正是因为祁典太晚想起这样东西,才让那邪修有了余地, 以至于害死凡间那位姑娘的一家子人。 祁皎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瓶丹药,递给祁典。“这是清心丹,赵蓁师姐多给了我一瓶,我想哥哥你要出门, 多些准备总是好的,寻常瘴气邪气入体, 只消服下一颗, 就能保人安全无虞。” 祁典不觉有异, 只当是妹妹关心自己, 下意识的翘了翘唇, 一只手揉了揉祁皎的发顶, 神色纵容温柔,“我们皎皎长大了,遇事思虑周全, 已经能照顾哥哥了。” 祁典这话说的真心实意,落到祁皎耳中,却有些赧然。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祁典处处关心她,照顾她,身为妹妹,她很多时候并不算很尽职。 她握了握拳,在心中暗暗许诺,她也会尽自己的努力,默默保护祁典。虽然有时候挫折和遗憾是成长必经的绊脚石,但有些事情,其实是可以避免的。 祁皎想,纵然她不能直接做什么,但是在某些事情上,她可以努力让局面变得不那么糟糕。 但是祁皎提醒了祁典之后,又担心因为自己的原因,让那位无辜被调换到凡间的姑娘错失了回家的机会。 祁皎蹙着眉,深深的叹了口气,又开始绞尽脑汁的为那位姑娘打铺垫,好让祁典能带着她回到修仙界。 -- 第135页 过了良久,太阳的光辉已经遍洒大地,空气中升起一丝灼热。 耽搁了许久的祁典,还是要离开归元宗。 他抚了抚祁皎的额头,细细交代了一番,叮嘱祁皎要在他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若有什么事,就用他留下来的传讯符找他,无论他在何处,都会第一时间去寻她。 祁皎都一一应下了。 祁典万分放心不下自家妹妹,好在这里是归元宗,称是修仙界最安全的一处都不为过,才叫他勉强能安心一些。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祁皎看着祁典离去的背影,最终又消失在云端中。 修仙人就是这样,凡人眼中的生离死别,在修仙人身上,就显得轻飘飘。古人送友人离去,看着对方的身影一点点变渺小,徒生出万古悲情。修仙者随意的法器符咒,瞬间就离去,连生处感伤的时间都少了不少。 只是望着晴朗的天空,或许心里会生出一些许失落。 祁皎肩膀上立着的小青鸾也随着她,故作深沉,悠长的叫了声,“咪啾~” 一人一鸾,表情相近,连抬头再低头时的弧度都神同步,好好的离别氛围,经她俩一起,反而瞧着有些滑稽。 祁皎还在那思考人生,冷不丁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 “好好的怎么站这,该不会是荀行止罚你面天思过吧。”语气嚣张又肆意,是赵蓁无疑了。 赵蓁转瞬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想来不是,他一向把你当易碎的珠子似的,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怎么可能狠得下心罚你。” 祁皎转身,如诗如画般的眉眼里透着无奈,“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赵蓁随意的睨了祁皎一眼,语气里是满满的理所当然,“这是我家山头。” 祁皎回想了一番,好像还真是,这里是开阳峰辖下的小山峰,赵蓁的亲爹是开阳峰峰主,四舍五入,的的确确是她家山头。 这豪横的口吻,祁皎生出了亿点点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脱口而出这样的经典语录,拥有属于自己的山头。 就在祁皎想入非非的时候,赵蓁注意到了祁皎肩膀上的小青鸾,一皱眉,“这是什么东……” 顶着小青鸾糯唧唧的外貌,赵蓁原本脱口而出的‘东西’两个字戛然而止,换成了柔和点的说辞,“……什么小东西。” 虽然前后两者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这已经是来自赵蓁的让步了。 祁皎并没有打算瞒赵蓁,她一只手把青鸾从肩膀上捧下来,顺手又挠了挠小青鸾的发顶,手感极好。 “这是青鸾,我之前意外得到了它,不过那时候还是只蛋,这是刚刚破壳的。” 青鸾措不及防被祁皎揉乱了羽毛,顶着乱糟糟的绒毛,眼睛呆滞的朝赵蓁喊了声,“咪啾。” 赵蓁的嘴不自觉抿了一下,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自然,但是态度明显软和了不少。 “小模样长的倒是不赖。” 虽然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女子的口吻,但是深知赵蓁秉性的祁皎却能听出她别扭话语里,对小青鸾还是喜爱的。 所以祁皎丝毫不在意,举起小青鸾,兴高采烈地道:“师姐,我还给它取了名字,小青,刚好它还是一只小青鸾,羽毛也是青色的。” 闻言,赵蓁皱了皱眉,颇有些嫌弃,“你取名字怎么如此随便,既是青鸾,怎么着也是祥瑞,他日旁人问起来,却道小青,也太失身份了。” 祁皎面露犹豫,好像,确实是。 她想了想,决断道:“那小青就作为小名好了,等它长大点,再取大名。” 祁皎愉快的做完决定。 赵蓁看了她两眼,无可无不可。 旋即,赵蓁又想起什么事,然而看了眼祁皎现如今的修为,唇动了动,到底没有开口。 既然修为还不够,就先不必说了,也免得给她压力。 赵蓁如是想到。 祁皎揉小青鸾的绒毛,手正放肆着呢,冷不丁她的头顶也多了只手,如出一辙的揉头手法,是赵蓁。 然后赵蓁在祁皎的头顶,慢悠悠道:“既然今日不修炼,要不要和师姐下山。” 祁皎睁大眼睛,水盈盈的眼里闪烁着激动,“下山吗,我们去逛坊市吗,还是去醉仙居!” 提起醉仙居,祁皎显然更雀跃了,荀行止将醉仙居当作生辰礼送给祁皎,但她迟迟没有去醉仙居瞧过。 往常虽然常去,但是以客人的身份去,和拥有者的身份去,两者显然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后者会有满满的幸福感,平生出这都是我的豪横和快乐。 然而,赵蓁颇觉得莫名其妙,垂眼睨了祁皎一眼,“总去醉仙居多没意思,你既然行了及笄礼,就该见见世面,去些别的地方。” 祁皎愣住,杏眼纯澈,“别的地方?” 只见赵蓁逐渐扬眉,笑容愈发放肆,“嗯哼,很有意思的地方。” 风吹过山顶,扬起赵蓁的长发,肆意洒脱,既明艳,又张扬。 事实上,赵蓁口中的这地方,倒确实有趣,而且颇受欢迎。就是有些太过有意思了。 祁皎望着被装点得花红柳绿的楼宇,有些却步。 她转过头看向赵蓁,“师姐……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祁皎刚问完话,头顶就落下一个帕子,青绿色的,上面还十分不称色的绣了一对鸳鸯。 -- 第136页 祁皎顺着刚刚帕子的掉落轨迹,向上望去。却见一个穿着宽松袖摆的男子,一头青丝松松垮垮的用玉簪挽着,凭空生出一股妩媚来,却又不显得油腻。 赵蓁还是那副张扬明艳的姿态,微抬着下巴,“都到这里了,做什么不进去。” 然后大步跨进门槛,还回头等了等祁皎。 祁皎望着牌匾上字迹连绵多情的南风楼三个字,一咬牙,小心避过那张从天上落下来的帕子,跟在赵蓁身后,犹犹豫豫踏进南风楼。 但是走进去之后,祁皎才发现,这里面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靡、乱。 什么衣裳不整的男子,纵情肆意的场面,压根没有出现。 赵蓁瞥见祁皎恍如松了口气的神情,倒是笑了,“你慌什么,我既然带你来,自然不会是那等只知道声色的污糟地方。 唔,虽然这里也是享乐的,但是干净多了。 你放心好了,这里的人……” 赵蓁话还没有说完,前面突然喧闹了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被噪音打乱了话的赵蓁,显得有些烦躁。 她带着祁皎向前面走,拨开些人,却见到一个剃了头发的和尚端坐在一处,念佛号。 第82章 八十二只皎皎 然而更难得的是, 那和尚生的极俊,周身不染纤尘,静静坐在那闭目念佛号, 就胜过整个南风楼的男子。 平白把那些男子衬得黯然失色, 甚至原本还觉得温柔小意, 样貌出色的几个南风楼男子, 也变得如清波上漂浮的绿萍, 难以入目, 徒显庸俗。 也有看不过去的男修,又或许该说是南风楼的男子, 见他端坐在这处, 便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走,连带自己都受了冷落, 不免泛酸。 “好好一个和尚,不在佛寺里念经,竟然跑到南风楼里来,真是世风日下。” 那穿着一袭似荷叶缀摆的男修瞅了和尚两眼, 歪了歪嘴,不忿道。 荷叶缀摆的男修声音不大, 但是在一众嘈杂之声中却很明显, 和尚能不能听清楚不知道, 但是祁皎确是听得一清二楚。 祁皎没忍住惋惜的摇了摇头, 声音挺好听的, 可惜他或许并没能很好的掌握茶言茶语这门学问, 特别有打脸路人的潜质。 果然,这非常明显的酸话一出,原本坐在他身边的女修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挥手叫他下去。 纵然荷叶缀摆的男修再如何生气,也无可奈何,怨念颇深的离去。 但是他的话说的却没错,不管中间那端坐的和尚生的如何好看,气质再怎么出尘空灵,都掩饰不了他是个和尚的事实。 来南风楼,大抵都是想放肆一番,且不拘泥于俗世之论的,自然有人忍不住上前调侃逗弄和尚,但是俊俏和尚始终闭目,念着佛号,对外界的一切置若罔闻。 在一众声色中,俊朗和尚始终不动如山,可是他越是这样,他面前的一位女子就越气愤。 终究是忍不住,那女子恼怒生气的喊了声闭嘴,甚至用上了灵力。因为女子的修为并不低,楼内声音一净。 也有气性大的修士,瞧不过眼,不喜那女子的张狂,想要教训两句,可是那女子回过头又重新看向和尚,目中含恼,“和尚,你没有心的吗?” 这话一出,显然是有故事。 原本还想教训人的修士,抱着想看热闹的心,勉强按下刚刚被冒犯的怒气。赵蓁就是其中一个,她把召出来的鞭子又默默收回储物袋里,预备看一场好戏。 甚至和祁皎不无感叹道:“失策了,应该带盘瓜子的,最好是五香的,磕起来香。” 祁皎默默掏了掏储物袋,随后赵蓁面前就多了一盘个头饱满,散发香气的瓜子。 赵蓁惊讶的瞧了祁皎两眼,“你这丫头,储物袋的东西不比吴知来的少啊!” 微微一笑,祁皎十分谦虚的摆了摆手,“哦,倒也不算啦,其实这就是吴知师兄给我的生辰礼,确实还挺全的。” 而赵蓁已经从善如流的抓起一把瓜子开始看戏。 只见之前那嚣张的女子,不知方才说了些什么,面对油盐不进的俊美和尚,她已经开始冷笑了。 “本尊已经把你掳回来整整三天,好言歹语你不理,男女缠欢、人间极乐,你无视。三天来,你连眼睛都未曾睁过,真是可笑。 你不过是修个佛,我不信你真的能将七情六欲尽数斩尽。” 女子柔若无骨的手伸到和尚的胸膛,尽情挑逗,声音吴侬,可是任她如何施为,俊朗和尚念佛号的声音甚至连一丝颤音都没有。 女子彻底怒了,直接站起来,“和尚,你被我施了春情散,纵然你硬生生压制了三天,但是这药可不是那些烂大街的破烂货,现在你不从我,等你压制不住,可就不止是我一人蹂、躏你了。” 她突然凑到那和尚的耳边,呢喃道:“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佛子啊,呵,若能看到你失去理智,像个无人性的野兽一般,妄图求、欢,这滋味,却也不错呢!” 她说的太小声,作为旁观者的祁皎并没有听清,却能看见她突然抬头哈哈大笑起来,狂悖非常。 “和尚,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求我!” 令那女子失望的是,和尚从始至终,都未曾睁眼瞧她。 女子冷笑几声,彻底失去耐性,“那你就好好待在这吧。” -- 第137页 说完,拂袖而去。 原本以为是好一场大戏,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 赵蓁意犹未尽的蹙了蹙眉,还是准备带祁皎去别处瞧瞧。 今天的重头戏可是带祁皎在南风楼开开眼界,刚刚那一遭平白耽搁了不少时间。 而方才围着和尚的人也渐渐散去,当然,也有些人瞧着有意思,不时还能朝和尚的方向调笑几句。 祁皎原本正要被赵蓁带离,突然她肩上的小青鸾扇动翅膀,竟展翅飞了起来,连带着绚丽颀长的尾羽也跟着摆动,在空气中像凌波的海草,弧线优美。 祁皎连忙上前,却见小青鸾停在和尚的身旁,开始啄他座下的荷花。 祁皎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自家倒霉鸾把人家的荷花啄坏了,变成半瓣半瓣的散落在地上。 她抱住小青鸾,态度诚恳的和和尚道歉,因为要抱住小青鸾,祁皎不可避免的短时间离和尚的距离很近。 她的发尾甚至不经意扫到对方捻佛珠的手,原本认真念着佛号的和尚手微顿。 祁皎这时候已经对他连连道歉了许久。祁皎的声音清脆,像山上奔流的清甜泉水,无声沁人心扉。 终于,和尚念佛号的声音缓缓一顿,睁开眼看向祁皎。 祁皎原本远远的瞧他,就觉得他面貌俊秀,恍若神人,可是当他睁开眼,像是点睛之笔一样,让原本庄严的法相有了一丝活气,凛然不可侵、犯,偏偏又生的好。 那一身的自持冷然,超脱凡俗的姿容,祁皎仿佛间隐隐明白,为何之前的女子会如此执念的想要得到他。 祁皎先是愣了愣,随即又在和尚的一声佛号中回过神来。只见和尚清声道:“施主不必挂怀,俗物罢了。” 许是有感于和尚的这一身游离俗世的凛然风姿,祁皎犹豫了一瞬,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丹药,放在和尚身旁。 “这是清心丹,可以解心头诸幻,宁心静气,算是我给您的赔礼。” 说完,祁皎朝他作了个揖,头也不回的立刻跑回赵蓁身边,不再看那和尚。 直到被赵蓁拉出了老远,祁皎才松了口气。俏皮的戳了戳小青鸾的冠羽,“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小青鸾委屈巴拉的垂了垂头,“咪啾,咪啾……” 可是,香香…… 祁皎还想再教育小青鸾,却被赵蓁给阻止了,她瞧了祁皎一眼,“好了好了,不过是个佛家至宝,九瓣功德金莲而已,你至于这么凶它吗?” 祁皎? 她凶? 而且什么叫九瓣功德金莲而已,这名字听起来就很金贵,她刚刚还以为自己赔的丹药十分昂贵,万万没想到,或许连人家一瓣莲都没赔够。 天啦噜,祁皎陷入深深的沉默当中,她总觉得自己刚刚跑的那么快,像极了闯祸不愿赔偿,所以逃之夭夭。 赵蓁瞥了眼祁皎,宽慰道:“那佛修中了春情散,纯粹是靠修为和意念熬住的,若不是你这清心丹送的及时,说不定他就压制不住,随时失了本心。 他们佛修最重清白,你这不亚于救了人家一命,尽够了,慌什么!” 她揉了揉祁皎灰心丧气的小脑袋,“好了好了,出来玩就开心一点,师姐等会儿叫一排的男修出来随你挑好不好?有会唱曲的、会弹琴的、还有什么吹箫念话本的……” 赵蓁随口举例了几个,祁皎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她冲赵蓁眨了眨眼睛,“真的那么多吗?” 赵蓁十分大气的回答,“当然。” 然后祁皎就被赵蓁熟门熟路的带到一个雅致的包厢里,果真站了一排风姿各异的男子,稀奇的是,他们竟然还有修为。 祁皎兴奋归兴奋,心里还是有点不安的,她看向赵蓁,“师姐,你说,我们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如果师兄知道了……” 赵蓁却淡定非常,“你放心好了,出了事我担着。” 祁皎勉勉强强放下八分心。 然而,这话落下还没多久,就听见吖吱一声,门被缓缓打开。 第83章 八十三只皎皎 祁皎被这声响吓得心口一窒, 紧张的盯着门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至于刚刚豪气放话的赵蓁,也是放下了酒杯, 默默调整了一下过于放浪形骸的坐姿。 然而, 打开门的, 却是前来侍酒的小厮。 他一进门就看见两位女客人眼睛都不眨的盯着自己, 小厮一脸懵, 挠了挠头, 正想对这两位容貌生的极好的客人露出个讨好的笑,紧接着就见她们像是如蒙大赦的重重松了一口气。 小厮愈发摸不着头脑, 只托着盘子往前, 把酒摆在祁皎和赵蓁的桌子上。 赵蓁等小厮将酒摆好,拿起杯子, 避过小厮的倒酒,又恢复了之前的明丽冷淡,“放下吧,不要再进来了。” 小厮有些不安, 迟疑道:“若是仙子您的酒喝完了可怎么办?” “我会叫人出去拿,好了出去吧, 别进来了, 也别叫七七八八的人进来打搅。”赵蓁声音中有一丝郁躁。 那小厮面目惶恐, 深怕是因为自己惹了眼前客人的不快。和这些南风楼的男子不同, 他们很多都有修为, 甚至有不少是合欢宗的弟子。 来南风楼, 一是为了赚灵石供自己修炼,再一个,这样的情缘, 未必要出卖身体,往往是唱曲一类,换个角度来看,其实也不失为凭本事挣钱。 -- 第138页 若真是看对眼了,来个春风一度也无妨。听名字便晓得,其实大部分合欢宗弟子,看的还是很开的,正是因此,虽然也贵为正道宗门,明明实力强劲,却一直没能被纳入四宗八门之中,颇有些亦正亦邪的意味。 而这些端酒洒扫的小厮仆人,则真的是凡人,只是长相周正些,让人看了不至于厌恶。和精心修炼容貌的合欢宗弟子,乃至于普通修士相较,都少了份修真者才有的气质姿容。 所以他们的身份卑下,若是得罪了来南风楼的客人,客人发不发怒不晓得,但是管事的,势必会狠狠惩罚他们,轻则扣了工钱,重则…… 然而,正在小厮害怕的臆测猜想的时候,赵蓁直接拎了一袋灵石,丢到小厮面前。语气虽称不上耐心,却犹如洞察了小厮的心思,“拿去,我不为难,记得传话,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小厮这时候自然是千恩万谢,自己既没有被罚,还能拿份赏钱,传个话罢了,何乐而不为。 小厮张口即来,说了好几句吉祥话,然后便带着那袋灵石,心思雀跃,但是步伐轻稳的退了出去。 赵蓁的目光转向祁皎,“放心好了,这次不会有人了。现在挑挑,想听什么曲子。” 祁皎此时已经恢复如常,完全不见方才的紧张,认真思考了一番,煞有其事的说出口,“那就……牡丹亭!” 她话才说完,就见这南风楼的男子们集体愣住,互相对望,眼透茫然。 其中最俊秀的一人,上前一步,弯腰行礼,“敢问仙子这是何处的曲子,我等才疏学浅,并未听过。” 其实祁皎也不太懂曲子,她只是随口一提,将自己唯一有印象的曲子说出来,万万没想到,眼前的修真界貌似并没有《牡丹亭》。 祁皎咳嗽了两声,掩盖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看起来似乎有些意外,“啊,可能是我记错曲子名了吧,那我们唱些自己擅长的好了。” 聪明如祁皎,很快就将这个锅甩了出去。 南风楼的几个男子对视一眼,仍旧是方才那位问祁皎话的男修做了决定,“既如此,我等就就唱首《鸾凤曲》好了,近来,坊间多唱此曲,想是有些动听之处的,还望仙子一闻。” 这男修用青绿丝绸松松挽了头发,不似旁的男修那般轻浮,说话悦耳,言行也很有分寸。 祁皎瞧了瞧他的修为,竟然是筑基初期。 看骨龄似乎也不是什么百八十岁的人,应该能称一句好苗子,就是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好奇归好奇,祁皎仍不忘点头。而且,若说《鸾凤曲》,认真讲来,她怀里就坐着一只青鸾呢。 见祁皎同意,由那男修带头,其他人跟着他,依次开始,吹箫的吹箫,唱曲的唱曲,而男修自己则弹起了琴。 乐声渐起,祁皎并不太具备欣赏乐曲的能力,只是很浅薄的察觉出这曲子挺好听的,这么一群人同时奏起,也没有群魔乱舞的凌乱感,甚至于场面有些赏心悦目。 而另一旁的赵蓁的表现就明显些,显然,她对这些颇有了解,因此也更能听出他们奏的十分不错,尤其是弹琴的那个,已经自成一派,有了自己的琴乐之道。 刚刚被乍然打断的氛围,随着这首曲子的渐起,慢慢回笼,祁皎也忍不住斟起一杯酒,开始小小的抿了一口。 甜甜的,但却并不腻,反而有些爽口。 祁皎眼睛一亮,咕噜咕噜猛喝了几口。 突然,开门声响起,是和刚刚一样的吖吱声。 赵蓁和祁皎都每太当回事,尤其是赵蓁,连眼睛都未抬,有些恼怒的斥责道:“不是说了不要进来吗,作何又开门!” 然而门外的人始终不置一词,就这样开着门。 终于,赵蓁的脾气有点上来了,抬头就想骂人。 祁皎也跟着赵蓁抬头。 两个人同时愣住,场面一时寂静。 倒不是说没了声音,而是屋内的曲子声,以及外头嘈杂的笑闹声,恰好将这时的氛围映衬得极为寂静难言。 祁皎手上还握着酒杯,她满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要完!” 赵蓁反应更快些,不成句的喊了,“荀、荀……” 而祁皎原本还捧着的酒杯一下子打翻,酒水洒在桌子上,流的到处都是,有些不可避免的滴落在祁皎的衣裙。祁皎先是手忙脚乱的擦了擦,却不小心将衣裙上的污渍染的更大块。 和祁皎赵蓁两人的狼狈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荀行止,他身如松竹,站的笔挺,一袭白衣清冷如谪仙,和这座透着微妙的风月色的南风楼,可谓是格格不入。 只见他不怒,反而勾了勾唇,“看来,是我扰了我们。” 他要是发怒生气,训斥祁皎和赵蓁几句,倒也还好,顶多挨挨骂也就是了。偏偏他这副样子,反而叫人的心七上八下,没有着落。 赵蓁终究不是玉衡峰的人,虽然对荀行止也有些忌惮,而且因着是自己将祁皎带出来,所以不免心虚,但稍平静片刻,还是能回过神,正常和荀行止对话两句的。 只见赵蓁清了清嗓子,正欲随口说些什么开脱,顺便兑现之前答应祁皎说要担责任的话,再怎么着,她也是开阳峰的人,于情于理,荀行止也不会越过她爹教训她。 荀行止反而像察觉的到了的样子,目光微淡,瞥了赵蓁一眼,“赵师妹……” -- 第139页 赵蓁没料到荀行止会突然叫自己,迟了一瞬,应道:“啊?” “桑师弟应快到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声调一点没变,听不出半点威胁之意,就好像在和同宗门的师兄妹随口说了句话。 但是落在赵蓁耳边,不亚于惊天巨雷。她身为师姐,原本是不应该怕她师弟的,相反,从来都是桑子真让着她。 但是不知为何,自家师弟近两年的心思愈发难猜,动不动就对她甩脸色。尤其是一听说她去了南风楼这些地方,明明只是听个曲子,赏赏美色,非要追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就那样盯着。 缠她缠个没完,对她她见过的那些小男修们,则更是过分,不是砸了人家的楼,就是硬生生能把人赶到极西之地去。 赵蓁是拿桑子真没办法,一听荀行止说桑子真在来的路上,顷刻就变了脸色,也顾不上之前言之凿凿说要全担下责任的话。她冲祁皎一笑,然后转瞬就施法离去。徒留下祁皎面对荀行止。 而这时那些奏乐的人也察觉到了不对,纷纷停下来,为首的男修犹豫的看了眼祁皎,想等着祁皎发个话。 祁皎觉得这场面更一言难尽了。她顶着自家师兄的目光,僵硬的转过头,如鲠在咽,“我们先出去吧。” 方才吹箫的一名男修凑了凑头,“可是,仙子还未付灵石……” 原本就觉得十分尴尬的祁皎,更加体验了何谓社死,连原本僵硬的笑容都无法维持,羞愧的垂了垂头,宛如自暴自弃般,在自家师兄面前,对那男修问道:“多少灵石,我给我们。” 然后就开始扒拉储物袋。 几个男修对视了一眼,“十五枚上品灵石,但是您没听完曲子,也未让我等人陪您饮酒……” 那男修还在说完,祁皎心中却警铃大作,生怕他说出什么过火的话,连忙打断,“等等。” 她掏储物袋,准备直接给十五颗上品灵石。 却见荀行止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灵石,整整一锦袋,目估至少三十枚灵石。 他往那男修手中一扔,缓缓道:“这些,可够了?” 吹箫的男修打开一看,连忙拱手,“已十分够了。” 然后他们一干人等十分有眼色的离开了。唯独之前奏琴的那名最出众的男子,离去的时候,望了祁皎一眼,但却也什么话都未曾说。 这时,屋子内已经彻底安静了。 良久,祁皎决定主动承认错误,化被动为主动,“师兄,我错了,我不应该来这里。” 然而荀行止却未有反应,仍旧负手立于原地。 祁皎只好继续道:“我真的错,我辜负了师兄的期望,这是让我陪哥哥,送他走,结果我却来了这里,平白辜负了师兄的好意。 我应该把心思放在修炼上!” 祁皎看荀行止一点反应都没有,正愁的不行,绞尽脑汁想还有什么认错必备词汇的时候。 荀行止突然开口了,“好听吗?” 他声音极淡,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 祁皎愣了愣,“什么?” “曲子。” 祁皎一下反应过来,急忙道:“不好听,一点都不好听!” 荀行止复又问了一遍。 顶着自家师兄的注视,祁皎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其实,有一点点好听……” 第84章 八十四只皎皎 祁皎说完就后悔了, 但是方才顶着自家师兄的目光,也不知怎得就把心里想的话说出口了。 原本被抓包垂头丧气的祁皎,小心翼翼的抬头, 瞄了两眼荀行止, 却见他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可是…… 祁皎又瞄了两眼, 看样子好像也不是不生气。 祁皎试探着补救道:“师兄, 我觉得, 似乎好像, 也不那么好听。” 荀行止没说话,而是淡淡应了声, “嗯。” 总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自己这么荒唐,依照荀行止完全的君子思维, 半点训斥都没有,这也太不正常了。祁皎总觉得有风雨欲来的既视感,她开始寻思,如果师兄太生气的话, 她去投靠哥哥会不会好一点。 就在祁皎开始放空思维的时候,荀行止望着眼神放空, 微微凝滞的祁皎, 垂了垂眸, 突然道:“好看吗?” 祁皎愣住, “什、什么?” “人。”他的回答简短。 这下有了经验的祁皎, 下定决心, 这次无论自家师兄如何盯着自己,都要咬死了回答,绝不能被带偏, “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 荀行止望着祁皎,良久,就在祁皎心中打鼓的时候,荀行止反而不再追究。 他转过身,留下一个颀长的背影,“走罢。” 声音中有些隐隐的无奈与叹息,显然是不再追究的意思。 让原本还在担忧会有什么责罚的祁皎,愣了一瞬,旋即雀跃的弯了弯眼睛。 “哦哦,好!”她连忙应了两声,跟着荀行止出去。 刚刚被抓包的时候,心情有多沉重,现在就有多欢喜。劫后余生的喜悦,呜呜呜,祁皎在心里暗自下决心,再也不要在归元宗附近来这些地方了。 至于其他地方……再说吧。 祁皎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是当着祁典的面,说自己想要去南风楼这些地方,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当然,祁皎很快把这个想法打消了。虽然依照祁典宠溺妹妹的性格,基本上不会责骂她,反而可能欲言又止,一边纠结,一边不愿意违背祁皎的意愿,只能一脸郁卒的带着她去。 -- 第140页 这样一说,祁皎又开始想她哥哥了,尽管祁典才走了不到半天。 祁皎没忍住往祁典走的方向抬头,幽幽叹了口气。 而她的步伐也随着思绪的翻飞,自然而然的慢了下来。 但是神奇的是,荀行止始终只离祁皎两步之遥,纵然祁皎因为思维跳跃,连带着速度也很跳跃,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回归元宗的路上,祁皎猛然想起赵蓁行色匆匆的离开的模样,凑到荀行止身边,问了起来,“师兄,为什么赵师姐一听桑师兄要来,慌忙忙就走了。我记得赵师姐平日里,似乎总是……” 祁皎顿了顿,换了个委婉的说辞,“是桑师兄让着赵师姐。” 她看了眼荀行止,御剑而行,呼朔而过的风,将他腰间的玉佩吹起,上面的流苏飘荡,愈发衬得他君子如玉,举止从容。 祁皎说着说着,像是惊醒一样,“不对啊,所以桑师兄为什么会为了这个突然变了态度,明明平日里对赵师姐几乎可以称得上百依百顺!” 祁皎猛然想到其中关键,默默开始有了猜测。 而荀行止的回答更是证实了祁皎突然涌生而出的预感。 他未回头,呼朔的风将荀行止淡淡的声音带到祁皎耳畔,“桑子真心悦赵蓁多年。” 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然是真的,而且连师兄都知道。祁皎一直觉得自家师兄心性淡漠,没想到他对周遭的事情似乎也不是一无所觉。 好像,和祁皎印象中的冷然,诸事淡漠的样子,有一些许出入。 祁皎明了桑子真心悦赵蓁的事情之后,想了想道:“还好赵师姐提前知晓,离开了南风楼,否则,要是撞上桑师兄……” 祁皎还未说完,就被荀行止清冽的声音打断,“躲不过的。” “嗯?” 面对祁皎疑惑的视线,荀行止扬了扬下巴,底下已经是归元宗了。 祁皎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是赵蓁和沉默的桑子真。 所以说,赵蓁千辛万苦想要避过桑子真,结果等同于自投罗网。想起桑子真一向的阴郁沉默的样子,祁皎开始为赵蓁默哀。 依照赵蓁的脾气,身边时时刻刻多了一个小尾巴盯着,事事都有限制,心情定然不会太好。 偏偏桑子真一向沉默,不管赵蓁再怎么发脾气,就算责骂他,也只是默默认真,继续一言不发的跟着。 赵蓁脾气虽然大,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全然拿桑子真没办法,最后只好让桑子真跟着。 看归看,祁皎并不打算贸然插手,而是跟着荀行止,认真说来,她现在也不算安全…… 至少也要乖乖巧巧,认真做三天的功课,最好还能积极主动,写双倍的功课。 想到自己未来三天可能要面临的事情,祁皎觉得,为自己默哀,可能更合适一点。 正为自己感到难过的祁皎,突然灵光一现,等等,不是师兄在南风楼和赵蓁师姐说桑师兄要来南风楼吗? 所以为什么,桑子真出现在了归元宗,还等到了赵师姐。 自觉发现盲点,祁皎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其实师兄,纵然在最正统的修仙门派长大,看着冷心冷性,但却一点也不迂腐,反而心如明镜,看得透彻。 很快就到了玉衡峰,出乎意外,荀行止没有让祁皎继续写功课,而是让祁皎先回去休息。 任祁皎想好了自己该如何撒娇卖乖,都还未能实施。 祁皎揪了揪小青鸾的绒毛,幽幽叹了口气。 她带着小青鸾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祁皎破天荒的拿出了玉简,认真看了起来。 慢慢的日光渐弱,夜幕即将降临,两者交汇,天空似明似暗,平白添出一缕若有若无的微妙氛围。 祁皎用手揉了揉泛酸的脖子,抬头看了眼外头,正想停下来休息,突然听到一阵琴音,清越动听,慢慢悠悠的传到祁皎耳畔。 祁皎放下手中的玉简,颇觉好奇。因为素日里,似乎不太经常能听到有琴声。 虽然师兄偶尔也会抚琴,但还是属少数。 今天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祁皎想了想慢慢的起身,朝院子外走。 越往外走,琴音越清晰。 一阵风拂来,带起空气中的淡淡香气,转头侧身,祁皎恰好看到抚琴的荀行止。 他眉目淡淡,并没有多余的神情,就只是在抚琴,便胜过了这世间所有的风景。 风姿神貌,世间无可堪者。 原本因为好奇而出来的祁皎,默默停了步子,就这样站着望荀行止。 琴声悠悠,明明不知晓音律,却能叫祁皎仿佛听到琴音里蕴含的意境,以及……藏在琴音里的人。 一曲终了,直到荀行止颀长白皙的手从琴弦上拿起,抬眸与祁皎对望时,祁皎才如梦初醒。 素日里活泼俏皮的姑娘,明明最擅长忽悠人,一张口能哄得人心花怒放,直笑出声。可是这次,却破天荒的哑了声。 正因为清醒过来,祁皎才手足无措起来,手不自觉把衣摆揪成一团,眼神躲闪。 良久,祁皎才道了声:“师兄……” 然后便没了下文。 荀行止没有多说,但束发的素白丝带却被风给吹起,更衬得他白皙俊美,世人常说仙人之姿,可在祁皎看来,便是真的仙人,或许也不抵自家师兄的风姿。 -- 第141页 只见他望着祁皎,缓缓开口,声音一如往昔清冽,“皎皎,好听吗?” 第85章 八十五只皎皎 之前做了一下午的心理建设成功发挥了它的作用, 祁皎几乎不带思考,脱口而出道:“不好听,一点都不好听。” 荀行止俊朗的眉头蹙了蹙。 周围原本顺畅的微风, 有一刻凝固, 像极了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 而回过神想到自己说了什么的祁皎, 懊恼非常, 立刻改口, “我是说, 怎么可能会不好听,师兄奏的琴非常好听, 是我听过最好听的了。” 祁皎后面的话, 确是真心实意,荀行止奏琴时的悠扬, 一点也不输于她在南风楼见到的男子。 琴技上或许尚有不及,但若论心境,尤其是祁皎这般不通乐理的人,都能察觉出两者间的不同, 高下立现。 祁皎眼巴巴看着荀行止,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唇也不自觉抿了起来, 露出小小的酒窝。 对上这样的祁皎, 荀行止亦觉无奈, 颇有啼笑皆非之感。 原本还欲问出口的话, 此时也随着荀行止的一声清笑而尽数失了机会。 罢了罢了…… 而没料到自己竟然能出这么大失误的祁皎, 心里头惴惴不安,直听见荀行止的清笑声,开始纠结, 所以师兄这是不计较她了吗,还是被自己方才的说辞糊弄过去了? 过了有片刻,荀行止缓步走到祁皎面前,他垂眸,望着祁皎,轻轻的揉了揉她轻软的发顶。 “回去罢。” “嗯?”祁皎仰头,圆润的杏眼里藏着璀璨星子,“师兄你不生气吗?” 祁皎无意识的揪了揪衣袖,“我和师姐去了南风楼。” 荀行止悦耳的声音被风送到祁皎耳畔,“为何要生气?” “因为我不认真修炼,而且那是南风楼……”说到最后几个字,祁皎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显然是心虚了。 “无妨,只为听曲,又有何不可?”荀行止缓缓道:“纵是仙门弟子,也只是普通人,七情六欲未绝。” 祁皎没想到自己担忧了整整一日,原来师兄并没有因此生气。但是祁皎并没有将喜悦表露出来,万一师兄是为了欲抑先扬可怎么办。 吃一堑长一智的祁皎,选择了小心的把话题中心转移,“但是,我看坊间的话本,不是说修仙之人要断情绝爱吗?然后正道宗门,各个都是君子之风,要襟怀坦白,行止有度。一般去听曲子的,都不是仙门弟子。” 荀行止倒是没料到祁皎的脑子里想的竟是这些,他眉间浮起清浅笑意,“你既知晓,为何还去?” 祁皎眨了眨眼睛,决定耍无赖,先把这一茬糊弄过去。然后,祁皎果断扒拉起了荀行止,一只手紧紧攥住荀行止宽大的衣摆,“师兄,你先回答我问的嘛!” 她还带晃的,偏偏容色白皙,杏眼水润,是让人看一眼都会不自觉生出好感的长相,以至于连耍赖都像是在撒娇。 荀行止又怎么会瞧不出祁皎的心思,但是他未曾揭穿,任凭祁皎晃着他的袖子。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一滴水珠恰好从树叶上滴落,打在一朵开的娇艳的花上,娇嫩的花瓣随着水珠打了个颤,又恢复了原态。只是有了水珠的润泽,衬得花色更盛。 “修仙者也有私心,也会,动情。” 望着他的轮廓分明的侧脸,祁皎原本晃悠的手,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眼中倒映出他的面容,心中生出一抹异样感。 此时天空已经失了白日的光亮,唯余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月色很盛,能将周遭的景物照的一清二楚,但人的感情隐藏在心中,便是皎洁的月光,亦无法探寻。 这样的景象,或许,经年之后,也叫人难以忘怀,随着记忆中的朦胧月光一起,被深深的被刻在心中。 等祁皎再见到赵蓁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她原本是为了来寻赵蓁玩的,顺便把上次赵蓁竟然将无辜可怜的自己一个人丢下面对师兄的事情,好好论个说法的。 然而,尴尬的是,祁皎才走到开阳峰,就遇上赵蓁正和桑子真争吵。 说是争吵,其实是赵蓁单方面在闹脾气。 祁皎到的时候刚好,听到了争吵的关键,貌似还是围绕着之前南风楼的事情。 “你不是说这次不干预我了吗,那南风楼怎么封了!”这是怒气腾腾的赵蓁。 桑子真沉默着任凭赵蓁对他发脾气,只是静默不语的时候,眉眼间透露着一股阴郁之气。 “我没有。”他抿着唇,看起来有些执拗。 可惜赵蓁不相信,她明艳的双眸瞪了桑子真好几眼,“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南风楼被封了。南风楼背后靠着合欢宗,若不是你,寻常人谁有这个本事!” 桑子真不说话,只是在赵蓁气得直喘气的时候,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他,仿佛洞察了一切,“你答应我不去了的。” 原本盛气凌人的赵蓁气势一弱,一下子就语塞了。 恰好余光瞥到祁皎,她像是寻到理由,径直忽略了桑子真刚刚问的话,“皎皎,你怎么来寻我了?” 然后就朝祁皎的方向走,留下桑子真站在原地。他的年纪和吴知差不多,都是二十多岁,尚且具有少年感的人。这样倔强的站着,看起来倒是显得脊背单薄。 -- 第142页 原本打好草稿的祁皎,遇见这样的场景,一时也忘了言语,顺着赵蓁的话,微楞的点了点头。 直到走出了有一段距离,祁皎心下微微不安,目露犹豫,看向赵蓁,“师姐,就这样丢下桑师兄一个人吗?” 她想起荀行止之前所言,桑子真其实喜欢赵蓁,但是看起来,赵蓁似乎未察觉到分毫。 赵蓁扬了扬眉,“没事,幸好你来了,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接后文了。 子真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虽然处处都好,就是有时候不知道为何,格外执拗,总要问出个究竟。过几日便好了。倒是你,被当场抓包,回去有没有被罚?” 祁皎摇了摇头,“师兄没有罚我,也没有追究。” 赵蓁点了点头,“那你哥哥呢,平时总见他护着你,纵然你犯了错,也从不见他责怪你。如果他在,约莫你连犯错都能大着胆子。” 回想到原著里,祁典即将遇见的历练,还有在凡间,难得能体验到一回,以女子的身份拜堂。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满是惆怅,“至少也要个三年五载吧。”毕竟还要顿悟,顺便在历练中被先人选中,学会一套前人独绝的枪法。 随手数了数,或许五载的时间还不够呢。 不过,这些时日,对修仙者来说,却只是短短一瞬。也许一时痴迷修炼,几个吐纳,不自觉就过去了。 都说山中无岁月,大抵如此。 光阴荏苒,转眼的功夫,就过了八载。 祁皎也从原本眉间尚且透露出青涩的小姑娘,渐渐生出一二独属于女子的风华。 顾盼生辉,巧笑倩兮,纵是世间最耀目的明珠,镶嵌在祁皎的裙摆,亦难夺其色。 归元宗祁皎仙子的名声,随着她及笄那日起,就渐渐在四宗八门间流传。而随着她逐渐长成,这名声在修真界亦愈盛。 当然,这些对祁皎来说,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影响。 原先,因为她身上独属于归元宗亲传弟子的白色道袍,不论是走在归元宗,还是归元宗外的坊市里,都被人注视着。 从她名声渐盛起,大抵是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愈发多了起来,目光也从羡慕逐渐变为倾慕惊艳,或许提及她的人也多了些。 更何况,祁皎每日都要做功课,随着她剑法的愈加精益,荀行止教导她的,也愈发难了。 唯一不如意的,大概就是祁皎的青霜剑。品阶到底不够,纵然寻了不少适宜打造青霜剑的宝物,若真将之重新锻造,倒也是天阶法器。只是…… 少了一样和祁皎灵根相融的材料,而能适宜加入锻造成天阶法器的材料,势必要是天地宝材。又要属性相合,又要是天地宝材,这样的东西,可遇而不可求。 不愿退而求其次,只好先等着。 而荀行止、月柔几人,若是出了宗门,都不忘替祁皎留意。 然而还是需要机缘。 祁皎虽也能感受到青霜剑有时候施展一些高深的剑诀,容易出现捉襟见肘的感觉,但总体来说却很合适,毕竟磨合了这么久,早就用顺手了,说是心意相通也没毛病。 天色正好,祁皎练完剑法,额间出了些薄汗,随手将青霜剑收了起来。 她席地而坐,随意自在。已经长大了不少的青鸾,不知何时凑到祁皎的身旁。祁皎惯性的伸出手,挠了挠青鸾。青鸾已经是只美丽的鸾了,不像小时候,动不动就顶着凌乱的绒毛的四处蹦跶。 它也不是之前呆呆愣愣的小眼神,相反,看起来凌厉高傲,认真说起来,和赵蓁倒是有点像。 不过,面对祁皎的手,青鸾它……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任挠啦。 正当祁皎舒舒适适的倚着树,青丝散乱,抱着青鸾随意而坐的时候,天空处,突然传来划破空气的声响。 祁皎慢悠悠的抬头,是吴知。 吴知还是一如既往的过分欢脱,一看到祁皎就挥了挥手,“我就知道,这个时辰,你肯定刚练完剑。” 祁皎没起来,还是坐着,和方才一样的姿势,抱着青鸾,戳了戳它绚丽耀目的冠羽。 一边看向吴知,“对啊,所以你今日怎么来寻我了,别是又要带我出去玩吧,可算别了,一连三日,出去吃了整整六回的阳春面。虽然味道不错,但我现在见着面都要害怕了。” 这话的起因,是吴知突发奇想,想知道在归元宗的辖下,哪家面馆的阳春面会最好吃,就带着祁皎挨家试了过去。 最后得出的结果如何,祁皎不知道,但是她现在是闻面色变。 却见吴知摇了摇头,神情兴奋,“不是这件事,你忘了吗,早前怀吾师伯说这次各个宗门共同举行的大比,这次轮到在我们归元宗比试。是百年一回的盛举,现如今,在最远的极西之地的大般寺的佛修们已经到了。 皎皎师妹,你不想去看看吗?” 第86章 八十六只皎皎 听吴知说起大般寺, 反叫祁皎想起几年前自己和赵蓁在南风楼遇见的佛修,虽然给了对方一瓶清心丹,但是因为师兄突然来了南风楼, 祁皎措不及防之下, 也忘了那名佛修的事情, 也不知道对方后来怎么样了。 尽管只是一面之缘, 但是场景太过特殊, 况且那佛修身处风月之中, 依然坐怀不乱,毫无动摇, 闭目念佛号的样子, 高洁难攀,就像真的清心寡欲、游离在了世俗之外。 -- 第143页 但也只是在祁皎的脑海中, 闪现了一瞬,很快就略过。不过,却叫祁皎起了前去看一看的兴趣,她点了点头, “好啊。” 而吴知寻到小伙伴陪他一起,别提多高兴了。纵观整个归元宗, 年龄相近的就他和祁皎, 多多少少再凑个桑子真, 只可惜桑子真平时连话都少说, 更遑论会和话痨、活泼过了头的吴知凑在一块。 能陪着吴知探寻些小玩意的, 也就只有祁皎了。 值得一提的是, 吴知虽然总是不着调,但也已经是金丹期修为,是个扎扎实实的金丹修士了。 至于祁皎, 如今是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只待一个契机,便能突破金丹修为。 原本按祁皎的灵根和资质,应该更快到达金丹期的。但是修为若是与心境不能匹配,纵然依照祁皎的天灵根,在元婴之前都无屏障,但到底还是有些隐患,所以祁皎一直有意抑制修为,不断凝实。 而令祁皎无奈的,是祁典至今还未能回来。 默默望天,祁皎开始思考,按时间线来说,祁典应该快回来了才是。 因为原著中,祁典就在这次修真界大比中脱颖而出,名声逐渐传遍修真界,正式开启了龙傲天之旅。 就在祁皎回想原著剧情的时候,不远处已经逐渐出现了佛修们的身影,他们大多双手合十,手捻佛珠。但是出乎人意外的,是那些佛修,并不像祁皎所想的那样,俱是慈眉善目。 有一部分佛修,睁着眼,看起来不怒自威,祁皎回想起来,佛家似乎有种说法,叫怒目金刚,想来这些人应就是修此道的。 祁皎和吴知的出现,在一众佛修的掩盖下,依然很显眼。 正和大般寺住持寒暄交流的怀吾真人,一眼就看到了祁皎和吴知,但是他捻了捻胡子,微微一笑,只扫了他俩一眼,就接着看向住持。 显然是清楚祁皎和吴知的心性,一笑而过,随他俩去了。 祁皎的目光正好落在佛修们的最前方,和一众或黄或灰的衣裳不同,或许是为了昭显他不同的身份,唯有他一人穿着白色僧服,看起来极为醒目。 连低头时的神韵都和其他人不同。 虽然祁皎并没能看到对方的正面…… 而且,祁皎总觉得看起来有些眼熟。 正在这时,她身旁的吴知戳了戳她,两人寻了一处不怎么显眼的树荫处,一跃坐上上头的树枝。 有吴知在,自然少不了吃的。他不知从何处买来的糖炒栗子,栗子的个头大,糖的香甜味被均匀的渗进栗子里。用粗麻纸包着,应该是他在凡俗界中买的。 祁皎随手剥了一个,味道却是极好。 吃起了东西,吴知不忘和祁皎闲聊,他指着最开始祁皎瞧见的与众不同的白色僧服的佛修,饶有兴趣的道:“你看到那个穿白僧服的人没有,他就是大般寺的佛子,听说不论是大般寺的佛修还是小般寺的佛修,都对他很信服。 原本两家佛修因为所修习的经义理念不同,素来是进水不犯河水,但是这位佛子,却能通晓两寺经义。不管是大般寺的大佛修们还是小般寺的,都将他当作……” 吴知正说的起劲,可是不经意转头一看,才发现祁皎快把一整包糖炒栗子都吃完了,他也顾不上继续和祁皎说这些了,连忙伸手拿了几颗,“你留点给我。” 在经过一段无伤大雅的抢栗子大战之后,成功将余下栗子平均分配的两人,又开始恢复和睦。 祁皎坐在树枝上晃了晃脚,姿态自由而又活泛,只听吴知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一看就知道出自钱淡明之手。 “刚刚说到哪了?算了算了。”吴知一摆手,“反正那也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这位佛子在修行上也是天纵之姿,这次修真界大比,他也会下场。” 他剥了颗栗子,随手扔进嘴里,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希望我不要第一个遇上他,否则刚进去就被淘汰,这也太丢人了。”吴知声音爽朗自在,祁皎瞧了眼他吊儿郎当的样子,算了,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和吴知之间,相互也算很了解。 他是归元宗亲传弟子中,难得的,和自己如出一致的拥有咸鱼心态的人。 祁皎幽幽叹了口气,目光默默落在吴知身上,“你确定?” 这话不是在质疑吴知的实力,而是在质疑他的运气。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也能扎堆,据祁皎观察,不论是吴知还是赵蓁,哪怕是自家师兄,他们的运气似乎一向都不太好。 随手挑的果子一定是酸的,随便选一条路一定是错的,走在路上一定捡不到灵石…… 按这个规律来说,吴知信誓旦旦的不想第一局就遇上对方,不出意外,定然能够和这位佛子撞上。 谁知道,吴知塞下一颗糖炒栗子,转头看向祁皎,理直气壮道:“所以我这几天不是尽找机会和你凑一块吗?” 第87章 八十七只皎皎 吴知这话过于有道理, 祁皎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到后面,眼瞅着怀吾真人还在和大般寺住持说场面话,祁皎和吴知都有些坐不住, 毕竟他俩就光坐着, 原本是想看热闹, 可这……也不热闹的样子。 对视一眼, 什么也不必说, 两人仿佛达成了什么一致的决定, 默契非常。齐齐从树上跃下,准备去周遭的坊市逛一逛。 -- 第144页 虽然动作小心, 但到底还是发出了一些声响。 稳重的大佬们神识强大, 从他们一进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都是千年的老狐狸, 自然是心知肚明,所以连个余光都不给的。 修为浅些的察觉不到,都站得整整齐齐,或垂首或静立。 原本面色沉静的佛子, 似有所觉,捻了捻佛珠, 又恢复原状, 毫无波澜。 而祁皎和吴知刚出归元宗约莫一二百里, 算不上远, 也不太近, 恰好瞧见一家客栈。虽然是客栈, 但是里头也可以用饭菜。 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其中传出来一道香气,酸酸甜甜, 令人一闻就食指大动。 祁皎和吴知同时停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果断迈步往里头走。 虽然他俩的本质还是比较……欢脱的,但是,奈何样貌都生的极好,又有大宗门养出来的清贵,举手投足,走在外头,是真的能唬人。 简陋的小客栈,非但没有将人显得普通,反而瞧起来更清致不凡。 祁皎和吴知两人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的身上。 不过,在一众目光之中,他俩却显得很自在。而且一点也不觉得逼仄,很自然寻了一处无人的桌椅中坐下。 很显然,看他们熟门熟路的样子,像这样的店,他俩不知来过多少次了。 吴知挥手,招来了小二。 小二一上来,吴知及时打断了他想报菜名的举动,径直问道:“你们这是不是有一道味道酸甜的招牌菜。” 祁皎也跟着把目光落在小二身上,杏眼露出好奇。 被两个容貌如此之盛的人看着,一向能言善道,精通忽悠人技能的小二,一时间也忘了他平常最擅长的那套天花乱坠的说辞,干巴巴的道:“是、是有这么一道,糖醋排骨,一向有人点。” 小二咽了咽唾沫,弓着腰,巴巴道。 祁皎看了吴知一眼,对方点头,然后果断决定,“那就先上一盘糖醋排骨,至于其他的嘛……” 吴知接过话,把他刚刚过来,看到其他桌子上,几道还不错的菜念了出来,凑了五六道,才让小二下去。 或许糖醋排骨真的卖的很好,所以准备的也很足,上的也是最快的。 糖醋排骨色泽莹润,上头有晶莹的酱汁,酸甜的味道,慢慢悠悠就往人的鼻间钻,引得人的味蕾大动。 祁皎用筷子夹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一亮,直接嗷呜一大口。吴知也是如出一辙的动作,转瞬之间,一盘的糖醋排骨就尽数进了肚子。 虽然吃的很快,但是动作却不显粗鲁,就是频率快了点。 以至于那些从他俩一进来就有意无意注视着他们的人,一时间,对着他俩桌子上,上来的第二盘糖醋排骨露出深思的表情。 默默咽起了口水,纷纷开始招来小二,每桌都点了一盘糖醋排骨。 然后,一时间,每桌都吃得心满意足,连说话的声音都减弱了。 差不多一刻钟之后,陆陆续续又有食客开始高谈阔论。 因为这间客栈十分普通,连最招牌的菜都不含半点灵气,所以虽然离归元宗也能称得上近,但是往来招待的大多是筑基之下的修士。 在金丹期吴知看来用不了多久的路程,对他们而言,却要许久,所以就需要在这样简单且不昂贵的小客栈休息。 而且这次住在这里的人,多是偏远小城镇的小修仙家族,或是没什么名气的散修,也有可能是连修真界榜都未上的小宗门弟子。 他们大多是为了这次修真界百年一次的大比,若是能脱颖而出,有些名气,不论是对那些小修仙家族,还是对散修来说,都是莫大的好处。要是能被某些大宗门的人看上,收为弟子,就更妙了。 故而,其中很多人,并不像四宗八门,甚至中等门派的人那样,认识祁皎两人身上的白衣道袍,知道这究竟是何意。 所以夸夸其谈的时候,简直毫无顾忌。 其中一桌人,喝了点凡酒,虽然因为修真者的体质问题,没能上头,但是气氛已经被烘托到了一定程度,开始有了畅想未来的氛围。 但也有不落俗套的人存在,纵然修为低微,却不一心媚强,心志高洁。 里头一个身边放了剑的弟子,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能不能被人收为弟子,我毫不在意,只是从我习剑开始,耳边就回绕着顾凛的名字,这次难得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识见识,他的剑究竟有多好!” 他旁边一个穿着直裰,头戴儒巾的男子,瞧着满腹诗书,开口时偶尔还会摇一摇头,看起来清正至极,“孟兄,子曰,‘见贤思齐焉’,汝志向远大,不为世俗凡物所困,吾当思之。” 这文绉绉的口吻,配上难得的儒生打扮,祁皎一望过去,便猜到,他应该是个儒修,以文入道。 没想到这里虽小,但是颇有藏龙卧虎的意味。 祁皎正觉得赞许呢,突然就听到有借着酒意,大放厥词的人,言语甚粗俗。 “嘿嘿,要我说,若要得意,光被大宗门瞧上可不够,若是那些宗门的仙子们能和我等成了好事,才是人间极乐。” 是一个练气八层的中年修士,留着些须发,看起来较为壮实粗犷。 祁皎执筷子的手一顿,她貌似也算个宗门仙子,似乎……也算在内涵自己? -- 第145页 正在这时,粗犷修士甚至开始说起几大宗门有名的仙子。 眼见他言语冒犯,在他旁边的几个修士已经开始察觉不对,拉住他,想要让他闭嘴,免得有心人往几大宗门一说,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宗门,碾死他们不比碾死一只蚂蚁来的难。 然而他摆了摆手,没管他们,自顾自又说起来。 这次竟然提到归元宗,祁皎和吴知从他说起月柔的时候,就准备出手教训他,没想到他突然提起祁皎的名字,“归元宗的赵蓁仙子,说是生的明艳绝丽,但是脾气很差,要我说,温柔的月柔仙子肯定比她来得可心,嘿嘿,不过这几年,说是又有一个顾盼生辉的祁皎仙子,若是也能一亲……” 突然,门外的一个青年,直接施了一记法诀,狠狠给他来了一下。