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海底》 001学姐有一点点不行 “名字。” 久不发声的嗓音,沙哑,因为无情无绪,更添一丝冷漠。 窝在输液座椅里的男孩,衣发被汗湿透,仿佛刚淋了一场大雨,闻声受到惊吓到一般,哭得直抽气。 “……夏……夏……夏深。” “职业。” “……学生。” “什么学?” 男孩眨眨湿漉朦胧的鹿眼儿,有点懵。 “成年了?”这句话显然比问你是读高中还是读大学字少,说多了,阮蔚然嫌累。 男孩点头。 OK,大学,不用帮忙叫家长了。 阮蔚然起身,也没什么解释和说法,干脆潇洒地甩下两字:“走了。” 刚走一步感到身后有股不大不小的劲儿拉着。 她回头,见男孩用两指尖捏着她T恤的衣角,那动作小心翼翼,带着细颤,像怕碰脏,又像怕她是洪水猛兽。 仰视她的脸因暑热泛着异样的潮红,一双滚圆鹿眼儿在黑长的睫毛下忽闪忽闪,漆墨发亮照出清晰的人影,让人不由想到午夜深巷倒映着月光的水塘,也让没什么耐心再管闲事的人禁不住停下了脚步。 阮蔚然动动嘴唇:“说。” 男孩还在大哭的后遗症里惯性抽噎:“钱……钱还……还没给你。” “不要了。” 男孩却很坚持:“不……不行。” “那你给我。” “我……我现在……没没有。” 阮蔚然暴躁的怒火一路蹿升,额头青筋直跳,没有你墨迹个屁! 呼,忍住,晚上还有基调悲壮的重要剧情更新,忌情绪波动。 “我会……会还给你,可以给我点时间吗?” 老子都他妈说不要了!!! 阮蔚然按着眉梢闭目,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就多余插手管这件事,没钱看病的人海了去了,什么时候轮到她慈悲为怀了。 “手拿开。” 男孩讷讷收回手,鹿眼儿不安地瞄着她,在她转身要走时,掏空口袋在摇晃的输液管下捧着全部资产——几张毛票和钢镚儿,带着哭腔颤声道:“我现在只有这么多,你先拿着,我给你写借条好不好,一定会还给你的。” 此时正值盛夏午后困乏时段,输液室里老人居多,靠墙倚座东倒西歪,除了偶尔的呼噜音,安静得只有空调风回旋的室内,那泪语泣音像猫爪挠门,烦得阮蔚然直起鸡皮疙瘩。 她咬咬舌尖转头坐回他旁边,看着他手掌心里那拢共不超过一杯咖啡钱的票子:“行了别哭了。” 男孩用手背胡乱擦了一下脸,抿了抿湿润的嘴唇乖乖收声。 “夏……”阮蔚然脑子不装破事,转瞬就忘了他的名字。 “夏深。”男孩提醒。 阮蔚然扫了一眼他旧得发毛的衣裤:“农村来的?” 不成想他摇头。 “本地人?!” 看他点头阮蔚然心里诧异,燕城在全国幸福宜居和文明城市里排前叁,环境和经济都在上乘。 即便是她还没一书封神的待业日子里,靠着毕业后文员收入的微薄积蓄,也没有饿着一顿,衣服过季就扔,难以想象今时今日的繁华都市,还会有活得这么拮据的人。 看他这副软弱模样,也不像挥霍享乐过度导致的缺钱。 单亲?扶弟魔?还是家有重病患? 阮蔚然停止过度散发的思维,没有继续追问家庭这样私密的话题:“你刚才穿玩偶装被送进来,是兼职的时候中暑的吗?” 夏深鼻翼翕动,睫毛颤了颤点头。 今夏高温连绵,叁十七八度的天,地表温度过五十了,还穿着憋闷的玩偶服在太阳下晃:“这个天会死人的。” 夏深垂头抠着手指,声音发闷,低得几乎被空调风卷走:“可我饿。” 阮蔚然:“……” 她差点以为她耳朵坏了。 “兼职是为了赚吃饭的钱?” 他额鬓的头发依旧潮湿,和泪痕一起,黏在脸上狼狈不堪,头顶被风吹干的几缕随着点头的动作晃了晃。 你敢信这是从当代大学生嘴里出来的话? 荒谬的回答激起了阮蔚然的疑心病,她不想继续跟他磨嘴皮子:“学生证。” 夏深大概是以为她要以学生证为凭留下借条或证据,但他显然没有随身携带,因此只把校园一卡通翻出来给她。 看到卡面熟悉的金绿配色和燕大校徽,阮蔚然心底微觉悲凉,这竟是她的学弟。 证件照里的人白衬蓝领,清爽平头稚气未脱,面对镜头的无措在鹿眼儿里尽显,却不可否认是个五官温润的俊朗少年。 “这?”夏深看着膝盖上的叁明治。 阮蔚然将吸管插进纸杯壁液化滴水的葡萄冻冻,递给他:“算一起,慢慢还。” 夏深皱眉犹豫着,似乎在估量这些东西值多少钱,要穿着玩偶服发多久传单才能赚到。 阮蔚然被他的眼神打败,塞进他手里坐下:“逗你玩,学姐请你的。” 夏深惊讶瞠目:“你也是燕大的学生吗?” “早毕业了,”阮蔚然语气淡淡敷衍,转开话题,“你马上大叁的话,00还是01的?” “99,”夏深抿了一下鼻尖,“我……上学晚。” “怎么不找公司实习?”反而跑去发传单。 夏深手指贴着冷饮,缓缓转着纸杯:“有小学期,公司要求的每周出勤时间我满足不了,而且……” 阮蔚然抬眸,见他盯着叁明治暗自吞口水,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且公司不可能像短工这样当天结算工资,没有工资就没有钱,没有钱就会饿。 这得是困难到了什么地步。 那该死的恻隐心又不合时宜的乱动,等她反应过来时话已经出了口:“会做饭吗?” 夏深懵然抬头,鹿眼儿剪水,映着她的影子:“会家常菜。” 阮蔚然咬着嘴唇后悔。 夏深却如有所感,抓着机会争取道:“别的我也可以学,我学东西很快的,只要……你给我机会。” 阮蔚然扫过他的脸,年轻就是好,上一秒垂头丧气,下一秒就能容光焕发。 “洗衣打扫也可以?” 他眼里沁出笑意,点头:“可以!” “你兼职怎么算钱?一天做多久?” “白天20一小时,晚上15,我一般是午休和下午课后,一天4个小时左右。” “就这么算吧,”市场决定价格,免得她给高给低都不好,阮蔚然拿出手机,“微信支付宝?” “不用,用这个钱还你,”夏深见她看过来,目光怯怯,声音变低,“可以吗?” 阮蔚然也不跟他计较了,摆摆手:“嗯,吃饭吧。” “好。”夏深点头,终于敢伸出手拿起叁明治。 阮蔚然早年和任嘉泽一起在期会区燕大老校附近的丽水湾租过一套房子,后来任嘉泽劈腿,她连人带行李扔出门外,那颓废的一整年也懒得搬走。 再后来她那些打发时间和心情的口水文开始从键盘里冒钱,赶上房东急事卖房,阮蔚然便干脆接了过来。 影视版权卖出去后,她只带了电脑,轻装简行住进了春安区拎包入住的平层,不为别的,只因那里是燕都销金窟,繁华盛景地,外卖吃的最多。 一住就是一年多,如今故地重游,阮蔚然看着满屋子狼藉,连感怀的心思都没有,转身出门进了小区门口的咖啡店,边梳理近日章节的故事线边等夏深放学。 还挺期待,那小孩儿能做出什么饭。 她还真是好久,都没有吃过家里做的饭了。 晚六点,阮蔚然正与反派共情,陷在连血带泪的人物情绪里不能自拔,戾气隔着屏幕文字复制粘贴进神经,她见什么烦什么,偏偏这时,夏深的微信电话打了进来。 阮蔚然气得对着手机骂:“密码不是跟你说了吗,自己进去!收拾房间还是做饭,都随你便!” 对面夏深静了一会,糯糯开口:“我……我进不去,电梯要刷卡。” “你不会跟物业说一下,让他帮你刷吗?” “他说……不行,我不是业主,也不是租户……” 阮蔚然闭目调息,怒气如果能具象,她的头发估计已经炸成梅超风了。 “等着!” “好。” 九号楼的物业管家还是一年前的那个,姓侯,阮蔚然之前住这时跟他混的还挺熟,主要是靠着他帮忙送了不少次外卖夜宵,两人微信消息除了他的节日问候,水电暖气物业费通知,就是阮蔚然给他发的感谢红包。 因此这个小侯见了她,还挺殷勤的:“阮小姐,原来是您朋友啊,下次说一声,我就给他刷了。” 阮蔚然压着情绪道:“用给你留张照片吗?” “嗨不用,我这记性您还不放心,夏先生是吧,我记住了。” 红包卡着电梯门合上前的信号送了出去,小侯笑脸比秒回都及时:“阮小姐客气了。” 电梯直上12楼,夏深瞄着她的神色,喘气都不敢大声。 阮蔚然将自己的电梯卡扔给他。 夏深手忙脚乱地接过:“我能进就不用这……” 阮蔚然瞪过去,他马上熄声不敢再说。 这个学姐哪都好,就是脾气有点点怪,夏深想。 而等他跟着她走进门,看到像被世界大战炮火轰过一般的杂乱房子, 他觉得,这个学姐,生活能力好像也有一点点、一点点不行。 -- 002学姐是仙女 光是瞅着杂物铺满地板后的盛况,也可以看得出房子挺大。 进门后的玄关因为地方狭窄,勉强幸免于难。 夏深放下超市购物袋往里走,客厅地板茶几沙发,室内阳台的台阶,通向卧室的走廊,卧室地板妆台,书房窗台座椅,空荡的猫爬架,甚至敞开闲置的衣柜里,所有人能想象且够得着的地方都是书。 古典话本,现当代文学,外国宗教读物,修真小说,青春文学……甚至是痕检技术实训、药物合成反应、桥梁工程这样的专业类目都随处可见。 夏深惊奇过后,微带敬意地猜测,或许学院图书室找不到的,这里都有。 除了随意堆放的书海,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大致浏览的过程里,夏深还发现,茶几餐桌和摞放的书上,攒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卫生间阳台开门的地方都结了蛛网。 似乎是很久没人在此生活。 他没有理由询问,阮蔚然显然也不准备跟他这个外人做过多解释,跨过餐桌边的书堆拉开电闸就要去开空调。 夏深见状,连忙阻拦:“不能开,现在屋子里都是灰尘,开了空调空气不好,你到阳台坐一会,我收拾好后叫你。” 阮蔚然没有推辞,拎着电脑和外接键盘推开阳台门,拿几本杂志随手垫在铁艺座椅和桌子上就开始继续码字。 黄昏晚霞流淌而过,夜幕披陈,繁星初上,夏夜的风总带着股怀旧的味道。 当前剧情暂告段落,阮蔚然意识抽离回归当世,才觉空气燥热,虫鸣吵闹,连洒落键盘的光也暗淡灰败。 她挠了挠发痒的小腿,不知何时竟被蚊子啃了叁四个包。 不过阮蔚然今天写得顺利,心情还不错,没有与蚊子置气,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转头看向阳台内。 客厅已经焕然一新,她推门走进,北窗拂过的穿堂风吹得人身心舒畅。 走进去看得更加清楚,书籍按照大小整齐地归纳在沙发后的条柜上,放不开的靠餐桌墙边地板摞迭,足有半人高的书排了好几组,像个另类的餐边柜,杂志统一收好放到了茶几下面。 目之所及的灰尘都已不见,木色地板蒸发残留的淡淡水痕告诉甩手掌柜,它们还舒服地洗了个澡。 沙发套和窗帘也拆掉了,室内因此显得有些空,还有很多些陌生,干净得不像她的家。 房门声响,夏深双手沾着泡沫从卫生间急匆匆地出来,看见她时脸上闪过犯错的窘迫。 她还没问怎么了,他自己开口道歉:“对不起,我……我一时忙忘了,还没做饭,你是不是饿了?” 她当是什么大事,拿起手机解锁,熟练点开外卖软件:“歇会吧,我订了外卖。” 听她这么说,夏深反而更觉抱歉:“真的对不起。” “话说一遍就行了,”阮蔚然转身走到阳台门旁,“现在能开空调了吗?” 夏深点头:“嗯,我刚才开窗通了风。” 这样浓烈烦躁的季节,冷气简直是人叁魂七魄外的第八灵气,舒爽一吹,懒乏的筋骨也有了劲。 阮蔚然走到玄关处翻夏深带来的购物袋,那里面都是白天提前给他钱后,点的她想吃想喝和想要的东西。 她拿出一听树莓味百事,打开喝了一口抱怨:“要是冰的就好了。” “那我下次记得提前冰好,不过,女孩子喝太多冰水,不……” 阮蔚然最烦说教,转头扔给他一瓶水打断他,命令:“打开。” 夏深走回卫生间冲净擦手后,给她扭开瓶盖递回。 阮蔚然错身走过,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赏你了。” 夏深左手拿着水瓶,右手攥着瓶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另类关怀,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 白天身体不太舒服感觉还没有这么明显,此刻头脑反应清醒,他的情绪感受神经也异常敏锐。 叁个字像掉入油田的一根即将熄灭的火柴,哪怕只有幽幽火星仍旧威力十足,轰得一声,胸口内好像有什么东西都被震碎了。 真的太久没有人对他好了,哪怕是客气敷衍假装,太久太久,久到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对待善意。 而今天,阮蔚然前后无意间做了两次。 夏深慢慢回头,那个蹲在电视柜幕布前调投影仪的身影,仿佛镀了层银白的弧光,在暗灭的尘世,独自神圣皎洁。 “哎小孩儿。” 他听到神坛洒下遥远的圣音,随即回神应道:“嗯。” “你看看这个线怎么连,我不会。” 夏深禁不住笑,嗯,仙女嘛,不懂凡尘俗事,也很正常。 那晚吃完外卖已经十点多,夏深说,卧室潮气略重,被褥也有霉腐的味道,阮蔚然果断放弃在那休息,和他一起出门住进了小区对面的酒店,夏深则在确认她进门后,调转步子回了学校。 第二天,夏深早早起床,准备待会去丽水湾帮阮蔚然把棉被晾晒一下再赶回来上课。 隔壁床室友冯栋梁伸了个懒腰,见他眼角眉梢带着往日没有的神采,不由调侃:“谈恋爱了?” 夏深闻声脚一滑踩空最后的台阶,跌坐在地板上,动静不小,另外两个被吵醒,看了一眼是谁,带着睡腔抱怨。 “干他妈啥呢!才几点让不让人睡了!” “一天天的作妖,不是早出就是晚归,当宿舍是自己家,别人都是木头人?毛病不少,草!” 夏深低声道歉:“对不起。” 最开始出声的张天翼蒙上被子翻身,声音转小:“跟他妈个复读机似的天天就会说这个,娘们唧唧……” 冯栋梁听不下去开口调和:“哎呀好了,他又不是故意的,睡吧睡吧,改天让他请客赔罪。” 想到夏深平日充饥省钱的饭。 曹文光讽道:“呵,他请客我怕噎死。” 夏深鼻尖酸刺,撑着自己起身拿着洗漱用品出了门。 “哎哎,”冯栋梁等人出门,开口招呼人,“你们没发现他昨晚回来挺开心的吗?刚才下床还美滋滋的呢。” “我听见你说了,”曹文光拿起手机看时间才六点,“就他那样,天天连饭都吃不起,谁能看得上,出去约会吃馒头剁椒?” 张天翼哈哈笑:“还得跟他一起穿抹布!” 曹文光嘴毒:“辱抹布了。” 冯栋梁:“其实他长得还可以。” 张天翼坐起来炫耀:“这个我知道,听美院的基佬说,他这种是什么gay圈天菜,笑不死我。” 曹文光挠挠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恶心。” 夏深洗漱后没有再回去,将东西放到走廊的储物柜就下楼,看了看时间连忙往校外跑。 丽水湾离学校近,他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进了九号楼,小侯还没上班,门口是夜值的保安,看着比张天翼还凶。 夏深暗自庆幸阮蔚然把电梯卡给了他,不然还有真可能上不去楼。 输密码进门,快速把卧室昨晚就已拆过的被褥枕芯拿到卧室阳台外挂好,夏深又迅速下楼。 昨晚到宿舍后,他收到了阮蔚然的五百转账,说是额外工作量和加班的补偿。 阮蔚然给他的活其实比兼职要轻松,不用风吹日晒,也不用看很多人的脸色白眼,做的都是他平日会的琐事,第一天稍微累点后面只要保持就好,还有饭吃,夏深很感激。 他没想要那些钱,可她说多的买菜,他暗暗打算后面都用给她,便收了。 夏深昨晚睡前根据阮蔚然的口味,提前确定好了早餐店。 他的手机还是随录取通知书一起寄到的那支,听说是燕大信息学院自主研发送给新生当见面礼的,用了两年已经开始卡顿,一个软件页面要加载很久,他习惯了做什么都要提前。 燕大东路附近商铺林立,北方早点小吃居多,早茶要更远一些,他扫了一台共享单车骑过去,排队时看菜单上的价格,感受着世界的参差。 这上面随便一份餐点,都是他以往几天的饭钱,因此队伍排到,店员问他想要什么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店员目光奇怪地看他,他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要蟹……籽烧卖皇,虾饺,蒸凤爪,再要一份工夫红茶。” 店员用飞一般的速度熟练地敲着键盘:“堂食还是外带。” “外带。” “外带加八块餐盒费,一共八十叁,支付宝还是微信。” 夏深真是被这物价吓了一跳,缓了缓道“……微信。” 点好坐在一旁等了几分钟,夏深拿着叁个纸盒和一提竹杯离开。 他注意到墙壁上贴着周一到周五,早茶自助58/位,就算是加上茶位服务费,也比外带要划算。 不过再怎么算,在他眼里还是贵。 寻常的豆花馅饼他都觉得很好了。 带着莫名的负担,夏深来到丽水湾对面的华侨酒店,敲开阮蔚然的房门。 里面的人披着松散的酒店睡袍,头发蓬乱,睡眼惺忪,浑身带着没睡饱的戾气,转头往里走时,嗓音低哑地抱怨:“太早了!我吃不下,你自己解决吧!下次别再给我带早餐了!” 说着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留夏深在客厅拎着早餐手足无措。 再醒已是十一点,阮蔚然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时习惯性点了个午餐外卖,出去看见客餐厅桌上放着榕记早茶的纸袋,记忆有瞬间短路。 随即想起半梦半醒时,夏深似乎敲过她的门。 她拆开拿出里面的东西,竹杯里的红茶早已凉透,虾饺因为闷得太久,水晶皮碎瘪凹出内里虾仁的形状,蟹籽也融进了汤馅凝成一团,凤爪在冷气里散发着蒸卤的腥味。 他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些的? 阮蔚然拿起一颗烧卖皇放进嘴里,不由皱眉抱怨:“啧!真他妈难吃。” 可下一秒,爪子还是伸出去拿起了下一颗。 -- ⒫ò❶㈧ɡν.νιρ 003学姐不是人渣 十一点半,夏深上完课出校门往丽水湾走,恰好接到阮蔚然的电话。 “小孩儿,来酒店。” 虽然夏深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可在听到的一瞬间,还是禁不住脸热。 “我……我去做饭。” “别让我说第二遍。”对面声音变冷,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夏深不敢不从,调转步子赶去华侨酒店。 餐桌像展览一样摆着七个小碟子,量都不多但很精致。 阮蔚然躺在沙发上声音懒懒的,听着即将进入下一轮睡眠期:“我吃不了了,你看看你能消灭多少。” 经历了这一天的接触,夏深觉得阮蔚然平日的生活不算奢侈但也是挺优渥的,简简单单的早餐花掉的,是他往日辛辛苦苦一天才能赚到的钱。χsγцsんцщц.©ом(xsyushuwu.©om) 这些小碟子里的菜,比早茶的那些有过之而无不及,且看着似乎没怎么动过,他觉得自己不配。 “我……我收起来,你晚上再吃……” “我不吃剩菜,”阮蔚然拿起沙发边的毯子蒙住头,态度转冷,“不要就扔了吧。” 夏深怎么可能会扔,没有人会比他更懂什么是粒粒皆辛苦。 他盯着桌面看了一会,挨着桌边坐下,捡起筷子低声道:“谢谢学姐。” 阮蔚然在毯子下傲气地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偷偷掀起毯子一角,见小孩儿鹿眼儿始终因惊讶新奇瞠圆,吃得腮帮鼓鼓,随即蒙上头,闭眼要睡时莫名其妙地笑了。 夏深下午的课只上到叁点半,放学后便匆匆赶去丽水湾收晾晒的棉被,太阳落山,再晚点就会返潮气了。 到楼上看见门开着,阮蔚然坐在餐桌边敲键盘敲得认真,连他走进去都没发现,好在是这个小区安保质量不错,万一有生人来,后果真是不敢想。 夏深轻声带上门,先去卧室整理棉被,被罩床单昨晚洗过已经干了,但他记得她说想换新的,他就没有装套。 出去走近餐桌边,他小声叫她:“学姐?” 阮蔚然没理他,大概率是没听见,她一碰电脑的时候就这样,专注得仿佛钻进了另一个时空。 他壮着胆子继续叫:“学姐?” 阮蔚然这次皱了皱眉,声音很轻:“别吵,有事待会说。” 夏深乖乖闭嘴,转进厨房。 冰箱门内侧,一排树莓味百事个头齐整,像守卫其他果蔬的士兵,他伸手将每听图案调正,拿出昨晚买了但没来得及做的菜,开始给她准备晚饭。 刚把包装拆掉准备一一清洗,夏深就听见厨房外响起舒缓温柔的女声。 他不懂粤语,很少听歌,却没理由地喜欢,每一首都好,连步伐动作都更加轻快。 叁道家常菜,耗时不多,夏深做完还不到五点,看餐厅里的人还在忙碌,便又临时加了道汤。 这是他正式上岗后的第一顿饭,多用心都不为过,况且……况且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还有一个理由,一个只要想想哪怕没有结果,也会让人愉悦的理由。 五点二十左右,阮蔚然起身了,夏深看她走进厨房时眉头紧锁,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在L型厨房最里的灶台旁,她没有往里走,与他隔着长长一段距离站在对面门口冰箱边拿可乐,拉环脱手弹在听盖上叮叮作响好几次都没有打开。 夏深刚想过去帮她,她气得甩手扔掉,满饮的金属听身不轻,不光砸出去的声音响,连冰箱下门都磕得凹进去一块,随后阮蔚然看着那处破损崩溃得哭出声。 他一时间有点被吓到不敢动作,愣了一会才试探着走过去:“学……学姐,怎么了?” 阮蔚然这时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憋住声音没有理他,扭头出去把自己锁进了卫生间。 