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赘婿是摄政王》 第1页 [穿越重生] 《失忆赘婿是摄政王》作者:穆烟【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天运五年,谢复归高中探花,被公主相中,点为驸马。 一纸和离书快马加鞭从京城送到乡下,亲手送到谢复归原配妻子手中。 一番动荡之后,谢复归原配妻子妥协认命,因无处可去,依然留在谢家生活,后为照顾探花郎在乡的娘亲,招了一个失去记忆的赘婿。 …… 女主视角: 意外穿越到古代,罗珍容变成了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孤儿,意外被好心人家收养,作为普通人的她实在没有别的本事在古代生存,点头应了嫁给好心人家的儿子。 谁想到这家人聪慧的儿子考上探花之后,竟然在京中当了驸马,还娶了公主为妻。 驸马权力大,又有公主倚靠,谁也不敢得罪,罗珍容这个原配妻子也被记在族谱中,成了原婆婆的干女儿。 一次意外,她救了一个人高马大、俊朗帅气的男人,对方失了忆,还粘着她,找了几圈都找不到亲人。 在大家的支持下,两人成亲,男人也成了罗珍容的赘婿。 谁知道有一天,男人的身份揭开……失忆粘人的赘婿竟然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PS:本文1vs1,sc,甜宠。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罗珍容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赘婿高大威猛人帅心好。 立意:最好的生活往往来自于自己坚定的选择。 第1章 和离大事 “娘,娘,娘……” 狭窄的小屋里,年轻的女子抱着中年妇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好几次都差点晕厥过去,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少意志力,才能勉强支撑着清醒。 “容容,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啊!”妇人紧紧抱着女子,痛声大哭。 母女两人的哭声在小屋中缠绕,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偶尔路过的人听到哭声,本打算进来劝一劝,可刚走近两步,听到里头的哭声这么响亮,脚尖转了一圈,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算了,还是等这娘俩哭够了再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要往家走的时候,她绕着几栋屋子走了两步,脚尖再一转,径直跑去了村里最热闹的乘凉地,麻溜地开始说起了娘俩痛哭的八卦。 罗珍容哭够了,又狠狠擦了擦眼睛,揉出眼眶里的微红,紧紧抓着妇人的手:“娘,既然相公已经叫人送了和离书,我也该走了。” 这要真是个陌生人,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先前抱头痛哭的娘俩竟然不是亲母女,而是婆媳。 “走什么走,娘不答应,”莫红梅反手就握紧了罗珍容的手,“娘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发家之后抛妻弃子的人,谁想到娘自己竟然养成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咱们去京城,娘要亲自去找那个白眼狼,问问他到底还要不要你这个媳妇,他要是敢说不要,娘就去告他!” 罗珍容心里有些感动,但这可不是她真正的追求。 “娘,相公他……不是,富贵哥他苦读十年,好不容易才考上探花,娘这一去,岂不是毁了富贵哥的前程?”说着,罗珍容抱紧莫红梅,“娘,你还向着我,容容心里真是跟吃了蜜一样甜,就算走了之后再也吃不上一口娘做的热乎饭,容容也会在心里祈求菩萨保佑娘平安健康。” 短短几句话,再次激起莫红梅对罗珍容的疼惜,抱着儿媳妇就哇哇大哭。 莫红梅在村里是出了门的嗓门大,这几声嚎,更是让悄摸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听的浑身一颤。 这肯定出大事了啊! 随着悄悄在外听的人越来越多,从屋子里零星传出来的对话声也被一句句传开,没过多久,整个村里就都知道了这桩让婆媳俩抱头痛哭的大事。 大事传开,轰动了整个村子,甚至连隔壁村子也被惊到了。 谢家的小举人中探花了! 谢家的小举人在京城里娶了公主,当上了驸马爷! 谢家的小举人送了和离书回来,要休了在家里伺候老母亲的媳妇! 这一桩桩大事,别说是往前几年,哪怕是往前十几年、几十年,甚至是百年间都没有发生过,哪一桩拎出来都是大事,更何况这些事还被摆到了一起。 这一传十、十传百,有人羡慕谢家的小举人中探花,也有人为谢家的儿媳妇哭泣,怒骂那个中了探花就抛妻弃子的没良心的人。 罗珍容和莫红梅哭够了出来,就得到了村子人或羡慕或同情的目光注视。 “哎呦,红梅,你家小谢真中探花了?这可是那什么……光宗耀祖的好事。” “这驸马爷可都是戏文里才会出现的大官啊,你家小谢还能被公主看上,这可不容易啊。” “就是可怜了容容,小谢跟容容当初刚拜堂第二天,小谢就进京赶考了,这回来就说不要这媳妇了,这是个什么事啊?” “红梅,你可不能就这样敢容容走啊,容容没爹没娘,你要是赶她走了,她能去哪儿啊?” “就是啊,红梅,小谢不在的这段时间,可就容容好好照顾着你呢,眼下好了,这和离书说来就来,这人说赶走就赶走,哪里有这样的事?” …… -- 第2页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说着,不管是好心劝说,还是故意难堪,这些话句句都戳进了莫红梅的心窝子里。 莫红梅眼眶再次红了起来。 罗珍容上前一步,张开双手拦在莫红梅面前,她才十六岁,两颊挂着婴儿肥,许是因为难过,眼睑上也还挂着泪,这一动,脸上一绷,活生生就是戏文里常说的俏媳妇。 “你们不要这么说娘,娘是好人,娘一直都对我很好,这件事……这件事不能怪娘,我娘真的是好人。” 眼见着罗珍容这些话都冲着先前斥责莫红梅的人而去,那些人神色也有些赧然。 “我们这不是在给你说话么。” “就是,这谢家都不要你了,你还帮你婆婆说话,你怎么不替你自己想想?” “你男人都给你送和离书来了,你咋还不死心呢?你可别想着还能跟你男人走一道去,咱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哪里能跟公主比啊?” “你还不如想想自己离了谢家以后怎么过日子吧。” 罗珍容被一句句话指着面说,吓得后退了几步,可她依然拦在莫红梅面前,一次次重复同意的话:“我娘是好人。” 莫红梅哭够了,看着罗珍容小小的身躯拦在她面前,终于上前一步,将人紧紧抱住,回头冲着众人怒吼:“滚滚滚,谁都我要赶走容容了,我就算是不认那个小白眼狼,也不会不认容容。” 话到这里,莫红梅自己就下了定论。 围观的村民又有话说。 “红梅,你可别做傻事,那公主是什么样的身份,就算你儿子是探花,也不能去惹公主啊,这万一惹出个什么事来,你家可都完了。” “走走走,你们都走,我不跟你们说。”莫红梅不耐烦地开始赶人。 村民们见她这样,不好多说,只能憋着一肚子的话转身离开。 罗珍容泪眼婆娑地看着莫红梅,咬着唇摇头:“娘,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那可是皇家啊。” 莫红梅也很犹豫,可看着儿媳妇哭成这样,心里又坚定下来。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儿媳妇,娘一定要替你讨回公道。” 罗珍容低下了头,半天不说话。 细听之下,才能听出她的啜泣声,显然在这件事上,她也很伤心,只不过碍于各种原因,才不敢要个公道。 莫红梅听着她的哭声,在心里叹了一声,却也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带着罗珍容去京城讨个说法。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消息传出不久之后,谢家宗族的长辈和此处县城的县令,竟然携手赶了过来。 这刚到没多久,就开始劝说,话里话外都是说谢富贵考上探花不容易,她们要是去京城里闹,极大的可能是不仅讨不回公道,甚至连谢富贵的探花身份都要被剥夺。 而谢家这么多年来才出了这么个光宗耀祖的小辈。 说了一圈,见还是说不动莫红梅,他们的目光落到了罗珍容身上。 莫红梅是谢富贵的亲娘,也就是探花娘,就连谢富贵在面前,都不敢逼迫她做些什么事,他们更不敢得罪,可罗珍容不一样。 “富贵媳妇,不是,珍容啊,我们都知道这件事委屈了你,你放心,就算富贵跟你和离,你还是我们谢家的人,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肯定不会亏待了你。” 罗珍容微低着头:“可眼下和离书已经送来,我终究不是谢家的人,怎么敢吃谢家的东西。” “怎么不是,这样,你记在我的名下,”谢氏族长主动道,“回头我就给你写在我们谢家的族谱上,你是我们谢家的人,看谁敢赶你出去。” “那诸位叔伯……”罗珍容看着其余的人。 谢家来的长辈之前已经收到了最坏的可能性,这会儿见罗珍容松口,谁还去管罗珍容外人写在谢家的族谱上是不是离谱的事,当即就点了头:“同意同意,我们都同意。” 罗珍容深吸一口气,眼下落了泪。 莫红梅先前也觉得族长说的话很有道理,这会儿见罗珍容掉眼泪,连忙握着她的手:“容容啊,你可不能这么委屈着。” “娘,我不委屈的,”罗珍容带着哭腔说话,“有我一口饭吃就很好了,而且娘也要在家里照顾田地,富贵哥先前中举人的时候,县令大人送了那么多田地,都得要伺候呢,这去了京城,万一没了那些田地,娘怎么办,谢家怎么办啊?” 罗珍容这话说着,一直都没有存在感的县令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本官听闻谢复归中了探花,特意来送田地,探花郎不在,那些田地本该交由探花郎的亲娘处置,谢老夫人这一去京城,那这些田地……” “那些田地是给我娘的吗?”罗珍容俏声询问。 “这……”县令看向谢家的族人。 谢家族人自是连忙点头,族长更是主动开口:“自然是,这些田地我们本就打算全部记在富贵名下,这伺候打理的事,眼下富贵不在,肯定要由富贵娘代为处置。” 罗珍容再次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她再没有落泪:“族长,可不可以把我娘和我都写在族谱上,往后我就是我娘的干女儿,富贵哥在京里当驸马,恐怕没时间回乡,我想给我娘养老送终,让富贵哥能在京城里好好当驸马。” 这话一出,直接戳中了谢家族人包括县令内心的柔软,二话不说直接点头答应。 -- 第3页 不久之后,谢家的族谱里多了莫红梅和罗珍容的名字,而县令给的田地,也都记到了莫红梅名下,这一桩闹的十里八村都人尽皆知的大事才终于落幕。 唯独有一件事大家有了共识,那就是罗珍容受尽了委屈。 然而此时被大家认为受尽委屈的罗珍容却在被窝里笑出了声。 嘿嘿嘿,有田有房有宗族、县令护着,还不用看男人的脸色,这大好事怎么就让她碰到了呢? 第2章 重伤掉落 “娘,到午时了,天热,歇一歇吧,我熬了绿豆汤。”罗珍容拿出木碗,从大的竹筒里倒出一碗绿豆汤。 莫红梅接过碗,哪怕是隔着碗壁,也能感觉到里面的凉意,在炎热的夏季喝上一碗绿豆汤刚刚好。 不过这次她只喝了一口,就戳了戳罗珍容的脸:“你这孩子,又往里头加糖了?家里的糖都叫你霍霍了。” 罗珍容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捧着脸笑:“这样不是好喝点么,而且我就加了一点点,真的,一点点。” 说着,她比了个一点的手势,还眯起了眼,叫人不忍心责怪。 莫红梅也是一样,她对罗珍容的性格再清楚不过,这绿豆汤也就是煮给她的,换成是别人,哪怕是罗珍容自己,她势必也舍不得往里头加糖。 喝完一大碗绿豆汤,莫红梅感觉整个人都有劲了。 她拉着罗珍容走到边上,指着不远处的田地:“容容,族长说了,往后这片田地就叫我们打理了,富贵不在,往后你就跟着娘过日子,等再过几年,娘攒点银两,给你挑个好夫婿嫁出去,就不惦记着富贵了。” “不行,娘,说好了我要给您养老的,我不嫁。”罗珍容立即拒绝,还拉了拉莫红梅的手臂,撒娇似的喊了一声“娘”。 “别使性子,”莫红梅皱眉,“你还小,肯定是要嫁人的,原先我想着你嫁给富贵,我看着你,咱们还是一家人,谁想到富贵他……” “娘,别说了,娘的好我都记着呢,”罗珍容低声说着,“娘,嫁人的事再等等,现在村子里大家都还在讨论富贵哥的事,应该也找不到合适的,等再过两年我们再找成吗?” “成,那就听你的吧。”莫红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揭过成亲的话题,罗珍容又跟莫红梅聊了两句,要走的时候,她的竹筒里还剩下一小碗绿豆汤,是莫红梅一定要留给罗珍容喝的。 溪南村并不算偏僻,只要往大道上走,走个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附近的县城,这也让村子里的村民有一条额外收入的路子。 只不过村里合适的田地并不多,这世世代代下来,近处的田地都有主人,原先谢富贵考上举人的时候,村里人为了减免赋税将手里的田都“送”给了谢富贵。 当然,现在那些田都在谢家宗族手里。 小村落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沾亲带故,这些田地到了宗族,村民们每年拿到的粮食比往年还要多出一成,这也使得谢氏宗族的势力越发雄厚。 原先和离书送来,谢氏宗族忙不迭过来劝解,也有这个原因,要是真让罗珍容把事情闹大,谢富贵丢了官、丢了驸马的身份,谢氏失去倚靠,到手的东西还得吐出去,那可真是比要了他们的命还要难过。 好在罗珍容一开始就没打算继续跟谢富贵扯上太多的关系。 罗珍容走到不算窄的溪边,将肩上的竹筒背稳,拎起衣服下摆,踩在溪面的小石头上,缓慢往河对面走去。 村子附近的田地现在几乎都在宗族手中,这次县令送来的田地只能往外面选,从谢家到这田地里,走一趟都要一个小时。 好在地里的活不用他们干,宗族的人大概也觉得心虚,主动提出要帮着开垦田地,再顺带种下这一茬的作物。 等她们这次收获多了,粮食卖了钱,往后也能有余钱雇村里的人帮着干活。 踩在平摊的地面上,罗珍容放下裙摆,回头看了一眼,再次松了口气。 她穿越过来已经六年了,从一开始的迷茫到现在逐渐接受在这里的生活,她的心也渐渐死了。 本以为穿越者多少能有点金手指,但她穿越过来,除了瘦弱的身体之外,什么都没有,哪怕是现在,让她稍微走点路她都气喘吁吁,更不用说去干活了。 没有金手指,没有体力,一旦离开村子,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在莫红梅提出要她嫁给谢富贵的时候,她答应了,即便谢富贵比她要大六岁。 其实谢富贵并不差,会读书、脸好看、有气质,这三点不管哪一点,在这个时代那都是好夫婿的代名词。 更甚者谢富贵这个名字作为“唯一”的缺点,也被他自己去改成了谢复归。 罗珍容不喜欢谢富贵,但不可否认他要比溪南村绝大多数男人都要好。 答应成亲之后,两人也举办了婚礼,只是在大婚当晚,罗珍容以希望谢富贵能心无旁骛地进京参加科考为由,拒绝了同房的要求。 但或许,这也是谢富贵二话不说留在京城当驸马的缘由。 罗珍容一边想一边走,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山腰处,从山腰穿过去再下山,就是溪南村。 而这时候,她已经双腿酸软。 她就近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在石头上休息,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溪南村。 -- 第4页 想起来也确实戏剧性,明明她已经妥协了,想通了既然她没办法改变这个世界,为了活着,她只能改变自己。 可一纸和离书传来,却直接将她的妥协打散。 如果可以选择,她愿意跟莫红梅一起守着田地过日子,有了那些田地,她们的生活应当能吃穿不愁。 可她也知道,莫红梅恐怕不愿意看到她一直不成亲,如果她一直都不成亲,不仅莫红梅这里说不过去,到时候谢富贵回来,要是以为她一直不嫁人是还惦记着他,她这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罗珍容托着腮,长叹一声。 穿越之前看小说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会,可真走到这里,她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别的不说,古代的生活真的比她想象中要难多了,能留在谢家,她的日子恐怕已经要比这天底下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要好。 算了,回头还是想办法在宗族里挑个老实的男人吧。 不对,挑个脸好看的。 想着,罗珍容将肩上的竹筒挪到身前,打开竹筒的盖子,就要喝里头的绿豆汤。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罗珍容心里一惊,连忙用盖子护着竹筒,往前一跳,然后猛地回头。 沉重的物体落地的声音陡然响起。 落地的东西在大石头后面,罗珍容怕是大型动物,小心踮起脚尖去看,可她看到的却是一片蓝色。 蓝色? 这颜色看着怎么不像是动物的毛发?也不像是什么植物? 罗珍容往右走了一步,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又踮起脚尖,这次,她终于看到了对方的模样。 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这竟然是个人? 她下意识抬头,看着大约有三米高的山顶,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这人不会死了吧? 这要是真死了人,可是大事。 罗珍容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上前一步,见对方没有动静,又上前一步,又一步,一步…… 一直走到跟前,对方也没反应,她才绕过石头走到近处。 这一走近,她就看到了对方的相貌。 只是一眼,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脑海中有了“面如冠玉”的实体案例,这人帅的大概有十个谢富贵。 突然,眼前的人陡然睁开眼睛。 “啊——”罗珍容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不容易缓过神,见对方是真的睁眼,而不是诈尸,才哆哆嗦嗦地问话,“你……你醒了,我……我……我就是看看你,你刚才从上面掉下来了,你没事吧?” 说着话的同时,罗珍容小心在地上挪着,往后退了一些。 男人突然转过头,或许是动作太快,他头上还没凝固的血液被甩了一些出来,甚至罗珍容的裙摆上都沾染了血迹。 罗珍容又被吓了一跳,这次再回神时,她没有退缩,而是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对方的身边,伸手去触碰流血的地方。 “你别动啊,你这头上还流血呢,你这……你这个活生生的人,要是在我面前死了,我可怎么办?”罗珍容一边说着话,一边去找对方脑袋上的伤口。 她在现代的时候是个普通人,穿越之后没有金手指,也依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她好歹也是在现代社会长大的人,别的不会,必要的急救手法还是耳濡目染听过一些。 找到伤口之后,她立即去找布条,可这时候的衣服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撕下来的,她尝试了很久,都没能撕下一片衣角。 就在这时,只听“撕拉”一声,一大片布料被递到她的面前。 罗珍容顾不得其它,连忙道谢之后,就将布料折叠起来,叠成厚厚的长条之后,就要往对方的脑袋上放。 刚要绑上去,她想起什么,冲着面前的男人伸手:“再来一片。” 这一声说的理直气壮,男人也没有问什么,又扯下一片布料。 罗珍容接过布料,叠成方块形状的,将它放在男人头上伤口的位置:“你按住,我给你包扎一下,你头上的血流的多,这里没别的东西,这个方法止血是最快的。” 男人依然照做。 过了一会儿,罗珍容将男人的头包扎好,仔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见里头再没有渗血出来,才松了口气。 “好了,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对,你喝点绿豆汤,甜的,可以补充能量。”罗珍容将竹筒里仅有的绿豆汤倒出来,递到男人面前。 男人接过碗的时候,她还小心叮嘱:“慢点喝,不要仰头,不要大动作,不然到时候伤口又裂开。” 说完,见男人果真乖乖地、慢慢地喝绿豆汤,罗珍容才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她再次提起了气。 “你是我娘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这个人对我这么好,一定是我娘子!(o°ω°o) 第3章 你这么好 “你……失忆了吗?”罗珍容蹲在男人面前,差点就因为一时的腿软跌坐下来。 问题问出口了,她心里却知道或许这就是事实。 男人的表情看着也有些紧张,手里依然捧着碗,心情却与先前欣喜询问的模样截然不同,只是忐忑开口:“不……不是吗?” 男人是高大俊朗的,在他睁眼的那一瞬间,罗珍容就发现了这一点,而这一刻,忐忑的他俊朗的脸上多了几分委屈。 -- 第5页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罗珍容想要起身,但只是站起来一半,就发现自己的袖子正被紧紧攥在手里,小心翼翼,不敢用太大力气。 明明只要再重一点,就可以将袖子从男人手里完全抽出来,罗珍容却有些不忍心。 她没有失忆过,不知道脑海中一片空荡是什么感觉,但她知道,独自一人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是什么感觉。 当初她发现自己穿越到古代的时候,即便看过了许多穿越小说,但她的内心深处并没有欣喜,只有深深的惧怕。 古代究竟是什么样的,当时的她还不太清楚,但她知道,真实的古代绝对没有小说里写的那么好。 罗珍容又蹲了下来,抬头去看男人头上的伤口,伸出手指轻轻触碰。 男人眼巴巴地看着她,任由她的手指落在自己额头的伤口上,身体没有任何动作。 如果不是衣袖还被抓着,罗珍容一定不会发现眼前人的紧张。 是紧张吧,紧张到不敢动作,只能轻轻地握紧本就攥着衣袖的手指,也是这一丝丝的异样,泄露出了他内心的不安。 “可能是撞到脑袋了,也许休息几天就会好,”罗珍容思索着自己在现代摄取到的知识,据说失忆很多时候是阵发性的,等大脑缓过神来,自然能恢复记忆,“走吧,我带你下山,到时候找个郎中给你看看。” 罗珍容说着,主动将竹筒和盛汤的碗收起来。 要走的时候,她回头,见男人依然坐在原地,主动伸出手,握着他的手腕:“起来吧,你的伤口没有处理好,得下山再处理过,不如很容易感染。” 男人自己用了力气站起来,他失去了记忆,但并不是完全失去生活的能力,罗珍容的话他大多都能听懂。 只有少部分,他实在是听不懂。 “感染是什么?” 罗珍容依然握着他的手腕,慢吞吞地往山下走,顺便轻声解释感染的意思:“你头上有伤口,又是在外面受的伤,地面上、石头上,甚至树上都有很多病菌,平时你没受伤的时候或许问题不大,但你受了伤,这些病菌就会通过你的伤口进到血管里,到时候伤口就会被感染。” 解释的时候,罗珍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用的许多词汇也是现代用的词。 男人听不懂,以为是自己失忆的缘故,好在连蒙带猜地明白了罗珍容的意思,问道:“感染会很严重?” “嗯,在这个年代,如果不小心感染了,会很麻烦,也许你还有可能没命,”罗珍容说着,语气平淡,她不是吓人,只是在实话实说,“你从山上掉下来,也许身上还有骨折的情况,如果再感染了,伤势会更严重。”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山下走。 罗珍容记着男人失忆的情况,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时的状况,心里对男人起了同情,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基本上不管男人问什么,她都会如实回答。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男人是不是假失忆,但仔细一想,确实没有必要。 溪南村只是一个小山村,村里除了今年刚刚高中探花的谢富贵之外,基本没有走出去的人,更不用说得罪别人。 至于溪南村的情况,村民们基本也只是勉强糊口,别说是村子里,就算是整个县城,都不是特别富裕。 而且男人确实是从山上掉下来的,他要是有坏心,一开始见到罗珍容的时候,就可以动手,没必要憋一个失忆的借口。 到了村里,罗珍容放开男人的手:“你跟着我,别乱走。” 男人乖乖跟在罗珍容身后,下意识环顾四周,察觉到了许多看他的目光,但都没有恶意,更多的是好奇。 村里没有好大夫,只有普通的郎中,平时的时候顶多给村里的人看一看跌打损伤的事。 罗珍容过去的时候,老郎中就坐在门口,旁边还围了一圈人在说话。 她没有隐瞒什么,直说自己下山的时候看到了男人受伤在山腰上,而且还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才将人带下来,等回头稍微看了伤,再带去县衙里瞧瞧,看能不能帮他找到亲人。 村里人都没有疑心,见男人头顶上的伤,没有怀疑就信了罗珍容的话。 老郎中眯着眼站起来,稍稍踮起脚尖仔细看男人头上的上,看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拍了拍男人的肩:“你下来点,我看看你头上的伤。” 男人弯下腰,感受着老郎中的手在他的伤口上戳,被戳疼了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皱起眉头。 “老郎中,你可别戳了,再戳这伤该流血了。”旁边坐着的村人看老郎中使劲用力戳着伤口,忍不住先开了口。 “你知道什么,我是看看他的伤到底有多重,”老郎中眯起眼,将手放下,“还行,伤口不是很深,不过我只能给你止血,你把事情忘记的事我可没办法给你治,这样,你现在我旁边的屋子里待两天,我给你弄点草药,到时候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只要止了血,问题就不大。” 罗珍容也能猜到老郎中只能治到这一步,看向男人:“那你在老郎中这里住着,等明天我带你去县里。” 男人不说话,只是默默走到了罗珍容身后,避开了她的实现,也远离了老郎中的屋子。 罗珍容疑惑看向他:“怎么了?” “我只认识你,”男人低下头,额头上的血迹因为这一低头,变得十分醒目,“我去你家……去你家门口,你别丢下我。” -- 第6页 “这可怜的,还真什么都不记得了?”旁边的一个老人站起来,凑过来看男人的模样。 罗珍容看向对方,才发现对方竟然是熟人,连忙喊了一声:“叔公。” “哎,你也是好心,不过这孩子也确实可怜,”谢长胜应着,看着男人的目光满是同情,“这样,既然这孩子只记得你,叔公做主应了,你把这孩子带回去先歇着,我记得富贵的屋子应该没人住吧?” “叔公,可是……”罗珍容犹豫了。 “没事,这以后万一村里人、族里人问起,叔公替你去说,”谢长胜打了包票,“而且你娘不是在家么,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们明天还得去县里,这要是找到家人了,就把他送回家里去,也就住个一两天的事。” 说完,谢长胜看了眼老郎中。 老郎中点了点头:“也好,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是该好好歇着,我一定要他留下去世也不太好,而且富贵的屋子干净,他歇着也能快点好,我去给你拿止血的草药,你等我,待会儿我告诉你怎么用。” 罗珍容推辞不过,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就这样,男人被罗珍容带到老郎中这里,又被她带回去。 两人离开之后,谢长胜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又跟大家随口聊了两句,很快就往族里走去,步伐都要比平时轻快不少。 这边,罗珍容带着男人回家,一路人也遇到了不少人,每次有人询问的时候,她都如实回答,甚至还会将谢长胜的话原封不动复述一遍,告诉大家不是她非得把男人带回家,而是得到了谢长胜的同意,她才不得不让男人在她家里休息。 自从谢富贵考上秀才之后,谢家在溪南村的地位就一路攀升,而后谢富贵考上举人,如今又成了探花、成了驸马,谢家的地位更是与往日不同。 谢长胜被罗珍容喊一声叔公,他也是谢富贵的叔公,在族里的地位几乎仅次于族长,他开了口,村里人自然不会多嘴。 再加上男人额头上即便包扎过,但确实看着鲜血淋漓的,在谢家住上几天也无可厚非。 到了家之后,罗珍容从屋子里搬了一把椅子出来,让男人坐好,之后将他额头上包扎好的布拆掉,重新清理了一遍。 她深知伤口处理不好可能会感染的问题,处理的时候也十分仔细,不仅把伤口里的杂质小心挑出来,伤口周围脏的地方也都给他擦的干干净净。 期间几次询问男人的感受。 “疼的话告诉我哦。” “这里也有一点脏了,我擦一擦,力气可能有点重,你忍着点。” “伤口里面有泥巴,我用盐水洗一洗,可能会很疼,但这一步很重要,你坚持一下,很快就好。” …… 清理完伤口之后,她碾碎草药,敷在他的伤口上,再用干净的棉布,加上一条没有用的布料给他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罗珍容终于有时间去回应男人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微笑:“你放心吧,我做的很仔细,只要你运气不是太差,应该不会有问题。” 男人的手落在伤口的一侧,触碰着上面的布条,眼神定定地落到罗珍容的眼中,郑重道:“你这么好,能娶到你的一定是天底下运气最好的人。” 第4章 各有谋划 罗珍容没有在意男人的话,毕竟这是一个失忆的人。 确认男人头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之后,罗珍容将他送去谢富贵的房间里休息。 乡下没有什么所谓的隐私权,这屋子原先是谢富贵的,之后他上京赶考,也不是没有亲戚来住过,将男人安置在屋子里也算正常。 “你头上受了伤,不能动,先歇一晚,明天我带你去县衙里,到时候或许能找到你的亲人,运气好或许你还能找回失去的记忆。”罗珍容察觉到男人对她的特别关注,猜测是失忆带来的不安,便主动安抚。 男人歇下之后,罗珍容来到院子里,将地上的东西清洗干净,一直等到莫红梅回来。 在这个时候,谢长胜急匆匆去了族长那里,两人关在屋子里聊了一会儿之后,便立即驾了牛车,往县衙赶去。 溪南村所在是东安县,东安县县令高仪宾是以举人的身份担任,谢富贵是举人,还要进京赶考,只要考中进士,出仕的地位就比县令要高,所以即便当时高仪宾是县令,对谢富贵还是尊敬的,自然也知晓谢家的情况,听说过谢富贵成亲的事。 所以谢富贵成为驸马的消息传来后不久,高仪宾心中极为震惊,但更让他惊讶的还是后来送回来的和离书。 这和离书一送回来,高仪宾就知道事情坏了,这万一谢富贵的原配妻子闹事,他这县令都有可能乌纱帽不保。 好在这原配是个懂事的,知情识趣,竟然主动退让,还愿意照顾谢富贵的生母。 后来回来之后,高仪宾也叫人查过谢家的情况,听闻这谢富贵的原配竟是谢家捡来的孩子,心里更是松了口气,既然是捡来的,她必定不能不顾谢家顾养的恩情,也应当不会再闹。 “这……那女子竟当真捡了个男人回来?”高仪宾诧异询问。 谢氏族长点头:“此事不假,原先我们还想着,这罗氏只要好心照看莫氏,自是不会有大问题,如今看来,若是这罗氏嫁了人,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高仪宾眯着眼:“若是这罗氏带人来,本官身为父母官,必定会秉公执法,不会以一己私心将人强留。” -- 第7页 “大人,”谢氏族长起身,“草民想着,这罗氏救了人下来,也算是一桩美事,若是找到家人,大人出马为两人证婚,实属美谈,若是没找到……草民听闻那男子被救后只见了罗氏一人,也只愿跟着罗氏走,草民自然也会想办法。” 高仪宾依然眯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若当真没能找到,想必此人来处与我东安县甚远,他又恰巧被罗氏救下,也算是一段缘分。” 谢氏族长抬起头,与高仪宾对视,心里都已有了决策。 “大人英明。” “族长辛苦。” 溪南村。 罗珍容一边做事一边看着外头,眼看着天色暗下,估摸着时间,莫红梅应当快回来了。 先前罗珍容带男人回家并没有躲着谁,谢家这段时间又备受关注,现在想来整个村子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莫红梅一路回来,路上应该能听到一些话。 果真,莫红梅刚走近院子,就冲着坐在门口的罗珍容面前走去,怕话语传出去,低声斥责:“容容你想什么呢?怎么能无缘无故把一个外人带来我们家,还是个男人?” 罗珍容就坐在门槛边上,仰起头,看着即使是黑暗中也能看到的莫红梅的焦急,伸手抱住莫红梅的腰:“娘——” 只是短短的一声,碎碎念的莫红梅就住了嘴,长叹道:“你呀,怎么能容的别人欺负呢,你叔公叫你带人回来,你就带人回来,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呢?” 罗珍容无父无母,独自飘零到溪南村的时候,谁都不愿意管她,唯有莫红梅,从收养罗珍容开始,就一直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谢复归在京城当驸马,按理说莫红梅也能风风光光去京城,哪怕不住在公主府,也能有个雕栏玉柱的地方住住。 可莫红梅还是留了下来,而且还坚定地站在罗珍容这边。 “娘,我知道的,富贵哥在京城里当了驸马,大家都担心我会去京城闹,要是我在村里嫁了人,就不会再去京城,谢家的显贵也能守住。” 罗珍容低着头,说出的话却十分理智。 她懂,她怎么会不懂,这时候村里的人多数没有上过学,想的事也都很表面,先前叔公开口叫她将人带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打算。 她原本可以瞒着,但见莫红梅真心为她考虑,她还是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莫红梅再次叹气:“你叫娘怎么说你好?你既然懂,还把人带回来,你怎么就听了呢?” 罗珍容抬起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娘,旁边屋子里那个男人还挺好看的。” “你……”莫红梅瞪大眼睛,突然伸手戳了戳罗珍容的脑门,“你这孩子,娘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呢。” 罗珍容依然笑着,神情轻松:“娘,我回来的时候特意跟大家说了,是叔公叫我把人带回来的,明天一早,我就带他去县衙里,让县太爷帮着找找,看他的亲人在哪里,要是找着了,就把人送回去,也不会有人说道。” 莫红梅皱起眉头:“万一没找着呢?” “万一没找着……”罗珍容抓着莫红梅的手,让她坐下来,“娘,先前族长同意把我的名字记在谢家,可这也不是长久的办法,这以后万一族长打定主意把我嫁出去,娘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莫红梅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却也更心疼罗珍容的处境。 罗珍容见莫红梅表情变化,继续往下说:“娘,这要是县太爷都找不到那男人的家人,那他住的地方应该离我们这里有点路,寻常应该很难找到,他在我们这里,也算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既然叔公打着把我嫁出去的主意,索性我们就招个赘婿。” “赘婿?”莫红梅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直直地看着罗珍容,“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这招个赘婿,这不就是多了个儿子吗?” 说着,莫红梅突然想起什么,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万一他以后想起来了,万一他老家有个媳妇,你跟他在一起,以后这事可说不清楚了。” “哎呀,娘,”罗珍容凑近莫红梅,继续将声音压低,“娘,这要是连县太爷都找不到他的家人,他在咱们这里不就没地方可以去了,我们跟他说好,表面上让他当赘婿,实际上我们是照顾他,他要是身体好了,随时都可以回去,真到了那时候,我也是嫁过人的,肯定不会再惦记着富贵哥,族长也不会随便找人把我嫁出去啊。” 莫红梅还是犹豫,她抓着罗珍容的手:“容容,我可知道,你跟富贵当时也没洞房呢,要是不招这个赘婿,有娘在,娘拼了命也要给你找个好人,可要是招了这个赘婿,这话可说不清了,你以后可怎么办?” 莫红梅是真心站在罗珍容的角度为她考虑,这也是罗珍容愿意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的原因。 这时候,罗珍容眼眶中也带了几分红:“娘,你还是不信我。” 莫红梅慌了,连忙去给罗珍容擦眼泪:“别哭别哭,娘信你,娘什么时候不信你了?” “娘,我先前不是说了,我要照顾你一辈子的。”罗珍容再次强调,这是她一开始就有的想法,这时候也没有改变过。 莫红梅想起这事,心中只有感动,同时也终于开始认真考虑罗珍容提的建议,仔细想想,罗珍容说的,似乎确实可行。 -- 第8页 “容容,你跟娘再仔细说说这事,怎么个由头?” “娘,富贵哥在京城里当驸马,虽然我进了谢家的族谱,但只要我一日不嫁出去,族长心里就悬着,叔公也是,之前这些日子他们没想起来,等之后想起来,肯定要去找人给我介绍男人……” 赘婿的事,需要莫红梅帮着打掩护,所以在这件事上,罗珍容完全没有任何隐瞒,甚至是将所有的细节一点点掰开揉碎了,说了莫红梅听。 原先将自己的身份落在谢家的时候,罗珍容也考虑过以后的事,只是还没有考虑全,本来想着她起码能磨个一两年的时间出来,在这个时间里想出一个招来并不难。 但现在既然出现了一个失忆的男人,这个计划提前,反而对他们有利。 谢富贵跟罗珍容的关系是和离的夫妻,莫红梅又是谢富贵的娘,村里的人,包括谢家的族人多少对他们会有尊重。 罗珍容找赘婿,一方面解决了她跟谢富贵关系的这一隐患,另一方面她还可以就近照顾莫红梅,对在京城当驸马的谢富贵有个交代,一举两得的事,谢家族人无论如何都会答应。 “那我们这就去提一提?”莫红梅听了罗珍容的话,越听越觉得好,迫不及待想要带着罗珍容去族里说赘婿的事。 “娘,”罗珍容把莫红梅拦下,冲着她眨了眨眼,“这么大的事,我们肯定要让族里的人来说啊。” “对,得叫他们来说,”莫红梅坐下来,看向罗珍容,“容容你要是个男人,肯定也能考上科举,你这脑袋瓜子,可比富贵聪明多了。” 罗珍容笑了:“是娘教的好。” 第5章 疯狂劝说 第二天一早,罗珍容带着男人去了县城。 东安县的位置不算太偏僻,但也不算太好,顶多老百姓平时的日子还算能过得去,不过罗珍容毕竟有个“驸马前妻”的身份,到了东安县衙门口的时候,门外的衙差认出她,很容易就放她进去了。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无缘无故会从山上掉下来?”高仪宾用打量的眼光看着男人,心里头疑惑的很,他怎么从这男人身上看到了上位者的气质? 可仔细一看,又觉得蔫呼呼的,也没什么特别。 男人的头上还有伤,好在昨天包扎过之后止了血,早上重新包扎,只是隐约能看出点痕迹来,仔细倒瞧不出来。 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地缘故,他今天的样子看着确实不太好。 “所以才要麻烦大人帮着查一查。”罗珍容看高仪宾先前的回话,就猜到有人已经找过他了,不过她也知道,高仪宾也算是个不错的官,真要是找到男人的家人,定然不会藏着,这才在明知道谢氏来过人之后还特意找上门来。 高仪宾又仔细看了看男人,见他身上已经完全没有自己先前瞧见的贵气,以为是自己晃眼了,点头答应:“成,本官叫人去给你们查查,画像就不用了,这十里八村的,真要走丢个壮小伙,没画像也能找着人,过个两日,应该能有结果。” “那就谢过大人了,麻烦大人去查,我们也先回去了。”罗珍容拽着男人跟她一起鞠躬,道谢得到高仪宾点头之后,才离开县衙。 走了一段路,男人突然开口:“他好像不愿意给我找家人?” “这也能瞧出来吗?”罗珍容诧异地看着男人。 男人点头:“不难看出来,刚才你说要麻烦他的时候,他总看我,还总是皱眉,为什么他不愿意给我找家人?” “你真要听?”罗珍容见他自己看出这一点,心里惊讶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她跟莫红梅说的是好,可有些事还得男人配合,要是男人太笨,那事还真不好处理,眼下见男人主动提起县令的异样,她终于觉得计划有了下一步推进的可能性。 男人再次点头,正要说话,肚子已经咕噜噜叫了起来。 这一声叫,男人立即低下了头。 罗珍容笑了:“也是,你这个年纪,正是要吃多的时候,早上我们就吃了一点东西,这样,我们先去吃东西,回去的路上,我慢慢跟你说这个事。” 两人说着话,来到一处摊位前。 罗珍容叫了两碗油渣面,一人一碗。 相对实打实的肉面,油渣面要稍微便宜一点,她前世倒是不爱吃这个,只是穿越过来,平时吃的都是素的,偶尔来一顿带肉油的吃食,怎么都能吃的下去。 两人等面的时候,隔壁正好有一对老夫妻也在吃面。 丈夫把面条里的油渣挑出来,放在妻子的碗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多吃点。” “你自己也多吃点。” 罗珍容下意识回头看,见夫妻俩彼此相处的模样,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管是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常总是令人感到幸福。 “面来了,慢用啊。” 一大碗带油渣的面放在两人面前。 罗珍容还没动手,坐在对面的人已经把两碗面放好,把筷子递到她手边。 “谢谢。”罗珍容接过筷子,正要动手吃面,碗里去多了一块油渣,她惊了一下,等回过神来连忙拒绝,“不用不用,你自己吃吧。” “你喜欢,都给你。”男人的筷子依然落在他自己碗里的油渣上,夹起来就要往罗珍容的碗里放。 “真的不用,”罗珍容连忙挡着,见男人一脸认真,连忙解释,“我其实不太饿,也吃不下太多,你自己吃吧,待会儿我们还得回去呢。” -- 第9页 男人低头,看了眼自己碗里的油渣,又看着罗珍容挡着碗的手,这才放弃,埋头开始吃面。 这时候的面条分量足,如果是以前,罗珍容大概吃不下,但现在这日子不好过,哪怕吃撑了,她也能吃下这一碗,不然回头想起来浪费这事,心里闷得慌。 吃到一半的时候,隔壁的老夫妻吃完离开,走的时候,老妇人特意走到了罗珍容身旁,笑呵呵地跟她说:“小姑娘,丈夫对你好啊,就受着,真正的好男人,对妻子好心里也会高兴的。” 老妇人的丈夫站在不远处,见她在说话,也不气恼,只笑呵呵地在原地等着。 这边罗珍容正要解释,老妇人却已经慢悠悠地离开,她不好意思再把人喊回来,只能低声跟男人道歉:“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他们会误会,不过我们不常来县城,对你应该没有影响。” 男人却眼巴巴地看着罗珍容:“只有当夫妻,才能对你好吗?” 罗珍容想了想,点了头:“是吧,现在这年代,陌生的男女之间关系确实也不能太好。” 说完,她想到之前的打算,在心里叹了一声,也有些不愿意多说,催促道:“快吃吧,吃完了早点回去,娘还在家里等我们。” 之后的时间,罗珍容只是顾着埋头吃饭。 别看她之前对莫红梅说的好好的,可事情真要走到那个地步,她还是说不出口,毕竟她跟男人确实不熟,而且她又不是真正一直都生活在盲婚哑嫁的古代,事情说出口容易,要实践却很难。 回去的路上,罗珍容也没有按照原来的打算跟男人详细说成亲的事。 到了家,莫红梅果真一直都在等着她,见两人回来,用眼神示意罗珍容,问她到底有没有把话说出口。 “娘,我们去县衙了,高大人说过两天就有结果,”罗珍容说着话,把莫红梅拽到一边,“娘,我想过了,那件事还是过几天再说吧,等高大人那里有结果了,我们再决定。” 莫红梅看了她一眼:“说不出口了吧?” “娘——”罗珍容喊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先前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可那是你脑袋瓜子好使,真要遇到事了,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哪能说出那样的话来?”莫红梅一脸已经看透罗珍容的模样。 “我也不是不能说的,那不是结果还没出来么。”罗珍容低着头说道。 “少来,你呀看着胆子大的很,实际上就是个胆小的,”莫红梅伸手,在罗珍容脑门上戳了戳,“行了,这事就交给娘吧,娘也觉得你昨天说的那些话不该你自己去说,有娘在呢,娘给你去解决。” 罗珍容没想到莫红梅竟然愿意把之前全部揽过去。 莫红梅看着她,见她还有些忐忑,叹了一声:“娘一直都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眼下富贵去了京城,是他负了你,娘怎么着都得让你过上好日子,这男人从昨天睡到早上,你们俩又一早去了县衙,娘还没看过,等娘先给你看看,要是他人真好,又实在找不到家里人,你们俩要能在一起也好,娘心里安稳些。” 罗珍容也能感觉到莫红梅对她的不同,以及她心里的愧疚:“娘,说好的,我就是娘的亲生女儿,有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穿越之前,罗珍容的岁数也不大,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她在现代也没有学什么技能,到了古代之后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走,如果不是遇到谢家,她可能真的早就死了。 她的身体不太好,在谢家也只能做一些琐碎的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徘徊不知道该怎么走。 嫁给谢富贵不仅仅是她的选择,也不能算是走投无路的选择,只是毕竟生活在古代,很多事情总是不能如愿。 过去的经历也造就她做事左右不定的性格,一边跟莫红梅自信满满说着未来的打算,另一边又因为性格,没办法往前踏出一步。 她也希望自己坚定一点,可对她而言,这一步真的很难。 甚至因为她的性格,过去在谢家的那些年,她都很少透露自己的想法,只是闷头做自己的事,如果不是谢富贵在京城里当了驸马,她或许会因此养成习惯,真的当一个普通的、不多话的农家娘子。 两天之后,县衙里的消息传来,溪南村周边的几个村子都没有人走丢,甚至再往外走,也没有走丢人的消息。 原先男人出现的时候,村里人都见过,但都没有看仔细,这会儿消息传过来,大家都猜测可能是附近哪座山的猎户,在山上打猎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山,这才被罗珍容捡了。 之后不久,东安县里周边稍远一些的地方打听的消息陆续传来,也都没有关于走丢的情况,基本上已经确定男人很难找到家人。 这时候,族里的人也都找上门来,说男人虽然伤了,可人看着强壮,如果以前是猎户,以后还能上山打猎,过日子不成问题,开始劝罗珍容跟男人成亲。 在族里人疯狂劝说的时候,罗珍容找到了男人。 “里头的话你应该听到了,还得听你的意见,你愿不愿意……” “愿意!”男人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你考虑清楚。” “清楚了,我愿意,我就说你是我娘子,你一定是,等我们成了亲,我就能对你好了。”说完,男人认真看着罗珍容,眼中带着闪烁的亮光。 -- 第10页 第6章 交杯合卺 村子里的婚事简单且高效,再加上罗珍容是二婚,又是招赘,只是简单喊了族里的长辈吃了一顿饭,就算结束了。 甚至罗珍容身上的红衣还是之前她跟谢富贵成亲时穿的那套。 男人没有亲人,失去记忆,无名无姓,因出现的地方种满了罗汉松,原本族里的长辈给他取名为罗松,可又一想,同姓不婚,罗珍容已经姓罗,男人再叫罗松实在是不合适。 想来想去,还是改成了程松,倒没别的意思,只是从众多的姓氏中挑了个“前程的程”。 又谢氏族长帮助,再加上成安县县令在背后支持,程松很快就在成安县落户,正式成为溪南村谢家入赘的夫婿。 简单的成亲流程之后,罗珍容被人扶着送去婚房。 婚房并不在原先谢富贵的屋子,而是另外挑了一间,由族里出面置备了一整套家具,再放上红色的绸布,就算是规整华丽的婚房了。 再次坐在婚床上,罗珍容的心情十分平静。 前屋酒过一轮,大家也没有留着程松,也叫他回了婚房。 因是入赘的亲事,大家知道情况不太一样,也没有人闹婚,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就笑着离开了,只留下罗珍容和程松两人。 罗珍容头上盖着红色的盖头,低着头可以看到不远处程松的脚。 对两人来说,今天的事虽然早有预料,却太过着急,直到这事,他们都并不能完全让自己处于这个环境当中。 程松的身形本就高大,即便罗珍容站着,都要比他矮上一截,如今罗珍容坐在那里,在他眼中更像是小小的一团。 他不敢上前,怕自己上前把人吓着。 犹豫许久之后,他迈出了一小步。 “我们说个事吧。”罗珍容突然出声。 程松的脚还迈在那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钉在地面上,一点都不能动弹。 “嗯……你说。” 罗珍容松了口气:“好,那你听我慢慢说。”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话就容易多了。 “我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个完全失忆的人想要找到家人很难,先前高大人也确实都查了,可都没有查到你的身份,你在这里无亲无故,自己一个人很难生活,再加上……一些别的原因,所以大家才想着让你与我成亲。” “我是愿意的。” 声音从远处传来,却像是从罗珍容的头顶响起。 感受着对方的坚定,罗珍容再没有犹豫:“我知道你是愿意的,可是你只要一日失忆,你的过去便一直会横在我们之间,我不是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只是我希望,我们在一起时,彼此了解到的是对方最真实的人生。” 这一次,罗珍容再停顿的时候,对方没有说话。 “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你认为自己没有成过亲,但万一你有未婚妻呢?到时候你恢复记忆,我们要如何相处?” 婚房内突然一阵寂静。 许久之后,对方的声音再次传到罗珍容耳边。 “可我,只有你。” 罗珍容摇了摇头:“说这话的是现在的你,而不是过去的你,也不是未来的你,我是不愿意跟人共侍一夫的,或许你不明白……” “我明白,”程松突然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答应你,在我没有恢复记忆之前,我们之间就不是真正的夫妻。” 话说到这里,这一场婚姻也定了性,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同处在一个屋檐下的室友而已。 这一刻,程松格外希望自己立刻恢复记忆,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跟眼前的人在一起。 然而他伸出去的脚,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失去了被固定的力量,慢慢收了回来,站到了最初与罗珍容的距离。 罗珍容从红色盖头下的一角看到他的动作,心里说不出的感触,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抬起了头:“不会一辈子,我们定个期限,以五年为限,如果五年后你依然没有恢复记忆,你的家人也没有找到你,我们就在一起。” 明明罗珍容头上还盖着红盖头,程松却好像看到了这大红盖头底下那双明亮的眼睛,用坚定的眼神给了他一个承诺。 五年期限,并不长。 两人心里闪过了同样的一句话。 对罗珍容而言,定下五年是因为她现在才十六,虽然在这个时代是正儿八经可以成亲生子的年龄,但在她看来还是太小了。 