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我自己》 第1页 [穿越重生] 《我穿我自己》作者:琅俨【完结】 文案: 单明明是外人眼中令人艳羡的白富美女孩。 她家境富裕,长着一张初恋脸,有个样样都好还宠她的帅气男友。 然而等到谈婚论嫁时,矛盾却层层显现。 爸爸:明明,我们家的公司,将来是留给你弟弟的。女孩子有个好的归宿最重要。 男友:你爸怎么能这么重男轻女?不行,明明,你得去争取。你家的公司必须得有你一半。 男友的爸爸:明明啊,我儿子以后是要拼事业的,你可一定要帮他把家照顾好。叔叔看好你。 单明明个性柔弱,不愿和弟弟争财产,在订婚前夕被分手。 男友另找了个家中巨富且是个独生女的白富美。 然后她穿越了,穿到另一个世界的她自己身上,成了单鸣明。 这个世界的她,从小被送去国外的私立学校念书,接受最好的教育,一周练习两次拳击,体重比原来的自己重10公斤,是公司的指定继承人。 爸爸爱和老兄弟们一起打麻将,弟弟喜欢在家做菜、烤蛋糕。 这个世界的男性在十八周岁前夕都要接受结扎手术,直至找到伴侣,由伴侣出具同意书,才能由医生安排复通手术。 [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没有女人同意要和你生孩子,你自己想什么想?是不是想做强生犯?] 单明明被这个世界震惊得目瞪口呆,问好闺蜜:我们这个世界是女尊社会吗? 闺蜜比她更震惊:我们这里难道还不够女男平等吗? 男女平等社会里小鸟依人的女主,和女男平等社会里的强者女主,她们互穿了!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天作之合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单明明,单鸣明 ┃ 配角:预收文《大魏天女》来看看不~ ┃ 其它:作者微博:@琅俨 一句话简介:和女男平等社会的自己互穿! 立意:换个视角看世界,世界可能很刺激 第1章 琅俨/文 “你们家也太重男轻女了吧?” 刘捷是圈子里有名的青年才俊。 他长相帅气,家境优渥,谈吐不俗。 很多女孩都喜欢他。 但他却是和单明明谈了三年的恋爱,一直甜甜蜜蜜的,也从没和别的女人有过什么暧昧。 两人堪称圈内的情侣楷模。 此时他正看着单明明,不可思议地笑道:“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打算把家产全都留给儿子,一点也不分给女儿?” 单明明有着一头很漂亮的黑色长发。 她的头发很软。当视线触及那些柔柔地落在她的胸前的长发时,你或许会忍不住地想要摸一摸。 “可是……”她抿了抿嘴唇,而后带着些许的勉强笑了笑:“我爸爸,他就是这样的。” 刘捷叹了一口气。 他专注地望着女友,把两只手都放到了桌子上,向上摊开。 他这是在让眼前的女孩把手交给他。 单明明低着头,她有些逃避男友这会儿望着她的眼神。 但在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还是缓缓地伸出了手。 当单明明那有着纤长手指,却还很软的手放到了刘捷的手掌上,刘捷就缓缓地,缓缓地握住了她的手,并把单明明的手放在了嘴唇边亲了一下。 “明明,我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也希望能一直保护你。但在这件事上,你得去争。你得学会去争取。” 这样的话对于单明明来说,真的可以说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那让她感到十分为难,也相当的不自在。 单明明想要把放在刘捷掌心里的手抽回来。 可刘捷却是更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明明。” 刘捷轻声唤了一遍女友的名字,并说道:“我们就快要订婚了,对吗?” 单明明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睫毛很长,哪怕是在让她感到那么为难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也仿佛盛着流淌有花瓣的一汪春水。 当她望向刘捷的时候,那可真叫一个楚楚动人。 这是一个从小就被人保护着的女孩。 小时候,她被父母保护着。 长大后,她被男友保护着。 尽管在她长大的过程中,有听到许多有关“女孩子要懂得争取”的声音,但她却并不会把那些声音同她自己联系起来。 因为这些对于她来说很重要的人都在用无声的话语告诉她。 ——[女孩子要不争不抢,心中无所求。这样她就会招人喜欢。] 但现在,她的男友却告诉她:你得去争取。 “等到我们结婚以后,你就会和我组成一个小家庭了。叔叔阿姨,还有烨明那里,就是和你关系更远的大家庭了。你们家几个亿的资产,都只留给烨明。这公平吗?” 刘捷在说出这些的时候,声音十分亲昵。 那仿佛只是情人间的低声私语,又似乎是在循循善诱着。 这不公平。 他这样告诉单明明。 刘捷说:“明明,我有在为我们的小家庭做打算了,你呢?” . “爸,我给你泡了茶。” 桌上的小香炉里燃着细细的沉香。 那让单明明的父亲此时所在的这间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极为特别的木质香味,也带着一缕缕的青烟。 -- 第2页 见女儿推门进来,单爸爸的眼睛里就现出了笑意。 “是什么茶?” “溧阳白茶。” “好好好,爸刚好想喝点清淡的茶。” 单明明把她端着的托盘放到了桌上。 爸爸很快喝了一杯刚泡好的茶,单明明于是就用这间屋子里的烧水壶烧起水来,打算再装着茶叶的小茶壶里加上热水。 单家并不是一开始就很富裕的。 但单明明的妈妈却是努力把女儿教成了一个“大家闺秀”。 单明明原本就长得很漂亮,她又专门跟着老师矫正了体态以及仪态。 这样一来,她就算是在家里,用烧水壶烧个水,都会显得姿态婀娜。 单爸爸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女儿,越看越喜欢,也越看越高兴。 “女儿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 单爸爸就这么夸了女儿一句。 可他的下一句话就是:“打算什么时候和刘捷那孩子订婚?” 那让单明明脸上的笑意淡了那么一点。 但她还是显得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单爸爸笑了起来:“好好好,爸不问,这都是你们这些小年轻自己的事。” 说着,他就让单明明把屋子里放着的另一张椅子拖过来,就在他旁边坐着。 “明明,刘捷是个不错的男孩子。而且他们家也和我们家旗鼓相当。爸的眼光不会错的。你看,你们都谈了三年零两个月的恋爱了吧?” “差不多……吧。” “三年零两个月,那么长时间,你看他有在外面随便看别的女人吗?” “我……” 单爸爸不等女儿回答,他就说道:“没有。” 这一声“没有”说得可实在是太肯定了。 仿佛他时时刻刻都跟在了刘捷的身后看着,肯定得单明明都接不上话了。 但她爸爸似乎也并不需要女儿能接上什么话。 单爸爸自己一个人,就能给公司里的员工开五个小时的会,中间也不需要喝哪怕一口水。 “爸都替你看过了,没有。上回我们一起吃饭的那次,我们进餐厅之前,看到了多少好看的小姑娘啊?那些女孩子个个儿都长得漂亮,身材也好,有气质,还长得高。那可是比你高了不少。” 单爸爸说的,是当时正好被酒店邀请去参加活动的演职人员。 那些应该是模特,每个都有一米七以上的身高,而且还穿着□□公分的高跟鞋。 看起来,可不就是比单明明高了不少么? 这样的比较是会让单明明感到些许不舒服的。 但她的温柔个性却是让她没有在这一刻就皱起眉来。 而她的爸爸却还在继续说。 “但刘捷有看过那些女孩子哪怕一眼吗?他没有。爸就知道,这是个很好的小伙子了。” 单爸爸继续说道:“明明啊,我们家的公司,将来是留给你弟弟的。你呢,以后就安心做刘太太。但是你放心,我都已经和你弟弟谈过了。” 单明明放下了方才的不舒服,并认真地听了起来。 她“嗯”了一声,并且整个人也都紧张了起来。 甚至连她的手都在膝盖上慢慢握起拳来。 而后她就听到父亲对她说道: “等以后爸爸妈妈老了,烨明在公司里掌权了,他会依旧每个月都给你打五万块钱,做你的生活费。 “哪怕你以后结婚了,不来上班了,这钱也会照样打过来。这样呢,你在夫家,就也能硬起身板来了。” 单明明原来那亮着的眼睛随着父亲的这句话,缓缓地暗了。 并且,她也低下了头去。 单爸爸则是越说越高兴,他问:“怎么样?爸想的是不是很周到?” 单明明沉默了许久。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而后才特别特别不容易地试着开口,用近乎孱弱的语气问道: “爸爸就没想过……以后让我们姐弟,一人一半吗?” 怎料,单爸爸竟是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一人一半?你弟弟在国外念了商科回来的,你又不懂。交到你手上,不都全给败光了?” “可我在公司也……” 单爸爸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女儿的微弱声音。 他拍了拍单明明的肩膀,说:“女孩子呢,有个好的归宿最重要。天天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不好么?干嘛非得和我们男人一样那么辛苦。你看,你爸我的脸都给熬老了。” 父亲的话,以及那肯定的态度让单明明的眼睛里出现了迷茫。 她觉得她爸爸说的应该是对的。 可男友的话又在她的脑海里出现。 ‘你们家几个亿的资产,都只留给烨明。这公平吗?’ 她的爸爸还在她的面前滔滔不绝地说着长篇大论,替她描绘着她未来人生的美好图景。 那是关于美丽的。 她会能保持她的美丽。 她也能够拥有很多漂亮的东西。 那也是关于轻松惬意的。 她只要和刘捷生上两三个孩子,做好孩子的母亲,好好教导他们,再陪伴着孩子一起成长就可以了。 是的,“惬意”。 ‘明明,你得去争。你得学会去争取。’ 刘捷说着这句话时望向她的深情目光也在眼前一遍又一遍地闪现。 -- 第3页 这两种声音几乎要将她撕裂了。 而后就是一片寂静无声。 两个月后, 星群六。 这是一次沉默的家庭晚餐。 沉默是因为,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似乎心情不太好。 “明明,今天是星期六,你怎么又没和刘捷出去约会啊。” 这样的一句话,让单明明正要去夹菜的手,收了回来。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扒起了饭。 她的妈妈似乎没有在看她,却是帮腔道:“明明,你爸在问你话呢。” 单明明:“他……这两个礼拜……比较忙。” 爸爸皱起了眉头:“这小伙子,可别是在骗你吧。” 单妈妈则很快替女儿打起了圆场,说道:“不过就两个礼拜没见而已。你就不兴别人真的挺忙?你和我谈恋爱谈久了,等到快要结婚的时候,不也会这样的吗?” 这句话一出,餐桌上的气氛,就彻底沉默了。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突兀感。 以至于,硬着头皮在吃这顿饭的单明明都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 她的弟弟单烨明就坐在她的旁边,低着头给她夹了一筷子她刚刚想去夹的糖醋小排。 单明明转过头去,只见弟弟用有些夸张的嘴型对她说道:‘吃我们的。’ 单明明听了弟弟的话,在吃完了那块甜甜酸酸又有着满满肉香的小排后,又夹起了一筷子凉拌菜。 “明明,刘捷那么好的小伙子,你必须抓住他,抓牢他,明白吗?” 这一次,爸爸的态度似乎比方才更焦急了一些。 “噢……”单明明有些勉强地应了一声。 哪知道,爸爸竟然一下就声音大了起来:“你噢什么?爸要你好好回答。” “好的,爸,我知道了。”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单明明下意识地看了碗里还剩着的米饭。 还好,不多了。 单明明晚上主食吃得少,原本也就只吃小半碗饭,现在碗里也就只剩两口了。很快她就能吃完,然后回房了。 可她爸爸的话似乎才起了个头。 “你已经不小了,要是和刘捷吹了,再找男朋友,你的人生计划就完全耽误了,以后再生小孩,小孩都会没那么聪明了知道吗?” 单明明还沉默着,她沉默着吃了一口干米饭,而后很快嚼了起来。 可她弟弟却是听不下去了:“爸,你也太夸张了吧,我姐现在也就二十四。” 单爸爸:“什么二十四?她都二十六了。” 弟弟:“但我姐还没过二十五的生日啊老爸,离二十五都还有好几个月呢。你这虚岁一加,也太吓人了。我姐胆子小,你可别这么吓唬她。” 单爸爸:“我是为她好,也在和她好好地讲道理,才让她自己好好想清楚了。她现在和男朋友吹了,再要找,再谈恋爱,再生小孩,那都得几岁了?生完第一个小孩就得三十了。那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呢?” 单明明又吃了一口米饭,而后说了一句:“我吃完了,先回房间去了。” 怎料她刚起身,爸爸就又喊住了她。 “上两个月的时候,爸和你提到过。你和刘捷已经谈了三年零两个月的恋爱了。一个女孩子要是和男朋友谈了三年半的恋爱再分手,对女孩子的名声不好。该怎么把刘捷给抓牢了,这件事你得自己好好想想。” 说着,爸爸便缓了口气。 语调平和地问道:“我女儿那么聪明,又好漂亮。不会连这点事都做不好的吧?” 第2章 房间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单明明的脾气向来都是很好的。 她记不得自己有在什么时候和人红过脸。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有在什么时候和人很大声地争论。 但这一刻,她的心里却是有着很强烈的情绪涌动。 她说不清楚。 她也不明白。 这到底是生气?是难过,是委屈?还是不被家人理解之后的憋闷? 她在一顿才吃了几口的晚饭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小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用双手的掌跟撑着额头。 单明明觉得自己很累了。 但她还有一堆公司里的资料要看。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有些逃避似的拿出了手机,想无所事事,也漫无目的地看一看。 但她才这么做了,就下意识地点开了v信。 而后她这么划着,划着,就看到了刘叔叔和她的聊天记录。 [明明,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也真的是我们家刘捷配不上你。] 单明明不得不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能把她和刘捷的父亲之间的对话继续往上翻。 她和刘叔叔之间的交流不多。 因而,她很快就能找到对方在她和刘捷分手之前说过的那些话。 那时候,她几乎都要和刘捷敲定订婚的日期了。 刘叔叔:[明明啊,我儿子以后是要拼事业的,你可一定要帮他把家照顾好。叔叔看好你,也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很好。] 这样的一句话,仿佛是在对如今的单明明发出无声的嘲讽。 那也让她只看了一眼,就立马挪开了视线,也把手机锁了屏。 她的房间响起了敲门声。 那是她的弟弟单烨明。 弟弟不知是看出来了什么,还是得到了消息。 -- 第4页 在进来之后,很快就问道:“姐,你和捷哥……是分手了吗?” 单明明没有说话,而是迟缓地点了点头。 “是因为什么分的手?” “他说他觉得配不上我。” 这样的话听在身为一个男孩的单烨明耳朵里,只觉得好笑。 但他没有点明。 他只是抓着姐姐的手,用水手握把单明明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走吧姐,挑一条漂亮裙子换上。今天星期六,跟我一起出去玩呗。别闷在家里。”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而作为圈子里有名的乖乖女,单明明也破天荒地跟着弟弟一起去了酒吧。 那是在本城最好地段上的一栋高楼。 站在最顶楼的舞池里向外望,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夜晚五光十色的江景。 “晚上九点半之前,这里是个清吧。九点半以后,就是舞会了。” “每晚都是这样吗?” “今晚是这样!” 随着两人愈渐靠近这间酒吧,音乐就逐渐大声得让人不得不提高声音说话了。 “姐,你对Kizomba有了解吗?” “那是什么?” “一种很强调节奏感的舞种。” 穿着西装,戴着耳机的工作人员替两人拉开了门。 舞池的音浪就猛地扑面而来了。 “现在国内跳这个舞种跳得比较好的男舞者,黑人比较多。因为他们对节奏抓得比较准,体格也比较强壮。” 单烨明几乎是凑在姐姐的耳朵边大声说着话。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单明明在那么吵闹的环境下都听清他的话。 第一次来到了这个场合的单明明感觉很紧张。 但她身为姐姐,又不想在比她小了好几岁的弟弟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紧张。 于是她只不过是一个不小心,握紧了弟弟的手。 “但是?”单明明这样问道。 单烨明:“你弟弟我,就跳得不错。” 这会儿的现场DJ正好播放起了一首Kizomba的歌曲,弟弟就拉着姐姐来到了舞池的一个不那么挤的地方,把姐姐的左手搭到了自己的右边肩背上。 “我先来教你基本步,Lady Saida。你的右脚往后退一步,再是左脚往十点钟的方向走一步……对,现在,面对我。” 几个基本步都并不难。 很快,弟弟就能带着姐姐跳起来了。 在一首乐曲结束之后,弟弟就带着姐姐去点了饮料。 单明明平时不喝酒,就由她弟弟给她点了一杯。 一杯用芬兰伏特加做基酒的“世外桃源”。 在饮料喝了那么几口之后,又一首Kizomba的乐曲就响起了。 随着音乐的响起,一个女人的喘息声也响了起来。 在那个喘息声第一次响起的时候,单明明还没有多想。 但是当那个声音一次响过一次,也一次“欲”过一次,单明明整个人就都僵住了。 “你没听过这种歌吗?很多英语歌都这样。” 单烨明刚刚态度自然地说了这句话,场内的一个男性外籍工作人员就拿着话筒,跳到了打碟台上。 “Are you guys kidding me” 显然,负责现场气氛的这位工作人员调侃了起来。 他说,你们都没听过这首歌吗? 他甚至还跟着乐曲,把“It’s Kizomba”和“Let’s dance”唱成了rap。 于是现场的人都大笑起来。 连单明明都有些好笑了起来。 大家正重新跳舞呢,酒吧的门就再次被拉开了。 此时单明明刚好放下饮料,跟着弟弟一起回到舞池。 那就让单明明刚好在门打开的时候,视线触及到了进门的那个人。 那正是她的前男友刘捷。 但刘捷显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他的怀里,还搂着一个穿衣风格与单明明全然不同的,走火辣富贵风的年轻女人。 那是苏雅娜。 和单明明他们一个圈子的人。 她家也挺有钱。 虽然,比单明明家还要差了那么一点。 但和单明明相比,身为家中独生女的苏雅娜就是那样的张扬,并且还高调。 那可真是太可笑了。 明明刘捷还没看到单明明,可正被他嘘寒问暖着的苏雅娜却是看到单明明了。 苏雅娜一脸欧美系的妆容,身上有着锐利的美感。 她隔空和单明明说了一句能痒到人心里去的“嗨”,并在那之后露出了明艳、且侵略性十足的笑容。 那一刻,喝了大半杯酒的单明明感觉到了一阵晕眩。 而后便是混乱…… . “老板。” 男助理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他说:“老板,您还好吗?” 坐在办公室里的单明明被对方唤回了神。 她终于将自己的思绪从前天夜里的记忆中拉扯回来。 当她向四周看去,入眼的便是她根本就不可能,也不应该有的办公室。 就连她的爸爸……也没有拥有一间这样的办公室。 它宽敞极了,似乎也只属于一位主人,不是她和什么人共用的。 办公室的装修风格相当冷硬。 而在落地窗的边上,则还放着一台走步机。 单明明抬起手来,让助理稍等她一会儿。 -- 第5页 她似乎很迷茫,也站起身来,走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当她往下望去,她看到的是与这间办公室隔着二十多楼的马路、马路上的车流、以及附近的高楼大厦以及远端的江景。 而当她抬起头来,她会在反光玻璃上看到他的倒影。 这应当是一张属于她的脸。 熟悉,却也让单明明感觉到了荒诞的陌生。 即使只是看着玻璃上的倒影,单明明都会发现……倒影中的自己,皮肤不像自己记忆中的那般细腻,而肤色,也不再是白到发光的那种颜色了。 但,那却是有着一种健康的意味。 而更让单明明感觉到与她不同的,是倒影中的自己分明有着更为挺拔的肩膀。 就连她的那头花费了很多时间去保养的长发,都变短了。 短得只刚刚超过锁骨。 潇洒又利落。 单明明又走向办公室里的那张办公桌。 上面摆放着“她”的名片盒。 她打开名片盒,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名片。 [单鸣明唐明集团,首席财务官。] “唐”是她母亲的姓氏。 而单鸣明也并非是她的名字。 这个世界,从她在星期天的早上自那家酒店醒来,就变得不对劲了。 不是一点点的不对劲。 而是……很不对劲。 所以,在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之前,发生了什么? 第3章 琅俨/文 有关周六晚上的那些记忆就仿佛是针一样,密集地扎在了她的脑袋上。 那些画面混乱,并且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闪回。 她记得,她的弟弟和刘捷之间发生了争吵。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烨明在单方面地指责刘捷。 刘捷没说话,只是看起来很烦。 在自己的新女友面前,被前女友的弟弟这样责备,让他感觉到很焦躁。 而后,刘捷似乎是被单烨明的一句什么话给激怒了。 两人就要动起手来,任单明明怎么劝说都没用。 她只得大喊了一声“够了!” 那是在酒精和音乐的作用下才能够让她发出的,近乎尖锐的声音,与平时的她实在是太不像了。 于是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可她却是转身离开了。 在她身前的一些人带着惊疑纷纷让开了。苏雅娜却是追了上来,试图拉住她,还叫了几次她的名字,却是被她一把甩开。 再后来…… 再后来她说她要去兜风。 弟弟给她打了一辆车,坐在了前排,让她能够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后排。 ‘姐,刘捷不好。’ ‘姐,你别喜欢他了吧。他就是图我们家的钱。其实他家也够有钱的了,居然……居然还这样。’ ‘你看,爸爸就只是试了试他,不就都试出来了吗?’ 单明明就只是坐在后排,听着弟弟说的那些话,无声地落着泪。 “所以你觉得爸爸说的我们家的家产以后都只留给你一个,是假的吗?” 她几乎是让自己躺在了沙发的靠背上,身体蹭着沙发的靠背往下滑了那么一点,那也让她的柔顺长发变得乱了起来。 她看向后视镜,通过那面后视镜,看着正坐在前排的弟弟。 单烨明到底年纪还小,在被姐姐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后,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而后,单明明就用近乎冷静的声音说道:“他是认真的。” 她本可以借着酒精的后劲,再接着说出一句——姐姐知道他是认真的,你也知道的。 可她却是挪开了视线,说道:“烨明,爸爸他很爱你。” 车在此时停了下来。 五星级酒店的门童便走上前来,替坐在后排的客人拉开了车门。 单明明在弟弟的陪伴下,进到了酒店,沉默着办理了入住。 今天她不想回家了。 因为她知道这会儿她的父亲还没有睡。 她不想再回去面对父亲可能向她问起的一个又一个问题了。 她穿着一条极为强调腰线的裙子,裙摆却是飘逸极了。 当她踩着银色底色,却是在灯光的映衬下有了璀璨色泽的高跟鞋走向电梯时,单明明绝对想不到,在与她所在的这个世界完全异面的另一个世界,有一场喧闹的派对正在进行。 而这场派对的绝对核心,则是一个和她的名字同音不同字的人,单鸣明。 单鸣明年轻有为,令人赞叹,也令人艳羡。 她比单明明高了三公分,有着更为强壮的身体。 在朋友们的热情欢呼下,刚刚帮助唐明集团完成了一次扩张的首席财务官喝下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在说出了又一句的祝酒词后,她就向后躺向了舞池。 那里的人纷纷用手接住了她。 酒杯摇晃着,让酒液沾到了她的身上,可她却一点也不在意。 欢呼声一浪高过了一浪。 有一个笑起来时带着些许邪气的男孩从地上捡起了她掉落的房卡,上面写着她的房间号:1043。 而单明明此时也拿着她的房卡,刷开了1043号房间的房门,进去洗了个澡。 那时的她不会想到。 当她在酒店的这间房间里睡上一觉,再次醒来时,世界会发生那么多怪异的变化。 -- 第6页 周日的中午,她在床上悠悠转醒,却是听到浴室传来了淋浴的水声。 这样的情况当然不对劲! 于是单明明在回过神来之后,受到惊吓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 浴室的门也就在此时打开了。一个只用浴巾围在了腰上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或许用“男孩”这个词来形容他会更为贴切一些。 因为他看起来还很年轻,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可他身上的肌肉却已经生机勃发,魅力十足。 “早安。” 他似乎认识单明明一样,不是一个闯入者,甚至也不是一个错入者。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身上便有了一股很吸引人的邪气。 在一句“早安”之后,这个男孩压低了声音,说:“My Queen.” 他走到了单明明所在的这张床边,并凑了过来,似乎是想要亲吻单明明。 单明明当然是身体僵硬地往后躲去。 因为她的这一反应,男孩停住了动作,就停在了距离单明明只有堪堪五厘米的地方。 他笑了一下,并走去衣柜换衣服。 “昨天我已经在V信上加你了。你等有时间的时候,记得通过一下。” 单明明的呼吸颤抖起来。 她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近乎崩溃地抓起了自己的头发。 而后,她就发现自己的头发变短了。 并且……她的手也已经……不像她自己了。 如果她的视线顺着手腕一路往上,她会发现自己的手臂甚至能在她握起拳时绷出肌肉。 不…… 这不是她。 . 助理的声音将单明明从自己的思绪中唤回。 她又回到了这间让她感觉到陌生的办公室里,也回到了手上的那张名片上。 单明明:“抱歉,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没问题,老板。” 男助理语调平稳地说道:“今晚七点,您原定在seulSEUL的晚餐,计划有变更吗?” “取消。” 单明明这会儿的脑袋里还是乱成了一团,根本就没有心思出去吃饭。 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在这位昨天之前还素不相识的男助理就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叫住了对方。 “我……是要和谁一起去吃饭?” “如果计划没有变更的话,您今晚应该是要和陈枫女士一起共进晚餐的。” 似乎是因为单明明的眼神看起来实在是太过迷惑,男助理又加了一句:“陈枫女士说周六庆功宴的时候没能赶回来,她感到很抱歉。还说给您带了礼物。” 陈锋! 这里也有她的好闺蜜陈锋! 自周日的那个惊悚早晨之后,单明明根本就还没有回过家。 仅仅是面对主动和她联系,还给她送了干净衣服来的男助理,她根本什么都弄不清楚。 但是别人无法告诉她的事,陈锋可以。 她相信陈锋可以! “计划不用变更,我会准时赴约。” “好的。” 男助理笑了一下。 这样的安排显然会让他“更好做”一点。 毕竟,陈枫女士的火爆脾气,他可是见识过的。 晚上七点,穿着西装的单明明准时来到了那家吃法国菜的餐厅。 一束设计感极强的大花束被放在了她预订的那张桌子上。 这显然是今晚会与她一道用餐的这位“陈女士”提前让餐厅帮她放在了那里的。 单明明在男服务员的引位下来到了那张桌子前。 这样的一束花实在是太让单明明惊喜了。 因为它真的很大,当这束姿态舒展的花被放在桌子上,几乎要把一张两人座方桌占了个大半。 并且,里面还点缀有不少不怎么常见的稀有品种。 让单明明来估计的话,想要买到这样的一束花,怎么也得要七百以上。即便说它要□□百,那也不稀奇。 陈锋的收入虽然不低,平时却是节俭的,也真的不像是会随意就给她送来这么一束花的样子。 单明明疑惑着,却还是带着变好了许多的心情用手机给这束花拍起了照。 而后,她就在手机的拍照屏幕上看到了正向她走来的陈锋。 单明明彻底愣住了,就连手机也就此落到了桌子上。 一步步地走近了她的这个女人,依旧是记忆中的那张脸,然而着装打扮的风格,甚至是神情却是截然不同。 在单明明的记忆中,她所认识的那个陈锋为了躲避职场上的诸多麻烦,特意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个女同性恋。 而且,还是看起来特别中性的那种。 方便让她和男同事和男上司打成一片,却还不被人说闲话,也不被人编排桃色故事。 有时候她还会要单明明假装是她的女朋友给她打电话。 可现在的这个“陈锋”却能够用“艳光四色”来形容。 她脚踩三四公分的高跟鞋,穿着低胸的正装,一头大波浪卷,显得格外有女人味。 就连她用来厚涂的口红颜色都是正红色! “怎么,姐们今天漂亮成这样?惊得你手机都掉了?” 陈枫在男服务员替她拉开了椅子后入座,对着单明明挑眉一笑。 “对……很漂亮。” -- 第7页 见惯了陈锋的中性打扮,乍一看到这样的一个“陈锋”,的确是会让单明明感觉到眼前一亮。 她连忙拿起手机,却是看到屏幕上闪现了刚刚才收到的那条消息。 陈枫:[我进门了!] 陈……枫? 陈枫也看到了这条消息,笑道:“啊对,我不是晚到了几分钟么,进门的时候就着急赶紧给你发了条消息。” 说着,她就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到桌上后又推到了单明明这里。 “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礼物。算是祝贺你了。唐总肯定特别为你骄傲。” 单明明在陈枫的鼓励下,当着对方的面打开了这个小盒子。 只见里面装的是一块手表。很贵很贵的手表。 “这……太贵重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 陈枫正在喝服务生给她倒的矿泉水呢。 突然一下听到这句话,她直接就被呛到了。 “鸣明,你是在和我演些什么吗?” 陈枫按了按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就这么块手表,不至于让你用这种词来形容吧?而且,要是没有你,我们公司拿不到你的投资,现在也不至于能混得这么好啊。” 说完,陈枫又带着些许的得意,和单明明眨了眨眼:“当然,我也没辜负你的信任。回报率还是很可以的。” 前菜,汤,主菜。 这些都一道道地被端了上来。 两人一边享用着晚餐,一边聊着天。 但基本上,都是陈枫在说。 她侃侃而谈,和单明明说起了他们公司最近的情况,说了她这边得到的,有关行业在这个月发生的一些变化。 等到龙虾意面也被端上来的时候,陈枫到底还是有些没能忍住。 她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对劲。” 陈枫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又问:“生理期疼?要不要他们给你换杯热水?”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负责上菜的男服务生正好把意面放到了桌上,并微笑着,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单明明。 单明明张了张嘴,被这样的尴尬场景弄得完全答不上来话。 怎料,那名服务生居然还贴心地说道:“女士,我们这里有布洛芬。请问需要吗?” “不、不需要……我,我没……” [生理期疼] 这明明只是四个字而已,却是让单明明怎么都说不出来。 但幸好,那名服务生也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了。 “有需要可以再叫我。”男服务生这样说道。 违和感。 从周日的早上开始时不时出现的那种违和感,在陈枫出现的那一刻来了一次。 在陈枫如此淡定地在异性的面前光明正大地问出这么个问题的时候,又来了一次。 那仿佛是在提醒着单明明: [你该问点问题了。有关这个满是违和感的世界,你有很多问题的。] 她看向这个与记忆中的那位好友截然不同,却依旧是在用担忧与关心的目光看着她的女人。 而后,她便开了口。 第4章 “阿枫,我和你的关系,怎么样?” 如果眼前的这个人是单明明所认识的那个陈锋。 那单明明自己就能回答这个问题。 ——她和陈锋之间的关系相当的铁。 可眼前的这个人,是陈枫。 陈锋与陈枫,就好像是单明明与单鸣明。 她们的身上是在是有着太多的不同了,甚至连名字都不一样。 只见陈枫笑着“哼嗯”了一声,抬着下巴说:“考验我。” 她真的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明明,人是善变的,我接下去要说的话,不是承诺,而是我在这一刻的一个感觉。” 单明明认真地点了头。 陈枫于是说道:“如果我到三十五岁之前都还是不愿意生个孩子,那等到我老了以后,我会立一份遗嘱,把我的所有财产都用来成立一个基金。再把这个基金送给你。” 说完之后,她才在单明明猛吸一口气的时候,想起了没那么重要的一件事。 陈枫说:“你稍微替我看顾一下我最喜欢的几个情人,每个月给他们发发钱。别的,就都随你的便了。” “震撼”这种情绪,在单明明的眼睛里定格了足足有十秒那么久的时间。 “那你以后的……先生怎么办?” “我都不生孩子了,还结婚干什么?让他们空坐在家里,也不带孩子和教养孩子,这就能分我的钱了?” 在周六的晚上,单明明才刚刚复习了一遍她父亲的决定。 ——家里的一切,以后都是留给弟弟的,与她无关。 因而,当面前的陈枫说出这样的话,单明明感受到的震撼完全就让她没能真正接收到陈枫接下去的那句话了。 ‘让他们空坐在家里,也不带孩子和教养孩子,这就能分我的钱了?’ 单明明:“阿枫,我从昨天的早上起,就觉得不太对劲……但我不知道能和谁说,也不知道该去问谁。” 陈枫举起酒杯:“挺好,现在我就在这里了。你有酒,还有我。” 单明明:“我明明记得,我们家的公司不姓唐,姓单。我也不该是这个样子。两周前,我的前男友和我分了手,因为……” -- 第8页 陈枫一开始还是皱着眉,认真听着的。但听到单明明提起“前男友”,她立马就一脸的“什么什么什么?”了。 “等等!什么前男友?你瞒着我们搞地下恋情?” “不是……我和他谈了三年多,你们都知道的。” 单明明试着安抚已经坐不住了的陈枫:“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怪,但在周日早上之前,我的确是经历了这些。” “你说的那个前男友,是谁?”陈枫显然抓错了重点,且在错误的重点上,越跑越卖力。 “他叫刘捷。” 陈枫愣了愣,而后怪笑一声:“哈!刘捷?我知道的那个刘捷?家里做机械零件的?” 单明明一阵诧异,却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陈枫:“你继续,刘捷被你甩了,因为什么?” 单明明:“不是我甩他,是他甩我。因为我爸不肯以后把家里的财产也分我一半。他于是甩了我,去找了苏雅娜。” 即便这只是一个“假设的”,“虚幻”的故事背景,陈枫还是无法理解这之中的逻辑。 就离谱嘛! “你家的财产,关你爸这么个男人什么事?而且苏雅娜是个拉拉啊!” 陈枫瞪着眼睛看向单明明:“她不还喜欢了你好几年的吗?刘捷找什么找?上赶着做同夫?他不会连婚内强.奸犯法都不知道吧?而且苏雅娜很能打的。” 单明明被震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陈枫却是目光游移了一会儿,迟疑地问道:“该不会是我之前给你看了我们MMNGA俱乐部的材料,你虽然不想加入,但是看多了,就……做了一堆这样的梦,到现在都还没醒?” 这么说着,陈枫就很慌了啊。 “好姐妹,单女士,你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的啊!要是让你妈知道我害你恍惚了整整两天,她要跟我没完的!” 单明明却是问起了那串英语缩写:“什么MMNGA?” 陈枫:“Make Male Never Great Again,俗名‘让男人再也大不起来’。我们会长说,为了和平与爱,我们必须……” 等等…… 一道灵感突然从陈枫的脑袋里一闪而过。 “明明,有关你那个梦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在陈枫的口中,那只是一个单明明日有所读,夜有所梦的“梦”而已。 但对于单明明来说,那却是她的二十四年多的人生。 但这一刻,她选择了默认陈枫的这一说法,只是分享,而不去试图说服对方——她所说的都是真的。 于是原本原本的动容被她收了起来。 她选择更冷静地回答:“记得很多。” 陈枫:“快快快,趁你还没忘,和我说说。我去告诉我们会长。这样一来,下次俱乐部活动时的演讲内容,不就多了很多素材了吗?” 她又道:“题目我都想好了——《论男性霸权重回历史舞台所可能造成的万种悲剧》。” 在陈枫的央求下,单明明就真的说了起来。 但她哪里知道,她才开了个头,陈枫就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陈枫只是哈哈大笑。可到了后来,她就干脆捧腹大笑了。 “全世界一共快两百个国家,只有几个国家拥有女性领导人?哈哈哈哈哈哈哈世界还能和平吗?” “华尔街的那群人,绝大多数都是男的?我的妈呀!睾酮素那么强,他们遇到金融危机的概率得有多大啊!太好笑了!” “嘲笑女司机?哈哈哈哈之前那群男的不还控诉汽车保险公司搞性别歧视,向男司机收更高的保费吗?结果保险公司说那是AI根据他们所在性别群体的车祸率做出的收费模型。” “婆婆欺负儿媳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简直离谱!这条我要给差评的。” 这会儿的陈枫已经笑到控制不住,开始拍桌子了。 那让单明明感觉自己都有些没法好好地坐在椅子上了。 “阿枫。”她压低了声音,唤道:“阿枫,轻一点。” 根据单明明所接受的教育,有教养的女孩是不该在公共场所这样大声笑闹的。 可当她坐立不安地看向四周,却发现周围和她对上了视线的一名异性甚至还对她举了举红酒杯。那些人的眼睛里一点也没有流露出厌恶、甚至是仅仅一点点的不喜。 这顿饭就在陈枫的哈哈大笑中过去了。 等到两个多小时之后,陈枫的男伴就开车来接她了。 这时候已经临近晚上九点半了。 并且,明天还是一个工作日。 但单明明不过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是特意收拾了一番才来的。 他看起来应该和单明明同龄,或者更小一点。 年轻男人没有坐在车里,而是靠在了车门边上,让陈枫一出来就能看到他。 以单明明的“火眼金睛”,她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可能是在出门前才洗过了头,而后又用卷发棒给头发加了点弧度的。 并且,那人连衣服都是精心搭配了的。 不过分郑重,却又不是“随性”的。 这样的打扮非常好看。 在单明明所在的那个世界,长成这样的男性,就已经达到了偶像明星的颜值了。 乍一眼看到,是真的会让她眼前一亮,同时还感到惊奇,以及意外。 -- 第9页 陈枫喝了大半瓶葡萄酒。她拉着单明明,在和她的男伴挥了挥手之后,转向单明明,低低地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和上次的那个不是一个人了。” 单明明拉着走路已经有点歪了的陈枫,吸了一口气看向对方,却是没说话。 陈枫:“是我在上个月的车展上认识的车模。” “你就是鸣姐吧?小枫和我提过你很多次了。” “鸣姐”——这可真是个单明明从未听到过的称呼。 那让她感觉别扭极了,但她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鸣明,这是我的Mike!”陈枫一把抱住男人,这么和好友介绍道。 单明明:“Mike……?” 陈枫是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了。 可Mike却没有,他先是笑着看了单明明一会儿,而后恍然大悟。 “鸣姐是想要知道我的真名?”Mike似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也还挺高兴的。 他看向陈枫,和陈枫十指交扣:“这么正式的吗?” 陈枫在看向自己的这个新情人的时候,是用上了撒娇脸的。 但当男人又转向了单明明的时候,陈枫对着单明明的那张脸上简直就写着明晃晃的“小姐妹,你怎么回事的呢?” “我……倒也没有。”没有那么想知道你的真名。 单明明连忙跟上陈枫的暗示,亡羊补牢:“就是我的助理也叫这个……名字。所以一下子觉得有点,惊奇。” 陈枫:“上车!我们先送鸣明回去。” 特意大晚上的打扮好了出来接女伴的车模,是自己一个人坐在前排开车的。 至于陈枫,她则是和好姐妹一起坐在后排聊天的。 一开始的时候,Mike是只是在安静地开车的。 但在过了五六分钟后,他就试图加入两人间的话题。 怎料,陈枫却是嬉笑道:“这些你又不懂,瞎插什么嘴呢。一会儿我这位CFO姐妹可就要笑了啊。” Mike:“我这两天也看了一点经济学的科普视频。” 陈枫:“哦,那你是不是要给我们上课?” Mike:“小枫,我不是这个意思。” 原本已经瘫在了座位上的陈枫说着就坐直起身体,说道:“好好开车,别跑神。” 单明明见状,连忙拉了拉陈枫的手。 陈枫转过头来:“怎么?” “你喝得有点多了。” “干嘛这么说?我这会儿清醒得很啊。” “你……和Mike说话,是不是太冲了?” 陈枫完全就听不懂了啊。 她反而用正常的音量说道:“他一个模特,懂这些吗?我让他别瞎……” 这下,单明明不说话了。她直接动手捂陈枫的嘴,小声说道:“别说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 陈枫这才只得嘀嘀咕咕地算了。 单明明松了一口气,看向窗外。 此时他们刚好经过了市中心的一处商业中心。 夜晚早已降临,可城市的中心却依旧被这里的广告灯牌给点亮着。 一开始的时候,单明明只是在无意识地放空自己。 可当他们经过一座座的商场,并看到商场外侧的广告,她又觉得不太对劲了。 彩妆品牌的代言人是女性。 大牌护肤品的代言人是女性。 还有那些奢侈品品牌的广告上所出现的,也都是女性代言人。 这不禁让单明明感受到了一丝违和感。 仅仅是在这么几分钟的时间里,她说不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但……这样的情形就是让她感到说不出的不对劲。 仿佛……她上次经过这里的时候,所看到的全然就不是这样的情形。 这是对的。 因为在她所在的世界里,即便是化妆品和大牌护肤品这种主力消费群体都是女性的产品,这几年所请到的代言人也已差不多都是男性艺人了。 不论这种情形出现的原因为何,所呈现出的结果就是如此。 单明明正努力想着呢,陈枫的声音就在她的身旁响了起来。 “哇,这里新开了一家大卫的秘密啊。” 单明明下意识地跟着陈枫看向另一边的车窗。 只见穿着蕾丝贴身下装的男模的巨幅海报就在那里。 ——David’s secret. 陈枫这才想起要和独自一人在前排开车的男伴说话。 她说:“亲爱的!我们明天过来逛逛吧。” 第5章 当单明明决定去赴和陈枫的饭局之约时,她觉得自己的这位好姐妹一定能给她解开很多疑惑。 可现在,原本的疑惑分明还没解开,新的疑惑却又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了。 待到陈枫的男伴开车把她送回家的时候,单明明分明没有喝酒,却是也有了醉酒般的感觉。 凉风一吹,脑袋竟然就还更晕了。 她用把门把手上的指纹锁启动,然而她刚刚输入了指纹,并打开了门锁,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那是一张……陌生的,中年男性的面孔。 单明明简直要往后退一步,去看看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 可里面的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性却是对她笑了起来:“你回来了?” 单明明怔了怔。 她的视线越过了对方,看向屋子的里面。 -- 第10页 尽管和她记忆中的样子有些不同,但看布局,那应该……是她的家? 单明明于是有些僵硬地,冷淡地点了点头,走进家里。 “姐,你回来了?” 她的弟弟似乎正在厨房里忙着呢,听到门口的动静,立马就跑了出来。 这就又让单明明怔住了。 因为她那从小什么家务都不做的弟弟,这会儿正穿着……围裙? 单烨明跟着自家姐姐看向他的视线往下看去,而后就笑了一下,说:“王叔叔这会儿正在和爸爸说话呢,我看他好像很难过,就听爸的,给他烤了点蛋糕。” 该说可真是多亏了单明明的母亲把她教成了处变不惊的,大家闺秀。 这让单明明能够在面对这些具有冲击力的一幕幕时,起码在面部表情上,不会有过分明显的变化。 一切都只在她的眼神中显现。 比如,当她跟着弟弟走向家里的西式厨房,也看到摆放在模具盒里的那些贝壳形玛德琳时,她只是瞳孔地震了一下。 “姐,尝一个?” 过分的震惊让单明明点了头,拿起一个玛德琳,放到嘴边。 刚刚出炉的玛德琳非常香。 而且把这块蛋糕拿在手里的感觉就能让单明明知道,这不是她不喜欢的,软趴趴的玛德琳,而是最外面的那层烤得有些酥脆的那种。 即便单明明在晚餐的时候已经吃过了甜点,再吃到这块玛德琳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它味道很让自己感到惊艳。 但是……她弟弟望着她的那种,带着满满期待的,仿佛小狗一样的眼神却是让她无法把这口玛德琳嚼起来了。 “你……不吃吗?” “我?”单烨明仿佛受到了惊吓:“这都几点了?姐你要胖死我啊!” 单烨明的这句话在向着他自己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可当转向姐姐的时候,他却是还给单明明挖了一勺奶油。 “来,这是我自己打的奶油,配玛德琳吃的。里面放了樱桃果浆,还有一点点朗姆酒,口感很棒的。” 单明明看着自己右手拿着的玛德琳,又看了看被弟弟递到左手上的,装着奶油的勺子,陷入了突兀的沉默。 不对劲。 她的弟弟,不对劲。 在晚上的十点给她塞了那么多甜品让她吃,自己却不吃,还提了魔鬼语录“你要胖死我”。 不对劲。 然而当她真的用手上的玛德琳沾了一下那勺樱桃朗姆酒奶油,又再咬了一小口的时候,她就觉得她的弟弟更不对劲了。 因为它太好吃了,对于甜品的品位也特别的出彩。 这不是她的弟弟。 起码,不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弟弟。 尽管乍一眼看过去,没有看到和陈枫和陈锋之间的那种巨大的差别,但这会儿的单明明已经很确定了。 于是单明明开始不动声色地,用带着怀疑且探究的目光观察起了会穿着围裙做甜点的,“这个”单烨明。 只见单烨明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复古精致的木盒子。 单明明:“!” 单烨明又拿出了一个刚好可以放进这个木盒子里的,玛德琳专用甜品托。 有了这个,刚刚做好的玛德琳就能放到里头的贝壳形“卡座”里,不会在盒子里摇摇晃晃的了。 单明明:“!!” 弟弟又四处看了一下,而后向自家姐姐求助起来。 “姐,你能帮我个忙吗?帮我拿一拿装着奶油和小勺子的托盘?这样我就不用跑两……” 单烨明的话还没说完,单明明就在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后说了一句:“当然。” 怎料,单烨明这么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男孩子,居然因为她的这句“当然”露出了甜笑,而后又道:“姐,你真好!” 这一刻的单明明就是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击中了。 但,“这个”弟弟虽然是那么那么的甜,却也没法让她在临近睡觉的时间吃完一整个玛德琳。 单明明找起了小碟子,想要把她吃了四分之一的玛德琳,还有装着奶油的勺子都摆到上面 就是在这个时候,单烨明做贼一样地向外头看了一眼,仿佛是在看他们家的住家阿叔有没有在注意这里。 见客厅里现在完全就是空无一人的,他这才小声地和自家姐姐说起了八卦。 “今天爸爸的那些老兄弟们过来打麻将。” “嗯……嗯。”单明明试图想象那幅怪异感十足的画面。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明明来找茬”已经进行了好多个回合了,单明明一下就发现了华点。 “叔叔伯伯们……怎么今天来?” “他们又不用上班,在家里当富先生,当然是想哪天来,就哪天来了。” 单明明:“……” 好的,吧。 单烨明接着说道:“麻将打着打着,王叔叔就开始哭起来了。原来,他儿子就要满18岁了,他的太太好像想要收回他对于儿子的冠姓权。” 在说到了这一句的时候,单烨明还特意靠近了姐姐一点,小声地说道:“王叔叔昨天发现他太太已经连法律程序都已经开始走了。这种事,只要真的开始走流程,也就只是走个流程的事了。” 单烨明又站直了身体,恢复了正常说话时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无奈,说:“现在王叔叔都还不敢让他爸爸知道这件事。他完全就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了。” -- 第11页 单烨明顿了顿,似乎是故意用带着点夸张的语气,调侃似的说出了段子一般的感慨:“老王家要绝后了。” 单明明的眼睛里,似乎出现了一股正在猛烈旋转的台风。 “啪嗒”。 那是她失手把外层略有一点酥脆,内里则十分松软的玛德琳掉在地上的声音。 第6章 琅俨/文 提问:当一个人年满十八岁时,她或者他的母亲就或可启动法律程序,收回孩子的冠姓权——这到底是什么说法? 单明明觉得,以她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之贫瘠,她实在是没法用自己的逻辑把这个问题的答案拼凑出来。 但是这条信息实在是太过“神奇”。以至于新奇的概念才不过刚刚在单明明这里出现,就将她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住了。 并且,它也狂野地激发起了单明明的好奇心。 即便单明明已经帮着弟弟,把东西端去给爸爸和王叔叔那里了,她也一直都没法让自己不去想它。 她隐隐地感受到,她不能向弟弟提出这个问题。 因为,这似乎是一个在这个世界人人都知道的,已经普及了的法律常识。 是的。 划重点:常识。 “叩叩。” 走在了前面的单烨明敲起了门。 “是我,烨明。” 姐弟俩进去送了小蛋糕和搭配它的奶油,很快就出来了。 但是在里头的时候话不说,头也不抬,似乎对那两位长辈间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的单烨明……他居然是在关上了房门后,动作流畅地直接蹲了下来,听墙角! 正打算去网上搜一搜“夺回冠姓权”这个词组的单明明见状……只是稍犹豫了那么几秒的时间,就也跟着一起蹲了下来,还让耳朵贴起了门。 姐弟俩就这么四目相对着,偷听起了他们的爸爸和那位王叔叔之间的对话。 “那个女人太狠心了。十八年啊!整整十八年!” “洋洋念小学的时候,是我天天接送他上学的。这么多年来,我还要每天早上六点半爬起来给她和洋洋做早饭。有几天我起来得晚了,她还要说我。当着小孩的面说我!” “洋洋的初□□课是我辅导的。洋洋的妈妈每次要去上网买戒尺,都是我给拦下来的!回回我都跟她说,亲生的,别冲动。” “洋洋像他妈妈,读书读不好,我就跟着他做了一遍高中三年的作业。洋洋哪题不懂,我就给他讲哪题。” ——这是哭诉者王叔叔的话。 那可真叫一个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他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他在这十八年的时间里,究竟是如何含辛茹苦地把这个孩子拉扯大的。 如此话语就连单明明一个女人听起来,都觉得不容易。 然而房间里居然响起了一个睿智的声音。 那来自于单爸爸。 “夺回冠姓权这件事,光小孩的妈妈主张是达不成的。你对洋洋那么好,他应该不会同意的。法官会征求洋洋的意见的。” 单明明:“!” 是、是谁? 是谁在她爸爸的房间里,而且声音还和她爸爸那么像? 单明明几乎是下意识地用眼神询问她弟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料,刚刚还感到“与有伤焉”的单烨明此时竟是眼中精光一闪,仿佛被瞬间点醒了一样,动作缓慢而沉重地点起了头。 王叔叔的声音再度传来,那仿佛惊醒了单明明。 那说话声仿佛带着哭腔,与背景音乐《男人哭吧不是罪》竟是如此地相称。 “我连我家到底有多少钱都不知道,钱全被那个女人一把攥在手里,洋洋……洋洋的眼睛里哪里还能有我这个爸爸。” 至此,单家姐弟终于对了个眼神,似乎都不太喜欢这句话。 而单爸爸的声音则也再次出现。 “所以,你太太到底为什么要夺回你对洋洋的冠姓权呢?女人做事肯定都是有原因的。” 沉默。 里头沉默了许久。 直到这首《男人哭吧不是罪》都放完了,王叔叔才再次说起了话。 “她说我……在她怀孕的时候,去见了我的大学校花。” 屋子里的单爸爸好似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问道:“你是不是最近又去见了那个校花了?” 王叔叔:“我只是在咖啡馆里遇到她了,打了个招呼而已!” 随着王叔叔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单烨明用拳头锤了一下地,骂了一句:“他爸的!” “我和她是清白的!这件事我已经和洋洋妈妈解释过很多次了,但她就是不信!” 在王叔叔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单烨明就一下推开了门,怒气冲冲地走进房里,并把他特意在晚上做的这盒玛德琳给收了起来,一句话都不说就要往外走。 此时屋外的单明明完全就还保持着蹲地的动作。 她见自己暴露在了屋里那两位长辈的视线中,就立刻姿态优雅地起身。 仿佛,“女孩子不应该在人前蹲在地上”这一条已经印刻进了她的条件反射里。 但她实在是想太多了。 因为屋子里的人实在是没法把注意力分给她了。 弟弟一个人就在里头镇住了全场。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 第12页 “对待在老婆的孕期出轨的男人,我已经很客气了。” “赶快给你王叔叔道歉。他根本就没出轨,你不能在这样的事情上那么污蔑他。” “怎么,精神出轨还不够,还要身体也出轨?你这么想,我妈知道吗?” ‘我妈知道吗?’——这句话一出,自己一个人站在屋子外面的单明明就焦急地张了张嘴了。 单明明担心极了,也说不出的紧张。 她生怕弟弟这么说话,会让父亲在震怒之中出手打人。 然而……弟弟的这句话一出口,他们的爸爸居然……气势就弱下去了? 而后单烨明就转向那位王叔叔,说道: “王叔叔,在您太太怀着她和您的孩子的时候,您还和外头的女人来来去去。您是想做什么?同时让两个女人进入孕期?” 王叔叔好歹也是个长辈了,这会儿竟然被单烨明这么个二十岁出头的小辈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弟弟完全没在怕的,单明明这就立刻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现场,打算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 但当她垫着脚走向自己的屋子的时候,她竟和听到弟弟的那句:“龌龊!丢我们男人的脸!” 单明明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并快速拉开了自己卧室的房门。 然而当她进到屋子里,并打开房间的大灯时,她就懵了。 这是……她的房间? 房间内的布置和摆设跟她的不一样,配色跟她的不一样,就连丢在了椅子靠背上的衣服也完全不像是她的。 还有那杂乱的床…… “咚咚咚!”的脚步声从她的身后追来。 那是刚和爸爸争执完了的单烨明。 他看到姐姐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感觉到有些疑惑。 “姐,你找我?” “我……” 单明明的脑袋里拐了好几个弯,这才意识到……被她推开了房门的,原来是弟弟的房间。 [所以,我的房间在哪里?] 单烨明顺手关了房门,也就站在那里等着姐姐的回答。 “我……是有事想问你……” 面对这个自己根本就很不了解的“弟弟”,单明明没有问出心里那个真正的问题,而是很快就话锋一转,说:“其实,我想和你聊聊。” 弟弟好笑地问她:“现在?” “对。”单明明带着些许的试探,也有所保留地问道:“刚才,你对王叔叔还有爸爸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当然。”弟弟一脸的理所当然,还顺口反问了一句:“难道你不是这么觉得的吗?” 这只是一个顺带便的问题,却是让单明明感到一阵紧张。 怎么办?她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她还没能弄明白“夺回冠姓权”究竟是怎么个说法,就已经要回答这样的反问了。 这就是严重的信息不对称了! 可弟弟还在笑着,而此刻的单明明所遭遇的,也仿佛并不是一个只需要说出“我觉得”的,家人之间的日常对话,而是一次突击随堂测试。 “我觉得……”单明明谨慎地说道:“洋洋毕竟是王叔叔和他太太的孩子。王叔叔是洋洋的父亲。王叔叔的太太,也许不该用这个来惩罚……” “姐,你怎么回事?” 随着单烨明纠结起了眉毛问出这个问题,单明明就仿佛听到了示意她“回答错误”的,瓮声瓮气的“嘟”声。 单明明的脑袋上,缓缓地出现了一个惊魂不定的问号。 我这么说,居然也是错得很离谱了吗! 第7章 “我们男人就只在小孩从一颗卵变成受精卵的时候出过力。在那之后,就只能让小孩待在妈妈的肚子里长大了。所有的风险,所有的不适,还有对身体的损耗,这些都是由母亲来承担的。” 鸣明弟弟的讲座时间到了。 “但是为了让别人都明白这个小孩的父亲是谁,很多妈妈们还是把小孩的冠姓权让渡给了爸爸。所以我们就得在小孩被孕育的过程中,在它成长的过程中,都尽可能地扮演好父亲与丈夫的角色。” 单明明觉得,弟弟说得……好像有道理啊。 女人怀孕生产那么辛苦,孩子的爸爸却不能和她们各怀五个月,那爸爸们不就是应该更努力、也更用心地去扮演好父亲与丈夫的角色吗? 不…… 等等! 弟弟刚刚说了一句什么? ‘但是为了让别人都明白这个小孩的父亲是谁’……? “轰”的那么一声就在单明明的脑袋里炸开了。 但是弟弟的话却还没有到此为止。 他还在继续! “如果不是这样,妈妈们为什么还要去承担生育风险?这也太不公平了吧?这是男人对家庭的责任感,也是对社会的责任感。” 这样的一套说法光是让单明明听到就已经够让她震撼的了。 而比这更让她震撼的,是说出这些的人,是她的弟弟,一个年纪还不大的男孩子。 “如果所有人都像王叔叔一样,那可不就乱套了吗?” 混乱之下,单明明想起了她已经生活了二十四年的那个世界,脱口而出道:“那倒也……倒也不一定……” “你说什么?”单烨明看向自家亲姐姐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深深的怀疑了。 -- 第13页 “没、没什么。”单明明已经小心翼翼的了,却还要维持着自己表面上的冷静:“我没说什么。” 单烨明又接着说道:“姐,权利越大,责任越大,义务也越大。这的确是我们男人的责任和义务,但你作为女人,也不可以帮着王叔叔那样的人说话啊。” 说着,单烨明就想不明白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我……” 弟弟在说起这个问题时的气势太过强劲,以至于单明明都不敢看着他说话了。 她的目光躲闪起来。 而后她就在弟弟那杂乱的床上,看到了一条……内裤。 单明明的目光一下就顿住了。 因为那是一条蕾丝材质,配色还很好看的,内裤。 单明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一条女孩子的内裤。 而且,这还是一个特别火辣大胆的女孩的内裤。 弟弟因为姐姐的眼神变化而一下转头看向那里。 当他看到了那条内裤后,他连忙掀起了根本就没铺的被子,把他的内裤给盖上。 然而,因为他的这一动作太大,被子底下的另外一条内裤就也瞬间暴露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对,它原本是被被子给压在了下面的。 它的颜色是浅蓝色配白色的。 且又是蕾丝质地的。 不不不,单明明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两条内裤的剪裁和造型都不对! 这不是女式内裤。 它是……David’s secret. 虽然单明明其实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但她还是在脑袋里出现了这两条内裤与其所属品牌的联想后……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而更让她感到羞窘的,是她一个不小心,把“大卫的秘密”给念了出来。 这下,她弟弟就要羞愤了。 “姐!” “抱、抱歉!不好意思!” 不等单烨明再说出第二个字,单明明就直接转身跑了。 她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 那只是两条男人的,内裤而已。 男人的。 以前她在家的时候,也是会在晾衣服的阳台上看到的。 那看起来和游泳裤也没什么区别,顶多让她在看到后,会不自觉地挪开视线。仅此而已。 但当男式内裤的材质和款式变成了蕾丝性感装,给她的感觉……竟也,完全就不一样了! 带着那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错乱”与“慌乱”,单明明总算是在四处摸索了一遍后,辗转摸到了属于单鸣明的卧室。 原来,他们这对姐弟的房间掉了个个。 那间拥有着大阳台的,更大、朝向也更好的房间变成了她的。 单明明稍稍呼出了一口气,也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在走进这间屋子之前,她从未见过它。 可当单明明推开了屋子的门时,那种突然而来的开阔之感却给了她一个极为直观的感受。 ——[我喜欢这里。] 屋里的床是1.5米的双人床尺寸的。 在床边,有着一块触感柔软的圆形地毯。 简约的木质落地衣架上挂着几件进来几天可能要穿的衣服。 阳台上,一半是极为漂亮的,单人圆桌与椅子,还有花花草草。 而在另一边……则有着单明明只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布置。 那仿佛是拳击手用来练习速度以及爆发力的,被悬挂在了一个圆盘上的速度球。 单明明打开了阳台上的灯,并走到了那个速度球前,伸出手,轻轻地拨了它一下。 第一下的时候,她只是用了一点点的力。 那让速度球轻轻摇晃了几下。 而后,单明明把手抬了起来,并认真仔细地观察起“她”的手来。 比起她已经很熟悉了的那双手,单鸣明的手看起来虽然也有着很漂亮的型,却是并不柔软。 指甲被修剪得极为平整,也丝毫没有做了美甲的痕迹。 同时,它也看起来……更有力量。 在这个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阳台上,单明明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门,仿佛是在确认此时她真的是在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内。 而后,她尝试着握起拳头,向着拳击速度球击打过去。 那一次击打似乎让她唤起了这个身体的肌肉记忆。 她的出拳很快,力量也相当大,只一下就让那个速度球疯狂地来回弹了起来。 这不是只把眼前的这个拳击速度球当成是“装饰物”,摆放在阳台上就能做到的。 能够仅凭借身体的肌肉记忆就在挥拳时有这样的速度和力量,它需要经年累月的,用心练习。 单明明感觉她的心跳快了起来,却不是因为这样的一拳已经足够让她有了可以影响到心跳的运动量了。 她的心跳变快,是因为那份隐藏在她冷静外表下的,情绪的涌动。 此时已经快要到晚上十一点了,她该去洗漱睡觉了。 而单明明也是这样做的。 当纷繁的信息一股脑儿地涌向她的时候,她会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击感。 她或许会需要有一个安全的距离来保护自己。 在这样的时候,她会想要找回一些属于她单明明的习惯,以此来提醒自己,她究竟是谁。 热水,以及沐浴在热水倾洒下的感觉,这些是能够让她渐渐放松、也舒展自己的。 -- 第14页 可等到水流声停止,她也从淋浴间里走出来,她还是会在路过雾气缭绕的镜子时,感受到那迎面而来的,让她猝不及防的一击。 它是如此的清晰,也是那样的直观。 身为单明明的她,身高有一米六五,体重却是不足一百斤。 但是单鸣明却似乎比她要高了那么几公分,看起来也丝毫没有柔弱的感觉。 但那份感觉的变化,却不仅仅来自于眼前的这个身体比她高出的那么三四公分。 此刻正站在镜子前的她,身体因为流畅且紧致的线条而带上了另外一种惑人的意味。 那不是像雪一样白也像羽毛那样柔软,仅是稍稍用力按压就能留下红痕的身体。 此时的单明明甚至不用刻意去收紧核心。 她只要稍稍绷直身体,就能看到隐约的腹部肌肉线条。 很漂亮。 漂亮得甚至让她有些挪不开眼。 手里拿着浴巾的单明明看了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而后再拉出摆放在浴室内柜子下方的体重秤。 玻璃在浴室的地板上被拉动,发出了“磕磕磕”的声响。 单明明放下了浴巾,光着脚站上秤。 而后她就看到了一个绝对能让过去的她感到窒息的数字。 58kg。 比身为单明明时的她要重了10公斤。 可镜子里的她,看起来,“胖”吗? 不。 当然不。 “她”看起来分明就清爽利落,健康,又性感。 哪怕是穿着比基尼泳装去拍沙滩拍照,也绝不会有任何的担忧。 那也让单鸣明在从体重秤上下来后,又站在镜子前看了许久。 直至那染上了镜子的雾气都缓缓地散开,她才带着那纷乱的思绪,穿上衣服,在这个本应上床睡觉的时候来到房间内的写字台前,打开了电脑。 她在搜索引擎上搜索起了“单鸣明”。 相比起她这会儿所在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来,单明明此时更想知道、也更急于知道的,是这里的“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要知道,除了名字同音不同字之外,拥有着完全相同的基因以及相同出生的她们还有着怎样不同的过往,又是如何才变成了如此不同的个体。 这些问题已经不止在单明明这里激发出了好奇了。 她甚至……渴望知道这些。 可是没有。 搜索引擎上找不到单鸣明。 单明明深呼吸了几次。她坐在写字台前,思索了片刻,而后就又搜索起了“唐明集团”。 这一次,她得到了搜索结果。 上面说,唐明集团的创始人是她的母亲,唐英女士。 而公司的首席财务官,则正是唐英女士的女儿,今年才只有二十四岁的单鸣明。 在这份公司的介绍页上,丝毫没有提及单鸣明的父亲,更没有她的弟弟单烨明。 他们家的两名男性家庭成员就仿佛全然隐形了一般。 又或者,如果仅仅是从网上的信息来看,世界上可能根本就没有他们这两个人。 除此之外,单明明还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唐明集团的规模……应当比由她父亲所主导的那家公司,规模要大了不少。 她有在她父亲的公司做财务与会计的工作,因此单明明对于他们家的公司到底“值”多少钱,心里是很清楚的。 那应该就是三四个亿。 这个数字听起来似乎是很多,但公司却并不完全属于她父亲,也有着其他股东。 并且,在寸土寸金的临海城,这样规模的公司真的算不上大,抗风险能力也并不强的。 唐明集团却并非如此。 两者之间,就连经营范围都很不同。 除此之外,介绍唐明集团的页面上还提到单鸣明毕业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哈斯商学院。 那是……单明明的弟弟所没能申请到的大学。 单明明很快就找到了方向。 她登上了脸书。 而后,单鸣明的人生轨迹就清晰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第8章 琅俨/文 单鸣明在高中的时候就出国留学了。 高中毕业后,则似乎是顺理成章地申请到了哈斯商学院的入学资格。 在脸书上,从单鸣明的高中到大学的这段时间看起来就只是简单的时间轴以及信息变化。 可单明明却是知道的,想要进入到哈斯商学院,绝非一件容易的事。 而在大学的时候,这个世界的单鸣明就已经十分活跃,并找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在大学毕业之前,她们就已经在商界有了“社会实践”。 等到大学毕业的半年之后,单鸣明放弃了在美国的工作。 她选择回国,帮助由自己的母亲所创立的公司进行扩张、以及业务上的拓展。 单明明在脸书上看到了很多单鸣明的照片。 那是在派对上同一群外形出色的男男女女在一起,手举香槟的她。 是在毕业典礼的那天,和许多同学们一起合影的她。 也是在公司里和自己的同事们一起的她。 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单明明很快就发现了照片上的一丝“怪异”之处。 ——在派对之外的场合里,照片中的人物都是以女性为主。 -- 第15页 毕业日的那天,同单鸣明一起合影的六人之中,竟是连一个男生都没有。 而在单鸣明所在的公司里,和她勾肩搭背着的、从她的身后抱住她的,那些人也全是女性。 仅是在照片的边缘处,有着一个手上拿着资料本的,外形出众的男人。 可很快,单明明就不去管这个“小小的”奇怪之处了。 因为这个奇特而又真实的世界,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 现在,她只是把自己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地放在了属于单鸣明的时间线、以及那些照片中光彩照人,又自信非凡的……那个“她”的身上。 那让单明明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在她眼前的这台电脑上创建一个文档。 标题是:《你好,单鸣明,我是单明明》 她在午夜的十二点过后敲起了键盘。 [请允许我向你进行自我介绍。我是单明明,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你……] 她向另一个她讲述起自己是谁,以期待当那个人回来的时候,能够知道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同时,她也希望另一个自己能够知道她的存在。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单鸣明相比,其实很卑微。 因为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似乎是别人所给予的。 想要给她时,就给她。 想要收回时,就收回。 她的前男友是这样,她的父亲也会这样。 未来,她的弟弟或许还会这样。 那会让她感觉自己似乎永远都会沉浸在一种世事无常的不可确定之中。 然而她还是选择了诚实地讲述。不带一丝一毫的修饰。 因为,她的这个文档将会面对的,其实是她自己。 一个她所不熟悉,也才刚刚只认识了两天的,“她自己”。 [在我的世界里,我并没有出国留学,而是考取了临海财经大学。去到国外留学的,是我的弟弟单烨明。但他也没有你那么出色。我想,我可能很难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想到你,我就感到激动。然后,我就会想起我自己……] 这天晚上的单明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就好像她在那个文档里所写的那样。 她一想到那个作为唐明集团首席财务官的单鸣明,就感到激动。 而后,她就会想起她自己。 想起周六的晚上,想起她父亲对她说出的话语,还有她的前男友带着新女友进到酒吧时的那一幕。 从小到大,她被很多人表达过羡慕。 有人说,羡慕她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家庭和睦,有一个跟姐姐很亲的弟弟。 有人说,羡慕她长得漂亮,有个样样都好还宠她的帅气男朋友。 但现在,当她想起那些向她诉说了羡慕的话语时,她的眼前却只有那间地处临海城最好地段的,宽敞的办公室。 还有那张名片。 [单鸣明。唐明集团,首席财务官。] 月亮在天空中的位置不断移动。 从窗户的这一头挪向另一头。 而单明明也在失眠许久后,终于沉入了睡眠。 只不过,她根本没有睡饱就被闹钟吵醒了。 那是早上的5:30。 当单明明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她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提醒。 [15分钟后,晨跑。目标距离:6公里] 这样的一个任务提醒直接让单明明被惊得从床上坐了身来。 6公里! 可她能记得起来的,自己的最长跑步距离,也只有大学里的800米! 这一刻的单明明简直被这个距离给惊得手足无措。 她被彻底吓醒了。 单明明动作迟缓地点掉了提醒,并又躺了回去,想要继续睡到需要去公司上班的时间。 可,当她再躺回去的时候,却是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了。 十分钟后,她再次从床上坐了起来,并打开衣柜找起了跑步时穿的运动装备。 找衣服,还有“战斗式”的刷牙洗脸。 这些都让单明明感觉到手忙脚乱。 她实在是太不熟悉这些了。 衣柜里的布局,是让她感到全然陌生的。 她既不知道运动文胸和运动装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跑步时该穿的运动鞋又是放在哪里。 等到她收拾好了自己,并真的下楼时,时间就已经过了六点半了。 但是赶个晚集,总比干脆连集市都不去了的要好。 她开始在这座正在苏醒的城市的街道上慢慢地跑了起来。 由于在前一天的时候失眠到了很晚,这会儿的单明明其实有一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但她的身体似乎实在是已经很适应在早晨的这个时间段跑步了。 以至于,她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云端之上,轻盈得很,也仿佛能一直跑下去。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太太新奇了。 单明明不禁加快了速度,想要试试她用单鸣明的身体究竟能跑得多快。 然而,当风慢慢地将云吹散,那渐渐明亮起来的阳光就在下一段没有林荫的跑步道上陡然明艳。 突然一下冲进了晨光照射下的单明明就仿佛见了光的吸血鬼那样,几乎要“啊啊啊啊啊”地叫出声来。 -- 第16页 她没戴帽子。 她没有涂防晒霜。 ‘我、要、晒、黑、了!’ 伴随着这样的一句内心独白,单明明连忙用双臂保护起她的脸,调转方向,向着家的方向落荒而逃…… 单明明的《做一天真正的单鸣明》计划,因天气及准备不足的原因,卒于早上6:35。 此时距离她开始计划中的6公里晨跑,仅过去了不足五分钟。 “滴。” “滴滴。” “滴滴滴滴。” 星期天的早上八点,单明明所设置的闹钟响了起来。 那让前一晚在派对上闹腾到了很晚的单鸣明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Chris” 她叫出了昨晚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孩的名字。 “Chris,你能把你的闹钟关上吗?” “Chris?” 在连续叫了三次对方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后,单鸣明终于撑起身体,有些吃力地看向四周。 房间里似乎没人。 那个男孩不告而别了? 可恼人的闹钟还在继续响着。 单鸣明只得一脸疑惑地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找到发出了声音的那台手机,把闹钟关上。 随着“咔”的一声,手机屏幕居然在捕捉到了她的脸后就自动解除了锁屏。 单鸣明艰难地发出了今天早上的又一次疑问。 什么情况? 恶作剧? 人脸识别这种信息也是能在她睡着以后录到的吗? 单鸣明完全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她穿上拖鞋,走向浴室。 一个巨大的“雷”就在她走到了洗手池前,并打算刷牙的时候“轰”得一声爆炸了。 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一头长发,皮肤白成了一道白月光的“自己”,单鸣明震惊了十秒钟。 在反应过来后,她就立刻爬上洗手台,凑到镜子前,把整张脸都怼到了镜子前。 一整排的问号在她的脑袋里飞奔起来。 而后,那就是震惊之下的一句:谁、干、的! 第9章 琅俨/文 一眼看过去就小得离谱的裙子,单鸣明带着不敢置信穿上身了。 但是那双足有七八公分那么高的细跟高跟鞋,她却是还没穿着走出门,就险些摔倒在地。 单鸣明于是丢了那双高跟鞋,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快速冲出了自己所在的这间酒店房间,想要出去找人。 “女士,请问……您需要帮忙吗?” “是、是的!我……” 这会儿正好在走廊上的酒店女服务员微笑着看着她。单鸣明则在着急地开口之后有了一个停顿。 她缓下自己说话的速度,在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弯之后说道:“我想知道我在你们酒店住了多少天了。” 这个问题着实有点奇怪,但那位酒店的服务员还是给出了回答:“您可以去前台查询一下。” “好的!谢谢,谢谢!” 单鸣明得到了这个答案,就抓着手机,踩着拖鞋,冲向了酒店的大堂。 “您好女士,您是在昨天晚上入住我们酒店的。” “好……好的。那请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那名酒店大堂的工作人员看向她身旁的同事,而后两人就相视一笑,微笑着把现在是哪月哪日甚至是哪年都说出来了。 她们显然觉得单鸣明可能是前一晚的时候喝多了。 “女士,如果您在前一晚的时候喝了酒,那现在喝点果汁可能会感觉更舒服一些。请问您需要我们送一杯橙汁到您的房间去吗?” “好……好的。”单鸣明张了张嘴,而后说道:“那就谢谢你们了。” “那就请您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橙汁一会儿就送到。” 好的,谢谢。 谢谢,好的。 这仿佛已经成为了单鸣明此刻唯二会说的两个词了。 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喝着橙汁,一边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发根。 如果她现在的长发是假发套,那她只要伸手一拉,就能把发套扯得移位。 而如果她的头发是有人给她连夜接上去的,那她应该随便一摸就能摸到结发的痕迹。 但是没有,这些改变头发长度的痕迹,全都没有。 现在也恰好还是她举行庆功宴之后的第二天早上。 单鸣明放下了装有果汁的杯子,拿起房卡,走出房门,再进到房门。 她在这间很可能有问题的1043号房间里进进出出又进进,可是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每一次她经过镜子,都会看到那个瘦了很多、白了很多、看起来似乎很柔弱,也有着一头长发的自己。 于是她离开了这间房间,退了房,坐在酒店大堂里,观察着眼前的人来人往,也看起了这台能用她的脸和指纹解锁的手机。 在这台手机里登着的,并不是她的V信号。 然而奇怪的是,这个V信账号上却依旧有她的弟弟、母亲以及父亲。 她不敢直接退出这个V信账号,于是又克隆了一个V信APP,试图从那里登上自己的账号。 可V信却提示她,说根本不存在这个账号。 单鸣明感觉到有些着急了。因为这样一来,她的助理,她的下属,还有在工作上和她有所往来的人,她就都联系不上了。 -- 第17页 现在还只是星期天的上午。 如果等到晚上如果还联系不上他们,那可能就真的有些麻烦了。 手机在她的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此刻的单鸣明已经冷静了下来了。既然家人还在,那么家就还在。 她打算先回家一趟,然后再做打算。 决定既然已经做出,单鸣明就不再继续耽搁了。 她站起身来,穿着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走向有着许多出租车等候的大门。 怎料,先前还接待过她的那位前台工作人员却是从她的身后追了上来。 “单小姐!”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的高跟鞋一路小跑过来的年轻女孩。 单鸣明可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倒在自己的面前。 她赶忙快步向那个女孩走去,并伸出手,虚扶了一把。 “您的鞋忘在房间里了。打扫阿姨看到以后,就立刻交到我们的前台来了。” 那双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高跟鞋被装在了酒店的手提纸袋里,即便是在如此逼仄的空间里,它也依旧看起来漂亮得很。 可惜,它就好像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样,光是好看,却没法让人穿着它健步如飞。 单鸣明看了一眼这双原本她已经不要了的鞋子,选择了向面前的这名工作人员道谢。 “谢谢。”单鸣明道:“还好你们替我找到了,不然我就忘了。” “不谢不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酒店的前台妹妹看到单鸣明的态度那么友善,不禁多说了两句:“就是单小姐您以后真的不能喝那么多酒了,女孩子这样喝酒,不安全的。” “谢谢,我……知道了。” 一丝违和感在单鸣明的心头升起。 其实,已经有很久都没人叫她“单小姐”了。 她也只有在刚刚毕业的时候,有被人这样叫过。 而且,她也有些不太理解“女孩子这样喝酒,不安全”这句话。 不过,刨根问底不是她的习惯。 她就是多看了那个女孩两三秒,而后就出了酒店,上了车。 临海城很大,这间酒店离她家也是有着不短的距离的。 星期天上午的这个路段还很堵。当地图上显示前方路段“锦绣江山一片红”的时候,那或许就意味着她得耐心地在车上呆坐很长一段时间了。 弟弟给她发来了消息。 [姐,你还好吗?] 烨明也觉得这就是她的账号? 单鸣明翻了一会儿两人间的聊天记录,就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单鸣明:[还好,这就回来了了。] 说着,她打开地图,按照她家的住址,设了一条导航路线。 单鸣明把这条路线截了图,发送给了单烨明。 这其实是在向弟弟确认他们家的地址。 单烨明:[那就好,这会儿路上好像很堵,你就先休息一下吧。] 很好,家里的位置还是没变。 单鸣明再次发了一条消息:[我做了个头发。一会儿看到我,别太惊讶。] 姐弟俩就这么自以为从对方身上得到了很多信息,实际却是鸡同鸭讲着聊了好一阵子。 突然间,有一个新的联系人请求添加她为好友的通知出现了。 [单姐姐,你好,我是正星医疗美容医院的小玲。] 单鸣明未有多想就通过了请求。 小玲:[单姐姐,之前负责和你联系的小孟今天休息,我来和您确认一下。您今天上午11点要来我们这里呀。] 看到这句话,单鸣明立刻就转入到了工作状态。 11点。 她今天和人约了11点见! 可现在都已经9:37了,她却还是这副鬼样子,怎么和人去谈合作? 单鸣明:[好的,谢谢提醒。您能把您这里的地址再发我一次吗?] 小玲:[没问题!] 单鸣明:[抱歉,您能把您这边的资料也再发我一次吗?] 这样的问题对于那个叫小玲的女孩来说,似乎是有一些不同寻常的。 小玲:[请问单姐姐是想要我们医院的资料吗?] 单鸣明:[是的。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小玲:[单姐姐您别这样喊我,我都要脸红了。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去把资料找出来。] 现在,医疗美容业的发展相当快。 因为喜欢漂亮、喜欢百变的女孩会在“玩妆”的时候,在自己的脸上画具有色彩感的妆容。 但她们却不喜欢往脸上擦粉的男人。 你喜欢在和男人接吻的时候被他把脸上的粉蹭到自己脸上吗? 不喜欢。 那你喜欢在自己的男朋友卸妆后,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他吗? 不,不喜欢。 可这些女孩们就能接受脸上的肤色暗沉、肤色不均匀、有着斑斑点点以及坑坑洼洼还满面油光的男人了吗? 答案当然是更不能。 所以,很多男人都会去到医疗美容医院,做医美项目,以求不涂脂抹粉也可以好看。 在单鸣明所在的唐明集团,她们还有一个专注于价值投资的私募基金。 在成立之初,它的规模很小,可能连“私募基金”的级别都算不上。它也只是单鸣明的母亲唐英女士交给她试水的。 但单鸣明很快就吸引到了不少交由她管理的资金。 -- 第18页 先前她就和她的属下说过,可以关注一下医美行业,给一些医疗美容医院做投资。 没想到,她在今天的11点就要去见其中的一家了,手上却才拿到这家医美机构的资料。 单鸣明很着急了。 她看着这家医美机构的资料,又时不时地查看手机地图。 前方路段明明只有3公里,可地图却显示这段路最少要堵12分钟。 平均每公里要走四分钟,她跑步都能跑到了! 焦急之下,单鸣明便看起了其它的交通方式。 在发现坐地铁反而能快20分钟,并且在下一个路口正好就有一个地铁站之后,单鸣明当机立断,和司机说了她要现在就下车。 她穿着酒店送的一次性拖鞋,在街上小跑起来。 但那到底只是一次性的拖鞋,被她这么穿着在路上跑,才刚刚进到地铁站的入口,就坏了。 单鸣明在光脚进地铁站和穿高跟鞋进地铁站之间,进行了一次艰难的抉择。 最终,她选择了后者。 原本要被她扔掉的这双鞋就再次有了用处。 ‘加油,走稳一点!’ ‘找个发力的要点,你可以做到的!’ 她就这么给自己鼓劲、打气,并同时迈出了虽焦急却因为害怕崴脚而显得格外矜持的步子。 是的,她可以的,她已经找到诀窍了。 她得用大腿后侧的肌肉发力,核心紧绷,同时不能像跑步的时候一样脚后跟先着地。她得要有自己是在垫着脚走路的觉悟。 短短两百米的距离,愣是让单鸣明走得汗都出来了。 同时,那种随时都可能摔倒在地的,仿佛走钢丝一般的感觉也让她体会了一把肾上腺素加速分泌的感觉。 当单鸣明进到地铁车厢的时候,心脏完全就已经是在“砰砰砰”地跳了。 幸运的是,在这一站下车的人不少,她也在走进地铁车厢后看到了一个空位。 单鸣明简直长出一口气,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走向空位。 怎料,有个一路从自动扶梯上冲下来的男人在她之后冲进了车厢,并快步略过她,在单鸣明紧紧盯着的那个座位上坐了下来。 当时,她离那个作为只剩下不到半米的距离。 可她却眼睁睁地,或者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长得很凶的肌肉猛男抢在她之前,坐到了那个座位上。 随着一声“嘟嘟嘟嘟”的提示声,地铁车门关上了。 肌肉猛男在抢到了座位后,终于抬起头来看了面前的这个女孩一眼。 单鸣明的柔弱外表,以及那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长相都让他愣了愣。 可当这个人把单鸣明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并看到她的那双一看就很贵的高跟鞋后,猛男的表情就不屑了起来。 他似乎是在说:穿这鞋坐地铁?活该你站着。 在地铁开始起速的那一刻,单鸣明用力地抓住了扶手,那让她稳住了身形。 可面对她这辈子还从未见到过的这一幕,她的还是有些脑袋一片空白。 请问,她现在在哪儿? 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真实发生了的吗? 第10章 随着地铁开始起速,猛男拿出了手机,自顾自地玩儿了起来。 平日里,单鸣明是不会对这样的一个男人投以关注的。 但由于对方的一连串“奇特”行为,此刻他吸引了单鸣明的注意力。 是的是的。 ‘男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 衣服,皱的。 裤子,也是皱的。 手大臂的肌肉强壮,但是手前臂却没有也得到训练。于是就成了“麒麟臂”。 透过衣服可以看到胸肌是练过的,但是肚子却也是大的。 并且坐在那里的时候,毫无坐相。他的两条腿向外岔开,原本就大的肚子还往外挺了,根本不知道要收腹掩饰一下。 到底是什么样的糟糕审美,才能让人把身材练成这样? 他的健身教练是什么人,居然从没给他指出这样的仪态很糟糕? 他跟的训练计划又是在哪儿看的? 拥有这种“产品”的健身房或者健身APP,不合格。 单鸣明的沉思与审视让猛男把目光从他的手机屏幕上挪开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单鸣明,单鸣明也不把视线挪开。在和对方对上了视线后,她还出于习惯,礼节性地和对方微笑了一下。 怎料,原本还是一脸凶相的猛男就在一脸的疑惑后笑开了花。 看他这样笑,单鸣明就不笑了啊。 因为对方的笑容实在是……让她有些难以直视。 “美女,穿高跟鞋站着,累不累?” “不会,还好。” 单鸣明刚说了这句话,对方就站起身来,说道:“美女,我让你吧。” 这样的“谦让”让单鸣明犹豫了一下,但她刚要走过去坐下,就听到对方说道:“V信加一下吧。” 单鸣明:?? 单鸣明:“那你还是坐回去吧。” 猛男:“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真的,没别的意思。” 单鸣明:“我也就是想让你坐回去,没别的意思。” 旁边的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看到了他们这里的情形,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猛男怒视他,戴帽男就默默地,默默地把头扭了过去,好像在旁边发现了什么有趣好玩的东西。猛男再往回一看,只见面前的美女已然戴上了耳机。 -- 第19页 地铁往前开了一站,又一站。 地铁上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单鸣明原本是在继续看着那家医美医院的资料的。 当她看完那些,发现正星医疗美容医院的联系人给她的资料里,连一点涉及到资产和公司股权情况的内容都没有时,她就抬起头来。 而后,她就感觉眼前的世界仿佛突然就加了一层灰暗的“滤镜”。 这是一种奇怪的氛围。 仿佛天空变成了铅灰色,泉水也不再清澈,变得污浊。 太暗了。 真的,太暗了。 这节车厢是受到了诅咒了吗?为什么进到了这里的男人都……这样了? 在还没感觉到古怪的时候,她是没在注意这些男人的外表的。 可当她有意识地环顾四周时,她就有了许许多多的发现。 比如说,光“秃”这个词,都在这节车厢内有了很多种具体的表现。 有谢顶的,有发际线在分头路的那个“岔路口”陡然上升了几厘米的,还有从剃了光头的光头脑袋上看出发际线究竟衰退到了何处的。 如果她再认真地观察一下,就会发现车厢内有很多男人的发型是高度相似的。 ——两边剃短,后面也剃短,前面的额发稍微有一点长,向前梳。 这样的发型有一个好处:让人一时之间无法看清他的发际线在哪儿。 就好像此刻和单鸣明之间隔了两个身位的那个人,他就让单鸣明很有冲动想要站得低一点,去看看对方的额发究竟是从哪个位置开始生长的。 但“秃”就是他们唯一的头发问题了吗? 不不不,当然不。 他们之中还有人像是好几天都没有洗头了,头发在上一次的修剪之后又已经长得没了“型”的,还有年纪轻轻就花白了头也不去染一染的。 放眼望去,竟是连一个好好收拾过发型的人都没有。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很多的圆肩驼背、脖子前伸、以及脖子前伸和大肚前凸同时出现在一个年轻人身上的情况。 怎么会这样的? 单鸣明连忙拿起手机,当她再看到那家医美机构的资料时,她就觉得这家医院充满了吸引力了。 虽然资料上没有财务报表,没有股权情况的介绍,但这份行业的前景是好的。她可以,也当然愿意再多花一点时间,去好好地了解。 不,等等…… 头发的问题,还有体型的问题,这些是医美能够解决的吗? 不不不,她得换一个问题——这些人只是需要解决皮肤不够好的问题吗? 皮肤问题,都已经是他们解决了所有这些巨大问题以后的最后“一小步”了吧? 这之中,显然涉及到了边际效益递减的问题。 他们明明可以先只是花费很少的钱去解决更大的问题,而后再花很多的钱,去走完那“最后一小步”。 直接去到医美机构,这个步子迈得太大,会扯到的。 正当单鸣明陷入了沉思时,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臀部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由于那位置过于奇怪,并且站在她身后的那人也似乎太过紧挨着她了,单鸣明转头看了一眼。 只见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这会儿正满头大汗着,且面无表情地握着他那不可描述的东西。 单鸣明……被震惊了。 她看向那个人,但对方的眼睛却是很深,很沉,还透着一股兴奋。 胆子这么大的吗? 单鸣明深呼吸了一次,并转回身来,动作很快地从包里拿出纸巾。 或许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动静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就坐在单鸣明身前的这个肌肉猛男注意起了她这里。 然后他就一点细节都没错过地,看到了事件的全过程! 只见这个穿着亮闪闪的高跟鞋以及收腰连衣裙的,看起来很能激发男人保护欲的女孩…… 她她她,她用纸巾挡住了手掌,而后……用手抓住了身后男人的……那个那个,将其向后一推再是一扯,打太极似的带着人兜了半个圆,又向上一提,怼上了旁边一个男人的,臀部正中。 在做了这一连串的动作后,她就把那张脏了的纸巾顺手塞到了骚扰了她的那个男人的口袋里,仿佛无事发生地继续站在那里。 肌肉猛男:“!!”??? 就这样,混乱发生了。 站在单鸣明旁边的那位身高很高,长得也壮的大哥不光臀部被男人怼了。 并且,怼了他的那个人还直接闷哼着撞上了他的背,整个人都趴到了他的身上。 当这位大哥发现身后的男人是以怎样的状态扒上了他的背时,大哥勃然大怒,并高声大喊起来。 被男人猥.亵了的男人愤怒起来,那可真叫一个厉害。 不仅要骂人,要怒吼,还要打人。 地铁刚好到站了。 那个先前把单鸣明当做目标的人这下可是彻底慌了了。 他伸手指向这个穿着高跟鞋时分明已是十分高挑,却依旧让人感觉“小鸟依人”的女孩,却是才说了“是她”这两个字,就被愤怒的大哥一拳砸在了脑袋上。 这会儿还坐在了座位上的肌肉猛男显然已经怀疑人生了。 他看了看那边起的冲突,又看了看刚好要挤出去下车的单鸣明。 -- 第20页 当两人的视线再次交错,单鸣明终于是又对他笑了一下,并且还在眨眼的同时对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但这一次,单鸣明再漂亮,也让猛男不敢再看了。 猛男不自在地挪开视线了,而单鸣明则也踩着高跟鞋,继续迈着“被迫矜持”的步子,走下地铁车厢。 而在地铁车厢内,那极具歌剧感的混乱则还在继续着。 “拉住他的手!别让他把东西放回去!”人群中的好事者喊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而随之响起的,就是男男女女的应和声,那让单鸣明好笑地转回头去,也正好看到了众人拿起了手机,围着暴露男拍摄视频的情景。 此时这列地铁内的情形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了。 并且地铁内的工作人员也在接到了通知后向着这里跑了过来。 见此情景,单鸣明拿出手机,花费了宝贵的五秒时间,就好像人群中最普通的你我他那样,对依旧还没关上门的这节地铁车厢拍了张照,而后消失在人群中。 回家后,单鸣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手。 毕竟,外面的“细菌”可是很多的。 单烨明在和姐姐联系之后就在等着她回来了。 姐姐在前一晚时的状态让他很担心。 并且,他的姐姐也是被他带着,才会正好就撞见了带着新欢的前男友的。 这样的事让单烨明感觉到很郁闷,同时也很纠结。 而在那样的情况发生之后,他也还没能找到机会和姐姐好好地谈一谈。 现在,他就在听到了一阵开门关门声后,又听到了洗手池那儿的声响。 单烨明很快就从客厅里坐起身来,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姐。” 正在手上搓着泡泡的单鸣明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身体猛地一僵,似乎是不知道……应该如何以她现在的样子去面对弟弟。 “嗯。” 单鸣明很不自在地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把手洗干净,又把水给关了。 她带着些许的紧张转过身去,面向自己的弟弟。 “姐,你……” 单烨明似乎是打量了自家姐姐一会儿,并在单鸣明因为他的“如炬”目光而越来越紧张时道:“头发……做得不错。挺好看的。” 是,头发做得不错。 虽然单烨明一点也没看出来今天的姐姐……头发和昨天有什么不同。 但他姐姐在回家前已经特意和他说过了——[我做了个头发。一会儿看到我,别太惊讶。] 既然这样,他就一定得见面先夸这么一句。 这摆明了就是一句场面话,是一句“直男恭维”。 怎料,如此客套的一句话却是让单鸣明深吸一口气,而后有些夸张地问道:“真的吗?你真的觉得……这个发型还挺好看的?” 弟弟迟疑了。 他也深吸一口气,稍稍顿了一会儿,说:“对啊!很好看的。” 单鸣明:“你不会觉得……这样太长了?” 弟弟再次迟疑。 他盯着姐姐的头发看了好一会儿,努力猜测姐姐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姐的意思是,她去修剪过头发了,但是还修得不够短? 单烨明恍然大悟,立马说:“不长。当然不长,这个长度特别好。” 单鸣明怀疑地看着弟弟。 单烨明则也带着疑惑看着姐姐。 “你不觉得短的比较好看?” “你说的……是多短?” 单鸣明比了比自己锁骨的位置。 弟弟原本还只是在和自己的姐姐做着正常且日常的交流。 然而一看单鸣明比的那个头发的长度,他就惊了,而后着急道:“姐,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不开!为了个烂人这样,你傻不傻啊?” 莫名其妙。 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但这会儿的单鸣明实在是没有时间了,她使唤起弟弟来:“看到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了吗?帮我用酒精棉片擦一擦。 单鸣明又道:“我现在要换身衣服赶紧出门,和人约了时间了。” “好……好的。” 单鸣明说完话,在弟弟回答她的时候就立刻去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见门一推开就看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中年女人正在里头打扫着。 而这间屋子里的布局,也……很陌生。 她熟悉的东西全都没有了,但那个中年女人在看到她之后,却是对她笑了笑,而后继续擦起了桌子。 单鸣明向身后望去,只见单烨明很快走了过来,问她:“怎么了?是要问我借什么东西吗?” “我……” 在这一刻,原本紧张着,也没有仔细地看过弟弟的单鸣明似乎突然感觉到了单烨明身上的某种变化。 一种乍一眼看过去觉察不到,可仔细去看,却就是有哪里不一样了的变化。 那可能是衣服的颜色,也可能是看她时的眼神。 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不是屋子不对劲,也不是她不对劲。 而是……“这里”不对劲。 第11章 “现在几点了?”单鸣明迟疑了一会儿,而后问出了代表着当前最紧要事件的这个问题。 “10点21分。”弟弟把看了一眼的手机放回口袋里,问:“你和人约的几点?” -- 第21页 “11点。” 说着,单鸣明问弟弟:“你能到我的房间来一趟吗?” 单烨明没说话,而是用表情询问:为什么不能? 他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似乎是要等他姐姐来走在前面。 可单鸣明却是也用眼神示意:你先,你先走。 怪异感在单烨明的心头出现。 但他还是按照他姐所“指示”的做了。 怎料,他才一进他姐的房间,单鸣明就对他说道:“这件事我突然想明白了,我先准备出门。我们一会儿再说。” 说着,单鸣明就抱了抱弟弟,还安抚小孩一样拍拍单烨明的背,接着就把人给推了出去,还顺手把门给关了。 好了,她的房间找到了。 接下去,她就该迅速换身衣服,准备出门了。 单鸣明拉开这间卧室里的衣橱,只见里面都是裙子。 裙子,裙子,裙子。 连衣裙包臀裙半身裙。 还有各种漂亮的小上衣和小外套。 原本打算随手拿一套职业装出来换上的单鸣明,手僵在了半空中…… 单鸣明不信这个邪! 她加快了速度在这个衣橱里翻箱倒柜起来。 她猛翻一通,翻到床上都是被她暴躁地从衣柜里丢出来的衣服后,她终于找到了一套白色的西装。 而更令她感动的,是这套西装的下装是裤子,不是裙子! 单鸣明连忙给自己换上衣服,但是这样一来,她就连把这头麻烦的长发挽起来的时间都没了。 在离开房间的那一刻,她看了一眼已经被她弄得乱糟糟了的那张床,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可时间实在是紧得很,她只得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杂乱无序的一幕,并即刻打车出门。 “你好,我是单鸣明,约了小玲11点在这里见。” “好的,小姐姐请到这里坐着稍等一会儿噢。” 负责接待的女孩把单鸣明带到了等待区的沙发座上,并给她倒了一杯茶。 对方的态度是很好的,但是负责和她联系的小玲却是没有在11点的时候准时在大厅里等着她。 所以,想要给这家投钱的人,很多? 那也不该是这样的。 单鸣明喝了一口茶,带着疑问站起身来,看起了这间医美医院的内部布置。 一楼大厅明亮,宽敞。 等待区的布置也不错。 只是她们在大厅的墙上放着的那些项目的宣传海报灯箱,项目很偏门。 术后遗留疤痕祛除。 现代社会了,有几个男人身上会有疤痕? 私密紧致抗衰老。 什么意思? 单鸣明疑惑了,她走向那个广告灯箱,对着海报上的那个穿得很是清凉的女性模特看了起来。 此时,另外两名年龄稍长的女顾客进到了这家医院。 见单鸣明那么一个年轻女孩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凑在这样的广告灯箱前仔细研究,脸都红了,并连忙小声要求前台小妹带她们去到另外一个等待区域。 身后的动静太小了,以至于正在认真研究这个项目的单鸣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她看向广告上的那几行小字:改善松弛,提升敏感度。 单鸣明觉得她可能明白了,这是帮助男人改善私密部位皮肤松弛的手术。 至于为什么放女模特上去,那可能是因为院方觉得,男性顾客在做了这个修复手术之后,可以更好地吸引海报上的那种异性。 可以,不错。 有市场有前景。 技术先进。 就是广告的设计,以及对潜在用户心理的把握有问题。 单鸣明站在那块广告灯箱前,一副正在深思着的模样。 那让已经坐到了另外一个等位区的两位阿姨忍不住看向她。 单鸣明感觉到那边的视线,转过头去,向两人友好地笑了笑。 怎料,对方竟是一脸的心虚以及紧张,连忙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单鸣明这才意识到,她可能看这类的广告看得有些过于认真了,好笑地回到自己先前坐的沙发上。 护士妹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向了她。 “单明明小姐姐。” 那是一个长得并不特别漂亮,但是气质十分亲和的女孩。 单鸣明带着些许的疑惑,说道:“是的。” “单明明小姐姐,我们走咯!” “负责接待我的,是你?” “对呀,小姐姐跟我来。我们今天预约的项目是光子,我们先来拍照吧。” 因为护士妹妹的这句话,单鸣明感觉……事情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在自己的脑袋里使劲搜寻和“光子”有关的信息。 而后她就似乎隐约想起些什么了。 那好像,是烨明做过的……什么保养皮肤的项目。 是的,那是“她的弟弟”做过的项目。 但想起这些,却对让她意识到自己即将遭遇什么毫无帮助。 单鸣明历险记也就从这一刻开始了。 “咔嚓!” “咔嚓!” 那是护士妹妹拿着照相机替单鸣明拍照的声音。 “好咧,再把脸向另外一边转45°。哇,小姐姐,你的皮肤真的好好啊!” 护士妹妹的声音,该死的甜美。 那是单鸣明还从未听到过的,甜美的语调。 -- 第22页 可即便如此,当她坐在拍照室里被护士妹妹拍照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种犯罪后在警察局穿着橙色衣服让人拍照的错觉。 在拍照留证后,她又被带到了摆放着一台仪器的房间里,被护士妹妹哄着做了面部皮肤的清洁,又涂抹上了一层冷凝胶。 那凝胶,冰凉凉的。 冻得单鸣明躺在床上直接绷起了肌肉。 护士妹妹的声音依旧温柔而甜美,甚至还在她的怀里塞了一个小熊公仔,说她如果觉得紧张,可以抱一抱小熊。 再然后,医生就进来了。 接下去的记忆,太痛苦了。 电光一闪,脸上的激烈刺痛感就让对此一无所知的单鸣明直接从床上弹起来了那么几厘米,仿佛被人用心脏起搏器电了一下似的! 医生:“诶诶,不能动,不能动的!你这样很危险的知道吗?” 单鸣明:“我……不能……动?” 医生:“当然不能动了,接下来你准备好啊,我说一二三,然后你忍一忍。这就只是光子,不是很疼的。” “那你、你等等。”说着,背上冷汗都要出来了的单鸣明曲起腿,好像做仰卧起坐时的预备式一样。 她用自己的腰部压实床面,核心收紧,同时松开她抱着的那只小熊,用手紧紧抓住床板,以固定住自己。 萌萌又可爱的小熊掉落在了冷冰冰的地面上。 单鸣明则咬牙说道:“好了。” “一,二,三。” “嗞!” “一,二,三。” “啪嗒。” “一,二,三……” “呲!” 哪怕是最慈爱的母亲,恐怕也就只是会用这样的声音和她的孩子说话了。 可为她操作的这位医生,却是一边用如此温柔的声音对她说话,一边让那可怕的电光在她的脸上闪现,同时刺痛了她一次,一次,又一次。 等到给她的整张脸都来了一遍酷刑后,还要对她说:“来,宝宝,我们换个模式,再来一次。” 单鸣明:“!!”还要再来一次! 你试过被人摁在擂台上,用铁砂掌打脸整整两个回合都不让中间休息一下的吗? 如果你没试过,那么单鸣明觉得……这种滋味,她今天,可能就算试过了。 一直到她要走出这家医院的大门时,她都还有些恍恍惚惚的。 然后,先前给她拍了照,还领她进了魔鬼房间的护士妹妹追了上来。 “单明明小姐姐!” 单鸣明的身体僵住了。 她讨厌这个称呼了! 在这一刻,她甚至有些没勇气转头去看那可爱的护士妹妹。 “小姐姐,你是不是没带遮阳伞呀。” “对……我没带。”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单鸣明虽不知自己究竟为何会这样,但她已经隐隐做出了防备的姿势,眼睛里也满是警惕。 只见护士妹妹拿出了一把伞状的棍形物体! 那一刻单鸣明已经抬起左手格挡了,却见护士妹妹带着甜甜的笑容递给她的,的确就只是一把伞而已! 单鸣明只得立刻把格挡的动作变招成捋头发。 她这样的一头长发,倒是真的很适合这个动作,变招也就显得自然极了。 “喏,借你一把。你刚刚做好光电项目,千万一定要注意防晒呀。不然会反黑的。” “谢谢。”单鸣明迟疑着收下了那把长柄伞,问:“那我怎么还你呢?” 护士妹妹:“小姐姐下次来做光子的时候还我们就好啦。” 下次? 单鸣明一听这话,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让她躺着被人用光电道具打脸五分钟还不许动,动了还要被批评的事,居然还能有下次? “不用不用。”在说句这句拒绝的时候,单鸣明简直要连话都说不好了:“没有伞也没事的,我可以就这么回……” 怎料,因为她的这句话,医美医院里的热情护士妹妹们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三四个人。 她们每一人都和领她去到魔鬼房间、还往她怀里塞了布娃娃的护士妹妹一样甜美亲切。 并且,她们也都在和她说着“做完光电项目怎么可以不打伞呢?”之类的话语。 在刚刚受到了惊吓的单鸣明的眼里,仿佛她只要拒绝了这些看起来柔弱得不行的女孩子,就会被她们一起联手拖回那个魔鬼房间,再来一遍“光子嫩肤”。 其情景之可怕,让单鸣明选择了即刻抓起伞、打开伞、撑着它、嘴里说着“谢谢谢谢”,并落荒而逃! . 单鸣明的房间里,依旧乱糟糟的。 在她的床上,堆了许许多多她先前从衣柜里拎出来的衣服。 即便是在她着急着出门时,回看房间的那一眼都会让她有很强的冲动来把这里收拾好。 但现在,从那家医美医院里出来的单鸣明……却是坐在面对着床的小沙发上,看着那堆衣服,神情恍惚。 依旧还在担心着她的弟弟敲门进来。 单烨明本以为他姐出去见了“朋友”之后,再回来时感觉会好些。 可当他看到姐姐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及堆在床上乱得一塌糊涂的衣服,心里却只能是叹了一口气了。 “姐……我向你坦白,我其实之前就得到消息,说捷哥……呸,是刘捷那家伙已经有新女友了。但我真不知道他那天会去我带你去的舞会。” -- 第23页 “我其实心里也是特别不服气的……” “苏雅娜她哪里有你好啊。看她的样子就像是个坏女人。” “刘捷他……” 担心姐姐的弟弟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 他想要安慰自己的姐姐,哪怕姐姐一直都没回他的话,他也不介意,只是想到一句就说一句。 良久,一直定定地望着那堆衣服的单鸣明终于动了动眼睛。 她有些费力地看向弟弟,脸上满是探究。 “烨明。”单鸣明喊着弟弟名字时的声音简直语重心长。 她痛心地问道:“你做光子的时候,也是这么疼的吗?” “光子?” 单烨明不明白姐姐的意思。他问:“规范玻色子?一种基本粒子?” 单鸣明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很精彩了。 她突然暴躁:“不是这个光子!我没在和你说量子力学!” 单烨明沉默了一会儿,带着些许的谨慎,试着问道:“姐?你是不是姨妈期到了?要不要喝点热水?” 弟弟就这样,被姐姐面沉如水地赶人了。 单鸣明深吸气一次,却还是忍不了,说道:“出去!” 弟弟还是打算再努力一次,耐心询问:“要不,我去给你倒水?” 单鸣明站起身来,指着门的方向,用上了情绪表达更激烈的:“Out!” 第12章 自己的亲弟弟,单鸣明是已经赶出房门了。 然而正星医疗美容医院的小玲,却依旧还在她的手机联系人里! 当单鸣明再一次回到那个单人沙发上时,她看着手机屏幕的眼神已经不自觉地带上杀气了。 小玲:[怎么样,单明明小姐姐?今天做光子的感觉怎么样呀?我听我的同事说,小姐姐今天的反应有点大呢。] 单鸣明“哼”了一声,点开小玲的头像,打算把这个人从她的联系人里删除。 只要她还在这里一天,她就再也、再也、再也不会去做那个可怕的“光子”项目了! 然而删除联系人还没点,小玲就又给她发来了消息。 小玲:[小姐姐,我这里把做完光子的注意事项再给你发一遍吧。] 单鸣明深吸一口气,暂缓了删除联系人的动作,转而看起了小玲给她发来的那些注意事项。 里头反复强调的,就是注意防晒,以及不要去紫外线强烈的地方。 除此之外,小玲还让她一定要多敷面膜,给皮肤多补水。 看到这里,单鸣明终于给小玲发起了矜持的询问式回复。 单鸣明:[如果不注意防晒,会怎么样?] 小玲:[会反黑得很厉害,黑成古天乐呢。] 单鸣明:“……” 单鸣明:[那如果我……不敷面膜?] 小玲:[会有更可怕的事发生哦!] 好吧,单鸣明被吓住了。 女孩子是没必要那么那么好看,但是差得太多也是不行的。 她现在已经那么瘦又那么弱了,如果连脸都变得很糟糕,那可就真的没法看了。 但这件事她也没个准备,这会儿要让她到哪里去找面膜? 小玲还特别和她强调,说最好要用医用面膜。 找烨明借? 不要,这小子今天特别欠打,不问他借。 那就去问爸爸借吧。 在这么决定了之后,单鸣明就去到了爸爸所在的房间,并敲了敲门。 “进来。” 单鸣明推开门进去。 想起这会儿过来找爸爸的目的,她还挺不好意思的。 单鸣明于是低着头,抓了抓头发,说道:“爸,我想问你……” “不和爸爸生气啦?” 坐在屋子里的父亲见到女儿,高兴地从电脑前站起身来。 随着父亲的一步步走近,单鸣明缓缓地抬起头来。 而后,她就看到了一个老了、凶了、难看了、□□膨胀了的,她的爸爸。 那一刻的震撼实在是太过厉害,以至于她还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被爸爸抱住了。 她的老父亲抱住了她,还拍起了她的背。 “烨明跟我说,你昨天被我说得生气了,就去朋友那里待了一晚上。” 说完,父亲就松开了她,问道:“这么容易就气成这样啦?爸不就催了你两句么?你这孩子也是,长大以后怎么就说不得了呢。哦,这就和爸爸发脾气了。” 单鸣明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她爸爸。 她仿佛要把她爸爸身上到底多长出来多少肉,以及他面部肌肉的走向到底改变了多少都看个清清楚楚。 爸爸说昨天催了她两句,导致她生气离家的事,可以缓缓再说。 反正,生气的也不是“她”。 但她爸爸的外表突然……颜值跌落了那么多,她却是一刻都不能缓了。 这一刻,她只想把被她删了的小玲再加回来。 为了爸爸,她可以的! 而且,她恨不得让她爸爸现在就和小玲约好去做十次光子嫩肤的时间! “爸!” 单鸣明的这一声“爸”可真叫喊得一个满含情绪。 这显然要比爸爸刚刚抱着她拍背时的情绪还要更为饱满。 单爸爸也激动起来:“诶!乖女儿!” 单鸣明着急又痛心:“你都多久没保养了啊!” -- 第24页 沉默。 气氛就这样,突然沉默了。 单鸣明:“我妈虽然很爱你,但你也不能这么……这么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啊。你这……你这看得我都着急了。” 是的是的,单女士可太着急了。 她着急得都要在她爸爸的屋子里踱步了。 单鸣明:“面膜是几年都没用了吗?健身呢?也都丢下了?” 单女士这一方发言了。 接下来,就轮到单总了。 单总:“怎么你还嫌弃你爸不好看了?” 两人交互发言。 “我不是嫌弃,我是心里替你着急。担心你会有中年危机。” “危机什么?你爸我能有什么危机?是会没钱了还是公司会倒闭?”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就又提起钱了?” 单总:“你身为一个女孩子,是很漂亮,而且有气质,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但你知道你爸我是有多优秀吗?十万里挑一都挑不到!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个男人能像你爸一样厉害?” 单女士:“诶!你说我长得好不好看的干什么啊?” 单总:“哦,嫌弃你爸长得难看了是吧?你怎么不想一想,你爸我看起来这么其貌不扬的一个人,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单明明,你必须得想想。你以为你找的刘捷长得好看,很好是吧?可你爸我年轻的时候远得比他帅多了!而且我告诉你,比责任心,比才华,他可比你爸差得远了!” 单女士:“爸!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她好吗?逃避问题真的不是个好习惯。你得正视问题,然后你才能解决问题。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话——下午我去健身房,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单总发表终结陈词。 ——“你爸我还用去健身房?你知道外面多少小姑娘盯着我吗?我跑都来不及。我还能去健身房?” 单鸣明:“………………”她爸到底怎么了!(非骂人) 得,医用面膜没借到。 人倒是被震惊得一塌糊涂了。 今天的弟弟还只是欠打。 可今天的爸爸……却已经连沟通都成问题了。 如果再要和他多说几句话,单鸣明都恐怕自己会无法呼吸。 难道是中年危机引发的退行? 那也不应该幼稚到这种地步啊。 他这个样子,我妈要怎么才能忍得了啊? 等到单鸣明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倒是从“光子”给到她的恍惚状态中出来了。 但她却是被附赠了很多的烦躁。 当她又看到房间里的那堆乱糟糟的衣服时,她就既是烦心,又不高兴去收拾了。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既然这个衣柜里都没个几件她能穿的衣服,不如她现在先出去逛个街,买几身合她心意的衣服回来。 想到了,那就去做吧。 单鸣明脑袋里才有了这么个想法,就直接换上了一双舒服的平底鞋出了门。 她去了自己平时比较常去的商场。 在商场的外墙广告上,几个男模摆着十分冷硬的造型,表现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信号。 单鸣明在进到商场之前,看了一眼那幅广告,而后就径直走向她已经穿习惯了的几个品牌。 “我还要再逛一会儿,能帮我寄送到我家去吗?” “当然可以!” 单鸣明在一家店里买了两套衣服还有一件内搭的上衣。 八万六就这样被刷了出去。 而后她又换了一家店。 但这一次,当她还要再通过信用卡的通道付款的时候,却发现无法付款了。 “女士,这边的付款好像失败了。” “我看看。” 单鸣明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发现的确是这样。 于是她笑了一下,说道:“那再试一次看看。” 然而结果却还是一样。 疑惑了。 身高出众,打扮得也十分用心的男柜员提示道:“要不要我们换一个支付方式?” 这个问题似乎一下就让单鸣明感觉到脑袋里电光一闪了。 那就好像是她先前躺在魔鬼房间的床上时的感觉了。 她明明被人用好几层的纱布盖住了眼睛,然而当刺痛感出现时,却还是能感觉到的那阵橙红色的亮光。 “我……还是改天再来看看吧。” “好的,这是我的名片。我只有下周二不在,别的时候都在。到时候您直接来找我就好了。” “好。” 感觉到不太对劲的单鸣明才缓步走出那家店,就接到了银行给她打来的电话。 “您好,请问您是单明明女士本人吗?” “是的,我是。” “我是信用卡中心的,刚刚看到您在十五分钟之前,有一笔八万五千九百九十八元的消费。请问这是您本人进行的消费吗?” “是的,是我刷的卡。” “谢谢,那请问,您在三分钟之前有两次交易失败的付款记录,这也是您本人的操作吗?” “对。” 在连续给了三次肯定回答后,单鸣明也问出了她的疑惑:“请问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付款失败的?” “是这样的,您的这张信用卡,额度是十万元的。你刚才的第一笔消费将近八万六千,您要进行的第二笔消费是两万七千,光是这两笔消费加在一起,就超过十万了。所以,就会付款失败。” -- 第25页 单鸣明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她的信用卡额度……只有十万? 第13章 “您好?” 或许是因为电话那头在单鸣明实在是沉默了好一会儿了,银行信用卡中心的这位客服又唤了她一声。 “是的,我在听,你请说。” “因为您的信用记录良好,我们这里可以临时给到您更高的信用额度。您看十五万的额度够吗?” 单鸣明动了动嘴唇,而后说道:“谢谢,我现在暂时不需要。” 她的信用卡额度居然只有十万元? 那她的个人资产总额到底是有多“少”? 在弄清这一点之前,她不仅不需要临时开通的十五万元信用卡额度,而且可能还要把这会儿可能还没寄去她家的那几件衣服追回来! 单鸣明从小包里拿出了那张先前柜员给她的小票,并向着她刚刚买了衣服的店小跑起来。 她现在穿的这双虽然是平底鞋,却是一双浅口的单鞋,其实并不适合奔跑。 可单鸣明却是踩着它一路飞奔了起来。 当她跑回那家店的时候,两名穿着便服的闪送专员就正好同她擦肩而过,并走进了商场的直达电梯…… 什么是完美错过? 这就是。 十万的信用卡额度。 八万六的单笔消费。 只要一想到这个,单鸣明就会感觉到难以名状的身心疲惫。 这会儿,她已经回了家,并且依旧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正对着满床的衣服。 单鸣明打开了她的手机银行APP,盯着上面的个人账户总资产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她就一手拿着买衣服的小票,另一手则拿起了被寄送到家的,在她看来其实就只是普普通通的衣服。 她实在是不敢信。 不敢信她居然……还能再有这么穷的日子。 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说,拥有这点钱完全称不上穷,更称不上困。 但对于单鸣明来说,就几乎已经称得上潦倒了。 头疼。 看起来,她明天还得去把今天好容易才花了时间和精力买的衣服再退回去。 八万六的衣服,对于拥有这种财务状况的“她”来说,实在称不上是健康的消费。 在去见小玲之前,她就已经意识到“这里”不对劲了。 但她还来不及细想,就已经依次见识到了弟弟和爸爸的不对劲。 可现在看来,最不对劲的,该是“她”才对。 因为由穷与富所带来的对比,才是最直观,也最能被量化的。 她穷得已经“不像”,而且也当然“不是”她了。 单鸣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转而看向这会儿正放在桌子上的梳妆镜。 从她此刻所在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那是一个此刻看起来颇为烦恼的,惹人怜爱的女孩。 “她”有着比单鸣明在大学里的许多白种人同学都还要更白的皮肤。 并且,在这样的皮肤上,甚至连一个小小的雀斑都找不到。 完美得近乎不真实。 可单鸣明却是远远地望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烦闷地念出了属于这个身体的名字。 “单明明。”她问镜子里的那个自己:“这里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让你过成这样?” . 在与这个世界异面的另一个世界,单明明此时正在看着被她带回了家的那些资料。 其实,她和单鸣明的大学专业,还有进到公司以后的工作内容,其实都是一个方向的。这也让单明明没在才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立即穿帮。 可即便如此,应付起这些来,还是会让单明明感到相当吃力。 那几乎占用也耗费了她的所有时间以及精力,更让她无暇他顾。 当她的助理告诉她——老板,您现在得在这里这里,还有那里做出决定——在这样的时候,单明明总是会感到非常非常的紧张。 她也很难明白,这个世界的“自己”,究竟是怎样拥有的那么多精力。 根据单鸣明的时间表,她会在每个工作日的早上5:45起床,花费半小时的时间跑上六公里。 在这半小时的时间里,她会以三倍于正常语速的速度来听一些商业上的参考内容,行业上的变化,美股的分析报告,甚至是一些论坛上的演讲。 这些内容有中文的,也有英语的。 单鸣明会在每周日给自己的助理发送一个指定的范围,然后由助理替她搜寻这些内容。 六点半的时候,晨跑结束。 然后就是肌肉的拉伸,洗澡,以及早餐。 等到她出门去上班的时候,也就只有早上七点半。 她依旧可以在早上八点之前就坐在办公室里,开始她一天的正式工作。 而这,也比其她普通员工要早了整整一小时。 如果要让单明明来说一说这个世界的她所负责的工作内容,和身为单明明的她来有什么区别。 那么,她或许会立刻就想起她站在那间宽敞的办公室里,在玻璃外墙前向外看去时的感觉。 这是一个更高,视野也更为开阔的位置。 当她习惯了待在只有六层楼的老式公房里之后,来到了这个高度的她,会感觉到晕眩。 此时的单明明在连续看了好一会儿的行业分析报告后,感觉到了一阵头晕脑胀。 -- 第26页 这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半了,在家“加班”到了现在的单明明深呼吸了一次。 这样的工作强度对她来说已经有些过载了。 但她怀疑,或许问题不是工作的强度太大,而是她处理信息的速度太慢了。 因为在短短一周的时间里,她已经婉拒了两次陈枫对她的邀约了。 要说起理由,以及真正的原因,统统都是她没法在完成工作之余,腾出那么多的时间来。 以陈枫对她的婉拒所给出的反应来看,这样的事在过去,其实并不常见。 单明明从那张有着两米二那么长的桌子前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而后就走到了书房的书柜前看了起来。 在书柜靠窗的那一格里,放的都是一些英文的原版书。 并且,那些还都是出版时间离现在很近的,还未被国内的出版社引进的书籍。 《Not Born Yesterday》——雨果·梅西尔 这是一本在助理为她整理的信息里有提到过的一本书。 有人把这个标题翻译成了《你当我好骗吗》。 而它的副标题则是:我们相信谁和我们相信什么的科学。 这是单鸣明拥有的众多英文原版书里,已经被单明明给翻过的一本。 光是十几二十页的阅读就已经让她感觉到很有意思了。 而她翻过的另外一本,则是史蒂夫·科特勒写的,有关技术融合如何帮助产业越级发展的《未来比你想的快》。 当单明明因为那些工作上的资料而被搞得头昏脑涨的时候,她就又拿出了那本《未来比你想的快》,随手翻阅了起来。 想要阅读这种有着专业度的英文书籍,对于单明明来说还是有些吃力的。 所以她也就是在需要换换脑子的时候,偶尔来翻一翻。 敲门声便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单鸣明的父亲。 即便单明明已经在这里见到了他很多次了,她还是会为之感到惊奇。 她在这个世界的父亲,身材是清瘦的。 如果仅仅是看到父亲走路的背影,那么她完全想象不到这是一个已经五十多岁了的中年男人。 同时,她在这里的父亲,气质也更为和善。 在父亲的眼睛里,没有了对于金钱以及权利的,近乎直白的渴望以及执念。 尽管她和单鸣明的父亲之间,一点也不熟悉。可她一看到对方,就对这位父亲有了更为强烈的倾诉欲。 那是她对自己的父亲已有多年都未有了的情感。 “丫头,还在工作呢?” 鸣明爸爸是端着一盘刚刚切好的水果进来的。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不论是他的声音,还是神情,都带着满满的关心。 “嗯。”单明明说:“要看的东西比较多。” 单明明从爸爸的手上接过了果盘,笑着说道:“谢谢爸。” 只不过,鸣明爸爸似乎不光光是来送果盘的,他还有些话想要对女儿说。 “丫头,爸看你最近工作,好像特别辛苦。不上班的时候也不出去玩,工作日晚上也好、周末也好,就只是窝在家里。” 单明明见状,连忙给爸爸搬了个椅子,让爸爸可以坐下来和她说话。 “就也……还好。” “我听你妈妈说,你前阵子不是已经忙过了吗?那这会儿,就应该稍微松松。人又不是机器,不能老是这么绷着。” 这些明明只是一些十分简单的话。 但当这些话从爸爸的嘴里说出来,那种带着亲近感的关心竟是让单明明猝不及防地红了眼睛。 她也说不清这是为了什么。于是她就是笑了起来,并转回头去,暗自想要把这些突然涌上来的情绪给收回去。 但爸爸却是很快发现了,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工作上有难处?那你应该和你妈妈说啊。” “爸,没有的事。”单明明呼出了一口很热的气息,说道:“你进来之前,我还偷懒呢,在看一段视频,还挺感人的。” 鸣明爸爸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说道:“其实,你也别怪你妈妈。” 单明明正抽出一张纸巾,听到这句话,有些不解地看向爸爸。 鸣明爸爸:“从小,你妈妈对你的要求,就比对烨明的要高。对烨明,总是宠的比较多。对你就严格了。” 如果不是因为坐在自己面前的爸爸实在是与她记忆中的那位父亲太不相似,单明明险些就要以为,这番话是对她的弟弟说的了。 鸣明爸爸:“那年,你还那么小,才上高中二年级,我们家也还没真的富起来。可你妈妈就是执意要把你送出去念书。她说,女孩子要走出去,把眼界打开,以后才能知道要往哪儿闯。” 鸣明爸爸在说着这些的时候,是看着单明明的。 可单明明的目光,却是错开了他的注视,转而看向了父亲的肩膀。 单鸣明:“那你们……怎么不把烨明也一起送过来念书呢?” “诶!”鸣明爸爸很快就发出了不认同的声音。 爸爸说:“你从小就是个能拿主意的人。烨明就是喜欢瞎胡闹,让他在我们身边,我们能看着他还好一点。真要放出去了,你这个做姐姐的还已经毕业了,他自己在外头闯了祸,那可该怎么办?家里赶都赶不过去。” -- 第27页 因为爸爸的这几句话,原本从单明明心底里涌出的感动,变成了说不清的异样感。 在同女儿说完了关心,安慰与鼓励后,鸣明爸爸就离开了。 而依旧留在这间书房里的单明明则拿起了父亲替她切开的释迦果,慢慢吃着,同时陷入了沉思。 当甜味在齿颊间慢慢化开,单明明恍然大悟一般联系起了自己的助理。 [明天帮我整理一下这个季度和上个季度我做过的决策。所有的资料、决策过程和总结都要越详细越好。我想要复盘一遍。] 此时已是22:40了,但在单明明的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她的男助理还是很快给她发来了回复。 [好的,收到。] 这会儿的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如果还要继续工作下去,其实并不是不可以,只是效率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变低。 兴许是刚才父亲的那番劝解起了作用。 又或者,是单明明有了早些睡觉,明天更早一些起来继续看这些资料的打算。 这会儿的她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那堆资料中抽了回来。 同时她也再次进到了手机V信的页面。 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其实是有意识地回避这个属于单鸣明的私人V信号的。 但在时间过去了一天又一天后,她到底还是避无可避了。 然后她就在这个V信号上发现了许多她的“熟人”。 在单鸣明的联系人列表里,甚至还有苏雅娜。 这里的苏雅娜在临海城开了两家有着格斗表演的酒吧。 在苏雅娜的朋友圈里,满是她身为格斗主题酒吧的老板,在自己的店里拍下的照片。 当单明明点进苏雅娜的朋友圈,她就刚好又看到了对方在半小时前才发出来的那几张照片。 第14章 这是个身上的侵略感很强的女人。 但她又还很美,同时性感撩人。 既撩男人,也撩女人。 或许是因为苏雅娜实在是很好看,又或者是因为她看向单明明时眼神中传递出的某种特殊讯息,当单明明在那间酒吧看到她和自己的前男友一起出现,她竟是对苏雅娜都提不起敌意。 而这里的苏雅娜,似乎比单明明所身处的那个世界里的苏雅娜还要更为高调,也更为随心所欲。 照片中的她梳着紧贴头皮的高马尾,用的口红则是气场十足的枫叶红色。 而最让人只是粗粗略过去一眼就会立马挪不开视线的,则是她穿的那条裙子。 那是蟒蛇鳞片质地的金色贴身连衣裙。 而在这条连衣裙里,苏雅娜竟是连内衣都没穿,大大方方地展现着毫无修饰的身体线条。 不需要束腰,也不需要内衣的“聚拢力”。 她就这样与刚刚赢下了柔术比赛的拳手一起合影。 和她站在一起的,分明就是个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荷尔蒙的,看起来既野性又暴躁的男人。 可这两个人之间却愣是连一点化学反应都没有。 仿佛女的看不上那个男的,男的对此心知肚明,也完全没有要上赶着的意思。 如果你再盯着这张照片看个十秒二十秒的,你甚至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两个人哪怕再过十辈子也是不会产生爱情的。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妙”。 以至于单明明实在心痒痒的,就躲在一堆人里,给苏雅娜的这条朋友圈状态暗搓搓地点了个赞。 直到这会儿,她还是不怎么敢信苏雅娜很可能是个同。 毕竟,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可是看到过苏雅娜和她的前男友在一起时的情形的。 但陈枫对她说的那句“她不还喜欢了你好几年的吗?”又实在是给到了她极大的震撼。 于是单明明在暗搓搓地点了个赞之后,又觉得这样好像不妥,去暗搓搓地取消了赞。 怎料,苏雅娜居然就这么给她发来了消息。 [鸣明,你看到我刚刚发的朋友圈了?最近还好吗?] 单明明深吸一口气,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这句话。 怎么办?她是不是……是不是顶着单鸣明的号,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这下,单明明的纠结在苏雅娜那里,就直接变成了“正在输入中……”与什么都没有的来回切换了。 [下个周六,我这里会请到去年全国泰拳锦标赛男子组羽量级的季军。有兴趣过来看看吗?我给你留最好的位置。] 下个周六。 这并不是一个足够近在眼前的时间。 和直接拒绝比起来,一般人或许会更倾向于就此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因为,“时间还早”。 如果你在这个时候就拒绝了,会显得过于刻意了。 果然,单明明这边终于破开了名为“正在输入中……”的封印。 单明明:[我现在还不能确定那天我是不是可以有时间过来。] 苏雅娜立刻就这句话发来了回复。 [没关系,那个位置我就留给你了。留到比赛结束前的最后一分钟。] [如果你还有对这个感兴趣的朋友,也可以带她们一起过来。我给你留一个六人卡座。] [六个人的位置,只要里面有一个是我的就可以了。] 单明明沉痛地抱起了头。 这让她还能怎么拒绝! -- 第28页 都怪她。 都怪她的手! 她就不该去点那个赞。 再不济,也不该点了赞又取消那个赞,显得那么刻意。 现在,她甚至还要为自己是不是得把那个取消了的赞再给点回来而烦恼。 是,她的确好像是在无姬环境下长大的,从小到大也没听说过身边哪个人是百合。 这也导致单明明根本就没有探姬雷达。 但苏雅娜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她说,‘六个人的位置,只要里面有一个是我的就可以了’,单明明当真还能不明白吗? “天……”单明明把脸埋到了桌子上,自责地说道:“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都怪刘捷。 都怪他! 原本,恋爱三年多以后被分手,这应当是一场让人感觉到情伤很重的失恋。 可三年多的时间,似乎也把她对于刘捷的感情变得淡了不少。 他们已经不在热恋期了。 继续和这个人在一起,并非她爱刘捷爱得无法自拔。 而是……她已经习惯了和刘捷在一起的状态了。 况且,她也找不到要和这个人分开的理由。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刘捷和她提出了分手。 但她还来不及进入到失恋所带给她的茫然若失,就已经来到了这里。 那简直像是在戒断咖啡的时候,直接服用了兴奋剂。 让她很难适应的工作,以及这令人惊奇的新世界就已经勾走了她的全部精力了。 她哪里还能有时间去沉浸在失恋的情绪里? 她甚至……连被刘捷以那样虚伪的理由提出分手的意难平都没精力去“生成”了。 到了这会儿,单明明竟只是因为这场来自苏雅娜的,让她不知该如何拒绝的邀约而在心里责怪这个男人! 如果不是刘捷,她哪里会和苏雅娜有交集? 她只会把这个漂亮的女人当成是单鸣明朋友圈里的一个特别时髦的,关系可远可近的,看起来不好惹的朋友。 可神奇的事又来了。 在单鸣明的V信联系人里,连苏雅娜都有了,却是没有刘捷。 并且,单明明先前就已经找过了,在这个V信账号上,连黑名单里都没有和她恋爱了三年多的前男友。 郁闷之下,单明明抱着猎奇的心里,搜索起了刘捷的V信号。 这一搜,居然还真的让她用手机号搜到了。 刘捷用的V信头像,却似乎比单明明记忆中的他还要更好看一些了。 那是一层仿佛加了滤镜后的清新感。 单明明很努力地看了一会儿这张照片。 而后她就能够做出判断——这张照片或许真的加了滤镜,却绝对不是开了美颜拍的。 也就是说,这里的刘捷,颜值要高于单明明所认识的那个刘捷。 这或许,就是刘捷在这个世界里的变化吧。 他没有对陌生人关闭自己的朋友圈。 于是单明明作为他在这个异面世界里的陌生人,还是能看到他最近的十条朋友圈的。 而这十条朋友圈状态里的最后一条,恰好就是他和女友一起去迪士尼玩的内容。 老实说,看到了这条内容的单明明……感觉很讶异。 因为她好歹也做了刘捷三年多的女朋友,对于刘捷的审美还是了解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知道,和刘捷一起站在迪士尼城堡前拍照的那个女孩,应该不在她所了解到的,刘捷的审美范围。 她不想去评判一个女孩的外表。 但,那的确是一个称不上漂亮的,外形极为普通,也不见什么气质和气场的女孩。 颜值这个玩意儿,就是要好看的人站在一起,才会互相加成的。 当刘捷和单明明或者苏雅娜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个美各有特点的女人会把他也衬得更帅气了。 可现在,当刘捷以男友的姿态站在一个平凡又普通的女孩身旁,哪怕他的颜值在客观上是有提升的,却还是显得普通了许多。 显得他无论是和单明明还是和苏雅娜,都不“般配”了。 就是在这一瞬间,单明明突然觉得,她好像……放下了。 放下了那份根本就还没能找到机会发力就已然消散了的“意难平”。 也许他们本来就不适合在一起。 她也完全没必要因为提出分手的那个人是刘捷就如此耿耿于怀。 这么一想,单明明就觉得内心轻松了许多。 她退出了刘捷的V信号,并猝不及防地刷到了一个投放到了V信朋友圈里的广告。 [都说有孩的男人多幸福。] [谁知生孩的女人多辛苦?] 猜猜这是什么产品的广告? ——如何当个好爸爸的在线课程! 并且,“如何当个好爸爸”的课程内容不仅会教人如何教孩子和带孩子。 在这套在线课程里,有相当多的内容是对于孩子母亲的孕期护理以及产后护理。 根据课程列表来看,如何照顾好孩子的妈妈几乎可以说是占据了整套课程的半壁江山。 在这条广告的下方,有着单鸣明的许多V信好友的点赞以及留言。 那让它成了“找朋友”的大型现场。许多人都表示在这里看到了她们的朋友们! -- 第29页 而特别离谱的一点,则是单明明在这条广告信息底下看到了来自她的母亲唐英的点赞。 并且,她的妈妈还@了她的爸爸,她的爸爸又@了她的弟弟。 单明明:“……” 总的来说,单明明在新世界里的生活,可以用“极度繁忙,偶有炸裂”来形容。 这种炸裂不是她给到身边人以及世界的,而是世界给到她的。 它来自于男人的颜值、家人的变化,以及时不时地冒出来的,好像大卫的秘密以及“如何当个好爸爸”在线课程这样,对她来说冲击她价值观的内容。 现在,她既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让真正的单鸣明回到这里。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就只能先努力地适应了。 尽力做到让另一个她在回到这里的时候,不至于要面对一大堆根本就已经无法善后的烂摊子。 在经过了短暂的适应期后,她已经大致能跟着执行单鸣明那紧凑的日程安排了。 就连每天早上的晨跑,她都努力去做了。 如果单鸣明的半小时六公里她达不到,那她就先跑四公里,累的时候甚至只是跑跑走走个三公里。对于单鸣明的体能来说,那就基本只是晨起“溜达”了。 但有一件事却是她已经避了许久,却终究会避不开的。 ——拳击课。 单明明:[如果你对你的拳击教练避无可避,你可以用什么理由来婉拒她让你去上课的热情邀请?] 陈枫:[跟教练说你怀孕了?] 陈枫:[但也只能挺过几个月,然后你就可以说你流产了,需要静养。] 单明明:[……] 陈枫:[而且你的身体太好了,怀孕之后要意外流产的可能性真的很低,你可能得再给她编一个有剧情有逻辑的流产故事。] 陈枫: [??] [人呢?] [需要场外嘉宾的技术及经验支持吗?] 第15章 星期六的傍晚,单明明坐在阳台上的小圆桌前,看着陈枫给她发来的消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啊,这沉思可真是既艰难又沉痛。 不行…… 她抬起头来,看向就在她眼前的,已经落了灰的拳击速度球。 单明明觉得,虽说陈枫给到她的建议一旦成功,就能在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都避开她的拳击教练,然而事情只要败露,就会遭遇成堆的麻烦。 她该怎么和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解释? 她该怎样面对拳击教练对她的失望和控诉? 并且,在她的心里,有一道坎是让她很难迈过去的。 ——她实在是没法把“怀孕”和“流产”都当成是用来逃避什么人或什么事的借口。 即便只是在对话框里打出这几个字,她都做不到。 单鸣明连男朋友都没有,去哪里怀孕? 不、不对! 单明明觉得她可能突然想起了一件堪称恐怖的事了。 在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在她的酒店房间里洗澡,而且还只围着一条浴巾就走出来,想要给她一个早安吻的! 所以,这个世界里的“她”在那之前的一个晚上,是不是和那个男孩发生过什么? 不不不,发生是肯定发生过什么的! 重点是过程呢? 避孕措施做得怎么样! 先前,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待多久,也就无从去替这件事可能导致的结果而紧张。 可现在,她根本就看不到会让她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的契机。 所以:她会不会有怀孕的风险? [声称自己怀孕了] ——这原本只是陈枫给到她的,用来让她逃避拳击教练的谎话和鬼话。 可现在,它就仿佛是从乌鸦的嘴里说出来的恐怖句子了。 这一瞬间,单明明惊恐起来。 她先是捂住了自己的嘴,而后又摸了摸她即便是在坐着的时候也很是平坦的小腹。 平板电脑被她放在小圆桌上,这会儿正播放着教人如何使用拳击绷带的视频。 但此刻的单明明却是已经被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可能吓得发喘了。 ‘我都不知道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是谁!’ 她连忙翻起了她在V信上添加好友的记录,企图亡羊补牢。 起码,她得把她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见到的第一个人找出来。 ‘早安。My Queen.’ 原本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就这样在她的眼前浮现。 那是个,笑起来的时候有些邪气的男孩。 他全身的皮肤都是冷白色的,却是有着与其肤色形成了反差的,漂亮的肌肉。 那就好像是用洁白无瑕的大理石雕成的赫尔墨斯,却比只是有着少年模样的赫尔墨斯要更成熟,更有性吸引力。 ‘昨天我已经在V信上加你了。你等有时间的时候,记得通过一下。’ 那分明是香艳的记忆。 即便她有关这个男孩的最早记忆,就只是他从浴室里走出来的那一刻。 但那依旧是香艳的。 可这些记忆却是让单明明发出了近乎崩溃的声音,恨不得这样的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她的声音也是克制的。 单明明着急地在V信的“新朋友”里寻找起那个男孩来。 -- 第30页 可最近向她发起了添加好友请求的人实在是不少。 并且,那个男孩似乎也没有用他的照片来做头像。 那让单明明翻来翻去都无法找到他。 单明明感觉到了暴躁。 她焦心地站起身来,问自己:怀孕几天之后能被验出来? 是十天? 还是两周? 当单明明开始现实地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已经喘得很厉害了。 她想要搜索“几天能验出是否怀孕”,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甚至连这么一行字都打不好了。 这一刻的单明明简直可以用“六神无主”来形容。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究竟应该做点什么才更好一些。 于是她给自己换上了一套运动服,并揣上口罩,穿着运动鞋走下楼去。 在去到药店买验孕棒的路上,她就给自己戴上了口罩,也把连帽衫的兜帽给戴了起来,生怕自己被人认出来。 同时,她也给陈枫打起了电话。 “阿枫,我现在……脑袋里很乱。” “怎么了?刚刚不还和我聊得好好的吗?” “我怀疑我有可能真的已经怀孕了!” “什、什么什么?” 就这样,单明明把她在那个星期天的中午在酒店醒来的事说了一遍。 单明明:“我前一天晚上喝了很多。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 在说着这些的时候,单明明的手脚冰冷,连声音也带上了颤抖。 电话那头的陈枫愣了愣,但她很快就稳住了:“那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男人长得什么样?” “记得。”单明明道:“但是记得有什么用!我在新联系人里找不到他!他没用自己的照片做头像。” 陈枫:“他的年纪大吗?大约几岁你能估得出来吗?” 单明明:“挺小的,可能……就二十出头。” 陈枫:“那应该不会有问题。” 单明明:“这和他年纪大不大又有什么关系!” 单明明现在的状态显然是有点失控的。 电话那头的陈枫意识到了这一点,没和她争个对错,而是安抚道:“你先别着急,别着急好吗?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是有解决的办法的。” “好……好,我不着急。” “你现在带着身份证吗?” “没有,我……我刚要出去买东西,不过我回家拿一趟,很快的。” “那你现在就回家拿身份证好吗?我一会儿过来接你,我们一起去酒店查一下入住记录。” “好的,好的好的。” 单明明一连说了好几个“好的”,而后就按照陈枫所说的那样——先回家,找到身份证。 而后,她就把身份证紧紧地攥在手里,安静地思考起在最坏的可能发生的情况下,她该怎么办。同时,等陈枫来接她。 由于今天刚好是周末,陈枫只是和她的瑜伽私教说了一声取消课程,而后就赶了过来。 那个周六的庆祝派对,陈枫因为人在外地而没能赶回来参加。 但她对于单明明的那个派对到底是在哪里办的,还是知道的。 于是她在接到了单明明之后,完全不需要再问她任何问题,只是对单明明说着安慰,并同时把车开到了那家酒店。 “你好,我的朋友在上上个周末来你们这里入住过。” 陈枫让单明明坐在了酒店大堂的等待区里,自己去和酒店的前台工作人员先沟通一番。 “她现在就是不记得你们是不是有和她说过怀孕风险提示。很不确定,想来查一下。” 说完,陈枫才转过头去看向正低着头坐在了沙发上,让自己的样貌完全隐藏在了兜帽里的单明明。 酒店的前台工作人员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名男性前台工作人员叫来了他们的经理,并小声地解释了一下。 这样,过来接待陈枫的,就换了个人了。 “您好女士,请问您的朋友带了身份证了吗?” “带了。” “那就麻烦你们跟我一起来一下吧。” 陈枫于是走到了等待区,两只手一起把单明明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和她勾肩搭背着走向正在那儿微笑地等着她们的酒店大堂经理。 “其实您不必那么担心,如果您和那位异性在同住的时候有意外怀孕的风险,我们酒店一定是会郑重提示的。而且是会很郑重地提示您的。” 陈枫这会儿正在对单明明又揉脑袋又拍肩的,仿佛很是赞同这位经理的话。 可……这样的话语,却让单明明觉得她似乎有些听不懂。 不仅仅是听不懂,而且是完全不明白大堂经理这番话究竟在说什么。 经理带着她们来到了自己的经理值班室,而后就在联网的刷卡机上刷了一遍单明明的身份证。 在认真地核对了单明明的身份,以及她的入住记录后,经理这才把自己的权限卡放到了刷卡机上。 如此,那个单明明根本就不知道名字的男孩的身份信息,就一下出现在了酒店内部的系统页面上。 经理笑了起来,并且一脸的“果然如此”。 她说:“您放心吧,那天晚上和您同住的那位住客还没有复通手术同意人。您没有意外怀孕的可能。” -- 第31页 说着,经理就把电脑屏幕转向了单明明。 而后单明明就看到了那个男孩的照片。 对,就是他。 尽管这个男孩的照片远没有本人那么好看,但单明明还是认出来了。 就是他。 他叫郁思为,今年刚满21岁。 还没有复通手术同意人。 还没有复通手术同意人的意思是,他现在还处在被结扎的状态。 也当然没有让女人怀孕的可能。 所以,复通手术同意人是什么? 怀孕风险提示又是什么? 当单明明跟着陈枫一起离开酒店时,她便静悄悄地在搜索引擎上以此为关键词搜索了起来。 海量的信息就这样涌入她的视线。 原来,这个世界的男性在十八周岁前夕都要接受结扎手术,直至找到伴侣,由伴侣出具同意书,才能由医生安排复通手术。 已经进行过复通手术的男性只要和自己的同意人之外的异性在酒店或是民宿同住,店方都会向他的同住人发送怀孕风险提示。 不仅如此,店方还有权利及义务向他的“伴侣”也通知此事。 看到这里,单明明感觉自己不仅被冲击了价值观。 她甚至觉得自己连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她看向酒店之外的世界,觉得这里明明和她所熟知的,属于她的那个世界是如此的相似。 这是一个看起来两性平等的世界。 街上既有女人,也有男人。 用肉眼看过去……他们都是自由的。 凭借着自由意志从这个地点去到那个地点。 可这个世界却是这样的……不公平。 起码在单明明的眼睛里,这里对于男人真的很不公平。 “嗨,这样是不是就放心了?” 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的陈枫这样笑着问单明明。 陈枫虽然先前一直在安慰着好友,但其实也是被吓了一跳的。 现在,她终于和单明明一样松了口气,说:“要不要去吃顿好吃的,吃一顿胖两斤的那种?” 单明明深吸一口气,却是在停顿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出了一个“好”。 陈枫:“那我们就去吃火锅吧。嘿呀,你这回可真的是吓到我。” 说着,陈枫将车子发动起来,并将其缓缓地驶出酒店的停车场。 单明明突然叫住了她。 “阿枫。” “嗯?” “我们这个世界,是女尊社会吗?”单明明显然还未回过神来,也有着许许多多想不明白的问题。 怎料,陈枫却是因为这个怪异的问题而被震惊到了。 她哈哈大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在把驶入了外头的主干道时,陈枫就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理所当然,好笑地反问单明明:“我们这里难道还不够女男平等吗?” 第16章 手机被单明明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而在那依旧亮着的屏幕上,则有着一段女人和男人围绕着男性结扎的争论。 有男网友说:[我们的身体,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凭什么没有女人同意就得结扎,有女人同意了,才能安排复通?] 底下的网友们则说:[你们结扎不结扎,你不拿显微镜去看又看不出来,对你们男人来说能有什么不一样?但是我们会怀孕啊。那我们的子宫难道就不属于我们了吗?] 又有人说:[对啊。说不肯结扎的是你们这群人,等到有女人逼不得已要去堕胎了,喊堕胎不道德的还是你们这群人。你们怎么还有两副嘴脸了呢?心坏不坏啊。] 有关这一问题,似乎已经在网上以及现实中吵过一轮又一轮了。 但似乎每一次,都是女人这一边占据了优势。 男人如果控诉,那就是结扎手术作用在一个男人的身上除了让他无法使女人怀孕,实在是没有任何改变。 你想要不结扎?你想在没有同意人的情况下就进行复通手术? 那你肯定是想要违背某一个或者很多个妇女的意志,让她们在不愿意和你一起生孩子的情况下就因为你而怀孕啊。 ——[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没有女人同意要和你生孩子,你自己想什么想?是不是想做强生犯?] “强生犯”这个词一出,男人们之前说的成千上万句话就都苍白了。 因为,违背妇女的意愿使其怀孕,这件事是违法的。 而且它违反的还是《刑法》,其性质之严重,和强.奸不相上下。 强迫她人生育或令她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怀孕,它既侵.犯了妇女的个人意志以及人身自由,还会给女性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此类事件所造成的影响,是极为恶劣的。 当单明明吃完火锅,坐在电脑前看着这些的时候,她所感受到的冲击力,实在是可想而知。 她似乎是想要在输入栏里敲出点什么,却是迟迟无法把那句话写出来。 或者,此刻的她想要说的是什么,又是不是真的想要说些什么? ——这些她全都不知道了。 不过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就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动摇了。 她也不再确定那样的举措是否真的就是“不公平”了。 此刻,她是“复通手术同意人”以及“怀孕风险提示”这两项制度的受益者。 -- 第32页 如果没有这些,那么她现在肯定还沉浸在“我可能会意外怀孕”所带来的恐惧与焦虑之中,什么都做不了。 她甚至还有可能真的就怀孕了。 也许吧,谁知道呢? 反正她是不知道的。 然后她就会遭遇一大堆计划外的麻烦。 在这个世界的“她”回来之前,她可能还得代对方做出十分重要的人生选择。 比方说,她得替对方选择是不是去堕胎。 她还得替对方做出决定,是不是要让孩子的父亲知道这件事。 做出这些选择,还需要她去揣摩单鸣明当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她真的就能完全猜对了吗? 这一系列的选择以及过程她甚至只是稍稍想象了一下,都感觉到头晕目眩。 太多了。 她需要面临的,总是针对着女人的道德拷问实在是太多了。 那样的话,对于她来说,对于“她们”来说,就“公平”了吗? 愿意和一个人发生关系、愿意和这个人一起生个孩子。 它们原本就是不可相等的两个概念。 起码当事情发生在男人的身上时,他们就不会这么认为。 这两者更不应被人用“道德”这个词捆绑在一起。 某男网友:[结扎手术是对男人的身心摧残!我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结扎了很多年,复通之后到现在都没有恢复生育能力!] 网友a:[男人二十如狼,三十如狗,四十如老狗,五十如死了的狗。] 网友b:[对啊,本来就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能力不行了,怪什么结扎啊?科学一点好吗?人要相信医学啊。] 网友c:[男孩子呢,还是得趁年轻有能力的时候把自己嫁出去,和女人一起成个家。不然等年纪大了以后,真的是有太多问题了。] 网友d:[对啊,现在很多叔叔的外表看起来是年轻的,其实和真的年轻人根本就不能比的。精子的致畸率也高得吓人,质量多高的卵子都救不回来的。] 网友e:[男人45岁以后,就只是外表和心理像男人了而已。很无趣了。但很多人明明知道就是自己不行,还要怪结扎。自欺欺人也是很可怜了。] 网友e:[我就关心一件事,嫂子跟这位大哥离婚没有?应该是离了的吧。既暴躁又不行,和这种人一起,日子要怎么过啊?真的,对乳腺不好。] 太多了。 这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言论太多了。 它们给单明明带来了持续的冲击。 只要单明明继续滑动网页,它们就会向潮水一样向她涌来。 一浪又一浪。 那几乎要让人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失去思考的能力。 那也让单明明陷入了许许多多的,与“公平”有关的问句中。 单明明于是只得关了那个网页,并重新打开了那个教人如何用拳击绷带的视频。 她跟着视频,把拳击绷带挂到大拇指上,而后将其一圈一圈地缠上手掌,再将手指也全都保护到位。 对于熟练的人来说,把两只手都绑上拳击绷带只需要一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但第一次这么做的单明明却是跟着视频,认认真真地绑了十分钟那么久。 仿佛做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一个仪式了。 一个帮助她回归到自己内心的仪式。 当她用拳击绷带把手腕也一起都保护好了之后,她就走到了已经积了两周灰的拳击速度球前,对着它打了一下,两下,许多下…… 单明明:[教练,我想要明天过来上课。] 翌日, 拳击俱乐部。 单明明和她的拳击教练约了下午三点。 可是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实在是陌生得厉害,于是她干脆提前了半个小时过来这里。 为了过来这里,她还特意买了一个运动背包。 因为过去的单鸣明用来装拳击手套的……居然是爱马仕的双肩包。 天知道当她从那个爱马仕的双肩包里扒拉出一副拳击手套的时候,内心的震撼到底能掀起几层浪。 “嘿,你终于来了?我都好一阵子没见你了。” 还不等单明明背着拳套走进俱乐部里,她就被人叫住了名字。 “嗨……嗨。好久不见。” 她就这样带着心虚,却又要强装自信地走进了俱乐部。 星期天的下午,这里可真是热闹非凡。 在真正进到俱乐部之前,她就已经能够听到从里面穿来的击打声。 那是拳头打到拳靶的声音。 那也是沙袋被击打的声音。 同时还掺杂着许多人声。 也许单明明得承认,先前她一直不想过来,除了怕露馅之外,可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她不想在一个满是光着膀子的男人的拳击俱乐部上拳击课。 她更不想进入这样的场合,在那些男人的凝视下,上她的拳击课。 可当她真正走进这家拳击俱乐部,就发现情况根本就和她想的很不一样。 正在和教练一起上一对一的课程的人、在里头进行着热身以及体能训练的人、还有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对着沙袋练习的……竟绝大部分都是女人。 并且,她们都只是穿着看起来很凉快的运动文胸以及宽松的运动短裤。 这就给了单明明一种错觉: -- 第33页 [她进到的这家拳击俱乐部是只允许女性会员进入的场所。] 那会给她一种十分安全的界限感。 好像她现在进到的,是一种绝对安全的训练环境。 可事实却并非如她的错觉一般。 因为在粗略地扫过一眼后,她会发现这里还是有一些男人的。 并且,他们还都是好好地穿着上衣的。 看起来也就一下子“无害”了。 “嘿!” 正当单明明向周围环顾的时候,这会儿正在给自己的前一个学员上课的拳击教练发现了她。 那是一个把全身的皮肤都晒成了古铜色,身上的肌肉线条十分明显的女人。 她的气质硬朗,却又长着一张很稚气的脸,身上有着男孩感。是个让人只看一眼就能记得的人。 “你到的早了!先去换衣服,然后自己热身吧。” “好。” “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说完,单明明的拳击教练就继续给她正在带的这名学员引靶了。 这样的情形让单明明感觉到放松了不少。 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就连她那走向更衣室的脚步都不自觉地轻松了许多。 拳击俱乐部里真的能称得上是真正认识单鸣明的人似乎并不多。 也许她们中的不少人都见到过单鸣明很多次,也知道她可能有一阵子不来了。然而,能叫得出她名字的人,她却似乎还没遇到。 这意味着,在这间拳击俱乐部里,并不存在太多深度足够的社交。 单明明那原本提起的心就这样又往下放了许多。 当她在更衣室里换起衣服,她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议论声。 “你看到了吗?在我们进来更衣室的右手边角落那里,有个好帅的男的。” “看到了看到了,我还特意走过去了一段看了几眼呢。他是新来的吗?以前好像都没见到过。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对的对的,而且身材也好,而且不是健身房审美的那种膨胀肌肉。看起来是真的能打的那种。” 这样的议论让单明明轻轻笑了一下,而后她就继续纠结起她的拳击绷带了。 昨天她虽然成功地绑好了一次,但毕竟还不熟练。 今天再来绑的时候,她居然还得努力回忆一下几个细节的地方该怎么做了。 怎料,一会儿的功夫,正议论着那个好看的男人的说话声里,就出现了不屑的声音。 “哼,他一个男人,练得那么厉害,打个沙袋都能那么狠,以后指不定就是会对老婆家暴的。对这种男人,千万要小心。” 单明明的动作顿了顿。 她停了下来,似乎是想听一听身后的那些学习拳击的女孩接下去会怎么说。 而后,她就听到了好几声深沉的“嗯……” 单明明绑好拳击绷带了,她锁上衣柜,抱着拳击手套和水壶向着外头走去。 当她经过那几个正围在一起讨论的女孩时,只见她们的脸上有着或认同,或调侃的表情。 先前提到了“家暴”这个词的女孩见大家都是这样的反应,扬起眉毛来,又问道:“对吧!” “有道理。” “说得有道理。” “虽然我也练拳,但我觉得如果是那个帅哥,我肯定打不过。” “打不过打不过,我也打不过。 “他比我高了二十多公分,直拳覆盖的范围比我的正蹬都远。想要打到他,得先挨好几下才能钻进去。代价很大。” “那你可能在打到他之前就已经被KO了。” “等等,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其实可以这么打……” 好几个人都是在用调侃的语调在说着这些话的。她们甚至边说边比划,其中一个还让她们中的高个子踮起脚来扮演那个男孩,进行攻防演示。 而单明明则也就是在此时推开了女更衣室的门,走向了训练大厅。 当那些击打声随着她的走进而再次激烈起来的时候,她很快就看到了一个正背对着她,自己一个人在训练的男人。 又或者说,那还只是个男孩。 也许是因为他出拳时的动作太潇洒了,而他的拳头打在沙袋上所带来的动静又太大了,单明明在路过的时候一下就停住了脚步。 她转身看向这个人,看着这个人背对着她打着沙袋。 仿佛她可以就站在这里,看整整一个小时。 来自于单明明的专注目光让正站在那里练着拳的人停下了动作。 他扶住沙袋,让左右摇晃个不停的沙袋静止下来,而后转过身来看了身后正看着他的人一眼。 只是这样的一眼,就让单明明明白了:她就是那些俱乐部的会员们在更衣室里提到的人。 下午两三点的阳光从两楼的窗户透进来,并在那个男孩站着的地方落下了一束光。那种光影的变化落在了他的身上,让这样的一幕有了一种说不清的美感。 他的侧脸好看极了,而那不经意的一瞥落在单明明的身上,就仿佛带上了魔力一样,让单明明怔愣在了那里。 他似乎并不想和站在身后看着他的这个异性有什么交流,只是看了一眼,不等单明明给出反应就又转回头去,继续起了他的训练。 于是单明明也就在几次呼吸之后,开始了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热身训练。 -- 第34页 . “再来!再来再来!打左右直拳!” “不用连出两拳了,就打前手拳。” 前手……拳? 单明明傻傻地出了右手直拳。 当她看到教练那崩溃了的样子,她就意识到她弄错了,左手直拳才是前手拳! “不好意思,我刚刚……” “两个多星期不来,你连前后手都分不清了?皮下换人了?” 这样的问题让单明明整个人都一激灵了。 她看向拳击教练,在呼吸停顿了一下之后,就说道:“对。” 而这样的回答则反而逗笑了她的拳击教练。 “还挺幽默。”拳击教练拍了拍手上拿着的两个拳击靶,说道:“就出前手直拳。肩膀放松。出拳之前手不要往后拉。动作太大了。你拳还没打出来,我就知道你要出哪招了。” 太难了。 当单明明很快地把动作做一遍的时候,她还能唤醒一点肌肉记忆。 可教练越是提醒她这个,让她注意那个,她就会越是用脑袋去想。 然后……那就是越来越惨不忍睹。 一开始的时候,教练还会耐心地纠正。 可是拳击水平直接从单鸣明跌落成了单明明,哪个教练都会扛不住。 “你过来。给我对着镜子打。就对着镜子,好好看看你现在出拳的样子。” 好了,单明明这下彻底不知道“出拳”这两个指令在作用到自己的手上时该是什么样的了! 单明明……尴尬又无助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而后又看向气呼呼的拳击教练。 “出拳啊!勾拳和摆拳都别打了,我就看你打直拳。” 单明明提起她戴着拳套的手,还没往外打呢,教练就又出声了。 “预备式呢?你就这么并脚站在那里和人打架吗?” 教练叹了口气,说道:“行行行,我今天从头教你一遍。” 说着,教练就从预备式开始,重新给单明明讲了一遍。 在这个过程中,她们的身后,沙袋被击打的声音一直传来。 那是先前和单明明对上过眼神的那个男孩。 他只是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灰色的运动长裤。 在对着沙袋练习的时候,他甚至连拳击手套都没有戴着,就只是在手上绑了一层红色的拳击绷带来作为基础的保护。 “砰!” “砰砰!” “砰砰!” 教练在给单明明讲了一遍之后,就也通过镜子,看到一直在那里认真练习着的漂亮男孩了。 她犹豫了一下,又琢磨了两下,而后带着一丝恍然大悟凑近了单明明的耳朵。 “你故意的啊?” 单明明:“什么?” 教练轻哼一声:“装得还挺像。” 说着,教练就退开了一步,又把单明明领到了和那个男孩只隔了一个沙袋的位置那里。 教练很是认真地说道:“你今天就先给我把最基础的都重新练一遍。一百组左右直拳,一百组左右勾拳,再接一百组左右摆拳。明白了吗?” 教练此时是背对着那个男孩站着的。 单明明本来觉得,她应该是明白这句话的。 可当她看到教练想要对她单眼眨,却是怎么也眨不好,于是就变成了左右眼来回眯眼的艰难表情时,她就又不确定了! 教练见她久久不给出回答,就又问了一遍:“明白了吗!” 这回,就连一直在那儿自己认真训练的男孩都往她们这里看了一眼。 单明明只得连忙回答:“明白了。” 左右直拳、左右勾拳、左右摆拳各一百组,她明白了! “很好。加油练。”拳击教练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就伸着懒腰走了。 单明明深呼吸了一次,而后面向眼前的沙袋,试着来了一次左右直拳。 沙袋是很沉很硬的,打上沙袋的感觉也和打上拳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单明明回忆了一下自己早些时候看过的拳击基础教学视频里的内容,又试了几次。 但是与她相隔着一个沙袋传来的击打声却很容易就会吸走她的注意力。 一开始的时候,单明明只是不自觉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而后她就会发现,那简直就是在她旁边的,真人教学演示。 于是她就干脆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男孩的基本步伐上,看着他出拳时的动作和力道。 看两眼,模仿个几下。 再看两眼,纠错个几下。 这样之后,她就觉得……感觉好像对了一些了。 这份真人教学演示就在离她不近也不远的地方,一直进行着。 而且,她看了那个男孩了,那个男孩却不会也来看她,更不会像她的拳击教练一样盯着她,在无形之中给到她压力。 这让单明明可以不再害怕做错,而只是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以及身体给到她的感觉。 一百次左右直拳很快就让她练完了。 所以……接下去就该是左右摆拳和勾拳了。 单明明先是试了一下摆拳。 然而那摆拳却是丑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她于是就又看向了旁边。 只见那个男孩似乎正好练到了摆拳。 单明明一看就又有力气了啊。 她不再颓废地抱着沙袋,身体往前倾了,而是站直了继续练! -- 第35页 在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她就跟着这个打拳很漂亮也很有威力的男孩把“直摆勾”都练上了一遍。 等到她练到勾拳的时候,她的动作就已经不再如真正的初学者一样生涩了。 她还因为已经进入了练拳的状态而只是专注于自己的动作。 当她忍着手臂的酸软练完了那最后一百组的勾拳时,她会发现那个男孩这会儿正站在沙袋旁,边喝水边看着她。 这一次,他没有再是很快就把视线挪开了。 在单明明愣愣地和他对上视线时,他甚至还说了一句:“好多了。” 单明明后知后觉地说了一句:“谢谢……” 男孩点了头,算是接受了她的道谢,而后就转身离开了。 那反而给人一种戛然而止的感觉。 让单明明试着脱了拳套,又学着他的样子,打了一下沙袋。 在没了拳套的减震保护后,沙袋就显得不那么温和了。 它也让单明明明显感觉到“打不动”了,并且和沙袋接触到的“拳面”也会疼了。 可刚才的那个男孩,却是……就这么打了很久的沙袋。 想到这里,单明明就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男孩离开的方向。 ‘真的很厉害啊。’ 可是这么厉害的人,却是一点也不自大。 连接受她道谢的样子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在一个半小时的拳击课结束后,单明明就去浴室冲了个澡,并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但当她在更衣室里穿衣服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地想起那个人。 想起那束光落在男孩身上时的样子,想起他站在沙袋边看着自己时的样子。 还有那句简简单单的,“好多了”。 那么短的三个字,甚至都不够她听清对方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样的。 当单明明把脚踩在鞋柜上穿起袜子的时候,身后就有人拍了拍她的背。 “嘿!那个帅哥叫什么名字?” 单明明想了一下,在反应过来对方问的人是谁后,好笑地说道:“我不知道啊。” “你都在他边上练了那么久了,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过来问她的这个女孩似乎和她关系不错,在她这么说了以后就用“你坏坏”的夸张神情看向了她。 “问了也不告诉你啊?”这个拳击俱乐部的会员似乎对此有了自己的猜测:“懂了,是个冷男了。拒人于千里之外。” “冷男”这个词一出,很快就给单明明带去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冷吗? 好像不冷。 虽然他的话很少,也不怎么把注意力投往别处。 但,却意外地没有让单明明有被“冻”到的感觉。 相反,她甚至觉得在那个男孩的身上,有一种很温暖的氛围感。 让人仅是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会觉得很舒服。 外头突然下起了大雨。 一些人打算等雨小一点再走,但是单明明是开了车来的。 她打着伞去到停车场,将车驶入大雨。 当她把车开到外头的大路上时,她很快就看到了正在沿街店铺的屋檐下等着的……“那个男孩”。 他穿着的连帽衫似乎已经湿了好大一片了。 帽子将他的脸挡住了一部分,可他下巴的线条却依旧让单明明一眼就认出了他。 心跳声“砰砰砰”地变得重了起来。 这或许是因为,此时的单明明有些紧张。 她想要开车送这个人一趟,却又犹豫,不知这样的举动会不会过于“出格”。 毕竟,身为女孩主动询问一个并不熟悉的异性需不需要自己送对方一程——这样的事对于单明明来说,实在是过于大胆了些。 那也是过去的她从未有过的举动。 复杂的纠结感让单明明把车开得很慢很慢,同时也感觉自己又有些喘了。 但,她到底还是做到了。 她把车开到了离那个男孩很近的地方,放下车窗,说了一句“嗨”。 男孩看了她一会儿,而后走进了大雨中,似乎是打算听一听单明明想对他说些什么。 “你、要去哪儿?” 紧张让单明明感觉自己连声音都有些抖了。 但幸好,雨声掩盖了那份颤抖。 她说:“我送你吧。” 男孩想了一下,而后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在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时,他脱下了已经被雨淋得很湿了的外套,将向外的那面折起来,而后才坐进了单明明的车里。 “我叫单明明。” 在车门被关上,车窗也被升起时,单明明向对方伸出了手。 男孩和她握了握手,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霍云沉。” 接下去的一路,是安静的一路。 他们谁也没有试着找一个话题和彼此进行交流。 单明明认真地开着车。 她让自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前方的道路上,也放在手机地图的导航上。 她甚至都没敢让眼神往上飘一飘,去透过后视镜看看坐在她旁边的这个男孩。 但她依旧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她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小空间里。 因为她能感觉旁边这个异性的呼吸声,也能闻到那股很淡的香水味。 -- 第36页 很好闻,也很适合这个人。 那甚至都让单明明有些不自觉地想要深呼吸了。 随着乌云向下散开,天顶的太阳再次显出,十五分钟车程外的这个地方就到了。 可当单明明停下车来,霍云沉却没有很快就拉开车门。 他就坐在这个离单明明很近的地方,问:“你想泡我?” 单明明:“!!!” 当这样的一句话被一个男孩轻轻松松地说出口来,单明明根本就是整张脸都涨红了。 她转头看向对方,着急得不行,却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这样的距离,她可以看到在霍云沉的右边眼尾的斜下方,有一道很细很浅的疤,像是在孩童时期就留下了的痕迹。 但那却一点也不会像是这个男孩脸上的瑕疵。 它反而,成为了一个特别的记忆点。 霍云沉:“你很漂亮,也很迷人。但我不想追求你。” 那双分明称得上漂亮,却又有着锐利感的眼睛看着单明明。 既不带着喜欢,也不带着讨厌。 他就只是认真地,提前说出了拒绝:“我对谈恋爱没兴趣。” 而后,霍云沉才打开了车门,说道:“对了,你的车,尽快去做一次保养和检修会比较好。” 说完,他又强调了一次:“尽快。” 在关上车门之前,他又对单明明说了一次“谢了”。 但这一次,他一直等到单明明对他说的话给出反应才离开。 单明明懵了懵了。 她彻底懵了。 不是因为她被男人拒绝了。 而是她……她被一个异性用这样的方式拒绝了。 她她她! 她明明就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啊。 她连这个人的联系方式都没问的。 ‘你想泡我?’ 这绝对是单明明平生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出这句话! 离谱,这句话简直就离谱。 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单明明在一分钟之内把脸埋了方向盘五六次,而后才收拾起已经破破烂烂了的心情,把车开回家去。 怎料,她才到家,就正好撞见了堪称“紧急状态”的一幕。 “爸!你下来啊!我没说你老了啊,真没说!” 门刚刚打开,还谁都没见到呢,单明明就已经听到了从厨房传来的,弟弟的声音。 她于是连鞋都来不及换,直接就踩进家里,冲向了厨房。 只见爸爸这会儿正在西式厨房里,手上拿着一个灯泡,站在一张椅子上正要往桌子上爬。 “怎么回事!” 单明明刚从外面回来,脑袋也还乱着。 冷不防地看到了这一幕,说话就着急了点。 于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就没那么“温柔”了。 单明明的声音一发出,鸣明爸爸就人一惊,手一松,把灯泡给掉在了地上,摔了。 “啪哒”, 灯泡碎了。 第17章 鸣明爸爸侧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的一双“女儿”。 他不说话,他就是生气。 生闷气。 至于爸爸为什么生气? 单明明已经从弟弟那里,把事情的经过理清楚了。 原来,今天他们家的住家阿叔休息,回家去了。 恰好家里西式厨房的顶灯坏了,爸爸就主动要去换灯泡。 可他换灯泡吧,也没有偷偷摸摸地换,而是事情还没做呢,就和儿子说了好几遍。 烨明听了以后,就关心了一句:“爸,你年纪大了,就别换了吧。爬上爬下的多危险啊。” 就是这句话,它点燃了全场,也炸裂了全场。 它最终引发了爸爸的怒言:“我没老!我现在就换灯泡给你看!” 听完了前“因”后果的单明明:“……” 姐姐:“爸是觉得你说他年纪大了,不开心了吗?” 弟弟:“我觉得……有可能。” 姐姐:“可是爸爸才……57岁……” 弟弟:“周岁58不足月,但是虚岁已经59了。再四舍五入一下,就该年过花甲了。” 鸣明爸爸:“咳咳咳!!” 得,姐弟俩的小声嘀咕都被背对着他们躺在那里的爸爸,给听了个完完全全了。 单明明连忙提高了音量:“我们爸今年就57岁。57的男人,年纪……不……不……” 单明明想要说出违心的话语,然而那真的很艰难。 弟弟于是在旁边给她做出了加油打气的动作。 单明明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57岁的男人,年纪不大!爸你为什么要这样妄自菲薄?” 弟弟简直要说出一句“好耶!”,甚至还给姐姐鼓起了掌,而后也深吸一口气,在做足了准备后说道:“姐你说得太对了!” 怎料,姐弟俩的这一搭一唱,却是引发了爸爸的暴怒。 鸣明爸爸也不硬躺着了,他翻身坐起,怒道:“你们两个小驴崽子,是不是觉得爸老了,没有男人味了,你们的妈妈现在已经可以和爸爸离婚了,转头再找个和鸣明一样大的小男人,给你们做后爸?” 姐弟俩齐声大呼:“没有啊爸!” 鸣明爸爸更生气了:“那你们就是觉得你们的妈妈可以找个和烨明一样大的小小男人,给你们当后爸了!” -- 第37页 单明明:“??” 单烨明:“????” 成吧,莫名暴怒的爸爸,指望她们两个,那是劝不了了的。 姐弟俩只得向妈妈发出了“SOS”信号,呼喊妈妈回来劝爸爸。 五点时,姐弟俩悄悄把爸爸的卧室房门打开了一道缝。 人躺着,背对着房门的方向侧躺着。 六点时,姐弟俩又偷偷地把门打开了一道缝。 爸爸躺着,还躺着。 六点半时,妈妈回来了! 于是姐弟俩再轻声开门时,就看到了妈妈坐在床边,柔声哄着爸爸,而爸爸也终于肯再次从床上坐起来的一幕了。 单明明和单烨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在心有余悸后开始了姐弟之间的谈心。 弟弟:“姐,我以为你会跟我说……男人心海底针的。” 单明明原本就是上完了拳击课回来的,累得不行。 到了这会儿,她就只是疲惫地指了指自己,张张嘴,意在问:我吗? 弟弟用力点头。 单明明原本想说一句“没有,我没觉得男人心海底针”,然而思及爸爸今天的表现,她似乎就没那么坚定了。 过去,在她所在的世界里,爸爸其实也是很难沟通的。 但基本上,爸爸要说的话是哪个方向的,她还是都能猜得到的。 不光猜得到,有时候甚至还会背。 可现在,她却觉得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她的爸爸……心思实在是太难懂了。 但,单明明的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在对上了这么可爱的弟弟时,她还是带着些许疲惫,说道:“没有,我没这么觉得。” 弟弟的目光飘向了爸爸的卧室所在的方向,心情复杂。 单明明于是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再次安慰对方时,她的态度就坚定多了:“个体不能代表群体。” 这句话让弟弟高兴了,说道:“姐,你的这句话真的好,有哲理。在哈斯商学院留过学,真的就是不一样!” 并没有在哈斯商学院留过学的单明明:“……” 即便是在过来这里之前,单明明和弟弟的关系也是很不错的。 他们俩年纪差得不多,烨明小时候也经常是由单明明这个做姐姐的在带着的。 而在来到了这里之后,单鸣明的这个弟弟虽然时不时地会问出一些拷问她灵魂的问题,但总的来说,还是变得更可爱了。 并且,单鸣明的弟弟,还多了一些很有趣的小心思。 那让单明明觉得……这里的弟弟更像是个妹妹了。 虽然不是贴心的小棉袄,但也是一件造型挺括的小背心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单明明会更愿意和弟弟说些心里话。 比如,那句被弟弟的“男人心海底针”从记忆里激活了的,“你想泡我?” 单明明越想那句话,越觉得离奇。 于是她就想要求助这个世界里的,和霍云沉年纪差不多的单烨明。 “咳咳。” 单明明显得有些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并在吸引到了弟弟的注意力后,思考起了措辞。 “烨明,有件事情,姐姐想不太明白,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想想?” 弟弟显然是同意了。 单明明于是十分困惑地问道:“男孩子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对一个女孩子说‘你想要泡我’?” 弟弟显然也是很困惑了,他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姐姐还要问他。 弟弟:“在女人想要泡他的时候啊。” 姐姐:“……” 弟弟:“不过这个问题挺有意思的,进可攻,退可守。不管别人怎么回答,他都能有很好的接话方向。” 单明明可真是刚深吸一口气,正吸到一半呢,就卡在半道上泄了气了。 可弟弟还自行思考起了这个话里有意思的点。 他还和姐姐分享起了他的看法。 “如果别人回答他,是的,我就是想泡你。那他可以说,但我对你没兴趣,也可以说但我更想要认真一点,或者表示那太好了,我也喜欢不走心的。 “但如果别人回答他我不是这么想的,那他可以说,那你的行为显然让我感到困扰了,或者……” 弟弟越分析越觉得这句话有劲。 等到他意识到周围好像有点安静的时候,单明明就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了。 单烨明连忙停了下来,示意到:“我就是瞎琢磨了一下。姐,你接着说,接着说。” 单明明把刚刚吸到了一半又泄了的那口气再吸了回来,就带着那种纠结和焦心,又吸一口气,说道:“可是如果别人明明就没那个意思呢?” 弟弟:“他长得不好看?” 姐姐:“好看……” 单烨明观摩了一会儿姐姐的表情,而后就“哦”的一声反应了过来。 “姐,你想泡那个人啊?” 一句“我没有!”刚刚脱口而出,单明明就意识到自己中招了! 单明明:“不不不是,不是我!” 弟弟摊手,其肢体语言传递出来的意思大约是:你如果一定要这么说,那就不是呗。 单烨明从面前的水果篮里拿出了两个苹果,一个橙子,去水池那里洗了洗,然后就拿着小刀盘子碟子和小叉子过来削起了苹果。 -- 第38页 弟弟没有八卦。 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着急要从姐姐那里问出那个“他”是什么情况。 但当单烨明把削了皮的苹果和切好的橙子都放在小碟子,和叉子一起递给姐姐,单明明就真的控制不住地自己开口了啊。 她把今天在拳击俱乐部里看到了霍云沉的事说了出来。 当然,中间省去了她今天打拳打得特别烂的小插曲。 弟弟很快就给她总结出了被她所忽略的关键信息点。 “姐,那是个穷小子吧?” “你怎么……突然就这么说了?” “他在你们的拳击俱乐部一个人练了那么久,都没有找私人教练。那肯定是觉得买私人教练的课太贵了啊。” “可是他打得很好啊。也许他是觉得自己不需要呢?” “打得好也需要陪练啊。世界冠军都有陪练的。” “这么说,也……可以。” “对吧。” 弟弟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话特别有道理,又继续给姐姐提炼起了重要细节。 “而且他下大雨的时候,就在街边等着,你邀请他坐你的车,他就很快答应了,说明他没在打车。” “也许是因为下雨天的时候车比较难打到?” “快车不行坐专车啊,专车还不行,就坐豪车啊。下个雨而已,又不是跨年夜,只要有钱,还能打不到车?” 单明明沉默着思考了好一会儿。 此时她的心情很复杂。 复杂极了! 因为她居然把自己代入了那个情况,好好地想了一下。 然后她就发现,如果是她,她也不会去打豪车的。 她也是会站在路边稍等一会儿的。 单明明:原来,我也是那个“穷小子”。 姐姐的这种神情让弟弟看在眼里,自动理解成了:我姐想到了,她赞同我的看法。 弟弟就这样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姐,你这么一个有钱的青年才俊,下雨天的亲自开车送一个刚认识的帅穷小子回家,你还想别人有什么其它猜测?” 青、年、才、俊! 年。 才。 俊。 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单明明。 可单明明居然,就是觉得尴尬。 姐姐:“我根本就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他怎么能知道我有钱还是没钱,又是不是有才华!” 弟弟:“你连拳击手套都是用爱马仕装的啊,这还会看不出来? 姐姐:“我今天没用爱马仕装拳击手套!” 弟弟:“那你的车,车不也很有品位吗?” 姐姐:“有钱就是青年才俊了吗?” 弟弟:“我姐有气质,长得也好看,身材也好,而且还有钱。几条一结合,妥妥的了啊。” “青年才俊”四个大字就这样又狠狠地撞到了单明明的眼前。 她缓了好一会儿,而后才说道:“也许我就是比较热心,比较……善良?” 单明明猝不及防地被自己的家里人用“青年才俊”这样耻度爆表的溢美之词来形容,还被弟弟多方面多角度地把这一条给论证了一番。 等到单明明想要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居然都能说出“热心”和“善良”这样用来自夸的词了。 单烨明似乎一下就被说服了。 他特别赞同地说道:“对,我姐就是又热心,又善良。人美心善。” 这个话题似乎是就此为止了。 然而等到单明明终于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已经在那里吃起了苹果的弟弟就状似无意地又问了一句: “姐,所以你对那个帅穷小子到底有没有那意思啊。我好好奇啊,你以前都从来不和我说这些的。那小子的照片能不能让我看看啊?” 单明明没有回答。 她选择沉默地站起身来,默默地从沙发和茶几之间挪出来,回自己的房间。 “这就走了?遁得这么生硬的吗!” 单明明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并选择向弟弟丢过去一个抱枕。 弟弟于是高声说道:“姐,你最近变得都不幽默了!” 单明明那走回房间的脚步顿了顿。 而后弟弟就又高高兴兴地接了一句:“但是也变可爱了。” 单明明在心里说了一句:你也是,变可爱了,但也更闹人了! 等到关上房门的时候,单明明不禁靠在门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片刻过后,单明明往前走了两步,在这间宽敞的屋子里活动起了酸软的手臂。 虽说在训练结束的时候,她的拳击教练就有带着她做过一遍拉伸,但她还是觉得不太够,打算自己再好好地拉伸一遍,然后再继续她的工作。 然而,单明明才拉伸到了一半,就听到了弟弟踩着拖鞋一路从客厅飞奔而来的声音。 “叩叩!” “姐!” “叩叩叩!” “姐,我可以进来吧!” 单明明带着疑惑走去给弟弟开了门,而后她就接住了一个几乎是往她怀里冲的弟弟。 单烨明:“我知道爸今天发的什么疯了!” 说着,单烨明就连忙进到姐姐的房间里,并掏出了他刚刚刷到的一条消息。 #张昭昭女士离婚# 曾结过三次婚,并且在每一次的婚约中都利用丈夫家的资源进行了一次飞升的商界奇才张昭昭女士,她终于在和第四任丈夫分居半年后,结束了这段婚姻! -- 第39页 对此,现年46岁的张昭昭女士表示: “我46岁了,该抓紧最后的青春,好好去恋爱了。” 等等…… 46岁? 最后的青春? 好好去恋爱? 单明明抓住弟弟递来的手机,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把这篇稿子看了一遍。 然后她发现了华点。 配图中陪伴在这位张女士身边的,竟是一个长得很高、宽肩窄腰、酷劲十足、看起来比单明明的年纪还要小一点的,男孩子。 单明明:“……” 好的……吧。 我家烨明,把案子破了。 这可能就是……中年男性有感而发的危机感? 第18章 琅俨/文 “铃铃铃!” 在临海城这家五星级酒店的1043号房间内,放置在床头柜上的座机响起了电话铃音。 淋浴间内的水声停了下来。 仅围着一条浴巾的单鸣明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接起电话。 “这里是前台,请问是单女士吗?” “是的。” “您昨天在我们的前台订了叫起服务。现在已经是早上的5:45了,您可以起床了哦。” “好,谢谢。” 早在单鸣明在酒店的这间房间里醒过来的时候,她就怀疑过这间房间了。 她怀疑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奇怪的世界,成为这个世界里的“单明明”,就是因为她在这间酒店的1043号房间里触发了某个契机。 于是她划定了几个可疑的时间,并向酒店预订了这几个日期的,1043号房。 只不过,前一晚的简单尝试没能成功。 她也依旧还在“这里”。 挂断了电话的单明明走向衣柜前的镜子,看着自己。 在经过了十多天的努力之后,她看起来已经不是先前的那种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了。 但凭借着那头现在还湿漉漉的长发,她依旧能够很清楚地明白,她现在还在属于单明明的这个世界里。 今天是星期天。 当她还是单鸣明的时候,是不习惯在周末的时候依旧那么早起的。 但现在的她实在是没心思去进行周末的娱乐活动了。 这也就让单鸣明在五点半之前就已经从床上醒了过来。 带着期望落空后的失望。 她在酒店自带的健身房里锻炼了一会儿,也在游泳池里游了七八个来回。 习惯有的时候真的非常可怕。 当单鸣明离开酒店,并打算回家的时候,刚好就是她在原来的世界去上班的时间。 早上七点半。 只不过这会儿的单鸣明不再那么繁忙了。 她没了助理,没了那群会听她发号施令的下属,也没有了需要她给出决定或者作出选择的文件以及资料。 那种感觉就好像……原本一直规律运行着的机器,它突然被慢下了速度,近乎静止。 它必然会让单鸣明感觉到一阵难以忽视的失落感。 她在公园喂了一个早上的鸽子,好像提前享受了一把退休后的生活。 幸福吗? 不。 这样的感觉好像也没有她过去曾畅想过的那么幸福。 在当打之年提前感受退休生活,这让单鸣明感到了一种可耻的罪恶感。 那她又该怎么办? 帮助家里的公司挣到更多的钱? 可在这个世界里,当家做主的人、以及公司的实际控制人都由她的母亲转为了父亲。 这里甚至都没有“唐明集团”。 或许是因为和从小带着她的父亲相处得太多,单鸣明对于明明爸爸的决策力也是持怀疑态度的。 她不信任单明明的父亲。 而单明明的父亲,也不信任自己的女儿。 在这些天里,单鸣明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里的她虽然有着和她十分不同的人生轨迹,可工作能力其实不差。 她或许还可以说,单明明的工作能力其实是不错的。 但是父亲却已然是天然的不信任女儿。 不仅如此,单鸣明还似乎看到了父亲有意无意地打压女儿的痕迹。 这让单鸣明有些疑惑,也有些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在回到属于她的世界之前,该创造一点怎样的价值。 星期一, 早上6:45。 [在最近的这四个季度,内地基金持有的茂台股份比例从4.98%,降到了4.82%,再是4.62%,以及半年报上的4.55%。而外资持股则……] 刚刚从外面跑步回来的单鸣明继续用三倍速的速度听着商业报告,同时在自己的卧室里练习着冲拳。 单明明的房间里没有与之连通的阳台,更没有一个适合放置拳击速度球的地方。 于是单鸣明就在练习冲拳的时候握着0.5公斤的哑铃。 这可以帮助她更好地锻炼到自己手臂的肌肉、出拳的速度,以及力量。 她给自己安排的拳击训练应该还有二十分钟才结束,但母亲却是在这个时候敲响了她的房门。 “明明,你爸说现在就要去上班了。” 单鸣明先是把自己正在播放的音频按下了暂停,而后才认真地说道:“那他……就去吧?” 妈妈:“他昨天晚上没睡好,我不放心。你就送他去公司吧,今天也早一点去上班。” 单鸣明:“可现在才只有六点四十五分。” -- 第40页 妈妈:“那你不是已经起来了,而且还已经出去锻炼过一圈了吗?差不多就可以了吧。” 单鸣明:“但他昨天没跟我说过要这个时候就去公司,这会打乱我的计划。” 这原本只是一句正常表达的话语,可妈妈却是不高兴了,说: “让你去你就去呗,怎么养你到那么大,偶尔有一天早点开车和你爸一起去上班都不肯了呢?好了快去洗澡换衣服吧,我给你们两个,一人煮碗面。” 单鸣明叹了口气,说道:“好,我知道了。” 这个世界的母亲不是唐明集团的创始人兼董事长了。 可单鸣明依旧会很愿意听她母亲说的话。 她又练习了一下直拳勾拳和摆拳的组合拳,而后就拿上了今天要穿的衣服,去冲了个澡。 单鸣明没有出门前要化妆打扮的习惯。 她只要能洗个澡,做个基础的护肤,保持清爽整洁,以及衣着得体就够了。 这也就让她反而比一大早就说着要去上班了的明明爸爸还要更快了一点。 这个世界的爸爸也是喜欢唠唠叨叨的。 只不过,在属于单鸣明的世界里,爸爸唠叨的都是关心他们的话,以及一些生活琐事。 但在这里,父亲却是有了个大变样。 他变得喜欢数落女儿了。 明明爸爸一会儿嫌弃女儿最近都不化妆打扮了,对自己毫无要求。 一会儿则又嫌弃女儿最近走路都没女人的味道了,硬得像是个男人。 之后还要问单鸣明:你老实和爸交代,最近到底胖了多少斤了。 单鸣明并没有在听着这些话,她只是态度淡然地和父亲一起进到了地下停车库,并在坐上了驾驶座后,只戴着一边的耳机,看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一些欧洲以及北美的新闻,还有美股的消息。 在这个过程中,她时不时地“嗯”,“哦”,“是这样”一下,算是给爸爸一个反应,好让单总可以继续他的发言。 终于,单总在说了十分钟的发言后不悦地问道:“你还在玩什么手机?怎么不开车?” 单鸣明这才拿下了那边的耳机,说道:“我在等你把话说完。” 单总:“我说我的,你开你的车啊。” 单鸣明:“但是你会影响我开车的情绪。这样不安全。” 单鸣明又道:“现在还早,不着急。要是你话还没说完,那我等你。” 单总:“噢哟,算爸爸现在用得到你了,你就给我搭架子了?下来!你不开车,我来开。” 说着,单总就试图去拉开车门。 然而单鸣明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出了。 车门根本就是锁着的。 单鸣明极为放松地向后靠到了驾驶座的座椅靠背上。 “咳咳。”她显得不是那么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在爸爸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她的时候,单鸣明说道:“今天早上我妈叮嘱过我,她说你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早上不能开车。” 见单总还要再次挣扎,单鸣明便使出了杀手锏。 ——“爸,你的驾照就剩三分了,扣完就要去重新学习交规了。” 如果这个杀手锏还不够具有杀伤力,那她就再补一句:“要我先帮你查一查你得去哪里参加学习和考试吗?地方好像不在市区。” 终于,单总的这辆车被单鸣明缓缓驶出了车库。 这意味着,爱叨叨的爸爸终于向女儿屈服,并迫不得已地,艰难地闭上了嘴。 心情愉快了啊。 原来成年人想要拥有愉快的心情,有时候也是那么容易的。 在单鸣明就要驾车驶出小区的时候,明明爸爸又是忍不住开始叨叨逼逼。 “这个家现在还是我开的公司在挣钱呢,你就那么牛了。要是这个家是靠你来养活的,那还有我活命的机会?” 单鸣明已经摸索出和明明爸爸的科学相处模式了。 那就是得保持专注,千万不能让自己的思路跟着对方胡乱瞎跑。 只要应对的方式找到了,事情就会变得相当简单了。 单鸣明于是让车停了下来:“要不要我再把车开回车库里,等你说完了再上来?” 好了好了,单总彻底不说话了。 早上七点二十分的临海城虽然已经开始慢慢苏醒,但是开去公司的那一路却是极为通畅的。 此时的马路上,车还不多,也当然不堵。 单鸣明的车技很好,也能把车开得很稳,稳得单总不过嘀嘀咕咕地生了三五分钟的气,就眯着眼睛睡着了。 但,就在距离公司只剩下六七分钟车程的时候,单鸣明遇到了一个小插曲。 旁边车道的一辆车为了抢绿灯,猛一拉车头,连个方向灯都没亮,就要加塞到单鸣明的前头去。 因为那辆车的动作太快也太突然,单鸣明一下就踩住了刹车。 人体向前的惯性让原本已经睡着了的单总醒了过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让他爆发了“起床气”的一幕。 只见那辆连方向灯都没打的“加塞车”把车头戳在了他们的前面,并且还要点一点地逼近过来。 单鸣明放下车窗,心平气和地说道:“大爷,别再挤了行吗?一会儿绿灯了我会让你的。但你现在要是再过来,我就得倒车让你了。” -- 第41页 怎料那辆加塞车的驾驶员竟是也把车窗放了下来,怒道:“谁他娘的是你大爷?睁大眼睛看看清楚,你哥我才三十五岁!” 单总就这样完完全全地醒了。 “***把嘴巴放干净点!有你这么开车的吗?畜生啊你!” 他就这样,和加塞车的驾驶员你来我往地“争执”起来。 单鸣明,头疼地单手揉起了太阳穴。 等到她再出于安全原因把车窗升起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红灯就要变成绿灯了,可明明爸爸却是哪怕隔着车窗也能和对方再次争吵起来了。 而后,那就是路怒加塞男对单鸣明的疯狂别车。 马路上一共有三根车道,他却是哪根都不愿意安分待着,就要开在单鸣明的前面,而后脚踩刹车,引单鸣明去追尾他。 一旦发现单鸣明想要往别的车道超过去,路怒男就立马提前挪到那个车道去。如果想要加速超过他,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容易会剐蹭到。 怎料,路怒男见单鸣明几次都没有一口气超过他,更恶劣了。 他甚至还放下车窗,把中指伸出车窗外,并大喊:“女表子来撞我啊!不来撞我,你就不是你妈和你爸生的!” 太吵了。 真的,太吵了。 而且这样斗气开车,也真的是很不安全。 果然,马路上只要男司机多了,危险就也会变多。 单鸣明叹了口气。 她努力把那些属于男人的声音剔除出自己的接受范围。 又或者说,她有意识地把注意力集中到除男人的声音以外的事物上,并更谨慎地注意起了四周。 在下一个路口快要到的时候,正在中间车道的单明明打了一下左闪灯。 路怒男显然已经上头了,他一看到单明明的左闪灯,就立马向左边车道变道,动作大得简直让人怀疑他是想要漂移。 怎料这其实就只是单鸣明的一个“假动作”。 她看到这人已经变道,就立刻换到右闪灯,变道到了右侧的转弯车道,成功右转。 因为这是一个路口,路怒男如果还要再跟过来,显然就来不及了。 也就是说,她应该是摆脱这个人了。 怎料,当单鸣明把让眼睛的余光扫过后视镜的画面时,她却是看到了好像是发生在动作片电影里的一幕。 那人居然为了追她的车,直接在开到了十字路口的马路中央后,又是甩出了一个炫技式的大转弯。 而后,就是来自于他后方车辆的车喇叭,以及两车相撞的“咚”一声巨响。 那辆别了她一路车的路怒男司机就被来自中间车道的,刹车不及的德系车给撞得车玻璃碎了一地。 单鸣明抬了抬放在方向盘上的左手,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感。 扒着副驾驶座上的座椅靠背的明明爸爸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幕,显然是被吓到了,心有余悸。 这下,他终于是彻底安静了。 五分钟后,单鸣明便把爸爸安全送到了公司。 她就和平日里一样地说道:“爸,公司到了。” 第19章 单鸣明还是如往常那样。 似乎刚才就发生在他们车后的那场车祸只是在刚刚发生的时候让她无奈叹气了一次,那之后就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了。 明明爸爸在叨叨自己女儿的时候,还是很有气势的。 但这会儿,他显然是后怕得厉害。 “丫头,刚刚那辆车……” “他肯定是违规开车了的。我们也是肯定没有违反交规的。” “他们撞得……” “撞得不厉害,后车在撞到他之前就已经踩刹车了。” “哦……哦……”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单鸣明就已经做完下车前的准备了。 而后她解开了安全带,并和爸爸一起下车。 见爸爸连往公司走的脚步都犹豫起来,单鸣明不禁一把勾住爸爸的胳膊,说道:“爸,你以后还是少开车吧。你开车太容易有情绪。” 明明爸爸:“诶,好。以后就让你给我开车。” 单鸣明不禁好笑:“我也有别的工作要做的。不如你招个司机吧。” 明明爸爸:“那不是得多养个人了?” 单鸣明:“安全比较重要。” 明明爸爸陷入了犹豫以及沉思,而后说道:“诶呀,你平时和我一起上下班,反正你本来也要……” 不等明明爸爸把话说完,单鸣明就打断了他,却是顺着爸爸说话:“爸,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请个司机,不过分。” 说完这句,单鸣明就在爸爸看不到的地方,有些扛不住这句话地“嘶”了一声。 但这句话又真的是让明明爸爸很受用。 他思索了片刻,说道:“对,你爸在临海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是该单独请个司机。” . 这天的下午,单鸣明在完成了她的工作后去了一趟派出所。 她觉得,处理那起车祸的交警在调看完了监控记录后,还是有可能会来联系她,用以来了解事情经过的。 所以,不如她找个自己方便的时间,主动先把行车记录交给警方。 由于单鸣明这边的情况其实很简单,交警大队很快就记录完毕了。 当她向外走去的时候,她刚好就看到了一个可能年纪比她还要小了些的,特别好看的男孩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并向着警局的门口走去。 -- 第42页 尽管那只是一闪而过的侧影,可当他出现时,他还是惊艳到了单鸣明。 当她就快要走到那个男孩出来的房间时,她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这小子能耐啊,让跑去堵他的五辆车侧翻了四辆。” “是能耐。最能耐的是我们看了好几遍附近的监控视频,确认他连交规都没违反。” 这样的话实在是让单鸣明感觉到不可思议。 她不禁竖起了耳朵,并再次看向此时还没走远的那个男孩。 当她走过那间屋子的时候,另一位民警正好就进到了那间屋子,问他的几位同事“怎么样,什么情况?” “带头的那个人说他女朋友跟人跑了,他要去堵人,结果认错车……” 房间的门在此时被关上了。 那也隔绝了从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单鸣明这才反应了过来,带着好奇与让人心痒的探究欲,快步往前走去。 这会儿,下午的阳光刚好从外面洒进警局的一楼大厅,给人一种暖融融的感觉。而走到了警局门口的那个男孩也没有着急离开。 他就站在刚好被阳光照到的地方,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 就是这样的一个动作,让他发现了从后面走上来的单鸣明。 看到单鸣明向他露出的微笑,男孩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却也后知后觉地和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点了点头。 “抱歉,我刚刚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他们说的话。他们说,有五辆车来堵你。” “对。” “然后你让四辆车都侧翻了,但你一点事也没有,而且连交规也没违反?” 看到单鸣明失笑着说出这些,男孩也不觉一阵好笑。 他点了点头,也让单鸣明在这样一个不远也不近距离看清了他的长相。 在这个男孩的右边眼尾下方,有着一道很细也很浅的疤。 但那却是没有给他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匪气。 它甚至都没有给这个男孩带去瑕疵感。 “真厉害。”单鸣明特别诚心地说道。 两人就这样笑着向彼此点了点头。 但等到他们迈开了几步之后,却发现走的都是一个方向。 单鸣明:“我的车停在那里。” “我的也是。”男孩说道。 那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巧合。 原来,他俩的车就停在了两个相邻的位置。 这显然让两人都愣了愣。 当单鸣明拉开车门的时候,她就干脆说道:“我叫单鸣明,你呢?” “关云沉。” 单鸣明:“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到,我又还能叫得出你的名字,你能给我看看你今天的行车记录吗?” “当然。”关云沉这样说道。 这样的一段萍水相逢就仿佛是个让人心情愉快的小插曲。 也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当单鸣明把车子发动起来后,关云沉降下了车窗,示意单鸣明先走。 单鸣明也没拖泥带水,只一把就把车从停车位里拉了出来。 当单鸣明特意倒车来到关云沉的车前,把车窗降了下来笑着和这个男孩挥手说再见的时候,关云沉叫出了她的名字。 关云沉:“你名字的后两个字,是哪两个明?” 单鸣明:“一鸣惊人的鸣和明亮的明。” 说完,单鸣明又开了个小玩笑:“但如果你下次看到我的时候,发现我叫不出你的名字,那你看到的就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她名字里的两个明都是明亮的明。” 这句玩笑让关云沉猝不及防地被逗笑了。 然后,因为各自的“行车事件”而来到了的警局的这两人就相继离开了。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两人从警局里出来,而后一路走去提车的情形,被人拍了下来。 “咔嚓。” 真实的照片被拍了下来,而后被人配以谎言,发布到了网上。 ——【富商的嫩妻跟野鸭子跑了】 “富商”、“嫩妻”、“野鸭子”。 这原本就是非常吸睛的词。 当这样的三个词被组合在了一起之后,就更是在内容发布的立刻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拍到了单鸣明与关云沉的照片的那人似乎也并非完全是凭空编纂了一个故事。 因为,他还把那天早上临海城市内四辆车辆侧翻的事给结合到了一起。 但真假结合,却是让事情变得更有“可信度”了。 造谣者声称照片上的那个只有侧脸的年轻男人就是“野鸭子”。 而正脸出镜的单鸣明,便是富商的那个“嫩妻”。 [嫩妻是富商送了很多礼物,花了很多钱才娶回家的。没过多久,嫩妻就出轨了,还拿富商给她的钱在外面养情人。事情败露之后,嫩妻就带着野鸭子一起跑路了。富商带人去追,结果车辆侧翻,现在人在医院。太惨了。] 网友们一看这种事都出了,还得了? 惨绝人寰有没有啊? 这女人和她的姘头这么恶毒,还在临海城里搞这样的事,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消息只是在朋友圈,一些V信群和企鹅群里被传播着。 但在6个小时之后,有人把这条信息发到了其它公共平台。 如果只是普通的,“有钱人的娇妻出轨”,大家都已经见多不怪了。 -- 第43页 但这次的事可是和就发生在他们临海城里的一起交通事故直接相关的啊! 而且,四车侧翻的事,它也是在这天的早些时候被很多人都看到了的。 不少目击者都表示,临海城的这天清晨,的确是有发生这样的一起交通事故。 还有人表示,他们在围观事发现场的时候,看到照片上的那个男的了,长得贼帅。 目击者还说当时车辆侧翻的那几个人都受伤了,但是照片上的那个男青年却是毫发无损地从车上下来的。 36小时之后,开始有无良媒体转发了这起事件。 照片上的男性只露出了小半张脸,但是“富商的嫩妻”却是被拍到了完完全全的正脸的。 媒体出于保护当事人隐私的目的,给“嫩妻”的眼睛打上了薄薄的马赛克。 到了这个时候为止,“临海城四车侧翻”事件就已经在网上拥有很高的热度了。而只要点开那些媒体的评论区,就能看到未经打码的当事人照片被“热心网友”发布在了那里,身为博主的媒体方也没有去删除它。 各式各样、甚至是各种姿势的骂声,以及兴奋八卦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出现了。 而后,许多人开始对单鸣明的长相评头论足。 也有很多人问起了“谁认识这个女的?” 只有一小部分的注意力是被放到了只露了小半张侧脸的关云沉身上的。 但即便只是那一小部分的注意力,对他都是没有太多恶意的。 一些男性对他表达了浓浓的羡慕之情,也有一些人说“长成这样,我真的可以的!” 72小时后,网友们根据蛛丝马迹,找到了一个网名叫“黑白娇庆庆”的女孩,并找到了她的电话。 女孩不堪其扰,表示她根本就不是照片上的这个人。 可她还是被许多带着深沉恶意的人不断地打来电话骚扰。 89个小时之后,陈锋所在的《临海之声》办公大楼里,有人敲响了她的办公室。 “锋姐,你来看看这个。这……不是你对象,明明妹妹吗?” 陈锋很快看向同事拿过来的平板电脑,并看到了谣言刚刚被编出时配上的照片。 “假的。假新闻。”陈锋才刚刚看完无良媒体对此事的人云亦云,就立刻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她又对着这条假新闻滑动了几下,皱着眉问道:“热度已经这么高了?” 同事:“对,热度不低了。而且已经人.肉错了两个人了。” 陈锋:“能帮我追溯一下传播路径吗?” “可以。”同事很快答应下来,并问道:“锋姐,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陈锋:“先把事情弄清楚,然后再去找明明,问问她打算怎么办。” 陈锋看了一会儿这起假新闻里用上的,临海城四车侧翻的照片,说道:“我现在就去联系临海城交通大队,向他们求证一下这起交通事故是什么情况。” 陈锋告诉她的同事,她想要先把事情弄清楚,然后再去找单明明。 但实际上,这并没有花去她太多的时间。 因为,有关四车侧翻的事,它实在是让临海城的交通大队记忆犹新。 并且他们也告诉陈锋——那几个去堵人的,堵错车了,而且被他们堵的那辆车上当时也只有一个人。 “请问我们能不能派一名记者过来,就这件事向交警大队进行一次简单的采访?” 对方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并且,他们也正好打算对此事进行通报。 两小时后,对此还一无所知的单鸣明接到了陈锋给她打来的电话。 “明明,你现在能有空到我这里来一趟吗?” 陈锋的声音是让单鸣明感到无比熟悉的。 可手机上来电显示人的名字“陈锋”,以及她说话时的语调却是让单鸣明感觉到极为陌生的。 她的脑袋里拐了几个弯,而后问道:“阿枫?” “对,是我。” “我现在正在上班。”单鸣明看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这样说道。 陈锋:“现在也快到你们公司的下班时间了,你能请个假,提前出来吗?” 单鸣明:“事情很着急?” 陈锋:“对,而且很重要。” 单鸣明:“那你稍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就出来。” 单鸣明挂了电话,这就收拾起东西来。 但她很快就因为突然想起的一丝疑虑,在联系人里寻找起了这个世界的阿枫。 而后,她看到了V信联系人里的,陈锋。 单鸣明:[能把你这边的地址再发我一次吗?] 陈锋很快就发来了回复。 而后,单鸣明便发现,对方发来的地址,根本就是她在刚和阿枫认识时阿枫所在的,“临海之声”。 没时间了。 单鸣明去请了个假,而后就打了车,去到了陈锋的单位。 这里似乎有很多人都认识她。 当她抵达陈锋的办公室所在的那个楼层时,好几个她根本就不认识的人都过来跟她说话。 “明明妹妹,别怕”、“明明,我们都相信你”、“锋姐一定会帮你把事情解决好的”。 这简直让单鸣明感到摸不着头脑。 然后她推开了陈锋的办公室房门。 一个目光冷冽,剪了利落短发,打扮得“男人味十足”的陈锋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 第44页 “明明,网上有人造了你的谣,性质很恶劣,传播范围也已经不小了。” 当单鸣明把办公室的房门关上时,陈锋这样说道。 她说:“在你和你家的律师取得联系之前,我想和你一起,先把整件事都梳理和还原一下。” 第20章 “所以,这件事现在一共牵扯到了三拨人。我给和这件事有关的男人标甲乙丙,女人标abc。” 陈锋拿起了笔,在她办公室里的小黑板上写下了甲,以及A。 “首先,事件相关人甲向警方供述,说他的女朋友跟别的男人跑了。他因此伙同自己的几个朋友,一共开了五辆车,过去追堵。 “那他的“女朋友”,就是A。但是A到底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在向A本人求证之前,我们其实是不能肯定的。” 甲:带五车追堵他人的违法行为人。 A:甲口中的“女朋友”。 这和单鸣明在警局里听到的事情一致,她点了头,表示赞同。 陈锋接着说道:“但是甲认错了车,追堵了事件人乙:关某。关某的车技很好,在甩脱甲的时候,致使四车侧翻,但是关某并没有任何违法违规行为,当天下午就自由离开警局了。” 乙:关某。 单鸣明:“他叫关云沉,是我在警局里遇到的。” 说着,单鸣明就把她在那天的早上遭遇男司机恶意别车,以及她在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关云沉,并与之说了几句话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锋。 陈锋这下就明白了她先前没能掌握的情况了。 她在小黑板上写下了[B:明明]。 陈锋:“所以你应该是在和关某一起在警局门口说话的时候,被人偷拍了照片。” 丙:偷拍人/造谣人 单鸣明:“这么确定他们是丙,不是C?” 陈锋:“是,虽然我在新闻稿里不能这么写,但是他们造谣的方式、用词、还有编造出来的内容,全都是只有男人才会用的。” 单鸣明:“所以,这次的事件里,还有C吗?” “有的。”陈锋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拿着你的照片,人肉到别的女孩身上去了。现在已经人肉错了两个人了。她们都是C。” 陈锋又问:“你能联系到关某吗?” 单鸣明摇了摇头。 陈锋:“那好,事情我们现在已经理清楚了。接下去我们分头行动,我现在就亲自去医院,采访甲及其违法行为人团体。 “至于你,明明,你现在就去找你们家的律师,看看是不是立刻出一封律师函,说明一下情况,也震慑一下那些造谣传谣的人。” 有关接下去她们各自都该怎么行动,两人一拍即合。 对于单鸣明来说,这只不过是一场过去她还从未遇到过的,显得有些荒谬的“危机事件”。 虽然网上那些骂她的以及议论她的话都已经有铺天盖地那么多了。 但她并没有感到很生气。她觉得,在这件事里,她只不过是一个“素材”而已。 她不是被人误解了。而是这些人骂的、以及议论的人,从头到尾就根本就不是她。她只是被人把照片发布到了网上,然后一个或几个人编故事,其他的人去骂那些“故事”。 此刻的单鸣明只是觉得她该快速反应过来,并给出足够合适的应对。 可陈锋却似乎并非如此。 她对单鸣明说了很多安慰的话,说自己会帮她。 陈锋还反复提醒单鸣明,说接下去她要打的会是一场硬仗,让自己的好友一定做好心理准备。 在单鸣明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更是又叫住了自己的这位好朋友。 “明明。”陈锋深吸一口气,带着满满的情绪,说道:“我代在这次的事件里人云亦云、做出不负责任的报道、还四处传播了你的照片的那些同行里的败类向你道歉。” “你不需要代他们向我道歉。” 陈锋的这番表现让单鸣明感到既诧异又好笑:“我也不需要他们向我道歉啊。因为,道歉对我来说,没什么实际价值。” 单鸣明又道:“我只需要他们付出代价就可以了。该扣薪水的扣薪水,该扣绩效的扣绩效,该丢工作的丢工作。” 这样的话语似乎让陈锋感觉到有些奇妙。 她身上的那份凝重以及冷冽的感觉因此而散了些许。 并且,她也终于向单鸣明露出了一个笑容。 陈锋:“之后可能会有媒体来联系你。如果有人故意把话题往你的个人生活还有隐私上引……” 单鸣明:“那就别回答他们的问题?” 陈锋:“不,我只是想说,那样的人,都是垃圾。该怎么应对,你应该就能明白了。” 和单鸣明所认识的那个陈枫相比,这个世界的陈锋……看起来真的很冷硬。 她的人就像她在这个世界里的名字一样锋利。 可陈锋又让单鸣明感觉到了与那种锋利感同时存在的,复杂的脆弱感。 陈锋就仿佛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固执而倔强,却甚至能让单鸣明听到螺丝钉所发出的,“嘎吱”作响的声音。 单鸣明不禁想要抱抱她的这个朋友。 而她也的确就是这样做的。 单鸣明松开了正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走到陈锋的面前,伸手抱住了对方。 -- 第45页 “没事的。你别那么担心了。”说着,单鸣明笑了起来:“我都没那么紧张,你怎么就比我还慌了?” 单鸣明拍了拍陈锋的背,又道:“乖啊,别想了,一会儿你采访好了违法行为人甲及其团伙,我们就一起吃个饭,聚聚。” 单鸣明松开了陈锋,也走出了这栋有很多陌生人会喊她“明明妹妹”或者“明明”的新闻楼。 她和他们家公司聘请的顾问律师取得了联系,说明了情况。 而直到这个时候,那则谣言的传播已经比先前要更广了。 又或者说,直到陈锋的同事都已经注意到这条假新闻的时候,谣言的传播就已经被引爆了。 于是单明明的朋友里,终于也有人在认出照片上的人就是单明明后,给她发来了消息。 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过来问她。 后来是三五个,七八个。 单鸣明对他们要么不熟悉,要么不认识,也当然不会愿意花费很多时间一个一个去回复。 她干脆发了一条朋友圈消息。 一条屏蔽了“家人”这个分组的朋友圈消息。 [本人单身未婚。今日上网,突然发现我已“被已婚”,被成为“富豪斥巨资追到的嫩妻”。假的,都是假的。 [但接下去要说的事是真的:我已联系律师,准备向相关人员追究法律责任。所追究的对象将包括但不仅限于造谣者、转发过一千的传谣人。 [感谢朋友们的关心。] 这条消息一经发布,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很多人都给她留言。 其中自然有很多是来问她发生什么了的。 也有许多人来给她安慰和抱抱。 但也有一些人给她发来了莫名其妙的,甚至是让她觉得不太舒服的话。 比如: ‘我就说那条新闻里的照片和你很像,就是没你漂亮呢,原来真的就是你啊!’ ‘明明,你不是和刘捷正谈着吗?怎么就已经单身了呢?’ ‘捷哥是因为这件事和你分手的吗?所以你现在的对象到底是那个富豪还是照片里的帅哥啊?’ ‘厉害了啊!所以你和刘捷是都已经各自都找好了女朋友和男朋友了吗?新男友不错,帅!’ 单鸣明不知道这些人提到的“刘捷”到底是什么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知道哪些人的话是带着恶意的。 于是她花了点时间去思考、评判这些人。 而后她拉黑、删除了一部分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和有业务往的人。 她和陈锋分头行动,在完成了属于她们各自的部分后,就再度汇合。 她们特意约了一家人声嘈杂的店。 陈锋几乎是一到店里,就和单鸣明骂骂咧咧了起来。 “妈的!一群垃圾。” 陈锋说:“人家女孩根本就不是他的女朋友!他们就只是老家都在一个地方。过年的时候有人介绍了他们两个认识,那姑娘才见了他一面就觉得不喜欢他,已经拒绝了他好几次了。但这个犯罪分子就是一直在纠缠。” 陈锋把外套一甩,说:“他这是去堵‘女朋友’?我看他这分明是要去杀人。我在交警大队看了监控视频了。当时的情况非常险。如果他们堵到的不是关某,车会侧翻的是谁,绝对不一定。” 单鸣明:“这话,是甲自己说的?” 陈锋:“哪能!那孙子还能自己说这?他和谁都说那女孩是他女朋友。是我拿到了那个女孩的电话,和她做了电话采访。人知道前两天四车侧翻的事原本是冲着她去的,给吓坏了。” 在这件事上,陈锋似乎格外的愤怒。 她给单鸣明看了她今天采访所得到的视频素材,也给单鸣明听了那些电话采访的录音。 在两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陈锋就已经点了啤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了。 等到晚饭吃完后,她们就又转场,找了个地方继续喝酒。 单鸣明知道她在这个世界里不太喝酒,于是她就只是浅尝即止。 可陈锋却似乎是肆无忌惮。 她心里有气憋着,需要多喝几口酒,才能把话都发泄出来。 “五辆车,七个大男人,一起追堵别人。没想到碰上了个硬钉子,把他们都送进医院去了。这里头一共是八个男人,没错吧?八个!结果又来了第九第十个男的,在网上造了谣。” 说着,陈锋掰起手指头来。 一个一个数了过去。 “结果你一个女的被人牵扯进去,他妈网暴你。去人.肉吧,又多出了两个受害者,也都是女的。女的,女的,全是女的。可你们和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被那群男的不停地骚扰。这叫什么事儿?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陈锋喝得有点多了,都已经没法走直线了。 于是单鸣明就只得把她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架着已经东倒西歪了的陈锋往家走。 “男人,垃圾!垃圾!” 说着这句话的陈锋看到路边的易拉罐,就用力一脚踢过去,仿佛这就是让她心里气得发狠的那个垃圾。 她踢了一脚还不够,还要跑着追过去再踢一脚。 单鸣明见她要踢易拉罐踢得没完没了了,就只能先一步把那个路边的易拉罐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 第46页 “好了阿锋,我们回家了。回家再说。” “回家我跟谁说啊?跟墙说吗!” “跟我说。我今天就住你这儿了。你喝成这样,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待着。” 陈锋倒是没有又跟她置气,说自己没喝多了。 但她却是开始哭了。 单鸣明架着她一路走进公寓楼。 等到她们坐上电梯的时候,陈锋就开始一个劲地在那儿说:“明明,我有罪。我犯罪了!” “嘘,都是犯罪的事了,那就小声点说。” “噢。那我悄悄地跟你说。” 这时候的陈锋就好像个孩子一样,和自己亲近且信任的人说道:“男人那么坏,那么垃圾,但我还是想和垃圾谈个恋爱。” 单鸣明直接被逗笑了,她是真的想把陈锋这会儿的样子给拍下来。 但这样不好,真的不好,陈锋会和她友尽的。 单鸣明:“那你就找个不垃圾的男人,谈个恋爱呗。” “找不到啊!”陈锋可太委屈了,像小孩发脾气一样地说道:“男人都垃圾!都是垃圾!” 陈锋的公寓房门终于打开了。 原本,单鸣明还想再逗逗她的。 但当她看到公寓里的情形,她就陷入了猝不及防的沉默。 这不是一间好好生活着的人所拥有的房子。 泡面、自热小火锅、自热饭。 这些都被堆放在了屋子的各处。 并且,这也是一间空间并不宽敞的小公寓。 它不脏,却是乱得很。 仿佛屋子的主人根本就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去好好地收拾、打理它。 那让已经住惯了整洁的大房子的单鸣明感觉到很不适应。 而更重要的是——眼前的这幕场景,和她记忆中的陈枫的家,显然完全不同。 被人在网上造谣、诽谤、谩骂。 被一群自己根本不熟悉也不认识的人问出了一堆古怪且不礼貌的问题。 这些都没有让单鸣明感觉到有什么难受的。 可深夜时分的陈锋的家,却是意外地破开了她的心防。 在这一刻,单鸣明感觉到很难过。 她也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第21章 琅俨/文 洗浴室里响起了陈锋的干呕声。 她显然是喝得多了,感觉难受,但是吐也吐不出来。 单鸣明待在她的卧室里,原本想要替她收拾一下屋子的。但这会儿的她也已经挺累的了,而且她也不知道那些稿子和资料,她都该给陈锋放去哪儿。 她干脆就只是把床给重新铺了一下,也把床边上的东西给整理了一下,让陈锋在过来的时候,不至于踩到绊到。 “明明!” “我在。” “我想喝水!” 先前在临海之声新闻楼的时候,陈锋看起来还是十分男性化的。 可这会儿她和单鸣明说话的声音,却是委屈极了,像极了受人欺负了的小姑娘。哪还有半点冷冽的调调? “好,你把水放哪儿了?” 单鸣明顺着陈锋说的位置,找到了她备在家里的瓶装水,烧开之后兑了点凉的给她。 依旧还在酒劲上的陈锋缩着坐在床上,可可怜怜地喝着水。 单鸣明这边则是接到了母亲打来给她的语音电话。 她连忙走去这套公寓里最远端的厨房,关起门来接听电话。 “明明,今天晚上是不回家了吗?” “对的,我可能明天早上回家一趟换衣服,然后就去上班了。” “明明……你这里,还好吗?” “好啊,我挺好的。” 单鸣明一时之间有些明白不过来母亲在说的是什么,就只是放松地笑着这么说。 可今天,明明妈妈的声音却是犹豫极了。 “你和刘捷那孩子在一起吗?没吵架吧?” “我……和刘捷吵架?”单鸣明很快反应过来:“没有,我今天晚上和阿锋一起吃了个饭,正好有一阵子没聚了,今天就在她这里住了。” 妈妈似乎欲言又止,也险些把“刘捷”这个名字再次说出来。 但“刘”字刚出口,就被她收了回去,转而说道:“网上的那些事,妈妈看到了。” “那爸呢?”单鸣明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你爸还不知道。我也没告诉他。” 妈妈又说:“明明,你没什么社会经验,遇到这种事是很难的。但是呢,你也不能一点反应也不给的。你得找个律师,咨询好了以后,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我也是这样想的。”说着,单鸣明又笑了起来。 并且她还又找回了一点自己在拿不定主意时就会想要去和母亲聊一聊的那种感觉。 单鸣明:“我已经和公司请的顾问律师说过了。” 明明妈妈:“何律师处理商业纠纷和劳务关系的问题是可以的。但是涉及到名誉侵害和网络纠纷,他可能就不是那么的擅长了。 “妈妈的意思呢,是你律师函可以找何律师先出了,接下去如果真要打官司,还是得另外再请个合适的,这样更稳妥一点。” 单鸣明连说了两声“好的”。 妈妈又说:“你这里的存款不多,妈妈是知道的。明天早上,我给你打点钱。你就放心去请个合适的律师吧。” 如果说这对母女间的对话只说到这里,那还是很温情的。 -- 第47页 可明明妈妈却是又接着说道:“如果刘捷因为这件事和你发脾气了,你也别太怪他。这种事,男人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总归是会在意的。你呢,一定别太倔了,要和刘捷那孩子把事情好好解释清楚了。” 在这通电话结束之前,明明妈妈所说的最后一句是:“要记得,说的时候,别太带着情绪。” 这样一来,单鸣明在挂了电话之后,脸上可真的就算是一点笑意都没有了。 那些看图说话编故事造谣的人没能做到的事,以及单明明的爸爸都没能做到的事,明明的妈妈做到了。 这会儿的单鸣明是真的生气了。 那可真是太荒诞了,而且她也深深地感觉到,她可能无论如何都没法和母亲说清楚。 ‘我被人造谣了,姓刘的还要和我生气?完了我还得包容他的无礼?’ ‘我还要说话别太带情绪?’ 单鸣明并不是一个易怒的人。 因为在她出生、长大的世界里,情绪稳定、遇事冷静、看待问题时带着思考——这三种特质一直都是在商业上十分受人推崇的。 而她身为行业中的佼佼者,也自然是拥有这些的。 可现在,她就只是哼笑一声,把那个该死的刘捷从联系人里找出来,拉黑了个彻底。 迁怒虽然不好。 但有时候人就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在把这人彻底拉黑之前,单鸣明还是还强忍着怒气,看了一眼这人的头像。 而后她就更感觉心情糟糕得一塌糊涂了。 “就这?”单鸣明怒问:“就这玩意儿?” 陈锋喝完水,睡了。 单鸣明却是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穿着陈锋的睡衣,从陈锋的藏酒里拿出了一瓶白兰地。 她找不到冰块,就干脆抡起酒瓶,对着瓶口喝。 而后,她连四分之一瓶的白兰地都没干完,就晕乎乎地睡了。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单鸣明醒了过来。 那似乎是因为睡得不怎么舒服,又或许是因为口渴、窗外吹来的风、以及那隐隐的烟味。 陈锋醒了,她披着一件衣服,坐在飘窗上抽烟。 这会儿的她酒劲过了,也不像先前那样,委屈得像个孩子,说着说着还又哭起来了。 这一刻的她开着一盏灯光很柔和的小灯,就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这座城市。她的身后又还拖拽着属于她自己的影子,看起来就好像是陈枫的那头长发一样。 但她那抽着烟的侧脸又近乎冷漠。 察觉到单鸣明起身的动作,陈锋连忙把烟暗灭在了烟灰缸里,问道:“呛到你了?” “没有。” 单鸣明从床上起身,走到陈锋坐着的飘窗那儿。 她手一撑,也坐了上去,和陈锋面对面,让两人的脚,交错放着。 “还有吗?”单鸣明向陈锋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微微分开,显然是在问人要烟。 “有。” 烟是肯定有的,但陈锋也是很惊讶。 她问:“你也会抽烟了?” 在反应过来之后,陈锋又要把递出去的烟收回来,却是被单鸣明一把抢了过去。 单鸣明给自己点了烟,说道:“不常抽,对肺不好,对肺活量也不好。如果想晚一点退休,最好还是少抽点。但是……” 话还没说完,单鸣明就被烟给呛到了。 得,这个世界的她还真的,不会抽烟。 那就,抽得浅一点吧。 两人就这么对着月亮,共用着一个烟灰缸,坐在飘窗上抽着烟。 陈锋:“你会不会觉得,今天我特别容易激动?” 单鸣明只稍稍动了动眉毛,似乎是在问:有吗? 陈锋又抽了一口烟:“我今天的确特别生气。” 在这个凌晨三四点的时间,陈锋说了很多话。 一些平日里被她藏在了心里的,不会轻易说出的话语。 她说,明明,我生气其实不仅仅是因为你遇到了这样的事。 我那么生气,是因为他们连你这样的女孩都能这么欺负。 那如果,换成是别人呢? 陈锋问:如果是别的家境并不富裕,办公室关系紧张,没有存款,打不起官司,也没有发声渠道的女孩呢? 如果被人把照片发到了网上的,是那样的女孩。 她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陈锋是个记者。陈枫在最初的时候,也是记者。 只不过,陈枫的方向是财经和体育,可陈锋却是个社会新闻记者。 在追寻真相的道路上,陈锋已经见过了许多让她心中不平的事了。 可她并没有因为这样就对那些不平之事“脱敏”了。 她反而,只要一想到那些——那些现在根本就还不存在的“受害人”——就会觉得自己的心中,悲愤交加。 在抽完那支新点上的烟后,陈锋拍了拍单鸣明的肩膀,说道:“这次的事,你一定得好好扛。” 这样的话让单鸣明感觉有些“奇妙”。 她说:“犯不着连这样的词都用上了吧?” “犯得着。” 但是陈锋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深聊下去了。 她只是抱了抱单鸣明,说道:“如果你觉得扛不下去了,就来找我哭一会儿。” -- 第48页 单鸣明本以为,那些谎话编得实在是很荒诞。 出于猎奇心理,不认识她的人或许会看到就信了。但是在现实中认识她的人,实在是不可能连这种毫无逻辑的鬼话都会信。 所以她其实只要无视网络上的那些言论,按照合理的步骤把事情给妥善解决了就好。 可仅仅是在第二天,现实就告诉她:她错了。 而且错得还可能,有点离谱。 在前一天的夜里,单鸣明实在是没有好好休息,而且还喝了不少的酒。 到了这天的早上,她的身体就自动切换到了“周末模式”。 意思就是,她完全就起不了床了。 这也就让她即便没特意回家一趟换衣服,都迟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公司。 由单明明的父亲创立的这家公司,没有租在气派的办公楼里,而是做了一个性价比更高的选择。 他在一个热闹而繁华的地段,租了一栋十分接地气的“小破楼”。 当单鸣明走上两楼的时候,她刚好看到两名女员工费劲地合力把桶装水换上了饮水器的一幕。 那种再次出现的,“这好像有点不对劲”的感觉让她慢下了脚步,多看了那里一眼。 一个拿着保温杯的男员工恰好走向刚把桶装水换了上去的两名女同事。 男同事说:“不错不错,现在提倡男女平等了,女同志也可以自己换桶装水。” 两名女同事愣了愣,而后也笑着和那人开起了玩笑。 单鸣明收回了视线,并向着楼上继续走去。 那让两名女同事里的一人发现了她,并在单鸣明的身影从前面的楼道处一闪而过的时候表情变得震惊。 并且,在她的震惊之中,还带着一点惊慌。 “单……单明明!单明明来公司了?” “真的假的?” “我觉得我应该没看错!” “不是说她看到了网上传的那些东西,这两天可能都不会来上班了吗?”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惊慌呢? 那可能是因为,她知道和单明明的办公室在一个楼层的那些人,现在可能正在交流着“八卦消息”,吧。 三楼。 “真的没想到啊,要是没看到网上的那些爆料,谁能想到呢?” “是啊,平时看起来那么文静的一个小姑娘,居然这么会玩儿,同时和三个人一起搞对象。她这是脚踏三条船了吧?” “但是让她翻车的那个帅哥是真的很帅啊。可能就让她情难自禁了吧。” “诶,你们说,她男朋友会不会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那位帅哥以前一周起码有一天会来接她下班的,可现在都已经多久都没来了?” “我还是想不明白啊,单总那么有钱,他的女儿不至于要这样的吧?” “有钱也没给家里的公主花啊。你们男的是不懂包,大公主平时背的包包,都没我一个家里普通富裕的小姐妹背的贵。” “那这次船翻了,富商能答应?” “不能吧。这件事怕是要难摆平了。” “我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富商知道单明明在我们这里的官宣男友吗?出院后会去找人的麻烦吗?” “我就不一样了,我啊,想知道我们大公主,到底脚踩几条船。” 或许是因为八卦到了兴头上,说出这句话的女员工显得略有些兴奋,音量也比之刚才要大了许多。 可周围人却是突然都安静了下来,这也就使得她的这一句话显得特别的大声,也异常的掷地有声。 那种氛围的改变让好奇单明明到底踩了几条船的这名女员工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看看面前的这个人,又看了看那个人,却发现大家都尴尬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或者转过了脸,似乎是默契地打算各回各位了。 然而单明明的声音却是从她的后方突兀地响起。 “这就要走了?我看还是别那么着急吧。” 那明明是一个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声音。 但它却是与单明明平时和人说话的那种“柔声细语”全然不同。 其中带有的不怒自威居然让这些想要立马离开“犯罪现场”的人在这样的场景下,感觉到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 并且,他们也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至于那个全然背对着单明明的人,则更是从背面看都能看出她连上半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单鸣明闲庭信步一般地走向他们,说道:“虽然你们的原话不是这样说的,但我记得你们每个人都说了什么。根据你们的话,我大约拼凑出了你们说这些话的前提信息。” 她走过了那个依旧还背对着她的那个女员工,并还在看清了对方的长相时,对着人笑了一下。 “你们觉得我单鸣明,脚踏起码三条船。一条是不知名富商,一条是官宣过的男朋友,还有一条是让我情难自禁的某位年轻男性。而且言语间还暗指我是为了钱和那个富商在一起的,也已经花了富商不少钱。” 说完这些,单鸣明停顿了一下,眼神锐利地看向这些人。 单鸣明:“谁看到了?” 单鸣明问:“你们有谁看到我和你们说的那个不知名富商进到同一间酒店房间,几个小时都没出来了?或者你们有谁看到我进了那位富商的家里,还在楼下蹲了一晚上都没看到我出来?” -- 第49页 无人回答。 单鸣明又问:“那你们有谁看到我和那个年轻男性在一起‘情难自禁’,当街拥吻了?” 还是无人回答。 单鸣明于是提高了音量,大声问这些人:“所以你们当中肯定有人看到富商和我一起逛街,还给我买了很多东西了?亲眼看到他送给我房子和车子了?” 不得了了啊。 