淅沥的淋浴水声响了足有半个小时,夏深担忧地在走廊外等了半个小时。 等阮蔚然再出来时,情绪已经整理好了,只是眼眶还有些红,沐浴后的人散下一直团着的头发,自然微弯的黑色勾勒过修长的颈,下端几乎和黑色浴袍融为一体。 家居日常,甚至是近乎私密的装束,显得她整个人都柔软了不少。 夏深也是这时发现,她其实并不高,或者说,没有加上学姐buff时的形象那么强势侵略,之前每次她发脾气,他都觉得自己矮她好几头,明明才只到他肩嘛。 他知道她不说就是不愿意,便没有缺眼色地追问,只是将饭菜端上桌,试着过渡话题:“学姐,晚饭好了,你尝尝看?” 阮蔚然抓了抓贴在脸上的头发走过去坐下,夏深见她赏光,抿着笑递过筷子。 “勺子。”她声音低低的,戳得人心软。 夏深连忙进厨房冲洗了一只勺子给她。 番茄炒蛋浓郁的汤汁唤醒了阮蔚然陈年的肢体记忆,手不由自主地盛满汤淋到米饭上,搅拌,入口。 肚子急不可耐地咕噜直叫,催促着主人动作快点,阮蔚然仅用菜汤就吃掉半碗米饭后,一旁夏深的忍不住提醒:“学姐,这还有别的。” 被忽略许久的青椒肉丝和酸辣土豆丝终于分得一丝关注,阮蔚然都尝了一口后抬头:“你怎么不吃!” 昨晚听到那叁个字时的感觉复又涌上,尤其是在自己做的东西被这样捧场后,夏深只觉心尖处又热又麻,声音都忍不住放轻:“还有一个汤,我盛来就吃。” “嗯。” 刚转过身,阮蔚然叫他:“等下,帮我把这碗盛满吧,谢谢。” 夏深接过还剩一半的饭碗,她吃饭的习惯很特别,汤泡饭后,把中间先吃空,留下周围一圈,像个皮孩儿,他被这种反差萌得想笑,却又让丝丝被接受的感动潮湿了嗓音:“好。”不用客气,该谢的是我。 饭后时间还早,夏深洗完碗后,陪着阮蔚然一起出门买四件套。 丽水湾楼下就是燕大东路,各种店铺应有尽有,七点来钟正是夜市繁华的时间,烤烫小吃的香气与喧闹的人声笑语缠绵,融进夏夜蝉鸣的风里。 阮蔚然很多年没逛过街了,辞职后的这两年全靠外卖和淘宝过活,这样的人间烟火气瞬间让她想起还在上学时的悠闲惬意时光,心情好了不少。 这边小摊挑一挑,那边精品店选一选,她买东西跟平时一样话少且酷得没边,看中了就一句话“夺钱”,店主答完她付账,出门接下家。 夏深跟在她身后,眼瞅着她买了一个小时,还没买到本次购物清单上真正需要的东西,也不催促,忍笑帮她提着大包小包继续不厌其烦地陪着她逛。 直到,他听见一个声音叫他,血液似乎瞬间从头凉到了脚。 “这不是夏深嘛!”张天翼和曹文光一起,手里拿着键盘耳机,应该是刚从某间数码店出来。 阮蔚然也闻声回头。 夏深清楚地看见,向来嘴毒的曹文光眼神定定朝着阮蔚然,那蠕动的嘴唇无声吐出的两字感叹,分明是:“卧槽。” 他下意识侧身挡住他们打量她的目光。 张天翼好像感受不到他的排斥,依旧笑着开口,好似与他多么熟稔一般:“夏深,这是你女朋友啊,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夏深听着那个称呼,身体僵硬,他不敢回头看她,也怕看到她嫌弃的目光,他低声开口:“不是……” 那俩人却直接忽视,提声盖过。 “这么漂亮难怪要藏起来呢,”曹文光皮笑肉不笑,“你好,我们是夏深的室友。” 阮蔚然是干什么的,写文最基础的能力——观察,就算这俩人鲜怀好意的阴阳怪气在人前掩饰得完美,夏深垂头佝偻的自卑身影透出的疏远抗拒还是太明显了。 “误会。” 屏息等待的夏深听到这两个字,手足发凉。 没错啊,她说的是事实啊,可为什么,会那么得……难过? 下一秒,坠落的情绪又被卡在了半空,他听见阮蔚然说:“姐姐。” “啊~”曹文光这次笑了,“原来是姐姐,不好意思。” “姐姐是来看夏深的吗?给他买了这么多东西呀,唉,对他可真好,”张天翼皱眉耷眼,“不像我姐,动不动就嫌弃我。” 买的很多东西里,一打眼就能看出明显是女生用的,他们却像看不见一样说胡话。 夏深脸色难堪,不想他们再言语挑拨,转身想让阮蔚然先走,她却伸手像长辈一样轻抚他的背靠近,看着对面两人笑颜从容:“阿深性子乖,疼还来不及呢。” 言下之意,你们是个什么玩意儿。 叁人都愣住了。 对面俩人是没想到,眼前这个一看就气质骄矜教养不俗的小美人能说出这么刻薄护短的话。 夏深则是被骤然涌上的情绪冲垮了思绪,他能感觉到背后手掌的热源穿透血肉,心口冰层破土,汩汩融化的热流直往眼眶汇聚,机体无法控制的雾气糊了双眼,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狼狈地低头遮掩。 “时间有限,失陪了。”阮蔚然推着毫不反抗任其摆布的夏深转身,很快淹没进人群,将两人甩落身后。 张天翼气恼半晌,只憋出一个字:“草。” 扭头却见曹文光摸着下巴,意犹未尽地看着阮蔚然消失的方向,不由更气:“看他妈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 “有个性。” 张天翼皱眉:“啥玩意?” 曹文光这次还耐心给他解释了:“是我的菜。” “你他妈没毛病吧!”张天翼以为他真信了阮蔚然的话,边走边跟他掰扯,“内女的脚上拖孩,香奶奶的黑色小羊皮,9999,我对象想要我一直拖着没给买。梵克雅宝lucky的手链,3万多抢都不好抢,她戴脚腕子上!头发不整妆都不化,不靠脸还有恃无恐,这他妈绝壁就一白富美海王一时起兴耍人玩呢,谁沾上谁死!” 曹文光嘴咧得阴险:“更喜欢了。” 张天翼目瞪口呆:“二逼!” _ 另一边,远离两人后阮蔚然就放下了手,夏深步伐缓慢落在后面。 他还没从刚才汹涌复杂的震撼情绪里回神,也因阮蔚然看不见,沉重的雾气终于敢从鹿眼儿里挣脱滑出,他抬手迅速抿掉,人醒了两分,调整步子跟上她。 阮蔚然一直在人群里翘着脚尖看两边的店铺,似乎在寻找什么。 夏深见她看得费劲,有些恋恋不舍地从刚才的章节里走出,暗自清清嗓音开口道:“学姐找什么?” “哪有大一点的店,卖衣服的。” 夏深之前常在这边兼职打工,对路线分布都挺熟悉,闻言马上回:“在这边,学姐你跟我来。” 他刚转身,听到身后阮蔚然痛呼了一声,连忙惊慌地回头扶住差点歪倒的人,旁边有两个穿着附中校服的小姑娘,其中一个绑马尾的神色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看旁边没注意到有人。” 阮蔚然撑着夏深,右脚的拖鞋已经被踩掉,落在她身后马尾小姑娘的脚边,鞋面侧边开了个口子。 她赤足点在步行街发脏的地砖上,低着头不说话,搭在他手臂的手紧得发颤,像在努力忍痛。 夏深看着她,心尖直抽,刚忍住的泪又偷偷从眼尾跑出来,他靠近把脚挪过去让她踩。 马尾小姑娘看他这样吓到了:“哥哥你别生气,我会赔……” 旁边另一个短发小姑娘,连忙扯她小声阻止:“你哪赔得起,这可是el!” 阮蔚然缓了一会,抬手摆了摆:“没事,走你们的。” 两个小姑娘懵了,没想到她能这么轻易算了,阮蔚然很明显不想说第二遍,夏深壮着胆子道:“你们走吧,下次小心点。” 马尾小姑娘见状鞠了一躬:“谢谢姐姐,真的对不起。” 小插曲结束。 夏深担心:“要去医院吗?” 阮蔚然摇头:“就踩了一下,那阵过去就好了。” 夏深放下心,看着地上坏了的鞋子,跟脑海里的自己撕扯了一会,压着砰砰心跳和没来由的雀跃,小心翼翼开口试探:“我背你?” 阮蔚然连犹豫都没有,痛快点头接受:“嗯。” 他努力抿着嘴角,弯腰捡起那只鞋就要放进灭蚊灯的纸袋里,阮蔚然扶着他伸脚阻止:“坏了不要了。” 夏深仰头看她:“我可以修好。” 她坚持摇头:“修好也不是以前的了,我不要。” 夏深便道:“那我等下找个地方扔。” 阮蔚然没再阻止。 他背好她后,再拎起地上的纸袋,阮蔚然手从背后伸到他身前:“给我。” “不沉,我可以的。” 阮蔚然话不说二遍,也不跟他争,双手交叉攥着自己的手腕,把他圈在里面。 夏深周身都是她沐浴后过残留的酸甜梅子香,起身时有点心动过速得眩晕感。 阮蔚然一无所知,还歪头问他:“你觉不觉得我很渣?” 夏深不明白她的话:“嗯?” 她因为想不通这种人性特质,想听听不同的看法,难得好脾气解释了一下:“刚才我说的话,像不像那种喜新厌旧的人渣?” 夏深心态平和地摇头:“不会啊,学姐只是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比较有要求。” 阮蔚然对这个吹捧受用无比,心情花园百朵齐放,忍不住伸手搂紧,凑到他耳边夸道:“谢谢,阿深真可爱。” 两人手部动作成反比,夏深差点松手摔了她,耳颈红烫将她往上背了背,待短路的脑子接通,才发现自己竟然走过了,愣了愣随即转头。 “嗯?怎么了?” 他不擅长撒谎,嗯嗯讷讷磕磕绊绊地掩饰:“这边……这边近一点。” -- ρò❶㈧ɡν.νιρ 004学姐十七岁 购物中心门口,有很多卖廉价打折衣服的小摊,夏深背着阮蔚然进门前,她兴致颇高地拍拍他的肩,指着一个地摊道:“小孩儿,去那里!” 夏深像匹任劳任怨的小马驹,顺着她指的方向过去,落地后还贡献出自己的一只脚让她踩。 “水晶鞋!” 她以前只在抖音上看到过。 这种鞋夏深小时候却经常见,几块钱就能买一双,透明柔软的塑料质地,什么颜色都有,连他都知道……挺土的。 “夺钱?” 听到这熟悉的问话,夏深忍笑忍得肩膀直抖,他家学姐的喜好还真的是与众不同。 摊主应该是个响应地摊经济号召的女学生,铺着蓝格子床单的摊位上,什么杂物都有,还有几本九成新的考研专业书。 “五块钱。” 这是今晚夏深听到最便宜的一件东西,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它的价格还这么稳定。χsγцsんцщц.cом(xsyushuwu.com) 阮蔚然显然也不敢相信,女孩挠了挠头解释:“因为是二手的嘛,本来也没有多贵。” 听到是二手,阮蔚然的兴趣大减,那女孩见状找补道:“没有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鞋我只在快递到货的时候试过一次,后来再也没有穿。” “它太难搭配衣服了,我当时也就是一时好奇买回来看看的。摆摊之前,我已经洗过,还用酒精湿巾擦了,你看它这么新就知道肯定不是穿过的。” 阮蔚然有些犹豫,她待会还想自己走路接着逛,鞋子肯定是要买的,这双很特别,她挺想要的,可是,她也确实真的不太能接受别人用过的东西。 夏深揣摩着她的心思,低头与她轻声耳语:“学姐,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也卖这个鞋子,就在这附近。” 阮蔚然扭头看他,眼神发亮:“去那。” 夏深弯下腰准备背她,阮蔚然手刚搭上他的肩,看到对面女孩落寞地叹了口气,动作停住。 等了一会没等到,他偏头仰视她:“学姐?” 阮蔚然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秒,手指点了点他的肩,低声道:“小孩儿,我要那本乱序词汇。” 夏深看向摊位,伸手帮她拿起那本书:“这个吗?” “嗯,”阮蔚然接过,“这个多少钱?” 那个女孩立刻恢复神采,笑着答道:“十块钱,这个是今年新出的正版,里面的二维码都可以扫,我因为要出国所以不考研了,都便宜出。” “转了。”阮蔚然付完钱后,趴上夏深的肩,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起身。 女孩扬扬手机兴奋道:“收到了!谢谢!” 阮蔚然:“你应得的有什么好谢。” “你是我今天第一个顾客!”女孩特别开心,又道了声谢,“我能拍张照吗?” 阮蔚然没说话,一手捂住正想看她怎么回答的夏深的脸,另一只手比了个剪刀手。 女孩哈哈大笑:“好可爱!” 她的手小,再怎么挡也只能挡一半,夏深还是看见了,那瞬间他突然明白她为什么要买一本自己用不到的书。 就像那女孩说的,她好可爱。 在购物中心侧面的批发市场,阮蔚然如愿以偿。 蓝绿配色的油画风抹胸吊带,外搭白色轻纱罩衫,穿着荷叶牛仔短裤的长腿下踩着水晶鞋。 夏深竟然觉得,这双鞋被拯救了。 阮蔚然像只小蝴蝶,眉目点星,闪闪发亮,踮着脚尖伸开手臂,在两栋楼间搭了玻璃顶棚的甬路上往前小跑试着新鞋,然后飞回来笑问他:“好看吗?” 这怎么可能是毕业好多年的学姐,这分明是个青春期未满的小姑娘。 十七岁不能再多了。 “喂!” “嗯?”夏深立刻回神,见阮蔚然面带不满地瞪他,忙想理由解释,“我……” “你什么你!”她不笑了,又变回了那个冷漠疏远的学姐,伸手抢回他手里的东西,“抱歉耽误你时间了,回去吧。” 她扭头就走,他一阵心慌,立刻追上去道歉,情急之下什么心里话都往外倒:“对不起学姐,你刚才太好看了,我发了会呆……” 阮蔚然难以置信他竟这么理直气壮地花言巧语:“你说什么?” “我说什……”夏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破嘴说了什么,脸轰得着起来,连眼尾额角都红了,低头低头使劲儿低头,捂着脸无力解释,“不是的!我说错了,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都要急哭了,阮蔚然看着,心情却瞬间明媚起来,然而她带着恶趣味板着脸继续挑剔地刺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学姐……呜……”他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个委屈的鼻音。 阮蔚然憋笑憋得快要吐血,可突然就觉得他好萌,不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逗他:“你说‘你刚才太好看了’……” 夏深听她慢悠悠地重复这句话,羞耻得只会道歉:“对不起学姐,对不起,我没有不好的意思对不起。” 她快被他说心软了,抬手点了下他的额头:“听我说!” 夏深听话闭嘴,但没脸看她,只闷闷地回应,声音可怜得直冒泡泡:“你说学姐,我听着。” 她忍住想呼噜毛的冲动,道:“我刚才好看的意思是,我以前很丑吗?” 夏深被这个推论吓得连呜都不敢呜了,顿了一下,拼命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的不是!” 阮蔚然的良心都让他摇醒了,眼瞅着他鹿眼儿尾端开始湿润,心里叹了口气,决定不欺负孩子了。 “我脚疼,你背我吧。” 夏深二话没有,边点头边弯下腰:“好!” 伏在他背后,阮蔚然感觉到他现在的体温比刚才要高很多,再看他依旧发红的侧脸和颈子,心里毛毛的。 搁在她大学时代笔下那些练笔的小甜文里,女主的嘴此刻已经啃过去了,毕竟,面对心上人脸红害羞,没有姑娘能禁得住诱惑吧。 那时的她还很纯情,不是真的喜欢,是不会让别人背别人抱的,不像现在,接受了也不代表她心里有。 她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可以跟随便一个人在一起,一天换一个都行,她有这样的自信,也有这样的资本。 而这种狂悖的想法,都是拜任嘉泽所赐,他给过她世间炙热的火焰,也给了她世间至恶的种子。 爱情就那么回事,不论过程如何甜蜜浪漫,最终的宿命都免不了发烂发臭,不要也罢。 她就这么在自己可能的心动前,干脆利落地打了一剂抗拒的加强针。 关于好看的话题经阮蔚然翻篇后,夏深也聪明庆幸地没有再提。 她让夏深背她去了男装所在的楼层,然后落地自己走。 阮蔚然这样跟他说来此处的目的:“我朋友帮了我个忙,我想回送他几件衣服,他跟你身形差不多,你可以帮我试一下吗?” 夏深愣了一下,心中异样,可她看向他时,夏深还是点头答应。 待阮蔚然转开头,他立刻陷入猜测苦恼的挣扎中: 跟他身形差不多,意思是,她要给别的男人买衣服吗? 也是,她的条件这样好,怎么可能会没有异性朋友,或者说……暧昧对象。 他第一次有不想顺从她的念头冒出。 也几乎是同时,他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才仅仅一天时间,他怎么变得这么尖锐,这么狂妄。 “小孩儿,你怎么了?” 夏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这一天发了多少次呆了。 还有,怎么突然之间,他觉得小孩儿这个称呼也不再顺耳。 他不是小孩儿,他成年了,再过两个多月就二十二,法律上都可以结婚了…… 不是,什么东西,他在想什么! 阮蔚然见他鹿眼儿木然,脸色发淡,颈子上冒冷汗,不由伸出手试他额温,那一瞬间,夏深感到乱成废墟的内心熨帖了,他也解释不清,但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念咒一般重复。 它说:你完了。 “怎么了?”阮蔚然扔了手里的纸袋,靠近拂开他鬓角汗湿的头发,“不舒服吗?” 嗯,他不舒服。 见他点头,阮蔚然拉他的手腕:“走,去医院。” 夏深想说不用,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时,发现自己张不开嘴,不想张嘴。 一路由她拉着,步行街观光车转出租,到了最近的燕大附院,阮蔚然询问导诊台后挂了急诊号,因为症状轻微,医生告诉她可以去心血管内科找科室值班医生,转头就去忙其他病人。 夏深这时已经为自己幼稚的想法感到抱歉,他不光在浪费钱,也在浪费医疗资源。 他不敢动手碰她,只停止顺从的脚步拖住她:“学姐,我没事了,对不起我们回去吧。” 阮蔚然没有松手,抬头看着指示牌找内科诊室:“来都来了,看一下也放心。” 他无法抗拒最后那个词的诱惑,他没再说话,任自己在煎熬里一边自责一遍雀跃。 敲门听到门内传来一道柔和的嗓音:“请进。” 夏深注意到阮蔚然不受控制地退了一步,他扶住她:“学姐?” 她站稳转头就走,门内医用磨砂隔断后的人转出,身影挺拔,白衫翩翩,俊颜温澈,气宇不凡,却在看到门口的人时端方尽失。 他步伐跌撞,追出门外拦在阮蔚然身前:“然然……” “闭嘴!”阮蔚然愤然截断他的话,声冷似冰,后退躲避他的碰触,偏头连眼神都不屑给他,语气轻得如同自语,“恶心。” 那人眼神伤痛,僵在半空的手不住发抖,缓了缓才看见她身旁还有一个人,从容神情在分秒间恢复。 夏深心里叹服他的心态调整速度,明明双眼泛红,还能得体微笑:“身体重要,别与我赌气,先进来吧。” 他转身率先入门,夏深没动,低头看阮蔚然。 她深呼吸思忖了数秒,最终走了进去。 “……这种症状多久了?” 夏深看到站在他身旁的人胸卡上写着,心血管内科主治医师,任嘉泽。 “今天。” “之前都没有?” “没有。” “家人有什么遗传或者重大的疾病史吗?” 夏深低下头,费力吞咽着没有说话。 任嘉泽:“夏先生,你还好吗?” 倚在窗边看着漆黑窗外发呆的阮蔚然也闻声回头。 察觉到她走近,夏深更加不想回答那个问题。 “夏先生?” 夏深抬起头,撞上阮蔚然琥珀色的浓眸,他听到她轻声说:“乖一点,马上就走。” 他又被当成小孩,却是用哄的语气,内里某个角落一寸寸塌陷,忍不住就要听她的话。 有雾气迷失在纯澈的鹿眼儿里,夏深垂落眼睫,做着无意义的遮掩,声音低得像要埋进土里:“我没有家人。” 任嘉泽攥紧的拳头骤然松开。 阮蔚然看着他毛绒绒的发顶,伸手抚上还在与一些看不见的自我情绪痛苦挣扎的人,语气软下来:“不用说了,回家吧。” -- 005学姐吹吹 回去的出租上,夏深一直低头蜷缩在角落,像受了巨大的打击。 他绕不去的无非是那叁件事。 令他恐惧的奢望与自己速度惊人的心理变化、优秀的她身边优秀的他们,永远无法摆脱的出身和过去。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蹬鼻子上脸,恬不知耻。 他闭目不安地靠在玻璃上,试图用那一点点凉,给自己的痴心妄想降降温。 阮蔚然浑不知情,在一旁看着表象,有点后悔今晚让他陪自己出门。 她伸手过去想试他有没有发烧,结果碰到了一片湿泞,不由皱眉。 想到他在诊室时脆弱的模样,又不敢大声,只轻点他脑袋嗔道:“小哭包,哪来那么多泪,你是水做的吗?” 听她这样温柔的哄逗,夏深更委屈,忍着羞耻的哭音,眼泪扑簌簌地掉。 阮蔚然铺开手掌,按在他头顶揉了揉:“软软吹吹,眼泪飞飞。” 她身随话动,果真在他脸侧轻吹了一口气。 夏深一怔,不敢相信地扭头看她,鹿眼儿潮湿,水光潋滟,睫毛忽闪忽闪地眨。 阮蔚然昂了昂下巴。 那骄傲劲儿,仿佛对自己的魔法胸有成竹,夏深忍不住笑了。 “哎,这就对了,”她对着这张软萌无害的脸,有点管不住自己的手,就着那毛绒脑袋又摸了一把,“乖孩子!” 他哭笑不得。 司机按照阮蔚然的要求,先去了燕大东门。 “回去吧,很晚了。” 夏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嗯。” 刚要开门,听见她说:“明后天不用来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摸着门锁的手又收了回去。 “放两天假,你好好休息,工资照发。” 听到这,他暗自狠舒了口气:“我没事的,不用放假。” 阮蔚然一本正经:“你心情不好的话,做出来的饭也不开心,我才不要吃。” 