粗犷修士直接被法诀的冲击打倒在地。 感受到动静,祁皎拔青霜剑的手一顿,倒是看起了外头的人。 越瞧越不对,怎么看起来那么面熟呢? 直到青年开口的时候,祁皎才想起来,他分明是八年前,自己在南风楼遇见的那位佛修。 可是……可是瞧着不对啊,他有头发,而且表情冰冷,虽然仍是俊朗非常,但却和她记忆里高不可攀、普渡众生的高洁佛修模样完全不同。 好奇怪,纵然生的一模一样,却好像两个人。 就算是当年还俗了,应该也不至于从头到尾的气质没有分毫差异吧。 祁皎不由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只是长相相似,却并不是同一个人。 正当祁皎觉得疑惑的时候,那青年又施了一记法诀,直接将粗犷修士抽得在地上直打滚,不断痛苦呻、吟,能让一个五大三粗得修士露出这样得神情,也不知他施加的法诀是何等残酷。 粗犷修士周围的几个人,或许是一道的,虽然觉得畏惧,也不免得说几句,替他开脱一二。 其中一个有些尖嘴猴腮的削瘦修士,小心翼翼的对青年拱手,“您、您,不知他何处冒犯了您?您能不能高抬贵手,留他一命?” 青年连个眼风都没有给削瘦修士,轻轻露出一个笑容,不是祁皎在宗门见惯的如沐春风的笑容,反而让人瞧着不自觉心底深处生出惧意。 然后便见到他攸然停了笑容,声音冷骘,“聒噪。” 他冷下脸时,更让人心里一颤,削瘦修士乍的一下失了言语,双股兢兢,鬓间留下冷汗,显然是从心底,油然生出的恐惧。 动静闹得太大,这里毕竟是归元宗辖下,并不算远,所以很快有负责维持秩序,被分派至此的执事弟子出现。 他们到的虽然很迅速,但是粗犷修士已经开始七窍流血。 到了这个地步,不论谁对谁错,先救人才是最紧要的。 其中一个执事弟子,尚且算温言的让青年先将施的法诀停下。而另外两名执事弟子则默默握住法器,只待他有异动,就出手制住。 青年却全然不顾,根本就不理会执事弟子。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立时做好动手的准备。 能察觉出青年修为有多高深不凡的祁皎,立刻阻止道:“等等。” 粗犷修士如何,暂且不论,但祁皎有预感,就算是自己和吴知一道,连同这几名筑基期的执事弟子,或许都不是对方的对手。 祁皎这一声,却成功把目空一切的青年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没管地上的粗犷修士,也没管那些烦躁的执事弟子,他看着祁皎,突然笑了,仍旧是冷峻的面容,能让人感受到压迫感,但却没有那种不耐烦,和时刻抑制的杀意,“是你。” 第88章 八十八只皎皎 青年的话一落, 原本还对他是不是当初见到的那个佛修而犹豫猜测的祁皎,忍不住问道:“你……” 祁皎本来想直接问对方是不是八年前,在南风楼见过的佛修, 但又觉得寻常人对南风楼的印象不太好, 为了避免他觉得难堪, 祁皎换了个含蓄点的问法, “我们, 大约在七八年前, 是不是见过?” 谁知道青年一笑,只是这笑非但不像普通人一般透露出暖意, 反而瞧着愈发冷峻, “呵,你说呢, 当初我还被了愿那老秃驴忽悠着做和尚。” 虽然青年没有直接回答,但是这话,就等同承认他就是八年前祁皎在南风楼遇见的佛修。祁皎看着对方阴骘漠然的样子,有些不敢相信, 记忆里高高在上、诸事漠然的佛修,和他竟然真的是同一个人。 这得是受了多大刺激啊。 不过, 修真界大比在即, 若真是叫人在这一处出了事, 实在不妙。 地上的粗犷修士, 此刻已经抽搐渐止, 眼看就不行了。 祁皎对青年行了个道礼, 斟酌再三,道:“这位道友,地上的人纵然有错, 至此已算得到惩戒,不知,你能否解了他身上的法诀?” 她一双美目盼兮,眼神流转间,有一点淡淡的狡黠和鲜活,漂亮,却不是单纯的漂亮,更有一份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灵动生机,像雨后冒出尖芽的新笋,让人见之心喜。 青年笑了,即便是在笑,也透着危险,有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你曾助过我,虽然未必真心,不过……” 他语锋一转,眼里透过些漫不经心,“那又如何,恩是恩仇是仇,我不为难你。” 只见他随手一挥,一道光打在地上的粗犷修士身上,修士的抽搐慢慢停住,虽然看起来气息仍旧微弱,但是已经不像方才一般,浑身上下透露出痛苦。 -- 第146页 祁皎没想到自己之前递给他清心丹的事情,他还记得,祁皎对他重新行了道礼,比上次郑重了许多,“多谢道友体谅。” 青年没有理会祁皎,自顾自坐在桌子上,要了一壶酒,一人独酌。 出了方才的事情,大多数人已经没了胃口,匆匆吃完饭菜,就上楼了,或是离开这家小客栈,另寻他处。 恰好祁皎和吴知的饭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又有刚刚那一遭的事情,索性跟着几名执事弟子,准备一起回宗门。 至于那口出狂言的粗犷修士,经过这么一折腾,也算得到了教训,罪不至死,所以执事弟子喂了他一枚丹药,保住性命。但是身上受到的损伤,就只能靠他自己平日里慢慢休养。 然而就在祁皎迈出门槛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状似随意的喊了声,“我名裴珛,记住了。” 说完,他提起酒壶,仰头一倒,酒入喉中,姿态随意自然,满满的洒脱不羁。这副随心所欲的样子,瞧着竟然有些清覃山以东,那群魔修才有的随性狂肆。 祁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对方似乎确是在和自己说话,毕竟扫一扫周围,没有人和他有过交集。若真要说,那粗犷修士倒是有,可都那样子了,完全不是能互通姓名的关系。 所以祁皎脚步一顿,遂也转过去,礼貌颔首,“归元宗祁皎,来日有缘再会!” 且不管听到她所言,周遭那些吸气震惊的修士们,只说吴知,很是狐疑的在祁皎和裴珛之间来回瞧了好几眼。 直到走了很远,又和要同知事堂汇报事宜的执事弟子们分开之后,吴知才拦下祁皎,开始盘问她。 “我怎么觉得你和刚刚那个谁,对,裴珛,看起来怪怪的。” 连心大的吴知都觉得不对头,可见确实有些明显。 若是赵蓁倒好,可是对着吴知,怎么好把她去过南风楼的事情说出来。不说自己去了南风楼,连首曲子都没听完,会不会被嘲笑,就是真的去了一整趟,和吴知一说,指不定隔天整个归元宗就传遍了自己去了南风楼的事情。 这倒没什么,只是连带着赵蓁,有些不符合正道对弟子的要求,容易惹争议。 故而祁皎摇了摇头,抿了抿唇,睨了吴知一眼,“什么呀,哪来的怪怪的,只是之前恰好见过一次。” 谁知道吴知闻言反而皱了皱眉,颇为怀疑,“不对啊,你不是总待在归元宗吗,就算出去也一向是和我们扎堆,这样厉害的人物,如果遇上了,不应该回来之后,连半句都不曾提及。” 没想到吴知竟然难得灵光了一次,虽然他本身就十分聪慧,但是素来马虎粗心眼,也不知这次是为何,一眼就能瞧出不对。 祁皎一时语塞,“嗯……” “反正,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纵然厉害,也未必要提及。更何况,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单独出去过,吴师兄,不可以这么武断!”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祁皎翘了翘唇,睁着杏眼,看起来有股娇蛮的理直气壮,因为语气软糯,所以并不显得蛮,反而只剩娇之一字,让人很难不喜欢。 吴知没办法,“好吧好吧。” 他原先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突然牵扯到祁皎,所以多了两分关注,此刻丢的也很爽快。 随后他又道:“过两日大比第一轮抽签,你可一定要站我这边,皎皎,师兄之后百年的声望,就在这么一场签子里了,是能随意带你去凡间溜达,还是被师父留下来强行苦修,甚至可能要远离我的桂花糕……” 吴知说的凄惨,祁皎只好举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起他。 两人顺利把刚刚那一茬给略过。 正当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 第89章 八十九只皎皎 “为何在这停留?” 祁皎回过头, 是荀行止,她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来,双眼灿若星子, 喊了声, “师兄!” 然后才回答, “也没什么大事啦, 就是刚刚和吴师兄一起出宗门, 聊起之前遇到的事情, 一时激动。” 荀行止一手握着青徽剑,一手负在身后, 挺俊如竹, 周身气息冷然,对祁皎微微颔首, 又重新将目光落在两人之间,主要是看吴知,“别吵架。” 祁皎认真的点了点头,而吴知对荀行止的态度并不如祁皎亲切, 反而是恭敬有余,主要是荀行止平日里清冷少言, 吴知下意识对这位师兄有些怵。 见着荀行止有意叮嘱了自己一句, 连忙对荀行止拱手行礼, 回了声是, 和兴奋活泼的祁皎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荀行止没有多说什么, 祁皎若是完成了功课和不落下修炼的事宜, 闲暇时,荀行止很少拘着她。只要不是什么大错,偶尔调皮捣蛋, 和同辈人出门探寻新鲜事情,都是无妨的。 恰好他出来是因为怀吾真人寻他有事,故而并未多待。 吴知看着荀行止几乎已经消失的身影,一下子放松,然后和祁皎道:“也不知道为何,明明我们这群人里,数赵师姐脾气最凶,最不讲道理,但是比起赵师姐,我反而更怕荀师兄。” 吴知的话,祁皎完全不能感同身受,在她看来,自家师兄明明哪哪都好。不但通情达理,也很照顾宗门弟子,处事公允,不偏颇。虽然性子淡漠了些,但是不妨碍他品行端方。 荀行止的言行,有时真如古书记载的一般,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 第147页 所以她并不附和,而是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的说,“明明我师兄就是最好的,他只是看着冷淡而已!” 吴知自知触了祁皎的火药线,连忙告饶,然后迅速寻了个其他话题,来转移祁皎的视线,“这次的大比,你也没有参加。都怪四宗八门不知道为何定下这样的潜在规矩,我们四宗八门的弟子,一律不能参加筑基期的比试,只能参与金丹期的比试。 你都筑基大圆满了,虽说去修真界大比不一定非要赢个几场,但是去了就能和那些不同路数的打打交道,比在宗门内练剑比试要来的有用多了。” 祁皎也是有些想去的,但是去不了的话,也谈不上失落,主要是想……凑个热闹。 至于为何四宗八门的弟子不允入筑基期的比试,大抵是因为优秀弟子过多,若他们都去了,练着最好的功法,享用着最顶级资源的他们,很容易脱颖而出,身上的光彩也会将其他中等宗门和小门派小家族弟子们的光华掩盖。 原本这样的一次大比,就不光是为了让天才修士们脱颖而出,也是给普通的修士一个机会。 而用来展现大宗门弟子们的,则是金丹期比试,都是各自宗门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如何会到不了金丹。 更何况,金丹是个门槛,能跨进来的,大多不是泛泛之辈。旗鼓相当的比试也更有趣,不是吗? 吴知参与的就是金丹期比试。 祁皎如今是筑基期大圆满,可惜了。原本差一点也能一道参与比试,下一次的修真界大比就是百年之后了,届时,依照祁皎的天赋,只怕早就不止金丹的。 换作旁人可没有这样的苦恼,可谁叫祁皎是天灵根呢,同样天灵根的荀行止,如今已然是元婴期修为。 按照这个速度来说,祁皎和修真界大比,确实是有缘无分。 好在祁皎心思放得开,虽然遗憾,但是并不多想。 和吴知又约好了明日要一道去临近的凡人城池,好好的游玩一番。 说好了时间地点,吴知就和祁皎分开走了。然而祁皎走出许久,突然想起自己本来挑中,要送给师兄的玉坠好似还在吴知那里。 走到一半的祁皎,只好原路返回,去寻吴知。为了省功夫,祁皎特意挑了十分偏僻的小道。走了一半,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这里又是山峰中间,显得有点陡峭。 望着眼前的景象,祁皎不由感叹,这样的地方,莫名有种小说里,事故必发地带的错觉。 祁皎摇了摇头,没有把自己偶然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当一回事。 她继续往前走,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一个人影。不知为何,似乎周遭浮起淡淡薄雾,祁皎有些看不清前面的人是什么样子。 但是她似乎能看到对方踉跄了一下,祁皎不由出声,惊呼道:“小心!” 若是不小心摔到峰下,虽然大家都修仙,蹭破个皮也不容易,但是看起来也仍旧很危险。毕竟整个山峰那么高,普通的摔伤自然毫无影响,可不排除有些含有灵气的草木,若是尖利一些,也不是不能把修仙者的身体戳个小窟窿什么的。 祁皎隐隐能瞧见对方身上的白衣,在归元宗,看到白衣无非是那么几个人,对方的身姿挺俊,和徐景程足有七八分相似。 又有薄雾影响视线,祁皎看的不真切,她没有过多犹豫,快步上前,在对方再一次险些倒下的时候,扶住了他的手和肩膀。 也是到这一刻,祁皎才发现,眼前的人好像……并不是归元宗的人。 归元宗都是正统修仙之人,再偏颇点说,那也是修道,正常修道人谁剃光头啊! 可是祁皎凝神,从匆匆一瞥的光洁额头,转为看向对方的面容。 不看还好,一看祁皎彻底愣住,“你、你……” 祁皎过于震惊,话到嘴边,却失了声。 而这时,被她扶住的和尚,向后退一步,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然后道:“多谢施主。” 他声音宽和,有对众生一视同仁的宽厚温和,像是时时刻刻都在怜悯众生,感化万物,又有些超脱凡世,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但总的来说,是可以称一句宽容温谦的,和祁皎方才瞧见的模样完全不同。 而且看着对方光洁的额头,以及时刻注意分寸,保持距离的样子,完全不似刚刚见到时,视世俗规矩于无物的不羁狂肆。 但却和祁皎第一次瞧见他时的样子,对上了。 一个人纵然会发生改变,可也不至于短短的时辰内,会有这般大的变化。 祁皎不由开始有了怀疑,“我们方才似乎见过。” 谁料眼前的和尚垂眸,一身纳衣素净至极,半点纹样也无,反衬得他不染纤尘。 “八载前,我确与施主有一面之缘,当日施主伸出的援手,贫僧不敢相忘。只是方才一说……” 和尚双手合十,眉目微敛,继续道:“贫僧并未有印象。” 祁皎大约也能猜到一点,只是之前那人又是谁,为何会知晓和尚从前和自己见过的事情,还和他从头至尾,一模一样。 大约是太过疑惑,祁皎选择了将之问出口,只是问的稍微委婉些。 “那或许是场误会,只是对方和您长得一模一样,我还想着为什么会有那么大变化。只是……” 祁皎顿了顿,目光落在和尚的脸上,她状似无意一般,笑着道:“对方竟然也知道八年前我们见过的事情,好生奇怪。” -- 第148页 祁皎没有错过对方任何一丝神情,只可惜,对方压根没有什么突然变换的神情。他只是双手合十,微垂眼眸,陷入沉默。 感觉这背后应该藏着隐情,但是一时半会儿,显然是弄不清楚的。 好在祁皎也没想过要知晓这些,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会有什么危害。 更何况,本就是一面之缘的关系,哦不对,现在是两面之缘了。 祁皎不欲多待,故而也未曾问对方的法号,只是礼貌说了两句,准备同他告辞。 只是,当祁皎起身欲走的时候,却发觉眼前的雾一时更浓了。她才迈出去,甚至还未落地的脚,又默默回到原处。 这里,好生诡异。 祁皎不止一次走过这条路了,所以她很清楚,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这确实是原先小路该有的形状,但却又不是那条小路了。 像是阵法,但又有不同。 眼看雾气越来越重,已经从最开始的薄雾,慢慢浓郁到如有实质,祁皎甚至看不清一丈之外是何样子。 同样被困住的不止祁皎一人,还有和她一起的和尚。联想之前发生的事情,祁皎很难不多想,但是当务之急,应该是先破了眼前突发的困境。 她转头看向仍旧捻着佛珠,面上神情毫无波动的和尚,“师父,我们被困住了,许是遇见了迷阵。” 祁皎说完,想先看看这位和尚的神色,再做出判断。 可是对方就好像凝滞住了一样,不置一词,连动作都没有分毫变动,始终闭目念着佛号经文。 正当祁皎觉得疑惑的时候,白雾深处,突然出现动静。 一道黑色身影穿梭在雾气之间,只是动作太快,让人看不明晰。 终于,它从白雾中一跃而出。祁皎才得以看到这只东西的真面目,说是东西真的不过分,它不似人,亦非兽,九只猩红的眼睛在疯狂眨着,身上像是有无数虫子在蠕动,丑陋非常,真正令人难以接受的,不止是它外形上的丑陋,更有精神上的冲击。 可是,真正可怕的是,并不止这一只。浓郁的白雾中,不断传出动静,它们的速度都极快,一只两只三只…… 明明长得不一样,却能如出一辙的丑陋,生的奇形怪状。 祁皎此时已经召唤出了青霜剑,右手紧握着青霜剑,纵然手中剑尖锋利,祁皎的眉头也不免闪现出一抹难色,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正当祁皎做好苦战准备的时候,身旁的和尚突然睁眼了。不枉费他方才念了那么久的经文,此时一睁眼,周身布满金色的佛光,有些刺目。 而这些佛光,显然对怪物们是有作用的,最开始见到的九只眼睛的怪物,此刻九只猩红的眼睛都紧紧闭合,像是受了刺激,表情十分痛苦。 祁皎原以为有这样浓郁的佛光出现,怪物们就能退却。 可是突然间,怪物中出现了一道温柔的女声,像是母亲般慈爱,“珛儿,你怎么坐在地上,快来,阿娘帮你擦擦汗……” 随着一道道不同的关怀声落下,有女子,也有男子,甚至有同样欢快的孩童,在呼唤人出来打珠子。 和尚身上散发出的佛光渐弱。 直到突然一道苍老尖锐的声音划破空气响起,“他是妖孽,祸乱世间,需得杀之!” 和尚周身的佛光,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一下子削弱,只余周身一寸。 原先被压制的怪物们,又恢复原先的嚣张,眼看气氛越来越紧张。 第90章 九十只皎皎 祁皎望着渐近的怪物, 心中一凝,愈发谨慎戒备的盯着前方。她手中的青徽剑,隐隐颤动, 蓄势待发, 似乎随时都能向前迎上那些怪物。 而席地打坐的和尚, 也在转瞬之间恢复了心神, 随着他不断的念出经文, 佛光再一次兴盛, 原本嚣张的怪物被佛光逼迫着向后退,它们嘶吼着, 充满不甘。 祁皎虽然还是戒备的看着它们, 但是也不免心下微松。 幸好。 有这些年在修真界的经历,又有荀行止亲自教导, 祁皎是不畏战的。但是这些东西太过邪门,祁皎压根没有见过,难免没有把握。 就在怪物们快要被逼退的时候,原本充满蛊惑的那几道声音, 似乎又开始变换。 是一个童稚的小女孩,声音脆脆的, 笑声像银铃一样, 天真而无忧虑, “哥哥, 哥哥, 茵茵最喜欢哥哥了!” 和尚闭着双目, 始终稳稳的念着经文,像是没有受影响。 可是突然间,那道清甜可爱的女童声, 突然变得充满恶意,明明还是童稚的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语气是连祁皎都能觉得不适的狰狞,“什么哥哥,你不过是个妖孽,嘻嘻,像你这样的恶障怎么配活着。” 前后的反差,连身为局外人的祁皎,都感觉心中悲痛,约莫是介于愤概与无奈痛恨自身之间的情绪。 她不由看了眼仍是闭着双目的和尚,只见他原本清寡的神情微微开始有了变化。 突然,那女孩的声音又变得极为可怜,像是回到了最初的纯稚,却又充斥着惊恐和害怕,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哥哥,你怎么了,我是茵茵呀,你说最喜欢茵茵了。啊,不要!” 似乎是兵刃入血肉的声音,随之就是铺天盖地的指责。 “你竟然罔顾人伦,害死自己的亲妹妹,她只是个孩子啊。” -- 第149页 “孽障孽障,我合该掐死你的。” “果然是邪祟转世,留不得啊!” …… 伴随着这些指责,祁皎恍惚间也受到了影响,像是感受到难言的讶异和不解,误解和痛苦将人笼罩,身边是无尽的黑暗。 祁皎细瞧,发觉他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冷汗直出,捻动佛珠的手也在颤抖,原本逼得怪物们节节败退的佛光一下子衰弱。连之前的一寸都不如,甚至有愈发微弱的趋势,岌岌可危。 祁皎知晓自己不能再任由这样的场面继续下去。 她走到和尚的面前,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紧紧盯着他,清喝一声,“你醒醒,这是假的,别被这群怪物们迷惑了心智。” 这一声清喝,有如醍醐灌顶,沉浸在痛苦中的和尚缓缓睁眼,目光中还余散着痛楚,“我,未曾……” 祁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道:“我相信你。” 看着眼前人毫无作伪的坚定目光,他有一丝晃神,神情微凝,“然世人不信,我的出生便是原罪。” 怪物们的蛊惑仍在影响着他,让他未能完全清明,似乎犹处在黑暗之中,如同从前一般,痛楚和心魔如影随形。 自他出生的那一天起,灾难和不幸就笼罩着他。 一出生,方圆百里的草木尽数枯萎,失去生机。 之后,他身边的人,总会莫名遭受突如其来的事故。有时候是突然被绊倒,又或者是走着走着,被突然倒下的东西砸伤。更有甚者,同样是用饭,只有靠近过他的人,会被小人绕圈跳舞。明明是同样的一盘炒菌子,却能做到只有那一人中毒。 这样的事情,数之不尽。 而比这更痛苦的,是每到夜间,他都仿佛会进入到另一番天地,那里弥漫着黑暗,以及……难以估量的罪恶。他从年幼的时候起,就被这群怪物围绕着,好似他原就应该是黑暗中滋生的人。 裴珛一直都知道自己和旁人不同,他或许也是个怪物。 然而他很幸运,就算和他在一处,总有人受伤,可总有那么一群天真的孩童,和他同龄,天生就被喜乐包围,明知道会受伤,也愿意在第二天瘸着脚,咧开嘴冲他笑,约他去蹴鞠。 宁宁则更爱缠着他,明明是个年纪小小,但是特别臭美爱俏的小姑娘,小小年纪还会往小脑袋上簪花,哪怕跟着他屁股后面会摔倒,把牙给磕到,也总是迈着小脚丫,跟在他身后。 然而…… 他几乎不愿意回想,作为裴珛的少年时期。 从云游而来的道士,断言他是邪祟转世,最终会害死所有人开始,事情就渐渐走向另一个样子。 周围的人似乎都一点点开始变得不对,宁宁的死几乎是个导火线,所有人都以为是他,真相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他们彻底被这些说辞蒙蔽了双眼,为裴珛安上了罪名。 他最终失去了年少时唯余的一点快乐。 被所有人误解,憎恶,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似乎这才是他的世界。 裴珛脑海中闪现过回忆。 而一只手触碰着他的祁皎,竟然在一瞬间也看到了这段过往。 她知道,他没有。 刚刚还为着寸步外的这些怪物而忧心的祁皎,松开了手。 她屈腿蹲下,目光与他持平,眼神郑重,“我信你。” 然后她握着裴珛的手,一字一句,缓缓道:“他们说我的气运很好,能为其他人带来好运,如果这是真的话,我希望,也能为你带来好运。” 祁皎一脸认真,她恰好逆着光,肌肤莹润见不着一丝瑕疵。 当裴珛抬眸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祁皎。 莫名的,他神情一顿,什么话也说不出。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望着,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凝滞。 在两人都看不见的情况下,祁皎腰间的铃铛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古朴沉寂的铃铛,慢慢的,幻化出一只白泽的虚影,它的眼神无情,又有仿佛洞察世间一切的淡漠,随着白泽的虚影逐渐凝实,它审视裴珛的目光也愈发严苛。 良久,自白泽而起,一道谁也瞧不见的光泽慢慢落在裴珛身上。 而随着白泽出现之时,那些怪物就恐惧的伏地颤抖,弱一些的怪物,甚至直接消散。 它甚至不需要多扫它们一眼,怪物与白雾就渐渐退散。 之后,确保祁皎无碍之后,它慢慢阖目,虚影再一次散去,进入到了知意铃中。 随着知意铃铛的一声清音,凝滞的时间重新流动。 落在祁皎和裴珛的眼里,就是白雾与怪物,是伴随着祁皎的声音落下,而渐渐消散的。 然而祁皎的手还搭在裴珛手上,他的目光落在手上,抽回手,双手合十,面色恢复之前的清心冷淡,不带一丝凡俗之意,堪比殿宇供奉的佛像,普渡众生,又疏离至极,难以接近。 “失礼,贫僧方才,失态了。还请施主见谅。” 然后他就垂头合十双手,念了声佛号。 祁皎没有什么感觉,她也扬唇一笑,灿烂至极,“客气了,刚刚还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在,可能情况会很糟糕。 而且是我主动握了您的手,若说唐突,怎么也是我唐突了。” 祁皎转换话题,并不提他陷入心魔时的失态。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祁皎看着对方,盈盈笑道:“这么长时间,都有两面之缘了,还未请教师父的法号呢?” -- 第150页 他双手合十,并不看祁皎,目光清淡,“释念。” 祁皎笑了笑,从善如流,“释念师父。” 释念垂眸,没有说话。 然而祁皎的目光却落到另一边,只见不远处,似乎有一个短小的四肢小兽,周身泛着幽蓝,她不由颔首,肯定道:“看来它就是我们突然陷入秘境的罪魁祸首了。” 从方才的白雾退去后,小道就重新恢复原先的样子。 所以祁皎能很清楚的看见这只灵兽。 联想到这几日来参加修真界大比的宗门里,就包含了御兽宗,大抵就能猜测到一些。 祁皎走上前,清楚的打量着这只小兽的样子,隐隐间好像有些印象。她抬头望向释念,却好像瞧见了自家师兄。 只见荀行止素来泰山崩于眼前的变色的稳重消失,他蹙着眉,素来俊朗白皙的面容上隐有焦急神色。 而在祁皎瞧见荀行止的时候,荀行止恰好也看见祁皎。 他施动法术,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到了祁皎眼前。 认真瞧了祁皎好几眼,发现她确实无碍的时候,荀行止才松了眉。 祁皎有些奇怪,不是方才才见到过自己吗,怎么看师兄的样子像是特意来寻自己。她小心问道:“师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荀行摇头,身姿笔挺,眉目如画,缓声道:“无事,先和我回去罢。” 祁皎点了点头,师兄的脾性她还是清楚的,想来应当是有什么原因的。 然而转身望见释念的时候,荀行止的步伐顿了顿,身姿清隽,两人的目光恰好对上。 荀行止神情淡漠,举止有致,举手投足都是仙宗弟子才能有的风范,行了个道礼,“佛子。” 而释念的气质也分毫不输荀行止,只见他露出一个浅浅淡笑,亦是不凡,“荀道友。” 两人面对面时,同是当世无匹的天资绝佳之辈,单论周身气势,其实未能分出个胜负。 说是胜负或许有些不当,毕竟两人只是站着,那份气度风仪,就很少有人能企及。 不轻不重打过交锋,荀行止没有过多犹豫,而是带着祁皎回玉衡峰。 一直到祁皎回到自己的住处,才发现吴知正在焦急的踱步,绕着她的小院子来回走。 祁皎不由感到疑惑,她有些莫名,“吴师兄,我们不是刚分开吗,你怎么突然来了我这,对了……” 祁皎想起自己走那条小道的本意,其实就是为了去寻吴知要玉坠的,张口正欲说出来,却被吴知打断。 “你急死我了,不是说好今日一道出去吗,可我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你,来了你的院子,却发现你不在。” 吴知气气的一叉腰,眼睛盯着祁皎,“当时可把我吓了个不轻,又怕是误会,只好去寻荀师兄,你是不知道,当荀师兄发觉不对,普通的搜寻术并不能寻到你踪影的时候,面色有多凝重。 你倒是说说,你去哪了?可把我吓得够呛。” 祁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吗。她根本毫无所觉,被白雾困住的事情,仿佛只是一瞬,她以为…… 又想起荀行止,他势必也是极担忧的,但是寻到她之后,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未曾说。 祁皎心中微顿,有些说不出话,想起荀行止素日里清冷淡漠的模样,再联想到他来寻自己时,面上难得带上的担忧神色。 她叹了口气,一时说不清感觉。 然后便看向吴知,面含歉意,开始诚恳的道歉。 在经过祁皎的认真道歉,以及同意陪着他去修真界大比的第一次比试之后,吴知总算松了口。 不过,吴知看向祁皎,调皮玩笑过后,难得有一丝正经,“皎皎,幸好你没有事。” 吴知也是修仙者,不论看起来再怎么懒散,沉溺玩乐,但是对修仙的危险却是心知肚明。修仙,与天斗,与地斗,更要与人斗,危险重重。 别说是普通的修士,就算是吴知这样的仙宗弟子,又怎么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毫无差错,活到化神,甚至练虚呢? 其实吴知,也是个再清醒不过的人。 暂且不论吴知的心思是否沉重,总之,有一个人,却是十分欢喜。 他穿着一袭黑衣,长发散披,任由发丝随意的被风吹起。 斜斜的倚靠在一处泉石之上,姿态随意,看起来张狂又放肆。 原本他在闭目,像是寻思着什么。突然间又有些烦躁,睁开眼睛,随手丢了身边需花费不菲灵石的灵酒。 正心烦意乱呢,恰好余光瞥见石头缝里长出的一朵小花,倒也没有牡丹芍药的大方艳色,可是清淡的颜色下,自有一番顽强生机。 生机?男子嗤之以鼻,他不信这玩意儿。 恰好他心情不好,越是富有生机的东西,凋谢起来才愈有趣。 然而就在他素净纤长的手搭在小野花之上的时候,意料中的枯萎并未出现,那朵小野花甚至更精神了。 怎、怎么可能? 他从震惊到不可思议,然后试探着,重新把手搭在小野花上,仍旧没事。 怕是小野花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他攸然起身,落到一颗树前,手准备搭上去,素来嚣张至极的人,伸手的时候甚至有些颤动。 他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心一横,直接将手搭上去。 良久良久,这棵树由始至终都没有发生变化,它没有枯萎,甚至连叶片也没有泛黄。 -- 第151页 他有些怔然,为何会…… 随即他自嘲一笑,先是扬了扬唇,慢慢的笑容越来越深,明明笑得很畅快,林子里甚至都回荡着笑声,可是莫名让人想要落泪。 因为笑声里,似乎藏了无边的苦涩。他一边放声肆意笑着,一边留下晶莹的泪花。 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身为裴珛,他曾遇到那么多苦难,可是某一天,却好像过去的一切都无足轻重。 裴珛的人生注定笼罩在痛苦中,而他从裴珛的心魔中衍化,则确确实实的是个悲剧代名词,谁又能想到。 如此,倒像是和他开了个玩笑。 从他诞生开始,就是个笑话。 裴珛的笑声惊起一片鸟雀,看起来动静颇大。同一片林子里,却走着另一拨人,认真说起来,或许他们之间,也有些莫名关联。 祁典抬头望着天上惊起的鸟雀,抿了抿唇,林子里还有其他人,不过与他倒是不相关。 他更想知道的是,祁皎现今如何。 尤其是,当他弄清身世之谜后…… 第91章 九十一章 祁典想起祁皎, 俊朗英气的眉毛一拧,纵然弄清楚了究竟是何缘由,可这段往事, 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对祁皎开口。 就在祁典眉间浮现一抹郁结的时候, 身后冷不丁出现了一道柔美声调, “祁大哥!” 是一个温柔病弱的女子, 她说话时, 嘴角微翘, 有如新月。虽然周身带着病气,但眼底并没有阴翳之色, 哪怕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身上也散发着莫名的柔和。 对于一个不过二十有余的凡间女子来说,这份气韵, 很是难得。 祁典看见莲步而来的女子,神色柔和了一些,唇角扬起,露出一个笑容, “陈姑娘。” 陈梚玉白的脖颈微垂,眉间溢出浅笑, “祁大哥, 我观你似乎心绪有些不乐, 不知……可是有何事?” 祁典摇头, “无碍。倒是你, 一路来吹了不少风, 是否不适?” 对于陈梚,祁典的心中占据最多的是愧疚。 她是他意外落入凡俗界的时候遇见的姑娘,小城富户之女。当时, 他进入该城的时候,家家户户风声鹤唳,尤其是那些有女儿的人家。 因为就在不久前,出现了一个妖怪,专门劫掠妙龄女子。 说来也奇怪,并非是直接将人劫走,而是有模有样的留下婚书,择定吉日,直到那一日的晚间,不管被选中的人家多么不愿意,都会有宛若纸人的轿夫扛着花轿出现,强行将女子劫掠走。 之后的事宜,没有人知道,因为被劫走的女子就会如人间蒸发一般,彻底失去踪迹。 只是在过不了多少时日之后,又会有新的良家女子,收到婚书,周而复始。 那些人家不是不疼女儿,拖家带口逃出小城,亦或是寻来护院,把家里围的水泄不通,可都没用。那些女子最终还是被强行塞上花轿,失去音讯。 因为这事来的诡秘,前前后后不知道寻过多少道士,排开那些假的,纵然有些道行在身上的,也都勘不破,甚至于第二日,除了被劫掠走的女子,还会多一道横死的尸首。 祁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入的城,他身为修道之人,既然知晓有这样违背天伦的事存在,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可他即便是金丹修为,在面对这般邪门的事情时,一时间也找不出破绽。 恰好当时被选中,收到婚书的是陈椀,为了一探究竟,也为了保住陈椀,祁典只能出了下下策,由他来假扮陈椀。 不管最后能不能揪到幕后之人,总之,祁典是不会看着一个无辜的姑娘在自己面前遭此不幸。 原本想将陈椀藏于外头,又怕骗不过对方,露出马脚,所以他将陈椀放入自己的空间之中。空间独属于他一人,外界难以得知,是再安全不过的所在。 祁典顺利被纸人般扁平的轿夫抬着红花轿送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而经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拜堂之后,他才见到了幕后黑手,一名邪修。 那邪修亦是金丹修为,而且很有些秘术在身上,邪门的很。 而他之所以劫掠良家女子,则是为了练他的功法。如同他邪修的称呼一样,那功法也诡异邪门的很。它需要用怨气极深,穿着嫁衣死去的女子阴魂来修炼。女子的怨气越深,功法修习越有成效。 光看那邪修的修为,就知道他祸害了多少妙龄女子,实在可恶。 虽然邪修的歪道多,但是祁典辛苦一战,仍是解决了他。 当时祁典将陈椀从随身空间移至外头,本以为无事了,谁料那邪修还撑着一口气,趁祁典不备的时候,用邪术伤他。而站在祁典旁边的陈椀及时发现了此事,侧身替祁典挡下了这一击。 后来,邪修虽然真的死了,可是陈椀身上的伤也让她的性命多了时限,不管祁典用了多少天地宝材,也只是延缓了陈椀的死亡。 祁典带着陈椀回修仙界,中途误入一个秘境,祁典不仅收获了灵石宝材,甚至因着秘境原本的主人是一个医修,所以他找到了一个能救治陈椀的方法。 只是,那方法需要被救者的骨肉至亲的精血为引。 所以当祁典为了救陈椀重返人间,去寻她父母试此法时,才发现她不是陈家夫妻的亲生女儿。 于是,救陈椀的法子,成了鸡肋,难有用处,除非能寻到她的父母。 -- 第152页 而这样一番耽搁,也误了不少时间。 说起来,祁典也许久没有见到妹妹了。 按他身为金丹修士的脚程,原本今日也能赶到,只是,想起附近的几个小镇,似乎祁皎以往很爱附近的吃食,他决定稍微停一停,买齐了回去。 一路上,祁典掂量着祁皎或许爱吃爱用的小玩意,不知买了多少。 想到祁皎可可爱爱喊他哥哥的样子,祁典的神情都在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对陈椀时,笑容也不自觉泛着柔意。 陈椀是知晓祁典疼爱妹妹的,故而心中也猜测出了一二。 她摇了摇头,眉眼温柔似水,像西子一般病弱柔美,自有一番别样风情,“我没事,一路上为了我,祁大哥已经放慢了赶路的速度,咳咳咳!” 陈椀突然咳嗽了起来,剧烈的咳嗽,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为此染上一抹嫣红,却比素白着小脸的时候,要多了生机艳色。 祁典却有些担心,因为陈椀的症状看起来愈发严重,但他束手无策。 而远在归元宗之内的祁皎,此时也陷入了小小的为难中。 为了安慰吴知,祁皎除了答应会在大比的时候出现,还答应要补今日爽约的行程。依旧是约好的时辰,不过变成了明日。 但是…… 就在祁皎答应了吴知之后,荀行止又来寻她,说是明日要较考祁皎的剑法和修炼。 原本祁皎想要如实告诉荀行止,他虽然在学业上要求严苛,但是又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只消祁皎说了,另行选别的时间较考她也就是了。 但是就是在祁皎要开口的时候,外头来了弟子,叫走了荀行止,说是有急事。 这段时日,为了修真界大比,不少宗门修士都到了归元宗,不管是为了他们的衣食住行,还是安抚各门各派勿发生摩擦,稳重可靠的荀行止、徐景程几人都忙碌得不行。 估计这次被突然请走,就是为了处理这些事。 所以祁皎被两件事梗着,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她只好百无聊赖的等着,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荀行止回来,祁皎想了想,估计荀行止会忙许久,索性闭目盘膝,修炼功法去了。 修仙无岁月,一旦入定,对时间的概念就显得浅薄,所以当祁皎又运行要一个周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浓郁了。 不过,天上的星星璀璨,把浓重的夜色衬出了微末光亮,倒不至于完全黑漆漆。 祁皎知道荀行止寻常作息很有规律,都这个点了,再如何忙碌,也应该回来了。总不能有人大半夜不修炼不休息,专搁着和人闹矛盾吧。 而且能劳动荀行止的,通常闹起来的都是身份不凡的那几个,大晚上的,应该都没有那个闲工夫。 所以祁皎想了想,掀开衣袍一角,从床上跳到地下,身姿轻盈,纵然她如今年岁长了些,看起来也有成年女子的风貌漂亮,但是偶尔细微处,还是有些调皮心性的。 认真来说,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整个宗门最合吴知脾性的就是祁皎。 还不是因为两个人都有点发自心底的稚子心,这些是其他几位亲传弟子所没有的。 或许也和他俩尚未参与过金丹期的历练有关。 归元宗一直都有个规矩,宗门弟子,不拘是亲传弟子,还是内门弟子,一旦到了金丹期,就必须独自出门历练。 历练一事,归期不定,有人用十年,有人用五十年。各种评定的方法也很玄妙,于人有助益,立下功德是一种,横挑各宗门,同辈佼佼者是一种…… 规矩千奇百怪,但只要做成了一件,就算历练得成。 说的简单,但其实很难。 单说功德,也不是随随便便为凡人赐下两枚丹药就够的。当初月柔选的就是于人助益的历练方式,她游历南边的凡俗界,当时凡俗界各国征战,百姓流离。 南边又有瘟疫,瘴气横行,月柔在那待了七年,不仅治好了百姓的瘟疫,还传授他们医术道法。 凡俗界和修真界并不一样,修真界有凡人城池,修真界的凡人是能修仙者和睦相处的,偶尔也用灵珠,一种比下品灵石品阶更低一些的流通物。 但是凡俗界没有灵气,凡人生成灵根也极难,修真界为了庇护凡俗界,素来对修士们都有约束,不得入凡俗界为非作歹,违者必受重罚,罪大恶极者,诛之。 但是像月柔这样下凡俗界救助百姓的,自然不在其列。 后来,月柔历练得成,离开了凡俗界,在那些百姓看来,就是她救人无数,白日飞升。 因为历练中见多了生离死别,体会过人世悲剧,他们大多不复从前稚嫩心性,变得稳重,勘得破离合。 这也是归元宗不同于其他宗门教导弟子的方式之一。 可是吴知突破金丹还没有多久,恰好遇上修真界百年一次的大比,还没能去历练。祁皎更不必说了,她如今还是筑基期大圆满。 在宗门内,光是修炼,如何能定的下性子。 她从床上下去之后,想起荀行止的屋子里的花瓶,似乎有两日没有换花了,祁皎提醒自己,明日不要忘记摘些好看的花来。 顺便摸了摸储物袋,里面有她在附近闲逛的时候。买的一个小玉坠,自然不是什么有品阶的灵物,但是胜在精巧,祁皎觉得这个玉色很衬荀行止,所以买下来,想要送给他。 -- 第153页 祁皎进荀行止的院子向来无所顾忌,也是荀行止默认的,他一向不介意祁皎跑到他院子里,偶尔进他屋子换束花,挑喜欢看的书。 荀行止并不避讳祁皎。 所以祁皎一贯的不用敲门,直接往荀行止的屋子里走,不过三五息的功夫。荀行止才刚刚察觉到有人进来,还未做什么,祁皎就推门而入,直接闯了进来。 然而…… 这场面显然不太合适。 祁皎是不带停顿,直接从门口越到屏风侧的,而事情就是这么刚好,因为荀行止他……在沐浴。 氤氲的雾气萦绕在屋子中,悄无声息添了一分暧昧氛围,也让荀行止本就出众的眉眼,更多了难以捉摸的气质。 就好像他不是清冷淡漠,不愿对凡尘施以垂眸的谪仙,而是被拉入凡尘,沾染了凡间烟火气。 两个人面对面,祁皎能清晰的看到一滴水珠从荀行止的喉结缓缓滑落,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必说,连表情都未曾变换,眉眼也是清淡如玉,似神似仙,但是祁皎的目光落在那滴水珠上,偏偏感受到了引诱。 她连呼吸都一窒,大脑和糨糊似的,完全反应不过来。 她虽然偶尔会对自家师兄的姿容,有一点点扛不住,但是这不代表,能有今天的冲击大。 祁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半晌,还是一阵水声先响起,荀行止动了,他揉了揉眉心,显然对现在的情景也十分头疼。 祁皎被这水声提醒,面色慌张,手足无措的揪着袖子,脸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腾的一下,嫣红的羞色在脸上漫开,连小巧玉白的耳垂都红的像是要滴血了一般。 她连眼睛该看向哪儿都不知道,眼神不断闪躲,“师、师兄……” 祁皎的声音喏喏,有些心虚,又有些无措。 荀行止清冽的声音在这间满泛旖旎的屋子显得很清晰,他轻轻叹了口气,“你先出去罢。” 祁皎慌张应了,同手同脚的走出门,还不忘把门带上,快要合上门的时候,祁皎才将目光落在眼前几指宽的缝隙。不过,她只是看了一眼,恰好对上了荀行止的眼睛。他对旁人时,目光一向冷静自持,可是祁皎望过去的时候,总觉得和往昔不太一样,却又说不清这种感觉。 她犹如被烫了一下,迅速合上门,不带半点停留。 一直走到院子里,夜间泛着寒气的冷风呼啸,才叫祁皎滚烫的双颊微微降了些温度,可是心跳却依旧迅速,是她怎么也控制不了的。 也许是因为方才太过紧张,祁皎此刻手脚冰凉,微微还有些颤。她觉得自己的腿都是软的,强迫自己深深呼吸一口,冷静下来,可是刚吸完气,就回想到了方才看到的画面。 好不容易稍微镇定了一些的心情,又恢复原先的样子,那幅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 就在祁皎努力和自己做斗争的时候,衣裳整齐的荀行止推开门,缓缓从屋子里走出。 祁皎甚至能看到屋子里萦绕的浅薄雾气,她屏息,强挤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带着点子懊悔,“师兄。” 荀行止颔首,眉眼如玉,身姿清隽,月光照耀在他腰间系的玉佩上,划出清冷的弧光。 “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 两人异口同声,祁皎愣住,荀行止清冽的声音也随之顿住。 祁皎神色尴尬,怎么感觉从刚刚见着师兄沐浴之后,相处起来,哪哪儿都不对。 荀行止面色却从容不少,“你先说罢。” 他态度沉静,并不像祁皎将心思明晃晃摆在脸上。 祁皎的手指绕着衣袖转了转,“我……” 她低着头,说起话来吞吞吐吐,完全没了往日的伶俐,“师兄,刚刚、刚刚我不是有意的。” 祁皎觉得自己尴尬的快要说不出话,但还是得说下去,“你、你……” 一个你字说了两遍,都快带出哭腔了,祁皎藏在袖子里的手微颤,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往下说,方才的事过于尴尬。 荀行止看着祁皎不安的样子,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抚了祁皎的发顶。 两人靠的很近,荀行止抬手时,宽大的衣袖拂到祁皎的发丝和肩膀上,祁皎能闻到荀行止身上的气息,微冷,像寒山雪,又有些松竹的清香。 她说不明这是什么味道,但是莫名撩人,叫祁皎原本慌张不安的情绪,奇迹般的被安抚了。 祁皎慢慢抬头,一双比月光更皎洁的杏眼,毫无防备的望着荀行止,正如他垂眸看向祁皎时一样,眼中满满只有祁皎而已。 他清冽的声音中添了一抹无可奈何的暖意,“我知。” “更何况……” 他极淡的扬了扬唇,语锋一转,“这有何妨?” 前面祁皎还能理解,这是师兄在安慰自己,但是后面那段话,让祁皎愈发犯糊涂,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听起来,像是有另一番意思。祁皎没有说话,她只是与荀行止对望,心思浅白,但是又什么都没有做出回应。 只有祁皎知道,她的心弦似乎被微微勾了一下,有些胀胀的,像是被热水冲泡的蜂蜜,酸酸甜甜,怎么也说不清。 晚风带起两人的衣摆,彼此相碰,像被风扬起,而纠缠在一处的青丝一般,徒添无边旖旎。 第92章 九十二只皎皎 -- 第154页 夜风寒凉, 祁皎却未曾察觉,直到树枝上不知名的尖锐鸟叫声,突兀的一声, 打断了祁皎的怔愣。 她向后退一步, 面色泛红, “师兄, 我、我想起来了, 我把小青放在屋子里了, 太久不回去,它会闹腾的。 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 她似逃一般, 飞快跑回自己院子。 荀行止负手立于原地,身姿端直, 眉目深远,半晌,看着祁皎消失的裙摆,似无奈似头疼的轻轻一叹。 若是他未曾记错, 前日,月柔才刚向祁皎借了青鸾, 用以震慑那些趁弟子不备, 肆意践踏药草的灵兽们。至今, 还在天璇峰上。 丝毫不知道自己随口扯的理由已经被看穿的祁皎, 此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她先是坐在床榻上, 没一会儿又站了起来, 绕着屋子转了好几个圈圈,可是心里那股子躁郁之气和猫挠爪子似的,怎么也消不下去。 她往杯子里倒了冷水, 一口气喝完,冰凉的茶水入喉咙,才叫她稍微静了一些。 祁皎开始安慰自己,方才只是意外,师兄看起来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她这么紧张做什么。 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祁皎又开始忐忑起来,她慌张的何止是撞见师兄沐浴。 认真说起来,被撞见沐浴,亏的也应该是荀行止…… 祁皎真正心慌纠结的原因,是因为她发现自己似乎对师兄有一些,比同门之谊更多一些些的感情。 这才让她心揪揪。 而且这份心绪,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存在,只是她一直不曾发现。 祁皎一手置于桌上,脸侧顺着臂弯平躺,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转动茶杯,有气无力。 她现在的心情复杂非常,并没有乍然得知自己心意的欣喜,反而有点矛盾。毕竟,她喜欢的不是普通人,而是荀行止,是从她入宗门起就一直陪伴着她,处处照顾她的师兄。 祁皎连如何握笔都是他教导的,更别提剑诀修炼。 她隐隐约约,其实能察觉出,或许,师兄也待她不凡。 从晚上她误闯一事起,就有痕迹可寻。 但,祁皎心中相较欢喜,更多的是纠结,绕肠百转,千般滋味。 人都会眷恋熟悉的事物环境,贸然改变,不是谁都能有勇气的。 祁皎趴在手肘上,摇曳的灯火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这是她难得没有修炼的晚上,至曦光从窗外的缝隙透出,一束光亮恰好打在祁皎的脸上。 她有些迷蒙的睁开眼睛,伸出手挡住光线,眨了眨眼睛,又将闭合的食指和中指分开,透出一点点光线。 明亮温柔的光线随着她的动作而重新出现,像是有生命一样,把原本有些困顿的神色的祁皎,照得不由露出笑容,洁白的贝齿隐现,恍若幻境,美好而不可触碰。 正当这时,一只扑棱着翅膀的纸鹤出现,它慢慢悠悠,晃荡着飞进来,为了能从窗口狭小的缝隙进来,体型有些胖悠悠的纸鹤,不得不侧身飞旋,还险些卡住了。 好在它飞得认真,做了许久的斗争,硬生生挤进来了。 等小纸鹤飞到祁皎身旁的时候,它支愣翅膀的动作顿住,落在桌子上。随后,一道生气十足,还分外洪亮的声音在祁皎的耳畔响起,震的祁皎耳朵都要聋了,“皎皎师妹,你答应我今日与我一道出门,不,许,食,言!” 祁皎忍不住揉了揉耳朵,有些受不住。 不过,这只纸鹤倒是提醒她了,险些忘记,自己约好要和吴知一起出去。而拒绝师兄的事情也还未对他说,都怪昨日太匆忙,当时那个场面,她光顾着紧张了,哪里还记得这件事。 可是,现在去与师兄说吗? 想到此,祁皎使劲摇了摇脑袋,不行不行,她只要一这样想,心中就免不了紧张。一时间,她没有办法做好直面的准备。 祁皎洗漱收拾了一番,倒也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妥当了。 她虽然有些逃避的心思,但是也做不出直接跑出去玩,一声也不与荀行止交待的事情。 所以,等祁皎离了玉衡峰,就找了位内门弟子,让他帮自己去玉衡峰寻荀行止,说她出去了。 将事情交待好,祁皎才松了一口气,犹如胸口大石落下一半,总算能喘喘了。 尽管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以及难以理清的复杂思绪,但是祁皎抬起头,面上仍带着朝气,算是暂且将那些放在一旁,不去寻思。 她跟着吴知一起去了附近的城池,照常闲逛了一番。 但,主角一向有个定律,出门必定遇到炮灰,然后一系列轻慢打脸。 势必跌宕起伏,苏爽有致,为读者带去极致体验。 祁皎不觉得自己是主角,但是很不巧,她哥哥祁典是。 都说赶早不如赶巧,祁皎就很幸运的遇见自家哥哥的打脸现场。祁皎和吴知去的是归元宗附近的坊市,祁典带着陈椀,恰好是打算从此去归元宗。 而在经过坊市的时候,祁典很自然的瞧上了一个三无地摊上,交智商税的淘物。都说是凭运气,多的是看起来有点意思,但是半点用处也没有的玩意,以及看起来没有用处,实际上真的没有用处的玩意。 多的是人做着从里头淘到别人目光所遗漏的宝物的美梦,但是往往大失所望。 -- 第155页 可是祁典不同,他能感受到自己对摊子上的某样东西感受到了不同,似乎在牵引着他,要将之拿到手。 然而,神奇的是,他并没有更确切的感受到,究竟是摊位上的哪样东西。 祁典行事果断,既然察觉到机缘,那便将之尽数买下,又有何妨。 恰好这时,祁皎带着吴知出现了。 祁皎虽然和从前相比,眉间青涩尽消,有了女子的婉约风姿,但是熟悉妹妹的祁典,仍是能一眼认出她, 他先是愣了愣,旋即扬起笑,笑容愈发深切,带着欢欣喜悦,“皎皎。” 祁皎步伐微顿,她觉得自己似乎听见哥哥的声音了。 稍微抬眸,巡视四周,才刚侧目,就瞧见英姿勃发的祁典,他气宇轩昂,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显眼非常。 和他一样出众的,还有他身旁的女子,即是陈椀,祁皎大概能猜出一二。只是……她明明提醒过祁典,应该不会再发生如原文一般,连累无辜的陈家所以人惨死的事。 祁皎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假装对陈椀一无所知。 她快步上前,俏生生的站在祁典面前,喊了声,“哥哥!” 祁典宠溺的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我们家皎皎长大了。 哥哥回来了。” 祁皎的笑容耀眼,酒窝深深,充满朝气。“嗯,我知道。” 兄妹俩久别重逢,彼此细细说了好一会儿。然后祁典才向祁皎介绍起陈椀。他说陈椀的时候,面容不可避免带上一缕歉色。他并没有将带陈椀回来的缘故说清楚,而祁皎也没有多问。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若真有缘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言明,却也不那么妥当。 