五年之后二十一岁,如果程松依然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他想要再找到亲人的机会也会变得极为渺茫,且即便他家里有未婚妻或者是已成亲的妻子,在这个年代,普通人家的男人消失五年,未婚妻肯定会另外婚配,妻子也会改嫁,到时候她跟程松在一起,自然也名正言顺。 罗珍容没有考虑过有钱人家的情况,毕竟如果程松是有钱人家的人,在这五年里他的家人肯定能找到他,自然不用担心五年后还会发生的意外情况。 红色的盖头并不完全封闭,在烛光的隐约之间,她还能依稀看到盖头之外,被红色笼罩的高大轮廓。 她在等对方的回应。 等了很久,婚房内都依然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难道他不愿意吗? “我……我可以揭开你的盖头吗?”程松往前迈了一大步,认真说道,“无论未来如何,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我想亲自揭开你的盖头,这辈子,我都会记得这一刻。” -- 第11页 失去记忆的程松没有过去,甚至未来如何也不确定,在他眼里,唯一能确定的只有眼下这一刻,他能抓住的,也只有这一刻。 程松的话音落下后,婚房内的空气再次凝固。 罗珍容平时着前方,看着已经近了许多的身影眨了眨眼:“新郎,你愿意娶眼前的新娘吗?无论贫穷或者是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苦,无论顺境说着逆境,你都愿意不离不弃,终身相伴吗?” 没等程松说话,罗珍容却自己开了口,轻笑道:“开玩笑的,新娘子的盖头本来就该由新郎来掀开,虽然我们之间的情况不太一样,但今天确实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你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之后,罗珍容眼看着眼前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哪怕两人并没有什么真切的关系,她的心跳已经控制不住。 这或许是今天的婚礼跟上一次婚礼最大的不同。 红色的烛光在婚房内闪烁,隐隐约约的亮光逐渐变成了没有遮盖的模样,本以为面前是一大片光明,却没想到被眼前的人挡了大半。 罗珍容无奈,抬头微笑,正要调侃,却见对方张开了嘴:“我愿意。” 微笑瞬间凝固。 “我……我没别的意思,”程松慌忙解释道,“我只是想要把心里话说给你听,真的没别的意思,你不要生气,我知道错了。” 罗珍容偏过头,双腿屈起搁在床上,面朝床内:“嗯,娘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特意叫人在屋子里备了床榻,还叫人加长了,你晚上睡床榻上,被子也有,枕头也有,你……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跟你换一张床睡也可以,大床更大一些,或者……或者晚上我睡在床榻上,洗澡的屋子在隔壁,离厨房近,我们可以不打扰的……被子你也可以挑着盖,你人长,要长一点的被子,等过几天我们去县城里叫人重新弹一床长的……” 罗珍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话,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说的话都说了,甚至反反复复说着同样的话,好几次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罗珍容只知道她有点口渴。 一开始她还能按耐住不喝水,后来实在渴的受不了了,她悄悄回头,看桌上是不是有凉好的水时,一个小小的杯子凑到了她的跟前,甚至正好在她低头就能够到杯沿的地方。 不知道是渴过头了,还是说太多话,脑子缺氧转不过来,她完全没有思考,就低下头,就这对方的手将一杯水都喝完了。 水杯刚刚拿开,再到桌上去倒水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等到又一杯水送过来的时候,罗珍容连忙自己伸手去拿,低着头喝了一大口,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喝完之后,她才故作镇定道:“谢谢,刚才突然说太多话,有点口渴了。” “不客气,娘子。”程松顺势接话。 “不是……”罗珍容吓了一大跳,拒绝的话脱口而出,等程松看她时,她又反应过来,“也……也对,你喊我娘子也是正常的,不然大家要怀疑,毕竟你是我们家赘婿嘛哈哈哈。” “嗯,娘子说的对,”程松说着,从桌上拿起酒壶,看着依然侧身朝内的罗珍容,明明已经紧张到绷紧身体,却依然假装淡定随意,如果他没有失忆,今天的一切或许会更加美好,“娘子,今日成亲,可以喝一杯交杯酒吗?” “当然,这个是要有。”罗珍容立即应下,起身走到桌前,主动拿起桌上倒满酒的小酒杯。 红色的烛光映照下,两人的脸色都微微泛着红,却不知到底是哪一种红。 双臂交互,两人同时仰头喝下交杯酒。 交杯合卺,恩爱永结。 第7章 夫妻关系 第二天早上,罗珍容是被一阵有规律的声音喊醒的。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迷糊,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应该是劈柴的声音,可转念一想,自从谢富贵进京之后,他们家从来也没有缺柴烧,这一大早的,怎么会有人在劈柴? 这么想着,她连忙穿上衣服,下床经过屋子中间的布和屏风的双重隔断,走到门口时,很容易就见到了正在劈柴的程松。 除了正在劈柴的他之外,莫红梅也在院子里,见罗珍容出现,笑着跟她打招呼:“容容,快过来。” 罗珍容刚一走近,手里就被塞了一块小帕子。 顺着莫红梅的视线,罗珍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低着头:“娘——” “害羞什么,你们都是夫妻了,这夫妻俩彼此照顾不是应该的么,”莫红梅笑着说道,把手里的东西放旁边一放,“你刚醒,应该饿了,我去厨房里给你弄点吃的,你们夫妻俩好好处着。” 莫红梅离开之后,罗珍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拿着帕子去一旁盛水的缸子里取出一瓢水,把帕子打湿又拧到半干,走到已经满头大汗的程松面前。 村子里劈柴用的是大斧头,只是并不算太锋利,至少以罗珍容的小身板,完全没办法做劈柴这样的高难度工作。 她原本是想顺着莫红梅的意思,给程松擦擦汗,但走近后,她却被程松的力道吸引了。 这一看,就愣了好一会儿。 她没有注意到,从她走近开始,程松整个身板都比之前绷直了不少,看着不像是劈柴,反倒像是在做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 第12页 “好厉害啊,”罗珍容一边夸赞,一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程松,“你是怎么做到的?” 程松回头,看着罗珍容没有说话。 两人四目相对,罗珍容很容易就注意到了程松额头上的汗水,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连忙抬起手。 这一抬手,她手触碰的位置正好在程松的额头上。 她没有察觉到什么,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程松的动作姿态,是正好可以让罗珍容的动作十分顺利操作的。 额头上的汗擦完之后,罗珍容依然期待地等回复。 对面的男人转过身,指着面前的木柴和斧头解释:“劈柴表面上看只是一项体力活,但其实也有巧劲,只要用对了劲,从合适的高度劈下,就可以用最小的力劈出足够多的柴。” “哦哦,”罗珍容点头,“我懂你的意思,就是用斧头本身的重力加速度嘛,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劈不下来,我的力气太小了。” “何为重力加速度?”程松好奇询问,这依然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词汇。 但还是跟之前一样,他以为是自己失忆,所以忘记了一些事,因此只是想从罗珍容这里得到答案,解除心里的疑惑,而没有别的意思。 罗珍容也没有瞒着,一方面确实是程松失忆的缘故,另一方面则是现在许多普通百姓从来都没有学习的经验,她就算说了现代的词汇,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只当她是从哪本书里看来的。 “所有的东西都有重力,这把斧头,还有这个木头,还有别的东西,不同重量的东西往下掉,对地面造成的冲击是不一样的,比如说这个斧头很重,菜刀虽然也有点重,但没有斧头重,如果你用同样的力气,选择不同的东西,往下劈的时候,对这个木头带来的伤害也不一样,这就是重力的作用。” “原来如此,”罗珍容的解释并不复杂,程松很快就恍然大悟,“娘子原先是随着……那位进京当驸马的前夫学的吗?” “啊?”罗珍容下意识反问一句,什么也没有察觉到,随口道,“不是,他以前在家的时候,总自己一个人学,谁都不能打扰他。” “这么说来,娘子的前夫应当不适劳力吧?”程松说着,突然长叹一声,“不过应当很有书生气质,这一点,为夫怕是比不上。” “哪有什么比不比的,”罗珍容摇头,这年头许多人都对书生有滤镜,她却没有,在她眼里,谢富贵除了长的好看点,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至少你会劈柴啊,你不在之前,家里的柴都是族里送来的呢。” 说完,她看着程松,又来了一句:“原先我还觉得富贵哥好看,现在看来,你的相貌一点也不比富贵哥差。” “娘子夸人都这么直白吗?”程松询问着,脸上却带了笑,对谢富贵的警惕消散了一些。 “只是实话实说嘛,”罗珍容有些不好意思,“富贵哥的好看是弱弱的,但是你的好看是强强的,你们是不一样的。” 罗珍容说了两人的对比,程松却只听到了“好看”两个字。 他在溪南村也住了几天,之前没有跟罗珍容成亲的时候,大家对他还有些警惕,等两人成亲,村里的人都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说了许多跟罗珍容相关的事。 也是在这时候,他才知道罗珍容为什么这么急着成亲。 罗珍容也是外来人,早年被谢家收养之后就一直住在谢家。 罗珍容出现的时候,正好是这附近混乱一片的时候,当时谢家的几个长辈也发生了意外,莫红梅见罗珍容弱小可怜,以自己希望有人陪伴的理由,求到了族里的同意,这才让罗珍容正式住下。 严格来说,谢家对罗珍容有救命之恩。 几年之后,罗珍容长大,出落的好,又跟谢富贵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而当时谢富贵因为孝期加读书的缘故误了成亲,族里跟莫红梅商量之后,得到罗珍容的同意,让两人成了亲。 两人成亲后没多久,谢富贵进京赶考。 所有人都在等好消息,谁知道好消息虽然确实传来,却传来了好几个,其中就包括谢富贵在京城当上驸马的事。 谢富贵的和离书送来,罗珍容在溪南村的情况就变得十分尴尬,族里为了罗珍容不去京城闹事,必须在村子里把事情处理好。 于是乎才有了招赘一事。 程松当时满脑子都是成亲的事,想不起别的,答应的快,回过头来一想才发现,或许赘婿只是一个名头,实则当赘婿的这个人哪怕没有他,也会有别人。 他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脑海中出现这样的思绪之后,他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罗珍容对谢富贵到底是什么想法,他想知道罗珍容是不是还念着那个人。 “对了,我还没有跟你说过富贵哥的事吧?”罗珍容想起来这事,“这个事情说起来有点长,我一点点跟你说。” 说完这话,罗珍容拉着程松坐在屋檐下阴凉处,开始说过去的事。 她不知道程松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事在两人之间应该摊开,实际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我是被谢家收养的,我来的时候,富贵哥已经是秀才了,富贵哥打小就聪明,大家都说他是个当官的料,从考上童生开始,家里的事就有族长带人来帮忙,好在富贵哥自己也出息,考上了举人,又考上探花。” -- 第13页 “他是真的厉害,至少在读书这一块,他比很多人都要聪明,不过我不喜欢那些书,也不是不喜欢读书,就是不习惯。” “后来,富贵哥考上举人,村子里大家对我们更好了,这可是举人啊,别说是咱们溪南村,就算是整个东安县,往上好几辈,都找不出几个举人。” “我在谢家的日子挺好的,比村子里好多人家都要好,有的时候我也会想,要是当时没有来到谢家,我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罗珍容简单叙述着,语气中也只是叙述,而没有太多的情绪。 哪怕在别人看来,她很惨很可怜,明明可以当探花郎的妻子,却依然得在乡下当农妇,就算是怨,也是应该的。 这段时间,她不止一次见到大家用同情的眼神看她,她也试图解释,可每次解释,只会换来更多的同情,久而久之,她就不解释了。 “其实我想要的很简单,只是普普通通的生活而已,我这个人别的不行,就是想的开,既然老天爷让我走上这样一条路,没准这就是对我来说最好的一条路呢,你说是不是?”罗珍容说着,看向程松,眯着眼笑了起来,连相貌都被笑容带的明媚了许多。 程松也没想到罗珍容的心里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但他知道,这就是真实的罗珍容,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会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因为那一封和离书而变得沉默苦寂。 “或许,老天爷这样安排,是为了让你遇到我。” “嗯?”罗珍容瞪圆了眼睛,“老天爷知道这个事吗?” 程松大笑:“既然是老天爷安排的,它自然是知道的,而且娘子是时候该改称呼了,娘子喊一声‘相公’听听?” 罗珍容整个人连带着椅子都后仰了,像是第一次认识这样的人。 程松正要去扶,罗珍容已经连人带着椅子,大跨步进了屋子。 刚一进去,屋里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娘,您在干什么呀!” “哎,我这不是准备好了吃食,要叫你吃饭么……就是……就是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莫红梅连忙解释,如果不是她说话的声音中还带着满满的笑意的话,这解释应当说的通。 “哼!” 程松听着罗珍容的那一声“哼”,眼里的愕然已经完全变成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写剧情,总是被吐槽感情鸡肋,这本不算是第一次写感情,但确实写的也比较难,所以我慢慢写,小可爱们慢慢看哈,么么哒 第8章 心中想法 “多吃点,一大早就起来劈柴,真是辛苦了。”莫红梅说着话,越看程松越高兴。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莫红梅是真心把罗珍容当女儿看待,这会儿看程松,也是带着丈母娘看女婿的心思,见他这么勤苦,心里高兴的很。 原先她还觉得急匆匆叫罗珍容跟程松成亲,可能不太好,现在她却想着要是程松这辈子都没有恢复记忆,那也不错。 村子里的早饭很简单,调味都少,都是从后院里随便弄点萝卜白菜,清水煮一煮,里头顶多放点粗盐,再就着没脱干净稻壳的糙米饭,吃个半饱就算是一顿了。 罗珍容刚来的时候还不太习惯,时间久了倒也不挑,只想着能吃饱就行,都落到这个境地了,哪里还有时间想着能吃到精粮。 不过想归想,她终究是在现代享受过一段时间的,吃饭的时候哪怕再怎么心理暗示,也还是有些艰难。 这不,莫红梅都吃完了早饭,她碗里还有大半。 好在莫红梅也习惯了她慢吞吞吃饭的感觉,只笑了一声:“得,你们俩也算是好苗配好地,吃到一起去了。” 到这个时候,罗珍容才发现坐在一旁的程松也跟她一样还剩大半碗饭,只不过之前程松吃饭的时候慢条斯理的,叫人察觉不到他是因为食不下咽还是因为本身就吃的慢。 坐在对面的莫红梅也没有太在意,调侃一句之后,就起身出去干活了。 谢家有谢富贵这样的读书人,早年因为谢富贵高中举人一事,给溪南村带来了不少便宜,谢氏宗族对谢家母子自然关照许多,一些重体力活都有人帮忙去做,但农户人家总得下地干活,莫红梅闲不住,总要做点什么心里才舒坦。 长辈离开之后,程松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也许是早上干了活的缘故,现在饿过头了,所以才不太能吃得下。” “我懂,”罗珍容连连点头,因为她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倒没有怀疑什么,见程松碗里的饭跟自己碗里差不多,想起什么,起身往厨房里走,“你等我一下啊。” 过了一会儿,罗珍容拿了一个碗出来。 碗里放着一些黑色的东西,罗珍容拿勺子各舀了一勺到两人碗里,然后倒了菜汤进去,让程松跟自己一样做:“这米饭是有点硌,配点酱料,再搅拌,味道也算不错。” 说完之后,她将装着酱料的碗放回去,自己回来将米饭搅拌好,果然泡软的米饭配上酱料,吃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程松尝试了一下,虽然味道依然没有能让他彻底接受,比之前确实好多了,糊弄着也能将一碗饭吃完。 吃完饭之后,罗珍容去洗碗,回头跟程松说话:“我们之后去一趟县里吧,找一找有没有赚钱的路子,虽然在族谱里我现在是娘的女儿,可不能总花家里的钱。” -- 第14页 这一点其实以前她就想过,只是那时候她还太小,做什么都有心无力,眼下想想,还是不该总赖着谢家生活。 “好。”程松点头,他是赘婿,自然是听罗珍容的。 收拾完家里之后,罗珍容往怀里揣了些碎银子,带着程松一同出门。 两人前一天刚成亲,村里的人见他们都还稀罕着,一路过去,一路都有人跟他们打招呼,其中有八卦的,但更多的还是善意的问话。 罗珍容一一答了话,回头跟程松解释一些晦涩的话语。 溪南村离东安县不远,说话的音也跟东安县的话相似,县里以官话为主,村子里的话语除了少数特色的名词之外,大多都跟县里差不多。 程松能听懂大半,可提到那些特色的名词,只能连蒙带猜,这也是大家认为程松的家就在东安县附近的原因。 走到村头,罗珍容见不远处正在套牛车,连忙带着程松走过去:“叔公。” 谢长胜蓦地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回头见罗珍容是跟程松一起过来,脸上还带着笑,总算松了口气:“容容啊,程松也来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论辈分,谢长胜是谢富贵爷爷的堂弟,也是太爷爷那辈的亲眷,不过他的岁数其实并不算太大,才四十出头。 当然,在这个年代,这个岁数也不算小。 罗珍容当然知道她跟程松的亲事有谢长胜的缘故在里头,不过这事本来也有她自己的算计在里头,她对谢长胜倒没什么恶意。 眼下见他正套着牛车,脸上更是带了亲近的笑容:“叔公,我们想去县里,可不可以坐叔公的牛车?” “成啊,这有什么不成的,正好我也要去县里呢,”谢长胜听罗珍容的话,心里反而高兴了些,“你们先在边上等等,这车子很快就套好了。” 这会儿时间,又有人从远处走过来,是一对母女。 当娘的走过来之后,立即跟谢长胜套近乎,话里话外也是想要坐一坐牛车去县里,不过她们跟谢长胜没什么关系,也不是想坐就能坐的。 来回说了几回之后,谢长胜还在犹豫。 女儿跟罗珍容岁数差不多,在她娘跟谢长胜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罗珍容身上,时不时看向程松。 眼神一会儿是解气,一会儿是羡慕,一会儿又是不满,什么复杂情绪都有。 罗珍容上前一步,挡在程松面前:“张兰秀,你总看我相公做什么?” “谁要看你相公?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人,”张兰秀又看了程松一样,眼神里完全变成了嫌弃,“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争气,好端端的探花媳妇不当,偏要招个赘婿,我要是你,肯定要去京里找富贵哥好好说道说道。” 那头谢长胜跟张母还在说着话,没有听到这边张兰秀的话。 罗珍容听着那边张母一次次对谢长胜说着好话,又看着面露嫌弃的张兰秀:“你不会是还喜欢富贵哥吧?” “是又怎么样?”张兰秀叉腰,“我要是你,就算是拼个死,也要去京城里讨要说法,凭什么娶了公主就要丢下乡下的媳妇?可惜你就是个没脑子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由着他们招了赘婿!” 这话说着,虽是骂人,罗珍容听着却没有多少不满,哪怕张兰秀话里话外都是说她不好,可一定要深究的话,还是站在她这边了。 罗珍容笑着看她:“你总算放弃富贵哥,打算去县里相看人家了?” “谁跟你说的?”张兰秀脸色一变。 罗珍容指了指一旁再跟谢长胜说话的张母。 张兰秀正巧听到了那边的话,叉腰道:“我可不是你,我要是嫁了男人,才不会叫他随随便便抛弃我,早知道你这么傻,当初我就不该放弃富贵哥。” “你真能去京城里找公主?”罗珍容问道。 “当然,是他对不起我!”张兰秀理直气壮道。 “真的?”罗珍容又问。 张兰秀依然是肯定的回答,但这次,她的语气犹豫了起来。 之后,罗珍容又问了两三次,张兰秀越来越虚,到最后不敢再回答,转身就走。 “你不生气吗?”程松站在罗珍容身后,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说话。 “怎么会呢?”罗珍容失笑,“说起来,我看她就像是看一个孩子似的,一个孩子说的气话,我要是真生气了,才没必要。” 虽然她穿越之前也还小,而这时候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两边时代有差距,别说是张兰秀,就算是四五十岁的人,接触到的知识量都没有她广泛。 回头时,见程松依然有疑惑,她低声跟他说话:“其实说真的,现在富贵哥在京城里当驸马,我要是去了京城,不说别的,想要衣食无忧应该不会太难,只要我老实听话,不出头,有娘在,哪怕是公主也不会对我做什么,可我还是不愿意去京城,你知道为什么吗?” 程松低头看着罗珍容。 两人从相识到成亲,仅仅只有两步,省略了中间相知相许的过程,让他们变成了陌生却最亲近的人。 “因为自由,”罗珍容抬起眼眸,眼中带着亮光,“我不喜欢京城,虽然在乡下的日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哪怕我现在的生活也会受到时代桎梏,但至少我拥有自由。” 她没有说的是,当初和离书送来的时候,整个溪南村,最开心的人就是她。 -- 第15页 自从意外穿越到古代之后,她的精神一直都紧绷着,不管是生活还是嫁给谢富贵,都不是她能选择的,她也很清楚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女性能选择的机会并不多。 如果当时传回来的消息仅仅只是谢富贵高中探花,而没有那封和离书,她或许并不会有那样的高兴。 真正让她高兴的反而是谢富贵高中探花后成为驸马,以及那封不远千里被快马送来的和离书。 谢氏宗族的呵护,县令的在意,谢富贵原配妻子的身份,足够让她在这个小村庄里过上最舒心的生活。 “我本来就是普通百姓,锦衣玉食的高门大院,不适合我。” 程松看着眼前肆意笑着的罗珍容,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触动。 第9章 未来计划 这时候的路不太好,好在牛车的速度也慢,想着坐在牛车上怎么着都比走着好,时间久了,罗珍容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状态。 不过即便如此,她身体上还是觉得坐着不太舒服。 谢长胜要拖着牛车进县城,也不是空车去,上头还放了一些要拿出去买的东西,零碎的粮食、草药还有些别的东西。 在这之外,再要坐下五个人,拥挤程度可想而知。 后头的四人好不容易坐稳了,车子一动,又开始颠簸。 罗珍容跟程松是夫妻俩,这会儿自然也是坐在一边的,牛车刚动,她就因为突然的颠簸往旁边晃过去。 往常的时候,她需要死死抓着车板,好一会儿才能坐稳,但这次,她只是抓了一会儿就觉得手上一松,整个人都稳住了。 而在她身后,是贴着她的沉稳心跳。 另一头的张兰秀母女俩还在晃晃悠悠,这边罗珍容已经完全稳住,甚至还感觉到了些微的不适。 虽说她跟程松是夫妻,但毕竟不算是真夫妻,现在凑这么近,终归是有些不习惯的。 可对面张兰秀母女坐着,前头驾车的又是谢长胜,她确实不好做出太多对程松的排斥。 眼见着对面的两人也都坐稳了,罗珍容抓着程松的袖子,往旁边动了动,低声道谢:“谢谢你扶我。” 再坐到一旁,罗珍容一直都低着头。 一会儿之后,张母笑着跟罗珍容搭话:“容容,你们俩昨天才刚成亲,怎么今天一大早就去县城里,多累啊?” 问着话的同时,她眼神扫过程松。 张兰秀在一旁撇嘴,全不懂张母的画外音:“娘,他们想去县城就去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这孩子,什么话都接。”张母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罗珍容羞涩一笑,没有解释太多:“有点事。” 张兰秀再接话:“能去京里的好日子不过,偏要留在村里,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张母又敲了敲她,示意她叫她别说话。 罗珍容听到这话,笑了下,稍微加大声音:“难道村子里不欢迎我吗?” 只是这一句,牛车都停顿下来,虽然很快又往前走了,车上的几人还是都倒了倒,罗珍容被程松扶着还好,对面的两人是几乎是摔在车子上。 前头的声音传来:“胡说什么呢,容容你是我们谢家的人,村子里怎么会不欢迎你,你别听人家瞎说,张家女娃娃你再乱说,就别坐咱这车子了。” “不会不会,”张母连忙帮着回话,“兰秀肯定不会再乱说。” 说着,回头跟张兰秀叮嘱:“叫你别乱说,你怎么还说,之后不准再瞎说了,不然你自己一个人走着去县城里。” 张兰秀依然不满,却终究没有再乱说了,只是瞪了眼罗珍容。 之后车上再没有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罗珍容察觉到自己跟程松还贴在一起,小心挪开了一些。 程松伸手,放在罗珍容面前:“车子不稳,扶着点安全些。” 罗珍容正想拒绝,感觉到车子又晃了晃,下意识抓着面前的手臂,很快就察觉到有这么一条手臂扶着,她整个人确实稳了不少,而且因为前头有东西撑着,好像坐着都比之前舒服一些。 “谢谢。”罗珍容再次道谢。 两人说是夫妻,其实并没有那么深的关系,这时候面对照顾她的程松,她的内心其实是尴尬的,可对面还坐着外人,即便道谢,她也只能压低声音。 而程松为了听到她的话,特意低下了头。 在对面的两人看来,他们就像是普通刚成亲的小夫妻一样,埋头正在说着悄悄话。 张母拍了拍张兰秀:“你瞧瞧他们俩,你要是能跟容容一样给娘找个好女婿,娘就不操心了。” “这样好有什么用,也就只有好了,没钱还没家。”张兰秀说着话,大概也值得这话不太好听,特意压低声音说。 罗珍容听到了也当没听到,甚至心里都毫无波动。 如果从张兰秀的角度看,她说的话倒没什么不对,毕竟在这个年代,许多人成亲冲的就是人家好,自己家里有点好的,也想要找好的,谁会愿意往低了找。 不过…… 罗珍容侧过头,低声跟程松说话:“你别生气。” “没生气,是我不够好。”程松低头,只看到罗珍容的侧脸,而她的手,正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他能感觉到,罗珍容是信任他的。 “没有的事,”罗珍容连忙否认,“你已经很好了,我选了你,就说明你是很好的。” -- 第16页 伴随着马车颠簸的力度,她的身侧总是撞到程松身上,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距离竟然也越来越近。 对程松来说,哪怕手臂一直悬空着,但只要能顾及到身边的人,他就安心了。 现在听罗珍容说着她的心里话,内心更是服帖,许出承诺:“娘子放心,以后我一定会让娘子过上好日子。” 大概是有了让两人同仇敌忾的对象,在彼此的对话中,他们的关系比之前稍微近了一些。 马车到了县城之后,张母跟谢长胜道谢之后,带着张兰秀离开,而谢长胜要去卖东西,把罗珍容和程松放下之后,就牵着牛车离开了。 东安县离溪南村不远,罗珍容来的却不多,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手头实在是拮据。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为了帮程松找家人,这次再来,两人却已经结为夫妻。 走在街道上,罗珍容左右看看,这家是卖吃食的,那家是卖锅碗瓢盆的,那家是卖日常用品的,生意看着还行,但并没有特别好。 这时候就是这样,哪怕是县城里,人也不多,但跟镇上比的话,人还是要多不少,一定要在这里做生意卖东西,也能赚几个钱。 罗珍容想过许多赚钱的法子,什么做糕点啦,做荷包啦,做布艺品之类,可她确实都不太会,糕点倒是会一点,可这时候材料不全,她就算去做,也顶多做个四不像出来,味道不会太好,刺绣这块顶多就是缝衣服的水平,布艺品这块,她也没有太大的本事。 在穿越之前,她也看过许多穿越小说,好像那些人什么都会,可到她这里,除了一些现代的常识之外,真是两眼一抹黑。 一定要论手艺,她的手艺可能还比不上这时候普通人家。 走了一圈之后,罗珍容不好意思道:“我还想我们做点小生意赚钱呢,可这么久了,我好像什么都不会。” “这么久不说话,只是在想这个?”程松抬手,揉了揉罗珍容的头发。 “其实我好多想法呢,很多的,”罗珍容看着程松,说着坚定的话,语气却心虚,“只不过……只不过那些事都好复杂的,我得慢慢想,对,要慢慢想。” “好,娘子想的一定是最好的。”程松点头,看向罗珍容的眼神中并没有怀疑,而是相信她可以做到。 罗珍容看着他:“你真的相信我吗?” “当然,要是为夫连娘子的话都不信,能信谁的呢?”程松话语依然坚定,他也确实打从心底认为罗珍容可以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这一点,从之前他在山上遇到罗珍容,亲眼见她为自己包扎就看出来了,哪怕他失去了记忆,也依然觉得娘子格外与众不同。 程松的人生,到目前为止他能看进心里的,依然只有罗珍容一个,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相信心里人的话。 “太好了,”罗珍容握了握拳,“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出一个可以赚钱的活,一天不行我就想两天,两天不行我就想三天,我只要一直想下去,一定能想出来。” 她就不信,自己接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想不出一件可以赚钱的事。 历史、化学、生物、物理、数学、语文……她学了这么多的科目,哪怕她的水平只是最普通的普通水平,只要让她找出一桩可以赚钱的事,她就能在溪南村好好生活着。 她一点都不贪心的,不要求赚大钱,只要赚点小钱就可以。 “不着急,慢慢想。”程松说着,心里已经想好他要去找个活干,即便他是赘婿,也没有让娘子养着的道理,等他赚到钱,在谢家旁边另起一个屋子,哪怕以后谢富贵回来,他跟罗珍容也能好好过日子。 程松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但他坚信不管自己是不是能恢复记忆,他都要好好照顾罗珍容。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他却有一种直觉,直觉告诉他自己并没有成过亲,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定亲的可能性,如果他能恢复记忆,要是真的定了亲,一定要第一时间去好好跟人家说话,一定要退亲。 “我想去买点碎布头,再买点笔和纸,”罗珍容摸了摸口袋里的银两,想着这点银两应该买不到多少纸笔,“先买少点,等以后赚到钱了,再买,买一沓纸应该能用很长一段时间。” 程松目光看着左右,找能打工的地方。 一时间,夫妻俩想的都是赚钱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是很普通的普通人,性格也不强势,就特别普通,所以剧情方面也许会平平淡淡的 第10章 瓷厂畅想 村子里的日常生活几乎都差不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罗珍容和程松的生活也逐渐上了轨道。 只是从县里回去之后,程松几乎每天一大早就出去,等到深夜才会回来,罗珍容几次想问,但看他疲倦的样子,想着还是让他多休息比较好。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炎热的天气也逐渐变得凉快。 夏季田地里的活本就不多,哪怕是最勤苦的百姓,也只在早晚的时候会上山干活,到了最炎热的午后,会找个地方乘凉。 罗珍容知道程松是出去干活赚钱了,好几次她看到程松疲惫不堪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劝他歇一歇,可对方总是笑着摇头,直说这时候天气热,大家都不愿意上工,他的工钱还能高一点,等过了这阵子好找人,工资也会降下来,他得趁这个时间多赚点钱。 -- 第17页 莫红梅越看程松越喜欢,一次程松早上出门之后,她拉着罗珍容说话:“容容,娘算是瞧出来了,这孩子是真心想跟你过好日子的。” “娘……”罗珍容低低地喊了一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他不记得以前的事吗?”莫红梅拍了拍罗珍容的手,“你们俩的事,当然还是以你的打算为主,娘只是想说,这阵子你多关心他,这样哪怕到时候他恢复记忆了,也会惦记着你,咱普通人家过日子也不求别的,不就是想要踏踏实实的生活么,他这么肯做,已经很好了。” “娘知道他在哪里干活吗?”罗珍容问道。 莫红梅笑了:“娘给你打听过来,他在县城外头的一家瓷厂干活,你要给他送吃食过去吗?娘给你打下手?” 罗珍容又沉默了,她只是突然问一句,可没想这么多。 但仔细一想,程松在瓷厂干活确实累,她去送点吃食,能让程松吃的好一点,那也值得。 “娘,我想给他送吃食。”罗珍容下定决心,虽然现在一切都还没有个定数,但以后要是真走到一起,现在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终归明面上她跟程松是夫妻,在外做些夫妻的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莫红梅笑眯了眼:“好,好好。” 见罗珍容这个样子,莫红梅心里总算是放松了些,毕竟是谢富贵负了罗珍容,眼下谢富贵在京城里吃香的喝辣的,罗珍容要是过的不好,她心里也难受。 这日子要是能一点点往好了走,那也舒心。 罗珍容和莫红梅一起准备吃食,主要是一些简单的吃食,不过后面罗珍容特意准备了一份绿豆汤,想着程松在瓷厂做的都是体力活,喝点带汤清凉的应该能舒服点。 瓷厂离溪南村也有些路,好在这时候天气已经凉快下来了,罗珍容走的早,到饭点的时候正好送到。 这时候的瓷厂也谈不上什么管理,罗珍容到的时候,只看到来来往往的人,也没见有人看着。 好在这时候瓷厂的人也不多,找了一圈之后,罗珍容就找到了蹲在角落里的程松。 这时候程松也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事,抬头看到罗珍容,立即起身,跑到罗珍容面前:“娘子,你怎么来了?” 瓷厂都是男人,大家也不顾忌,走到外头的人还会在意,在里头蹲着休息的,几乎个个都没有穿上衣。 程松回头一看,察觉到不对,拎起自己放在一旁的衣服,抓着罗珍容的手往外走:“天气热,我带你去个清凉的地方。”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瓷厂不远处的一片林子里。 林子里有树木遮挡着阳光,温度比外头差了不少,整体感觉十分清爽。 走到一块大石头面前,罗珍容把饭篮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一放好,回头一看,程松正在慌慌张张地穿着衣物。 从程松到溪南村,其实不过大半个月,但他皮肤和脸色的颜色都比之前要深了一些,变得更加像庄稼汉子了。 想到这一点,罗珍容有些看呆了,虽然之前程松的肤色也偏古铜,但并不像是长期干体力活呈现出来的,反而像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的。 这就像在窑厂里干活的百姓,跟一直在地里干活的百姓,整个状态也会有所区别一样。 “怎么了?我身上哪里不对吗?”程松问道。 “没事,我就是想着你现在的样子,可能猎户跟咱们普通的庄稼人也不太一样吧,”罗珍容说着,她没有见过专门以打猎为生的猎户,“我给你带了些吃食,还有绿豆汤,先前我都没想起来要来看你。” “你这么说我要问了,你不会是走过来的吧?”程松板着脸。 “啊,对,”罗珍容点头,看程松严肃的模样有些惴惴不安,“怎……怎么了吗?” 程松想要严肃斥责两句,但看她的样子,终究没能说出重话:“下次不准再走路送东西过来了,我在这里有吃的,这段时间辛苦,晚上回去的也晚,叫你操心了,等忙过这阵子,我会早些回家。” “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罗珍容微笑道,“而且现在天气凉快了,我走过来也不远。” “不行,你好好待在家里,不准操劳,”程松抬手,落在罗珍容的脑袋上,弯下腰看她的眼睛,“听话,嗯?” 罗珍容看着他的眼睛,莫名觉得好像他说的话,别人都该听着:“知道了。” “这才乖,”程松笑道,“我在这里挺好的,吃喝没问题,倒是你,要是你总自己过来,我反而会担心你的安全,娘子应该不想要为夫担心你吧?” “我下次不会一个人过来了,其实我也担心你,这些日子你早出晚归,都见不到你的人,也不知道你在外头好不好,”罗珍容低声说着,又觉得自己说这话过分操心,连忙解释,“我……我也不是特别担心你,就是……就是你在赚钱,在给家里赚钱……”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低着头为难地找理由时,面前的程松一直都面带笑容地看着她,好像不管她说什么,都能叫他感到开心。 罗珍容说了一大串的话,没听到程松回应,发觉自己好像越解释越多,连忙指着石头上的吃食说话:“快吃吧,这绿豆汤多喝点,来之前我特意用井水凉过,但这会儿时间,又热起来了,好在眼下天气凉,不然怕坏了。” -- 第18页 程松点头,拿了个粗粮馒头,沾了沾盘子里的菜,咬了一口之后又喝了一大口的绿豆汤。 他一口气把面前的饭菜全部吃完,又拿着空碗去一旁的小溪里洗碗,洗碗之后叠好放回篮子里,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完全没有任何阻滞。 把菜篮子放在一旁之后,他带着罗珍容坐在石头上,自己站在石头下,两只手虚虚地将人搂在其中:“娘子,这些日子是我忽视了你,我跟你保证,等过完这阵子,活松一点,我一定好好陪你。” 罗珍容没有察觉到眼下的姿势有什么不对,虽然自己好像被程松抱着,但两人并没有肢体接触:“重点是你累不累,我听说瓷厂的活很累?” “这个倒是不累,其实要不是天气热了,我还找不到这么好的活,”程松低声解释道,“上回我们去县城的时候,特意问了,瓷厂平时其实不缺人,只是到了夏天,就算大家都在干活,做的也不多,所以才打算临时招几个人,你要是愿意听,我给你讲讲?” “嗯,愿意听的。”罗珍容乖乖点头。 程松笑了,依然保持着两人面对面的姿势说话:“其实瓷厂的活不算难,熟练了很多人都能做,只是瓷厂的工人大多都是普通百姓,不会动脑子,所以有的时候会觉得很累……” 程松说了很多瓷厂干活的情况,包括他自己干活的心得,他是愿意动脑子的,所以在干活的时候不仅比别人轻声,成果也比别人要好。 “因为我干活好,瓷厂的管事想让我一直留下来,不过我看过了,烧瓷并不难,要是可以在溪南村也建一个小瓷厂,咱们自己也能烧瓷赚钱,”程松自己心里有打算,“我们自己烧瓷,肯定不会有这个瓷厂这么大,也不太能烧出大件,但要是只烧一些碗碟,问题还是不大的。” “也就是说,我们要在溪南村里建一个小规模的瓷厂?”罗珍容眼睛亮了一下。 “是,技术是没问题,只不过……”程松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罗珍容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开口:“我去找族里说,眼下村子里大家主要是靠种地过日子,要是能有个瓷厂,也算是一桩出路,高大人那里应该也会同意我们这么做,而且以后我们还得照顾娘的。” 这个年代,自己想出来做“生意”何其艰难,如果不能拉上靠山,哪怕技术再好可能也寸步难行。 罗珍容想的很清楚,因为谢富贵的事,族里和县令那里都会对她照顾一二,但也只是这样而已,现在她跟程松成亲,这份照顾依然在,但可能并不会太密切,要是能有办法跟谢氏宗族联系到一起,哪怕以后她跟程松分家出去,谢氏也依然会照看她。 但不管怎么样,她依然会好好照顾莫红梅,这是她一直真心想着的。 程松见罗珍容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也有些暖,却也知道自己的地位不够会带来许多困扰:“娘子,我发现自己还算聪明,等过段时间我多看点书,要是有机会的话,能考上童生,考上秀才,以后咱们的日子也能很好过。” “好啊,那我陪你一起学习。”罗珍容坐在石头上,歪了歪头,看着程松的眼中只有信任,没有质疑。 程松的手落在罗珍容身旁,离她的手只有几分远,几乎触手可及。 他的指尖微动,再逐渐恢复平静。 时机还不到。 第11章 大朔律例 这时候的烧瓷技术并不高端,溪南村所在的位置也是适合烧瓷的,只是要想做这桩事却并不容易。 这时候百姓的等级划分相对严格,哪怕罗珍容没有特意去关注,也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同之处,对绝大多数百姓而言,他们在意的终究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要让他们付出积蓄去做一些冒险的事,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在程松提出瓷厂的建议后,两人商量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交给族里去做,以谢氏宗族的名义开办瓷厂,且一开始烧瓷主要供应溪南村的百姓为主。 烧出来的瓷器用处很多,日常用的锅碗瓢盆,只要想,那都可以用到瓷器,虽然普通百姓平时用的瓷碗都是粗糙品,价格也不贵,但好在建一个小型的瓷厂也不费什么钱,真要是能一直做下去,对村民来说,也可以省去一大笔购置瓷器。 更重要的事,这还是一桩长久的生意。 “族长,我们的想法是,要是这个瓷厂能赚到钱,以后可以把宗族修的更好,让更多的孩子上学,要是能再学出个有出息的,也可以光宗耀祖。”罗珍容没有说太多天花乱坠的话,而是实事求是地与族长谈论。 族长还在为难,瓷厂虽然好,可这事要真办大,也算是个“工”,再往后,可能还会涉及到商人的活。 眼下谢富贵已经在京城,谢氏一族有这样的靠山,农田攒下来的银钱办一个宗族学堂不成问题。 但学业本就是个无底洞,以后族里的孩子要上学,肯定要砸不少钱进去,要是真能办成一个瓷厂,那也是一桩好事。 罗珍容能看出族长的犹豫,继续往下说:“族长,其实这事也可以跟高大人商量一下,高大人见多识广,也许能想出一个好法子来。” 如今这个时代正好是“士农工商”划分比较严格的时候,商人作为“四民”中的末尾,其地位可想而知。 -- 第19页 当官的是不允许从商的,谢富贵如今在京城当驸马,地位已经十分崇高,谢氏宗族在溪南村待着,正常来说也能受到谢富贵的庇护,之后也能吃穿不愁。 不过眼下来找族长说事的人是罗珍容,这件事就变得没有那么简单了。 虽然谢富贵是谢氏一族的人,但他只有一个亲娘,早先迎娶的妻子也能在当驸马之后休弃,以后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保不准那一天谢富贵就翻脸不认人了。 族长露出了比之前更加犹豫的神态,一会儿之后,他总算松口:“也罢,我去找一找高大人,这瓷厂,要是高大人说可以,我们就办,要是高大人说不可以,那就不办。” 对于这样的回答,罗珍容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也算是她能想象到最好的答复。 离开族长家之后,罗珍容看程松远远站着,笑着走过去,站定之后她仔细看着程松,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不问我结果怎么样?” 程松失笑:“结果怎么样?” “这么敷衍的吗?”罗珍容撇嘴,长叹一声背着手往前走。 程松轻松跟上罗珍容的步伐,低笑道:“娘子出马,自然不会有问题。” 就算不问,只看之前罗珍容带着笑走出来时的模样,就能猜到结果如何。 罗珍容也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眯着眼笑道:“族长愿意去找高大人问问,要是这事能成,我们在溪南村的地位就不单单只是跟富贵哥相关了,到时候我们在这里也能有一席之地。”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内心深处是有期盼的。 过去许多年,她一直住在谢家,哪怕莫红梅待她就好像亲生女儿,但她的内心深处依然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那种处处是外人的感觉,很难用言语来描述,却能让人内心煎熬。 如果这次真的能成,她就有资格提出“另起一户”,到那时,她才算是真正在溪南村落脚。 “你是说……我们?”程松哑声道。 他没想到,在罗珍容对未来的计划中,既然有自己的位置。 “当然是我们,”罗珍容转头看他,弯唇微笑,“至少现在,我们是夫妻啊,既然是夫妻,未来的打算中肯定会有彼此的存在。” 在这之前,罗珍容确实有犹豫不决的地方,但现在仔细想想,她跟程松之间的事其实没必要分的那么开。 即便他们约定了要等几年,看程松是不是能恢复记忆,这个过程中只是做有名无实的夫妻。 但在外人眼里,他们俩就是实实在在的夫妻,如果真的凑巧,程松在恢复记忆之前有妻子,或者是已经定过亲,能说通的怎么都能说通,要是不能说通,也无论如何都说不清。 在罗珍容看来,仅仅只是把对方规划在两人的未来中,是对彼此都负责任的表现。 程松身形颀长,跟罗珍容站在一起,两人的身高分明可见,如今对视,程松能清晰看到罗珍容眼中的认真。 这段时间对他而言也是矛盾的,有的时候他很庆幸自己失忆了,如果不是这样,他或许见不到罗珍容,但有的时候他又遗憾自己失去了记忆,如果他还有过去的记忆,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跟眼前的人在一起。 “娘子……” “嗯?” “娘子说话这般动听,为夫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程松轻笑着说道,每一个字都轻轻慢慢地飘进罗珍容的心里。 罗珍容偏过头,没有让程松去看自己微红的脸。 或许他们在不合时宜的时间相遇了,但他们都在努力走向一条属于他们的路。 这天晚上,县令来到溪南村,径直往谢家过来。 倒没有人怀疑发生了什么大事,毕竟以谢家如今的情况,哪怕是县令高大人,也不敢贸然得罪。 当然不是因为罗珍容,而是因为莫红梅。 不过这次,县令来找的人还真就是罗珍容。 到了谢家之后,一群人坐在谢家的客厅里,县令主动提出了瓷厂的事,以他的想法,还是应该以稳当为主,尽量不要去做一些容易冒头出事的事。 “如今谢氏一族在京中有驸马撑腰,也算是飞黄腾达了,再去掺和瓷厂一事,怕是不妥。”高仪宾沉声道,说话的时候认真看着眼前几人的模样,着重还是看向莫红梅。 莫红梅之前大概听罗珍容提过这事,也知道罗珍容内心的想法,这时候毫不犹豫就站到了罗珍容这边:“我听容容的,容容说什么就是什么。” 高仪宾听到这话,内心苦笑,心里暗道这驸马爷的前妻倒也不是个好惹的,可他也不敢得罪,生怕得罪了人,罗珍容带着莫红梅往京里去。 虽说谢富贵与公主成亲之前,叫人送了和离书回来,可这流程实在是走的不全,罗珍容真要闹起来,还真不好收场。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这驸马爷的亲娘竟然就站在罗珍容这边,真要是往京里去闹,不管结果如何,他这个小小县太爷的乌纱帽,恐怕要不保。 想到这,高仪宾脸上露出笑容:“罗姑娘,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这事不太好办啊,你也知道,这驸马爷终究是驸马爷,谢氏在这溪南村倒没什么事,可万一以后闹起来,恐怕会影响到京里,我怕到时候驸马爷讨不到好,反而连累谢氏一族。” 说到这里,族长也偏向了这个选择,小心看向罗珍容:“要不就算了吧?” -- 第20页 罗珍容无奈,想要跟两人解释在溪南村见瓷厂的好处,却有一只手将她的手握住,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人,据草民所知,大朔律例,虽‘士农工商’不可违背,但若是以官府的名义开设工坊,若是能成,便算是官员的政绩,可有此例?” “这……”高仪宾皱眉,思索了很久之后才终于从脑海深处挖出了这一条律例,想清楚全部的律法之后,他顿时面露为难,“虽有此例,但律法也规定,若是因此而影响农事,便要加倍惩罚,严重者甚至可能人头落地,不大好吧……” 罗珍容对这时候的律法不熟,也才知道有这样一条律例。 而且看高仪宾的样子,这条律例应该是真的。 不过仔细想想,她就知道为什么没有多少官员用这条律例做自己的政绩了。 这时候的农业生产效率普遍低,再加上人口也不算特别多,百姓将心神用在农事上已经耗费了全部精力,要是还得抽出时间去工坊干活,很有可能出现两个结果。 一个是工坊的工钱低,哪怕种地的收成不稳定,但为了不荒废土地,他们肯定是宁愿种地,不会愿意进工坊干活。 一个是工坊的工钱高,这时候百姓虽然愿意,但同意存在荒废土地的可能性。 而在现在的时代,农业才是民生之本,没有农业支持,工商再繁茂也不足以支撑国家发展。 律例虽好,可要同时兼顾民生农事,这一政绩想要拿到手可不容易,更何况一个不好还有砍头的风险,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几乎不会有多少官员敢轻举妄动。 “大人可否给一个机会,倘若我们可以建成瓷厂,且不影响民生,大人再上报,若是不行,就当这瓷厂从未开过,于大人的政途也不会有影响。” “这样似乎也可以?”高仪宾自顾自点了点头。 “大人,我们只在溪南村开瓷厂,且只用少许人做事,若是前期便能烧制出好的瓷器,再逐步扩大规模,若是不能,只是一个小小的瓷厂,也费不了多少人工和钱财,大人只需要在前期准予许可。”程松摸透了高仪宾的心思,又往前走了一步。 高仪宾这次是真的心动了,且坐姿都直了起来。 程松接着往下说:“前期我们的规模不大,倘若真的闹出一些小问题,便说是我为了妻子烧制小玩意儿,应当也说的过去。” 程松说着,看向罗珍容。 罗珍容还有些茫然,察觉到程松看向她,想也没想直接点头:“对,是的。” 程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再看向高仪宾时,更是胸有成竹:“大人不必担忧,既有律例在,其中自然也有通融之法,工坊一事并不容易,任是谁来,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不过是小小的瓷厂,大人还怕担不起?” “你说的对!”高仪宾一拍桌子,“工坊一事,哪有可能这么容易,其中自然有容错的余地,行,你们的要求本官同意了,本官回去后立即叫人送许可书来,溪南村与官府协力,为改善百姓生活,开建瓷厂,对,还有公告,本官也一并写了,你们放心,此事本官思来想去,还是该由本官来做主,你们便不用操心了。” 罗珍容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程松却握着她的手往下躬身:“大人英明。” 屋里其余人纷纷反应过来,连忙行礼:“大人英明。” 来的时候,高仪宾是面露愁绪,等到走的时候,他已经摆出了信心满满的神态,一举一动都尽显风范。 等到高仪宾离开,罗珍容才小声跟程松说话:“他怎么同意了?” “因为他知道瓷厂前期小打小闹,肯定不会闹出大的麻烦来,好好的政绩,凭什么拱手让人?”程松轻笑道,“现在他不公示,以后真要溯源,他出的力也要打折扣。” “姜还是老的辣,”罗珍容也已经完全反应过来,说完之后又有些好奇,“对了,你怎么还知道大朔律法啊?那个什么律法,我之前听都没听说过。” “嗯?”程松的手落在自己的脑袋上,“好像突然就想起来了。” 他皱了皱眉,沉思片刻:“似乎……还有争议……到底是什么?” 