这分明是一桩丑闻,却是被单鸣明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现在,不光是她所在的第三层楼,就连上面的四楼以及下面的二楼也都能隐约听到她向这些同事们当面所提出的这些问题了。 一些人于是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工作岗位,假装若无其事一般地向三楼靠近了,去听动静。 单鸣明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指了指最后一个发言的女同事。 她说:“就从你开始吧。回答一下我刚刚问的三个问题。” 第22章 这或许还是他们第一次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时候,被抓了个这么厉害的现行。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被议论者谈笑着向他们当面对质,问他们是不是亲眼见到了“传言中”所说的事。 “明明……我们就是……” “停。” 单鸣明很快就打断了这个正被她注视着的女同事,说道:“你在背后怎么叫我的,当面就也该那么叫我。”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单鸣明就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张办公桌,问:“这张桌子是谁的?” 当大家纷纷以眼神看向八卦人群中的一名男同事时,那人就只得一脸生无可恋地举起了手。 单明明抬起头来望向对方:“我坐一会儿。” 说着,她就仿佛要坐下来看话剧似的,一脸轻松玩味地坐到了那张办公桌上,并指了指倒数第二个发言的人:“你也先准备一下,下一个就该轮到问你了。” 看起来,单鸣明是打算现场给他们“开个会”,三五分钟内是说不完的了。 但他们哪里能回答得出单鸣明问的这三个问题? 那些原本就是假的,是谣传,也根本不可能真的有人曾看到过。 那名女同事只得摇了摇头,示意她没看到,她全都有没亲眼看到。 单鸣明就按照这些人先前八卦她时的说话顺序,以倒序的方式问了下去。 ‘我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富商知道单明明在我们这里的官宣男友吗?出院后会去找人的麻烦吗?’ ——这是那人先前说出的话。 而此时的单鸣明则就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那人刚刚说过的话,并询问道:“我应该没记错吧?” 这名男同事面色发白,点了点头。 单鸣明:“那你就开始回答我的那三个问题吧。” 单鸣明每点出一个人,就复述一遍这人先前说过的话,并要求此人就她先前提出的三个问题给出回答。 疯球了啊。 在单明明的父亲所创立的公司里,哪里见到过这么精彩的“训人”场景? 尤其是单明明作为这番舆论的受害者,居然能云淡风轻地把那些对她来说根本就是羞辱的话语重复了一句又一句。 还有谁能有心思好好干活? 谁能! 单鸣明的第一轮问话完毕了。这些人没有一个能说他们亲眼看到了,也只得摇头又摇头。 期间,有人被喊来“救场”。 那似乎是公司里的一名高级员工,看起来也像是差了单鸣明半个辈分。 他过来打圆场,说:“明明,你把那么多人都聚在这里,大家没法工作啊。要不你现在还是先让他们回去干活,回头我来训训他们,肯定给你个说法。” 这下,单鸣明在看向那位高级员工时候,脸上就没有笑容了。 单鸣明:“那么他们刚才不工作,在上班时间聚在这里,交换和工作无关的错误信息的时候,您怎么就没来阻止呢?您为什么不一视同仁呢?” “我这不是……之前不知道,也没听到他们在这里说了些什么吗?” 单鸣明不认识这个人,于是她就以“叔叔”这一词来暂时称呼对方。 她说:“叔,您以为我是在为了自己向这些人问话的吗?” 那人没想到,单明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也会这么不给他面子。 此时的脸色也有些不那么好看。 单鸣明:“叔,我是为了公司考虑,才花时间来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的。作为单总的女儿,我有这个义务让我们公司这个大家庭里的成员明白——凡事都得求真、去伪。 “如果是自己不确定的消息,就不应该乱传,否则就是对他人不负责。如果他们习惯了这样,把这种不负责的态度带到工作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有可能会出大纰漏的。” 说完,她便向那位过来拉偏架的“叔叔”问道:“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作为单总的女儿’。 单鸣明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认为自己有这个责任,也的确是有替公司“培训员工”的义务的。 可这样的话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却是听出了单鸣明在用她总裁女儿的身份,在压这些人。 但是没关系,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当单鸣明表示“我是在为公司的利益在做这件事”之后,那位副总就不好、也没有立场去阻止单鸣明现在正在进行的行动了。 -- 第50页 单鸣明就这样继续起了她的精彩问话。 而到了这时候,由于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太多了,大家也就都不怕被看到了。 原本偷偷摸摸地猫在楼梯间里的,还有扒着墙躲在那儿偷偷往里看的人见单鸣明根本就没有在意他们,也似乎有意让大家都看到她给三楼这些人开的“会”,这就正大光明地挤在门口围观了。 “所以你们谁都没有亲眼看到。那你们会这么认为,也那么确信,肯定是听人说了这些。” 这不是肯定的吗! 单鸣明似乎是用十分钟的时间来证明了一件显而易见的事。 但这会儿谁还敢贸然说出这种话? 见单鸣明说出这样的一个结论,他们还以为单总的女儿是打算到此为止,并想要放他们一马了。 于是这些被人聚众围观了被训话过程的人连忙都点起头来,并且用那种真诚的,带着恳求的目光看向了单鸣明。 怎料,这位单大小姐又再次说出了让他们心沉海底的话。 她把先前的那个顺序又重新轮了起来。 天晓得她是怎么把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又是谁先谁后都记得这么清楚的。 但她这会儿的确是精准地点出了上一轮训话时第一个发言的那位女员工。 “还是你先来吧,你来说说,这些事,都是谁跟你说的。” “单、单姐,没人跟我这么说。” 得,在她的口中,单鸣明在被她背后八卦时是“单明明”。 等到她被瓜主当面抓了个现行的时候,她又喊人“明明”了。 到了现在,她则是脱口而出了一句“单姐”。 而单鸣明则也把先前的套路又给来了一遍。 “你看着比我年纪大,别喊我单姐。” 那她还能再连名带姓地喊单鸣明吗? 她这会儿连喊单鸣明“单总”的心都有了! 该女员工于是只得省去称呼,把那句“没人跟我这么说”又重复了一遍。 单鸣明:“这么说,你就是公司里谣言的源头了?” “不是!不是不是!” 单鸣明:“你说话怎么还自相矛盾的呢?那你让我该信你的哪句话?我现在是在很严肃地在问你话,希望你能对自己说的话负责起来。不然,我就只能当你说的第一句话是真的了。” 如果可以的话,谁也不想做“告密者”。 但现在全公司都看着呢,她如果不把和她说了这个八卦的人指认出来,她就得自己背锅了。 过去,单明明用几年的时间在大家的面前塑造起了一个形象。 而现在,单鸣明不过花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就把那个形象给完全击碎了。 任谁都不会再觉得单总家的这个女儿是个好糊弄,好说话的了。 并且,谁也不会再觉得,这件事会没个说法就了结了。 那位女员工于是只得在众人的注视下,默默地,默默地伸出手来,指向人群中的一位男同事。 单鸣明低头笑了起来,她说:“你这么指,我很容易认错人的。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 这位分明比单鸣明还要大了好几岁的女员工于是动了动嘴唇,声音很轻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单鸣明:“声音太轻了,我听不见。” 女员工只得提高了点音量,又说了一遍。 单鸣明甚至只看人群中那个男员工的表情,就能知道被说出了名字的人是他。但,那还是不够。 单鸣明:“现在我是听到了,但是外面那排的人听不见。” 副总叹了口气,离开了。 而单鸣明则又在那名女员工更大声一点地供认出了那人是谁后,突然提高音量:“楼道里的人听不见!” 直到这一刻,谁还能觉得,这是办公室里的谣言受害者在同造谣、传谣人对峙呢? 这栋小破楼的三楼完全就成为了单鸣明一个人的秀场。 并且,这也是公司自成立之日起,还从未有过的精彩演出。 正堵在楼道里人里,不知是谁吹了声口哨。 而后起哄声和叫好声就都跃跃欲试了起来。 “说得对。” “是啊!我们站在这儿,是真的听不见啊!” 那名女员工在那份看热闹似的注视与期待下,只得用近乎喊叫的声音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单鸣明不再坐在那张办公桌上了。 她选择站起身,在更近的距离看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把他们的“上线”咬出来。 有的人可能并不在被单鸣明撞了个现行的传谣现场。 所以,单鸣明就拜托那些正在围观的人去把那些人给请过来。 期间,似乎有人去单明明的父亲那里告知三楼这里的情形。 他们可能是担心单总的女儿把事情闹得太大,不好收场。 但单总却说:“本来就是这些人脑袋里都是浆糊,做事太不像话。我女儿想怎么问话,就让她怎么问吧。” 得,还有谁能拦住这会儿的单鸣明? 没人能了。 那些被供出来的人之间发生了争执。 因为他们中的很多都是先在网上看到了消息,然后再和同事讨论的。 在他们之间,其实并不存在单一造谣人。合着他们还是“多点开花”呢。 -- 第51页 并且,很多谣言也都是在他们的消息传递中“集体创作”出来的。 所以单鸣明就把她原本的目标调整了一下。 她要知道到底是谁第一个在公司里和人说起这些根本就是可笑至极的假消息。 总之,她要把“第一人”找出来。 单鸣明的问话技巧太有意思了,并且她看起来根本就不是在愤怒训人的样子,对于氛围的掌控力也着实有些惊人。 那也就让这样一个打断了工作的“插曲”简直就像是个别样的公司“团建”。 因而,当那个“第一人”缩着脖子低着头被大家推向单鸣明的时候,公司的员工们看起来就仿佛是在过节似的。 在单鸣明带头为那个人鼓掌后,周围就响起了更多的掌声,甚至是口哨声。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觉得自己还有点冤枉的男人。 因为当时他是在有着好几个人的私群里转发了未经证实的网传消息的。 他也“只不过”……就只是比所有人,都更早发了这条消息,“而已”。 今天的单鸣明没有穿高跟鞋。 那样,她看起来就是比这个男人要矮了几公分的。 可她却是在气势上把这个人给全然压倒了。 单鸣明叫了一遍那个人的名字。 她说:“我要替公司的那么多员工感谢你。是你,让我有机会和大家一起探讨了这么一个课题——论虚假消息在真实人群中的传播过程,以及其影响。也是你让我们看到,滥用他人对自己的信任,会造成怎样的连带后果。” 在说着这几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从那些被咬出来的人身上一一掠过,也让那些在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的传谣、造谣员工们都默默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而后,单鸣明就看向周围那些她能叫得出名字的,以及叫不出名字的人。 “我希望大家都能在这半个小时的探讨中,得到收获和启发。哪怕,只是很少的启发。然后带着这种求真去伪的态度,继续我们之后的工作。” 当由单鸣明主导的这场秀进行到了尾声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就已经十分漂亮了。 她说:“感谢大家为这次的探讨所花费的时间和注意力。今天下午,我请大家吃点心。” 叫好声为她而来。 掌声也为她而响起。 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单鸣明看向让她废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抓出来的“第一人”,并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向那个男人轻轻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跟自己过来。 这下,大家就该尖叫,也该起哄了。 但是这一次,被人起哄的那一男一美女里,却是男人低着头,在同事们的注视下窘迫得恨不得扛起办公桌来罩着自己了。 第23章 琅俨/文 “你刚刚在三楼给那些人训话的事,做得不错。公司里有人传你的坏话,你如果不阻止,传你坏话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这种事,爸以前在国企待的时候,也是看到过很多了。” 单鸣明在同那个公司里的“传谣第一人”说话时,她就已经收到明明爸爸给她发来的消息了。 单总对她说:[女儿,等你这里的事情解决以后,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 现在,单鸣明则也正坐在明明爸爸的那间办公室里,喝着爸爸亲自给她泡的茶。 “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听说的。本来还想让小高去提醒一下底下那些人。但我也是没想到了,这件事我家丫头居然做得不错。” 小高就是刚才过来拉偏架,对单鸣明说要“给她个说法”的副总,高宏。 单鸣明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父亲对她的称赞。 没曾想,明明爸爸却是话锋一转。 他说:“你以后还是要在公司里工作一段时间的,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们在私底下传来传去的,很不好。万一传到刘捷那孩子的耳朵里,就又是说不清楚了。今天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你做得挺好。” 单鸣明深吸一口气,有些难以掩饰地皱了皱眉。 “爸,你觉得我只是为了刘捷才在三楼办公室说了那些的吗?” “不重要,这个不重要。反正一个好的结果是已经有了的。” 不重要。 这个不重要。 自己的女儿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做的,不重要。 反正,名声挽回了,形象也回来了,那就是好的。 在大约明白眼前的这位父亲大约是怎样的一个人之后,单鸣明其实一直都有避免和对方做过多的交流。 因为他们的观念不合,理念相冲。 这样的情况下,她和明明爸爸说话越多,冲突也就越多。 可现在,单鸣明却是觉得,再是一味地避让下去,属于她的利益,实在是会被侵.犯得厉害。并且,这份被侵.犯到的利益不光是长期利益,也有近在眼前的短期利益。 那甚至,已经到了让她无法再只是继续看下去的地步了。 “爸,你难道不会觉得,我在公司的地位有问题吗?” 此时的单鸣明是真的很好奇:“你是公司的CEO,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侄女或者外甥女。更不是别的什么远房亲戚。但就是有那么多人都能在你的公司里,这么传我的谣。 “不仅私底下在聊天群里说,甚至还直接在办公室里说。会出这样的事,我固然也有责任,但你不觉得你的责任比我更大吗?” -- 第52页 明明爸爸笑了,说:“哦,闺女在公司受委屈了,就来这里怪爸爸了啊?” 单鸣明:“爸,我现在在和你讨论的,不是一个情绪问题。而是一个有着实际意义的工作问题。” 和现在俨然一位慈父形象的明明爸爸不同,单鸣明此刻的态度显得极为认真。 起码,要比她先前在三楼给那些人训话的时候要更为认真。 她说:“正常情况下,只要他们不敢在公司这样传你的谣,就也不应该敢这样传我的谣。否则,就是他们感觉到了你对我的轻视,所以就也这样轻视我了。” 单鸣明希望她的父亲能够正视这个问题。 然而,她的父亲这会儿虽的确是一脸想要安慰她的慈爱笑容,实际却是根本没有正视她所提出的这个问题。 单鸣明于是只得提出了一个更为直接,甚至可以说是一针见血的问题。 她说:“我觉得我在公司里的影响力太小了。” 她又说:“我想要成立一个我能说了算的部门,去开拓新业务。” 因为这些话,明明爸爸笑着摇了摇头。 他也终于说出了能代表他内心真正想法的话:“你这不是在瞎胡闹吗?” 这位父亲把脸偏向一边说:“这种事你又没经验,做好你的财务会计工作,不是挺好的吗?” “谁是从娘胎里出来就有经验的?你不让我试试看,怎么知道我不行?我甚至都还没说我需要多少人手和多少资金来启动这件事,你就已经急着来拒绝我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一个女孩子,根本用不着这样去拼去争的。和刘捷结婚以后,照顾好家里,教育好孩子就好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一个女孩子,根本不用这样去拼去争?” 单鸣明指了指自己,似乎是在问:你说的是我?你真的确定? 这实在是她从明明爸爸那里听到过的最好笑的话了。 单鸣明终于没能忍住,揭了明明爸爸的短。 “单总,你还记得上两个季度你到底做了几个糟糕决策吗?当时我给你出了风险提示报告,报告上强烈建议你不要这样做。但是两次你都没有听。最后,那两项决策致使公司亏损七百万。” 单鸣明所说的风险提示报告,是她在单明明的柜子里发现的。 她也正是在完整地读了那几份报告之后,又对照了一遍公司的财务报表,从而得出了单明明的工作能力其实不错,却是没有被父亲信任的结论。 单鸣明:“我要是不努力一点,爸你再多做几个这样的决策,您觉得这家公司还能再活几年?我们可能很快就要加速奔向小康了。” 因为这些从单鸣明的口中所说出的,让单明明的父亲始料未及的话语,怒火开始在这个中年男人的眼睛里闪现。 单鸣明显然触碰到了这个男人心中的逆鳞。 他不能,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如此否定他。 既否定他的工作能力,还否定他的决策力以及他在家中无人能动摇的威信。 在公司的五楼,高级职员所在的区域,单总那暴跳如雷的声音即便是隔着两道门都能让人听得到。 他像是一头怒不可遏的恶龙,口吐他在过去的十几年间所作出的光辉伟绩以及赚到的那一笔笔数额巨大的钱,似乎要以此来将面前穿着公主裙的勇士烧成焦炭。 他说,单明明,你必须得知道! 他又说,单明明,你必须得好好去想! 他以否定自己的女儿为手段,来达到肯定他自己的目的。 就像过去他已经做了很多次的那样。 其实,他也这样否定过他的妻子,唐英女士。 过去这样否定过,现在正在否定,未来可能还会继续否定。 他说年轻时十分貌美,并且追求者也众多的妻子现在就是一个“老太婆”的样子,没有半点女人味。 他说学生时代十分聪敏,记忆力超群的妻子“笨”,只能全靠老公了。 他否定他的妻子,就如同否定他的女儿一样。 而他这样做,可能是因为在他的心里,有着一根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却是一直就在那里的刺。 ——他人生中最重要、也最正确的两个决定,都是在他妻子的建议和分析下做出的。 尽管妻子在这些年里已渐渐遗忘那些,也不再提起那些了。 可这个事实依旧触犯到了他身为成功男性的尊严。 但他依旧还是很爱他的女儿。 单明明聪明、漂亮、仪态优雅。 她做事认真,说话时的声音轻柔,语调也让她的父亲感到十分妥帖。 这是单总在年轻时绝对追求不到的那种女孩。 他喜欢女儿身上的那份柔弱感。 教养出了这样的一个女儿,让这个男人感到十分骄傲。 但今天,他却觉得自己的女儿变得不那么讨人喜欢了。 太傲了,也太自大了。那肯定不是会让男人喜欢的样子。 现在是早上十点四十三分。 单总说:“我约了刘捷明天来我们家吃饭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别让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到你们的婚事。” . 晚上十点四十三分, 单鸣明的办公室。 尽管现在已经很晚了,可单明明依旧还在公司里,还没回家。 -- 第53页 为了扮演好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不让这里出太大的乱子,她已经成了十成十的“工作狂”了。 虽然这种强度的工作会让她感觉到身体的疲倦。 可当她从那些文件以及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看到这样一间宽敞的,并且也只属于她自己的办公室,她就会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现在她正面对着的,是单鸣明在这个季度以及上个季度所做过的决策。 她正在根据自己所列出来的时间线,还原出当时的整个过程,并以此来理解单鸣明在每一个时间点上的决定,以及决策风格。 但单明明似乎遭遇了不小的困难。 现在,她是已经得到这些商业决策的结果了,也知道哪些决定是极其出彩的,又有哪些是还可以做得更好的。 可是站在那些时间点上的单鸣明,她又是如何肯定地做出那些决定,又是如何避开那些风险的呢? 单明明长叹了一口气。 她从摆放了许多资料的办公桌前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这栋办公楼的位置真的很好。 夜晚,从这间办公室往外望去,她所能看到的,恰好就是临海城最美的那一片灯光与楼房。 单明明来到了巨大的玻璃外墙那里,把办公室里的灯关上,并在黑暗中静静地看了外面依旧热闹着的城市夜景好一会儿。 而后她又把灯给打开。 把灯关上,打开,再关上。 仅仅是手指的轻轻拨动,就给了她一种奇妙的掌控感。 对于这间办公室的掌控感,以及对于其它更多事的掌控感。 单明明又回到了电脑桌前,从云端上调出了她写下来留给单鸣明的那个文档。 [阿枫约我明天去参加MMNGA的例行活动。之前我已经推脱过很多次了,但现在,我又改主意了。我对她们那个活动里到底会有什么感觉到很好奇。所以,我就又在办公室里加班了,我得把原本安排在明天做的事给先补上。 [大家都说你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做得非常棒,我也就从这周起,开始对你做的那些商业决策进行了复盘。我觉得我好像懂了很多,又觉得我懂得可能有点模模糊糊的。我知道那样做是对的,但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决定了做出那样的选择。 [要是能有人来教教我就好了。现在,我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 单明明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要和另外一个自己说,哪怕她可能永远也看不到来自于对方的回应,她也还是想说。 但她又担心自己说得太多,以至于单鸣明在回到这里之后,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把她写的每一个字都看上一遍。 于是单明明在写完了那几段之后,就又把它们精简了一番,修修改改,去掉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内容。 在点击了保存以及上传云端之后,她又拿出手机,在各个即时通讯软件上搜索起了自己的账号。 她似乎并不是一定真的想在上面找到属于“单明明”的存在。 而是这也已经成为了她的一个十分私人的小习惯。 当她想要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她会上去搜一搜。 当她结束了工作又伸起了懒腰的时候,她也会想要上去搜一搜。 单明明没在V信上搜索到属于她自己的账号,却是收到了陈枫发给她的邀请函。 给出了这封电子邀请函的,则正是陈枫曾向她多次提到过的那个俱乐部——MMNGA(让男人再也大不起来) 她们邀请单明明出席在明天傍晚举行的冷餐会以及后续的分享会。 单明明:[我明天晚上还得去苏雅娜的酒吧,起码去看那场泰拳比赛,可能得提前离开] 陈枫:[没问题,你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走呗。到时候我和你一起走。] 陈枫:[苏雅娜不是说给你留了个六人座吗?到时候要是只有你和她,那多尴尬啊。] 单明明:[好。那我明天在着装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陈枫:[稍微正式一点就好。] 星期六的下午五点,单明明穿着她刚买的礼服裙以及高跟鞋,自己开车来到了聚会的现场。 那是一条白色的飘逸长裙。 款式偏保守,没有把肩膀露出来,却是在大腿的侧边有着高分叉的设计,时尚感很强。 穿成这样,不论是出席正式的派对,还是更为时尚的场合,应当都不会出错。 其实,单明明更喜欢店里的那条墨绿色的长裙。 但她现在的肤色是暖色调的,和墨绿色似乎就没那么搭了。 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并不知道这是一栋希腊式的建筑,有着独栋洋房、花园、放在宽敞的院子里的大理石雕塑、以及贴有金色马赛克图案的室外泳池。 当单明明穿着这样的白色长裙,以及亮闪闪的高跟鞋,出现在了MMNGA的聚会现场时,她立刻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其中就有着她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见到的第一个人。 郁思为。 这个漂亮男孩做着服务生的打扮。白衬衣,腰间系有黑色的围裙。 那衬衣的纽扣并未系到最上面的那一颗,也让他的锁骨在衣领之下,显得若隐若现的。 惊讶之色在这个男孩的脸上出现。 似乎是因为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单明明。 也因为……今天的单明明看起来,实在是与他印象中的那位年轻的商业精英……太不相像了。 -- 第54页 “你……”郁思为张了张嘴:“你也来这里,参加聚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是在问单明明:你怎么也会来这里。 这只是一次一闪而过的情绪展现,却是让单明明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男孩的感受。 她大约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是MMNGA的聚会现场。 MMNGA,取自”Make Male Never Great Again”。 ——让男人再也无法再次伟大。 单明明:“我的一位朋友邀请我过来这里,看看。” 第24章 琅俨/文 ‘我的一位朋友邀请我过来这里,看看。’ 单明明说的只是一句十分简单的话语,也应当不包含太多的信息。 她甚至觉得这应当是一句中性的话语。 可面前的这个男孩却是轻轻哼笑了一下。 单明明曾见过面前这个男孩的,带着些许邪气的笑容。 可这一次他的笑容虽然更深了,却不再带着他对单明明说出那句“My Queen”时的亲昵以及缠绵感了。 “这么说,你也赞同她们的想法?” 听起来,这似乎已经是一句要让尖锐感呼之欲出的控诉了。 单明明:“你的这句话指代的范围太宽泛了,我没法准确地回答你。” 郁思为:“你也认为我们男人生来就该是被压迫的,是低你们女人一等的,是应该被歧视的对象?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冠姓权……” 单明明:“我没有。” 郁思为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面前的这位成功女性回了他一句什么。 于是已经陷在那份情绪里的他只是继续说道:“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冠姓权就该成天只在家里带孩子,把社会的公共空间全都让给你们女人?” 单明明:“我说了,我没有这么想。” 仅仅是因为这样的一句话,有着冷白色肤色的男孩就愣住了。 其实,在单鸣明的庆功宴上的那一面,并非是他见到单鸣明的第一面。 他在更早些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年仅二十四岁的商界新秀了。 郁思为也在好几个场合之中,曾见到过对方。 也正是因为这样,单鸣明才会在他把捡到的房卡给到自己的时候,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然后,他们有了一夜之缘。 好吧这或许算不上什么,只是郁思为怎么也没想到,在那天的晚上用着迷的眼神看着他的人,到了第二天,却会连他发送出去的添加好友请求都不通过。 当郁思为看到单明明从花园的铁门入口走进来的时候,他的脑袋里闪过了许许多多与她有关的画面,以及想法。 那些纷乱极了。 也险些让这个男孩忘了自己过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 一句“我没有这么想”就让那些全都戛然而止了。 这个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些许邪气的,气质特别的男孩看向单明明。 就好像过去他根本就不曾真正明白对方究竟是谁那样。 单明明:“带孩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同时,陪伴的过程,也是孩子慢慢成长的过程。无论是孩子的父亲,还是母亲,都不该缺席。我也不觉得谁生来就该是低人一等的。” 郁思为问的是:你是不是因为男人就该成天在家带孩子。 单明明回答的却是,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不该缺席那份成长的过程。 郁思为问:你是不是认为男人生来就是低女人一等的。 单明明对此回答的则是:我不觉得谁生来就该是低人一等的。 郁思为问她的是她对这个世界里的男人的看法。 可单明明回答的,却似乎是她对于另一个世界里的,女人的看法。 他们和她们,都各自是那两个世界里的弱者。 郁思为因为这样的几句话,看了单明明许久。 他似乎是在观察单明明,也是在判断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你把父亲放在了母亲的前面。” 郁思为点出了让单明明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这个问题。 而后他笑意里的阴霾就散去了,他带着高兴起来的情绪,说:“我很喜欢这个说法。” 这样的说法让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很多想法的男孩感觉到心里很妥帖,却也让单明明陷入到了一瞬间的恍惚之中。 她的朋友陈枫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她的。 “鸣明!” 在听到有人呼喊单明明的时候,郁思为下意识地就要看向说话人。 怎料,他转身的动作才做了一半,就听到了那个女声说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俱乐部的发起人,安霏。” 郁思为的身体几乎立刻就僵住了。 “我先回去工作了,我们回头再聊。”男孩有些着急地在单明明的耳边说了这句话,而后不等单明明给出回答,就离开了。 可他却没有只是直接离开。 听到MMNGA的俱乐部发起人在他的身后与单明明寒暄起来,并似乎打算站在那里聊上一会儿,这个男孩犹豫了。 他其实是带着目的来的。 他想要录下这个俱乐部高级成员之间的对话,并在网上曝光它。 而现在,他则似乎得到这样一个机会了。 “你就是鸣明?比我以为的要漂亮得多,也年轻得多。你看起来可真是……光彩照人。我喜欢你的这条裙子。” -- 第55页 “谢谢。” “你穿着高跟鞋站在这里和我聊天会不会觉得很累?要不要我们找一个有沙发的地方?” “没关系,草地是软的,不累。” 不远处传来了单明明与安霏之间的说话声。 那也让郁思为更犹豫了。 但很快,他就听到了那句——“我听阿枫说了,你做的那个梦很有意思。我们已经知道过去由男权主宰世界究竟酿成了怎样的惨剧了。但在现代社会中,他们会做出些什么?这个方向很有意思。” 就是这句话,它意味着安霏与单明明之间的交谈,进入了“正题”。 那很可能就是郁思为想要录到的,正题。 于是他放下了那些犹豫,打开被藏在围裙口袋里的录音笔,并将其卡在了冷餐桌被桌布盖着的桌角结构上。 而后,他就给自己戴上了无线耳机。 郁思为先前就已经给录音笔设置了模式,让它可以一边录音,一边把录下来的音频文件上传到云端。 同时,他也用耳机监听起了那些正在被录下来的交谈。 在走向下一个转角处的时候,他借着喷泉的掩饰,向单明明投以注视。 其实他很好奇。他对单明明刚刚和他聊到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感到十分好奇。 “我其实有一些逻辑上的问题不是很明白,能请你为我解答一下吗?” 如果说今天单明明的打扮是光彩照人的,那么安霏作为MMNGA俱乐部的发起人,她的打扮对于单明明来说,或许会是更为“大胆”,以及“前卫”的。 安霏有着一头长至锁骨的大波浪卷短发,脖子上戴着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颈饰。 同时,她还穿着一套西装。只是在那件西装外套里,看起来她似乎什么都没穿。 如果从稍稍侧一点的角度去看她的胸口,你甚至可以看到这个女人不完美的胸型。但这位成功女性却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 单明明:“你请说。” 安霏:“在那样一个由男性主导的世界里,他们为什么要嘲笑女性司机?这件事阿枫在和我讨论的时候就想不明白,因为我们都知道男司机的车祸率。” 单明明:“他们可能觉得……女性司机对于空间的把握不如他们,开车也过于谨慎。” “过于谨慎。”安霏指出了这个点:“这个点很有意思。谨慎原本是个褒义的词,但是他们重新定义了应当有的谨慎尺度,在这个词前面加了个‘过于’,就让保护交通安全的行为被包装成了贬义词。” 说着,安霏就和一旁的陈枫交流了起来。 陈枫:“男人么,都爱冒险。” 安霏:“对,也特别善于和乐于制造风险。” 陈枫:“冲动。” 安霏:“而且易怒,情绪相当不稳定。” 在这样的过程中,单明明没有加入到两人的“探讨”中。 她只是在安霏和陈枫有疑问向她提出的时候,适时地给出回答。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仿佛这个世界有一种隐形的规则。 网上没有对于这些规则的直接阐述。 但它却是存在于这个世界原住民的思想中,也深深地刻在她们的行为中。 或许,就算是如今最出色的Ai在网上无休止地阅读数据,它也提炼不出这些。 但当陈枫与安霏在单明明的面前做出这样的探讨时,她却是似乎隐隐地抓到了那条隐形的规则。 在这条规则下,“热爱冒险”不再是一个积极向上的词了。 它成为了贬义词。 “少男”一词也带上了某种的附加含义。 这也就让“男人至死是少男”成为了一句带有着满满嘲弄的话。 意思可能是虽然身体无法阻止地变老了,然而内心依旧幼稚,难堪重任。 这样的对话分明就是发生在她的面前的,却又有着一种奇妙的荒诞感,仿佛有一层隐形的门将单明明与她们隔绝在了两个空间里。 于是她对于修饰以及措辞的判断力紊乱了。 现在的她已经能够习惯于用2.5倍速的速度去听那些商业报告、参考、以及分析了。 可当她想要真正听明白安霏与陈枫之间的这段,以普通语速进行的聊天时,她却是觉得吃力极了。 并且,她的大脑也一直在判断、以及修正那些词汇的隐藏含义。 她的眼睛紧盯着安霏,也同时注意着陈枫在说出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词时的表情变化。 同时,她的耳朵也在用力地听着。 没过太久,她就觉得自己都有一点低血糖的反应了。 “失陪一下,我想去拿点吃的。” 或许是因为与单明明之间的聊天让安霏感觉到很有意思。 她没有这么容易就放单明明离开。 安霏抬手招来了两名正端着食物和饮料的男侍应生,替单明明拿了几块布朗宁蛋糕,又拿了一杯鲜榨的果汁。 “鸣明,有一个问题,我想要向你讨教。还希望我们之间能够有一次足够真诚的交流。” 说着,安霏就将饮料递给了单明明。 但她却没有把布朗宁蛋糕也交到单明明的手上,而是十分贴心地替单明明拿着碟子,并把有着小叉子的那一面转向单明明。 显然,她是要替单明明一直拿着这盘蛋糕。 -- 第56页 正在喷泉边上听着这些的郁思为就听到了从耳机里传来的,属于安霏的声音。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的这个话题。” 有时候,面对一个话题没有选择附和,可能就已经意味着她不喜欢这样的话题了。而这也正是安霏向单明明提出这个问题的原因。 那一刻,正在不远处看着她们这里的郁思为不由地紧张起来。 他生怕,生怕单明明在这样的时候说出“喜欢”这个词。 而后,他就听到了一句——“我可能……不是特别喜欢。” 那让郁思为完完全全地,愣住了。他从喷泉的后面走出来,并缓缓靠近谈话发生的那个方向,似乎想要把单明明说出这些话语时的神态以及那些细小的动作都看个清楚。 单明明:“我觉得你们说的那些,太强调刻板印象了。而且,也不是特别尊重人。” 安霏来了兴趣。她显然很喜欢这种思维上的碰撞。 她问:“请问具体是哪一句话,让你感觉到我们不尊重男人了?” 仅仅是一个提问而已,她就已经让单明明愣住了。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在她出生的那个世界,当有人说出不尊重男人的话时,他们会说“不尊重人”。可当有人说出不尊重女人的话时,他们就会强调那个人的性别,说“不尊重女人”。 安霏并不知道单明明仅仅因为她的一个问题,就已经想到了很多。 她只是喝了一口自己拿着的香槟酒,并在单明明看向她的时候,对眼前的这个人投以一笑。 “我可能不喜欢……老少男这个词。我……” 不尊重人、不尊重女人、不尊重男人。 这三个短语之间所传递出的隐藏意义已经彻底牵扯住了她的心神,以至于她只能在回答的时候抓住一些根本不重要的,细枝末节的内容。 见单明明久久不回答,安霏就说道:“请恕我直言,鸣明。我认为你对于男性主义者,可能有一种特别的,让你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同情。” 安霏想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了这个她认为足够合适的词。 “同情”这一词在寻常的聊天中,就只有同情的意思。 可如果把这个词放进和政治相关的语境里,就有一种特殊的含义了。 “同情男性主义者”、“同情X国流亡政.府”。 这可能意味着你认同某部分群体,想要为她们提供帮助,却可能还没有出手支援。 “不如我们就一些问题交换一下观点吧。”安霏说:“你认为男人是不是应该承担起更多的,照顾孩子,以及教养孩子的责任以及义务。” 单明明就这个问题再次重申了她刚刚和郁思为说过的观点:“我认为,这件事,孩子的母亲和父亲应该一人承担一半的责任。” 安霏:“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认为孩子的父亲就也应该承担起一半怀孕的责任。什么都要一半一半,这看起来是很公平,却忽略了事件的前提和其它隐性要素,是一种在政治上非常常见的,并且也十分重大的陷阱。” 安霏再次问道:“请问你认为对于男性的强制结扎制度是不是应该取消?” 这一次,单明明不说话了。 因为她认为这项制度不应该取消。 可在这一刻,她又不想迅速地向安霏表达自己的认同。 见这次谈话的气氛已经不再轻松和谐,陈枫“咳咳”了两声,示意安霏别再说了。 陈枫:“要不就聊到这里吧。” 可安霏却是对陈枫说道:“别紧张。我和鸣明都不是男人,我们之间不可能出现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事。” 说着,她就把替单明明端着的那一小碟布朗宁蛋糕交给了陈枫。 而她自己则是搂住了单明明的肩膀,态度既亲切,又友善。 她示意单明明看向场内的那些男侍应生。 那些男孩儿个个都身量很高,身材比例十分漂亮,并且笑容也都很亲切。 安霏:“我能理解你对他们的同情。毕竟,他们都那么迷人,有些还很可爱。他们会追求你,也让你发自内心地喜欢他们。” 说着,安霏松开了手,转而说起了一个看似无关的话题:“很多人都喜欢狗,会把狗养在家里,让它们待在自己的卧室里睡觉。但是你会让一头狼在晚上和你一起睡在卧室里吗?” 安霏又道:“鸣明,你现在看到的是结果。是他们被驯服之后的结果,而绝不是他们的本性。我在大学的时候主修的专业是历史。我可以不带任何偏见地告诉你——他们的本性很残忍,也很凶恶。如果你喜欢他们现在的样子,就不该想着要帮助他们恢复本性。” 第25章 安霏的那番话从耳机里一句一句地传进郁思为的耳朵里。 这个还只有21岁的男孩看向安霏的目光越来越不善。 冲动的力量在不断地驱使他现在就上前去,打破那些正在进行的话语。 终于,当安霏说到那句“鸣明,只有弱者才会同情弱者。你这样的女人其实不应该那么同情他们”的时候,郁思为快步上前。 可场内的安保人员却也已经发现他了。 她们两人一起上前,走到了这个男孩的身旁,并封锁住他的去路,说道:“先生,请你跟我们过来一趟。” -- 第57页 这两位安保人员的个子都比郁思为要矮,但在面对他的时候,却是相当沉着。 当郁思为开始挣扎,她们两人就一起合作,很快制住了这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男孩。 不远处的这个动静让单明明很快就注意到了那里。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虽并无变化,却是很快扯了扯陈枫的裙子。 陈枫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毕竟,这个会动的郁思为,实在是比那天酒店系统上照片里的郁思为要好看太多了。 但单明明在第二次扯她的时候,就直接扯她的手了。 这回,陈枫可算是反应过来了,身体靠向单明明,问道:“那个郁……郁……郁思为!” 太不容易了啊。 这才只是陈枫见过一次的名字,居然让她给记下来了。 可见长得好看,真的是有用的。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安霏居然也认识他。 “张公子?”当她认出这是友人之子的时候,她立刻就给那两位安保做了手势,让她们轻一点。 “你如果想过来,可以让你妈妈提前和我说。没必要……穿成这样进来。” 看着这样的郁思为,安霏陷入了沉思。 而此时另外一名场内的安保人员则刚好从冷餐桌的桌布底下搜出了正在工作着的录音笔。 “请原谅。” 找出了录音笔的那名安保走到郁思为的面前,十分有礼貌地取下了他的耳机。当那两样“证物”都被交到了安霏的手上时,一切就都明了了。 于是“潜入者”被带去了小房间里,安霏则也在和大家说了几句寒暄话后就离开了。 . “怎么样?”当过去套话的陈枫回来的时候,单明明这样问道。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怎么?” “鸣明……你有点厉害了。” 陈枫两只手一起搭在单明明的肩膀上,震惊地说道:“你居然把张昭昭的儿子给睡了!张昭昭的!我张姐的!” 陈枫话都不说清楚,就直接拿出手机,调出自拍模式,和单明明一起合了个影。 但是一张合照怎么够? 陈枫和自己的好闺蜜一自拍,那就是十八连拍! 她一边拍,一边带着那份震惊说道:“我张姐的儿子,原来那么帅呢。” 在这句话说完之后,陈枫就向四周看了一圈,在确定没人在额外注意他们这里之后,就警觉地把单明明拖到了偏远的角落。 “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那天晚上,你觉得他怎么样?” 单明明张了张嘴,并选择换了一个问题:“他不会有事吧?” 陈枫:“怎么可能会有事!会长从来就不为难男孩子的。她尤其不会为难长得好看的男孩子。而且她一直都很想把我们张姐拉进俱乐部。就是张姐觉得这个事放在她身上,显得有点太招摇了。” 陈枫虽然已经喝了两杯酒了,可这会儿依旧清醒得很,她很快就对单明明的“关心之情”给以思路清晰的回应,而后就立马拍了单明明两下。 “别转移话题,你姐妹问你话呢。你觉得,我张姐的儿子,怎么样?” “就……就……不太记得了。” “这都能不记得?你是不是女人啊?” 见自己的上一个问题已经得不到答案了,陈枫就又问道:“那你们两个,到底谁主动啊?” “也……不是很清楚了。”单明明自知这样的回答实在是没有说服力,又给加了一句:“我喝多了。” “你!”陈枫简直恨铁不成钢:“酒令智昏!你以后就少喝点吧!” 说罢,她就一把抢走了单明明手里的饮料。 单明明:“这不是酒,就是杯果汁。” 陈枫:“也不许喝了。渴喉思过!” 单明明……纠结抱头。 另一边,安霏十分礼貌地让友人的儿子在房间里稍稍等她一下。 而她自己,则和郁思为的母亲取得了联系。 她通过那扇门上的圆形玻璃窗给正在里头的郁思为拍了张背影照,而后发给了张昭昭。 “昭昭,你儿子今天来我这里玩大冒险了。他准备了录音笔,过来我这里录我和俱乐部会员的谈话。” 电话那头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问道:“我哪个儿子?” “你和郁先生生的那个。” “哦,我家老二啊。他是已经叛逆好几年了。但是搞艺术的嘛,都叛逆。” “但是偷录别人的谈话录音,肯定是一件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了。如果他录的是我和俱乐部会员谈论的商业机密呢?这就是商业间谍的行为了。我现在非常犹豫是不是要报警。” “那你报吧。看看他录了什么,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长这么大,给我捅的篓子不少,但还没进过警局。你报个警,让他进去一趟,也能帮他丰富一点生活阅历和艺术灵感。” 安霏:“……” 孩子的妈妈都已经把话说成这样了,她还能怎么样? 难道她还真的能把张昭昭的儿子送去警局吗? 但这件事,还真不能就这么算了。 刚才,她已经听了一遍被录下来的谈话内容了。 被张昭昭家的老二录下来的,还真不是商业机密,但这个男孩也真的就是冲着她安霏,也是冲着由她发起的这个俱乐部来的。 -- 第58页 两人于是开始商业扯皮。 也就是在此时,郁思为的几个埋伏在外的同学赶来营救他了。 几人给身在三楼的郁思为扔了绳子,郁思为则很快把绳子打了几个方便在翻下去的时候抓握和借力的结,而后就把绳子绑到了房间内的暖气管上。 安霏和张昭昭之前的掰扯还在继续着,屋子里的“人质”就已经自己不见了踪影。 正在屋外守着的保镖在往里看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点,而后就立刻打开了反锁的门! “会长!” 保镖没有离开喊出发生了什么,而是焦急地让安霏往屋子里看。 安霏那正在和张昭昭说话的声音一点也听不出焦急,她只是说道:“我这边有一个会员有急事找我。昭昭,我一会儿再和你联系。” 在挂了电话之后,她立刻就问道:“去追了没有?” 保镖答道:“刚刚我已经让倩倩她们去追了!” 安霏于是立刻走进她们先前锁着郁思为的房间,并从窗口往外望去。 当她看到正在奔跑着的那个男孩还有他的几个男同学时,不禁重重地谈了口气。 “这孩子,跑什么跑,我又不会扒了他的皮。他这么下去,要是受了伤,我怎么和他妈妈交代?”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安霏却还是拿出了她拍照像素很高的手机,给逃跑中的郁思为及其同伙来了三十八连拍。 同时,她还把这几个男孩四处张望找出口时的侧脸,以及撞人式离场的慌乱动作也给拍下来了。 这,就叫“拍照留证”。 “让倩倩她们都不用拦了。这几个男孩想跑,我这个做阿姨的想要强行留他们,也不好。” 再说回郁思为那里吧。 他们不知道安霏已经拍到了他们过来这里“捣乱”的证据,并决定放他们自行离开了。 那也就让他们在慌不择路之下,在整个希腊式的花园洋房的院子里四处逃窜。 最后,他们还放着正门不好好走,选择去翻偏门。 可这几个男孩又不是专业做间谍的,翻起铁门来,可别提有多费劲了。 “蛋!我蛋被戳到了!” 郁思为:“闭嘴!” 正在这名同伴下方的郁思为于是伸手推了这人一把。 怎料,那人干脆哭嚎起来了。 单明明和陈枫原本就是在这附近小声说话的。 当她们听到声音后,就很快走了过来,也看到了这让人目不忍睹的一幕。 ——这几个男孩子,有的在翻铁门,有的在从铁门上下来,还有的……在“骑”铁门。 陈枫:“……” 郁思为当然也知道这一幕实在是有些尴尬。 当他看向单明明的时候,他那肤色很白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泛了些许的红。 但单明明却是在和他对上了视线后很快就向四周看去。 而后她就发现了挂在边上一个立式喂鸟器上的钥匙。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单明明取下钥匙,并用它去开这扇铁门的锁。 随着“啪嗒”一声,锁开了…… 郁思为:“……” 郁思为的同伙:“……” 太蠢了。 真的,这太蠢了。 以至于陈枫都没忍住地笑出声来了。 张昭昭家二儿子的脸,也涨得更红了。 那也将他身上的那份邪气冲得都没了。 单明明让开了位置,让这几个人能毫无障碍的“自由发挥”。 郁思为则也抓紧时间,又向上爬了一段,把杵在那儿的同伴抡下来。 随着几个人都各自往下爬,安霏的声音也就从不远处传来过来。 这让郁思为一个慌乱,在下来的时候被铁钩勾住了口袋。 他的手机就这么从近两米的高度摔了下来,并一下滑去了单明明的脚边。 或许是安霏在郁思为那里的形象实在是已经加上了一层“老巫婆”滤镜。 当时离已经打开了的边门更近的郁思为就立马冲了出去。 而在出去之前,他还压低了声音和单明明说了一句“手机联系!” 手机联系? 就用你掉下来的这台吗! 因为那“一夜之缘”,单明明似乎就成为了郁思为的,天然的求助对象。 可睡了你的是单鸣明,关我单明明什么事? 这么一想,单明明就想往边上走几步,和郁思为掉落的手机保持几步远的距离。 怎料,陈枫已经做好了为了好闺蜜而捅会长一刀的准备了。 当安霏走向这里的时候,陈枫就一脚虚踩上郁思为的手机,用自己的鞋底,保护了这台手机。 第26章 “你们刚刚看到了……?” “对,看到了,那几个在聚会上乱冲乱撞的男孩子,从这个门出去了。” 面对俱乐部的发起人安霏女士,陈枫那可真叫一个镇定。 她在说完那句话之后,还很是认真地问道:“我们应该拦他们的吗?” 安霏盯着陈枫看了一会儿,而后看起来相当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说:“用不着。” 这样之后,两人便就此时又交换起信息来。 安霏:“我刚刚已经和昭昭谈好了。虽然我们刚才说的都是些没什么大不了的话,但我不喜欢外面到处都是我的录音。所以,我就告诉昭昭,如果网上出现那份录音,我就起诉她家老二。” -- 第59页 陈枫:“那很好啊,皆大欢喜。” 安霏:“而且我还会在同时向警方提出,那几个同伙也都是非法闯入的成年男性。” 陈枫:“可以可以,要让张姐的儿子知道,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就能顶得起来的。他要是轻举妄动,是会连累兄弟的。好男孩是不可以不讲义气的。” 说着,安霏就给陈枫看起了她刚刚站在三楼的窗口拍到的那些证据。 如果不看陈枫的脚,那她和安霏之间的交流其实是很和谐的。 可这会儿的单明明就是紧张。 她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什么坏事,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时候撒过谎。 而现在,她不过是来了这里那么短的一段时间,她就已经为了掩饰身份而撒光了原本要匀给两辈子的谎。再加上这些突发事件,她…… 单明明不去看陈枫的那只脚。 她努力把自己的目光放在这个花园的花花草草、装饰性极强的喂食器、还有……那打开了的边门上。 就在此时,陈枫脚下的那只手机,屏幕亮了。 安霏甚至都没多看陈枫的脚,就说了一句:“张公子的手机来短信了。” 陈枫:“……” 单明明:“……” 安霏:“快捡起来吧,别让手机受潮了。” 陈枫:“噢……” 虽说先前用鞋底来藏手机的,是陈枫。 但到了这个时候,单明明到底还是觉得,该由她来承担这个责任。 因而穿着七公分高跟鞋的单明明就在陈枫还在别扭着的时候走了过来,提着裙子蹲下去,捡起了手机。 安霏饶有兴趣地看向单明明,问她:“你是不是认识他?” 安霏又问:“之前我和阿枫过来找你的时候,正在和你说话的那个人,就是张昭昭家的这位公子吧。” 说着,安霏又觉得单明明可能并不一定知道那个男孩的本名,就提醒道:“我听他的妈妈说起过,说他在外面和朋友交往的时候,也会用英文名Chris。” 单明明极为认真地说道:“不认识。” 陈枫则是感慨地说道:“睡过。” 单明明:“……”?? 陈枫:“……”?? 单明明看向陈枫的目光可真是让陈枫感觉到脸上既是冻得厉害,又是火辣辣的。 可陈枫也是不明白了啊,这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但当安霏没能忍住地笑出声来的时候,陈枫大约就明白了。 她连忙对安霏说道:“会长,这个事吧,你听到就听到了。可千万别和张昭昭说了。不然的话,我们担心思为在他妈妈那里,会尴尬。” “没问题。”安霏立刻就应了下来,而后说道:“晚些时候的分享会,要来啊。” 说完这些,安霏就把现在正打开着的那扇铁门给关上,并又用这会儿正插在锁上的钥匙把门锁再次锁上,最后再是把钥匙放回原处。 看着安霏做出这一整串的动作时,单明明简直无法好好面对这位强人会长,并特别特别地想要抬起手来,把自己的一侧脸给遮起来。 可偏偏,安霏还和她们笑着说了一句“回见”。 单明明因而只得,只得直视对方,并用上了发自内心的真诚说了一句:“回见。” . 大约是在二十分钟后,单明明离开了那栋独立洋房及其庭院。 郁思为在离开后不久,就通过其它手机号码向她发来了手机的解锁密码。而后又真的通过这部手机来和她联系,和单明明商量起一会儿见面的地方。 这也真的是让单明明感到汗颜。 如果当时陈枫没有坚定地保护下这部手机来,这个男孩的隐私可能就会在安霏的面前暴.露个彻底了。 ‘你怎么能这么没警惕心呢!’ 单明明正这么想着呢,郁思为手机上的语音通话铃音就再度响起了。 而向她发起了通话的,则正是她在前不久的时候才在新闻上看到过的人。 ——张昭昭。 那是在前阵子的时候,仅凭借一个第四次离婚的新闻及办理离婚手续时的现场照片,就让鸣明爸爸在家作天作地了整整一星期的女人。 当时张昭昭给单明明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并且她也实在是太过著名。因而,此时的单明明实在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不,我不能说张昭昭女士只凭借花边新闻就让爸爸在家“作”了一星期。’单明明轻轻地拍了拍脑袋,这样告诉自己。 因为截止到昨天为止,爸爸还是有点“怪怪的”。 好像在这个世界里,单鸣明的爸爸真的陷入了一种说不出的“中年焦虑”中,也是真的担心自己孩子的妈妈很有可能也会做出和张昭昭这样的选择。 前天她路过爸爸的房间时,还听到老爸阴阳怪气地冷哼了一声:“男人五十如死了的狗?哼,那六十呢?化成灰的狗吗?” 在单明明的世界里,她的爸爸也相当暴躁,却总是表现出一种自信满满的样子。 但在这里,鸣明的爸爸却是因为生怕自己随时会被抛弃,表现出了这种攻击力很强的暴躁。谁要是敢在他的面前不小心提到“失去男人的能力”,那可就完蛋了。太完蛋了。 在爸爸的多次发作后,单明明实在是没能忍住,在好奇心的趋势下,向和单鸣明的账号有联系的律师询问了一下中年家庭的离婚率。 -- 第60页 律师姐姐的回答大致是这样的: [中年家庭的离婚率不一定高,但是中年男性的离婚率是很高的。大约的离婚波峰会发生在他们43~52岁之间。因为这个年纪的男性,性.能力衰退得十分厉害,家里的小孩又已经上大学了,不需要家长额外多花时间去照顾了。] 在回答完了单明明的问题后,她又极为热心地加了几句: [请问是唐总要和你父亲离婚吗?离婚官司我也非常擅长,如果你有进一步的需要,我随时都有空。一周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时,我在任何时间都可以接你的电话,和你约见面的时间。] 不错,既然都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了,身为律师,这位姐姐还能不热心吗? 如果是唐英女士和她的丈夫离婚,那这场离婚官司涉及到的标的可就很高了。 对此,单明明当然是否认三连,并且还额外花了一些时间去解释她的母亲和父亲感情相当好。 ‘张昭昭’。 单明明看着张昭昭的头像,再次在心里念出了她的名字。 不能接。 对,不能。 虽然她真的对这位传奇式的人物感到相当的好奇,但她还是告诫了自己好几次,她不能接这个电话,她更不能去看张昭昭和她儿子之间的聊天记录。 不能。 怎料,语音通话的请求是结束了。 但是张昭昭却是给她发起了文字消息。 张昭昭:[思为已经跟我说了,你帮他成功跑路成功,真是谢谢你了。] 正在向着那个巷子走去的单明明一下就停住了脚步。 她握了握手机。这下,她终于是用郁思为先前发她的那串密码,把手机又给解了锁。 张昭昭似乎是非常肯定单明明一定是在看着的。 因而,她也不管拿着手机的那个人是不是回复,就继续发来了消息。 [其实,那孩子对霏霏也真的是有误会。] [我和霏霏是认识了好些年的朋友了,知道她不光是一个好女人,而且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一直都有给致力于帮助贫困男孩,给他们进行免费、卫生的结扎手术的基金会捐钱的。] 单明明:“……” 她觉得,她可能还是不太适应这个世界对于男性性.问题的“坦坦荡荡”。 适应这样的事,是真的需要时间。 而且她也本能地觉得,她最好不要让那个男孩知道她看到过这句话。 因而,单明明果断手动删除了张昭昭给她发来的这句话。 为了让那头的张昭昭别再接着给她发这些让她会想要手动删除的话,她还特别机智地发了一句:[妈……] 张昭昭果然不输入了。 她陷入了“静音”。 单明明乘机再把她发的这条也给删了,而后给刚刚郁思为用来和她联系的号码打起了电话。 怎料她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听,就感受到了从她的身后传来的手机振动声,以及……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一个比穿着高跟鞋的她还要高出一截的,属于男人的呼吸声。 单明明连忙在转身的同时向后退了一大步。 可这个小巷里的路都是石砖路,对穿着高跟鞋的人实在是并不友好。 因而单明明在这样反应很大地后退的时候,鞋跟就被绊了一下。 如约来到了这里的郁思为连忙搂住了她。 在单明明稳住了身形后,两人才都松了一口气。 而后单明明就闻到了郁思为身上的那股淡香水味。 因为那股她还从来没闻到过的香水真的很好闻,一时之间她居然忘了要立刻从这个男孩的怀里退开。 然后她就听到郁思为那声无奈的“是我。” 他缓缓地松开了怀里的人,而单明明则也把属于对方的手机递给了男孩。 “接下去,你还有时间吗?” “多长时间?” “二十分钟。” “有。” 先前只告诉单鸣明自己叫Chris的这个男孩于是说道:“我知道前面有家店的焦糖味冰淇淋很好吃,我请你吃个冰淇淋吧。” 见单明明的眼睛里流露出犹豫,郁思为说道:“我就是想谢谢你今天的帮忙。想让你给我一个说声谢谢的机会。但只是站着说话,太失礼了。请你喝饮料的话,时间又好像会太长了。” 这样的一个理由把单明明给逗笑了。 并且它听起来也是既诚恳又可爱。 于是,她答应了这个男孩的邀请。 “向你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我的真名叫郁思为。当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 在那家冰淇淋店的露天座位区,郁思为把一份焦糖口味的冰淇淋递给了正坐在小桌子前等着他的单明明。 单明明好笑地点了头。 郁思为:“上次见你的时候,我都没认真介绍自己。不过和你比起来,我可能也没什么可介绍的。” “怎么会呢?” “好吧,我现在还在念书。专业是服装设计和雕塑。” 或许单明明应该说,郁思为在把衣服穿上之后,给人的感觉真的和他没穿衣服的时候很不一样。 他似乎是把“欲望”遮上了。 既是他对于自己所望着的那个人的欲望,也是他能够引发的,她人对他的欲望。 这是一种很强的反差感。 -- 第61页 可他还是会把专注的目光投向单明明。 “你今天穿的裙子,很漂亮。” “谢谢。” 单明明被郁思为的话带着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这条长裙。 但当她笑着把裙摆整理一番的时候,她就听到了郁思为的下一句话。 “说这句话,是因为我想要给我的眼睛一直盯着你找个理由。” 他说:“其实我更想说的,是今天的你,很漂亮。” 在说完这句后,郁思为就低头看起了装作杯子里的冰淇淋,仿佛这会儿只有那带着焦糖饼干的焦糖味冰淇淋才是最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之前你一走进花园,我就注意到你了。我很惊讶。因为今天的你,看起来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单明明的呼吸一滞。 “好像变了个人”——这样的一句话让她眼中的郁思为变得特别了起来。 “怎么变了?”她不动声色地问道。 郁思为:“那就是一种感觉。你身上的氛围感,变了。” 说着,他的目光就又回到了单明明的身上。 “其实我在一两年前就已经知道你了。我的妹妹,她也在哈斯商学院念书。她很崇拜你,也和我说过不少你的事。” 郁思为先前在那个花园里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今天他见到的这个“单鸣明”,身上有了很多的不同。 并且,她的眼睛也会“说话”了。 当单明明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就能读到单明明未有说出口的很多话。 就好像现在,他觉得单明明正在对他说:你听到了我的什么事? “我最喜欢的,是让你在哈斯商学院的亚裔学生圈子里一战成名的那份课堂作业。” 这可真是件让郁思为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妙的不行的事。 那是一节科技风险的投资课,授课老师给了她们一个“十美元挑战”。 老师要求自己的这些学生在两小时的时间内,以这个十美元为启动资金,想办法挣到尽可能多的钱。 挣到最多钱的那个小组,将能够在下节课刚开始的五分钟里上台演讲,说说她们到底是怎么挣到这笔钱的。 郁思为:“我本来以为,这根本就是为难你们。两个小时,十美元的启动资金。哪怕你们都是哈斯商学院的高材生,又能挣到多少呢?我妹妹说,的确是有一些小组被逼到在学校里卖柠檬水。可她们在买一次性纸杯这件事上就花了很多钱。”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郁思为就又忍俊不禁起来。 可单明明脸上的笑意却是渐渐地淡了。 此刻,她的脑袋也飞速转动起来。 她希望眼前的这个男孩能慢一点,慢一点说出答案,让她也跟着想一想——如果是她的话,她会怎么做。 可是这个时候的郁思为并没有能看到她的眼睛。 他也很快公布了那个令人惊艳的答案。 郁思为道:“但是你,你给那些想要来哈斯商学院招人的公司打电话,问他们愿意花多少钱来从你这里买到那5分钟。” 他说:“由你领导的那个小组,根本连一美分都没花,就挣到了780美元。” 面前的男孩在说着夸赞她的话。 而单明明则也的确露出了浅笑。 她在心里说道:不,那个人不是“我”。 那一刻,她的心里甜丝丝的,却也有些涩涩的。 她感到很高兴。替这个世界的她所拥有的那个样子而高兴。 同时,她也很落寞。 因为,那个人不是她。 她也可能,永远都成为不了单鸣明了。 第27章 郁思为并没有花费太多字句向单明明描述当时的情形。 在他看来,那就是一个已经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发生了的,“过去”。 并且,她才应该是最明白当时的每一个细节的人。 可即便是这样,单明明依旧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那些。她甚至能被眼前这个男孩说起那些时的神情所打动,所感染。 她甚至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自己在那个课堂上,潇洒自信地进行着发言的样子。 当她的头脑中出现了那些光明的画面时,她又会立刻想起自己在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去到她父亲的公司里,进行那些繁琐而重复的工作时的情形。 那时,她的父亲对她说: [乖女儿,本事你都已经学到了,就该快点来公司帮爸爸。出去深造有什么意思呢?你看看马云,他出国深造过吗?你再看看人家比尔盖茨和脸书的创始人,哈佛都已经进了,不也都没把大学念完就出来了吗?你看到他们,就该知道,念那么多书没用。] 那一刻,强烈的情绪冲击了她的胸膛。 以至于……她都无法完全接收到郁思为之后对她说的话了。 她突然很想,很想去找到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 她想要向妈妈问出她心里的一个疑惑。 在弟弟烨明念高中的时候,他们家已经完全可以轻松负担去国外留学的学费了。 可在单鸣明出国留学的时候,由母亲唐英说了算的这个家,却还没有富裕到这样的程度。 所以,妈妈在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明?” 郁思为的声音把她从那份思绪中唤了回来。 -- 第62页 他问:“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见单明明向他点了头,男孩很快就笑起来道:“我记得你名字的后两个字,好像不是同一个Ming。还是我记错了?” 单明明这才意识到,当她给郁思为的V信号发送好友申请的时候,打的是她自己的名字。 但,此时的她又不想再纠正回来了。 她说:“你就把这几个字,当成是我在你这里的……昵称吧。” 说着,单明明还带着些许的俏皮,喊了他一声“Chris。” 这种分享了一个秘密称呼的感觉让郁思为感觉很奇妙。 邪气和少年气这两种感觉在他的身上交缠在了一起。 他实在是太迷人了,那甚至让单明明有一种感觉。 ——这个男孩,可能是爱神捏出来的。 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可能从头到脚,哪怕是一根睫毛都是让人想要爱他的样子呢? 郁思为当然注意到了单明明看向他的眼神。 他因而再次靠近了眼前的这个人,就好像他在那个中午,喊着对方“My Queen”时的那样。 只是这一次的单明明没有再突兀地后退了。 郁思为亲吻了她的嘴唇一下。 来自于他的吻,轻柔得就好像是一个早安吻一样。 先前单明明说的“二十分钟”到了,约她出来的这个男孩也就对她说了再见,以及“回聊”。 当单明明转头向着那栋建在市区里的希腊式独栋洋房走去时,她不禁轻触起了自己的嘴唇。 那实在是一种……让她不可思议的感觉。 她和一个今天才只是第二次见到的男孩,接了个吻。 虽然那个吻很浅,他们也只是嘴唇相贴了那么两三秒。 但,那的确可以被称为是一个吻。 一个很美的吻。 既不掺杂着某个人的对另一个人占有欲。 也不是在重复着一个让人已经没那么感兴趣了,却还是得要有的“每日流程”。 这个吻的意思是: [这一刻的你,吸引了我。这一刻的我,也吸引了你。] 这是对于过去的单明明来说,可以用“叛逆”,甚至是“大逆不道”来形容的事。 但在这里,没有人会因为看到了这一幕就去羞辱她,说这样的行为是肮脏的。 那太无聊了,而且也太过莫名其妙。 当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就会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妥帖与放松。 你或许也就会在那个瞬间,想要试着,试着去喜欢什么人了。 一个美好的人。 一个吸引你的人。 . 在和郁思为说了再见后,单明明回到了那栋独栋洋房。 当她找到陈枫的时候,陈枫正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手上端着咖啡和人聊着天。 而在陈枫的脚边,则还放着一个购物纸袋。 她一看到单明明,就热情地招呼自己的好姐妹过来。 “鸣明,回来啦。你快来看看这双凉鞋合不合脚。” “这是……?” “会长让人买的。她说一直到分享会结束,还得有挺长一段时间,担心你一直穿着高跟鞋坐那儿会不舒服,说她先给你把凉鞋备上,一会儿你如果想换,就能有鞋子换了。” 坐在陈枫旁边的一位女士很快就起身让出座位来,让单明明能坐着试鞋。 “快看看大小怎么样,尺码不合适的话,现在就能去换。” 说来,陈枫也是有些汗颜。 她和单鸣明认识也挺久了,但因为没有一起逛街买鞋的经历,也就对自家闺蜜到底穿的是几码的鞋不是那么的肯定。 但安霏的观察力却是相当出众的。 当单明明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换上这双也很漂亮的平底凉鞋时,竟是一踩进去就觉得十分合脚。 “哇,会长厉害。” 在陈枫起了个头之后,这会儿正聚集在沙发附近的几人就都赞叹起来。 甚至还有人给安霏的观察力以及判断力鼓起掌来。 这也就让安霏听到了她们这里的动静。 当这位俱乐部的发起人走过来的时候,单明明刚好把另一只平底凉鞋也换上了,并在边上走起了几步。 “鞋子还合脚吗?” “很合脚。” 单明明听到安霏的声音,便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而后,她就呆愣愣地站在了那里。 这或许是因为,安霏新换上的那身衣服在她这里……造成了冲击。 如果只看下装,安会长穿的是一条白色的高腰阔腿长裤,脚上则踩着一双白色的平底鞋。 但如果把目光再往上,她就会看到此时正被安霏穿在了身上的,一件把脖子,肩膀甚至是手臂和锁骨都给遮住了,却是把前胸给露在了外面的上衣。 那一刻,她竟是不知自己的目光是应该继续放在安霏的身上,还是迅速地挪开。 “抱歉,这套衣服是我之前就已经选好了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要穿着白色的单色裙子过来。希望你不会介意。” 当安霏说话的时候,她的胸膛会有所起伏。那也就让她所佩戴着的那套胸饰也有了小幅度的挪动,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璀璨而夺目。 “我……不介意。” 单明明似乎是因为那些宝石所反射出的璀璨光芒而感觉到了些许的晕眩。 -- 第63页 她不自觉地把视线转向四周,发现这些俱乐部的会员们,她们全都只是在用欣赏以及赞同的目光看着她们的会长。 “真的吗?”单明明的迟疑似乎让安霏有了其它的猜测。 “真的。”这一次,单明明的语气就肯定了许多。 她甚至又加了一句:“您穿这套,真的很美。” 那是一种,不完美的美。 她不是光鲜亮丽的模特。 她也不需要因为完美所以才展现。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给单明明带去更大的震撼感。 “那就好。”安霏对于单明明所给出的称赞感到很高兴,她说:“我特别喜欢这套胸饰,要是换上别的衣服,可能就用不上了。” 说着,她又对单明明说了一句:“对了鸣明,你能过来一下吗?有件事,我想要和你商量。” “好的,没问题。” 已经换上了平底凉鞋的单明明把换下来的那双高跟鞋放进了纸袋里,并跟上了安霏的脚步。 “根据我原来的打算,我是想要在分享会上说一说过去由男性作为主导和统治者的时候,他们都发起过了多少场世界级的战争,又造成了几次上亿的伤亡。以及在他们作为主导方和优势方的时候,全世界男性的阳.痿率增加了多少。” 在把小型会客室的门关上的时候,安霏这样说道。 她用稀松平常的语调说出了这些,而后问单明明:“喝茶吗?还是咖啡?” 单明明深吸一口气,并在安霏期待的注视下,给出了“咖啡”这一答案。 “好主意,我也想要来一杯咖啡。” 说着,安霏就用咖啡机给单明明还有她自己泡起了咖啡。 “但是那些都太老生常谈了。今天来的会员又比较多,我担心她们当中起码有一半听过我说的这个主题。” 她在咖啡机磨豆的声音传来的时候转过身来,并说道:“所以,我想临时换一下分享会的主题。” 这肯定是一个大胆的决定。 也是一个让安霏感到有着很大挑战的决定。 但是单明明的到来,以及先前她和陈枫分享的那个“梦”,却是给到了她灵感。 “你觉得——假如男性再次‘伟大’这个主题怎么样?” 她说:“现在距离分享会还有40分钟,我想请你给到我一定的帮助,帮我来设想一下,如果那样的一天真的到来,世界会怎么样?” 单明明看了安霏好一会儿。 而后她问:“您的分享会有多长时间?” “大约是60分钟到75分钟。” “那我觉得,您的课题太大了,可以适当缩小一点。” “比如?” “如果有人穿成您现在这样,去出席一次活动,会遭遇到怎样的议论。” 第28章 琅俨/文 现在距离分享会已经只有40分钟了。 哪怕更改演讲的主题只是安霏的临时起意,在她向单明明寻求建议之前,她也已经划定了几个自己可以讲的方向了。 那大约是各国首脑的执政风格变化,世界经贸问题上的摩擦升级,科技领域内的合作减少。 她可以选定其中任意一个领域,并将其深入简出地讲述一番,同时和场内的会员们进行一些互动式的探讨。 然而,单明明给出的这个建议,却是让她……感到疑惑。 这实在是太意外了。 而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相当不理解这有什么可说的。 “我的这身衣服,怎么了吗?” 一阵异样感在安霏的心中升起。 在这一刻,她似乎是想起了单明明在转身看向她时的眼神。 那是隐藏在了平静外表下的震撼,以及不可思议。 “男人可能会议论我的穿衣品味?” 虽说这会儿的准备时间已经有些紧了,但安霏还是试着进入到单明明给出的这个“选题”里。 起码,给到单鸣明两分钟的“切题”时间。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服装,解释道:“这虽然不是什么奢侈品品牌的高级定制,但也是我非常信任的一个设计师品牌的新款了。就比方说这件上衣,它在剪裁上就有很多灵巧的地方,通过对于两肋的……” 安霏的视线随着她所说的话语,移动到了那套让她很喜欢的胸饰上。 她恍然大悟,问:“如果是在男性作为两性中‘伟大’一方的世界里,他们可能会认为我一个女人,不应该佩戴看起来很昂贵的首饰?他们可能会认为女人不应当拥有很多的财富?” 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即便是对男权的再度兴起持警惕态度的女人,她也想象不到她所穿的这件衣服怎么就会遭到男人的议论了。 仿佛女人可以穿着这样的衣服出门——这件事就好像人渴了可以喝水,饿了可以吃饭一样理所当然。 她甚至不认为她现在的穿着很“大胆”。 对于单明明来说,这就已经能够成为安霏的“分享会”内容了。 生动,且震撼。 单明明摇了摇头,示意安霏的猜测全都错了。 她说:“重点在于,他们会认为,女人不应当把自己的胸露出来。” 如果你身穿深V领口的晚礼服,可以。 如果你想要穿完全无袖的,会将女性胸部的斜外侧圆弧露出来那么一点的礼服,从侧面展现一下“风情”,可以。 -- 第64页 如果你穿着一件会将胸部的下方圆弧露出来一截的短上衣,在某些情境中,也可以。 你可以在不同的日期、不同的场合,分批次地露出除“深色区域”以外的其它部分,但就是不能把它们一起露出来。 “如果你露出的胸部的一部分能让人看出它的下垂或者不完全对称。你会被人嘲笑。” “如果你年过四十岁,还露出胸部的许多部分,你可能会被素不相识的人在网上怀疑是否从事性相关的工作。从而得到谩骂。” “如果你已经做了母亲,那你会被人批评、被人责备、会被人羞.辱。他们或许会认为你已经给你的孩子喂过奶了,就不应当再穿这样的衣服了。” 单明明是一个气质温柔,说话时永远都不会让人从她的语气和语调中感受到尖锐的女孩。 当她开始这样的一个话题时,她更是会比平时还要更为小心,尽力使用更为中性的措辞。 但当她用特意放慢了的语速,以被审视一方的心态说出这些的时候,安霏的反应却是大得厉害。 她仿佛一头自己的领地被人侵犯的狮子。 因为那是她的身体。她的! 可在单明明向她描绘的那个“虚幻”的世界里,却是有一群面目模糊的男人,在对她进行恶意的揣摩以及指手画脚,更甚至像是在评判一件正在出售的物品那样评判她。 身为一个年过四十岁的,已经做了母亲的,身材并不完美的女人,这样的情形哪怕只是一个设想,那都让她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被冒犯了的感觉。 但她却还要在暴躁的同时注意自己的态度和语气,让自己不至于“吓到”这个声音并不大的同性。 只是她还是会忍不住地接连问出像是“为什么?”,以及“内在的逻辑是什么?”这样的问题。 可,单明明答不上来。 她也只是知道,这样的事会发生。 因为她曾经见过。 见过很多次。 “好的,我大约明白了。” 在单明明从她所建议的这个方向入手,且不知不觉地说了许多时,这位强人会长深吸一口气,而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显然她的情绪已经完完全全地起来了。 她应当是被成功地激怒了。 但这份怒气却不是向着单明明去的。 相反,她还在单明明停下话来的时候,主动询问单明明,“还有吗?” 并且她还假设了几个场景,并问单明明,“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怎么样。” 安霏在最开始时设想的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五分钟也过去了。 等到单明明在分享会开始的二十分钟前离开这间小型的会客厅时,安霏已经整理了许多笔记了。 她向单明明十分郑重地道了谢。 安霏说:“鸣明,谢谢。你给我带来了很多灵感。但我可能会再调整一下我要说的这个主题。” 但在单明明向她点头,并拉开了门的时候,安霏还是用调侃的语调,笑着说道:“你的梦,很有意思。看似无稽,但细细去想,又还存在一定的内部逻辑。” 这一次,单明明没有再向安霏点头或者是微笑说再见了。 她只是站在那里,看了对方一会儿,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单明明给这位MMNGA的俱乐部会长带去了很多灵感。 以至于,为了将那些全都整理好,安霏甚至将这场俱乐部会员日的分享会整整推迟了15分钟的时间。 但等到它真的开始的时候,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样的推迟,太有意义了。 因为今天的安霏完全给她们带去了不同于以往的震撼感受。 “想想一下那样的一个世界吧,男人们会把‘贞操’变成一个意象,用以在社会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束缚女人。” “我特意去查了一下词典,‘贞操’作为一个完全可以被写进历史书里的词,它的意思是:女子不失身、不改嫁的道德观念。” 站在讲台上的安霏沉默了一会儿。 这是一个拥有着演讲天赋以及技巧的人。 她的目光挨个落在了坐在了小礼堂里的许多人的身上。 她说,我再把这句释义重复一遍。 此时的单明明就坐在台下,沉默且专注地看着这个人。 她看到安霏深吸一口气,而后大声说道:“这是在让我们亵渎大自然赋予我们的责任以及使命!让我们进行最可耻的渎职!” 她说,我们在出生的时候,头上就有着稀疏的头发了,然后它会越长越密。 当你有一天发现自己开始失去它的时候,你会焦躁不安。 她说,每一个女人在成年之后,都会发育出乳.房。 如果有人得知自己得了乳腺癌,将要切除它,那么这个人会在夜晚不住地流泪。 她说,我们也都有子宫。 这是自然以及人类的演化赋予我们的。 即便你已经不愿意生育,也已经到了不能再生育的年纪,你也不会想要失去它。 “这是因为,那些都是我们自出生起,就注定会拥有的东西。没有人会愿意失去这些。” 可如果,男人“再次伟大”了呢? “他们会夺走我们与生俱来的选择权——选择怎样的男性才值得拥有后代,又是怎样的基因才应当传给下一代人类的选择权。他们还会让我们的选择权变得不再正当,甚至是将这种选择定义为不道德的行为。” -- 第65页 安霏:“他们会把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却又不愿意被他们占有的女人定义为‘荡.妇’。同时又对吸引不了他们兴趣的女人进行良妇羞辱。自以为是,高高在上。” 这实在是一场主题特别的,并让在座的俱乐部会员们闻所未闻的演讲。 很多人都对此感到荒诞,但她们依旧被安霏代入到了那种恐怖的氛围中,甚至在肾上腺素分泌后多次给到她雷霆般的掌声。 可是单明明却没有鼓掌。 她只是坐在那里,眼睛只是看向此刻正佩戴着璀璨胸饰、看起来慷慨激昂的安霏,并且她的耳朵也只是捕捉着被安霏说出的那些话语。 那些原本只是许许多多细小的事。 它们在被单明明说出后,又让安霏以敏锐的目光以及觉察力找到了其中的内在联系。 它们被串在了一起。 许多看似毫无逻辑的事,也就此有了逻辑。 当分享会结束的时候,许多人都对为她们献上了精彩演讲的安霏起立鼓掌。她们中的许多人脸上都出现了赞叹以及笑意,更有人直接走向刚刚喝了几口水的安霏,要与之交流。 可是单明明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样一幕情形,而后起身。 在那么多人都走向安霏的时候,她选择了转向出口的方向。 那双装着她高跟鞋的纸袋,她没有重新拎起。 她只是穿着这双亮闪闪的平底凉鞋,在人群中逆行。 见此情形,陈枫很快跟了上来。 她给安霏发了条消息,而后就跟着单明明一起走出了这栋洋房。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 陈枫以为自己的这位好友是不喜欢安霏进行的这场演讲,说道:“安霏这人就是……就是会有些喜欢夸张。她也就是……特别喜欢强调女人的责任和责任感,危机意识有点过于强了。” 陈枫又道:“其实她该对男人有点信心。我承认,男人骨子里的侵略性和攻击性就是会比较强的,但也肯定不会搞成她说的那样的。你就别完全顺着她说的想了。君子和而不同嘛。” 见自己的好友还是不说话,陈枫就勾上单明明的肩膀,提议道:“要不然,我们明天就去买一件安会长的同款上衣,出去喝个酒,蹦个迪什么的,压压惊?” 从那间小礼堂里出来后就一直没有开口的单明明终于出了声。 她问:“你觉得,我们需要压压惊吗?” 陈枫:“当然啊,我觉得会长说的那个假设,听着太吓人了。她完全就是在恐吓嘛。” 单明明再次沉默了。 良久,她问了陈枫一个看似突兀的问题。 “阿枫。”单明明问:“你现在,过得幸福吗?快乐吗?” 陈枫简直瞬间瞪大眼睛:“我觉得你这个问题,问得特别神神叨叨的。” 单明明:“你就……回答我就好了。” 陈枫琢磨了一会儿,说:“说不上特别好,也说不上真的有哪里不好吧。反正总归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诶,我跟你说,最近我在和一个赛车手交往。我觉得他还挺可爱的,就是特别不上道。 “他明明已经知道我对他有意思了,但就是对我若即若离的。这家伙,既不告诉我他对我没意思,也不告诉我他对我有意思,让我老想着他……” 或许是因为最近的“单鸣明”实在是太忙了,让陈枫一次性憋了好多的话。 “还有我们那公司,我老早就跟我们老板说了,该再招几个人了,不然用得最趁手的那几个人就要累死了。结果老板居然跟我说,不怕她们累死,就怕她们跑了。你说气不气人?” 她略显忧愁地和单明明说了不少最近的烦恼。 可那些“烦恼”却是可爱得让单明明想要发笑。 于是她拍了拍陈枫的肩膀,示意好朋友转过来,好让她好好地抱一下。 单明明的这种反应其实会让陈枫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 她拍了拍单明明的背,说道:“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啊,一下变了好多。就……特别让人心疼的那种感觉。” 这句话让今夜本就感慨良多的单明明一下红了眼睛。 可这样一来,她就更不敢放开陈枫了。 陈枫继续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工作呢,是很重要。但也没必要真的就那么拼了。你总得想想,自己那么努力工作是为了什么吧?要是每天都过得不开心了,那么努力的工作的意义,不也少了很多么?” “好。”单明明应了一声。 她说:“我们就找天去喝酒,蹦迪。” 陈枫:“明天呗,明天就去。就是衣服不一定来得及买。” 单明明笑出声来,她说:“衣服……就还是下次再说吧。” 陈枫:“你要是真想要,我临时给你剪一个呗。特别容易的。” 单明明:“真不用。” 说着,她松开了陈枫,也让陈枫又取笑起她来。 “你瞧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得得得,我给你叫了代驾了,你就先回家去吧。明天再联系。” 正说着呢,那个戴着头盔,骑着电动滑板车的代驾就到了。 她语气很甜地和叫了单的陈枫打了声招呼。 当车门被关上,并且安全带也被系上,单明明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快了起来。 -- 第66页 ‘想想一下那样的一个世界吧,男人们会把‘贞操’变成一个意象,用以在社会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束缚女人。’ 在她的脑袋里,安霏先前说的话语再次响起。 她并非“不喜欢”安霏的这次讲座。 她只是不愿意为那个真实存在的荒诞世界鼓掌。 仅此而已。 ‘这是在让我们亵渎大自然赋予我们的责任以及使命!’ ‘他们会夺走我们与生俱来的选择权。’ ‘他们会让我们不知道自己其实可以自由地选择。’ 这是晚上的十点半。 她在那一声响过一声的心跳声中,给那个仿佛是由爱神捏出的男孩发了一条短信。 单明明:[你想见我吗?] 郁思为几乎是立刻就给她发来了回复:[什么时候?] [现在] 单明明敲出了这两个字。 而后,将它发了出去。 第29章 琅俨/文 下午四点,单鸣明换好了衣服,把电脑装进电脑包里,准备出门。 但就是在她把外套从衣柜里拿出来,犹豫是不是要穿上或者带上时,她的卧室房门被人扣响了。 “叩叩。” 单鸣明停下动作来,看向她的房门。 站在外头给她敲门的人似乎并不是为了得到她的进门允许才敲门的。 那是一个和她关系十分亲近的人,在开门之前敲敲门,也只是为了告诉屋子里的单鸣明——我要进来了。 那是单明明的妈妈。 这个世界的唐英。 “妈妈刚刚买了一只现杀的帝王蟹。一会儿烧给你们吃。” 话才说完,明明妈妈就发现女儿现在的样子,可能是要出门。 “你要出去?” “对。” “要出去多久啊?是有什么急事吗?等到六点的时候,家里就该吃饭了。” “我今天……不想在家里吃饭。” 当单鸣明面对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时,她的心情总是复杂的。 在她所在的那个世界,母亲是在她的成长过程中给到了重要推力的人,是信任她的人,同样也是让她所信赖的人。 当她在举棋不定时,她总是会想要听一听母亲的建议。 而在她怀疑自己时,母亲则会告诉她:放手去做。 可,单明明的妈妈却似乎……只是一个提前进入到了退休生活的,母亲。 她不是唐明集团的创始人,更似乎没有任何商业上的目标与野心。 明明妈妈显然十分吃惊:“可是今天晚上刘捷要来我们家吃饭的呀。” 单鸣明看了一会儿明明妈妈,而后叹了口气道:“对。我反对过了。但是爸完全不在意我的想法。既然他一定要邀请刘捷过来,那就只能是我出去了。” 单鸣明说出这些的时候,态度相当坦然。 但那却是让妈妈惊到了。 明明妈妈连忙看了外面一眼,在确定明明的爸爸这会儿没在客厅之后,她才走进女儿的屋子里,并把门轻轻地关上了。 “明明,你最近……是不是在公司,和你爸闹得很不愉快?” “妈,你弄错了。是他在公司把我惹得相当不愉快。” 怎料,明明的妈妈却似乎并不是对此一无所知。 “你爸之前已经跟我说过了。他说你在公司里一点也不尊重他,还要和他吵架,让公司里的人都看了他的笑话。” 单明明深吸了一口气。 但她却觉得,深呼吸一次根本就不够。 似乎她的母亲永远都可以在她根本料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给她狠狠的一刀。 明明妈妈还在继续说:“这件事呢,你也不好。他到底是你爸爸,而且这还是在公司里面。你该给他留点面子的。你爸这个人呢……” “妈。”单鸣明在第五次深呼吸后,终于是没能忍住地打断了她的母亲。 她问:“你是不是觉得,在这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是能被人尊重的?” 她把外套挂在了手前臂上,并拎起电脑包,说道:“今天的晚饭,就你们和刘捷慢慢吃吧。反正,我爸也不需要一个会说话的女儿坐在那里。你随便拿个什么东西放在那儿,假装我在就可以了。” 单鸣明是已经打算出门了。 但妈妈却是就站在门口,一点要让开的意思也没有。 在这个时候,单鸣明终于是从这位母亲的身上感受到了让她熟悉的,让人很难拒绝的温柔强势。 “让刘捷那孩子今天过来我们家吃饭,也是我的意思。” 母女俩的视线在此刻相交。 明明妈妈说道:“妈妈和刘捷联系过了。他跟我说,你们在那件事之前就已经分手了。分手已经快有一个月了。” 这显然是一个让单鸣明感到惊讶的消息。 虽然她之前也隐隐地感觉到不太对劲了,因为那个叫刘捷的人,和单明明之间的联络频率……实在是不怎么像是一对正处在恋爱关系中的情侣。 但因为单鸣明自己也没怎么好好谈过恋爱,就以为“她”和那个刘捷就只是关系比较一般,而已。 明明妈妈:“都分手那么久了,你也没跟家里说,这件事你是做得很不对的。没分寸。但现在已经这样了,我再多说你,也已经没有意义的了。我就跟刘捷说,干脆再来叔叔阿姨家吃顿饭,把这件事呢,好好和你爸说一说。” -- 第67页 明明妈妈语重心长地接着道:“你不是和他随便谈了个恋爱,你们是差点就订婚了的。要分手,也得郑重一点。让他和你爸把这件事好好解释一下。” 这下,单鸣明终于松了口。 她对明明妈妈说了句“好”,并在妈妈离开她的卧室后,放下了电脑包。 她打开电脑,显示屏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份她在那天的争论后就写下的一份文档。 她在里面列出了自己可以也愿意在单总的公司里负责的工作,以及职责范围。 从此以后,她将只会负责她所列出的那些工作,并且不会每天都在办公室里坐满八小时。 如果单总不同意,或者愿意为这些工作开出的工资过低,那么她可能就会代单明明做出选择。 ——从明明父亲的这家公司离职。 但这件事其实让她感到既犹豫,又头疼。 那是她已许久未有的,真正的举棋不定。 如果她就是单明明,那她绝对会在周一的早上九点就准时向单总递交这份文档。 但,她又该怎么知道,单明明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呢? 尽管闹成这样并非她的本意。 但她能够感觉到,她已经给单明明那原本平静的生活,掀起了阵阵巨浪。 那可能,并不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里的单明明所能应付得了的。 不,别说单明明了,就连她都会感到些许的迷茫,不知她那聚起的力量,究竟应该打向哪儿。 仿佛这个世界里,处处都是陷阱,也哪儿哪儿都是敌人。 那是看不见的敌人,以及让人防不胜防的陷阱。 她甚至想不到自己在何时就又会触发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了。 老实说,那让她感觉到无法放松,无法将自己的脑力完全解放出来。 那也让她必须得时刻警惕着,甚至是被迫时刻紧张着。 单鸣明将那份文档又看了两遍。 而后,她带着些许的烦躁地合上电脑。 ‘事情总是要一件一件地做的。’ 她这样对自己说道。 ‘先把已经和单明明分手了一个月的那小子的事,解决了。’ ‘对。如果能做得好的话,就可以把这件事一次解决。’ ‘以后就也不用再听人提起这个名字了。’ 她把这几句话在自己的脑袋里又重复了两遍,而后她才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让自己进入到解决“一件事情”的状态中。 下午五点,单鸣明被明明妈妈叫到客厅,给爸爸削水果。 苹果已经被妈妈洗干净了,橙子也是一样。 那似乎是明明妈妈特意为这对父女制造出来的,相处机会。 苹果的皮被单鸣明慢慢地削下来,一圈又一圈。 这件事被她做得很慢。不仅是因为那不是她习惯做的事,还因为,她需要更努力地把注意力放到削苹果这件事上。 否则的话,她就会很容易跑神到明明爸爸正在看的小视频那里。 那似乎是别人发给明明爸爸的,前阵子在临海城里上演的轰动性求婚。 有个大富翁雇了个无人机团队,在临海城的夜空中用无人机上的灯光展现出了戒指被戴到手指上的一幕。 单总一边看一边激动地用手去敲女儿的肩膀。 “丫头!快看这个!刘捷是不是也会给你搞个这样的?” 水果刀一偏,险些就划开了单鸣明的手指。 单鸣明拿开了小刀,看向自己的食指,只见上面多了一道白色的划痕。 但还好,没见血。 “噢哟,划到了没有?” 单鸣明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差不多削好了的苹果递到了明明爸爸的手里。 “苹果削好了。” “怎么不切片?就这么一个苹果,怎么吃啊?苹果么,就是要削成一片一片的……” 单鸣明起身,说道:“我去看看我妈。” “诶喂!脾气怎么这么差的啊。你这小孩,以后嫁出去了,到了婆家怎么办啊?” 明明爸爸不高兴地抗议了那么几句,可单鸣明显然已经没兴趣也没耐性就这种话题再和明明爸爸交换意见了。 妈妈似乎是不想让单烨明进入到今天晚上的这个场合,一早就把儿子打发出去玩儿了。 并且,她也不想让家里的阿姨听到今天晚上的这个话题,就也给阿姨临时放了假。 可这样一来,她就得自己来负责今天晚上的晚餐了。 单鸣明推开厨房的门,发现明明妈妈已经忙碌起来了。 那是对于单鸣明来说,十分陌生的打扮以及情形。 “妈,要帮忙吗?” 正在切着菜的明明妈妈抬起头来,问道:“水果给你爸削好了?和他聊得怎么样?” 明明妈妈在这个家里,经常会扮演调和者的角色。 她会不自觉地调和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也会努力让单明明和单烨明这对姐弟更亲一些。 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在过去,她一直都做得很好。 单鸣明应了一声。 而在这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明明妈妈的切菜声就已经响起了很多下了。 她的刀工太熟练了,那甚至让单鸣明觉得,她在这个世界的妈妈,可能曾经做过餐厅的大厨。 -- 第68页 她不禁说道:“妈,你切菜,真厉害。” 明明妈妈笑了,说:“都是练的。在嫁给你爸之前,我也是不会的。那时候,你爸住的这片区,还在开发,我嫁过来之后才发现,这里的菜场连鱼都不帮忙杀。我还是个姑娘的时候,看到会动的鱼,特别怕。但后来,我也能自己杀鱼了。” 单明明的妈妈这会儿正在说着的,分明是让她在感慨之余也有些骄傲的事。 可这些让单鸣明听在耳朵里,却是堵得厉害。 第30章 有关明明妈妈在这个世界的经历,单鸣明其实未有询问过。 她到底还是怕露馅的,于是就不问。可那样一来,她就也不知道了。 但明明妈妈现在并不工作的事,她还是知道的。 单鸣明于是问妈妈:“妈……你有没有想过,再去做点别的什么事?” “我?妈妈都这把年纪了,不就是出去吃吃,和以前的老伙伴一起聚聚吗?” “‘这把年纪’怎么了?六十岁退休以后出来创业还很成功的人,又不是没有。妈,你的年纪一点也不大。” 切菜声依旧还在响起着。 妈妈不接女儿的这句话,并转而给单鸣明布置了任务,让女儿帮忙给一会儿她要做的花雕蛋白蒸蟹做准备。 她让单鸣明给生的帝王蟹里倒入花雕酒,又另外取出三只鸡蛋的蛋清,和适量的牛奶混合。 在两人这样协作的时候,妈妈才突然说道:“你爸是不会同意我出去工作的。” 单鸣明那正在搅着蛋清和牛奶的动作一顿。 “我不明白。”她这样说道。 “我们家,公司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我要是出去工作,别人会怎么想你爸?” 的确,单鸣明是不该明白。 在这个世界隐形规则下的条条框框有那么多,她又该如何一口气就将那些全都领会完全了? “其实,你爸是很信任你的。” 妈妈继续说道:“公司的那么多账,那么多资产数据,他有哪些是瞒着你,不让你知道的?” “我……” “以前我在他的公司上班的时候,他就只让我管一个分店。公司一共有多少钱,他根本不让我知道。后来他有自己信任的人要提拔,我就干脆退下来,回家待着了。” 明明妈妈动作娴熟地做着菜,并在打开抽油烟机之前,说道:“明明,你是他女儿,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你跟他,和我跟他的关系是不一样的。父女两个,也真的没必要搞得那么僵。” 话音刚落,正在把帝王蟹腿放进盘子里的单鸣明被蟹腿上的尖刺给扎到了。 血一下就从指间涌了出来。 见状,明明妈妈连忙就关了抽油烟机。 她说了一句“快用冷水冲冲”,而后就快步走出厨房,给女儿找起了创口贴。 一个看起来无所事事的人走近了厨房。 那是正在啃着苹果的明明爸爸。 “这次的苹果谁买的啊?连冰糖层都没有,根本就不好吃。” 见明明妈妈在客厅的抽屉那里翻找东西,他又问这是在干什么。 明明妈妈:“女儿的手被蟹腿扎到了。” 于是这个一家之主就又说道:“怎么这都能扎到?一点都不细心啊。丫头,你以前不这样的。年纪都还没大呢,怎么就这样了?” 这时候单鸣明关了水龙头,却发现血根本就没止住。 但是爸爸还要像看戏一样围过来,说:“哦哟哟,伤口好像有点深啊。你是一把抓上去的吗?” 明明妈妈这时候找到了创口贴,快步走来,把自己老公一把推开:“有什么热闹好看的?不做事就别堵在这里!吃你的苹果去。” 这样一来,那张撕开的创口贴才终于得以被贴到了单鸣明的手指上。 此时一辆白色的轿车开进了单明明家的小区。 开着这辆车的,是之前和单明明在舞会上见过的苏雅娜。 她是开着自己的“男朋友”来的。 刘捷说,单明明的父母邀请他过去再吃一顿晚饭。 但刘捷心里明白,这一顿晚饭,或许能称得上是鸿门宴。 他得和单明明的父亲,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只是刘捷万万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件事上,得到女朋友的支持。 苏雅娜不光帮他一起选了要带去送给单明明父母的礼物,还愿意开车送他过来。 “雅娜,你真的是个大肚的女孩,和我之前以为的真的很不一样。” “那你到底是喜欢大肚的,还是喜欢小气的?” 今天的苏雅娜没有画欧美妆。 她甚至都没怎么化妆。那也就让她的眉眼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两人一起在车上说了会儿情侣间的话,而后刘捷就想要亲自己的女朋友。 可是苏雅娜却是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他,也拒绝了他。 苏雅娜带着那股子魅惑劲,说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看起来可能很性感,但我其实很保守的,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女孩。” 她就这样用“保守的传统女孩”打发了这个男人。 当刘捷背过身去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没了,甚至脸上的表情还冷淡得有些冻人。 怎料,刘捷在提着礼物走向单明明的家所在的那栋楼时,还要再转回身来看她一眼,和她笑一笑。 -- 第69页 而后苏雅娜就立刻现场表演了一次“变脸”,笑颜如花了起来。 她告诉刘捷,一会儿要去朋友开的沉浸式剧场玩。 可实际上,那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她把车开到了这栋有着大平层的公寓楼的背后树影处,而后就走到了正对着公寓楼的那张长椅上,数起了单明明的家所在的楼层。 她抽起了草莓味的电子烟,看着那几扇透出了明亮灯光的窗户。 其实,此刻的她是紧张的。 并不是为了赶赴鸿门宴的刘捷,而是为了单明明紧张,也为了她自己而紧张。 她是在刘捷和单明明分手后才被刘捷追求的。 但她或许得承认,在她发现刘捷的摇摆不定时,她有在震怒之下为两人的正式分手推波助澜了一把。 她不是一个好女孩。 她或许还是一个坏女人。 也许在这件事上,她是有着很大私心的,但她也是真的觉得,对于那个她喜欢的女孩来说,刘捷不仅不值得,更是不配。她不能让单明明成为刘捷想回就能回得去的“退路”。 她得待在这里。 她更得守在这里。 直到她确定,刘捷和单明明,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可能了。 一想到这里,苏雅娜的脸上就露出了真正的,因为快乐和高兴才展露的笑容。 随着“叮咚”一声的门铃声,房门被单鸣明打开了。 刘捷看到了已有许久未见的“单明明”。 她依然是那么的漂亮,只是那种温柔如水的感觉却是没有了。 她甚至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那样,审视着已然分手了一个月的,“前男友”。 “刘捷。” “明明。” “请进吧。” 说着,单鸣明让开了身位,并邀请这个男人进来。 那是对于刘捷来说,全然陌生的眼神、表情、甚至是说话的语气。 这给到了这个男人一个错觉——此刻正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曾和他交往了三年多的女朋友,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单明明的妈妈为了这顿家宴准备了丰盛的菜肴。 其中看起来最诱人的,或许就是那道花雕蛋白蒸帝王蟹了。 可现在,会真正因为这道菜而食指大动的,或许只有单明明的爸爸了。 因为,在这张坐着四个人的餐桌上,只有他是被蒙在鼓里,也不知准女婿已经和他的女儿分手了。 刘捷是个在细节上很能讨人喜欢的男人。 即便是在分手之后,他也能够出于习惯,给身为他前女友的单明明夹菜。 而且他夹的,还是符合单明明喜好的,口味清淡的小菜。 甚至于他看向单鸣明的眼神,也依旧是温柔的。那让单鸣明简直感觉到饶有兴趣。 可当她真的与坐在她身旁的这个男人视线相交时,刘捷却是很快就躲开了她的目光。 “来来来,今天明明她妈妈知道你要来,亲自做了这一桌子的菜。” 单总热情地招呼起了准女婿,说道:“明明妈妈她在这几年都已经不怎么下厨了。平时做饭,也基本都是让阿姨来的。我来尝尝手艺退步了没有。” 他给刘捷夹了一块帝王蟹,然后又给自己夹了一块。 当他吃到了那带着淡淡酒香的鲜甜蟹肉,他立马称赞起他的夫人来。 “好!没退步。是真的一点也没退步。好吃!” 餐桌上的四人,其实是各怀心思的。 但明明妈妈做的那一桌好菜还是让他们在进入到正题之前,进行了好一会儿冗长的“预热”。 作为四人中唯一不知道“内情”的人,明明爸爸在酒过三巡后,成为了第一个开口切题的人。 他说:“网上那些说我们明明的事,是真的很可恶。你说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清清白白的,居然就被他们这么造谣了。我和明明她妈妈商量过了,我们是支持明明去起诉那些人的。” 刘捷:“是该起诉。他们说得过分了。” 明明爸爸:“是吧,你也觉得特别过分了。这种时候呢,你就该更支持我女儿一点。我和你唐阿姨,也早就已经把你当成我们的半个儿子看了。” 当刘捷听到“半个儿子”的说法时,他不禁看向单明明的妈妈,似乎是有些想要向对方求救的意思。 但明明妈妈却是看不出表情变化,似乎根本就没有对刘捷此刻的意图心领神会。 明明爸爸于是继续说道:“还有那个订婚的事吧,也拖了很久了。我们家丫头呢,害羞。我每次问她,她都不说。那我就来问问你吧。这件事,你们是怎么商量的?打算把时间放在什么时候?” 来自前女友父亲的这些问题让这个男人简直感觉到了煎熬。 于是盘中的美食在他的口中淡了滋味,只余那瓶茅台依旧在释放着它的威力。 就是在刘捷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一旁的单鸣明开了口。 她在先前的十几二十分钟里,就仿佛隐形了的一样。 所有与之相关的存在感,都只是在几人的话题中,仅此而已。 而现在,她却是说道:“爸,没有订婚了。我和刘捷已经分手了。” 是的,她坐等右等,却是怎么也等不来今天晚上的正题。 于是她就选择自己说了。 -- 第70页 这句话一出,餐桌上就彻底寂静了。 她就这样短暂地拿到了四人之中的主动权。 在刘捷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单鸣明拿起酒杯,和他一起碰了碰杯,仿佛与之庆祝一般地喝下了那小半杯高度烈酒。 第31章 琅俨/文 高度白酒猛然入喉,那本应是火烧一般的感觉。 可这场家庭聚餐的主人家用来招待客人的烈酒,却是只让人感到暖得厉害。 那是柔和的感觉,却是能量强劲,让不习惯它的人,需要缓好一会儿。 它不是单明明喜欢的味道,但她还是会在一些场合,要上小半杯。 她不会以一口一小杯那样方式来喝,而是嘴唇轻抿。 以至于,一共才几毫升的白酒,可以让她抿个十几次,甚至是二十多次。 现在,单鸣明的这种与单明明截然不同的喝酒方式,还有她那突然挑明了情况的话全都让餐桌上的三人都怔愣了。 而其中反应最大的,自然也就是明明爸爸了。 ——‘爸,没有订婚了。我和刘捷已经分手了。’ 这个消息其实是她在几个小时之前的时候,才从明明妈妈那里知道的。 而有关这件事的更多细节,她其实也不知道。 可没关系,她还有她此刻的“盟友”。 在明明爸爸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单鸣明向坐在身旁的人问道:“我们两个,是谁提的分手?” 这章餐桌上的关注重点,就又从单鸣明的身上,落到了刘捷那里。 单鸣明的这句话就好像把被她打开了的聚光灯直接对准了对她毫无防备的刘捷。 而后,陷入了短暂怔愣的人,就该是单鸣明了。 因为在刘捷也喝了一口小酒杯里的白酒后,他说了一句:“我提的。” 单鸣明的眼睛睁得比刚才更大了一些。 她简直,简直想给这个让她第一次看到照片时脱口而出了一句“就这?”的男人鼓掌。 厉害了。 原来这会儿坐在她身旁的,竟是在这个世界里把她给甩了的男人。 失敬失敬。 单鸣明突然觉得,她对这个男人很好奇了。 但考虑到这会儿他们是在明明的爸妈面前呢,单鸣明也就收起了心中的疑惑。 她给餐桌上的所有人都满上了酒,而后说道:“好了,事情说完了,我们继续吃饭吧。” 继续吃饭? 单明明和刘捷已经分手了的消息都已经被当面捅给单总了,这顿饭,还能继续好好吃? 不能了。 “什么看你和刘捷已经分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单总就怒气冲冲地质问起刘捷来:“是不是你在网上看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觉得我女儿给你戴绿帽子,你就跟她分手了?” 刘捷:“叔叔,不是的。我跟明明在那之前就已经分手了。” 明明爸爸:“为什么分手?” 刘捷:“因为明明真的是一个特别优秀的女孩子。她聪明,漂亮,工作能力也很强。我越和她相处,越觉得配不上她。我不想耽误明明,就和她和平分手了。” 明明爸爸:“刘捷,叔叔在好好问你事情,你给我编什么鬼话?” 见单总已经单方面地把气势拱得剑拔弩张起来,单鸣明不禁开口说道:“爸,两个人在一起,合则来,不合则散,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好问的?” 怎料,明明爸爸竟是当着刘捷的面,给她撂下了一句:“你给我闭嘴!爸在问刘捷话呢。” 这个愤怒的男人转向眼前的后辈。 此时依旧还在餐桌上的,他的妻子与他的女儿似乎都已经被他忽略了。 在这一刻,他只是想与面前的那个与他差了一个辈分的,和他女儿交往了三年多的男人进行一场只发生在男人间的对话。 [只发生在男人间的对话] 意思是,现在的他不需要女人的插嘴。 单总说道:“你觉得我女儿太优秀了,配不上她?追她的时候你怎么就没这么想呢?偏偏等到你们要订婚了才说?刘捷,你对我女儿不真诚,对叔叔阿姨也不真诚。” 这是晚上七点,正在楼下坐着的苏雅娜听到从眼前这栋公寓楼的高层住户那里传来的争吵声。 她连忙从包里拿出望远镜来。 但是她看不清。 她于是赶紧从长椅上起来,思考是不是应该跑去一个角度更好的位置。 但是拍桌子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那让苏雅娜顿住了脚步。 而后,她就在这个寂静的时间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句: “我看你说不想耽误她是假,不想和她结婚才是真的!你说,我女儿哪点配不上你了!” 她很努力地听着,用自己的耳朵捕捉着从高处传来的人声。 但是属于刘捷的声音太轻了,让她根本就听不清…… 夜色渐渐将天际的最后一丝光都吞噬了。 而在与这个世界异面的另一个世界,阳光却是在早上的七点渐渐明媚起来。 它透过前一晚没有让人拉严实的遮光窗帘的缝隙处照射进来,也将正睡在身后那个男孩怀里的单明明照得醒了过来。 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以及心跳就从两人相贴的皮肤处传来。 睁开了眼睛的单明明把拥着她的臂膀轻轻拿开,并起身,披上睡袍。 -- 第71页 她将通往阳台的窗户打开,感受从外面的花园处而来的清新晨风。 一道从身后而来的视线让她转回头去。 原来,在昨晚拥着她的那个男孩也醒了,只是还似乎不怎么清醒。 郁思为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他从床上坐起身来,并对单明明笑着说了一句“早安”。 “要我把窗帘拉上吗?” “不用。”郁思为道:“拉开点吧。我喜欢这会儿的阳光照在你身上的样子,很漂亮。” 于是整间屋子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男孩说得没错,这会儿的阳光并不刺眼。 当它透过白色的纱帘照射进来,会给整间屋子都增添一份朦胧的美感。 单明明又走回那张大床,似乎是打算再躺一会儿。 可郁思为却是搂着她的腰,让她坐到自己的身上,并亲吻起对方的锁骨。 “不想再试一次在上面的吗?”郁思为笑了起来,说道:“前一次的时候,你很喜欢的。” 单明明的呼吸慢了一拍,而后她就应了一声“好”。 但她又很快说道:“但我可能……不是很记得怎么……” 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被郁思为托起。 男孩道:“明白,上一次的时候,你喝得太多了。但这一次,你没喝酒。” 他又道:“你很清醒。也变得特别容易害羞了。” 随着两人的接触愈渐亲密,郁思为看向眼前人的目光便愈发的着迷起来。 他赞叹地说道:“你真美……” 属于郁思为的眼睛正在向单明明诉说着迷恋。 那是比他说出的赞叹还要更美的东西。 这也让单明明不禁搂住了他的脖子,亲吻起他的眼睛。 原本禁锢住她思想与灵魂的枷锁在阳光的照射下,再无踪迹。 但它却是在阳光的背面,迅速前冲,发出“嘶嘶”的声音,去锁住一个自由的灵魂。 “我女儿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个处女!刘捷,你小子不能这么不道德!” 明明妈妈刚刚去把家里的门窗全都紧闭,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太荒诞了。 此时依旧还坐在餐桌前的单鸣明觉得这样的一幕、还有从明明爸爸的口中所说出的话语全都太荒诞了! 她并非被激怒,而是感受到了一种生理性的不适感。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并压低了声音问爸爸:“你他爸的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 刘捷见明明爸爸和单鸣明全都已经站起身来了,于是他也就不好坐着了。 这个男人也站起身来,说道:“叔叔,和明明分手的事,我感到很抱歉。但就好像明明说的那样,两个人在一起本就是合则来,不合则散的。” 说的没错。 单鸣明为这句人话点了点头。 然而她才要和身后的这个人合力去“对付”面前的这座大山,她就感受到了从背后而来的“偷袭”。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那样说。但是明明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已经不是处女了。这件事我还是得和您解释清楚的。” 晕眩感在此刻袭击了单鸣明。 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是在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里。 可是强烈的荒诞感却让眼前的一切都扭曲了起来。 明明爸爸一把推开了她。如果不是妈妈赶忙扶住了她,她甚至可能会被这个已经开始衰老了的男人推倒在地。 她不明白。 不明白眼前的那两个男人,为何能够为了这种完全属于单明明的私事争论起来。 他们粗鲁、丑陋、且不可理喻。 仿佛身处这个世界的她是被那个年长的男人卖给了这个年轻男人的,某件美丽且价值不菲的物品。 两人为了在这笔交易达成时,这件物品究竟有没有被别的男人染指过,以及这笔已经成交了三年多的买卖到底还能不能退货而争执不下。 这一刻,单鸣明替单明明感到不值,更替她感到愤怒。 但不等她想明白自己在此时究竟应该说出些什么,已然恼羞成怒的单总就走向了她。 “单明明!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这个男人在单明明的成长过程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他总是用无声的语言告诉自己的女儿,他期待对方成为什么样的人,并也鼓励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柔弱无害、且与世无争的女孩。 他说过,像你这样的女孩,会有很多男人争着抢着要来保护你的。 可他却没有告诉过自己的女儿,究竟是谁会来伤害她。 他保护过单明明。 可现在,他却是在恼羞成怒之下,扬起手,给了女儿重重的一记巴掌。 他将还未来得及变得足够强壮的单鸣明打得摔倒在地。 那一刻,属于单鸣明的世界就已经不光是昏暗的了。 它应当是漆黑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 警车开进了这个小区,那是楼下的苏雅娜报的警。 他们敲响了单明明家的房门,过来处理这起家庭矛盾。 而在被柔软且明亮的阳光照亮的地方,古典乐曲却是从房间内的音箱中响起。 那是郁思为所选择的一首交响曲。 他专注地看着此刻正坐在床上,上身未有穿衣的单明明,用手上的铅笔将这一幕记录在他的速写本上。 -- 第72页 “所以,你画这个,是想要做什么?” “还记得我的专业是什么吗?” 单明明只是稍稍一想,就笑着问道:“你想要替我设计衣服?”。 “不。”郁思为在速写本上勾勒出单明明嘴角的弧度。 他说:“学服装设计是为了钱。我更喜欢的是雕塑。我想要刻一座你的雕塑。找一块大理石,把你从石头的禁锢中解救出来。” 铅笔在纸上迅速滑动,发出了“沙沙”声。 郁思为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单明明。 一开始的时候,单明明也会看着他。可这样的对视时间一长,单明明就挪开视线了。她没法这样一直一直地看着那个正注视着她的男孩。 她转而看向一侧,看着阳台的方向。 但这样的姿势与表情的变化却并没有给郁思为带去困难。他转而在速写本的另外一片空白处画起了单明明的侧脸。 “我很喜欢你现在的表情,很感性,也很迷人。” 郁思为手上的笔还在继续画着。 他边画边说:“就好像有着云朵的天空,风吹起的时候,有时会把云吹到能遮住太阳的地方。但再过一会儿,云去到别的地方,阳光就又出现了。” 这种阴与晴的变化,在这个男孩的眼中,就如同此时的单明明一样,既感性,也很迷人。 单明明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他为何会那样说自己了。 “你是想说,现在的我,在心情愉快和不快乐之间,来回偏转?” “对。但肯定是更复杂的情绪。” 说着,郁思为停下笔来,问她:“为什么?” “那可能是因为,我觉得这一刻很美好,这里也很美好。但越是这样,我越是会想到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我。” 她说的事可太荒诞了。 但是眼前的这个男孩却是在认真地看着她。 “你画完了?” “画完正面了。” “那我该换个方向?” “不,我换个位置就好。” 郁思为挪动起自己坐的椅子,换到他想要继续速写的那个位置。 当铅笔的“沙沙”声再次响起。他就重复起了单明明刚刚说的话:“你说,你会想到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你?” “对。”单明明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被禁锢在石头里。” 说完,她就突然又想在V信上搜索一下属于单明明的那个V信号了。 “介意我看一下手机吗?”单明明这样问道。 郁思为笑了一下,意为他当然不在意。 此时的单明明正沐浴在阳光下,寻找着过去的她曾存在过的痕迹。 而在与此地异面的那个世界,此刻正是黑夜。 单鸣明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乐,用毛巾包着它,轻按自己的脸。 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就是噩梦开始的地方了。 ——1043号房间。 每当她想要结束这个“梦”的时候,她就会来到这里。 可一觉睡醒后,她却总是还在这里。让她分不清这里以及她所长大的那个世界,究竟哪个才是梦。 单鸣明靠在窗边的墙上。 当她拉开窗帘时,外面是一片漆黑。 让她什么也看不见的漆黑。 现在的时间是22:42分。 很快,一分钟的时间就在这样的极致沉默中过去了。 当酒店房间内电子时钟上的数字从22:42变成22:43的时候,百无聊赖的单鸣明便又看了一眼她的手机。 在属于她的世界里,苏雅娜和她已经许久未有联系了。 可这个世界的苏雅娜现在却给她发来了好几条消息,似乎是想要在这个时间约她出去玩。 这其实很反常。 但更反常的,还在后面…… 她在V信上,收到了一条添加好友的消息。 而给她发来了消息的那个账号,则似乎正是属于她单鸣明的账号! 被单鸣明拿在手上的,包着冰可乐的毛巾就这样掉到了地上。 她完全清醒过来了。 从那份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并用力地抓住手机,看着那个熟悉的V信头像,以及由其所发来的简短话语。 [单明明?] 两个原本异面的世界在这个时间以即时通讯APP为纽带,相互交错起来。 而后,正在餐厅里紧张地等待着回复的单明明便收到了由属于她的那个账号发来的话。 ——[我是单鸣明。你他爸的是谁?] 在单明明此刻身处的那个世界,时间来到了早上的10点43分。 而在单鸣明那里,此刻则正是22点43分。 晚上的10点43分。 第32章 琅俨/文 [你好,单鸣明。我是单明明。] 单鸣明发去的那条消息是带着怒气的,气势汹汹的。 可单明明回复给她的,却是一句如此彬彬有礼的话。 此时在两人之间发生的,仿佛是被快进了许多许多倍的潮汐运动。 巨浪先是由单明明所发出。 当她又一次地在独处时搜索起自己的账号,并真的发现了“自己”,那股可怕的能量就在几秒内被积蓄起来,而后借由那句[单明明]被推向了另一个世界。 这股潮汐的力量在每一次碰到她们两人中的一个时,都被加注了更大的能量,而后再次反推。 -- 第73页 当两人都真正明白了彼此的身份时,两股巨浪就在虚无的世界中猛烈地一个撞击。 “我是在5月的……” “我是在5月的……” 时间宝贵,她们也不知道这样一次幸运的连接究竟能持续多久。因而两人就都默契地迅速交换起了信息,告诉彼此自己是在哪一天来到属于对方的世界的。 “我进到1043号房的时候,时间是晚上。那应该是在晚上十点之前,但我不知道事情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我那天喝了很多,但我很肯定,我一定是在凌晨一点甚至两点以后才进到房间的。” 单鸣明深吸一口气,而后握起拳头用力地敲了一下面前的白墙,说道:“我觉得问题肯定出在1043号房间。但之后我一共来住了五次,每一次我都还是会在这里醒过来。” 单鸣明所说的“这里”,指的便是属于单明明的这个世界了。 两人因为这个信息而都沉默了下来。 但很快,单明明就说道:“我在1043号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单鸣明:“我醒来的时候,还是早上。早上八点左右。” 这样一来,两人就都觉察到了那个很可能十分关键的信息了。 她们几乎是在同时问道:“你那里,现在几点?” 这种还从未有过的默契感让单鸣明在这样一个失落的夜晚笑出声来。 可单明明却似乎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笑。 她只是认真地说道:“早上十点四十五分。” 单鸣明:“晚上十点四十五分。明明,我们有时差。” 单鸣明当然知道她此时唤出的,是身处另一个世界的单明明的名字。 可她们两个的名字读音根本就完全一样,这也让单鸣明有了一种在对自己说话的奇妙感觉。 单明明则回以一句:“鸣明,我们得一起出现在这家酒店的1043号房间。这样,我们才有可能交换回来。” 说着,她便问道:“我们现在一起赶去那儿?” “我现在就在那儿。” “那你稍等我一会儿,我这里距离那儿有大约20分钟的车程。” 说着,单明明问餐厅里的服务员要来纸和笔。 她给前去给她拿水果的郁思为写下简讯,而后就立刻拎起包,离开了餐厅。 她走得太着急了,当那个男孩回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了放在他座位上的卡片。 上面写着:[我有急事,要离开了。思为,认识你,我感到很高兴——明明] 这样的话语给郁思为无端带去了十分不好的预感。 他拿着卡片,看向周围,却是找不到单明明的身影。 于是他就连忙走向离他们这个位置最近的餐厅服务员,向对方询问起刚才的情况,也给单明明打起了电话。 可是此时的单明明正在和单鸣明连着线。 在这样时候,无论是谁给她打来电话或者发来消息,她都不会去回应。 她是跑着去到酒店大门的。当她坐上车,也给司机报出地址,她就立刻和单鸣明说起了自己这些天来在公司都做了些什么,又是有哪些决策是让她感觉到十分不确定,甚至是有些担心的。 那让电话那头的单鸣明感觉到匪夷所思,甚至是不敢置信。 “明明,别说那些了。那些都不重要。” “可是这些都是关系到很多钱的生意。” “别开玩笑了,你真的打算现在就和我换回来?” 即便是在先前,被明明的父亲一巴掌打倒在地的时候,单鸣明也没有被激起过这样的情绪。 可此刻,她却是红了眼睛,一开口,就感觉到喉咙口生疼生疼的。 而后,她就听到单明明用十分认真,甚至是郑重的声音,回答道:“对。” 她甚至是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不该这样想吗?” “你当然……当然不该。” “为什么?” “因为这里不好。这里让人感到窒息!” “我知道。”像被困在石头里。 一开始的时候,单明明只是在自己的心里念出了那句“像被困在石头里”。 可当两人间的这通电话陷入了沉默时,她就真的说出了这句话。 仿佛她此刻正无助地抱着膝盖,被困在一块不知有多大的,也不知需要人凿多久才能让她显现出来的,冷硬的石头里。 “单明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单鸣明知道的,只有当此刻身处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愿意时,她才有可能回到自己真正的家,去抱一抱她的母亲、她的弟弟、还有她真正的父亲。 但当她听到单明明对她说出的话语时,她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如此质问对方。 她见不得,见不得看到过阳光的人,还心甘情愿地回到黑夜之中。 “这里很好。但我知道,这里不属于我。” 在来到这里之前,她从没有那样认为过。 可现在,已经被阳光温暖过的单明明却已经能对人说:“美的东西可以是我的。但是美好的,能让人得到利益的,还有能让人变得强大起来的东西。那些都不是我的。” 此时的单鸣明已然完全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她在单明明笑着叹气的时候说道:“明明,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和我换回来。” -- 第74页 单鸣明道:“我把你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一团糟!” 她本以为,电话那头的单明明会问她——你做了什么? 那就好像在她此时身处的世界里会自然而然地运行的某种法则。 怎料,单明明却是问她:“发生什么了?” 此时的单鸣明感觉自己身处汪洋大海。 她虽善于游泳,也体格强壮,却是被那冰冷的海浪一次又一次地打入海中。而海平面之下,则甚至还有想要将她拖入海底的暗流。 她得不断地,不断地和那些搏斗,才能在海面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可当单明明开始倾听起她的心声,她就仿佛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摇着小舟向她渐渐驶来了。 那小舟上挂着一盏小灯,也让她能看到属于单明明的恬静侧脸。 单明明听完了她所说的那些话语,听完了在网上四起的谣言,以及今天晚上在她家发生的那场闹剧。 那分明是发生在了“单明明”身上的事。 并且,那还是在她离开了这个身体之后所发生的事。 可当她把那些全都听完,她却是对单鸣明说了一句:“不是你的错。鸣明,在这两件事里,错的都不是你。” 那只是轻轻的两句话,却是让单鸣明的内心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轻松感。 原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对自己有所怀疑。尽管在这一秒之前,她根本就还没能意识到这一点,可怀疑的种子却已经被播种下去了。 那么这颗种子究竟是由谁种进她心里的呢? ——所有人。 它又是在何时被种下的? ——每时每刻。 因为这个她此刻身处的环境在不断地训诫着她,而来自于周围的那些信号也在不断地向她低声重复着:是你的错! 于是她会心想,如果她没有在那天的警局门口,主动叫住那个男孩,是不是就不会有之后那一系列的事了。 她也会去想,如果……如果她没有直接把刘捷拉黑,或者寻求另一种方式去把两人已经分手的事告知明明的父亲,她就能把事情处理得更好了。 而单明明的声音也就在此时,如天籁一般地传来。 那个摇着小舟向她驶来的女孩,在暴雨落下时向她伸出了手。 “那些人在网上造你的谣,是因为他们喜欢造谣。因为他们以为自己不会为这件事承担后果,因为他们以为落在别人身上的伤害,就不是伤害了。错的是他们。” 单鸣明原本以为,这个世界的自己,是一个柔弱的,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完全无法自保的女孩。 就好像她在镜子里看到单明明的第一眼时所得到的印象那般。 可现在她却觉得,属于单明明的眼睛,其实已经看透了那些。 “至于我父亲和我的前男友……你只是吃亏在不了解他们。” 在说到自己的父亲和前男友的时候,单明明的措辞就变得犹豫起来。 如果面对那些的是她,她或许能将那些都忍下来,让一切都“平稳过度”。 可当面对那些的,是单鸣明时,她的心情就会全然不同了。 她会想起自己在夜晚的那间属于单鸣明的办公室里,眺望临海城的夜景,并将大灯的开关一开一关又一开,并因此而仿佛掌控起了很多东西的感觉。 她还会想起单鸣明脸书主页上的那些照片,以及她从郁思为那里听到的故事。 那样的天之骄女,不该遭遇这样令人难堪的困境的。 其实,单鸣明的心中隐隐地觉得她可能做错了什么,单明明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呢? 她会觉得,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让单鸣明陷入了此般境地。 那份自责让她坚定起了态度。 单明明说道:“下次,如果我父亲再逼你,你可以告诉他,只要他现在就去公证处立一份证明,声明会让你成为他全部财产的唯一继承人,你可以让刘捷当天晚上就跪在我们家门口求你复合。” “你在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然后你爸爸会大发雷霆,向我咆哮?” 这样的话语才一说出口,单鸣明就失笑着向电话那头的女孩道了个歉:“抱歉,我对他的确不了解,但我觉得他会这样的。” 怎料,单明明却是极为肯定地告诉她:“不,他会自知理亏。” 单明明又道:“然后他会想方设法安慰你,和你一起说刘捷的坏话。” 她告诉单鸣明:“鸣明,这件事的问题不在你或者我,而在钱,在利。” 第33章 琅俨/文 单鸣明在唐明集团所担任的职务,是公司的CFO,也就是首席财务官。 她不负责行政,不负责管理,更不负责人力资源以及具体事务的执行。 她只负责钱。负责一切和钱相关的东西。 钱和数字、以及对于未来商业趋势的判断,那是单鸣明的强项。 因而,当她听到单明明的那句“这件事的问题不在你或者我,而在钱,在利”的时候,她甚至都笑出声来了。 “为了钱?”她是真的觉得这句话实在太好笑了。 “对。刘捷希望我也能分到一半家产。但我父亲显然没有这样的打算。” “单总的打算是什么样的?” “他打算把所有的钱和资产都留给我弟弟,烨明。” -- 第75页 这就让单鸣明觉得这出闹剧更好笑了。 她接着问道:“他打算在什么时候把钱给你弟弟?” “等他老了,老得走不动路了,老得看不清东西,也听不清别人说话了。” “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们也都已经老了。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单明明陷入了沉默。 于是单鸣明便又问她:“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单总公司的遗产,还能支付得起他的老年护理费用吗?” 作为一名对于商业与公司都有着远见的行业精英,单鸣明一针见血地指出: “明明,你家的公司,如果再这样下去,只会陷入持续的萎缩。它很快就会被别的行业新秀挤占掉所有的生存空间。到时候,被人收购就已经会是它最好的结果了。” 这是单明明还没有看到的未来。 可单鸣明却已经把这些看得很清楚了。 她说:“所以,他们就是为了那么一点点的钱,这样欺负你。” 光是现在被人交到这位天之娇女手上管理的钱,就已经超过单总的全部身家了。而这还只是由她创立的投资公司募资的第二年。 可明明的父亲、还有她的前男友,这两个男人就是为了那些等到十年后可能就会缩水65%甚至更多的那么一点点的钱,那么欺负人。 他们傲慢地将那捧钞票高高举起,甚至是摇摇摆摆地爬到□□上去俯视别人,再从那里抽出薄薄几张,往人脸上丢。 想到这里,单鸣明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她拿起外套,也抽出房卡。 “明明,我们不能现在就换回来。”单鸣明说出她的决定:“制造出一堆的混乱,再让别人替我善后,这不是我做事的方式。由我引起的麻烦,我会负责解决。而且,是彻彻底底地解决。” 说着,她就在离开这间房间时切到了V信的文字输入框,给那一头的单明明写下了一连串的信息。 那是她在大学时使用的邮箱以及密码,里面有着许多授课老师同她之间的通信往来。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她原本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的密码,以及数字。 “那我呢?” “替我管好那些钱,看好那些财务报表。” “鸣明,我觉得……我现在你最好还是待在原地不动,等我赶过去。你听着,这不是我能负责的事。” “可我已经出了1043号房间了。就算待在原地也没用了。” 既然单鸣明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再把接下去的那一系列事安排到位,对于她来说,就完全是一件毫无难度的事了。 “在我出任唐明集团CFO的时候,我还很年轻。比现在还要年轻。很多人反对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能把这份工作做好。但我母亲却力排众议。她对我说,尽管放手去做,天塌下来了,她会为我顶着。” “你想让我去找你母亲帮忙?” 单明明似乎一直在催促着开车的司机,而汽车喇叭的声音也从电话的那头传来。 而在单鸣明所在的这一头,酒店的走廊里却是安静得很。 单鸣明:“不,我想说,就是在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也还觉得我做不到。可结果是我把这份工作做得很好。明明,你就是我。我可以,你就也可以。你可以学习去做这些,我也可以教你。如果天塌下来了,你还有我。” 干扰音从语音电话的那头传来,同时单明明的声音也变得一卡一卡的了。 单鸣明骂了一声“爸的!”,而后急忙说道:“我的钱,你随便花,但我要得到你所有资产的处置权,你同意吗?” “我——共就只——” 单明明似乎是想要告诉另一个自己,她一共只有多少钱。 可话还未说完,两人间的通话就彻底断了。 而更让人感到诡魅的,是来自于异面世界的那个账号都不见了。 所以明明到底有没有来得及保存那些信息? “Shit!” 单鸣明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22:57分。 也就是说,她们只是连接上了14分钟。 单鸣明突然对自己先前说的那句“如果天塌下来了,你还有我”不是那么有信心了。 假设她们每次连上的时间只有14分钟,那到底够她做些什么? 单鸣明扯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告诉另一个自己,要好好练拳击! 她也还没来得及告诉对方——明天的10:43分见,千万别把时间给忘了! 但是这样的14分钟却是让单鸣明的心情,甚至是气场都改变了。 她被明明爸爸打到的那半边脸现在依旧还在发烫,可当她再去触摸自己的那半边脸时,她会发现自己的嘴角……竟然是上扬的。 ‘单明明’ 她在心里轻念出这个名字。 甚至是一笔一划地将其写出来。 ‘原来,你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个和她全然不同,却又与她有着如此默契的人。 一个即便是在风急浪高的汪洋大海中,也能点着灯,静静地摇着小舟的人。 单鸣明再次折返回那间1043号房。 她动作很快地洗了个澡。 算上让她来到了这里的那个晚上,这已经是她在这个房间里度过的第七个晚上了。 可她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自己能快点睡着。 -- 第76页 不是为了快点在睡着后从“噩梦”中醒来。 而是想要快些迎来第二天的早晨。 去战斗。 . 《示爱被拒后,男子竟伙同六名“好兄弟”驱车追赶,致使四车侧翻,道路拥堵两小时》 这是临海之声在今日所发布的报道。 由于标题实在是耸人听闻,该新闻一经发布,就得到了相当大的阅读量。 许多人在点进这篇报道之前,还以为是记者为了博人眼球,故意夸张了。 可没曾想,报道的正文居然比标题还要惊人,而且还峰回路转呢! 什么?该男子在多次被拒后,因为“好面子”而在亲友面前将与他根本毫无关系的同乡女子称为“女朋友”? 什么?该男子的兄弟们因为看到“嫂子”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就大喊一声嫂子跟人跑了?然后该男子还真的在嫉恨之下,指挥多车追堵? 有病就该抓起来,及时送医啊! 短短几百字的报道,让人既是“卧槽”,又是替那个多次拒绝了该男子的慧眼女孩担心。 然而再往下一看,就发现那个指挥多车追堵的男子跟错车了。 他跟上了全国卡丁车锦标赛冠军关某的车! 结局是“好面子男”的这场指挥,致使四车侧翻,“好面子男”及其同伙在入院又出院后被警方依法逮捕。 大家以为这就是本篇报道的全部高潮了吗? 错! 大错特错! 写出了这篇稿子的记者陈锋在报道的最后又给到了九重礼炮。 她放出了全国卡丁车锦标赛冠军关某的照片。 对,就是之前在被人在传谣时已经有了几十、上百万次阅读量的,“富商的嫩妻跟野鸭子跑了”的配图。 只不过,照片上的单明明全脸全身都被打了马赛克,旁边给出的注解是:这是明某,女的。 更有趣的是这篇报道还将关某与明某都各自截了出来,做了一个“某些无良同行眼中的关某、明某”,以及“本报记者了解到的关某、明某”这一对比图。 某些无良同行眼中的关某是“野鸭子”,是“拐走了富商嫩妻的牛郎”。 一系列不堪的词被临海之声的记者用五彩斑斓的颜色印在了黑色的底色上。 而《临海之声》的记者所了解到的关某,则是金光灿灿的全国卡丁车锦标赛冠军、国际A级卡丁车执照的拥有者。 五彩斑斓的黑与高级感满满的金光闪闪,这两者光是在设计上,就已经给到了网友们截然不同的第一印象。 至于马赛克明某,她在某些无良同行的眼中是一系列桃色词汇所描述的对象。但据《临海之声》的记者所了解,明某则是临海某富商的女儿,别车狂人的噩梦。 那就是暧昧桃色和噩梦黑色的对比了。 《临海之声》:欲知详情,请看本报记者的下一篇报道。 吃瓜网友:??? 你们这家报社居然连新闻稿都连载的吗? 太丧病了吧。 所以你们的下一篇报道究竟什么时候出?是不花钱就能看到的吗? 实在不行,花钱才能看,也不是不可以啊! 重点是,下篇报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 什么时候! 第34章 琅俨/文 “你新写的那篇报道,我看了。是挺有趣味的,但是不妥当。” 这是在陈锋上司的办公室里。 在陈锋的那篇报道发出去后不久,那些没有被她直接点名的“某些无良同行”就纷纷给他们的主编打去了电话,或者是以别的方式与其进行沟通。 显然,在他们的嘴里,是不会有陈锋这员猛将的好话的。 是,在“富豪嫩妻”相关的报道里,他们是还没有经过严谨的核实就发出了并不准确的消息。 但他们也在报道的边边角角处用小字写明了该消息来源于网络了啊!他们还表示这是他们转载其它媒体的消息了呢! 而且,新闻报道如果都要严谨到完全查证才能报道了,那新闻的时效性还要不要了?他们怎么不去做警察? 新闻自由懂不懂? 噢你不懂? 那要不要我们来和你说说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那场著名的官司,“沙利文案”? 美国的警察局局长沙利文控告《纽约时报》诽谤他,官司一直打到美国联邦最高法院,最后的结局却是《纽约时报》代表的新闻媒体大获全胜。 陈锋:“老大,他们是把美国的官司结果和法律,当成尚方宝剑到我们这里来用了啊。” 陈锋只说了一句话,就切中要害,让把她找来谈话的上司咳嗽了一声。 但陈锋还是接着说道:“当时我一看到多车侧翻,就知道我们临海的交通大队对这件事肯定是会有印象的。结果才和他们联系了一下,就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我们的那几位同行报道的那样。 “怎么,为了追求时效性,懒到连几个电话都不愿意打,在网上看了几个帖子就发了,那他们还做什么新闻媒体?改行做键盘侠就挺好啊,也不用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了。我看他们根本就是为了博人眼球,故意这么写的。” 陈锋到底是在和自己的上司说这些话的。 她于是也就不敢慷慨激昂,只是音量适中,语调也尽力带上了些许的调侃。 -- 第77页 可她的目的还是被上司识破了。 “陈锋,我是来找你谈话的,不是来做你和我们那同行之间的传声筒的。你要和他们说的话,你可以自己去和他们说。” “对不住,对不住。老大,我错了。” 见自己的这位得力部下很快认错,主编于是有放缓了语气。 “有时候稳妥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陈锋对这句话显然是有意见的,主编也看出来了。 他示意陈锋稍安勿躁,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是觉得我们的同行们在这之前做的那些报道,等到事情反转之后,在舆论上会既不好听,也不好看。可是小锋你看啊,那么多次事件,哪回不是错误消息出来的时候声势浩大,等到反转的消息出来的时候,就清清冷冷了? “大众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在意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们只要看到这里有一件事,能在看到这件事之后释放自己的情绪,那样就够了。所以,我们要敢于报道。如果报道做错了,事后再报道一下反转之后的后续就可以了。” 陈锋问:“那我这次做的报道,不就是老大您说的‘敢于报道’了吗?” 主编:“可是你为了吸引眼球,得罪同行了,这就很不好了。做这份工作的人,记忆力都是很好的。你这么做了,对你以后的工作开展,也会是有影响的。” 陈锋:“老大,恕我说句心里话。同行怎么看,本来就不是那么重要的,重要的是看新闻的人是怎么看我们的。我们和那些无良同行是竞争者。在同行的眼睛里,只有死了的同行,才是好同行。” 主编笑着摇了摇头,说:“你看,你这不就又情绪化了吗?” 他说:“我知道,那件事里的当事人之一,是你对象。我能理解你在这件事上会很有情绪,但你不能把这种情绪带进工作里啊。那就很不专业了。” 主编对陈锋说话时的语气,是和气的。 但批评的意思,却是已经到了。 他认为陈锋在写这篇报道的时候,失了分寸感。 在陈锋离开这间办公室之后,他不禁和下一个进来的高级主笔说道:“女人就是容易感情用事。看起来再像男人也还是一样。” “老大,你是说陈锋今天发的那篇报道吗?” “是啊。” “那篇报道……现在在V博上已经有4万转发了……” 在那位和陈锋同级的男记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主编刚好喝了一口水。 听到那个数字,他直接就让水杯里的水直接冲到了他的身上。 “多、多少?”主编问道。 “4万……而且我们的官博,也已经涨粉18万了。这才……半天的时间。” 陈锋在从上司那里出来后,那张脸简直冷得和结冰了似的。 但在她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时,手下的小弟却是激动得厉害。 小弟看了周围一眼,而后跑去陈锋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锋姐,是我!” “进来。” “你发的那篇报道,4万5千转了!而且现在的转发速度还在升呢!爆了,爆了爆了!” 陈锋一上午都在忙。 她知道自己的这篇报道没有走传统的路子,对于一些同行的批评也会给她带来一些麻烦。 再加上之前“富豪嫩妻”的说法在经过了几天的发酵后,已经让很多人深信不疑,于是她的这篇报道肯定会让先前那些信誓旦旦的人恼羞成怒。 在有了这样的判断后,陈锋就刻意没让自己去多关注了。 不过几个小时之前,她扫了一眼,她记得那时候还只有七八千的转发。 对于《临海之声》这样在网络上受关注度并不高的临海当地媒体来说,这样的转发其实已经很夸张了。 可现在,她却是听到了更为让人惊诧的数字。 4万5千转! “你确定没看错?” “绝对没!” 陈锋连忙来到了电脑前,并登上V博,然后就发现他们的这篇报道已经被转发4万7余千次了! 那可真是说话间就又多了两千多的转发。 陈锋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小弟。 小弟则崇拜地看向自己的锋姐。 “锋姐!这可能是我们《临海之声》在网上受关注度最高的一次报道了!好多人都在问我们预告的下一期报道到底什么时候出呢。” 陈锋没有很快接下话来,而是示意这位归她管的实习记者先给她一点时间去看网上的舆论。 [写这篇报道的记者是谁?天哪,这是什么让人全身舒适的报道方式。] [来给大家划一下重点:“好面子男”、“好兄弟”、“慧眼女子”、“依法逮捕”] [我真是受够了那些老是给犯罪分子找借口,努力发现他们“人性光辉”的新闻媒体了。像《临海之声》这样的媒体能给我多来几打吗?] [所以之前的“富豪嫩妻”是反转了吗?按照这篇报道里的说法,“好面子男”跟他喜欢的女的根本就没关系,而且还跟错车了啊!] [气死我了啊!所以根本就是犯罪分子想要杀人,居然被之前的那些霉体美化成痴情富豪了!他们怎么这么能和犯罪分子共情啊?] [想要看《临海之声》连夜出下篇报道的来这里报道!] -- 第78页 [我我我……我想看全国卡丁车锦标赛冠军关某的深入报道!天哪天哪,我又可以了。我要收他做我的素人墙头!] [嗅到了一股搞事情的味道。“别车狂人的噩梦”——我觉得那个明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临海之声》已经发现了她的故事。快,快说出她的故事。] 刚刚被上司批评过了的陈锋,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她看着这些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全,并且还在不断增多的评论和转发,感觉自己就好像坐在云间一样。 她冷着脸拨动着鼠标上的小圆轮,也让网页不断向下滑动,而后就是刷新再刷新。 陈锋不禁双手握拳,极为过瘾地说了一句“Yes!” 去他的情绪化。 去他的得罪同行。 去他的不专业。 这篇报道的后续报道,她做定了! “小李!” 陈锋打开办公室的门,叫了一声正在那里待命的小弟,说道:“通知我们组的人准备一下,把摄影大哥也叫上,我们15分钟以后就出发!” “好!” 20分钟后,陈锋所负责的这些人抄家伙的抄家伙,带装备的带装备。 他们坐上面包车,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赶往警局。 是的没错,“好面子男”和他的兄弟们已经出院了。 当他们穿上橙色马甲,进到铁窗里,又坐上真理之椅的时候,记者陈锋得在现场! 车上,陈锋的李姓小弟不禁发问了:“锋姐,网上的舆论不是说他们不想知道犯罪分子的心路历程吗?我们怎么还要去拍他呢?” 陈锋:“大家不想看到的是犯罪分子的家属说他是个老实人,不想看到的是他平时为人有多好,会走上犯罪的道路又是有多么的‘逼不得已’的报道。我们要拍的是他供述犯罪事实和经过的内容。” 一声声的“对对对……”和“是这样是这样”在面包车内响起。 虽然被上司批评了,但陈锋今天真的是高兴。 她写的这篇报道受到了很多的关注,那让她感觉到先前已然在头顶萦绕了许久的阴云消散了很多,连精神都得到了振奋。 趁着这个机会,她也给组里的人传授起了经验。 “之前小李问我为什么不直接说‘富豪嫩妻’那件事是假的,而要兜一个圈子,让看了报道的人自己发现那些都是造谣。我那时候没时间好好回答他,但我现在有了,正好可以说给大家听。” 陈锋说,如果只是澄清,那就还是跟在原本的那个错误框架下,是在跟着别人的鼻子走。 “但这其实是个陷阱。你只要去澄清,就相当于在给原来的那些报道做一次重复,加深公众对于错误报道的印象。 “这么做,获得的关注也不可能会比那些更高。所以,想要抹去那些报道在公众中的印象,我们就得另起一个足够吸引人的话题。” 大家沉默下来,也慢慢地品起了陈锋的这番话。 就是在这个时候,小李突然发出一声驴叫声。 当大家纷纷看向他的时候,他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说道:“车神回我的消息了!” 车神是他们几个给事件中的关某——关云沉起的外号。 先前在交通大队那里看到监控视频以及关云沉的行车记录仪画面时,陈锋这个组的人就已经感到极其震惊了。 后来他们得知关云沉居然是全国卡丁车锦标赛冠军,则更是险些给跪。 要知道卡丁车可是F1赛车手的冠军摇篮! 因为拿到了卡丁车比赛的洲际冠军而直接成为了F1赛车手的选手,也真的是确有其人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更是会为“好面子男”的“慧眼识人”感到好笑,甚至是笑到掩面。 得,这些男人分明是想要追堵一位弱女子,却是跟上了一位全国卡丁车赛冠军的车。 这叫什么? 这叫——他虽无眼,但苍天有眼! 小李连忙念出了关云沉发来的回复:“车神说他愿意接受我们的视频采访,今天傍晚以后就有时间!” 陈锋:“快问他方不方便去事发路段附近跟我们碰面。可以的话,我们去警局拍完铁窗泪就去拍他!” 由于情绪十分激动,陈锋甚至一把抢过自家小弟的手机,亲自询问起了关云沉。 而她得到的答案,则是肯定的。 关云沉:[可以。六点以后,我可以在那里和你们碰面。] 第35章 琅俨/文 那是六点的临海城。 在天气暖和起来之后,六点便不再是属于晚上的时间了。 在这个时候,太阳渐渐西下,可天却依旧是亮着的。 被陈锋那个组的人称为“车神”的男孩坐在咖啡馆里。 他就坐在正对着玻璃外墙的座位上,注意着路上的行人,同时也分出了些许注意力,看起了那篇由《临海之声》发布的报道。 只不过,这篇报道的正文他已经读过好几遍了。 到了现在依旧还能吸引他注意力的,可能就是报道结尾处的,“某些无良同行眼中的关某/明某”和“《临海之声》记者了解到的关某/明某”这两项对比了。 那些原本都是让人厌恶的造谣。 但当它们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拼成了“五彩斑斓的黑”和“暧昧桃色”,并与那金光灿灿以及酷炫噩梦黑色形成对照,那就变得相当有意思了。 -- 第79页 关云沉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了报道上的明某身上。 虽然在这篇报道的图片上,“明某”的全脸全身都被打上了马赛克,但是关云沉知道的,“她”就是在那天的警局门口叫住了他的女孩。 ——单鸣明。 这个男孩很喜欢他们遇到彼此的方式。 尽管那已经过去一周了,但他依旧清晰地记得发生在他们之间的简短对话。 ‘我叫单鸣明,你呢?’ ‘关云沉。’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到,我又还能叫得出你的名字,你能给我看看你今天的行车记录吗?’ 当然。 “当然”这个词,不光是他在那个时候说出的回答,也是他在想到当时的情景时会不假思索地在心里说出的回答。 他和朋友们说起了这件事。 大家听到后都替他发出了懊恼的声音,说他连对方的名字都问了,却是没有想起问那个女孩要联系方式,该行动时不行动! 他们说,临海城那么大,你们要怎么才能有机会再见到? 是,这是真的。 但那时候的关云沉就是觉得,他们就得那样只是互通了姓名,却没有直接交换联系方式,这样的“遇见”才是最完美的。 因为这个想法,他就又被朋友们贴上了“没药救了”的标签。 没想到……还没等他想明白是不是要贴出自己的照片“网上寻人”,就已经有人替他把照片贴出来了。 用的,还是不堪入目的介绍词。 这些人把一次很美好的遇见,变成了让许多人竞相谩骂的“丑闻”。 一辆面包车从咖啡馆门前的马路上缓速开了过去。 那没能把关云沉从沉思中唤回神来。 可当陈锋与其小弟一同从面包车开往的那个方向走过来,并在看到关云沉的时候眼前一亮时,这个男孩就立刻放下了手机,也摘下了耳机。 陈锋推开了咖啡馆的门,径直走向关云沉。 “你好,你就是关云沉吧?” 陈锋看到关云沉会眼前一亮,不仅是因为她一下就认出了正在咖啡馆里等着什么人的那个男孩就是他们要采访的“车神”,还因为关云沉本人实在是比那张广为流传的照片上的样子还要好看太多了。 这可真是个……漂亮男孩。 陈锋向对方出示了自己的记者证,并说道:“我是《临海之声》的记者陈锋,非常感谢你同意接受我们的采访。” 这样的自我介绍其实让关云沉有些意外。 “《临海之声》今天早上发的那篇报道……” “是我们锋姐写的!” 不等陈锋回答,她的小弟就与有荣焉地上前一步,应了那句回答,并得到了陈锋的轻轻一瞥。 关云沉:“抱歉,你的名字看起来……很男性化。” 陈锋:“没事,我看起来也很男性化。” 陈锋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解释了。 可没曾想,这一次的她,却是得到了关云沉的一句“不会。” 陈锋愣了愣,也愣是在几秒之后才开始向对方介绍起了她提前设计好的采访流程。 “我们希望能够在车里对你进行拍摄。趁着现在天还没黑下来,走一遍事发时的路段,也由你来和我们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形。” “我们可以在你的车里进行拍摄吗?现场还原感可以更强一点。” “一会儿我们可能会问到你很多问题。但是不用担心,这只是录制。你也完全用不着紧张。如果有你非常希望我们不要放进节目里的内容,你可以直接在采访的过程中告诉我们。” 陈锋这边的团队,只是普通的新闻采访团队,打光能力不强。 因而她只是和关云沉进行了几分钟的简单沟通,几个人连咖啡都没买,就直接开工了。 为的,就是要抢在天黑之前完成需要在车内进行的拍摄。 能够进到关云沉的车里进行拍摄,制作团队都感觉到很兴奋。 “你会给自己的车做改装吗?就好像《速度与激情》,还有《疯狂出租车》系列电影一样。” 提出这个问题的,是摄影大哥。 平时需要扛那么重一套设备的人这会儿一身轻了,还有些怪不适应的。 “不会。”正开着车的男孩似乎是被这个问题给逗笑了,说:“在普通的马路上开改装车,那样不安全,应该也不合法。” 陈锋:“你曾经拿下过全国卡丁车锦标赛的冠军,你也会畏惧在普通马路上的危险吗?” 关云沉:“当我坐进一辆卡丁车里,进行训练,或者进行比赛,我很清楚地知道出事的概率会是多少。这是进行这项运动所必须承受的。在那样的时候,我不会畏惧。但这样的车祸概率不该在普通的道路上出现。这不是比赛,这只是出行。” 男孩同意了陈锋的拍摄要求,但他却还是对摄像机镜头的“注视”感到不习惯。 他没有去看镜头,一眼也没看。 同时他也没去看这几名过来进行采访工作的工作人员。 他就只是看着外头的情景,并在驶入事发路段时介绍道:“那几辆车就是在这里跟上来的。” 关云沉给陈锋指出了那几辆车逼近他的方向。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出了那些,可陈锋等人却是已经看到了现场的监控以及关云沉的行车记录画面的。他们也当然知道,当时的情况非常危险。 -- 第80页 陈锋:“你认为当时的情况怎么样?” 关云沉:“很危险。” 陈锋:“能具体说一下吗?” 当陈锋问出这两个问题的时候,她只是想让驾驶座上的这个男孩说说感觉。怎料,关云沉居然是在沉默着想了一会儿后,直接把被围追堵截的这辆车所可能遭遇的多种车祸可能一个一个地说了出来。 他说他们现在正乘坐着的这辆车可能这样被追尾。 可能在这样被追尾后又被从左边向他们逼来的那辆车撞进绿化带里翻车。 他说他们现在正乘坐的这辆车,可能为了躲闪堵截而撞到当时正从边上转向过来的大卡车。撞到大卡车时可能会是以怎么个方式撞上去,又会是撞到哪里,驾驶座上的人可能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遭遇重伤。 完了完了,这几种假设配合他们之前已经看过了几十遍的监控实在是太有说服力,导致几个人的脑袋里已经都有画面了。 而且那些遭遇了翻车,还和卡车相撞的,还成了他们。 不不不,这绝对不是他们想要上的车! 等到关云沉开着车走完了那段路,并把车停进了附近小区里的时候,这个新闻采访小组几乎是爬着、跑着离开了关云沉的车。 “接下去的采访我们还是边走边进行吧!” 在让关云沉开车带着他们走了一遍事发路段之后,他们就开始一边走路,一边进行更完整的采访了。 “那些我们都知道的诽谤,它给你的生活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我的很多朋友都把那张照片发给我了,但他们都只是把这些当成是个笑话。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些都不可能是真的。然后他们又问我要那个女孩的联系方式。”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关云沉终于不那么拘谨了。 他的表现自然起来,仿佛真是在和自己的一个朋友聊着天。 陈锋也被他带进了这样的氛围里,问道:“那你给了吗?” “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关云沉显得有些着急,又还很无奈。 说着,他甚至看向陈锋,问道:“你有吗?” 陈锋:“我有啊。” “那接下去的这段,我希望你们不要放进正片里。”男孩说:“你能在征得她的同意后,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吗?” 当他们的采访进行到这里的时候,该问的问题和陈锋想问的问题就已经全都问完了,那也就差不多可以收工了。 于是陈锋干脆击掌两下,示意大家拍摄结束,而后说道:“对不住啊,这个事,我恐怕不能答应你。” 但她很快话锋一转,道:“因为明明已经到附近了,一会儿她会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你要是过来,完全可以自己问她啊。” 说完之后,她又示意这个漂亮男孩靠近自己一点,和对方说悄悄话似地说道:“她是我的私人朋友,我这边的几个同事呢,以为她是我对象。其实呢,根本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啊!” 说完,她还哥俩好一般地拍了拍关某的肩膀,似乎是在暗示对方:我懂,我明白的,我知道你的意思的! 那让关云沉在反应慢了半拍之后也笑了起来。 这一刻的关云沉竟是比先前陈锋他们拍到的任何一帧都还要更为帅气,也更有魅力。 也就是在这时,陈锋的小弟发现了不远处刚刚下了车的单鸣明。 他仿佛像是和自家大哥报告大嫂来了一样地说道:“锋姐!明明妹妹到了!” 这句话让他被陈锋踢了一脚鞋子。 陈锋:“谁是你妹妹?那也是你姐!” 风将属于单明明的那头长发吹起,可在这个夜色降临的时刻,属于单鸣明的那种眼神却是给她带来了一种让人印象极为深刻的反差感。 她的第一眼看到的,当然会是陈锋。 但在和陈锋挥了挥手,又抱了人一下后,她就立刻看向了跟陈锋他们在一起的那个漂亮男孩。 在经历了那样的十多天后再见面,两人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多了那么一丝复杂。 但是作为在那次的事件中承受了绝大部分伤害与压力的一方,单鸣明却还是比关云沉更快露出了笑容。 她甚至还准确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关云沉?” 这让原本还对单鸣明的态度很不确定的男孩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是的,关云沉。”他向单鸣明伸出了手。 在两人握手时,关云沉问道:“虽然中间出了很多事。但你可能还是会想要看我那天的行车记录?我把它存进我的手机里了。” 第36章 单鸣明是特意过来和陈锋一起吃晚饭的。 他们这几个人今天晚上原本就是要在一起聚一聚。 可关云沉却是陈锋临时想到要邀请的。 她觉得自己今天早上发的稿子之所以能得到那么大的转发量,一方面是她找对了讲述新闻的路子,而另一方面,关云沉这么一个身聚爆点的人也是她的幸运星。 既然两个小时的采访下来,大家都合作得很愉快,这小子对她已经恢复单身的好友还有点特别的感觉,不如就大家一起交个朋友呗。 陈锋说这顿饭她请。趁着人多,她就给找了一家看起来十分热闹,菜品也是狂放大碗的川菜酒馆。 大家喝小酒的举酒杯,不喝酒的则以茶代酒,在餐前一起碰了碰杯。 -- 第81页 “祝锋姐的下篇报道再创佳绩!” 陈锋带的实习记者小李狗腿地说了这句话,而后大家就都热热闹闹地重复了一遍对于陈锋的美好祝愿。 几口酒菜一下肚,大家就问起了之前已经让他们纳闷了好一会儿的事了。 “锋姐,你在报道里说明明妹妹是‘别车狂人的噩梦’。这话是怎么个说法啊?” “对啊锋姐,采访完了车神,接下去是不是还得出一个明明妹妹的采访?” 他们在这家店里坐的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小长桌,一边能坐三个人。 单鸣明和陈锋坐在一排,关云沉则坐在单鸣明对面的位置。 他和这里的五个人其实并不熟,也就不多说话,只是多听。 当他听到让他也很好奇的问题时,他的眼睛就只是看向单鸣明了。 “我这么说可不是夸张啊。我们家明明那天早上去上班的时候,真的就遇到了个爱别车的,为了别明明,三个车道来回跑。” 说着,陈锋放下筷子,用手来演示那天的路怒别车男到底是怎么变车道的。 得,陈锋这么一说,就直接把原本得让当事人自己说的事给抢到自己这里来了。 但那也挺好。 毕竟,夸自己不能使劲夸,夸别人能啊。 听着陈锋那把现场对话都给完全还原了的讲述,单鸣明也真是觉得太好笑了。而当她在大家的鼓掌和叫好声中拿起装着桃花酿的小酒杯时,她便感受到了来自于关云沉的视线。 那是完完全全地看着她的目光。 当两人视线交错时,单鸣明对面前的男孩一笑,并拿起杯盏,和关云沉碰了碰杯。 这就反而让比她年纪还要小了那么一点的男孩在喝了一碗茶之后,立刻低头吃起了菜。 “小关现在还在开赛车吗?” 即便之前对国内的卡丁车比赛不了解,在做了这么一期采访之后,大家也都能知道了。关云沉开的卡丁车,和大家会在周末或者独家的时候开个几圈玩玩的那种可是很不一样的。 那是飙起车来,时速能到160公里以上的那种专业级卡丁车! 时速160公里以上,还要贴地,还要有好多转弯,那可不就是赛车了吗? “不开了。” 关云沉似乎是很不习惯在嘴里还吃着东西的时候和人说话。 他拿纸巾抵着嘴唇,要加快速度吃完那口菜,显得还有些手忙脚乱的。 大家连忙对他说:“慢着点,不着急,不着急。” 其实之前在做采访的时候,陈锋他们就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隐隐有个猜测了。那是一种感觉,因为这个男孩给他们的感觉完全不像是正在竞技生涯中的运动员。 但当他们真的听到这个答案,又会感到不理解。 都已经是全国冠军了,怎么说不开就不开了呢? “之前我已经开始参加F3的比赛了。如果继续开下去,目标就是进入F1了。家里觉得太危险,很反对。” 这样的回答一出,大家纷纷表示了惋惜以及理解。 别看组里的摄影大哥平时都不在大家喊“锋姐”的时候来一句跟大家都不一样的“锋妹”,但其实他已经都快四十了,家里也是有小孩的。 关云沉的这个回答一出,他立马就说起了他的儿子,也说起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摄影大哥说:“虽然说玩摄影也烧钱,但我情愿我儿子长大以后还是搞摄影,赛车这个是真的太危险了。别说小关的爸妈了,我光是想想我儿子坐在赛车里的样子,我的心啊,就慌得厉害。” 关云沉似乎是一直都有分出那么些的注意力,将其放在单鸣明的身上。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会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女孩完全没有要加入这个话题的意思。 她的眼睛里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惋惜,脸上也不见理解。 单鸣明就只是好笑地给自己又倒了点酒,而后喝一口酒,吃一口菜。 这次聚餐没有持续很久。 在大家都酒足饭饱后,没喝酒的小李负责把《临海之声》的面包车开回去,陈锋则和单鸣明一起,打算打个车回去。 但是关云沉却是对她们说:“我送你们吧。” 陈锋先一步反应过来。 这会儿她已经脱离了和她一起工作的同事了,整个人突然就“女气”了不少。 陈锋:“虽然但是,可我们打车回去不是更方便么。” 关云沉:“我送你们吧。你们请我吃饭,我送你们回去。” 这句话瞬间就戳中了请客人陈锋的“点”了! 她秒秒钟就被说服了,而后高高兴兴地拉着单鸣明往前大步走了起来。 得,她居然把关云沉之前停车的那个地方给记得清清楚楚。 “我姐妹和我住的地方虽然在一个方向,但她住的有点远。你说要送我们,可就真的得把人送到地方啊,不许反悔的。” “一定。” 这会儿的陈锋虽然没喝大,却也是喝得有些微醺了。 这让只是小酌了几杯的单鸣明都想拍她的脑袋了。 “我住的地方是真的有点远。离这里二十多公里。一会儿你……” 单鸣明话还没说完,就被拉着她手的陈锋用力一拽,拽向了关云沉的那辆车。 “咦?”陈锋盯着那辆就停在了路灯下的车,借着酒劲直接蹲在车头前面细细地看。 -- 第82页 当陈锋确认了车前的LOGO,她人都震惊了:“车神开的,居然是临海时风的车?” 临海时风是临海城的一个汽车品牌,近来它家的新能源车卖得非常好。 但就是这么一个出自临海城的汽车品牌,它家最受欢迎的车在本城却是卖得并不好。主要的销售量都来自二三线城市。 那是因为这家现在卖得最好的主打车型,是价格很低的微型电动车。 在不开空调的情况下,那款车的续航能力大约也就是在130~180公里。和特斯拉走的完全是两个路子。 这样的车,在小城市里代步合适,在大城市里就卖不动,也不是那么合适了。 毕竟,一年的车位费就很有可能比车贵了。 那感觉,就好像是去火锅店里花88元点了个锅底,然后就只叫四五个素菜。价格虽然低了,但是“不划算”啊! “这车长得这么大气,居然是临海时风的车!” 震惊之余,陈锋也说出了担忧:“你的车,电还多吗?送完我再送明明,然后再回家,这一来一回可能就六十公里了。小关,你可别为了送我们,今天还得打车回家。” “不会的。时风的这款车型续航能力还不错。不至于开这么一趟就回不了家。” 说着,他就替两人拉开了车门。 喝了酒的陈锋爬进去了,当单鸣明在上车前和关云沉目光相触时,后者就只是对她露出了一个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笑容。 “你坐前面吗?” 单鸣明看了看已经在后排乖乖坐着等她的陈锋,而后又看了看手放在门上的关云沉。 让这么一个打算开好远的路送她们回家的男孩一个人在前排当司机,似乎……既不好,也不太友好。 因而单鸣明在挣扎之下,还是决定让正在用小鹿眼看她的陈锋一个人坐后排了。 明明是只有两个座位的前排,可陈锋却是全程都向前探出脑袋,要和他们两个凑一块儿,幼稚得和先前和同事在一块儿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因为她这醉醉的状态,在陈锋到家后,关云沉和单鸣明一直坐在车里等到陈锋家的灯都亮了才又把车发动起来。 “我现在住在城西。” 先前,关云沉对于单鸣明住得很远已经有个大致的概念了。 但当他听到那个具体的位置时,他还是感到很意外。 那其实,会让他有一种……很多事可能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感觉。 单鸣明:“我用我的手机开个导航?” “不用。”关云沉说道:“现在还不用。我对那条路很熟。” 单鸣明很快就恍然大悟:“那里附近有个F1的赛道。” “对。” 夜间的临海城,道路不再拥挤。 当关云沉把车渐渐开出市中心,被他印在了心里困扰也就渐渐清晰了起来。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关云沉顿了一会儿,而后才说道:“如果你不想回答,你也可以拒绝回答我。” “你的下半句话,有点多余。”单鸣明好笑地看向驾驶座上的男孩,说道:“我向来不会回答我不想说的问题。” “好。之前,我提到家里人反对我继续赛车的时候,你笑了。” “我……笑了吗?” “对,你笑了。” 关云沉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感到生气。 但他真的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并且,他也有一种感觉,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会很重要。 “那我觉得,我应该不是在你提到家人反对你继续赛车的时候笑的。我应该是在你说放弃赛车的时候笑的。” 单鸣明所给出的这个回答实在是太率性了。 那也让关云沉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情绪从心底涌出。 不等他继续问一句为什么,单鸣明就反问他:“我假设你是真的想知道我在听到这件事时的感受?” “对。” “那我得说,我可能就是觉得,这件事并不可惜。因为它并没有那么的可惜,所以值得庆幸。” 这样的一个回答,在关云沉内心所引起的风暴,是不知内情的人所想象不到的。 一直以来,他的朋友们,还有他所认识、或是认识他的人在提到他的放弃时,用上的都是“可惜”、“太可惜了”这样的用词。 又或者,他还会听到或失望、或愤怒的声音。 可现在,坐在他身旁的这个女孩却是对他说了“并不可惜”,甚至是“值得庆幸”。 在那一刻,他其实生气了。 而且是很生气。 他虽然还很年轻,但他到底曾拿到过这项比赛的全国冠军,因而单鸣明所说出的话语会让他感觉到很受冒犯。 但他还是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关云沉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问:“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能再问你一个前提性的问题吗?” “请。” “在你决定放弃之前,你会在比赛的时候感觉到恐惧吗?” [你会在比赛的时候感觉到恐惧吗?] 这句让单鸣明用极为平静的语调问出的话语,几乎是在瞬间就把关云沉带回了他所参加的最后一场F3方程式赛车比赛。 那是一个灾难性的弯道。 -- 第83页 有一名车手在过弯道时冲出车道,并给后续车辆带去了混乱。 那时比赛才刚开始没多久,它们相互间都咬得很紧。 好几辆车都被波及到,撞得在赛道上碎了一地。 陷入了回忆中的关云沉很快就让自己正在驾驶着的汽车在减速后靠边停了下来。 然而记忆中的他,却是加速冲了过去。 而后,他的那辆车的轮胎就被地上的碎片割开,与在车子因此而瞬间失控后,又同附近的两辆车相撞。 灭火设备就这样将他们都浇透了。 所以,他会感觉到恐惧吗? 当时的他,似乎没有。 那如果让他再回到当时,他会感觉到恐惧吗? 第37章 就好像这个男孩先前在采访中所说的那样。 在他坐进那辆赛车之前,他的内心就已经十分清楚各种意外发生的可能性了。 他甚至能不假思索地说出代表那个可能性的数字。 可是那就能让他感觉到恐惧了吗? 那其实,并不能够。 他不会为那些感觉到恐惧,过去不曾,现在也没有。 也许在很久以后的未来,他会为此而感到恐惧,但那应该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单鸣明解开了安全带。 她其实并非对赛车一无所知。 见旁边的关云沉已经沉默着思考了好一会儿,她说道:“我曾经听人说过,如果车手已经会在比赛的时候感觉到恐惧了,那他就该退休了,不论那年他几岁。” “我不会。” 在经过了认真的思考后,男孩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他说:“我不会感觉到恐惧,也不曾感觉到恐惧。” 单鸣明此时的表情似乎是在告诉他——那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所以你不是不得不放弃。你只是自己想要放弃。” 关云沉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那可能是反驳的话。可话到嘴边,他却发现自己反驳不了那句“你只是自己想要放弃。” 单鸣明继续说道:“既然你能放弃它,就说明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所以我会说这件事并不可惜。” “可是我的父母,我的家人,他们都很反对。” “你只是在告诉我别人反对,但那不是你的意志。” “我也只是不想做一个自私的人。” 当两人的对话进入到这里的时候,关云沉就似乎就已经要和单鸣明吵起来了。 可单鸣明并没有很快就接着说出下一句话。 她等了一会儿,等待这个男孩平复心情,也等待他在心里稍稍思考一下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 “在这件事上,我没有立场。所以,如果你不想听的话,我觉得我就不该过多的说出听起来好像是在责怪你的话。” 关云沉闭了一会儿眼睛。 当他再次把眼睛睁开时,他问:“你还有什么话?” “你确定你真的想听?” “是的,我确定。” 这样一来,单鸣明就也又想了一会儿,在斟酌了自己的用词后,说道: “我感受到的,是你很着急地在试图说服我。那些话,可能在过去由你的家人和你重复了很多遍,它们被用来说服你。然后你也用那些话来说服了你自己。现在,你又希望来说服我。” 单鸣明又道:“但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你真的那么认同一件事,为什么你还要迫不及待地想要说服我?毕竟,我怎么想,其实不重要。” 这样的一句话,其实已经指向了它的答案了。 ——你不认同。 你不认同那些被用来说服你的话。 你也不认同他们希望你做到的“放弃”。 “我不想和你就对于‘自私’这个词的定义进行过多的探讨。但有一件事我还是很相信的——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件事,你不会放弃它的。” 关云沉还想要继续送那个女孩回家的。 可单鸣明打的车却是已经开到了。 “我就不打断你的思考了。” 她说:“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在离开前,单鸣明还轻轻抱了这个男孩一下,并拍了拍对方的肩。 那是她习惯的礼节,也是关云沉所能理解的动作。 在他出国比赛的时候,那些国外的车手也是这样对待他的。 可这一次,单鸣明的这个动作却是让她的身影在关云沉的心里划了过去。 他看着单鸣明离开时的背影,也看着她所乘坐的那辆出租车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一刻,关云沉的心里有了一种强烈的,追逐的意愿。 但他却不知此时自己真正想要追逐的,到底是什么。 是对她说出了这几句话的单鸣明? 还是赛车跑道上的那些开在了他前面的车辆? 那些冲动被混在了一起。 它们变得复杂极了。 可关云沉却觉得,自己的大脑变得清晰起来。 她说,她不想就对“自私”这个词的定义,和他进行过多的探讨。 所以她想说的是什么? 为了自己的愿望,不顾父母的担心与害怕,其实不是自私吗? 或者,为了自己的意愿,去强行改变他人的人生,那样的行为才是自私? 这辆汽车被再次发动了起来。 -- 第84页 可关云沉却没有掉头转向家的方向,而是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开,去到他曾经去到过好几次的地方。 ——临海城的F1赛车场。 那可真是让许多人感到兴奋,又异常刺激的赛道。 设计师故意将这个赛道模拟出了汉字的造型,那也就让这一赛道有了许许多多个超车的可能。 同时,它也变得更为危险。 这是对于关云沉来说,已经久违了的地方。 可再次见到它,却依旧让这个男孩感觉到很熟悉。 他原本只是想在赛场的外面看一看的。 可他却意外地发现,这座F1赛道,居然有一扇门没锁上。 他于是……从那个门进到了赛车场里。 在没有比赛的时候,赛车场里是很安静的。 又或者说,月光下的这里,是静谧的。 可当关云沉坐到观众席上,静静地注视着下方的赛车道时,他却觉得自己的耳边似乎响起了赛车马达的“嗡嗡”声。 “嗡嗡……” “嗡嗡……” 他在这里坐了很久。 也将先前那个女孩问过他的问题,一句一句地回想。 ‘我可能就是觉得,这件事并不可惜。’ ‘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件事,你不会放弃它的。’ 在单鸣明对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本想反驳说“可你甚至都不真正认识我”、“你也不知道成为一名F1赛车手对我的家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现在,他却觉得那个女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单鸣明说的,是对的。 那些话,其实是他在自己已经对此产生了动摇之后,用来说服他自己的。 晚上十点,他的妈妈给他打来了电话。 “采访已经结束了。《临海之声》的记者很好,没有问我让人不喜欢的问题。” “对,后来我还和他们一起吃了饭。他们还问起我是不是打算起诉那几个人。如果我有这方面的意愿,他们能给我提供帮助。他们已经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了。” 他一边和母亲打着电话,一边走出空无一人的赛车场。 在他停车的地方,刚好有一块打着临海时风新款车型广告的广告牌。 “我开了你上个月才发布的新车型过去。不过,一直到采访结束之后,才有人认出那是临海时风。” 关云沉回到了车里。 但一直等到这通电话结束后,他才让车子起速,开过这款对于临海时风来说可以称得上是野心勃勃的新车型的广告牌,并以这个路段上所限定的最高时速向着市区的方向驶去。 另一边,单鸣明也在晚上十点之前回到了她现在所临时租住的地方。 她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 在她和单明明联系上的第二天就搬出来了。 那天她从酒店出来之后,回到家里。明明爸爸没有继续来和她吼来吼去的了,却还别扭着,不愿意面对她。 似乎是在等着她先给到一个可以让父亲下的“台阶”。 但那也是单鸣明乐得见到的。 倒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弟弟在知道了前一晚发生的事之后,对她过分热情,也老想来她这里待着,和她说说话,那反而让她感觉有些头疼。 但幸好,离开这个家并不需要让她收拾太多东西。 于是她就只是收拾起了她真正需要的东西,并在凌晨两点没人会注意到的时候去到了陈锋的家。 但那也只是一个中转站而已。 她在第二天就找到了这间地点有些偏,但是房子却是宽敞,并且租金也不贵的公寓。 在那个晚上之前,她还只是打算不在明明爸爸的公司全职工作。 毕竟,单明明在公司所负责的事物其实很重要。 如果她在公司还没找到合适的替代人选时就离开,那肯定是会对公司造成影响的。 但在那个巴掌之后,她就决定直接辞了那份工作了。 这只是一个如此简单的决定,却是让单鸣明才一做出,就觉得连天空都不那么低沉,也不再充满了压抑感了。 也许这意味着她即将离开的,不仅仅是一个家,也不是一家公司。 而是一个由名为“父亲”的,看不见的大手所捏着的奇异空间。 一旦她彻底离开那里,就意味着她离开了一位父亲对一个女儿的掌控以及绝对权威。 这个决定她还没来得及在昨天的“通话”中告诉单明明。 那可能是因为她向来就不喜欢说太多自己还没做到的事。 又或者,是因为她想要让她的“双胞胎妹妹”即便反对,也反对无效。 一想到单明明对此可能的纠结反应,她就觉得有意思得厉害。 在进入到了晚上十点之后,她几乎什么都不做了,也只是等待着那个神秘的联络时间。 可明明的妈妈却是在此时联系上了她。 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叹着气,十分不认同地对她说:“明明,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一闹脾气,就离家出走了呢?” 明明妈妈又道:“你现在是不是还在锋锋家里?妈妈开车来接你吧。” 说起来,单鸣明通知大家离家决定的方法,其实很“童趣”的。 因为她不想在即时通讯软件上说来说去说个不停,就干脆在自己的桌子上留了张A4纸。 -- 第85页 上面有着她打印出来的话: 【不打算在家住了,我搬出去了】 这么一说,倒还是真的挺像离家出走的。 单鸣明被母亲带给她的这个设想给逗得笑出声来。 但很快,她就用咳嗽声掩饰了过去。 她说:“妈,我不是离家出走了。我是不在家住了。” 第38章 琅俨/文 单鸣明一直都是十分尊重自己的母亲的。 不仅尊重,还很敬重,同时她还很爱自己的母亲。 那是一种打心底里来的认同。 而当她到了这里,见到了一个境遇完全不同的母亲,她也会对明明的妈妈有一种极为矛盾且特殊的情感。 她认为自己的母亲那样的人,不论在何时、何地都不该沦落到身陷此般境地。 同样地,身为一个已经羽翼渐丰的女儿,她还会对自己的母亲有保护欲。 也正是因为这样,让她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也不会拒绝向明明妈妈继续说出她的真实愿望。 她不需要说服明明的妈妈。 现在她已经明白,想要说服这位母亲,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但她也感受到了,即便是在这个世界,她的母亲也还是会对她有那么多发自内心的维护。 她会在女儿的手被蟹壳上的尖刺扎破,而丈夫却只会责怪女儿不小心的时候和丈夫怒目相向。 她还会在女儿想要打一场名誉侵犯的官司时,偷偷地给女儿打六十万的款项。 对,那时候的明明妈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她会在第二天的早上给女儿打一笔钱。 而后来,她却是瞒着明明的爸爸,一次给女儿打来了那么多的钱。 六十万对于这个家庭来说绝不算多。 可对于这位不被丈夫完全信任的母亲来说,却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 母亲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 “你在临海城是有家的人啊。你也不是去外地工作。明明,你真的没必要这样出去住。” 单明明的妈妈试图劝说女儿:“以后你和烨明各自成家了,你们都是会搬出去住的。像现在这样全家一起住在家里的时间,还能有多长呢?” 单鸣明则告诉她:“妈,人都是合则来,不合则散的。我和我爸,不合。只要我还想好好地生活,我就不该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这次的事,是你爸不对。我已经说过他了,他也已经很内疚了。” “他表达内疚的方式,就是让你来劝我回家吗?” 说到这里,单鸣明都笑起来了。 她没有生气,一点也没有。 只是在这一刻,她们两个里更成熟的那个不再是母亲,而是女儿了。 单鸣明接着问道:“那到底是他觉得内疚了,还是你替他觉得内疚了?” “明明,这件事,你也是有不对的地方的。” 母亲又重复起了这样的话语。 她说:明明,这件事,你也是有不对的地方的。 这样一来,单鸣明脸上的笑意就淡了。 她甚至不禁一声叹息。 现在她大概已经明白了,这就是单明明从小一直听到的话语。 并且她也明白了,明白为什么那天的单明明在听完她的叙述后,会那么快就对她说出——“不是你的错”,并以此来向她表达支持。 单鸣明选择了把单明明告诉她的那句“不是你的错”转交给了这位母亲。 她说:“妈,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在这件事里,没有我的错。你要是再和我说这样的话,我会很不高兴的。也希望你能重视我在这件事里的感受。” 在说完这些后,她就很快与母亲结束了这通电话。 在单明明的父母家里,明明爸爸在客厅里坐着等自己的老婆和女儿打完那通电话。 见妻子放下电话,他很快问道:“怎么样?女儿怎么说?” “女儿说她不想回来。” 这样的答案让明明爸爸被戳到了一下。 他原本还是带着忐忑在等待着老婆和女儿讲完电话。 可现在,他却是情绪一下子就起来了,从心情忐忑的老父亲变成了愤怒的,控诉女儿的父亲。 “我就说我们的这个女儿现在已经不得了了!” 单明明的爸爸看向正在客厅另一头的明明妈妈。 他问:“你知道今天下午我给她打钱的时候,她回了我一句什么吗?” “我姐回什么了?” 和爸爸一起坐在客厅里桌子前的单烨明说这句话真不是为了捧哏,而是的确好奇得厉害。 虽然他姐以前也就是看起来柔弱,耳根子却是不软的,也不是个真正意义上好说话的人。但单烨明总觉得,他姐现在特别特别给力了。 而且,带劲得不要不要的。 只是单烨明居然说不出他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 单烨明好奇了,可他爸却是一想起女儿发来的那几句话就气得不行。 “她说我打她的精神损失费收到了!什么精神损失费?我那是给她拿去打官司的律师费。 “还不是你妈妈说你姐的存款不多,打这个官司会有点吃力,让我别太紧着她了?结果钱都给她打了,那丫头就这么来气我!简直是要翻天了。” 说着,明明爸爸就丢出了手机,让儿子看看他姐发来给爸爸的短消息。 -- 第86页 单烨明光是听他爸爸的叙述,就已经觉得逗得不行了。 他再一看姐姐发来的消息,妈啊,那可真是忍都忍不住,就一下笑出声来了。 [单总,20万打人后的精神损失费已经收到了。但值得提醒的是,20万只能买这一次,买不了后续。收下这笔钱只是因为我现在囊中羞涩,而不是我认为您只要想打我,就可以以20万一次的方式无限购买。] 得,单鸣明一眼就看出单总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打“法律支援费用”是因为想要在打了她之后和她求和,却又拉不下脸来呢。 忍不住忍不住,单烨明是真的忍不住! 哪怕他爸这会儿已经瞪他瞪得像门神一样了,他也还是没法让自己不笑。 但在那之后,单烨明就发现了华点。 “爸?你才给我姐二十万呢?二十万够她解决这个官司?你这只是意思一下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吧?” “我给她那么多补贴,还不够?怎么,她是铁公鸡吗?一毛不拔的?她要打官司,自己连一分钱都不打算出?” “你给她,那么多……补贴?” 说着这句话的单烨明连忙看向妈妈,似乎是在向他的妈妈求证。 但是爸爸的话又很快把他的注意力拉扯了回去。 “就她做的那份工,如果她不是我女儿,我会给她那么多钱?” 这样的一句话让单总说起来,那可真是理直气壮。 他甚至还接着对儿子说道:“你还觉得我给你姐姐打官司的少了?你可别以为爸抠门。爸给她的,那都不是我的钱,而是以后要留给你的钱!” 父亲的话简直让这个男孩感觉到无所适从。而母亲则很快走了过来,阻止起了他还要接着说出的话语。 于是单总就又换了一个说话方向,接着责备起了这会儿并不在场的女儿。 “我看我就是平时给她钱,给得太多了!所以现在连不声不响地就搬出去这种事,她都能做得出了!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怎么我把她从小养到大那么辛苦,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和心力,结果就因为我打了她一下,她就要和我脱离父女关系了吗!” 待不住了待不住了。 在老爸说到这里的时候,单烨明连忙给了他妈妈几个眼神,而后悄悄起身,默默离场。 爸爸那说着女儿的不听话和不懂事的声音在单烨明的身后响起。 而单烨明脚下好像在逃难一般,嘴上则用最真诚的声音说道:“爸,我还有事。我和我几个同学要视频连线!” . 现在是晚上的10点37分。 在单鸣明所租住的那片区域,此时已是夜深人静。 尽管先前和母亲的那通电话并不是那么的愉快,可是22:43就要到了。 那个能够让她和身处异世界的另一个自己联系到的神秘时间就快要到了。 第一天的时候,她和单明明只连上了14分钟的时间。 可第二天,她却是和单明明连上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所以今天呢? 今天会怎么样? 光是想到这一点,她就会感觉到很兴奋。 单鸣明坐在写字台前,努力地平复起呼吸来。 她在桌上摆放了一个手机架,也将电脑打开着,同时记事本和笔也准备就绪。 她为和单明明之间的这次联系进行了相当完备的准备,连手机的免打扰模式都已经开得十分彻底。 22:40。 单鸣明翻起了自己的备忘录,查看起了自己想要和单明明说的些个1234。 22:41。 她拿起手机,并在打开了V信的好友搜索栏后输入了自己的V信号。 而后她就在那个神秘时间快要到来之前,活动起了自己的大拇指,并在手机上的时间从22:41变成了22:42的时候就开始搜索起了属于异面世界的V信账号。 [该用户不存在] [该用户不存在] 但当时间来到22:43的时候,那个用户却是一下就出现了! 单鸣明以最快的速度向原本属于她的那个账号发去添加好友的请求。 而在她的“新朋友”那里,单明明给她发来的好友添加请求也在近乎相同的时间出现。 她来了。 我也来了。 两人一同通过了对方发来的好友添加请求。 而后,单鸣明就在心中感觉到汹涌澎湃的时候,收到了单明明给她发来的……一堆堆分批打包好了的文件与工作资料。 单鸣明:[????] 单明明:[这是我整理出来的,近期比较重要的资料和文件。我可能需要你在明天看完之后,晚上给我发一下我应该怎么操作,又该做出什么样决策的意见。] 在将近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单明明给期待这次联线已经期待了一整天的单鸣明发来了友好且殷切的工作邀请。 单鸣明:[……] 第39章 琅俨/文 今天晚上的单鸣明那守着22:43去加单明明的样子,严阵以待得就好像是在等待着双十一的第一秒。 但单明明又何尝不是呢? 只不过,在晚上的22:43守着这个见面时刻的单鸣明是在等待着一场直达心灵的交流。 等待着10:43的单明明却是期待着,并且着急着要把她花了大半个早晨整理好的工作内容,全都传给唐明集团真正的首席财务官! -- 第87页 这个,这个给你。 那个,那个也要给你。 这个和那个,鸣明,这些你全都需要过目一遍。 在把自己打包好了的第一波文件全都发送过去了之后,单明明又接着发送起了第二波,也就是她认为可能不那么重要的资料和文件过去。 她甚至还在对话框里输入起了特别“体贴的话语”: [这些东西可能没那么紧急,三天内把答复和意见发给我就好] 但是单明明的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输入完毕,单鸣明就忍无可忍地给她打来了语音电话。 该说单总的语录实在是太有毒了,并且它还很洗脑。 因而单鸣明在被明明的爸爸荼毒了那么多天后,开口时最想说的居然是一句单总味儿极浓的: [单明明,你怎么回事!] 天知道单鸣明到底是用了多大的自控力才让自己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这可真的已经称得上是“引以为傲”的自控力了! 但唐明集团的这位CFO才一张口就忍住了话语。 她想了又想,并且内心的想法也经历了多次艰难的转变,最后说出了一句堪称忍辱负重的:“明明,你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特别重要的内容,我觉得你必须得看一看。否则的话,我担心公司会出现大的纰漏。” 可怕,太可怕了。 单明明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居然能够凭借语气和语调,还有那些话语中的真挚情感就让单鸣明瞬间有了一种现在就赶紧加起班来的冲动。 可这是不对的。 更重要的是,这不是她想要的! 单鸣明循循善诱:“明明,你知道二八定律吗?” 二八定律,又名关键少数法则。 意为在任何一组内容中,最重要的部分永远都只占有20%左右。 剩下的80%都只是不那么重要的内容。 单鸣明在这种时候提二八定律,就是在疯狂地暗示单明明——你给我的东西肯定有八成都只是看起来重要而已! 怎料单明明立刻就接了一句:“但我发给你的,不光是这周的工作内容,里面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我在来了这里之后,看到过也已经完成过的工作。” “都已经是过期的工作了,你怎么还发来给我!” “我担心里面会有导致严重后果的失误决策和立项,所以想要你来看看,是不是能对其中的一些已经犯下的错误亡羊补牢一下。” 单明明太诚恳了。 单鸣明因而只得硬着头皮看起了那些已经被她存下来的那些东西。 可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这这,这些已经处理过了的工作内容,也太多,太多了吧? 她的“双胞胎妹妹”完成了如此多的生命无法承受之重,那她在那里到底还能做点什么啊? 感觉到不对的单鸣明立刻让单明明给她汇报一下自己每天大致都做了些什么。 然而她才听了没多久,就觉得头皮都要发麻了。 工作,工作,学习,学习。 工作学习学习,工作工作学习。 以及跟着陈枫一起去参加MMNGA的俱乐部活动。 单明明在那个异面世界里,就仿佛是被关在小黑屋里,不停地推着磨。 她的面前甚至连根胡萝卜都没有,却就是这么辛勤地劳作着。 并且,她前几天只不过是出去小小地放风了那么一会儿,就已经心中满是愧疚。 到底是什么样的资本家,才能让底下的员工这样工作? 这是连996都自愧不如的8·10·7! 单鸣明终于忍不住了,她说出了那句单总的经典语录。 ——“单明明!你到底怎么回事!” 得,原先已经准备好的1234567,单鸣明统统都用不上了! 她把之前已经写在了备忘录里的,想要和单明明说的话全都放在了一边,选择了进行脱稿发言。 “我看过你之前经手的工作,你的工作能力是有的,处理我这边普通情况的能力也是有的。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会教你。所以你不能只是把工作内容发过来,让我来完成。你得自己去学。” 说着,单鸣明就给她制定起了方法。 “从明天起,你从你处理的工作里,挑出你让觉得印象深刻的,觉得特别疑惑和不确定的,还有你觉得特别满意的。你把你的工作思路,还有处理过程都写出来,我会和你一起讨论。每天能说多少是多少。” “可、可是……公司里真的每天都有很多的事。” “只要在关键问题上做对了,其它的问题哪怕做错了,也能救得回来。明明,没人能只做正确的决定。太关注全局,并且事事都亲力亲为,这反而会过度牵扯你的心神,让你在真正重要的部分失去敏锐度。” 但是单明明担心的也没有错。 那到底是唐明集团,单鸣明的CFO位置也是她好容易才坐稳了的。她可不能把单鸣明那已经进入到了加速运转的飞轮给骑翻了。 因而两人约定了她们各自所负责的决策和工作比例。 那依旧是按照二八定律来规划的。 单明明完成80%,单鸣明则负责20%,并且她们还得就各自完成的部分和对方讨论。 在划定了各自的工作范围和比例后,就轮到单鸣明来发言了。 她说:“明明,我是真的不敢相信,你到了那么大一个主题游乐园,居然把自己困在办公室里,成天就只是工作。你都不会觉得好奇和新奇吗?” -- 第88页 如果是在单鸣明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可现在她已经发现了,这个女男地位颠倒了的世界和她所出生的世界相比,实在是太无趣了。 在这里长大的单明明应该去体验一下真正的生活。 当单鸣明说起这些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列出了一个清单了。 “我给你写了几条体验清单。你要是完成了一条,我就在当天给你多处理一份文件、一份合同、或者是别的什么工作。要是你完成了两条,我就在你完成第二条的那天,给你多处理两项工作内容,以此类推。” 当单鸣明说出这些,单明明不禁小声地“Wow”了一下。 显然她已经发现单鸣明所提出的这种激励方式到了后期,力量究竟会有多强悍了。 单鸣明很快就写出了好几条她给安排的“体验项目”了。 其中有一些甚至是现在的她已经有些怀念了的,让她在写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笑起来的。 “第一条,在一天之内花掉十万元人民币。” “十万!你是说,一天之内?” “对,我查过你的信用卡账单。十二个月之内,就没有哪个月的消费是超过五万的。明明,我要你在我家换一种习惯和生活的方式。我要你在一天之内花掉十万。而且这得是消费,买的也不能是保险或者任何一种的金融产品。” 第二条,看一场“大卫的秘密”大秀视频。 第三条,现场看一场男性舞者表演的钢管舞脱衣秀。 第四条,去睡一个吸引你的男孩。 第五条,找到一个让你喜欢的人,向他释放信号,让他来追求你。 第六…… 单鸣明在说出了第一条之后,就把她写好的这份清单拍了照片发给和她有着12小时时差的那个自己。 显然单总先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激起了单鸣明的逆反。 可她却不是真正的单明明。即便是她去做了那些逆反举动,又有什么意义呢? 隔空打鹅绒而已。 她就要和那个被看管起来了很多年的女孩聚在一起,把这些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教给对方! 单明明对着这份清单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才犹犹豫豫地问道:“这份清单……需要按照顺序来完成吗?” “不需要,完全不需要。我只是按照我觉得的事件难易程度给它们标了号。” 这样的回答让单明明更犹豫了。 “鸣明……”她唤了对方一声,问:“对你来说,在一天之内花掉十万元人民币,比看完一场大卫的秘密大秀视频更容易吗?” 单明明,发现了这个被隐藏在了单鸣明思考逻辑之下的重点! 单鸣明:“……” 她以一声咳嗽来掩饰了自己那说不清为何而起的尴尬,并说道:“不重要,这些不重要。都是点细枝末节的事。” 好的,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事。 顺序什么的,清单上这几条的难易程度什么的,这些都不重要。 于是单明明就放心大胆地说道:“那……我就已经完成一条了。你能看看我做了标红的那份资料吗?里面写的是公司拟定的,下个季度要投资的行业方向。” 单鸣明惊讶之下脱口而出一句:“你已经看过卫密秀的视频了?” “不……我已经……已经……” 这件事呢,单明明是已经做了。 但是真的要让她真的说出她做了的那件事,居然还特别难了。 于是她在努力了好几次之后,终于还是选择了委婉再委婉的叙述方法。 单明明:“我已经完成清单上的第四条了。” 单鸣明连忙应了一声,“挺好的,你已经完成第四条了。” 是的是的,挺好的。 明明已经完成第四…… 等、等等! 她写的第四条是什么! 【第四条,去睡一个吸引你的男孩】 单鸣明:“!!” 在长达十秒钟的沉默后,单明明大声认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样的事情,我应该先征求你的同意的!” 单鸣明:“……” 单鸣明:“没关系……” 这种时候,她除了“没关系”还能说些什么呢? 有的,有的。 还是有的。 单鸣明:“他……长得怎么样?给人的感觉怎么样?” 这句话才一说出口,就让单鸣明感觉到了不妥。 她的这个问法,太笼统了,也太不容易准确地回答了。 于是她就又加了一句鬼使神差般的:“和刘捷比,怎么样?” 单明明:“……” 这句话的所蕴含的信息量和暗示性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单明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怎料,单明明的沉默却是让对方有了魔鬼般的猜测。 单鸣明:“比刘捷还差?不会吧!” 单明明:“……不会。” 单鸣明:“那就好,那就好……你刚刚真的吓到我了。” 单明明:“…………” 第40章 琅俨/文 到现在为止,两人一共在各自的10:43联系上了三次。 每一次她们听到属于彼此的声音,都带给了对方不同的感受。 -- 第89页 等到了现在,她们就已经不再是才刚刚认识对方的“新朋友”了。 她们开始熟悉起来,也和对方分享起很可能只会跟另一个自己说的心事与秘密。 同时,她们也开始会给彼此提要求了。 毕竟——现在正在用着我身体的人,不是我自己。 如果不想在交换回来以后一照镜子就哭出声来,就得和对方商量好“维护事项”不是么? 单鸣明说,要保持肌肉含量,每天晨跑的习惯也千万要保留。如果跑不动6公里,那就跑5公里。实在不行,4公里也可以。但4公里就已经是她的底线了! 至于单明明,她的要求可就能列出一二三了。 那甚至都可以因为她的恳求态度而变成一个名为“姐妹求你”的清单。 第一条:别剪我头发。如果一定要剪,请不要让它长不过肩。 第二条:注意防晒,注意防晒,注意防晒。如果你要进行户外晨跑,请抹好防晒霜,戴好遮阳帽。 第三条:别穿露全胸的衣服出门,求你了。 在接下去的十分钟时间里,两人就她们给对方提出的要求进行了态度严肃的交流与讨论。 在单鸣明提出希望单明明进行怎样的锻炼来保持肌肉含量的时候,她几乎一下就想到了拳击。 然后她就又一下就想到了她没能替自己,也没能替单明明挡下的那个巴掌。 那头的单明明还在说着让她觉得极有意思又可爱的话,可单鸣明却是在这一刻突然说出了有些“爆炸性”的消息。 “有几件比较重要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嗯?” “我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我觉得那里……太压抑了,让人没法自在地呼吸。” 接下去,她还应该告诉单明明她打算辞职,出去换份工作的决定。 但在那之前,她会想要向单明明问出一个十分困扰她的问题。 “你对你父亲的感受和评价,是什么样的?” 这样的问题似乎很快就引起了单明明的警觉和怀疑。 她反问道:“我妈邀请刘捷过来的那天,他对你说了什么了?” “这不重要,明明。重要的是,我想要知道你对他的看法。” “很复杂,也很矛盾。但是,我们还能有时间来说这些吗?” “我们每天都能有时间说这些,我们还能有时间来说很多,很多很多事。” 因为这句话,单明明就放松地沉到了回忆的更深处。 “在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他是很爱我的。只是他没有感受他人情绪和理解别人内心的能力。” 听着这几句话,单鸣明会不自觉地在心中问道:到底是不能和不行,还是不想或不在意? 但她没有问出这句话语。 因为这样的话,完全没有意义。 她转而问出了更关键的问题:“我听阿锋说,在你大二的时候,有和他提过想要出去留学。学校里有这个机会,你的学分和条件也完全足够,但他没有同意?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他……” 字才只说了一个,有关那时候的记忆却是已经清晰地浮现眼前。 那个时候,她的父亲是红着眼睛,哽咽着边擦眼泪边和她说出那些的。 “女儿啊,现在国外那么乱,没过多久就出一次枪击案。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也就你这么一件贴心小棉袄。要是你在外面遇到了点什么,你让爸妈怎么办?怎么办啊!” 那时的她感觉很受触动。 她不仅被说服了,还很被感动。 她觉得自己……感受到了父亲对她的爱意,还走过去抱着爸爸安慰了好久。 学校里的同学们,还有系主任问她怎么就改主意了,说是不是家里不同意。 可她却笑着说,不是的,是她自己想一直就留在这里,陪在父母身边。 过不多久后她生日,一直都不送她生日礼物的爸爸在给她准备了每年都有的花束之外,还又额外送了她一份礼物。 那阵子的她和爸爸的关系特别好,也相信她是真的感受到了来自父亲对她的爱意。 临海财经大学是所不错的大学。 等到她大三的时候,她的同学们就有很多都陆续去到了知名企业,或者是知名创业人的创业公司实习了。还有很多同学已经开始了出国深造。 可她却只是去到了父亲的公司。 一待,就是四年。 单明明把当时的情形,还有父亲对她说过的话全都告诉了正和她连着语音通话的单鸣明。 现在的她已不是19岁了。 当她再次回想起这些,甚至是说出这些,她的内心会出现很多疑问。 而单鸣明的声音也将她从那份疑惑中一把拉了出来。 “可是在那之后没过太久,他就把你弟弟送去美国留学了。” 这件事的后续实在是让单鸣明觉得太好笑也太讽刺了。 “美国”这个词一出,真的就不需要让单鸣明再说更多了。 她相信身处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能明白她的意思。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那就是最“盛产”枪击案的留学目的地了。 单鸣明不再有所保留。 她说出了自己此刻的心中所想。 ——“明明,你爸爸他是个混蛋。” 单鸣明道:“我会这样说,并不是因为我对他有偏见,或者是因为我和他起过冲突。我会这么说,是因为他就是个混蛋。” -- 第90页 单明明没有很快接上一句什么。 因为单鸣明想要对她说的话,还没有结束。 “我会尽力把你的身体锻炼得强壮一些。但你也得去上拳击课,明白吗?这样的话,下一次,你起码可以格挡。” 下一次。 下一次……什么的时候? “他打你了?” “对。” 在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两天之后,单鸣明终于说出了在两人第一次联系上的那个晚上所真正发生的事。 “因为刘捷说你在和他在一起之前,就已经不是处女了。你爸爸他……对此感到很愤怒。” “他当时说了什么?” “他说——单明明,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这样的情形只是通过描述来让她知晓,就已经足够让单明明不住地深呼吸起来。 但当她在又一次的吸气后打算开口,单鸣明却是提前对她说了一句:“不是你的错。” 单鸣明把这句在事情发生后让她感觉到了慰藉,心中也渐生暖意的话又传递给了单明明。 她笑着说:“不是你的错。所以,别来和我说道歉的……” 当这句话传入单明明的耳朵,她们之间的这次连线就戛然而止了。 “喂?鸣明?你还在吗?鸣明?” 单鸣明的声音不再接着传来了。 并且,就连她的账号也从这个V信的联系人里消失了。 这意味着,她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早上的10:43才能再听到对方的声音了。 可今天单鸣明和她的通话内容却是后劲太大了。 以至于她分明已经感觉到饿了,而现在也差不多快要到午饭时间了,可她就是不想去吃饭。 她不想去吃饭,甚至也不想去工作了。 她就是一直不停不停地,想着单鸣明先前和她说的那些话。 于是被摆放在了办公室里的,那台面朝着落地玻璃外墙的走步机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单明明踩上走步机,让走步机给到她一种“流动感”。 那可以帮助她的大脑更好地去思考她想要想清楚、想明白的东西。 眼前的这座临海城被午间的明媚阳光照射着。 这些高楼的玻璃外墙将阳光反射了一次又一次,以至于当单明明望向外面的时候,会觉得这样的美景甚至有些晃眼。 助理的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老板,午饭时间到了。” “谢谢。” “我看你一直都没出办公室,就按照你的口味去打了几个菜。” 说着,男助理就从办公室外把那辆装着食物的小车车给推了进来。 单明明的口味其实是偏清淡的,可出生在这里的单鸣明,她却是喜欢吃味道更重一点,也更为有滋味的菜。 在助理把罩着菜的盖子打开后,单明明看到了罗勒叶辣炒牛肉碎、放了辣椒的拍黄瓜、半片剁椒鸦片鱼头,还有番茄冬瓜扁尖汤、以及水果碟。 这样的三菜一汤虽然不是单明明自己会去选到的,却是在这样的时候额外地打动她。 “谢谢。” “不用谢,我也是担心老板可能会忘记时间。” 在单明明收拾起办公桌上的东西时,她的男助理提醒道:“今天有唐总的CEO面对面。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如果老板不想错过,可能就得快一点了。” 单明明的动作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当她结束这短暂的暂停后,她便在助理把小桌布给铺上她的办公桌时不动声色地问道:“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吗?” 男助理:“没变,还是在楼上的那个会议厅里。” 单明明又问:“一会儿你会去吗?” “肯定得去啊。”说起这个,助理还挺高兴的。 他说:“难得唐总愿意花这么多的时间在这件事上,让我们可以听她谈谈公司的战略和目标,讲讲她的思考,还不论是谁都能向她提问题。这样的机会,错过就太可惜了。” 说起这个,男助理就又向他的“老板”表达了谢意:“老板你说过的,现在很多人的学习意识不强,这其实是有碍于我们之后的发展的,还让我一定别像了她们。” “是的。” 这句肯定是单明明发自内心的,而后她就说道:“那一会儿,我们一起过去。” 在男助理离开后,单明明便立刻在公司内部的系统里搜索起了会议室的时间安排。 原来,唐英女士会每两周时间安排一次这样的“CEO面对面”。 时间是在12:00~12:45,具体安排在哪一天则并不确定。 单鸣明的母亲并不要求谁一定要来她的分享会,但如果有谁愿意放弃一部分的午休时间,来听她谈谈那些,那么会议室的门就会向公司内部的所有人打开。 这应当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也是一个凝成共识的过程。 显然,不是所有的公司都会有这样的传统。 可当单明明在结束了午饭后来到那间会议室,她就会明白她的男助理所说的那句“一定别像了她们”。 因为这原本就不是一间很大的会议室,大约只能容纳六七十人。 可是,以唐明集团的规模,过来参加这场CEO面对面的员工,却竟是连这样一间会议室都坐不满。 许多人都不愿意牺牲原本的午休时间,过来这里“加班”。 -- 第91页 对于这样的情形,唐英女士作为这场CEO面对面的主持者,自然是一进场就能看到的。 但她却根本不在意这些。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身,大气典雅的职业装,带着微笑走到了会议室的那张黑板前,并坐到了为她摆放在了那里的高脚椅上。 身为唐明集团的CEO,她并没有坐在离员工们很远的地方。 会议室内的椅子也都摆得很紧凑。 这似乎是因为这间会议室本就不大。 又可能是因为,这是唐英女士用来卸下彼此间距离感以及戒心的方式。 当她把目光放到坐在第一排的单明明身上时,她脸上的笑意就变得特别特别的明朗。 那是一种带着期许的目光。 同时,也是带着骄傲的目光。 唐明集团的CEO为自己所拥有的这个女儿而感到自豪。 她甚至只要在这样的场合把目光落到“单鸣明”的身上,就会变得光彩照人。 虽然在短暂的视线相触后,她又会以相似的目光去看向来到了这场 CEO面对面的其她员工,但单明明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其中的不同。 那种视线在触及她之后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了的感觉,实在是太特别了。 那让被她注视的人感觉到自己是特别的。 同时也会感觉到……自己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第41章 琅俨/文 这不是一次无聊和空泛的“开会”,而是真正能让人明白这家公司的目标与愿景的交流。 同时,唐英女士还和大家分享了硅谷的科技新闻、创投界思考、以及她们的同行最近这半个月都在做些什么。 这场半个月一次的交流会只有短短的45分钟时间,但其所蕴含的信息量却是大得让单明明感觉到吃惊。 同时,听完这场交流会也让她感觉到收获颇丰。 那是视野被打开的感觉,也让她有了自己被“焕然一新”了的感觉。 这是和在家的时候很不一样的鸣明妈妈。 她整个人的身上都充满着让人想要信服、更想要与之一道向前跑的力量。 在这场“CEO面对面”结束后,单明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追了出去,直至跟上母亲的脚步。 “妈。”她唤了母亲一声,让唐英女士的脚步慢了下来。 “怎么,是有什么事想要和妈妈说吗?”看着比自己高出了一大截的女儿这样跟在自己的身边,母亲这样问道。 单明明:“你有和我一起喝杯咖啡的时间吗?” “没有。”唐英女士的这句拒绝说得可干脆了,直把单明明都给说得一愣一愣的了。 可很快,她就“扑哧”一下笑了起来,转而说道:“因为我着急要去吃茶点。你想和妈妈一起吃个茶点吗?我中午才只吃了几块饼干,现在饿得很。光喝咖啡,下午肯定捱不住。” 说完,她身上的最后一丝距离感就也消失了。 这位母亲向女儿招了招手,让单明明跟着自己一起到办公室来。 她在经过自己的助理时让人给她们再多送一份茶点进来,还嘱咐那位男助理把点心准备得再丰盛一点,好歹果盘里的水果再多切一点。 待到茶点送到,两人也都坐定,鸣明妈妈才问道:“所以,你已经想好了吗?” 这下,单明明是真的惊讶了。 她觉得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仿佛是在和她对着自己答不上来的暗号,并只能在迟疑了片刻后问道:“想好什么?” “和妈妈说说你近来的疑惑和困顿。” 唐英女士先是给自己的女儿倒了一杯红茶,而后才给自己的小杯子倒上茶水。 她说:“虽然我的鸣明已经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妈妈也经常不在临海城,老是到处飞,但是妈妈一直都有在关注着你。妈妈也知道你最近可能遇到了什么。” 唐英女士所说的,自然是单明明在来到了这里之后,隐藏起真正的自己,并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的表现。 单明明一直都意识地想要让人看不出来单鸣明的壳子底下已经换了人了。 并且,她也是真的有在用心地替单鸣明完成工作。 但她到底未曾真正见过这个世界的单鸣明,那也就让她甚至都无从模仿。 她只能是谨小慎微着,尽力去完成单鸣明的日常计划与安排,并且完成得相当吃力。 那种谨慎与疲惫感就足够让一直都有在关注着女儿的妈妈感觉到,女儿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见女儿不说话,唐英女士就又说了一句:“如果你准备好了,那么妈妈现在就在这里。” 此时的唐英看向女儿的眼神,就又带上了那份期许了。 并且,相比起先前在会议室里的时候,这会儿的鸣明妈妈还只凭神情就让单明明感受到了那份爱意,以及鼓励。 “我……” 单明明看了一会儿妈妈的眼睛。 而后她躲开视线,也避开了由鸣明妈妈提起的话题。 她选择提出已经困扰了她很久,也让她已经想了很久的那个问题。 “我就是突然很想来问你,当初……你把我送出国去念书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我们家那个时候……” 单明明想说的是,那时候的我都还没有高中毕业,我们家也真的还在创业的关键期,在资金上根本就没有宽裕到这样的地步。 -- 第92页 单明明还想问,所以您为什么会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把我送出去念书了呢? 可怎料,妈妈却是着急地向她表达了来自母亲的爱意。 “鸣明,妈妈肯定是很爱你的。如果可以的话,妈妈也不想你在还只有那么小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出去念书了。” 这样的回答让单明明愣了愣。 而后,她就向鸣明妈妈点了点头。 只见妈妈喝了一口茶,说道:“那时候我也有想过让你爸爸陪着你一起去美国念书的,这样他可以照顾你。但你爸爸不愿意。 “他说是担心烨明还更小,我又成天在公司忙,会没法顾忌到烨明。但其实,他是怕他陪着你出去了,我在这里会又找一个对象。” 在唐英女士的眼中,女儿已经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 因而,很多事她都能和女儿说了。 这位母亲说,我也想过等到你高中毕业以后,再送你出去,但我担心那样的话,你就会在申请大学的时候吃亏,也会没那么容易适应那里的环境和学习氛围。 “而且,妈妈是真的很着急。着急着让你去那里开眼界,学习到最新的商业理念和知识,也替家里找到下一个机会。” 唐明集团的CEO说道:“那个时候,正好是互联网2.0兴起的时代。一些有留美经历的高学历人士把在美国已经成功了的创意或者项目搬到国内来,很容易就会掀起不小的水花。” 她说,在那几年里,接收和发现这种信息的时间差就是价值,也就是金钱。 那是唐英女士错过了的风口。 她为之扼腕,因而就更渴望自己的女儿能够不要重蹈覆辙。 “你还记得你在大一的那年,就和我提到你发现的一本提出了‘反向创新’这个概念的书吗?我才听你说了这本书的序言部分,就感觉到非常受启发,让你给我带了一本英文版的回来,然后找人翻译给我看。 “到了现在,很多跨国公司都已经能够把这套理论运用得非常好了,可是这本书,我们这里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引进。这就是你带给妈妈的很多启发里的一个。” 唐英女士说:“鸣明,在你还没有高中毕业的时候就把你送出去,其实也是妈妈为公司做的一次投资。我创立了这家公司,我也把它做到了今天的这个规模。但是未来它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你,不在我。” 唐英女士作为公司的CEO,所拥有的办公室却并不会比单鸣明的还要更为豪华。这两间办公室只不过是装修的风格有所不同,可朝向以及面积却是几乎完全相同的。 或许仅仅是从这一点上,就已经能够表现出她对于自己的女儿所抱有的巨大期待了。 她是如此地信任着自己的女儿。 并且单鸣明也以她的出色成绩和表现回报了这份信任。 但那却会让与之有着不同经历的单明明感觉到无所适从。 无形的压力因为鸣明妈妈的这番话而落到了她的身上,成为了肩膀上的重担。 那会让她不自觉地想要深呼吸。 这种全然的信任反而激发出了她的不自信。 因为是如此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单鸣明,也不是那个能够让唐明集团的总裁交付如此信任的继承人。 她生怕自己会辜负鸣明妈妈的信任,更担心自己会辜负单鸣明对她的信任。 当单明明离开唐明集团的这位CEO的办公室时,她便努力让自己想起单鸣明对她说过的那些鼓励。 ‘只要在关键问题上做对了,其它的问题哪怕做错了,也能救得回来。’ ‘明明,你就是我。我可以,你就也可以。’ ‘如果天塌下来了,你还有我。’ 在她走回现在正被她使用着的办公室时,许多记忆中的情景不自觉地浮现在了眼前。 那是她的母亲在家里为了家务而操劳的模样。 也是母亲为了父亲的宴请而做出了一桌桌好菜时的样子。 ‘如果不是我一直养着她,让她在家里待着,也不用操心工作上的那么多事,你妈看起来会像现在这样年轻吗?’ ——说出这句话的,是她的爸爸。 ‘你爸有他自己想重用的人要提拔。妈妈就想,干脆我退下来算了。’ ——而说出这句话的,则是她的妈妈。 在这两个看起来相似,然而内在的逻辑却有着很大不同的世界里,她的妈妈和单鸣明的母亲竟是有了如此不同的境遇。 那么她呢? 等到三十年后,她和单鸣明又会拥有怎样大到可怕的差距? 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问题。 它也是一个称得上可怕的问题。 当狂风骤起时,单鸣明对她说出的那句话就再次在单明明的脑海中响起了。 [明明,你就是我。我可以,你就也可以。] 是的,她可以。 她也必须得可以。 第42章 在单鸣明找出那个公司里的“传谣”第一人后,她和这位“第一人”在公司楼底下的老式住宅小区里进行过谈话。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要求那人写一封能够在她这里“过关”的检讨书,然后把检讨书发去朋友圈。 她要那人把检讨书发去朋友圈,并且集齐101个赞才算过关。 等到那人经历了多次让他感到崩溃的修改,也在明白了自己到底错在哪儿后终于写出了让单鸣明感到大致满意的检讨书,单鸣明又给了他近乎天籁之音的“选项B”。 -- 第93页 ——在事件发生的公司三楼墙上贴上“求真”、“务实”、“去伪”这六个大字。 当然,如果传谣第一人选择了“选项B”,他也得让人拍下他在公司贴上那六个大字的背影照,并发布到朋友圈去。 只是这回他就不用一定要集到多少个赞才能算是过关了。 这显然是一种隐性的暗示,意为如果这位“第一人”选择了“选项B”,那么他就并非一定要让自己认识的全部人都知道他在公司做了什么才会“有此惩罚”。 只是他还得去到单鸣明那里,让单总的女儿看到他并没有给这条朋友圈进行任何阅读权限上的设置才可以。 所以,这位被单鸣明爬到树上一把揪下来的“出格鸟”选了哪个能够让他过关的后续? 必然是选项B啊! 而且他还是感激涕零地选择了选项B。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这位“第一人”在他和几个同事的小群里第一个发出“你们看到了吗?”的时候,他绝对想不到单家的千金小姐居然真的能那么较真,而且还可以不惜把事情闹大也要把他从人群中揪出来。 现在,他才拿到了自己定制的那六个大字,刚打算把话贴上墙去,就从同事那里听说了单总的女儿已经从公司里离职了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 “不清楚,要么是前天,要么是大前天。或者……也可能是大大前天?” “这都……可以?” [这都可以?] 这句话在被“传谣第一人”问出来的时候,语调是十分不自信也不肯定的。 但当他在自己的心里重复起这句话的时候,那语调就开始了长达数十秒的渐强了。 有没有搞错? 这都可以?? 老板的女儿都能从公司离职??? 所以,花钱在外面做的这六个字,他还贴不贴了? 传谣第一人正和同事解释着这六个字是怎么回事呢,单总就极为激动地来到了他们这里。 “你们财务处怎么回事?连这种数据都能弄错?” 那似乎是公司的财务部门在一个让人根本想不到的地方,犯下了一个低级错误。并且那个低级错误所造成的后果还十分严重。 因而,单总就被气成了这样。 犯下了这个错误的员工是个女孩。 听到自己居然犯下了这样的错误,并且老板还亲自过来责备她们,那个女孩既是紧张、又是害怕,一副都要哭出来了的样子。 “单总,吴姐走了以后,这一块一直都是单小姐在管的。突然一下让我们接手,我们也是很难的。” 在那个女孩的身旁,她的上司这样替她解释了起来。 乍一听起来,那位上司是在保护自己的下属。可其实,他的这句话实际也在为之后他们可能解决不了的一堆事在给老板打预防针。 单总自然不会连话里头的这种意思都听不出来。 他扫向财务处的那几名员工的眼神实在是吓人得厉害。 这时候,公司的那位高副总连忙在自家老板的耳朵边上说了句什么。 那让单总没有再接着和财务处的那几个人兴师问罪,并只是指着人说道:“一会儿再来说你们!” 当单总转身时,他对边上的高副总说道:“人事呢?叫人事过来。让她到四楼来见我。” 这么看起来,老板的这把火是打算烧到公司的人事那里去了。 他应该也会去亲自问问人事到底怎么做的事,才会让他女儿一下就离职了。 财务处那边因为单总的转身离开而送了一口气。 可在“传谣第一人”的工位这里,几位同事们却是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第一人”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他默默地,默默地把已经被他丢到了垃圾桶里的六个大字又捡了回来,并且动作毫无停顿地在墙上贴起字来。 在此过程中,参与了那轮传谣活动的人也纷纷给他帮起忙来。 “歪了歪了,左边再往上提一点。诶诶,提过了,再正回去一点……” 他们是在帮忙把那几个字贴正吗? 当然不。 他们是在努力把这件事从自己身上摘出去。 如果单总因为自家千金离职的事来责怪他们,他们就能表示他们和单小姐的那件事,都已经被单小姐自己摆平和解决了。 墙上的那六个字,就是证据! . “我问你,当时我女儿提出要离职的时候,你都做了点什么?又跟她说了什么?” 在单总的办公室所在的公司四楼,高副总替他把公司的人事叫了过来。 单鸣明在星期一的一大早就以书面的形式提出了离职的要求。 但负责她这种职务的人,是不可能上午提出离职,下午就能办妥离职的。 公司一般会在收到了她的离职要求后,挽留她。 在确定挽留不了之后,又会提出希望她在公司再工作一阵子,直到公司找到合适的、能够代替她的人了,才让她真正地离开。 可当离职成为一个要求而不是请求时,那就已经意味着这个人应当是挽回不了了的。 那天的早上,她对公司的人事说:“我不想再在这里浪费生命了。让我再为这家公司多工作一天、一个小时、甚至是一分钟都不可能了。” -- 第94页 但是单鸣明的这句话,呛人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 公司的人事是怎么也不可能敢把这句话复述给老板的。 一旁的高副总见状,说道:“单总,明明的离职流程的确是没有走完的。要么您先别急,我们这里再联系她一下,劝劝她。起码让她先回来,把她手上的这些要紧的事,再做一做,也和人做个交接。” 单总没有说话,他只是显得有些不耐烦地抬了抬手,示意手下的人把事情赶紧做起来。 在前些天的时候,这个男人还为自己没能控制住情绪,失手打了女儿而感觉到有些内疚。 可是单鸣明先是一声不响地就从家里搬了出去,之后又是收了钱还说那些话来气他。 打了钱却是得到了那几句让自己感觉到很不愉快的话。 这实在是犯了单总那里的大忌讳。 等到了单鸣明过来公司提出离职的时候,这个中年男人的心里似乎就已经只有那句话了。 ——单明明,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于是他明明身为父亲,也是公司的老板,却还是在这样一个需要挽留对方的时候,把和单鸣明进行沟通的任务交给了手下人。 “喂,明明?是我。我想和你再聊聊你想要离职的事。” 人事和又和单鸣明通起了电话,并十分恳切地试图劝说对方回来。 高副总看了看单总的神色,示意人事赶紧打开手机扬声器,让单总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单小姐都说了些什么。 “我想我上次已经和你聊得很明白了。这份工作,钱少事多,需要我做的事还很杂。公司的组织和氛围不好,而且也很缺少我个人的成长空间。” 瞧瞧,瞧瞧瞧瞧。 单鸣明说的这几句,哪句都是戳在了单总的心窝窝上的。 这几句话被手机的扬声器一放出来,单总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见状,高副总连忙拉住了他,并小声让自家老板别激动,千万别激动,让他们这里的人事再给聊聊、劝劝。 怎料,电话那头的单鸣明竟是用慵懒的语气,说出了一句更比一句能气人的话。 “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有哪里是让我不满意的。问题是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就没有哪里是能让我满意的。换成是你,你能待下去?” 单鸣明都这么问了,正在和她通着电话的这位公司人事经理,还能怎么说? 要是她这会儿没当着自家老板的面,那她倒是还能想到点办法。 可老板这会儿就在她面前盯着她呢! 这简直让人左右为难,手足无措到了连下句话该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幸好,幸好单总已经没法继续听下去了。 于是他立刻就从人事那里抢过了手机,自己和女儿来说话。 “喂,是我。我跟你说,公司里的那些多嘴的人,我都会给你解决的。但你明天必须得回来给我上班,听明白了吗?” 单总这会儿的情绪实在是已经很激动了。 否则的话,他不会没把手机的扬声器给关了,就继续当着那么多个人的面和单鸣明把这通电话讲下去。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先前那个带着慵懒声音一下就冷漠了起来。 听到从扬声器里传来的那句话,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喊出了一句“天哪!” 这会儿他们不光想在心里喊妈啊了,他们连喊“爹啊”的心都有了。 这显然不是身为公司高级员工的他们想要听到的公司秘辛。 起码,不是他们想要当面听到的话。 大家下意识地看了看依旧还留在四楼的彼此,而后又看了看他们和门口的距离。 “单明明我告诉你,你想要离职的事,我没批,也没门!不回来把你该做的事给做了,你走不了。” “也好,反正我现在还不急着找工作。那你就继续给我发工资吧。要是你有哪里做得不合规不合法,我就去申请劳动仲裁。您看怎么样?” 依旧还留在这里的几个人,纷纷往门那边挪起脚步来。 他们一边为单总家的千金所说的那番话而感到吃惊,一边又在尽可能不让老板注意到地离开这里。 这就让公司的人事经理感觉到很揪心了啊。 因为她人是能走,可手机还在老板的手上呢。 一会儿老板和自己家闺女打完电话,发现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了,不还得先把她给叫回来? “单明明!你现在做的这种事很不道德你明白吗?这是我们家的公司,我们家占了75%股份的公司!” “我们家的公司?”电话那头的单鸣明终于笑了。 她十分好笑地反问道:“我们家里的谁的公司?单总,你是公司的CEO,说话得严谨一点。从公司的股份和股权上来看,这就只是你一个人占了75%股份的公司。它和‘我们’这个词,一点关系都没有。和我当然更没关系。” 单鸣明这句话一出口,还没撤离现场的人简直就是跑步都要离开了。 而高副总则更为自家老板考虑一些。 他在单总怒喊出那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眼睛里只有钱的女儿!”的时候悄悄地替单总把四楼的门给关上。 四楼原本是他们这些公司的骨干成员办公的区域。 可现在,四楼显然是不适合他们几个“外人”继续待着的地方了。 -- 第95页 当高副总走下楼去的时候,他会发现那几个原先和他一起待在了四楼的同事就在楼梯间里等着他。 “没想到啊。” 有人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高副总呢?他也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是真没想到。” 所以他们没想到的是什么呢? 那可能是……他们没想到单总家的千金居然这么如此强势。 也可能是……他们的老板在对待自己女儿的时候,居然会落于下风,而且完完全全地拿对方毫无办法。 平心而论,他们虽然并不完全认同单总家千金所说的话。 但他们认同这位单小姐的立场。 因为他们都知道,单总并没有想过要让女儿来接他的班。 单总的女儿虽然在大三的时候就已经进来公司工作了。 可他的心,却只是向着刚从国外回来,还没进到公司工作哪怕一天的儿子。 当爸爸的那个,心思是这样的。 可他还要女儿既替他好好工作,又不去多想。 怎么可能呢? 第43章 【营养液5千加更】 琅俨/文 单总与其女儿之间的这段冲突让高副总他们几个都很沉默。 一来是因为这到底是老板的家事,他们实在是不便就此发表什么看法。 二来则是因为一方并不在场的这次冲突真的让他们思考起了许多。 等到他们从四楼走到三楼的时候,“求真”、“务实”、“去伪”这六个字就已经在墙上贴得好好的了。 那六个字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也显然是在突然之间就出现在了那里了。这种在十几分钟内出现的变化实在是抢眼得很,也让人会忍不住地想要盯着它看。 “这几个字……是谁让贴的?” 高副总他们几个人里,有人这样问道。 很快,这片办公区域里就有人回答了他们。 “这是单小姐的意思。” 当这六个字和单鸣明产生起关联,他们这些人就会自然而然地回想起单总的女儿在那天下午的公司三楼所进行的个人秀。 ‘如果是自己不确定的消息,就不应该乱传,否则就是对他人不负责。’ ‘我要替公司的那么多员工感谢你。是你,让我有机会和大家一起探讨了这么一个课题——论虚假消息在真实人群中的传播过程,以及其影响。’ ‘我希望大家都能在这半个小时的探讨中,得到收获和启发。’ 单鸣明说过的那些话,句句在耳。 而她说出那些话时的样子,也历历在目。 高副总觉得他大约明白老板女儿的意思了。 她并非真的只是要大家记得“求真”、“务实”、“去伪”这六个字。 她这样做,其实更是要大家每次看到这六个字,就想起她在那个下午所说的话语,以及借此在公司的众人心中所建立起的……“权利感”,以及威信。 ‘不得了啊。’ 高副总在心里说出了这样一句感慨。 作为公司的老员工,单明明其实是他看着进公司的。 当时他就发现这个考进了临海财经大学的女孩子特别勤奋好学,而且也很有朝气。 而现在, 单明明的样子却是突然陌生了起来。 高副总开始认同老板的女儿所说的那句话了。 ——‘公司的组织和氛围不好,而且也很缺少我个人的成长空间。’ 的确,由他们的单总说了算的公司,可能的确不具备这个女孩的成长空间。 可这样一来,高副总又会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纠结。 因为公司留不住这样一名员工。 并且,为了更好的发展而离开了他们公司的,居然还是老板的女儿。 . 单明明坐在自己的卧室里,对着单鸣明给她开出的《体验清单》认真思考。 第一条所说的在一天之内花掉十万元人民币,她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 因为最近的她不仅忙到没时间去花钱,甚至还忙到没时间去思考她能在那些东西上花钱。 如果想要简单点,她倒是也可以去一家有着高端包包卖的商场,闭着眼睛随意抱起几个就去结章 但那到底是单鸣明赚来的钱。 让她就这样随意花出去,单明明实在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她还是想要好好地思考一下有什么东西、服务、或者体验是更值得她花这十万元的。 这样一来,清单列表里最容易完成的,就是观看一场“大卫的秘密”大秀视频了。 她可以足不出户,只是在自己的这间带投影仪的房间里就看完它。 想到这里,单明明就立刻打开了投影设备,并在网上搜寻起了“卫密秀”的视频。 等到一切都几乎准备就绪之后,单明明又问起自己:难道我要就这么干坐在这里看一个多小时? 那必然是不能的。 她给自己开了一瓶小瓶的香槟,也从冰箱里切了一点弟弟做的黑森林蛋糕。让这一个多小时的观赏活动彻底变成一次短暂假期。 为了给到单鸣明一个足够好的报告,她还给自己拍了能够作为证据的照片。 ——手上一杯香槟酒,腿上一叠小蛋糕,投影墙上则正播放着卫密秀的片头。 在放下手机后,单明明甚至还向此时并不在房间里的单鸣明举杯,轻声说了一句“干杯”。 -- 第96页 但很快,卫密秀的内容就让单明明不复轻松的状态。 那是一张张风格各异的脸。 也是一个个气质不同的男模。 北欧味十足的金发男孩长着拥有纯真意味的脸,可他却偏偏皱着眉,看起来似乎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但当他走到T台的最前端时,他笑了。 鼓风机吹动了他那带着些许小卷的金发,也让那份笑容进入到了你的心里。 肤色纯黑的青年有着令人惊艳的头身比,他的眼睛下方似乎是让人用拇指按上了一道金色的油彩。那给他带去了更古老的,神秘莫测的感觉。 他的身形看起来矫健极了,仿佛一头生活在丛林中的,优雅的、且擅于奔跑的豹子。 而当那几个从南美而来的男模依次出现在T台上时,那种热力四射的性感就扑面而来了。 在这样的秀场上,西装是没有的,长裤也是没有的。 但他们又不会只是穿着蕾丝材质的内裤。 他们的身上有着各色各样的,能够将他们妆点得很迷人的,称不上是衣服的装饰物。 甚至还有模特戴着古罗马时期战士的头盔、披着斗篷、也踩着罗马式的拖鞋。 腰带以及系在腰带上的宝剑因为他向前迈去的脚步而在他的腰身上不断摇晃着。那模样,性感得让单明明艰难地咽下了一口黑森林蛋糕,而后放下酒杯和蛋糕碟,脚趾都开始向内抠了起来。 弟弟单烨明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 “姐,你能不能帮我一起看看我最近买的这些衣服该怎么……” 单烨明是抱着一堆衣服进来的。 然后他就撞破了姐姐一个人在卧室里看卫密秀的现场! 在那一刻,单明明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的脖子“一卡一卡”地转向站在门口的弟弟。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弟弟撞破了姐姐在家看yellow片的现场! 此时那名长得也相当像古罗马雕塑的黑发模特勾起嘴角,并在走到了T台最前端的时候抽出宝剑,单膝跪地。 他似乎是在向着台下众人,也在向着正在看着这场秀的那个“她”献上忠诚。 那能让人清晰地看到,此时他身上的许多块肌肉在做出这个动作时的状态变化。 当然,这样的一个片段也会让眼睛余光不住地注意着那里的单明明……脸红得更厉害了。 “你在看这场卫密秀啊。这场很不错的。” “你也……喜欢?” “对啊,挺喜欢的。” 单烨明原本是想要让姐姐帮他一起看看这些他新买的衣服是不是适合他,又该怎么搭才更好看一点。 但现在,他显然更想要先和姐姐一起看会儿这场卫密秀了。 姐姐的脚趾依旧还在拖鞋里抠着。 但这一次,她用脚趾抠拖鞋的原因却不再是这些模特实在是太性感、太好看、也太动人了。 身为一个女孩子,现在的这个状况实在是让单明明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但弟弟似乎也不需要她在此刻进行“表演”。 单烨明只是又拿了个香槟杯,并把冰箱里剩下的那些黑森林蛋糕都拿了出来,和姐姐一起分享。 他吃着蛋糕喝着酒,还品评着这些模特的身材、服装、以及台风。 “安德鲁的台风是真的不错。之前的那场秀,他因为太焦虑,把身材练得有些过了。太壮实,看起来就有点笨笨的了,被批评得很厉害。这场秀里果然就又调整过来了。” “哇,亨德里克穿橙色还真的是好看。他不是荷兰人么?就会有一些橙色主题的照片。之前他那张穿盔甲,胸前挂橙色绶带致敬奥林治公爵的照片就特别出圈。” “孙星冉不行啊。之前放的那么多照片看起来都把身材练得很有立体感,怎么在卫密秀上就这么扁呢?照骗!照骗!他的这个身材简直就是把被吊打放在了公屏上!丢我们亚洲人的脸!” 姐姐自己一个人待在卧室里,把窗帘拉上,并用投影仪来看这些美妙的男性躯体——这样的事根本就没有让弟弟感到大惊小怪甚至是用异样的眼神看向姐姐。 相反,单烨明看起这样的内衣秀来,还比姐姐更入迷。 当单明明略显窘迫地转头看向他时,弟弟甚至只是拿起酒杯,和姐姐又碰了碰杯。 “怦!”那是香槟酒杯相碰的声音。 在漂亮的酒液里,许许多多个小气泡就从杯子的底部活泼地冒了出来。 单明明于是也努力放下那种羞耻感,更为投入地和弟弟一起欣赏这场秀。 由大卫的秘密所举办的这场大秀将全世界范围内最漂亮、也最性感迷人的男性□□挑选出来,并将他们聚集在了一起。 同时,卫密秀也将这些男人打扮成了让人一见倾心的模样,以用来展示自家的产品以及设计理念。 从单烨明看这场秀时的反应来看,卫密秀显然不止征服了她们,还打动了他们。 “烨明,你……喜欢他们家的产品吗?” “喜欢啊。设计很好,也很好看。” 说完,单烨明才在面对自家姐姐的时候不好意思了起来。 “你干嘛啊,突然问我这个问题。”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单烨明显然想起了之前让姐姐看到了那两条内裤时的情形,还怪扭捏的。 -- 第97页 “你想不想……现在出门去买点?我付钱。” 在单鸣明给出的体验清单里,第二条只要求单明明去看一场卫密秀。 可当单明明跟自家弟弟一起看了半个多小时的卫密秀,她突然就脑洞大开了起来,并给自己的作业又加起了“课外扩展”。 她要去大卫的秘密的店里看看。 顺便,带弟弟去买买买! 这样的念头在才一出现的时候,是挺让人感觉到挺豪迈的。 但很快,单明明就又是脚趾一抠,自问起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不太妥当。 怎料,单烨明却是在震惊之后眼睛贼亮地傻乐起来。 “姐,你认真的?” “对……但如果你觉得这样会让你感觉到不自在……” “不会不会,我肯定不会不自在!他们家最近还出了全新的运动系列,海滩系列和睡衣呢。我要的。” 说完,单烨明还立马放下蛋糕碟,并勾着单明明的胳膊,把人给提了起来! 由于弟弟实在是过于兴奋,当单明明被他拽起来的时候,险些打翻酒杯。 弟弟连忙讪讪地把姐姐扶稳了,并依旧难掩愉悦地说道:“姐,我们现在就出门吧!车我来打!” 第44章 琅俨/文 在临海城这样的一线城市,特别大的那几个商区其实都不太好停车。 因而弟弟为了赶紧出门和赶紧买东西,就给姐姐打了一辆豪华车。 弟弟的这招非常之有意思。 他似乎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姐姐:姐,豪华车我都已经打了,你还能不给我多买点大卫的秘密吗? 单明明:买!随便买! 弟弟:“姐?说真的呢?随便我买?” 姐姐:“对,随便买。一会儿要是在那家店里买得还不够,就再去别的店再逛逛。” 弟弟高兴坏了,连忙一把抱住姐姐,用脑袋蹭起了姐姐的肩膀。 豪华车司机很快把他们送到了有着临海城卫密旗舰店的商场,而单烨明则把豪华车司机的活儿给抢了过来。 他在单明明想要开车门的时候按了姐姐一下,并在下车后迅速来到了单鸣明所坐的那一边。单烨明替姐姐打开了车门,还把手伸向了姐姐,要让今天付钱的姐姐享受一把王的待遇。 “来,姐。我们拍个合照。” 在走向那家特别显眼的大卫的秘密时,单烨明打开了手机的自拍功能,特意要和姐姐以大卫的秘密为背景,和自己拍一张合影。 在自拍APP里,弟弟笑得可灿烂了,而单明明则是微微笑着。 这张姐弟自拍有了以后,单烨明边调滤镜边说道:“之前有个足球教练陪着她儿子一起去逛了大卫的秘密,还给儿子买了好多袋衣服。照片被狗仔放到网上之后,我的好多朋友都说这很酷呢。” 单烨明又接着说道:“这就只是上上周的事。没想到,今天就轮到我姐来陪我买大卫的秘密了。真棒!” 说完这句,单烨明就在他的个人V博上发了这条内容。 [我姐陪我逛大卫的秘密。她说今天全都她买单!] 单明明努力地去感觉,也试着去理解了一下单烨明这会儿的感受。 其实弟弟并不光是因为姐姐会给他买单才那么高兴。 单烨明会觉得那么高兴,还因为由姐姐陪着逛、并且付钱去买卫密的服装在他看来是一件很酷的、并且也值得炫耀的事。 单明明在弟弟发送那条状态的时候看了一眼单烨明的手机屏幕,并记住了单烨明的V博号。 她很快就用自己的手机搜了一下弟弟的号。 原来,弟弟的这个分享生活的号还是小有人气的,粉丝也是过万的。 在他刚刚发的这条状态底下,已经有人给他发来了评论。 [天哪!姐姐还缺弟弟吗?] [我也好想做姐姐的弟弟!] [我就不一样了,我想问烨烨需不需要姐夫。] [19岁的帅气男孩子一枚,身高185,腹肌有八块。恳请烨烨把我的照片给姐姐看一眼!(图片)] 眼见着单烨明就要把脸凑过来了,单明明连忙锁机。 而后,她就被弟弟向着那家大卫的秘密旗舰店拽了过去。拽得人都要小跑的那种拽! 单明明或许得承认,当她扮演单鸣明的时候,她在弟弟的面前是有包袱的。 她不能在弟弟的面前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自信。 她更不能在弟弟那里表现出胆怯。 于是单明明这会儿对于自己即将进入一家男性内衣品牌店的事实,明明是心里发虚的,可她却还是要昂首阔步,起码让自己别小跑着才堪堪跟上弟弟兴奋的脚步。 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紧张,她甚至还在进店之前的那一刻给自己戴上了太阳眼镜。 随着店门被弟弟用力地拉开,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男式蕾丝内裤就撞进了单明明的视线。 那可真是……该死的性感! 而后她就迎上了男导购那带着丝丝甜意的笑容。 “有需要帮忙的吗?” “有有有,你就把适合我的产品都推荐个一遍吧。” 男导购的长相其实并没有特别出众,但他却把自己收拾得十分清爽,发型也做得十分用心,再加上眼睛有神,给人一种神采奕奕的感觉。 他轻轻地“哇哦”了一声,而后说道:“那可就多了去了。” -- 第98页 单烨明:“没事,你尽管介绍。今天我姐买单,她说我看上多少,就给我买多少。” 说着,单烨明就勾住了姐姐的胳膊,并比出了一个大拇指。就差说出一句“这是我姐,有钱”了。 单明明不禁推了推墨镜,并借着这个动作观察起了四周。 这会儿正在店里逛着的,似乎多是男性。 她本来就处在一个卖男士内衣的,有着许多男人的环境下。而因为单烨明的这句话,那些人又都注意起了她。 这其实,会让单明明感觉到很紧张。 紧张到她如果不把弟弟勾着她胳膊的手拿下去,就会因为肌肉的紧绷而暴.露自己这会儿的状态。 “那要不让姐姐先去坐一会儿?”男导购这样建议道。 他问:“还是你想让姐姐帮着一起拿主意?” 不行的不行的! 陪弟弟一起来逛这家店就已经够突破她的自身极限了。 如果还要让她帮烨明一起选蕾丝内裤,那就真的太不行了! 单明明连忙抢在弟弟之前,说道:“没事,我先去坐一会儿。他觉得好就好。” 由于怕弟弟不放人,单明明甚至还加了一句:“吃不准的话,多买几件就好。” 身为从那个世界而来的女孩子,单明明可太懂了。 很多时候,她们摇摆不定,不知道该选哪一个,其实是因为那几样东西都让她们喜欢,然而她们又出于各种原因没法把那些东西都买下来。 果不其然,单明明的这句话完完全全地说服了弟弟。而她则也被导购请到了等待区。 尴尬的事就这样又来了。 因为大卫的秘密并不是一家那么高端的店。 把她请去了等待区的男导购虽然给她拿来了水和糖果,然而等待区却就是在更衣区的门口的! 于是拎着购物篮的男孩子们一个个地从远处走向她,并走过她的身边。 而和男伴一起来到了这里的女人们则来到了单明明所坐着的等位区,在和她对上了视线的时候,还会和她笑一笑。 或许是为了让进去试衣服的男士能够和坐在外面等待着的女士有更方便的互动,更衣室门前的等位区根本就是正对着那一件件的更衣室的! 突然之间,有位男青年把遮着更衣室的布掀开了一小条缝,并叫起了自己女朋友的名字。 “薇薇。” 名字叫做薇薇的女孩不需要男朋友多说些什么,就直接走向他,把脑袋凑到更衣室的帘子里,去看男朋友穿这件到底好不好看。 单明明对此……简直目瞪口呆。 但很快,她就成为了震撼全场的那个人。 因为她弟弟来了,在两位男导购的陪伴下,带来了满满四篮子的大卫的秘密。 “姐!你看,我选了那么多!” 烨明你醒醒,这种时候,这样的场合,别人不会因为你喊了我一声姐就觉得我是你亲姐的! 果不其然,在弟弟还觉得今天的她们俩都特别酷的时候,周围人已经向他们投以奇妙的目光了。 单烨明有些不好意思,问:“是不是选太多了?” 单明明单手捂脸,而后说道:“不会,别试了,全买了……” 她说这句话是为了让弟弟别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么多的大卫的秘密都一件一件地试过去。 怎料,这种“霸总所为”却反而让人拿出手机,拍起了她俩的视频。 单明明:“……” “别拍啦,我们真不是那种不纯洁的关系。这是我姐啦。” “真的,我们就是姐弟,一个妈和一个爸生的。” “你们不觉得我们长得还是有点像的吗?” 在单烨明的一路解释之下,两人终于出了店。 而这样的一单,居然就真的让单明明刷掉了五万多。 虽说在结账之前,单明明的心里就已经有所准备了。 但当她真的一下刷掉那么多钱的时候,她还是会感觉到……很震撼。 这是不是就已经……把她之前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完不成的体验清单第一条……给做完了一大半了? 原来一下就花出去很多钱,是这样的感觉。 它好像,并不是很难的一件事。 同样,它原来也不是一件离自己那么遥远的事。 此时的弟弟还沉浸在那种“姐姐给我买买买”的欢乐中。 他说道:“姐,你真的太好了!今天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单明明说道:“姐请你。” 单明明打算“乘胜追击”,在今天之内一鼓作气地完成《体验清单》上的两项任务。 她说:“我们选一家临海城里特别贵的店,一起去吃一顿饭吧。” 作为国内的一线城市,临海城里是有那种特别特别贵的餐厅的。 一顿饭可以人均好几千的那种。 她带着弟弟,两个人一顿可以吃掉一万多。 剩下的三万多,她在吃晚饭之前再想一想,一定可以在今天之内就花完。 然而离谱的事来了。 人均六千的米其林三星法餐,不预约不能吃。 人均五千的中式融合创新菜,今天晚上的预约满了。 单明明顺着高价榜一路往下问了四五家,居然都只得到了抱歉的回答。 太离谱了。 -- 第99页 直到这一刻,单明明才真实地感受到了身在临海城的有钱人到底有多多。 并且,她也对身处原世界的自己究竟有多穷……有了层次丰富的感受。 她穷得……根本就不知道给有钱人消费的餐饮场所居然都是如此“人满为患”的了! 此时爸爸在他们的四人家庭小群里呼唤起了孩子们。 爸爸把家里已经买好了的菜发到了群里,并给他们报起了今天家里会做的菜,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要不……我们就还是……回去吃?”弟弟这样问道。 这一刻,被市场的大手阻止了一掷万元企图的单明明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憋屈! 不,她还不想回家。 让她花钱! 她要花钱! 然后她就被“善解人意”且“勤俭持家”的弟弟拽上了回家的车。 车上,脑袋里就想着要在今天完成两项体验任务的单明明有了一个天才般的想法。 择日不如撞日,她完全可以今天就去看男人表演的钢管舞秀啊! 如果成功的话,她甚至能在一天之内完成三项体验清单上的项目。 对,她就该这样干。 因为明天是星期天,这会儿正在她的那个世界里待着的单鸣明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完成突然多出了三项那么多的工作。 想到这里,单明明就立刻给陈枫发去了消息。 [我想今天晚上去看一场钢管舞秀,你有推荐的地方吗?] 第45章 琅俨/文 有关单明明所提出的这个问题,陈枫给出回答的速度并不快。 可她的回复虽延时,态度却是自然得很。 那就好像单明明让她给自己推荐的,并不是需要偷偷摸摸分享的,看钢管舞秀的地方。 她说话的态度更像是给好友分享了几家环境不错的餐厅。 陈枫给单明明一发就发了三家店,并且还附上了介绍。 [这三家都差不太多,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足] [第一家的舞者舞技好。第二家的技术不行用脸来凑,因为长得的确不错,虽然跳得不怎么行,但是也不显得俗气。第三家是舞美做得好,灯光设计出彩,DJ也更好,场内气氛很热闹] 介绍完了以后,陈枫又问:[你之前去过这样的钢管舞秀场吗?] 单明明谨慎回答:[这三家还没去过。] 陈枫: [那你要是有时间也感兴趣的话,可以找一天晚上把这三家一家家看过来。] [反正他们的节目都是是循环表演的,相互间的距离也不远] [我觉得一个晚上的时间打卡三家的难度不大] 单明明的头上冒出了一排艰难的,小问号。 在单明明的印象里,和“钢管舞”这三个字有联系的,都不会是什么太正经的地方。 可在陈枫那显得落落大方的介绍语里,单明明甚至听出了评价百老汇的味儿。 吃晚饭的时候,单明明在手机上偷瞄起了这三家店。 然后她就发现,这几家店都能在很正规的城市吃喝玩乐app上被查看到,也能在地图上被搜索到。 从这些网络上的信息来看,这几家店完全就不提供不被警察叔叔允许的服务。 怎么这个世界里的钢管舞秀场,都是这么和谐的吗? 那一刻的单明明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在书店里发现了《丰乳肥臀》的初中生。她抱着紧张、兴奋以及忐忑的心把这本书借了回去,背着爸妈和同学室友翻了整整一星期,最后却发现这其实是一本充满了痛苦的严肃文学! 单明明:[这些地方看起来……都很正规?] 陈枫:[当然正规了,里头连电子烟都不许抽的。你在想什么呢?] 单明明:“……” 陈枫:[我觉得你也没必要去那些不正规的地方吧?] 单明明:[你说的很对……] 可话虽如此,单明明一想到自己今天晚上就要去看男性舞者跳舞的钢管舞秀了,就还是觉得紧张。 单明明:[我打算今天晚上过去。你想和我一起吗?] 陈枫:[不去] 单明明:[今晚有安排?] 陈枫:[不是。我就是不想和你一起去。万一我们两个看上了同一个舞者,为了他要在街上打起来,我可打不过你。那还不如别一起去看了] 结束了晚餐的单明明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对着这条消息沉默着凝视了很久。 得,陈枫拒绝了她。 看起来,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单明明想来想去,给自家助理发了一条消息。 [给我订一辆包车吧,最好司机要强壮一点的。我一会儿晚上要出门]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上班时间了,可她的男助理还是立刻给她发来了回复。 男助理:[大约是什么时候,要在哪里接您呢?] 单明明:[一个半小时后,就在我家楼下接我] 所以,从现在起,一直到一个半小时之后,单明明要去做些什么呢? 如果是在过去,她可能会洗个头,挑一挑出门要穿的衣服,再给自己化个妆。 一个半小时,时间可能刚刚好。 说它刚刚好的意思是,不至于让她过于着急,却也绝不至于让她能够在做这些时慢慢吞吞的。 可现在的单明明却不打算这么做了。 -- 第100页 如果不是要出席什么重要的活动,她根本不会在出门前的准备上花那么多的时间。 就好像今天晚上,她只不过是要一个人去到没人认识她的地方,作为观众看秀而已。 她完全可以只是从不会出错的基础款里拿一套,不需要特意去做衣服的搭配。至于头发,也只要看起来清爽就好,没必要让它保持在刚洗完的那种飘逸状态。 那么省下来的时间能去做什么? 那可就足以用“五花八门”来形容了。 比如今天的单明明就准备拿出半小时的时间,去看拳击的教学与比赛视频。等到她稍稍温习了一遍那些动作和打法,并且饭后半小时的时间也过去了,她就能真的去阳台上的速度球那儿练习一下了。 这就叫,临时抱佛脚。 单明明给自己的手上绑好了拳击绷带,在阳台上把直拳勾拳和摆拳都一一练过了一遍。 并且,在她练习这些拳击动作的时候,她还会在自己的脑袋里编写起剧本来。 比如她可能会在刚刚进入到钢管舞秀的现场时,遇到一堆身上有着纹身,长得还凶神恶煞的男人。然后她就可以立刻跑路了。 她可以这么跑,那么跑。 又或者她可能会遭遇钢管舞舞男的恶意调戏,抽一口烟然后往她的脸上吐烟圈的那种。 遇到这种情况,她就可以这样打,那样打。 然后抓着这个人的头发,让他去撞钢管。 这种在自己的脑袋里假设的场景,以及自动播放的动作戏镜头实在是很能刺激肾上腺激素的分泌。 这就让单明明的拳越打越飘逸,并且也越发的快狠准了起来。 等到半个小时过去,她就已经练得满头大汗了。 得,还是得洗个澡再出门。 可是短发的优势也就在此时显现出来了。 当她着急的时候,短头发让她在七分钟内就结束包含洗头在内的淋浴。 而后,她只要再花三四分钟就能把头发给吹干了。 只不过,在吹头发的时候,单明明还是会因为在脑袋里演出的小剧本而时不时地挥几下拳头。 那干脆就让她把画个裸妆的时间都拿来给自己换上一件运动文胸了。 男助理:[老板,司机已经到你楼下了] 单明明:[收到] 最终,临时起意要在这个晚上去看钢管舞秀的单明明只是用眉毛刷给自己刷了刷眉毛。 而后她拿起手机出门,并在楼下看到了自己的男助理。 其实,他有一个让单明明觉得很好听的名字。 ——于墨林 但他虽然替单明明做了很多事,却总是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 仿佛,这就是他作为单明明助理的,最好的存在方式。 这会儿的于墨林站在夜风中。 风将这个高档小区里的树叶吹出“沙沙”的声音,也将他的那头柔软的头发吹了起来。 这会儿的他没穿西装外套,就也让单明明第一次注意到他的腰原来那么窄。 “你怎么……过来了?” “老板通知我的时间和现在有点近,我没能找到合适的包车司机。不过正好我就会开车,就过来了。” 见单明明看起来有些犹豫,于墨林就很快劝说道:“我拿到驾照已经有五年了,也没有危险驾驶的记录,老板可以放心。” “但是……我今天晚上要去的地方……” “老板不管要去哪里,我都会保密的。这是我的职业操守。” “可是那地方……可能不适合你开车送我去。” “老板之前说要叫包车的时候,没说不要男司机?” “是这样没错。” “那就没什么不适合的了。老板告诉我车在哪儿,又要开您去哪儿就好了。” 纠结了! 太纠结了! 单明明觉得,让单鸣明的助理送她去看那样那样的秀,这可能实在是有些不妥。 可现在于墨林看她的样子又是隐藏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这让她切切实实地感觉到——如果她强行拒绝这个人,并让其立马回家,那会让她的男助理感觉到很受伤。 单明明一咬牙,就决定让于墨林来开车,在今晚带她去把那三个秀场轮流看一遍了。 为了避免尴尬,单明明坐在了汽车的后排。 并且,她还特意没说出那几家店的名字,并只是报出了它们分别是在哪条路上的几号。 然后,已经很智能了的地图就问于墨林,是不是要去“疯马club”。 单明明:“……”耻感很强了。 单明明沉默着按住了额头。 只要她不尴尬,更尴尬的那个就不是她! 她偷偷摸摸地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一眼她的男助理。 只见于墨林的表情不见丝毫变化,他就只是对单明明说了一句,“我要开车了”,而后就把车稳稳地按照手机导航上的路线开了起来。 疯马club。 那就是单明明此次大冒险要去到的第一站。 在陈枫的介绍里,这里的舞者舞技更好,表演也更为专业。 在单明明过去的认知里,钢管舞就是一人一钢管,或绕着它,或在钢管上……上上下下着,做出魅惑的动作。 可是当单明明在晚上的九点半进到这家夜店的隔音大门之后,她就看到了令她大吃一惊的“舞技”! -- 第101页 只是穿着牛仔长裤的男舞者赤着脚,他先是双手一起抓着钢管,仿佛踩着平地一样,用脚上的大拇指和第二个脚趾卡着钢管,一步一步,轻巧地向上“走”去。 而后,他将一条腿向上扬,并且整个人也是头和身体往下,抓着钢管打开了八字开,而后在钢管上开始旋转。 他用来展现性感的方式,是力量,是男性的荷尔蒙,而非魅惑。 那正是女人会喜欢的。 随着他在高出吧台一截的舞台上做出非常需要技术的高难度动作,正坐在吧台下喝酒的女人和男人们也时不时地给他鼓起掌来。 而后,另外两名穿着靴子,工装裤,以及墨绿色外套的舞者就各自搬着椅子走上台来。 他们一人来到了钢管的左边,另一人则来到了钢管的右边,随着音乐的节拍跳起了椅子舞。 单明明在侍者的领位下,来到了吧台底下。 那是一个可以让她仰视台上舞者的位置。 仰视。 这原本是身处弱势地位的人所独有的,看人的角度。 可此处的仰视却并未给到单明明这个词原本所拥有的意义。 正在钢管上展现着自己可怕核心力量的舞者依旧还穿着他的牛仔长裤。 可在他身边一左一右的另外两名男舞者却是随着舞蹈脱起了厚重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的紧身背心。 随着现场的掌声热烈起来,先前的钢管舞舞者开始退场。 那两名跳椅子舞的舞者则脱了自己的靴子,并拉着椅子来到了更前面的位置。 没错,仰视也是身处优势地位的人用来欣赏尤物的角度。 当一名舞者把脱下的紧身背心向着她所在的这个方向扔来,单明明的脑袋里,突然就有了一个有关一掷千金的点子。 在电影里,俄罗斯的寡头富豪们就经常会做这样的事。 现在,单明明就也自己尝试了一次电影里的剧情。 她招来店里的侍应生,告诉对方,她要请现在正在店里的每一位客人都喝一杯酒。 通常来说,那些富豪都会指定要送的酒。 可每个人喜欢的酒又怎么会一样呢? 全都一样就太无趣了。 单明明于是告诉侍应生,她可以让店里的客人,以及舞者们自己在鸡尾酒的酒单里,选一杯。 第46章 【营养液1万加更】 等到单明明挥别众人的热情相拥,并从疯马club出来的时候,她的口袋里就已经装满了写有电话号码的卡片了。 这些都是在今晚和她对上过眼神的男人写给她的。 他们告诉她:期待你的好友添加请求,更期待再见到你。 出发前她所担心的场景根本就未曾上演。 她以为自己会在这家店里遇到对她不怀好意的彪形大汉,或是一脸凶相的壮硕男子。 可事实却是来到这里的人,无论女男,目光几乎都只集中在男孩与青年的身上。 来到了这里的女人或许会是打扮随性的,可男人却都是认真打扮过了的。 在单明明的座位一侧,有个和自己的女友一起来到了这里看秀的年轻男人。 当他的女友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的表演时,他为了争夺女友的注意力,甚至还当众主动索吻。 那样的氛围……既五光十色,又曼妙。 它让单明明在此之中感觉到很轻松,也很放松。 她就只是置身于一个全然娱乐的氛围中,而不是进入到了一个危险又刺激的探险地带。 在这里,单明明成为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欣赏着他人的那个“她”。 她和她们一起欣赏着他们。 侧颈有着纹身的漂亮男孩在表演完之后,直接拎着外套来到她的面前。 男孩的身上还有着很多汗水,它们正在一点点地往下淌,于是他就没有把外套穿上,而只是把衣服挂在了肩膀上。 可即便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的身上也没有汗臭味。 从他身上传来的,清新冷冽的香水味反而在此时更具存在感。 “我在这里表演也有一年了,请全场人喝酒的不是没有,但只有你让我们自己选了酒。我很喜欢。” 男孩说他选了店里的一款特调鸡尾酒,那是他最喜欢的一款特调,所以他也想请单明明喝一杯。 那是香茅酒、椰子酒、椰子糖浆、菠萝、柠檬以及香茅的混合特调。 他当着单明明的面,在卡片上画出了一个菠萝,以及几根香茅,而后就在卡片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当单明明从这家店里走出来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不再是走进那家店之前的自己了。 她也动作自然地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车里。 “老板?去下一家吗?” “对。现在就过去。” 尽管她没有把自己接过的每一杯酒都喝完,但总体算起来,单明明应该在这家店里喝了大约有三杯酒。 可这会儿的她却是十分清醒。 清醒得足以她在汽车发动后开始思考,并将今晚的许许多多个细节以及感受都拼凑在一起。 在过去,喜欢她、向她表达好感的人其实一直都不少。 但那也只是“不少”,而已。 和今晚的“盛况”相比,那就太小巫见大巫了。 今晚的她,出门前就洗了个头、刷了刷眉毛。 -- 第102页 她没化妆,没打扮,没穿上那些很能显露身材的衣服。 老实说,今天的她,真的一点也不“郑重”。 在她出门前,她所想要的,只是让自己作为这个场合里的一个最最不起眼的观众,也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和那个地方、以及地方里的人发生交互。 但是手上的那一把电话号码却是已经向她表达了很多。 而最为不同的,是这两个世界里的异性看向她时的眼神,截然不同。 当她还是单明明的时候,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占有欲,甚至是征服欲。 这些人想要让她变成他们的。 他们的女朋友、他们的妻子、他们孩子的母亲。 可当她成为“单鸣明”,这里的男人在专注地看着她的时候,却是释放着另一种信息。 ——选我吧。 他们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被选中的幸运儿。 除了……除了霍云沉。 那个向她说出了拒绝,并告诉她“我对谈恋爱没兴趣”的男孩。 这一刻的单明明突然之间就想起了那个男孩,也想起了霍云沉对她的拒绝。 那时候的单明明没能意识到这一点。可现在,她却后知后觉地想到了。 霍云沉所拒绝的,或许并不是她,而是进入到这场挑选与被挑选的仪式中。 他也同样拒绝进入这样的,女人和男人的关系中。 当他说出‘你很漂亮,也很迷人。但我不想追求你’这句话时,他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此时陈枫给她发来了消息。 [怎么样?你先去了哪一家?] [我先去了疯马club,很棒] 怎料,单明明的回复才发送出去,陈枫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单明明在电话铃音响起的时候拉开了车门,说道:“我去接个电话。” 怎料于墨林却是立刻解开了自己系着的安全带,并说道:“不用,我出去透个气,老板打完电话叫我就好。” 说完,他就离开了单明明的这辆车,并把这个封闭式的空间留给了自己的老板。 单明明于是得以在车里和陈枫展开更为私密的话题。 “其实我还挺意外的,毕竟……这三家店的评分其实都不高的。也就……三星半?” “这三家之前其实都是五星评价的。会变成三星半是因为这两年MMGA的人一直在各处给他们刷差评。” “MMGA?” “Make Male Great Again啊。” 单明明懵了。 她光知道陈枫加入了安霏会长发起的俱乐部“MMNGA”,中文俗名让男人再也大不起来。 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和其对应的“MMGA”——让男性再次伟大。 “还真有这个?” “当然啊,不然安霏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给俱乐部起了个这样的名呢?” 陈枫接着说道:“我听疯马的经理跟我说,那些人很可能一个人开好几个号,一整天什么也不做,就只是不间断地去点评APP上给他们刷一星差评,而且还不是机刷的复制黏贴。基本上是想到了就去骂几句,连地图上的评论都不放过。” “那他们怎么办?” “只能雇人去那些评论底下好声好气地回复,但要暗示MMGA的人根本就没进到过店里,他们骂的店员和舞者,店里也根本没有。说他们如果下次真的来店里,疯马一定好好招待。” 单明明一个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MMGA坏别人生意,疯马club的“损力”却也很强。 在和陈枫结束了这通电话后,单明明再次去到了全城吃喝玩乐的APP上看疯马这家店的评论。并且,这次她主要就看差评。 当她看到MMGA的人大骂这里的舞者全都“谄媚女人”,拖累了男性的再次伟大时,她简直哭笑不得。 被单明明用来包住那叠电话卡片的,是她在店里的消费小票。 里面列了几十上百杯鸡尾酒,还有她今天看秀花的门票钱。 这是一场堪称作秀式的消费。 她让疯马club的调酒师忙得晕头转向,也让那些过去从未见过、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的陌生面孔向她微笑,向她举杯。 整间秀场都因为她的这一看似豪放的举动而被点燃了气氛。 可她究竟花了多少钱呢? 不到一万。 这些钱多吗? 不多。 无论是对于单鸣明来说,还是对于单明明来说,这些钱都算不上多。 但它却是让今晚的她买到了那么多过去所从未想到过的情绪体验。 有钱的感觉真好。 有钱花的感觉,更是美妙。 单明明给这张小票拍了张照,发去了疯马club的点评页面。 [这个晚上,我在疯马过得很高兴。秀很棒,舞蹈也很专业,大家都很敬业。多谢招待。] 截止到现在为止,今天的她一共花了六万。 在今天过去之前,她还得再花四万才算是达成了单鸣明给她开出的体验清单第一条。 单明明打开车门,向刚从旁边的便利店里出来的于墨林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可以出发了。 疯马club之后,她还能有陈枫给她推荐的Révolution,以及Perfume Vodka。她也还能把刚才所做的事,再重复两遍。 在疯马club的附近,有几个聚在一起的男人正在盯着她们看。 -- 第103页 他们的目光似是落在了单明明的身上,却是更多地在看着因为她的挥手动作就很快走了过来的于墨林。 当单明明注意到这些从暗处而来的目光,并转身看向他们的时候,这些男人竟是因为单明明这么个一副成功人士打扮的女人瞥向他们的那一眼,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单明明在坐进车里之前看了他们一会儿,并直接把他们“看”走了。 这样的体验其实还……挺别致的。 因为过去的她如果在相似的场景下遇到那些男人,他们甚至是有可能对她吹口哨的。 但现在,他们却是带着那份不愉快,走了。 而在进到车里之后,单明明则更是收到了她的男助理对她说的一声“谢谢”。 “不用谢。” 尽管单明明有些不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但那并不妨碍她笑着对于墨林说出这句话。 ——不用谢。 第47章 当汽车被发动,并向着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开去,单明明有些好奇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也学过拳击吗?” 于墨林看了她一眼,回答说:“没有。” “散打?踢拳?泰拳?MMA?WWE?” 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单鸣明的身份生活之前,她对这些几乎是一无所知的。 可等到她开始练习拳击,她也就从自己的教练还有同学那里逐渐了解到了这几项格斗技艺,也知道了它们各自都有着那些特点。 然而在单明明一口气报出了五种打人很厉害的格斗技艺,并且越说越夸张后,她的男助理却是好笑了起来,说:“都没有。” 什么都没学过,你还是这么一个瘦瘦的身板,肯定是个不能打的。 那你怎么就在我说要找个强壮的包车司机的时候,自告奋勇了呢? 单明明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欲哭无泪。 她感觉自己今天本来想找个能充当她临时保镖的司机的,然而她家能干的男助理这么积极,搞得她连拒绝都不能。 她的这位男助理虽然也不能算矮,大约178的样子,并且骨架也是好看的,但又是真的瘦。以单明明的火眼金睛来看,她家男助理的腰围可能都只有60出头。 虽说今晚在疯马club的经历让她感觉不到那种对于女性的危险,但她也是真的觉得,要是今天真遇到什么事,她俩谁保护谁都还不一定呢。 怎料,在她的面前向来不多话的于墨林却是因为她的这些问题而在接下去的几分钟里打开了话匣子。 “男孩学拳,不好。” 这句话让单明明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不禁深吸一口气。 她不动声色地让自己的整个背部都靠到了副驾驶座的靠背上,并且目光只是放在了前方的道路上。 “为什么?” “因为……那可能会让女人害怕他吧。” 理智上,男助理应当是想在这个时候得到自家老板的支持的。 可在感情上,他又似乎只是在诉说着,诉说着那些早就已经说服了他的话。 于墨林:“健身挺不错的,可以让身材变好,也能让体格变得强壮。但是学习格斗就不好了。女人也不喜欢很会打架的男人。” 于墨林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从单明明那里听到一句“的确”了。 可,单明明却是问出了一句让他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的话语。 “那你会吗?” 一句“什么”让于墨林脱口而出。 单明明:“如果你学了这些,你会打女人吗?在你喝过酒以后,在你和我们发生了争执、甚至是摩擦的时候,你会打我们吗?” 于墨林:“当然不会!” 于墨林说出否定的态度简直就是在否认世上最严厉的指控。 而后,单明明就对他笑了起来,似乎是在对他说:你看,你不会。 “好了,开车吧。” 单明明说的话并不多,但那句“那你会吗?”却是让于墨林陷入了后劲十足的思考。 并且,他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也在心里响起了一遍又一遍。 ——我不会的。 单明明在车里开了音乐。 那是节拍明晰却不吵人的舞曲,作为一种在深夜响起的陪伴,显得恰到好处。 他们很快就到达了今天晚上要去的第二个地方。 陈枫口中的,有着出色舞美和DJ的Révolution。 或许是今晚已经由单明明开口,说出了工作之外的话题。 做起事来向来都很有分寸感,也总是给到自家老板明确界限感的于墨林主动说起了与他今晚的工作无关的话。 “其实,我知道这三家店。它们……都挺出名的。” 正把安全带给解开的单明明一下僵住了动作。 但她的男助理的下一句话却是:“但我不觉得去里面看演出就怎么了。毕竟,这几家都是很正规的店。我也有男性朋友进去看过演出。” “真的?” “真的。我想,老板在里面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男顾客了?” “对,是看到了不少。” 于墨林接着说道:“所以,老板进去看演出也没必要这么避开我。钢管舞脱衣秀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如果两人间的话题只是进行到这里,单明明还会觉得,他们应该是在一个频道上的。 可她的男助理偏偏说出了下一句话。 -- 第104页 “现在已经很提倡女男平等了。我想,老板也不会觉得‘好男孩’不该进到这种钢管舞秀的现场吧?” 单明明原本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了。 但现在,那句“对,没错”却是在她的心里转了好几个弯之后才真的被说出来。 “对……没错。” 话还是同一句,可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是转了好几个弯。 此时单明明该下车了,但她看着依旧打算留守在车里的自家男助理,突然说出了建议。 “其实,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待在车里会无聊的话,可以和我一起进去。我给你点一杯不含酒精的饮料,再叫一点小吃。” 在对上于墨林迟疑的目光时,单明明连忙替自己解释道:“我不是说我希望你和我一起进去,我只是……只是说个提议。如果这件事会让你感觉到不舒服或者是被冒犯到……” “不会。”于墨林甚至还没听完自家老板给这个提议打上的补丁,就已经给出了回答。 单明明:“所以,你想和我一起进去的?” “对。”于墨林终于笑了一下,说道:“一个人待在车里,还是会无聊的。” 单明明:“那你其实就可以把车再往前开一段了。我们可以一起从停车场走回来。” 身为男助理的于墨林在这天的晚上加入了自家老板的娱乐时间。 她们一起进到五光十色的秀场,观赏起了兼具力与美的表演。 这里的灯光设计和舞美都是美的。 而那些男性舞者也在台上散发着勾人的性感。 那是男人用来勾动女人芳心的性感。 它充斥着一种天然去雕饰的,原始的野性感。 它来自于那一张张漂亮的面孔、力量感十足却又不失矫健感的身体,来自于肌肉伸展时的那种美感,也来自于秀场特意展现出的,雄性之间的竞争感。 当单明明感觉到自己的内心被这样的表演电到了那么一小下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地去看向自家男助理,生怕让对方和自己一起看到这样的表演会引起对方的不适。 可是没有。 于墨林只是在认真地看着表演。 有时,他甚至会忘了去吃手上的炸红薯薯条,就只是将小食拿在了手上,看着台上的表演,似乎被舞者的精湛技艺给完全吸引了注意力。 于墨林感受到了自家老板的视线,转头喊了她一声。 “老板?” 当单明明开口时,原先的话语就变成了一句:“你觉得……红薯薯条好吃?” “对,比土豆做的薯条好吃,而且很特别。” “那你觉得,这家店里的小吃,哪样最让你喜欢?” “红薯薯条吧。” 在得到了这句话后,单明明抬手唤来了侍应生,在对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由于场内的音乐很大声,当单明明在侍应生的耳边说话时,就连于墨林都听不清楚她到底和人说了些什么。 他就只看到单明明指了指桌上摆着的那份红薯薯条,以及侍应生脸上的惊奇笑容。 “好的。” 于墨林见就只见那个穿着白衬衣的高挑女孩这样应声,而后对着她们两人笑了笑。 当台上正在上演的这个节目结束,DJ就拿起话筒说道:“坐在A5号桌的单女士,能邀请你起身向场内的大家挥挥手吗?”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灯光师将聚光灯打到了单明明和于墨林所坐的这一桌。 在单明明的身后,先前的那位侍应生贴心地在她要起身时把椅子向后挪动了些许。这让她能够更容易地站直身体。 DJ:“单女士说,今天她请所有来到我们店的客人都喝一杯酒,大家想要喝什么酒,可以自选。另外,她身边的这位帅气的男士也会请每一桌都吃一份本店的特色小吃,红薯薯条!” 这显然让正在吃着小食的于墨林感觉到了完完全全的意外。 他连忙放下手上的那根薯条,在慌忙地擦了擦手之后,才和附近那几桌正向她们举杯示意的客人点了点头。 单明明在坐下的时候对自家男助理说道:“不用你出钱,放心。我就只是和他们这么说了而已。” 怎料,由于她说话的时候还凑近了于墨林一些,这就让场内依旧还注意着她们的人都向着两人吹起特别响亮的口哨来。 那似乎,让被单明明带到了这里的男助理感觉到了不自在。 因为这会儿场内的人,可能全都以为她们就是一对了。 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 等到那碟红薯薯条被吃完了,并且周围人对于他们的关注度也没有那么高了,于墨林才试探着向单明明问道:“老板,你介不介意……” “嗯?” “您介不介意我先回车里去等您?” “不介意。我是说,我当然不介意。” “那我先去停车场,您等快要出来的时候,给我发条消息就好。” 单明明应了对方,并和自家男助理挥了挥手。 但让她没能料想到的,是这会儿正在楼上卡座里的好几个男孩和女孩都注意到她了。 其中一个手上拿着“湖中女王”的,眉眼有着锐利感的男孩招来了服务生。他在朋友们的起哄声中让服务生给单明明带了一句话,以及一杯酒。 此时正值单明明打算结账离开的时候。 -- 第105页 她看到并不负责她们这个区域的侍应生端着一杯酒向她走来。 “这是楼上的那位先生送您的热情之吻。它是一款用伏特加做基酒的鸡尾酒。杯口的那一圈沾到的是砂糖。” 服务生在把酒给到她的时候,同时还给到了单明明一张卡片。 单明明在接过酒之后转头看向楼上的那个方向,只见坐在卡座那里的靓女俊男都和她挥起了手。 而被挤在了最中间的男孩则向她抬了抬酒杯。 出于礼貌,单明明也向对方抬了抬酒杯,并在这样遥遥举杯后和对方共同喝下了一口酒。 她展开卡片,只见上面写着——刚才坐在你旁边的那位男士,是你的男朋友吗? 单明明看了看卡片,又看了看楼上的那个男孩。 她未及多想,就向对方摇了摇头。 怎料,那竟是让楼上的那个眉眼锐利的男孩直接在朋友们的起哄声中向着楼下走来。 单明明:“……”?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应生,问:“他是朝我这边过来了吗?” 侍应生仿佛是在见证着一段美妙爱情的开始,她感慨地说道:“对,就是朝你这边过来的。” 单明明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她焦急地说道:“结账!快!” 第48章 琅俨/文 [于助理,你能现在回来一趟吗?] [Help!] [打我电话,快!] 于墨林的手机被放在了自家老板的车里,手机的屏幕因为这一条条被发送过来的消息而一亮一亮的。 他以为老板不会那么快就出来,就把手机放在了车里,自己则去到了车外,点起了一支烟。 在好些年之前,临海城就已经是一个室内全面禁止抽烟的地方了,只要是在有屋顶的地方,就不许抽烟。 到了后来,干脆连电子烟也不给在室内抽了。 因为这个原因,即便是依旧会抽烟的人,烟瘾也都会很淡了。 抽烟更多的成为了一种非必须的,调剂用的体验。 正当于墨林在停车场的垃圾桶边抽起了烟时,先前的那几个在疯马club盯着他看过几眼的男人把车开进了这里。 黑夜中的车灯让于助理转头看向汽车开来的那个方向,也让车上的那几个人看清了他的模样。 等到那几个人把车停好了,也一起下了车之后,令人感觉到不安全的气氛就在这个并不大的停车场里渐渐而起。 “啧啧啧。这不是刚刚跟着有钱女人去过疯马的小子吗?” “对啊,就是这小子。” “这会儿人在这儿,是有跟着那个有钱女人去了另外一家脱衣夜店了吗?” “喂,你傍的高富美去哪儿了啊?不会是又去了Révolution吧?嘿小白脸,你也太不中用了吧?就不能自己在家跳给她看吗?” 说罢,几个人就都哈哈大笑起来。 在Révolution里,单明明在急中生智后神一般地复述出了霍云沉对她说过的经典台词,并成功地拒绝了那个眉眼锐利的男孩。 ——你很漂亮,也很迷人。但是抱歉,我现在对于谈恋爱还不感兴趣。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该说一句“只有男人才最懂男人最能被什么样的话打发”。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前,她还以为今晚的她恐怕会很难脱身。可在她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她却发现想要好好离开竟是如此容易。 她不用假装自己因为需要接某个重要的电话而不得不立刻离开。 她也不用抢在对方下楼之前就结完账,而后跑步离开。 她只需要……拒绝就好了。 如果她还想拒绝得更不伤人一点,就着重强调一点——我对你是感兴趣的,我只是现在对搞女男关系还不感兴趣。 被她拒绝了的男孩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而后对她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等到对方离开之后,她的账单才终于全都打出来了,让她得以在付了钱之后,在店内多名客人的举杯致意以及侍应生的鞠躬致意中离场。 此时的单明明其实是有些担心她的男助理的。 因为向来都挺靠谱的于墨林一直到了这会儿都还是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对于单明明来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觉得,如果这样的事发生了,那几乎只有两个原因。 一,于助理的手机被人偷了。 二,她的助理出事了。 想到这里,单明明便一边给于墨林打起了电话,一边向着停车场的方向跑了起来。 在她就快跑到停车场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家男助理被好几个男人围了起来的样子。 此时她和那边的距离还有些远。那让她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也听不到那几个人在围着于助理的时候在说的到底是什么。 单明明于是立即拿出手机,在打开了照相功能后立刻把镜头拉远,借以看清远端正在发生的事。 原来那几个人不光围着她的男助理,阻止于墨林离开,还拿手机对着他的脸,一边拍着,一边兴奋地说着什么。 见此情形,单明明当机立断,马上报了警。 她问接通报警电话的人,警察大约多久才能到这里。 对方给到她的答案是五分钟,大约五分钟能到。 “女士,请您一定在原地耐心等待。在我的同事到达之前,最好不要靠近争执发生的地方。” -- 第106页 “我朋友没和人吵架,他是在被人骚扰!” “好的,我会转告我的同事。” “而且,而且他其实是我的助理,如果一会儿他被那几个人围殴受伤,那就是工伤了!” 这是单明明在过去所从未遇到过的事。 并且,她觉得这应该也不是她能够解决得了的突发状况。 她感觉着急坏了,也是特别特别想要去做些什么。 可现在的她除了在原地等待,等到警车过来之后为其引路之外,好像也做不了什么了。 单明明既想要去找Révolution的人过来帮忙,又担心那边的情况会在自己离开之后立马恶化。 或许是因为她今天在练拳的时候已经脑补了太多“打人与被打”的剧本了。 这会儿的她光是看着那边的情况,脑袋里就已经闪现了许多“于助理被群殴”的血腥画面。 那些画面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在脑袋里自动生成,并且快速闪现,让单明明甚至发出了“啊”的一声痛苦的声音。 而更糟糕的是,她总觉得她家助理可能是已经看到她了。 但她身为把对方带出来的“老板”,却是眼睁睁地,并且远远地站在这里看着长得那么瘦的助理被人欺负。 那种心理上的负担以及因其而产生的愧疚感也肯定是巨大的。 情急之下,单明明只得给Révolution打起了电话。 “喂,您好,是Révolution吗?我是之前在你们这里消费了的A5桌的单女士。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现在人手够不够?是这样的,我的助理在停车场里被几名青壮年男性纠缠,我现在很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忙。” 单明明才说完了这几句关键信息,就看到远处的自家男助理已经被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推搡起来了! 在那一刻,单明明的心里出现了一句话:我也已经练了一阵子的拳击了,到底行不行,我上去看看吧! 单明明于是挂断了电话,并在原地跳了几下壮胆,而后就向着冲突发生的地方跑了过去。 当她飞速靠近那里的时候,她听到了那些人一边拍着视频,一边说出的话。 “就是因为像这样跪舔女人的男奴有那么多,我们男人才会站不起来。” “就是!” “谄女!” “奴颜媚骨!” “好好的一个人,能有点自尊吗?要点脸好吗?” “你傍的女人都已经一晚上连着去两家消费男色的夜店花钱了,还一副贤夫良父的样子,装乖卖给谁看呢?恶心!” 单明明深吸一口气,呵斥道:“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呢?” 当单明明赶到这里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不光光只是在推搡于墨林了,这些人甚至已经动起手来,掐着于助理的下巴,拍他的脸了。 这样的动作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是极强,让单明明光是看到就心里直冒火。而这样的动作也让于墨林不再只是回避冲突了。他打开了那几个人掐着他下巴的手,肢体冲突也已然一触即发。 此时单明明面对的,是好几个男人。 和她在同一阵营里的于助理,看起来又是完全不能打的。 这样的情形其实是让单明明感觉到害怕的。可偏偏,这会儿她用的是单鸣明的身体。在她的大脑发出“不”的指令之前,身体就已经自己上前,用力推了想要打人的男子一把。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情况就已经是这样的了。 这让单明明感觉到慌张得不行。 但不等她在喘完了以后说出下一句话,那边的几个男人就在她已经明显介入到了这一局面时说道:“我们男人说话呢,女人别过来瞎掺和。” 单明明:“但这是我员工,他要是现在受了伤,就是工伤!到时候你们赔钱吗?” 单明明的资本家嘴脸让这几个男人震惊了。 他们原本以为,这个仗着自己是个女人所以不怕他们的高富美是来给小情人儿出头的。 没想到,这个小白脸都已经为她“这样”了,在她嘴里却还只得到了一句“这是我员工”。 这时候,于助理也终于出声了。 他说:“别拍了。” 这几个人的手机显然已经拍到单明明的脸了。那让于墨林伸手去抢对方的手机。争执之下,一台手机落到了地上。 在路灯的照明之下,手机屏幕的碎裂变得清晰起来。 那也就让双方的冲突立刻升级了。 那几个惹事的男人向于墨林挥起拳头。 关键时刻,单明明挤开自家男助理,并且抬手格挡。但她的力量相较于有着80多公斤体重的男性而言,还是弱了许多。 这让单明明感觉到自己用来格挡的左手手前臂一麻。 但她还是忍了一下,转手给了男子一击后手摆拳。 这一下显然既狠又快,直把这个男子打得踉跄了一下。单明明见状,便立刻用已经感到发麻了的左手又给了这人勾拳两连击,直直打向这人的肝区。 黑暗中的混乱来得相当突然。 那名男子的同伙抬脚向着单明明而去。 在于墨林喊出一句“小心”的时候,这人的脚就从背后踹到了单明明的肩膀。见单明明要向前扑倒在地,于助理赶忙自己冲去把人接住,却是两个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单明明的心里不禁想着:完了完了。 -- 第107页 她和于墨林都已经双双倒地了,那几个人还不得乘机上拳上脚,一通猛揍的? 然而当她结结实实地倒在了于墨林的身上,并被对方的肋骨给磕到,之后的情形却是让她始料未及的。 头顶的方向响起了倒抽气。 先前踹了单明明肩膀一脚的那个人一脸的紧张与后怕。 他的嘴唇颤抖着,说道:“我……打到女人了?” 警笛声在此时由远及近,而Révolution里的工作人员也来到了停车场,并在看到了不远处的情形时大喊起来。 半小时后, 警察局内。 “单女士,你还记得刚才打到了您手前臂的人,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吗?” 此时的单明明把衬衣的一边袖子卷了起来。 先前在格挡时让她感觉到发麻的那一块现在已经起了淤青,并开始肿起来了。但幸好,没骨折,也应该没伤到骨头。 有警员给她拿来了一罐刚从便利店里买回来的冰可乐,让她好先简单地敷一敷。 面对眼前这位警员提出的问题,单明明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 “记得的。” 但是此时的单明明也选择了不去强调当时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男助理,才和那人挥来的拳头杠上的。 面前的那位警员看了看先前给单明明做的笔录,再次问道:“那你还记得踹了你肩膀一脚的,又是哪个人吗?” 这下单明明就说不清了。 毕竟那时候她是背对着那个人的。 但当她看向一旁的于助理时,后者却是很快说道:“我记得。当时我老板是背对着那个人的,但我是能看清那个人的。” “那好,你们就一起过来和我们指认一下吧。” 单明明其实是有些纳闷的。 虽说她也理解动了手的和没动手的人,处罚起来的力度应该是不同的,可面前这位警员问她话时的方式,总让她感觉……情况可能会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但于墨林应该是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 只见他把单明明“负伤”的那条手臂抬了起来,一只手扣住单明明的五指,让单明明可以把手臂的重量都压在他的手臂上。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接过了那罐冰可乐,小心地将其放上单明明的淤青处。 当单明明发出“嘶”的一声时,于墨林连忙把冰可乐拿开,并问道:“会很疼吗老板?” “还……也还好。就是很冰。” “那我动作再轻一点。”说完,他又在单明明起身时说道:“别怕。” 于助理所指的,应当是别怕在指认时面对那几个人。 而一旁的警员则很快说道:“你们放心好了,在指认对女性使用暴力的男性时,我们都会使用特殊的房间,就你们看得到他们,他们看不到你们的。” 这就又是让单明明所不了解的,在这个世界中不需写在纸上却是存在着的“常识”了。 她选择了隐藏自己的疑惑,并跟着那名警员走向了指认室。 当她们进到那个房间的时候,很快就看到了仿佛斗败的公鸡那样坐在了玻璃墙对面的那几个人。他们每个人都被铐上了手铐,并垂着脑袋。 “我已经把当事人带进来了。” 带着单明明她们进来的警员在小话筒前说出了这句话。 而后她按下了通讯按钮,让对面那间屋子的声音得以从房间内的音响中传出。 “都把脸抬起来。”对面的男警员语气严厉地说道。 无论是指认对方时的程序以及指认室的布置,还有警员在说起整个流程时的态度,这些都让单明明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来。 她感觉到,那两个打了她的人将会面临的,应当会是十分严厉的惩罚。 会让用脚踹了她的男人一脸紧张地说出了“我……打到女人了?”这句话的,也并非他本人的道德感,而是那份他即将遭遇的严厉处罚。 就是在单明明离开警局之前,给她做了笔录的那名警员为困扰着她的那团迷雾揭开了谜底。 她说:“在根据当时的监控录像核实、确认嫌疑人的身份后,我们会依照《治安管理条例》向对方所在的街道和工作单位发去通知,要求她们对这两名男子殴打女性的事实进行带有其照片和个人信息的公示。” 第49章 “明明,对不起……” “怎么突然和我说对不起?” “之前让你和我们一起做的第三期报道,主编看了初稿以后,说不许我发布出去。” 这是一个星期六,陈锋特意到了单鸣明所租住的那间远离市中心的公寓里,和她一起做了一顿火锅。 她们从生鲜配送网站上买到的菜被堆了一桌。 牛百叶、毛肚、黄喉一个都不少,从网上买的高规格雪花牛肋条也被她们切成了适合涮火锅的薄片,摆得漂漂亮亮的。 而开了一个大圆口的椰子也为这顿晚餐增色不少。 她们原本是图省事才打算做火锅吃。没想到全都准备下来,居然也没少花太多的力气。只不过在自己家里吃火锅,到底还是比去外头吃火锅要多了几分惬意和自在的。 但……单鸣明才拿起鲜开的椰子和陈锋碰了碰,就得到了好友的一句道歉。 当单鸣明流露出不解的时候,陈锋低着头解释道:“我和主编说了,第三期的报道很重要。之前我们做的两期已经非常成功了,但那两期就是为了给第三期做铺垫。他如果觉得我现在写的初稿太尖锐了,那我可以改。但他不能直接就毙掉我……” -- 第108页 两人用的小锅现在已经煮沸了。 红汤锅“咕咚咕咚”的,给人带去一种热烈的惬意感。 可陈锋在此时所说出的话题,却是在不断地驱赶着这些正在跳跃着的,令人感觉到愉悦的因子。 “尖锐在哪里?”单鸣明是真的疑惑。 她问:“你的初稿和视频素材我大约都见过,不就是实事求是地说了当时发生的那些事件吗?” 随着她的这句话,陈锋便回想起了星期五的下午,发生在她和自己的上司之间的对话。 当时的她看起来还不是这幅挫败的样子。 因为她还没有接受《临海之声》将不会允许她发布那次事件的第三期报道这个事实。 又或者说,她以为那是只要自己再努力争取一下就能扭回来的事。 “老大,我们的第一期报道就一炮出圈了。那份报道到现在都已经快要有九万转了。 “您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是不怎么认可我的那份报道的,但后来,您还催了我,让我趁着这一波,快点出下一期的报道。然后第二期,第二期的能量更大!” 陈锋所说的第一期报道,就是那篇——《示爱被拒后,男子竟伙同六名“好兄弟”驱车追赶,致使四车侧翻,道路拥堵两小时》。 在那之后,她就趁热打铁,抓住了民众对于那位全国卡丁车锦标赛冠军关某的好奇,围绕着关云沉做了第二期节目。 在第一期的报道中,她花费许多内容对“关某”进行了铺垫,又将“明某”作为彩蛋,吊了吊大家的胃口。 到了第二期的时候,她就给报道起名为:《赛车手被六男子携四车围追,苦心教人交规,却又被两男子造谣成“会所白马”》 这一次,她的报道就被更多人争相转载,甚至成为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聊天内容。好几次她和同事在外头吃饭,都听到边上的人在谈论这件事。 并且由于陈锋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不再明里暗里的控诉那些无良同行,她的这期报道还得到了社里的交口称赞。 怎料,当她信心满满地交出了第三期报道的初稿,把包括单鸣明在内的四名女性受害的不同维度、经过、以及整件事的发展过程都讲清楚,也说明白的时候,主编却是对她说了“不”。 那是一个极为肯定的,也毫无商量余地的否定。 ——“小锋,你围绕这这起事件的前两期报道做得很好。但我觉得,这个系列的报道,就到此为止吧。” 陈锋是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尤其是她认为第三期报道才是她在这个系列的报道里做得最好的一期。 她据理力争,也努力想要说服自己的上司。 但她得到的答案,却还是否定。 “我们《临海之声》是面向大众的媒体。之前你做的那两期报道大约也能算是为社里拓宽了受众群体,但第三期你显然没把分寸感掌握好。” “我的分寸感怎么就没掌握好了?” 如果是换在平时,陈锋是不会和自己的上司这么说话的。 但这一次,她显然是觉得既不甘心,又不服气。 “首先,我没在报道里进行煽情,凡事我都力求一个实事求是,而且……” “你的这期报道,切入角度的分寸没掌握好。” 主编摘下了眼镜。 在这一刻,他看向自己手下这名得力女将的目光已近乎严厉。 “你为什么非要把我们《临海之声》搞成女权斗士的形象呢?你知不知道媒体吃女权饭的这顶帽子一旦戴起来了,就很难再摘掉了?你这的这期报道一发布出去,我们社的路,就会给走窄了,把阳关路走成了独木桥。” 面对这样的指控,甚至是指责,陈锋感觉满肚子的委屈。 她想说,我的这份报道怎么就能把我们社给整成“女权斗士”的形象了呢? 我这不就是实事求是地做了个跟踪报道吗? 难道因为受害人都是女的,搞事的又都是男的,我就不能把那几个女孩放在一起,做个专题报道了? 作为一个新闻媒体人,我也就不能提她们的受害经过和谣言扩大的过程了? 不然,我就成了“吃女权饭”的了? 主编说的这碗“饭”在哪里,她没看到。 但这个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却是让她意识到,如果她再执意和对方争执下去,社里恐怕就要没有给她吃的那碗饭了。 于是心里那些话,就全都没有说出来的意义了。 . 火锅的“咕咚”声依旧还在单鸣明租住的这间公寓里响起着。 单鸣明给陈锋烫了两块毛肚,给她夹到碗里。 “那你喜欢你做的这三期报道吗?”她一边吃着碗里的牛肋肉切片,一边这样问道。 “我喜欢啊!我真的特别特别的喜欢!” 在单鸣明这里,陈锋心里的那份不甘终于得到了诉说的空间。 真的,她真的太不容易了。 以至于她一开口,就哽咽了起来。 陈锋愤愤地拿起一整包抽纸,擤起了鼻涕。 她说:“入行这么些年,这是我做得最有激情也感觉到最不一样的系列报道!我觉得我就算是赔钱去做,我也要把它做得不留遗憾。” 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这里,她又说起了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信念,以及她在做这三期报道的时候找回的,“梦想感”。 -- 第109页 她说,她从没这么觉得自己是在正确的道路上,做正确的事。 她还说,在做第二期报道的时候,她就从第一期报道的身上总结了很多成功经验,等到了第三期的时候,她更是用上了毕生功力…… 单鸣明认真地听完了那些。 而后,她就问道:“所以,你给你这两期报道的成功,找到它们的X因素了吗?” 这个问题显然就把陈锋给问倒了。 “什么X因素?” 单鸣明这才反应过来,陈锋并不是陈枫,很多陈枫知道的专业知识,这个世界里的陈锋却是并不知晓。 单鸣明替她解释起来:“就是你的产品里所具备的某种别人所不拥有核心要素。有了X因素,就算你在别的方面再欠缺,有再多的缺点,目标客户也愿意为了这个核心要素忍受你。只要拥有X因素,你就可以让起码一小部分的人特别特别的喜欢你。” 突然之间接收到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概念,陈锋显然有些云里雾里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单鸣明说的这个东西,却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正确理解了。 单鸣明继续启发她道:“你看,你入行的时间也不是很短了。在这两期报道之前,你已经写过很多报道了。但那些报道有过这样的成功吗?” “没有。”陈锋飞快地说出了这个答案。 单鸣明:“那你这两期报道突然一下这么成功,一定有它成功的原因。如果你能找到它们身上共有的X因素,我认为你就可以独立出来,自己做一个工作室,专门做这样的报道。” 这样的一句话直接让陈锋惊了。 这是过去的她所从没有想过的事。 正是因为她从没想过,于是这一刻的她虽然动心了,却还是很快说出了否定。 “可……可我没钱啊!我、我和你不一样,我都没积蓄。明明,你是知道的,我每个月的工资虽然也不少,但我就是月光了。而且我也说不出那么多钱我到底是花到哪儿去了。” “如果我给你投一百万,你觉得够你的工作室开张吗?” 陈锋更震惊了。 她惊得都要从椅子上摔下去了。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你先说够不够。” 陈锋这会儿虽然心里好像掀起了大海啸,但她还是顺着单鸣明的话,往下想了起来。 她把自己的十根手指头全都用上了,算这个算那个。 而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够! 够! 绝对够! 这么多钱,够她把那样一个工作室运营好一阵子了。 而且她还能说服她的上司,把她自己做的那第三期报道的使用权买下来! 单鸣明:“那我明天就给你先打十五万,作为工作室的启动资金。等到你建起工作室的账户了,我再把剩下的八十五万打进工作室的账户里。” 于是问题又回归到陈锋先前提的那个事了。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单鸣明:“我妈之前给我打了60万让我去打官司。现在这笔钱我还只用掉了很小一部分去咨询律师。我爸前几天也给了我20万精神损失费。 “再加上我自己原本有的45万存款,我这里就有差不多125万了。我可以给你的工作室投100万,做你的天使投资人,支持你做点事。” 第50章 琅俨/文 陈锋原本还因为单鸣明说要给她一百万而感觉到又是激动又是上头的。 可当她听到那一百万都是由什么钱拼凑出来的时候,她就很快冷静了下来。 “你一共就那么点钱,给了我开工作室的钱之后,不就只剩25万了吗?你还要打官司的,而且你现在又是刚从家里搬出来,又是辞职待业,还有很多别的地方要花钱的。” 在邀请单鸣明作为受采访人“明某”一起做那期报道的时候,陈锋就已经明白了。她知道自己的好友要打的,其实是好几起相当复杂的官司。 单鸣明和她说起过,自己不光想要告那两个仅凭借一张偷拍到的照片就编她谣的人。 她说,她在朋友圈里发的内容是认真的,也的确在考虑要向恶意传谣言,并对她造成了恶劣影响的一部分人也追究法律责任。 她甚至还想向那两名被人肉的无辜女孩也提供法律援助。 那几乎就是要把那些在这件事里作过恶的人给“一网打尽”。 如此一来,她需要的就不是一名律师,而是一个律师团队了。 陈锋还没有对此进行过相关的法律咨询,但她却是觉得,即便单鸣明把母亲和父亲给到她的那80万都给用上,都有可能会负担不起这样堪称“庞大”的复杂官司。 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也许单鸣明才是她们两个人里更需要被支持的一个。 但现在,单鸣明却是打算不光把那80万全都拿出来,还要贴上自己原有的积蓄的一半,就为了支持她“做点事”。 “那就先不打这几场官司好了。” 单鸣明给自己开了一罐冰啤酒,屈起膝来,把一只脚放到了椅子上,盘腿只盘一条腿。 她喝了一口酒,吃了两片肉,说:“做生意和投资创业讲究时机和风口。很多事,错过了就是没有了。打官司又不讲究这些。证据我都已经公证好了,只要能在追诉期过去之前起诉他们,那就够了。” -- 第110页 见陈锋依旧还在纠结、抗拒着,单鸣明便接着开解起她来。 单鸣明:“我相信,等你的第三期报道发布出去,很多人都都会成天担心受怕,生怕自己哪天会突然收到法院的传票。 “我就让他们多怕一会儿。等到他们都觉得不会有事了,也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再大张旗鼓地告他们,这不也很有意思吗?” 她说:“生活不是意气之争。” 话虽如此,陈锋还是感觉到落在她肩膀上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 “可……可这样的事我过去都还没有做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盈利。明明,你得知道,我连自己的工资都管不好,很有可能你给我的这一百万,到最后我连到底是怎么亏光的都不知道!” 听到这里,单鸣明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她问:“你以为天使投资人为什么前面要加一个‘天使’?只要你有一个足够好的梦想和一个以此为支撑的项目,‘我们’就能从天而降。很多时候,判定一个项目或者一个人值不值得投,只凭个人的感觉。” 而单鸣明的这次“从天而降”,则会直接花去她所有个人资产的80%,并只给她自己留下25万用来应急。 她看着此刻的陈锋,眼前似乎浮现起了接受了她的天使投资的陈枫。 原来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你,也还是我。 单鸣明又烫起了火锅涮菜,仿佛她刚刚做了的决定,只不过是明天要去买一箱菠萝味啤酒回家备着这种寻常小事的决定。 她一边捞着锅里浮起的鸭血,一边说道: “如果你怕钱不知道怎么的就花光了,也可以让我来当你的财务官,在花钱之前,都先来找我过目。我会帮你做好成本控制。 “不过话可得说在前头,既给你投钱,又给你干活,我就不光是你的投资人了,我还会是你工作室的联合创始人,工作室得要有我一半的股份。” 见陈锋完全不懂这些,单鸣明就给她接着解释起来:“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俩都各有50%的股份,等到后期再有投资进来的时候,会根据融资方案稀释我们的股份。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单鸣明说:先开张。先把工作室开出来了,把你的第三期报道发出去,别的全都可以再慢慢说。 单鸣明的态度太笃定了。 因为这样的事,她其实已经做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可陈锋却是切切实实的被她给激励到了。 在这个晚上,陈锋和她勾肩搭背着,聊起了她未来的愿景,也扒拉起了她这一系列报道里的“X因素”。 她还说起了很多很多工作室开张所需要做的事。 “我要租一间大房子,和你一起住!然后把我们的工作室也放在那里!” “驳回,我可不喜欢住在人来人往的工作室里。” “那我要租一间大房子,和你一起住!” “咳咳,我可能更喜欢自己一个人住。” “单明明!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无情!小姐妹要控诉你了啊!” 说着,陈锋脱了拖鞋,拎起一瓶啤酒就踩上了椅子,大声控诉单鸣明居然不愿意和她住在一起! 可是玩这一套可搞不定单鸣明。 其表现形式可能是当22:43到来时,单鸣明甚至能直接丢下正在发表大型演说“我有一个梦想”的陈锋,并进到自己的屋子里,关上门来接那个“重要电话”。 今晚的陈锋在单鸣明这里喝到陷入昏睡。 那让她直接在单鸣明用来工作的书房里打了地铺。 陈锋是习惯晚睡晚起的。 这也就让第二天的单鸣明不得不把前一晚堆得一塌糊涂的客厅桌子都收拾好了,然后才在那里做了份早餐,也泡了杯咖啡,然后继续她的工作。 是的,“工作”。 她虽然已经从明明爸爸的公司里离职了,也拒绝任何由单总那里发来的工作,但这几天的她,却并非是无所事事。 在待业在家的这些天里,她认真地思考起了自己该做些什么。 其实,在她决定代单明明在这里做出点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推迟发起诉讼的日期了。 就好像她所说的那样,生活不是意气之争。 现在的她,还没法奢侈到可以拿出那么多的现金来打一场注定不会有很多赔偿的官司。 但那一百多万到底该用来干什么,她其实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单鸣明在自己创业,和去她熟悉的领域找一份工作之间来回摇摆。 这样一来,她就需要先去重新熟悉这里的行业、投资与创业的环境、以及所谓的……“风口”。 然后她就会发现,很多她原本已经很熟悉了的东西,在这里完全受到了颠覆。 她需要在这个对于她来说并不友好的世界里,去重新理解“规则”。 也正是因为这样,过去一周她的工作量反而比她还在明明爸爸的公司上班的时候要多了许多。 她给自己划定了几个本金在一百万之内的,可行的创业方向。 围绕着这个题目,她已经做了许多“功课”了。 可现在,她决定把钱投给陈锋。 于是先前的那些行业报告,就都可以搁置了。 原来,在绕了那么一大圈之后,她还是得去做她最熟悉的工作。 -- 第111页 ——给陈锋的工作室做财务官,再去找一家投资公司上班。 有了这么一个更具体的方向后,她的任务反而就简单到得心应手起来了。 她可以先调查一下这个世界里的,专注于价值投资的投资公司,并选定其中募资规模在20亿到60亿的那些。 然后,她就能从可以找到的资料里,试着分析一下那些投资公司的投资风格,从中选定几家和她的理念相符的,再给它们投简历。 这样一来,她看似是从零开始,却又比真正的“零”,要高出了许多。 早上十点半,陈锋依旧还在她的工作间里睡着。 可单鸣明却已经工作了几个小时了。 她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已然醒过来了的这座城市,伸了伸懒腰,稍稍活动了一下。 突然之间,她的脑袋里有一个想法灵光一现。 这个世界的她有了怎样与她不同的人生,她已经看到了。 并且,她也已经看到了她的好友陈枫,以及她的母亲唐英在两个世界的不同境遇。 所以她在哈斯商学院的那些同学们呢? 那些天之骄女们,她们在这里,又会是怎样的? 这样的念头一出现,就在单鸣明的脑袋里扎了根,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了。 在这个世界里,“我”不曾去到国外留学,也自然不会有那些和我有关的,让学妹学弟们津津乐道的故事了。 那她们呢? 哈斯商学院是不会给外国籍的留学生发放奖学金的。 所以,这个世界的她们,作为多数情况下不会被自身的家庭投以重金培养的女孩,她们还会去到那里念书、学习吗? 单鸣明很快回到客厅的桌子前,并登上脸书,在创建了属于“MingMing Shan”的账号后搜寻起了记忆中的那些鲜活的名字。 毕业的那天,她们做过约定。 谁最先成为年薪过五十万美金的人,就作为东道主,邀请这些曾一起学习过的同学们到她工作的那座城市,让大家一道聚个会,同时也为同学们介绍一下当地的发展方向,以及她所看到的商机。 在去年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在旧金山湾区相聚过一次了。 虽然相隔山与海,虽然她们中的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一个国家待着了,可姑娘们还是重聚了。 而今年,单鸣明原本会成为第二个“东道主”,邀请她的那些同学们来临海城看看。她甚至已经和几位同学约定好了要进行商业上的合作。 顺着记忆,单鸣明焦急地搜索起了那些人的名字。 每当她在搜索栏中输入一个名字,她的眼前就立刻浮现出了拥有那个名字的面孔。她甚至连对方的声音以及最常用的那款香水是什么气味都能记起。 但她一连搜索了几个名字,都发现自己根本没能在脸书上搜索到她们。 就好像这个世界的单明明一样,她们可能根本就和会使用脸书的群体以及环境没有任何的交集,于是自然也就不会在这个网站上注册成为用户。 这意味着,她们很可能和单明明一样,没有走上去到国外留学的道路。 但是单鸣明没有气馁。 她把她在留学时认识的,就读于其它名校的女孩的名字也一个一个的搜索了过去。 在这样的时刻,她才发现她居然把自己那些名字记得那么牢。 以至于,当她发现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名字都搜索不到时,她不会怀疑这是因为她记错了那些女孩的名字,而只是继续搜索起了下一个名字。 乔灵隽,那是和她身处一个俱乐部的同校同学在辩论比赛上遇到过的对手,比她们大两岁,口才相当出色,思维敏捷。 在单鸣明的印象里,她已经在硅谷成功创业,做了一个帮助人们找寻同城玩乐对象以及组织派对的交友软件,并刚刚拿下了1000万美元的融资。 单鸣明在脸书上找到了她,发现她现在就只是tinder的一名普通员工。 向楚,那是单鸣明的室友。一个擅长思考和谋划,却有些优柔寡断的女孩。因为这个特质,她经常和单鸣明一起组队,并经常把那句“遇事不决,问鸣明”挂在嘴边。 毕业后,向楚受到她的影响,和她去到了同一家公司。 但在单鸣明决定回国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做出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决定。 她决定要留下,并在单鸣明的告别派对上,哭得一塌糊涂。 在这个世界里,向楚的脸书时间轴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她发布在两年前的婚礼现场照片。 她的结婚对象是个身高比她矮,同时还其貌不扬的男人。 那几张照片让单鸣明盯着看了好久。 因为照片上的向楚笑得相当灿烂,也看起来十分高兴。 可作为新郎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却很“含蓄”。 “含蓄”一词放在这里的意思,是单鸣明没法从那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他对向楚的爱意。 那些她所熟悉的天之骄女们,不是在脸书上了无踪迹,就是黯淡无光了许多。 早早结婚了的那些女孩们,事业停滞不前。 而依旧单身着的那些人,则被困在比单鸣明所知道的那些位置还要低得多得多的地方,苦苦向前。 看着这些信息,单鸣明怔在那里,并在清脆的鸟鸣声响起时,抬起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 第112页 但给了她最沉重一击的,还是在她入学那年就已经叱咤风云的哈斯商学院投资协会主席,姚尧。 从脸书上的信息来看,她依旧进到了哈斯商学院,却是在那之后不久,就和与之相恋的华裔男友结婚了。 从此以后,她便专心支持丈夫的事业。 学姐在上个周末发了一条最新的状态。 那是她和自己的孩子们以及母亲一起去公园野餐时拍摄的照片。 她的母亲笑得很慈祥,三个女儿也都很可爱。 而她则似乎又已经怀孕了,坐在野餐垫上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在这样的数张照片里,有着怀孕的姚尧,姚尧的母亲,还有她的三个女儿。 这是一个家庭周末聚会浓厚的场景,里面有着五个女性,却是连一个男人都没有。 所以学姐的父亲还健在吗? 在。 那么她的丈夫呢?是已经去世了吗? 不,还活着。 这是洋溢着幸福感的,拍摄于阳光明媚的午后的照片。 可看着这些照片,也看着照片中已经又有了身孕的学姐,单鸣明却觉得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她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极富生活气息的照片。 而是某部恐怖片的宣传海报。 第51章 自单鸣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她就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冲击。 那是来自不同维度的,无时不刻的冲击。 首先是她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与她所熟悉的审美全然不同的柔弱模样给她带去了堪称惊恐的冲击。 那间五星级酒店里的女性工作人员极力想要给到她被关怀的感受,但那却只让她感觉到一波未平之后的怪异。 地铁里,那些属于这个世界的男人给到了她视觉上的冲击。 在她根本就还没有时间调整过来的时候,她就又遭受了由这个世界的审美所引发的……加注在她身体上的“冲击”。 那是由美容医生用M22给到她的“光”与“电”,以及会引发她肌肉反应的痛感。 而后就是来自于家庭的冲击,以及由那些条条框框以及隐形的规则带给她的冲击。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 在她告诉真正的单明明她不打算就那么轻易地和对方换回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面对一切了。 可是那场仅持续了不到半小时的“搜索”,却是让她的心防裂开了一个缺口。 直至这一刻,她才真正地开始了解到——此刻她正身处着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疑惑。 比方说,向楚为什么要嫁给这么一个男人? 婚后的她,又究竟“去了”哪儿。 又比如说,自己十分敬重的那位学姐,她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接连生了三个孩子了。 那么,让她依旧决定现在就怀上第四胎的,究竟是什么? 以及孩子们的爸爸,去哪儿了? 那个男人又究竟是何德何能,才能在如此严重的失职情况下,依旧可以让那么优秀的一个女人替他把自己的基因传承下去? 过去,单鸣明一直都认为,能够对一个议题、一件事物提出问题是好事。 因为只有什么都不懂的人,才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可以向人提出。 可现在,当那一个个的问题不断地向外冒出来,单鸣明的神情却是愈发的凝重起来。 她开始带着许多疑问去看待这个世界。 她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变了,于是世界也就变了。 原本明媚的阳光仿佛被加上了一层铅灰色的滤镜。 当单鸣明走出门去,看到走在街上的那些女人们,她的目光会不自觉地为其而停留。 那是穿着卫衣套装的她。 是梳起了俏皮丸子头的她。 是和好朋友手牵着手笑闹着走进一家咖啡店的她。 也是在街上走到一半,拿出一副老花镜看起了手机的她。 是她,她,她。 她们。 单鸣明的视线追逐着在她的眼前匆匆而过的她们,心里思索起一个问题来。 ——如果这些人,都生活在与此地异面的那个世界,她们的生活、她们的人生会有怎样的不同。 单鸣明走进了一家人流攒动的,有着许多女孩正在自拍的咖啡馆,点了一份店内的招牌“椰香冰拿铁”,还有一份造型可爱的蛋糕。 她就坐在店里,既看着来到了店里的这些女孩们,也看着外头的那些“她们”。 手机上出现了一条推送给她的消息。 【《胡润女企业家榜》重磅发布!来自中国的女富豪已占全榜的65%!她们之中有77%的人都是白手起家,堪称世界之最。】 当单鸣明看到在如此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女性成功者,她又会思考起另一个问题。 “她们”究竟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成功杀出了一片血路,从荆棘丛中取下桂冠,并替自己将其戴上头顶。 . “单明明。” 负责接待面试者的女孩叫出了单明明的名字,并在单鸣明与之对上视线后微笑着说道:“跟我过来吧。” 这是单鸣明选中的那家投资公司——“蔚锐资本”,成立后仅通过短短数年就将募资规模提升至57亿。 -- 第113页 它的创始人曾在一家规模极大的外资投资基金担任要职,也是一位明星投资人。 通往面试官的那扇门被打开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开朗大方的女人。 “单明明?” “是我。” “请坐吧。” 面试官翻了翻单鸣明填写的简历资料,而后藏起了目光之中的审视,说道: “你毕业于一所很好的大学。我看你在大三的那年起,就已经在一家规模并不很大的公司工作了。一直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三年了。在我看来,你应该是一个在择业方面比较保守的……” 面试官似乎一下想不到那个最合适的词。 又或者,她是想要用尽可能温和的词来和自己面试的这个女孩说起这件事的。 怎料,单鸣明却是帮了她一个忙,问道:“打工人?” 面试官笑了,她的大波浪卷卷发也因此而从背上滑到了锁骨的这一侧。 她被单鸣明用来形容自己的词给逗笑了,说道:“对,保守的打工人。” 单鸣明:“那可能是因为,我发现在我父亲开的这家公司里,并没有能够称得上‘愿景’的东西。并且,我也在尝试了很多次之后,最终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改变那样的局面。所以,我想要赶快跟上一艘火箭。在正确的地方,做正确的事。” 她说的是真心话。 单明明已经在她父亲的公司里,浪费了太多的光阴了。 于是她必然得找到一艘火箭,先坐上它。 她太真诚了,并且她在和面试官的谈话中所显露出的专业素养也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对于机会毫无准备的人。 单鸣明的这次面试成功了。 面试官似乎对她非常满意,但也在同时告诉她:你住的太远了,得想办法尽快搬到离公司更近的地方来。 为了庆祝这次面试的成功,以及更好的迎接接下去的工作,单鸣明决定去剪一剪头发。 把头发剪得短一点。 根据她和单明明的“君子协议”,她可以把头发剪到超过肩的任何位置。 那她就让理发师把她的头发剪到刚好过肩好了。 过去她所常去的那家店,似乎没有也在这个世界里开起来。 于是单鸣明打算退而求其次,去到就开在同一条街上的另一家店。 但当她走上狭窄的楼梯,去到别有洞天的二楼,却是发现整间店里……只有男性理发师。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前台的接待妹子甜甜地问道。 单鸣明道:“没有。” “那需要我为您介绍一位我们这里的理发师吗?” 单鸣明又向店里望了一眼,在确定这里不仅连一位“Lisa”都没有,连帮人洗头的学徒也都是男人之后,她向那个前台女孩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转头走了。 走出店门后,她首先给自己写在手机里的《给单明明的体验清单》里加了一条:找个Lisa剪一次头发。 而后,她就花了请一位“创意总监”级别的Tony剪一次头发需要用到的钱,给自己外卖了一份理发剪刀套装回家。 她决定,自己剪。 此时陈锋给她打来了电话,用激动得不行的声音说道:“我想到我们的X因素了!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不能让我们除了‘女性友好’之外就没别的特色了。” 单鸣明:“所以?” 陈锋:“我打算专门去翻同行的车!以另外一种清奇的角度去重新报道原本就已经有了一定关注度的报道,让大家能看到完全不同于传统报道方式的那种视角。” . “我们今天是想要怎么剪呢?” 理发师“Lisa”站在单明明坐着的那张理发椅后面,这样问道。 她虽然叫Lisa,可给自己整的头发,却是飒得很。 如果只看“型”,那或许就是一个并没有那么特别的,长度至锁骨,带着些卷的发型。 可一旦她给自己加上了一个绿色的挂耳染,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这是单明明第一次觉得黑色配绿色的染发不仅不“中二”,并且还很好看。 那让她盯着镜子里的Lisa老师盯了好一会儿。 Lisa老师于是把她耳后的那簇绿毛拎了起来,问:“也想弄个这个颜色的挂耳染?” 单明明连忙摇头,并好笑地说道:“不用不用,就给我稍微修一修就好,别剪短了,我还想把头发留长一点的。” Lisa在问了单明明几个有关平时怎么打理发型的问题后,很快就给她修剪了起来。 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她把头发留长一些了。 单鸣明的身体在被她接手之后,已经不再那么“英气”了。 但她又不是正在将“单鸣明”的身体变得“单明明”。 那或许,是一种全新的感觉。 就好像那个世界的单鸣明也没有正在将属于“单明明”的身体变得“单鸣明”。 她们都将更强的矛盾感注入自身,从而变得与众不同。 在被“Lisa”教了好几种这个长度的头发能玩出的花样后,单明明离开了理发店。 警察局今早通知她,说之前在Révolution的停车场那里打了她的那两名违法人员,他们所在的街道将会在今天下午贴出公示。 她想去看看。 -- 第114页 而且,那也值得她特意抽出时间,去跑一趟。 第52章 临海城乳南区, 含笑街道。 在各个小区的门口,都会有一扇控制小区内居民进出的门。 平日里,这里会有各个APP投放的广告。 负责广告的投放和维护的,一般是负责这里的物业公司。 可一旦这些街道收到公安部门的通知,就会在有着五颜六色广告的这扇门上,贴出“通缉令”或者“公示”。 通缉令自然是顾名思义的。 可“公示”呢? 那基本上,就是告知该街道的居民,其所在的这个区域里,有谁做了殴打女性或者是针对于女性、儿童、以及老人的违法事件。 属于含笑街道的这一天,原本是风平浪静的。 可当那一张张的“公示”打印稿被贴上了街道内各小区门口的那扇门,人群就因为出现在了各个业主群里的照片而沸腾了。 那正好是星期天的下午四点,许多这会儿正在家的人都在看到了业主群里发出的消息后跑到了小区门口,围观那份公示。虽然公示的照片在群里也有,但现场吃瓜的感觉显然会比只是手机看群更有“沉浸感”。 “韦*哥,男,27岁,于4月17日夜晚23时许,和其同伙一道在停车场内殴打一女子。”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念出了公示上的内容。 而后围观的人群中就发出了“诶哟”和“诶哟哟”的声音。 为了在一定限度上保护违法行为人的隐私,公示上并没有出现他的全名,而是在他的名字中间出现了一个“*”。 可尽管如此,这张A4纸上却是出现了韦X哥摄于警察局的正面照及侧面照,方便大家把违法行为人到底长得什么样看个清楚,以此来防范这个有着“前科”的违法行为人。 这是一个天气不错的春日,刚刚从理发店里出来的单明明看起来格外的闪亮。她带着一副很适合这个季节的粉色太阳眼镜,开车来到了附近。 而她刚刚从某个居民小区的地面停车位走来,就看到了人群的聚集。 她知道那晚从她的身后踹了她肩膀一脚的那个人就住在附近,可被阳光沐浴的感觉却让她丝毫感觉不到害怕。 她没戴口罩,也没戴着帽子,甚至连衣领都是开到了锁骨下方的。 单明明的心里很明白,如果韦某此时路过这里,就能轻易地认出她来。 可她依旧是挺直了背,肩膀下沉地站在那里,和居住在这个街道的居民们一起看着这份公示。 “这个韦*哥谁啊?有谁认识他吗?” “不知道啊……这种人应该不是我们小区的吧?” “这个公示也真是的,就说他住在我们街道,那到底是我们街道上的哪个小区的啊?急死人了。” 围观居民们先是八卦起了这个韦*哥到底是住在哪儿的。 但很快,人群中就出现了谴责他的声音。 “这个男人要死啊,晚上11点多,居然在停车场打女人!” “看起来倒是斯斯文文的样子,谁能想到呢!” “他还斯斯文文?我觉得这个人简直眼睛里有凶光。” “能半夜守在停车场打女人的男人,太吓人了。谁知道他到底是想打人还是想杀人呢?” 作为那一晚被殴打的当事人,单明明安静地站在人群中。 她知道那天晚上,这个韦*哥对她所实施的暴力根本就是一起随机事件。但在这些人的口中,那就成为了一起蓄谋已久的恶性事件。 办案的民警告诉她,为了避免对于此类事件的模仿、以及对于受害人产生联想,她们不会在这样的公示中具体讲述违法行为人是怎么殴打的女性。 同样,警方也不会在公示中说明这些人殴打的又是什么样的女性,更不会特意说明他们和受害人之间的关系。 大家只要知道,照片上的人对“她”采取了暴力,这就足够了。 但,这样一来,看到公示的人就只能对有着照片以及有限信息的违法行为人产生联想了。 这样的感觉以及氛围对于单明明来说,新奇得佷。 那让她有一种真正沐浴在了阳光之下的感觉。 并且,那样的阳光还能让她在被照射到之后,持续地强大起来。 “啊我想起来了!我在遛狗的时候,好像有看到过一个和这个韦哥长得还有点像的人!” 更多的人聚集到人这张公示前。 而单明明则就是在此时转身挤出人群。 她把被推到了头顶的太阳眼镜取了下来,将其重新架到了鼻梁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视线捕捉到了一个戴着渔夫帽,正和一位年长的男性走在了一起,手上还拎着菜的年轻男子。 那人看起来,应该是刚好和自己的父亲一起买完了菜回来。 虽然隔了那么远,那人又戴着让人看不清他样貌的帽子,可单明明就是认出这个人了。 她认识这个人的体型、体态,还有走路的样子。 如果是在她出生的那个世界,作为一个“会让人有保护欲”的女孩,她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到了前些天曾殴打过她的青壮年男性,她会怎样? 她或许会收回向外踏出的脚步,并转过身去,不安地躲在人群中,直至那个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可在这里,她不需要这样。 -- 第115页 此时此刻,单明明摘下了自己戴着的太阳眼镜,让那人可以明明白白地看清自己的样子。 而后,她甚至还做出了过去的她所不可能有的大胆举动。 这很大胆,却一点也不“冒险”。 她背对着那些正在议论着违法行为人的居民们,向那个用脚踹过自己的男人扬起嘴角,并挥起手来。 那个男人也因此而认出她来。 他转过身去,不安地缩起肩膀,并拉着自己的父亲,加快了离开的脚步,似乎生怕人群中的单明明会喊出他的名字。 哦不,他其实不知道单明明的名字。 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很有钱,知道他的名字,以及他所居住的街道。 这个外形出色的女人可能还很“有势”。 所以,他在前些天的时候曾和几个同伙一道,在夜晚的停车场里打过这个女人,又怎样呢? 他完全无法因此获得作为施暴者将对方踩在了脚下的感觉。 单明明向着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 此刻,她的心中或许是有着万千感慨的。 而如果要把它们用一句话来总结,那就是:原来,可以这么容易。 在她所出生的世界,千万人曾为了这样一个结果而奔走和呼吁过。 女人们控诉这些伤害,控诉那一个个对于她们的姐妹们实施了暴行的人。 但当那一幕幕在单明明的眼前闪现,最终却成为了一条可笑的“转给她看”。 深夜,女孩尽量不要独自外出。 女孩,请永远不要在外醉酒! 警惕在公共场合向你搭讪的异性! 转给她看。 转给她看! 把这些防范手册转给她看!! 单明明看着自己在刚才拍下的那张照片。 在韦*哥殴打女性的公示上,这个男人的正面照和侧面照是如此清晰地将他的样貌呈现在单明明、以及每一个看到公示的人面前。 转那些专门写给女人看的防范手册没用。 但是,转这个却可能会有用。 但不等她把这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里,她请的律师则就在此时给她打来了电话。 “你好,单女士。我现在就要出发去到韦某那里去了。” “好的,辛苦你了。” “职责所在,不辛苦。” “我刚刚在含笑街道看到他了,半小时之后他应该在家。” 律师先是和自己的委托人稍稍交谈了几句,而后她就进入到了正题。 “单女士,你认为真的有必要让我去和韦某谈一谈吗?据我所知,他的同伙在警局里的时候,就已经被勒令删除当日拍到的视频和照片了。而且他们也的确都这么做了。” “也许他们在那之前就已经把视频发给别人了呢?” “是有这样的可能。但从时间上来说,可能性非常小。” 单明明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说道:“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亡羊补牢固然很好,但为什么不在亡羊之前,就把该做的事给做了呢?” 她成长在一个男性比女性要强势的世界。 在那样的世界里,男人会更擅长“做自己”。 于是她也就会比这个世界里的其她女人要更懂男人。 在《治安管理条例》里有一条,就是如果违法行为人取得了当事人的原谅,那就可以在公示上给他进行局部打码。 局部打码在这里意思是,给他的眼睛打上一层马赛克。 虽然认识他的人依旧很有可能会把他给认出来,但到底会没那么“清晰”。 就算只是为了单明明可能会原谅那两个人的可能,这些人都会投鼠忌器,不敢在公示出来之前就把那些视频和照片上传到网上。 他们以为那会是拿住单明明的一张牌。 因而,在努力寻求单明明的原谅时,这个韦某还隐隐地暗示以及威胁了她。 当时单明明给出的回答是:我会认真考虑的。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在和人交流时给出留有余地的回答,并在那之后做她真正想要做的事。 而这张毫无马赛克的公示,就是她给到韦某以及其同伙的正式回答。 可这样一来,那几个男人就很可能会对她进行打击报复。 比如说,如果他们的手里果真还有那些影像,那么他们很可能会把先前拍到的那些视频和照片向外传播。 作为传播者,这些人完全可以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对单鸣明进行造谣的那些人一样,想到什么编什么。 单明明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哪怕这些根本就不一定会发生,她也要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彻底掐灭。 于是她就委托自己的律师,和那几个人里的一个,谈谈。 好好谈谈。 想到可能发生在她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单明明笑了起来。 [你不用害怕。那几个人的事,我会解决得很彻底。] 带着一种奇特的期待感,她给自己的男助理发了这样一条消息,而后就发动起了汽车。 第53章 韦某找了借口,先他的父亲一步回了家。 在进小区的时候,他看到了那把已经在他的头顶悬了很多天,并最终还是落下来了的刀。 在这个男人从警察局里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公示是一定会下来的了。但有关这张公示上是不是能有一个局部的马赛克,这却是已经反反复复地折磨了他好多天了。 -- 第116页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或许是手足无措的,整个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很快,和他属于同一个“群落”的网友就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用那天的照片和视频去威胁那个女人。 和他在一个小群里,关系也很铁的那几个朋友纷纷给他出谋划策,说只要那天的高富美足够心疼她的小情人儿,就会同意“原谅”他。 没错,那天的活动他们实在是玩儿得有点嗨,最后拍到了那个女人的视频虽然没能来得及发出去,可之前的那些视频他们却是已经在群里“直播”了。 韦某在这几个“好哥们”的鼓励下,壮了胆,要求兄弟们都先别把这些视频发出去,他好以此为筹码,要求那个女人在规定的时间内向警方出具“原谅书”。 这可太矛盾了,在他们怼着于墨林的脸拍摄那些视频的时候,他们可劲地出言贬低这个男人,也嘲笑他的“不受宠”。 可到了现在,韦某和他的同伙却是寄希望于那天的高富美能够足够地“心疼”她的小情人儿了。 韦某照着朋友们所说的做了。 面对他的暗示,用限定时间的虚拟号码和他联系的那个女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用一个与态度强硬毫无关系的语调说了一句“我会认真考虑的”。 ‘我会认真考虑的。’ ——这句话简直让韦某感到狂喜。 他以为他成功地让这个女人向自己屈服了! 他还就此产生了许多光怪陆离的幻想。 然而,在那之后的好多天里,那个韦某连姓氏都不知道的高富美就再没接通过和他的联系。 这就让违法行为人韦某再次摇摆与忐忑起来。 在长达数天的时间内,他感觉到了一种过去从未尝试过的煎熬。 而现在,他最害怕也最不想看到的这件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我操她爸的!” 韦某骂骂咧咧地进到了自己的卧室,并打开了电脑。 在这种又惊又惧却还愤怒的状态下,他点开了他进场进的一个网络社区的“群落”。 ——MMGA。 这样的群落有两种浏览模式。 一个是游客模式,还有一个是“村民”模式。 如果并非这个群落的正式成员,就无法看到这个群落里的所有帖子,尤其看不到里头最激进也最具负面情绪的内容。 韦某登陆了自己的账号。 在他进入群落的时候,他看到了系统提示的八个字。 【女德不兴,何以为家?】 在这八个字出现过了之后,整个MMGA的群落就都产生了变化。 不光是帖子内容变多了,就连界面上也出现了他们完整的宣传口号。 【女德兴邦,男权让世界更美好】 【女权误国,让男性再次伟大!】 韦某浏览起了帖子,企图靠滑动鼠标就找到他们这几个人发的,回复数已经很多了的那个讨论帖。 《[男脚来了]那些女人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敢教她爷爷我做事?》 《[吐槽]来扒一下各地夜店里的那些拜币男》 《[男脚来了]段小乙这个男明星怎么回事?成天演一些男德角色,戏里还一直要露胸肌腹肌露屁股。贱男人!》 《[骂人]之前推荐电影‘霹雳特工’的楼主呢?出来挨打!导演说她根本不知道尤利娅是不是处女!》 《[福利]点击就看地铁上的性感女人》 《pbc‘霹雳特工’这片的导演疯了吧?要是尤利娅不是处女,谁会去看这种烂片?》 《[福利]此处长期更新楼主在ins账号上收集到的胸照》 《[骂人]那个演欧盟队长的白男,说是不小心把雕照发出来了,其实就是故意给女人看的吧?晒雕拜币!然后还要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白竹笋!吐了!》 韦某把这个页面一路看下去,居然还真的没能找到他自己发的那个帖子。 于是他就用上了搜索功能,搜到了他的求助帖。 韦某发表回复:[那个混蛋女人真的没向警方出具我给她写好的原谅书!我这里的街道已经贴上没打码的公示了!] 然后他就会发现,他的另外一名也动了手的同伙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 两人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回帖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遍又一遍的“怎么办”。 底下有人发来回复: [草啊,这女人居然真的铁石心肠,一点也不顾着她的小情人的吗?] [那我们也只能这样了,把他丫的视频发出去] [是的!那小子要怪,就怪他挑女人的眼光有问题吧] [兄弟们上,让那小子知道,这就是拜币男的下场!] 韦某看着这些回复,刚要敲键盘呢,他的手机就响了。 一看,那是他的爸爸给他打来的语音电话。 爸的烦死了! 不接! 韦某:[就只是把视频发出去吗?还能搞得再劲爆一点吗?]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发出去,手机铃声就又响了。 韦某想也不想就按掉了电脑,把那句话发了出去。 可是手机铃音就又响起了。 他烦躁地拿起手机,要调免打扰的模式。 可他却发现给他打来电话的这个号码……居然被许多人标记为“律师”。 韦某这下就真的犹豫了,仿佛一种未知的恐惧突然在他的家门前敲起了钟声。让他甚至不自觉地想要去看一看自己卧室的房门。 -- 第117页 在电话铃音响起了近十秒后,他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 “您好,我是单女士的代理律师,我姓王。” 电话那头的王律师见韦某沉默了好一会儿,就笑着解释道:“就是那天夜里您在停车场殴打了的那一位,她是我的委托人。” 韦某的声音几乎是立马发起颤来:“你、你联系我干什么!” “我的委托人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想要通过我来向你传达。我现在就在你家附近,请问你方便出来和我见上一面吗?” “不方便!” “那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到你家来吗?” 这虽然是一个属于女人的,很好听的声音。 并且她说起话来的语调也是温和的。 可她所给出的那个二选一的选项却是给韦某带去了一种无论怎么选都会让人害怕的恐惧中。 出门见面? 那他有可能会在出门的路上,在公共场合被别人认出来。 所以,在家见? 那样他不就让对方知道他家的住址了吗! 那可真是,既意外,又惊恐,让人甚至都在椅子上坐不住了…… . 三小时后,王律师来到了单明明预订的餐厅包间来和她“复命”。 她先是拿出录音笔,播放起了她对刚才那场谈话的录音。 ‘我事先声明,我们之间的这场谈话,我会全程录音。如果你想要录,也可以。我们双方各留一份录音。’ 单明明听着这句用正常语速说出的话,说道:“可以播放得快一点。” “那我按1.5倍速?” “3倍吧。” “这……”王律师感到有些抱歉:“我这边的录音,最快也就只能2倍速播放。” “也可以,就2倍吧。我们可以边聊边听。” 2倍速对于如今的单明明来说,就几乎已经是一个轻松到可以让她在同时分心去做其它事的语速了。她也当然不需要为了听这份录音就调动起全神贯注的状态。 ‘我的委托人的意思是,只要她在网上看到任何和那天有关的影像资料,她就会花钱去你们可能经常会去到的地方花钱打广告。广告的内容就是你们的那份公示。’ 录音里传来了韦某紧张的冷笑声,在被调快了语速后,那听起来简直就像是猪叫声,甚至都把正在点菜的单明明给逗得没能忍住笑出声来了。 ‘知道我住在哪个街道就能知道我经常会去的地方了?’ ‘当然,我的委托人可以在你家附近的地铁站打广告。还可以在整条地铁沿线都打广告。 ‘还有你们街道所在的物业公司,也能花钱打广告。就是你们整个街道的校区大门,还有电梯,这些地方都可以被广告覆盖。 ‘我认为你应该不想在那里看到你在警局里拍的照片吧?’ ‘你们这是在侵犯我的公民隐私权!’ ‘警方给出的公示没有限制传播次数,对它可以进行传播的场所也没有限制。但你们如果把那天晚上的影像资料发出去,这种传播却是违法的。传播次数越多,处罚越重。’ ‘你们这是在威胁我!’ ‘韦先生,你误会了,我这是在代表我的委托人,善意地告知你,如果你和你的同伙做出一些错误的选择,那么事情的后续将会如何发展。’ 这个世界的造谣者在造谣还未遂的时候,就已经被单明明委托的律师给一把掐住了。 是的,这位王律师的身高虽然才只有一米五五,却是如此狠也如此准地掐住了那么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单明明原以为自己会对这场谈话的全过程很感兴趣的。 但当她听出谈话的走势之后,她就觉得……这些已经不值得她继续花费时间了。 这个韦某及其同伙,他们虽然和在另一个世界里对单鸣明进行恶意造谣的人一样,都是男人,却因为身处的世界不同而有了那么大的变化。 他们不再能够仅仅因为他们是很多个男人,就可以轻易地,并且无休无止地中伤一个于他们而言远在天边并且十分优秀的女人了。 他们也无法再仅仅因为他们的性别高“她”一等,就高高在上,想要带给哪个女人噩梦,就给到他们噩梦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与法律所给到她们的力量。 单明明觉得,自己赢得太轻易了。 而被她所斩下的,也并非原来那个世界里的恶龙了。 单明明:“赔偿的事,他是怎么说的?” 王律师:“他答应跟我们私下和解,就根据您提要求,以他前四个月的总支出作为赔偿金额。” 此时,餐厅的服务员敲了敲她们包间的门,并为她们端上了凉菜。 当整个包间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个时候,王律师就又看向了单明明,并向自己的委托人露出了职业的笑容。 其实王律师这会儿的心里,并非如此风平浪静的。 她在自己的这位委托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过去所从未见到过的特质。 单明明分明就和那位韦某未有过深入的接触,但她就是能够猜测到对方心中恐惧的是什么,最担心的又是什么。 以至于,让那个男人明明已经得到了“公示处罚”了,却还能因为惧怕她有关事情进一步发展的畅想而答应她的全部要求。 -- 第118页 其实,想要在那么多的地方全都打上广告,所需花费的,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而她的委托人也未必真的就会这样做。 但是没关系,韦某相信就好了。 并且单明明所提出的,对于赔偿金额的计算方式,又恰好踩在了既会让对方肉痛,却还会情愿接受的那条线上。 那或许,就是在这个社会的精英阶层中很受推崇的,“共情力”的真正用法了吧。 作为朋友时,她让人如沐春风。 但如果作为她的敌人,那种感觉或许就会十分萧瑟了。 单明明并不知王律师对她的肃然起敬。 对于她来说,有关今天的一切都十分顺利。 那是身处原来那个世界的她所不敢想象的顺利。 但同样地,这一整件事也激起了她对这个世界更多的好奇。 单明明想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的规则又是怎么形成的。 而当她思考起了这些,有一个人的名字就瞬时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安霏。 第54章 临海城的普安区图书馆一楼大厅在这天搞了一个活动。 前创业者安霏被邀请到了这里,进行一场交流会。 这场活动的宣传海报被做成了立式海报,就放在了图书馆门口的显眼位置,让单明明才一走到图书馆就能看到。 她来到了能坐下两百人左右的活动现场,就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坐下。 该说单鸣明所拥有的身高和外形,再加上单明明的体态以及穿着打扮实在是很出彩,也亮眼得很。 以至于,她才在后排的位置的位置坐下,台上的安霏就注意到了她。 两人在视线相触后都向彼此露出了一个能让嘴角勾起不小弧度的笑容,而后微微点了点头…… . “你能来到我的这个交流会,实在是让我感觉到很意外。” “其实,我也感觉到意外。我应该是临时起意,突然很想过来这里看看你。” 这是一间建成不过十年的图书馆,属于它的一切都很新。 它的层高很高,视野也极为开阔,并且馆藏丰富。 “说说你临时起意过来这里找我,是为了什么吧。” “我突然对我们的这个世界,有了很多的好奇。我试图找到一些能够解答我疑惑的书,却发现这可能并不容易。那种感觉就好像……我能很容易地找到讲述过去某一个标志性时期的民俗风貌的书,但我……” “找不到有关我们这个时代的社交守则的书?” “对,就是这样的感觉。” 单明明和安霏一同走过了一排又一排的书架,并在这里轻声地交谈着。 “鸣明,你提出的问题和想法总是这么有趣。的确,我们都对发生在一百年前的事十分了解,却连自己小时候所经历的是怎样的时代,都记忆模糊。”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但如果让我说一说我自己,我可能会记得念书时的室友,记得和她们聊过的一些话题,还有我们一起经历的事情。 “可那时候的社会是什么样的?当时的主流学术观点又有哪些?这些其实全都已经模糊了。” 被单明明所提出的那个问题所启发,安霏说起了很多离她并不远的那些过去。 由于阳光已不再像是午后的一两点时那样过于强烈,图书馆内的遮光帘开始打开,那让正在经过一排排书架的两人能够看到窗外的郁郁葱葱。 “所以,你想让我推荐有关什么内容的书?” “我们这个世界的男人是如何从‘伟大’变得‘不再伟大’的。最关键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男性“不再伟大”。 这显然是一个双关。 毕竟,安霏还是一个并不对外界公开的俱乐部“MMNGA”的发起人。 这让安霏没能忍住地发笑了。 单明明:“你知道网上其实有一个叫MMGA的组织吗?” “知道。”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安霏没能忍住地翻了个白眼。 她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别笑话我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霏的肢体动作很是夸张,她说:“怪就怪我之前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用上了和他们对着干的MMNGA。但是谁能想到呢?那些男人起了个这么大的名字,就为了聚在一起做一些低级事!” 说完,安霏就“呵”了一声,又叹了一句:“男人么,就是喜欢这样。我早就该想到的。” 在说完了这几句打岔的话之后,安霏很快又把话题给拉了回来。 “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现代战争。每一次发生世界级的战争,男人就会发现他们还是很需要女人的。打仗的时候,他们需要女人帮忙。等到了战争结束后,男人死多了,我们就更是拥有人数上的优势了。 “但的确,他们是怎样从‘伟大’到‘不再伟大’的?似乎很少有书是专程提到这些的。” 可安霏还是给了单明明一个选项。 “我觉得,你或许可以来参加我们的青腾未来CEO班。这一期的招生已经截止了,但如果能够得到两名学员的推荐,你应该还是能赶上的。” 见单明明抬了抬眉毛,安霏说道:“我们这期有一门课程,叫《雄性衰败》,讲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男性是怎么从‘很行’,变得‘不行’的。课程内容非常有意思。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 第119页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很奇妙。 就好像单明明和安霏。 她在第一眼见到安霏的时候,对于这位MMNGA俱乐部的发起人并没有多大的好感。 安霏在第一次主动与她攀谈时,带给她的反感也是多于好感的。 可就是在她们认识的这一天,安霏就以她在细节之处的妥帖,以及她在那场分享会上的演讲在单明明那里扳回了许多印象分。 而到了现在,单明明则更是在安霏的牵线下,做了青腾未来CEO班的插班生。 据说,陈枫先前也想去到这个专为年轻的CEO们开设的进修班的。 但她没有达到这个班对学员的硬性要求。 所幸单鸣明能够达到。 于是单明明也就在安霏以及这个班上的另外一名学员的推荐下,进到了这个班。 她开始了每两周一次的,“打飞的去上课”的生活。 那是一种还挺特别的感觉。 她虽然没能拥有去到鼎鼎大名的哈斯商学院上学的经历,却是托安霏的福,得到了和那些正在成长期的青年精英们一起进修的机会。 她在周五的晚上,和安霏一起坐飞机从临海城去到杭州。 而在这个班上,还有一个她能叫得出名字的人。 那人同时也是和安霏一起推荐了她的人——张昭昭。 她作为一个已然很成功的CEO,也是为了《雄性衰败》这门课程才来到这里的。 “这么说,你就是单鸣明了?很高兴认识你。” 当单明明在班上看到了周六早上才坐飞机赶来上课的张昭昭,并从对方那里听到了这么一句话的时候,她的内心……其实是相当紧张的。 因为她会思考——张昭昭女士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睡过她的儿子? 又或者,张昭昭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过在意? 可不论张昭昭的心里怎么想,和自己一.夜欢愉的对象的妈妈做了同班同学——这种感觉对于单明明来说,还是相当刺激的。 刺激到了单明明甚至在茶歇的时候都不敢直视对方的脸。 . “《雄性衰败》?你确定这个课题也能和经济学联系在一起吗?” “是的,我确定,老师在讲这门课的时候,还特意提到了‘飞轮效应’。” 当单明明这里的22:43再次到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和正在另一个世界艰苦奋战的单鸣明分享起了她学习的这门课程。 已经有好几天了,她和单鸣明之间的,每日一次的联系都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结束了。 这让单明明不得不在22:43到来之前,先把她已经想到要和单鸣明说的话在备忘录里列个12345,而后深吸气,活人说话两倍速! “课程里提到了一个概念——势能。在进入到了现代社会后,体能的优势就不再重要了。但男性还是依靠在那之前的很多年里积累下来的势能,压制着女性的崛起。 “他们可以凭借着自己创造出来的道德准则,以及一系列的规则把女人拴在孩子的身边。同时,他们还以家庭为单位,让每一个已婚女性牺牲自己的时间与事业,成为她们丈夫的后勤保障。 “但这其实是一把双刃剑,整个发达世界的生育率全都严重下滑。因为女人一旦接受过教育,就会越来越难欺骗。她们会开始提出两个问题。” 单明明语速飞快地说完了这些。 这一口气下来,她简直要说到断气。 而后,她的眼前就浮现起了老师提出那两个问题时的情景。 那位气质堪称儒雅的老师在说出先前那些尖锐问题的时候,都是柔声细语,娓娓道来的。 但当她快要说到那两个如此简单,却又十分关键的问题时,她却停顿了一下,而后凑近了话筒,用比先前响亮了很多的声音说出了直击心灵的那几个字。 [为什么?] [凭什么?] 而后,处于劣势的一方被压制得越厉害,在积蓄到足够力量之后的反弹也就越厉害。 老师说: 无论在什么时代,在什么领域,势能永远都是可贵的稀缺资源。想要获得势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你一旦成为了获得势能的那个人或者群体,你就好像跳上了火箭,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获得利益。 而一旦你辜负了这种势能,或者在面对奋起直追者时毫无节制地释放势能,你就必将遭到反噬。 第55章 单明明几乎是争分夺秒地和正在与她联线的单鸣明分享起她在了《雄性衰败》这门课上所学习到的内容。 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她简直着急坏了。 她生怕两人之间的联线突然就中断了,好像是电视节目的主持人在片头说广告那样说起了这些内容。 正在听着这些的单鸣明于是不得不安抚起了她。 她说:“别着急。别那么着急,明明。就以正常说话的速度和我说就可以了。”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单鸣明还好笑起来:“我知道我们都能听倍速的语音,可是直接用倍速来说话就太难了。” 幸好,发生在她们之间的这一次联线,没有像前两天的那样短暂。 这门课程对于单明明来说,开脑洞的程度堪称“别开生面”。 而对于单鸣明来说,它也是足够有趣的。 -- 第120页 尤其她现在已经在这个属于男权的社会已经待了几个月了。 那会完完全全地改变她看待世界的眼光和方式。 “积攒势能和释放势能的说法很有意思。而且我确信这套理论是可以用在商业中的。” “真是这样的吗?” “没错。明明,你可以想一想那些奢侈品,它们是不是就是积攒了足够的势能,才能成为让全世界所熟知,又让那么多人追捧的品牌?” 单明明奢侈地用深吸一口气的时间来思考,而后在把嘴张开了好几秒之后才咬下了“是的!”这个词。 “从感觉上来说,是这样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单鸣明继续起了对于另一个自己的启发: “成为全世界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才能接触得到的东西,成为被上流社会追捧的东西,这能帮助那些品牌积蓄势能。可是光有势能并不能让它们挣到大钱。 “所以它们就得释放这种势能,让更多的人能买到。但如果能买到它的人太多了,它们就会丧失势能,成为不值得被追捧的东西。那样她们就完蛋了。 “所以,如何保持足够的势能,又是怎样才能缓慢且克制地释放这种势能,这些一直都是奢侈品的品牌需要头疼的问题。” 虽然这两种势能所说的东西并不一致,但这并不影响两人在与彼此相互连接的时候就起进行讨论。 可是在二十分钟之后,她们之间的联系就又断开了。 “鸣明?鸣明!” 随着语音通话那头的声音再次突兀地消失,单明明叫起了对方的名字。 可是属于单鸣明的声音却是没有接着回答她了,甚至于……在她的V信好友里,也没有这个人了。 单明明沉默了片刻,而后长叹了一口气。 每次都在还没把话说完的时候就中断了联络,这其实是会让人感觉到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可很快,她就会感觉到,由单鸣明带给她的那种振奋感已经在她的心里再次流淌了。 那就好像她已经在单鸣明的声音响起的那二十多分钟里,摄取到了足量的多巴胺了。 现在,她已经不再像刚来这里的时候那样,每天都要慌乱个好几回,紧张到了不行的时候还会在心里尖叫,就好像个到处乱跳的瞪羚羊一样了。 尽管和单鸣明相比,她还差了许许多多,但她好歹也可以独自处理不少的事务了。 她不用再事事都向单鸣明询问了。 起码,她不再愿意把两人之间交流的时间浪费在她自己就能解决的问题上了。 此刻的她依旧还留着单鸣明在四个多月之前写给她的那份《体验清单》。 在最早的时候,那只是单鸣明通过V信发送给她的一张图片。 但在那之后没多久,单明明就把它们一条条地抄到了自己的小记事本上。 每当她完成一条,就会在上面打一个小“勾”,并用小字在边上写下当天的日期。 [第一条,在一天之内花掉十万元人民币。] [第二条,看一场“大卫的秘密”大秀视频。] [第三条,现场看一场男性舞者表演的钢管舞脱衣秀。] [第四条,去睡一个吸引你的男孩。] [第五条,找到一个让你喜欢的人,向他释放信号,让他来追求你。] 第四条是她在收到这份体验清单之前就已经“完成”了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在一天的时间里一口气完成第一二三条。 可没曾想,被单鸣明列在了一条的那项在她看来毫无难度的体验到了单明明那里,却是难度远超其它体验项目。 一直等到这份清单被扩到了二十条的体验“项目”时,单明明才堪堪带着强烈的心痛擦线完成了第一条。 为了纪念这次艰难的擦线完成任务,单明明甚至还特意在自己的手机里建了一条备忘录。里面就列有她在那一天里花了钱买到的每一样东西。 现在,她为单鸣明赚到的钱应该已经比她花掉的还要更多了。 这总算是让单明明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份看似已经过期了的《体验清单》上还有一条是她至今都没有完成的。 ——[找到一个让你喜欢的人,向他释放信号,让他来追求你] 所以,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他已经出现了吗? 这会儿正在家里的单明明把脚从拖鞋里退出来。 她把椅子的靠背往后调,并把两只脚都放到了椅子上。 那个人会是郁思为吗? 没错,她的确在某个时刻为那个男孩感觉到心动了。 可在那个没有正式说了再见就离开的早晨之后,她和郁思为就都默契地没有再次联系彼此了。 单明明说不出这到底是为什么,但她却觉得……这倒也不坏。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就不曾出现过的“叛逆精神”在这件事上被狠狠地顺毛摸了一把。 她是个女人没错,但她其实也不会如此迷恋一个曾和她肌肤相亲过的男孩。哪怕那个男孩真的很迷人。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竟觉得这还挺酷的。 她并非在这件事上就“好像一个男人一样”。 而是女孩们本就可以这样。 所以,那个人到底该是谁呢? 当单明明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男孩被汗水打湿了头发的的侧脸。 -- 第121页 又或者说,每一次她看到记事本上迟迟还未打勾的这一条,她都会想起那个人。 霍云沉。 可她认识这个人分明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却是连和对方说话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而最近,因为霍云沉已经两周都没有在拳击俱乐部出现了,她就又已经有半个月没看到那个人了。 也许她得学着让一切顺其自然。 不要因为单鸣明列给她的体验清单上已经只剩下这一条了,就过分地关注这件事。 难道她还能因为路边的一树花开得很漂亮,就一定要剪下好几根枝条回家插瓶吗? 其实,每次路过的时候,能够欣赏一番,让心情因此而变好,那就很好。 . 星期六, 下午三点, 拳击俱乐部。 当单明明背着她的拳击手套进到这里的时候,俱乐部里的拳击声已经响得到处都是了。 并且几个擂台也都被用了起来。 水平差不多的,想要练习一下实战的人相约着一起上到擂台,打个一回合两回合的。 在这个时候,被两个男性使用着的那个擂台就赢得了更多人的注意力。 那两个人里的一个被她们这里的人喊作“大师兄”。 他已经练了很久的拳了,并且过去还学过别的拳种,身材十分高大,皮肤也晒得很黑,整个人的身材练得又宽又厚。 相较起他来,他的对手就很具有少年感了。 并且单明明肉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那是已经两周都没出现了的霍云沉! 可是面对这样的对手,霍云沉却是相当沉得住气,也十分冷静。 甚至,他还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大师兄”连出三拳,却都被霍云沉用U型躲闪给闪避了,而后这个男孩就果断撑着这个间隙来了一拳又狠又快的勾拳。这一下直接打在了对手下颌骨的方向,即便对方戴着头盔护具,也被这一圈打得晃悠了一下。 这一下漂亮的反击直接让路过了那个擂台的单明明深吸一口气。 她光知道霍云沉很厉害了,但她也是真不知道霍云沉其实是这么这么厉害的! 这也就让单明明走去更衣室的脚步慢了下来。 而后,擂台上的霍云沉就从正在看着他们的人群中感受到了那个“她”。 他转过身去,看向单明明的方向。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不经意地相触。 当单明明大方地对擂台上的霍云沉笑了起来,后者就愣了愣,以至于身后的对手不得不喊起了他。 “怎么在擂台上还走神呢?年轻人这样要不得啊。” 这句话是真的把霍云沉说得不好意思了。 但在他再次转向自己的对手之前,他还是用嘴型对单明明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了”。 尽管这几个词的口型有些复杂,但单明明还是觉得,那个男孩和她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单明明于是认同地向对方点了点头,而后脚步轻松地走向更衣室。 她已经适应这里了,适应来这里锻炼,也和这里的会员们都相处得不错。 于是她一想到要来这里,就还会觉得挺开心的。 当她走进更衣室的时候,有几个女孩正要从里面冲出来。 她们不光自己冲,还要拉着别人一起冲。 “别看手机了!快!再磨叽,大漂亮和大师兄就都要打完了!” 当她们从更衣室里冲出来,并正面对上单明明的时候,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那几个女孩似乎对于让单明明听到这样的话而感到特别别扭。 “那什么,鸣明啊。” “嗯?” “我们去看大漂……不,是去看小师弟……和大师兄打擂台。” “嗯。” 听着大家好像和她打报告一样的话,单明明带着一些些的小疑惑,却还是笑着和她们点了头。 “去吧,我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打呢。”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 那几个女孩就好像成群结队的小鸭子一样,在得到了单明明的那句话之后,就兴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这下,女更衣室里就只剩单明明一个了。 打开了衣柜的换衣服的单明明不禁觉得一阵好笑。 她可能知道那几个女孩为什么会这样了。 她们觉得……自己和霍云沉很可能有什么。 可实际上,这样的事情一点根据都没有。 那个男孩不光在她们认识的第一天就提前拒绝了她。 并且,她俩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呢。 第56章 “嗨。” 在单明明结束了在场地里的跑圈,并来到一个角落里进行进一步的热身时,一个让她感觉到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当她转身时,就并不意外地看到了先前在擂台上和人打了那么一两个回合的男孩。 单明明也带着那份好心情,回了霍云沉一个“嗨”。 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霍云沉对她说出的那份拒绝会让她感觉到十分的手足无措。但现在,她已经能够很自然地和这个经常会看到的男孩打招呼以及闲聊几句了。 “好一阵子没见到你了。” “对……” -- 第122页 听到单明明的这句话,男孩似乎很高兴。 那或许是因为,能说出这句话本身就意味着对方注意到他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来了。并且,对于这个女孩来说,两周没看到他,就已经是“好一阵子没见你”了。 “之前的两周时间,我不在临海城。”霍云沉说道:“昨天我才回来。” 这句话之后,“你……”这个词就同时被两人说出。 单明明想要说的是: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那之前的两周,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霍云沉想问的则是:这两周,你过得怎么样? 但当她们发现自己抢了对方的话,“你”这个字就立刻变成了“你先说”。 而且那很有可能还是两个或者是三个“你先说”。 最终,霍云沉没拗过单明明,问出了他的那句话。 但这实在是一个价值特别低的问题。 以至于单明明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了一句“很好”,而后两人间的话题就中断了。 她面前的那个男孩在看到她的时候似乎心情总是很好,似乎很想和她说些什么,也有很多想要和她说的话,却是不知该怎么开口,也不知该从何而起。 于是她们就只是面对面着,站在离彼此很近的距离,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人就在自己的面前。 霍云沉:“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我……忘了。”单明明笑了一声,说道:“那就别去管它了吧。” 忘了是不可能的,只是她觉得以她和霍云沉的关系来说,问出这种好像在和人打听着什么的话,可能并不好。 正巧此时单明明的拳击教练在不远处喊了她一声,示意她们的一对一课程可以开始了。 单明明这便和霍云沉抱歉地笑笑,说道:“我该去上课了。” 怎料,在她转身时,霍云沉又叫住了她。 “明天……你还来吗?” “明天啊,可能不来。今天晚上我有活动。” 说完,单明明就和他挥了挥手,小跑着去到了自家拳击教练的面前。 这会儿负责给单明明提供一对一私教服务的,还是最初的那个把身上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的,有着一张稚气未脱脸蛋的女孩。 “鸣明,你可能会想问我是不是故意要打断你和那小子的。” “没有没有,我没这么想。” “但我想要告诉你,我就是故意的。” 单明明:“??” 教练态度凝重,用一种和“自己人”说话的态度,忧虑道:“我怀疑他想要抢我生意。” 这句被自家教练如此认真地说出的话,直接就让单明明被呛到了。 教练继续说道:“他的拳打得挺好的。而且学的还不是拳击,实战的时候能用拳腿规则,据说柔术也是会的。我们老板有点想让他进我们的私教队伍。” 由于现在流行的格斗技艺种类还挺多,在一些比赛里,就会有“混搭”的情况发生。 那样的话,就得在比赛开始之前说清楚要用的是什么规则。 由于一般的比赛都不允许上膝肘,所以能打拳腿规则,再加上还会柔术,几乎就能“全覆盖”了。 说起这件事来,单明明的教练可真是忧心忡忡:“我这里好几个私教课快要上完的学员都和老板说想跟他学呢。我可太愁了。” 这可就是单明明所不知道的事了。 她不禁问道:“那他同意过来做私教了吗?” 教练立马警觉起来。 单明明连忙解释道:“我肯定还是要继续跟着你学的。” 教练这才说道:“不清楚,不过那天我们老板找他谈话的时候,我偷听到一点了。那小子好像平时要打两份工,挺忙的。 “而且他也担心自己去教女学员可能会有法律法规上的风险。但那已经是三个星期之前的事了,他现在有没有改主意,我倒是不知道。” 只要是玩真格的那种格斗技术,学习的时候就都是有抗击打训练的。 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在上了擂台之后,不会别人才轻轻打来一拳,就立马倒地了。 单明明也正是因为平时有相关的训练,在停车场的时候才能挡下那个男人的出拳,并即刻反击。 可霍云沉一个男孩子,去教女学员,万一对方在某天和他有了私怨,报警说他打女人了怎么办呢? 这个事吧,怎么想都是有风险的。 在说完了这些小八卦之后,教练还要说一句:“我其实不是很看好你和霍云沉那小子谈恋爱。” 这话吧,如果是其她人,教练可能就不说了。 但她实在是和单鸣明已经认识很久了。 而且在最早的时候,她还给两人“牵过线”呢。 可现在,她就只是认为:“那小子让你等得太久了。都认识四个多月了都没来好好追你,肯定不是真心喜欢。” 听到这里,单明明不禁拍了拍教练的背,说:“自信点,把这句话里的‘真心’两个字给去掉,可能更适合。” 那样,教练的那句话就变成‘肯定不是喜欢’了。 在和自家教练对了对拳头后,单明明转过头去,用目光搜寻了一下霍云沉。 怎料,正在进行反射训练的霍云沉居然一下就感受到了来自她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再次相触,却是在那一触之后又很快分开。 -- 第123页 而后那就是全神贯注的一节拳击课。 单明明和霍云沉说,她今天晚上有活动,那是真的。 自从她上次在邀约日期之前没多少天婉拒了苏雅娜之后,这个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和她有那么些“瓜葛”的性感女人又邀请了她一次。 并且这一次,被苏雅娜邀请到自家的格斗酒吧来进行格斗表演的,就是一位全国冠军级别的人物了。 单明明不好意思再拒绝。 再加上她在几个月的学习后,已经对格斗更有兴趣了,因而这一次,她就答应了对方。 原本,她最好是带一个各方面都足够好的男伴过去苏雅娜的格斗主题酒吧。 可问题是她现在没有。 在出了上次那一档子事之后,她也不好意思让自家男助理再陪她出入这样容易让人误会她们关系的场合了。 那她就只能拜托很有“大佬风范”的陈枫和她一起过去了。 是的是的,又是陈枫。 身为一个称职的好闺蜜,这就是你该做的事啊! 哪怕陪伴好姐妹去赴这样的一个局很有可能会被临海城的“姬圈”认为是圈内人,你也该为你的好闺蜜赴汤蹈火。 但在真正赴约之前,单明明还是得请自家闺蜜吃一顿好的,以示感谢。 傍晚五点半,单明明在练完拳回家后特意打扮了一番,也挑了一条很显身材的连衣裙穿上。 但就在她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在化妆完毕之后打算出门时,她接到了来自陈枫的电话。 “鸣明!” 电话那头的陈枫似乎陷入了什么麻烦,她一开口就是:“我可能没法过来和你一起吃饭了!” “?” 单明明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放我鸽子?” “我、我……” “你好好想想。现在是5点50。我给你十分钟,你想好了再跟我说。” “我想来的!但是我现在遇到了麻烦!” 这会儿的陈枫也已经做好了出门前的准备了,但这会儿她家门口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James!” “什么?” “James现在就在我家门口,他在很愤怒地敲我的门。” “我分不清他们,这些英语名我都对不上脸。” “他是我的上上个对象!早射的那个,怎么分都分不掉的那个!” 单明明:“……” 好的,这下她就知道那是谁了。 单明明沉默了,于是她就能听到从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声音了。 那应该是夹杂着敲门声的不快乐男声。 “阿枫!你开门。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我知道你就在里面。” 单明明于是说了一句:“我给你半个小时解决问题。但是如果你想要放我鸽子,尤其是在今天晚上放我鸽子,那绝对没门。” 而后,她就挂断了电话,把陈枫的时间交回给了那个英文名为“Jamie”的男人。 等等,是Jamie,还是James? 单明明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而后得出了这可能并不重要的结论。 介入陈枫和她那些男伴们的,足以用错综复杂来形容的关系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单明明依旧还记得之前的那个“Mike”给她带来的焦心体验。 是的是的,“Mike”。就是她在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陈枫的第一个男伴。那个曾凭借外形让她眼前一亮的男模。 那时候的单明明还没理解陈枫和她那些男伴的相处模式。 她对待Mike的态度就好像是在对待好朋友的男朋友——郑重,且认真。 正是因为她的这种态度,给后续的麻烦打下了“基础”! 在陈枫在和Mike分手的时候,这个Mike还特意来找到了她,说希望单明明能够帮助他挽回和陈枫之间的关系。 但到了后来,那个Mike却……却又想跟她发展关系了!这个男人居然明晃晃地用身体来勾.引她,还对她说:阿枫要是有你一半好就好了。 这当然给单明明带来了好大的麻烦,也险些让她在陈枫那里“做不了人”! 自那以后,她就尽可能地在陈枫的那些男伴面前降低存在感了。 意思是:不管你们的关系好还是坏,热恋还是冷战,结婚之前都别来找我! 那么,当单明明挂断了与陈枫之间的电话,并让自己的好闺蜜独自去面对那个“不快乐男声”后,事情又是有了怎样的发展呢? 这可真是……刺激极了。 陈枫首先用舒缓喷雾给自己喷了喷脸,在找回了镇定与气势后就迈出了坚定的步伐,走到自家大门的门口,猛一下拉开了门。 “什么事?”陈枫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态度冷淡地说道:“十分钟后我要出门,有什么话我们就还是尽快说完吧。” 这是一个脸色惨白的青年。 在陈枫把门打开之前,他的情绪似乎就已经快要达到某个临界点了。 他看起来既悲伤,又愤怒,甚至还有些绝望。 当他听到从陈枫的口中说出的那句绝情的话,他就再也没能忍住了。 他深吸气了几次。 而后,潸然泪下。 陈枫:“……” 法克,居然给我来这一招! 第57章 “阿枫,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第一次。你不能……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 -- 第124页 Shit! 你要是说这个,我就不能把你放在门口了啊! 你这个混球。 陈枫看了一眼外头的情形,而后果断把人一把抓住,扯进自己的家里来。 “还是第一次?第一次什么?” “你明明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来羞辱我?” “可我真的不知道!你又没跟我说起过。” 这样的暴躁回答让James的心再一次地被刺痛了。 他看向陈枫的样子愈发的泪眼朦胧,并且他的嘴唇也颤抖着,挣扎着想要说出那个词。 陈枫:好的你不用说了,我现在大约明白了。 在接受了这个信息后,陈枫酝酿了一会儿,冷静地问道:“你怎么证明?” “什、什么?” “我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第一次,我就问你这件事你要怎么证明!” 说实话,这种事,他们证明不了。 所有的“他们”都证明不了。 只要破除了一系列的习惯偏误,并且用科学的视角看待世界,别说他们了,就算是女人,那也是十有七八都是说不清楚也讲不明白的。 但James还是努力地想要证明。 “我们两个第一次的时候,我……我比较……容易激动。” “‘快’是吧?” 说起这些,陈枫简直头都大了。那显然即刻就触发了让她憋了很久的不满。 她将那句痛心疾首的话语脱口而出:“那你之后也没有就不快了啊!” 杀人诛心了啊。 陈枫的这句话,简直杀人诛心。 她也意识到自己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有些过了,于是就把情绪撤回来了一点。同一个内容,她得换个语气,再和人好好说一遍。 陈枫带着那种混合着关切的苦恼,说道:“James,你一直都很快啊。” James几乎要没法连贯说话了。 他问:“难道你和我分手,就是因为这件事?那我们之间的爱情呢?你们女人难道就是这么肤浅的吗?” 陈枫突然就被攻击了! 在她“杀人诛心”之后,她也就被对面的这个青年给攻击了。 而人一旦被攻击,脑袋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当然不会是“她/他真可爱”。 陈枫看向James,一脸的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而后她就说出了能让攻击反弹的不留情话语: “那如果我又丑又老,身材干瘪还没钱,你就会喜欢我了?那样你和我还会有爱情吗?你正常点吧,也别开口闭口就‘你们女人’了好吗?” . 晚上六点了。 穿着绸缎质地吊带连衣裙的单明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一眼手机。 她给到陈枫的那十分钟已经过去了。 但是她的好闺蜜却还是没有给她发来进一步的消息。 这就意味着,陈枫那边的“麻烦”还没处理好。 而凄惨的则是,单明明觉得……她饿了! 饥饿的女人,一气之下就给自家可爱的弟弟发起了消息。 [在哪儿呢?想不想跟姐姐一起去吃大餐?] 数分钟后,单烨明给她发来了照片。 这是她家亲爱的弟弟给她发来的,自己和好几个男孩子一起在水上乐园拍的合照。 弟弟:[我很想,但我现在离市区有点远,赶不过来。而且我还和我的好多小兄弟在一起,把他们都丢下自己过来,我会过意不去的!] 单明明:好气! 虽然人们时常会说“气饱了”,并以此来形容人因为太生气了,从而感觉不到饿了的状态。 可这会儿的单明明是拳也练了,热水澡也洗了,之后还挑衣服换衣服化妆打扮。 此时的她不光能够感觉到饿,并且还已经饿到前心贴后背了。 先前她被“即将到来的大餐”这根胡萝卜给吊着,还能扛一扛,用意念告诉自己很快就会有好吃的了。 可现在,陈枫那边完全不确定的情况却是让她彻底扛不住了。 单明明于是把那件仅仅是用来披在肩膀上的西装外套脱了,换了一件更柔软舒适的棉质睡衣,去到厨房翻起了家里的冰箱。 十分钟后,她取消了在餐厅里预约的位置,并抱着一个小小的水晶碗,吃起了蔬菜沙拉。 又或者,她该说她吃着的,就只是沙拉里面的蔬菜基底!里面连一块肉也没有,也完全没有鸡蛋或者芝士! ‘陈枫,你太不靠谱了!’ 心里想的明明是大餐,手里抱着却是盛着蔬菜沙拉基底的水晶碗。 这之中的落差,让单明明一边用叉子用力地叉着蔬菜,一边在心里恨恨地说出这些话语。 ‘和我家阿锋比起来,你真的不靠谱得都离谱了!’ ‘离谱!’ ‘简直离谱!’ 纵使这只是一碗纯的菜叶子,单明明也三两口就把它吃得差不多了。 当叉子划过碗底,并发出“嘎吱”的声音,单明明悲痛地发现,她……想吃香辣炸鸡翅了! 所以她身上的肌肉含量所带来的超高基础代谢,到底能不能扛得住香辣炸鸡翅的卡路里炸.弹? 哦不,别这样……真的。 她好像,又想喝可乐了。稍稍加了一点伏特加的那种! 就离谱! . 单明明想得没错,今天的陈枫的确特别特别的不靠谱。 -- 第125页 在和自己的前男友,又或者说……前男伴对峙的过程中,她已完完全全地忘记了单明明先前和她说的“我给你十分钟”。 但她就是没有办法啊! 她就是她爸的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要说出那些话! “你还要我跟你一起去看心理医生?James,你那笨笨的小脑袋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我想了很多办法,真的,真的阿枫。我也想要……想要带给你足够好的体验的。” “这种黄色剧情你就还是别想了吧!我们都分手了,对彼此都礼貌一点好吗?” 离谱,就离谱! 单明明觉得今天的陈枫离谱。 而陈枫却还觉得今天的James才离谱得过头呢! 陈枫:“而且我怎么可能有时间陪你去看心理医生?问题在我身上吗?我根本就好得很,但你居然会想要让我为了你的问题,去浪费那么多的时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这么重要的道理,你难道现在都还不明白吗?懂点事好吗!” James:“我只是……我只是听说你和Eric已经分手了,我以为我们可以……” 陈枫:“那我也已经又有Nicho了!我们之间真的没可能。” 男人的眼泪啊,它再次涌了出来。 他看起来,太小可怜了,以至于陈枫不忍再说出那些冷冰冰的话语。 陈枫给他捧来了纸巾,还动作僵硬拍了这个青年的肩膀一下,两下,又两下,似乎是想要安慰对方一番。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在家已枯等了半个小时的单明明给自己那不靠谱的好闺蜜发来了信息。 那是一张照片。 确切地来说,那是一张单明明与刚刚送到的外卖炸鸡还有可乐伏特加的自拍。 照片里的单明明……一脸的“杀了你”的表情。 而与那张自拍一起发来的,还有单明明的一句“我恨你!” 陈枫:“……”完了,完了完了…… 陈枫心里想的是——完了完了,我居然忘了时间!现在到底几点了? 可没曾想,当这会儿就在她身旁的James看到这张照片,却是引发了又一连串的“完了完了”。 起因大约是照片中单明明的表情虽然很凶,却是好好地打扮过了的。 被她穿在里面的那条长裙是正式的,然而被她披在了外头的,却是一件长袖睡衣。这是一种正式与居家的混搭,而且居然还带上了一种说不清的性感。 再加上这是一张俯拍的照片,让单明明的好身材在里头一览无余,而炸鸡出现在此刻,又可能还有“把雕油炸了”的神隐喻。 是,虽然这很离谱,但James的确仅仅因为这一张照片就怀疑起了陈枫的真实性取向! 于是新一轮的控诉就此开始。而且两人的对话还极其幼稚。 “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女人!” “我当然不是!” “不,你是,你就是喜欢女人!所以我们这些男人都是你拿来打掩护,替你真正的心上人挡枪的!” 这实在是太无理取闹了。 陈枫终于在忍无可忍之后,启动了下一轮的“杀人诛心”。 “你还有完没完了?我们之间的这份关系,本来就是错误的,它是从你对我的欺骗开始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陈枫发出了灵魂拷问:“你每天都穿的卫秘内裤难道不就是欺诈吗?它不光是尺寸增大型的,而且还是加强增大型的!你真实的尺寸只有多少?有你弄虚作假出来的一半那么大吗?” 说起这些,她可真的太委屈了。 她简直是为了面前这个小可怜的脆弱自尊心而忍辱负重。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为了照顾到你的面子,到底用上了多大的克制力才没有立马离开吗?可你现在居然还赖上我了?那你早说啊!那天晚上的事,其实是可以不发生的!” 在用力地“刀”了这个男人之后,陈枫又恢复到了“苦口婆心”的模式。 那简直是给一棒子,再给揉一揉,还要对着被她打疼的地方吹口气,再把人举高高。 她勾起了James的肩膀,一副“分手后我们还能是朋友”的样子,并给出了一个非常有建设性的建议。 陈枫:“这样,今天晚上我就和所有我认识的人都说,我们两个没睡过,你还是和我认识之前的那个你。这样,你在找下一个对象的时候,就还是能把在进门的时候对我说的这套说法再用一次。你觉得怎么样?” 陈枫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建议不错,还觉得对方可以因为她的这天才般的建议,和她成为超越前任男女朋友的“自己人”。 她于是就又忍不住好奇,挨着对方的肩膀,笑着问道:“不过你能不能和我说句真心话?这套说辞,你到底用过几次了?” James没有说话,他也不再潸然泪下了。 他沉默着挪开了自己的肩膀,去到客厅桌子那儿拿起了一杯水。 拿起水杯的男人转过身去。 对着那张此刻正带着潇洒笑意的、他曾经爱过的脸,男人的眼神坚定起来。 他并把这杯冰块还没化完的水,往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狠狠一泼。 “你就是个混蛋!” 而后他就走了,把门一关,留下了一个被泼得满头水,衣服也湿了一片的陈枫。 -- 第126页 在这间豪华公寓再次归于沉默后,陈枫不禁拎出衣服的下摆擦了一把脸。 她长叹一口气,而后说道:“男人,真的麻烦。” 所以,现在几点了? 八点。 陈枫摸出手机,盯着单明明在先前发给她的照片“我与炸鸡”,以及那句“我恨你”看了很久。而后,她沉痛地捂起了脸。 陈枫:完了……而且这下是真的完了! 第58章 “我挺好的。” 在去到苏雅娜的格斗酒吧的这一路上,单明明接到了陈枫给她打来的电话。而后她先前强行压住的那些情绪就借着那句“我挺好的”打开了泄洪口! “我挺好的,真的。”单明明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而后她深吸一口气。 注意,是深吸一口气。 是很深很深的那种“深吸一口气。” 单明明:“不过就是原本想好了要去吃一顿豪华大餐,可要跟我一起去吃饭的好姐妹却因为一个男人就放了我鸽子,最后让我在等待中叫了炸鸡,还一个人吃了一堆炸鸡,喝了可乐!但那还不算完,更蠢的还在后面。我在喝可乐的时候心情太差了,以至于小甜水都救不了我的糟糕心情,我只能在可乐里面又加了十几毫升的伏特加。” 此时的单明明已经没在穿着那条桃粉色的绸缎质地吊带连衣裙了。 那一段话直把单明明说得险些断气。 但她并没有到此为止,当然没有。 她表情不变地猛吸一口气,而后继续说道:“我原本打算在今天晚上穿着出门的那条裙子我很喜欢的,很喜欢的。可你知道我现在其实已经没在穿着它了吗?我换上了一条款式特别性感的墨绿色连衣裙,陈枫,你这个混蛋!混蛋你知道为什么吗?” 电话那头的陈枫:“……” 她沉默了一会儿,默认了好友给到她的“混蛋”这个称呼,小心翼翼地说道:“因为你可能……临时改主意了?” 单明明:“因为我在吃炸鸡的时候,不小心把鸡翅上的那些零零碎碎的油炸面粉块给落到了身上。现在我的那条裙子上沾到了好几个小油迹。然后我又在把它脱下来的时候,剐蹭到了脸上的妆。你猜我的那条裙子它现在到底报废没有?” 陈枫:“别、别生气亲爱的,裙子还会有的。你告诉我它是哪个牌子的,我上官网去给你买。” 单明明:“买不到了!” 说到这里,单明明简直能哭出来,不是为了那条可能已经报废了的心爱的裙子,而是为了这个晚上的多灾多难,还有她犯蠢的频率。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你知道我现在穿墨绿色的连衣裙看起来有多蠢吗?” 陈枫:“不会的,我家鸣明穿什么都好看。” 单明明:“给我闭嘴。” 陈枫:“……” 陈枫:“我不知道我接下去要说的这句话,是不是会有些不太礼貌。” 单明明:“知道不礼貌就别说。” 陈枫:“月!你今天真的很像男人啊!多大点的事啊,至于这么一直骂我骂我,要骂那么久吗?我今天也很惨的啊。鸣明,我还被男人拿冰水泼了脸啊,你同情同情我好吗?” 单明明:“都坐进车里了我才突然想到我还喝了酒,不能开车。但我愣是没想到我可以直接打车过去。所以我就找了个代驾。我让人代驾骑着电动滑板车,一路进到了我家的地下停车库。” 陈枫:“对不起我错了!” 代驾妹妹原本一直都在强行忍笑的。 但当她听到了这句话的时候,她终于是没能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单明明沉痛道:“你听听,代驾妹妹都在笑我了!” 边上一直安静开车的代驾妹妹连忙解释道:“姐,姐我那是咳嗽。我今天嗓子不舒服。” 单明明继续起了发生在她和陈枫之间的幼稚对话,嘴上说着“我很好”,然而实际表达却是“我恨你!”。 正当单明明再次重复起了那句“不用你来了!我说不用了!”的时候,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的背影在夜晚的临海城跃入了单明明的视线。 尽管此时的光线根本无法让人看清那个人,可单明明却就是觉得,那个人应该是她今天下午才在拳击俱乐部里见过的人。 霍云沉。 属于陈枫的声音依旧在从电话的那头传来。 她说:“鸣明,再给我一次机会,真的,我这次肯定不搞砸,一会儿你要我在苏雅娜那里怎么演,我都……” 正在此时,她们的这辆车因为路口的红灯而缓缓地停了下来。 而骑着车的男孩则也在快到路口的时候刹住了车。 男孩漫无目的地看了一眼斜对面的车辆,也因此让坐在了副驾驶座上的单明明在城市夜间的灯光之下,看清了他的侧脸。 “我现在有事,一会儿再和你说。”只这么一句,她就挂了电话,并且眼睛只是看着那个男孩。 或许是因为在出门前喝了点酒的缘故,这会儿单明明的大脑比平时要兴奋了许多。当她看到这个男孩的迷人侧脸,脑袋里就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想法。 她想,我也许可以把两边的车窗都放下,去叫住他,和他打个招呼。 她想,我甚至可以想个办法和他聊上几句,问他现在要去哪儿。 -- 第127页 所以在这个时候问霍云沉现在要去哪儿,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去那家格斗主题酒吧,看全国冠军级别的格斗比赛。 但她……真的可以这样问对方吗? 单明明的目光注视着斜侧方的那个男孩。 她突然发现,在这样的时候,她只不过是盯着那个男孩的背影,就会因为脑袋里的那些设想紧张起来。 她在心里迅速地打起了腹稿,去思考自己在叫住对方后,第一句话该说什么,第二句话又该说什么。 可与此同时,她却还没有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叫住那个男孩,以及叫住对方之后是不是又要向对方发出邀请。 这会太突兀吗? 会让对方感觉到不愉快吗? 就是在单明明心里的冲动与矛盾感互相打起架来时,她的脑海中闪现起了霍云沉在几个月之前对她说出拒绝时的样子。 ‘你想泡我?’ ‘你很漂亮,也很迷人。但我不想追求你。’ 原本已经坐直了身体的单明明因为记忆中的这句话语而僵住了身体。 路口的红灯在此时转为绿灯。 ‘我对谈恋爱没兴趣。’ 正坐在驾驶座上的代驾妹妹对于单明明在这一两分钟里所经历的矛盾和纠结全都一无所察。 她只是认认真真地开着车,根据导航的示意将车继续直行。 她们的这辆车很快就超过了那个骑着车的男孩。 在轿车和自行车交错的那一瞬间,霍云沉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并转过头去。 这实在是让他感到意外极了,但那些是发生得太快了。 并且他的自行车也和那辆汽车在夜色中隔了一段距离。 以至于,霍云沉没能在当时就确定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是否就是单明明。 但是那辆他曾见到过很多次,也曾乘坐过的车,以及那熟悉的车牌号却是帮助他在被超过去了之后确定了——单明明就在刚刚的那辆车上。 他本能地想要加快速度,追上去。 但这会儿的光线实在是不足以让他一直用目光追踪着逐渐隐入车流中的那辆车。 她们错过了。 因为,她们其实只知道彼此的名字。 除了那个名字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她们不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更不知道这个星期的彼此……对于自己究竟抱有着怎样的感觉。 她/他会想在这里和我打一声招呼吗? 他/她会愿意跟我一起去到拳击俱乐部之外的地方,哪怕只是简单地说上几句毫无意义的话吗? 在那一个瞬间的视线交错后,单明明向后靠在了自己的座椅靠背上,并且整个人都往下滑了那么一点。 她通过后视镜看向先前和她在同一个路口等待了一个绿灯的霍云沉,直至……直至男孩的身影消失在了后方的车流之中。 就这样吧,她这样对自己说道。 我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去苏雅娜的酒吧,和邀请了我的那个人坐在六个人的卡座上。 不去邀请,就不会把选择权交到一个曾经拒绝过我的人手上。 尽管单明明已经转变了很多,也不再是那么被动的人了。 可她似乎还是没有学会去主动邀请一个异性,她也还是没有习惯于主动交出一个被人拒绝的可能。 又或者说,她还没有习惯于去做一个掌握着主动权的那个人。 在经历了那个让人怦然心动的小插曲之后,单明明并没有在车上待太久就到了那个在临海城已然名气不小的格斗主题酒吧。 为了这位全国泰拳锦标赛冠军的到来,酒吧已然早早地做起了宣传。 工作人员在门口摆放了那位泰拳冠军的宣传海报,而上面宣传的时间,则正是今晚——今晚的十点。 但在十点之前,一些不同拳种的比赛,以及歌舞表演就已经开演了。 当单明明抵达这里的时候,有好些客人就已经在登记进入的地方给对方看她们提前买好的电子票了。 在后面排队等着的单明明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她们手机上正显示着的酒吧小程序。 一些网红似乎也得到了今晚这里即将有一场“重量级比赛”的消息,带着直播装备来到了这里。 她们之中的一些可能是受到了酒吧的邀请,特意来这里替这家格斗酒吧进行宣传。但更多的却是自己“闻风而来”。 当一位男网红看到了打扮得如此精致且正式的单明明时,就立刻走了过来。 “这位小姐姐,请问能不能打扰你几分钟时间?” 当对方问出了这个问题的时候,单明明其实就已经入镜了。 她看了一眼对方手机屏幕里的自己,发现在那套夜间打光设备的帮助下,穿着墨绿色吊带连衣裙,又在外面披了一件白色西装外套的自己倒也没有她先前在电话里和陈枫控诉的那么蠢。 她于是动作很小地点了点头。 一整片夸单明明漂亮,气场能sha人的弹幕就此从手机屏幕上成片飘过。 “小姐姐今天是特意为了武锐来的吗?” 单明明的眼神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但很快就把这个名字和她先前看到的海报上的那个人合了起来。 “朋友邀请我过来的,她说今天的这场比赛肯定会很精彩。” -- 第128页 仅仅是几个简单的问答而已,单明明这样一个高颜值、气场还强的美女就吸引了好几个网红的注意。 见他们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太适应这种场合的单明明就在说了一句“我要进场了”之后转身离开。 而此时,那些网红们的直播间里有人似乎认出了单明明。 [居然是她!我之前在疯马club见过她!她还请我们所有在场的客人都喝了酒!她超有钱的!而且人超有范儿的!] [可她看起来还很年轻吧?] [那么有钱,那么年轻,又还那么好看,气场又这么强!原来小说里写的那种人,是真的有!] 单明明虽然人已经离开了这些人的“采访”范围。 可是那些正在直播的网红只要不是瞎子,就知道自己直播间里的那些粉现在就想看这位穿墨绿色裙子的美女。 因而他们纷纷给自己的直播镜头让出了那么一些的空间,让人能看到不远处的单明明。 “请出示一下您的入场门票。” “我朋友替我订了位。应该是卡座C,苏女士。她的手机尾号是……” 单明明的那句“卡座C,苏女士”就直接让门口的迎宾小哥直起脑袋。 他不等单明明在手机里找出苏雅娜的手机号码,就立刻问道:“请问是单女士吧?” “对,是我。” “您今天就一个人过来吗?” “啊……我朋友可能会……” “晚一点过来?” 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那位小哥就已经示意自己身边的那位高个子、人还长得帅气的法国男同事去给单明明领位了。 这种明显是对待贵宾的态度又让那些直播间里嗷嗷待哺的人“Wow”了! [有人听到她们刚刚的对话了吗?] [我好像隐约听到了一句卡座C!] 所以“卡座C”有什么信息量吗?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所有用英文字母标出来的卡座都是六人大卡座,今晚的低消需要有12888,而已。 而且,因为今天晚上的演出非常重量级,每个人的准入门票580是不能算在里面的。 总的来说,大约就是“有钱”的意思了。 第59章 即便单明明已经习惯了男人们在这个世界里的平均颜值之高,但这位专程被派来给她引路的白人帅哥依旧还是凭借其“美貌”,让单明明没能忍住地多看了他那么一两秒。 这不是单明明在她出生的世界里经常看到的那种,酒吧男侍应生的打扮。 专门被请来充当“门面”的法国青年身高应该已经有一米九了,穿着无袖的衬衣。 这种款式的衬衣在今年夏天已经让单明明感受到了它的“流行”了。 它能够让一些拥有好身材的男性尽情地展现自己被练得很漂亮的手臂肌肉。 就好像这会儿正在给单明明引路的这个男人一样。 而除了露出整条手臂之外,他的衬衣衣领也没有被好好地扣上。 在这间格斗酒吧的昏暗灯光下,他那形状漂亮的胸肌便露出了一小部分。 而更为让单明明深深地怀疑起了自己的,则还有那在胸肌的下半部分位置若隐若现的,用来固定胸肌的黑色弹力带。 那根黑色的弹力带原本是平平无奇的。但当它随着这个年轻男人向前走去的脚步而在视觉上给了单明明一种“它在我的眼前动来动去”的错觉,单明明就悲情地发现,她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去看向……看向这个男人的半遮半露的胸口。 但你不能说这种“不受控制”是由情.欲趋势的。 毕竟,就算是一只小猫咪,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面前动来动去的,也是会眼睛直直地盯着不放的! 你能因此就说小猫咪是有什么坏心思吗? “抱、抱歉……我……” 当单明明对上了这个男人那带着灿烂笑意的眼睛时,她连忙用英语和对方道了个歉。 “为什么要说抱歉?”男人这样问她。 这个年轻男人的脸部轮廓应当是俊朗的,并且他的身高也足以给到别人以距离感。 可他的身上又偏偏还有着一种雀跃着的调皮感。 这会让单明明感觉到,自己的管不住眼睛在对方那里简直无所遁形,并且罪恶感也因此更强烈了。 可是这个年轻男人的话却愣是又把单明明带到了更深层的罪恶感里。 难、难道她还要当面、且亲自和对方解释清楚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而道歉吗? 但很快,这个法国男人就明白了单明明的意思。 他连忙笑了起来,说道:“别介意,真的。” 他的英语是有着口音的。 一种拉丁语国家的人所特有的口音。 但有时候,这样的口音不仅不会给人减分,反而还会得到一定的印象加分。 毕竟,你一听他的口音就会意识到他可能来自于法国、西班牙、或者意大利。 而这几个国家,可是盛产帅哥的。 并且这几个国家的帅哥在本国以外的任何地方都很受欢迎。 世界各地的女人都喜欢他们的风情。 “你好像觉得我穿的男士内衣很奇怪?” “……” “抱歉,我看你看着它的眼神,好像……很复杂?” “我、我我……我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它可能一直在我眼前动来动去的,我……” -- 第129页 “人只要活着,就都是会动的。” “……” 法国男人看起来十分认真地说了这句话。 但在单明明因为“他生气了!”这一猜测而感觉到手足无措的时候,先前已经绷了好一会儿的这个男人就一下笑出声来了。 单明明这才带着依旧还在的尴尬,说道:“我只是在思考,它是不是……会……有用。” 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她再次认真地为自己的这番话表达了抱歉。 那反而让对方对她说了一句:“你真可爱。” 而后就是压低了声音的:“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我对你说过这句话。” 单明明:“……” 见这位贵宾居然这么不经逗,格斗酒吧里的这位“门面”就很快认真地回答起了单明明的问题。 他相当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是有用的。它能防止过度的摩擦,而且还能帮助固定肌肉,减少来回的扯动。据说如果不在肌肉还发达的时候就注意固定,等到年老的时候,它就会很容易变成……变成……” “好的我明白了,我觉得你不用再接着尝试描述了。” 但是法国青年却是在此时突然想到了那个形容,因而就飞快地说出了那句话:“一堆下坠的皮。” 说完,他还要高兴地为自己的“机智”打气,说了一句“Yes!” 单明明……默默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挡住自己离那个法国青年更近的,那半张脸。 怎料,这就让那个放有一堆男士蕾丝内裤的亮灯橱窗突然一下撞进了她的视线中。 成功将脸上的表情绷着了的单明明:“!!???” 单明明带的那个包包的链子就这样,从她的肩膀滑了下去。 “这是我们的老板特意让人布置的。” 法国男青年看到单明明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个橱窗,特别机灵地靠近了单明明,并在她的身后问道:“你知道我们酒吧的老板是个女同性恋吧?” “我知道……大约知道吧……”单明明从那份视觉上的冲击感从缓过神来,并反问道:“这个橱窗……和你说的这件事,有关系?” “对。这是我们的老板向男同性恋表达欢迎的意思。她就是用这个橱柜在告诉那些基佬——虽然这是一间蕾丝边老板开的格斗酒吧,但是穿着蕾丝内裤的你们在这里也会是很受欢迎的。” 单明明:“如果她不欢迎呢?那些男同性恋会怎么样?” “可能取决于他们会不会管不住自己,去骚扰我们的男拳手吧。你知道的,在一些时候,令人不愉快的事,它该是会发生的。” [不,我不知道!] 但单明明刚在心里大声地说出这句话,为她引路的那位法国青年就已经替她打开了有着绝佳隔音效果的那扇大门。 这似乎是为预订了卡座的客人所准备的VIP通道,才一进门就会看到离笼子一般被封闭起来的擂台很近很近的卡座区。 此时这间酒吧在今晚的演出还没有正式开始,于是早到的客人们就有不少正在和彼此联络着感情。 这之中,最受人瞩目的,也最让人忍不住地用目光追逐的,就是这间格斗酒吧的老板,苏雅娜了。 单明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仿佛来到这里的女人们,有很多都打扮得相当认真。 她们穿着很有品味的裤装或连衣裙,身上带着闪亮的首饰,并且连发型都是认真做过了的。 苏雅娜就和这些女人们一个一个的,态度亲昵地问好。 她们拥抱,她们做了贴面礼,有时还要在碰脸的时候虚做一个亲吻的动作。 而后,人群中最受人关注的那个女人就发现了刚刚出现在了门口的那个,穿着墨绿色连衣裙的,她。 苏雅娜和身边的那些女性友人们说出了一句什么,而后她就看向单明明,露出了那带着些许含蓄的笑容。 她的眉毛被画出了一个向上挑起的弧度。 那是一张原本就已十分明艳的脸,在欧美风格的妆容加持下,看起来就更是距离感十足了。 她的美是霸道的。但当她看向道路尽头的单明明时,她的神情中却分明有了一种温婉感。 苏雅娜一步步地走向单明明。 她的项链闪烁着华彩,她的耳环晃动着。 并且她身上的那条绸缎质地的长裙则也因为她的脚步而摇曳起美妙的光泽。 那会让单明明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这样的尤物,怎么会是在向我走来的呢? 可苏雅娜就是在向着单明明走来的。 她在距离单明明大约70公分的地方站定,而后笑着对她说道:“鸣明,今天你能过来这里,我真的很高兴。” 单明明迟疑着点了点头,而后说道:“我想,我告诉过你我会来的。昨天说过,今天也确认过。”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单明明已经做好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可能会拥抱她的心理准备了。如果对方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她应该会努力让自己放松着接受这个拥抱。 可是没有。 苏雅娜就只是很高兴地笑着,并向单明明指明了她为单明明留的卡座C。 那可真是……整个场地里,最好的位置了。 它就在距离擂台最近的地方。并且,正对着擂台。 “我们过去吧。还是说,你想先参观一下我的酒吧?” -- 第130页 “都好。” 今天的单明明穿的裙子是绸缎质地的。 而巧的是,苏雅娜穿的裙子也是一样。 并且她们两个的裙子,一个是墨绿色的,一个则是银色的。当这样的两个外形出彩的女人一前一后地走在一起,那种相配的颜色所给人带来的和谐之美,会让人很容易就感觉到身心愉悦。 可这样的一幕让远处的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短发女人看在眼里,却是刺目得很。 “你看到苏雅娜和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女人了吗?” “看到了,老板。” 回答她的,是一个似乎很不习惯身上这套西装的男孩。 西装的确不怎么适合他,因为这个脸蛋还很年轻的男孩,他身上的肌肉,太强壮了。 这就让他在穿着西装的时候,显得有点“笨笨”的了。 “一会儿我去和雅娜说话的时候,你就去勾.引那个穿墨绿色裙子的女人。” 跟着“老板”出来的那个男孩是一个拳手。 一个还名不见经传的,在最便宜的拳馆,凭借自身努力练拳的年轻拳手。 他刚想立马回以一句“知道了,老板”,就因为话语中的那个动词“勾.引”而陷入了沉默。 黑西装虽然有些不耐烦,却还是试着循循善诱道:“找话和她说。吸引她的注意力。这很简单吧?还需要我教你吗?” 第60章 琅俨/文 ‘还需要我教你吗?’ 穿着黑西装的这个女人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是按捺着性子的。 可她既然能够让这个被她签下的年轻拳手都已经听出她话里的“耐着性子”了,那就意味着她已经不那么高兴了。 这个肤色偏深,且还有着泰国血统的男孩连忙说道:“不需要,老板。我很擅长的。” 这句“我很擅长”一听就是句拙劣的谎言。 那它也让这个对男人毫无兴趣的女人被一下逗笑了。 她被这种青涩的,身处下位的男性努力想要讨好上位者的表现给取悦了。 “那就走吧。” 说着,她就示意男孩跟上自己。 不是走在自己的身边,而是在她的身侧,和她差了半个身位的斜后方。 当她们一路顺着台阶往下走的时候,黑西装还关心起了对方。 “你的这套西装是不是紧了一点?” 男孩扯了扯胸口已经紧得有点勒了的衬衣布料,说道:“不会的老板,这样正好。” “说真的,你穿这套比不穿衣服差太多了,看起来真的有点蠢。” 年轻的拳手愣了愣,而后他就听到自家老板说道:“你可别自己多想啊。我说的‘不穿衣服’是不穿上衣,就是你们在擂台上的那幅打扮。” 她的脚步快了起来:“但这已经是最大号的了。可能你们这些肌肉发达的,就是不适合穿西装这种衣服吧。” 这个女人转过头来,用挑剔的眼光看了一会儿这个身上同时具有着稚气以及野性感的男孩,说道:“你们穿运动装就够了。” 男孩的脚步顿了顿,而后就很快跟上,低着头说道:“是的老板。” 当黑西装手上拿着香槟酒,态度亲昵地唤起“雅娜”的时候,苏雅娜正在和单明明介绍自己这间格斗酒吧里的布置。 “比赛开始之前,我都会安排一些表演节目。那个时候客人们会更想和台上的人贴近一点。所以我就会让她们把那个笼子升起来。” 苏雅娜也不知是没听见黑西装唤自己的声音,还是想要先和单明明把这句话说完,于是她头也没回,只是继续说着这些介绍。 但是黑西装却也没有生气,而是用同样的语调又唤了一遍:“雅娜。” 这一次,苏雅娜终于转过身去,并且还露出了十分漂亮的笑容。 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个错觉,单明明总觉得……当苏雅娜转过身去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就不那么“真”了。 仿佛刚才正在和自己介绍着这里的苏雅娜才是更真实的她。 而当苏雅娜转过身去,她就换上了距离感更强的“官方表情”。 她和穿着黑西装的那个女人笑着问好,而后就和单明明介绍起了对方:“鸣明,我来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天麒,是一位拳手经纪人,和我这里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 说着,她又和对方说道:“这位是单女士,我的一位朋友。” 她在介绍穿着黑西装的天麒时,说的话更多,描述也更具体。 到了向这位生意伙伴介绍单明明的时候,却似乎有些吝惜言辞。 但她对于这两个人的好感程度,却显然是和介绍语的字数成反比的。 黑西装便是在此时不动声色地示意被她带来的那个男孩,让其上前和单明明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布鲁斯·许。” 单明明原本自然的表情突然一下僵硬了起来。 并且,她看向这个身材健壮的男孩眼神中,还带上了一些艰难与疑惑。 陈枫那边的“剧情”实在是后劲太大了。 现在,单明明只要一看到年轻的、长得不错的男人用英语名来介绍自己,她就会感觉怪糟糕的。 那就好像……这些人全都会是陈枫的“前男友联盟”里的。 她脱口而出了一句:“真名?” -- 第131页 “不是。”说起这个的时候,男孩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说道:“是艺名。我的真名是……” 这个年轻的拳手只不过是想要说一说自己的真名而已,带他过来这里的“老板”就在注意到了她们这里的话题事“咳咳”了一声。 于是他就止住话了。 苏雅娜在发现今天陈枫没和单明明一起过来时,心里其实是非常高兴的。 她高兴得……整个人都温柔了。 她原本也只是想和单明明两个人一起坐在那个给到六个人的“卡座C”的。 怎料,今天的天麒却像是根本听不懂她的话,也看不明白她的暗示,在她带着单明明去到卡座C的时候,就也手里拿着酒杯跟了过来。 “天麒,我给你留的卡座在那里。” “可我好像更喜欢和你坐在一起,大家一起喝喝酒,聊聊天,这样才热闹嘛。” “天麒,这里是我给单女士单独留的位置,一会儿她的朋友可能还会过来。” “这么好?单女士,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不像是你的新朋友?” “天麒,如果你想要和我聊工作上的事情,那我们完全可以改天再聊。现在,该享受夜晚了。” “雅娜,对我来说,没有你的夜晚,配不上‘享受’这两个字。” 尴尬…… 当单明明听到了这样的对话在自己耳边来回来回又来回时,她哪怕不是姬圈人士,大约也能明白眼前发生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穿着黑西装,把头发向后梳,出门还要带个男保镖似的拳手的女人,应该就是对苏雅娜有意思,在厚着脸皮追求。 可苏雅娜又对她没意思。 单明明觉得,她坐了人家给她留的位置,还即将看到别人请她看的格斗比赛了,怎么也得对其报之以李吧。 但她又会犹豫。因为先前苏雅娜在介绍这个人的时候,已经说过了,那是和她在生意上有着很多往来的生意伙伴。 所以,她到底该不该出手,或者开口说些什么? 如果她的确打算这么做了,又该做到哪一步,以及说到哪一句话才算是“恰到好处”? 太难了太难了,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单明明觉得,她可太难了! 可偏偏,坐在她边上的那个男孩又还一直在努力和她找着话说,让她不得不分出精力去回答对方。 “单女士。” “嗯?” “您的裙子真漂亮。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穿这种颜色的连衣裙。” “谢谢。” “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能在今晚见到您,我真的觉得特别幸运,我也想更好地记住您。” “单明明。不会。谢谢。” 随着晚上九点的到来,这间格斗酒吧所拥有的特别仪式就开始了。 场内的灯光暗了下去,并且大屏幕上也开始了从“10”到“1”的倒数。 一些这间酒吧的常客开始随着大屏幕跟着把倒数喊出来。 而随着九点正式到来,场内擂台底部的磁力锁便解了锁,而擂台上的那个笼子也随之被升高了。 而那也将场内的气氛正式点燃。 负责表演歌舞的演职人员们纷纷入场。 那是……打扮花哨的男人,男人,以及男人。 直到场内的掌声、尖叫声、口哨声、还有欢呼声都渐渐熄止,而场内的音乐声也响起,布鲁斯才凑近了单明明,大声地说出了他刚刚足足想了一两分钟的话。 “我听我的老板说,好些经常会来光顾这个酒吧的女顾客,都是女同性恋。” 这样的一句话,本是布鲁斯使出了吃奶的劲想出的话。 可他的搭话对象显得有些茫然地看向了他,而更旁边的苏雅娜和天麒则似乎更是敏锐地停下了话语,假装自己没有在注意那里地……认真听着。 “这件事,我可能不太了解。但既然你的老板经常过来这里,那她说的,应该就是对的了。”单明明这样回答。 男孩很快接上了一句:“那你呢?你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 苏雅娜陷入了沉默,并假装自己正在注意着表演节目一样地聆听着。 天麒则也紧张了起来,一方面她有点在心里埋怨布鲁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能够让单明明在这种场合下,亲口说出等同于拒绝苏雅娜的话语。 单明明当然感觉到了——这个卡座上的三个人都在等着她说出回答呢。 于是她斟酌了一番措辞,并谨慎地说道:“我觉得……我应该是个异性恋。” 但单明明把这句话说完之后,苏雅娜就招来了酒吧里的经理,问她:“武锐呢?” 她显然是希望让这位今晚压轴的拳手来打破这里的奇怪氛围。 经理则回答说:“武锐刚刚在后台接到了一个电话,说他的一个师弟这会儿就被拦在外头,他亲自去接了。” 说着,经理又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他不知道我们这里在有特殊比赛的时候,是需要凭门票入场的。” 此时,布鲁斯已经问起了单明明又一个可能会让苏雅娜需要努力深呼吸的问题。 ——“那你过来这里,会不会感觉到有些不自在?” . 在这间酒吧的门外,骑着自行车过来这里的男孩好不容易才在这片酒吧区的外面找到了被允许停放自行车的地方,但等他跑步过来这里的时候,却又因为没有门票被拦在了外面。 -- 第132页 他于是和自己的那位师兄打起了电话,也就在酒吧门外不会挡住别人的地方等着对方。 或许是因为他的外形以及气质都太让人一见难忘了。 许多人都在看到他了之后就忍不住地盯着他看了。 并且,她们还要一边看他,一边和自己的友人交流。 看到后来,还要拿出手机去拍他。 这个看起来才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当然注意到了对着他的那些手机摄像头,却也没有说些什么,而只是转过身去,想要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而就是在此时,那位冠军拳手武锐从里面跑了出来,并在四处张望了一圈之后对着他喊道: “云沉!这里!” 第61章 很多来这里看格斗比赛的人,就只是凑个热闹,享受一下气氛。 他们在今天来到这里,是因为今晚这里会来一个全国冠军级别的,打起来应该特别厉害拳手,而并不是为了“武锐”这个人而来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武锐穿着普通的运动服从酒吧里头出来,很多正在等着入场的人并没有认出他来。只是直到这位冠军拳手带着那个外形令人惊艳的男孩进到里面去了,才有人在慢了半拍后产生了些许的疑惑。 “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和海报上的……那个那个……” “武锐?” “对对对,是不是和那个武锐还挺像的。” “是挺像的……” “……” “月……” 武锐已经好一阵子都没有见到他的这位师弟了。这回在临海城看到对方,心情当然好得很。他和霍云沉勾肩搭背着,并在一路往这间格斗酒吧里走的时候和对方聊起了近况。 “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拳还有在练吗?” “练的,就是已经很久都没认真练了。不过平时会自己拿它做一下反射训练。” “师弟,我在过来这里之前,和我们的教练提起过你。”武锐犹豫了一下,而后说道:“我们俱乐部的教练说,如果你还愿意继续打拳的话,她们可以让你过去试训。” “不了。”霍云沉是笑着说出这句回答的。 他说出回答的声音并不很大,可两个字却是他想都没想就说出的。 霍云沉:“我以前告诉家里我想做个职业拳手,只是出于叛逆。你知道的,如果身边的人一直都告诉你,你得这样做,你得那样做,你听得烦了,就会想要做点什么,去吓她们一吓。” “明白。”作为师兄的武锐也笑了起来:“她们也老说我就该在念完了初中以后,老老实实地出去打工。但我想要出人头地。所以我老老实实地打了三年工,但是没把钱给家里,我把打工挣的钱全拿去拜师学拳了。” 这对师兄弟说到这里,就都笑了。 他们伸出拳头,在彼此的肩膀上砸了砸。你先砸两下,我再砸两下,然后大家慢慢地加力气,到了最后,当然是现在已经不怎么正经练拳的霍云沉先推了对方一把,示意差不得就得了。 “这里还挺大的!装修布置得特别漂亮。我带你从最上面的那层一路走下去看看!” 这位全国冠军选手就像是个发现了秘密基地的大孩子,带着自己的师弟一路爬上了秘密地点的最高层,而后,一路向下! “那你以后就打定主意要继续赛车了?” “对。” “我听人说想要一直进行赛车比赛,就得一直烧钱,烧很多钱。如果你家里不支持你……” “去年我拿到了宝马方程式亚洲系列赛的全赛季第五名。她们给了我一年5万美元的资金资助,还有很多免费的学习机会。再算上一些其它的收入,拼拼凑凑就够我比赛一年了。” 霍云沉的这番话是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的。 可武锐也曾一个人背井离乡,在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艰难打拼。他的师弟现在所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他还是能够明白的。 于是重逢的喜悦被冲淡了。他不禁问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心:“那明年呢?” 霍云沉:“如果今年我能在宝马方程式赛车的世界锦标赛上拿到名次,明年我应该就能有钱去参加更多的比赛了。能参加更多比赛,就意味着我能得到更多的机会。” 他所描绘的,应当是充满着希望的未来。 可实际上,那也是充满着不确定性的未来。 他的家人不支持他,他甚至需要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才能拥有去追求这份未来的资格。 但当他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的脸上依旧会带着笑意。 那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霍云沉顺着这间格斗酒吧那七拐八弯的楼梯一路向下,而他的师兄却是在原地停顿了那么两三秒的时间,而后武锐快步跟了上去。 在这间格斗主题的酒吧里,武锐哪怕穿着不显身材的宽松运动服,他也能凭借他的体型、他走路时的样子、以及他身上的那种气势让人隐约感觉到他拳手的身份。 可走在他前面的那个身穿休闲服的男孩却不一样。 他看起来与这里格格不入,仿佛是被人拐带进来的、不谙世事的“有钱人家的好男孩”。 “师弟。”武锐这样唤了对方一声,并在霍云沉转过头来看向他的时候问道:“现在你还觉得这样做值得吗?” -- 第133页 霍云沉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但他还是听着家庭出身和他十分不同,却是有着相似经历的师兄继续说完那些话。 武锐:“你和我们这种穷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你家……你家很有钱。”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武锐的眼前就闪过了曾经见到过的场面。 每次下课后,这个男孩都是被专人开着他只在电视上见到过的车接走的。 在他打工三年的工资全都花完的时候,他也曾踌躇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回去打三年的工,然后再回来。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的这位师弟问他:“师兄,让你继续学下去,学到可以去参加全国比赛,还要多少钱?” 当时,他的这位年纪还很小的师弟想要帮他。但他们的师父到底还是没有让这样的事发生。师父那时对他说,只要他一天是整个拳馆里最刻苦的那个,师父就一天不收他的学费。 这些事,都仿佛还发生在昨天一样。 它也让武锐依旧还记得很清楚。 而把他从这份回忆中拖回来的,是霍云沉看向他的眼神,以及所说的话语。 “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我没法不这样做。师兄,我只能这样做,也只会这样做。其它的所有,都不在我的选择范围里。” 当这对师兄弟说到了这里的时候,远处的酒吧经理便终于在场内昏暗的光线下发现他了。 “武锐先生。” “什么?” “老板找你。” “好的,我一会儿就过去。” 这样的回答让经理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她就笑着说道:“老板已经找了你好一会儿了。她可能,希望你现在就过去。她还说了,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把你的师弟放在她那儿。” 这样一来,被重金请来的冠军拳手终于低声说了一句“明白了”。 他示意自己的师弟跟他一起去到前面的卡座区,并说道:“前面可以看得很清楚。” 此时的卡座C那里,正发生着一场语言上的撞击。 并且,那里的氛围也显然不是那么的温和了。 穿着黑西装的拳手经纪人大笑着说道:“我们女人可不像男人。不喜欢的话,拒绝就好了。异性恋的女人过来这里,为什么会觉得不自在?除非,她原本就喜欢女人,她害怕自己会在受到邀请的时候,嘴上说的是拒绝,身体说的却是‘好的’。” 这就已经是明晃晃地手拿一把箭,要把它们都插到单明明的身上了。 显然这间酒吧内的氛围不会让单明明感觉到不自在,但天麒说的那番话,以及明晃晃的嘲讽语调却会让人感觉到不舒服。 坐在单明明的身旁,也坐在了整个卡座最边缘处的年轻拳手对于现在的情况简直感到手足无措。 他觉得,这场硝烟的火应该是他点起的。 可他又不知道现在的他应该怎么办。 在这个时候,卡座C的中心,苏雅娜终于发话了。 她看向身旁的天麒,不复先前的客气,并冷冷地问道:“是吗?” 苏雅娜:“不喜欢的话,拒绝就好了?这句话你是认真的吗?那我现在拒绝你,你能离我和我的客人远一点吗?” 许姓拳手这会儿可真是紧张极了,他可真是恨不得,恨不得自己现在能借故离开。并且,单明明也因为苏雅娜为了她在说出的这句毫不留情的话语而担心起了她。 怎料,天麒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而后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她端着起酒杯,往边上挪了那么五六公分,而后问道:“你看,我这不就做到了吗?” 而后她就向单明明抬了抬酒杯,说道:“单女士,我们不是男人,也不爱搞强.奸的那一套。在和我们接触的时候,你可以尽管放心。” 当武锐带着自家师弟来到卡座C这里的时候,他们刚好就听到了穿着黑西装的这个女人说出的如此话语。 布鲁斯这会儿简直没法在椅子上继续坐下去了。当他坐立难安地看向四周的时候,他就一下看到了武锐,还有那个跟着武锐一起来的,似乎就比他大了那么一点的男孩。 天麒的那句话直接就让武锐停住了继续向前的脚步。在那句暗示“男人就喜欢强.奸”的话被说出的时候,他显然不太适合带着自家师弟立刻出现在那几个人的面前的。 可霍云沉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那个穿着墨绿色裙子的女人的背影上。 而后,他就听到了那个今天下午时才听到过的声音。 “请原谅,我注意到你在说出那句话之后,还笑了。所以你认为这是一个笑话吗?” 单明明突然的呛声让天麒感觉到了意外。但同时,她也觉得这种暗含着针锋相对的话语,很有意思。 那就好像,对方给到了身为情敌的她应有的尊重。 单明明:“我觉得这句话,很粗鲁,也很无礼。它听起来有点像是说给我听的保证,但也很像是说给其她人听的威胁。” 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单明明看了苏雅娜一眼。 这种不着痕迹的保护也让苏雅娜感觉到意外地吸了一口气。 显然,当某个人以强势的姿态向她人表示她肯定不会怎么做的时候,那就已经是在发出暗示和提醒:我其实可能会这么做哦。 单明明又道:“你是雅娜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你在这里原本应该是受欢迎的。但这个卡座,是雅娜留给我的。如果你不为你刚才说的那几句话而向她道歉,我恐怕,就要赶你走了。” -- 第134页 第62章 单明明居然提到了要她向苏雅娜道歉。 这可实在是让天麒感觉到意外极了。尤其单明明还提到了她的这句话很像是对“什么人”的威胁。 傲慢的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意识到她的哪句话可能会让人感觉到不舒服与不愉快。 此刻,天麒不仅为了单明明突然展现出的,与先前的不声不响反差极大的态度而感觉到意外,也为了她说的那句“也很像是说给其她人听的威胁”而感觉到困惑。 她根本来不及放下酒杯,就做出了“摊手”的动作。 “你觉得,我该为我说的哪句话道歉?” 这样一来,单明明就被她“呛住”了。 那可能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吧,她没法当着好几个人的面说出那句带有“强.奸”这个词的话语。 没曾想,当天麒露出笑容,并打算再喝一口酒的时候,竟是苏雅娜开了口。 那是一个极为冷硬的声音,以及半分情面都不留的语调:“够了,收起你的自以为是。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男人一样。” 布鲁斯·许见自家老板就要被两人联手“进攻”了,却是既不敢也不好加入战局。但他知道,自己如果只是袖手旁观,以后一定会被责骂。 因而他就在内心忐忑以及无措了好一会儿后起身,并且态度略显夸张地叫出了一声“武锐”。 这一声“武锐”让苏雅娜一下就转过头去,她那紧贴头皮梳着的高马尾也一下就甩出了一个弧度。 武锐冷淡地看了那个局促不安的男孩一眼,而后就又往下走了几节楼梯,态度不卑不亢地向苏雅娜问了好。 与此同时,单明明也看到了跟在武锐身后的那个男孩。 在那个瞬间,她本能地有了一种惊慌失措的感觉,却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会这样。 霍云沉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但却只是看了她一会儿,既没有向她点头,也没有对她微笑。 不仅如此,当苏雅娜起身和他的师兄说话时,霍云沉还收回了视线,转而和自己的师兄一起看向了这里的老板。 “苏老板,这是我的师弟,霍云沉。” 说着,武锐就示意自己的师弟上前,也让霍云沉得以和苏雅娜握一握手。 两人互道了一声“你好”,而后武锐就接着介绍道:“我们已经好一阵子都没有见了,我师弟听说我要来这里比赛,特意过来看我。” “你放心,他是你的师弟,就是我的朋友。我一会儿让人给他安排一个视野好的位置。” “那就谢谢苏老板了。” 说着,苏雅娜又和单明明介绍起了武锐。 可以看得出来,苏雅娜对武锐还是很欣赏的。 并且,作为一个生意人,先前她在背对着对方时所说的那句非褒义的“简直就像男人一样”也没有让她此时的态度有丝毫的尴尬。 她从武锐的履历说起,一直说到了他的格斗风格,以及经典打法。 在这个时候,霍云沉的视线就再次落到了单明明的身上。那简直是不加掩饰的注视。 这很快就引起了苏雅娜的注意,她敏锐地问道:“霍师弟,你好像对我的这位朋友,很好奇?” 武锐不知其中缘由,却还是反应很快地开口,要替自家师弟说些什么。 “我师弟他……” “我们认识。” 当两人几乎是在同时开口说出话来的时候,台上的一个节目刚好演完了,这也就让两人的声音显得比先前更为大声,也更为清晰了。 可以想象得到,当霍云沉说出这句话,卡座C这边的人究竟会有多少种不同的反应。 “原来你下午跟我说的晚上有活动,指的是来这里看我师兄的比赛。” “对。” “对”这个字一出口,单明明给人的感觉就完全变了。 那似乎是她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突然之间的春风化雨。 “但我不知道雅娜请的冠军拳手是你师兄。你没和我说起过。” 仅仅就只是简单的几句话而已,就让在场的其她人和她们,都格格不入了。 霍云沉此时就只是看着单明明。似乎,除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周围的一切都让他不感兴趣。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雅娜身上的气势发生了变化。 她渐渐地像起了领地被人侵.犯的母狮子。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巧合,这个还很年轻的男孩在酒吧的主人开口之前向自己注视着的人问道:“她们都是你的朋友?” 武锐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自己的错觉。 他总觉得,自家师弟问出那句话,并非是要知道那两个人是不是这个很有魅力的女人的朋友,而只是想要从对方的口中得到有关这个问题的否定。 之后的发展也似乎验证了他的这一想法。 当霍云沉看向天麒,还有被天麒带来的那个年轻拳手时,单明明连忙说道:“我的朋友还没来。她们……应该是过来和雅娜说话的。” 这样的回答,以及其中所蕴含的信息又现场打了天麒的脸一下。 并且,这句话听在那位拳手经纪人的耳中,也很像是她的二次赶人了。 而更重要的是,单明明的这句话显然让天麒在苏雅娜那里更“做不了人”了。 因为这句比预想中还要有意思的话,霍云沉笑了。 -- 第135页 那一刻,即便在场的三个女人中有两个都对男人不感兴趣,也还是都感受到的他的迷人了。 “一会儿见。” 说完这句,霍云沉就要跟着已经来到了他们身旁的侍应生走了。 可单明明却是叫住了他。 “等一等。” 音乐再次响了起来。也不知是音乐的鼓点让单明明感觉到心跳加快了,还是因为她依旧对自己即将要说出的话语感到紧张。 但这一次,她选择了交出选择权。 而且,还是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选择走出那一步,把选择权交给了那个男孩。 也许那个男孩还是会对她说出拒绝,并让那么多人都看到他对自己的拒绝。但那又怎么样呢?那改变不了她,也改变不了任何人。 “雅娜邀请我过来的时候,说这个六人的卡座,我可以安排除我以外的四个人的座位。现在我有一个朋友还在路上,我这里应该还很空。所以,你愿意过来和我们一起坐吗?” 当她开始说出这些的时候,声音其实是带着些许颤抖的。 但是场内的音乐很好地替她掩饰了这一点。而当她真正开了口之后,紧张就与字俱减了。 当转过身来的霍云沉再次带着那很能打动人的笑看向她的时候,单明明就说道:“这里的视野很好。” 武锐看向了自己的师弟,而他的师弟则也一如既往地有主见,在说出回答之前,甚至都没有看向师兄一眼。 霍云沉:“当然。能被你邀请,我感觉很荣幸。” 说完,他才看向自己的师兄,说道:“我就坐在这里看你一会儿的比赛。” 他从布鲁斯·许所在的那一边走向单明明,只是数秒的对视而已,他就让这个年轻的拳手给他让开了位置,并就此坐到了单明明的身旁。 先前,卡座C的中心是苏雅娜。 而当陈枫风风火火地赶到时,卡座C的几人中最受到关注的人就成为了单明明。 陈枫:这种场面好像和我之前想的有点像,又好像特别的不对劲了! 苏雅娜很想吸引单明明的注意力,却还无法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完全放下格斗酒吧主人的架子,和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男孩去争风吃醋。这就呈现出了一种特别纠结,也显得特别刻意的结果。 这让依旧还在她旁边坐着的天麒焦喜参半,也更努力地想要把苏雅娜的目光从单明明的身上抢回来。但那却是让苏雅娜对她越来越忍无可忍。 苏雅娜这里的火气在渐渐地被拱起,偏偏霍云沉还不用说话就能吸引单明明的注意。 在苏雅娜用心也用力和单明明说话时,他只是认真地看向单明明一会儿,就能让这会儿坐在正中间的单明明心猿意马,甚至是流露出那种明摆着的不好意思。 高啊。 此时天麒心下虽然焦急,却还是要在心里给这个从半道上杀出来的霍云沉竖起大拇指。 难怪她带来的那个怎么使劲都没用了。 人身边摆着这么一个了,又还怎么会对她带来的呆子感兴趣? 但,这样的氛围却着实是让陈枫犹豫了起来,不知自己还要不要过去…… 正式的格斗比赛就要开始了,穿着紧身包臀短裤以及低胸背心的啦啦队男孩在台上进行了比赛前的最后一轮卖力舞蹈表演。 而后被升上去的笼子便在音乐进入到了最高.潮的的时候缓缓地降了下来,场内的大屏幕上也出现了第一场比赛的两名拳手资料页。 灯光在拳手出场的通道处一下亮起,身披战袍的男拳手也在现场客人的欢呼声中跑步进场…… “所以,你其实差一点就成为拳手了?” “对,差一点。” “那到底是为什么,会差了这一点?” “我父母反对我这样做。” 灯光是令人眼花缭乱的,而单明明和霍云沉之间的暧昧氛围,则似乎只有她们两个没有察觉到而已。 苏雅娜不得不再次叫出单明明的名字,再说出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 几句话之后,单明明便又因为霍云沉看向她的目光而转回头去。 “但你不像是会向任何人妥协的一个人。” “你这样认为吗?” “不是我这样认为。我只是感觉到了。” 在那一刻,霍云沉看向自己的眼神让单明明感觉到,他好像很高兴,还感觉到了一丝奇妙。 “我在想,我们认识了那么久,为什么连彼此的联系方式都没有。”霍云沉这样说道。 或许此刻她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以至于……单明明光是看着这个男孩的眼睛,就会感觉自己没法好好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题了。 “我也……我也不知道。” 霍云沉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就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V信,和单明明挥了挥,仿佛是在问她能不能现在就把这件已经晚了很久的事做起来。 苏雅娜这次不再打断单明明和霍云沉了。 因为这会儿的她不知为何,和天麒发生了争执后突然拿起酒杯,把酒泼到了天麒的脸上。 虽然都是拿冰饮料泼人脸,可这会儿的苏雅娜却是和两小时之前的James并不相同的。她向这个一直在干扰着她的追求者露出了真面目,并作为酒吧的主人向对方下了逐客令。 但猫在后排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陈枫看到这里,就是觉得脸和脖子都有点凉。 -- 第136页 陈枫:失敬失敬,这场面,居然是我也搞不定的。鸣明,之前是我托大了。我错了! 第63章 擂台上,那些穿着紧身包臀短裤和低胸背心的啦啦队男孩正围着身披战袍的,踢拳拳手跳着热力四射的舞蹈。 擂台下,一出闹剧则正在发生着。 但无论是在擂台上还是擂台下,那都是气氛火爆的。 因为这间酒吧的主人似乎实在是对于被搞砸了的这个晚上而感到愤怒。 她不仅只是把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泼到了天麒的脸上,她还在那里直接把摆在了桌子上的冰块桶整个都从天麒的头上倒了下去。 这就……厉害得有点过头了。 坐在卡座C的大家纷纷站起身来。 “搞砸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这个晚上,对你有什么益处吗?你知道被苍蝇烦了半个晚上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吗?你可能不知道,但我肯定知道!” 布鲁斯·许实在是太担心了! 他担心自己这会儿的表现不能好到足够让自家老板在事后原谅他的“出力不够”。 但这个时候,苏雅娜已经已经亲自动起手来了。 她这么一个女人味十足、穿着绸缎质地吊带连衣裙、还梳着高马尾的女人,居然直接抓着那个把一头的短发向后梳起的T的黑西装,把人往地上一甩。 单明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穿着黑西装的天麒……看起来还挺有气势的,而且她还比苏雅娜还要高出那么一点呢!可她却是在某个瞬间被甩得人都腾空了,而后摔在地上。 这一刻,单明明的脑袋里有些不合时宜地冒出了陈枫在好几个月之前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苏雅娜很能打的。’ 单明明:“!!!” “老板,我来救你了!”艺名为布鲁斯·许的男孩这样大喊一声,而后朝着房天麒扑了过去。 让他正面和苏雅娜过招,他是不敢的。 在这种时候,不和女人动手的好男孩就只是敢用自己那魁梧的身体替自家老板挡住攻击。不就是抗击打吗?这个他练过的。 但是他太紧张了,卡座C前的“地形”又还有点复杂,以至于他在扑向自家老板的时候,一个没控制好,手没撑住,就真的砸在了自家老板的身上。 太惨了啊。 “老板!老板你还好吧!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你不要报警抓我啊……” 房天麒,这会儿就是说不出话来。 本来就已经眼冒金星了的人被这么一砸,可能都会吐得出来。 台上的两名男拳手原本要在碰一碰拳之后正式开始比赛的,但台下的C位上的突发情况却是让十分专业的两人都看得愣住了。 直到恪尽职守的男裁判把“开始”喊到了第二遍,他们才真的开打了起来。 在这样的混乱场面下,霍云沉似乎是下意识地拉住了单明明的手,把人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并且后退了几步。 单明明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和身在后排、且已经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小圆桌,害怕地缩在了后面的陈枫对视了个正着。 ‘陈枫!’单明明用嘴型向陈枫示意自己已经看到她了。 ‘那……你要不要过来?’陈枫伸出手来,卑微地向单明明招了招手。 见这场近在咫尺的冲突依旧还在继续,桌上的小食和酒水也全都被苏雅娜扫到了那两个人的身上,单明明便拽了拽霍云沉正握着她的手,想要拉着人从这个混乱现场撤离了。 当单明明第一下这样拽了拽霍云沉的时候,这个正把她护在了身后的男孩却以为她是在表达自己的紧张和害怕。他于是握了握单明明的手,仿佛是在哄着人,也像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我在呢。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让单明明愣了愣,并且感觉脸也红了。但她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更用力地拽了拽对方一下。 “我们……去后面吧。” 说着,单明明就抽出了被霍云沉握住的手,并指了指陈枫所在的位置。 陈枫只得僵硬地笑了笑,还在光线昏暗的这个地方亮起手机屏幕,和两人挥了挥手。 已经拿了主意的单明明一手拎起包包,另外一只手则反手抓住了霍云沉的手,在这个男孩还在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时直接就拉着人,猫着腰往后排跑了过去。 擂台上,身穿蓝色短裤的拳手在激进的五六拳组合拳之后,被闪避成功的红短裤一击重拳打在了脸颊上。这让他整个人都往旁边倒了那么一两秒,并在倒地之前才堪堪找回了中心,且向后退了去,想要让两人之间能够有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 可他的对手却是不会就此放过他。在使出了一招正蹬后又接上了两下鞭腿。只是这一次,身穿蓝短裤的拳手却是接住了对手的这一招,并给了对方一击截腿摔。 擂台下,房天麒的保镖赶到了卡座C,并企图控制住形势。 她们努力地劝说起苏雅娜,让苏老板不要激动。 台上和台下都如此精彩,让来到这里的客人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到底该放在哪儿。因而她们之中开始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身体往卡座区凑了过去。 这也让从前排往后走的单明明和霍云沉得到了更好的保护,也让苏雅娜在四处张望的时候完全找不到单明明。 -- 第137页 当三人聚在了同一张桌子的后面时,那可真是相顾无言。 “鸣明……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这种场面的!是我低估了今天的这个局!” 在陈枫看到房天麒被苏雅娜泼酒浇冰水的时候,她感觉到了脸凉和头冷。 而当单明明看到了在灯火阑珊处偷偷吃瓜的陈枫时,她也感觉到了嫌弃。 因为今天陈枫的打扮实在是和房天麒太、像、了! 陈枫从单明明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感受到那份难以掩饰的嫌弃了。 她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并默默地把被自己特意做了造型的头发……放了下来,并让她的大波浪卷发披到了肩背上。 单明明又看了前面的卡座区一眼,问道:“你之前说过苏雅娜很能打?她学的是什么?也太……悍了吧。” 这题陈枫会! 她说:“柔术。应该是巴西柔术!” 但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出声的霍云沉却是在此时说道:“是摔跤。” 单明明:“……” 连这题也答错了的陈枫:“……” 陈枫问道:“就是那个发大招之前还能前手翻好几下,再接空翻踹人的那个……?” 霍云沉:“有这种打法。” 陈枫都要哭了,她这会儿就怕苏雅娜会在某天去到她家上门把她打死。 陈枫含泪看向单明明,且双手一起握住了单明明的两只手:“她真的好能打啊!” 就是在此时,场内的男侍应生给陈枫端来了她刚刚点的酒水和小食。 “女士你好,这里是你点的墨西哥风味牛肉芝士饼、烤鸡翅、炸薯条、蒜香扇子骨、水果拼盘、矿泉水和临海之恋。” 这张只是让人站着喝酒的桌子立刻被完全摆满了。 并且一张桌子还不够,还要再抬一张桌子才能放满这些在喝酒的时候看起来特别诱人的食物。 尴尬了啊。 吃的东西点了一桌,水和酒却只是点了一份。这显然是想要一个人在后面吃瓜看热闹,而且零食的准备还挺多。这是能一个人在这里看一个多小时甚至两小时的节奏准备! 陈枫拿起一块蒜香扇子骨,尬尬地说道:“这张桌子有低消……两千五呢。我又正好饿了……” 男服务员在这是礼貌地说道:“还有二十分钟,今晚的压轴武锐就要上场了,我们的点餐服务会暂停半个小时。请问各位还有没要点的东西吗?” 霍云沉拿出了自己在进门时被给到的饮料券。 男服务员露出了抱歉的笑容:“饮料券只能在二层看台使用。” 霍云沉看着手上的这张券,陷入了数秒的沉默,而后很快说道:“那我只要水就好了。” 男服务员又道:“我们这里有意大利的圣培露,请问您是要有气泡的还是没气泡的?” 霍云沉:“……” 随着陈枫因为霍云沉的这一反应而笑出声来,三人这里的气氛总算是轻松了起来。 “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自己点呗。今天这张桌子上的单,都我来买。” 说着,陈枫还用她没拿着蒜香扇子骨的手拍了拍霍云沉的肩膀:“我今天临时遇到事情,耽搁了。没想到我家鸣明还能临时请到你过来帮忙她应付。真的谢谢了啊。给我个机会说谢谢呗。” 霍云沉看了单明明一眼,后者很快替他也替自己解释道:“他不是我请来的。他是……我正好在这里遇到的,我的一个……朋友。” 这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其中蕴含的隐藏信息却是让陈枫有些懵了。 陈枫结合先前发生的情况,还有单明明这会儿说话的表情和神态做起了快速阅读理解。 而后她就一下把还搭在霍云沉肩膀上的手抬了起来。态度略显浮夸地对单明明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啊!” 单明明不禁,沉痛捂脸…… 这应当是个不错的夜晚。 虽说小插曲多了些,也遇到了让单明明不喜欢的人以及始料未及的针对。但当她们回撤到了陈枫找的那个不起眼的位置后,一切就都好了起来。 她们不需要完全撤出这家酒吧。因为,这里还是挺不错的一个地方。 这里的酒好喝,下酒菜好吃。 格斗比赛好看,身边的人也都让她感到喜欢和放松。 当前排的苏雅娜又找起她来的时候,单明明或许是因为不想再回到那种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环境下,这就直接又躲到霍云沉的身后去了。 而让单明明在这里偶遇到的那个男孩对此的反应,则只是拿起了薯条,往身后递去,让单明明可以在躲着那人的视线时都可以接着吃她的小食。 随着一句霍云沉的一句“好了”,单明明就又走到了桌子前,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而叉起了一块西瓜。 直到武锐作为今晚的压轴出场,她就已经完全放下了先前的惊慌,并且很开心了。 她有时会不自觉地去看这个近在咫尺的男孩。 而当霍云沉感受到单明明看向自己的目光,他就会转过头去,看着人笑一下。 陈枫则是和场内的其她客人一样,随着武锐在台上的出招而时不时地为这位冠军拳手叫好,并还拿出了手机,拍起了视频。 最终,她们在武锐的比赛结束的那一分钟就悄然离开了。 -- 第138页 苏雅娜给单明明打了很多个电话,可单明明却是一直没有接起她的电话。因而,她给单明明发去了道歉的文字消息。 而单明明对此的回复则是: [没关系的,今天晚上的比赛很好看,我是等到看完了武锐的比赛才走的。谢谢你的邀请,你所经营的,真的是一家很棒的格斗酒吧] 当单明明发完消息并抬起头来的时候,霍云沉便问她:“你们打算怎么回去?” “找代驾。” “打车。” 单明明和陈枫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个回答。 而后陈枫便仿佛失忆了一样问道:“你怎么还开车过来了?” 话才一说出口,陈枫就在单明明的冷淡注视下恢复了记忆,大喊一声“对不起!我又错了!” 霍云沉似乎早就已经料到单明明会说出这个回答了。 毕竟,他和这个女孩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遇到过一次了。 “刚才我没喝酒。”说着,男孩就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驾照,说道:“我可以当你的代驾。” 霍云沉又问道:“你们都住在哪儿?” 如此情况让陈枫一下就发动起了她那引以为傲的判断力!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而后表现力极佳地说道:“我打的车好像到了,我得先走了。你们两个,路上注意安全啊。” 说完,陈枫就百米冲刺一样跑着走了,仿佛生怕自己身后的友人会叫住自己。 单明明:“……” 得,这里现在,就只剩她们两个人了。 这种氛围,以及无需言说的暗示感让单明明不禁用脚尖蹭了地好几下,而后她才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家的地址,又把车钥匙给到了对方。 这或许,是一种很动人的感觉吧。 她知道这个男孩的年纪肯定要比她小,但当她看着霍云沉的侧脸时,她会感觉到很安心。 这个男孩能够给到她安全感。那是让她愿意把车钥匙给到对方,并坐上驾驶座的那种安全感。 只不过,当陈枫不在她们这里时,单明明就又有些不知该和霍云沉说些什么了。 但此时发生在两人间的沉默已经和她们上一次同乘一辆车时的感觉,全然不同了。 霍云沉把车子发动起来,并且一下就把车开出了停车位。 他只是把车从停车位上开到外头的街道上而已,只这一小段,就给到了单明明一种特别神奇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个人的车技好到和其她人都完全不同了。 那是极致的稳定以及流畅。 它让单明明在喝了酒也吃了很多东西之后,也一点都不会感受到行驶中的轿车所带来的不适。 可霍云沉却在把车开出了一段之后问她道:“从上次到现在,你一直都没去给车做检修和保养?” 他提醒过单明明的。 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提醒了的。 可单明明却是因为一直都排得满满当当的工作而忘记了。 她懵了一会儿。在想起当时的霍云沉对她所说的话之后,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的车……是怎么了吗?” “声音不太对。”霍云沉皱着眉道,“而且应该比上次的时候还要更严重了。” 男孩犹豫了一会儿,而后问道:“虽然现在可能有些晚了,但你想要我给你看看车吗?我应该能修。” 而且,他现在就住在自己工作的机动车改装车行。 第64章 当霍云沉向单明明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的样子实在是太认真了,仿佛连呼吸都不曾有变化。 那会让单明明怀疑她此刻感受到的那份“暗示感”,或许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但她还是想要回答说“那就麻烦你了”。 这个夜晚已经发生了很多事了。 可她和这个男孩一起相处的时间却似乎依旧还很少。 以至于……她本能地想要和霍云沉再相处一会儿。就在这个夜晚,把之前好几个月里缺了的相处时间,一次性补个够。 去到逐渐空旷的街道上兜风,她愿意。 把车停在路边,任路灯的光和夜风摇曳她们的影子,她愿意。 跟着这个人去到他工作的机动车改装车行,她也愿意。 她说:“那就麻烦你了。”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向她发出了邀请的男孩这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呼吸乱了那么一个瞬息,却是未有说出反悔的话语,而是将车掉头,开往另一个方向。 他把车行那紧闭的大门打开,也把里头的大灯打开,而后把车开了进去,在把车停好后替单明明拉开了车门。 “我可能得把门拉上。”霍云沉这样和单明明商量道:“不然的话,她们会知道我大晚上的又把这里的灯都开着了。” 单明明看了那扇门一眼。 那是一扇卷闸门,一旦它被重新关上,外头的人就不会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也可以把它开着,我可以等到明天再和她们解释……” “不用。” 如果是在原来的那个世界,单明明是绝说不出这样的话的。哪怕这个人她已认识了几个月,也让她很有好感。 可在这里,她却是可以不去畏惧那些几乎无处不在的危险。 又或者说,她不曾在这里听说过那样的危险。 -- 第139页 曾在丛林和沙漠中生活着的人离开了有着毒虫肆虐的环境。 她花了好一阵子才相信放在屋子外头晾晒的靴子和衣服里不会有蝎子,也不会有蜈蚣。于是她不需要在穿鞋前小心翼翼地检查,也能够在收起衣服后只是哼着歌把它叠起来。 “冰箱里有饮料。” 霍云沉在邀请单明明过来这里的时候,说的是可以帮她看看车子出了什么毛病,而他似乎也真的是这么打算的。 他在把车子的车盖架起之后就对单明明说了那句话。 单明明:“你是想要让我自己去拿喝的?” “对。”霍云沉在这么回答了以后迟疑了一下,问:“或者你想要我帮你拿?” 单明明:“不、不用,我可以自己……” 但这个时候,邀她来到这里的男孩已经迈开脚步,向着冰箱的位置,也向着此刻她正站着的位置走了两步。 但她们总是想到了一块儿去。在霍云沉想要往左边绕开单明明的时候,单明明就也往自己的右边让去。这就往一个方向挪了。 然后霍云沉就又要往右边绕开单明明,这一次的单明明就往自己的左边让了。 两人原本是有些紧张的。 单明明感觉到了她自己的紧张,也感受到了这个男孩的紧张。 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他还是让单明明感觉到了。 可这样分明是想要越过以及闪让对方,却是每每都撞到了一起的情况反而让她们都发笑起来。 单明明失笑道:“还是一起去吧。” 她们各自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自己想要喝的饮料,然后一个检查起了车,另一个则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 一开始的时候,单明明只是在四处打量着,好奇地看着这间车行。 但是车行一共也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她很快就看完了。然后……她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地往那个正在替她看着车的男孩身上挪。 过去,她只知道霍云沉认真练拳时的侧脸很好看。 而现在,她则又发现了……霍云沉认真修车时的侧脸也很迷人。 这个男孩似乎总是这样,不管做什么事都那么认真。 又或者说,他只会去做那些能够让他认真对待的事。 大号的电风扇就被摆放在了离她们很近的地方。 那让这个夜晚不至于寂静到外头的知了声都能被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我们可以继续之前的那个话题吗?” “当然。” 对于这个男孩,单明明实在是有着太多的好奇了。 他似乎十分拮据,按照单明明的拳击教练所说的,他得需要同时打几份工,穷得连酒吧里的一瓶用玻璃瓶装的水都不愿意买。 可他又实在不像是一个出生于贫穷家庭的男孩。 他的气质,他的举手投足,甚至于他用的香水都让人无法将他和“穷”这个字联系起来。 许多人都向他示好过,也似乎有更多人想要把许多东西捧到他的面前。 可他却是对那些全都视而不见,连为之心动的瞬间都没有,就只是心无旁骛地做着他认为重要的事。 单明明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个男孩的感情是不是喜欢。 但有一点是她绝对得承认的。 每当这个男孩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眼睛就会不自觉地想要去看向他。 而在这个晚上,她得到了一个了解这个人的机会。 “我觉得,你应该认同我说的——你不像是会向任何人妥协的一个人。所以,你是为什么会放弃……” “其实我妥协过。” 这一刻的霍云沉并没有看向单明明,他似乎找到了车子的问题,在短暂的停顿后就开始了修理。 他说:“我从九岁的时候起,就开始开卡丁车了。我的父母似乎很支持我。因为我的老师说我很有天赋,我也能在一些小型比赛上拿到冠军。” 确切地来说,他在参加卡丁车赛儿童组的第一年,就以21场比赛全胜的成绩,拿到了当年的年度冠军。 “初中的时候,我经常会为了去参加卡丁车赛请假缺课。但我还是班上成绩前三的学生。那时候我的同学给我起了外号,一开始的时候她们喊我‘车手’,后来她们喊我‘车神’。” 从同学们眼中的“车手”到“车神”,他只用了两个赛季。 而在从初三升高一的那年,他则更是拿到了全国卡丁车锦标赛的冠军。 能够在年纪还那么小的时候拿到这种级别的赛事冠军,无论他身在哪里,都能担得起“天才”一称。 “因为中考,我错过了其中的一场比赛。但我还是凭借我的全年总积分拿到了冠军。” 当霍云沉说到这里的时候,单明明不禁深吸一口气。 她想到这个男孩很特别了。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霍云沉所拥有的,居然是这样的过去。 “那天,我的初中同学,还有高中同学,她们中的很多人都特意坐飞机和火车去到比赛现场看我拿下冠军。好像我身边的每个人都是支持我的。我也以为,所有人都会支持我成为一名真正的赛车手。” 但是…… 单明明猜到了。 在这些话之后,一定会有一个“但是”的。 于是她说道:“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对。” -- 第140页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短暂地回忆了一会儿当时所发生的那一幕幕。 而后他选择把那些全都告诉就在不远处看着他的那个人。 “那之后,我进入方程式赛车比赛,并一边进行欧洲F3锦标赛,一边进行欧洲和世界卡丁车锦标赛。我不想让我的母亲和父亲失望,所以我一边比赛,一边还会抓紧一切可以用的时间去学习。可她们却对我说……” 那一年,霍云沉的母亲和父亲告诉他,你想要双线作战或者三线作战,你想要一年比赛四十场甚至六十场,这都可以。你甚至可以休学一年去进行赛车比赛。 但是,今年之后,我们希望你不要再继续比下去了。 “那年的F1赛场,有车手因为一场严重的撞车,不幸去世了。我的母亲和父亲担心我以后也会有一天去到F1赛场。所以他们反对我继续下去。 “她们说,男孩虽然天性就喜欢追求风险,但人应该学会和自己的天性做对抗。这是人之所以有别于动物的……很重要的一点。 “她们还说,不希望我以后总是满世界飞,几乎都不能在家待着。男孩不该这样。” 她们说,她们太爱自己唯一的孩子了。 因为爱他,所以不希望他去从事如此危险的职业。 年仅十七岁的霍云沉,就这样在那些“爱意”的包围下,选择了妥协。 但同时,他也在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她们对我说,只要我可以不继续开赛车,那么以后无论我要做什么,或者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们都不会阻拦我。这是她们对我的承诺。所以我开始学拳。” 当霍云沉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终于不再躲避单明明的视线。 他抬起头来,看向这个吸引他的女孩,说道:“可一切很快就又重演了。” 在他刚开始做某件事的时候,哪怕这件事看起来再不同寻常、再离经叛道,她们都会鼓励自己的孩子,也支持自己的孩子。 就好像,这是世界上最开明也最好的母亲和父亲。 她们开明,并且深爱自己的孩子。仿佛这份爱意可以超越一切,她们也愿意让孩子自己选择他想要的人生。 可一旦她们发现这个孩子未来真的能够成为一名F1赛车手或者一名职业拳手时,她们就会说出否定。 那就意味着,她们并不真正支持霍云沉所作出的选择。 又或者,她们只支持霍云沉选择自己的兴趣,而不支持他选择自己的人生。 “她们说不希望我成为一名搏击运动员。因为她们很爱我。但是同样的话,我在我17岁的那年就已经听过了。我花了两年时间,付出了很多努力,最后终于证明他们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谎言。” 单明明:“所以你放弃了格斗。” 霍云沉:“然后重新成为一名赛车手。” 尽管这之中实在是有着许多的坎坷,但他还是把那些全都一句带过,只留下了一个结果。 ——然后重新成为一名赛车手。 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霍云沉是带着笑意的。 可单明明却是因为这句话而流下了让她自己都猝不及防的眼泪。 那既是为这个男孩的勇敢和果决而感动的泪水,也是为她自己那二十多年人生中的只知退让而流的。 但她又不觉得此刻的自己是悔恨的。 她似乎,只是有些难过,也有些遗憾,甚至是感慨起了自己的平凡,只此而已。 “你怎么了?” 霍云沉连忙从车底滑出来,并从修车用的滑板上起身走向单明明。 他下意识地想要用自己的衣服替这个今天晚上漂亮到璀璨夺目的女孩擦擦眼泪,却是发现自己的T恤衫上,已经有了好多的机油和污渍。 他于是,停在了离对方只剩下几十厘米的那个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该进还是退。 “我……我去给你拿纸巾。” 可他刚要伸手拿起那包抽纸,却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有了许多油污。 正纠结着呢,单明明就已经跑了过来,自己抽出了纸巾。 “我没什么。”她说:“你还是快去换件衣服吧,机油透进衣服里,不好。” 霍云沉接受了她的建议,并先是去到水池那里洗了洗手,而后就进到了边上的小隔间里,换起了衣服。 那个玻璃小隔间里是有帘子的,只是此时他如果要当着单明明的面把帘子拉起来,就似乎太刻意了。 他于是,就只是背对着单明明脱去了上衣。 单明明原本是想不去看他的。 可当她的眼睛余光看到那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背影,她又会忍不住地转过头去,看上一眼。 而后,她就和刚好又换上了一件白色T恤,并转过身来的霍云沉撞上了视线。 那一刻的单明明,几乎是惊慌地立马背过身去。 却不知她那穿着墨绿色吊带连衣裙的背影在对方的眼中,也是那样的让人既挪不开眼,又是在视线的短暂触及后,就像被烫到一般地转开头去。 第65章 “这么说,你终于找到能让你完成《体验清单》第五条的人了?” “我、我觉得,这么说也不太对。” 晚上的10点43分,单鸣明又和正身处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进行了联线。 在过去,身处“她世界”的单明明总是争分夺秒地和单鸣明交流着很多“大事”。 -- 第141页 自上上个月起,单明明那里就又多了一项给单鸣明汇报她母亲唐英女士近况如何的任务。 这就让单明明在和另一个自己交流的时候,练出了越来越快的语速以及反应速度。 可今天,她却是花了好些时间,以正常的语速和单鸣明说了发生在前一晚的事。 这当然会让单鸣明在恍然大悟之后对她说出调侃的话语。 鸣明:“那你觉得,怎么说才对?” 明明:“反正……我觉得你的说法不对。我就是觉得……觉得他很好。我也不想让他只是变成我完成某个任务的工具。” 鸣明:“那就向他释放信号,让他来追求你。好好享受这个过程,也别把它当成任务。” 这可真是让单明明感觉到摸不着头脑。 她想了好一会儿,在想到了陈枫的不靠谱之后,还是选择了向单鸣明问出心中的疑惑:“你觉得……我还没向他释放信号?” 在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后,单明明又试探着说道:“可他在将近晚上十二点的时候邀请我去他工作的车行,我答应他了,也跟他去了。” “可我以为这不算信号?”单鸣明也是被另一个自己的那句话给弄得有些迷惑了。 她又道:“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年轻又迷人,我觉得你只不过是做了所有女人都会做出的选择?但这不能代表你想要和他发展出一段认真的……关系。” 在说到“关系”这个词的时候,单鸣明还是特意加重了音调,咬了咬这个词的。显然,建立一段“关系”对于单鸣明来说,已经是一件相当正式的事了。 鸣明:“站在我的角度看,昨晚如果你拒绝他了,可能才更意味着你想要和他开始一段认真的交往。” 明明:“……” 可是单明明在昨晚的选择就意味着她们两个没可能了吗? 并不会。 当单鸣明把单明明给到她的那些信息又细细捋了一遍后,她就好笑地说道:“但我觉得,那小子虽然平时可能都不怎么搭理女人,年纪也还很小,但他肯定也不是省灯的油。” 单明明在前一晚的时候才和那个男孩有了很多心动的瞬间。 这会儿她的脑袋里全是霍云沉。并且任何与那个男孩有关的话以及分析,都是她现在想要听到的。 她也示意单鸣明接着说下去,要多说一点! “他都已经把你单独约去那里了,居然连亲一下都不让的。这种事不符合常理。既然它不符合常理,对我来说,那个男孩就是有所企图。这种策略虽然老套,却一直都很有效。” 这会儿的单明明已经完全没法听到单鸣明表达的另一层深意了。 她在昨天晚上的时候才进行了一次勇敢的尝试,也当着很多人的面邀请了在她们认识的第一天就拒绝了她的那个男孩。 她和那个男孩,她肯定不是她们两个之中唯一一个在昨天晚上将主动权交给了对方的人。 但在单鸣明给她营造出的那种感觉里,单明明却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在深夜迫着对方因为她的靠近而一路后退的那个人。 “我、我没有要亲他!”她连忙替自己辩解道:“我只是……只是觉得那个时候的气氛很好,也以为他可能想要亲我。但他……他没有。他还先把我送回了家,再骑车……” 等到话都快要说完的时候,单明明才意识到了另一个自己向她发出的暗示。 明明:“你是说……他故意用这种方式来……” 鸣明:“对,我就是那个意思。” 明明:“可他不会是那样的人。” 单鸣明的意思是明确的。 她认为那个可能才只有二十岁左右的穷小子是在故意和比自己年长的成功者耍心机、耍手段,用以牢牢地勾住这个人。 如果是刚刚去到“她世界”的单明明,她甚至会连如此明显的暗示都理解不了。 可现在,她却是已经能够说出能完全让人信服的话语:“他的家境很富裕。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拿到全国卡丁车赛的冠军了。他是为了能够继续赛车,才让自己过上这种贫穷的生活的。鸣明,光是一个我,还不值得他这么做。” “全国卡丁车赛冠军”——这样的一个词让单鸣明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仿佛她分明就是在和另一个自己说着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事,但只这一个词,就又把她带回到了这个有着铅灰色天空的地方。 而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则有着一个名字叫做关云沉的男孩。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念头指引着单鸣明问出一个问题:“他叫什么名字?” 明明:“霍云沉。” 鸣明坐直了身体,并连忙问道:“你能把他的名字发给我看吗?最好还能把照片也一起发给我。” 单明明先是把那个男孩的照片发给了单鸣明。 而当“霍云沉”这三个字也被发送了过来,她们在今天的10:43所进行的连接就结束了。 尽管单鸣明都没能来得及存下那个男孩的照片。 但她确信在另一个世界迷倒了单明明的“霍云沉”,就是曾经让她在匆匆一瞥后就眼前一亮的“关云沉”。 是,她知道的,自己能够和单明明交换身体,并在每天晚上的10:43发生信息交互就已经够荒诞了。 但此刻的她依旧会因为自己刚刚得到的这一信息而重温那份荒诞感。 -- 第142页 大约是在三四个月之前,她认识了那个叫做关云沉的男孩,却只是和对方交换了名字。 而就是在与之相同的时间,身处另一个世界的单明明在拳击俱乐部遇到了霍云沉,也在得到了对方名字的当天被拒绝了。 而现在,“她们”已经就要开始了。 所以,她呢? 蓦然回首,单鸣明突然发现,她已经醉心工作了整整一个夏天了。 至于那个叫做关云沉的男孩……他则原本对自己很感兴趣,眼睛也一直都盯着她,却仿佛在那个晚上被她的一番肺腑之言而气到了。 所以,有关那场短暂相识的最后一幕是什么? ‘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件事,你不会放弃它的。’ ——她对那个男孩说出了这句话,而后她打的那辆车就开到了。 ‘我就不打断你的思考了,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在离开前,她还轻轻抱了那个男孩一下。 可自始至终,男孩都没有对她再说出哪怕一句话。 到了现在,她也是连那个漂亮男孩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一个。 这让单鸣明不禁在回过神来之后,一阵好笑。 在流落此处那么长时间之后,她才意识到像关云沉这样的男孩在这个世界里,究竟是有多么的难能可贵。 如果她能早一点知道,她一定会在那个晚上,在对待关云沉的时候,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的! 单鸣明叹了一口气。 但那又怎样呢?美好的风景已经过了,难道她还能再掉头,开1000公里的车,回去找吗? 想到这里,单鸣明不禁在这个一时兴起的晚上下载了约会软件,想要把“和下一个漂亮男孩约会”安排上日程。 她隐约记得有人和她提起过一个叫做“谈谈”的约会APP,据说里头的男孩颜值都不错。凭借着这个印象,单鸣明查找了一下有关这个APP的资料。 在确定它的确就是在国内一家独大的约会软件后,单明明立刻就下载了它。 接下去的,就是分分钟就能搞定的注册账号、上传照片、以及设置自己所接受的年龄范围了。 在这个十二点之后的暧昧时间段,单鸣明专心滑动起了那一张张男人的照片。 不行,不行。 单鸣明接连否了四五十个人,终于看到了一张勉强能让她点“Like”的人。 但她没有即刻停下,而是挑挑拣拣地继续滑动那些照片。 通过算法,约会APP似乎明白了单鸣明是一个在颜值的方面特别挑剔的女性用户,并且对她点了“喜欢”的男性用户也特别多,于是就在接下去的推送中给她优先展现更为英俊帅气的那些。 很快,单鸣明就发现这个约会软件上的男孩子,好像都很……“热情”? 他们一个个的,都把自己光着上身的照片放在了账号上,有些人甚至就只是把腹肌及胸肌照当做了自己的头像。 这也……真的是有些不正经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可是,一些腹肌照,有着相当重的PS痕迹,甚至P得连肚脐眼都不见了。 一些腹肌,练得毫无美感,让丑丑的腹肌线条配上了孱弱的身体和小细胳膊。 还有一些腹肌照,则明显和这个人的身形对不上,是为移花接朽木。 而更为离谱的,是她不过滑动了一两百下而已,就在两个完全不同的账号上,看到了属于同一个人的数张照片。 所以腹肌可以是假的,脸也可以是假的。 单鸣明又研究了一下,选择了只看通过了人脸审核的账号。 然而更离谱的事很快就又发生了。 她匹配到了大约八九个人,然而这八九个人发给她的第一句话,却是完全一样的。 ——在干嘛? 单鸣明吃力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并在这个本该休息了的时间艰难地给自己的脑袋点起了一排的小问号。 第66章 琅俨/文 在单鸣明最近补习的,属于这个世界的商业案例里,有许多特别好笑的故事。其中就有马花腾在企鹅刚刚建立时假扮美女,与最早一批的企鹅用户聊天的事。 这批“谈谈”上的用户,就让单鸣明瞬间就想到了那则商业故事。 但单鸣明肯定不信有哪家公司的创始人团队会发出这种开场白。 它太无礼了,甚至还带着令人不悦的粗鲁。 单鸣明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的交际圈里,有谁会给她发出这样的消息。 这种惹人生疑的情况也让单鸣明即刻就从“寻找约会对象”的状态切换到了工作状态。 她怀疑和自己匹配上的这些异性根本不是这款约会APP上的真实用户。 她甚至还认为这会儿给她发来了消息的,可能根本就是“谈谈”的AI。 尽管单鸣明没有学习过计算机编程,但她还是起了兴趣,也想要试试这些“人”是不是能够通过图灵测试。 但现在她这里人手不够,就只能抱着试验的心态,一个真人面对多个“被测试者”,先都发出一模一样的话,看看它们给到自己的回答会是什么样的。 单鸣明:[临睡前再做一点和工作有关的事] 被测试者A:[这么晚了,姐姐还在看工作?好辛苦哦。] 被测试者B:[工作多无聊啊,不如我们一起来做点好玩的事?] -- 第143页 被测试者C:[这样啊,那你忙好了跟我说] 被测试者D:…… 单鸣明一边不走心地和这些跟她匹配上的“人”进行聊天,一边继续滑动,并希望得到更多的匹配,一起观察。 但是,这份聊天很快就进入到了奇怪的次元…… F:[小姐姐晚上好,一起玩吗?那个吗?] 单鸣明:[你好像没有比我年纪小?] F:[那要不要那个嘛!] 单鸣明:[哪个?] F:[嘿咻嘿咻!] 单鸣明:[……] HIJK:[身材不错啊你。] 单鸣明:[……谢谢?] H:[摸起来手感一定很好] I:[腿真白] J:[虽然有点微胖,但是是我喜欢的,肉肉的那种身材。] K:[又纯又欲,绝了啊小仙女。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啊?我的腹肌天天给你摸。图片.jpg] LZ:[这个不常用,加我V信] 十分钟后,单鸣明不得不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并开启“深呼吸”以及“心平气和”模式。 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把左右直拳接左勾拳再接右摆拳、左右摆拳接右勾拳都各练习了三十组,这才感觉自己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许。 当她再次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她就提起更多的警惕了。 在过去,单鸣明自以为自己是一个遇事冷静,也不容易在工作状态下被激发出情绪的人。 可现在,她却是被这些虾兵蟹将轻而易举地就破了功法,甚至在第二轮匹配开始之前,给自己打开了练习瑜伽时专用的舒缓歌单。 之前的A到Z已凭借其讨人厌的本事让单鸣明无法再把自己的实验做下去了。 她不得不继续看起了其它用户。 她还就不信了,这个约会软件的用户量那么大,上面居然会连一个性格讨人喜欢的男孩子都没有。 如果实在是连一个讨人喜欢的都找不出来,那就起码让她找到一个会说“人话”的人吧。 或许是因为单鸣明在这一回合时的态度更谨慎了,这次她不光看照片就直接选择“like”了,她还要看这些人的ID名,以及自我介绍。 但不看不知道,一看眼镜都跌破。 到底都是些什么鬼啊? ID名:[临海城第一帅]、[谈谈陈冠希]、[城西吴彦祖]、[乳南区最后的纯情小孩]。 至于介绍语,那就更是称得上乱七八糟的。 [对于自己的长相没自信的不要划我哦] [微商勿扰] [想找一个人,做各自另一半的第三者] [你要是不听话,我不介意给你五吨水] 单鸣明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当她通过搜索引擎弄明白了“五吨水”可能暗指某场恶性杀妻案的作案方式后,她立刻就以“宣扬仇恨及血腥暴力”为理由,举报了这名用户。 得,到了这会儿,她睡觉前的好心情以及想要找个漂亮男孩约会的意愿算是彻底毁了。 并且,她想要探索这个约会APP到底有没有用AI骗人聊天的心情也没了。 但在那之前,她还是得把自己之前匹配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全都给解除匹配了。 她不能,并且也绝对不能,让自己和这些人保持着“匹配”的状态! 怎料,当单鸣明把她在今天晚上匹配上了,也聊过天的男性用户全都一个个地解除匹配后,她就激活了让“谈谈”的创始人团队颇为得意的隐藏彩蛋。 系统自动给她跳出来了一项提示。 ——[请问,你会不会是喜欢女孩子呢?如果你对自己的性取向有疑惑,请不要害羞,点击这里可以切换约会对象的性别设置,开启一段秘密冒险哦!] 离谱了啊。就因为单鸣明拒绝了这些拓宽了她对于男性认知的人,也因为她一口气把自己和这些人的匹配全都解除了,系统就判定她真正喜欢的,可能是女人了? 她,就这么被女同了。 这段提示愣是让单鸣明盯着看了半分钟那么久。 在看明白了这段话里自带的,对她的催眠与暗示之后,单鸣明突然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名之怒。 她曾经被不少喜欢同性的女人表白过心意。 但这样的经历不会让她生气,她也不觉得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 因而她一般都会在拒绝对方后,还安慰对方一通,然后再对那些女孩说出祝福。 但此刻谈谈向她展示的,“拒绝异形就等同于不喜欢男人”的这种逻辑却是真的激怒了她。 身为一名坚定的异性恋者,单鸣明感觉这些人简直是在嘲讽她,并还想以这种方式对她进行洗脑,告诉她:男人都是这样的,不认就加入LGBT的大家庭吧。 单鸣明因而即刻卸载了这款APP,且去到APP商店给这款约会软件打出了一星差评。 第二天的早上,单鸣明在给自己准备早餐的时候和陈锋打电话吐槽起了这件事。 “综上所述,我怀疑‘谈谈’的创始人是个蕾丝边。而且还是喜欢上了一个异性恋女人的蕾丝边。她喜欢的人可能对她做过什么伤了她的心,也可能什么都没做过,只是这个创始人原本就是个反社会型人格的危险分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对于所有的女异性恋都心怀恨意,并致力于让这些人……要么对男人失去兴趣,要么被引发对于同性的兴趣。” -- 第144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锋这样一个在事业上迎来了烂漫春风的媒体人原本是不会起得那么早的。 但谁让她今天刚好要去外地,得一大早的就出门赶飞机呢? 由于昨晚睡得太晚,她在接到这通电话之前,还是睡眼惺忪的。可现在她却是直接被单鸣明的那番正经叙述话给活活笑醒了,眼角都有小泪痕了呢。 陈锋乐了,单鸣明却是不高兴了。 单鸣明:“严肃点。我在和你说正经事呢。” 陈锋:“可是‘谈谈’的创始人是男的啊。他怎么做女同性恋?” 单鸣明:“……?” 陈锋:“姐妹醒醒,男人就是这样的,你昨天晚上遇到的不是Ai,他们全是活生生的真人。” 单鸣明:“……” 陈锋:“哪家约会公司会开发出这么猥琐又自信的人工智障?你信不信Ai开发公司明天就倒闭?就是凌晨十二点以后的真男人才会有这种说话风格的。” 单鸣明:“你怎么对这些这么了解?” 陈锋:“……” 单鸣明:“你不是跟我说你没用过这款APP吗?” 陈锋:“……”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突兀的沉默。 而后,陈锋的声音一下就好像远了很多。 电话那头的她用带着些许夸张的语调说道:“对对对师傅!我要去的是2号航站楼!” 紧接着,她就对用焦急的声音对单鸣明说道:“明明!我要去赶飞机了,我们等会儿再聊!” 在电话被挂断之后,正在切着三明治的单鸣明动作顿了顿。 而后她就冷淡地“呵呵”了一声,把做好的三明治装上,并换衣服出门。 半小时后, 蔚锐资本办公层。 “早啊,明明。” “明明早上好。” “早!” 当单鸣明走进这一个办公楼层的时候,和她一样提前到达公司,甚至比她来得还要更早的同事们纷纷向她打起了招呼。 于是她也和自己的这些同事们一一道了“早安”,而后进到了她自己的那间办公室。 它并不大,却已经能算得上宽敞。 虽然它的外墙只是一些完全透明的玻璃,也无法将来自办公室外的声音隔绝个彻底,但是能够在进到这里的三四个月之后就得到这样的一间办公室,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让人明白,单鸣明究竟有多受他们老大的重视了。 在进到了办公室之后,单鸣明先是看起了她还没有看的新邮件。 