祁皎对陈椀行了一个平辈礼,“见过陈椀姐姐。” 纵然此时日光照耀着大地,陈椀的面色也依旧苍白无血色,她忍住喉间痒意,对祁皎微微一笑,还礼回去,“祁皎妹妹好。” 依照强者为尊的修真界来说,祁皎身为筑基期大圆满,对身为凡人的陈椀,能按年纪行礼,平辈互称,其实可以说是极为礼遇。 祁皎,算是难得心思平和,没有偏见的性子了。 正巧祁典在面前的摊子上察觉到机缘,他看向祁皎,“皎皎,我看这方摊子的东西有些意思,不若你随意选上些合心意的。” 祁皎也没有推辞,她认真扫了几眼,落在里头最不起眼的一个黑团子上。 唔,如果按通常的小说来说,像这种长得最不起眼的东西,往往都是什么至宝。所以祁皎没忍住多瞧了几眼。 旁的人见她目光所在黑团子上,便以为她看上了这个。 祁典不带犹豫,对地摊上懒洋洋的修士道:“我要这个,多少灵石?” 懒洋洋的修士连眼睛都没睁,“一百下品灵石,不二价。” 修士这话一出,旁的人还没有反应,吴知险些跳脚,“就这个东西,卖一百下品灵石,你这是坐地起价不成!” 吴知他们峰,一贯抠门,将灵石看的比命根还重。这是瞧见懒散修士随口就说出了这么贵的价偏偏又不是什么值当玩意,简直惊的恨不能自己改日在这摆个摊子好。 只见懒洋洋的修士,翕开眼睛,仍旧慢悠悠的,“呵,好走不送。” 吴知挠了挠头,好脾气的他,也并不为修士的话而生气,只是扬了扬眉毛,耸肩无奈,并不在意。 祁典始终淡定,他并不讲价,直接道:“就这样吧,我买下来。” 和他的声音一起落下的,还有另一道俏皮刁蛮的声音,“本仙子要了,十倍的价钱。” 随着声音落下,是另一群人出现,为首的是一为年华正好的姑娘。 第93章 九十三只皎皎 望着对方聘聘婷婷的身姿, 相较祁典紧皱的眉头,祁皎反而有些兴奋。唔,难道这就是升级流必备的针锋现对, 以及打脸场面吗, 祁皎不由开始脑补万字大章的打脸场面。 不出意料, 对方说完那句话之后, 就带着她身后的一众弟子走到摊位前, 挑衅的看着祁典等人。 女子的身后还有一个少年, 应该比她小上一些,也是一样的眉眼嚣张, 气势汹汹, 丝毫不将祁典等人看在眼里。 而站在祁典身侧的祁皎,默默低头瞄了眼自己和吴知身上的衣服, 貌似她和吴知为了能玩的尽兴,还特意把身上的归元宗弟子衣袍换了。 所以对方连个眼风都没有给自己。 果然,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配角,在升级流大文里, 是不配拥有姓名的。 祁皎不由抬头,微微叹气, 充满了本应早亡的小炮灰的心酸。 而在祁皎想入非非的时候, 两拨人已经进入争执放狠话的阶段。 旁边没有见过世面的吴知惊呆了, 他生长在归元宗, 何时见过这样的大场面。纵然有事情, 也轮不到身着亲传弟子道袍的他。 吴知不知道何时拿出了油炸烩, 炸得金光酥脆,一口咬下去,还能听到咯吱声响, 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健康的光泽。 然后默默吃瓜,哦不,是吃油炸烩。 祁皎悄无声息退后一步,加入了油炸烩大军。 在经过对方无理取闹,强行想要买下来,并且恶意折辱之后。 祁典目光透着冷意,冷笑抬头,“欺人太甚。” -- 第156页 正嘎嘣咬吃的祁皎,眼睛一亮,来了来了,龙傲天经典语录。 随即,就听见祁典,“今日诸位若是执意如此,我可奉陪到底。我祁典,无惧。” 当他抿着唇,说出无惧两个字的时候,眼神锐利。祁皎读者眼看人傲天,只觉得当祁典放话完之后,周身气势飞涨。 对面的女子,原本不可一世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像是有些被祁典的气势惊到了。但是,旋即,她又不甘落于他人,昂起头,活脱脱的骄横,“凭你?一介散修,也配!” 在一旁杵着的祁皎,有点迷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祁典都已经金丹期修为,怎么这姑娘还这么不客气,这是被强行降智了? 直到祁皎把目光落在祁典身上,凝神打量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因为祁典隐藏了修为。或许是为了低调行事,所以在寻常人眼中,他才不过筑基初期的修为。 祁皎又回过神,改看了眼那位嚣张的姑娘,以及她身后的一众人。唔,筑基初期,后面几个也不过是在筑基上下的修为。 见此,祁皎愈发淡定。 而那位嚣张的姑娘,说完讽刺祁典的话,连正眼都没有给地上的老摊主一个,直接道:“一颗上品灵石,这东西我买了。” 说完,她挑衅的对祁典冷笑,落到祁典身边的病弱凡人女子的时候,眉宇间更添了厌恶之色。在她看来,仙凡有别,修道之人与凡人之间,有如天堑,能巴着修仙者的凡人,多半是贪慕虚荣之辈。 尤其是眼前这个病弱的人,她盯着美貌的陈梚,或许是出于修真者的直觉,她从心底油然生出厌恶。就好像,会被这个病秧子抢走一切。高傲如林璎,出身修仙世家,邠阳林氏,她父母又是有名的大能,从小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从来还没有怕过谁。 想到此,林璎的腰板不由又挺直两分,目光傲然的对上祁典,以及轻蔑的扫了陈梚一眼。 被挑衅的祁典,并不打算息事宁人,他并不是外人眼中无依无靠的散修,相反,他其实特别富裕。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出门就掉秘境,走路就遇仙府的。更别提他如今接手了本该属于他父亲那一脉的资源灵脉,恐怕寻常小宗门的积蓄,都不能与他比拟。 所以,祁典嘴角一侧勾起,带着淡淡嘲讽,直面对方,“十颗上品灵石。” 林璎没想到对方张口就是十颗上品灵石,想不到一介散修也有两分底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十颗上品灵石已然不算少了,就算是受尽宠爱的林璎,也不能做到轻描淡写的丢出去。但她也不至于太过心疼就是,所以仍是跟着继续,“十五颗上品灵石。” 祁典扬了扬唇,比林璎更嚣张,“一百颗上品灵石。” 因为他俩的争执,周围的人都被吸引过来,有好事者不由啧啧称奇。 这得是什么好东西啊,能被这么抢,也就黑漆漆的,难不成是什么天地灵宝不成? 而林璎的面色已经有些难看了,一百上品灵石,这可不是小数目。纵然她身为汾阳林氏女儿,也不是说掏就能掏的。 但是输人不输阵,林璎不能放任自己就这样被人压过一头,所以她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字。 “一百零五颗上品灵石。” 这灵石加的可没有方才的势头,显而易见,林璎囊中羞涩了。 而被祁皎悄悄打暗号的祁典,此刻,反而轻轻笑了。但是他并没有像祁皎想的那样,及时放手,而是睨了林璎一眼,淡定的继续加价,“一百五十颗上品灵石。” 祁典这么大方了,林璎也不愿意落于人后,她一咬牙,索性出了血本,看看等祁典继续加价之后,若是拿不出来,又该如何收场。于是,她沉声,“两百上品灵石。” 林璎满心以为祁典会继续跟,然而祁典笑了笑,愈发衬得他龙章凤姿,“哦,既然道友如此喜爱此物,我就成人之美,让与道友了。”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险些让林璎咬碎了一口牙,怎么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难不成刚刚和她叫板的是死人不成? 两人这一番争斗,最终祁典没有损失,真正的获益者却是那位阖目自在的老摊主,白白从一百下品灵石变作两百上品灵石,真是天降横财。 林璎也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耍了一道。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黑团,希望真的能有价值,别辜负了她的灵石。 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再怎么舍不得,起码的礼义廉耻还是要的。更别提她今日穿的是裙摆衣襟都绣了族徽的衣物,如果自己真的食言而肥,丢了汾阳林家的脸面,只怕回去,再如何受宠,也少不了一顿责骂。 林璎忍下火气,尚算爽利的拿出了一袋装忙灵石的储物袋,又找身后的几个弟子稍微凑了些,勉强凑够两百上品灵石,交给了老摊主。 这老者也是奇怪,作为一个低阶修士,面对这样一笔横财,既没有面露欣喜,也没有担忧这是一方闹市,他可能护不住这笔横财,而是淡定的捋了捋胡须,一手拿灵石,一手交货。 受了满肚子气的林璎,拿了黑团就气愤的走了。 留下祁典和祁皎等人。 那边,吴知还在和祁皎说悄悄话,止不住的感叹,“你说,我现在出去摆摊,还来得及吗?撒灵石这样大方的人,就是遇上一个,那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 第157页 祁皎没有应和吴知,反而冷漠无情的说出了事实,“比起遇上大方撒灵石的人,我觉得你更可能被怀慎师叔扔进思过崖。” 这话倒是真的,毕竟,怀慎真人的三个弟子都不走寻常路,比起功法特殊,总是把自己当成别人的陆长陵,以及喜爱灵石到了见缝插针地步的钱淡明,吴知虽然缺心眼些,也已经算是很好了。 为了不让他变得和另外两个弟子一样,名扬归元宗,怀慎真人很可能会把他奇奇怪怪的行为,扼杀在摇篮里。唉,做师父可真是件难事。 祁皎不由有些小小的心疼怀慎师叔。说起来,等她金丹期了,也可以收弟子教诲,只是…… 想起怀慎师叔这些年收拾的烂摊子,祁皎决定还是先好好修炼,莫要想这么多。 祁皎正想着呢,眼见林璎等人已经走远,她对祁典笑了笑,然后蹲下身,指了指整个摊位上,最美丽耀眼的一方通体透蓝,似石似玉的东西,“前辈,这个要灵石几何?” 按理来说,对方只是低阶修士,祁皎的修为远在对方之上,并不需要如此客气。但是祁皎仍旧有些从前留下的习惯,看见老者都会不由自主的尊敬一些。 而且,祁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对方不是普通人,直觉指引着她喊对方前辈。 一直都游历在事件之外,诸事不在意的老者,在祁皎靠近蹲下的时候,慢悠悠的睁开了眼,正视着祁皎。 就在祁皎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当的时候,老者突然开口,“你合该是它的主人,既有机缘,不需灵石为梁。” 然后,老者就直接把那方闪耀着淡蓝色光晕的东西,扔给祁皎。 也不容祁皎多说什么,就开始赶人,催他们离开。 一直到祁皎等人走出很远,原本已经阖目的老者,攸然睁眼,眼神透出洞察的锐利,紧紧注视着祁典和祁皎。 连他的推衍之术,亦不能算出这二人的将来。这便是被天道眷顾之人么,旁人连窥探都无法。 但这份锐利也只持续了不过片刻,他又悠悠闭上眼睛,等着下一位有缘人,是这芸芸众生中,再不起眼的一人罢了。 祁皎可不知道老者心中所思,她正拿着那方淡蓝玉石,仔细瞧着。身边跟着祁典等人,准备带他们回归元宗。祁皎原本是准备和吴知在周遭闲逛的,但是陈梚一看就知道身子不适,自然不可能跟着她和吴知闲逛。 思来想去,还是先送陈梚去归元宗更好些。 吴知自然没有异议,他虽然心性好玩,但并不是不知轻重,只顾着自己的人。路上,瞧见陈梚的脸色很不好,甚至驭法宝都不自觉更平稳些。 然而,被遇见祁典一事占据心神的祁皎,全然忘记了,自己不久前才鸽了荀行止的事情。 第94章 九十四只皎皎 所以, 当祁皎一到归元宗的时候,还未及和陈梚说两句有关归元宗的事宜,就看到自家师兄颀长的背影, 随着清风, 衣袂翻飞。 祁皎一下就慌了, 她下意识抿唇, 攸然转身。 被祁皎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 吴知一时忘记了和远处的荀行止打招呼。正想问祁皎怎么了, 只见祁皎突然扬起一个笑容,似掩饰一般, 找借口道:“我们……” 祁皎思绪飞速运转, 笑容僵硬,停顿了片刻之后, 想出了理由,接着继续,“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去寻月柔师姐。 陈梚姐姐一路奔波,是不是不太舒服。” 这话一落, 大家才下意识的瞧了眼陈梚的面色,何止是不太舒服, 面色苍白, 简直是摇摇欲坠。 祁典知晓陈梚受过伤, 如今也不过是在世上勉强拖延, 时时刻刻都有油尽灯枯之危。他的目光落在陈梚身上, 是说不出的担忧。 而吴知惊诧一声, 才发现,“陈姑娘……” 吴知连忙跟着道:“月柔师姐在凡间历练过,最擅长救治人, 还是别耽搁了,我们先去天璇峰吧。” 陈梚自然是无异议的,她对众人一福身,轻愁病弱的面容中透着大家闺秀的从容,“如此,有劳诸位仙长了。” 吴知摆了摆手,没有半点架子,“无妨无妨。” 祁皎笑容和煦,“陈梚姐姐不必如此客气。” 故而,一行人并未往前,而是临时掉头,往天璇峰的方向去了。 祁皎只觉得心头重担微微放下,松快了不少。她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面对荀行止,所以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 她满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却不知,在她慌忙想到借口劝走众人,如释重负的时候,荀行止停下了和其他弟子们的交谈。 他身姿微动,腰间的玉佩自然垂下,愈发衬得他腰身挺直,引人遐想。 荀行止望向祁皎离去的身影,微微扬唇,数不尽的丰神俊朗。 原本听荀行止教诲的几个弟子,悄悄交换了个眼色,总觉得荀师叔似乎和寻常有些不同,好像少了点冷意。 而祁皎方才提出去天璇峰寻月柔,也不单单是为了躲荀行止,陈梚的身体确确实实看起来不太妥当。 好在归元宗这几日虽因为修真界大比的事情,上下都有些忙碌,但是月柔却正逢休息,没叫她们扑个空。 月柔先和祁皎打了招呼,还以为祁皎是来接青鸾的,正欲告诉她,青鸾恰巧领着一众灵兽,不知去了哪里。 -- 第158页 不想祁皎是为了陈椀的伤势。月柔并没有拒绝,为着祁皎的缘故,也愿意试一试。 她在凡间历练之时,曾修习过些许医修之术。不能称有多深厚,却也有些底子。等祁皎说明了来意,甚至还未等祁典交代前因后果,月柔就指出主因,“她的伤,是被邪修所伤吧。” 并非问句,而是肯定。 祁典点头,如实说了,“正是。这些时日,我想了不少法子,却只能勉力拖延,如今……” 祁典面露难色,显然,他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已是黔驴技穷,再无办法了。 月柔并不意外,她方才为陈梚查探身体的时候,就发觉了。普通凡人,经这样重的邪术一伤,只怕即刻就命殒魂散,如何能撑到如今,还不是用数不尽的天地宝材硬生生拖延来的。 她神态温柔,语调轻柔,温声道:“我有一术,可暂且拖延伤势。不过……” 月柔的话一顿,面上露出些惋惜神色,遗憾道:“至多只能延缓三月,三月一过,若是不能寻到根治的方法,可能……” 她的未尽之言,众人都听了个明白,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而月柔还是那副神仙妃子的温柔神色,或许是这样的场面经得多了,见多性命流逝,虽然怜惜,却是能维持心态稳沉。 观其他人,便不尽然了。 不过,陈椀心中虽然难受,但也打起精神,没有失了礼数,她对月柔屈身行礼,“多谢仙子,我受此重伤,本该立死,百般拖延,如今又得以再苟活三月,已是万幸,不敢再求。 更何况,我为凡人,寿如蜉蝣,短短数十载光阴,在仙人眼中,也不过弹指一瞬,三月与三十载,又有何差。 我已然见过往昔数载都不能见过的风景,也算值当了,还望诸位莫要为我伤怀,否则,便是我的不是了。” 陈椀面色苍白,明明是随时都有可能殒命的人,却始终维持周全,不愿扰了他人。那份豁达心性,是连多数修仙之人,都难以企及的。 一时间,连素来沉稳,注意分寸的月柔,对她都添了两分好感,眉间的神色愈发柔和。 而祁皎却想起原著的剧情,这位陈椀其实是祁典遇见的女子中,命运最为坎坷的一位。 修仙大族嫡系女儿,却被偷梁换柱,失去了身份。原本该被毁尸灭迹,但是收贿赂害人的那位修士,良心尚存,不忍对一个无辜女婴下手,亦不知她的过往身世,索性将她送去凡俗界,救了一户富裕人家的主人,把孩子托福给他们。 陈椀才得以好好长大,只可惜,不过堪堪长成,又遇上邪修残害女子,她有祁典相助,侥幸逃过一劫,陈家人却丢了性命。 她失了安身之所,随着祁典四处历练。 再后来,好不容易认回亲生父母,母亲又偏向占据她人生的女子。一番磋磨,纵使最后成了林家真正的大小姐,背后的辛苦又何足为人道。 如今,好不容易改变了轨迹,救回陈家数口人的性命,陈椀自己又受了重伤,性命难保。 其实祁皎一直不能明白,为何《问天》中,那些女子如此优秀,却甘愿围绕着祁典。但是细思,其实又有迹可循。 然而,就祁皎自己而言,她并不愿意让事情的发展彻底如原著一般。虽然祁典是她哥哥,但是那些花一般的女子,又为何要被桎梏,因为各种缘故绕着一人。 祁皎曾经私下里问过祁典,祁典并非薄幸滥情之人,面对妹妹的询问,亦能给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回答。 他不需要娇妻美妾,只要有互通心意的一位道侣就足矣。 如果,真的还有那些“因缘巧合”,祁皎觉得,她或许不会袖手旁观。尤其是月柔意外中药,这样强行凑对的方式,她定然不能不管。 祁皎一时想的深了,面色也有些沉重。 还是月柔让他们先出去的声音,打断了祁皎,她才回过神来。跟着祁典和吴知一道出去,月柔在里头帮陈椀施法。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陈椀才跟在月柔身后出来,她的面色,比起之前,虽然还是没有血色,却好了许多,没有那股子摇摇欲坠的死气。 祁典在归元宗,经过怀吾真人的口,是有固定住处的。但是陈椀跟着祁典住,虽然不在同一间屋子,可是孤男寡女,到底有点不合适。恰好陈椀的身子太弱,需要照拂,待在月柔这最合适不过。天璇峰尽是女子,方便,且也不缺陈椀的住处。 陈椀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一半。 而能不能寻到法子,救她性命,就得看机缘了。 祁皎跟着祁典,慢悠悠的走着,思绪也有些飘忽。因为这一路上,祁典和祁皎交待了事件的起末。 所以祁皎不由有些怀疑,她真的能凭一己之力,改变《问天》里既定的结局吗? 这一次,经过祁皎的提醒,避免了陈家数口人原该命殒的结局,但是陈椀却受了重伤,性命有碍。 一啄一饮,似乎自有天定。 她很怕,很怕自己做不到。 尤其是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她和归元宗的人,和师兄,感情深厚。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最终殒落,哪怕是为了天下苍生。 苍生太大了,他们想要救苍生,她却想救他们。 像是看出祁皎的心情不太好,祁典忍不住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纵然她如今亭亭玉立,在祁典看来,眼前的人依旧是需要哥哥哄的小姑娘。 -- 第159页 他拿出储物袋中一直都放着的零散吃食,都是用来哄她的,诸如雪酥糖这些。 祁皎接过雪酥糖,并未如往常一般,立刻展颜,连脑袋上的呆毛也沮丧的低垂。 “皎皎,能告诉哥哥,怎么了吗?” 祁皎没有正面回答祁典,她垂着脑袋,目光落在地上,手中的雪酥糖无意识的握着,“哥哥,你说,若是有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我却妄图更改,我……真的可以吗?” 祁皎语气中有深深的不自信,她是真的怕自己不行,这不是失败了哭一场就能挽回的事情,而是事关那么多人的性命。 然而祁典却笑了,笑得十分张狂,语气中有一往无前的自信,“当然可以,人定胜天,哪有什么命中注定。若是真的有,那我便推了这天,逆了这命。 皎皎,不管再难的事情,也还有哥哥。” 标准的龙傲天发言,祁皎不由露出笑容,但是出奇的,心里的忧虑被慢慢抹平。 不得不承认,拥有一个龙傲天哥哥是件很有安全感的事情。遇到事情,他可以很狂妄的告诉你,大不了把天推了,改天换命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第95章 九十五只皎皎 可能是被祁典的狂傲自信感染, 祁皎的低落情绪一扫而空。快到玉衡峰的时候,祁皎突然停了下来,看向祁典, 如画般美丽的眉目透露出郑重, “哥哥, 你方才说, 只要能寻到陈梚姐姐的亲身父母, 她就能有一线生机, 对否?” 祁典虽然有些讶异,不知祁皎为何说起这个, 但仍是点了点头, 眼中闪现忧虑,“对, 我寻到了一个法子,可以彻底解了邪术的伤。所需要的东西,我都备齐了,独独差了一样, 她的生身父母的精血。唯有以此做引,这法子才能奏效。” 说完, 祁典将目光落在祁皎身上, “皎皎, 你突然问此, 是……” 祁皎没有否认, 她眸光微亮, 点了点头。 “哥哥,你忘记了吗,我在万法阁中选的本命法器《河洛录》, 它记载了九州之内,所有的灵草药材、山河脉络,还有人。” “人?” 祁皎并没有瞒着祁典,旁人知道《河洛录》的真正作用,或许会生出歹念,但是祁典不会。认真较起来,其实祁典是这世间,最愿意无条件护着她的人。 不管祁皎性子如何,是否讨喜,她都是祁典愿意豁出性命去护着的妹妹。哪怕有一日,要在性命与祁皎间做抉择,毋庸置疑,他选的一定是祁皎。 所以祁皎没有想过要瞒着祁典,这是缘于血缘的信任羁绊。 祁皎认真的嗯了一声,“哥哥,《河洛录》可比你们想像中要厉害的多。” 祁典也只是惊诧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他甚至都没有询问,《河洛录》是如何记载自己的。他低头看着祁皎,笑了笑,眼中带着只有对妹妹时才有的纵容,“嗯,我们皎皎真厉害。” 他没有想着把压力都丢给祁皎。 虽然被夸奖很开心,但是有点点跑题啦。祁皎有些无奈,明明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祁典却还是拿她当成小孩子一般对待。 不过祁皎很配合的道:“这是自然。” 配上她弯起时带着璀璨星光的眸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好看,十足的娇态。 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祁皎召出了《河洛录》,她如今已能随着心念操控。在河洛录自我翻页之时,祁皎还能得出空闲,用闲适的手晃了晃知意铃,伴随着清越空灵的铃声,祁皎的心情也微微扬起。 她是知道陈梚真正身世的,召出《河洛录》,只是为了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让祁典知道。 不过,她也希望,这一次的陈梚,不要如《问天》中描述的那般,辛辛苦苦回家,满怀期待,却要被亲生母亲区别对待。 她未曾做错什么,又为何要承担旁人犯下的错果。 在祁皎出神的这一瞬,《河洛录》已经停下,翻开的这一页,上头画的正是陈梚。 而上面记载的名字,却是林梚。 林梚,汾阳林氏女,水木双灵根,貌甚美。犯婢妾,横遭换,鸠占鹊巢,几经坎坷…… 后面的字,任祁皎如何凝神,都看不清。但是后面关于林梚父母的记载却一清二楚。 想了想,祁皎没有瞒祁典,把上面能念的字,悉数念了出来。然后缓缓道:“哥哥,看来,陈梚姐姐的身世,另有隐情。” 祁典此时面色也有些沉重,什么叫犯婢妾,横遭换。几乎是摆在明面上,陈梚她,从出生起,就被有心人换离了父母身边。 此时此刻,又是何人在她父母膝下承欢呢? 祁典记下了林家夫妇的名字,不管如何,当务之急是先寻到林氏夫妻二人,救陈梚的性命。 平心而论,祁典对陈梚并未有男女之情。当初在凡间,是陈梚替他挡下邪修临死前的一击,无论如何,他都会自己所能,救下她性命。恩怨分明,也是祁傲天的一大特点。 既然已经知道了实情,祁典没有耽搁,将祁皎送至玉衡峰,他才离去,想要打探一番林氏夫妻的下落。 临走前,他看着祁皎望向自己的眼睛,犹豫良久,还是没能说出他和祁皎的身世。 怎么说呢,难不成要告诉祁皎,他们的父母其实另有其人,已经被人害死了。虽然他已经查明真相,甚至暗中和一些祁家长老联系上,但是害死他们亲生父母的人,仍旧活在世上,且风光无限,过的逍遥。 -- 第160页 望着自己的妹妹,祁典完全说不出口。他更希望祁皎能好好的,不带一丝仇恨,认真修炼,追寻自己的道。其余的一切,那些沉重的责任,由他来面对。 祁典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的,但他真的希望祁皎能一生喜乐,不必背负这些沉重的东西,她只需要做祁皎,而不是有失亲之痛,要替父母报仇的祁成文遗腹女。 他替祁皎捋了捋额间的碎发,眼神柔和,“皎皎,平日里,若是修炼太辛苦,也要适当的休息一番。” 祁皎有些莫名,她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虽然说荀行止对她的修炼一向看得紧,但也只是要求她每日不辍,不可以松懈。只要完成该做的功课,其实空闲的时辰还是挺多的,否则她也不可能成天跟在吴知和赵蓁身边胡闹。 整日里和吴知一起招猫逗狗,偶尔还跑去霍霍天璇峰的灵草,欺负灵兽园的灵兽们,她觉得自己都快成归元宗一害了。 但是这种话肯定不能和祁典说,祁皎乖乖巧巧的点头,“嗯嗯,哥哥你放心,我知道啦。” 祁典轻笑,递给祁皎一个储物袋,“哥哥外出这几年,途径不少地方,有不少吃食,味道并不能称得上最好,却是别有一番滋味。故而,悉数买了回来,你有空也可以解解馋,我记得都是你最喜欢的甜口。 还有些有趣的法器,以及一些丹药灵草,哥哥不知道对你是否有用,只是身边多些东西傍身,怎么都是好的。” 祁典几乎把方方面面都想了个周全。 祁皎先是觉得欢喜,不知不觉,鼻间突然有些酸涩,她笑得很灿烂,就是眼眶有些湿意,就像心底有什么被触动了一下。 他这一路有多惊险辛苦,纵使不说,祁皎也是知道的,但是处境再如何辛苦,却始终都惦记着她。 “哥哥,我怎么运气这么好啊,有这么好的哥哥。” “嗯,我们皎皎也是世上最好的妹妹。”祁典不由笑出了声,十分配合祁皎。 祁皎也笑了。 目送祁皎走了一段,祁典才转身离开。 所以他并没有看到,祁皎白皙秀气的鼻子在一瞬间通红,眼睛眨着眨着,就不由落下泪来。 祁典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哥哥。 她想,如果真的哪一日,需要让她用性命护着祁典,她也是愿意的。 正给自己挥袖子擦泪的祁皎,隐约间,好像听到了声响。 她攸然转身,是之前见过的和尚。 祁皎刚刚哭过,现在说起话,还是瓮声瓮气,“你怎么在这?” 虽然他们勉强算有点交集,但是被人看见自己哭着的样子,还是怪丢人的。 越想,祁皎越觉得丢人,不由嗔道:“你还不出声,就看着我哭。” 她眨巴眨巴眼睛,愈发觉得难过,方才那抹胀胀的心绪还在,瞧着就像是随时能再哭下来的样子。 释念双手合十,微垂着头,“贫僧方才出过声。” 祁皎猛地抬头,眼睛还是红的,满满的不可置信,“可是我都没有听见。” 释念眉间溢出一抹无奈,僧服被风吹的呼呼而起,衬得他愈发无辜,“施主沉浸心中思绪,并未理会。” 啊这…… 原本在理的祁皎,脸上不由浮起一抹尴尬,她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白皙如玉的面容露出歉然的神色,“对不住,是我武断了。” 她生的美,便是哭起来也美,此时眼边残留着泪珠,瞧着就愈发惹人怜爱。 一双美目像是藏了灿烂星子一般,摇曳人心,引得人忍不住将目光停留。 释念只是扫了一眼,便又垂眸,念了声佛号。 而祁皎也想快些把这茬子事揭过,所以她自然而然的提起上回的事情,“释念师父,上次引您入幻念的小兽,您寻到它的主人了吗?” 释念眉目无暇,周身清寡,回答祁皎的问题时,却并不止直视她的眼睛,“嗯。” 祁皎一下就兴奋起来,“真的吗?是谁家的灵兽啊,除却动不动引人入幻念的调皮,其实瞧着还怪惹人喜欢的。” 他一如既往的寡言,并没有接祁皎后头的那些话,只是道:“为御兽宗弟子。” 祁皎点了点头,倒也能理解,毕竟论起养灵兽,自然是御兽宗弟子最擅长,故而也多有稀奇的灵兽。 眼瞅着气氛一时又有些沉默,祁皎不得不继续找话题,“那,您近来可好?” 释念双手合十,悠悠然念了佛号,“贫僧为出家人,无谓好与不好。” 一番话下来,祁皎也有些察觉,“我怎么觉得,您似乎,有些不喜欢我。” “众生平等。”他如是道。 话是挑不出错处,然而祁皎总觉得,似乎不太对劲。但是祁皎并没有深究。 而释念,由始至终都垂着眸,并未直视祁皎。 第96章 九十六只皎皎 祁皎没有一直和释念待在一处, 她想起自己在摊前,那位老者送给她的那块似玉似石的东西。 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东西对自己很有用处。可能, 和她现在的修为有关系, 总觉得她突破的契机, 或许就在这上头。 所以祁皎对释念弯了弯杏眼, 似三月的春景一样欢怡, 然后就同他分别了。 不过, 她并没有回玉衡峰,而是换了个方向, 是去寻吴知的。 -- 第161页 想也知道, 她明明早上才寻弟子给荀行止带话,说自己出去了, 现在不过午时,贸贸然回去,若是遇见了…… 其实遇见了也无不可,毕竟按荀行止的性子, 尽管祁皎没去,也未必会责怪她。只是, 祁皎总会忍不住想起她昨日撞见的那一幕, 心头的期许未明, 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先避着。 她抿了抿唇, 笑容逐渐变淡, 只觉得心绪复杂, 像纠缠成一团的丝线,怎么都捋不清。 祁皎并非不心悦荀行止,她只是有自己的顾虑。现如今这样的关系已然很好, 如若真的换了身份,感情一事诸多变数,要是哪日变心移情,又该如何是好。 她不敢,也不愿轻易尝试。祁皎并不是多勇敢的人,相较于改变,她更愿意偏安一隅,守着现有的一切。 祁皎想着自己心事,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在她告别之后,身后的人,难得抬起了眸,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很久很久。 可惜,祁皎沉浸着昨日之事,哪怕一瞬也未曾回头。 如若,她回头了,或许也能看到高洁难攀、不沾红尘的佛子,眼中那一抹难以察觉的复杂情感。 然而,诸事皆有既定的缘法。 错过的,便是错过。 树枝上盛开的桃花,一朵一朵开得极灿烂。在修仙界中的花,因为有术法庇护,并不需要惧怕四季的变换。可是一阵风拂过,花瓣一晃一晃,终究是缓缓落下。旖旎的景色,却又有些悲凉。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另一位大般寺的和尚来寻他,他才恢复往昔众生平等,似乎时刻都带着悲悯的浅淡笑意。像极了一位佛子该有的,普渡众生的模样。 而在玉衡峰的一座院子中,荀行止端坐着,眉目淡淡,桌边玉质的茶杯斟着茶,只是直到茶水泛凉,也依旧是原先模样。 两人虽同在玉衡峰,却相距极远。偌大一个玉衡峰,有大大小小数个属峰,一人在玉衡峰峰下,一人隔着层峦叠嶂。 但奇怪的是,当佛子迈步离去的时候,一直端坐着,连腰间玉佩的流苏都没有一丝垂动的荀行止,垂下眸,将杯中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平素对火候水温极为讲究的他,俊朗的脸上,连一丝波澜也未有。 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祁皎还未曾发觉,她此刻正和吴知待在一处,研究着手中,通体泛蓝似玉似石的东西。 不管是催动术法,还是用火炼制它,皆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吴知率先撑不住,迟疑道:“你说,这玩意的效用,会不会就是水火不侵,刀枪难入,特别抗打?” 祁皎其实也有点认可吴知的说法,但是她觉得还能挣扎一下,“应该不至于吧,真要是只有坚硬这一个特质,我总不能是对敌的时候,用来砸人吧……” 倒也是这个道理,吴知伸手戳了戳,“那它能用来干什么?” 祁皎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故而皱着眉,苦恼的挠了挠碎发,“我也不知道。” 说着,祁皎想了想,又道:“咦,等等,你提醒我了,险些忘了我还有《河洛录》,想来应该是有所记载的。” 吴知刚刚也跟着凝思苦想了半日,此刻听祁皎说起《河洛录》,如梦初醒,也跟着凑过去,颇为期待的催促,“那你快查查。” 祁皎在识海中唤出《河洛录》,与她心念相连的好处就是,只需要在识海中将所见影像传与《河洛录》,它就能自觉寻出来。 尤其是《河洛录》原就生出灵性,好不容易瞧见祁皎,总是会亲昵的绕着她转圈。 不过,论起寻物件,寻来历,它还是极快的。 很快就停下翻页,一行行字映衬进祁皎眼中。 “淼雨珠,上古之物,相传可镇一方水运,所至之处旱魃不现,可保一方风调雨顺。次年,大丰。” 祁皎把最前面的记载念了出来,而吴知则是蹙着眉,说不上失望,就是也没方才那般期许。“倒是个宝物,可是用处未免鸡肋,我们修仙界又不讲风调雨顺。 有灵气滋养之地,处处都是风水宝地,根本出不了旱魃。纵然真的有哪处干旱,施个法诀也就好了。” “哎呀,你听我说完嘛。”祁皎颇为不满的嗔道。 随后,祁皎继续念了下去,“水属天阶至宝,若用于炼器,坚之难催,方圆千里,凡有水泽,尽可用之。” 这话一落,祁皎和吴知的神情尽变,吴知因为惊诧,连话都不由自主小声了一些,“我记得你的青霜剑一直都想要重新炼制,其他材料都备好了,唯独少了能合你灵根的天地宝材。 这……算不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祁皎也有些不可置信,她打量了两眼手中的淼雨珠,她的青霜剑是要换品阶了吗? 两个人都很欣喜,吴知更是直接道:“你是不是可以直接去寻怀吾师伯,我记得他说过要寻一鸣真人来帮你炼制法器,一鸣真人可是当世无匹的炼器大师,经他的手炼制出的法器,绝非凡品。 往往一器难求,可惜他已经很久不帮人炼制法器了。若非师伯曾经与他有过人情,只怕也很难请得动他出山。” 吴知说的这些,祁皎倒是有所耳闻,“我听赵蓁师姐说过一些关于这位一鸣真人的事,却没有你这般详细。这未免也太厉害了。” -- 第162页 “嘿嘿,还不止呢。”得知祁皎并不清楚一鸣真人之事,吴知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道:“最令人好奇的是,这位一鸣真人至今也未收弟子。 不提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炼器之术,便是他自己,也是化神期的大修士。多少修仙世家盯着他,渴望能有个后辈,被他收为弟子。 只可惜,那么多在炼器上颇有天资的弟子,送至一鸣真人面前,却没有一人能得他青眼。” “嗯?为何?”祁皎有些疑惑,“难不成是瞧不上他们的资质吗?” 吴知点头,“还真是瞧不上,明明那群人里头,连单火灵根得也有,但一鸣真人嫌弃他差了点悟性。总之,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能让他满意,挑挑剔剔,和他炼器时的作风一般。 以至于时至今日都没能有弟子。 说起来,他这次应该也应邀来归元宗观看修真界大比了,说是一鸣真人也有意看看有无合眼缘的弟子。只是,按他的挑弟子苛刻程度,应该还是收不到弟子吧。 真是可惜,相传一鸣真人的炼器之术,多是自身钻研感悟,甚至有独创的特殊手法。” 祁皎也跟着点头,无意识的附和了一句,“真是可惜。” 然而,此刻,被吴知断言苛刻到收不到弟子一鸣真人,正拦着一人,死缠烂打,非要收人家做弟子,甚至还未当人家师父,就开始连番许诺,生怕人家不同意。 不需多想,此人正是祁典。 尽管祁典什么都没做,一鸣真人连他的灵根都不知晓,也未曾见过他炼器的样子。但是冥冥中,一鸣真人方才瞧见祁典,就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此人,是他弟子的不二人选。 修仙人最信机缘,故而,一鸣真人认定,这就是他的师徒缘来了。所以,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避讳什么,径直拉住祁典,非要收他做弟子。 在场有不少各宗门之人,认识他的人自然也有。 惊诧之下,场面一时沸沸扬扬。 祁典刚开始因为对方的行径,甚至有怀疑他是否神智不清。毕竟,化神期的大能,怎么也不该是个骗子,那这般举止,可不就是神智不清吗?正常人谁逮着人,就非要收对方做弟子。 但是观其他人的反应,可见眼前一脸欣喜,如获至宝,满脸都是满意的人,确确实实是一代炼器大师。 不过,祁典依旧保持镇静,他道:“多谢前辈好意,但是我无意拜师。” 围观的其他宗门弟子中,也有些,曾经是被送至一鸣真人处,想被他收为弟子的,只可惜被拒绝了。现如今,看着有人竟然不知好歹,拒绝这般好的时机,不免有些酸言酸语。 “这是哪里来的愣头青?” “啧啧啧,真是不知好歹。” “未必吧,说不定是故作清高呢!” 非议从四面八方汇集,连御兽宗的几名弟子里,也有一人忍不住说起了酸话。 然而,那人很快就闭了嘴,因为自家宗门大小姐,冷冷瞪了他一眼。那名弟子畏惧她身为掌门独女的身份,只好讪讪低头。 而一鸣真人,此时正试图说服祁典,“怎么会无意拜师,拜师多好啊,我可以教你炼器之术,传授你天阶功法。走出去,说你是我一鸣真人的徒弟,也没几人敢欺负你。” 祁典始终保持拒绝的姿态,半点没有被一鸣真人所言诱惑到,“我一介散修,自由自在惯了。” 一鸣真人随着他道:“巧了,我也喜欢自在,你做了我徒弟,我不拘着你,想去何处历练,就去何处历练。要是出门遇上人欺负你,还能回来找我撑腰。” 祁典依旧不为所动,他目光微冷,“不必,这世间,若有人欺我辱我,自当由我亲自奉还。” 他看了眼刚刚叫嚣最厉害,出言最不敬的弟子。巧的是,那弟子衣襟上绣的图案,正是祁家的族徽。 祁典可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又遇到不长眼的人,自然要教训一番。 只见他越过一鸣真人,目光凛凛的盯着那弟子,直叫那弟子原本嚣张的面容微变,“怎么,你想做什么?” 那祁家弟子,是现任祁家家主一脉的后辈,金丹期修为,这次被寄予厚望,想要在大比是大放光彩,也为祁家挣来颜面。 所以那弟子很快稳住心神,狠狠瞪了祁典一眼,“不过是一介散修,也敢在此放肆。” 祁典握拳,突然笑出声,“在下的确是一介散修,只是不知道,可否请您这位出身不凡的大家族子弟一战。” 此言一出,周遭的声音大盛,愈发嘈杂,怎么会有人敢如此张狂。 祁典冷冷一笑,周围的喧闹声仿佛都成了他的衬托。 他早在刚刚走向祁家弟子之时,就将修为尽数显露,金丹散修遇上被寄予厚望的祁家弟子,有意思了。 第97章 九十七只皎皎 祁典既然挑衅到面前了, 祁家弟子自然不能不应。当着这么多宗门弟子的面呢,如果胆怯,岂不是闹出了笑话。 更何况, 这位名唤祁深的弟子, 在祁家子弟中, 亦是极为出众。哪怕祁典一开始气势太盛, 有些压倒他的趋势, 但是等他缓过劲来, 很快又恢复那股子倨傲。 只可惜,正是这份倨傲, 让祁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如果祁典真的是泛泛之辈, 又怎么敢当众挑战他? -- 第163页 所以当祁深跟着祁典,到了归元宗专供弟子切磋比试的练武台时, 才不过寥寥数招,就已经露出败迹。但是,祁深却一无所觉,以为自己的攻击奏效了。 就在祁深以为自己可以击败祁典的那一刹那, 祁典攸然一笑,无边狂傲, 像是在嘲笑祁深, 就这? 然后, 随着祁典提枪轻挡, 就是那样轻飘飘的一下, 就破开祁深引以为傲的绝招。形势一下子明晰, 祁深没有机会了。 一道咯噔声响起,祁深的本命法器碎裂。他望着自己的法器,眼中是无尽的颓丧以及不可置信, “怎么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而祁典手握长、枪,风吹起他的发丝,看起来威风凛凛,唇边溢出一抹笑,轻描淡写,“不过如此。” 将祁深打得彻底失去自信之后,祁典既没有留下来继续羞辱他,也没有答应一鸣真人,相反,听说他离开宗门寻人去了。 当然,这个听说,是祁皎从吴知口中听说的。 那日祁皎发现淼雨珠之后,就如实禀报了怀吾真人,恰好其余所需之物也已备齐,一鸣真人也在宗门,便悉数交给一鸣真人,让他帮祁皎重新炼制青霜剑。 祁皎暂时没了青霜剑,日日坚持的练剑一事,自然就停了两日。 如今已是第三日,而再有三日,修真界大比便要开始了。 这两日间,祁皎虽然不必练剑,也日日早出晚归,不是寻吴知,就是寻赵蓁。一连两日,一大清早就被祁皎围绕着,惹得赵蓁不胜其烦,索性闭关练起了高品阶丹药,没有一两日是不能从丹房中出来的。 所以,祁皎今日的清晨,就来寻吴知了。 因为时辰太早,吴知便将听见的关于祁典的事情讲给祁皎听。 说完,吴知颇为惊叹,“没想到祁道友如此不凡,不但得一鸣真人青眼,就连修为也强。我虽然没有和祁深交过手,但是祁深金丹后期,听说平日与人比试也常占上风,而祁道友金丹中期的修为,就能轻易胜了祁深,实在不凡。” 对此,祁皎要淡定多了。她哥哥毕竟是龙傲天,这种已经算常规操作。 她看起来十分平静的回了句,“习惯就好,以后这样的事还有很多。” 祁皎讲的是实话,但是落在吴知眼里,可就是妥妥的偏心兄长,引得他啧啧两声,“你这也太自信了。不过……” 他顿了顿,忍不住加了句,“希望我大比的时候,也莫要抽到祁道友。” 祁皎想了想,对吴知的想法表示肯定,“我也觉得,不然怀慎师伯该追着你满山跑了。” 吴知? 虽然但是,他也很厉害的好不好,怎么可以一点信心也没有。吴知觉得自己的实力被深深低估了,这次大比,他定然要好好比试,证明给祁皎看,他身为亲传弟子的实力。 他刚刚只是谦虚一下而已! 吴知心里想的是什么,祁皎可不知道的,但是她这几日,日日早出晚归,躲着荀行止却是真的。 否则,按祁皎其实有些懒散的性子,能不练剑法,也应该在房内磨磨蹭蹭,拿起话本,一边吃着小食零嘴,一边仰靠着美人塌,过的悠悠闲闲。 怎么可能天天去各个峰来回串门。 她虽然偶尔顽劣,但又不是好动的性子。 想起自己这两日的辛苦,祁皎幽幽叹了口气。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是多此一举。但是一想到要面对荀行止,她就忍不住生出逃避的念头。 似发泄一般,祁皎拿起桌上摆的核桃酥,咔叽咔叽咬了起来,重重的嚼着。 惹得吴知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嘟囔一句,“这是上辈子和核桃结仇了吧!” 祁皎眼神一落,吴知讪讪的也拿了一块核桃酥,默默的吃起来。 吃着吃着,他不由赞许,这核桃酥的味道也不错嘛。 原本这该是个悠哉闲适的早晨,但是祁皎和吴知,隐隐都听到些争执声。 修真者五感灵活,虽然隔了有些距离,两人也没有特意施法去听,但是依旧能落到祁皎和吴知耳中,还能听到些零星句子。 祁皎隐隐约约听到的好像是什么‘辱我妻子’,而吴知听到的就离谱多了,‘让你穿肠烂肚’…… 两人对视一眼,这情况听起来不太妙,别出什么大事! 她和吴知都是归元宗弟子,眼瞅着出事了,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齐齐站起来,声音传来的方向去。 但是快要到的时候,好像声音突然静了。 弄得祁皎和吴知越发猜不透,生怕真出什么大事了。但也不应该突然停下来才是,刚刚还闹得那么凶。一同加快法诀,等到了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围城一圈,里外是一些看热闹或者撑场面的其他宗门弟子。 拨开两个弟子,祁皎才算看清情况。她站在最里头,一眼看过去,最先瞧见的就是身姿清隽,丰神俊朗的荀行止。 彰显他亲传弟子身份的晶莹剔透的玉佩,正自然的悬挂在腰间,愈发显得他挺拔出尘,腰身不赘不余,绣纹精致的腰封,将劲瘦有力的腰身显现出来。 几乎是一瞧见荀行止,祁皎就明白了为何方才还在喧闹的场景,静了下来。 有荀行止在,他们怎么可能还能闹腾起来。他只需要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必说,就足够令其他人静下来。 -- 第164页 有些人,生来就与众不同,让人难以望其项背。因为太过出色,永远也难以企及,所以不存在嫉妒,反而生出犹如天堑的距离感,只余景仰。 而荀行止,无疑是这类人中最出色的,是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 他不需要打脸,也不需要做什么事来威慑证明。他惊才绝艳,一直是同辈间越不过的高山,如皎洁明月般不可触及。 踏足仙途,不拘是宗门弟子,还是普通散修,定然都听闻过他的名字。就像九霄宗的顾疯子,谁敢招惹他这样不要命的剑修。 二者虽然不同,却都是人一听即知,从心底深处不敢招惹的人。 莫名的,祁皎想起祁典。 祁典和这样的天之骄子,又是截然不同。他也很优秀,却是自己一步一步从泥潭中挣扎着爬起来,在那些危险的历练中求生,变得更强。他需要不断打脸,不断和挑衅的人比试,甚至因为出身平凡,更容易招惹小人嫉妒,心生不愤。 正是因为起于微末,他的仙途,才在坎坷中更见精彩。 祁皎在脑海中想了许多,又是祁典,又是荀行止。但是,不论如何想,她都不能否认,像荀行止这般光风霁月,惊才绝艳的人,的的确确很容易让人动心。不管用再挑剔的眼光,也寻不出半分瑕疵。 而此刻,原先闹矛盾的两名弟子,因为有荀行止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一松,俱是安静下来,只是眼神交汇的时候,仍有嫌恶怒气。 他们此时分作两边,祁皎看清两人身上的衣袍徽记,个高的是御兽宗弟子,圆脸的那个则是九霄宗弟子。 那个高的御兽宗弟子明明生的人高马大,但是交代起刚刚发生的事情,真叫一个声情并茂。 “清玄真人,实在是情况紧急,您是不知道,当时我的灵兽差一点点就性命不保,我也是情急,才冒犯了他的灵剑。可我实在是关心则乱,在我们御兽宗弟子眼中,和我们自幼相伴的灵兽,跟亲人无异……” 清玄是荀行止的道号,按修真界的规矩,只有元婴期修为以上,才能被唤一句真人。但是不少人为了奉承亦或是地处偏远,连金丹期,甚至于筑基,也敢唤作真人。 荀行止听了一串毫无主次的话,眉眼平淡无波,既没有对高个御兽宗修士的不喜,也没有放任他继续长篇大论,而是淡声打断,看向另一边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的圆脸九霄宗弟子,“你来。” 荀行止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清晰的传入其他人耳中,在弟子中很有威慑。几乎是话一落,高个御兽宗弟子就讪讪的闭了嘴。 圆脸九霄宗弟子先是恶狠狠的瞪了高个弟子一眼,然后才道:“禀清玄真人,是这人先侮辱我妻……” 顶着周围人,原来你是这种人的目光的高个修士,几乎要炸毛反驳了,九霄宗弟子攸然改口,“侮辱我的剑。” 荀行止颔首,一手负于身后,身姿挺拔,示意圆脸的九霄宗弟子继续。 圆脸弟子一脸心痛的看向手中的剑,“这贼子竟然拿我的剑砍草,甚至将它丢在污泥之中,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个御兽宗弟子被他说的面色一顿,显然是真的,但是高个修士也有些不服气,“我承认,这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道歉,再帮你把剑洗干净就是了,大不了我不用法术,亲手帮你的剑洗清污迹,这总行了吧?” 高个修士不说还好,他一说出口,圆脸九霄宗修士眼睛一红,声嘶力竭,像是受到什么奇耻大辱,“你、你不但侮辱我的剑,竟然还觊觎它,想要亲手清洗,我要和你打生死擂!” 被圆脸九霄宗弟子的暴喝声吓到,高个修士有些反应不过来,不就是把剑弄脏了吗,他都态度这么好的准备道歉了,何止于此? 为什么事态看起来更严重了,已经到了打生死擂,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 旁边有劝架的其他宗门弟子,此时凑在高个修士身边,小声提醒,“你疯了吗,他们九霄宗的剑修把剑看的和自己道侣一样,你把人家妻子扔进泥里就算了,还想亲手洗人家妻子的身子。 啧啧啧,想挑衅剑修也不是这样找死的法子吧!” 高个修士:? 对不起,是他唐突了,忘记对方是视剑如命,把剑当成道侣一样宝贝的九霄宗剑修了。 眼看圆脸九霄宗修士处于怒不可遏,随时都能失去理智冲上去的阶段,荀行止挥了挥手,广袖微摆,一道法诀落在圆脸修士身上,他的脸上才算恢复了一些理智。 是静心诀,祁皎站在围观的圈子中,看的清晰。 这道法诀她也会,还是荀行止手把手教她的。法诀又长又拗口,施法的时候对心神的要求还极高,她学的时候,一连学了几个时辰都没能学会。 但是荀行止并没有半点不耐,始终态度宽容,也不曾责骂过祁皎一句。说实话,荀行止几乎从不会因祁皎学不会术法而责骂祁皎,不管祁皎犯了多么不应该犯的低级错误。 他总有办法让祁皎学会。 就像当时,荀行止先亲手施法诀,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在祁皎额间,让祁皎慢慢感应法诀变换。 看祁皎仍旧懵懵懂懂,又指引着祁皎对他施静心诀,也是一样的姿势,祁皎伸出白皙纤细的手,触在荀行止额间。 唯一不同的是,为了牵引祁皎的灵力,荀行止挥袖,握住了祁皎的手腕。 -- 第165页 也不知是荀行止先前对祁皎施的静心诀起效了,还是祁皎在荀行止的牵引下逐渐熟悉,总是,她最后是学会了静心诀。 然而,当时祁皎磕磕绊绊,花费一刻的时辰,甚至未必能成功的施出的静心诀,荀行止却熟练到只需要挥挥袖子,在心念间就得以施成。 祁皎看着眼前的荀行止,掩了掩眼中的思绪,她垂下眼眸,利落转身,并没有继续看下去,直接便逆着人群离去了。 留下吴知,看着祁皎迅速离开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 对情绪感知并不算灵敏的吴知,挠了挠头,他总觉得祁皎这几天都怪怪的,可真有什么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而处于人群正中的荀行止,衣摆被风微微吹起,显得愈发出尘如谪仙。 明明一直都没有往祁皎的方向看去,但是在祁皎离去的时候,却朝祁皎的方向侧目,眸中映衬着祁皎的身影。 他眉眼清浅,心思却似乎不在那两人身上。只是转眼的功夫,他看向二人,但莫名,比刚刚要冷清淡漠了不少。 只是一个眼神,就叫人感觉周身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原本还各自觉得有理的两人,连争吵辩解声都不自觉比方才小了不少。 可见,荀行止先前,是有意克制了那一身的淡漠冷意。 而祁皎离开之后,又不能去寻赵蓁,她索性找个清静无人的悬崖峭壁,默默坐着,望着山崖下的风景。 此时尚算清晨,日光还能称得上柔和,祁皎双脚在涯边晃荡,心中攸然一净。 这样的场景,若是换成从前在现代时,定然是没有机会的。正常人谁会坐在悬崖峭壁之上,除非是对人世间没了眷恋。 祁皎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自己的脚,素白锦缎做成的绣鞋,上面还有精细的绣样。当然,不会是祁皎绣的,虽然身处古代,但是她并不会绣花,让她拿剑,还能练的有模有样,但若是让她拿绣花针,不亚于一场酷刑。 不知不觉,祁皎发现,现在的自己似乎很难看到从前的影子,吃穿用度,举止习惯,都融入了这个世界。而对她影响最大的,则是荀行止。就如脚上的这双鞋,就是荀行止当初帮她挑的。 原本绣鞋这种东西太过……女儿家,像荀行止这般举止有度,素来守礼的人,本不应该插手的。但是当初祁皎被荀行止从鄢州城街头带回归元宗,一应事物都少,便件件都是荀行止准备的。 从衣裙到绣鞋,以及束发的步摇簪子。 或许是最开始受荀行止的影响,祁皎也颇为喜欢素缎的鞋面,连花样的偏好都极为相似。 不得不承认的是,荀行止的眼光极好,选的衣裙,既没有俗艳,也没有过分素净,都极为衬祁皎。 祁皎不可避免的又开始想起荀行止,也不知道他此时在做什么。 她这几日都有意避着荀行止,也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察觉,应当是察觉了的,似师兄那般敏锐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发觉。 幽幽叹了口气,祁皎神色颓唐,她希望能和原来一样,可是总感觉局面愈发糟糕了。 正当这时,身后似乎传来声响,不轻不重,悠闲自得。 祁皎回过头,她动作一顿,眼睛一下睁大,“师、师兄。” 她结结巴巴,不时反应不过来,连问荀行止为何在这的下文都忘了。 