罗珍容认真看着他。 程松在她的注视下逐渐恢复平静,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已经完全消散:“抱歉,还是想不起来。” “没关系,这是好消息啊,说明你可能很快就能恢复记忆,”罗珍容激动道,“回头我们去县城里找一找律法的书,你多看看,也许能多想起一些。” 程松点头:“好。” 此时的他心里有期待,也有忐忑。 恢复记忆,应该是好事吧? 第12章 大好消息 “怎么样?能记起来吗?”罗珍容认真看向程松,眼中满是期待。 程松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将书合上:“里面的内容倒是都有印象,可过去的事确实想不起来。” “对书里面的内容有印象就不错了,”罗珍容并不气馁,“而且这也证明了一件事。” 程松疑惑看她。 罗珍容微笑着指着程松手里的书:“这书就算是在书铺里也极少见到,寻常人家就算是识字,也是从千字文、三字经开始,你能熟读律法,说明你的家境可能跟这方面搭边。” 这样的结论,不管是罗珍容还是程松都很是认可。 -- 第21页 然而跟律法相关的可能性很多,大到高官,小到小吏,或者是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读书人,现在程松的记忆并没有涉及到这一块,还不能推断出什么。 不过好歹有线索了。 “店家,这本书要价多少?”罗珍容回头,想要买下手里的这本律法书。 “不用,”程松拦下她的动作,解释道,“我早已熟读书籍内容,书籍本身对我的记忆并无意义,不必在这上面花钱。” 罗珍容想也是,就点了头。 索性这书铺里的书本身卖价高,且有固定的买书群体,店家见两人只是看书而不买书,也没有多说什么。 离开书铺,两人打算回村子里,只是刚走了两步,就遇到了县衙的差役。 衙差见到两人,立即面露欣喜:“听说两位就在县里,找了一圈没找到,正打算去溪南村,好在总算找到你们了。” 还没等两人询问,他再次开口:“大人有些事,想请两位去一趟县衙。” 说着,他立即在前头带路,引着两人往县衙走去,状态着急,想来高仪宾确实是有紧急的事要找他们。 罗珍容和程松自然不会多说,跟着往县衙走去。 到了县衙里,高仪宾一见到两人就带着他们往书房走去,且到了书房之后立即拿出了律法书籍,这律法书跟两人先前在书铺见到的相似,但显然高仪宾手里的这本要更厚一点。 “先前你们说起这律法,我特地回来看了,”高仪宾摊开手里的书籍,只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上头不仅仅只有律法条例,还有注释见解,“这些年大朔一直都在施行发展政策,就说这工坊,虽说朝廷重农抑商,但合理发展商业之事确实有些好处……” 高仪宾拽着两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里话外不外乎是对律法的解读,想来他这几天确实在这方面下了工夫。 但律法归律法,实践归实践,想要在不影响农业发展的前提下推动商业发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哪怕罗珍容并不了解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也能听出高仪宾是在为什么事做铺垫。 于是乎这个过程中,夫妻俩除了附和之外,并没有多嘴。 说到后面,高仪宾总算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其实不外乎还是担心厂子建起来影响到农业的问题,以及之后一段时间瓷厂的管理问题等等。 在座的几人当中,只有程松一个人接触过烧瓷的事,这时候也只有他才有话语权。 他一眼就看出了高仪宾想的问题,开始逐一为他解答。 一开始的时候,高仪宾只是随便一听,但越到后面,他听的就越认真,甚至每每还会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讲。 罗珍容对烧瓷并不了解,这时候听程松说这些事,大多都是云里雾里,但只看高仪宾的表情,她就知道程松说的很有道理。 难道程松家里以前是做生意的? 罗珍容一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程松,一边心里疑惑。 她在穿越之前不过是个普通人,对生意自然也一窍不通,但终归万变不离其宗,她听着程松介绍瓷厂的发展,与现代的一些大企业结合起来,倒也不算完全不了解。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程松跟高仪宾说着话,不知不觉越来越拗口,说起了“偏书面的古代白话”,让用惯了现代白话有些不熟悉,听着听着,就晃了神。 听着听着,高仪宾突然一拍桌子:“好,说的好极了,那就这么办,以后溪南村那里,就要麻烦程松老弟多多看顾了。” 罗珍容蓦地回神,见两人都笑着,虽然疑惑,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确认计划之后,高仪宾来不及照顾两人,急匆匆去操作瓷厂的事。 罗珍容和程松是被县衙的衙差亲自送到县衙门口的,如果不是县衙门口有谢长胜的牛车在等着,他们甚至还打算亲自送两人回溪南村。 这时候时间还早,谢长胜并不在,两人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小茶棚,坐下来喝茶等待。 程松之前就注意到罗珍容晃神,坐下后笑着跟她说起了之前自己跟高仪宾的计划。 类似的话语,再用更加简朴的白话翻译过来之后,罗珍容总算明白了之前高仪宾那么激动的原因。 简单来说,虽然最初的瓷厂只是一个普通的瓷厂,可能也出不了多少瓷器,但程松直接跟高仪宾表示,他有把握能烧出更漂亮的瓷器,而这些瓷器,经由高仪宾的手卖出去,其中八成利润归县衙,两成利润用于分发工资, 而县衙拿到那八成利润之后,可以用那笔资金发展东安县,就这样鸡生蛋、蛋生鸡,或许不需要再等到瓷器发展壮大,高仪宾就可以因为政绩出众而升官。 “这么说的话,怪不得高大人这么激动呢,”罗珍容恍然大悟,“不过也确实是,‘要想富,先修路’嘛,只有基础建设好了,县城以后才能发展更好,不过你真的有把握烧出好瓷器吗?” 不管是什么行业,想要发展起来都需要有硬手段,话说的再好听,都比不上做一桩好事,否则的话就算是有县衙担保,没有好东西的话,这钱也赚不到。 罗珍容问完,见对面迟迟没有回应,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你……”程松神色微动,“你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当然可行啊,”罗珍容毫不犹豫点头,见程松的目光依然落在她身上,继续往下说,“有一句话说的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觉得这条船的大小也很重要,就像住在海边的渔民,如果他们有大船,就可以去往更远的地方捕鱼,可要是他们只有小船,那就算知道大海里有更多大鱼,也只能看看。” -- 第22页 说完,她看到程松点了点头。 索性现在两人坐在这里喝茶,也没什么别的事,她的话也多了起来。 “其实有些事本来就该从国家层面来做的,”罗珍容说着,指着两人身侧的路,“京城里野味贵,深山却便宜,可深山里住的人却都穷的不行,内陆大城市的海鲜贵,海边却便宜,可海边的渔民海鲜吃腻了,也还是穷,要是每个地方都有这样好的路,运输方便了,深山和海边的百姓能多赚点钱,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但每一个地方都要修出这样好的路却不容易。”程松说着,看向旁边的道路。 这是一条石板路,也只有在县城这样的地方,才能修出这样的石板路。 光是这一条石板路,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神,为了不知道能好多少的未来发展,真让百姓倾力来修路,实在是得不偿失。 “石板路肯定不行啊,不过可以是别的嘛,”罗珍容说着,想着记忆里的那些路,想了想后说道,“比如说有一些东西,烧过之后的残渣,本来是丢弃不用的,但如果它被丢弃后正好变成硬邦邦的模样,岂不是正好可以用来修路?” “还有这样的好东西?”程松面露惊讶。 “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罗珍容摆了摆手,依稀记得柏油好像并不是那么好处理,一个处理不好,还有可能带来严重的污染,不过只是跟程松随口说说,倒没什么关系,“很多东西都是需要实验得来的嘛,就像瓷器,总是要经过实验之后,才能判断什么样的温度才合适。” 罗珍容没有发现,虽然她只是随口说说,但对面的程松却听的很认真,是完完全全将她的话听到了心里去。 程松在意罗珍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会放在心上,但不可否认的是,当罗珍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许多人都不会想到的问题时,身上确实带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有的时候他会觉得罗珍容与周围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但很显然,她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普通人。 “比如说这个瓷碗,”说到兴起,罗珍容的话题再次偏移,“不同的温度烧出来的瓷器肯定不一样,瓷泥不一样,烧出来也不一样,这些都需要实验,然后制作出来的瓷器能容纳多少温度的食物,也要实验测量。” “如何测量温度?”程松问道。 “水银……?”罗珍容迟疑地说着,她记得这时候是有水银的,甚至有些墓葬都有水银,“不过可能比较难吧,毕竟水银有毒,不能暴露在外头,就算测量,也需要包裹在能看到内部变化的容器里头。” 程松还想再问,不远处传来了谢长胜的声音。 见两人坐在这里,谢长胜笑呵呵地走过来:“不好意思,多买了点东西,来迟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站了起来。 罗珍容看了眼程松,不知道该不该说瓷厂的事。 程松见状,主动道:“叔公,高大人说再过两日就叫人取溪南村建瓷窑,到时候可能会在村子里招人上工。” “哎呦,这可是大好事啊,”谢长胜心里一喜,立即拍大腿,“走走走,咱们这就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大家。” 与此同时,京城公主府。 谢复归正在收拾行李。 第13章 小有成果 “夫君这就要回去了吗?” “公主,”谢复归回首,看着公主的视线说不出的复杂,但有些话还是要说,“公主,我需要回去一趟,亲自去将母亲接来。” “母亲自然是要接的。”宁仪公主微笑,脸上并无恼意。 谢复归长出一口气,他本以为公主会生气,没想到竟然并未生气,想到这,他的神情轻松了一些,笑道:“多谢公主。” “你我夫妻一体,哪里需要‘谢’,”宁仪公主依然面带微笑,却下意识捂着肚子,“夫君要去接母亲,我也去收拾一番。” 谢复归愕然,回过神来见宁仪公主正让人搀着慢吞吞往外走,原先三五步的路,竟是走了十几步都没能走完,连忙上前将人拦住:“公主,此事怎么敢烦劳公主,太医说公主胎位不稳,需要好好休息,切不可旅途劳顿。” “夫君不必多说,”宁仪公主摇头,“夫君要回乡接母亲,这是大事,怎可以让夫君一人回去,夫君也不必劝说了,我这就叫人去准备车马行李。” “可公主的身体……”旁边的丫鬟似是不忍心,小声劝说。 另一个丫鬟见状,也连忙开口:“公主,太医说了,公主身体不好,若是旅途劳顿,怕是会发生意外。” “闭嘴,”宁仪公主皱眉呵斥,“既是去见夫君的母亲,哪里能因为这点事就推三阻四,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说着,她带着人就要走出屋子。 谢复归见状,连忙上前:“公主,我不回去了,我回一直等着公主,等……等公主诞子,再……再一同回去见母亲。” 说这话事,他的话语中很是无奈,但眼下的他没有别的选择,如果宁仪公主一定要陪着他一起回去,真出了事,谁都担不了责。 “这怎么能行?”宁仪公主轻轻皱起眉头,“自你我成亲,你便一直被事务缠绕,也没有机会回乡,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确实应该会一趟家,夫君不必在意,虽然我这胎位不稳,但我们回去,总是在车马之上,应当不会有大问题。” -- 第23页 她说完,旁边的丫鬟开始担忧:“公主可不要小瞧了这路途劳顿,如今在京城还好,可以随时请太医诊治,这去了乡下,万一有个什么,不说孩子,怕是公主……公主也……” “可母亲那里……”宁仪公主叹气。 “不回了,”谢复归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我叫人去信一封,将此事与母亲说清楚,非是公主与我不愿回去,实在是形势不能,母亲一想宽宏大度,绝不会责怪你我。” “夫君……”宁仪公主眼巴巴地看着谢复归,眼神中满是深情爱意。 “公主身体要紧,”谢复归主动上前扶着人,“方才公主情绪大起大落,怕是不舒服,还是叫人去请太医来为公主瞧瞧吧。” 这话说完,谢复归顿了顿:“不,还是我亲自去请。” 一番折腾,宁仪公主回房休息,谢复归则带了人去请太医。 谢复归离开之后,先前柔弱颓然的宁仪公主状态很快便发生了改变。 先前几次开口的丫鬟蹲在她身旁,一边按腿一边说话:“公主还在担心驸马爷在乡下的原配妻子吗?” “担心?本公主可不担心,”宁仪公主冷笑,“不过是区区一个村妇,哪里有值得担心的地方。” “那公主怎么不叫驸马爷回乡接母亲?”丫鬟好奇询问。 “他倒是孝顺,”宁仪公主动了动身体,让自己舒服一些,“先前本公主叫人跟驸马套过话,他对那原配倒没什么想法,可耐不住他母亲对那原配视若亲女,再等等吧,等这孩子生下来,本公主与驸马一同回去,落个孝顺名义,也顺便处理那原配的事。” “公主的打算是?”丫鬟再问。 宁仪公主捏着手指:“她若是识趣,给点金银打发便是,可她要是不识趣,本公主也不是没有容人之心,叫她当个妾室也没什么。” “公主仁慈。” 宁仪公主笑了,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这驸马如今都住在公主府里,那女人进来自然也该住在公主府,到时候她过的如何,全捏在她手里,还不是任她处置? …… “阿嚏——!!!” “怎么打喷嚏了?没事吧?”莫红梅紧张地看着罗珍容。 “没事没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子有点痒,”罗珍容随意摆手,目光一直看着不远处正在收尾的瓷窑,“娘,等着瓷窑开起来,溪南村要是能发展好,以后大家的日子也能比现在好很多,没准还能顿顿都吃上肉呢。” “哎呦,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莫红梅笑着说道,想着顿顿吃肉,还是咽了下口水,目光再回到瓷窑上,也比之前要热切了一些,“这小程也是个有本事的,这才多久,就建了个瓷厂,娘听说他现在再做什么……实验?” “对,”罗珍容点头,“说是进展差不多了。” 她对烧瓷是一窍不通,但程松在这方面似乎很有天赋,先前她随口说起“实验”,程松觉得是个好法子,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耐着性子研究用什么法子烧瓷会更好点。 农村里别的没有,就是灶头多,而这灶头跟烧瓷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颇有些殊途同归的意思。 程松在不久之前叫人搭了一个迷你的烧瓷实验区,这段时间一直都埋头在做实验,倒真叫他做出了点东西。 “这敢情好,”莫红梅眯着眼笑,“我听说外头这瓷器价格差的也大,差点的几文钱就可以买到,好点的得好几两呢,我也不想别的,这小程要是能烧出几百文钱的瓷器,那就了不得了。” 罗珍容点头:“要真能烧出好的,以后这瓷厂肯定能落地。” 莫红梅回头看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原先她以为谢富贵这事一出,罗珍容会有很大的反应,没想到她不仅不在意,还主动招婿,让族里的人和县令都没了隔阂。 程松越好,她的心里就越能放松下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谢富贵没有错。 莫红梅在心里叹了一声,她是知道谢富贵跟罗珍容没有成真正的夫妻,但凡之前谢富贵要在京里当驸马之前,亲自回来说一声,以罗珍容的性格,是断不会不同意和离的。 可谢富贵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只叫人送了一封和离书回来,像是生怕罗珍容缠着,才做出这样的事。 莫红梅想着先前收到的一封信,说谢富贵过几日就要回来,她还没跟罗珍容说,想着到时候等人回来了,叫谢富贵亲口跟罗珍容道个歉。 虽然罗珍容现在跟程松在一起日子也不错,可先前的事终究是谢富贵错了,这是应该道歉的。 “娘,我们回去吧,这瓷窑大概还得要几日才能开工。”罗珍容看瓷窑的建设再有条不紊进行当中,心里也挺高兴。 她是打算在这溪南村住一辈子的,溪南村越好意味着她以后的日子也能越好,她要是能在这里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也还算不错。 “好,”莫红梅牵着罗珍容的手回去,“族长昨日叫人送了些野味过来,有些老,娘早上的时候炖了,这会儿回去正好能吃。” “娘,我听说大地方做菜用好些香料呢?”虽然从穿越之后,罗珍容就不挑食了,但她毕竟是在现代生活过的,有些肉食直接炖着吃,总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莫红梅想了想,点了点头:“成,娘回头去县里买。” -- 第24页 “娘不用花钱的。”罗珍容倒没有要浪费的意思,低声跟莫红梅说了香料的一些情况。 她说的主要是八角、桂皮、香叶这些天然的香料,而不是什么昂贵的需要繁复操作的香料,只是她实在是不辩农物,也很难找到对应的东西。 莫红梅一听,这个比去县里买可简单多了,立即点头:“成,这简单,娘回头再去山上的时候一定多注意点,给你找多点香料,做好吃的。” “谢谢娘。”罗珍容笑着道谢。 两人虽然没有亲缘关系,但实际跟母女也差不了多少,唯一横着膈应的就是现在在京城的谢富贵。 索性她们也不打算说起这事。 到了家里,莫红梅去厨房看先前炖着的肉,罗珍容回了房间,打算拿点东西。 刚推开门,她就看到了背对着大门,正在换衣服的男人。 她下意识回头:“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程松快速穿上衣服,回头时就见到罗珍容的手落在门把上微微颤抖。 天色已经暗下,外头还留有一丝微光,罗珍容的手在偏黑的门板上,被门板衬托得格外白皙。 这一刻,他总算明白自己迫不及待拿着刚烧好的瓷器急匆匆回来,想要叫罗珍容看的缘故。 “娘子。” “换……换好了吗?” “换好了。”程松笑道,将手里东西拿起,面对着罗珍容,摊开平方在手里。 罗珍容回头,就看到他手里的小瓷碗,眼神立即亮了起来:“哇,好漂亮的小瓷碗。” 程松将手里的小瓷碗送到罗珍容手边。 罗珍容接过,小心把玩着。 昏暗的天色下,不管是小瓷碗,还是那双把玩着瓷碗的手,都格外引人注目。 程松眼神炙热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庆幸的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第14章 分发任务 “这个,这个真的能批量烧出来吗?”罗珍容兴致勃勃地问道,手里依然握着小瓷碗。 其实对她来说,这样的瓷碗并不算好看到惊艳,毕竟她是穿越来的,别的不说,就说眼光,肯定要比现在的许多人都要来的高。 像瓷器这样的东西,现代随便拿出一件还算不错的,都能吊打这时候绝大多数的瓷器。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程松烧制出来的这个小瓷碗确实很出色,出色到连她都认不出发出赞叹的声音。 程松看着罗珍容激动的模样,心中微动,若说原先对这瓷碗的满意度只有三成的话,现在的他对这个瓷碗的满意度已经达到了九成,剩下的一成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或许不能大批量烧制,”程松说道,在罗珍容略有些遗憾的神情出现后微微一笑,“但毕竟物以稀为贵,这样的瓷碗,烧的少一些,或许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也对哦,”罗珍容脸上的遗憾彻底消失,再次被兴奋代替,甚至微微踮起了脚尖,“但是你真的好厉害,这才多久,竟然就烧出了这么好看的瓷器,不对,你好聪明,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 瓷器这个东西想要烧制出来不难,但想要烧的好看却并不容易,特别是在如今这个年代,所有的烧制实验都需要用实践来检验,就更难了。 她本以为程松顶多烧出一些光滑的瓷碗,却没想到他竟然能烧出这样一个近乎透明的瓷碗,这已经不是超出她的预料,而是大大超出她意料之外。 “最聪明的人吗?”程松下意识问道,鬼使神差地顺着问了下一句,“比你的富贵哥还聪明吗?” 问完后,程松便回过神,掩耳盗铃一般又加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谢富贵能考上探花,应当很聪明吧?” 话虽这么说,他却是希望罗珍容能察觉到一些。 然而罗珍容却完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开口道:“怎么说呢,富贵哥虽然聪明,但……每个人有不同的聪明法吧,不过我以前见他埋头苦读,也不会去打扰他,毕竟他是谢家未来的希望。” 有些话她也不好解释,总不能叫她说在她眼里,程松烧出这样的瓷器,是能肉眼看见的,而谢富贵学习的那些四书五经,在她眼里实在是晦涩难懂,她也没办法评判谢富贵的学业如何。 当然不是说完全听不懂,毕竟前世她也上过文言文,就算不能完全懂,也能囫囵看个大概,但她也知道谢富贵的情况不一样,要是因为打扰了谢富贵,导致他没办法考出一个好成绩,估计她会成为谢氏一族的罪人。 “你从未与他交流过心中所想?”程松问道,本以为先前罗珍容与他说的那些,也应当与别人说过,但她似乎连谢富贵都没有说起过? “这有什么好交流的,而且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听啊。”罗珍容随口说道。 她确实有几次跟谢富贵简单聊过,比如说聊一句要是村子外头的路都能平坦就好了,谁知道这一句,谢富贵都能引经据典说一大串,听的她脑袋疼。 久而久之,她就乖乖当一个普通的什么都不懂的村妇了。 “我听。”程松立即道。 罗珍容诧异看他。 程松微笑:“或许是你说的那些过于深奥,谢富贵听不懂吧。” 罗珍容愣了一下,随即突然笑开:“有道理哦!” 也是,她说的那些可都是几千年的经验,是历史发展的基石,谢富贵就是没有到那个境地,才没办法抓住她说的点。 -- 第25页 所以一切都是谢富贵的问题,不是她的问题! 想通这一点,罗珍容整个人都畅快了,不管这话对不对,反正只要她舒服了,怎么都行。 程松依然面露微笑,心里却有些疑惑,他先前的话并不是为了安抚罗珍容而说,而是他内心深处便是那样的想法。 “深奥”二字在他这里并不是晦涩,而是长远,虽然罗珍容在与他聊起建设时,用的都是大白话,但他却可以从这些大白话从看出内里包含的深意。 国家发展以基础建设为引,若能长期做好这一项工作,对百姓绝对是一大益处。 只不过这中间还涉及到许多问题,比如说建设的成本、粮食的产量、人工的努力等等,但这些都是国家层面要考虑的问题,也应当从大局着手,与罗珍容无关。 程松总觉得在他尘封的记忆中藏着些什么,只不过如今的他还没办法探寻一二。 但从这段时间时不时的感悟可以看出,他的记忆并不是完全消失,或许是循序渐进,或许是突然的变化,他需要一个契机,才能找回记忆。 所有的这些,都被他压在心底。 或许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注定。 第二天,程松亲自带着烧制出来的留个瓷碗往县衙走去。 这也是他这次烧制出来最好的一批瓷碗。 到了县衙,高仪宾亲自迎上来:“程小兄弟,可算是等到你来了,这次可是有些成果?” 自从批准在溪南村见瓷窑之后,高仪宾心里要说完全没有不安是不可能的,这段时间程松一直在“实验”,他也不好去问。 眼下见程松过来,他也希望对方带来的是好的结果。 程松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将手里用布包裹着的瓷碗拿出来,逐一摆在两人中间的案桌上,让高仪宾自己去看。 高仪宾见到案桌上漂亮的瓷碗时,心里已是有惊喜,好在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生生压下了面上的惊喜,拿起一个碗仔细观摩细节。 瓷碗这东西,乍一看什么模样是一会儿,细节方面又是另一回事,要是细节不过关,哪怕乍看着再好看,也没什么用。 不过这一看,竟真让他看到了惊喜。 高仪宾拿着瓷碗,走道檐廊边,将瓷碗举高了仔细看,这一看,已是啧啧称奇:“这通透度,即便是在京城,也是少见,这样的瓷碗,简直是巧夺天工啊。” 瓷碗通透度高,放在光照之下,仿佛光照能从瓷碗中透射下来,竟隐隐有玉石的感觉。 可跟玉石相比,瓷碗的造价总要低上不少,且要将瓷碗造出这个模样,可要花费不少功夫。 要说原先高仪宾还抱有三分忐忑,如今的他已是一分不剩了。 这瓷窑建造出来,即便没有旁的,光是这样通透度的瓷碗,就足够让他们的瓷器有市场可销,这瓷窑,也算是真正立下来了。 高仪宾可不担心这瓷碗没办法多做,毕竟程松可拿来了六个瓷碗,要是真没有信心,他肯定不会就这样大咧咧往县衙里送。 欣赏完瓷碗,高仪宾回头,对待程松的态度比先前还要温和几分:“程小兄弟,我算是信了你的本事了,不过这瓷碗的事,我确实不懂,还得麻烦程小兄弟跟我说一说。” 程松微笑,指着案桌旁的座位:“大人请坐。” “哎,你也坐,我们坐下说,”高仪宾也招呼着程松坐下,然后认真看着他,等他的说法,“没事,你慢慢说,我不着急。” 程松坐下,没有说太多废话,直接就道:“大人,眼前这瓷碗通透,确实是好,但这样好的瓷碗,也不太容易烧制,而且寻常人家怕是不容易接受。” 高仪宾连连点头:“是是是。” “但这瓷碗若是能卖出去,东安县的瓷器名声也能打响,所以草民以为,或许我们可以双管齐下,一方面制作这好瓷碗,来卖给那些有钱的富商贵族,另一方面烧制略差一些的瓷器,卖给普通的平民百姓。”程松笑眯眯地说着。 高仪宾再次点头:“对对对。” 程松也依然笑着开口:“所以草民想着,或许可以建造大瓷窑,一口气打响东安县瓷器的名声。” “这……”高仪宾犹豫了,见程松一直都看着他,他想了一会儿犹豫道,“程小兄弟,不是我不同意,只是这大瓷窑造出来,可得费不少本钱,你也知道,东安县也不是什么富裕的县城,真要一口气砸下去许多银两,到时候万一出现什么差错,恐怕……不好处理啊。” “这样,”程松也犹豫了,陷入到沉思当中,许久之后,他才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手,“不若这样吧,这小瓷窑也不费什么功夫,若是能让百姓自己去建,自然是再好不过,大人,草民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高仪宾其实对瓷器生意也感兴趣,但还是不敢冒险,这会儿听程松这么说,自然是没别的想法,只想听他给的建议,便立即让程松继续往下说。 等到程松说完,高仪宾立即两眼放光,直呼“好计”,当即便拟了告示下去,贴好之后还叫人去村子里宣传。 这会儿再将程松送走的时候,高仪宾更是亲自送程松离开,脸上笑出了满脸的褶子。 旁人不知何故,但没过几天,就有消息传出,希望每个村子都能建一个小瓷窑。 而且等瓷窑建起来之后,县衙里会派专人去指点烧瓷,若是村民们烧出来的瓷器过关,之后的销售主要由县衙负责。 -- 第26页 且往后销售的利润,村子与县衙对半分。 也就是说,只要这瓷器的市场真的能铺开去,村子里每年都会得到一笔额外的收入。 瓷窑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土坯,要是有专人指点,要建起来并不难,且每个村子就一个小瓷窑,村民轮着看,实在费不了多少功夫,还不耽误地里的活。 即便最后实在是卖不出去,村民自己用那些烧出来的瓷器,也就是不亏不赚。 这事,怎么看都划算啊! 作者有话要说: 程松(暗搓搓):谢富贵蠢。 第15章 扩大市场 眼下正好不是什么农忙期,县衙里的消息传下来之后,各村的村民们也开始动作起来。 程松这段时间了解了许多制造瓷器相关的知识,在这方面有了许多见解,被特聘为县衙的技术人员,去各个村子指导如何建造瓷窑。 在瓷窑建成之后,他还需要指导烧制瓷器的活。 当然,这些活也不是完全免费,县令特意给了一笔劳务费,足有十两银子,这笔钱,即便是对于当地的富人来说,也不是一笔小钱。 程松当日拿了银两之后,急匆匆赶回来把银两交给罗珍容,之后又去忙碌去了,虽然两人没有交谈太久,但可以感觉到程松第一时间的想法。 之后一段时间,各村的瓷窑陆续建成。 溪南村作为最早开始建造瓷窑的村子,由村民们烧制的第一批瓷器也正式出炉,所有的瓷器都在第一时间送到县衙里。 高仪宾一一看过,虽然这些瓷器的精细程度没有先前程松特意送去的半透明瓷器好,但溪南村的瓷器都是由普通人烧制出来的,能有这样的精细度,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不过他还有些疑虑,特意叫师爷去原先东安县就有的瓷窑里要了一些瓷器,将两者摆在一起对比。 “咦,这个瓷器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一样?”高仪宾手里拿着两个瓷器,来回看着进行对比。 师爷站在一旁,也跟着高仪宾的视线仔细对比着,好一会儿之后才指着溪南村的瓷器说道:“大人,这个瓷器好像更圆润一些。” “对对对,”高仪宾立即点头,确实如此,“原先没有对比的时候还不察觉,如今这一对比,倒是察觉到了不同的地方,陆师爷,你说咱们东安县原先的瓷窑烧出的瓷器排什么水平?” “虽然不算太好,但应当也不算太坏吧,”陆师爷想了想之后说道,“属下听说原先这瓷器也会卖到别的县里去,既然能卖出去,那说明应当是不错。” “好,不错。”高仪宾满意点头,喜滋滋地看着手里的瓷器。 陆师爷见他高兴,又说了一句:“大人,属下听送瓷器的人说,这还只是第一批瓷器,可能烧的不大好,只是见大人着急,才特意先送来让大人瞧瞧。” “哦?”高仪宾眯起眼,“也就是说,这还算是较差的?” 陆师爷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对这件事感兴趣,笑着点头:“是,听他们的话,应当是这个意思。” “好,好,好,”高仪宾连说了三个“好”字,且连连点头,“看来程松做事确实是认真,他竟真的愿意将手艺交给那些村民,这算是个好事。” 陆师爷对程松也比较认可,点了点头:“大人说的是。” 高仪宾想了想,把手里的瓷器放回去:“这样,你再叫人送十两,不,五十两银子给程松,叫他好好做那个什么实验,告诉他,村民们烧制的瓷器不一定要先前他拿来的那种透明度,但也要特别一些,最好是村民自己也能烧出来的。” 如果说原先高仪宾只是想着小打小闹,做点普通瓷窑一样的小生意,现在的他逐渐有了大的理想。 瓷器这东西,价格低的,一文两文就能买到不少,可贵的最高能卖到上千两甚至万两,这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 高仪宾当然不是想着做这么大的生意,他只是想做中等的,要是能烧出一批比现在市面上好不少,但又可以批量烧制的瓷器,以后这达官显贵、富商人家,肯定都得要。 而且瓷器这东西好就好在只要卖出去,后续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不像吃食,还有吃坏肚子的可能性。 这市场要是能做大,他想要升官可不难了。 “还有,叫几个人,带着本官的手书,去附近的几个县城找他们的县令,这瓷器烧出来,不一定非得用银两换,要是有当地的好东西,也可以来换,这生意要是能做好,咱东安县周边的几个县城也能发展起来。” 这么一会儿时间,高仪宾已经想了许多东安县以后发展的法子,不说特别好,但至少有了发展前景的想法,也算是一大进步。 他甚至还想过,要是自己还能带动周边几个县城的发展,以后这些县城的县令跟他关系也能好,到时候再升官上去,他们就是拧起来的一股绳,谁都拆不散了。 越想越兴奋,高仪宾连忙催促着叫人把银两送去给程松,送去之前还叫人递了一句话,要是程松能以最少的银两叫村民们烧制出最好的瓷器,不仅剩下的银两归程松所有,他还会额外给予奖励。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高仪宾确实是个大方的县令。 那边,程松刚刚指点完一个村子烧瓷器的诀窍,就得到了来自高仪宾叫人送来的五十两银子,心里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笑着道了谢,然后给送银两来的人手里放了些铜板,叫他自己去买些吃食。 -- 第27页 对方笑呵呵地接下,面对程松时满是尊敬:“还得多谢谢您才是,要麻烦您教大家再烧出好瓷器,以后整个东安县的百姓都要谢您。” “这是应该的,东安县发展起来,对大家都有好处,”程松说着,又似无意道,“也可以劝劝大人,以后这生意做起来,可以多修路,瓷器易碎,这路修好了,瓷器才能好好运出来。” 对方立即明白了程松的意思,冲他拱了拱手:“是,我回了县衙,跟陆师爷提一句。” 这话说出,双方都已经心知肚明。 对方离开之后,程松收拾东西,回了溪南村。 刚到村口,程松就收到了来往村民们的热情招呼,虽然这些天他回来的时候基本都能收到这样的招呼,但之前一段时间他太忙了,总是在晚上才到,不像这会儿白天这么多人,这么热情。 从村民们口中,程松得知烧瓷很顺利,特别是随着村民们的技术愈发熟练,烧出来的瓷器也比之前更好看了。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之前略有些忐忑的村民们放下心来,同时对未来保持期待和希望。 到这时候,所有村民都已经不把程松当外人了,都是一口一个“小程”,话里话外都是他很有出息,以及罗珍容运气好,竟然找到了一个这样好的夫婿。 程松回家的路上,听到了许多这样的吹嘘,但其中最让他高兴的莫过于有人将他与谢富贵对比,直说谢富贵读了那么多年书,都没有他来的好。 虽然说话的人刚说完这话,就被拽着离开了,但程松心里依然很高兴。 回到家,程松隔着院子外的篱笆,看着坐在屋檐下缝衣服的罗珍容,心里更是被某种情绪溢的满满当当。 “娘子,我回来了。” 罗珍容抬头,看着站在外头的程松,愣过之后是欣喜:“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倒真是有点饿了,不过先不着急。”程松说着,走到罗珍容面前,将怀里的银子给她看。 五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也就是程松人高马大随身带着,换成别人,怕是走到半路都怕被人给劫了。 “怎么这么多?”罗珍容惊讶道,她穿越过来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程松仔细跟罗珍容说了县令的打算,末了道:“原先高大人不懂这瓷器,也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所以总担心做不好,但烧出来的好瓷器规规整整摆在他面前,他自己能看到,自然也知道这是一门好生意。” 罗珍容也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高大人愿意出这么多银两,也确实很有魄力。” 程松点头:“他算是一个有勇气的好官,只是在官场中,过于冒进反而不是好事,因此许多官员宁愿庸碌一生,也不愿当出头鸟。” “我只觉得要是有高大人帮忙,咱们这瓷器生意肯定能好,”罗珍容说着,看向程松,“我发现你有的时候看事情的角度跟我不太一样。” 程松之前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这时候罗珍容问起,他也不好解释:“也许是这段时间听的多了吧,希望高大人的上官是个好的。” “对,其实这个事还是要从上头下来才好,”罗珍容说着,“不过朔朝能有那样一条律例,说明上头还是希望各地县能自己发展起来。” 程松点头,他希望是这样,但从他先前四处打听的消息,京城里似乎并不是很宁静。 可惜以他们的情况,还不能接触到京城的情况,他只希望东安县能撑住做好这门生意,让溪南村百姓的生活好一些,从而惠及到罗珍容,这就够了。 之后一段时间,程松去搜集了各种民间关于烧瓷的偏方,还特意找之前烧瓷的瓷窑打听。 对方虽然觉得程松在东安县推瓷器有点抢生意的意思,但在程松主动教授烧瓷的技术,还解释未来东安县瓷器生意好,他这个瓷窑的生意也能更上一层楼之后,便没了隔阂,主动提供了许多他们内部流传的秘密。 这时候,他反而希望程松能研究出更多烧瓷的好法子,让这门生意更好一些。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展开当中。 与此同时,有一行人悄悄来到了东安县。 第16章 缝制衣物 “找到了吗?” “还没有消息。” “我们最后得到的线索,那位确实在东安县附近出现过,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县城,竟还找不到一个大活人吗?” “这几个月倒确实有个外人来此,但……” “说。” “但对方来后不久便已经成亲,而且……而且还是当的上门女婿。” “不可能是他,”问话的人二话不说就表示了否认,这天底下谁都可能当上门女婿,唯独他们要调查的人不可能,“这个人不必管,再去查,确认东安县还有没有旁的外人,一定要调查清楚。” 他们查到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程松。 距离程松倒溪南村已经过去了几个月,除了一开始高仪宾叫人去查的时候,有少部分人知道他失忆之外,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但程松这段时间的名气不可谓不大,光只是一个推广瓷窑,就已经让许多村民知道了他。 也是这段时间程松四处走动,他也毫不掩饰自己当上门女婿的事,旁人问起,也只说是老家出了点事,才出来谋生。 -- 第28页 而在这段时间教授的过程中,程松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正常,与常人认知的失忆并不相同,于是乎逐渐没人记得他失忆这回事。 “如果查到了,该怎么办?” “他久久不能回京,必定是出了事,如今京中局势,他若回京,必定再由他独揽大局,要是找到人,就……”说话的人将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一个轻轻的动作。 对面的人不敢多问,只连声应“是”。 小小的东安县,要真的来了陌生人,肯定很容易被察觉,这些人找了一圈,查到最近唯一出现在东安县的外人就是程松,可他偏偏又当了赘婿,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他。 在之后的查询过程中,他们更多地去一些山上,看对方是不是躲在深山中。 在这个过程中,自然而然避开了程松。 这些暗地里的查询并没有影响到百姓的日常生活。 程松得了高仪宾给的五十两银子,做事十分认真,在找了许多资料,并经过多次研究之后,总算烧出了一些比之前更出色的瓷器。 这些瓷器也不是绝无仅有,只是在现在的科技水平之下,已经是比较少见得了。 再加上程松从罗珍容这里得到经验,规定了烧制瓷器的温度和操作手法之后,虽然烧出来的瓷器相似性高,但确实做到了可以批量烧制的程度,且烧制出来的瓷器还都很好看。 在这不久之后,高仪宾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溪南村烧制出来的第一批漂亮瓷器已经有了买家。 且之后一段时间,各村烧制出来的瓷器也能陆陆续续卖出去。 从县城卖出去的东西,价格都相对比较便宜,但好在货源稳定,且采购的来源也稳定,村民们只要放心大胆去烧,之后的工作自然有高仪宾来负责。 瓷器有了市场,作为发起人的程松自然得到了不少的好处,不提钱财,就说私底下相处时的照顾,就已经能让程松过上好日子了。 溪南村的村民在看罗珍容时的态度,也有了不少的变化。 先前谢富贵叫人将和离书送来的时候,几乎所有村民对待罗珍容都很是同情,不管是态度还是神情都是如此。 但现在程松逐渐出现在大家的视野当中,使得村子里对罗珍容的舆论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旺夫”。 在这个年代,“旺夫”这样的词可以说是对女性最好的夸赞。 罗珍容对此并不感冒,但她不得不承认,程松的出现确实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新的变化。 “是不是很累?”罗珍容看着满头大汗的程松。 “不会,这样的生活很充实,”程松微笑道,目光落在罗珍容身上时满是温情,“原先我还想着,怕自己的能力不够,没办法让你过上好日子,现在总算是放心了。” 罗珍容的心情有些复杂,看着汗淋淋却眼中满是高兴的程松,又觉得自己能够放下心来。 村子里的生活很简单,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夫妻之间很少会有所谓的爱情,更多的是平淡普通的相处。 从穿越开始,罗珍容的心里就没有太大的波动了,她想的很简单,既然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只要能够吃饱穿暖,那已经是最大的幸福,至于精神层面上的欢愉,在底层的普通百姓是很难得到的。 所以当初她点头嫁给谢富贵,也所以,在谢富贵在叫人送来和离书的时候,她也没什么不高兴的。 毕竟本来就是可以预见的饭搭子未来,能找个相对不错的就好,也没必要奢求太多。 “我给你做了件衣服,还有……裤子,”罗珍容低声说着,从箱子里将衣服和裤子拿出来,“我不知道你的尺寸,你先试试,要是不合身随时都可以改。” “不会,一定合适。”程松欣喜地将衣服和裤子接过去,眼神直直地看着罗珍容,喜悦之情几乎从心底溢出来。 “不行,要是不合适一定要改,”罗珍容板着脸道,却没有多说,“你先换着看看,我没有做严实,你跟我说一声,我才能改。” 说完,她转身出了房间,顺手把房门关上。 出去之后,她长出一口气,手落在脸庞上时,才发现自己的脸色似乎有些发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为男人做里头的裤子。 这个年代毕竟不是现代,买衣服裤子淘宝就可以,有一大堆成衣成裤可以选,这时候别说是里头的衣裤,就算是外头穿的衣裤,绝大多数人家也是自己缝的。 虽然缝衣服的手艺可能不太好,但自己扯布缝衣服远比去买成衣便宜得多,省下来的布料还能做点别的。 原先谢富贵在家里的时候,他的衣裤都是莫红梅做的,从来也不需要罗珍容插手。 罗珍容的衣服,除了少部分之外,绝大多数也是莫红梅帮着缝的,倒不是她指使莫红梅,而是她的手艺要更差。 但程松的衣服总不能还叫莫红梅做。 好在她虽然手艺差,多少也会一点,原先程松穿的衣服是谢富贵留下的两套衣服,真是只有两套,外衣里衣,一套换洗了,就只能穿另一套,有的时候衣服还是湿的,都只能往上套。 现在家里的农活主要是莫红梅喊着村里人去做,程松又四处跑,管瓷窑的事,罗珍容没什么事,索性拿了布料出来做衣服。 -- 第29页 一开始只是做她自己的衣服,只是做着做着,手里的活就多了一样。 罗珍容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看似放松,实则背脊有些绷着,她终究没有真正成过亲。 这屋子的隔音效果一般,里头换衣服的声音都能传出来。 期间罗珍容一直都捂着脸,感受着脸颊上的温热,以及有些加速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头传来脚步声。 罗珍容嗖一下站起来,往远处走了两步,伸手去够晾在架子上的一些干菜,直到开门声响起,她才装模作样地回过头。 既然是里衣,自然是里头的衣服,开了门,外头肯定是要套一件衣服的。 程松眼下就穿着他平时的外衣,单从外观上看,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 两人对视时,都怔在原地。 许久之后,罗珍容咳嗽一声:“那个……那个怎么样?能不能行?大小够吗?我也不知道你的尺寸,你……你现在感觉一下,要是不行,我重新给你做。” 程松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其实还可以。” “还可以就是不行了,”罗珍容“唉”了一声,很快回神,“我就知道可能做的不够好,其实我不太会缝衣服,你这个也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做,做的不好就直接说吧,我来给你重新做过,反正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这个不费什么功夫的。” 程松抿了抿唇,只是看着罗珍容,没有说话。 罗珍容当他不好意思,主动道:“没关系,你直说吧,是袖子短了,还是领口小了,还是……” “是裤子小了,”程松总算说出口,在罗珍容呆呆地看着他时,又解释说了一句,“里裤小了一点,可以稍微再做大一点。” 到这时,罗珍容总算是反应过来程松犹豫的原因,脸色变得通红。 她做的里裤有两件,一件跟现在的样式差不多,还有一件是现代的样式,选的也是最好的棉布,因为布料好,做长衣长裤实在舍不得,做现代样式的里裤倒不费什么钱。 程松确实是不好意思开口,但却不是她想的那个不好意思,而是另一个不好意思。 “那你去换下来,我重新给你做。”罗珍容硬着头皮道。 程松侧了侧头:“我看你里头的框子里有裁好的布料,是不是还得再做一条?你做的时候跟我看着吧,你教我怎么缝。” “没关系的,反正都得重新做。”罗珍容无所谓道,话都说出口了,她肯定不会反悔。 程松看着全然不觉,傻乎乎的模样,叹了一声:“这条我穿过了。” 罗珍容猛地响起什么,低低地应了两声,然后同手同脚地往屋里走。 快进屋的时候,程松伸手拦了一下:“娘子,小心门槛。” 罗珍容立即停下脚步,却没有要进门的意思:“那……那个太小了,穿着不舒服,你先去换下来吧。” 程松笑了:“好。” 第17章 年节时分 做衣服的时候,为了让尴尬的两人都能放松下来,程松说起这段时间的情况。 这段时间各个村子的瓷窑几乎都已经建起来了,快一点的已经把第一批瓷器烧制出来。 这时候的村民普遍都只会自家的事,像烧瓷这样的事,看着简单,实际做起来里头有许多需要注意的细节问题。 只是不管是普通村民还是专门烧瓷的工人,大多不识字,自然也不会去学书上的东西。 实际上关于烧瓷,有好些书上都有记录,但总体来说并不专业,更专业的内容,都是通过“口口相传”传下来,这就是所谓的“继承”。 但如果仔细去查,会发现烧瓷是有规律的,但这个书上记录下来的规律,烧瓷的人不会去看,而不烧瓷的读书人,也不会去看。 这也是为什么程松研究过后烧出来的瓷器,能比原先在东安县开设的瓷窑烧出来好看的原因。 罗珍容对瓷器这个真的是一窍不通,所以这段时间程松在外忙碌的时候,她都没有跟着,她清楚自己的能力,这种情况下跟着去反而是添乱。 不过这会儿听程松说情况,她大概也明白了一些。 “化整为零确实是个好法子。”罗珍容说道。 “也是你给我的启发,等瓷器的生意做起来,我会跟高大人提一提修路的事,其实这些事由你自己去说会比较合适。”程松笑道,罗珍容说的话他都记在心里。 “也就是一些想法,而且瓷窑确实是你提出的,”罗珍容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她脑海中确实有些东西,但也需要被触发才会想起来,要不是程松有了瓷窑这个法子,她也没办法提出建议。 穿越前的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穿越后依然如此,她很清楚自己的性格,不适合跟官场打交道。 再加上这个时代对于女性并不算友好。 说着话的时候,罗珍容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依然做着针线活。 程松很享受这会儿两人相处时的状态,故意降低了说话的速度,也希望能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 罗珍容的话语,他听在耳中,却也无能为力,毕竟他们都只是普通人,影响到东安县已经很了不起了,哪里能影响到整个国家。 “你还记得你当初跟我说的修路的事吗?”程松转移话题,见罗珍容疑惑,笑着往下说,“也是从你这里,我才知道原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竟然还可以有这样的解释,到时候跟高大人提起,他一定更高兴。” -- 第30页 罗珍容想起了两人先前说这话时的情况,见程松提起时,毫无思索,知道他记得自己的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先前有一次两人聊天,提到修路的事,程松觉得修路过于耗费人力物力财力,不管是对百姓还是对县市,都是压力。 罗珍容有现代的记忆,所以简单跟他聊了聊,主要是说起修路的顺序。 修路显然是有好处的,但这个好处并不是所有的县市都能拥有,毕竟天下之大,有富裕的,也有贫穷的,在贫穷的地方修路,对国家其实是亏本的。 但路还是得修。 只不过要先从有大城市修起,通过大城市修路带来的利润,通过分配,让小地方也能拥有还算不错的道路。 这也算是“先富带动后富”的另一种解释。 但不管是哪一种,修路都需要人力物力,这种情况下,官府可以雇佣百姓来修路,如果银钱不足,可以先欠着,只要当地有特色的资源,之后再还清。 这时候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官府叫百姓做事,也都是通过徭役的方式,并不会给钱。 当初罗珍容提起的时候,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觉得这时候的官府会这么做,没想到程松听着,却连声说“好”,还表示一定会想出叫高仪宾心甘情愿接受的法子。 这事如果是在之前,应当是不可能,但只要瓷器的市场做起来,高仪宾高兴起来,或许真有可能做到这一步。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能安居乐业就好,”罗珍容笑道,“这时候过上平平静静,衣食无忧的日子,也不失为一件快乐的事。” 说着,她的针线到了底,打好结之后,她下意识将手里的东西凑到嘴边,要去咬另一端的线头。 程松看呆了,甚至来不及阻止。 等到两人回过神,线头已经被咬下来。 罗珍容意识到不对,低头一看,看到手里拿着的东西,想都不想就将东西扔到程松手里,连篓子都不收拾,转身就往外走。 “我去看看外头的干菜晒的怎么样了。” 程松看着罗珍容仓皇而逃的背影,握紧了被扔到手里的小裤,低头失笑,笑过之后又是遗憾。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闭目思索。 这段时间,他不止一次有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有记忆片段在跳跃,只是每次清醒过来,那些记忆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说不上那究竟是什么,但他能猜到,自己的记忆不会永远消失。 也是因为记忆的缘故,他才没有能跟罗珍容成为真正的夫妻。 等到他恢复记忆,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他二人如今既已经是夫妻,也绝不会因为记忆的缘故而有所改变。 门外,罗珍容对着一筐子干菜深呼吸,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希望能清醒一点。 还好程松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不久之后,各个村子都烧出了第一批瓷器,高仪宾不出众望,将这些瓷器全部销出,且赶着过年前,将村民们应得的钱分到了村子里。 所有村子的瓷窑都是集村庄的力量建成的,烧制瓷器也是大家轮流来出力,几乎每家都有出上力,所以这笔钱分发到每一户人家,其实并不是很多。 但对村民们来说,却是莫大的惊喜,要知道在这之前,每年到了冬天,大家就什么都干不了,更不用说赚钱了,现在有这样一笔收入,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别的不提,这笔钱给家里添置点小的年货绰绰有余。 谢家也是一样,在年前的时候,莫红梅就买了不少年货,这一次,不止莫红梅口袋里有钱,小夫妻俩口袋里也有钱,足够过一个好年。 谢富贵也叫人捎了东西回来,莫红梅却没有拿出来,将里头的东西挑挑拣拣,特别贵重的都压箱底了,剩下的零嘴吃食,都送去了族里。 