在花了二十分钟阅读它们,又对一些邮件进行了回复之后,单鸣明便在上班时间开始的第一分钟把自己昨天刚写完的投资分析报告发给了他们老大。 这样之后,单明明才离开了自己的那间办公室,并去到茶点台那里,用公司的全自动咖啡机给自己泡起了现磨的咖啡。 就是在这个时候,公司的前台接待妹妹带着一个侧影很好看的年轻男性进到了他们的办公区域。 那个从单鸣明的身边一晃而过的身影让刚刚按下了“拿铁键”的单鸣明突然就站直了身体。 这可能是因为,她觉得那个身影……让她感觉到很熟悉。 但她刚要转身去看那么一眼,就接到了一位同事的电话。 “明明,江湖救急!拜托帮姐妹一把,今天的午饭我请!” “怎么了?” “跟我约了今天上午见的一个投资人客户已经提前到了,但是我这边地铁出故障了,我就算现在出地铁站打车过来,路上也得耽误不少时间。” “好,那我先去和他聊聊,你把他的基本信息跟我说一下。” “就是一个有钱的年轻人,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投资梦想。” “什么?” “他手里只有530万,但想要在三年内连本带利翻到2600万。” 此时单鸣明想要的那杯咖啡终于被泡好了。 但咖啡机都已经结束运行了,单鸣明却还是沉默着。 在五六秒的沉默时间之后,她端起咖啡,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当单鸣明向着她的那位同事的办公室走去的时候,刚刚从她的身边经过的前台妹妹就刚好小跑着又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单鸣明端着咖啡,来到了不属于她的那间办公单间门口。 这也是一间完全透明的“小单间”。 单鸣明在敲门之前就已经发现了,此刻正背对着她坐在那里的,正是先前让她感觉到背影很眼熟的年轻男性。 这也让单鸣明在敲门之前还稍稍多看了对方一眼。 而后,敲门声响起,坐在里面的那个人也就立刻转过头来。 那一刻,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或许是因为,他们刚好都知道彼此叫什么名字,却又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也以这样的方式遇到对方。 坐在里面的关云沉没有只是说出一句“请进”,而是即刻起身,并快步走来给单鸣明打开了门。 “早……” “早上好。” 即便单明明先前已经有一个模糊的猜测了,可当她和对方说出那句“早上好”的时候,她还是会流露出显而易见的不可思议。 两人似乎是默契地一起说出了一个“你”字,却是一时半刻地想不到应该在这个字之后接些什么。 -- 第145页 当单鸣明在长久的注视后把自己的视线从对方的身上挪开,她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那杯用纸杯装着的水。 而后她的视线就落到了自己手上端着的,装在了天青色陶瓷咖啡杯碟里的现磨拿铁咖啡。 “你想喝些什么吗?我让人去给你准备。” “你们的同事,她去给我泡咖啡了。” 关云沉所指的,当然是刚刚小跑着离开的前台妹妹。 “我替你拿吧。”说着这句话的关云沉似乎是有些紧张。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一时没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一杯小小的咖啡而已。 “不用,谢谢。”说着,单鸣明便在放下咖啡后转身要去把门给关上。 但关云沉却是紧跟在她的身后,似乎是着急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却是怎么也想不到第一句话该是什么。 当前台妹妹端着意式浓缩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刚好就是这个帅气得让人惊艳的男孩焦急望着单鸣明的一幕。 哪怕只是他望向单鸣明的一个眼神都能让人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不仅认识,并且还关系匪浅。 所以,事实真是如此吗? 看到了这一幕的前台妹妹绝对想不到:这两个的上一次见面,居然还是在四个月前。 第67章 单鸣明:“所以,你的投资目标是三年内让你的530万本金翻到2600万?” 当关云沉再次见到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时,他的心里其实是有着很多话想要说的。可单鸣明却是用一句话就把他们之间可能的叙旧给掐断了。 那样的话一出现,关云沉甚至都没法问出一句: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工作的? “对……”他说道:“是这样。” 在这样的一种场合遇到自己所认识的人,那会让人表现得有些拘谨。 你或许会既没法像只是对待自己的一个朋友那样轻松交谈,又会无法像是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专业投资顾问那样畅所欲言。 但幸好,单鸣明的职业素养以及她在工作时给到别人的,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帮到了对方。她让这个男孩能够抛开那些顾虑,进入到已经困扰了他好一阵子的问题中。 “有这种可能吗?”关云沉带着浓浓的迟疑,这样问道。 如果此时他面对的是别人,或许还会和他先说些别的。 但现在他面对的人是单鸣明。 就坐在他面前的这名年轻女性已与她在四个月之前的样子有了很大的不同。 她的头发被剪短了很多,身上的肌肉含量也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 她不再拥有能够激发他人保护欲的脆弱感,也不再是风一大起来都有可能被轻易吹跑的模样了。 可同时,那份原本存在于她身上的矛盾感却是弱了很多。仿佛这才是她真正应该有的样子。 单鸣明摇了摇头,并极为干脆地说道:“没有。” 她给面前的这个男孩解释起来:“也许的确有一些公司拥有这样的成长潜力,并且我们蔚锐资本也在过去的几年里投资过这样的公司,但在它们真正成长起来之前,没有人能说,会那么成功的,就是它了。所以我们通常会同时投资好几家可能会有这种潜力的公司。” 意思就是,风险和收益都会因此而降低。 关云沉:“如果我可以接受更高的风险呢?我的这笔本金,不需要你们给我保本。” 单鸣明笑了,她终于不只是靠在自己的座椅靠背上了。她的身体向前倾,也在离这个男孩更近的位置轻声说道:“我们这里的风险已经很高了。所有的价值投资公司,它们的投资人承担的风险都是很高的。” “你认为我该去别的投资机构试试运气吗?” “如果你有看好的投资方向或者领域……” “我觉得,我没有。” “那我可以把全临海城的优质投资机构都整理好了,把接受你这种资金规模的私募公司的联系方式发送给你。如果你有需要,我甚至可以给你找到全国范围内的,业绩出色的投资公司。” “然后呢?你认为我可能成功吗?” 单鸣明看了对方好一会儿,而后说道:“在一些可以和被投资方直接接触的项目里,你可能会成功一到两次。” 听到了这些的关云沉刚要沉不住气地说些什么,单鸣明就接着道:“但在那之前,你可能会先血本无归个十几次。” 单鸣明:“如果你想要找到连续三年的投资回报率都在20%以上的投资公司,你不用去找巴菲特。虽然没人会真的把承诺给到你,但能帮助你达成这种目标的人,国内就有。 “但你要求的投资回报率已经到70%了。就连全球公认的,有着最高投资回报率的文艺复兴科技公司,他们也只有66%的年度回报率。” 关云沉:“我能把我的钱投给他们吗?” 单鸣明又摇了摇头:“他们早就不接受外界的资金了,现在就只是用自己的钱做交易。” 当单鸣明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作为这家投资公司的高级员工所该说的话,就已经说完了。 可她和眼前的这个男孩,到底不是只在今天刚刚见了第一面的关系。 单鸣明因而收起了那份距离感,并带着些许的关心问道:“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要给自己设置这样的投资目标?” -- 第146页 对于关云沉来说,这似乎是一个很难开始回答的问题。 “因为我想要做的一件事……必须得要有这么多的钱,才能让我放心地启动它。” 男孩看向了初见时很让他动心的这个异性。 当他望向那双正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时,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那句: ‘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件事,你不会放弃它的。’ 这几个月来,他其实会时不时地想起这个叫做单鸣明的女孩。 他想起这个人的机会有很多。当他决定重新回到赛车场的时候,他会想起这个人;当他把这个目标藏在心里,并思考起自己应该如何做的时候,他会想起这个人;当他清点起所有自己能够动用的钱的时候,他也会想起这个人。 没错,他们的确都不能真正称得上认识彼此。 可单鸣明却在他这里成为了一个“符号”。 一个告诉他——‘赛车这件事,如果你真的喜欢,你就应该重新开始’的符号。 但他却甚至都没去和这个女孩取得联系。 一次都没有。 那可能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在对方的眼中,是一个令人失望的人。 事实上,就连他自己都会对用别人的意愿来说服自己放弃的那个他而感到失望。 他想,自己总有一天会再去找到那个女孩的。 但不是现在,而是在他重回赛道的那个时候。 此刻的单鸣明虽然还不明白关云沉到底想说些什么,却依旧是在认真地看着他、听着他、等着他。 这种聆听者的模样让这位曾经的冠军赛车手鼓起勇气,说出了他的秘密:“我想重新回到方程式赛车的赛车场。” 当关云沉说到这里的时候,原本和他约好了的那位高级投资顾问便急急火火地冲了过来,并说道:“抱歉,我来晚了。” 但单鸣明却是头也不抬地说道:“小孟,你先在外面再等一会儿好吗?我这儿就快结束了。” “好、好的!” 急急火火地过来的高级顾问就这样在应声后,立马退出了其实是属于她的这间办公室。 如果是从投资公司与其客户的角度来说,单鸣明和关云沉之间的这次谈话,可以说是已经结束。 但如果只是从他们个人的角度来说,这个话题其实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关云沉不需要单鸣明再次主动了。 他问:“蔚锐资本会允许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出去喝杯咖啡吗?” 单鸣明:“我恐怕不能。” 关云沉:“那你们公司会允许你和投资人客户一起去吃今天的午餐吗?” 单鸣明:“我恐怕也不能。” 在说出第二次的拒绝时,单鸣明笑了起来:“一个月之前,我还负责这样的业务。但现在,我已经不负责了。” 这虽然是一句正儿八经的拒绝,可关云沉却是在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后也露出了笑意。 他已经感觉到了,面前的这个女孩并非是在对他说着“绝无可能”。 “那你有没有可以给到我的建议?” “如果你以私人的身份来邀请我,那我在今天下班后是有空的。而且,我也想要请你吃顿饭。所以,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单鸣明的第二句话简直是让关云沉感觉到不可思议的。 男孩脱口而出了一句:“为什么你要请我?” “为我上次见你的时候说话太伤人而道歉。” 在昨晚之前,单鸣明就已经为自己先前在和这个男孩说话的时候过分直接而检讨过自己了。 而在昨天晚上,她则更是做梦都在检讨着自己。 到了现在,她终于真的见到关云沉了,当然得抓住机会做正确的事。 怎料,她的这句轻轻松松就说出的话语,却是让关云沉看了她许久。 在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他们似乎都被同一件事所困扰过。 那就是——他们都以为对方会不愿意再见到自己。 如果把时间倒回到那个晚上,那么在轻轻抱了对方一下之后就下车,去到了一辆出租车上的单鸣明会觉得自己的话太过直接,也可能伤到了对方。但她又实在不是一个会哄人的女人。 而关云沉,他则认为自己把车停在了路边和对方交谈时的样子,过于粗鲁。 他还认为那个潇洒离去了的人会瞧不上分明是自己选择了放弃,却还要说那是为了家人的他。 可现在,单鸣明所说的这句话却是将关云沉的困扰轻而易举地就击破了。 那就好像……当阳光出现的时候,乌云就自然而然地散去了。 这个男孩在单鸣明端起空的咖啡杯之后就跟着她,跟着她走出了这间属于别人的办公室,也跟着她在蔚锐资本的办公区域走了一路,直到……直到他们约好今天晚上的见面。 关云沉:“那就说定了,今天下午六点,我来这里接你。” “接你”这个词放在这里,就很妙了。 随着单鸣明用自己细微的表情提醒了对方这一点,关云沉很快改口,说道:“今天下午六点,我来这里等你。” “我觉得,我们可以就在餐厅见。不用这么麻烦。” 说出了这句话的单鸣明不禁示意面前的男孩看看周围的情形。 随着单鸣明的视线扫向四周,那些竖起了耳朵和伸长了脖子的同事们这才又一本正经地继续工作了。 -- 第147页 关云沉当然能够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如此关心他们这里的情况。 他连忙向单鸣明说出了“抱歉”。 “那……” “等到中午的时候,我们手机上说。” 看到关云沉还是一脸不愿意就这么和她说再见的样子,单鸣明只得说出了保证:“我保证,我肯定不会爽约的。” 关云沉这才说出了那句提醒一般的“今晚见”。 这都要让单鸣明无奈了,她好笑地回答了一句“今晚见”,而后就进到了自己的那间玻璃隔间。 怎料,仅仅是从她的隔间门口走到前台妹妹那里的短短距离,关云沉就回头和她挥了两次手。 单鸣明只得……也和这个男孩挥挥手,再挥挥手,挥得前台妹妹都在关云沉离开后向她竖起了双手大拇指了。 但把关云沉目送走了的单鸣明其实是非常疑惑的。 前后反差……那么大的吗?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8章 单鸣明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她在过去似乎也就不怎么搞得懂男人,弄不清男孩们的心思。 坐在电脑前的单鸣明又想了那个男孩一会儿。那让她再次向着对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是男孩转回头来向她挥手的身影,却只存在于过去,也只存在于单鸣明有关那一幕的记忆中。它已不在“此刻”存在着了。 单鸣明这才真的重新回到她手头的工作中,没有再去想与之相关的种种,也没有打开V信,同他聊上那么几句。 就好像她先前和关云沉所说的那样——‘等到中午的时候,我们手机上说。’ 而现在,则是工作时间。 . ‘过来啊!’ 今天早上因为地铁故障而晚到公司的孟恒路过了有着数名同事聚集的地方一次,并收到了同事们的眼神及意念召唤一次。 但是孟恒心无旁骛,满脑子都是老大交给她的工作,也目不斜视地经过了她的这些同事。 ‘过来啊!孟恒,看这里!’ 孟恒路过数名同事聚集的地方两次,收获了同事们的挥手及意念召唤。 但这一次,她似乎突然想起了被她安排了今天上午的另一件事,匆匆转头。 ‘孟恒!孟、恒!孟……恒!’ 孟恒三过同事,依旧不见之,心中只有工作。 心系八卦的同事们,简直要用脚跺地板——多大点的事啊,至于要他们牵肠挂肚的那么久吗? 喊她! 对,喊她! 趁着单鸣明这会儿就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喊孟恒! “孟、孟……恒……” 终于,原本只是想悄悄八卦的同事们把孟恒的名字……悄悄地念出了声。 他们再次失去了孟恒。 “小孟。”刚好从自己的那间单间里出来的单鸣明见到这一幕,叫了孟恒一声。 孟恒:“啊?” 单鸣明:“后面,他们叫你。” 不愿或者说不敢让单鸣明知道他们打算在背后八卦她的同事们:“……” 得,还不如今天中午大家一起吃午饭,当面问问当事人算逑。 什么?孟恒和单鸣明说好了今天中午要请她吃饭? 那就他们来买单呗,AA,每人出的钱都精确到分! . “明明,今天早上和你在孟恒的办公室里见面的,是……是……” 单鸣明:“是和孟恒约好的客户。” 孟恒:“对的,是和我约好了的投资人客户。一个有梦想也有理想的年轻人。” 与饭同事们:“??” 单鸣明和孟恒的各自一句话,直接就把这天给聊死了。 但两人偏偏还感觉不到周围气氛的改变,孟恒接着问起了单鸣明:“他后来怎么样了?” 单鸣明:“我跟他说了,他的投资目标,我们达不到。不光我们达不到, 全国也没有哪家正规投资公司能够给他这样的承诺。他想要的,连文艺复兴科技公司都做不到。” 孟恒:“说得这么直接的吗?” 大家明明是在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享受着午餐。 然而随着单鸣明和孟恒让她们的谈话向着专业的角度一路直奔,大家就觉得……他们这会儿不是在装修得十分可爱的餐厅了,而是在公司的会议室里;并且眼前摆着的也不是可口的餐食了,而是资料、资料、以及会议纪要。 打算为今天的午饭付钱的同事们看着单鸣明和孟恒你一句我一句的,视线从左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表情逐渐痛苦起来。 终于,有两位盖世女英雄把他们从水火之中拯救出来。 那是两个刚进来不久的小姑娘。面对公司的两位高级职员,她们中的一个怯生生地问道:“单老师,今天早上过来我们这里的帅哥,是不是……是不是那个……‘关某’?” 两人中的另一个见自己的同伴已然勇敢开口,便在这个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刻接着问道:“就是……就是被两男子造谣成‘会所白马’的那位赛车手,关某。” 这样的勇敢发言立刻就让餐桌上的一位男同事为她们鼓起了掌。 但他拍了几下手,却见桌上居然只有他一个人鼓起了掌,便又假装无事发生地把手放回到了餐桌上。 直到单鸣明答了一句“对,就是他”,大家才都兴奋地鼓起掌来。 -- 第148页 要说起“两男子造谣”,以及“会所白马”这样的词,就不得不提陈锋对发生在几个月之前的事所进行的系列报道了。 时任《临海之声》高级记者的陈锋因好友被人造谣、污蔑、且侵害名誉,写出了两期报道: 《示爱被拒后,男子竟伙同六名“好兄弟”驱车追赶,致使四车侧翻,道路拥堵两小时》 《赛车手被六男子携四车围追,苦心教人交规,却又被两男子造谣成“会所白马”》 在第一期报道获得了巨大成功后,她又乘胜追击,未过多久就发出了第二期报道。这两期报道为身为记者的她及《临海之声》都赢得了极大的关注度。 怎料,正当她打算发出第三期报道的时候,却是被自家的主编给拒绝了。并且那还是毫无商量余地的拒绝。 然后她就用单鸣明给到她的那一百万“天使投资”,开起了她的个人工作室。 一个月后,“陈锋工作室”就发出了它的第一篇报道。 ——《女人,你的“平凡”人生里有几种被人娱乐的方式?》 按照陈锋原先的上司的话来说,这种标题一出,就意味着陈锋彻底成为了一个“吃女权饭”的人了,这位自己的昔日部下也就“没得救”了。 可即便如此,过去和她合作了数年的总编还是会在看完了陈锋的报道后感到颇为震惊。 因为直到那个时候,总编才知道,陈锋原先交给他的那版报道,究竟是做得有多么的“克制”了。 这是让无数女性群体期待了很久的报道方式以及内容。 却从没有媒体如此大胆且尖锐地指出那些问题。 偏偏,陈锋在这一期的报道中还依旧延续了她在上两期报道时所用上的,风趣幽默的报道方式。 她获得了成功。一如她的上两期报道那样。 但这也就意味着,像关某一样以正脸出镜的“明某”会让许许多多的人看到。 那时候单鸣明刚刚入职蔚锐资本没多久。 公司里的人因为陈锋工作室的一举进入视线而恍然大悟——原来,新来的这位工作能力很强的同事,居然就是前阵子很火的那个网络造谣事件“富豪嫩妻”里的受害者。 但是安慰她的,以及夸她勇敢的话大家还没说几句,单鸣明就已经说出了令人始料未及的话语。 ——“我在陈锋工作室投了钱,是它的联合创始人。我觉得这个项目不错。” 至此,“陈锋工作室”成为了和蔚锐资本有对接关系的一个项目。 在公司里看到“关某”和“明某”相聚,自然会让十分喜欢那几期的人感觉到兴奋坏了。 尤其是公司里的那几个年轻女孩,她们问单鸣明:“明某”和“关某”是不是在一起了! 然后单鸣明就叹了一口气,在从餐桌前起身的时候笑着说道:“没有,这还是我们在被陈锋采访完之后第一次见。” 这当然是一句实话,但她也依旧是有所保留的。 她没有告诉大家,“明某”和“关某”约好了要在今天晚上的六点半共进晚餐。 而和她约好了的那个男孩则也没有告诉她,自己提前到了。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前那么久,但他的确在六点的时候就到了那里。仿佛他的脑袋里就只记得“六点”这个时间。 他想要在六点的时候见到对方。 可既然,那个女孩和他说了要六点半在餐厅见,那他就在六点的时候来到餐厅,等那个人吧。 这是一家单鸣明选的西餐小馆。它并非有多么的高档,却是在一条风情十足的街道上,给人营造出了异国感十分浓厚的氛围。 仿佛你来到了这里,就来到了“远方”。 当关云沉被餐厅的服务生领到窗边坐下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便渐渐地暗了下来。 直到餐厅的服务生过来他的那张桌子点上用来烘托气氛的蜡烛,独自坐在窗边等着女伴的男孩也成为了这条街道上的一道风景,让经过了这里的好多人都会忍不住地多看他几眼。 那或许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作为一名赛车手,当他在比赛中进入到维修站时,那必须等待的数秒时间会让他感到无比漫长。 可现在,他却觉得,坐在这里等待的二十多分钟也没有那十秒的时间长。 这里的风景很好。 而他也知道,自己等着的那个人,一定会来。 一辆看起来破破的,却是开得很快的出租车停在了能看到餐厅招牌的地方。单鸣明拉开车门,向着餐厅走来。 她看到了早已坐在了窗边那个位置的,她今晚的男伴。 那样的一幕实在是让她觉得很美,也让她反而慢下了脚步。 单鸣明似乎犹豫了一下,用来思考自己是不是要拿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 但最终,她却选择了只是用眼睛去看这一幕,并感受此刻的心情。 关云沉不曾催过单鸣明,可他却是一直都在看着窗外。也不知他是在看着这条街道,还是在看着不断路过这里的人——看看他期待的那个人,是否会在下一秒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就是在这一秒,窗户里的他,还有窗外的她,他们的视线撞在了一块儿。 窗外的单鸣明在向着餐厅的大门走去的时候和关云沉笑着挥了挥手。 -- 第149页 自此,单鸣明在这个男孩心里留下的,印迹最深的一幕就不再是那天夜里从他的车上离开时的背影了。 第69章 “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刚到一会儿。” “出公司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打一辆出租车过来可以省点时间,也许可以早到。没想到,还是你比我到得更早。” 这只是很普通的对话而已。 但当它发生的时候,两人的目光就仿佛带上正负极的磁性一样,一旦相触,就会吸住彼此。 一般来说,女孩都会是这样的一对异性友人中更快收回视线的一个。 可单鸣明却没有也这样。她在面前的这个男孩发现她之前,就已经意识到餐厅外那一幕所具有的美感了。而当她来到这张稍稍显得有些挤的两人小桌,她会发现,即便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这么近了,拥有这个男孩的这一幕,依旧是美的。 她喜欢关云沉身处这份暧昧光影中的模样,也喜欢插在红酒瓶里的蜡烛用烛火摇曳他的嘴唇、鼻子、以及眉骨的氛围。 此刻单鸣明望向面前这个男孩的视线其实是带着侵略感的,那就好像这个世界里的成功男性望向让他们中意的女人时那样。 可这还是关云沉第一次被一个异性用这样的目光看着。 在过去,就算是最大胆的女孩,也会在被他发现了这样的目光后带着些许的羞怯躲开视线。 但他当他真的面对这样的单鸣明,他会觉得,自己不应该躲开一个女孩对他的注视。哪怕对方可能比他年长几岁,也在今天早上的时候才接受了他的咨询。 “看看菜单吗?”他把被放在了自己面前的菜单推向了单鸣明。 酒单是被放在了菜单上面的,单鸣明一翻就看到了这家餐厅里品种繁多的红酒。 她几乎是自然而然地问道:“我有个问题。你……成年了吗?” 这个问题直把关云沉给问笑了,他说出了提醒:“我有驾照。” 单鸣明则对于这个回答表示满意,说道:“那看起来,我们可以喝一点酒了。” 但不等单鸣明开始认真选酒,她面前的这个男孩就也问了她一句:“你呢?你成年了吗?” 此时的氛围,还有关云沉看向她的眼神,这些都让单鸣明不禁很深也很缓地吸起一口气。 的确,无论是单明明还是单鸣明,她们都还没满25岁。 而这个世界的单明明又会看起来比单鸣明更显小。 如果面前的这个男孩是在国外的一场派对上遇到她,那么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或许还会是情有可原的。 但关云沉已经在今天的早些时候在蔚锐资本公司里遇到了身为高级职员的单鸣明了。 这会儿的他还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在别的女孩看来,那或许会被当做是在夸对方年轻。 可单鸣明显然不会那样想。 她也不会觉得——说一个已经成年了的女人看起来像是个未成年——这句话会是一句赞美。 当她问起面前这个男孩是否成年了的时候,她是真的只是在考虑能不能点酒,又是能点多少酒的问题。 可当这个问题激起一个男孩的好胜心,并让他把同一个问题又还给自己,那句话就会带上一种说不清的暗示感。 ‘你成年了吗?’ ‘今晚的我们可以发生些什么了吗?’ 那是一种稍稍带着点进攻性的……可爱。 单鸣明接下这个问题,并轻轻地推了回去:“我也有驾照了。” 说完,她就招来了餐厅的服务生,为两人各点了一杯餐前香槟酒,以及一份蜜瓜火腿和芝士的拼盘作为今天这顿晚餐的前菜。 如果不算他们在今天上午的那次对话,那么他们上一次和对方说话还是在四个月之前。而上上次……那就已经是两人在警局门口的初遇了。 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其实很少,而这部分很少的了解里的大部分,则还是从陈锋的报道中所知道的。 可今天晚上的他们却没有任何的冷场。 “这么说,你打算重新开始赛车了?” “是的。我是这么打算的。” “而且你也已经决定了?” “对。” 当前菜的空盘被端下去,侍应生就把单鸣明点的那瓶红葡萄酒给端了上来,并为两人把酒打开。 对于单鸣明来说,它的品质不能算是优秀,却应该和今天点的主菜很搭,尝起来有一种明亮的活泼感。 单鸣明用两指固定住葡萄酒杯的杯脚。 她让酒杯的杯底在餐桌上画起圈来,也让红葡萄酒的酒液在杯底轻盈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的一双明眸看着关云沉,也听着这个男孩说出他做出决定的经过。 “然后,我就在第二天的下午去到了一个卡丁车俱乐部,找了一辆单座卡丁车开了二十圈。那可能是我在上半年的时候,最高兴的一天了。” “卡丁车?” 重复出了那个词的单鸣明笑了起来,仿佛是在问他:一辆卡丁车就能让你那么高兴了吗? “对,卡丁车。”男孩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想要让此刻的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一点。 他说:“那是我开始赛车的地方。” 两人的视线再次仅仅一个相触,就彼此吸在了一起。 -- 第150页 但这一次,单鸣明却是认真了起来。 不是认真地对这个男孩表达自己对于他的兴趣,而是认真地思考起此刻就摆在关云沉眼前的问题。 “能告诉我你想要的2600万这个数字,是怎么来的吗?” “赛车是一项非常需要钱的竞技项目。在真正为一支车队效力之前,参加比赛需要钱,车需要钱,赛车的维修和保养、训练,这些都需要钱。如果我想要在一年之内同时参加两项比赛,费用就会更多。” “而你一旦重新开始赛车,就不能指望家里对你的支持了。他们会恍然大悟,然后一毛钱都不给你。” “是这样。所以我得提前做好准备。” 单鸣明似乎意识到这项任务的艰巨了。此时他们各自点的主菜已经被端上来了。单鸣明和上菜的侍应生笑了一下,而后就用刚才被摆上来的刀叉切起了盘子里的惠灵顿牛排。 两人对于这个关键问题的讨论被美食所打断。 待到她再次端起红酒杯时,她说道:“但你又等不了太久。因为那样会让你轻易地错过赛车的黄金年龄。” 关云沉:“而且我错过的时间越多,还想要再回到赛场的难度就会越大。” 单鸣明:“所以,你说的三年时间已经够久的了。” 面前的男孩深吸一口气,承认了这份无奈:“对我来说,那差不多……就已经是一辈子那么长了。” 那显然逗笑了单鸣明。 她说:“你的一辈子,肯定得比这要长太多了。” 夜色越来越深了,这条街上的酒吧里也渐渐有了人气。而他们所在的这家西餐小馆也渐渐地坐满了。 单鸣明和餐桌之间的距离依旧还是那样,可面前的这个男孩却是身体更靠前了些。那意味着他离餐桌更近了些,也不自觉地更靠近单鸣明了。 关云沉又道:“其实,我原本想的是两年。但我的朋友说我简直疯了。两年时间不可能把530万变成2600万。” 在单鸣明的眼睛里,关云沉的这种一本正经地说着绝无可能的事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带着些许的调侃,说道:“我很难说你把完成目标的时间从两年改成三年就不疯了。” 当单鸣明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今天晚上点的这些菜都吃得差不多了。侍应生上前来给他们收走盘子,同时也端起这瓶已经不剩太多的红葡萄酒,给又差不多空杯了的单鸣明倒上了些许。 这里的侍应生把客人照顾得很好,过来倒酒的次数很多,并且每次也不会倒很多。这就让单鸣明对于自己今晚到底喝了多少酒有些模糊了概念。 她只知道,自己应该比眼前的这个男孩多喝了不少。 就好像现在,服务生在想要给关云沉也加上一些酒的时候就得到了对方的拒绝。 “不用了,谢谢。”他这样说道。 但是这一次,单鸣明就注意不到那么多了。 因为她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思考着一个大胆想法的可行性。 片刻过后,她抬起头来看向这个男孩,说道:“我有一个可能很冒昧的问题想要问你。这个问题,可能有些越线,但我希望你能够如实地回答我。” 见关云沉点了头,单鸣明便开口说道:“你还很年轻。但你可以一下子拿出530万这个数目的钱。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的家庭,很富裕。” 关云沉甚至都没有问单鸣明对于“很富裕”这个概念的定义,就直接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第二个问题,你的母亲或者父亲,他们是做实业的吗?” 单鸣明的这个问问题的方法,简直要让关云沉怀疑她根本就什么都知道了。否则的话,她又怎么会把“母亲”放在了“父亲”的前面? 关云沉迟疑了片刻,而后他便说道:“是的。” “那我可能想到可以帮你在2年内把530万变成2600万的办法了。” 这样的话语对于关云沉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但同时,他的心里又会满是疑惑,不明白这种疯狂的事怎么就能够达成了。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向他说出了一个天才般的想法。 “我认为你可以拿这530万去创业,就做和你家的实体产业有很大关联度的项目。你现在还很年轻,看起来也还没有开始工作,但你就已经能够拿到那么多钱了。也就是说,这些可能只是你的零花钱。 “在我看来,这就意味着你家的产业,规模怎么也得在8亿以上。8亿以上的实体产业,只要稍稍花点力气去想,你怎么也能想得到一个和它有相关性的,有意思的项目了。 “如果你决心要把这个项目做起来,你的母亲和父亲就肯定还会帮你。你可以在很多维度上都得到他们的帮助。等到两年后,如果你开的这个公司还在,你就把公司卖了。想要让这530万原始投资变成2600万,不会是一件难到不可能的事。” 单鸣明虽然已经在这里待了有一阵子了,但很多观念她还是没有扭过来。 就比如说,在她看来,一个家庭如果能够给到一个男孩那么多的零花钱,那么这个家,一定相当有钱。 那可是相当相当之有钱。 也许她的这一推测有些过于大胆了,得出这一推论的逻辑也有些偏差,但的确,关云沉的家里就是这么有钱的。 -- 第151页 又或者说,能够生产出“临海时风”这款新能源汽车的公司,绝不可能只值这么一点钱。 突然被这样一个还不那么熟悉的异性点出了那样一个数字,这个男孩其实是有些愣住了的。 可此时的单鸣明,她的眼睛里连哪怕一丁点的贪婪和算计都没有。 她只是沉浸于自己想出的那个点子,并在想清楚了里面的很多环节后说道:“只要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能够承担失去这笔钱的高风险,我觉得这件事能行。” 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的关云沉想了好一会儿,而后问道:“两年……就够了吗?” 单鸣明连着喝了几口红酒,并把酒杯拿在了手里,说道:“两年还不创业成功,那就该创业失败了。” 餐厅的服务生又拿着菜单走了过来,轻声询问他们是不是还要再点些什么。比方说,餐后的甜品。 他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餐厅的外面已经开始等起位了。 单鸣明看了一眼等在外头的那些人,和过来礼貌提醒的服务生说道:“不用了,我们结账吧。” “我来。” 关云沉示意服务生把账单给他,可是离服务生更近的单鸣明却是一把抢下了账单。她看着这个很吸引她的男孩,笑了一下。 “今天早上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的。因为我得……” 那那一阵酒劲上来的时候,单鸣明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喝得有些微醺了。但这会儿的她应该还能扛得住这种微微有些晕的状态。 她一边付钱,一边头疼地说道:“我忘了向你道歉了。我上次和你说的话,可能太伤人了……” 账结完了,她就站起身来。 可坐着的时候还好,一旦突然站起身来了,就会一下子觉得有点……头晕。 服务生想要扶单鸣明一把,可关云沉却是抢在了对方的前头。 他和那名餐厅里的服务生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而后他扶着单鸣明,说道:“我送你回去。” 第70章 ‘我送你回去。’ 在关云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单鸣明绝想不到被那一杯香槟、以及大半瓶红葡萄酒给激出的酒劲会这么来来回回,又往往复复的。 当她从餐桌前站起身来的时候,是晕的。 去到餐厅门口等车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好些了。 但等到她坐上车了,汽车在行驶中的轻微颠簸以及数次变向就又让她感觉到晕了起来。 一时之间,她居然有点分不清楚她这到底是醉酒,还是晕车了。 但单鸣明觉得,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感觉到的晕,这件事其实都有点丢脸。 月,怎么会这样的? 小心翼翼了那么久,不过偶尔有一次秀色在前没那么注意,就直接要从微醺一路升到醉酒了? 关云沉的声音便是在此刻,在她的耳边响起的。 “很晕吗?”男孩问道。 当那个声音在那么近的地方响起,轻触她的耳膜,单鸣明几乎要在深呼吸的时候发出“嘶”的声音。 她抬起头来,用那种带着些许迷离的眼神,仄仄地看着对方。 “我能靠着你闭一会儿眼睛吗?” 这样的问题,或者说是要求,它让关云沉愣了愣。 此时车突然往旁边一个变向,那让单鸣明瞬时觉得更晕了,也不得不一手撑住靠着门的座椅,一手扶住额头。 关云沉因此不再控制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转而揽住了单鸣明的肩膀,让人靠在自己的身上,并对司机说道:“师傅,麻烦开得稳一点。” 靠到了对方身上的单鸣明感觉到自己就被属于这个男孩的气息所包围了。 她试着嗅闻了一下,觉得关云沉应该没有用香水。 但当她在这个人的身上找起了最舒适的躺靠方式,她就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进到另一个人的“领地”了。 男孩看起来是清瘦的,就好像这个年纪的男孩所会有的模样,也还没来得及长成荷尔蒙旺盛的模样。 但当单鸣明真的靠近关云沉的胸膛,她就会发现,该长的肌肉,这个男孩似乎一点也没少。 单鸣明在车后座上扒进关云沉怀里的动作在“他世界”的他们眼中,堪称放肆。那让前排的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 可关云沉在此时的举动却是足够绅士。他只是护着单鸣明,让怀里的人别一个不小心滑下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车后座处的氛围才没有继续升温。 单鸣明得以安静地在这个人的怀里闭了好一会儿的眼睛。直到她快要到自己现在住的那个小区时,她就已经感觉好多了。 只是关云沉还是很执着地要把她送到家。 又或者说,他是想要把单明明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到公寓里。 当单鸣明把门打开,并转头又看他一眼的时候,那句准备了多时的“早点休息”原本已经要说出口了的。 然后,单鸣明问了一句:“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那是让这个男孩所没能想到的话语,一如单鸣明先前和他说过的很多句话。这让就站在了对方家门口的男孩感觉到了不知所措。 ‘她是在暗示什么吗?’ ——这样的念头才一在他的心里出现,强烈的罪恶感就立刻占据了心头。 他对自己说:我不该这样想的。 -- 第152页 可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他又会问自己:那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单鸣明正是在这样的时刻走进了家门,打开了屋里的灯。 当她再次看向对方的时候,关云沉就在内心的多次挣扎后说了一句“好”。 男孩跟着这间公寓的主人进到了屋子里。 这是一件空间并不大的小公寓,却有着一个风景很好的厨房。 单鸣明就是在景观厨房里招待了对方的。 其实,她是真的觉得今天晚上的自己还没和这个男孩聊得尽兴,也不想这么快就结束和这个人一起的夜晚。让她邀请对方进来的原因,只是如此而已。 “想喝点什么?”她问。 “都可以。” 关云沉才说完了这句话,就看到了被单鸣明放在了柜子里的一排酒,那让他立刻就转头看向了单鸣明。 男孩当时的表情实在是特别妙了。那里头应当有混合着不敢置信的控诉, 以至于单鸣明连忙说道:“不喝酒了,就找点无酒精的东西喝。” 原本还心痒痒的酒瘾被压了下去,她转而打开冰箱,沉思了一会儿。 菠萝汁被她拿了出来,而后又是两罐苏打水。单鸣明将两者兑了一下,加上冰块。 为了避免夜里的饮料太过无聊,她还拿出了一根红辣椒,将其一切二,并往两人的杯子里各加了一截。 这看起来像是个奇怪的组合,但当关云沉试着喝了一口,却发现那股淡淡的辛辣味在菠萝汁的甜味里,竟是意外的合适,也让这个味道变得如今晚一样特别起来。 单鸣明和关云沉碰了碰杯,在喝了一口饮料后问道:“我们之前说到哪儿了?” “我们……” “好像是……我还没和你道歉?” 当单鸣明把这些都想起来了,她就能确信了——她肯定没喝醉,也肯定就是微醺。 这么一想,她居然还挺骄傲的。 “对,就是道歉。”单鸣明道:“上一次你要送我回家的时候,我不该那么和你说话。” “为什么?”关云沉彻底疑惑了。 单鸣明则继续检讨起自己来:“我的那些话,可能很伤人。” 她说关云沉能够因为别人的期望就放弃自己的梦想,那就说明他也不是真正喜欢赛车这件事。 所以,关云沉的放弃在她看来就也不是一件可惜的事了。 怎料,时隔数月,她却是听到了来自关云沉的那句:“可你说的,都是对的。” 两人这才惊讶地意识到,他们误会了彼此。 单鸣明以为自己的话刺伤了一个男孩的心,而关云沉则以为自己的懦夫行径让眼前的这个人……瞧不上他了。 当关云沉终于回过神来,他便连忙向单鸣明解释起来。 “其实我这四个月,一直都想来联系你。但我总觉得,我得等到重新开始职业比赛了,才有资格来找你。我……” “你想等到三年以后再来找我?” ——这是单鸣明的第一反应。但它却是把关云沉给说愣了。 尽管他不是这么想的,但如果一切都只如他所计划的那样,那么他的确得等到三年之后才会通过陈锋去找到单鸣明。 但那时的单鸣明,还是单鸣明吗? “太久了。”单鸣明说道:“也许到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忘了你了。” 单鸣明很少会说这么感性的话的。 但或许,今晚的月色实在是太美了。 她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手一撑,坐到了那个和洗手台相连着的,高高的大理石圆桌上。 这样一来,她就能比关云沉高出一截了。 她也喜欢以这样的角度俯视一个男孩。 也许她在四个月前对男孩说的那些话的确没有伤到对方。 但她的这句话,却是真的能够伤到对方。 那让关云沉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说道:“那我就和你再重新介绍一遍我自己。” 单鸣明轻笑起来。 她问:“打算怎么介绍?” 单鸣明仿佛不经意地问出的问题,却是难到了这个男孩。 关云沉注视了她好一会儿。他看了这个此刻看起来慵懒且性感的异性好一会儿,而后才决定诚实地说出那些话语。 “我是关云沉,三年前见过你。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对你很有好感了。但我一直到第二次见你的时候,都还是没有问你要到联系方式。” 眼前的这个女孩总是会让关云沉感觉到很强的距离感。 哪怕在他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是单鸣明先对他微笑,也先对他说话的,他也依旧这么觉得。 即便是在这个被对方主动靠近的夜晚,他也还是猜不到这个人在想些什么、对他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他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他想,作为一名男性,应当是他先对方一步,说出这样的话语的。 他设想起了单鸣明可能有的很多种回答。 可他还是没有想到单鸣明最后真正对他说的那句话。 仿佛他们之间的相处,从来就是这样的。 “你愿意让我吻你吗?”单鸣明问道。 她等待起了关云沉的回答,也是认真地在等着那句“愿意”。 可是这个世界的男孩却更乐意在听到女孩问出的这个问题时,直接吻上对方的嘴唇。 -- 第153页 关云沉就是这样做的。 他走到单鸣明的面前,抬起头来吻了对方。 他看起来是冷静的样子,可来自于他的吻却是一下就让两人撞到了牙齿。 气氛顿时有那么一点的尴尬。 但幸好,单鸣明在发笑之后就控制住了场面。 她就坐在大理石的小圆桌上,捧着关云沉的脸,主动吻起了对方。 那并不是很深的吻,因为她吻了对方一下,一下,又一下。 这让两人之间的吻变得缠绵起来,也让这个曾是一名赛车手的男孩被吻得……直接把人从桌子上抱了下来。 可单鸣明才不是那种容易惊慌失措的女孩。 在被抱起之后,她顺势便用腿缠住对方的腰,并让自己在亲吻中缓缓下滑,直至双脚落地。 她中意这个人。 她也喜欢这个男孩恰到好处的主动。 单鸣明本以为在这个天空是铅灰色的世界里不可能有这么一个人的。 可现在,他们却是找到了彼此。 她踮起脚来,她贴近对方,并侧过脸来咬了一下男孩的耳朵。 这显然是关云沉所没能想到的发展,也让他的呼吸明显乱了一拍。 单鸣明又接着吻他的侧颈。当关云沉感觉到单鸣明甚至解开了他的一颗衬衣纽扣时,他终于是抓住了单鸣明的手。 这样的动作当然是让单鸣明立刻停了手,就好像这个世界的一些好男孩在听到女孩说了“NO”之后的反应。 “抱歉。”单鸣明试探着说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让关云沉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但有一点他是肯定的。 现在的他,很高兴。 “我只是觉得……觉得不应该是这么快的。” “好。” 这下,换单鸣明弄不太明白了。 通常来说,当男孩说出这样的话,那应该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可是此刻的关云沉看起来又是真的很高兴。甚至还高兴得……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而不等她再好好想一想,她就被这个男孩紧紧地抱住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以至于,单鸣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用力时的强壮,以及这个男孩对她是有多么的……“有感觉”。 她终于也收起了那份不确定,伸出手来,也拥住对方。 单鸣明感觉到关云沉拨起了她的一边头发,并亲吻了一下她的耳后。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吻她的这个位置。 感觉……很美妙。 可在那样的一个亲吻后,关云沉就很快松开了她,并在亲了一下她的脸之后,笑着说道:“我该走了。你早点休息。” 他跑得实在是太快了,让单鸣明甚至有了一种错觉:这个男孩可太怕被她一把抓回来了。 她哪里有那么可怕! 她不咬人,也不吃人,而且只喜欢两情相悦。 单鸣明听着关云沉离开的脚步声,倚在送走他的门口。 她伸手去触碰刚刚被对方亲到了的,耳后的位置,直到许久之后,脑袋里也满满的都只是今天晚上的关云沉。 但,关云沉又何尝不是呢? 第71章 关云沉在单鸣明这里只留了大约半个多小时。 可在他离开后,单鸣明却是独自坐在那个景观厨房里,看着他们先前接吻的地方,失神了许久。 她甚至又给自己倒了一点酒,在清醒后再次寻回微醺,回味先前的短暂相处。 当单鸣明又一次地想起男孩对她说的那句“你早点休息”时,她不禁失笑。 ‘坏男孩。’ 她在心里想:你明明知道我今天不可能很快就睡着了。 因为,她会一直一直地去想这个人。 随着关云沉离开的时间一分一秒的变长,她对这个人的渴望还会愈渐强烈。 雾气在浴室里萦绕起来。 热水洒向她,也让有关这个男孩的那一幕幕画面再次兴奋起来。 单鸣明咬起自己的嘴唇。她一掌拍在了浴室的瓷砖壁上,再是让它慢慢下滑。 “关云沉。” 她念出这个男孩的名字,并重复起了“云沉”这两个字。 或许是因为爱屋及乌,她越是去想这个名字,就越是觉得喜欢得很。 当她结束淋浴,她便在披上浴巾后拿起手机,想要和那个男孩说些什么。她甚至想要问对方: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它一定有什么含义吧? 不不不,她不能这样。 她今天晚上已经被拒绝过了,不能再追着人继续问出亲密的问题了。 水珠从发丝上滴落到了她的脚趾、以及浴室的瓷砖地板上。 手上依旧抓着浴巾的单鸣明按下了语音键。 “到家了吗?” 此时已经过晚上十一点了。 当关云沉收到单鸣明发来的这条语音消息时,他刚刚坐到了床上。 他努力让自己想想自己可以有一个什么样的“创业项目”。可他一旦往这个方向去思考,就会想起今天晚上的单鸣明。 她似乎总是不怎么打扮,最多也就是稍稍画个口红。 但那就已经足够明艳了。 ‘到家了吗?’ 这是那个面对异性时胆子大得出奇,并且身上也带着进攻性的女孩发给他的第一条语音消息。 -- 第154页 从他们遇到彼此起,一直到现在的第一条语音。 关云沉把手机放到了耳边,让短短的一句话被播放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已经到了] 而后,单鸣明的第二条语音消息就也发送了过来。 那是带着笑意的一句“记得早点休息”。 原本已经被平复了的呼吸因为这句话,以及那话语间的笑意而再次粗重了起来。 此时他的脑袋里满是单鸣明的样子。 她看向自己时的眼神、她微笑起来的样子,还有……她的吻。 当关云沉想起那些,他就感觉自己有些喘了,而且他也又渴了。 更重要的是,一旦他闭上眼睛,大脑就会不自觉地去想象。 想象他如果没有说出拒绝,此时正在发生的,可能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而后他就会发现,他可能……有些后悔了。 . 【《愉悦课堂》,帮你从小白迅速晋升大师的零基础训练班营】 中午十一点,霍云沉来到了他的另一份零工的打工地点。 那是临海城的一家卡丁车俱乐部。 在进到俱乐部的大门前,霍云沉又看了一眼手机,也看了一眼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完全是“斥巨资”才买下的女欢男爱技巧训练课堂。 这可真是糟糕的感觉,因为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等到他在前天夜里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会发现,自己已经买了这套为期近一个月的“训练课程”。 那么,要求客服给他退款么? 好像他也不想这么做。 到了现在,他就已经学完了用两个晚上讲完的第一轮课程,等待接入到第二轮的课程了。 第一轮讲课:4~5号,小白训练营 1.学会阅读她的表情,提升情绪感知能力 2.氛围感的营造 3.接吻十八式 第二轮讲课:7~8号,调情训练营 1.温柔抚摸七十二招 2.十二种浪漫情景 3.声音运用大法(喘息耳畔低吟赞美的基础句式) 当霍云沉把课程表一路往后拖拽,他就会看到后期的进阶版本,以及写在最后面的那句: 【光说不练假把式。还请各位同学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学一招练一招,练一招用一招】 看完了这几句话的霍云沉,默不作声地把小程序给关了,并企图面色如常地进到俱乐部里。 可这会儿的他,表情虽然还是冷冷的,耳朵却是红了。 身为这里的卡丁车教练,霍云沉在进到了员工休息室的时候首先看起了黑板上的排班表。 有人预约了他今天的13:00~13:45以及15:00~15:45这两个时间段。 至于其它的,就得看今天过来的客人里,有没有临时想要请教练教一下的了。但通常来说,这样的可能性不会很大。 因为俱乐部里是配有给人进行基础讲解的“教练”的。 而且那样的教练是还是免费的。 不过俱乐部里有免费的小食堂,伙食还不错。所以霍云沉还是比较乐意在周末的中午之前就过来这里的。 他在更衣室里换上了这家卡丁车俱乐部的工作服,打算在那里稍微站那么一个小时。看看跑道,也看看跑道边上的那些卡丁车,而后就去吃午饭。 就好像过去的好几个周末一样。 但今天却有了不同。 因为,有人在上午的时候就点名要他来当自己的卡丁车教练。 “客人是几岁的小孩?” “不是小孩,是成年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 霍云沉原本还想再问一句“过去有过参赛经历吗?”,但男同事的回答就直接让他打消了念头。 “好,我现在过去。” 他和男同事道了谢,而后就向着“车手出发大厅”跑了过去。 此时那里的人还没有真正多起来。因而,当身穿俱乐部工作服的另一名同事站在约了他教练课的客人身旁向他挥手的时候,霍云沉很容易就能知道客人到底是哪一位。 但,他其实在看到自己的同事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 那个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的,即便是来到了卡丁车场也穿着西装的男人,就是在星球六的上午点名来约他课的“客人”了。 霍云沉的脸上几乎是一下就出现了讥讽的表情。并且他的脚步也放缓了不少。 他走到了同事以及那位“客人”的面前,仿佛饶有兴趣般地看了一会儿这个外表看起来可能只有三四十岁的男人。 而后,霍云沉便对就站在“客人”边上的同事说道:“把他的约课取消。” “啊……?” “或者你们给他分配别的教练。” “可这位客人……约的就是你的课啊。” “我不接。” 这样的态度已经能够称得上是“不客气”,甚至是无礼了。 可是那位“客人”却一点也没有因为卡丁车场的年轻男教练的话、以及其态度而生气。他甚至都没有因此而感觉到意外。 男人望向面前与他五官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是大相径庭的霍云沉。 他看了对方好一会儿,哪怕连对方身上的一点点小信息都不愿错过。 而后他叹了一口气,带着感慨说道:“都那么久都不见了,至于见面后连句话都不说,就直接和爸爸闹别扭吗?” -- 第155页 得,原来是家庭矛盾。 同事看了一眼这位精英气息很强的客人,又看了一眼他的白穷帅同事,而后自觉撤离现场。 “你妈妈……你妈妈她,让我来看看你。” “真的吗?” 虽说此刻站在霍云沉面前的,是比他年长许多的父亲,可他一点也不像是逃家途中被父亲前来探望的小孩。 他虽然还很年轻,但此刻他却已能笑着看向自己的父亲,在那句“真的吗?”之后又接着问道:“真的是她让你来的?还是你只是觉得她可能希望你过来这里看我?” “是你妈妈让我来的。” 父亲的话让霍云沉稍稍抬了一下眼睛,他表达了来自于他的那么一点点的意外,并示意父亲继续说下去。 “她知道你现在过得不好,很心疼你。” 如果说这句话想要说出口来还比较容易,那么霍爸爸的下一句话的下一句话,就要费上一点力了。 霍爸爸说:“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霍云沉一个没能忍住,笑了出来。 他就知道,他的母亲和父亲虽然在商业上的手段了得,但他想要猜到这两位在想些什么,其实还是很容易的。 只要……放低对她们的期待就好。 儿子问道:“如果我想回去,随时都可以?” 父子二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僵住了。 又或者说,不知应该和对方说些什么的人,只有父亲。 霍云沉并非是随父姓的孩子。 他的父亲家世很好,念书时的成绩也很优异。他结婚结得很早,却没有像大部分的男孩那样,在婚后将更多的精力转移到自己的家庭上去。 他一直都在坚持着自己的事业。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早就和妻子商量好了,孩子出生后,不和他姓,妻子也不得过分干涉他的工作。 从霍云沉出生的那天起,他就随母亲,姓霍,而不是跟着爸爸姓关。 他的父亲和母亲之间,似乎一直都有着竞争的关系。她们依旧彼此相爱,却是谁也不愿意输给谁,也都只是经营着各自的公司,连经营范围都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方向。 这样一来,这对双亲能够花在他们孩子身上的时间,必定就是可想而知的少了。 她们还来不及陪伴这个孩子,小云沉就已经渐渐长大了,并且他还找到了让自己喜欢和着迷的兴趣爱好。 这对商业强人于是就尽全力地支持孩子,仿佛她们为自己的这个孩子一掷千金了,就真的是宠爱孩子的妈妈和爸爸了。 可她们想要支持的,真的是那个孩子的梦想吗? 不见得。因为她们连自己的儿子真正想要到达的,究竟是什么地方都不明白。她们对于自己孩子的了解,还及不上被她们击败的商业对手。 霍云沉看着自己的父亲,又问道:“那回去了之后呢?再继续去过让我被你们摆布的生活吗?” “妈妈爸爸不是想要摆布你的人生。” “明白。你们不过就是恰好在我想要做一名赛车手的时候不允许我做赛车手,又在给了我承诺以后再告诉我,你们也不希望我当搏击运动员。” “我们只是不想看着你去选择那些危险的,和不体面的职业。” “所以你们不光想要摆布我的人生,还总想着要否定和贬低我已经做出的选择。” “爸。”男孩唤了自己的父亲一声,说道:“自欺欺人久了,是不是真的就认为别人也会相信你们的那些鬼话了?” 在过去,霍云沉的父亲总是扮演着能够和儿子更好沟通的角色。甚至连霍云沉选择放弃赛车的那个决定,都是在他的劝说下做出的。 可是这位父亲不知道的是,在他给出那个承诺的时候,他的孩子就已经对他产生怀疑了。 他更想不到的是,这个孩子会花费整整两年的时间、也付出许许多多的汗水,就只为了确定他的那个承诺,是否只是个谎言。 或许,那些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收获了许多成功的父母在自己孩子的面前,总是会不自觉地带上傲慢。 也正是因为这样,关先生才会想不明白,他在自己儿子心目中的地位,为何会突然就跌落至此。 他甚至可能都还不知道,此时他在儿子心里的形象,甚至比这个孩子的母亲还要更糟糕了。 这样的落差自然会让他感觉到难以接受。 但那恰恰就是这位父亲曾给到过儿子的那份巨大落差感。 从怀有期望以及信任,到最终的失望,向来都是如此。 霍爸爸:“你说我们给你的,不是你想要的生活,那这就是吗?考上的好大学不念,住在一个只有几平米的小隔间里,给别人打两份工,就连午饭也只能来工作的地方蹭? “你还记得你在家里的浴室有多大吗?儿子,你一个人用的浴室,都要比你在修车行住的地方大六七倍。” 霍云沉原本是想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保留一点风度的。 但现在,他却连那份不带有感情的微笑都不想保持了。 “不是我想要过这样的生活。” 这个曾在自己16岁的时候就获得了全国卡丁车赛冠军的男孩说道:“是你们想要我过这样的生活。”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现在,他已经长大,当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锋时,他丝毫没有要躲闪的意图。并且,将这一点完全点出来了的他,目光中毫无畏惧。 -- 第156页 “只要我不愿意走你们为我安排好的那条无趣的路,你们就想要我过这样的生活,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也希望我能向你们投降。” 第72章 “霍云沉,你这是在故意曲解妈妈和爸爸的意思。” “爸,你错了。我只是不愿意再接着配合你们,帮你们沉浸在自己是好母亲和好父亲的自我感动里了。” 这个出生于富贵家庭的男孩在此刻表现出的,是超乎他年龄的成熟。 似乎在他的家庭中,长不大的只有他的母亲和父亲。 “也许你们应该开始习惯了。习惯听到真实的声音。” 这会儿的霍云沉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因为他感觉自己似乎赢得了和他爸爸之间的这一局了。 现在是只有这一局,但以后还会有很多局。 他不必在商业上取得比对方更高的成就才算是赢。他只要能一直坚持自己想走的那条路,就是赢了。 说完,他就要转头走了。 可他的爸爸却是叫住了他。 “把你现在用的银行卡卡号给我,爸给你打点钱。” “打一千,五百,还是五十?” 这位父亲似乎是被儿子口中的那句“五十”给刺到了。他一下就开口道:“爸给你打五万。够你自己租个小公寓住了吧?” 五万,这对于霍云沉的家庭来说,实在是笔不值一提的小钱。 可在霍云沉的妈妈牵头,在整个家族内部对他实行“经济封锁”的时候,这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霍云沉当然会在感到意外后问道:“你不怕我把钱拿去赛车?不怕我去买新引擎,自己改装?不怕我在比赛的时候开的车不比别人的差?”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了他最后一次见他的母亲时,对方和他说的那句威胁。 那时的他比现在还要更年轻,那句话也让他感到很愤怒,且很屈辱。 而现在,当他真的在这种穷困的生活中继续他想要走的那条路,母亲的威胁与恐吓却反而成为了能让他用来嘲弄的话了。 “我妈说过,如果我不听她的话,以后她就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捐掉。” 他回忆了一下他母亲说出这些时的表情,以及语气,而后重新把手放回了裤兜里,带着调侃说道:“爸,少五十都不算全捐了。” 说完他就真的离开了。 头也不回地走了。 . 星期天的临海城下起了雨。 霍云沉所在的机动车检修改装车行因此而显得比以往的周末要冷清了些。 这里依旧有机械零件被敲敲打打的声音,却是少了人声的嘈杂声。 对于霍云沉来说,那就是会让他喜欢的安静环境了。 他躺在一辆汽车的底盘下,全神贯注地进行着他的工作。 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当然会看不见发到他手机上的信息,甚至连来电时的振动也会注意不到。 而后……一个让他感觉到熟悉的,不该在此时、更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声音就突然闯入了他所在的这个空间。 “请问,霍云沉在吗?” 那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那语调仿佛轻触人胸膛的柔纱,质感美妙得让人在被轻抚之后就想即刻抓住。同时,它也让霍云沉在听到后,因为想要从车底出来的动作过于着急而直接撞到了脑袋。 随着“砰”的一声,像是摸爬滚打一般从车底里挪出来的霍云沉便看到了提着雨伞和一个袋子来到了这里的单明明。 这是单明明所没有想到的一幕,也让她看着对方,好笑地用手碰了碰自己的一边眉骨。 那是霍云沉的脸上蹭到了灰的地方。 霍云沉有些愣神地同样用手去碰了碰自己的那边眉骨,却是忘了自己这会儿还戴着修车时用的手套。 在他戴着脏手套的手就要碰到脸的时候,单明明猛摇头。她上前几步,拉住了男孩的手。 如此一幕自然是让这会儿正在修车行里的那些人都看直了眼。 在平时工作繁忙的时候,单明明已经习惯了不打扮了。 可今天是周末。在认真打扮后出门做点什么,是能够带给人好心情的。 单明明并没有穿这里的女孩很喜欢的,强调胸部的衣服。现在的天气已然渐渐转凉,她便穿了一件豆沙绿色的风衣,配上当成发箍使用的丝巾,以及橙色系的妆容,在雨天之中给人一种既复古,又雀跃的感受。 这也是霍云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单明明。 她让已经工作了一天的这个男孩感受到了……猝不及防的心动感。 “我和朋友一起看完展览,想起你工作的地方就在附近。” 说着,单明明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了一整包的湿巾纸,并打开盖子,示意面前的男孩抽一张。 “脸上,沾到灰了。” 霍云沉这才反应过来,脱了手套,用湿巾擦了擦单明明先前示意的眉骨。 只见湿巾上果然出现了一道黑黑的印子。 那让喜好干净的这个男孩连忙又在同一个地方用力擦了起来。 “别这么擦,太用力了,而且位置也不太对。” 单明明的气质,以及她的打扮风格都与这间车行里的人平日里所能见到的女孩有着极大的不同。并且她说话时的语调以及样子也让她们不由地驻足望去。 -- 第157页 即便是这里的唯一一名女性员工都会忍不住地多看了单明明好几眼,那就更不用说这里的男孩们了。 他们看着这个过来找霍云沉的年轻女孩抽出一张湿巾,动作轻柔地给对方擦起了脸上的那些黑灰。 平日里对谁都很冷淡的霍云沉就是这么愣愣地站在那里,直至被擦得……脸都有些红了。 但没曾想,就住在他们车行的这小子,居然还不让人看过来找他的漂亮女孩了。 霍云沉的视线扫过这些年纪比他或大或小的男孩们,直到把大家都看得纷纷转身或者扭头才收回视线。 那些敲敲打打的声音,甚至是焊接金属的声音再度响起,霍云沉这才向单明明问道:“展览……好看吗?” 这种慢了好几拍的问题实在是有些可爱。 “还可以,挺可爱的。” 单明明看着这会儿的霍云沉就觉得又好看又可爱。在说话的时候,她居然就把“可爱”这个词给说出来了。 那让她……一时之间觉得有点尴尬。 但幸好,只要她不说,面前的男孩就意识不到她嘴里的“可爱”这个词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我本来想提前和你说一声的。但你没回我消息,也没接我电话……” 在单明明说到这里的时候,霍云沉就赶忙找起了自己的手机。 一看,上面果然有来自单明明的十几条消息,以及语音电话和普通电话。 可以说单明明已经想尽办法来联系他了。 “我想着,既然今天刚好带着衣服,我也就快到附近了,就干脆过来碰碰运气了。” 说完,她就看了一眼四周,想问一句自己会不会打扰到对方了。 然而这么一看,就发现霍云沉的这些同事……似乎都在借着各种掩护,在看她。 “我……”要不先走(溜)了。 但是单明明的这句话才起了个头,霍云沉就和她说了一句“稍等我一下”,而后去到冰柜那里,拿了一瓶矿泉水,还有一瓶蜜桃乌龙茶走了回来。 这是单明明上次过来这里时拿的饮料组合。 她喜欢蜜桃乌龙茶的味道,又觉得直接喝一整瓶这样的小甜水太罪恶了,所以就一瓶白水一瓶小甜水,换着喝。 她一看到霍云沉拿出这样的两瓶饮料,就知道那是对方给她拿的了。 这么众目睽睽之下的,还挺不好意思的。 “我们去那里说吧。” 霍云沉口中的“那里”,指的是他在车行住的那间小隔间。 此刻他似乎就是对自己的车行同事们向单明明投以的注视感觉到很有敌意。 但他又无法真的出声让那些人别再那样盯着他面前的女孩了。 那太无礼了,并且也毫无道理。 于是他只能带着单明明去到只属于他的那个小空间,并得到单独和这个女孩说话的……缝隙。 此时的单明明是光鲜亮丽的。 而霍云沉……他帅气的外表虽然依旧抢眼,这会儿却因为做了一整天修车以及改装的活儿而有些灰扑扑的。 这样的女孩与叛逆穷小子,是单明明所在的那个世界里的,偶像剧里的经典模式。 可在这里,她们却是不般配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与霍云沉同在这间车行里工作的这些穷小子们会在两人才一进到小隔间之后就炸开了锅,感慨起霍云沉何德何能,居然能认识这种级别的美女! 这会儿的他们可以尽情地,甚至放肆地说了。 只要,把音量控制一下。 正如同此时的霍云沉也能和单明明说出只有他们两个听到的话语。 “你说你正好带着衣服?” 霍云沉一进到自己的小隔间里,就打开了里头的灯,并在洗手台那里好好洗了手。 在他把手擦干的时候,他听到了单明明的回答。 “对。你上次帮我修车的时候,不是把衣服弄脏了吗?我说好了要赔你的。” 霍云沉这才明白过来,说道:“其实用不着的。那就是一件很便宜的T恤。” 见这会儿单明明有些局促地站在这个小隔间里,霍云沉便说道:“坐吧。” 单明明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这里唯一看起来能坐的地方,就是那张单人小床了。 她带着些许的疑惑看向霍云沉,似乎是在问:这里可以坐吗? “坐吧。我这里比较小,你就坐那里吧。” 如果要算上单明明之前过来的那次,她就已经“突击”这里两次了。 可每一次,霍云沉都把他的小隔间收拾得相当干净整洁,床也都是铺得好好的。那就说明,这个男孩肯定不是那种完全“不讲究”的人。 单明明想了想,打算把自己的外套脱了再坐到他的床上去。 于是霍云沉刚要帮单明明把两瓶饮料全都拧开,就看到对方在他这里,脱起了衣服…… 男孩就这样怔愣当场。 “我、我就只是脱个外套!”正把衣服脱到了一半的单明明见到对方看自己的那种眼神,简直要爆炸! 霍云沉实在是被她的这个反应还有强调的话语给逗得不行,也就这么简单地,收获了他在这个周末最开心的时刻。 单明明把自己的那件外套里侧向外地叠了叠。她把叠好了的风衣放在了单人小床的床尾,而后才从纸袋里拿起她给霍云沉带的那件衣服。 -- 第158页 “我给你新买的,也就是一件很便宜的T恤。” “你真的明白我说的‘便宜’到底是有多便宜吗?” 霍云沉成功地引起了单明明的好奇,也让她停住了把衣服拿出来的动作。 在她看向对方的时候,霍云沉说道:“就只要二十块。我觉得你可能都不知道原来还能有那么便宜的衣服。” 单明明大惊。 原来,她真的买贵了! “那我可能真的买贵了。我买的这件,要33!” 霍云沉:“……” 霍云沉是见过单明明用爱马仕装起拳击手套的。因而,他对单明明所说的这句话的真实性,是抱着怀疑的。 但紧接着,单明明就把被她叠得好好的那件衣服从纸袋里拿了出来。 的确是和他的那件便宜货长得一模一样。 只不过,它被叠得很好,而且还用棉质绑带绑了固定,看起来莫名就有了一种“我很贵”的感觉。 单明明:“我觉得这件和你那天穿的,应该是一模一样的。而且我还已经剪了吊牌,洗过了。” 她解开了绑着衣服的带子,并提着衣服在自己的身前展开给对方看。 “应该就是这件吧?” “是它。” 那一刻,霍云沉居然觉得,他被面前这个女孩赔给他的这件廉价T恤给打动了。 因为他所需要的,就只是一件那么便宜的,可以立刻就穿上的T恤。 单明明给了他一样他真正需要的东西,而并非因为自己很富有就傲慢地丢下一件昂贵的,对于他来说却是根本毫无必要也不适合放进洗衣机里的衣服。 是的,他对于“傲慢”的反感或许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界限。 可现在,单明明却是轻易地就抚平了他在这个周末被父亲激起的那些不愉快。 他把替单明明拧开的饮料放到了床头的小柜子上,并接过了衣服。 单明明不知道这会儿的她到底带给了霍云沉怎样的感受。 她只是和对方商量一般地问道:“买得稍微贵一点,就贵一点了?你就,别介意了?大不了,这件你穿久一点?” 在那一刻,霍云沉是真的想要做些什么,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想要亲这个女孩的脸颊或者额头一下。 又或者,亲一下她的发顶。 “好。”他应了单明明的提议,并直接脱下身上的那件已然灰扑扑了的衣服,想要即刻就换上。 先前单明明想要脱的,只是一件外套风衣而已,她就让这个男孩怔愣着看着她了。 而现在,这个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凭借出众的外表吸引了她注意力的男孩却是真的把身上仅穿着的一件短袖上衣给脱了。 可他居然还神情自然,仿佛这根本就没什么。 因为自己这会儿所看到的一幕,单明明脸上的橙色系腮红根本就要压不住脸颊红晕的色调了! “我……可能需要先去洗个澡再换上干净衣服?” 霍云沉仿佛是在征求单明明的意见。 这会儿就坐在对方床上的单明明……只得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你稍等我一会儿,我离开一下,很快就回来。” 说着,他就从背对着床头的那个柜子里拿出了其它要在洗完澡后换上的衣服,以及干净的浴巾,并在离开前留下了一句: “饮料我已经帮你拧开了。” 单明明又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此时的她显然还没意识到一点:这会儿虽然已经很接近车行结束营业的时间了,可外头的那些人,还都在着。 也就是说,当霍云沉赤着上身抱着衣服从小隔间里走出去的时候,那些人当然能够看到他。 他让自己的视线在那些刚好打算收工回家的同事身上一一落下,而后走向车行里的员工浴室。 同事们看着霍云沉这小子离开的背影,“我月……”的愤愤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他们再眼巴巴地看向那间此时静寂无声的小隔间。 得,帘子拉得连光都不往外透的! 他们回家! 回家! 第73章 琅俨/文 小隔间的门被关上了,单明明就自己一个人坐在里头。 她拿起霍云沉特意替她拧开的饮料,喝了一口蜜桃乌龙茶,甜甜的。 但是两三口小甜水一喝,就果然会觉得很有罪恶感了,那就再喝一口矿泉水。 她看了一圈这间根本就是拿玻璃隔出来的一个小隔间。 这里的确就像是霍云沉所说的那样,很小。小到了让她单独和霍云沉待在这里,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可现在,屋子的主人离开了,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又还是会怪不好意思的。 她所坐着的床、床上铺着的被子,还有枕头,这些都是每天都会与对方接触的,相当私人的物品。 也许这里还连通着车行的工作间,但只要她细心地闻一闻,就能够辨别出她偶尔会在霍云沉的身上闻到的……那股很好闻的香水味。 她甚至都有些想要找一找,看看那到底是什么牌子的哪一款香水了。 但她又是好好地坐在了床上,连放到了床沿处的手都不乱动。 车行里的那些人说话的声音还在隐约传来。可先前霍云沉脱下了上衣时的样子,却是在她的脑袋里不受控制地闪现。 -- 第159页 好了好了,上回来这里的时候,她远远地看过对方赤着上身的背面,现在又凑到了正面。 早在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孩的背影时,单明明就已经知道了。 他很迷人。 在他的身上,有着和纯真感交织的锐利感。 尽管霍云沉的身上还有着很强的少年气,但他的身材对于一名比他还要年长了那么几岁的女性来说,已经很有吸引力了。 而现在,单明明则真的看到了这个在穿着上总是偏于保守的男孩……脱去了上衣时的模样。 虽然只是匆匆的一瞥,却是足够的近。 当她真的在此刻闭上眼睛,那些在眼前出现的画面就会不停地提醒她:你都记住了! ‘删掉,删掉删掉。’ 单明明在心里这么和自己说道。 但她又纠结地发现,有关霍云沉赤着上身时的样子,那可真是……如果记得就会想要一直去想;如果不记得了,就会努力想要去回忆。 正纠结着呢,她就听到了霍云沉和外头的人说话的声音。 那大概是在说,一会儿他会收拾的。 当属于那个男孩的脚步靠近这里,再次坐正坐直了的单明明就听到了两下敲门声。 “请进”这两个字差点就让单明明给说出来了。 可这明明就是霍云沉住的地方! 单明明连忙起身拉开了门,只见这会儿的霍云沉已经换上了她今早出门时叠好的那件白色的T恤了。 他看起来……不再灰扑扑的了,却又是湿漉漉的了。 尽管单明明也曾在拳击俱乐部里见到过他练得汗流浃背,把头发都汗湿了的样子,可她总觉得,这会儿的霍云沉……和那时候的不一样。 刚洗好的头发被他往后拨去,水珠则顺着发梢滴落,将白色上衣的衣领侧边以及后方都浸湿了些。 “我这里没有吹风机。”男孩有些抱歉地拨了拨头发,用手上的毛巾又擦了擦,说道:“得等它自己干了。” 他笑了起来,把门又打开了些,示意单明明出来看看。 “他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我的模拟器?” “模拟器?” “对,方程式赛车的模拟器。”霍云沉解释道:“我自己做的。不过,做得很简陋。” 在这个属于对方的小空间里待了一会儿的单明明终于跑了出来。 她被霍云沉带着走向一个被防尘布罩着的,造型看起来像是“车”一样,却又低了很多的东西。 当防尘罩被一把掀开,一架方程式赛车的“模型”就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在转到方程式赛车之前,我开了很久的卡丁车。” “对,你和我这么说过。” “但是方程式赛车和卡丁车还是很不一样的。” “你说要给我看模拟器的时候,我以为那是个特别厉害的……机器。你又说那是你自己做的,我就以为,它可能只是个架子了。但这台……这台模拟器?” “对,模拟器。反正,我是这么叫它的。” 单明明看了看眼前的这台1:1大小的赛车模型,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惊叹地说道:“我觉得……它看起来和真的……也没多大差别了?” “差别还是很大的。”霍云沉被单明明的那种赞叹的语气和神情给逗笑了。 他说:“重要的部件一个也没有。但是里面的方向盘是能动的,油门也可以踩。尺寸还有设计都很还原。” 说完,霍云沉就问她:“你想进去感受一下吗?” “我?” 这显然是霍云沉特别宝贝的东西了。 并且,即便他平日里是在车行工作的,可想要自己手工做出一个来,肯定还是特别的不容易的。 因而当她在受到邀请的时候,会感觉到十分惊喜。 单明明在确定霍云沉是认真的之后,连忙点了点头。而后霍云沉往旁边退开了些位置,可单明明才一抬脚,就发现自己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的……小麻烦。 因为今天的她,是穿着连衣裙的。 如果她要跨进这个底盘很低,并且脚还要往前放而不是往下放的车里,她的裙摆就肯定会掀起来。 那就会……有点尴尬了。 于是她就像是站在雪地里的猫猫一样,抬一抬这只脚,又抬抬另外一只脚。几次犹豫之后,霍云沉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需要帮忙吗?” 单明明不是很明白霍云沉想要怎么帮自己,但现在的情况……好像是她有点搞不定的了。她因而转向对方,并点了点头。 霍云沉上前一步,他看了单明明一会儿,而后就拉起了单明明的一条胳膊,把它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抱你进去。” 说着,他就极为轻松地把单明明打横抱了起来。 双脚突然离地的感觉让单明明一下就把自己的另外一只手也用上,抱住了霍云沉的脖子,也触碰到了那半干的发梢。 “放心。”男孩的声音是带着笑的。 他说:“不会把你摔了的。” 霍云沉看了单明明一会儿,直到怀里的这个人和他点头了才俯身,把人缓缓地“塞”进他亲手做的赛车模拟器里。 他和单明明简单介绍了一下最基础的操作,而后问单明明:“你想开一遍上海的F1赛道吗?” -- 第160页 如果说,当单明明坐进这个模拟器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极为特别的感受,那么霍云沉的这句话就彻底把她带进了一种与赛车相关的氛围里了。 她仿佛能够听到赛车引擎的“嗡嗡”声。 所以,为什么不呢? 单明明看向霍云沉,当两人相识而笑的时候,她便点了点头。 “我给你十秒,准备进入状态。” 好的好的,她进入状态。 单明明动了动自己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也稍稍动了动身体,等着霍云沉把倒数数完。 在“三二一”数完的时候,她不需对方提醒,就一脚踩下“油门”。 霍云沉:“你知道怎么开局?” 单明明:“油门踩到底。” 这显然是一个会让赛车手们喜欢的回答。霍云沉也接着说道:“保持直线,可变尾翼开启。全油门,3档,4档……6档,冲上坡道。” “1号弯,降档,低速过弯,出弯时加大油门。” “2号弯,降档右转,3号弯左转,4号弯,左转,晚刹车,超过前面的人。” “吃路肩。别看我,看路。” 单明明原本是在认真地跟着霍云沉的提示在“开车”的。可被那句“别看我”一说,她可就分心了。 “我不知道‘吃路肩’是什么意思!” “就是压到跑道外面,涂了两种颜色的那一圈。” 这回,单明明干脆就闭上了眼睛,只是用心去想象,也继续听着那仿佛就在她的耳畔响起的提示。 “踩油门,提到7档。全速冲刺。” 随着霍云沉一句一句的指引,单明明就似乎真的在这个看起来和赛车几乎一模一样的模型里,开完了酣畅淋漓的一圈。 虽然和真的还差了挺远,但这种模拟感,真的就已经很强了! 她向霍云沉伸出了手,这个男孩还以为她是想要出来了,于是就要伸手去拉单明明。 怎料,单明明却是和他击了个掌,而后在里头舒展了一下身体,说道:“我还不想那么快就出来。” “那就再待会儿。” 说着,霍云沉还贴心地把那两瓶单明明才只喝了几口的饮料都递给了她。 而他自己,则拿来了一张修车时用的可移动小板,把它放在了模拟器外头的地上,而后坐在上面,让单明明不至于要一直抬着头和他说话。 一口冰冰凉凉的蜜桃味乌龙茶喝下去,单明明才突然发现了一个重点。 “你把这些赛道都背下来了吗?” “没有特意去背,但的确都记得差不多了。” “可是赛道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就想到要带我开上海的那条F1赛道了?” 这会儿的霍云沉刚好喝了一口水壶里的水。 单明明的敏锐让他沉默了一下,可这却是让单明明更快明白了有关这个问题的,可能的答案。 “你就要去上海比赛了?” “对。” “什么时候?” “下个月。” 单明明其实是想去看的。但她又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起这个头。她同样也不知道,自己和霍云沉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有好到可以作为“亲友”过去观赛。 这便是她的思维没有转过来的一点了。 在这个世界,一个女孩去到现场看迷住了她的一个男孩的赛车比赛,哪里还需要什么理由? 去就可以了! 但单明明却是停在了这里,愣是把话接下去。 她甚至还把话题硬生生地转到了别的地方。 “我后来让人帮我去看了看我的那辆车。” “怎么样?” “她们说,你的手艺很好。如果不是你帮我修理了一下,它可能某天会在路上直接就……不行了。” “那就好。” “我跟着你说的练习方式在家也练拳了。就握着最轻的杠铃练拳,我感觉帮助很大。挥拳时的力量和速度都有进步。” “但是别练得太着急了。”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一个强行聊天,一个则努力配合。可两个人似乎都能明白,她们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些话题上,于是就干脆停了下来。 可这会儿两人的相处状态肯定不会是无聊的会议模式。 单明明是坐在了赛车“模拟器”里面的,霍云沉则是就在模拟器的外面,靠着模拟器坐在那张可移动的小板板上,是不是地脚踝稍稍用力,前后挪动一下自己的位置。 她们之间的距离很小很小,以至于……来自于彼此的一个小小的眼神,或者是表情的变化都能让她们的情绪有细微的变化。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两人一起开了口。 单明明:“我其实一直想……” 霍云沉:“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 这样的话才说到一半,她们就都停了下来。 可是单明明和霍云沉都没有说出那句在这样的情况下经常出现的“你先说”。 她们看了彼此一会儿,而后选择了一起把自己想说的话给说完。 单明明:“我一直都想好好地谢谢你帮我提前发现了车子的问题。” 霍云沉:“我其实很想邀请你去看我下个月的比赛。” 明明再次发现了重点! “那你为什么不邀请我?” -- 第161页 “我没有票。” 霍云沉没有得到主办方的增票。而如果他邀请这个女孩过来看他比赛,肯定不能只是去买一张距离赛道特别远的,让人得用上望远镜才能看得到他的便宜门票。 可是那种距离赛道最近的门票,又实在是现在的他无法负担得起的开支。 当身为参赛选手的霍云沉说出这些,他的心情还是相当低落的。 单明明惊呆了,却不是为了霍云沉没有票,而是他居然觉得自己不能去买票。 “你们比赛的门票,都已经卖完了吗?” “没有,那里的场地很大。” 单明明可着急了。她一个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那我可以自己买啊。” 话才说出口,单明明就一下停在了那里,都不带再呼吸一下的。 怎么办……我是不是,是不是太主动了…… 单明明,焦虑。 她一焦虑就会用特别生硬的方式去转移话题。 她说:“你觉得……我怎么谢谢你才比较好?” 霍云沉想了一下,而后试探着问道:“买一张我下个月比赛的门票,然后……在周末的时候,过来看我的比赛?” 单明明看着霍云沉,霍云沉也看着她。 然后单明明就又在这种带着说不清的暧昧的气氛中,感觉不好意思继续看这个漂亮男孩了。 她小声地说道:“我给自己买票,花钱去娱乐,怎么能算是在……谢谢你呢。” 单明明原本已经渐渐学会了在这个世界和人相处的方式和方法了。 她也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成熟了许多。 可似乎她每次一遇到这个男孩,就会很容易不知所措起来。 那就仿佛……仿佛是找回了第一次和人谈恋爱时的感觉。 可她们现在,却根本都还没有在恋爱。 单明明努力地给自己打起了气,说道:“我等回去之后,就去买一张你比赛的门票,然后在下个月的时候,去现场看你比赛。但是谢谢你帮我修车这件事,我觉得……” 单明明的话还没说完,霍云沉的手机就响起了闹铃。 她的话当然就被打断了。 霍云沉一脸迷惑地拿出自己的手机,仿佛他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闹铃,又是为什么会在这会儿响起来。 他在拿出手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着要避开对方,单明明也就特别容易地看到了他手机屏幕上的提示显示。 ——[嘿男孩,你的调情训练营即将开始!] 霍云沉:“……”! 单明明:“……”? 单明明迟疑地看向了霍云沉。 怎料,自动弹出的闹铃提示居然还会变的。 它变成了:[准备好学习温柔抚摸七十二招了吗?] 霍云沉连忙按掉闹铃也收起手机。 只可惜,为时晚矣。 最不该看到这些的人,她已经,什么都看到了。 第74章 单明明还在看着霍云沉。 霍云沉却是直视前方,也不知是在紧急思考,还是在逃避着身旁的这个女孩。 场面一时尴尬得有些厉害。 哪怕是教养良好如霍云沉,他都想在这个时候,在自己的心里骂出一句什么来。 他在《愉悦课堂》的第一轮讲课,“小白训练营”的第二天忘了课程的开始时间。作为不用心学习的“坏学生”,他足足多花了两块钱巨资用来重新解锁“接吻十八式”以及“氛围感的营造”这两项课程。 那之后,他就订阅了“愉悦课堂”的免费闹铃服务。 这个闹铃昨天没响,因为昨天没课。 可现在,它不就响了吗! “这是……我最近报名的一个课程。” 虽然说霍云沉也可以假装无事发生的那样,继续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可即便他没有学习前天的课程,他都能知道现在的气氛相当古怪。 如果在这种时候敷衍过去,以后他还想把自己在单明明那里的印象分拉回来,难度可就会高很多了。 可现在就把话说开,难度显然也不小! 单明明依旧盯着他,发出了“嗯哼”的声音。 霍云沉继续试着解释:“现在有很多男生都会学习这样的课程。因为……和我们比起来,女孩其实更不容易从那种……那种接触中获得愉悦的感受。我们都不想在那种时候,做一个自大又粗鲁的人。” 单明明原本还因为那些看起来特别“不正经”的闹铃提示词而对霍云沉有了不同于过往的看法。 她会觉得这个男孩可能也就是看起来对那些事都不感兴趣,可在背地里,却是个特别“大尺度”的人。 可现在,她却是因为霍云沉说出的这几句话,对于男孩子学习那样的课程有了很不一样的感受。 霍云沉又问她:“你会觉得学习这些东西的,都是坏男孩吗?” 那份努力掩饰着的忐忑让单明明一下有些想笑。 但霍云沉没能掩饰住自己的忐忑,单明明却是掩饰住了她的笑意。 她脸上不带表情地摇了摇头,而后手撑着模拟器的“车身”,从里头慢慢地挪出来。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可……雨还没停。” 霍云沉说的是对的。此时车行的卷帘门还半开着,雨声可以十分清晰地传进这个此时略显空旷的车行里。 -- 第162页 单明明看了一会儿外头,说道:“没关系,我来的时候,雨也是下着的。” 她终于从这台进去不容易,出来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赛车模拟器里翻了出来。当她站起身来,对上正看着她的霍云沉时,她说道:“能帮我拿一下外套吗?” 她的那件外套,这会儿就在霍云沉的那张……小单人床上。 晚上会住在这里的男孩不仅去替她拿来了外套,还替她提着衣服,让她伸一伸胳膊就能把这件很长的风衣穿上。 原本,她们的这次见面是很棒的。 但是那个不合时宜的闹铃却是打断了带着甜味的气氛,也让很多事都不确定了起来。 在单明明把风衣的腰带系上的时候,霍云沉到底还是问出了对他来说很重要的那个问题。 “下个月的赛车比赛,你还会来看吗?” 单明明感觉到了些许意外。 她没想到,在经历了那样一个小插曲之后,霍云沉会连这件事都感觉到不确定了。 “会的。”她想了一下,好笑地回答道。 两人一起向着车行的大门走去。 但是当单明明等着霍云沉替她把那扇卷帘门完全打开的时候,男孩却是停下了动作。 他突然意识到,他渴望在今天当面向单明明问出的问题,其实根本就不止哪一个。 外头的雨还在下着,它甚至比单明明来的时候还要更大了。 大雨在落到了地上后,又向上溅起。 眼见着那些带着泥巴的雨水就要溅到自己的风衣的下摆上,单明明不禁向后退了那么一小步。 她看向正转身望向她的男孩,问道:“怎么了?” 只见霍云沉十分认真地问她:“你喜欢女人吗?” 单明明:“!!” 一整排的感叹号都在单明明的脑袋里迅速飞过! 她得承认,之前在苏雅娜那里的情形,是让她显得像是姬圈人士似的。 但她每回看到这个男孩的时候,都已经是这样这样的了!单明明怎么也没想到,霍云沉居然还会对她有这样的疑惑。 她连忙用力摇头。 霍云沉的下一个问题也就在此时到来。 “那你喜欢我吗?” 伴随着大雨的一阵狂风从车行的外头往里“呼啦啦”地狂吹一通。 那直让单明明跟随着自己的心意,又往里退了好几步。 “你确定要现在问我这个问题吗?” “对,就是现在。” 霍云沉再不掩饰自己心意地看向对方。 在这个时候,他反而觉得自己的心里轻松了许多。 “我大学没毕业,中途就辍学了。现在就住在车行里的一个那么小的隔间里。我会打两份工,平时在车行工作,到了周末,还会去卡丁车俱乐部……” 男孩丝毫没有提起让他逃离的那个家。 他就只是说着此刻的自己,不说好的,只说糟糕的。 他不想骗勾住了他的心的这个人,也只是把此刻最真实的自己袒露给对方。 可单明明不等他说完,就说出了“喜欢”。 “我喜欢的。”单明明道。 霍云沉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又接着说道:“但我现在也是一名车手。这个赛季的成绩还不错。只是我不知道我的下个赛季,是不是也能像今年这样继续。我得……” 单明明失笑了,她拉住了男孩的手,轻轻地拽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的。” 霍云沉终于止住了那些话语,并反手扣住了单明明的手。 他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起了单明明的手背。 “所以,我可以追求你?” 单明明给他的回答,是点头。 她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而后笑着点了头。 她们已经认识了一百三十多天了,却是在今天才和彼此说出了从认识对方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开始慢慢发芽的感觉。 在这个时候,她们之间应当有一些,更为亲密的举动的。 可是没有,两人就只是看着彼此。也不用说话,就只是看着,并露出了有心而发的,带着甜味的笑意。 霍云沉又轻轻握了一下单明明的手,而后松开。 他说:“我去拿把大一点的伞送你出去。” “好。” 单明明的手里拿着的是她带来的,才只有巴掌那么大的晴雨两用伞。 她看着霍云沉拿了一把很大的黑色长柄伞,而后终于把这扇半开的电子卷帘门打开了,也撑起了伞。 单明明被这个让她喜欢,也让她着迷的男孩送到了车上。 她想,今天应该是她的幸运日。她也想不到在这个看似普通的一天里,还能发生什么比这更棒的事了。 当她把车从停车位里倒出来,并把车窗放下来和霍云沉说再见时,她会觉得……这一幕让她感到很眼熟。 她仿佛又回到了和这个男孩认识的那一天。 在那天的下午,她就是这么开着车,并在看到了正在屋檐下躲雨的男孩时停下车来,放下车窗。 “我走了。” 此刻的单明明对车外正打着伞的霍云沉说出了这句话。 那也让眼前的这一幕,与记忆中的那一天有了更多的不同。 怎料,正背对着车行站在了雨中的男孩却是如记忆中的那般走向了她。 -- 第163页 在单明明把车门锁打开的那一刻,霍云沉就也默契地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他收起了伞,并把那把长柄伞丢向了外面。 而他自己,则坐进了车里。 当两人再次进到了同一个小空间里时,霍云沉就按开了单明明的安全带扣,并靠近了对方。 在今天的傍晚之后,他似乎已经错失了一个一个又一个的……亲吻对方的机会。 但在两人终于要说出临别时的那句“再见”的时候,他选择了靠近。那就仿佛他在进入一个弯道的时候选择在混战中超过不止一个对手。 可能他在做出晚刹车的决定之前,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要那样做。但当念头一闪而过时,他便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了至关重要的行动。 看着那突然间就近到了咫尺的帅气脸庞,单明明感受了一下两人气息交叠的这一秒,而后选择了轻吻了一下对方的唇角。 在她亲完了对方,要离开时,霍云沉就回吻了她。 那是更猛烈的吻,也当然不会满足于只是嘴唇轻贴。 他吻得很深,也被单明明那带着颤抖的气息给激得……更不想轻易松开对方了。 还不等那一吻结束,被单明明当做发箍绑在了头发上的丝巾就已经滑落…… 也不知是在多久之后,那辆停在了车行门口的车……它的车门才被里面的人再次打开。 这一次,单明明的车一直到捡起了伞的男孩回到车行里,才真的又往外开去。 此刻的她,根本就不需要拿出那本笔记本,就能想起被她写在了本子上的,《体验清单》的第五条。 【第五条,找到一个让你喜欢的人,向他释放信号,让他来追求你】 单明明觉得,她可能把这份清单上的最后一条也完成了。 那个男孩带给她的那个吻,后劲太大了。 这让单明明几乎要把车开得歪歪扭扭的了。 以至于……她不得不在把车开出了一段路之后又找了个地方靠边挺了下来。 她需要一点时间,去更好去感受那个已经结束了的吻。 也需要一点时间,去回味它。 在那个吻的间隙,霍云沉有问过她:感觉……还不错? 当时的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也让这个男孩再次吻起了她。 可现在的单明明却真的想在心里喊上一句:感觉简直是棒呆了好吗! 而在另一边,和她在这个雨天接了吻的男孩也在回去之后感觉到了更为猛烈的心跳。 一条赛车界的重磅新闻就是在此时被推送到了他的手机上。 ——【天才车手维塔利宣布订婚消息,并将在赛季末退役】 第75章 琅俨/文 维塔利,这是一个蕴含着许多信息的名字。 他出生于赛车世家,舅舅是F1世界冠军。 维塔利从五岁开始练习卡丁车,八岁开始参加卡丁车比赛。 从十岁起,他就拿下了他所在的那个组别的,所有能赢得的卡丁车比赛。 十六岁那年,维塔利同时拿下了欧洲卡丁车赛及世界卡丁车赛的冠军,并于同年转战F3方程式赛车的赛事。 十七岁,他虽然还没拿到能够驾驶普通汽车的驾照,但他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年轻的F1车手。 这个比利时人拥有着所有赛车手最梦寐以求的职业履历。 他少年成名,并在亮相了F1之后以其强势且极具进攻性的风格打消了人们对于启用年轻车手的疑虑。他甚至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各大车队更乐于与更年长的车手签约的习惯。 如果你说这名现年不过23岁的车手是一名真正的天才,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反驳这句话。 在明白了这些之后,也许就不难明白,维塔利决定在本赛季就退役的消息,究竟是有多么的令人震惊了。 霍云沉看到这条新闻的推送,立刻把车行的门关了起来,而后回到属于他的那个小隔间,点进了那名赛车记者的个人V博。 @F1记者崔俊: [难以置信!维塔利在英国大奖赛的比赛后突然宣布会在本赛季结束后退役!上个赛季他才拿到了年度第三。这是他进入F1以来的最好成绩,太可惜了!] 这是来自于英国的最新消息,这名体育记者所给出的,也只是一段特别短的视频内容,连字幕都来不及做。 霍云沉被这条消息打得整个人都懵了。 他坐到了自己的床上,并靠在了墙壁上,连一个枕头都想不起要给自己垫上,就点开了那段赛后新闻发布会上的视频。 霍云沉也曾用英语接受采访。对于他来说,看明白这段全英文的采访,不是一件难事。 “维塔利,明年你会为哪支车队比赛?” 记者会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维塔利迟迟都未和自己的东家续约。 外界于是出现了许多的猜测,大家都觉得维塔利很有可能会在下个赛季跳槽去到其它车队。 这个问题让有着一头棕色头发以及俊朗外表的年轻车手沉思了一下。 而后,他就带着一脸幸福的笑容,说道:“下个赛季,我就不赛车了。所以,我想我不会为任何一支车队效力了。未来,我会为我的未婚妻效力。” 在这段视频的结尾处,全场哗然。 这是一个多小时之前的消息。 -- 第164页 也就是说,在这名天才车手宣布退役的时候,霍云沉刚好掀开了盖在那台赛车模拟器上的防尘罩。 那时候的他也正在看着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想着自己如果能在下一秒亲吻她,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当霍云沉意识到这一点,他就会意识到,这样的事实让他感觉很糟糕。 它也让由那个持续了很久的吻所带来的甜蜜感戛然而止。 大雨依旧还在下着。 这一刻的霍云沉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刚跟家里决裂时所发生的一幕。 属于那一天的过去,离现在既不很近,也没有很远。 和他关系还不错的堂姐过来找他,并劝他回头。 堂姐向他讲述了他的母亲在一场家庭聚会上的大发雷霆,也说了他家打算对他做出的“经济封锁”。 “沉云,你妈妈是认真的。她已经跟我们都打过招呼了。她说,如果我们有谁对你进行了经济上的援助,只要一经发现,她就会想办法收回我们各家在公司里的股份。 “这次你真的闹得有点大了,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要不,你还是跟她认个错,回家去?” 那时的他反问:“我有什么错可以认?” 他说:“在赛车场上,有很多人会在还没到达终点的时候就放弃了。但我不会。只要我的车还能动,我就会把它开到终点。” 那是他决定了要开完的赛程。 他不会,更不应该为了任何人或者任何事而在中途退赛。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遇到单明明的那一天和对方说出那句话的原因。 ‘你很漂亮,也很迷人。但我不想追求你。’ ‘我对谈恋爱没兴趣。’ 那时的他是认真的。 他也并非是不喜欢那个女孩向他表露出的那份好感。 但他不想。不想去谈一场可能会导致他在这场将会持续很久的赛程中提前退赛的,恋爱。 那对于他来说,太奢侈了。 今天是许多女人的失恋日。 那些今天在之前就已经对维塔利有所耳闻的女人们无法相信那么年轻的天才车手居然就已经有了未婚妻了。 仿佛,如果不是那位神秘的未婚妻,能够让他为之“效力”的女人,就会是她们了。 而男人们所给出的反应则会更为复杂。 他们对此感觉到不敢置信。他们惋惜,他们恨其不争。 在他们之中,只有对赛车完全不了解的人,才会为那位天才车手的决定送上祝福。 但是最关注这件事的,则永远会是那些车手们。 在这一爆炸性的消息出现之后,他们都等待起了即将在几个小时后开始的,媒体对于维塔利的个人采访。 这天夜里的霍云沉是无所事事的。 他没有去看《愉悦课堂》的这一轮课程。也没有在车行里独自训练,或者看书。 今晚的他,除了等待与维塔利有关的更多消息,似乎已无法去做任何事了。 在凌晨两点的时候,他等到了那场采访的同步转播。 霍云沉把手机放在了床上。他不去看采访的视频画面,而只是听着那些由维塔利所说出的话语。 “在我的未婚妻登记成为了我的‘同意人’之后,我已经预约了复通手术了。” “对,等我这次回国就会去进行手术。老实说,我挺期待的。虽然医生已经告诉过我了,做完这场手术,我将不会有任何不同的感觉。但我总觉得,在复通之后,我才会更完整一点吧。” “23岁是个很好的年纪。我的身体正处在最好的状态,各方面都是。我认为,在这个年纪选择结婚和生孩子,会是个很棒的决定。” “我不能否认这个可能。我舅舅的经历的确对我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他一直比赛到四十岁才退役。他进行复通手术的时间太晚了……” 一周后…… 单明明在下班时间快要到的时候看起了房产中介发给她的租房信息。 她打算……租一间公寓,搬出去住。或者,一周出去住个几天。 由于预算充足,她向房产中介要求的,都是那种面积在180平米以上的大平层。 她给房产中介提出了很多要求。 而每当她设想起自己即将租住的那个公寓,霍云沉都会出现在她想象的画面中。 房产中介A小妹:[姐,我这里又找到一套不错的房源。这套公寓主要是能够有给到你男朋友用的工作间。你看,好大一张工作台呢!画图纸或者处理什么零件,都合适。] 单明明看了一眼这套房源的具体信息,发现的确很不错,而后就和这位房产中介交流了一番。 没错,她是可以把这些事全都交给她的助理去处理。 但她却更想要自己去和房产中介交流,也更想自己去看那些房源。 仿佛去做这件事本身就是有意义的。 但……这一周的霍云沉,却让她隐隐地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 那个男孩说的“追求”还没有到来。 自那个雨天之后,他也没有来找过自己。 单明明为他找了理由。 这可能是因为,她喜欢的男孩最近工作太忙了。 也可能是因为,霍云沉要开始为下个月的赛车比赛进行准备。 毕竟从两人互相表白到现在,也不过是过去了一周时间而已。说要追人的那个家伙不出现在她的面前,也是挺可以理解的。 -- 第165页 如果不是因为霍云沉连发给她的消息都少得可怜,单明明都要能用这些她找到的理由说服自己了呢。 但当单明明点开两人之间的聊天往来,她会发现……她们之间,总是她说的话更多,也几乎都是她主动去找那个男孩去说些什么。 而霍云沉给到她的回应,其实很少。 他甚至……看起来有些冷淡,也完全不像是刚刚和喜欢的人表明了心意的样子。 那让单明明感觉相当疑惑,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那个男孩到底怎么回事。 但每当她对此产生疑惑,发生在雨夜的那个吻就会打消她的胡思乱想。 她相信霍云沉喜欢她,也为她感到着迷。 因为,她感受到了。 从那个让她感觉到脸颊发烫的吻中感受到了。 也从霍云沉看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 单明明因而深呼气了一下,并让自己笑起来。 她看了一眼被她好好装在了信封中的那张门票,而后就又给霍云沉发送起了消息。 她决定,再主动一点,而非只是等待。 单明明:[我明天早上就要坐飞机去其它城市上课了。今天晚上见一面吗?] 第76章 琅俨/文 单明明的那条消息发出去之后,就好像是石沉大海一样。 由于这还是在上班时间,单明明没法一直注意着自己的手机。她就先继续工作,并控制着自己,只是偶尔看一眼手机。 但这样的感觉其实并不好。 如果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对方哪怕明年再回复她,她也不在意。 又或者,如果这个人是陈枫,她也可以不介意。在她真的很想要在今天晚上见到对方的情况下,她掐着点在下班的时候给陈枫打去夺命连环呼就好了。 可霍云沉不是。 这个男孩是在上个周末的时候,才主动向她确认了彼此心意的,她喜欢的人。而她也确实希望在今天晚上和对方见上一面。 她很想那个人了。 而且,这也不是她以为的,两个人在说了告白一样的话、也亲吻了彼此之后应该有的后续。 她不希望等到自己都不会去想那个男孩了,才又见到对方。 这是星期五的下午两点。 霍云沉没有让单明明等到下班。但他却是在下午四点的时候,给单明明发来了她不想看到的那种回复。 霍云沉:[今晚我可能没法过来见你] 单明明差一点就给他发去了一句:那如果我来见你呢? 可很快,霍云沉的下一句话就被发送过来了。 ——[我最近……很忙] 单明明停止了她的输入,并把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看了很久。 她觉得,自己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这个男孩说。 一开始的时候,她想说的是她在得到了让人惊喜的告白之后的感觉,以及她对于这个男孩的喜欢。 可是,霍云沉没有给到她足够好的机会。 于是她又想说,我们应该多见面。 但是,她在这个世界被重新燃起的热情,又还没有那么的多。 到了今天之前,其实有些想要对这个男孩说出抗议的话了。她想要带着些真真假假的不开心和别扭,控诉说这个男孩根本就只是嘴上说说要追求她。 但她又已经想好了要做一个只发出正向信号的人。 她希望自己以后能更多地说出“我喜欢”和“我想要”,而不是总是告诉别人她不想要什么,以及不喜欢对方身上的哪一点。 单明明心里的想法就这么绕了好大一个圈,最后变成了那句: [今天晚上见一面吗?] 但,她还是在等了两个多小时之后,等到了那句拒绝。 单明明看着那两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的助理于墨林便是在这个时候敲门进来的。 在每周五的下午,于墨林都要就单明明的私募资金所介入的行业向单明明汇报最新动向,今天也是一样。 而在今天的汇报中,于墨林则更是为单明明继续追踪了一家叫做“益美”的家装公司。 在单明明还没过来的时候,单鸣明就已经主导投资了一家叫做“鹰咕”的家装公司。单鸣明相当看好这个行业,也看好它们在未来五年的发展。 但,这样的眼光单鸣明有,其她人也可以有。 尤其“鹰咕”家装公司已经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做好了市场实验,也渐渐跑出了模式,让更多人注意到了它。 只不过,那个人选择了自己进入这个行业,而不是投资一家原本就在这个行业内的公司。 那是一位在业内有着一定名气的CEO。 仅凭借自己的名字,就能吸引到融资的那种。 作为“鹰咕”的投资方,单明明已经提醒过这家公司,要注意“益美”的动向了,而她自己则也在关注着那家同类的竞品。 现在,于助理则给她带来了“益美”已经得到了数额不小的融资,并已经开始向外打起了广告的消息。 单明明看完了报告,并给到了于助理“替我继续注意益美”的任务。 “好的。那老板还有别的要交给我做的事吗?” 这只是于助理在离开前例行要问的一个问题,却是在今天问到了单明明的某个“点”上。 “有的。”她想了想,说道:“我打算在外面租一套房,自己住。” -- 第166页 于助理很快问道:“老板对这套房,有什么要求吗?” 没曾想,于助理得到了一个让他感觉到有些意外的回答。 单明明道:“先前我已经和房产公司的一位中介聊过了。现在有了几套备选的。一会儿我把中介的联系方式给你。这几天你有空的时候,替我去看看房子怎么样吧。” 于墨林对于单明明居然会在这件事上花费掉自己的时间感到有些疑惑。 但多做事,少问问题一直都是他身在这个位置上的工作准则。 因而他只是说了一句“好的”。 但在他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单明明又一次地叫住了他:“我改主意了,今天晚上就出发飞去杭州。你帮我把机票和酒店都改签一下吧。” “好的老板。”于助理再次说出了这句话,而后离开单明明的办公室,也顺带把门给轻轻地关上了。 与此同时,单明明也拿出了手机,给霍云沉发去了回复。 单明明:[好的,我知道了] 因为那个男孩的拒绝,单明明没有在这天的晚上见到霍云沉。 但她见到了安霏,还有平时都会在第二天的时候乘坐早班机去到学校上课的张昭昭。 由于张昭昭难得加入了她们的“周五晚间俱乐部”,而单明明也临时把机票从第二天的早上改到了周五的晚上,三人决定去到当地一家有名的创意菜餐厅吃一顿饭。 安霏:“昭昭,还愁呢?” 张昭昭话还没说,就叹了好几口气,和安霏说起了她的漂亮儿子。 如果要从三人之中挑出一个最健谈的,那么安霏和张昭昭绝对能为了个高低比上好几个回合。 但如果要找出最不擅长和人聊的,那绝对会是单明明,毫无悬念。 这天的单明明原本还在大家开始吃冷菜的时候,陷入了一阵走神。 她就只是把装饰得很好的那盘板栗鹅肝里的板栗拿出来剥了一个又一个,却不记得要吃一口板栗,再配一口做成了板栗形状的鹅肝慕斯。 然而,她冷不防地从安霏那里,听到了“你家思为”这四个字。 那一刻,单明明因为心虚而手上动作猛地一顿。 张昭昭正摇头叹气呢,转眼一看单明明这里,便顺口说道:“鸣明,你剥了那么多板栗放那里,是不吃鹅肝了?” 单明明这才发现,分量本就不大的那盘板栗鹅肝里,已经有一半的板栗都被她剥好了放在盘子里了。 “我……不好意思。我可能有点太累了,没注意到。”说完,她也挺不好意思的,问道:“这道菜是不是得一口板栗一口鹅肝?板栗我剥多了,你们介不介意……” 不等单明明问完那句话,张昭昭和安霏就都毫不见外地直接从她盘子里拿过剥好了的栗子,且都说起了“肯定不介意”。 安霏拿了她剥的栗子,也就又给解释起了她们刚刚在说的话。 “昭昭的二儿子,思为,那小孩这两天在网上带头抵制一家公司。搞的声势浩大的。” 安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态度可自然了。似乎单明明和郁思为曾经有那么一点关系的事在她眼里,早就已经是过去了的事了。 再次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了那个名字的单明明也就压下心底里的那丝奇奇怪怪的感觉,问道:“为什么呢?” 张昭昭:“他非说别人的广告物化男性,不尊重他们男人。但我觉得,那条广告拍得很有氛围感,也有记忆点。” 说起自己的这个儿子,张昭昭也是挺头疼的。 因为这孩子实在是太有个性,也太能闹腾。 张昭昭又道:“我那儿子平时就老爱上纲上线的,真要都像他这么那种显微镜看了,还有哪些东西不辱男?我们临海城不还有个乳南区含笑街道吗?他们那群一起的小孩就说我们临海城是明目张胆地含笑辱男。你说说,还有什么他们不能搞的?” 曾被郁思为搞了自己的俱乐部活动现场的安霏,深有体会,也拍了拍张昭昭的肩膀。 面对自己的老姐们和预备役小姐们,为小孩的叛逆发愁的张昭昭又接着说道:“他以前反对一下这个,抵制一下那个,那也算了。我就把这些当成是他的兴趣爱好了。但他这次号召抵制的……” 张昭昭沉默了,单明明也就沉默了。 她探究地看了看张昭昭女士,而后又看了看安霏。 看起来相当诱人的鱼子酱脆皮松板肉被端上来了。 可三人却是谁都没有先动筷子。 直到……安霏说出了那句:“思为那小孩,这次抵制的公司,和昭昭有金钱关系。” 单明明:“?” 张昭昭也很快承认道:“那家公司,是我这边领投的。不过负责那个项目的,是我手下的人。那也不是我管的业务。” 单明明:“……” 痛苦了啊。 这是真的很痛苦。 单明明虽然和郁思为才更是同龄人,但这种儿子坑妈的事,却是让她在听到之后,和张昭昭女士产生了强烈的共情。她也在不知不觉中,强行把那个漂亮男孩看作是矮了她半个辈分的,小孩。 在沉痛地用手撑住额头之前,单明明还是强撑着问了一句:“他……知道这家公司和你有金钱上的……往来吗?” 张昭昭女士,一声叹息:“我那儿子,比较倔。” -- 第167页 得,答案已在不言中。 辣酒汁浸花螺上桌了,金牌脆皮鸡上桌了,酱汁土猪肉蒸三门蟹也上桌了。 张昭昭借着“儿子坑妈,砸老妈投资的公司”这件事,和两位同学讲起了她的这个儿子。 “我这个儿子吧,是我所有的小孩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他长得像他爸爸,但又比他爸爸好看了很多。我觉得我这辈子哪怕再有可能生十个小孩,都不可能有一个比思为那小子更好看的了。 “很多人现在都说我会跟思为他爸爸结婚,是看上他家有钱。那都是瞎说,我和我这位前夫,是有爱情的。” 张昭昭借着这桌美餐,和两位友人说起了她某个孩子的爸爸,也讲起了陈年旧八卦。 “郁先生跟我认识的时候说他是个画家,但是他的画,画得不好。他还跟我说他是个散文家。但他写的东西,全靠自费出版。 “那些个画展啊,散文展啊,都是靠他家里出钱搞的。但是没关系啊,他年轻的时候,长得好看。 “后来我就用他画的那些画和写的句子,给他做了文创。倒是能赚到些钱了。” 听起来,这倒是个挺有意思的爱情故事。 但,那位郁先生,是张昭昭的第二位先生。并且众所周知的是,张昭昭已经和自己的第四位先生都离婚了。 或许是因为近来自己刚好为情所困,单明明问了一个她在平时肯定不会主动问起的问题。 “所以,你们后来,是因为什么才分开的呢?” 张昭昭女士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那可是相当坦诚的。 她反问单明明:“女人可能一辈子就只喜欢一个男人吗?” 单明明:“……” 说完,张昭昭似乎是带着炫耀的心态,给同桌的两位友人看起了自己儿子的V博……上面的照片。 “这就是我那漂亮儿子,好看吧。” 那是一张郁思为坐在四面都是白墙的工作室里进行雕塑时所拍下的,“工作照”。 张昭昭说得没错。 这真的是一个……漂亮男孩。 他的眉眼精致,气质特别,让人一眼难忘。 单明明一个不小心,让张昭昭的手机退回到了郁思为的V博首页。 她这才发现,那个男孩居然还是个有着七万粉的网络小红人呢。 “不好意思。” 单明明连忙要把手机还给张昭昭,而后者则相当爽朗地说了一句:“没关系。” 但……单明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郁思为的V博首页最为醒目的一条置顶V博。 那应该就是他抵制那家亲妈领投的公司的信息。 单明明眉头一皱,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她怎么好像……一眼扫过去,看到了“益美家装”这四个字呢? 郁思为在网上带头抵制她投的“鹰咕家装”的同类竞品? 理由是“益美”最新投放出去的广告涉嫌物化男性? 而且,那条V博还已经转发三万次了? 单明明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但她就是觉得……这一整串事情,好像哪里都不太对劲。 现实主义魔幻感过强了! 第77章 单明明被这家和她投了钱的“鹰咕”有着竞争关系的家装公司引发了好奇。 当她们在晚餐过后回到酒店的时候,她便搜索起了“益美家装”的那条争议性广告。 她在手机上看起了这条视频广告。 这是一条没有台词,却是有剧情的广告。 在广告开始的时候,一个在外形上不修边幅,身材也略显臃肿的男孩和一个女孩一起走在街上。那引发了其她人对于这个女孩的嘲笑,女孩于是生气地一把推开了这个男孩。 被推倒在地的男孩在感到伤心难过时遇上了一群“益美家装”的员工。 这些“益美”员工每一个都代表着“益美家装”的一个服务模块。在广告画面中,她们的脑袋上也都出现了说明这些的一行行特效字体。 [专业家装设计师量身定做]、[132种基础模板]、[你花的每一分钱都能看得到] 在这段广告短片中,益美员工很快就对这个外形不佳的男孩进行起了“大改造”。她们给男孩重新设计了头发,做了服装搭配,而后以60天为倒计时给他上起了各种课程。 健身、礼仪、舞蹈,甚至是音乐以及绘画。 而男孩的外表也在不断地变美。 直到60天的“装修时间”结束的时候,经历过了大改造的男孩送给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一个生日派对。 他变成了一个仿佛从古典油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在昏暗的灯光中捧着生日蛋糕,脚步优雅地走到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女孩面前。 女孩吹灭了蜡烛,灯光也就是在此时亮起。 她们在众人的祝福目光下,幸福相拥。 但那还不是广告的结尾。在广告最后用来点题的部分,那个经过了“大改造”的美少年穿上了芭蕾舞男演员的舞蹈服。 他穿着白色的,能够让身体线条完全显露的紧身长裤,上半身则什么都没有穿。他在舞台上跳起了兼具柔美以及力量感的舞蹈,并凭借其出色的外形,以及极富美感的身材完全吸引住了人们的视线。 [你想让你的房子变美吗?来益美吧] 益美的LOGO,以及她们的多个家装设计方案也就是在此时出现在了屏幕上。 -- 第168页 当这条广告被播放完的时候,单明明坐在酒店房间的写字台前,陷入了沉思。 她回忆了一下张昭昭在提到这条广告时所说的话语。 ‘他非说别人的广告物化男性,不尊重他们男人。’ ‘但我觉得,那条广告拍得很有氛围感,也有记忆点。’ 所以,郁思为说的对吗? 那不是……一定的吗? 但是张昭昭说的就错了吗? 其实也没有。 这条广告拍得的确很有氛围感,也很有记忆点。它甚至都成功地让单明明又回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对于外貌以及身材的焦虑感了。 那个时候的她,白米饭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吃的。甚至一家四个人的餐桌上,就只有她一个人不吃白米饭。 她需要减糖、减碳水、少盐少油,每一餐都不能吃到饱。 一旦她的哪顿饭吃到了八分饱甚至更多,她就会感到焦虑。那样的焦虑甚至能轻易就击败美食和饱腹感带给人的幸福感。 为了让皮肤看起来足够好,她甚至不吃冰的,也不吃烫的。 到了后来,她甚至都会以为,她原本就不爱吃那些绝对不会被她写在食谱上的食物。她的身体已经把对于那些食物的抗拒印刻进了记忆中。 单明明走到了浴室,用放在那里的电子秤称了一□□重。 这时候的她,正处在一天之中最重的时候,也是刚刚吃完了一顿美餐。 可她却是依旧只有58公斤,比刚刚来此这里的时候,要轻了3公斤。 “喂,客房服务部吗?” “是的。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麻烦送一份冰淇淋到我的房间来。” 这家名为“益美”的家装公司原本只是单明明近期关注的公司之一。 但从这天起,益美就仿佛完完全全地进入到了她的视线中。 在第二天的青腾未来CEO班上,她听到张昭昭在茶歇时间和大家提起了这家公司,说这是一家值得关注甚至是投资的公司。 单明明在路过时特意听了一下,居然有不少人都表示她们听说过这家公司。 “其实在这个细分行业里,之前就已经有一家叫鹰咕的公司,把模式给做出来了。” “我也听说了,但我更看好益美,她们的CEO很强,而且创业经验丰富。” 如果说,这样的谈话只不过意味着“益美”在她们的这个圈子里,可能正在成为一个新的风口,那么接下去发生的一件事,就会让单明明感觉到相当警觉了。 ——她在去往杭州机场的路上,在自己的V信朋友圈收到了益美投放的广告。 尽管益美的这轮广告遭遇了些许的争议,但那却没有阻止她们打响自己知名度的脚步。 晚上十点,单明明回到了临海城,并在抵达机场的时候,看到了刚刚换上去的……益美家装的广告。 太快了。 单明明分明记得,在她昨天晚上来到这座机场的时候,益美家装的广告都还没有换上去。 “周漫在圈子里的名声不太好。” 单明明看到已经打到机场的益美广告了,张昭昭当然也看到了。她站在广告牌前,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周漫——那正是益美家装的CEO的名字。 她的名字里虽然有一个“漫”,在做创业公司的时候,却是喜欢用速战速决的打法。 张昭昭对上单明明的视线,解释道:“因为她太老道了,得到的支持也多。她总是一进到一个新行业,就把这个行业原本的生态和龙头公司打掉。但站在投资人的角度,投钱给她,总是没错的。” “你们先出机场吧。”单明明看着这块广告牌,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呢?” “我去一趟成阳。” “现在?” “对。” 直到这个时候,单明明才笑着说道:“我给鹰咕投了不少钱。得打保卫战了。” 说罢,她便和竞争对手家的股东以及精神股东挥了挥手,并再次转向值机柜台的方向。 此时她的助理刚好进到机场,要来接她,也看到了自家老板的背影,这就追了上去。 单明明没有看到自己的助理,于是就给对方打起了电话。 “于助理,我现在就要去成阳。你给我安排一下机票和酒店吧。” “好的老板”这句话既是从单明明的手机听筒里传来的,也是从她的背后传来的。 那让单明明停下了脚步,并在自家助理跟上后,和对方说起了改变后的,她在这周末的行程。 单明明的这份深藏不露给张昭昭带去的意外感,是显而易见的。 “原来在鹰咕的创业初期就给她们投了很多钱的临海投资方,就是她?” 但在这件事上,安霏并没比张昭昭知道得更多。 她说:“我只知道她除了是唐明集团的CFO之外,还管着一笔私募基金。” 有意思。 这会儿的张昭昭就是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 并且,她也期待看到“鹰咕家装”在单明明的干预下,会出什么样的招。 第二天, 成阳。 “益美现在进到几座城市了?” “可能有十几座。” “我们呢?” “10座。” 这是早上的七点,鹰咕家装的CEO来到了单明明下榻的酒店,同她一起在酒店的餐厅里吃起了早餐。 -- 第169页 可这样的一顿早餐,却实在是让人感到惬意不起来。 “我们可能,太慢了。” 单明明思考了一下措辞,而后继续说道:“按照你之前想好的布局,这么走是没问题的。但是益美的速度,太快了。” 对于突然进场的竞争对手,以及对方所使用的手段,鹰咕家装的创始人显然是不认同的。 她说:“益美的这一波,完全就是在砸钱。她们这么花钱,资金的转化率肯定是很低的。注意力是暂时被吸引过来了,但是之后呢?我不认为她们这么搞能长久。” 这位CEO显然是喜欢稳扎稳打,也更喜欢只是专注自身,踏踏实实做事的。在说完了那些不认同之后,她也和单明明又讲述了一下她们在这个季度的最新情况。 一切都似乎在往一个更好的方向发展。 但单明明却认为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 “我希望你们能够在一个月之内把进入的城市,从10座增加到35座。同时,也得把广告打起来。” 单明明,或者说单鸣明在鹰咕家装的发展过程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和这家公司的管理层也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在单明明试图融入这里的第二个月,她就已经发现了自己在这家公司内部的影响力。 可即便是这样,她的这句话还是让鹰咕的这位创始人不禁深吸一口气。 “单总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和她们打资本战?” 资本战——这几乎是所有的CEO都会为之感到头大和恼火的一个词。 如果把这个词翻译得更直接一点,那基本就是彼此互为竞争对手的两家一起烧钱,再比谁家的火烧得旺。 单明明没有直接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 她只是告诉对方:“昨天晚上,我研究了一下周漫的履历。” 她说:“我怀疑她正在为A轮融资做准备。她这么花钱,就是想要把数据做出来,告诉投资那些投资人,她就是这个家装这个行业的行业第一。” 单明明看向单鸣明看好的这位合作伙伴。 这是一个很好的创业人。她拥有着出色的创业团队,同时也是真的热爱这一行。 但对方却是还不懂创业圈里的这些故事和手段。 单明明因而,不得不提醒对方:“如果她拿到了1亿,或者更多的融资,她想要赢你,还会难吗?” 她又道:“行业份额没有五五分的。六.四也不是一个稳定的状态。益美只要能占据上风,就会把和我们的市场占比打到七三,八二,甚至是九一。” 她极为认真地建议道:“你该看看你的竞争对手是怎么出招的了。” 第78章 琅俨/文 益美的异军突起当然会让鹰咕家装的创始人感觉到压力。 但在昨天晚上接到单明明的电话之前,她已经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了。 鹰咕家装的创始人也已经用这样一句话来说服了自己:专注自身,尽我所能。 可现在,单明明却明摆着告诉了她——这样不行。 鹰咕创始人看向自己最重要的投资人。 她看了单明明好一会儿,而后问道:“除了密切注意益美在现阶段的策略,单总还有什么建议吗?” “阿鹰,其实在现在的情况下,向益美也进行投资才是对于我来说的,最稳妥的做法。那样可以在最大限度上减少我的资金风险。但是……” 鹰咕家装的创始人名字里,有一个“鹰”字。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说过她的名字锐气逼人。但大家也没说这到底好还是不好。 在决定创业的时候,她就用上了自己的名字,同时又在“鹰”的后面加上了一个“咕”,这就一下子让公司的名字变得可爱了起来。 阿鹰不是一个能够藏得住心事的人。 在单明明说出“向益美也进行投资”的时候,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同时脸上也出现了忧虑。 可很快,单明明就说出了“但是”。 单明明道:“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有一点坚持。你是我在成立这个私募基金的当年就投的人。那一年,我看好你。现在,我还是看好你,也更想看好你。阿鹰,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你,我会额外再给你追加1300万的投资。但是,你得回报我对你的信任。” 当沈鹰听到单明明的这番话的时候,那种突如其来的感动自然是可想而知。那甚至,让她一下子就哽咽了。 而单明明的话还在继续。 她说:“你得在2个月内把这笔投资花完。这种时候,就别去想资金转化率的问题了。我要你在2个月之内,和益美分出个胜负。” 沈鹰连忙道:“我一定尽我所能。” 单明明则提醒道:“不够。你要做的,是一定得赢。” 餐厅的服务员在此时过来帮她们把空了的餐盘给收走。 可其实,今天早上的两人,都没吃什么东西,也都顾不上好好地吃这顿早餐。 单明明在服务员离开后说道:“益美已经在为她们想要拿到的A轮融资在造势了。这轮融资可以是她们的,也就可以是你的。你和益美,到底谁才是那只黄雀,不一定的。” 在和沈鹰一起吃了早餐之后,单明明没有很快就离开这座城市。 她还在这里又多逗留了一个上午。这一天虽然是星期天,可是“鹰咕”的创业团队还是被她们家老大叫了回来,开了一个动员大会,也派出人手专门去盯益美。 -- 第170页 对于这些人来说,现在正是生死攸关的重要时刻,也是她们的公司成立以来,最惊心动魄的时刻。 两个月之后,谁能够在月成交量上和对方甩开差距,谁就是获胜的一方。 沈鹰听从了单明明的建议,做出了在一个月之内将公司所进入的城市扩展到35座,甚至是更多座的决定。 虽然她还没想到自己究竟要怎样才能达成这一点,但她们可以先定目标,然后再去达成它。 同时,鹰咕也决定铺开宣传。 这两项都是战术层面上的手段。 但除此之外,向来就很排斥资本战的沈鹰还想到了第三点。 她在亲自将单明明送去机场的时候说道:“之前我就想到,等到我们把现在这个模式跑通以后,肯定会有别的玩家进来,要分一杯羹。所以,我一直有在累积用户数据,用来完善我们的算法。” 单明明:“这是我们的优势,但可能还不够。你也许可以再强化一点你和益美之间的差异。只要你和对手有了差异,她们就不能纯粹再用钱来压着你打了。” 如果要论对于这两家公司的了解,沈鹰当然是远胜于单明明的。 但单明明看过的商业案例却是比沈鹰要多,同时她的视野也没有被局限在家装这一个领域里。 她说:“在过去,家电领域已经被一统天下了。但只要能创出新的细分,比方说,我就做一个酸奶机,让大家一想到酸奶机就想到我,我不也能出来么?” 临走前,单明明还对沈鹰说道:“好好想。我会尽力给你争取到一点时间的。” 这句话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妙了。 她让沈鹰忍不住问她:“明明,你打算……怎么给我争取时间?” 单明明:“给她们的这波宣传做一点干扰。” 说完,单明明就和鹰咕的创始人淡笑着说了一句“走了”。 在过去,沈鹰和单鸣明之间的接触其实不算太多。 可沈鹰和单明明在这个周末的会面还是让她感觉到了……自家最大投资人与过去的不同。 在过去,单鸣明总是给她一种属于天之骄子的耀眼感。 单鸣明也总是会让人不自觉地去相信她,让沈鹰急急忙忙地想要坐上那辆由唐明集团的这位CFO所开的豪华跑车上。 但现在,单明明则给到了她更为平易近人的感觉。 她甚至近到了沈鹰的心里,所说出的每一句话语都让沈鹰感觉到感触颇深。 同时,沈鹰还感觉到,单明明理解她。 单明明并非说出了能够让沈鹰信服的话。 而是……有些话可能原本就在沈鹰的心里了。 就比如那句: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有一点坚持。 还有单明明在那之后说的:你得回报我对你的信任。 这也是沈鹰想要说的话。在单明明提出要她回报自己的信任之前,她的心里就已经喊出那句话了:我沈鹰一定要回报单总对我的信任。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它甚至让沈鹰对单明明三步一回头了。 可不等鹰咕家装的创始人多回头几次,单明明就已经消失在了机场的安检口了。 沈鹰叹了一口气,同时也给自己鼓起干劲,打算去打和益美的那场仗了。 但她才往前走了几步,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单总走的,是普通安检通道?她……没去头等舱旅客专用的贵宾通道? 确实。 在决定要给鹰咕追加投资之后,单明明就没让于墨林再给自己买头等舱的机票了。她一边让沈鹰尽可能地把钱花得快一点,一边则想着……她可以能省一点,是一点。 于墨林原本是想要和自己的老板一起去成阳的。 对于这个提议,单明明也是思考了一下的。 毕竟,她还从来都没去过成阳。 在和鹰咕的人碰面的时候,她可能也会需要自家助理的帮忙。 可她和于墨林连性别都不是一个。此行如果带上助理,不光得多出一个人的来回机票,还得多出一间房的钱。 怎么花大钱,单明明还没学会。 但她到底还没忘记应该怎么省小钱。 所以,最后她只是一个人去了成阳。 而在回到了临海城之后,她又即刻研究起了益美的这波宣传。 就好像她和沈鹰说的那样,她得想办法帮对方争取到一点时间。 直觉告诉她,她可以从益美的那支争议广告入手。 在搜索与之有关的网络舆论时,单明明不可避免地又看到了郁思为的V博。 但是点开郁思为的那条长博,单明明却发现它的宣传效果可能并不是很好。 的确有不少人表示益美的广告让他们感觉到不舒服了。但也有许多男性用户都表示,事情根本就没有郁思为说的那么严重。 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的人表示,男孩为了变成更好的自己而付出努力——宣传这样的逻辑不能算是做错了。也不能因为广告里那些帮助男孩子变美的益美员工都是女的,就说这些道理它说错了啊。 如果说这样的讨论都还在单明明的预料之中,那么接下去的那部分,就让单明明感觉到始料未及了。 ——有部分男性用户攻击起了郁思为。 和前三者相比,他们的人数算不上多,却是在这个话题上,表现出了超高的粘性。许多账号都在那里不断地发言,甚至是不断地转发。 -- 第171页 而促使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他们翻到了郁思为的照片,并发现这位博主根本就比在广告的最后跳起了芭蕾舞的男演员还要更漂亮一些。 [有的人号召大家反对宣传外貌焦虑的广告,呼吁大家不要向女性资本低头,但他私底下却是自己一个人在悄悄好看,岁月静好] [按照这位白富美的意思,大家都不要好看了,也都别提升自己了,不然就是向女权低头。兄弟们听了,不要好看了,彻底放飞了。然后他就更是好看得甩出别人几个档位了] [我吐了,现在搞男权的都是这么悬浮的人设了吗?] [大家千万不要信这根白芦笋。我举报!他还买家用脱毛仪的。之前他的粉问他私密部位脱毛的问题的时候,他还回答过的!这吊明明就是媚女狗] 那样的言论,甚至让单明明都在看到的时候……不自觉地屏息起来。 毫无疑问地,会说那些话的人,实际都被引发了焦虑。 但由焦虑所引发的怒火,却并没有被集中导向找人拍摄并投放了这条广告的益美家装。 这些男人之中……甚至有很多人,自己就吵吵闹闹了起来。 那些攻击郁思为的话,有些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于是郁思为的一些粉也反过来去和那些人争执起来。 可偏偏,他们的争论重点依旧还在“外貌”这个点上。 有人甚至在吵起来的时候口不择言道:[你自己要长得丑,来怪别人博主干什么?] 这样的话一出,两边自然是吵得更厉害了。 单明明叹息一声,摇着头退了出去。 而后,她就看到了与这条消息的关联度极高的,近期的另外一个热点。 ——天才车手维塔利宣布退役,不当言论引争议。 一般来说,当网络上出现XXX引发争议的消息时,那便意味着,她已经引发了许多人的怒骂了。 所以说,这名车手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他引发争议呢? 原本,这个疑问是不足以在现在引发单明明的好奇的。 可当她发现维塔利说出“不当言论”的日期正好就是她和霍云沉互相告白的第二天时,她就有了一种……相当古怪的感觉。 当她看到这个穿着赛车服的俊朗男孩在新闻发布会现场的照片时,她会立刻想到:霍云沉一定看到这个了。 但,他却没有和自己说。 在片刻的犹豫后,单明明暂停了手上正在进行的这项工作,带着探究点进了与之相关的话题。 第79章 琅俨/文 事件梳理: 7号夜里,维塔利在F1英国大奖赛的赛后新闻发布会上坦诚自己已经订婚,并将在赛季末退役。 8号凌晨,维塔利在个人采访中发表“不当言论”,并由此引发了争议。 12号,维塔利在起个人社交网络主页发表了长文道歉,然而这场舆论风波却并未止于此。 所以,这位少年成名的F1赛车手说出的“不当言论”到底是什么? [我总觉得,在复通之后,我才会更完整一点吧。] [23岁是个很好的年纪。我的身体正处在最好的状态,各方面都是。我认为,在这个年纪选择结婚和生孩子,会是个很棒的决定。] [我舅舅的经历的确对我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他一直比赛到四十岁才退役。他进行复通手术的时间太晚了……] 对,就是这些话语。 就是这些,它仿佛将有着许多冰山的洋流一口气给吸走了,并将那名为焦虑的冰山更多地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众所周知,男性结扎及复通的手术是安全且便捷。但结扎的时间如果太久,复通时会有可能出现问题。 如果男人们都能在维塔利所说的,“很好的年纪”就找到复通手术同意人,并结婚生子,那自然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可如果像他的舅舅一样,直到四十三岁才去进行复通手术呢? 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就会比较大了。 有人以此为理由反对让所有的男性都进行结扎手术。 可是结果呢?全球超过五百名医生联名出具了一份医学报告。 在那份报告里,医生们用数据点出了一个事实——在男性因为结扎年限太长而造成复通困难之前,他们的精.子质量就已经相当堪忧了。 质量堪忧在这里的意思是,它们可能本来就已经很难让女性以自然生育的方法来受孕,并且精.子的致畸率会急剧升高。 用这种精.子生育的后代,出现先天疾病和各种问题的可能性都会骤然升高。 医生们出具这样的报告,其潜台词已经挺明显的了。 ——如果你已经到了复通手术都会不成功的年纪,就还是别想着找女人留下后代了吧。这样的想法太自私了。对伴侣不够善良,对那个小孩也很不公平。并且,这样的人对整个社会也很没有责任心。 甚至有一些比较激进的学者表示,让每一个男性都进行结扎手术,这其实是拉起了两道安全线。 第一道安全线可以让妇女不在违背自己意愿的情况下怀孕。 第二道则是在无形中过滤了已经不再适合孕育后代的精.子,让它们不再能够和卵子结合,达到优生优育的目的。 这就牵扯到“生育道德”的问题了。 谁敢挑战?又有谁能找到可以站得住脚的辩词? -- 第172页 谁也不能。 因为归根结底,有关这件事的话语权,并不在这些可能一直到四十岁都还找不到复通手术同意人的男性手上。 所以他们只能不说,不看,不听。 仿佛这样一来,那些问题就会不存在了。 可是维塔利的这番话却是让那些在进行结扎手术之前没有进行冻精的男性,以及现在已经三十岁左右了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同意人的男性都又被戳到了痛点。 有人说这名年轻的车手是在制造焦虑。 也有人说这是小男人对老男人的年龄歧视。 甚至很多在此前根本就不看赛车的男人都站了出来,要求维塔利向他的舅舅公开道歉。因为他的此番言论,根本就是在他舅舅的伤口上撒盐。 可现在维塔利明明已经出来道歉了,甚至连他的舅舅——F1世界冠军都已经出来帮他打圆场了,这次的舆论风波却还是没有平息,反而有了愈演愈烈之势。 单明明没有把与之相关的每一条信息都看完。 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但她却是已经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给弄明白了。 她连忙拿起手机,点开霍云沉的V信朋友圈。从她这里来看,霍云沉在这一周里根本就没有发新的朋友圈消息。 但单明明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定不对劲。 “烨明!” 这会儿还是周日,单明明拿起手机,从自己的房间里跑了出去,并一路冲到了她的弟弟单烨明那里。 “怎么了,姐?”弟弟这样问道。 单明明:“你手机借我用一用,两分钟就还你。” 单明明从犹犹豫豫的弟弟那里接过手机,而后立马点开了V信。 “诶诶,姐,你怎么进我V信呢?” “不看你和小姑娘聊的天。” “我、我这也没和女孩子聊什么呢!嗯……咦?” 单烨明看到自家姐姐用他的V信账号搜索起了一个他不认识的账号。 那应该,是个男孩子的账号,并且朋友圈的第一条状态,放的配图还是维塔利在新闻发布会上的照片。 “姐,这人也关注维塔利的事呢?” 单明明拿着弟弟的手机,呆愣在了当场。 那是一条发表于四天前的朋友圈状态。一条对单明明设了不可见的状态。 霍云沉对此只发了五个字。 ——错误的决定。 见姐姐没说话,单烨明就凑了过来,对此发表看法道:“他谁啊?说话好酷。” 单明明没回答弟弟的问题,而是从霍云沉的账号退了出来,并给了一句:“我有事要出门,今天可能得晚点回来。你乖啊。” 说着,她把手机还给了弟弟,并不走心地摸了一把弟弟的头发,冲上楼去换衣服,又在五分钟之后再次冲下楼来。 先前在修车行里和那个男孩的相处片段在单明明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了起来。 她甚至还能想起霍云沉带着她在那个赛车模拟器里,开了一遍上海赛道的每一个细节。 那些的都还如此的鲜活,也都还属于离此刻很近的过去之中。 但她却已经觉得,如果她不做些什么,那么她很有可能就要失去那个男孩了。 这不是她希望的结果。 她和霍云沉……甚至都还没真正地开始。 想到这里,单明明就去到停车场,设了一个去往那家卡丁车俱乐部的导航。 她想要当面去告诉那个男孩:和我在一起,你不需要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退役。我也不会勉强你去做你不想做出的选择。 由单明明所驾驶的那辆车驶出了小区,并向着城东市郊的方向驶去。 城东, 卡丁车俱乐部。 刚刚结束了一课时教练课程的霍云沉送走了他教的小女孩,向着员工休息室走去。 当他路过通往赛道出发点的那个区域时,他就看到了近来为他们这里吸引了许多人气的女教练。 那是一个身材非常惹火,个子高挑,也有着一头长发,长得相当漂亮的女人。 她刚来的时候,有和霍云沉介绍过自己。 但这位同事给自己起的英文名太复杂了,霍云沉一直没能记住。又或者说,他没有花心思去记。 当手里拎着头盔,头发被汗水打湿了不少的霍云沉路过对方时,那位女教练便向他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叫出了他的名字,并和他打了个招呼。 这是一个……已经不能用纯粹的礼貌来形容的问好了。 那些为了看她而专程来到了这里的男性客人因为女教练的这一举动,纷纷问起了周围的人:“他是谁啊?” [他是谁?]——他们问的,自然是霍云沉了。 并且,这些专程赶来看美女教练,也拍下了对方照片的年轻男性们此刻用警惕的、甚至是带着些敌意的目光看向的,也正是这个外表非常出彩的卡丁车男教练。 霍云沉没有理会这些声音。 他只是走进了休息室。 但是在休息室里,俱乐部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也都在谈论对方。 ——Eleonora “今天过来的那些人,都是来看Eleonora的?” “对啊。好像是有人拍了她的视频,放到了哪个短视频的网站上。好多人都看到了,就都过来了。” “可她也不是什么拿过赛车比赛名次的车手吧?她就只是会开卡丁车而已。” -- 第173页 “长得好看吧。” “那霍云沉长得也好看啊,而且他还是拿过很多奖和比赛名次的那种正经赛车手。” “男的长得好看又没用。现在外头缺的是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大家也都要看美女。” 正当他们说到这里的时候,霍云沉走了进来。 大家于是立马停止了刚才的话题,并且转折十分生硬地聊起了别的。 霍云沉虽然听到了刚才同事们说的那些话,但他倒也不在意。他打开衣柜,取出了自己的水壶,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水。 “霍云沉。”一名同事略显不自在地叫起了他的名字,并在这位卡丁车全国冠军转头看向他的时候说道:“刚才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谢谢。” 霍云沉在和对方道谢后拿起了手机,而后就愣了愣。 单明明一路给他打了七个电话。 在他的印象中,单明明完全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地就这样找他的人。 这让霍云沉感觉到紧张起来,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可不等他给单明明回一个电话,单明明的第八个电话也已经打来了。 霍云沉连忙接起电话,并唤了一声单明明的名字。 “喂,云沉……” 先前在给对方打电话的时候,单明明是气势汹汹的。 然而当她真的听到属于霍云沉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她就又好像泄了气的气球了。一时之间,竟是连自己的声音都找不回来。 “明明,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有点……想来找你。” “来哪儿找我?你不是去成阳了吗?” “就来你工作的卡丁车俱乐部,可以吗?我已经回临海城了。” “好”这个字险些就让霍云沉说出来了。 那是他此刻最想说出的回答。 可,他却犹豫了。 第80章 琅俨/文 来自霍云沉的犹豫虽只有那么几秒。 可对于电话那头的单明明来说,它却长到堪称漫长。 “下周我来找你好吗?”霍云沉这样问道。 他甚至给出了一个具体时间:“下周三好吗?” 今天还只有周日。也就是说,霍云沉的这句话就一下把两人见面的时间往后推了三天那么多。 那其实也就把单明明的心给推远了。 事实上,单明明已经感觉到这个男孩对于两人之间关系的犹豫,以及后退了。她也在真正确定了这一点的时候,一鼓作气般地赶到了这里,想要和这个男孩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可她在感情上,一直就不是个勇敢的人。 当她意识到霍云沉的后退时,她甚至会比这个男孩还要摇摆不定。 没错,在她出生和长大的那个世界,她的确长成了会让许多男人对她一见钟情的样子。并且她也完美符合那个世界的男人对于女人的审美。但她对于自己的魅力其实并不自信。 又或者说,她认为男人所谓的“喜欢”、“爱”和“迷恋”都不过如此。 那实在是太轻太轻的一种感情了,既比不上她家的一半家产,也比不上苏雅娜独生女的身份,更比不上男人的“梦想”。 她不信喜欢她的男人会真的为了她而付出什么。 在来到这里之后,她似乎是把这样的不自信或者说是不信任给放下了。 可现在,霍云沉却让她又一下就回想起了那些。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最近,是很忙吗?” “对。”电话那头的霍云沉这样回答道:“上海站的比赛就快开始了,得加训。” 霍云沉并不知道单明明此刻经历的犹豫和矛盾。 因为,这会儿的他也犹豫极了。 他该遵从自己的心,去靠近这个人吗? 他该和这个他其实还不足够了解的女孩说出他心中的担忧吗? 还是说,他该在自己还没有那么那么喜欢单明明的时候,就让两人之间的这份感情止步于此? 先前,这三个问题还只是在他的脑袋里隐隐地浮现。 可单明明给他打来的这通电话却是要他即刻就做出选择。 那太难了。 他没法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就想出那个答案。他也觉得自己没法在今天之内就把这件事给想明白了。 霍云沉于是选择推迟两人见面的时间。 “好的。”单明明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 那让这个男孩没由来地感觉到一阵心慌。他于是很快就接着问道:“下周三,我来找你?” 单明明又是回答了他一句“好的”。 这下,就该霍云沉着急了。他试着问道:“或者我周二来找你?如果周一你不是那么忙的话,我们也可以……” “没关系的。”单明明说道:“就周三吧。” “那……周三见?” “周三见。”说完了这句话的单明明挂断了电话,并再次抬头看向了面前的明星教练排班墙。 其实她已经到霍云沉工作的这家卡丁车俱乐部了。 在她接连给那个男孩打了七个电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开车来到了这里。 直到她看到这面明星教练排班墙,也看到了霍云沉名字底下的那一长串获奖经历,她才给这个男孩打起了第八个电话。 所以现在她该怎么办? -- 第174页 回家吗? 单明明又看了一会儿霍云沉的排班记录。 其实,他在十分钟之前,才给人上了一节课。并且,在三个小时之后,他还有一节课。 单明明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信息,才会对霍云沉说,想要现在来看他的。 可对方拒绝她的理由,却是:得加训。 所以他是在自己工作的卡丁车俱乐部里训练的吗? 一旁的工作人员便是在此时走上前来的。 对方问她:“你好,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 单明明看向身旁的这位工作人员,她想了一想,问道:“你们的这位霍云沉教练,好像很厉害?” “当然厉害了!他从小就开卡丁车,拿过全国冠军,现在还在开方程式赛车,是有一直在外头比赛的。你想约他的课吗?” 单明明迟疑道:“我现在能约吗?” 工作人员:“能啊。你看,根据这上面贴的,我们霍教练接下去有三个小时都是空着的。不过我建议您啊,就先约一个小时的课就够了。因为这样一个小时,就挺累的了。” 单明明还在思考着,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好美啊!她真的好美!” “嘿祥子!她刚刚是不是看我了!” 单明明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而后就看到了仿佛众星拱月一般的Eleonora。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让她把视线粘在了那个身高比她还要高出了那么四五公分的性感女人的身上。 这不是她在这个世界能经常看到的,漂亮女人。 这样的一个女人,即便在单明明出生的那个世界,外形也足够称得上抢眼了。 她让单明明想起了苏雅娜,但她的身上却是还拥有着甜美的感觉。 不等单明明问出些什么,一旁的工作人员就笑着说道:“她不是我们的金牌教练团队的,找她教你开卡丁车不用额外花钱。但是找她的人太多了,得排号。如果你想要好好学的话,我倒是比较推荐霍教练的。” Eleonora和身旁一位同事说了些什么,而后就转身离开了。 单明明几乎是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她和你们的霍教练,关系怎么样?” 这只不过是单明明突然想到的一个问题,却是让站在单明明身旁的那位工作人员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单明明。 她问:“她们看起来,很像一对吗?” 单明明迟疑了,而后措辞谨慎地说道:“看起来很般配。” “Eleonora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霍教练比较冷。不知道她们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说完,那位工作人员又接着说了一句:“但是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这样,就觉得请霍教练来教你,这样不好了啊。” 听到这句话,单明明笑了起来。她转头问对方:“我能先在这里转一圈看看吗?” “可以的。有什么问题,随时来问我们就好。” 单明明和那位工作人员道了谢,而后向着那个叫Eleonora的女人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 “叩叩”。 霍云沉所在的男性工作人员的休息室被人敲响了门。 这会儿的休息室里没人在换衣服,门也就是开着的。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待在里面的人就都不自觉地转头看向了门口。 只见他们这里的“明星教练”Eleonora这会儿正站在门口。 “我找霍教练。” 正坐在桌子前休息的霍云沉听到这句话,显得很是疑惑。 他连手机都没拿,就直接走向门口,也就站在门口问道:“什么事?” “这几天,客人们问了我挺多问题的。但我好像……不是全都懂。” 霍云沉点了头。 似乎只是对她所说的这一情况表示了明白。 那让特意过来找他的这位美女只得接着说道:“你可以给我解答一下吗?” “可以,你问吧。”霍云沉的回答十分简洁。 “就在这里问吗?”Eleonora看了一眼对于她们这里在说些什么很是好奇的其他男同事们。 霍云沉也跟着看了里面一眼,而后问她:“这里不可以吗?” Eleonora:“如果能去到可以看得到卡丁车的地方,可能会更好一点。” 这下,霍云沉就想了一会儿了。 并且他还看了一眼被他放在了桌子上的手机,似乎是在思考他得离开多久。 最终,他在Eleonora期待的目光下,选择了点头。 “但我不能离开太久。”霍云沉说道:“可能五六分钟之后就得回来。” 就这样,他离开了休息室,并跟着Eleonora一起走向停放着许多卡丁车的赛道。 怎料,Eleonora才一和他离开了这间休息室,就在来到了走廊上的时候,换上了一副表情。在这样的独处时间,她不再掩饰自己对这个男孩的好感。 “好几年以前,我就在卡丁车的相关报道上见过你的照片了。我真的没想到,居然会和你到了一家俱乐部工作。” Eleonora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着迷。 “霍云沉。”她叫出了这个男孩的名字,说道:“你长大以后,变得比以前更帅了。大男孩了。”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道:“谢谢。” 两人就快要走到这片通道的尽头了。但这位美女教练却是一把拉住了霍云沉的手腕。 -- 第175页 那让霍云沉停下脚步,并直接看向了对方抓着自己的手。 “抱歉。”Eleonora说道:“我看到外面聚了很多人。要不然,我就在这里问你问题吧。” “好。”说完,霍云沉就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把手抽了回来。 两人间的提问与回答就真的只进行了那么几分钟的时间。 待到三五分钟后,霍云沉就和对方说出了那句“抱歉,我得回去了,也许有客人会约我下一个小时的课”。 这当然只是个借口。 而事实则是,自他跟着Eleonora从休息室里出来之后,就感觉到不太对劲。而当那位女同事抓住了他的手腕时,那种心神不宁则就攀升至了顶点。 以至于……他都没有好好回答那位同事的问题。 他也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回答了些什么。 此时的他脑袋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再和Eleonora待在一起了,他得赶紧回休息室。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单明明。 他也忽然很想和单明明说些什么。 什么都好。 霍云沉将他所穿工作制服的扣子向下解了一颗,并在回到了休息室之后,又拿起水壶喝了一大口水。 而后他拿起依旧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但当霍云沉看到了单明明给他发来的最新消息时,他便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水壶翻倒在了地上。 但他却根本想不起要把它捡起来,也没有要把它给扶正,而是直接抓起手机,向外跑去。 单明明发给他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加油训练,我先走了。] 而在这条消息的上面,则是一张照片。一张就拍摄于刚才的照片! 在那张照片里,他被一个身材性感的女人抓着手腕。女人正看着他,一双杏眼里则满满的都是喜欢和着迷。 那是单明明待在通道的尽头处,于过来这里开卡丁车的游客中抓拍下来的照片。 拍完这张照片,她就如她所说的那样,离开了。 第81章 琅俨/文 霍云沉冲出休息室,并顺着他先前走过的那条通道,一下就跑到了通道的尽头处。那里正是先前单明明拍下了照片的角度以及位置。 准备继续去工作的Eleonora看到霍云沉这么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还很高兴地向他露出了笑容。 她整个人都在向释放着信号:嘿,我在这里! 怎料,霍云沉的目光却是从她的身上匆匆掠过,并焦急地找起了什么人。 他拉住了自己的一位男同事,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子,她……她本来是过来找我的,长得很漂亮,身高大约到我这里。头发的长度大约……” 他问得太着急了,以至于他的这位同事一时之间都反应不太过来。 倒是边上的另外几位刚才就在这里的客人参与进了他的这个话题,问道:“是不是穿着风衣,气场特别强,走路还带风的那个?” 一听到“穿着风衣”,霍云沉就立马转向了对方。 然而“气场特别强”,以及“走路带风”这样的形容却和他记忆中的单明明并不相符。那就让他显得……有些迟疑了。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这几个人过来的时候就是想好了要拍一拍卡丁车俱乐部里的网红教练的。当他们之中有人看到单明明的时候,自然也会被吸引了注意力。 单明明就在他们边上的时候,他们不敢拍。但等到单明明走远了,他们还是拍了个小小的背影的。带着小半边侧脸的背影。 “就是她!谢了!”霍云沉一眼认出了单明明。 “不谢不谢,我们男孩子呢,就是要多互相帮……助一点的。” 但不等这个男孩子把话说完,霍云沉就已经跑着离开了。那就让正在说话的这个人,感觉到有点尴尬了。 和他一起过来的同伴敲了他的胳膊两下,说道:“人家不过找个人,你扯什么男孩子要互相帮助?” “我觉得他好像是惹女朋友生气了,正要追呢,这不是想热心帮个忙么!” 这里发生的情况让那位十分引人瞩目的美女教练看在眼里,脸色变得相当糟糕。 但是霍云沉已经追了出去,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看到她。 他一边跑着,一边看着手机。他刚要给单明明发去消息,就发现单明明已经把刚才的那句文字消息给撤回了。 [加油训练,我先走了。]——这句话被撤回,但是经过了修改的那条消息很快就被发了过来。 它被改成了——[加油训练,我走了。] 句号依然在,只是“先”字被去掉了。 这样的举动,倒反而让霍云沉又找回了他熟悉的那个单明明的样子。 那也让他在感觉到焦急和担心的时候,又不由地有些好笑。在这种强烈而复杂的情绪之下,霍云沉给单明明打起了电话。 只是此刻因霍云沉而响起的电话铃音却是让单明明感觉到很心烦。 先前是她一遍一遍地给对方打起了电话,却是直到半个小时后才终于等到那个男孩把电话接起。 但这样堪称漫长的等待,却是只让她等到了来自于霍云沉的拒绝。 而后,她就更是看到了把她也远远推开的一幕情景。 现在,霍云沉又给她打起电话了,她怎么还会想要立刻就接起电话? -- 第176页 原本单明明还只是在快步走着,但当她看到停车场已经近在眼前了,她就开始小跑了起来。 她挂断了电话,而这样的举动也让霍云沉能够明白她已经看到了来自于自己的电话呼叫了。 霍云沉:[明明,你在哪儿?] 单明明才看到了这条消息,手机铃音就又响了起来。那让单明明心里的火越冒越大,也干脆开启了静音模式。 可当她坐到车里之后,又会觉得……她实在是有太多气话了。 又或者,那些不止是气话,而是她从上个周末一直到现在的心情变化。 太多了。 她实在是憋了好多好多想和那个男孩说,却始终压制着的话了。 在这一刻,她甚至讨厌起那个男孩了。因为她们分明才只认识了很短的时间,可霍云沉却是已经给她带来了那么多种强烈的情绪。 她想要做一个足够好的恋人,却是事与愿违。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甚至会让她对自己产生一种厌弃感。 男孩还在锲而不舍地给她打着电话。已经坐进了车里的单明明则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也因为霍云沉给她打的电话而戴上了耳机。 待到她把车也发动了起来了,她才带着那份怒意接起了电话。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照片里的那个女孩,是我的同事。” “是的我看出来了,你们连穿的衣服都是一样的。” “我是说,我们只是同事。” 单明明深吸一口气,同时还笑着叹了一口气。那显然是一种怒极反笑。 “你现在在哪儿?我过来找你。”霍云沉换了一个话题。 他的心里显然很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单明明,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当面解释这一整件事,而不是在电话里与她争辩。 可单明明却说:“你说了,你今天不想见我。” “明明,我不知道你已经过来了。” “那你不还是不想在今天见到我?” 单明明深呼吸了那么几次,她想要止住自己那如洪水一般宣泄出来的情绪。这番努力让她勉强控制住了那些。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也更冷酷一些:“霍云沉,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只在今天下午。” “明明,我向你道歉。” 怎料,这一句话却是让单明明那原本只是堪堪稳住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她大声地问对方:“我有说我需要你的道歉吗!它对我来说的意义是什么?” 这句话一出,两人间的通话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此刻的霍云沉,或许是不知所措的。而单明明则是花费了一些时间平复自己的心情,也理清自己的思绪。 “你说你想要追求我。可这就是你追人的方式吗?欺骗我,不见我,怀疑我。也让我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一遍一遍地质疑我自己。” “我没有怀疑你。我也没有……” “维塔利为了结婚退役了,你觉得我也会让你这样做。” 这下,就该已经找到停车场了的霍云沉深吸一口气了。 单明明又道:“但我可能原本就没法在这里留到那么久以后。” 霍云沉:“什么叫做你可能原本就没法在这里留到那么久以后?” 此时的霍云沉已经感觉到很不对劲了,他追问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重要了。”单明明道:“霍云沉,你不用追我了。去做更值得的事吧。我们之间,本来也就不会有未来。” 说着,单明明取下耳机,也挂断了电话。 她把车从车位里倒出来,并从停车场的另一头往外开去。 她听到霍云沉在她后面喊她的声音了。 但单明明只是从后视镜里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就一脚踩下油门,不再给对方追上自己的机会,就此离开了。 这不是卡丁车的赛道,而是通往市区的公路。 身后的男孩没有汽车,而她则不想继续停留在对方的人生赛道中了。 她知道霍云沉的犹豫与矛盾。 比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更为理解。 但那又怎样呢? 就好像她对那个男孩说的那样:不重要了。 过去,她总是会不自觉地去体谅别人。 在今天的这十几分钟之前,她也依旧是在这样体谅着霍云沉的。 她因为自己内心的一个猜测,就在累了一整个星期后,放下工作直接从家里驱车到了恋人工作的地方。 她也可以因为对方不想要在这一天见到她,就选择不告诉对方她已经到了那里了。她甚至还能自己悄悄地为一个很近的未来做打算,瞒着对方租下可以让她们两个人一起住的公寓。 可是霍云沉对她撒的谎,以及那让她感觉到苦涩的一幕却仿佛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刻的她不想再做那样的一个人了。 她甚至把霍云沉的V信号都给拉黑了。 并不是以后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只是她今天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个男孩不断不断地给她发来消息了。 她也知道这样的她并不“好”。 但她为什么要总是做一个很好的人呢? 她烦了,也终于厌烦了。就这么简单。 单明明本以为自己会想要立刻就开车回家,可车开到半路,她又有些想去看海。 -- 第177页 那就去吧。起码在这个星期天的下午,做一个随性的人,一个自由的人。 她把车停在了能够看到海的长椅旁,并下车坐到了那张无人的长椅上。 咸咸的海风向她吹了过来,也将她的头发吹乱了。她不乐意一直不停地去整理头发了,于是就干脆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向后,仰躺在了长椅的靠背上。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和此刻正在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击个掌。 她也很想单鸣明聊个天,对她说: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没个男朋友了。 ‘谈恋爱,真的很麻烦。’ 她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又给自言自语地接上了一句:“比好好工作还要难。” 单明明在这里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待到海风没那么大了,她才又理了理头发,并拿出手机,在的备忘录里写下一句: [告诉鸣明,我和霍云沉结束了] 然后她就会发现于助理在半个多小时前给她发来的消息。 于墨林:[老板,租房手续已经办妥了,无线网络也已经重新开通了。阿叔现在正在打扫卫生,一会儿我让他把新的床单被套都换上,这间公寓应该今天晚上就可以住人了] 这条消息不禁让单明明感觉到一阵头疼。 她想了好一会儿,而后才给出了回复。 单明明:[好,我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过来] 第82章 琅俨/文 [好,我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过来] 在于墨林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帮单明明整理着衣柜。 这个周末的他没有跟着单明明一起去到杭州和成阳,但留在临海城的他,也已经忙了一个周末了。 又或者说,因为这间单明明新租下的公寓,他在这个周末的工作量还会比平时更大了。 两个卧室的床单被套是他按照尺寸提前买好了,洗过一遍又晾晒好的。 单明明衣柜里的那几件衣服则也是他提前就准备了的。 三套便装,一套西装,还有一套适合这个季节的睡衣。这些都是于墨林去到单明明的家里替她拿的。似乎他替单明明做这样的事,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除此之外,他还替单明明在主卧的衣帽间里放置了女式的一次性内.裤,也在次卧的衣橱里放置了一套男式睡衣、一套睡袍,还有基础款的男式短袖上衣以及男式卫衣。 于墨林不知道得到了自家老板青睐的那位男士到底是什么样的身材,就都准备了L号的衣服,出不了大错。 还有那些洗浴用品,简单的护肤品,他也都替单明明准备好了。 在这位男助理看来,似乎只有把这些都备齐了,才能称得上“这间公寓应该今天晚上就可以住人了”。 到了这会儿,新的床单被套已经换好了。 于墨林看了自己刚刚收到的这条消息一会儿,而后就在这套公寓里查看了一圈。 此时的清洁阿叔依旧还在打扫着,但已经进行到了收尾的工作了,也显然用不着一个小时就能把这些事都做完了。可他还是得留在这里,等自家老板过来。 于墨林因而便在思考了片刻后打开了手机上的生鲜食品APP,选起了食材。 他想着,老板这两天都在外地忙着,今天或许会想要吃点清淡的家常菜。既然他本来也就要在这里等对方,不如干脆就做几个菜吧。 红薯白米粥,番茄牛腩煲,芦笋西蓝花胡萝卜炒虾仁,冬瓜火腿笋干汤。 当清洁阿叔打扫完离开的时候,粥已经煮了起来,番茄牛腩煲在砂锅里煲着,汤也炖起来了。于墨林就又卷起了白衬衣的袖子,系好围裙,剥起了鲜虾。 窗外的天色原来还是亮着的。 但随着食物的香气渐渐飘了出来,天色也就渐渐暗了下来。 当单明明来到这间公寓的门外时,那暖暖的香气让她不禁有些疑惑,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 她赶紧拿出手机来,把于助理发给她的公寓信息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在确认无误之后,她才用于墨林发给她的密码开了门。 此时的于墨林正好在炒手剥鲜虾仁和时蔬的那道焖菜。 抽油烟机的响声让他没能听到单明明进门的动静。 因而,单明明便在进门后见到了很有生活气息的这一幕。 客厅里,插着百合花的花瓶被放在了餐桌上。在鲜花的旁边,果盘里放着一些水果。 而在玻璃移门关着的厨房里,则还有着一个身材清瘦的男人正在忙碌的背影。 那让单明明愣了愣。她走到了厨房那里,拉开了玻璃移门。 刚好把炒锅的锅盖盖了上去的于墨林似乎是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动静给惊到了,猛地转身。 “抱歉,吓到你了吗?”单明明问道。 “不会。”于墨林很快便在放松下来之后这样说道。 于墨林:“我做了几个菜,还煮了粥。老板今天会更想喝点粥,吃点清淡些的菜吧?” 单明明摸了摸自己的胃,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说道:“对。” 可之后她又疑惑了一下,问:“都是你做的?” “是的。”说着,于墨林又问道:“要我给你泡杯茶吗?” “不用,要喝什么我自己来就好。” “那老板再等一等,很快就能吃饭了。” -- 第178页 “那就……辛苦你了。谢谢。” 厨房的玻璃移门被关上了,单明明也就四处看了起来。 她收到于墨林的那条短信的时机并不好。 那时候,她刚刚决定放弃和那个她喜欢的男孩开始一段认真的恋情。可是她为了两人在一起而租的公寓却是已经准备就绪了。 这样的感觉其实很糟糕,仿佛已然摆在了眼前的事实在嘲笑着她。 嘲笑着她的鲁莽、冲动、以及自以为是,也嘲笑她在根本就还不能肯定自己喜欢的那个男孩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要同她建立一段关系的时候,就自顾自地做了这些。 当单明明坐在海边的那个长椅上的时候,她会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问题:她这算是深情吗? 不算吧。她想。 只有当她在那个时候也满脑子的只想劝霍云沉放下犹豫和她在一起,她才能算得上是深情。 深情? Fuck you. 但当她真的在好好地冷静了一番之后来到这里。在宽敞、明亮且温馨的空间里闻到食物的香气,她又会觉得……租下这套公寓,让这里成为属于她的秘密空间,感觉又似乎没有那么的糟糕。 正在厨房里忙着的于助理把门推开了,他把已经做好了的几个菜端了出来。这个平日里都是斯斯文文的,穿着西裤和白衬衫的男人此时还穿着格子围裙。那种让人捧腹的反差感让他几乎是撞进了单明明的视线中。 见他可能还要再走个两三趟,单明明连忙收回了视线,并跟他一起去到厨房拿碗筷。 于墨林原本是想等到单明明来了之后就“下班”的。 可单明明却是自然而然地在拿了几个小碗的同时,拿了两双筷子。 “老板要跟我一起吃饭?” “你要做完了菜就回家吗?”见自家助理陷入了沉默与犹豫,单明明便说道:“一起吃饭吧。” “我做的菜,可能不够三个人吃。是不是要现在就再叫点外卖过来?” “哪里来的……三个人?”单明明疑惑了。 于墨林:“老板的男朋友,今天……不跟你一起吃饭吗?” 单明明脸上的表情,这就有那么点精彩了。 诚然,于墨林一直都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但他还是没法从单明明此刻的表情判断出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因而,他就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这是老板在这间公寓里吃的第一餐。如果只有我和老板一起,我担心那位先生会介意。” “他不会。” 那脱口而出的回答让于墨林探究地看向了自家老板。 单明明一时觉得……这样的情形真的是有些尴尬。 “我没有男朋友了。或者那个人……他从来就不是。” 说着,单明明就拉开了椅子,说道:“总之,别管那么多了,就……吃饭吧。” 于墨林还要先把围裙脱下来,单明明就干脆先给做了菜的人盛起了粥。 等到单明明一碗粥盛好了,就见自家助理在把围裙脱下来之后,还要把它叠好。叠完了也不够,还要用系在腰上的那两根绳子把叠好的围裙给扎起来。 这个细节实在是逗笑她了。 而于墨林则因为自家老板没能忍住的笑声而把动作僵在了那里,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别要把围裙折成卷起来的圆柱体。 “你就继续呗,原本想要怎么叠,就怎么叠。” 在单明明的这句话之后,于墨林才把叠好的围裙又放到了厨房去。那让这“卷”围裙看起来完全就不像是用过似的。 单明明:“你是在家经常做家务吗?” 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单明明觉得于墨林是一位特别“高大上”,也很有精英范儿的助理。 他擅长替单鸣明收集各种商业圈以及科技类的最新资料以及信息,也擅长信息的整合。 但这样的助理第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居然是来到酒店给她送干净的衣服。 到了现在,单明明又突然发现,在于墨林的身上,也是能够有那么浓重的,生活化的气息的。 在单明明的那句话被问出口之后,于墨林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单明明已经把汤都给盛好了,他才把答案给到了单明明。 “我的母亲,很早就离开我和爸爸了。” 单明明的动作顿了顿,说了一声“对不起”。 于墨林:“不是,老板误会了。她只是不要我和爸爸了。然后我爸爸就得重新出去上班养活我们。我得自己照顾自己,有时候还得照顾一下他。” 当于墨林坐到了就在单明明侧手边的座位上时,单明明就把自己刚刚盛好的粥和汤都推到了他的眼前。 这个动作,让身为助理的于墨林相当的意外。可单明明却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让对方和她说谢谢的事。 她尝了一口放了很多营养蔬菜的炒虾仁。 这是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会喜欢的,带着些许鲜味的清淡菜肴。现在,她已经不常吃这些了。 但当她在忙了一整个星期,也在两天之内来回坐了好几次飞机后,她会发现,这样的菜肴配上带着淡淡甜味的红薯白米粥会让她感到很满足。 单明明感觉自己的味蕾和胃都被这几口食物给满足到了,便高兴得眯起了眼睛。她在好好地感受了一下那现剥的虾仁,还有美味的芦笋之后笑着说了一句“好吃”。 -- 第179页 当她再看向于墨林的时候,她会发现,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性,可能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了。 “你不尝一下吗?这道菜真的很好吃。” 于墨林这才动起手来,却不是替自己夹一筷子的虾仁炒时蔬,而是又拿起了一个小碗,替单明明盛了一点番茄牛腩。 “我加了一点泡椒,尝起来应该不会太淡。” “谢谢。” 作为一位女性上司的男助理,于墨林平时不常直视单明明的眼睛。对于两名异性来说,那样太容易让人产生与暧昧有关的感觉了。并且,也会让被他故意削弱了的,来自于男性目光的侵略性又强起来。 可现在,他却是在这样一个十分居家的氛围下,注视起了对方。 甚至……问出了过去的他一定不会向对方问起的话。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想和我聊……他?” 在于墨林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单明明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家助理想要问起的那个“他”,就是霍云沉。 因而她也不需要和于墨林明知故问一句:你问的是那个“他”。 那是她的母亲和弟弟都不知道其存在的人,也是于墨林还从未见过的男孩。可现在,向来都把分寸感掌握得很好的于墨林却是主动和自己问起了那个人。 “和我联系的中介说,这套公寓,是老板租下来,打算和男朋友一起住的。” 单明明失笑道:“我那时候只是觉得,他以后……可能会偶尔来我这里住几天的。” 于墨林:“我在次卧里准备了男式的睡衣睡袍,还有卫衣。” 单明明依旧是笑着的,但她却是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用不着了。不过谢谢你,考虑得那么周到。” 此时单明明已经喝完了一碗粥,也吃了不少菜了。她转向自家助理,说道:“也许,下回我弟弟烨明过来的时候,能用得上。” 这样的一句话,实际就已经把话题从那个“他”的身上,转走了。 可今天的于墨林却不知为何,格外的坚持。 “我对他……很好奇。” 当于墨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情绪便外露了。 那仿佛是混合着不甘心的苦涩。 “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孩,才能让你改变那么多。” 这样的于墨林让单明明有些不确定了起来。她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也带着些许的不解与探究看向了对方。 “过去的你,不像现在这样的。” 于墨林在单明明的面前,其实极少用如此平等的“你”字来称呼对方的。 而这一次,又是单明明印象中的,让她觉得自己和对方之间的距离最近的一次。 但她同样也好奇了起来。 她猜,于墨林口中的,“过去的你”,指的便是单鸣明了。 在这一刻,她突然也很想知道,单鸣明身边的人到底是怎么看待完全不同的两个“她”的。 她因而……试着说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于墨林几乎使出脱口而出道:“不会那么在意我的感受。” 然后,他又说道:“也不会那么替别人着想。不会那么替你身边的每一个人着想。” 这个男人心想,他也许不会再有这样一个机会了。 不会再有这样一个机会,和单明明说一说他内心的感受,而不仅仅是像预设了程序的机器那样,只是替单明明处理她的工作与生活上的杂事。 “那天在去过Révolution之后,的确发生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但,你会邀请我跟你一起进去,而不是让我一个人在车里等着,我感到很高兴。” 单明明是真的想不到,于墨林居然还会再和她提起那个晚上的Révolution。 她原本以为,自家助理已再也不想被陷入到那样的尴尬境地了,也会有意识地想要避开那些了。 除了“那一次”之外,她都没有再和对方提起那一天,也再没提起那几个店名了。 可于墨林的话还在继续。 “后来你跟我说,你已经找律师和那几个人谈过了。你还向我保证,绝对不会有和那些有关的流言蜚语在公司里出现,让我安心工作。之后的情况,也的确就像你说的一样。我……很感动。” 因为于墨林的这番话,单明明久久沉默。 恍然之间,她竟一时有些回不了神。 在那天晚上邀请自家助理跟她一起进去Révolution,因为她觉得……她不该让在周末的晚上特意为了她而主动出来加班的助理,只是自己一个人待在车里。 而事后和于墨林说的那些话,也只是因为……她希望自己的助理能够在一个让他感到安全的环境下,好好工作。 她以为,她做得很少。 哪怕不是举手之劳,也只是……“仅此而已”。 但这些却换来了对方的一句“我很感动”。 当单明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她一个不小心把碗里还没喝完的汤打翻在了自己身上。 虽然她已经立刻站起身来,也抽出纸巾擦起那些汤水了,但她的上衣还是被打湿了一片。 于墨林连忙走到了单明明的身旁,看起了她的这件衣服。 这不是一件金贵到需要干洗的衣服,却是单明明最近常穿的一件。 -- 第180页 于墨林拿起了餐巾给单明明擦起衣服,但它显然已经弄脏了。 他因而问道:“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把它拿去洗了?应该能洗干净。” “好。”单明明想也不想地答了这一句,而后就意识到了那么些许的,不对劲。 因为于墨林之后接着就说了一句:“那给我吧。” 他似乎……是在向单明明要这会儿正被其穿在了身上的上衣。 即便单明明已经来到这儿有一阵子了,可她还是会在这个时候,愣了那么一下。 但,随后她就点了头,并在于墨林向他露出疑惑的表情之前,就将身上的这件被弄脏了的上衣脱了下来。 此时她所在的这个客厅,是一个白天时采光很好的屋子。 而到了晚上,这里就能够看到从对面的高楼里透出的灯光。 她就站在这里,赤着上身,把衣服交给了一个异性。 在那一刻,她感觉到于墨林的呼吸变了,看自己的眼神也变了。那是一种被强烈的诱惑吸引着,却还要努力让注意力回归内心的矛盾与拉扯的感觉。 单明明突然意识到,此刻的她……只要对这个看起来虽然清瘦,然而只要解开几颗衬衣的衣领,就也会隐约显露出肌肉线条的男性勾勾手指头,对方就会过来,近乎虔诚地亲吻她。 她也似乎明白了——也许,在她所属于的世界做一个男人,就也是这样的感觉。 在自己喜欢的女孩让其失望,或者和什么人有一些小小的暧昧之后,很快就和身边的一个原本就对他有好感的异性,发生些什么。 这真的,太容易了。 但她虽然理解了,却并不想也做出那样的选择。 因而,她收回了手,说了一句“谢谢”。 而后她就拿起被她挂在了旁边那张椅子上的风衣外套,说道:“我去主卧看看。” 十分钟后,于墨林离开了。 只留下那洗衣机在那儿运作的声音。 而单明明则在主卧室里带的那间浴室,洗了个澡,也换上了她的男助理为她准备好的衣服。 现在,她该继续工作了。 当她再次看到那位天才车手的相关新闻时,她会有更不一样的感觉。 直到晚上九点的时候,单明明给陈枫打了个电话。 她问:“如果是投资人想要找你们投放广告,能打折吗?” 陈枫:“那必须得少挣你一点啊。” 在这样一句听起来好像打哈哈的话之后,两人就都笑了起来。 而后单明明便问道:“你知道益美家装吗?” 陈枫:“知道啊。最近搞了个争议营销,拉了一波关注度的那个。” 单明明又问:“那你知道天才车手维塔利最近的事吗。” 陈枫:“知道。” 单明明:“我想在和赛车手维塔利有关的网络页面上,给益美家装的那条争议视频广告买一点推广。你给我做个报价吧。但是,这一单得保密。你不能让人知道这些推广是我买的。” 电话那头的陈枫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一句“卧跃”就脱口而出了。 陈枫问:“这么大仇?” “不算。”单明明道:“但我投了鹰咕。” 她当然可以只是再一次地做出选择。 选择做一次稳妥的操作,给更为强势的益美也投上钱。 但她已经厌倦了总是在那么几个别人给到她的选项里,做出看似很自由,实际却是处处受限的选择了。 她想赢。 第83章 琅俨/文 他的, 他们的。 “听说桃汁森森拿到了蔚锐资本的一笔投资,现在打算要重新设计它们的产品,做加酒饮料了啊。”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那个创意特别好,叫‘只沾滴酒’,把酒精和饮料分开装,要喝的时候再自己兑。” 在明明爸爸的公司股东会议上,大家纷纷提起了被蔚锐资本投资了的那家公司。那种眼馋劲,以及那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用眉毛都能看得出来了。 他们说的是拿到了投资的桃汁森森,可心里想的,却是他们在收购了一家饮料厂之后,是不是也能和桃汁森森一样,获得这些投资公司的青睐。 他们望向自家公司CEO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现在,他们就等着单总家的千金从蔚锐资本那里带回来的好消息了。 对,没错。 先前单小姐从公司离职的时候,他们还都和单总表示过不理解呢。 当时他们说的大约是: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连自己家的公司都不待,和爸爸闹了点矛盾,就非要去外头给别家打工了呢? 不光是他们几个在公司里有股份的人。 单鸣明从公司里离职的事,其实在长达一两个月的时间里,都一直是公司内部人员的一份谈资。 一些人表示,老总的女儿嘛,女孩子,在和自己的职业规划有关的事情上,就是会不那么冷静,意气用事。 而当他们因为单鸣明那不假思索、也不给到他们任何缓冲时间的离职而遇到工作上的问题时,只有很少的人会念着这位千金小姐过去的好。 还有一部分人,尤其是单鸣明在离职之前“教训”过的那些人,他们遇到麻烦和困难,就会念叨起单鸣明的不负责。说就算是自己家的公司都能这么不负责,这位单大小姐的责任心之低,真的就是可想而知了。 -- 第181页 但,事情很快就发生了转变。 不知是谁传回了消息,说发现单总家的千金,进到了蔚锐资本,并成为了明星投资人吴蔚丰的一员爱将。 后来,单总突然花钱买下了一家小破饮料公司,打算跨领域进入到加酒饮料的行业赛道中。 没过多久,一家做加酒饮料的公司“桃汁森森”就拿到了蔚锐资本的风投。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还要人说吗? 单家的千金,是去到资本圈子里,给自家公司找路去了! 此种猜测一出,大家对于单鸣明的评价就立马来了个180°大转弯。 所有的不好,都变成了好。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给这位老总家的千金,再想出点别的好话来。 这么多人呢,都嗷嗷待哺似地盼着蔚锐资本给他们投钱。 而这之中,盼得最厉害的,也把脖子伸得最长的那些人,当然得是这家公司的股东们了。 在这场单总和公司股东之间的会议上,他们从暗示一直说到了明示,甚至直接问起了单总,“明明那里,怎么说啊?” 对于这个问题,单总当然只是打了一段太极。 但他口中的太极,听在一些人的耳朵里,可能就是“好事将近”的意思了。 这几位早年就和单总关系不错的股东们不禁在单总那里,称赞起了他的女儿。 而后,单总就替他的女儿“自谦”了起来。 “我这个女儿么,是有一点小聪明的。念书学习的时候,也是挺认真的。她这人呢,好学。但是吧,听不进我的劝,做人也不谦虚。 “以前呢,好歹脾气还不错。现在真的是脾气暴躁了。我呢,对她也没有什么大的期望,就希望她能快点再找个男朋友,别耽误了年纪……” 此番话语一出,立马就得到了那几位和他年纪差不太多的股东们的附和。 这些人可以说是单总的“老兄弟们”,其中好几个也都是家里有女儿的。 因而他们就在这场股东会上,都说起了自己的女儿。 “她们这些小姑娘,事业心都强得不行。二十几岁的时候,不好好去谈恋爱,找男朋友,都去拼工作。” “是啊是啊,可是工作等到她们三十多岁的时候也可以做的啊。这么好的几年被耽误掉了,那可是要被耽误一辈子的。” “我女儿说现在外头都看不到什么好一点的男孩子。说羡慕明明妹妹找了一个那么帅的小伙子。哪里知道……” 穿蓝衬衣的这位老兄弟原本是要说说单小姐和刘捷分手了的事,却是话说到一半,就意识到不好在这里提这些,因而也就叹了口气。 公司的副总高宏将就坐在一旁,并不发声。 那天单鸣明在公司把传谣的人一个一个地问出来的时候,他是看在了眼里的。等到单鸣明突然离职的时候,他可能也是最明白老总的女儿在公司到底起了多大作用的。 可这种时候了,大家居然还在感慨起单鸣明和那位前任男朋友的恋情没能继续下去了。 高宏的内心有些担忧。 他总觉得,他们公司想要从单鸣明所在的蔚锐资本那里拿到风投,可能不会是一件那么顺理成章的事。 他也依旧还记得,当他试图把单鸣明劝回来,哪怕是过来交接一下工作的时候,对方回他的那几句话。 ‘高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这家公司不值得我花费时间,哪怕再在这里多待一天,都是对我有限职业生命的不尊重。’ ‘为公司着想?我为公司着想,公司会为我着想吗?’ . 参访日, 临海城MBB产业研究所。 “嗨。” “哟,你也来啦。” “对。昨天晚上把活儿给赶完了,今天就过来了。” 这是周末的下午。来到这里参访,可以算是单鸣明的工作拓展内容,却不能说这也是她的工作。因而,她便把妈妈也带了过来。 在离家之后,单鸣明似乎只和那个家的一家之主断了来往。 除单总之外,单鸣明既和单烨明有来往,还和她在这个世界的妈妈经常见面。 不仅如此,她还有意要让这个世界的唐英接触到更多他们这个圈子的人,也学习到更多此刻并不一定有用,却是能够帮助打开视野的知识。 她会带着妈妈多听听分享会,也多来这样的参访会看看。 在这个世界中,明明的妈妈实在是错过了太多了,也蹉跎了太多年了。 因而,单鸣明其实不知道她这么做,到底会不会有用,但她却依旧还是想要试一试。 在和自己因为工作而结识的圈内人士打招呼的时候,她也高高兴兴地和对方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妈妈。 “这是我妈妈,唐英女士。” 这样的介绍方式以及介绍风格让对面的人愣了一下,而后就也笑着对明明妈妈说道:“阿姨,你好。” 那人又接着向明明妈妈问道:“阿姨,您也对科创产业很感兴趣呢?” 这样的一幕被不远处的几人看到了,便悄声议论了起来。 “单鸣明又带着她妈妈一起过来参加这种活动了啊。” “之前我有问过单鸣明的妈妈,问她是不是也做我们这一行。阿姨说不是啊。” “和妈妈亲近的女孩子不少,小棉袄嘛。但真和妈妈关系好到了这种程度的,是真的少。” -- 第182页 “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女孩子吧?” “应该是的吧,好像还从没人听她提起过她的爸爸。她的父母应该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父女间平时应该也没什么联系。” “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挺可惜的。” “谁说不是呢。她妈妈也是真的不容易。” “不容易……” 这场参访日的活动,在两三个小时之后就结束了。 单鸣明因而带着妈妈去到了附近的一家环境还不错的餐厅,打算随意吃点东西,也稍稍休息一下。 由于今天的天气不错,单鸣明特意让餐厅的服务生把她们带到了露天的位置。这么一来,坐在那儿吃点小食,呼吸一下外头的空气,也算是享受过周末的下午了。 “妈,今天的参访会看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总归是有很多新的,妈妈已经看不懂了的东西。” 这样的回答,倒也算是在单鸣明意料之中的了。 她说:“看不懂没关系,多看看,以后就能明白了。平时有空的时候,也可以看看我发给你的那些东西。” 可明明妈妈却是摇了摇头。 她用慈爱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女儿,说道:“明明,以后这种活动,就还是别带着妈妈过来了吧。” “怎么?” “耽误你认识男孩子。” 这句话,还真是让单鸣明感到既好笑又无奈。 她不接话,可妈妈却是还有好多话要说。 “今天的那个男孩子,问我是不是对科创产业感兴趣的那个,妈妈觉得他就挺好的。很有礼貌。” “妈,侯昊都三十了。” “三十了怎么了?三十岁还很年轻呢。不就比你大五岁么?” “是大五岁,不是‘不就比我大五岁’。” 单鸣明这会儿已经知道另一个自己和另一个云沉吹了的事了。 那也就让她不好和明明的妈妈好好介绍关云沉了。不仅如此,她也是觉得她和关云沉真没到可以和家人提起的那种关系。 这也就让妈妈老是给她提起这些奇奇怪怪的人,仿佛哪个男人都挺好。 单鸣明往后坐了一些,也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她想了一下,决定再次原谅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 毕竟了,在这个世界里,她妈妈连那样的她爸爸都能忍受,可不就是哪个男人都挺好的了吗? 她点的小食很快被服务员端了上来,两人也就吃起了芝士牛肉烤饼,鸡翅,沙拉,和小甜品。 母女俩的话题转到了其它地方,也聊得挺高兴。 但,明明妈妈到底还是又和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也没和爸爸说过话的女儿提起了她的父亲。 第84章 琅俨/文 “明明,你爸爸最近经常会在家里提起你。” 妈妈的这句话一出口,单鸣明的眉毛就不自觉地一扬。那份突然而至的,不愉快的情绪很快就被她收了起来。并且,她也动作自然地拿起了盘子里的一个鸡翅。 但,她却是不说话了。 妈妈则是继续说道:“他说你从没有那么久都不和他说话,他也从来没有那么久都不见你。” 在单明明的妈妈身上,似乎一直就有着很强大的,感性的力量。 她会让人愿意听她说话,也让人很容易就会被她说服。 此刻从她的口中所说出的,分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可这位母亲的话让人听在耳里,却是带上了一股温情的力量。它能够悄无声息地唤起一个女孩对父亲的歉疚感。也会那位父亲的女儿不自觉地怀疑起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一些。 在过去,单鸣明其实并不能轻易就意识到这一点。 但,她也已经在这里待了不少的时间了。她开始明白到这位母亲所拥有的“魔力”。于是也就能在必要的时候,开启自己的防备,或者说……防御。 单鸣明的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她看向母亲,试图弄清楚这句简单话语中的,情绪成分。 明明妈妈又接着说道:“其实,你爸爸现在也已经知道错了。但世上哪里有让做爸的给做女儿的赔礼道歉的道理。” 单鸣明轻笑一声,放下被她咬了一口的鸡翅,用纸巾擦了擦手,看向别处。 她虽是笑着的,但那种不愉快的感觉,却几乎是已经要溢出来了。 她不是在压抑其天性的环境下长大的那种女孩,也从来就是随性的。因而此刻她对于自己的情绪,可以说是不加掩饰。 怎料,来自于母亲的“猛药”却还是可以强劲到……让她被破开防御。 “你爸爸现在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也知道你能好好拿主意了。上两个月我和他提起过,你很看好加酒饮料的发展。他当时没说什么,但之后就买了一家饮料厂……” “妈!你跟他说这个?” 在那一刻,单鸣明感受到的,是一种血气上涌的感觉。而明明妈妈则是怔愣了一下,仿佛根本没想到女儿会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就起那么大的反应。 “妈妈是想让你爸爸知道,女儿是很能拿主意的,懂得也比他以为的多的多。” “我要他知道这些干嘛?” “妈妈就是想让你爸爸别以为你还是个……” “我管他怎么以为的!” 一时之间,单鸣明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大了。 -- 第183页 她又问妈妈:“你还和他说了什么?” 这样的问法太笼统了。单鸣明因而很快就换了一个问法:“我和你说的那些行业信息,还有和我的工作有关的事,你和他说了多少?” 但这一回,她已不需要妈妈的回答,就已经能够从对方的反应上得到答案了。 “你都跟他说了。” 单鸣明深呼吸了几次,想要稳定自己的情绪。但她实在是忍不了。 她问:“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跟他说,不要跟他说!” 这是单鸣明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让明明妈妈看到属于她的,如此强势的一面。然而妈妈到底还是一个名字叫做唐英的女人。 在被女儿这样说了之后,她也是冷下脸来,说了一句:“声音小点。” 是了,单鸣明这边的动静,已经让周围的几桌人注意到她们这里了。 作为一位母亲,她认为这样的情况会让她感到难堪。她也不希望女儿在此时将情绪都表达出来。 哪怕,她的女儿已经被她伤害到了,她也依旧觉得女儿这样做,是不对的。 妈妈:“你不就是去到一家投资公司工作了吗?至于像防贼一样防着你爸爸吗?让我不要把你说的那些话跟你爸说,但你写的投资报告,不光要发给全公司看,还得拿给其他同行看呢。 “你还和财经类的专栏作家合作,在她的专栏里做行业分析了。怎么,别人都能看,不管什么人都能看,就你爸爸不能看?” 单鸣明:“妈,你明明知道这不一样!” 妈妈:“妈妈不知道!” 单鸣明:“我和公司以外的人合作,从来不会把公司已经看好却还没投钱的项目说出去。这难道很难明白吗?” 说完了那句话的单鸣明停了一会儿,也是让母女间已经相当紧绷的气氛能够稍稍缓一缓。 可这样的一缓,就让更多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也没说过我希望你在我跟我爸产生矛盾的时候站在我这一边。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站在他那一边?我的幸福,只在某些时候不跟他相斥。” 当单鸣明说出这句话来,她就已经算是把她和父亲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在母亲的面前完全摊开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把话说得更直白些。 单鸣明:“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大部分的时候,他高兴了,我就会不高兴。我相信他跟我的关系也是一样。只要我真的高兴了,他多半也就会不高兴。所以你帮了他,就是伤害了我。我这么说,够你明白了吗?” 这是单明明所不会有的表达方式。 此刻的单鸣明也让面前的妈妈感受到了很强的冲击。 这位母亲红了眼睛,却也还是倔强着,且表现出了她的强势。 她问自己的女儿:“难道就因为你爸打了你一下,你就要跟他做仇人了?他养了你那么多年,都白养了?你爸前两天还问我,说女儿是不是要和他脱离父女关系。” 单鸣明:“和他的父女关系,我不会脱离。将来他老了,我也会尽赡养他的责任和义务。但他如果以为跟风买了饮料公司做加酒饮料就能拿到蔚锐资本的风投,他做梦。 “妈,你可以告诉他——只要我单鸣明还在一天,他就一天别想拿到蔚锐资本的风投。而且我不光会让蔚锐资本不给他投钱,我还能让所有我认识的同行都不给他投钱。” 单鸣明的这番话,实在是已经超出了妈妈的接受范围。 到了这会儿,母亲不再要求女儿小声一点,她只是自己压低了声音,说道:“单明明,他是你爸!他的公司也是我们家里的公司!” 单鸣明却是反问她道:“那你不如试试跟他说家里的公司里也要有我的一份,你看他会答应你吗?” 说着,单鸣明叫来了餐厅的服务生,问人要账单。 但妈妈却是生气地抢走了账单,并给这顿饭买了单。 单鸣明倒是对此并不在意,也没有和妈妈在这种细节上斗气。她只是顺口让服务生拿来打包盒,把还没来得及吃完的那些点心都打了包。 在和妈妈一起起身离开的时候,单鸣明说道:“他的公司,是他的。但我的职业道德和业界风评,是得跟着我一辈子的,最宝贵的资产。 “我不知道过去他是怎么成功的。但给现在的他投钱,这笔生意绝对稳亏不赚,投多少,赔多少——我说的这些,是我在我的专业领域对他做出的客观判断。” 单鸣明停顿了一会儿,而后又道:“劝同行们都别给他投钱,也不是出于对他的打击报复,而是出于我的个人品德。” 单鸣明已经不是一个无助的小女孩了,她也不会因为妈妈不愿站在她这一边,就大哭大闹,情绪崩溃。 在这一刻,她只是感到失望,以及说不出的疲惫。 但她还能保持着风度,在拎上打包盒后对妈妈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单鸣明开着车,把红了眼睛、也掉了眼泪的妈妈送了回去。 她没有安慰妈妈。因为这真的没什么可安慰的。 这一切的矛盾都只是因为,她没法像过去的单明明一样满足妈妈的期待。并且她也不想因为对于母亲的爱,就向傲慢的父亲低头。 用这种方式维系起来的“家庭和睦”,本来就是畸形的。 -- 第184页 当车开到那栋公寓楼的楼下时,单鸣明走下车来,也在替妈妈拉开了车门后,倚着车目送妈妈进到这栋豪华公寓的底楼大厅。 在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公寓的楼上,有什么人在看着她。 于是她抬起头来,看向视线传来的方向。 而后她就看到……在她家所在的那个楼层,有一个人正站在阳台上往她这里望过来。 那人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父亲。 尽管,他们之间还隔着相当远的距离,但单鸣明就是感觉到了——他们都看到对方了,也都在看着彼此。 这种感觉让单鸣明觉得……相当有意思。 她靠在车上看了对方一会儿,仿佛是在打量自己的对手那样望着对方,并在父亲转身进到屋子里的时候,也转身回到了车里。 单总似乎和自己的夫人有个默契,也以为……他老婆会在今天把已经搬出去了几个月的女儿带回家,晚上他们一家四口再坐在一起,吃顿便饭。 随着电梯在这一层的“叮咚”声响起,这个家的大门就被明明妈妈打开了。 在屋子里往门外望着的,是个脸上写满了期待的父亲。 他问他孩子的妈妈:“女儿呢?” 而后,房门便被一脸沉默的明明妈妈关上了。 第85章 琅俨/文 在开车离开那个高档住宅小区的时候,单鸣明用语音朗读功能播放起了这个月出的一些产业分析报告、以及一些重要人士在近期的大会和峰会上进行演讲的发言稿。 但是这样的朗读功能所能开的倍速却是太低了。 太慢了。 单鸣明听着那些播放速度很慢的语音,心中渐渐升起烦躁。 那些声音是僵直的、呆板的,慢得仿佛要把她拖死在这里,也让她感觉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把车开出这个街区。 她不禁怀疑起自己到底有没有把语音朗读的功能开到软件所能有的最高速度。 在等待红灯的时候,单鸣明解锁了手机,去点击音频的播放倍速按钮。 但是不管她怎么往下滑,都无法让语音朗读的语速再快上哪怕那么一点点。仿佛连小小的语音朗读功能都想要禁锢她,拖慢她,让她再也记不起曾经那飞轮一般的速度。 她从来就知道母亲对自己的影响力。 即便换了个世界,即便这里的母亲根本就不如她记忆中的那般强大,可母亲依旧能够给到她那么大的影响。 但此刻的单鸣明依旧会后知后觉,发现她可能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的“唐英”对她的意志所产生的干扰。 当妈妈和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当她听到来自于妈妈的责备时,她自以为已经抵御住了那些。可直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那些话的后劲才刚刚上来。 她的眼前再次闪过了妈妈因为她的话而红了眼睛的样子。 强烈的自责情由心底缓缓升起,像是岩浆从海底喷发。 那股情绪仿佛在一遍一遍地问她怎么能是这样的一个人,随意说个几句话就让母亲因她而流下泪来。 在来到这里之前,她是能够满足母亲对她所有期待的女儿。 可当她来到这里,她却做不到了。 她成了注定会让对方落空期望的女儿。 她甚至还要在送对方回去的那一路上,面对母亲的默默流泪故意表现出无动于衷。 她不禁问自己:单鸣明啊单鸣明,你何曾做过这种混账事? 想到这里,单鸣明不禁深吸一口气,在路边停下车来。 起码在这五分钟里,她不想再待在车里了。因为那会让她一直不停地回想先前送妈妈回去的时候,对方那既是伤心难过,又是无助的样子。 她没由来地想要抽一支烟,但是翻遍了身上的口袋和这辆车,都没发现烟和打火机。 她干脆把车在路边的停车位上给停好了,也付了一小时的停车费,在地图上搜了一下离这里最近的便利店,过去买烟。 “你好,麻烦给我拿包烟。” 单鸣明稍稍看了一圈架子上的那几种烟,而后挑了一包薄荷味的,顺便又问店员拿了一个打火机。 在她结账的时候,边上一个大爷看了她一会儿,并在她拿着烟离开的时候多嘴了一句:“哟,现在的小姑娘,看着斯斯文文的,还抽烟呢。” 那让刚好在拆着烟盒包装的单鸣明转过头去,并在看到了对方的衣着后 指着那人的裆部说道:“拉好你的裤链。” 这位大爷,他裤链没拉。 但是这会儿正在便利店里的其他人看向那位大爷了,单鸣明却是径直走出便利店,带着那份不悦给自己点上了烟。 当她路过一家咖啡店的门口时,一个穿着漂亮小裙子的女孩喊住了她。 “能借个火吗?” “可以,没问题。” 单鸣明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她花两块钱买的打火机,说道:“长得有点丑。” “不会,好用就好。” 点上了烟的女孩把打火机还给了单鸣明,并和她道了声谢。 这个女孩没带着包,也没穿外套,显然是特意走到咖啡馆外头来抽烟的,在单鸣明离开时,还和正坐在店里的同伴笑着比划了两下。 这本来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插曲,但很快,单鸣明没走几步,就又路过了一家火锅店。 -- 第185页 那不经意的一瞥,让她看到了正坐在店里抽着烟的两个男人,以及在邻桌坐着的,在说话间尽力躲避起了那些烟雾的女人。 单鸣明又转头看向了此时距离她依旧不过只有几步路的,向她借了火的女孩。只见对方在和她对上了视线后,笑着和她挥了挥手,似乎是在和她说着“拜拜”。 单鸣明因而和对方点了点头,并在抽完烟后回到了车子的边上。 关云沉的消息便是在此时发送过来的。 她的男孩问她,参访会看得怎么样了。 她的男孩还告诉她,她上次说的那种酒吧餐厅,自己找到了。 当单鸣明看到这几条消息的时候,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关云沉当面和她说出这几句话的样子。 对于现在的单鸣明来说,那简直就是能够让她感到放松下来的,一首轻松愉悦的曲调。 她因而……干脆给关云沉打起了电话,想要现在就听到这个男孩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你在哪儿?” 她听了听电话那头传来的回答,说道:“你发我的那家店,不如我们一会儿就过去吧。” 那不是单鸣明经常活动的区域,却是有着单鸣明想要的那种店。 这里看起来像是商区,却又没有那么高的楼。几家看起来半开放式的西餐厅,几家内部十分宽敞的服装店,一条广场似的走道,附近还有几栋看起来很有年代气息的旧房子。 关云沉找的店,就在这个区域里。 在店外,放着好几张两人小桌,椅子则是背对着餐厅的玻璃外墙摆着的。 坐在这样的位置上,可以在傍晚到来的时候欣赏街景,也可以和同伴一边聊着天,一边像是在观看着爵士乐表演一样看着近在眼前的人间烟火。 他们点的鸡尾酒和无酒精饮料一起被端到了摆放在两张椅子中间的圆桌。可单鸣明却依旧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也没有端起就放在桌上的饮料喝一口,仿佛她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风景,就已经很累了。 “我感觉到……这个世界里,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或者说是规则。我不能顺从它,因为那样的话,我会慢慢地失去一切。到了最后,连人格都会消失。 “但只要我不愿意顺从,就会在抵御它的过程中,被不断地消耗。我的精力、时间、意志,全都会被消耗。” 单鸣明没有说出她这段感慨的前因后果。 她只是突然之间有感而发。 因而,当她看向就坐在她旁边的关云沉时,她自然就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困惑与不解。 但她也不需要她的男孩真的理解她内心的这份苦闷。 此时此刻,她只是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一点点的支持和能量。又或者,只是一份安静的陪伴。 “我们把桌子往前挪一点好吗?” 那张摆在两人之间的小圆桌隔开了他们,也让他们没法一伸手就触碰到对方。它可太碍事了。 此刻的单鸣明虽然被疲惫感给侵袭了,但当她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她还是直接就站起身来,要自己动手把那张小圆桌往前挪。 关云沉连忙起身,走到单鸣明所在的这一边,接过她正要往外挪的桌子,并问单鸣明,是要把它挪到哪儿。 “这儿。”单鸣明出脚点了点那两张椅子正前方的位置。 待到关云沉把放着饮料的小圆桌挪到“指定位置”,她就笑着走过去,亲了这个男孩的下巴一下。 而在单鸣明想要再回到那张她刚刚坐过的椅子时,她则被关云沉抓住了手。两人便这样十指相扣着,回到了座位上。 “我不是一个擅长安慰人的人。但你如果能够把整件事都和我说一遍,也许……我会更明白应该怎么安慰到你。又或者,我也能帮上点忙。” “整件事?你是说,你想要知道整件事?” “对。” “男孩,你想知道的,可真不少。” 当单鸣明用慵懒的语调说出这句话,她的手就被面前的男孩紧紧握住了。 这是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也是一个适合接吻的氛围,但在两人向着对方笑起来之后,单鸣明却是对关云沉说道:“让我靠一会儿吧。” “好。” 关云沉把他坐着的那个椅子往单鸣明那里又挪了挪,直到两张椅子的扶手都要撞到一起了才停下动作。但在单鸣明打算要靠过来之前,他还是先亲了一下对方的眼睛。 那还是带给了单鸣明惊喜感的一个吻,也让她感受到了今天还未有过的,妥帖感。 她反而不想在说出那些之前先在对方的身上靠上一会儿了。 单鸣明拉起了关云沉的手,并在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属于赛车手的手之后,将其放到了自己的手掌上,让两人的十指交叉,也摩挲起了对方的手指。 “大约是在一个季度之前……” “一个季度之前?你确定要用这种词来描述时间吗?” “你在笑话我?” “不太敢。” 在这种时候说“不敢”是一种感觉,说“不太敢”就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两人笑闹了一番,而后单鸣明就认认真真地从两人认识的那天说起了。 既然她现在也还不“太”能把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告诉对方,那就从她刚刚来到这里的那些天开始说吧。 -- 第186页 说说她的父亲对于那场谣言的态度,也说说那之后灾难一般的……“家宴”。 单鸣明:“然后他们就背着我,把已经和我分手了的前男友叫到家里来了。抱歉,我不该在你面前提起‘前男友’这种词,也不该和你提起那个人。但他的确是整件事的□□。” “你的……前男友。”在说起这句话之后,男孩的嘴唇紧抿了起来,并在好一会儿之后问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单鸣明实事求是地回答道:“我希望你最好永远都不会见到的那种类型。” 这样的描述,实在是过分新奇了。 那也让原本被不自觉地引发了敌意的关云沉在喝了一口饮料之后,险些被呛到。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真的……和你相差得有点远,各方面都被你完完全全地比下去了。我担心你一旦发现那样的家伙居然都曾经是我的男朋友,而你就是我的下一任男朋友了,你会很生气,也会气不过。” 这种方式的清奇夸赞,实在是让关云沉这么一个年纪还不大的男孩……脸都要红了。 而单鸣明则还要说一句:“我很认真的。” 在傍晚时分,这样的一幕,或许是十分养眼的。 帅气的男孩,以及另一个外表出众、气质也十分出挑的女孩,他们就坐在酒吧餐厅的露天位置上,说笑着。 而这样的一幕,也会因为其所具备的美感,让人在经过这里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被引起注意。 和刘捷一起的,他的那几个友人便是在此时看到了这一幕的。 当时的刘捷正在和边上的一位友人聊着什么,便没能立马看到许久未见的前女友。但是他的朋友看到了。 其中一人脱口而出道:“阿捷,那边那个……长得好像还挺像你之前那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的?” 第86章 【评论6千加更】 琅俨/文 ‘阿捷,那边那个……长得好像还挺像你之前那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的?’ ——这句话才被边上的人说出口,就让刘捷直接停住了脚步。 但他却没有立刻转向友人这会儿正看着的那个方向。 刘捷是在顿了一会儿之后,才看向了那间餐厅所在的位置的。 可这反而让他显得……特别的在意那个人。 好像特别想要确认朋友说的那个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前女友,又有些担心那只不过是一次错认。 这样的反应,着实有些出乎他那些朋友们的意料了。 而后,这些年纪都差不多的男青年们,就都看向了那家酒吧餐厅。 刘捷没有直接说那个女孩就是他的前女友。 可他看向对方的眼神,以及时长这会儿就已经能让他的朋友们知道了——他们没认错人。 “她怎么……变了那么多?” 可不是么,头发剪短了,肌肉含量上来了,穿衣风格变了,肤色也不像以前那样白了。甚至连坐姿和看人时的神情都不一样了。 “是不是长……胖了?” 说这句话的人有些弄不清楚和原来的那种能称得上是纤细的身材相比,这到底算是“胖”了还是“壮”了。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性感了,但考虑到身边的哥们好歹也是对方的前男友,他就给用上了“胖了”这个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旁的兄弟们还以为,这大约就是他们为兄弟的前女友这会儿的模样所定下的“描述基调”了。 他们于是这就给跟上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诶呀,她怎么在跟阿捷分手之后,这么自暴自弃了呢?是啊,长头发不留了,身材不管了,人不精致了,连妆都好像不化了。 但很快,刘捷的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他的朋友们马上住了嘴,接着他们就看到了单鸣明和那个比他们要年轻了好多的男孩碰杯,并且眼神相触的模样。 ——显然不是什么普通朋友。 单鸣明原本就要比刘捷小四五岁那么多,而关云沉又比单鸣明小了三四岁。四舍五入一下,关云沉就得比他们这些已经步入社会好些年的男人小“十岁”了。 这样的年龄差,即便是在相当注意保养的女孩们的身上,都已经能称得上明显了。而在这些男人们的身上……那就几乎会让人有“差了一辈”的感觉。 但对于单鸣明的选择,这些男人们的看法却是——“明明妹妹怎么……就去找了小男人了呢?” 当刘捷看到单鸣明把脑袋靠到了那个帅气男孩的肩膀上的时候,他就面色不善地继续向着他们这会儿要去的粤菜馆走去了。 可后面的那几个人却还在嘀嘀咕咕地八卦着呢。 “我听说一些富二代家的女孩子,专程去体校找那些家里比较穷的男学生包.养呢。也不用给很多钱,就约会的时候都她们买单,再给那些小鲜肉买几双贵点的鞋,搞点潮牌单品就好了。” “你们这都说的哪年的老黄历了?现在谁还去找体校生啊。现在这些白富美,都喜欢去找那些小明星了。” “是不是玩得挺大,还会把那些小明星介绍给自己闺蜜的?” “但是明明妹妹……不至于吧?” “我们又没说阿捷的前女友也这么乱来。你在这儿瞎想什么呢?” 其实,单鸣明和关云沉的年龄差,比她和刘捷的年龄差还要小一些。 -- 第187页 并且就算仅凭外貌来看,她也和关云沉更像是同龄人,且十分般配。 但就因为这些男人都习惯了找单鸣明那个年纪的女孩,或者是干脆去找年龄更小的女孩做女朋友,他们就以为这样的“搭配”才是对的,也反而让关云沉成为了他们眼睛里的,“小男人”。 在进入那家预约了包厢的粤菜馆之前,先前说单鸣明胖了的那个人连忙在自己的V信联系人里翻找起了对方,并发送了一句文字消息过去。 ——[明明妹妹,最近还好吗?] 有些人,嘴上说别人胖了。可见过了人之后,又会心思活络起来,想要和哥们的前女友……有点联系。 . “阿捷,脸色怎么这么差呢?” “对啊,你前女友是找到新欢了,但你不也有雅娜了吗?” 几人在包厢坐定之后,就说起了刘捷。 大家原本只是在点菜的时候,随意说个一嘴。 怎料,刘捷的脸色却是更差了。 这样一来,友人们就终于是意识到不对了。 他们彼此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似乎是想用眼睛“看”出到底有谁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可当事人却是自己把答案说了出来。 “分了。” 这件事……实在是让刘捷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沉默了半晌,而后说道:“苏雅娜是个搞蕾丝边的。她故意耍我的。” 他这句话一出口,整间包厢就都安静了下来。 “这会不会……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不是误会。” 刘捷向来就是周围人公认的,对女孩特别温柔,也挺绅士的男人。但在说起和自己“谈”了那么两个多月的前女友时,他的态度却似乎已经是恨上对方了。 “她在我上门跟明明的爸妈说了分手的事之后,就跟我分了,还说她是故意的。” 说到这里,刘捷简直要不能自已。 他说:“我本来和明明都快订婚了,那女人害我!” 妈啊,这几句话里含有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哥们几个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也才想到自己这会儿能说的话。 有人劝他道:“阿捷,你先别着急,这个拉拉呢,基本都是双性恋的。我看雅娜挺喜欢你的啊,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努把力,把人给……争取过来。” “对啊。女人哪里有男人好?那些拉拉里打扮得像男人的那种女孩,哪能跟我们阿捷比呢。” 朋友们都在说着让刘捷把那个性感迷人的前女友追回来。 仿佛女孩子喜欢女孩子,不过是因为没见识过真正“有魅力”的男人;也仿佛苏雅娜之流走上的,不过是一条总会回归正道的歧路。 可刘捷心里却似乎是清楚,他和苏雅娜,没可能了。 因为,苏雅娜在他还没和单明明分手的时候就接近他,可能根本就是冲着单明明去的。 他一直都以为,苏雅娜会在让他犯了错之后,又立马就去追求单明明。 这也让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被女人羞辱了的感觉。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都没有跟朋友们公开这件事。 可今天他却是看到了单明明和一个陌生男孩在一起的亲密举动。 当时他的心情之复杂,几乎是可想而知。 他庆幸自己的前前女友没有被前女友给勾走。 但同时,他也会感觉到妒忌,以及懊恼。 在苏雅娜介入之前,他是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和单明明继续下去了。可到了现在,他又会念起单明明的好。 单明明贴心也细心,一双眼睛总像是含情未说一般。 其实他在苏雅娜要和他分手之前,就已经意识到苏雅娜其实及不上单明明了,他其实更喜欢和单明明相处的感觉。 但那时的他,到底还和苏雅娜在一起。 当过去的那些和单明明相处时的片段在刘捷的脑袋里来回出现,刘捷便拿起手机,并在起身时说了一句:“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哪是去打电话啊?他是要去找单明明。 又或者说……他是要去刚刚看到了单鸣明的那家酒吧餐厅找对方。 虽然他还没有想好他到底要做什么,又是要和对方说些什么,但他已经出包厢了。 他几乎是跑着下了楼,来到了这家高档粤菜馆的一楼大堂。 而在那间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的,中式风格极为明显的大门之外,单鸣明正一个人站在那里。 她的变化,很大。 即便是和刘捷最后一次见到她的那天相比,她的变化也依旧是巨大的。 休闲西装,配运动鞋。一头原本都快要及腰的长发,现在被剪得只是稍稍过肩。 她不再是刘捷记忆中的婀娜模样,却是多了一份随性与洒脱。 甚至……连她转头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全然陌生了。 “明明……” 刘捷叫出对方名字时的声音,是带着犹豫的。 而单鸣明看向对方时的眼神之中,则写满了“不会这样吧”! 她刚刚才和她的男孩说了,她的前男友,是她希望关云沉永远都不会见到的那种类型。 但现在这叫什么? 自当乌鸦? 单鸣明在瞬间的情绪外泄后,就连忙端起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风度”。同时她还会焦心地向着先前他们喝酒的那家店望一眼,生怕回去帮她找太阳眼镜的关云沉会秒秒钟就出现在这里。 -- 第188页 顶着这份重压的单鸣明只得生硬地说道:“嗨,我刚好从这里路过。你呢?” 说完,她也不给刘捷插话的机会,好似十分客气地问道:“你是在这里吃饭吗?” 刘捷:“我和朋友……” 单鸣明:“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啊。” 说完,单鸣明就立刻向着外面走去。 怎料刘捷一个心急就上前抓住单鸣明的手,就好像他在和单明明一起时曾做过很多次的那样。 这样的动作对昔日的单明明做是没什么,对现在的单鸣明做……就相当危险了。 尤其……单鸣明原本就对他有防备,这会儿也正紧张着。 因而她就在刘捷抓她手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反手挣开对方,并直接一个锁喉,用左手就扼住了对方的喉咙。 并且,那还不是普通的掐脖子,而是……用食指和大拇指,从下往上扣住了下颔骨和喉结之间的,最柔软也最经不住重击的位置。 单鸣明:“……” 粤菜馆的迎宾小姐:“??”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单鸣明连忙松手,并解释道:“抱歉!不好意思!我这是应激反应!” 被来了这么一下的刘捷捂着自己的脖子,想咳嗽却又咳不出来。 单鸣明连忙要走近对方,帮他看看到底怎么样了,而替她找回了太阳镜的关云沉则即将抵达纷争发生的现场。 单鸣明就这样硬生生地在一分钟之内……凭着本事,把一种修罗场,变成了另外一种修罗场。 第87章 琅俨/文 “你被我……按到的那个位置,是会一按住就没力气的。但应该不会有什么损伤。我……” 单鸣明其实是想要接着说一句“我刚刚是用左手打到的你,但我不是左撇子”的。 但是用手掌把自己的脖子保护起来的刘捷却是完全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了?” 刘捷又道:“你以前连矿泉水瓶都拧不开的。” 单鸣明本能地反驳了一句:“这不可能!” 刘捷又看了她一会儿,而后便产生了某种联想。他在上一次见单鸣明时,曾经的女友被父亲打了一巴掌的情形也就在此时,于他的脑海中出现了。 他说:“明明,之前我去你家的那次……我……我应该在叔叔他……” 他想说,虽然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但是没能在那个时候保护好单鸣明,依旧让他感觉到很内疚也很自责。 但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看到了先前和单鸣明在一起的那个男孩了。 关云沉此时刚好从远处朝着这里走了过来,那也让刘捷把这个他先前还从未见过的男孩看了个清楚。 男人会对男人有妒忌心吗? 他们也会妒忌比他们年纪小,看起来也更为帅气的同性吗? 那不是……当然的吗? 但他们通常都会把这种妒忌和不甘心包装成“年纪小的男人,不成熟,靠不住”,以及“长得好看的男人肯定花心”。 过去,刘捷经常会被他们圈子里的人夸年轻有为,也被很多女人表达过好感。他自然也就知道他的长相和身高都是会让女人们喜欢的类型。 但现在,他却是在自己的狼狈时刻,看到了在衣领处挂着一副墨镜,仿佛被阳光亲吻过的男孩。 在那一刻,刘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总之他就是在这个陌生男孩流露出意外的时候,直接往单鸣明的身上倒了过去。 他可能以为,单鸣明会扶他一把。 可单鸣明却是经历过大场面的那种,“成功女性”。 她原本就知道关云沉随时会过来。当她看到一个让她不喜欢的男人对她投怀送抱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推开对方,同时自己也往后退了两步。 接着她就被刚好赶到这里的,她的男孩搂进了怀里。 关云沉搂着单鸣明,将她护在了怀里,同时另一只手则向前,防御性地虚挡了一下,以防这个男人在踉跄之后又要往他女朋友的身上倒。 “没事吧?” 关云沉不悦地看了面前这个男人一眼,在视线转向怀里的单鸣明时,他的眼神又完全柔和了下来。 “没事……” 男人打女人,犯法。 女人打男人,那也挺不好的。 单鸣明可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误会她喜欢打男人呢。可这会儿的她又觉得,面对这种场面,她还真的得快些坦白从宽会比较好。 坦白她打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一下,总比坦白刘捷就是她的那个前男友要好! 因而她便小声地说道:“我刚刚……打了他一下。” 说完,她又着急地解释道:“但我真不是故意的!” 关云沉刚要开口和面前的男人说些什么呢。然而来自于单鸣明的那句话,以及她随后飞快接上的补丁却是让这个男孩在半路就泄了气。 他不禁带着些许的好笑,不可思议地问道:“真的?” 单鸣明强忍住抓狂的感觉,回了一句:“真的……” 关云沉:“没事,有我。” 说着,关云沉安抚地拍了拍单鸣明,而后松开了她,让女朋友去到自己的身后,他自己则上前,主动对刘捷说道: “哥们,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她……反射神经有些强壮。” -- 第189页 单鸣明:“……” 单鸣明这会儿就是觉得有些尴尬,并且她也不能说关云沉说的就不对了! 关云沉则在说完这句之后,自己也被话里的用词给笑到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单鸣明这会儿干脆就侧面对着他们,并且还要去扯衣领了。 刘捷:“你说她是你女朋友?” 关云沉:“对,我女朋友。” 刘捷这会儿已经站直了身体了,只是他依旧还带着些许的心有余悸,捂着自己的脖子。 在关云沉给他说出那句话后,他就松开了手,仿佛不想在气势上轻易就输给对方。 刘捷已经感觉到了,那两个人之间,有着一种不需言说的甜蜜氛围。 但他却是既不愿承认,也不愿接受。 他因而带着情绪,问道:“她同意你这么说吗?” 这样一来,关云沉看向刘捷时的目光就也不那么友善了。 是,面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是比他年长很多,并且身上也一股子“精英”味儿。但那又怎么样呢? 关云沉:“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我也没有回答你这个问题的必要。” 说罢,他就继续给单鸣明解决起“不小心打了人”的问题。 关云沉:“是这样的,我女朋友说她刚刚不小心打了你一下。如果你觉得有需要,可以去医院检查一下。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你的误工费和医药费,这些我都会赔给你的。但这件事,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好吗?别浪费周末的时间。” 单鸣明原本还是站在后面等着关云沉“处理”这件事的。 但她一听关云沉要让刘捷加他的联系方式,那可不就得着急了吗? 她连忙走上前去,阻止了关云沉要拿出手机的动作。 “你别加他!” 单鸣明一把捏住了关云沉的手机,也挡在了关云沉的身前,把她的男孩往后面卡了两步,生怕这两个人会产生联系似的。 单鸣明:“下个星期,我会联系你一次的。但我刚才的那一下,肯定是不会有那么严重的。这个你可以放心。” 言下之意,别想讹到钱。 单鸣明的手往后,找到了关云沉的手,好好地扣住,并在做出这个小动作的同时对刘捷说道:“就这样了吧,周末愉快。” 这么一回合下来,单鸣明的反应丝毫让人想象不到她此刻所面对的,可能是她的“旧爱”。 她不害怕这个男人,也根本就不在意这个男人。对这个男人的所有“余情 ”,可能就只是防备以及警惕罢了。 在说完了那句话之后,单鸣明就带着关云沉向外走去,显然是打算换一家餐厅吃晚饭了。 他们才走出几步,关云沉就转头看向她:“那个人,你认识?” 单鸣明则回答:“他……是我一个拉拉朋友的……男朋友。” 这么介绍刘捷,也不能说她就是在扯谎骗人了。刘捷他就是苏雅娜的男朋友不是?至于苏雅娜,总不能换了个世界,就不喜欢女人了吧? 总之,她是绝对不会在关云沉的面前承认那就是她的前男友的。 然而……拉拉朋友的……男朋友?这句话的信息量似乎,有点大了。 关云沉:“他是想要和你朋友形婚的……Gay?” 如此强大理解力让单鸣明大惊。 两人的这番话完全没有避讳这会儿离他们并不远的刘捷。 这对于刘捷来说,简直就是在当众嘲笑让他至今依旧耿耿于怀的奇耻大辱。 可他正要上前,他的朋友就已经从楼上跑了下来,隔着老远就问道:“捷哥,电话打完没有?菜上来了。” 正在走远的关云沉则再次搂住了单鸣明,在女朋友的耳朵边说道:“让你的那个朋友小心一点,别被他骗婚了。他看起来,对我这样的男人没兴趣,但对你很有企图。” 这句话让单鸣明的耳朵都热了。 她好像……明白到了一点不太对劲的事了! 原来她刚刚的反应,不仅不像是在带着现任男友的时候遭遇了前男友,反而……那拦着两人加联系的样子更像是担心刘捷会抢她的男朋友! 天哪。 这到底是什么奇形怪状的误会! 单鸣明都要捂额头了。然而依旧搂着她肩膀的关云沉却是在说完了那句后又往回望了一眼,说道:“我不信他不喜欢女人。” 而后,他就看向依旧还在盯着他们的刘捷,示威似的故意亲了单鸣明一下。 第88章 琅俨/文 “那你接下去……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爸妈根本连我假装和他谈了两个月的朋友都不知道,就以为他是在追我而已。” 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餐厅内,苏雅娜和她的一位从其它城市来到了临海城出差的好朋友聊起了近来发生的这些事。 或许是因为她在和刘捷提分手的时候,实在是想要享受“报复”带来的快感,她说得太多了。尽管她当时就知道如此激怒一个男人很危险,但她还是那样做了。 她太想要让这个男的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了,也太想让刘捷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挥不去那份恼怒了。 这其实会给到她一种彻底凌驾于这个男人感受。 老实说,那种感受它太美妙了。 -- 第190页 得知了真相的刘捷的确恼怒了,而她也险些就让刘捷在她的父母面前给她出了柜。 但幸好,现在她已经把这件事给摆平了。 “追求失败之后就反口污蔑我,说我喜欢女人。这么说也不是解释不通,对吧?” 说出了这句话的苏雅娜看起来的确是一派轻松的模样。但她的朋友却是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过去,苏雅娜的父母从未怀疑过她的性向,她因而也就能在和同□□往的时候足够的自由。 毕竟,女孩子和女孩子一起玩,谁家的父母也不会因此就轻易怀疑什么。况且,现在很多女孩都晚婚,也有很多一直都没有男朋友。身为家中独女的苏雅娜哪怕再逍遥个七八年,甚至是十年也不会有太多的压力。 可现在,刘捷已经在苏雅娜的父母那里进行过提示了。 以后她再和某个同□□往密切,她的父母或许就会对此产生些许怀疑了。 她的这位朋友也不禁在为她感到松了一口气后又陷入了更多的忧虑。 友人问她:“雅娜,这么做,值得吗?” 她们已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了。这位友人了解苏雅娜,也因而说道:“单明明可能不会有机会知道,你其实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坏女人。” 苏雅娜的确是在察觉到了刘捷的动摇,以及对她的跃跃欲试之后才出手的。可那时的刘捷到底还没有和自己的女友提分手,也还没有真的就做出了决定。 因而,在很多人的眼中,苏雅娜可能就是一个该遭人唾弃的“第三者”。 再加上她的长相、身材、气质、甚至是穿衣风格向来都十分性感,这件事对她名声的打击,几乎是可想而知的。 如此一来,女人会更讨厌她,男人则也会更不尊重她。 可苏雅娜却说:“但她现在比以前过得好了。”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苏雅娜笑了。她的笑容张扬而明艳。 她说:“我通过朋友的朋友打听到了。明明在那天之后,就搬出去住了,和陈锋合伙开了工作室。她换了份工作,上司很赏识她。而且……她也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苏雅娜的这番话既想要说服她的朋友,也想要说服她自己。 但当她说到单明明又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男朋友的时候,那种落寞之情却是一下涌上了眼睛。 她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便在眨眼时让卷翘的睫毛沾到了泪珠。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当她深吸气的时候,声音中就带上了哽咽。 苏雅娜道:“我本来以为……以为我就是肤浅,就是觉得她长得好看才喜欢她的。但她真的……真的很好,她让我没法,只喜欢她的脸。” “蓓蓓。”她唤了一声朋友的名字,而后说道:“我就怕她讨厌我。”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雅娜低下了头,又用掌跟擦起了眼睛。 友人连忙把桌上的纸巾拿给了她,并唤来服务员,让人给她们再多拿点纸巾来。 苏雅娜的朋友低声地安慰起了她。 但她们谁也绕不过去单明明可能会讨厌她,也理解不了她的那番动作的事。 伴随着小声的抽泣,苏雅娜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很想给她打个电话,重新介绍一下自己。但我就怕她一听到是我,就挂了电话……蓓蓓,人怎么可能这么大气,只要她过得好就行呢?起码我做不到。” 她和自己的这个朋友说了很多,很多很多。 但正说着呢,远处的一幕就让她完全怔在了那里。 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和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坐在一桌。男人在愤愤地说着什么,而女人则是一番解语花似的模样,叹其所叹。 这样的一个组合,实在是让人感觉到有一些微妙。 这个年纪的男人,为何会跟比自己年轻二十多岁的女人,单独见面呢? 他们之间,又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这不禁让人遐想连连。 而后,苏雅娜就看到那个女人娇滴滴地把手放到了老男人的手背上。 “老男人搞婚外情吧。” 苏雅娜的友人才看了一眼,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苏雅娜:“这么肯定?” 友人:“你有见过正经夫妻看起来是那样的吗?” 这么说来,那两人之间的气氛,的确不是那么的对劲。 友人又道:“而且,女的戴着婚戒,男的没有。怎么看也不是一对的。” 这么一说,苏雅娜的这位朋友就又感慨了起来:“那女的看起来也没比我们大多少岁吧。为了钱出轨搞这种货色,挺可悲的。” 原本这就只该是个小插曲的。可苏雅娜却是在朋友说了这样的话之后,还在盯着那个男人看。 友人就好奇了,问:“你怎么老盯着他看呢?” 苏雅娜:“我可能在哪儿见过他。” “女的还是男的?” “男的。” 说完,苏雅娜便道:“我再去拿点吃的。” 在走向甜品台的时候,苏雅娜越想越不对劲。而后,在某一个瞬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是她守在单明明家的楼下等来了警车后的一段情形。 她在路灯的光照不到的阴影处看着,看着,而后就看到了被警察带下楼来的单鸣明、刘捷、还有一脸恼怒且还生怕自己被人看到的,单明明的爸爸。 -- 第191页 当时的那个形容可怖的中年男人,便和此时正同婚外情对象在一起的这个出轨老男人,很像。 想到了这种可能的苏雅娜心下一惊,并连忙拿起手机,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单明明家公司的名字。 而后,单总的照片就很快出现在了她的手机浏览器上。 苏雅娜不禁倒吸一口气。 她转过身去,也拿起手机,用网上那张单总的照片和不远处那个出轨老男人比对了起来…… 与此同时,单总也把情妇的手,攥在了手里。 情妇说:“她是你女儿,也在你手底下干了好多年了。明明到底有几斤几两,单总还能不知道吗?而且,现在的投资公司,不都要高学历的吗? “那些国外名校毕业的,还有国内一流大学毕业的硕士都是一抓一大把的。明明只不过是临海财经大学的本科生,她拿什么和别人竞争,还能争赢啊?”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单总心里埋着的疑虑。 对啊,他女儿,能有什么本事? 他都没能发现自己女儿的本事,蔚锐资本的吴蔚丰为什么才几个月就把他女儿提拔到那么高的位置了? 在这个时候,情妇恰到好处地问了一句:“那个吴蔚丰,他是不是就喜欢挑长得漂亮的年轻小姑娘进他的投资公司呢?” 这句话,看似无心,实则却是恶毒得很。 因为她分明好像什么都没说,却已经让这个成功的老男人自己往某个方面想了起来。 这一想,恐怕……就很危险了。 . 由于单鸣明拒绝了母亲想要父女和好的意愿,今天的这个家,竟是没有一个人在家吃晚饭的。 单总说他心烦,去公司加班了。 明明妈妈则也去找了她的老姐妹们。 这些年纪都已经不小了的“阿姨们”聚在了临海城著名高楼的餐厅里,听着明明妈妈说起那些烦心事。她们听着听着,也就都发表起了看法。 “唐英,你还是得多劝劝你女儿。何必呢,跟她爸爸斗这种气。” “就是这个理。现在的小朋友都很要强的,但是跟自己的爸爸妈妈真的没必要这样计较。” “明明是不是已经跟她爸爸闹了好几个月了?其实,真要算起来,时间还是很快的。再过几个月,是不是就快要过年了呢?那到时候,明明总不能连年夜饭都不回家吃吧。” “是啊,真要等到快到过年的时候才让你女儿回家,她可能就更不太好跟她爸爸和好得比较自然了。” 几位阿姨你说一句,我说一句。 基本上,她们都是在鼓励明明妈妈别气馁,再多加把劲。 但这些阿姨里,到底还是有人说出了不同的看法的。 “我倒是觉得,事情不能光是这么看。唐英家的明明呢,我们都是见过的,脾气特别好的一个小姑娘。做起事来,也让我们这些老阿姨都觉得很妥帖。 “她爸爸能把她这样的女孩子都逼得不回家了,那当爸爸的,肯定是气到女儿了。” 这番话一出来,倒也是有很多人赞同的。 那位阿姨又接着说道:“当女儿的和当爸爸的有了矛盾,那其实就是他们父女两个的问题。只要明明还愿意跟你好,你这个当妈的,就还是别太逼着女儿了。免得啊,她连你这个妈妈也不想见了。” 在说到了这个话题之后,她们之中就有人分享了一个自己前几个月住院时的见闻。 “以前我都觉得生儿子好,现在也改变看法了。之前我住院的时候,看到病房里的那些跟着照顾爸妈的,都是女儿。儿子在照顾的,真的太少看到了。” 明明妈妈听了老姐妹们说的话之后,也是叹起气来。 她其实一直都是希望家里能够和和气气的、女儿儿子也都和爸妈关系很亲近。可这几个月来,她的女儿和爸爸之间的关系却是越来越僵。那也让她越来越愁,不知道家里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她说:“其实我老公以前,和明明的关系很好的。以前明明在学校里被男同学欺负,也是她爸爸特意去学校警告了那个男同学的。那以后,那个男同学就不敢再欺负我们明明了。” 怎料,她这句话才说完,她的老姐妹里的一个就很快问道:“唐英,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啊?” 如此一语,惊醒梦中人。 明明妈妈说的,其实是单明明还在念小学时候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天晚上回想起了自己女儿还在念小学时的模样,今天夜里的明明妈妈,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小时候的单明明。 梦里的小明明,才六七岁的样子,穿着花裙子,在公园的儿童游乐区里高高兴兴地和别的小朋友玩耍。 有一个比小明明要大了那么一点的女孩子跟她玩得很好。小明明荡秋千,那个穿着蓝裙子的小女孩就在小明明的后面推她。 小明明和那个小女孩说话,小女孩就编起一个花环,给小明明戴在了头上。 等到太阳开始落山,比现在要年轻了将近二十岁的唐英就去到游乐区接小明明。 ‘明明,快跟妈妈回家了。’梦里的她这样对女儿说道。 小明明似乎是想要拉着那个陪她玩了一下午的姐姐跟她一起回家,可那个小女孩却是和她不断地摇头。并且,那个让唐英看不清长得什么样的小女孩还似乎有一点怕她。 -- 第192页 而后,小明明就只得伤心地跟着妈妈回家了。 当唐英拉着小明明的手,走过那些老旧的街道时,她听到女儿委屈地问她: “妈妈,姐姐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家?” 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还在睡梦中的唐英,便被猛然惊醒了。 第89章 琅俨/文 单鸣明的手机,响起了电话铃音。 那是这个手机账号所没有存过的陌生号码。 单鸣明看了一会儿这个没有被人进行过标记的号码,选择了按掉。但这个号码的主人却是很快就又给她打来了电话。 这意味着电话那头的人可能的确是有事要找她的。 单鸣明于是很快接起电话,并“喂”了一声。 当她听清电话那头的女声和她说了什么的时候,她的脸上闪过诧异,目光也渐渐凝重起来。 “是你亲眼见到的吗?” “是的,我亲眼见到的。我担心自己只是认错了人,还特意去网上搜了一下叔叔的照片比对了一下。而且,我也又拍了好几张他和那个女人的照片。” “能把你拍到的照片发我吗?” 单鸣明和苏雅娜之间的这通电话很快就结束了。 而后,单鸣明就收到了苏雅娜给她发来的……那一张张照片。 这些照片上,有着她在这个世界的父亲。而同她的父亲单独在一起,并且看起来关系相当亲密的那个女人,却不是她的母亲。 那是一个看起来比他的父亲要年轻了很多的,年纪甚至可以做他女儿的女人。 看着这些照片,单鸣明沉默许久。 诚然,她对于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父亲已完全没有了期待。 她也已经和母亲直白地说出了那句——“我的幸福,只在某些时候不跟他相斥”。 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单鸣明这么认为的意思是……他是自己的母亲在两个世界都选中了,并也与之共同生活了三十年的那个人。 对于一个女儿来说,“父亲出轨”这样的信息,或许会让她在某个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而后质疑起很多很多属于昨日的规则,以及她所认可的枝枝蔓蔓。 属于她的世界的一角,坍塌了。 她会一个人待在那儿,沉默许久。哪怕周围出现再多的声音都无法将她从自己所沉浸的那个世界里呼喊出来。 在这种的独处状态下,她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现在,我该做些什么? 而比这个问题更难回答自己的,或许会是:这件事,我要不要告诉明明? . 数天后…… “我找人跟了那个女人一天。发现她有个儿子在这里上学。我表姐家的小孩刚好也这里上学,我就让她帮忙去打听了一下。” 这里是一所小学的校门口,车辆不许停放。 带着单鸣明过来了这里的苏雅娜便和她一起,坐到了校门口斜对面处的一家面包店里。 苏雅娜:“那个女人的儿子本来不满足这所小学的招生要求,是在小学一年级的第二学期转学过来,借读在这里的。” 单鸣明:“他现在读几年级?” 苏雅娜:“三年级。” 此时已经到了这所小学放学的时间了,有学生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来。两人便都把注意力放到了与之隔着一条马路的小学门口。 苏雅娜继续说道:“那个女人在家长群里很高调,喜欢显摆。但瞧不上她的人还挺多的。” 单鸣明看向苏雅娜,似乎是想要对方更详细地和她说一说。 而后她就听到了一句:“吹嘘自己是好大学毕业的,但连小学三年级的数学都做不对,还要怪老师。” 这不禁让学商科的单鸣明叹了一口气,且摇了摇头。 她问对方:“你觉得那女人的儿子,很可能是我爸的私生子?” 对于这个问题,苏雅娜选择了沉默,而不是说出回答。 单鸣明却道:“没关系,你说吧。” 苏雅娜嘴唇紧抿了一下:“可叔叔毕竟是长辈。” 单鸣明:“只准他在家里打人,不准我们看看他在外头还做了什么的那种长辈吗?” 这句话一出,便让苏雅娜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她似乎听懂了单鸣明的暗示。而单鸣明却是依旧看着校门口,相当笃定地问她:“之前的那天晚上,是你替我家报的警吧?” 看着苏雅娜此刻的表情,单鸣明笑了。她端起面包店里卖的咖啡,喝了一口道:“我就知道。不然,你不该认得出那是我爸爸的。” 说着,她就看向对方,而后轻轻敲了敲苏雅娜的肩膀。 单鸣明道:“谢了。” 这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谢意表达,却是让苏雅娜险些红了眼睛。 单鸣明没有意识到她此刻的表情变化。而苏雅娜则也是深吸了一口气,在自己平复了心底那翻滚着的情绪后,回答起了单鸣明的上一个问题。 “我觉得是。” 否则的话,她或许不会冒着可能会被误解的危险,也一定要亲自去联系到对方。 苏雅娜是家中的独生女。这也让她相当能明白父亲在外有了私生子对于一个女孩来说,究竟会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她说出了自己已经了解到了的,可以用来当做“证据”的事。 -- 第193页 “那个女人说她是做微商的,自称最近两年靠这个挣了很多钱。但学生的家长群里也不是没有做微商的,那些小孩的妈妈私下里都说根本不信像她那样做的能挣到钱。 “每年寒暑假,那个女人的儿子还都能去国外参加那种很贵的夏令营。是寒假就只去一次,是暑假就还要游学。其它兴趣课不算,就光是他和名师学萨克斯,学费都要一千一个小时。” 听到苏雅娜说的这些,单鸣明居然并没有很生气。她只是在感觉到荒诞后好笑了起来。 以她对单明明财务状况的了解,在她过来之前,单明明一年的花销肯定还比不上这个才在上小学三年级的男孩。 苏雅娜看出了她可能并不认同自己,因而接着说道:“这些都不是普通家庭能负担得起的费用。以她和单总的关系来看,那些很可能都是单总给的。如果这个小孩不是他的私生子,他为什么要让那个小子花他那么多钱?” 单鸣明:“那小鬼如果真是我爸的私生子,为什么就只是从这两年起,过上好日子了呢?” 她显然已经从苏雅娜的话中抓到了重点。 此时,照片中的那个女人已然接到了她的儿子。 女人牵起了儿子的手,母子二人向着马路的一边走去,丝毫不知道此刻街对面的面包店里,正有两个人在看着他们。 “我爸他,喜欢儿子。” 这是很久以前单明明告诉她的话。单明明没有说自己的父亲喜欢她弟弟单烨明,而是用上了更为宽泛的说法——喜欢儿子。 当时的她还不明白这种喜欢,到底能有多喜欢。 现在,她大约明白了。 单鸣明:“哪怕那个儿子不是他的,他可能也会很喜欢。” 单总的情妇带着儿子穿过马路,来到了这家面包店。 小男孩跟妈妈颐气指使道:“我要这个!那个!这个那个我都要!” 女人柔声说道:“宝贝,都要你吃不完的呀。” 小男孩:“我不管。我哪个都要!你要是不给我买,我就去找单伯伯。” 这句话一出,女人的神色就瞬间变了。她用力一扯自己的儿子,“嘘”了一声,而后压低着声音说道:“在外面别乱说话!” 小男孩:“那你给我买。” 单鸣明和苏雅娜是坐在面对着面包店玻璃外墙的高脚凳上的。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转过身去,更没有那样特意去看那个带着儿子的女人一眼。她仿佛还在看着那所小学的校门,又或者只是在欣赏着街上的那些落叶。 等到小男孩心满意足地拿着面包和蛋糕,跟着妈妈一起离开之后,单鸣明才说道:“那不是我爸的私生子。” 单鸣明又道:“他和他的妈妈长得不像,和我爸长得也不像。应该……就是像他的生父了。” 在喝完了那杯做得相当一般的咖啡后,单鸣明便和苏雅娜一起,拎包起身。 她在面包店的门口和苏雅娜又说了几句表达谢意的话。 但其实,单烨明说这些话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再多点时间,看看这个世界的苏雅娜。 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和另一个世界的苏雅娜交往并不多。 并且那也只是一个给她留下了印象的,让她在拒绝爱意时说出了两次“抱歉”的女人。 但当她在这里见到苏雅娜,这个女人却变得特别了起来。 因为,这个世界的苏雅娜看起来几乎和另一个世界的她……完全一样。 仅凭这一点,苏雅娜就能让单鸣明在看到她的时候,感受到那份与众不同了。 那会让此刻的单鸣明突然,突然很想从对方的身上汲取一点力量。 在这样的想法出现之后,单鸣明就在和对方说出“那我走了”这句话的时候,上前了一步,并在确定对方不想拒绝她之后,伸手拥住了苏雅娜。 这是一个性感的,强势的,我行我素的女人。 可当比她还要矮上了一截的“单明明”上前拥抱她的时候,她却是完完全全地僵在了那里。 她感受到了单鸣明的数次深呼吸,也同样感受到了单鸣明内心的纠结。她想要再好好地安慰对方一下,却担心就此暴露了她对于单明明的心意。 等到苏雅娜终于也要抬起手来的时候,皱着眉的单鸣明却是松开了她。 她只得问单鸣明:“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我可能,先和我爸单独谈一谈吧。”在往后退去的时候,单鸣明又真诚地说出了一句“谢谢”。 而后,她便真的转身离去了。 . 星期五的晚上,单鸣明在她现在租住的公寓里练起了拳。 由于单明明的身体太过柔弱,她在训练的时候,一直都非常注重循序渐进的。 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在大量的伸展以及热身运动后,练上十五分钟的拳,而后再是配合着跑步,把单次的练拳时间逐渐加了上去。 可今天的她,却是超负荷训练了。 单鸣明站在挂有速度球的架子前,击打起了那个小圆球。 她出拳的速度由慢到快。当她使出了现在的她所能拥有的最快速度时,她的拳头以及速度球就在她的眼前有了重影。 手臂肌肉酸软了起来,似乎是在对她喊着:快停下来! 可她却还不满足,想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 第194页 眼前闪现起了上一次回家时的情形。 那是来自于父亲的,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的怒火。 ‘单明明!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她知道自己还没忘。 却没曾想,与之相关的记忆会如此深刻。 单鸣明甚至还能记得她的父亲怒吼着向她走来的样子。 连那个男人究竟是先伸出的左脚还是右脚都还记得。 于是她当然也就记得向她挥来的那个巴掌。 她的拳击教练曾对她说过:别在愤怒时练拳,练习拳击应当是一件能让人感到愉快的事。 可现在,她却是恨不得回到记忆中的那一幕里,用脚踢开,而不是用手挥开向她打来的那个巴掌。 关云沉给她发来了消息。 ——[明天我们就不见面了吗?我这边想到了一个可以加到APP上的新功能,很想和你说说] 亮起的手机屏幕终于让单鸣明听了下来,并粗喘着拿起手机,给那个男孩回复了消息。 单鸣明: [那可能就得明天再联系了] [明天傍晚以后了,而且我现在还很不确定] [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 在回复完了消息后,单鸣明便把她的练习继续下去。 只是这会儿的她不再练习击打速度球的速度了。 她转而,练习起了格挡动作,以及最常用到的U型闪躲。 等到她把自己能想到的,可能会在明天用得上的格挡以及躲闪动作都练上了几十遍后,她才在拉伸全身肌肉的时候戴着蓝牙耳机给单烨明打起了电话。 “烨明,有没有最近很想要的礼物?” “啊……?” “姐姐给你买。” “我最近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电话那头的单烨明似乎对于姐姐会跟他说这样的开场白感觉到十分摸不着头脑。 他转而问道:“姐,你最近还好吗?妈妈她……” “姐姐想让你帮个忙。” 单鸣明不等弟弟又提起那个话题,就打断了对方。 她说:“明天,我想让你找个由头,带妈妈出去一会儿。但你不能告诉爸妈这是我的意思。你得……做得自然一点。” 单鸣明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道:“我想和爸单独聊一聊。” 第90章 琅俨/文 星期六的下午,单烨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妈妈打扮好了,跟他一起出门。 家里的气氛让人感觉到沉闷。 好像活着的人躺在一潭死水中,想要挣动,又担心那黑色的水因此而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他担心那些会涌进眼睛里,耳朵里,鼻子里,以及嘴巴里。 于是他想了一下,而后选择依旧只是躺在那里。 好像从来都没有醒过一样。 单烨明知道家里的这种氛围不对,但这个才从国外留学回来没多久的男孩,却说不清这种不对劲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那天爸爸期待着姐姐能够回家跟他们一起过周末,却落空了希望开始的吗? 不,往前些。 是从他早上回家却发现爸妈待在客厅一宿没睡,姐姐则不知去了哪儿,往后也就也不回家了的那天开始的吗? 不,再往前些。 单烨明试着不断回想更以前的那些记忆。 他想起了爸爸在餐桌上询问姐姐和那个已经跟她分了手的男朋友怎么又不出去约会的那一天。 他的姐姐只是安安静静地吃着已经夹到了碗里的菜,看起来既乖巧,又顺从,却是并不快乐。 于是他去到了姐姐的卧室,把倦倦地缩在了单人沙发里的姐姐拉了起来,并带她去到了足够闹腾的一个舞会。 然后他会发现,那时的单明明在向他笑起来的时候虽然也是美的,是鲜活的,却是已经不快乐很久了。 姐姐好像知道很多事,却是并不说出来。 仿佛她即便说出来了,事情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又仿佛,她早就知道她躺在那潭黑色的死水中,睁着眼睛听了很久的声音。 “烨明。” 妈妈的声音将单烨明一下唤回了神,也让他停下了转动着手机的动作。 “妈妈好了,我们走吧。” “好。” 家中的男孩从沙发上起身,就要和妈妈一起出门去。 但妈妈却是指了指爸爸在的书房的那个方向,轻声提醒道:“跟你爸也说一声啊。” 在那么一瞬间,单烨明感觉到了一阵抗拒。 他其实并不是太想要让父亲知道他要带妈妈出去逛一圈了,因为他知道他爸爸一定会问出那句“要去哪里?”。 但他不喜欢那句话里必然带着的傲慢感。 如果爸爸表示他也想要一起去,那可就更糟糕了。 但在妈妈仿佛监督着他的注视下,单烨明还是在挣扎了几秒后,选择去到爸爸的书房。 而后,那句拖长了音调的“要去哪里?”就从打开了房门的书房中传了出来…… 在小区外的不远处,单鸣明坐在了一家甜品店里。 店里的气氛是轻松而热闹的,许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在忙了整整五个工作日之后,换上了自己喜欢的衣服,聚在一起,和朋友们小聚。 在她们的身上,满是蓬勃的朝气。 -- 第195页 可单鸣明却是独自一人坐在靠墙的角落里,甚至还面对着墙坐着。 在她的面前,摆着一杯起泡酒,还有一碟椰香胡萝卜蛋糕。 那本是带着甜味的,午后微醺体验。可此时的单鸣明却是看着手上的那一张张照片,眉头皱起。 待到她又喝了一口酒之后,她就收到了弟弟发来的消息。 [姐,我已经带着妈妈出门了。爸还在家里。] 单鸣明因而收起了那些照片,并在等待她的弟弟还有妈妈离开这片街区的时间里,终于吃了几口蛋糕。 十分钟之后,单鸣明便起身离开了这家店,去到她已很久都没有回的,家。 而当她输入房门的密码,并打开了家里的门时,她会发现……单总似乎正要出门。 他在自己的老婆和儿子都出门之后,换上了看起来还挺精神的一套衣服,整理好了衣领打算出门去。 他原本还说了一句:“什么东西忘带了?” 但当他看到已经许久不久的女儿时,他便愣住了。 而后单总便说道:“哟,偷偷摸摸回来家里了啊?搬出去这么久,终于舍得回来看看爸爸妈妈还有你弟弟了啊?” 那语调里的阴阳怪气,着实是已经相当明显了。 “最近忙什么呢?忙到你妈妈喊你回家,还要和她发脾气?你知不知道妈妈被你弄得好伤心?” 父亲问出了那么多个问题,单鸣明却是一句都没回答。 她脱了鞋,从鞋柜里拎出了一双她穿的拖鞋,而后进到屋里。 她一言不发地走到了父亲的面前,并从包里拿出了那叠照片,直接丢到了桌子上。 “我们谈谈。”单鸣明冷淡地说道。 她说:“趁着妈妈不在家,我们现在就把这件事解决了吧。” 这些照片显然让单总看得人都懵了。 “这些照片谁拍的?你找人跟踪我?” “临海城虽然大,但只要你一直带着这个女人在外面乱晃,总会有遇到熟人的时候的吧?” “你在瞎讲什么?爸跟别人一起吃个饭,怎么了?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的吗?” 单鸣明:“我不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跟这个女人什么关系,你心里肯定是很清楚的。我今天回家的目的,就是要你当着我的面,给这个女人打个电话,跟她说你们之间结束了。” 由于妈妈不在家,当单鸣明独自面对父亲的时候,她便不再需要收起她的气势。她也不会时时刻刻都被妈妈提醒:这是你爸爸,你要尊重他。 两人之间的差距感也因而被无限缩小了。 单鸣明看向父亲,说道:“然后,你再自己和我妈把这件事说清楚了,向她道歉,也请求她的原谅。至于之后她怎么做决定,我绝对不会干涉。” 单总:“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单鸣明笑着扬了扬眉,而后便把那些照片一张张的铺开,放在桌子上让单总好好地看个清楚。 “看看这张,手拉着手。” “再看看这张,脑袋挨着脑袋。” “还有这张,头挨到人胸上去了。” 单鸣明把这些照片一张一张地指过去。 而后,她便在沉默了片刻后突然爆发,大声问她的父亲:“你和这女人什么关系,要我去问问你公司里的员工看不看得出来吗?你还说我在胡说八道?你以为别人都是瞎的吗!” 单总并没有看到单鸣明在公司里给那些造谣的人训话的场面。 他也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因而,当他看到单鸣明这样毫不留情地质问他的时候,他会回不过神来。 “知道我为什么要今天单独过来找你吗?” 单鸣明直视着单总,甚至可以说……是在逼视着对方。 她猛一敲桌子,并在桌子都为之颤抖的时候,声音归于平静道:“因为我还想给你留一点体面。因为我希望这件事是你自己向我妈坦白的,而不是让我们去告诉她。” 单鸣明又道:“如果你不想给那个女人打电话,那就我给她打。反正,她的电话,我这里也是有的。 “但如果让我给她打电话,我会告诉她,你给她的钱,是你和我妈的夫妻共有财产。就算你给她了,我妈也全都能要回来。我还会问她,那些钱,她现在还剩多少了?花钱的时候,有想过要怎么还吗?” 看到父亲眼睛里的慌张与愤怒,单鸣明终于感觉自己在对抗这个名为父亲的男人时,处在上风了。 她于是笑了一下,道:“所以爸,你到底要不要我给那个女人打这通电话,问她这些问题呢?” . 在和儿子一起出了门之后,明明妈妈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 她觉得自己可能没把中午刚到的蓝莓和树莓放冰箱里,又觉得她可能没把冰箱的门关好。 而后她又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忘带伞了。 “妈,你这都在操心些什么啊?冰箱的门有没有关好,我一会儿发条消息问问爸爸不就知道了吗?至于伞没带,我们这不是坐在车里吗?”单烨明这样劝说起了妈妈了。 然后妈妈就又说,她充电宝没带,要回去拿。 “你在车里充充电不就行了吗?” 说着,正在等红灯的单烨明就要给妈妈找起充电线。 -- 第196页 可他这里却是只有安卓线。 发现了这一尴尬情况之后,单烨明又改口道:“妈,充电宝现在到处都有的借。要不这样,手机你先用着,一会儿我们到了地方,就借一个充电宝。” 可妈妈却是说道:“那我们借了充电宝以后,走着走着,找不到归还的箱子了呢?” 单烨明:“那不也就是99吗?” 正是这句话,让明明妈妈感觉到了怪异。 这位一直在家待着的家庭主妇看了自己的儿子一会儿,而后说道:“走吧烨明,我们回家一趟。妈妈现在就要回去。” 单烨明当然不肯了。 但他越是着急要劝妈妈,唐英便越是觉得不对劲,仿佛她此刻离开的,不是家,而是正在发生的某个真相。 她于是解开了安全带,并当着儿子的面,按了车门锁。 而后她就推开车门,在红灯变成绿灯之前,直接走下车去,并又拉开了一辆出租车空车的车门。 单烨明被他妈妈的这一连串操作直接给搞蒙了。 他先是给单鸣明发去了通风报信的短信,而后就在红灯转绿灯之后,开车去到前面那个路口掉头,一路回追。 他不知道姐姐到底和爸爸谈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谈到哪儿了。 但他知道,他姐姐难得拜托他的一件事,就要被他搞砸了! 情急之下,他就给单鸣明打起了电话。 但,这会儿的单鸣明似乎把手机调到了免打扰的模式,也根本不知道弟弟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也在经受着父亲对她的指责。 “单明明!你怎么就能这么恶毒呢?爸不过看她嫁了个没用的男人,现在养着孩子辛苦,日子实在是不好过,想要帮她一下。” 单总一激动、一感觉到别人冒犯了他,就扯着嗓子吼人的毛病还是没变。 可他的声音大,单鸣明却没有企图用声音去压过他。 她只是用普通的音量,又说出了几句话,就惹得自己的父亲更为愤怒。 终于,当一心着急回家的明明妈妈推开门时,她便听到了那样的一句话。 “像你爸我这样的男人,要说在外面没有女人,可能吗!那么多年都没有女人,可能吗?女儿我告诉你,你妈早就知道我在外面有女人了,她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你可别逼得你妈下不来台!” 当单烨明一路追着自家老妈上楼的时候,他就也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听到了这样的话语。 那一刻的单烨明竟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该不该把脚踏出电梯。 而后,他就听到了家里的房门被他妈妈在用力推开后狠狠撞向墙的声音。 “单志鹏!!” 这样怒声喊出了单总名字的,正是已经和他结婚了三十年的妻子,唐英。 第91章 当单鸣明听到来自于母亲的,如此愤怒的声音时,她猛地一回头。 在那个瞬间,她甚至有了耳鸣的感觉。 这是她还从未见到过的,属于明明妈妈的另一面。 在属于“她们”的那个世界里,唐英似乎向来便是风度翩翩,谋定而后动的。 单鸣明见过她的母亲唐英女士激情满满的样子,也见过母亲严厉批评某个人的样子。但,她却从未见过妈妈如此愤怒,仿佛连发根都要竖起的模样。 明明妈妈鞋也没换,直接就走进门来,拉开正在和父亲交涉的女儿,转而自己和丈夫对峙起来。 当单鸣明向后退了那么两步的时候,她会看到这会儿正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弟弟。 弟弟似乎是想要告诉她妈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也想要问问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他……却是不敢出声。 孩子们都已经长大,可父母却依旧……还是未过壮年的家长。 妈妈的气势让爸爸往后退了那么一小步。 但那也只是一小步而已。 而后,他便在正面面对来自于妻子的质问时说道:“之前的事不是说好了已经过去了吗?你又提那些干什么?” 说着,他便又用食指指起了依旧还在漩涡中心未有离开的女儿:“我就说了,都是你坏事!你爸和你妈的事,要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这就是挑拨离间!” 单总又转向自己的妻子,说道:“好了,说个几句就好了,不用因为儿子女儿都在就特意做给他们看。” 说完这几句,单总就喊了一下儿子的名字,说道:“把房门关了。” 之后单总又不耐烦地说了:“我都说了这事污蔑了!我根本就没跟那个女人做这种事,只是说话的时候没注意控制距离,这也能算是出轨?” 单鸣明看向依旧还在桌上的那些照片,脸上出现了讥讽的笑容。 而后,明明妈妈的那句话就让她转过了头,也让这会儿正贴着门站着的单烨明捂住了嘴。 明明妈妈:“你不做,是因为你已经没有这种能力了!你要是还能做那种事,你会不做?单志鹏,你是已经当不了男人了,又还要想着去外面勾三搭四!你悲不悲哀!丢不丢人?你这是在拉着全家陪你一起被外面的野女人看笑话!” 琅俨/文 这样的几句话,让原本还一脸烦躁的老男人立刻就目露凶光了。 他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要往地上扔。 但,他却是被此刻就在边上的单鸣明一把抓住了手腕。 -- 第197页 “单总。” 单鸣明平静地直视着这个比她还要高出了那么十公分的,已然怒不可遏了的父亲。她说:“烟灰缸要是砸在地上碎了,溅起的玻璃可是会伤人的。” 接着,她就看了一眼母亲今天穿着的下装。 那是一条裙子,能够露出脚踝和小腿的,裙子。 现在,在数月之前还被这个男人轻易地用一个巴掌打倒在地的女孩已经强壮起来。她不再是那般柔弱的身材,就不符合父亲的审美了。她因而也不再是那个让父亲引以为傲的,甚至爱和别人炫耀的“漂亮”女儿了。 但这也意味着,她能够和这个男人掰一掰手腕了。 她的确还不足够强壮,却是知道一些技巧,也懂得如何与人对抗。 并且,面前的父亲也已经开始老了。 单鸣明一手扣着父亲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从对方的手里,把烟灰缸拿了下来。 她说:“到时候,如果伤到了人,你是不是又要说,你怎么知道这种事可能会发生了?” 单总在恼羞成怒之下,对着女儿骂了一句。 可单鸣明却是笑意依旧,脸上仿佛写着“不客气”这三个字。 而后,这个男人便离开了,气势汹汹地冲出了家门。 依旧站在门口的单烨明向姐姐比了比手势,示意姐姐留在家里陪妈妈,他则去看看爸爸怎么回事。 单鸣明看了弟弟一会儿,而后带着淡淡的怒意问道:“有什么好去看的?他做错了事,难道也要去安慰?告诉他,他做得对,做得好?” 单烨明则着急地说道:“爸情绪那么激动,我担心会出事!” 电梯到层的“叮咚”声响起,单烨明拍了拍姐姐的两边肩膀,说道:“姐,老妈这边就交给你了。” 说完,弟弟就也不管姐姐是不是同意了他的这个说法,追了下去。 此时他们的爸爸坐的那部电梯已经下楼了,单烨明也就连忙按了按电梯的下行键,等待旁边的那部电梯上来。 他坐电梯一路追去了停车场,正好遇到了要倒车出来的爸爸。 单烨明连忙拍了拍副驾驶座一侧的车窗。 车窗被降了下来,里头的单总问道:“干嘛?” 单烨明:“爸,我不放心你。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块儿吧。” 车门锁于是被打开,而单烨明也因此上了爸爸的车,也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先前,女儿和父亲之间的谈话,已经以闹崩作为结局了。 而现在,则轮到儿子和父亲了。 作为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儿子,单烨明问父亲:“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关这件事,单总自然是有着很强的倾诉欲的。 现在儿子主动过来找他了,他就干脆把车开到了与自家的车位相距甚远的另外一个位置上,开始了他的诉说。 “你妈这个人吧,看起来温柔好说话,其实骨子里,特别的强势。我在外头工作挣钱有多辛苦,她一点也不明白,也不懂我。 “爸就是想找个能懂我的女人,温柔一点的,能听我说说话。想找这么一个人讲讲心里的苦,也听她站在我这一边说说话。这件事有那么十恶不赦吗?” 单烨明原本就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现在,他则又听到了父亲对他所说的,模糊了是非边界的话语。 感情上,父亲的这番话语会让他不禁同情起对方。 可理智却又告诉他:不对,你不能光是听他说这些。 这个才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努力辨别起了那些。 而父亲的话却是又接着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再看看你的姐姐,说话太不像样,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一点也都不不尊重我。你看看她看我的那样子,还有和我说话的腔调。爸现在是还没老,等到我老了以后,还不得被她虐待死? “我看她心里,根本就没把我当她爸爸,就只把我当成个老不死的。但你妈这几个月还老是要在我面前念叨,说让我去主动找你姐姐和好。你听听,听听这话像样吗?是你妈自己把我推到别的女人那里去的。” 说到这里,单总停了一会儿。 他在单烨明就要开口反驳那些的时候,深情满满地说道:“儿子,我就知道我以后还是得靠你的。你放心,爸的钱,绝对不留给你姐。我肯定全都留给你。” 单烨明就这样……沉默了。 但这就意味着,他被父亲说服了吗? 不见得。 只是他一定会在此刻感受到,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就连亲情都会变得如此复杂。 它同利益以及金钱,掺杂在了一起。 而在那个此时显得十分清冷的家中,单鸣明正同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先前的妈妈看起来有多愤怒,现在就有多无助。 此刻她的眼睛里连一点光都没有,就只是失神地看着电视机上方的墙壁。 “先前我是想……让他自己来和你坦白的。”在这个充满着压抑感的氛围中,单鸣明这样说道。 她说:“然后,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但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会这样理直气壮。” 单鸣明说完了这句,便也沉默了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妈妈问女儿:“明明,你说,妈妈要跟他离婚吗?” -- 第198页 “这个问题,我其实是不好回答的。但如果妈妈一定想要问我,我会说,如果是我……” 怎料,单鸣明还没说出那句“如果是我,我一定会离”,妈妈就先摇着头笑了起来。 “明明,你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她知道女儿要说的那个答案,又是不想从女儿的口中听到那个词。 因而,她便提前说道:“离婚这个词,说起来是很容易的。但如果真的要离,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妈妈又道:“你爸这个人,好面子。他觉得摆不平家里的男人,丢脸。他不会同意跟我离婚的。” 单鸣明:“我可以给你找律师。找最好的律师。” 妈妈:“你给到律师的钱,能有你爸给的多吗?明明,你不了解你爸,他情愿把离婚后要分给我的钱全都给律师,也不会给我的。” 单鸣明:“妈,你太悲观了。一件事,你可以在真的失败了之后,说你已经尽力了。但你不能在还没做的时候,就已经想着因为你不能赢,所以你就不去做了啊。” 来自女儿的这番话,似乎让妈妈动摇了一番。 但很快,她就泪眼朦胧了起来。 这位人生已经过了一半的母亲在情绪上涌之后,问道:“可我跟你爸要是离了婚,这个家就散了。我去哪儿?你跟烨明,又待在哪儿?以后还会回家吗?” 想要维护一个“家”的观念,似乎已经在这位母亲的头脑中,根深蒂固了。 她其实不一定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她就是这样做了。 “以后逢年过节的,一家人还见不见了?妈妈不想让这个家,变成蒲公英,一吹,就散了。我也不想等老了以后,就只是自己一个人过。” 说到这里,妈妈便哽咽了起来。 上一次她这样面对女儿的时候,单鸣明没有出言安慰。 而这一次,单鸣明也没有。 并且,那份自责的情绪,也变成了宣泄不出的怒意。 单鸣明问妈妈:“所以,你就想和这么一个男人,百年好合了?” 妈妈再次纠正她的措辞:“你说的那个男人,他是你爸!他就算再对不起我,你作为他的女儿,也不能不尊重爸爸。” 可单鸣明却是接着说道:“所以那样的一个男人,他也不用为自己对于家庭的不忠诚,付出任何代价?” 单鸣明深吸一口气,说道:“妈,我最近在考虑一个问题。也许,我们每个人最终过上的,都是她内心真正想要过的那种生活。” 说罢,她便起身,也拎上自己的包。 “妈,你想好了就行。” 先前,这个家的爸爸因为恼羞成怒而离开了。 而后儿子为了去追爸爸,也离开了。 现在,终于轮到女儿在一声叹息后,也换下了拖鞋,拎着包走了。 只留下最想维护这个家的妈妈,依旧留在这里。 当家里的房门被单鸣明关上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了浓重的伤感。 她觉得,她想妈妈了。 很想很想。 第92章 琅俨/文 “我妈最近……怎么样?” 单鸣明的这种问问题的方法让单明明沉默了一下。 她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回答道:“挺好的。” 单鸣明:“具体的呢?我想,我想知道得具体一点。” 今天的单鸣明在和另一个自己打电话的时候,表现出了一种……焦虑感。 或许她自己都还没有发现,但单明明却是已经从她的声音中,听出那些情绪的不断起伏了。 那让单明明不禁担心地问道:“鸣明,你还好吗?” 怎料单鸣明却是跳过了她的这个问题,转而着急地问道:“你能现在过去找她吗?我们的电话不要断……” “鸣明……” “你就找她随便说几句话,让我能听到。” 过去,总是单明明更期待与另一个自己的这通电话。她总是着急地想要在每天一次的互联时间里,和单鸣明沟通尽可能多的事。 可今天,却是单鸣明在夜晚到来之前,就一直在期待着这通电话了。 她没有在宝贵的周末去见她的男孩,也拒绝了关云沉想要过来找她的提议。她只是等待着,等待着22:43的到来。 她是那么着急地想要从另一个自己的口中,得知自己真正的母亲的近况。 她似乎害怕了。她生怕这个世界里明明妈妈的模样,会深刻到盖过她心底里自己真正认可的,唐英女士的样子。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决不能。 电话那头的单明明再次叫出了她的名字,可单鸣明却是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到对方的话中。 此时的单明明那里,正是上午的10:43,而单鸣明却是正身处黑夜。 她不管不顾地和对方说了很多。 比方说,她想要单明明现在过去和自己的妈妈说些什么,又想要单明明给妈妈拍几张怎样的照片传回给自己。 “鸣明,妈妈出差去了,要周三才回来。这件事,我前天和你提起过。” 单明明是带着些许迟疑说出的这句话的。 怎料,就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而已,它就让单鸣明突然之间,情绪爆发起来。 “那是我妈,不是你妈!你妈现在在我这里,守着一个出了轨还喜欢打女人的垃圾,怎么也不肯离开它!” -- 第199页 沉默。 无论是电话的这一头,还是那一头,都因为这句话而沉默了起来。 单鸣明已经忍耐了太久了。 她习惯于报喜不报忧。 当她遇到喜悦时,她会想要第一时间就和自己亲近的人分享。 而当她遇到那些不顺利的事时,她则更喜欢憋着一股劲,自己把那些都给解决了,然后再把整个过程说出来。 而现在,她则已经默默忍受了许多许多了。 有太多事了。 太多太多她只是独自扛下来,却没有和单明明说的事了。 姐姐替妹妹扛下的那些事,有什么可说的呢。 姐姐没能一下就解决的那些糗事,又有什么可跟妹妹说的呢? 她总以为她可以的。 她可以解决掉这个世界给到她的一个又一个的难题,也完成她在这里的一个又一个挑战。 然而,当那些突然一下超过了某个临界点的时候,情绪的突然爆发会让单鸣明感觉到自己都不理解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又向单明明问道:“你能今晚就坐飞机,去替我看看妈妈吗?” 单明明则回答道:“我可以看看我的日程安排。如果可能的话,我把必须得做的事情整理一下,今天夜里坐飞机过去,明天下午再回来。” “好,好……”单鸣明的情绪总算是被安抚了。 但很快,她又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问题。 “我刚刚说了……你爸爸出轨,你妈妈明明知道,却不愿意离婚的事……” “对,你说了。” “你好像……并不感到惊讶?” 这一回,就轮到单鸣明再次唤起对方的名字了。 “明明?” 片刻过后,单明明才说道:“我……不是特别惊讶。” “为什么?” “因为这样的事,过去发生过。” “怎么发生的?” 这样的过去,显然不是一个女儿能轻易地说出口的。哪怕她此时所面对的,是另一个自己。 但她的沉默却是让今天的单鸣明感觉到格外的愤怒。 仿佛能够默许这些发生的单明明已不是她所能认可的,另一个她了。 单鸣明感到愤怒,是因为“他们”都知道。 单明明的妈妈知道,爸爸知道,就连单明明也知道。 可他们,他们却是都默许着这样的事,也认同着这种事的存在。 在单鸣明的眼睛里,他们就全都是这种不忠诚的默认者,执行者,甚至是推动者了。 “我问你,这种事它在过去,怎么就发生了!” 见语音通话那一头的那个声音还不回答自己,单鸣明不禁连名带姓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单明明!” “因为妈妈不想爸爸在和她离婚后,和另外一个女人生下孩子,然后,再把所有的财产,全都留给他和别人生的孩子。她说,这样的事,她已经见到过了。” 在听到这番话话之前,单鸣明怎么也想不到,真实的答案,会是这样的。 那种悲怒交加,竟是令她一时失语。 那一刻,她轻轻地拿起了桌上摆放着的茶杯加热垫,向着房门扔了过去。 “砰”,没有碎。 于是她又拿起了金属书签盒,又扔过去。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什么。 因而她把目光放到了手边的玻璃杯上。 但,几个小时前,她从单总的手上取走烟灰缸的一幕却是在眼前闪现。 她不能,不能做和那个人一样的事。 而单明明则还在继续:“那个女人,是我爸公司里的一个部门经理。所以我妈才会在已经休息在家好几年以后,又去到我爸的公司上班去的。但我总觉得,我爸他……还会再犯的。” 听到这里,单鸣明都笑了。 她问:“因为你了解你爸?” “不。因为妈妈没有以为那件事和他离婚。那么对他来说,这件事就是可以被原谅的。” “明明,今天的你,让我觉得很陌生。” 当单鸣明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她的情绪似乎是稳定下来了。 可从她口中所说出的话语,却是冰冷得仿佛要把人的心都给冻上。 “你能够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些,让我觉得你和他们一样。一样的奇怪,一样的讨人厌,也一样的病态。” 说着,她又语调平稳地接着问道:“你是不是想要对我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当她说起那个问句的时候,她特意模仿了单明明说话的语调,却是又模仿得不像,变得极为做作。 听完那些,单明明深吸一口气,她压下了那份情绪涌动,说道:“单鸣明,我们换回来吧。” 单明明闭了一会儿眼睛。而当她又睁开眼的时候,她便说道:“你不该再继续待在那里了。你也不能再待在那里了。” 第93章 琅俨/文 此时的单明明的所在之处,是一片阳光明媚。 她感觉到深秋时节的温暖阳光了。 但她也同样知道此刻的另一个自己所身处的,究竟是怎样的黑夜。 虽然她已经离开那里好一阵子了,虽然她此时已然改变了模样,但她依旧记得。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因为单鸣明所说的话语而感到不悦。 -- 第200页 她为单鸣明话语中的控诉与理所当然而感到不愉快。 但她没有和单鸣明一样,胡乱地发一通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冲着谁的脾气。她只是并不过分掩饰此刻心情地说了那句话。 ——[你不该再继续待在那里了。你也不能再待在那里了。] 那让此时依旧在发泄着情绪的单鸣明问她:“你不认同我先前说的那些话?” 对此,单明明只是反问道:“我应该认同吗?” 这并非是一句质问,却是如此的掷地有声,也让单鸣明反应慢了半拍地意识到了什么。 在世界的另一头,这个叫做单明明的女孩,已不再是求助者,也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指明道路的,茫然失措的女孩了。 单明明道:“我和你说出那些,不是因为我认同这件事,而是因为它是既定的事实。你向我询问事实,我回答了,仅此而已。同样地,我也不是这种事的默许者,而是遭遇者。” 如此一来,原本是在同一阵营的两人,便因为意见的分歧、以及她们对于事物看法的不同而针尖对麦芒了起来。 “我明白了。”单鸣明哼笑起来,说道:“你是在推卸责任。” 单鸣明又道:“来吧,再跟我说点什么。说些精彩的话。比如你那年还小,你实在是做不了什么?” 单鸣明让另一个自己说出点精彩的话。 而后,单明明便便果真说出了一句足够精彩的话。 她说:“我不喜欢你现在说话的方式。它让你像极了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迁怒整个世界的样子。” 这句话,便让两人之间的碰撞彻底升级了。 可在单明明说出这句话之前,单鸣明就已经对她说出了好几句火.药味很浓的话了。 又或者说,单明明已经包容了她,很久,很久了。 她不喜欢同人发生争吵,也不习惯于为了某件事而和别人发生争执。只是此刻,她真的想要让单鸣明知道,她究竟有多不认同对方的看法。 她想说:不,我不认同。 两人之间就此发生了争吵。 激烈的争吵。 单鸣明:“你们一个一个的,全都是这种病态社会的默许者!你们让那种男人都还可以继续做一个丈夫,做一个父亲!你,你的妈妈,还有你弟弟!是你们给了他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理直气壮的底气。” 单明明:“那你想过没有?在我们的那个世界,妈妈们在遇到了丈夫出轨的情况时,选择忍耐的人有多多?等到了我们长大之后,遇到相似的情况,还能够忍受的女孩,又有多少? “你想说妈妈们和我们比,都糟糕太多了吗?单鸣明,我不觉得我的妈妈就比我差了。和她相比,我只是出生在一个能够让我们更勇敢的时代而已。那你呢?” 单明明说话的语调,向来是温柔的。 温柔而有力。 即便是在和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她也轻易不会恼怒。可现在,她却是真的生气了,也说出了她的质问。 “你本就是顺着洋流航行的大船,还要用最不惧风浪的材料打造。而我们则是逆着洋流在航行的小船,很多人甚至都还没能出生,就已经粉身碎骨了。 “你知道在那个世界里,能让你亲眼看到的那些女人,她们到底是有多不容易才能走到这一步的吗? “鸣明,你要在顺流航行了二十五年后,嘲笑在逆流航行中比你开得慢的人吗?” 说着,单明明顿了顿,问她:“你有这样的资格吗?” 这个问题,单明明根本就不需要此时正在黑夜中的单鸣明回答。 因为,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而后她再次提起了她的妈妈。 “她已经犹豫了很多年了,现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来自于你的,对她的否定。因为否定自己,已经是她那么多年来每天都会做的事了! “你只要告诉她,你不需要她为了你而那么做,告诉她那样的家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家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你还可以告诉她你眼中的幸福是什么样的,然后鼓励她鼓励她,直到她亲口告诉你她终于不需要那些了。” 单明明依旧未有说服对方,她也没有让单鸣明相信她所说的。 可直至此时,她已经在气势上隐隐地压过对方了。 当单鸣明再次提起“是她自己选择了……”的时候,单明明已不会再为她的话而感到动摇了。 她也不可能被对方所说服了。 “鸣明,你太傲慢了。”这句话,单明明是皱着眉,带着忍耐叹息着说出口的。 在听了那么多的否定与控诉后,她终于问道:“那你去到我出生的世界,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吗?是你自己选择了那间房间,也在那一天的那个时间进到里面,不是吗?” 这或许会是一个直击心灵的问题。 它甚至会给到此刻的单鸣明当头一棒。 因为这可能会让此时正处在他世界的单鸣明突然意识到一个在过去,让她一直都忽略了的问题。 那就是……单明明其实可以不为了能够和她换回来而付出努力,也不为之而付诸尝试。 她完全有理由这样做。 因为她们虽是存在于不同世界里的“自己”,可彼此间却也有可能存在竞争关系。 只要……她们都更想要成为她们之中的她,而不是他们之中的她。 -- 第201页 如此,她们之中,便存在着一种零和博弈的关系。只要你得到了,我便得不到,反之亦然。 单鸣明一直忽略了单明明的这种可能的意愿,可以说是出于信任,但……那或许也是她过分傲慢的一种表现。 她完全将单明明当成了一定会听她的,也一定会为了她而不是为了自己考虑的从属者。 单明明便是在此时接着说道:“你去到那里,不是选择。而我如果愿意和你交换回来——这才能称得上是一个选择。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之中的区别。” 说完,单明明便按下了挂断键。 她和另一个自己在今天的通话时间还没用完,但她却是第一次主动提前结束了通话。 在这一刻,她会不自觉地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年她还刚刚考上高中,她的弟弟也还在念初中。他们家,也还没有搬家大房子里。 当她周末补课回家的时候,她看到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人静静地哭。 “妈,你怎么了?” 她这样问妈妈。可妈妈却是不回她的话,就只是招她过去,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妈妈可能……不和你爸爸离婚了。” “我爸都去找外面找臭婊.子了,你还要和他一起过吗?” “谁教你用的这个词?” “就……我一个女同学。她说,喊小三的时候,就该用这种词,有气势。” “女孩子不要用这种话来骂人。明白吗?” 那时候的她,就已经长得和妈妈一样高了,可妈妈还是把她抱到了腿上,说道:“外面的女人再坏,能坏得过爸爸吗?吴经理就见过我两三次,妈妈对于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可你爸爸,天天见我。他们两个一起伤害妈妈,你说谁的错更大?谁更坏?” 说着,妈妈就又擦起了眼泪,问她:“明明,如果妈妈不和爸爸离婚,你会不会看不起妈妈?妈妈怕你和弟弟变成放学以后没家回的野小孩。妈妈还怕你们的爸爸和别人生了小孩,把家里的东西全都留给后妈养的坏小孩。” 单明明原本以为,过了那么久,她应该已经都忘了。可她却一直都记得。 此刻,她的耳边甚至又响起了妈妈那年问她的话。 ——‘明明,妈妈不原谅他。但是妈妈答应他不离婚了,好不好?’ 她还记得,可妈妈却可能已经忘了。 忘了自己曾说过,不原谅他。 这间只属于一个人的办公室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单明明连忙收起了伤感,也擦了擦眼睛,说道:“谁?” “是我,珊珊。” 那是单明明新招的助理的名字。 “老板,快到午饭时间了,你要不要……看看我之前给你发的菜单?” 仅凭单明明问话的方式,新来的小助理就已经明白老板这会儿不想让她进去了。而单明明则也说了一个“好”字。 她再次拿起手机,也因此看到了珊珊给她发来的,带选项的小页面。 在珊珊入职那天,单明明和她说过自己的要求:尽可能地为我节省时间。 因而,新来的小助理不会特意过来问单明明今天想吃什么,也不会只是把食堂的今日菜单给单明明一发。她会做出这样的小页面,让自家老板只需要做出选择以及确定。 这是和于助理完全不同的做事风格。 但,单明明很喜欢。 她勾了两个凉菜,两个热菜,还有一个餐后甜品,把新生成的菜单给助理发了过去。 单明明:[给我送午餐的半小时后,再给我送一杯冰椰拿铁吧。] 珊珊:[好的好的,你等我呀!] 这个头发不长,给自己梳了半丸子头的女孩很快就给单明明端来了她今天的午餐。 而后,小助理珊珊就得到了单明明交给她的另外一个任务。 ——“我要你帮我去联系这家酒店。我想知道,她们的2243号房从下个月的5号起,一直到年底有哪几天是空着的。确定好日期之后,立刻联系我。” 第94章 琅俨/文 周三下午两点, 临海城机场。 “唐总,老板让我来机场接您,并就公司这几天的情况,向您进行汇报。” 唐英才从机场的到达出口出来,就看到了已经等在那儿了的于墨林。 她向女儿的这位得力助手点了头,而后就和自己的助理一道,跟着对方一起走向过来接她的车。 当那辆豪车开始向着市区驶去,唐英便在看了一会儿于墨林后,安抚般地说道:“你看,我女儿的确不是想要开掉你的吧?” 上上周的时候,单明明在公司内招了一位助理。 她表示,她希望有一位女助理。 可唐总的这个女儿,向来是只有于墨林着一个助理的。而且她还不止一次地和别人表示,她对于自己的这位助理相当满意。 单鸣明说过,于墨林的学历很高,专业水平出色,并且他还有着不输女人的细心和耐心。她说她想象不到比于墨林还要好的男助理能是什么样的。 如此,单明明新招一名助理的事当然会让于墨林感觉到极大的不安全感。 对于他来说,单明明新招的助理如果依旧是个和他一样的男人,那可能反而让他感觉更好一些。因为那会让于墨林觉得,新来的男助理可能的确是因为更优秀才会被选中的。 -- 第202页 但,单明明招的,是个女助理。 她的这个举动对于墨林来说,甚至等同于在告诉他:你不再是我需要的那个类型了。 于墨林甚至因此而做出了一些不那么理智的事。 他前去询问单明明,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好,问单明明是不是很快就会不需要他了。 并且,于墨林在向单明明说出这些的时候,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 外头的员工还因此而主动过来,当着于墨林的面询问公司的CFO是不是要叫保安。 当于墨林被唐英的此番话语带着回忆起那个早晨的时候,他依旧可以清晰地记起公司里的那名女同事看向他的目光中所带着的警惕,好像他会在下一秒就用暴力伤害自己的老板了一样。 而同事手上拿着的那根长柄上写着“女性专用”的防暴叉,则更像是直接扇到了他脸上的羞辱。 ‘用不着的,安妮。’ ‘真的吗?’ ‘真的,于助理会和我好好谈的。’ ‘好的,那我就在门口,门也等会儿再关。’ 在那一刻,于墨林就觉得,他也许,不该继续留在这里了。 车内唐英女士的说话声在此刻唤回了于墨林的思绪。 唐英:“你看,我当时和你说的是对的,鸣明也没有骗你。以你的能力,再给她处理那些生活上的小事、给她订酒店订机票,那实在是有些浪费你的才能和工作时间了。” 唐英又道:“而且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鸣明为了帮助鹰咕造势,拿了很多她自己的钱出来。她后来也跟我说了,那个时候她才觉得,有个能在出差的时候和她住一间的助理,其实是有必要的。” 在说出这些的时候,唐英对于那个让于墨林十分在意的,单明明的新助理“珊珊”是只字未提的。 工作上的,以及职务上的事就这样说得差不多了。唐英接着便语调轻松地和于墨林又聊起了女儿的“私事”。 “鸣明最近是不是每个月都起码要去看一场赛车比赛?之前有一次我给她打电话,她还说她在新加坡。她怎么突然就对赛车比赛那么感兴趣了?她其实可以去看F1的比赛,而不是总看这种级别更低的赛事啊。” 有关女儿那突然出现的,对于赛车的兴趣,唐英其实还是很好奇的。 她原本只是想要和女儿的助理随意聊个几句。然而于墨林对此完全保持沉默的态度,却是让她感觉到了一丝……耐人寻味。 在唐英看了于墨林好一会儿后,他才终于说了一句:“这就是老板个人的私事了。” 唐英很快就接着问道:“鸣明是不是也和张昭昭一样,迷上某位车手了?” 于墨林:“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是的,对于老板的母亲所提出的这几个问题,于墨林的回答相当的谨慎。 可他的回答问题时的方式、措辞、还有那种回避以及抗拒都能够被唐英这个和很多人打过交道的商场老手所捕捉到。 唐英也就因此而明白了许多。 她明白了在那几场级别更低的赛车比赛里,可能的确有勾住了她女儿心的男孩。同时也明白了……在于墨林职务变动的背后,究竟可能还有那些“小原因”。 这位唐明集团的CEO既然已经明白了那些了,也就不会再接着追问下去了。 她表现得就好像自己真的就认同了这个年轻男性的回答一样。 车很快就进市区了,唐英没有选择直接去到公司,而是打算先回家,洗个澡收拾一番,换身让她感觉到更舒适的衣服,而后再去到公司。 但是于墨林的下班时间却是还没到。 因而他便在车开到离公司不远的地方时下了车,自行去往公司。 坐在车中的唐英特意降下车窗来,和于墨林挥手说了句“公司见”。 而后,她便在车开出了那么一百多米的时候,唤了自己的男助理一声。 她说:“帮我看看鸣明去看的那几场比赛里,都有哪些车手。最好把他们的照片都找出来。” 男助理应了一声,而后在车上就即刻搜索起了资料。 他在唐英女士到家之前,就在这几项赛事的官网上找到了那些车手的简单资料,还有排名。 “唐总,应该就是这些了。” 唐英从男助理的手上接过平板电脑看了起来。 这些车手里其实不乏外形出色的人。又或者说,里面的国人车手、亚洲其它国家的车手、甚至是一些金发碧眼的赛车手,他们都各有各的俊。 可唐英女士还是很容易地就从那二十多个人里看到了叫做霍云沉的年轻车手。他在那么多个人里,几乎是凭照片就一下跃入了唐英的视线。 “这个。这个像是我家鸣明会喜欢的那种类型。长得很好看,很帅气。气质也很特别。” 此时司机已经把唐英送到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了。 唐英在走到电梯间的时候点开了她的助理做的链接。而后,她就看到了数张霍云沉在比赛前后被摄影师拍到的照片。 他的外形太出彩了。哪怕是穿着连体的赛车服,用防火材质的布料把全身都遮得严严实实了,霍云沉都还能让人看出他所拥有的身材有多么的吸引女人。 一切都是如此的恰到好处。他的身高,高得恰到好处,肩膀的宽度是让人赏心悦目的。这不是一个爱笑的男孩,但他却似乎长着一张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触碰他的面孔。 -- 第203页 与此同时,他还拥有着和他的外形一样让人惊艳的成绩。 ——年度个人积分榜第一名。 单鸣明虽然还没有找过男朋友,但唐英对于自己女儿有过的那些男伴还是有些知道的。是以,她对于女儿的审美也是有着一定的了解的。 怎料,她的男助理却是因为自家老板毫不犹豫地点出了这个男孩而感到了些许的……尴尬。 “怎么了?你不觉得这个男孩很好看?” “不,不是。” 唐英女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敏锐地抓到了可能的关键问题,问道:“把张昭昭迷得不轻,还让张昭昭想要一下赞助几百万的那个车手,叫什么名字?” 男助理:“就叫……霍云沉。” 唐英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道:“几百万而已,我家鸣明也是赞助得起的。” 男助理:“是的,是的是的。” 唐英:“鸣明最近干得很不错,我打算多给她发一笔奖金。” 说罢,唐英又问自己的这位已经快要三十岁了的男助理:“你说,如果是你的话,现在我家鸣明和张昭昭都对你表达了好感,但是鸣明能给你的钱却是比张昭昭要少一点,你选哪个?” 这简直就是一个死亡问题。 选自家老板的继承人? 老板:你是不是对我女儿有意思? 选张昭昭,张总? 老板:所以你其实还是一个短线主义者。 男助理于是只得卑微地说道:“有哪个都是好的……” 唐英:“也是。那你还是给我好好工作吧。别的不说,阿姨这里的工资给的还是很高的。” 说完,唐英便打开了家里的房门。 而此时的于墨林则敲起了单明明办公室的门。 或许是因为他在上上周的时候,还在和单明明单独谈话的时候情绪失控了,是以这会儿单明明办公室附近的员工看到于墨林去敲门,都会不自觉地把视线放到于墨林的身上。 于墨林感受到这些了,却是视而不见。 当他听到从办公室里面传出的那声“请进”后,他就推开了门。 “是我,唐总已经回家了。她说他一会儿就来公司。” “好,辛苦你了。” 单明明说完这句话,就继续看起了她手上的那些资料和报表。 可说完了那句话的于墨林却是依旧站在门口。那让单明明又抬起了头,向于墨林笑了笑,问道:“你还有事想要找我说?” “是的。而且我希望我可以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和你说。” 单明明点了点头,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是在问自家助理:所以,你为什么不关门呢? 这几个月来,单明明没有再把头发剪短了。 此时的她,头发大约长到了胸口,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温婉了不少。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落到她的发梢。 这样的一幕,竟是让于墨林看了好一会儿。 而后他抿了抿嘴唇,走进办公室里,也把门给关上。 他就站在离单明明还有好一段路的地方,问出了让单明明脸上的微笑停滞的那个问题。 “如果那天我没看到你买的方程式赛车全年套票,你还会把我流放到离你那么远的地方吗?” 于墨林在此时精准地用处了“流放”这个词。 他不等单明明回答那个问题,就继续问道:“如果我没有对你说他配不上你,也不值得你这样对他,你还会把我远远推开吗?” 此时的于墨林是真诚的。 他甚至坦诚到了……把心都捧到了单明明的眼前了。 因而,单明明也想要更真诚地回答自家助理问她的这两个问题。 怎料话到了嘴边,她却只是说道:“配得上还是配不上这个问题,只有在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提起的。” 说着,她就用最直观的例句解释起了她所说的那句话。 “你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他配得上你。你不喜欢这个人,而他也的确配不上你。” 于墨林犹豫了一下,而后还是向着单明明走了两步。 他问单明明:“所以,你喜欢他?” 坐在阳光下的单明明认真地感受了一会儿这个问题。 而后她语调轻柔地承认道:“对。” 那一刻的单明明在于墨林的眼中是美的,很美很美。但他又会因为此刻的单明明而感觉到嫉妒的侵袭。 “但他不知道。” “他知道过。” 说到这里,单明明干脆放下笔,也放下了手上的这些工作。 她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转而走到桌子的外侧,靠在桌子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此时的单明明看起来,就好像是在和自己的一个朋友聊着这些。她语调轻松地说道:“我也可以直接跳过你要说的那些话,直接告诉你答案。” 于墨林带着些许的迟疑点了点头。 他此刻的表情仿佛是在说……他只相信自己有那么了解单明明,而不相信单明明也可以在他还未开口的时候知道他想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而后,单明明便说道:“我喜欢他,但我不在乎他对我是喜欢还是讨厌。我喜欢他,但我不需要他给我回应,也不需要他就此表达些什么。这样的距离对我来说,可能刚刚好。” -- 第204页 “所以,我输得这么彻底。” “不。”单明明摇了摇头,说道:“我其实,从没拿你和他比较过。我也不想这么不尊重你。” “我想,我可能明白了。”说着,于墨林便又上前了几步,从自己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他说:“这是我的辞呈。里面写的,都是一些废话和谎话。” 于墨林把这个信封放到了单明明的桌子上。 他又说道:“我想要辞职的真实理由,我只想和你一个人说。” 单明明仿佛是开玩笑一般地问他:“那我能录下来吗?” “不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于墨林终于是笑了起来。他也终于不再看着单明明的时候掩饰自己的情感。 于墨林:“我其实,不想继续为你工作已经有一阵子了。可我还能留下来,这是因为,这份工作可以让我每天都看到你很多次,也可以在休息日的时候都和你说不少话。但现在你把我调开了。那让我觉得,我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了。” 而后,于墨林又说出了迟来的道歉。 “上上周的时候,我不该带着那样的情绪和你说话的。不管在什么时候,我都不该在面对你的时候,用上那样的态度。抱歉明明。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这是他第一次用单明明的名字来称呼对方。 虽然他此刻说出的,是道歉的话语,但是用对方名字里的最后一个字的叠字来称呼这个女孩,那真的让他感觉很棒。 单明明望了他一会儿。 她们到底是曾一起工作了好几个月的,伙伴。 在她们之间,也是有着默契的。 在这一刻,她们似乎就不需要语言了,只用眼神就已足够让彼此明白很多,很多很多。单明明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她接受了这份道歉,也已经原谅了他。 而后她看向自己的这位朋友,向对方问道:“你需要我现在就给你的辞呈进行批复吗?” 于墨林:“不需要,我不想听你在这种时候对我说,会给我多发多少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 单明明不禁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失笑了。 “墨林,我其实……不值得的。” 可于墨林却是直接就把单明明刚刚说过的那番话拿来用了。 “我喜欢一个人,不在乎她对我是喜欢还是讨厌。我喜欢这个人,但我也不需要她给我回应,不需要她就此表达些什么。” 于墨林似乎开始明白这种感觉了。 他说:“这种感觉的确很好,也让人感觉到很轻松。” 但在那之后,于墨林却是来到了单明明的身前,俯身靠近对方。 他试探着把手放到了单明明身体两侧的办公桌外沿。在确定眼前的人并没有抗拒他后,他终于做了自己已经想了很久的一件事。 他吻了一下单明明的脸颊。 他亲吻这个人,而后松开这个人,在单明明又睁开眼睛时向退了几步,并最终转身离开。 第95章 琅俨/文 于墨林在离开时,替单明明关上办公室门的声音是很轻很轻的。 如果不仔细去听,依旧留在了里面的人甚至可能听不到门把手被松开时的声音。 那也就会让人有一种错觉,仿佛刚刚特意来到这里和她递交了辞呈的人,依旧还未离开。 这是一种悠长的尾韵,也让单明明又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会儿刚刚落在她脸颊上的那个吻。 它很轻,也不是一个很长的吻。 “不是很长”在这里的意思是,那个和她年纪相仿的青年用嘴唇贴碰她脸颊的时间,可能只有那么两三秒。 然而当那个吻结束的时候,于墨林却是又在距离她的脸很近的地方,停顿了五六秒的时间,仿佛是在用这些时间去记住那个吻,也是在珍惜这最后的,和她近在咫尺的感觉。 正是因为于墨林在亲吻她脸颊之后的那个停顿,此刻的单明明会也想要用五六秒的时间,去回忆方才的那个片刻。 过去,她一直都以为,想要骗一个人很难。 可现在,她却发现,只要不说出全部的事实,就能让人想不到她真正的目的。 只要弄明白了这些,她甚至都不用去“欺骗”,就已经足够让人猜不到被她隐藏起来的真相。 就好像现在,她让于墨林在给她递了辞呈之后都意识不到自己把他调离身边的真正原因。 这个人已经观察了她太久了。 仿佛观察她,猜测她的想法以及她是不是现在需要什么就已经是于墨林每天工作的一部分了。 那个男人也同样是单明明在来到这里之后的,非常重要的求助对象。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都顾不上对方可能会发现在单鸣明的皮囊之下,已经换了一个人。 单明明认为自己有理由相信,于墨林应当知道她同单鸣明交换的那个关键节点。不仅精确到时间,甚至还可能精确到地点。 即便于墨林还没能有一个足够清晰的想法,他也会在自己开始准备起那些之后,意识到不对劲。然后,她的这位男助理就会成为一个她并不想要的,变数。 “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而此时站在了门外的那个人,就变成了珊珊了。 “单总,是我,珊珊。” “请进。” -- 第205页 当小助理珊珊进到办公室的时候,她从自己的老板那里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太喜欢听人喊我单总。” “那我喊你……老大?” “可以。”单明明笑了一下。 珊珊:“老大,酒店那边已经确认好了。从下个月5号开始,一直到1月31号,1043号房一共还有14天是空着的。我已经按照您说的,和酒店交涉过了,也让她们尽可能把1043号房留给我们。但能留给我们的,就是那14天了。” 单明明:“好,我知道了。” 在和小助理点了头之后,单明明又问道:“空房日历,你这里做好了吗?” 珊珊:“已经做好了!” 虽然自家老大没和她提起过,但珊珊却是已经感觉到了——这是对于单明明来说的,相当有仪式感的一件事。 因而她不仅给单明明做了电子日历,还把日历给打印了下来,然后用水彩笔把1043号房被她们预订的时间给圈了出来。 当单明明接过这份打印版的日历时,她便突发奇想了。 单明明:“我想让你替我准备一个派对。时间我可能要再过几天才能和你确认,但派对举行的地点,就是这家酒店了。先前我在那里办过一次派对,现在想要再办一次。” 单明明来到这里已经有一阵子了。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工作上。那是让单鸣明感到匪夷所思的。 和她交换了世界的那个“自己”曾对她说过: ‘明明,我是真的不敢相信,你到了那么大一个主题游乐园,居然把自己困在办公室里,成天就只是工作。你都不会觉得新奇和好奇吗?’ 是的,现在的她也已经会为当时的自己感觉到匪夷所思了。 但她依旧还能理解自己在那时的心情。 她生怕会有人指出她根本就不是那个身上的光环满满的单鸣明,也担心唐明集团会因为她这么一个不靠谱的CFO而被搞得一团糟。 她几乎会警惕每一个自己所能看到的人,也会为自己所接手的每一件事而感觉到担心。 可到了现在,她会发现她已经和很多人都产生了交集。 她在这里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家人、她的老朋友,也新交了很多朋友。 她还和吸引她的男孩肌肤相亲过,听到了她真正想要听的那种赞美,找到了让她喜欢的人。 只是她还是没能有足够的时间,去经营一段足够认真的恋情。 也许,也许她们本来是该有时间的。 但……她和那个男孩向彼此迈出第一步的时间,太晚了。 正是因为她和那个让她如此惊艳的男孩已经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她才会在对那个男孩说出喜欢之后,如此的心急。 她希望一切都能快一些。 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有机会去经历那些。 可霍云沉却是希望一切都能慢一些。 他还那么的年轻,仿佛他最担心自己会错过的,不是某个人,而是他所希望拥有的职业人生。 正是因为这样的矛盾,才会让她们还没有真正开始,就相隔很远了。 当她在对那个男孩说出“本来也不会有未来”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的。 所以她的这句话其实也是在提醒自己:别陷得太深了。 别在这个男孩的身上陷得太深,更别在这个美好世界陷得太深了。 她原本以为,她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在“长大”后又回到自己出生的那个世界。 但她却似乎,准备得太久了。 这里太好了,也太美好了。 她看得越多,感受到的越多,就越是留恋这里。 渐渐地,她已经不那么愿意离开这里了。 于是她在察觉到此时身处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已不再能够留有余力,甚至正在越陷越深时,主动抛出了那个提议。 她希望她们现在就能换回来。 但有一句话,她到底还是没有在和单鸣明通话的时候说出口来。 ——‘要么就是现在,要么……就永远别再换回来了。’ 单鸣明曾和她说过:你所出生和长大的这个世界,天空仿佛是铅灰色的。 那可真的是一句堪称精准的形容。 所以,在回到那个有着铅灰色天空的世界之前,她还能做些什么,做些她在家乡所不能做的事,来过一个狂欢节呢? 珊珊此时依旧还在这里,等着单明明给到她下一个任务,或是告诉她,她可以下去做事了。 单明明因而在抽回思绪后把视线放到了珊珊的身上。 “你觉得,我今天晚上能安排一些什么娱乐活动?要有趣一点的,而且是我们这里独有的。” “今天晚上?” “对,就是今天晚上。” 珊珊显得有些犹豫。因为她知道她的老大……今晚应该是有一个需要出席的活动的。但她又一时有些不能确定老大说的,是不是要在出席完了活动之后再安排的项目。 这个比单明明还小了那么两岁的女孩于是试探着说道:“我才来临海半年,对这里不是那么熟悉。但是……老大如果想要在鹰咕的庆功宴之后再安排一点活动,我可以和鹰咕那里的活动策划商量一下?” 这种带着疯狂暗示的询问让单明明猛一下反应过来。 -- 第206页 她甚至发出了“嘶”的一声,而后问道:“鹰咕的庆功宴,就是在今天晚上?” 见自家老大是真的忘记了,珊珊只得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尴尬微笑。 “快,和我说一下她们的时间安排。” “好的好的。” “然后再给我回家拿两套适合在今晚穿的衣服。” “这……可是我不认识老大的家在哪里。这也是我能去的地方吗!” “能能能,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回家。在我的衣帽间里,有一个衣柜是专门放正式着装的。那些能在出席商业和社交场合的时候用的衣服和鞋子都放在那里。你记住那个衣柜,以后可能会要你给我准备衣服和整理衣服。” “好的!就只用记住那个衣柜吗?” “是的,就只有那个是归你管的。” 新来的女孩不像已经离开的那个青年那样了解她的喜好和习惯,也还不懂该如何去到她的“生活区”。 但是没关系,她可以花上那么一点时间,教一遍。 在跟着单明明一路去到停车场的时候,珊珊似乎是觉得自家老板给到她的距离感没有那么强了,她也和对方更为熟悉了。 因而她便说到:“我对临海城的特色项目不是很熟悉,但是……但是今年的卫密秀会来临海!就是在这个月的月底。” 这显然是于墨林不会主动和单明明提起的娱乐项目。 而单明明对此的态度也只需用一个字就能完美表达。 ——买。 在司机帮忙拉开车门的时候,单明明问珊珊:“知道该买几张票吗?” 珊珊认真摇头。 单明明:“五张以内,能买到几张就买几张。” . 晚上八点半, 停泊在临海城港口处的豪华邮轮上亮起灯来。 今天晚上,这艘今天刚好停靠在这里进行补给的邮轮是属于鹰咕家装的。它被这家公司给租了下来。 在和益美对打了三个月之后,鹰咕家装成功将她们的月成交量冲到了益美家装的三四倍那么多。 这显然是那些先前因为明星创业人周漫而关注起这个行业的人所没能想到的。 鹰咕不仅守住了她们花了数年时间耕耘出的赛道,并且还以绝对的优势击败了新到来的竞争者。 由此,她们也就向正在关注着这个行业的资本们证明了自己就是这个领域里的行业第一,并据此拿到了给到行业第一的,8700万美金的投资,让周漫先前的努力都成为了替她人织的盛装华服。 在这场争夺行业第一市场占有率的战斗中,“鹰咕家装”最大的功臣当然是在前期并不那么被人看好的创始人沈鹰。 但她的投资人单明明也不可不谓鹰咕这场防守反击战的幕后功臣。 是单明明在最关键的时刻意识到了由竞争对手所带来的危机与机遇。 也正是她,在自己的合作伙伴还未意识到那些的时候向其示警。她为鹰咕争取了时间,也为鹰咕提供了提升效率以及优化进攻节奏的方案。 鹰咕的“出生地”其实是成阳。 但在她们拿到了8700万A轮融资后的今天,沈鹰却是把庆功宴的地点,设在了临海城。 这或许,就是她向单明明致以敬意的方式吧。 “我想要向大家隆重地介绍我的投资人,唐明集团的CFO兼明唐资本的创始人,单鸣明! “我沈鹰感谢所有向我们鹰咕家装表达了信任的投资方,但鸣明绝对是我所有的投资人里,最特别的一个。” 在这艘豪华邮轮的宴会厅里,沈鹰向所有在今天出席了这场庆功宴的人介绍起了单明明。 是的,尽管“鸣明”和“明明”的发音完全相同,可单明明觉得,当沈鹰在此时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想的应当是“鸣明”这两个字。 而此时正在看着她的这些成功人士们在听到那番话语之后,脑袋里出现的应当也是“鸣明”,而不是“明明”。 所以,沈鹰更想要感谢的,究竟是哪个“MingMing”呢? 手上拿着一杯香槟的单明明面带微笑,继续听着。 “如果不是她在三个月之前亲自来到成阳,和我就鹰咕未来的发展计划进行了讨论,我和我的团队对于鹰咕的定位甚至是理解都很有可能还停留在上一个阶段。但是,鸣明改变了我的想法。她让我意识到,我们的机遇和挑战都已经到来。是她,让我们鹰咕家装能够拥有今天的这场庆功宴。” 她也许,听明白了。 此时沈鹰更想要感谢的,应当是她,单明明。 也许这会是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但……那也已经会让单明明感觉到高兴了。 她于是在沈鹰的邀请下,在于四周响起的掌声中,走到了这场庆功宴的绝对主角沈鹰的身边。 在清脆的碰杯声后,她听到了沈鹰对她说的那句: “谢谢你,鸣明。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合作下去。” 第96章 琅俨/文 黑夜中,临海城港口的粉色灯光透向城市的更远端,也让附近的天空都变得不再黑沉。它甚至……看起来像是暗色调的粉紫色了。 身处于这样的天空之下,住在低楼层公寓里的人会很难看清天上的星星,只余那轮月牙依旧让人一抬头就能看得见。 此时的霍云沉就坐在床上,靠着被他竖起来的那个枕头,用手机看起了视频。从身旁的窗口处透进来的,那粉色调的灯光似乎刚刚好,刚好让他不必在这个夜晚开着灯看起视频。 -- 第207页 ‘我不认为我们是通过纯正的资本战和益美决出胜负的。’ ‘益美?哇,你提到了益美。在过去的三个月里,你可是一点都不愿意和人谈你们的这位竞争对手的。’ 这是临海城的财经记者对于鹰咕家装的创始人沈鹰的采访。 而霍云沉之所以会在独处的夜晚看起这段采访,则是因为……在这段采访里,有他已经许久都未见到过的那个人。 [单明明] 他原本以为,他才是她们之间更有所保留的那一个。 他没让对方知道他的母亲和父亲都是谁,也没有告诉对方他为了赛车而放弃的,究竟是多么优渥的生活。 可当那个女孩断开了和他的联系后,霍云沉才发现,他对于这个人……居然近乎一无所知。 他喜欢的人可以来他工作的车行找他,可以去他打工的卡丁车俱乐部找他。 可他甚至都不知道单明明工作的地方在哪儿。 这可能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去到单明明的“领地”找过对方。 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要这样做。 于是,这几个月的他只要没法在拳击俱乐部等到对方,他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找到那个女孩了。 单明明就好像从他的世界里,凭空消失了一样。 当他在无意间看到这段近来热度相当高的采访,也从视频中认出那就是单明明时,他才堪堪意识到,就连对方告诉他的名字都可能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呢? 他从没有在那个女孩望向他的目光中感受到防备,也不曾觉得单明明或者说……单鸣明想要在面对他的时候保持距离。 那个女孩向来都是真诚的。 也从没觉得像他这样披着贫穷外衣的年轻男孩该是唾手可及的。 在真正对他说出喜欢之前,她就已经在用看向自己的眼神告诉他那份喜欢了。 在知道了看起来还那么年轻的“单鸣明”居然是一家投资公司的发起人兼创始人时,霍云沉显然是相当意外的。 而当他在网上搜到了“单鸣明”的完整履历以及过去的照片之后,他则有了一种相当强烈的感觉。 ——她们所说的单鸣明,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单明明。 那个会静静地在旁观察他出拳招式的女孩不会是单鸣明。 那个说要赔他一件T恤,就真的找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便宜衣服,还给他拆了商标又洗过一遍的女孩不会是。 在看到了他换衣服的背影后就立马挪开了目光的女孩不会是。 会在看向他微笑时露出害羞表情的那个女孩也不会是单鸣明。 霍云沉原本已经对于这一点相当肯定了。 可当他又一次地看起了这条采访视频时,他的心里却是有了些许的……不确定。 ‘这是鸣明之前提醒我的。她说我们不是不能提起益美,只是不能让别人从我们的口中了解到,原来还有益美家装这样一家公司。’ ‘但现在,你们就可以说了?’ ‘因为她们已经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了,胜负已分。’——这是单明明所说的话语。 负责对这两位商界的新生代强人进行采访的财经男记者穿着很显身材的衣服,长得也很俊。 俊男记者见先前都只是看着沈鹰说话的单明明终于主动开口,便立刻追着问道:“那么肯定吗?也许益美之后还能弯道超车呢?” 单明明:“鹰咕现在拥有的市场占有率就比益美要高出了一截。我们还获得了8700万美金的融资。接下去如果还有别的投资人要给鹰咕投钱,就肯定不可能照着这种估值给她们投。那些投资人也会担心她们没法和我们竞争。 “这样,我们能拿8700万美金,她们可能就只能拿2700万。往后我们会越来越容易,她们则会越来越难。 “而且我们还一直都坚持差异化竞争,有自己的数据和算法。也就是说,在和益美对打的时候,我们已经积累到足够多的势能了。” 记者又问:“很多人都说,和益美相比,鹰咕家装是一家对男性十分友好的公司。作为鹰咕一直以来的,最坚定的投资人,请问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单明明又道:“我以为,鹰咕家装是一家对所有的潜在用户都十分友好的公司。哪怕只是来我们的APP逛一逛,我们都希望用户能在我们设置的‘给家变装’系统里得到乐趣。” 这又是霍云沉与自己相处的一个晚上。 只不过,他在这个晚上花了很长时间去看有单明明出现的那段采访。 这段采访中的单明明看起来依旧是温柔的。 她也依旧还是霍云沉所认识的那个单明明,甚至看起来比过去还要更为温婉。 但,却是更为从容了。 晚上十二点,霍云沉又试着给单明明的V信号发去了一条信息。 可系统却是一如之前那样,提示他已经被该账号拉黑了。 他于是开始往上翻,在向上翻了很久之后,他才翻到了和单明明之间的……真正的对话。 他的最后一句成功发送给单明明的话是[明明,你在哪儿?] 往上,便是单明明发给他的那张照片,以及[加油训练,我走了。] 这是绝对称得上冷淡的话语。 可在那之前呢? 霍云沉试着在这个深夜再看一看她们之前的聊天记录。 -- 第208页 然后他就会发现,他的躲闪与逃避竟是如此的一目了然。 他问过那个女孩:所以,我可以追求你? 而对方也答应了。 可那之后,却是一路的急转直下。 这如果是一场比赛,那他就是在正式比赛之前的排位赛里拿到了第一,而后作为杆位选手,却是在正式比赛开始时一直都没有踩下油门。 当他转换到赛车的思维去想这件事,那竟是如此的荒唐,以及匪夷所思。 所以她们之间,就这样结束了吗? 彻底地结束了吗? 好像,是该这样了,也只能是这样了。 可他又会忍不住地去想那个人,也会偶尔去想象。 想象他如果没有让单明明对他说出那句“不重要了”,她们又会在这三个月里,有怎样的相处。 每次想到最后,他都会又想起她们在车里的那个吻。 他曾十分享受仅与自己一个人相处的时间。 可现在,他却是越独处,越会想起那个女孩。然而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相处可以让他去想。 一开始,霍云沉以为自己可能只是受了“伤”。 因为伤会让人觉得疼,但只要忍耐一阵子,它就会自己痊愈。 可现在,他却觉得,他可能是得了病。 因为人只有在“病”了之后,才会因为得不到治疗而越病越重。 第97章 琅俨/文 这天晚上的霍云沉失眠了。 当他闭上眼睛,头脑中就会不断地出现画面。 那是他在睡前看的采访视频,也是他在卡丁车俱乐部里四处找寻着单明明的情形。 ‘维塔利为了结婚退役了,你觉得我也会让你这样做。’ ‘但我可能原本就没法在这里留到那么久以后。’ ‘不重要了。’ 那些画面在他的梦境中不断地重复着。 当那句“不重要了”再次出现在霍云沉的梦中,他就被惊醒了。 当霍云沉睁开眼睛,他会发现天空不再是粉色调的黑夜了。 它变成了天蒙蒙亮时的灰蓝色。 他从他的单人小床上撑起身体,然而他的大脑却似乎依旧还停留在刚才的梦中。 于是他便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下一句话。 ——[霍云沉,你不用追我了。去做更值得的事吧。我们之间,本来也就不会有未来。] 也许,他和那个女孩之间的确不会再有可能了。 但他还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想要知道单明明的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末的上午,霍云沉再次来到他和单明明认识的那家拳击俱乐部。 他是在赛车场上极具攻击性,也特别“男性化”的那种车手。 任何一个和他在同一个赛道上竞争过的人都知道——如果他们在后视镜里看到了霍云沉,那么这个男孩绝对不会只是安心于继续待在那里。 他会向自己前方的车手发起进攻,他也会血性十足地超过对方。 可当他离开了赛车场,他却只能骑着一辆自行车,以不足30公里的时速从城市的这半边,去到那半边。 在他进到那家拳击俱乐部的时候,他会用视线向四周飞快地扫一遍。 [她没有在这里] 但是这样的发现却没有让他感觉到气馁。 霍云沉去到更衣室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热身,而后就是给自己绑好拳击绷带,在他最常待的那个地方开始练拳。 只是这会儿的他却无法像过去那样,心无旁骛地练拳了。 身边哪怕只有一个风吹草动,他都会想,是不是他想要看到的那个人来了。 而后,一个女声就在他的身旁响起了。 “请问……你是不是霍云沉?那个赛车手,霍云沉?” [不是她] 霍云沉停了下来,看向过来向他询问的那位俱乐部会员,点了头。 而后对方便特别高兴地说道:“我们合个影吧!” 怎料,霍云沉却是对其摇了头,说了一句“抱歉”,而后就继续练起拳来。 他在练习了大约四十分钟后,便再次开始了肌肉的拉伸。 这个时候,单明明的拳击私教便来到俱乐部上班了。 正在喝着水的霍云沉连忙走向那个穿着宽松牛仔裤,也编着辫子来到了这里的拳击教练。 那个肤色偏黑的拳击教练一看到来人是霍云沉,就开始头疼起来了。她也为“应付”这个男孩做起了准备。 “她这几天……有来过这里吗?”霍云沉问道。 “没有。” “那她有和你约过下一节私教课吗?” 教练又是摇了摇头。 而后霍云沉便很礼貌地向她表达了谢意,又说起那句:“如果她下次再过来,你能跟她说,我向你问起过她吗?” 教练这下总算点了头,却是在霍云沉转身离开时,心里有些不落忍地叫住了他。 “霍云沉。”教练道:“你要不还是……放弃吧。你们两个的攻防节奏对不上。你们……你和她没有默契。可能这就是两个人不适合的一种表现呢?” 霍云沉看了一会儿面前的这位俱乐部教练,而后目光变得更冷了一些。 他既没有和对方说谢谢,也没有任何的表示,甚至都没有点头,就这样离开了。 -- 第209页 看着霍云沉离开的背影,单明明的拳击教练不禁叹了一口气,而后无奈地耸耸肩,继续向着更衣室走去。 在这天的下午,霍云沉一如往常那样,去到了位于市郊的卡丁车俱乐部。 从上个月起,他在卡丁车俱乐部的工作时间有所变动,从一周两天变成了一周一天。 但由于找他的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多,只一天的工作时间,都能给他带来比过去工作两天更多的薪水。因为,他在这一天里的约课,几乎都是排满的。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今天的卡丁车俱乐部对于霍云沉来说,氛围可能有点奇怪。 俱乐部的经理在看到他时,显得很意外。 “云沉?来得真早。” “谢谢?” 霍云沉说出了一句谢谢,而后他便带着些许的迟疑,向经理表示:“我以前也是这个时候来的。” “哈哈,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嘛。” 这样的对话给霍云沉带来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因为他在上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拿到本赛季个人积分榜的第一名了。经理会跟他说这句话,难道是因为她今天刚刚知道这些吗?但这又似乎不太可能。 霍云沉不是一个喜欢去琢磨别人在心里想些什么的人。 他的世界总是十分单纯,他也只是关注着他感兴趣的事物。 但,此刻的他却是觉得,可能有哪里不太对劲。 带着那份思索,霍云沉来到了俱乐部内男性员工的更衣室兼休息室。 而当他进到里面,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就变得更为强烈了起来。 他在卡丁车俱乐部的好多名男同事都聚集在了一起,围着一个平板电脑发出了“哇!”的声音。 而当他们看到刚好推开了门进来的霍云沉之后,所有人就都突兀地沉默了下来。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了好几秒的时间。 直到休息室的门被霍云沉关上,他们之中才有人用极其不确定的语调问道:“你回来拿东西吗?” “还有半小时就到我的上班时间了。”霍云沉提醒道。 怎料,另一个人却是很快就接着问道:“你……今天还来上班?” 这个问题真的,真的很古怪。 并且,这样的古怪也与先前经理所带给霍云沉的古怪感,如出一辙。 霍云沉走到了自己的衣柜前,反问道:“我不该来吗?”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霍云沉便打开了柜门,脱下外套,也脱了穿在里面的上衣,换上了卡丁车俱乐部的制服上衣。 那大约有二十秒的时间,可霍云沉的那些同事们还是没有回答他。 霍云沉干脆自己走向那些人,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新、新闻……” 这七八个人彼此间看来看去的,而后终于有人说道:“上面说……张昭昭正在追求你,她想要当你的经纪人,给你狠砸……一千万。” 张昭昭不是赛车圈的业内人士,同时她也不是娱乐圈里的什么人。 可她作为已成名的创业人士,在商界的名声却是已经足够让这些人在提起她时,不需要再在前面加上几个头衔,或者是一两句介绍了。 此时正站在他们面前的,的确是亚洲方程式赛车比赛上的年度积分榜第一名,并且他年轻,外形也极为出彩。 但是张昭昭毕竟是张昭昭。她的名字意味着成功和富有,也意味着名与利。 这些才二十岁出头的男孩们都知道霍云沉作为一名赛车手,只靠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的辛苦。 很多人都说赛车是富家子弟的专属运动。可他们眼中的霍云沉不仅并非出身富裕家庭,还从未得到过家里的帮助。 而一旦张昭昭愿意帮助他,那他当然就不需要再同时打两份工了。 同时他应当还能拥有私人的教练团队,得到最科学的训练。 当一个人面临这样的机会时,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其实并不会太难猜到。 而现在,当事人就在这里,他好像一点也没有要把这件事藏着掖着的意思。 这就让原本吃瓜吃得可激动了的那几个人也感觉到了一丝疑惑。 但不等他们想好是不是要直接和当事人进行求证,霍云沉就已经斩钉截铁地说道:“假的。” 所以,这些只是媒体的胡编乱造和捕风捉影? 大家才这样疑惑起来,就听到他们这里的冠军车手说道:“她就只是我提了想要做我经纪人的事,但我还在考虑。” ?? 这样的话一出口,大家的反应实在是……有些精彩。 所以他们的这位冠军车手所说的,和新闻上讲的,到底有什么是不一样的吗! 张昭昭如果不是想要追求霍云沉,她犯得着去花时间给一个穷破车手当经纪人吗? 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写满了不同的想法。 但一定有那么三个字,是大家都想问霍云沉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在考虑! 霍云沉:“她的公司,她的职业和赛车全都没有关系。” 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需要有关系吗!” 大家心里想的是:有钱难道还不够吗! 但很快,大家就有想到别的了。刚好这里连一个女人都没有,这些都还年纪轻轻的男孩里便有人小声说道:“不过,张昭昭虽然还挺有魅力的,但她的年纪,也的确是有点太大了。有她支持虽然挺好,但……这也太难了。” -- 第210页 “好像都四十多岁了?” “她也应该……是有四十岁的样子了?” 这句话一出,大家才意识到这位已经成名多年的商界精英真的要比他们大很多了! 他们立刻上网搜索起来,而后才发现张昭昭居然已经48岁了! 48! “我只知道她在我小时候就已经挺出名的了……没想到居然……” “居然……” “可她看起来还是很年轻啊,应该也就是刚刚四十岁的样子。” “比我妈还要大两岁……” 大家正在议论着呢,霍云沉的视线就在落到了那个平板电脑上之后,被吸引住了。 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这些同事都在说着些什么,就只是看着那条“新闻”所用的配图。 在照片中心位置的,当然是在赛车场的观众席上站起身来鼓掌的张昭昭。 可在张昭昭斜后方的不远处,却是有着一个让霍云沉已经许久都未有见到,却是依旧熟悉的人。 [是她] 那样的一抹身影让霍云沉立刻拿起了桌上的平板电脑。 他不禁看向周围的众人,问道:“这是谁的平板?能把链接分享给我吗?” 霍云沉终于顾不上进行教练课程之前的准备了。 他问同事要到了那条“新闻”的链接,并在自己的手机上打开。 他将网页上的那张照片保存到自己的手机里,并将它放大再放大。 而后他就真的确定了——那个安静地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赛道的女孩,就是单明明。 她似乎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左右两边都没有她认识的人。 她也就只是这样专注地看着赛场,脸上带着一抹很浅的笑意。 但霍云沉却是一时之间描述不出单明明脸上的这抹浅笑里,究竟有着多么复杂的情绪。 那之中,应当有欣慰与祝福,也应当有落寞。 这当然是有他参加的赛车比赛! 此时的霍云沉对于这一点已经相当确认了。 可这到底是他的哪一场比赛? 那个女孩曾经和自己说过,会去看在上海分站的比赛。 可就是在那场比赛的两周之前,她便和自己说出了那句“不重要了”。 霍云沉便以为,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那个让他不理解两人之间为何会立刻就变成了这样的女孩,她不会再去看他的那场比赛了。 可此时此刻的这张照片却是会让他质问起自己: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霍云沉甚至都来不及穿上俱乐部给员工们所准备的冬季外套,他就只是冲出了休息室,并在手机上找起了他所认识的赛事摄影师。 这不是上海站的赛场观众席。 而那之后的两场在国内的比赛,赛事的举办地又已经不那么暖和了。 所以,这一定就是位于新加坡的赛道了。 [这是新加坡的滨海湾赛道吗?] ——霍云沉把这句话重复发给了很多名他认识的摄影师。 很快,他就陆续得到了很多次肯定的回答。 然后他便问那些摄影师:[你们还有更多的,拍到了观众席的高清照片吗?] 在这一天的晚些时候,霍云沉便得到了摄影师们给他发来的那些照片。 而单明明则也看到了那条说不清到底是体育新闻还是娱乐新闻的,“消息”。 其实,她作为“圈内人士”,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张昭昭作为赞助方,受邀出席亚洲赛车节。然后她在赛车节上……一见到那位拿到了单场冠军的赛车手就……路也走不动了。 当单明明意识到……把张昭昭迷倒了的那位年轻车手就是她喜欢的男孩时,那种感觉,可真是……特别特别的,刺激。 但她不说。 只要她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可她也是真的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并且她也是真的没想到,给她发来了新闻链接的,居然会是她的妈妈。 唐英女士给她发来了链接,并在后面还跟了几句。 [女儿,该出手时就要出手] [我唐英的女儿,不能还没出手就默认自己肯定会输] [你虽然年轻,但年轻在这种时候不一定就会是劣势] [给你的季度奖金周一就能到你的账上] 这会儿的单明明就是头疼。 她不知道她的妈妈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回事,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和母亲解释……事情和妈妈想的,可能很不一样。 但“精彩”的事到了这里还不算完。 当单明明看完了新闻,并进入到评论区的时候,她会再次感受到她和评论区网友在价值观和对于一个人评判标准上的巨大碰撞。 因为没有人觉得张昭昭这种年纪的女性和比她小了将近三十岁的男孩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甚至于大多数人对于张昭昭今年到底多大了都没个概念。只知道她应该比那个长得相当好看的小车手要大了不少。 但那也并不如何。 没人觉得这位“小车手”会拒绝得了张昭昭。 [天哪,这一对也太好了吧?女的是有钱有才华而且很有魅力的大佬!男的则长得俊,在自己的专业上成绩不错,独立自主。] [真的有点励志啊。只要自己够努力够优秀,长大以后还可以和自己小时候的女神级人物在一起!] -- 第211页 [只有我一个觉得小车手其实还挺配不上我们张姐的吗?他只是年轻一点,长得好看一点而已。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长得好看的其实多得是。但是张姐那个年纪的女人里,像她那么成功有智慧,说话还有意思的,又能有几个?这两者的稀缺性根本就没法比较的] 因为这些真情实感的评论,单明明的脑袋上,艰难地冒出了一堆的……问号。 单明明:你们真的需要……这样吗? 不至于不至于。 你们说的这个人我认识。 张昭昭她,真不至于! 第98章 琅俨/文 单明明在看了好一会儿的新闻评论区后,带着那种说不出的复杂感受,想要下楼去做点喝的。 比方说,煮点热红酒。 又或者,煮点热巧克力配烈酒。 但她才一打开卧室的门,就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动静。 往常的她可能会直接出去和刚刚回家的家里人打个招呼。可现在,单明明却是连忙关了屋里的灯蹲下来,并拉着自己的房门,让它看起来不太像是被里面的人打开了的样子。 单明明就这么着……好像做贼一样,蹲在自己的房门口往楼梯那里探了探脑袋。 是妈妈! 这会儿的单明明就是觉得特别尴尬,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刚刚给她发来了那些话的妈妈说些什么。 于是她干脆,饮料也不要喝了,直接就把房门轻轻地关了起来,假装她压根儿就没有听到妈妈回家的动静。 反正,家里的地方那么大,她就不信妈妈回家以后,会一间房一间房地来找她们,再和这会儿在家的每个人都挨个说一声“妈妈回来了”。 单明明怂怂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而后她就会发现,这会儿的她,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和霍云沉有关的那些信息所吸引了。 她不想工作了。 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做一点别的娱乐活动。 她不想去阳台练拳,不想看书,也不想挑选一部电影看。 这会儿的她,甚至连挑一个曲调柔和的歌单听听音乐的心思都没有了。 那就……再接着看一会儿和那个男孩有关的“娱乐新闻”? 不不不,她其实……一点也不去想看那些素不相识的网友说她喜欢的男孩和张昭昭很般配的留言了。 她既不喜欢,也觉得这其实很尴尬。 不仅这样的评价很让她感到尴尬,并且……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张昭昭的名字对于她来说,也要变成十分尴尬的存在了。 她曾经和张昭昭特别喜欢的儿子有过那样的亲密相处。 张昭昭不知道。 她曾经和张昭昭现在正打算追求的男孩互相表白过。 张昭昭也不知道。 而单明明则不知道……如果让张昭昭知道了这两条,她的这位“朋友”到底会对她做出些什么来! 由此所引发的那些紧张,简直要让单明明想要再站起身来练个半小时四十分钟的。因为她没有保镖,也需要依靠这样的“健身运动”才能帮助自己找回安全感。 单明明头疼。 而让她更为头疼的,则是如今的她还会因为那个男孩而产生嫉妒的感情。 她也会不想让霍云沉和张昭昭产生什么女男之情。 她喜欢的男孩,值得与之更相称的恋人。 她喜欢的男孩,也不应当经历这些。 但现在的她,还有资格这样想吗? 她没有了,而且她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当单明明又这样对自己说了很多遍后,她就又打开了霍云沉在上一场赛车比赛后所参加的记者会视频。 那是一场只有直播的记者会。 亚洲赛车节的受关注度太低了,因而网上全都没有可以看这场记者会的回播的地方。 但单明明却是在看着直播的时候,就把这场记者会给录了下来。 这段视频的清晰度并不高,可霍云沉却依旧被拍得相当帅气。他在这场比赛中拿到了分赛区的第一,也冲到了个人积分榜的第一名。可是击败了赛场上所有对手的霍云沉却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喜悦。 这可能是因为,他深知那还不足够。 镜头前的霍云沉看起来有着超乎他年龄的冷静自持,仿佛他只有在戴上头盔并坐进赛车里的时候,才会毫无保留地释放出他的血性,也释放出以及他内心的一切。 但,他还是比单明明印象中的模样,还要沉默寡言太多了。 记者:“我注意到你的风格其实相当有攻击性,而且在很多条件非常不利于你的情况下,也能保持相当高的斗志。让你拥有这种强大精神能量的,是什么呢?” 霍云沉:“独处。” 他不像其她的一些赛车手那样,喜欢在得到了胜利或者是不错的成绩之后和记者开一些玩笑。并且这个男孩也不像是在装酷。 当他看向镜头的时候,单明明能够感觉到他的内心当然不是空无一物,可他就是吝于用在镜头前用语言来表达他自己。 他在那场比赛中所取得的成绩对于整个赛车界来说或许的确算不上什么。 可作为一名亚洲车手来说,这名才二十岁出头的男孩所取得的成绩已经足够令人惊艳。 一名在好几年以前就注意到了霍云沉的体育记者就此问出了一个让他感到十分意外的问题。 -- 第212页 “我在你拿到卡丁车全国冠军的时候就写过和你有关的报道,也觉得你一定是赛车界的明日之星。” 在这句铺垫被提问的记者说出之后,霍云沉就变得更为认真起来。 他坐得更直了一些,也向着记者所在的地方认真地点了点头。而后,就见对方接着说道: “那时候,你的家人总是会站在观众席上最显眼的位置替你加油。可现在,你获得了更大的成功了,她们却似乎都不再来看你的比赛了?” 这名记者似乎还想说出更多,可霍云沉却是抢在那之前就回答了她的那个问题。 “发生了一些变故。” ——就是因为他的这句话,很多人都猜测他的母亲和父亲是否都已经不在了。 但单明明知道,事情不是那样的。 当她再次看到这里,她还是会忍不住地想要叹一口气。 其实,她觉得霍云沉的身上,是有着和她相似的地方的。 她甚至觉得这个男孩对于她来说,就好像是一面镜子那样。 霍云沉照出了曾属于她的懦弱的一面,也让她看到了想要挣脱开那种厚重规则以及家庭束缚的人所能有的,最勇敢也最好的表现。 无论如何,她都希望那个男孩能好好的。 她更会希望霍云沉能够只是按照自己想要的那条路,好好地走下去。 可,她却是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能够如何帮助到他。 她该在离开之前,把鸣明妈妈给到她的季度奖金给到对方吗?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她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又是以什么名义把这笔钱给到那个男孩呢? 第99章 琅俨/文 在把那段赛后记者会又看了一遍后,单明明就再次进到了这场亚洲方程式赛车锦标赛的官网。 这是有着世界著名车企冠名的方程式赛车比赛。 并且,这家车企在更高级别的赛车比赛中也有着自己的车队。 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年轻车手都会为了进入到他们的青年车手培养计划而参加这场赛事。 现在,单明明就进入到了赛事官网上所给出的,商务联系页面。 她的视线在对方所给出的电话号码以及电子邮件地址上转了好几圈,而后才勉力挪开了视线。 ‘我不对劲!’ 单明明一拍脑袋,而后站起身来。 妈妈回家已经有一阵了,她也应该可以下楼去做点喝的了。然后清醒一下,也冷静一下。可别在还没富起来的时候,就为了一个她并不想向其索取什么的男孩,做出这种一掷千金的事了。 这么一想,单明明就又在关了屋子里的灯后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往外探了探脑袋。 此时的屋外是一片黑暗,客厅里也像是没有人在的样子。 单明明于是借着从大片落地玻璃窗外传来的,临海城夜间的灯光,脚步轻巧地跑下楼去。 然而,当她走到最后两节楼梯的时候,她才发现,在靠窗的沙发那里,坐着一个人。 那是……妈妈。 妈妈似乎还穿着她今天出门时穿的衣服,手上拿着一杯红酒。 这是让单明明感觉到有些疑惑的一幕。 因为,妈妈的另一只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而她现在也正借着外面的点亮了整座城市灯光,看着那件并不大的物品。 妈妈看了一会儿手上拿着的东西,而后就又喝了一口酒,轻声吸了吸气。 她在黑暗中的侧影,以及吸气时的鼻音,都像极了……正在哭泣的样子。 “妈?” 黑暗中,单明明不确定地唤了对方一声。 那显然让妈妈吓了一跳。她险些让红酒杯里的酒都洒了。 “鸣明?” “对,是我。”说着,单明明便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灯也不开?” 单明明不知道妈妈现在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让她靠近了。因而她就只是站在原地,问出了那句话。 “妈妈看会儿夜景,看看月亮。” 这样的话一出口,单明明就跟着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 的确,今晚的月亮的确很圆,也很大。它在这样繁华的城市夜景上方,显得十分特别。 而鸣明妈妈则也在此时不动声色地把她刚才正在看的那件东西放到了垫子的下面。 那之后,唐英女士才又抹了抹眼泪,也高兴了起来,说道:“妈妈还以为你没在家。” “我……刚刚戴着耳机,在做事。” “要喝点红酒吗?妈妈给你去拿个杯子。” 鸣明妈妈虽然说的是她给单明明去拿个杯子。可此时离厨房更近的人,却是单明明。 她因而很快说道:“我去拿就好。” 唐英女士便是在单明明走向厨房的时候把被她放到了垫子下面的那件东西又拿了出来,而后起身走到前面柜子里的置物箱里,将其物归原地。 而后,原本只是想要找点带酒精的饮料上楼去喝的单明明就和鸣明妈妈一起,坐在了靠近落地窗的沙发上。 客厅里的大灯虽然还是没有被打开,可有了单明明的加入,大房子里的这个小角落里的气氛,就不复先前的那种伤感了。 母女俩在这里轻轻碰了碰杯。而后,单明明便在喝了一口酒之后,又更凑近了妈妈一些,靠在妈妈的身上。 -- 第213页 “鸣明,你最近,真的变了很多。” 此时的单明明已不会因为这样的一句话语,就肌肉紧张起来。 她没有说话,并只是等着妈妈继续说下去。 “有时候妈妈觉得你长大了,有时候……妈妈又觉得你是变小了。你看起来好像变得不强势了,但妈妈却觉得,这一点让我很欣慰。” 单明明坐起身来,看向妈妈,似乎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样说。 “以前的你,很强势,但也是一直强势。那样会让别人很容易就猜到你会怎么做。鸣明,人要是一直强势,那就是不强势。因为她最在意的东西,到了最后反而有可能是会得不到的。” “那怎样才是更好的?” “没有一定的道理。但妈妈觉得,你这次帮助鹰咕从益美那里抢到原本是益美势在必得的那轮融资,做得就非常好。 “你弄明白了你的朋友想要什么,也知道你的对手害怕什么,你还知道那些投资人希望看到的是什么。包括你对益美的那波广告做出的干扰也相当出人意料。” 女儿用自己的钱给竞争对手的广告做出干扰的那波操作,实在是有些厉害。就连唐英都认为,自己想不到原来还能这么做。 益美的广告团队或许认为,一条物化男性的广告并不能够掀起什么风浪。 而广告所引起的争议,反而还能为她们带去更多的关注。毕竟,做家装的这种大额钱款,都是掌握在女人的手里的。 可单明明却是把她们的那轮广告和维塔利因为结婚而提前退役的热点新闻做了关联。 那就彻底激发了男性群体的愤怒,焦虑,以及恐惧。 同时,单明明又想到了既能够推高鹰咕家装的月成交量,还能让她们形成差异化竞争的方法。 她让鹰咕凭借她们原本就有的算法以及数据,为用户提供了“家装预览”功能。 用户可以在提交了单一房间的面积数据,以及她们喜欢的装修风格关键词和颜色后,得到房屋改造后的三维预览图。 这是鹰咕利用其已有的数据积累所作出的,让新入场的益美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复刻的差异化功能。 当鹰咕推出这项新功能,并继续花大钱向她们已经入驻的城市打起广告,这场战斗的胜负就已经见分晓了。 “女儿,你能和很多人共情。你能理解了她们,于是你也就知道了她们想要什么,害怕什么。你知道她们一定要得到什么,又是不能失去什么。同时,你也还是你自己。你可以凭借这些判断,但是那些人的情感却干扰不了你。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哪怕学习一辈子都做不到这一点。但你现在,已经掌握这项‘技能’了。” 说完,唐英便对女儿笑了起来,说道:“好好练习吧。运用好你的天赋和技能,你会成为别人最害怕遇到的那种对手。” 唐英在说完了这些之后,就放下空酒杯离开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和女儿又提起那个“小车手”。仿佛那样的一个漂亮男孩根本就不值得她在这样的好的氛围下和女儿提起。 单明明在母亲离开之后,又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 唐英女士的那番话给到她的后劲真的很大,以至于……她必须得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母亲说:你会成为别人最害怕遇到的那种对手。 这是她头一次听到有人给到她这样的评价。 那只是用平静的语调随意说出的一句话,却是带给了单明明别样的震撼。 安霏曾对她说过:只有弱者才会同情弱者。 可同样的特质,母亲却说她:女儿,你能和很多人共情。你可以凭借那些做出判断,但是那些人的情感干扰不了你。 单明明将鸣明妈妈所说的那些话语想了又想,并一遍遍地去思考,去感受。 而后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了落地窗的窗前,把手放到了窗框上,并站在高层的景观公寓中,俯瞰这座城市。 在这一刻,她的内心便拥有了无比广阔的感觉。仿佛她的视野也比过去要开阔了许多。 但很快,她就又想起了母亲先前一个人坐在这里悄然落泪的样子。 所以,妈妈刚刚看的,到底是什么? 先前她去到厨房拿酒杯的时候,是有特意用眼睛的余光注意妈妈坐的那个地方的。她也大约知道妈妈大约把东西放去哪儿了。 此时客厅的灯依旧没开,单明明于是也就走到了放有置物箱以及书籍的开放式储物柜前。 她回忆了一番妈妈先前站着的位置,而后就锁定了几个最有可能的置物箱。她把那几个箱子挪了下来,而后依次打开盖子。 她想,她应该找到了。 那竟是一个……正面朝下的相框。 在伸出手的那一刻,单明明犹豫了。 也许,她不该过分探究属于鸣明妈妈的……这个秘密。 并且她的内心似乎也在抗拒着将这个相框翻过来,看看里面放着的,究竟是一张怎样的照片。 在思索了片刻之后,单明明把这几个置物箱的盖子都重新盖上,并将它们物归原地。 她没有将谜底揭开。 即便这件事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轻而易举。 但这样一个正面朝下的相框,却是在她的内心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让她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依旧会时不时地想起。 -- 第214页 . 他世界, 蔚锐资本所在的办公大楼。 已经受不了在家继续待着的单烨明跑来了这里。 他知道自己的姐姐现在在这里上班,于是特意在单鸣明快要下班的时候来到这里,并坐在办公楼底楼的咖啡馆里等着。 单烨明在回国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他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就离谱啊,他明明就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现在居然就焦虑得连手机都刷不动了。在必须得等待的时间里,他就拿着笔,在纸上胡乱画个一通,并以此来缓解情绪。 是,他是过来找姐姐的。 最好是能在见到姐姐之后,向其吐一堆的槽。 可他居然都没在V信上跟姐姐说一声。 如果说句场面话,这可能是因为他想要给自家姐姐一个惊喜。 但如果说句实话,那就是他现在烦得连V信都不想看了。 他不想看老妈藏着委屈说的那些话。 他也不想看他老爸给他打的那些亲情牌。 正心烦着呢,他就注意到了坐在他附近不远处的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长得特别帅的男生。 他觉得那个男生……看起来总有点说不出的眼熟。 而对方则也在看到了他之后,又看了他好一会儿。 大约是在六点还差五分的时候,那个男生就起身走向办公楼的电梯那里了。 单烨明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他这会儿上去找他姐,好像也正好……? 他因而就干脆也去到前面的电梯那儿。 在这种时候等电梯上楼的人很少,因而单烨明就和那个男生前后脚进到了电梯里。 那个比他还高出了那么一截的男生先是按了一下“57楼”的按键,而后就看向他,礼貌地问道:“去几楼?” 单烨明:“……” 单烨明沉默了片刻,而后带着些许的怪异感说道:“也是57楼。” 说完,单烨明又担心被对方误以为是专门尾随同性的变态,转而解释道:“我姐在那个楼层上班。我是过去找她的。” 怎料,对方却是因此而笑了起来,并用一种突然熟稔起来的态度叫出了他的名字:“烨明?” 单烨明:“……”? 那个外形特别出彩的男生在他的震惊中向他伸出了手:“你好,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关云沉。” 单烨明:“……”?!?! 原来他连他姐的男朋都是可以偶遇到的吗! 等等,他姐的男朋友? 他姐的男朋友不是前阵子吹了的吗!而且他姐在那之后就好像受了刺激一样,脑袋里只有工作工作工作的,哪里能有时间去找男朋友? 想到这里,单烨明看向这个同龄男孩的眼神变得不那么友善了起来。 并且,他望向对方的目光也掩饰不去怀疑了。 在这一刻,单烨明说出了一句不是那么合时宜的话。 ——“我姐可是就在楼上的。” 关云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失笑着说道:“对,我知道。我就是打算等她下班一起去约会的。” 电梯门在此时打开了,关云沉也在和自己女朋友的弟弟好笑地点了点头之后说了一句:“走这里。” 一名此前见过关云沉的蔚锐资本员工正好拿着文件,从公司在这一边的办公室走到对面去。 “小关,又来等鸣明下班呢?” “对。” “你们做的那个项目,很有意思。” “谢谢。” 居然……真的会有这种事? 单烨明感觉他好像才是这幕场景中多余的那个,并脚步停在了那里。 而后,已经往前走了几步的那个同龄男孩就转回头来,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等他。 单烨明这才快步跟上,不可思议地问道:“嘿哥们?你还真是我姐的男朋友呢!” 第100章 琅俨/文 晚上六点半,餐厅。 单烨明单人独排,与面前的姐姐、“姐夫”对坐。 “所以,你就是锋姐拍的那套专题报道里的车神关某?” 作为自认和姐姐关系还挺不错的弟弟,单烨明自然是看过陈锋做的报道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看到关云沉的时候觉得这位帅哥很眼熟的原因了。 但是那到底已经是一阵子之前的事了。 因而单烨明对于报道的具体内容已经没法完全清晰地记得了,并且他也没能在看到关云沉的时候就立刻想起他来。 这会儿的单烨明就是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印象中他是有和自家姐姐八卦过这个关某的,他也有暗示一般地和姐姐表示过:这关某还不错啊。 但那时候的姐姐回了他一句:的确是不错。 然后他就顺口又说了一嘴:“姐,你也别觉得这个关某年纪比你小就只能是个弟弟了。你可以就和人谈谈啊。就谈个恋爱,别老去想着以后结婚的事。女孩子要是都以结婚为前提谈恋爱,我们男的和你们女孩子压力都会很大的。” 单烨明至今记得他亲姐在他说完了这几句话之后看他的那种眼神。 即便是用最温和也最客气的说法来描述,那也……就是看智障的眼神。 姐姐在那之后接上的话是:“烨明,你最近还好吗?如果感情上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烦恼,可以和姐姐说。这就只是我们姐弟之间的秘密。我肯定不和爸爸说。我也不会和妈妈说。” -- 第215页 关云沉的声音便是在此刻打断了单烨明那来得相当突然的回忆。 “是关某没错,但不是车神。” 关云沉是就比单鸣明小了那么几岁而已。 然而,他又是单烨明的同龄人。 作为和单明明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单烨明的心里可以有着许多姐姐比他高了很多,也比他大了许多的那种记忆的。 25岁的女孩和21岁的男孩,可能也就是寻常姐弟恋的年龄差。 可如果是17岁的女孩和13岁的弟弟呢? 关云沉这么一个同龄人显然给单烨明带去了些许……奇怪的联想。 尤其这个和他年纪一样大的男孩这会儿还在他的面前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于他姐姐的喜欢。 仅仅是在和他说完了那句话之后,关云沉就又转头看向了单鸣明。他的目光只是放在了女朋友的身上,并在两人的视线交错的时候对她笑了一下,也险些就凑近了对方。 同身为男人,单烨明心里十分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对面还有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他在这里,姓关的这小子这会儿绝对还得亲他姐一下! 单烨明试着说些什么,以打断对面的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强调一下他身为高瓦数“电灯泡”的存在感。 “所以你们……是在哪儿认识的?” 单鸣明:“警察局。” 关云沉:“警局门口。” 单烨明:“……” 这当然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但在那之后,关云沉就问起了单鸣明:“所以你到现在都还没和你的家里人还有朋友提起过我?也难怪之前我在电梯里遇到烨明,他怎么都不信我的话。” 单鸣明好笑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关云沉:“我跟他说,我是他姐姐的男朋友。” 单烨明连忙用手挡脸,试图降低他在这个画面里的存在感。 然后他就听到姓关的哥们在和他姐姐“严正交涉”时所说的那些:“我当然和他们说了。而且我还和他们说了,我的女朋友既聪明又漂亮,而且非常特别。我说你在陈锋想要继续写我们那件事的报道时支持她开个人工作室,还做了她的天使投资人。” 单烨明:“!!” 等,等等…… 这姓关的哥们说了什么?为什么这小子的爸妈都已经知道了的事,他这么一个当事人的亲弟弟却不知道! “姐……” 单烨明刚虚弱地唤了自家姐姐一声,关云沉就已经接着问起了单鸣明。 关云沉:“如果我不和他们提起你,那我该怎么和他们介绍我的合作伙伴‘单鸣明’?” 单鸣明:“就说单鸣明是你的一个朋友?” 这句话让关云沉一下抓住了单鸣明放在桌上的手,然后把人扯进他的怀里,问她女朋友也能说成只是一个朋友的吗? 接下去进行的,那就是情侣间的甜蜜小互动了。 等到两人想起对面还坐着一个大活人的时候,单烨明已经用两只手挡着脸,而且还要低头了。 关云沉似乎是想叫一叫女朋友的弟弟的。 可单鸣明却是和他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并转而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叫了弟弟一声。 “烨明。” “啊?” 单烨明仿佛根本就不知道刚才在自己的面前发生了什么样一样,恍然回神那般迅速把手放了下来,又坐直了身体。 单鸣明:“你想吃什么?快看看吧。” 单烨明原本是想来找姐姐诉苦的。 在他过来之前,他原本以为今晚他俩会上演一出“姐弟情深”,说到伤心处,可能还会姐姐弟弟一起掉眼泪。 可现在这情况,合适吗? 他根本就不知道已经被他憋了一肚子的那些话到底该怎么说了! 没错,他愣就是连给那个话题起个头都做不到! “烨明。” 这一次用亲近的态度叫他名字的人,还已经变成关云沉了! 关云沉把自己的手机推到了单烨明那边,说道:“帮我和你姐姐一起拍张照好吗?” 单烨明看着这朴素的,完全不带美颜的手机拍照功能,显得有点犹豫。 “要不,我用我姐的手机给你们拍吧。” 这样的提议让单鸣明感觉到有些奇怪,但她还是说了一句:“也好。” 而后,她就打开了和关云沉所给出的一样朴素的……手机照相机。 单烨明:“姐你的美颜相机呢?” 单鸣明一挑眉,好笑地问他:“我该有那种东西吗?” 单烨明:“……” 单鸣明:“就这么拍吧,别折腾了。” 单烨明:“噢。” 单烨明嘴上是这么答应的,可当他拿起姐姐的手机时,他还是给单鸣明找到了她手机上带美颜功能的拍照APP,给两人换着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然而他的一番好意交到单鸣明的手上,却只是得到了一句:“怎么跟我们都不像呢?” 单鸣明又道:“再拍几张吧。” 单烨明:“……” 这一顿饭吃得,直让单烨明觉得他是个十成十的,完全多余的那个。 尽管他能感觉到对面的这两人都是想要在聊天的话题上照顾着他的,但……他们之间的谈话就是说得干巴巴的啊! 那情形,活像是进城务工的父母难得回家一次,去探望跟他们并不亲的“留守儿童”。 -- 第216页 终于,有人给关云沉打起了电话。 “是网站的技术员。”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然后和单鸣明解释道:“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可能是有事。” 单鸣明很快说道:“去吧。” 而后,她就凑近了关云沉,说道:“我弟弟可能也有事要跟我说。” 关云沉有些惊讶。但他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说道:“那我过会儿再回来。” 在那之后,关云沉想了一想,而后就亲了女朋友的脸颊一口。 这可真是让单鸣明感觉到妥帖极了。她一手揽着关云沉的肩背,并回亲了他的脸颊一口。 当关云沉起身时,他又相当客气地和单烨明打了个招呼,说了句:“那你陪你姐姐多聊一会儿,我过会儿回来。” 单鸣明看着她喜欢的男孩离开的背影时,还是带着笑的。 但当她转回头来看向弟弟的时候,表情却是一下就冷了下来。 “家里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姐姐的这种表情变化让单烨明看在眼里,心里直打鼓。 他说道:“这倒也……说不上。” “那就说说吧,说说你今天过来找我,原本是想跟我说什么。” 那可就……真的有点多了。 自那件事发生之后,依旧留在家里的每个人都假装着无事发生。仿佛他们只要假装了,那件事就真的没有发生过了。 “一开始的时候,爸爸对妈妈的态度是好了一点。但后来……” “后来怎么了?” “我觉得他……应该是没想改。” 在说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单烨明沉默了片刻。 而后他才在深吸一口气之后,说道:“有时候,他和老妈一起泡脚,泡到一半的时候,收到几条消息,就出去了……” 单总在和女儿说出那种话的时候被老婆碰巧撞见。 可身为妻子的那个人,却依旧没有和他提出要离婚。 对于他来说,那可不就是“家里已经摆平了”的意思吗? 因而一方面他对老婆态度更好了,甚至也给老婆买起了礼物,觉得自己得以此来作为补偿。 可另一方面,他也不再藏着掖着了…… 听到这里,单鸣明简直要遏制不住那份怒意的上涌。 “姐,我觉得老爸他……可能太过分了一点了。那天你不是说你看到老爸的出轨对象了吗?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找那女的。” “她已经是在示威了。我们还要过去找她?告诉她,她的确占上风了?” 单鸣明一想到这种情形,就生气。 而她的弟弟听姐姐这么一说,也不高兴。 单烨明问:“那就那么由着她去?不能吧?” 单鸣明:“这种时候去找她,你只能做两件事,也只会做两件事。” 姐姐看了一会儿弟弟,而后道:“第一,给她钱,让她滚。” 单烨明因为这个选项而冷哼了一声,不乐意得连脸都偏向一边了。 而单鸣明则接着说道:“但这么做,非但没用,还会助长她的气焰。” 单鸣明又道:“二,做违法的事,最轻也是寻衅滋事。如果她气人的本事太厉害,让我一个不小心手重了把她的鼻子给打断了,那就是刑事案件。到时候,就得我们求着她不起诉我了。你想求她吗?” “姐!我没想要搞得那么严重的!” 弟弟的话打断了姐姐。 可单鸣明还是在顿了顿之后接着把她先前所没能说完的话继续说了出来:“你想让妈妈去求她吗?” 单鸣明看了弟弟一会儿。而后道:“我以为这件事,源头是在单先生身上。他一个男人道德败坏,但是所有的代价都要女人去付,这合适吗?” 姐姐的这番话听在弟弟的耳朵里,显然是很刺耳的。 他不禁忍着烦躁说道:“姐……我也是男的……” 单鸣明则道:“对,我知道。我也就是想说,你爸他就是根白芦笋。” 白芦笋是什么鬼,单烨明不是很明白,但在这种时候用那种形状的东西来形容人,而且还是用来形容他们的爸爸,那实在是让单烨明觉得很不舒服。 他因而梗着脖子说道:“那也是你爸。” 闻言,单鸣明笑了起来。她坐在那里,看着弟弟,既不否认,却也不承认。 她哼笑了一声,而后说道:“烨明,这还真不一定。” 去到了外头的关云沉此时已经打完了电话。他隔着餐厅的玻璃外墙和女朋友挥了挥手,似乎是在询问对方,他这会儿可以回来了吗? 单鸣明因而和对方点了点头。 而后,她就凑近了弟弟,说道:“烨明,之后如果妈妈找你说诉苦的话,你不用来找我。她跟你说她想我了,希望我回家去看她,你也别来找我。但如果你不开心了,或者你爸又变本加厉了,你就来找我。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但是你得尽快。如果你拖的太久了,就不是我来解决这件事了。明白吗?” 这时候关云沉已经又进到餐厅里了。 单鸣明因而伸手捞住了单烨明的后颈,让弟弟凑近她。 这个动作也是在告诉这会儿可能刚好要走近的关云沉:她还有几句就说完了。 单鸣明道:“单先生不一定永远都是我的爸爸。但你,不管在哪里,都一直会是我的弟弟。” -- 第217页 第101章 这天晚上的单鸣明和她的弟弟似乎说得有些太多了。 ‘如果你拖的太久了,就不是我来解决这件事了。明白吗?’ ‘单先生不一定永远都是我的爸爸。但你,不管在哪里,都一直会是我的弟弟。’ 有些秘密,她已经保守了很久了。 可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隐藏自己内心的人。 她不能说在这一点上她不如单明明。但在这一点上,她一定是和单明明很不相同的。 她从未想过要去扮演什么人,从未。 她也从未想过如果她被人发现自己不是单明明了,会怎样。 也许,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在意过这件事,更别提为了它而感觉到担心了。 她在蔚锐资本用的名字是“单鸣明”,也在和每一个新认识的朋友介绍自己的时候,说她叫单鸣明。 除了最初给她进行面试的面试官,公司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身份证上的名字,其实是单明明。但即便有人发现了这两个名字的细微不同,他们也不会在意。更意识不到这个细节的背后所隐藏的秘密。 可以说,她在这个世界一路走来,留下的都是属于她单鸣明的印迹。 现在她终于能看到那个回归的节点了。 也许吧,也许那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景。可一旦她和另一个自己想要交换回来的尝试成功了,她可能就不会再过来了。 事实上,她已经感受到由单明明给她带来的威胁感了。 她也感觉到了,此时正身处属于“她们”的那个世界的单明明就像是一头正在渐渐苏醒过来的……巨龙。 只是她还弄不清,那究竟会是一头怎样的巨龙。 单鸣明相信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真正了解单明明。 同样地,她也不了解。甚至单明明可能也不了解真正的自己。 和那样的一个“自己”频繁地进行身体交换游戏,显然无异于玩火自焚。 是的,单鸣明这样对自己说: [如果我还能回去,那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过来这个鬼地方了。我会离那间让我们交换了世界的酒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会再靠近它。] 可她身边的这个男孩,又是如此地吸引着她。 那种感觉可真是……奇特又矛盾。 她已经开始讨厌这个世界了,但这里……偏偏又能孕育出如此吸引她,又让她喜欢的男孩。 单鸣明收紧了两人正扣着的手,也让关云沉转向了她。 “怎么了?”关云沉问道。 而单鸣明则只是摇了摇头。 她听说,在她的那个世界里,也有着这么一个叫“云沉”的男孩。 但她确信,他们不可能一样的。 她和属于这个世界的单明明都如此不同。 霍云沉和关云沉,又怎么可能会一样呢? 她的云沉是这个世界里的天之骄子。而在她所出生的地方,那里却只有天之骄女。 单鸣明想了又想,而后停下了脚步,转而来到了对方的身前。 她松开了和关云沉十指相扣的手,并抬手捧住了这个男孩的脸。 她看着这个男孩,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迷恋。就仿佛这个世界的男人看着深深吸引着他们的女人一样。 大约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她试着去思考——如果是在她出生的那个世界,那里的云沉站在她的身前,大约会是多高。 可很快,她就挥去了脑袋里的那些想象。 她不喜欢做一个恋人在前,她却还在想着别人的那种女人。 单鸣明把眼前这个男孩的脸庞往下拉了一些,但不等她踮起脚去够对方的嘴唇,关云沉就已经一把搂住了她的后腰,俯身与她亲吻。 这对于需要被亲吻的女孩身体后仰的动作。它也让单鸣明有些控制不好自己身体的重心。 关云沉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不禁失笑,他说:“你可以试着抱住我。我不会让你往后倒下去的。” 可单鸣明却是摇起了头,她说:“不不不,我不喜欢这样的姿势。” 在这样的时候,她只是诚实地表达自己的内心,并在说完之后便要笑着往后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她想要向关云沉展示她喜欢的那种接吻的姿势。 可关云沉却是完全不松开她,甚至还用另一条胳膊抱住了单鸣明大腿后侧,稍稍一用力就把人抱了起来。 此时的临海城已经开始入冬了。 两人都穿起了冬天的外套,那其实会让抱人的那个有些吃力。 可关云沉还是轻松地做到了。 “这样呢?”他问道。 对于自己女朋友在某些方面的喜好,关云沉似乎已经是有些了解了。 他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很喜欢他,也很喜欢贴近他。 他还知道单鸣明很喜欢坐在桌子上同他接吻,喜欢身处比他更高的位置,低着头和他接吻。 每每在这样的时候,单鸣明就会和他接很久的吻,也吻得格外动情。 关云沉感觉到了,这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但他愿意在这些事上满足自己喜欢的女孩。 果然,当他这样把单鸣明抱起来,怀里的人甚至还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太过容易就滑下去,就直接用腿盘起了他的腰,丝毫不知“害羞”这种情绪为何物。 此时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并不是离他们最近的那盏路灯足以照亮的。可为了让他们看起来不要太过引人瞩目,单鸣明甚至还解开了外套的扣子,让她的外套能够把她的腿遮起来。 -- 第218页 她似乎是故意做了这样一串动作,就是为了看看她的男朋友会不会这就抱不动她了。 但是,没有。 她于是又把解开外套扣子的手也放回到了关云沉的后颈,问他:“你确定要这样和我接吻吗?” “确定。”关云沉依旧盯着他的女孩,回答道。 “那你能坚持多久?” “鸣明,你不能在这种时候用‘坚持’这样的词。” 关云沉是失笑着和她说出这句话的。但很快,单鸣明就在着迷地看了正抱着她的男孩一会儿后亲吻起了对方。 这是用来满足自己的吻。 同时也是用来取悦恋人的吻。 吻到后来,他们两个就都动情了。单鸣明感觉到这个男孩的呼吸因她而粗重起来。但那却似乎并不是因为体格强壮的男孩快要抱不动她了。 单鸣明便干脆低着头,用嘴唇厮磨起关云沉的耳朵,并问他:“今天晚上,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那种感觉太清晰了。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正抱着她的这个男孩,因为她的这句话语而控制不住地……动作猛然收紧。那甚至都能让她感觉到疼了。 这个男孩抱着她的手臂仿佛是不受控制地收紧着,并且那呼在她颈项间的鼻息也变得火热起来。 可单鸣明却是用手指轻轻缠了缠男孩的短发,并说了一句:“轻些。” 这样一来,关云沉才猛然反应过来。他抱着对方的动作轻了很多,而单鸣明也趁此机会松开了腿,从关云沉的身上轻轻落地。 因为两人间的那个吻,此时的单鸣明哪怕外套敞开着,让冬季的寒风不断地往衬衣里钻也不觉得冷。 先前她问的那个问题,对方依旧还没真正地回答她。 于是单鸣明便用十分轻松的语调再次问道:“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再多等一阵子?” 上一次她和对方暗示这些的时候,她喜欢的男孩拒绝了。 当然,那时候的她,还没那么喜欢关云沉,也只是把对方当成一个吸引她的人。 在那个时候,关云沉给到她的理由是——他觉得不应该是那么快的。 他想要和单鸣明发展一段更为正式,也更为认真的感情。 [所以,现在可以了吗?] ——此刻的单鸣明向这个男孩问出的,就是这样一个问题了。 会有人在这种时候依旧说出拒绝吗? 不会的。 除非……他此刻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他渴望的人。 “你……想好了吗?” “我以为,这个问题该是我问你才对。” 单鸣明的这个回答让关云沉忍不住又把她抱紧了怀里,并且亲了她的额头和发顶好几下。 他接着问道:“我们去哪儿?” “也许……找家附近还不错的……酒店?”单鸣明试着这样说出提议。 这样的回答其实会让关云沉感觉到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朋友住得其实并不远,而且……单鸣明还是自己一个人住的。 但是在这种时候,只有蠢货才会提出异议。而关云沉……他则是翻起了自己的口袋。 “我看看我有没有带身份证。” 事实是他没有。 关云沉一时感到有些尴尬。 但他没有询问起单鸣明可不可以只是去她家里。 “我……得回家一趟,去拿身份证。你能在车里等我吗?你可以……顺便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酒店。” 此时的关云沉显得有些毛毛躁躁的,但那也是让单鸣明喜欢的,可爱的样子。 在说完了那句话之后,关云沉又问道:“还是你比较希望……是我来选酒店?” “没关系。你开车,回去拿身份证。我来看酒店。” 他们就这么达成了一致。 在走去停车位的那一路上,关云沉简直就是胡乱释放起了他的荷尔蒙。 不仅仅是举手投足,他简直连呼吸都仿佛是在吸引着对方。 单鸣明就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看着他一路开车回家,并在这个男孩回家之前,被他再次亲吻。 那种带着甜味和潮湿感的氛围便在这几十分钟的时间里,愈演愈热。 等到他们一起进到酒店大堂的时候,关云沉几乎已经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并且,他也完全不想松开两人相牵着的手了。 “你好,办理入住。” “好的,请出示一下房间预约人的身份证。” “我旁边的这位先生也和我同住,他的身份证也要出示吗?” “是的,都是要登记一下的。” 就这样,关云沉终于松开了两人相牵着的手,也把他的那张身份证也放到了前台。 在前台的女孩替他们办理入住的时候,单鸣明不禁带着些许的紧张,认真地看起了对方。 但那个前台女孩只是很快地替他们办理好了入住,并把两人的身份证都国.徽面朝上地交换给了他们。 单鸣明在这个时候问道:“都办理好了吗?” 前台:“对的。都好了,这是你们的房卡。” 单鸣明这时已经抑制不住地高兴起来,但她还是又问了一句:“还有别的注意事项吗?” 听到这句,前台就和她微笑着介绍起了早餐时间,将早餐送进房间的服务。 -- 第219页 当前台女孩还要继续给他们介绍酒店的一些设施时,关云沉就直接拿起房卡,说道:“好的谢谢了,一会儿我们会看你们放在房间里的册子的。” 说完,他就一手搂着单鸣明,另一只手则拿着他在路上买的花,带着他心爱的女孩一起去乘坐电梯上楼。 那是一间内部面积很大的套房,并且还拥有着一个很不错的露台。 单鸣明走进屋子里,并把窗纱给拉上。但她才做完了这些,她喜欢的男孩就已经从背后拥住了她,也低头亲吻起了她的后劲。 那让单鸣明抬起手来,向后搂住关云沉的肩背。 但她的手指才要伸进对方的衣领里,她就让关云沉一下打横抱起。 现在,她感受到这个男孩的强壮了。 她也被这个男孩抱着放到了床上,而后压在了她的身上不住亲吻她的眼睛,她的脸颊,她的嘴唇。 “如果我说……我现在想要洗个澡,你会介意吗?” 这种提问的方式直接让关云沉忍不住地发起笑来。 关云沉撑起身体,并把他的女孩从床上拉了起来,也替她整理好稍稍乱了些许的,衬衣的衣领。 “去吧。”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还要再吻单鸣明一下。 可怎料,单鸣明却是在那之后,直接扯着他的衣领让这个男孩继续和她接吻,并且笑着一路后退。 而后,门被“啪嗒”一声地关上。 第102章 这是冬天的早晨五点。 或者说……这是冬天的凌晨五点。 这座城市还在一片黑暗之中,单鸣明却是一如往常那样,在这个时间就醒了过来。 刚刚过去的那一个晚上,是热烈的、愉悦的,同时也是醉人的。 它很美妙,也让单鸣明在醒来后就想再吻一吻这个人。 浴室那里依旧还留着灯,这也让单鸣明可以凭借从里面传递出的稍稍灯光,在天还未亮时看清这个男孩的模样。 他的脸还给人一种很强的,少年感。 可他却已经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强壮且性感的男孩了。 单鸣明心想,也许我不该看太久的。 因为那一定会把人吵醒。 她于是忍住想要亲吻一下关云沉眼睫的冲动,动作很轻地掀开被子起身。 单鸣明披上酒店的浴袍,又把关云沉的外套穿在了外面,打开了通往阳台的门。 冷风就这样一下灌入了这间温暖的房间。 此时依旧躺在床上的关云沉根本就没有好好地盖着被子,而他那比同龄的男孩要宽阔了不少的肩背则也露在了外面。 当单鸣明转头看向房间的时候,这感性的一幕便让她来不及拿起昨天她根本就没好好地看过的那束花。 她只是抓起了烟,就去到了阳台上,而后替依旧留在屋子里的恋人关上了门。 当她坐在酒店的阳台,这座在陌生之中又偶尔会透出一丝熟悉的临海城就在她的眼前了。 点亮城市的灯光几乎都已经关上,可天却还未亮。这也让此时的临海城比昨夜更像是真正处于黑夜之中了。 当她低头时,她看不清远处的房屋。 可当她抬起头来,却居然能看见月亮,也突然就能看见夜空中的星星了。 或许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她才会一种荒诞的错觉,仿佛……此时的她还未有离家太远。 但她知道的,这只是一种错觉。 在这里,奢侈品店的店门广告牌上会放有仅被凌乱的床单裹着的,眼神迷离的女人,以及放在女人身侧的,与这幅画面格格不入的包。他们要让使用这些的人花几万去买一个这样的包,却是在门店的宣传海报上,把他们的客户“包装”成了这样。 外形糟糕的男设计师替女人设计亮闪闪的漂亮鞋子,卖出高昂的价格,还要用仅穿泳装的性感女人替他们拍摄广告。 当她来到公司所在的那个商业区域,她会发现走在路上的,到处都是精致的、皮肤白皙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女人,以及不修边幅的男人。 和那些男人一比,就连她先前因为太过普通而让她感觉到不可思议的刘捷都已经能“鹤立鸡群”了。 太多了。 这里实在是有太多让她感觉到既别扭,又荒诞的画面了。 而可怕的是她居然已经渐渐熟悉起了这些。 单鸣明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 她没有把打火机也一起带出来。可是没关系,因为她不是真的就想在早上刚起床的时候就抽一支烟了。 她只是想要在寒风中,闻一闻烟草的味道。 但,当风吹起时,她会发现,此时更让她感到安心的,却是被她披在了身上的,关云沉那件外套上的香味。 她喜欢的男孩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用香水了。 那其实,很让她喜欢。也会让她更想要靠近对方了。 单鸣明把烟放了回去,并拉起这件外套的衣领,将它又裹紧了些,也又闻了闻让她很喜欢的,这个淡淡的香味。 当她因此而又想起那个打动了她,也迷住了她的男孩时,她会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其实……昨天晚上,她并不是那么的尽兴。 因为她喜欢的这个男孩似乎并不像她们那里的男孩一样,他根本就没上过能教会男孩们很多技巧的“教学课”。 -- 第220页 昨天晚上的关云沉甚至连花都买了,却是根本就没想起几乎是必备的,能让女孩们喜欢的小玩具。那简直让她好笑叹气。 但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男孩。 而此刻正在房间里睡着的男孩,也是那样的喜欢着她。 单鸣明甚至觉得,他们之间,或许是拥有爱情的。 如此一来,他们望向彼此的眼神,那些亲吻,还有近在耳边的低语就会变得仿佛具有某种动人的魔力。 想到这里,单鸣明的心里一阵甜蜜。 但苦涩却是在下一秒就到来了。 因为她就要回去了。 她会让她喜欢的男孩和她讨厌的这个世界一同离开她的生命,也离开她的人生。 房间和阳台之间的门就是在此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单鸣明因此而坐直了身体。而不等她转过身去,她正在想着的那个男孩就俯身从她的背后拥住了她。 “早安。” 那是还带着困意的声音。关云沉似乎是真的还没睡醒。在这个时候,他甚至还幼稚地在单鸣明的颈项蹭了蹭。顺带,他也又亲了他的女孩几下。 这让单鸣明不禁闭上了眼睛,也仰起脖子。 正从她的背后俯身吻她的男孩就这样和她来了一个早安吻。 在那只是碰了碰嘴唇的轻轻一吻后,单鸣明便从椅子上起身,并问道:“你就穿着这么一点出来了?” “不冷,我现在觉得很热。你冷吗?” 说着这句话的关云沉这会儿其实就只穿着一件睡袍。在推开门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想起要把腰带给系上。显然是一醒过来,就过来找单鸣明了。 见状,单鸣明连忙把人推进了屋子里,也把先前被她披着的外套脱了下来,把这会儿正带着她体温的这件外套给关云沉暖一暖。 酒店要从六点半才开始供应能够送到房间的早餐。 但这个早晨实在是太特别了。他们俩都不会想要把中间的这一节时间给睡过去。两人干脆在洗漱之后,坐到了离阳台很近的沙发上。 他们关上了灯,仿佛现在还是晚上,又似乎是在等着天色一点一点地亮起来。 昨晚的那束花被关云沉放在了沙发前的小矮桌上。 他还特意从里面抽出了一枝很好闻的荔枝玫瑰,交到了恋人的手上。 经历了昨晚的关云沉显然是沉浸在快乐的情绪中的。 可单鸣明却是显得有些情绪低落。 “你怎么了?”问出了这句话的关云沉试着去思考。 他试图从两人在昨天的相处中找到可能会让女友不高兴的地方,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他干脆就开口问了起来。 单鸣明:“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我’了,你会发现得了吗。” 显然……这是个具有哲学意味的问题。 它也让关云沉全然弄不明白地问道:“什么……?” “我是说,如果某天你过来找我的时候,发现我看你的眼神很陌生,也好像不再是和你在警局门口认识的那个我了……” “那你去哪儿了?” 关云沉凭借直觉问出的问题显然是直击重点的。单鸣明被问住了。 她带着茫然看向对方,那模样仿佛真的是在用心思考。 这也让关云沉稍稍认真了些许,唤了她一声:“鸣明?” “回到我出生的地方。回到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见关云沉立刻就要说些什么,单鸣明便跪起身来,在他开始说话的时候吻住了男孩的嘴唇。 几秒之后,她松开了对方。 “我们玩一个大冒险吗?我负责做一个假设。” “那我呢?” “你负责跟着我的假设,大胆想象。” 关云沉当然同意了。并且,他还觉得这种“大冒险”可能还会挺有意思的。 单鸣明说道:“我出生的地方,也是临海城,但和这里很不一样。在我家,当家挣钱的,是我妈妈,不是我爸爸。” 关云沉:“那和我家,还有点像。” 关云沉把搂住单鸣明的手稍稍收紧,也把他的女孩圈在怀里。 他说:“我妈和我爸各自做生意。我妈妈非但一点都没有输给爸爸,相反她这几年的发展还会更好一点。” “那你妈妈……真的很不容易了。” “我也觉得。” 当关云沉说出“我也觉得”的时候,他丝毫意识不到单鸣明话语中的那份感慨。他只是说出了特别寻常的一句——“我也觉得”。 单鸣明又继续说了起来。 她用并不多的话语,描述起了属于“她们”的那个世界,也告诉关云沉,那是一个优势性别群体和这里对调了的世界。 听起来,这好像也不是需要去“大胆想象”才能想象的世界。 毕竟,那里既没有被外星人入侵,也没有上演灾难片里的场景,更没有满天飞的超级英雄。 关云沉于是开始了他的想象。 “所以,在你说的那个世界,矮个子的男人会更受欢迎吗?” 单鸣明的脸上出现了艰难的疑惑。 关云沉:“因为你就很喜欢在高处和我接吻。你喜欢坐在桌子上,或者是在被我抱起来的时候和我接吻。所以我猜测……” 单鸣明:“那只是因为仰头接吻很累。你不觉得吗?” -- 第221页 关云沉陷入了沉思:“原来是……这样的吗?” 他又问道:“所以那里的女孩,都不喜欢穿内衣?” 单鸣明笑着摇头。 “那……那里的人会让男人穿内衣?” “这倒不一定。不过,我们那儿的男孩,喜欢穿蕾丝质地的……下装。” 单鸣明说的虽然是“下装”,但她比出的手势,却像是拎出了一条特别可爱的小内内。这就直接让关云沉咳嗽了起来。 “那也太奇怪了吧?不会……不会觉得……觉得……” “恶心”这两个字已经在他的嘴里翻来覆去绕了好几圈了,可关云沉却还是没能把它说出来。 然后,单鸣明就已经带着赞美的态度说道:“我觉得,那其实挺性感的,也很让人有感觉。” 这下关云沉就不干了,他似乎已经相当“入戏”了,直接就翻了个身,压着单鸣明,问她:“你到底见过几次?见过几个男人穿着蕾丝‘下装’的样子?” “不多不少,也就……” 单鸣明原本是想要说出一个确切的数的。 但话到嘴边,她却是卡了壳。那一张张面孔,想起来是不多的样子,但是要把他们都数出来,却又像是一下得不到个确切的数字了。 身为一家公司总财务官的单鸣明现在就是觉得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因为她这会儿居然有点想要掰着手指算人数了! 见这会儿正压着她的关云沉……望着她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危险,单鸣明不禁心虚起来。 而后她就在心虚之下说起了谎。 “这就是个‘大冒险’。我说的不是真的。云沉,那都是假的,假的。所以我们……” 说着,单鸣明便要起身。 但她才一动,就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她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因为她的动作而呼吸不稳了起来的关云沉,而后好笑起来。 “你想……?” “你想吗?” 说着,关云沉便立马起身,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他想要看看昨天晚上他们用的“小雨衣”还有没有剩下的。 但是没有,没有。 居然全用完了! 这个男孩手上拿着产品的包装盒,把它往下倒了又倒,可里面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鸣明,我知道男人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自己会很快的。但是……你能不能等我下楼,再去买一盒?我昨天过来的时候看到外头有一家便利店,离这里不远。我会很快回来的。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可能……用不着这么麻烦?” “你是觉得房间里可能会有?” 在说完了这句之后,关云沉便立刻跑去了浴室,翻箱倒柜。 可他连浴球都已经找出来了,却是找不到这么小小的一盒……计生用品! 他于是连忙穿起了衣服,打算出去一趟。 那认真的模样真的是让单鸣明感觉到可爱极了。 这会儿就穿着一件浴袍的单鸣明从沙发上起身。她走到了关云沉的面前,说道:“我觉得,也许用不着这样?而且我刚刚说的,也只是字面意义上的,‘用不着这么麻烦’。” 单鸣明确信自己的身体很健康。同时,凭借着她在这几个月里对于关云沉的了解,她也相信她喜欢的男孩肯定也和她一样。 但这样的话语却是让关云沉沉默了片刻。 他试图去理解单鸣明话里的意思。而后,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男孩迟疑地问道:“你有在吃避.孕药?” 单鸣明的表情在此时变得相当困惑。 好的,那就是没有。 关云沉于是继续穿起了衣服,并说道:“那就是有需要,也有必要‘这么麻烦’。” 在给自己披上外套的时候,这个分明比女友还要小了那么几岁的男孩还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别信网上说的安全期。都是糟糕男人用来骗女孩的。” 说完,关云沉就又抱了他的女孩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当关云沉离开这间房间,巨大的疑惑便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此刻侵袭了单鸣明。 原先的甜蜜与喜悦都渐渐化为了惊疑不定。 她连忙跑回床边,并用房间内的电话给前台打起了电话。 “你好,我这边需要你们的帮助。” 单鸣明连忙报出了她的房间号,而后说道:“我想拜托你们帮我查看一下,昨天晚上和我同住的那位先生,他是不是已经有复通同意人了。” “抱歉,您能重复一下您的问题吗?” 单鸣明于是又把她的问题认真重复了一遍。 在说到“复通同意人”这个词的时候,她还特意放慢了语速。 而后,她便得到这家豪华酒店前台所给到她的一句:“很抱歉女士,我不是很理解您说的复通同意人是什么意思。” 沉默。 那一刻……单鸣明陷入了完全的沉默。 她感觉她仿佛听到了一阵“彩蛋”炸开的巨响。 从这枚彩蛋中掉落的纸条上则写着:欢迎来到“他们”的世界。 第103章 琅俨/文 和这一刻的沉默相比,先前单鸣明和关云沉所进行的,那关于“她世界”的畅想和探讨,就仿佛童话一般可爱了。 因为不真正身处于那个世界的人在进行想象的时候,只能触及最浅显的表象。他们也轻易想不到更为深刻的规则、以及思考的方式。 -- 第223页 在这世界里做这样的事,根本就是徒劳的。 而明白这一点,对于单鸣明来说,那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单鸣明回过神来之前,一滴泪水便已划过她的脸颊。 仿佛这泪水根本不是为她而落。那也只不过是单明明的身体在借着她于此时落了一滴眼泪。 她说:“我可能……想回家了。” “不是……鸣明,你到底怎么了?鸣明?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你可以告诉我……” 关云沉还想继续和自己的女朋友说些什么。 可单鸣明却是抱起衣服,去到浴室,并锁起了门。 在这天的早上,单鸣明拒绝了男朋友想要送她回家或者送她去公司的提议,并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如往常一样早的时间,去到公司。 在和关云沉分开的时候,她没有如往常一样亲吻对方。 她甚至都没有想要拥抱对方一下。 “你让我想一想,想想该怎么和你说这件事,好吗?” 关云沉其实并不想说“好”。但此刻,他似乎也只能点头了。 他说:“那你得向我保证。” 单鸣明:“保证什么?” “保证你还会像昨天晚上那样爱我。” 这句话终于逗笑了单鸣明。那也让她终于又上前一步,拥住了对方。 她很轻地亲了这个男孩的脸颊一下,而后说道:“你没做错什么。只是……” 单鸣明在说了一个“只是”之后,便难以继续了。 因为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也不是跟在这么一个“只是”后面的词或者句子就能解释得了的。 她因而只能失笑着说道:“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说。” 但在她松开对方的时候,关云沉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仿佛在执着地提醒着她,她忘了说的那句话。 于是单鸣明只得又说了一句:“我保证。” 这天的上午,单鸣明几乎是在无所事事和不断的走神中度过的。 在她来到蔚锐资本之后,她还从未有过效率这么低下的时候。 她和单明明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现在,她是如此着急地想要联系到单明明,也告知对方昨晚发生的那些。 她想要向对方道歉,以最虔诚的态度。 可现在才只是早上,她也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天还亮着的时候,就在V信上搜索到她此刻最想要联系到的那个人。于是她只能是一遍遍地搜索,并一遍遍地得到她早就知道的那个结果。 雪上加霜的事在今天早上之后,就一直在时不时地出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她查看过周围是不是有卖女性专用的小玩意儿,与之相关的信息进入到了她的个人社交网络数据流。 她在这个世界里的信息茧房因为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搜索而破了一个洞。 午休的时候,单鸣明看到了以“广告”方式出现在她首页的,某个男性博主的推广。视频中,两个男人坐在了白色的桌子前,凑近了这款可以被完全放在掌心的,女性专用的小产品。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和自己的女粉们推荐起了它。 而在这一条视频的底下,粉丝们则开始了热热闹闹的,且高高兴兴的玩梗。 在看到那些之后,单鸣明不禁深吸一口气。 在很快退出去之后,她稍稍闭了一会儿眼睛,而后就把这款APP给卸载了。 当她身处属于“她们”的世界时,她丝毫不介意男性进入到原本属于女性的领域。并且,她还会对那些男性报以善意。 可当她开始真正理解属于“他们”的世界时,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女性领域被男性所侵占,都会让她感觉到难以忍受。 她想,也许这就是这里的男人们所说的,女人的“过分敏感”了吧。 想到这里,她就又把那个APP给装了回来,并找到了刚才的那条推广,点了投诉。 理由是:感觉被冒犯或歧视。 直至此刻,她终于也成为了一个让这里的很多男人都会理解不了的,“敏感的”,甚至是“多疑的”,女人。 如果有人要这样说她,那就请便吧。 她为此而感觉到荣幸。 第104章 琅俨/文 “鸣明,你的吊牌做好了。” “谢谢。” 在效率低下了整整一个上午之后,单鸣明终于在下午的时候勉力做了一些工作。而后她就收到了今天晚上会用到的吊牌。 这是上上周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的:她将在今天的晚上和公司的另外一名同事一道,跟着蔚锐资本的掌门人吴蔚丰出席一场交流活动。 活动的开始时间是晚上的七点半。 由于单鸣明这会儿租住的房子离公司很近,因而她便在下班之后,回到家又换了一身衣服。 但当她打开衣柜,她会感觉到很疑惑。 究竟什么样的衣服,才应该是更适合她在出席今晚的交流活动时穿上的呢? 此时的单鸣明正处在一种信息碰撞之后的错乱感之中。 那让她的判断力较之平时下降了不少。 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傍晚的18:20。 可她心里所想的,却并非是现在距离活动开始还有70分钟,而是……距离她能联系上单明明,还有4小时23分钟。 -- 第224页 她给今天会和她一起出席活动的同事发了一条消息,问对方今晚打算穿什么过去。 在单鸣明去到浴室冲澡的时候,同事便给她发来了回复。 [西装吧,显得专业一点] 在给出了这条回复之后,对方还发来了极为感慨的信息。 [鸣明,没想到你居然也会给我发这样的消息] [别紧张,别紧张啦。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大场面] [这次虽然是跟着蔚叔一起出去,但你和平时一样就好] “蔚叔”。这是蔚锐资本里的这些小一辈们对于吴蔚丰的亲切称呼。 在创投圈里,蔚叔已经能算是一个明星级别的资深投资人了。 他曾在外资投资公司里耕耘了很多年,也领投了一些现在就连圈外人也能够知道名字的独角兽公司。数年前,他从原公司辞职,并成立了属于他自己的投资公司。 和身处她世界的单鸣明相比,这位白手起家的理学博士成立蔚锐资本时的年纪已经挺大的了,但他的履历却是足够厚,也足够的漂亮。 并且,他的公司还为很多优秀的女性职员提供了就业机会,以及不错的工作环境。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这几年的蔚叔时不时地会遭到一些男性同行,尤其是上了年纪的男性同行的调侃。 “蔚丰,又是带着两位女将出马啊。” “你身边的女下属,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蔚丰兄艳福不浅。” 在这场交流活动正式开始之前,单鸣明和她的那位同事还没有去到离她们的老大足够远的地方,就听到几个和蔚叔站在一起的男人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几句话,单鸣明听到了。 并且,从身旁那位女同事的反应来看,对方显然也是听到了。 单鸣明转头看了那几个男人一眼,可对方此刻却根本没有在注意着她们。 倒是背对着她们的老大在此刻开口说道:“她们几个在公司的时候,都是喊我蔚叔的。这么说侄女们,不合适吧?” 那几人听到蔚叔的话,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蔚丰,你可真是幽默。我们都觉得你还年轻得很啊,怎么能让那几个女孩子叫你叔叔呢?不老都要被叫老了。我跟你说,上次老吕跟我们在外面吃饭,包厢里的女服务员喊他老先生,把他给气的呀。” 在这几个也认识了些年的同行的调侃之下,吴蔚丰不禁感慨起来:“我们这一辈的,是真的已经老了。现在年轻的那一辈,真的个个都能打。比我们在那个年纪的时候,要能扛事。而且这些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更是厉害,还都特别能吃苦。” 蔚叔又道:“其实啊,我也是想招点男孩子进来的,别搞得我们公司的男女比例那么失衡。上次那个谁啊,说我这儿活像是女兵营。 “但的确,那些新过来应聘的男孩子,他们的简历和面试情况都比不上这几个女孩,差得也真是不少。我现在就希望啊,等到她们要结婚生小孩的时候,稍微排一排,别一窝蜂的。最好她们找的老公也能扛点事,别什么都让她们女孩去做了。” 单鸣明稍稍听了一会儿这些话,就到点心台那儿去了。 她的那位同事看到了在之前的活动中认识了的人,先去和对方打招呼了,而还没吃过晚饭的单鸣明则打算过会儿再去。 怎料,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在拿起两块起酥的时候遇到了过来和她搭话的人。 在这几个月里,单鸣明虽然已经把属于单明明的身体锻炼得强壮了许多了,但她此时的外表依旧是很具有欺骗性的。 并且,她实在是还很年轻,年轻到了会在这样的场合下,会让人不相信她是一个在专业上十分出色的业内人士。 于是那个看起来三十五岁上下的“行业新人”看到落了单,并且外形如此出彩的单鸣明,便前来搭话。 “这位美女,请问你是哪家公司的?” “蔚锐资本。” “哦……蔚锐资本。” 男人在说出这句话时的语调,完全像是对蔚锐资本相当熟悉的态度。 单鸣明因而问道:“你对我们公司很熟?” “称不上称不上。”男人先是谦虚了一把,而后就提起他看过蔚锐资本对外公开的投资分析报告,也谈起了他所看到的,蔚锐资本在上两个季度的表现。 “我觉得你们的那位投资分析师,单鸣明写的10月的那期市场观察报告讲得相当好。” 单鸣明原本已经想要走了。但当她以这样的方式听到她自己的名字,她会觉得这可能有点儿意思。她于是让那个人继续。 但,那人才说了没几句,咬了一口手上起酥的单鸣明便意识到这个人说的牛头不对马嘴。 她指出这人所说的错误:“单鸣明在10月的那份报告里说的,不是她认为未来半年白酒会走到下行通道。那一段她谈的是外汇局允许个人居民用每年的5万美元换汇额度去进行境外投资以后所可能给市场带来的变化。” 怎料,对面的那个男人却是一脸的自信,且笑着否定了单鸣明所说的话。 男人极为肯定地说道:“不,是你没读懂他写的报告内容。” 并且,该男子又道:“你们女孩子呢,平时还是应该多看看这些专业的报告内容,不要老是想着怎么变漂亮。 “而且呢,这些专业的东西,千万别只是粗略地扫过一眼,就觉得自己都看懂了。你看,单鸣明就在你们公司,你都不好好看她写的分析内容。” -- 第225页 单鸣明手上的起酥……酥皮掉在了盘子上。 她眼睛稍稍眯起来了一点,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你在哪里高就?” 该男子报出了一家公司的名字,并拿出自己的名片。 单鸣明接过上面带着V信二维码的名片,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成城建投,一家应该是没药救了的公司。我们蔚锐资本以后看到有你们参与的项目,一定会很小心的。” 见对方的表情僵在了那里,单鸣明把被她塞在了西装口袋里的个人吊牌拿了出来,向对方出示了一下。 “刚才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我就是单鸣明。刚刚的谈话,挺有意思的。” 而后,单鸣明便在该男子的几名同事过来找他的时候说道:“那种专业的东西,如果看不懂呢,就多看两遍。别整天都把脑子放在臆想女人上,可能会让你显得不那么蠢。” 此时单鸣明的那位同事刚好过来找她,便唤了一声:“鸣明。” 单鸣明于是和那几位男士笑着点了点头,这就走向了她的那位同事。 “那几个人是谁?” “成城建投的,可能以为‘单鸣明’是男的。刚跟我聊天,中间那人信誓旦旦地说我没读懂我自己写的市场观察报告。” 单鸣明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声音,以至于后面的那几个人完全就听到了她的这句话。并且,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实在是没有掩饰语气里的嫌弃。 可偏偏她说的完全就是实话,连半点添油加醋都没有。 身后那三人的脸色便也也因此而变得……各有各的精彩了。 单鸣明所说的事情,显然也是她的这位比她更为年长的同事所经历过的。对方哈哈一笑,劝道:“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而后,同事便把她带到了一位长者的面前,说道:“鸣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擎先生,他是我们业内著名的前财经记者。现在李擎先生转行做起了专栏作家。这位是李擎先生的夫人。” 说完,同事就又和那位财经记者介绍起了单鸣明。 站在单鸣明面前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 男的看起来应当已经有六十多岁了,精神倒是还很好。他的身高比现在用着单明明身体的单鸣明也要矮上那么一些,显得有些矮矮壮壮的。 而站在他身边的他的夫人,则看起来明显和他不是一个时代出生的。她应当是五十岁左右的样子,个子比她的先生高,也比此时的单鸣明要高。 哪怕岁月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单鸣明也依旧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年轻时应当很美的女人。 可……让单鸣明的目光完完全全落在了这位“李夫人”身上的,却并不是这些。 这张脸,是让她感觉到熟悉的,也是她应当认识的。 但她却不是在属于“他们”的世界见过这个女人。 她认识这个女人,在属于“她们”的世界。作为单鸣明的她,曾与这个女人有过一面之缘。 但“她”在两个世界的模样……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那种差别,比两个世界的唐英女士要大,也比单鸣明和单明明的差别还要更大。 如此巨大的不同,让这一刻的单鸣明,竟是无法肯定起来了。 “您好,我是单鸣明。” 单鸣明试探着,和对方说出了自我介绍。 这或许是李擎先生的太太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被一个年轻人撇开她的丈夫,以如此郑重的态度说出了自我介绍。 李擎的太太因而很是喜欢地看向这个年轻女孩,说道:“鸣明,你好。” “请问我应当……怎么称呼您?” “阿姨叫张昭昭,你可以叫我张阿姨。” 第105章 琅俨/文 她, 她们, 她们的。 “根据我们在昨天进行的沟通,您是更想要从您的第三任丈夫开始说起吗?” “我个人比较倾向于把他称为我的第三个前夫。‘第三任丈夫’这个说法可能会让人产生误会。” “这是一个很容易纠正的问题。但我有点想要从你对于这个用词的抗拒来切入我们今天的工作。” “我觉得可以试试。” 上个月的时候,有一本新书刚一面世就得到了相当高的关注度,销量也是惊人,几乎是一经出版立刻就冲入了各大图书销售网站的新书销售榜。 到了现在,这本书更是直接和今年的热门书籍一起,进入到了年度热销榜。将其受欢迎的程度称之为“火到发烫”也毫不为过。 所以,这本书的标题是什么呢? ——《我的前妻张昭昭》。 妙,实在是妙。 这么说是因为这本书的出版,在各个方面都相当妙。 首先是它的出版时机。 在这本书出版的时候,张昭昭才和她的击剑运动员小男友分手。因而,这本书就立刻让大家那关心张总感情生活的心有了安放之处。 而等到它冲上年度图书热销榜,则又是张昭昭开始追求年轻赛车手的时候。 总的来说,就是“赶趟”。 一次赶趟,两次还是赶趟。 其次再来说说它的标题。 这个标题所点出的主题是清晰且明确的,然而“我的前妻张昭昭”,这之中的“我”,指的是哪个“我”? -- 第226页 如果是对于张昭昭的感情生活有所了解的人,也许会以为那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迹的第二任丈夫,郁先生。 而如果是对于郁先生也有些了解的人,可能会相当感慨。因为从没有真正靠写字挣到什么钱的郁先生终于写出一本畅销书了! 但……不是,真的不是。 写出了这本书,并借此赚了一票的,是张昭昭的第三个前夫,沙川。 对对对,就是张昭昭唯一一个女儿的父亲,也是张总唯一一个不跟爸爸姓的小孩的父亲,沙先生。 沙先生在书中好好地说了一下他的前妻,也详细说了张昭昭那不为人所知的第一段婚姻。 [昭昭的第一任丈夫姓李,比她足足大了14岁那么多。如果我早点知道这件事,我一定不会答应家里让我和她结婚的馊主意。一个女人,一个能接受比自己大14岁的丈夫的女人,我怎么还能让她和比她要小了3岁的我在一起?李先生的年纪,当我爸都完全够了。] 张昭昭在同她的第三任丈夫结婚之前,是已经在行业内积累起了人脉,也得到了许多同行的信任了。但那时候的她到底还很年轻,也还没有完成足够的原始积累。在她想要从依旧在飞速发展的原公司辞职创业的时候,被十分看好她的上司成功挽留。 她的老板当时冒着风雪来找她,对她说:昭昭,如果你还不确定从我们这里离职之后能获得比现在更快的发展,那我劝你再多留几年。 那年那天的张昭昭被说服了。 但,这样的情况在她和第三任丈夫结婚后,就突然改变了。 她得到了丈夫家里给到她的资金与资源的支持,且就此一飞冲天。 并且,由于张昭昭的婆家聪明反被聪明误,既是看准了眼也是看走了眼,在沙先生父亲的主导下,让张昭昭和她的儿子签了婚前协议。于是那家在几年内被飞速发展起来的公司,张昭昭的这任丈夫在两人离婚时竟完全分不到什么钱。 反倒是张昭昭的婆婆由于在张昭昭创业的早期就给她投了钱,作为她公司的股东,到现在都一直能够分到相当可观的红利,两人也是直到现在都保持着友谊。逢年过节的,这对前任婆媳还能互送礼物。 这也是大家所熟悉的那个故事的开始。 可现在,沙先生却是把时间往前推了9年,且也讲了张总的第一任丈夫因为年老色衰而被她无情抛弃的过往。 当然,这都是沙先生在书里以他的角度写出的故事。 [在同李先生结婚的时候,昭昭还很年轻,李先生却已经不年轻了。可是昭昭却是一再拒绝成为李先生的复通同意人。直至她们之间签下协议,李先生也保证会在昭昭怀孕之后辞职在家全力带孩子,昭昭才勉强同意为他签字。] 瞅瞅,多损啊。 要写自己的前妻,就写嘛!写写你俩的婚姻故事啊。 可沙姓前夫为了销量,居然把这都给写进去了。你怎么不说说那年的张昭昭连大学都还没毕业呢!不想那么早生孩子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想而知,张昭昭对于这本书的问世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但她没有去告自己的第三任前夫名誉侵害,而是选择自己也找人来写一本她的个人传记。 不就是踩着她的名气蹭热度么? 行啊,那你这本上了年度图书销售榜的畅销书也让她来蹭蹭呗。 打官司多伤和气啊。而且和前夫打官司,还只能给本就已经很火的那本书再拉一波关注。她像是这么不理智的人吗? 西风借完东风,再让东风借借西风,大家有钱一起赚嘛。 传记作者:“我想,大家现在对于你已经和第四任‘前夫’都离婚了的事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要把‘第三任丈夫’改成‘第三个前夫’呢?” 张昭昭:“如果在书里把沙先生称为我的‘第三任丈夫’,这可能会让他以为我对他还余情未了。” 传记作者:“但你其实完全不会?” 张昭昭:“你觉得他现在的样子还像是能让我对他余情未了的吗?” 这位被张昭昭请过来跟她合作写书的传记作者在她的家里一共待了三个小时。在谈完了在昨天敲定好了的那几个问题和张昭昭的一些重要经历之后,她就离开了。 在替自家老板送走了那位传记作者后,张昭昭的助理便来到了她的书房,说道:“昭昭姐,沙先生给您打的女儿的抚养费到了,一共是八千。他说明年定晴就满二十岁了,还剩下的十个月的抚养费,他现在就一次结清。” 要说起这一个月八百块的抚养费,那就可有的说了。 这之中,实在是牵扯到了太多张昭昭和沙川之间的恨与仇。至于爱与情么,那则是完全没有的。 如果说要比一比在商业方面的素养以及做生意的头脑,沙先生绝对是张昭昭的四个前夫里最厉害的一个。并且,他在和张昭昭离婚的时候,也是狠狠地恶心了自己的前妻一把。 他赶在两人争夺女儿抚养权的官司结果出来之前,把自己未来十七年的工资几乎全都换成了公司的期权和股份。由此,他每个月就只用给到张昭昭八百块的小孩抚养费。 但张昭昭也是个狠人。 她,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三年后,她听说沙川在同她离婚后,险些又去做了结扎手术。而这,居然只是因为当年的花心小王子希望女人们不要因为他“离异已复通男性”的身份而拒绝他的求欢。 -- 第227页 后来,还是沙川的爸爸亲自在医院门口把他拦了下来,并当着很多人的面怒问他:你就这么管不住你的那根东西吗! 妙啊,谁能想到呢? 昔日女人缘那么好的沙先生居然也会沦落到如此田地? 张昭昭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当即决定把她攒了三年的28800元抚养费全都捐给帮助贫困男孩安全结扎的基金会。 打那以后,张昭昭只要收到沙先生打给她的一个月八百块的巨款,就会以前夫沙川的名义捐给该基金会。 并且,她还会把捐款凭证发给沙先生,附言道:川儿,你真是个好人。我替孩子们谢谢你。 如此看来,这两个人之间的仇,真的是很深,很深了。 张昭昭:“告诉基金会的联络人,我也已经给她们捐了很多年的钱了。捐款虽然不多,但贵在坚持了那么多年。我希望她们能给捐赠人做一面锦旗。” 助理:“好的,昭昭姐。” 张昭昭:“上面要写——男性结扎,一个都不能少。关爱贫困男孩身心健康,沙川是个好榜样。对了,‘关爱贫困男孩身心健康’要小字。只要比蚂蚁大一点就可以。” 在助理把这几句话记下之后,张昭昭就又说道:“沙先生下次签售会的时候,我希望基金会的人能亲自把锦旗给他送过去,再和沙先生合个影,留个念。” 第106章 琅俨/文 在张昭昭所住的这栋别墅,有一个下沉式的地下一层。 花园被向下挖去了一部分,做出了一个向下倾斜的坡度。 在这个大约有40°的坡度上,不仅有着青青绿草,还会在不同的季节,种上不同的花。 在冬天到来的时候,花儿虽不开了,但上面却会有被风吹来的,黄色的落叶。 临海城的冬季虽是阴冷的,但是地暖让整栋房子都变得暖意融融的。 而冬日的暖阳从那个种着绿草的坡道倾洒而来,则更是会让待在那里的人感受不到此刻这座城市正在冬季。 在这间下沉式的工作室里,一个穿着白色上衣的男孩正坐在脚手架上,聚精会神地雕刻着他的作品。 那正是郁思为,张昭昭的第二个孩子。 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吧。 他找来了一块足够大的白色大理石,并将一个腰间围着床单的年轻女人从这块大理石里,慢慢地雕刻出来。 现在,她的面部轮廓已经渐渐清晰,并且身体的线条也愈发接近郁思为记忆中的那个人,以及打动他的那个瞬间。 他的缪斯没有在看着此时正在将她从大理石中一点一点解救出来的男孩。她也似乎没有在看任何人,而是侧着脸,仿佛正沉浸在思考之中。 她的表情让人无法判断她究竟是笑着的,还是带着些许的愁思。 那会让人不禁想要靠近她一些,再靠近一些…… 年轻的雕塑家因而停下动作。 他看了一会儿这座比真人还要大了一些的雕塑的侧脸,而后从脚手架上下来。 他在那天的早上为他的缪斯所画的速写画就放在已经被雕出了个大概的,缪斯盘起的腿上。 但他已经把那天早上的单明明作为他的模特坐在床上的样子记在心里了。他甚至……甚至都已经不需要在此刻把那几张速写拿在手里对照一番了。 男孩仅仅是站得远了一些,将这座雕塑与记忆中的那一幕,校准了一番。而后他便会发现,眼前的雕塑对于他来说,虽已能称得上是“杰作”,却依旧还远不及他在那天的早上看到的那一幕。 太多太多的感性,太多的美了。 他依旧记得他对那个刚刚和他有过了一夜.欢.情的年轻女人说: [我想要刻一座你的雕塑。找一块大理石,把你从石头的禁锢中解救出来。] 那她呢? 在离开时给他留下了“明明”这一署名的女人,那时的她又是对自己说了什么呢? ‘我觉得这一刻很美好,这里也很美好。但越是这样,我越是会想到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我。’ 郁思为站在雕塑前,看着被他雕刻、打磨了数月的作品,而耳边响起的,则是“明明”的轻柔语句。 她就这样在年轻的雕塑家心里留下了印迹。 所以她现在还好吗? 当郁思为的心里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想的是“明明”,而非单鸣明。 这或许会让很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也让郁思为自己感觉到相当难以置信。但,这个漂亮男孩的确是这样觉得的。 ——他在那一天遇到的“明明”,并非曾经也和他拥有过肌.肤.之亲的商界骄女,单鸣明。 “叩叩。”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 那打断了郁思为对于眼前这件作品的感受。 这对于郁思为来说,显然是不悦的感受。但是……那之后在门外响起的声音却是抚平了他先前已然皱起的眉毛。 “二哥,是我。” 他的母亲一共生育了四个孩子。郁思为在家中排行老二,现在三妹还在美国念书,家中会喊他二哥的,也就只有老四了。 听到屋里的人没回自己,老四就又问了一句:“二哥,我能进来吗?” 又是数秒之后,郁思为终于走到了这间工作室的门口,替弟弟打开了门。 “进来吧。” 郁思为的这间工作室平日里是不让人进来的。他也不喜欢有人在他进行创作的时候来打断他。因而,这里有时只有一把椅子,遇到郁思为进行雕塑的时候,就干脆连一把椅子都没有了。 -- 第228页 这样做的意思似乎很明确了:就连我自己也只是把这里当做工作室,你们就别来我这里待着了。 来这样的一间屋子找二哥,张昭昭家的老四,也就只能让哥哥跟他一起坐在地上说话了。 “二哥,我来给你报信。” 郁思为不禁好笑,说道:“报什么信?” 四弟:“我刚刚在楼上,听到妈妈在说你爸爸呢。” 郁思为:“妈不是在和她请的传记作者聊么?那应该是在聊定晴的爸爸。” 四弟:“人走了以后,就又在聊郁叔叔了。” 在张昭昭的四段婚姻里,她和第四任丈夫的婚姻存续期是最长的。 但很多人都觉得,她会和第四任丈夫结婚,并非她有多爱那个男人,而只是因为她家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并且那年的她觉得,这个家应该要有个“爸爸”。 她需要有一个丈夫,在她不在的时候,以“爸爸”的身份和孩子们好好相处。但她和这任丈夫的感情,则可能是四段婚姻里,最寡淡的。 孩子们都是敏感的,郁思为的四弟也能感觉到这一点。 在他的上面,大哥要比他大了将近十四岁,也因为从小负责帮忙管着、也照看着弟弟和妹妹们,很得妈妈的信任。二哥郁思为则是他们四个里长得最漂亮,也最让妈妈喜欢的。三姐张定晴则是唯一一个跟着妈妈姓的孩子,是家里的唯一一个女孩,人还特别聪明。 这样一来,四弟在这样的家里,就会不那么自信了。 幸而,他的哥哥和姐姐对他都还不错。 现在他就自己一个人来找到二哥,和二哥说悄悄话呢。 “妈妈说郁叔叔的画展又要开了,她要找500个群众演员,去郁叔叔那里看展呢。” “500个?”郁思为轻笑:“太多了。我爸就算是真的傻,也能知道他那破画展吸引不了那么多的人。” “但是郁叔叔这次的画展,要办10天呢。这500个人均摊一下,一天也就50个人。” 郁思为:“这样,你也找个周末,过去看看。然后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说500个真的太多了。” 郁思为说的这句话实在是让自家四弟感觉到有些好笑。并且,弟弟也是真的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上网搜过。” “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你十几岁的时候画的画……就比郁叔叔要强好多。” 这大腿抱得不错。不过……郁思为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灵气,匠气也不够] ——这就是他对于自己的爸爸所做绘画的感受。 弟弟又问:“二哥,你的雕塑,还要过多久才能雕好啊?” 郁思为:“还要有一阵子吧。” 弟弟:“那么慢呢?” 说着,弟弟又是抬头看起了那座比他还要高了不少的雕塑,感慨道:“她真漂亮。” 虽然此时的这座雕塑还没有完工,可它所展现的美就已经足够让此时刚进入青春期的男孩由衷地发出了如此的感慨。 四弟又问:“哥,她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你想出来的,一个不存在的人?” 郁思为把手放到了弟弟的脑袋上,拨着小孩的头发玩。 弟弟的这个问题让他想了好一会儿。而后他才说道:“这是哥哥和她之间的,一个秘密。” 这让弟弟向哥哥发出了嘘声。 但很快,郁思为的四弟就向他说起了自己过来找哥哥的,真正的原因。 “二哥,我有点……想现在就去做结扎手术。” 这让郁思为的动作僵在了那里。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吓到弟弟,但那没法被完全藏起来的愤怒感还是让弟弟感受到了。 “哥……你别生气。我就是,就是想来和你先说说。我这,这不是还没做决定么。” “为什么?”郁思为努力压制着突然就从胸口冲上来的那股情绪。 他说:“你都还没满十三岁,为什么会想现在就去做结扎手术?” 在这间暖和的屋子里,弟弟是脱了拖鞋在和哥哥说话的。 因而,此时他那不安分的脚指头也就出卖了他,让哥哥能够感受到他的紧张。 而后他就把那件已经困扰了他好一阵子的事情说给了哥哥听。 原来,平日里住校的四弟在某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裤子脏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能够让女孩子怀孕了。 不满十三岁的男孩连忙爬起来,把裤子给洗了。但他一大清早去到寝室的阳台晾内.裤的事还是让室友看到了。 而后,这件事就迅速地在几个男孩子之间传了开来。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他们几个室友知道。 可很快,室友又跟自己的好兄弟说了。再后来,对面寝室的男同学也知道了。 这件事就在几天之内,让他们班上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吴子彦内个了!他能让来了月经的女孩子怀孕了! 当男孩子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大约只是对自己的这位同学调侃了一番。 ‘天啊子彦!你内个了!我们都还没有耶!’ 一些别的班的调皮好事者甚至还会在下课的时候特意来子彦同学的教室门口,扒着窗台看。好似他“内个”之后,就和其他男孩子都不一样了。他们得用自己的“火眼金睛”看出这种“不一样”来! -- 第229页 有些男孩是真的还没“内个”。但还有一些,则是和郁思为的四弟一样,已经“内个”了,却是假装自己还没有。并且那些男孩们越是想要假装自己还没有,就越是用力起哄。 这样的过分关注、以及同学们的频频扰人,实在是让郁思为的四弟感觉很难熬。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他可能还不会想要这会儿就去做结扎手术。 “我的同桌,是个挺讨人厌的女孩子。她听别人说了这件事之后,就老是用鼻孔看我,说让我离她远点儿,好像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但我哪会对她有感觉……” “还有呢?”郁思为按捺着性子,这样问道。 “还有就是……跟我接过吻的胡灵,她说她不想和我玩了。她说她已经有月经了。所以我现在……对她来说很危险。年级里甚至还传我是在做梦梦到胡灵的时候……内个的。她们说我……猥琐。” 听到这里,郁思为说出了字句清晰的纠正:“子彦,请你用梦遗这两个字。” 弟弟见哥哥到这个时候都还在给他纠字眼,心里可烦了。 他顺口就说了一句:“诶呀哥,这时候你就别扯那些男权的事了,我真的头疼呢。” 怎料,他的哥哥却是在他说出了这句话之后,真的生起气来。 郁思为道:“这是男孩在发育的时候一定会经历的生理过程。我有过,你大哥有过,你的那些同学也都会有。你不应该为它感到羞耻。” 可这样的话听在弟弟的耳朵里,却是扎得很。 弟弟的青春期叛逆心反而是在这种时候起来了。他像个大人一样说道: “二哥你真的,一点也拿不住重点。明明是个艺术家,怎么还古板了。和你好好说个事,非要在名词称谓上纠正个没完没了,而且还要训人。早知道,就不问你了。我还不如打个电话去问我爸。” 第107章 琅俨/文 郁思为的弟弟说的这件事,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就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 他被同学发现自己“内个”了,于是在学校遭遇了起哄、甚至是一定程度上的排挤。 来自于同性的起哄让他感觉到不舒服,而来自于异性的隐秘排挤则更是让他感觉到心里难受。 他不喜欢那样,也希望事情能够尽快得到解决。 于是他就想到了提前去结扎的办法。 如果单单只是从表面上来看,这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十分聪明的想法。它能够帮助这个男孩一下就改变大家看他的眼光,甚至还能让他成为男孩子里非常酷也非常特别的一个存在。 郁思为的弟弟已经想好了: 只要他提前去进行结扎,他喜欢的女孩就不会因为现在的他“很危险”而疏远他了。 至于那些笑话他,以及对他起哄的男同学们,他们甚至还可能会围着他,兴奋、羡慕、甚至是妒忌地问个不停。 毕竟,他很有可能会是整个年纪里最早进行结扎手术的一个男孩子,也是最早结束“丑小鸭”时期的男孩。 但……这对于比他年长了好多岁的郁思为来说,就是相当复杂的一件事了。 让一名还没满13岁的男孩去进行结扎手术——这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更何况,“自愿”这样做的那个12岁男孩,还是他的弟弟。 作为一个已经跨入成年世界的男性来说,郁思为还相当年轻。但他已经明白了——其实,每个男孩都会经历那样的几个阶段。 在十二至十四,或者是十五岁的时候,从法律上来说,他们的还只是个未成年人,并且他们也依旧还是被置于母亲和父亲的羽翼之下的“孩子”。 可如果仅仅是从生理上来说,他们已经具备和初潮之后的女性繁衍后代的能力了。 于是,几乎所有的女性都会自觉与他们保持距离。 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个年龄的“他们”,很危险。而且是全部都很危险。 尽管他们可能很漂亮,也洋溢着迷人的少年气,但他们仿佛就是行走的剧毒。 也许所有人都不会提起这一点,但每个人都知道。 等到他们在法律意义上“成年”后,他们又会在一夜之间变得受欢迎。 比他们年纪小的女孩喜欢他们,而比他们年长的女人则更是为他们感到着迷。 女人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和这些成年了的年轻男孩们做很多事,而不会得到任何可能的,在她们计划之外的新生命。 只有快乐,没有“后果”。 这些属于男孩们的“快乐时光”大约能持续十年那么久。 在这美妙的十年里,他们可以尽情地追逐他们喜欢的女性,同时也去追求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的女人。 听起来,十年的时间似乎很长? 但那其实只占据着一个男性一生的八分之一,甚至是七分之一的时间。 当他们享受完了这黄金一般的十年,如果他们在将近三十岁的时候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复通同意人,他们就该为了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女”而焦虑了。 因为男性的结扎与复通手术虽然成功率近乎百分之百,但如果在结扎了太久之后再进行复通,还是会有复通失败的可能性。 而这样的可能性哪怕只有0.1%,都会让他们感到深深的恐惧。 那么,找到复通同意人,就万事大吉了吗? -- 第230页 不不不,那只是又一堆麻烦的开始。 因为他们在自己的复通同意人那里,是没有性隐私的。 所有的酒店都会在他们和自己的复通同意人之外的女人同住时,将信息上传至公安系统,再由公安系统给他们的同意人发送通知。 你或许会说,那就别去酒店了? 可如果不去酒店,女人们又要如何才能知道一个男人究竟有没有接受过复通手术呢? 除非她们原本就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她们是不会同意的。 那就不去“偷腥”好了。就光明正大地离婚,解除和自己的复通同意人之间的“同意人”关系。 可离婚没有冷静期,解除“同意人”关系却是有冷静期的。 并且,从原则上来说,法律并不规定一名女性只能成为一名男性的“同意人”。 也就是说,她可以一边和另一个男人重新组建家庭,但依旧保留着对上一任伴侣的性隐私知情权。除非,她的上一任伴侣又和另一名女性结婚。那么,“同意人”才会进行自动变更。 这也是郁思为和他的同伴们所极力反对的。他甚至表示,这意味着一个男人只要想复通,就会永远被系在一个女人的裤腰带上。 只是这样的事,男网友们在网上年年都提,却是一直都得不到改变。 对于这些,郁思为的弟弟还不懂,也根本就没心思去关注。 他甚至都理解不了这一系列的制约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完全明白自己的二哥在这件事上的立场。 兄弟俩就此发生了争吵。 弟弟觉得哥哥嘴上都是大道理,但是完全没法帮他解决问题。 哥哥则认为弟弟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现在做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决定。 “有什么好怕的。像你一样,在结扎之前先去冻精不就行了吗?大不了,我多冻一点。我从现在开始,每周都去冻两管。我冻个八管就去扎。” “你这是在胡闹!” “我才没有胡闹。是你根本就不向着我!二哥,你对我不好,大家明明都是男人,但你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在两兄弟吵到这里的时候,郁思为突然听到了家里的电梯到达负一层的声音。他连忙警觉地拉住了弟弟,示意子彦先别说了。而后他就立刻给他还没来得及细细雕琢的大理石雕塑拉上帘子。 在几下脚步声响起之后,张昭昭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思为?” 随着母亲的这句呼唤声响起,房间里就传出了清零哐啷的声音。 郁思为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把装着帘子的架子拉坏了。 “我在。” “妈妈进来了哦。” “等一等!” 但是当郁思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手快的张昭昭就已经把门拉开了。 她正要松手,站在门后等待一会儿,就从门缝里看到了被她偏爱的二儿子扯着帘子向上一抛的背影。 好像床单一样的白色布帘在被抛起后又落下,落在了那座白色大理石雕塑上。 张昭昭终于瞥见了被自家儿子宝贝了好几个月都不让看的这座雕塑。 虽然那只是匆匆一眼,但她还是看出来儿子雕的,应该是个一条腿盘着,一条腿往下自然垂放的年轻女人。 但,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错觉。 她总觉得……她的儿子雕的这个年轻女人,似乎有些眼熟。 此时郁思为终于把帘子拉好了,并走到了门前,唤了自己的妈妈一声。 他压下了那一瞬间的慌张,神色如常地问道:“妈,你找我?” . 中午就快到了。 而在单明明那里,她和另一个自己的那通跨越世界的语音电话则正在继续。 “所以你没法确定那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对吗?你确定不了他到底有没有把防护措施做到防护性足够高。” “我……我确定不了。但我问了云沉,他说……” “鸣明。”单明明不仅打断了另一个自己的话,提醒道:“只要不是自己亲眼看着的,就不可信。甚至那盒东西如果不是你自己准备的,就也称不上‘安全’。” 这是单明明已有许久都没有复习过的“安全守则”了。 但当她再度和人提起这些的时候,那份警觉还是立刻就醒了过来。 电话那头的单鸣明被她说得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的呼吸声从“他们”的世界传到了“她们”的世界。而后,单明明就可以清晰地从对方的呼吸中听到那份紧张感。 “那我……” “现在还没过72小时,你可以立刻就去买一份紧急避孕药。” “但我看到的说明上说……这种药对身体的伤害很大。明明,我觉得……我觉得……” 单鸣明的声音逐渐发起喘来。 而后,她就听到单明明用近乎冷酷的声音说道:“如果我回来之后发现我怀孕了。那个孩子,我不会留的。” 单鸣明没能忍住地发出了“啊”的一声。 尽管在过去的那十几个小时里,她已经自责过很多次了,可当她再次意识到她居然轻轻松松地就给她们两个都造成了如此严重的麻烦,她还是会被那种糟糕的感觉所淹没。 除了巨大的自责之外,她还体会到了先前所从未有过的那种焦虑以及恐惧。 -- 第231页 她不禁问道:“那过去你是怎么做的?你总不能每次都这么盯着吧!就算你一直一直都认真地盯着,你就能确保连一点小小的意外都不会发生?” 单明明:“所以过去我会吃短效避孕药。” 此刻的单鸣明对于那两种药物已经都有了解了。她脱口而出道:“刘捷那混蛋还让你吃这个?” “没有。他不知道。”单明明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他要是知道,就不会愿意用防护措施了。” 单明明在此刻说出的,是她的一个秘密。 尽管短效避孕药需要一天一天地连续服用,但她却是把这个秘密保守得很好。 在过去,她的这个秘密只有陈锋知道。 当时,一直都处在单身状态的陈锋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多此一举”。 她所给出的回答是:有些事,哪怕只有1%的可能,我也不希望它发生。而且,会怀孕的是我,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他每次都会好好地,认真地把防护措施做好呢? 在那个时候,她只是认为自己对于男人没有这样的信任。又或者,在这件事上,她不信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可现在,当她和此时正处在他世界的单鸣明说出这些,她就突然之间有了新的感受。 她似乎……对于自己可能会意外怀孕这件事,有着一种特殊的恐惧感。 就好像她所说的那样,哪怕只有1%的可能,她也要把那个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而这种程度的恐惧,即便是在她所出生的世界,都已经是十分强烈的了。 但她没有和单鸣明说出自己的这份疑惑。她只是留下了一句:“好好和他说再见。” 虽然她没有直接说出那个“他”的名字。 但,她们都知道,此刻的单明明所说的,是关云沉。 其实,单明明也很想在回去之前,和霍云沉好好地说一声再见。 她想要在那个为她的离开而准备的派对上,和自己在这里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在心里道一声再见,而后再走到那个男孩的面前,和他说出那个词。 但,她其实并不确定那个男孩是否还会愿意听她说的那声“再见”。 在单明明陷入沉思的时候,已经在楼下等了她好一会儿的新助理便给她发来了又一条消息。 [我们差不多可以出发去见米尔斯先生了吗?] 米尔斯,那是单明明所寻觅到的一位不错的体育经纪人。 同时,那也是一位基本已经错过了最佳复通时间的未婚男经纪人。 这位专业水平突出的经纪人,以及唐英女士额外给到“单明明”的季度奖金——那将会是她给到霍云沉的,临别赠礼。 她之所以会这么做,既是因为她喜欢这个男孩,也是因为……霍云沉在这样的世界里,依旧能够如此坚定地“做自己”,也坚持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像了来到这里之前的她。 她改变不了自己的过去。 但当她给到那个男孩这样的赠礼,她就仿佛……也给到了过去的她一份礼物。 第108章 琅俨/文 “如果没有再需要补充的,那我就让我的律师根据这些来出合同了。” “关于合同,我没有需要补充的了,一切都已经相当好了。但我还有一个疑问。” 单明明和她看好的体育经纪人是在一家茶馆的包厢里见面的。 对方只知道将会和自己签下合同的,是一家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并且手里也有着很多的钱。但他却不知道在“Shan Ming Ming”这个名字的背后所蕴含的信息。 这是一个已经四十多岁了的男人,却因为热爱运动以及健康的生活方式而看起来很年轻。 如果是在单明明所出生的那个世界,这或许是一个看起来才只有三十多岁的,并且很有魅力的一个男人。 可在这里,他大约只能和那些已经生育过孩子的女人组建家庭,且也不会再有属于他自己的后代了。 现在,这名体育经纪人里的异类便用好奇的目光看向单明明。 米尔斯问单明明:“我能从这份工作中得到什么,以及霍云沉能从工作中获得什么,合约里都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但你呢?作为我的老板,你能从这段合作中获得什么?” 在先前的商谈中,都是米尔斯带来的翻译和单明明请来的律师进行了更多的沟通。而单明明则是相对沉默的。 在米尔斯说完了这几句话之后,他的翻译就要开始替单明明这边翻译那几句话了。 可单明明却是抬了抬手,示意对方不用再翻译了。 她回答道:“Nothing.” 接着,单明明又道:“这只是我送给他的一份礼物。” 面前这位身材有些魁梧的男性扬了扬眉毛,似乎是突然就明白了两人的关系。于是他又接着说道:“那我就还有一个问题了。” “你请说。” “这份合约里说的是,我和霍云沉之间的合作会一直持续到他认为不需要我了为止。但如果在那之前,你们就已经分手了呢?或者,如果你们之间的关系破裂了,我还要继续履行我对他的经纪人职责以及义务吗?” 这也是一串让单明明能完全听懂的问题。 她向对方笑了笑,说道:“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个。我和他,没有开始过。并且以后也不会开始了。” -- 第232页 单明明和这名体育经纪人之间的会面结束了。 她送走了对她感到难以理解的米尔斯,并让自己的几名随行人员到外面等她。 而她自己,则又在这间小包厢里独自待了一会儿。 她和单鸣明已经约好了。她们将会在1月1日那天的早上10:43交换回来。 有关她们交换回来之后,是不是还会再交换,这个话题她和单鸣明谁也没有提起。 单明明想,她不提起,或许是知道真正拥有这个身体的人,已不会想要去到那个让她们连呼吸都感到压抑的世界。 而单鸣明不提起,则是因为不想要对她说谎。 随着那个日期的临近,她减少了许多日程安排,也不再像是刚来时的那样,恨不得当一台24小时运转的机器。 她也……给到自己更多的独处时间。 单明明原以为离开在即,自己会想要让自己做更多有意义的事,也尽可能地让自己可以不留遗憾。 但她却是无心这样做了。 在这个时候,她会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所看到的,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在接受采访时所进行的那段问答。 那时记者问他——让你能够拥有并保持这种强大精神能量的秘诀是什么。 而霍云沉的回答则是:独处。 想到这里,单明明不禁笑了起来。 她想,这会儿的她还是不知道独处是否真的能够给到她那么大的能量。但当她面对那条离她已经越来越近的岔路口时,她已经只想尽可能地独处了。 仿佛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帮助她理清思绪,也让她能够保持冷静,让她不要在某个时刻突然大叫起来,并向后退去。 她对自己说: [深呼吸,单明明。该做的事情,我已经一件一件地做了。] [哪怕我在离开前做不完它们,我也是会在那个日期,以及那个特殊的时间回去的。] [然后,我就会有无尽的时间,可以去蹉跎了。] 在这样进行了数次的深呼吸之后,单明明终于让她的心跳同呼吸一起,都又渐渐地平静下来。 而后她便拉开了包间的移门,走向茶馆的大门,也去到了她的那辆车所在的停车位上。 “我在那家酒店订下的日期里,有今天吗?”单明明在自己的助理珊珊为她拉开车门的时候这样向对方问道。 珊珊楞了一下,而后便很快反应过来。 ——会让她的老大用这种语气问起的“那家酒店”,也只有被她们订了好多天1043号房间的那一家了。 珊珊于是查询了一下订单,而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有的,老大。” “那就现在过去看看吧。” 珊珊又问:“您今天是要住在那里吗?” 单明明则是在坐进车里的时候,眼睛也不抬地回答道:“不,就是过去坐坐。” 其实,单明明近来的举动真的是非常的反常。她的一些决策以及安排也会让珊珊感觉到很疑惑。 如果此刻一直跟在单明明身边的是于墨林,那么他一定会意识到单明明可能将要去做些什么。 并且那间1043号房间,也一定存在着什么问题。 可单明明现在的助理是刚调过来不久的珊珊。在她的眼中,单明明的“反常”或许只不过是成功人士的一些……令人感觉到难以捉摸的习惯以及喜好。 这么想的话,单明明的这些让人感觉到琢磨不定的行为,就完全“正常”了。 单明明沉默地坐在车里,看着她们一路去往偏离市中心的那间豪华酒店。 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起点。 和单鸣明不同,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几乎就没有想过要再回到那里。 她曾设想过很多次单鸣明又与她交换回来的场景。也是她在不间断的尝试后,联系上了正身处另一个世界单鸣明。 可……在单鸣明和她提起之前,她竟从没有想过自己应该通过怎样的努力来让自己回到原来的世界。 从没有。 也许这个细节本身就已经蕴含着很多信息了。 单明明从未迫切地想要回去。又或者说,她的身体以及潜意识一直都在抗拒着回到这间酒店。 仿佛……她只要来到这里,就很有可能会被某种无法解释的力量,“抓”回去。 在抵达这间酒店后,单明明就让今天陪同她一起出来的这些随行人员都下班了。 她说她可能会在这里待一会儿。等到要回去的时候,她会自己打车回家。 于是今天能够提前下班的珊珊就带着那份疑惑,在点头后和司机一起离开了。 这个还很年轻的女孩在离开酒店时,又转头看了自己的老大一眼。 只见单明明站在酒店大堂的中央,既不着急去办理“入住”,也似乎不打算去到哪里坐一会儿。 当单明明站在那里看向四周的时候,她的身上会带着一股很强的……疏离感。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和她不在同一个空间之中。 但作为一名助理,这个女孩还是压下了心底的那份疑惑,并起码在这几个小时里,彻底放下她的工作。 而在这间酒店的大堂里,单明明在感受了片刻周围的一切后,便去到了休息区里坐了下来。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会突发奇想,改变自己今天下午原有的计划,转而来到这里的呢? -- 第233页 那可能是因为……她想要提前“演练”一番。 她也想要更靠近回家时的那种氛围。 仿佛这件事她只要演练得足够多,就不会害怕了,也不会想要反悔了。 她想要试着告诉自己:想象一下吧,想象我现在就已经“回家”了。 可是看着酒店里一副经理打扮的女人、穿着讲究且外形出色的男人、还有无数已经让她十分熟悉且习惯了的细节,她就无法说服自己了。 就在单明明陷入了那份纠结的时候,先前被她的视线扫过了的那名大堂经理就走了过来。 “请问,是单女士吗?” “是我。” 见单明明一副不明白对方怎么就知道她姓什么的模样,经理很快笑着解释道:“大半年前,您和您的朋友们在我们酒店开过派对。” “你还记得我?” “对,当然记得。” 单明明感到意外极了。而那名大堂经理则是笑得相当漂亮,说道:“您让我们都感觉到印象深刻。” 而后,大堂经理便说道:“我看您已经一个人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了。请问有什么是能够帮到您的吗?” “啊……对。”单明明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道:“我在这里订了房间,但是刚刚有点累,就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 大堂经理:“好的,那我现在就为您办理入住手续吗?然后我们可以送一些茶点到您的房间。” 单明明向对方道了谢,并起身随那名酒店的经理一起去到前台。 她把自己的身份证交给了对方。而后,那名大堂经理就在使用了前台的系统后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原来您就是那位1043号房间的客人。” 由于单明明对于房间的预订要求实在是太过“奇特”了。酒店的一些接待人员便会记得她,并甚至还在私下里谈论过她。 于是大堂经理便在发现自己眼前的这位客人便是“1043号房间的客人”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单明明应了一声,说道:“对,是我。” 而后,大堂经理就在看了看酒店的预订系统后接着说道:“您的前两个预订日都没有过来入住。” 单明明又道:“对。” 经理见她们的这位客人不愿意就此再多说些什么了,便很快换了一个话题。 “您的入住手续我已经给您办好了。请问,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也许你会希望我们给您送点茶或者咖啡到房间?” “给我送点茶吧。” “饼干和蛋糕呢?” “也都给我送一点吧。” “好的,那请跟我来。” 酒店的这位大堂经理替单明明拿起了房卡,并带着她一起走向电梯。 在两人的视线相交时,经理依旧没有主动说起什么,却是向单明明露出了相当具有亲和力的笑容。 而后,单明明便突然想到般地问道:“你们酒店从元旦开始,就一直都满房了吗?这种情况大约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经理稍稍想了一下,而后说道:“没有啊,我们酒店的入住率虽然很高,但没有满房。” 说完,大堂经理就又对单明明笑了一下。 经理的话让单明明感觉到很疑惑。她于是接着问道:“可我还想再预订1月31以后的1043号房间的时候,你们的工作人员都说……无法约到了。” “那是因为我们会在明年的1月31号之后进行楼体改造,以及部分房间的重新装修。” 这只是一句被漫不经心地说出的话语,却是让单明明的脚步猛地顿在了那里。 她停了下来,并且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那以后呢?”单明明问道。 “什么?” “以后你们的1043号房间……” “哦,以后就没有1043号房间了。” 大堂经理又接着说道:“但您请放心,在改造之后,我们这里的房间只会更豪华,也更舒适。” 说着这句话的大堂经理还在继续向前走去。 可单明明却是因为这个消息而几乎无法站稳。 [以后就没有1043号房间了] 这句话对于她来说,意思就是:如果她在1月1日的时候和单鸣明交换回来,那么以后她很可能就再也不会有和单鸣明再次交换的机会了。 哪怕她只希望在一年的365天里能够有一天可以和单鸣明再度交换,甚至是每四年交换一次,只在每一个2月29日交换——这样的可能也不会再有了。 并非因为单鸣明不会同意,而是那扇门……根本就不会再有了。 当单明明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底里的那种恐惧感会不断地渐强。 仿佛一个曾经生活在地底的人,在见到过了阳光之后,又要被人用一铲又一铲的土,再埋葬回去。 而后,就再也无法回到阳光之下。 第109章 琅俨/文 “所以你对我们的车队也很感兴趣。” “对。我是说,我很喜欢你们的车队。我也很喜欢你们对于青年车手的培养计划。” “酷,所以你应该知道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说什么的了。” 三天前,德纳芙车队的这名工作人员联系上了霍云沉。 而后,她就为了霍云沉,特意从法国飞来了这里。 在下了飞机之后,这名工作人员甚至都来不及去调整一下时差。她只是去到酒店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赶来见这位在本赛季的宝马方程式赛车世界锦标赛中大放异彩的年轻车手。 -- 第234页 是的,只要霍云沉能够顺利跑完本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他就能拿到这个赛季的冠军了。 但即便霍云沉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在最后一场比赛中退赛,德纳芙车队也愿意签下他。 这名在去年的亚洲锦标赛中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车手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他在全年赛事中的稳定性、以及他在面对糟糕情况时的顽强。 他完全打动了德纳芙车队的青训组,也让德纳芙想要赶在别的车队之前,先把霍云沉给签下来。 在真正和这名德纳芙的工作人员见面之前,霍云沉就已经对她可能会向自己问出的问题,以及对方过来找自己的目的有所预计了。 但当他真的听到对方所给出的反问,他还是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当然,当然会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霍云沉已经努力了将近一整年了。他孤注一掷,就像去年的他一样,也就像前年的他一样。 他这样努力地比赛,想要在宝马赞助的方程式赛车世界锦标赛中取得好名次,只是为了得到宝马对于青年车手的资助。如果运气更好一些,他或许还能被一些车队注意到。如果运气再好一些,他或许还能加入某支车队的青年队。 而现在,他则似乎已经得到了德纳芙车队向他抛来的橄榄枝。 德纳芙车队!那可是在F1中拥有冲击第一集 团实力的老牌强队。 一个原本只是想要得到饱腹的人突然被人领到了一桌绝世佳肴的桌前。 这当然称得上是意料之外的巨大惊喜。 “看起来,你好像非常惊讶?”这名有着一头金发的工作人员笑了起来。 她的英语带着一股子法国味儿,但当她把语速放慢,霍云沉还是大致能听明白她说的话。 霍云沉深吸气了几次,并在让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之后说道:“是的,我很惊讶。”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愿意加入我们的青年车手培养计划?” “我、我当然……” “愿意”这个词才要被霍云沉说出,他就突然卡壳一样地顿在了那里。 他知道宝马的青年车手培养计划在亚洲也是有分部的。可是德纳芙车队呢? 作为资历更深,在F1的赛场上也可以完全碾压宝马的车队,德纳芙的青训又会是在哪里开展? 在说出“愿意”之前,霍云沉向对方提出了这个疑问。 “当然是在法国。”金发女人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的青训计划和宝马的不一样。只要是被我们挑中的车手,就一定是我们愿意倾力培养的。我们会让她们在我们的总部,接受最好的训练。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这名德纳芙的工作人员把“去到法国总部接受训练”当成是吸引这名年轻车手和她们签约的优势。 这当然是非常好的一点。 并且,欧洲的赛车氛围也是最为浓厚的。 在那里,年轻车手们可以更为方便地参加水准更高的赛车比赛,和将来最有望成为F1车手的年轻人同台竞技,也可以更近距离地接触那些已经成名了的F1车手。 可如此吸引人的条件,却反而让霍云沉犹豫了。 在赛季结束后就去到法国,并一直留在那里,这可能……并不是现在的他所渴望的。 并且,他也对那名德纳芙的工作人员说出了让她们彼此都感觉到相当意外的回答。 他说:我希望再考虑一下。 而后,霍云沉就又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骑着自行车回到了自己那距离港口很近的合租公寓。 当他进门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刚停不久。 当浴室的门突然打开的时候,在湿漉漉的脑袋上罩着浴巾,并且也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女室友便从里面出来了。 当女室友看到这会儿正好从外头回来的霍云沉时,她愣了愣。 而后女室友就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 也愣了一下的霍云沉和对方点了头,并在他的那间卧室门前输入密码,走了进去。 霍云沉脱去了外套,坐到了那张很小的书桌前。 时间仿佛被这一刻的他所遗忘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属于自己的小空间里坐了多久,也不介意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他只是坐在那里,独处着,思考起了一个问题。 ——到底是什么让他没有立刻就答应那名对他诚意满满的德纳芙车队的工作人员。 可……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真的还需要去想吗? 霍云沉撑着自己的额头,也呼出了一口气。 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有关单明明的记忆片段就跃入他的眼前。 他至今记得自己在那家拳击俱乐部里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情形。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女孩,站在一旁的沙袋前,好奇地看向他。 他记得自己在拒绝了那个女孩之后的那好几个月的时光。 他也记得单明明那穿着墨绿色裙子,在他换衣服时和他不经意地视线相触,而后便受惊一般地转过头去的样子。 他所记得的,两人间的相处片段有很多,很多。 他也当然记得她们之间的那个吻。 她们已经认识很久了,真正相处的时间却是很少。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轻易就想起很多。 -- 第235页 霍云沉甚至可能记得他和单明明之间的每一次视线相触。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平板电脑,也看起了他已经整理好了的照片。 那些照片都有一个共同点——里面都有坐在观众席上的单明明。 这是他从体育摄影师朋友发给他的海量照片中识别出来的。 一开始的时候,他是自己凭借肉眼从那些照片中找到单明明的。 而当他从那些照片里找到了数个属于单明明的身影,他就能用专门用来识别人脸的付费Ai系统来识别更多的照片了。 接着他便发现,那个已然主动和他断开了一切联系的女孩,竟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人声鼎沸的观众席上看了他那么多次,也看了他那么久…… 是,他的确已经想到了,除了上海站以及新加坡站的比赛之外,他所喜欢的那个人可能还会到现场看了他的其它比赛。 但霍云沉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那个用如此疲惫的语调对他说了“你不用追我了”的那个女孩,她竟是从上海站的比赛起,去到现场看了每一场有他参加的比赛。 每一场。 不仅是上海,以及就在亚洲的新加坡。 她还为了那些比赛,去到了澳洲站和欧洲站的比赛现场。 也就是说,在那些比赛开始之前,她和自己一样,都从临海城出发,去到了那么远的地方。但他却是错过了那个女孩。 每一次都错过了。 他甚至都没和那个在观众席上默默看着他的女孩有哪怕一次的眼神相触。 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她们之间怎么就突然到了这一步。 但让他更不明白的,则是单明明为什么会为了去到现场看他的比赛而做到了这一步。 曾有很多人在他为了赛车而几乎放弃一切的时候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你这样做,值得吗? 而现在,则轮到他想要问单明明一句:这样做,值得吗? 如果值得,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愿意和我说话? 这天的霍云沉在午睡的时候梦到了他已经数月未见的那个女孩。 他梦到自己坐在一辆方程式赛车里,在他的赛道上把油门踩到了底。 而单明明则坐进了一辆轿车里,行驶在赛车车道旁边的公路上。 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却是很快挪开了视线。 两条道路在此地紧贴了数公里。可它们很快就要分开了。 公路是一直笔直向前的,开往一座繁华城市的,可赛车的车道却是有着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弯道,并将冲向有着许多观众等待着的领奖台。 她们即将在前方分道扬镳,去往属于各自的终点。 ‘霍云沉,你不用追我了。’ 单明明的那句话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但那却反而让霍云沉握着赛车的方向盘在弯道到来时向着一旁猛力一拉。 于是他所驾驶的赛车便用比他转动方向盘更大的力量,向着旁边的公路撞了过去。 赛车冲出赛车道,并攀到了向上的坡道,而后冒着烟来到了公路上。 ‘去做更值得的事吧。’ 单明明似乎是叹着气向他说出这句话的。可梦中的霍云沉却不打算听那个女孩的了。他的车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决心,拼尽全力地在公路上追赶着那辆完好无损的轿车。 于是受损了的车身开始了剧烈的颠簸,他的一个轮胎似乎被前鼻翼的碎片给割破了,那让他几乎要无法控制住这辆车。他甚至看到自己的赛车前方冒出了火星子。 可他依旧没有放弃。 ‘我们之间,本来也就不会有未来。’ 当眼前出现了一片白光的时候,霍云沉便被惊醒了。 他几乎是喘息着坐起身来,并把那句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话,念了又念。 “本来也就不会有未来……” 他原本以为单明明的这句话,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可现在,他却是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紧迫感,以及不安的感觉。仿佛他已经感受到了藏在这句话背后的,某种深意。 霍云沉因而连忙从床上起身,并且再次穿上外套,背上包,离开了这间公寓。 . “您好,您的业务已经办理好了。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没有了,谢谢。” 霍云沉在手机营业厅办理好了又一个号码。 而后,他就给自己的手机换上了新卡,并在走出营业厅的时候给单明明打起了电话。 当他用这个完全陌生的号码给单明明拨去电话,那头的人很快就按掉了电话。 这是完全在霍云沉意料之内的结果,他也没有立刻就放弃。他甚至都没有气馁,而是在深呼吸了一次之后又给单明明拨去了电话。 当这样的尝试进行到了第三次的时候,号码的主人终于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 这是霍云沉已经许久都未有听到了的声音。 尽管这完全就只是和陌生人说话时的态度,可那却是就在此时响起的,属于单明明的声音。 它既不在梦里,也不在回忆中。 “明……” 霍云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感觉到身后有可能不止一个人在靠近自己。 他的肌肉在此刻反应了过来,并迅速而警觉地在侧身一步拉开身位后转过身去。 -- 第236页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喂?”的声音,而霍云沉也在看清了对方的样子时做出了进攻前的准备姿势。 而后,电话便被那头的单明明挂断了。 与此同时,那身材魁梧的一男一女便带着些许的郑重与警惕,对他说道:“云沉,你母亲想要见你。” 第110章 琅俨/文 自从霍云沉和家里闹翻,并独自生活,也重新开始赛车起,他的母亲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那既是因为母亲不想见他,也是因为他不想再去见对他满口谎言的母亲。 而母子俩再相见,母亲也没有选择在闹市区与自己的儿子见面。仿佛此刻的她完全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与赛车界这位新秀之间的单独会面。 她让自己的保镖把儿子带到了远离市区的郊外。 在那里,有着建在一组中式老宅内的,让人能逃离城市喧嚣的西餐咖啡馆。 四四方方的庭院,养着锦鲤的池塘,白墙与黑瓦。这些都会让人在看到时便感受到宁静与惬意。 可……被母亲的两名保镖带来了这里的霍云沉却是毫无欣赏这些的兴致。 他跟着两人穿过花园,并进到主建筑群。 而在最里面的那间房子里,他的母亲则正坐在那里,等着他。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她将头发向后挽起,并端坐在了桌前。 她的长相十分秀丽,身形也看起来有些单薄。但只要和她视线相触,便能够从她的眼睛里感受到那份强势,以及……“欲望”。 “欲望”在这里的意思,是她对很多东西都有欲望。 她渴望更多的金钱、也渴望名利、渴望去做一番能够改变世界的大事业。她渴望着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想要的东西。 当她看到许久未见的儿子时,她就和等在一旁的男侍应生轻声说了几句话,而后那个外形出彩的年轻男人就点了点头,要去下单了。 但在他离开之前,霍云沉开了口。 他看着就坐在面前的母亲,说道:“你不先问一问我想要喝什么,就替我点了吗?” 时隔几年之后的再见面,这位商界强人没有一上来就和儿子剑拔弩张。 尽管两人间的矛盾非但没有被弥合,反而还变得严重,但是霍女士却似乎有意识地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展现她温情的一面。 当男侍应生求助一般地看向她的时候,她只是对儿子露出了笑意。 她说:“你喜欢用中度烘焙的花果香调咖啡豆做的澳白。这家的花魁日晒SOE咖啡豆还不错,风味感很突出。妈妈觉得你会喜欢的。” 她本想借助自己替儿子做出的这个选择而让母子之间有一个更好一些的开场氛围。毕竟,两人虽然已经分开生活了几年,可她依旧还是记得儿子对于饮品的偏好。 但她们分开得实在是太久了。 作为一名母亲,她其实原本就没有多么的了解自己的儿子,更是不明白儿子真正的个性、以及其坚持的东西。 到了现在,则更是连这样的一个在她看来近乎“示好”的小细节都能加深两人之间的裂痕。 霍云沉看着他的母亲,说道:“我已经很久都不喝这个了。” 说着,霍云沉便坐了下来,对那名男侍应生道:“给我一杯水就好了。” 这是霍云沉的妈妈,霍女士找的地方,也是她以儿子几乎无法反对的方式定下的时间。 并且,作为两人中的年长者以及成功者,她还是两人之中准备更充分的那一个。 可当霍云沉以放松的姿态说出那句话,这次谈话的主动权就仿佛被年轻的赛车手给拿到了手里。 他不等一旁的侍应生为他端来那杯水,就直接问道:“说说吧,这次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他似乎一点也不想念他的妈妈,甚至也不打算和对方好好地叙叙旧,而只是打算过来完成一件他今天必须得完成的任务。 这就让坐在他面前的母亲无法保持那份微笑了。 但她依旧还是等到这间屋子里的服务生离开才开口说道:“我们已经两年多没见到面了。妈妈想见你一面,难道就一定是得为了什么事吗?” “是吗?”霍云沉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出了这句话。接着,他就身体向后,靠到了椅背上。 这几乎是他能够在这个位置上所能有的,与母亲之间的最远距离。 他问:“所以你不是有事要找我,才会让你的保镖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他已不是刚刚离家时的那个他了。 此时的霍云沉对于自己的未来依旧感到迷茫,却已不是为了他是否能得到什么而感到迷茫了。 此时的他已经离这个赛季的冠军很近了。 很近很近。 这虽然并不是什么重量级的比赛,但那也意味着他已经离自己的梦想近了很大一步了。那意味着他起码已经进到了F1的比赛场馆里,而不再是离家时站在离赛场很远的地方,望着那栋建筑的男孩了。 他开始为了自己应该如何选择而感到犹豫不定。 但无论是哪一个选择,都是他凭借自己就可以完成的。 他也不需要去求他的母亲些什么。 不再需要了。 但他的这份态度看在母亲的眼里,却显然变成了另一种暗示。 尤其现在外界已经把他和张昭昭之间的暧昧传得煞有其事,且风风火火的了。而男孩的母亲则似乎也已经相信他正处在某种“境遇”之下了。 -- 第237页 “所以你宁可和一个比我年纪还要大的女人密切交往,也不愿意向家里寻求帮助?” 这样的一句话,顿时就让霍云沉先前的那份云淡风轻消散殆尽了。 他当然会变得很不愉快。可他的母亲今天找他过来见自己,却就是要说这件事的。 “你说你想要开赛车,妈妈爸爸反对你,于是你就要离家出走了。我想要让你早点回来,就让家里人都不要在经济上支援你。谁知道你一犟就是两三年。你以为妈妈爸爸就不心疼你吗?” 母亲说出的话,是带着控诉的。 并且,她也一下就把自己放到了深爱对方的位置上。同时,那也是一个被伤了心的母亲的位置。 可霍云沉却是依旧沉默着。 他非但丝毫没有被这些话语所打动,反而还被激起了更多的不愉快。 是的,他好不容易才打通的那个电话因为母亲而被打断。 他还被他的母亲以半强迫的方式“请”了过来。 可这些却似乎并不能被他的母亲所看到。就连当年的那个男孩被辜负了的真心与信任在那位母亲的面前,也似乎完全不值一提。 可他的母亲却是还在继续说着,控诉着,指责着。 “但你就是不肯回来和我们认个错,服个软。现在你居然还要为了开赛车,和张昭昭那种年纪的女人纠缠不清。云沉,这不是你这种出身的男孩应该做的事。” “那我这种出生的男孩,应该做什么样的事?” 坐在母亲的面前听着对方说了好一会儿话的男孩终于开了口。 在问出了第一句反问之后,他很快就接着问道:“一辈子做你们的玩具吗?那可能,还不如不是我这种出身的男孩去和张昭昭纠缠不清。” 这句话对一位母亲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 可霍云沉的这番话却真的是发自内心,而并非是气话。 他继续说道:“因为张昭昭在问一个男孩想要什么的时候,起码都还会是真心的。如果我对她说我想要一杯果汁,她就会给我拿一杯果汁,而不是在问过我以后又给我拿一杯酒,说喝酒的男人更有魅力。 “但你们,你们先鼓励我喜欢一样东西,好像我真能有选择的自由。等到我付出了真心之后,再把它从我的面前拿走。妈,你知道你们这样做,很可恶吗?” 与母亲已有两三年未见的男孩说道:“如果你觉得现在的我让你失望了。那就尽情失望。因为我对你、对你们,都只会更失望。” 他说:“你们让我对你们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了。不管你现在对我说什么,又是做什么,我都不会惊讶。” 于是母亲告诉他:你是我和你爸的唯一一个孩子。你也是我的唯一一个孩子!我的一切,还有你爸的一切,这些未来都是你的。 母亲还说:你真的用不着也不应该把你和妈妈爸爸的关系弄成这样。 而后,这个男孩就笑了。 他再次问道:“所以到了现在,你还是想要我向你们承认,错的是我,对吗?” 霍云沉叹了一口气。 其实,今天他的母亲已然远不像他记忆中的那般强势了。他甚至觉得在母亲过来找他之前,肯定已经被爸爸劝了很久了。 可他依旧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和对方说的。 霍云沉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道:“你的公司,你的钱,还有那些不动产,这些都是你的财产。但我不是。” 霍云沉把被他挂在了椅背上的外套提了起来,并说道:“我有自己的意志,我是自由的——如果你明白不了这句话的意思,我们之间就永远都没什么可谈的。” 说完,他就和自己的母亲点了点头,以此来代替那句“再见”。 而后他就抱着外套,转身离开了。 当霍云沉拉开那扇玻璃门之前,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那让他的母亲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仿佛是在期待着她的孩子会改变主意。 怎料,霍云沉就只是站在那里,把外套穿好,而后才把门拉开。 寒风从外头猛然灌了进来。可年轻的赛车手却是头也不回,直接走向了那条能让他穿过池塘的小道。 那一刻,他的母亲会突然想起他出生时的情形。 那个时候,霍云沉的妈妈因为刚刚生完孩子而精疲力竭。而窗外那滚滚的乌云则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大雨。雨久久未下,而乌云则也久久未散。 但是当孩子的爸爸抱着刚刚出生的男孩给她看的时候,阴沉沉的乌云之间,却是投下了一束阳光。 而后,乌云开始向下沉。 看到此般情景,这个刚刚成为了母亲的女人亲了亲刚刚出生的儿子,眼角滑落了泪水,却也笑了起来。 她想,她或许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时的情形。 而她则也给她的孩子起了那样一个名字,意味她的孩子到来时,乌云便沉了,阳光也会再次明媚。 随着这个孩子渐渐长大,她曾骄傲地问过自己很多次:你还能想象一个比云沉更让人喜欢的儿子吗? 每一次,她给到自己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可现在,她们之间却是不知为何,走到了这一步。 是,她当然可以继续在经济上封锁她的儿子。可是这样做,真的还有意义吗? 在离开这组房子的时候,霍云沉没有回头。 -- 第238页 她的儿子,也不会回头了。 在走出这一组建筑之后,霍云沉拿出手机,并再次用他新申请到的电话号码给单明明打去电话。 可他的这个号码,也已经被对方所拉黑了。 又或者,是被对方标记为骚扰电话了。 当霍云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是今天的他真正感觉到难过的时候。 但他知道自己应该还有一个机会。 下周的周末,他会去到维也纳。他猜他喜欢的女孩也会去的。 他已经划定了单明明喜欢的观赛区域了。但这一次,他会在人群中找到对方。而不是像先前的那么多次一样,直至一切都结束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霍云沉再次穿过这组中式建筑前的花园,并找到一辆共享单车。 他在寒冷的冬天里,也在远处的母亲的注视下,骑着一辆自行车,向市区而去。 第111章 琅俨/文 “叩叩。” “请进。” 在张昭昭敲门进到她二儿子的房间时,郁思为正在对着他的旅行清单核对着。 他的两大个旅行箱都打开着,装在里面的东西也都被一样一样地摆在了外面。这样的情形在其她人那里,也许会是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可在郁思为这里这些却似乎透着一股井然有序感觉。 仿佛他只要把这些东西按照数字顺序,最后再一件一件地放进行李箱里就可以了。 他的衣服被一件一件地叠放好了,分门别类地装进了专门的收纳包里。他的那些鞋也是一样。 这样的情形让张昭昭不禁猛呼一口气。 她问道:“你要带那么多的东西吗?我记得你就只是出去一周?” 郁思为没有回答,而只是向着他的妈妈轻抬了一下眉毛。 张昭昭因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还要操心地看起了儿子的行李。 “这双是鞋?” “对,运动鞋。” “这双呢?” “皮鞋。” “还有这双?” “牛皮做的运动鞋。” 见妈妈还要再接着看,郁思为只得从那一堆已经分类整理好的行李里走出来。而这个时候,张昭昭则已经数清楚了郁思为光是要带的鞋就有七双了。 七双! “你是每天都要换一双鞋穿吗?” “妈……”郁思为看了一眼时间,和妈妈说道:“我晚上就要走了,你让我再好好看看好吗?” “好好好。” 张昭昭嘴上虽然是答应了,但她却是又说了一句:“但我想占用你三分钟的时间,这总归还是可以的吧?” 郁思为呼了一口气,并把他那偏长的额发向后顺了一下。 他在心里和自己说了两次“别着急”,而后才又是笑着和妈妈说道:“好吧,180秒。我开始计时了。” 说完,他真就还用手机开了计时器。 张昭昭也真是懒得在这种时候去说儿子怎么不提前就把东西给收拾好了。 她转而说道:“妈妈周末的时候正好也要去维也纳。” “不去。”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郁思为转头继续看起了还没被收好的行李。 张昭昭:“我都没跟你说要你去哪儿。” 郁思为:“我难道还会要你真的说出来才知道你是想要我跟你一起去看赛车比赛吗?” 张昭昭:“那你怎么不听妈妈和你说一说,除了看赛车比赛,妈妈这回还能带着你参加什么活动?在排位赛之后,组委会会安排一场活动,我作为这次比赛的赞助商……” “妈……”郁思为不禁叹了一口气,说:“你现在正在追的那个车手,年纪比我还小。带着我一起去他的比赛,你真的觉得这样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妈妈要去维也纳,你也要去,我们都一起在那儿了,还不得碰个面,一起参加点什么活动?非得从头到尾都分头行动,再两个人分头回家,关系这么不好的吗?” 郁思为看了一眼他开的计时器。180秒的时间,现在已经过了100秒。他因而开始进行80秒的倒数,也打算适时地再说那么一两句拒绝。 但很快,他就从妈妈那里,听到了一个名字。 ——单鸣明。 “……连单鸣明听到我说这周末也会去维也纳,都说我们可以一起在那儿吃个饭。” 郁思为原本还在数着被他摆在地上的那些东西。 但当他听到那个名字,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张昭昭还以为儿子是不知道“单鸣明”是谁。于是解释起来: “就是我之前有和你提起过的,明唐资本的发起人。她才比你大了没几岁,做起事情来倒是已经很有章法了。 “上次我投的投资公司投了益美——就是让你看了广告以后气得不行的那家家装公司。你后来帮忙宣传的那家鹰咕,是她投的。而且她还是鹰咕的天使投资人。” 此时的郁思为是背对着他的妈妈的。他看似是正在数着他的行李,可实际……却是把张昭昭所说的每个字都听进了耳朵里。 “……我觉得她的手法相当有意思,也有点像是十年前的高信资本。我就拿了一个亿交给她管理,想看看她是不是还能有更好的表现。” “滴滴滴!”郁思为的手机通知铃音在此时响起。这是在提示着两人,他先前说的180秒已经到了。 -- 第239页 张昭昭:“好了好了,知道你着急整理东西,对妈妈说的这些创投圈的事不感兴趣。你接着收拾吧。等你晚上去机场的时候,妈送你。” 张昭昭说完了这些,而后就直接走了。 在离开的时候,她还轻轻地帮儿子关上了房门。 可……那却是让郁思为转身看向了门,仿佛他其实并不想让妈妈就这样离开。并且,他也还想从妈妈那里,得知更多有关“单鸣明”的近况。 当他明白妈妈真的已经离开,也走去楼下属于她的房间,郁思为才意识到,自己竟已不自觉地屏息许久,而后喘息起来…… 四十分钟后,郁思为收拾好了行李,并坐在床上,看着他已经收拾好了的两大个行李,沉思了好一会儿。 当他突然一下起身的时候,他就离开冲下楼,去到了他在地下一楼的工作室。 此时已近冬季的黄昏,夕阳在工作室的玻璃外墙上留下了极为美丽的颜色。 郁思为拉开了又被他修好的帘子,也让他那还未完工的雕塑作品得以与此时的夕阳融进同一幅画面中。 而在这件雕塑的底座上,则放着被他一直留着的那张卡片。 那是“单鸣明”在两人的一.夜之后写给他的。 [我有急事,要离开了。思为,认识你,我感到很高兴——明明] 如果抛开与之有关的一切信息,这或许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句子。 可郁思为却觉得,这像是一句真正的告别。 他也相信,当他再次见到这个自称“明明”的女人时,她就将不再是她了。 在构思并创作这件作品的时候,他曾不止一次地思考一个情景。 ——当他的这件作品在美术馆或者沙龙进行展览的时候,他应当如何和前来参观的人介绍他的这件作品,又当如何解释那次很美的告别。 郁思为站在这件雕塑前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就又跑着去到了他的房间所在的那个楼层,并在衣柜里翻找起了衣服。 在他现在已经准备好了的行李里,虽然已经有七双鞋了,可一旦他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会在这次的维也纳之行里再次遇到单鸣明,他就觉得已经打包好了的那些衣服,可能并不足够。 . 单明明在她的屋子里看着她写给自己的,得在“回家”之前做的那些事。 这也可能就是她在这个世界还需要完成的,最后一份《体验清单》了。 穿露全胸的衣服去出席一次活动、和妈妈一起去到现场看脱衣舞男的秀、去到烨明所在的学校进行一次演讲。 这些都是她已经完成了的。 除此之外,她还作为俱乐部的高级会员,和安霏一起主持了俱乐部的更名仪式。 现在,那家有着许多成功女性参与的俱乐部已经不叫MMNGA(Make Male Never Great Again)了。在单明明的提议下,它被更名为MFGF(Make Female Great Forever),也既是让女性永远伟大。 她也在这个世界修复了与“爸爸”的关系。 但这其实没什么难的。因为她在这个世界的爸爸,本就是可爱的。那让单明明也可以真正去爱她的爸爸。 在单明明已经完成的体验清单列表里,就有一条是与爸爸有关的。 她陪着爸爸一起到现场看了由男脱口秀演员所主导的一场秀,也在他们调侃女人的话语中好笑地鼓掌。 那让她在这个世界的爸爸感到既高兴又骄傲,并且把女儿和他在演出现场的合照发去了朋友圈,炫耀个没完没了。 单明明在那一条条的体验记录后打勾。 而后她又看起了日历,把就要结束的这一天在日历上划去。 今天是12月19号。 也就是说,今天一过,距离她和单鸣明交换回来,就只剩下12天了。 12天。它可真是太短了。 有时候,它甚至只是一段眨眼就能过去的时间。 可原本的她,甚至还想要在和张昭昭签了合同之后就和单鸣明交换回来的。只是在等待单鸣明和她确认最终日期的时间里,她发现她可能还是想要看完那个男孩在这个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 于是,时间就被再次延后。 只是现在的她,依旧还是会有些舍不得那么快就回去。 想到这里,单明明不禁好笑起来。 在看到火烧云一般的夕阳时,人会舍不得它那么快就消失。 在遇见不同寻常的美丽风景时,人会舍不得那么快就转身。 在认识一个让自己喜欢却注定留不住的人时,人也会舍不得他就此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所以,又有谁会在即将离开这样一个美好世界的时候,感觉不到不舍呢? 单明明看向她在“清单”中写的下一条。 [去维也纳看完他在这个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 仅仅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他”,就已经让单明明的脑中浮现起了那个男孩。 其实,她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在能够看得清对方样貌的距离见到霍云沉了。 上一次的时候,她在看台上看到了霍云沉摘下头盔时的样子。 