好新奇的理论,他心里发笑。 “去吧,我也累了。” 夏深无奈,只能下车:“学姐再见。” “再见。” 出租尾灯一闪,驶离不远后拐了个弯进入丽水湾北门主路。 他看着午夜的街灯和空荡的路口,怅然若失。 阮蔚然今晚码完字忘记放存稿箱就出去瞎逛,出电梯时,正在皱眉听着编辑狐狸每分钟九百个字的魔鬼语速在她耳朵边疯狂吐槽,这个人不去说rap真是中国说唱界的损失。 转弯看见一个人影立在她家门口,挺拔俊雅,在窗口漏进的月色里静如雪松,她捏着手机的指尖不由收紧。 那人听见脚步声回身,阮蔚然挂了狐狸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把另一个号码拖出,在他靠近前按了下去。 “然然,”任嘉泽唇角卷着笑,眼眶却是红的,“你搬回来了?” 阮蔚然冷眼看着,不为所动。 别人用过的东西,她绝无可能容忍。 电话另一端传来娇软上扬的尾音:“然然?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阮蔚然绕开面前的人,擦肩走过时,一句话回给两个人:“管好你丈夫。” 任嘉泽僵在原地,对面陷入寂静,她无意废话,挂断手机开门。 任嘉泽转身挡在门口,拼着短暂的时机,跟她说着两年前没机会说的解释:“然然,我不是,我根本就不爱她,结婚只是为了给她父母……” “任先生。” 阮蔚然打断他,终于偏头给了他目光,跟两年前分开的那天一样,疏远漠然,只是少了痛苦和失望,无情无绪,无恨亦无在意。 他还没来得及表明忠心,就知道自己没机会了,可他不想相信,那么多年的感情,难忘的回忆,她真的可以用短短两年就放下。 “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任嘉泽不肯放弃:“我喜欢的是你,一直都是,从来没有变过。” 如果是以前,阮蔚然铁定会讽刺地笑笑,再挖苦两句心内科医师果然厉害,连心都可以分八瓣地爱。可现在,她懒,没有意义的事,能少则少。 “谢谢,让开。” “然然……” “任先生,这么晚了,还是别去警局喝茶了,早点回家吧。”她迫不得已用手肘推开愣住没有动作的人,进去锁门,脱下罩衫扔进垃圾桶。 躁生欲。 次日醒后躺在床上,阮蔚然就着窗帘缝隙的光,看自己伸开的手掌,无法自控的细抖坦白着蠢蠢而动的施虐与破坏欲,她看了眼手机的日期,这个月提前了,想来是最近情绪波动太大。 起身整理自己化好妆,阮蔚然翻出一个背包下楼上地铁到春安区,先去了趟银行,然后打车到虚无主义。 核心区的办公室,简流倚在办公桌边,禁欲的白衬衫穿他身上,比不穿还要风骚。 他看着优雅迭腿坐于沙发前的人,有些好笑地摸了摸额角:“我说姑奶奶,你这要求有点高啊。” 阮蔚然挑眉:“我要求高?” “光四爱且非双性这条,就卡死多少人,你还要干净、长期、性子温和、不抽烟不喝酒、废话少的,”简流掰着指头数,“哎,我建议你到大学城门口蹲新生去。” 阮蔚然瞪他。 简流拖过椅子坐进去,继续跟她吊儿郎当:“降降标准,咱这又不是要白头到老,干嘛那么苛……” 啪—— 几沓子捆得整齐的现金在茶几上开出一扇弧形的花。 简流挑眉,瞅着那堆钱调笑:“唔,头牌伺候。” 啪—— 双花并蒂。 简流唇角微收:“贵宾,随便挑。” 啪—— 简流不说话了。 阮蔚然起身打开包倒扣,花海瞬间撒了一地。 简流看着潇洒飞花后扔掉背包俯视他的人,眼底晦深,默了一瞬:“你认真的?” 她继续说自己能给的条件:“除了这些里他应得的,我可以管他全部衣食住行,给他零花钱,交保险。爱情以外,他想要的一切,只要我有。” “我的要求,高吗?” 简流这次改口:“不高。” “那你去吧。” 简流起身,走近她低头,摸着手腕的袖扣,一脸谄媚狗腿的笑:“我行吗?” “你说呢?” “我说,”他笑得像个妖孽,“那可太行了,没人比我合适。” 阮蔚然踹他:“话太多,滚。” 简流看了她一会,挺身回到桌边:“错过我,你会后悔的。” “我给你介绍一个富婆?” “拉倒!”简流点了支烟,“本少的机会,是那么好得到的吗?” 阮蔚然烦烟味,转身就走。 “哎哎!拿我这当保险箱呢?” “找到给我电话。”她头都不回直接出门走了。 简流看着吞掉她背影的那团烟圈,又看看开了满地的花,想起他老妈常说的那句话:“眼睛大的女人,就是败家!” 他拿下嘴里的烟,丢进了旁边的水杯里。 简流的嘴不靠谱,办事还是可以的。 晚上阮蔚然码存稿的时候,他联系她说,人找到了。 银行卡那时刚好显示一笔动帐提醒,简少爷把那笔钱原封不动打了回来。 他是这么说的:“你捡着了,这个男孩是咱高中学弟,我认识很多年了,高考考燕大美院没考上,一直在家里接单子画画,有点社恐孤僻,但长得不错,你的那些变态要求,他全满足。不过啊,我没跟他说你的名字。” “嗯?” 简流在电话那边贱笑:“怎么着咱阮大小姐也是六中史上一位才貌双绝的风云传奇,你说要是让曾经仰慕过你的学弟知道,你是这样的,那是不是也挺幻灭?” “然后?” “呵,我等着看少男心碎。” “所以这就是你不收钱的理由?” “缤狗!要是精彩,本少还有打赏奉上!所以,阮老师,刚芭蕾哟!” “哼。” “对了,我把你丽水湾的地址给他了,还定了一桌晚餐,好好享受!” 阮蔚然皱眉:“才第一次见,你把他约家里干嘛?” “禁欲两年背着一百万来找我要人,我以为,你很急?” 阮蔚然啪的一声挂断电话,还是起身整理了一下。 两年够长了,她一个人也待够了,夏深的出现让她觉得,不以爱情为前提,两人分享部分时间和空间,偶尔一起吃个饭逛个街,也是种不错的生活。 但仅限于此,距离完美还是差一点,她有更恶劣的要求,需要特定的对象来实现。 综合以上,她只想到一种解决办法——基于双方自愿和利益交换的雇佣,或者更俗气难听一点,大众常称其为,包养。 叮咚—— 阮蔚然从妆台边起身去玄关,她提前跟小侯说了,看这个时间估计不是晚饭就是人。 开门后愣住。 门外站着两个人。 左边的比她稍高,身形秀美,中发半绑,刘海遮眼,宽松白t,工装短裤,画室风十足,倒是很符合简流的描述。 右后方的高他一头,衣裤虽旧却很干净,手里提着农贸市场的购物袋,鹿眼儿有些惊慌地看着她,正是夏深。 小孩儿不辞辛苦买了这么多菜来照顾她的胃,阮蔚然一时间还真不好意思赶他走。 “欧阳?” 左边的人点点头,声线偏冷:“学姐好。” 阮蔚然看见夏深垂下了头,这个自卑失落的影子她不陌生,心里叹了口气,这可真是巧了,她也不是故意要乱认学弟的。 她让开门:“你们都先进来吧。” 欧阳率先进门,夏深在门口犹豫,被阮蔚然摸着头带了进来。 还没说上一句话,门铃又响了。 这次是饭,挺有名的潮汕锅,亏得简少爷平时大手大脚惯了,这顿菜的排面和份量具在,叁个人也足够。 不确定简流有没有事先问过,阮蔚然多提了一句:“有忌口吗?” 欧阳摇头。 夏深头摇了一半生生顿住,改为开口:“没有。” 要不是阮蔚然知道他性子和缓,差点以为他在发小孩脾气跟欧阳较劲。 “叁种蘸料,你们自己选吧。”阮蔚然放到餐桌中间,自己拿了一罐沙茶酱。 欧阳撩开刘海,露出下面一双纤长的眼,带着一点笃定的猜测问:“学姐是潮汕人?” “不是,”不全是,阮蔚然没解释,把话题扯回自己这边,“我口味偏淡。” 欧阳微笑:“我也是。” 他丝毫没有表现出对夏深的介意,也没问他是谁,这种旁若无人的漠然里带着股酷劲,阮蔚然颇为欣赏。 欧阳确实不是话多的人,但也不像简流所说的那么社恐孤僻,一餐火锅下来,气氛没有升温,但也没有冷场。 刚刚好。 夏深一句话没说,也几乎没有动筷。 饭后,欧阳去卫生间,夏深还想帮忙收拾桌子,阮蔚然挡住他的动作:“说放假就好好休息,干活还上瘾吗?” 夏深收回手,低着头默默不语。 “回去吧,乖,”阮蔚然拿起手机准备叫钟点工,“休息两天排除中暑的后遗症,如果还不舒服,我们再去趟医院看看。” 大概是这句我们安慰了他。 他们才认识几天,能得到她这样的照顾,已经是他撞大运了,夏深觉得自己不能得寸进尺。 他点头,离开。 转身关门时,夏深看见那个欧阳捂着脑门从卫生间出来,阮蔚然立刻放下正在讲着的电话,走过去把他按在椅子里低头查看。 关上门的刹那,夏深隐约看到的一幕,让他想起昨晚她哄他的那句话。 “软软吹吹,眼泪飞飞。”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电梯,怎么出的楼。 秋风晚霞晴朗绚烂,他只觉周围都是死气,像置身泼了剧毒的花海,那些稚嫩的生命,随着呼吸朵朵枯萎衰败,最后只剩一地黑色泥泞。 -- 006一起死 宿舍楼,今天回来的时间比以往早很多,夏深不是很想进门,停在门口走廊考虑要不要去图书馆。 门内的嬉笑吵闹声传出。 “曹文光!你没疯吧?”张天翼咋咋呼呼地喊。 冯栋梁:“哟,看不出来,你还会3d建模呢!这美人谁啊?” “这是阎王,要人命的。”张天翼语气恐怖地吓他。 曹文光悠悠道:“别吵。” 冯栋梁:“他咋了?” 张天翼:“发春,看上一渣女海王……” “咦~阿光还好这口?” 张天翼冷呵一声:“胸没这么大,我就不明白她有啥好的,我最烦的就是这种又傲又野的大小姐,恨不得别人跪着伺候,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 “肤浅,”火机声咔哒一响,曹文光压着嗓子,“就是要她傲,要她狂,你想想,这样的天之骄女最后搞到手,压在身下操的她只会哭着求饶……” 夏深像被踩中了什么敏感的神经,眼含凶光,踢开门闯进去,揪住曹文光发了疯一样狠狠抡着拳头,曹文光只愣了一秒扑过去,捏着带火光的烟头杵在夏深脸上,迅速回击。 张天翼僵住片刻,骂了一句“操你妈”也帮曹文光动上了手。 冯栋梁都傻了,同窗两年,任宿舍班里的人怎么挖苦嘲讽欺负夏深,他都没有回过一句嘴,任劳任怨当着他生平史上见过最柔软温和的出气筒受气包,他一直以为,这个人是没有脾气的。 年轻,热血,力量,当这些元素碰撞到一起,水花翻涌为啸,星火匍匐成灾,规整的大学宿舍转瞬成了整栋楼集体围观的废墟战场。 最后,四个人全部被叫去了院办公室。 叁人异口同声的指认,相邻宿舍“兄弟情深”的证词,班委们一致的“恶劣”评价,紧接着就是雪花般的处分和通告单,通通朝夏深砸来。 他竟也不觉得意外。 从小到大,遇到的一切恶意,他笑还是他哭,求饶还是忍受,结果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就这样吧。 他一脸战损笑着从办公楼走出,站在门口本想等他出来笑话一顿或是奚落一番的他的好室友,见他这个状态,都犹豫了。 他们都还记得,宿舍里那个几乎拳拳奔着杀人去的夏深,像被野兽和恶鬼附体,听不见人声,看不见校警,也感受不到疼痛。 夏深偏头看过去,鹿眼儿映着街灯和鼻尖的红,里面闪着冰冷、嗜血、毁灭的光,声音很轻:“还打吗?” 张天翼性格冲动,以为他挑衅,扭肩上前立刻被后面两人拉走了。 冯栋梁心存后怕:“你看他那是什么眼神,兔子急了咬死人!” 曹文光不说话,他最清楚窒息的那刻,夏深伏在他脸上咬牙切齿地说“一起死”时是什么感受,他的腿现在都在抖。 叁人离开。 夏深抬手胡乱摸了一把发痒的左侧耳垂下方,指尖血迹里粘着烟灰,他转进卫生间,看见那里是被烟头烫了一个血口,伤太多了,他都没有觉得痛。 清理掉顺便洗净脸上的血,他好想把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的T恤也扔掉,可他不能,扔了就没有衣服穿,他一点都不想回宿舍。 出了东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夜生活刚开始,奶茶店欢乐的音乐响了整个夏天,行人脸上带着洋溢的笑,他们的世界为什么那么开心? 连路边的野猫野狗都有目的地,草丛花坛总有女学生端着猫粮罐头在等它们。 只有他,从记事起至今,一直只有他自己,除了国家怜悯给他的砖瓦,别无选择,无处可去。 他害怕。 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丽水湾,他趁着保安和物业换班,走进楼梯间,不急不忙,一步步走上十二楼,也不出去,就坐在那个漆黑封闭的空间里。 真好,夏深想。 还有这里,离她那么近又不会打扰,谁都不会发现。 真好。 卫生间隔间的玻璃让夏深擦得恍如无物,欧阳转身没注意撞在了上面。 家里没有冰块,阮蔚然将听装可乐裹上一层薄餐巾敷在他额头处,欧阳要伸手自己拿着,阮蔚然正在低头选医药外卖,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抬头。 “要举一会呢,累。” 欧阳被她最后那个理所当然的笑苏到,脸簌得红了。 阮蔚然见到,低头看手机打趣:“刚才不还很酷吗?这就害羞了?” “刚才……我有不礼貌的地方吗?” 阮蔚然皱眉笑:“我说的是酷,哪有不礼貌?” 欧阳挠了挠头:“很多人说,我没有礼貌。” 她低头,拂开他的刘海看淤青程度好给他选药:“那很多人,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 欧阳笑,双眼弯成两个月牙:“你才酷。” “嗯,我知道啊。” 他低头笑到停不下来。 “啧,别动!” “我可以,给你画幅画吗?” 可乐不冰了,阮蔚然起身去厨房:“画什么?” 欧阳在她身后,一字一顿:“女、王。” “要钱吗?” “你的话,免费。” “那不是我,要收多少?” “不是你,没有。” 阮蔚然哈哈大笑。 凌晨天还没怎么亮的时候,简流的手机就开始响。 他顶着磅礴的起床气摸向床头,哪怕是他老子他都准备先破口大骂十分钟,结果看见屏幕上姑奶奶叁个字,瞬间萎顿。 “什么指示。” 一小时后,简流的车在凌晨突降的暴雨里开进丽水湾,跟保安说了原委,保安又给阮蔚然打了电话确认。 最后成功上到十二楼,进去先把书房的窗关上,窗边的书还是遭了殃,严重得书页破损分离根本就不能恢复,地板也湿了一半。 他问过阮蔚然后,从卧室衣柜翻出行李袋,把那些书装好扔到门外,又挨个房间检查关好窗,最后瘫在沙发上看着远处餐桌的一片狼藉,跟姑奶奶视频汇报。 “请验收。” 高铁上信号不太好,阮蔚然的声音卡卡的:“辛苦了。” 简流哼了一声:“不敢当,别让我再留这给你洗碗就成。” “本来想叫小时工,结果忘了……” “忘了?大小姐的心里还有地儿装这事?” 阮蔚然知道他没睡饱,任他讽刺也没回嘴。 静了一会,简流提醒:“你小心点,虽说是学弟,但到底相处的时间不多,人心隔肚皮,别让他骗了。” 对面的人笑:“不是你说,认识很多年吗?” 简流难得有自知之明:“我的话你还真敢信啊。” “不信也晚了,高铁不会回头,我要真没了……” “你妈的阮蔚然,大早上别他妈往我脸上撒晦气。” 以往简流说脏话铁定上她小本本,这次阮蔚然没跟他计较:“假设嘛。” “无效假设,你什么模样去的,就得给我什么模样回来,不然……” “不然怎样?” 简流翻出另一只手机,点开一个自用软件。 【查一下欧阳他爸妈住哪】 【叁代以内有往来的亲戚、朋友、关系好的同事,都算上】 “不然,我给你放呲花,红色的。” “净胡扯,挂了。” “您先请。” 嘟—— 简流照镜子似的看着手机屏:“就不能跟我客气客气?” 他在沙发上躺了一会,眼睛在屋子里乱瞟,总感觉这房子和两年前不大一样了,不够乱,对。 以前任嘉泽住这的时候,俩养尊处优的神仙,比这可乱多了。 哪怕是后来任嘉泽为了阮蔚然开始洗手羹汤做家务,那医学生和法学生满屋子的书也不是说扔就能扔的。 如今,书好像也没少,可是怎么就感觉整洁得不是一个房子。 他起身绕着餐桌走了一圈,打电话让人找钟点工,这一桌子垃圾等她回来,苍蝇崽子都能当祖宗了。 完事待了一会,准备出去看看怎么处理那堆不要的书,一开门看见个穿得旧不拉几的男人正弯腰将行李包里湿淋淋的书一本本拿出。 简流抬臂倚门框上道:“钟点工?你不用干这个,进来把餐桌收拾了就行。” 那人抬头,一双纯得堪比特仑苏的鹿眼儿与他对上,让人疑惑的是,这张乖孩儿脸上竟然全是伤,淤青、划痕、巴掌印,耳朵边还一血窟窿,连脖子和手臂露出的部分也挂着彩。 简流内心卧槽,这跟他年轻时候的霸气风姿不相上下啊。 现今年头,钟点工都这么标致又狂野吗。 他起身问:“你是?” 简流觉得好笑:“我是雇你来的人啊,大早上的挺辛苦,收拾完了我再给你发个红包,你好好弄。” 他静了一瞬,点头:“好。” 简流让开门,他进去的时候,他随口提了一嘴:“哥们儿,耳朵这伤……不上点药吗?” “没事,很快就好。”他走到餐桌边,先将剩菜按固体液体分开,再将碗筷盘子分类摞好,送到厨房,然后收拾餐桌残渣,去油污擦净,最后回到厨房开始洗碗。 工序熟练,有条不紊。 简流也无聊,才六点微信里的人都睡着呢没人跟他聊天,他就靠厨房门口看。 看着看着觉得哪不太对劲儿,这个钟点工,对大小姐家里厨房的用具餐具位置,好像有点太熟了。 他都不知道盘子是在上面橱柜,碗碟是在下面,水杯和茶杯更是分了两个门。 可是他,连问都不问,直接奔着东西该属于的那个位置就去了,百发百中。 “你……” 话还没问出口,门铃响了。 简流只能先去开门,结果门外那个穿着安心家政工作服的阿姨说,她是钟点工。 简流:“……” 他打开手机点了确认完成直接让人走了,然后扭头回到厨房问:“你谁啊?” 夏深已经洗好碗了,正在把餐桌剩下的两听可乐排进冰箱,闻声关门回头。 “我是,”他想了想,这么介绍,“做饭的。” 简流听到这舔了舔唇不太好意思道:“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以为你是收拾餐桌的小时工,这整的……” “没事,顺手的事。” “你收款码给我。” “不用……” 简流瞪眼珠子:“给我!不然我跟然然说做饭的换人,你换家吧。” 一句直接戳他最在意的点上,夏深没办法,只能给他。 简流出手大方,给他转了两千。 “然然昨晚出门旅游走得急,应该没来得及告诉你,你这一周都不用过来了。扣掉小时费,剩下的算我们没提前通知补偿给你的,你就当放个假吧。” 夏深凌晨的时候听见行李箱的声音了,也在门缝里亲眼看到了阮蔚然和欧阳一起进入电梯的背影。 只是他没想到,她要走那么久,和别的男人一起。 简流突然想起来个事:“你这周有打算吗?” 夏深摇头。 “那还有个事,想麻烦你。” 夏深看他。 “现在天儿热,这房子不能老关着窗,我看这周天气预报,这雨断断续续的,你看看方不方便平日做饭的点抽点时间过来,看看窗户,不然她回来了住着多难受。” 夏深毫不犹豫:“好。” 简流留了个心:“你身份证给我看看。” 夏深也不问,翻出递过去。 简流看那上面是学校地址,再看了眼出生年月,惊讶道:“你是燕大的学生?” 夏深点头。 “学什么?”简流闲聊一样笑看向他,手机却点开相机,利落地留了张照片。 “社工。” 一句话,简流大概就清楚了他的处境和这一身伤的来源。 燕城最好大学的最差专业,多数为调剂生。 据简流所知,该专业所在的学院,是燕城原来的一个私立二本学院并进来的,里面除了几个一本专业外,保留了原学校的二本院系。 在燕大甚至网络上的风评都很差,地域歧视、欺生欺弱、偏袒交换生、教授猥亵、导员和学生恋爱,甚至你学习太好也有可能被孤立…… 燕大的丑闻多数都是因它而起,听闻校领导一度想把这个学院劈出去,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实现。 简流刮过他干净的鹿眼儿,又扫了他那一身的伤,自作主张道:“这几天你可以住这,不过只能睡客厅啊。暑假有小学期吧,有课你就回去上,没课在这学习看书随你便,书也可以看,别给她弄乱了就行。” 她身边的人,果然都跟她一样好。 夏深几乎要哭出来,可他拼命忍住:“谢谢。” “得了,我先走了,门的密码你知道吗?” 夏深点头。 到此,简流也可以确认,这是在阮蔚然那已经过关的人,随即转身放心离开。 -- 007再伸一下试试 阮蔚然走的第二天就回来了,简流的微信电话通通被她拉黑。 她平时一个人在春安区平层的时候,有居家放松能少则少的穿衣习惯,进门就开始脱。 踢掉鞋子后,内衣也从T恤里扯出,刚出玄关想甩手扔到沙发上,目光和坐在室内阳台台阶的夏深对视,bralette的吊带悬在右食指尖,黑色的,摇晃着。 夏深不小心瞟到一眼,红着脸闭眼捂脸转头道歉:“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 阮蔚然淡定多了,也就没有忽略他脸上那些可怖的伤,尤其他转过头时,左耳下方刺红的一块血疤,极其惹眼。 她扔掉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夏深听音往后缩,一直退到阳台玻璃墙,再无路可退。 昨夜愠怒的热火彻夜舔舐,阮蔚然的嗓音有点哑:“怎么回事?” 夏深只会低头道歉:“对不起,我现在就走。” 起身起到一半,阮蔚然把他推了回去,暴躁的怒意又有点抬头:“我问你脸怎么回事?你往哪走?” 夏深才听懂她不是因为他擅自留在这里生气,讷讷遮掩:“没事,不小心……” “不小心摔的?”阮蔚然上手扒开他捂脸的爪子,对上他惊慌的鹿眼儿,“这么巧刚好摔到别人巴掌上了?嗯?” 夏深开始委屈,这诘问严厉凶恶,却是他以为求都求不来的关心。 阮蔚然看到那蓄积的雾气就忍不住心软,按着他的脑袋歪向一侧,露出耳边那最狰狞直白的伤。 