说是谢富贵给族里的,但当莫红梅提起这些吃食家里一点都没有留下,族里的人就知道莫红梅对谢富贵还有怨气。 如果是之前,肯定会有族人劝一劝,但现在大家都不说话了。 不为别的,主要还是因为程松的存在。 要是没有程松,谢家包括族里主要依赖谢富贵生活,哪怕谢富贵完全不管不顾,他们都得上赶着。 至于现在,程松这边跟县令搭上了关系,村子里做的瓷器生意也经过了县里同意,而且还是在大朔律例里写明可以做的生意。 高仪宾要是能因此升官,东安县的好处肯定少不了,如果高仪宾不能升官,眼下瓷器生意看着还不错,而且卖出去的瓷器有一半是要交给官府的,高仪宾绝不可能不管。 至于谢富贵,左右莫红梅在溪南村,就算谢富贵不高兴,看在生母的份上,也看在他自己的身份上,村子里只要别闹出大错事,这“驸马爷”的身份总得隐隐罩着几分。 莫红梅从族里离开的时候,众人完全没有提谢富贵,只连声说着程松的好,直道是莫红梅挑了一个好女婿。 而且这可不是半个儿子,而是一个儿子了。 莫红梅是一路笑着回去的,因为这事,她都把谢富贵抛到脑后了。 到了家里,见小夫妻俩正在厨房里忙活,二话不说就接过了罗珍容手里大半的活,一边麻溜地干着,一边笑着跟两人说话:“阿松可真是出息,这一路上可不少人夸呢。” -- 第31页 莫红梅干活的效率跟罗珍容一比,高下立见。 罗珍容也是真心把莫红梅当亲妈,自然不会跟她抢活干,拿了一盆菜开始摘菜:“娘今天这么高兴呢?” “可不是么,这日子,可算是松口气了,”莫红梅笑呵呵道,“族里的人都说了,我们家这是捡了个儿子,还是容容你心好,不然哪里能有这样的好儿子?” “其实有些事是娘子提的,”程松也在忙活,忙活的间隙接话,“娘子很聪明。” “那是,当初我一见到容容,就知道这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且看着可亲切了,肯定是要当我们家的孩子了,结果这不是么,”莫红梅边说边笑,“没见容容之前,我就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有个女儿的,可死活都没有,好在这女儿就是来的晚。” 三人准备着年夜饭的饭食,在厨房里一起忙活着,说笑着。 罗珍容看着这样的情形,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 要知道原先谢富贵在家的时候,每次做饭的时候,他都是在自己房间里看书,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出现,眼下他们三个人,反而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要是以后每年都能这样过日子,其实也挺好的。 第18章 公主要来 过完年之后,东安县的瓷器生意总算是起来了。 不过打开生意面的主要还是一开始程松烧出来的半透明瓷器,在那之后,他又陆陆续续烧制出了一批差不多的瓷器。 官府的生意,自然不会出现明面上的猫腻,但“面子”总要过得去,高仪宾能坐在东安县县令的位置上,虽然不算太有本事,但也不笨。 最好的这一批瓷器基本都是以“赠品”的形式送出去。 以这些瓷器作为突破口,东安县的瓷器生意也逐渐做大,也让东安县的百姓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当然,县衙这边自然也少不了好处。 高仪宾还是个想要政绩的官员,瓷器生意做起来赚到的钱,绝大多数又被他投入到了东安县的基础建设当中。 现在各个村子的瓷器烧的多,几乎每天都有运瓷器的车子来回,所以这时候的基础建设主要是两个,一个是道路的修建,一个则是车子的配备。 道路不用太好,但至少平摊,车子不一定非得是马车,牛车也可以。 程松这边,半透明的瓷器市场开拓起来,溪南村这里主要烧制的就是这种瓷器,也让越来越多的村民真的将程松当成了自己人。 不知不觉间,又是几个月过去,东安县的瓷器生意逐渐趋于稳定,这让高仪宾在对待程松和罗珍容时,态度愈加和蔼。 又是一天,县衙里有人过来,特意叫了夫妻俩去衙门里,说是有要是要谈。 自从瓷器生意越做越好,县衙里不是没有人来过,但每次喊的都是程松一个人,这次突然叫上罗珍容,总觉得有些奇怪。 但即便如此,既然县衙里来了人来,哪怕这事再奇怪,他们也得去见人。 这时候正是中午时分,谢家招呼着衙门里的人在家里吃了点,收拾好之后,才坐着村子里的牛车往县城里赶去。 程松跟衙差一起坐在前头,似乎只是随口聊起:“不知道高大人突然传唤,是瓷器出了什么问题吗?” 衙差对他的态度还好,没有隐瞒什么,只摇了摇头:“应当不是,不过大人也没有提究竟是什么事,只说这事很重要,叫我务必请二位去一趟衙门。” “还好不是瓷器出了问题,”程松松了口气,“这段时间瓷器生意做起来,我反而提心吊胆,生怕出点问题。” “这事倒不用紧张,”衙差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大人说了,如今这瓷器生意稳定着呢,咱们的瓷器好看又便宜,走出去能卖不少,甚至那些外地的商人都想着要来咱县里拉瓷器,村里人就更不用说了,瓷窑建起来不费事,大家闲在家里也没啥事,这赚的钱就当是多的,就算是给家里的孩子买点零嘴也舍得,也不怕以后生意好不好。” 这年头交通不便,生意的事基本都是村子里流转,能走到县里已经很不错了,眼下有县衙牵头做瓷器生意,对百姓来说可是省心不少。 而且这生意做起来还真是多赚的,对村民来说,除了农忙时期,时间是最不值钱的,现在能用时间换钱就已经很不错了。 哪怕到时候这生意真不赚钱了,现在赚的这些他们也能满足。 程松套了会儿话,见衙差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知道他应该确实不知道,笑着将话题岔开,开始说起别的事。 而后程松看了眼坐在后头的罗珍容,见她沉思,也知道她应该猜到些什么。 能让高仪宾重视的人不多,瓷器是一桩,至于另一桩,自然是眼下在京城的那位驸马爷了。 原先程松还没出现的时候,高仪宾对罗珍容就很重视,只不过那时候的重视主要是怕她恼怒之下去京城闹事,到时候影响到东安县。 而程松出现之后,高仪宾对罗珍容的重视又多了一件。 谢富贵的事,原本只要交罗珍容一个人就可以,这会儿特意叫夫妻俩一起过去,也跟程松这段时间的突出表现有些关系。 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到了县城。 从高仪宾计划修路开始,这最先修的路就是从县城通往溪南村的路,这会儿再从溪南村到县城,不仅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因为道路平坦,颠簸都少了许多,比之前可舒服多了。 -- 第32页 县城里不能再坐马车,几人一路走到县衙,守在门外的人显然知道他们要来,叫人通报的同时,就带着两人进了县衙。 罗珍容和程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如果是瓷器的事,应该不至于叫高仪宾这样重视,现在这样,除了谢富贵的事,再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果然,两人刚走进去,高仪宾就迎了上来,开口就压低了声音:“进去说进去说。” 进了里头,高仪宾叹了一声道:“我也知道你们这段时间正忙着,本来不打算打扰你们,只是京城里的消息传来慢,估摸着再有个两天,驸马爷就要带着公主回东安县了。” 疑惑都没有问出口,就得到了答案,两人面上倒是没有诧异。 高仪宾说完,就看两人的表情变化。 “大人不必担心,等公主和驸马来,自然会知道我已经成亲了,”罗珍容说着,看了眼高仪宾,见他的眼中还有些担心,侧过头主动握住了程松的手,“大人,我与夫君的感情很好,与驸马爷早已是过去,自然不会打搅公主和驸马的感情。” 程松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 这大概是自从他们成亲之后,少有的亲密时候。 罗珍容察觉到身旁人的审视,手指微动,她想要解释眼下的情况,可高仪宾就站在两人面前,她实在是不好开口。 就在罗珍容的手逐渐松开的时候,与她触碰的那只手反手将她握住,且开了口:“大人,驸马与公主成亲,便叫人送了和离书过来,想必是公主不愿意驸马爷曾经婚配一事,若是公主和驸马来东安县,恐怕要劳烦大人在县城里为公主准备住处,若是去了溪南村,即便娘子与我已成亲,恐怕公主还是会不满。” “对对,就是这个,”高仪宾一拍脑袋,“我就是怕出现这样的事,公主的脾性……不是,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是不能得罪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这万一公主见到罗娘子,无故发怒,反倒是对罗娘子不好。” 说完之后,高仪宾又叹气:“在县城里为公主备住处倒不是不可以,可我就怕……怕万一公主要去溪南村呢?” “既然如此,可否请高大人为娘子立女户?”程松问道,“娘子待驸马爷的母亲如同亲母,这自然是好事,但恐怕公主不满,若是娘子单独立女主,我入赘,我们便是单独的一户,又已经成亲,即便公主问起来,应当也不会再苛责。” 罗珍容很少表达自己的意见,这时候也忍不住握了握拳头。 在这年代并不是没有立女户的情况,但这种情况很少见,如果立女户可以得到官府的认可,意味着她可以光明正大成为独立的存在,而不是一直依附着谢家。 她确实将莫红梅看成亲娘,这是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但在外人看来,她的行为有点像是因为谢富贵才把莫红梅当成亲娘。 这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去解释就可以解释通的。 可她立了女户将莫红梅接过去照顾,跟她一直住在谢家照顾莫红梅是两码事,至少在她看来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大人,虽然立了女户,但我依然会好好照顾娘,”罗珍容深吸一口气,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驸马和公主回来,我们若还在谢家住着,就算是话说的再好,恐怕也不能叫公主安心。” “这也可以,那房子?”高仪宾试探着询问。 罗珍容和程松对视一眼,见程松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点了点头:“大人,族里还有些空着的房子,可以暂时住一住,我们的东西不多,搬过去住也不麻烦,但总归不会再跟公主驸马在一个屋檐下,等过段时间,我们再另外起一个房子。” 高仪宾担心谢富贵和公主回来不高兴,影响到东安县,谢氏族里的人又何尝不担心这件事,所以在这件事上,罗珍容笃定只要她提出要求,族里一定会点头答应腾出一个空屋子给他们住。 高仪宾想了想,也觉得这样的法子比较好,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就叫两人委屈了,毕竟这段时间程松帮了他不少:“到时候房屋落成,本官一定为你们添彩头。” 这时候高仪宾用了“本官”这样的自称,也代表他对这件事的看重,说是“一定”,那自然是一定有的。 夫妻俩很快道了谢,又寒暄几句之后,才离开衙门。 走出衙门,罗珍容松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后怕地拍了拍胸脯:“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回来了,你说公主真的会愿意留在县城吗?” 程松微笑:“不管会不会,到时咱们尽量不见公主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见?没准我想见见呢?”罗珍容转了个身,面对着程松好奇询问。 “你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连高大人都不愿意多见,哪里会愿意见公主?” 话音落下,在罗珍容略带愕然的眼神注视下,程松的笑容更深了。 “好吧,确实是这个原因,”罗珍容回过身,“不过悄悄见一见还是可以的,我有点想看看真正的公主长什么样子。” “到时候我带你悄悄地看?”程松问道。 罗珍容转头,眼中满是兴奋:“真的?” 程松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并没有在意谢富贵跟公主的事,而是真的只想见见公主长什么样,点了点头:“当然,到时候若是公主在县城,我带你来县城看,若是公主去了溪南村,我们先避着,然后我带你找个好地方,咱们悄悄地看。” -- 第33页 罗珍容连连点头,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激动之色:“嗯嗯嗯。” 程松失笑,心里却想着公主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他们因为公主的事牵了手,也因为公主的事,两人牵着的手到现在还没有松开。 这样大的事,得叫娘子亲自发现才好。 第19章 连夜翻修 罗珍容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亲密。 直到谢长胜一句“小夫妻感情真不错”才把她唤醒,带着微红的脸色将手从程松手里抽出来。 程松略有些遗憾,见罗珍容脸红的好像要滴出水来,主动转移话题,将先前高仪宾所说的话逐一提出。 公主要来东安县的事,对整个东安县来说都是大事,更何况是一直都在溪南村长大的谢长胜。 刚一听说这件事,谢长胜的目光就屡屡扫向罗珍容,在知道两人的打算之后,更是二话不说拍着胸脯作了保证:“屋子的事包在我身上吧,你们不用着急,族里确实还有一些空屋子,待会儿回去就叫人收拾出来,你们这就搬过去,免得到时候公主过来气恼。” 谢长胜在族里的地位不低,对于这件事也有话语权,这时候说的话自然也有保障。 不过能够看出他心里也确实着急,后头回村的路上,他几乎没有说什么,而是光顾着赶车了,恨不得能立刻回到溪南村去处理这件事。 谢长胜不说话,坐在后头的程松和罗珍容也没有说什么。 很快,他们的车子就到了溪南村。 下了车子,谢长胜直接将牛车交给程松,叫他去安置好,自己一个人赶去找族长。 消息传得很快,不过是短短一个时辰,整个溪南村都知道了谢富贵要回来的事,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公主要回来的事。 族里的消息没有传来,莫红梅心里也很紧张,生怕罗珍容太在意这事,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 罗珍容也将之前跟高仪宾的对话,以及跟谢长胜的对话传达了,只要族里的屋子收拾出来,她跟程松搬过去,后来公主就算到了溪南村,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这事闹的,容容你别担心,有娘在呢。”莫红梅说着安抚的话,话音却带着明显的发颤。 “娘,我真的没事,”罗珍容反手握住她,“娘,无论如何,您是富贵哥的亲娘,公主过来,您这边肯定不会有事,至于我,我已经又成亲了,就算公主再刁蛮,也不能对无辜的人动手,大不了到时候我避着点。” “避着点好,”莫红梅连连点头,眼中亮了一些,似乎是有了主意,“娘知道叫你避着,实在是委屈你了,但公主要是过来,这有个万一,伤了你可不好,索性你连富贵都不见,我就不信到时候这公主还能翻了天去。” “不委屈,”罗珍容微笑,心里倒并不是特别紧张,“反正到时候公主也不会在东安县待太久,等公主走了,这日子还照样过。” “对对对,”莫红梅再次点头,“公主那样高的身份,肯定不能在咱们这里住着,迟早都得走,这时候避着点,以后的日子还跟以前一样。” 这边两人聊天的时候,族里也很快有人过来了,主要是说起屋子的事。 溪南村并不算太大,但基本上许多人家都带着亲故,这段时间溪南村因为瓷器赚了一笔,全靠程松。 要是罗珍容因为公主来的事出点什么事,程松这边就过不去。 族里讨论之后,决定将村后头靠山的一栋屋子给两人,还叫族里的人筹了筹,各家出一点木材什么的,就这两天的时间,把屋子大致翻新一遍,等人来之前,就叫两人搬过去。 索性这现成的屋子虽然有些破旧,主梁却是完好的,翻新工作并不难,叫上族里的人和村里的人一起帮忙,一两天时间稍作翻新并不成问题。 这边消息传过来不久,村里陆陆续续亮起了火光,却是村民们着急,打算连夜帮着翻新屋子。 谢家外头也聚了不少村民。 “说是这两天过来,没准什么时候突然就出现了,这事着急,还是早点翻新吧。” “是啊,公主过来,可不敢得罪,快些修好,快些搬出去,不叫公主发现,这要是万一她早过来,又不高兴,整个村子都得遭殃。” “是啊是啊,还是连夜翻修好。” 村里人都不怀疑公主的醋性,毕竟当初那封和离书来的那么快,也没有人敢赌公主的脾气,只往最坏的打算看。 伴随着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话语,很快大家就都有了共同的认知,决定要亮着火把连夜把房子翻修出来。 这边决定好之后,大家就往家里去拿各种工具了,还有一些没来的,听说这事,也纷纷赶过来。 不止是壮年男子,女人跟老人也都过来帮忙。 至于孩子,怕他们到时候多嘴说出些什么,都哄睡了叫他们在家里待着。 就这样,一次连夜的房屋翻修工作正式开始。 这时候的房屋结构简单,主要是木结构,而木材之类的,如果是自家去修,光是攒木头都要攒上许久,但这次集结了全村的力量,翻修屋子缺少的东西,村民们二话不说就从家里去拿。 木材这些东西,家里造房子可以重新再攒,重要的是要先把重要的事做好。 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仅仅花了一天一夜时间,房屋就翻修完毕了。 -- 第34页 罗珍容和程松有心要感谢,却被赶着去收拾东西,叫他们快点把放在谢家的东西搬去新家里。 与此同时,族里还送来了一批崭新的桌椅衣柜,瞬间就将空荡荡的房子填充完毕。 翻修好的当天晚上,罗珍容和程松就住进了新房子里。 而原先两人在谢家住的痕迹,也几乎被抹的一干二净。 这天晚上,所有村民包括族里的人,都睡了一个安稳觉。 罗珍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睡不着吗?”不远处传来询问的声音。 村里的消息瞒不住,所以两人从成亲之后,就一直在一个屋子里住着,只是分床睡而已。 一块木板,一块稻草垫子,就算是一张床了。 这么久以来,两人都是各自休息,且他们都很小心,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的情况。 原先在谢家的时候,罗珍容知道隔壁有莫红梅在,并不担心什么,但这段时间相处,她对程松已经满是信任,知道他确实是一个正人君子,这时候自然也十分信任他。 罗珍容抬头,看着屋子中间的一道草帘子,说是为了挡住直接对外的视线,实则程松就在帘子那头,在门边上睡着。 “有点睡不着,”罗珍容将手臂枕在头下,“我没有在做梦吧?县衙里今天真的把单独的女户文书送过来了?” 这一天,除了房屋翻修之外,高仪宾还特地叫人送了文书过来,确认了罗珍容单独立女户的身份。 也就是说从这一天开始,罗珍容在溪南村里有了单独的户口。 虽然她依然是谢氏族里的人,但单独立户,还是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程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道:“娘对我们很好。” “是啊,娘很好,”罗珍容又翻了个身,仰头往上,“我是愿意照顾娘一辈子的,这一点跟立不立户没有关系,但是在谢家,就算娘再好,也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毕竟那是别人家,现在好了,以后我还可以把将接到咱们家来照顾。” “咱们家?”程松抓住了罗珍容话语中最重要的关键词。 “如果……如果你恢复记忆后,还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罗珍容说道,因为黑夜,她不再需要遮盖自己的表情。 程松却直接坐了起来:“娘子——” “你都叫我娘子了啊,”罗珍容侧过身,透过微弱的月光看着程松影影绰绰的身形,“难道说你不愿意吗?” “愿意,我自然是愿意的,”程松大喜,面向屋子内,虽然看不见罗珍容的模样,但他能听出罗珍容是在很认真地说之前的话,突然想起什么,握了握拳,“娘子,这些时日我们也赚了一些钱,到时候等我恢复记忆,我们再重新办一次婚礼如何?” “重新办一次?”罗珍容疑惑问道。 “嗯,重新办一次,”程松认真道,“先前我们成亲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总觉得亏欠娘子,如今我们手上有余钱,我想为娘子置办好看的婚服,只属于我们俩的婚服。” 听到这里,罗珍容总算明白了程松的意思。 当初两人的婚礼急促,族里和县衙里都催促着,再加上手头没有太多余钱,婚礼时两人的婚服还是先前罗珍容和谢富贵成亲时穿的那些。 虽然那些衣服也不算旧,但终归不是唯一属于两人的。 原先成亲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穿那套婚服成亲似乎确实有些遗憾。 “那到时的婚礼是普通的成亲,还是……?” “若是我家中尚有父母,且无兄弟姐妹,还请娘子通融,若是没有,自然还是入赘。”程松说完,忐忑地等罗珍容回复。 罗珍容自然没什么意见,毕竟时代限制,程松恢复记忆后,有了家人牵挂,有些事自然由不得他自己做主,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不错了。 “好。”罗珍容笑着点头。 她的话音刚落,程松就站了起来。 罗珍容疑惑看去:“怎么了?” “我……我出去跑两圈,”程松说着,打开了房门,要走出时,回头说了一句,“娘子放心,我就绕着咱家跑,挑能见着咱家的地方跑一跑,不会跑远。” 刚说完,程松将门关上,脚步声已经跑远。 罗珍容愣了一下,很快就笑出声来。 第20章 富贵归乡 东安县不过是一个小县,平日里别说是公主这样级别的大人物,就算是那些大官都很少过来。 为了迎接公主,高仪宾费了很大的劲才收拾出一套还算合规的院子。 但即便如此,等到公主大驾过来,那些丫鬟开始挑刺的时候,还是让高仪宾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他们之前猜想的那样,宁仪公主并没有打算要去溪南村的意思,而是在县里住了下来。 高仪宾只敢远远看着,感觉到宁仪公主心情不悦后,更加不敢靠近了。 也是在这时候,高仪宾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原来在一个月之前,宁仪公主竟然落了胎,他顺利明白了宁仪公主不高兴的原因。 同时也担心在溪南村的小夫妻不清楚情况,意外冲撞,找了个时机,派了衙差去溪南村通知两人。 衙差到的时候,罗珍容和程松正在吃饭,听到消息也是大吃一惊。 甚至衙差都没有像之前那样留下来吃点东西,把消息告知两人之后又叮嘱道:“二位,公主这般情况,必定更不能得罪,大人说了,这些时日恐怕要劳烦二位委屈,尽量留在家中,公主不会来溪南村,但驸马会回来,这……” -- 第35页 “明白明白,麻烦回去禀报大人,我一定不会去谢家见富贵哥……不是,驸马爷,”罗珍容自然也没有打算趟这趟浑水,避都来不及,哪里愿意凑上去,“这些日子我就在家里待着,外头有什么事也叫相公出去看。” “委屈罗娘子了。”衙差也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罗珍容连连摆手,“公主住在县里,你们才要辛苦,大人的意思我懂的,我们不会给大人添乱。” 衙差见罗珍容这么说,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言说县里还有事,就急匆匆离开了。 对方离开之后,坐在屋里的罗珍容和程松对视一眼,叹了一声。 “原先想着公主来就已经让大家提起心了,结果她竟然还落了胎,”说起落胎这件事,罗珍容对宁仪公主还是带有同情的,毕竟在这个年代,就算是皇室,医疗条件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心情不好,我们避着点总没什么问题。” “京中有那么多御医,宁仪公主还落了胎,此时恐怕不简单。”程松下意识说道,他看事情的角度跟罗珍容截然不同。 罗珍容也才察觉到异常,点了头:“也是,不过这是皇室的问题,公主都没办法,更何况我们?” 说句难听的,他们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能管得着高高在上的公主。 罗珍容穿越过来后一直都在溪南村,却也知道这时候的等级森明,就像是食物链一样,底端的普通百姓根本没办法撼动高高在上的那些人。 她除了现代的记忆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金手指,没有蛮力,没有高智商,也没有研发的能力,要是不乖乖听话,她怕自己哪一天一不留神就出事了。 虽然这时候的日子不太好,但好歹活着,而且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能苟还是苟着吧,她也没有惹是生非还能安然无恙的主角光环。 程松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想了些没必要的事:“回头我去县里打听一下,看公主打算在东安县待多久。” “好,”罗珍容点头,“不过你到时候出去,也要注意安全,能避的话也避着点,别跟他们正面冲突,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吗?” 程松看着罗珍容理直气壮的模样,不禁失笑:“嗯。” 虽然罗珍容总是在说“躲避”“退让”,程松却不觉得她胆小,相反,在他心里,罗珍容比很多人都要胆大。 只不过胆大并不意味着莽撞,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罢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程松对罗珍容也有了许多了解,在他眼里的罗珍容,与村里人眼里的罗珍容似乎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在溪南村村民眼中,罗珍容温婉贤良、沉默寡言,除了柔弱之外,是许多村民眼中最好的妻子人选。 如果不是谢富贵如今的身份,当初和离书送来之后,恐怕有不少人愿意娶罗珍容。 而说起这件事,大家都觉得恐怕是罗珍容没什么文化,才让谢富贵留在京中当驸马,还立即叫人送了和离书过来。 这点在村民眼中并不是缺点,毕竟整个村里,除了少数读书人之外,绝大多数都没什么文化,罗珍容也不过是普通的村妇罢了,能过日子就好,需要什么文化? 程松在溪南村的这段时间,不止一次听到类似的话语,而且不是恶意,多是用夸奖的语气描述,他们都认为程松能娶到罗珍容,是好福气。 殊不知在程松眼里,他见到的罗珍容是胆大心细、胸有沟壑,颇有主见的人。 她似乎不识字,对那些书籍也不感兴趣,但她所思所想所说,其中深藏的蕴意,恐怕比许多读书人都要有远见。 有的时候,程松在跟罗珍容说话的时候,脑海中会出现莫名的“欣赏”,那一份欣赏似乎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藏在他记忆深处的另一个人,那份欣赏不涉及男女之情,而是对一个有能力之人的赏识。 他能感觉到,那样的欣赏来自于失忆前的他,来自未失忆之前,从小到大接受的教导下,出现的识人眼光。 有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随时呼之欲出,可再细想,又全部消散。 “娘子,听说今日驸马要回村,恐怕娘难以应付,我出去瞧瞧。”程松说道,他有一种感觉,有些事正在逐渐明朗。 罗珍容点头:“好,那你出去小心点。” “放心,我会避着人走,”程松微笑,“希望他们能快些离开,这样娘子才能出去透气。” 罗珍容郑重点头,她也确实不想总在家里闷着,眼巴巴地看着程松:“全靠你了。” 程松点头,转身出门。 与此同时,谢富贵带着人已经到了溪南村外,很快就要进入村中。 隔着大老远,他就见到了等在那里的莫红梅。 马车再走近一些,谢富贵跳下马车,往莫红梅所在的地方跑来。 虽然之前莫红梅总是说谢富贵的不是,但毕竟是母子,又隔了那么久没见,母子俩刚抱住,眼里都有了泪意。 温情之后,谢富贵当即下跪,叙说了这段时间他在京中的情况。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又是金科探花,又是驸马,这样的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令人羡慕。 谢富贵自然没什么后悔的。 但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所以在跪下后,他立即诉说了他这段时间的不容易和遗憾,比如说在京中成亲,亲娘却不在,比如说他虽是驸马,却要听公主的话,皇室的规矩又不敢不从,这才叫人送了和离书来。 -- 第36页 之后又说起宁仪公主不小心落胎一事,更是引起了不少村民的同情,都觉得谢富贵虽在京中有了大富贵,这日子却也并没有那么好过。 程松站在角落里,也将谢富贵的话全程听入耳中。 他不像村民们心思简单,这会儿听谢富贵这么说,当即就觉得这家伙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探花成驸马自然是好事,但谢富贵在家有原配妻子也是真事,他如果真的不想当驸马,大可以将家里的事和盘托出,这毕竟是事实,只要他言语上注意一些,实话实说,再诚恳一些,皇室也不至于逼迫他休了原配当驸马。 至于莫红梅的事,公主驸马成婚不是一两天的事,从溪南村到京城,再慢一些,十日左右便能到,他真想让亲娘去京城,当然也不难。 至于公主落胎,这就更与他没关系了,落胎的是公主,身体受损的是公主,照顾公主的是丫鬟和御医,他一个驸马,顶多陪伴左右,那些烦劳的琐事哪里需要他操心,他的日子能有什么不好过的? 只可惜村民们心思单纯,这会儿真生了同情之心。 母子俩叙旧之后,谢富贵在众人的搀扶下起身,下意识左右看去,似乎想要找什么人。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找什么人。 程松皱起眉头,心里带了几分不满。 莫红梅见谢富贵这样,从重新相见的温情中脱身出来,总算想起了儿子之前做的混账事,看了眼跟在谢富贵身后的人,淡淡道:“忘了跟你说,娘之前收了容容当义女,族里也将容容写进了族谱了,她如今已经成亲了,不过这些日子身体有些不适,正在家中休息,容容的相公在家里照顾她呢。” 谢富贵自然知道莫红梅说的是谁,却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句:“成亲了?” “是啊,”莫红梅脸上多了一丝笑,“阿松是个好孩子,对容容也好,夫妻俩感情不错,他们俩现在住在后山,这日子也算是撑起来了。” 谢富贵看着莫红梅,总觉得莫红梅在提到“阿松”的时候,表情似乎比在跟他说话的时候还要放松,还要高兴。 这个念头出现了一瞬,他就将这种奇怪的想法压了下去。 怎么可能?他的亲娘怎么会对外人比对他还好? 不过既然罗珍容已经成亲,公主那里也好交代,谢富贵面露微笑:“娘,这次回来,儿子给您带了好多好东西,公主也交代准备了好些,也算是儿子和公主的一片孝心,娘勿要怪罪公主不能来见娘。” “怎么会怪罪?”莫红梅笑了一声。 “娘,明日儿子带娘去县里可好?”谢富贵轻声道。 莫红梅脸上的笑顿了顿,随即点头:“好。” 谢富贵再次松了口气。 第21章 逐渐揭开 “他怎么能这样理直气壮?”罗珍容听说谢富贵的意思竟然是叫莫红梅去县里见公主,心里先升起的就是不悦。 “娘答应了。”程松说道,他也觉得谢富贵这么做不太合适,但以他的身份,也实在不好说别的什么。 “我知道,”罗珍容叹气,“不过也是,溪南村是个小地方,公主那样的金枝玉叶,要真来县里,大家恐怕还要担心她会不会委屈了,到时候大家也不会太舒服,索性去一趟县里,跟公主见一面,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罗珍容对谢富贵有些不满,但她也很清楚,在如今这个阶层分明的时代,地位阶层一直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两人聊过之后,又觉得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并不一定是坏事,索性就将这件事放了下来。 另一边,谢富贵跟着莫红梅回了家。 当初谢富贵去京城的时候,就想过自己可能会在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内没办法回家,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行当真应了“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到如今再回来,已经过了大半年。 大半年的时间,谢家整体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包括他的房间,能够很明显看到没有人动过他的东西,所有的书籍全部留在原位。 视线扫过的时候,谢富贵看到了一间上了锁的屋子,虽看不清里头究竟是什么模样,但大致可以看到,这间屋子应该是经过简单休整的。 但终究不过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谢富贵并没有在这上面停留太长时间。 再四下环顾,院子里多了一些刚做好的木架子,用来晾衣服的,用来晒干货的,或者是用来放闲置物的,有一个架子上还放了好些瓷器。 “娘,家里怎么这么多瓷器?”谢富贵下意识问道,他记得他娘一贯不喜欢买这些瓷器,因为瓷器易碎,昂贵且不实用。 这话问出,莫红梅还没说话,一旁的族长先开了口:“富贵啊,这事你不知道,咱们县里这几个月造了好些瓷窑呢,这些好多都是村子里自己烧出来的,不值钱。” “这倒是件好事。”谢富贵笑了,没有多想。 莫红梅看了眼族长。 族长对着她笑了下,笑容中带着几分讨好,这是以前不太能见到的。 不过这个笑容也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罢了。 莫红梅也不愿意见到起冲突的画面,之后也尽量压着自己,没有再提起罗珍容和程松的名字。 做饭的时候,谢富贵按照惯例回房间。 -- 第37页 照顾他的那些人倒是跟着罗珍容去了厨房,但他们主要也不是做饭的,顶多就是打打下手。 莫红梅没有多说,照着原先的习惯,挑着好菜,做了几道以前谢富贵就爱吃的菜。 只不过中间稍微有些闲心的时候,她还是会下意识往外头看,看向如今罗珍容夫妻俩住的方向,忧心着两人的菜够不够,米粮够不够,调味料够不够之类。 不过转念一想,族里另外给他们安置屋子,这些事也应当能备好,再不然程松也在,弄点好吃的不难。 做完饭之后,莫红梅跟照顾谢富贵的几人一起端着饭菜去堂屋,有人去喊谢富贵出来吃饭。 坐在桌子上的只有莫红梅和谢富贵两个人,上头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见莫红梅迟疑,谢富贵主动道:“娘,我们先吃吧,皇家的规矩就是这样,得主子吃完了,下人才有的吃。” 莫红梅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招呼着谢富贵开始吃菜,还往谢富贵的碗里夹了好些他喜欢的菜。 谢富贵自然是笑着应下,但实际却并没有吃多少,曾经的美味佳肴,在有了对比之后,突然就有了高低之分,逐渐变得有些难以下咽。 索性还有些童年回忆在支撑着,才让谢富贵勉强吃完大半碗饭。 莫红梅能感觉到其中的差距,但就像她没有说谢富贵当驸马,送和离书回来这件事一样,只不过是吃饭这样的小事,她更不会多说什么。 终究只是有些地方变得不太一样罢了。 吃完饭,彼此依然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一旦开始叙旧,就必须要提起京城里的事,而这件事对双方来说,都不是会愿意主动提起的事。 不能提京城里的事,也就意味着无话可说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莫红梅站了起来:“我想起来,先前那谁说还有点什么事来着,我给忘了,我出去看看,富贵你从京城回来,应该累了,先休息吧。” 听到这话,谢富贵只能点头答应:“好。” 莫红梅像是松了口气一般,低着头出了门。 出门之后,她先是往村头的方向走去,等到候在家门口的那些人看不到她了,她才转了方向,从小路走,一路就到了罗珍容跟程松现在住的地方。 等到已经站在门口了,莫红梅才有些后悔,想不明白自己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 不过闻着从屋子里头传出来的香气,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屋子门突然打开,程松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莫红梅。 莫红梅转身想走,屋里传来了急促的呼唤声:“娘,来都来了,怎么要走?” 莫红梅回头,干笑道:“你们好就成了,我就是过来看看。” “娘,这是什么话?”罗珍容从屋子里走出来,挽着莫红梅的手臂,笑呵呵地跟她说话,“娘,我们晚上包了点饺子呢,就是不太好看,您也进来吃两个。” 说着,她直接带着莫红梅进屋。 刚进了屋子,莫红梅就发现原来罗珍容先前说的“不太好看”并不是什么谦虚的话,而是实话实说。 这碗里的饺子,哪里只是不太好看,一碗饺子,除了零星几个完整的之外,其余的都散了架了。 看到这一幕,莫红梅原先紧张的心瞬间放松下来,她戳了戳罗珍容的额头:“你这是饺子吗?难道不是面菜汤?” “反正都能吃饱嘛,”罗珍容毫不羞赧,她不是做饭菜的料,莫红梅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娘不夸我,怎么还说呢?” “还夸你,越来越没脸皮了,”莫红梅笑骂道,又看了眼碗里的东西,很容易就注意到了那几个完整饺子的不同,不是罗珍容的手法,当下想也不想就问,“这几个完整的,不会是阿松包的吧?” 罗珍容瞪大眼睛:“这都能看出来吗?” “你的手法不是一看就知道吗?”莫红梅笑了,“你呀,还好找了阿松这样的,换成别人,谁能帮着你包饺子?” “我包了的,只是不太会而已。”罗珍容也想不到,明明是同样的手法,为什么每次她包的饺子都会散架。 原先在谢家的时候,她包的少,所以在一大堆完整的饺子里出现几个散架的问题不大。 但今天的饺子,大多都是她自己包的,结果就变成了一堆散架的饺子里藏了几个完好的,这才显得格外醒目。 “其实面菜汤也挺好的,”程松在一旁微笑,“娘子调的馅料好吃,煮出来的汤也鲜。” 罗珍容挠了挠脸:“那些馅料是家里拿的。” 莫红梅看了看她,脸上的笑容也加深了一些:“那些馅料倒确实是容容调的,反正分量都是现成的,调出来的馅料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能吃就行嘛。”罗珍容理直气壮道,也不觉得不太会做菜有什么不好,她觉得自己只是做的不太好看而已,也不是不能吃。 这话说出,程松和莫红梅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莫红梅到这里站了一会儿,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才有心思提起谢富贵的情况。 “公主现在在县里,富贵叫我过去看看,我想着,就算以后不住在一起,见一见也是应当的,等见过公主,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希望公主不要刁难娘。”这也是罗珍容唯一担心的。 -- 第38页 “这应该不会吧?”莫红梅微微皱起眉头,“就算她是公主,可我也是富贵的娘,她要是真敢刁难,我就……我……” 莫红梅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想到公主的情况跟村里的普通儿媳妇还是不太一样,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就算她是驸马的娘,应当也没什么特权。 “明日我悄悄跟在后头,跟着娘一起去一趟县里吧,”程松主动说道,“以公主的身份,她跟娘之间不一定会起冲突,但我跟着一起去,后头有我在呢,万一真有个什么事,也好有个说话的人。” 程松的想法,他跟着一起去,莫红梅心里有底,主要是起到个支持的作用,正常情况下他应该不需要露面。 他这一说,莫红梅先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相处,她对程松这个“女婿”确实信任,这会儿听程松要一起去,至少心理上稳定了一些。 最后,莫红梅在这里喝了一整碗的饺子汤,带着比来之前轻快不少的步伐离开,且回家的时候都没有忘记要从村口绕一圈。 程松跟在后头看顾了一会儿,见莫红梅进了家门,再回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而那人,在见到程松的一瞬间,突然跪了下来。 第22章 突然揭露 陡然发生的意外情况,让程松吓了一跳,但也只是片刻之间,他就察觉到对方的反应不太对。 村里倒不是没有胆小的人,但再胆小,也有个度,且在深夜中遇到害怕的东西时,最有可能做的就是转身逃跑,等到了有光亮的地方自然就安全了。 如今两人都在阴暗处,对方显然是在那对视的一瞬间看到了他的模样,但即便如此,他竟还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仅仅只是瞬息之间,程松脑海中便想起了许多种情况,无一例外都不是什么好事。 呼吸之间,程松想了许多,好在如今在夜色笼罩当中,跪在地上的那人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再低头时,程松说了模棱两可的话语。 “大胆!” 话音刚落,对方发着颤的声音也在暗夜中响了起来:“王爷恕罪。” 程松突然意识到什么瞳孔微缩,面上再不敢露出异样:“贸然冲撞,你可知该当何罪?” “求王爷恕罪,属下是陪公主驸马而来,不知王爷也在此,冲撞王爷,请王爷开恩,饶了属下一命。” 说着话,对方依然不敢抬头,显然是被吓到了,但他也万万没想到,摄政王竟然会在这小小的村庄当中。 他甚至不敢质疑对方的身份,毕竟京中谁都知道,摄政王是连皇帝都不敢得罪的存在,更何况是他这样的下属。 他不知道的是,这时候的程松也是满心的惊讶。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情况,因为自己对书籍中的内容了解颇多,程松大致能猜到自己失忆之前或许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他想过等到之后恢复记忆,他得要想办法说服家人,叫他跟罗珍容能继续在一起。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跟“王爷”这样的身份扯在一起。 但事到临头,他要是退缩,恐怕反而会造成严重的后果,甚至对罗珍容也带去灾祸。 这一瞬间,程松没有多想,只想着尽快将此事应付过去,至于他的真实身份如何,之后再另行确认即可。 “你今日在此处见到谁了?”程松压低声音。 “王……王……”对方下意识想要开口,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开口,“属下谁都没有见到。” “你该知道说谎的后果,”程松的声音依然压得极低,就算万一他不是什么王爷,今天的事传出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明白吗?” “明白,明白,属下明白。”对方立即颤着声答应。 程松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等到他完全消失后,跪在地上的侍卫才悄悄抬起头,伸手往额头上一摸,他的脑门上已经起了一脑门的汗。 他颤抖着双腿,扶着一旁的树干,小心翼翼站起来,哪怕已经站直了,他的双腿也因为害怕而在颤抖。 这时候的他已经万分确认自己见到的就是摄政王,除了摄政王之外,他想不出第二个人有摄政王这样的气势。 可摄政王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村落?不是都说这段时间摄政王患病在家休养吗? 侍卫低低地呢喃出声,刚说完,就打了自己两巴掌,打完后再碎碎念:“没见过,你没见到人,你谁也没见到。” 说完之后,他快速左右环顾,见没有人再出现,连忙加快步伐离开。 程松在对方离开后,又从隐蔽的角落里走出来,目光一直注视着对方离开的方向。 如果他真的是王爷,为什么会失忆出现在溪南村?而且这段时间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找?难道以他的身份,竟然连一个心腹都没有吗? 之前程松察觉到自己学东西出奇快,且对律法之事尤为记忆深刻时,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但仔细想想并不合理。 毕竟他到溪南村已经好几个月了,且之前县令还特意帮着找过他的家人,但始终没有找到,后来也没有人打听过来。 所以他猜测自己家里可能有些身家,但地位应当并不高,所以他了解的比较多,且并没有人找上门来。 -- 第39页 如果他真是什么王爷,这件事恐怕要比他想象中复杂许多。 程松脑海里思绪翻飞,但因为他对过去的事毫无记忆,除了刚才那个侍卫之外,并没有别人找到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哪里确认自己的身份。 公主倒是可以,但公主的身份何其可贵,不说他能不能见到,见到之后究竟是好是坏还不一定。 按照先前那人的意思,自己应该是摄政王,这个身份说是位高权重,同样也是四面楚歌,恐怕不能随便暴露。 带着复杂的心绪,程松回了家。 “怎么了?”罗珍容见他脸色沉重,下意识问道。 “无事,”程松下意识回答,想要矢口否认,却在罗珍容关切的目光注视下,小心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家中极为富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罗珍容想要说肯定是好事,但仔细想想这时候的情况,还是摇了头,“这我也说不准,只能说大多数时候是好事吧,但如果是你的话,就算是坏事,应该也能变成好事。” 说最有一句话的时候,罗珍容的神情满是认真。 也因为这句话,程松先前的忐忑逐渐有了转变。 但“自己可能是王爷”这件事,还是对程松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冲击,这种冲击很难用言语描述,他只觉得这时候的自己似乎正踩在随时都可能倒塌的房梁之上。 而脚下的房梁,正在剧烈摇晃。 “如果是我,就可以把坏事变成好事吗?”程松又问了一遍。 “当然啊,”罗珍容点头,“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厉害的人之一了,所以我觉得如果是你,肯定能做成很多事。” 程松听了前半句话,正要感动,却听到了后半句话,突然心里一松,竟然笑了出来;“最厉害的人之一?” “当然啊,”罗珍容理直气壮地点头,“虽然你很厉害,但我见过好多厉害的人呢,只不过就是我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而已。” 罗珍容不知道程松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说着心里想说的话,也都是实话实说。 程松认真看着罗珍容,心情竟然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罗珍容所说的话到底哪里好,他只知道,自己压抑了一会儿的心情确实因为面前人的短短几句话,而得到了缓解。 他心中突然涌起冲动,上前一步,认真看着罗珍容,低声询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从听到“王爷”这两个字开始,程松心里就闪过了许多念头,什么都有,其中最多的就是身为王爷的责任。 他一贯都是负责任的人,如果自己真是王爷,且身负重任,无论如何他都会去做,哪怕到时候不得不离开溪南村,离开罗珍容。 但当他想起有这么一种可能性的时候,他心里升起最大的遗憾,就是从来都没有抱过罗珍容。 两人并不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但更多的是在成亲前,在程松的额头上还有伤之前。 反倒是成亲之后,两人一直保持着距离,因为失忆这件事,谁也不知道程松的过去是怎么样。 偏两人又都是理智的人,理智到他们从来都不会越过底线,去做一些本不该做的事。 这是好事,但难免会有些遗憾。 罗珍容这时候总算回过神,目光看向程松:“你是不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你以前有未婚妻吗?” “没有,怎么会,”程松立即摇头,“如果我记起自己有未婚妻,自然更不可能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我确实想起了一些片段,但并不多,我记起自己似乎是高门大户的子弟,若真是如此,我怕……” 他怕自己要真是王爷,几个月消失不见却没有人来寻找,恐怕是皇室内存在一些猫腻,一旦自己恢复身份,再跟罗珍容在一起,或许会给罗珍容带去一些麻烦。 他也怕自己哪一天突然恢复记忆,或者是突然被人找回,恐怕来不及跟罗珍容好好告别。 他怕很多,更害怕的是未知的未来。 就像当初从山崖坠落,完全失去记忆时,他心里也害怕,但那是有罗珍容在,他心里的害怕也稍稍被抵消了一些。 如今的他,最害怕的就是有朝一日连罗珍容都不在。 提出询问之后,程松等了很久,见罗珍容一直都没有回应,苦笑一声:“我知道自己提的事有点过分了,但……”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抱住。 “可以,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每天给你一个拥抱,”罗珍容抱着程松的腰,“我不知道你到底记起了什么,但我还是之前那一句‘如果是你,一定是可以把坏事变成好事的’,我相信你,所以不要害怕,现在的你就这么好,有记忆的你一定会更好。” 程松心底一颤,抬起手,小心翼翼落在罗珍容的头上。 她果然知道,自己最担心的是什么。 程松会爱上罗珍容,但“王爷”,会爱上罗珍容吗? 他最怕的是恢复记忆的“王爷”,会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第23章 皇室中事 谢家一夜平静。 第二天一早,谢富贵便主动提起要带着莫红梅去县里见公主,说话时虽然带着忐忑,却也觉得这事迟早要来,早做不如晚做,免得一直提心吊胆。 莫红梅没有说什么,点头便答应下来。 -- 第40页 按照常理来说,第一次见面,不是相看的情况下,自然应该是儿媳主动来见婆婆,如今莫红梅要去县里见公主,也变成了婆婆去见儿媳。 这事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族里,都不太能说的过去。 但毕竟对方是公主,谢富贵跟公主的这桩婚事,说是迎娶,其实有点类似于谢富贵“入赘”的意思,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别的什么,谢富贵都要低上一等。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是驸马爷,而且就当是入赘,谢富贵入的也是皇家,这可是八辈子都讨不来的福气。” “也是,”旁边的人憨笑着,“就是这事吧,说来挺巧的,那谢家原先的小媳妇儿不也招了个赘婿么。” “那能一样吗?” “我就是随口一说。” 村里人随口说着,在谢富贵这件事上,哪怕说着这不好,那不好,他能当上驸马这回事那都是一桩大好事,光是这一桩事,就算谢富贵再不好,那也能抵掉。 甚至有人悄悄在私底下说,要是自家的儿子能当上驸马,别说是亲自上门去见公主了,就算是去伺候公主那也是愿意的,谁叫那是公主呢? 村民们零碎的话语说着,跟着谢富贵到溪南村的人也带着马车过来了,刚到跟前,众人就开始分头做事。 一人掀开帘子,一人搬下凳子,再一人过来搀扶。 就这一番动作,村民们不说话,眼里已经充满了羡慕之色,这样被伺候的大好事,搁谁不羡慕。 莫红梅心情也一下子紧张起来,小心迈开步伐往马车上走,等到在马车里坐下来,她的心情都不能平静。 谢富贵随后跟着一起上来。 然后是伺候的小厮,手脚麻利地开始布置吃食茶几。 谢富贵早已习惯了被伺候的日子,笑着跟莫红梅说话:“娘,公主脾气直,但心是好的,她早就想来见见您了,只是发生了一些事,这才不能来,您别在意。” 莫红梅先前已经听说了公主落胎的事,对公主的情况稍微了解了一些,心里有些同情。 但终归没有太多感情。 谢富贵说完,莫红梅只道:“你们的日子过的好就成了,娘在村子里也好好的。” 