上上次的时候,她就只是看到了由霍云沉驾驶的那辆赛车从自己所在的这片区域开过,看着它在自己的面前开过一次又一次。 但幸好,那些能够在电视和网络上看到的采访以及各类画面让她对这个男孩的脸能够不至生疏。 -- 第240页 她还是能够在看到那个“他”字的时候就想起霍云沉的模样。 并且,他在单明明脑海中的样子,也是那样的清晰。 很快她就要再见到那个男孩了。 在赛车场的观众席上,隔着很多很多人以及很远的距离,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看到他。 “叩叩。” 她的房门在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意外之下,单明明带着上扬的语调说出了那两个字。 而后,站在门外的唐英就拉开了门。 “妈妈看到你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就来看看你。” “好。”单明明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现在,她看到这个世界里的,让她喜欢的每一个人,她都会很高兴。 可唐英的脸上却是出现了担忧的神色。 她在深夜来到女儿的房间,想要说的就是那句:“鸣明,其实,爸爸和弟弟还有妈妈,我们都有点担心你。” 第112章 琅俨/文 ‘其实,爸爸和弟弟还有妈妈,我们都有点担心你。’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单明明恍惚了那么一个瞬间。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说道:“我可能前阵子的时候有些累到了,所以最近会想稍微调整一下。” 见唐英的脸上还有着迟疑以及怀疑,单明明便在打了个哈欠后笑着解释道:“我也想多关注一下生活。前阵子因为工作太忙,我都没好好关心你们,最近就想一次给补齐了。不然的话,等到下一轮要忙起来的时候,就又会没时间陪你们了。” 这倒是拥有挺强的说服力的。 唐英因而只是又带着些许的担心问道:“最近没去体检?” 这让单明明一下意识到她在这个世界的妈妈都把她误会到哪儿去了,好笑地说道:“没有。没去体检,也没查出什么绝症。我好好的,除了已经好长时间都没去练拳击,觉得身上有点紧,哪儿都挺好的。” 见妈妈似乎还想和自己说些什么,单明明便起身让妈妈坐到她斜后方的单人沙发去。她自己也把她正坐着的这把转椅拖到了离单人沙发很近的地方,和妈妈面对面坐着。 唐英于是提起了单明明已经准备起来了的那个跨年夜派对。 “我之前听说了,你给跨年夜派对定下的主题色是……红粉色和黑色。” “对,是这两个颜色。” “而且不是红粉和黑色相间,要求的布置方式是红粉一半,黑色一半。” 单明明又是笑着点了点头。 “妈妈觉得,跨年夜,用黑色不好。” “但我觉得……这样的配色,很有气氛,感觉也很特别。” “怎么,今年还是红粉色,到了明年,就变成黑色了?” 唐英的话,还有她说话时的语调实在是有些好笑。但在那句话之后,她又说了一句让单明明感觉到很受启发的话语。 唐英说:“妈妈觉得,你如果实在要搞得个性一点,不如把黑色换成灰色。黑色配红粉色,不如灰色配红粉色好看。” 唐英的意思是,如果把黑色换成了灰色,那么这个配色就不会显得过于沉重了。并且,灰色和红粉色搭起来,可能也更有艺术感一些。 可这句话听在单明明的耳朵里,却是有了别样的感觉。 她原本是想用红粉色来表示属于“她们”的世界,又是用黑色来表现她即将回到的,属于“他们”的世界。 可……那个世界之于她,真的就是全然的黑色吗? 或许,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在那个世界,依旧还是有着对于她们而言的,蜿蜒而细窄的,向上的通道的。 所以那应当不是黑色,而是灰色。 在把那些又细细感受了一番之后,单明明说道:“我觉得……妈妈说得很有道理。” 母女俩就这样相视着笑了起来。 唐英又说道:“妈妈还是要跟你说,你要是有哪里不开心,不高兴了,你可以找妈妈说,找爸爸说,也可以找你弟弟说。你可以找我们单独说,也可以把全家都叫到一起,和我们一起说。” “好。” 单明明才带着那份感动说了一句“好”,唐英就又话锋一转道:“至于你喜欢的那个赛车手,追不上也没什么。我们鸣明那么好,哪个男孩不喜欢你,只能说明他真的没有眼光。” 被妈妈在自己面前这么提起霍云沉,这感觉实在是怪窘迫的。 但唐英也只是提了一句,而后就抱了抱她,离开了。 那种感觉……竟是意外的很棒。 仿佛她不再需要因为自己喜欢上了某个男孩而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感到害羞,也不需要因为自己的“竞争失败”而感觉到恼火。 一切都是坦坦荡荡的。 喜欢就是喜欢了,被拒绝,也就是被拒绝了。 带着这种感觉,单明明又回到了她在书房内的办公桌前。 现在已经很晚了,她也该去睡觉了。可她又不舍得这就去睡了。仿佛她只要不去床上躺下,这宝贵的一天就依旧还没有过去。 单明明打开了她在这台电脑里留下的那个藏得很深的秘密文档。 ——《你好,单鸣明,我是单明明》 这是她在还没有和单鸣明联系上的时候写下的。里头也记录了她在刚来到这里时的各种心情。 -- 第241页 [请允许我向你进行自我介绍。我是单明明,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你……] 时隔大半年后又看到这些,单明明会觉得既感慨,又有趣。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像是着急地想要和这个世界的自己分享信息,也努力掩盖着自己的慌张,急于找一个可靠的人倾诉。 而到了后来,等到她能够和单鸣明联系上了,她却也没有停止对于这份文档的更新。 因而,这份文档就变得……像是她写下的日记了。 凌晨一点,单明明趴在写字台前,津津有味地看起了这些让她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的字句。 凌晨三点,单明明抱起电脑,缩在单人沙发里,接着阅读。 凌晨五点,天依旧还黑着,但是鸟儿的叫声却已经从窗外响起。 这仿佛是在催促着她快些去睡觉的声响。 而她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单明明从沙发上起来,把电脑放回桌上,并且……删除了这个珍贵的文档。 . 距离1月1日还剩十天, 维也纳。 单明明在酒店的房间放下行李后走向阳台,并推开了通往阳台的玻璃门。 外头寒冷的空气一下就卷向了她,可那令人惊艳的,仿佛置身上世纪欧洲的风景却也映入眼帘。 “珊珊,能帮我把电视机打开吗?” “好的!” 方才,两人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空中旅程,又在机场办理了入关手续后一路来到了位于市区的酒店。在这样的一段旅程之后,人是会很想要先休息一下的。但小助理珊珊还是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立马起身,找到电视机的遥控板,并打开了电视。 “老大,你有什么想看的电视频道吗?” “想看看当地的体育频道。” “好咧!” 为了不让冷风一个劲地往暖和的屋里吹,单明明便关上了通往阳台的门,并站在阳台欣赏了一会儿日落的景象。 很快,屋里的珊珊就走到了阳台的门前,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单明明可以进来看电视了。 当单明明打开阳台的门时,她会发现此刻的电视里居然正好出现了霍云沉的脸。这个体育台也似乎刚好在播与即将在明天举行的赛车比赛相关的新闻。 见此情形,她当然是立马加快了脚步,来到电视机前看了起来。 如果是F1的比赛,那么它在当地的受关注度当然会很高。但这却是一场热度以及含金量远不如顶级赛车赛事的,更低级别的赛车赛事。单明明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这段新闻就过去了。 因而,她就站在电视机前,甚至都想不到要坐到就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她的表情还认真得仿佛她真的就能听得懂电视里的体育记者在说着些什么一样。可实际上,她也就能听得懂当地记者说话的语调,还有句子的长短而已。 珊珊心痒痒地偷瞄了她好几下,而后才迟疑地问道:“老大,你听得懂德语?” 这就让被提问了的当事人感觉到有些小尴尬了。 单明明只得诚实地回答道:“不会。” 她还挺不好意思的,看了身后的珊珊一眼,把那股认真劲收了收,并和自家助理一道坐到了摆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 怎料,珊珊竟是在那之后试探着问道:“那……老大要不要我给你翻译一下?” 单明明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这位助理是在德国留过学的。 她问道:“你能听得明白吗?” 德国的德语和奥地利的德语还是有些区别的。如果只是普通的日常交流,也许还能勉强沟通一下,但用来听体育新闻,就着实有些困难了。 珊珊也明白这一点,没有托大,说道:“听能听得明白三四成,还能连蒙带猜一点。” 单明明:“好,那你就把你听得懂的和我说个大概吧。” 比单明明还要小了那么两三岁的女孩得令后就全神贯注地听起了体育新闻里的内容。 珊珊听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说道:“他们在说,霍云沉在今天下午的排位赛上……拿到了,拿到了……” 那个词珊珊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反倒是单明明猜到了,并问:“杆位?” 珊珊:“对对对,就是杆位!他在排位赛上排名第一,明天的正赛上,霍云沉会在第一的位置上发车。考虑到他在本赛季过往赛事上的排名,他在这个赛季收官赛上的表现应该也会非常抢眼。” 接下去的,就是当地媒体对这名亚洲车手的赞美了。 听着珊珊给到她的,有些磕磕巴巴的翻译,单明明居然感觉到了一丝与有荣焉的骄傲。 单明明道:“他做的很好。”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让她关注了大半个赛季的这个男孩,也应该能够在明天拿到全年的冠军。对于单明明来说,那就像是一段漫长的期待终于有了一个很好的结果。 这段新闻很快就过去了。珊珊也在得到了片刻的休息后,开始帮着单明明把她的衣服挂进衣柜里,并把行李箱里的其它东西一件件地摆到顺手好拿的地方。 张昭昭的消息便是在此刻发到单明明的手机上的。 [到酒店了吗?] 正坐在沙发上休息的单明明很快给对方发去了回复,并在之后把自己的房间号也告诉了自己的这位投资人。 -- 第242页 张昭昭:[我现在过来] 单明明连忙让珊珊先把行李给全都拖进套间的卧室里。 怎料,就是这么一会儿时间,张昭昭便改了主意,又给她发来了消息。 张昭昭: [不好意思,我可能还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钟] [你先休息一下吧] 见时间还宽裕,单明明就干脆让珊珊给前台打电话,让前台给她们送来一份下午茶。 单明明等啊等,并足足等了二十五分钟才等到了门铃声的响起,以及站在门口的张昭昭所唤的那声——“鸣明,是我。” “来了。”单明明说了这句话,并快步走去打开了门。 没曾想,站在门口的出了有张昭昭,还有着一个让她感到十分意外的人。 那是……曾经打动了她的漂亮男孩,郁思为。 时隔半年再见到这个男孩,他身上的那份美非但没有丝毫消减,反而还让单明明在毫无防备地见到时,更难以挪开眼睛了。 “鸣明,这是我和郁先生生的我家老二,思为。” 张昭昭对于单明明和自己儿子之间的那份过往似乎毫不知情,还很是高兴地向单明明介绍起了她的这个儿子。 单明明和张昭昭点了点头,并带着一丝怔愣看向那个男孩。 可这样的反应却丝毫没有引起张昭昭的怀疑。 毕竟,她对自己的这个儿子长得究竟有多好看,还是很了解的。女人们在第一眼看到她的这个儿子时有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太正常了。 接着,郁思为就上前一步,仿佛也是第一次见到单明明那样,大方地和她做起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郁思为,是个……美术生。” 郁思为望向单明明的目光显然蕴含着许多的感慨。他看了这个年轻女人好一会儿,并最终流露出了那份温柔,以及怀念。 可他此刻那仿佛对单明明说出了很多的的眼神却是并没有让他的母亲也看到。他也只是,只是这样望向单明明。 郁思为把那些情感和话语都藏在了眼睛里,并和已经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好几个月的这个人说出了一句:“我妈妈和我提起你很多次了。” 第113章 琅俨/文 张昭昭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究竟有多喜欢,单明明是知道的。 但她也是真的没有想到,她的这位投资人居然会在过来见她的时候,把郁思为也给带过来。 又或者,她根本没想到郁思为现在也会在维也纳。 张昭昭把这个漂亮男孩带到了单明明所住的套房里,和单明明一起喝了咖啡。期间,单明明和张昭昭几乎贡献了这次会面中的所有谈话。 而那个男孩,他则像是一件会呼吸也拥有意志的艺术品那样,就坐在一边,看着她。 是的,看着她。 郁思为是和自己的母亲坐在一起的。于是他原本就会是正对着单明明的。 并且,他望向单明明的目光也是充满着探究的。 他毫不掩饰地观察着单明明,也似乎……在做出某种决断。 面对那双仿佛能勾人的眼睛,已经见过了一些大场面的单明明……竟还是感觉到了心慌。 郁思为在观察着她,可她又何尝没有在观察着郁思为呢? 只是郁思为看向她的目光是不需遮掩的。他有意让自己坐在母亲的侧边又偏后一点的位置。在这样的角度,他可以毫无顾忌,也完全不怕被母亲发现。 可单明明却是不一样。她的面前坐着张昭昭。她既不能完全不去看那个漂亮男孩,又还得小心翼翼的,不让那位精明的母亲看出端倪。 那简直……要把单明明来回拉扯。 可面前的男孩还偏偏好像故意似的,目光全然落在她的脸上,甚至是一直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她有任何一个不自然的,小小的反应,都会被这个男孩所发现。 而当张昭昭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时,郁思为又还能用恰到好处的速度,转向他的母亲。不见心慌,也让人看不出刻意。 所以,张昭昭知道吗? 她知道自己和她最喜欢的这个儿子,有过的那段经历吗? ——在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单明明一直都在猜测这个问题的回答,并根据自己所猜到的答案而一次次地做出细微的调整。 她和郁思为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但郁思为是那么的游刃有余,而单明明却是感觉到了久违了的慌张。 她好容易把这两个小时熬了过去,张昭昭却是又说出了提议:“五点半了。既然你们都不想去参加一会儿的酒会,那我们干脆提前一起去吃个饭吧。” 说着,她就给自己的助理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让对方现在就去看看附近有哪些餐馆这会儿就已经营业了。 这样的峰回路转简直让原本已经要松了一口气的单明明又猛吸一口气。 “不用了吧。我……现在也不饿。” “那你如果不和我们一起去吃饭,一会儿打算做什么?” 单明明当然不能说她想要自己吃自己的饭! 她于是只得说道:“可能会早点休息了。” “那可不行。”张昭昭几乎是脱口而出,并道:“现在还不到六点,你一会儿要是七点就睡了,不得睡到半夜一两点就醒了?那时差可就调不好了。” 张昭昭表示,单明明咖啡都喝了,现在当然应该能和她们一起去吃顿简单的晚餐。 -- 第243页 两人正在一个劝说,一个推脱呢,先前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郁思为便开了口。 “是因为有我在,你才不想和我妈妈一起去吃晚餐吗?” 单明明:“!” 郁思为要是这么说,单明明可就真的慌了啊。 她也是终于控制不住地一下转头看向对方,生怕这个男孩立刻就说出什么更不得了的话。 而郁思为似乎也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向单明明露出了安抚一般的笑容,说道:“我看你先前每次看到我,就都不怎么说话了。” “我……我不……” 单明明下意识地想要替自己解释,却是发现自己一旦和那个男孩对上眼睛,心下就更是慌张了。 这其实,很能让人理解。 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男孩之间曾发生过什么,这一点实在是很寻常。 可,如果让她同时面对这个男孩、身为自己友人的,男孩的母亲;并还要在那位母亲的面前保有她和男孩之间的小秘密,那就……会很刺激了。 可张昭昭却还误会她是被自己的儿子所迷住了。 “明明应该不会讨厌我家思为吧?”张昭昭明知故问。 单明明则回答道:“当然,当然不会讨厌。思为他……是个很招人喜欢的男孩。” 张昭昭:“那就跟我们一起来吧。不然,我家思为可是要误会你的。” 所以到底是谁误会谁! 是谁! 在这对母子的盛情邀请下,单明明只得是推脱不去地跟着她们,三人一起去到附近的餐厅,吃一顿简单的晚餐。 那感觉可真的是……如坐针毡! 可偏偏,张昭昭还在和单明明聊了一下午的商业相关之后,觉得太冷落她的儿子了。于是她就把话题引到了郁思为的身上。 “思为在大学里主修的是服装设计。我原本还指望着我家能出一个厉害的设计师。但现在,他又迷上了雕塑,以后可能要做艺术家了。但还算好,思为在艺术上,是真的有天赋……” 但这样也会有一个好处。 在张昭昭提起郁思为的时候,单明明就可以自然地看向这个男孩,而不用担心被男孩的母亲看出些什么了。 而郁思为……则依旧是在看着她。 这个男孩的视线,几乎是黏在了她的身上。 郁思为看着单明明,仿佛是不经意地开口道:“以雕塑者的眼光来看,我会很喜欢你的表情。很感性,也很迷人。” 这是让单明明感觉到似曾相识的话。 它仿佛是一支金色的小箭,穿过厚厚的云层,乘着风,向她飘来,也让单明明一下就被带着回到了和这个男孩袒露心扉的早上。 那时候的她,还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迷茫。 她似乎找到了些许真正的自己,却又感慨命运不握在自己的手中。 有些话语,单明明以为自己不会记得,郁思为也以为,那些会很快就被他忘记。 可现在,他却是如此轻易地就把那些话语在此处重复了起来。 “就好像有着云朵的天空,风吹起的时候,有时会把云吹到能遮住太阳的地方。但再过一会儿,云去到别的地方,阳光就又出现了。” 如果说郁思为先前的那句话会让张昭昭觉得自己的儿子对她的这位合作伙伴很有好感,那么这句话就会让她感到无比困惑了。 可单明明却是因此而被那枚金色的小箭给击中了。 那不会让她感觉到被伤害了一样的疼,却是让许许多多的情绪一下涌上心头。它也让单明明猝不及防地被这句话里所包含的种种所感染,并一下就红了眼睛。 为了掩饰这些,她只得连忙假装自己打了个哈欠,有些抱歉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在飞机上都没怎么睡。” 见此情形,张昭昭当然是很快向单明明表达了理解,也替自己的儿子说了那句“没关系的。” 可说出了那番话语的郁思为却是收回了目光。 他不再一直一直地盯着单明明。他收回了那份存在感很强的视线,并垂下眼睫,仿佛得到了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在等待甜品的时候,单明明说她想要去一下洗手间,而后就起身离开了她们的这张桌子。 郁思为在餐桌前又坐了一会儿。 但在他的妈妈想要和他再起一个话题的时候,他就说道:“我也想去一下洗手间。” 说着,他就拿开了垫在腿上的餐巾,在和母亲笑了一下之后就和平时一样自然地起身,走向洗手间。 一两分钟后,单明明从洗手间里出来,并去到洗手池前。 从下午到现在,郁思为一共就只和她说了几句话,可那却已经足够了。他几乎要在张昭昭的面前,将单明明击得掩饰不住那个小小的秘密。 这实在是让单明明慌得有些厉害。 她因而不得不在洗手的时候,调好水温,并俯身用那不至于冻人的水拍上了自己的脸颊。 她想要在再次回去面对那两个人的时候,找回一点清醒。也让自己的心回到距离那个人更远一点的位置。 可当她抹了一把脸,打算起身的时候,却是突然从镜子里发现了那个正靠着墙在看着她的男孩。 单明明猛一下起身,并转过去面对郁思为。 “你……” 郁思为却只是贴心地替她抽出了一张很厚的抽纸。 -- 第244页 “要纸巾吗?” 他把那张擦手巾递给了单明明,脸上却是没有了那份持续了一整个下午的,礼貌而友好的微笑。 他看起来冷淡了许多,但这样的郁思为,看起来却也更为真实了。 此时,他向单明明所展现的,也终于是他此刻的真正情绪了。 他并不着急,而是耐心地等单明明把脸擦干,也给她又递了一张纸巾,让单明明把手也擦干了。仿佛是在等待着自己所看着的这个人从惊慌重归平静。 而后,他才说道:“所以,你还是你。” 单明明深吸一口气,却只是问出了一句:“什么……?” 这下,她是真的不明白这个男孩在和自己说些什么了。 郁思为则道:“你在不辞而别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张卡片,记得吗?” “我……记得。” “你在卡片上对我说,你要离开了。你还对我说,认识我很高兴。” 这就是单明明无法记清的事了。 但,郁思为的下一句话便让她整个人都被惊到了。 这个男孩说:“我还以为,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不会是你了。” 第114章 琅俨/文 ‘我还以为,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不会是你了。’ 这句话带给单明明的震撼感,可想而知。 一直以来,她都在努力地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临近离开的时候,她也一直都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只在最开始时和她共处过短暂时光,也让她在感触很深的那个早晨敞开过心扉,而后就再未见过的人——他却是如此轻易地就道破了旁人甚至都无法理解的,足以用荒诞来描述的真相。 可他到底是怎么会想到的? 又是怎么就能理解了的?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不会是我了。] ——当单明明在那天的早上郁思为写下道别的卡片时,她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而郁思为的声音则很快把单明明从回忆中唤回神来。 “是这样吗?” 此时的郁思为并没有站在与单明明很近的位置。 他似乎是想要给单明明保留一些距离。一些能让身为女性的单明明感觉到安全的距离,在把纸巾递给单明明之后,就又往后退了几步。 如果此时有人看向她们这里,可能会认为……她们两个只是刚好闲聊了几句的,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但那只是两人身体间的距离。 当郁思为向单明明抛出那句开门见山的话来,他就一下来到了离单明明很近的地方了。 那是陈枫都未有抵达过的,和“单明明”,而不是由单明明所扮演的“单鸣明”近在咫尺的地方。 尽管单明明未有回答。可出现在她脸上的,以及她的肢体在此刻所诉说的震撼却似乎已经能够让这个敏感的男孩感受到很多了。 “你说我们所身处的这个世界很美好。但是这里越美好,就越会让你想到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你。” 单明明依旧没有说话,但听着郁思为那仿佛在不经意间说出的,已然被她淡忘了的话语,她的呼吸会变得深沉起来。 同时,她也被这个男孩带着,又重温了一遍她在那个早晨的心情。 “你说,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你……” “被禁锢在石头里。” 她终于说出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的话语。 她也再度回忆起了那份感受。 那是她在那个早晨,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下,带着些许的伤感回忆那份禁锢感时的感受。 那也是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那个晚上,在于她而言气氛好像凝滞了的餐桌上,沉默着吃晚餐时的感受。 甚至于……那天晚上她的父亲对她说的话语,也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响起了。 她未曾想要忘记那些。 可当那些久违了的声音再度出现,她才会意识到,曾经日复一日了的“寻常事”,究竟有多么让她厌恶。 [明明,刘捷那么好的小伙子,你必须抓住他,抓牢他,明白吗?] [你已经不小了,要是和刘捷吹了,再找男朋友,你的人生计划就完全耽误了,以后再生小孩,小孩都会没那么聪明了知道吗?] 当属于她父亲的声音出现耳边,那幕灰色的回忆也就浮现在了眼前。 父亲指责她,母亲则要她和父亲好好说话。 弟弟似乎是想要帮她,却根本做不了什么。 [现在和男朋友吹了,再要找,再谈恋爱,再生小孩,那都得几岁了?生完第一个小孩就得三十了。那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呢?] 强大的抗拒感几乎是从她的每一个细胞中溢出。 当它们汇聚到一起,便呼啸着撞击起她的胸口。 “不”这个字已经冲到了她的口中。 那既是对于属于“他们”的那个世界的抗拒和厌恨,也是对于自己即将回到那个世界的这一命运的抗拒。 但,她却是生生咬紧牙关,止住了这个字,也再次回到了有着梦幻般红粉色的当下。 而当单明明抬起头来,则看到眼前的这个男孩用一种极为伤感的语调说道:“你明明就还没有离开,为什么不告诉我?” 所以……她该怎么回答郁思为的这个问题? 她难道应该说……你很美,和你一起相处的那一天也很美,但我从不知道……我对于你也是重要的? -- 第245页 那时候的她,甚至不相信自己对于这样一个美好的男孩而言,也会是重要的。 她不相信。 所以,当她在以那种方式和对方说了再见之后就再没得到来自于郁思为的只言片语,她就选择只是把这个男孩当成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很美的梦而已。 如此一来,她们之间的那一天,也就只会是美的。 见单明明一直都不回答自己,郁思为就也不再看着她了。 “回去吧。”他收起了那道情绪外显的视线,并说道:“不然,我妈可能就会起疑了。” 说着,他就又笑了起来,问道:“你不希望她知道我们的事,对吧?” 听到这句话,单明明终于也低下头来。 她和郁思为点了点头,而后就躲着他的视线,从他的身前走过,又再次回到了她先前离开的座位上。 郁思为没有从单明明那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但他却是将单明明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当两人先后回到餐桌前,甜品就被端上桌了。 在之后的甜品时间里,单明明不再时刻处于自己可能会被张昭昭发现秘密的惊慌之中了,她也不再那么想要躲着郁思为了。 她转而……无法控制地,想要和这个男孩说些什么。 可他却依旧是那么的沉默,仿佛他已不再是在先前的独处时,向她问出了那句“为什么不告诉我?”的人了。 也仿佛……他对于“欺骗”了他,且也不愿意给到他一句解释的单明明感到失望了。 “我差不多就要去宝马公司给维也纳大奖赛举行的赛前酒会了。你们……” 当甜品享用完毕,张昭昭便说出了这句话。 此时,她当然已经把单明明看向她儿子的,那种失魂落魄般的眼神看在了眼里。 她因而在看了一下两人后,把视线落在了单明明的身上。 “我打算这会儿就回酒店去了。”单明明答道。 张昭昭:“那你也许可以让思为送你。” 说着,她便又看向自己的儿子,拖长了音调唤了对方一声:“思为……?” “可以。”郁思为看向自己的母亲,并说道:“我一会儿正好也要先回酒店。” “那正好。”说着,张昭昭又看向单明明,向自己的合作伙伴介绍道:“思为对维也纳还挺熟悉的。让他带着,你可以放心。” 在张昭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助理就已经到了。 她因而先是和单明明做了贴面礼,又是抱了抱她的儿子,和两人都说了“明天见”。 郁思为一直看着他的母亲离开的背影,直到张昭昭走到餐厅的旋转门前又心情不错地和他挥了挥手,他才又是看向单明明。 “我们走吗?” “嗯。” 郁思为不再向单明明问出多余的问题。 他变得沉默起来,也只是用打车软件打了一辆回酒店的车。 可,他又在一个又一个的细节上,无声地展现了他的细心,以及他对于单明明的在意。 他会在单明明起身之前,去到她的身后,替单明明把椅子拉开些许。 他会在两人离开餐厅的这一路上,走在单明明的侧后方。当单明明为了确认他依旧还在而转头时,他会向单明明点头。 但当她们走出餐厅的旋转门时,他却会走到单明明的身前,替她挡住那最强的一阵风雪。 他也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替单明明戴上。 而后,不等单明明有机会开口和他说些什么,郁思为就隔着手套拉着单明明,带她走到那辆黑色的车前,替单明明关上后车座的车门,并自己坐到前排的副驾驶座上。 在那之后的一路上,郁思为都很沉默。 那是不是……就这样了吧?单明明心想。 反正,她也还没有想好,自己应该怎么和对方解释。 她也同样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和这个聪明、敏感、并且有着超乎寻常想象力的男孩说清楚自己先前所说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但这样真的好吗? 这天晚上的单明明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人而经历了多次的情绪起伏、矛盾、以及犹豫。 在这之前,那几乎是她难以想象的。 她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也不会是这样的。 在这一刻,她甚至会难以自控地想,今天的她甚至都不漂亮。 她在下飞机后不久就冷不防地看到了郁思为。现在的她看起来倦倦的,没什么精神,甚至可能还有些灰扑扑的。 但就是在今晚,她却是收到了来自郁思为这样一个男孩的真情表达。 她既已重温了来到这里之前的那个夜晚,便也就重拾了那份不自信。 又或者,她对于自己一直都是自信的。她只是不信男人会对她拥有这种强烈的、真诚的、并且纯粹的情感。 就是在这种矛盾的拉扯之中,郁思为把她送到了房门口。 “早点休息。” “好……” 单明明下意识地放慢了拿出房卡的速度,可她却还是没能想到自己该对这个男孩说些什么。她错过了叫住对方的机会。 当房门关上,她也自己一个人回到这间豪华套间里,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便侵袭了她。 她觉得,她不应该……连一个回答都不给到那个男孩。 -- 第246页 她甚至觉得,她其实是想要把那些已经被她在心里藏了很久的事告诉那个男孩的。 因为,他会懂的。 单明明深吸一口气。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而后就躺倒在了床上。 在她遇见那个男孩的时候,她是可以轻易地给对方发送一条消息,说自己想要见他,今晚就想见。 可现在,她却反而无法这样做了。 并非是因为现在的她甚至都找不到那时的勇气了,而实在是此时的她……已经和郁思为有了太多的交集。她也不得不在考虑起和这个男孩有关的事时郑重些,再郑重些。 单明明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她原本以为,那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消息。 可当她向手机看去,她却发现在此刻给她发来了消息的,竟是郁思为! 郁思为并没有给她发来任何文字,而只是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 这是郁思为在他的工作室里拍下的一张照片。 画面中,有他,也有着那座雕塑。 他仿佛让时间凝固了,把那天清晨的单明明带到了冬天,并细心呵护。 [我想要刻一座你的雕塑。找一块大理石,把你从石头的禁锢中解救出来。] ——他做到了。 当单明明意识到这个男孩在她不辞而别的这半年里究竟做了什么,她便再也无法继续犹豫下去了。 她立马从床上翻身坐起,连鞋也没有好好穿上就抓起手机,冲出了房门。 但她这才想起来,她根本就不知道郁思为住在几号房。 她给郁思为拨出了语音电话,等待对方接通。 男孩的声音则很快就从电话的那头传来。 “你在哪儿?” “房间里……” “我是问你在几号房间!” 单明明站在走廊上,向着四周望去。 她是如此的着急,着急着看到那个男孩。 在得到了回答后,她便一路跑着,去到住在更高楼层的郁思为的房门口。 当她到来时,听到了脚步声的郁思为便打开了门。 他看着头发都乱了的单明明,也终于又笑了起来。 “这么说,你喜欢我的雕塑。” “对,喜欢。” 说着,单明明就也笑了起来。 郁思为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就搂着单明明,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并把房门关上。 “你介意我把防盗链拴上吗?” 单明明的回答,是自己把那根链条挂上去。 这样一来,别人就无法只是通过房卡把这扇门打开了。 在单明明要转过身去的时候,郁思为便从身后拥住看她。 男孩低下头,吻住了年轻女人的后颈。 他说:“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当单明明因为他的这个吻而重重的一个呼气,般转过头来望向他的眼睛,他就再次重复道:“该早点告诉我的……”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你会那么在意我。” “我说过了……我说过要刻一座你的雕塑……” 两人间的话语变得越来越轻。 仿佛,她们已经不需要用音量来强调自己想要说的话。 也仿佛……此刻的她们……已只需要会让耳朵发痒的,情人间的呢喃和低语。 还有,吻。 第115章 琅俨/文 维也纳的雪原本已停了一会儿。 可现在,它又下了起来。 郁思为房间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上。在离床尾还有好一段距离的地方,窗户的一角露了出来。在落地灯的柔光之下,夜晚的天空变得不再黑暗,而是带上了童话一般的深蓝。 雪花也就在这一片深蓝中缓缓地飘下,让此刻正靠着枕头坐在了床上的单明明看了又看。 可枕在她腿上,且也躺在了这张大床上的男孩却只是看着她。 如此情形,就仿佛是发生在油画中一般。 郁思为的身形修长。他的骨架长得很好,肩膀是宽的手臂和腿的长度也十分好看。就连那隐在一层薄薄的肌肉之下的肋骨,都是美的。 而他又偏偏还拥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魅力,引诱她人与他一同进到古典油画之中。 单明明在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雪夜后,就低下头来,也用手指轻轻地缠绕郁思为那柔软的发丝。 “如果你想要吻我,你可以立刻就这样做。”郁思为这样对单明明说道。 他猜对了。当单明明这样低头看着对方的时候的时候,这个把头靠在她腿上,并且四肢舒展的这个男孩就让她很想……很想再次亲近。 仿佛,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对美的向往。 而只要她亲近了这一刻的郁思为,她就会靠近美。 但那当然不是只在视觉上呈现的美。 它同样也不是单一的美,且更像是“美好”这一类,层次更为丰富的词。 于是单明明低下头,去亲吻这个男孩。 一开始,这只不过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但当郁思为缓缓起身,并抓住单明明的手,这个吻就变得越来越绵长。 男孩渐渐把这个来自于单明明的吻变成来自于他的吻。 它依旧是慢条斯理的,却是变得越来越深。 直到感受到单明明那被自己抓着的手开始挣动起来,郁思为才笑着松开了对方。 -- 第247页 可他笑起来的样子太让人喜欢了,于是单明明就干脆让两人交换了一下位置,让郁思为躺靠在枕头上。而她则面对着这个男孩,蜷着腿坐到了他的身上。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用她喜欢的方式,去亲吻这个男孩更多下。 它不一定激烈到能让两人的呼吸都发起喘来,却是能表达许许多多的喜欢。 雪一直在下着。 并且,它还随着风,变得越来越大。 “你是在什么时候过来这里的?” “如果你指的是我有记忆以后,那应该是在你对我说出那句‘早安,My Queen’之前的几分钟吧。” 单明明没带着可以在洗完澡后换上的衣服。 她因而就只是穿着郁思为的睡衣,把袖管和裤脚都卷了一点起来。 而后……坐在先前她看了好一会儿的窗台上,手里则捧着郁思为给她泡的热茶。 但这句被单明明轻轻松松地就说出口来的话语,却是让郁思为完全怔住了。 “所以,我就是你来到这里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对。” “但我却不知道,也只是把你留在那里,自己一个人走了?” “对。而且你还在前一个晚上的时候,和另一个我做了很亲密的事。” 当单明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郁思为刚好要往茶杯里放一块□□糖。 然后他就一个没能控制好,把好几块冰糖都晃进了茶杯里。 但他也没有把那多放进被子里的冰糖捞出来,而是轻咳一声,并很快喝了一口比他习惯的味道还要甜了很多的红茶。 “你说的没错。” 在这个时候,郁思为终于还是流露出了在他的身上极为罕见的不自在。 单明明光着脚踩到了郁思为正坐着的长沙发上,并又吻了他一下。 在郁思为还想要回吻她的时候,单明明却是向后退了,并也坐到了这张欧式古典风格的沙发上。 “你还会回去吗?” “会的吧。” “因为你不得不回去吗?” “因为我选择了要回去。” 这是外人所听不懂的对话,也是让两人在这个冬天感觉到内心无比亲近的对话。 她们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打着哑谜,也像是在向彼此进行着最为真诚的表达。 郁思为省去了那句“为什么”,转而问道:“那里会比这里好吗?” 有关这个问题的回答,他其实就是知道的。 单明明曾告诉过他,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就像是被禁锢在石头里。 被他搂在怀里的这个年轻女人意识到他的心思了,因而便好笑地用手指轻点他的眉骨,他的鼻梁,而后摇了摇头。 郁思为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回去?” 他希望自己的缪斯能够留在这里。 他希望“明明”能留在这里。 而单明明则告诉他:“因为这里的一切,其实并不属于我。” 这间屋子是温暖的,此刻拥着他的这个人是温暖的。 并且在这一刻,她的心也是温暖的。 但……当单明明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会伤感。 单明明道:“所有我向往的,以及美好的东西,都不会是属于我的。” 这并非是郁思为能够认同的话。 他不解地问道:“那我为什么还会爱上你?” 对于单明明所认定的这件事,他感到相当不解。 在这名年轻的雕塑家眼睛里,万事万物是有色彩的、有线条的、也是有形状的,却没有应该与不应该。它们像是会随着光而改变颜色的,会流动的水,却没有什么一定属于某个人,或是一定不属于谁。 “我们自从出生在这个世界起,从孩童长大成人,再慢慢走向壮年——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努力做很多事,我们也每天早晨醒来都会从床上起来,这些难道不就是为了得到原本其实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吗?” 这样的话语……太过危险。 单明明原本就已处在某个边缘地带,而郁思为的这番话语,则更是轻轻推了她一把。 郁思为继续说道:“我的画技,难道是我与生俱来的吗?我的雕刻技艺,难道是我天生就会的吗?” 他说:“这些都是原本并不属于我的东西。” 单明明原本是处于放松状态的。 可郁思为的这些话,却仿佛是在引诱着她的,邪恶的声音,也让她的肌肉紧绷起来。 那是她的思维所未有走过的路。 在这条路的两边,没有栽下名为善良与道德的花朵。 她抬起头来看向郁思为,却见男孩的脸上丝毫不见凶恶。 他不是邪恶的。不是。 此刻的郁思为甚至是单纯的。他只是纯粹地向单明明问出了他心中的不解。 于是她又闭上眼睛,试探着用意念在这条道路上,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郁思为用有着一层薄茧的手指,隔着睡衣轻抚着单明明,他也亲吻着单明明的发顶,耳朵,以及侧颈。 他还轻声地对单明明说道:“留下来吧。你根本就不喜欢那里。如果一个选择会让你感到忧愁,你又为什么还要走向它?” 沉浸在这份温柔陷阱中的单明明在数分钟后终于猛吸一口气,就好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时那样。 -- 第248页 而后她就一手撑着沙发的扶手,坐起身来。 她看了一眼摆在房间里的古典时钟,说道:“我可能……该走了。” 说着,她就觉得她该把身上的睡衣脱下来还给对方。 但这会儿的她洗过了澡,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是舒服的。她也很不想把先前穿了24小时的衣服再穿回去了。 当她拎起衣领的时候,郁思为就说道:“留着吧。你可以把它穿回去。” “那你……?” “我还有一套。” “那我晚些时候再还你。” 郁思为开始替单明明找起四散的,被他给脱去的衣服,并替单明明叠起那些。 这样的一幕竟是让单明明感觉到有些后知后觉的脸红。 “你的鞋……我只找到一只。” 郁思为抬起了头,看向单明明,说道:“我记得你过来的时候,就只穿着一只鞋。你呢?” “我……不是很记得了。”说着,单明明就直接用手捂住了脸。 “那我一会儿打电话给客房部问问。” “不用不用,我可以……我可以自己去问。” 先前的那个危险话题被打断了。 而引诱她的这个男孩却也没有不依不饶地继续提起那些。 他让自己和他的缪斯一起,回到当下,以及现在。 “明天你会有空吗?”郁思为问道。 他看着单明明疑惑的表情,说道:“这次我会来维也纳,是因为这里有一个青年艺术家的交流沙龙。我的一些画作会在沙龙上展出。我想……邀请你过来参加我们的沙龙。” 这样的叙述其实会让单明明感觉到有些奇妙。 “你还会画画?” “我也许可以说……当然?做服装设计和雕塑,这些都是需要绘画基础的。” 单明明笑了起来。她看了郁思为一会儿,却是直到笑容都淡了之后,才说出了她的下一句话。 “你们的沙龙……只有明天有吗?” 郁思为摇了摇头:“如果你明天没时间,那后天也可以。” 单明明:“那我就后天来你们的沙龙参观,好吗?”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单明明从郁思为那里接过了被叠好的衣服,也拎起了装有她一只鞋的防尘袋。她穿着郁思为房间里的拖鞋,以及郁思为的睡衣,这就要离开了。 郁思为把她送到了门口,但在拉开防盗链之前,他还是又和单明明接了个吻。 这是一个持续了好几分钟的吻。 在单明明已经想要结束这个吻的时候,他还是又把这个吻持续了好一会儿。 他也用到了比温柔还要大了许多的力道拥抱了对方。 “明天见?” 即便郁思为已经得知眼前的人明天不会来她们的沙龙,他还是问出了这样的话。可……单明明却是再次犹豫了。 她诚实地回答道:“我现在还不是很能确定。但如果你指的是明天一起吃早餐……” “可我明天不想和你一起吃早餐。”郁思为顿了顿,说道:“它和你上次不辞而别的情形,太像了。” 他终于把防盗链取了下来。 在替单明明打开门的时候,郁思为仿佛是不经意地问道:“明天……你也去看赛车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单明明一下就僵在了那里。 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其实不该让她有这样的反应的。 见单明明躲闪着他的目光,并只是给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嗯”便离开了,郁思为的心里便有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时隔半年后再见,他还是单身。 那……她呢? 郁思为心想,她应该也是。 可她是不是爱上过什么人?又或者……正喜欢着什么人? 男孩从房间的冰箱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并给自己加了几块冰块。 他抿了一口冰酒,而后就坐回两人先前躺靠过的沙发,思考起了那些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 他的母亲是为了追求一个年纪比他还小的赛车手才千里迢迢地来到维也纳,看一场赛事级别并不高的赛车比赛。 那么,他的缪斯呢? 她又是为了什么才会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时间,飞过半个地球,就只是为了这么一场赛车比赛而来到维也纳的呢? 现在的郁思为在经历了先前的那几个小时之后,满脑子里都是明天也要和单明明待在一起。 可,他渴望的人,却并非也是一样。 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在那场赛车比赛开始之前,或是结束之后来到她们的沙龙。 可其实这场沙龙开在一栋老式建筑里,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 一件事,只要它与不同寻常的,就一定会有着某种让它变成这样的原因。 郁思为又喝了一口加了冰块的威士忌,思考起了那些。 与此同时,离开了这间屋子的单明明抱着她的衣服,向着离她最近的楼梯走去。 但在楼梯之前,还隔着电梯。 就在单明明低着头一路向前走的时候,电梯“叮”的一声响了起来。 那让做了“悄悄事”的单明明没由来的一阵紧张,身体僵在了那里。 她最担心的事就么发生了! ——一身酒气的张昭昭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 第249页 可这会儿正站在酒店走廊里的单明明却偏偏还无处可藏! “鸣明?” 在这会儿看到了单明明的张昭昭也是有点意外。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问道:“你还没睡?” “我……睡了一觉,又醒了。想去做个SPA。” “这样啊……” 这会儿的张昭昭心情似乎有点不好,只是和单明明随意打了个招呼,就要走了。这当然是单明明乐于见到的情形。 她和张昭昭点了点头,就要回房了。 可张昭昭却是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单明明:“可是SPA是在地下一楼啊。而且,都这个点了,服务应该已经结束了?” 单明明紧张起来。 但这会儿的张昭昭似乎正觉得有点头疼,状态也不太好,就没想要和单明明再多说什么了。她只是告诉单明明可以再问问酒店的人,而后就挥了挥手,又说了一句“睡衣很好看”,回了房。 张昭昭没有和自己的儿子住在同一个套房里。 但她在回了房间以后,就也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酒。一瓶白葡萄酒。 此刻的她其实感觉到了一丝挫败感。 过去,她总是被人追求的一个。 哪怕是在她和自己的第三任丈夫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也是互有往来。 可现在,她示好且追求了好几个月的那个年轻的赛车手,却是直到现在都和她刻意保持了很大的一段距离。 并且那段距离非但没有变短,还似乎在这一次见面时,变得更让她感觉看不到头了。 这会儿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她还是给也住在这个楼层的儿子发了条信息。 张昭昭:[儿子,睡了没有?] 郁思为的手机此刻似乎就在他的手边,他的回复因而很快就发到母亲的手机上。 郁思为:[还没有] 张昭昭:[妈妈带着酒来找你好吗?你不用喝,听妈妈说说话就好。] 接着,郁思为就给他的妈妈发来了语音消息。 他说他的房间里现在有点乱,但他可以到妈妈的房间里来。 两分钟后,他就到了。 在张昭昭住的那间豪华套间里,有着一间小型的会客间。 她把自己的白葡萄酒放在了桌上,她自己则坐在了桌子前的椅子上,用苦闷的语调向儿子问道:“你们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是不是可能就对我这个年纪的女人,不会有兴趣了?” “妈,你的这种问问题的方式,让我感觉到很难回答。” 说着,郁思为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哦,就是霍云沉他……” 张昭昭才说出了一个名字,就连忙又解释道:“就是妈妈喜欢的那个赛车手。” 这样的描述方式,以及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信息便是在此刻,让郁思为挑了一下眉毛。 第116章 琅俨/文 张昭昭向她的儿子提起霍云沉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 她恰好就在郁思为对一个问题陷入探究的时候,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给了他一道一闪而过的,灵光。 那也让原本绕在一起的线头,突然之间散开了许多。 此时的张昭昭本就有着很强的,想要和人倾诉的意愿。挑起了眉毛的郁思为甚至都不用对于这句话有所表示,她就自己往下说了。 尽管她的儿子在此之前就已经对“那个赛车手”有所了解,但就好像郁思为所说的那样,她先前的提问方式,让人很难回答。于是她就干脆趁着今天,把整件事都从头说了一遍。 “妈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男孩有些不同寻常。他的眼睛里,有一股劲。但那又不是很低级的那种劲,很特别。” “那个时候,他对我的态度其实可以说是冷淡的。妈妈就还没有被男人这样对待过。年轻的时候没有,到了这几年,就更没有了。” “但我后来发现,他不是故意把这种冷淡表现给我看的。他对待所有的异性,都是这个态度。冷淡,但是又很有礼貌,看人的眼神也让人感觉到自己很被尊重。” “通常来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容易过分地想要表现自己。尤其,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取得了一些成绩的。但他不会。而且,他的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完全就不像是这个年纪和这个出身的男孩。” 张昭昭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些。 尽管这个男孩在今天晚上让她感觉到了苦闷,甚至是挫败。但当她从头开始回忆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在谈起“那个赛车手”的时候,用上赞赏的态度。 并且,“他很特别”这四个字几乎充斥在了她的每一句话之中。 有时她把这四个字直接说出来了。但更多时候,她是在用自己的话语来描述她眼中的这个事实。 她正在描述的,是一个引起了她的兴趣的,也同时引发了她的保护欲和征服欲的赛车手。 但在这样的时候,她却没有意识到,这样去说一个和她的儿子年纪相仿的男孩,可能会给她的儿子带去不自在。 她太想要和一个自己能够信任的,并且也更懂那种年纪的男孩的人说出这些了。 那么,那个人就是她的儿子了。 如果是在往常,郁思为可能会不动声色地提醒他的母亲:妈,这样的事,和我说,可能不是那么合适。 可今晚的他却是更好地扮演了倾听者的角色。 -- 第250页 同时,他也用自己的母亲所说出的话拼凑出了那样一个男孩。 一个外形出色,气质也相当出众的赛车手。 他在赛场之上和赛场之外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戴着头盔坐在赛车中的他,血性十足,并且也有着很强的攻击性。他就好像一团猛然窜起的火。 而当这个男孩摘下头盔,让他的帅气脸庞出现在阳光以及众人的注视之下,他就变得冷淡起来,仿佛和周遭的一切都不处在同一个氛围之下。 这是郁思为已经知道了好一阵子的人。 可直到此刻,他也还不知道“那个赛车手”到底长得什么样。 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过那个人。 他对于“那个赛车手”所抱有的感觉似乎是矛盾的。 一方面,他觉得这个人八成也和母亲的上一任击剑运动员男友一样,哪怕和母亲展开恋情,也翻不起什么水花。 换句话来说,他认为和他的母亲年龄悬殊的这个男孩不值得他多加关注。 但另一方面,他又本能地排斥着迷住了他母亲的那个车手。 他们根本就是差不多的年纪,可他的母亲给到他的是母爱,转头看向那个赛车手的时候,却是又有了女男之间的那种感情。 他能够理解母亲的这种选择。但他也还是会感觉到很不舒服。 而在这一刻,他通过母亲的话所拼凑出的那个形象,便更是让他感觉到了很强的危机感。 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危机感,也是因为他可能偷走了另一个女人的心而起的危机感。 张昭昭还在继续说着。 “本来,我在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觉得他看起来暖了很多了。好像也没那么冷了。他笑起来的样子,也是真的很好看。但今天晚上见他……” 在商业方面,张昭昭是很有判断力的。 并且,她也不是没有过感情经历的那种女人。 她有过这样的经历,甚至连婚姻都经历过四次。 但那句话怎么说的呢? ——女人至死都向往美好爱情。 一旦张昭昭陷入这样的爱情思维,她的判断力就会严重下滑,并在需要涉及到婚姻条款以及大额钱款的时候,再次醒来。 她和自己的儿子详细地说了今晚的很多细节。 她甚至还主动给自己的儿子看了“那个赛车手”的照片。 那是今晚的活动主办方所拍摄的,重要受邀人员出席活动时的照片。 郁思为哪怕不曾看到其她人的照片,也知道出席这样一场活动,大部分人都必然是身着盛装的。 可照片中的那个男孩却不是。 他在室内的花墙前,穿着十分普通也相当简单的衣着。 但即便如此,都无法掩盖他身上的那份让女人们着迷的气质。 郁思为就这样在他的想象中,将“那个赛车手”与单明明拼接在了一起。 那可真是……该死的合称。 “我觉得,他肯定是对你有好感的。” 在张昭昭说了许多之后,郁思为终于开了口,也就母亲和那个男孩之间的关系,说出了他的“看法”。 郁思为继续说道:“只是他以前可能还没有和你这种类型的女性接触过。他得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发现、去弄明白自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得给他这个机会。” 这样的一句话,将张昭昭从愁云之中拉了出来。 “真的?”张昭昭问道:“你真的是这么觉得的?” 郁思为动作很轻,却是极为肯定地点了头。 “你身上有的沉淀,韵味,还有自信。这些都不是和他同龄的那些女孩所能有的。而且成功的女人,身上本来就有着很强的吸引力。也许他已经被你吸引了呢?但是他可能会担心你不是认真的。那样的话,他可能就会被很多人嘲笑了。” 当郁思为开始站在“那个赛车手”的角度开始质疑母亲对他的真心,张昭昭便着急地说道:“我是认真的啊。妈很认真的。” 郁思为笑了,便在顿了那么一会儿之后,说道:“那妈你就该让他看到你的认真。” 这对母子在今晚的谈心到了这里,也就该差不多了。 在郁思为起身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几乎已经被他劝说成功了的张昭昭又叫住了他。 “思为,如果现在有一个各方面都和妈妈差不多的女人对你很有感觉。你会去主动去追求她吗?” 郁思为深吸一口气。 他的理智在告诉他:你应该说一句“当然”。 因为这才能够让他今晚的劝说能够有一个完美的收尾。 但他到底还是无法这么做,也是真的不想说出这种违心的话语。 郁思为转过头来,说道:“妈,你的这个问题,问我好像不是特别合适。” 两人于是相对着尴尬地笑了笑,并互道了一声“晚安”。 此时的郁思为才来到维也纳没几天,但直到今天夜里,他似乎已经彻底把他在国内时的作息时间找了回来。 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郁思为没有立马就关灯睡觉,而是上网搜索起了那个赛车手。那个……让他有了很强危机感的男孩。 也许他们之间有着竞争关系。 也许,这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虽不荒诞,却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 第251页 可不管情况如何,他已经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并急于知道这名车手的更多信息。 在过去,郁思为只知道这个迷住了他母亲的男孩和他年龄相仿,并可能比他还要再小一点。 现在他则是知道了一个足够确切的答案。 这个叫做霍云沉的赛车手,比他要小了十个月。 他们并非是在同一年出生的人,并且……看起来也是天差地别。 郁思为的肤色是苍白的,他的身上有着很强的艺术气息。 很多女人都喜欢他。但……相比较之下,她们更喜欢欣赏郁思为,而不是真正把他当成是想要发展的交往对象。 曾有许多女孩对他说过:你真美。 但却从没有女人用“你真帅”这样的词来赞赏过他。 他的一位学姐曾对他说过:你是一个身上的阿尼玛感很强的男孩。 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可以解释为——郁思为作为一个男孩,他身上的女性感很强。 可霍云沉却并非也是如此。 他的皮肤虽不是小麦色的,但他的身上却有着一种被阳光亲吻过的感觉。 他还很年轻,可他的身上已经有了很强的男性特质感。 换句话来说,这是会很容易引发男人的妒忌的,很受女人欢迎那种男孩。 郁思为去到网上找了更多霍云沉的照片,以及与之相关的信息。 他不自觉地拿自己和对方比较起来。而他越是比较,内心就越是凝重。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很年轻,也应当足够能吸引他喜欢的人。 可现在,他却是看到了比他更为年轻,比他更符合女性审美,并且在赛场上如此夺人眼球的霍云沉。 的确,就是在一个多小时之前,他还和他喜欢的女孩在这间屋子里做了相当亲密的事。但这却丝毫无法减轻他此刻的危机感。 毕竟,即便是在那之后,单明明都没有同意放弃那场赛车比赛,明天就过来看有他的作品参展的沙龙。 对于他来说,这或许……就已经意味着一场失败了。 郁思为把房间里的灯关上,告诉自己他该睡了。 可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他还是继续看起了手机。 然后他就在他的母亲和那个赛车手相关联的新闻页面上看到了……那张照片。 在那张照片上,有着坐在观众席上的,他的母亲。 而在照片的边缘处,则还有着……单明明。 原本已经要完全躺进被子里的郁思为就这样突然一下坐起身来。 他再次把房间里的灯打开,并试探着给单明明发去了一条十分简短的消息。 [晚安] 过不多久,单明明便给他发来了回复。 那也是十分简短的一句“晚安”,却是让郁思为能够关上灯,并放下手机了。 只是这一天的郁思为还是失眠了。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大脑却依旧是醒着的。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手机,也不去看时间,但是窗外的月亮不断改变着位置,那依旧还是告诉他,时间又已经过了很久了。 到了后来,他应该是睡着了一会儿。 但在早晨六点多的时候,他还是醒了过来。 他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个澡,并在这间城堡酒店的早餐快要开始的时候,去到楼下的餐厅。 此时的天还未亮。 住在这间酒店里的客人们也都还没有起来。 郁思为就成为了早餐时间的第一位客人。 伴随着餐厅里播放的古典交响乐,穿着白衬衣,腰间系着围裙的侍应生就优雅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早上好,请问您今天早上想要的,还和昨天一样吗?” “不,我想再看看菜单。” 对,先看看菜单,然后把他的选择告诉对方。 这样一来,他就能够有更多的,可以待在这里的时间了。 当郁思为意识到自己的心里其实是这么想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昨天的他虽然和单明明说了不想要在早餐的时间和对方见面,但……他已经期待起在这里见到对方了。 “好的,那请问您现在需要先来一壶咖啡吗?或者是一壶茶?” “咖啡,谢谢。” 在侍应生离开之后,郁思为便给他的同伴发了一条消息。 [我今天可能会晚些过来] 他的那位同伴似乎还没有适应欧洲时间,这会儿也已经醒了,并给他发起了回复。 [好,那你大约是什么时候会过来?] 郁思为:[得下午了。下午四点以后。] 此时的郁思为已经想好了他要也去到今天的那场赛车比赛的现场看一看了。 他原本只是和同伴交代一下自己改变了的计划。怎料,他的这位同伴却似乎对他产生了某种误解,以及猜测。 [你也要去参加今天下午的抗议活动吗?] 什么? 郁思为显然对这句话感觉到十分疑惑。 而他的同伴则也很快为他解释起来。 [当地的一个男权运动流派组织了一场抗议活动,他们要去到今天的一场赛车比赛的场外赤身抗议,反对赛车比赛继续使用性感模特来给比赛开始前的倒计时举提示牌。] 同伴又给他发来了语音消息,用兴奋的语调说道:“我听说,我们这里的几个法国青年艺术家也会去参加今天下午的抗议活动。思为,我长这么大,都还没在现场看过这种活动呢。你要是去的话,我也想和你一起!” -- 第252页 第117章 琅俨/文 郁思为的同伴在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显得相当兴奋。 可听到了这些的郁思为却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安。 当地的男权组织将会在今天下午发起抗议活动,用于反对在赛车比赛中雇佣“性感模特”。 在这样的一场声势浩大的活动中,发起者与参与者们所反对的主体肯定是赛车比赛的举办方。 但,在上几次的活动中,那些会在工作时不穿上衣的模特也成为了被攻击的目标。他们之中甚至还有人在建立了#模特也是人,我们要工作#的话题后,在自己的社交网络主页上被许多男人羞辱以及谩骂。 那么,去到现场观赛的男性观众呢? 他们是否也会被打成是“助纣为虐”的……“叛徒”呢? 一般的男性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对于这件事也不是那么的在意。 可郁思为对于此类事件却是有着更高的敏锐度。 他犹豫了。 . 早上七点,霍云沉在旅店单人间的床上醒来。 他先是做了三百个仰卧起坐作为自己的晨间唤醒运动,而后拉伸,起床去刷牙洗脸。 他穿上适合运动的宽松上衣以及运动短裤,并在外头又套上冬季外套,走出他住着的这间旅店。 在出了旅店之后,他只需要再走三十米,就能够进到一间有着健身房的豪华酒店。 好吧,也许这算不上是一间豪华酒店。 它也只是一间刚刚达到了五星级酒店标准的,价格并不算太过昂贵的酒店。 但那依旧是现在的霍云沉负担不起的酒店。 “你好,我是前天来和你们询问过……” 他在进到酒店之后,找到酒店的前台人员,和对方说明自己的来意。 前台的工作人员则说道:“您直接去我们的健身房就好了。” “谢谢,非常感谢。” “也欢迎您以后来入住我们的酒店。” 根据酒店电梯里的指引,霍云沉很快就来到了位于三楼的健身房。 此时还只有早上的七点二十分,但是酒店内部向住客们提供的瑜伽课程却已经开始。 女老师的在瑜伽垫上做着示范,并说着引导词。而在她的身侧,大约有差不多十名男性住客都在跟着她的引导,做出瑜伽中的下犬式动作。 这些男性住客的身材虽然保持得不错,然而仔细一看,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年纪都已经不小了。 “不小了”在这里的意思是,他们很可能都已经有五十多岁了。 偶而有那么一两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在这节瑜伽课程里,就会相当显眼了。 现在,霍云沉就从他们的旁边经过,不做多想就去到了跑步机那里。 他在跑步机旁进行了一串简单的热身运动,而后上机跑步。 等到下午的时候,就会有一场对于他来说相当重要的比赛了。 可越是如此,霍云沉越是想要把他的常规化训练做起来。这不仅能够帮助他在跨洲际的空中旅程后找回对于自己身体的掌控感,还能让他放松神经,激发斗志。 当他在跑步机上跑步的时候,他还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但等到那节瑜伽晨课快要结束的时候,霍云沉就也结束了跑步五公里的热身,并给自己缠上拳击绷带,击打起沙袋。 那堪称凶狠的击打声让这些男人们忍不住地看向他,也让刚刚来到了这里的女性住客很快注意到了他。 几个有着金色头发的女孩看了他好一会儿,而后就和同伴们一边看着这个亚洲面孔的男孩,一边相互间讨论了起来。 在霍云沉从练习拳法转到练习腿法的时候,就有四五个女孩从他的身后靠近了他。 “嘿,你好?” “砰!” 在那几个女孩上前搭话的时候,霍云沉刚好一个高扫,用左腿踢到了沙袋的上半部分。如果他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人,那么先前他就已经踢到了一个和他差不多身高的男人的头了。 这种带着美感的,并且能让人肉眼看出威力很大的高扫让那几个女孩原本的笑容僵了一下。 显然,她们并不喜欢那么能打的男孩。但她们没有被吓到,也只是不喜欢这样的男孩而已。 霍云沉扶住沙袋,让其稳了下来,而后就转过身去看向那几个女孩。 “你是不是,是不是那个……” 这样的情况让霍云沉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可能会在维也纳的这样一间酒店健身房里被人认出来。 但,这显然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只不过霍云沉才要说出那个“是”,就听那其中一个女孩问他:“那个亚洲男子偶像组合的成员?” 女孩们问出了这个问题后,就兴奋起来,并还要把她们刚刚找出来的图片给霍云沉看。 于是刚刚才在霍云沉的脸上出现的笑意就直接消失不见了。 “不是。” “真不是?可我看你们长得很像啊!” 霍云沉看了一眼被她们放大了图片。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和那个人有任何的相像。他们也正好只不过都是亚洲男性的长相,连头发的颜色也不一样。 “不是。” 这一次,霍云沉的态度就比较冷淡了。那几个女孩依旧还站在那里,可他却是已然转过身去,继续打他的沙袋了。 -- 第253页 这几个金发女孩自知无趣,就在离开时换回了她们的母语,和同伴发起了牢骚。 她们当然以为这个有着亚洲面孔的男孩是听不懂她们说的话的。 可事情就是那么的巧,霍云沉在高中的时候曾选择法语来作为他的第二外语。并且,他念书时的成绩还很不错。 也就是说,他大约能听得明白那几个女孩说的话。 [呵呵,长得倒是挺好看,但脾气居然这么大。] [他以为他是谁?郑星慕本人吗?也太傲了吧?] [腿法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打过女人。] [看起来倒的确像是个男权主义者,挺没有礼貌的。] [不会吧,男权主义者哪有长得那么帅气的?你们说话公平一点好吗?] 在说了几句之后,她们之中和霍云沉来搭话的那个还特意又转头看了站在沙袋前的男孩一眼。 于是其她人也就都跟着向霍云沉看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这个动作让她们刚好和霍云沉又对上了视线,那个身高只比霍云沉矮了那么一点的女孩便干脆向他露出了很有魅力的笑容,也和他眨了眨眼。 但,这个女孩也在同时用法语接着和同伴说道:[讨厌鬼,他这个样子,我赌他找不到女朋友的。] 霍云沉深吸一口气,而后再次看向面前的沙袋。他努力集中起精神,也重新开始出拳,度过他在正赛日的这个早晨。 到了中午的时候,从昨天晚上开始下起的这场雪终于停了。 准备妥当了的霍云沉打了一辆车去到赛场。 他所住的旅店原本就不在市中心,而在距离赛场更近的地方。于是他在这一路上看到的,也就是更为现代化的建筑了。 路上隐隐还有着些许未被及时清理的积雪,司机也就把车开得很慢。那让霍云沉能够看清道路两边的房子。 当他看到一群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聚集在有着玻璃外墙的一间艺术中心时,他就因为过于惊讶而不住地把视线放到了那群人的身上。 一些路过的行人因此而驻足观望,可玻璃墙里的那些男人们却似乎并不在意。只见他们此刻正在拿着黑色的颜料,往彼此的身上写着些什么。 但那并不是霍云沉所认识的语言,而他又对此感觉到很好奇。于是他就拿出手机,给这些人拍下了几张照片,想要用手机上的翻译功能识别那些句子。 驾驶座上的司机看到霍云沉的举动,特意把车速又放得更慢了些。 意识到对方的细心举动,霍云沉便在她们开过了那栋房子之后向司机道了谢。 这样的一个小小的互动便让两人打开了话匣子。 “男权主义者。” “什么?” “你能听得懂英语吗?” “能的。” 司机在和自己的这位男乘客确认了之后,就说道:“这些都是非常极端的男权主义者,估计今天是有什么他们的集会。你看,警车已经开始往那儿开去了。” 说罢,司机又嘟哝了一句:“估计是要去赛车场抗议吧。” 霍云沉:“请原谅,你怎么知道的?” 司机:“从他们身上写的那些字看出来的。” 司机又问:“你是模特吗?” “不是。”霍云沉回答道。 司机:“我儿子是。他这两个月和我抱怨过很多次了,说这些人到处抗议,说是搞男权活动,其实就是害他们这些有帅气脸蛋和身材的模特丢工作。 “如果只是害原来的那些内裤模特丢工作,补上去的就算长得难看一点,身材糟糕一点,到底也还是男人。可现在他们还在抗议赛车比赛雇来举时间牌和挥旗子的模特。 “那些模特要是丢了工作,你觉得补上去的,会是男人,还是女人?” 说罢,司机叹了一口气,又道:“作为女人,我对这种事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我觉得我儿子说得没错。” 霍云沉:“您的儿子……说了什么?” 司机:“这些人就是嫉妒他们那样的俊男而已。” 听到这里,霍云沉又转头看了一眼。 此时他们离先前的那栋建筑已经有好一段距离了。 但他的视力很好。即便是在这么远的地方,他也可以看得到,那些身上已经写了字的男人开始往自己的牛仔裤外面套上裙子,而后肩搭着肩,似乎是唱起了歌…… 一个半小时后, 本场赛车比赛的解说室。 “娜丽娅,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观众们已经陆续进场,但是那些上身□□的活动者还在继续他们的抗议活动。” 此时将会参加这场比赛的赛车手们,以及工作人员们都已经进场,而在场外进行连线的记者则还在外面进行着采访。 当她在直播状态的连线中拿着话筒说起话来,那些上身□□的男性抗议者们也就在她的身后喊起口号来。 但这只是在直播画面之内的情况。 在直播画面之外,多名手持防暴盾牌的警员则都在警车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维也纳的这场雪直到今天上午太阳出来之后才渐渐停了下来,可这样的一群人却是在雪地里光着上身,并且还穿着裙子。 娜丽娅让她先前找到的采访者入镜。 那是个鼻子已经被冻得很红了的年轻男人。 -- 第254页 “我是法国人,听说今天这里有这么一场活动,特意过来的。我觉得赛车场里就不该有那些性感模特。你们看到我们在下雪天里穿成这样,觉得奇怪吗? “我们看到他们在赛场里那样,只会觉得更不舒服。这是对男人的一种歧视。我们不是观赏性动物,我们是人。和那些穿得严严实实的进到赛场里观赛的女人一样,是人!” 随着他高声说出那句话,现场的情况就有些失控了。 那些参与抗议的男人们都向着正在连线的记者逼近了起来,并大声喊出了口号,以至于连线记者的声音都要听不清了。 此刻正在解说直播间里的两名解说员显然是在此刻为她们的这位同事感觉到担心起来了。 但很快,附近的警察就走上前来,示意那些过来抗议示威的男人们向后退,离那位记者再远一些。于是他们也就真的往后退了起来,并还要和那些警察解释他们并没有任何不好的意图。 看到这里,大家才都松了一口气。 “好的娜丽娅,请注意安全,我们的连线就到此为止了。” 随着这句话,解说员便把画面切回到了她们这里,并开始了她们的赛前讲解。 “在赛车界,一直都有着让外形出色的模特来给赛前的倒计时举牌以及挥旗子的传统。但近几年来,国际赛车协会承受的压力已经越来越大。有消息称,她们正在考虑取消这项传统,并改为由赛场内的普通女性工作人员来承担这项工作。” “是的,在这样的消息出现之后,那些原本为赛车比赛工作的模特就可能会失业了。所以他们也用他们的方式开始了抗议。” 在这种级别更低的赛车比赛中,主办方其实是不会花大价钱去雇那些外形十分出众的模特的。 毕竟,他们的身价都不低。 但现在,那些模特却是自愿免费来给这场比赛工作。 而他们的唯一一个请求,就是在自己的围巾上印上“模特也是人,我们要工作”的字样,并以此来获得更多人对他们这一群体的关注。 解说员在和观众们聊了几句这个话题后,就和大家介绍起了本场比赛中的参赛选手。 而她们首先提起的,就是一名女车手。一名外形相当帅气的女车手。 “约瑟芬·夏尔将在本场比赛中从第二名的位置上开始发车。在本赛季的后半段比赛中,她的表现……” . 霍云沉从他的休息室里走了出来。 此时他正好看到约瑟芬受邀和那些脖子上围着印字围巾的模特在合影。 这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从小就接受着最为专业的训练,今年才17岁。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绿眼睛,以及黑色的短发。她并没有打扮得非常美,反而是相当帅气。 如果只是看她穿着赛车服的背影,甚至会让人觉得那是个身材清瘦的男孩。 霍云沉正在看着那几个模特围着的围巾,就听到身旁的几个男性工作人员小声地说道: “天哪,她就是约瑟芬·夏尔?真的好帅啊。” “是的了……女孩子要是帅起来,就没我们男人什么事了。” 或许是因为这边的声音吸引到了约瑟芬的注意,她转头朝这里看了过来。而后她就看到了霍云沉——她在本场比赛中最需要主意的对手。 她和那几个找她合影的模特说了一句“我喜欢你们的围巾”,并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而后她就向霍云沉走了过来。 见此情况,霍云沉便也向她走了过去。 “嗨云沉。” “嗨。” “我听说,你拒绝了德纳芙的邀请?” 两人先是握了个手。接着,约瑟芬就在霍云沉点头之后手上更用力地握住了对方的手,且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疯了吗?” 约瑟芬就是德纳芙青训系统里的车手,她也深知自己所在的车队是一支多么值得加入的队伍,所以她才会向霍云沉说出了这句话。 在那之后,她似乎是让自己和对方握手的动作松了些许,却是在霍云沉打算抽回手的时候,又握紧了对方。 约瑟芬再次问道:“还是你已经找好了比我们德纳芙更好的车队了?” 此刻解说员已经在看到两人“友好”握手的画面时又介绍起了这名来自亚洲的男车手。 “啊,是霍云沉!这是一名背景相当神秘的车手。一般来说,青年车手在周末去到各地参加比赛的时候,总是会有家人过来观赛的。像他这个年纪的车手,甚至会有爸爸的全程陪伴。但他却总是独来独往。 “从他过往的采访来看,这应当是一名完全得不到家庭支持的车手,并且在他的家族中,也没有出过任何一名职业赛车手。 “在赛车界,这其实相当罕见。我得说,他能够走到今天的这一步,真的是相当相当相当的不容易……” 尽管霍云沉在赛车界还只是一个未有登上终极舞台的年轻车手。 可作为一名来自亚洲的车手,他能够在追求极致速度的赛车比赛中突出重围,本身就已经很值得本国车迷关注了。 有关霍云沉的家庭,大家更是众说纷纭。 而现在最为主流的一个说法便是——他的母亲和父亲,都已经过世了。 如此一来,霍云沉当然会得到许多人的同情。 -- 第255页 甚至还有车迷曾向他喊话,让霍云沉把他的银行卡账号告诉她们。只是霍云沉从未就此给出过回应。 而这样的声音,在张昭昭开始强势追求霍云沉之后,便渐渐地不再有了。大部分的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不应当、也不可能再为了钱而发愁了。 用普通话进行解说的一个网络直播间里此刻正好有人说起了霍云沉很可能已经失去了他的母亲和父亲的说法。 而这样的话语听在此刻正坐在观众席上的,霍云沉的爸爸的耳朵里,当然是刺耳得很。 没错,霍云沉的爸爸来到比赛的现场了。 并且在比赛开始之前,他的母亲应该也会过来这里。霍女士已然和她的先生沟通过了,说飞机虽然晚点,但她还是能够赶到。 这是她们想要给到自己儿子的,一个惊喜,以及一个信号。 第118章 琅俨/文 霍云沉的爸爸才取下了一个耳机,他的夫人就给他打来了网络电话。 当手机屏幕上出现霍女士的V信头像,并且他依旧还戴着的那个耳机里也响起铃音,霍爸爸就立刻接起了电话,也把耳机戴了回去。 “亲爱的,现在场内的情况怎么样了?” “观众几乎都已经到场了,工作人员也开始准备了。” 说着,霍爸爸又看了一眼时间,说:“还有十五分钟,比赛就要开始了。” 他问道:“你快到了吗?还是会赶不上比赛的开场?” “快了,快了。我现在已经可以看到比赛场馆了。” “记得从我发你的那个区域进来,不然你可能就赶不上了儿子的发车了。” 在说了这么几句话之后,霍爸爸又关心起了他的夫人,问:“这趟飞机还好吗?” “还好,就是飞的真的太慢了。”在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霍女士显然已经很着急了。 她扣住了耳机上的话筒,并问司机:“你还能开得再快一点吗?” “抱歉,老板,前面都堵住了。” “真该死,他们就不能换个地方去抗议吗!” 见这辆车在这条道路上通行的速度已经要比走路还慢了,希望赶上比赛开场的霍女士于是干脆下车,跑步去向入口。 在跑着去到赛场的入口时,她继续着同自己先生之间的电话,并问道:“张昭昭来了吗?” “我这边没找到她,但是我关注了这场比赛的网络直播。如果她来了的话,解说应该会提到。” “我打算……今天找到张昭昭,和她好好谈一谈。” 霍女士的身体非常好,也经常会跑步锻炼。但在这样的天气里穿着厚实的衣服在户外奔跑,她还是没过太久就喘了起来。 当她提起她要和张昭昭“好好谈一谈”的时候,她的先生就已经料到自己的夫人会想要和对方说些什么了。 她大概,会和那个比她还要年长的女人用比较客气的语调和说法表达一句不那么礼貌的话:离我的儿子远一点,他不是你可以可以凭借钱和势就随意玩.弄的那种男孩。 可儿子的爸爸却是在这个时候向她说出了提醒。 “如果儿子对她没有感情,你当然可以和她好好谈一谈。我百分百支持你。可如果呢?云沉那个孩子……对张昭昭有感情,你会在对张昭昭说完了这个要求之后,再和我们的儿子也重申一遍这个要求,让他也离张昭昭远一点吗?” 此刻场内的气氛已然越来越高涨,可霍爸爸却仿佛与那些人并不处在同一个空间里。 在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个男人甚至是沮丧的。 “阿尧,如果我们还想要修复和儿子之间的关系,就得尊重他,也正视所有他想要做出的选择。” 在这个家中,一直是爸爸和儿子保持着更亲密的关系。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霍云沉和他的爸爸之间的父子关系一落千丈的时候,这位职业男性会感觉到数倍于其母亲的沮丧以及失落。 他在儿子最需要他的支持的时候站在了儿子的妈妈那一边,这导致了父子二人之间的亲情疏远。 他懊悔过,也想要让儿子明白妈妈爸爸是正确的。 可现在,他却是劝说起了孩子的妈妈。 “他已经度过最艰难的时期了。有顶尖的车队想要和他签约,这已经不是你和我能阻止的事了。接下去,他还可以自己在国内找赞助商。哪怕不通过张昭昭,他也能做到这一点。凭借他在今年的成绩,他完全可以做到。现在他对我们已经没有需求了。” 霍爸爸在这里,用上的是“需求”这么一个含义复杂的词。 在过去,她们总以为自己的儿子还很年轻,也无法在离开了他们的帮助后继续自己的赛车路。 可现在,他们的孩子却已经凭借自己的力量,打破了母亲和父亲对他的“封锁”,甚至是“制裁”。 同时,他也向所有人证明了一点:他并非只是觉得这件事很酷、很叛逆、很好玩才会选择这条路。 他更不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而选择了这条路。 他只是原本就如此卓尔不凡。 “现在是我们对他有需求。”霍爸爸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顿了顿。而他的喉结也随之动了动。 接着他便说道:“我们希望他能再和我们像普通家庭的家长和孩子那样相处。是我们希望能听到他再喊你一声妈妈,也再喊我一声爸爸。 -- 第256页 “也是我们希望他未来的人生高兴也好,挫败也好,都能有我们的参与。阿尧,你作为他的妈妈,必须得明白这一点。” . “今天出场的车手里,你最看好谁?” “约瑟芬吧,她在排位赛的时候拿到了杆位。” “我就不一样了,我比较看好那个霍,他虽然每次都没法在排位赛上拿到好名次,但他在正赛上都能拿到很好的排名。” [霍云沉,一名让人感觉到不可思议的车手。我在昨天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他的数据,发现他在正赛时的圈速有时候甚至都能比他在排位赛上开出的还要快。他是一位勇者,也很可能是今年的这个赛场上最擅长超车的车手。] “你刚刚看到了吗?他本人真的长得好帅气!天哪,我之前居然都没有认真注意过他的长相!” 当单明明进入到赛车场的时候,她听到了许许多多谈论那个男孩的声音。 她的小助理珊珊就走在她的旁边,如果听到当地的车迷用德语谈论起那个男孩,就小声地和自家老大翻译起那些。 除此之外,那些正在关注着这场比赛的解说员以及直播电视台也在不断地提起那个名字。 这样的感觉,似乎还不赖。她也时不时地因为珊珊和她说的那些话语而笑了起来。 她进到观众席,并在坐下来之后从包里拿出了那本她随身携带的小记事本。这本小记事本上列出了一条一条她需要在12月31日之前完成的事。 而现在,那些待完成的事项里,除了已经被她划去的,就只剩两条她还没有打勾的了。 被她划去意味着: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也不需要完成这些了。 而打勾的则意为她已经完成了的。 单明明看着那条“看完霍云沉的全年赛车比赛”,心中不无感慨。 在霍云沉所参加的这场世界级的方程式赛车比赛中,有太多太多场比赛都是在距离临海城很遥远的地方举行的了。 那也让她原本以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可现在,她却是已经差不多要把这一条给完成了。 就好像她终于爬上了一节又一节很高的阶梯,也即将完成她在这个世界的全部旅程。 单明明用食指在那一条上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勾”,却还是把本子又放回到包里,打算等到比赛真正结束的时候,再拿出笔来。 她把目光放到了赛场内,仿佛是在试图记住今天在这座赛车场内所发生的每一幕画面。 而后,她就在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个在赛车服的外面又披上了一件长款羽绒服的年轻车手。 那正是霍云沉。 这是一个意外的,并且不同寻常的举动。 即将坐进赛车里的参赛车手在比赛开始之前,走向了一片观众席。 坐在观众席前排的人看到他的靠近,情绪激动起来,并甚至有人大声喊起了他的名字。 可年轻的车手却不为所动。 他从自己的羽绒服里,拿出了一个望远镜,并通过望远镜看向了观众席,仿佛是在那里搜寻着什么。 正在用中文对本场比赛进行解说的解说员见此情形,不禁调侃起他来。 “我的天!霍云沉是在找观众席上的张昭昭吗?” “可是国外的那些赛事导演可能并不知道这么一段剧情,也应该不会提前找到观众席上的张昭昭,不然这两边的画面要是剪切起来,可就绝了。” “没想到啊,霍云沉居然还是个性情中人。” 此时霍云沉的母亲刚好进到观众席,她的先生立马向她指出了就在台下不远处的儿子。那让这位母亲立马怔愣在原地,也紧张地握住了自己先生的手。 “儿子是在看我们吗?” “我不知道!但他现在看的好像就是我们的这个方向。” “你提前跟他说过我们会来吗?” “我没有!” 现场的导演当然注意到了霍云沉的这一不同寻常的举动,给到了他很长时间的镜头。并且导演还派出场内摄影师跟在霍云沉的身后,并把摄像机对准车手正在用望远镜看着的方向。 此时此刻,有太多太多的人正在关注着霍云沉了。 也有许多人对他正在寻找着的人进行猜测。 张昭昭在观众席上站起身来,激动地朝着霍云沉挥她的帽子。而她的儿子郁思为此时则坐在赛场之外,拳头紧握着。 他到底还是没有选择去到现场,此刻也没有坐在他母亲的身旁。 他就待在距离赛场很近的一家快餐店里,戴着耳机用手机看这场比赛。 当他看到在镜头里一闪而过的,单明明的脸时,那种糟糕的预感就仿佛向着他而来的,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 单明明因为霍云沉的走近而有些不自在地偏过脸,打算等那个男孩离开后再重新把视线放回赛场上。然而片刻过后,她却是听到了来自观众席上的,不同寻常的喧闹声。 一旁的珊珊拍了拍她,并伸出手,指向刚好放下了望远镜的霍云沉。 两人的目光也就因此……不期而遇了。 单明明与霍云沉之间相隔着并不短的一段距离。 但在这一刻,将她们隔开的那些人,以及那些距离就仿佛都不存在了。 她已去过很多场有霍云沉的赛车比赛,可这却是唯一一次……她和那个男孩之间的视线再度相交。 -- 第257页 她也许不该那样欺骗自己。 因为这一刻的她的确感觉到了,那个男孩在看她。 霍云沉的视线也只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年轻的车手动了动嘴唇,仿佛在人声鼎沸的赛场中对单明明说了些什么。 可单明明却是听不到,也看不清他的嘴型。 在长款羽绒服里面穿着赛车服的男孩在这一片的观众席前待了好一会儿。 直到场内的工作人员走到霍云沉的身后,提醒他去做赛前准备,他才离开。 但即便他已经向着自己的发车位快步走去,他还是又回头看了单明明所在的方向那么几次。 坐在单明明附近的观众都在因为霍云沉的这一举动而兴奋地讨论了起来。 可单明明却是……不禁睁大了眼睛,且不自觉地屏息许久。 ‘刚刚,他是在看我。’ 她终于又重新开始呼吸,并也因此而大口喘息起来。 身旁的珊珊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并只是担心地问她“你还好吗?” 单明明转向对方,并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可她的视线却是全程都停驻在了那个已经跑起来了的赛车手的身上。 单明明清晰地意识到——‘他有话想要对我说。’ 但这怎么可能? 那也,根本就不像他。 第119章 琅俨/文 霍云沉将在这场比赛中以第八名的位置发车。 也即是说,在发车的时候,他的前方就会有七辆赛车。并且这七辆车还会以两两并排的方式占满跑道的全部宽度。 只要不想在发车的时候就与排在前面的人暴力相撞,他就必须得在发车的时候用上更慢的速度。 他处在“围场”的第二集 团,也是发车后最容易发生意外的部分。 他得小心可能在自己身后发生的撞车混乱,也得让自己不至于在比赛开始后就落后于第一集 团太多的“时间”。 比赛就将开始了。 自愿免费来到本场比赛的俊美模特们脱下了他们的外套,并在路边有着白雪为衬的赛场中露出他们那有着饱满线条的胸膛,以及腹肌。 这些模特们身高全都在186至195之间,并且身材比例近乎完美。同时,他们同时还都有着堪称“优秀”的脸蛋,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仿若实质的雄性荷尔蒙。 如果比赛是在夏天进行,他们便会袒露自己的上半身。 如果比赛是在冬天进行,那他们则可能会给自己围上围巾,仅此而已。 这似乎也成为了他们展现自己男性魅力的一种方式。 ——最让女人们喜欢的男人,即便是在这样的天气情况下,也可以起码看起来“不怕冷”。也起码是在短暂的发车时间内,看起来不怕冷。 当这样一群人出现在赛场内,他们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一道极为靓丽的风景线,引得场内观众为他们鼓掌,甚至是尖叫。 但,今天的他们却是与过去有了些许的不同。 在他们所围着的围巾上,印着用各种语言写的一句话。 [模特也是人,我们要工作] 霍云沉坐在他的赛车里,头盔上的挡风镜被拉了下来。这也使得他再次只是和他自己在一起了。 他看着被场内的模特举起的,比赛开始前的二十秒倒计时。 而后是十秒…… 几乎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心里倒数起来,也几乎是所有人都看着那名模特手中的旗子,仿佛他已成为了整个赛车场内最为重要的那个人。 而后,旗子被挥起。 “比赛开始了!约瑟芬发车顺利!哦天哪,那是霍云沉,他在才发车的时候就强行插道去了前面的一个车位!” 方程式赛车比赛的速度是很快的。 同时,车还是贴着地在开的。 这使得那种“速度感”被加倍放大,危险感也会呈数倍上升。 当霍云沉在赛车间的距离还没来得及拉开的时候就和排在自己前面的对手争抢起那个小小的缝隙,自然是会让根本还没准备好迎接这个变故的观众吓一跳。 但那还只是一个开始。 在车手们即将进入到本场比赛的第一个弯道时,被位于自己斜后方的霍云沉超过去的,原本排名第六的那名车手便气势汹汹地向前推进。 他想要在第一个弯道抢回自己的位置! 霍云沉的母亲和父亲都已经很久未有在现场看过自己儿子的比赛了。 她们甚至连网络上的比赛视频都已经有很久没看了。仿佛她们从来就认为自己的儿子仅凭借自己走不到这一步。 因为现在的霍云沉所能参加的比赛,并不是热度那么高的赛事。 于是她们也就会对霍云沉在这两年内形成、并巩固的风格缺乏足够的了解。 在看到儿子发车即超车的时候,霍女士就已经没能忍住地倒抽一口气,而当她看到那辆被超过的车又要即刻和她的儿子进行缠斗的时候,她便更是紧张得握紧了拳头。 她的先生想要安慰她,可他却是也不可控地进入到了那种紧张以及担心之中。 “阿米尔想要在第一个弯道就抢回他原本的位置!霍云沉防守成功!我天……霍云沉的脾气,可真是火爆。” 让解说员发出了如此感慨的,是霍云沉在自己的对手想要超车的时候甩出车尾,用轮胎撞了对方的那一下。 -- 第258页 在那之后,他的对手就因这一下的冲击而冲出跑道,且失去了控制。 那引得许多观众都发出了惊呼声。而这竟也不是本场比赛在经过第一个弯道时最为惊险的一幕。 在霍云沉所脱离的第二集 团中段发生了连环车祸,一辆车在失控之后不可避免地撞上了近在身边的对手,赛道上就此出现了从那两辆车上掉落的碎片。 当火星四溅时,竟是连开在了前面的霍云沉也受到了波及。 火星落到了他的赛车上,也落进了他所在的驾驶室内。 霍云沉的母亲也就是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猛吸一口气,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样的一个开场,显然已超出了这名车手的母亲与父亲在短时间内所能承受的了。两位商界强人也就此红了眼睛。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位母亲会真正希望自己的孩子去成为一名赛车手的。当她们看着那个孩子在一个又一个的周末经历这样的危险,那种无助感甚至有可能会击垮她们。 而单明明……她则是看似平静地望向那一连串的车祸发生的远处。 她知道的,这已经不是她默默关注了好几个月的男孩所经历的,最艰难的一次比赛开场了。 她也知道,这是她喜欢的那个男孩能够摆脱的困境。 而由霍云沉所驾驶的那辆赛车也在数秒之后驶出了那些火星、也彻底甩开了发生在了他身后的那些混乱。 他将自己那排名第六的位置保持了些许时间。 而当比赛进入到了第三圈的时候,他便开始从第六的位置向着此刻排在他前面的那些赛车发起了进攻。 他的赛车不是整个赛场上最好的。 但这已经是他所能拥有的,装备和性能最好的一辆车了。 他和自己的这位“伙伴”相处得很好。他们之间拥有默契。同时霍云沉也知道用怎样的方式才能让这辆车把发挥出它的极限。 他不仅是在凭借着直觉开车,更是在同自己的赛车一道,向着他的一个又一个对手发起进攻。 “开始了!在三圈之后,霍云沉终于要开始超车了。他使用了可变尾翼!他会在下一个弯道的时候向第五的位置发起冲击!” 如果此时有人能听到霍云沉车内的无线电频道,她们就会发现,此刻霍云沉的车内,除了赛车的马达声之外,竟是近乎寂静。 他是如此的安静,却是沉默着在“围场”里释放着他的血性。他在进入到弯道的时候晚刹车,并以此来超过自己的对手。 作为此刻正坐在赛车里的那个人,他比所有人都要更为了解他在做的是一件有多么危险的事。可他却依旧这么做了。 不是因为他不得不,而是因为他想要这么做。 并且,今天的他,格外渴望这样做。 第三名对于今天的他来说,并不足够。同样,第二名也不足够。 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此刻正在看着他。 “霍云沉已经能够站上今天的领奖台了。他也已经能够拿下本赛季的年度积分榜第一了。可他还在继续向领先他的人发起攻击!他现在和排名第一的约瑟芬已经只有4.3秒的距离了!” 单明明拉下了耳机,也不再去听本场比赛的解说了。 她就只是看着眼前的赛场,并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于是周围的一切都似乎无法被她听到,也无法被她看到了。 这一刻,她的目光就只能追着那辆由霍云沉所驾驶的赛车。 从比赛开始的第一秒起,霍云沉的表现就仿佛潮水一般,一浪又一浪地涌上单明明的心。 她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情绪浸染。但她的确,的确红了眼睛。 可泪水却是没有就此轻易地掉落。 又是五圈过后,霍云沉凭借着第二名和第三名相争的汽车尾流直接一举超过了她们两个。 从发车时的第八名一路追到了第二名,他固然是把握住了一个又一个的关键时机。但,他能够做到这一点,还因为他在和自己的对手相遇时,内心毫无恐惧。 如此一来,当他的对手在被他紧贴时内心产生动摇,哪怕那只有0.01秒的时间,都能被他抓住机会。 现在,他开始直追约瑟芬了。 他在直道的时候被约瑟芬甩开距离,又每每在进入到弯道的时候追上那个距离。 他开始逼近约瑟芬,并在进入到下一个弯道的时候,打开可变尾翼。 约瑟芬在自己的无线电频道里大骂起霍云沉:“这个疯子!两车并排的时候不能这样开车!” 她试图和霍云沉一样,采取晚刹车的策略。可在刚刚的那一长段距离里,她已经因为霍云沉的数次紧迫而动摇了。 那让她在最后关头没能把握好,导致了一个重大失误,并直接把车开出了跑道! 还剩最后三圈。 看台上的观众们纷纷焦急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 她们生怕错过最后的关键时刻。 霍云沉成功超过了约瑟芬,可他的赛车轮胎却是受损严重,于是这辆车也开始无法平稳行驶。它开始偶尔小幅度地左右摇摆。 想要控制住它开始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霍云沉也不得不稍稍松开他的油门,在速度与保护轮胎不要爆胎之间进行艰难的取舍。 冲出了跑道的约瑟芬则再次回到了赛道上,并转过头来追击他。 -- 第259页 追击者以及被追击者的身份就此在顷刻间对调了。 然而此刻霍云沉面临的境地,却是比先前约瑟芬所遭遇的,更能够消磨人的意志。 那太艰难了。 胜利就在眼前,可他所驾驶的这辆赛车却是不可扭转地开始失速。 而从后方追击而来的约瑟芬则也带上了她的愤怒。 她就像是一头正在发出咆哮的狮子,跟在霍云沉的身后,不断地追着自己的猎物。 此刻就连珊珊都跟着观众席上的大部分车迷一起,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焦急地望向远处的车影。 可单明明却是依旧坐在那里,等待着最后的冲线时刻。 她感受到赛车这项体育项目对于心脏的考验了。在这样的紧张关头,她哪怕是看着那幕对决的上演都会感觉到难以承受。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只是这么听着来自周围的声音,并闭着眼睛等待霍云沉给他的这一整年画上一个句号。 单明明担心极了。 她也生怕霍云沉为了拿下这一场比赛的冠军而在比赛结束前发生意外。 在这种提心吊胆的时刻,她甚至都有些责怪起对方了。 为什么一定要如此执着于这场比赛的冠军呢? 你已经可以拿到这一整年的冠军了,但你如果因为撞车而退赛,这些就都会没有了。 可事实却是:会在这种时刻放弃的人,根本就走不到这一步。 随着霍云沉开始对近乎已经紧咬着他车尾的约瑟芬发起贴身防守,场内的车迷们开始呼喊起他的名字。 还有最后两圈! 霍云沉依旧是本场比赛排名第一的车手! 还有最后一圈! 随着赛车马达声的又一次靠近,单明明终于睁开了眼睛,也从她的座位上站起身来。 她看到霍云沉艰难地,却是依旧未有放弃地继续阻止约瑟芬想要超过他的野心。那个男孩判断准了他的对手每一次想要超过他时所偏向的方向,并也去到那里,堵住对方的路。 趴在地上的摄影师拍摄下了两辆车先后经过她的那一幕。 即便是在那些高清照片里,摄影师也看不出戴着头盔的约瑟芬与霍云沉的神情。这让即将冲向终点的两人看起来仿佛毫无情绪。 但或许,头盔之下的两人现在都在咬牙坚持。 “霍云沉到达终点了!他拿到了本场比赛的冠军!” 当单明明看到由霍云沉所驾驶的那辆赛车最终率先冲线时,泪水就这样让她猝不及防地涌了出来。 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时,她便笑着把眼泪擦掉了。 她心想,这一切都足够了,也值得了。 只不过,这个让所有观看了本场比赛的人都对其印象颇深的男孩却似乎并不满足于此。 当他从他的那赛车里出来,他便脱下了自己的头盔,将其交给了场内的一位工作人员。 他穿着那身赛车服,并向着先前他所去到的那片观众席奔跑起来。 在最开始的时候,场内的观众们还以为这只是他的一种庆祝方式。但很快,大家便都看到了他那让人始料未及的惊人举动。 他凭借矫健的身手,从赛道处翻上了观众席。 当这个男孩来到了一位坐在第一排的车迷面前时,他十分礼貌地用英语询问道:“可以借我用一下你的座位吗?” “哦……当然,当然!” 在那名观众起身之后,霍云沉便跨过那个座椅,并上到了第二排,并向面前的那个人重复起了那句话。 周围的人不知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却都是因为这位未来之星的近在眼前而感到兴奋不已。 许多人都拿出了手机,拍下霍云沉一路向上去的这一幕。 至于那些离得近的人,则干脆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前置摄像头,以这样一种方式完成了和霍云沉之间的合影。 是的,正式比赛是已经结束了。 赛后的颁奖仪式却还没有进行呢! 霍云沉的这一举动直接把依旧还在原地的亚军和季军都给弄懵了。就连依旧还在生着自己气的约瑟芬都不禁向拿着霍云沉头盔的工作人员问道:“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他就说……麻烦替我保管一下。” 无论是在赛场内,还是在赛场外,人们都开始议论起来。 比赛的解说员甚至还调侃起了霍云沉,说有关他在赛前看的究竟是谁这个问题,答案很快就将揭晓了。 是的,很快,很快就将揭晓了。 因为此时的霍云沉已然走过了张昭昭所在的那一排。 这让张昭昭望着不远处的霍云沉,满眼的都是不敢相信。 而后,他就经过了他的母亲和父亲所在的这一排。 应该说,他的妈妈和爸爸就坐在和他正对着的那个方向。可霍云沉却是在看到了他们之后,直接往旁边挪了那么几个位置,并向往右数第四个位置的人说出了那句“请原谅”。 在他真正到达单明明的面前之前,他的目光就已经让他的意图昭然若揭了。 而坐在单明明周围的人也在跟着这名冠军车手的视线,望向了此刻的全场焦点。 这也让单明明只能继续坐在那里,也根本就无法在这样的时刻离开了。 可直到这个时候,她也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 第260页 而后,那个男孩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并对她说道:“你最后一次和我说话的时候,对我说——你可能原本就没法在这里留到那么久以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距离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已过去了很久。 她们看起来好像一点也没变,并且她们也依旧在自己先前坚持的那条路上继续走着。 但她们知道的,有太多太多的事都变了。 可霍云沉却是依旧还记得她无心说出的那句话,并且执着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霍云沉道:“这个问题我问过你,但你不愿意给我答案。明明,告诉我好吗?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第120章 单明明看着近在眼前的这个男孩,一时竟是有些失语。 她应该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可面对此时还带着些许喘的霍云沉,她却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琅俨/文 霍云沉没有催她。 他就站在比单明明所在的位置还要低了一排的座位前,认真地看着她,也是在如此等待着她。 在好几次的尝试之后,单明明才向刚刚拿下了单场比赛冠军以及个人年度冠军的霍云沉反问道:“你在这种场合翻上观众席,就为了问我这个问题?” “对。” 这是在有着许多人到场观赛的赛车场,周围也有着许多声音。但霍云沉的那句话却还是轻易地就将她带回到了说出那句话的那个时刻。 只是她又如何会在这样的场合下把答案告诉这个男孩? 她也只能,只能是说了谎。 “可我已经不记得了。” 单明明用平静的语调说出了这句话。同时,她也努力让自己看向对方的眼神如同这句话一样——冷淡而从容。 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霍云沉的那名观众被更旁边的一名女性拉了一把,示意她可以过来跟自己一起坐。 周围的这些听不懂中文的当地观众也一脸认真地看起了两人。 尽管看不懂,可这会儿的她们也已经能够明白了:这绝对不会只是充满了喜悦与感动的一幕。 可更远处的人却是不知道,她们还以为这是一场令人激动的求婚场面,有人甚至还喊了那么一两句“答应他!” 就坐在附近的观众则怒而向那些人做出了“嘘”的动作。 这样的一幕会让单明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霍云沉依旧站在她的面前。这个男孩看向她的目光已然明摆着告诉了她:你在说谎。 他并非猜测单明明在说谎,而是百分百地确认他喜欢的人刚刚对他说了谎。 “我查看了很多照片。很多很多的照片。” 在单明明不解地看向霍云沉的时候,年轻的赛车手便说道:“从上海站的比赛起,所有有我参加的比赛,你都到现场看了,对吗?” 当这样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问题被问出时,人在那一瞬间的反应是很难掩饰住的。 单明明的眼神变化也让霍云沉再次肯定了他在先前就已经知道了的事实。 他因而问出了第二个看似简单,却是十分关键,也让此时的单明明感到无法回答的问题。 他问:“为什么?” 她们已经有太久都没有见面了。 没有像现在这样,站在距离彼此很近的地方看着对方。 甚至……也很久都没有听到属于对方的声音了。 如此一来,单明明也就不会知道这几个月来,霍云沉对她所抱有的感情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她知道霍云沉在赛场上取得了怎样的进步。 她甚至能数出她喜欢的男孩在每场比赛中,都进行了多少次的超车,又是从怎样的位置一步一步地爬到了现在的冠军位。 可除此之外呢? 比如说,霍云沉对于她的看法? 又或者,她在这个男孩的内心,究竟占据着怎样的位置? 单明明对于这些的印象和看法都只停留在两人之间相处得最糟糕的那一周。 又或者,更糟。 她相信霍云沉早就已经走出来了,也不会依旧还在在意着她。 她知道两人如果还有机会再见到,霍云沉会能够认得出她来。但也……只此而已了。 所以她才会对霍云沉现在的举动感到如此猝不及防。 这个男孩现在的样子,真的和她记忆中的模样,太不相像了。那不是她曾见到过的,霍云沉会在望向她的时候所会有的神情。 那也真的会让她感觉到不知所措。 “你先回去好吗?回去参加颁奖仪式。大家都在等着。” “然后呢?就这样结束了吗?” 霍云沉所说的“结束”在这里绝对拥有双关的含义。 当单明明说出上一句话的时候,她的情绪就已经濒临临界点了。她只是强忍着,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更平静一些。 可她才因为因为霍云沉在赛场上的表现而落了泪。当霍云沉又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如今“结束”这个词在单明明这里,已经拥有了更多的意义。 而霍云沉在问出这句话时的不舍,以及他的眼睛里所拥有的情绪也感染了她。 “我……会在今天晚些时候,给你打电话。” “这么说,你会把我从你的黑名单里放出来?” “对。” -- 第261页 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霍云沉的那句话还是逗笑了单明明,并也让她偏过了脸。 当她又转回头来看向对方的时候,她试着用更轻松一些的语气说道:“我会和你……好好谈一谈。” 这看起来,像是个足够让人满意的安排了。 可霍云沉却说:“但我不能那么容易就相信你。” “你看起来是个心很软的女孩,但你其实不是一个喜欢给别人机会的人。起码,你不喜欢给我机会。你也只在做出决定的时候才让我意识到我被放弃了。” 霍云沉一句一句地说着,仿佛今天他哪怕会因此而错过颁奖仪式,他也不在意了。 如果只是把注意力放到霍云沉所用的字眼上,那么这应该是带着控诉意味的话语。可当单明明看着这个男孩的眼睛,她会感觉到从内心传来的,酸涩感。 那或许是她在两人短暂的,相互喜欢的关系中所感受到的。 又或者,那是她从霍云沉的身上感受到的,他在这一刻的内心感受。 “你说让我不要追你了,就真的让我几个月都见不到你,也听不到你的声音。明明,我们甚至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如果我现在回去,我们……” 泪意在单明明的眼睛里不断地酝酿着,那也让此刻的她看起来……泪眼朦胧的。 她想,她可能还是喜欢着这个男孩。 只是她没有想到,本该脆弱的那份喜欢居然在霍云沉的内心也依旧维系着。并且,那还让有着万千顾忌的男孩在今天以这种方式向她表达了那些坚强、那些脆弱、以及割舍不下。 单明明不由笑着叹息了一下。她没有再给到霍云沉接着说下去的机会了。 她知道此刻有多少台摄像机正在对着她,她也知道……此刻正在看着她的人,有很多很多。 如果是过去的她,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过去的她。 那么面对如此的万众瞩目,她可能会只是低着头,而后又不停的摇头。 但……这一刻的单明明却是做出了一件大胆到了……让过去的她无法想象的事。 她捧住了霍云沉的脸颊,让这个男孩靠近自己。 而后,亲吻他。 来自于单明明的吻是很浅的。她也只是想要轻轻地贴一下霍云沉的嘴唇,然后问对方:这样你能信我了吗? 但在她松开对方的时候,霍云沉却是把手放到了她的后颈,并让她又和自己又接了一次吻。 而这一次的吻,那可就比先前的那一下要深得多了。 在单明明开始用力推开这个男孩的时候,霍云沉才松开了她。 他说:“你得给我一个时间,否则我的脑袋里会只有你。我没法做其它事。” “十点四十三分之前?”单明明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说出了这个时间。 在说出那个数字之后,她愣住了。霍云沉却是没有意识到。他还好笑地说道:“那太晚了。” 霍云沉又道:“我大约会在一小时后结束颁奖仪式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然后……” 单明明:“那我就过一个小时给你打电话。” 听到这句话,今天的冠军车手终于是笑了起来。 他又看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一会儿,并吻了一下单明明的眼尾。 他让自己的吻在单明明那落了很多泪水的眼尾停顿了好一会儿,而后说道:“我等你。” 在那之后,霍云沉终于挪到了观众席的过道,并一路走着楼梯往下,怎么翻上观众席的,就再怎么翻下去。 观众席上目睹了那一切的车迷们都为他鼓起掌来。 坐在单明明附近的那些人则纷纷向她说出了恭喜,还有人想要同她拍合照,只是被她给拒绝了。 当霍云沉不再那样看着她,也离开了这片区域之后,单明明终于从那种奇特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她说不清楚自己的在几分钟之前怎么就做出了那么大胆的举动,但她却也……不觉得后悔。一点儿也不。 只是她依旧没有想明白很多事。 她想不明白那个男孩为何会以这种孤注一掷的态度来到她的面前。 同时她也还不知道在给对方打去电话的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 只有一件事是她能够确定的。 ——现在距离她和另一个自己约定好的交换时间,只剩下九天了。 场内充斥着为霍云沉所发出的欢呼声。观众席上的人们大多都因为今天的这场格外精彩的比赛,以及之后发生的那段小插曲而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但在大家开始陆续立场的时候,再次望向那几辆赛车的单明明却是目光凝重了起来。 第121章 琅俨/文 “在刚刚结束的本年度宝马方程式赛车世界锦标赛最后一场比赛中,霍云沉众望所归地拿下了单场比赛的冠军以及年度冠军!” 随着“砰”的一声,香槟酒的软木塞向外飞了出去。它在人们的庆贺声中,划出了一道俏皮的弧线。随后,带着气泡的酒液被喷洒到了领奖台上的三位车手身上。 这是赛场内的情形。 而在赛场之外,和这场比赛有关的信息则开始发酵。 那名年轻的赛车手在取得冠军后所作出了惊人之举。那让他在一时之间成为了让许多人关注的焦点。 有太多太多人都以为他早晚会和张昭昭在一起。 -- 第262页 可在这场比赛结束后所发生的那一切则告诉了原本对此感到完全笃定的人:那不可能了。 [疯了吧,他居然放着张昭昭不管,去找那么一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姑娘。女人漂亮有什么用吗?] [如果是别人我也就理解了,年轻人嘛。但霍云沉和张昭昭在一起,小伙子长得帅气,张昭昭也有魅力。他让张昭昭帮助他的赛车事业,两个人一起发展,这样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男孩子太年轻,就是不明白事。] [张昭昭还是这场比赛的赞助人吧?刚拿下冠军,就这么得罪赛方赞助人,也太没顾忌了吧?看来这小子就算有实力也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他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网上出现了许多对此感到难以置信的言论。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从周一早上的那份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替霍云沉说话的声音就也渐渐出现了。 [霍云沉凭借自己的实力拿的冠军。难道就因为张昭昭是比赛的赞助人,他就不能对自己喜欢的人表达爱意了吗?女孩都被感动哭了啊。] [他凭什么不能喜欢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漂亮姑娘啊?我们男的也喜欢年轻漂亮的异性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吗?] [能理解他的选择,但他以后的路,可能就要难走了。他错过了一个改变他命运的机会。在赛车界,有巨富赞助商和没有那种赞助商的车手,两者走的路真的很不一样。] 张昭昭虽然并非娱乐圈人士,但作为一名很有影响力的商界强人,她所拥有的关注度却是非常的高。 这次张昭昭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去追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车手,这本来就会让许多人都持续注意到这件事。 甚至于,在网上观看这场比赛直播的人,有很多都是因为张昭昭才间接入的“坑”。然后,她们又因为霍云沉在比赛中的出色表现而对这名车手有了好感。 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插曲,自然会让在外头蹲等的媒体把话筒和摄像机都对准了张昭昭。她们就等着看到张昭昭,并对她进行采访。 仿佛,看这么一个在过去无往不利的人翻跟头,也是个足够让人感到兴奋的事。 “张总,请问您对刚才发生在观众席上的那一幕,有什么看法吗?” “您先前知道霍云沉会这么做吗?” “那是他的女朋友吗?现在网上有人说您利用和霍云沉之间完全不相等的地位在欺女霸男,请问您对于这个说法,有什么想要反驳的吗?” 面对这些摄像机和话筒的包夹,张昭昭只是依旧风度翩翩地笑着,说道:“对不起,和我的工作不相关的问题,恕难回答。” 这件赛车场内的“突发事件”显然影响到了很多人。 它起码让知道张昭昭的许多人都控制不住地把注意力放到了这件事情上。 它也当然影响到了张昭昭、以及同样也在场内看到了这一切的,霍云沉的母亲和父亲。 在观众们都各自离场的时候,霍女士依旧和她的先生一起,待在场内。 她靠在她孩子的爸爸的怀里,自责着。 “那天我不该都不问他一下就这么说他的。不该的。云沉的心里肯定很难受。所有人都那么看他,而我居然也是这样看他的。” 霍爸爸听着这些,把手搭在了自己夫人的肩膀上,并小声地说着安慰。 在国内时间的早上十点,才上班没多久的唐英女士就在自己的朋友圈发了一条看似普通的状态。 那是一张她在前不久的时候和女儿的合影,以及一封写给女儿的《感谢信》,感谢她在进入唐明集团之后为公司所作出的贡献。 这其实就是在向所有拥有她联系方式的人宣告一点: [看到今天早上体育新闻里的那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姑娘”了吗?那是我们唐明集团的CFO,也是明唐资本的发起人。] 而身处漩涡中心的,更不为人所注意、仿佛隐去了姓名的那个人,她只是同自己的助理一道回到了酒店。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当、当然!” 作为在最近的距离看清了一切也听清了一切的那个人,珊珊现在依旧还处于那种喝大了似的状态。她知道自家老大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但她肯定是有一点晕乎乎的。 她也,根本就不、敢、信。 原来张昭昭追了那么久都没得手的那个小车手,心里想着的一直是她家老大! “那你也稍微休息一下吧。”单明明和珊珊说了这句话,用房卡刷开了她的那间房间。 当房间的门再次被关上时,她也就终于能在从赛车场出来之后,再次独处了。 她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而后才拿起手机,一如她和霍云沉所说的那样,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或许,霍云沉在比赛之后所做出的那件事实在是太让她感到震撼了,他所提到的那些则也完全触及到了单明明的内心深处。 那使得单明明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依旧处在那种后劲之中。 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会不断不断地去想起——想起那短短几分钟里的许许多多个瞬间。 所以现在的她依旧不知道应该和霍云沉说些什么。 但是她们说好的时间已经到了。 那就先给他打一个电话吧。 -- 第263页 这么想着,单明明就脱了靴子,也把外套挂了起来。 而后她就蜷着腿靠在沙发里,在深呼吸了几次之后,给霍云沉拨去了语音电话。 当电话很快被接通,从通话的另一头传来的,不是一句“喂?”,而是属于彼此的呼吸声。 那就足够了。足够她们确定此时正在和自己通话的人,就是她们所想的那个人。 “是我……”在半晌的沉默后,单明明开口这样说道。 . 四个小时后, 庆功宴。 “哇哦,所以你还是来了?” “冠军不该来赛后的庆功会吗?” “我只是后来听说,我们这场比赛的一位赞助人……她正在追求你。” “所以?” “你不担心她在羞恼之后对你做些什么吗?” 当约瑟芬在赛后的庆功晚宴上看到霍云沉的时候,她显然十分吃惊。 对于她所给出的疑惑,霍云沉则是问她:“我是个男人,而且体格强壮,我需要担心什么?” 霍云沉不曾和人说起过他在格斗方面的特长。但即便如此,他的体格在同年龄段的亚洲车手中,也的确是称得上强壮了。 他是没有穿过那种带子很细的背心,也不会穿过分强调身材的,会紧紧地包裹住肌肉的衣服。但人的身材原本就像容貌一样,只要存在,就能让别人看到。 约瑟芬虽然才只有十七岁,但处在这种年龄的女孩原本就会对异性相当关注。她也有在私下参与过其她车手对于霍云沉身材的讨论。 大家一致认为:霍云沉看起来,很“带劲”。 只不过,她们也同样认为霍云沉对于这些可能并不了解,也不在意。她们还认为霍云沉对于向人展现自己的魅力这件事,完全没心思。 但现在,霍云沉的话却是让她们都有了很不一样的感觉。 仿佛她们从没想过这种反差感也会在霍云沉的身上出现。这会儿正和她们一起的两个男车手也觉得能从霍云沉那里听到这样的话实在是很有意思,表演似的向他做出了几个展现肌肉的动作。 “酷。”约瑟芬主动和霍云沉碰了碰杯,并说道:“我现在发现,你在赛场之外的样子,其实和你在赛场上的挺像的。” 在刚刚结束的比赛中都有着不俗表现的几个人就此闲聊了起来。 有人对霍云沉说“你其实该去德纳芙”,也有人问起他:“她”怎么样。 郁思为便是在这样的时刻进入举行庆功宴的宴会厅的。 他年轻,外形俊美,气质也与赛车世界的这些人很是不同。 但让他一进门就被很多人同时注意到的,却不仅仅是他的外表与气质,而更是从他的西装口袋里露出了一截的,代表着赛方赞助人身份的金属卡片。 他在侍应生经过他的时候,动作自然地从托盘上拿起一杯香槟酒,并走向那几名正在聊着什么的赛车手。 “你好。” 郁思为的目标显然十分明确,也是一开口就是一句中文。 但这会儿中文里的“你好”几乎已经像是西班牙语里的“Hola”一样了,很多人都明白它的意思。 于是那几名车手都和他回了一句“NiHao”。 那让正好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的霍云沉很快就把手机收了起来,也看向了这个还很年轻的,“赛方赞助人”。 郁思为向车手们礼貌地笑了笑,而后问道:“介意我和霍云沉说几句话吗?” 赛车手们的回答当然会是“不介意”。 而后,郁思为就转向霍云沉,和他做起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郁思为。张昭昭的儿子。今天晚上,我是代表我的母亲过来这里的。我能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当霍云沉听到郁思为说出他“张昭昭的儿子”这一重身份时,他的表情就冷淡下来。但很快,他就向对方露出了笑容,并说道:“当然。” 两个年纪相仿、外形也同样出彩,却是风格迥然不同的两人便就此离开了宴会大厅,转而去到了没人在的走廊。 “如果你是为了你的母亲来找我的。那么我想说,我给她的回答从来就只有一个,她不是我……” 在出了宴会厅之后,霍云沉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它足够直接,也足够开门见山。 可当走在了前面的郁思为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却是神色冷然地说道:“我想和你谈的不是我的母亲,而是单明明。” 因为那个名字,霍云沉便立刻收起了先前的那份轻松,并转而……在看向这个外形俊美的男孩时,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的敌意。 那完全是一个下意识的表情变化。他看待郁思为的眼神也就此改变了。 郁思为说:“我不知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以前又有过什么,但显然,你插足到了我和她的关系之中。” 相较于霍云沉之前的开门见山,郁思为说话的方式甚至要更为锐利。 “就是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她还和我一起做了很亲密的事。你能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吗?明明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而你,企图破坏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第122章 琅俨/文 晚上九点,单明明从酒店出发,去往霍云沉所在的庆功宴举办地。 她没有带上珊珊,也没有带上任何一个人,而是自己开着车,去到稍稍偏离市中心的那栋建筑。 -- 第264页 她和那个男孩约好了,要在今晚的九点半见面。 那可能也是霍云沉能够从庆功宴上离开的,最早时间了。 在先前的那通电话里,她们似乎说了很多,却都没有触及到最关键的那些问题。真正想说的,以及此刻所排斥的,那些统统都没有说。 但当属于霍云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不断响起,长达数月的疏远,便似乎被一点一点地敲开了。 今天的她们都在维也纳,正如过去她们也都在临海城。 但,天空下起的雪,以及那些童话感很强的建筑却让她感觉到了两者的不同。 仿佛这里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们向着彼此靠近,再靠近。 单明明已经在去见对方的路上了,却还是有很多很多事都没有想明白。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从那个男孩的身上得到什么,也不知道霍云沉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到对方的那个吻,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好,请问有通行证吗?” 单明明把车开到了宴会举办地的停车场外,并在门卫向她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出示了霍云沉让人给她放到了酒店前台的那张通行证。 . “你跟我说你是张昭昭的儿子,我能相信你,因为你和你的妈妈长得的确有些相似。但你之后说的那些话,很抱歉,我找不到任何能够让我相信你的理由。” “你不愿意相信?” “不,是你的确让我没法相信你。我觉得你应该也能明白我的这句话的意思。” 这实在是……火.药味十足的对话。并且,霍云沉在这句话的最后,还回呛了郁思为了在最开始时对他说的那句话。 ——[就是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她还和我一起做了很亲密的事。你能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吗?] 张昭昭曾和自己的儿子提起过这个男孩很多次。 尽管多数情况下,郁思为都没有认真听过那些,但他对于霍云沉是有一个印象在的——这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可面对郁思为所说的那些……措辞锋利的话语,霍云沉竟是也丝毫没有落到下风,也没有穷小子第一次遇见某个富家子弟的那种……局促不安感。 “你说她是你的女朋友,那你看到她在今天下午的赛车场里主动吻我了吗?在那之后,她有和你联系过、跟你解释过吗?” “她有。” 当郁思为说起“她有”的时候,他的看向对方的眼神也就不再是波澜不惊的了。 霍云沉当然察觉到了这样的变化,但他还是接着问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那可真是……精彩。 两人所扮演的,进攻者与被动接受者的角色或许就要扭转过来了。 因为,单明明在今天下午之后和自己的“男朋友”所说出的解释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编造得出来的。尤其,她还在数个小时之前,和霍云沉通过电话。 哪怕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准备充分,霍云沉也拥有判断真假的能力。 如果两人此刻是在赛车场上,那么霍云沉就已经凭借着先前的那一系列话语缩短了和领先者之间的差距,并开始向郁思为发起试探性的进攻了。 尽管郁思为在走向霍云沉的时候的确没有表现出傲慢,可当他以张昭昭的儿子的身份要求身为自己的这名对手和他单独谈一谈时,他对于霍云沉的那份俯视感就已经显露无疑了。 那或许,也是他有意无意地制造出的形象。 他想让这个破坏了游戏规则,在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里就完全改变了局势,也几乎要击溃他美好愿景的小子知难而退。 但现在,霍云沉所给出的那一连串的回击却是让这名亿万富婆之子想要从山坡上冲下来,和霍云沉来一场贴身的,且更为血性的对峙。 “我没有和你提起这些的必要。那些也只是我和她的私事。” 怎料,霍云沉却是因此笑了起来,说道:“或者,她根本没有来找过你。” 尽管这只是霍云沉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但他却是对自己所说的话如此肯定。 霍云沉道:“否则的话,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你会和她在一起,整晚都在一起。” 这句话刺痛了郁思为,就好像他先前刺痛霍云沉一样。 霍云沉接着问道:“你表现得……和明明很熟悉的样子。可你们有正式约会过吗?有互相说过喜欢吗?有带她去过你家吗?” 郁思为则嘲弄般地问他:“你和她之间只是有过这些?你是在和她玩过家家吗?” 霍云沉眸色一沉,又道:“所以你和她之间,的确没有过这些。” 面对这个自己此前从未见过的“敌人”,霍云沉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接着说道:“而你其实,很在意这些。” 说完之后,霍云沉便走上前一步,向郁思为伸出手。 “我是霍云沉,认识你,我感觉……很荣幸。” 此时宴会厅的大门打开,有两个正在交谈着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则拿着电子烟。看到正在走廊里相对着的这两人,她们还有些疑惑。但她们也只是友好地看了这两人一眼,在和霍云沉和郁思为微笑了一下之后向室外走去。 与那两人之间轻松且不断有笑声发出的氛围相比,郁思为和霍云沉这边却是冷硬得不留情面。 -- 第265页 即便是在那两个跟他们不相干的女人离开之后,郁思为也还是没有和霍云沉进行一次起码是表面友好的握手。 他开始和霍云沉说出一些让其听不明白的话。 “其实,你不该选在今天下午,在那么多台摄像机的拍摄下对她说那么多的话,又去吻她的。” “是吗?”霍云沉只是很无所谓地,轻声问了一句。 郁思为一听就知道,对方不明白他的意思。 在这一刻,他竟感觉到有些畅快。他接着说道:“你有想象过吗?有一天你再见到她,满怀欣喜,可她看你的眼神却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甚至还在礼貌之外带着些许的防备?” 答案当然是没有。 郁思为又道:“我想象过。想象过很多次。其实,你也可以试着这么做。这可以让你在未来的某一天,更从容些。” 两人的这次交谈,又或者说是“交锋”就此结束了。 表面上来看,霍云沉应对得不错,他也根本就不信郁思为所说的那些话。 他不信郁思为所说的,单明明是他的女朋友这件事,也不信郁思为在那之后所说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但在两人间的交谈结束之后,他却是去到了洗手间,也用冰水洗了一把脸。 当那些温度很低的水被持续地泼到脸上,且冲洗起他的脸,霍云沉会感觉到整张脸都有些麻麻的了。 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也清楚地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茫然若失。 他的手机响起铃音,那让他被惊动到了一般,立马拿出手机。 只是此刻正在呼叫着他的,却只是他的妈妈。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定会来找他的。毕竟她们已经来到了维也纳的这座赛车场来看自己的比赛,可他却对此表现出了完完全全的无动于衷。 如果他不是刚刚见完郁思为,如果他不是很快就要去见单明明,那他或许是会接起这个电话的。 但现在,他就只是点了红色的挂断键,并摸出他寄存衣物的号码牌,去到外套的寄存处…… . 停车场内,单明明在停好了车之后松开了安全带。 或许车内的空调似乎开得有些太热了。又或者,单明明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紧张。 那让她先是拉开了车门,让外头的冷风吹进来。 可很快,她就觉得那样还是不够,她干脆走下车去,给霍云沉编辑起消息。 那只是一条短短的“我到了”,却让她在车旁犹犹豫豫的,想了许久。 在这份犹豫中,她听到了一个让她感觉到有些熟悉的脚步声的靠近。 单明明于是很快放下手机,转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然后她会发现,那个让她此刻既想见,又不想见的人已经站在黑夜的雪地里,看着她了。 在男孩的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古典建筑,而他则抱着外套,站在离她不近也不远的地方,看着她。 霍云沉的嘴唇似乎是紧抿着的,但他看向单明明的眼神中,却是透着渴望的。 在两人向彼此望了好一会儿之后,单明明成为了她们之中先开口的人。 她说:“嗨。” 仅仅是这一个字而已,就把霍云沉从那份巨大的不确定中拽了出来。 他的眉毛舒展了起来,也对自己喜欢的女孩露出了笑容。 “嗨。” 此刻他仿佛有些遗失了他在今天下午时的那份勇气,也在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看了单明明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说出一个提议。 “你想去兜风吗?” “开着窗的那种吗?” 随着单明明说出了那在不经意之间带上了几分幽默的问题,霍云沉又是笑了起来。并且,这一次的笑容就轻松多了,也自然多了。 “不。”霍云沉笑着说了一句,而后又道:“关着窗的那种。这里很冷。但是我今天……喝酒了。” 单明明:“没关系,你也可以偶尔坐在副驾驶座上。” 年轻的赛车手想要给喜欢的女孩拉开车门。不曾想,他却是就此和也正打算拉开车门的单明明……碰到了一起。 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的单明明,手是热的。可霍云沉的手,却是很冰,仿佛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 单明明不禁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可两人却是都选择了略去这个细节。 其实,她们从未真正的了解彼此,也没有能称得上是“朋友”的时候,却是在已经在对方的身上,都投以了很浓重的情感。 仿佛她们之间的感情一直都是纯粹的吸引,并且在那份吸引之中,也从未掺杂过友情。 数月后再相见,两人便陷入了这样的相处。仿佛她们一个想要踩下油门,却是不知该如何在这种时刻以及这样的道路上踩下油门;而另一个则犹豫着,不知是不是该踩下油门。 赛后的庆功宴还在继续着,可冠军却是跟着他喜欢的女孩离开了那里,坐在副驾驶座上,开始了一场漫无目的的兜风。 夜晚的维也纳很美。它就仿佛是被白雪妆点了的童话城。 而在市区的某些地方,圣诞集市也开了起来,到处都是欢乐的气氛。 两人在打开了话匣子之后,气氛轻松地聊起了天。 那就仿佛……一对已经许久未见了的,普通朋友。也仿佛……没人记得今天下午时的吻。 -- 第266页 这会让单明明感觉到很放松,也莫名感受到了……释然。仿佛过去的意难平和不甘心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而下午时的那个吻,也就只是一个不代表任何事的吻了。 但就在单明明感觉到她真的能和这个男孩“和解”了,并且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的时候,霍云沉却是在沉默了片刻后向她说出了一个让她再次感觉到了不知所措的提议。 “我们重新开始吧。” 单明明在离她所住的酒店很近的街道上猛踩下刹车,而后不敢置信地看向正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霍云沉。 但霍云沉此刻的表情却是认真极了,也不见任何的冲动,仿佛他在坐上单明明的副驾驶座之前,就已经开始思考起了这些。 他说:“重新开始一段认真的关系。” 第123章 琅俨/文 霍云沉说,他想要和单明明重新开始一段认真的关系。 那么,怎样才能算是一段认真的关系呢? 有关这一点,年轻的赛车手似乎有着很多的美好想法。 他说:“对彼此忠诚,也进入到对方的生活里。如果我们牵着手走在路上遇到了任何一方的朋友,都可以很高兴地和朋友介绍——嘿,这是我的男朋友,或者,这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可以邀请彼此的朋友一起去户外野营,烧烤,开越野摩托……” 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对于某种关系的描述,而更像是对于未来生活的憧憬和想象,也具体到了每一幕的情景。 见这个男孩还在继续说着,且越说越多,也越说越离谱,单明明不禁带着那份迷惑感问道:“你……今晚喝了很多酒?” 那打断了霍云沉的描绘,也让他在回过神来之后看向单明明。他看了一会儿此刻跟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让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却是心里一直想着的女孩。 “我没有。”霍云沉在后知后觉之后,很快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我就只是喝了几杯香槟。我……” 单明明把车靠边停下了。 她探究地看着坐在她副驾驶座上的赛车手,并试探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和我结婚?” 这一刻的单明明其实并没有生气。 毕竟,这个男孩只是在说着他心里的某种愿想。他只是说了一些话而已,话语强迫不了她什么。 但随着这个在一针见血之外还带着些许幽默的问题被提出,沉默也就在在两人之间蔓延了。 直到此时,霍云沉终于露出了符合他年龄的,带着些许孩子气的表现。 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并带着些许的焦急,想要和单明明解释。 “我……没有想着这么以后的事。” 单明明依旧还在看着他,用打量的眼神看着他,想要知道对方究竟想要什么,又是想要做什么。 霍云沉又道:“我想要……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尽管单明明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严肃一点,可她还是被这句话给逗笑了。但,她还是没有生气。 “上一次的时候,你还只是问我可不可以追求我。对吗?”单明明问道。 霍云沉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也因而低下了头,说道:“是的。” 单明明:“我同意了,可你在那之后的表现,很糟糕。所以我……不想让我们再处在那样的,‘关系’里了。” 单明明让贴在一起的左右食指分开,而后右手的食指往外打了几个转,她也往远离了对方的手指吹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向霍云沉表述她们那失败了的,想要向彼此再走近一步的尝试。 其实她从没有讨厌过这个男孩。她甚至还很能理解霍云沉的迷茫,以及彷徨。但她讨厌那种让她变得软弱也患得患失的……“怪圈”。 “是的,我的表现糟糕透了。” “而且你还让我像是一个……一个……” “一个什么?” “想要骚扰你,却又让你没法说出实话拒绝的人。” “没有,明明,我从没有这样想过你。” “可你重点是你让我有了这样的感受,让我处在很强烈的不确定中。”当单明明说出这句的时候,她的态度就变得强势起来。 她接着说道:“那是我感觉到的。所以重点是我的感受,而不是你的本意是不是想要这样。” 在自己的情绪又要陷入到那种不稳定之前,单明明收住了那些。 此时她似乎一下又回忆起了她上一次见到对方时的情形,也是在愤怒退去之后用平稳的声音说道:“你让我感受不到你对我说的那种喜欢。你也让我觉得……我在你的眼中,和今天的张昭昭也没什么区别。” “那你现在,也那样认为吗?” “什么?” “认为你在我的眼中,和其她女人也没什么区别?” 单明明都要笑了:“她可不是什么其她女人。她追求了……” 在单明明的那句话说完之前,霍云沉解开了他的安全带,他也向他喜欢的女孩靠近过去,想要继续今天下午的那个……亲吻。 可单明明却是偏了一下脸,拒绝了。 在霍云沉因为她的这个拒绝的动作而慢慢退回了原来的位置后,单明明才转回前面的车玻璃,并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抱歉。” 这个突如其来的道歉让霍云沉一下转头看向单明明,也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和自己道歉。 -- 第267页 而单明明则说:“今天下午的时候,我不该吻你的。” 她说:“我们不该在赛车场里接吻的。那会让很多很多的人,误会我们可能是情侣。但其实,我们不是,也从来就不是。没有一天……” 霍云沉:“我不在乎。” 单明明:“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根本什么都没想好。那不是我给到你的承诺,也不意味着我愿意和你重新开始了。” 可霍云沉还是说道:“我说了,我不在乎。” 黑夜之中,霍云沉那看向单明明的眼睛很亮。 他也说道:“而且,我也感觉到了。那个时候,你没在思考。没法思考,也没时间去思考。但我还是很高兴。因为你不是选择了这么做,你只是……这样做了。在某些时候,它可能比承诺本身更重要。” 尽管霍云沉没有明说,甚至他自己都可能没有意识到,但单明明却已经从中感觉到了。 ——她还喜欢这个男孩,也还能被他所打动。而这就足以让霍云沉感到很高兴了。 单明明努力让自己的情绪随着呼吸而平静下来。 她抿了抿嘴唇,问道:“你在那么多人看着你的时候,翻上观众席,不等到我给你的回应,就不愿意去领奖台。到底为什么?” 这是单明明在看着对方一路翻上观众席并向着自己而来的时候就想着的一个问题。而现在,她也终于有机会能问出让她感到深受困扰的问题了。 单明明问:“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当然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那也让霍云沉想了好一会儿。 在回忆了一遍过去那几个月的时光后,他说道:“我希望我以后的生活中,可以不止有赛车,还有你。” 在很多时候,这或许只是一个简单的愿望。 但在单明明看来,那根本就不可能。并且,她也从那之中感受到一种天真的残忍。 她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可这不可能。” 如果可以,她想要只是笑着说出这句话。这可以让她看起来……更潇洒一些。但她到底还是因为知道这种事根本就毫无可能而一下涌上了泪意。 那根本就是她无法控制住的。她不禁用指尖在眼尾的下方滑动了两下,希望能够止住那些。 “其实,我知道。你的表现虽然糟糕得很,但我……我可能也不该在那个时候,那样对你。我得……起码给你和我沟通和解释那些的机会。但我……但我……” 就是厌倦了。 没错,就是厌倦了。 在想清楚了这些之后,单明明也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其实她更想说,在这件事里,我也有责任。可她太讨厌“你也有责任”以及“你也有错”之类的话语了。 所以,她避开了那些。 单明明继续说道:“我不是没耐性。但我们……浪费的时间太多了。真的,太多了。多到我已经不想再和你开始了。”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单明明突然就又很想笑了。 她觉得,今天她起码弄明白了一点:她喜欢的男孩是真的也喜欢着她。 但同样的,她们今天谈话的主题也会让人觉得既好笑又沮丧。 ——《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是怎么没有在一起的》 单明明终于放弃了让自己的眼泪不要落下来的努力。 她也转而继续说道:“你可能不记得了,在我和你认识的那一天,你就对我说了,你不想追求我,你也对恋爱没兴趣。那之后的一个月,我都是躲着你走的,我……” “那就别喜欢我。” 单明明因为这句来自霍云沉的,显得十分突兀的话而停了下来,并看向对方。 霍云沉:“你可以对我罚时。” 在赛车比赛中,违反了相关规则的车手以及车队会遭到“罚时”的处罚,罚3秒,或者5秒。那会让她们必须得在更困难的情况想才能取得自己原本轻松就能拿到的名次。 而此刻的霍云沉则请求单明明对他罚时,而不要就让他出局了。 霍云沉又道:“半年或者九个月不喜欢我,就只是让我喜欢你。” 这听起来,是个很有意思的提议。 只可惜,她哪里还有九个月?她只剩下九天了。 就在单明明想要再次拒绝霍云沉的时候,这个男孩却是说出了让她感到意外的话语。 “已经浪费了的那些时间,或者说……已经错过了的那些时间,很可惜。但之后的那些时间,哪怕只是一分钟,一秒钟,那应该也是有意义的。” 此刻的霍云沉认真极了。 他并非是在说着能够哄住单明明的话语,而是在说着他的肺腑之言。 “F1的赛车进站更换轮胎或者其它部件的平均时间只有两秒。如果因为车队的失误,车手在站内停了半分钟、甚至是一分钟,那都会像是一辈子那么长。 “也就是说,哪怕是一分钟的时间,它也可以是很长的,它会有它的……意义。就好像现在,我和你在一起,坐在一辆车上。我们和彼此说话,也差点接吻。这些时间都是有意义的,它也让我觉得……很快乐。” 在这段“感情”、或者说交往中,两人一直是不同的。 单明明是着急的。 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所以她会想要在离开之前和这个男孩有一场完整的恋爱。 -- 第268页 她也希望在两人互相表达了心意之后就立刻开始,“把油门踩到底”。 可霍云沉却是迷茫的。 在向对方靠近的时候,他也是犹豫的,弄不清自己的心。他一边想,一边走。 这种速度的不一致会让她们相互拖拽,也导致了她们在几个月之前的那次让两人分道扬镳的矛盾。 但在此时,单明明所面对的这支夕阳挽歌却是帮助了霍云沉。 他问自己喜欢的女孩:你呢?你会觉得这些时间是有意义的吗? 这个问题就仿佛灵光一现地进入到单明明的耳朵里。 那也让她就此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是一种,让她在离开时心中不至于留下和这个男孩有关的遗憾的可能。 那对霍云沉来说,并不公平。 但也许,她该给这个男孩一个选择的机会。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就和你开始一段关系。”单明明先是说出了这句话。 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单明明的这句话,应当是让霍云沉感觉到沮丧的。 可她那松动了的态度却是让身旁的这个男孩更为认真也更为着急地倾听起来。 而后,单明明果真话锋一转。 她说:“其实,我们都不怎么了解对方。又可能,我们其实都没有彼此想的那样好。” 霍云沉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单明明。 他似乎并不认同这个女孩所说的话,但他还是迟疑着点了一下头,意为……他希望单明明继续说下去。 单明明又道:“所以也许,我们可以……相处一阵子?不以谈恋爱,也当然不是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相处。因为……” 霍云沉:“因为我之前的表现很不好。” 霍云沉那一脸认真又局促不安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可爱。 单明明抬起手来,似乎是想把手放到对方的脸上。但在霍云沉察觉到了她的这个意图之后,她就连忙又收起了手。 单明明接着道:“我们可以先相处和互相了解五天,七天,或者……九天?我们可以在这几天里待在一起,靠得很近,也一起做很多事。但这只是,只是一段……尝试。它不代表我们对彼此有了……” 单明明还想说出一长串的“风险提示”。 但霍云沉却是已经说出了他对于这个提议的回答:“我同意。” 单明明着急了,她生怕霍云沉误会自己的意思,还要继续自己没说完的“风险提示”。 但,她们之间的那个已经推迟了好几次的吻,就在此时到来了。 当霍云沉再次尝试去亲吻单明明,也抓住她先前曾抬起的手,单明明终于没有再次拒绝了。 那是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吻,也是一个在开始之后就让人不想要停止的吻。它让两人的气息都因为这个迟到了许久的吻而升温起来。 其实,这只是两人之间的第二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它也真的……来得很不容易。 那也让霍云沉怎么都不愿意很快就结束它。 他想要和自己喜欢的这个女孩接很久的吻。直到他确定单明明不会在这个吻结束后又转身离开,甚至是让他下车,他可能……才会松开对方。 但那真的就太久了。 单明明不得不用手指轻点他的肩膀,或者是摸摸他的后背,用以安抚他。 但那似乎也不能让霍云沉答应松开她。 最后,单明明只得笑着躲起了这个男孩的吻。 这也终于让霍云沉在这个晚上发起笑来。 他松开单明明,却是又亲了亲她的眼睛。 男孩再次说出了他对于单明明的那个提议的回答。 他说:“如果你愿意重新开始,不管这是一段什么,关系也好,或者是尝试……总之,我同意。” 第124章 琅俨/文 ‘总之,我同意。’ 霍云沉的话让单明明望了他好一会儿。与此同时,霍云沉的目光也一直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们并不是在酝酿着什么要和对方说出的话,而是就是在感受着,也沉浸在这个不可思议的时刻。 在这一刻,单明明从她喜欢的男孩的身上感受到了她原以为再也不会有了的,心的相触。 霍云沉望向单明明的目光是执着的,也是坦诚地表露着喜欢的。他正在等待着一个开始。 可单明明的眼神里,却是带着些许的……伤感。她知道她在这里的一切都已近尾声。和她的眼前人相比,她会心有所藏。那也让她比眼前的男孩更快挪开了她的视线。 半晌过后,单明明笑着坐起身来一些,并用她的额头去贴年轻赛车手的额头。 那种亲近感让两人都笑了起来。 “你住的酒店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现在?” 两人分开了些,单明明也就要重新系上她的安全带了。但霍云沉却是想也不想就问出了一句:“现在就要回去?” 单明明:“我以为……你今天应该很累了?你的时差可能也还没完全调好?” 霍云沉:“可我不想那么快就和你分开。我们也许……也许可以再去散散步?或者……” 在霍云沉说出那句“散步”的时候,单明明刚好就打开了雨刷。那帮她清理了一下落在了前窗玻璃上的雪,也让霍云沉先前说的“散步”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幽默感。 -- 第269页 但是霍云沉没有就这么放弃他的打算,他转而说道:“又或者,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喝点东西。” 单明明并没有转头过去看向对方,而是忍着笑,说道:“再或者,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回去。” 霍云沉一下就懵了。 他立刻看向单明明,似乎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某种暗示。 单明明连忙解释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和张昭昭住在一家酒店。如果今天晚上还在酒店里遇到她,那可能,会有一点点的,尴尬。” 这可就牵扯到一件霍云沉所不知道的事了。 单明明又道:“其实,我和张昭昭认识,而且她还是我的……我的……投资人。” 很好,那就要解释一下张昭昭怎么就是她的投资人了。 可她喜欢的男孩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工作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想到这一层一层又一层的关系,以及需要说明的内容,单明明不禁“嘶”了一下。 好了好了,这下她是真的明白她们对于彼此的了解是有多“少”了。 但幸好,霍云沉对于这样的事,接受度似乎还不低。 他只是带着后知后觉的担心,问道:“那如果她因为今天下午的事感觉到很不愉快,那会不会影响到你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我们有合同的。而且……Cash is King.” 在说到这句的时候,单明明特意用上了在赛车界十分流行的一句话:“金钱为王”。 这也是霍云沉第一次觉得“Cash is King”这句话居然也可以是可爱的。 在这片夜色中,坐在了副驾驶座上的赛车手给他喜欢的女孩设了去到他所住旅店的导航。而后,车也再次发动了起来。 和单明明所住的那间豪华酒店相比,霍云沉所住的那间旅店,就很小很旧了。那里甚至连个电梯都没有。 他在和单明明一起走上楼梯的时候说道:“我的房间……很小。它就是一间单人间。也没有第二张床。” “好的。” “而且……它也没有独立的浴室。想要洗澡的话,得去到房间的外面。” 当她们离那间单人间越来越近,霍云沉居然还感觉到有些忐忑了。 对于那间屋子可能的样子,单明明其实一点儿也不介意。在霍云沉说出对于那间房间的描述时,她只是笑着说出了一遍又一遍的“好的”。 但霍云沉却是相当介意,也在要用钥匙打开门锁时停下了动作。 “或者,今天我们可以换一家酒店?” “你到底在在意什么?”单明明不禁好笑地问道。 霍云沉:“我觉得……你可能还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房间。” 单明明的笑意淡了一些,而后便说道:“不会的。” 霍云沉:“可是……” 不等霍云沉继续说下去,她就拉着这个男孩的手,并把黄铜做的钥匙推进了钥匙孔里。 当房间的门被打开,她看到的是一间装修风格相当古典的,并且空间也并不小的屋子。里头虽然没有浴室洗手间,却有着一个洗手台。 它其实一点也不差,并且……还很典雅。 单明明走进屋子里,她在转了一圈之后,带着不可思议,好笑地看向依旧还站在门口的霍云沉。 这仿佛是在问对方:这间屋子需要让你那么忐忑吗? 那也让此刻依旧站在门口的赛车手感觉到松了一口气,同时走进屋子里,把门关上。 这是一个对于单明明来说,很温暖的晚上。 屋子里的暖气很暖,被子很暖和,并且……和她睡在同一个被窝里的人,也很暖和。 对,就是睡在一个被窝里的人。 就如同霍云沉所说的那样,他住的这间屋子,是一间单人间。在房间里放着的,也是一张单人床。 它或许可以睡两个人,却一定放不下两床被子。 而单明明先前就已经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为了表达自己真的没有那样的意思,就干脆在进到被子里之后,侧躺着,让背贴着墙。 房间里的灯虽关上了,可柔软的月光却是从窗外倾洒了进来。 那让一起躺在了这张单人床上的两人除了能感受到属于对方的呼吸,也能在眼睛适应了此刻的光线后,看清彼此。 于是困意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到来了。 “其实,这张床没那么小。” “对,没那么小。” “所以你可以不用这样,这样贴着墙。” 单明明觉得,霍云沉说得有道理。她于是,往对方那里挪了那么,一点点。大约是一厘米那么多的,一点点。 在觉得自己的挪动距离应该足够了之后,她就一脸正经地抬起头来看向对方,似乎是在认真地询问对方:现在呢? 怎料,面前的这个男孩却是在靠近了她一些之后,又伸出手来,把她捞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样应该会更好。” 这样的确会更好。两人也都没有睡在靠近床沿的两侧了。 只不过,她们也就都能够感受到来自于彼此的紧张了。 她们的身体都僵在那里,仿佛睡在了同一张床上的,两个稻草人。 而更让单明明突然有些想要偷笑的,是她明显感觉到霍云沉连先前捞了她一把的胳膊都是僵硬的,仿佛他既不知道要不要把胳膊收回去,又不知道这会儿他该把胳膊放在哪儿才会更好一些。 -- 第270页 单明明觉得,她在这样的时候似乎该重申一下她的保证,也就态度诚恳地说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这样的保证从一个女孩的口中说出来,这显然让霍云沉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并且也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我也是。”说完,霍云沉便把单明明搂得更紧了一些,并亲了亲怀中人的发顶。 那让单明明也试探着伸出手去拥住对方,并在男孩的怀里找一个会让她感觉到更舒服的位置,而不是让自己别扭地绷在那儿。 这是个很美的夜晚。 温暖的,柔软的,让人感觉到心都被填满了。 而当单明明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距离1月1日就会只剩下八天了。 . 维也纳, 青年艺术家交流沙龙。 “所以,你选择了他。” “选择了在离开之前,抓紧最后的时间,和他相处。” 单明明和郁思为一起,站在了沙龙里的一幅画作前。 前天晚上的时候,郁思为曾邀请她过来这里参观。但因为郁思为所说的那一天正好是霍云沉的比赛日,单明明便告诉他,自己可以在比赛日之后的那一天过来。 尽管昨天的确发生了很多事,也让单明明改变了她临行前的计划,但她还是在和郁思为约定好的这一天,来到了这里。 两人似乎都是在欣赏着面前的那幅画,但在单明明说出了那个回答后,郁思为却道:“那我或许可以说,你其实也没有选择他?” 这是一句很有深意的话。 可单明明的目光却似乎还是在那幅画上。 郁思为又道:“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他在单明明转头看向他的时候说道:“离开前,告诉我一声。我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看到另外一个灵魂。” 单明明没有很快就给出回答。 她想了一会儿。 “我准备了一个告别派对。”在向另外一件展品走去的时候,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所以你会邀请我?” “我会邀请我所有的朋友。” 单明明在沙龙里待了大约有十分钟的时间。 在她离开的时候,郁思为问她:“我们之间,还能有一个吻吗?” 单明明笑着摇了摇头。 但她还是给了这个男孩一个拥抱。 单明明道:“回国见。” 郁思为则也和她回了一句:“回国见。” 她在外套寄存处取回了自己的外套。而郁思为也极为绅士地替她穿上外套,并目送着她离开。 当单明明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处,郁思为便走到了展馆的一扇窗户前,往下看。 只见在前一天的下午举起了冠军奖杯的那个赛车手就站在雪地里。 他在那里等着他喜欢的女孩,也似乎对即将到来的离别一无所知。 来自于郁思为的视线让霍云沉在片刻之后就感觉到了。他因而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地看向这个自己在前一天的晚上曾见过的人。 和霍云沉相比,郁思为却是神情冷淡,也让人看不懂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很快,单明明便推开了这栋小楼的底楼大门,而霍云沉则也收回了看向郁思为的目光。 可郁思为却是依旧站在窗边,看着这对恋人。 只见霍云沉在走向单明明之后就和她牵起了手,且也亲了亲恋人的脸。 她们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向着远处走去。 忽然之间,单明明听到她喜欢的男孩和她说了什么,便也抬起头来,看向那扇窗户的方向。 她和郁思为挥了挥手,仿佛把那句“回国见”又说了一遍。 雪地里的一幕似乎给郁思为带去了在他的头脑中一闪而过的灵感。 有关艺术的灵感。 他因而,便在那两人都走远了之后,去找到他的画板,画下潦草的线条。 . 距离1月1日还剩七天…… 距离1月1日还剩六天…… 单明明和霍云沉都推迟了回临海城的计划。 因为,她们都想在维也纳多待一天,也和对方一道,去到这座令她们印象深刻的城市的其它地方。 在距离1月1日还剩六天的时候,她们坐上了同一班回国的飞机。那几乎花去了宝贵的半天时间,也拨正了单明明那将时间往后推了7个小时的时差。 等她们回到临海城的时候,倒数第六天就过去了一大半了。 在单明明就快要把霍云沉送到他所租住的房子时,她突然问了对方一个问题:“你的公寓里,行李多吗?” 霍云沉:“我?我租的那间屋子里的东西,大约能塞满你的那个行李箱吧。” 这当然是一句十分幽默的,带着自我调侃的话语。 作为一名还很年轻的,并且也完全只是在靠着自己继续赛车生涯的车手,他既没有买很多东西的钱,也没有那样的时间。 他最贵的一件物品,则当然是现在依旧寄放在车行里的赛车模拟器。 也就是在霍云沉的那句不经意的话语之后,单明明说道:“那你也许会愿意把那些全都装进一个行李箱里,然后搬到我租的房子去?” 第125章 琅俨/文 倒数第六天,单明明终于让霍云沉看到了她在几个月之前租下的那套公寓。 -- 第271页 其实霍云沉根本不必收拾行李就能去到她那里住下。 因为,她那里几乎什么都有,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霍云沉:“你说过你有个弟弟。” 单明明:“对,我说过。” 当霍云沉在为他准备好的屋子里放下行李,他很快就发现了放在衣柜里的那些衣服。那些其实并不那么具有生活气息,到反而像是为了什么人能够住在这里而准备的。 此刻单明明就站在这间卧室的门框边,看着霍云沉。 她仿佛给对方送上了一件礼物,正等着对方在拆开礼物后和她说出些什么。 霍云沉:“所以你弟弟……他之前在这里住过?还是有其他人……” 单明明:“没有。这间屋子没人住过。” 如果是过去的她,或许会说出善意的谎言,让这个男孩不至于为那些她们所错过的东西而感觉到那么的遗憾。 可现在,她却不喜欢那样了。 尽管那可能会让她喜欢的人感觉到更好受一些,但这样的事,真的有意义吗?那又不是真的。 如果她在意一个人,也为这个人做了一件事,那她就想要让对方知道——为了你,我做过这件事。 “大约是在你问我能不能追求我的时候,我租下了这里。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和我的家人住在一起,这可能……不是很方便。然后我就让我的助理替我做了一点准备。我告诉他,这套公寓是我打算租下来,和男朋友一起住的。” 向一个男孩承认她曾经的付出、承认她做过那种不切实际的梦、承认她的自作多情,这样的事似乎比单明明过去所以为的,还要更容易。 她只要……把那些说出来就可以了。 承认这样的事,也并不意味着将自己的人格和卑微这个词绑定在一起。 单明明:“我知道,那时候的我,想的很多。我……” 只是话还没说完,霍云沉就已经向她走了过来,并用力地抱住了她。 他不需要再说些什么了。并且他也的确……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 这下,就轮到单明明来安慰对方了。 她在这个男孩的怀里,用额头蹭了蹭对方,并且也摸了摸他的背。 “去别的房间看看吗?这套公寓里有间还不错的工作室,你可能会喜欢。” 两人于是转向这套公寓里的其它屋子。 在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间带独立卫浴的卧室时,霍云沉不禁发出了疑问:“为什么要租一间有两个卧室的房间?”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或许每个人都希望自己住的房子能更大一些。 但此刻的霍云沉只想着尽可能地和单明明在一起。相比较起这里有两个卧室,他也会更希望这里只有一个卧室。 怎料,单明明却是说出了一句出任意料的:“因为,我也很喜欢独处?” 这显然是在调侃霍云沉在某次采访中所说出的回答。 那也让霍云沉在恍然大悟之后一下从背后抱住了单明明,并还要把人抱起来。 单明明只得在惊呼一声后又说道:“而且,我也想要让我们在吵架的时候,都能有个能好好睡觉的地方!” . 倒数第五天。 单明明在晚上九点之后去到了她的那间卧室。 她在卧室内的写字台前处理起了她的那些工作,也看起了她在明天上午之前必须过目的那些资料。 这已经是她相当习惯的事了。 可没多久,在采访中声称自己“很喜欢独处”的霍云沉就拿着他的枕头来到了单明明的卧室。 他说他觉得她们应该没吵架,也不需要分开待在两个卧室。 他还说他不会吵到单明明,也只是打算在她的床上躺一会儿。 在单明明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之后,霍云沉就真的在单明明的这张大床上躺了下来。 只不过,单明明对待工作的态度却是认真极了。 在工作的状态下,她也没有时不时地和躺在她床上的男孩进行一下眼神交流。 又或者说,她压根儿就没有这样做。 在霍云沉躺到卧室主人的床上之前,他说:“你可以就当我不存在。” 可当单明明真的这样做了之后,他又会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终于,霍云沉在这场漫长的等待中,睡着了,连单明明在关灯之前亲他的那一下都没感觉到。 他只知道,当他在第二天的早上醒来时,他依旧躺在这间卧室的这张床上。并且,他等了半个晚上的人也就在他的怀里。 那种感觉……其实会有些不可思议。 他不得不亲吻起怀里的人,用以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而那则让单明明用手推起了他,并迷迷糊糊地嘟哝了一句:“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怎料这样的情形却是让霍云沉感到心中更是喜悦了。他又亲了怀里的人两下。 如果是两下三下,那倒还好。 可如果他亲的次数太多了,还不打算就这么起来的人就会崩溃而起,在坐起身来之后把人按住,并在把那个一直闹着自己的人“制服”后趴在他的身上继续睡。 这下,霍云沉就不怎么敢动了。他也……直愣愣地看着这间屋子里的天花板。 因为……这会儿的单明明实在是太紧贴着他了。 -- 第272页 在这样的早上,也用这样的姿势贴近着,那实在是会有一些……尴尬。 “明明。明明?你有点……压着我了。” 他轻声唤起了单明明。在尝试了数次之后,单明明终于是捂着耳朵,从他的身上翻了下去。 那让霍云沉从单明明的身后搂住了她,也尝试起了他很少有的赖床。 在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动作很轻地起床去洗漱,也把将会在八分钟后响起的振动闹铃给关上。 这是……12月28日。 距离元旦只剩下四天了。 当霍云沉看到这个日期时,他心想,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了。 那一定,一定会是很好的一年。 但,此刻他却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他到底要不要和德纳芙的青年车队签约。 而如果他选择了和这家总部位于法国的车队进行签约,他和单明明之间好不容易才修复的这份关系,又应当如何? 霍云沉明白,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又或者说,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单明明居然会比他更先提起这个问题。 那是在这天的晚餐过后,霍云沉用电子游戏模拟装备尝试在世界几大著名赛道上“开车”,并以此来熟悉那些路段。 而后,他就冷不防地听到单明明走过来对他说出的那句:“我听说,德纳芙车队向你抛出了橄榄枝,但你居然不想接住它。” 这样的一句话给霍云沉带去的震撼感,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你怎么会知道的?” “有人告诉我的。” 霍云沉对于这件事的警觉或许会是超出单明明的预料的。 并且,他在那之后所说出的话,也是让单明明感觉到了疑惑的。 他问:“我妈来找你了?” “不是。”单明明回答道:“是一名体育经纪人。他和我……有一些业务上的往来。今天他和我提起了这件事。” 说着,单明明便向霍云沉抬了抬她手上的香槟,说道:“也许你会愿意和我喝点香槟,也聊聊这个话题?” 霍云沉之所以想要尽可能地推迟自己做出选择的时间,是因为他生怕那可能会意味着……他和单明明之间这份关系的终结。 他的心里很明白,他和单明明之间的相处,现在看起来是很好。 但这并不是一段足够牢固的关系。又甚至于,他觉得她们之间的这段感情根本就没有什么“牢固”可言。 她们能不能继续下去,完全取决于单明明的态度。 她们也只是,都避开了最为重要也最为致命的那个议题。 ——未来。 可没曾想,他却听到单明明对他说:“你应该和她们签约的。而且是应该立刻就去和德纳芙签约。” 那太让霍云沉感到意外了。 可单明明却是接着对他说道:“这就是你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不是吗?那你就不该在它出现在你眼前的时候,让它等太久。你得……成为你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直到霍云沉确定她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年轻的赛车手才真正明白过来——他所喜欢的这个女孩,真的不会因为“爱”而禁锢他的未来。 这应当是幸运的。 却也会让霍云沉陷入到一种说不清的,巨大的不确定感之中。 “那我们呢?以后……我们怎么办?” “也许会聚少离多。但那可能,反而会让我们更喜欢彼此?” 单明明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原本是笑着的。 但,她到底还是在那之后,也感受到了伤感。那也让她在这一刻,想要更贴近这个男孩了。 于是她放下了香槟酒,躺靠进了霍云沉的怀里,并拉起他的胳膊,让他圈着自己。 “我相信,如果爱一个人,就不应该控制他,也不应该关着他。如果真心爱一个人,就应该帮助他,让他能够更好地成为他自己。” 说完,单明明便抬起头来,问霍云沉:“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霍云沉诚实地回答道:“但如果有谁能够被这样的一个人爱着,那他一定是全世界最幸运的男人。” 单明明就这么躺在霍云沉的怀里,抬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 而后,她才下定了决心,说道:“云沉,你得对我保持警惕。” “什么?” “如果你什么时候觉得我变了,变得不再像现在这样希望你能尽全力去做你想要做的事,也变得不再支持你从小就有的梦想,你就离开我。 “在哪一年发现,就在哪一年离开我,在哪个月发现,就在哪个月离开我。甚至……在哪一周发现,就在哪一周离开我。” 单明明不确定她喜欢的男孩是否听明白了她的话。 但她却已经不能再和他继续解释下去了。 因为,德纳芙车队希望他尽快前去巴黎,和车队进行签约。 按照她们的话来说,她们希望车队能够在新的一年到来之前,将这件事办妥。 于是单明明也就将在12月30号的这天,和霍云沉说再见了。 这同她先前所想的,有那么一些不一样。但她却也说上来这样究竟是不好,还是好。 因为那虽然会让她和霍云沉的相处少掉一天,可那也意味着她可以和她喜欢的、也让她最为不舍的人单独道别。 -- 第273页 和霍云沉在一起的最后一天,她的时间可以完完全全地属于这个人。 而后,她就可以在最后那天的早上,远离让她所割舍不下的朋友们、家人们、还有恋人。 到了那个时候,将不会有任何人会来阻止她。 而她也可以在最后时刻回归自己的内心,也留给自己足够多的,思考的时间。 是的,她需要的。 她需要给自己留下时间去思考,去独处。 第126章 琅俨/文 “她送我到机场的时候,看起来很难过。” “她不希望你和德纳芙签约?因为那样她就会抓不住你了?” “不。其实是她鼓励我尽快和德纳芙签约的。如果不是她,我不会那么快就过来法国。” 当巴黎的夜幕渐渐降临,这座城市便开始变了模样。 它不再如十七十八世纪那般复古典雅且华美,并转而变得喧闹起来。 在一间酒吧餐馆内,霍云沉正和他的一位朋友面对面地坐着。 那是他在卡丁车时期就认识的朋友。现在,这位朋友便在巴黎长居,一边继续着赛车生涯,一边做模特以赚取些生活费。 凭借着这个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霍云沉和他的这位已许久未见的朋友见了一面。 他和友人提起了单明明。 只不过,霍云沉的这位友人似乎对偷走了他心的这个女孩,抱着某种先入为主的第一印象。 当霍云沉提起是单明明鼓励他和德纳芙尽快签约的时候,他就说了一句“酷”,而后道:“手段的确很高明。” 霍云沉沉默了片刻。 他问:“你……很不喜欢她?” “当然。难道我该喜欢她吗?从任何角度来看,我都不该喜欢她对吗?毕竟,她可是你的女朋友。” 友人开玩笑一般地说出了这句话。而当他拿起酒杯,和霍云沉碰了碰杯,他脸上的笑意就敛去了。 “所有看着你一路走来的朋友,都不会喜欢她的。” 说着,他问了霍云沉一个问题:“你还记得有多少车手和你表白过,还想要追你的吗?还记得吗?” 霍云沉当然不记得了。 友人又接着道:“在你和家里断开之前有很多,在那之后就更多了。但你都拒绝了。你把她们都拒绝了,你说你对谈恋爱没兴趣。我们都知道为什么。这是因为你只想要好好赛车。 “但这位……这位……这位企业家,她只不过对你玩了一把欲擒故纵的手段,晾了你几个月,她就让你对她死心塌地了。” “阿坤。”霍云沉不禁深吸一口气,并道:“她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很难和你一点一点地解释,但在这件事上,我很肯定。我也相信她。” 阿坤显然并不相信霍云沉所说的,但说到底,这到底只是霍云沉和他的女友之间的事。 在这种时候,他也只能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到他的朋友一些建议。 “那就别让她太快得到你。你让女人得到得越快,她丢弃你的速度也就越快。那天过来找你示威的漂亮小子,他犯的就是这个错。” 阿坤又道:“你得想要,又不能太想要。而且你得在她的面前适当地表现,装作不经意地挑.逗她,让她对你有期待,也让她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霍云沉和他的这位朋友的见面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一方面是因为,他需要时间去调整他的时差。另一方面则是,他不想再和对方继续聊下去了。 他原本以为,他会很想听一听阿坤在巴黎的赛车生活。或者,他还可以好好和对方说一说让他无法不去在意的,恋人在机场送别他时的那种反常。可阿坤却是在不断地误解他和单明明之间的这段关系。 并且,有些话,其实影响到他了。 ‘你让女人得到得越快,她丢弃你的速度也就越快。’ ‘那天过来找你示威的漂亮蠢货,他犯的就是这个错。’ 直到霍云沉坐到了酒店房间的床上,他的脑袋里还是会时不时地浮现出这两句话。 他甚至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在心里问自己:会吗?真的会这样吗? 不,不。 这不是现在的他最想要想的事。 霍云沉把枕头摆好,并躺到了床上,再次回想起了进到安检口之前所发生的那一幕幕。 单明明抓着他的手。她看起来不舍极了,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要不,我也买张机票,和你一起进去?’ ‘你想要和我一起飞去巴黎了?’ ‘不去巴黎……我和你一起去登机口。等到你的飞机起飞了,我再自己回去。’ ‘在一个半小时之内,出入境一次?’ 在说出那句话之后,他抱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在她的耳边轻轻地笑了起来,说道:“等和她们签完合同,我会尽快回来的。我保证。” 在他松开单明明的时候,他总觉得单明明望向他的眼神像是有话要对他说。可后来,他喜欢的人却只是又向他笑了起来,说了一句“好。” 就是因为这句“好”,以及单明明在说出那个字时看向他的眼神,让他险些就不想走了。 可他的行李已经被托运,那名和他联系了的体育经纪人也提前去到了图尔,打算帮助他和德纳芙签下合同。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而他……也只需要离开四五天而已。 -- 第274页 于是他就只是在安检口前,和单明明又接了一个长吻,又抱了她好一会儿。 但现在,霍云沉却是只要一想到那些的时候感觉到心神不宁。 他突然……很想给单明明打一个电话。 他想要现在就听到属于那个人的声音,也以此来打消那份不安的感觉。 他想要听到单明明对他说:好的,我就在临海城,等你回来。 可现在国内才只有凌晨三点半。 他实在不该因为一份没由来的不安感,就在这种时候去吵醒对方。 [五天太长了,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等你睡醒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好吗?] 他给单明明发去了这两条信息。 而后,在先前和他取得了联系的体育经纪人米尔斯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 12月31日,早上六点。 临海城星宸洲际酒店, 1043号房。 原本还在睡梦中的单明明猛一下睁开了眼睛。 当她警觉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的时候,她会感觉到一瞬间的……迷茫。 仿佛此刻的她有些弄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窗外依旧还是黑夜的颜色,她于是就把屋子里的灯给打开了,也把盖在身上的被子一把掀开。 她想要看一看自己的身体,并以此来确定她现在究竟是谁。 可是她和单鸣明已经交换得太久了。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她将单鸣明的身体变得更像单明明了。而单鸣明……则也将属于她的身体,变得更像单鸣明了。 但……当她着急地抬起头时,她会看到被她放在了电视机下方那个柜子上的,霍云沉用的香水。 然后她就会松了一口气。 她起身披上睡袍,并走去柜子前拿起那瓶香水,将它向着空气中喷了那么两三下。 当酒精味渐渐散去,她也就闻到了那股她很喜欢的香味。 那将她的意识进一步地拖了回来,也让她醒了醒神。 单明明其实感受到了。 每当她来到这里,尤其是来到这间1043号房间,在临近早晨的10点43分时,她都会有一种奇特的感受。 她似乎进入到了一个磁场。吸引她、同时也拉扯着她的磁场。 而后她就会觉得自己又离那个她所出生的城市……无比的近了。 那会让她没法睡得很好,也很容易沉入到一个又一个的梦境当中。 在那些梦中,她仿佛被吸到了高空中,而后又在世界整个翻倒过来之后,急降到了那个于“她”而言的,灰色的世界。 她会俯视起她所出生的世界。 她会看到被小男孩们推倒在地的小女孩、看到被无尽的家务困在了家中的妻子、也看到独自带着孩子去到医院的妈妈。 而在昨天,她还在梦里看到了单鸣明了。 在梦里,另一个自己闭口不言,还用戒备以及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当她还是听到了单鸣明在心里向她发出的疑问。 [明明,你真的,真的会和我交换回来吗?] 如果是在现实中,她会回答对方:我会的。 可在昨晚的梦中,她却是迟迟都未有回答单鸣明的这个问题。 “呼……” 单明明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想,这可不是一个好表现。 但近来的她,的确是有在逃避和单鸣明之间的联系。 而且她也感受到了,单鸣明开始提防起她了。 就比如说,单鸣明在见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张昭昭之后,原本因为过于震撼而想要和她分享与那个张昭昭有关的事。 可,单鸣明的话却是在起了个头之后,便堪称生硬地转向了别处。 单明明原本以为这一天时间的独处能够让她抓紧最后的时间理清思绪,且再想一想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她遗漏了。 可没曾想,这份独处却是给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附加产物。 原本被她牢牢压制着的,犹豫以及疑问开始变得越来越有存在感。 不,不…… 单明明闭上眼睛,皱着眉头告诉自己别那么想。 在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去到浴室冲澡。 在淋浴的时候,她把自己已经进行了很多次的“脱敏训练”又做了一次。 她会想象,如果她走出这间房间,就回到了属于他们的世界,那会是怎样的情形。 ‘出门后,我可能会很快遇到一个推着清洁车的女清洁工。当我走到餐厅,我会看到穿着高跟鞋和包臀裙、妆容精致、把一头长发盘起来的女接待……’ 她尽量只是从那些细节开始想象,让自己能够提前适应“回家”后的生活。 那些曾是充斥在她生活中的,让人已经习以为常了的细节。 可现在,她却已经需要动用些力气才能在头脑中构建起那样的画面了。 然后她洗漱完毕,并在简单地收拾了一番自己后拿起房卡和手机,走出房间。 “早上好,单女士。”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身材清瘦的男人推着清洁车,这样笑着对单明明说道。 “早。”单明明也笑着对这个她叫不出名字的酒店员工说道。 “早上好,单女士。” “祝您今天你有一个愉快的派对。” “早上好,您今天想要的早餐,还和昨天一样吗?” -- 第275页 “举行派对的宴会厅已经准备好了,鲜花也都已经到位了,您想要过去看看吗?” “单女士,您的……” “单女士……” 这是一家如此奢华的酒店。它致力于给每一位来到这里的客人都留下一个足够深刻的印象。 由于单明明已经在最近这阵子来过很多次了,也是相当出名的,“1043号房间的客人”,酒店的很多员工都认识她。 她们有那么多的人,却是每一个都会在对她说话时称她为“单女士”,而绝不会有一个人因为她看起来还很年轻就称她为“单小姐”。 单明明走过那块写着“为了给到每一位客人以更好的体验,我们将于1月31日起进行楼体改造”的通知立牌。 她在心里说道:他们会在看到我的姓之后,喊我单小姐。 这个细节重要吗? 不重要。 但只要听到这样的称呼,她就会明白,她“回去”了。 只要那么小小的一个细节,她就能明白。 第127章 琅俨/文 临海城是一座规模相当大的,并且生活与工作的节奏也很快的城市。 但只要来到这家远离市区的酒店,就能收获一份来自“远方”的宁静。 你可以在酒店里,透过她们的玻璃外墙来观赏山林景色,也可以在风不那么大的天,去到酒店后方的观景平台,在离那片绿色更近的地方感受市区里所没有的清新空气。 在这天的下午,单明明便是这么做的。 “这里真的能让人感觉到内心很宁静,是吗?”来到了单明明身旁的经理这样问道。 刚好被一阵风吹乱了头发的单明明看向对方,并笑了起来,说:“对。我更喜欢酒店的这一边。当然,另外一边也是好的,它可以俯瞰到整个临海城。但这里……” “从这里望出去,就好像我们已经离开临海城了?” “对,就是这样。” 有着一头长卷发,且戴着帽子的经理道:“这就是我们星宸集团建造这座酒店的初衷。住在临海城的客人们不需要坐飞机去到其它城市。她们完全可以只是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就来到这里,在一个离家很近的地方找到度假的感觉,也在这里过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周末。” 望着眼前的这片景色,单明明问出了一个显得有些突兀的问题:“如果有人想要买下你们的这座酒店,你认为,那得花多少钱?” 与这个问题的答案相关的数额显然是巨大的。 那让酒店的这位经理感觉到被难住了。她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就摇着头呼出了气。 “这个问题我可答不上来。但我能告诉您的是,我们的这座酒店在建造的时候,光设计费用就花了一千四百万。造价则可能……在10亿以上。” “但你们还是打算进行楼体改造?” 单明明的这个问题就问得很幽默了。那也让这位经理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是的,因为我们还想要为客人提供更好的服务和环境。” 此时有人用对讲机呼唤起了正陪着单明明的经理。 经理于是在退开了几步和同事沟通了之后又对单明明说道:“单女士,有几位您的朋友已经从山下坐缆车上来了。也许您会想要去迎接她们?”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单明明便也在向对方点了头之后,和她一起去到了缆车的到达点。 酒店为单明明的这场跨年派对所做的准备显然是充分的。 客人们是坐缆车上来的,而她们如果带着行李,那么行李就会被贴上她们的名字,并交由酒店的工作人员用行李车走山路拉到酒店,而后再放去她们每个人的房间。 而这些客人们,她们才一进到酒店特意安排的小厅,就能在那里享用到欢迎酒,以及甜点和咸点。 这显然会是个让人感觉到愉快的,且印象深刻的派对。 . “一开始的时候,鸣明还说要用红粉色和黑色来做今晚派对的主题色。我说那可太严肃了。后来,她就采取了我的提议,把黑色改成了灰色。现在一看,效果居然还很不错。” 下午五点的时候,派对还没开始,但很多受到邀请的人这会儿都已经到了。 单鸣明的母亲唐英女士也就是在宴会厅外面的大阳台上,和陈枫还有她所认识的,单鸣明的其她几位朋友说着这里的布置。 正说着呢,她们就看到了走到了外面来的单明明。 唐英于是抬起手来向单明明挥了挥。 见到她们,单明明感觉到很高兴。 又或者说,今晚她看到受邀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高兴。 单明明把她的那几位朋友一个个地拥抱了过去,并和她们每个人都说了谢谢。 她说:“谢谢你过来参加我的派对。” 但当来自于单明明的拥抱就要轮到陈枫,并且陈枫也已经伸出手来的时候,单明明却是停住了动作。 见此情形,陈枫不禁心直口快地问道:“干嘛?在我之前的都抱了,到了我就不抱了,想吵架吗?” 单明明:“我们关系好。我打算……晚一点再来抱你。” 这句话把她的那几个朋友都给逗乐了。而陈枫则是直接上前一步,抱住了自己的这位朋友,也说道:“晚一点抱,又不影响现在也抱。” -- 第276页 说完,她还在给单明明一个抱抱的时候,在单明明的脸颊处隔空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还装模作样地“MUA”了一声。 那又是让大家哈哈大笑了起来。 怎料,单明明还真的和陈枫碰了碰脸,并也对她说了一句:“谢谢。” 在这句“谢谢”的后面没有跟上那句“来参加我的派对”。并且,以俩的关系来看,单明明也的确不需要就这种事来向陈枫表达谢意。 但,那就是让陈枫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单明明:“最近这阵子我都没怎么见你。等过阵子,我们再多见见。” 听到单明明的这句话,陈枫就笑了,也又调侃了一句:“这才对。女人就算谈了恋爱,也不能忘了姐妹嘛。你看我就不会让我的男朋友影响到我和你的关系。” 在十几分钟后,这场派对又迎来了一个让很多人都感觉到出乎意料的客人。 ——张昭昭。 在维也纳之后再见张昭昭以及郁思为,那种感觉会很奇妙。 但她还是在邀请郁思为的时候也邀请了张昭昭。并且,张昭昭也真的就应邀而来了。 她和张昭昭还有郁思为都先后握了握手。 而后,张昭昭就在从侍应生那里拿起了一杯酒之后,和单明明聊了起来。 “在情场上,你可真是把我打得落花流水。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心里一直都在想着你。明明,你可真的是……好几次都让人意想不到。在二十几岁的年纪,就能这么深藏不露、不动声色,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张昭昭是在单明明来到这里以后才认识唐明集团的这位CFO的。 故而,她在唤出“MingMing”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单明明在和她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明明”。 她在自己的这位后辈那里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并且,她还将这个过程表达得十分坦然,她自嘲的方式也是相当的幽默有趣。 “但我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就跟你在这种场合打起来的。” 说着,张昭昭就又向着单明明走了一步,并在她的耳边说道:“阿姨的年纪大了,打不过你们年轻人。” 这句话就让两人之间的那份尴尬关系在顷刻间消弭了。 单明明不禁笑了起来:“昭昭,你的年纪一点也不大。” 张昭昭又道:“客套话还是不必了。我比较关心的是,接下去的两年,你能给我挣到多少钱?要是回报能超过预期,我们就还能是朋友。否则,光是你在情场上给我来的那一下,就够我们断绝往来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之后单明明就也给了张昭昭一个拥抱,对她说出了那句:“谢谢你能来参加我的派对。” 但当她把视线放到郁思为的身上时,这个男孩却是说道:“我们找个地方,聊一会儿吗?” 单明明对他点了头,并说了一句“好”。 宴会厅外的大阳台上放着伞状的取暖炉,既暖和又通风,实在是很受人欢迎。 单明明因而便把郁思为带到了她在下午的时候待过的那个观景平台。 “他今天没来?” “我在昨天的时候,就已经单独和他说过再见了。” 郁思为不需要把“他”的名字说出来,单明明就已能够明白,这个男孩所说的人,一定就是霍云沉了。 “他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可能已经不是你了?” 单明明摇了摇头。 片刻过后,她才说道:“这样的事,不是很好解释,是吗?而且,他要是知道了,可能就不愿意去和车队签约了。” 此时天色已暗,那会让站在观景平台的两人都看不清远方的山林。 同时,如此景象也会让人直面自己的内心曾经有过的,那些疯狂的想法。 在和郁思为提起她即将回去的那个世界时,她说: “在我的那个世界,我的父亲……他不是一个好爸爸,更不是一个好丈夫。他配不上他在那里得到的一切。我曾想过要让两个世界的他互相交换。但我很快就打消了念头。 “我想,如果让那么糟糕的爸爸来到这里,那么这个世界里……深爱着爸爸的妈妈该怎么办? “如果他们最后又交换了回去,以我父亲的秉性,他是不是又会加倍地报复我的母亲、报复我、以及那个世界里本就已经处境很糟的女人们,然后又把我的弟弟教得很坏?” 她的父亲是一个没有同理心的人,也没有真正的同情心。让身处两个世界的父亲相互交换,绝对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其结果也必然只会是糟糕的。 然后她就心想,她是不是能够让她的妈妈和鸣明的妈妈交换世界。 但那也不是一个好主意。 现在的她还那么的年轻,可身处两个世界的她们就已经拥有了如此不同的人生。 那么她真正的母亲和这个世界的唐英女士呢? 当人生已然走到了中年的,两个世界的女人互相交换,那种人生的巨大落差所给她们带去的冲击,或许并不是单明明想要看到的。 那也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影响。 单明明:“人如果不知道自己原本能够拥有的人生是什么样的,或许也就会觉得自己此刻的生活也还不差了。” 郁思为倚着观景平台的护栏,看着不远处的那些灯火。 -- 第277页 他说:“我其实觉得我在这里过得不差。但我也会好奇——那个世界的我,和这里的我,会有什么不同。” 这原本是个不错的畅想。 可单明明却是在听到了来自于郁思为的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当郁思为再次唤起她的名字时,她说出了一个让她几乎已经完全肯定了的猜想:“那个世界里……也可能没有你。” 第128章 琅俨/文 尽管郁思为已经见过了两个“MingMing”了,但当他听到与另一个时空的他以及他的母亲有关的信息时,他还是会有一种相当奇特的感觉。 而最让他感觉到仿佛被人迎头一击的,则是那个世界里……可能没有他。 “为什么?” “因为在那里,你的母亲到现在都还是李擎先生的夫人。她也只和李擎先生……育有一个女儿。” 那一刻,郁思为究竟会有多么的不可思议,又是有多么的不知所措,那几乎是可想而知的。他不是一个情绪外显的人,但在此刻,他内心所遭受到的冲击,却是在他的脸上如此清晰地呈现着。 作为一个拥有男权主义思潮的男孩,他其实一直都明白他能够从小过上如此优渥的生活,这完全得益于他有一个成功的母亲。 在得知有那样的一个世界时,他曾有想象过。 他觉得自己的母亲在那样的世界,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富有。 并且,由他的母亲所投资的公司,应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成功。 甚至于……他或许还得喊沙先生为父亲。也许他的母亲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和沙川复婚了呢? 也许吧。 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曾想过,在那样的一个世界……他会连出生的机会都不拥有。 他更想象不到,在那个世界里,同样也没有他的大哥、他的三妹、以及他的小弟。 而这也是让当时的单鸣明震撼到一时没有忍住,并在单明明的面前说漏了嘴的事。 当时的她只说了这么两件事:张昭昭现在依旧是李擎先生的妻子,并且两人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可单明明却是在读完了那位沙先生写的《我的前妻张昭昭》后就对一切都感觉到明了了。 在属于她们的世界里,张昭昭是因为比她年长了十四岁的李擎先生急于进行复通手术,也急于和她有一个孩子才会在大学都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怀孕生子的。 但在“他世界”,三十出头的男人还“只是个孩子”,更不会有生育焦虑。就算以后生育困难,也可以让自己的妻子去做试管。 他们既不曾进行过结扎手术,也就不会急于进行复通手术。而张昭昭只要在大学毕业之后再同李擎结婚生子,那她所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就不会是郁思为的大哥。 同样地,只要她一直都没有同李擎先生分开,她就不会与郁先生走到一起,那个世界就不会有郁思为。 甚至于,当家务、照顾孩子、照顾丈夫、赡养两边老人的的沉重负担全都落到了张昭昭的身上,她也就不会愿意再多生几个孩子了。 她不会知道的。如果她的精力没有被家庭如此用力地拉扯,她其实会拥有精彩得多得多的人生。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也都是那么的简单。 郁思为:“我不明白,我妈妈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和一个比她大十四岁的男人一起过三十年。” 单明明笑了。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那个世界里人人都知道的。 她说:“离了婚,还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在那个世界会很难。在她的那个年代,她的母亲和父亲应该也不会支持她那样做。” “为什么?” “因为那很丢脸。会连累一家人被别人说闲话。” 在那个世界里,没有郁思为。 当单明明望向这个男孩的时候,她会心想:这样的事,怎么就发生了呢? 那个世界如此偏爱男人,却居然没有给到这么一个男孩出生的机会。 而对于女人天性的压抑,也扼杀了他和他的兄弟们的出生。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对郁思为说道:“这可能……不是一道容易的题。它应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此消彼长的问题。” . 作为单明明的上一任助理,于墨林也被邀请过来出席这场派对。但他在自己的前东家所举办的派对上,却是显得不那么自在。 他能叫得出这里的每一个人的名字。可这些人,却可能连他姓什么也不记得。他也……和这些人都不相熟。 来到这里花了他很长时间,但于墨林却不打算今晚住在这里。 他只想和单明明见个面,一起说几句话,然后就找个机会回家。 没曾想,他没在派对上找到今晚的主角,却是被单明明的现任助理叫住了。 “于前辈。” 珊珊的这声称呼当真是非常的合适。那也让于墨林对她的敌对情绪又消下去了些许。 “请问,我能和你单独聊几句吗?” 于墨林稍稍想了一下,向珊珊点了头。 珊珊因而便在场内音乐的掩护下,和于墨林一起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珊珊:“我在被提到明总身边之前,一直就听说你是她的一位相当得力的助手。大家也都说前辈非常了解明总的很多习惯。” -- 第278页 于墨林:“你想问我什么?” 珊珊:“我总觉得……明总最近有点不是很对劲。我其实,还挺担心的。但如果直接去和唐总说,又好像把这件事闹得有点大了。” 这样的话语显然让于墨林一下就认真了起来。 他问:“她怎么了?” 珊珊:“她最近……看起来总是不太高兴。虽然她最近和霍先生在一起了,但她一个人的时候,好像更难过了。而且,前辈知道这里的1043号房……有什么故事吗?明总她,最近经常去那间房间住……” 在和珊珊谈了那么十几分钟之后,于墨林就着急地去找单明明。 他问了好多人,可谁也说不上来这一分钟的单明明到底在哪儿。 他于是一路跑出了这座酒店的主建筑,并向外去寻找。 而后他便看到了正和郁思为一道从外面走回来的单明明。 那一刻,两人都有些愣住了。 此刻的郁思为还没有从单明明给到他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当看到单明明与面前的这个长相秀气的男人对上目光,他便对单明明说了一句:“我先上去。一会儿见。” 单明明点了头。 可郁思为却偏偏又想起了什么,又问了她一句:“一会儿,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单明明失笑了,说道:“能的。” 而后郁思为回到酒店的主建筑里。这里,也就只剩下单明明和于墨林了。 她对自己的昔日助理说道:“好久不见。” 单明明看着于墨林身上单薄的衣着,问道:“怎么不穿着外套就出来了?” 她打算让于墨林同她一道回去暖和的大宴会厅。 可,于墨林却是没有挪动脚步。 单明明在自己将要“回家”的时候,把朋友们都聚集在了一起。 她想要在最后一个晚上把她的这些朋友们都再见上一面,也和她们每个人都郑重地说一次“谢谢”。 可……想要阻止她离开的力量,却也在这个过程中生长起来。 “你还好吗?”于墨林问道。 对此,单明明则回答道:“我很好啊。” 于墨林又问:“那明天呢?明天你也会很好吗?” 单明明:“明天,我甚至可能比今天更好。” 于墨林:“那你今天晚上,能不住在1043号房吗?” 这显然,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单明明吸了一口气。但不等她回答些什么,此刻正站在大阳台上的朋友们就朝她挥起手来。 她们终于发现了单明明,并向她喊道:“明明!你快看,雅娜今天好漂亮!” 单明明抬起头来。只见苏雅娜此刻正站在大阳台的扶手处,穿着一件有着白色毛毛领子的斗篷,就好像冰雪女王一样看着她。 单明明因而和她们挥了挥手,并在那之后转头看向于墨林,说道:“我今天晚上,肯定不住在那儿。因为今晚晚上我会和大家待在一起闹整宿。天亮之前应该都不会回去睡觉。” 这句话让先前已经准备了很多的于墨林感觉到自己猛一下撞到了棉花上,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单明明因而笑着对他说:“走吧,这里冷。我们先回去。” 法国, 距离巴黎三小时车程,图尔。 “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霍云沉在体育经纪人米尔斯的帮助下完成了同德纳芙车队的签约。 未来两年,他就会是德纳芙车队的青年计划签约车手了。 他当然还能拥有自己的时间。如果他希望的话,他也可以每年都在临海城待很长的一段时间。 但毋庸置疑的是,他未来的训练以及比赛的重心将会转到欧洲,转到法国。 德纳芙车队的这位负责人原本还以为,她会需要花很长时间和这名车手的家人来解释所有的东西。 毕竟,作为还未有正式进入赛车界的车手,霍云沉如果让他的母亲或者父亲,甚至是姨妈来出任他的经纪人,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可,没有。 霍云沉的经纪人是经验丰富的米尔斯。 这也就让一切都变得简单了起来。 仅仅是在半小时之内,她们就敲定了一切,也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会面。 于是米尔斯提议和霍云沉一起去吃顿午餐,并以此来增进一些彼此间的了解。 当然,米尔斯也希望在午餐的时间和这个外形极为出色的男孩再好好讲一讲他们之间的这份合作模式。 可他才要带着霍云沉走进一家他预约过的高档餐厅,他的这位合作车手就向他说出了委婉的拒绝。 “我以为我们只是去吃一顿……很简单的午餐。” “可是这家餐厅真的很棒。男孩,你以后要在图尔待很久的,我可不希望这座城市给你留下一个‘很简单’的第一印象。” 米尔斯说的话固然有道理,可霍云沉看着门口贴着的,午间套餐每人219欧元/五道菜的菜单,他还是说出了极为诚实的回答:“可我没想在午餐上花那么多钱。” 米尔斯:“拜托,我和你一起做的可是笔大生意。这顿当然是我请。” 霍云沉:“可是……” 米尔斯:“别说可是了。我是你的经纪人,我不会亏钱的。” -- 第279页 米尔斯的那句话总算是打消了霍云沉的顾虑。他也是和对方笑了一下,并走进了这家当地的高档餐厅。 可随着餐厅的侍应生给他们上了一道又一道的菜,米尔斯也将他们之间的合作方式一点点地讲述清楚,霍云沉心中的疑虑便越来越多了。 “米尔斯……我其实,很不明白。” “你请说。我们有很多时间。” “我想不明白你要怎么才能挣到钱。” “一开始的时候,是会有些难。但只要你能够在德纳芙的青年车队拿到不错的成绩,并努力进到F2,我保证,我能为你找到很多赞助商。同时,我也就可以分到钱了。” “但在那之前,你为我花的那些钱……?” “那些已经有人付了。” 此时他们的正餐部分已经吃完了。侍应生过来替他们收走盘子,也同时拿出了甜品菜单,询问两人都想要选哪一种甜品。 米尔斯刚要选上一份以焦糖为主题的甜品,霍云沉的表情就完全沉了下来,并对侍应生说道:“抱歉,我现在先不要甜品。” 这份反常让米尔斯问他:“孩子,你怎么了?” 霍云沉拿起方巾擦了擦嘴唇,说道:“抱歉,只是我可能得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年轻的赛车手对于这名体育经纪人的第一印象其实是很不错的。 并且,对方也是现在十分少见的,男性经纪人。 但他实在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接受来自他母亲的“援助”。 见这位年长的男性一脸的疑惑,霍云沉问道:“是我的母亲让你过来联系我的吗?” 米尔斯显然更疑惑了。 霍云沉因而接着问道:“那委托你的人,是我的父亲?” 男孩招来这家餐厅的服务生,并告诉对方他打算结账了。他也显然是打算把米尔斯的那份账单也一起付了,以此来感谢对方帮他敲定了同德纳芙车队签下的合同。 霍云沉:“抱歉,这当中涉及到了一些我的家事。你也很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了我母亲的委托。但我……” 霍云沉的话还没说完,听了一堆奇怪话的米尔斯就十分疑惑地问他: “邀请我来当你的经纪人的,难道不是你的女朋友么?你们前些天的时候,还在维也纳站的观众席上接了吻的。还是你想说,你女朋友对我的邀请,也是你母亲授意的?” 见刚刚还气势十足的这个男孩突然一下就愣住了,米尔斯不禁笑出声来: “你不知道?天哪,你到底是多幸运的男孩啊。你女朋友居然到现在都还没告诉你?” 第129章 琅俨/文 “她是在差不多一个月之前找到我的,说你是个很有潜力的车手,希望我能成为你的经纪人,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单明明的确给米尔斯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因而时隔一个月之后,他还是能说出有关这件事的很多细节。 “后来,我特意飞去了临海城一趟,和她见面,签订合同。我说,我和这位车手能从这份合作关系中获得什么,现在我都已经能看得到了,但是你呢?她说,什么都没有,这也只是她送的一份礼物。” 当米尔斯和霍云沉说起这些的时候,霍云沉看起来对此完全是一无所知。 并且,那也完全是他想象不到的事。 “你是说……她是在一个月之前找到的你?” “是啊。” “并且,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这么做了?” “是这样没错。” 可一个月之前,她们根本就还形同陌路。他甚至,甚至都无法拨通单明明的电话。 “她为我花了多少钱?” “原则上,我不应该告诉你。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到一套很复杂的计算。” 但在说完了那句话之后,米尔斯的表情就来了个大转弯。他也不再是严肃的样子了。 “但我想让你知道。”米尔斯扬起眉毛,说道:“她为我们之间的这次合作支付了不下一百万欧元。” 米尔斯又道:“那时候我问她,如果你们之间的关系破裂了,我这个经纪人又该怎么办,她是不是会让银行停止给我发放那些剩余的款项。但她说,她和你之间,根本就没有开始过,并且以后也不会开始了。” 其实,这位体育经纪人对于单明明和霍云沉之间的过去是相当好奇的。 他也算是见过不少分分合合的人了,但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爱情”。 他问霍云沉:“你们之间……是发生过什么吗?她犯过错?伤害过你?杀了你养的猫和狗?还是她对你做过什么别的不可挽回的事?” “没有,都没有……”霍云沉不断地摇着头。他否定了那一堆无稽的猜测,并说道:“她只是……甩了我。” 但是这样的说法,就和米尔斯从单明明那里听到的“没有开始过”相互矛盾了。霍云沉于是又说道:“在我们刚要开始的时候,我犹豫了,我也做得……做得不好。所以她甩了我。” 这下,感觉到无措的,就该是米尔斯了。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从眼前的这个男孩那里听到一堆恩怨情仇了,可……他的赛车手,居然就跟他说了这些?就这些?? 米尔斯因而只得在调整了一番之后说道:“那她……对你可真的是……一片真心。而且她也,不求回报?” -- 第280页 说着,米尔斯就又端起酒杯,想要和霍云沉碰碰杯。 但是坐在他对面的霍云沉看起来却是完全不在状态,也似乎是想到了很多事。很多很多的,让人感觉到不同寻常的事。 霍云沉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他在维也纳做出了那番出乎了所有人意料的举动,现在的他和单明明……一定还会像是先前那样,仿佛待在世界的不同角落的陌生人。连说声“嗨”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他,又为什么会让他喜欢的女孩愿意花那么多的钱来送给他一份“礼物”呢? 这不合乎逻辑。 也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在这个时刻,霍云沉的脑袋里闪现了许许多多。 那是过去他并未串起的线索,以及他早该发现的不对劲。 ‘我听说,德纳芙车队向你抛出了橄榄枝,但你居然不想接住它。’ ‘是一名体育经纪人。他和我……有一些业务上的往来。今天他和我提起了这件事。’ ‘你应该和她们签约的。而且是应该立刻就去和德纳芙签约。’ 是的,那天晚上,当他喜欢的女孩拿着香槟酒来找他的时候,和他提起过自己跟一位体育经纪人有业务上的往来。 但是知道这一点并不会让此刻的霍云沉感觉到放下心来,更不会因为米尔斯真的不是受到了他母亲的委托才来帮助他而感到高兴。 他一直都担心和单明明在一起后,会不得不提前结束他的赛车生涯,就好像赛车界的那位公认的天才维塔利一样。 可事实却是单明明甚至都不和他提起与她们的“未来”和“以后”相关的那些事。 当他开始回想两人之间的相处,他更是会发现,他才是她们之中更喜欢提到未来的人。 他对单明明说:我希望我以后的生活中,可以不止有赛车,还有你。 单明明给到他的回答,却是斩钉截铁的:可这不可能。 ‘我不是没耐性。但我们……浪费的时间太多了。真的,太多了。多到我已经不想再和你开始了。’ 他想起来了,他喜欢的女孩,仿佛一直都很在意着“时间”,也似乎……很着急。着急着在很多事上都不留遗憾。 可,她们都还很年轻。 她们也应该……还能有很多时间可以在一起。 霍云沉想要这样说服自己。但在这个时候,他就突然想起了单明明在机场送别他时的情形。 来自于单明明的伤感和不舍完全感染了他,也甚至……让他有那么一瞬间都不想走了。 可他只是要离开四五天而已。即便她们现在正在热恋,和恋人暂别的不舍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于是曾经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了很久的那句话就再次浮现。 [我们之间,本来也就不会有未来。] 霍云沉的眼神突然就变了。 他原本以为这句话可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和他喜欢的人,已经又重新开始了。 但在此刻,霍云沉才突然意识到,让他不惜从赛道上翻去观众席向那个女孩问出的问题……单明明其实一直都没有回答过。 她没有告诉自己,她究竟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说出这句话。 她也一直都没有向自己解释这句话的意思。 “我想要对你说出一句非常无礼的话。”当霍云沉看向米尔斯的时候,他这样说道。 米尔斯自然是摊开手来,让他说吧。 “你能替我吃完属于我的那份甜点吗?” “你认为这句话非常无礼?” “是的,因为我想要现在就离开了。很抱歉,我得去找她。我们……回聊。” 说着,霍云沉便拿开了垫在他腿上的方巾,并快步向外走去。 他想要找一个安静的,能让他好好和单明明打一通电话的地方。但他才要走出这间餐厅,他的爸爸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云沉,明明那孩子……她今天晚上在星宸洲际酒店办了一个很大的派对。她也……邀请了很多人过去。” “是的我知道。” “你今天……不在那里?” “对,我今天没在那里。因为我现在人在图尔,刚刚和德纳芙车队签完约。” 霍云沉和他的爸爸之间的矛盾不像他和母亲之间的那么深。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维也纳之后,他其实和他的爸爸恢复了有限的联系。并且,他的爸爸也当然知道了他和单明明之间的关系。 霍云沉也正是通过他的爸爸才得知单明明其实是唐明集团的CFO,也是个小有成就且前途不可限量的商界新秀。 现在,一个担心自己儿子恋情的爸爸则正是在那场派对举办的当晚和自己的儿子“通风报信”了。 那也让本就感觉到很着急的霍云沉有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在说出了那句话的时候语气糟糕起来。 “听着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也没有不告诉我她打算在那里开一个派对。我只是和她约好了,要等签完约才回去和她一起庆祝新年,我们……” 但这句话还没说完,霍云沉就意识到了又一个不对劲。 因为这只是他单方面地和单明明做出的约定,单明明也根本就没有在他说出那个提议后给到他真正肯定的回答。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可以肯定——有什么事,现在正在发生。 -- 第281页 “爸,我现在有事,我先不跟你说了!” 说完,霍云沉不等他爸爸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他打了一辆车回酒店,并在回去的路上就给单明明打起了电话。 他向单明明拨去语音电话的请求成功了,曾在前几个月的时候陷入的状况没有再次发生。这似乎在电话被拨通的那一瞬间安抚了霍云沉。 但即便是在等待单明明接通电话的那十几秒里,他还是会感觉到煎熬。 在法国图尔,天色还亮着。 身处此地的人们也感受到了十分可贵的,冬日的阳光。 可在临海城,这里早就已经跨入了黑夜。 12月31日的黑夜。 今天给单明明打电话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为了让自己不要在和朋友说话的时候接通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她让自己的手机处于了免打扰的状态。 那也让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就发现霍云沉给她打来的电话。 于是当她再次看向手机的时候,她会发现本来应当正在和车队的人见面的霍云沉……居然已经给她打了不下十个电话了。 她当然是立刻就要给霍云沉把电话回拨过去。 “我要去打个电话。”她和围在她身边的朋友们说了这么一句话。 但不等她拿着手机走向远处,霍云沉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单明明因而当着朋友们的面接起了这个电话。 “喂,云沉?” 这个名字才一被她说出口,单明明周围的那些女性朋友就笑闹了起来。 她连忙笑着和朋友们作出了一个“嘘”的动作,并跑着去到了音乐不那么大声的地方。 “图尔怎么样?你喜欢那里吗?” 当霍云沉在那么焦急的时刻听到一个如此温柔的声音,那会给他带去一种……仿佛时间都停滞了的感觉。 坐在自己旅店房间里的霍云沉沉默了片刻,说道:“图尔很好。” 乐声从电话的那头隐约传来。可属于单明明的声音却依旧是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那……签约顺利吗?” 听到这句话,霍云沉的呼吸开始发喘。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要沉浸在属于此刻的,那并不真实的美梦中。 可他想要问单明明的话,已经想了又想,也已在心里向他喜欢的人问了又问了。 “米尔斯已经都跟我说了。”霍云沉深吸一口气,问道:“明明,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在一个月之前就想好了要送我一份这样的礼物?” “米尔斯……已经都跟你说了?你们不是约好了明天……” “因为我想提前一天回来,我想提前把这里的事都解决了,然后回来看你。所以我今天一早就坐火车到了图尔,也和德纳芙车队的人还有他都约在了今天就见面。而且是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就见面。” 霍云沉连着说了很多,可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他想要知道单明明为什么要那样做。所以他又向单明明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那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现在已经是12月31日的晚上了,而这个男孩又远在地球的另一边,单明明便不再对问题的答案守口如瓶了。 “因为我希望你能做你想做的自己,我希望你的坚持能够有回报。我还希望你放弃了很多东西才靠近的梦想,可以实现得不那么困难。” “可为什么是在一个月之前就做了这样的决定?我们那时候……” “云沉,我很喜欢你。可我对你的喜欢,不止是有恋人间的那种喜欢。我可以不用和你在一起,但我还是会喜欢你。” 但这不是霍云沉所能理解的感情。此刻的他只知道,随着单明明说出那些话语,他内心的不安感已然越来越强烈。 这回,就轮到单明明来问他问题了。 “你喜欢赛车,是因为赛车能给到你回报吗?”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单明明又用食指在眼尾下侧划了划。但此刻并有人正站在她的面前。她也不需要向什么人掩饰自己眼中的泪水,以及她此刻真正的情绪。 因而,当她叹息着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眼泪就掉了下来。 “肯定不是吧?哪怕你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你还是会喜欢赛车的。所以,喜欢本来就不是一件那么狭隘的事。” “明明,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当电话那头再次传来霍云沉的声音,单明明便从中听到了那个男孩此刻的无助感。 “明明,我明天就回来,好吗?”霍云沉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也都可以一起面对。” 单明明吸了吸鼻子。她在缓了一会儿后,笑着提起了一件看似并不重要的事。 “你还记得你之前问过我吗?你说,为什么在我的名字里,明明有一个一鸣惊人的‘鸣’,我却告诉你,我的两个明,都是明亮的明?” 看到这个男孩独自在迷宫里,怎么都转不出来,单明明终于是向他揭开了谜底。 “其实,我没骗你。我告诉你的,也就是我真正的名字。但是,等你这次回来的时候,‘我’可能就不是我了。这些天能和你一起相处,我很高兴。我们一起住的公寓,我续租到后年了。如果你想的话,以后也可以接着住在那儿。当然,如果你还有更想要去的地方,就去吧。” -- 第282页 “如果我想办法今天就回来呢?明明,如果我今天就坐上回临海城的飞机呢?我一点也不明白你说的这些。我只想知道,如果我今天晚上就回来,等我回来临海城,我还能见到你吗?” “可能……就见不到了吧。但我们已经说过再见了。” 说完了这句话的单明明并没有给霍云沉接下话来的机会。 她很快就接着说道:“我本来是想等到跨年结束的时候再给你打一个电话的。或者,我还能等到天快亮的时候给你打个电话。但……那些话,现在说其实也可以了。” 单明明道:“谢谢你,云沉。谢谢你在维也纳的时候,走到我的面前来,和我说那些话。但是现在,我得关机了。” 说完这些,她就不等霍云沉再和她说些什么,直接挂断了这通电话,也把手机关机了。 当霍云沉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联系上单明明的时候,他首先会感觉到很焦急。而后他就再次刷新起了回临海城的机票。 图尔没有飞往临海城的飞机。 但是巴黎有。 可时间最近的一班直航飞机却是在一个半小时之后就会起飞了。而一旦他错过这班飞机,他就会要再多花15个小时才能回到临海。 到了那个时候,他可能就会把一切都错过了。 霍云沉从他坐着的床上站起身来,并在这间屋子里不断踱步。他甚至都着急得要在这间屋子里跑起来了。 在他的手机上,航班管家APP提示他那般飞机已经开始值机,可此时的他却是人在图尔。 他从未感觉到如此挫败,也从未遇到过让他感觉到如此跨越不了的距离。 但,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在城市远端的一栋大型建筑。 在那栋建筑上,“临海时风”的标志是如此的清晰。 那是他的母亲所创立的汽车品牌。 也就是说,临海时风即便是在图尔也有一家如此大的分公司。 他或许想到了。 他可以……向他的母亲求助,请求对方帮助他在一个小时之内抵达巴黎的机场。 所以,问题来了。 他要放下自己的坚持,就此向他的母亲低头,而后对她说出自己的请求吗? 第130章 琅俨/文 随着手机上的时间又向前进了一分钟,霍云沉就点开V信联系人,从角落里找出了他已很久都没有联系的,他的母亲。 从两人在这几年间的通讯记录来看,霍云沉的母亲的态度变化应当是相当明显的。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是暴跳如雷的,而后又是高高在上的冰冷和傲慢。 尽管她只是以孩子的母亲这一身份在和她的儿子在对话着,但当母子之间的地位如此的不平等,她哪怕只是随意说个几句话,都会将她那个性倔强的儿子推得更远。 再后来,她变得疏离。 她企图让现实击溃她的孩子,也让霍云沉明白她能给到自己孩子的一切是有多么的珍贵。 可等到最近的这阵子,她开始变得温情了。 因为,事情就像她的丈夫所说的那样——主动权已经被握在她们的孩子的手上了。 霍云沉其实从未想过要一辈子都不和他的母亲说话了。 但起码在这一刻之前,他还是想坚持的。 他并非还在被叛逆所驱使着。只是当一个人孑然一身的时候,尊严就会变得很重要了。也许这些坚持在他的母亲看来一文不值,甚至还幼稚可笑。可无论如何,他还能拥有尊严。 而无论他的母亲有多么的富有,又是有多么的成功,他起码可以让母亲得不到某一样她想要的东西。 这个年轻人总觉得,一旦他主动向他的母亲低头,他就会……在某种意义上,被改变了。变成他所不喜欢的样子。 即便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没向他的母亲开过口。 但在这一刻,他却几乎都没犹豫就给他的母亲拨去了电话。 “妈。” 当霍云沉站在旅店房间的窗前,看着那栋属于“临海时风”的建筑时,电话那头也传来了母亲那没掩饰住不可思议的声音。 “我想拜托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霍云沉等了一会儿,等到电话那头的母亲给到他回答,他便说道:“我想在50分钟内,从图尔赶到巴黎的机场。” 而后,电话那头的霍女士就道:“好,你把你的位置,还有你要坐的那班飞机的航班号告诉我。妈妈让她们找一架直升机来接你。” “谢谢。”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他只知道,他得这样做。 他说:“很感谢你。” . 临海城的午夜十二点就要到来了。 这意味着她们就要进入到新的一年了。 大阳台那里传来了惊喜的声音。 这可能是因为,建在酒店正门处的喷水池开始了它的灯光水幕表演。那就是预示着跨年倒数时间即将开始的预热演出了。 而后,无人机的机群就开始启动了。 这是在有着许多小动物栖息的山间,在这里燃放烟花显然会吓到它们,也并不合适。于是单明明就选择了让亮着灯的无人机飞去夜空,替她们进行跨年倒数。 无人机编队依照遥控指挥信号,飞到了大阳台正对着的夜空,并开始变换起阵型。 -- 第283页 它们在夜空中组成了“十”这个字,而后就是“九”,和“八”。 当今晚住在这间酒店里的客人意识到那竟是由无人机的亮灯所组成的跨年倒计时,她们都兴奋极了! 大家都望着那个正在不断变化着的数字,并跟着大喊起来。 “五、四、三!” “二!” “一!” 欢呼声响起,而那组无人机编队则也在夜空中组成了新的画面。 那是一个女人,留着一头长发的女人。 她将自己的衣裙一甩,被甩开的那些光点就渐渐升空,并在女人的头顶变成了一个王冠。 看到了这一幕的人们激动起来,并为这个绝佳的创意而发出尖叫。 但更令人惊艳的还在后面。夜空中由光点所组成的这个女人抬起手来。她在王冠落到自己的头上之前,先一步地握住了王冠,并将其放到了自己的头上。 她没有等待着某个人替自己加冕,而是自己替自己加冕。 这是单明明的想法,也是她特意让人设计出的无人机编队表演方案。 可让她想起了“女王替自己加冕”这个点子的,却是她真正的父亲,单总。 单鸣明曾和单明明说过,单总在看到有人用无人机编队向女孩求婚的时候对其表达了极高的赞赏。 那时候,单鸣明正在应明明妈妈的要求,替单总给苹果削皮。单总却是一想起来就激动地用手敲起了女儿的胳膊,并问她: [刘捷是不是也会给你搞个这样的?] 他希望刘捷在向自己的女儿求婚的时候,也做出这么一个仪式,用无人机临海城的夜空展现出替女孩的手戴上戒指的画面。最好,还能用无人机的光点写出他女儿的名字。 这样他就能不发一言地昭告全城:[看,这是我女婿为了向女儿求婚,搞出来的。] 其实,在来到这里之前,单明明就已经意识到……她真正想要的,可能根本就不是戒指。 但在那个属于他们的世界里,似乎也没人真正在意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而在今晚,她让这支无人机编队隔着一个世界向她的父亲所描绘的“美好愿望”做出了回应。 ——她让夜空中的那个女人替自己戴上王冠。 但她实在是低估了这一幕所能给她带来的情感共鸣以及感动。 那让她不禁以眼泪,也以微笑向这幕情景致以敬意。 这也成为了这场派对上的,一个绝对的高潮。 单明明就是在朋友们的欢呼声中,端着酒杯走到大阳台的最前方,向所有在今晚来到此地的朋友们举杯。 许多人都拿出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她们也在各自的社交网络上发布了与这一刻有关的照片。 然后她们交谈,她们大笑,她们跳舞。 跨年夜的倒计时虽然已经结束,可没人想要在这样一场很酷的派对上“准时”离开。 这就好像单明明先前所预料的那样。 而她自己则当然也不会把这宝贵的最后一晚拿来睡觉。 她就仿佛是在自己的卧室里招待她的这些朋友们。只要还有一个朋友在派对上,她就不会回到自己的床上去睡觉。 随着时间从零点一直来到凌晨三点,宴会厅里的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少。 由于这是单明明所办的派对,离开派对的人都会在打算离开时过来找到单明明,并对她说上一句“晚安”。 这也就给了单明明再拥抱她们一次的机会。 她拥抱了每一个人,也挽留了每一个人,仿佛她希望这间宴会厅里永远都不要只剩下她自己。 她认为,那可能是因为她还是对她的这些朋友们感觉到不舍。 可理智却也渐渐向她发出了提醒:你挽留她们,是因为你觉得只要还有人留在这里,你就没法回那间1043号房。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是早上的五点半了。 她送别了自己的倒数第二个朋友,而郁思为则面带倦色,却依旧倚着墙,在离她不近也不远的地方看着她。 单明明说:“我打算回去睡觉了,你呢?” 郁思为依旧问她:“明天我还能看到你吗?” 这一次,单明明的回答却变成了带着笑意的一句:“也许吧。” 她挥别了郁思为,也回到了她的那间1043号房间。她在洗了个澡之后躺到了床上。 此时已经早上六点多了。 单明明的心里很明白,如果她现在一觉睡了过去,那么在她就一定不可能在早上的10:43分之前再醒过来一次了。 可她却是在闭上眼睛后,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其实,只是要和此时正在另一个世界的单鸣明交换回来。 但她就要离开这个红粉色的世界,回到那个灰色的世界了。她是真的会感觉到很不舍。她不舍这里的一切,也……并不想要回去。 是的,直到这一刻,她终于能够面对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她,不想回去。 单明明平躺在这张双人大床上,双手手指交叉着放在腹部上。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可泪水却依旧还是浸湿了她的眼睫。 她在心里说道:妈妈,我不想回去。 她不是因为想要“回家”才会在和单鸣明约好的时间出现在这里的。 她只是……只是不得不回去。 -- 第284页 单明明已经和很多人都说过再见了,她也已经“演练”过了很多次。 她甚至还想象了很多“回家”后的场景。很多很多。 但当她终于在这样的时刻独自待在让一切开始的1043号房间,她还是问了自己一个很危险的问题。 [所以我为什么不得不回去?] 当她想到这个问题,她就睁开了眼睛,撑着被眼泪浸湿的枕头缓缓地从床上坐起身来。 她想,她不得不回去可能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属于她的。 这里的美好不属于她,属于“单鸣明”的成功也不属于她。 从小就有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人不该去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的爸爸告诉过她,家里的公司不属于她,那是要留给弟弟的。 她的妈妈告诉她,女孩子么,迟早是要嫁出去的。这句话仿佛是在暗示着她,她的家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变得不属于她。 当她努力工作的时候,她的同事会说她:明明,你那么努力干什么?单总开你的工资又不高。而且,你可是有弟弟的。 可她的前男友却是站在了她的这一边,认为那些东西是合该有她的一半。 这并不是因为刘捷爱她,为她抱不平也想要替她争取;而是因为刘捷想要通过她来分一杯羹。 所以,仅仅是立场的不同,对于同一件事的阐述就会如此不同。 那么,她所放弃的,还有她所让出的,就一定都是不该属于她的吗? 如果事情果真如此,又有什么是本就该属于她的吗? 单明明很努力地思考起了属于他们的世界交给她的,做人的道理。 她企图让那些变得更客观一些,也更容易理解一些。 许久之后,她似乎突然明白了。 他人愿意给她的,那就是属于她的。 而他人不愿意给她的,那就是不属于她的,她也不可以去争去抢。 否则,她就不是一个让人喜欢的,有道德的好女孩了。 可让他们喜欢,很重要吗? 哪怕那真的很重要,但它能重要到让她忘却一切的“我想要那样”吗? 单明明开始笑了,她也拉起被子,擦着依旧在涌出的那些泪水。她似乎用力扯动起了依旧还套在她身上的那些枷锁,用她的手扯动起那些沉重的枷锁。 他们总说这些不属于你,那些不属于你,仿佛什么美好的东西都不该属于你。那说出这些话的他们呢?他们拥有的东西难道都真的该属于他们吗? 如果现在坐在这张床上的是一个男人,他选择了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交换回来,并重新回到他不想去的那个世界,他世界的男人们会怎么说他? 他们会笑话那个男人。 因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好,前台吗?请送一包烟和一直打火机到1043号房来。是的我知道,我就打算在阳台抽烟。” 单明明给前台打了个电话,并在拿到了烟和打火机之后穿上外套,去到了房间自带的阳台上。 她点上了烟,却不着急抽,而是静静地等着天亮。 在这一刻,她会想起郁思为在维也纳对她所说的话。 ‘我们自从出生在这个世界起,从孩童长大成人,再慢慢走向壮年——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努力做很多事,我们也每天早晨醒来都会从床上起来。’ ‘这些难道不就是为了得到原本其实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吗?’ 单明明把烟放到了唇边,而后抽了一口,也呼出些许烟雾。 就连在属于她们的世界出生并长大的郁思为都能说出这些话,可这样的道理,她却一直都不明白。 其实,这个世界上,本没有“这样东西不该属于你”。 那只是强者为弱者制定出的规则,也是由那个世界的男人所发明出来的。 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挑选出让他们时而怜爱、时而随意蹂.躏的女人,将她们塑造成自己所希望要有的样子。 同时,他们也将这条美丽的枷锁戴到她们的脖子上。 那是专属于女性的道德感,让她们显得圣洁而美丽,让人喜爱。 可,真的有人生来只是为了让别人喜欢的吗?只是让人喜欢,让人在某个时间喜欢,那就够了吗? 当她们身为弱者时,她们想要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应当属于你”。 对于强者来说,这个世界上则只有“它合该属于我”。 可在某些时候,“我想不想要”,或许会比“它应不应该属于我”更重要。 10点40分了。 困意依旧未有向单明明袭来,可她却是又感觉到自己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着,要向着天空而去。 在天空的尽头,则还有着一个完全倒过来的世界。 她抬起头来,向着那个世界看去。 她看到一个同她容貌相似的女孩也正在加速着向两个世界的交界处而来。 那应当,就是单鸣明了。 她仿佛为此时正在发生的事而感觉到不可思议。她也应该为此感觉到不可思议。 当她看到正在颠倒世界里的单明明时,她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严阵以待起来。 尽管此时她们还相距甚远,但此刻的她们却是心意相通着的。 和她相比,单明明此刻的模样却是轻松的。 -- 第285页 她仿佛终于做了决定,也决心放下他们教给她的,在他世界往往只有女人才拥有的那份道德感。那份几乎能用“崇高”来形容的道德感。 当单明明扯碎那份由他们的世界所给到她们的“馈赠”,她也就拒绝了那个世界。 她向单鸣明笑了起来,而后说了一句:抱歉。 身在1043号房间里的单明明猛然睁开眼睛。她穿着酒店的拖鞋,离开了这间屋子。 当一个人仅仅是为了做出一个决定就演练了那么多次。 那或许本就意味着,她真的不想那么做。 在10:42分的这一刻,单明明终于让“我想要”战胜了“我应该”。 也许吧,也许她做错了。 但当她们两个都在那个神奇的时间,出现在能够让她们交换的地方,你又怎么能说……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只是应该属于单鸣明呢? 在交换之初就想着别给另一个自己添麻烦的人,是单明明。 最先找到另一个自己的人,也是单明明。 而现在,她只不过是停止了与单鸣明交换回来的努力,仅此而已。 在出了房间之后,单明明走向电梯。她的脚步也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她的目光则变得不再柔软,而是锋利得仿佛出鞘的利刃。 当电梯一路往下,并在抵达一楼时打开了门,她便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在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是在十几个小时之前还依旧在图尔的霍云沉。 这一刻,她感慨万千。 不等霍云沉开口和她说些什么,她就在走出电梯时问对方:“你带驾照了吗?” 霍云沉点了头,并又带着些许的不确定唤了她的名字一声。 “明明……?” “嗯,我在。是我。” 说完,她就抱住了霍云沉的手臂,并在这个男孩的身上蹭了蹭,说道:“开车带我回家好吗?” 单明明对这个男孩说了“回家”。 但她此刻所想的,却不是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 尽管那是她出生的地方,但她讨厌那里,甚至是厌恶那里。 如果她能有选择,那么她选择永远都不回到那里。 第131章 琅俨/文 他, 他们, 他们的。 在临海城星宸洲际酒店的2243号房,单鸣明陷入了沉思。 就是在数分钟之前,她分明已经看到了回家的路,也第一次意识到她真的就要能回家了。 她甚至……还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里的她,单明明。 尽管当时的她们还相距很远,但那份突然之间的心意相通就是让她明白了。 [是她] 可那也让她在穿梭感才要开始的时候,感受到了来自于单明明的那句“抱歉”。 于是两周来在她的心里闪闪烁烁,又明明灭灭的希望就在那一瞬间被彻底浇灭了。 其实,她早就有预感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们是在互帮互助着的。 单明明想要和她交换回来,可她却是执着于要击溃这个世界里的“父亲”。她越是明白这个世界的逻辑,就越是想要让单明明了解属于她们的那个世界。 单鸣明想要让单明明知道,这个由他们所主导的世界是错误的。 但在这样的过程中,零和博弈的关系……就也在她们之间慢慢形成了。 这是个单鸣明不愿意待到终老的世界。那么单明明就真的会依旧想要回到那里吗? 只可惜,她太过恋战,也没能在更早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 她没能早些意识到单明明也会有她的愿望。 身在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自己不会永远都时刻准备着和她交换回来。 等待她回家的那扇窗,也不会永远都打开着。 在她们的内心深处都渴望着的那把椅子,只有一把。 可……谁去坐? 她们两个只要有一方待在属于她们的红粉世界,就必定有一个人要留守在这个对她们来说灰色而又阴霾的世界。 但让单鸣明所没想到的是——在这场在游戏结束时,她们甚至都已经不是0和1的关系了。 单明明获得了1.5,而她则得到了负的0.5. 此时的她,或许会想要问自己一个问题:[我究竟,是怎么一步步把自己陷于这种境地的?] 当她问起自己这样一个问题,她首先想起的,就是她在来到这里之前的最后一晚。 那是灯火辉煌,香槟与欢呼声以及音乐声交相辉映的一晚。 她目光所及的所有人以及一切事物都在为了她的成功而庆祝着。 而等到她再次睁眼时,她就来到了这里。 与这个世界有关的那些情形在单鸣明的眼前一幕幕地闪现。 一开始,那些或许会是滑稽的,让她感觉到好笑以及感到迷惑的。 地铁上的那些仿佛罩上了一层灰色滤镜的男人们、她那变了模样的爸爸、以及父女之间那从未有过的……碰撞。 但随着她发现这个世界中的她究竟有多么的“贫穷”,而她所发出的声音又是有多么的不被人重视,她所踩着的这片土地就仿佛开始慢慢陷落。 她自高处而来,却是渐渐陷入谷底。 她于是开始迈开脚步,向上走。但她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往下陷落的速度也就越快。 -- 第286页 但直到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依旧给到了她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那仿佛……她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也终将离开这里。 所以她从未认真对待这个世界。 而后,那就是来自于父亲的一巴掌。 以及那从远端传来的天籁之音。 [不是你的错。] 这个让人心烦意乱的世界就在那一刻寂静无声了。 纷乱而嘈杂的声音,也因此而停止。 在那之前,她从未好好考虑过这个世界的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在那一刻,她却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来自单明明的声音。 那个女孩对她说:[鸣明,在这两件事里,错的都不是你。] 单鸣明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了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喜欢她。 当她开始和属于这个世界的自己说话,她就喜欢上了对方。 