也不知道哪天的,没有上药,中央连着一层脆弱的薄膜,已经开始发炎化脓,边缘红皱,腐蚀着稚嫩白净的皮肤,看着就疼。 除了这里,脸和颈子的淤青也不轻,手臂连成了片,紫的都有些发黑,额侧的划伤又长又红,眼角嘴角都破了,没有一块好地方。 “最后一遍,怎么回事?” 夏深不想惹她生气,含糊道:“和同学闹了点矛盾。” 阮蔚然猜测:“你那俩室友?” 夏深眨眨眼,闷声:“嗯。” “熊孩子,”她嗔了一声,上手拉他,“起来,去医院。” 那语气温柔得近乎亲昵,夏深不由红了脸,乖乖起身跟着她。 消炎退热防感染的药开了一堆,阮蔚然拿着去找护士给他输液,小小的瓶剂看着半口不到,兑进盐水里一滴一滴的却得打几个小时。 这个世界,万事万物,连蚊子都有根针,再怎么高级聪慧,也不能否认人类就是脆弱。 阮蔚然前夜未眠,高速飞机又坐了半宿,累得靠着椅背打盹,半梦半醒时自寻舒适直接睡到他身上了。 夏深心里难受,不住自责,忍着脸热努力放低身子让她靠得舒服。 叁袋水,因为有限制低速的药,从早上十点天光大亮挂到晚上七点窗外渐黑。 他不忍心吵醒,药滴完了也没出声叫护士,等阮蔚然自己睡得差不多醒时,弯折的药管里回了好长一段血。 她点他迂腐的脑袋数落:“你是傻子吗死小孩儿,不知道疼?” 他还顶着花猫脸鹿儿眼一本正经地摇头:“不疼的。” 阮蔚然要气死了,瞪了他一眼起身就去找护士。 因为夏深手上也有伤,即便没有,看着他那两条胳膊上的淤青,阮蔚然也不会想虐待病号让他再做家务,加上伤口和药都忌口,回家后,她又请了一个短期保姆。 另一面,她手机下单定了一张单人床,走进书房自己动手把窗边空着的地方收拾出来,夏深不知道她要干嘛,刚想上手帮忙被她一个眼神吓出门外。 她知道他那俩室友什么德行,那一身的伤说是小矛盾叁岁孩子都不信,再让他回去,年轻气盛的混小子凑一窝,这傻小孩指不定要出人命。 阮蔚然点点地板空白处说:“等床来了,你就先住这吧。” 夏深怎么都没想到她是在考虑他的事。 “……啊?” “啊什么啊?”阮蔚然蹲在墙边,看踢脚线上应该是之前被雨淋浸过后泡起剥落的墙皮,翻同城app准备找个瓦匠师傅来抹抹墙。 她下单后起身出去,经过他时嘱咐道:“我跟保姆说了忌口,等会她到你再提醒一遍,叫了个抹墙师傅,姓杜,你接一下,我出去有点事,饭好你先吃。” 八百年没这么操过心了,阮蔚然说完这么多话都觉得累。 “天黑了,你去哪?”夏深不放心她一个人。 看着他花脸上无辜的鹿眼儿,阮蔚然伸手撸了一把毛脑袋:“不该问的别问。”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深摸了摸她手碰过的地方,又看看书房里给他清出的小角落,心和嘴角一起软下去。 傍晚才下过一场雨,空气潮湿,风里带着些惬意的凉,阮蔚然拎着家里带出的滑板,转进丽水湾外燕大东路的一间连锁快消店。 活力青春的校园风运动款一上身,上学的感觉就回来了,再压上一顶棒球帽,将买来的包扔在雨水未干的地上沾点泥,背上后直接踩着滑板窜进燕大校园。 门卫连拦都不拦,倒是站在后面喊了一句:“限速!再踩那么快叫你导员来领你!” 阮蔚然背对打了个礼,缓下速度,扭头脆生生应道:“好嘞!下次不敢了!” 绕过门口区域,阮蔚然立马破戒,嗖嗖滑到社工所在的求是学院楼。 她记得,求是有一个从旧校带来的传统,喜欢把各个年级专业的学生照片挂在班级自习室里展览,跟高中生似的,她之前在校扫拍最美自习室的时候听同学吐槽很多遍,因此印象颇深。 上楼将19级叁个社工专业的自习室都逛了一遍,里面稀稀落落,几乎没什么人,坐那的还有一半在玩手机,另一半里的一半在谈情说爱,剩下的才是低头学习的人。 阮蔚然倒着走到一班,终于在墙上看到夏深那俩室友,而且她发现,夏深的学号是01,可是名字下面却没有任何学干或部门社团组织的职位,这在燕大其实是挺罕见的。但在求是,一切不合理都可能变成合理。 没有学工经历意味着,即便夏深学得再好,奖学金和保研这种东西,注定与他无缘。 难怪他活得那么艰难,助学贷款扣掉学费,剩下的平均摊到每个月每天,可能连一包螺蛳粉都买不了,哦不对,临期的或许可以。 呵。 阮蔚然心情沉重地下楼,跟在一个从自习室出来的男生后,踩着滑板穿过教学区,来到19级求是男生宿舍楼下,附近正好有超市,她进去买了包烟。 点着火,她伸手拦了一个进门的男生:“同学,帮我叫下社工的张天翼和曹文光。” 那人歪着头,笑得有点坏:“凭什么?” “我怀孕了,”阮蔚然脸不红心不跳,“孩子不知道是谁的,想找他们聊聊。” 那男生刚才还生动飞扬的一张脸瞬间石化。 阮蔚然甜甜地笑:“帮个忙嘛。” 他僵硬地转身,连呼卧槽。 阮蔚然仰头看着天幕阴云下被一束室外照明灯笼罩的宿舍楼,唇角收起,目光冷漠地弹了弹指尖的烟灰,红光把夜色烫出了一个洞。 阮蔚然到家时,饭菜早已上桌,都有些冷了,墙也补好了。 夏深看她一身装束与出门前完全不同,风格也和她平时迥异,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又不敢问。 阮蔚然根本不打算解释,进卧室冲了个澡换成睡袍就把那些衣服扔了,走到餐桌边坐下:“吃饭。” 保姆是需要管饭的,阿姨帮她盛饭,夏深这个劳碌命的死孩崽子还伸出“花臂”想帮忙,阮蔚然甩出一根筷子压着火威胁:“你再伸一下试试?” 夏深见她动怒,立刻缩回爪子,喏喏道歉:“对不起。” 保姆阿姨显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不插嘴不抬头,继续埋头盛汤。 阮蔚然不理他,扭头和气礼貌道:“阿姨,麻烦给我拿个勺子,谢谢。” “哎哎,好。”阿姨连忙转去厨房拿了只勺子冲洗后给她。 阮蔚然又累又气,胃口奇差,汤泡饭只吃了半碗就下桌,回到卧室锁上门戴着耳机开始码字。 夏深本意是好的,她对他好,他也想对她好,只是不成想,却惹她生气饭都没吃好。 阿姨走后,夏深想了想打开冰箱,热好牛奶晾至温口,却在送去时犯了难。 他根本就不敢敲她房间的门。 怕她睡了,怕她在工作,怕她生气把他赶出去。 什么都怕,他什么都怕。 最后只把牛奶杯放在门口角落。 第二天,夏深起床去学校,看见牛奶还在那,他又怕她醒后会饿,去厨房做了顿简单的早餐,放在餐桌上用防尘罩盖好才出门。 他打架的事在学院传播甚广,平日挖苦欺负他最狠的几个人,这两天都老老实实连他身旁半米都不敢靠近,班委对他也客客气气,夏深都想不到,拳头的效果会这么好。 进教室后,他听到周围的人都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最新的传闻,踩着阶梯往后走时,隐约听到几个词。 怀孕、双飞、孩子爹。 然后,他就听见了张天翼和曹文光的名字,下意识地便朝窗边看,平时叁人帮围坐的地方,今天却只有冯栋梁一个人在。 不知为什么,夏深心跳开始加速。 他走到最后排坐下,翻出手机,他的微信朋友很少,但是新生入学前很多同学都在群里互相加了qq,打开空间后,名为糗事大八卦的学院网红号就在当日热门里,几张关于张曹两人的文字截图,内容叙述隐秘生动,极具煽动性,互动量不少。 他看着那里面的几个字眼:晚9点左右,漂亮女孩,大眼睛,笑得很甜,滑板,争执,耳光,烟头…… 越看手越抖。 夏深咬着发颤的手指仔细回想昨晚她回来的样子,脸和手都没有伤,她怕疼的,好像也没有哭过,他稍微放下心继续看。 评论里说。 【姑娘长得挺好,可惜脑子不太好,找个富二代不香吗】 【而且还跟两个人……】 【渣男还不承认呢,那姑娘也不是好欺负的,几巴掌扇的我看着都身心舒畅】 【他们不是前两天才刚打了架,又惹这事,真让人怀疑上次是谁挑的头】 眼前糊成一片,夏深眨眼,视野再度清晰,沉重的水珠啪得砸落屏幕。 心口像灌了一缸热醋,又烫又酸。 他好生气! 她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的名声! 那些人,连名字都不配和她挨在一起,巴掌也不配! 偏偏 ,他无法控制自己在看到这些时的心跳和感动。 她怎么会这么好? 可不可以别再好了,求求了。 他好怕自己再怎么努力,连本可以够到的仰望和守候,都成了奢侈。 到那时,他该怎么办? -- ρò❶㈧ɡν.νιρ 008等一下 阮蔚然醒时,外面的雨下得正大,阴云笼罩窗外漆黑如同午夜。 昨晚熬夜到七点怒码了两万字,加上这两天舟车劳顿,又情绪不畅,她浑身都痛,躺在床上饿的胃痛也不想起身。 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已经晚上八点了,原来不是如同午夜,是真的天黑。 正考虑要不要起来去个卫生间,房间门被敲响,敲得还特别规矩。 先敲一声,顿了两秒,又敲两声。 这是她小时候上礼仪课的老师教的,长大后真到了社会上,才发现很少有人照着这个标准来。 她落地光脚走过去,开门见到是谁,邪火忽地窜到头顶,立刻推上门。 外面的人挤进门缝阻止,语气讨好:“姑奶奶我错了,要杀要剐咱面对面的来成不,别冷暴力啊。” “滚!”阮蔚然见了他就气,“恶心!垃圾!王八蛋!猪狗不如!” 简流扒着门缝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最他妈不是玩意儿,出来打我吧大小姐,别在里面,都伸不开手对不对?” “啊!”阮蔚然被他烦的死命尖叫,情绪跟着音调走高,她喊到最后哭出声。χsγцsんцщц.cом(xsyushuwu.com) 简流趁她松劲儿挤过门缝进去,脚跟推上门,将人抱进怀里哄。 阮蔚然挣扎,踢打咬骂,他就是不松手。 “没受伤吧?嗯?” 她喊的嗓子都哑了,光着脚踢,疼得是她自己,听他这纯属是安慰自己内心舒服的虚情假意,跟他对着干:“你看不见吗?我胳膊没了腿没了,眼睛瞎了耳聋了,浑身骨折,还缺血,AB型熊猫血,全国就五个人有,我要死了!” 明明是在发脾气,说出的话却跟段子似的,简流死命忍笑附和:“他完了,我等会就把他们家全砍成人棍扒皮抽筋,祖宗八辈儿的坟也给他刨了……” “你还笑!”阮蔚然越哭越委屈,“简流你他妈的就不是个人!滚,你给我滚!” 她这样简流哪还有了笑心,他松开手,回手摁开墙上的灯,突如其来的光明刺的阮蔚然闭上了眼。 等她再睁开,裹好了保鲜膜的折迭军刀把已经递给了她。 “捅吧,使劲儿捅。” 阮蔚然泪眼朦胧,看着他冷笑。 那眼神里有着我早已看透你们这些男人手段的漠然。 简流今早的时候甚至自暴自弃地想,阮蔚然这辈子与他结识就是个错,她所有跟爱情伴侣有关的坎儿,都是因为他。 不是他,她就不会认识任嘉泽,不是他,也就没有欧阳这回事。 可是怎么办呢,他们两家祖宗八辈儿都他妈纠缠在一起,出生在哪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既然伤疤已经烙下了,那就一刀一刀还呗。 刀尖刺破人类脆弱的皮囊,血星溅出。 惊慌失态的却不是简流以为的阮蔚然,而是变成了,他自己。 他攥着阮蔚然的手腕吼:“你疯了!!!” 血珠从她收紧的右掌心流出,阮蔚然不以为意,挂着泪痕,冷淡尾音上挑:“跟我玩这个?” “姑奶奶你是我亲妈行不行!”简流神志错乱胡说八道,丢了刀走过去将人捞起边往外走边骂,“阮蔚然,你他妈就是个神经病!上辈子造了多少孽让你认识我!妈的!煞笔!” 阮蔚然看着这样严肃着脸逻辑瘫痪语无伦次口无遮拦的简流觉得还挺新奇,只要不是那副天塌下来还吊儿郎当的样,阮蔚然就没有那么生气。 简流脚步生风,往外走时冲着愣在餐桌边看两人的夏深喊:“你过来,开车!” 夏深远远就看到她手上在流血,吓得脸色发白,闻声满眼自责无奈,有些结巴道:“我……我不会……” “操!”简流气得冒火,“翻我口袋,拿手机,密码四个一,跟我走!” 他一秒钟都等不了就开始吼:“快点!” 夏深连忙跟上照做。 简流车速飞快,后座夏深替他拿着开了免提的手机,听车内俩人各执一词。 阮蔚然很淡定,气息平和:“好好歇着不用听他的!” 简流目眦欲裂,对着电话里的人:“你敢!十分钟内见不着人,你死了!” “我挡着,你死不了!” “我杀他全家!” “你怎么不把我也杀了呢!” “杀了你这恶鬼我怕遭报应!” “呵!” “哼!” 电话里的人,终于得空,叹了口气,声音听着低缓而优雅:“吵完了?吵完我睡了。” 简流嗓子快喊废了,还在那耍狠:“顾衡之,我说话算话!” 阮蔚然从副驾驶伸出左手抢过夏深手里的手机,挂断扔进储物箱。 简流破口要骂,阮蔚然抬手一巴掌呼他嘴上。 拿走手后,夏深看着不禁笑出声。 简流瞪着眼珠子扯掉嘴上的东西,发现是张纹身贴,那上面一半的图案已经消失了。 他注意着红灯停车,抬头看见中央后视镜里的自己,嘴边一圈糊着荆棘玫瑰花,哑声怒骂:“阮蔚然!你有病啊!!!” 阮蔚然笑着看向窗外:“你是复读机吗?没有别的词了?” 简流:“………………” 夏深捂着嘴使劲憋笑。 某高端私立医院的外科诊室。 顾衡之扶了扶眼镜,看着阮蔚然右手心那长不过叁厘米,深不及两张a4纸厚度的,浅表外伤,眼神歪向一旁的简流,慢条斯理地阴阳怪气:“为这,杀我全家?” 那时血揪住了他全部的理智,简流这才看见伤口的样子,不由也觉得的自己有点傻逼。 可他哪会承认,梗着脖子冷哼。 顾衡之拿起一个浸了碘伏的棉球:“简少爷,看好了啊,这是棉球,不是炸弹,伤不着人的。” 简流:“……” 顾衡之轻拭过创面,继续解说:“擦净,消毒,大小姐疼吗?” 阮蔚然笑得发抖,摇头。 顾衡之道:“此种不良反应与伤口无关,建议过后去其他科查看。” 阮蔚然踢他。 顾衡之倒上药粉,叫扭头避开的简流:“简少爷,上药呢,看看,是药,不是面粉。” 夏深抿嘴,内脏憋笑憋得发痛。 顾衡之开始缠纱布:“浅层伤口一般不建议用纱布,敞开通风最好,这里是怕大小姐路上回去磕磕碰碰会痛,回家最好拆下来。” 阮蔚然刚以为他正经了,下一秒就听他道:“即溶止血纱布,可在体内降解,大小姐无聊啃着玩也不会有事,过后就排出体外了……” 阮蔚然抬起另一只手捶过去。 简少爷很自闭,看完上药后直接自己开车走了。 阮蔚然无奈,只能告别辛苦赶到医院加班且与他们不顺路的顾衡之,带着夏深一起打车回家。 刚到丽水湾下车,阮蔚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开口声音沙哑:“把我拉回去。” “你命令谁呢?” “姑奶奶,我哪敢命令你,我拜托你,把我从黑名单拉出去吧。” “就不。” “你等着。” “威胁我?” 对面一阵崩溃狼嚎,嘟的一声挂断了。 阮蔚然心情大好,虽然已经半夜,到家还是连吃了两碗方便面汤泡饭。 睡前,阮蔚然拿着药膏敲书房的门。 夏深应该是在阅读,一本书正摊放在桌面上,她没在意,扬扬下巴:“坐,抹点药。” 他忽然紧张,心不在焉地点头坐到床边。 门带上后,她去窗边将窗帘拉好,只开了阅读灯的室内不算明亮。 阮蔚然也怕他不好意思,就没开主灯,拖过座椅坐在他对面,掰过他的脸先上烫伤膏。 那任她动作的温顺模样就像个露出脖颈待刀刃宰杀的小羊羔。 越是脆弱,越是能勾起阮蔚然心底阴暗的施虐欲,她恍惚间甚至有种想就着他的颈子吸血的感觉。 快速抹完后退,拿棉签沾着促进伤口愈合的凝胶,一一涂在他露出的外伤痕上。 从下至上,撞上他在暗夜里发亮的鹿眼儿,阮蔚然心口一缩,板着脸冷声命令:“闭眼。” 他愣了一秒,还是顺从。 最后是化瘀的药油。 手臂腿上的夏深可以自己来,可肩后和背上别无他法。 阮蔚然只顿了一秒:“脱。” 夏深没动,不是不愿配合,是脑子和动作都不听使唤,他就个像后台开了太多软件的机器,因为承载不了,还没有良好的散热器,机箱发烫,快要爆炸。 阮蔚然俯身自己动手,夏深不自觉扭身躲避,这一动,在她眼里,仿佛一直驯服的狗崽子突然开始咬绳子反抗,比过脑意识还快的肢体动作率先使了出去。 阮蔚然俯身,面对面连睫毛都根根分明,夏深直接宕机失去全部知觉。 她隐约能感觉的到他的某些情绪是因为什么,还是太年轻了,所有心情反应都是那么直白,而这些东西,她过去从其他追求者身上见了太多。 这一招其实挺脏的,利用一个人的感情,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很恶心。 阮蔚然这么想,却也不妨碍她继续动手,趁他愣神时,撩开了他的T恤,一掌贴到他背后。 夏深难以置信,鹿眼儿瞪得滚圆,粗喘的热息扑在她脸上,痒感由表及里,钻得心尖都难受。 “等……等一下……等一下……” 阮蔚然内心发笑:“等什么?” 夏深一脸要哭了的表情,抬手伸在两人之间,却不敢推她。 “我……我……想去厕所……” 阮蔚然低头,他立刻伸开两只手悬在腿面上挡住她的视线,动作间已有些焦急,脸也红了:“对不起……我我……可以让一下吗?” “你怎么不叫我学姐了?” 夏深不说话。 阮蔚然轻声嗔怪:“没礼貌。” “对不起。”他继续道歉,却闭口不提称呼的事。 她盯着他不抬头的发顶看了一会,扔下药油,起身直接离开。 夏深放松的同时,还有一点慌,近来类似的复杂情绪太多,他浅显的阅历无法帮他解答,也没有人能问。 他去卫生间洗了个冷水澡,回到书房又摸起桌上的书。 那是本言情小说,在餐厅书墙里找到的,他第一天来这整理房子的时候就发现了,同一个书名摞了很多册,只是封面设计和出版社不同,扉页的作者签字飘逸俊秀,他是看了印刷体才看懂——软软饿了。 用最潇洒的字体写最萌的名字。 夏深是在那次阮蔚然哄他“软软吹吹”后,确认这本书是她写的。 书的第一章前几行就写了女主在早茶店吃饭遇到挑剔刻薄的海归男主,两人大吵特吵从此结下梁子。他也是因为这个,猜测阮蔚然爱吃广式,才在第一次带早餐时坚持去了榕记。 夏深想,或许她的故事里还会有其他的细枝末节,可以帮助他了解更多一点的她。 -- ρò❶㈧ɡν.νιρ 009我今天必须睡一个人 新文的感情线进展到关键阶段,男女主需要一次负距离的互动来升华感情,为后面的大决战铺垫,阮蔚然却毫无头绪。 以前的作品因为她状态原因,主基调都很丧,但全程如此,故事线感情线一致,倒也和谐,有的读者甚至评论,颓丧的肉原来也这么香。 这一本走的是爽文路线,大开大合,主线跌宕,情感需要极其浓烈饱满才会不崩。 可是,阮蔚然已经空窗两年,早已忘了轰轰烈烈的爱是什么模样,手指搭在键盘上,回想觉得恶心,想象又无从借鉴,心神恍惚地码了六千又全删了。 之前她本以为,和欧阳如果进展顺利,哪怕没有爱情投入,日常点滴温馨积累,或许也可以唤醒一些陈旧的知觉,加上完善的故事线弥补,怎么也不至于太差。 现在什么都没了,还把她的状态搞得更差。 她屈腿坐在椅子刷手机,首页微博热搜是当日社死名录榜单第一。χsγцsんцщц.©ом(xsyushuwu.©om) #男子同性不雅视频泄出亲友直呼丢人# 她点进去的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欧阳。 那晚的记忆涌入脑海,阮蔚然直反胃。 原因很简单,欧阳是毋庸置疑的天生同性恋,她不是恐同,她恶心的是,他想利用四爱和受虐,“扭正”自己的性向,还妄图让她录下他在床上的视频,送给他的现任伴侣以打破两人持有的平衡,达到被甩的目的,因为他自己控制不了。 简直就是变态。 她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想着走出一步摆脱现在的状态,简流竟然把这样的人介绍给她,还大言不惭地说全符合她的要求,她怎么可能不气。 难道因为被绿过,她就只配得上这样的人? 视频几乎全程马赛克,评论下的图片也崩了大半。 她看到课代表总结,说是该男子是网红画手xx,在燕城gay圈十分抢手。 流出的视频是他和某任男友合拍的即兴剧情片,主题一看就是强制爱,受浑身受捆跪趴,背朝镜头,形状惨烈,如果没有马赛克,那场景估计会将一个正常人的世界观震碎。 而据说,这个视频不知怎么泄露,还传到了男子父母亲属朋友那里,父亲气得当场晕厥住院,母亲的单位宁愿赔钱也要辞退减轻负面影响,几代亲戚绕着他家走,朋友也都大呼他跟平日形象完全不同难以置信,合作的签约网站更是连夜发声明解除关系。 紧接着,曾在其工作室任职过的新人画手,纷纷发文,说他骚扰猥亵拉皮条强迫多人运动。 墙倒众人推。 阮蔚然心情复杂,这从社交线上赶尽杀绝的手法很简流,滴血不沾却已让人翻身无望,心理素质差点的说不定会没命。 她起身去厨房拿了听冰可乐,冰凌的液体隔着罐身刺激着掌心,她为自己消散的怨气矛盾地自怨。 解气吗?肯定解气。 可是牵连了那么多人,她又觉得小题大做。 最后自我说服,事又不是她做的,她也没按着欧阳的头让他趴在别人身下挨操,更没录视频发给他亲友,逼他拉皮条,恶有恶报罢了。 何必流着鳄鱼的眼泪,能跟简流混一起的她又是什么好球。 想到这阮蔚然就没了负担,解锁手机把简流从黑名单拖了回来。 不成想,对面发来了消息。 【贱婢:妈】 阮蔚然:“…………?” 这一条过后,对面静了很久才发来消息。 【贱婢:姑奶奶消气了?】 【贱婢:姑奶奶是不是看见了热搜】 【贱婢:姑奶奶真是大人大量】 【贱婢: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贱婢:今天是我军的生日,姑奶奶同喜,请笑纳】 阮蔚然笑哼,不客气地点了领取。 【软饭香:我要头牌】 【贱婢:想屁吃,我再给你介绍一个我就是孙子】 【软饭香:那你告诉我哪约炮靠谱】 【贱婢:这俩字就跟靠谱无缘】 阮蔚然不说话,对面忽忽地发消息。 