莫红梅对谢富贵的不满是长久累积下来的,村里人都说她的脾气软和,好说话,实际上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心里认定的事,可能永远都不会变。 在谢富贵和罗珍容之间,她早已站在罗珍容这边,谢富贵想要改变她的想法何其艰难。 更何况谢富贵也没有打算要承担错误的意思。 想归想,面上莫红梅并没有露出什么,只依然带着温和的神态,就跟谢富贵当时去京城前一样,态度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顶多……只是生疏了些。 之后的路上,谢富贵又说了一些公主的习惯,说到时候莫红梅去见公主的时候,大家一起吃个饭。 说吃饭的时候希望莫红梅可以吃的慢一些,要是实在没有吃饱,回头他会再叫人准备。 话里话外,都是些公主的禁忌,以及劝告莫红梅不要太露出村里人的模样。 谢富贵高中探花,还被点为驸马,这样的事就算是在京城也是被羡慕的。 然而他终究是平民出身,与京中那些家有底蕴的官宦子弟相比,依然落了一成,这几个月他也听到了不少笑言,虽不伤身,却伤心。 莫红梅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意思,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私有颓然,在心里叹了一声:“好,娘不会给你丢脸的。” 马车一路缓行,莫红梅点头答应之后,母子俩就没什么话可以说了,车内再次变得寂静。 就要到县里的时候,莫红梅下意识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走过,虽步伐极快,但并不难辨认。 看到对方的时候,莫红梅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但很快,心里就升起了一丝丝担心,程松不在,她怕罗珍容一个人在村子里会不会有什么事。 “娘?娘……?” “在。”莫红梅回过神,突然的应答,声音也比平时大了一些。 同时也吸引了周围一些人的目光。 谢富贵眉头皱了皱,但很快就将之压下去,微笑:“娘,您在看什么呢?” 莫红梅自觉做错了事,整个人拘谨起来:“就……就是头一次坐在马车上看外头,好像更往常有点不太一样。” “县里马车少,大家都想来见见,外头的人是要多一点,”谢富贵说着,没等莫红梅回话,继续往下说,“娘,公主如今身体不大好,御医说受不得惊吓,到时候见到公主,说话声尽量轻一点可以吗?” “嗯,娘知道了。”莫红梅点头答应下来。 很快,一行人到了公主府邸。 下了马车之后,莫红梅就收敛起了所有的脾气。 谢富贵一次次叮嘱,她不是没有意识到什么,但正因为意识到了,她才要更加小心。 好在公主不会一直在东安县,她也不可能去京城,等过段时间公主回京,这事就算了了,她也不用整天整天揪着心。 到这时候,莫红梅总算是意识到了为什么先前罗珍容总说在村里其实挺好的,说那些当官的,在京里的人日子虽然好,但也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地好。 程松躲在角落里,看着莫红梅跟谢富贵进去。 -- 第41页 到这里之前,一路上他跟着没什么人发现,但公主住着的地方,除了她自己带来的人之外,东安县县令高仪宾也派了不少衙差过来守着,生怕有不长眼的过来,冲撞公主。 程松一个大活人过来,想进去自然也不容易。 不过他既然说好了要来看着,也会做好这件事。 反正人都在里头,真要是万一有个什么事,消息也能很快传出来。 正好到了县里,程松还有一些事要办。 确认人都已经安全进去之后,程松从另一处转过身离开,特意避开了公主带来的所有人,找了个三教九流人群聚集的地方,悄悄打听起了“王爷”的消息。 他先前见到人,只听到“王爷”二字,以及一些碎碎念的词,大概能听到好像是什么“摄政王”,可具体什么情况,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东安县这里,京里的消息传来慢,大多数时候,都没办法听到最及时的第一手消息。 但程松来溪南村已经好几个月了,消息传的再慢,也该传到了。 果然,在不久之后,他就得到了一些消息。 如今是朔朝开国五十年,高祖皇帝夺得天下之后,立为朔朝,百姓称之“大朔”。 朔朝开国十年,高祖驾崩,高宗即位,开国四十年,高宗在位三十年后驾崩,太宗即位。 三年前,太宗突然驾崩,没有立下太子,朝臣皇室宗亲商议之后,便决定由年仅五岁的太宗皇长子登基为帝。 摄政王是高宗亲子,太宗的同胞兄弟,也是如今那位小皇帝的嫡亲皇叔。 摄政王这样的身份,自古都备受忌惮,好在如今那位是小皇帝的亲叔叔,才能少一些猜疑。 但并不代表没有。 更何况这位亲叔叔可以是小皇帝的亲叔叔,也可以是太宗所有皇子的亲叔叔,要论亲疏远近,几乎不分先后。 小皇帝登基时才五岁,到如今也才八岁,他是皇长子,却并不是嫡长子,在他之下的二皇子才是太宗的皇后所生,三皇子四皇子则是当时太宗在时,最宠爱的贵妃所生。 若是太宗再活几年,这皇位落在谁的手里还未可知,可偏偏他走的急,走的快,甚至走的时候连一个字都没有留下。 也有猜疑,说是太宗去世,或许与摄政王也脱不开关系,因为当时高宗在时,最宠的其实是如今已是摄政王的十六皇子。 只不过当时高宗去世时,十六皇子还年幼,皇位这才落在了太宗头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说的有些过,但并没有越过太多,再往下,就是些自由心证的内容了。 程松听到这里,也大概了解到了摄政王的情况。 摄政王跟太宗是亲兄弟,太宗的孩子就都是他的亲侄子,如今的小皇帝背后虽然也有支持,但他的几个兄弟背后的支持更多。 如果不是当初太宗驾崩的时候,那几个孩子最大的才两岁半,这皇位也不会那么容易落在小皇帝头上。 毕竟三岁以下的孩子夭折的概率实在太高,不管是官员还是皇室,都不敢承担这个风险。 如今三年过去,小皇帝已经八岁,底下的几个孩子逐渐长大,要是再不谋划,等小皇帝坐稳皇位,那才真的来不及了。 程松想到自己刚出现在溪南村时的情况。 如果他真是摄政王,或许过去的事也能有个合理的解释。 但这件事一旦贸然揭露,怕是会给溪南村带来巨大的灾祸。 第24章 如果隐瞒 摄政王的身份给程松带来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但似乎是因为他在打听完前因后果之后,脑海中依然毫无记忆,他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也极高。 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自己与罗珍容的关系。 走出小弄堂时,程松的神色有些沉重。 先前的那一番打听,他还特意问了如今来东安县的宁仪公主情况,得到的答案是这位宁仪公主竟也是高宗之女,只不过与摄政王并非一母同胞罢了。 如今小皇帝在位,不管宁仪公主母亲如何,也得称宁仪公主一声“姑姑”,她这位公主也是名副其实。 只是不知这位宁仪公主究竟向着谁。 程松打听完消息之后,依然守在如今宁仪公主居住的别院外,直到莫红梅被人拥着送出来,他才松了口气。 等到莫红梅的身影逐渐清晰,她的表情也流露出来,不算高兴,也不算不高兴,只是脸上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 到了马车边上时,莫红梅似乎才刚刚回过神,大跨步上了马车。 谢富贵跟着一起将莫红梅送上马车,却没有一同上马车,只站在马车下仔细叮嘱了两句,才笑着叫人将莫红梅送走。 程松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小路,往溪南村的方向走去。 从东安县到溪南村不算太远,但也不近,若是走大路,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但若是攀山而走,教程快些的话,要比走大路快许多。 这一路回去,程松一直都闷头走着,走到一半的时候,他蓦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山丘。 当初他失忆后最初的记忆,便是在这座山上。 那时他身受重伤,除了头上的伤口之外,身上也有许多伤痕,看着像是与人争打形成,也就是说,那时候的他即便是失足坠落,必有前因。 他在溪南村几个月,不仅所谓摄政王的属下没有找来,连敌人都没有找来,可见当时或许是两败俱伤的境地。 -- 第42页 再去原地找,或许能找到线索。 这么想着,程松已经到了溪南村所在。 他立即往大路走去,正巧见到莫红梅从马车上下来,而马车又在原地折返,往东安县走去。 确认那些人全部离开之后,程松上前。 莫红梅先见到了他,当即松了口气:“辛苦你了。” “不辛苦,”程松走上前,“娘见到公主了?” “见到了,”莫红梅深吸一口气,“果真是公主,跟我们寻常人就是不同,富贵那孩子,是打定了注意以后要一直留在京城了。” “既然是驸马,应该留在京城。”程松说着,陪着莫红梅往家里走去。 “是啊,富贵现在是驸马了,”莫红梅再次叹气,主动说起见公主的情况,“富贵说公主在京里遇到了麻烦,一不留神才流了孩子,这次来这里,也是为了修养身体。” “京中的麻烦?”程松下意识问道,想到自己打听出的情况,如果他的猜测没错,那这次京中的麻烦或许跟“摄政王”也有些关系。 他当然清楚莫红梅不可能知道太多,但却还是想问公主透露的一些线索。 不为别的,如果他真是摄政王,京中动荡之事他必须早做打算,否则到时候事情全部揭开,他也就算了,恐怕溪南村也会受他连累。 “是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莫红梅不疑有他,只当是跟程松聊闲话,“似乎还挺严重,不过公主也没有多说,富贵倒是多说了两句,什么‘变局’之类,我看他们的样子,在京里的日子似乎也不太好过。” 回家的路上,莫红梅说了许多,几乎都是复述她之前在东安县与人的对话。 莫红梅不明白这些话语的内情,程松却能猜到一二。 不外乎是摄政王称病一事已经逐渐掩盖不住了,而那才八岁的小皇帝,肯定不会有子嗣,一旦他出了事,下一任皇帝的人选必定要从小皇帝的兄弟里挑。 这背后,朝中的一些官员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宁仪公主显然也站了队,但她站的似乎并非是如今在位的小皇帝,而是生下了两位皇子的太贵妃。 一方面这位太贵妃有两位皇帝,另一方面,她背后站着的是如今在任的左丞相。 左丞相的身份,在如今的朝堂之中,可以说是在摄政王和小皇帝之下,身份最为显赫的存在。 程松揉了揉眉心。 这事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太多了。 莫红梅看他的模样,关切道:“是不是不舒服了?怪我,还以为去见公主是大难事呢,还叫你跟着,你不舒服就先回去吧,容容还在家里等你。” 这会儿,两人已经快走到谢家了。 程松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快步往家里走去,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罗珍容。 两人如今的家被安置在近山处,与村里的人群相聚处较远,程松一路走去,见到的村民越少,再往前走,他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气。 只是片刻之间,程松的心突然定了下来。 程松的脚步声不算重,但屋子周围的人本就不多,在屋里的罗珍容依然在第一时间听到了声音,并快步走到门口。 见确实是程松回来,她的脸上很快就带上了笑容:“回来了,正是时候呢,我刚刚做好饭菜了。” 程松的脚步放缓,鼻尖微动,心中的万分情绪都转变成了对食物的期待:“很香,今天晚上吃什么?” “今天有肉,是族长叫人送来的,”罗珍容笑着回身,往厨房内走去,“应该是还带着愧疚吧,说是杀了只鸡,所以特意送了一半的鸡肉给我们,我不太会做这个,就简单用青菜萝卜,闷了一道鸡肉的菜。” 罗珍容不是不会做菜,只是她的水平处于中等偏下的水平,入口没问题,但要说多好吃,那也说不上,只能说是勉强而已。 所以原先在谢家的时候,她在厨房里做的最多的就是给莫红梅打下手。 但条件就摆在这里,能吃饱穿暖,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奢侈,所以罗珍容也并不挑食。 两人一起走到厨房里,罗珍容掀开锅盖,用筷子戳了戳,感觉到筷子入了鸡肉内,就知道这些肉已经熟透了。 她夹了一块肉,送到程松嘴边,笑着跟他说话:“尝一尝,今天这焖肉加了点调料,味道应该是不错的。” 程松张嘴咬下,肆意地在嘴里咀嚼着,吐了两块小骨头,咽下后满意点头:“好吃,娘子的手艺一直都好。” “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经常做给你吃,”罗珍容笑了,“以后家里做菜的事,还得你来当大厨。” “好,”程松没有犹豫就点了头,目光在厨房里扫了眼,“还有什么别的要做吗?” “没有了,米饭我之前已经蒸好,待会儿就着这个焖鸡肉吃吧,”罗珍容问道,“娘回来了吗?” 虽然只是这一句,程松已经明白了罗珍容的意思,点头道:“我去把娘叫过来,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 罗珍容眯着眼笑了:“那我那肉盛出来。” 程松出门的时候,罗珍容看着他的背影离开。 这段时间,两人的默契越来越好,原先需要说的话,现在已经逐渐不需要再说了,如果这样下去能好好过日子,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 第43页 罗珍容想着村里人相处的情况,大多数夫妻都是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以前的她也曾想过自己是不是需要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但现在想来,平淡的感情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刚才她见门口出现的人是程松的时候,心里猛然升起的高兴并不是假的。 她越来越习惯跟程松在一起了。 或许,这也算是爱情? 罗珍容想着,唇角微微弯起。 好一会儿之后,她拍了拍自己微红的脸,回头去橱柜里拿了一个大碗,拿着锅铲往碗里盛焖鸡肉。 闻着鸡肉的香气,罗珍容抿了抿唇,她有些怀念黄焖鸡米饭了。 虽然现代的黄焖鸡米饭做出来总是一股子大同小异的味道,但毕竟是具有大众名气的美食,香也是真的香。 吃黄焖鸡米饭的时候,先把鸡肉吃掉一大半,再把米饭倒进去,黄焖鸡的汤汁与米饭搅拌在一起,味道也是一绝。 她这么想着,咽了下口水,心里蓦地有些空落落的。 “容容,在想什么呢?”莫红梅出现在厨房里。 罗珍容回神,连连摇头:“没事,只是闻着这鸡肉太香了。” “你这孩子,”莫红梅笑了,“那我到时候多吃点,你岂不是要心疼?” “怎么会呢?”罗珍容反问,“娘喜欢吃鸡肉,肯定要多吃点,虽然这鸡肉很香,但是看着娘吃,我心里也很满足的,我只是在想,以后一定要做出更好吃的鸡肉给娘吃。” “你呀,总是想着别人。”莫红梅说着,接过罗珍容手里的活,一边干活一边指使她拿碗筷出去摆放。 罗珍容听话地去拿碗筷,回头时见程松站在那里,神色怔怔,似乎在发呆。 “发生什么事了吗?”罗珍容走近问道,“之前忘了问,你刚才回来的时候,似乎也在想什么。” “是有点事,不知道该怎么说,”程松低声说着,帮罗珍容一起去摆放碗筷,“如果,我是说如果亲近的人骗了你,你会怎么想?” 罗珍容看了他一眼,心里下意识想起了“我有一个朋友,朋友却是自己”系列。 不过见程松神色沉重,她也没有开玩笑,认真道:“这要看什么事,如果是善意的谎言,我应该会同意的,但前提是这个谎言没有伤害到别人,如果是我,我因为善意的谎言受到了伤害,或许心里永远也会留有这根刺。” 罗珍容可以接受谎言,但她有权利不接受谎言给自己带来伤害,伤害已成,谎言再善意,也不能弥补。 程松心里微动,他并不意外罗珍容有所察觉,在他的印象当中,罗珍容一向都是十分敏锐的人。 但所有的一切,还只是他的推测。 “有一件事,我还不确定,确定了再跟你说。” “好,”罗珍容微笑,“我记住了,你报备的这件事。” 程松蓦地抬头,却看到了罗珍容眼中对他的满满信任。 这是他的娘子。 第25章 知晓身份 从罗珍容这里得到肯定之后,程松的心情也逐渐稳定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他的身份,至于别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天一早,程松就来到了当初他坠崖的地方。 溪南村的山丘不少,有些山天天都有人上去,也有些山可能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有人去,程松坠崖的那座山,就属于不太有人去的。 这也是程松要重回故地的原因。 山崖陡峭,即便是程松,都花了近半天的时间才爬山山顶。 乍一眼看去,这山顶上什么线索都没有,甚至当初他坠崖的方向,也早已没有痕迹。 程松拨开阻拦的树枝,走到近处,俯身下去,才看到了一些细微的痕迹,这还是在他特意来找的情况下,如果不知道内情过来,恐怕不会发现这里的问题。 山上野草丛生,又是荆棘遍地,别说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哪怕只是十天半月,就能将许多痕迹都遮盖干净。 唯一让程松觉得在意的,还是这附近的情况。 他当初坠下山崖之前,必定与人发生过争斗,若是对方有人活着回去,他的存在早已被发现。 几个月都没见人来寻找,想必那些人并无活口。 既然如此…… 程松抱着探究的心情,往山崖一侧走去,走了大约一盏茶左右,他看到了一处草木更为繁杂的所在。 即便这山崖上四处都是野草丛生之相,这里的草木却依然要比别处来的茂盛,是不同寻常的茂盛。 察觉到不对劲之后,他没有犹豫,往前走了两步,弯腰开始处理这处茂盛的草木。 大约半盏茶后,他终于看到了底下的情形。 是平摊的土坡,土壤的颜色已经与周围的土壤融为一体,些微松软的土地,并不会叫人产生好奇。 换成是旁人,恐怕会这么想。 但对程松而言,直到这一刻,他才敢肯定这里的一切确实与自己有关。 他仔细看着土坡,看到了一些并不显眼的痕迹,哪怕他失去了记忆,在看到这些痕迹的第一眼,他也认出了它们要表达的意思。 程松抹掉了这些不显眼的痕迹,将树枝再放回去,之后步伐坚定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一直来到一处山边上。 他没有丝毫犹豫,就拿了石头和粗大的枝条,开始在上面挖。 -- 第44页 这一次,他挖的时间有点长。 但藏在里面的东西还是被他翻了出来。 一个羊皮制成的黑色包裹。 程松将包裹放在地上,伸手打开,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他预料之中的东西。 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他自己准备的,但确实让现在的他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当初他坠崖之前已经深受重伤,连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活下来,贸然将那些东西留在身上,要是不小心晕倒在外,恐怕更加危险。 之所以留下那堆东西,以及标记,是为了以后有人找来的时候,能确认他的情况。 如果他能活着,自己来找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可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坠崖后的他竟然会失去记忆,忘了坠崖前的全部记忆,也忘了自己曾经将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藏在这山崖上。 这堆东西里,有一块写着“越”的牌子。 虽然皇室中人的名字较难打听,但为了避讳,即便是普通人也知道一些皇室人的名字,其中也包括摄政王的名字。 朔朝国姓为“楚”,摄政王的名字叫“楚子越”。 除了这个之外,里面还有一些信物,和之前与人联系的信件等。 程松一一看过,根据这里面的信息,他大概能判断出之前那次意外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之所以会受伤意外坠下悬崖。 是因为楚子越底下的人里,出现了叛徒。 而那个叛徒,如今应该在那堆杂草底下。 将所有的东西看完之后,程松又将这些东西收回到羊皮包袱内,把挖出包袱的洞口堵住,将东西带在身上,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至于那杂草底下的情况,如今的他就算把人翻出来,也不认识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人,与其挖出来突生枝节,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忽视它的存在。 到家之后,已经是下午时分。 这时候路上也有人,但不算太多,程松在村里走,哪怕身上带着一个包袱,也没有人多问什么,他就这样光明正大带着东西回去了。 到家之后,程松站在门口,看着在屋里忙活的罗珍容。 过了好一会儿,罗珍容才察觉到视线,回头一看,见程松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身上还背了一个出门的时候没有带的包袱,身上还有一些上山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前一天晚上程松的试探。 “进来吧,站在门口做什么?”罗珍容笑着说道。 程松走进屋子,身上的东西都没有放下来,在罗珍容要回身的时候,伸手将她紧紧抱住。 罗珍容神色未变,心里已经猜到昨天程松试探性话语里说的那些,果然说的是他自己。 她想了想,抬手落在程松的手臂上,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放着。 在这样的陪伴中,程松的心情逐渐放松,他弯下腰,下巴轻轻地落在罗珍容的肩上,只是这一点的触碰,已经叫他静下心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松低声道:“有些事,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确认了吗?”罗珍容问道,想到昨天晚上程松说还需要进一步确认,猜到他一早出去,应当就是为了确认一些事。 “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算是确认了。”程松低声说着。 先前公主身边那人的辨认是一个,在山上找到的那些东西算一个,还有就是他对山上标记的熟悉程度也算一个。 最重要的是,楚子越这个名字,确实存在在他的脑海深处。 “按照你想的去做吧,”罗珍容认真道,“你应该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是吗?” “抱歉,我想一直在溪南村陪着你,但那是我的职责,如果不除了暗处的隐患,我怕你在溪南村会有危险。”程松低声说道。 在找到关于他身份的东西之后,他就决定要根据这些东西重新联系上以前的手下,只有回到真正属于他的地方,他才能大刀阔斧做一些事。 罗珍容没想到程松会说的这么严重。 她回头,认真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程松摇头:“没有,但是我从别的地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失忆前的身份,以那个身份走,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去办。” 他身上现在有确认自己身份的信物,哪怕没有记忆,只要他回到京城,也一定能回到摄政王府。 这一刻,他很想跟罗珍容说些什么,但他也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对罗珍容并没有好处。 “那就去办吧,”罗珍容说道,“既然那些事很重要,你总该出面的,只不过你既然还没有恢复记忆,做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免得着了别人的道。” 她最担心的就是程松回去之后,失忆的情况被揭露,到时候他的情况恐怕危险。 “娘子。”程松突然喊了一声。 罗珍容抬头,四目相对。 程松心里微动:“娘子可知,如今朝中情况?” 罗珍容依然看着他,缓慢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又从哪里知晓朝中大事?” “娘子愿意知晓我的身份吗?”程松问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揭露,对普通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他更不愿意隐瞒。 他不愿意将罗珍容拉下水,但直觉告诉他,因为他面前的人是罗珍容,或许他可以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 第45页 而这个选择的答案,要交给罗珍容自己决定。 面对这样的问题,罗珍容没有太多犹豫:“如果你愿意说,我当然愿意听,如果你不说,我相信你一定有你自己的道理,我会帮你隐瞒。” 听到这话,程松终于下定决心,他拉着罗珍容进到里屋,确认四周没人后,将一直带在身上的包袱取下来。 最先拿出来的,是那块写着“越”的牌子。 程松将牌子递给罗珍容:“先前谢富贵带人来溪南村的时候,我在晚上偶遇他手下的一个人,那人一见到我,就下跪直呼‘王爷’,这是我在山崖上找到的东西,朔朝的摄政王,名为楚子越。” 不过只是一句话,程松就将事情的全部前因后果摆在罗珍容面前。 罗珍容蓦地抬头,眼中满是惊诧。 “我打听过,摄政王楚子越在几月之前就称病在家休养,时间与我来到溪南村的时间大致相当,”程松沉声道,“原先不知内情,如今知晓情况,恐怕京中形势不太乐观。” 罗珍容捏紧了手里的牌子:“既然你……你是……这几个月竟然没有一个人找上门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你要回去这件事都很危险。” “是,很危险,所以我不愿意让你知晓此事。” “我明白,”罗珍容点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就连看一些之乎者也的书籍,都觉得脑袋疼,在这件事上,帮不上你什么忙。” 得知程松身份的这一瞬间,罗珍容脑海里闪过许多东西,比如说当初程松出现时,虽然身上的衣物并不算特别昂贵,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几分属于他的特点。 以及哪怕失忆,都要比寻常人好用的脑子。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程松身上透露出来的东西太少,罗珍容能猜到的或许程松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身份。 “去找高大人说一声,就说你想起了一些东西,要离开一段时间去找家人,”罗珍容说着,抬头直直地看着程松,“我跟你一起去,就说你想找到家人后依然来溪南村定居,再专心做好瓷器,高大人会同意的。” 虽然她已经穿越好多年了,但在她眼里,程松就是程松,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哪怕他背后是摄政王这个身份,她最在意的还是他回去后的安危。 堂堂摄政王,竟然会因为深受重伤失忆,在小村庄住下,背后藏着的问题不小。 至于身份的高低,暂时还没有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两人再次对视,程松的目光也被坚定的信念占据。 “好。” 第26章 回到京城 “王爷怎么还没有消息?” “快了吧。” “你总说快了快了,可都好几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也不知道王爷计划的怎么样了,王爷要是还不回来,京城里要闹翻天了。” “应该快了,当初王爷走的时候,就说要以此为机会,让京中的那些魑魅魍魉主动现身,如今时机差不多了。” 几人说话间,外头有人急匆匆跑过来。 “齐二哥,齐三哥,王爷回来了!” “回来了?!”坐着的两人蓦地起身,没等对方再说话,就急匆匆跑了过去。 来通报的人“哎”了一声,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能跟着往回跑。 大堂内,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大门站着,虽然身上穿着素色简朴的衣物,但只看他的身影,就能感觉到他的气质与众不同。 而对于熟知他的人而言,更是可以轻松辨认他的身份,并喊出他的身份。 “王爷!”齐峰喊着,快速跑进大堂内。 跟在身后的齐峦速度也不慢,只是比齐峰要落后一步而已。 两人进了大堂,见到站在不远处的那人,虽然没有见到正面,他们都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且立即行礼。 程松就是在这样的称呼下回过身的。 在他回身时,对着他行礼的两人也抬起头来,见到他的模样是没有丝毫质疑,反而更加激动,这也让程松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之前在溪南村时,他见到宁仪公主的人,便大概知道自己的面貌确实是摄政王的模样,再加上他拿到了摄政王的信物,自己的身份几乎是八九不离十。 但来到京城,站在摄政王府外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多说,只是站在守卫面前。 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他被带到了里面,这一切比他预想中的还要理所当然,仿佛他本就该在这时候出现一样。 齐峰齐峦是兄弟,自小在楚子越身边长大,与楚子越的关系算是主仆,却也有朋友情谊,如今见楚子越出现,两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见对方将除了他们之外的人都屏退,齐峰率先站了起来。 “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憋不住去找您了。”齐峰忙不迭说道。 齐峦沉稳,这时候也跟着齐峰往下说:“王爷有所不知,这些日子王爷不在,京中已经开始怀疑王爷称病是假,即使我们兄弟在京中,也还是有不少人前来试探,若不是王爷威名还在,恐怕他们要硬闯进来。” 程松静静地看着两人,或者说是听两人说话,心里正在估算着两人的忠诚度有多高。 如果只听两人这会儿的话语,似乎先前楚子越将他们留下的原因便是因为信任,而且是京中百官和显贵都知道的信任,也正因为如此,楚子越既然病重在家休息,两人是万万不可能离开的。 -- 第46页 “王爷?”齐峰齐峦说着,察觉到气氛不对,下意识抬起头,关切地看着眼前的人。 程松揉了揉眉心,低声道:“当日与本王一同离开的人当中,有人要置本王于死地,这些日子本王确实受了重伤,这才回来晚了。” “王爷受了伤,怎么不与我们联系?”齐峦连忙说道,“虽京中需要留着人,但……” 说着,齐峦立即跪下:“王爷,属下兄弟二人自小追随王爷,誓死不变,绝不敢有半点异心。” 齐峰后知后觉,也跪了下来:“王爷,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对王爷动手!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程松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没有记忆,也不知道两人说话的真实性,但在见到两人的时候,他心里确实有亲近的意味,想来他失忆之前,确实是看重两人的。 如果当初他坠下山崖后没有失忆,或许他一早就会联系两人。 到这时候,他大概已经猜到了这段时间的情况。 京中局势未明,各个势力都想推自己认可的皇子登上皇位,作为摄政王的楚子越自然是率先被拉拢的。 毕竟所谓的亲眷,对楚子越来说,哪个皇子都是侄子,分量都差不多。 但楚子越应当没有同意,否则不会出现被追杀的情况。 他想要引蛇出洞,所以故意称病,实则外出,虽然还不知道外出的目的是什么,但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甚至楚子越还吩咐了眼前的两兄弟,叫他们守在京中,不要被人发现他离开京城的消息。 只可惜在他身边除了叛徒,半路发生了意外,而他也意外坠崖失忆。 在这段时间里,不管是摄政王府这边,还是叛徒背后的人,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形势意外平静下来。 但如今宁仪公主出了事避让,显然竞争的局势也达到了火热的地步,那叛徒背后的人几个月都没有得到消息,肯定察觉到什么,虽然未必知道他失了忆,现在也应该在四处寻找他的踪迹。 “随本王去书房,将这些时日的消息都递上来,”程松说着,看向两人,“你们谁,先跟本王说一下这几个月京中的情况?” 齐峰和齐峦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齐峦叫齐峰去拿消息,自己跟着程松去书房,在路上顺便说起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一些事, 程松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将对方的消息与自己猜测的消息进行对比,除了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之外,其余的大差不离。 除了外面的情况之外,这几个月宫里也屡次传出消息来,小皇帝和太皇太后都想见见病重的楚子越,都被齐峦借楚子越离开前的就给的权力,拒绝了两人的要求。 楚子越在京中的地位不可谓不高,作为摄政王,哪怕是小皇帝对他也要尊敬一二。 至于太皇太后,她是楚子越和先皇太宗的生母,脾气一贯温和,也愿意听楚子越的话。 不过从齐峦的话语中,程松还是听出了一些意思。 当初太宗去世,最大的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小皇帝才五岁,那时候即便是楚子越自己想法登上皇位,也并非不可。 但当时的皇太后,楚子越生母亲自见了楚子越一面,之后楚子越便与百官达成约定,自己为摄政王,从皇子中选出一位继任皇位。 楚子越身份摆在那里,自然也没必要偏心,选来选去最终选择了没有后台的太宗皇长子。 等到齐峦说的差不多的时候,程松淡淡地说了一句:“宁仪如今在东安县。” “是,”齐峦下意识点头,“当初公主和驸马成亲前,京中形势便已经不明,王爷离开之后,公主驸马的关系倒也算可以,没过多久就传出公主怀孕的消息,但不久之前,公主与宁国公之女发生争执,竟意外落胎,太后震怒,叫宁国公之女在家思过半年,还推迟了她的婚事,只不过公主依然痛苦,这才带着驸马去了驸马的家乡。” 程松微微皱眉,从齐峦的话,没有提到他没有参加宁仪公主亲事一事,也就是说当初大婚,他也参加了。 好在他没有在溪南村见谢富贵,否则当时他的身份就会被公开揭露。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书房里。 索性书房里的东西摆设直接,程松再没有左右的选择余地,径直走到案桌后坐下。 不久之后,宁峰带了一摞文件过来。 程松叫两人出去守着,自己在书房里看文件,不管他是否失忆,他都得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握京中的消息,否则他这次回京,无异于自投罗网。 门外,齐峰齐峦兄弟俩对视一眼。 齐峰悄悄挪近:“老三,你有没有觉得王爷这次回来,好像比之前严肃多了。” 齐峦板着脸:“王爷之前独自在外,还身受重伤,应当是遇到了许多事,待会儿你可千万不要在王爷面前胡说。” “我怎么会胡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齐峰撇嘴,“我只是觉得王爷这次回来,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我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说不出来就别说,闭嘴就是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王爷,王爷最烦啰嗦的人。”齐峦说着,瞪了齐峰一眼。 “不说就不说嘛,”齐峰低声嘟囔,“不过王爷回来也是件好事,过去几个月王爷不在,我们都得在府里憋着,眼下王爷回来,总算可以出去走走。” -- 第47页 齐峦没有回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书房,其实他也察觉到了王爷好像有什么地方变的不一样了,但他的想法跟齐峰一样,实在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此时的溪南村。 程松恢复了一些记忆,去找亲人的消息已经传开,大家都知道谢家的赘婿不久之前才离开。 这段时间程松帮着推的瓷器一事,让溪南村的百姓都赚了不少,听说程松去找亲人,都担心他会不会再回来。 从罗珍容口中得知程松还会再回来的消息后,总算是松了口气,又送了一大堆的山货肉类过来,分量虽然都不多,但确实是村民们的一些心意。 大家都觉得既然程松那么多了,就一定会回来。 唯独罗珍容觉得并不乐观。 毕竟程松的真实身份不简单。 “容容。” “娘,您怎么……”罗珍容起身,看着莫红梅身上带着大包小包。 “阿松不在,你一个月住这里娘不放心,”莫红梅笑道,“先前阿松走的时候就说了,这后头晚上时不时会有狼嚎,他担心你的安全呢,特意叫我过来陪你。” “娘,”罗珍容的眼眶红了起来,“辛苦您了。” “算什么辛苦,只是委屈你了,”莫红梅说道,“等过段时间公主跟富贵回京,你跟阿松再跟着娘回家里住,好不好?” 罗珍容缓缓点头,咬了咬唇,依然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意,伸手将莫红梅抱住:“娘,我想他了。” “很快的,阿松说了,会很快回来。”莫红梅轻轻拍着罗珍容的背脊,低声安抚着。 罗珍容应着,心里却知道,从程松去京城的那一刻开始,两人或许永远都回不到过去了。 只是程松在的时候,她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第27章 适应身份 “容容。” 罗珍容下意识后退了一大步,抬眼望去,眼前的人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见到谢富贵,明明之前已经想了好多办法避开。 当初谢富贵还在溪南村的时候,两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之后成了亲,但对两人来说,他们的关系还是更像兄妹。 因此哪怕当时和离书送来,罗珍容也没有气恼这件事。 “驸马。” “连你也叫我驸马吗?”谢富贵问着,目光落在罗珍容身上,他听说罗珍容已经找了赘婿,但仔细看,她的样子似乎与自己离开溪南村之前全无区别。 “应当如此,”罗珍容淡定道,“驸马就是驸马,这是不争的事实。” 为了避免麻烦,她并不愿意再跟谢富贵见面,但现在既然已经见了面,她也不会矫情,毕竟两人之间除了原先那一场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之外,也就是虚假的“兄妹”之情了。 她不气谢富贵为了当驸马,叫人送和离书来,但并不代表他们还能和睦相处。 谢富贵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罗珍容吓了一跳,却连着往后退了两步。 “我懂了,”谢富贵叹气,“我不会再来找你,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没有麻烦不麻烦的,只是我们从来没有关系而已,”罗珍容低头,“驸马,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没有等谢富贵回答,不管先前要去哪里,直接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也不怕谢富贵会做什么,毕竟在她的记忆中,谢富贵的脾气,是软弱的。 离开之后,她不敢再往村里热闹的地方走去,而是一直窝在家里,直到傍晚时分,她才走出去。 她知道公主如今在东安县,谢富贵就算白日出现在溪南村,晚上也一定要回县里陪着公主。 事实果然不出她所料。 这次出去,罗珍容没有再见到谢富贵,却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据说公主即将要回京城了,谢富贵这次来,主要是给莫红梅送一些金银过来,还给她送来了一些在村里人看来,漂亮的不像话的首饰。 村里人用惯了铜板,哪怕是最普通的金银首饰,都算是大件,平日里有个细细的银手镯,已经很不错了。 眼下说起谢富贵送来的首饰,竟然用了“漂亮的不像话”这样的词,可见那些首饰在村里应当是压箱底的存在,寻常大概佩不出去。 “我还以为富贵要把他娘接去京城呢?” “这不行吧,富贵当驸马,也是住在公主府的,把他娘接去,住哪里啊?” “他不是当上探花了吗?没有自己的宅子?” “这不是刚当上探花,就当驸马了么,我可听说了,这驸马爷不能当官,富贵不当官,哪里来的银钱置办宅子,肯定是住在公主府里啊。” “也是,不过公主府是皇家的,那是多好的住处啊?” “没准连瓦片都是金的呢。” “嘶,那可了不得。” 说过正事之后,村里人就开始谈八卦了,八卦的内容不外乎都是羡慕,哪怕谢富贵在京里没有自己的宅子,但他是驸马,既然是驸马,过的肯定是比普通人好上百倍千倍的大好日子。 不当官有什么关系,还不用管事,好吃好喝过好日子,这日子在村里人看来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好日子了。 罗珍容只是在一旁听着,听到错的不会解释,也不会多嘴。 等到大家开始车轱辘聊一些重复的话题时,她才悄悄从一旁离开。 -- 第48页 她离开时,没人看见,只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想起她,见她不在,也没有多想,反而聊的更尽兴了。 罗珍容离开之后,原本想着要回家,但想到之前大家说的话,还是拐了个弯,往谢家走去。 谢富贵离开,要跟公主一起回京,原先留在谢家的两个人也跟着一起离开,到了谢家门口,可以看到屋里闪烁着烛光。 罗珍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里头的人察觉到,起身见是她,连忙招呼着叫她进去。 儿子又要去京里,等到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大家都说莫红梅应该会觉得难过,但此时她脸上却没有不高兴的。 “容容,富贵说了,他们明天一早就要回京城呢,下次回来可能要等到来年了,这也是个好事,这些日子大家都紧张兮兮的。” “娘会想他吗?”罗珍容问道。 “想是想,”莫红梅没有说反话,说完之后笑了一声,“可他呀,就跟阿松一样,是赘婿呢,只不过富贵这事说的好听些,那是皇家的赘婿。” “娘——”罗珍容犹豫开口。 莫红梅拍了拍她的手背:“赘婿就赘婿吧,说什么传承,那是谢家的事,族长他们都高兴的要死,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说什么后代不后代的,人死了再过几年,谁能记得你?求的不就是一个晚年的舒服么。” 有些话,莫红梅从来都不会跟别人说,但再罗珍容这里,她也很少会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现在富贵当着驸马,只要不犯事,以后咱们在溪南村的日子总能好过,”莫红梅低声说着,“有他这名头在,我们晚年的日子啊,肯定是不愁了。” “娘,我有的时候晚上会做好些梦,稀奇古怪什么都有,跟真的似的。”罗珍容靠在莫红梅肩上,突然想要说一些心里话。 莫红梅好奇了,笑着询问:“说来听听。” 罗珍容脸上也带着笑,轻声说话:“我梦到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男女都可以去干活赚钱,有好多好多活可以挑,等干完活赚到工钱,再把工钱的一小部分给国家,等岁数到了,老了以后,国家给养老。” “还有这样的好事?”莫红梅没法想象到罗珍容所说的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只听罗珍容叙述,她心里就觉得那一定很舒服。 罗珍容点了点头,又挑着说了一些事,有些事很真实,也有些事夸张的好像是梦境。 在说话的时候,罗珍容的语气中偶尔会带着几分怀念。 她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哪怕她在这里活了下来,可回头再想的时候,她还是会想念那个最初属于她的世界。 哪怕明知道回不去,她却依然将这种怀念的情绪深深藏在心底。 莫红梅听着,却感觉到罗珍容似乎是在怀念“家”。 而这个“家”,永远都不可能再出现了。 两人说着话,莫红梅听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轻,低声道:“容容,晚上在这里睡吧,隔壁的屋子,我已经收拾好了,阿松不在,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相公说他会回来的。”罗珍容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跟莫红梅强调这句话。 “对,”莫红梅见她明明已经困倦了,却依然惦记着这件事,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一边带着罗珍容去隔壁的屋子,一边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们不是说好了么,等他找到家人,就回来,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回来。” “是,我相信相公的,”罗珍容说着,走进屋子,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娘,你也回去睡吧,早点休息,我会一直陪着娘的,就算阿松回来,我也会一直陪着娘,我们是一家人,之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莫红梅眼眶一热:“好,娘回去好好休息。” 她帮着将房门关上,看着隔壁的屋子。 这是属于谢富贵的屋子。 谢富贵回来前,她特意将这间屋子前后里外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如今,这间屋子的主人又走了。 终究是十月怀胎生下,又辛辛苦苦带大的孩子。 莫红梅回了自己的屋子,收拾之后,吹灭蜡烛。 睡觉之前,莫红梅嘴边带了一丝笑。 还好,虽然她的儿子去了京城,但她还有一个女儿,只是女儿这些日子似乎很想念女婿,希望女婿快些回来。 京城·摄政王府。 “齐峦。”书房里突然传出声音。 守在门口的齐峦推门而入:“王爷。” 程松抬手揉眉心。 齐峦看到,心里有些担心,王爷自从回京之后,这些日子每天都只睡两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书房里,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撑住。 只是他不知道王爷之前深受重伤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叫御医上门来看。 就在齐峦思索的时候,程松抬起了头。 “齐峦,你与齐峰是亲兄弟?” “是,”齐峦下意识回应,心里升起了几分疑惑,“王爷,当初是您救了我们兄弟俩。” “嗯,书房里的这些东西,绝大多数都有你们二人的痕迹,可见……楚子越对你们二人格外信任。”程松说道。 齐峦蓦地抬头,瞳孔放大。 “去请御医吧,明日一早去请,你该知道哪个御医的嘴严,”程松再次揉眉心,“这些日子看了许多,对过去总算有了一些记忆。” -- 第49页 “王爷,您怎么了?”齐峦连忙问道,脸上流露出的担忧不似作伪。 “我之前与你们说身受重伤不是假话,”程松说着,直直地看着齐峦,“过去几个月不联系你们也不是有什么计划,只是我失去了过去的一些记忆。” 齐峦震惊地看着他:“可是王爷这几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我只认识你们兄弟二人,”程松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脑海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不过是到现在,我才能确认你们兄弟二人可信。” 程松强忍着痛坐下,用意志将脑中的痛楚压下。 “王爷,属下这就去请御医!” “不必,今晚不过是用脑过度罢了,休息一晚便好,”程松摇头,径直走到书房的塌上,躺下闭眼休息,“此事你记得藏下,不可与外人说,出去吧。” 齐峦不敢违抗命令,转身走出书房。 齐峰来时,就见到一本正经的齐峦。 “怎么了?” 齐峦回神,面对着齐峰郑重道:“王爷,不愧是王爷。” 第28章 派人守护 “王爷。”胡子花白的御医急匆匆赶到,许是因为来的太过急切,他的额头上还冒出了几滴汗珠。 “劳烦。”程松伸手。 御医小心翼翼看了他一样。 齐峦见两人目光对视,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道:“胡太医,王爷自从回来之后,便一直在处理政事,昨夜头疼发作,怕有不妥,特意请王爷前来诊脉。” 失忆一事至关重大,齐峦连齐峰都没有告诉,也不敢擅自告诉胡太医。 而他的这话,也透露出两个消息,一个是眼前的御医姓胡,另一个就是他并没有多嘴将程松的并且和盘托出。 程松抬了抬眼眸,目光从齐峦身上扫过,这也是他选择在兄弟俩之间选择齐峦透露消息的原因。 齐峰齐峦是兄弟,论岁数,齐峰还要年长一些,但论沉稳度,还是齐峦更为出色,如今看来,他的眼光并没有出错。 这会儿时间,胡太医已经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好,从随身携带的东西中将需要的东西取出来,放好后替程松把脉。 胡太医听闻摄政王出事,心里自然在意,所以从一开始就在以严肃的态度诊脉,希望确认眼前人的身体情况。 但一会儿之后,他的神情却要比最初还要严肃许多。 他不敢乱说,只能再仔细确认,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终于确认了情况,将手放下来,起身躬身:“王爷,您的脑中有些异常,只是……” “可是像血块压迫所致?”程松问道。 “是,这么说,倒也可以,”胡太医立即点头,说完又不认可地皱起眉头,“王爷既然知晓,先前回京,便该立即诊治才是,如今恐怕耽误一些。” “只是先前并无不适,这才忘了,”程松微笑道,“既然胡太医已经诊出病因,还请胡太医开药,本王这便安排叫人煎服。” “是,”胡太医点头,本着当医者的职责,深入询问,“王爷,除了头疼之外,王爷可还有旁的不适?” 程松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嗯,不过是失了过去的记忆罢了。” “失了……”胡太医摇头晃脑地重复,说话时,这话也进了他的脑子,他心里一跳,蓦地抬头,“王爷失了过去的记忆?” 齐峦不声不响地站在一旁,见胡太医失态的模样,心里升起了几分“同感”,总算不是他一个人这样惊慌。 索性这屋子里也只有他们三人。 先前胡太医进来的时候,齐峦便听了命令,将屋里的人都喊出去,这会儿他心里早有准备,倒不觉得惊讶。 实际上最让他们惊讶的还是程松的状态,如果不是他主动透露,谁能想到一脸淡定的他其实并不认识他们呢? 不过御医终究是御医,胡太医在震惊之后,心底立即起了身为御医的职责,再仔细为程松诊脉。 这一次,他问的更详细了,比如说程松当时受伤的情况,具体的部位,头疼的情况等等,他需要对症下药。 将所有需要知道的情况都事无巨细地问完之后,胡太医点了点头,叮嘱道:“王爷之后尽量少思索,免得再头疼,失忆一事虽然麻烦,但也并非完全不能记起,王爷先用几服药,之后再看恢复情况重新抓药服用。” “劳烦胡太医了,”程松应着,“也麻烦胡太医不要将方才之事说出去,只说本王头疼即可。” “这是自然,”胡太医点头,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王爷放心便是。” 胡太医离开之后,程松又往书房走去。 快走到书房之后,他回头看向齐峦:“你与本王进来。” “是。”