而荀行止并不像祁皎以为的那样,会同她说些别的,可能是问她为什么近两日不勤快做功课,也可能是问她为何独自坐在这里,甚至是问她为何这两日总见不着踪影。 祁皎在脑海中转瞬浮现这些念头,她觉得不拘是哪个问题,自己都有适当的借口可以回答。 然而,荀行止清浅的眉头微蹙,清冽的声音近乎叹息,带着对她的无可奈何,“皎皎,你已经躲了三日,还未想清楚吗?” 祁皎没想到荀行止会直接问出口,她一时语塞,“我、我……” 她的神色略微慌乱,被这样直接了当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荀行止停顿了数息,给足了祁皎回答的时间。然后,他才道:“然,我不想再等。” 语调不疾不徐,分明是做足了准备,和祁皎形成了明显对比。 他抬眸,目光朗朗,神情认真,“皎皎,我心悦你。” 祁皎这下是彻底慌了神,怎么回事,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互相试探,慢慢的,一点一点捅开窗户纸吗? 祁皎半响无言,气氛一时静默。 但是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氛围并不尴尬,因为荀行止由始至终,都是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姿态。 很明显,他在等她的回答。 祁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心头犹如百爪抓挠,她抬头望向荀行止,却见他长身玉立,站着,眼中映衬的俱是自己。 正当祁皎神情犹豫的时候,荀行止的衣摆扬起,他朝祁皎走来,在一步之遥时停下。 他伸手,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极为轻柔的抚了抚祁皎的发顶,“莫急,我一直都在。” 几乎是荀行止一靠近,祁皎下意识的就停了动作,连呼吸都忍不住一窒,直到耳畔响起他的声音。 出奇的,她眼睛突然有了湿意,泪珠从眼眶滑落,不知怎的就哭了起来。 荀行止伸手,如葱白般的手指轻轻的帮她擦拭泪珠,动作是难言的温柔。 -- 第166页 “哭什么?”声音莫名纵容,明明是清冽的音质,却满满的尽是疼惜,让人无端心动。 或许是哭上头了,祁皎怎么都停不住,抽噎着,“那你会对我很好吗?” 荀行止轻笑出声,“我竟对你还不够好吗?” 他声音低沉,莫名勾人,祁皎没忍住脸一红,这倒是,荀行止处处替她思虑周全,不拘是修炼,还是日常用度,几乎都是他操心,细心入微,事事关心照料。若说他对自己还不够好,恐怕即刻便能招来天雷。 祁皎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那你会一直都对我这般好吗?” 荀行止颔首,“自然。” 正当祁皎想要挑剔他,若是日后反悔怎么办的时候,荀行止却道:“我愿以性命为诺,天道为证。” 修仙界的誓言可不能随便发,尤其是涉及天道的誓言。 荀行止神情郑重,显然是认真的。 祁皎心底莫名一软,诸般话都化作一抹笑,她用力擦拭了一下泪珠,直接伸手,一把抱住荀行止。头抵在胸膛上,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句,“其实,我似乎,亦心悦你。” 第98章 第 98 章 闻言, 荀行止素来清冷俊朗的面容不由一顿,下一刻,唇角微微翘起, 他伸出手, 落在祁皎的肩上, 慢慢的抱住她。 祁皎等了半晌, 也没有听到荀行止的回应, 正要质疑两句, 靠着他的胸膛,微微仰头。 可惜, 就在她抬头的间隙, 荀行止攸然笑出声,低沉畅快。 祁皎和荀行止相处多年, 几乎很少会见他笑得这样张扬,好似微微扬唇,淡漠而有距离感的浅笑,眼底深处带着点漠视人间的漫不经心, 才是他最常见的笑容。 祁皎不由好奇,语气中还带着点娇嗔, “你、你笑什么, 难道我心悦你, 便如此、如此……” 祁皎一时语塞, 正想着用什么形容词更好些, 就听见荀行止愉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如此欢喜。” 他接了祁皎的话,声音中透着畅快,“我很欢喜, 皎皎。” 最后的皎皎两个字,几乎是在祁皎耳畔说出口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莫名让人忍不住脸红。低沉悦耳,引得人心弦微动。 祁皎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瞧着明艳漂亮,一双杏眼,顾盼生辉。 突然,祁皎抬头望向荀行止,一脸认真,像是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 下一刻,就听到她用清悦的嗓音,理直气壮的问道:“那我平日里可以偷懒不做功课吗?” 然后祁皎便看到荀行止扬着唇,眼带笑意,看起来一脸纵容。就在祁皎以为他会答应的时候,只听他缓缓开口,“不行。” 祁皎:…… 所以说喜欢她什么的,终究是敌不过功课这个小妖精的,对吧? 枉她从前还忧虑过,像师兄这样要求严苛,性子板直,日后若是遇见心仪的人,也是这般,应该怎么办。 很好,最后遇到的是自己…… 正当祁皎抬头,想说什么的时候,一只纸鹤晃晃悠悠的飞到祁皎身旁,然后口吐人言。 这都不算什么,重点是纸鹤中传来的声音是祁典的,中气十足,声音朗朗,因为是面对祁皎,所以喜悦中还带着下意识的柔和语气,“皎皎,哥哥回来了。我已经寻到陈姑娘的双亲,想来这次应是能彻底治好她的伤。 我路上恰好得到一方剑坠,品阶不凡,很是适合你。我在天璇峰,月道友处,若是你有空闲,不妨来寻我。” 耳边响起祁典熟悉的声音,虽然只是纸鹤,仍是让祁皎生出一些心虚气短,总有种哥哥就在身边的错觉。 她松开刚刚紧紧抱住荀行止腰身的手,面色酡红,“师兄,我、我先去寻我哥哥。” 说完,她转身欲走。不料荀行止也迈步行至祁皎身侧,对上祁皎疑惑的目光,荀行止抿了抿唇,目光柔和,隐带笑意,“我同你一起。” 祁皎正想说不用,毕竟祁典不知道为何,似乎隐隐有些不太喜欢师兄,有一种针尖对麦芒的感觉。 然而,荀行止继续道:“以免,又有人日日早出晚归……” 他唇角扬起,朗朗如日月之入怀,悠悠然说出了后三个字,“躲着我。” 短短三个字,明明是清冽的声音,却带着笑意,和一些微不可察的调侃。 祁皎自觉心虚,她还以为师兄并不计较这事,毕竟之前他都放任自己,没什么反应。 她并不懂,有些事,并非不在意,而是能够稳得住心思,徐徐图谋,只求达到心中所许。 荀行止是君子行径吗? 自然。 他由始至终,都给了祁皎思量的余地。 但又不止如此,只不过荀行止行事,惯来是光风霁月,能称一句阳谋,叫人纵使察觉,也生出淡淡原来如此的释然,让人无可指摘。 这几日何止是祁皎躲着荀行止,她自己也被磨着心态,心绪百折。尤其是,祁皎早已习惯荀行止的存在,生活中点点滴滴,事无大小,几乎都有荀行止的身影。短暂分开几日,只是叫祁皎渐渐开始体会这般滋味,思之愈深。 温水煮青蛙,不外如是。 祁皎没有过多耽搁,她也想知道林氏夫妻的态度。按《问天》中的描述,林母是极为厌恶陈椀的,明明是她的亲生女儿,即便不喜欢,弃之不管便是。但是每每林璎和陈椀发生争执,她定然偏向林璎,从不问青红皂白,也不顾及陈椀是如何想的。 -- 第167页 明明被鸠占鹊巢的是陈椀,她是受害者,却有一种,仿佛她才是罪人的错觉,真真可笑! 祁皎想起原著中的描述,就忍不住气愤。 但实际情况却比祁皎想的要好些,她和荀行止到天璇峰,月柔的居所时,月柔已经取了林父的精血,帮陈椀治起了伤势。 林氏夫妻看起来状态并不好,祁皎有些疑惑,但是仍然和他们见礼,也不多问。 对上小辈,纵然祁皎身为归元宗亲传弟子,较普通弟子要更重视几分,但是林氏夫妻辈分修为不低,祁皎如今尚且只是筑基期大圆满,故而对她的态度也只是淡淡。 反而对上荀行止,言谈间,更有平辈的意味。毕竟荀行止同为元婴期修为,虽然是元婴前期,而林父林母,一人元婴后期,一人元婴中期,但是光看骨龄,彼此差距就显而易见。 真论起来,若是林父遇上荀行止,要一较高下,谁输谁赢,未必看修为高低。 知晓祁皎好奇,荀行止稍微同林父寒暄了两句,只见他眉目清浅,缓声问道:“不知观微真人何故于此,可否有为难之处?” 林氏夫妻的相貌都不算差,林父温文儒雅,而林母则是实打实的美人,如果按祁皎前世的眼光来看,应当是江南女子的雅致,绰约多姿,举手投足尽是美人风华,暗含韵律。 平素儒雅自持的林父,眉间也不由溢出一抹难言的愁绪,苦笑道:“不怕清玄真人笑话,是为了我……我的亲生女儿来的。” 林父并没有想要瞒着其他人,颇为感叹:“若不是遇见祁道友,我尚且不知世间还有如此可笑之事。 我之亲女,竟然遭贼人调换受尽苦楚,险些命悬一线,而我却半点不知,简直枉为人父。” 说到动情处,林父原本有些悲苦无奈的笑容,又逐渐转换成咬牙切齿,带了点元婴后期真人的威势,“若叫我知晓是谁做的,定然将之挫骨扬灰,绝不饶恕。” 眼看林父情绪激动,林母却神情淡淡,仿佛和她无关的样子。 不过,两人在目光触及到祁典的时候,眉头都不自觉放缓。 隐隐间,似乎还带着感激? 祁皎认真的在两人之间看了看,心中有了一个感觉不太靠谱的猜测。别是刚好林氏夫妻遇到危险,然后因缘际会,偏偏叫祁典遇上,救下了林氏夫妻叫二人都对他十分感激。 之后同这位别有一番勃发英姿的青年人长谈,林氏夫妻都对他愈发赞赏,而祁典则意外发现这就是自己想要寻的人。 祁皎蹙了蹙眉,很快就自我否定,这种套路未免也太天选之子了吧,都是傲天文的常见老梗了,才不会这么俗套。 然而,就在祁皎把心中的想法否定掉之后,林父慢慢看向祁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还是得多谢祁道友,不但在云雾林中救了我夫妇二人性命,也为我找回亲生女儿,救了她性命。 祁道友虽然才金丹期,但是一身修为却凝实得紧,枪法卓绝,实在是后生可畏,是我修仙界难得的俊秀。” 啊这…… 祁皎还能说什么,她果然不应该低估自家哥哥的傲天属性。按照这个趋势,如果林父对这个被换掉的女儿有一二分疼爱的话,应该过不了几日,就会生出想要招祁典为婿的念头了。 就在祁皎满脑子想法的时候,祁典已经不卑不亢的回答了林父,推辞了林父言不过其实的赞美。 林父看着祁典宠辱不惊的姿态,愈发满意。 而林母虽然瞧着对陈梚并不怎么关心,对祁典的态度却是极好,也温声问了祁典几句。林母瞧着像是极重礼数之人。 终究是旁人的私事,祁皎没有想参与过多,毕竟原著中属于林母的偏心,此时并未展示太多。他们连陈梚的面都未如何见过,更别提相处,亦或是偏颇了。 祁皎小小的挪了挪步子,刚刚荀行止和林氏夫妻相互见礼,不免要向前,以至于和祁皎差了几步之距。 她自以为没有动静的朝荀行止挪了一步,然后小小的看了眼四周,嗯,没人发现。 又挪了一步,咳咳,眼见林母似乎微微动了,祁皎连忙停下,认真站直,眼神也是规规矩矩的,就好像刚刚悄咪咪挪步子的不是她,两只手还规规整整的放在身前。 祁皎觉得自己看起来端正的都可以去领小红花了。 过了一息,祁皎小心瞥向林母的方向,还好还好,林母刚刚只是为了喝茶,此时又将头转回去了。 于是,祁皎又开始默默的挪了挪,这一次,已经离荀行止极近,近到只需要抬手,就能扯到他宽大的广袖。 碍于有其他人在场,祁皎并没有太过放肆,只是离荀行止近近的,心中就止不住的欢喜。满足的抬起脑袋,祁皎的心情好极了~ 祁皎自以为她的小动作无人察觉,却不知荀行止在她慢悠悠挪步子的时候,微微扬了扬唇,眼中笑意和煦。 另一边,祁典虽然心焦陈梚的伤势,但是心中也不忘惦记妹妹,正侧目看向祁皎的时候,隐隐觉得不对。 为什么荀行止和他妹妹靠得这么近! 虽然两人身为师兄妹,约莫也隔了半拳的距离,并不算出界,但是落在祁典眼中,怎么瞧怎么碍眼。合乎礼,但是有违情。 不过,纵使再如何有意见,祁典也不会将之直言说出来。有的事情,是不能说的,若是本来没有苗头的事情,这么一提,往往也会变得糟糕,反倒是变作点醒了。 -- 第168页 但是让祁典就这么看着,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往祁皎的方向走来,恰好他这次帮祁皎带回了一条剑坠,品相很好,能够得上天阶下品。 据祁典识海中的白胡子老爷爷所言,这条剑坠本是一位化神期修士所有,系在剑上,听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但是剑坠的玉质极好,瞧着就赏心悦目,而且品阶还高,光是挂着就显得和别的剑不同。 恰好祁皎的剑上什么都没有,祁典觉得光是瞧着好看,用来装点祁皎的剑也无不可。 横竖日后寻到更好的,就将之换下。 接着这事,祁典自然而然的站在祁皎斜侧,不着痕迹的将祁皎和荀行止隔开。以至于祁皎并没有想太多,单纯以为祁典是为了将剑坠给她。虽然好不容易才挪到荀行止身畔,但是祁皎并不生气,就是微微有些失落。 恰好祁典将剑坠从储物袋中取了出来,莹润的玉质在白日的光照中显得晶莹剔透,祁皎伸手接过,眼含好奇。 “哥哥,这剑坠的品阶得有天阶下品吧?” 祁典傲然点头,“嗯,只差些许就能达到天阶中品的品阶。” 祁皎好奇的打量了几眼,然后看向祁典,“好厉害,那它的用处是什么啊?” 提起这个,祁典沉默了一瞬,还是道:“嗯……好看。” 祁皎:? 她有些不解,“嗯?可它不是天阶下品的法器吗,寻常法器,哪怕如玉簪或是手镯,或多或少,不是可用于储物,便是用作防身,可在毫无防备时挡住他人的术法。 这……” 祁皎攸然明白祁典面上露出的一言难尽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她也跟着沉默了一瞬瞬,原来,竟真的是只有漂亮一个用处的剑坠么。身为天阶下品的剑坠,或许应该算剑坠中的极品花瓶吧。 不管如何,祁典的心意都是极好的,即便没什么用处,这剑坠的品阶就已然少见,所以祁皎很快就补了一句,“我觉得身为一条剑坠,能如此好看,已经算很难得,不失为一种长处。 我很喜欢,多谢哥哥!” 而站在一旁的荀行止,看着莹润不凡的剑坠,微微敛眸,露出熟悉的意味。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悠然立于一侧,眉目如玉,霁月清风。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有余,月柔还未出来,而祁皎则在早些时候出去了。 不为其他,单纯是因为祁皎瞧着身为元婴后期的林父一直站着,所以自觉是小辈,修为亦不高的祁皎,顾及礼数,也跟着站着。 然而站了不到半刻,连祁典都还未发觉,荀行止却注意到了祁皎犹豫的心思,寻了个由头,让祁皎先出去。 更何况,林氏夫妻对祁皎来说,并不熟悉,修为亦高,很容易觉得不自在。 祁皎一人坐在天璇峰的小药堂,开始数起了药草。 她无聊的用一只手托起脸,无趣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陈梚如何了。 就在祁皎将小药堂的一般抽屉都数完了之后,耳尖的她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不疾不徐,悠然自在,她眼睛一亮,是师兄! 原本还无聊的蹙着眉的脸,一下就焕发光彩,眼中仿佛藏着细碎星光,笑起来能将人的心都笑融。 “师兄!” “嗯。”荀行止眼底浮起淡淡笑意。 而祁皎则伸手攥住荀行止袖摆,归元宗的弟子道袍袖摆都很是宽大,看起来很是飘然,格外能衬出修仙之人的脱俗出尘。 “你怎么才出来,陈梚姐姐的伤势如何,可好了?”祁皎问道。 问及此,荀行止回的倒是简洁明了,“嗯,如今已无碍。” 随后,他垂眸望向祁皎,“但,只恐出了其他事。” 祁皎有些不明白,玉白的额间微蹙,露出些疑惑的神色。 荀行止伸出手,揉了揉祁皎柔软的头发,明明从前他也曾这样对祁皎,但此刻又有些不同,更多了些男女之间才有的情愫,以及,珍而重之。 到了最后,荀行止也未将缘故解释清楚。 但是第二日,祁皎发觉,似乎知事堂的执事弟子少了些。 但执事弟子们一向神出鬼没,祁皎虽然隐隐觉得和荀行止与自己说的‘其他事’有关联,也到底是臆测,按下了心中的猜疑。 然而等到大比那日,怀吾真人却突然出现,阻止了大比。 甚至未曾多说什么,而是淡淡说了句大比延后,便将这场百年一逢的修真界盛事按下。 任凭底下的各宗弟子如何惊疑不满,大比延后都成了定局。 比较有意思的是,四宗八门的弟子似乎相对冷静的多,隐隐间,就好像听到了什么风声。 慢慢的,一种奇怪的情绪弥漫在弟子们之间。归元宗的人倒是还好,毕竟在自家的主场。而四宗八门也都有各自的主心骨,大比的机会虽然难得,但于他们而言,也只是增色,纵然不比,也不能对他们大宗门弟子的身份产生影响。 小宗门和小修仙家族的人就焦急得多。 甚至由他们起,似乎出现了些风言风语,不外乎是对修真界是否出了大事的猜测。 尽管有执事弟子们尽力安抚,但是风声仍旧是不胫而走,且越演越烈,五花八门的猜测都出现了。 祁皎身为亲传弟子,能受到的则更多,她发现,从怀吾真人宣称大比延迟的那一日起,几大主峰的一半峰主,连同其他大宗门的一些长老掌门们,似乎都不见了踪影。 -- 第169页 虽然时间线有些对不上,但祁皎隐隐怀疑,是不是和魔族有关。 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快的,至少应该是十多年之后,祁典金丹期大圆满。 彼时,先是从凡间南方的一些小村落,出现了奇形怪状,极为丑陋,根本寻不到记载的怪物。 它们没有理性,嗜血嗜杀。但是身形敏捷,皮糙肉厚,很难杀死。而在经过足够多的杀戮之后,又会逐渐开始出现一些能口吐人言的怪物。甚至,到了最后,所谓的怪物,有些逐渐化成了人形,具备思考的能力,十分聪慧,但仍摆脱不了嗜杀的本性。 当时,它们出现的时候,也伴随着原本被镇压住,偏安一隅的魔修突然大举进攻修真界。荀行止就是在当时彻底名扬修真界,拉开了和其他弟子的差距。 以一人之力,力抗魔修十二使君,最终问道,寻求本心。成了可以记载在《浮生记》中的惊才绝艳,举世非凡之人。 祁皎联想到原著中的内容,不免心焦。 她的不安,荀行止自然没有错过。 荀行止并未多说什么,他只是在祁皎练完功课,发怔的时候,悠悠帮祁皎倒了一杯茶,并没有直言。 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祁皎的剑坠上。 第99章 九十九只皎皎 祁皎注意到荀行止的目光, 也顺着看向悬挂着的剑坠上,她莹泽细腻的额间舒缓,杏眼弯了弯, “这是哥哥送我的剑坠, 品阶倒是很高, 就是除了好看, 好像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她拨弄了一下剑坠, 嘴上说着除了好看没有什么用处, 眼里却是不加掩饰的喜爱。 荀行止素白修长的手握住茶杯,悠悠饮了一口, 眉眼间带了点清浅笑意, “其实还有一个用处。” “嗯?”祁皎有些好奇,又觉得疑惑, 明明是祁典送予知己的,荀行止如何知晓这剑坠的其他用处。 而荀行止宽大袖摆微动,缓缓放下茶杯,目光清朗, “这剑坠原先的主人,是位化神期女剑修。剑修常有, 但如那位前辈一般天资卓绝的剑修, 却极少。 彼时, 这位前辈醉心剑道, 从不理会世间俗事, 连同情爱也将之视如累赘。 可惜, 遇上了一位同为天之骄子的前辈。俗语称,烈女怕缠郎,更遑论对方亦是修真界中举足轻重的修仙世家子弟。 几番纠缠, 不知一同闯了多少历练磨难,真心换到了真心。榆木不知情字滋味的九霄宗女弟子,终究是同那位矢志不渝的世家子弟成婚了。 成婚后,虽不像凡间夫妻般相处,但一人练剑,一人抚琴,倒也算琴瑟和鸣。” 祁皎双手撑着脸,一边听,眼前似乎出现了那副画面,嗯,虽然有些另类,但是细细想来,心中暖暖,倒也是别样的温情。 荀行止对上突然凑近,还晃悠着小呆毛的脑袋,忍不住停了停,唇边溢出一抹笑意。 如葱白般修长的手抚上了祁皎的发顶,却不像祁典一般,若是祁典,必然是随手揉揉祁皎的脑袋,弄得祁皎的发丝微乱。但是荀行止,却动作极轻的帮祁皎捋了捋的碎发,神情柔和,眼中含情。 若是有人能瞧见这一幕,定然能生出感慨,这又是何等温情的一幕,此间氛围,甜的都胜过灵气四溢的百琼蜜了。 不过,当事人却不曾察觉,祁皎早就习惯师兄会帮她捋捋头发这样的细碎小事。 她比较好奇的是之后发生的事。 所以祁皎揪了揪荀行止的袖子,语气微扬,“师兄!” 似小女儿家般撒娇的意味,清悦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忍不住心中一软,“你继续说嘛,后面呢?” 荀行止不由轻笑,比阳春三月的景色都来的清朗,眼含笑意,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那位女剑修前辈,成亲后依然不改对剑道的喜爱,剑修素爱与人比试,九霄宗弟子尤甚。 越阶以战,时常有之,受伤亦如家常便饭,伤重时,甚至意识濒无。 未免道侣受伤,知己却一无所知,那位同为天之骄子的前辈恰好是位全才,对炼器一道,亦是精通,便炼制了一枚剑坠,融入他的心头血。一旦对方受伤,他便能感同身受,且以剑坠感应对方身在何处。 剑对剑修来说,不亚于性命。系在剑上的剑坠当然也随身相携。” 祁皎认真的点了点头,原来这便是这剑坠的缘故。她忍不住感叹,“想来这位前辈应当是爱极了他的道侣,才会如此。所以……” 她没忍住俏皮一笑,杏眼如水漾一般,满是欢乐,“就连剑坠样式,也是细细琢磨,才能如此好看,叫哥哥与我都以为这是样只有样貌的剑坠。对了,师兄,你怎么会知晓这事。” 荀行止扬了扬唇,眉目清浅,“不巧,这位炼制剑坠,修仙世家出身的前辈,姓荀。” 在祁皎震惊的目光中,荀行止继续缓声道:“而醉心剑道的女剑修前辈,姓谢,单名芩。 算算辈分,我或许只能喊声先祖。 剑坠一事,亦被记于荀氏族志中。” 祁皎没想到世间竟有这般巧的事,不可置信的道:“那、那这剑坠,该是有主人的。” 她白净的额头微蹙,虽然这剑坠是天阶下品的宝物,但若是有主人,归还也似乎在情理之中? 但是荀行止却淡淡一笑,把桌边摆放着糕点的玉盘往祁皎的面前推了推,看祁皎捻起一块糕点,无意识的啃了起来之后,他继续道:“这剑坠失传已久,主人也殒落数千年。兜兜转转,回到你手中,未尝不是缘分。” -- 第170页 祁皎先是弯了弯眼睛,但是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蹙眉,欲言又止,“两位前辈,都殒落了吗?” 荀行止未曾言语,而是缓缓点头。 祁皎遂也不再多问,有些失落的垂下了头。 其实当初,殒落的是谢芩。当时的荀愈,已经是炼虚期,他一路修炼,是所有人都认可的天纵之才,一身风姿,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荀俞的殒落,不为受伤,亦非心魔,而是怀抱谢芩,在无人知晓处,与之殉情。 正当祁皎觉得难受的时候,荀行止伸出手,握住了那枚剑坠,一滴鲜红的血落在剑坠之上,又极快融入其中。 祁皎抬眸,杏眼中满是震惊,“师、师兄……” 第100章 一百只皎皎 荀行止神色如常, 只是细瞧之下,本就白皙的面容似乎更白了些。毕竟是心头血,对修仙者来说弥足珍贵, 若是损失, 轻则修为有损, 重则危及性命。 所以寻常修仙之人, 很少会动用心头血, 因为得不偿失。但若是遇上邪魅之物, 以心头血为引,便能增倍克制。不过代价太大了, 若非无可奈何, 如何也不会出此下策。 祁皎早先就用指尖血,让剑坠认她为主了, 此时什么也不需做。 只是,时隔千年,剑坠的另一个功效却能发挥作用了。 只怕祁典送妹妹这剑坠时,也压根没想到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这算不算冥冥中自有天意呢? 说是另一个功效, 但其实是单方面的,祁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同。若要感应, 受到影响的也是荀行止。只有祁皎受伤, 或是感到不适时, 荀行止便能感同身受。 祁皎不由想起那位身为剑修的谢芩前辈, 时常与人越阶比试, 总是受伤, 那么荀氏先祖,明知这些,却炼制出这剑坠, 是不是因为爱重过甚,想要与心爱的人,同经苦楚。 在这位荀氏先祖眼中,哪怕身受痛感,也未尝不是种别样缠绵。只怕同苦,亦是同甘。 祁皎的手不由握住剑坠,攥的很紧,她看着荀行止,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份爱重。正是因为心悦,所以愿意承受对方所经受的一切痛苦。 看着祁皎的样子,荀行止明明面色微白,却仍旧泰然自若,甚至轻轻一笑,说不出的柔和纵容,“你这几日总是蹙着眉头,忧心慎重,旁人不知,但你素来聪慧,想来是猜到了什么。” 面对荀行止恍若洞察一切的眸子,祁皎低了低头,不自觉用手转了转茶杯。 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师兄,你说,会有很多人受伤吗?” 如果真的是魔族,又何止是受伤,届时一定是生灵涂炭。只是祁皎并不能说的这么明白,所以换了说辞。 荀行止想起那日治好陈椀之后,祁典私下见他,形容的情形,以及师父和师叔们的推测,他不由垂下眸子。 怀吾真人已经带着修真界的大能们前往查探,势必是有些蛛丝马迹,否则也不会在大比当日突然就宣布延后。 祁皎想到这里,几乎是确定了。 而荀行止轻声道:“或许。” 他不想瞒着祁皎,却也不能给准确的答案,不是防着,而是事情仍旧没有定论,一切到底只是猜测。 那种怪物,只在传说中的上古时代存在。不管是荀行止,亦或是怀吾真人,还是知晓内情的修真界大能,他们都希冀着,是巧合。否则,恐怕修真界危矣。 荀行止不惜以心头血融入祁皎的剑坠,未尝不是担忧此事,所以早早为祁皎的安危按下保障。如果祁皎遇到了危险,至少他能第一时间察觉。 他看着祁皎,目光郑重而柔和,“不论如何,我会护你周全。” 荀行止素来疏离淡漠的眸子,是难有的专注认真。 君子一诺千金,荀行止自觉不算君子,却也是言既出行必诺的人。他既然说了,就定然会做到。 祁皎眼睛一弯,活像月牙般狡黠。 说实话,自从那日荀行止说他心悦祁皎,原以为两人之间会立刻发生变化,但似乎没有。说没有也不对,相处时的气氛是不一样的,更多了种说不出的情愫,偶尔对视一眼,回眸瞧见对方的身影,都会让祁皎有一种仿佛偷喝了蜜一般甜滋滋的感觉。 但是具体的行为上又没什么变化。 不知是不是原先荀行止就处处照顾祁皎的原因,还是一样的亲自教导祁皎的功课,从阅读古籍到修炼。 时常相处在一处,荀行止院子里摆放的灵果也从来都是祁皎所喜爱的。因为祁皎喜好有滋味的吃食,所以无论何时,只要祁皎和荀行止带着,他都能不时递些小食,全是祁皎爱吃的糕点散食。 甚至早就辟谷的荀行止也会陪祁皎用膳,纵容祁皎的活泼和偶尔的调皮。 这些从前也都是如此,不过,相处的氛围定然是不同的。 只是,他似乎始终把握分寸,半点逾矩也无。最多不过抚上祁皎的脑袋,或是眼带笑意,随手帮她捋了捋碎发。 祁皎有点点怀疑,是不是现代的记忆让她容易想入非非。嗯…… 抛开其他不谈,其实荀行止确实是刻板守礼的君子行径。他的心悦是能瞧得见的,望向一人时的目光,唇角的笑意,似春风一般温和的周身气质,这些和旁人都不同。 荀行止毕竟是正道仙宗弟子,他没有养成迂腐的性子,却不会轻薄心爱的女子。发乎情止乎礼,正是因为心悦爱重,所以才不会孟浪。 -- 第171页 但祁皎不是,她大概能知晓荀行止的想法,毕竟自穿书以来,她相处最多,最为熟悉的便是自家师兄。 祁皎才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要守,山不来就她,那就只能她去就山。 不过…… 祁皎打量了下被桌子隔着的她和荀行止,貌似有点点远。 她开始沉思,怎么样才能隔着桌子的距离,成功完成脑海中的想法。 不行,困难是不能轻易打倒人的。她推开面前的杯盏,手撑在桌面上。她一边起身,一边喊了声师兄,就在荀行止抬头的一瞬,直接亲上他的唇。 当时祁皎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软软的,怪、怪好亲的。 荀行止明显没想到祁皎会如此,不由怔愣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而祁皎虽然大着胆子直接亲,但其实还是有些怂怂的,所以才亲上,就想退开。 然而,正当这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按住祁皎的纤细的腰。她不由倒向荀行止,就在祁皎出于讶然,和有些反应不过来时,他加深了这个吻。 在祁皎发愣的时候,吻上了她的唇,气息交融,彼此纠缠。 缓缓退开时,祁皎还有些愣着,只是直直的盯着荀行止,对视时,是难言的急促与暧昧。 祁皎的娇嫩的唇微肿,还有些红,泛着晶莹的光泽,像是被蹂、躏过一般。 她有些难以呼吸的羞怯,不消片刻,红晕就悄然爬上祁皎白皙的面容,连精致白嫩的耳垂都染上嫣红。 荀行止与祁皎之间距离极近,他修长有力手还在祁皎的腰后,若非他扶着,祁皎只怕要失了力气,跌倒回位子上。 二人对视着,鼻尖与鼻尖连半指的距离都没有,祁皎觉得自己呼吸间全是荀行止身上清冽的香气,有点像融化的雪,冷冽,但又带着松竹的清香。 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注视着荀行止,发觉他的喉结动了动,一向淡漠的目光,似乎掺杂了别的情绪。 就在祁皎以为他会继续做些什么的时候,荀行止闭了闭眼,睁眼时目光又恢复了冷静,眼神克制。 随后,祁皎觉得发间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插、入发髻。 祁皎不由摸了摸头发,似乎多了根簪子,摸起来像是玉质的,不知道是什么模样,毕竟光靠手触摸,很难猜出它的样子。 而荀行止慢慢松了手,两人不似刚才般,近的简直以面相贴,但仍是距离很近,近到荀行止能清晰的瞧见祁皎眼底的潋滟水光。这是她方才与他亲吻时,无意识被惊出的泪意,愈发衬得她的杏眼莹润动人。 荀行止缓缓开口,一向清冽的嗓音难得有些嘶哑,但仍旧很好听,微微带点磁性,听得人很容易脸红,“这原是送你的及笄礼,虽晚了些,好在还合时宜,倒也衬你。” 闻言,祁皎没忍住又伸手摸了摸簪子,她记得自己及笄时,师兄买下了醉仙居送与她,却原来,这跟簪子才是师兄准备的及笄礼。 送女子簪子,从古至今都有另一层含义。所以,师兄他从那时起,是否就已心悦她了? 不知不觉就将话问出了口,荀行止却没有回答祁皎,而是轻轻的对她一笑,一身清姿,如九天谪仙般出尘难言。 祁皎被荀行止的姿容晃了眼睛,一时也忘了追问。 直到晚间,祁皎回到自己的院子,对着镜子仔细打量玉簪,心间微喜,透过铜镜,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因着忙碌了一日,需要沐浴,所以不得不拆下钗环。她极为小心翼翼的把玉簪取下,因为太过喜爱,取下之后也细细抚摸,但是瞧着瞧着,总觉得相比那些精巧的玉簪,虽然手中这枚也雕刻的极为好看,但似乎纹路隐隐还有些笨拙。 不是刻的不好,而是和祁皎一向戴的,那些出自名家之手,几乎是雕刻得最精致的簪子们比起来,稍微有些生涩了。当然,这簪子也是极好的,光是质地就已然不凡。 不过,按荀行止一向的挑剔眼光,既然是及笄礼,应该不止这样才对。他虽然没有世家的奢靡之气,但是衣食住行,眼光都是极高的。 祁皎望着手中的簪子,不由生出一个猜测,这簪子,会不会是师兄他亲手雕刻的…… 第101章 一百零一只皎皎 认真想想, 好像还真的有可能。而且,玉簪通身莹润,又棱角的地方都被磨平。似乎是时常被人用手摩挲, 才会如此。 祁皎眼前隐隐浮现出荀行止身姿清隽, 也许是在悠悠饮茶, 天边一弯明月泛着暖黄光泽, 他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在玉簪摩挲, 青翠的玉色和冷凝一般白皙的手, 交相映衬。 完了,她又可耻的心动了。 沐浴过后, 祁皎换下了白日所着, 宽大的弟子道袍,而是穿着一袭寝衣, 松松散散的系着带着,形状姣好的锁骨从寝衣之中微微显露,配上盈盈不足一握的细腰,无端诱人。 祁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祁典身为龙傲天, 必须有俊朗的容貌,和挺拔不凡的身姿, 所以连带着一母同胞的妹妹, 祁皎的容貌也极佳。 不是赵蓁那般浓烈得似火一般, 明艳得仿佛只容许世间只有那一抹颜色, 也不是月柔那样清新淡雅, 柔和到了极致。祁皎的美不灼人, 也不柔和,而有她自己的风采。巧笑倩兮,眉目盼兮, 她的容貌无意是美的,但又美的自然,寻常人见了,第一反应该是有些喜欢,很难生出防备之心。 -- 第172页 顾盼生辉,说的就是祁皎。 她到了床榻,手中不知何时又拿起了那枚玉簪,眼角眉梢带着笑意,时不时一笑。 然后把脸埋进泛着皂角清香中的被子中,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愉悦,恍如银铃般清脆的欢快笑声。 认真说来,这是她两世第一次动心,也是第一次品尝情爱滋味。 不知该如何形容,大抵便是心中兴奋,时刻都雀跃着,空闲时就忍不住想起对方,然后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能与所爱之人两情相悦,应是这世间最值得庆幸的事了。 这应该算是眼前情形中,唯一的一点亮色。比起不知何时会出现的魔族,还有殃及天下的动荡,这份情谊,像极了破晓前的一缕曦光,放缓了祁皎紧张的思绪。 她觉得自己一定要改变原书的结局,毕竟,眼前的人并不是当初冰冷的纸片人,他们都拥有生命,鲜活而生动,能说会笑,也有各自的亲人。 原书轻飘飘一句‘魔族现世,生灵涂炭,尸横遍野,正道第一宗门为了九州百姓性命,弟子十不存二三’就令那么多修仙者的性命终结。 而荀行止和各宗的数名亲传弟子,以身殉道,重新设下上古阵法,镇压了那些魔物,使修真界重归安宁。 身为龙傲天的祁典,也参与了与魔族之战。几番生死,救下不少人,甚至使不少世家子弟钦佩,被一众人追随,声势愈大。 以上这些都是龙傲天常规操作,甚至于,一位沾染魔气的魔修女子,都倾心祁典,不仅救过他,为了他背叛其他人。人人喊打的魔女,心甘情愿为了他放弃一切。不被融于正道,又失了栖身之所。 而那些天骄的殒落,其实也间接成就了祁典。他本来也是极为优秀之人,加以时日,定然能被所有人认可。 但那场劫难,直接将他推上了顶点,被视作明月般皎洁难攀的荀行止殒落,其余天骄们也殒落了七七八八。活下来的人,也失了那份鲜活。 比如吴知,也从招猫逗狗、生性顽劣的小师弟,慢慢变成了严肃谨慎的吴师叔、吴峰主,活成了其他人的样子。 谁能想到,那样沉默寡言、刻板严肃的吴峰主,年少时如斯鲜活,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会带着祁皎四处招摇,笑起来声音朗朗、没心没肺。 无论如何,她都会尽力,改写原著中惨烈的结局。 祁皎停了笑意,深深呼吸了一口,望着天空高悬的明月,如是想到。 又过了几日,暂居归元宗的祁典,总觉得事情愈发不对。 作为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祁典当然不会限制祁皎与吴知赵蓁几人游玩的权利,所以他并不是日日都能见到祁皎的。 关于此事,祁典也是习惯的。 然而,真正令祁典发觉不对的,是他虽然不能时常看见祁皎,但是每次瞧见祁皎,十有八九都是和荀行止在一处。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秉持着妹妹是最好的妹妹,这样信念的祁典,自然而然的把目光放在荀行止身上。 也许,他应该试着做什么。 祁典凝眉,神情慎重中透露着思索的意味。他高大挺拔,龙章凤姿,纵使是做出思虑的样子,落在旁人眼中,也觉得他定然是在思索什么大事。 哦,当然了,保护还自家的翡翠小白菜,对祁典来说可不就是大事。 祁典到底怎么想的,旁人无从得知,可是祁皎却感受到了深深的疑惑。 她跟着荀行止端坐在小几前,瞧着草长莺飞的景色,悠悠饮茶的时候,祁典出现了。理由很正当,他偶然读了一本心法,颇有所得,是来讨论的。 这便罢了,修为为重。她作为妹妹,大方理解…… 而当破晓时,祁皎带着荀行止在玉衡峰最陡峭险峻的一处涯上,想要观日落。祁典他又出现了。 忧虑天下大事,夙夜难眠,起身散心,不知不觉就到了此处。然后又与荀行止论及情形,偏偏他说话有理有据,的的确确是思虑过的样子。 无可奈何之下,祁皎求教过吴知,又与荀行止越好要一同下山看花灯。 然而下山之时,又变做了三人行。 美曰其名,与荀道友一见如故,尚未一同见过花灯,既有缘,不如一起? 理由充分,感情得当。 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发生了多少起。 祁皎很难理解,对着面色冷淡的荀行止,明明祁典往昔也不算多热络的性子,竟然能自说自话,勉强聊下去。 画面怎么想都有一些许诡异…… 然而,在某一日,撞见赵蓁看的话本之后,祁皎明悟了。 不是什么复杂的剧情,大抵就是一户富户人家的兄妹,阴差阳错,爱上同一个人,以此展开整整三卷虐身虐心的恩怨纠葛。 联想到近几日祁典的反常,很难让祁皎不生出一二联想。 为了此事,祁皎认真思索,辗转反侧了两日。 但越是想,越觉得有迹可循。 祁典虽然不是多么圆滑世故的人,但是待人接物都有他的独特之处,爽朗的性格很容易赢得其他人好感。归元宗的其他人,纵使和祁典不深交,但也相处的不错,至少没有恶感。 但是这样独居人格魅力的祁典,似乎从一开始就对荀行止不是很喜欢,不说口出恶言,但总有些冷淡排斥的感觉。 -- 第173页 祁皎原先没有注意到,但是如果认真回想,却又能察觉。 而这段时日,祁典就好像突然想通一样,全方位与荀行止探讨。从修炼的法诀,到饮茶的种类,一件一件,都言之有物,像是做足了准备,想要让对方眼前一亮。 应、应该不会吧。 祁皎对自己的猜测,陷入深深沉思。 点家升级流男主,喜欢上了身为天之骄子的仙宗弟子?!这配置如果换个性别,就是妥妥的白月光了吧…… 一旦认定一件事,哪怕是捕风捉影的事,也会成为铁证。 祁皎攸然从床榻上坐起,蹙着眉头,小脸愁闷,不行,她得先问问哥哥,不能轻易就下定论。 想通了的祁皎,决定先旁敲侧击。所以破天荒的没有先去寻荀行止,而是找到了祁典。虽然每次她去寻荀行止的时候,往往祁典也会出现…… 祁皎跑到祁典的居所,也不需要提前通禀,直接就敲响了祁典院子外的门。 发觉是祁皎,祁典既是意外,又是喜悦,因为祁皎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主动来做他了。 祁典开门带祁皎进了院子,按照她的口味,极为体贴的准备了祁皎爱喝的浆饮,说是浆饮,其实是将桃子以及桃花花瓣以多道繁复工序酝酿成汁,味甘且顺滑。 祁皎对上往日最喜爱的冷饮,却不动如山,她拿起又放下,最后小小的喝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哥哥,你觉得我师兄怎么样?” 这个问题很关键,祁典听了,不自觉就坐正。不过,他想的和祁皎想的却不同,在祁典看来,这是祁皎在替自己问的。 这种时候,如果回答的不好,说不定会引起祁皎反感。 所以,尽管祁典很想说荀行止的不好,也不得不克制一二,熟练的用官话应付道:“天资卓绝,我辈修士典范,自然不同凡响。” “啊,这样啊……”祁皎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听起来有一点点推崇的样子。 她沉默了一下,就在祁典以为结束的时候,祁皎突然出声道:“哥哥你说,如果与荀师兄成为了道侣……” 祁皎话还没有说完,祁典先把自己给呛住了,明明喝的是甜腻的浆饮,祁典只觉得无边苦涩,止不住的咳嗽,难道他这段时间如此辛苦,还是没能挡住自家小白菜被骗走吗? 而祁皎则是被祁典吓到了,也顾不上说话,连忙帮祁典拍背顺气,“哥哥,你没事吧?” 祁典摇了摇头,唇边泛着苦笑,千防万防,都这样了,他俩究竟是怎么相处的。祁典完全没能想清楚。 第102章 一百零二只皎皎 再三犹豫, 祁典还是决定应该先和祁皎沟通一番。 于是,他太阳穴青筋微跳,绞尽脑汁想词劝祁皎, “皎皎, 知慕少艾是寻常事, 我知道你喜欢荀行止, 但是我们修道之人寿数颇长, 一生中会遇上, 然后喜欢的人往往不止一个。 也许,你此时觉得喜欢对方, 但未必来日这份喜欢不会消失。 只当阅过千帆, 真正知晓什么是相守、什么是心悦之后,这份喜欢才能长久。 所以不要轻易下决定, 纵使荀行止此人的的确确挑不出什么错处,但你如今骨龄不过二十余,往后的人生还长着,如今与对方成为道侣, 实属过早。” 祁典苦口婆心,明明他并未比祁皎大上多少, 劝起祁皎时, 却能说的头头是道。 身为兄长, 这份心操的可不比父母少。 祁皎秀气的眉毛微蹙, 好像……哥哥误会了什么的样子。 不过, 好在这侧面表明之前祁皎的猜测都做不得数, 祁典压根就没想过荀行止,他单纯是怕自家妹妹被拐走了。 意会到这个的祁皎,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解释, 所以她果断选择模糊视线,先把事情圆过去再说。 “哥哥你不要想那么多,我只是突发奇想,有一点点好奇。结为道侣也不会这么快,自然是要一步一步,水到渠成再说。” 前面一句祁典听得直点头,算是放下了半颗心。结果听完祁皎的话,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起来,合着这是结道侣的打算啊。 他这段时间明明寸步不离的跟着荀行止和祁皎,怎么好像半点都未曾阻挡的样子。 看着祁典面色不定,祁皎十分机智的选择转换话题,连忙问起,“对了,哥哥,我好像有段日子没见到陈椀姐姐了,她不是和亲生父母团聚了吗,如今怎么样了?” 说起陈椀,祁典的神色一凝,倒是严肃了些。 祁皎一看到祁典的表情,就知道应该不会很顺利,大抵原著中偏心的情节还是出现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祁典用略微凝重的语气道:“不太好。” 他话里话外充满了不理解以及不认同,“陈姑娘的母亲,不太喜欢她,反而更偏心养女,常有苛待。” 对于祁典的话,祁皎并不意外,而且如今尚在归元宗,林母虽然处事有失偏颇,但好歹会收敛一二,等来日回去了,那才是偏心苛待到离谱。 不过这话祁皎不能明说,她想了想,对祁典道:“许是因为接受不了陈梚姐姐才是亲生女儿的事实,想要逃避,便一心偏向从前养大的女儿,只要认定了,心中的愧疚难安也能随之否决。” 祁皎说的话,并非随口臆测,而是原书中,陈梚经受多年磋磨,彻底放下对林母的孺慕,成为修真界闻名的无暇仙子之后,质问林母,林母亲口所言。 -- 第174页 当时,林璎因为修为浅薄,甚至意图借魔族之手,害死陈梚,而误遭反噬殒落了。痛失宠溺多年的养女,亲生骨肉遭逢大难,彻底不认她。琴瑟和鸣的丈夫,为了救下陈梚,与魔族交战,亦是魂魄消散,再无轮回。 林母悲痛交加,生了心魔,修为再难进益。正是因为她的偏颇,才害的亲近之人殒落的殒落,陌路的陌路。 所以当陈梚时隔多年问起这件事的时候,林母已不复从前高阶修士的高贵风姿,因为修炼而被停滞般的美貌面容不再,发间生了银丝,满面憔悴。 神情中也再没有那份隐隐的高高在上,半是自嘲,却分外平静的说出了这番话。 陈梚最后也没有原谅她。 无论如何,人总该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负责。 所以林母余生都在悔恨和悲痛中度过,直到她漫长的生命结束。 祁皎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悲剧,即便是对陈梚来说,这个结局也不能算好。因为曾经的一切,都无法挽回,哪怕她因为这些磨练,心性愈坚,修仙一途中坦阔光明。但是最初那位,痛失凡间养父母,满怀期待,误以为自己不再孤单的陈梚终究是渐渐消失。 想到这些,祁皎眼睛一黯。 她继续道:“所以,我觉得或许素令真人,可能并不只是偏心而已。也许等他们回到了林家,陈梚姐姐的日子会更难过。” 祁皎试着以分析的说辞,将林母会有的偏激态度说出来。 乍然听到祁皎所言,祁典的下意识其实并不完全相信。因为寻常人怎么可能将亲生骨肉弃之如敝屣,反而对占据了亲生女儿人生轨迹的人疼宠备至。 听起来很荒唐,可是祁皎说的颇有道理,并非胡乱言语。更何况,细思这两日的情形,林母可不就是在偏心养女吗? 稍微一思考,就知晓大概是真的。 所以祁典眉头一皱,挺拔立体的五官显现出几分沉沉气势,“你说的有道理,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只是涉及陈姑娘,我恐怕不能袖手旁观。” 不出意外,祁典一心想要庇护陈梚。 抛开其他不论,祁典一贯恩怨分明,于他有恩者,挖筋断骨也会报答对方。他有自己的一套是非之念,虽然未必全对,但也有可圈可点之处。 陈梚当初在凡俗界替祁典挨了邪修的致命一击,因为伤势,受了诸多苦楚。 这份恩情,祁典会一直记着。自然而然,也就把对方纳入羽翼之下。按照祁典护短的性子,势必会庇护对方。哪怕在旁人看来,这是家事,但若是过分了,祁典绝不会白白看陈梚受委屈。 见祁典重视了这件事,祁皎遂也放下心。拥有上帝视角的祁皎,对祁典的个性再了解不过。想来陈梚应该不会如原著一般,受那么多的刁难。 正当祁皎放下心的时候,冷不丁听到祁典幽幽的声音,“所以,荀行止这厮是何时寻你……诉了心意?” 祁典本来想说诱骗的,但是话到口边,绕了绕,还是换成善意些的说法,免得妹妹在这种关口生他的气。在这方面,祁典一向注意。 特意扯了话题,没想到还是没能把话题转移开。 祁皎沉默了一下,悠悠露出一个略微勉强的笑容,“也、也就最近吧。” 看着祁典沉默下来的样子,祁皎弱弱的猜想,这算是过去了? 然而,静默了一瞬之后,他神情较为平静的问道:“具体点呢,七日?十日?” 祁皎觉得这种时候,索性全坦白好了,所以并不隐瞒,“大概是从你去寻陈梚姐姐父母,归来前的前一天。” 之后,祁典尚算平静的又问了祁皎一些问题。 祁皎一一答了。 令祁皎觉得疑惑的是,祁典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生气,十分不对劲。倒不是说他生气就是好的,但是情绪起伏太平泛,好像不太像正常的反应。 然而,祁皎不知道的是,当她离开之后,祁典看似冷静的继续喝茶,手稳稳的拿起茶杯,下一刻,控制不住力气和气愤的祁典,随着清脆的的裂瓷声,茶杯在他手中四分五裂。 他扬起唇,看似在笑,但又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好一个荀行止,千防万防,原来早在那时候就开始诱拐我妹妹。呵呵!” 祁典冷笑两声。 另一边,手执古籍,正在闲观的荀行止,破天荒的打了个喷嚏,俊朗白皙的额头微微蹙起,周身疏离,愈发衬得他难以接近。 可惜,祁典并未能立时寻荀行止的麻烦。 因为当日晚间,怀吾真人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各个宗门修为高深的大佬们,随意哪个,都能让修真界抖三抖,偏偏他们还聚齐了。 所以,当那些来参加修真界大比的弟子们,临时被告知要聚集在一处的时候,见到这副阵仗,再大的怨言也都消散了。 祁皎也在其列,不过她不是参与大比之人,单纯是跟随其他人一起到的。毕竟她是归元宗的亲传弟子,宗门内发生了大事,无论如何也应该看上一看。 照例,因为怀吾真人正道第一宗门掌门的身份,加上他素来德高望重,所以也是由他来言。 没有过多的前缀,怀吾真人开门见山,面色凝重,直接道:“诸位道友,急招各位前来,是因为我修真界恐怕要经历一场浩劫。” 怀吾真人顿了顿,目光落在底下乌泱泱站了一片的修士们身上。 -- 第175页 他们有人面目惊疑不定,有人互相对视,有人窃窃私语 …… 一时间,百态尽现。 而怀吾真人眉头紧皱,面色不改,他任一宗掌门多年,历尽风雨,不至于连这点场面都镇不住。 所以,怀吾真人带上灵力,庄重沉稳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回荡,“还请诸位道友静一静,听我言明。” 等人海重归宁静,怀吾真人才继续道:“极北之地的阵法破损,不少魔修趁机潜逃,四散于修真界,妄图重染血腥,肆虐生灵,残害无辜之人性命。 镇守清覃山的弟子,十不存一。 只怕凡间,已有多处成了人间炼狱。我与各宗长老联手修复了阵法,但出逃的魔修众多,恐非一宗一门之力可以挽回。” 第103章 一百零三只皎皎 此言一出, 四下喧腾。 竟然是魔修! 底下的弟子,几乎无人能保持冷静。这可是魔修,所谓魔修, 并不单单是罪大恶极, 无法在修真界立足的修士, 他们大部分, 据说都曾拥有魔族血统。 不过这个说法未必准确, 但确实和魔族有渊源。但魔族已经是数万年前, 归元宗祖师爷无郁仙人时才存在的种族。究竟是何种渊源,已经不可考量。 但所有人都清楚的是, 他们生来就拥有修炼的资质, 一样要修炼,甚至其中不少人的天资都不差。这么一听倒也挺好, 只不过,这是在忽略他们的暴虐之后的评价。 魔修之所以令底下的弟子闻之色变,就是因为他们残忍嗜血的天性。他们甚至没有伦理,只信仰强者为尊。 为了修为能进展, 屠尽一城百姓,也非未有之事。 魔修兴盛时, 修真界的景象一度分明, 修仙者依据宗门家族为界限, 庇护各自辖下的百姓, 至于魔修辖下, 则是另一番血腥惨象。 修仙者与魔修, 彼此大大小小的摩擦无数,各宗各派,不知殒落了多少大能和弟子。一直到多年前, 才断断续续将魔修驱逐至极北之地。 用上古时遗留的阵法,合力将之封印。 底下的弟子,多多少少都有听闻过魔修,甚至家中的长辈,也有当年力战魔修而殒落的。如何能保持平静? 其中一人,身长七尺有余,气势沉沉,并不同旁人的讶异惊慌,他的脸上是愤怒,“家父、叔伯,皆是同魔修死战而殒落的,若真是那群低贱的魔修,我白邺莫氏定然责无旁贷,要如何处置,只等怀吾真人您一句话。” 他名唤莫无庭,是白邺莫氏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若是不出意外,未来也会成为白邺莫氏的族长。白邺莫氏,族风一向清正,当年与魔修生死以战之时,确确实实殒落了诸多子弟。 说是死仇也不为过,莫无庭生性嫉恶如仇,最讲恩义,所以听闻魔修的事情,几乎是转瞬就做出了决定。无论如何,他们白邺莫氏都不会做贪生怕死之人。 而站在一旁的祁皎望着对方,听着吴知悄悄讲述这人的名字,她神色微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名字在原著中出现过。只是,一出现,便是以死讯而闻耳。 而且祁皎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原著中,没有这么早说魔修出事的。 等等…… 祁皎灵光一闪,脑海中生出推测,也许原著中此时应该已经发生魔修破阵而逃之事。只是,无人发现而已。 这一次,是因为祁皎提醒了祁典,才让凡俗界本应该发生的事避免了。进而引出之后的事宜,他误打误撞遇上或许是沾染了魔气的怪物。 回到归元宗时,又告知荀行止。进而怀吾真人知晓,派人查探,这一查就发现端倪。 不知怀吾真人是如何探查的,总之最后牵扯出了清覃山镇压的魔修们,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那么反向推测一番。假设当初没人遇上沾染魔气的怪物,或是遇上的人都因为怪物而死,是不是就无人知晓此事? 而且不少魔修破阵,清覃山弟子多数为了阻挡他们而死,归元宗,或者说这么多宗门,事先不应该不知情。只可能是早有预谋,是魔修们想要瞒天过海。清覃山的情况应该比怀吾真人说的更惨烈。 具体发生了什么,祁皎不能肯定,但是却能有个大概的猜测。 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揭露了清覃山的事情。 仔细想想,关于魔修,其实原著中即便没有直接提起,也是有迹可循的。比如为何几年之后,魔修们仿若雨后的春笋一样,半点消息没有,却突然一下子出现,遍布各个城池,一看就知道蓄谋已久。 还有祁典历练时,恰好碰上的诡秘之事,就像是被牵引一样。 说明魔修们逃出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声张,而是用了不知什么法子,掩盖了清覃山发生的事情,造成他们还被镇压的假象。私底下四散于修真界,暗中养精蓄锐,匿藏着踪迹,甚至把为了恢复修为而残害的人命推到妖修的头上。 直到被怀吾真人等大能揭穿之后,索性明目张胆的为祸人间。 祁皎白皙秀气的额头轻皱,陷入深思。 如今这样的情形,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比起原著数年后才发觉魔修之事,彼时已经是筹谋已久,势均力敌,现在这样也算是好的了。 而在莫无庭开了头之后,多数的弟子,也都义愤填膺,誓与魔修死战。尤其是那些亲人曾折损魔修之手的人,这份厌恶痛恨之情,更加明显。 -- 第176页 剩余的人,即便有私心,抑或心有犹豫,在这等声势中,亦是表明自己的态度。随他们一道,各个面上气愤。 气势也就愈发成样子。 即便是心有胆怯的人,遇上这样的情形,只怕心中也会生出激荡之情。 怀吾真人与其他几位真人们对视一眼,神情微缓,满是是欣慰。魔修虽然残忍可怕,但是他们修仙界的后辈,却也如初升的朝阳,带起了沉甸甸的希望。 能有此势,又有何惧? 后续的事情,并不算繁琐。 总之,是派遣弟子前往有魔修出没之地,诛之。 那些明确有高阶魔修的地方,自有元婴期化神期的真人前往。 