【贱婢:你半夜发什么春】 【贱婢:你可想清楚了,那玩意儿可不干净】 【贱婢:正好失眠,要不少爷我勉为其难跟你约一个】 【软饭香:你当受我就约】 【贱婢:真遗憾,这辈子你都得不到我】 阮蔚然早就知道他接受不了才敢那么说,可她就想知道BG男的心理。 【软饭香:为什么】 【贱婢:没有为什么】 【贱婢:这是原则,想让老子在下面死都不可能】 【软饭香:那如果是你初恋让你这样呢】 【贱婢:想都别想,天王老子都不行】 【软饭香:你还是不爱她】 【贱婢:我可以为她去死,但是这事没商量】 这句话其实跟当初她拒绝任嘉泽告白时的话很像:我也喜欢你,但是对不起。我不接受传统男女爱情中的女性被动模式,咱俩不可能。 虽然后来,任嘉泽为了她努力适应习惯,最后不还是被郑毓勾走了吗,她一点都不相信那次意外醉酒的任嘉泽没有丝毫主动配合,不然郑毓跟她炫耀的腰上淤青和孩子是怎么来的。 这个世界也许真的没有天生能与她步调一致的人,能接受的应该也都是在漫长的摸索试错跌撞下才渐渐找到方向,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没有过前任。 阮蔚然想放弃了,放弃自己一直坚持的一心,要不就忍一忍,试试看。 她看着窗外凌晨的期会区,街灯如河,繁华依旧,喝完最后一口可乐,走回卧室。 第二天,夏深去上课,他一天满课的时候,午餐和晚餐一般都会在校内吃。 阮蔚根本就没睡着,思前想后考虑了一晚上,才在夏深走后的关门声里下定决心。 告诉保姆今天不用过来做饭后,她起身收拾自己。 今天,她要突破自我,完成两万感情飞车。 她约了一个圈内有名的受,跟欧阳阅人无数的有名不同,他是人格魅力有名,据说是个教授,温文尔雅,不卑不亢,包容性极强,耐心也好。 认识他是因为一年前圈内组织的一次同城会,阮蔚然还记得,那次分手时,他跟她说:你还是张白纸,满怀胸臆却无处挥洒,我愿意给你笔。 故作深沉的老男人,哼,她倒要看看他有多厉害。 夏深到校后,直到下午,才看见张天翼和曹文光终于在风波后露面。 让他又一次心跳加速的是,这俩人耳朵边,各有一个血窟窿,不偏不倚,正好是跟他左耳边烟头烫伤处一样的位置。 阮蔚然护短,当真是天公地道,谁也别吃亏。 他压低头却压不平嘴角。 胸腔里似有大朵大朵的花挣脱盛开,花香清甜发腻,熏得他心猿意马。 课代表这时走上讲台说,原定于下午社区福利院的救助实践因天气太热取消,整个暑期的类似课程全部暂停。 大概是这个夏天因中暑产生的新闻实在是太多了。 后面的时间就这样空出来,夏深心里的喜悦泡泡持续膨胀,出了教学楼,轻快脚步渐渐起飞,一路追着暖热的夏风跑回丽水湾。 这个时间,阮蔚然一般是刚醒或者还没醒,夏深放轻动作输密码开门,走进门的那一瞬间,他隐隐觉得不太对。 玄关外的客厅拉着窗帘,冷气充足,昏暗凉爽,倒是很适合午睡。 慢慢往里走,出玄关刚走到最外的餐椅后,夏深看见茶几上有一瓶饮尽的红酒瓶,酒杯一只倒在地毯上,一只在坐于茶几和沙发之间的阮蔚然手里,随着手腕的动作,闲闲地歪在沙发边缘。 她坐的位置已是逼仄非常,可在她和沙发之间的狭窄空隙,还藏着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两人几乎贴身面对。 男人衬衫前面的衣扣已经解到锁骨,露出下方隐约的纹身印记,无框眼镜被阮蔚然的另一只手推到发顶,雪玉般温腻的手指停在男人眉峰处,他正闭目偏头,仿佛在静静感受那轻浅撩人的触碰。 听到声音,男人睁开了眼,混血灰瞳尽是欲色,阮蔚然回头也只是愣了一秒,并没有觉得多不好意思。 反是夏深,倒更像一个被撞破尴尬的人,脸色由红到白,痴痴地僵在原地,竟似生了根,怎么都拔不动腿。 两人低轻的口语悠悠飘入他耳内,他隐约听到一个词“”。 夏深看见花朵枯萎,清香散去,周围又陷入漆黑腐臭。 阮蔚然起身,走到夏深面前,浅笑的脸上染着微醺的红,任是无情也动人。 她也不掩饰,说得那样直白:“小孩儿,我约会呢,你出去玩会,好吗?” 夏深不说话。 阮蔚然伸手摸他头,夏深就屈服了,他对这个动作毫无抵抗力,哪怕是在把他推远。 手掌带些力道一起带着他往玄关走,阮蔚然打开门,送他出去,还给他订了两张电影票:“这个续集动画评价不错,这个动作片阵容也很好,你都看看吧。” “去吧年轻人,多享受一下燕城的夜生活。”她笑得狡黠,字句间已给他定好了回来的时间,随后轻轻带上了门。 夏深一动不动,盯着门上的猫眼,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还有想象。 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合成一幕,阮蔚然和另一个男人在床上…… 他闭上眼,有什么在膨胀,裹着汹涌磅礴的怒气,在体内疯狂流窜,撞断了神经,震碎了心脏。 理智是什么?又不能让他喘气。可那样的画面若在他眼前成了真,他会死! 会死的! 刚找回的气氛再次被打断,阮蔚然看着夏深进门,走到沙发边,绕开她将男人拉远,挡在她身前,声音抖得厉害,却很坚决:“请你出去。” 男人皱眉耸肩,笑看阮蔚然:“babe……” 这句话又不知戳到了夏深哪块痛觉神经,他直接上前动手,粗暴地将男人赶出了门:“不要再来了!” 夏深关门,上锁,站在门口缓着情绪。 阮蔚然面带薄怒,走进玄关质问:“你这是干什么?我的家我还不能留人了吗?” 勇气余韵未退,夏深转头看她:“那我呢?” 阮蔚然知道他想什么,偏偏装不知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可以留两个人在家里!”夏深这次是真的崩溃了,喊声与哭声同时出口,鹿眼儿水珠不断,“你已经让我住进来了!我先住进来的!我先!别人不是应该在我后面吗?呜呜……” 约炮怎么还约出排队理论了呢,这孩子气的发火方式让阮蔚然差点听笑了。 “我是在约会,小孩儿,你讲讲道理……” 他越哭越凶,摇着头一副不想听的样子,人挡在门口:“那现在他走了,不用约了吧!” 听听这话,蛮不讲理,可阮蔚然却生不起气来。 这场景太有活力了,让她不由想起大学时,看见路边吵架的那些小情侣,前一秒推搡嫌弃怒喊着分手,下一秒又粘在一起亲个没完。 而她此时,就有种被年下小男友抓包偷腥的刺激,呼吸微微急促,心跳也是。 红酒热烈,阮蔚然喉间干咳,出口的声音有点哑:“那不行。” 夏深顿了一下,仿佛打定了主意破罐子破摔,染着哭腔凶狠道:“我不让他进!看你怎么约!” 阮蔚然笑,上手扯住他的领子向下拉,越靠越近,快挨到他的脸时停住,洒着气声道:“这不是,还有你呢吗?” 夏深的哭声戛然而止,吓的。 阮蔚然抬臂勾住他的脖子,扬起下巴亲了下他的鼻尖:“我今天,必须睡一个人,他走了,那你赔给我吧。” -- 010我愿意 夏深腿都软了,红着脸定了定神,终于在她继续靠近时有了动作。 阮蔚然被推开。 他缩在门口角落,颤着音流泪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我没有这么想,我不是为了这个……” 阮蔚然充耳不闻,揪着他的衣服一直往里拖,她热。 衣服在两个方向的力量下开始变形,夏深见她这样坚持,转弯时露出的那半边侧脸神色冷凝,知道她不是玩笑,紧张得心快跳出嘴。 阮蔚然转身将他推倒按在沙发上,目的明确直接,上手就解他的腰带,夏深真的吓到了,惊叫了一声“学姐”再次将她推开。 他起身捏着松散的衣领就要夺门而出。 阮蔚然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提醒:“出了这个门,你就别想再进来。” 夏深扭头,鹿眼儿湿润无辜地看她,仿佛在无声控诉她的专制。 她倾身拾起茶几上的酒杯,悠悠解释:“既然留宿这件事让你误会这么深,那足以见得,这不是寻常男女之间可以做的事,也多谢你提醒我。我以后,只会让该留的人留在这,小孩儿,很显然,你不是这个人,所以,我不能让你住这了。” 夏深此时的泪已变为无声。 她饮尽最后一口放下酒杯,在他的注视下起身走上台阶,拉开通向阳台的窗帘,肆意天光顷刻漫入,世界大亮,她继续说:“算算你和我认识也有七八天了,你从第一天就开始帮我做家务,八天的工资抵你救护车的车费和这两次医院的药费,刚刚好。” 听她跟他算账,他脊骨窜凉,心慌得发痛,想开口阻止:“学……学姐……” “还完了,”阮蔚然像听不见一样,转身看着他笑,“你不欠我了,我也没留借条和你的证件,你可以放心地走。” 夏深怎么可能想走:“我……” 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都是成年人,各自对自己的话和行为负责吧,收拾自己的东西别落下,不送了。” 阮蔚然说完,也不管他,率先错身走过,径直离开了丽水湾。 等夏深反应过来追出去,哪还有她的影子。 他神魂抽离,大张着嘴还是喘不上气。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昨天还好好的,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变成他一个人了? 怎么就不要他了呢? 夏深越想越害怕,走进电梯下楼发了疯一样地找。 阮蔚然没走多远,她心情也不太好,解释不清的不好。 刚才说着那些话的时候就不好。 那种感觉有点熟悉,就像…… 就像高中时和任嘉泽赌气,明明心里想的是这样,偏要说是那样,说出来心里其实难过的不行,但看到对方也难过,就有种变态的爽感。 原来他也是在意的。 就为了这么一个结论,阮蔚然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也甘之如饴。 虐人虐己的精神病,简流如是说。 这么一类推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喜欢那个小孩儿? 嘁,怎么可能,她才认识他八天,她身边又不缺男人,干嘛要喜欢一个没经验的小屁孩。 没经验……等等,她当时和简流说的择偶条件是什么来着? “光四爱且非双性这条,就卡死多少人,你还要干净、长期、性子温和、不抽烟不喝酒、废话少的,哎,我建议你到大学城门口蹲新生去。” 简少爷欠欠儿的声音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他妈……除了第一条未知,不就是夏深本人吗? 阮蔚然被自己意识里突然蹦出的念头吓了一跳,胡扯!狗屁不通!想都别想! 她清空思绪,随便走进了繁华街边一个狭窄的小胡同,顺着可爱的提示箭头一路往里,这是间独立书屋。 石房木窗修得分外别致,小院里还有一眼小池塘,里面种着两株夏荷,长茎优雅,亭亭而立。 旁边户外凉台搭了遮阳,摆了张画桌,附近什么画材都有,可以付费创作。 阮蔚然随便搜了幅油画,跟老板说过后,坐下静心临摹。 一直画到天黑老板收摊,她抱着裱好的软软版《日出印象》心情轻快地回家。 路上突然想喝阮先生煲的汤,正好许久没有联络,便在进小区门时打了个电话说这周末回家。 卫女士因为白眼狼长期不归已经扬言要断绝母女关系,阮蔚然扶着手机出电梯道:“就没有才貌双全的青年俊杰需要我去慰问一下?” 卫女士登时来了兴致,叁两句间给她周末安排了四场相亲,最后心满意足地挂断。 阮蔚然收了手机出电梯间,浅笑凝在脸上。 夏深站在门口,鹿眼儿畏怯委屈,像两汪澄澈粼粼的清泉将她望着,他的衣领还破破烂烂地垂在身前,跟个被欺负了的小叫花似的。 阮蔚然没来由地心软手痒,想撸他的头,可她还记得下午自己那番一刀两断的话,当即垂落眼帘开门。 要进去时,小孩儿呜地哭出声,死死拉着门把手阻止她把他关在门外:“学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愿意!” 阮蔚然听他哭就气不顺儿,冷声呵斥:“你愿意什么你愿意!” 他焦急地解释:“我什么都愿意,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说的我全都答应!别让我走学姐,别让我走!呜!” 心软误事,唉。 进门后,夏深跟在她身后,阮蔚然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头看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夏深的情绪没刚才那么激动,只流着泪一抽一抽的,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阮蔚然冷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恶意作讽的表面下,心里深处,还有那么一丝丝雀跃和紧张,这是迄今为止,最符合她要求的一个人,可他不知道,她有着怎样的取向和怪癖。 夏深还在那义正言辞:“我成年了,会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阮蔚然突然觉得不忍,她不想这个从见第一眼开始就莫名其妙一直在护着的小孩儿,看到这个世界不太单纯的那面,她实在不必牺牲他,就算牺牲了,谁能保证他不是下一个任嘉泽。 她闭上眼,跟自己的良心和优柔挣扎了一会,无力道:“走吧。” 夏深顿了一秒又要哭。 她解释:“就当我下午什么都没说,我还是你学姐,平时没事,你还可以来我这玩,或者兼职。” 这是她能给的最大度了。 “走吧,我想休息了。” “学姐,”夏深挡在要进卧室的她面前,忍着上头的害羞,红着脸颈一口气说出,“我真的愿意,不是因为逼迫勉强,我是考虑过的,我愿意的。” 阮蔚然脆弱的意志啪地崩断,看着他羞赧却坚定的目光,蠢蠢欲动。 “你过来。”她攥住他的手腕往卧室带,他顺从归顺从,腿还是下意识发软。 他害怕,他什么都不会,他甚至连理论知识都没有,早知道就应该提前学一下…… 阮蔚然却没有像下午那样直接按倒他动手,而是让他坐到阳台边的座椅里,打开上面她工作用的笔电,支架悬空,下面是电源启动后发着流光的键盘。 他不明所以,侧脸仰头看她。 阮蔚然恰从他身后靠近操作鼠标,他差点就亲到她,吓得连忙扭回头! 她的呼吸就在他耳后,听着比他淡定多了,他努力将注意放回电脑桌面,图标都隐藏在侧面,只有鼠标移过去才会显示,很符合她追求极净的心理。 常留在桌面的只有四个文件夹,看名字,应该是她至今为止的四本书。 阮蔚然打开硬盘,在某个加密文件夹里点开一个视频,她的声音也在这时从耳后传来,很轻,听不出情绪:“看完之后,再告诉我,你还愿不愿意。” 夏深正疑惑能是什么东西会动摇他时,视频开始播放了,没有任何广告、铺垫或者前情,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的限龄视频。 和常理不太一样的是,这个里面的男生在下面,而且,两人间的互动,不是他理解的那种,而是男生在承受。 他震惊数秒后,爆红着脸要低头,甚至想跑,可阮蔚然从后方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逼迫他仰头,声音不容置疑:“不准闭眼,看完我给你机会后悔!” 夏深听她这样说,觉得自己的决心再次受到了质疑,倔强地睁开眼,听从她的话。 心脏砰砰几乎要跳出胸腔,视频不算太长,也不短,像个教学视频,几乎是什么花样都给他演示了一遍。 到器具的那章,他的脸已经烫得如同高烧,她冰凉的手指贴着额头,成了他唯一感到舒适的慰藉。 也因此,轻而易举地把两人代入进当前视频里,从没见过的东西,以不可能理解的方式,通过她,与他融合。 哪怕只想了一秒,还是威力十足。 夏深不敢低头,也不敢闭眼,只敢在桌下悄悄并紧腿,好丢人,比昨晚还要狼狈。 十五分钟过完,他恢复自由,口干舌燥。 “要考虑时间吗?还是……” “不用,”出口的声音他自己都觉得陌生,陌生的沙哑,陌生的冷静,他抬头看着那双琥珀浓眸,脸上红晕未退也不妨碍他把心里的话说出口,“我愿意。” 阮蔚然出神注视着他,许久,轻声道:“想清楚了?” 夏深郑重点头:“嗯,想清楚了。” 老男人来的时候自带了用具,阮蔚然嫌脏,重新订了一套同城速达和外卖。 后者先到,两人心平气和地坐回餐桌边吃饭。 “夏深。” 他从埋头扒饭的发呆状态里回神,她还是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嗯。” 不像夏深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新关系下,以后的生活,阮蔚然整个人的状态冷淡、清醒,她残忍地提醒他:“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在跟你谈恋爱。” 夏深眼神闪过失落的光,却还是攥紧筷子和气点头:“我知道。” 已经很好了,他怎么敢奢望她会喜欢他,能留下,能看见她,就很好了。 “虽然如此,你还是不能在和我的这段关系结束前,去跟别人在一起……” 夏深听她这样设想他,不由皱眉急道:“我不会。” “听我说完,”承诺巧言阮蔚然过去听了太多,“你可以喜欢别人,这是你的权利,与生俱来,谁也不能剥夺。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了非在一起不可的人,你要告诉我,我们好聚好散。但是,我绝不接受你同时与两个人保持关系。” “绝不。” 这不是应该的吗?一心一意,小孩子都懂得道理。 她怎么连这都要单独列出严肃说明,他心里难受,是以前有人让她失望了吧,失望到她不想再把心给任何一个人。 “我记住了。” “很好,”阮蔚然捡起勺子开始吃饭,“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毕竟以后,要一起生活的。” 夏深听到最后一句话,筷子都掉了。 阮蔚然目光扫过来,他慌忙捡起,喋喋重复:“没有,没有。” “没关系,现在没有,以后再说,”她大方道,“快点吃,等下先去给你买几件衣服。” 他第一反应还是拒绝:“不用!” 她语气危险,尾音上挑:“不用?” 夏深犹豫了一下坚持道:“嗯,不用,我可以自己……” “那你出去吧!”阮蔚然瞪他,“滚!” 夏深立刻收声。 “用不用?” “用。” “乖。” ———— 假车驶过,下一章真车预警 -- 011学姐,亲 还是燕大东路繁华的夜市街景,还是阮蔚然和夏深。 只不过这次,两人已经有了崭新的关系。 凭着这个关系,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旁,夏深起伏跌宕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归于安定,甚至慢慢陷入一个温软甜蜜的漩涡,连只是跟着她逛东逛西也开心的唇线飞扬。 她先进了一家口碑不错的运动品牌店:“这个风格喜欢吗?” 阮蔚然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会问他,你喜不喜欢的人。 在此之前,没有人关心他的喜好,连他自己也是,能买得起就很好,哪敢谈什么喜欢。 “嗯?”见他不说话 ,阮蔚然自己道,“不喜欢吗?” 他刚想回答不是的,又听她自言自语:“好看是好看,确实不像你的风格,不好。” 他便转口:“嗯,我也不喜欢。” “不喜欢换下家。”阮蔚然头也不回,径直出门。 夏深看着她的背影笑,怎么比给她自己买小饰品的时候还挑,可爱。 一连换了五六家,终于在一家偏港式的概念店,阮蔚然开始觉得顺眼,极简文艺,干净清爽中带点酷酷的调调,她拿了一件宽松的休闲衬衫比在夏深身上,眸染浅笑抬头问他:“喜欢吗?” 那仰头的一瞬间,暖目绵密的灯光倾进她眼眶,琥珀浓眸映得剔透,温柔感几乎要溢出来,夏深看得入神,只会点头:“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 “那你试一下尺码。” 夏深接过,渐渐回神:“好。” 风格确定,衣裤鞋子尺码也记住后,阮蔚然买东西就很方便,批量添加就好了。 数量也很好定,暂时先买到夏深拎不动,够他穿几天,回去再网购。 经过家纺店时,阮蔚然不知想到什么,明明两人已经拿不了了,还是坚持买下叁套。 “学姐,”夏深搭话,“上次买的还有。” 阮蔚然冷声:“我自己拿,不用你。”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弱弱的问,“叁套不够用吗?” 阮蔚然看着他天真无邪的脸,笑得邪气:“不够。” 很快就不够了。 丽水湾。 同城速达在他们逛街的时候就到了,因为家里没人,阮蔚然让他放在一楼物业,小侯看见他们满手东西,殷勤地抱着快递帮她带上楼。 电梯里,小侯看着怀里的纸箱八卦猜测,以他的经验看,这种及时达且包装如此私密的东西,一般都是小情侣用的,只是,他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箱子…… 不由看了一眼阮蔚然他旁边的夏深。 