齐峦点头,跟着程松进了书房。 齐峰这时也跟着过来,见齐峦被单独叫进去,没有问什么,乖乖地守在书房外头,不叫人进去。 虽然齐峰的性子要比齐峦跳脱,但他能被信任,也有他的独到之处,该做的事他都能完美完成,有的时候明知道不该问的问题,他也不会去多问。 另一边,齐峦进了书房不久,面前就摆了一张纸。 “本王失忆之事你也知晓了,”程松主动道,“府里的情况,本王一概不知,还要你写下府里能信任的人的名字。” -- 第50页 公事自然也该公办。 现在的程松依然从心底认为自己跟楚子越不是同一个人,但既然他就站在摄政王府,他就必须要代表摄政王的身份。 齐峦也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不敢在纸上写一些不确定的人名,只写了在他看来绝对可以信任的一些人的名字。 不过在写完之后,他还是小声说了一句:“王爷,这些只是属下觉得可以信任的,并不代表王爷的想法。” “这就够了,”程松将写了不少名字的纸张收起来,抬头看着齐峦,“你与齐峰是亲兄弟,这些日子相处,我能看出你的性子更加沉稳,至于齐峰……他的武力值如何?跟你比呢?” “这……”齐峦犹豫片刻,猜测程松是想知道他们是否能保护好摄政王府,一会儿之后还是点了头,“王爷,我们兄弟俩是王爷救下的,学武一事也是王爷特意叫人来教的,而且我们还去过前线,武力值也不相上下,只是他稍微莽撞。” “这样就好,既然如此,叫他留在王府即可,你能替我去办一件事吗?可能要在外一段时间。”程松想了想,在齐峦和齐峰之间,他还是觉得齐峦更叫人信任。 “请王爷吩咐。”齐峦立即拱手。 “你替我去保护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危。”程松说着,神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齐峦心里一颤,同样面露严肃之色:“是,王爷要保护的人,属下哪怕赴汤蹈火,也能护住他的安危。” “希望你能像保护我一样,保护她的周全,”程松抿了抿唇,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麻烦你了,希望你能保护好王妃。” “王爷是说……王妃?”齐峦这次心里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先前听说程松失忆时。 “对,”程松想起什么,“我失忆之前,在京中没有什么亲近的女子吧?” 他能确认自己没有妻子,也没有未婚妻,且摄政王府的后院里也没有女人,但他不知道在私底下,在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楚子越有没有相熟且亲近的女人。 哪怕只是想起有这样一种可能性,程松就已经皱紧了眉头,万一真的有,他怕娘子不高兴。 “没有,”齐峦连连摇头,“先前太皇太后确实为王爷介绍了不少女子,甚至为王爷办了不少宴会,但王爷都只是到了就走,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太皇太后每每说起,王爷都说政事要紧,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处理这些琐事。” 说话的时候,齐峦悄悄看向程松。 正因为这个原因,在听说竟然叫他去保护王妃的时候,他才会那么震惊。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摄政王最是不近女色,难道只是失了忆,连本性都能改变? 齐峦心生疑惑,又觉得自己想的奇怪,毕竟这些天相处下来,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王爷失忆了,王爷的所有习惯,都跟先前一般无二,且做事时也是一贯的雷厉风行,怎么看也不像是改了本性的样子。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程松却拍了拍手,眼底都多了几分笑:“不近女色,这是好事啊!这样我也不会对不起娘子了!” 他原先还担心自己失忆前这样的身份,会不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毕竟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可知道罗珍容的性格,要是他失忆前真有那些事,恐怕她二话不会就会跟他和离。 眼下这样,虽然他摄政王的身份,依然要扣分,但失忆前没有近女色,也应该能加好几分。 “既然这样,你尽快动身吧,”程松微笑着看着齐峦,“便往东安县去,那里有个溪南村,你不要透露身份,只悄悄守着即可,她知晓我的身份,你去找她,她能将你安置好。” “好。”听到这里,虽然心里依然满是震惊,齐峦还是点了头。 而在这时候,程松已经拿了纸笔开始写信。 齐峦下意识扫了一眼,见对方握着笔在纸上郑重写下“娘子亲启”四个字。 后面的内容他不敢多看,只低着头帮着磨墨,平静的脸庞下,是一阵阵惊涛骇浪。 这时候,他再回过神来,惊觉未失忆前王爷的“不近女色”,在失忆的王爷面前竟然是一件让他格外欣喜的事。 而且看王爷急匆匆,且面带笑容写信的模样,难不成是在跟王妃讨赏? 这样的念头在齐峦的心里一闪而过,他不敢再想,立即将这个念头压下,连忙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墨上,免得又开始想些不该想的事。 一会儿之后,齐峦拿到了信件和信物,二话不说就往溪南村过去。 从京城到东安县距离并不远,如果是马车,要看行速,快则五六天,慢则十天半月都有可能,但如果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的情况下,一天也能到。 齐峦带着任务到东安县,路上也没有休息,骑着快马连夜过来。 但他并没有在晚上进入东安县,而是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进入东安县。 也是在这天一早,公主和驸马启程往京城走去。 齐峦先前就知道公主的人在,他自己在楚子越身边多年,怕公主的人认识,特意避开了,如今见他们启程离开,知道之后不需要再避着,心里松了口气。 确认他们离开之后,齐峦打听了溪南村的方向,再骑马过去。 溪南村无人认识他,他去的大方,到了溪南村之后,他直接亮出先前便做好的身份,说自己是程松的堂兄,因程松回家之后还有事做,特意叫他过来,让他帮着堂兄的妻子做一些体力活。 -- 第51页 齐峦一说出自己的身份,听着的村里人就热闹起来。 “阿松真找到家人了?” “还叫堂兄来帮忙,阿松对罗家娘子可真好。” “小兄弟,那你家不在意阿松当赘婿吗?” 齐峦瞪大眼睛,在村里人求知的目光注视下,结巴着开口:“应……应该吧,这事……这事得他自己说了算。” 靠靠靠!!! 王爷只叫他来找王妃,没说王爷是在这里当赘婿的啊!!! 第29章 治疗方案 带着满心的震撼,齐峦总算见到了罗珍容。 村里人知道齐峦是程松的堂哥,八卦之后将他带过来,之后也很识趣地离开了。 齐峦松了口气的同时,看向罗珍容。 他从小就在楚子越身边长大,接触的也都是达官显贵,跟村里人反而接触不多,这也是他之前慌乱无措的原因。 这会儿见到罗珍容,他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倒是罗珍容先开了口:“我知道他的身份,你不必紧张。” 齐峦松了口气,连忙将随身带着的东西取下来递给罗珍容:“王妃,这是王爷叫属下带来的,京中事务繁忙,王爷不能自己过来,才特地叫属下来保护王妃。” “他还好吗?”罗珍容问道,询问的话语中没有直截了当地说些什么,而是只用了一个简单的疑问句。 齐峦猜到她问的是什么,低声道:“回王妃,属下来之前,御医已经为王爷诊治过,如今正在治疗。” “这就好。”罗珍容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就没有多问,低头看着齐峦带来的东西。 齐峦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个包袱,一个是他自己的,一个是程松特地交代要交给罗珍容的。 给罗珍容的包袱里,东西分量不低,特色的吃食、漂亮的布料、一包碎银子,还有一封信。 罗珍容打开包袱后,先拿起了包袱里的信。 齐峦看到这个情况,立即拱手:“王妃,属下去外头候着。” 罗珍容想起什么,抬起头:“正好旁边有一间暂时没有人住的屋子,你这些日子暂时住在那里,这屋子先前已经修整过,待会儿我拿一床干净的被褥给你。” “多谢王妃,被褥一事,王妃不必费心,属下可以自行解决。”齐峦说着,转身出门。 他来的时候大概看过溪南村的情况,能够确认只要罗珍容没有暴露身份,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麻烦。 村里民风朴素,一般有亲人过来,借住也是正常的。 齐峦过来帮着程松给罗珍容做事,村里人自然不会多想。 但齐峦从小在京城长大,在那样的环境里,把女子的声誉看的极重,他就算有了正当的名义过来,也不可能跟罗珍容住在一起。 离开之后,齐峦主动去找了莫红梅。 这时候莫红梅已经知道了齐峦的“身份”,见他过来,自然是用心招待,听说齐峦想要另外找个地方住下,莫红梅眼里带了笑,大手一挥就做了决定。 索性现在谢富贵跟公主已经回了京城,肯定不会再回来。 而罗珍容现在住的地方实在是有些偏僻,她还不放心叫罗珍容一个人住在那里,最终决定,齐峦还是住在那里,但罗珍容搬回谢家来。 这样的决定,既不会打扰到别人,也可以让齐峦安心住下,也算是两全其美的事。 不过齐峦的担心莫红梅也觉得有道理,做了决定之后,特意出去跟人闲聊,闲聊的时候还特意说起这事。 村里人不多想,只看齐峦的举动,觉得程松他原来的家应该是有些家底的,反倒开始担心程松跟罗珍容是不是还能好好在一起。 而这些话问的最多的就是齐峦。 齐峦又哪里敢给王爷做决定,面对这样的询问,只能含糊其辞,表示自己只是听堂弟的话,过来帮忙而已,别的一概不知。 怕被人误解,他特意加了一句,说他堂弟失忆前是很聪明的,在家里的地位也比较高,以后的事也是要堂弟自己决定。 村里人对程松还是信任的,他们不知道底下的真相到底怎么样,只是听齐峦现在这么一说,纷纷表示这样的话,小夫妻应该是能在一起的。 说话间,有人含糊着提到了谢富贵,只是当着莫红梅的面子,不好多说。 齐峦感知敏锐,一下子察觉到什么,没过多久就打听到了情况。 打听完,他心里再次表示震撼。 由此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王爷叫他避着公主驸马一行人,他本来是以为王爷怕公主见过他,见他过来,徒生事端,对王妃不好。 结果这王妃竟然是驸马爷的前妻? 齐峦默默把这份惊诧藏在心底,心里想着还好这次来的人不是齐峰,不如这接二连三的“震撼”,他怕齐峰撑不住。 再一想到刚回京的公主驸马一行人,齐峦默默给他们点了蜡,希望他们回去后还能好好的。 毕竟原本京城里闹的那些事,已经叫王爷心生不满了,现在又出现个为了当驸马抛弃前妻的家伙。 哪怕驸马爷的生母是莫红梅,留下一条命不成问题,但以王爷的性子,这驸马爷的那些事,总得一件件翻出来好好看看才行。 这边齐峦四处打听消息的时候,罗珍容已经将程松送回来的信全部看完了。 -- 第52页 看完之后她最大的感觉就是程松这些日子在京城,确实变了不少,别的不说,就信里提到的那些内容,就足以证明他在京城短短几天,摄入了不少知识量。 索性程松也知道她不喜欢看那些之乎者也,信里基本都用了日常的话语。 在信里,她也大概知道了程松这段时间的情况。 摄政王的名头确实很大,程松能确认自己的身份,但他回京并非没有冒险,一个不慎叫对他有恶意的人知道他失忆,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所以前面的几天,程松都装作自己需要用心看这段时间没能及时批阅的消息,以减少与人的接触。 一方面他需要从这些消息中尽可能多地找出有利的信息,另一方面,他需要找到能够信任的人,再将自己的病情告之。 到现在齐峦被派来保护她,程松的每一步可谓是如履薄冰。 看完信里的内容后,一直忐忑不安的罗珍容心情总算是沉了下来。 总而言之,现在最重要的是程松要恢复身份,再处理京城的事,找出当初对他下杀手的人,至于别的,暂时都得抛诸脑后。 想到这里,罗珍容回了小书房里,提起笔给程松回了一封信。 在信里,她没有提到太多叫人焦虑的事,而是简单说了溪南村的情况。 程松离开之后,溪南村和东安县的瓷器市场依然在发展中,高仪宾这个县令还算称职,一方面叫人照顾着公主一行人,另一方面也一直都在分心顾着瓷器。 溪南村前段时间刚卖出了一批瓷器,货物送到,货款结清,每户人家都分到了一些银钱,虽然还是不算多,但却跟之前一样,让村民们高兴了好一阵。 还有一些细节的事,零零碎碎都是一些琐事,要真是想要知道些什么的,看完整封信都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罗珍容却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她也不需要程松做什么,要是自己这封信寄出去,能让精神紧绷的程松稍微放松一些,就已经足够了。 罗珍容穿越过来,没有系统性地学习繁体字,给程松写信的时候,里面好多的文字都用的简体。 索性中文博大精深,哪怕字写错了,联系上下文也能大概了解到底是什么内容。 再说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农妇”,写错字那是再正常不过,她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写的不好,等到墨迹干了之后,就塞进了信封里。 她的信写完之后,正好莫红梅带着齐峦过来,主要说的还是之前的话,叫罗珍容去谢家住着,然后叫齐峦住在这里。 罗珍容完全没有意见,简单收拾东西之后,就去了谢家。 至于那封信,她直接交给齐峦,让他想法子将信送去京城。 齐峦没有问什么,立即点头答应。 他虽然是一个人来的溪南村,但他背后毕竟是摄政王府,要送信回去十分简单。 拿到信不久,他就骑马去了东安县,将信送了出去。 第二天傍晚时分,信到了京城。 而此时,程松正在与胡太医聊病情的事。 胡太医虽然是御医,医术高超,但失忆这样的事,他也只在书里见过,现实中病不曾见过,更何况这时候受伤的人是摄政王,他更不敢掉以轻心。 这时候,胡太医正在跟程松说治病的风险。 因为程松的问题主要在头部,光靠喝药可能没办法解决,所以需要用针灸的方式来治疗,但头部的情况复杂多变,一个不慎就很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最严重的情况下,甚至可能因此而死。 在这时候,信件送来。 程松听说是东安县来的信,暂时忽视了胡太医的话,快速拆开信件,将里面的内容逐一看完,效率比他看资料时慢得多。 许久,程松抬头:“本王的病,若是不治会有何后果?” 胡太医看了他一样,长叹一声:“若是治,或许还有活着的机会,若是不治,段时可能没有问题,但任由病情恶化,恐怕难以挽回。”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治了,”程松淡定道,神情没有太大变化,“麻烦稍等一下,本王写完信。” 这一次,他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罗珍容的,另一封是给齐峦的。 事已至此,摆在程松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但在他正式走上这条路之前,他必须要安排好一些事。 所以在给齐峦的信里,他特意叮嘱了,如果他真的在治疗过程中发生意外,希望齐峦一定护好罗珍容。 除此之外,他还在府里做了一系列的安排,以确保他发生意外后,罗珍容能安然无恙。 第30章 为何在此 “皇兄回来了?什么时候?”宁仪公主刚回到京城,就得到摄政王回来的消息,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 虽然摄政王府那边一直都坚称楚子越这几个月只是身体不适,才不得不在府里休养,但稍微有些门路的都能打听到楚子越并不在王府里的消息。 然而楚子越特地将心腹留在王府里,旁人再想深入打听,也根本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来。 宁仪公主面色发白,她自小就对这位皇兄很是害怕,而自从楚子越成为摄政王之后,她巴不得日日不见。 先前得知楚子越并不在京城,她才敢肆意一些,虽然最终受了损伤,她却迫不及待想要再回到京城。 可谁想到她才刚回到京城,竟然就得到了这样的噩耗。 -- 第53页 是的,对宁仪公主而言,楚子越回来这件事就是最大的噩耗。 “回公主,刚这几日,王府才传出消息,言说王爷的病情有些好转,而且胡太医也确实在这几日屡到王府,旁人询问,胡太医也只说是因王爷这些时日病情好些了,所以需要多次调整药方。” 在宁仪公主回来之前,公主府里的人就已经将消息打听全了,原本是打算送信出去,既然公主已经回来,自然是要当面禀报。 宁仪公主顾不得想些别的,得到消息后一直在屋子里打转,若是皇兄不在,她自然能悄悄做些事,可皇兄已然回京,暂且还不知情况,现在绝不能轻举妄动。 这时,她突然想起什么,抬头询问先前回话之人:“你说皇兄这次回来,是不是确实受了伤?” “这……”回话的人犹豫不决,许久才小声说话,“属下确实打听到王府有煎药一事,但是否是王爷重伤,却是不知。” 宁仪公主皱起眉头,想了会儿后道:“也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也许皇兄这次是特意透露消息,诱人上钩。” 说完,她长叹一声,摆了摆手:“也罢,暂且先看看吧,以那边的意思,即便皇兄回京,他们也该有所动作,我们只作壁上观,看最后谁输谁赢。” 此时的摄政王府,胡太医正在针灸。 这是胡太医能想到比较好的治疗方案,但既然是针灸,自然是有风险的,所以每次施针,他都得小心谨慎。 这会儿,他刚刚施针完毕。 “王爷,您觉得如何?” 胡太医弯腰询问,认真注视着眼前人的神态变化,正所谓望闻问切,病人的服药或治疗后的神态变化,也是诊断过程至关重要的一步。 只见眼前的人抬起眼眸,目光落在胡太医身上,似是有些讶异,反问了一声:“胡太医?” “是,”胡太医立即应声,“王爷感觉如何?是否有记起一些过去的记忆?” 随着他的问话,眼前的人眼中的诧异逐渐褪去,转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温和:“麻烦胡太医了,先前似乎确实有记起一些。” “这便好,”胡太医松了口气,“如今看来,施针确实有效,只是后面还要有几次,等到施针疗程结束,王爷自然能恢复全部的记忆。” “劳烦,”程松说着,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又说了一句,“有劳了。” 胡太医笑着回话:“王爷如今的脾性,比以前确实温和多了,那王爷好好休息,臣过三日再来。” 说着,胡太医转身离开,出门的时候,还顺便叫齐峰带着药方去抓药。 这不是第一次,齐峰也熟门熟路。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屋里的程松神态变化。 程松自失去记忆开始,就一直在溪南村,且大多数时间都跟罗珍容在一起。 对那时候的程松而言,他能接触到的一切主要都是以罗珍容为主,罗珍容的性格对他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因为罗珍容的性格主要以温和为主,程松在与人相处的时候也会下意识模仿,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但这时候他的神态变化,有那么几刻却并不太温和。 程松皱紧眉头,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只是片刻,过了那片刻,他就完全忘记了,甚至记不起那时候到底想起了什么。 溪南村。 “王妃,是王爷叫人送来的信。”齐峦将信件递给罗珍容,下意识好奇地看着她。 从他到溪南村之后,几乎每隔三五天就会有一封从京城里的信件送来,且全部都是送到罗珍容手里,而且信里似乎没什么内容。 当然,并不是说真的没什么内容,而是没什么跟他相关的内容,也不是什么需要紧急送来的信件。 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想是不是王爷有什么指示,但之后几次他听罗珍容的概括,这些信件都是“日常”,就好像是王爷在像王妃汇报自己在京中的生活一样。 再简单点说,这是人家夫妻俩的情趣。 在他的印象里,王爷一直都是稳重冷静的人,谁想到在这时候,竟似乎离不开王妃? 齐峦想的是,罗珍容是一概不知,从对方手里接过信件之后,她想都不想就直接打开信件,看完里面的内容,她面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说这些日子胡太医在为他治疗,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记忆。” 齐峦习惯了听罗珍容总结,这时候先前也并不太在意,这会儿听到这话,怔愣片刻后很快笑了起来:“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胡太医医术高超,既然胡太医都说过些时日就能恢复记忆,那一定能恢复记忆,到时候,王妃也可以去京城了。” “嗯?”罗珍容下意识问了一声。 齐峦没有多想,按着自己的理解往下说:“王爷喜爱王妃,还特地叫属下来保护王妃,恐怕也是担心自己失忆,在京中护不好王妃,等王爷恢复记忆,必能护得王妃的安全。” 这些话说完,罗珍容再次陷入沉思。 她自然是喜欢程松的,如果不是喜欢,她之前不会想着等程松恢复记忆,两人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但喜欢是一回事,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程松只是程松,两人在一起自然没什么大不了,可程松恢复记忆后悔变成摄政王。 -- 第54页 这样一来,两人的身份有天壤之别,她这边先不提,恐怕皇室那边不好处理。 “齐峦,如果我记得没错,他的母亲是太皇太后?”罗珍容问道。 在跟齐峦说话的时候,罗珍容总是习惯用“他”来指代程松,而不是程松这两个字,也不是楚子越、摄政王亦或是夫君这样的词。 齐峦虽然细心,却想不到罗珍容在这里的称谓,毕竟每次罗珍容说“他”的时候,他总能察觉到对方说的到底是谁。 此时齐峦也是实话实说:“是,王爷与太宗皇帝一母同胞,太宗皇帝驾崩之后,太后便成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不担心他的亲事吗?”罗珍容又问道。 齐峦犹豫,他突然明白了罗珍容问话的意思。 王爷生母是太皇太后,别说是这样的身份,就算是普通家庭,当母亲的自然也会在意儿子的亲事。 更何况王爷还是摄政王。 单以身份论,罗珍容与王爷自然是不匹配的,这也是他先前听到叫他来保护王妃后,心中大为震撼的原因之一。 心里是清楚,他的面上却不动神色,只是道:“属下只听命于王爷,王爷叫属下做什么,属下就做什么,王妃之事,只要王爷恢复记忆,应当会与太皇太后说清楚。” 说是这么说,齐峦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毕竟这件事的重点在于太皇太后是否认可罗珍容,而不是到时候王爷是否会去跟太皇太后说清楚。 可是以他的身份,这时候并不能说些什么,否则说多错多,他可不好承担。 说完之后,他小心看向罗珍容,想看她的表情变化。 令他诧异的是,对方竟然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就此多说什么。 时间一天一天往下走,京中有关摄政王的消息也逐渐传开。 因着先前京中百姓得到的消息便是摄政王患病不得不在家休养,所以在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时候他们得到的消息也是摄政王已经逐渐恢复,不日就会重回朝堂。 如今朔朝小皇帝是太宗之子,但即便是最普通的百姓也知道,虽然小皇帝是太宗之子,但真正管理朝政的人是摄政王。 而这几年朔朝官员行事,无一不是按照摄政王的命令来做,也将朔朝打理的很好,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先前摄政王生病的消息传出,让不少百姓忧心忡忡,如今摄政王病情好转的消息传来,百姓自然也是高兴的,甚至有胆大的,还跑到摄政王府前面恭贺。 百姓不管别的,只希望能安心生活,如今朝中最重要的摄政王恢复,他们自然高兴。 但对某些人来说,这样的消息却并不算好。 又是一日,胡太医与往常一样施针结束,等着王爷睁眼,询问病情。 病人如愿睁开眼睛,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口述病情,而是问了一句。 “胡太医为何在此?” 第31章 恢复记忆 不过是最寻常的一句问话,却让胡太医久久地怔愣住。 直到这时,楚子越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清楚记得自己当时被手下的人背叛,身受重伤,且身边也无人跟着,按道理来说,自己不该如此轻易回到京城,如今竟然与胡太医面对面,其中有许多不合理之处。 楚子越抬眸,落在胡太医眼中,是熟悉的沉稳和淡定,即便他岁数并不大,但身处在摄政王这个位置,形势都要逼他成熟。 这时候,胡太医回过神来,惊喜道:“王爷已经恢复记忆了?” “恢复记忆?”楚子越皱眉,“本王原先失去记忆了?” 如今他自知身份,眼前的人又是信任的胡太医,自然也不需要藏匿心中所想,径直将所有疑问和盘托出,如此这般,才可以让胡太医更多地了解到他的情况。 果然,不过只是瞬息间,胡太医便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斟酌着询问:“王爷,可否问一句,您睁眼前的记忆为何?” 楚子越此时已经发现不对劲,实话实说:“宁仪成亲,本王观礼后便离开京城。” 胡太医长叹一声:“果真如此,原先臣为王爷施针时,便已经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没曾想王爷竟当真……” 楚子越目光看向他。 胡太医拱手:“王爷,如今距宁仪公主与驸马成亲,已过去半年有余了。” 只是这一句话,楚子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再结合先前胡太医所说,他立即有了结论:“胡太医的意思是,本王失去了半年多的记忆?” “不止如此,”胡太医说着,连忙将过去的事一一说起,也包括楚子越主动叫齐峦找上他的事,末了总结道,“就是这般,过去大半年王爷失去了全部的记忆,臣得到王爷许可后,才为王爷施针,可谁想到如今王爷恢复了过去的记忆,却忘了那大半年经历。” 听到这样的消息,饶是楚子越,也觉得十分为难,他本以为自己只是失去了一些可有可无的记忆,但按照胡太医所说,他失去的那段记忆对当时失去过去记忆的他而言,或许很重要。 在楚子越的记忆中,睁眼的上一瞬,他还处于危机重重的环境,下一瞬,他就已经安然回到了王府。 “本王先前受伤形势如何?”楚子越问道,他还记得胡太医所说自己因为头部受伤而失去记忆一事。 -- 第55页 胡太医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连忙道:“臣不久前才为王爷诊治,依臣所看,王爷最初受伤时并没有用好药,但照看却十分得当,先前王爷所说受伤之处,也未见残留的疤痕。” “这么说来,应当是本王受伤之时,遇到了好心人救治。”楚子越推出这样的结论。 胡太医并不知其中内情,只是点了点头,又给楚子越把脉诊治,说出自己身为大夫的想法:“王爷的病情差不多恢复了,臣再去给王爷换些药物,让王爷能恢复更快一些。” 楚子越点头,下意识开口:“劳烦。” 胡太医笑了下:“先前王爷未恢复记忆前也这么说。” 他只是随口感慨,说完之后,就拎着自己的东西离开,面上露出的是欣喜。 这段时间他不是不担心楚子越失忆一事,也担心自己治疗后,王爷还不能恢复记忆,如今王爷已经恢复记忆,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之后的事多少能轻松一些。 胡太医离开之后,楚子越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 思索片刻后,他起身,没有叫人,而是先在屋子里找失去记忆的他回府后留下的东西。 索性先前胡太医为他诊治的时候,就已经屏退左右,他不需要再做别的事,随意查看即可。 大致看了一遍,他并没有在屋子里找到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堆积攒的资料,有些是这段时间的东西,也有一些是过去的东西。 甚至不需要思索,楚子越就知道失忆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应当是为了了解更多王府里的情况,所以看了许多这样的东西。 他随意翻看了一些,过去的事他倒是记得清楚,但这大半年发生的事,因为再次失去记忆,他需要重新看过。 除此之外,屋子里再没有别的异常。 楚子越在案桌后坐下来,开口唤人:“来人。” 书房的门被推开,先是一个脑袋钻了进来,再然后进来个身子,笑呵呵地看着楚子越:“王爷。” 楚子越抬头:“怎么由你亲自守着?” “啊?”齐峰挠了挠头,“这些日子,一直都是由属下守着啊,哦,对,哥哥走了之后,属下也与人换过班。” 楚子越多看了他几眼,试探着问道:“胡太医走了?” “走了走了,”齐峰连连点头,走近了小声说话,“还是王爷英明,多次唤了胡太医来,如今外头都在传王爷的身体逐渐好了,宫里的那些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听到这里,楚子越已经明白齐峰应该不知道他的病情。 既然不是齐峰,那把胡太医叫过来的人应当是齐峦。 这么想着,楚子越松了口气,好在他过去虽然失忆,看人的本事倒是没变,在信任的齐峰齐峦之间选择了更加沉稳的齐峦。 “齐峦人在何处?”楚子越问了一句,既然知道之前失忆的自己更信任齐峦,那他在失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齐峦应该也是清楚的,如此的话,直接找齐峦询问再合适不过。 不过失忆的他瞒的倒是严,即便是胡太医,也只知道他失忆了,不知道失忆的他在过去大半年究竟在哪里休养。 楚子越这话问出,本意就是想找齐峦确认他失忆那段时间的去处。 但听在齐峰耳中,却是另一个意思。 “王爷放心,”齐峰立即站直,“即便是属下,也只知道王爷派了齐峦出去,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楚子越愕然抬头。 他早知道齐峰个性大大咧咧,沉不住气,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回话。 不过既然齐峰不知道,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性了。 楚子越皱眉,抬手叫齐峰出去:“你再去外面守着吧,后面有事,本王再找你。” “是。”齐峰立即点头。 齐峰出门之后,楚子越径直走到屋中的某处,打开了该处的暗格。 他离开京城之前,倒是在暗格里放了些东西,但那些东西是什么他心里有数,因此先前刚恢复记忆后,也没想着要打开。 方才与齐峰聊了聊,他很快就知晓自己失忆的那段时间,也依然有许多事瞒着齐峰,而且那些事并非是摆在明面上的这些。 既然如此,那些东西一定藏在暗处。 只是先前的他没想到失忆的他也依然能找到暗格,现在想起来,不管是失忆还是没有失忆,他应该都会做一些本能的反应,比如说见到重要的资料时,会下意识去开启暗格。 打开暗格的瞬间,楚子越就见到了暗格里他并不熟悉的东西。 果然在这里。 楚子越心中没有惊讶,唯有了然。 在将东西取出来的时候,他心里也对失忆的自己有了些许了解,那时候的他虽然失去记忆,但并没有失去理智,再加上他找到自己的信物凭证后就立即回京,还很快获取了齐峦齐峰兄弟俩的信任,找到了熟悉的胡太医。 这一系列的举动,都证明失忆的他也十分理智,做的事也一直都是有条不紊进行,绝不存在莽撞的行为。 这么想着的他,打开了放在暗格最顶上的一叠信纸。 他的目光先落在信纸中间,看到了一些熟悉又不熟悉的字,虽然这其中大多他都能认识,但这时候大多数人写信函,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写法。 这样的信件,要么是写信的人识字不多,不得不用这样最简单的字形来写信,要么这是一封密信! -- 第56页 楚子越更倾向于后者,如果不是密信,绝不可能藏在这么重要的地方,可密信惯常有双方约定的看信方法,他如今失去了过去大半年的记忆,也不知道要如何看,才能完整确认信中的内容。 入眼的这一张抬头并没有名字,落款也没有名字,再看这信纸,应该是时不时总有人在看。 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信件,竟然叫失忆的他“爱不释手”。 楚子越想着,轻轻一笑,翻到了下一页。 这一页是第一页信纸。 抬头是“夫君亲启”。 楚子越瞳孔一震,快速浏览后往下一页看。 下一页依然是中间的页数,他翻了两页,很快就看到了最后一张,这一张纸也证明了他先前看到的并不是晃神。 在这一页的末尾,明晃晃的落款写着“妻罗珍容”。 楚子越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继续往下翻,几乎每一封信的开头都是“夫君亲启”,落款都是“妻罗珍容”。 他又仔细看信件的内容,也确实不是密函,虽然里面的字都极为简化,但每一封都是日常,确实很像是妻子写给丈夫的信。 这一瞬间,楚子越陷入了恍惚当中,明明不久之前他才觉得失忆的自己十分理智,结果现在告诉他,失忆大半年的他竟然已经娶妻了? 第32章 有个交代 “王爷,太皇太后有请。” “嗯。”楚子越淡淡地应了一声,心里却还在想着先前看到的信件内容,一时间精神似乎也有些恍惚。 齐峰还是第一次见到王爷失神的样子,但因为这次的事涉及到太皇太后,他不敢吊儿郎当,认真道:“王爷不在的这些时日,太皇太后不止一次派人来找王爷,属下只说王爷生病不便见客,如今王爷恢复,太皇太后应当着急了。” “知道了,你这就去准备吧,”楚子越说道,总算是完全回了神,“正好本王也想见一见母后。” 齐峰立即点头:“是。” 世人皆知摄政王与太宗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当初太宗即位,便奉如今的太皇太后为太后,太宗驾崩后,太后自然也成了太皇太后。 皇位一事,京中也并非没有议论,认为若不是摄政王生母太皇太后在上头压着,摄政王恐怕就不止是摄政王了。 楚子越不止一次听过这样的消息,只是原先太宗在世时,他们兄弟的关系不错,他也并没有当皇帝的心思,所以当他母后提出要扶持小皇子上位时,他也点头答应下来。 索性就只是小皇帝年幼的时候累一些,等小皇帝长大成人,他这个摄政王及时将手中的权利让出,之后便不会再有争议。 然而他不想要的皇位,在旁人眼里却是香饽饽,也不止一次有人认为他迟早有一日要谋权篡位。 而这当中怀疑的人,也包括他的生母,如今的太皇太后。 想到这里,楚子越不免头疼。 摄政王府外。 时隔半年多,摄政王府的大门再次敞开,吸引了不少百姓的注目。 车架在外,百姓的目光悄悄扫过来,虽不明显,却也不隐蔽,大家都在期待着见到久未出现的摄政王。 齐峰自然见到了这样的情况,但如今王爷确实是安然回来了,再加上先前王府里已经不止一次传出王爷恢复的消息,也该叫百姓亲眼见见,免得有人以为是王府在故弄玄虚。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楚子越从府内走出。 他的脚步迈出王府的瞬间,周边便响起一阵倒吸声,随之而来的是百姓轻轻的欢呼。 这样的声音之下,是百姓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王爷当真出现了。” “太好了,王爷瞧着身体并无不适。” “希望王爷的身体快些完好,这样才可以好好管理朝政。” “先前不知道谁说王爷出事了,现在看来不是好好的么,也不知是谁在恶意散播谣言。” “不管是谁,王爷肯定能将人抓出来。” …… 楚子越听觉灵敏,将百姓的话都听在耳中,心里思索开去,面上却不动声色,淡定走上车架。 摄政王府的马车径直往宫里走去。 事情一发生,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而那些早就关注此事的人,更是深刻透彻地将所有的细节都翻来覆去确认过,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突破点。 宫里,太皇太后听说这次楚子越答应进宫,也立即叫人准备起来。 虽然时间不久,但准备一些东西绰绰有余,她还特地叫人准备了一些楚子越喜欢的吃食。 消息同样传到小皇帝那里。 握着笔在认真学习的小皇帝放下了笔,犹豫片刻之后试探着询问身边的人:“皇叔进宫来了,朕该去见见吗?” “奴才听说是太皇太后特意去请的王爷,”身旁的小太监低声道,见小皇帝遗憾地低下头,再往下说,“不过王爷一贯在意皇上的学业,等见过太皇太后,应当会来见皇上。” “对哦,”小皇帝点头,“那我该好好学习,要让皇叔见到我的进步,能多夸几句。” 说着,他低下头,开始认真写字。 如今才年仅八岁的小皇帝,依然处于学习阶段,国家大事全不由他做主。 先前摄政王在的时候,是摄政王做主,摄政王不在,也有丞相做主,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 -- 第57页 即使他现在的身份是皇帝,但他能拥有的东西,少之又少,且未来如何,现在谁也不知道。 小皇帝低下头,眼眶中多了几分湿润,他却不敢抬头,生怕被人瞧见了,再被呵斥。 他是当皇帝的人,不该把所有的情绪都流露在外,更不能意气用事,要成熟稳重,有个当皇帝的样子。 在小皇帝胡思乱想的时候,楚子越已经到了太皇太后的寝宫。 他是楚子越,虽然失去了过去几月的记忆,对他的生活却没有造成太大影响,来到皇宫也是熟门熟路。 不一会儿,他就见到了太皇太后。 两人毕竟是亲生母子,这次见到,旁的是再多,也是母子关系先涌上来。 太皇太后见到他的瞬间,立即快步上前,拉着他的手开始左看右看,全部看完后感慨一句:“瘦了,这才多久,怎么瘦这么多?先前生了病,怎么也不叫人见,母后可要担心死了。” 楚子越面带微笑:“实则病情不重,只是需要休养,才不好叫母后见到,反倒让母后担心,眼下病好了,这不是来见母后了吗?” “你可不知当娘的心思,母后要是不见,才会更加担心呢,”太皇太后拍了拍楚子越的手,“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是。”楚子越点头,没有去反驳什么。 太皇太后见他这样,在心里叹了一声:“你什么都好,就是总念着眼前的事,世人都说你成熟,可在母后眼里,就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执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母子俩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说话间,难免又提起以前的事,说过去太宗还在时候的事。 太宗去世早,太皇太后的年纪也尚轻,却也有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意思,至少在这件事上,她的情绪十分真切。 楚子越对太宗这个哥哥也有几分感情,这时候自然是顺着太皇太后的话往下说。 至于过去半年的遭遇,他心里自有成算。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母后每日都在想事情,想的头发都白了好些,”太皇太后低声说着,让伺候的人走的远一些,“儿啊,你要是真想要这个皇位,母后可以帮你。” 听到这话,楚子越是真的惊了,毕竟原先太宗去世的时候,也是她母后力排众议,叫他以摄政王的名义扶持小皇帝登基,如今竟然主动退让了? 太皇太后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没有看他,而是叹了一声,依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原先这皇位便是你父皇给你皇兄的,如今你皇兄去世,他的几个孩子实在是年幼,澹儿如今在位,每日也要战战兢兢,母后瞧着也心疼。” 就像她自己说的这样,这些时日她确实想了许多,原先是想着太宗去世早,她这个当娘的总得给儿子留点什么,叫楚子越当摄政王扶持,对双方都好。 可现在的情况看,事情也并不是她想的这么简单。 楚子越却摇了摇头,不管太皇太后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都不打算应下:“母后不必说了,既然澹儿已经登基,儿臣自当费心扶持,旁的事儿臣也当竭力照顾,母后只需好好照顾自己即可。” 话说出去,楚子越也松了口气,只要他母后没有参与到皇位竞争的事当中,一切便好处理了。 皇位之事,在小皇帝没有登基之前,那是未知的,小皇帝一旦登基,不管他母族如何,他都是皇帝,觊觎皇位的人都不能以所谓嫡氏或受先皇宠爱的名义来争夺。 也包括楚子越自己,这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 太皇太后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方面定了下来,另一方面也为这个儿子心疼:“既然你这样坚定,母后便不多说了,若是之后有需要母后帮忙的,你只管说。” “自然。”楚子越微微一笑,后宫的事,有的时候由他母后出手比他出手要好。 既然他母后没有参与到皇位争夺之事中,后面的事便不难处理,只需等待合适的时机,便能处理好。 索性小皇帝的几个兄弟都还年幼,没有真正对他们本人的簇拥者,只要将这些小皇子背后的母族解决,小皇帝的皇位自然能坐稳。 太皇太后了却一桩心事,也是大大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她想起了什么:“既然你心里早有成算,母后便不多说了,只是还有件事,母后无论如何都要逼一逼你,你就当是为母后着想,好吗?” 楚子越没有给予确认与否的回应,只是说道:“母后直说吧。” 太皇太后见他这样,知晓今天应该还是说不通,但她还是想试一试,便开口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王妃了,母后这几个月也看了许多大家闺秀,回头都送过去给你瞧瞧,你要是有瞧得上的,母后便叫人去说项。” “王妃?”楚子越下意识问了一句,在太皇太后恳切的目光注视下,话已经不经脑子说出了口,“母后,儿臣已经有王妃了。” “什么?”太皇太后震惊问道。 楚子越摸了摸鼻子,从他看到信到现在,他还不能确认太多消息,但话已经说出了口,他实在不好收回,只能顺着往下说:“母后,儿臣有事瞒了你,其实儿臣之前几个月并不在府里,而是一直在外,那段时间,儿臣已经成亲。” 太皇太后先皱了眉头,但仔细想过,楚子越不是随便的人,他这么说,应该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 第58页 再说,有王妃,总比一直不近女色要好。 想到这,太皇太后的面色也缓和了一些:“既然如此,母后也不说了,你什么时候带她来见见母后吧,还有你们俩的婚事,你是什么身份,迎娶王妃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声不响的?你带她来京城,到时候母后做主,为你们重新举办大婚,也要给她一个正儿八经的身份。” 话赶到这里,楚子越只能点头:“是,母后。” 他也想过,既然失忆的他已经与人结为夫妻,他理应对两人的关系负责任,哪怕成亲后两人不能真的在一起,有王妃的名头,对那个女子也算有个交代。 第33章 进京之事 “王妃,王爷请您进京。”齐峦认真说道,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他是知道全部真相的,也知道王爷特意派自己来溪南村保护王妃的原因,眼下王爷亲自来信请王妃进京,说明王爷的失忆症已经治愈,能确保在京城里保护好王妃。 然而听到这话的罗珍容却皱起了眉头,下意识问道:“你确定?” 齐峦听到这样的语气,迟疑片刻,以为王妃是不满王爷没有主动来接,解释道:“王妃,如今京中形势不明,王爷没有亲自来,应当有王爷的道理,但王爷已经吩咐了,叫属下务必保护好王妃,将王妃完整送到京城。” “我不是那个意思,”罗珍容说着,眉头依然皱着,她看了齐峦一眼,有些话她能跟程松说,但不好跟齐峦说,“算了,既然这样,我跟你去一趟京城吧,有些事或许是该由我当面跟他说。” 从知晓程松的身份开始,她就已经想过很多,但不管是哪一种选择,只要她想跟程松继续在一起,她就必须要顺着对方。 毕竟恢复记忆的程松是摄政王,这样的身份,哪怕是皇室贵族都不能影响到,更何况是她这样的普通人。 她能够接受齐峦来溪南村保护自己,可以想象到程松这么做的目的是害怕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对她不利。 至于王妃这个身份,即使她犹豫过,为难过,最终她依然觉得这个身份或许并不适合她。 有人愿意为了荣华富贵被困在高门大院之中,也有人愿意为了自由主动抛弃荣华富贵。 她没有那么大的愿望和坚持,想要做的也不过是在自己能拥有的东西里,选择适合她的。 溪南村虽然地处偏僻,但有谢家宗族的人庇护,如果程松恢复记忆后,也能给予一定的照顾,她在溪南村的日子应该能过的不错。 但这一次做决定时,罗珍容的内心却没有像上次谢富贵叫人送来和离书时那么轻快。 对程松,她确实付出了一些感情,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捡回来的竟然是当朝的摄政王。 心里做了决定之后,罗珍容去找了莫红梅,她没有说出程松的真实身份,只说是程松家里有些事需要自己过去,等事情一了,自己就会回来。 莫红梅察觉到了些微不对劲,拉着罗珍容的手说话:“容容,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阿松他们家不喜欢你?” “娘怎么会这么想?”罗珍容低声问道。 莫红梅叹了一声:“娘也不是看不清人,那个齐峦,说是阿松的堂兄,可看他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阿松的兄弟,倒像是……底下照顾的人。” 罗珍容没想到莫红梅竟然这么敏锐,连这一点也能察觉到。 但齐峦身份这件事,现在她还不能说些什么,一旦暴露齐峦的身份,程松的身份也会暴露,到时候恐怕不好处理。 索性莫红梅也没有多问,她最关心的还是罗珍容的情况,见她没有开口,自顾自往下说:“容容,不管阿松家里是什么情况,你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要实在不行,你就回来,娘养得起你。” 罗珍容眼眶一热,她就知道不管自己做什么,总会有人一直站在自己身边,伸手将莫红梅抱住:“没事的,娘,一切都还好好的呢,等这次回来,事情应该能解决了。” 程松身份的事涉及太多,她不能替他决定,但等这次回来,这件事明了,也要让莫红梅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到那时候,所有的事应该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跟莫红梅告别之后,罗珍容跟着齐峦一起离开溪南村。 到了东安县里,一早就备好的马车已经在等着,候在马车旁的那些人见到两人也没有露出惊疑的表情,兢兢业业地做他们分内之事。 从东安县到京城,路程不算太近,如果是罗珍容一个人,肯定是没办法进行的,但有齐峦在,去京城的这一路变得十分顺利。 罗珍容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局促,但或许是后面的路程十分顺利,她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还有心情去看周围的风景。 从她穿越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溪南村待着,偶尔去一趟东安县,已经算是远途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去京城走走,饶是她这样“见过世面”的,也觉得惊喜不已。 毕竟前世她看到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现代景色,到这里她看到的则是原封不动的古代景色,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了。 从东安县到京城的一路上,肉眼可见的逐渐繁华,罗珍容也见到了许多她从未见过的东西,在另一个角度见到了不一样的世面。 此时的摄政王府,也是热闹非凡。 楚子越未婚,且对女子敬谢不敏,在王府里的女眷也不多,少有的女眷都是一些拖家带口的家生子,简单来说,就是全家都在王府里干活的家庭。 -- 第59页 这些女眷原先主要也是做一些精细的活,至于楚子越身边,跟着他做事的都是一些小厮,也没有丫鬟。 但这几天,府里的女眷都被聚到了一处,而且由宫里来人专门对她们进行培训。 她们开始还不明真相,但消息总不能隐瞒太久,很快,一个公开的秘密就在下人们之间流传开来。 女眷们被聚在一起培训的原因是怕她们没有经验,不小心冲撞贵人,而这个贵人不是别人,就是摄政王府未来的女主人,摄政王妃。 谁也不知道这个王妃究竟是哪家的小姐,也不知道王妃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但没有一个人听到过成亲的消息,只是在得到消息时,王妃便已经是王妃了。 这样的消息传开,说是秘密,却已经变成了众所皆知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楚子越的耳中。 齐峰作为楚子越的贴身侍卫,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他却不明白这个消息从哪里传来,眼见着消息传的越来越有鼻子有眼,他实在忍不住找上了楚子越。 “王爷,如今府里消息传成这般,是不是要加以遏制?”齐峰大咧咧问道,问完后还在接着往下说,“王爷一向洁身自好,又极少接触女子,哪里来的王妃?王爷,属下以为此事需要多加警惕……” 楚子越抬头看了他一眼:“消息传的没错。” “对,消息传开,确实应该……”齐峰说着,回过神来,“王爷说消息传的什么?” “本王说消息传的是真的,”楚子越淡定说道,他都已经跟太皇太后说过这件事,自然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正好你过来,本王有件事要你去办。” 齐峰看了他好几眼,而且是反反复复看,但每一次看到的都是楚子越淡然的模样。 楚子越等他回神,任由他看。 许久之后,齐峰俯身,低声道:“王爷,您不会是遭了算计吧?难道是之前在宫里受的算计?太皇太后一直都惦记着您的亲事,竟做出这样的事?” 楚子越勾唇一笑:“你以为本王受了算计?” “那不然呢?”齐峰理所当然地问道,“王爷这般不近女色,突然有了王妃,而且先前连定亲的消息都没有传开,除了太皇太后之外,哪里还有别的可能性?” 楚子越听他这么说,下意识揉眉心。 这时候如果是齐峦,一定不会问出这样的人,偏偏眼前的人是齐峰,虽然他的想法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 “你以为本王若是遭了算计,会这样乖乖听话吗?”楚子越问道,看向齐峰,等着他的反应。 齐峰却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自己给出了答案:“这……若是普通人,那也算了,可如果是太皇太后,倒也不是不可能。” 楚子越见他神色严肃,就知道他是打从心底认为自己说的有道理,叹了一声:“既然你好奇,就亲自去见见吧。” “见谁?”齐峰立即询问。 这次楚子越没有再卖关子,直接道:“先前本王叫齐峦去保护王妃了,前些日子已经传信过去,让他护送王妃回京,算算日子,这两天应该到了,你注意消息,等他们到了,你去城外迎接一下。” 这时候,齐峰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齐峦离开的原因连他都没有告诉,他不知道楚子越失忆一事,却知道他之前受伤在外休养,这时候再一想,很快整理出一套逻辑:“王爷的王妃难道是先前王爷受伤时照顾王爷的人?” 说完,他直直地看着楚子越,虽然没有再说话,但眼中的意思却很明确。 [没想到王爷你不近女色,久未娶妻的原因竟然是不爱大家闺秀!] 楚子越看着他这般模样,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在“王妃”这件事上,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真相,哪里能有跟齐峰解释的话语。 “旁的不必多说,王妃之事本王已与母后说清楚,等消息传来,你去替本王接回王妃。” 