其余的,是由金丹修士带上筑基期弟子,前往凡俗界各地,找寻魔修踪迹。一旦发觉高阶,传信至宗门,自有人前往。 魔修之间也分三六九等,一样有如练气期修士般孱弱的。如果遇上他们,自行解决也无不可。毕竟对于凡人来说,哪怕是普通的练气期修为,只要他们嗜杀,那就是灭顶之灾。 祁皎虽然是亲传弟子,但是归元宗作为四宗八门之首,她自然也责无旁贷。 等回到玉衡峰,祁皎就一头埋进书房,用上一世的简笔字,在纸上涂涂画画,写的赫然是书中原应该在数年之后发生的剧情。 她手上拿着毛笔,眉头紧皱,口中念念有词。 “贺兰莲,元婴期魔修,郝锋,以一城人为引炼制血丹……” 祁皎勾勾画画了好几个人名,又在后头括弧了事件。然后将有关联的人连在一处。 祁皎的目光最后落在其中一个地名上,平城。 郝锋为了炼制血丹,屠了一城人,但是偏偏那座城有一个上古禁阵,血丹没练成,反而意外召出曾经的魔族残魂。那才是真正的灾难开始。 魔修再如何,也与现今的修真者等平,虽然困难,但只要花费的世间够长,总能胜之。 魔族却不然。 尤其是唤醒了他们之后,似乎像个引子,越来越多的魔族复苏。 最后,修仙界几乎是血流成河。归元宗的弟子们,抛却性命抵之,只为了护住身后无辜百姓。 但,几乎是单方面的虐杀。 最后是天衍宗寻到一线生机。以推演之术,用性命为引,最后众人找到封印这群魔族的阵法。 然而,那阵法几乎是必死之阵,需要以人为阵,一共七人,都必须是单灵根,且灵根相辅相成,主阵之人,需得是天灵根。 想到此处,祁皎眼神一黯。原书中的祁皎早早夭折,所以整个修真界只有荀行止一人是天灵根。当时的他,几乎是毫无犹豫,选择以身祭阵。 不过,她既然提前知道这段剧情,自然会想办法阻止。 事情的起因,就在那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平城。如果能从平城斩断剧情,后面的惨剧,或许就不会发生。 祁皎不知道自己的推测对不对,但无论如何,她都想试一试。 恰好这次所有的弟子都会被安排到各处,她打算借这个机会,好好查探。 平城,祁皎在心中反复念这两个字。 正当这个时候,祁皎似乎听见外面有些声音。她觉得有些奇怪,这里分明只住了她和荀行止,而荀行止一向喜静,归元宗上下也知道,所以应该不是归元宗的弟子们弄出来的动静。 这样想着,祁皎不由往外走。 走之前还不忘将写满剧情要点的纸收起来。作为一只谨慎的读者,祁皎才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要知道小说中,往往就是由于主角的疏忽,让人捡拾到写了剧情的纸张,从而引发一系列纠葛剧情。 想着,并不影响祁皎往外头走的步伐。 然而在祁皎推门的一瞬间,突然就安静了。 祁皎看着眼前的祁典和荀行止,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祁典的手还握成拳,停留在他和荀行止中间,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他的脸上也还是怒容,又因为祁皎突然出现而停下,想要对祁皎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但是额间的怒气未消。看起来就有点不协调…… 但是莫名喜感。 唯独荀行止,从头至尾,似乎都是从容不迫,瞧见祁皎也不惊讶,反而扬了扬唇,清冽的声音略微放柔,“皎皎。” 祁典明显被这一声皎皎惊醒,连忙松了手,也跟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哈哈,我恰好遇见荀道友,真是巧,哈哈。” 可能祁典自己也觉得牵强,为了看起来不那么尴尬和不自然,只能用笑声来掩盖。 第104章 一百零四只皎皎 祁皎自然不太相信, 又把目光落在荀行止身上,想听听自家师兄是如何说的。 然而,荀行止微微一笑, 和煦道:“嗯, 的确如此。” 没想到荀行止会如此说, 祁典先是狐疑的看了他两眼, 很快又跟着配合, 对祁皎笑着道:“我本是来寻你的,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荀道友了。” 他又把目光落在荀行止身上, 笑容深切, 完美诠释了何谓皮笑肉不笑,“清玄真人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吧。” 具备龙傲天美好品质的祁典如是道, 意欲甩手就把替他圆完场的荀行止赶走,不过说的委婉些。 荀行止又如何会听不出来,但是并没有计较,而是笑了笑, 眉目清浅,“嗯, 若非祁道友提醒, 我险些忘了。” -- 第177页 说完, 荀行止看向祁皎, 语气柔和, “我走了。” 祁皎的目光和荀行止交汇, 也不自觉弯了弯眼睛,杏眼仿佛蒙上了一缕光晕。 看着两人几乎是当着自己的面眉目传情,祁典险些气了个仰倒。尤其是荀行止, 虽然从头到尾都举止从容大方,半分不曾为难祁典,但是祁典就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呵,道貌岸然。 祁典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荀行止,毕竟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他妹妹拐走了,越想祁典就觉得越生气,趁荀行止走之前,没忍住瞪了他一眼,不喜之意溢于言表。 荀行止全然不在乎的朝祁典一笑,清隽非常。 恰好此时祁皎转过头,清晰的看到了两人之间的表情,和祁典相向的面容露出一样的瞪眼神情,不过,祁皎瞪的是祁典。 然后祁皎言笑晏晏的目送荀行止离去。 一直到对方的身影渐渐淡去,祁皎才转过身,并不直视祁典,慢慢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祁典在心中再次肯定了自己对荀行止的猜测,他定然是有意的,所以才会如此表现,引得妹妹误会。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总不能毫无证据,直接在妹妹面前指责荀行止吧,想也知道很难令人信服。 祁典没有思考太久,眼看祁皎进了院子,他也跟着进去。 而祁皎坐在院子里的一处石桌旁,虽然有些生气,但仍是不忘准备祁典的杯盏。祁典乖觉的坐下,并不触妹妹的霉头。 祁典小心翼翼的借着喝茶的间隙偷偷打量祁皎,想知道祁皎如今的心情怎么样。 然后就看到祁皎难得板起了脸,面色严肃。 就这样过了有一会儿,祁皎放下杯子,打破寂静,声音中透着认真,“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师兄!” 面对妹妹的注视,祁典掩饰般的咳嗽两声,“也、也没有那么严重。作为修士,论及人品修为,他无可指摘。我和荀道友虽然并不熟稔,往昔听见他的名字亦是敬重。” 祁皎眯了眯眼睛,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杏眼中透着明晃晃的不相信,“那为什么你方才对师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这话算是问道点子上了,祁典觉得这就是荀行止的用意,故意设坑给他跳。 不过,机智聪明如祁典有怎么会不知道如何应付,他的目光垂了垂,做出三分难过的样子,幽幽叹了口气,“因为你是我妹妹啊……” 祁典身形高大,气势不凡,很容易让人生出畏惧感,但是难得的一点脆弱,形成反差,便更明显。 原本气势汹汹的祁皎也禁不住一愣,下意识喊道:“哥哥。” 但是祁典却不把目光落在祁皎脸上,反而看向远处,整个人透出一股惆怅,“身为兄长,总是会想着要将妹妹永远捧在手掌心,不让别人有机会能欺负她。 可你总会长大,会有心仪的人。” 说到最后一句时,祁典才转向祁皎,眼神中充斥着疼爱,“但是哥哥在这之前从未想过有这个可能,也许知道,但下意识又将之忽略。 我捧在掌心,恨不能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递到面前,千娇万宠的妹妹,有朝一日会遇见其他人,慢慢代替我的位置。若是他待你足够好便也罢了,可若是他欺负你呢,不珍惜你呢? 我可以拼尽性命,护着你,为你讨公道。但是我却不能替你伤心。 一想到你某一日会被伤尽心,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啜泣,我就忍不住愤怒,恨不能把欺负你的人统统碎尸万段。” 他低头望着祁皎,目光柔和,“哥哥只希望你平安喜乐,能一生无忧。” 虽然是为了让祁皎不生他的气,但方才的字字句句,尽是真心。 她是祁皎啊,他的妹妹,世间唯一的至亲,从小就许诺要永远保护的人。 祁皎也没有方才的严肃,她本来就是假作严肃,想摆出认真的态度的和祁典谈谈的,谁知道祁典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原本祁皎想好的话都没有说出口,这倒罢了,现在祁皎只觉得眼睛有点湿湿的,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就像心中最柔软的一处,措不及防被触及。 她声音里带了点哽咽,“哥哥。” 瘪了瘪嘴,有一点点委屈,还有些像是嗔怪,“才不会,我才不会慢慢让哥哥被取代,我是哥哥唯一的亲人,哥哥也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对我来说,哥哥也很重要。若有一日要用我的性命来换哥哥的性命,我也……” 在祁皎说出这话之前,祁典连忙阻止,弹了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不许说这些。”真正疼爱一个人,根本就不会给她说出承诺的机会,因为他们舍不得。 祁皎捂住额头,控诉一般提溜着水灵灵的眼睛,“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可以还弹额头!” “哈哈哈哈哈。”祁典朗声大笑,“傻姑娘,因为我是你哥哥,我永远都比你大。” 祁典成功哄得祁皎展露笑颜。 甚至之后的几日,祁皎深刻反思了自己,是不是对哥哥有些忽视了,加上之前的几日都在忧虑《问天》中可能发生的剧情。所以祁皎暂缓了其他事情,有些空闲就去找祁典,好安安哥哥的心,免得他多想。 为此,祁典虽然面上不显,但是不经意碰到荀行止的时候,总是心情很好的对他打招呼。 -- 第178页 至于偌大的归元宗,为什么两人总能遇见,就得问问祁典了。 几日之后,祁皎的安排也下来了。 不出所料,是平城。身为归元宗的亲传弟子,想要安排自己去何处,并不算难。 更何况,多数地方都没有传来魔修的踪影,只是怕有魔修潜伏,才派各宗弟子前往。祁皎的要求并不算出格,甚至在一众要求指定和谁一道的弟子们相比,已经算不错了。 比起这个,更值得庆幸的是,祁皎的青霜剑重铸好了。 比众人期望的天阶下品,亦或是天阶中品要更好。 虽然是重铸,却能成为天阶上品,甚至是其中翘楚,哪怕是在一众亲传弟子的法器中,祁皎的青霜剑也绝不逊色。 就连一鸣真人自己也对此很满意,他自己也未必能打包票可以有这样好的品相,多多少少是有些运气成分的。 但是,不管如何,祁皎拿着重铸后的青霜剑,都十分欣喜。 不期然就有突破金丹的趋势…… 其实祁皎卡在筑基期大圆满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为了凝实修为,以及提升心境,所以并不着急。 但是青霜剑不同,祁皎在剑道上,固然有荀行止教导的原因,她自己也是极具天赋。 青霜剑经过重铸之后,几乎是为祁皎量身贴合的,当即就生出不同,令她生出了些感悟。 所以临到出发的时候,尽管祁皎不想,但是突破这种事情也不能半途中止,只好留在归元宗突破金丹。 等祁皎迎来天雷之时,已经是数日后了。 和旁人的不同,祁皎的劫雷简直敷衍非常,像极了消极怠工的样子,按照往昔的规矩,放了几道雷,威力小的和寻常人的筑基劫雷有的一拼。 甚至劫雷褪去后,还出现了祥瑞,是神兽白泽。 这还只是金丹期,也不知到了元婴时又是何等光景。 怀吾真人留在归元宗坐镇,身为师父,祁皎渡金丹雷劫的时候,他便在一旁守着。纵然他相信祁皎不会被区区金丹雷劫绊住,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安定祁皎,怀吾真人便在不远处看着。 所以他也看到了劫雷散去时,出现的白泽虚影。 怀吾真人捋了捋胡子,目含欣慰,“这孩子运道倒是不错。” 祁皎对这些一无所知。 她刚渡完雷劫,就准备告别怀吾真人,去知事堂领任务下山。 怀吾真人并没有对此提出意见,有一位心怀天下的弟子,比起贪生怕死,只想躲在宗门享受安逸,自然是不知好上了多少。 只是…… 怀吾真人目光慈爱,“去平城的修士已经定下,你前去自然无可厚非。不过,你师兄在鬼城,身边倒是无人。 这两处,你可自行选择,为师并不干涉。” 面对怀吾真人抛下的两个地方,祁皎抿了抿唇,略微犹豫。 第105章 一百零五只皎皎 若论私心, 祁皎其实很想去鬼城寻荀行止,一边是熟悉的师兄,一边是未知面貌的其他弟子。但是, 她之前执着于平城, 也不是为了能轻松。 她得去查清原著中可能会影响全局的那些事情。 所以祁皎只是犹豫了一瞬间, 她抬头, 眉目坚定, “不了, 我还是去平城,既然是已经定下的事情, 总不好随意更改。” 说完, 她笑了笑,眼底一片坚毅灿然之色。 怀吾真人捋了捋胡须, 抚掌大笑,“那便去吧。” 在怀吾真人看来,自家徒弟虽然平日行为举止稍微还有些孩子气,但并非不能担当大任之人, 随着修真界的动荡渐起,她也能慢慢成长。 一个宗门的兴衰, 不在于他, 也不在于宗门内的大能们, 而是在这些后辈弟子身上, 否则, 便只是眼前的兴盛, 昙花一现罢了。好在不论是荀行止这般原就出类拔萃的弟子,还是祁皎和吴知,都能担的起这份期许。 怀吾真人对他们, 从未怀疑,他们只是需要些时间成长。 不过,祁皎身为他的亲传弟子,这段时间他忙于其他事务,尽是由荀行止来照顾她。如今祁皎要离开宗门,尤其是魔修在暗处潜伏,危机四伏,出去了之后,往日的安宁不在不说,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怀吾真人凝神伸出手,一道白光突起,是一个没有面容的瓷娃娃,只有巴掌大。若不是在怀吾真人的手中,说是凡间孩童最平凡不过的玩偶,也毫无违和。 “此物无名,为我早年在仙人遗址中所获,必要时,可救人一命……” 祁皎接下这只瓷娃娃,认真记下用法,才将之放入储物袋。 而等怀吾真人说完,祁皎抬头,面对自家师父慈爱的目光,不舍的滋味慢慢爬上心头,她的眼眶有些红,却仍旧笑着,“师父,我会好好的,您在宗门中也不要太忙碌,偶尔也要抽出空闲,怀明师伯那可有整整一池的跃金鲤,等着被人垂钓呢!” 祁皎一向活泼俏皮,说这话时也不失灵动。她这是有意说笑,来逗怀吾真人开心。因为那一池跃金鲤,一向是怀明真人的宝贝,别说钓了,就是旁人多看一眼都舍不得,捂得和宝贝疙瘩似的。 知晓祁皎的心意,怀吾真人也抚须一笑,“哈哈哈哈,你这孩子。” 笑完,怀吾真人眼角微垂,仍旧是春风拂面般笑着,“好了,去吧。” -- 第179页 祁皎没有说话,她掀开宽阔裙摆的一角,面向怀吾真人,缓缓跪下,面色严肃慎重,磕头行礼,整整三个,和光洁坚硬的地面接触,无端郑重。 空旷的大殿映衬着祁皎的身影,寂静无言。 行完礼,祁皎慢慢起身。她已经没有从前的生疏,一举一动都极为标准,这是穿书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不知不觉间深入骨髓,成了她和这方天地无声的交汇融合。 怀吾真人没有动,也没有让祁皎起来,他已经生出几缕皱纹的眼睛,注视着祁皎,一直到她消失在目光的尽头。 良久,是前来送要务的执事弟子打断了怀吾真人,他只是微微怔楞,很快就恢复如常,依旧笑得和蔼,继续处理繁重的宗门事务,尤其是因为魔修而引发的后续。 这些,可有的忙呢。 而祁皎告别了怀吾真人,便没什么要去的地方了。 因为几个亲传弟子,包括祁典,都在前段时间,被宗门安排着离去。有往凡间的,也有去邕念海的…… 分散于九州各处,他们要维护这方天地的安宁。 因为修仙人都有储物袋,故而祁皎也不需要收拾。她握了握手中的青霜剑,目光落在远处,眼神坚定。 三日后,在凡间最热闹的都城中,一家装点不俗的茶楼正喧闹着。外头虽然寒风凌冽,但丝毫不影响里头的人,木炭烧的霹雳啪啦间或响上一声,配上说书先生不时一拍的惊堂木,倒是相宜。 里头的温暖热闹,和外头白茫茫的雪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茶楼的桌椅都是用上好的木头制成的,客人们享受着精致的茶点,听上面的说书人将近日来的奇事。 不过,如今正值暑日,配上寒冷扑朔的天气,本也就是件奇事。 啪,惊堂木一响,说书人伸出手,口若悬河的讲道:“我们禹国这段时日,那可叫一个波折横生啊。 南边遭了大水,北边来了鞑子,真真叫个险字。 偏偏如今,堂堂的一国都城,六月飞雪哇。边关又传来急报,衡门关失守,鞑子入了我禹国境内,烧杀抢掠,鞑子首领咯必可甚至直接屠城。 啧啧啧,我禹国危矣!” 伴随着说书人的大声感叹,又是一声惊堂木的响声,满座骇然。 “究其根源,是奸臣当道,硬生生让忠心耿耿的骠骑将军被冤死在了衡门关。 可叹将军一生护国,忠心不二,竟被诛了九族,唐家可是满门忠烈啊,唐老太君五子战死沙场,临到头,却和年幼的孙女一道赴了黄泉。 而其妻被奸臣辱之,夫人刚烈,以死保全清白。奸臣当道,可悲!可叹!可恨!” 说书人情绪激烈,句句泣血,底下的人也是义愤填膺。 “那奸臣陈其与必定不得好死!” “佞臣误国,佞臣误国!” “吾等恨不能生啖其肉!” 都城内,或者说整个禹国,但凡谈及冤死的唐将军,以及奸臣陈其与,无人不失义愤填膺,就算是目不识丁的村妇,也会啐唾沫。 所以整座茶楼,一下子就喧腾起来。 坐在二楼的祁皎单手转了转杯子,目光微垂,余光将底下的闹腾尽数收于眼底。 然而她此时却不是一个人,面前还坐了几位修士,六个人,有男有女,修为最高者不过筑基后期。 此时正和祁皎说话的,就是穿着一袭青色归元宗内门弟子道袍的筑基后期弟子。 他对祁皎态度很恭敬,不论是祁皎的修为,亦或是亲传弟子的身份,都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详细说过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情况,他不由问道:“敢问师叔,可能猜测出此间发生何事? 我等百般探查,却半点异常也无,偏偏这里暑日落雪,实为罕见。恰好郁良道友是天衍宗弟子,演算过,这方地界的国运虽然不算兴盛,可之后逢遇明主,至少绵延百年。然而如今就有破国之相。” 说着,这弟子浓眉一皱,既是不解,也十分苦恼。 祁皎叹了口气,抬眼望向底下的百姓,幽幽道:“我大概有些思绪,只是这是恐怕有些棘手,潘师侄,或许一时半会儿,我们离不得此处了。” 祁皎此言非虚,她也是到了这里才想起有这么一桩事的。 她原本是要去平城的,只是路上突然遇见有弟子用宗门玉牌求助,她恰好离得近,自然没有直接离开的道理,索性寻了过来。然后便发生了这一幕。 其实关于禹国之事,祁皎知晓的也不多,原著中只是粗略的提了两笔,大致便是祁典有一日在秘境中,偶然遇上有人劫杀弟子。 他出手救下,对方已经回天无力,为了谢祁典帮他报仇,便送了祁典一样宝物。这宝物并无实体,而是一道龙气。 凡间盛传有龙气之人乃是上天庇护的天子,真假有待商榷,但龙气确实不凡,尤其是在那些昌盛的国家中。若是凡间遇上国运昌隆的时候,寻常魔修、妖修都不能靠近彼时的皇帝。 修真之人得到龙气,也会增一分庇护,于修为有益。 不过,这龙气也不是谁都能沾染的。 当时那给祁典的小修士,最后便提到他是禹国人。希望祁典将来若有机会,能予禹国一分恩惠。 祁典应了。 之后的事情,或许是因为《问天》并没有完结,所以还没来得及写出来。总之,的的确确是个伏笔。 -- 第180页 祁皎听底下的百姓谈论,才想起这么一茬事,多多少少有了些思绪。 只怕这地方确实藏了不知底细的魔修,只是不知道究竟是用了何种办法。 但是只要涉及夺取气运的事情,定然就是麻烦事,更别提是凡间龙气。细细查探,定然会发现端倪。而祁皎,恰好有《河洛录》,想平平安安夺取龙气,无非就那么几个办法。 既然如此…… 她神情微凝,下一刻却攸然笑了,信心满满,“潘师侄,只怕要辛苦你们了。” 潘屿尘虽然不知道眼前年纪不大的祁师叔想要做什么,但仍是低头执手,对祁皎行礼,态度恭谨。 他的这份信任,并不仅仅是来自祁皎,亦是来自祁皎归元宗亲传弟子的身份。他相信能被怀吾真人收入门下,被端方清正的荀师叔亲自教导的人,一定不是轻狂之辈。 潘屿尘表态了,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潘屿尘的修为是他们一众人中最高的,因为本该与他们同队的金丹期修士临时出了事,不能前来,一路上隐隐成为他们主心骨的就是潘屿尘。 祁皎没有倚仗自己的身份就飞扬跋扈,而是很温和的对潘屿尘微微颔首,态度和煦。 商议了之后的事情,到了晚间,祁皎独自一人进了皇宫,也就是唯一能取龙气的地方。 第106章 一百零六只皎皎 祁皎上学的时候, 看过不少武侠小说,每本武侠小说都将皇宫当作旅游景点似的,几乎主角人手打卡一次。 那时候少不更事, 觉得这般既有意思, 又十足的厉害。 谁能料到, 她在穿到修仙界之后, 成功达成了梦想。依照她的修为, 尽管只是金丹前期, 但因为修习的是再正统不过的道法,进入皇宫, 龙气对她毫无阻碍不说, 普通的侍卫宫人,也根本发现不了她。 但是吧, 祁皎对皇宫的构造并不熟悉,一个愣神,似乎到了一处有些偏僻的地方。 她原本是准备直接离开,去寻皇帝寝宫的, 但是抬脚欲离开的时候,一道尚且稚嫩的声音传来。 “姐姐, 你是神仙吗?” 祁皎顺着声音看去, 是个一脸脏污, 头发乱糟糟的小姑娘, 约莫六七岁, 被污迹挡着看不清脸, 但是一双眼睛极为明亮,像是能一眼看进人心里面去。 为了能尽快解决龙气的事,祁皎本应该即刻就离去的。但是对上那双黑白分明, 剔透明亮的眼睛,不知怎的,祁皎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瞧见祁皎似乎注意到了自己,小姑娘欣喜的笑了,连忙将整个身子从狗洞中爬出来,连手中的馒头掉地上了也不理会。 小姑娘头猛地往地上一磕,发出吨的响声,该是很疼的,可她半点不在意,明亮的眼底带着希冀的欣喜,“神仙姐姐,你能救救我娘吗?” 祁皎袖子轻挥,落到小姑娘面前,蹲下来和她平视,牵住小女孩的手,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一边道:“你娘怎么了?” 小姑娘可能许多日没有沐浴整理过,不仅脸上脏,连手的指甲缝上都藏着泥垢,衣服也因为时常爬狗洞,在泥灰中打滚,而变得磨损,本该光鲜亮丽的软绸,不但失了光泽,还有不知名的污渍水泽,泛着馊味。 所以当祁皎干净白皙的手触到小姑娘身上的时候,小姑娘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生怕自己把眼前漂亮、仿佛闪着圣洁光辉的神仙姐姐弄脏了。 祁皎改握为托,她是修仙之人,轻轻一托就把瘦弱的小姑娘从地上托起来。 小姑娘不敢做多余的动作,生怕把好不容易期盼来的神仙姐姐给唐突走了。 但小姑娘还是下意识的把脏兮兮的手藏到身后,小心翼翼的道:“姐姐,坏皇帝把我爹爹害死了,我娘也被带走了,他们说我娘回不来了,会有很多坏人欺负她,神仙姐姐,你能不能救救我娘。” 祁皎一愣,眉头微蹙,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小姑娘看到祁皎没有言语,不由紧张起来,她攥紧脏脏的袖子,眼睛紧紧注视着祁皎。 这一路上,她已经见过很多人的恶意,虽然日夜祈祷,希望世间真的能有神仙,帮自己的爹娘伸冤,可当心心念念的神仙真的出现的时候,又担心神仙姐姐会弃之不顾。 真论起来,小姑娘的父母都是再好不过的人,她的娘亲乐善好施,救济穷苦人,她爹身上刀伤无数,只为了庇护百姓。 可是也一样落了这个下场。 这世间真的有公道吗? 年幼的唐余姚,心底不由发出这样的疑问。 而祁皎在短暂的凝滞之后,她弯腰和唐余姚平视,面色认真,“你爹是不是唐将军?” 听见祁皎询问她的声音,唐余姚悬着的心,一下子被欣喜覆盖,连忙点头,“对,许多人喊我爹爹唐将军。” 祁皎没想到自己随意入皇宫,竟然遇见了白日里听过的忠烈,唐将军的遗孤。按理来说,那位唐将军九族尽被诛,这位幼女,应该也在其列。 但如今却出现在了皇宫一角,还是以这等狼狈模样。 修仙人最忌因果,祁皎虽然是为了探查六月飞雪的缘故而来,却未必要牵扯其中。 退一万步说,眼前的小姑娘如今该是父母双亡,祁皎一旦带上她,就沾染因果,日后势必要为她寻一个出处。 祁皎看着小姑娘干净的眼睛,那样明亮有神,里面藏着希冀。刚刚伸手触碰到小姑娘时,入手也是一片冰凉刺骨,甚至手背肿胀,是长了冻疮。 -- 第181页 如果祁皎不管她,或许用不了两日,就会活活冻死在宫墙之下。 没有犹豫太久,祁皎施了一个洁净术。随着法诀的白光落在唐余姚的身上,脏污慢慢消退,露出小姑娘本来的洁白肤色。 虽然稍显瘦弱,但是五官姣好,隐隐可窥得日后的漂亮姿容。这是个生的极好的孩子,如果能再圆润一些,而非瘦的脸上颧骨突出,想来会可爱许多。 祁皎作为金丹期修士,随手一个洁净术,效果斐然,连藏在打结的发间,那里头的草灰都被清理了。 唐余姚睁大眼睛,望着此时干干净净的手指,陷入震惊。 虽然她刚刚就看到祁皎在天上飞,确认了她的神仙身份,但是当仙术真的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仍旧会感到震惊。 好在作为一个小孩子,唐余姚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强的,很快就放下了手。只是不时抬眼看向祁皎的时候,里面时满满的孺慕。 祁皎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套法衣,挥手帮唐余姚换上。自动变换尺寸,水火不侵,是每一件法衣该有的基本技能,所以转眼间,比唐余姚人还大的法衣,就服服帖帖穿在她身上了。 令唐余姚惊讶的是,随着神仙姐姐的衣服上身,周围的寒冷似乎都被隔绝了,她的身子开始暖和起来,明明这衣料看起来很单薄。 微微沉思,祁皎又施了个治愈术,随着青色的光晕渐盛,唐余姚身上细小的擦伤、手脚紫胀痒痛的冻疮,都慢慢消失。 眼前的小姑娘,和方才的,俨然不是同一个。 祁皎这才满意的点头。 “这才像样子,好了。”祁皎站起来,一只手牵着唐余姚,另一只手召出青霜剑,两人踩在其上,慢慢就腾空起来。 祁皎态度和煦,慢慢悠悠,似闲聊一般问起了唐余姚具体情况。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扑闪着大大的眼睛,“唐余姚,从庚从口的唐,留有余地的余,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骠姚’的姚。” 唐余姚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神情认真,稚嫩的面容中隐有英气。 坊间的话往往都有托辞应大之闲,但是仅仅听见小姑娘说自己名字时的样子,祁皎不由开始好奇,那位唐骠骑,该是何等忠烈爱国的人物。 “你多大了?”祁皎又问道。 “六岁。”唐余姚的手悄悄摸了顺滑的布料,睁大眼睛回答道。 祁皎点了点头,从储物袋中取了一油纸包,递给唐余姚。 祁皎有一双微圆的杏眼,笑起来星光潋滟,独具生机,又有些温柔,是那种泛着生气的柔意,“六岁的小姑娘应该多吃松子糖,诺,给你。” 见唐余姚双手捧着着那油纸包,迟迟不动手,只是像捧珍宝般,呆愣愣的看着。 见状,祁皎伸出手,将油纸包打开,拿起一颗松子糖放入口中,然后微微眯了眼睛,像只满足的小猫咪,“南后国的松子糖,很好吃的,你尝尝?” 唐余姚见着祁皎满足的模样,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慢慢地拿起一颗,含入口中。甜味顺着舌尖散开,像是能甜到人的心坎里。 她眨了眨眼睛,在心中默念,“甜的。” 这是唐余姚在宫中这段时日,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不,如这颗松子糖的甜味,是往后余生都尝不到的甜。它停留在记忆中,慢慢有了颜色,照亮了唐余姚本该灰暗的一生,成为印象中最鲜活的那抹。 祁皎看着唐余姚含着松子糖,有些呆呆愣愣的样子,没忍住溢出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这还是个小孩子呢。 看唐余姚逐渐放松,恢复了些孩童该有的稚嫩神情,祁皎才慢慢开始询问她父母的事,比如她是如何到皇宫的,又是怎么和唐夫人分开,是谁带走了唐夫人,当时道的殿宇长什么样子。 唐余姚认认真真的回答,但她终归年纪小,有些事情看的并不清楚,也很难说出个究竟。 不过,祁皎从其中大概也能拼凑出个事情脉络。 按唐余姚的说法,大概一个月前,自己家里就多出了不少人,凶神恶煞。然后她阿娘就把府里的下人送走了大半。 在之后,有一日,突然来了声音尖细的人半强迫的把阿娘、祖母,还有婶娘们都带走了。 她一直跟着阿娘,等下马车的时候,就到了皇宫。 唐余姚身为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之女,出入过好几次皇宫,所以对这里并不是全然陌生。 她们被安顿在一处辉煌宫殿之后,没多久就来了坏皇帝,想把她娘亲带走,还想打娘亲,娘亲不愿意,拼死反抗。结果好像捅伤那个坏皇帝,她们就被关起来,不给饭吃。 再之后,有出现了另一个人,唐余姚不认识他。但是明显他也想欺负余姚娘亲,唐余姚为了帮她娘亲,冲上去咬了对方一口,挣扎间被甩出去,头碰伤了,就昏了过去。 等唐余姚醒过来的时候,她娘已经不见了。 有人想给她喝难喝的酒,喝完她就不省人事。 然后就到了这里,又阴冷又可怕,还有很多女人在哭。她靠着偷偷吃别人剩下的饭菜馒头,挨了好多日,然后便碰到了祁皎。 唐余姚说,一定是她日夜祈祷神仙,被神仙姐姐听到了,所以神仙姐姐才来帮她,也帮娘亲。 -- 第182页 祁皎微微叹息,眼带心疼。 依照唐余姚的说法,大概那个后来来寻唐夫人的,就该是百姓口中的奸臣陈其与。 皇帝和陈其与都觊觎唐夫人,在害死唐将军之后,把人接到皇宫里,唐夫人宁死不从。陈其与不知道用了何种办法,将唐夫人抢走,而唐余姚没了用处,被下令毒死。 不知道是何人,施了手段把唐余姚救下,置于冷宫,但是却大有听天由命之感,之后就不再管她死活。 现在唐夫人生死未明,纵然是祁皎也不敢擅自对唐余姚下承诺。 她只是修仙者,并不是真的神仙,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 但祁皎既然插手了,就势必会帮唐余姚一家讨个公道。 祁皎没有兜绕圈子,她本就是为了探查龙气,所以还是直接朝皇帝的寝宫御剑而行。 禹国此任皇帝,是个再昏庸不过的君主。夜夜笙歌不理朝政不说,疑心还重,酷爱试探忠臣,稍有不符合心意,就兜借口将人害死。唐将军就因为手握兵权,且时常上谏,而被皇帝忌惮厌恶。 祁皎出现在皇帝寝宫之时,他还在观赏歌舞,伸手揽着妃嫔,丑态毕露。 这皇帝底子倒是不丑,可惜纵情声色,一副虚脱之相,眼底青黑不说,敞开的衣襟露出排骨似的胸膛,眼睛浑浊不堪。 随手施了个法诀护着唐余姚,低头对小丫头道:“眼睛捂上。” 唐余姚乖乖照做,然后祁皎才对上皇帝。 因为皇帝是凡人,所以并不需要多费心思,祁皎直接让众人昏厥。然后走上前,直接把皇帝的衣服剥开,看他后背是否有印记。 依据《河洛录》的记载,夺取龙气的方法无非就那么几种,其中一种是直接从皇帝身上下手。但是皇帝再弱,也有龙气护体,如果是修炼邪魔外道的人,非元婴以上不可近身。 如果是从皇帝身上下手,那么他的身上一定会留有印记。 祁皎认认真真看了,除了白和瘦骨嶙峋,什么也没有。 看来这夺取龙气的人,应该是元婴之下。那就不必向宗门求援了。 祁皎动作粗鲁的直接把皇帝踹了两脚,硬生生把人踹醒。对于这样寡廉鲜耻之辈,祁皎觉得压根没必要好好对待。 皇帝又如何,哪个正经皇帝会残害忠良,还抢人家妻室,简直无耻。 和那群励精图治的皇帝比起来,这分明是个渣滓。 皇帝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还未清醒,先耍起脾气来,张口就是,“混账,胆敢扰了朕的清梦,来人,拖出去。” 祁皎冷笑一声,看来是自己踢得不够狠,直接抬脚,重重碾了下狗皇帝的手。 随后,一道杀猪声响彻宫殿。 可惜,祁皎早早下了隔音咒,没人听得见。 不过一刻钟,殿里头的情景就颠倒了。 祁皎和唐余姚坐在主位,狗皇帝凄凄惨惨的跪在地上,眼睛也青肿了一边。 他已经成功经历了怒喝、反抗、嘴硬、喊人、喊妖孽、哭爹喊娘、跪地求饶等心路历程。此刻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祁皎想知道得已经知道了,现在便轮到为唐余姚一家人讨公道,她随手剥了颗花生,把花生壳扔向地上,“啧,听说你喜欢杀臣子?” 狗皇帝既有求生欲得连连否认,“不不不,仙子从哪里听说的,我一向体恤臣子。” 说着,他把目光落在唐余姚身上,强作慈爱,奈何没有这个经验,以至于一脸扭曲,“唐卿家意图造反,朕也留了他妻女一条命呢,你看,唐卿家的女儿,朕都如此善待。” 如果不是见过唐余姚之前的样子何等狼狈凄惨,祁皎都快信了,这狗皇帝实在厚颜无耻。 所以祁皎微微一笑,“哦,是吗?” 然后在狗皇帝神情略微放松的时候,祁皎幽幽道:“既然如此,作为有良心的人,我觉得我也应该向您学习。 这样吧,我也命人在你的酒杯里放点能令人五脏六腑剧痛的毒药,然后把你扔进鞑子大军里。作为一位好皇帝,你至少也得被捅个十刀八刀,再中个百八十只箭吧。” 狗皇帝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一白,差点翻不过去,这、这不得成刺猬。 刚刚还笑着得祁皎,一下就板起脸,“呵,你晕个试试。” 然后就硬生生把狗皇帝吓得回魂。 他立刻就哭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全然没有了皇帝的威风,“仙子,仙子娘娘,朕……不不,我、我错了,是我不好,残害忠良,我富有天下,您要什么都行,求您给我留条命。” 恐吓了狗皇帝这么久,无非是为那些无辜的人出口气,好好折腾他一番。虽然狗皇帝昏庸,但毕竟身负龙气,祁皎轻易不能杀他,免得沾染因果。 只好退而求其次,至少得给他点教训。 折腾完之后,该问些别的事了。 祁皎睨了狗皇帝一眼,“只是残害忠良么?” 闻言,刚刚还在哭的肩膀起伏不已的狗皇帝,下意识缩了缩,和只鹌鹑似的,闷声闷气的道:“可、可能还稍微觊觎了美色,抢了人家的夫人。” 生怕祁皎一怒之下取他性命,所以说完这话,狗皇帝连忙伸手磕地板,大声喊道:“但朕什么都没做成,还被划了一刀,那血流的,蹭蹭的。” 祁皎冷笑一声,还来不及质问,狗皇帝就立刻道:“是陈其与这厮怂恿的,唐夫人也是被他玷污,才投缳自尽的,这可不怪朕。朕是清白的啊!” -- 第183页 当着小姑娘的面说出这话,祁皎的脸色一变,下意识看向唐余姚。 唐余姚抿着唇,年幼的脸上隐有哭意,但是强忍着。她其实不太懂玷污是什么,但模模糊糊知道娘亲遇见很痛苦的事。投缳自尽,这样的词,对于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来说,还是太难,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娘亲。 祁皎伸手环过唐余姚,在小姑娘的细细揪揪上用力揉了揉,无声的抚慰她。 狗皇帝见到这副场景,猜到眼前人应该很在乎唐家的小女儿,自知失言,连忙补救,“朕立马下令杀了陈其与,封、封唐将军遗孤为郡主,不,公主,以后一定当作亲生女儿。” 祁皎却懒得再听,一挥袖子,把狗皇帝弄昏过去。 一记法诀让他忘记今夜发生的事,只是放了个噩梦符在狗皇帝身上。这是祁皎从赵蓁那得来的有趣玩意,用来整蛊人的。 但是对狗皇帝来说,他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害死的人都会在睡梦中重现,折磨他的心神,永远活在痛苦中,寝食难安。 祁皎带上唐余姚,召出青霜剑,御剑而行,离开了皇宫。 如果不是第一种在皇帝身上下功夫,那么或许是另一种可能。 或许也和唐余姚有关系。 祁皎摸了摸余姚光洁的脑袋,颇为怜惜。 也许,唐余姚可以看见自己唯一的亲人。 陈其与作为一个受皇帝宠信的佞臣,住的府邸离皇宫也很近,祁皎御剑不过一刻钟,就到了陈其与的府邸。 她站在上方,虽然周围没有半点魔气,但是凭空而望,整座府邸的布局,似乎有些玄妙,像是……阵法。 看来,果真和他沾了边。 祁皎一个昏睡诀让整座府邸的人陷入昏睡,然后就根据格局,走向正院。 而一道人影,正端坐着,透过窗扉投映出来。 这也证实了祁皎的猜测。 她的手还在牵着唐余姚的手,低头认真道:“余姚,你想不想见见你爹爹。” 一直有些沮丧的唐余姚攸然抬头,眼睛剔透,像是一瞬间点亮,“可以吗?” 祁皎柔声,“嗯。” 她蹲下身,和唐余姚四目相对,“所以,你要乖乖呆在这,我帮你见爹爹。” 唐余姚乖乖点头,白皙稚气的脑门一晃一晃的,看起来乖巧极了。 祁皎一笑,将青鸾从灵兽袋中召唤出来,叮嘱它护住唐余姚,然后就握紧青霜剑,敲响了门。 第107章 一百零七只皎皎 随着咚咚咚三声的敲门声, 没有让祁皎多等,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慢慢开了门。 眼前人约莫三十出头, 极为清俊的一张脸, 保养的也极好, 看不出半丝岁月痕迹。偏偏眼底深沉, 一瞧就知道是久浸官场之人。 他对祁皎的到来半点也不惊讶, 反而有礼的退开半步, 像极了有教养的君子。 只可惜,祁皎见过真正的端方举止, 有荀行止的珠玉在前, 眼前这人就多了点瑕疵,尤其是举手投足间, 眼里不自觉闪现的精光。所以这些,不过是表象,他其实是个心机深沉之人,这些都是他踏向权力而特意伪装出来的。 祁皎没有陪他玩这些虚的, 开门见上直接道:“你如今应当不止是个凡人吧。” 陈其与颇具风度一笑,“姑娘慧眼, 看来我是瞒不过你了。” 明明上一刻还是有礼的模样, 下一刻, 就听见陈其与阴森森的说:“既然如此, 姑娘就把命留下来吧。” 变故突生, 一道蓝色幽火袭向祁皎面门。 然而祁皎早有准备, 直接提剑挡下,青霜剑经过重铸,和祁皎几乎是心念尽合。祁皎甚至能够感受到青霜剑生出的浅淡意识, 只是还不成熟。 祁皎猜测对方应当是金丹期的魔修,她原本应该比对方的修为弱一些,毕竟祁皎只有金丹一层。但是对方似乎受了什么桎梏,所以和祁皎几乎是旗鼓相当。 一来二去,祁皎并不弱下风。 似乎陷入了僵局,正当这时,陈其与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唐余姚,不由生出了些想法,但是眼睛一转,半分不露。 突然间,祁皎本以为冷焰幽火朝自己袭来,侧身躲了躲,谁知道那幽火直朝唐余姚而去。 就在陈其与以为偷袭成功,祁皎会心神有失的时候,一道清越的鸟鸣声,“啾!” 而后一道火焰出现,直直逼退那蓝色幽火,两者几乎不能同日而语。 随着青鸾吐出的火光愈盛,蓝色幽火不但节节败退,甚至直接被逼至陈其与面前,扑通一声消散,陈其与也随之吐出一道鲜血。 祁皎趁这个关头,刺穿了陈其与的肩胛。她用灵力为绳缚住陈其与,青霜剑留下的伤口凝结成冰,不断消耗着陈其与的灵气。 陈其与半点惧色也没有,反而笑了,“呵呵,没想到你倒是有两下子。”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空洞阴森,“你动了我布下的大阵吧,我用了一半修为,强行布下汲取龙气和国运的阵法。你一对那头下手,就害的我束手束脚,想召回修为都不成。小小年纪,好心机。” 祁皎半点没有放松,板着脸道:“不敢当,比不得您来得心机深沉。 诬陷唐将军,害的他死前受尽苦楚,配上他生前守家卫国的正气,一身悲壮,不会被龙气所阻,又有疆场磨练出的煞气,可以作为阵眼。 -- 第184页 再生生折磨唐夫人,以她为引,炼制魂魄,来逼迫唐将军的魂魄不得不待在阵眼中。 真是好谋算。” 被祁皎讥讽,但是陈其与不怒反笑,仰天畅快大笑。慢慢的,伴随着笑声,他的面容开始变化,浑身泛着黑气不说,连脸都多了阴森的纹路。 声音透露着沙哑,像锯木头时的憋闷声音,喇得人耳朵疼。 “没想到老夫活了几百年,临了了却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中。不过,你说的可不都对。 原本害死那劳什子将军的可是陈其与,为的就是独占人家的美貌夫人,我不过捡个现成的东西。哈哈哈哈哈!” 祁皎看着癫狂的陈其与,不对,应该说魔修,目光微冷,“所以你是要主动将唐夫人的魂魄交出来,还是等我杀了你,在你的尸身上搜寻?” 那魔物只是用沙哑的声音大笑着,却没有回答祁皎。 祁皎直接用法诀,一颗珠子从他的身上掉下来。 随着哐当的落地声,祁皎往里头注入了灵力,然后一个双目紧闭,青白着脸的貌美女子在珠子上方出现。 而庇护着唐余姚的青鸾鸣叫了一声,它朝着魔修的方向啾了一声,一道暖黄焰火就落到魔修身上。 魔修发出嘎嘎的声响,还有挣扎声,显然极为痛苦。 就在最后一刻,他浑浊的眼睛似乎恢复了一瞬清明。 直直的望向唐夫人,带着一丝迷恋。下一刻,彻底失去了生息,一颗泪珠也从眼底慢慢滑落。 爱而不得,执念终究毁了所有人。 祁皎拾起珠子,上面的女子也随之不见。 祁皎转头望向唐余姚,见她怔怔的看着唐夫人消失的方向,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不由上前,摸摸她的脑袋,“余姚,你娘亲她……已经过世了。” 唐余姚揉揉眼睛,虽然极力忍者,但是一滴泪珠不由自主落下,“神仙姐姐,那刚刚的是我娘的魂魄吗?” 祁皎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那我娘会去阎王公公那里投胎,将来快快乐乐的长大吗?” 祁皎再次肯定的点头。 见此,唐余姚像是放心了一样,伸手擦了擦白嫩脸上的泪痕,“那就好,姚姚将来也会长大,到时候就可以保护变小的娘亲。” 祁皎唇角扬了扬,“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其实,唐夫人的魂魄并不完全,她死后魂魄被魔修炼制,已经不能称为魂魄,说傀儡或许更为妥当一些,压根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意识,所以祁皎才没有让唐余姚和和唐夫人告别。 而按常理来说,这种情况并不能入轮回。 只是,事在人为,如若能请到修为高深的佛修帮忙超度,补全魂魄,便有机会。 祁皎刚刚点头,就是做了要替唐夫人补全魂魄的打算。 不过,这些就不必同唐余姚说了,她虽然聪慧,但是年纪尚小,可能对这些并不太能理解,说不定还会误会。总之,只要最后唐夫人能成功投胎便好。 至于现在…… 祁皎抬头往一个方向望去,目光深远,她该去带唐余姚见另一个人。 “姚姚,你想见你爹吗?” 唐余姚惊喜的抬头,她眼睛还湿漉漉的,显然还不能从娘亲离开自己的事情中脱离开来。但是听说能见到在大人口中早已经去世的父亲,仍是满怀期盼。 “想!真的可以吗?大人都说爹爹不在了,姚姚还可以见到爹爹吗?” “难道你不相信姐姐吗?既然姐姐说可以,自然就可以。” 祁皎抬头,一脸认真,满是自信。 唐余姚伸出白嫩的小手,牵住祁皎,“神仙姐姐,姚姚最相信神仙姐姐了。”她的大眼睛扑哧着,一闪一闪的,藏着满满的孺慕。 祁皎将唐余姚的手握的更紧些,“走罢。” 这次遇见的时间久了一些,天空散落的星星愈发耀眼。 乘着月光与清风,祁皎带着唐余姚到了整个都城地势最高的地方,也是禹国的皇陵。听闻,这便是禹国的龙脉所在。 而在《河洛录》中,记载的另一个夺取龙气的办法,便是在龙脉布阵。 但是这法子也有一个前提,需得君主势若,镇不住天下气势,外忧内患之下,才能布的下阵法。可是这阵眼也不好挑选,所以才说想要夺取龙气,十分困难。 等祁皎到皇陵的时候,潘屿尘已经和其他弟子等着祁皎了。 皇陵外围不知为何种植了不少植物,摆放奇怪,而潘屿尘几人将这些东西毁了七七八八,令用了缚灵阵锁着皇陵。 祁皎和几人见过礼之后,她牵着唐余姚的手,直接往里头走。越过一重重陵墓,周围的空气满满变得灼热。 金丹期修为的祁皎自然不会惧怕这等热度,而唐余姚有祁皎的法衣护着,也是面色如常,毫不影响。 越往里走,周围就越热,慢慢的,似乎传来壮年男子痛苦的嘶吼声。 唐余姚的反应极快,即便这只是嘶吼声,她仍旧是一下就认出来,“是爹爹,是我爹爹的声音。” 她晃了晃祁皎的手,不自觉带出哭腔,“姐姐,是我爹爹,他很痛,他在难受。” 随着唐余姚的声音一同落下的,还有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眼泪。泪珠落在青石板上,很快就被灼热的空气蒸发,或是渗入地下,半点不见。 -- 第185页 “神仙姐姐……” 祁皎被唐余姚的情绪感染,眼睛不自觉垂下,摸了摸她白嫩光洁的脑袋瓜子,“嗯,姐姐知道,我带你去救你爹爹,好不好?” 唐余姚重重的点了下头,尚且童稚的声音透露着满满的坚定,“嗯!”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现火焰,在烧灼着一个人,他十分痛苦,被铁链锁着,但是却始终活着。 祁皎知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唐将军了。 唐余姚也喊了声,“爹爹!” 随着唐余姚额声音落下,轩昂的壮年男子迅速抬起头,痛苦的面容中闪过一丝清明,“姚、姚姚。” 唐余姚抽噎着应了。 祁皎必须想办法救下唐将军,只是他如今是魂魄,被至阳的烈火灼烧。 如果一个不当,或许会彻底灰飞烟灭。 她看向唐将军,眼神认真,“唐将军,我有办法救您,但是您必须一直保持清醒,稍有差池,魂飞魄散。” 祁皎身穿绮罗,在着处灼热中,依旧面不改色,通身气度非凡,唐自明在经历过身死,又被人以妻子的魂魄威胁受此磨难之后,对这世间的认识不似往昔浅薄。 他猜测,眼前姿容不凡的女子,应该也不是普通人。 但是对方眉眼平和,半分戾气也无,对他的女儿也是下意识的袒护着。想来应该不是那等心思诡秘之辈。 更何况,事已至此,情况也不能再差了,他还有亲生女儿要护着。 遂不犹豫,直接应下。 祁皎相信,能忍受毒入肺腑的痛苦,仍旧孤勇的对抗敌军,只为了护住身后的百姓,硬生生被万箭穿心的人,定然拥有毅力,能够挺过来。 她开始慢慢施法诀,把困住唐自明的阵中阵一点一点的移除。但是移除的时候,阵法带来的痛苦加倍,受阵之人,也就是唐自明,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这才是最难的。 纵然是祁皎,也不由冷汗直流,既是因为紧张,也是因为太过耗费心神。 而唐自明咬牙,全身浮起豆大的汗珠,青筋毕露,阵法移除至一半的时候,太过痛苦,唐自明险些坚持不住,但是眼中映衬着唐余姚的身影,他精神一震,硬生生忍下来。 终于,当祁皎将最后一个阵位移除,她连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养魂珠,把唐自明的魂魄放入养魂珠。 唐自明虽然被救出来,但毕竟是魂魄,受灼烧这么长的时日,全靠意志挺下来,一个不慎,很容易魂飞魄散。 所以祁皎将他放入养魂珠中温养,慢慢滋养魂魄,到了一定时日,就能成为完整的魂魄。而得到养魂珠滋润之后,加上他原先经受的灼烧,魂体会变得异常凝实,若是唐自明愿意,不管是投胎,还是转为鬼修,都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祁皎身旁的唐余姚小小的身子也跟着紧张兮兮,她屏住呼吸,童稚的声音放得小小声,“神仙姐姐,我爹爹他怎么样了?” 祁皎弯了弯杏眼,“姚姚别担心,唐将军已经熬过最难的事情,之后会慢慢恢复的。” 闻言,唐余姚的的小身子一下子放松,吐出长长一口气,拍了拍小胸脯。 然后握住祁皎的袖子,“神仙姐姐,谢谢你,姚姚可以帮神仙姐姐擦地端茶……”唐余姚顿了顿,认真回想,似乎是这样说的,在心底又肯定了一遍之后,才又接着道:“还有还有递水做饭。” 唐余姚的童声稚语逗得祁皎直笑,“这可不行,雇佣童工犯法。”也不怕唐余姚听不懂,祁皎蹲下身,揪了揪唐余姚滑溜溜的小脸,“想要报答姐姐的话,就快快长大,然后帮助其他人。” 不过,祁皎想起唐余姚被灭了九族,如今应该再无亲眷,自己大概还要抚养唐余姚。 修真者岁月漫长,这倒是没关系,若是唐余姚有灵根的话,拜入归元宗也未尝不可。 所以祁皎蹲下身子,认真的看着唐余姚,“既然你想报答姐姐,不如和姐姐一道回家,回姐姐的家,有很多很多人,而且他们都会飞,可以带着姚姚像在天边游荡,看峰峦上的日出,在海里面捞星星……” 祁皎说的有趣,是唐余姚从未接触的东西。她小小年纪,在家中最多能扑蝴蝶,这些离她,几乎是难以企及。 不出意外,唐余姚答应了祁皎。 祁皎又牵上唐余姚白嫩的小手,往外头走出去,潘屿尘等人都在等着她。此时的俗世间,温度似乎慢慢在回升,冰雪不再。 潘屿尘作为归元宗弟子便罢,郁良几人是其他宗门弟子,对祁皎并不太了解。见到她真的将事情解决了,尽是惊讶不已。 心中不由好奇,只能说,祁皎身为归元宗的亲传弟子,的确不凡。 祁皎将事情的脉络经过一五一十的告知给其他人,顺便将火烧魔修留下来的遗骸给了他们,好让他们可以回宗门复命。 只是,在谈及唐余姚的时候,祁皎陷入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顺道将唐余姚送回宗门。 唐余姚自己从凡间带来的,直接将她放在宗门,然后前往平城,未免太过不负责任。 但是,直接把唐余姚一同带去平城,到时候危机四伏,祁皎自己都不能保证安全,又如何带着她。真要出了什么事,又该如何? 在祁皎犹豫的时候,天边突然出现异色,是出事了。 -- 第186页 像是有修士在斗法。 不该啊,每一块地界,都分的清清楚楚,既然禹国这一处有潘屿尘等人,就不会再安排其他的修士。 所以斗法的人又该是谁? 祁皎秀气的眉毛微蹙,正当众人都惊疑不定的时候,斗法的人似乎越来越近。 突然,一道身影就出现在几人面前。 不对,不是修士,是妖修! 两人都是妖修。 祁皎默默握紧了青霜剑,虽然看起来波及不到他们,但是该防着的,还是要防着。 其中一名妖修似乎受了伤,逐渐势弱。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似乎施了什么法诀,也可能是天赋技能。 毕竟是妖修,越是天资出众的妖修,他们出生时带的天赋就越厉害。 正当祁皎凝神的时候,空气中突然出现波纹,一荡一荡的。慢慢的,波纹逐渐扭曲,空气被扭曲成旋。 顺便波及到了祁皎身边,一切看起来似乎很慢,但是其实就在转瞬之间。 祁皎在最后关头只能紧紧握住唐余姚的手。 经过一段天旋地转之后,祁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景色已经完全变换,成了另一处地方。 和山清水秀的龙脉不同,眼前几乎是山呼鬼啸,一片阴沉沉。 而刚刚打做一团的两个妖修也一同到了此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祁皎的手还紧紧攥着唐余姚,看到使了天赋技能的那位妖修,一脸虚弱,和没了半条命似的。 虽然但是,性命攸关,大家都能理解,可为什么连带着敌人也一起带来,似乎有点白费功夫…… 这位逃跑的妖修,有点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第108章 一百零八只皎皎 显然那位逃跑的妖修也感觉到了自己做了无用功, 竟然一口气把追杀他的妖也带来了。 眼瞅着对方拿着刀,一步步走向自己,逃跑的妖修已经无力反击, 千钧一发之际, 他一骨碌, 直接朝祁皎的方向跑, 口中还道:“我乃堂堂大鹏后裔, 金钺鸟一族的少族长, 人修们,只要你们救了我, 我族中必有重赏!” 人修和妖修的关系一向玄妙, 认真说起来,有的人和妖修还是累世仇敌呢。至于他口中的重赏…… 大部分人都是半信半疑, 甚至有些不屑一顾。只是,现在祁皎在这里,若是祁皎想要帮忙的话,自然又不同。 所以潘屿尘、郁良几人都将目光落在祁皎的身上, 她的修为最高,身份又不同, 自然是听她的。 然而祁皎潋滟的眸子微微一弯, 似乎是在笑, “哦是吗?真厉害, 可惜我没有听过, 恐怕帮不了您呢, 也受不了这份赏。” 祁皎轻描淡写的回怼回去,显然对救妖这种事没有半点兴趣。 说完这些,祁皎又慢慢移开目光准备离开, 她还没弄清楚,莫名其妙的,这是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意识到自己确实嚣张了,面前的几个人修,尤其是为首的这个,气势不凡,很明显不像他从前接触的那些妖怪和利欲熏心的普通人修,会顺着自己的心意,追捧自己。 逃跑妖修捂着胸口的血,生死关头,该变通就变通,他也不拘泥,连忙放软语气,“是我说错了,还请你们救我性命,来日我必有重谢。” 祁皎并不欲插手妖修之间的事,压根连头都没回,而是观察起眼前景象。 