这年轻人,真是不可貌相,才来几天就哄得阮小姐愿意配合他搞这种恶趣味,唉。 新四件套阮蔚然选的都是深色系,不用分开洗,洗烘除菌一套设定好,她安排夏深进卫生间:“洗澡。” 两个字如同一个神奇开关,夏深立刻开始紧张。 “好好洗,”他咬着舌尖压抑像生了病一样的心跳,结果在听到下一句后,不留神直接咬破,“待会我检查。” 阮蔚然拿着美工刀拆快递,闲闲提醒:“别让我说第二遍。” 夏深接到预兆发怒的信号,迅速转身进浴室。 阮蔚然将玩具拆封,用可入口的婴儿级别消毒液一一浸泡消毒,放进卧室,然后自己去主卧卫生间洗了个澡。 出来后发现客卫浴室的水声还没停,不由好笑。 她走过去敲门:“锁门了?” 淅沥水声中,夏深的声音隐约发抖:“没……没有。” 小孩儿还真是……听话。 够可爱的。 “我进来了。”她提醒他后,推门而入。 因为台盆外置,湿区马桶和浴室分别隔间,内部空间不算很大,还有一条走廊通向洗衣阳台,阮蔚然能站的空间有限,所以她一般不喜欢用客卫,闷得慌。 此时,浴室间水汽氤氲,玻璃朦胧映出里面麦色的高瘦身影,体温一升,她更觉得燥热难受,可她担心他着凉也不敢开空调,通风也只能开一档。 “开门。”可能也是因为多年写文,阮蔚然进入关系与角色都相当迅速。 可是夏深不是,这是他人生第一段亲密关系,他在很真情实感且艰难地与内心的羞怯做着斗争。 阮蔚然知道,所以她不能急,耐着性子慢慢等。 没有经验只能如此,这就是她追求至洁的必经之路,他的所有都会由她一点点塑造,她也愿意陪他习惯适应。 “小孩儿,不用怕,过来。” 他语无伦次:“学姐……衣服……我忘了带……” “不需要。”一会还要再洗一次。 夏深喘气的声音隔着玻璃和水帘都依然清晰,他紧张的身体都僵了。 阮蔚然只能自己主动,摸着门缓缓滑开一道缝,里面麦色的影子怔了一下跟随门一起躲闪,藏到雾面之后。 她没有进去,顺着门缝将手递过去,声音放轻:“来。” 夏深看着伸向他的手心,深呼吸,鼓着气把手给她。 她握住时,有道暖热的力量传到心窝,夏深多了几丝勇气,回握住赤着脚慢慢走出去。 阮蔚然的目光那么坦然,他虽然依旧害羞,却也感到似乎没那么怕了。 他紧张的甚至忘了关花洒,快走出门时,水花溅到他脸上才想起来,正要扭头,阮蔚然走近,抚开他被水润湿贴在眼睛上的头发,抬手替他关了。 “傻乎乎的呢,”阮蔚然嗔,“都淋到眼睛里了吧。” 夏深低头,可心里软软的。 他喏喏道:“没事。” 她点点他通红的锁骨,这应该不是热气熏的,红里渗着血丝,像是洗得太用力,再仔细看,不只是那里,身上几乎都有些发红。 这傻小子,说什么信什么。 她推开马桶间的门,自己先进去,待他跟进来后,拿出口袋的一管油状液体给他看:“知道是什么吗?” 夏深下午看视频的时候没见过,但当前环境下,隐约也能猜到是干嘛的,他耳尖飞红,低下鹿眼儿。 阮蔚然跟他解释:“你还记得视频里的注射管吗?是一样的原理,只不过那种是用清水,剂量需要很大,容易受伤,所以我不喜欢。” 所以可以理解为,是怕他受伤才不喜欢的吗? 夏深抬头看她:“我不怕,学姐你如果想用的话,我也可以……” “我不想,”她摸摸他的头,“以后也不会用。” 他唇角微卷。 “来吧。” 夏深其实想自己来,这个事情跟看他洗澡还不一样,他觉得太脏了。 可直到他有些崩溃地听着自己在她面前羞耻的排泄声,她也没走,还抱着他,替他捂住耳朵安慰:“阿深最乖了,一会就好。” 那语气太宠了,像被珍视,也是他之前从未听她说过的,或许也只有特定场合特定的人才能拥有。 而现在,这个人是他,他想一直如此,所以后面,每一步,都更加配合听话。 又洗过一次澡后进入卧室,夏深盖着她平时睡觉用的薄被,满怀的梅子香,还有她的味道,还没开始,他已经有些躁动。 阮蔚然只留了床头的月球夜灯,光亮浅淡似寒江月色,坐在床边缓缓俯身,上瘾一般抚他的发,低头蹭他的鼻尖。 床笫温柔,此间的她,真是有着无尽的耐心,夏深为之着迷。 他忍不住伸手搂紧,甜软的浅啄随即落在他唇上,霎时世界寂静,只剩他们的呼吸。 夏深谨慎地享受,有冲动也压抑,不敢打扰,生怕失去。 阮蔚然以为他呆住了,轻笑引导:“小孩儿,吃过棒棒糖吗?” 夏深认真答道:“嗯。” 她贴着他的唇,舌尖撬开一点继续教:“给。” 他顺从启唇,这颗棒棒糖热情主动,吸一下便咬进了嘴里,可她却有着全世界糖果都比不了的甜,还软,含住就不想松,骨头都要甜化了。 年轻人的世界,好像都是没有进度条的,新手更是不知疲倦,阮蔚然气息耗尽推开,他还委屈的呜,粘人得很。 “学姐……” 阮蔚然换成手指伸进他嘴里,他也来者不拒,跟只小狗似的,一门心思,丝毫没意识到训犬师在绸缪下一个项目。 等贴着他的腰向下,夏深才反应过来,搂着她埋在她脸边,不安地粗喘:“学姐……” “嗯?” 他壮着胆子尝试在她颈边标记,她知道他紧张,好笑地由着他。 他的身体接受染过他口水后的东西,抵触确实小,何况她额外加了别的,只是对于初次尝试的萌新,还是有些难熬。 他低头蹭她的额头呜,阮蔚然为了安抚,抬头给他。 小孩儿已经沉迷接吻的乐子不能自拔,她都不知道他刚才是真的难受,还是说只是撒娇骗吻的一个手段。 他边亲还边往后缩,她另一只手控住前面,他立刻不动了。 阮蔚然顶着他的额头后退几分:“小孩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夏深愣住,随后紧紧搂住她摇头:“我不是,我听话,我不动了。” “我的手指是最细的,你如果这个都受不了,那真的就这样吧……” “不要,”他的腿缠住她的,“我受得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听话,学姐……嗯?” 他听着自己猛然溢出的鼻音,吓了一跳,更让他失控的是感觉,尖锐的,像针一样,突破理智,让他忍不住想出声,他抓紧她的睡袍死死憋住。 阮蔚然恶劣地针对:“受得了?” “学姐……呜……”他挨着她乱咬,没有东西堵着他的嘴他难受,他不说话,只固执地点头。 她在暗夜里无声地笑,睡袍被他抓得早就散开,她搂着他起身靠到床头,这个小鬼突然无师自通,低头不客气地含住失去睡袍遮挡近在眼前的乳尖。 阮蔚然没有防备,更没想到他敢,忍不住倒抽凉气,后退被他搂在背后的手阻住,人趁此贴得更近,像要把它吃掉。 干渴两年的身体是多么恐怖,她还没犹豫,就已抽出手扶着他的肩,仰头凭本能凑近。 夏深感觉的到她喜欢,手臂箍得更紧,扭头换到另一边,云絮雪缕般绵软的温柔,随着他放肆的动作变换形状,他着魔地追逐,吸附,贴蹭。 阮蔚然很快找回理智,掐着他的脖子按到床头,夏深失落又奶气地呜了一声,她不理会,一只手攥住他,以一种危险又煎熬的速度和力道惩罚。 夏深很快就受不了了,靠在床头,抓着她垂落的衣摆叫她:“学姐……” 她不说话,松开另一只手埋入他后侧。 他咬得很紧,一松一放的频率也快,慢慢开始习惯她的手指,甚至在她离开时,微不可见地向前迎合。 阮蔚然趁热打铁,拿过一旁最小的玩具,挤了大把的润滑,送到他张合的后庭口处,冰凉的东西刚贴住,夏深下意识后缩。 她撸得越快,他立刻便忘记其他,人随汹涌袭来的情潮滑向床中央,手拉扯着她的手腕,想让她靠近:“学姐……学姐……” 阮蔚然因为刚才他强烈自我意识下的主动有些生气,他什么都不懂,还敢跟他抢。 可见他这么依赖需要,心里又舒爽,于是大发慈悲地俯身,勾住他的颈子落吻安慰,他仰头和自己的额头争抢,阮蔚然好笑地看着,在他不留神时,将玩具送了进去。 月球夜灯薄辉淡光里,她看见夏深鹿眼儿瞠大,喘息都暂停,心里压制征服的快感疯狂滋长。 她按开开关,手指套在穴口外玩具底部的指环上,一边陪他一起感受嗡嗡的震动,一边控制着玩具的进出,另一只手抚着前面。 小孩儿在开关开启的瞬间抬高了腰,仰着头快速喘息,双手摸向她背后,搂住,呜呜开哭:“学姐……” 她低头,额头鼻尖与他相贴,近距离感受他的热息和哭泣,心口满涨。 “嗯,我在呢。” 夏深随着进出和撸动的节奏压抑低吟,腿忍不住勾住她,他往前咬,她就恶劣地后躲,就是不给。 他可怜地蹭着鼻尖,偏偏不好意思把那句话说出口。 “学姐……”他越哭越凶,渴望她能关注他一下。 阮蔚然揣着明白装糊涂,忍笑问:“怎么了?” 他使劲抬头,看着她努嘴。 阮蔚然笑,好可爱呀,怎么办呀。 “你要干嘛?” 夏深眨眨鹿眼儿,凑近她哑声求:“亲~” 她的心快苏成碎片,低头亲了下他鼻尖。 他摇头不满,继续努着嘴靠近。 “不是亲了吗?” “亲……”他声音越低,“亲这……” 她放大玩具的力度:“这是哪?” “嘴,亲嘴,”夏深的羞耻心被强烈的欲念攻破,“学姐,亲嘴。” 这他妈……要人命呢这是。 阮蔚然偏头,两张嘴急不可耐,瞬间缠到一处。 那时,阮蔚然还有心情想,她的两万字肥肉章,稳了。 -- 012软软 深夜凌晨,夏深陷在主卧大床中央,仰面朝天红扑扑得熟睡。 阮蔚然走进客卫阳台,把晚上买回来洗好烘干的叁套床品从洗衣机取出,将手里撤下的放进去。 还好她未雨绸缪。 阮蔚然勾着笑拎着电脑进书房,她可太清醒了,满脑子灵感脑洞和亲身实践获得的绝佳素材,然而手速赶不上脑速,码到天亮存了两万,人开始犯困,可内心的草稿还有几章没能记下。 她翻出厨房柜底的咖啡机,这还是她大学毕业那年第一份实习工资买的,老古董了,但她一直记得这台煮出的味道特别香。 阮蔚然鼓捣了半天还是没搞懂怎么安装操作,说明书早不知丢到哪里,困意渐渐席卷,她越来越烦,看台面上的沥水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刚要上手扔掉,夏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学姐?” 她皱眉回头,看着他蓬乱的脑袋,手开始痒:“过来。” 夏深昨晚进主卧的时候没穿衣服,此刻披着她平时午睡的休闲毯,因为个子高,裹住后长度才刚过屁股。 一大清早,他就这么瞪着双晨起朦胧无辜的鹿眼儿,衣衫不整地朝她走近,每走一步,就清醒一点,想到昨晚的一幕幕,脸都会多红一分。 阮蔚然不知道他脑子里在过电影,等他靠近,上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心里终于舒坦了些,脸还是有点臭臭的:“你看看会弄这个吗?” 她反正是不想再看见任何和机器电线有关的东西了。 夏深看了一眼,神情颇有自信:“好。” 只见他上手,拆卸重装,左插右扭,通电一按,机器便听话的发出滴的一声。 夏深开心地回头,没有等到表扬,却见阮蔚然嘴角下撇,一脸不服地瞪他。 那双琥珀浓眸里分明在说:凭什么你会,我不行。 学姐的好胜心看着可爱,但一想起昨晚那双争强霸道的手,就不免有些怕怕的。 夏深收起笑,连忙转移话题:“学姐,你是不是还没睡,不要喝咖啡了,先去休息吧。” 阮蔚然垂眸不想理他,绕过去清洗机器,翻咖啡豆。 静待它伴着焦苦的醇香从一颗颗固体变为液体,她就站在厨房无声地等,没有动作,也没有焦点,仿佛跟这个清晨的静谧融为一体。 夏深突然就觉得,她很孤独。 是那种已经近乎嬗变为如空气、阳光这样无生命体形态的孤独,与周围的生命不在一个维度,也像一个步入人界的神,身上无论如何都留存着属于神明时期的习性。 他没走,就一直在身后陪着她,或者说,守着她。 直到她端着咖啡杯转身往书房去。 夏深不想她再熬,对身体没有一点好处,可他也怕她发火。 想了一会,他走过去,轻敲书房的门。 里面没有回应,他斗胆轻推开一道缝,阮蔚然工作时的状态特别冷,灵魂出窍进入另一个世界般,夏深蹑声走进,以为她没发现悄悄窃喜时,她突然抬眸一道目光将他定住。 “谁让你进的?” 夏深屏息,随后低头:“对不起。” 这小孩儿,真凶假凶都看不出来,阮蔚然抿平唇角,向他伸手,手指朝上勾了勾。 夏深乖乖走近,阮蔚然待他伸手时,阴险地一把扯掉他蔽体的毯子,他惊愣住,对上她的目光立马蹲下遮掩。 阮蔚然笑出声,夏深双眼起雾气鼓鼓,却是敢怒不敢言,她滑动椅子,手从他发顶滑到颈后,俯身手下用力,歪头亲了上去。 夏深的气生了仅仅一秒钟,立刻散尽。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浅浅吻了他一下的唇就离开,不过,她也没有给他失落的机会。 湿润热痒的气息在他脸畔流连,她搂着他,越贴越近,夏深揣摩着她的心思,也是顺从着自己的期待,伸手穿过她的腿弯和背后,将人抱起。 小小一团缩在他怀里,明明从里到外,从长相到生活,都是一副需要人保护的样,却能从床下到床上凶狠制裁着他。 夏深想想就脸红心跳。 挨到床边坐下时,心机地想借着姿势压过去,阮蔚然没有反抗,他揽着她的腰刚想低头咬开她的衣领,亲近亲近昨晚没埋够的地方,她双腿灵活缠住他的腰,调皮地向下贴蹭。 夏深本就因晨起和那个吻有些充血的地方登时硬挺着抬了头。 阮蔚然趁他这片刻愣神之际,箍紧腿扭腰翻身,她便半压在了他身上,手也轻松控制住他。 起义失败,夏深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并且,自此整整一天,都没有再得到她的吻。 哪怕是晚上,换了更大一号的玩具,哭得比前一晚还惨还动听,也没有。 夏深有点慌,反省过后也觉得自己太蹬鼻子上脸。 以前只能看着的人,如今可以搂在怀里,他就贪心地越要越多。 因此事后清理完换下床单,他从背后抱住她,认错:“学姐,我错了,别生气好吗?” 她闭着眼,不转身也不看他,音色低冷:“想上我是吗?” 她说得这么赤裸直白,夏深头皮发麻,正想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她明白自己当时只是对她把持不住,不是不愿配合时,她凉凉的笑道:“可以啊。” 夏深心跳笃地漏了一拍。 “有本事就把我的心收走,等那时,要什么都有。” 他不知道她这是在赌气还是说的真话,可这无疑给了他一个遥远而又光明的希望。 她的心,她的喜欢,她的爱。 给他。 世间最暖最温柔也是最凌厉的风,那个时刻能融入空气阳光的孤单的神,为他停留,只看着他。 多么大的诱惑。 夏深热血沸腾,他从没这么大的野心,就是想要。 因为某次午间醒后调情被保姆撞见,再加上夏深几次叁番地给她看他恢复神速的年轻身体,以及他说:“学姐,我做给你吃。” 她最终还是解除了对做饭阿姨的雇佣。 密码一换,家里只剩他们两个,谁都不能再闯进来,想做什么都不会被打扰。 阮蔚然起初不以为意,直到她发现了厨房play。 在夏深只穿大裤衩半裸着上身套着围裙做饭时,走过去钻进橱柜与他之间,仰头他就上钩,百试百灵。 然后在他俯身迁就时抱紧,伸到背后埋进一个遥控玩具,他敢反抗就威胁:“掉出来没有亲亲。” 那时的夏深比任何时候都乖。 看他忍耐着她的恶趣味给她做甜点,阮蔚然的心情总会出奇的好。 好不容易做好端上桌,她也不放过他,还坐在他腿上调大模式,恶劣地蹭来蹭去。 夏深不反抗,像温柔无形的水波,围绕着她这根尖锐的针。 水包容着针,针也刺不痛水,奇妙又完美的组合。 他低头蹭在她颈边:“学姐……” 阮蔚然自顾自挖着抱抱卷里的奶油水果,听他暧昧细密的吻声从肩后到颈前,竟然觉得很……享受? 腰被他环紧,脸在他掌心,他慢慢攻略,一点点扭转她的身体,渐渐侧对,面对,吻始终不停,怒气来不及点燃就被熄灭。 最后鼻尖相贴,他左右移动轻蹭,低声叫她。 她捏着遥控器偷偷更换模式,他蓦地睁开眼,紧咬下唇堵住溢出一半的呻吟,收紧环抱她的手,密密贴着她发颤。 “刚才叫我什么?”她危险发问。 他可怜地埋在她颈边啃咬,摇头:“没什么,我叫错了,学姐学姐。” 他这认错改口的态度太快,阮蔚然都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 她扶着他的腰,骑在他腿上蹭。 前后夹击,剧烈与温吞反复,夏深像悬在空中般难熬,他呜呜撒娇:“学姐……要……” “回卧室。” 夏深得令,立刻托抱起怀里的人,腿脚发软地往主卧走。 青天白日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点缀的背景情趣,他陷于她的魔障,不分昼夜。 “叫我什么?”阮蔚然换了一个玩具。 夏深感觉到体内的形状时,就知道不妙,而她并没有就终止于此,还给前面套了一个,他觉得自己应该早点识相。 然而还是晚了一秒,两个玩具齐开,阮蔚然骑在他腰上,俯身缠住他的双手,近距离听他沦于滔天情欲里的哑声求饶。 “学姐……学姐……呜求你” “我受不了……啊……啊啊……” “学姐,我错了……我不叫了……我不那么叫了……” “啊……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是真的” 真是会叫啊。 骨头都要听酥了。 只可惜,他理解错了,她不是不让他叫。 阮蔚然低头,挨着他张口喘息微凉发干的唇,咬了一口。 “再叫一声。” 过于激烈的刺激下,夏深的听觉和反应都有些迟钝,等他听清她的话,他连连摇头,甩出几滴泪珠:“我错了,学姐,我不叫了,停下来好不好……” 阮蔚然见他这样把她的话听反,不由焦躁,可她又不想跟他低头解释,不但不顺着他,反而调大。 夏深突然挺腰,声音嘶哑哭喊了一声,抽搐着停歇下来。 急喘着休息了不出数秒,他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哑声呻吟。 “学姐……求求……我受不了……” “呜呜呜……啊……又要……又要来了” “学姐学姐……救我……” “啊……呜呜……” 反复了几轮,看着他在高潮里挣扎,嘶喊,哭泣,求饶,说尽好话,但死死不改口。 阮蔚然叹了口气,这小孩儿骨头还挺倔,知道知错就改绝不再犯,她看得口干舌燥,见他又要射,松手关掉前面的开关取下。 他长舒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 杯内液体将满,除了沉底的浓稠,还有清液和……尿? 玩到喷尿? 这个认知让她隐隐生出残忍的兴奋。 床单湿了一大片,连他躺着的地方也被汗湿透,他上手抓她,鹿眼儿泪雨朦胧:“学姐,还有……还有……呜……” 阮蔚然把后面的也取出,带出一丛被体温融化的润滑和体液,还有拔出时器具与肉体分离的“啵”声,以及他的喘息。 那个场景,当真萎靡堕落。 他终于放下心,也有时间发泄心情,流着泪可怜地朝她伸手求抱抱:“学姐……” 阮蔚然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板上,俯身抱起他。 夏深委屈的不得了,紧紧抱着她蹭,边蹭边哭,原本就哑的嗓音听着都有些破碎。 她摸摸他的头,拍背哄了一会。 觉得差不多要松手时,他却还紧箍着不松,跟个粘人的幼兽似的。 她对这种毛绒绒又会绕着自己转圈的东西特别容易心软,偏头吻了下他的额头,他便扬起头努着嘴靠得更近。 她心里发笑,嘴上却说:“没有。” 夏深愣住,呜了一声糯糯道:“学姐,我知道错了,不是都罚了吗?别扣我的亲亲好不好?” 她萌得嘴角不受控制,费力板着脸道:“不,你还不知道。” 夏深眨巴眨巴鹿眼儿,歪头疑惑:“我真的不会乱叫了。” 阮蔚然闲闲别开头,看向窗帘缝隙透进的光,蛮不讲理:“你就是错了!” 夏深低头看着她倔强的侧脸,忍不住揣测,难道是自己理解反了? 他知道他刚射过之后她的耐心总会比平时好,也愿意哄他纵着他。 于是,他凑过去贴近,亲到她耳边,她受不住痒似的动了动,却没推开。 夏深便继续伸出舌尖,舔上精致可爱的耳垂,吸咬着讨好,耳边听着她呼吸渐促,心里美滋滋的。 他能让她动情。 意味着,她的身体在接受他。 是不是慢慢,心也会? “去洗澡。”床上和他身上,都脏了。 “好。”夏深遵命,抱起他的神明君主,走进主卧卫生间。 浴缸不大,勉强装下两个人,有点挤。 阮蔚然自然是不可能在下面,衣衫尽褪,两相缠坐面对。 她的腰纤细柔韧,总能在欺负他时弯出惊人的弧度,夏深喜欢双手环抱紧扣着。 这个姿势可以让他尽情体会到她身前的柔软,不知为什么,她总是不愿让他溺在那,于是他只能忍着渴望,用身体感受。 她的肩颈锁骨像淬了迷香,夏深埋在上面总是会忘记一切烦心,吸嗅着淡淡的梅子香,口涎分泌,抿着唇齿一口口咬住。 手指纠缠着她散下的长发,捏住细长脆弱的颈,抬头再次含住那副被热气熏红的玉润耳垂。 没有够,只有更强的吸引。 软腻的脸,紧闭的眸,微蹙的眉心,挺翘的鼻尖,他的唇吻不暇接。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好像从他心里长出一般,每一个地方都恰到好处的让他爱不释手。 阮蔚然灵活偏头,吻再次落空,夏深失落,咬她的脸颊嗷呜嗷呜叫。 他在温香软玉里意乱情迷,紧紧抱着她,再受一次刚才的苦楚他也还是想叫:“软软。” 喜欢你。 阮蔚然睁开眼,琥珀浓眸对上他染透情绪的鹿眼儿,不再是第一眼见时的那般懵懂了,水波摇晃,有一些快要满溢出的东西,匍匐上岸,卷着她沉入海底。 二十出头的小孩儿,怎么会有这样深的眼神。 追涉免不了儿女情长,阮蔚然不想探究,耽于他那声温柔里,抚着他的脸问:“再叫一声。” 果然是自己领悟错了,夏深那时怎么就忽略了她眼底的浅浅欢喜,手掌轻轻揉捏她颈后腰间,凑近直到视野范围只剩彼此:“软软……” 属于她的奖励铺天砸来。 夏深欣喜若狂,启唇探舌,热切追逐,他太喜欢这一刻,离她那么近,灵魂好像都在交缠的呼吸里置换。 