话说到这里,齐峰心里大定,王爷这么说,一定是十分看重王妃,他一定要将王妃好好接回王府,立即拱手:“是,王爷。” 然而第二天一早,齐峰出城门迎接时,总也忍不住侧过头看向身侧的人。 [王爷既然打算自己亲自接人,昨日那一番千叮咛万嘱咐又是为何?] 楚子越忽视他的目光,板着脸面无表情。 第34章 京城初见 “王妃,到京城了。” 罗珍容掀开帘子,看向外面。 京城比她预想的还要繁华。 不是那种想象中的繁华,而是切实见到的繁华景色,是一种跟她想的截然不同的风貌。 她当然见过更繁华的所在,现代的城市中,哪怕是三线小城市的闹市区,都要比如今的京城来的热闹,但这里是实实在在的古代,在这里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切实存在的,是属于这时候百姓的真实生活。 罗珍容被京城的景色吸引了,也没有注意到其余的声音,直到齐峦出声。 “王爷,属下参见王爷!” 罗珍容回头,见到了已经有些时日未见的人,虽然她在来之前已经想过许多,但真的见到,她心中的起伏不可谓不大。 这是楚子越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娘子”,跟他想象中有些不同,但仔细看去,又觉得失忆的他与眼前的人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 “夫君。”罗珍容喊着,目光落在久未见的人身上。 -- 第60页 “要下来走走吗?”楚子越问道,他先前来时,见罗珍容的目光一直在闹市上,想来是在意京中模样的。 问完后,连他自己都还没回神时,就已经伸出了手。 罗珍容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只手上。 虽然两人早已是夫妻,但一直都没有特别亲密的举动,更何况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 楚子越却以为她是羞涩,主动道:“既然你对京城感兴趣,本……我带你四处走走。” 罗珍容神色变幻,最终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伸手过去,将自己的手放在眼前人的手心当中,踏着旁边早有人准备好的矮凳走下马车。 楚子越握紧手,这样的触感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是陌生的,却也让他的心跳声有了些许的不稳。 哪怕罗珍容已经走下马车,两人紧握的双手都没有放开,就好像本该如此。 此时的两人心中都有想法,但在这里,他们却不约而同选择了站在一起,至于以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走在两人身后的齐峰和齐峦兄弟俩紧随其后。 一会儿之后,齐峰忍不住开口:“王爷对王妃可真是喜爱啊,看来之前王爷在外,确实伤势极重,这才能与王妃朝夕相对。” “伤势确实不算轻……”齐峦说着,瞥了他一眼,单单只是“伤势极重”这四个字,他就知道齐峰不了解其中的真相,顿时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怀。 齐峰没有想太对,见齐峦回应,来了兴致,低声道:“我跟你说,王爷昨日还只叫我来接你们呢,后来听闻你们今日一早回京,王爷竟然亲自出现了,没想到王爷还是个多情种子,若是叫那些喜欢王爷的大家闺秀瞧见,知晓王爷如今这样,不知该作何感想。” 齐峦微微皱眉:“慎言。” “我明白,我这不是只跟你说么,”齐峰再压低声音,“只是以后王妃那里要多顾着点,王爷这么喜欢王妃,肯定也很重视,我还是第一次见王爷这般行事。” 齐峦听他的声音极低,也知道他心里有数,没有多说,但内心中多少有些怅然,毕竟他知道了许多齐峰全然不知的事,而这些事,是绝不可能随意说出来的。 这时候他也觉得有些无奈,虽然他嘴巴严,但事情藏在心里,总是憋闷,他也想跟人说一说,只可惜这些事实在是不好说出口。 想着,齐峦索性不去看齐峰巴巴说话的模样,生怕自己憋不出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口,目光转而落在前头的那两人身上。 他在溪南村有一段时间了,很清楚王妃确实只是普通的农妇,按理说王爷和王妃身份差别极大,两人相处也可能会存在一些问题,但他看着不远处说话的两人,却有一种他们极为般配的想法。 “农妇”罗珍容确实并没有太多局促的心态,毕竟她在现代长大,哪怕在古代过了几年,她骨子里接受的还是现代的社会体系,除了开始见到人之后稍微有些紧张之外,后面变得轻松不少。 她知道这时候的物价情况,在各个摊位逛了逛,询问物价之后,就没有再跟身旁的人客气,就这些东西,别说是眼下的摄政王,就算是当初单纯只是程松的某人,那也是付得起的。 “姑娘,这胭脂水粉可都是好粉,您涂着一定好看。”小摊老板眼光尖,见面前的两人衣着昂贵差距极大,便只用“姑娘”来称呼。 罗珍容并没有察觉,依然看着胭脂水粉,她对这时候的胭脂水粉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这时候用铅粉比较多:“这里有单纯的植物碾磨制成的粉吗?” “有的有的,”摊贩立即将纯植物碾磨的粉递给罗珍容,“姑娘,这些都是花粉碾磨的,挑的都是好花,颜色也不错。” “那我就要这几个吧。”罗珍容挑了几个自己喜欢的颜色,挑完后看着跟在她身旁的人。 楚子越默默掏出钱袋付钱。 罗珍容眼睛一亮,她就知道恢复记忆的程松也该是大方的,而且就这些银钱,作为摄政王的他应该不会太在意。 更重要的是,对方掏钱的样子跟以前一模一样。 罗珍容这时候已经想好了,两人的身份天差万别,之后分开的可能性极大,但即使到时候走向另一条路,至少这时候,他们该好好相处才是。 只有这样,以后再想起来的时候才不会后悔。 楚子越看着罗珍容眸中带着光,已经下意识将胭脂水粉的钱付清了。 他心知因为自己没有主动透露情况,对方依然将自己当成亲近的夫君,这时候若是揭开,恐怕会伤心。 他既已经决定要负责任,也该将人当成自己的娘子才是对的,眼下先让娘子高兴,等之后到了王府,将事情摊开,再由娘子决定如何选择。 这么想着,给小摊贩递过银两时,楚子越主动开了口:“是夫人。” 小摊贩愣了一下,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心里迟疑两人既然是夫妻,为什么衣着相差这般大。 索性这件事与他无关,小摊贩犹豫后,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是是是,是小人眼神不好,竟没有看出这明显之事,祝二位百年好合,圆圆满满。” 最后这一声,小摊贩的声音着实不小,也叫周围摆摊的摊贩听了个正着。 罗珍容红了脸,低声跟身旁的人说话:“这样,是不是太高调了些?” -- 第61页 楚子越低头,正巧看到红着的脸庞,心里微动,落在两人中间的手轻轻握了握:“本该如此,之后夫人再买东西,也好心安理得叫为夫付钱,也不会有人误会。” 罗珍容抬头,四目相对:“你好像跟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楚子越心里莫名慌张,以为是自己表现不好,低声道:“许是这些时日事务繁忙,一时沉浸于冷冰冰的杂物,没能转换过来。” 罗珍容心里依然觉得奇怪,也觉得楚子越的话不太对,但人不会作假,想来想去,也许是两人许久没有在一起,这时候还没有合适的相处状态。 想到这,罗珍容索性放下了,反正她可能还要在京城待一段时间,之后肯定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程松说话。 她觉得是程松的话,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想法。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也不是不喜欢程松,只是两人的地位差距实在是太大,硬生生走在一起,可能对两人都不合适。 当然,她也会尊重程松的想法,两人可以敞开来聊这件事,如果聊不拢就分开,要是能聊出一个好的处理方法,那也不是不可以。 就当是……交往了一个不太合适的前男友吧。 罗珍容想着,手下意识落在自己的胸口上,虽然想到这件事不太舒服,可偏偏两人在古代的环境相遇,有的时候总要有人不可避免地做出一些妥协。 之后两人的相处,依然是罗珍容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楚子越跟在后头付钱。 楚子越如今的脑海里没有关于罗珍容的一丝记忆,但对于跟罗珍容一起逛街这件事,他接受的很快,到了后面,他掏钱的速度都要比一开始快许多。 他以为罗珍容怀疑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够,想着两人早已是夫妻,为妻子做些事也是正常,身份之论自然也要在夫妻关系之外,没什么好在意的,后面变得愈发殷勤,而且是理所当然的殷勤。 后面两人一起去吃饭,楚子越还叫人上了一大桌子菜,从一桌子菜里找出了罗珍容爱吃的,提前叫人回去吩咐王府厨房了。 楚子越这么做,倒不是为了隐瞒自己失忆一事,只是想着两人是夫妻,以后罗珍容就是自己的王妃,关心王妃的喜好,是他理应尽到的职责,这样他们以后才能好好相处。 但这天的事落在一直都在关心摄政王的人耳中,简直就像是晴天霹雳。 摄政王成亲了?王妃都已经出现了? 摄政王陪着王妃逛了一天的街? 摄政王陪着王妃吃饭,还亲自为王妃布菜? 是摄政王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第35章 选择生活 “皇儿竟亲自陪着?” 摄政王陪着王妃逛街的消息传开,就连“消息不算灵通”的宫里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宫女太监们私底下更是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太皇太后自然也知晓了这个消息,但是与旁人好奇不行,她更在意的是其中的内情。 先前楚子越说自己成亲时,只用了一些模糊的词,并没有说明在他不在京城的那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皇太后深知自己儿子的性格,知道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对一个女子情根深种,如今这般,其中必定有些缘由。 但事情还没有明朗,她也不会去做什么。 想清楚之后,她看向身旁的人:“眼下时辰还早,他二人毕竟还未在京中成亲,回头你叫人去王府候着,等皇儿带人回来之后,便将人请到宫里来吧。” 身旁伺候的人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听这话忍不住问了一句:“那那位的身份是……” 太皇太后微微皱眉,手里握着的珠串一颗一颗往下滑,许久之后,她才开口:“即便是王妃,也不该这样不明不白,还是你亲自去一趟吧,既然皇儿认定了王妃,他二人总该有个实际的名分,哀家叫人为他们挑选一个好日子,便叫他们成亲了吧。” “太皇太后先前不是想为王爷挑一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吗?”宫人低声问道。 “那也只是哀家的想法,他自己不愿意,哀家又能怎么办,如今这样,好歹他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哀家也能放心些,不过哀家还是要看看那孩子到底什么样,要实在是不太好,大不了再挑几个好的帮忙,给她个王妃的名分,她也该知足了。”太皇太后说着,便叫人去办事了。 同样的消息也传到了宁仪公主府。 “原先都说他离京了,摄政王府里的人藏的多深,如今倒好,竟主动公开了,这位所谓的王妃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宁仪公主一边说一边笑,笑容中是满满的不屑。 “公主,您说王爷这几个月不在,不会当真只是出去成了个亲吧?这女人本事这般大,叫一向不近女色的摄政王都为她倾倒?”旁边的丫鬟低声说道。 “本事大不大,见一见不就知道了,”宁仪公主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这女人不会是怀孕了吧?” “啊?”丫鬟迟疑反问。 宁仪公主站起来走了走:“这可不是没有可能,倘若不是怀孕了,以皇兄的身份,他又何苦眼巴巴地将人迎进来,我怀疑早几年皇兄不近女色,也是这个原因。” 丫鬟心里惊骇,连忙低声道:“公主,这可不能乱说,要是叫人知道了,恐怕……恐怕会引起祸端。” -- 第62页 “这样的话,又不是只我一个人在说,大家可都这么说,”宁仪公主说着,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皇兄在得知那女人怀孕之后,才迫不及待公布她的身份,也叫人看看原先的流言都是假的。” 丫鬟不敢多说,心里也觉得公主说的有道理。 宁仪公主说着,已经有了决断:“人已经到了京城,本公主总要与这位皇嫂见一面才是。” 摄政王突然带王妃回来,这样的消息在京城传开的速度自然是极快的,震惊之后,大家主要还是想知道那两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除了太皇太后和宁仪公主之外,也有不少人想要与这位突然出现的王妃见一面,试探一下虚实。 而作为当事人的罗珍容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她早上到京城,一整天都在逛街。 不得不说的是,京城不愧是京城,哪怕是路边的东西都要比东安县铺子里的东西要精致。 而在价格上,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罗珍容买了不少东西,有些是自己用的,也有一些是要带回溪南村的,给莫红梅的礼物。 至于身旁的人,罗珍容偷偷看去,明明两人逛了一天,在她身边的人却依然昂首挺胸,身上带着寻常人没有的气质,是就算在现代都很少见到的气质人物。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去王府的路上,罗珍容侧过头,仰头看着身侧的人。 楚子越点头:“嗯。” 罗珍容眼中露了笑容,认真问道:“你现在是王爷,还是程松?” 楚子越目光落在罗珍容身上,心里却在想原来失忆的他名叫“程松”。 只可惜他现在失去了记忆,没办法给予太多回应。 罗珍容察觉到他的犹豫,低声询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是不是叫你为难了?” 楚子越眼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心里微动。 罢了,她今日这般开心,不能扫了她的兴。 “陪着娘子的,自然是程松。”楚子越认真道。 他没有撒谎,作为摄政王的他,是不可能有闲心来陪人逛街的,如今在这里陪着逛街的,是失忆的程松带来的变化。 罗珍容却听不出他的画外音,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后,便踮起脚尖将他紧紧抱住。 楚子越浑身一僵。 抱着他的人轻笑一声,软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先前答应你的,我可以给你很多个拥抱,我们之前好多日子不见了,这算是欠你的,以后我每天可以给你两个拥抱,一直到还清为止。” 楚子越的手刚刚扬起,一直等到罗珍容的话音落下,他才小心翼翼放下手,轻轻地落在怀里人的背上。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拥抱的紧贴感是真实存在的,就好像天地间最为契合的两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没等楚子越想更多,怀里的人已经放下了手。 他有些遗憾,但作为极为稳重的摄政王,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往后退了一步的某人。 眼见着对方脸色微红,再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今天算第一天的。” 楚子越怔愣片刻,很快眼中就多了几分笑意:“嗯。” 这一刻,楚子越心里做了更深一步的决定,虽然现在的他还没有失忆那段时间的记忆,但王妃的选择只能是眼前的人,不会再有变化,也没有人能让这件事产生改变。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经到了摄政王府外。 罗珍容抬头,看着摄政王府的门面,比她想象中要宏伟一些,也比她想象中更适合身边的人。 但王府再大,占地面积也只是这一亩三分地,她看着眼前的王府,有点像是在参观某个旅游景点,好看是好看,惊艳也确实是惊艳,可却从没想过自己会一直住在这里。 看完顶上的门派之后,她的目光就扫向了别处,比如说门口的两座石狮子,还有那些精细的雕栏玉柱。 因为是有人居住的王府,这里的每一个建筑的模样都是新的,而不像在现代的那些旅游景点,即便修复,也是修旧如旧,不会去掩盖修复那些历史的痕迹。 “王爷。” 罗珍容听着声音回头,见王府外有人躬身行礼,看了眼对方之后,又看向身旁的人。 楚子越皱眉:“母后叫你来的?” “是,”对方低声道,“太皇太后听说王妃已至京城,特意叫奴婢在此候着,王爷与王妃终究未举办大婚,王妃住在王府内,实在于理不合,所以特意来与王爷商议,想请王妃去宫里住着,有太皇太后相陪,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罗珍容听着,微微皱起眉头,她有许多话想问,但这时候他们正在说话,她突然开口插话,实在是不太礼貌。 可宫里,她也确实不愿意去。 这么想着,罗珍容垂下了眼眸。 楚子越这时候正看向她,见她低着头没有露出太多情绪,没有想太多,伸手握着她的手:“不怕,母后已经答应你我成亲,你去宫里,母后不会为难。” “一定要去吗?”罗珍容低声问道,在众人当中,她最信任的还是身旁的人。 “若是你不愿意……” “王爷,”对面太皇太后派来的人再次开口,“太皇太后愿意亲自为王爷和王妃大婚之事操心,有太皇太后在,王爷和王妃的婚事也能顺遂。” -- 第63页 罗珍容听到这里,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这话说的是好,似乎也是为他们着想,王妃这样的身份,放在如今任何一个女子身上,似乎都是好的,可她却不愿意被荣华富贵桎梏住。 原本她想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跟程松说清楚,眼下看来,太皇太后也是执拗的人。 索性一起说清楚吧。 罗珍容看向身旁的人:“相公陪我一起进宫,好吗?” 她的心态很平稳,王妃这样的身份很好,但也确实不适合她,既然不适合,早些离开总比硬留着要好。 好歹来京城逛了一圈,对她来说不算太亏,等回到溪南村,她也能跟大家有个交代。 想到这,她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她做人一向知足,穿越过来前后的生活,对她而言已经是天壤之别,她都接受了,如今不过是要拒绝在京城里享受荣华富贵,重新回到村子里而已,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见眼前的人怔愣,罗珍容笑着摇了摇他的手:“相公,好不好嘛?” 楚子越喉结微动,还未思索,话已经脱口而出:“好。” 罗珍容瞬间笑眯了眼:“相公真好。” 第36章 太皇太后 楚子越和罗珍容还没到宫里,两人在外的消息已经传了进去。 太皇太后听说楚子越竟当真被说动,陪着一起进宫来,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侧过头跟身旁的人说话:“依皇儿的脾性,要是寻常人提了,定是不会陪着一起进宫的。” “是啊,”旁边的人也笑了,“大家都说王爷一贯自持冷静,如今一看,那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太皇太后轻笑一声:“也罢,既然皇儿喜欢,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去说什么,只要他们好好的,不闹事,我当这个磋磨人的婆婆作甚,你去准备一下,挑点女孩子喜欢的精细东西,再叫人做一些好吃的送来,好好招待王妃。” “是。” 吩咐好之后,太皇太后手里再动起来,珠串在她手心里一颤一颤的。 她这辈子也生了不少孩子,但真正长到大的,一个是之前早逝的太宗,再一个就是楚子越。 太宗那边,挑选后妃都是有数的,她能说话,但确实没必要说什么。 原以为小儿子这边她能说上几句,谁想到给他介绍了那么多的大家闺秀都不喜欢,这离京才几月,竟自己挑了王妃回来。 她心里说不遗憾是假的,思绪也有许多,一会儿觉得那女人是不是跟自己的儿子匹配,一会儿又觉得普通人家的女子当王妃是不是适应,又一会儿,想着侧妃要不要纳的事。 想来想去,她的想法也是一会儿一变,想着什么说什么,这会儿又觉得只要小夫妻俩过的好,好相处些,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普通人家的女子当她的儿媳妇了。 就这么想着,她听到了外头的声音,说是夫妻俩已经到了不远处,马上就要到她的宫殿里。 太皇太后想法多,觉得自己应该要有个当母亲的样子,也要有太皇太后的身份,立即板正了身体,目光却下意识已经落到了门外。 又一会儿,门口处传来一片阴暗,有小太监先进来传告,再之后,楚子越带着罗珍容进了宫殿里。 “母后万安。” 罗珍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慌张躬身:“太皇太后安。” “哎,好,好,”太皇太后见到两人,立即将先前的情绪抛远,笑着对罗珍容伸手招呼,“过来,给母后瞧瞧。” 罗珍容看了看楚子越。 楚子越点头,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背,让她走上前去。 罗珍容想了想,还是上了前去,看向面前与莫红梅差不多大的妇人:“太皇太后。” 眼前的女人虽然已经是太皇太后,但这时候人生孩子比较早,要是算十五六岁生孩子,哪怕孩子已经三十了,她自己也才四十五六,放在现代,那是连退休年龄都还没有到,自然算不上是老人。 不过太皇太后毕竟是在宫里养尊处优生活的,日常不管是吃食还是皮肤护理,都要好很多,跟莫红梅相比,眼前的人看着要年轻许多。 “你就跟皇儿一样,喊我母后就好,”太皇太后牵着罗珍容的手,,低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罗珍容,绫罗绸缎的罗,珍贵的诊,容颜的容,”罗珍容说着,还是顺着喊了一声,“母后可以喊我容容。” “好,那就喊你容容了,”太皇太后见她乖乖巧巧的模样,心中欢喜,主动解释道,“容容,母后原也不该将你召进宫来,虽然你与皇儿已经成亲,但终归不是在京里,落在外人眼中实在不好说,你进了宫,母后再叫人给你们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也给你一个实在的名分。” “名分是……王妃吗?”罗珍容问道,看向太皇太后。 这时候的所谓规矩,她虽然没有实在体验过,但作为一个现代人,谁没有见过猪跑,可她依然假装不知道,只当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而不是了解规矩的人。 “除了王妃还能有什么呢?”太皇太后笑了,“你放心,有母后在呢,不会有人欺负你的,到时候你嫁进摄政王府,就是摄政王妃,论地位,一般人可比不上。” 罗珍容抿了抿唇:“有些话,问了之后母后可以不生气吗?” -- 第64页 太皇太后愣了下,下意识看了眼楚子越,却得到了楚子越的摇头,她皱了皱眉,依然看向罗珍容。 看了会儿罗珍容的神态变化,太皇太后思索之后,还是主动开了口:“你说,你问了,母后不会生气。” 罗珍容低了低头,再抬头时眼中多了几分坚定:“我想问,如果我当了王妃,以后是不是只能留在王府里,寻常地方就不能出去了?” “这怎么会呢?”太皇太后还当她要问什么,顿时笑开,“除了王府里,你还可以来宫里陪母后,当然,还可以找别家的夫人闲谈聚会,怎么会只能留在王府里呢?” 说完,她拍了拍罗珍容的手,继续道:“你是不是以前看戏文多了,以为皇家的女眷就只能被困在一处,没有的事,你要是觉得无聊了,可以来多陪陪母后。” 太皇太后以为罗珍容是担心被困的事,主动解释,这对她来说也算是稀有的情况了。 罗珍容却清楚自己要问的事,又继续往下说:“留在京城里的话,要守规矩的吧?” 太皇太后这回总算是稍稍明白了她的意思,惊疑地看着她:“你是不想守规矩?” “如果要守规矩的话,还是在村子里待着比较好,”罗珍容深吸一口气之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太皇太后,人各有志,我知道在京城里,嫁进王府里,日子肯定能好过,但我宁愿粗茶淡饭,也不愿意守京城里的规矩。” 说完之后,罗珍容是真真松了口气,她原本还担心自己说不出口,但既然她已经决定,这些话无论如何都得说出口。 或许这件事从当初程松知晓他身份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 说完后,罗珍容愧疚地看着站在不远处,跟太皇太后一样面露惊疑的某人,低声道:“夫君,对不住,这些话当初你在村里说出自己身份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我那时候只是担心你不愿意回来,现在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这些话我也该跟你说一声,可没想到你竟然带我来见了母……太皇太后。” 她原先想的,是在王府里见面的时候,将事情摊开说明白,可谁想到太皇太后竟然这么着急,直接叫她来了京城。 更重要的是从太皇太后的语气中,似乎已经认定了她这个儿媳妇。 她很清楚,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她这时候不说出口,以后等到太皇太后开始筹备婚礼,她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楚子越确实怔愣,却不是罗珍容想的那般,而是另外的一件事,他下意识上前一步,低声道:“你不愿意嫁予我?” “这个自然是愿意的,”罗珍容立即说道,再面露为难,“只是……只是你的身份终究不一般,你的身份太高了。” 这话一出,不止楚子越惊讶,就连一直都打量着罗珍容的太皇太后也惊讶万分,忍不住开了口:“你可想清楚了,嫁给皇儿,你便是王妃,能够享受万般荣华,可你若是拒婚,便要回去继续当农妇,这其中的差距你可知晓?” “这自然是清楚的,”罗珍容做出这样的决定,当然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经过深思熟虑,见太皇太后只是询问,而不是恼怒,心里已经有了数,面带微笑道,“王府里自然是好,荣华富贵、绫罗绸缎都有,只是与我想要的不同,我要的不是别的,只是希望能自由自在罢了。” 或许是这些年在溪南村的日子并不算太差,也让罗珍容有了自信,做出另外的选择。 她当然很清楚两边人生的区别,一边是辛苦劳累的农村生活,一边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享受人生,在许多人眼中,或许连想都不要想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但在她看来,一边的农村生活比她想的要好一些,并没有那么辛苦,另一边的王妃生活虽然是好,但对比现代的高科技舒适享受生活,又差了一些。 哪怕是绫罗绸缎,都比不上一件舒舒服服的睡意。 “还有一点,”罗珍容说道,“若是要来京城,我就不能回村里了,我娘还在村里呢,我答应她了,要一直照顾她到老,我得说话算数。” 太皇太后原先的脸色有些难看,听到这里,脸色好看了一些:“你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可以将你娘接过来。” “这不好吧……”罗珍容瞪大眼睛。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声音。 “太皇太后,宁仪公主携驸马来见。” 太皇太后坐直了,抬手:“宣……” “不行。”罗珍容想都不想,把太皇太后的手压了下来,还顺手捂住了她的嘴。 回过神来后,她连忙放手:“抱歉,太皇太后,失礼了,只是宁仪公主带驸马来,还是不见了吧,求求了。” 她以后还得回溪南村混日子,可不好跟公主驸马结仇。 这话一出,太皇太后和楚子越同时开口:“为何?” “啊?”罗珍容回神,太皇太后也就算了,另一个怎么也这么问,她回头看过去,“你不怕吵起来啊?你之前不是挺在意富贵哥是我前夫这事吗?” 第37章 实话实说 罗珍容话语一出,别说是太皇太后,就连守在一旁,护着太皇太后的宫女,都再没有精力去探究她捂嘴拉手的举动。 而罗珍容面对众人疑惑的神情注视,也很惊讶,她以为这种事太皇太后早该知道才对,怎么这会儿表露出来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 第65页 最终还是太皇太后先回神,看着站在门口要出去的小太监:“去跟宁仪说一声,就说本宫与皇儿有要事要谈,叫她先带着驸马回去,明日一早再来。” 小太监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后连连颔首:“是,太皇太后。” 说着,小太监走出宫殿,步伐也越来越快,想来是想要尽快去通知宁仪公主和驸马。 小太监离开后,宫殿里的呼吸声才逐渐恢复正常。 太皇太后看向罗珍容,见她面上带着几分本该如此的神色,知晓她并未打算隐瞒,心里的警惕散去,拍了拍她的手:“容容,驸马的事,你一五一十与母后说清楚吧。” 罗珍容点头,却下意识看了不远处站着的人。 太皇太后也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容容,此事还是你与母后说吧,若是驸马有对你不起的,母后为你做主。” 驸马与宁仪公主成亲一事,虽然宁仪公主并非她的亲生女,但终究也是皇室中人,太皇太后也是关照过的,她却并未听说驸马有原配一事。 所以罗珍容一开口,太皇太后在惊讶之后很快开始思索,直接告诉她,这件事的背后恐怕还有些内幕。 罗珍容的目光从楚子越身上收回,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他没有主动说起这件事。 殊不知楚子越自己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在派出齐峦保护罗珍容之后,也不是没有收到过齐峦送回来的信件,但齐峦那边过去,是本身楚子越知晓一切的情况下进展的,自然不会在信里写一些两人都知道的事。 而楚子越恢复记忆又失去记忆的消息,只有胡太医知晓,除此之外不管是齐峦还是罗珍容,都需要再对话才会知晓。 但事实就是罗珍容刚到京城,楚子越陪着逛了一天之后,就被迫不及待的太皇太后请到了宫里来,也因此他们还没有能够进一步说起失忆一事。 如今太皇太后询问驸马之事,好奇的人还包括楚子越本人。 楚子越之前不明真相,本以为罗珍容不过是普通的农女,结果竟然还跟驸马有关系? 那边,面对太皇太后的询问,罗珍容也没打算隐瞒,一五一十将自己流落到溪南村,被谢家收养,然后嫁给还未进京赶考的谢富贵一事和盘托出。 再之后的事,罗珍容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楚子越,继续往下说:“后来富贵哥在京城与公主成亲,叫人送了和离书回去,其实那时候我也不是很伤心,而且富贵哥虽然不在,娘还在家呢,我也愿意在家里照顾娘。” 太皇太后听出其中的意思:“所以你之前说不想进京当王妃,想要回去照顾娘,说的是驸马的亲娘?” 她先前就是因为罗珍容说要照顾娘的事有所触动,如今这么一说,她才明白似乎罗珍容口中的“娘”并不是她的亲娘,而是婆母。 “虽然是富贵哥的亲娘,可跟我的亲娘也差不多了,”罗珍容挠了挠脸,在面对眼前人的询问时,她也不打算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而是选择实话实说,“当时我没吃没喝,就是娘坚持要留下我的,而且其实我不太会干活,也都是娘照顾着,等娘老了,我照顾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这孩子……”太皇太后叹了一声,又继续问,“那你就不讨厌驸马吗?” “这个……也还好吧,”罗珍容依然说了实话,“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也不算是两情相悦,只是彼此有些合适而已,后来他来京城,当驸马也是他的选择,硬生生凑在一起当怨侣,对我们都不好。” “你就这么想的开?”太皇太后问道,“没打算进京来要一个名分?” “其实也不是……”罗珍容压低声音,犹豫后再次说了实话,“我是想着富贵哥在京里当驸马,不管是族里还是县太爷都会照顾着,我在乡下日子好好的,也没必要来京城里受气。” 这话一出,太皇太后都笑了:“你倒是想的开,驸马的原配妻子名分不要,摄政王妃的名分也不要,就喜欢在乡下舒服生活?” 罗珍容乖乖坐直,看了看太皇太后,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楚子越:“那我要是不要这个什么王妃,回村子里,您二位能别恼吗?实在不行,驸马前妻这个身份,我也能在村子里过好日子。” “这就是你不愿意见驸马公主的原因?”太皇太后笑容更深。 “对啊,”罗珍容理所当然地点头,“驸马公主在一起和和美美的,我去掺一脚做什么?不去见他们,我还能过好日子,见了反倒没有好日子过了。” 太皇太后挑眉:“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公主出事,这驸马爷前妻的身份可护不住你。” “啊?不会吧?”罗珍容拧紧了眉头,“那位可是公主啊。” “这事,哀家可说不准,”太皇太后轻笑,见罗珍容为难,心情意外好了一些,又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可怜兮兮的楚子越,“那你再说说看是怎么跟皇儿在一起的?你们不是成亲了吗?” 罗珍容不敢擅自应下,看向楚子越:“能说吗?” “说吧。”楚子越点头,他想也许这样他才能听到罗珍容真正的想法,如果此时罗珍容知晓他失去了在村里的记忆,以她的选择,或许不会再将过去的事说出口了。 罗珍容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得到他的认可后,就开始说两人的过去。 -- 第66页 “那时候我给娘去送吃食,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处山腰,就在底下坐了一会儿,要走的时候后头突然‘嘭’一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山上掉下来了。” 太皇太后原本正带着笑听着,到这里突然一惊:“掉下来了?从山顶上?那人是皇儿?” “对,就是……就是王爷。”罗珍容说道。 太皇太后顿时一阵心疼,起身走到楚子越身旁,拉着他的手看情况:“哪里的伤?那时候受伤重吗?你怎么会从山顶上掉下来?现在还难不难受?” 罗珍容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走到两人跟前,指着楚子越脑袋上头发里面的一道伤口:“就是这里,当时划了好大的口子,身上还有好多伤,好在现在已经好了。” 太皇太后顺着罗珍容的手看去,果真看到了疤痕的痕迹,顿时一阵心疼,转手握着罗珍容的手:“还好当时你在,要是你那时候没见到,恐怕皇儿会出大事。” 这时候,太皇太后完全顾不得别的,只一心感谢,就算没有亲眼看到,她也能猜到从山顶上掉下来是什么情况:“容容,你再接着往下说,母后听着呢。” 罗珍容点了点头:“那时候我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好在很快相公就醒过来了,我见他头上流血,想要扯下身上的布条,给他包扎一下,可是我没能扯动……” 说到最后,罗珍容有些不好意思。 太皇太后虽然看着儿子好端端在自己面前,这会儿也焦急,连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罗珍容说着,指向楚子越,“然后相公就从自己身上扯了一大块布条下来,我见他撕的轻松,又找他要了一条。” 宫殿里的众人都愣了一瞬,随即闷哼的笑声响起。 就连太皇太后也笑了起来:“没想到皇儿还挺乐于助人的,之后你就带他回家了?” 罗珍容眼睛转了转:“我见他虽然失了记忆,但长的好看,就想着带他回去,找县令大人问问到底是谁家的。” 失忆的事是太皇太后第一次听到,但这时候不是问这件事的时机。 “嗯,后来呢?”太皇太后再往下问。 后来的事就很简单,罗珍容想了想之后,继续往下说:“我带相公去了县里,结果县令大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附近有丢失的男人,正巧那时候族里想着我的婚事,希望我以后能有个归属,再不去打扰富贵哥,正好那时候相公没地方去,我们就约好了假成亲。” “假成亲?”太皇太后眯起了眼。 “嗯,”说到这里,罗珍容已经很熟练了,“那时候相公失了记忆,我们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不知道家里是否有婚配,是否有婚约,自然不能真成亲,所以我们约好了,一切等他恢复记忆再说,在相公恢复记忆之前,我们就只是搭伙过日子。” 太皇太后的神情逐渐严肃,看着罗珍容认真道:“你不跟皇儿成亲,就还有驸马前妻的身份,可你一旦跟皇儿成亲,那身份可不顶用了。” 罗珍容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族里也是担心我不成亲会再到京城来,不过族里的人也都不是坏人,要是相公失忆了再走,我在族里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而且也不会有人再叫我跟人成亲了。” “你累了吧,哀家叫人送你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可好?”太皇太后问道。 “好。”罗珍容看了看她,又看了眼楚子越,知道这母子俩应该有话商量,没有执着留下来。 罗珍容离开之后,太皇太后看向楚子越。 “容容的话,与你同我说的不一样啊。”太皇太后抬起眼眸。 楚子越躬身:“抱歉,非是儿臣想要撒谎,其实是儿臣自胡太医医治后,虽然恢复了过去的记忆,却失去了当日坠崖后的全部记忆。” 太皇太后皱眉:“这事你跟容容说过吗?” 楚子越摇头:“本想到府里后说起,没想到母后相邀。”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这么说就好办了,容容对你有救命之恩,她若是想要恢复,以你的身份,给予庇护是理所应当的,你可愿意放她离开?” 楚子越沉默片刻,许久后道:“母后,儿臣的身份,想要娶王妃何其简单,但这么多年,儿臣除她之外,并未喜欢过她人,也并未有迎娶她人为王妃的意图。” “但你并未有与她相处的记忆,你还要迎娶她吗?”太皇太后又问道,这次一直都认真看着楚子越的表情变化。 楚子越点了点头:“是,儿臣不愿意恢复记忆后再后悔。” 太皇太后叹了一声,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此事你自己去想一想,也容母后想一想。” 楚子越躬身:“烦请母后关照容容。” 太皇太后蹬了他一眼:“你还没人家容容想的透彻。” 楚子越知道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微微一笑后再次道谢:“多谢母后。” 第38章 丰盛早餐 罗珍容在宫里睡了一晚。 原本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或许是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闭上眼之后她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睁开眼,已经是天明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架,以及上面的纱。 这时候的皇宫比她想象中要显得不那么金碧辉煌,但皇宫终究是皇宫,哪怕她看不出床木头的材料是什么,也能看出这上面雕刻的精致,而铺设的床架上的纱,也显得格外飘逸明亮。 -- 第67页 但不管怎么说,这里是皇宫,跟乡下比的话,这里的不管哪个角落都要比乡下好许多,这是普通地方没办法比的。 躺了一会儿之后,罗珍容起身。 这时候,屋子好像也“活了过来”,多了不少走动的人。 “姑娘,您醒了,先漱口吧。”有宫女捧了用于漱口的东西过来。 罗珍容虽然不太习惯,但毕竟在宫里,她还是决定顺应大流,抬手将垂下来的头发拢在脑后,单纯用自己的长发打了个结,以免洗漱的时候碎发坠落。 在她快速绑好的时候,宫女才送来一样这时候用于扎头发的绳子,两人面面相觑。 宫女下意识看向她的脑袋后面。 罗珍容宠着她微微一笑,转过脑袋让她自己看,麻利地将头发散开,又缓慢操作了一遍,末了开口:“就这样,很简单的,不需要发绳。” 那宫女大概也没想到罗珍容会这么做,愣了一下后笑开:“姑娘这么扎头发,可真是巧妙。” “我也是跟人学的,你这个发绳虽然好,但绑起来麻烦点,早上起来临时扎一扎,这样会方便很多。”罗珍容说着,开始洗漱。 这时候洗漱用的主要是盐水漱口,罗珍容在村里的时候,还特意找养羊的人家,要了一些细的绒毛制成刷洗用于洗漱。 宫里要精细一些,细毛小刷子也是挑的最好的,罗珍容洗漱的时候,只感觉到柔软,不会有丝毫不适。 洗漱的罗珍容没有察觉到,伺候她的两个宫女原本打算说些什么,但见她动作麻利,才没有将后头的话说出口。 刷牙洗脸之后,罗珍容上了个宫里特供的厕所,之后才任由宫女们在她身上打理。 她来的时候穿的衣服是简单的棉布衣服,这时候则换上了宫里的衣服,发型和发饰也是宫女们为她做的。 看着镜子里逐渐“光鲜亮丽”的自己,罗珍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穿越过来还真是干啥啥不会,不会干活,不会做菜,也没什么生意头脑,这时候弄发型什么的她就更不会了。 作为二十一世纪最普通的普通女孩子,她擅长的发型是马尾辫,擅长干的活是打扫教室,擅长的菜是“红烧牛肉面”,当然,这些是二十一世纪普通女孩子的基础技能。 要是早知道自己会有穿越的一天,她一定要把“十万个为什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过一遍,哪怕没别的用处,用来装逼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打扮完毕之后,罗珍容回头:“请问,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宫女微微一笑:“姑娘喊我‘海棠’即可,太皇太后说了,姑娘醒来后先吃些东西,之后可以在宫里逛逛,等临中午的时候,再去与太皇太后一同吃饭。” “谢谢。”罗珍容弯眉一笑。 不需要一大早去见那位太皇太后,她的心情是真的不错。 只是不知道昨天太皇太后跟楚子越说的怎么样了,她要求的也不多,如果可以,她自然喜欢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但她还是更了解自己,知道如果自己一直在京城里待着,肯定会很憋屈。 到时候她在京城里心情不好,反而会影响到楚子越,与其走到那样的境地,还不如一开始就放下。 想着,罗珍容也知道她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之后的事就不由她做主,索性不再多想,高高兴兴地跟着海棠去吃东西了。 走到吃饭的地方,罗珍容一眼就看到了一桌子好吃的,因为这一顿是早餐,所以这一桌子的食物也主要以清淡的食物为主,没什么太油腻的。 这些食物的好些食材都是罗珍容熟悉的,但它们的模样确实她没见过的,也让她有些垂涎欲滴。 “海棠,这一桌子的食物,我都可以吃吗?”罗珍容问一直在她身旁的宫女。 海棠点头:“自然,姑娘要吃什么,跟奴婢说,奴婢为姑娘布菜。” “那就每一样来一点吧,”罗珍容喜滋滋说着,眼巴巴看向海棠,“可以吗?”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在宫里,也就不可能总是吃到这么多的好东西,与其现在装矜持,以后后悔不迭,还不如趁着现在这个机会一口气吃个够。 反正她是农女来着,不懂礼仪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吃够了,哪怕以后想起来,那也是舒坦的。 没准她两辈子也只有这么一个机会吃到宫里的美食。 海棠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特意被太皇太后派来伺候罗珍容的,她也全程听到了昨天的事,知晓太皇太后对罗珍容的重视,这时候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笑着点头:“当然,姑娘坐吧,奴婢这就为您布菜。” 罗珍容连连点头,在海棠指着的位置坐了下来。 海棠也果然如她所说,布菜十分得体,就着这一桌子菜,逐一为罗珍容夹菜。 罗珍容目光炯炯,每吃一道菜都要细细地品味一番。 吃了几道菜之后,她更加来兴趣了。 虽然这时候的调料丰富度没有现代那么高,但毕竟是宫廷御宴,御厨多少都有些本事,甚至能将食材简单的菜做的口味丰盛。 罗珍容甚至觉得,这要是在现代,这一大桌子才起码也得几万打底,而且还有可能更贵。 当然,她见识比较少,也没有吃过真正高档的饭菜是什么样子,只能凭自己的经验猜测。 -- 第68页 说是一道一口,罗珍容当真是一道一口,哪怕是特别好吃的,她也不会多吃,主要是她怕自己吃多了某个菜,没办法尝到别的菜的滋味。 吃到一半的时候,罗珍容就觉得已经饱了,看着剩下的菜,她觉得有些可惜。 就在这时,从屋外跑进来一个小孩。 海棠连忙躬身:“皇上吉祥。” 罗珍容立即知晓了他的身份,也站了起来,还没行礼,人就已经跑到跟前了,仰着头跟她说话:“皇婶婶,我可以跟你一起吃吗?” “皇上应该吃过了吧?”罗珍容低声道,目光一直落在小皇帝身上。 才八岁的小皇帝看着没有什么威严,在她看来好像是普通的孩子,毕竟在现代,八岁的孩子不过才小学一二年级。 就在罗珍容仔细看的时候,小皇帝嘴巴一撇:“皇婶婶是在嫌弃我吗?” 跟在小皇帝身后来的太监连忙行礼:“王妃,皇上这些日子食欲不佳,早上还没有吃多少,要是皇上愿意跟王妃一同吃,要烦请王妃照顾一二。” 吃食都是宫里的东西,罗珍容又是在太皇太后这里,她的身份也在昨日在宫里传开。 摄政王府这样的身份,小皇帝想要亲近,太监自然不会制止。 罗珍容想了想,还是点了头,低头看着面前的小皇帝:“那皇上坐在这里可好?” 她指着自己之前坐的椅子。 小皇帝为难地撇嘴:“太低了。” 一旁的海棠笑了:“皇上请稍等,奴婢这就叫人去搬皇上的椅子。” 不一会儿,一把比寻常椅子要高一些的椅子搬过来,放在罗珍容的椅子旁边。 再之后,是专属于小皇帝的碗筷,也被摆在面前。 小皇帝麻溜地爬上椅子,乖乖坐好,然后眼巴巴地看着罗珍容。 罗珍容看他的模样,心里一软,低声跟他说话:“皇上有喜欢吃的东西吗?” 小皇帝一本正经地摇头,见罗珍容似乎有些为难,抓着她的袖子小声道:“皇婶婶喜欢吃的,我也喜欢。” 罗珍容失笑:“好,那我夹一些好吃的菜。” 她先前吃了不少,这时候正好消化消化,听小皇帝这么说,她想到自己之前吃着好吃却不敢多吃的几道吃食,叫海棠都舀了一些。 “这个丸子十分软糯,又香又鲜,应该是海鲜丸子,可好吃了。” 小皇帝咬了一口,吃食还在嘴里,就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好吃。” “是吧,我就知道好吃,这一大桌子菜呢,我就吃了几道特别好吃的,就是不能多吃,”罗珍容见有人喜欢她的安利,更加来了兴致,“还有这个,这里有茶叶香气,你闻闻,这个御厨本事好,这道菜茶香浓郁,却没有多少苦涩。” 小皇帝自己夹了菜放进嘴里,咀嚼之后点了点头:“好吃,皇婶婶,茶叶原先有苦涩吗?” “有啊,不过茶叶的苦涩也不是不好,就是它原本的风味,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罗珍容微笑道,“但是它们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它们的道理。” “皇婶婶好厉害,”小皇帝认真说道,也被罗珍容说的胃口大开,“我还要吃,都好吃。” “好呀!”罗珍容立即点头。 殿外。 “你瞧你,一大早眼巴巴过来,容容比你想的可要大方多了。”太皇太后看着屋子里有说有笑的两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楚子越无奈:“母后可别取笑儿臣了。” “哀家取笑你作甚,”太皇太后瞥了他一眼,“取笑你明明都不记得人家了,还舍不得放下?” 楚子越脸色微红,稍微收拾心情之后,他的目光看向屋内:“记忆是没有,人好像是记得的。” 第39章 父母之命 两人在宫殿门口站了一会儿,见里头的两人相处很好,都放下心来。 太皇太后叹了一声,感慨道:“澹儿已经好久不曾这样笑过了。” “他该知晓自己的身份。”在这件事上,楚子越十分严肃,并不打算给予小皇帝太多的享受空间。 “他才八岁,就算是你……”太皇太后说着,看向楚子越,突然笑了,“罢了,那时的你做事也总是一板一眼的,倒不如现在面对容容时鲜活。” 楚子越微微皱眉:“母后。” “好了,不说便是,”太皇太后摇了摇头,转身往自己的宫殿走去,一边走一边跟楚子越说话,“宁仪驸马和容容的事,你昨日回去可确认了?” “确认了,”楚子越点头,“谢富贵确实天赋过人,早早就流露出要进京科举的意图,容容是谢家养大的,知根知底,因此谢家才决定让她嫁与谢富贵,谁想到谢富贵一朝中举,便为了驸马身份弃了原配妻子。” “驸马一事,哀家听的倒是不多,”太皇太后抬手,叫身边的人扶着,“只是宁仪对这驸马似乎是真心喜爱。” “依儿臣看,这谢富贵除了一张脸之外,着实没有旁的优势了。”楚子越低声道。 太皇太后瞪他一眼:“驸马终究是靠自己的实力高中的探花,你这话说的,当真没有自己的偏见吗?” 楚子越摸了摸鼻子:“不过是探花而已。” 太皇太后看着他,一会儿之后抬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也该叫外人看看,成熟稳重的摄政王私底下是个什么模样。” -- 第69页 楚子越自知理亏,终究没有再回嘴。 太皇太后见他沉默,开始说起正事:“待会儿宁仪带着驸马进宫,你可别闹。” “母后放心吧,儿臣岂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楚子越说道,在太皇太后的注视下,又加了一句,“终归那谢富贵与容容没有关系了,容容也不愿意见,儿臣总不会叫容容为难。” 太皇太后这才点了头:“容容那孩子倒是个通透的,知晓自己要什么,也是你做的不好,堂堂摄政王,竟连一个王妃都给不出去。” 说完,太皇太后径直进了自己的宫殿。 楚子越无奈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母后竟理直气壮站到了罗珍容那边。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楚子越之后又说了一些关于溪南村的事,以及他失忆在外这段时间,京城里发生的事。 皇位所求,小皇帝登基那三年,便有许多人蠢蠢欲动,如果不是担心年幼夭折,早在小皇帝登基前,这事就该有个了解。 也是这几年小皇子们逐渐安然长大,才让背后的那些人重新有了小心思。 楚子越离开,便是特意给这些人留出了足够操作的空间,让他们自行露出马脚。 而这其中,也包括宁仪公主。 先前罗珍容见到太皇太后时,太皇太后说的那句“万一公主出事”这话也不是假话,反倒是一句真话。 太皇太后的身份至高,但人总有偏向,在并非亲生女的宁仪公主和亲生儿子、亲孙子两边的选择之下,她自然会选择后者。 即便宁仪公主站的也是她孙子,但她还是希望那几个孩子不会出事。 如果有人叫那几个孩子出了事,不管是宁仪公主,还是前皇后,如今的太后,或者是前贵妃,如今的太贵妃,那都讨不到好去。 宁仪公主再来的时候,太皇太后静静地看着她:“宁仪,听闻你因落了胎身体不适,出去休养了,如今再回来,身体可是大好了?” 当初宁仪公主落胎,太皇太后有心想要去瞧瞧,谁想到她竟在身体稍微好了之后,就心急火燎地离开了京城,要是这其中没有猫腻,那是谁也不信的。 果真,宁仪公主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发白,虽然很快就收敛起了表情的变化,却还是可以看到她眼中的惊惧,低声道:“回母后,宁仪如今确已经大好了。” “那便好,”太皇太后权当不知,转头看向一旁的谢富贵,“驸马,宁仪出了这么大的事,可是你照顾不到?” 原先她不在意宁仪的情况,自然也不会多看谢富贵,如今有了罗珍容的事,她仔细看了看,心里明白为什么宁仪要选择这样的人当驸马。 