见对方不吃这套,逃跑妖修没了办法,面对迫在眉睫的危险和刀刃,慌不择言道:“只要你救下我,我就认你为主,我们金钺鸟族一向守诺。” 他的面色泛虚,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这要是放在寻常人身上,能多一个金丹期的契约兽,和白捡似的,此刻只怕就应下了。可惜,祁皎有青鸾了,别说是有大鹏微乎其微血脉的金钺鸟,就是真正的大鹏,祁皎也未必会心动。 所以她连脚步都没停顿,眼睛微眯,准备在识海中唤出《河洛录》,查探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原本另一个妖修还有些忌惮祁皎几人,生怕她们会因为利益而转头帮忙,他为了追杀对方,消耗了不少妖力,此时也只是看着无恙罢了,真要是有祁皎加进来,局势立时就能颠倒。 此刻见祁皎的态度压根是不准备插手,所以更加肆无忌惮,直直大笑,发出属于反派的特殊笑声,“桀桀桀,金越,看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 那妖修的刀尖都落到金越的脖子上了,金越也以为自己势必是要命丧此处了。就在他认命闭眼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祁皎腰间的玉牌,他似被惊醒一般,突然就睁开眼,大喊道:“摇光峰怀涯!” 他喊出这话的时候,高高举起的刀刃已经落下,须臾间就能砍下他的头颅。 这样危急的关头,一声剑身铮鸣声起,铿的声响,刀刃被挡开。 而挡下刀刃的长剑绕了一圈,又回旋到祁皎手中,锋利的剑刃闪过白光,晃得人眼睛疼。 是祁皎出手了。 她把唐余姚交代给潘屿尘看着,然后迈步向前,挡在金越身前,手握青霜剑,一身傲然风姿。 “他,我护了。” 祁皎只是冷淡的看着对方,却像林间生出的傲竹,气势十足,又有勃勃生机。 如果这妖修见过荀行止,就会发现祁皎周身的气势,连看人时微冷的目光,都与他有相像之处。不过,却不尽然相同,祁皎有她独属的生气、属于祁皎的风姿。 -- 第187页 那妖修还想勉力一试,可是古语说,‘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他刚刚被祁皎的青霜剑一挡,这气势就折戟沉沙,没了大半。对上战意十足的祁皎,已经是毫无胜算。 那妖修犹豫的了一番,不小心牵动了和金越对战时留下的伤口,不再犹豫,他用充满杀气的目光狠狠瞥了金越一眼,“后会有期。” 短短四个字,硬是被说出了狠意以及杀机。 祁皎却不管这么多,她只执着青霜剑,防备的看着那妖修。 妖修万般不甘,还是转身离去。 祁皎看着他消失在视野中,确保不会突然复返,才重新看向金越,“你方才说,摇光峰怀涯?” 暂时摆脱了杀身之祸,金越松了口气,但是心始终提着,不能放下,毕竟眼前的尽是人修,可不代表他彻底安全了,所以金越答得小心,“我见过你的玉牌。” 他说着,小心翼翼的抬头瞥了眼祁皎,见祁皎仍旧握着剑,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他才道:“是从我母亲那瞧见的,她有一方溯源石,记载了一个身穿白衣的清俊人修,他身上就佩戴着你这样的玉牌。 影像里,他自称是摇光峰弟子怀涯。” 祁皎知道溯源石,这东西和现代的相机类似,能记录一段时间中,人的影像和声音。 而怀涯…… 这个名字在当初她误入妖族王后冉嫣执念所化的幻境时,就碰到过。认真说,她当时碰到的也不是真正的怀涯,而是幻境中被编织出来的怀涯。 只是,冉嫣的幻境是依据当年真相和进展所化,尽管祁皎碰到的怀涯是假的,却足以说明怀涯也掺和进了当年的妖族中。 至于摇光峰…… 归元宗有七峰,所有人都如是说,却从未出现过任何一位摇光峰弟子,就好像这个峰真的无人。可,每当归元宗有什么大事,各峰尽有参与的时候,势必会留下一个空的位置。 纵使不曾言明,所有人也知道,那是摇光峰的位置。 而金越说出摇光峰和怀涯,足够让祁皎出手救下他这个麻烦。 祁皎略一沉吟,“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金越也想多知道些什么,这样就可以让祁皎庇护他,好好的护住他性命,直到伤势好转,可以平安回妖族。可惜…… 他摇了摇头,愈发势弱,“我、我亦不知,当初只是看到了一小幕,就被发现,将溯源石放回了原处。”他当时年纪小,侍候他的人只当他顽劣,很快就把他抱出了屋子,也就不知道里面究竟隐藏了些什么。 像是担心祁皎觉得他没有用处,直接将他留在此处,再遇上追杀他的妖修,所以金越连忙道:“我是不知道其他的事了,但是那溯源石就在我金钺鸟族,只要你能平安护送我回去,我就将那块溯源石作为报答送给你。” 瞥了眼祁皎的脸色,他生怕祁皎不同意,又退了一步,“或者你将我送到安全的地方,容我传讯至族中,得族人来接我,也是可的。除此之外,珍宝灵材,我绝不吝啬。” 祁皎也没说好与不好,而是从储物袋随手拿出一瓶疗伤的丹药,扔向金越。 之后,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而看向面前的城池。 不过,金越却是欣喜若狂,这分明就是同意的意思。太好了,至少他眼下的性命是保住了。 有关摇光峰和怀涯尚且不急,但是如今究竟身处何处,却是当务之急。 祁皎得到金越的许诺之后,对多带上一个人,并不担忧,她开始着眼于面前惨淡阴森的城池。 但凡城池,就算不高大喧闹,也是含着人气的,可是这座城,分明不是如此。 周边树丛穿来的声音,并不是什么百灵鸟的清悦,而是乌鸦瘆人的叫声。 她的神识甚至无法延伸,对于修仙者来说,无异于瞎了半只眼睛。 就在祁皎目光凝重,准备唤出《河洛录》的时候,城池的大门突然缓缓打开,城门口径直亮起两簇火光,是幽蓝色的焰火,诡异而又可怕。 祁皎望了眼天色,恰好暗下,伸手一算,此时正值戌时。 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戌时,祁皎是夜间前往的皇宫,又往陈其与府中去,还去了皇陵。现如今,该是天色恰亮,约莫辰时才对。 怎么好似昼夜颠倒了? 这里处处诡异。 除此之外,随着大门开启,阴风阵阵,跟着飘洒而出的,是白色的纸钱,外圆内方。 然后一盏昏暗的灯慢慢出现在众人面前,握着灯把手的是一个白衣尖帽,面色青白的人。说是人,或许不太妥当。 反而更像祁皎记忆中的……白无常。 纵然这里是修仙界,仍是叫祁皎下意识的抿了抿唇,作为一个正常姑娘,她应当是怕鬼的。 所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等等,鬼地方! 祁皎脑海中突然闪现处一道白光,隐约有了猜测,这里不会就是鬼城吧? 在浮现出这个猜测的时候,那涂着血盆大口,但是面容僵白的,带着尖帽,一手执灯,一手拿着白色灵幡的‘白无常’,突然木木的看着祁皎的方向,脸上的表情纹丝未动,只是转动着眼珠子,僵硬、可怕。 下一刻,殷红到失去颜色的唇,突然诡异一笑。 第109章 一百零九只皎皎 -- 第188页 看的祁皎一愣, 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祁皎看见那‘白无常’张口了,下一秒, 突然出现的长舌头, 惊的祁皎手不自觉一攥。 她旁边的唐余姚, 年纪小小, 最怕这些鬼神之事, 明显被吓到了, 躲在祁皎的袖子后面,拿白嫩的手捂住眼睛, 害怕得直发抖。 但是她很乖巧的没有大喊大叫, 只是默默依偎在祁皎的身边,纵使害怕, 也安安静静的。而她在祁皎身旁,闻着神仙姐姐熟悉的香味,勉勉强强也少了些害怕。 然后就听到沙哑空寂的声音传来,是‘白无常’, 明明没有张口,却清清楚楚的传入每个人耳中。 “生者至, 阴魂消, 往者之路不可复。” 身为妖修的金越, 显然对鬼城的事了解不深, 他的伤口渗着血, 并不想在这里停留。就算是妖修也喜爱明亮生花的地方, 而不是这等死气沉沉。 所以他表情不耐的嘟囔了一句,“故弄玄虚。” 然后看向祁皎,“喂, 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出身天衍宗的郁良,面色就凝重多了。 因为这架势,可不是能随意他们出入的样子,反而像…… 果然,就在他拧眉思考的时候,‘白无常’的身后出现了一排的棺材,不刚不好,恰是九副。 原本的弟子六人,加上祁皎、唐余姚和金越,可不就刚好九人吗。 而且随着棺材出现,周围雾气愈浓,偏偏这些雾似乎格外不同,身处其中,动作也慢慢缓慢了起来。 众人的脑袋都开始发木,就在金越开始感叹自己命苦,身为金钺鸟族的少族长,富贵日子没享到两日,先是被妖追杀,成了这狼狈样子。到后面好不容易博回了一线生机,以为可以平安回去,谁知道出了这么个变故。 金越想着,愈发觉得自己身为一只妖,命太苦了,看来只能死在这个阴沉沉的荒地,早知道跑什么跑,横竖死在先前的地方,至少山清水秀。 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耳边突然出现一道清悦的声音,“我知道贵城的规矩,这些买路财,不知道够不够。” 话落,祁皎将一个袋子扔向‘白无常’,但是‘白无常’迟迟没有回应。 就在金越再一次陷入自闭,深觉活着无望的时候,周围的雾气慢慢散去。 金越觉得自己如同重新活过来一样,猛地吸了一大口气,然后憋的直喘,形容狼狈,血浸湿了衣裳。 等他有精力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刚刚诡异的‘白无常’慢慢退开,周围的棺材也随之出现一道能容两人的空来。 然后,祁皎动了。 她率先走到众人身前,面无异色,一手握着青霜剑,一手握住唐余姚的小手,步履从容的向前走。 其余弟子见状,互相对视一眼,也跟着齐齐站好,成列一般,跟随在祁皎身后。 身为修仙之人,大多数都长的不差,至少和普通凡人相比,他们气质出众,更多了修仙人的飘渺风姿,容色也甚。 所以这样整整齐齐,连神情都如出一致的时候,充分展现独属的风姿。 以至于周围的阴森冷沉都消散了不少。 一直到进了鬼城,彻底与‘白无常’那群鬼作别之后,几人才稍微分散。 潘屿辰因为是归元宗弟子,又一向在几人间有话语权,这时候最先开口的也是他,只见他宛若送了口气般,“幸好祁师叔聪慧果断,否则我等当时只怕在劫难逃。” 说着,潘屿辰又摇了摇头,颇为感叹,“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祁皎抿唇一笑,看起来很有作为师叔的风范。 事实上…… 天知道她刚刚有多害怕,可是她在几人中修为最高,若是她乱了,其他几人只怕也要慌张不已,彻底失了阵脚。 幸而祁皎后来灵机一动,想起自己可以看看《河洛录》里对鬼城的记载,才发现,生人进鬼城,若想要平平安安的进出,最好的法子就是用钱财贿赂守城的鬼。 当然,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比如你是得道高僧,就算没有修为,周身也会自带念力,鬼怪敬之,不敢犯也。 又或者直接挑了鬼将,以强力破之,一样可以进去。只是这个方法,较为困难。鬼将是元婴期的修为,又有鬼城的主场优势,想要用这个法子,非得是化神期修为不可。 好在祁皎最后带着他们顺利进了鬼城,至于为什么不退出去,是因为他们正巧撞上了鬼城开启的关头,等于已经半只脚踏入鬼城,若是贸然离开,心智不坚的人,会神魂受损,再难补救。 祁皎不能赌这把,既然如此,就只能先进鬼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慢慢解决。 她的眉毛轻蹙,感觉到了深深压力,但是偏偏她身份最高,众人隐隐有以她为主心骨的趋势。哪怕是为了安众人的心,她也要看起来沉稳不惧。 往前走了几步,面前的景象竟然意外有点热闹。不是凡间充满生气、欢声笑语的热闹,虽然街上也走了许多人,哦不对,是鬼,甚至有摆摊的鬼。但是落在祁皎几人眼中,这方世界,仿佛只有黑白两色,以及诡异的暗红色,暗到几乎失去光泽,和黑色融为一体。 正当祁皎看着眼前景象陷入沉默的时候,冷不丁感觉身体左侧凉飕飕的,侧头一看,吓得呼吸一窒,她的面前放大着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 第189页 祁皎连动都不敢动,场面一时有些凝滞,就在她的手颤颤巍巍,做好随时抽出青霜剑的时候,那只鬼动了,张嘴既是麻利吐槽,“诶呀妈呀,我说姑娘,你怎么搁那踩我眼珠子呢。” 祁皎一愣,抬起脚,果然看见两个软绵绵成了一滩的东西。 就在祁皎在发愣的时候,那鬼已经利落的把眼珠子从地上拿起来,眼珠子离了压迫,慢慢恢复原状,和有弹性似的。 那鬼随意扫了扫,又熟练的眼珠子安进眼眶,看着动作,显然是习惯了。 出乎意料,这鬼将眼珠子搁进眼眶之后,虽然有些披头散发,但是出乎意料的眉清目秀,很是个好看的鬼。 然后也不和祁皎祁皎,自顾自的走了。 祁皎…… 抬头望望街上抱着头的,捡骨头的,嗯,似乎也能理解。 出了这么一茬,祁皎的害怕诡异的消散了不少,看着路上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白衣鬼们,竟然莫名感到了一丝亲切。 她在的现代社会,也有这样的鬼,格外爱爬屏幕。 啧,环视周围,祁皎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她这时候念二十四字箴言,会不会发生一些令鬼害怕的事情…… 好在祁皎没有实施这个可怕的念头,她的注意力被另一个东西吸引走了。 在不远处,约莫是家酒楼,上头悬了支旗子。这原都是极寻常的事,唯独一样,祁皎看到了旗子上的图案。 是九重莲华,归元宗亲传弟子衣襟上的花。 第110章 一百一十章 祁皎蹙了蹙眉, 略微沉吟。 归元宗历来有在其他地方开设产业的习惯,不仅仅是为了赚灵石,也是为了消息灵通, 让弟子们外出历练时, 有个安身之地。 这事情祁皎一向是有听闻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 竟然连鬼城都有归元宗的产业。 不得不称一声, 不愧是四宗八门之首, 那里头的掌柜呢,是修士, 还是…… 眨了眨眼睛, 祁皎把思绪从这里头跳出去,既然有自家宗门的酒楼, 不如先去看看是什么样子。 她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弟子们,他们也具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各个目露震惊,又不由自主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祁皎道:“前面有家酒楼, 不如先往里面看看,顺带打探消息。” 潘屿辰执手行礼, “但听祁师叔安排。” 其他几人也纷纷表明态度, 要跟着祁皎一道。 然后祁皎带着几人往那家酒楼中去, 她才刚踏进酒楼, 就不由小小的惊了一下。里面的鬼们, 面前也都齐齐整整摆了些吃的, 看起来有滋有味。 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动筷子,而是闭着眼睛, 一脸陶醉,猛猛的吸两口。 啊这,画面诡异极了。 祁皎很快移开目光,看向柜台,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正在打算盘。 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掌柜的腰间也有配饰,祁皎一眼就认出来,是归元宗弟子才有的玉牌,依照形制来看,该是外门弟子。 没有犹豫,祁皎握着唐余姚的手,上前两步,伸出手,纤细的手极为平稳的行了一个道礼,“未想他乡遇故知,掌柜有礼了。” 祁皎嘴边还噙着淡淡笑意,脸侧的酒窝若隐若现,极娇俏明丽,又让人不由信赖。 那掌柜一见着祁皎就呆愣住了,到底是在这遍布鬼怪的地方待了多年的人,很快便反应过来,弯腰执了一个更深的礼,“您折煞我了,不知贵客来临,有失远迎,还请往上房。” 祁皎微微一笑,没有推辞。 正当祁皎跟着掌柜,刚转过身,一回眸时,只见一道清隽的身姿缓缓立着,如松竹般高洁。 他面如冠玉,一袭白袍光风霁月,对祁皎浅浅笑着。纵然是陡峭长岩,孤松青竹,也抵不上他的半点风姿。 就是这样清浅的笑,措不及防入了祁皎的眼中,她先是愣住了,然后也跟着慢慢往日笑容,灿烂而耀眼,同她先前面对旁人时,完全不同。 既不持重,也不沉稳。因为眼前的人,不需要她伪装成任何样子,她只需要安安稳稳做自己,可以不够聪颖,也可以懒散,但只要她是祁皎就够了。 是荀行止心心念念的祁皎,他所爱的人。 祁皎弯着杏眼,喊了声,“师兄!” 没有过多的言语,却能明晰彼此的心意。 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纵然是祁皎,也不好意思一头扎进自家师兄的怀里。 荀行止没有问祁皎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也没有好奇她手边的小孩子是怎么来的。而是笑了笑,道了声:“皎皎。” 他望向祁皎的时候,眼中似乎含了满天星光,纵容而宠溺。 旁边的弟子们互相对视了几眼,有些弄不清眼前的场面。 荀行止名满天下,他们自然是认识的,祁皎这一路上的相处,也不陌生。可是当两人立在一处的时候,明明隔了一段距离,却似乎和平常所见,很是不同。 他们像是成了局外人,颇有赘余之感。 荀行止行事一向有度,虽然性子冷淡,却从不会失了礼数,眉宇还是一贯的清冷,腰背挺得笔直,对其他几人微微颔首,眼角眉梢,极是疏离。 但却没有人会觉得不对,他已是元婴真人,却不忽视筑基修为的弟子,眉眼间未见轻视之色,已是有礼。 -- 第190页 然后便听荀行止清越的声音在幽暗的酒楼中响起,“既然来了,不妨上楼,一观。” 他的话落下,其他几人对视,纷纷应了。 而祁皎和荀行止一道往二楼而行,她眉眼俱是笑意,不时还问荀行止一个问题,瞧着很有几分活泼劲头。 偏偏荀行止面对祁皎的时候,周身似乎都泛了柔意,连垂眸时都有掩不住的包容。 等到了二楼,似乎是下过了阵法,屋内的摆设竟然有绿植,虽然仍旧是近乎墨色的绿,但相较外头毫无生气的街道,已经是难得的生机了。 而透过此处,窗扉上清清楚楚的映衬出一条悠长寂静的河流,以及周遭街道里奇形怪状的鬼们。 祁皎站在窗前,看着那条河,半晌无言,而潘屿辰几人已经将之前的情形一一说了。荀行止一手负于身后,静静听着。 荀行止稍一思索,语气淡淡,做了决定,“也算巧合,先留下来罢。” 知道众人对鬼城不太了解,所以荀行止稍作解释了一番,“鬼节将近,生人可进,难出。” 经过这么一提醒,众人乍然反应过来,今日似乎是十三,离七月十五,仅仅两日。 如此算来,倒也正常。 也有弟子心怀疑虑,是御兽宗的一位内门弟子,他目露犹豫,“清玄真人自当可信,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到了此处后,修为隐有桎梏,灵力只出不进。 是否十五之时,我们便能出去呢,若是拖延下去,我修为浅薄,恐怕……” 这弟子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御兽宗虽然也贵为四宗之一,但认真究来,弟子的修为应算最一般的。 归元宗弟子修为凝实,讲究脚踏实地,道法自然。九霄宗弟子从来是不要命的打法,平时练剑又刻苦,寻常修士最怕招惹他们。 而天衍宗擅长推演之术,除开他们能凭借推算来预测之外,自身的神识也因为推演而愈发凝实强壮。 但是御兽宗凭借的是攥养的灵兽,彼此签订主仆契约,若是灵兽的修为够高,便也能带动弟子的修为,平素对战的时候,灵兽便是帮手。 单看灵兽的助力,确实不弱,可论及其他,又因为平素有灵兽帮衬,而起了懈怠的心思,较其他宗门弟子要弱了不少。 进了鬼城之后,灵力不能补充,自然更加明显。 所以在几名弟子中,这御兽宗的弟子是最为忧虑的,甚至敢询问荀行止,就为了得到一个确切的日子。 荀行止腰身上的玉佩安安静静的垂挂着,平添不少君子清朗风姿。 他等到那命御兽宗弟子说完,才缓缓道:“鬼城唯有鬼力,修仙者难以兼容,然,灵石可暂时充盈灵力。至于离日,需等月圆。” 月圆,既是十五,但是鬼节是不允生人出离鬼城的。 换句话说,就是还要再等一个月,等到下个月的十五,才能离开。 此言一出,就算是潘屿尘几人都不免露出颓色。 人是向往光明的,就算他们是修仙之人也不外如是。但是,这鬼城,阴暗污秽,难见光明,呆上一两日已然是勉强,更别提要呆上整整一个月。 没有哀嚎出声,已经是他们的坚强表现了。 这里面最镇静的应该就是荀行止,他一双眼睛平淡无波,从说完起,就静静的注视着他们,像是已经料到了他们的反应。 他的目光始终平淡。 当然,还有一人也稍显安静,是祁皎。 她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但却只入了耳,目光则落在外头。 原本是好奇外头的景象,以及那条安静幽深的河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祁皎越看,心中就仿佛被牵引住了一般,好像里头有什么正在召唤着她,引着她前往。 祁皎只是默默站在一处,但是她的异常却清晰的落入荀行止的眼中。 荀行止没有再和那些弟子们多言,让他们出去寻掌柜,也就是归元宗外派的弟子,安排住处。能有熟悉的修仙者一道,可远比租住在动不动掉脑袋掉胳膊的鬼中间要好多了。 屋子慢慢变得空荡荡,原先杂乱的声音也一空,但祁皎仿若未觉,目光仍旧是盯着窗外,玉白的额头微蹙,像是在思索,双目却又出神凝滞。 祁皎望着窗外,荀行止则望着祁皎。 他向前走了两步,顺着祁皎的目光看向屋外的奈河,“奈河度魂,生者不往。” 悠悠叹了口气,荀行止唤了声,“皎皎。” 然后祁皎才仿若惊醒一般,目光还有些发愣,蹙着眉,眼睛从奈河移开,落到荀行止宽阔的衣袂上,“我觉得那条河好像有什么,在引着我,有一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她抬头,直视着荀行止,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认真,“师兄,我想去看看。那里好像有很重要的东西,我总觉得,若是错过了……” 祁皎的手不自觉的攥着荀行止的衣摆,眼中有些茫然,像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又或者是因为心神不安,而下意识的无措。 没有犹豫,荀行止将祁皎拥入怀中。 祁皎的脸贴着荀行止宽阔坚硬的胸膛,隐隐还能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鼻翼间全是他身上衣物的皂角清香。洁白宽大的衣摆自然垂落,她被荀行止完完全全的拥住,连同外界的风霜雨雪,只要他在,就能为祁皎一一挡住。 -- 第191页 然后,祁皎察觉荀行止的喉结似乎上下滚动了一下,一道清越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好。” 第111章 一百一十一只皎皎 荀行止陪着祁皎到了奈河畔, 奈河不是忘川,所以没有那些旖靡绝艳的彼岸花。 自远处看起来,就好像是普普通通的河流, 只是河面上泛着白雾, 悠远难触。但是知道走进, 祁皎才发觉, 这奈河的水, 似乎并非是清水, 反而颜色深红,时不时冒出的气泡, 表明底下藏了许多不知底细的东西。 目光再向远处延伸, 似乎前处鬼魂聚集,像是在排队。 但是鬼城里的东西都十分诡异, 这雾气能隔绝修仙者的神识,祁皎只能凭借自己的双眼来望前面的东西。 奈河前的长龙,桥面上隐隐约约有一弯桥的形状。不需要多思,祁皎也能猜得出来, 这大抵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这群人, 该是去投胎的。 若是往昔, 按祁皎的心性, 定然会生出些好奇心。但是这一次, 她并没有对那一处投以多少目光。她有些心焦, 虽然到了奈河畔, 但是并没能找出牵引着她心思的根源。 似乎东西就在眼前,呼之欲出,却怎么也触不及。正是如此, 反而更添焦躁。 她虽然是站着的,但是短短的时间里,目光左右望着,怎么都定不下心。 荀行止察觉出了祁皎的不安,他目光清冷,握住祁皎的手,轻轻喊了声,“皎皎。” 这一声清音,成功唤醒了祁皎的理智,她不再焦躁的四下张望,仿佛被安抚一般,慢慢安静下来,一时没有言语。 像是经过漫长的时间,又像是短短的一瞬,祁皎抬起头的时候,双目清明,恢复了理智,“我觉得不太对,寻常而言,不应该这么焦躁的。 我几乎可以肯定,我未曾来过这里,所以是什么在迫使着我来此。如果是冥冥中的牵引,也不至于会急到这个地步。” 祁皎沉吟着,开始斟酌着分析。 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就不曾入过这里的轮回,所以也不应当踏入这里。 那究竟是什么? 而且,如果不是荀行止刚刚及时唤醒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在情绪失控之下做出什么,会不会…… 她的目光落在奈河之中,会不会直接向里头走呢。 正在这时,奈河的水面上出现淡淡波澜,是一艘小舟,从雾气中顺着桨的滑动,慢慢出现。一切显得诡异而寂静,祁皎从小舟出现起,就屏住了呼吸。 也许,这和祁皎方才的反应,有所关联。 奈河一向是寂静的,就算有动静,也是因为底下的东西而腾出几个泡泡,除此之外,根本不会起一丝波澜。 但是这时候,祁皎腰间的知意铃却晃了晃,发出清澈的响声。 祁皎未曾察觉,荀行止的目光却状似不经意的落在其上。 轻轻的瞥了一眼,又移了开来。 这小插曲不过两息的时间,无人注意到。 只是,正是这档子空隙,那划着的小舟已经到了祁皎和荀行止的面前。 划动小舟的是一个带着蓑衣斗笠的老者,刚刚的一路,他的目光一分一毫都微离开奈河河面,好像一心只沉浸在划舟之上,对外界的一切都状若未闻。 偏偏准确的停在了祁皎面前,和普通的船家一般,向祁皎问道:“姑娘,可是要去何处? 老朽的船是奈河划得最稳当的。” 老者对祁皎说着,态度像是热络,可是眼底又一种沉稳平静,像是阅尽千帆的淡然,说不出的幽静。 祁皎并不知晓老者的来历,面上有一丝犹疑,生怕有什么不对的事。 而荀行止通读典籍,尤善阅古籍,对从上古起的奇闻轶事,都有所了解,他显然知道老者的来历。沉稳如他,也不禁眼底露出一丝讶然。 在祁皎下意识望向荀行止,寻求意见的时候,却见荀行止微微颔首。 这就是可以的意思了。 只是…… 祁皎犹豫了一下,仍是问道:“船家,不知船资几何?” 老者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凝在一处,反倒显得更加和蔼,“老朽素爱听闻人间事,船资便要姑娘的一个故事吧。” 就在祁皎思考现代中看过的那些故事,哪个可以作为船资,来给这位老船家的时候。 却见老者苍老的手握着木浆,眉目舒展,悠悠道:“既是人间事,就莫要酸儒文生杜撰之语。” 老者虽然笑得时候双眼眯着,看起来和善极了,但是却好似能洞察人心般,一下就说出了祁皎原先的想法。 但是这样一来,即有些为难起了祁皎,不能说她在书中瞧见的故事,那就得是实事的意思。但是,认真思索一番,连如今的这方世界,都是祁皎曾经看过的书中世界,那此处的事情,又是否都不能算实事? 所以祁皎一时陷入了沉默。 那老者还是笑吟吟的看着祁皎,并不催促。 一直等到祁皎抬头直视着他,“敢问您,如何算实事,如何又不算,何又谓真,何又谓假?” 祁皎知道这位突然出现的老船家,定然不是普通人,所以当她抬头的时候,目光毫不闪躲,不卑不亢。 老者撑着木浆,和善的笑容不变,“你既身处其中,临其境,又何谓虚假呢?往昔所有,又如何知晓为真?不过依凭你的心意。 -- 第192页 你当是真,即为真。” 玄而又玄的一段话,但是祁皎却听懂了。她甚至发觉,老者的话里,似乎有些指代她过往现代生活的意思。 祁皎真心实意的向老者行了一礼,“多谢您,我大概明白了。这船资,我付。” 就在祁皎做好了上舟的准备时,老者的目光越过祁皎和荀行止,悠悠道:“不急,还有一位有缘人未至。” 老者和善的笑容暗藏深远,像是看透了一些,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荀行止一手执剑,长身玉立,朗朗如日月之入怀。他就站在祁皎身侧,陪着她等那位所谓的,另一位有缘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又或许是一个时辰,在白雾阴森,漫天血气之中,一个身影若隐若现,隐隐间还能听到佛珠捻动的声音。 祁皎最先瞧见的,是一双僧鞋,是暗沉的褐色,没有半分艳色,和人一样,俱被深深抑着。 然后顺着僧鞋一点一点向上望,却是熟悉的面容。 祁皎见着熟人,眉眼间显现讶然之色。 是释念。 释念疏离垂眉,眼中仿佛不带一丝情欲,世间的一切,哪怕是路边的野草,辛勤的小蚁,在他眼中也是平等的,无甚差别。 所以望见祁皎、荀行止,还有那位含笑看着他的船家时,释念的面色也毫无变化。 他停了下来,慢慢行了个僧礼,目光沉静。 瞧起来似乎和大殿中的慈悲的佛像们也毫无差别,宽容仁慈的望着众生,没有半点私情。 和老船家一样,佛修也很信缘字。所以在老者邀请释念一道上船的时候,他连眉头都未动一下,平静应允。 三个人坐在一方小舟中,而老者滑动木浆,在奈河上缓缓前进。 明明是个极为简陋的小舟,却能行驶在似血水凝聚的奈河之中,连那些阴暗的脏东西,面对小舟时也会自发的躲避。所以小舟稳稳当当的行驶在奈河上,毫无阻碍。 奈河之上没有人,所以显得格外寂静。 正是在这一片寂静中,祁皎等三人俱是陷入沉默。 气氛太过安静,就有些尴尬。 祁皎望了眼河面上似血一般河水,以及间或冒出的小泡泡,打破这片安静,第一个道:“我曾在梦中见过另一番世界。” 她原本以为说出这些会很难,可是当自己说出第一句话之后,就像心中一直存在的某个屏障被打破,说的愈发顺畅,“在那个世界里,我是个孤儿。 没有家人,也没有什么朋友,好像生来就不属于那个世界。 那里没有修仙者,人们的生命短暂,最长不过百载。但是在那些短暂的生命中,智慧永存,所以有许许多多不同的东西。 或许在这里人看来,是奇技淫巧,但却将没有修为的凡人送上天际,地上的车马,一日可达千里。 得益于此,众人生活富足,少有饥贫,我虽然是孤儿,却不至于过的苦寒,安安稳稳的长大。” 祁皎双手放在身后,撑着船,头微仰,似乎在回忆,目光望着远远的一处,没有重点。 “就那样活着,不与人交流,因为生来没有羁绊,所以也没有维系这一切的念头。像浮萍一样,像是随时可以消散。 后来,梦醒了。 我似乎回到了应该在的地方,有血缘、有羁绊、有归属。 但是,我真的是我吗? 我是祁皎,又不是祁皎。” 说着,祁皎的唇边溢出一抹笑来,像是不在乎,又或者释然。 正当这时,她的手似乎被握住,顺着肌肤,传来微暖的温度。 祁皎的目光落在手上,是荀行止的手,完完全全将她的手包裹住,修长有力的手,似葱白一般,毫无瑕疵,和他的人一样,处处完美,挑不出半似错处。 依照荀行止的缜密的思绪,如何听不出祁皎的言外之意,但是他丝毫没有介意。没有多余的话,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代表了一切。 第112章 一百一十二只皎皎 祁皎说完了, 老者还在悠哉游哉的划着木桨,始终面目和善,带着笑容。 “姑娘何必苦恼, 世间三千界, 你又如何能肯定眼前是假的, 而非真的。虚虚实实, 假假真真, 最后不过是殊途同归。” 听完老者的话, 祁皎目光微滞,白皙的眉间蹙了蹙, 像是意外, 也带着些思考的神色。 她总觉得,老者的话另有一番意思, 似乎透露了一些其他的意思。 在祁皎在心中暗暗思索的时候,老者已经含笑望向释念。 释念低垂着头,正在捻动佛珠。 他抬头望向仿佛没有边际的奈河,先是念了声佛号, 然后闭目,“贫僧并无值得一言的故事, 得以说与老丈。” 闻言, 老者不慌不忙, 依旧是和以前一样的和善笑容, “世间万般事, 又怎么会有不值得一言的说法。 就如同您一般的佛修, 口中念的佛号,有为众生而念,亦有为了己身而诵, 有些人是为了善,有些人是为了恶。 万般皆是缘法,说到底,还是在您的一念之间。” 释念没有说话,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明。 等轮到荀行止的时候,他既没有说自己,也没有说不可,而是说起了他年少时修得金丹后,第一次下山的见闻。 -- 第193页 “彼时,我未及弱冠。初下山,尚未识得人间事。 我入凡间,所遇第一户人家,为其乡间富户。主人家育有一女,极慧,不过垂髫,便可通晓经义。 那主人家极为宠溺独女,乡间亦是和善,一片睦睦淳朴之相。 一二载后,当我再途径该地时,已是遍城哀鸣,怨气冲天。 而那户兴盛的富户人家,已经彻底败落,唯余怨气不绝。百般查探后,方才得知,在我走后不过数月,乡间多了位‘仙人’,可治百病,能知前事晓未来。 原本一切皆好,可惜,又过了月余,乡间突显灾殃。蝗虫过境,雨水不现,饥荒蔓延。 于是,所谓的‘仙人’掐指论断,是有灾星现世,方有此劫。 那户富户人家的女儿,就是其推断的灾星。纵然饥荒之际,富户一家几番施粮,救下不少性命,却抵不住‘仙人’的几句论断。 至于之后…… 无非是破家引难,怨气不绝。那一方土地,宛如被遗弃一般,或旱或涝,再不复往昔兴盛。 而所谓的‘仙人’,却是窃取他人性命机缘为生的邪修。” 荀行止说的很平缓,语气没有半点波澜,俊朗的面容是和往昔一样的冷淡,但是熟悉他的祁皎却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他提及此事时,眼底隐现的嘲弄和怒气。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又痛恨肆意玩弄轻贱无辜百姓的邪修们。 荀行止是归元宗的亲传弟子,同辈间一向视他为‘吾辈间第一人’,举止仪度,心性修为,从无半点可指摘之处。 正是见过人间疾苦,所以才分外想挽天下之将倾。 他有一腔信念,故而剑锋所指,从无惧。 对上荀行止的时候,老者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捋了捋胡须,望向远处的奈河,“过段时日,也不知奈河热不热闹。” 那一方小舟稳稳当当的在奈河中游荡,算是这一方腥风血雨中,难得的平静。 慢慢的,祁皎抬头,总觉得自己似乎望见了星辰,但鬼城,只有无尽的阴沉与森冷,又怎么会有星辰这样耀眼的东西。 祁皎伸出手的时候,手上竟然意外落下一片花瓣,是深深的红色,倒是和这诡异的鬼城,莫名相搭。 但是,握着这片花瓣之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皎发觉原本因为血气难闻而起的不适,似乎都在慢慢消失。 祁皎三人,跟着那划船的老人,在奈河上飘荡,不知过了多久,当祁皎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身处于最开始所在的酒楼中,她在酒楼中的一间客房内。 所以,方才的是梦吗…… 祁皎玉白的手指微松,一抹深红滑落,祁皎余光瞥见了,朝那看去,却发现是片花瓣。 她将花瓣拾起,殷红的颜色和白皙的手形成强烈对比,晃得人眼睛似乎都缭乱了起来。 这一刻,祁皎像是明白了什么。 没有再探究下去,她将那片花瓣放入玉盒,又放入储物袋中。 之后,才慢慢起身,准备看看外头是什么光景。 可是还未等她出去,就听见街市上喧闹的声音,不是人间烟火的说笑,反而更多的是哭声,悠悠泣泣,聚的多了,就吵得人耳朵生疼。 她推开房门,刚想找个人问问是怎么回事,就瞧见潘屿尘穿着弟子青袍从眼前经过,祁皎连忙叫住他。 然后询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了吗,为什么这么吵?” 潘屿尘却一脸意外,像是不解祁皎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今日是七月十四,还有两个时辰就到鬼节了,这些鬼魂都是等着回凡间看望亲人的。” 祁皎愣住了,七月十四? 她明明记得是十三。 见祁皎似乎是在思索的样子,潘屿尘也不敢走动,而是站在原处,等着祁皎的允可。毕竟不论修为还是身份,他都是祁皎的后辈。 祁皎蹙着眉,原本正想着,一瞧见潘屿尘还在身旁,便放下这些思绪,先让他离开了。 而后慢慢从酒楼下去,刚到酒楼的门口,就被这密密麻麻的鬼魂们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农妇模样的鬼魂正死命往队伍里头挤,口中还念念有词,“哎呀,也不知道我家的猪一胎生了几个崽。辛辛苦苦伺候它怀胎,熬了那么久的番薯叶,怎么临到头就死了。 狗蛋这个不争气的,也不知道给他娘上香的时候提个一嘴,真是白养了。” 嘴上说着,那大娘蹦跶的更厉害了,直直往里头冲,仗着是个全头全尾的鬼,不用动不动捡个头拎条腿,硬生生被她跑到了前头。 战斗力之生猛,令人乍舌。 围观了全过程的祁皎,不由摇头。 也不知道等她投胎的时候,遇上中元节,会不会因为抢不过人家,而只能赶个尾巴。 哦不对,她修仙了,所以她死后不入轮回,如果不做转做鬼修,就会慢慢消散,成为滋养这天地的原料。 可见修仙也不是好修的,祁皎在心中感叹道。 正想着呢,就感觉身侧好像站了人。 抬头望去,是熟悉的面容。 佛修释念。 祁皎原本想问问他,记不记得方才他们还在一方小舟里,被船家带着游荡于奈河之上,可是刚欲开口,脑海中的记忆好像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少。 -- 第194页 她只记得小舟、老者、红尘事,还有寥寥几个词,再想回想,则半点印象也无。 释念见祁皎神色有异,不由问道:“你,可是身体不适?” 祁皎只是几个愣神,心中觉得异样,但却怎么也找不出端倪,她似乎原先要对释念说什么来着,只是突然忘记了。 但是这种突然忘记自己想说什么的事情常有,注意力不集中,或是熬夜熬狠了,在祁皎原先的世界里再常见不过。 所以祁皎并没有深究,她摇了摇头。 然后便笑着同释念打起了招呼,“没想到在这也能遇上你。” 说着,祁皎像是想起什么,“咦,不对啊,我记得大般寺好像没有人被安排到鬼城来,这地方又危险,你怎么会来这呢?” 释念没有隐瞒,吐字清晰清润,“贫僧确实未被安排至鬼城,而是去了凡间。此番来鬼城,却是受人之托,前来鬼城问一句话的。” “问一句话?”祁皎有些疑惑。如果是修仙者的话,自己来鬼城一趟便可,若是凡人,死后亦能至鬼城,何须托人来问话,更何况,能将执念深到问逝去之人所言,自己亲口问上一句,不是更好些吗? 面对祁皎疑惑的语气,释念笑了笑,似千万朵莲花盛开,高洁如神邸。 他解释道:“我所去之地,恰有魔修,以生人炼制傀儡。而被列为傀儡之首的,是一位红衣女子。她原是良家女,有指腹为婚、两小无猜的未婚夫婿。 后来,因着种种缘故,两家人一南一北,所隔甚远。 再见时,书生家道中落,女子家中却势头渐盛。 因此婚约被女子的父母作废,那位女子却一心要嫁与书生,二人亦是两情相悦。 他们相约私奔,但是当晚,书生失约了。女子十里红妆嫁于他人。 数年后,女子夫婿家落罪,男丁斩首,家眷发卖。女子又遇见书生,二人定好当日携钱财为女子赎身。 可惜,书生又失约了。女子落入风尘,受尽苦楚。 又过了两年,当女子再见书生时,他已是状元郎,又听闻他要尚公主。 这便成了女子一生执念。她后来虽然被炼制成傀儡,却余有一丝意识,得以反戈,助我等杀了魔修。死前唯一的愿望,是托我问那书生一句‘为何失约’。 而我前往都城,方才知晓书生早已过世。” 正认认真真听着的祁皎,接了句,“所以你就来鬼城去寻书生的鬼魂,想要为那位姑娘问个真相?” 释念没有否认。 第113章 一百一十三只皎皎 故而, 祁皎一下就了然了。 说实话,她有些好奇后续,书生究竟为何会辜负那位姑娘。 但是, 释念是受人之托, 才有此一行, 她单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就想往里凑, 总归是不大妥当。 所以祁皎按捺住了自己的想法, 准备和释念告辞, 让他可以自己去寻书生。 祁皎的话刚欲说出口,释念就先她一步道:“可惜, 鬼节降至, 鬼城混乱,单凭我一人之力, 确有些艰难。” 闻言,祁皎眼前一亮,不假思索,直接道:“不如我帮你一起找吧。” 对上释念的目光, 祁皎模样娇俏,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 “俗话说的好, 多个人多份力气。我帮着你一起找人, 肯定比你自己孤身一人, 要方便得多。 怎么样, 带上我一起去找人如何?” 释念对上祁皎这样一举一动都充满生机的姑娘, 一时间,唇角下意识向上扬了扬,弧度极为浅淡。 “既如此, 就多谢施主了。” 得到释念的许可,祁皎不由笑了起来,灿烂非常。 偏偏祁皎生的又姿容不凡,连着灰暗阴森的鬼城,似乎都蒙上了光彩。 释念的眼中映出祁皎的身影,然而不过片刻,他又垂下了眼眸,掩去那点子绚丽之色。 正当两人准备走的时候,前头似乎传来了动静。 虽然之前因为鬼节降至,街上亦是喧闹一片,但却与此有很大不同。 反而像是出了事情。 对于热闹,祁皎一向是好奇的,但是也并非一味凑上去。 她站在原处,朝前头望去,隐隐约约,好像是有厉害的鬼魂闹事。 第114章 一百一十四只皎皎 不过, 鬼城的守卫也非吃素的,不过顷刻间,增援的守卫就到了, 将闹事的鬼魂制住, 令其魂飞魄散。 祁皎在后头只能若隐若现看个大概, 很快就结束了。 她没有继续关注下去, 而是和释念逆着人流向后而行。 边走着, 祁皎还同释念说话, “这些鬼魂大多都是普通百姓,每逢鬼节才能回到凡间, 告慰亲人, 仔细想想,其实也很不容易。” 祁皎原本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人, 对于在修仙界中,同样微末的凡间百姓,似乎更容易共情一些。 往事不可追,她只是在那一瞬间稍有感叹, 很快又道:“对了,你有书生的画像吗?” 释念摇头, “无。” 听见释念的回答, 祁皎点了点头, 但也不太沮丧。 毕竟画像这东西就算有, 按照古代的画法来说, 很可能也有些失真。 故而, 祁皎又问,“那他叫什么名字?” 释念沉默了一瞬,顶着祁皎的目光, 缓缓说了句,“不知。” -- 第195页 啊这…… 祁皎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随后,她咽了咽口水,艰难问道:“身体特征呢?比如身长几尺,有无胎记,或者籍贯在哪?” 祁皎小心的抬眼,当她瞄到释念静默的样子的时候,一时就都明白了。 所以她不由有些气馁,“那……关于这位书生,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次释念很快就回答了她,看起来分外有把握,“他是位书生。” 祁皎:…… 由于某些人只是看起来靠谱,所以寻人的事情一时陷入僵局。 祁皎只好请他在路边的一个摊子上喝茶,对着眼前只能闻不能喝的茶,祁皎抱着良好的节俭精神,猛吸了几大气,聊胜于无。 干完了自己的吝啬,哦不对,是发挥了美好的节约精神,祁皎才将目光重新落在释念身上。 “你既然连半点线索都无,怎么就直直的闯进鬼城。我听同宗门的人说,鬼城规矩繁多,专用束缚亡人,活人进来,一个不慎,或许就会失了性命。 忌讳多也就算了,修为到了此,亦是大打折扣,啧,仙生不易。” 说着,祁皎又低下头,猛吸了两口茶香。 释念浅笑了笑,愈发衬得他眉眼疏离庄重。 看着他转动佛珠的样子,祁皎竟然隐隐觉得眼前佛光普照。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缘由,“我知道了,是因为你是佛修,平常应该就帮冤魂超度,肯定和鬼城有接触。 而且不论怎么说,作为佛修,对魂魄阴秽天生就有压制。 似我等普通的修仙者,在鬼城中,步履维艰,可佛修却不是。” 祁皎分析完之后,啧啧了两声,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不过转瞬,她又蹙了蹙眉,“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又应该怎么去寻那位书生呢?” 祁皎看释念姿态轻松,眉目舒展,分明不像苦恼的样子。 “贫僧确实一概不知,却听那位姑娘说话,书生为宣仁六年的状元。” 面对祁皎圆润杏眼传来的目光,释念淡定非常,“仅这一项,就无人可替代。” 祁皎也反应了过来。 正要替释念高兴,又突然想起她刚刚为了找书生,而问的那些个问题。她一下就领会了,合着刚才释念是有意在捉弄她。 虽然但是,他回的也都没错,可就是有意的。 “合着刚刚你都是逗我的!”祁皎气的不行。 谁料释念还面不改色,颇为正直,满是出家人出尘气质的双手合十,念了个佛号,分外正经,“出家人不打诳语。” 祁皎听的将信将疑,但是,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可是看到释念端端正正,眉目清朗的样子,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所以她蹙着眉,一脸郁卒的说了句,“好吧。” 然后祁皎就和释念去寻书生的鬼魂去了。 虽然这世间的人多得难以估量,连同死去的鬼魂也数不清,但鬼城为了管理他们,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法子。 纵然不知道书生的名字,可是宣仁六年的状元,多少算是独一无二的身份。在祁皎从鬼城门口被放进来之后,就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非常自觉的向专司记录魂魄生前身后的鬼修,递了钱财。 之后,二人顺理成章的得知了书生的去处。 准确的说,是方临之的去处。细心如祁皎,甚至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方临之至死前,都未有婚配。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尚公主,就因病而逝去了呢? 不足为奇。 顺着上头的记载,祁皎和释念绕过几处阴森森的宅子,好不容易寻到了门前种着颗槐树的院子。 门口的红漆已经掉色了,祁皎叩了叩门上的铜环,“有人在家吗?” 喊到一半,祁皎突然想起,这里是鬼城,好像或许可能,不会有人住在里头。刚准备改口,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没有表情,眼下青黑,通身泛着死气的男人出现。不过,他的五官不差,又是一身书生装扮,若是在凡间,或许也是俊俏清爽、满腹经纶的才子模样。 祁皎下意识看向了释念,毕竟受人之托的是他,若是要问,也应该是他问,才更妥当些。 所以祁皎往旁边移了一步,这下就是释念出现在方临之面前。 却见释念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敢问施主可认识红袖姑娘?” “红袖、红袖……”书生喃喃了两遍,泛着死气的呆板面容,突然变化,竟似要哭下来一般。 良久,他才恢复了些清醒,“认识。” 这两字被他说的如有千钧重。 配上这沉重的神色,显而易见,他就是方临之。 然后,他看向释念,脸上带着希冀神色,“你知道她的下落对吗?她如今在何处?” 常人瞧见方临之这副模样,或多或少都会生出点怜惜,面露不忍。但是释念半点变化都没有,直言道:“死了,魂飞魄散。” 不管是修仙者,还是凡人,只要魂飞魄散,就等同永永远远消失在世间。 闻言,方临之面色肉眼可见的颓败,踉跄了一下,站都站不稳。他的表情似哭似笑,无比悲怆,口中还道:“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当日无论如何,我都应该与她相见,娶她为妻。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白白蹉跎了这一生。” -- 第196页 他大笑不止,一下就跪倒在地上,泪水顺着眼角留下,一滴两滴,将青石板打湿。 “悔之晚矣。” 然而释念依旧不为所动,他手持佛珠,望向方临之的目光和旁人并无不同,神情宽远疏离,像极了寺庙中端坐的佛像,永远慈悲,众生的苦难欢喜,在他们眼中,似乎都只是寻常事,不过昙花一现,终究悲苦,只余眼底的怜悯。 下一刻,他和善却又暗含冷漠的声音响起,“她托我问你,为何失约?” 为何失约? 是啊,既然他方临之如此失意后悔,当初为何两次失约,最后金榜题名,却要尚公主。今日的作态,未免可笑了些 祁皎站在一旁,看着方临之伏地痛哭的样子,不经意间瞥到了院子里的景象。 里头虽然小,但是却被收拾得十分整齐,说是一尘不染也不为过。连身死了之后,都能将院子整理得如此干净的人,定然是十分爱洁的。 衣衫的布料普通,但是穿戴齐整,一块玉悬挂在腰间,头戴儒巾,全身干净整洁,可见他素日很是勤勉,注重礼仪。 但是此刻半点形象也不顾,任凭地上的尘土将衣裳蹭脏。祁皎几乎可以肯定,他在真的伤心,而非做戏。 他身上的悲恸,清晰的被传递出来。 所以,不由自主的,祁皎突然道:“假如真的有隐情,你不如说出来。 虽然…… 她可能听不见了,但是至少,算是给了她一个交代。这是她的遗愿,也是执念。” 时间像是凝滞了一般,过了有一会儿,才在着寂静的巷子里传荡起了方临之的声音,“我这一生,从始至终,只想娶她一人为妻。 她嫁为他人妇也好,沦落青楼也罢,在我心中,她一直都是那个追在我身后喊我‘临之哥哥’的小姑娘。” 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方临之因痛哭而略显沙哑的嗓音多了些柔和,唇角也下意识的扬了扬。 又过了一息,他才继续,“可惜,世间之事,大多难随人意。 我家道中落,妤儿的父母将婚约作废。我与妤儿两情相悦,她与我相约私奔。那一夜,我本要去赴约,可在我去的路上,遇上了赵伯父,也就是妤儿的父亲。 他派人将我拦下,着家仆将我殴打,又直言我一贫如洗,如何能给从小锦衣玉食的妤儿幸福。 我被打断了腿,重伤昏迷,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她出嫁的日子。我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在街上目送她嫁与他人。 有那么一瞬,我觉得赵伯父说的是对的,当时的我给不了她金尊玉贵的生活,她和我一起只会承受骂名和柴米油盐的凄苦。若是那人能好好对妤儿,我亦无憾。” “那第二次呢?”祁皎问道,“她虽然蒙难,但当时你若是将她赎了出来,她也不至于流落风尘,你们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你为什么又失约了?” 方临之双手握拳,青筋暴起,眼中全是痛恨,“那日我本要赴约,却在路上遇见了有马车撞向孩童,我将孩童救下,包袱里的钱财也因为掉到地上,露出一角。 被歹人瞧见,趁我赶路时,将我打晕,抢走了钱财。等我昏昏沉沉醒来时,妤儿她已经被带走。天下之大,我几番追寻,却每每错过,总是慢上一步。 为了能与她有再见之日,我上京赶考。前些年,我苦心学业,原本时想高中娶她,后来虽是有缘无份,但学识仍在。金殿之上,我被皇上钦点为状元。 而状元郎的身份也为带来诸多便利,我又寻到了妤儿的踪迹。 我想去见她,如若能就此娶了她,今后一身,也不失圆满。可皇上却有意下嫁公主于我,我几番推拒,却被公主发现端倪。她以妤儿性命要挟,我不得不返京。临走前留下一笔钱财,让人替妤儿赎身,好好安置她。 可未及我筹谋一切,在回京的路上,便身染重疾。 若是当初,我不顾一切,也该和她在一起。至少,生前,她为我妻。” 听着方临之所言,祁皎也不免动容。 祁皎不说话,整个巷子里就只剩下方临之的哭声。 在阴森的鬼城中,更添伤感。 第115章 一百一十五只皎皎 有些事情终归是有缘无份。 释念完成了红袖临终前的嘱托, 念了声佛号,没有继续逗留。而祁皎自然是跟着释念离开巷子,临走前, 她回头, 望见的正是方临之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的模样。 虽然已经是鬼魂, 可是祁皎仍然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死气。 但再如何, 也只是过客而已, 祁皎的脚步顿了顿, 转过头,跟着释念一起出了巷子。 又回到了被鬼们塞得密密麻麻的大街, 祁皎望着堵塞的路口, 陷入沉思。 她转头看向释念,一脸凝重, 好似在问什么不得了的大问题。 “你说,我们现在应该去哪?” 祁皎一只手放在下巴上,做出了思考的样子,煞有其事的道:“听说, 在鬼城,纵然是凡人, 也可以体会香烛是何滋味。” 她看向释念, 跃跃欲试, “要不然, 我们……” 祁皎眨了眨圆润的杏眼, 俏皮活泼, 满满的暗示意味。 至于释念,他的面色没有变化,既不说好, 也不说反对,就是静静的站在祁皎身旁,通身出家人的出尘气质。 -- 第197页 祁皎正准备叉腰和释念好好聊一聊的时候,不知从那里突然传出了一道喊声,“生死簿被毁了,只要我们逃回凡间,他们就抓不到我们了!” 这话一落,偌大的鬼城,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下子安静了几瞬,然后便如热锅上的水,一下子沸腾起来。 有的鬼对于凡世没有执念,只想快些投个胎,但也免不了讨论。 