融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无法拆解,永不分离。 -- ρò❶㈧ɡν.νιρ 013想你 耳鬓厮磨间总是光阴倥偬,五天眨眼而过,阮蔚然今天要回家。 家也不远,就在期会区北面的丹心东区。 追溯历史的话,丹心东西二区古属燕国皇都所辖的京畿地带,妥妥的皇城脚下。 便是在潮流汇聚的今时今日,也是古迹环绕,经济文体发达,政商名流云集,寸土寸金。 阮家大隐于市,栖在掠雁公园外取静之地的二层小楼里。 公园曾是旧时皇家独享的一瓯湖林,房产是燕城仅十套产权清晰可供交易的名人故居之一。 大中午的,家里没人,只有保姆邓姨在。 每日和夏深不分昼夜地厮混,阮蔚然都过糊涂了,一直以为今天是周六,看了眼手机才发现是周五。 房子不大,每间都很紧凑。 生活不是样板间,不可能只摆好看的,地板墙面都尽可能物尽其用,有种满满当当的Zakka老宅风,在丽水湾和春安平层住习惯的阮蔚然乍一回来,还觉得有点憋屈。 她上楼进自己房间,打扫得很干净,棉被新晒过了,床品窗帘是助眠清凉的浅蓝色系,新的。 物品摆设都和她上一次回家时一样,甚至那本重温过一半的小说仍旧夹着书签搁在床头,拼了叁分之一的悬疑拼图,被防尘罩子盖在单人床旁的书桌上,分好的几堆碎片也扣在里面。 她打开衣柜,清爽干净的洗衣香拂面而过,随手取一件睡袍进卫生间冲了个澡换上,留声机放一张黑胶片,边听音乐边坐桌边拼图。 因为凌晨又熬夜码字,阮蔚然没拼几片就躺回床上睡了。 再睁眼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书桌边,眨眨眼,视线和知觉同时复苏,她摸了摸身上盖好的凉被,一阵安心,勾勾脚丫仿佛就能变回小孩:“dada。”χsγцsんцщц.©ом(xsyushuwu.©om) 弓着身子低头给桌面上拼图按区域分类的阮镇廷闻声转过头,手指托了托镜框:“妹妹肚唔肚饿?” 阮蔚然哼了哼懒洋洋地伸手:“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阮镇廷笑着起身拉懒仔起床。 “背。” “返嚟住几耐?”阮镇廷任劳任怨,背对她撑着腿面。 阮蔚然爬过去像只熊猫手搂腿缠挂在他身上,能听懂这熟悉的腔调,但还是说不标准,干脆不试了:“看卫女士能留我几天。” 阮镇廷出门,一步步稳稳下楼,也讲起普通话:“明日随便去看看,不用有压力。” “那是什么东西,哼,”下到一楼堂廊,阮蔚然指着门口,“追我的人从这,就从这,能排到燕大门口。” 阮镇廷笑得后背颤动:“谦虚了。” “哈哈哈哈哈哈。”阮蔚然心情大好。 到餐桌边她被放下,人蹲坐在椅子里等饭上桌,阮镇廷拿过墙边的脚凳放在她椅子下,阮蔚然自然地落脚搭在上面。 邓姨把盛好的饭和汤放到她面前,阮镇廷扶着碗盛出一勺汤吹吹,等她打完醒后哈欠送过去,她喝下问:“卫女士呢?” 恰好餐厅门口传来一道冷哼:“你就惯着吧,惯成一个废物更没人要了。” 阮蔚然扭头,见卫婧衣穿着白色西装连体裤像领导视察一样走进来,摸着光滑的指甲,扬起下巴劲劲儿的:“废物有千万版税吗?” 卫婧衣坐到她对面,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眼神不屑道:“阮卫两家儿,数你最穷,还好意思显摆。” 阮蔚然顿了一秒,仰起脖子看着天花板的吊灯佯怒喊道:“家里都开始卷了,没法活了!” 阮镇廷笑着看两人掐,夹了口菜递过来,阮蔚然低头接着。 这才是她回家的动力,不用琢磨外卖吃什么,也不用自己吃。 “明天上午下午两场局,分别在11:30门外湖边的聊香斋和下午3点叁品巷的茶楼,”卫婧衣看着对面饭来张口的崽子,强硬加了一条,“到时候吃饭不准用勺子!只能用筷子!” 阮蔚然理直气壮:“我不会。” “邓姐拿双筷子过来,”卫婧衣十分坚持,“不会现在学。” 阮蔚然不服气:“那不相了,会用筷子的遍地都是,不少我一个。” “行啊,你去跟你二舅妈说去吧,明天这俩都是她介绍的。” 阮蔚然:“……那后天的呢?” “你叁舅妈也关心着呢。” 阮蔚然:“…………” 她那俩舅妈,比她姥姥都墨迹,坐那跟前放一壶茶,没人互动都能念叨一天,是阮蔚然最怕的那类人。 阮蔚然推开喂到嘴边的勺子,皱着脸嘟哝:“不吃了,减肥。” 因为知道要回家,阮蔚然前几天码了几万存稿,够后面一周的更新量。 可是,不知道是习惯了熬夜,还是下午睡多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半夜十二点,她心头焦躁难以入眠。 闭着眼,清醒得仿佛意识活动的飘忽路线都丝丝分明,在脑子里画出一大团乱糟糟的线条,头疼欲裂。 她摸向床头拿起手机解锁,想了想,给夏深发了个喝可乐的表情包。 没想到对方秒回。 【夏深:还没睡吗】 阮蔚然换成耳机,直接打语音过去:“睡不着。” 夏深乖乖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听得人痒痒的:“怎么睡不着呢?” “哼,”阮蔚然曲解道,“那看来是我打扰你休息了?” “不是的!”夏深急急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学姐,我也睡不着。” “为什么?” 夏深静了一会,小声支吾道:“我……我……想你” 漆黑的卧室,阮蔚然听着小孩儿糯糯的少年嗓,像带着染蜜小锯齿般剌过心头,堵闷焦灼霎时大减。 她唇角忍不住勾起,却贱兮兮地佯装没听清的样子:“嗯?什么?” 见不着人,嗅不到味道,又没有互动,夏深神志清醒,脸皮儿就薄得很,没有再重复:“没什么。” “没什么那挂了。” “啊?”夏深骤然失落,低声委屈道,“才说了一句啊,学姐,再等等好不好……” 阮蔚然淡淡道:“等不等有区别吗?” “有,当然有,”夏深这小孩儿,现在鬼得很,“说不定……再等一下,学姐就能睡着了。” 阮蔚然也不戳破,翻了个身躺平:“那就,等一下吧。” 情绪侵染,夏深连应答的声音都甜滋滋的:“好。” 心头长草,手掌也开始痒,阮蔚然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浮躁无奈,暗自叹了口气。 没想到对面听见了,还轻声轻气地关怀道:“怎……怎么了?” 她闭目放空有点分心,也没想到可能会有歧义,顺口便说出去了:“手痒。” 然而夜半叁更孤男寡女,夏深不由往更深了理解,登时陷入寂静。 阮蔚然没当回事,听着越发清晰近耳的呼吸声,渐渐有了些睡意。 夏深却不那么想,过度解读的惊愣羞怯过后,一直没听到对面说话,以为她生气了,就有些着急。 一急便忍不住低头,加上本就有些自愿想念的情绪,也就顾不得脸皮儿:“学姐?我离你太远了……” 阮蔚然还奇怪:“不是有电话吗?” 前两天晚上他们边做边看过一个拍得很唯美的剧情向GB,虽然后面大部分都当背景乐了,可有一段男女主分隔异地用电话语音视频做爱,对夏深来说形式太过新奇,他看过一直就没忘。 此情此景,夏深完美误解她的意思,艰难道着道:“我……我……” “不想说就别说。”她临近入睡,语气态度都很潦草。 夏深彻底放弃挣扎,连连答应:“我试试,别生气。” 阮蔚然莫名其妙:说不说话还用试? 然而她困了,脑子懒得转弯,打了个哈欠刚想说声挂了,手刚碰到耳机,听见里面传来熟悉到心尖发痒的震动声。 阮蔚然愣了一秒,人清醒了不少,按住耳机仔细听,确认自己没听错。 她说不清自己是恼怒还是兴奋:“你在做什么?” 夏深在那边颤颤悠悠道:“学姐,我……我好像还是不太会……” 会什么? 阮蔚然简直要被脑子里的猜测搞疯了,她坐起身,难以相信地问:“小孩儿,你……想要?” 夏深没说话,但是震动声也没停,倒是喘息越来越急。 她好不容易酝酿出的半点睡意灰飞烟灭,舔舔唇问道:“洗澡了?” “……嗯。”应声乖巧。 “那清洁?” “……做了。” 意思是,早准备好,就等她了? 这孩子浪起来,也太他妈刺激了吧! “我不是说了,我这两天回不去吗?” 夏深原本那点害羞在她的追问袒露和上涌的欲望里殆尽,渴慕与思念下,骤然听她这么说,不由委屈:“我想你学姐。” 阮蔚然心都酥了。 耳机里还不时传给她低沉断续的呻吟和渐染哭气的唤声。 她看了眼时间,又想着晚餐时卫婧衣的叮嘱,放落床下的腿又收了上来,压住心头的冲动,缓声道:“小孩儿。” “软软……” 阮蔚然差点破防,闭目咬着舌尖冷静下来:“停下来!” 对面开始哭,抗拒抑或沉沦她已经分不清,她叫他:“夏深,我再说最后一遍,停下来!” 他显然在撒娇:“软软……” “上周太放肆了,你再这样会伤身,忍一忍,”阮蔚然喉间干渴,“等我回去。” “呜呜……” “阿深乖,”她哄,“听话,好吗?” 夏深终于出声,哭腔含混却很懂事:“好。” 她罕见地夸了夸:“很好。” “学姐?”他声音瓮里瓮气。 “嗯?” “想你。” 她忍笑:“知道了。” 他继续顺杆爬:“睡不着。” “闭上眼睛。” “闭上了。” 这点小事还要汇报,搁平时阮蔚然才懒得理,不过现在她却乐在其中地哄。 “嗯,被子盖好了吗?” 对面悉悉索索一阵细响:“好了,你呢?” 阮蔚然也躺下盖起:“嗯。” 两人无话,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学姐?” “嗯?” “想你。” 怎么还循环上了呢?她好笑地重复:“知道了。” 这小孩也不知怎么,突然幼稚得不像话,带着鼻音跟她糯糯抱怨:“学姐,床太大了。” 她要笑死了。 “你去书房睡就不大了。” “不要。” “那回去,多买几个布偶放床上。” “我们一起去吗?” 原本打算淘宝的阮蔚然突然改口:“不然呢?” 他甜滋滋道:“好。” 阮蔚然被他可爱的碎嘴笑到睡不着,侧身蹭了蹭枕面支使:“小孩儿,唱个歌,或者放个纯音乐也行。” “唔……”对面拖出一个长长的语气词,随后变成缓慢笨拙的唱腔,“小猫儿~睡觉~不睡~不好~” 她忍笑忍得脸疼:“睡了睡了。” “晚安学姐。” “晚安。” -- ρò❶㈧ɡν.νιρ 014我在洗澡 前夜和夏深连麦墨迹太久,睡是睡了,第二天醒得也晚。 等她被卫婧衣催赶着起床洗漱化妆换衣服出门,已经十一点多,好在相亲地点离她家不远,走几步路就到。 阮蔚然毫无兴致,甚至有点不自在,举包遮阳,慢悠悠地踩着高跟去的路上,忍不住就会想起,那天见到她和混血老男人约炮崩溃大哭的夏深。 她这样,不太好,尤其是一边对他叁令五申禁止脚踏两船,一边自己在这明知故犯,虽然她知道自己只是哄卫婧衣并不是自愿,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掠雁公园夏日盛景荣荣,市民游客叁五成群,不少老外围在碧清的金钱池撒着面包屑看锦鲤跃水,叽叽喳喳吵得阮蔚然心烦。 分花拂柳绕过绿荫,一条长堤直通湖心岛,她招手搭了个观光车坐到岛中,下车临湖风光最好的竹间小楼,就是聊香斋,卷着湖水和竹香的软风吹过,倒也别致。 门侍替她撩开珠帘,笑容妥帖地问:“您好,请问几位?” 阮蔚然下意识答:“一位。” “有预约……”χsγцsんцщц.cом(xsyushuwu.com) “等下,两位,定好了,”阮蔚然拿出手机看昨晚卫婧衣给她发的相亲简历,“聂先生……” 身后恰时传来回应:“阮小姐?” 阮蔚然回头,男人穿得挺正式,挺阔身材将衬衣都撑出微微贲张的肌肉线条,眼神透着阅遍世间冷暖的凌厉明彻,很帅,可惜不是她的菜。 两人坐到窗边,男人将菜单给她,她想速战速决:“聂先生,我减肥吃得少,您来吧。” 男人会意点头:“我也减肥。” “那不如就喝杯咖啡?” “好。” 这个男人看着彬彬有礼,但给人的感觉似乎对这场相亲,也不太情愿。 阮蔚然求之不得,斜倚在扶手上看窗外湖面发呆。 两人间不尴不尬地静止十分钟,咖啡喝了一半,男人像是在做阶段性任务般开口:“阮小姐是做什么的?” “无业。”阮蔚然毫不脸红。 男人有一丝好奇,不过他关注的不是人生价值或者生活来源:“整日不工作不会无聊吗?” “想做的事那么多,怎么会无聊?” “哦?比如?” 阮蔚然思绪放远,脑海里浮现夏深的脸,笑道:“养个可爱的小……狗崽。” “然后?” “逛街,做饭,烤甜点,看电影,睡觉,都可以陪着。”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着挺不错的,可惜我没有时间。” 阮蔚然抬眉。 他刚要解释,手机响了:“不好意思。” 半分钟后,两人在店门口处分手。 男人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副队,根正苗红,叁十多岁未婚未育,忙得脚不沾地连周末都没有,更别提谈恋爱了。 这样的人,要么和生死与共的同事队内消化,要么找个耐得住性子的姑娘举案齐眉,不管哪种,和阮蔚然都不沾边。 她是个俗人,受不得苦,经不住痛,要吃喝玩乐,要朝朝暮暮。 全程不过半小时,连杯咖啡都没喝完,时间还早,阮蔚然慢慢沿着长堤走下湖心岛,顺便逛了下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公园。 夏深早早就起床了,时间突然变得很长很慢,他做早餐,吃饭,做家务,帮阮蔚然取快递,全部忙完才十点多。 一闲下来就难受,从内到外的难受,站着坐着都不舒服,他换了一身短衣短裤带着运动包,准备下楼去校体育馆游泳。 燕大的游泳是必修课,考不过不仅会影响奖学金保研,还可能会毕不了业。 这也是夏深唯一喜欢的运动了,没有那么强的对抗性,而且,不需要队友自己就可以做。 刚打开门,电梯间走出一个女人,朝家门口迎面而来。 乍一看,女人的形态气质跟阮蔚然还有点像,知性优雅,长裙端丽,妆容浅淡,只不过头发打理的很精致,穿着高跟鞋,连指甲都涂着恰到好处的颜色。 她微笑着走近,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门牌:“是然然家啊,你是哪位?” 夏深听她熟稔的语气,猜测是阮蔚然的朋友,他们的关系还真是不太好解释,便略过问她:“你是?” “嗯~”女人拖着腔调,悠悠试探,“我叫,郑毓。” 夏深目光茫然。 女人见他这样,笑道:“我是然然的闺蜜,高中同学。” 夏深听她这么说,连忙让开门口:“那你快进来,不过,她现在不在。” 郑毓也不客气,走进门随意看了看:“好久不来这边,变化还挺大的,你刚刚说然然不在,那她去哪了?” 夏深关上门,有些局促:“她回父母家了。” “哦。”郑毓接着往里走。 夏深见她马上要进卧室,那里面有很多玩具还没收拾,他吓得腿都有点软,连忙叫住:“你喝点什么吗?我帮你拿。” 郑毓站在走廊转身:“果汁吧。” 夏深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道:“没有果汁,有牛奶,咖啡。” “哦?然然现在不喝芒果汁了吗?” 她这个语气,好像阮蔚然以前很喜欢喝芒果汁,而且这句话有点怪,不过夏深一时也想不出哪怪,只摇头。 “那她现在喜欢什么?” “可乐。” 郑毓挑眉有点不可思议,随后转开话题:“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平地一声雷,夏深愣住,她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阮蔚然跟这个闺蜜无话不谈吗? 郑毓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的表情,转身在他愣神时进了卧室。 等夏深反应过来跑过去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走进门看见郑毓盯着阳台边的玩具箱,脸刷得红透。 郑毓却很淡定,抬头上下打量他后道:“真难得,你竟然能接受。” 夏深手扶着门框,有种想遁地逃跑的感觉。 “不过也好,总算有人能陪着她,她哪里条件都不错,就是取向这点导致她的爱情路走得太坎坷了。” 夏深听她这么说,心里发疼,另一面,也因这柔和的感慨对郑毓放松了些警惕,她竟然知道这么多,看来真的是阮蔚然很好的朋友。 “到这边坐吧。”他想带郑毓到客厅。 郑毓踩着高跟,哒哒走近,仰头仔细看他时,温柔的香水气息环绕而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夏深下意识后退两步:“夏深。” “怎么写?” “华夏的夏,深秋的深。” “夏深,”郑毓重复了一遍,走出去时笑着评价,“很好听,看着你年纪不大。” “也不小了,二十多。”夏深也走出去,没有她想喝的,他准备给她倒杯水。 郑毓在客厅看见他开冰箱,远远提声道:“不要水,你给我拿个然然爱喝的可乐吧。” 夏深爱屋及乌,对阮蔚然的言听计从延伸到她朋友身上,也是一丝不苟,包括郑毓说她不会开罐装饮料时,他干脆利落地帮她打开递过去。 “谢谢你,”郑毓笑得越发温柔,转着手上细长的树莓可乐罐看了看,“这个口味,还真是特别。” 见他一直站着,她招呼道:“你坐啊。” 夏深后退坐到单人沙发上。 “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夏深摇头:“说是回去两天,也要看具体情况,我也不确定。” “今天刚走?” “昨天。” 郑毓点点头,自言自语一般:“那今天说不定能回来。” 今天能回来? 听到熟悉了解阮蔚然的人这样说,夏深心头一早上的烦闷尽消。 郑毓瞄着他突然明媚起来的神情,歪头问:“我能在这等会吗?” 他心情好,说什么都应:“当然可以。” 郑毓放下手里的可乐,随意问道:“然然从小被宠大的,不会做家务,平时是请了保姆吗?” 夏深摇头。 “那是你照顾她?”郑毓得到确认后,再次环顾四周,轻声叹道,“然然眼光是真好啊。” 夏深低头眼观鼻,心里却甜滋滋的,不管配不配得上,能从别人的视角得到一点点关于两人关系的认可,总也是件开心的事。 因此,他便也客气了一下:“你吃饭了吗?” 郑毓看时间,不好意思地笑:“没有哎,我早饭都没吃,本来想来这和然然一起的。” 夏深起身:“不嫌弃的话,我去做,你想吃什么?” “真的吗?”郑毓惊喜道,“怎么会嫌弃,你给然然都做什么?” “家常菜。” “那好,就家常菜吧,”郑毓也起身,“我帮你?” “不用。” 夏深其实也是因为刚才她的话,考虑到万一阮蔚然回来,家里不能什么都没有,提前准备准备,多做几道,这样她到家就不会饿肚子。 “你看电视吧。” 郑毓没有坚持,只是道:“这个投影我搞不懂。” 夏深帮她打开,简单解释了一下怎么操作,便一个人去了厨房。 上周整日与她粘在一起,便也没有抽出时间去超市,只中间阮蔚然网上订过一次生鲜速达。 冰箱里的东西量都很少,不过胜在种类多样,夏深创意发挥了一下,做了六菜一汤。 全部上桌已经快两点,夏深和郑毓又等了半小时,他怕客人饿太久:“先吃吧。” 郑毓端起水杯:“没事,再等等吧。” “我再做给她,吃吧。” “那好,”郑毓捡起筷子后又放下,“有勺子吗?” 夏深一愣,去厨房取了勺子给她。 “谢谢,我……不大会用筷子,”郑毓用勺子先挖了口饭,“然然好像也是。” 这个郑毓和阮蔚然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像,连口味和习惯都像,第一口永远都是先吃饭。 “她是不会用筷子吗?”夏深之前没怎么在意过这点,只以为是她用惯了。 郑毓点头:“父母两边下面这一代孩子里,只有她一个女孩,所以在家里很受宠。她高中以前在家吃饭都是有人喂的,后来高中课业紧没办法只能在学校吃午饭,她才开始学着用勺子吃。” 竟然是这样? “后来上大学她谈恋爱……”郑毓说到这戛然停住,抬头看了看他,“不好意思。” “没事,她怎么了?” 郑毓有点不可思议:“你……不介意吗?” 夏深知道她什么意思,可他哪有资格生气吃醋,更何况,那是她的过去,比起那些早已落定的历史,他更想知道她的事。 他便摇头。 郑毓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低头继续道:“后来她恋爱,男朋友知道她的习惯,也会惯着她当她的筷子。说起来,然然她还真是挺幸福的,几乎从一出生到现在,就没吃过苦,认识她的人,都愿意宠着她。” 夏深皱眉默默记下。 阮蔚然确实长了一张娇贵傲气的脸,而且那种傲劲儿里藏着点不落俗的可爱,也与盛气凌人相去甚远,因此格外讨喜,让人看着就想纵容。 饭后郑毓又坐到下午四点多,阮蔚然一直没回来,她起身准备离开:“看样子可能不是晚上就得明天了,我有点事先走,改天再来吧。” “好。”夏深送她到门口。 “对了,”郑毓笑眼看他,“既然没见到,等她回来你也别说我来了,下次再来给她个惊喜!” 夏深点头:“嗯。” “你真好。” 夏深目光诧异。 郑毓又道:“你对然然真好。” 夏深这才松了口气,挠头。 “要不要加个微信?下次我好提前联系你,要不可能又扑空了。” 夏深想了一下,拿出手机。 “小孩儿,怎么不说话?” 阮蔚然正在卸妆,微信收到夏深叫她学姐的一条消息后打了个语音过去,结果对面一直没动静。 “我明晚就回去了,”她卸掉眼妆后,一点点往脸上抹卸妆乳,“很快的。” 对面低声喏喏:“一,点,都,不,快。” 