那或许,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不喜欢这个世界。甚至于这个世界的许多人以及许多东西都是让她讨厌的。 但她喜欢在这个世界出生并且长大的,她自己。 随着她在每天晚上的10:43分都和单明明进行通话,也和彼此分享自己生活中的一切,属于单明明的形象便在她的心中变得愈发完整起来。 她觉得单明明像是被一户人家养的小猫。 小猫的主人在人前和善有礼,人后却是对这只小猫动辄打骂,嫌弃这只小猫居然不愿只吃他们不要的剩饭剩菜,又怒斥这只小猫居然也想要她的猫窝,想要一个只属于她的小空间。 而单鸣明自己,则像是在外面看着这一切的,着急的大老虎。 她想要让这只小猫知道属于她们打老虎的世界是多么的阳光明媚,又是多么的自由。她一跃来到那户人家的阳台,每天晚上都在打开的窗前和小猫聊天,和小猫说话。 她对小猫说:明明,你看看外面的这个世界,它很美,你也可以是自由的。 喵。 她又对小猫说:那些打骂你的人,那些经常会扼住你脖子的人,他们在另一间房里的模样,也可以是不一样的。 喵。 单鸣明想,如果那只小猫这样都还是想一直留在那户人家,那她会怒其不争的。 但随着那只小猫日渐长大,变成一头幼虎,并一跃离开了那户人家,她却和那头幼虎调换了位置,被关进了那间屋子里。 那间……对于她来说,逼仄到了难以呼吸的房子。 因为她们两个之间,必须得有一个被关在那栋房子里。她们也注定了无法一起离开。 其实这件事,单鸣明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是知道的。 可她还是无知无觉地让自己陷入到了这样的困境中。待到她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主动权早就已经在单明明的手中了。而锁链则也牢牢地栓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看到幼虎在离开前于月光下带着歉意看了她一眼,发出了最后的一声“喵”,而后就步子矫捷地离开了。 而屋子主人的脚步声,则也在此时渐渐逼近了她…… . 十天前。 “如果有个女孩,她长得和我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她会很温柔,不像我这样强硬,也应该不会那么主动……” 那天的早上,单鸣明终于得知这个世界的男人们都不会在成年之前进行结扎手术。 她仓惶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她对关云沉说:我可能……想回家了。 但她同样也向对方保证,等她想好了,她会和关云沉解释这一切的。 在这一天,她便也如约定的那般,和关云沉见了一面。 她和这个男孩约在了一个有着大玻璃外墙,氛围轻松的简餐店里。她也尝试着用更为轻松的态度,也从一个最为轻松的话题开始,和对方说起那些。 单鸣明向关云沉描述起了她所认识的那个单明明。 在说了许多之后,她停了下来,问道:“你会喜欢她吗?” 这就完全是一个让关云沉理解不了的话题了。并且,这也不是他在来之前所想到过的。但他还是回答了单鸣明的这个问题。 关云沉握着手上的那杯混合果汁,摇了摇头,说道:“我喜欢的就是你,为什么我还要去喜欢别人?” 单鸣明:“因为,我有可能……很快就不在这里待着了。而且我也不属于这里。” 这家西式简餐店里的服务员端着一盆盆搭配得很漂亮的餐点,寻找着与送餐信息上相对应的号码牌。 如果不是有人向他们招手要求些什么,他们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这些客人们的身上。 那也就让两人有了一个更为自在的谈话空间。 这应当是单鸣明和眼前的男孩相识以来,最为开诚布公的一天。 可她如此坦诚,却是为了和对方解释她的即将离开。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你可能也发现了。我和这里的……大部分的女孩都有些不一样。”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单鸣明不禁感到好笑起来。她说:“我不是想单纯地向你表示我很特别。这不是一种形容,而是一种客观的陈述。我……” “我知道。”不等单鸣明把话说完,坐在她身侧的关云沉就说出了一句“我知道。” 关云沉说:“我知道。你和其她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是……独一无二的。” -- 第287页 这种认真而诚恳的表述让单鸣明不禁失笑。 其实,这个男孩已经给她带来了伤害。而那份伤害,竟是来源于让他们无比亲密的那一晚。 这其实,会让她想要在他们之间构建起一个安全的距离。 一个不会让她想起怀孕以及紧急避孕药的距离。 但在这一刻,她还是渐渐靠近了这个人。 她让自己向着关云沉倒去,并且用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带着那份显而易见的疲惫低声说道:“那天晚上,我让你想象的那个世界,是真的存在的。” “男人穿蕾丝下装?” “而且还个个好看。” “女人主宰男人?” “她们主宰世界。” 两人就那个属于她们的世界,开始了一问一答。 或许是因为关云沉那认真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又或者是因为……属于她世界的一切都太过有趣也太过让人怀念了,单鸣明靠在关云沉的身上,不住地笑了起来。 但她笑着笑着,就停了下来,而伤感也在此刻侵袭了她。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单鸣明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这件事。但我可能很快就要回去了。而且,我也已经……想家了。” 她不喜欢这里。 这里总是让她感觉到很累,并且危险与陷阱也总是在她的四周环绕。那让她觉得自己陷进了一种无法摆脱的内耗之中。 但她喜欢眼前这个男孩的胸膛。 在关云沉的身边并不一定会让她感觉到安全,可她喜欢这个男孩身上的气息,喜欢他的声音,也喜欢他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也许她的确在某个时刻讨厌过这个人。 可她却也一直都明白,关云沉什么都没做错。她其实不该迁怒对方。 单鸣明对关云沉所说这件事很难被解释清楚。并且它也足以让任何一个这里的原住民感觉到难以想象。 但此刻的关云沉却没有把时间花费在毫无意义的问题上。 他也没有企图去说服单鸣明这不可能。 关云沉只是顺着那些话,问道:“你会怎么‘回去’?” 这是一个充满了童稚感的问题。那也让单鸣明在起身后再次亲吻了一下这个男孩的脖子。 单鸣明:“说不清楚。也许有天我走在路上,突然之间就和另外一个我交换回来了。也有可能我在回家之后打了个盹,然后就回去了。” 关云沉:“那你能不能……不回去?” 这种感觉很奇妙。 关云沉觉得他根本就是在就一件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在和他的女朋友进行着讨论。他不是觉得自己的女友不可信,而是他根本就没法相信这样的事,并且他也没法用自己所知的科学去解释这些。 可他却依旧在如此认真地和单鸣明说着这些,绕开了所有必要的前提。 只见单鸣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能不能不回去’——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我觉得我可以把它拆分成几个问题。” 单鸣明接着说道:“第一个问题是:我想不想回去。我对此的回答是,我想回去。第二个问题是:我能不能回去。这个问题就很难了,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但我如果能回去,我一定会回去的。” 这让此刻正近在咫尺的关云沉深呼吸了一下。 他又换了一个方式,问道:“那你能不能……就留在这里?这里其实,也不错?” 这个男孩试着说出了许多这个世界的美好之处。 在他的眼中,他的女朋友是这个世界的女性中,极为优秀的一个。 单鸣明出生的家庭很好,她在投资公司也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并且深得上司的器重。 在他对于自己的未来感觉对迷茫的时候,正是那时还不是他女朋友的单鸣明给他指出了一条他从未想过的路。 关云沉相信,属于单鸣明的未来会是不可限量的。 可单鸣明却是在听完了他的那些话之后笑了起来。 她问:“那你愿不愿意现在就去做结扎手术,直到我同意你复通了才去进行复通?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你是不是可以负担起绝大部分教养和照顾孩子的责任,把你的赛车计划放在家庭之后?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可以,我们孩子就不能跟你姓。” 关云沉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相当有趣了。 单鸣明则是欣赏了一会儿这个男孩的表情。 她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而后笑着说道:“云沉,我不是真的想要你为我这么做。我只是想说,当你问我能不能就留在这里的时候,我的感受和刚才那一分钟的你,是一样的。” 她的心中并非对这个男孩毫无爱意。 她甚至可以说,从没有一个人像关云沉一样,让她体会到如此牵动着她的爱情。 但,那可是她的人生,以及她从今往后的所有未来。 她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个男孩而犹豫? 所以,问题又回来了。 ——她到底,能不能回去?现在正在另一个世界的单明明,又会不会真的愿意和她交换回来? 在12月31日的这天晚上,单鸣明终于得到了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 [单明明愿意和她交换回来。直到约定日的10:42分之前都愿意。] 她在自己的枕边放了一封信。 -- 第288页 一封写给单明明的信。 如果她真的在这天晚上和身处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交换了回来,那么单明明就能在醒来后看到它。 可现在,她不再需要这封信了。 她们也都不再需要了。 单鸣明拿起这封信,去到这间房间外的阳台上站了一会儿。 远处的临海城开始了跨年夜的庆祝活动。可她却是在灯火阑珊的此地,点燃了那封信。 第132章 琅俨/文 一周后。 “你听说了吗?就昨天的新闻,我们临海城有一对夫妻,女方在就要跟她老公一起去菲律宾旅游的时候发现她老公给她买了很多人身意外险,受益人还都是她老公,两人就闹掰了。” “太吓人了吧,这还不得赶紧离婚?” “你也觉得吧?但我昨天在公司里,我们公司的那些男同事都说是女的自己爱疑神疑鬼。还说我们女的现在就是越来越敏.感。” 星期六的早上,单鸣明和陈锋约了一起到外面吃早午餐。 她到的比比约定好的时间还要更早了一些。 这会儿的临海城虽然依旧在寒冷的冬日,可如果能够在周末的早上稍稍赖个床,再跑到漂亮而暖和的,弥漫着肉桂香气的早餐店吃一份丰盛的早午餐,那还是会让人有一个很不错的心情的。 但单鸣明才来到座位上,就听到了邻桌的两位女性客人的聊天内容。 “要我说,还是得来个几起杀夫骗保案。不然和那些男的真的说不清的。说一百句都是你们女的太敏.感。” “何止,还能再加一句‘合着你们平时不好好上班,就在琢磨着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呢?’” “我昨天还在跟我妈说呢,说老公偷偷给你买人身意外险这个事真的太可怕了,保险公司不能任由这些人胡来啊。他们得征求这个被买了保险的人的同意吧。结果我妈居然跟我说,你先能找个人嫁了再来愁这事吧。你说气不气人?” 当单鸣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实在是没能忍住,笑了出来。 都是领桌,单鸣明能听到那两个女孩的聊天,那两个女孩就也能立马就明白过来她到底在笑什么啊。 这也就让那两个女孩特别不好意思了。她们和单鸣明对视一眼,并在单鸣明和她们眨了眨眼睛后讪讪地笑了又笑。 等到她们再开始继续那个话题的时候,声音就压低了许多。并且,那两个女孩的脑袋也凑得更近了。 这两个女孩是鲜活而可爱的。 并且,她们在发现自己的聊天内容被邻桌的人听到之后的反应,也真的是很有趣了。 只不过她们所说的那些事,那些让单鸣明已然渐渐熟悉了的事却是让她脸上的笑意很快就消去了。 单鸣明转而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到了服务员给她拿来的菜单上,并在那之后仰起头来,深呼吸了一次,感受冬日早上十点钟的阳光。 陈锋便是在这个时候推开店门进来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单鸣明,并高兴地和自己的朋友挥了挥手。 在从报社离职之后,她的身上有了明显的变化。她把一头短发慢慢留长了,衣着也不再那么男人味十足了。 现在的陈锋穿衣服,T恤得是女装T恤,它的剪裁得像是给女人穿的。牛仔裤也得是高弹的,能让她在穿上后看出自己的臀腿线条。哪怕她的身材曲线不够“完美”,可能也不适合穿这种款型的衣服也没关系。她就要让人从前后左右都能看得出来她是个女的,女的! 她的每一件单品,都要挂在那儿也能让人一眼看出这是女人穿的。 就连她穿的运动鞋,都不能是男女同款的。 这么看来,过去的那几年,实在是把她给压抑狠了。 按照陈锋给到单鸣明的说法的:我可真是受够了一直穿那些衣服了。现在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我还要把前几年的给一起补回来! 没错,她有自己的工作室了。她不再需要在外貌着装上努力向男人靠拢以获取上司和同事的信任了。 现在的陈锋虽然依旧是没时间也没那个兴趣化妆,但当她在周末的早上出来见朋友的时候,她还是会擦一点口红,让自己看起来能有个好气色。 这会儿的陈锋看起来,整个人都自在了。她不再时刻紧张着,也就有了一种更为柔和的美了。 当她们点的早餐盘被放到桌子上,陈锋便道:“说说吧,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要向我宣布的消息是什么?” 单鸣明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在用叉子叉起一点菠菜番茄干炒蘑菇的时候,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辞职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甚至都没特意停下来看陈锋。那反而让陈锋那对准香肠的刀……在碟子上“呲”了一声。 单鸣明吃一口菜,并接着继续说了下去:“以后我可能要靠你工作室的分红来过日子了。陈锋,你可要好好干啊。” 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单鸣明甚至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哪怕她在点菜的时候看到一道自己喜欢的菜,她的声音、眼神、以及说话的语调都该比这更具有情绪。 可……现在的单鸣明,就是这么一副淡淡的样子。 “为什么?”陈锋在愣了几秒后瞪着眼睛也提高了音量这样问道。 陈锋缓了缓,问:“有更好的公司来挖你了?他们跟你说公司最近还不能稳定盈利,但是前景很好?” -- 第289页 单鸣明摇了摇头,连说话的意愿都没有。 陈锋又问:“那你是打算……自己创业,去做点什么?” 单鸣明再次摇头,也拿起了盘子里的可颂三明治,说:“我就是突然之间,什么都不想要了。我也想不到……还想做什么了。我找不到一个目标。阿锋,我现在就是觉得,什么都没意义。” 陈锋:“怎么会这样的呢?你不想挣钱了?不想在现在的公司干出点成绩了,你……” 见单鸣明一直摇头,陈锋感觉到了些许的头疼,话到嘴边便转为了一句:“你世俗点好吗?有点平凡人的欲.望和想法好吗?” 那逗笑了单鸣明,却还是没能提起她的兴致。 陈锋又问:“你的老板同意了?” “没。他留我了。”单鸣明叹了口气,仿佛是对现在的这个情况感到了些许的头疼。 单鸣明说:“我跟他说,因为最近家里发生了一些变化,我觉得我可能没法调整到之前的那种状态,在他那里继续好好工作了。蔚叔说,那他就先给我放个假,让我先好好调整。等假期结束了,如果我还是想走,那他……” 陈锋:“那他就能放你走了?” 单鸣明:“那他就再和我谈一次。” 听到这儿,陈锋好歹算是松了一口气。 总算,单鸣明的老板不想放她走。这样一来,她的好朋友就还能有时间来调整一下自己。 但在这么想了一下之后,陈锋还是会迟疑地问道:“鸣明……你家到底怎么了?” 单鸣明:“没什么。也就是我发现单总出了轨,在我回家打算和他好好谈谈的时候被我妈还有我弟撞到了。之后我妈……我妈她虽然很生气,但她还是没打算和单总离婚。单总就开始变本加厉。” 单鸣明在说起这些的时候,首先说了一句“没什么”。但是她在之后轻描淡写地说的那些话,却是让陈锋完完全全地被震撼到了。而且,那还是一句更比一句厉害。 “明明……” 单鸣明又是摇头,表示她真的还好。但她现在的样子,却像是对这些事都已经没了生气的力气。 她呼了一口气,说:“没什么。这些真的没什么。” 是的,尽管在她发现这些、也刚刚经历这些的时候,那一连串的事所带给她的愤怒、失望、以及无能为力的感觉的确很强烈。 但现在,当更为巨大的打击落在她的身上,那些对她来说,真的就已经能算得上是“没什么”了。 她不想去责怪任何人,也没什么好责怪的。 她也只是觉得,世界不该是这样的,摆在她眼前的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 而单总的出轨,则仅仅是这一连串事件里的一件。 陈锋对她说出了很多的安慰,也在这家餐厅里给到了自己的朋友好几个抱抱。这样的安抚就好像隔着一面玻璃墙给她吹着暖风,其实并不能触及到她此刻的内心,却能让她重拾些许的笑意。 “我可能会给自己放个假。” “那就放个假,你最近都崩得太紧了。得给自己找一点呼吸的空间。” 两人吃完了这顿早午餐并起身往外走。在提到“呼吸的空间”时,陈锋甚至还立马跟上了一次深呼吸。 但在她们就要和彼此说再见的时候,陈锋便看着单鸣明身上的这件浅色的呢子大衣沉思了一会儿。 “明明,最近这阵子,你最好好还是别穿这种浅色的外套。尤其你这件看起来还特别贵。” “因为最近在我住的那片区经常出现男变态?”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在单鸣明所住的那片区,最近时有让人恼怒的事发生。好些身穿浅色外套的,年轻漂亮的女孩被人用记号笔在衣服上写下了针对于女性的侮辱性字词。 因为这样的事频频发生,最近住在那里的女孩都不敢穿浅色的外套出门了。毕竟,如果遇到了那样的事,并且还不得不穿着写着那种字眼的外套在外待一整天,那心情一定就糟糕透了。 见陈锋提起这件事,单鸣明便笑了笑:“我故意这么穿的。” 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说道:“而且我还穿了最贵的一件外套。那小子要是正好撞到我身上……” 单鸣明的话说到这里便是一个停顿,而后轻声说道:“他就完蛋了。” 两人就此挥手告别。 单鸣明回家的时候,时间还是下午。并且,这也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时间。可走在这个世界的街道上,单鸣明还是感觉不到温暖。 她不禁把衣领又拉起了一些。 当她走在路上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也就被投射到了四面八方。 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女孩需要靠自己,而不是依靠更强有力的法律和对于男性的道德约束来保护她们的世界,单鸣明似乎已经渐渐习惯这样做了。 她仿佛不是走在一座繁华城市的街道上,而是在一片森林里。 也许今天,四周并不会冒出那些想要伤害到她的人。但也许……明天就会有了。 天黑以后的森林就像是一座黑暗森林,到处是值得她们警惕的危险。 可天还亮着时的森林,却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单鸣明看着自己的前方,以及左右两侧的男性。她注意着那些个子很高的,以及身材矮小的男人,并且尤其提防着走在自己后方的人。 -- 第290页 要知道,她今天可是特意穿着一件浅色的外套出门的。如果撞不上那个变态还好,要是撞上了,却是被人在衣服上写了字也没能察觉到,那她可就亏大了。 突然之间,她感觉到了一个正在向她靠近的人。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有时候你并不一定需要真正听到那个人的脚步声,或者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当那个人开始跟着你的时候,你就能隐约有了感觉。 那让单鸣明深呼吸了一下,而后放慢脚步,并集中精神,用心捕捉起了那个脚步。 单鸣明稍稍低下头来,想要看看那个可能已经离她很近了的人。 七米,五米,三米…… 但正当单鸣明把手从口袋中稍稍抽出一些,打算等到这个人从自己的身后“撤离”时转身做点什么的时候,她却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姐?” 单鸣明猛地一个转身,只见站在她身后的,居然是她的弟弟单烨明。 单烨明显然也是没想到:“姐你走路的样子,变化好大!我刚刚都没敢叫你。” 先前蓄了好久的力,就这样渐渐散了。 单鸣明简直是感觉到好气又好笑,她又把手放回到了外套的口袋里,问道:“你怎么会过来这里?” “这个么……正好路过你这里,刚想给你打个电话,就看到你了。” 单烨明看着自己的姐姐。等到片刻之后,他才在笑意淡去后说出了实情:“你好久都没回家,也没和妈妈联系了。妈妈让我……过来和你联络一下感情。” 其实,说出这些还是会让单烨明感觉到有些感慨的。 近几个月来,家里的样子变了很多。而他则似乎成了唯一一个还能和他的姐姐好好说上话的人了。 对于这一点,姐弟俩都心知肚明。 单鸣明看了弟弟一会儿,而后叹了口气,替单烨明理了理没翻好的衣领,笑着说道:“这里离我住的地方很近了,你跟我一起上楼说吧。”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单鸣明曾和单烨明说过:如果妈妈找弟弟说诉苦的话,别来找她;如果妈妈跟弟弟说想她了,希望她回家去看妈妈,也别来找她。 可现在,当单鸣明面对态度有些小心翼翼的单烨明时,她却是没有立刻就提起这些了。 就是在一个多小时前,她对陈锋说,自己找不到目标了。她对自己的未来感觉到很迷茫。 于是她也就不再像先前那样强硬了。仿佛她的很多坚持都被放了下来。 她甚至,还变得……“温柔”了起来。 单烨明见姐姐的脸上又出现了笑意,就也笑了起来,和姐姐一起向着前面的小区走了过去。 “妈说她其实,挺想你的。她就让我带话给你,说想带我们两个一起去游乐园玩。” “游乐园?她带我们两个?” “嗨,也不是游乐园了,就那个……主题乐园,还挺远的那个。她可能以为你会喜欢吧。” “不是因为她以为你喜欢吗?” 听到姐姐这么打趣自己,单烨明笑了,说:“也行吧,妈妈就是以为我喜欢,所以要你和她一起,陪着我去那儿玩。” 姐弟俩就这么调侃着彼此,还偶尔用肩膀怼一怼彼此,并一同走进了小区。 当单烨明再次询问起自己的姐姐,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还有妈妈一起,来一场三个人的主题乐园游园日时,单鸣明也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她甚至还问道:“你觉得,我们明天就去那里怎么样?” 第133章 琅俨/文 晚上八点,明明妈妈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着手机。 她因为单鸣明的建议而订阅起的一档日课在十几分钟前就已经更新了,但这会儿的她却是频繁地刷着手机,心神不宁地到处看,也没那个心思去听课。 她因而离开了听课的页面,去到她的几个V信群发个一两句没什么意义的话,水一水。 这位妈妈等啊等,终于等到被她派出去的儿子回了家。 当门被打开的时候,她一下就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并走向正要换鞋的单烨明。 “妈妈给你煮了糖水。” “好,我一会儿喝。” 单烨明向妈妈应了声,并踩进拖鞋里,也把外套脱了下来。 妈妈很顺手地就要从儿子的手上接过他的那件很厚实的外套。她看着儿子,心中焦急着,却是在沉默了片刻后才开了口。 “怎么样?你姐姐……她怎么说?” 有关这件事的结果,已经让她忐忑了整整大半天了。 她也是既希望儿子快点回来把好消息带给她,又生怕女儿依旧还是不想出来见她。 单烨明倒是显得挺轻松,他说:“我姐啊,她问我,我觉得明天去主题乐园怎么样。我说,这事儿我得回去问问妈才知道。” 单烨明的后一句话显然是用来逗他妈妈的。怎料妈妈还真的着急起来。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妈妈明天肯定有空啊。” “妈,你这不是平时一直都跟阿姨们有活动么?项目还可多了。今天一起去喝喝茶,明天一起去看展,再看看话剧,去拍点……” 单烨明还在这么不急不缓地说着,说得妈妈都想要上手打人了。 见妈妈是真着急了,单烨明才不逗人了,说道:“我替你应了应了的。我跟我姐说,现在是妈妈想女儿了,我们的妈妈明天必须得有空啊,她儿子也只能有空并且必须有空。先前在我姐那儿的时候,我们还把明天的门票给买了。” -- 第291页 悬在明明妈妈心里的这块大石头,终于是落地了。 自从上次的不欢而散之后,她就一直都没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原本,单明明是女儿,又是从小就个性柔顺善解人意,还一直待在父母亲的身边从没离开过。在单家的一双儿女里,自然是女儿和妈妈关系更亲。 在女儿搬出家之后,她虽然和自己的父亲就基本没再说话了,可她和自己的妈妈却依旧关系不错。 但到了最近这阵子,单总的夫人却是连想见女儿一面,都得先把儿子派过去探口风了。 她知道横在她们母女之间,让她们的关系变得如此疏远的,到底是什么。 但这根刺,她却是拔不出来。于是也就只能让它嵌在肉里,只是让外面的伤口愈合。 这天晚上的明明妈妈睡得并不是很早,可第二天的她却是起得很早。 主题乐园早上九点开门,她和女儿又约了八点一起在面馆吃面,可她却是在早上五点就起了床。 她仿佛要赶赴一场极为重要的“约会”,在前一天的晚上就翻起了衣柜,到了这天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又还要重新搭一遍衣服。 六点半,她终于坐不住了,去敲了敲儿子的房门。 “烨明,烨明你醒了吗?来帮妈妈看看衣服好吗?” 半晌之后,卧室里传来了单烨明崩溃的声音:“妈!现在才早上六点半!” 明明妈妈:“是啊,都六点半了,还有一个小时妈妈就要出门了。你快起来帮妈妈看。” “妈,你让我再睡会儿吧……我昨天两点才睡的!” “那你把被子拉好,妈就进来让你看一眼。看完了你再睡。” 这……? 也……成吧。 单烨明顶着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了一点,把脑袋支棱起来看。 怎料……他的妈妈所说的“看一眼”居然还不是一次性的! 单总夫人前前后后一共换了五六套衣服,等到儿子都快睡着了,再问他一句:“你觉得妈妈刚刚穿的那几套到底哪一套更好看?” 单烨明心里:救命啊! 单烨明面上:“都特别好看,真的。” 明明妈妈:“妈问你问题,你就那么敷衍的吗?养你到那么大,这点用都派不上的吗?” 说着,明明妈妈语气一变,并又拍床一下:“快起来,起来帮你妈妈看!” 单烨明:“……” 单烨明挣扎着拿起手机,拍了一张此刻的妈妈,并发给了姐姐。然而一句“妈疯了”都还没编辑出来,他就被来自老妈的枕头给砸了个全脸。 “七点了,可以起了啊!” 这是明明妈妈已经有很久都没有摆出的阵仗了。 这也引来了单总的围观。他穿着睡衣,手上则拿着茶杯,出来看了自己的夫人一会儿,而后就摇起了头。 单总:“都老太婆一个了,还有什么好看难看的啊?反正总归是难看的,随便穿一件不就可以了么?” 这时候单烨明已经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了。 他算是明白了,“都好看”这句话根本就不足以让他的妈妈放过他。他于是强撑着眼皮,手指了指这个,又指了指那个,让他妈妈穿羊绒衫搭运动裤。 这样的搭配自然是寻常人难以驾驭的。这也让明明妈妈犹豫了起来。 但她话还没说,站在不远处的单总就已经开了口:“一塌糊涂,真的是一塌糊涂。好好的一个人,偏偏要穿成这样。” 在听到来自丈夫的这样一句话后,这个女人虽没有直接和对方呛声,却是对儿子说道:“那就听烨明的,妈妈今天就穿这套了。” 一个叽叽喳喳的男人,就这样在他的妻子急于出门的早上,被完全忽略了。 为了让单总意识不到这是一场只将他一个排除出去了的“家庭活动”,他的妻子特意安排儿子在晚些的时候才过来主题乐园跟她们会合。这也让单烨明又能多出了点补觉的时间了。 但就是这么一点点珍贵的补觉时间,单总却是也不让他的儿子拥有。 在看到自己妻子出门之后,他就来到了儿子的房间,也不管儿子刚刚躺下,就直接问道:“你妈今天,是和你姐一起出去?要去哪里?” 他就像是盘问特务一样,向儿子问了一个又一个问题。 单总甚至连去到那个主题乐园的入院门票是多少钱都要问。 而后,那就是一句:“门票钱是你妈出的,还是你姐姐出的?” 单烨明终于是被烦得受不了了,大喊一声:“爸,你让我睡了好不好!” 单总:“你这个小孩怎么耐性那么差?爸这是在关心你和你妈妈。你姐姐现在能挣到点钱了,人也是牛得一塌糊涂。你妈把她养那么大,你说她该不该给你妈花点钱?” 说到这个问题,单总就可有好多话想说了。 他道:“你爸我最瞧不上也看不起的,就是在外面的时候好像很厉害,买一堆的名牌包包和化妆品和别人炫,然而回到家里,却是一分钱也不给父母花的那种人。爸妈有钱是一回事,爸妈也可以不问小孩要钱,但是……” 这回,单烨明可真就不忍了。 他从被窝里爬起来,把老爸赶出了屋子,又把自己的屋子给反锁了起来,再把耳塞也给戴起。 -- 第292页 这下他才总算能好好补会儿觉了。 但当半小时后单烨明从卧室里出来,却发现家里除了他,居然就一个人都不剩了。 这个周末他们家的阿姨休息,而妈妈则是出门去见他姐姐了。可他的爸爸……这会儿竟也出了门。 所以他的爸爸,究竟去了哪儿? 即便是在这样一个睡眠不足的早上,他也根本就不需要多想,就大约明白了。 他的爸爸应该不是去公司自主加班,也不是去见他在生意上的伙伴或者是朋友,而是……去找“那个女人”了。 当单烨明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困意就全消了。 可偏偏,他还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妈妈。 因为这根本无济于事,并且妈妈可能也早有预料。 把已经修修补补了好多次的窗户纸再次捅破,可能只会让好好的家庭活动……又罩上一层阴霾。 单烨明其实……也想搬出去住了。 但他又会担心,如果连他都搬出去了,依旧和爸爸一起住在这里的妈妈,会怎么样。 在这个才二十岁出头的男孩思考着这些的时候,单总刚好给“那个女人”打了17万。 单总:[既然洋洋班上的同学有那么多都去滑雪夏令营,那你就还是应该让洋洋也去。] 单总:[钱不用省,就让他坐头等舱。别到时候有的孩子坐在前面,你让洋洋憋憋缩缩地坐在后面。这样小孩的心理健康不好。] 在“那个女人”如同解语花一样向他表达了谢意,也给她儿子的单伯伯发了儿子在学校表演萨克斯的视频之后,单总就又在把车发动起来之后给“那个女人”又发去了回复。 这回,他发的就是语音消息了。 单总: “我们洋洋的萨克斯是真的吹得越来越好了。但是拳击课呢你也还是要带他去的,一定别落下了。” “男孩子么,就是要阳刚一点,要有男孩样。千万不能像了现在的一些小孩,娘娘腔。搞得像女的一样。” “我儿子就是,让他去学点有男人味的兴趣爱好吧,他非要花时间去跳舞。” “那个女人”:“鹏哥,烨明这也是掌握了一门交际的本领。以后啊,有的是年轻小姑娘要追上门。到时候,你可就有的得愁了。” 单总:[愁什么?] “那个女人”:“喜欢我们烨明的女孩太多,你不知道该选那个做儿媳妇了啊。选哪个,都是要让其她几个伤心。” 单总:[呲牙笑.jpg] 单总的车驶出了车库,也开出了自家的高档小区,即将去到一个消费颇高的地方。 而在十公里之外,一家已经开了三十多年的老字号面馆门口排起了队。 这是一家破破的小店,进门得先排队买面,然后扫码付款,再自己端着面找位子坐。 遇上人多的时候,还得和很多不认识的人一起拼桌吃面。 但就是这么一家小面馆,却是让明明妈妈一走进店里,脸上就露出了笑意。 单鸣明没有来过这里,她于是就和妈妈来了一套一样的——牛舌拌面加个荷包蛋,再来碗牛杂汤。 等到她用托盘端起面,就跟着妈妈去到小料区,有样学样地给拌面加上咸菜、葱花,还有辣味土豆泥。 等这些小料都加上去了,居然也就让原本看起来还很平凡的一碗牛舌拌面 看起来相当诱人了。 “我和你爸谈恋爱的时候,经常来这儿。那时候,好吃的东西还不像现在这么多,一碗牛舌拌面只要四块钱,他也不舍得天天吃,总是要在和我一起的时候,才过来。” 在把面拌开的时候,明明妈妈说起了这些往事。 “你爸那时候穷,工资还不到我的三分之一。但他就是每回见我,都要请我吃这碗面,还要再加一份汤。吃完之后,他就连车都不坐了,为了省钱,走路回去。我说我请他坐车吧,他还一定不要,说他这是要锻炼身体。” 单鸣明把这碗面拌开,尝了一口。 那是很让她感觉到意外的味道。 这家店自制的辣味土豆泥和咸菜混合,给到了面条极为特别的风味。一口拌面,一口牛舌,是真的很好吃。并且,这碗面的味道,也的确不像是一家那么破旧的小店所能做出来的。 “明明,你别看你爸现在这个样子。他年轻时候,还是长得很好看的。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把你生得这么漂亮。”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单鸣明刚好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包纸巾,并擦了擦嘴角的酱汁。 那让她一时有些好笑。单鸣明说道:“我知道的。” 是的,她知道。 因为在她出生的那个世界,她的爸爸也的确……长得和这里的单总不一样。 直到她出国之前,她的同学见了她的爸爸,都会夸她爸爸长得帅气。 妈妈又道:“后来,家里有钱了,我还想和你爸爸一起过来这家店吃面,他却怎么也不愿意来了。” “为什么?”单鸣明实在是不明白。 妈妈则说:“他嫌这家店太破,配不上他的身份了。他还让我也别来了,说让认识的人见到了,不好看。” 这句话才说完,就有几个端着面的年轻人走来她们坐的这一桌。 他们是正对着明明的妈妈走来的,也就向她问道:“阿姨,你们这里几个人?” -- 第293页 “我们这里就两个人。你们过来坐吧。”说完这句话,明明妈妈还对这几个年轻人笑了笑。那模样,实在很让人感到亲切。 那当然会让几个小辈也觉得挺高兴的。 而当他们看到了单鸣明的脸时,则似乎因为面前的这个女孩长得太漂亮而都有些不好意思往她的那个方向看了。 这几个人里原本还有人想要在吃面的时候提起让家里的长辈帮忙找相亲对象,以解决“终生大事”的话题。 然而就坐在单鸣明斜对面的一个小伙子却是“咳咳”了两声,制止了同伴,让人别在这会儿说。 这的确是个嘈杂的地方,店里也很挤。 可店里的面却依旧如同明明妈妈记忆中的那样好吃。 其实,牛舌拌面并不便宜。 单鸣明和明明妈妈今天点的这些加起来,两个人的餐点也要八十元了。 一份四十元,这依旧是现在的很多年轻人不舍得也没法每天都吃的价格。 只不过现在的选择更多了,大家也不会因为这家的面好吃,就想着要每天都过来吃。 单鸣明现在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临海城的高收入人群了,但出于工作性质的原因,她对于城市中各个人群的消费力还是了解的。 她于是会想,单总认为这家面店现在已经配不上他的身份了,那如果让他遇到当年的那个自己,他又会如何呢? 是嗤之以鼻吗? 那么他抗拒的,究竟是这家承载了很多珍贵回忆的面馆,还是当年的那个……工资不及自己妻子三分之一的,他自己? 如果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单鸣明,她根本就想不到这一点。 但她现在,似乎能够想到一些了。 呵,男人。 你们的“自尊心”,真的很“有意思”。 第134章 琅俨/文 母女俩吃完了面,就离开了这家承载有明明妈妈很多回忆的小店。 弟弟说他有些睡过头了,得晚些到。但,看到这个消息,母女俩却是都没有感觉到生气了。 这是明明妈妈在她的少女时代常来的地方。难得有机会和女儿一起回到这里,她当然会想要在这里再走走逛逛,和女儿说说过去的事,也看看哪里变了,哪里又还和当年一样。 等到她们把这一片区都走了个遍,又打车去到三公里之外的那家主题乐园,那种景色与建筑的变化,就仿佛这短短的旅程已让她们跨越了一个时代。 她们也又来到了时下的年轻人爱去的地方。 当单鸣明看到单烨明的时候,这个在人群中特别靓的崽一脸的没睡饱,头发也乱糟糟的,手上则拿着一杯咖啡续命。 这会儿距离他们上回见面只隔了半天而已,可姐弟俩却似乎都因为各自刚刚获取到的信息而心里头藏着点什么。 但当他们进到那有着满满童趣感,又适合“大孩子”玩的主题乐园,两人就都慢慢地,又精神起来了。那些心事也都被暂时放在了一边。 单烨明带了相机,他就给姐姐和妈妈拍起了照片。并且,拍着拍着,他就又给他妈妈和姐姐拍起了合照。 单鸣明见状,就也从弟弟那里拿过照相机,在经过了好几个仿佛童话屋的地方给妈妈和弟弟拍起了照片。 一会儿是妈妈和姐姐拍合照,一会儿则又是妈妈和弟弟拍合照,那让妈妈变成了被两个孩子抢着拍照片的人。 她被哄得可高兴了,她也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可姐弟俩难得一起出来,却是没有他们两个的合照。这可不行。明明妈妈于是也从女儿那里拿来了照相机,让自己的一双儿女站到看一起。 此时主题乐园内的这个地点刚好到了演出时间。 好些穿着卡通布偶服的工作人员就从童话屋里跑了出来,主动找在这里玩耍的客人们合影。音乐响了起来,这些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卡通人物们也跟着音乐跳了起来。 其中一个背上有着小翅膀的卡通人物看到单鸣明和单烨明这对姐弟正在拍合影,就跑了过来,站到了单鸣明的那一侧,就好像她和这对姐弟也是一家人似的。 此时明明妈妈刚好抬起照相机,从取景器里看自己正要拍下的这一幕。 背上有着小翅膀的这个卡通人物穿着蓝色的连衣裙。因为戴着一个很大的头套的关系,她比单鸣明和单烨明都要高出了一截。 这位相当投入的卡通人物先是和不远处拿着照相机的妈妈挥挥手,又是摸了摸单鸣明的头,然后还要追着单烨明,和他做“你拍一我拍一”的小互动。 这样的一幕让明明妈妈完全愣住了。 那也让她猝不及防地想起了很多。 很多很多。 一直到这天的夜里,主题乐园里的这一幕依旧在这位母亲的眼前挥散不去。 当那个背上有着小翅膀,并且还穿着蓝色裙子的卡通人物围着单鸣明和单烨明,还同他们一起玩耍,她看起来……就像是那对姐弟的姐姐一样。 明明妈妈洗过了澡,坐在床上。 她的眼睛红红的,却似乎没在哭。只是那些情绪一直萦绕着她。 这会儿的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前阵子的时候做过的梦。 她似乎是在梦醒的时候就很快忘了那个梦,可现在,她却是又想起来了。 她梦到了明明小的时候,梦到了明明和一个穿着蓝裙子的小女孩一起玩耍。在她过去接明明回家的时候,小明明问她: -- 第294页 [妈妈,姐姐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家?] 这是一个她回答不了的问题。 更是让她的内心无法承受的问题。 只要一想到,她就会觉得难受。 . “姐,你怎么会想到要来这里?” “白天的时候被妈妈带着做了一回少年儿童,等到了晚上,总得做回成年人了吧?” “那你怎么……跟我一起过来了?” “怎么,你不乐意?” “不不不,我是觉得……姐你其实可以约你的云沉一起过来。” 单烨明的措辞让单鸣明一下就瞥了他一眼。 她说:“你过来。” 过去单明明的无害形象实在是太过深入烨心,以至于单鸣明的语气都有了如此的变化了,单烨明也还是傻傻地凑过去了。然后他就让姐姐圈住了脖子,又被上手用拳头顶脑壳了! “什么你的云沉?那是你姐夫。小子,注意点措辞。” “这不是还只谈着恋爱么!” “那他也已经是你姐的正牌男朋友了,对他尊重点。” 在和妈妈一起吃完了晚餐后,姐弟俩就和妈妈说了再见,并开始了属于他们的夜间活动。 先前单鸣明已经意志消沉了好一阵子了,但在过了一个童心未泯的白天之后,她就又觉得自己或许可以今朝有酒今朝醉了。 在走向那间酒吧的时候,单鸣明和弟弟分享起了她的心得:“保持恋爱氛围的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别整天整天的都腻在一起。” 弟弟发出了单身狗的嘘声。 姐姐倒是毫不在意,话锋一转:“而且我听说,今天晚上十点,这里还会有钢管舞表演。” 单烨明简直是要被自己吸的凉气给呛到了,惊诧地问道:“姐,你居然是为了这个过来的?” “对啊。”说起这个,单鸣明还是很不可思议的。 单鸣明说:“这里居然还有男人跳的钢管舞表演。” 这多少有些颠覆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而且,男人跳的钢管舞,她当然不能带着她的男朋友来看了。她也不希望演出现场的氛围会让她的男朋友感觉到不自在。 可她的弟弟又是不是真的会愿意和她一起来看这个呢? 虽然这里的弟弟看起来的确不像那里的那么乖,但是…… 单鸣明语重心长地说道:“烨明,你年纪小,要是不好意思看,觉得这个太限制级了,也可以在演出开始之前就自己回家去。” 单烨明多少觉得有些无奈:“姐,就是男人做的钢管舞表演才多。” 单鸣明疑惑了,问:“这里也流行看男人跳钢管舞?” 单烨明:“不是‘这里流行看男人跳钢管舞’,是会跳钢管舞的女孩,愿意出来表演的少。男人么,就比较无所谓。”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人刚好就走到了这间今晚开舞会的酒吧门口了。 单鸣明刚要调出二维码来付账,单烨明就搭住了她的肩膀,示意酒吧门口的保安看向单鸣明,说了一句:“我舞伴。” 保安这就笑着向单鸣明点了点头,并拿出荧光图章,往两人的手腕内侧各敲了一下。 “玩得愉快。” “谢谢。” 这一串的变故直把单鸣明都给弄得一头雾水。 单烨明则在带着姐姐上楼的时候解释道:“今天晚上这里的舞会是纯K的。跳Kizomba跳得比较好的舞者,就会免门票。” 单鸣明:“你的Kizomba……跳得很好?” “当然了。”单烨明不禁好笑起来:“姐,之前我不还带你跳过么?” 单鸣明抬了抬眉毛。这就不是她所知道的事了。但她很快就跟上这个世界的弟弟透露给她的信息,顺着问道:“所以你只跳Leader步?” 姐姐对于这个问题的奇特问法让弟弟沉默了那么一会儿,而后说道:“对……” 单鸣明又问道:“那你想不想让姐姐带你跳一跳follower步?” 上一次和弟弟一起去到这种舞会的,是单明明。 当时单明明在进入到舞会现场时的拘谨让单烨明至今都还记得。那时候,他的姐姐让他觉得:他哪怕在那种场合下只是离开姐姐一步,那都是犯了罪。 可现在,他的姐姐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在推开了那扇隔绝了音浪的大门后,单鸣明抓起他的手就把他拉入舞池,老道得就仿佛已经在这样的舞会中出入过了无数个夜晚。 此时已是晚上的九点四十分,这个纯K的舞会也已经有了不少人。 单鸣明把单烨明带到了舞池的中央部分。当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空间时,下一首歌就刚好开始了它的前奏。 通常来说,一首Kizomba的乐曲在它的前奏时,会特别适合跳舞的两人做出一些不需要挪动脚步的动作,甚至也可以玩一点很有氛围感的“套路”。 单鸣明就是在这个时候把双手放到了弟弟的肩胛骨和肩膀之间的位置,随着音乐给到了弟弟转动肩膀的力量。 这是引导者在给出“信号”,让跟随者扭动他的肩膀,做一个左右两边交互往后转圈的动作。 单烨明可尴尬了,面前的虽然是他的姐姐,但那也是一个女孩。一个比他矮了十多厘米的女孩。 见弟弟完全不动,单鸣明便用手轻拍了一下单烨明的肩膀,说:“动肩膀。” -- 第295页 “噢……” “别紧张,放松。” 弟弟更尴尬了,因为从姐姐口中说出的那句话,就是他们男舞者经常和自己的女伴说的! 当前奏结束时,单鸣明便拉着单烨明的手,让其在放直后往外绕一个圈,而后又把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这便是一个相当标准的,Kizomba舞开始时的动作了。 并且,会用这种方式来引带舞伴把手放到自己肩膀上,还能做到全程用力均匀的,通常都不会是新手。 单鸣明带着弟弟先是做了两个向着左右两边移动的基本步“basic 2”,又是抓着弟弟的手,同时用放在弟弟腰上的手给出向左以及往回的信号。 她让弟弟跟着Kizomba音乐的节拍右脚向外一步,又收回脚步,将这个动作带着节奏进行了三四遍。这就是“Ponto”了。 等到弟弟稍稍适应,她就带着单烨明开始了向后的舞步。 在这个舞种里,“男步”的基本步在最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向前的,而“女步”则是相反。 单烨明的Kizomba虽然跳得很好,但他到底还从来都没试过“女步”。依照单鸣明的表达方式来说,就是他从来都没有做过follower。 光是这个方向上的变化,就会让他感觉到十分恼火,而且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而更重要的,是他习惯了去引带女伴的动作,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引导者所给出的信号。 这也就让两人的这支舞在正式开始之后变得有些灾难。 可一个好的引导者是不可以对自己的跟随者那么没有耐性的。单鸣明因而更靠近了单烨明一些,让弟弟可以贴近自己的身体,那同时也让她可以更好地用身体的躯干部分而不是用手去做引带。 毕竟,当两人之间连个缝隙都没有,在单鸣明前进的时候,她的弟弟也就只能后退了。并且,是在单鸣明的脚踩到单烨明之前,弟弟就已经能够感觉到她想要向前的意图了。 在这个舞会上,单烨明也算是让许多人都认识的“红人”了。 因而当他被这么一个外形极为出彩的女孩引带着跳舞时,他们这一对很快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周围的人停了下来,并看着单烨明这么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孩被女孩抱着,跟着音乐中那一个个节奏明显的鼓点,相当不适应地走出“女步”的舞步。 这是让单烨明感觉到崩溃的一支舞,可他的姐姐却是在一直一直地鼓励着他。那让他想跑都跑不了,也的确是不好意思跑。 周围的人给单烨明还有他的舞伴拍起了视频,还有好几个女孩聚在了一起,因为单烨明那别扭的舞姿而笑闹了起来。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个梳着紧贴头皮的高马尾,身穿白色短背心以及黑色紧身皮裤的女人走进了舞池。 她在自己的锁骨上抹了高光液,眉毛上挑。她看起来还很年轻,然而用的口红却是浆果色的。那让她看起来有着很强的欧美感,并且既性感,又野性。 当这样的一个女人走进舞池,男人们虽会为她那带着危险感的美貌而惊叹,却都不敢轻易上前邀请她跳舞。 她便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向正带着一个男孩跳着舞的漂亮女孩。 那便是苏雅娜了。 当她向着单鸣明一步步走近的时候,单鸣明便看到她了。在两人视线相触时,她们就仿佛对彼此说了很多话了。可苏雅娜却显然并不只是想要和她喜欢的女孩微笑点头而已。 这首歌就要结束了,可苏雅娜却是跟着渐渐息止的乐声,用婀娜的脚步走近了单鸣明。 她抬起手来,将其放在自己的胸口,并在一个绕胸的动作后将手越过背对着她的单烨明,指尖轻触单鸣明的肩膀。 那便是苏雅娜给到单鸣明的,“我想要和你跳下一支舞”的信号了。并且,她也是在明着抢夺这个男孩的舞伴。 单鸣明向苏雅娜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就把她原本搭在单烨明肩背上的手放了下来,手掌向上摊开,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 苏雅娜这就让自己那放在单鸣明肩膀上的手慢慢往下滑,并最终落到单鸣明的手掌上。 现场的气氛也因为两人间的这次张力十足的互动而再次火爆起来。 第135章 琅俨/文 此刻单烨明虽还未被他的姐姐松开,但背对着这一切的他似乎已经明白过来了。 他纠结着,用眼神询问姐姐——这种能让男孩子感到特别窘迫的事,是不是真的就在他的身上发生了? 而单鸣明则和弟弟抬了抬眉毛,并以她的身体动作来作为回答。 她在在这首歌的前奏开始时便向着一侧转了半圈,在交换了重心后又转了半圈。她借此向旁边挪开了一个身位,也脱离了她的笨弟弟。 当单鸣明向着苏雅娜走近一步的时候,苏雅娜便极为自然地把自己的左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 仅仅是通过先前的那两个动作,单鸣明就已经确认了这不是一个初学者。她因而在这支舞开始的时候,就没有用上先前带单烨明时用的,最基本的舞步。 那是身体的律动,拥有着多次转向的、让人感觉到赏心悦目的舞步。当苏雅娜在单鸣明的引带下踩出舞步,她的上半身则是安静的,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可她的下半身则又有着对于力量的完整传输,那让她显得既柔情,又利落。 -- 第296页 先前那些因为单烨明而聚集在此的人原本还打算这就离开的,但是单鸣明和苏雅娜的这支舞却是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惊艳了大家。 其实,喜欢作为一名引导者带着女孩跳Kizomba的女孩不是没有。可通常情况下,那样的女舞者都会做一副极为男性化的打扮,让人不需询问就知道她跳的是属于引导者的,还是跟随者的舞步。 可,单鸣明却不是。 于是此刻周围那些停下了动作的人看到的就是两个美得各有特色的女孩。 单鸣明抱着苏雅娜向侧后方一倾,而苏雅娜则也极为信任她地抱着她,同时收住核心,让身体向侧后方倒去,同时右膝提起,展现出了一个令人挪不开眼的身体线条。 单鸣明则稳稳地抱着她,并还向一侧挪了一步,这也就让苏雅娜用高跟鞋的鞋跟后倾着压在地上,同时被单鸣明带着,向着她的脖子扬起的方向滑动了一截。 两人便是在从这个动作开始了她们的炫技。 当乐曲过半的时候,苏雅娜便跟随着音乐的,把单鸣明的左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接下去,我想要做leader了。你觉得怎么样? 而单鸣明对此的回答,则是把右手也搭上苏雅娜的肩膀,意为:好吧,那就开始。 苏雅娜凭借着她上半身的动作让单鸣明的右手慢慢地往下滑,而后她便伸出手来,握住单鸣明的右手手腕,并将其放在了自己的左侧胸口。苏雅娜所给到人的感觉也就此改变。 并且,她看向单鸣明的眼神也变得更具进攻性。 这样的位置交换直让看出两人意思的女孩们为她们发出惊呼声。 “原来她也会跳follow步的!” 这里说的“她”指的显然是单鸣明。还有和单烨明认识的人问起了单鸣明,问他:“你舞伴是谁?这么厉害?” “她是……我姐。” “认的姐姐?” “不不,亲姐姐。胞姐。” 女孩们兴奋起来,而看着这支舞的男人们虽然也觉得那两个女孩都很厉害,却也在同时有了一种复杂的心情。 舞池中央的这两个女孩都是他们想要共舞一曲的对象。 并且,她们也都会作为follower的舞步。可她们却只是和彼此跳着舞。 在作为一个follower跳Kizomba的时候,女孩其实并不需要思考太多。只要她的舞伴跳的足够好,给到的信号也足够清晰,那她就只用身体感受引导者的动作,也沉浸在音乐中就可以了。 最理想的状态或许会是全然放松,又似醉非醉的。 你可以完全感受到舞伴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对方的呼吸。 苏雅娜在前进了三步后抬脚,用自己的脚踝内侧轻扣单鸣明的小腿,并以此来让单鸣明提腿,用腿来勾住她另一条腿的膝盖后侧。 她以此来固定住单鸣明,并在提起膝盖的时候将人抱起。当单鸣明再次落地时,她就又转身来到单鸣明的身后,一手搂住单鸣明的腰,另一手则在腰侧握住单鸣明的手。 这么一看,两人在作为leader时的表现完全就是不相上下的了。 而因为那些动作会同时用到技巧和力量,在没有事先商量过动作的舞会上其实是很难做出来的。即便是男舞者也很难引带出这些动作。 但苏雅娜和单鸣明却都将那几个动作完成得潇洒利落。 可想而知,这一定就是今天的这场纯K舞会中最让人感到意外,也最让人惊艳的一支舞了。 她们让好几位在临海城的Kizomba舞圈相当出名的舞者都把目光放到了她们的身上。 但……这种令人着迷的氛围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当下一首歌开始时,属于女人的娇媚喘.息声也就响起了。 这会让两人之前那堪称表演的一支舞被染上甜腻的味道。 那正是单明明曾听到过的那首乐曲。 当那欲.情难耐的喘息声愈渐大声,周围的男人们看向她们的眼神就也有了变化。 为了对抗那份不自在而发出的笑声在两人的周围响起,但单鸣明和苏雅娜的脸上却都是没有笑意。 她们刚刚跳完了一支配合如此默契的舞,可她们脸上的表情却是冷淡极了。并且,她们也在这样的喘息声中放开了彼此。 想要和她们跳下一支舞的男人们就等在她们的周围,却还要用不经意的模样来隐藏他们的想法。 他们都想和这两个女孩里的一个跳舞,也都希望单鸣明或者苏雅娜能和他们对上视线,并把手交给他们。 可两人的目光却没有和其他任何人相触。 “我不喜欢一会儿要开始的表演。”当音乐伴随着呻.吟声响起的时候,苏雅娜便在单鸣明的耳边这么说道。 “钢管舞表演?” “对。我出去待一会儿,过会儿再进来。” 说完这句话,苏雅娜终于向单鸣明笑了起来。 她让自己的一边肩膀贴靠向单鸣明,以此来轻轻抱了对方一下,说道:“你的舞跳得很棒。我们一会儿见?” 单鸣明:“好,一会儿见。” 说完之后,苏雅娜就转身离开了。至于单鸣明,她则走向了她的弟弟。 两人之间的那支舞,以及随后的交流都让单烨明看得目瞪口呆。要知道,他对于苏雅娜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她抢走了我姐的男朋友,是个坏女人。 -- 第297页 单烨明在姐姐走向他之后说了一个“你!”,以及一个“她!”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看着苏雅娜离开时的背影,单鸣明不无感慨地说道:“她帮了不少忙。” 单烨明:“这都能做朋友?她不是刘捷的……” “不是。”单鸣明想了一想,说道:“不能算是。” 单烨明:“那你的Kizomba又是在哪儿进修的?这么一点时间,居然能跳成这样,而且男步女步还都跳得那么好?” 这会儿的苏雅娜刚好推开了门,并在出门时又转头看了一眼。当她在人群中找到了单鸣明的时候,她便和单鸣明又挥了挥手。 依旧在关注着单鸣明的男人似乎还没全都死心。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面部轮廓深邃的拉美裔男性还走到了单鸣明和单烨明的面前。他似乎想要先寻求单烨明的同意,询问自己能不能和他的舞伴跳一支舞。 这当然称得上是一份礼貌的邀请。可单鸣明却是不等单烨明说话,就笑着和对方摇了摇头。 拒绝的表达她并不需要给出太多次,因为把单鸣明吸引到了这里的演出就要开始了。她被熟悉这片场地的单烨明带着去到了观看演出的座位上。 当DJ将灯光给到此时正站在酒吧的门边等待出场的钢管舞舞者时,场内的人就替他尖叫了起来。 单鸣明也跟着一起看向灯光的尽头。但当她看清那个男人的样子时,她脸上的期待就连同笑意一起,渐渐褪去了。 那是个穿着毛皮斗篷的男人。 如果只看他的脸,那或许还能称得上是普通。而把“普通”这个词放在这里,其实是褒义的。那意味着单鸣明的眼睛尚且还能接受的那种正常。 而如果让视线往下,就会发现这个男人穿着一双大红色的恨天高。高得足足把他的身高往上抬了二十厘米。 当这个男人踩着让他的身体东歪西扭的猫步走向位于舞池中央的钢管时,单鸣明就因为过于紧张而一把抓住了弟弟的手。 “怎么了?” 坐在旁边的弟弟不禁靠近了姐姐,向她发出了疑问。 就是在那一刻,这个跳钢管舞的男舞者便解开了斗篷,并将其一把扔向身后。 那也就让他穿在了里面的,过于性感的黑色渔网装展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并不是单鸣明所熟悉的,男性的钢管舞舞者应该有的身材。 他没有练出腹肌,却是把自己的臀部练得相当肥大而圆。那让单鸣明甚至怀疑起他是否有足够的,能支撑他跳完一支钢管舞的核心力量。 周围的观众们都因为他的这身表演服而尖叫起来,可单鸣明却是忍不住地身体往后退了那么一点。 她生怕这个人向她靠近过来。如果这样的事真的发生,她可能会从座位上跳起来,而后拔腿就跑的。 幸好,那个男人止住了脚步,并拉住了钢管。 但当音乐响起,他又在钢管旁开始了矫揉造作的……扭动。 他的表演是投入的,他的扭动也是卖力的,但他却是让单鸣明感觉到了仿若实质的不适感。 这个男人所展现出的,当然不是符合女人审美的……男人的模样。 他甚至是完全和女人所喜欢的那种男性背道而驰。他所表现出的,或许是他心目中的,世上最性感的女人应该有的样子。 浪.荡,几乎每一个眼神都在诉说着明晃晃的勾.引。 但他又到底是个男人。那就会让他的这种表演……变得相当诡异。 在让单鸣明感觉到根本无法直视的舞蹈动作之后,这个男人就上钢管了。就如同单鸣明先前所预料的那样,他的核心力量根本就不够,却还要强行堆砌难度。这也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没有足够的稳定性。 以她世界的女人们对于男性的审美来说,他丑极了。 尽管单鸣明都不记得她在什么时候会用着不留情面的词来形容一个男人,但她现在的确是这样想的。 而当这个穿着暴.露的男人艰难地做出一个无法完全打开的一字开时,单鸣明则更是直接把脸往旁边偏去了。 但就坐在单鸣明身边不远处的女孩们却是看得高兴极了。她们替这个男人欢呼,也为这个男人尖叫,也将单鸣明衬托成了这个空间里的异类。令人扫兴,又毫无眼色的那种异类。 见姐姐看了那些女孩好一会儿,单烨明便解释道:“她们应该都是跟着这个人在学钢管舞的。” 当男人在一次又一次的旋转和彻底失控了的钢管动作展现中回到地上,他的此次表演就结束了。 观众区里的人喊起了他的名字,并不断地发出了尖叫声。 在这个世界,很多男人的内心深处其实都希望看到“荡.妇”。 但女孩却不能“像”荡.妇。因为成为“荡.妇”便意味着成为可以被很□□流占有或一起占有的,不可能从头到尾都只被某一个人独占的“物品”。 那是人人都能羞辱的。男人能羞辱,女人也能羞辱。 男人希望女人能“easy”一点。但女人却不能“easy”。因为那就意味着每个人都能来骚扰她强迫她。 男人希望女人能够摆首弄骚,尽情地展现他们所认为的那种“性感”,他们渴望被撩拨起最底层也最简单的那种欲.望。 可女人却当然不能也真的这么做。因为整个社会都教导她们:只有“好女孩”才值得被爱。 -- 第298页 所以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出现了。 他可以看起来像“荡.妇”,可以看起来很“easy”,他还能穿成这样,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摆首弄骚。 但因为他是男人,来自他的这份“表演”只会得到赞赏和掌声,并且被人尊重。 直到这一刻,单鸣明才终于明白了弟弟先前所说的那句:[男人么,就比较无所谓。] 坐在单鸣明身后的一个女孩仿佛因为刚刚结束的这场表演而大受震撼。她和身旁的朋友感慨道:“他们男人性感起来,就没我们女的什么事了。” 而她的同伴则崩溃地说道:“天哪,她们还让我去学钢管舞,男人跳成这样,我们还有什么好跳的!” 听到这些,单鸣明心中怒火直烧。 这也能算是性感吗?女人的性感,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低级的东西?谁定义的? Go F*ck Yourselves!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么坐在那里,被来自于一个男人的钢管舞羞辱了整整四分钟。 而周围的人居然还要为这一切鼓掌! 第136章 琅俨/文 单鸣明冷着脸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却并非像其他人一样回到舞池继续跳舞,而是径直离开了这家酒吧。 这是单烨明所始料未及的,他也连忙追了上去。 晚上十点多,单烨明追着姐姐离开了这间酒吧,而在外活动了一天的单总则也回到了家里。 这个男人原本还为自己的晚归想了一套说辞,打算回家后说给自己的老婆听的。哪怕有些事他们都已经心照不宣,他也还是觉得自己该为这个家扯一块遮羞布的。 但当他走进家门时,他发现屋子里居然是一片漆黑。 那让这个老男人感觉有些意外,却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在他看来,这要么是他的老婆和儿子还没回来,要么就是老婆已经睡了,儿子则在屋里待着。而他则因为睡的晚,喜欢在房间里抽烟,而且还打呼噜,早几年就不和老婆睡在一间卧室了。 这意味着他今天晚上可能都不用和他的老婆说话了。 不用解释了,也不用说故事了。挺好。 单总这么想着,就打开了客厅的灯,并换了鞋,舒坦地要往他睡的那间屋子去了。 然而当他换上拖鞋,走过客厅的那张沙发时,他会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老婆就坐在沙发上。 这可不得把这个出去了一整天的老男人给吓一跳? 黑暗中妻子的注视直把单总吓得跳着往后退了一大步。 “唐英?”他连名带姓地叫出老婆的名字,说:“你灯都不开一个,坐这儿干嘛?你这是要吓死人啊!” 说着,单总便连忙把客厅里的大灯给打开了。 怎料,他那永远都体面大方的妻子,这会儿竟是极为难得地露出了属于她的脆弱一面。 她说:“我心里难受,睡不着,在外面坐会儿。” 看到自己老婆这样,单总就也收起了先前的火大,先是说了一句:“那你也不能连个灯都不开啊,我们家难道还能缺这点电吗?”,而后又走过去问老婆怎么了。 单总夫人于是把今天白天时的情形和自己的丈夫说了一遍。她说:“然后我就想到明明的姐姐了。” 单总原本还是有些紧张的,但听到这里,他就觉得脑壳一疼,心想自己的老婆年纪都一把了,怎么还这么能闹腾了。 “什么姐姐啊?我们女儿哪里来的姐姐?” 说着,单总还用手比出个特别小的球,说:“那就是个几个月大的胚胎啊,不能算是人。” 这样的话当然会让这个原本内心就满是歉疚的母亲感到不愉快。但此刻的她还是按捺着脾气,说:“那时候她已经四个多月大了,13周。有小孩的样了。要不然……” 单总完全理解不了老婆这会儿的难受。他非但理解不了,反而还觉得这是矫情,这是在强行扯他的头皮。 这个男人不等老婆把话说完,就问道:“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个小孩和我们家没缘分,打掉就打掉了,你怎么到现在还能瞎想呢?” 明明妈妈本来就没有指望她的丈夫能安慰她一下。但这件事,她现在也只能和她孩子的爸爸说了。 可没曾想,这个男人居然能无所谓到这种地步。 那个小孩虽然是在她的肚子里慢慢长大,也是在她的肚子里落了的,但那个小女孩,那个她和她丈夫的第一个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啊。 这件事虽已过去了很多年了,但它依旧是这位母亲心中的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尤其,当她的的孩子们全都长大成人,她更是会忍不住去想:当时那个孩子如果被她生下来了,现在会是什么样。 年轻时,她总以为随着她的女儿明明的出生,一切都会淡去的。 可现在她却觉得,这份伤痛与悔恨或许会陪伴她一辈子,直到她临终的时候依旧还记得。 想到这里,这位母亲便忍着泪说道:“不是那个孩子和我们家没缘分。是你和你妈想要男孩,怕生了闺女以后就不能再生儿子了,一定要我打掉她。” 听到这里,单总可是真的觉得烦了。尤其他还刚刚从特别善解人意的“那个女人”那里回来。 外面的那个女人说的话,都是他爱听的,也都是顺着他的。 -- 第299页 可家里的这个,却简直是无理取闹,而且还在为了快三十年前的一件事闹个没完没了。 单总:“扯扯扯,到了这会儿还要扯我的头皮,扯我妈、你婆婆的头皮,什么意思?不就是你刚生下明明的时候,我妈忙,没照顾好你吗?你嫌她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气她没给你做点好的。就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至于到了这会儿揪着这件事不放吗?唐英,你这个女人也太记仇了吧?” 时隔多年又提起这事,单总的内心似乎已经连当年的那一丝丝歉意都没了。他反而会觉得老婆再次提起这个事,是故意要让他去当“坏人”。 他因而也就肆无忌惮地刺起了妻子的伤口,想要以此来推卸责任,也说服自己他其实是个好人。 “而且,把小孩打掉的时候,你不也是自己走去医院的吗?手术不是我绑你过去做的吧?哦,你现在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了,就把责任都推到你老公和婆婆身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我告诉你,那小孩也是你要去打的。” 这句话简直要把那位母亲的心都扯碎、搅烂了。 那也让原本只是沉浸在懊悔与自责中的唐英愤恨起来。 她怒问自己的丈夫:“你能不能像个男人,或者摸着良心说句人话?” 单总:“我说的话怎么了?” 明明妈妈:“你说的这几句话猪狗不如!” . “叮。” 在这间大平层公寓的门外,电梯到楼的铃音响起。 单烨明带着那份纳闷从电梯里出来,向着家里走去。他还在想着今晚他姐姐的那份异样,他也完全想不明白他姐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如果是在平时,待在家里的人应当是能听到电梯到楼时的声音的。 可现在,屋里的人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争吵。那也就让那对父母完全没能发觉儿子回来了。 而单烨明则原本也是在想着心事的。他在走到了自家门前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只听到那扇门的后面隐约传出了他妈妈的声音: “在我怀明明的时候,如果不是我坚持不再去你妈认识的医生那里做产检,让你们弄不清楚我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你们是不是会让我连明明都打掉? “单志鹏,你妈在那个时候还隔三差五地问我呢。她问我怀明明时的感觉,和我怀上一胎时的感觉像不像。你们家存的到底是什么心思,你以为我真的明白不了吗!” 单烨明张了张嘴,有些不敢想象地抬起头。在脑袋一片空白了那么两三秒后,单烨明连忙就把耳朵贴上家里的门板,听里面的声音。 他听到他的爸爸说:“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生下来的就是生下来了,没生下来的就是没生下来。你非要想着已经生下来的如果没生下来会是什么样,又去想已经打掉了的如果生下来会是什么样,这么搞有意思吗?再接下去你是不是又要跟我说,当年如果没嫁我,会是什么样?啊?” 但他的妈妈则丝毫没有理会爸爸的指控,仿佛已经进入到了一种可怕的想象中。 妈妈说:“你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连明明都让你们哄着骗着逼着去打掉了,万一我在手术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问题,以后就再也生不出了,这个世界上还会有烨明吗?” 爸爸似乎是被彻底搞烦了,问:“你脑袋被水冲了?神经病啊?” 妈妈:“你肯定不会去想的。反正我要是生不出了,你大不了跟我离婚,再去找个年轻漂亮给你生孩子跟你过日子。那我呢?我的这一辈子又要怎么过?” 爸爸:“你今天人不对劲,我不跟你说话了。” 可随后,他的爸爸又嗓门大了起来,说:“哦,你今天带着你女儿去游乐园玩,看到了一个大玩偶,你就能把她想成你二三十年前打掉的小孩。那等你看到你的外孙和孙子出生,你是不是也能把它们想成是被打掉的那个小孩? “再往后,你看到别人抱的小孩,看到路上跑的阿猫阿狗,是不是也要跟我说你想到被打掉的那个小孩了?这么搞,简直没完没了!我看你就是觉得我今天回来晚了,故意找了个由头跟我作!” 听到这里,单烨明便把耳朵从门上挪开。 他觉得自己可能……没勇气再听下去了。他也不敢让爸妈知道他回来过了。 他得……今天晚上换个地方去过夜。 屋内,那对父母还在互相指责,大声说着被他们在孩子们的面前深藏多年的秘密。 屋外,他们的儿子则往后退了两步,而后蹑手蹑脚地进到楼梯间。 为了不被与他就隔着一扇门的父母发现,儿子选择了用脚走楼梯下楼,而不是让电梯上来,并在这一层楼响起“叮”的那一声。 在逃出那个家之后,也逃出了自家的小区后,单烨明下意识地给他的姐姐打了一个电话。 “姐……”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但是话到了嘴边,单烨明却是又沉默了,并最终只是说了一句:“我看你今天走的时候,心情很不好,来关心你。” 这个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终于也有了属于他的秘密。 第137章 琅俨/文 她, 她的, 她们的。 最近这阵子,单明明总是会想起发生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一件事。 -- 第300页 又或者说,那是一幕情景。 那年的她还很小,仿佛做了什么惹得父亲生气的事。 父亲喝了酒,醉醺醺的。他摇摇摆摆地站起来,就像一个可怕的,永远都无法逾越的巨人一样站在她的面前。 她感觉自己害怕极了。她的父亲则用手指着她,对她说了些什么。 母亲连忙推开了父亲,并让她去到房间里帮忙照看弟弟。 她很听话,跑着去到了弟弟待着的屋子。仿佛那就是所有的风浪都不会去到的,一个永远安全的港湾。 但那扇门就算是关上了,也依旧让她担心,让她害怕。 年幼的她焦急地推起了弟弟的摇篮,做一个好孩子,一个乖女儿。仿佛这样一个动作就能给到她安全感,也让她的父亲即便冲进屋子,也不会对她怎么样了。 她不断地望着那扇门,也听着从外面传来的争吵。 这是一扇带着锁的门。可年幼的她却是连把门锁上的勇气都没有,并最终捂着耳朵哭了起来。 此时的单明明甚至能记起当年在她内心的那种恐惧。可她却是不记得当时的声音了。 她只记得母亲在推开她的父亲时所说的那句: [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即便单明明现在已经成年,并且也在唐明集团内的历练中得到了成长,可当她再次回想起那幕情景的时候,她依旧能感受到那份恐惧感。 但她到底已经不是年幼的那个自己了,并且她也逃离了那个父亲所在的世界。所以,当那幕情景突然跃入她的脑中,她不会着急地将其挥开,而是会跟着那些画面,将一切都回忆一遍。 当她沉入那片回忆中,她仿佛已能将当年那个害怕得不住哭泣的自己抱进怀里,并带着探究看向紧紧关着的门,想要知道那年的父亲究竟对她说了些什么。 但这次的回忆,又是没有新的收获。 单明明深呼吸了一次,并走出自己的卧室。 这两天的霍云沉不在临海城,她也就回家住了几天。 当她从属于她的那间大卧室中出来,并关上门走下楼来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会不自觉地放到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用来摆放那个神秘相框的窗边角落。 那让单明明走下楼去的脚步不禁慢了下来。 自从她决定留在这个世界,她对于那个会让母亲独自一人对着默默哭泣的相框变得更为在意了。 但,她还是再一次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当单明明看到弟弟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她就叫了对方一声,说:“烨明,妈妈呢?” “妈妈啊……她跟爸爸一起出门去了。” 今天的弟弟看起来似乎有些没那么有活力。他不像是不高兴了,却是有一点欲言又止的。但这会儿的单明明却是没时间去慢慢关心弟弟了。 她和单烨明点了点头,说:“那我现在就先去公司了。” 单烨明:“好,我知道了。” 单明明:“今天我会早点回来。你要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发消息跟我说。” 说着,单明明就和弟弟眨了眨眼睛。 这让弟弟高兴了起来,也笑着应了下来,并问:“那如果我今天想去那家贵贵的意大利菜呢?” 单明明对于弟弟说的“那家”到底是哪家不是很明白。但她也不多想,只是拿出手机看了看助理发她的今日时间安排,而后就说了一句: “我大约六点能从法院出来,你算一下我过去那里要花的时间,订个座位再把信息发给我就好。” “姐,你今天还要去法院?” “对。有一个我们公司的职员作为原告的案子今天开庭。我……去看看。” 司机和助理珊珊已经在单明明家的车库里等着了。 当珊珊收到单明明发来的,告诉她们自己这就要出门了的消息后,她就让司机把车开到地面上去了。 为了给下午出席庭审留出时间,单明明今天的安排不算很多。 但她到了公司之后,还是先要处理一轮日常事务。然后,再和人进行视频连线。 她今天的连线对象是一家投资咨询公司的医疗产业研究高级经理。她将向这位顾问老师了解近来医美领域的发展情况。 如果要说起她世界的医美产业,单明明或许还是有着些许了解的。 但这里是属于“她们”的世界,医疗美容的主要客户群体因此而也变成了男人。这意味着行业内部的很多逻辑可能都会改变。那会需要单明明作为投资方对整个行业都从头开始了解。 唐明集团公司总部大楼, 视频会议室。 “现在的医疗美容行业,主要是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医美器械,还有的就是各类的针剂。这两个方向的公司,它们的营收状况经常是此消彼长的状态。 “根据行业过去那些年的经历,这种此消彼长可能会三五年走一个轮回。当然,由于这个行业才只是出现了没多久的新兴行业,谁也说不好以后是不是会出现新的行业方向。” 单明明坐在拥有着裸眼3D技术支持的视频窗前。在她的面前还摆放着一张小办公桌,让她能够随时记录下她认为重要的信息。 “最近这两年,医美针剂打开了新市场。现在市面上最受追捧的,是睾体逆龄针,还有茎体赋能针。” 介绍医美针剂的话题才一开始,单明明就感觉到这绝对不是一次轻松的行业咨询了。 -- 第301页 其实,在今天的视频连线之前,她已经去一些医疗美容医院的页面上看过了。如果不是她有看到过那几个字,可能她在第一次听到这两种针剂的名字时,连咨询顾问老师说的“睾”和“茎”究竟是哪两个字都会想不明白。 可知道虽然是知道了。这位老师一上来就提到这样的两种针,还是会让单明明有些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同对方继续聊下去。 好在顾问老师是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美睾和茎体赋能也早就不是会让她感觉到尴尬的词和话题了。 她一个人就能把话题接下去。 她继续介绍道:“睾体逆龄针里的主要成分是肉毒素。前些年的时候,有研究人员发现往那里注射肉毒素可以帮助男性把皱痕抚平,也让颜色恢复,效果非常神奇。所以这款针剂最早出现的时候,又叫做‘美蛋针’。” 说着,顾问老师就要拿出她准备好的材料给单明明看。 单明明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慌张。并且她也控制不住地身体后撤起来。 那让顾问老师不禁一阵好笑,并说道:“我这儿没有实物图的,就是一些可以在任何地方投放的宣传广告。” 她把宣传册竖了起来,并让它能够在单明明的面前清晰展现。 宣传册上,通体黑色、凹凸不平、并且上尖下大的牛油果被注入了针剂,而后就变成了惹人喜爱的桃子!从颜色、质地、到形状全都变了样。 这不是单明明先前在做功课的时候看到过的广告画面,并且她也被这种可怕的对比给震惊到了。 为什么?为什么医美在作用到女性的身上时,就没有这种夸张到可怕的效果! 顾问老师接着说道:“现在的男性都是有健身习惯的,也普遍都不显老。如果保养得好,三十多岁的男性和二十多岁的男性从外表来看,甚至都能没什么区别,但那些私.密的部位却不能,而且衰老得相当快。所以这款针剂才一推出,就变成了当年的热门爆款。” 之后她又给单明明介绍了茎体赋能针。相较于睾体逆龄针,这一个类型的针剂就会比较复杂了。 “茎体赋能针基本是有这两种方向的。一个是用肉毒延时来治疗早.泄。第二个是增粗。 “在增粗的这个类型里,最早的时候用的是玻尿酸。但是玻尿酸的价格太昂贵了,而且注射一次就需要15~22毫升起,这种价格基本就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得起的了。只有很少一部分的高收入群体才会考虑。所以,在最早的时候就没有打开市场。” 这就是茎体赋能针在最早的时候,和玻尿酸的故事了。 投资咨询公司的这位高级经理又道:“但后来技术革新了,行业发现如果用童颜针,只需要10克就能达到原先需要用20毫升的玻尿酸才能达到的效果。 “并且,童颜针的一次注射能够把‘赋能’效果维持18个月,甚至更久,方便了很多。毕竟,注射一次之后,会需要大约一个月的恢复期。” 在说完了这两种时下的医美针剂大热门之后,顾问老师又介绍起了医疗美容器械。 “很多男性在年轻的时候能腾出足够的时间出来健身,这时候的基础代谢也比较高。但随着年龄变大,想要依旧保留住他们腹肌和臀肌,就会比较难了。他们也不是胖了,就是肌肉线条不明显了。” “对,是这样。” 这也是单明明已经观察到了的情况。就拿她在这个世界的爸爸来说,鸣明爸爸直到这个年龄也依旧保持着清瘦的身材,看起来相当挺拔。但想要脱衣有肉,就太难了。 顾问老师:“所以在医美针剂强势了好几年之后,外号‘腹肌拯救者’的美修斯近来就也崛起了。它的作用原理是用高强度聚焦电磁场去刺激肌肉,让肌肉不断收缩,也触发肌肉的超量补偿。这会增大肌肉的体积,就好像肌肉断裂后再生的情况一样,也能帮助更好地燃烧脂肪。这就能达到‘拯救肌肉’的效果了。” 除了这款新技术之外,美黑和美白这两项技术也是一对经久不衰的“打架兄弟”。而近年来,由于意大利野性美男子的审美风潮席卷全球,“体毛再生”和“激光脱毛”也成为了医疗美容界的又一对“打架兄弟”。 而在医美器械公司想要从医美针剂公司那里夺回阵地的这一年,就又有一款新的设备横空出世了。 那是号称“紧肤起搏器”的一款设备。 很多人在年轻的时候由于训练不当、职业需要、或者是审美有限的原因而练出了过于膨大的肌肉。等到年纪大了之后,皮肤就因为肌肉变薄和失去活力而变得松弛。对于一些过去把胸肌练得十分发达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就会格外容易引发他们的自卑情绪。 而“紧肤起搏器”就是专为这样的群体所准备的。 这些专门替男性设计的医美器械及项目之种类繁多,简直让单明明眼花缭乱。这也仿佛是她认识到医疗美容的第一天! 在这次连线结束之前,这位高级经理提到了一件事。“过去,大家投过不少女性CEO掌舵的医美公司,但失败的居多。‘俊客多’后来也是进军到了食品消费赛道才增加了营收。 “对于那些纯血医美公司,我们可能还是更应该把眼光放到有着男性CEO的那一小撮。 “毕竟,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性在衰老过程中遇到的那些焦虑和烦恼,也更能够提前找到三五年之后的流行趋势,并在相应的产品上投入研发力量。” -- 第302页 听到这里,单明明的感触很深。 她突发奇想一般地想到:“现在只是面向女性的医美项目,市面上几乎没有。如果能够有一家医美公司完全是针对女性的呢?” 顾问老师:“你会愿意去做这样的医美项目吗?” 顾问老师不等单明明回答,就说出了她的下一句话,仿佛笃定了单明明不会去做医美项目的。 “对医疗美容感兴趣的女性太少了。市场规模就决定了它很难支撑起一个针对女性客户群体的品牌和相对应的研发团队。毕竟,我们可不需要打睾体逆龄针和茎体赋能针。也没有人说得清女性医美应该有的方向。” 当顾问老师说出前面的几句话的时候,单明明还觉得自己有能够反驳对方的话语。 但当对方说出最后一句话,告诉她‘没有人说得清女性医美应该有的方向’时,她却是真的沉默了。 在这个世界,你能说得清什么样的男性才是帅气的好看的。你甚至能在第一时间想到好几个很有魅力的男性类型。 可是女人呢?那标准可就太不统一了。 又或者,根本就没人就这个问题去下过定义。 只要你说不出一个有关美的标准,医疗美容也就无从说起。 皮肤黑的女人看起来健康有活力,皮肤白的女人看起来精致。 脸上的黄褐斑也不叫黄褐斑,而是“雀斑”,它是被阳光亲吻过后的痕迹。 如此一来,在单明明原来待的世界里大行其道的光子嫩肤、超皮秒、以及英诺水光针就已然毫无立足之地了。 根本就没人认为那是不美的,又为何要花钱忍受疼痛去“治疗”呢? 那有没有必要让女性去使用“腹肌拯救者”呢? 以这个世界的观念看来,女人的腹部里有着子宫,腹部那一块稍稍有些肉和脂肪恰恰能更好地保护子宫,也是非常漂亮而自然的人体曲线,要肌肉和“马甲线”做什么? 如果让女人的腹部像男人一样平坦甚至向内收,可能反而会是一种“病态”,是其生育力可能会受到影响的表现。 单明明意识到了,如果她还想要进军医美赛道,就一定要先彻底丢弃过去她对这个行业的了解和固有观念。 否则,她一定会在这个领域的投资上吃大亏的。 此次和投资咨询公司的研究高级经理的视频连线花去了单明明很多时间。为了能准时去出席那场让她十分关注的庭审,单明明便让珊珊给她了三明治作为午餐。 她在坐进车里的时候拆开了三明治的包装,并也在同时意外收到了郁思为发给她的消息。 这个男孩似乎遇到了让他感觉到烦恼的事。 并且,这件事应当也是让他感觉到很困扰了,所以他才会问单明明:[我可以和你讨论一点男权主义的问题吗?] 这的确是一个会让单明明感觉到心情复杂的问题。 她思索了片刻,并在咬了一口三明治之后给对方发去了回复。 单明明: [你可以试试看] [但我不能保证我说的话都是你会想听的] 那就足够了。郁思为于是立刻就向单明明发来了关于一件事的叙述。 现在网上的一个自称是男权主义群体的人群表示冠姓权的让渡简直就是女权社会给男性下的一个圈套。 他们认为那让广大已婚男性为了一个冠姓权就被牢牢套住,甚至还围绕着一个姓氏构成了对于男性的结构性压迫。那让男人们就好像推磨的驴一样,为了一根栓在眼前的胡萝卜就被锁在无尽的家务以及育儿责任里。 他们发起了声势浩大的行动,要让“驴们”丢掉胡萝卜、放弃冠姓权,同时也放下手中的家务,把生活的重心重新放回职场。 单明明看完这些描述,沉默了许久。并且,她也有了把拿过三明治的手好好地擦擦,而后再抓一抓脑袋的冲动。 她觉得她看不太懂,但她相当震撼。 第138章 琅俨/文 单明明咬了一口三明治,而后就嚼着三明治,坐在车上发起了消息。 [我现在在车上,不是很适合收发文字消息。但如果你觉得方便的话,我们可以打一通电话] 这条信息才发出去后不久,郁思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这个男孩在对待一些事的时候已经相当成熟,他也在单明明的面前表现出了远超旁人的觉察力。可他到底才二十岁出头。 在面对这类的事件时,他就仿佛又是单明明在MMNGA的俱乐部活动上遇到的那个男孩了。 简单,纯粹,也觉得世界上实在是有着太多他所不认同的事了。 并且,他也渴望着向某个人说出自己内心的那些理不清的矛盾。 他说那些哥哥弟弟们的意图虽然是好的,但他本人不看好这件事,又问单明明怎么看。 单明明原本想说,想要放弃冠姓权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的。 可她随之又想到了之前看到的,《我的前妻张昭昭》一书的作者,沙川先生的轶事。 沙川先生作为这个世界的男性,在事业上其实已经能算是很成功的了。 但因为他和张昭昭的那个女儿居然成为了张昭昭的四个孩子中唯一一个不跟爸爸姓的孩子,沙川的爸爸一直都对这件事非常的不满。父子间也因为这件事有了持续多年的矛盾。 -- 第303页 也就是说,现在的男性自己想要放弃冠姓权,看似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他的爸爸以及爷爷却不会轻易就同意。 因为那就意味着他们在年轻时的付出被剥夺了意义。 他们的儿子和孙子还年轻,还拥有未来。可他们却是老了,已经发生了的事也是覆水难收。 他们的心中或许就会有这样的一种意难平: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为什么不能? 这也就把很大一部分的,女人和男人之间的矛盾转化为了男人和他们父辈之间的矛盾。 并且,当后来者想要改变的时候,也将遭遇更大的阻力。 单明明这才真正意识到了以“让渡冠姓权”来把男人们“栓”在家里的做法究竟是有多厉害。 可她依旧觉得,没有得到就先放弃,这不是一件足够理智的事。 单明明思索了片刻,而后给出了一个较为谨慎的回答:“想要放弃冠姓权,或许会是一件相对来说比较容易的事。但想要放下家务……可能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那甚至可能会比放弃冠姓权还要更难。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也是这个意思。” 郁思为很快对单明明的话表达了认同,但他又还犹豫着,替自己解释道:“但我不是说,我们什么都想要。既想要冠姓权,又完全不愿意为家庭付出。” 在单明明的心里,有一个声音调侃着说道:真的吗?我不信。 当她把自己拉回和郁思为通话的当下时,她只是说了一句:“我明白。” 这句“我明白”的意思,是她明白这个世界的很多男性都是像郁思为所说的那样的。 郁思为又道:“他们前几天在网上建了一个有二十万人规模的组群,专门用来商讨这件事。而且他们今天还要在临海城进行集.会用以抗议对于已婚男性的劳动剥削。” “二十万……?”这可就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那也让单明明感觉到相当意外。 郁思为显然也是感觉到了担心。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对,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有那么多人。不过那是全国加在一起的。平均到我们临海,应该……有上万人了。两万多吧。” 之后他又说到了自己和这伙人的恩怨及矛盾:“他们之前把我的V博从头翻到尾了,然后就翻到我在六年前说的一段话。那时候我表达了对于他们凑在一起搞出来的《八三一共识》的不认同。” 单明明:“《八三一共识》又是什么?” 郁思为:“就是他们在某一年的8月31日达成的一份共识。” 单明明:“开学前一天?” 郁思为:“……” 面对电话那头郁思为的沉默,单明明觉得她下意识地问出的这个问题可能不太礼貌。 她连忙咳嗽了两声,然后极为认真地问道:“那他们在那份‘共识’里说了什么?你又对什么表达了你的不认同呢?” 说起这个,郁思为就有些尴尬了,因为单明明毕竟是一名女性,并且还是他没能追求成功的女性。但那群人搞的八三一共识实在是太奇怪也太糟糕了,以至于他真的有很强的倾诉欲,想要把这件事给说出来。 郁思为因而介绍道:“《八三一“共识”》里列出的,是他们所认为的,为男权事业奋斗的男性所必须、也一定要做到的一些事。其中的第一条就是不能让自己的女朋友或者妻子拥有性.高.潮。” 郁思为似乎对“共识”里的第一条就感觉到相当的不满。 他说:“我当时在网上表示,真的做到这一条的人,首先就不会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后代。因为没有女人会想要做这种人的复通同意人的。她们更不会和这样的男性一起孕育后代。所以这么做是没有前途的。” 单明明:“……” 如果把郁思为的那句“这么做是不会有前途的”给去掉,那么以单明明对属于“他们”的那个世界的了解,真相可能还真不一定像郁思为所认为的那样。 起码,“那里”的男人们大抵都是如此的。 可令现在的单明明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里”的女人和男人居然也就两两结合了。人类到这一年也还是没有灭绝。 因为她们的母辈就是这样做的。并且,在那个属于他们的世界里,也根本就没有男人会关心他们的伴侣是不是能得到性.高.潮。 仿佛“他们”围在一起开了会,说了一句“我们(男人)认为这件事不重要”。然后他们就替所有的女人们达成了“共识”,顺便恐吓了女人一句“这件事你们不许提”,接着就都散了。 想到这里,单明明就突然觉得……有被骂到。 在这样的语境下,被骂到的并不是她家乡的男人们,而是那里的女人们。 而且,她家乡的女性,可能十有八.九都被骂到了。 可女人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在这时候表示:我不这么觉得。 她反而是非常肯定地对郁思为说道:“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 起码,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体系下,郁思为说的完全正确。 这或许并不是能用“举手之劳”来形容的轻松事。 但如果有男性傲慢到不愿意考虑他给伴侣所带去的“体验感”,那他的确就不应当拥有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下一代。 两人的通话又持续了一阵子。郁思为也在那之后提到他在十六岁那年的言论被那些人翻了出来,这使得那些人感觉到恼羞成怒,而且也觉得他不配成为在网络上替男性群体发声的大博主。 -- 第304页 接着,那就是无休止的辱骂、骚扰、诋毁,也将其过往言论无限制地上升高度。 到现在为止,这种情况竟也有持续了有一周的时间了。 原本,这些还只是网上的骂战与风波。但随着那部分群体在临海城组织起集会,郁思为开始担心这些人会在某一天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 当单明明听到这里的时候,她也不由地替郁思为感觉到担心起来。 “这件事……你和你妈妈说过了吗?” “还没有。” “那你……” 单明明刚要替郁思为想个主意,她就在去到法院的路上,刚好经过了一个菜市场。 由于前面刚好是个红灯,单明明也就得以有时间好好看清这座菜市场了。 那是一座看起来占地面积还挺大的,做得也相当干净整洁的菜市场。有那么几个年轻男孩就站在菜场进门处的边上系着横幅。 他们带来的横幅一共有两面。一面写着《不做驴,请做人。放弃冠姓权,丢下家务!》,另一面则写着《让渡冠姓权是本世纪最大阴谋!》 看到这一幕,单明明心中出现了某种有些朋克的猜测。 她不禁试着问道:“那些人的集会地点,是不是在一家菜场的门口?” 郁思为着急了:“你已经在网上搜索信息了吗?他们说,人流多的商业区,那些已婚男性不会去的,所以要去就去菜场。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们可能还会发起占领菜市场的行动。” 单明明不着急回答问题了,而是在和珊珊确认了一下她们现在所在的区域后接着问道:“地点是在……乳南区的含笑街道?” “对……”郁思为似乎是更紧张了,说:“对,我记得应该是那里。” 单明明给自己戴上耳机,并在和郁思为保持通话的情况下用手机给眼前的这一幕拍了张照片。 她数了一下过来参加活动的人数,而后问道:“他们有多少人明确表示会来参加这个活动?” 郁思为回忆了一下,说:“应该有两万三四千的样子。他们还说已经有人去公安局为这次的活动登记备案过了。” 听起来,这还是一群懂得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但……郁思为说得那么认真,这实在是让看到了真实场景的单明明感到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单明明尴尬,单明明叹气。她轻咳了两声,说道:“你放心吧,你肯定不会在你家门口看到这些人的。” 郁思为带着怀疑问道:“你……那么肯定?” 单明明把自己刚才拍到的照片传给了郁思为。 她说道:“你说的那个活动,我应该刚好路过。到场的一个只有六个人。实到人数大约是签到人数的……万分之2.6。我不认为他们有去到你家附近聚集的行动力。” 人的感情可真是一个复杂的系统。 先前郁思为还因为担心那些人会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对他和他的弟弟不利而感到焦虑。 可现在,当他喜欢过,或者说此刻依旧还喜欢的异性告诉他此般真相,他还是会觉得……特别丢面子。 仿佛他把小学生抢橡皮的事拔高成了大学生打群架,还要在对方的面前煞有其事地说了一遍。 单明明也感受到了郁思为这会儿的纠结和尴尬,出声安慰道:“不过,来了的这几个人还准备了横幅。他们还是……” 话还未说完,几个菜市场的保安便走了出来,询问那两个正在挂横幅的小子是什么意思。那几个保安才刚开始说话,一个正在远端给横幅系着绳子的男人就惊慌失措地松了手,导致一条横幅落在了地上。 红灯也在此时变成了绿灯。那让单明明没能看到后续,但她还是选择了隐瞒正在发生的这个小插曲,接着安慰道: “他们还是有行动力的。” 郁思为:“……” 郁思为:“谢谢。” 第139章 琅俨/文 两人间的这通电话其实就该到此为止了。 起码,郁思为是想要结束通话了的。 但或许是因为……像郁思为这样的一个男孩居然也和她提起了这个世界的男权主义的问题,单明明也就会有些想要和对方提一提她即将去到的地方。她想听听这个男孩会对此作出什么样的评价。 单明明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而后,她就状似不经意地提到了一句:“其实,我这会儿正打算去法院。” 这是单明明先前和弟弟说过的话。但当时的她却是模糊了信息,也让弟弟误以为这只是一场民事诉讼。 可其实,这是一场更为严重的公诉案件。 单明明说:“我们公司的一位员工,她要作为受害人出庭。” 这就是一件相当令人叹息的事了。 唐明集团的这名职员……她当时的男友背着她在一家亲戚开的小诊所里越过了尚还空缺的同意人,做了复通手术。 而后,女孩就在毫无防备也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意外怀孕了。 那正好是在她晋升的关键期。可想而知,这到底会给那个女孩带去多大的打击。 而她的男友则也正是担心她在事业有成后就会离开自己了,想要以方式来拖累她的事业,并留住她。 “后来,公司发现了这件事。我们给她提供了法律上的援助,也给她提供了其它方面的帮助,提前给她发了三个月的工资,让她能够应对各种可能的突发情况。” -- 第305页 确切地说,给那个女孩提供了这些帮助的,就是单明明。 对方并非身在她所负责的部门,因而单明明就说服她的母亲给到那个女孩额外的支持,也亲自在工作时间之外去到对方的家中探望了她。 正是因为这样,单明明才会在今天下午去到法院,作为那个女孩的亲友去陪伴、也去旁听这次的庭审。 她没有特意和身边的任何一个男性友人,也没有和霍云沉在聊天时提起这件事。因为她总觉得这可能会引发对方的反感。觉得那会让人觉得: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但,事情真的会是如此吗? 等到郁思为听完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就不可思议地表示:“这种事……怎么也会发生的?给强生犯做复通手术的医生,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我也想不明白。” 单明明因为郁思为的这一自然反应而张了张嘴,而后说道:“他可能以为那个女孩很爱那个男人,会替对方隐瞒。” 这是单明明在模拟了另外一个世界的男性所普遍可能有的想法,以及道德绑架的逻辑后说出的假设。可郁思为却反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感觉到不愉快了。 他说:“但这可是刑事案件。拿这种理由来做借口,就太拙劣了。” 直到两人之间的这通电话结束的时候,单明明就已经在车上坐了十五分钟的时间了。可她却只咬了一口三明治。 她完全忘记了饿,也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的手边还有着一个三明治了 等到电话挂了之后,她便更是产生了一个想法、一种冲动。她想要给尽可能多的,她所认识的男性说这件事。她甚至想要在某个群里群发这个消息,看看这个世界的男人们都会怎么评价此类事件。 等到她看到那些回复的陆续出现,她可能才会把这件已经让她憋了一阵子的事情告诉她的男朋友。因为她想要更轻柔地对待那个男孩,她也不想刻意去制造两人之间的那种可能的碰撞。 可霍云沉的“早安”却是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向她发送了过来。 他此刻人在法国,和单明明之间有着七小时的时差。这个男孩会在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给自己的恋人发一句“早安”,又在晚上睡觉之前给单明明发一句“晚安”。单明明则也是如此。 这是她们在先前就约定好了的。 如此一来,她们就能够在彼此都醒着的时间里,拥有尽可能多的,可以和对方说话的机会。 就是这句早安,它让单明明停下了翻起V信联系人的动作,并在考虑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给她的男孩发起了文字消息,说了这件事。 在这个时候,她就不去介意车上看手机容易晕车的事了。 她只是想要避着前排的珊珊和司机,快点把这件事的大致情况和她的男孩说一说。 怎料,她的男孩却是问了一个让她感到有些意外的问题。 霍云沉:[那个女孩,是打算把孩子打掉,还是打算生下来?] 单明明:[她已经……去堕胎了] 霍云沉:[那她的心里,一定很痛苦] 这似乎是一个让霍云沉感到有很多话想要说的话题。 很快,他就给单明明一连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霍云沉: [我妈在怀我之前,曾经意外流产过一次。我爸差一点就在那个时候就又去结扎了。他不希望这样的事再有可能在我妈的身上发生。 [爸跟我说,我妈一定会一直都记得那件事的] [一直到现在,我妈都不会在我们面前提起那件事] [但我总觉得,她一直都记得] 单明明:[如果她一直都不提起,你怎么知道她一直都还记得?] 霍云沉:[她如果主动和我们提起了,才说明她真的能忘记了] “记得”和“忘记”这两个词在霍云沉的话语中被引申出了超过字面意思的含义。 那似乎代表着一件事在某个人的内心所留下的伤痛究竟是深刻还是渐渐淡去了。 霍云沉: [那些强生犯,他们要不打算破坏别人的人生,要不就是要做杀人犯] [这不仅是道德感和责任心缺失造成的犯罪。会做这样的事,还意味着他们缺乏同情心,也没有同理心] 在这个社会中,同情心和同理心已经是被相当推崇的两种特质了。 人们也越来越意识到这两项品质的价值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同情心”与“同理心”这是让所有人都会喜欢的女性特质,还因为拥有高同理心的人,更容易在事业上取得成功。 它成为了一种让整个社会都十分重视的正向品质。 霍云沉: [五年虽然不少,但还是不够重] [你好好照顾那个女孩] [给我发一条语音吧,然后我就起床了] 看到那一条一条连着发过来的文字消息,单明明不禁笑了起来。 她把手机拿了起来,在很靠近听筒的地方,用仿佛在耳边细语的声音笑着说道:“早安,我就要进法院了,你好好训练。记得给我发你的照片。” 霍云沉的语音消息也很快追了过来。 他用那还带着些许困意的声音向单明明问道:“那你的照片呢?” 单明明:[道路远端的法院.jpg] 因为这份幽默感,霍云沉完全就笑了出来,他也仿照先前单明明给他发的那条语音消息的声音距离,给单明明发了一句:“明明,我有点想你了。” -- 第306页 那时的单明明刚好要收起耳机。 当她听到霍云沉的声音从那么贴近耳朵的地方响起,她简直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而后,她便捂着耳朵,足足把这句短短的话语听了七八遍。 车在法院附近的可停车区域停了下来。单明明和珊珊一起下了车,并向着法院走去,也踩上了一节节的楼梯。 那个受害女孩和珊珊其实是朋友。单明明也是从珊珊那里得知了更多女孩的情况。 珊珊:“雯雯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她家住在一个特别小的村子里,小的时候,她老是生病,家离学校又远。她真的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才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又进到我们唐明的。” 两人一层一层地走上楼去,而珊珊也在继续说着。 珊珊:“强生犯和雯雯是高中同学,家里在镇上还比较有钱。之前那男人的家里还一直瞧不上雯雯,觉得雯雯家是村里的,家里还有妹妹和弟弟。对雯雯的态度可差了。我就想不明白了,自己是镇上的,要歧视人家村里的,这是在搞什么啊。” 珊珊又道:“后来强生犯高考就考了个特别普通的大学,雯雯倒是考出来了,却也没和他分了,感情一直都还不错。再后来,强生犯的家里发现雯雯在我们唐明一个月的收入能有两三万,以后还能更多,就开始担心她会不要那个强生犯了,想出了这么一个阴招。一群法盲!” 先前单明明所了解到的,都是和案情相关的细节。 比方说,那个叫雯雯的女孩怎么也没想到,她只和自己那“还没复通”的男友有关系,居然也能怀孕。 在女孩刚怀孕的时候,她自己没往那个方向去想,本案的被告也有意识地误导她,想要让她尽可能晚一些发现这件事。 他应该是希望自己的女友等到孩子的月份大一些之后再发现,这样就能增加女友对于堕胎的顾忌了。 而一旦女方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她就应该不会想要把孩子的爸爸送进监狱了。 这就是强生犯所认为的“人之常情”。 在家人的帮助下,他一直都掩饰得很好,甚至直到被害人确定自己已经怀孕之后,他还想要再次误导对方,让雯雯认为自己是在游泳或者是其它时候接触到了男性的精.子。 他还假情假意地劝女友不要伤心,说他不会在意这件事的。 单明明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听珊珊说起了这件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相当可疑。接着她主动去找到了那个女孩,才不过和对方谈了大约五分钟,就建议雯雯带着律师去报警。 “原本,我是打算再往上晋升一两级之后再考虑结婚的事的。28岁以前我也不打算考虑怀孕生孩子的事。但是本案的被告用极其卑劣的手段破坏了我的这一人生计划。” 法庭上,雯雯作为受害人兼证人进行了发言。 在警察去到她家带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还没能有时间和那个强生犯说分手。 但现在,当她在法庭上再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对这个昔日恋人的称呼已经一跃变成了“本案的被告”。 她在前些日子的时候才刚刚进行了堕胎手术,此时她的身体还虚弱着。 可她说话的语调却是铿锵有力,看向那个男人的目光也只有愤怒、控诉、谴责、以及恨意。 这个女孩接着说道:“他让我不得不在事业和生活遭到极大影响以及打掉这个孩子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并且他居然还在犯罪过程中企图以母亲对孩子的爱来对我进行道德上的绑架,进一步地摧残我的心灵。 “他不可原谅,而我也没法代替那个被打掉的孩子去原谅他。我请求法庭从重判决。” 这是单明明第一次来到涉及强生案的公诉案庭审现场。 她就坐在离本案的被告以及受害人并不远的后方。当她看到那个女孩有力的发言时,单明明所受到的触动当然会是难以言说的。 单明明心想,这个女孩很幸运。 尽管她是作为一个公诉案件的受害人来到这里的,可她依旧是幸运的。 当庭审结束的时候,单明明不禁和身边的珊珊提起了“幸运”这个词。 珊珊不及多想,就说道:“对,还好她去医院检查得早。不然,要是拖到怀孕四个半月之后再打胎,伤害就会更大了。几乎就能算得上是引产了。也还好那时候老大建议她立刻报警了。不然,可能就查不到那小子的了。” 可单明明没出声,也没点头。 在这个时候,她的沉默似乎意味着默认。可心里所的“幸运”,却不是这个。 这是一个将“生育同意”和“性同意”并列的世界。 并且,违背妇女的意志令其怀孕所受到的惩罚还会比强.奸更重。 曾经有律师说出了一句相当著名的话:如果一名妇女没有明确说她同意和你一起生孩子,你就不该也不能做出能够令她怀孕的事。 而这句话其实还跟着一句隐藏的台词:否则,你就是强生犯。 单明明心想,这个女孩可真幸运。 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同她所说的话。 除了犯罪者本人及其家属,也不会再有人因为她的这一理性选择而说她没有母性和说她残忍了。 让那个小生命在错误的时间出现且没法出生的,不是接受了堕胎手术的母亲,而是未经同意就令它的妈妈怀上了它的,它的爸爸。 -- 第307页 这才是正确的因果关系,以及尊重事实的逻辑。 第140章 琅俨/文 这个案子的审理过程比单明明所想的还要简单了很多。她也因此得以提前了五十分钟从法院里出来。 单明明给弟弟发了消息,告诉对方自己能早大约一小时到。 单烨明:[啊啊啊啊!我现在还在家里啊!] 单明明:[不着急,你如果没法早出来,我也可以去附近先逛逛。] 单烨明:[姐,你要是这会儿没什么事,就替我去把花买了吧。这样我就能把去买花的时间省出来,早点出来了] 花?和姐姐一起去吃饭,还要花? 而且,他自己来不及买了,还要姐姐给他去买? 这是什么臭屁弟弟啊? 单烨明:[我担心我们这顿饭要吃很久,等我们出来的时候,花店就都关门了,或者没我们要的花了] 这些话其实会让单明明感觉到很疑惑,也显然涉及到了她所不了解的前因。但为了尽快适应在这个世界的生活,也让人察觉不到她其实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Shan Ming Ming”,单明明其实向来都不会就她所不明白的事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会选择让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亲人,以及朋友们的对话能够先继续下去,而后再通过前后事件进行推理。 并且,她似乎也已经习惯了把自己暂时还弄不明白的事件片段,储存起来。等到那些能够和某些信息对上号了,她的大脑就会自动把那些东西调出来,替她把拼图给拼上。 既然她已经习惯了,也就不会在这样的时候着急了。 见弟弟还不准备出来,也还要继续“正在输入……”,已经在从法院往外走了的单明明便没好气了起来。 单明明:[要什么花?我去买花,你收拾一下就快点出来吧。别磨蹭] 单烨明:[姐你真好!今年我来选花的话,就买一束黄色和白色的乒乓菊,再加一点洋甘菊做点缀吧。我觉得应该会好看,寓意也好] 四十五分钟后,单明明带着弟弟说让她买的花来到了那家“贵贵的”意大利菜餐厅。 在翻了翻菜单后,单明明便明白了。这家店,确实是贵贵的。 餐厅提供的单点餐食都相当昂贵。并且,那应该还有着米其林二星及以上星级的高档西餐厅里的,每碟都少少的分量。 来这里的客人也就会更倾向于点套餐。 那是单人一份的,每天都会进行菜单更换的时令菜肴套餐。这种套餐的选择余地一般都会很小,却是每道菜都会十分精致且好吃。 而单烨明选的这家餐厅则提供两种套餐,价格则分别是1750一套和2800一套。 单人套餐的价格已然这么贵了,可这样的价格却还是不含酒水的。那它的确是能让单烨明都觉得是“贵贵的”了,得要姐姐请客才能高高兴兴地过来。 而单明明,她则也的确要弟弟点名了要来,才会来到这么贵的餐厅。 她合上菜单,并环顾起四周。 这家餐厅到底值不值得这样的价格先另说,毕竟这是她的弟弟给挑的。但这里的确拥有着绝佳的位置以及出色的景观。并且,不光餐厅的装修十分典雅,她们布置的鲜花也做得非常用心。 在一张准备好了要给很多人一起用餐的长桌上,摆放着用白绣球、白玫瑰以及蝴蝶兰做出的欧式插花。 而即便是在单烨明预订的那张两人小桌上,也有着用白色的郁金香、白玫瑰、以及鲜切蝴蝶兰做的桌花。 和这些经过了花艺师的设计,且做得相当优雅的桌花相比,单明明带来的那束点缀有洋甘菊的乒乓菊看起来就逊色了不少。 那就像是……一束送给幼童的玩具。 但单明明还是让餐厅的服务生再给她拿了一个椅子,专门用来放这束弟弟特意点名了要的乒乓菊。 没曾想,这个小细节居然让晚到了的单烨明特别喜欢。 他在入座之前,还特意把那个椅子又摆了摆,让那束花竖了起来。这样,她们姐弟在吃饭的时候也能看到放在座位上的这束乒乓菊了。 白色乒乓菊和黄色乒乓菊的颜色色彩饱和度很高,并且圆圆的,看起来既可爱又很有生机感。 看到弟弟那么喜欢这束花,单明明那被差遣去买花的那么一丝丝不愉快就完全散了。并且,她看向那束花的时候,眼神中也透出了喜欢。 两人各点了一套2800元的套餐。除了基础套餐之外,单明明还替她们点的套餐都加了酒。那就得在2800之外又加上1200了。 这样,她们就会在每道菜上桌的时候都有一杯侍酒师特意选出来搭配这道菜的葡萄酒了。 一道菜,一杯酒。 那让姐弟俩都吃得十分愉快,并且她们也就那一杯杯的葡萄酒的口感交换了看法。 今天晚上的单烨明说了不少的话,可他依旧给到单明明一种隐约的感觉。 ——弟弟心里头有事。并且弟弟真正想要说的话也还没说出口来。 她感觉到了,却是没有说,而只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并等待着。 在餐厅的服务生替两人端上了用新西兰鳌虾做成的鳌虾三吃时,单烨明到底还是向姐姐袒露了那件事。 又或者说……他是在犹豫了很久之后才终于鼓起勇气向姐姐问出了那个问题。 单烨明问:“姐,你对我们的大姐姐……还有印象吗?” -- 第308页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单烨明没有看向自己的姐姐,而只是低着头切着鳌虾。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出生得晚,没见过她。这个家里,就只有我没见过她。所以每年的这一天,我其实都有一点……尴尬。想要难过吧,难过不起来。但是不难过吧,又也不对劲。 “妈妈爸爸背着我们去看大姐姐,你呢……又也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那我就会觉得,这一天的我就好像是家里多出来的一个人。” 正握着刀叉的单明明停下了动作。 她一时有些……明白不了弟弟到底在说些什么。 又或者说,理智上她还没能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她的感情却已经捕捉到了那些蛛丝马迹,并让强大的情绪无法逆转地向外溢出了。 单烨明没意识到姐姐此刻的异常。他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我之前在老爸那里见过你和大姐姐的合影。老爸跟我悄悄说过,大姐姐去世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就是和你一起拍的。就是你那时候还好小,就……三岁多?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还记得她。” 说完,单烨明就抬起头来,在伤感之下用带着些许笨拙的讨好看着姐姐。 他说:“姐要是还记得她,你跟我说说呗?” 话才说完,单烨明的眼睛里就闪过错愕。 因为他发现他的姐姐睁大了眼睛,眼泪也一下涌了出来。 当单明明眨了一下眼睛的时候,泪滴便完全浸湿了她的眼睫。 “我……” 单明明用手捂住嘴,并一下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当她看到摆在旁边那张椅子上的乒乓菊时,她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也仿佛看到了一个正高高兴兴地坐在那儿摇着腿的小女孩。 “我去一下洗手间。”单明明强忍着哽咽,说出了这句,而后就快步离开了这张餐桌。 她知道了。 这里曾有一个和她血脉相通的女孩到来过。 但在另外一个世界,那个女孩却是没能够出生。 . 他, 他们, 他们的。 “叮铃”。 单鸣明推门进到花店。 她扫了一眼店里的花材,在确定了这里有她要的花之后,她就开口说道:“麻烦帮我包一束花。我要二十九支□□花。另外再给我加一点白色的乒乓菊做点缀。” “啊……好的。” 花店里的女孩一听到单鸣明说的要求,就意识到这束花应该是买来祭奠什么人的了。她数出二十九枝□□花,又拿出了一些白色的乒乓菊,一枝一枝用心地扎。 女孩的手虽然很小,却是没花太久就扎好了一大束花。 □□花配上一个个圆圆的白色乒乓菊,给人的感觉居然也就俏皮了起来。 在单鸣明结账的时候,花店的女孩不禁问她:“是送给小朋友的吗?” 单鸣明似乎还挺意外。她想了一想,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说:“是送给我的姐姐的。她今年……应该29岁了。” 说罢,她就拿起花来,并在叹息了一声后笑着把花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的那个姐姐,是在很多年前的这一天意外去世的。 那时候的她还很小,小到她根本记不得那个小女孩的模样以及声音。与之有关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她甚至都不记得姐姐的名字,而她的妈妈和爸爸也很避讳在她和弟弟的面前提起她们的大姐姐。 仿佛每次提起,都是让刀在心上又划了一下。 但,她的记忆里,的确是有那么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 她记不得这个人,却是记得姐姐和她相处时带给她的那种感觉。 每年的这一天,她的妈妈和爸爸都会两个人一起出去,仿佛是去祭奠那个早夭的女孩。这是属于母亲和爸爸的一天,她和弟弟无从介入。 但等到她长大一些之后,她就也会在每年的这一天买束花放在家里。 那仿佛是她和妈妈爸爸的暗号,告诉她们:你们不需要同我说些什么,但我也依旧还记得姐姐。 而现在,她的家里已然成了这样,单鸣明也不知今年的妈妈又是不是还会和爸爸一起,去看望姐姐。 她因而就打算依旧买上一束花,回家看看。 如果单总恰好也在家里,那么她也会为了那个去世得很早的姐姐,和单总停战半天。 这是星期六的下午,单鸣明将自己作为这个家的客人,按响了门铃。 “叮咚。” “叮咚。” 在等待有人走来开门的时间里,单鸣明把原本被她扛在了肩膀上的这束花抱到了怀里。而当她低头看向那束花的时候,她的情绪也被这束寄托着哀思的花束所感染了。 没过太久,门就被打开了。 过来开门的,是她的弟弟单烨明。 弟弟看到姐姐冷不防地在今天出现在了家门口,还挺意外的。 “姐,你怎么……”弟弟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姐姐手上捧着的这束花。 单烨明似乎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却也说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快进来吧。”说着,弟弟就从姐姐的手上接过那束花,并抱着放去了客厅的桌子上,又向着妈妈卧室的方向高声说了一句:“妈,我姐回来了!” -- 第309页 明明妈妈听到这句话,当然立刻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这位母亲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那让她感觉到高兴极了。 但很快,她的目光就扫到了客厅桌子上的那束□□花。 她在前一天的夜里才刚和自己的丈夫提起了那个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他们家的“大女儿”,并且还就此同丈夫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而当年,她似乎也就是在这个月份去医院做的堕胎手术。 那就让明明妈妈在看到那束花的时候,一下子就有了很不对经的感觉。 单烨明发现了母亲看向那束花的目光,却也没有想到那么深,只是笑着说道:“这个……这个是我姐带来的。她可能……” 明明妈妈没有去听儿子说的话,而只是把目光放到了女儿的身上。 “这个是我带来……纪念姐姐的。” 说着,单鸣明便换了鞋,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干净的大花瓶,也抱着花去到了厨房,打算把这束花插起来。 而让她所没能想到的,是身后的弟弟与母亲的神色,以及反应。 这样的一幕是如此的寂静,也是如此的诡异。 单鸣明拆起了包着花的那层塑料纸,却是发现她的身后久久都没有动静。 她感觉到了些许的奇怪,却还是把扎好的花放到了花瓶中,也往里面加了水。 她抱着花瓶又回到了客厅,问道:“你和爸爸今天……已经去看过她了?” 单明明又稍稍整理了一下花,说:“我特意让花店的人给我挑了二十九朵□□花。她要是还在,今年就该29岁了吧。但我也不知道她的生日是哪天,我只知道今天她……” 单鸣明没把这句话说完。她叹息了一声。和过去的她相比,今天的她已经说得够多的了。她或许应该,就此打住。 而后她抬起头来,却见母亲的情绪已然近乎崩溃,而弟弟则也一脸的紧张与不敢置信。 只见妈妈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怪异的、近乎呜咽的声音。而后她就向后退了几步。 “妈,小心。” 单鸣明的提示还是晚了,明明妈妈撞到了后面的红酒柜,并一句话都没说地跑回了屋子,并将房门“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弟弟这才走到姐姐的身旁,拽了姐姐一把,压着声音责怪地说道:“姐,你这是干什么啊!” “我……?” 单烨明可真是不知道面对现在的这种状况他到底该怎么办了。 “我晕,搞了半天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啊?那你……你也不用故意这样激妈妈吧。爸虽然做得不好,但是妈妈又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至于吗!” “我知道……什么?” 见姐姐还一副如此迷茫的模样,单烨明也真是生气了。他把姐姐拉到房间里,说:“知道在你之前,妈妈还怀过一个女孩,但是打掉了啊!” 说完,弟弟就在房间里踱步起来。 没走几步,单烨明就又觉得不对,说:“刚刚你在客厅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个女孩,是在很多年前的这一天被打掉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怎么知道的?” 来自单烨明的问题被一个接着一个地问出了口。 可单鸣明却是完全懵了。 她就站在那里,失去了一切的话语。 第141章 琅俨/文 “砰砰砰!” “砰砰砰!” 单鸣明从那间让她感觉到既扭曲,又阴森恐怖的公寓里逃也似地跑了出来。然后她就立马去到了好友陈锋的家,拍起了对方的家门。 这样的拍门声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过来找茬的。 屋子里于是也传来了陈锋的一句不那么愉快的“谁啊?” 但在这句话之后,陈锋就从猫眼里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单鸣明。她连忙收起了那副故意摆出的凶悍表情,并打开了房门。 “明明……?你怎么……” 陈锋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屋外进来的单鸣明给一把抱住了。 这实在是很反常,陈锋也被好友的突然造访以及随后的举动弄得完全摸不着头脑。她只得动作僵硬地拍了拍单鸣明的背,问:“明明,你这是……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单鸣明深吸一口气。她把脸埋在了陈锋的肩膀上,并在好一会儿之后才松开对方。 “你这里有酒吗?” “有。酒,我这里总是管够的。” 两人这才都又露出了笑意。 这会儿的天还大亮着呢,单鸣明就拿起了一升装的啤酒,一口气喝了好多好多。 那些冰啤酒终于让她的情绪镇定了些。单鸣明也在停下了动作后,用手抹了一把脸,陷入了沉思。 单鸣明道:“我才知道我原来不是我妈怀的第一个孩子。我也不是我妈怀的第一个女孩。” 这两句话是她作为“单明明”来说的。而这也是她作为“单鸣明”早就已经知道了的事。 因而,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单鸣明尚且还能保持情绪的稳定。在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她甚至还在看向陈锋的时候笑了一下。 可那份笑容中,却只是有着满满的苦涩。 在那份笑意褪去之后,单鸣明的嘴唇动了动。她是想要好好地,且声音平稳地说出那句话的。可当她试着说出下一句话,便在一开口的时候,就情绪失控了。 -- 第310页 “但我却只是我妈和我爸的,第一个真的出生了的孩子!” 原本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不曾存在过了,并且那还不是因为纯粹的概率问题而不见的。她是在妈妈的肚子里出现了,而后又被赋予了她生命的人给扼杀了。 那让单鸣明如何能接受,又是如何才能不感觉到兔死狐悲? 毕竟,她和她的姐姐一样,都是在这个世界中不被期待的,女孩。 此时的陈锋刚好拿出了一包薯片,想要拆开它。在听到单鸣明的话语,也看到了她此时的模样时,陈锋愣愣的。 随后,她就说了一句:“阿姨之前,是流过……” “不是不是,不是流产。” 在单鸣明看来,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显而易见的。因而当她说出那几个“不是”的时候,甚至都不耐烦了。 单鸣明沉入了这个可怕的事实,她的视线因为泪水而模糊了起来。 那让单鸣明不得不用掌跟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并在闭了一会儿眼睛后才说道:“是他们把我的姐姐打掉了。他们居然……把我的姐姐,打掉了……” 那并不是刻意喊出来的声音,却是在此刻显得如此深刻,甚至直接进入到别人的胸腔,扣起了心脏。 单鸣明便紧握住拳头,敲起了桌子。 那“砰”、“砰”、“砰”的一下下其实会带来渗人的感觉。 此刻的单鸣明是如此的愤怒。同时,她的姐姐在这个世界上竟是没能出生的惊惧感也慢慢地爬了上来。 在这两种情绪的作用之下,她会咬牙切齿,同时她的眼泪也会不断地涌出。 她真的,真的好恨。 “她是一个那么好的女孩!她那么聪明,那么让人喜欢,她还从小就很有责任心,对妹妹也会很有耐心……” 她的确已经记不得她的姐姐了。 但记忆中的那团模糊的印象,就已经足够单鸣明用许许多多美好的词去形容她了。 “如果她能出生,她可能会在这里平平安安、也健健康康地长大。她今年应该29岁,正是事业有成的时候。她本来应该能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的! “你知道我有多希望这样的事真的能发生吗?如果我真的能在这里看到她,我甚至愿意原谅这个该死的世界!” 当单鸣明说起这些的时候,她已然没法在她的好友面前完全区分起自己和属于这个世界的单明明了。 她语句错乱起来,她也希望陈锋能够回应她的这份情绪。 可偏偏,陈锋却只是依旧只是站在那里,情绪几乎都没有起伏。那也让她此刻的模样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她甚至都没法理解单鸣明的这份情绪。她也的确是不明白单鸣明为何会因为这样的一件事就如此激动。 因为这在她看来,就是一件特别寻常也很平淡的事。 陈锋并非不想,而是真的无法给到好友以对方所希望的回应。 她甚至还说了一句:“但是她……其实没出生。所以你……” “陈、锋!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跟你说的事!” “我……我明白啊。你说在你之前,你妈妈还怀过一个女孩,但是……没能生下来。但这样的事,其实还挺……经常出现的。” “经常出现,就意味着这是对的吗?” 当单鸣明开始说出这些,她就再也止不住了。她就仿佛一头愤怒的狮子,对自己的好友说出了她对于这个世界的怒骂。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每家每户都让女孩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供哥哥,这就是对的了吗?如果每对父母都让姐姐在外辛苦打拼、挣的钱全给弟弟供房、让她工作十年却依旧一无所有,这就是对的吗? “如果所有人都在发现这个家的妈妈怀了一个女孩之后就让她去把孩子打掉,这就是对的吗!” 这样的话语没有唤醒陈锋内心深处的愤怒,反而让她的内心不自觉地出现了惊慌。并且,陈锋也真的往后退了那么一些。 单鸣明于是停下话来,用带着疲惫的声音问道:“难道我们生来就该什么都不配吗?”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锋的内心其实是难过的。 她很想和好友说些什么,也很想告诉单鸣明这些她都懂,也都明白。 可她似乎……就是什么都回应都给不了。 在等待了数分钟后,单鸣明终于忍受不了地站起身来。 她本就处于情绪极不稳定的状态,她也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谬,又是那么的可怕。 她来到好友的家中,原本是想要寻找一个能让她感觉到安全的角落。 她也原本以为,对于女孩们很有同情心也很有正义感的陈锋是能够理解她的。 可现在,她却发现她错了。 单鸣明于是反而将先前的那些情绪内收起来,用平静无波的语调说道:“这个世界,真的很可怕。不光是世界可怕,人也很可怕。连你也一样。既可怜,又可恨。” 说罢,她就提起自己没喝完的那瓶一升装的啤酒,走了。 见好友离开的背影,陈锋原本是想挽留的,却最终只是抬头猛呼了一口气,并坐回到了椅子上。 她把那包薯片从桌子上拿了起来,并动作机械地往嘴里塞了一片,又一片。 刚拆的薯片应该是香脆的。可陈锋却只觉得吃着这样的薯片,就好像在嚼蜡一样,让她什么香味都尝不到。并且,她也感觉不到牙齿在咬下它们时所出现的,能够令人心情愉悦的“咔嚓”声。 -- 第311页 陈锋试着去回想单鸣明先前所说的那些话。 可她依旧还是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对那些给出回应的能力。不是不想,而是真的不能。 那会让她感觉到很挫败。 但……那的确就是真实的她啊。 她也仿佛对于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无能为力。 于是她只能像是嚼着蜡一样,继续一片又一片地吃着手里的这包薯片,神情木讷。 此时正是下午,一天中太阳最大的时候。 可离开了陈锋家的单鸣明走在路上,却只觉得寒冷得刺骨。 她伸手抱住自己的手臂,望向天空,仿佛这样就能望到她的家乡一般。 此时的那里应该还是黑夜,却依旧能让置身于那里的女孩都放松地走在路上,心中毫无惧怕。 单明明便是在红粉色调霓虹灯的灯光下,同抱着花的弟弟一同回了家。 那时已是深夜,可家中的客厅里却依旧还开着一盏落地灯。 当姐弟俩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的时候,她们会发现妈妈爸爸就站在带着一个小阳台的落地窗边。鸣明爸爸对妈妈轻声说着些什么,而鸣明妈妈则站在那里,偶尔点点头,被全然的伤感所围绕着。 见女儿和儿子回来了,妈妈爸爸也没有像往常那样高高兴兴地走过来和她们说些什么。她们没有让两人间的那种氛围因为归来的孩子们而被打破。 单烨明在换了鞋之后进到客厅。 他看起来相当乖巧地把怀里的花向着妈妈爸爸摇了摇。那也让眼睛里带着泪意的母亲在看向她们的时候,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很晚了,单烨明也就只是把底下盛着水的花束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并且还贴心地把花对着妈妈爸爸所在的那个方向,让妈妈爸爸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他挑的花。 那之后,单烨明就向姐姐挥了挥手,用口型对单明明说了一句“晚安!”。 单烨明回屋了,可单明明却仿佛第一天来到这里似的,动作很僵地脱去了外套,并踩着拖鞋,向着通往她卧室的楼梯走去。 在吃晚餐的时候,弟弟对姐姐说:每到一年的这一天,他都会觉得自己就像是这个家里多出来的一个人。 但在这一刻,单明明甚至感受到了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她就仿佛是一个从异世界闯入了柔静之地的怪物。 ——一只渴望被世界温柔对待的怪物。 哪怕她的外表看起来和这里的人再相似,她也是不同的。 她有着和这里的每一个人截然不同的过去,也有着让这里的人所理解不了的内心。 尽管这句话已经在很多场合和很多人的口中被用烂了。 但此刻的单明明的确觉得,在这个世界里,无人能懂她的落寞,也无人能懂她的伤痛。 她笨拙地踩上一节一节的楼梯。 那带着大阳台的卧室是她现在要去的地方,可在她上楼的时候,她的目光却是完全落在了她在这个世界的妈妈和爸爸的身上。 只见她们依旧站在落地窗的边上。妈妈小声和爸爸说了些什么,而爸爸则接着安慰起了妈妈。 那可真是在她的梦中都未有出现过的温馨画面,好似她在来到这里之前,根本就不曾想过她的父母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相处。 单明明将楼下的这一幕默默地印在心里。 她想,她不能说这位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的母亲是幸运的。可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起码见过那个女孩。 并且,她的姐姐也曾到来过。 她的姐姐知道自己的妈妈、爸爸、以及妹妹都是什么样的。 她被很多人爱过,更被这个世界爱过。 只是那个女孩离开得太快了。 这里那么好,可她却没能来得及拥有她的人生就走了。 第142章 琅俨/文 单明明回到她的那间大卧室,在独属于这个卧室的浴室里冲了个澡。 当热水从她的头顶不断往下冲,她头脑中的那片混沌就渐渐地散开,变成逐渐清晰起来的那一幕幕画面,以及声音。 她终于又能思考了。 而当她洗完了澡,也关了花洒时,那个曾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出现的想法就相当自然地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她很幸运] 在这个想法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单明明想到的是雯雯,那桩强生案的受害者。 而现在,当她想起属于她们的世界的、在二十二年前就已经去世了的姐姐时,她竟也是这么觉得的。 单明明相信她的这份想法注定不会被这里的人所理解。 可这会儿她的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很幸运,能够来到这个期待她出生,更允许她出生的世界。’ 单明明回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而当她洗完了澡、也吹干了头发躺在床上,就已经快要凌晨两点了。 她的身体很疲倦了,可大脑却异常的清醒。 当她把脑袋放到枕头上,眼前就会出现许许多多的画面。 那是发生在今天的一幕又一幕。 她想起了弟弟在吃晚餐时低着头说话的样子,想起了弟弟在来到她们的这张餐桌后,把那束花竖起来时的模样。 她也想起了今天这桩强生案的受害人在法庭上说出的字字句句。 -- 第312页 而后,发生在更久以前的、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印记的事就也开始出现。 单明明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她想起了母亲手里端着酒,在客厅的落地窗边神伤的模样。 她所想起的,并非只是她用眼睛所看到的那一幕。 她还同时找到了自己在看到那一幕时的感受。 那应当是疑惑与好奇。 它并不强烈,却是在单明明的内心种下了种子。 自那以后,她每次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都会不自觉地向那个方向看一眼。她对于那一幕的疑惑与好奇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生长,从一颗种子长成了小树苗。 那也让她对摆放在背面朝上的神秘相框变得越来越在意。 单明明躺在床上,几乎想起了她在经过那里时的每一次转头。 她并非主动想要去想起那些,而是那些画面、甚至是声音自己从沉睡的记忆中跳了出来。 为了让那些画面别再一幕幕地重复出现在她的眼前,单明明只得更用力地闭上眼睛,企图以此来中断那些画面。 可只要她的意志稍有松懈,那些情景就会立刻在她的脑袋里再次跳跃起来。它们就像是被放映机播放的幻灯片一样,并且越转越快。 单明明在床上翻来覆去,却一直都醒着,也一直都清醒着。 当她终于不再强求自己立刻睡着,她便试着睁开眼睛。她看向窗外的夜空,只见天上的月亮都已改变了位置,从窗户的这里,挪到了那里。 那就意味着从她躺到床上并闭上眼睛一直到现在,已经又过去了很长时间了。 她失眠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单明明反而坐起身来,并打开了床头灯。 柔和的灯光出现在这间屋子里,而在她的大脑中跳跃着的那些画面也因为那些光而慢了下来。它们像退潮一样慢慢地消退。 单明明终于在那暖色灯光的帮助下,夺回了对于大脑的控制权。 她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窗户外的月亮。这似乎就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相当难得的寂静独处了。 然后,童年的那一幕就毫无预兆地再次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单明明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因为这一次,已经在她的脑袋里出现了很多次的那份童年记忆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那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正在接近某种……真相。 她于是连忙闭上了眼睛,让自己更深地沉入到那份对她来说可能很重要的记忆中。 在被撬动了的记忆中,父亲年轻时的样子赫然出现在了单明明的眼前。 她的父亲醉醺醺地、并且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仿佛山一样地立在那年还很小的单明明的面前。 这个男人的表情看起来可怕极了。 他并非这个小女孩的保护者,而更像是会深刻地伤害到这个小女孩的恐怖存在。 那甚至都不是一个永远都无法逾越的巨人,而是盘踞在火山上、身上沐浴着岩浆的,一头随时会喷火将她烧成灰烬的恶龙。 ‘还敢回嘴?这么不懂事,早知道就让你妈把你也打掉了!’ 单明明猛地一颤,她几乎要被流淌在那份记忆中的深刻恐惧感给惊得跳起来。并且,她也因为她所想起的,童年记忆中的这句话语而倒抽一口气。 可那竟只是开始。 ‘知道什么叫打掉吗?就是在你还在你妈肚子里的时候,把你整个弄碎了再搞出来!反正你和你姐,总归要打掉一个。或者就该两个都不要!我们家,不要没用的丫头。作践钱!’ 这个男人喝醉了,整张脸又黑又红,也似乎遇到了让他很是不快的事。 于是他就趁着酒醉的机会,肆无忌惮地在根本不可能明白这些的女儿面前说起了这些话,也借此恶意地发泄起了对于生活的不满。 这个男人可能以为,孩子还小,不可能记得的。他于是也就像是在吓唬小猫和小狗那样,吓唬他的女儿。 可事实上,他的女儿却一直都……“记得”。 当年的那个小女孩甚至在这些恐怖记忆被封存的多年后又把一切都想了起来。 与那段记忆有关的画面还在继续着。 在父亲还想要继续逼近还年幼的女儿时,母亲出现了。 那也是单明明一直都记得的一幕。 她的母亲突然出现,挡在了她的身前,并替她推开了可怕的恶龙,甚至还怒不可遏地骂起她的父亲。 “你脑袋被枪打了?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她的母亲不是一个那么强壮的女人。 可母亲却是在那个恐怖的晚上愤怒着,替女儿挡在了酒醉的丈夫面前。 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在妈妈的授意下逃到了弟弟所在的屋子里,推起了弟弟睡觉的摇篮,并哭着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单明明的眼泪也随之再次滑落脸颊。 只是这一次,她却说不清她的眼泪到底是为谁而流了。 那像是为了她没能出生的那个姐姐,也像是为了她自己。 但似乎,那更是为了在多年前听到了这番话,却还是在父亲的面前保护了她的,她的母亲。 单明明依旧坐在那里。她甚至都没有抬起手来给自己擦眼泪,安静得就仿佛一座雕塑。 月光下,那两行泪水是晶莹的。 它并不柔软,而是悲伤且肃穆的。 -- 第313页 当那些眼泪在单明明的脸颊以及颈项上都化作泪痕,她才终于缓缓地动了。 她动作轻盈地从自己的床上起身,光着脚走出了这间屋子。 她一步步地踩着楼梯走下楼去,走向那个她已经望了很多次,却总是礼貌回避了的储物柜。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灯也不开?’ ‘妈妈看会儿夜景,看看月亮。’ 月色中,单明明穿着睡裙,洁白的脚丫踩在纤尘不染的木质地板上。 那就像是油画中才有的一幕。 单明明逐渐靠近了藏着一个母亲的回忆的地方。 在那天的晚上,她就不动声色地留意了母亲放置那个相框的地方,也在妈妈回屋后找到了藏着神秘相框的置物箱。 但她却是在看到了背面朝上的相框之后,就把置物箱的盖子给盖上了。那是一个“绅士之举”。 她回避了鸣明妈妈想要隐藏起来的伤痛,也躲开了那把意义特殊的钥匙。 可现在,那个谜题……它突然自己就解开了。 于是单明明反而可以过来看一看了。 在凌晨的四点,单明明遵循着记忆,找出了放有那个相框的置物箱。 置物箱的盖子被打开,而那个相框一如当天她所看到的那般,背面朝上。 但这一次,单明明却是将相框拿了出来,并在月光下将它翻了过来。 她看到了一个打扮得很漂亮、脸蛋圆圆,笑起来却还有些英气的小女孩。 小女孩和那年的单明明长得很像,却是比那时候的单明明还要大了一些,更快乐也更开朗,同阳光在一起。 单明明才第一眼看到她,就明白了“她”的身份。 并且,这个小女孩还让她觉得特别的亲切,也特别特别的喜欢。 ‘姐姐。’ 她在心里轻轻地唤了这个小女孩一声。 然后那种胸口涌上了喉咙的酸涩感就让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并让泪水模糊了视线。 在单明明出生的那个世界,她的姐姐只是一闪而过的火苗。 可在这里,她却是如此的鲜活,也留下了能够让很多人都看到,存在于真实世界的痕迹。 真的有人能在看到这些之后依旧感到无动于衷吗? 或许有的吧,那些心已经死了人会如此。 可单明明到底,还活着。 她看了手中的相框好一会儿,而后默默地,默默地收紧了拳头。 她不禁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她的眼泪是滚烫的。 可她的眼神却是并冰还要冷。 . 在经历了浑浑噩噩的、借酒消愁的一晚之后,单鸣明被窗外的叽喳声所吵醒。她皱着眉头尝试着继续睡,可那些鸟叫声却是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欢快,也越发地恼人了。 单鸣明因而把枕头从脑袋下面抽出来,打算把它盖在自己的后脑勺上,趴着睡。 可她的手机却也因为收到了短信而响起了震动。 一次,一次,又一次。 ‘还有完没完啊!’ 单明明气得把枕头丢了出去。但她在稍稍醒神了一些之后,却还是因为担心的确是有人有事要找她,因而按捺着困意,爬起来去把放在飘窗上的手机拿到了床上,看了一眼。 但那可太让她纳闷了。刚刚居然是12306给她发来了短信,通知她成功购买了火车票。而且,那还都是K字头的火车的车票。 也就是说,那是一辆“绿皮火车”。 单鸣明坐起身来。她刚想把枕头垫到背上,就反应过来刚刚她已经把枕头给丢了出去了。 真气人啊。单鸣明只得呼了一口气,并靠在床板上仔细看这条消息。 确切地说,那是由12306给她发来的好几条消息,它们分别用来告诉“单明明”,她已成功购买了从临海城到褚州的火车票,以及她成功购买了从褚州到临海城的火车票。 褚州……?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陈枫的老家。 也就是说,那也应该是这个世界的陈锋的老家。 在这一刻,单鸣明其实有些想要给陈锋发去一条消息,问她是不是买火车票的时候点错乘车人了。但她分明是在昨天下午的时候才和陈锋发生了不愉快。现在的她,是真的不想和陈锋说话。哪怕是耐着性子去和对方发一条消息都不愿意。 单鸣明的脾气一上来,就是会这么倔。 可陈锋却是在下一刻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单鸣明愣了愣,她看着自己的手机,把手机从响铃状态调到了静音。 但她却是没有挂断这通来电。她只是拿着手机,一直看着屏幕,仿佛是陷入了沉思。 给她打来了电话的陈锋似乎很有耐心,打一次电话没打通,就打两次。两次还没被单鸣明接通,她就打第三次。 此刻的陈锋正在去到单鸣明家的路上。她坐在出租车的后排,戴着耳机,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如果手机运营商告知她,她所拨的号码无人接听,她就再拨一遍。 终于,在她的耐心尝试之下,她拨出的号码被接通了。 “喂……” 属于单鸣明的声音似乎被刻意压低了,也显得不那么愉快。 可陈锋却不在意。她只是跳过了所有希望两人能够和好的话语,直接说道:“今明两天你有安排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 第314页 “去哪儿?” “一个你没听说过的小地方。” 这样的邀约实在是太突兀了。并且,今天的陈锋也尤其的反常。 单鸣明的确不知好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起码……不至于在这样的时候依旧揪着前一天下午的事不放。她分得清孰轻孰重。 “火车票……是你特意给我买的?” “对。” 在陈锋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就已经把她送到了单鸣明家小区的门口了。 一个陌生的男生于是就从电话那头远远地传来。 “要开进去吗?” “不用,停这儿就好。” 陈锋背起她带着的双肩包,并从车上下来。当她向着眼前这个小区里的高楼望去时,竟觉得太阳有些刺眼。 她走进这个小区,并对电话那头的单鸣明说道:“牙刷、牙膏、睡衣,还有你在外面住一天会用得到的东西,这些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你要是能有空和我一起过去的话,现在下楼就好。” “要是我没空呢?”单鸣明试探着问道。 陈锋说:“那我就自己一个人过去。” 和单鸣明相比,陈锋显得很是放松。她仿佛只是恰好替自己收拾了行囊,想要去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看看,并在经过友人的住处时,下车喊了一嗓子。 陈锋又道:“我现在到你家小区了。怎么样,跟我一起走吗?还是我自己去火车站?” 单鸣明起身爬上飘窗,并向下看去。 只见陈锋此时正背着包,抬头望着她家的窗户。 单鸣明将窗完全推开,并看向已然整装待发的陈锋。此时她和陈锋之间的距离应当是让她看不清好友的表情的。可单鸣明却觉得,她能感受到陈锋此刻的平和。 单鸣明本以为即便是换了一个世界,她和陈锋之间也还是有着默契的。 可后来,她却发现她连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都不了解。 到了现在,她则觉得她已完全想不到陈锋到底想要带自己去做什么。 但她还是对此刻正在楼下等着她的好友说了一句:“等我十分钟。” 第143章 琅俨/文 “尽量穿舒服一点,也宽松些的衣服。” “我们一会儿要坐很久的火车,下了火车还要再坐汽车。” 在那通电话被挂断之前,陈锋说出了这样的叮嘱。 这也让单鸣明在打开衣柜后,拿出了尺码偏大的套头衫,也穿上了宽松的冬季运动裤。 除此之外,她还找出了一个背包,把手机充电器、耳机和身份证都装上。 当单鸣明洗漱完了、用羽绒服把自己一裹,并背着包下楼时,时间刚好过了十分钟。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去到了火车站,也坐了好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到了褚州。在火车到站后,单鸣明便又跟着陈锋一起去坐了汽车。 她本以为汽车到站后,她们就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在汽车开到了那个她听都没听到过的镇子之后,陈锋又马不停蹄地带她去到了小面包车停靠的车站。 “就快到了。”陈锋说:“等面包车发车之后,我们就很快能到了。” 当陈锋说出这两句话的时候,她们俩竟已成为了整辆面包车上最为突兀的存在。 因为,她们穿得太鲜亮了。那是这里的人不喜欢在平常的日子里穿的,很容易弄脏的颜色。并且她们的手上也既没拎着鸡,又没提着鹅蛋和鸡蛋。 而更重要的是,在这辆面包车上,除了她们俩,就再没这样看起来才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了。这也让车上的男人们忍不住打量起了她们。 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在告诉着单鸣明:她正在进入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孩所接触不到的陌生之地。 这辆面包车所开过的路是颠簸的。那让单鸣明甚至都没法在车上坐稳了。这不是她所适应的。但这辆车上的其他人却是都很习惯这种颠簸了。就连陈锋都不会像单鸣明一样,显得和这里如此的格格不入。 单鸣明不禁带着些许的紧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见她的手机在这里依旧信号很好,她才稍稍放心了些。 单鸣明正要把手机收起来,陈锋就拉着她的手,让她把手放到了座椅背后的那个把手上。 “坐不稳的话,可以拉一下。” 单鸣明看了陈锋一会儿,而后才点了头,并把放在把手上的右手收紧了。 “一会儿,我请你吃牛肉米粉吧。那家店里的牛肉米粉,特别好吃。米粉上会放好多块红烧牛肉,但一碗米粉还是只要九块钱。” 在面包车的不断颠簸中,陈锋对单鸣明说出了这样的话。她带着笑意向单鸣明描绘起了这个小县城。 作为一个在大城市里打拼了数年,过年也不爱回家的职业女性来说,她对于这样一个小县城的熟稔实在是已经到了让人有些生疑的地步了。 从她的言语间,单鸣明能够感受到陈锋不是几年前来过这里,而是在这些年里,一直会来这儿。 在面包车到了那个小县城之后,陈锋就带着单鸣明走进了县里。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仿佛陈锋先前向好友所描述的那般。 陈锋带着好友去到了那家由一位大娘开的米粉店,她点了两份牛肉米粉、一碟凉拌黄瓜、还有一碟老醋花生。 -- 第315页 当米粉上桌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疑问都憋在心里等了半天的单鸣明终于忍不住了。 她问:“你大老远的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吃这碗米粉?” 陈锋那替两人拿筷子的动作顿了顿。 她原本以为那句话会很难说出口来。可当她带着自己的好友走过了这趟堪称翻山越岭的旅程,面对眼前的这幅景象,她竟觉得和单鸣明提起自己的妹妹已不是一件那么难的事了。 于是陈锋便带着那份平和,说道:“我是带你过来看我妹妹的。” 单鸣明几乎要把那句“你妹妹不是刚被华信科技的研究院录用吗?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脱口而出。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一个她待了半年也没有真正熟悉的世界。 在她的四周,也还有着很多很多被她忽略了的秘密堡垒。 属于这里的一切的一切,包括万事万物的逻辑都似乎是与她所熟知的那个世界不同的。 陈锋将浇在米粉上的红烧牛肉以及汤汁绊进了米粉里,说道:“明明,你一定没想到吧?我其实……还有个妹妹。但我也是在我念大学的时候,才知道的这件事。” 单鸣明不敢再说话了。 她甚至都不敢看向陈锋的眼睛,生怕对方能够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不属于“单明明”这个身份的异样。 终于,也轮到单鸣明在这个世界中掩饰真正的自己了。 但幸好,此时的陈锋也没有在看着她。 这一刻的她,仿佛是在同自己的过去进行着交谈。 “我爸是他们家的长子,我奶奶一直都希望他能有个儿子。但……那阵子不是推行计划生育么,我爸那时候又还有编制,我爸和我妈的头胎生了我,他们还想要有儿子,就不那么容易了。” 陈锋接着说了下去:“我出生之后,他继续在城里工作,把我妈和我都放在老家。那两年,我妈过得很艰难。” 单鸣明的呼吸变得深沉起来,她渐渐地抬起头来,看向陈锋,仿佛是在问她一些问题。一些……她还没能想好,也没能把字句组织清晰的问题。 但没关系,陈锋明白她想知道的是什么。 陈锋说:“我奶奶天天在院子里骂她,说她没用、生不出儿子、要让他们家绝户了。老家的亲戚全都联合起来,欺负她一个。” 说着,陈锋就终于把她已经绊了好一会儿的米粉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 在咀嚼了一会儿后,陈锋才又接着道:“后来,我妈就在我爸过年回家的时候,又怀孕了。” 这是一段陈锋向所有人都隐瞒了的过去。 她和单明明的关系是很好,然而她还是没有和单明明提起这些过去。 可两人在前一天下午的那次甚至能称得上是“冲突”的不愉快却是让陈锋很想把这些告诉对方了。 陈锋:“为了躲计生委的人,我妈就回了娘家,把我丢在奶奶家。但后来,我妈生的第二个孩子,还是个女孩。他们就把我妹妹送走了。” 单鸣明不禁深吸一口气。而陈锋的话则还在继续着。 陈锋:“他们把我妹妹送给了……隔壁村的一对年纪很大了也生不出孩子的夫妻。我想,如果当时我妈生的是个儿子,会被送走的,就该是我了吧。” 她并不是想要诉苦,而是纯粹想要告诉她的朋友,自己为何会那么的“可恨”。 陈锋又道:“如果当年我们家也能找到关系测性别,我其实是不会被生下来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应该就是你说的那种‘姐姐’了吧。” 时隔多年再说起这件事,陈锋已不再恨了,她也早没了刚刚知道这件事时的震惊。她似乎……已经同这个世界和解了。她也必须得和解,否则她就没法好好地生活下去了。 陈锋说:“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我消沉了很久。因为人想要接受这种过去,其实不是那么容易的,对吧?但我现在,已经接受了。” 当单鸣明听到这里的时候,她内心的震撼或许是大于酸涩的。 她问:“接受什么?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话语间已没有了控诉,而是纯粹地想要知道陈锋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她的这句话却是逗笑了陈锋。她又吃了几口还热乎着的牛肉米粉,说:“不。” 远处,卡车发动机的声音渐渐地靠近了这里。 陈锋则也在想了想后说道: “是接受我可能在二十多年前就被打掉,也接受了我本来应该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送走。所以,在我听说了你姐姐的事的时候,我才会……很难给到你回应。 “因为这些都是我已经设想了很多遍的事。我也对这些事,很熟悉了。它就是个事实,没什么特别的事实。” 那辆满载着蜜瓜的卡车开到了她们所在的这家米粉店前。 又或者说,它是停在了那家县城里的水果集贸市场的门前。 一个衣着朴素、肤色偏深的,脸上还晒得红彤彤的年轻姑娘从货车的副驾驶座上跳了下来。 她才一出现,就完全吸引到了单鸣明的目光。 因为,她和单鸣明记忆中的,陈锋的妹妹长得有些相似,可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而坐在店里的陈锋则也看着那个女孩,目光温柔。 -- 第316页 “看到那个女孩了吗?” 当陈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女孩刚好跟自己的同伴一起,亲自去搬货车上装着的水果。 “她叫胡琳,我妹妹。同父同母的妹妹。前年刚从农业大学毕业。” 第144章 琅俨/文 不远处的那个女孩才一下卡车就开始了忙前忙后。 她的个子不高,看起来似乎还不足一米六,可她的力气却是很大。那一箱箱的水果让她搬起来,速度居然完全不比她的男性同伴要慢。并且,在搬动着那些水果的时候,她的脸上还能有着笑意。 当阳光照上她的脸颊,她看起来就仿佛是一道融融暖意。 而在单鸣明和陈锋所坐着的那间米粉店里,她们两人则是坐在那里,带着各自不同的心情看着眼前的情景。寒风吹进店里,阳光却没有也照进那里。 那便与正忙碌着的胡琳形成了一静一动,一冷一暖的两个世界。 胡琳在帮着搬了几箱蜜瓜之后,就拿出了平板电脑,似乎是在核对着什么,也痛里头的摊主们说起了话。 陈锋便是在此时开口说道:“她很聪明,也有情有义。收养了她的那对老夫妇,在收养她的那年就四五十岁了。所以她……很小就很懂事了,也一直会帮着家里干活。既干家务活,也干农活。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她的爸爸生了病。那之后,她的妈妈就既要照顾爸爸,又还要养家了。 “她原本想要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补贴家里。是她的班主任老师把她拦了回来,让她只管好好去念高中,别的事,老师会帮她想办法。然后,她的老师就通过当地的一个项目,帮她找起了资助人。” 陈锋在说的,是一个在贫穷的村子里长大的普通女孩的经历。 这个故事太普通了。普通到你只要稍稍留心,就能找到无数个和胡琳的经历相似的女孩。那可能是胡琳,可能是王琳,也可能是李琳。 然而当单鸣明听着这些话,此刻她眼前所浮现出的,却是她的好友陈枫的妹妹的模样。 单鸣明依旧记得,陈枫把她的妹妹带到了自己面前时的样子。那时候,陈枫的脸上净是骄傲之色。 ‘鸣明,这就是我妹妹陈杨。挣钱,是她姐姐我行,但要提起学习,那可绝对是我妹行。她呀,从小就是学霸,数理化厉害,文科的那些科目,成绩也好。在她念书的高中,可有好多她的小迷妹和小迷弟了。 ‘但她这回,就更是厉害了,硕士还在读呢,就被华信科技的研究院给预订了!华信科技说,哪怕我们家杨杨还想把学业先完成了,她们也愿意先提前给我妹妹发起工资来。’ 被陈枫勾着肩膀的那个女孩长得眉清目秀的,和性子爽利的陈枫相比,似乎更安静一些。她的皮肤颜色也比一般人也白了不少。当时的单鸣明心想,这姑娘,肯定是被看书和做学问耽误了晒太阳。 这种书卷气很浓的女孩原本是会给到人距离感的。 可这个女孩遇到第一次见的人,却又一点也不腼腆。她举止大方,笑起来也很漂亮。 “华信科技的研究院这么早就把你预订了,是想要过去做哪方面的研究?”那时的单鸣明这样问她。 那个比她们都要小了好几岁的女孩则说道:“研究芯片前沿领域的创新技术。现在国内做芯片,主要是追赶国外的先进技术。但我加入的团队,做的是换道超车。我们不做硅芯片了,直接用碳纳米来做芯片。 “载体变了,底层逻辑和规则就也会变。以后的这个行业,会很有意思的。推翻旧有的秩序,也很有意思。” 那应当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对未来有着美好憧憬,也有个性有想法的女孩。并且,在她的身上,还带着侠气。 与陈枫的妹妹有关的记忆是存在于单鸣明的脑中的,也是发生在好一阵子之前的事。 可现在,属于陈锋的声音却是近在耳旁。 她说着她妹妹的故事,也说着她们姐妹俩的故事。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和她取得了联系,也知道了她的这些情况的。那年我还在念大学,也没什么钱。负责和我对接的那位老师说,我这样的情况,其实适合过几年再去资助这些贫困家庭的孩子。 “但我就是想要资助她。资助她,一个月只要两百块。这点钱,我从哪里省不下来?而且,她明明就有自己的亲姐姐,为什么还要让别的姐姐去资助她? “可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我为她做的,比其他资助他们这批学生的姐姐和哥哥,居然还要更少一些。因为我妹妹她,念书好。哪怕她念书的学校师资力量跟不上,她也会自学,根本不用去念那些需要额外花钱的补习班。” 陈锋原本还想保持她脸上的笑意的。可当她说起那些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却说不清到底是笑,还是哭了。 但在她的脸上,泪水却依旧没有流出。 那可能是因为,她是那个女孩的姐姐。这也就意味着她怎么也得比妹妹更坚强一些。 陈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让自己能够从那份情绪的冲击中缓一缓。 她用手掌撑起了自己的额头,继续说了下去。 “在她高考之前,她给我手写了一封信,向我表达了谢意。她还说,她打算去考农业大学。我问她为什么,以她的成绩,明明就能去更好的大学。但她却对我说……” -- 第317页 [姐姐,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想去考农业大学,这件事,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想好了。我想,我能考高分的意义,应该在于它让我拥有了未来想走哪条路就能走哪条路的自由,而不在于它可以让我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我的妈妈一直教导我,说希望我能做一个积极、务实、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这也是我从小的愿望。我想要在我家乡的土地上种出让全国人都喜欢的蔬菜和水果,也带着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是一株坚强的,也惹人喜爱的花朵。 她在哪里生长,就会给哪里带去花香与美好。 在陈锋的手机里,一直都留着她给妹妹写的那几封信拍下的照片。 可她其实并不需要真的把照片找出来,才能把妹妹当年说过的话和单鸣明也说一遍。 因为那些都已经印刻在了她的心里。 陈锋:“她对我说,她家虽然很穷,可在她成长的过程中,一直都有贵人在帮助她。她的爸爸妈妈也都是很好的人。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很幸福。但她真的幸运吗?明明,你说她这真的能叫幸运?她只是不知道!所以她身在苦中不知苦!” 此时的陈锋实在是离她的妹妹不远,她因而不敢在米粉店里大声说话。 她只得压低了声音,向好友说出了这些让她郁结在心的话。 但,这些只能让她们两个人听到的话语却是给单鸣明的内心带去了相当大的震撼。 她没有和陈锋说些什么,而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把视线从那个女孩的身上挪开了,并并伸出手,搭在了陈锋的肩膀上。 那让陈锋终把脑袋埋在了她的肩窝处,并哽咽了起来。 单鸣明动作有些笨拙地轻拍起陈锋的肩膀和背,仿佛这就是此时她能为她的这位朋友做的唯一的事了。 当她又把视线挪到名和姓全都变了的那个女孩的身上时,她不禁问道:“你想和她相认吗?” “不想,不想不想!”此刻的陈锋因为那哽咽而连话都说不好了,她于是只得一边说,一边在单鸣明的肩窝那儿摇起了头。 “我要是和她相认了,她就不幸运了,也不幸福了!” 一直到小半年之前,陈锋还总是打扮得相当男性化。并且,她所面对的一切也不允许她做一个只是“岁月静好”的柔弱女孩。但在这一刻,她却是让单鸣明感受到了藏在她那大大咧咧的外表下的细腻内心。 陈锋宁愿她的妹妹以为那个一直帮助着自己的好心人只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她也宁愿妹妹觉得自己是被无数的善意包围的,“幸运女孩”。 有时候,知道一切未必就会让人变得更幸福了,看到山外的世界也未必就会快乐。那反而会让很多原本幸福的人丧失对世界的信任。 可陈锋希望她的妹妹能一直一直地幸福下去。她希望她曾感受到的那份阴霾不要也出现在胡琳的世界里。 那碗牛肉米粉已然放凉了。可两人还是默默地将其吃完了。 这或许是因为,她们不想穿着颜色鲜亮的衣服,把食物浪费给这里的人看。 在吃着米粉的时候,陈锋带着些许的狼狈说出了她的一个请求。 “明明,你能替我去买一箱我妹妹带人在家乡种的蜜瓜吗?” 陈锋说:“我来看她好多回了,但我次次都不敢进去买。我担心……被人记住了样子,以后跟我妹说。” 她似乎是担心好友会拒绝,于是连忙又道:“那蜜瓜都小小的,一箱也就六个。” 单鸣明依旧没说话。她似乎……真的很不擅长面对如此情形。 于是她就只是拍了拍陈锋的手背,并在吃完了最后一口米粉后拿着自己的手机走出了店门。 在单鸣明走进那个农贸集市的时候,胡琳和她的同伴开的那辆卡车刚好就离开了。那让她就仿佛无数次错过了自己妹妹的陈锋那样,错过了她所完全不认识的胡琳。 这种感觉,让她既怅然,又茫然。 最后,她只是和刚刚进了货的摊主说道:“你好,麻烦给我一箱蜜瓜。就要刚刚才送来的那种。” 她很顺利地就买到了一箱蜜瓜,这一箱六个蜜瓜的价格,竟是便宜到了让过去的单鸣明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地步。 她拎起那个箱子,并托着它颠了颠。 它的确就像是陈锋所说的那样,并不太沉。 但当她回忆起先前胡琳那将这些蜜瓜两箱两箱,甚至是三箱一抱的样子,她还是会感觉到心中很不是滋味。 毕竟在她的记忆中,陈枫的妹妹陈杨是个被全家爱护着的,身材瘦条条的女孩。陈杨连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开,需要她们这两个力气大的姐姐来帮忙。 可在这里,名为“胡琳”的这个女孩却是比她的力气还要大。 将她变成了这样的,既是生活,也是境遇。 在唏嘘与感慨中,两人坐着车回到了褚州。陈锋原本提议把这箱蜜瓜拆了,她们一人往包里装三个。可单鸣明却是拒绝了她。 她的背上背着空空的包,手上则提着装有六个蜜瓜的箱子。 从褚州回临海城的火车车次并不多,当她们在晚上的八点才回到褚州,就注定得在这个小城市住一晚上了。 酒店的房间是陈锋订的。 -- 第318页 她仿佛早就觉得,在经历了这样的一天之后,她和单鸣明都会想要有一个独立的空间。于是她就给她们俩在当地的四星级酒店里各订了一个房间。 在见过了落后于城市生活那么多的小县城后又住进四星级的酒店,那或许会给人以一种相当割裂的感觉。 她们想要问酒店借一把能切得开蜜瓜的刀,可酒店却只说他们可以让厨房帮忙切开。 此刻的单鸣明和陈锋都还没回临海城呢,可在褚州这个地方,高档酒店也会为了安全考虑而不把足够长的水果刀放进客人的房间里。 但是没关系,她们还是吃到了胡琳带着人在家乡种的蜜瓜。 瓜很甜,它甚至绵软得能用勺子来吃。 可吃着瓜的两人却都是沉默着的,蜜瓜的甜味也没能透进两人的心里。 在吃了两块瓜之后,单鸣明说:“先前卖我瓜的摊主说胡琳她们的基地现在挺大的,也有在网上卖瓜。如果我们回城以后还想买,也可以通过这个V信号买。” 说着,单鸣明就把她刚刚拍下的二维码照片发给了陈锋。 在单鸣明打算离开陈锋的房间,并回她的那间屋子的时候,陈锋叫住了她。 陈锋说:“谢谢你。” 她想要感谢单鸣明的有很多,可现在的她,却只能说出如此简单的这三个字了。 而单鸣明则是在房间的门口处朝陈锋摇了摇头,并反而回了对方一句:“对不起。” 她想和陈锋说一句:对不起,昨天我不该说你既可怜又可恨的。 但她不想把那些可能伤害到了对方的话再重复一遍。所以她也只是说了那么简单的三个字。 可,那三个字背后的意思,两人却似乎都明白。 在这一刻,单鸣明终于也建立起了她和陈锋之间的默契。她们成为了拥有共同秘密的人。 在单鸣明回房的时候,时间就已是晚上的十点半了。 她本该在这个时候去洗个澡。今天的她实在是坐了太久的车了,那会让人觉得身上有许多灰,也相当渴望一个热水澡。 可……单鸣明却只是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毫无目的地刷起了手机。 这可能是因为,这会儿的时间已经离22:43很近了。 过去的她总是会习惯把每天的这个时间空出来,用以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联系。在刚开始的时候,她甚至还会为在每天的22:43的这次联络进行许多事前准备。 而在单明明给她发来了那句“抱歉”之后,她就再没能和单明明取得联系了。 可习惯的力量就是那么的可怕。 单鸣明分明就知道从那天起,22:43这个时间对于她来说已不再具有特殊的意义了,可她还是会在每天的这个时间盯着手机。 有时她会在23点刚过的时候就放下手机,去做别的的事,或者是去床上躺着。 但在更多的时候,她会控制不住地把这一似乎已没有了任何意义的事进行到午夜之后。 反正,现在的她也找不到什么会让她感觉到有意义的事了。 可今天的单鸣明开始试着控制自己。 她对自己说:放下手机吧,别再浪费时间了。浪费时间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但在下一秒,她又会和对自己说:就一会儿,我等“那个时间到了”,就去洗澡。 曾经有着强大自控力的人就在这么一件小小的事上如此反复又如此纠结。并且,每天都会如此。 终于,今天的单鸣明在22:36的时候放下了手机,并抱起陈锋给她带的那套睡衣走去了浴室。 22:38,单鸣明放好了睡衣,并在脱了身上的衣服后带着牙刷牙膏进到了淋浴间里。 22:39,花洒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浴室和摆放着床的主间仅有着一扇玻璃墙之隔。而在淋浴间里,单鸣明也让花洒冲湿了她的头发。 22:40,22:41…… 当时间来到了1月29日的22:43时,被留在了沙发上的手机突然亮起了屏幕。 一条新好友的添加请求被发送到了她的V信上。 而对方申请添加她好友的申请内容则为谜语似的一句: 【我看到你姐姐的照片了。鸣明,我们谈谈吧。】 第145章 琅俨/文 单明明和单鸣明,她们应该算是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出生并且长大的,同一个人。 她们认识彼此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却是一见如故,且都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已经认识对方很久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们自出生起,就已经建立了这份联结,比出生后就被迫分开的双胞胎姐妹还要更为亲密。 同样地,从她们最后一次和彼此说话到现在,其实也未有过去多久。 那只不过是……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可她们却也觉得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对方了。 这个“很久”甚至让她们觉得……身处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可能已不是她们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心态上的变化让单鸣明被改变了很多。而在单明明的身上,则也有了很多的变化。 但她们却是意外地都在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也绝对不短的时间里,以各自的方式接触到了一份打破了她们内心平静的,残忍而残酷的真相。 现在,单明明就坐在只有她一个人的视频会议室里,也坐在那套拥有着3D裸眼技术支持的视频窗前,等待着另一个自己通过她的好友添加请求。 -- 第319页 她也仿佛就坐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够进入到的屋子里,等待这单鸣明来到那张长桌前。 10:44,10:45,10:46……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单明明深知这很可能就是属于她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可她依旧只是耐心地坐在那里等待着。 她的脸上已再没有了刚刚开始和单鸣明取得联系时的那种雀跃、紧张、以及焦急了。不光是她的脸上没有这样的表情,就连她的手指也不会无声地释放着她的情绪了。 尽管,这并非她的意图,但这一刻的单明明的确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也让人猜测不到她可能有的意图。 可只要与她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睛眼神相触,便会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危险感。 她就仿佛是台风的风眼,宁静到近乎寂静,却又蕴含着一触即发的,恐怖能量。 22:47,22:48…… 水声终于停了,洗完了头的单鸣明也在抹了一把头发上的水后从淋浴间里出来。她拿起了酒店浴室里的浴巾,先是给自己好好擦了擦头发上的水,而后再用浴巾裹住了自己。 她穿上了睡衣,也找起了酒店房间里的吹风机。 但是这家酒店似乎没把吹风机放在浴室里。因而她只得拿起了一条更小号的毛巾,边擦着头发,边走出了浴室。 22:49…… 单鸣明拉开了房间内的衣柜,并在保险箱的上面看到了那个装着吹风机的布袋子。但她才把吹风机从里面拿出来,就一眼看到了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她有些想要放下吹风机,先去再看一眼手机。 可才要往前迈一步,她就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责问自己怎么就有了这么一个在特定的时间里离不开手机的坏习惯。 单鸣明因而拿着吹风机又进到了浴室里。 可……浴室和这间房间的内部空间就只隔着一面透明的玻璃墙。 当单鸣明把吹风机插上电,她的目光便再一次地落到了那张沙发上,也落到了那台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手机上。 22:51…… 单鸣明望了一会儿眼前的这一幕,而后就骂了一声用以发泄内心的郁闷,并放下吹风机并走出了浴室。 她打算把手机拿到浴室里去,也省得自己为了要不要看一眼手机都能纠结那么久。但当她看到V信通讯录那一栏的红色“+1”时,她便不由自主地呼吸急促起来。 ‘不,不可能是她。’ ——单鸣明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她对自己说,不可能是单明明。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按住了胸口,并在坐下来之后才点进了“通讯录”。 [我看到你姐姐的照片了。鸣明,我们谈谈吧] 那熟悉的V信头像,以及这句话语仿佛拥有魔力一般。它让单鸣明几乎是在瞬间就感受到了头皮发麻的感觉。 不仅如此,她的瞳孔、她的呼吸,甚至是她的心跳、毛孔,以及她全身的肌肉都为了这个简单的信息而做出了反应。 单鸣明不仅能听到她心脏的猛烈跳动,也能听到她那粗重的呼吸声。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肾上腺激素都加速分泌了起来。 10:52分,坐在长桌前安静地等待了许久的单明明终于等来了头发都还湿漉漉的单鸣明。 尽管她只是等来了单鸣明通过她添加好友申请的那条消息,但当两人再一次地开始属于她们的语音通话,她们就仿佛是坐在了有着3D裸眼技术支持的视频窗前,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了彼此的面前。 可如果有人伸出手去触摸那块屏幕,却是只能触碰到冰冷的边界。 “嗨。” 首先说出了这个词的人,是单明明。 在今天,她虽是主动找到对方的那一个,可她却似乎依旧是将主动权握在手中的那个人。 此刻的单鸣明穿着睡衣,并且头发还湿漉漉着。在她的房间窗外,是零星点缀着城市灯火的黑夜。 但此时的单明明却是穿着正装。她的衬衣衣领是妥帖的,纽扣甚至系到了最上面的那一颗。而在她的视频会议室外,则是明亮且蔚蓝的天空。 在单明明之后,单鸣明便也笑着和对方说了一声“嗨”。 这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招呼。 可当单鸣明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她的心情却是说不出的复杂。 在片刻的沉默后,单明明单刀直入地说道:“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姐姐的照片了。她就被妈妈藏在客厅靠近落地窗的那个储物架上。第三排,左手往右数的第二格。” “我知道。”水珠从单鸣明的发丝滴落至衣领,可她却似乎对此毫无觉察。 单鸣明换了个更舒适的位置,靠在了沙发椅背上。 “她们说,小时候的我和姐姐关系很好。她们还说……在姐姐去世之后,我一直都不理解她为什么就不回来了,老是坐在门口等她。” “那你还记得她吗?” “记得。” 单鸣明当然还记得她的姐姐。她因而回忆着说道:“但她们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们两个的感情很好。我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我。我也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玩的一些……小片段。” 单明明似乎是跟着这些简单的话想象起了那个她所不曾拥有的姐姐。 而后,她的脑海里就出现了她昨夜在相框上看到的那个小女孩。 -- 第320页 单明明道:“她看起来,比我小时候要活泼。” “是吗?”单鸣明好笑起来,说:“但我爸老说她比我文静了好多。我小时候,可调皮了。” 当话匣子被打开,两人间的生疏就仿佛冰雪消融了。 她们之间依旧还有着隔阂,也还没有回到“那一天”之前。可她们却还是能像是普通朋友那样,轻松地聊起天来。 单鸣明和单明明说了她小时候的一些“爸绝望”的厉害事迹,那也让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但很快,她们的笑声就都停止了。 单鸣明在眉头渐渐皱起后问出了一个危险感十足的问题。 她问:“你知道你其实……也有一个‘姐姐’吗?” 她原本是想要告诉单明明:你其实也有一个姐姐。 可没曾想,单明明却是告诉她:“知道。” 从这句话开始,两人间那原本看似轻松的对话逐渐向着深渊滑了过去。 “什么时候?”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但我……一直到昨天夜里才想起了我爸当年和我说的那些话。” 一个男人,他是那个被打掉的孩子的父亲。 可他却是在生活不如意的时候,借着酒醉的掩护,在自己的女儿面前,用戏谑的方式说出了那个事实。 说出了那些话的人,他早就忘了这件事了。 可听到了那番话的人,却是在二十年后也依旧记得那些。并且,童年时所听到的这些话,也塑造了她在长大后对于某些事物的态度。 “这二十年里,我忘了那些,却也一直都‘记得’那些。我担心我的子宫里,也会发生那样的事。” 此时此刻,单明明说话的方式、以及她的用词都已经不像是“他世界”的风格了。 因为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女孩总是羞于说出只有女性才拥有的器官。 在多数情况下,她们会用“肚子”来指代更为描述更为精准的“子宫”。 单鸣明已经听到过很多次类似的模糊指代了。她甚至都已经慢慢地习惯了这样的“语感”了。当她从单明明的口中听到“子宫”一词的时候,她会控制不住地一个激灵。 那也让她震碎了已经在她的身上渐渐结出的寒冰。 单明明不知道仅仅是一个正确的用词都能给到此刻的单鸣明以那样的感觉。她只是回忆起了那份依旧根植在她大脑深处的恐惧感。 她说:“我不能说我‘记得’,但我的确会有这样的恐惧感。在一些梦里,我感觉我好像是待在妈妈子宫里的孩子,我原本只是幸福地待在那里慢慢长大。但外来的东西却杀了我。” 她在另一个自己的面前直面了曾在她的内心萦绕了很多年的那种恐惧感。 她也向对方坦然地说出了那份恐惧的源头。 可她内心所想到的,已不仅只是那些。 单明明甚至会想,她所感受到的那种恐惧,是否是她那没能出生的姐姐通过某种方式留给她的真实记忆。 试问这样的一个女孩,如何会允许“意外怀孕”这样的事也在自己的身上发生? 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单明明其实一直拥有男友。 可她却从未想过要搬出去,和男友一起住。她只是和父母还有弟弟住在同一屋檐下,和男友发生的关系次数也很少。 可她就是会严格按照短效避孕药的服用方式,瞒着其他所有人偷偷吃药。 她也曾怀疑过自己是否过于谨慎。 而直到昨天的夜里,她终于恍然大悟,也明白了那份恐惧究竟来源于何处。 “抱歉。”单明明说道。 单鸣明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此时正身处另一个世界的单明明是在为那天向她施压,并令她自己选择在72小时内服用紧急避孕药而向她道歉。 可单鸣明实在是太震惊了,她为她所听到的那份真实的过去而感到震惊,也为单明明所描述的那份几乎就埋伏在她身边的恐惧而感觉到震惊。 单鸣明甚至能感受到一股极为清晰的,来自于子宫的不适感。那就仿佛有一个男人将她的子宫狠狠地攥了一下。 这种恶心的感觉甚至让单鸣明有些反胃,也作呕了起来。 而单明明的第二句“抱歉”也就在此时到来了。 “抱歉。”单明明说道:“我在1月1日的早上,失约了。” “对不起”这三个字她在那一天就已经发送给了单鸣明。并且,她也在那天的早上当着单鸣明的面,说出了这句话。 但当单鸣明终于又在电话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会很感慨。 她躺在沙发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在按捺住了那些不适后问道:“你希望我对你说出‘原谅’这个词吗?” 说着,她笑了起来,又道:“明明,那样我会瞧不起你的。” 她的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着的,可直至这一刻,她发现自己还是喜欢着这个女孩。 而单明明则也对她说道:“不,我只是想要和你说抱歉。而且,我还想要告诉你,那天早上我为什么会那样做。” 单鸣明勾起了嘴角,她那带着笑的呼吸声仿佛是在和对方说:请吧。 “从1月31日起,临海城星宸洲际酒店就会开始进行楼体改造。以后,1043号房间就不会再有了。” 单明明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也许,从我向你隐瞒这件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开始动摇了。只是我一直都没能意识到那一点。直到最后一刻,我才最终接受了我内心真正的愿望。” -- 第321页 她说:“在那个时候,我心里想的是,如果我和你交换回来,又没能在1月31日之前再来到这个所有女性都会喜欢的世界,我就永远都回不到这里了。”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神随着心境的改变而发生了变化。 她也在停顿了片刻后,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可现在,我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我没能在1月31日之前和你交换回来,我就再也回不到我出生的世界了。” 第146章 琅俨/文 窗外,几只小鸟叽喳飞过,给人以一种活泼的生机感。 而中午的阳光则也从窗外照射进来,存在于单明明此刻能触摸到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而宁静。 可单明明却依旧仿佛是台风眼一般,虽安静着,却也酝酿着狂风与骤雨,也与此刻的这个属于她们的世界格格不入。 通话的那一头传来了单鸣明那带着不可思议以及迟疑的笑声。 她似乎被单明明的话所逗笑了。仿佛……单明明先前的那句话是在告诉她,那虽然是一个这么烂的世界,却依旧有人会因为自己可能再也无法再回到那里而感觉到可惜。 “认真的吗,明明?你好不容易才联系上我,就为了说这句话?” 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单鸣明一直都在发笑。 而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她则也是越想越觉得好笑,不明白时隔一个月而已,单明明怎么就变成了这副虚伪的模样。 单鸣明的笑声还在继续着,可单明明的话语却已经到来。 她没有着急替自己辩解,而是开口说道:“在这个世界,你的姐姐出生了。但在我出生的那个世界,我的姐姐不仅没能出生,还被她的父亲嘲笑她想要降生在世界上的企图。等到几年之后,这件事又被他拿来恶意地恐吓那时还很小的我。” 风,刮了起来。 “在我出生的那个世界,我只知道我的好朋友陈锋是家里的独生女。可在今天早上,我却看到这个世界的陈枫在朋友圈里发了她妹妹的照片。所以,在我的家乡,陈杨去哪儿了?她是根本就没能出生,还是她其实出生了,却‘不见了’?” 狂风将远处的雨点带来此处,雷声也在乌云之中被酝酿起来。 “在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哪怕是人人同情的一个女孩,在我看来她都是幸运的。幸运得令人羡慕。” 单明明说的是雯雯,那个在法庭上说出了证词的,遭遇了强生犯侵害的女孩。 “你会因为给百万富翁家的小女孩买了一个布娃娃而拥有幸福感吗?你会因为打赢了一个不敢向你还手的小男孩而感到骄傲吗?” 通话那头的单鸣明不再笑了,于是便轮到单明明轻笑起来了。 但很快,怒意便从她的的身上蓬勃而出,而她的声音也就忽然强大了起来。 说它“强大”并非是因为单明明说出这些话的声音很大,而是它的一字一句都仿佛都敲打在了单鸣明的心上,也仿佛嵌刻到进了单鸣明的心里。 “我知道一些人从我这里抢走了很多东西。他们从我们这里抢走了很多东西。在这么做了之后,他们却还洋洋得意,傲慢地声称我们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抢走了多少宝贵的东西,我也说不出那些人的名字,但我知道他们不在这里。他们在我出生的世界。” 单明明停顿了片刻,说:“我有很多公道想要讨回来,替我自己,也替别人。但我如果依旧留在这里,我就只能被困在愤怒里,什么也做不了。” 暴雨随着狂风而来,击打着世间万物。 可单明明却是在说完了那些之后,又用近乎轻柔的语调说道:“鸣明,这才是世上最深刻的无助。” 单鸣明张了张嘴,那种复杂的情绪冲击着她。她当然被单明明的这番话语所影响了,可她也不知面对这些,她所想要的是什么。 她尝试了数次才在闭了闭眼睛后问道:“那如果……你说的那些,我也可以替你做到呢?甚至,我还能比你做得更好?” 单鸣明虽然是一个女孩的妹妹,但她更熟悉的角色,却是她弟弟的姐姐,以及家中最被寄予厚望的人。 在她的身上,有一种保护弱者的习惯。 而在她认识了身处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之后,她就对单明明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保护欲。 直到现在,依旧如此。 可单明明的话却是让她恍如梦醒。 “鸣明,你的姐姐出生了。你的妈妈没有被困在家里三十年。至于你,你更是从来没有被任何人当成是一件终将属于某个男人的,没有灵魂也无欲无求的礼物。” 单明明一句一句地说出了这些。 而后她又道:“你是在另一个世界出生和长大的我。你是强者,你也能做到很多我做不到的事,可你终究不是我。你也理解不了我想讨回的公道。” 单明明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中多出了一份灼热感。 她因而叹了一口气,说:“也许很多年以后你也会理解,但那就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单鸣明却是反问她:“你就那么肯定我愿意和你交换回来吗?” 这个从小接受了精英教育,也从不会被那些让人厌烦的,像成群的苍蝇一样恼人的事所拖累的女孩原本其实是渴望回家的。 -- 第322页 她当然不希望自己一辈子都被留在这里。 然而此时此刻,她又有些不甘心只是回去,在这个困难时刻把一切都只是交给单明明。 那几乎是在对她说:这件事很难,而我肯定你做不到。 现在,她明白单明明是出自真心才和她说出那番话的了。她也知道了单明明的确是真的想要“回家”了。 可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就这样顺从地接受一切。 她也觉得属于她的那场仗,根本就还没打完。 “在你不想和我交换的时候,你说一声对不起就不换了。等到你又想要和我交换回来了,你就和我说了一堆你想要实施的英雄壮举和野心,然后对我说——嘿姐妹,该是时候交换回来了?” 那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排斥在了另一个自己的所有理想之外。 如果是在过去,生性温柔的单明明或许会出言安慰她一番。 可现在,她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们也得在10:43的魔力消失之前,把那些最为重要的事都说清楚了。 因而单明明放下了那份温柔,并只是问她:“那你想要就这样一辈子待在那里吗?你也真的不想和我交换回来?” 她们交换的,似乎已不止是世界。 直至这一刻,单明明与单鸣明所扮演的角色已彻底交换了。 不仅如此,单明明身上的那种危险感也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天之娇女所从未拥有过的。 过去,她曾是在高塔上望着外面的公主。 而现在,她的背上则似乎已然长出了翅膀。但那却不是属于天使的翅膀,而是属于龙的。 这是一条将能喷出火焰的嘴紧闭着的,正望着家乡的龙。 她已准备好回家了。 被戳中了心事的单鸣明当然会是生气的。并且,她还是恼羞成怒的。 她说:“我开始觉得,你居然也变得讨人厌了。” 单明明却是笑了,她说:“那就意味着,你开始变得‘可爱’了。” “可爱”这个词放在这里,它的意思当然会有很多重。 而在说完了这句话话之后,单明明也就向另一个自己下达了“最后通牒”。 “明天会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无论最后你来还是不来,我都等你。” 单明明将两人交换与否的主导权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当她不想要回来的时候是如此,当她想要回来的时候,依旧是如此。 通话那头的单鸣明坐在沙发上久久沉默。 而后,她深呼吸了一次。但当她想要开口把她的答案告诉单明明的时候,她却是发现她们的这次通话已经停止了。 并且她的最近联系人里也没有了单明明。 单鸣明不禁骂了一声,因为那该死的……22:43的魔力居然也被单明明将节奏牢牢掌握在了手里。 她不禁把手机丢去了床上,并整个人都躺倒在了沙发上。 但,她还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出了她所想要给到单明明的答案。 ——“好,我会来的。” 并且,她相信单明明也一定能够知道。她会去的。 第147章 琅俨/文 将两个身处不同世界的人连接在一起的通话中断了。 单明明独自坐在她的视频通话室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的肌肉放松下来,身体则向后,靠到了舒适的椅背上。并且,她的脖子也向后仰去,仿佛仰躺在了她的座椅上。 [我做了这个决定了] 她在心里这样想。 她想,这一次不再是她应该这样做了,而是她想要这样做,甚至……是她渴望这样做。 她原本以为,生活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坚持——在纷繁杂乱的声音与信息中,坚守她认为对的东西。 这样,她就能一直都是她自己了。 可现在她又觉得,生活或许也是一场又一场的战斗。 过去的她选择了被动的防守,而现在她则想要主动进攻。 然后她就将看到——所有杀不死她的,究竟是会让她变得更脆弱,还是更强大。 单明明按下了安置在面前这张小桌子上的绿色按钮。 那是在通知外面的人:如果你想要找我说什么的话,现在可以进来了。 很快,珊珊那带着轻松与雀跃的脚步声就在走廊响起了。 小助理珊珊轻轻敲了敲屋子的门,并在得到了单明明的允许后推门进来。 “老大,庭审结果出来了!” 这虽然不是和工作有关的事,但珊珊觉得,自家老大一定是很想要在第一时间就得到这个消息的。 她带着些许的俏皮,向单明明比出了一个数字“七”。 “七年?” “对!而且两个从犯也都判了。这下,强生犯的亲戚开的这家私人诊所,应该也是开不下去了!” 在说出了这个好消息之后,珊珊就又代她的朋友雯雯向单明明说了谢谢。并且,珊珊还表示雯雯想要再正式地拜访单明明一次,用以表达谢意。 珊珊:“因为这件事还比较典型,有好几家媒体都想要做一期报道来还原这件事。市场营销部的同事就觉得我们正好可以做一次正面宣传,吸引更多优秀的人才过来我们唐明。” 相关的策划人员想要和自家的CFO沟通一下这件事。可单明明却是在听了珊珊的话之后表示:“如果不着急的话,这件事你明天再来和我说一次吧。” -- 第323页 “好的。” 单明明因而和自家助理点了点头,并在起身后说道:“我今天下午不在公司,今天晚上也不处理工作。所有的事情,全都延后到明天再说。” 当单明明经过珊珊的时候,她看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对了,往后的一周时间,让我们部门的人,都把工牌戴上。” 珊珊这才想了起来,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果然,她今天没戴着工牌! 珊珊在单明明已经离开了她好几步的时候稍稍大声了些地说道:“收到,老大!” 接着向着电梯走去的单明明抬起手来和她挥了挥,并还转过身来,和她笑了笑。 现在已经是午餐时间了,可单明明却没有留在公司吃一份这里的工作餐。 她自己开着车,去到她路过了很多次也想到过很多次却从没有去过的小店吃了一顿午餐。 噫,这家店的菜看起来可爱,可味道倒也没有就比她每天吃的工作午餐好吃太多了。 午餐之后,单明明就去到了离家很近的一家菜市场。 她的男朋友已经去到法国图尔待了好多天了。而在今天下午,她的男孩则会回到临海城。 单明明原本就打算自己开车去到机场接她的小车手。可在与单鸣明的那通电话结束后,她却是心血来潮地又还想要去到菜市场,去到那样一个有着人间烟火气的地方挑些好食材,做一顿诱人的晚餐。 下午一两点的菜市场人气很淡,但依旧还是有着一些穿着居家服来到这里买菜的阿叔。当单明明这样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在这个时间独自出现在这里,她绝对会吸引到不少人的目光。 那些摊主们、以及正在这里挑菜的阿叔们,不管她们离单明明是远是近,只要她们看到单明明了,就会让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并且,这里的摊主们也在面对她时展现出了格外的热情,卖力地向她推销起了自家摊位上的东西。 这让单明明只得脸上一直带着笑,并时不时地和跟自己对上了视线的人摇摇头了。 “麻烦给我称个蹄髈。不用,小一点就好,我家就两个人。” 单明明买了猪肘,也买了一小块咸肉,想要在今天晚上炖一锅腌笃鲜。但在去买需要用到的莴笋和春笋之前,她还是又绕去了海鲜水产区,想去看看哪里有什么不太寻常的海鲜。而后,她就还真的发现了特别不常见的蟹。 单明明感觉眼前一亮,走到了摊主的面前。 摆台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阿叔,见单明明过来,就特别热心地想要给她介绍自己今天刚进货的蟹。 怎料单明明直接就问了一句:“今天的红蟳怎么卖?” 说完,她还又蹲了下来,自己挑起了蟹,也丝毫不会离大青蟹还老远呢,就担心自己被它的壳给扎到。 那让摊主的满肚子话都没了说出来的机会,最后只得按照她所说的,挑了两只虽然不是最大,却特别壮实的红蟳。 这样一来,今天晚上的菜就都能定下了。 一锅腌笃鲜,一笼红蟳蒸米糕,还有南乳汁炒空心菜。 但是那架从法国飞来的航班再过一小时二十分钟就要降落了。单明明只得先把空心菜泡在水里,也把红蟳养在了冰箱里,又把汤给炖上就开车往机场去了。 在开车去到机场的时候,单明明感觉到期待极了。 而当她站国际到达的出口处,也在人群中等待她的男孩的时候,她的脸上则也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在她的手机上,霍云沉发给她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那基本是在说着他现在到哪儿了,以及让单明明不要着急,让她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可他的消息来得那么多又那么快,鬼都能知道这会儿正在着急的人到底是谁。看着这些霍云沉给她发来的消息,单明明甚至都想到这个男孩那时的表情。 她因而只是给那个男孩回了一张从她的这个角度拍出去的国际到达出口,又给添了一句:[快来!] 这可不得了了,那让霍云沉在取到了行李之后推着手推车向着出口处跑了起来。结果,因为跑得太过着急,反而让出口处的几名机场工作人员对他产生了怀疑,并把他拦了下来,要霍云沉开箱检查。 等到刚从图尔回来的这名小车手终于能推着行李走向出口,他又被人认了出来。 “请问……你是那个开F1的吗?” “抱歉,不是。” 没错没错,虽然那个人应该没认错人,但霍云沉回答的也没错。 等到小车手终于见到他的女朋友,也能抱到人时,那句“快来!”都已经发出六七分钟了。 他松开手推车,把人抱了个满怀。那让他完全沉浸在了一种喜欢的人就在眼前的真实感受。 他能够看到近在咫尺的单明明,能触碰到这个人。在深呼吸的时候,他还能闻到单明明发间的香味。那会让原本焦急的心随着他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 这个拥抱实在是持续了好久。尽管距离她们上一次见面根本就还没有过去太多天,可他就是很想这个人了。 在松开单明明的时候,霍云沉亲了亲她的脸。 他亲吻了单明明的额头,眼睛,还有脸颊。而在他终于愿意松开对方了的时候,单明明却是又伸出手来,捧着他的脸颊,吻了吻男孩的嘴唇。 -- 第324页 那是一次轻轻的贴碰,却是让彼此的心都雀跃了。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过来机场接我。” “因为今天是工作日?” “对。” 两人这才向着停车场走去。可霍云沉却还不乐意只是好好推车,他可真是想要在推着车的时候也抱住正走在他身旁的单明明。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他的声音,以及他的气息就会离单明明的耳朵很近很近了。 “我以为我今天得要晚上才能见到你。在巴黎等飞机的时候,我还想着我也许可以先回家洗个澡,然后再去公司接你下班。” 说到这里,霍云沉便问:“今天晚上你想去哪家餐厅?” 机场的手推车是得要两只手一起按下扶手上的杆杆才能顺利往前推的。不然的话,轮子可就锁死了。这也就让霍云沉只得把两只手都放在扶手上。 可当霍云沉把先前搂着单明明的手放到了扶手上,单明明却是伸出手,把手推车上那靠近她这一边的杆杆给压了下去。而后她就靠到了霍云沉的一侧胳膊上。 “我觉得……你今天也许会想要在家里吃饭。” 单明明感觉得没错,在暂别了那么多天,又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后,今天晚上的霍云沉的确是更想要只和她在一起。 “只和她在一起”的意思,是今天的霍云沉不想和单明明以外的人相处,他也只想要和单明明一个人说话。他也完全不想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其他任何人的身上。 在霍云沉的学生时代,他其实是同学们都会喜欢的那种好学生——家境好,学习好,还有一门特别帅气也与众不同的“特长”。 可随着他离开家,独自一个人生存,他就变得孤僻起来。他变得不爱和人说过多的话,也喜欢上了独处。 现在,他依旧喜欢独处,却是更着迷于和单明明一起独处的感觉。在分别了十几天之后,这样的渴望就更强了。 能够在短暂的分别后和喜欢的人在家里窝一整天,这种事一想起来就让他觉得很高兴。只是霍云沉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她们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竟已弥漫起了食物的香气。 “你……” 霍云沉刚刚把行李箱拖进暖和的屋子里,他还没来得及关门就转向单明明,问:“你找了人过来做菜?” 单明明愣了愣,而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非常有意思。 是了是了,她的确是还从没在霍云沉的面前展现过她的烹饪技艺。并且,这个世界对于她这样的公司高管也的确是没有与做菜有关的要求。 单明明“咳咳”了两声,而后说道:“没有别人,是我照着菜谱……” 霍云沉根本没听她把话说完,就直接跑去了厨房。 那模样,根本就像是她已经把家里的厨房给烧了十次八次的了! 单明明:“……” 男孩,你再用激将法,今天晚上我也只做三道菜! 单明明气呼呼地走进屋子。她换上拖鞋,也把两人的鞋子都放到鞋架上,并走进厨房。 她出门的时候走得急,今天晚上要用的好几种食材都还堆在了料理台上。那让霍云沉在掀了砂锅的锅盖后就知道单明明打算煮的是什么汤了。 “你打算煮腌笃鲜?” “对。” 只可惜,这会儿的单明明只是把汤底给煮了个大概。除此之外,这个汤的另外几样灵魂食材——莴笋、春笋、百叶结都还没下锅。她连盐都还没放。 那也就让她很难在霍云沉才走进厨房的时候就向对方证明:她很厉害,她真的很厉害,以及她真的真的很厉害! “你还打算做什么菜?” “南乳空心菜。” “腌笃鲜我不会做,得查一下菜谱。不过南乳空心菜我会做。” 这种被人瞧扁了的感觉实在是让单明明想不起“能者多劳”这四个惨痛的大字。她因而就没好气地走到灶台边,把她的男孩往旁边挤了一个身位。 “会做南乳空心菜很了不起吗?” “我……”霍云沉有些没能明白他的女朋友在生什么气,他因而只能试着说道:“我只是说,我会做这道菜。” “哦,那你会煮腌笃鲜吗?” 来了来了,单明明开始套娃了。 但是小车手实在不是那么好套的。他才要接下去说,就反应了过来,问:“你不高兴了?” 单明明:“……”见鬼,我的男朋友这么厉害的吗? 被男朋友一下戳穿了的单明明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今天晚上的菜我能做。” 见小车手犹豫起来,单明明只得做出保证:“我肯定不会把厨房给烧了。你看,在这方面我一点前科也没有。我……” 让一位厨艺高手在她的男孩面前说出这样的保证实在是太让人委屈了。单明明因而才说了一句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两人此时的距离很近了。 而霍云沉则还要更靠近单明明一些。 他笑了,并对单明明说道:“谢谢。” 两人就此在厨房里接了个真正的吻。 暧昧的,缠绵的,讲述着对于彼此的喜欢的。 当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单明明一时竟有些失神,也感受到了一阵没由来的伤感。 但她才要低头掩饰,霍云沉就快步走出了厨房。 -- 第325页 “你能等我一会儿吗?我冲个澡就过来,我们可以一起做晚餐。” 伴随着行李箱被拖动的声音,霍云沉的询问声就传到了单明明的耳朵里。 单明明生怕被对方看出些什么来,于是很快高声回了一句:“好!” 并且,她还又催促了一句:“那你快一点。不然我就一个人把晚餐做好了。” 回答单明明的,似乎是很快就从卧室的那个方向传来的水声。 小车手的“战斗澡”可真是“战斗”得厉害,他既没来得及关上卧室的门,也没来得及关上浴室的门。 当单明明走向卧室的时候,她看到的是被丢在了地上的,散乱的衣服,还有被打开了的行李箱。 那让她不禁一阵好笑。 她原本只是想要替霍云沉把卧室的门给带上,却是有些没能忍住地向着水声响起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看到了还没被升起的雾气所遮掩的,男孩的背影。 而后,卧室的房门被轻轻的关上,而单明明则也透过门缝看了她的男孩第二眼。 对,她就只看了两眼。 两眼之后就没再多看了! 第148章 琅俨/文 晚上六点,单明明揭开了蒸笼盒上的盖子。 蒸笼盒里装着的,正是单明明为今晚准备的硬菜——红蟳蒸米糕。 两只红蟳的蟹盖被盖在了最上面。而被切成了一块一块的蟹身上则都有着红玉一般的诱人蟹膏,它们在两只蟹盖的底下各自围了一圈。如果只是有着这些,那么这道菜也就只是一道做得还不错的寻常蒸蟹而已。 可在单明明做的这道菜里,弥漫着鲜香的红蟳底下,还垫着用虾干、干贝、以及一系列的小料共同烹饪的糯米饭。 而这一切则都被荷叶包裹着,透着一股让人一闻就觉得肚子饿了的香气。 这道菜的色香味全都称得上是无可挑剔,而它最终被呈现出来的样子也绝对是让霍云沉所没能想到的。 当蒸笼盒的盖子被揭开的时候,霍云沉是在看着这道菜的。单明明的目光则是完完全全地落在了霍云沉的身上。或者说,她是在看着霍云沉的表情变化。 霍云沉的反应显然是让单明明感觉到相当满意的。 他看了这道菜好一会儿,而后才抬起头来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我以为你应该看到了整个过程。” 单明明在坐下之前用筷子把蟹盖夹开。那就让被她特意摆成了两圈的,铺上了红膏的蟹身全都露了出来。她夹起一块,送到霍云沉的嘴边。 这样的一个称得上亲密的动作让霍云沉愣了愣。单明明原本以为她的男朋友会用手拿住蟹腿的。她也只是一时兴起,想要逗一逗她的男孩。可……霍云沉却是真的直接张了嘴,咬住了那块蟹。 那于是反而让单明明都有些脸红了。两人在视线相触后,就都笑了起来。而这块蟹的味道也的确让霍云沉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很好吃。” 这是一句特别诚实的评价。连带着那份不可思议也是毫无夸张成分的。 单明明说得没错,霍云沉是看到了她做这道菜的整个过程的。当时霍云沉还因为担心单明明会被蟹钳夹到,想要自己来处理这只蟹。 虽然他只是在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做过一些品种和做法都相当简单的炒菜,但他就是觉得这件事更应该是由他来做的。可到了最后,他居然只能看着他的女朋友一边处理,一边和他说着那些要点。 这是他所不知道的,属于单明明的另一面。 那会给到他一种错觉,仿佛这位商业精英什么都会做。 红蟳肉和蟹膏的鲜味在舌尖慢慢地漾开,这种连一些高档餐厅都不一定能做出的口感实在是让这个男孩相当意外。 他虽只是尝了一口,却用了好一会儿来感受这个味道。见单明明也夹了一块蟹尝了起来,霍云沉这才反应过来,把才啃了一半的这块蟹放下。他给单明明盛了一碗汤,又换了一个小碗装了些糯米饭。 今天晚上的三个菜,空心菜是霍云沉做的。而剩下的两个菜,就都是单明明做菜,他给打下手了。他是看着这两道菜被做出来的。但在真的尝到它们时,霍云沉还是会感觉到奇妙。 他以为,这应当不是家里能做得出来的味道。他也已经很久都没有吃到这种味道的中餐了。 “你就只是……看了看菜谱,把它们都记下来,就能做得这么好了?” 以单鸣明这个身份所拥有的成长轨迹来看,单明明其实应该说一句“是的”。可她却是不想。 因为那就仿佛是在告诉对方——她曾十分用心学习,也是在进行了很多次差强人意的尝试后才能拥有的厨艺其实很简单,也根本不值一提。 单明明因而笑了起来,并带着感慨说道:“这几个菜,我之前都做过。而且,做过不止一次。” 单明明看了看被她咬了一口的蟹肉,而后才转向和她面对面坐着的霍云沉,说道:“但今天做的……的确是比之前的更好吃。” “因为又多了一次练习?” “因为今天是和你一起做的。” 这样的理由显然让人不是很能信服。毕竟,霍云沉现在已经很明白了,和只会做一些简单菜式的他相比,他的女朋友会的实在是有很多,做得也更好。他于是也就会很难想象他的女朋友在有了他的帮忙后,反而就能把厨艺发挥得更好了。 -- 第326页 可单明明却是在吃了一口和红蟳一起蒸的糯米饭之后说道:“做菜的人得要开心,做出来的菜才会更好吃。” 这其实是一句自然而然地说出的话,并且单明明也是真的这么认为的。可她的男孩却是被她的这句话给说得不好意思了。 这个晚上,她们有好菜,也有好酒。 虽然这只是在家里做的一餐,也只有三个菜,可出自单明明之手的食物以及摆盘,以及桌上的那瓶红酒还是让这顿饭拥有了既浪漫又温馨的氛围感。 有关彼此的这一周都过得怎么样,她们在见到对方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因为在这一周的时间里,她们见不到彼此,心里又还无时不刻地想着这个人,于是她们反而给对方发送了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还要多的消息。 那也就让她们觉得和彼此既靠近,又依旧还格外地想念这个人。 单明明听着这个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的男孩说了许多他在图尔训练时的趣事。而她的手则放在了红酒杯的杯脚上,让酒杯在桌上不断地画着圈。杯中酒液也就此旋转起来。 在霍云沉说了许多之后,单明明也像是提供笑料似的说起了她和那位投资顾问老师就医美方向做出的探讨。 “然后我就问她,是不是能够也有一家公司来填补女性医美上的空白呢?这应该也是一个潜力巨大的市场吧?但我请的顾问说,如果有这么一家女性医美公司,她们应该往什么方向发展呢?” 这不是年轻的车手所了解的领域。他甚至都觉得让女人去做医美,这件事还挺奇怪的。但他还是跟着单明明所说的,认真地想了起来。 “美黑或者美白?我在德纳芙青训营的一些男队友,他们就有讨论过这些。” “他们才多大?” “十五岁到二十三、四岁?大概是这样的年龄段。” 这让单明明陷入了片刻的沉思。她于是就顺着霍云沉提到的项目,问:“如果我去做了美白呢?用特定光谱的光穿透皮肤,用以改善……” “那得很疼吧?” “但那能让我的皮肤变得比现在要白……3个色号?” 白3个色号其实就已经差别很大了。可单明明心里想的,却是4个色号。 霍云沉没能听出她话语中隐藏的那些纠结,只是问道:“白3个色号又怎么样呢?那不就是冬天的肤色和夏天的肤色的区别吗?” “不一样,它还能让皮肤看起来更年轻。” “明明,你才二十多岁……” “它应该还能让我脸颊上的这些雀斑……” 单明明说的这些煞有其事的假设让霍云沉不禁笑了起来,也摇起头来。可单明明却还在继续说着:“如果我定期打针,给皮肤补水……” 霍云沉终于开口说道:“明明,你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你已经很漂亮了。” 可单明明在起了这个话题后却是不愿意停了。她接着问道:“如果我身上的这些肌肉消下去……” 单明明是唐明集团的CFO,而她的男朋友的则是一名运动员。并且,这个男孩还是一名体格足够强壮,也险些就成为了职业拳手的赛车运动员。 当霍云沉听到单明明说要让自己的肌肉消下去,他实在是被逗得不行,笑得连红酒都没法好好喝了。 “你其实……也没什么肌肉的。” 以霍云沉的评判标准看来,单明明身上的那些可能够不上他这里的“肌肉”这个概念。 可单明明却是倔强地说道:“我有的。” 她说:“如果没有这些肌肉,我的体重可能会比现在轻二十多斤。” 霍云沉:“那得是多少斤?” 单明明:“不到一百斤吧……” 单明明在描述的,其实并不是宽泛的女性医美方向。而是一个极为具体的“标准”。那也是她在来到这里之前的样子。 可霍云沉在听了这些之后却是一脸的不认同。 他说:“明明,你只要是你自己就可以了。” 这句话让先前已经钻起了牛角尖的单明明感觉到放松下来。可,她的男孩又很快说出了他的下一句话。 ——“我喜欢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这句话让单明明情绪低落了许多。可霍云沉却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女朋友在这一瞬间的情绪变化。那太细微了,并且他的女朋友也太擅长隐藏自己了。 霍云沉认真地想着,也是在真诚地说着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果你是在问我的看法,那我觉得,你完全不需要那些。但如果你是希望我去了解一下那些医美项目,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用的……” 单明明在他抬头望向自己的时候收拾好了心情,并连忙摇了摇头,说:“我喜欢的,也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不需要美白?” “不需要。” “也不需要美黑?” 单明明又是笑着摇了摇头。 “我听说现在很多人都有去医美医院用腹肌拯救者来刺激腹肌。但我觉得……” “你肯定不需要?” 此时两人的晚餐已经吃完了。霍云沉便起身,打算收拾餐桌。但在拿起那些餐盘之前,他又还俯身抱了单明明一下。霍云沉在这一次的拥抱中用上了比以往还要多一些的力量。 那让单明明可以更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那些肌肉。 -- 第327页 他说:“那台机器只能帮忙刺激出肌肉,但它控制不了肌肉的形状,而且也没法让身体其它部分的肌肉一起得到调整。所以最后出来的成果,会不协调,还可能会很丑。” 尽管霍云沉只是在陈述着他所认为的事实,可单明明却是从中听出了“健身肌肉派”对于“医美肌肉派”的那种瞧不上眼。 光是“健身肌肉派”就已经够瞧不上使用腹肌拯救者刺激出肌肉的那部分人群了。而她的小车手所拥有的,又还是比仅仅是在健身房里练出了身材的人还要带劲的,不光能看还能打的肌肉。 她因而突发奇想地问道:“那我能看看你的吗?” 小车手的身体似乎僵硬了那么一下。但在松开了他的女朋友后,他还是假装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霍云沉稍稍往后退了一些,也扯起了卫衣的下摆。这会儿的他已经先是连着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又饱餐了一顿了。可他的腹部肌肉线条却依旧清晰。 当他在单明明的面前拉起上衣的下摆,也让他的肌肉直接接触到恋人的视线,他的呼吸就变得更深沉了。那也就让他的腹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原本就只是打算让他的女朋友看“一下”的。 但当他打算松开衣服的下摆时,单明明却是抬起了手,并用指腹轻轻碰了碰他的腹部肌肉。 那份轻触可真是让这个男孩的肌肉控制不住地弹了一下。 可单明明却没有一触即放。她反而……让右手手掌都贴了上去。她的手指轻碰了她的男孩几下,并且动作很轻也很缓地向上触摸对方。 单明明抬起头来看向她的男孩。此时她可以明显地看到霍云沉眼神的变化。她也可以感受到这个男孩的呼吸变得很沉很沉。从他的腹部起伏中感受到,也从那大声到可以让她的耳朵轻易捕捉的呼吸声中感受到。 霍云沉那拉着衣服下摆的手松开了。可单明明却是接着抬起了霍云沉衣服的下摆,并出人意料地亲了他的腹部一下。 小车手没有因为这样的一个吻就想要跑。他反而猛吸一口气,并在看了单明明好一会儿后把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他把单明明抱到了餐桌的桌沿处,让人坐在了桌子上。可他却没有亲吻单明明,而是与之额头轻贴。 霍云沉深呼吸了两次,而后道:“你去沙发上休息一会儿,我来收桌子,好吗?” 单明明没说话,却是点了点头。但在点头之后,她又还亲了霍云沉的下巴一下。那可真是把人闹得不行。她在亲了人之后就想要跑了,却是让她的男朋友给抱了个正着。 霍云沉把人打横抱了起来,从餐桌所在的地方走到客厅的沙发那儿。两人在沙发上亲昵了好一会儿,而后单明明才在她的男孩去到厨房的时候坐起身来,盘起腿看着霍云沉那收拾起了餐桌的身影。 单明明租下的这套房子其实没有特别明显的,餐厅、厨房、以及客厅之间的边界。因而她就能在霍云沉收拾起桌子的时候,也好好地看着这个男孩了。 “我们都下个Flyash吧,然后注册一个账号。” “阅后即焚?” “对。” 霍云沉此时刚好把碗筷都收拾到了水池里。他背对着单明明,说:“那不是发的消息都会不见了,想要再看的时候都看不到了?” 单明明抿了抿嘴唇:“也许有的内容,就是得要不留下痕迹才会发送出去呢?” 霍云沉:“你指的是……某种照片?” 也不怪小车手会想到这一方面去了。谁让她们是情侣,又才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亲亲抱抱了呢? 单明明才要接着说些什么,霍云沉便说道:“Flyash的阅后即焚功能其实是能突破的。我听说,F2的一名车手,他给他的网恋对象发了……比较性感的那种照片。” “有多性感?” 霍云沉洗碗的动作停了下来,而后他转过身去看向他的女朋友,似乎是不高兴了,他问:“这件事里让你最好奇的,就只是这个吗?” 单明明懵了,她感觉自己的这句话好像让她的男朋友对她产生了某种误会!她于是很快解释道:“我只是想要知道……到底穿得有多少才能算是……比较性感的那种照片。” 霍云沉这才转回头去,不怎么愉快地说道:“只穿了一条内.裤。” “那他不还是……穿了一条内.裤么?” “穿的是大卫的秘密。” 咳咳……那应该就是蕾丝的了,而且还可能很透。 好的,吧。是比较性感了。 “然后呢?” “对方用某种方法把那张照片存了下来,还拿给自己的女性朋友看。照片后来被发到了网上。” 霍云沉呼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赛车在西欧的热度比这里要高很多。就算那只是一名F2的车手,他也已经足够有名了。所以,情况很糟糕了。” “那如果……是我想给你发那样的照片呢?你会……用这种特殊的方法,把我的照片存下来吗?” “噌!” 随着单明明用带着些许慵懒的声音向霍云沉问出这样的语,小车手就把正在用洗碗巾抹着洗洁精的盘子给摔了出去。 但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看地上的那些碎片,而是转向他的女朋友。 “我怎么会!我根本就不知道她们是怎么……” -- 第328页 霍云沉在着急之下看到了单明明那扒着沙发的,好笑的样子,而后他就不接着说了,洗了洗手,要去捡那些盘子的碎片。单明明便很快从沙发上起来,拦住了霍云沉,让准定会让盘子的碎片刮伤自己的小车手站在原地别动。 而后她就拿起了边上的扫帚和簸箕,清扫起了地上的那些碎片。 白瓷盘的碎片被扫进了簸箕里,单明明也转头看向就站在她身后的霍云沉,说:“我不开你的玩笑了,我就是想要和你一起下个Flyash,一起用。也只和你一起用,好不好?” 霍云沉这下才终于点了头。 单明明一个高兴,就又亲了亲他的脸。 这天的晚上,她们一起躺在沙发上,却是既没一起刷手机,也没一起看电视或者看电影。 单明明或靠在霍云沉的怀里,或躺在他的腿上,两人一起说着话。 霍云沉是刚从法国回来,此时他所适应的也是国内时间-7小时的欧洲时间。 因而,当时间过了午夜十二点,也渐渐来到凌晨两点,他会觉得夜晚才刚刚开始,也并不会感觉到很困。 可这个时间对于单明明来说,就已经是很晚很晚了。只是她却一直都没有提出要回房间卧室。不仅她自己不想着要去睡觉,在霍云沉问她的时候,她也只是抱着对方的胸膛,蹭了两下说了不。 “我想今天和你在一起多待一会儿。” 此刻单明明的感觉或许是十分奇特的。这是让她感觉到心都柔软了的两人独处时间,一旦过去就会成为回忆。 她知道自己以后一定会在很多年里的很多时候回想起这一刻。 可现在她却是依旧身处这一刻,只要她伸出手来,就能触碰到正让她依偎着的这个人,而只要她坐起身来,就也能亲吻到这个男孩的嘴唇。 可霍云沉却不知道单明明为何会这样。 他只是觉得今晚他的女朋友格外的粘人,也格外地喜欢吻他。 这样的相处让他感觉到有些上.瘾。当他回应起对方,他会感觉到一份近似于饮火止渴的感受。 他喜欢这种触碰,也喜欢那一下一下的缠人亲吻。 可他真正想要的,又不止是这些。于是他只能从他喜欢的女孩那里索取更多的亲吻,让火越烧越旺。 凌晨两点半,单明明已经很困很困了。 可她还是跪坐在了霍云沉的腿上,近乎放肆地亲吻着这个男孩。 当她在吻了一下霍云沉的喉结后又咬了他一口时,霍云沉那放在了她腰上的手终于控制不住地猛一个收紧。 他的心跳变得很快。在寂静的夜里,那仿佛擂鼓一样的心跳声也扰乱了单明明的心跳声。 单明明原本已经困得都要有些睁不开眼了,却是因为霍云沉此刻的反应而笑了起来。 “这么说,你还是对我有感觉的?” 这句话让霍云沉的反应很大。但那就不是他在前一刻让对方感觉到的,完全无法受他控制的那种“反应”。 小车手甚至对此感到生气。 他问单明明:“我该对你没有感觉吗?” 单明明用力打起精神来,却还是困困地和她的男孩摇了摇头,仿佛是在说:我不知道啊。 这显然就是在套这个男孩的话,也在激这个男孩,让他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可霍云沉却是在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呼吸后,只是说道:“很晚了,我们去睡吧。” 单明明没有倔着一定要继续她们之间的这份暧昧。但她却是在从沙发上,也从霍云沉的身上爬起来之后又困着向眼前的人伸出手,说道:“那你抱我回去吧。” 今晚的单明明让霍云沉对她说不出拒绝。 又或者……霍云沉从来就不曾真的想要拒绝她。 他因而叹了一口气,并把他此刻十分渴望却又还要推开的人抱起来。 在他把人抱去卧室的时候,单明明依旧在他的怀里不停地蹭着他、亲吻着他。那让他差一点就没法好好把人抱去卧室的床上了。 可他好不容易做到了这一点,单明明却还要在他把人放下时抓住他的衣领。 单明明闭着眼睛靠近了霍云沉的耳边,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她说:“我喜欢你。” 霍云沉的动作停顿了那么一会儿,而后他就说了一句:“我也喜欢你。” 单明明又道:“我还很想和你做很亲密的事,让你进到我的身体里。” 这句话让霍云沉发起喘来。那也让他需要用上所有的意志才能故作镇定,不去触碰他的恋人。 可在这样一句惹火的话之后,他居然只是告诉对方:“我回去我的房间洗个澡。” “然后呢?过来我这里,和我一起睡吗?” “去我的那间卧室睡。” 小车手深呼吸了一次,说:“明明,明天你还得上班。今天得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霍云沉停顿了一会儿,道:“晚安。” 当他转身时,先前还躺在床上的单明明坐起身来,问他:“我对你有这样的想法,会伤害到你吗?” 这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可在这样的一个时刻说出回答,其所可能产生的引申意义却会让一个男孩对此感觉到犹豫。 但霍云沉还是转向单明明,给出了一个极为肯定的回答。 -- 第329页 ——“不会。” 单明明又接着问他:“那我刚才的那句话,会冒犯到你吗?” 单明明等了一会儿,却没能在1月31的凌晨两点四十七分很快等到霍云沉有关这个问题的回答。 她于是垂下眼睫,对霍云沉说了一句:“晚安。” 单明明躺了下去,并给自己盖上被子。可霍云沉却是在这个时候回答了她的那个问题。 “也不会。” 已经侧躺了下来的单明明拉起被子,把自己的下巴也给遮住了。 她就躺在那里,看着她喜欢的那个男孩,问他:“那你呢?” 见霍云沉又不说话了,她就接着问道:“你会渴望我吗?” “会。” 单明明高兴起来,她枕着自己的胳膊,望着和她隔了两米那么远的人,又问他:“向我表达这些会伤害到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吗?” “不会。” “那你为什么总是不想和我承认这些?” “明明,我……” 有关这个话题,霍云沉似乎有许多话想要和他喜欢的女孩说。可单明明却是把食指放到了嘴唇前,示意她的男孩先别说话。 “我不是想要你和我解释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不是一件不好的事。如果……你渴望我,你可以让我知道。这不是谁得到了谁,也不是谁占有了谁。它只是……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那一刻的霍云沉是惊讶的。 他惊觉于他喜欢的人居然看出了他内心的那些顾忌。同时,他的内心也因为这些话语而得到了温暖雨水的滋润。 依照他的性格,他其实应该在这个时候对他的恋人说一句“晚安”,而后就离开的。 可今天的霍云沉却是带着些许的不确定,向眼前人问道:“我该……和你说抱歉吗?” “当然不。”单明明一下就笑了出来。 她说:“如果你连这种事都需要向我道歉,那我该是多坏的女朋友?” 霍云沉也不禁因为单明明的话而感觉到好笑起来。 “过来。”单明明向她的男孩勾了勾手指。 当霍云沉走近她时,她就用食指轻轻碰了碰男孩的嘴唇。霍云沉不需她再有什么暗示就吻上了她。 但霍云沉亲吻单明明的那种方式,却一点也不像是只想给到对方一个单纯的晚安吻。 那个吻在到来时就是带着许多渴望的。 霍云沉的这个吻也很深,他的舌尖舔到了单明明的上颚,还不断地纠缠着这个人。他抓住了单明明的手腕,将其按在枕边,却还要用拇指不断地摩挲单明明的手腕内侧。 他将单明明吻得很喘很喘。在这个吻还未停止时,他就脱去了自己的上衣,并也扯开了将单明明裹在了里面的被子。 这可就是单明明所没能想到的发展了! 她意外极了。她也是完全愣在那里,任由霍云沉拉着她的手,触碰起对方的身体。 当她被她的男孩拉着,指尖触碰到对方的锁骨,霍云沉就低下头,去亲吻她的手背。 单明明连忙抽回手来,并撑起身体。 可霍云沉却还要接着亲吻她,并毫无保留地用这种无声的语言来诉说来自于他的这份渴望。 当两人都闭上眼睛忘情亲吻,单明明险些就任一切都继续下去了。 可直到霍云沉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也触碰到她的肋部,她却是隔着衣服按住了对方。 霍云沉睁开了眼睛,带着疑惑看向她,问:“怎么了?” 此时单明明的这间卧室里只开着床头灯。在那温暖而柔和的光线下,这个男孩看起来迷人极了,他让人想要和他做一切亲密且暧昧的事。 那其实会让单明明陷入矛盾的挣扎。 可最终,她只是轻轻地吻了男孩的眼睛一下。 那让霍云沉更为想不明白了。 他试着问道:“你不愿意吗?” “是这件事不能在今天发生。” 单明明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把眼神往这个男孩的身上放。因而,她只得用被子把人给围了起来。 看着霍云沉的那双仿佛和她一连问出了好多遍“为什么”的眼睛,她说:“因为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我不明白。你说你想要我进到你的……” “我只是真的那样想,而不是故意说出这些,好让你放下顾忌,在今晚就和我做这件事。我也不想让你在睡醒以后,觉得我是为了从你那里骗到什么,才说出这些的。” 单明明在此刻所表达的细腻心思不是这会儿的霍云沉所能完全理解的。 但是没关系。 对于单明明来说,她只要明天的霍云沉能够明白她为什么要说出这些话就好了。 因而她又轻轻地吻了霍云沉的嘴唇,并在这个男孩回吻到她之前就离开。 “会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很想在今天就对你说,我有那么喜欢你,我也……愿意。” 她的男孩不知道她就要离开了。于是只是在那之后笑着对她说道:“那你明天,会早一点下班回来吗?” 单明明的眼睛几乎就要因为这句话而发红了。 但她还是让自己的那份情绪又迟了那么几秒才涌上眼睛。 “那可不一定。毕竟,我今天下午都已经请了半天的假了。” -- 第330页 说完,单明明就很快躺了下去,并用被子盖上了脑袋。 这一突然的动作显然是霍云沉所没能想到的,但他还是好笑地俯身。 “那我等你。” 他隔着被子对单明明说出了这句话,而后他就把被单明明拉起的被子往下扒了那么一些,让单明明那头发已然乱糟糟了的脑袋露出来。 他亲了一下单明明的发顶,用很温柔的声音说出了“晚安。” 在床头灯被关上,并且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也透过那层被子传进单明明的耳朵里,她终于是没能忍住地在被子里哭得视线模糊,也哭得不能自已。 尽管这天晚上的她已经很困了,可这也注定是单明明无法真正睡着的一个晚上了。 她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 当凌晨五点到来时,她便从床上坐起身来。 她就如同往常一样地去到浴室洗漱,也穿上了适合去到公司的正装。 但在她拎着包路过霍云沉的那间卧室时,她还是没能忍住地悄悄推门进去了。 床上的小车手已经陷入了熟睡。 此时的天虽然还黑着,可窗外的月光却让她能在适应了这份黑暗后看清霍云沉的模样。 她来到了对方的床边,坐在床沿处看了这个男孩好一会儿。 在这一刻,她会想起她们在维也纳的那个晚上。 ‘我们重新开始吧。重新开始一段认真的关系。对彼此忠诚,也进入到对方的生活里。’ 那时的霍云沉认真地和她说了很多话,也向她描绘了自己所想象的那份未来。 可当时的她却对此感觉到厌烦又疲惫,她甚至也不明白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单明明犹记得,她在耐着性子听完了那些之后,问了对方一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和我结婚?” 她一直都知道的,她是一个在很多地方都反应慢了那么半拍的人。 可只要她做了决定,她就会很坚定。 然而她没能想到,让她喜欢上的这个男孩,反应会比她还要慢,也在做出了决定了的事上比她更坚定。 想到这里,单明明不禁好笑起来。 可很快,她的眼泪就又涌了出来。 那或许是因为,在那么一瞬间,她竟是想到了她和这个男孩的婚礼。 她想到了绿色的草坪,明媚的阳光,还有那被风吹起的婚纱,以及祝福的声音。 但是……不可能了。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而后被单明明用手擦去了。 那些到底还是没能掉落在霍云沉的脸上。 单明明俯身亲吻了霍云沉的额头一下,而后很快起身。 怎料,霍云沉却是因为她的亲吻而醒了过来。 “明明……?” 在单明明的身后,根本就还没睡醒的霍云沉动作迟缓地从被子里起身。 “你没睡?”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似乎完全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去上班,上班前再来看看你。” “这么早……?” “也不是那么早了。” 单明明知道霍云沉习惯在睡觉的时候关机,并且还要把手机放在离床很远的门边。因而,她便在这个时候撒了个谎。 “已经快要七点了。”单明明道:“我觉得……我可以早点去公司,然后早点下班。” 听到这句话,霍云沉不禁笑了起来。 他从床上起身,并走向单明明。 这样的动作险些让单明明在慌忙之下后退。 她实在是太害怕会在此时被她的男孩看出端倪了。 可这会儿的霍云沉到底还没能睡醒。他太困了,因而也就没能把眼睛完全睁开,只是凭着感觉走到了单明明的面前,抱住她吻了一下。 霍云沉用额头抵了单明明一会儿,而后睁开眼睛,说道:“早点回来。我等你。” 单明明没有回答,她只是笑了,也又吻了小车手的眼睛一下。 这是霍云沉在1月31日的零点过后对单明明说的第二次“我等你”。那之后,单明明就离开了他的房间。 她在公寓的门口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换上了鞋,并最终轻轻地带上了公寓的门。 第149章 琅俨/文 在独自离开那间公寓后,单明明去到了地下车库。 她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任由那仿佛潮水般的情绪一浪一浪地冲击着她的心。 直到她感觉到自己稍稍缓下来了些许之后,她才拿起手机,进到Flyash的延时发件箱,编辑起她打算在早上的10:43后发送给霍云沉的,她无法当面说出的告别。 在她的Flyash账号里,只躺着霍云沉这一个联系人。 而被霍云沉用作了头像的,则正是他前两天在图尔的训练场上所拍摄的一张照片。 那天小车手把这张只是在阳光底下随手拍的照片发给了自己的女朋友,被单明明夸了好一通。 单明明甚至告诉他,自己有在晚上睡觉前看了这张照片好一会儿。 于是昨天注册账号的时候,霍云沉就很自然地把这张照片作为了自己的头像。 她已经想好了要离开了。 但此刻,只不过是小车手的一张照片就让她红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单明明就这样看着,看着,而后用手机编辑起文字来。 -- 第331页 [云沉,在你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就应该不在这个世界了。但是别误会,我只是要回到我出生的那个世界,回到那个对我来说仿佛笼罩了一层铅灰色的世界。] [你的感觉是对的。元旦的那天,我险些就回去了。跨年夜晚上的派对,原本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告别派对。但那天的我,在最后关头反悔了。所以我能会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又看到你。] 单明明没有告诉她的男孩那天晚上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那正如霍云沉也没有告诉她……自己到底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从图尔回到临海城,并在10:43刚过的时候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们都向彼此保留了一个秘密。 但她们又是那么的默契,在和彼此的相处中,带上了一份更为郑重的珍惜。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能够在那个时候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我也以为在那之后,我们能在一起很长时间的。只是这一天,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早了很多。] 当单明明编辑到了这一句的时候,她便又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只得先给那些会话设置了延时发送的时间,而后把车开出了车库。 她得把车开去星宸洲际酒店,然后去到1043号房间。 这不是一条她熟悉的路。那甚至是让曾经的她下意识地避开的路。 而现在,她则给自己设了一条通往归家之路的导航。 此时还不到早上的5:30,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单明明只是在开过了一盏又一盏的路灯时偶尔看到几个已经开始清扫起了地上落叶的环卫男工。 “前方,向右行驶,而后上高架。” “前方,向右行驶,而后上高架。” 导航指引着单明明开上那条离开市区的路,可单明明却是在接近那条高架的辅路时慢下车速。 她就仿佛是在出门前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忘了拿的人,也不断地问自己: [就这样回去了吗?] [我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要再看一眼的东西?] [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是我还没有做的?] 她当然还想要回去她租下的那间公寓,再看看她喜欢的男孩,也和她在这个世界爱上的人说出很多话。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还想和那个男孩独处至她能在这个世界待到的最后一刻。 但……除此之外呢? 在她问起自己这几个问题时,有那么一个画面在她的眼前跳跃起来。 那是……她那在这个世界出生了的姐姐的照片。 也正是那个小女孩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在最后关头促成了她归家的决定。 也许她可以在和单鸣明交换之前,再去看一眼“她”的姐姐。 那的确是单鸣明的姐姐。 可……那也是她单明明的姐姐啊。 今天的确是个工作日,但现在时间还很早。也许,她还能再亲口问一问妈妈,姐姐叫什么名字。 想到这里,单明明便把车变道,并再次踩下油门。 她把车开向她在两个世界的家,也在早上的5:50一个人静悄悄地进到了那间豪华公寓。 这间公寓让她感觉到十分熟悉。因为她在另一个世界的家同这里很像很像。如果她在进门时不仔细分辨,她甚至会有一种自己已经回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可这里又同她住了很多年的那个家有着许多的不同。 在这里,整套公寓里最好的房间是属于她的。而在客厅落地窗旁的某个置物箱里,还有一个她不知姓名的小女孩的相框。 此时外头的天色还很暗很暗。路灯也都还亮着。 单明明就是在那些微弱灯光的映照下,走到了落地窗边的那个置物架旁。 她一眼就看到了放有那张相框的置物箱,并将它从架子上取了下来。 而后,那个与她面容相似的小女孩就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单明明将那个相框从箱子里取了出来。她打开了光线柔和的落地灯,坐在落地窗边的地板上,看了相框中的照片好一会儿。 再次看到照片中的小女孩,她的情绪已不再像上一次那样的猛烈且不受控制了。 她只是努力地记住这张面孔,也在心里和这个小女孩说起了话。 她也又在心里唤起了这个小女孩“姐姐”。 当她对着这个眉宇间有着英气,却是年纪很小的女孩唤出那个词的时候,她会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她也又是那个被醉酒的父亲说出了恶意的恐吓,而后逃进了房间的小女孩了。 ‘姐姐……’ ‘姐姐……’ 当她一遍遍地在心里这样叫着那个小女孩,她也就让鸣明的姐姐进到自己的记忆中,也出现在哭泣的自己的身旁了。 可没过太久,母亲和父亲的那间卧室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唐英便是在这个时候拿着水杯,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她原本只是打算出来倒点热水就回房的,却是被客厅里的灯光所吸引,并发现了昨晚并未回家的女儿此刻就坐在落地窗旁的那个特殊的位置。 “鸣明?” 在冬日早晨的黑暗中,也不知是这对母女中的谁先发现了对方。 当坐在地板上的单明明抬头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是带着莹莹泪光的。 “妈?” -- 第332页 “你怎么……” 唐英原本是想问女儿,你怎么坐在地上的。可很快,她就看到了单明明手中的那张相框。 母亲的神情就这样变了。 见妈妈已经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相框,单明明也就不好再掩饰什么了。她只得从地上站起身来,并局促地等着母亲的走近。 妈妈没有说什么,却是在走近她的女儿后,也看起了单明明手中拿着的相框。 母女俩一起沉默了片刻,而后妈妈便对女儿笑了,她也拉着女儿的手,让女儿和她一起来到沙发边坐下。 妈妈也又看了一会儿那张相框,而后说道: “一转眼,你都已经这么大了。可你的姐姐,却还是只有这么小。等到妈妈和爸爸都很老了以后,等到你也大到像妈妈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她还是这么小的一个小女孩。” 现在已经早上六点多了。但此刻从黑夜中透出的光,却是和那天她独自一人在这里喝着酒,也怀念着大女儿时的很像,很像。 只是这一次,窗边的落地灯被打开了。并且,她的身边还坐着自己的二女儿。 一直以来,她和她的丈夫都不怎么在孩子们的面前提起那个早逝的孩子。 那太痛了。并且她们其实也一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和孩子们说她们的姐姐。 那个孩子离开的时候,鸣明还很小,几乎都不记事,而烨明又根本就还没出生。 可唐英却也知道,鸣明也烨明都知道她们的姐姐,也一直都记得家里的那个成员。只是母亲和父亲不在孩子们的面前提起她们的姐姐,孩子们也不习惯在妈妈爸爸的面前说起这些。 唐英看着被女儿拿在了手中的相框,感触良多地说道:“那天我和你爸爸一起去看你姐姐,我们俩说起了你姐姐还在的时候的那些事。” 单明明看向母亲,也等待起了和她的姐姐有关的那些话语。 “过去妈妈总觉得,能把你姐姐小时候的事,一直记下去。