而大多数的鬼,或多或少,留有遗憾。仅仅是鬼节这一日的时辰,又如何够用呢?还有些,生前受了不白之怨,死后就算拼个魂飞魄散也是想报仇的。 故而,他们都疯了一般向鬼城涌去。 偏偏那喊声出现的时间太过恰巧,正是城门打开之时。 一两只鬼,对于守卫们来说,无异于上菜。但是这满满一城的鬼,突然暴动,是千百年未有之事。因为根本没有料到,自然也拦不住他们。 不过短短半刻,已不知跑掉了多少鬼魂。 整个鬼城乱作一团,原本在各处的守卫都想要拦下这群鬼,混乱中,已很难维持秩序。 祁皎和释念也这样被鬼群冲散开来。 祁皎也不知道自己被挤到了什么地方,她只能努力从一堆眼珠子,掉的头颅里挣出一条道。 当她好不容易来到个稍微松泛点的地方,连气都没有喘两口,一抬头,就发现自己到了鬼城中枢,存放传说中凡人生死簿的狱阇殿。 而且狱阇殿似乎糟了洗劫一般,乱作一团,门前有糟乱的脚印。好像大部分守卫都不在,而里头,隐隐约约瞥见些衣角,像是倒在地上的。 身为一只有龙傲天主角亲哥的炮灰妹妹,祁皎依靠她混迹主要剧情的敏锐直觉,这里头一定进展着她没有注意到的剧情。 并且,剧情的进展,往往意味着危险。祁皎站在门口,有点犹豫,她应不应该进去探一探究竟。 想要保住性命,最好的办法就算直接离开,可是祁皎有预感,这里面的事情很重要,如果她离开,可能就错过了一段很难挽回的剧情线。 经过祁皎的认真思索,她还是选择先进去看看。 刚一进去,祁皎就看到里头凌乱不堪,墙壁和摆设都被破坏过,像是经历过一场缠斗。 她召出青霜剑,握在手中,目光紧张的巡视周围。刚进了正殿,祁皎就听到一声惨叫声,还有些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祁皎原本想凝神听清楚,但里面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谁?” 然后黑色雾气悬着凝结而成的针,直直的冲向祁皎。祁皎反手挽动青霜剑,将这些不知底细的针通通挡下。 等剑与银针碰撞的铛铛声停下时,里面的人也都到了祁皎面前。为首的是个背着书篓,像是书生一样的人,头上甚至绑着儒巾,只可惜通身邪气,眼睑上挑,又显刻薄。 旁边还有几人,瞧着也不像是好惹的,其中一个胡子拉碴,身形粗犷,脖戴佛珠,满身杀伐之气,祁皎估计当时发现自己的就是这人。 而且祁皎只能勉勉强强感应到他们有三人应该是金丹中后期修为,另外书生模样和戴着佛珠粗犷大汉模样的两人,她根本探不出修为,可见至少元婴以上。 这下可糟了,她几乎等同送上门受死…… 而且他们并不像魔族,反而像魔修,也就是人族或是妖族中的败类,因为功法走火入魔,或者生性暴戾无情,视人性命如草芥,被修仙界厌弃,而入了魔修。 看来,他们应该也属于当初在清覃山逃出来的魔修。而刚刚在门口引得鬼魂暴动,应该也是他们所为。只是不知道这样伺机谋划,甚至不惜得罪鬼城的高阶鬼修们,究竟是为了图谋什么。 而祁皎现在最重要的,除了从中探出口风,也需得保全自己的性命。 祁皎看着这几个修为都胜于她的人,握紧自己的青霜剑,然后…… 她大喊了一声,声泪俱下,表情生动,“啊,苍天呐,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原本邪气书生都准备动手杀了她,突然经祁皎这么一声吼,倒把人弄愣了。 邪气书生扬唇一下,带着三分邪气,五分有趣,两分说不出煞有兴致,“呵。” 见对方不接话,祁皎丝毫不慌张,也不尴尬,继续卖力表演,“可不嘛,您不知道我,我是知道您的,鼎鼎大名的玉面修罗,村子里一直流传着您的传说,郅章村立村以来唯一一个秀才哇,您是俺们村的骄傲!” 祁皎说着,还高傲挺起小胸膛,那叫一个活灵活现,有荣与焉。 听得邪气书生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郅章村是他出生的村子,按理来说,没什么人能知道,却被这小姑娘轻易说出来了。更何况,他被关在清覃山外多年,整个修仙界,也不应该有多少人知道他,更别提是一个骨龄尚小的小姑娘。 所以邪气书生延缓了凝结的杀刃,想听个究竟。或许,这看似无辜的小姑娘,背后又有些什么人在偷偷支使。 见他停下来了,祁皎在识海中飞速看着《河洛录》,理直气壮的作弊。嘴上还继续道:“您不知道,我和您还有点亲戚关系,我是您二大爷的小侄子的外甥女婿的姐姐的堂孙女的邻居的三奶奶的女儿。按辈分,我得喊您一声叔叔呢!” 现在邪气书生旁边的粗犷假和尚挠了挠头,“奶奶的,亲戚还能这么认不成,十服都不够出的。” -- 第198页 旁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帮腔,“你这大和尚懂什么,这啊,怕不是他们偏僻小地方独有的,哈哈哈。”女子笑得娇滴滴,可惜话里话外的挤兑谁都能听出,就差没指着鼻子说邪气书生上不得台面。 祁皎在旁边看着,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看来这群人也不是怎么齐心。 那边邪气书生冷笑了一声,镇住了那娇滴滴的女子,然后才看向祁皎,“小姑娘,将死之人是攀不了亲戚的,你还有什么招,倒是说出来,让我瞧一瞧。” 祁皎当然知道攀亲戚没用,她露出一个深深的笑容,“不知道您听没听说过一种阵法,可以借助怨气,引出些被镇压的东西。” 她语气娇俏,脸上也带着笑,可偏偏配上口中所说的事,就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这种阵法,既然能跨越千古,自然也需要些了不起的东西,作为镇阵之用,也是引子。可是那庞大的怨气,可不是轻易能镇的住的,还需本就压制邪祟怨气,偏偏又不能是那些克制的佛教宝物,不然阵法就没了意思。 所以啊,简直是世间难寻。 偏偏,这鬼城里,似乎就有那么一样,是符合的。您说,是不是呢?” 原本还满脸的,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的邪气书生,面容攸然一变,他旁边的几人也或多或少出现了惊诧的神色。 祁皎这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有些地方,没有涉及到主线剧情,原书自然不会一五一十的说清楚,甚至连提都未必会提到,只是确是真的在进行。她这次,怕是恰好撞上了。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竟然知道这么多!” 面对气急败坏的邪气书生,祁皎可比刚刚淡定多了,她微微一笑,状似高深莫测,“这个嘛,可是秘密,恐怕不能告诉您呢。” 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只皎皎 祁皎扬了扬头, 弯着眼睛,小模样瞧着得意,倒是着着实实把邪气书生气的够呛。 “好!好!好!”邪气书生显然是气极, “果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既然如此, 就做我篓中的怨鬼好了, 叫我好生调教, 看你还敢不敢牙尖嘴利。” 面对来自元婴期魔修的威胁, 祁皎扬唇笑得灿烂,“只怕您不敢这么做呢。我听说魔修里头也是有厉害人物的, 其中顶出名的一个, 就是原先有‘剑仙’之称,后来因为道侣身陨而坠魔的秦榭真君。 你说, 如果他知道,当初害他道侣的人中,尚有那么点漏网之鱼,他会不会放过那人的性命?” 闻言, 邪气书生脸色一变,而其他几人面面相觑, 一个个都是人精, 又怎么会听不出祁皎话里话外的意思。 看向邪气书生的目光不免都有了些变化。这算不算是平白多了他的把柄在手上, 不管是用来威胁他, 还是拿去找秦榭真君邀功, 只怕好处都少不了。 而邪气书生现在的面色已然是气急败坏, 分毫没有刚才威胁祁皎时,视她如草芥的高高在上。 “既然你不会说话,舌头就别要了, 也比如今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模样要好。” 而旁边的粗犷假和尚看了眼天色,催促道:“好了,别再耽搁,等那群鬼回过神来,我们再想走就难了。” 邪气书生已经驱动术法,打算先一掌要了祁皎的半条命,再好生折磨。而祁皎面色一变,她刚刚已经尽力拖延时间,就是怕他们为了尽快离去,而直接对自己动手。 她面对一两个金丹中后期的修士倒是还好,至少自己有那么多法宝傍身,保全个性命却可以。 所以才百般拖延,想要挣得一线生机,现在看来,对方只怕彻底没了耐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铮鸣响起,铿锵有力,结结实实的替祁皎挡住了邪气书生的术法。 是青徽剑,她师兄来了。 祁皎面露欣喜,她回头看去,幸好师兄来得及时。早在她刚刚进来之前,就留了心眼,用法术凝结成纸鹤,去寻荀行止。 正是因此,方才亦能镇定的应付这些魔修,想着办法拖延时间。 荀行止没有特意对祁皎叮嘱什么,但却用目光上下瞧了祁皎一番,确认她半点事也无,才将全副心神放到那群魔修身上。 不知道荀行止是不是有意,总之他站在祁皎身前,宽厚的肩膀将祁皎遮得严严实实,连同那些危险,仿佛都顷刻消弭。他面目清冷,即便对面有两个元婴三个金丹,也丝毫不慌。 对于荀行止来说,单单纯纯和同一修为的人比试,反而差了些什么,他本就算是半个剑修,越阶而战,才是最痛快的。在旁人眼中的死局,对他而言却是刚好。 连半分惧色也无,荀行止手执青徽剑,衣袂翻飞,神情微冷,“清玄,候之已久。” 清玄是荀行止的道号,祁皎原本还不知道为何自家师兄会被派到鬼城来,按理来说,像他们这些归元宗弟子,应该大部分都在各地寻魔物的下落,趁着他们刚刚逃出来,还微弱着,直接斩杀。 而鬼城,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魔物藏身的样子。 原来是为了这些魔修,看来对于他们的计划,几大宗门虽然并不能全盘知晓,但是多多少少都有点猜测。故而,才会让她师兄到此处来。 却不想在此候了有一段时日的荀行止没能遇到他们,反而是祁皎,刚来就撞上了。祁皎都不知道该感叹自己运气好,还是差了,要不是荀行止来得刚好,她险些就要没命了。 -- 第199页 就在祁皎想明白的时候,那群魔修对上荀行止就知道事情不好了。也不多言,就准备直接开打,说不定还能博得一线生机,总比干等着,等到鬼城的人都回来了,要有希望。 两个元婴魔修对视一眼,连声招呼也不打,直接对荀行止动手。 好在荀行止虽然神情淡淡,但是手中的青徽剑半点不饶人,面对两个元婴魔修也不见局促,反而有种游刃有余之感。 另外几个金丹期的魔修自然也不会顾忌什么以多欺少,都意图差个空子,好叫荀行止应接不暇,见状,祁皎虽然修为弱些,可好歹也是金丹前期修为,用起青霜剑,很有荀行止的两分风范。 一时间,那群魔修根本就奈何不得两人。 反而是下了大力气的两个元婴期魔修,尤其是邪气书生,眼看着落了下风。而荀行止还是刚才那般,连神情都未有变化,很显然,对修仙界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弟子来说,赢了他们,并不算难事。 也正是这时,魔修中,那位娇滴滴的红衣女子,不知道从何时起,悄无声息的放出了一缕雾气,无色无味,不管闻了没闻,就算是顺着衣襟,也能透到人的肌肤,从而侵入体中。 这算是那红衣女子的独门秘术,靠着这个,不知道撂倒了多少人。就算是化神期修士也不能幸免,慢慢的就会难以动用灵力,甚至于生出些情潮。 早在她放出去之前,就对旁的几名魔修眼神示意,几人悄悄用灵力护住身体,不叫雾气触及身体。 祁皎离得是最近的,可是不知为何,原本自觉胜券在握,频频关注着祁皎和荀行止的红衣女子发现,祁皎好像半点不受影响,再看得仔细些,红衣女子就察觉了些由头,那些雾气一旦靠近祁皎,就好像有一层瞧不见的屏障,自觉的绕开了。 若说是祁皎自己察觉,施了法术,那她怎么不提醒荀行止?更何况,看雾气的走向,和祁皎的神态,怎么看也不像,祁皎分明是不知情的。 反而是雾气像有了灵识似的,避着祁皎走,就跟祁皎有不得了的东西庇护着似的。 红衣女子百思不得其解,好在雾气不避着荀行止。这才让红衣女子得了些安慰,至少不是她的秘术失了用。 而荀行止素来敏锐,那不知底细的雾气,才晃荡到身体,就察觉到了不对,立时用灵气护体,还不忘警示祁皎。 这群魔修,修为未必扎实,心思却实打实的多且毒辣。荀行止不是刚刚出了仙门庇护,没有半分防备之心的小弟子,自然不会稀里糊涂,完完全全中了招还不晓得。 虽说碰了些,但好歹不多,且要些时辰才能发作。怕等会儿再出了变故,荀行止非但没有缓了剑招,反而攻势愈发凌厉,直逼的几人没有反手的余地。 也正是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些声响,是鬼城的人察觉不对,破了魔修有意设下的屏障,赶了回来。 这下局势彻底分明,荀行止直接挑掉了邪气书生用来装怨鬼的书篓,伤了他半条经脉,直吐了半口血。其他几人也或多或少的挂了彩。 唯有荀行止身上干干净净,就好像方才不是被一群穷凶极恶的魔修围着,而是极为平淡的练了会儿剑招。 祁皎心神松懈了一瞬,一个不慎,被红衣女子划伤了胳膊。荀行止余光瞧见了,立时就反手一剑,将红衣女子捅了个对穿。 侧过头,轻声道:“可还好?” 祁皎摇了摇头,“无事。” 这下魔修就被治的七零八落,剩下的事,荀行止也不欲插手,索性全交给了鬼城的人。不管怎么说,他原就是为了能破了这群心怀鬼胎的魔修们的局。 后头的事,自然也就无甚需要关心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帮祁皎治伤。 虽然伤口不深,但红衣女子一贯下作,在兵刃上涂了毒,祁皎的面色一下就白了。怕不能等回酒楼再治了,越快将伤口处理了越是妥当。 祁皎坐在这殿宇内的一处干净屋子里,捂着胳膊觉得疼。她秀气的眉毛蹙得快打结了,也不知道涂得是什么毒,伤口和针扎似的。 她虽然和旁人比起来,确实有时候有那么一点点娇气,但也不是没受过伤的。偏偏这伤疼的磨人,明明已经包扎过了,用的也是最好的灵药,也比最开始好了不少,但还是疼。 虽然疼的发紧,但是祁皎不知道为何,思绪稍微发散了会。可能药效也慢慢的发挥起了效用,祁皎的心情也不似方才一般焦躁。 其实细细体会下来,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 大概因为是荀行止帮她处理的伤口。 当时虽然情况紧急,但是她还以为,依照荀行止一贯恪守礼法的性子,应该会等上一会儿,先寻个同为女子的鬼魂来帮她处理伤口,然后换药。 毕竟,荀行止一向举止有度,最重视这些,几乎将这些仪度刻在骨子里,言行从未见半点错处。 但是当时,是荀行止亲手帮她换处理的伤。 想到此处,祁皎不由捂脸,埋在松软的被褥中。 啊啊啊啊啊,感、感觉有点羞耻。 因为伤在肩膀往下些,所以想要处理伤处,是需要将衣襟褪下些的,平白露出圆润的肩头,和雪一般细腻的肌肤。 不知道是不是穿来的时间久了,祁皎潜移默化也受了影响,换作在现代,她也是时常大夏天吊带出门的漂亮姐姐,是街头最靓的崽。 -- 第200页 但是现在…… 呜呜,好羞耻。 除了羞耻外,又有一种难言的感觉,胸口猛跳,心中像是被棉花填满了,叫人打鼓。 祁皎的耳朵已经红得快能滴血了,甚至还有些晕,仿佛耳畔还留有荀行止气息。 她指天发誓,换药得时候,荀行止几乎是目不斜视,半分逾矩都没有,甚至清俊得眉目间隐隐透露出心疼。 直到换完药,系上衣襟,祁皎当时小脸红扑扑的,心头跟小鹿乱撞似的,都以为荀行止已经出去了。却冷不防被拥住,鼻间萦绕着他身上的气息,宽广的胸膛将她拥得严严实实。 一开始什么都没说,暧昧的氛围就在两人间流转,又有些说不出的宁静满足。 良久,祁皎感受到荀行止克制的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就在她以为结束的时候,他轻轻叹了声,像是无可奈何,又满含珍重。 第117章 一百一十七只皎皎 祁皎想着当时的场景, 不自觉眼角带笑,眼里心里俱是甜滋滋的。 说起来,师兄的任务应该算了了, 大概会回宗门吧。 不过, 她还有平城要去。平城, 才是解决书中那场大浩劫的重中之重。 祁皎用没有受伤的那边手托起脸颊, 开始思考, 应该怎么破了平城的局。 另一边, 祁典反倒是先一步入了祁皎心心念念的平城。他能到平城,纯属巧合, 因着他追查魔修踪迹, 查着查着就发现了不对。 虽然后面还是将魔修剿灭,但是心中隐隐觉得不对, 顺着点蛛丝马迹追查到了平城。平城不过是个地方,又是凡人城池,如何都瞧不出半点毛病,但是祁典就是有一种直觉, 这里不太对劲。 横竖他手上的任务暂时是完成了,不妨先在此处探查探查, 若是无事自然最好, 若是真有什么不得了的问题, 则也不至于疏忽。 大概因为有祁典这个修仙界的金丹修士在, 所以平城宁静了不少。可也正是如此, 阻拦了不少事情, 就有那么些人,想要寻个机会,将他赶走。 可魔修的那群人不敢轻举妄动, 生怕出现点差错,若是打草惊蛇了,之前的筹谋都是白搭。 既然如此,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力打力。而对付这些自诩正道仙门的弟子们,所谓的力,自然是借凡人的手来打,最为合适不过。 所以祁典就遇上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事情。 先是莫名其妙被一家人找上门,说他欺辱人家姑娘,非要押他送官。这档子事确实是令他措不及防,天知道他历练了这么些年,也没遇见这么荒唐的。 那县令就更有趣了,判了他个流放…… 好在祁典不是那等不会变通的,用术法换了个面容,堂而皇之的又进了平城。 结果还没等他在客栈安安生生住上一天,又遇上人非说他是江洋大盗。 接二连三的,什么奸细、马贼,都被他给遇上了。祁典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有人在搞鬼,这下他愈发觉得平城有问题。 可是还不等他仔细查,刚换了个面孔,又被人给围了。 这次围他的可不是寥寥几个人,或是那些衙役,而是一群平城的百姓。 说是平城已经很久未曾下过雨了,定然是有妖孽作祟。而堪破此事的仙人掐指一算,硬生生算出人在客栈里,就是祁典。 这次祁典没被驱逐出平城,他直接被关进了平城的城隍庙,说是准备将他祭给上神,来保佑平安。 从头至尾,祁典都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只是百姓罢了,而且趁这个机会,他也能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使绊子。祁典很清楚,接二连三的事情,不但提醒了他,也让使绊子的人愈发心急,就快要失去分寸了。 祁典挣了挣系着他的绳子,不出意外,越动越紧,这不是普通的绳子。能困住他这个金丹期,倒是件宝物。 果然,暗处的人急了。 就是着实不太聪明,前前后后使得尽是些技俩,他回过神来,只觉得啼笑皆非。 不过…… 祁典看了眼屋子,这里应该布下了隔绝神识和术法的阵法,所以也绝了他动用灵力向外头施救的去路。 但是,作为一个拥有良好心态的龙傲天,祁典他分毫不担忧,反而颇有意趣,想看看这群人能够做什么。几个来回,倒是真叫祁典起了兴趣。 这样被关了一天,虽然百姓半点吃的都不给他送,但早就辟谷的祁典,面色却半点变化也无。甚至于精神奕奕,眼神发亮。 于是更加坚定了那些百姓们对他是妖物的认知,如果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一点虚弱也不显,只有妖孽才会不吃粮食。 出乎祁典意料的是,在第二天半夜的时候,有个姑娘悄悄的进了城隍庙,还带了些温水和一个馒头。 小姑娘斯斯文文的,瞧着不过十三四岁,看人的时候都不自觉怯弱的避开目光,显然不是个常常与人接触的。但却敢给他送些吃的,这倒是令祁典觉得讶异。 “给你。”小姑娘拿着水囊,怯怯道。 祁典虽不知是什么缘故,但也很配合,他张口,配合着小姑娘慢慢饮了两口水囊里的水。 然后祁典才道:“多谢姑娘。” 小姑娘笑了笑,和还没开苞的菡萏似的,弱的一掐就断,但一双眼睛却很亮,熠熠生辉。 -- 第201页 祁典有心想打探些情况,也好奇小姑娘为何会帮他,索性直接道:“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他们口中的妖孽,但普通百姓免不了相信。倒是你,小小年纪,竟不怕那些我真的是个妖孽,会伤及你性命吗?” 小姑娘听到妖孽两个字就变了脸色,却不是害怕,反而有两分咬牙切齿的愤愤,连带着身上的那股子弱势都消了不少,“哼,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妖孽,不过是他们为了自个的私利,就听信那些方士的胡言乱语,去草菅人命。” 祁典听着却察觉出了别的意思,而且她小姑娘家家,却确实说的有点道理,比外头盲听游方道士、人云亦云的百姓要多了不少多少见地。 尽管这世间的的确确有妖孽,还真是不少。可遇到旱季洪灾,则大多不是所谓妖孽会干的事情。 真正的妖孽只会想着伤人性命,炼制魂魄,吸食精气,谁有那闲工夫去做这档子事。凡人祭祀不是扔进海里,就是用火烧,妖孽们还不一定有那个心情下海捞,至于火烧,就更加麻烦了,连点子精气都不剩。 这些也不过在祁典的心神中过了一圈,面上却半点波澜也没有。而小姑娘对着这个或许即将死去的人,竟也屠戮起了真心话,又或许愤愤依旧,始终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 “我、我姐姐就是这样被他们烧了的。可又有什么用,旱灾三五年便来一次,次次祭祀人的性命。”小姑娘说着说着,眼泪就留了下来,呜呜咽咽好不可怜。 她也硬气,或许也是怕把外头看守的人吵醒了,伸手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口中道:“我救不了你,你且吃的饱一些,来日见了阎王也要做个饱死鬼,才好投胎。” 看着她小小年纪这般早熟,又有恩义,反倒叫祁典生了些怜惜之意,“你别担心,明日我死不了。这平城的陋习也不会再继续下去,好好回去吧,别怕。”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又是不可置信,觉得祁典在说胡话,但下意识又忍不住想要相信。 最后只蹦了句,“当真?” 祁典点头,“当真。”他说的郑重,小姑娘下意识信了三分。 故而道:“假如你真能让平城彻底绝了这陋习,就算是我的恩人。我叫柳真真,将来只要你来寻我,有什么事,我一定尽力报答。” 倒是个讲义气的姑娘。 祁典不由样了扬唇,眼底带了点笑意。 好生把柳真真这小姑娘忽悠回去了,祁典坐在冰凉凉的城隍庙,透过窗口望向天边的繁星,他有些想自家妹妹了,也不知道如今过的如何。 好在祁皎再怎么说也是金丹前期的修为,又是归元宗的亲传弟子,多少有些保障,否则在这样纷乱的世道,他是半步也不敢离开祁皎的。 当初他妹妹被带上归元宗,刚开始不晓得,他险些以为自家妹妹出了事情,心中惴惴,总觉得不安。幸好不是,否则叫他有什么颜面去见鄢州城的祁父祁母,还有他和祁皎亲生父母呢。 说起这个,就又叫祁典想起荀行止,认真说来,荀行止其实也不算差,不拘是修为,还是品行,虽然在祁典眼中配自己妹妹只是勉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很难寻到比荀行止更为适合的人。 更何况,荀行止和他妹妹早早就定下婚约,名正言顺。 祁典不由冷哼一声,但是怎么想都觉得气愤。尽管理智知道祁皎如今也心悦荀行止,两人再相配不过,但是他就是忍不住生气。任谁家妹妹被拐走了,恐怕都不能心平气和。 任凭祁典想了些有的没的,很快就到了第二日,太阳稳稳当当的升起,一缕晨光照射在祁典的眼睛上,提醒他已经到了时辰。 没过多久,随着吖吱一声,城隍庙殿内的门就被推开。 为首的是几个乡绅,还有些身强力壮的百姓,是准备着如果他反抗,就压着强迫他去祭祀的。穿着道袍忽悠人的道士倒是离得远些,根本也不看他,可能觉得将死之人不值得一看,总之目光十分漠然。 就仿佛自己即将残害的并不是条人命,而真的是个危害人间的妖孽。 只听假道士大喝一声,“孽障,休得胡来!” 然后七七八八喊了些神鬼不知的东西,转头对上那些乡绅老爷们却道:“好了,我已经封了他的凶性,只消等到外头做了法,将这妖孽烧个干净,妖孽留下来的妖术就彻底失了作用。 雨水自然就会下下来,到时候平城的百姓也都有救了。” 这假道士长须白眉,仙风道骨的样子,确实挺能唬人的,总之将这群豪绅们忽悠得不轻。一个个得对假道士行礼感谢,身后得一些家仆更是捧着重金等着酬谢。 假道士目中暗藏精光,却还是假模假样的推辞了一番。 好不容易到了外头,他们将祁典绑在柱子上,底下铺满柴火,随着假道士的神神叨叨,竟然真的烧起了火。 令祁典称奇的是,这貌似并非凡火。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金丹修士,只怕真的要命殒于此,只可惜,他是祁典,从鄢州城百般磨难中走过来的祁典。 他对上人群中的柳真真,面对她担忧焦急的目光,祁典反而笑了,说不出的邪魅狂狷,哦不对,是意气飞扬。 正当祁典准备召出他的异火之时,天上突然下起了雨。 更为神奇的是,竟然浇灭了包围着他的火。普通雨水只能浇灭凡火,除非这也不是一般的雨水。 -- 第202页 几乎是在转念之间,祁典就猜到是谁了。 恰好这时,天空上首传来一道清丽声音,“尔等放肆,天降旱事,本是寻常天和,竟数次草菅人命,损害人和。” 这时候,底下的平城百姓都已经跪成一片了,生怕触怒这位突然显灵的神仙,各个口中称错,唯恐让神仙降罪。 而那个假道士更是吓得半死,哆哆嗦嗦,显然是怕极了。 祁皎看着不过,又冷哼一声,而那假道士直接被吓得尿裤子了。 怕今后这群百姓逢灾逢难,又干出这种用人命来求雨的法子,索性一次性警示完,“天降灾殃,本是对尔等的考验,不思力解,反害人性命,若敢再犯,吾必惩之。” 说完,底下的百姓连忙磕头告罪。 在此起彼伏的磕头认罪声中,祁皎悄无声息的离开,落到一处平地上,等着百姓散开再混进去。 乡绅中,一向最有威望的那个,见神仙已经走了,好在雨还在下,看这势头,应该能解了这次旱灾。就拖着一把老骨头,急着站起来,指着家里的一个小厮,让他把祁典放下来。 这又不是普通的绳子,哪里是个凡人说解就能解开的。 祁典也不为难这小厮,知道作局的人勾搭的是假道士,现在应该也还在探查着这里头的场景。索性直接召出他的异火,把困住他的绳索烧了个灰烬。 随后,一缕奇特的黑烟从绳索中冒出,很快又消散。 但是祁典没有错过这一幕,在他识海中的白胡子老爷爷自然也没有。 见多识广的白胡子老爷爷一眼就看出来,略有些凝重的道:“是魔修。” 说完,白胡子老爷爷紧紧蹙眉,“不对,瞧着竟然比魔修还暴戾些,怕是沾染上更严重些的东西了。” 惹得祁典也跟着吃惊,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在识海中和白胡子老爷爷交流,“恐怕还有些见不得人的图谋,否则也不会三番两次想着把我赶走。 可惜了,就是不够聪明。” 祁典还真是口不留情,也就是对着祁皎的时候,说话都收敛着,恨不能把他妹妹捧着。 白胡子老爷爷虽然觉得祁典的评价没错,但也忍不住腹诽了一番祁典对祁皎反差标准。 其他人还沉浸在刚刚神仙降临的震撼中,深深为他们或许开罪了神仙而惶恐,要么是聚在一处商讨如何补救,要么是说些风凉话。 总之,这场面热闹的不行。 唯有柳真真,她始终静静的站着,也不和旁人说话,就是眼睛蹭亮,而且不离祁典。 显然她是想上前找祁典的,可是就怕引了变故,只能好好的站在原地。 而祁典注意到了,他和年纪尚小的柳真真不同,所以很有些包容的心态在,冲她笑了笑。偏偏祁典现在顶着的面容也不差,说不出的可靠轩昂,倒叫柳真真愣了愣,悄悄的红了脸颊。 但是祁典另有事情,他知道祁皎来了,所以得先去寻祁皎,再顺便一起打个商量。 毕竟,这看似简单的平城,似乎藏着不少秘密,还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就怕祁皎稀里糊涂没能弄清楚,反而受了波及。修仙之人和凡人终归是不一样的,加上兄妹间独特的血缘羁绊,祁典几乎不用多看,很快就在人群中瞧见了自家妹妹。 纵然她也用了术法易容,修仙人的清姿却怎么都藏不住。 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祁典主动往人群中走,与祁皎碰上了面。场景太过混乱,一时不好多说,两人索性离了人群,慢慢往祁典所住的客栈的方向行。 眼见着周围没了人,祁皎脱口而出,“哥哥,你险些吓死我。我刚到平城就瞧见这些百姓喊打喊杀,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你被绑着。偏偏扣着你的还不是凡火,当时把我吓了一跳。” 祁典刮了刮妹妹的鼻子,“所以你就想了这一出,名正言顺,又把之后平城百姓祭祀活人的法子堵死。短短几息间,能想出这样的主意,不愧是我家皎皎,聪慧机敏。” 被祁典这么夸着,祁皎非但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得意的扬了扬头,“这是当然。” 没办法,任谁有个看你哪哪都好的妹控哥哥,天天变着发夸你,就算路边随手别朵花出来,也能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像祁皎这般,已经算是很好了。 闲聊撒娇了两句,祁典问过了祁皎这一路都还算平安,就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向祁皎说一说这平城的情景。 偏偏祁皎本就知道这里不对,还想着怎么提醒祁典。 两人在心中饶了两圈,下一刻,竟然同时出声道:“皎皎,我总觉得这平成里藏着秘密。” “哥哥,这平城或许有些不恰当的地方?”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回忆回忆对方所言,又都不由笑出了声。 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的默契,连想着的都八九不离十。 既然两个人都知道不好,那就不必像刚才一般小心翼翼的想要给对方通个气,干脆直接进入正题。 祁典道:“我进平城算是阴差阳错,本就是查着不对来的。可到了这里,才愈发觉得有问题。先是有人三番两次作怪,想要引我出去,后面更是变本加厉,皎皎,正如你刚刚看到的。” 祁典望向祁皎,正色道:“我怀疑,平城里藏着铺设依旧的大阴谋。虽然我如今尚且没有思绪,但一定不简单,说不定还和前不久清覃山上的事情有关。” -- 第203页 面对说着自己猜测的祁典,祁皎在心中不由称奇,她能说这就是来自龙傲天的天赋吗,敏锐技能满点。明明只是被人引着,想要把他逐出平城,一路下来对方连个头都没露,但是祁典就是硬生生猜了个准。 甚至于能准确联想到清覃山上的变故去,半点也没猜漏。 嗷,祁皎还是凭借着看过原著才能知道的,她表示深深的羡慕,要是她也能像祁典一样厉害就好了。 呜呜呜,仰望大佬。 而祁典说完之后,则看向了祁皎,他道:“皎皎,你呢?” “啊……”祁皎回过神来,她根本无迹可寻,单纯拥有上帝视角罢了,这可叫她如何说。 第118章 一百一十八只皎皎 想了想, 祁皎什么直接道:“其实吧,我原先对平城是一无所知的,是《河洛录》, 它在提醒我, 平城有不对劲的地方。 而且, 平城这地方, 光看风水上, 也十分奇特。并不是不详, 亦非有运道加持,反而看起来特别像个困字。我翻阅过一本古籍, 上头有一种说法, 若是冤魂困在这里头,怨念似乎便能加倍。” 祁皎是特意泄露些原书中关于平城的一些记载, 原本单靠她一人,还有些艰难,没想到祁典不知道为何,竟然阴差阳错到了平城来。 比起其他人, 或许是因为祁典为原书男主,所以祁皎格外有信心。 除此之外, 原本平城魔修最大的胜处就是他们在暗, 可惜, 祁皎看过原书, 所以等同于长处作废。 这样一想, 祁皎的心情不由又轻松了些许。 她看了祁典一眼, 两人默契的准备回到客栈再细细探明。顺便聊一聊该如何治治平城里翻弄风云的人,只一味被动接招,可不是件好事。 到了第二日, 不知为何,平城的市场上,突然多了些重金收购槐木的人。 这世上多的是为了钱财争个你死我亡的人,如今天上又降了雨,不少人心思都活泛了。不就是槐木吗?冲着这份重金,就是原本没有的,立时挖木去也是无妨的。 就这样,整个平城的槐树都被挖了个七七八八不,险些连半点根都不剩。 而在卖了槐木,赚的满载而归之后,平城的百姓又发现怎么连带着柳木也涨了价。复又是前头一样的闹腾,生生把这些柳树也都折腾了干净。 几次往复,原本郁郁葱葱的平城,变得光秃秃的。 客栈内,祁皎对着储物袋里头的各种木头露出了个狡黠的笑容。 郝锋想要炼制血丹,用一城人为引,势必要设下阵法。而平城内外,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槐树这些,就是暗合阵法的摆列。 比起所谓的阵盘,往往借助天地自然之力的阵法,威力才是真正的大,也是所有阵法师们最终所追求的。而往往想炼制血丹,承载冤魂这样怨念庞大的事宜,根本就没有阵盘可以承受其间怨气。 所以对于风水地点,要求格外严苛,哪怕是随便一棵树,都是有影响的。 祁皎觉得,按照眼下的情况,郝锋这些藏在暗处的魔修,怎么也该露个头了。 这边的事情进展顺利,祁皎不由就开始想荀行止了。原本荀行止知晓祁皎要往平城,是准备一同来的,但怀吾真人却突然召了荀行止,只怕是有急事。 所以祁皎就到了平城,而经过鬼城一事的拖延,那些和祁皎同组,本应该在平城的弟子们也去了下个地方。 九州之广,纵然集结修真界之力,也绝不可能让一群弟子只探查一座城。 而他们既没有祁典的敏锐,也没有祁皎事先看过原书,自然被老道的魔修糊弄过去,去了其他地方,不过与之相差并不远就是了。 那么多暗合阵法的东西,依照郝锋之前耗费的心力来看,只怕一时半会儿这阵法压根动不得。或许,该开始找她的麻烦了。 祁皎凝神想着应该如何应付,说实话,这附近应该还有不少归元宗弟子,不说危急时刻可以动用宗门玉牌,就是她自己,也是有保命的法子。 像怀吾真人他们,就赐下不少保命的法宝。 祁皎隐约间好像听到了点喧闹声,不由好奇,推开窗子向外望,就看见一个穿着僧服,极为俊朗的人微垂双目,通身慈悲,透露着出家人的出尘,四下之间像是难以接近,但又叫人向往。 不少人对上姿容如此出众的和尚,尤其是那些小姑娘们,都面带娇羞笑容,和自个的姐妹淘们窃窃私语。 对于这一切,释念都恍若未曾听闻,只稳稳当当的走他的路。 而在窗上望着这一切的祁皎,脸上也不由扬起一抹笑,她就说,像释念生的这样好看的人,定然很招人喜欢。尤其是他的身份,瞧起来,反而更多了些禁欲的气息,让旁人想招惹。 祁皎摇了摇头,若他不出家,说不定也是众多女子爱慕的翩翩君子。也不对,纵然是出了家,但祁皎也曾听闻过的,不少美艳的妖修,都格外爱招惹这位大般寺的佛子。 用她们的话说便是,能看着这般清冷寡欲的人为你沉迷,破了戒,乱了心,他又是这般人品相貌,如何不叫人动心。 祁皎则恶趣味更多一些,她想了想,直接捏诀变了副相貌,决定好好逗一逗他。 于是冲着释念喊道:“好一个俊俏的和尚,真真是叫人乱了眼睛,不如上来一同饮杯酒?” -- 第204页 祁皎本就是有意逗他,喊得就格外大声,引得底下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那些人先是震惊,闺训严些的女子分分用手帕捂脸,只是听着就觉得羞人。也有些胆大的姑娘,竟祁皎一喊,反倒像是被提了醒,大着胆子扔了自个儿的荷包过去。紧接着,就是一堆的荷包绣帕,跟不要钱似的。 最大胆属一个美艳的寡妇,显然是对释念的俊俏模样动了心思,“哎呀呀,师父,这客栈的酒有什么,奴家家中的酒才最是暖心,不若,随了奴家去吧。” 那美艳寡妇风韵成熟,说到后一句,还语带娇嗔,好一个缠绵动人。 祁皎斜靠在窗户旁,将底下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后面眼瞧着释念身边的荷包愈发多了,她笑得也愈发深,连同头上的飘逸的丝带都跟着颤抖。 却没想释念直接朝祁皎的方向看去,目光如炬,直直将她看的一清二楚,连同她脸上狭促的笑容。就在祁皎一不小心和他对视了之后,释念十分淡然的收回目光。 可将祁皎吓了一跳,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就见着释念对那美艳的寡妇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多谢施主好意,只是既然是上面的施主先提出来的,贫僧自当先应她,谢过施主的好意了。” 这话将美艳寡妇和在场的其他人都听的一愣,偏偏观释念的面色沉静,既无轻浮,也无玩笑之色,瞧着就好像说他要先为另一位施主讲经一样的端正不可侵。 这这这…… 算是怎么一回事嘛。 然后就见释念神色自若的往客栈的方向走,众人立时知道,这也不是在开玩笑。 面对底下人一言难尽的目光,祁皎在心中咯噔了一下,笑容逐渐僵硬,不、不是吧,她好像不小心反倒是把自己给捉弄了。 现在说她是玩笑话,还来得及嘛,虽然底下的人应该不太信。 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 听着释念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祁皎恨不能以头抢地,叫她皮,这下反被制住了。 眼看着是躲不过了,祁皎犹犹豫豫向前迈了迈脚,移的和乌龟似的,慢慢吞吞。 然后在释念敲门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祁皎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僵硬无比,“好、好久不见。” 释念不愧是大般寺的佛子,心态沉稳远非祁皎能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祁施主,许久不见。” 祁皎怎么听都觉得话里有话,像是在揶揄她。古人都说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么五六日不见,可不就是好久没见了嘛,才不是她太过心虚,一时忘了紧张,信口打的招呼。 偷偷腹诽了一番,祁皎脸上僵硬的笑容不变,微笑着请释念上桌。 但是释念先扫了眼桌上的东西,又看向祁皎,脸上慢慢浮起一点笑意来,颇有出家人的包容之意。 随着释念状似慈眉善目的笑容,祁皎心里隐隐觉得不好,往桌上一看,才发现大半是荤菜,桌上还有壶果酒。 天呐,失策了。 场面一时走向尴尬,祁皎很不能时光能重来,她好好的招惹人家做什么,这下自食其果了。 祁皎利落将这些收入储物袋,然后转而取出茶具和清露,以及一些茶点。 看着没什么差错了,才道:“您请。” 释念缓缓坐下,目光落在茶具上,对着祁皎露出一个满是和善的笑容。 祁皎几乎是一下子就看懂了,她也跟着坐下,慢慢开始取茶,烹制茶水。 说起来,祁皎的泡茶几乎是荀行止一手教出来的。他是世家子弟,不论是泡茶,还是抚琴,样样通晓不说,连那通身的风姿都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所以祁皎泡起茶来,虽然不能学个十成十,但不论是手势,还是一垂眸一抬手,都是极为好看的。连带着那股子世家独有的风姿,也在祁皎隐隐能瞧得出来。 等到祁皎将茶稳稳当当端到释念的面前时,他拿起茶杯,轻轻一饮,倒是笑了,可惜笑意未及眼底,“不错。” 祁皎没忍住,略微得意的挑了挑眉,当然不错,想她当初和荀行止学如何泡茶,可是花了大功夫,学了许久才学得如今这个模样。且不单单时看起来好看。 等释念饮了两口,祁皎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对着他道:“说起来,你怎么到了平城,既然你受人之托也已经做到了,你那的魔修也寻到了,不该回大般寺吗?” 闻言,释念握着茶杯食指一凝,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松,将茶杯放回桌上,然后露出个清浅的笑意,“大概是缘法吧,这里莫名的吸引我。就如同凡人总想顺着心意落叶归根,对我等出家之人而言,缘法,更为胜之。” 祁皎觉得自己完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抓包的心虚紧张留下的后遗症,她现在又觉得释念的话里有话了。 有时候,和像释念这样的出家人,亦或是她师父怀吾真人那样隐隐可以探知天命的大佬待在一处,确实容易生出迷惑,因为有些听起来似是而非的话,其实是真的暗藏深意,只是自己未曾听出来罢了。 “正常正常,莫说出家人了,我们修仙者本来就对缘法十分看重。也不知道这次的缘法是什么,倒也真是巧了。”祁皎说到后面半句,却不像是在对释念说,反而像是在自己思考。 -- 第205页 的确,祁皎原本是想自己来解决这个大麻烦的,但是祁典先她一步来了,后面释念也循着莫名的缘法到了此处。 祁皎觉得,按照这个顺序,她家师兄应该也不远了。 正想着,客栈的廊间似乎传来些脚步声。 第119章 一百一十九只皎皎 祁皎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因为进来的人,只是上楼添菜的小二。 小二老老实实的赔笑,口中还道:“客官, 我们掌柜的让我上来给您添个菜, 是刚从河里捞的鱼, 新鲜着呢!” 祁皎记得自己没有点这个菜, 听这意思, 是送的? 好端端的, 怎么突然送了盘菜。祁皎正想着呢,眼睛不经意扫到端坐在她对面的释念, 再看看小二不着痕迹的暗中打量, 隐隐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来刚刚的动静,底下的掌柜应该也听到了。这是担心他们俩, 大庭广众之下,在酒楼里做些奇怪的事情吧。 所以借着送菜的名义,一是借机看看情况,二也是为了趁机提醒一二, 这里不是能展开手脚的地方。 猜出用意的祁皎,深觉无奈, 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着, 细瞧着, 还带了点无语凝噎。 所以说, 真正论起脑洞来, 或许她还逊了一筹。 等小二退去, 祁皎仍旧沉浸在方才的思绪中。 不期然,开口的是释念,他脸颊两边浮起笑意, 像佛殿的雕像,有说不出的众生平等的善意和深藏的冷漠。 “祁施主,你说,众生皆苦,又何故要艰辛求生,活着,如何不是件苦痛之事。” 看着释念明明脸带笑意,但是说出的话,以及脸上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怪异。祁皎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当是他们出家人突然生出的感念。 还顾及着自己方才的玩笑,自觉理亏,所以祁皎回答的格外认真,虽然她自觉没有什么慧根,但望向窗外众生疲碌景象四个,仍是垂下眼睛,由心而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看着他们每日为生计奔波,但凡有些小灾小难,便有可能面临死别,又或者承受至亲分离之苦。 但是,人有七情六欲,要历经辛苦。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此刻不是欢喜的?纵使贫贱,朝不保夕,到再怎样的苦难中,他们所希冀的,无非活着,然后便拥有了希望。 我们此时跳脱了凡间的诸多苦头,看他们的时候,自然是觉得凄苦,焉知旁人看我们便不是了吗? 佛子,看开一些。 虽然现在世道凄苦,又有魔修出逃作乱,但也不是半点希望也没有。我们这些修仙之人,不正是在试图挽救,还百姓们一个盛世太平吗!” 显然,祁皎并没有领会释念话中的真正含义。当然,释念也没有想让她完全听懂,更多的,只是望见窗外芸芸的众生百态,以及他自己,困扰已久的念头。 祁皎误打误撞,却也说对了那么些许。 所以释念抿了抿杯中的清茶,反而笑了。他未被带上大般寺前,对这世间有诸多怨气,后来被一群老和尚制着,修习佛法,却又觉得此前一切,诸多无趣。 而随着他在修真界呆的时间愈长,心欲的确愈加淡漠,只可惜,所谓对众生的怜悯,并未多上几分。这污浊的世间有什么好的呢,像蝼蚁一般偷生,又有何趣? 释念想着,眼中的浅淡笑意始终未散,甚至瞧向远处的目光愈发深邃难明。 不过…… 他看向祁皎,“你说的没错,或许这便是凡间的意趣。” 只是,仔细瞧释念的神情,却并未看出多少认真。他也许认同了祁皎所言,但是不太放在心上。 祁皎未觉有异,毕竟是惯常面带微笑的佛子,就好像永远是那般模样。 想要扯着话题聊一聊,祁皎随口问道,“你如今在平成寻到落脚点了吗?” 刚一说出口,祁皎便觉得不妥,作为有修为的佛修,想在凡间城池住下,简直不要太容易,更何况,这里还有庙宇寺院,怎么也不该操心这个。 好在释念没有拆台,“贫僧来的匆忙,还未来得及寻个住处。” 话都说到这里了,祁皎自然不好意思放着,于是道:“那…… 要不你先和我们,就是我和我哥哥,先暂住在客栈之内。” 怕释念多想,祁皎连忙解释,“这平城看着是太平,背地里似乎有些暗潮汹涌的样子,普通人倒还罢了,今日我们这么一动静,加上你的修为也不低,很难不引起注意。” 释念几乎没太思考,便应下了。 祁皎听了既是成功劝人的圆满,又有些失望,说实话,她准备了一箩筐劝人的话,就等着释念如果有什么疑虑的话,她可以一一解答,然后用她机智的小脑袋,成功将人忽悠劝好。 没想到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 喝完了茶,释念没有久留,虽说都是住在客栈里头,但是同处一间屋子,到底是不一样。 天晓得那小二已经被迫在门口徘徊了多久,受掌柜的命,生怕他们在里头做些奇怪的事情,到时候影响了名声就算了,最怕连累了生意。 释念推开门的时候,正好把探头探脑的小二,完全暴露了出来。对上祁皎晶亮有神的杏眼,小二尴尬一笑。 场面生动有趣极了。 祁皎也不会和凡人计较,相反,经过她连日来的捣乱,那群藏在暗处的魔修,终究是忍不住了。 -- 第206页 虽然多了个金丹修士,还是专克魔修的佛修,但是寥寥三个人,并不至于应付不来。相反,若是再不动手,就怕错失良机。若是其他修士也被唤来了,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而这也正是祁皎的用意,与其耗费心力,去寻找这些藏在暗处的魔修,还不如让他们主动送上门。 夜色苍茫,祁皎感觉楼下的动静,悠悠笑了。 第120章 一百二十只皎皎 祁皎并没有直接看到魔修出现, 她先感应到的,是一种类似瘴气一样的雾气。 或许这就是魔修们的头阵,如果少了些防备心, 确实会在不知不觉中中招。但是祁皎已经等了许久, 她这些时日做足了准备, 因为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对祁皎的影响并不大。 只是, 附近住着的多为普通百姓, 祁皎不得不先施术法, 用上了徐景程,徐师兄送她的阵盘。虽说不能困住这些魔修, 却相当于一个结界, 不至于影响外头的人。 至于已经在客栈内的人,像小二和掌柜的, 就只能用术法,来让他们暂时昏迷,顺便护住心脉。否则,等不了两个时辰, 只怕客栈附近的民居中,不知会多出多少冤魂。 等做完这些, 也够下头那些魔修上来了。 咚咚咚的脚步声, 踩在木制的楼梯间, 带起回荡的余音, 就像是敲在人的心房上, 徒添恐怖。虽然人未至, 但是已在带动氛围,试图把恐惧一点一点的渗进人心。 可惜,不管是释念, 还是祁皎,都并非区区几个声响能被镇住的。 释念,纯粹是心志坚定,更何况,身为佛修,亦不知见过多少恶鬼,怎样可怖的情形都见过,不是那等脆弱不禁吓的。依照他的心态,恐怕就是泰山崩于前,也能面色不变。 至于祁皎,她单纯是现代恐怖片看得多了,又刚刚从鬼城出来,三观被粉碎了个彻底。任谁日常见满大街都是捡头捡手的,动不动还青白肿胀着脸,对着你拉长舌头问路,都会生出适应的心。 眼前嘛…… 祁皎默默在心里嫌弃了一下,呵,一般般吧。 想着,她就不由有些心疼自己,历练果然磨练人,她现在竟然已经这么稳了么。既感动又心酸是怎么回事? 祁皎只是抽空走了走神,门外回响的声音很快打断了祁皎的思绪,“阔别多年,正道的小仙子还是如此生嫩呢,桀桀桀。” 魔修粗哑的声音像是被刻意放大了,在客栈内显得十分突出,几乎能环绕耳边,响个三回不止。 很好,这很反派。 祁皎很难得的思绪又稍稍跑偏了,她竟然觉得原来传说中反派专用的‘桀桀桀’笑声,竟然真的很具有穿透力,能做到令人一听就觉得不是好人,甚至于,充满邪性。 有一说一,其实祁皎主要是觉得,原来真有人能这么笑,发出这个音还能丝毫不假不做作。只能说,不愧是原书里成功把魔族残魂这样最大的怪物放出来的人。 他,郝锋,配得上他在原书中的反派地位! 也许是因为祁皎迟迟没有给出回应,并没有什么耐心的大魔修郝锋,运用法术,直接将房门撞开,手上浮起两团黑雾。 连同郝锋的两缕头发也随风而动,晃得招眼。严格来说,不算多好看,但是说不出的邪性还有张狂,倒是增色了不少。 他一对上祁皎,并没有像个草包一样,垂涎正道仙子的美色,也顾不上调侃两句,而是阴恻恻的道:“怎么样,仙子这几日作弄人可否还算尽兴? 呵呵,就是苦了我们。” 说着说着,郝锋的脸色逐渐转向得意,“仙子这般调皮,我作为老前辈,却不能不表示一二,免得日后有人说我郝老怪不知礼数。” 他半点没有把金丹期的祁皎放在眼里,像是逗弄蝼蚁一样,逗弄起了祁皎。 “是吗?我只听说魔修作恶多端,还从未见过所谓的‘知礼数’的魔修,别是东施效颦,要惹人笑掉大牙吧!”祁皎半是悠闲的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气定神闲,故而说出来的话,也更显气人。 郝锋原本得意的脸色,瞬间又转变成阴沉,直勾勾的盯着祁皎,像是满含怒气,“果然是牙尖嘴利,你们这群修仙的,纵然生了张好看点的脸,也各个惹人厌恶。” 祁皎还起嘴来,也很顺当,“不敢不敢,比不上您,谁不知道魔修明明都惹人厌恶了,还不忘生的丑一些,实在辛苦。” 说着,她还配合的双手合握,做了个辛苦了的手势。 啧啧啧,这狭促劲叫一个气人。 果然,原本还只是抱着逗弄一下蝼蚁,体会许久没有的杀害修仙人的快乐的郝锋,深觉气恼,举起一只手,伸出食指,点着祁皎的方向,接连说了多声,“好,很好。” 从他起伏的声音中,就能听出来,他有多气愤,否则怎么能声音都是抖的。 “不愧是乳臭未干的仙宗弟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半点也不知道厉害。今日,我就叫你好好明白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郝锋一抬手,就准备对祁皎下手,下一刻,他的身后就传来有序、稳妥的一阵脚步声。怀抱着习惯,郝锋下意识转过了头,是释念,他不疾不徐的从他自己的客房中走出来。 也许是因为释念是佛修,又或者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那份沉稳生疏太过明显,总是,倒是让郝锋愣了两秒。 -- 第207页 郝锋不由得下意识思索了起来,这要是对上佛修,得用什么办法是最不容易受伤的。 佛修,别看境界差了一大截,但克制起魔修来,有时候并不以修为论成败。所以,纵使是郝锋,都不敢掉以轻心。 要不是释念,估计郝锋还有不少耐心,他根本不怕应付祁皎和祁典这样的宗门弟子。他们被捧在手心,半点苦难也不曾受,随便忽悠一下也就罢了。 哪像他们魔修,在清覃山外的苦寒之地,那般艰苦,被镇压了这么些年岁,不但修为没有倒退,甚至都比从前更加心狠手辣。 像郝锋就是其中之最,经历多了互相残杀,他的目光已经不放在炼制几个怨念深的人偶,或是吸食精气上了。他着眼的,是大局。 干脆直接祭出一城人的生死好了,为他炼制血丹,这样他别说元婴后期,就化神都有望。怎么瞧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偏偏这要紧的关头,先后杀出来一个祁典和一个祁皎。 前者害的他不得不延缓计划,后者险些害的他的精心谋划直接夭折! 郝锋想想就生出咬牙切齿的恨恨之意,也正是这一激灵,他突然想起来,为何不见祁典?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都在客栈吗? 他正想着,释念却像没有瞧见他一样,径直走来,到了祁皎的门前,也正是郝锋的身旁,释念双手合十,一副世间与他毫无瓜葛的清心寡欲模样,“施主且记得,云雾灵茶,最好应当用山泉之水相泡,否则,不过暴殄天物。” 祁皎漂亮娇俏的眉头蹙了蹙,也许是过于震惊,所以愣了足有半响,险些反应不过来。 倒不是她觉得释念说的错了,就是这种剑拔弩张之时,突然说起这个,颇、颇为奇特…… 无形间,连带着嚣张的郝锋都安静了一瞬,像是没明白眼前这是怎么一回事。空气中弥漫着安静的氛围。 不过,惊讶归惊讶,祁皎还是给了反应的,她几乎是木然的点了点头,“我、我下次注意。” 然后,释念又安安稳稳,连半点余光都未留给郝锋,又闲庭信步般,慢慢回到了他的卧房。 留下祁皎和郝锋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不知从何继续。 