阮蔚然不知怎么,联想到一个Q版小人蹲在墙角低落吐泡泡画圈圈的画面,勾着唇角无声地笑。 这小孩怎么越来越可爱。 “你睡一觉,明天出去看两场电影或者逛一逛,晚上不知不觉就到了。” 小孩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兴趣:“不想看电影。” “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啊,”她扔掉卸妆棉,突然想起之前找简流提条件时自己的那些话,“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音乐,画画,跳舞,围棋,书法?我要不要给你报个班?想学吗?” 夏深顿了一会,问她:“你喜欢什么?” 阮蔚然听懂他的意思了,有点欣慰还有点心酸,这小孩就像个被捡回来的流浪狗,在有限的界线内撒着娇,但始终都记得自己的身份,因此时时刻刻想的都是怎么讨主人喜欢。 “我喜欢什么你就学什么吗?” “嗯。” “我都喜欢,”阮蔚然有点为难的意思,想逼着他挑一个,“越全能越好。” “好。” “什么好?” “我都想学。” 阮蔚然:“………………” 她错了,是她低估了这傻孩子。 阮蔚然脱下衣服,正准备进浴室,夏深叫她:“学姐。” “嗯?” 他低声请求:“我……我可不可以……看看你。” “……我在洗澡。” 对面陷入寂静。 阮蔚然怕她伤到夏深这两天脆弱的玻璃心,想活跃一下气氛,轻浮调侃:“你要看吗?” “……对不起学姐。”夏深羞赧的声音低得快要听不清。 “这就开始嫌弃我了?看都不想看,”她故意曲解,“洗澡最无聊了,本来还想让你陪我。” “不是的,我没有,”对面啪嗒一声响,很快传来夏深道歉的声音,“对不起学姐,没吓到你吧。” 听动静应该是手机掉地上了,阮蔚然心里好笑,继续佯装使性子:“吓到了,挂了。” “不要学姐,我陪你,我陪你,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阮蔚然原本是想逗他玩的,但他这么说,心里又忍不住痒痒的,拿着手机坐进浴缸后,放到窗台上,顺遂心意:“那我换视频啦。” “……好。” 屏幕里,阮蔚然这边的小窗视频最先出现,木质浴缸丰密茂盛的泡沫围着冰肌雪骨的人,乌发团起,正伸手从旁边的浴盘里取鲜荷花瓣。 然后露出对面柔和的下半张脸,她清楚地看到视频接通的那刻,下巴尖遮掩后的喉结滑动了一下,随后便低下了头,嘴唇都快被他咬破。 “好勉强呀,”她坏坏地捉弄,“要不算了吧。” 夏深立刻抬起头:“我没有,不勉强的!” 阮蔚然忍笑:“那你还不快去!” 夏深领旨,带着手机匆匆转向走廊,走进最近的客卫,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客卫只有淋浴间,那意味着,阮蔚然可以看到全部。 等他在壁龛里放好手机,解开睡袍衣带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阮蔚然在对面捏着花瓣闲闲评价:“好慢。” 夏深哪能在这种情况再换地方浪费时间惹她不痛快,只好脱掉衣袍,红着脸提醒:“学姐,会有点吵。” “哼。” 他打开花洒,簌簌水滴下落,击打地面淅沥作响。 年轻的身体,阳光的颜色,熏着潮热的水雾,微微仰头避开水流冲眼时,起伏的颈部线条在喉结活跃的动作下,挥洒着独属于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那种青涩的性感。 阮蔚然看得眼睛发红,伸手一把扣下手机,起身迈出浴缸披着睡袍下楼去找水。 夏深在对面只看到她的画面突然转黑,然后就是急促远离的脚步声,他不明所以,连忙拿过手机叫她:“学姐!学姐!” 直到花洒的水流冲到屏幕上,夏深才意识到水没关,他伸手关掉,再看手机却已经进水,屏幕闪了几下就陷入死一般的漆黑。 他衣服也不穿就跑出去拿干毛巾和纸巾一直擦,试过好几次仍旧无法开机。 完了。 这下完了。 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后面整整一天,可怎么过。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办法告诉她原因,如果她计较生气,再也不想理他怎么办? 他急得掉眼泪,蹲在地上抱着手机难过地哭,眼泪吧嗒吧嗒往地毯上掉,他看见沙发和茶几角落有一个东西闪闪发亮,伸手捡起发现是一只耳环。 回形针形状的镶钻耳环。 夏深突然想起白天郑毓来的时候,就是戴的这副耳环,但他好像记得,郑毓走的时候,耳朵上一只都没有了。 他没心思再帮她找另一只,却被这个耳环提醒了,他可以找郑毓帮忙,她是阮蔚然的闺蜜,一定可以联系她。 夏深收拾好自己下楼,一楼大堂小侯换班了,他借了保安的手机。 因为他和阮蔚然一直都是微信联系,没有电话,而下午郑毓走时,交换微信说的是电话号码。 夏深记性还不错,回想了一下给郑毓打过去。 对面是一个孩子接的,环境有点吵,他开始以为打错了,后来电话换人,周围也静下来,夏深问:“是郑毓吗?” 女人有点不太耐烦:“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夏深。” 郑毓声音柔和下来:“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打扰你了,我的手机坏了,刚才在打电话,可是我联系不上她,可不可以请你帮我跟她说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哦,这样啊,好啊,”郑毓安慰她,“你不用着急,也别担心,小事。” “嗯,谢谢你,”夏深考虑阮蔚然可能还没洗完澡,委婉道,“她刚刚在忙,麻烦你晚二十分钟再告诉她吧。” “好,你真贴心啊。” “谢谢。” 挂断电话,夏深稍稍放下心,还回手机后,上了楼他也没敢回主卧,那里都是阮蔚然的味道。 对面郑毓看着挂断后的桌面哼了一声“傻子”,推门出了卫生间。 一个小男孩从墙角钻出来,盯着她手里的手机小声求:“妈妈……” 郑毓递过去:“玩去吧,今天给你放假,记得十点睡觉,帮我充上电。” “好,”小男孩接过欢呼,“嗷!妈妈最好了!” -- 015爽吗 阮蔚然喝过水后回到楼上发现电话断了,再打回去一直没人接。 通话的时候不说话或者发小脾气是可爱,玩失联就过分了吧,她前后一联想,觉得夏深这两天有点恃宠生娇的苗头,刚燃起的热情和好感不由冷下去。 算了,反正也不过是一场交易过后的关系,以后不往里投入感情和太多情绪就好,她心里堵了一会,直接回卧室睡了。 受前夜心态影响,第二天的相亲,她依旧没有心情。 今天约的地方挺传统的,适合相亲的传统,是家五星酒店的午餐自助,等阮蔚然到地方看见人之后,不禁想感叹,这燕城是真小。 “哟,大小姐也相亲?”顾衡之推推眼镜,笑得一脸斯文,声音低缓而又优雅。 阮蔚然却一眼看透那背后的败类样,不客气道:“顾医生?同喜。” 顾衡之装模作样替她拉椅子:“大小姐相亲都不看对方信息吗?” 她坐下,接过他递来的餐巾,盖在腿上仰头:“难不成你看了?” “签合同前怎么能不看条款?”顾衡之走到她对面落座,“我还逐字阅读了呢。” “每个app注册时的声明你也逐字阅读吗?” 顾衡之一本正经:“对呀。” 变态! 顾衡之像看透她心里想法一般直言:“大小姐每个都不看也是奇绝,我们多般配。” “让你少跟简流混。”说话做事还真是一样的没边离谱。 “明明是他赖着我。” 主菜由酒店提供分送,其他的顾衡之问过阮蔚然后帮她摆好,此刻正拿着刀叉耐心给牛排分块:“大小姐想吃小口的还是大口的?” “你说呢?” “小口雅,大口爽,”顾衡之抬头笑笑,“我猜大小姐……” “都不要!” “都不吃!” 两人异口同声。 顾衡之料定般神气挑眉:“你看我多了解你。” 阮蔚然在桌下点开手机,另一只手将侧脸的头发掖到耳后:“你刚才说我们怎么?我没听清。” 顾衡之偏头,敏锐地注意到异样,但看着阮蔚然坦荡的眼娇软的笑,还是没有设防,拿起酒杯碰了她的一下:“般配!我说,我们般配。” 阮蔚然点头,给他面子喝了一口酒:“这么说,你是自愿来的?” “自然。” “可我听说,顾医生似乎……” “似乎?” 阮蔚然又喝了一口,关掉手机:“没什么,吃饭吧。” 顾衡之也不追问,点头。 十分钟后,简流风风火火而来,一屁股坐到两人旁边,皮笑肉不笑:“巧啊。” “你……”顾衡之意想不到,斜睨着他看了一会,突然转向阮蔚然,想起刚才的异样。 “往哪看呢?”简流上手给阮蔚然的杯里倒酒,不拿自己当外人举起就喝,“见了少爷我也不打声招呼吗?” “简少爷,”顾衡之针锋相对,“我相亲呢。” “相你奶奶个腿!”简流暴躁地墩落酒杯,往后靠坐跟个大爷似的,“她今年不谈恋爱。” 不光顾衡之听笑了,阮蔚然都乐了:“谁说的?” “爸爸说的。” 阮蔚然将餐巾一把摔他脸上:“滚!” 简流闭着眼拿下餐巾抹了把被红酒溅湿的手腕,托腮看她:“难不成你还真想和这禽兽结婚?那还不如嫁给我。” 一旁顾衡之敲了敲桌面:“哎哎,我听着呢。” “你在下面,我就嫁。” 简流还没说话,顾衡之不忍直视地捂眼:“这可还有人呢,两位!” 这时,简流站起,椅子后退发出嘚嘚的钝响,顾衡之看着他神色凝重地俯身攥住阮蔚然的手腕,一言不发地往外走,阮蔚然想不动都不行,高跟鞋在高级闪耀的地面踩出一串碎音。 顾衡之推了推眼镜,难以置信地举起酒杯,中二地感叹:“我可是天降啊!我应有的排面呢?” 出了门,阮蔚然和简流互相嫌弃地甩开手。 “你能不能别总用这一招恶心我,”简流叉腰吹吹额头掉下来的碎发,“把老子气跑,谁跟你演戏。” 阮蔚然伸了个懒腰:“以后你需要,也可以恶心回来。” “咦哟,”简流的嘴皱出一个梯形,伸手扯了一下她翘起的罩衫,“穿得还挺像回事,我看你可一点都没有不情愿。” 她穿了一身杏色收腰的吊带连衣裙,搭了件薄开衫,长颈优雅,身段纤纤,不张嘴特像舞蹈学院里男孩子们扒窗偷看的女神。 “我妈的品味,你有意见吗?” 简流狗腿地笑:“没有!咱妈眼光贼好!” “滚一边去,”阮蔚然踹了他一脚踹空了,转头就走,“下午还有一场,我不想去了,你帮我去吧。” “姑奶奶,我去救你还好说,直接去算怎么回事?” “你就说,”阮蔚然光速进入角色,昂首挺胸压沉声音,“听说,你要和我对象相亲?” 简流乐:“那咱妈得打死我。” 阮蔚然瞪他:“不去拉倒,一点都不够意思。” “我还不够意思,”简流跟上她气冲冲的小碎步,“你知道我刚才打哪来吗?我才找的工作,一屋子人搁那做周汇报呢,马上到我,您一个电话我甩下领导就来了,就这还不够意思?” “你可以不来。” “不来我怕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不去今天的太阳你也看不见了。”阮蔚然踩上花坛,居高临下冲他挥拳头。 简流仰头看她,阳光从她背后而来,刺目,真像个发光的祖宗:“嗻。” 阮蔚然输完密码打开门,里面噼里啪啦响起一串由远及近的趿拉板儿砸地声,她好笑地走进回手关门。 正想转身,腰上一紧,紧跟着耳边贴近一道温热的呼吸,还有奶呼呼的嗷呜声:“学姐,你终于回来了。” 阮蔚然在他怀里转身,立刻又被抱紧,夏深鹿眼儿雾蒙蒙的,直勾勾盯着她,喉结攒动。 她心窝一软,抬臂搂住他,刚要垫脚他已俯身迎了过来吻住。 急切得像饿惨了的狼,缠住就不松嘴,吻得毫无章法却能清楚感受到那里面焦灼绵密的想念,阴影压过来,背抵门板,能活动的空间跟离别一同被压缩为零。 待她换过几次呼吸后,他终于想起温柔和舒适,呼吸湿烫,舌尖俏皮,一点点吸咬着讨好,阮蔚然早没了时间概念,吻到最后只觉得嘴唇都痛,可这小孩儿还像没够似的,追着她咬。 她推,偏头扬起下巴:“痛。” 夏深这才稍稍收敛,转移目标,亲近她的脸,咬她的耳垂,吸她的脖子,啃她的锁骨。 这种感觉很矛盾,阮蔚然很久没有试过了,因为显得自己很弱,哪怕是上周和他厮混,也都是她压制啃食,但不可否认确实是舒服。 舒服的觉得自己很空,从里到外,想被填满,随即脑海警铃大作,按住他往下烙印的脑袋,拉住他回卧室。 夏深乖乖跟着,走在后面没两步又粘上去抱住她亲,阮蔚然无奈,就近转向客卫,衣服剥了一地,做清洁时,他搂着她的腰哭。 阮蔚然揉着他的头哄:“回来了,今晚不会让你自己睡了,小哭包。” “学姐,”他在生理作用的呻吟里叫她,“你不要听好不好,好……好丢人,呜。” 她捏他的脸:“别胡想,我从来没嫌弃过呀。” 他蹭了蹭,仰头湿漉漉地眨巴鹿眼儿看她:“是吗?” “是啊。” “可我,”夏深脸红低头,“觉得好丢人。” 阮蔚然调侃:“看来是分开的有点久,都开始胡思乱想了,来,我们试试新玩具。” 夏深闭上眼,颈子都红了。 清洁好后又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夏深躺在床上,窗帘迭着新装好的强遮光,不开灯的室内已经不只是暗,而是漆黑。 他急,情绪也不好,阮蔚然就不想玩太久前戏,让他咬着小玩具适应一会后,就穿上新到的短裤。 这个是定制的,和她身体贴合,可以近距离亲身体验要他的感觉,而且内部吸附的位置刚好也是她的敏感点,是双向的互动。 还送了两个不一样的,一个是男生用的,穿戴可入的假阴,一个是双头的,阮蔚然都比较排斥。 不过第二个看着又很刺激,她还没有试过入体的感觉,从任嘉泽到夏深,都是纯被动承受的角色,她想的是,如果有一天,能遇见一个很喜欢的人,真的值得,那么她不排除会为了他,尝试互攻。 但是这个可能性比较低。 真爱从来可遇难求。 阮蔚然心情复杂,听着夏深叫声越来越动情,拿出他体内的玩具俯身。 “小孩儿,”她亲了他一下的锁骨,“可能会疼。” 这个玩具算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 夏深搂住她低头,糯糯道:“有学姐,不会疼……” 话还没说完,她把润滑给他,带着他的手摸了过去。 阮蔚然听见身下人下意识的吞咽,却还是顺从地帮她抹好润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阿深今天就是我的了。” 夏深愣了一会,紧抱住她,声音染着湿意:“嗯,是你的。” 开始艰难,他张着嘴急喘,但一声不吭。 阮蔚然不免有点心疼,落吻安慰:“疼吗?” 夏深摇头却不说话,她要退,他死死扣住她的腰不让她走。 阮蔚然只好坚持,又加了些润滑,缓缓蹭动,以退为进。 她听到他无法控制的声音,从鼻腔溢出,压抑可怜,她心底的占有和控制欲飙升,捏住他的颈子,用力深入。 夏深忍不住叫了一声,随即咬唇阻住。 阮蔚然轻抚他的脸:“疼就叫,房子做过隔音,不会有人听见。” 水珠混入她指间,手掌下的人固执摇头,出口的声音沙哑:“不疼。” 这软绵绵的小面团偶尔坚强一下,还挺招人疼的,阮蔚然全送进去,听他仰着头不停调整呼吸,没忍住捧着他的脸吻下去哄他。 感觉到他热情回应,她腾出一只手握住他的前面抚弄。 “这两天,听我的话了吗?” 夏深紧紧搂着她,轻啄她柔软的唇,点头:“嗯。” “没有自己碰过?” “除了洗澡,没有。” 阮蔚然又亲了一下:“真乖。” 夏深不知什么原因,特别喜欢接吻,是缠住就不松口的程度,阮蔚然被他亲的都有点怯,每次结束吃饭都要难受很久。 因此,她反而不太喜欢接吻,只有在他特别可爱特别乖或者特别难受哭得特惨时,才会当奖励给他。 恶性循环就是,他得到的少,便更觉珍贵,每一次都缓慢悠长地享受。 这次也是,不过阮蔚然还是有绝对的主动权,后退抽出他体内的东西,他放松,唇齿也会松,她趁机救出自己可怜的嘴,再撸着他的前面顶回去。 夏深轻哼,是舒爽和痛纠缠的矛盾声音,不断刺激着阮蔚然心底细微的施虐欲。 因为两人身高有差距,他为了亲到她,只能双腿圈缠住她的腰配合,同时低头,如此更方便她要他。 她渐渐小幅度加快速度地抽送,并且停止了前面的按摩,夏深慢慢适应后,开始有快感滋生堆积。 和电动玩具直接快速的刺激给予不同,这个还有心里的。 阮蔚然在上他,所有让他觉得舒服忍不住想哭的极致享受,都是她给的,从没有人这样对他,她是第一个,唯一的一个。 就像她说的,他是她的。 归属。 他不用羡慕流浪猫流浪狗了,不管多少善良的人拿着多少猫粮罐头等它们,他都不羡慕了。因为他也有了。 她的。 她的。 阮蔚然的。 软软的。 夏深心腔满涨,闭上眼睛哭出声,马上就被猛然袭来的快感顶替,她温柔的轻抚从胸前移到脸上,他不再压抑,凭着身体本能释放,低吟出声。 她亲他流泪的眼,摸着他的头问:“还疼吗?” 他抱她:“不疼,一点都不疼。” “那,爽吗?” 夏深还是会脸热,但仍坦率点头:“爽。” 不想阮蔚然突然趴到他身上不动了:“是爽,但是也好累。” 夏深顿了一下,笑出声,她这个体力…… “嗯?”阮蔚然手抵着突然翻身压住她的人。 “我来。” “你这样压我,会很重。” 他手撑在她耳边悬空,下身在黑暗中起伏耸动:“这样呢?” 阮蔚然没试过这样,从姿势上就太劣势,不过感觉还不错,最重要的是不累,勉强尝试一次吧。 刚想嗯声,结果他下压时的力道太寸,正好撞到内部连接的吸附珠,珠珠摩擦过她的珠珠,后面几下依旧如此,她经不住刺激,抵着他想推。 然而她漂逸出的甜腻碎音太过抓心,夏深听后深受鼓舞,逮住那个地方一直磨。 还学着她问:“学姐也爽吗?” 快感如潮,阮蔚然又阻止不了,最后实在受不住,手指抓着他的肩尖叫着痉挛,那声音极细,像浸了蜜糖的针,纤长着刺入他心尖。 夏深直接听射了。 远超意料的高潮,两人都没想到。 而且这个姿势,十分方便他亲近,低头便能捉住她不停喘息的嘴,他几乎是趁着她愣神之际亲了个够。 “软软,你叫得真好听。” 阮蔚然抬着无力的手拍了他一巴掌。 夏深半点不痛,前面反而又开始充血,一只手抓住她的腰,再次主动地开始吞吐身下的东西。 阮蔚然有点懵,现在这到底是谁上谁啊? “你不准在我上面!” 夏深唯命是从,侧身倒向床面,两人面对面侧躺,不过还是他在动。 没办法啊,他体力比她好,可是,怎么这么别扭。 “你转过身去!” 这次夏深没那么痛快,背对她就不能亲她了。 “快点!” “软软……” “不准撒娇!” “……” “那不做了。” 夏深立刻转身背对,阮蔚然搂着他的腰,从背后深入,再次尝试自己抽插,这样好,她可以自己控制摩擦撞击的力道,不会像刚才那样由着快感像水漫金山一样汹涌淹过。 爽是爽,可她会失控。 她不喜欢失控,尤其不喜欢在这种关系里失控,她怕自己会在高潮上来的那一刻,误把身体带来的快感当成是爱。 这样的爱,来的快去的也快,她才不要。 她伸手从枕边摸出一个飞机杯,抚着他的前面套上。 夏深还记得上次的狼狈,握着她的手腕:“别……别用这个……” “惩罚你。” 夏深这次反应快:“我错了。” “错哪了?” 夏深也不知道。 结果就是,阮蔚然搂着他的腰,亲自帮他握着飞机杯,他在最大档的刺激和身后的进出里,疯狂大哭,尖叫着一次次高潮。 “学姐……呜呜……” “呜呜啊啊啊啊,停一下,停下,软软停下!” “我错了,软软对不起,别来了,受不了……” “我真的不知道,饶了我吧,软软呜呜,我不行了……啊……啊……” “太深了……我想上厕所……求你求你……啊呜……学姐……啊啊学姐……” 直到他喊的嗓子都哑的说不出话,浑身大汗淋漓,没有力气再抓着她的手阻止时,阮蔚然心里的暴虐感才渐渐消退。 她取下飞机杯关掉,从他身后出来脱掉短裤开灯。 夏深已经像被抽干了力气,乱糟糟地躺在床褥间只会喘息。 他浑身泛着红晕,穴口微微撑开,透明的液体自内流出。 正面更惨,脸都哭花了,头发也被汗湿透,手还紧紧抓着头下的枕头,前面混着精液和尿液,深色的床单湿了大片。 阮蔚然俯身拉他,他还有些抽离失神,模样可怜,看得她都想按倒再蹂躏一遍。 主卫浴缸,慢慢缓过神来的夏深抱着阮蔚然委屈地哭,嗓音沙哑地控诉她的无度索求。 “学姐,以后别这么来了好吗?” “嗯?不爽吗?” “我……我不想……尿在床上……” 阮蔚然揉着他的脑袋笑。 夏深听她笑又开始嘤嘤呜呜地哭。 “可我看着很爽,”阮蔚然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句话有多变态,还亲了亲他耳边结痂的烫伤疤,轻声耳语,“阿深是被我操哭操射操尿的。” 夏深浑身轰得着起火,他第一次听她说这么粗的话。 但是,听着好刺激。 “嗯?”阮蔚然低头看着水面下,“这也能硬?” 夏深羞耻低头埋到她颈边,闭眼说瞎话否认:“没有!才没有!” 阮蔚然笑,见他蹭着她嗷嗷叫,便顺毛哄:“好了好了,没有。” 夏深趁她乐意哄,低头含住半浮在水面上那颗粉嫩精致的乳尖。 阮蔚然突受刺激,呀了一声后退被他扣住后腰。 她还没说话,他赖在她胸前开始哭。 阮蔚然无奈,摸着他柔软的发,纵容他这次放肆,还搂住他的脖子,方便他亲近。 夏深如愿以偿,手伸到水下,托着她往自己身前送,绵软雪腻的触感,舔过之后轻轻吸咬,他能感受到她随着他的频率,微微发颤,心里甜得流蜜,不由吃得更加卖力。 阮蔚然渐渐忍不住哼出声。 夏深叫她:“软软……” “嗯?” “你好软……好香……” “不知羞耻!” 夏深顿了一下,深深埋在那处温柔乡:“嗯,不知。” 阮蔚然:“…………” 孩子学坏了怎么办?在线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