这谢富贵别的不说,单轮相貌,确实能担探花郎的身份,被宁仪看上也有些道理。 谢富贵此时却吓了一跳,连忙屈膝:“回太皇太后,公主先前一时意外,臣……臣……” “母后,这一切都是宁仪的错,与驸马无关,”宁仪公主在一旁开口,“母后要怪,就怪儿臣吧。” “你这孩子,你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母后怪你作甚,”太皇太后皱眉,“行了,都起来吧,母后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们二人之事,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多谢母后。”宁仪公主连忙带着谢富贵一起起身,然后左右环顾。 太皇太后看她的样子,心里失笑,面上却不露声色:“宁仪可是看中了母后宫殿里的什么好玩意儿?” “宁仪不敢,”宁仪公主低声道,“只是……只是听说皇嫂在宫中,宁仪只是有些许好奇罢了。” 太皇太后微笑:“原来你特地进宫,是来看皇嫂的啊,不过今日你恐怕要失望了,你皇嫂这些日子进京,旅途劳顿,哀家叫她好好休息去了。” “那……当真是皇嫂了?”宁仪问道,原本以为摄政王妃一事并不被认可,但现在太皇太后竟真的顺着她说了“皇嫂”这个词。 “自然,本王的王妃,还会有什么意外不成?”楚子越从外头走进来,面容肃穆。 宁仪公主神色一凛:“皇兄安好。” “哼,你倒是会说,”楚子越板着脸,“这些日子你在京里的日子过的不错啊。” “皇兄……说的是什么?”宁仪公主小心看他。 楚子越挑眉:“你以为呢?你以为本王不在京里,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宁仪,你也该清楚自己的身份,这公主之位,无论是谁,与你可有区别?” 宁仪公主心里一跳,再次跪了下来:“皇兄恕罪。” 楚子越走近,站在她面前:“宁仪,这是本王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还不知足,本王就叫皇帝来做主,你认为是本王做主能叫你好,还是皇帝做主能叫你好?” 这话一出,宁仪公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更是惨白务必,连声道歉:“皇妹知错了,请皇兄恕罪,皇妹以后再也不敢了。” 楚子越做主,还能因着两人的兄妹情分给予通融,但如果真的由小皇帝做主,宁仪公主做的事就是危机到小皇帝的大事,真要追究,最严重的恐怕要人头不保。 这一刻,宁仪公主是真的吓到了。 楚子越摆手:“这次算你运气好,落了胎的那个孩子便是给你的惩罚,再有下次,本王亦不会保你。” “是,是,多谢皇兄,皇妹告辞。”宁仪公主低声说着,迅速起身,带着驸马离开。 -- 第70页 一直到走出宫殿很远,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谢富贵只能在一旁扶着她:“公主……” 宁仪公主嘴唇发颤:“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故意离京,故意叫我们露出马脚,不行,我们现在立刻回府里,外头的事没有了结之前,谁都不准出府。” 谢富贵低声道:“公主,王爷当真会……?” “你不懂,”宁仪公主欲哭无泪,“皇兄一向说话算数,他都这么说了,手里肯定握了什么,以他的性子,回头你再得罪他,他还能翻出以前的事跟你算账,你等着瞧,接下来这段时间,京城里绝不会宁静。” 谢富贵这时候也终于回神过来,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虽然没有参与到宁仪公主做的事,但那一切他都知晓。 宁仪公主怎么说都有个皇室的身份,他却只是驸马,要真的追究起来,他必定会率先被开刀。 想到这,谢富贵立即收敛了全部的思索,决定自己还是要安安分分当驸马,别的什么都不要想了。 此时太皇太后的宫殿里,只有母子俩相处着。 太皇太后抬头:“你不是说要去见容容吗?怎么还过来吓宁仪和驸马?” “宁仪虽只是帮手,且偷鸡不着蚀把米,但终归参与了,”楚子越认真道,“这事也是时候落幕了,再这样折腾下去,对谁都不好。” “别打岔,”太皇太后瞥他一眼,“你怎么还挑重点了?怎么不去见容容?” 楚子越微微偏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我已经忘了失忆那段时间的事。” “是不知道还是舍不得?亦或是担心她听了这话更不要你了?”太皇太后微笑着看着少见局促的儿子。 “母后以为,此事该当如何?”楚子越主动问道。 太皇太后看着他许久,突然笑了:“你呀,好长时间都不需要旁人相助的人,这会儿竟然想起搬救兵来了?” 楚子越拱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理应由母后做主。” 太皇太后瞪他一眼:“行了,你先把京城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处理掉,这些日子你不在,京城里都乌烟瘴气的,等你处理完,哀家给你想个好法子总成了吧?” 楚子越脸上一喜:“多谢母后。” 太皇太后看他的模样,露出一脸不想再见他的模样,摆了摆手:“去去去!” 第40章 时髦提议 “皇奶奶。”太皇太后的寝宫外,一大一小两人站着。 太皇太后开始自己坐着的时候还有些严肃,见到两人时,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冲着站在门口的两人招了招手:“快进来。” 小皇帝见她这么说,睁开罗珍容的手就要往太皇太后所在的方向跑去,跑到一半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回过头来牵起罗珍容的手,带着她一起往太皇太后所在快步走。 对小皇帝是快步,但对罗珍容而言算是正常行走。 太皇太后见两人的互动,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直到了近处,小皇帝才小心翼翼凑到太皇太后面前,低声询问:“皇奶奶,孙儿可以同你一起吃饭吗?” “当然可以,”太皇太后笑了,抬手揉了揉小皇帝的脑袋,“正是饭点呢,澹儿是特意过来找皇奶奶一起吃饭的吗?” “嗯,”小皇帝郑重点头,“皇婶婶说,人多了吃饭才热闹,才会觉得好吃。” 说完,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罗珍容,想要看她的想法。 罗珍容只觉得小皇帝很可爱,笑着点头:“嗯,你说的不错。” 小皇帝抿唇笑了起来,露出了本就有的两个小酒窝,让原本就长的讨喜的他看上去更加可爱了一些。 眼下正是午时,太皇太后见两人互动,没有多说什么,笑着叫人去把今日的膳食都端上来。 到了吃饭的时候,几人都没有说话。 在太皇太后面前,不管是小皇帝还是罗珍容都不敢不在意“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小皇帝在吃饭的时候,总下意识抬头去看,见罗珍容吃的开心,便悄悄去夹了她吃过的,然后满意地鼓起了腮帮子。 桌上的菜肴不少,也有些没见过的,罗珍容也在挨个尝试,她也注意到了小皇帝的视线,吃到好吃的会特意悄悄指一指,见小皇帝吃着高兴,她的脸上也会露出笑容。 两人互动频繁,就连罗珍容都没有注意到在两人之后,太皇太后也会时不时示意身旁的宫女给她夹两人吃的好的菜肴。 不知不觉间,太皇太后这一餐吃的要比平时多了一些,就连往日吃着觉得平平无奇的菜肴,仿佛都有了一番新的滋味。 因着多种缘故,她看罗珍容的视线也愈发温和。 在这之前,她也叫人去查过罗珍容的情况,知道对方确实是长在村里的农女,高门大院的规矩,罗珍容是一概不懂,但重要的是她那颗赤子之心。 似乎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能应对。 哪怕摆在面前的是天大的诱惑,她都能在考虑之后,选择自己最喜欢的那一条路,也一直坚定地走在那条路上,从未有过动摇。 也或许是这个原因,罗珍容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也都能以平常心对待。 因为无所求,所以无需改变。 不过也是这个原因,太皇太后开始担心起小儿子的婚姻了。 她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太宗,婚姻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只可惜福气不够,没能享受太久好生活便早早去了。 -- 第71页 小儿子肩负摄政王的责任,朝廷事务繁忙,婚姻大事反倒被放了下来,以至于到了如今还未婚配。 太皇太后在经过大儿子的事后也想的通,不要求小儿子一定要找什么大家闺秀。 说句私心的话,楚子越找了大家闺秀,反而可能让这大家闺秀背后的势力蠢蠢欲动,普通人家的孩子倒是问题不大。 但要是楚子越一定看上了哪家闺秀,哪怕是权力如丞相,太皇太后咬咬牙,也能帮着分担压力点头应下,更何况如今楚子越只是喜欢了普通人家的女孩。 可现在问题是这普通人家的女孩子看不上高门大院的生活,偏偏喜欢在村子里的舒服日子。 “唉——” 午饭之后,小皇帝被哄了去睡午觉,而这是太皇太后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 罗珍容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也不好硬逼着自己去睡,只能陪着太皇太后,这会儿听她再次叹气,小声开口:“太皇太后,您是不是困了,不然去休息吧?” 太皇太后抬眸看她,见让她叹气的“始作俑者”竟然毫无察觉,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这才开口:“容容,你可有话要跟哀家说?” 一听到这话,罗珍容整个人都坐直了,显然她确实是有话要说。 太皇太后见她这样,连忙询问:“说吧,不管你提什么要求,哀家都会满足。” “真的吗?”罗珍容眼中有了亮光,在太皇太后点头之后,扭捏着开口,“太皇太后,我……民女在宫里也有两日了,该说的话已经说清楚了,不知道太皇太后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只管问就是,等问过了……” 太皇太后看她:“问过了放你出宫?” 罗珍容连连点头,或许是因为心里太激动了,她的脸上甚至带了几分微红。 “你就不能提一点……更特别的吗?”太皇太后匪夷所思地看着罗珍容,她都说了不管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结果竟然就提了这个? 罗珍容眨了眨眼睛,见太皇太后这样,不敢再擅作主张,只能试探着询问:“比如?” “比如说要些金银珠宝,要些绫罗绸缎?还有,你真的不打算要摄政王妃这个身份了?”太皇太后开始为她引路。 罗珍容乖乖地坐着,心里也闪过了一些特别的情绪。 要是这会儿太皇太后说的是电脑手机、空调暖气,她大概就心动了,而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好是好,但这些东西在现代并不是完全接触不到的,她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已经见过很多猪跑了。 这些贵重的东西,她消费不起,看看解解馋也行,倒不会特别想要占为己有。 而且她觉得这些东西就算到她这里,也应该有点像是山猪吃细糠的模样,好是好,可她不会享受啊。 想到这,罗珍容脸上露出了百分百的真诚,认真道:“可是我在村子里生活,一辈子的开销哪怕天天大鱼大肉,顶了天去也就花个几千两吧,金银珠宝在我们那里,就跟满山的石头跟野花差不多,我是说用途是可以替代的,至于绫罗绸缎……” 后面的话,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太皇太后看她这样,又问:“继续说,绫罗绸缎呢?” 罗珍容挠了挠脸,不敢看太皇太后,低声道:“绫罗绸缎的话,是不是容易抽丝啊?村子里枝丫多,我怕要不了几天,那绫罗绸缎穿在身上,就不好看了。” 她一直都觉得好布料是需要养护的,再好的布料穿在她身上,跟普通的粗布棉衣也没什么区别。 太皇太后愣了一下,随即笑开,眼神比之前更加温和:“那王妃这个身份,你是担心不能胜任吗?” “这个怎么说呢,”罗珍容想了想后,认真道,“太皇太后,不是我自夸,如果我认真去学,王妃的身份,还有职责我是可以做到的,而且能够做的不错,但是这样的生活不自由,不知道您懂不懂我的意思。” 说完,她看了眼太皇太后,见她没有什么意见,继续往下说:“如果我喜欢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那我肯定会费尽心思去求,可我不喜欢,不对,我就喜欢程松,我喜欢他,可我不喜欢京城里被束缚的生活,这样的我们俩以后相处起来,会有矛盾的,也许一开始我们能够适应和改变,但时间久了,心里的压抑会爆发,到时候对我们俩都是伤害。” 这次,罗珍容说了很多,她是想告诉眼前的人,之前的选择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学习”这件事,对于经过现代应试教育考验的她而言,她是很有自信的。 她识字,虽然识的是现代简体字,但以简体字为基础,学习繁体字并不难。 至于所谓的规矩,基本上也是一样的套路,要学也不难。 至于琴棋书画,虽然她之前并没有接触过,之后要学,肯定学不精,但学个皮毛出去见人也没什么问题。 但这些是“为难”,是“束缚”,是“隐忍”,也许坚持一段时间她会觉得习以为常,也或许一段时间后她再也受不住,可不管哪一样,她都不想选择。 太皇太后看她这样,心里也有成算,这些话罗珍容虽然之前没有一模一样说出,但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相处之后,她更知晓罗珍容是心思坚定的人,绝不会轻易动摇自己的想法。 见罗珍容再次强调,太皇太后心里并无太多波澜,她只是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点:“你说你是喜欢皇儿的,是吗?” -- 第72页 罗珍容愣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大大方方道:“喜欢啊,他又高又帅又有文化,而且还温柔贴心,这样好的人天底下也少见,我自然是喜欢的。” 太皇太后失笑,目光看了眼殿外一闪而过的衣角:“其实王妃也不是非得住在京城的,以前也有王妃因身体不适,经常住在别郊的情况,你与皇儿成亲,京里有个王妃的名义,免得别的女孩子靠近,你依然可以住在原先的村子里,只是皇儿辛苦一些,他要是想见你,叫他自己骑马过去。” 罗珍容这次是真的惊呆了。 好家伙,异地恋! 太皇太后这么时髦的吗? 第41章 婚姻大事 太皇太后眼中的笑容更深:“怎么样?是不是有些心动?” 罗珍容脸色微红,她不得不承认,听到这样的建议确实很心动,但很快理智回笼:“真的可以吗?毕竟……身份……” “有什么不可以,我们都是普通人,就像你说的,大家都有自己的选择,你跟越儿走带一起,也不是非得你妥协,”太皇太后眼中并无太多繁复的情绪,有的只是淡然,“我以前也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只是身份不允许,所以当你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我知道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罗珍容也在认真看着太皇太后的神情,见她确实并没有生气,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太皇太后,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这一回,太皇太后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笑容,她的目光看向殿外,柔声道:“是时候该出来了吧?” 这一声话之后,罗珍容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到了从一旁走出的楚子越。 “婚姻大事,你们自己做主吧,哀家岁数大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太皇太后说着,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楚子越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等到太皇太后完全离开后,他才走进屋子里,与罗珍容面对面相处。 殿内伺候的人为他们添了茶水和吃食之后也离开了。 这也是自从罗珍容到京城之后,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相处。 罗珍容也没想到,在之前那一番类似于表决心的言论之后,两人会这么快有面对面相处的机会,甚至她都没来得及消化刚才那一番言语的心情。 最终,还是楚子越先开了口。 “母后的话我听到了,你是愿意的是吗?” 罗珍容点了点头:“这样的提议应当是对我最好的,既然你没有意见,我自然也不会有意见,但是我们事先说好一件事。” 说完,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楚子越坐在她对面,点头答应:“好,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罗珍容抿唇:“我跟你成亲自然是愿意的,但万一有一天我们相处不好,希望能好聚好散,毕竟你的身份太高了,只要你有一丝怒火,我这个普通人是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住的。” 听到这话,楚子越有些怔愣。 罗珍容这时候察觉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解释:“我不是说你是那样的人,只是你知道,揣度人心的人有的事,我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说完,罗珍容小心看着楚子越。 见他神色严肃,她也察觉到,自己并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过恢复记忆的楚子越。 虽然恢复记忆的他比原先完全失去记忆时多了几分威严,但在她眼中,这个人依然是原先的那个人。 楚子越察觉到罗珍容的在意,抬头看她:“如果在村里,我依然是赘婿的身份呢?” “啊?”罗珍容惊疑地问了一声。 楚子越抬起手,手指落在眼前的人额前的一抹长碎发上,将碎发轻柔地挪到一边,这才认真道:“婚姻是你我之间的事,与外人无关,既如此,也无需在意身份一事,在京中,你是王妃,但在溪南村,我可以是你的赘婿。” 罗珍容直直地看着他。 楚子越微笑:“这些日子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说了,既然你喜欢村里的生活,我们便以村里的生活为主,你不喜欢抛头露面,对外只说王妃身体不适即可,不会有人上门打扰,既无人认识你,万一有一日发生你说的情况,也不会有人能找到你。” 这番话正正戳中罗珍容的心思,她的眼眶微红,心里的情绪翻飞,已然被填满。 想着,她立即起身,将这个人紧紧抱住。 “相公,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罗珍容靠在楚子越的肩上,低声说道,声音中是紧贴的在意。 楚子越的身体却突然一僵。 他一直都没有跟罗珍容说起自己恢复记忆后失忆一事,刚才他一直都只顾着跟罗珍容坦白自己的心思,无心想别的。 这会儿突如其来的拥抱,他才想起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罗珍容没有察觉到楚子越身体的僵硬,在被托着腰送回到原先的椅子上时还有些茫然,坐稳后更是仰起头看着楚子越,眼中写满了疑问。 楚子越在心里叹了一声。 诚然他可以隐瞒这件事,毕竟他跟程松确实是一个人,而且他心底对罗珍容的在意也不是假的。 但他却不愿意欺骗,如果他们在婚姻的初期都不能坦诚相对,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分道扬镳。 “还有一件事,之前没来得及与你说,”楚子越低声道,将自己回京之后的事简单说明过,虽然其中许多都是他的推测,但跟实际情况也差不太多,“胡太医为我治疗了一段时间,确实为我治好了失忆症,只是当我恢复记忆后,却并不记得失忆那段时间的记忆。” -- 第73页 说完之后,他看向罗珍容,见她面露焦容,在她开口前再次解释:“原先这件事我该早早就告诉你的,但那日你来京城,我见你欢喜于京中的繁华,便想着等回去再与你说,之后母后带你入宫,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如今要谈婚论嫁,必不能再隐瞒你。” 说完,他顿了顿,又一次在罗珍容开口前说话:“倘若你在意,我可以继续治疗,等我完全恢复记忆,再行婚礼。” 一口气说完一大串话来掩盖心中的紧张和在意后,楚子越才敢看向罗珍容的眼眸,但只是片刻又移开,生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罗珍容却伸出手,落在他脑袋上原先受伤的位置:“现在还疼吗?” 楚子越摇头:“早就不疼了,胡太医说可能是因为过去的记忆太多,才将那段失去的记忆覆盖,或许……不是或许,是一定,恢复记忆的可能性是有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你失去那段记忆,身体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罗珍容焦急地问道,“又失去一段记忆可不是小事,胡太医看准了吗?你的身体真的恢复了吗?” 楚子越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他看着罗珍容一张一合的嘴巴,那些话似乎入了他的耳中,又似乎没有入,但他心底的高兴却并不能作假。 那是切切实实从他心底溢出来的高兴。 楚子越将罗珍容紧紧抱住。 “真的没事吗?再去看看太医吧!” 怀里的人还在说着关切的话语。 楚子越眉眼中都含了笑意,许久之后他才回答:“有,有事,有很重要的事,差点忘了,胡太医说过的,娘子不说,我都想不起来。” “那你快说啊,”罗珍容试图挣开楚子越的怀抱,想要拉着她去看御医,但不管她怎么用力,都依然被紧紧抱在怀里,而且似乎越抱越紧了,她只能贴在楚子越的耳边说话,“你的身体要紧,要尽快去找太医。” 楚子越的笑声响起,因笑声而起的身体微颤叫两个人都有所感觉。 这时候,楚子越才开口:“胡太医说了,摄政王身体不适,药方已经开了,只是需要一味药引,但这味药引十分难寻。” “是什么药引?我们一起去找啊!”罗珍容说道,“只是难寻而已,又不是找不到,你是摄政王,肯定能找到药引的对不对?” 楚子越放松手臂,叫罗珍容站在自己面前,他笑道:“摄政王不行,但是摄政王妃可以找到药引,也唯有摄政王妃才能找到药引。” 罗珍容瞪大眼睛,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楚子越轻笑,俯身下去,再次将人环抱住:“是冲喜,摄政王病入膏肓,急需冲喜才能救治,想问一句王妃,是否愿意当王妃?救摄政王?” 这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罗珍容的脸就红了起来,到最后果然不出所料的时候,她的脸色更红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没了声音。 楚子越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句:“王妃可愿意?” “咳——”罗珍容咳嗽一声,抿着唇道,“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怎么能不愿意呢?” 楚子越将她抱住,轻声道:“那就多谢王妃了,以后摄政王的命就掌握在王妃手里,还请王妃到时候手下留情,让摄政王的病能再不复发。” 罗珍容听着他的话,伸出手环住他的腰:“你失忆了,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那天你从山上掉下来,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在想,哇,这个男人也太帅了,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帅,可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摔坏了实在是可惜。” 楚子越轻笑:“是啊,这样帅的男人,不如捡回家当赘婿如何?娘子可不要将我一个人留在荒郊野岭,为夫好害怕的。” 罗珍容拍了拍他,知道他并没有恢复记忆,低声哼哼:“是你缠着我的,那日我救醒你之后,你拽着我的手,问‘你是我娘子吗?’” 楚子越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片段。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你是我的娘子吗?” 罗珍容没有看到他的神情,靠在他身上点头:“对,是,恭喜你,一眼就找准了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在这里完结刚刚好,所以正文就在这里完结啦。 后面的一些内容就放在番外啦,比如说婚礼,比如说谢富贵见“皇嫂”,以及异地恋的,还会写到哒乀(ˉεˉ乀) 第42章 番外一 承诺记忆 摄政王大婚,在京中算得上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也是让许多人打从心底为之高兴的事。 但也有不是很高兴的。 “凭什么?他们都是你皇兄的儿子,你既然能站在小皇帝那边,为什么不能站在我们这边?”太贵妃脸上露出了歇斯底里的神态。 楚子越背着手,淡淡开口:“因为澹儿已经登基,从他登基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成为定局,在那之后,妄图想要改变定局的人,也该得到该有的惩罚,太贵妃既然已经做出了抉择,那么也该知道失败的后果。” “我可以给你无上的荣耀,”太贵妃突然开口,“只要你愿意,以后你依然还是摄政王,也不会有人干扰你的决定。” “何必呢?”楚子越抬眸,“你该知道我若是想要,如今的位置便不会只是摄政王。” -- 第74页 听到这话,太贵妃脸色一白,见楚子越要走,她连忙起身,大声道:“你是个懦夫,竟然平白让出皇位!” 这话一出,旁边的太监宫女都吓白了脸色,生怕因为自己听到这事而出事。 楚子越却依然淡定:“太贵妃不必激怒,权势与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要皇位。” 说着,他回头:“说实话,当初选择澹儿登基,也并非只是挑选长子。” 太贵妃蓦地抬头。 楚子越微笑:“是,就如你猜的那样,皇兄去世早,后面登基的人不管是谁,都需要考虑到朔朝的未来,小皇帝背后势力越大,对朔朝造成危害的可能性就越大,而且……皇兄临死之前,也更倾向于澹儿登基,只是并未做出最终的决定罢了。” “不可能,他不可能这么对我们!!!”太贵妃有些癫狂,似乎已经陷入了极致的痛苦当中。 楚子越却没有再理会她,说完最后一番话之后便转身离开。 不久之后,一道圣旨下来,太贵妃意图谋夺皇位,念在其对太宗皇帝一片忠心的份上,特叫她去守皇陵。 至于太贵妃的两个孩子,则暂交由太皇太后抚养。 太后那边,她虽然也有想要皇位的心思,动作却没有太贵妃那么大。 楚子越也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主动过去找太后说了对太贵妃的处理结果,以及叮嘱一些事。 “民间许多人说摄政王其实并不在意谁登上皇位,毕竟哪个都是亲侄子,哪个登上皇位都不会动摇摄政王的地位。” “这话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但听起来确实有些道理。” “皇兄去世,不管是本王还是母后都很难过,而皇兄留下的四个孩子,自然要好生照顾。” “确实,对本王来说几个孩子都是亲侄子,但若是有一个侄子意图伤害另一个侄子,即使本王也只能痛下决心。” “只是希望太后不要做出叫自己后悔之事。” 一直沉默的太后抬起头看着楚子越:“先皇在世时,便不止一次说过若不是他年长你几岁,以你的能力,这皇位该落在你身上才是。” 楚子越微笑:“能得到皇兄的认可,做弟弟的已经很高兴了。” 太后扯着唇角笑了一下:“你可真是看的开。” “不过是人各有所求罢了,”楚子越说着,笑容加深,笑意也直达眼底,“就像有人宁愿当农妇,也不愿意当王妃,是一个道理。” 这话说完,太后的表情更加怪异了。 有些事外头的人不知道,宫里的消息却已经传开,她自然也知道楚子越口中的“有人”到底指的是谁。 也怪不得那女子会得到楚子越的青睐,若不是有这份独特,恐怕两人不会有交集。 “王爷放心吧,有王爷在,朝中又有谁能翻出大浪来?又有谁敢翻出大浪来?”太后说完,眼中的那一丝期盼已经彻底熄灭。 楚子越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已经有所选择,便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后宫的事,朝中的乱,在楚子越强势的手段下,被逐一拔起,蠢蠢欲动心有异心的人一下就被换了大半。 剩下的那些都是胆量小,不敢造次的。 之所以没有全部连根拔起,不过是因为朝中还有人要办事,等过些年,新人上来,这些人自然会被淘汰掉。 离开太后所在之后,楚子越并没有出宫,而是往太皇太后的宫殿走去。 动荡之事已了解,婚事也被提上议程。 在当初罗珍容出现的时候,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摄政王已经有了王妃,如今成亲之事传出去,大家也不觉得突兀。 走到宫殿不远处,楚子越就听到了远远传来的欢笑声。 如今太皇太后的宫殿除了小皇帝之外,还有太贵妃的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岁数还小,刚离了太贵妃的时候还很不适应,几乎日日都会哭泣寻人,到现在总算是好一些了。 孩子是交给太皇太后暂时抚养的,自然由太皇太后宫殿里的人来照顾,但因为两个孩子哭闹不休,也让太皇太后倍感折磨。 所幸有罗珍容在,她似乎总能想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照顾孩子的小妙招,也帮着照顾一二,总算让两个孩子适应了在太皇太后宫殿里的生活,这让太皇太后对她更加喜爱。 这时候楚子越只是站在门口,就能感觉到从里面传来的轻松和惬意,就好像是夏日里的一杯凉水,舒适也畅快。 他走到门口,看着屋里的人,眼中也逐渐有了笑意。 不一会儿,罗珍容就注意到了他的身影,主动过来牵他的手,带着他进屋里。 “母后刚刚才去休息,太医之前来看过,说母后最近的气色好多了。” “澹儿可认真了,每日都给自己制定计划,什么时候能玩,什么时候要学习,这孩子一直把自己崩的很紧。” “太贵妃的两个孩子也都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他们说话间,几个孩子正在一起玩的开心。 原先并不熟络的三个孩子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就熟了起来,而最为年长的小皇帝也承担起了当哥哥的职责,帮着一起照顾小孩。 楚子越认真听着罗珍容说话,等她说完后才笑着开口:“母后前几日还跟我说,要是再让你住几日,可能就舍不得放你走了。” -- 第75页 罗珍容回头:“嗯?” 楚子越的手动了下,让两人交握的手变成十指紧扣的模样,这才低声道:“不过我跟母后说了,我也舍不得离娘子太远,希望母后能忍痛割爱,让新娘子能准时出嫁。” 罗珍容回头,与楚子越四目相对,她并不羞赧,只认真说道:“快了,还有五天,五天后我再嫁你一次。” 楚子越也看着她,听着她的话,突然开口:“我是不是曾经说过,希望有一日能再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只属于我们的婚礼?” “大差不离,”罗珍容眼睛微亮,“你说过的,你说等我们有余钱了,要置办只属于我们俩的婚服,只是我们俩,与旁人无关。” 楚子越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但可以感觉到,他确实在一点一点回忆起过去的事,哪怕这些事是模糊的,但确实存在在他的记忆当中。 “果真是我的想法么,”楚子越也笑了,“还好我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承诺。” 罗珍容也认真点头:“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你一向都是信守承诺的人,因为是这样的你,所以我才会喜欢。” 哪怕因为身体的缘故失去了记忆,但承诺却冲破了记忆,再次成为搭建在两人中间的桥梁。 而这一切,是他们彼此共同拥有和选择的。 第43章 番外二大婚之事 “容容,没想到娘还能第三次见你出嫁。” 这次罗珍容跟楚子越的大婚在京城举行,莫红梅也被接到了京城里,而且是在宫里,跟罗珍容住在一起。 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局促不安,主要是楚子越的身份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但她也是个愿意与人为善的,再加上太皇太后的脾气也很温和,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两人倒成了有话说的好姐妹。 虽然太皇太后现在的身份很高,又已经当了祖母,但严格算起来,她跟莫红梅的年龄还差不太多,两个同龄人在一起,虽然身份不同,但她们都是为孩子着想的,自然也不会有争论。 这一日是罗珍容和楚子越的大婚。 这次的婚礼不像原先在村里举办的那样,原先罗珍容在村里的时候,成亲就只是穿上婚服,盖上红盖头就是了,条件好一点的才能有一支簪子戴。 但是在这里,光是头面就有好几套,罗珍容要做的就只是坐在那里,任由这些专业的人士摆布。 莫红梅说话的时候,罗珍容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娘,我有点紧张。” “别紧张,是阿松呢,”莫红梅笑容温和,“虽然阿松的身份跟以前不一样了,可他还是阿松,虽然这是你第三次成亲,却也是娘最高兴的一次。” 前面的两次大婚,一次是谢富贵,一次是失忆的楚子越。 谢富贵作为莫红梅的亲儿子,其实也是她最相信的,但当时成亲确实急促了一些,也让莫红梅对罗珍容感到愧疚。 后来发生那么多事,莫红梅更对当时决定让两人成亲一事倍感后悔。 第二次,是程松,两人成亲的时候,只有当下,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不管是罗珍容还是莫红梅,都没有真正将那次大婚当成真正的大婚,莫红梅心里也总像是坠着什么。 到了第一次,她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罗珍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镜中的自己身上,或许是从穿越之后便没有盛装打扮过,这时候她看着自己竟然有些陌生。 原先照顾罗珍容的海棠这次也依然跟在她身边,见她认真打量自己,笑道:“王妃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了,只可惜王爷没能第一眼见到呢。” 罗珍容听着前面的话还有些不好意思,听到后面,忍不住瞪了眼海棠:“别胡说,他又不会化妆。” 海棠笑呵呵地开口:“可奴婢听说,这几日王爷见不到您,可想着呢,要不是太皇太后压着,恐怕王爷会直接闯进来将王妃抢走呢。” 罗珍容失笑,忍不住道:“之前与你相处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贫嘴?” 海棠微微弯腰,替罗珍容簪花:“自然是心里高兴啊,不止是奴婢,太皇太后也高兴呢,她说已经有好些年没见王爷这么紧张了,总算见着王爷有些人气了。” 罗珍容心里触动,低声道:“我们会好好相处的,一直会好好的。” 海棠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话,她说的话自然也是太皇太后的话。 但或许是罗珍容从一开始就显露出来的对皇室规矩的排斥,太皇太后从来不会主动跟她说这些,这时候借海棠的话说出口,也仅仅只是她作为母亲的关切在意。 果然,罗珍容说完之后,海棠立即行了个简单的礼,虽然没有多说,但动作的意思已经蕴藏其中。 说完之后,海棠再次忙碌起来。 罗珍容的心情也从之前的紧张变成了期待。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婚,而且好运的她还嫁给了自己爱的人,或许这也是这段穿越的人生赐予她的幸运。 由于溪南村太远,再加上罗珍容和楚子越都已经决定要对村里隐瞒这件事,新娘出嫁是从宫里走出,然后一直到摄政王府。 这么做虽然不合规矩,但有摄政王的影响力,再加上太皇太后的保护,也没有人在罗珍容面前说什么,质疑的话甚至一个字都不会落到她的耳边。 -- 第76页 头顶的红盖头落下的时候,罗珍容的心跳再次变得急促起来。 同样是紧张,这一次与之前的情况已经截然不同。 花轿离开皇宫,走到街上时,坐在花轿里的罗珍容听到了周边传来的欢呼声和恭贺的声音。 虽然她看不到在外面的人,但她能听到那个人就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花轿落地,轻缓的声音在罗珍容的耳边响起。 “我一直都在。” …… 新房内,红色的烛光闪烁。 罗珍容的盖头未掀开,只能透过外头往外看。 一切似乎与之前在溪南村时没什么两样,但仔细感觉的话,会发现这其中有许多细节是不一样的。 至少在溪南村的时候,没有在这里这么热闹。 “新郎可以掀开新娘的盖头了。” 楚子越握紧挑杆,小心翼翼将盖头掀开。 罗珍容也在这时抬起了头。 在红色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她的脸格外的红,已经分辨不出究竟是脸红,是妆容,还是仅仅只是烛光照射。 但她在楚子越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除了她之外,再没有别的人。 就在这时,楚子越伸出了手。 罗珍容虽然心里疑惑,却依然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楚子越也在这时候开了口:“在知晓自己的身份之前,我已经赞了许多银两,还去许多卖布的铺子看过,问过许多刺绣极好的老人,我想叫人做一件独属于你的,溪南村附近最好看的嫁衣。” 罗珍容眼眶微红。 “只可惜那时候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布料,”楚子越低声道,将罗珍容的手握紧了一些,“但好在,娘子现在依然是最美的。” “相公,你想起来了?” “嗯,全部想起来了,”楚子越将人抱在怀里,“那些失去的记忆都已经找回来了,幸好,我没有彻底失去那段记忆,幸好,即使我失去了记忆,也依然将你放在心里,幸好,在这时候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罗珍容抬眸,没有说话,但微微湿润的眼神已经透露出一些什么,是疑惑,也是等待。 楚子越俯身,将唇轻轻覆上,哑声道:“程松和楚子越加起来,才能真正配得上娘子……最重要的,我怕恢复记忆晚了,吃自己的醋。” 罗珍容失笑,揽住眼前的人的腰:“相公,帮我把头上的头饰卸下来吧,躺着不舒服。” 楚子越呼吸一窒。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 第44章 番外三幸福生活 “请问,王爷和王妃单独见我的原因是为了什么?”谢富贵低声询问。 自从太贵妃的事暴露出来,宁仪公主就不敢再随意出门了,连带着作为驸马的谢富贵也只能一直被困在公主府。 先前摄政王大婚,请了许多人,却唯独没有请两人,这也让宁仪公主担心和恐慌,生怕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又惹怒了摄政王。 这次谢富贵被请出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宁仪公主却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千万要小心行事,绝不能再得罪人,免得公主府被牵连。 自从当上驸马之后,谢富贵也激动过一阵,本以为自己当上了驸马,之后的一切都能万事顺遂,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这个驸马竟然事事桎梏,一言一行都得琢磨再琢磨,一个字都不能说错。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原先在溪南村的生活,虽然艰难,却很自由。 谢富贵问话之后,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他不敢再问,走路的时候也一直低着头。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却下意识抬眼的时候,惊讶的声音已经从他口中溢出:“娘——” 哪怕已经喊出了声,从他的表情还是可以看出,这会儿的他依然处于怀疑状态,甚至认为依然是自己晃神了。 莫红梅叹了一声:“富贵。” “娘,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谢富贵连忙问道,“是不是,是不是王爷把您抓过来了?我……我去……我去求求王爷。” 话语中,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虚。 “你进去吧,”莫红梅抬手,拍了拍谢富贵的肩,“进去见了人你就知道了。” 谢富贵带着满心的困惑,一点点挪进了屋子里。 这一眼,他见到了一个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索性一早就等在里面的夫妻俩并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之所以单独叫他过来,不过是要让他知道这件事而已。 “那……村里的那个赘婿是王爷?”谢富贵说着话,声音都哑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种在话本里都不太可能发生的事,竟然会发生在现实中,而且还是发生在他身边。 与此同时,他心里更加感到忐忑。 出门的时候宁仪公主的叮嘱他一直都听着,他也不打算生是非,但现在的情况明摆着在告诉他,就算他今天什么都不做,该得罪的他也早就得罪了。 想到这,谢富贵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罗珍容叹息一声:“你不必如此,我并没有因为当初的事恨你,今天叫你来也不是为了怪罪,只是我觉得,你该知道这件事。” 见谢富贵依然不敢抬头,她只说了最后一句:“过去的事已经都过去了,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 -- 第77页 这时候的两人已经没什么话说了,但谢富贵心里很清楚,过去的那些事不可能轻易过去,就算罗珍容这里过去了,楚子越那边却不一定能过去。 离开的时候,谢富贵整个人精神恍惚,就算是回到公主府,宁仪公主问起,他也只是含糊地回了一句,并没有将事情和盘托出。 宁仪公主确实不满,见谢富贵不说,硬逼着让他将全部的事情说出来。 谢富贵不堪其扰,忍不住怒吼:“还不是怪你,如果不是你,容容不会跟王爷在一起!” 在谢富贵濒临崩溃的吼叫中,宁仪公主总算知道了楚子越的妻子竟然是当初谢富贵抛弃的前妻。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宁仪公主的脸色都青了,早知道强迫谢富贵开口会带来这个结果,她宁愿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这件事。 别人不知道,楚子越却很清楚当初谢富贵休妻的大半原因是因为她,她又平白在楚子越那边添了一次堵。 也从这一天开始,两人本就在冰点的关系再次破裂。 但他们却没办法分开,因为在这不久之后,从摄政王府那边就传来消息,希望宁仪公主跟驸马能够百年好合。 这话一出,两人就算相看两生厌,也必须要一直在一起。 公主府的事了结,罗珍容也收拾东西要回溪南村了。 就像原先说好的那样,她虽然成了王妃,却依然要在溪南村生活。 当她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楚子越并没有说什么,太皇太后那边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正式出行的时候,事情的发展还是远远超出了罗珍容的意料之外。 看着一身朴素打扮的太皇太后,罗珍容整个人都绷直了:“这样真的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太皇太后笑了,“我可不是为了你去的,我去溪南村不过是因为跟红梅聊的好,也想去看看那片悠闲的世外桃源究竟是什么样子。” 莫红梅拍着胸脯作保证,这段时间她跟太皇太后相处确实熟络了:“放心吧,虽然村子里不像宫里,有那么多好吃的,但我保证,有我在,肯定能让您吃到美味的食物,我家容容别的不说,吃东西这方面可有想法了。” 太皇太后微笑:“出门在外,我比你年长一些,你就叫我……程大姐吧,我也跟我儿子姓一回。” 这次回村里,楚子越依然用程松这个名字生活。 太皇太后知道楚子越在溪南村“赘婿”的身份,也没有要纠正的意思,依然是乐呵呵的,看着脾气特别好。 众人一路往溪南村去,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局促,后来相处好了,也都能放松下来。 到了村里之后,他们也得到了村里的热烈欢迎,主要是楚子越,每遇到一个村民,大家都是一口一个“阿松”,话里话外的亲昵程度就好像楚子越才是一早就生活在村子里的。 知道程松的娘要来村子里长住,大家也都很欢迎,怕他们刚回来吃食不够,还从家里拿了好些吃食过来分享。 他们在村里的住处主要是原先谢家的宅子,以及后来搬出去的靠山边的房子。 刚到村里之后,太皇太后是跟莫红梅住在一起的。 不过虽然这次来的人不算多,在村里看还是多了一些。 楚子越特意去找了村长,把靠山边的那一大片区域都包了下来,之后还雇了人过来,要重新起这一片的屋子。 虽然是住在村里,但让自己的生活条件好一些总没什么问题。 罗珍容知道在这里造一大片房子的银两可能还比不上在京城里随便买点东西,大大方方接受了这件事,还在造房子的时候,去提了不少建议。 其实她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就觉得住的不太舒服,但本身环境摆在这里,她也不挑,勉强过日子也成。 现在正好有机会,再加上他们的房子造在山边,且房子顶多是二层小屋,从山上引下来的水很容易就能进到屋子里。 于是乎她开始拉着楚子越一起研究如何让自己过的更舒服一些。 有这样好的地理条件,抽水马桶肯定是需要的,淋浴也可以来一个,冬天可能用不太到,夏天太阳猛的时候,倒是可以享受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而太皇太后那边,虽然一开始不太适应,但她逐渐能跟着莫红梅一起上山了,哪怕不用干活,也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比原先在京城里的时候好了一些。 至于京城里的事务,除非特别急的时候,其余的情况基本都是快马加鞭叫人送过来的,楚子越安排的好,朝中大臣能处理好绝大多数的事务,到他手里的都是特别紧要的需要他做决定的事。 而他这边消息传出去,也不需要再送去京城,直接叫人送到当地实施,信息传输的速度上跟之前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后,在忙碌的建造工程之后,他们的房子总算是造出来了。 不仅是太皇太后,莫红梅也被请着搬了过来。 莫红梅开始的时候还说只是临时住着,可这一住下就住出乐趣来了。 特别是抽水马桶这样东西,瞧着没什么,实际用起来,能将自己的生活条件提升不少,别说是莫红梅,就连太皇太后也有些爱不释手。 过了一段时日,京里有些事要处理,楚子越打算回京办些事,询问太皇太后是否要一起回京。 -- 第78页 太皇太后却窝在舒服的用软毛制成的懒人座椅上,喝着温热的花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回去做什么?宫里有这里舒服吗?” 楚子越哭笑不得:“娘先前不是只说来看看吗?” “可我也没说住多久啊,”太皇太后摆了摆手,“你自己回去吧,享受了这样的好生活,还得回去困着,想想就不舒服,怪不得当初容容死活不愿意嫁你呢,有这样的好日子,嫁什么人啊?” 楚子越无奈:“娘——” 太皇太后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们都成亲这么久了,这些话还不能说啊?好了,你回去吧,顺便去看看澹儿,来的时候你可以把澹儿一起带过来,那孩子在宫里也憋的久了。” 楚子越点头:“好。” 就这样,楚子越开始了两地生活。 …… 京城里都知道,摄政王妃身体不适,常年在外修养。 而自从王爷和王妃成亲之后,太皇太后似乎也了了一桩心事,常年吃斋念佛不见外人。 小皇帝逐渐长大,还算稚嫩的脸庞上也有了几分威严。 大家都知道,摄政王一直在等小皇帝长大,等小皇帝亲政,也没有人敢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兢兢业业地做着属于自己的分内事。 “皇叔!!!” 此时的皇宫内,被认为多了几分威严的小皇帝正抱着摄政王的大腿祈求:“皇叔,你就带我一起去吧,我想见皇婶婶和皇奶奶了,可想可想了。” “少来,”楚子越伸出手指,抵着他的额头,“你是想她们,还是想好吃的?” “不能都想吗?”小皇帝认真说道,“皇叔,求你带我去吧,我会把课业一起带去的,而且去了才可以更好地跟皇叔学朝政,是不是?” 楚子越点头,“嗯”了一声,这话倒是有点道理:“行吧,那你去收拾东西。” “好嘞!”小皇帝应下,快速转身往回跑,不一会儿就拎了个包袱出来。 楚子越挑眉:“一早收拾好了?” 小皇帝抱着自己的包袱嘿嘿一笑:“这不是……不能让皇叔等么。” 楚子越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人小鬼大!” 两人到溪南村的时候,正好是饭点,可以嗅到空气中传来的食物的响起。 “阿松又带侄子来玩啊?” “阿松,你侄子比之前长高了点。” “来,小澹,我家刚炒的黄豆,可香了。” “小澹,你喜欢的小木弓,我家小子说了好久了,说你要再来的时候一定要把东西给你。” …… 小皇帝走了一会儿,怀里已经抱了一大堆东西,都不是太值钱的东西,但都是家里亲自做的,他都乐呵呵地收了下来,一边收一边嘴甜地回“谢谢叔叔”“谢谢伯伯”“谢谢婶婶”,又收获了一串长辈的关爱。 走到大院子的时候,小皇帝嘎嘣嘎嘣磕着炒黄豆。 见罗珍容在门口,他二话不说直接跑了过去,一把将人抱住:“婶婶,婶婶我好想你啊,我叔都不带我来见你。” 说完,他看向楚子越。 罗珍容失笑:“这不是带你来了么。” “先前不带我来啊。”小皇帝撇嘴。 楚子越走近,狠狠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多大的人了,还告状,你婶婶可是一直站在我这边的。” 小皇帝又抱紧了一些,哼哼唧唧道:“那我也要告状,奶奶说了,叔你谁都不怕,就怕婶婶,你就仗着婶婶宠你,才越来越无法无天。” 罗珍容再次笑出声:“这话说的,你也不怕你叔生气啊?” “不会的,”小皇帝仰着头,“我都知道,只要说婶婶好话,叔肯定不会生气。” “还不快进去,别的不学,净把这些事放心上,”楚子越拉开他的手,“你要来的消息先前就送来了,屋里给你准备了不少好吃的。” 这一声,小皇帝立即屁颠屁颠往屋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奶奶,我来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罗珍容和楚子越对视。 “你也进去吧,也给你准备了好吃的。”罗珍容笑道。 楚子越上前一步,握紧她的手:“我回来了。” 下一秒,两人十指紧扣。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