这一定是最难以言表的正道与魔修的冲突场合,气氛都回不去了…… 好在郝锋是个见多识广的魔修,他清咳了两声,一下子又进入状态,似宣告一般,笑道:“桀桀桀,果然是涉世未深的仙宗弟子,你以为那些小把戏就能拦下我吗? 平城,已然是我的丹药炉了,哈哈哈哈哈!” 郝锋笑声中的得意,掩都掩不住。 第121章 一百二十一只皎皎 祁皎一下就从他话里听出了不对, 明明她已经将那些可以形成阵法的东西都销毁了,想要将平城的百姓祭阵,应该不那么容易才是。 有心诈一诈他, 所以祁皎故作不相信的昂起脑袋, 眼睛里透出一点不屑, “怎么可能, 没有对应的阵法可以借助外力, 想要凭借自己来炼祭一整座城的百姓, 无异于痴人说梦。” 祁皎说着,还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动作灵俏, 小嘴一张,一句句的简直就是为了激郝锋, “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你想杀我易如反掌。横竖等我死了,神魂俱灭,压根就不知道之后的事, 现在还不是由着你说。” 郝锋也是个活了多年的魔修了,除了心狠手辣, 也不是半点心计都无。他眯了眯眼睛, 眼神狠戾, “好一个小丫头, 死到临头, 竟然还有这份心机。是想诈我吧, 就是功夫还不到家。 呵,我见过的阴诡岂是你一个小丫头可以比的。不过,告诉你也无妨。” 他满不在乎, 别看祁皎是仙宗正道的亲传弟子,但是这种天骄,还没能彻底长成,就提前夭折在凶险的修真界中的,不知凡几。 故而,郝锋也没什么紧张之意,“你能在短短时日里,发现我想做什么,是你的厉害。只可惜,你没能真的明白,我到底为什么要选平城。 这平城既不够兴盛,又不够穷苦,看起来平平无奇,翻来覆去,最多是是因为这里的地形,足够奇特,适用于借助天地之力,形成阵法。 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呵,可惜,你猜错了。我之所以会选此处,是因为它曾是上古战场之一,别看它平平无奇,可却是曾经的魔族之主葬身的地方。 我选在此处炼制血丹,想的不过是利用魔族之主的遗骸。哈哈哈哈,反正他也死了,倒不如用来给我增添功力。届时,我又何必怕你们这些修仙者!” 祁皎探听出了消息,一事有些无言,虽然但是,她也没想到这反派会如此主动。 果然,历届反派俱是死于话多。 不过,他倒是提醒祁皎了。 依照他话里的意思,平城的阵法应该已经开启了。只是今日,祁皎和祁典所商议准备的,只是灭杀郝锋,如果要真的救下平城百姓,避免那所谓的魔族残魂重新出世,最重要的则是找出阵法。 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祁皎看着郝锋,突然道:“说了这么久,你不觉得口渴吗?” 然后她玉白的脸上带起一点笑容,“有没有觉得气息不畅,开始昏沉。” 她的笑容愈盛,而刚刚还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魔修郝锋,却面色逐渐难看。 -- 第208页 万万没想到,原来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引走他的注意,现下才是她的真正目的,“你……做了什么?” 郝锋双眼微凸,不可置信道。 祁皎悠哉游哉饮了口茶,“你猜啊。” 她眸光灵动,换个地方,则活脱脱是个娇俏漂亮的仙子,而在此种境地下,就格外显现出一丝恶趣味,是对郝锋的。 其实本不应该如此轻易就成的,不过是郝锋自以为大功将成,心念激动之下,就疏忽了些,否则依照他们魔修的小心,恐怕想要成,也有些难度。 祁皎早早做过准备,除了这赵蓁给她的无色无味,针对魔修的融魂散,她的屋子里还设了种种阵法,叠加而成,纵然不死,就是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不可能的。 融魂散的效果显然已经开始了,从方才的略微不适,变成强烈的痛感,他目眦欲裂,既痛苦,又恨不能把祁皎撕碎。 虽然因为融魂散,而受了限制,但显然他不会就这样放过祁皎。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拼着全身之力,他施了术法,想着怎么也要将祁皎的性命留下,才能泄他的心头之恨。 即便受了伤,但显然元婴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不是那么好抗的。 祁皎紧握青霜剑,正准备咬紧牙,硬生生挡下的时候,她面前突然多了道身影。 长身玉立,白衣随风而动,一身傲骨之姿,风华难掩。 他腰间悬挂着晶莹透亮的玉牌,正是归元宗亲传弟子所有,是荀行止。 对金丹期的祁皎来说,难以抵抗的元婴期全力一击,对荀行止而言,却只是青徽剑轻轻一挡,两声清音回荡在整间客栈中,伴随着两侧突起的风声。 随着风声渐止,荀行止的衣摆也缓缓落下,他站的挺直,目光深远,光风霁月。 而几乎是在荀行止出现的同一刻,在卧房中盘腿而坐的释念,放下了佛珠,唇角扬了扬,似乎有些自嘲。 荀行止作为此辈骄子,修真界的人,几乎没有几个不认识他。 就算是郝锋,虽然两人根本不是一辈的,但从清覃山逃出来的这段时日,也足够他知道荀行止了。 偏偏荀行止也是元婴期修为,就算郝锋自负修为深厚,可也不过是元婴中期,此刻还受了伤,恐怕根本不是这位修真界天骄的对手。 为了搏一线生机,郝锋道:“都说我等魔修阴险狡诈,呵呵,看来你们修仙之人也不过如此,竟然卑下的用药来暗害人。” 明明融魂散是祁皎下的,可郝锋看着的却是荀行止。他应该是听闻过荀行止一向磊落,君子行径,就想激一激他。 像这种仙门之下成长起来的,要么是沽名钓誉,要么就有些迂腐。 说不好,他这一手,还能令眼前的两人生出间隙来,也不一定。 闻言,祁皎难免有些不安,她这法子虽然讨了巧,但的的确确不够光明磊落,若是师兄他…… 祁皎有一丝迟疑,然后眼巴巴的望向荀行止,圆润的杏眼透露出点点潋滟光彩,倒有些撒娇的意味。 并不似郝锋预想的那般,荀行止既没有怒色职责祁皎,也没有露出羞愧之色,他气定神闲,反倒是笑了。从喉间发出的一声低沉悦耳的笑声,他淡然应道:“过誉。” 显然,荀行止没有半分不悦的意思,他是生性清正,但不代表迂腐不知变通。 荀行止的目光触及到祁皎,清浅的眉间,笑容深了些,也柔和了不少。 直到对上郝锋,目光才重新变得淡漠,还有些望向没有并无生命之物的冷然。 从荀行止能轻易接下郝锋全力一击起,两人之间,孰优孰劣,显而易见。所以,当郝锋和荀行止对上时,祁皎连忙添了句,“师兄,先别杀他,他在平城布下了阵法,一个不当,或许会危及平城百姓性命!” 经祁皎这么一提醒,原本可以直接贯穿郝锋心胸的青徽剑剑尖一偏,转而刺到了肩胛处。 郝锋已然是强弩之末,他倒在地上,强撑着坐起来,唇边涌出殷红的鲜血,随手一擦,“枉我纵横修真界数百年,不知见了多少风浪,今日竟然折损在你们这两个小辈手上。” 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只皎皎 郝锋狂笑一阵, “是我棋差一着,既然如此,你们也别想活着。就算我死了, 你们、还有那群贱民, 都要为我陪葬!” 说完, 他突然咬牙, 青筋暴起, 整个人像是充气气球一样, 瞬间胀红,面色通红。 祁皎站在荀行止身后, 惊呼道:“他……他自爆了!” 元婴期的自爆, 便是毁掉一整座城都不成问题,祁皎和荀行止几人, 又离得最近,若是没有宝物护体,只怕都要一样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只说祁皎,她身上带着怀吾真人赐下的法宝, 就算受伤,总不至于没了性命, 可是平城内外, 还有那么多的百姓。 千钧一发之际, 之见荀行止丝毫不慌, 伸手掐了个法诀, 一个淡蓝的光晕将郝锋围住, 如若隔绝了一般。 之后又袖口一挥,两根手指合并,一道亮光正中郝锋眉心, 之间他瞪大双眼,像是忍受什么痛苦一样,突然间就似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瘪了。 一个面容酷似郝锋的小巧黑色元婴升至他的发顶,又在顷刻间消散。 这一套动作下来,仿佛放慢了一般,但实则不过瞬息。正是因此,一道祸消弭于此。 -- 第209页 窗外似乎还能听见街上小贩的叫卖声,以及孩童的嬉闹欢笑。他们并不知道,死亡与之插肩而过。 直到清爽的风带动外头的喧闹声,扑朔在祁皎面容前,她才如蒙大赦般,猛地喘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天知道,她刚刚有多紧张。 而处理完郝锋残局的荀行止,他仍旧面色如常。 看着他冷静淡漠的面容,再想想自己发凉的手脚,以及止不住颤抖的手臂,祁皎深深的感受到,她果然还是不够厉害,仙途漫漫,还是得多历练。 正当祁皎进行深刻思考的时候,头顶突然多了一只泛着暖意的大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带了些安抚的意味,“别慌,我在。” 绕是刚刚被吓到了,此刻祁皎也不由得弯了弯唇,心间似乎被暖意包围,说不出的安定。 在祁皎看来,有荀行止在,便万事皆安。 而这个时候,廊下突然传来几声咳嗽,打断了周身萦绕着说不得的柔情氛围的两人。 祁皎抬眸一看,正自家哥哥,正盯着他俩,眼神对上荀行止,是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敌意。这氛围严肃的快要赶上她在现代时,遇上的教导主任查纪律。 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祁皎双手放在身后,抬头对祁典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哥哥。” 这小模样,别提多么无辜了。谢天谢地,这是祁皎在学生时代,早已贯彻落实的在面对坏事被抓包时的无害笑容。还有每周遇到教导主任突袭查手机时,尽管把手机藏在了背包夹层,还能每每凭借人畜无害的笑容,让老师放心,草草略过。 所以,祁典一看到,也没顾着质问两人,而是先看向祁皎,又是关怀,又是担心,“皎皎,你刚才可是遇上藏在平城内的魔修了。” 祁典说着,望向一片狼藉的客栈,颇为担忧自责,“都怪哥哥,若是早些回来,也不至于叫你受了这些惊吓。” 祁皎摇了摇头,撒娇一般,“哥哥放心吧,我没事的,幸好师兄及时出现。” 说着,她莹润的杏眼露出璀璨的光芒,若含星子。 尽管知道自家妹妹无恙,值得庆幸,可是看着祁皎眼前的神情,祁典又不免感到郁卒,联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祁典简直心塞极了。 千防万防,才不过多久,难不成自家妹妹就要被这么拱走了不成? 祁典深深呼吸了两下,才勉强缓过来,说起了正事,“对了,皎皎,你之前叫我盯着各处收录柳木等物之地,倒真叫我寻出了端倪。 的的确确有魔修出现,却只是个筑基期的小魔修。顺藤摸瓜,我寻到了他们的藏匿之处,大概有三个金丹期魔修,和七八个筑基期魔修。这么多魔修聚集在一处,定然有所图谋。 他们各自分散,想来是在等能统领他们的人。若不出我所料,应该正是今日来寻你的这人。 而更为奇特的是,他们似乎在守着某样东西,只是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应该隐匿在一座山林之中。我未寻到其他踪迹,又恰好看到你这一处似乎有些不对,就先行赶了回来。” 祁典像是后怕一样,“幸好你没事。” 现在郝锋已死,可是剩下的魔修还在,虽然有荀行止在,定然不会有拿他们不过,但是祁皎在郝锋死之前,从他口中套出来的话,明晃晃的表示了,这阵法似乎并不需要所谓的地利,就可以直接开启。 怕就怕剩下的魔修,为了血丹,或是因为怕他们,索性玉石俱焚,直接将阵法开启,届时不止是平城百姓的性命。 祁皎记得,按照原著《问天》里的记载,原本魔修虽然在各大仙宗都未能察觉之时出逃,也暗自发展潜伏了多年,后来事发,至多是刚开始整个修真界连同凡间乱作一团,可到了后面,各大仙宗多年的底蕴并非虚设,又有整个修真界齐心协力,其实隐隐已经有控住的趋向。 然而,正是郝锋在平城炼制血丹,献祭了一城人的性命,引得曾经的魔族之主的一缕残魂出现,进而凭借满城怨气重生。 魔修,和真正的魔族,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更别提,自魔族之主出现后,陆陆续续,竟然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怪物,它们没有人形,毫无心智,但是随着吞噬的血肉愈多,就渐渐开始有了思考的能力,愈发敏捷。 根据流传下来的古籍记载,那些怪物,渐渐变化,所像的正是上古之时的那群魔族。 而从平城出现的魔族之主,就像是一个引子,昭示着魔族的复苏。 后来的情形愈发严峻,若非荀行止这些同辈间最为出色的几名弟子,祭出性命,只怕这方世界,就彻底失了秩序,魔族也重新兴盛,操控奴役着所有人了。 祁皎严重怀疑,其实当初《问天》的作者,或许真的生出了要让魔族出世,一统天下的想法。然后让祁典在如此危难的情况下,展现主角光环,带领修真界的众人,斩灭魔族,这样既能体现祁典身为龙傲天的苏,又有足够的剧情。 只是,当时的祁典,才只是金丹,想要达到那个地步,不知道还得努力多久,都说了是龙傲天,那总不能让主角一直憋屈着吧,开场痛苦,就已经够够的了。 真要是崛起的中途,还要经历那么几次实力卑下,不得不低头,那就不是升级流爽文了,这叫为虐而虐,会被写长评吐槽的。 -- 第210页 加上《问天》的作者又将荀行止写的太过出色,前期的光芒完完全全掩过了祁典,况且荀行止的人设又太过完美,贸然犯错,直接失去光芒,又容易被骂,说是为了凸显主角强行降智一类。 所以那作者才干脆利落,直接让荀行止因此殒落。 这样子,既全了人设,又把两个隐藏的问题都解决了。 当初祁皎看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她穿进了书里,书中的人都有了生命,有血有肉,荀行止更是从她刚穿进书中时,就开始照顾她,事事细心,无微不至。 两人彼此心悦,互生情愫。 祁皎又怎么可能看着这一切发生,所以不论如何,她都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不单单是为了荀行止,也是为了其他人,那些活生生的人。 第123章 一百二十三只皎皎 坚定了决心之后, 祁皎重新看向荀行止和祁典时,目光就认真了许多。 “刚刚你们没在的时候,郝锋自以为事情一定会成, 所以毫无遮掩的将他的打算都说了出来。他之所以选择平城, 并不只是因为地利等等, 而是为了上古时, 殒落在此处的魔族之主。 利用魔族之主的躯体炼制血丹, 有很大可能会令郝锋的血脉发生变化。这样的话, 莫说修为进益,单论体质, 寻常的修仙人便不能与之匹敌, 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现在,虽然郝锋已死, 但是不带表余下的魔修们对这事一无所知。若是他们察觉郝锋已经殒落,索性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将阵法打开,血丹能不能练成不说, 平城百姓的性命定然是……” 祁皎语带犹疑,虽然没有说完, 但是后果已经很明显了。 连同祁皎在内的三人, 都是修仙者, 荀行止自不必说, 他自小受的便是最正统的仙宗仁义之教, 至于祁典, 就算他在原著中,是有些龙傲天的通病,偏激自傲了些, 但是绝对是心怀热血之辈,不然也不会总在历练的时候,仗义相助,惹了不少麻烦。 当然,祁典每次惹麻烦都代表着新的机遇就…… 咳咳咳,毕竟是祁傲天嘛。 听完祁皎所言,几乎没有丝毫异议,三人决定前往祁典发现平城剩余魔修之地,探个究竟。 有他们俩在,祁皎的心完全安定了。 不说她对荀行止的依赖,单说祁典,她相信天道霸霸绝对不会让他解决不了此事的。现在简直是加了多倍的保险,如果这样还能出事的话,点家龙傲天们的颜面何存! 放心归放心,跟着俩人准备离开客栈的祁皎,下意识的看了眼释念待着的客房。她盯了足足一息,然后才回过头,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向前走。 原著《问天》里,对大般寺佛子释念提及的情节其实很少。前期作为同一批次的天之骄子,也被提过几次名字。可是后来,不知为何,他似乎消失了。 说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又或者说没了踪迹,其实祁皎也不太清楚。 毕竟《问天》是以祁典为主角的书,其他的人即便是出现,也是围绕着祁典。所以很难判断,具体是什么时候释念便消失了的。 如果真的要限定一个范围,应该是从魔族之主残魂问世,世间彻底失了秩序起。 而为什么会没有人注意到,其实也是正常的。当时莫要说区区大般寺佛子了,就是那些炼虚、化神的大能,也有不少都殒落,这样混乱的世道,又兼后来荀行止这些天骄弟子们的以身为祭,整个修真界仿佛一瞬就失去了光彩。 如此这般,自然而然就没人在意释念的消失了。 祁皎的思绪从回想中离开,算了,假如连祁典和荀行止都不能阻止魔族之主的残魂问世,那么叫上释念又有什么用。 倒不如先这样,也免得牵连其他人。 祁典之前所言的山林,与平城接壤,所以三人很快就到了那处。 只是…… 到了那之后,原本祁典所言,聚集了不少魔修的地方,却空空荡荡。祁典自然不会说谎,更何况地上还有些疏散的脚印和掉落的叶子。 很明显,这之前的的确确是有人的。 也就是说,当祁典察觉到平城传来的灵力波荡,选择回去找祁皎的时候,在这边久候的魔修们,因为没能等到郝锋,估计猜到他失败了。 惊慌之下,要么是选择逃离,要么是索性不管能不能炼制出血丹,直接将阵法启动,横竖死了也有一城的百姓陪葬。运气好一些,若是真的能练出血丹,就算效用查差一些,至少不但有了活下去的机会,甚至还能变强。 至于血丹究竟能落到谁的手上,那也是练出来之后才要操心的事。 眼下的局面,可谓是危险极了。 问题是,祁皎几人,并不知道究竟事从何处开启的阵法。 祁皎站起来环视了四周,“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去找剩下的这些魔修吗?”她又补充了一句,面色有些凝重和犹豫。 因为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别看这片山林只是和平城接壤,实际上它十分庞大,后头绵延而去,不见尾端。 说是山林,但更准确的形容,它的面积并不亚于祁皎在现代新闻中,瞧见的原始森林。这种情况下,想要追寻,便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 而开启阵法,却或许不过一柱香,甚至更快。如果不能赶在他们之前阻止,后果只怕难以预料。 -- 第211页 这个时候祁典突然得意一笑,“没事,我有办法。” 他打开灵兽袋,一只皮毛顺滑,通体灰褐色,长得像老鼠,体型和尾巴却有些像狐狸的东西出现在三人面前。 “这是我在外历练的时候,收服的灵兽,名曰鼠矆,世人对它有个别称,叫寻宝鼠。然而,除了寻宝之外,它的嗅觉灵敏,可追寻千里不散。 只要顺着残余的气味,便能寻到那些魔修。” 像献宝一般,对着祁皎将寻宝鼠的来历作用说完,祁典将目光转向荀行止,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挑衅。仿佛在说,你也不过如此。 荀行止对祁典的挑衅视若无睹,也可能是从祁典发觉荀行止的心思之后,就常常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原因,已然习惯。 祁典这一招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趣极了。 偏偏又被祁皎看到了祁典单方面的眉来眼去,顶着妹妹严肃的目光,祁典讪讪的伸手摸了摸鼻子。掩饰一般,连忙叫起了寻宝鼠,“鼠矆,你闻一闻,那些魔修现如今在何处?” 寻宝鼠极通人性,捧着小手连连点头,长长的胡须跟着它的脑袋上下摆动,有一种别样的萌感。 之间它用力的朝空气嗅了嗅,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开始探寻。 祁皎几人对视一眼,连忙也跟着上去了。 这片林子极大,所以就显得格外难走,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除了树木,底下还有灌木,甚至凸起的树根藤曼。杂草也极为锯人。 好在祁皎已经不是曾经的祁皎,作为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虽然肌肤依旧白皙细腻,但是强度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祁皎自觉,如果不是带了法术,别说是普通的杂草,就是锯子,可能对她也不会有半点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寻宝鼠总算是停了下来。 它双脚站立,两只爪爪放在胸前,转过头对祁典吱吱呀呀的说了一通爪爪还配合的比划。 和听不懂鼠言鼠语的祁皎不同,祁典和寻宝鼠是主仆关系,他能很轻易的读懂寻宝鼠心中所思。 于是自觉替寻宝鼠解释了起来,“那群魔修应该就在前面,离我们不足十米。” 荀行止颔首,祁皎则眼睛发亮。 巧的是,里头的魔修也恰好发现了几人。 其中一个魔修,虽然是金丹期,但却是金丹大圆满,从郝锋出事之后,其他几人暂时便听他的。 金丹大圆满的这魔修察觉到了祁皎几人,尤其是发觉有元婴期的荀行止之后,面色骤然一白。 虽然他已经开启了阵法,但是生出血丹却不是那么快的事情,若是这群修仙者上来,他们便只有死这一条路了。 大阵缓缓变换着,祁皎和祁典都摩拳擦掌,做好了要对付魔修的准备。 荀行止却突然抬头望天,看着盘旋在平城之上的云朵似乎在变换着。 他蹙了蹙眉,颇为凝重,“还是迟了,阵法已开。” 而在祁典识海深处的白胡子老爷爷也捋了捋通白的胡须,面色凝重,全然无往昔的调侃,“只怕要出大事了,这可不单单是屠一城该有的景象。” 白胡子老爷爷开始疯狂掐算,神情严肃无比,好不容易掐算出来,却像被惊到一样,好半响才道:“恐怕有东西要重新出世了。” 那边,荀行止面色端肃的望着天空,负手而立,很快便做出了决断,“我去阻止阵法的运行,你们将魔修逐尽,之后……” 他目中神情一肃,“将大阵尽毁之。” 眼下的情形有多严重,没人不清楚。虽然祁皎只是金丹初期,祁典也才不过金丹后期,但是荀行止看人一向准确。 祁皎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以金丹初期的修为一抗后期,并不算难。更何况,还有祁典。旁人或许会被祁典的五灵根所迷惑,从而低估了祁典。但是荀行止不会,荀行止能很清晰的看出祁典刻意隐藏的实力,莫说有祁皎帮忙,就算只有祁典自己一人,对上这些魔修,都未必会落下风。 他,很强。 只是平素祁典自己不显现出来,荀行止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的说些什么。 可现在不同,现在的情况太急,即便祁典另有打算,荀行止也不得不戳穿。 荀行止看着祁典,两个人目光对视,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荀行止如松竹般挺立的腰缓缓弯下,双手并拢,对祁典行了一礼。 此中之重,不言而喻。 祁典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刁难或是处处寻荀行止的错处。 对上这样能屠尽一城的大阵,即便是荀行止这样的元婴期修为,他所要面临的,只怕也不单单是修为折损这样简单。 所以祁典也十分郑重的还了一礼,摒弃其他不谈,祁典打心底对荀行止这样的人生出敬佩。 祁皎站在一旁,看着一向不和的两人如此自然不可能不明白。她费尽心思,就是为了不让荀行止重蹈原著中的结局,但似乎…… 她没有成功。 泪水充盈眼眶,却始终倔强的不肯落下。她没有拦荀行止,如果这是他的决定。 ‘惊才绝艳,命殒怀世。’天衍宗曾经的掌门,耗尽心血为荀行止算出的批语,似乎真的难以改变。 如此,难以逾越。 正好此时荀行止望向祁皎,两人目光对望,祁皎露出一个极灿极灿的笑容,可是萦绕在眼眶内的泪水,却在那时,不由自主的坠落。 -- 第212页 第124章 一百二十四只皎皎 两心相知, 两心相许,足以彼此体谅。 祁皎和荀行止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没有阻拦他, 只是在心底, 默默盼望着他不会重复原著中的结局。 两人的对望, 好像许久许久, 其实只有短短的一瞬。 突然, 荀行止上前一步, 拥住祁皎,祁皎的脸靠在荀行止宽厚的胸膛中, 鼻间是他身上清冷干净的味道。他的大手放在祁皎的发间, 轻轻抚了抚,似承诺一般, 带了些安抚的意味。但荀行止最终什么也没说,顷刻间松手。 荀行止一挥衣袖,从那方山林升至半空,此事的平城已经乱作一团, 平城各处突然从地底升起了火焰,怎么也浇不灭, 寻常人一碰就迅速攀至身上, 被烈火不断灼烧。 平城的百姓四处奔逃, 甚至有些百姓跪在地上, 不断磕头, 祈求庇护, 他们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才会引来这样的劫难啊。 甚至有孩童站在街道中,浑身脏污, 失去了父母,面对着四周苍夷的景象哇哇大哭。 祁皎望着荀行止,她没有过多犹豫和伤心,转过什么,收起一切情绪,专心的对上魔修。 既然她不能阻止大阵的开启,也要解决这些魔修,然后亲手将阵法毁了。荀行止能撑多久,她不知道,但她快一些,荀行止就多了份生机。 与此同时,释念仍旧端坐在客栈的客房之内。 他面色苍白惨烈,像是承受着噬魂的痛苦。释念只能盘膝而坐,双手始终合十,双目紧闭,口中念着经文,似乎想同心间的魔障做抵抗。 但是外头吵吵嚷嚷,是平城百姓绝望无助的哭声、呐喊声,更让人心生繁杂,神智受到影响。 一瞬间,释念似乎被牵引至另一个地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嘶吼声,像是地狱一般,不,比地狱更可怖。 身旁甚至有幽蓝的火焰,明明是冷的,却炙得人肌肤疼痛,既寒凉,又灼热,深深的钻进血肉之中,那股痛苦,游走于全身,即便动用灵力,也无法驱赶。甚至于,灵力只能不断将之壮大,积累成更强烈的痛感。 这时,一个浑身萦绕黑气,看不清面目,但隐隐可见肤色极为苍白的人出现在释念面前。 这黑气裹着的人,自带一种威严和邪气,一看便知是天生睥睨世人,且如此甚久,才能从骨子力散发着王者的倨傲和深不可测。 他站在释念的面前,“呵”了一声,唇角扬起一个极具嘲讽的弧度,“你为什么要抵抗我呢?我本就是你,我们合该是一体的。” 释念却并不理会他,只是闭目念着经文,周身萦绕佛光,既是阻挡着他,也表明了他漠视的态度。 他并不以为意,反而继续嘲笑,漫不经心般伸出和面容一样阴暗苍白的手指,随意摆弄。 “你说说你,不过是投身成了人,便真的以为自己是人了么。呵呵,真是可笑。你天生就不详,在凡间时,受尽白眼与欺凌,啧啧啧,我不信你会珍视这样的人间。该不会……” 他说到‘会’时,刻意拉长,似恶意的猜度,又似嘲讽,“你真的信了大般寺那群秃驴的话,要皈依佛门,普渡众生了吧,哈哈哈哈!” 像是说起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他止不住的大笑。 很可惜,释念仍旧是毫无反应,就像他只是个没有心性的花草一般。 他犹如被一瞬间激怒,“你以为你什么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心魔。当初,心魔难抵,就硬生生将心魔幻化而去,从而生出新的你,一个满载肮脏与邪念的你。 说到底,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你是魔,魔是不会变成人的。 ” 释念的声音一顿,经文的诵读声便停了一瞬。 虽然接下来仍旧念着,可他知道,释念动摇了。 乘胜追击,他的情绪愈发高涨,连包裹着周身的黑雾都愈发浓厚,“你看,私欲是永远也斩不断的。即便你将心魔分离了又能如何,你自以为可以一直清心寡欲吗?还不是对别人生出了爱慕之心。 你从灵魂就是污秽的,永远不会被人接受。 她叫祁皎对不对! 你明明知道她已经有心上人了,却止不住的爱慕她,你曾在夜间心念突起,默默的唤过她的名字。可惜,你只能藏在心中。 倒不如彻底舍弃人身,你看,几乎是天赐的机遇,你到了平城,只要你愿意,顷刻间就能获得重生。你是魔族之主,你将拥有新的身躯,和无上的力量,连同你放在心间爱慕的人,也会属于你。 把她,抢过来!” 犹如恶魔低语,最后一句话回荡在释念的耳边,一声胜过一声。 他攸然睁开眼睛,如利刃一般,准确无误的落在缠满黑雾的‘他’身上。 这是一张与释念一模一样的脸,但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神情。 前者清心寡欲,很难寻到其他情绪,后者却集齐阴狠邪气等等污秽的情绪。 他以为释念是被自己说动了,正当得意的想要继续时,释念开口了,语气极为冰冷,还有股说不出的无情。 “你,是什么东西。”释念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却说不出的轻蔑。 瞬间就激怒了他,像是被戳到痛处,“我是曾经的魔族之主,是世间无人可以相与媲美的魔!” -- 第213页 “呵呵。”释念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缕借吾躯体生成的秽念而已,也敢妄言。” 他的谎言被无情揭穿,连同那些故弄玄虚的黑雾也跟着晃动,“你、你胡说,竟敢冒犯我!” 闻言,释念唇角扬了扬,眉间却始终平淡,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可真相究竟如何,他自己也清楚,并没有继续这没有底气的争执,反而像是找到什么方向一样,继续蛊惑释念,“你难道真的不想拥有魔族的身躯吗,重塑血肉,世间再没有能与你匹敌的人。而你所喜欢的祁皎,也会在你的身边,仰慕你,崇敬你。没有人可以抗拒绝对的力量。” 听到他提起祁皎,释念微不可察的唇角泛起了柔意,对上他的时候,又瞬间消散。 释念双目盯着他,突然笑了,“可惜。” 说完这句话,释念的周身一下子迸发出耀眼的佛光,将这所谓的黑暗彻底驱散。 他惨叫着,苍白阴郁的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当释念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然是一片光明,他又回到了客栈之内。 释念的眼中一片清明,再没有了刻意隐藏的冷漠。 蛊惑释念的‘他’并不知道,如若是从前寻不到世间意义,摒弃了心魔,却仍旧无所执念的释念,在拥有了曾经的魔族之主的记忆之后,他或许会选择接受。 可惜了,他遇见了祁皎。 确确实实,对于一个和尚来说,他生了私欲。但正是这份私欲,即便求不得,见不了天日,只能苦苦隐藏,甚至于今后,他也不会向祁皎透露半个字,却也让他寻到了一丝意义。 作为释念的意义。 释念从床上下来,看向窗外,原本是准备出去帮忙,却见哭喊声似乎小了一些。 仔细一瞧,释念不由微怔,一群踩着法器的仙宗子弟,穿梭在烈火之中,救着人。 因为不是普通的凡火,所以不少仙宗弟子,为了救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烈火旺盛,吞噬了一处屋宇,一根被烧蚀了的木头突然倒下,而那里,还站着一个孩童。 几乎没有犹豫,释念从屋内瞬移至木桩前,救下了孩童。 安顿好了孩童之后,释念没有犹豫,他和满天的仙宗弟子们一起,挽救平城中的百姓。 荀行止还在半空中,耗尽一身仙力,硬生生扛着阵法。若非他一力拦下,只怕平城的凄惨绝不止于此。但已经出现的烈火却无法收回。 方才情况危急,祁典和祁皎又与这群魔修陷入胶着。 好在祁皎身上有宗门玉佩,她动用宗门玉佩,唤来了不少归元宗弟子,以及和他们一道组队的历练的其他宗门弟子。 于是,战况一下子发生了变化。 而一部分人则去救底下的百姓。 但是这样一个借助了天地之力的大阵,一旦开启,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破的。就算是以强力破之,也绝非易事,更何况,稍有不慎,不管是在平城之上,力抗大阵的荀行止,还是已经在阵中的百姓,只怕都会陷入危险。 最擅长破阵的应该是天衍宗的弟子,他们极其擅长推演,对于破阵来说,自然大有助益。 不过,这个大阵,似乎是上古才记载的阵法,不仅他们从未见过,就连演算也极难。 几个天衍宗弟子只能聚在一处,不断推演。 祁皎看着他们,还有始终勉励支撑的荀行止,直接召出《河洛录》,想要寻找这个阵法。 不出意料,的的确确在记载之中,但是,里头的解法,却将近于无。 “强力破阵则毁,唯有深入阵中,寻至阵眼。此阵随时机气运变换,若非大气运者,不可破。” 第125章 一百二十五只皎皎 祁皎没犹豫, 她想入阵破了阵法,可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认真来说,不论是平城, 还是刚刚开启阵法的地方, 都算是阵中, 可诺大的阵法, 究竟何处才是阵眼…… 祁皎没有继续动作, 她闭上双目, 在心中认真祈求。 “我知道我从原世界到此,并非偶然, 但不论是天道也好, 神明也罢,只求能让我寻到阵眼,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亦可。 祁皎,以性命起誓。” 祁皎的眼睛还闭着,也正是因此感官愈发灵敏。 她感觉耳边似乎响起一阵清音,泠泠泠, 悦耳空灵,是她腰间的铃铛随着风声而起。 莫名的, 祁皎发觉自己似乎有一种极为玄妙的感觉。她睁开眼, 顺着心意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 是何方向, 面前却出现了一棵苍天大树, 郁郁葱葱的,甚至隐隐生出了灵气,这棵树, 至少上千年了,甚至于,只差个雷劫,就能生出灵智。 祁皎知道,这应该就是阵眼所在。 她没有立刻将这棵树销毁,而是伸出手,轻轻放在树干之上,似乎能感受到其中的勃勃生机。 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抬头看向经过烈火,几乎是彻底被损毁了家园的平城百姓,还有半空中的荀行止,即便灵力已经损耗殆尽,他的身姿仍旧挺拔,死死的阻挡着大阵继续运行。 祁皎取下其中最新长出的一个枝桠,散发着青翠嫩绿的色泽,即便平城处处火海,已经快沦为地狱,那簇枝桠仍旧有着鲜活的生命力。 -- 第214页 将嫩绿的枝桠放入储物袋,这次祁皎不带犹豫,直接动手将古树摧毁。 随着古树的消散,荀行止勉力支撑的身体也随之一松。 无边烈火没了来源,虽然仍旧存在,但随着那些仙宗弟子们的共同努力之下,似乎慢慢的显现出了弱势。 突然间,祁皎腰间的知意铃不断发出响声,纵然祁皎一向不关注它,也发觉了异常。 随着铃声的愈发清脆和频繁,一道白泽虚影攸然出现,它和祁皎对望着,明明看起来是威武雄壮,令人心生敬畏的样子,但祁皎又能明显感受到它的善意。 活着说,从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祁皎看到的是柔意与疼宠? 或者说偏爱更为合适一些。 只听见它抬头向天空中嗷了一声,其声雄壮难言,似有波澜浮动,然后下一刻,祁皎就察觉鼻间一湿。紧随着是头和眼睛,祁皎摸了摸湿迹,抬头望天,是雨水。 而且不是普通的雨水,因为那些原本还在肆虐的烈火,被雨水洗涤,竟然慢慢的熄灭了。 发觉雨水作用的人们,不由都聚在一处,欢呼着,面带欢喜,甚至有人长大双手,在雨中狂奔、跳舞。 祁皎也不由露出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容。 白泽虚影看着祁皎璀璨的笑容,没有再继续停留,而是满意的慢慢幻化缩小,又回到了知意铃中。 对于白泽的出现,以及过往的一切,祁皎又怎么可能毫无所觉,此刻串联在一起,祁皎的手抚上知意铃,在心中轻轻道了句,“谢谢你!” 她的唇边不自觉泛出笑意,微圆的杏眼看起来也柔和极了。 突然,淋到身上的雨水不见,祁皎抬头,是荀行止。 他撑着一把伞,伞下系着红色的穗子。 修长白皙的手握住伞柄,葱白的指尖,较伞骨还要来得好看。 荀行止看起来一切如常,仍旧是那般清隽俊朗,一身的光风霁月之姿,只除了面色苍白了些。这是因为方才的灵力用的过多了些,难免虚弱。 但偏偏这份苍白虚弱,衬得他容颜更盛。 祁皎仰头看着荀行止,唇边的笑容愈发荡漾,是发自深处的欢喜,幸好,他还在。几乎是一瞬间,她投入荀行止的怀抱,紧紧将他抱住,埋在他的胸膛之中,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满满都是他身上的清冷香味。 “荀行止,我喜欢你!” 他似乎是笑了,胸膛隐隐传来震动,声音中也带了些许的笑意,“嗯,我知道。” 刚刚还依赖在荀行止宽厚的胸膛中,心情雀跃的祁皎,却一下子从他身上离开,怒目而视,半是撒娇,半是气愤,“你就和我说这个嘛!” 她冷哼一声,“你都不够喜欢我,在这种时候,你应该很认真很认真的对我表明心意,呜呜呜,太敷衍了。这样劫后余生的重要时刻……” 祁皎吧啦吧啦的说了起来,荀行止也不嫌烦,眼中含笑,认真的听着她随口扯来的话语。 这时候的荀行止,似乎并不是那个清冷淡漠,只秉行着君子仪度,却从不多出半分情绪,那惊才绝艳的归元宗亲传弟子了。 他有了羁绊,并且愿意为之付出性命。哪怕不能达成大道,也愿与之厮守终生。 荀行止望向祁皎的目光中满是情意,突然,他拥住祁皎,往昔清冷的声音也变得极为柔和,带着承诺的意味,“祁皎,我欲娶卿为妻,此后终身,决不相负,白首不离。若有相负,修为尽毁,魂魄永镇龙渊,受烈火烧灼,无休止之日,天道为证。” 这已经不是承诺,而是誓言了。 修真界不相现代,可以随便发誓。尤其是修真之人,誓言都被记入因果,若是以天道起誓,则哪怕一刻都不能违誓。因为天道无所不在,无处不管。 这几乎可以称作修仙者最严肃郑重的誓言。 荀行止他……半点余地都没有为自己留。 刚刚还在絮絮叨叨,小小的抱怨一下的祁皎,也不由停了言语,她看着荀行止,似怔住了一般。 好半响,她踮起脚尖,轻轻在荀行止的下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凑到他的耳边,散发着少女馨香的发丝拂过荀行止的面容,带起无边柔意。 “如汝所愿,此后终生,永不相弃,互为厮守,天道为证。” 祁皎也给出了回应,也是一样郑重的承诺,她也是极为认真的。 随后,像是为了响应他俩,天空中浮现一道云霞,散发着金光,似乎出现了一只凤凰,在天空中飞舞,绚烂的尾羽扬的极长。 而这时,藏在祁皎灵兽袋中休眠的青鸾似乎受到了牵引,祁皎受到青鸾的心念,打开储物袋,将之放出去。 下一刻,天空又重现光明一凤一鸾,交相飞舞着,是修真界从未出现过的祥瑞景象。 像极了是在应和两人的方才的誓言。 鸾凤和鸣。 祁皎依偎着荀行止,两人之间挨得极近,偶尔间相视一笑,是旁人难以企及的温馨。 站在远处,因为救人,而形容有些狼狈的释念,望着祁皎和荀行止两人,没有贸然上前打扰,而是静静的立着,许久,双手合十,闭目念了声佛号。 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倒不如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望,心中的那点琦念,便永远藏着,哪怕不见天日,只要她满心欢喜即可。 -- 第215页 释念想起曾经读过的佛偈,似乎有那么个故事,是佛陀笛子阿难。他在出家之前,曾对一个女子生出爱慕之心,难以放下。 佛祖便问他有多喜欢那少女。 阿难说,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大。只求少女从桥上走过。 释念不知自己对祁皎的执念究竟有多深,但若是让他选,用诸多苦难,若能还得祁皎的一个回眸,他竟心甘情愿,甚至生出几多欢喜。 或许,这便是‘情’。 释念笑了笑,如阳春三月,微风拂柳。 而那头荀行止和祁皎很快被分开了,毫无疑问,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的,一定是祁典。 他方才其实是注意到荀行止走向祁皎的,甚至两人还短暂的接触了一下。但是思及荀行止在大阵开启之际,所做出的抉择,的确令他敬佩,还有荀行止和祁皎当时的情态,祁典没忍住心软,就稍微放任了一下。 但是,这不代表祁典能真的把妹妹交给荀行止。 他只是一时心软,稍微稍微的不追究一下。万万没想到,对自家小白菜是绝对不能有半点松懈的,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被人硬生生拱走了。 祁典怎么也不会想到,荀行止竟然会直接向祁皎剖白心意,立下那么重的誓,求娶祁皎。而祁皎也答应了。 不对,自家妹妹那么可爱乖巧听话,是绝对不会错的,所以一定是荀行止,都怪荀行止,竟然趁他不备,蛊惑了祁皎。 偏偏现在两人都对天道立下了誓言,再想要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等同于已成定局。 可把祁典气的不轻,此刻又怎么能任凭荀行止这厮,继续抱着他妹妹。 所以他果断出现,将两人分开,然后对着荀行止就是一通明里暗里的挤兑,“我怎么听说,荀道友之前曾定下一门亲事呢?呵呵。” 被迫让哥哥和荀行止隔开的祁皎,思绪一瞬间集中,眼睛紧紧盯着荀行止,她怎么没听过这事,不会之后还要来个什么未婚妻吧,那刚刚算什么! 顶着祁皎气势汹汹,还用小手叉着腰,试图增加气势的样子,荀行止没忍住,神色愈发柔和。 连看向祁典时,都少了之前的冷淡,“与我定下婚约的是祁家女儿,不是么?” 荀行止说的语气寻常,但含笑的双眸似乎别有意味。 找茬的祁典不由一愣,他总觉得,荀行止察觉出了什么。 应该不可能,关于他是祁家真正的嫡系,前任族长祁成文之子,而祁皎正是与荀行止,父母之命定下的未婚妻之事,应该没有几人知晓才是。 他之前会祁家,联络的几人,都是可以考量过,的的确确只忠于祁家和祁成文之人。他们绝不可能向荀行止透露,更何况也没有透露的必要。 这样一想,祁典就镇定多了,讥讽道:“只怕此祁非彼祁吧,荀道友说话,还真是有意思,呵。” 然而,荀行止却十分镇定,清俊的面容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不都是祁成文前辈的祁么?” 祁典! 第126章 一百二十六只皎皎 这已经不是暗示, 而是明示了。绕是祁典历练惯了,比寻常人见识更深,包容性更强, 此刻也不免有些哑然。 他没想到荀行止知道祁皎的身世, 听这意思, 荀行止应该知道了有一段时日, 却一直没有说出来。 所以荀行止是怎么知道的…… 总之, 祁典一时陷入沉默, 他一直没有同祁皎说起此事,也是担忧事情未定, 怕祁皎明知道害死父母的凶手是谁, 却在一时半会儿,难以为父母雪恨, 甚至要被迫背着这些包袱。 祁典想要等自己能彻底解决了问题,再告诉祁皎,他一心想着保护妹妹,却不知道荀行止会如何。 出乎祁典意料的是, 荀行止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荀行止淡淡一笑,转而看向了祁皎, “平城的百姓, 受影响颇深, 不少人受了伤, 虽然修仙者的丹药, 凡人大多不能用, 但最普通的回春术,对那些仅是受了皮肉伤,尚未危及性命的百姓, 确有效果。” 果然,荀行止此言一处,祁皎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了,她看向那些受了伤,因为疼痛而哀嚎,脸上满是痛楚的百姓们,连忙道:“那我也帮忙,我是天水灵根,运用回春术,比起木灵根也不遑多让。” 荀行止没有阻止,他眉间带起清浅笑意,看着祁皎往伤者中去。 而后,仅余祁典和荀行止两人。 荀行止看向祁典,话中半点掩饰也无,“荀氏本就与湛江祁氏世代交好,祁道友若是需要,尽可言明。” 荀行止一贯是君子行径,他既开口,便不会作废。所以这句许诺,是真心实意的。 近些年,湛江祁氏虽然不复往昔兴盛,但是不能否认的是,作为修仙世家,长久的积累,绝对是不可小觑的。荀行止毫不犹豫的就对祁典作出的承诺,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即便祁典没有借助外人之力的打算,却也不得不承荀行止的这份心意,这样的决心,不是谁想下就能下的。 其实早也清楚,以荀行止的人品形容,世间再难寻到第二人,可与之媲美。 对荀行止的那份防备,不知不觉间就消散了些许。 祁典重新看向荀行止,眼神中带了些审视。 -- 第216页 良久,祁典一挥袖子,有些郁闷的走开,也跟着去救治百姓了。 只是在心中忍不住气闷,不管怎么说,既然荀行止那厮拐走了自家妹妹,怎么也是要好好刁难一番的。这样日后娶了皎皎,也知道不易,才能对皎皎更好些。 转过身的祁典,想到要嫁妹妹,好好一个人高马大,气宇轩昂的人,竟暗自红了眼眶。 又想到荀行止若是对祁皎不好,祁典冷哼了一声,陷入自己的想象中,又是止不住的心揪,管他什么修为,若荀行止真的敢对自己妹妹不好,他一定将之碎尸万段。 唉,天下养妹妹的哥哥都不容意。 谁又能不担心自家捧在手心中的珍宝,会不会在自己不知道之时受到了欺负呢? 可怜一片慈兄心。 平城的百姓虽然受了这场磨难,但好在附近的归元宗弟子受宗门玉牌号召,来得及时还带了不少其他宗门的人,救下了不少百姓。 有仙宗弟子们在,不论是治伤,还是重建家园,都十分迅速。 更为神奇的是,原本灼烧平城的烈火,并非凡火,反而像是上古遗留的火种,所经焚灼,土地至少要荒芜上千年才能恢复原样。可偏偏那日白泽引来的雨水,像是有灵气一般不仅熄灭了火焰,甚至那片土地,第二日便冒出生机。 不但土地变得肥沃,这个原本只能勉强算做不贫瘠的城池,竟然蕴含了些灵气。 是的,灵气。 但凡是凡间,就算是最繁华的都城,只含有稀薄到难以引起入体的灵气,平城却不同。 因为受到灵气滋润,平城的百姓较其他地方的百姓,寿终的年龄都更为长一些。甚至时常生出些有灵根的孩童,不过,这些孩童的灵根多带有火灵根,或是水灵根。 平城,似乎就这样兴盛了起来。 虽然经受了苦难,但似乎最终反而使得平城愈发的好了起来。 为了感谢那日出现的神兽白泽所引出的灵雨,平城的百姓将城池的名字,改作白泽城。 而那日立于空中,冒着性命之险,拦住大阵将百姓炼化为丹药的荀行止,则被百姓们立了生祠,引用荀行止的道号,称为“清玄真人庙”。 祁皎和祁典,以及后来赶到的七十位修士,也被合在一处,立了座,“七十二仙人庙”。 据说,香火旺盛,不论是白泽城,还是外头的百姓,都争相求拜。 而且啊,在白泽城待嫁闺中的姑娘们和有思慕佳人的少年郎们口中,流传着一个说法,若是拜完了清玄真人庙,一定要再去七十二仙人庙中再拜拜那位名唤祁皎的仙人,如此,便能觅得如意郎君(妻子),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成功救下了平城的百姓之后,祁皎几人就回了归元宗。 虽说在平城时除掉了不少的魔修,但是从清覃山从逃窜的魔修在各处还有许多。不过几日的功夫,祁皎便又去了其他地方继续找寻那些藏匿起来危害百姓的魔修。 这场修真界,几乎是各大宗门和修仙世家都联手的历练,整整过了七年,才算彻底结束。 祁皎再回到宗门时,已经是金丹中期的修为,甚至已经摸到了后期的门槛,随时都能突破。只是,依照荀行止对她的教导,厚积薄发,就在不断的凝实修为。 回到宗门的第一件事,祁皎当然是去找怀吾真人请安,冷不防其他几个峰的峰主也在。身为小辈的祁皎,向怀吾真人请完安之后,并没有被立刻挥退,而是被怀吾真人留了下来。 一群大佬们在谈笑说话,祁皎只好站在怀吾真人的身侧,被迫听起了其他宗门大佬的八卦。 哦,天啦噜,万万没想到,作为一代大佬的怀字辈师叔们,竟然…… 也如此随性,说起御兽宗的掌门竟然趁着这次修真界大乱悄悄把天衍宗的灵脉昧下一条的事情,祁皎的师叔,也就是赵蓁师姐的亲爹,开阳峰怀行真人,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不要脸的老匹夫”。 有一说一,怀行师叔性情严谨肃穆,祁皎压根没想到,私底下,原来也会这样骂人。说实话,祁皎一直以为,怀行师叔骂人也应该是极为严肃的来一句‘世风日下’,这样的词。 这样看来,其实赵蓁师姐的火爆脾气,还有骂起人来的气势,应该是由遗传的。 而那边温柔的天璇峰峰主怀敏真人,先是冲祁皎温柔一笑,和月柔师姐如出一辙的高贵温柔,然后才似提醒嗔怪一般的对怀行师叔道:“这事的确是他们御兽宗不厚道,但你也不至于每每提到他,便如此怒不可遏,虽说年轻时结过仇怨,但何必一说起来就动怒。” 祁皎在怀吾真人旁边听的认真,正觉得怀敏真人不愧是最受弟子喜爱的峰主,果然十分温和的时候,就听到怀敏真人继续说道:“干脆同他比试一场,出出气好了,横竖他的修为也不及你。” 祁皎不由咽了咽口水,没想到…… 是她对师叔们的印象太刻板话了,怪她,呜呜。 而思绪起伏间,等祁皎回过神来的时候,话题已然转变,变成了几个峰主都在恭喜怀行真人。 嗯? 这是为什么…… 祁皎凝神听了听,竟然似乎好像,是赵蓁师姐要成婚了。 简直难以相信,祁皎一直记得赵蓁师姐当年带她去南风楼…… -- 第217页 还有赵蓁师姐恣意不愿被束缚的性子,可她竟然要成婚了。 这这这,祁皎半点消息都未曾听闻,实在有些太突然了。简直难以想象,等等,所以赵蓁师姐的道侣究竟是谁? 没等祁皎疑惑太久,怀行真人就在一众的贺喜声中哈哈大笑,“离小女和子真的道侣大典,还有数月,不急不急。” 说着,怀行真人还摆了摆手,神情中却是掩都掩不住的满足。 子真……桑子真! 祁皎顿悟,所以赵蓁师姐和她的小师弟即将结为道侣。有了这个结果,祁皎不由开始往前思考,若真是这样,其实也不是无迹可寻,桑子真桑师兄,的的确确待赵蓁师姐分外不同,只是他一贯性格阴郁不爱说话,所以很容易便忽略了过去。 满腹心思都在为赵蓁师姐和桑子真的婚事而震惊的祁皎,万万没有想到,话题的中心又再一次落到自己的身上。 唯恐天下不乱的怀慎真人突然道:“我记得行止师侄和皎皎师侄,也是两情互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 虽说是打趣,但怀慎真人说话做事的确略欠妥当。这要是荀行止就也罢了,祁皎却还是姑娘家家,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趣,怎么都不算合适。 所以一向和善微笑的怀吾真人,肃了肃面容,“这事不必怀慎师弟操心,都是修道之人,讲究随心所欲,自然要看缘法。反倒是怀慎师弟,听闻你峰中弟子,总借了怀敏峰下的灵草,总也不还灵石。” 怀吾真人一向喊他们都不会加个师弟师妹的,往往是直接称呼道号,若是加了,则说明他对这位师弟有些生气了。 也是为了维护祁皎,所以怀吾真人重新提起了怀慎真人峰下之事,对于一向和善的怀吾真人而言,已然算是对他人难得的难堪了。 眼见着众人的目光不聚集在自己身上了,祁皎松了一口气。 不过,却也忍不住思考起了自己与荀行止,也不知道自家师兄何时会与自己成婚呢~ 仔细想想,还有些不好意思。又是当着这么多大佬的面,祁皎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忽略了。 又过了几年,似乎是外出历练的祁典重新到了归元宗。 他风尘仆仆的一路赶到归元宗,看到祁皎的第一面,既是止不住的大笑,笑着笑着却又哭了下来,情绪大起大落,十分激动。 祁皎却是满脸的不知所措,她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站在一侧的荀行止却很自觉的让了让,留下足够的空间给兄妹二人。 祁典心智坚定,只是大喜之下难免激动,却见他挥袖子,随手拭了拭眼泪,对着祁皎道:“他终于死了,皎皎,爹娘的仇,终于得报。” 没有头尾,听的祁皎一脸蒙。 但很快,祁典就将他早就寻到两人亲生父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他们的父亲是祁家前仍家主祁成文,母亲则是荀氏的族人。 还有双亲是如何被害,又是如何将他俩平安送了出来。 现在,祁典已经报了仇,甚至名正言顺成为了祁家的新任家主。并且祁典如今是元婴初期的修为,虽然并不是祁家修为最深的,但足以服众。 外面还有许多祁氏的族人,祁典这次来归元宗,并不只是告诉祁皎这个消息,也是带她回家族,认祖归宗,向外头宣告她祁氏嫡出小姐的身份。 祁皎总算是听明白了,然而就在要出归元宗的时候,当着众多弟子的面,对着身份大白的祁皎,荀行止缓步而来。 微风带起荀行止的衣袂一角,说不清的风姿卓绝,“祁氏皎皎,吾之妻也,承父母之命,既定之缘,望卿许之。” 祁皎在一瞬间想起,是了,荀行止有一个父母定下的亲事,传闻中未能出生的祁成文之女,正是她。 她抬起头,迎着明媚的阳光,笑得开怀,发丝顺着风扬起,“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