可那天我和你爸在墓地,我们俩回忆来回忆去,也就只想起了那么一点。”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像大前年的时候,我和你爸还能在那儿说一整个下午都不带重复的。到了今年,能想起来的事,就好像少了很多。说来说去,就是那么一些。” 母亲唤起了女儿的名字,并向其坦言道:“妈妈总觉得,妈妈开始忘记你姐姐了。想到这里,妈妈就觉得心里很难受。她走的时候,你才三岁多。等到妈妈和爸爸都忘记你姐姐的时候,世上还有谁能记得她?” 单明明动了动嘴唇。 她又看了一眼相框中的小女孩,而后说道:“会有人的。” 单明明:“我会记得,烨明也会记得。我们都会记得的。” 说着,单明明便往旁边挪了挪。她在唐英看向她时,把脑袋倒向了妈妈的肩膀。 这其实是一个很孩子气的举动,她也早就已经过了和妈妈撒娇的年纪。 把这个动作放在单鸣明的身上,其实是会有些违和的。并且,单鸣明也不是这种心思细腻又内心柔软的女孩。单明明当然知道这一点,可她还是这样做了。 那也就意味着此刻的她不再继续扮演另一个世界的她自己了。 这一刻的她,仅仅是单明明而已。 她在妈妈的肩膀上蹭了蹭,而后把腿蜷着放在沙发上,依偎在妈妈的身上。 可与此同时,她的口中却说出了安慰这位母亲的话语。 “她来过,她也被很多人爱过。” 单明明顿了顿,而后抬起手来抱住妈妈,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妈妈,别难过。” 伤痕早已在这位母亲的心上变成了疤痕。可在那么多年之后,她依旧会因为这么简单的两句话而感觉到泪意上涌。 但此刻,她又感觉有些奇怪。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她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那引以为傲的这个女儿变了很多。那并不是表面上的变化,而是一种内在的改变。 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女儿的外表虽然哪儿哪儿都是让她熟悉的,可这个女孩却可能并不是她的鸣明。 但她又会抑制不住地向这个女孩释放出母爱。 她觉得,这个女孩应当就是她的女儿。并且,这个“鸣明”也知道她是妈妈。这个女孩是如此地信任着自己,同时也深爱着自己。 这样的感觉在唐英的心中时隐时现。 而在这一刻,那种不知应当用奇怪还是奇妙来形容的感觉则突然变得无比强烈。 唐英的目光停留在了单明明的身上,并且也试着抬起手来,摸了摸单明明的头。 那是她和她的女儿鸣明之间已很久都未有了的亲昵相处。 而单明明则也在蹭了蹭妈妈之后,说道:“妈妈,其实我没去哈斯商学院留过学。明唐资本也不是我创的。” 单明明似乎是想要在离开前,在唐英的心里留下一点属于她自己的痕迹。 她因而说道:“我也是单明明,却不是你以为的鸣明。” 她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所拥有的,同音不同字的名字让单明明在此刻好笑起来。单明明不想再说那么多的解释了,于是干脆拉过妈妈的手,在母亲的手心里写下了两个“明”字。 怎料,她才笑着写出了自己的名字,母亲的泪水却是因为那两个“明”字而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 第333页 那微凉的感觉让单明明手一颤,却不解地抬起头,看向母亲。 然后她就发现,妈妈竟是已经泪眼朦胧了。 唐英看起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在和单明明视线相触的时候,她着急地擦了一把眼泪,问:“你是……妈妈的大明明?” 唐英那攥住了单明明手腕的动作变得如此用力,那也让单明明感觉到了疼。但同时,她的目光却是迟疑起来。原本已经想好了要说的话也因此而被她藏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你……” “我……我是在大半年前,回来的。我……” 这位母亲的脸上出现了后知后觉,以及“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在停顿了些许之后换了一个称呼,哽咽着问单明明:“宝贝,这么多年,你都在哪儿?” 她在另一个世界。 单明明隐藏起心中真正的情绪,且也将眼底的迟疑收了起来,如实回答道:“另外一个世界。” 那让唐英突然用力地抱住了她,并任由自己的眼泪浸湿单明明的肩膀。 星光照进了单明明的眼睛里。她似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些什么。 她在去往那间1043号房间前想要再看一眼姐姐的照片。 她看到了。 她还想要听妈妈告诉她姐姐的名字。 她的问题虽没有问出口,可母亲却已经把答案告诉她了。 在这个世界,单鸣明的姐姐,叫单明明。 而在这个家里,则也有两个MingMing。 ——大明明,和小鸣明。 原来,在这两个如此不同的世界里,唐英给她的第一个女儿起的名字,竟都是单明明。 第150章 琅俨/文 妈妈抱着女儿,说了好多好多话。 她也说出了自己在那么多年里对于长女的思念。 单明明听着这些,也任由妈妈抱着她。 她甚至还在片刻之后恍然回神一般地轻轻地拍起了妈妈的背,也继续无声地安慰起了这位既是欣喜、又是感动、同时还伤感着的母亲。 单明明放下了原本打算告诉母亲的话,转而将这个因误会而产生的美丽谎言接着说了下去。 “妈,我在那里过得很好。只是我很想你,也放心不下爸爸、妹妹、还有我没见过的弟弟。所以我……回来看看你们。现在我看到大家都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你要……回去了?” 单明明笑着点了点头。 她带着满满的感慨,叹息着说道:“我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妹妹也跟我说她想家了。我得让她回来。” 唐英和鸣明爸爸住的那间卧室里响起了鸣明爸爸晨起清嗓子的声音。那意味着爸爸醒了,也可能很快就要从房间里出来了。 单明明于是从母亲的怀里起身。可唐英却是不愿意就这样松开她。 这位母亲明白,她的大女儿很快就要离开了。但她不想这么快就和才跟她相认的长女说再见。 单明明只得轻声提醒道:“妈妈,天快亮了,我再不让妹妹回来,她就要回不来了。” 这句话一出,唐英就仿佛被烫到一样地松开了单明明。妈妈完全是不知所措的模样,单明明因而也就又抱了妈妈一下,并且还亲了亲妈妈的脸颊。 即便是在来这里之前,她也已经有好多好多年都没有亲过自己的妈妈了。她知道母亲很爱自己,而她也是一样。可她和妈妈之间,却似乎有了一层不知从何时而起的隔阂。 但在这一刻,她亲妈妈的脸颊这个动作竟是毫无违和感。 其实,它简单极了。但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是消去了她和唐英心中的许多遗憾。 父亲的脚步声从卧室里响起,单明明因而很快起身。她看了一眼那间卧室,而后对母亲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那仿佛是在对唐英说:别告诉爸爸。 而后,单明明就脚步很轻地跑向了门口,并在鸣明爸爸打开卧室房门的那一刻关上了这间公寓的门。 . 单明明又回到了车里。 她踩下油门,并把车开出了这座住宅小区。 她原本想要告诉鸣明妈妈自己的存在。可现在,她虽然说了,却又好像没有说。 但,这样的感觉居然也不错。 单明明来到这里很久了。但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却总是被这个世界的妈妈认成是另外一个人。 可无论妈妈认为她是谁,她都一直是,也永远会是妈妈的“MingMing”。 此刻的单明明心中不再有任何遗憾了。她感觉到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同时她的心也仿佛被来自于母亲的爱意与她从前所不知晓的期许所填满了。 她感觉自己很幸运。 因为她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所遇到的人和所经历的那些事。 她感觉自己很幸运,也因为她只不过是在去往1043号房间的路上临时起意回了一趟家,然后就从母亲那里得知了“单明明”这个名字的另外一层含义,并且也知道了与这个名字有关的另一个故事。 快要早上七点了。她因为生怕自己睡过头而订下起床闹钟响了。 那也仿佛在提醒着单明明——她要给她的男孩留下的那些话还没说完。 她于是在等待红灯的时候给自己接上了耳机,并给霍云沉录起了将会在10:43的时候陆续发给对方的语音。 -- 第334页 在去往那间1043号房间的路上,她遇到了很多红灯。那仿佛……是这个世界正在挽留着她的信号。 ‘别走了吧,明明。’ ‘明明,你喜欢这里的。’ ‘明明,留下来吧。’ 这是她第一次在连续遇到了那么多个红灯的时候都还拥有这种轻松的感受。 时间还早,单明明因而也就开着车,走走停停。 每一次她因红灯而停下车来,她就又和那个男孩说出几句话。 “我不是不想当着你的面亲口和你说一声再见,而是我做不到。我也……舍不得和你说那个词。” “也许,最终你会爱上她的吧。但在那之前,我想要告诉你,那不是我。” 临海城渐渐被单明明甩在了后面。 而位于山间的星宸洲际酒店则渐渐出现眼前。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在还爱着我的时候,就去亲吻她。我也希望你的心,可以多属于我一会儿。” “不用太久,只要有那么一会儿,也只要你记得我曾经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那就够了。” 天亮了。 她迎着渐渐升起的太阳,向着阳光投射而来的方向驶去。 她也就此在明媚的阳光中,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一个在她睁开眼时,外头正是一片漆黑的世界。 . 1月30日,22:43。 临海城星宸洲际酒店, 2243号房。 单明明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先是动作僵硬着,仿佛醒神一样在那里坐了会儿,而后才转头望向旁边的窗户。 此时外头正是一片黑暗。单明明看了一会儿窗外,仿佛是在确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她世界的1043号房,他世界的2243号房——她原本以为这两间屋子的布置是一样的。 可当她终于又回到这里,她才发现这间屋子的许多细节之处都与她已经熟悉了的1043号房有所不同。 而当她站起身来,光着脚走向阳台,她便立马被摆放在了桌子上的那副拳击手套给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副红粉色与灰色相间的拳击手套。 先前椅背挡住了它。当单明明站起身来,她就能看清那副拳套了。 在这副颜色鲜亮的拳击手套旁,还有着一根同色系的粗绳子。它很漂亮,甚至有些像是名牌包包用来做背带的绳子。但它却也同样很结实。在绳子的两端,还用打结的方式留出了两个绳套。 这样一来,拳击手套就能被系在上面,让人挂在脖子上或者是拎在手上,而不用只是被人装在包里了。 那显然是单鸣明特意带给她的,也仿佛是她和另一个自己之间的“暗号”。 单鸣明像是在用这些对她说:‘我猜,你可能今晚就想回去’。 是的,没错。她是想要今晚就回去。 她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以“单鸣明”的身份度过了大半年的时间。 现在,她的悠长假期结束了。当她再次回到这里,她便会感觉自己连一个小时、一分钟、甚至是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了。 单明明一手拎着拳击手套,一手拎着包。在看了一眼放在包里的,属于她单明明的身份证之后,她就不再有任何迟疑地向外走去了。 但在她经过房间里的镜子时,她会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时隔大半年又在镜子里看到真正的自己,那种感觉其实……很奇特。 其实此时的她已经和另一个世界的单鸣明相像了许多。她的皮肤没有那么白也没那么吹弹可破了,身上的易碎感也消失了大半,可身高却是变不了的。 并且,她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所营造出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在大半年的时间里就消失殆尽的。 这也就带给了单明明一种久违了的,真实感。 单明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把两头系着拳击手套的这根粗绳子挂到了自己的后颈上。而后就更为轻松地拉开了这间房间的房门。 . “你好,麻烦退房。” 单明明把房卡放到了酒店前台的桌上,将其推向了对方。 这显然让前台的这位工作人员有些疑惑。他取走了单明明的房卡,并查看了一下信息。 “小姐,您是今天才入住的这间房,请问是现在就要退房吗?” 从对方的口中所说出的称呼让单明明不由地动了一下眉毛,而后她才说道:“对。” “请问是对房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需要我们为您换一间房间吗?” “没有,不需要。” 这种情况是让酒店的这名工作人员感觉到很纳闷。然而单明明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就只是替这位客人办理起了退房手续。 而在他一旁的另一位女性工作人员则对单明明说:“我们这儿离市区和机场都还挺远的。请问需要我们替您叫一辆车吗?” “好的,麻烦了。” “请问是要去机场吗?” “不,就去市区。” 此时刚好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性拖着行李箱要来办入住。他在走近前台的时候,就因为单明明的背影以及她和人说话的声音而注意到这个漂亮的年轻女孩了。 这个中年男人在等待办理入住的时候,似乎是竖起了耳朵在听单明明和酒店工作人员的对话。 -- 第335页 在单明明说了那句“去市区”之后,他就看似不经意地说出了“好心”的提醒。 “这么晚了还一定要退房走啊,太没有自我保护意识了吧。这里离市区很远的,还是在山上。我们这样的大男人夜里下去还没什么,小姑娘就危险了,容易遇到坏人。” 这句话一出口,前台这边的氛围就变得有些怪异了。并且,这个中年男人的话显然也让刚才询问单明明要不要帮忙叫车的前台女孩感觉到了些许的尴尬。 怎料,单明明却是笑着转过头去,看向那个人。这也就让被她挂在胸前的拳击手套不再被她的手臂所挡着了。 当这样的拳套出现在了那个男人的面前,单明明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在他眼中的模样也就从“弱女子”变成了一个相当不好惹的女人。 男人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单明明则是落落大方地说道:“你说得对。” 她仿佛是调侃一般,半真半假地说道:“我得去买把刀带着下去。坏人如果遇上我,就算他倒霉吧。” 她刚从一个安全的地方回来。 在那个地方,她渐渐地放松下来,也把身上的铠甲一块一块地卸了下来。 但现在她或许得把那些再重新穿回去了。 这一回,她会选带尖刺的。 第151章 琅俨/文 星期一的早上七点半,临海城市中心的街道上还显得有些冷清。 一辆白色的临海时风高端款电动车便是在此时抵达了蔚锐资本所在的办公楼。 开车的人正是单明明。 她跟着去到公司的导航把车停到了地下车库,并乘坐电梯上楼。 这是对于她来说全然陌生的地方。临海城很大,这虽然是她出生并且长大的城市,可蔚锐资本所在的高端商务中心却甚至都不是她熟悉的区域。 六七条街道以外的地方是她曾经去过数次的商区,可一旦把车开到蔚锐资本所在的办公大楼,她就完全不认识了。 可在这里,却有着很多认识她、并且还能在见面时叫出她名字的人。 这样的情况对于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毕生难遇一次的。可单明明却恰好在大半年前就经历过相似的一天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手机里拥有着另一个自己给她写下的备忘录。 她是有备而来的。那也让她在进入公司时不仅看起来毫无怯意,还落落大方得仿佛是拖着行李箱回到了自己的家。 现在距离公司规定的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公司前台的灯也还没有打开,可公司的大门却是已经开了。 那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老大吴蔚丰这会儿应当已经进到他的办公室了。 就单明明对那位“蔚叔”的了解,吴蔚丰一定不会是最晚离开办公室的人。他甚至还是准时下班的倡导者。但蔚叔肯定是最早来到公司的。 单明明于是走进这会儿还几乎无人的公司,向着吴蔚丰的办公室走去。当她路过那一个个无人的工位时,她的视线会将那些地方一一扫过,并将它们同单鸣明给到她的那些名字对照起来。 而后,她便来到了蔚叔的办公室门口。 她其实并不需要真正敲响这间办公室的房门才能让她的老大知道她来了。因为蔚锐资本的每一间办公室都是完全透明的。 这会让整间公司的“等级感”消弭于无形之中,也让每一个职位还不高的人都被调动起更高的积极性。 当单明明还未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她就与“蔚叔”打了个照面。 她不着痕迹地观察起了对方。原来,那就是慧眼识英才的蔚叔。 他比单明明所想象的,要清瘦了些许,同时也要年轻了许多。 蔚叔看起来四十多岁,人很精神。他和单明明过去在单氏做事时所接触到的那种男性上位者很是不同。蔚叔看起来是谦逊的,身上也有着一股相当难得的儒雅。 当吴蔚丰与单明明的视线对上,他的脸上就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意外,以及高兴。 这位在业界有着出色口碑的知名投资人甚至立刻从办公桌前起身,并走到办公室的门前,替他很喜欢的这位部下拉开了门。 当门打开时,单明明便向他露出了很具亲和力的微笑。 在两周前,感觉自己对一切都心灰意懒了的单鸣明向吴蔚丰提出了辞职。但吴蔚丰却是挽留了她,并主动给到她一个月的调整时间,说一个月之后,如果单鸣明还是想走,就再来找他谈一次。 这当然意味着蔚锐资本的当家人对于单鸣明的看重。 而现在,一月之期还未到,才回到了这个世界的单明明就来到了这里。 她此时的状态让人感觉到清新,并且眼前一亮。同时,在她的身上也丝毫找不见半个月前单鸣明所带有的那种颓败感。 才只是初次见到了吴蔚丰的单明明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对方此时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蔚叔,我调整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工作了。” [单鸣明回来了!] [多谢蔚叔留人有方!] [是鸣明!天哪她居然在周一的早上回来了,我爱她!] [我这里有好多工作都想发给她!] [我这里还有好多工作需要发给她!] 在早上九点之前,“单鸣明”已经归队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蔚锐资本的公司内网。 -- 第336页 这是一家全链条基金管理公司,募资规模和员工人数都符合单鸣明所希望的“恰好”。 “恰好”这个词在这里的意思是,既不过分少,也不会太多。 这样一来,公司里的人全都会互相认识,却又还能保持一个不会过分近的距离。 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当大家在一周的工作就要开始的时候得到“单鸣明”归队的消息,他们就都会感觉到相当振奋。 而和单鸣明的关系比较近的同事则去到了她的办公室,和她说起了公司这两周来的变化。当然,比信息的浇灌更为重要的,是把她们从单明明那里接过去的活儿给还回去。 “哇,早上九点都还没到,她这就已经回来了?” “不然呢?那可是单鸣明,她要回来上班,就一定是在早上八点之前就到公司了。” “厉害……” “我说,梁姐和小孟她们……阵仗有点吓人了吧?这是丢了多少活儿给鸣明?” 在公司里的人都能看到的,有着透明玻璃墙的办公室里,单明明听着她的两位同级别的同事和她说出的信息,也收下了对方丢给她的这些活儿。 待到梁姐和小孟都离开了,她就翻看起了她们给自己丢下的那些工作。 这之中有不少是原本就由单鸣明负责,现在还在继续推进的。那些公司和项目在得到了蔚锐资本的投资后,还在接受着蔚锐资本持续给到他们的帮助,一些反馈也在不断地给回蔚锐资本。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新的任务。 单明明花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给这些工作分类,并将一些零碎却容易消耗人耐心的工作推进起来。 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对她来说,这是她在蔚锐资本上岗的第一天。她在这家公司里拥有一定的权限,可这些却还是完全没法和她在唐明集团所拥有的相比。 但在某种程度上,她在这里所负责的事,又和她在唐明集团的时候所需要做的工作有一定的相似性。 这也就让她可以并不过分困难地把工作上手,同时还会感觉到这一切都是拥有挑战性的。 而等到下午的时候,她的上司便来找到了她。 “鸣明,你之前是不是在单氏工作过?” “对,是在那儿工作了好几年。差不多……得有四年。” 尽管单明明的上司在过来找到自己的这位下属之前,就已经对问题的答案了然在心,可真当他听到单明明的回答,他还是会感觉到很吃惊。 “所以这其实是一家很不错的公司。所以,他们才能把你留四年那么久?” 这实在是一段让单明明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开场白。 单氏大吗? 在现在的单明明看来,不大。 它只不过是抓住了十年前的风口,也借着临海城对于本地公司的扶持才有了现在的模样。可它的竞争力其实并不强。在其所在的细分行业中,也很容易就会被竞争对手所取代。 那么单氏小吗? 应该也不能算太小吧。整个公司应当价值三四个亿,而她的父亲也在其中占有很大一部分的股份,是公司最大股东。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她的上司在她的面前提起单氏? 单明明对于另一个自己在这里的工作情况其实并不怎么了解,但她好歹知道这家公司叫什么名字,又是一家什么性质的公司。 只要知道了这一点,一切就都太好猜了。 ——单氏想要从蔚锐资本得到融资。并且,双方已经进行过接触了。 有意思。 真的很有意思。 在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单明明便说道:“对,那是一家还不错的公司,也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说着,她又调侃了起来:“而且它叫单氏,我也姓单,这种巧合还挺有意思的,不是么?只不过,我后来发现单氏能够给到我的发展空间还是太小了。” 单明明的这两句话都让她的上司感觉到十分认同。并且,单明明的第二句话还让她的上司认真地想了一想,而后道: “的确,就算你能在单氏留到现在,这家公司能给到你的发展空间也还是不够。” 单明明就顺着这句话问道:“我们打算给单氏投钱了?” “差不多吧。他们也是一家扎根临海城很多年的公司了,现在他们收购了一家临海城的本土老字号饮料厂,打算进军加酒饮料行业。” 这的确是个让单明明感觉到惊讶的消息,但她没有表现得过分惊讶,而是“wow”了一声,说了一句:“还真是有些意外。” 但这样之后,她似乎就有些控制不住地把注意力往手头的那些工作上放了放。 “波哥,你是想要和我聊一聊我旧东家的八卦,还是……?” 说着这句话的单明明带着些许的迟疑,又似乎有些困扰。 那就好像……她的确对这些还挺感兴趣,但她真的很着急要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了。 “我就是来和你聊一聊这家公司。”波哥看了一眼单明明的办公桌上堆积的那些工作,而后道:“你现在正在忙是吧,那你就先忙吧。” 单明明看着她的上司,笑了一下,而后便在和对方点了点头后继续看起了她手头的工作。 波哥离开了单明明的办公室。 可他人虽然离开了,心里却还是一直“想着”单明明。 -- 第337页 毕竟了么,单明明不说他还不会那么念着。可在单明明调侃了一句单氏姓单,她也姓单之后,波哥可不就得一看到单氏,就想起他那在单氏工作过的部下单明明了么。 蔚锐资本现在已经向单氏承诺会给出3个亿的投资了。 并且,在那之后蔚锐资本还会对自己所投资的公司给到其它的帮助,深度参与被投资公司的发展。 但是按照创投业的规则,他们还得对单氏做完尽职调查才能完成签约以及随后的打款。 这是相当重要的一个环节。 很多被投方就是在投资公司对他们进行这种全方位的评估时被卡的。 所以,他该让谁来负责对单氏的尽职调查呢? 在波哥正式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之前,他就想到了单明明。 但其实,那会儿他还没有想到要给自己的这位部下分派哪些具体的任务。他也只是想要和单明明先聊一聊这个单氏。 兴许那会让他想到这份尽职报告该从哪方面去入手呢。 可没曾想,单明明在那里待了四年多,如今听说前东家就要获得新东家的投资了,居然还只是心系手上的工作。 这不禁让波哥想问一句了:鸣明不是今天早上才回来么,怎么手上就已经有这么多的事了?你们这些人偷懒也好歹有个限度吧! 波哥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然后他就把梁姐和小孟都叫了过来,认真询问她们都给单明明摊了多少原本她俩就能做的事。 单明明依旧在她的那间办公室里,做着那些她今早才接手的工作。 从她的那间办公室可以清楚地看到梁姐和小孟都向着波哥那里去了。 那让她不着痕迹地露出了笑意,但她的手指还是轻击着桌上的那些文件以及资料,仿佛是在以此释放着内心的情绪。 在很多时候,你表达了“进”,未必真的就能进了。 同样地,你表现出“退”,也未必真的就会退了。 当你问人要一样东西,别人未必会放心地给你。可如果你不问人去要呢? 那个人又可能一直记挂着你。 就好像现在,她分明就没有对和单氏有关的这笔投资计划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可就因为如此,她的上司才会在她自我调侃般地将自己同单氏联系了一遍之后,更为主动地想起她。 毕竟,她曾在那家公司待过四年多,又因为发展空间不足够而离开了。 她熟悉这家公司,却还天然就对这家公司怀有审慎,同时又有着出色的工作能力。 放眼整个蔚锐资本,还有谁会比她更适合这项工作呢? 波哥越想越觉得,他实在是找不到比单明明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一天的波哥数次经过单明明的办公室。或许正是因为心里琢磨着这件事呢,他也就比平日里更为关注单明明。 然后他就会发现他的这名部下一直都在认真地进行着手上的工作,丝毫没有放了一个长假回来后的那种懈怠以及不适应。 等到这天的工作结束的时候,他就做出决定了。 他打算把单明明派出去,专门负责对单氏的尽职报告,同时又对单氏进行评估,看他们的组织管理能力能否达到蔚锐资本对他们的要求。 单明明是在第二天的早上接到这个“任务”的。 波哥在进到公司之后就给单明明发送了邮件。可那个时候,单明明已经在她的办公室里工作了近两个小时了。 当波哥通知她——abcdef你都不用管了的时候——单明明便告诉他:a和e我已经做完了。 通过公司内网收到这份回复的波哥刚刚端起咖啡,便在看清了单明明的回复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而后他动作缓慢地扭过脖子,看向距离他并不远的那个单间。 只见单明明向他笑了起来,并做出了“OK”的手势。 波哥在怔愣数秒后才仿佛机器又通了电一样地放下咖啡,并在电脑上给单明明发送起了消息。 波哥:[how??!] 单明明:[早上的效率比较高] 此时正是早上九点二十,波哥看了一圈外头的工位。 放眼望去,都是完全没有进入到状态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其中更有甚者居然刚到公司就翻看起了外卖app。 波哥又把视线放了回来,他想了又想,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有把那句“那你bcdf也都做完了吧”给单明明发过去。 他就只是给那个正在看外卖app的员工发了一条消息:[干活。一大早的,看什么午餐外卖!] 第152章 琅俨/文 那名正在偷懒的员工收到了波哥这位小老大越级发来给他的鞭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喊了一声“卧槽”,又在这个词喊了一半的时候用手捂住了嘴,和旁边的几位同事眼神交流了起来。 这些水池中的小小涟漪完全没有让单明明看在眼里。她也没有注意到那些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小插曲,就只是看着波哥发给她的邮件,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现在,这份尽职报告就由她来负责了。 这只是她来到蔚锐资本的第二天而已,可她居然就已经收获了那么大的惊喜。 当水来到高处,势能会让它流向低处。 而当人站到高处,许许多多当她站在低处时所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就都纷纷向她涌来。 -- 第338页 这份道理她过去也知道,却从没有哪一次让她有那么深刻的感受。 但同时,她也会感触很深。因为就是在大半年以前,她还在那家公司工作。 她身为公司CEO兼最大股东的女儿,所负责的工作也十分重要,却并非真的受人重视。大部分人可能只是把她当成是一个最好别去得罪的边缘人。 一个可能过不了几年就会离开的,终将什么都得不到的人。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父亲不打算在未来把公司交由她负责,可她的父亲却依旧只是给她开了不高的工资。好像她留在那里工作、并为这家公司倾其所有、任劳任怨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更让现在的她感觉到匪夷所思的是,就连当时的她也是那样想的。 她所受到的家庭告诉她:她是这个家的一员,所以她得要比公司的普通员工对公司的业绩与发展更上心,也不该在那么点工资上和她的爸爸斤斤计较。 可……就连从未在这家公司上过一天班的弟弟烨明都能拥有公司16.9%的股份,她却是连哪怕0.1%的股份都没有。这似乎也是“天经地义”的。 后来,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她来了。 单鸣明代替她离开了“家里的”公司。 仅仅是在大半年之后,她就成为了单氏能否得到这3亿投资的一个极为关键的因素。 她也成为不属于这家公司,却在这个时间段里凌驾于所有人的,特殊的存在。 她当然不会说,她一定会让单氏拿不到这3亿投资。但她也不会说,她会尽力让单氏拿到这3亿投资。 她只会告诉所有人,她会尽心尽力地为蔚锐资本做好这次尽职调查,这也就是她的立场所在。 可她又当然同那些与单氏毫无关系的蔚锐资本的高层员工不同。 她想要在单氏的这次融资中看到的结果是什么样的?她心里的那杆秤是不是会向哪一边倾斜?她又是否有什么想要在这件事当中实现的愿望? 这种可能的摇摆以及态度上的捉摸不定,会比单纯的支持或否定更让人对她心生畏惧。 那么,如果让她爸爸知道这份关系到3亿投资的尽职报告由她来负责了,单总今天晚上还能睡得好觉吗? 她猜,答案应当是不能的。 如若不然,蔚锐资本就不可能不知道她是单氏CEO及最大股东的女儿。 可就因为公司完全不知道这一点,她才能够如此顺利地接下这份尽职报告,而不是被迫回避。 也就是说,她的父亲完全是被其自以为的聪明给误了。 这种感觉很棒,也应当值得一次庆祝。 但……和另一个世界的她相比,单明明向来是一个擅长隐忍的人。她也愿意放下及时的享乐,暂时地克制自己。 而后,在更大的喜悦到来之时,尽情地享受它。 . “阿姐,这些菜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不多。这些都是明明爱吃的。” 那是在距离单家的豪华大平层几公里远的一个菜市场,明明妈妈正在带着家里的阿姨一起在那儿买菜。 这里离那个有着很多高档小区的住宅区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倒是和气氛热闹的老城区很近。 对于单总的夫人来说,她的女儿已经有大半个月都没和她联系了。 这之中固然有女儿没和她联系的原因,但也和她不愿去联系女儿有着很大的关系。 那二十九支□□花似乎成为了拦在她们母女之间的一道隔阂。 又或者说,两人间的隔阂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当她的女儿表现出那强势的作风,并且也不再能够真正地理解她,两人间的隔阂就已经出现了。 只是……没能让自己怀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分明是她心中最无法言说也不愿想起的伤痛。她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她会在这件事上遭到了来自女儿的嘲讽、奚落、甚至是攻击。 即便她是一个如此坚定又温柔的女人,即便她们母女之间的矛盾早就已经埋下,那也是她无法承受的。 可就是在今天的中午,她收到了她的明明给她发来的消息。 [妈,爸今晚在家吗?] 不等她好好地思考女儿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单明明的下一条消息就又发了过来。 [他要是今天晚上不在家,我就来看看你吧] 当这样的一条消息被单明明发送过来,单总今晚就只能不在家了。 这位母亲依旧还对那二十九支□□花无法释怀,但她却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对女儿说不。 她想要让女儿在今天晚上回家看看。 于是她就能给她孩子的爸爸找到成百上千种今天晚上不宜回家的原因。 这位家中的顶梁柱会被推出去,并且他还会感觉不到自己是被老婆“撵着”出门的。 他会以为……今天是他自己想要晚上出门的。 而后,明明的妈妈就带着家里的阿姨一起来到这里买菜了。 她和她的女儿是还没有说开,两人也没有就那次矛盾达成和解。她甚至在给女儿回复的时候也用上了极为冷淡的语调和简单至极的语句。可这位母亲还是会因为女儿今晚会回家来看她而感觉到高兴。 并且,她也会不自觉地像是要迎接一位很重要的客人一样来准备晚餐。 母女间的沟通虽然滞塞了,可母亲的爱意却是依旧。 -- 第339页 如果她要给女儿炒一盘海鲜炒年糕,就要自己去挑选摊子上最壮最肥的梭子蟹,再去称一些活奔乱跳的虾和花蛤。 年糕一定则不能买超市里就有的那种真空包装的。 她得去到宁波摊主那儿买到手工做的,软糯的年糕才行。 她在整个菜市场里转悠了一圈,买了一大堆东西让阿姨给她拎着。好不容易把东西都买全了吧,又看到了女儿在好久以前曾夸过的馄饨摊。 这家摊子的馄饨馅料好吃,皮子也是摊主自己做的,不容易煮烂。只是得亲自开车来菜场买才能有,现在家里多用买菜APP来买菜了,他们也就很久都没吃过这家的馄饨了。 “小伙子,麻烦给阿姨包五盒馄饨。” 在给馄饨摊扫码付钱的时候,明明妈妈就和跟在她身旁的阿姨说道:“一会儿今天晚上煮一盒,再给烨明留一盒。其余的就让明明带回去。她现在自己一个人住了,平时又还要上班,没时间做饭。冰箱里是该冻个几盒馄饨。” 可这么一说,她就觉得自己买少了,对摊主改口道:“还是买六盒吧,五盒不够。”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就出现了女儿独自一人煮着她买的馄饨的背影。 那是一副很温暖的画面。灶台上,蒸汽正在上涌,而水烧开后的“咕咚”“咕咚”声则也从从煮馄饨的小锅里冒了出来。 当这一幕出现时,明明的妈妈竟就感觉到了高兴。 她的生活或许已是如此日复一日的简单。哪怕她每个月都会和一众朋友小聚个几次,依旧觉得她现在的生活很乏味。以至于……当如此一幕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都能感觉到此刻已是她这一周来最高兴的时候了。 明明妈妈站在那里感受了会儿这一分钟感慨,然后就又看起了远处的水果摊…… . 随着夜晚的到来,临海城开始亮起万家灯火。 在这片夜色中,单明明开着车来到了那座高档小区。 但当她把车开向小区的大门,等待着,那扇电动门却是迟迟未有抬起。 数秒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小区的自动门不认识她这辆车的车牌号。她这是,被拦在了门口。 单明明从没去交过小区的物业费。她也没有去给她家里的两辆车去交过停车费。她甚至从没和小区的物业打过交道。因而,她竟然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原本,她已经在车快开到自己家的小区时感受到越来越仿若实质的紧张了。 那是在离家久了以后再回家的近乡情怯在作祟。 可她却是在紧张感越来越强的时候,被连车带人一起拦在了小区门外。不仅面前的这道电子门没有向上抬起,门卫室里的保安也似乎根本就不打算主动来向她这个“外来车辆”的车主询问点什么。 他们就只是让这扇通往“家”的门牢牢地关着。 那反而让单明明心里的紧张像被扎了一针的气球那样,漏气了。 她不禁一阵好笑,从车上下来,走到了门卫室,敲了敲他们的门。 她虽已许久都未有回家,可小区的保安居然也还认得她,并向她连连道歉。小区的门于是终于被打开了。 被打断了紧张的单明明也得以开车进到粗粗一眼看过去她似乎昨天早上才进过,可实际却是已有大半年未到的这座小区。 可当她来到自己家的门口时,她还是踌躇地停下了脚步。 她又一次地被眼前的门给拦住了。但这一次,却不是门不愿为她打开,而是她自己不知她究竟应该用房子的密码来把门打开,还是应该按一下门铃、敲敲门。 这本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她也只是……要在约定好的时间进到她的妈妈、爸爸和弟弟的家。 但当她开始为这种细枝末节的事而犹豫,那就意味着在她的心里,已经不再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了。 单明明迟疑地向着这扇门伸出手去。 而与此同时,她的妈妈则正在家里的中式厨房里做着菜。 把厨房和客厅隔断的那扇门关着,而抽油烟机也发出着声响。那些都让从客厅传来的声音变得很小很小。 正炒着海瓜子的妈妈想起了她的女儿。她在把灶台上的火关了之后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想要给单明明发一条消息,问女儿到哪儿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似乎听到了外头隐约传来了一阵什么声音。 明明妈妈转头看向正在给她洗水果的住家阿姨,问:“刚刚是不是有人按了门铃。” “没有吧。”阿姨关了水,这样回答道。 可明明妈妈还是觉得自己刚刚似乎听到了门铃,就把抽油烟机给关上了。 而后,门铃声就真的响起了。 “叮咚。” “叮咚。” 这样一来,阿姨就很快说了一句:“可能是快递,我去看看。” 随着阿姨离开了厨房,明明妈妈又把门给拉上,并在把葱油海瓜子装盘后又打开了抽油烟机。 住家阿姨来到了门口,也就是在此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单明明。 “明明?” “对。” “你怎么……怎么按门铃呢?” 阿姨见状,第一反应就是看看去外头看看门锁是不是坏了。 单明明没说什么,而是被久违了的这间公寓给吸引了注意。她顾不上和对方说些什么,就进到了屋里。 -- 第340页 厨房里,有着妈妈正在忙碌的背影。 这是她在另一个世界绝对看不到的。而客厅以及家中的其它布置也在熟悉之中带上了陌生。 而后她便抑制不住地看向落地窗旁的那个置物架。 单明明不禁在脱了鞋之后走向那个置物架。只是这里却没有她已经习惯了的那些置物箱。 也就是说,这里不会有属于她姐姐的那张照片。 取而代之的,则是她爸爸喜欢的那些玉雕石刻。 在此刻的单明明眼中,它们既精美华贵,却也冰冷残酷。 这些玉雕石刻的存在提醒着她——这真的真的就是由她的妈妈精心维护着的,属于单总的家了。 “明明,家里的门没坏啊。” 去外面研究了一会儿门锁的住家阿姨回到屋子里,发出了疑惑不解的声音。 那也把单明明唤回了神。 当她再度转身时,她就刚好和从厨房里出来了的妈妈对上了视线。 那一刻,从心中涌上来的情绪便在顷刻间让她感觉到视线模糊了起来。 单明明不禁叹了一口气,并笑着走上前去,拥住了她的妈妈。 第153章 琅俨/文 明明的妈妈给她准备的并不是用来招待外人的大餐,而是精致的小海鲜以及可口的家常炒菜。 为了让这些菜别要一出锅就凉了,妈妈甚至还把装菜的餐盘放进烤箱里烤了烤。 这也就让母女间的这顿晚餐吃得暖融融的。 而等到晚餐过后,她们就一起坐到了能够看到到那排玉雕石刻的,客厅落地窗旁的沙发上。 原本,那并不是单明明喜欢的位置。 可现在,她却已经很习惯在想要和妈妈说些什么的时候坐在那里了。 这里虽然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属于她爸爸的那些收藏,却也是让现在的单明明能够想起很多有关另一个世界的回忆的地方。 她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那轮很圆的月亮,而后开口道:“最近,我想起了一点事。那是我……小时候的一些事。” 单明明说,那应该是烨明刚出生后不久。但她居然真的还都记得。 “那天,你在屋子里哄弟弟,让我看着我爸一点,让爸别喝那么多的酒。我劝了,但是我不小心把他的一杯白酒给打翻了。他就朝我发起火来。他说,早知道就让你把我也打掉了。” 那是纠缠了单明明很多年的童年噩梦。 也是让她在长大后也依旧深受影响的,来自父亲的恐吓。 即便她想起这些已经有一阵子了,当她再把当年的情形还原的时候,她还是会感觉到情绪的翻涌。 但她并不是那天的唯一一个受害者。 单明明看向妈妈,问她:“我其实,是有一个姐姐的,只是她没有被生下来,对吗?” 那可真是让这位母亲感觉到始料未及、也突然到让她无法即刻反应过来的旧事重提。只是和她那依旧还鲜活的女儿相比,她却已然在那日复一日之中,木讷了。 可单明明今天回来家里,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看了一会儿和另一个世界的唐英如此不同的,她的妈妈。而后,她就再一次地抱住了她的母亲。 “妈,现在我也记得她了。” 属于单明明的声音,轻柔而缓慢。她虽然没有很大声地说出这句话,可她的声音却是坚定而有力。 曾经的她,是那么的小,需要母亲用她那并不强壮的身体来保护。 可现在,她长大了。她可以在母亲不知应当向谁袒.露那久远的心事时向母亲敞开怀抱。 “如果你哪天想要和什么人说说她,你可以和我说。” 其实,她的妈妈一直以来都想要听到的,就只是这么一句话而已。 那是对于一位母亲来说,很难忘记的痛。可偏偏,就是有那么多的人要对她说这不算什么,这件事也早就已经过去了。甚至她只要再试图提起,就不合时宜了。 于是,受过伤的人就连表达伤痛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单明明在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松开了妈妈,并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抽纸,捧在怀里,靠在妈妈的身上。 “我爸现在这样,你可能会想要和他离婚,也可能……你还是想要和他继续过下去。” 身旁传来母亲哭泣的声音,那是她已许久都未有了的情绪释放。 明明的妈妈从女儿这里抽走了一张又一张的纸,而单明明的话则还在慢慢地继续着。 她没有去看母亲现在的样子,而只是依旧靠在妈妈的身上,说:“无论你打算选哪条路,我都理解你,也都支持你。但是妈,我和烨明都已经长大了。你真的不需要为了我们再去继续守着这个家了。” 单明明沉默了片刻,而后道:“你也可以好好想一想,你要的是什么了。” 她原以为她的妈妈会一直沉默下去,也继续隐忍着,就好像她记忆中母亲一贯的样子。 可,她却是听到妈妈用带着哽咽的,近乎破碎的声音对她说:“妈妈没什么想要的。” 这是一句否定的话语。可单明明却是在听到它之后感觉到了高兴。 她坐起身来,看向妈妈,说:“有的,一定有的。” 单明明说:“人生是很短。但是妈,你的未来,其实还有很长。” 说着,她脸上的笑意就渐渐地淡了。 -- 第341页 单明明又道:“只是你不能再那样在意别人的眼光了。你也不能……不能我爸越是坏,你就越是要做一个‘好女人’了。就算所有人都夸你,也都替你惋惜,为你说一句我爸他不是个东西,那又怎么样呢?日子还是得要你自己来过的。” 今天的单明明没有在家里留很久。 她更没有在这个“家”住一晚上。 但在离开之前,她留下了一句话:“妈,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未来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等你想好了,你就告诉我。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帮你做到。” 单明明在晚上九点半的时候离开了这里,把单总的家交还给了它的女主人。 而被留在这里的妈妈则在女儿走后独自一人想起了很多。 她在一片黑暗中,从让她辗转反侧的床上坐起来。她打开床头柜上的灯,坐在那儿回想她的前半生。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她是学校里成绩最优异的女孩。 等到开始工作后,她也是公司里业绩最为亮眼的那一个。 曾经的她,聪明、漂亮、又还在工作中足够的稳重,很得上司的器重。她的老领导曾经和她感慨过:唐英,你要是个男人,哪里还有那帮愣头青什么事儿。 后来,她就遇到了那个家境清贫,心怀理想和抱负的男人。 她觉得这个人很特别,因为他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为了那些他该去做些什么。那让这个男人看起来和那些只会原地打转,心里也就想着柴米油盐的同龄人很不相同。 唐英能想起很多他们俩都还年轻时的事,甚至也能想起很多次他们一起去那家面馆吃牛舌拌面时的情景。 刚结婚的时候,他们都没什么钱,但似乎每天都过得很愉快。 可……再之后的事,却是在她的记忆中逐渐模糊了起来。 那或许是因为,这当中并没有太多让她感觉到愉快也值得记忆的事。 于是当她的回忆停止时,她会惊觉……自己居然就已经从那个和现在的明明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变成了如今的沧桑模样。 那一刻,她的心中既是茫然若失,又有着无限的悔恨。 凌晨两点,家里的门被人用密码锁打开了。 唐英的心里明白,那一定是她孩子的父亲回来了。她于是把床头柜的灯给关上,而后躺下去,背对着卧室的房门。 怎料,一个软媚的女声竟就从客厅里传了出来。 那应当是一个女人发来的语音消息被点开了,并以扬声器的模式被播放了出来。 拿着这个手机的单总手忙脚乱地在外头把手机的声音关了,而后他蹑手蹑脚地过来把两人的卧室房门给轻轻地推开。 背对着卧室房门的唐英是睁着眼睛的。并且,她还在感觉到来自卧室外的灯光是皱起了眉头。可单总却是看不见,还以为老婆早就睡了,也应当是没听到这些,把门又给关上了。 这间卧室便就此重归黑暗。可唐英却是依旧醒着。 不仅如此,今天晚上的她还失眠了。直到深夜回家的单总都呼呼大睡了,她也还是醒着。 她的女儿让她想想未来她想要过的生活。于是这天夜里,这位母亲就半梦半醒地想象起了她和自己丈夫的老年生活。 那时候,他们都很老了。 她的丈夫想不动外面的女人了,也再没有出轨的力气了。于是他也就“回归家庭”了,让她这个“妻子”来照顾。 但是她的丈夫虽然年纪变大了,脾气却也一点都没变小,依旧是对这也不高兴,那也不满意的,挑挑拣拣的要让她提前好久就把一周的三餐吃什么都想清楚了交代下去。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他们俩坐着轮椅,被负责护理他们的人一道推出去晒太阳。 当穿着时髦漂亮的年轻女孩从他们的面前路过,她的丈夫依旧会把视线落到那些女孩的身上,看上好一会儿。 等他们被推到了河边,她的丈夫便握着她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阿英,我这一辈子,能有你这样的贤内助替我操持这个家,真的很幸运。” 当唐英想到这一幕,她便仿佛溺水的人一样猛吸一口气,从床上惊坐起身来。 这分明还是冬末的一天,可当唐英看到枕边正在熟睡的她孩子的父亲,她却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背已满是冷汗。 她的女儿说的对。 人生很短,可现在的她距离那样的一天,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三周后, 单氏。 “嘿,我听说我们单总已经和投资公司的人见过了?” “我也听说呢!那可是好大好大的一个公司。据说那位投资人已经承诺要给我们投5个亿了!” “5个亿!那么多!那我们接下去是不是就要招人了?” “我听说……这次打算给我们投钱的,就是单总的女儿去的那个公司。” “我的妈呀!那这件事……是不是已经稳了,就等着人给我们打钱了?” “我也觉得。自己家的公司,可不得好好地出点力呢。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上次有不长眼的人在公司里造老板女儿的谣,被老板狠狠地批了。老板还让他女儿随便怎么整那些人呢。那手段,可真是雷厉风行。” -- 第342页 “嗨,别提了,那些人可真是不长眼,心里怎么就连一点数都没呢?老板的女儿啊,他们居然还敢在公司里乱传老板女儿的不是!” “之前我们老总的女儿还在公司里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是池中物!我们临海财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工作能力可真是不一般。” “没错,是这么回事。要不然,她之前离职的时候,我们这儿怎么会这么手忙脚乱呢?” “值得的值得的。这不是,7个亿都要到手了!” 蔚锐资本的投资还没到,八字也仅仅是有了一撇,可公司里却是已经传起了消息。 他们把蔚锐资本答应的3亿投资传成了各种数字,还下意识地美化了单明明在这个公司里的地位和遭遇。 时间可真有意思。只不过是半年过去,就有那么多人在回忆之前的情况时,有了那么大的记忆偏差。 又或者说,他们中的许多人其实还记得单明明还在公司时的情况,只是在和彼此交流的时候,都下意识地选择美化那些,并默契地进行了一场集体创作。 单总身边十分得力的高副总听着那些在公司里传起来的话,心中感慨。 这位副总今年四十岁,是单氏中的青壮派,也正是在进取心很强的年纪。 他已跟随身为公司CEO的单总很多年了。近些年来,他感觉到老总的决策力大不如前,而公司的各项业务也开始了萎缩。 他和单总的夫人共事过,很敬佩老总的夫人。他也和人感慨过,如果单总的夫人还在,那之前的好多坑他们可能都踩不中的。 只是单总夫人在前几年的时候就不做了,成为了一名在家里待着的富太太。 他也和单总的女儿单明明一起共事过,觉得老总的女儿工作能力其实很强,眼光也好,就是信心不足。只是他们公司的老总好像完全没有想过要好好地培养女儿,倒是把16%的股份给了他那还在国外念书的儿子。 这大约就是单总给到他们所有人的信号了——他单家的产业,只会留给儿子,跟女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在给出了那16%的股份之后,那些给儿子的股份还是在他的手中代持着。并且,他也依旧能够在各种不利于他的情况下继续拥有他对于公司的实际控制权。 眼见着单氏这艘船近些年来不光没有扩大规模,还在浪潮中做错了好几次决策,高副总的心里也是着急的。 好不容易他们老总终于看对了赛道,选择进入加酒饮料的赛道,也得到了投资公司的青睐,事情却似乎……又有反复。 其实,在高副总知道打算要给他们投钱的,是单明明所在的那家投资公司时,他就感觉不太对劲了。 他虽然说不清那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但他就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那么容易的。 毕竟,单明明走的那天是什么情况,和单总之间又是爆发了怎样的矛盾,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但高副总还是没有想到,单总家的千金居然会特意联系到他,并和他进行了那次推心置腹的谈话。 中午十二点半,高副总走下楼去。 在他坐进车里的时候,他便收到了由他悄悄联系到的那些公司股东们发给他的消息。 高副总看了一会而那些消息,而后打开了他和单明明的对话框。 高副总:[明明,股东们都已经向着你那边去了。我们大约1点能到蔚锐资本] 第154章 琅俨/文 蔚锐资本的一间会议室内,单氏的多位小股东坐在那里,等待着。 他们当中的好些人年纪都已经挺大的了,所拥有的人生经验也有许多。称他们一声“老狐狸”其实并不为过。 可当他们来到这么一家在业界十分出名的投资公司,坐在能够俯瞰到临海城市中心的办公室里,他们的内心依旧会思绪万千。 这是他们所不熟悉的,另一个领域。 而即将到来的,却是一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小辈。 那还是让他们老是捧着的那位老兄弟很喜欢,却并不打算用心培养的漂亮女儿。 好像上一次他们在酒桌上提起这个小辈,还是在替她的终身大事犯愁。老兄弟的女儿都二十六七了,却和谈了几年的男朋友分手了,这可怎么办啊。 这可真是太让人发愁了。 毕竟,现在的小姑娘主意可大了,要是过了二十七八还不嫁人,可能就不嫁人了。 他们见过单明明不少次,也知道单总的女儿之前有在公司里做事。但不知道从哪天起,她就不干了。 不干了就不干了吧。 这些股东们心想,兴许是单总家的千金终于意识到公司的未来其实跟她毫无关系,她爸也不想把股份和钱留给她,就也和她妈妈一样,回家花钱、享福,也安安稳稳地做她的富家千金去了吧。 可一转眼,他们居然就要一起坐在这间会议室里,等待单总的女儿来和他们说话了。 并且,这次的见面还是瞒着他们单氏的CEO及实际控制人——单明明的父亲在进行的。 这么大的反差,任是谁都会感觉到不习惯。 单氏的一名股东松了松他的衣领。他想要清一清喉咙,却又觉得在如此安静的房间里发出声响有些不太妥当。他于是只得忍着那份咽喉的不适,视线又扫向和他同坐在这里的其他股东。 已经1:30了。这会儿距离他们和单明明说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如果是在平时,如果有谁胆感让他们等半个小时,可真是不知得让他们给骂成什么样。 -- 第343页 可现在,他们却是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连口水都没得喝,却还只是坐在这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开始了惴惴不安,犹豫了老半天都不敢开口问些什么。 等时间来到了1:37的时候,终于有一名持有单氏7%股份的股东看向把他们叫来这里的高副总,问道:“高副总,侄女儿什么时候到?” 这位股东第一次见到单明明的时候,单明明还在念初三。 单明明一直是唤他叔叔的,那他喊单明明一声“侄女儿”,也不过分。 但在这种时候,再用这种称呼来指代单明明以拉近彼此间的关系,就不合适了。 “再等一会儿吧。”高副总说:“单小姐的助理刚刚跟我们说了,她在接待公司的一位投资人,可能谈得比较久吧。” 得,一边是给他们钱的;另一边,则是等着被他们给钱的。孰轻孰重,那还是一听就知的。 那就再等等吧。不然,还能怎么着呢? 就这样,他们这些长辈就在这间办公室里又等了十来分钟。 那可真是让人不断胡思乱想的五十分钟。 可单明明到底还是没有让他们一直等到两点。 她在1:50的时候派出了她的助理去通知那些人她就要到了,也给他们发去矿泉水,并在1:52的时候才终于姗姗来迟。 当她带着电脑走进为她推开了门的会议室时,坐在里头等着她的就不再是一堆企图和她攀上关系的“叔叔”,而是正在向他们寻求投资的公司的股东们了。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今日的单明明已经不同于以往了。 她看起来不再是一个无论何时见到都毫无瑕疵的,精致的富家女了。 她虽然依旧还是那么漂亮,却没有了那幅我见犹怜的脆弱感。也不会让自己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能让别人感觉到心下妥帖的了。 当她落落大方地说出那句致歉的话语,这些叔叔辈们就都能感觉得到,这个“侄女儿”已经在无形之间压过他们一头了。 无论是在她的声音还是神情之中,都看不到真情实意的那种抱歉。仿佛她所说出的,只是一句“下午好”。并且,她也只是过来和她的部下们开个会而已。 单明明和发完了水的助理点了点头,而后就来到了长桌的主座前。会议室的门被她的助理拉上了,而单明明则也在那一刻坐了下来。 “各位都是单氏的股东,想必也都知道近来发生的,有关单氏未来发展的这件大事。” 单明明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比她年长得多的“叔叔们”。在确认每个人都和她对上过视线之后,她才接着说道:“我们蔚锐资本承诺会向单氏投资3个亿,用以帮助单氏进行转型、发展加酒饮料的业务。” 单明明顿了顿,又道:“但这些都是有前提,也是有条件的。我们蔚锐资本虽然是一家关注公司早期发展的基金管理公司,却不是天使投资基金。 “我们向单氏提出,希望贵公司能提高公司的组织管理能力。同时,我们对于单氏的尽职调查也正在进行中。” 在说了这些把双方之间距离推远的话之后,单明明终于又向那些股东们露出了笑容。 她在这些股东都吃不准她的意图时给了他们一粒定心丸。 ——“其实,我们在这件事上的目标是一致的。” 单明明说:“各位单氏的股东们肯定是希望能够得到这笔投资的。对于我来说,我也希望公司用心挑选的被投资方的确是值得投资的优质项目。” 这句话一出口,几乎就能算是摆出态度了。 那也让心里没底了近一个小时的股东们都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其实,作为商场上的老狐狸,他们之中已经有人意识到了,这应当是单明明故意为他们营造出的心路历程。 可意识到了又怎么样呢?他们的心思还是让单明明轻轻松松地牵着鼻子拐了这么一个弯。 到了这会儿,这些老家伙们也既是高兴,又是着急。因为都感觉到了——单明明接下去的那句话,可能才是她的重头戏。 单明明也就在他们的期待中接着说道:“可问题在于,单氏真是符合蔚锐资本的要求的吗?或者我再进一步地说,如果单氏在某些方面做得还不够好,我们是不是有办法,让它变得符合要求?我想,这才是符合我们双方希望的事。你们觉得呢?” 单明明这句话一出口,那些股东们还不赶紧向她表忠心? “是是是”和“对对对”接连在这间会议室里响起。甚至连“您怎么看”这种话都让人给说出来了。 “您”这个字里的讨好之意实在是太过明显了。以至于说出了这个字的人自己都在把那句话脱口而出了之后尴尬了。和他一起来的其他几人不禁看向了他,单明明却是笑了。 那就让这些受邀而来的股东们也都笑了起来。 围坐在长桌边的,是穿着深色西服的中年男人们。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也就是坐在单明明左手边的高副总了。 而单明明则是穿着一身白色的正装,年轻靓丽。 当这两者身处同一副画面时,身穿白色衣服的年轻女孩在多数情况下都是被逼迫、让人不用正眼看、被觊觎或是被颐气指使的。 但,此刻的单明明坐在这里,却是被这些老家伙们给讨好的。 -- 第344页 当这些股东们都跟着她笑起来之后,会议室内的气氛也就变得轻松起来。 但单明明脸上的笑意却是在那么一瞬间突然消失了。这间屋子里的气氛也就在顷刻间变得凝滞起来。 单明明道:“我曾在单氏供职过四年,负责公司的财务。说实话,我对于单氏的了解,应该是多过在座的各位的。在我看来,单氏CEO单志鹏先生的掌舵风格,其实很令人十分担忧。” 这并不是一句用很大的声音说出的话语,却是让听到了这几句话的人都感觉到了心里一颤。 在这些股东们的注视之下,单明明打开了电脑,并从座位上起身。 她让自己的电脑连上会议室内的投影设备,向单氏的这些股东们展现起了她做的PPT。 里头细数了单总作为公司的CEO犯下的那些问题,或者说是错误。 对于这些,单明明原本就是知道的。而当她被蔚锐资本派去进行对于单氏的尽职调查,她也就能够重新拿到那些数字、报表、以及其它相关的内容。 当她对那些资料进行抽丝剥茧,她也就能够在将一切还原之后把它放到明面上来了。 单明明给这份PPT设置好了自动翻页的时间,而后说道:“他的眼光不行,近几年来的商业嗅觉也不够灵敏。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无能而已。但他又喜欢独断专行,也没有容人的气量,性格暴躁。” 单明明的PPT里所展示的,正是近几年来单氏因为CEO的错误决策而造成的当年业绩下滑,以及连年来的主营业务萎缩。 这些本是公司的股东们已经接受了的事实。那些在他们这里,也都已经翻篇了。可在单明明那里,她却是把帮助避免这些事的方法也列了出来。那些看起来都是很小的动作,可只要真正实施了,就能让单氏避免相当大的损失。 不仅如此,单明明还建立了财务模型。 通过那个模型,以及尤其所测算出的结果,股东们甚至能看到单氏在规避了那些不必要的风险后所能得到的财务增长,甚至是股东能够分到的红利也都给看得清清楚楚。 “我们不是一定不能原谅一个人犯的错误。但同样的错误,犯过了就不该再犯了,对吗?只是单氏的CEO,他可以把同一个错误犯三次,甚至是四次。” 她说的就是单总做出的那些错误决策。 那些看起来的确是不一样的错误决定,可归根结底,导致其发生的原因却是高度相似的。 单明明把手压在会议室的长桌上,俯身看向围坐在长桌边的单氏股东们。她的眉眼是如秋水一般的,鼻子则是秀气的。甚至微笑也一直在她的嘴角挂着。 在离她很近的高副总看来,半年未见的单明明甚至比离开公司的时候还要温柔了许多。 可单明明此刻看着这些叔叔伯伯辈们的姿态,就仿佛是食肉动物在看着食草动物一样。 等到这些人的心里都犯起怵来,单明明便在电脑键盘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随之出现的,就是单氏的财务报表的一小截。为了让这些股东们能够看个清楚,她还特意把每年都会在账上出入一次的那笔款项高亮了。 “而且,他还会把公司的钱拿去买理财。这些钱,每年返还到公司账上一次,却是只返本金,不返利息。” 这句话一出,股东们可就真的要炸了。 这他们还能忍?那分明就是把他们投在公司的钱拿去赚利息,利息还只给姓单的一个人给拿走了! 真要这样,他们还不如自己把那些钱拿去炒房呢! 但……事实难道真的就像是单总的女儿所说的那样吗? 这些股东们不禁怀疑起来。单明明也知道他们对于这样的事不会那么容易就信了。于是他也就看向一旁的高副总,唤了他一声。 “高副总。” 这一声直让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把他们喊过来的高副总的身上。 而后,他们就看到高副总叹了一口气,并带着忧思向他们点了点头。 这的确就是事实。 一个他们想要向蔚锐资本隐瞒的事实。 然而,负责这次尽职调查的人,正是对单氏的财务情况了如指掌的单明明。当这样的一个数字被单明明挖出来,他们也就再也隐藏不了了。 在座的股东们一片哗然。 此次尽职调查虽然还没有结束,但它已经很不好看了。 如果一家公司的CEO兼实际掌权人会把账上的钱拿去做理财,那么又如何让投资公司相信他们在拿到了自己的那笔风投后,不会故技重施? 对于这些投资公司来说,他们肯定是宁愿看到被投方在扩张的时候疯狂烧钱,也不愿意看到拿钱去做理财的那档子事。 当这些过去被隐藏的数字都被展现出来,单明明就又回到了长桌的主座前,将她先前说的,她个人的看法又重复了一遍。 并且,这一次她还将她真正想说的话也加了上去。 单明明说:“你们进军的赛道和现在已经拿出的产品方案是好的,也是一家有着成熟人员架构的老牌公司。可如果单氏的实际控制人不变,高管团队中也没有一个可以改变这种境况的人,那么别说蔚锐资本了。整个创投圈里都不会有人敢给你们投钱。” 第155章 琅俨/文 单明明是在吓唬这些比她年长了很多单氏股东吗? -- 第345页 或许吧。可她说的也却是就是事实。 单明明向来就不爱和人说谎。在过去,她曾因不会说谎而让人在背后议论她的时候说她傻、不聪明、不世故。 可现在,单明明却是在经历了很多之后觉得,只有当她所说的都是真话时,她的话才会是有说服力的。 只不过,她说的虽然全都是真相,却不是真相的全部。 就好像她也不会说,如果这次的尽职调查如果不是正巧让她给撞上,很多问题别人很可能查不出来。而她一旦把这些数字都还原出来,她就可以让这些单氏想要极力隐瞒的东西变成创投圈内众人皆知的事。 可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她和这些人之间的利益就会是相斥的了。 所以她不会说。她不会说她是故意要这样做的。 她更不会告诉别人,她的目的就是要让单氏的小股东自行想办法撤换掉他们的CEO。 她只会告诉这些老狐狸们,单氏如果还是他们的那位老兄弟来当家,那么来自于创投圈的风投对于单氏来说,就只能是个梦了。 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单明明的语调是平淡的。 但她已经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确立了自己那高于对方的地位。 她不需要再放狠话了。现在的她,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等待她在先前所摆出的事实在这些小股东的心中发酵出一个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单明明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距离她和下一位客户约的时间已经很近了,但在散会之前,她可能还是有几句话要提点已经在她这里录音录了好一阵子的一个人。 单明明于是把视线从她的手表上挪开,并看向那个态度似乎尤为认真的中年男人。 “孙尊章先生。”单明明顿了顿,并在与会的小股东们都跟着她把目光放到那个人的身上时说道:“你在单氏的持股是1.9%。” 这是单明明在今天的下午第一次叫出他们之中的某个人的名字。 那也向这些小股东们释放出了一个信号:[我对你们,其实很了解] 单明明看了这个年纪大约五十多的中年男人一会儿,笑着问道:“你是在录音吧?” 说着她想了一会儿,状似随意地问:“如果我没弄错,你应该是在周老问我‘您怎么看’的时候开始录音的吧?” 这两句话一出,会议室内的气氛就陡然大变。 紧张、惊怒、责备、尴尬——在突如其来的混乱中,这些情绪能够在他们中的很多人身上被找到。 孙姓小股东在此刻所感受到的压力显然是先前的他所没能料到的。在他看来,他们毕竟跟着单总喝了那么多年的汤,现在单总的女儿要给他使坏,他们给录点什么去提醒他兄弟,这没什么错吧? 并且,他这不还是讲义气的表现吗? 但那些先前对单明明说了恭维话的人却不会这么想。现在,他孙某人反而成了这些单氏小股东里的叛徒。 紧张之下,孙姓股东连忙要把手伸到桌子下面去摆弄他的手机。 但他太慌张了,以至于一个不小心把手机给弄到了地上,也让坐在他附近的人把他手机上的录音界面看得清清楚楚的。 孙姓股东想要弯腰去捡手机,可坐在他身旁的一位老兄弟却是抢在他之前把手机捡了起来,也把录音给终止了。 “老孙,你这就不厚道了吧?” 这样的话对于他们这些见面先恭维几句的老狐狸来说,就已经很不客气了。 孙兴股东见状,连忙又看向他的其他几个兄弟们。 可这些老兄弟们看他的视线却都是不善了起来。那简直让这个男人感觉到心里发怵。 在这样时候,反倒是单明明出来替他打了圆场。 “各位,别生气。不就是录了一段录音么?其实这间会议室里是有录音干扰器的,只是我特意没开。我想,各位都是跟了单总那么多年的兄弟了,兴许会有人想要录点什么回去给他听吧。这不是,就等到了吗?” 说着,单明明便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他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到了收走孙姓股东手机的那位小股东的面前。 单明明向那人点了点头以表达谢意,而后就从对方的手中接过了这部手机。 “我再说几句话,你可以一起带给单总。但我猜,他听到这些肯定会很不高兴。他不会反省自己的错误,只会恼羞成怒,把三五句话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说。” 说着,单明明就和在座的每一位单氏股东对上了一次视线。 “诸位如果有谁能在单总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也在现场,正好可以看看,看看他的反应是不是我说的那样。” 单明明就此在单氏的这些小股东面前,说出了她对单总的言行所作出的预测。 他会说:我是她爸!她怎么敢!畜生吗! 他会说:她怎么能心胸狭窄到到这种地步?怎么,公司要留给她弟弟,她就能要把整个公司都搞垮了?那不还是她自己家里的公司? 他会说:早知道当年就不该把她生下来,我操.她妈的! 单明明讲述完那些,并沉默了片刻。 而后,她就再次恢复了笑意,说:“就这些。但有关公司决策失误和他把公司账上的钱拿去买理财的事,我保证他一句都不会说。” 单明明的话语及其前后反差极大的表现就这样把在场的所有男人都给镇住了。 -- 第346页 而后她就把手机还给了那位孙姓股东,说道:“麻烦把手机解锁。” 孙姓股东照做了。而单明明便也将对方手机上的录音功能再次打开,点下了录音按钮,说出了她希望对方能带给单总,并也同样是在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的话。 “风投是在投项目,但在很大程度上,风投也是在投人。如果单氏的公司实际控制人不变,我真的不看好你们能在创投圈有什么收获。” 单明明说完了这几句话,就按下了录音结束键,任这些单氏的股东们面面相觑。 她再次看了看手表,说:“各位,两点十五分了,我还有下一波客户要见。我们……回见吧。” 当夜,单家。 “我是她爸!她怎么敢!畜生吗!” 单总在今天的下午接到了公司股东的“通风报信”。孙尊章和另外两位股东一起找到了他,并在他的面前播放了一段录音。 一想到那段录音的内容,这个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都一直掌握着最高话语权的男人就怒不可遏。 他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在公司发了好一通火了。但是没用,他在回到家之后看到自己的老婆就想到他的女儿,于是依旧是怒不可遏,并接着大发雷霆。 “你养的女儿!你养的!平时你在家是怎么教她的?你看看她,她怎么能心胸狭窄到到这种地步?怎么,公司要留给她弟弟,她就能要把整个公司都搞垮了?” 单总在客厅里边说边踱步,想到了就再说一句:“那不还是她自己家里的公司?搞成这样,她就能落了好?没门!我单家没有这种女儿,以后她在我这里,就一分钱都别想要了!” 单总用手背去拍手心,并且越想越气:“早知道当年就不该把她生下来,我操.她妈的!” 明明妈妈原本只是在面无表情地听着自己的丈夫骂女儿。 但当她听到这句话,她还是抬起了眼睛,看着这个气到面目全非的人。 “唐英,你看看你女儿现在牛气的样子。她居然要挑拨我公司的小股东来搞我!她牛气啊,他.妈.的给别人打工,有什么要牛气的?干一百年都拿不到我今天有的钱!” 唐英终于开口了。 但她却只是冷淡地问道:“我女儿现在难道不该牛气吗?” 这让原本还打算继续在那儿踱步的单总懵了。他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 只见唐英依旧是坐在沙发上,说:“你指望的那三亿风投,明明要说让蔚锐资本给你,你不一定拿得到。但如果她说让蔚锐资本别把钱给你,那你基本就是拿不到这笔钱了。你说,她难道不该牛气吗?” 这句话可就说在坎上了。那也是向来就在家中拥有绝对权威的单总所接受不了的事实。 单总别堵得满脸通红。他憋了老半天才说道:“她这是自己吃不到锅里的,就要把锅给劈了,是在公报私仇!我要是把这件事捅到她老板那里去,你看还有没有她好果子吃的!” 唐英看了她的丈夫一会儿。那应当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太太在积蓄她的力量。 而后,她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突然爆发一般地大声呵斥道:“那你去说啊。可别人有时间见你,听你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家庭矛盾吗?” 或许是因为她近些年来的温柔隐忍已经让她的丈夫忘了她曾经也是个很有决断的女人。当唐英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已经习惯了在家里和人呼来喝去的单总竟是一下回不过神来。 而唐英也就接着怒问他:“你以为全社会都是你儿子、你女儿、和你老婆吗?” 唐英又道:“要我看,女儿说得没错。公司有你在,就是不该拿到那笔钱。你还配拿到三亿风投?你配个鬼!” 矛盾在积攒了多时后,终于无法再让一切都只停留在海平面以下了。 在这个家里,过去只有属于男人的声音会如此响起。 而今天,这个家的女主人终于也和男主人针锋相对,高声争吵起来。 第156章 琅俨/文 晚上十点的车库里很安静。 当单烨明坐在车里的时候,他可以不受干扰地思考很多事。 他也可以……在代驾离开后,坐在副驾驶作上,好好地回想一下他和姐姐单明明在今天晚上的这次会面。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这只是他们姐弟俩要一起吃个便饭而已。 怎料,单明明却是特意在人均一千的高档餐厅里,订了一个供多人宴请用的包厢。 当单烨明报出了姐姐的手机尾号,并被餐厅的服务员小姐带到了那个豪华包厢——他就知道今天晚上的这顿饭,没那么简单了。 这天晚上的姐姐穿得很正式。 在弟弟被带着来到那个包厢时,姐姐正站在包厢内的巨大落地窗前,看着临海城的夜景。 包厢的门很重,地上也铺着华丽的地毯。因而,在包厢的门被打开的时候,几乎是完全无声的。 但当门打开时,走廊上的空气就被带了进来,让人感觉到了流动的风。 单明明若有所感地转过身来。 当她看着自己的弟弟,并露出微笑,单烨明会感觉到一阵怔愣。 因为他总感觉,那一刻的姐姐……身上有着一种久违了的东西。 他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但他却能够感觉到这样的姐姐他已经好久都没见到了。 -- 第347页 而后,他就看着姐姐向他走来,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 当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单烨明回想到这一幕,姐姐在今天晚上对他说的那些话以及那时的情形就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 姐姐对他说:“烨明,你拥有单氏16%的股份。这些股份,爸爸虽然转给了你,但实际上这些一直都还是在他的手上。他替你代持股份,那他有告诉过你,16%的股份大概是多少钱吗?” 和姐姐两个人用了一张大餐桌的单烨明没敢轻易开口。 那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家里的公司,他有股份,可他姐却没有。 单烨明和他的姐姐虽然感情很好,但他们俩的矛盾,其实一直都存在。 这一点,姐姐知道,弟弟也知道。 只是姐弟俩从没有谁把这些都摊开说了。仿佛……只要他们不说,两人间因父母的偏心而起的矛盾而起的就能不存在了一样。 但实际上,真的能吗? 在这一天的晚上,单明明身为那个注定了要“一无所有”的女儿,主动和自己的亲弟弟说起了这件事。 她当然明白弟弟的顾忌,说:“没事,说吧。我在公司管过财务,很多事,我其实比你知道得还要更清楚。” 单烨明想了又想,而后才别扭地说道:“爸跟我说,那大约……是6500万。” 单明明却是不禁叹息一声:“那应该是很久以前了。现在没那么多了,可能……也就是5500万多点。” 负责这个包厢的服务员这会儿刚好要来给他倒酒。听到了这个数字的服务员小姐都还面色如常,可单烨明却是震惊了。 他激动之下,险些都要把桌上的红酒杯都给打翻了,还是单明明眼明手快,替他把酒杯给稳住了。 单明明看了一眼那位服务员。服务员小姐就很快心领神会,去到备菜间了。 弟弟也就是在那之后问道:“怎、怎么会这样?差这么多?” “因为这几年爸做了几个失败的决策,公司的发展不是特别好。单氏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这种规模的公司在几年时间里资产缩水15%,其实是一件挺寻常的事。” 在如今的单明明眼中,那只不过是15%的上下波动。可对于她那持股16%的弟弟来说,那可就是“活生生”的1000万了。 他甚至都还没看过一眼那据说是已经给了他的6500万,但那笔钱就已经少掉1000万了。 1000万啊。即便对于单烨明这样的富家子弟来说,那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印象中,他“姐夫”关云沉在开始创业的时候,用到的初始资金都还不到1000万呢。 单烨明的还在想着那突然就人间蒸发了的1000万,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也很是纠结。而他的姐姐则替他布起了菜。 姐姐给弟弟夹了一块鱼子酱片皮鸭,也替弟弟舀了一勺龙虾麻婆豆腐。 “你看,依照你的持股份额,你其实还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可你连这都不知道。你可能……也没怎么参加过公司的股东大会。” 一听到“股东大会”这个词,单烨明就觉得头,也很是心烦。 他是真的不喜欢和那些老家伙们坐在一起开会,听那些报告。 其实他的爸爸有跟他提过,说他可以先进到单氏工作。他说他刚回国,想要先浪一浪。可其实,他是不想去到自己家的这家公司工作。 在单烨明看来,这家公司看起来很老。房子老、中层人员老、股东也老。 当他进到那家公司,遇到专门被喊来接待他的人,他看到的是谄媚的目光,以及阿谀奉承的话语。 单烨明不喜欢。 并且他也知道。虽然那些人见了他都会喊一声“小单总”,可只要他爸在,他在这家公司里,就不会有什么话语权的。 对于看中个性的男孩来说,他一点也不想去到那里,“稳扎稳打”。并且,他不想去到这种地方浪费青春。 弟弟在姐姐把菜放到他的碗里时连着说了两声谢谢,而后就皱着眉道:“我不喜欢跟他们那些人一起。他们死气沉沉的。我喜欢……跟年轻点的人一起做事。最好,是搞一个像姐夫那样的创业团队。” 当单明明从弟弟的口中听到“姐夫”这个词时,她的眼神暗了暗。但她很快就掩饰住了情绪的波动,并把话题引了回去。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那16%的股份,每年该有多少分红?爸替你代持了股份,却没有把分红给你。那些分红的使用权和支配权,其实一直都还在他的手上。” 坐在车里的单烨明深吸一口气,也暂停了他的回忆。 他感觉到有些左右为难。因为那16%的股份爸虽然给了他,可实际上……无论是爸爸还是他,他们父子俩其实都认为那些股份其实依旧属于爸爸。 爸爸给到了他的股份,其实就只是起到了一个象征意义。 那象征着——公司以后会给他,而不是给姐姐。 可姐姐今天的那番话,却是让他重新思考起了过去就在他的脑袋里出现过的那些念头。 他能不能不要只是每个月就拿点零花钱? 他能不能……也像他姐姐的男朋友那样,拿着一笔钱,去真的做些什么? 做点有意思的,酷一点的事。 不一定得要能挣多少钱,但它得有意思。 单烨明接续问自己:如果爸爸替他代持的这些股份真的能够被他握在手上,他会怎么做? -- 第348页 他可能……会把那些股份立马卖了,然后趁着年轻,做点事情。 对,趁着年轻。 当单烨明想到这里,姐姐在送他离开时说的那番话就又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了。 [烨明,爸总说以后家里的公司会是你的,钱也会是你的,什么都会是你的。可那得是多少年以后?20年?30年?还是40年?] [弟,我们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了解的。只要他还能站得起来,只要他还能看得清东西,他就不可能把权和钱从手里放下。那你就得等到五六十岁才能拿到那些了。] [你就按照公司资产一年缩水6%来算吧。等到那个时候,公司的钱可能正好还能做你的退休金。但那真的还有意义吗?没有了。这些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姐姐的话让弟弟的心乱了起来。 当他走向楼梯间时,他的呼吸也随着心跳,一起乱了。 这一刻,单烨明甚至有些责怪他的姐姐。因为他本来可以不去想那些,就只是高高兴兴地过着他的日子。 钱么,他现在有的花就好。他的那16%的股份原本就是爸转给他的,只要名义上是他的就行了,反正他也没有出过力,每年的分红他也是真的可以不去计较。 但现在…… 单烨明“嘶”了一声。他感觉到头疼起来。他试着深呼吸了几次,却还是心烦意乱地抓起了自己的头发。 然后,他就在电梯上行的过程中,意外听到了渐渐清晰起来的争吵声。 那是……属于他的父亲和母亲的争吵。 尽管他的爸爸身为公司的领导说话声一直就很大,可在单烨明也印象中,他的妈妈却似乎从未这样大声和爸爸争吵过。 就好像……好像一个“男人”一样。 在单烨明即将去到的那个楼层,在单总的家中,此刻的一家之主是如此的恼羞成怒。并且,他也急于在同自己妻子的争吵中,重新确立他在家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是的,地位。 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地位了。 至于温情与爱意,包容、公道与平等,这些对于他来说则是一文不值。 身为妻子的唐英把这里当成是她精心呵护的家,可她的丈夫却是把此地当成了丛林。 “唐英,你搞搞清楚,你不要年纪大了脑袋里进了水,就以为你牛.逼了!这个家是我在赚钱!要是没有我,你能过上这种生活?你能住在这种地方?” 单总指了指客厅落地窗旁的那个放着玉雕石刻的置物架,他又指了指全景式的西式厨房,以及一旁的中式厨房,还有客厅沙发前的壁炉以及其它许多东西。 他是如此震怒地向他的妻子展现着这套位于临海城市中心位置的豪华公寓,并接着说道: “你去看看你过去的那些同学,去看看外面的那些男人,有几个能有我今天的这种成就?能和我这种十万个人、一百万个人里都挑不出一个的男人做夫妻,是你十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最近的这阵子,唐英在忍,单总也忍。 对于这个家的男主人来说,他被老婆发现自己在外还有一个小三,可老婆还没跟他闹得要把家都给砸了,他于是便对老婆“忍让”了许多。 但现在,他老婆居然敢吼他,于是他也要好好管教一下老婆,给自己老婆“上上课”了。 然后,单总就说了那句许多男人都曾对自己的老婆说过的话。 ——“我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把头发熬白了,身体也熬得不好了,你呢?你又为这个家做了什么?” 通常来说,女人们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都会被梗住,感觉自己纵有万千委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多年的多年辛苦都喂了狗。 可唐英却不。 非但如此,她还因为自己丈夫的这句话而彻底怒火中烧了。 “我为这个家做了什么?你居然也有胆问我这句话?这个家里,除了拿钱,其他事情都是我做的!” 单总因为这句话而一声冷笑。 唐英却是抢在了他之前说道:“你又要说你赚了钱了是吗?那如果不是我,你能赚到这些钱?单志鹏,你给我听好了,正是因为有我,你才能一心一意地去工作,不被生活上的那么多琐事绊住。” 要说起这些牵扯人心神,将人的精力、耐心和时间都耗尽的事,唐英可就有好多可以说了。 “孩子生病了,向单位请假出去待孩子看病的人是谁?是我。烨明在学校里调皮,让老师请家长了,去学校里的人是谁?是我。你妈你爸住院了,要有人去照顾,谁去的?是我。家里的下水道堵了、楼上的邻居马桶漏水了漏到我们家来、家里的房子要装修、搬家要收拾东西,是谁负责的?是我!永远都是我!”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她这些年为这个家所付出的,所做的事都太多了。 “你知道我一星期花在买菜做饭上的时间就得有十几个小时吗?再加上做家务,就得有二十个小时。二十个小时是多长你明白吗? “我帮你把这些事都给解决了,让你什么都不用费心,也不用被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分心,只要滚去上你的班,去工作去拼去抢去争就可以了,所以你才能有今天。你明白吗?” 单总则说:“我他.妈有钱,这点事,我请他个五六个保姆,难道还能做不成了?” -- 第349页 唐英:“你有钱?你二十出头三十岁的时候有钱?梦里的有钱!你快四十岁了出去创业,家里还得靠我的工资来养!没有我,你能做得成什么?” 在说完这些之后,唐英特意停了那么一会儿,似乎是在等她的丈夫说些什么来反驳她。 可当单总吸了口气,又试着张嘴时,唐英却是立刻接着说道: “这些年你就上个班而已,有什么了不起?连狗都能去地铁里上班!单志鹏,你好好想想,我难道没去你的公司上过班吗?但我后来为什么不去了?还不是因为你想要防着我,担心我向你要求公司的股份吗? “你那么委屈,那你回家待着啊,换我去你的办公室替你上班。但是你肯吗?你不肯!” 在这间豪华公寓的大门外,这对夫妻的儿子正靠着墙,听着他们之间的这番争吵。 这已不是单烨明第一次在回家的时候正巧撞见他的父亲和母亲吵架了。 并且,这也不是这个男孩第一次听到父母在争吵时说出那些可能永远都不会当着孩子的面说的话了。 这一次的他,不再像上一次那样惊慌又紧张了。他原本可以在发现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争吵时就落荒而逃。 可他没有。他就只是抱着手臂,身体往后,靠着墙在那儿听着。似乎也是在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住在对门的邻居打开了门,似乎是想要看看对面到底怎么了。 而后,那个看起来四十来岁,戴着眼镜也文质彬彬的男人就和单烨明对上了视线。 邻居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可单烨明却是站直身体,向对方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并也做出了“嘘”的动作,示意他正在听家里的声音呢。 邻居也不知他们这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见状,邻居也只得是和单烨明点了点头,而后皱着眉毛关上了门。 等到对面邻居把门给关上了,公寓房门里的单总,声音就比刚才小了许多。 可这个男人说的话,却更是越线了。 他说:“看来,我是给你钱给得太多,把事情做错了。既然这样,我就少给点吧。从明年起,生活费减半。你呢,反正自己也有不少钱,就先把自己的钱花着吧。多出来的那些,我拿去给阿猫阿鸡阿猪阿狗,拿去从楼上往下撒也不给你。” 这句话一出,就再无对于自己妻子的尊重了。 这也是对于自己孩子的妈妈进行最恶毒的羞辱。因为他将两人之间完全不平等的关系就此挑明了,并还在以此来嘲笑、威胁对方。 那就仿佛……他是站在高处往下撒钱的主宰,而他的妻子则是跪在地上向他要钱的乞丐。 当单烨明听到这句话,他就不再接着往下听了。 上一次他这样离开时,他没有带着身份证,也就不能去到外头的酒店入住,只得窘迫地求助他的朋友临时收留他一晚上。 但今天,身份证就在他的兜里装着呢。 单烨明将身份证拿出来看了一眼,而后就去到楼梯间,按了往下的按钮。 在已然破碎的家里,唐英也沉默了片刻,而后用近乎平淡的语气说道: “好啊。那样的话,我们就离婚好了。你的那些钱,先分一半给我。剩下的你哪怕想一把火全烧光了,我也管不着。等你把钱都嚯嚯干净了,你就躺在马路边上讨饭,我绝对不管你。” 小区楼下,单烨明则在一路往小区外头走的时候给他的姐姐拨去了电话。 他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姐姐把电话接通。 当他听到属于单明明的声音时,他便下定决心了。 “姐。我想好了。” 单烨明道:“就按你说的做,我们找个律师,向爸发起确认我那16%的股份的诉讼。我还能把这16%分你5%。但我有个条件。” 单烨明顿了顿,而后道:“我要每个月都拿到公司的分红。” 电话那头的单明明笑了一下,她说:“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我要7%。你可以比我多一点,但你不能比我多那么多。这样不公平。而我,不喜欢不公平。” 这是灯红酒绿的临海城,即便此时已经将近晚上11点了,可外面的街道上依旧还有着许多车辆。 它们从单烨明的面前疾行而去。 它们也让这个男孩的脑袋里闪现过许多许多。 单鸣明想到了陈锋的工作室,也想起了关云沉在他的面前夸他姐姐的那些话语。曾经在他的脑中只是一片模糊的许多东西现在都逐渐清晰了起来。 这也意味着,他终于……长大了。 而后,他就对电话那头的姐姐说道:“好,成交。” 他不必再心怀歉疚却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又是不是真的该去做些什么了。 他和姐姐之前,公平了。 第157章 琅俨/文 原本打算回家的儿子离开了。并且,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可能都不会回家了。 而这个家的男主人与女主人之间的争吵,则也在他们的儿子转身后戛然而止了。 那或许是因为,唐英所说的“离婚”这个词实在是太具有杀伤力了。 很多其实并不愿意离开另一半的女人总是爱把“分手”和“离婚”挂在嘴边。她们把这两个词当做威胁。但话说得太频繁了,到了后来,这两个词也就没有了本该属于它的力量。 -- 第350页 可唐英却并非如此。 她是一个对人对事都很认真的人。 同样地,她也不会把她不想做的事轻易地说出口来。她不喜欢,或者说她不习惯把自己说出口的话变成“谎言”。 正是因为这样,她的那几句话才会让她的丈夫瞬间熄火。 只是他们这对夫妻实在是在一起得太久了。 久到……单总甚至都没想过他的老婆还会离开他。仿佛他们的这一辈子,早就已经绑在一起了。 是啊,那么多风雨都经历了。 为何会在他们都已经老了的时候,在身为丈夫的那一方挣到大钱以后还发生这样的事呢? 在这个男人中的成功者看来,女人不都是因为男人“没用”才会离开的吗? 和单总所说出的“金钱威胁”相比,唐英的话并不具有很强的侮辱性。然而要论起“恐吓”的威力,却绝对是唐英所说的话更强。 它所意味着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尤其唐英还说出了那句——你的那些钱,先分一半给我。 这还得了? 它既然触碰到了单总内心最深刻的恐惧,就必然也会让他感觉到勃然大怒。 他的内心在叫嚣着:你配什么拿我的钱?钱是你赚的吗?老子赚的钱,和你有关系吗?唐英,你可别心太黑了! 可当一贯温柔包容的妻子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向他,他却是连发怒的勇气都没有了。 对于贫穷的男人来说,妻子要和他离婚,那意味着他的一大笔“财产”想要离开他。 而对于真正富有的男人来说,妻子要和他离婚,则意味着他的一大笔资产很可能会离他而去。 于是乎,这个在家中向来就是说一不二的男人终于不敢了。 他只会说:我不同意! 此时单总的心里虽然还有火,却是不敢再接着当年激怒他的妻子,让矛盾再次升级了。 他又气又惊,并打算今天晚上不跟老婆睡一间了。反正女儿的房间正空着,他也可以去女儿的卧室睡觉。 只是他们的女儿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家住了。 那应当有两个季度了。唐英让家里的阿姨每周都给女儿的房间进行打扫,让它保持干净整洁,通风透气。但女儿的床垫和枕头什么的,却是因为放在那儿会积灰,都收起来了。 单总于是只得大晚上的,自己去找枕头被子,床单以及被套。 他原本想要证明他老婆过去所做的那些事都很简单,也都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于是他一生起气来就想自己做,用来证明这样的事他也可以做。可他却是连找个被子,找个床上四件套都花费了将近半小时。 他喊老婆,老婆非但不应,还把卧室的房门一关,睡觉了。 但家里到底还有个住家阿姨,于是单总又去敲阿姨的房门,大半夜的把人叫起来替他收拾出个能睡的床来。 瞧,他还是能找到一个女人来替他做这些事的。 等到床收拾好了,单总就一肚子气地躺上去,并给他的那朵“温柔解语花”发起了消息,也发起了牢骚,说出了一堆堆控诉的话语。 他今晚是自己一个人睡在这间屋子里,于是他也就再没了顾忌。他就像是个终于没了管束的男人,连最后的那层遮羞布都不再有了。 单总躺在床上不睡觉,既给外头的女人发送文字消息,又给人发语音消息。到了后来,他越说越来劲,就干脆和“那个女人”打起了语音电话。 “她居然跟我说,要跟我离婚!” “离婚就离婚,她要光是自己一个人走,我还就让她走了。反正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了。以后可有她后悔的了!” “但她居然还说要问我分一半的钱?她算老几!这世上有这么不劳而获的事吗?” 这种行为带给他的,是一种摸插座般的刺.激感。 他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他还是想要在这种时刻打电话和人说起他对于老婆的不满。仿佛,能够在这间距离他老婆睡的卧室不远的地方说出这些,就也是一种“反抗”,以及“示强”了。 这个男人当然知道,他老婆要是听到这些,肯定会非常生气。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觉得,哪怕他老婆不理他也不跟她说话,他也不能只是自己一个人生气。他得让老婆知道今天晚上他被惹怒了! “钱钱钱,说了半天,原来还是为了钱!她把我当成什么了?冤大头吗?” 电话的那头,一个带着柔媚的声音娇娇地说道:“单哥,唐姐姐肯定不是真想和你离婚的。她就是说说气话。而且,离婚这么大的事,哪有这么容易的。结婚,是两个人事。离婚不也是两个人的事么?只要你不想离,她就算是真的想离也难。” 此时正在和这个男人通着电话的,是他用钱砸来的解语花。 而正在这栋公寓里的另一间卧室里待着的,则是因为许许多多种感情而和他走到了今天的妻子。 究竟谁才是为了钱,其实是一目了然的。 可奇怪的是——把为了钱的当成是为了情的,又把为了情的强说是为了钱的——这仿佛已是许多男人的通病了。 当一个女人是因为爱他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这种通病的男人就总是不知珍惜,也肆意地挥霍着被捧到他眼前的一片真心。 -- 第351页 到了最后,他们还要对这个女人说一句羞辱,说人拜金。 可当一个女人真是为了钱才和他保持交往的时候,他们又恨不得捧着钱送给别人,而后还要说“她”才真的懂我。 这可真是奇哉,怪哉。 并且,他们也不懂,伤了爱财的人,只要再多给点钱就能挽回。 可如果他们伤害的,是那个真正爱他们的那个女人的心,那么他就很难再挽回了。 半夜两点,气得半宿都睡不着的单总终于是睡着了。 并且,当他呼呼大睡的时候,他的手机还就放在他的枕边。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这间卧室的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唐英走了进来,她接着窗外的月光来到了这张属于她女儿的床边,并拿起了就放在枕边的那台手机。 她轻手轻脚地进来,又是轻手轻脚地离开。 当房门被关上时,她就在手机上输入了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的那串密码。她一直都回避着那些真相,也一点儿都不想知道她的丈夫平时都在网上和出轨对象聊着些什么。 可现在,她突然就在这样一个深夜,跨过了她原本一直都过不去的那道坎。 她进到丈夫的V信,也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凌晨的一点半时还在和她的丈夫聊着天的那个人。 唐英先是用有线耳机接上了她丈夫的手机,听了一会儿两人的聊天。但她仅是听了几句就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 这位妻子于是摘下耳机,缓了一会儿。 待到数分钟后,她终于直接点进[查找聊天记录],而后选择[交易]。而后,她几下都划不到底的,动辄数万的转账记录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唐英对于数字的敏感性不及她的女儿单明明。 但有件是她不需要数字敏感性都能看得出来。 ——这些间隔时间都很近的转账,每一笔的数额都比她的女儿在公司拿到的月薪要高。甚至,这些转账中的许多单笔转款都要比她拿到的,均摊到了每个月的所谓生活费要高。 有些事,她虽然早有预料。 但当她真的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她还是会怒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她没有早一点下定决心来看这些! 现在,她不光因为她的丈夫背叛了她们之间的感情而愤怒了。 当感情退去,所有和钱有关的数字都能轻易地拨动人的神经,并爆发出阵阵雷霆般的怒响。 那或许是因为,每一个数字都意味着一次背叛。而数字的大小,则成为了背叛的深度。 她的心或许已经被伤到麻木。 可她到底,还会数数。 第158章 琅俨/文 唐英在对待自己的丈夫时,心总是柔软的。她也总是会以自己的方式去影响她的孩子们,调和孩子们和他们父亲的关系。 在她看来,这就是身为母亲的她应该在家中扮演的角色。 而现在,她这颗柔软的心终于坚硬起来。 唐英先是将这些转账记录录了屏又截了图,而后退出去,翻看她的丈夫和这个女人的聊天记录。 这一次,她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丈夫到底都和那个女人说了她多少坏话和指责上了。 她开始关注她的丈夫在给那个女人转钱的前后,都说了些什么。她也开始查看这个女人都是以什么由头来问她的丈夫索要的巨额钱款。 唐英一手拿着自己的手机,一条一条地看着转账的数目以及日期。她的另一只手则拿着她丈夫的那台手机,对照着具体的日期查看聊天记录。 她的丈夫给那个女人一次打了三万五,三万是那女人的儿子上三十节萨克斯的学费,另外五千是零花。 她的儿子有上过类似的课吗?有的,她的丈夫说男孩子弹钢琴有气质有风度,于是烨明上小学的时候,他们给烨明买了钢琴,也请了老师。只是烨明后来说他钢琴根本就没什么用,他也不是自己想学,于是不学了。 但那年的烨明上的课,也不是这么贵的“名家名课”。 至于她的女儿,没有。她的明明没有学过乐器。 她的丈夫给那个女人一次打了十六万,那是用来买一个路易威登鳄鱼皮包包的价格。 可她却清楚地记得,她的女儿向来节俭,买的最贵的一个包包价格也就不到两万。就这样,女儿还要被爸爸恶意调侃。 那她呢?她也没买过这么贵的包包,因为她觉得不值当,也没什么意思。 但那不是肯定的吗?毕竟,这个包的价钱已经比她的丈夫给到她的一个月的生活费还要多了。 所以,她才会觉得那“不值当”。 她的丈夫给那个女人一次打了十七万,那是给那个女人的儿子去瑞士参加滑雪冬令营的。并且,她的丈夫还特意叮嘱了,让那个女人给儿子升舱到头等舱,说否则对小孩的心理健康不好。 可她的女儿呢?她的女儿既没有参加过这种跨国的冬令营,也没去过瑞士。甚至……她的女儿还从来都没有去滑过雪。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家没钱的时候去不起,等到有钱了,她女儿的爸爸就急忙让女儿去公司上班了。 唐英看着这些令她自己根本想不到的项目,惊觉她的丈夫让别的女人的儿子享受到的那些,竟都是她的女儿所从未有过的。 不仅如此,外面的女人只不过是轻飘飘地跟他说了一句想要这个,想要那个,他就十几万十几万地给人打钱。 -- 第352页 可在他们的女儿真的需要花钱请律师去打官司的时候,她的丈夫给了多少? 二十万。 而且,那还是给了以后又各种不高兴,回家以后还骂骂咧咧的二十万。那让她甚至都不敢告诉丈夫,自己其实还给女儿打了六十万。 原本,她以为她的丈夫只是相比较女儿,更喜欢儿子。 可没曾想……即便是别人的儿子,在她丈夫的眼睛里,竟也比她们的女儿要好。 唐英的目光冰冷起来。 她从自己的丈夫和那个女人的聊天记录里提取到了对方的银行卡号和名字。 而后,唐英打开了自己的卧室房门。 她去到这个家的男主人的专属书房,打开他的电脑,登陆了他的网上银行,查询起更多可能存在的,直接从银行卡上走的转账记录…… 这天的早上七点半,在女儿的卧室里睡了一宿的单总醒了过来。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个女人”有没有给他发来消息。 对于单总来说,他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他觉得这一觉虽然和以往有了那么些许的不同,却也没有那么的不同。 他甚至还在环顾四周之后,琢磨起了把女儿的这间卧室改造成他的卧室。 昨天晚上的他因为不再担心老婆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发现“别的女人”发给他的消息,睡得竟是格外的香。 单总觉得,他该是时候和老婆分房睡了。 早上八点,这个家的男主人就像往常一样打算出发去到公司。 昨天下午他得到孙尊章给他带来的消息,光顾着发脾气了。今天上班之后,他得想想办法。他得想想,如果他那没良心的不孝女一定要死卡着他,他该怎么办。 是的是的,老婆昨天的确是跟他说了——“那样的话,我们就离婚好了。” 但他不去卡老婆的生活费,这不就行了吗? 他老婆不喜欢他说那几句话,他大不了不说呗。 想到这里,单总又不高兴了。因为在他看来,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一个“钱”么? 有很多东西,他拥有得太容易了。 他也想要如何就如何得太久了。 这个男人说他认为培养儿子更有意义。至于女孩么,嫁人以后总是会无心工作的。 所以,他把家庭资源向儿子倾斜,并只让女儿得到很少的东西,认为那有利于家庭财产的集中。 他的家人默默地接受了这一点。甚至于他的老婆和女儿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他给说服了。 他说他觉得很多钱都花得没有意义,富人应当节俭,别去挥霍钱,更别去糟蹋钱。于是他的老婆和女儿就过着消费水平远低于家庭收入水平的生活。 但是他的家人只当他是个守财奴,以为他是因为年轻的时候穷怕了,所以等到有钱以后也依旧是节俭。 过去的他一次又一次地说服了家里的女人们。 但现在,那位第三者的出现却撕破了他重复了多年的谎言。 它所可能引发的后果,也将是一连串的。 在单总打算出门的时候,他和唐英打了个照面。 但他却只当是没看到,面无表情且动作略带夸张地穿着鞋,仿佛是在告诉对方:你昨天说的话太过了,我还在生气呢。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为了取悦一个只是为了跟他索取钱财而靠近他的已婚女人,他就要失去和自己相处多年的老婆了,并还不合时宜地等着对方先服软呢。 多有意思啊。 和他们恋爱的时候比起来,这个男人已经变了那么多,可他却深信别人永远都不会变。 . 早上八点, 蔚锐资本。 此时的蔚锐资本办公室内还没有很多人,可习惯早到的单明明已经在她的办公室里工作了一会儿了。 她喝了一口茶,而后看了眼时间,起身去向吴蔚丰的办公室。 单明明觉得,现在应当时间刚好。因为蔚叔应当已经在来到公司之后做完了许多他想要在正式开始一天的工作前处理完的琐碎事务,并也喝了咖啡,稍稍歇了一口气。 她在走到这间办公室门前的时候和蔚叔对上了视线,却还笑着敲了敲门。 “请进。”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之前波哥把对单氏进行尽职调查的工作交给了我。” “对,他跟我说过。” “现在这件事有了一个比较特殊的进展。我想我得来和您进行一次汇报。然后,由您来确定我是不是还是负责这个项目的最佳的人选。” . 早上的八点五十五分,在这栋办公楼上班的许多员工着急地刷开进入通往楼梯间的闸门,希望自己能够赶得及早上九点的公司打卡。 可单明明却已经乘坐电梯下楼,并打算去到她今天早上需要去往的第二个地点。她带着自己的助理,从闸口出去,脚下生风一般地走向办公大楼的另一侧门。 但在她转向之前,她眼睛的余光看到了一个正站在办公大楼的前台那儿的,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是她的爸爸。 单明明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她的爸爸应当是想要去到蔚锐资本所在的楼层,却苦于根本连进到那道闸口的资格都没有。 看起来,这应当是一次没有事先进行过预约“奇袭”。 -- 第353页 单明明当然不会觉得她的爸爸是因为想女儿了,所以特意过来她上班的地方看她。 她的爸爸会在他们才要上班的时候来到这里,只会为了一件事——以单氏的CEO及公司实际控制人的身份去见一见他们蔚锐资本的老大。 她的父亲想法不错,只可惜,他已经失去了先机。 停下脚步的单明明看了一会儿那个方向。而后她就告诉身边的助理:“你和上面的人说一下吧,有一个我们承诺会投钱的公司的负责人现在就在楼下,可能想要上去。” “好的。”助理应了一声,而后就给楼上的人发起了消息。 单明明这就打算走了。但……一个和她的心上人长得很像很像的男孩也就是在此时去到了前台那儿。 距离早上九点越来越近了,近到……只剩下最后两分钟了。 这会儿才进到办公楼的职员们就干脆奔跑起来。那也让单明明眼前的这一幕变得纷乱了起来。 在距离他们数米远的那个办公楼前台处,关云沉刚好把他的身份证交给了前台的另一位工作人员。 对方在何时了他先前已经登记过的信息后,给了他一张临时卡片。 关云沉听到了一旁的那个中年男人的诉说,有些疑惑地问对方:“叔叔,您是单氏的CEO?” “对,我是。” “那您是……” “单鸣明”的名字几乎已经就在这个男孩的嘴边了,但他还是在最后关头改了口,问:“您是烨明的爸爸吗?” “对对,我是。” “我刚好要上去57楼,您跟我一起吧。” 不远处,单明明就看着这一幕。 她想,那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云沉了吧。 霍云沉和关云沉,他们两个长得很像很像,两人间的区别也比单明明和单鸣明的要小。 可当单明明看着这个男孩的时候,她却觉得,这个人的身上,哪儿哪儿都和她喜欢的那个人不一样。 “明明姐,是小关。”一旁的助理这样提醒道。 可单明明却是没有应声,转而在看着那个男孩带着她的爸爸进到闸口后,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第159章 虽然单总并没有提前和蔚锐资本约定时间,但他还是在等待了半个多小时候见到了吴蔚丰。 只不过,在他见到对方之前,负责接待他的人就已经和他提了个醒。 ——蔚叔很忙,每天的安排也都很满。因为单氏没有提前和他们约时间,所以他们之间的这次会面最多只能有15分钟。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如果您想要说的事在15分钟内说不完,那就只能和我们再约定一个时间,下次再来说了。 这其实和单总在来这里之前所想的情形并不一样,也让他感觉到有些失落,或者说是失望。 但好歹,他还是能见到对方了。 只是15分钟的时间真的很短,那让动不动就要和底下人开会一小时甚至是两小时的单总甚至感觉到了些许的不知所措。 唉,他想要和这位吴总说的,可有原原本本的好多事呢。 但现在,他也只好先给这件事理出个头绪,抓出个重点来。 这么想着,他就跟着接待人员的指引,去到了那间小型会客室。 “请问您想要喝点什么呢?” “都行,都行。麻烦你了。” 在面对除自己的女儿以外的蔚锐资本的人时,他的狂妄自大以及不可理喻似乎都消失了。他也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能够沟通的人了。 而在咖啡被端来之后,吴蔚丰就也进到了这间会客室,态度谦和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这已经是单总第二次见到这个比他小了十几岁,却是在创投圈已十分出名,并且也将一家投资公司做得这么大的“蔚叔”了。 他总在家中滔滔不绝地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的厉害,又是怎样一个十万人里都挑不出来的成功男人。但当他看到这位于他而言的“小吴”,他却是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因为他明白,这是一个比他成功得多的男人。 无论是从财富、学识、还是社会地位来说,都是如此。 他向来是一个很“实际”的人。 谁的钱多,谁的官大,他就服谁。 于是他就在这位创投圈的名人的面前,自然而然地扮演起了“下位者”的角色。 他把他家的情况,以及他和女儿之间的关系都和对方简单地说了一下。 他努力地按捺着自己想要“从头说起”的冲动,一上来就告诉对方:贵公司负责对我们进行尽职调查的人,其实是我的女儿。并且她的脾气不好,和家里的关系也很糟糕。 在开始的时候,单总是低着头,眼神也是往下走的。他大约花了六七分钟的时间把他想要说的重点说了一遍。 可那之后,他就开始忍不住了。他明里暗里地说起女儿的不是,说自己的女儿不识大体、眼光狭隘,并且人也不大气,是非常记仇的一个人。 说起这些的单总一个不注意,就说了十一二分钟了。 他自然是希望他和吴蔚丰之间的会面时间能够越长越好的,可吴蔚丰却是记得时间的。 他见这位单氏的CEO话一直不愿停,便不动声色地打断了他。 “好的。单先生,你这里的情况,我现在已经大致明白了。那你今天来见我,是希望达成什么呢?又或者说,你的诉求是什么?” -- 第354页 这句话就问到点子上了。和单总熟悉的那种话术相比,吴蔚丰问话的方式就真的是很直截了当了。 单总的心里稍稍忐忑了一下。 毕竟,现在坐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是如果不出意外就将成为他们公司的“金主”的人。 但他掩饰住了。并且,他也真的花了那么十几秒的时间去思考他的“诉求”到底是什么。 昨天晚上他气了半宿,心里想着他一定要在他那“卑劣”的女儿的上司那里揭穿女儿的真面目。 他想,对蔚锐资本来说,他女儿只是个员工,而他则是蔚锐资本相当看好的公司的大股东兼实际控制人。孰轻孰重,这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那么女儿,你既然胆敢这么对自己的爸爸,给爸穿小鞋,就别怪爸爸在你的老板那里不给你面子。 但现在,这个中年男人又觉得自己的诉求应该不止是这样。 单总想了又想,而后终于想到了他的诉求。 他说:“我希望贵公司能把尽职调查的负责人换掉。换一个跟我本人没有那么多矛盾的,也别让我女儿能借着给蔚锐资本做事的名头,在我这里作威作福,借机来找我的麻烦。” 闻言,吴蔚丰想了一会儿。 其实他在这位单先生过来他这里之前,心里就已经对这件事有了决断了。但眼下单先生的诉说,依旧会让他感觉到很意外。 吴蔚丰:“单先生,单明明在我这里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我看来,她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单总一听这句话,可真是痛心疾首,他连忙说道:“她这不都是伪装出来的吗?知女莫若父!” 但吴蔚丰却不为所动。他接着说道:“其实单明明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就已经跟我坦白了。她说她和单氏的实际控制人之间,有很近的亲属关系。但就她现在的表现来看,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吴蔚丰感觉到了,单氏的这位实际控制人虽然有着一个单明明这样的女儿,对于创投圈却毫无了解。 他只得先花费那么一两分钟的时间来和对方解释他们创投圈的规则。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他是相当成熟的连续创业人,现在他的女儿有一个项目,他想要向我们这些给他投过钱的投资公司引荐他的女儿,可以吗?可以。 “如果我们这里的一位员工是一个创业项目的天使投资人兼股东,他觉得这个项目很好,也想推荐给我们。这样可以吗?完全可以。” 在吴蔚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在今天来到了蔚锐资本的关云沉刚好从跟他对接的那个项目负责人那里出来。他和吴蔚丰对上了视线,态度相当自然地跟蔚叔笑着点了点头。 在那之后,吴蔚丰便示意这位单先生看一眼外面的这个长相十分帅气的年轻人。 单总当然还记得这个年轻人。毕竟,他就是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前被这个长得很帅,看起来也很有教养的男孩子带上楼的。 然而吴蔚丰所道出的,属于关云沉的另外一重身份却是让他震惊了。 “你看那个帅小伙,他是你女儿的男朋友。” 吴蔚丰一看单先生的反应,就明白对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心下也就对单先生和其女儿单明明之间的关系有了更多的判断。 蔚叔仿佛并没有看出这一点来,只是继续说道:“先前就是单明明和我们提起她觉得这个小伙子的项目很好。而且,他还背靠临海时风,拥有临海时风的数据以及信息方面的支持。我和他聊了聊,发现这个年轻人果然很有想法,就也给他投了钱。” 单总根本就不知道他女儿现在已经又找到了男朋友,也是完全没想到他那女儿居然还能找到这样的年轻人做男朋友。 面对这个信息,他脑袋里的第一反应则是:这个男孩看起来比我女儿的年纪还要小好几岁啊,这怎么可以? 之后那则是整整一长串的问题:我女儿和刘捷那孩子分手的时候就二十六了,现在年纪又大了,再过几年就要三十了,还不赶紧找个合适的结婚?还在这儿光看人家长得帅就和年纪那么小的浪费时间?这能靠谱吗? 这一系列的想法让他甚至都没听进蔚叔的那句“背靠临海时风”。 老半天之后,单总才反应过来,问:“那么小的一个小男孩,他就能背靠临海时风了?” 吴蔚丰没有接话,并只是轻轻咳了一声。 这样一来,单总也就明白他的问题有些过界了。 吴蔚丰的秘书来到这间会客室的门外向其打了个手势。他的意思是:十五分钟到了。 吴蔚丰向其点了头,示意对方他知道了。 而后,他就把话又转回到了他和单先生先前的话题上。 “当然,让您的女儿来负责对单氏的尽职调查,这个情况会更复杂一点。原则上,她还是需要回避的。但是在一般情况下,我们更会倾向于认为单明明作为你的女儿,会在出具报告的时候隐瞒对单氏不利的信息。但就现在看来,她并没有这样做。” 当吴蔚丰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倾向性就已经显露无疑了。 并且,这应当就是他对于单先生说出的诉求所给到的回复了。 这也让单总着急起来,他说:“可是我女儿现在借着这件事在我的公司里搞权利斗争啊!她这是要把我赶下台去,自己来当家!” -- 第355页 “那样,她也是在为公司着想,而不是在为她自己着想。” 对于这位单氏的创始人,蔚叔是真的很不理解。 在他看来,对面的单先生作为一名创业者兼一家公司的CEO,应当相当明白人才的重要性。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子女中有一个能干、并且有眼光的人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一件事。单先生拥有单明明这样的一个女儿,可是话里话外却无不透着对于女儿的偏见以及误解。 “单先生,你的女儿很优秀。能培养出这样的一个女儿,真的很不容易。我其实非常羡慕你。如果你能试着多信任她一些,那我相信单氏一定能得到更好的发展。” 吴蔚丰的话本应言尽于此。可他还是又说了那么几句话。 他说:“单明明是你的女儿。哪怕你们之间的父女关系并不好,可数字不会说谎。她也不可能把本来没有的事,说成有的。 “况且,她现在在单氏也有7%的股份了。如果你还是连她都不放心,又要怎么说服我们把钱投给你呢?单先生,你还是静待明明把尽职调查做完吧。” 这并非是单总所熟悉的圈子,也不是他所熟悉的规则。 对于蔚叔来说,他们不缺钱,缺的是值得他们投钱的优质项目。 单总也不知道,他的女儿已经和吴蔚丰交了底了。 单明明在今早和吴蔚丰的会面中坦言:她认为现在的单氏,组织架构过于臃肿,并且管理层也毫无女性高管。这样不仅会增加公司的破产风险,还会让公司与加酒饮料的主要目标客户群脱节。 简而言之,尽职调查虽还没有结束,但她认为现在的单氏其实不够好。 但她同样也告诉吴蔚丰:如果蔚叔愿意给到她这份信任,她可以在完成尽职调查的同时改变单氏的现状,也让它旗下的加酒饮品和总公司的主营业务拆分出来,变成一个足够好的项目。 对于资本来说,他们其实并不在意这家公司的高层是否会在他们的资金入驻时发生变动。他们也不在意一家公司是否是在他们对其进行尽职调查的过程中进行的这种正向改变。 甚至于,吴蔚丰在承诺给出那3亿投资的时候就已经说过,给单氏打款的一个重要前提,是单氏能够符合他们的要求,对公司原本老旧的组织架构进行优化,增强公司组织管理能力。 吴蔚丰向来就愿意给到那些在逆境中成长起来的人以更多的机会。 在他看来,单明明拥有这样的一个父亲,居然还能成长至此,这原本就意味着他的这位属下拥有扭转很多东西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他就拭目以待吧。 看看单明明能为单氏带去多大的变化。 单总在从蔚锐资本出来之后,脑袋依旧是懵懵的。 上一次他从这栋楼里出来的时候,满脑子的都是那3个亿!当时他高兴坏了,也激动得不行。 可这次他从那栋楼里出来,感觉却相当不对劲。 他后知后觉,发现这件事里可能有许多他先前所没能想到的弯弯绕。并且,她女儿的上司似乎也并不为他们之间的父女关系而感觉到不愉快,甚至也没有对他女儿产生猜忌。 等等…… 之前那个吴总说了什么? [况且,她现在在单氏也有7%的股份了。] 刚才蔚锐资本的人没等他把想要说的话都说完就把他请出来了,他一着急,就根本没反应过来。 现在他倒是回过神来了,可他女儿……哪来的单氏7%的股份?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接到了公司的律师给他打来的电话。 “单总,这里有件事想要和您说。” 电话那头传来公司律师的声音。虽然对方话还没说,可他的语气和语调就已经让单总感觉到不对劲了。 律师叹了口气,说:“您的儿子单烨明把他所持有的16%股份转让了7%给您的女儿单明明。现在他的代理律师拿着他在公证局做的公证,过来找到我了。” 律师又道:“单总,您看您现在方便和我见个面吗?您的儿子和女儿似乎是想要向您确认现在正由您代持的那16%的公司股份,并将那些股份拿回去。如果那些股份拿不回去,他们可能会起诉您。” 单明明的父亲似乎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那3亿的风投虽还没引入,可他自己家的后院,却已经全线失火了。 与此同时,单明明也抵达了她今天上午要去的地方。 那是在位置偏离了临海城市区的一处有着人工湖泊的绿地。 在那个空气好,环境也好的地方,有着一座建在了湖边的粤菜馆。这样的环境会让人感觉自己已经远离了市区以及嘈杂的人群。 而今天上午,单明明和单氏的那些小股东们就约在这里吃早茶,也就在临湖的那间大包厢里见面、进行商议。 “各位不用担心。” 单明明放下茶盏,气定神闲地说道:“我是两个成功项目的天使投资人,手上也有一些投资回报。我可以问我爸爸买下一点股份。不用太多,2%就够了。这样的话,我们就有51%,轮到他持有49%了。” 在单氏,单明明的爸爸拥有51%的股份。 除此之外,单总的手上又还拿着16%的,他替单氏的“太子”单烨明持有的股份。 而其他所有股东的股份加在一起,则有33%。 -- 第356页 现在,单明明已经把除单总的那51%以外的所有股份都控制住了。只待她再敲下2%的股份,就能将单氏的实际控制人给换掉了。 她希望在尽职调查的阶段就分出胜负,而不是在蔚锐资本的资金到来之后,通过稀释各方股权的比例的方式去拿下对于单氏的控制权。 尽管那样做她操纵起来会更容易,可她还是更倾向于前者。 她希望她的父亲——她那在家中不可一世的父亲能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不是在他根本就没有准备的时候因为对规则的不了解就输掉了那些,随即又开始四处大闹,说她联合外头的人去暗算自己的爸爸。 但这也意味着剩下的那2%会很难拿。 因为她想要向她的爸爸买下的,其实并不是单氏2%的股份,而是对于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权。 但她却觉得自己能够做到。 她也喜欢这样——选择更难、更刺激、同时也更精彩的一条路。 现在,她距离她的目标已经很近了。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了,她的父母对待她和对待弟弟是不同的。 以前,这样的不公平时常会让她感觉受到伤害。 后来她试着习惯,习惯这样的不公平,也试着说服自己:男孩子和女孩子本来就不一样。所以,爸爸妈妈这样对待她,又那样对待她的弟弟,也本来就是应该的。 可即便如此,在她偶尔想要争取些什么东西的时候,她还是会招致“分配者”的不愉快。仿佛她就不该对世间的任何东西有任何的欲.念,她也只能等着别人的施与。否则,她就不“可爱”了。 可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为什么不能是她来决定是否给到某个人一些东西呢? 当她拥有这种权利的时候,她也可以对那个不再讨她喜欢的人傲慢地说一句:那这些就不属于你了吧。 她打算向她的父亲抢夺一些东西。 但她想要抢夺的,其实并不是金钱、股份、抑或某种利益,而只是权利本身。 从此以后,她便不需要等待着某个人将东西分给她了。 她也不需为此来迎合对方,去学着变成那个人喜欢的样子。 未来,她将自己来决定她要不要给到谁一些东西、也决定给谁多一些、又是给谁少一些。 她将成为那个“分配者”。 想到这里,单明明便看向了那些已为她马首是瞻的“叔叔”们,并笑着向他们举起自己的茶杯。 只一个眼神而已,单总的这些老兄弟们便纷纷举起了自己的茶杯,以茶代酒预祝起了他们的成功。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老大哥单志鹏就再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第160章 琅俨/文 两周后…… 一场股东会议即将在单氏的总部召开。 这将是一场意义特殊的股东会议。 因为,所有的小股东都联合了起来,打算向公司的最大股东兼实际控制人发起“逼宫”。 名义上来说,他们的确只是一些“小”股东。 可当这些人全都聚到一起,他们手中所持有的单氏的股份,就能有49%那么多了。 作为公司的最大股东,单总手中所握有的51%股份在他们的面前,其实已经没有太多优势了。 而组成了这49%的股份的,不仅有跟着单总一路喝汤至今的老兄弟们,还有单总的女儿和儿子。 是的,女儿和儿子。 到了这个时候,已没有人会在提起单总的那一双儿女时,把他的儿子放在女儿之前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的主导者,就是单总的那个在公司一干就是四年,却是一点股份都没能拿到的女儿了。 可以说,当单明明向她的父亲夺权的这场大戏进行到这里,那个从小就只是被当做“大家闺秀”来养大的女儿距离拿下公司的实际控制权,就已经只剩一步之遥了。 那么,只因为是儿子就在十八岁时成为了公司第二大股东、并被钦定为家族企业继承人的单烨明呢? 单家的这位公子把他那16%的股份转让了7%给姐姐,而剩下的那9%的股份,他也一并交由姐姐来代持,自己则在这件事里全程隐身了。 为了躲避他的父亲,他甚至连他爸的电话都不接了,消息也全都屏蔽了。 理论上来说,这件事应当是被保密的。 可它实在是太刺激了。对于参与其中的绝大部分人来说,这可能就是他们这辈子参与的最像是“商业大战”的事了。 参与进来的那些小股东们因为过于兴奋,于是也就没把住嘴门,让公司里的许多人都已经在私底下听说这件事了。 但是没关系,对于单明明来说,这种全公司都在传着风言风语的状态,其实对她更为有利。 那会让她的爸爸在这场股东会议之前就已经被无形的压力给影响。 并且,既然所有人都已经对这件事的结果有了心理准备,那么她在一举取得公司的实际控制权之后,也就能更好地落实工作。 如果她要到来,她希望在她真正来到这里之前,就让所有的人都听到她的脚步声。 但,让单明明所没能想到的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她早就已经替她“铺过路”了。 在单氏,只要是入职时间在半年以上的员工,就都会对公司老总的女儿留有深刻的印象。 -- 第357页 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半年前被单鸣明“收拾”过。 至于其他一部分人,则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被收拾了的。 他们知道,那个外表看起来很柔弱的单家千金其实非常不好惹,也很有手腕。 此时距离“单明明”从公司离职已过去了半年多,但当时由单鸣明所留下的威慑力还在。 当单明明在半年之后带着那群支持她的股东们,开着“车队”浩浩荡荡地来到公司楼下,那些已经在楼上张望了好一会儿的人甚至都不敢大声嚷嚷。 他们只是即刻跑向跟自己相熟的人,并小声地传递起了信息。 ——“来了来了,皇太女来了!” 他们显然已是不敢直接喊出单明明的名字了。但这里的“皇太女”指的是谁,或许已没有人会猜不出了。 寒冬已过,此时正是春意盎然的时节。 单明明穿着剪裁利落的套装和运动鞋,再一次地回到她曾经为之工作了四年的地方。 她已有很久都没有回来了。 过去的这大半年,她一直都在唐明集团。 而当她回到这个世界,她则又马上去到了办公面积小了很多,可装修与布局却是十分出众的蔚锐资本。 在隔了那么长的时间之后再度回到这里,单明明会感觉到这里其实会比她记忆中的样子还要破、也还要更小一些。这样的灯光、房子的朝向、以及环境甚至都会让现在的她感觉到有些逼仄。 但这里却是她开始工作的地方。 她曾在这里学习到很多东西,也在这里失去了很多——青春的朝气,对于未来的憧憬,对于公平的执着与渴望,还有其它等等等等。 但现在,她也将在这里得到很多。 很多很多。 那些从年龄上来说能让她喊一声叔叔的股东们替她在前面开路。“叔叔们”对待她的态度是热情而主动的。有的人在看向她的时候,笑意中甚至还透着中年男人的讨好。 随着他们将单明明引至公司里最大的那间会议室,而昨日种种也都浮现眼前。 一路往上,单明明看到了许多张自己认识的面孔。 那些人曾是她的同事。而现在,他们则围在外面,甚至都不怎么敢和她对上视线。他们只是等着,等待着一个和公司的未来有关的结果。 单明明的视线扫过他们,而后就进到了那间会议室里。 她那久违了的父亲就坐在会议室的最里面,身边围着一些正在安慰他、也为他鼓舞士气的“虾兵蟹将”。 单明明方的股东们在她的身后,待她进入会议室之后就鱼贯而入。 单明明则看着远端的父亲,微微一笑后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句:“这是股东大会,没有股份的人,没有资格坐在这里。” 这句话说的显然就是那几个正在围着单总的人。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正犹豫着呢,资历很深的老股东们就直接上来赶人了。 这些人精们仿佛排练过的一样,赶人的上前赶人,剩下的则动作利索地把会议室里的那些椅子都往单明明所在的,会议室长桌的另一端搬去。 如此一来,光是会议室内椅子的排布都能让人看得出来究竟谁是得道多助的一方,又是谁,因为“失道”而已近乎孤家寡人。 “我是大股东,我说这次的股东会议必须有他们几个的参与!” 闻言,单明明轻轻地“哦?”了一声。 她问:“那爸你是想要把你的股份也转让给他们几个一些吗?” 随着这句话被单明明说出口来,那几个只是让单总找来替他说话为他撑场面的人就被接着往外“请”了。仿佛单总那充满怒意的一句话,只不过是能让他们被赶出去的进程拖慢那么一两秒的时间。 与此同时,此刻单总身边唯一的一个拥有公司股份的人——高副总也在那几人被请出去的时候向着单明明那里走去。 “小高,你走什么?你是有股份的!谁敢让你走?” 这句话一出,会议室内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聚在单明明身边的那些小股东们默契地笑了起来,而高副总则是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单明明的身边,并在单明明替她将左手边的椅子往外拉了那么几厘米后直接在那里坐了下来。 原来,单总身边最后的一员“猛将”也已经跟了单明明了。 可怜单总到了这会儿才意识到,原来帮着他女儿联系那些小股东的人就是他在前一刻还信任着的高鹏。 “你!好你个高鹏!这么多年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还分了股份,你居然也要跟我对着干!” 面对自家老总的控诉,高副总只是说了一句:“单总,人都是向前看的。我相信您的女儿单明明能给公司带来更好的发展。” 当这句话被说出口的时候,会议室的门也就被再次关上了。 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公司员工才听到了高副总的这句话,就在出门时看到了被单明明特意请来的,背着急救箱的医护。他们的心里,不禁“咯噔”了一声。 外头的那些围观人群显然是早就已经注意到这位有着柳叶眉,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医护妹妹了,正在那儿窃窃私语呢。 “天……他们连背着医药箱的人都带了。” “这是担心老总被气晕过去吗?” -- 第358页 “我觉得,是再气也得把字给签了的意思!” 被请出来的“虾兵蟹将”们一看这情况,愈发觉得老总危矣,连忙又想往回去。 可会议室的门已经被人从里面锁起来了。他们再往外一看吧,发现除了他们几个,似乎也没人想要冲进去。他们于是只好作罢,放下这个表忠心的机会,也放下他们的表演欲,就扒在门的玻璃窗户上看着里面的情形。 可单明明这会儿却是背对着门上的那扇方形小玻璃窗的。 那也就让他们从外面根本看不到单明明的表情和神态,而只能看到他们的老总是如何进行那困兽之斗的。 会议室里,单明明说:“爸,单氏在你的带领下,已经走了好一段的下坡路了。” 单总冷哼了一声。在时隔那么久之后再次见到自己的女儿,单总显然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 其实,他已经好久都没有从自己的女儿口中听到一声“爸”了。 那是因为相比起他看着长大的女儿,在另外一个世界长大的单鸣明更加的嫉恶如仇,眼睛里也更揉不进沙子。 可单明明不一样。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她的脸上依旧是带着笑的。 只可惜,单总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女儿”已很久都不愿意认他了,也没有意识到这句“爸”来得其实很不容易。 见父亲不理睬自己,单明明也不在意。她只是继续往下说道:“能创业的人,不一定能守业。能守业的人,也不一定能带着公司再次扩张。爸,你老了。现在外面竞争那么激烈,世道已经和你当年创业的时候不一样了。你再想要用你熟悉的那三板斧来做事是行不通的。” 单明明并没有很大声地在说这句话。 那是很普通的音量,以及寻常聊天一般的轻松语调。但她的话却能被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地听到。 不仅是会议室里面的人,就连在外面扒着门的人也都听到了,并为单明明的说话方式以及她所说的话而感觉到惊诧。 有人拿出了手机,企图将这段精彩的,父女之间的“夺权大戏”拍下来,录下来。 可那位自己找了个位置坐的医护妹妹却是提醒道:“别录啦,别录了。” 那几个人恍然意识到外面也有单大小姐的人,讪讪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可医护妹妹却是解释道:“他们带了录音干扰器的,你们这样录,也录不出个什么的。” 先前录了那么一小段的人连忙倒回去看,却发现他们真的只录了一片“嗡嗡声”。 而在会议室里,单明明的话则正在继续。 “我今天来的目的,想必您已经很清楚了。我想要从您这里买单氏2%的股份。爸,您该放手了。” 单明明才说出这句话,那些跟着她一起来的小股东们就都帮着她说起了话。 “单老哥,你看,侄女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就应了她嘛,好歹也是你自家的闺女啊。这又不是外人,干嘛呢?” “是啊是啊,要我看,也就别卖了。父女之间还要谈钱,多伤感情啊?明明只想问你要2%,2%而已,你给她就是了啊。” “是这个理儿。明明在我们这里也是工作了四年的,有功劳有苦劳,你工资给她开得少已经很不够意思了,现在还连股份也不给她,这说不过去吧?” 单明明在听到这些小股东们替她说的第一句话时,就已经有些想笑了。 其实她从没有真的讨厌过她爸爸的这些老兄弟们。 这些人是有些过于圆滑,并且也很爱财,还很喜欢顺着她爸爸说那些吹捧他的,不真诚的话。和他们在一起久了,她爸爸似乎也就真的不知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了。 但这些“叔叔们”在遇到她的时候,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也总是见面就要夸她越来越漂亮了。 公司吃年饭的时候,他们都会带上自己的夫人。每回看到她妈妈唐英,这些小股东们也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一张口就是嫂子长、嫂子短的,又或者为了套近乎,干脆喊她妈妈“阿姐”。 可单明明也是真的没想到,当这些人在站队的时候选择了她,他们向着单总说出来的话,居然还能这样。 那可真是,酸爽极了。 单明明甚至觉得,哪怕是为了这些人的“表演”,她都是愿意付钱的。 正这么想着呢,又一句更夸张的话就来了。 “烨明可是一天也没在公司里待过,你都给他16%,那你怎么也得给我们明明32%吧?” 当“32%”这个数一出口,单明明可就真的没能忍住,笑出来了。 但她调整得很快,那个说出了这个数的人也调整得很快,在单明明轻轻咳了几下的时候又说道:“要是老大哥你觉得32%太多,那你好歹也得稍微意思一下吧?” 单总面色阴沉。他看着这些一夜之间就全反了的老兄弟们,对女儿冷声说道:“你弟弟呢?让烨明给我过来。” 单明明早就防着他的这句话呢,直接从她带来的文件夹里拿出了单烨明的股权转让协议、以及委托她代持其股份的委托书。 “烨明手上一共有16%的股份。现在他把7%转给了我,剩下的9%也都交给我代持了。他说,一切都听我的。” “单明明,你少来跟你爸扯这套!他的那16%,现在是我在管,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两个在背地里搞来搞去的,搞再多也没用!” -- 第359页 单明明和她的爸爸对视了那么几秒,而后就从容地说道:“也可以,那我们是要先把民事诉讼的流程都走完是吗?爸你也觉得这场官司你可以应诉,是这样吗? “那等到我们把股权都确认好了,再去重新找一家投资公司,让他们给单氏投钱好了。反正你这么不配合,这轮融资我们单氏肯定就是赶不上了。” 这句话一出口,单总还没出声呢,那些小股东们就着急了。 一连串的“诶不不不不!”和“这怎么可以!”就在会议室里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而后,他们就纷纷开始指责起单总。 “老单,箭在弦上啊。这股份本来就是烨明的,他想要给他姐姐,怎么你还要人家和你打了官司才能把股份拿回去?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你当年把股份给烨明的时候他才十八,所以才说先让你给代持的。现在他都二十多了,该能自己做决定了吧?你还把那孩子的股份紧紧捏在手里。不想给,你早说啊。装模作样的那么多年,你有意思吗?” “就是啊,不是你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扒着不放呢?跟你儿子抢东西,丢份了吧?” “我琢磨着这家公司虽然姓单,可光是在这间会议室里,姓单的就不止你一个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老大哥,以前你总跟我们说,做人呢,眼光要放远一点,你现在怎么回事?怎么就只顾着眼前呢?” 单明明被她的爸爸强行教授“做人的道理”已经很久了。 那时候,她的爸爸总是喜欢跟她说一些听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也似乎很正义,可其实都是让她放弃自己的利益与坚持的歪理邪说。 现在,当她爸爸触犯到圈子里其他人的利益,也就终于轮到这个男人被人以如此方式来“教做人”了。 于是那些熟悉的话,就都被用来指责她的父亲了。 是的是的,大局当前呢。 你不肯退让,你就是没眼色,你就是不仗义,你就是鼠目寸光、不识好歹,是因小失大,是自私自利! 第161章 琅俨/文 类似的话,她曾经听到过很多次。 印象中,在她还小的时候,父亲其实并不常说这样的话。 但等到他开始变得有钱,开始“成功”,一切就都开始了。 过去,她会因为这些话而感觉到很难过。 有人说,如果一些话语能让你感觉到受伤,那或许是因为在你的内心深处,其实是认同那些话的。 你并不用认同它们的全部,也不用一直都认同。 哪怕你对那些话语中的一个句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那些都能够伤害到你。 ‘女儿,钱呢,是爸妈挣的。将来这些钱到底是给你弟弟,还是给你,都是爸妈的自由。’ ‘你是女孩子,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找个好男人嫁了。至于家里呢,以后都有你弟弟呢。记住,你要对你弟弟好一点,毕竟以后就是他来当家了。’ ‘明明,女孩子千万不能眼睛里只有钱。你盯着那些有意义吗?花得完么你?’ ‘女儿,你不能像你妈看齐。她这个人呢,就是太爱算小钱。你得大气一点。女人要大气,才会有好的生活。’ ‘闺女,公司是家里的。自己家里的公司,你还不得多担待着点?别老想着那点工资,人呢,眼光得放长远一点。’ 如果说她爸爸的那些老兄弟们,是因为单总耽误了他们拿到更多钱才对他说出的这些话,那么她爸爸又是为了什么才对她说出这些的呢? ——因为她想要做她自己,做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会思考的,活生生的人。 原来,身处这个世界的女孩哪怕只是想要做她自己,都需要披荆斩棘。 记忆中的她会因为父亲对她说出的那些“语重心长”的话而暗自神伤。 可她的父亲呢?眼下,单总之因为他那些老兄弟们的对他说出的指责而无比愤怒。 他似乎一点也不感觉到伤心或是难过。 那是因为他的心中完全不认同那些小股东们对他说出的指责吗? 单明明觉得,那应当不是的。 他只是打心底里觉得:那又怎样呢?这能算什么? 他平日里虽然是把自己的“高尚品德”夸得天花乱坠了,但让人觉得自己是那么样的一个人,那又怎么了?这些用来指责他的话在他看来,完全就无关痛痒。 这会儿的单总就只是气愤这些人居然胆敢站在他女儿的那一边,如此忤逆他! 过去,刘捷希望单明明为了他而去自己的爸爸那里争取一些东西。 他希望自己的未婚妻能够有更多的钱来充盈两人的小家。于是那会儿的刘捷就在单明明的面前说他们家怎么能这么重男轻女呢?似乎是单明明的面前替她打抱不平。 现在,单总的这些老兄弟们则是希望单明明能够在成功夺权之后帮助他们把手上的这点钱翻一番。 于是他们做得就更多了。他们干脆直接在单明明的面前控诉起了老大哥的重男轻女。 “老单,是儿子你就在他还没上大学的时候就给了他那么多股份。现在你女儿都已经这么厉害了,你还是一点股份也不肯给,你这也太重男轻女了吧?什么老思想啊!” 单总则说:“你别给我扯这些,她现在厉害又怎么样?以后还不是要给别人家生孩子去?她过两年就三十了,也就你们这些脑子不清楚的跟着她走!” -- 第360页 “孩子跟别人姓就是给别人家生孩子了?那不也是你女儿生的吗?” “就是啊。国家老早就已经说了,生男生女一个样!” 单总则呛声问道:“生男生女一个样?那现在外面招人为什么都喜欢招男的?女人要休产假,男人难道也要休吗?女人要照顾小孩要喂奶,男人也喂吗?” 这些话简直让小股东们听不下去。他们也继续说道: “明明那么优秀,难道还不能找个可以帮她顾家的好孩子?到时候她哪会把产假休足?还不赶紧赶回来上班?” “单总,我跟你说,男女平等现在是我们这儿的基本国策了。你这么搞性别歧视,还歧视你自己家的亲闺女,要不得的!” “现在老人年纪大了,在医院里陪床的都是女儿。你这么对你闺女,以后可有你好后悔的了。” 小股东们继续说,单总也继续一个一个地杠回去。他一个人挑十几个老兄弟,嗓门也越来越大。仿佛是平时给员工们训话训多了,都给锻炼出来了,单总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愤怒的样子也攻击性十足,一点都不像是个已经五十好几了的人。 但是这么一路吵了半个多小时,单总喘气的时候看到女儿居然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和自己的那帮兄弟们吵架,仿佛一点也不高兴参与,更是不屑于和他争论那些。这样的猜想真是让这位习惯于当家做主的父亲气得不行。 他前阵子在家里,觉得自己才说了老婆几句,老婆就威胁他要离婚。 好嘛,他不敢和老婆吵了。然而在家老婆不给他面子,在外他女儿居然也要拉着那么多人来给他气气受? 这会儿的单总觉得他所有的气都生到一块儿去了,他几乎是喊着说道: “我跟你们说实在的事,你们净给我扯这点虚的,脑壳被枪.崩了??我再跟你们说一遍,我是大股东!我手里有51%的股份,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大不了,老子不要那些狗.屁融资了!” 单明明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在那里发火。 此刻的她看起来冷得就仿佛冰一样。而这样的冷静模样也激发了单总更多的怒火。 单总原本就是已经站在那里一边拍着桌子一边舌战他的那些老兄弟们了。到现在,他就干脆在看到了自己女儿之后直接从走向单明明。 男人说不过女人、吵不过女人,这没事。 反正,他们还可以打女人么。 那些小股东们一时看不明白他们的老大哥到底想做什么。可单明明却是知道的。 她的父亲想要当众给她一耳光,浇灭她的“气焰”,也以此来削弱她这方咄咄逼人的气势。 如果他此举还能让这次的谈话直接终止,那就最好不过了。 在单总看来,他的女儿上回被他打了一下,就连夜搬出了家。这回要是被他当众打那么一下,以后怕是不敢、也没这个脸再带着人上门来和他闹事了。 单总气势汹汹地朝着女儿大步走去,那些被单明明收入麾下的的小股东们则在见到老大哥那么生气的样子时愣神、退却了。 一阵手机铃音响了起来。 但它却根本打断不了现在正在进行的一切。 单明明眨了一下眼睛,嘴角轻轻上扬。 她虽然在来此之前并没有想到他们之间还会闹到这一步。 但当她真的看到她的父亲仿佛恶龙一般向着她冲过来,她却并不觉得意外。同时,她反而还有些莫名的兴.奋。 单明明活动了一下手指的指关节,也动了动脖子,将椅子往后挪了一点。 单总的动作指向实在是太明确了,以至于在他朝着单明明挥手之前,就已经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几个小股东快步追上去。而坐在单明明左手边的高副总则也起身要替她拦下那位震怒的“上位者”。 然而单总却是顺势把高副总往旁边猛力一推。 高副总没想到单总上来就会用这么大的力气,他的心里也到底还对他们公司的老总有着敬畏,没敢真的使劲。于是他被那么一推,就整个人一个踉跄,撞到了边上的那张椅子。 而后,单总就向那个看起来已不像往日那样柔弱的单明明挥起巴掌。 手机铃音继续响着。 在这场混乱之中,从椅子上起身的单明明稳稳地接住了来自于她父亲的那个巴掌。 她没有托大,而是两只手一起抬起,先是握着拳用左手手腕外侧挡住了巴掌,再是用右手掐住了这个已经老去的男人的脉门,让他因为疼痛而无法继续使劲。 这位父亲终于没有像大半年以前那样,将他那仿佛被人精心呵护的花朵一样的女儿一巴掌打倒在地。 所有人都半是惊恐,半是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可对于单明明来说,此刻她的感觉真的棒极了。 这是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一刻。 她挡下来自父亲的巴掌,并将对方用来伤害自己的手牢牢地握住。 那意味着她终于不必生活在“父亲”这一角色的阴影下了。 她已经长大,也不再畏惧那个会在醉酒时对她说出“早知道就让你妈把你也打掉了”的那个男人。 想到这里,单明明愉快地笑了起来。 而那些跟随她一起来到这里的小股东们也终于一举上前,将老大哥搂抱着往后拖拽。 -- 第361页 单明明松开手来,并云淡风轻地说道:“单总,看起来你是宁愿进局子,也不愿意坐下来好好谈了,是这样吗?但你得知道,做生意不是搞帮会,不是你狠一点就能混得下去的。现在都是文明社会了。你这样,还有谁会愿意跟着你做事?” 先前响了好一阵子的电话铃音终于停止了,那像是电话那头的人终于结束了拨打。 可很快,同样的电话铃音就再度响起。 与此同时,单总家的另一辆车来到了公司的楼下。 车被好好地停在了划线出来的停车位上。而后,今天特意穿得很正式的那位母亲就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这位沉寂已久的女性并非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在她的车上,还有着她请来的苏律师——一个和她的女儿年纪差不多的漂亮女孩。 她们两个一人穿着白色裤装和平底单鞋。另一个则穿着风衣以及高跟鞋。两人一起走上现在已没什么人在的公司一楼,并渐渐走向人群拥挤的公司最大会议室所在的楼层。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唐英对那些围聚在会议室外听着里头的动静、并时不时地发出惊叹声的单氏员工们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声音让人一听就知道那应当是个端庄的成熟女性。 但在这个时候,她的声音却是让那些着急听着热闹的人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唐英却也不着急,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小伙子,麻烦让一让。” 在人群的最外围挤着的那几个人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并在和她对上视线后讪讪地让开了。 但直到此刻,这些年轻员工都还没有认出她是谁。 他们只觉得……这位阿姨看起来很面善,也很眼熟。 围在会议室外头的那些人一个个地都给这位阿姨、还有跟她一起来的年轻女孩让开了位置。 “她是谁?” “她是我们这儿的吗?” “不知道……” 人群中,出现了多次类似的对话。而后,他们就看着唐英来到了会议室的门外,敲了敲门。 “明明,是我,妈妈。快开门吧。” 这样的话一出,人群中就发出了一阵阵的抽气声。 原来,这人竟是他们的“老板娘”! 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单明明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慌张。 里头的情况现在实在是有些混乱,那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跟她的妈妈解释。 而后,她的目光就又落到了妈妈身后的苏雅娜身上。 她企图从苏雅娜那里得到些信息,可苏雅娜却只是和她点了点头,而后便在和唐英一起进到了这间会议室之后,动作利落地要把门给带上。 但明明的妈妈却是在这个时候唤了她一声。 “雅娜。”明明妈妈说:“门不用关,外头都是我们单氏自己家的员工,大家想要看,想要听,就让他们看着好了。” 说着,明明妈妈便看向外头那些先前给她让了路的单氏员工,并问道:“你们不会进来的吧?” 这些男男女女的年轻人一下子被公司的老板娘问了话,都还有点不好意思。然后他们你看看我,又我看看你的,就和唐英摇起了头。 “老板娘,我们不进来,不进来。” 才只不过寥寥几句话而已,唐英就在会议室内众人的注视下,把外头的那些员工安抚好了。 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还让里头的单总没法再随心所欲地释放怒火了。 因为,外头的人都看着呢。 可唐英却依旧是不慌不忙的,她就走到单明明的身旁,并取下自己的围巾,将其对折了挂在单明明的那张椅子的椅背上。 妈妈看向女儿,并和自己的女儿露出了一个能让人安心的微笑。 “明明。”唐英唤了女儿的名字一遍,而后道:“你用不着跟他买股份。” 说着,她的视线便转向会议室内的众人,说:“我跟他离婚,他就只有25.5%的股份了。” 第162章 琅俨/文 [我跟他离婚,他就只有25.5%的股份了。] 天哪! 这个消息,也太劲爆了吧! 自觉站在了会议室门外的那些单氏的员工们差一点点就要挤进里头了,但站在了最前面的那几个人还是在踮起脚尖往里挪了那么两公分之后,就又勉勉强强地垫着脚挪了回去。 他们稳住了身形,最后就只是停在了会议室的门外。 只是他们虽然稳住了身形,却是没有稳住嘴型。这些在外头听到唐英所说话语的人,一个个的全都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像是完全不敢信这样的话居然也让他们给听到了! 而后,他们又在后排没听清那句话的人问起的时候把刚刚的那句话重复了起来。 这下,不光是现在正在外头围观的、对今天的情况一知半解的单氏员工们震惊了,就连单明明也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这太让她感到意外了。 她原本是想要自己一个人把事情都给解决了,再去问一问母亲的选择到底是什么。 可现在,妈妈却再一次地在她和父亲发生冲突的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 但不等单明明和妈妈说些什么,远端的单总就已经大声说道:“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这件事,我不同意!我们之间的夫妻感情没破裂,你哪怕去起诉离婚,法官也会这么跟你说的。” -- 第362页 这句话当然会带给人压抑感,甚至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感。 但在他的这几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那阵恼人的电话铃音就已经又响了起来了。 这一次,单总没有让那催命一样的电话铃音再接着响了。 没错,那一连串的手机铃音,就是从他的手机那儿响起的。 但先前他一直在忙着呢。忙着和公司的小股东们吵架,忙着去恐吓自己的女儿。那也就让他一直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给他不断地打电话。 于是他就在摸出手机之后,看着手机屏幕愣住了。 原来,接连给他打了那么多次电话,并让这阵电话铃音阴魂不散到了现在的人,居然是他找的那朵解语花……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一只脚踩进了专为他而设下的陷进里了。 那也终于让他这样发起疯来就什么都不管也不顾的男人都感觉到了不安。 而这样的情绪和预感,即便是在他的女儿带着这帮和他有着多年交情的小股东一起来给他施压的时候,都是没有的。 仿佛直到他的老婆来到这里之前,一切都还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哪怕想要挨过这一局很难,却也不是一定就扛不过去了。 可当他看到他的老婆带着温柔的笑意出现在这里,情况就开始渐渐失控了。 唐英似乎早有预料,说道:“单志鹏,你要不还是先接电话吧。人找你找得很辛苦。你要是再不接电话,她就该得来找我了。” 单总哪还能在这个时候当众接起他婚外恋对象给他打来的电话? 他当然是只能咬牙按掉电话,而后就接着指着他的老婆继续骂了起来。 但唐英却是不为所动,她只是拿出她自己的手机,拨出她先前存下的号码,并把电话的扬声器也给打开了。 她的这通电话很快就被接起。 而后,所有人就都能听到那个带着哭腔的女声了。 “唐姐姐……” 单总在这个娇滴滴的声音出现的时候,就脸色大变。唐英却是还好脾气地应了她一声。 电话那头的女人于是连忙说道:“唐姐姐,我给单哥打了电话了。我打了好多好多通电话。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接。” “没关系,我现在就和他在一块儿,你直接通过我的手机跟他说就好。” “好……好的……” 电话那头的女人虽然还什么都没说,但她对于单总以及单总夫人的称呼就已经能够让人浮想翩翩了。 可唐英还要在说完了那句话之后,伸出了她拿着手机的手,走向她的丈夫。 见状,单明明有些担心,便拦了妈妈一下。 “妈,小心。他发疯起来要打人的。” “哟,这么有能耐呢?” 唐英笑着说了那句话,而后就看向会议室里的那些小股东们,说道:“那一会儿就麻烦你们保护我和明明了。” 单总夫人的这句话一出,先前没能拦住自家老大哥的小股东们还怪不好意思的,并重重地应了她一声。 而后,唐英就继续向前走,并对和她在一起已有三十年的男人说道:“你找的婚外情对象有话要对你说。” 她的这句话既是在提醒众人电话那头女人的身份,也是在催促着那朵解语花快说话。 “单……单哥。”她才一开口,就哭得更厉害了。 这个女人说道:“我接到法院的传票了,唐姐姐问我要五百多万。” “五百多万”这个数字一出口,周围就又出现了倒吸气的声音。而单总也恶狠狠地瞪向自己的老婆,仿佛是在质问这么大数字你居然也能说得出口? 此时这种“你做什么都是错”的误解已不会再伤到她了。 她只是提醒道:“那是你背着我偷偷给她花的钱。一共576万5900块。” 唐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实在是不够大声。那也让围在会议室外的人根本听不清数字,只得互相询问起来。 可单明明却是能听清这个数的。 尽管她早就知道她的父亲对她的母亲不忠诚,但这样一个数字给到她的打击还是相当大的。 因为她对数字有概念,也知道那差不多就已经够她买下单氏2%的股份了。 有时候,即便你再对一个人失望,当你听到那些细节的时候,你还是会觉得难以接受。 和唐英一起来的苏雅娜担心地看了单明明一眼,而单明明则叹了一口气,对苏雅娜摇了摇头,示意她还好。 电话那头的女声则还在继续着。 “单哥,你给我的那些钱,我都是真的花了的,不是问你要来存银行的。我现在手头根本就没钱。唐姐姐让我给她给她还那么多钱,这让我……让我怎么还啊? “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男人没有用,一个月就能挣那几千块的死工资。我一个女人,还要养我家宝贝,我哪里能拿得出那么多钱?她这不是在存心为难我吗?” 这个女人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是照着唐英对她的要求,给单总打了电话的。 但她的心里很清楚,与其求单总的老婆原谅她放过她,倒不如求单总帮她想想办法。 于是她话才没说几句,就又明里暗里地挑拨离间起来。 “她……她这是在借着打我的机会,在你那里耀武扬威呢。” -- 第363页 这个女人的话虽然才只说了几句,却已经把情况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她不知道让她寄予希望的这个男人到底正在遭遇着怎样的危机。她也以为她的“单哥”现在是在一场家庭会议之中,身边也只是围着他夫人的亲朋好友们。 她的那句话当然是说到单总的心坎坎上去的,却也让唐英冷笑一声。 但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的这番哭诉竟只是得到了单总的一句凶狠呵斥。 单总:“你给我闭嘴!” 女人一听情况不对,便着急起来,求道:“单哥,单哥你不能这么绝情的!那可是576万多啊!你再不管我,法院就要开庭了。我可是连请律师的钱都拿不出的……” 当小三把话说到这里,唐英就挂断了电话。 这位妻子脸上的笑意终于都消失了。虽然这一切都是由她所安排的,但当她亲耳听到那个女人说出的话语,她还是觉得自己需要缓一缓。 于是她便转过头去,轻轻唤了苏雅娜一声:“苏律师。” 这名年轻的女律师于是和自己的委托人点了点头,而后上前,对单总解释起了现在的情况: “单志鹏先生,您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分多次转账给这位已婚的陆女士,用于给她和她的儿子购买礼物以及各种服务。这些加在一起,已经有576万5千九百元人民币那么多了。 “由于这笔钱款属于您和唐英女士的夫妻共有财产,且金额很大,您其实是无权在唐英女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它擅自转给他人的。 “并且,这样的事情发生后,唐英女士作为您的妻子,也是有权通过法律途径将钱款追回的。” 苏雅娜停顿了片刻,而后接着道:“现在我的委托人唐英女士决定起诉这位陆女士,要求她归还那576万5900元人民币的夫妻共有财产。法院的传票已经在今天上午寄到陆女士的家中了。单志鹏先生,我说的这段话不是在威胁您什么,而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单总有一个交往三年的婚外情对象! 那还是个有夫之妇! 他在三年时间里背着家里人,前前后后一共给那个女人转了576万多! 天……这些被提炼出来的信息实在令人咋舌。 但更更厉害的是,单总的夫人居然还跳过跟她老公吵架的那一步,直接起诉小三,让人还钱! 这实在是和现在充斥在网络上的所谓“打小三”的视频完全像是处在两个世界。 而更更厉害的是,单总的夫人居然还能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把所有的事都铺开了说! 在外头围着的那些单氏员工里,一名女员工不禁感慨道:“老总的夫人是真的不想和老总一起过了……” 边上的男员工还不服气,说道:“你又懂了?” 怎料,先前说出感慨的女员工还没开口,另外一名已婚女同事就说道:“当然懂了。如果不想离,就不会把老总给婚外情的对象花了那么多钱的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捅出来。这要是还不离婚,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两边本来还要再争几个来回的,可会议室里的唐英女士又开口说话了,他们也就立刻闭上了嘴,努力朝会议室里张望,并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单志鹏,你给家里人打生活费的时候,扣扣索索。轮到给外头的女人买东西的时候,倒是十几万十几万的打,嗯? “你找的女人也是有老公的,跟你抱怨几句自己男人没有用,你就使劲给他儿子买这买那,还让人坐头等舱去国外参加冬令营?你给别人养儿子养得那么高兴,那我问你,你给别人生的儿子出钱买的东西,有几样是你给你自己的女儿买过的?” 当母亲说出这样的指控时,单明明就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她甚至不忍在此时去看她的父亲。 而后,唐英也就说出了如众人猜测一般的答案。 ——“我告诉你,一样也没有。” 唐英停顿了片刻,而后道:“既然如此,你就先替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把钱给还了,然后离婚分钱吧。你先把你的钱都分一半出来给我,再去替别人养儿子吧。到时候,你想怎么养就怎么养。没人再会来管你了。” 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女人。 并且,她也有着良好的教养。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只是在称呼那个从他们家撬走了576万多的女人时,用上了“不要脸的女人”这样的词,仅此而已。 她甚至连一句骂人的话都没有说。 当着自己和丈夫的女儿的面、当着她丈夫的老兄弟们、还有那些公司员工的面,唐英已是如此的克制。 可她的丈夫却一如既往地不明白她的苦心。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那个男人还在责怪她好好的日子不过,好好的富太太不做,偏要跌到钱眼里去,满嘴的钱钱钱,为了和他拿钱,连脸都不要了,那模样丑得让人看不过眼。 当单总的那几句话被大声地说出,就连外头围着看的那些员工们都听不下去了。他们痛苦地扭过头去,可单总的声音却是极具穿透力,甚至要让会议室的地板都发震了。 唐英尝试了几次,她想要和这个男人好好说话。 但每次,她的话都才起了个头就被这个男人所打断。 而后,那就是那一句句的——“这些钱都是我挣的!你什么都不做,光凭闹就想分我一半的钱?唐英我告诉你,在我这里,这种事,没门!” -- 第364页 他把那几句话吼得整个楼层都能听得清楚。 单明明终于忍不住,也大声地问他:“你能把你那张嘴闭上吗?我妈在说话呢!” 眼见着父女间的争吵就要开始了,唐英便干脆用手掌猛拍一下桌子。 随着“砰!”的一声,会议室内终于安静下来。 一个向来温柔且坚忍的人今天居然有此表现,这也让单总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只听唐英厉声问道:“是不是我今天带错人了?是不是我不该带律师过来,该带一堆的记者?让你一次出名出个够?” 她不等单总就她的这个问题说出回答,就接着说道:“我今天不是来求你离婚的,而是给你一个下半辈子还能在临海城继续做人的机会!” 她再次看向苏雅娜,说道:“苏律师,你把我们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拿出来吧。” 苏雅娜点了点头,而后就从她的公文包里取出那份文件,并将《离婚协议书》放到了会议室的长桌上。 唐英也接着说道:“我没时间跟你走起诉离婚的流程,也没兴趣跟你打官司扯来扯去的。你要么今天就给我把这份《离婚协议书》给签了,要么我们就不离了。我让起诉那个女人的官司开庭审理。” 单总到这个时候还在嘴硬。他甚至还让唐英好好地去追讨那576万,讨不回来就不是人! 唐英却道:“然后我再联系几家媒体,对这桩官司进行全程跟踪报道。到时候我一定把你的照片随身带着,谁来采访我,我就把你的照片拿出来,让摄像机对着你的照片拍。” 这句话一出,单总就终于安静下来了。 唐英于是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男人在外面有小三,这事在现在,还挺平常的?让人知道也没什么,而且你年纪那么大了,还搞了个年纪那么小的有夫之妇,还挺光荣的? “那因为搞小三,搞得连家都没了,女儿和儿子都不理你,家里的红旗也倒了,这总丢脸了吧?” 从这一刻起,会议室内的节奏就完全被唐英给控制住了。 但她想要说的话,以及她能说的话,却还有很多。 她还只是开了个头而已。 “你以为现在外面围了那么点人,就很多了?你以为我让公司的员工都知道你做了什么,你就能破罐子破摔了?这才到哪儿跟哪儿呢?全临海城那么多人,他们都还不知道呢。” 说着,唐英便向她的丈夫一步一步地逼近过去。 这位妻子说:“你不同意跟我离婚,也可以。男人在外面搞了个小三,原配不跟他离婚,但是居然要打官司问小三把钱拿回来。这也光荣吗?这叫奇葩,全国一共也找不出几件一样的事来!你说,到时候是不是只要有媒体曝光,其他人就会疯传?到时候别人会怎么看你?” 唐英说得没错。 男人在外面搞小三,这在她的丈夫看来,实在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单总也的确不怕这件事被自己的老婆给捅出去。 哪怕他老婆逢人便说他在外面有女人,他都能一笑了之,只觉得这个婆娘脑袋有病。 可唐英现在所说的这种情形,却是真的能让他感觉到害怕的。 狂妄如他,到底也还是有惧怕的事的。 唐英的话还在继续。随着她说出这些话语,她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就渐渐不再是那柔弱可欺的样子了。 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单总是一个怎样强势的人。 并且,那还是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男人。 可现在的唐英却仿佛就是在扛着那具棺材逼近着他,也让这个男人终于有了想要后退的意图。 “单氏这块招牌算是在你头上砸了。对我来说,没关系啊,反正这钱我也拿不到,全都烧光好了!但你以后还想继续做人?” 唐英哼笑一声,而后她说出的那些话语,便是一句更比一句强势。 “到时候,不光女人看不起你,男人也会看不起你。因为你一把年纪了,搞个年纪小到能当你女儿的小三,居然还要白.嫖!到时候谁不说一句你是早就跟我串通好的?谁还能不骂你一句老不死的东西真是不要脸?” 当唐英怒声说到那句“老不死的东西”时,单总已然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可唐英才不是他那种见人后退就继续逼近的人。 在这个时候,她反而是笑了,而后语调再次温柔。 “你要是实在不想和我离婚,我也不逼你。我们就还是一起过日子好了。反正我也没工作,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我就时时刻刻地盯着你,不管你花什么钱我都不同意。 “我还可以找人继续查你。但凡是你给打了超过5200块钱的女人,我全当她们是你的出轨对象,然后一个一个告,一个一个追讨。而且,我每告一个,就联系一次记者,让他们每回都给我做个报道。你觉得怎么样?” 这些话实在是太厉害了。 不光现场的所有男人都听得心惊肉跳的,就连单明明也忍不住地深吸了一口气。 过去,很多人都以为身为妻子的那方只有义务而没有权利。 可妻子们的权利,这不就被唐英给找出来了吗? 在这一刻,没有人会认为单总的夫人是在和他开玩笑。 所有人都能从这个女人的眼睛里看出来——她真的,真的是认真的。 -- 第365页 先前气焰如此嚣张的那个男人,也终于被她说得……说不出话,或者说是不敢说话了。 “单志鹏,你可得想清楚了。你要真把我逼到这一步,以后你就算有再多的钱,你真的还能花得出去吗?谁敢跟你做生意?谁还敢给你当小三?每个人都会知道,你单志鹏的钱,你自己做不了主。” 唐英走向先前被苏雅娜摆放在桌子上的那份《离婚协议书》,并将它拿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叹息。 “你以前总嫌自己不够出名。从今往后,你就再也不用担心你在临海城不够‘有头有脸’了。多大点的事啊?我帮你。我帮你在全国人.民面前,出个大名。” 说罢,她终于再次转头看向此刻已是满脸惊恐之色的单总。 “想好了吗?想好了就过来把字给签了。我数到十,你再不过来签字,我就把这份《离婚协议书》给撕了。但你得想好了,过了今天,往后你再想要和我离婚,就该是你跪在地上求我离了。” 会议室的门依旧还开着。 但这一次,唐英却不再贴心地想着要给她孩子的爸爸留个面子了。 她也不管单总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是什么反应。 她只是说:十。 唐英翻看起了那份内容包含着财产分配方案的《离婚协议书》,说:九。 先前因为她的那些可怕话语而后退了那么一步的男人、那个在这间公司里有着至高权利的男人——他终于向前走了两步。 并且,他也再没了先前那不可一世,连话都不让别人说的强势。 单总说:阿英,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你真的要那么绝情? 唐英只是说:八。 而后她抬眼看向仿佛整个人都老态了许多的那个男人,而后又说:七。 见此情形,单明明不禁在心里念了一句:六。 但她绝不是唯一一个此刻正跟着一起倒数的人。 大局已定,会议室内的小股东们来不及为这个女人的手段感到害怕,就几乎要把那个“六”给念出声来。 单总着急了,手乱挥着,说道:“你好歹让我看一眼协议啊!” 唐英对此的回应,则是在念了“六”之后又紧跟着把“五”给念了出来,仿佛是在对单总的态度进行惩罚。 今天下午的这场股东会实在是太精彩了。 那也让所有目睹了这一切的人在心中直呼过瘾。 当今日已不同于往昔的单明明带着那么多人浩浩荡荡地来到这里,她的父亲还尚有还击之力。 可当单总的夫人一出现,形势就即刻扭转。 这个一手创立了单氏的男人,终于无力回天,并在全公司的见证下,在他的老婆把文件抢去撕碎的前一刻,颤抖着在那份《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从此以后,他就再也不是单氏的最大股东了。 从此以后,他也再没有脸面在公司里呼风唤雨了。 因为所有人都会记得他是如何对待的他的妻女,又是如何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签下那份宣告他权利终结的《离婚协议书》。 对于单氏而言,属于这个男人的时代,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但,没有人会为此而感到可惜。 第163章 琅俨/文 “我之前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个律师。” “我故意不让你们知道的。” 又是一天过了大半。待到傍晚时分,天色渐暗。 今天的夕阳很特别。阳光的余晖将云朵染成了红粉色。而天空又依旧还是蓝色的。 那就让红粉与深蓝在天空中相互晕染出了一片紫色。 单明明和苏雅娜坐在了一家很有人间烟火气的小馆子里。这家菜馆小小的,也很热闹。里头都是暖色调的装饰,也用上了许多的木头。 两人这会儿就坐在靠窗的位置。 那是一整排木质的长桌。并且这排长桌其实也就是店里的“窗台”了。这样一来,只要她们坐在窗台前,把手向外伸去,就能触摸到外头的新鲜空气了。 当这样两个外形出色,又是类型截然不同的年轻女性坐在那儿,似乎就也成为了街边的一道风景线。 可她们却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在欣赏着今天格外漂亮的云,也在看着街上的行人。 苏雅娜笑着说道:“我可不想让我认识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律师。” 单明明稍稍想了一下,就也跟着笑了,说:“对。” 她道:“不然的话,肯定有很多人会不付你咨询费就来和你咨询一大堆的事。” 苏雅娜接着调侃起了自己:“而且,他们还会先入为主,觉得我不是个好人。我长得已经够不像好人了,要是还有错误的职业印象加成,那就更麻烦了。” 说完,苏雅娜就陷入了沉默,感慨说道:“我还是希望我的工作和个人生活能分得开一些。” 单明明不禁转头看向此时就坐在她身旁的这个女孩。 只是这一看,她竟就看了好一会儿。 苏雅娜当然感觉到来自于单明明的视线了。 她们两个,一个是叛逆而冷艳的,也是让很多男人都为之着迷却又偏偏都不敢轻易靠近的。而另一个,则是过去很多人眼中的“乖乖女”。 可当后者那样认真地看向前者的时候,觉得自己“长得不像好人”的苏雅娜却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单明明。 -- 第366页 她只是带着些许的紧张,屏息起来。 直到单明明说出了一句“你很漂亮”,并又转回头去,看向外头的景色,她才又重新呼吸起来。 苏雅娜猛地一个呼吸。她转向单明明,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可餐馆的服务员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端着她们点的餐食,走过来了。 那是一大碗藤椒底的钵钵鸡,还有两碗凉虾。 这是单明明很少尝试的食物类型。并且,她其实也不太会吃辣。 但她记得单鸣明是喜欢吃辣的,而这又是苏雅娜挑的馆子,也是苏雅娜特别推荐的菜。单明明就觉得,她其实可以在回到这里之后,试一试过去她所不会碰的菜。 在临海城,做串串的店其实并不少。但这样的一锅洒满了白芝麻的,并且还是绿色藤椒底的钵钵鸡却是相当难得。 单明明先是尝了一串莴笋。当脆脆的莴笋入口,单明明会感觉到这盆钵钵鸡的确是特别的鲜,也很香、很辣、很麻,让人感觉到相当过瘾。 在她吃起这些串串的时候,苏雅娜也和她说起了她的母亲唐英在这两周时间里所付出的努力。 “在唐阿姨找到我之前,她已经去很多家律师事务所咨询过了。她跟我说,她这两周都把临海城叫得出名字的的律师事务所跑了一大半了。 “但我的那些同行们都不看好她和你爸爸的离婚官司,也都觉得她和你爸爸这样的情况,法官在她第一次起诉的时候就判离的可能性不会很高。” “因为法官会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没破裂?”当单明明因为这锅钵钵鸡对她来说太过辣而发出“嘶”的声音时,她便说出了这句话。 但是这句话一出,两人就都默契地笑了。 因为“感情没破裂”,这句话正是单总在那天的股东会上说过的话。 不仅如此,那时的单总还信誓旦旦地表示,哪怕单明明的妈妈去起诉离婚,法官也会这么和她说的。 然而不幸的是,如果当时唐英真的去起诉离婚,情况或许就会是单总所说的那样。因为,“离婚不是一个人的事”。 苏雅娜就这件事换上了更严谨的说法:“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表明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破裂了。” 那让单明明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却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感慨些什么。 苏雅娜又接着说道:“我的同事还建议她先打追回那576万的官司,不要让这场官司和离婚官司一起打。但是那样的话,就真的得拖很久了。” 虽说单总和唐英都不认识苏雅娜,但苏雅娜却是认得他们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苏雅娜才会在唐英去到她所在律师事务所的那个下午,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唐英。 她说:“唐女士,您愿意也和我聊一聊吗?” “所以,那其实是你给我妈妈出的主意?” “算不上,我只是给到了她一些建议。” 其他人由于不了解唐英的丈夫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于是只能从事实出发,给到唐英女士法律方面的建议。 可其实,起诉离婚并非是唐英的目的,而只是她用来实现目的的手段。 如果能够通过一纸协议就完美解决她的诉求,那她为何还要费时费力地去打那场官司? 所以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让唐英女士的丈夫同意协议离婚,而不是以起诉离婚的方式来强行达到这个结果。 听完了苏雅娜所说的事情的始末,单明明便再次郑重地和对方道了谢。 苏雅娜当然是也欣然接受了她的谢意。 对于苏雅娜来说,她希望能够帮到单明明和单明明的母亲。而能够从对方那里得到一句感谢,便已经足够。 可单明明却是觉得,一句“谢谢”根本不足以让她真正地表达自己的谢意。 因为苏雅娜帮了她和妈妈那么大的一个忙,也替她的妈妈省去了起诉离婚所需要耗费的心力、时间、以及金钱。可身为律师,苏雅娜却甚至都没法从这件事中挣到多少收益。 这不是单明明所乐意看到的。 她希望苏雅娜的付出,能够有与之相应的回报。而这也是她在今天约对方出来所希望达成的。 “雅娜,有件事,我想拜托给你。” “你说。” “在大半年之前,我有被人在网上造谣、污蔑、以及诋毁。” “我记得。” “当时的受害者,其实不光只有我一个。那些人去人.肉的时候,弄错了对象,又误伤了两个无辜的女孩。” 这件事,单明明其实并非真正的亲历者。但她却是有从单鸣明的只字片语中得知这件事给另一个自己所造成的伤害,究竟有多大。 同样的事,即便是她去经历了,她也会感觉到愤怒与不甘,那就更不用说在那个世界出生以及长大的单鸣明了。 现在,她最大的心愿已差不多了了。 并且她也有钱了。那她就可以去翻翻那些让许多人以为已经过去了的“细枝末节”了。 单明明道:“那时候,我原本是想去起诉那件事里的所有责任人的。我甚至还想着,如果这件事里的另外两个受害者也愿意去追究那些人的法律责任,那我就给她们出钱,也对她们进行法律援助。但那个时候,我其实……手头并没有什么钱。这件事,也就作罢了。” -- 第367页 是了。那个时候,正是她的好友陈锋感觉到失意的时候。 于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的自己,就把她手里几乎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去资助陈锋开那家媒体工作室。 单明明继续说道:“但现在,我投的两个项目都有了回报。我觉得,是时候去做这件事了。” 当单明明把话说到这里,她的意思就已经很清楚了。但她到底还是得再问苏雅娜一句: ——“雅娜,你愿意做我这一系列官司里的委托律师吗?” 此刻单明明的眼睛里,满是对于苏雅娜的信任。 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工作邀约,则也当然会是出乎苏雅娜的意料的。 她花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去消化单明明想要委托给她的这份工作,而后说道:“这可是……很大的一笔……” 对于苏雅娜来说,这肯定是一笔牵扯到很多款项的“大生意”了。 作为一名还很年轻的律师,这也一定会是她入行至今所接的,最大的一笔“单子”。 她虽然家中富有,可从父母那里拿到的钱,和她真正以工作换来大笔回报的感觉,到底还是完全不同的。 但她又还不那么愿意用“生意”来形容单明明想要拜托给她的这件事了。 她觉得,那应当是能够让她得到丰厚回报的,意义非凡又还正义的事。 单明明问她:“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忙不过来的话,也可以由你来牵头,找一个合适的团队。至于价格么,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我觉得,现在我应该都能负担得起了。” 单明明又道:“其实,照理来说,我应该先问问你是不是擅长打这类的官司。但我又觉得,一定不会有比你更适合这件事的律师了。因为你不是他们,你也能懂我们的感受。” 在单明明所说的这句话里,“他们”和“我们”实在是被赋予了比以往更多的意义。 并且,她对苏雅娜所说的,也是她真的相信的事。 她没有去找年纪更大,经验也更为丰富的成功律师,而是选择了如此年轻的苏雅娜。 可她却也是真的相信,没有再比苏雅娜更适合的人了。 单明明用纸巾好好地擦了擦手,而后就转向苏雅娜,笑着向她的苏律师伸出手去。 苏雅娜于是也转向单明明。 两人就这样在人均不过百的小馆子里面对面着,态度郑重地握了一次手。 当她们视线相触,她们也就都向对方笑了起来,并互道一声——“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那应当是对于今天的单明明来说,比“谢谢”还要好上了千百倍的词。 第164章 琅俨/文 当苏雅娜和单明明一前一后地来到那家小馆子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 但两个小时之后,当她们从店里出来,天就已然完全黑了。 这种感觉……其实会很奇妙。 仿佛她们一起度过的,并不是短短的两个小时,而是一段更长的旅程。 在出店门的时候,苏雅娜特意走到了单明明的前面,替她推开了门。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动作,可这却是两人认识数年来,苏雅娜第一次有机会替单明明做这件事。 她也觉得,从今天起,她们就该是朋友了。 “下一次再见你的时候,我们就是在进行一场很正式的会面了,对吗?”苏雅娜这样问道。 单明明则说:“可以这么说。下个月见的时候,我会把我这里有的材料都带过来给你。” “那我会把一整天的时间都留给你。”这是苏雅娜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当苏雅娜说出这句话时,她笑得漂亮极了。而这份笑容也冲淡了她身上的那份仿佛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如果是真心喜欢一个人,那么这份喜欢便会很难被掩饰住。 只是这里的女孩都太擅长表达对于同性的欣赏与喜欢了。 那或许是因为,作为这个世界的“被追求者”,她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教育要在面对男孩的时候矜持一些。 于是,她们对于女孩的喜欢反而是更允许被表达的了。 可那也就让一个女孩很难分清另一个女孩对她的喜欢,到底是哪一种。 单明明已经去到过属于她们的世界了。 她也在那里感受到了来自于另一个苏雅娜的,更直白的爱慕。 但她却不知道……这里的苏雅娜是否知道她已经明白了。 可无论如何,当苏雅娜对单明明说出那句“那我会把一整天的时间都留给你”时,她的表达都已来到了那条界限之上,左右摇摆。 或许,苏雅娜自己都在说出了那句话之后,感觉到她有些过分表露心意了。又或者,是单明明在听到那句话时的表情变化让她感受到了什么。苏雅娜脸上的笑意很快淡了一些。 但,她还是把心里想说的那句话给说了出来。 她问单明明:“如果我有一些很私人的话想要和你说,最好是在今天就说?” 单明明并不是会爱上女孩的那种女孩。 但她还是对苏雅娜很有好感。并且她也觉得,这会儿苏雅娜所表现出的忐忑,让她感到有些心疼。 因为无论在何时,喜欢某个人都不该是能让人感觉到卑微的一件事。 ——无论这个人喜欢的是谁,都不该那样。 -- 第368页 单明明想了想,而后道:“如果你想要在今天就和我说那些,就在今天就和我说。如果,你想要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和我说那些,你也可以等到下个月再说。” 可苏雅娜却还是感觉到很犹豫。 她开玩笑一般地说道:“如果我的话让你感觉到被冒犯,你也不会换掉我,再去找别人来负责你的那几个案子?” “不会。”单明明用平淡而柔和的语调说出了否定。 而后,她就又反问起苏雅娜:“你呢?如果我说的话让你感觉到窘迫,你会不会就不愿意接下我的委托了。” 苏雅娜笑了起来,道:“怎么可能?” “那就,开始说吧。” 单明明原本以为,这个世界的苏雅娜想要对她说的,应当是和“我喜欢你”有关的话语。并且,她也做好了准备要给到对方一个带着善意的拒绝。 但……苏雅娜对她说的,竟只是一个邀约。 “等你下次再去舞会的时候,我能再请你跳一支舞吗?” 当苏雅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给到单明明一种很暖的感觉。她也仿佛正在憧憬着一件很美的事。 可单明明却只是感觉到意外。 她没能想到,让苏雅娜在开口前打了那么强一针预防针的,竟只是这样一句话。 并且,这也是让她感觉到一无所知的一个话题以及一份过去。 多意外啊。她竟是在这个时刻,因为苏雅娜的一句话而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了单鸣明曾在这个世界停留过的痕迹。 可苏雅娜却还意识不到——此刻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虽还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让她喜欢上的单明明,却已不是在舞池中与她一起惊艳了众人的那个人了。 又或者说,让她如此喜欢着,也放在心上的……并不是单明明或单鸣明,而是由她们两个所扮演的一个人。 她喜欢单明明那隐藏在温柔外表下的倔强与善解人意。 她也喜欢单鸣明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以及和她一起跳的那两支舞。 此刻的苏雅娜回忆起了她和单鸣明之间的那两支舞,说:“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个对那些在晚上进行的社交不感兴趣的女孩。没想到,你的Kizomba跳得那么好,而且男步和女步还都能跳得很出彩。明明,我真的……很意外。” 单明明通过苏雅娜所说的这些只言片语,还原出了单鸣明所未有告诉过她的那幕情景。 那是这个世界的苏雅娜和单鸣明之间的一次默契,以及一个秘密。 现在,单明明也通过苏雅娜知道了。原来,在另一个世界出生和长大的她,还会跳这个她连听都没听说过的舞种。 但对于苏雅娜所提出的这个邀约,她却是只能说出拒绝。 “我……以后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去跳舞了。” 在这样的时候,单明明对于苏雅娜的这份邀请说的同意未必就意味着“同意”。可只要单明明说出拒绝,对于苏雅娜来说,那就是真正的“拒绝”了。 于是原本的希冀就这样黯淡了下来。 她们看似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可,微笑却依旧还在苏雅娜的嘴边。 她想,她应当是被拒绝了。但她又还拥有着单明明先前对她说出的承诺。 于是苏雅娜便干脆趁着今晚,问出了更多过去她轻易无法问出的问题。 “我听说,你和你的那个……赛车手男朋友,分手了。” “对。” 单明明呼出一口气,就那个问题给出了回答。她想,她们应该是“分手”了。又或者说,她和关云沉之间,本来也就什么也没有。 可仅仅是想到这一点,她就会感觉到很伤感。 单明明此刻的态度让苏雅娜怀疑起那个才二十岁出头的,曾经的赛车手。 苏雅娜带着那份对于关云沉的不友好,问道:“是他对你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吗?” “没有。”单明明不禁一阵好笑。 而后,她就带着对于她的另一个“云沉”的怀念,说道:“他很好。很好很好。” 她才离开了那个男孩不到一个月而已。 只是这么一点时间,当然不够她忘记那个男孩。 那甚至……都不够她对于那个男孩的喜欢变得淡一点。 她没有一直主动去想那个男孩。 但,与之有关的画面以及情绪却总是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涌现。 此刻,她不过是才要和苏雅娜提起她喜欢的男孩,那种带着温暖的伤感就从心底涌了出来。 单明明没有再和苏雅娜接着说起她的“赛车手男朋友”了。可她在这一刻的表现就已经足够让苏雅娜明白她对于一个男孩的喜欢了。 两人就此挥手说了再见,也在重复了一次她们约定好的,下次见面的时间后向着各自回家的方向走去。 她们还会再见的。 只是……她们可能很难再在灯光昏暗的舞池中相遇了。 第165章 琅俨/文 又是一个工作日的中午,单明明和几个跟她的关系比较近的同事一起吃了午餐,并在距离午休结束大约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回到了公司所在的大楼。 她和同事们说笑着,并就要进到需要刷卡才能穿过的闸口,过去坐电梯。 -- 第369页 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寻常得毫无特别之处。甚至连站在闸口处的大楼保安向他们点头的幅度都和平日里一模一样。 可……单明明却是在路过了大楼内那家正对着闸口的咖啡馆时……突兀地停住了脚步。 而这只不过是因为,她眼睛的余光恰好扫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她其实并不相识,可这个男孩和在她的心里占据着特殊位置的小车手实在是太像了,让她只要目光一扫到,就会情绪翻涌起来。 “明明?” “你们先上去吧,我一会儿再回来。” “是有什么东西忘了拿吗?”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要做。” 那个男孩就坐在咖啡馆里。他没有站在一个显眼的位置,更没有在单明明经过时出声喊住她。 关云沉就只是待在被很多人以及许多事物遮挡着的,一个角落。 可他的视线却是直直地落在单明明的身上,即便相隔着十多米,都能让单明明感觉到仿若实质。 而后,挥别了同事的单明明走向那家生意很好的咖啡馆。关云沉则也从座位上起身,并走向了她。 这是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其实是单明明和关云沉的第一次见面,可他们对于彼此来说,又绝不是普通的陌生人。 他们走向对方的每一步都带着对于眼前这个人的审视与判断。仿佛在走这一步的时候,他们还在对方的身上寻找着和“那个人”相似的地方,等到下一步的时候,他们就又在彼此的身上找起了和“那个人”不同的地方。 而当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剩下五六步的时候,他们就都停下了脚步。 先开口的那个人,是单明明。 或许是因为当她一看到属于这个世界的关云沉,她内心的许许多多回忆就都会浮现眼前。于是,她一开口,就不自觉地说出了她在属于她们的世界和霍云沉说的第一个字。 ——“嗨。” 这是一个很意思的字。它可以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显得很亲近,也适合于在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它是一个可以承载很多种感情的问候语。 可眼前的这个人,到底不是霍云沉。 关云沉向单明明点了点头,并在迟疑了片刻后,说了一句:“你好。” 对于这样的两个人来说,将“你好”作为开口后的第一句话,显然就已经意味着很多了。 关云沉是在以此告诉对方:他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接着他就向单明明伸出了手,也说出了自我介绍:“我是关云沉。” 单明明于是收起了她的许多情绪,也和眼前的男孩点了点头,并在与之握手时带上了些许的拘谨,说:“你好,我是单明明。” 和另一个世界的霍云沉相比,关云沉似乎更成熟。在面对单明明这样一个比他年纪稍长几岁,并且事业有成的女性时,他也能游刃有余,进退得当。 可他到底还只是一个刚刚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并且,他面对的,还是单明明这样拥有强共情力的女性。 因而,此刻他内心的复杂感受也就会在单明明的眼中无所遁形。 “你名字里的两个ming……” “都是明亮的明。我名字里的明明,是明明灭灭的明明。” 说着,单明明便笑了起来。今天虽然是关云沉主动要来找她,但她还是善解人意地主动提议道:“今天的天气很好,外面的风不大,也不冷。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吗?” 关云沉点了头。而后,他们就一起走出了这栋办公楼。 对于关云沉来说,单明明所拥有的外表,和他喜欢的女孩一模一样。但单明明看向他时的眼神,以及和他说话时的语气和语调却是有着那么大的不同。 他虽然知道那是因为使用着这个身体的“人”已经变了,但那还是会让他感觉到心里很不是滋味。 仿佛他爱的女孩,就这样不再爱他了。 当单明明开始向外走去的时候,身体的惯性让关云沉一个不留神就走到单明明的身旁很近的位置。他甚至还会自然而然地想要伸手去搂住这个人。 但在身体真的要开始那么行动的时候,他又会猛然回神,让自己落到单明明的斜后方。 “所以,她在离开之前,就都已经和你说明白了?” 看到关云沉那显得有些不自在的改变,单明明不禁笑着问出了这句话。 而后,她便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关云沉说:“对。” 当他们走到外面的街道上,那带着春日气息的风就迎面吹来。而随着单明明向关云沉问出那句话,与那天晚上有关的记忆便又浮现到了他的眼前。 那晚,他们一起待在公寓的阳台上,他的女友对他说:云沉,我就要回去了。回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回我真正的家所在的地方,回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地方。 风吹乱了单鸣明的头发,那也给到了这张闭眼时看起来温婉又无害的脸蛋以潇洒的感觉。 “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很好。爱情也很好。但你和爱情,不是世界的全部。对我来说,在天秤的那一头,也还有着更重要的事。” 那晚的他,在他的女孩说出那句话之后,似乎是问了单鸣明一个问题。 而后,那个自他们相识的那天起就显得如此与众不同的女孩便笑出声来。 -- 第370页 她说:“太多了,我的理想,我的抱负,我的有关改变这个世界的梦想。” 有那么一阵子,他的女孩看起来很消沉,也变得……不那么像她了。 可那天晚上,单鸣明却又像是回到了他们相遇的那一天。 她相信着世间的万物,也知道自己将能够做到很多事。 她说:“我不喜欢被一些对我来说原本应该是无关紧要的事拖住。可我如果留在这里,无论我想要做什么,都得先论证一点——女人也有做这件事的权利。我得反反复复地验证到这一句,我得把这一点验证无数遍,而且每一次都得遭受重重阻力。” 他的女孩问他:“你能想象你每天早上起来都要花费六个小时去说服别人——我渴了就需要喝水吗?那就是我如果留在这里所必须面对的。” 她说:“宝贝,这不是我想过的生活。” 可从单鸣明的口中所说出的,与那个属于她们的世界有关的叙说越多,他就越是不理解。 “既然那个世界对女性那么友好,已经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的另一个你为什么还会想要回来?她是不得不回来吗?” 单鸣明笑着摇了摇头,而后问他:“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希望别人来替你爱这个人吗?” 说着,他的女孩就靠近了他,并拉起他的手,把它放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你会希望由另一个人来替你抚.摸我,亲吻我,再在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拥吻我吗?” 当单鸣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带着关云沉的手,慢慢往下。 那一刻的她看起来慵懒极了,也迷人极了。但当她拉着关云沉的手缓缓来到自己的锁骨时,她就突然松开了对方,并向后退了一步。 这就让关云沉呼吸猛地一沉,脸上带着掩饰不去的不高兴,一把搂住了她。 关云沉的心里明明就知道,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可他的心里还是会不由地出现名为“嫉妒”的情绪。那也让他在这一刻就拥有了攻击性。 而后,单鸣明就靠在他的怀里,仿佛安抚一头猛兽那样地亲吻他的颈项,并说道:“那如果,你真的恨一个人,你为什么会想要让别人来替你去报复你恨的人?” 关云沉的呼吸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他问:“另外一个你,恨的是谁?” 当时的单鸣明吐字清晰地回答道:“父亲。” 这样的答案显然会让关云沉感觉到相当摸不着头脑,他讶异地问道:“她那么恨叔叔?” “她恨这个世界的父权至上。她也想替包括她被打掉的姐姐在内的很多人讨回公道。” 当关云沉回忆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思绪就被单明明的声音所打断了。 他也因此而再度回到了此时与此刻。 单明明说:“在你的那家公司成立的时候,鸣明的手头没有余钱。我想,她应该是以技术来入股的。” 走神了片刻的关云沉连忙回答道:“对。” 他说:“她还帮我找到了风投,找到了合适的合伙人,也参与到了公司的基础架构。” 单明明听完,想了想,说:“专业上的事,我不如她,但应该也不会差太多。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谢谢。” 直到这一刻为止,单明明和关云沉之间的这次见面都要比他们先前所想的还要更为克制,也比他们所以为的要冷淡了许多。 他们两个甚至都没有让自己的视线过久地地落在对方的身上,似乎是在刻意在保持着距离,也是在以这种方式不断地提醒着自己。 ——[那不是她。] ——[那不是他。] 可此时的他们到底还是在这片商务楼林立的区域绕了一圈,就快要回到蔚锐资本所在的办公大楼了。 先前始终都只是把目光放在了正前方的单明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看向就此时就跟在她身旁的,属于这个世界的“云沉”,说出了一句情绪流露的话语。 “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这样的一句话像是在洪水袭来时突然抽去了堤坝,也让已经缠绕了单明明很久的情感在突然间涌出。 这其实会让关云沉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不知所措。 那是他熟悉的眉眼,也是他熟悉的声音。从单明明的口中说出的这句话,仿佛是令他无法抵御的,温柔而缱绻的请求。 可他却也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让眼前的这个女孩眼睛湿润的那个人,不是他。 这会让他感觉到既矛盾,又挫败。 但他还是回答道:“能的。” 而后,单明明便带着在她的眼中闪动的泪意,笑了起来。 她说:“不用经常见。因为我不想也爱上你。但我又……还想记得他,也时不时地想起他。” 当单明明从属于她们的世界回来,她便能够如此坦然地在一名异性的面前表达她对于某个人的爱意了。 可这居然也是关云沉从来都没能在单鸣明那里得到过的爱意表露。 那会让他感觉到无法言说的巨大失落。 他的身体想要走近这个女孩一步,并用力地抱住她安慰她。 可他又还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那不是“她”。 于是关云沉只能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而单明明却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替他们把未来的相见都给安排好了。 -- 第371页 她说:“一个月太短,半年又太长了。那我们就……三个月见一次吧。一年十二个月,刚好有四季,我们可以每个季节都见一次。” 一季一见,那刚好能让她的生命里依旧拥有这个人的踪迹,却又不足以让她沉溺于被混淆了爱意对象的感情中。 直到这一刻,单明明才终于确定,她对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那个男孩已不止是让他们相互吸引的那种喜欢。 因为她内心真正想要的,只是霍云沉而已。 是的,他们很像。 像得就好像是一对双胞胎。 但即便如此,那也是一对让她只一眼就能区分出来的兄弟俩。 她想,人生那么长,也许在未来的一天,她还是会喜欢上另一个人的。 但那个人不能,也不应该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关云沉。 因为这简直是对于那份珍贵感情的嘲弄。 她也不会允许她和霍云沉之间的回忆被另一个跟他很像的人所混淆。 当单明明想清楚了这些,她就甚至都不想让眼前的这个人将她送回公司大楼了。于是她侧着脸,用手掌擦了眼泪,而后便和关云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望着单明明离开的背影,关云沉感觉到茫然若失,仿佛他心里的一根线就这样断了。 在这一刻,他会突然想起他第二次见单鸣明时的情形。 那时候,与他同桌的其他所有人都在为他身为全国卡丁车冠军,却迫于现实的压力而“不得不”放弃赛车感觉到可惜。 似乎所有人都能明白他内心的感受。可单鸣明却不属于“所有人”。她也从来也不属于那些人。 这个女孩看起来特立独行得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也正是在那天的晚上,单鸣明对他说了一句话。 ——‘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件事,你不会放弃它的。’ 那天晚上的单鸣明是如此的潇洒。她说出了没有人会向他指出,并且他自己也一直都不愿去相信的事实。而后,那个女孩就拉开车门,走下了车,独自消失在了夜幕中。 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拥有一个叫做单鸣明的人。 但那个女孩却是因为一个意外来到这里,又因为一次偶然来到了他的世界。 她那样轻易地到来,然后又轻易地离开。 而这样的事,居然已经发生了两次。 她也仿佛总是能这样,从容得仿佛世上根本就不拥有能够让她慢下脚步的人或者事。 只是上一次的时候,幸运让他在蔚锐资本又遇到了单鸣明一次。 那么这一次呢? 关云沉想,他应当,应当不会再有这样的幸运了。 那么他难道就任由单鸣明在想要离开的时候,就这样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让他再也找寻不到吗? 关云沉问自己:难道……那个女孩对他来说就那么的不重要吗?不重要到……让他可以就此温和地接受这一切? ‘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件事,你不会放弃它的。’ 当单鸣明的那句话又再度于他的脑海中响起,关云沉便叫住了正要走进那栋办公楼的单明明。 他唤道:“单明明。” 可单明明已经走出好远了。她似乎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却又不能确定那是否真是关云沉在喊他。 关云沉便跑上前去,再次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他绕到了单明明的面前,焦急地问她:“你能告诉我霍云沉的V信号吗?” 第166章 琅俨/文 ‘你能告诉我霍云沉的V信号吗?’ 这实在是一个出乎单明明意料的问题。 她看关云沉几秒,却只告诉这个男孩:“我不记得了。” 单明明的回答实在是太干脆了,她也似乎省去了尝试去回忆的步骤。直接就告诉对方,她不记得了。 那显然会让关云沉的表情变得很有趣。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个和他爱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几分钟之前,还向他表达了对于另一个他的爱意。 但关云沉到底不是个笨男孩。 他犹豫了片刻,而后带着歉意迟疑地问道:“请问你说的是……真话吗?” 单明明摇了摇头,说:“不是。” 她虽说了一个谎,却并没有把谎言包装成能欺骗别人的样子。 可这样一来,关云沉就该不知道应当如何让两人间的谈话继续下去了。 这个世界的女孩大多都很善良,但她们却还是会担心自己依旧不够善良。于是她们也就,几乎不知道应当如何干脆地拒绝别人。 可现在的单明明已不再是那样的人了。 而关云沉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则让他不知道应当如何在一位女士不愿意的情况下,再接着继续一件事。 但他还是进行了一次尝试。 或者说,他又试着和单明明商量起来。 “如果你能在某个特定的时间联系到我的鸣明,那我也许也可以……试着去联系你相见的那个‘云沉’。我想我们……” 但不等他把话说完,单明明便向他摇了摇头。 她说:“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我爱我的那个‘云沉’,但我也不是一定就要去拥有他的。” 看着关云沉此刻的疑惑与不解,单明明就知道他并不明白。 此时她的午休时间已经就要结束了。但她想,她或许……偶尔也可以稍微晚个几分钟回去。 -- 第372页 她问关云沉:“你想过另一个世界的你,会是什么样的吗?” 这个问题似乎问倒关云沉了。 他知道在那个属于她们的世界里,也有一个他。并且,那里的他也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单明明相爱了。 可他却压根没去想过霍云沉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见此情形,单明明便接着说道:“他和你一样,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拿下全国卡丁车冠军了。然后,他就遭到了家人的反对,也暂停了赛车。在那之后,他学了格斗,也很快就有了能去参加全国比赛的水准。我和他,就是在拳击俱乐部里认识的。” 单明明仅用寥寥几句就勾勒出了霍云沉所选择的,那条与关云沉不同,也更难的路。 在属于他们的世界,关云沉尚还未能重新开始。 但在属于她们的世界,孤身一人前行的霍云沉却是最快明年就能去到F2比赛了。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她会不自觉地替她爱上的人感觉到骄傲。 她说:“我的云沉和你不一样。他已经离他的梦想很近了。我不想你去打扰他。” 在这里,关云沉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他的出色源于他的家庭,也源于他自己。现在才二十岁出头的他还已经取得了同龄人所难以企及的成功。 但在单明明的眼中,他却是“寻常”了许多。 他走在在一条顺遂而宽广的大道上,却也就此没有了霍云沉身上最吸引她的东西。 单明明又看了眼前的这个和她记忆中的恋人长得很像很像的男孩一会儿,而后道:“能在今天认识你,我感到很高兴。” 当她说出这句话,那就意味着她对关云沉说出了再见。 可关云沉却还沉浸在了由她所带去的彷徨与犹豫中。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个男孩还没有问出他想要说出口的问题。并且,就连他自己也还没能想好他还想再问单明明的,究竟是什么问题。 可单明明却似乎已经从他的神情中读到那些了。 她笑了起来,将食指放在了唇前,让关云沉先别出声。 但那却是让关云沉误解了她,以为单明明不愿意解答他心中的那个疑惑。 怎料,单明明却是在他低着头,表现出闷闷的沮丧时向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了他。 那是一个很轻的拥抱,轻到几乎要让关云沉感受不到单明明那放在他背上的手。 “你很好。她也……很在意你。” 单明明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响起,温柔得仿佛能沁进这个男孩的心里。 她说:“我能感觉到她真的爱上你了。这样的事在过去,还从来都没有在她的身上发生过。只是那个世界的女孩总是有很多事要去做,也有着很多理想和抱负要去实现。牵绊着她们的事,那些重要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就好像……你们一样。” 而现在,她也和她们一样了。 说完这些,单明明就松开了手,并向后退了两步。 “关云沉。”单明明又念出了一遍这个男孩的名字,而后道:“我们三个月后见。” . 三个月后,网上发生了一件事。 那可真是一出堪称往千层浪中又丢下了重磅陨石的精彩大戏。 网友们正愤怒地讨伐着又一桩多家媒体集体失格的新闻事件呢,那些被整理出来并列入了失格名单的媒体就正好有十七家都被人起诉了。 这可真是吃瓜多年遇到的头一遭! 正当大家惊叹起这届受害人的反应速度真是太快了,才刚刚发声就已经把那些无良媒体都告了的时候,大家却发现告了那些媒体们的,居然还另有其人! 见状,一些有经验的网友们不禁大喊起来:陈锋呢?快!快去找陈锋,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去问陈锋”当然只是一个网络上流传的梗而已。 可谁能想到呢,这件事可能还真就和陈锋有着七拐八弯的关系。 事情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那时候,正好也发生了一起多家媒体集体失格的新闻事件。 这些媒体中的一员未经证实就转载了由几名男网友在网络上创作出来的故事:《富商的嫩妻跟野鸭子跑了》。 这样一来,这则由男网友创作出来的故事就算是进入到他们的这个“新闻圈”了。而后,这条“新闻”就因其天然的话题性以及吸睛力被多家媒体先后转载。 这些媒体中有人给“事件女主”的照片打了马赛克,有的没打,还有的打了也和没打差不多。 这原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类似的事已经屡见不鲜。 反正,他们在自己的稿子底部用一行小字标了那是由网友爆料出来的“消息”。 怎料他们的一家老牌同行《临海之声》竟是在那之后就此事做了系列专题报道,替被他们放出了照片的年轻女孩翻了案。 由于《临海之声》当时给出的打脸实在是太过精彩,并且这种报道的方式过去还从未有过,当时还在《临海之声》工作的记者陈锋所给出的两期系列报道在全国网友的面前搏得了颇高的关注度。 而这起事件也间接孵化出了后来的“陈锋工作室”这样一个专门做热点事件二次跟踪报道的媒体工作室。 陈锋工作室在成立后所打出的宣传语以及自我定义就是——做网友们的眼睛,替大家观察那些热点新闻背后隐藏的故事。 -- 第373页 这种在当时还前所未有的定位也就让陈锋工作室变成了专门盯着那些大同行们的“新闻媒体专属狗仔”,得到了许多人的关注以及支持。 这样的存在的确让一些媒体们在之后稍稍注意起了分寸。 但他们中的傲慢者却也当然没有收敛。不仅如此,那些人还因为在这起事件里被驳了面子而心里憋着气。 之后的那几个月,他们对陈锋进行了暗搓搓的“起底”。 但这一来一去的,非但没有绊倒陈锋,反而还给陈锋打出了名气,并且引来了其它自媒体的跟风。 见跟风的人就这样多了起来,他们只好作罢。也不再“放下身段”和陈锋打擂台了。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还是一看到漂亮女人“做错了事”,就好像闻着味一样,一窝蜂地涌上去报道。并且,当他们的新闻没了足够的点击量和关注度时,他们也就是会习惯性地走那条最容易的路。 ——找女人的麻烦。 这不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么? 但这一次,向来就会对热点事件进行延时报道的陈锋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出现,可“陈锋背后的女人”却是出现了。 所谓的“陈锋背后的女人”,就是在她的追踪报道之下,被“翻了案”的女人们。由于陈锋“背后的女人”实在太多,因而当有男人也被她搭救时,他们也会自嘲说他们是“陈锋背后的女人”。 但这一次出现的那几个人却有些特别。 因为,她们都是陈锋“出道作品”里的当事人。 小冰帅克:[被那么多人发送侮.辱短信,还往我家和公司寄印有侮.辱.性字眼的快递盒的日子已经过去一年了。但那件事给我带来的伤害却还是没有平息。我到现在回想起那些来,都会感觉到很害怕,浑身发抖……] 请叫我大红领巾:[其实那会儿我看到新闻出来的时候,就觉得很不对劲了。后来在朋友的提醒下,我才意识到他们说的带领多车围堵别人的“富豪”就是追求过我的同乡王某……] EK1999:[很感谢单姐姐和苏律师来找到我,给到我起诉那些人的勇气和底气……] 这三个女孩在网络上表明了身份,也将那起事件的造谣人以及主要传谣人都告上了法庭。 而被列入了本轮事件“失格名单”,且正在被追剿的媒体中就有十七家赫然出现在了那份长长的被告名单中。 【报!XX新闻被告了!】 【报!XY新闻也被告了!】 【报!我找到这次的被告大名单了!】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些有着累累前科的新闻媒体们正在装着死,也开启了能在自家地盘上屏蔽一切对他们不利言论的“评论精选”,同时联起手来,尽可能地在各个平台上封杀想要发声的,被泼了这波脏水的事件当事人。 怎料这熟悉的操作正在进行中呢,就又要好几个当事人出现了。 并且,他们也从网上得知了自己已成了被告的消息。 这简直就是往他们这儿扔石头的人多了,等到某块石头真的砸中脑袋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那块石头到底是谁扔的。 许多网友们奔向告走,并寻找起了更多与此事相关的信息。 而这之中,EK1999所提到的“单姐姐”和“苏律师”就成为了关键线索。 但是热心网友们正在忙着顺藤摸瓜呢,一些人却是在多位提到了此事的女博主和男博主那里阴阳怪气了起来。 [普通升斗小民居然还想要告媒体,心也真是有够大的。哥哥我奉劝这些女的一句,有些亏,吃了也就吃了。要是非得不争馒头争口气,那下半辈子可真是有你要吃的苦了] [评论区里的有些留言真是让我看笑了。升斗小民还能告媒体?这肯定是和平台签了约的网红,想出名呢] [哟,告人都能告得那么整齐划一呢?很难相信这是一起无组织的自发行为] [有些女的稍微委屈一下,就要告那么多人,好大的脾气啊。这律师费得花不少吧?谁出的钱?是干爹还是干爷爷?] [女X有境外势力参与的证据这不是有了么?] 原本,很多气不过的网友们还在和发表了此类言论的人争辩着,但不知道是从哪个小时起,这种争辩开始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则是整齐划一的:[转给她看!@律师苏雅娜] 转给她看! 转给她看! 快转给她看啊! 女网友们第一次如此着急地要把一些东西转给某个“她”去看。 因为,苏律师那边再不看到,这些人可能就要畏罪删评了。 可真是急死人了,快啊! . 在一切都是纯白色的医院病房里,单明明守在妈妈的病床边。 先前,医生已经和她说了术后的注意事项,并告诉单明明,等到她妈妈麻醉过了,她们就能回家了。 这样一来,单明明心里的这桩事,可总算是了了。 她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正当她打算趴在妈妈的病床边休息一会儿的时候,陈锋的V信头像就在她的手机上闪烁了起来。 那也让单明明连忙拿上耳机,在和邻床的那位阿姨打了声招呼后去到走廊上接陈锋打来的电话。 “喂,阿锋?” “爆了爆了!” -- 第374页 “什么?” 单明明的声音是带着笑意的,而陈锋的声音,则是激动万分的。并且,在陈锋那里,还有着键盘被敲击以及鼠标被点了一下一下又一下的繁忙背景音。 “就是你们几个去告那些个臭傻diao的事啊!” 陈锋的脾气原本就算不上好。当年在《临海之声》的时候,她还会收敛一二。可出来单打独斗之后,她那火爆脾气可真的就是只有在写稿子和做采访的时候才能收一收了。 而现在,她则又是在和好友打电话的时候直接骂起了人。 陈锋:“你还说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媒体当下造的孽里,网友们可能分不出那么多的注意力给你们呢。但我说什么?我跟你说了什么?我说你们这两边啊,根本就是在他爸的互相打支援!” 陈锋那突然升高的音量让单明明不禁把耳机往外拿了一点,并深吸气了一次,把耳机的音量往下调了一点。 但她这里把耳机的音量往下调了吧,陈锋的音量偏偏又小了。 单明明的表情……顿时就有些纠结了。 “呼……” 电话那头的陈锋深呼吸了几次,而后说道:“我不能激动。我得冷静。这件事我不能报道,那些人原本就盯着我呢,我要是再一出现,那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单明明:“嗯哼。” 陈锋:“我就搁这儿等着。” 单明明被陈锋这句话里的傻气笑得不行,说:“好,我们等着。” 陈锋:“等着有人发现你们不是三个人,你们是四个人!” 单明明:“对。” 陈锋:“等着有人挖出事件的细节,发现寄给那几个孙子的法院通知书,其实是一天一封的。再等着大家发现你们根本就不是联合起来告那些人,而是一人告一次!” 一开始的时候,陈锋每说一句,单明明就应她一声。 可到后来,陈锋却是越说越委屈,而单明明则是没发出声了。因为她只要松开捂住嘴的手,就会笑出声来! 而后,陈锋“啊!!”了一声,和单明明诉苦道:“明明,宝宝心里真的好苦啊!” 这句话一出要笑陈锋的,就不光只是单明明了。 就连陈锋那边的背景音里,都出现了憋笑憋得好辛苦然而还是没有成功的声音。 陈锋于是嫌弃地说了自己工作室里的组员几句,却是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大家办公的屋子里讲这通电话了。 她转而去到厨房,在留下了一句“好好干活!”之后,把厚厚的玻璃移门给关上。 现在,陈锋工作室的名号是已经打出来了。可她却是依旧还在这栋老式的居民楼里写着稿子,做着她的“第二时间报道”。 她觉得,这样挺好的。 因为,这样既能帮她剩下一笔很贵的房租,又能让她记得她是为了什么才开了这间工作室的。 “明明……你说,现在那么多人都去盯着苏雅娜了,她能行吗?” “她肯定能行。” 陈锋原本心里是很不肯定的。但当她听到从单明明的口中所说出的那句话,她内心的焦虑以及紧张就真的平复了许多。 陈锋笑了起来,说:“成,你说她能行,她就一定能行。” 这位舆论战场上的“老兵”倚着冰箱,听着好友跟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而后她把头发往后拨去,说道:“我真的特别想去采访她,也真的特别想要让她现在就在镜头前把你给那些妹妹们提的那几点要求说出来。” 听着这些,单明明反而安慰起了陈锋。 她说:“大家会知道的。只是早晚而已。” 是的,大家肯定会知道的。 因为她们现在正在做的,真的是好大的一件事。 过去,当女孩们的名誉受到侵害,当她们遭遇无休无止的骚扰、侮辱和诋毁,她们都会在遭受了巨大的伤害后才不得不站起来,拿起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 但即便如此,她们也还是会把自己受到了多大的伤害重复地诉说一遍又一遍。仿佛只有她们足够惨了,才“配”去起诉那些长着人脸的恶鬼。 可就算是那样,她们也大多不会要求金额很高的赔偿。有些甚至只要求象征性的一块钱来作为赔偿。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她们就不“完美”了,也就会得不到公众的同情、也配不上等来正义了。 单明明不喜欢这样。 因而,她在委托苏雅娜联系那三个女孩的时候,就说出了她给到这份法律援助的前置条件。 第一,向被告主张的各项赔偿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让该赔钱人的赔钱,让该坐牢的人去坐牢。 第二,别向公众承诺会把得到的赔偿拿去捐掉。官司如果打赢了,就把那笔钱拿去改善生活。 第三,对待被告,要追究到底。 她想,就从她们开始吧。 如果有人诋毁女性,如果有人侵.犯她们的名誉、并肆无忌惮地踩着她们的脑袋以获得关注——别让大家只记得她们被伤得有多深,而是看到那些加害者所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她相信这样的事一定会有意义。 单明明和陈锋之间的这通电话还在说着呢,那位单明明先前打了招呼的阿姨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并唤了她一声。 “小姑娘。” -- 第375页 单明明连忙取下一只耳机,笑着看向对方。 只听那位阿姨对她说:“小姑娘,你妈妈好像醒了。” 单明明心中一喜,连忙和那位阿姨说了谢谢。 “阿锋,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妈醒了。” “什、什么?阿姨怎么了?你们这是在哪儿?” “在医院。” 陈锋还来不及问出更多,电话就被单明明挂断了。 这下,她就该着急坏了。陈锋连忙给单明明发去了一连串的消息,问她阿姨怎么了。 几分钟后,她才得到了单明明的回复。 [我妈没事,就是做了一个小手术] 陈锋一看这,简直要敲冰箱!单明明要是这么说话,那她可就要和她的这位朋友好好说道说道了:小手术怎么了?小手术也很严重的好吗! 但是陈锋的话才打了那么区区两段,她就得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也就此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回复。 ——[是取节育环的手术,不用担心] 陈锋看着这句短短的话语,把她先前打出的那两段话全删了。 末了,她只是给单明明回了一句:[恭喜阿姨] 今天的单明明感觉到心情真的很好。 她觉得,属于过去的所有糟糕事仿佛都在这一天过去了。 她和妈妈一起拍了张合照发给陈锋。 而后,那就是一条语音短信。 ——“阿锋,过几天我们一起庆祝一下吧。我觉得,我们应该有好多事都值得好好地庆祝一下了。” 第167章 “妈妈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那姐,你最近怎么样?” “特别好。” 春天过去了,夏天到来了。 临海城开始炎热起来。并且,街道上的女孩们也都纷纷穿上了凉快又漂亮的短装和裙子。 最近单烨明似乎迷上了爸妈年轻的时候经常去的那家面馆里的牛舌拌面。 在国外待了几年之后,单烨明现在反而就很喜欢这些属于上一代的,有着满满情怀,看起来很怀旧的地方。按照单烨明的说法,那就是“国产的人间烟火气”。 他在第一回 被姐姐带去到那家面馆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那里。 到了现在,几乎每次回临海城,他都要来吃上一碗。好像只有吃了这碗面,他才能感觉到他真的又回家了。 而如果单明明那天刚好有时间,弟弟就会约上姐姐一起。 他们的爸爸和妈妈已经不再来到这里了,可是这份习惯却是被传到了现在正年轻的小一辈那里。 今天,姐弟俩就是这样,在那间看起来很破很久也很小,却是很受年轻人欢迎的面馆里又聚了一次。 等到那碗面吃完,两人也不着急回去。毕竟,他们现在不住在一起了,姐姐和弟弟又都那么忙,能出来见一面也不容易。既然出来了,那就该多聊几句。 他们在那有着好多老房子的街区散起了步,也聊了起来。 现在的单烨明不再是刚念完书回国那阵子的无所事事了。 自从公司开始由他的妈妈来掌权,并且他也能够从更名为唐明公司的单氏那里拿到稳定的分红,他就不再想着以后该如何去挣钱了。 又或者说,他的人生开始不再被框在“我以后应该怎么挣到很多钱”这件事里了。 过去,他爸老说以后家里要他来接班,单家的家业也要由他来“发扬光大”,那其实会让这个男孩感觉到压力很大。 哪怕他其实对家里公司的业务不感兴趣,并且一想到他爸说的那种生活就感觉到头疼,他也不能去做他真的想去做的事。 因为那样他就“不务正业”了,比单纯的想要再“体验一下生活”还要十恶不赦。 于是他就只能是耗在那里。既不表现出他的“叛逆”,却也还在消极抵抗着。 可现在,他终于可以开始真诚地琢磨了:我想做什么呢? 然后他就开始和朋友们一起捣鼓那些并不挣钱的事。 大概是因为觉得姐姐实在是太厉害了,对接的也都是些特别厉害的项目,单烨明反而都不肯跟他姐说他在做的是什么了。 那意思大概是:我不跟你说,你也别来问我。你别给我参谋,就让我自己去瞎捣鼓吧。 那些事应当是不挣钱的,又还让他很忙碌,每个月都得出差个那么几回,往全国各处跑。但单烨明却是比过去快乐了许多。 这个家境富裕、往后的大半辈子也衣食无忧的男孩开始为了他想要的“意义感”而去努力了。 那也让他看起来好像……终于自由了。 姐弟俩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片比先前的那片建筑还要稍微新一点的居民小区。 单烨明似乎是认识这里,他在看到那个小区的名字时,脚步顿了顿。 “姐,你最近有和爸联系过吗?” 单明明摇了摇头,并接下了这句话,反问:“你最近见过他?” 单烨明“嗯”了一声,说:“我上两周见过他。” 作为那次公司内部权利斗争中的失败者,单总现在只要一听人在他面前提起他的前妻和女儿,就会大发雷霆,而后就没完没了。 他也尤其喜欢在儿子那里念叨他的妈妈和姐姐,生怕儿子就这么跟着妈妈和姐姐“走歪了”。他就这么念着,念到单烨明都要发脾气了,跟他说‘爸你再说这些我就走了’,他才消停。 -- 第376页 可单明明却是不一样,她似乎已经和她的父亲把一切都给了结了,也都给“结算”清楚了。可她依旧还“认识”这个人,也就能听人在她的面前提起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 于是单烨明就也会偶尔在姐姐的面前提起他们的爸爸。 单明明正是从她的弟弟那里得知了单总的许多近况。 在当众签下了那份《离婚协议书》之后,他们的爸爸自觉颜面扫地,再加上他的确已经年纪不小了,就干脆在蔚锐资本的风投进场时套现离场。 在单明明看来,这其实并非明智之举。因为蔚锐资本进场,就代表着公司将迎来一波高速发展。不管最后公司是否能够突出重围,在大资金进场时直接离场都不会是一个好选择。 并且单总一次出清25.5%那么多股份,也会无法将其以最好的价格出手。 在那时候套现离场,无异于在一只股票就要猛涨之前把它给低价甩卖了。 单总和数字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也一直都是个相当精明的人。可在那个时候,他就是一次把他过去在各种地方所省下的、以及少花的那些钱都给“补”上了,一次亏了个够。 他执意要这样做,可能是因为……对于单总那样的人来说,被自己的女儿、妻子、儿子、以及身边的所有亲信联起手来逼出局,这样的场面着实是有些难看了。 如果之后他还是要接着参与到公司的建设,也出席公司的每一次股东大会,那实在是比用钝刀子杀了他还难过。 于是他干脆就拿着钱走人,眼不见心不烦了。 只是他既然把“单氏”扔了,也就自然不会希望这家公司还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就是在他离开之前,他还要大放厥词,说女儿的心术不正,只知道搞内部斗争,这公司交给她,以后准定好不了。 单总甚至还在走人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单明明说:“你懂个屁的经营公司。我就看着你怎么把爸打下的基业全都败光。到时候你可别来求我回来!” 但让单总没能料到的是——单明明根本就不打算自己来掌权,也没想要在那个时候离开蔚锐资本,而是将母亲唐英请出了山。 之后,单氏母公司更是被更名为了“唐明公司”——唐在前,明在后,里头连一个“单”字都没有。 那可真是让单总被气狠了。但那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单总本来坐在家中,翘着脚在等他的那些老兄弟们上门来给他认错,向他哭诉他的前妻和女儿实在是什么都不懂。 他还想出了很多特别带劲的“故事”,也自己给那些故事编起了剧情。光是单烨明从他那里听到的,“唐明公司”的倒闭过程,就已经有十几个版本了。 但单总等来等去,却只是在家门口的便利店里等来了让他跌破眼镜的一幕。 ——唐明公司的旗下品牌“小微醺”开始在那里铺货了。 那天,单总险些在放着那些加酒饮料的货架前平地摔一跤。 “爸说,他打算重新出来创业。” 是的了,他终于坐不住了。也想要“重出江湖”,让他的前妻和女儿,还有那些单氏的小股东们好好看看他的“能耐”。 单烨明:“我跟他说,爸你的年纪都那么大了,再重头折腾一边多累啊。不如就到处走走,高兴地花钱,现在就开始享受退休生活了不好吗?可爸就是不肯,他还拉着我说了好久的桃李面包创始人的事。想拉我入伙跟他一起做事。” 单总依旧还和儿子保持着联系。毕竟,父子没有隔夜的愁嘛。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也还想着要让他的儿子来接他的“班”呢。 并且,他一想到自己还有个儿子,就觉得浑身都是干劲。可不就得再重出江湖去? 只不过,对于跟他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他孩子的母亲,他却是恨上了。 他也同样恨上了他那“大逆不道”的女儿。 他甚至还在许多人的面前用最恶**的话语去辱骂他的那朵“解语花”。因为陆女士在唐英选择放弃向她追回那576万之后,就不再和单总联系了。 这个女人终于意识到,那些有钱男人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哪怕她现在拿了、也花完了,以后依旧还是能被“追债”。 要是她还不出钱,还会变成“老赖”,连高铁都坐不了。到时候,那可真是就变成“人下人”了。 她的丈夫原谅了她,她于是也就顺着台阶往下走了两步,洗心革面、决定好好回归家庭了。 但那也就让单总所经历的这场“中年危机”沦为了一场彻彻底底的笑话。 他失去了一个为他生儿育女,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永远都站在他身后的家人。他也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子对于他的敬意。 那他得到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正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可能就是他习惯了只付出那么一点点的东西却收获全部,而后认为这些本来就理所当然的结果吧。 单烨明又看了一会儿马路对面的那个老式住宅小区,说:“那天,他跟我说了桃李面包创始人的事。” 单明明一听这句话就有些想笑。 因为,无论是她的弟弟还是她的爸爸,这两个人想要在她的面前讲这些创投圈的故事,那肯真的就是班门弄斧了。 -- 第377页 但她还是听完了这个由单总说给他儿子,再由单烨明向她重新叙述的创业故事。 ——那是一个其貌不扬,一辈子都“循规蹈矩”的男人。他在六十岁退休之后才开始创业。但等到他八十岁的时候,他的公司就在上交所上市了。 “爸说,他现在比桃李面包的创始人吴志刚创业的那年还要年轻了好几岁,还很年轻,正是当打之年。而且他还比吴志刚要有经验,也比吴志刚有本钱。如果桃李面包的创始人当年也想着退休以后就混混日子得了,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大的一家公司了。” 单明明听完了这些,而后问她的傻弟弟:“那你知道这个人在退休之前,做的是什么工作吗?” 弟弟原本就只是从父亲那里听来了这个故事。觉得这真的是一个特别励志,也特别能鼓舞人心的故事。 而现在,姐姐一问他事件的细节,就立马把弟弟给问倒了。 单明明因而便告诉弟弟:“吴志刚是辽宁丹东人,在家乡当了几十年的老师。退休后,他创立了桃李面包,寓意是桃李满天下。他那一辈子,积累了很久,等到他退休创业的时候,也就用到了这些积累。” 单明明接着说道:“他在丹东这么一个地方勤勤恳恳地当了那么多年的老师,怎么也能算是‘桃李满丹东’了。但你觉得,爸现在是什么情况?” 姐姐这样一问,弟弟就回过味儿来了。 他爸现在虽然比桃李面包的创始人创业时的年纪还要小了那么几岁,手上的钱也有很多,可其实……他们的情况真的很不一样。 单明明又道:“他已经花光了妈妈对他的爱,甚至是容忍。他也失去了他那些兄弟和老部下的信任。就连他过去的那些生意伙伴都知道他是被所有人一起踢出局的。” [被所有人给一起踢出局]——这条信息可真是厉害极了。 他的老婆逼着他在所有人的见证下签了离婚协议书。 他的女儿和儿子都站在了和他对立的位置。 他的兄弟们则都在那次事件中跟着他的女儿。 ——试问又有谁会对这样的人交付金钱与信任呢? 更何况,这个男人还自大惯了,也自说自话惯了,连外头的世界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明白。对于这样的人来说,维系现在已有的那些关系都已经很难了,又遑论去开拓新的关系与人脉网络呢? 单明明抬起手,勾住弟弟的肩膀,说:“烨明,他有过积累,有过很深的积累。可他一点也没把那些当回事,也早就把他的那些积累给挥霍光了。但是没关系。反正,他还有不少钱。他可以继续挥霍那些钱。哪怕他创业失败了,也还能再找个项目,再创业。” 说起这些,单明明就乐了,她说:“初创团队中的大部分一般会在一年内就创业失败,爸怎么也算是老油条了,我们就算他两年失败一次好了。他在70岁之前,还能来个好几次呢。那之后,他手上如果还有余钱,还能去养老院里继续造。” 过去,她老是会把家里的公司和钱放在心上。哪怕她心里明白,那些都不是她的,可公司每次出现其实完全可以避免的亏空,她都会觉得心里头很难过。 可现在,爸妈的财产都已经分割完全了。 单总现在手里拿着的,就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了。他打算怎么造作,怎么烧钱,这些单明明都不在意了。 她甚至还特别理解妈妈先前所说的了——不是自己的钱,哪怕全都烧光了,她也不心疼。 她现在,就对单总正在进行的“烧钱大业”一点也不心疼。相反,她还有点幸灾乐祸。 作为一个了解弟弟的姐姐,单明明已经从弟弟烨明的表现中推测出来了。 单总八成是在这个老旧的小区里租了居民楼在重新创业呢。 但她还是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对弟弟语重心长地说道:“人么,总是得失败个几次的。然后他才能琢磨清楚他过去的成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他琢磨不清楚,也可以多失败个几次。 反正,他还有钱。 他也还有着满满的“自信”。 一想到她的爸爸也要开始接触现在那危机四伏的创业市场,单明明就觉得,这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她也……期待极了。 期待着无情的市场和现在的那些年轻人好好教单总做个人。 姐弟俩渐渐离开了那片区域。直到他们都走出了好长一段路了,弟弟还是乖乖地任身高比他矮了好些的姐姐勾着肩膀。 “对了,我也要离开蔚锐资本了。”尽管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可单明明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弟弟。 单烨明则是想也不想就问他姐姐:“是打算回家,和妈妈一起干了吗?” “不是。”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单明明故意卖了个关子,道:“我也打算……去做点自己更想做的事了。” 单烨明:“……”?? ‘打算做点自己想做的事’——这就是单烨明开始贴钱干“事业”的开始! 因而,当他听到相似的话也从姐姐的口中说出,他就立马警觉起来,也僵硬着身体转头看向姐姐。 可单明明这会儿看起来……就是高兴,也就是干劲满满。 单烨明不禁哀嚎起来:“姐,你也……??!” -- 第378页 可单明明却只是“哼哼”。她说:“哼哼,不一样不一样。” 单明明一听弟弟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的蠢弟弟猜她也会走上那条歪歪扭扭的路。 她于是伸出食指,在弟弟面前拽拽地摇晃了两下,而后道:“我们不一样。” 单烨明:“……” 弟弟把姐姐的胳膊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来,并愤而抗议起来:“姐!” 这对姐弟就在大马路上闹了一路。 . 一周后,单明明的一众女性友人围聚在她新租的大公寓里,庆祝她的离职。 因为蔚叔一直都不想放人,单明明实在是盼了好一阵子才把这天给盼来。 如此一来,她的这次庆祝也就变得更正式了。 当然了,作为一场临时决定了日期的小型庆祝,它肯定是比不上单明明她们在几个月前去到林间别墅办的那泳池姐妹趴的。 但单明明还是特意找人来把她的这间有着很大客厅的公寓给布置了一番。 当大家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仪式感十足的,好多束鲜花和气球了。 轻柔舒缓的,适合大家聊天的音乐已经在客厅里播放了起来。并且迎宾用的香槟酒和香槟酒杯也都摆在了进门处的柜子上。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告诉大家: 【你们已经进入到可以完全放松下来的温馨空间啦!】 今天的聚会着装主题是“睡衣”。 于是大家就在进入到了单明明的公寓后就纷纷换上了舒适的睡衣睡裤、睡袍、睡裙、甚至是性.感的丝绸吊带睡裙。 等到她们换好了睡衣,去到客厅,就会发现单明明特意准备的空白卡片。 当陈锋挪过来看的时候,单明明刚好在和苏雅娜还有其她几个姐妹团的成员做示范。 她黑色的记号笔在卡片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祝贺单明明女士顺利离职!】 在写完了卡片后,她又让旁边的朋友帮忙拿起卡片机,给她和苏雅娜还有陈锋一起拍张照片。 就这样,三人一起拿着那张卡片的露齿美照被印了出来。 单明明也在等照片上的油墨都干了之后,把照片和卡片一起插在了一束鲜花上。 “哇!!” 大家这就明白单明明的意思了,纷纷发出了“哇!”的声音,并给单明明鼓起了掌。 而后,她们就也要跟着单明明有样学样了。 她们要在卡片上写下值得庆祝的事,或者是近来让她们感觉到高兴的事,然后把卡片和她们穿着睡衣拍下的照片一起放到鲜花上去! 当陈锋接过笔的时候,她在卡片上写下:【热烈庆祝陈锋工作室成立14个月!】 陈锋抬起下巴,道:“快,快给我鼓掌!” 大家自然是给足了陈锋面子,替她热情鼓掌三分钟。 在大家那表现得极为浮夸的掌声中,陈锋丢下笔,又酷又拽地说道:“各位,现在的自媒体起来得容易,关停也容易。我陈锋,就要在这一行每多存活一个月就庆祝一次!” “好!” “说得太好了!” 大家拿起卡片机,趴在地上替陈锋拍起了特别威武霸气的那种照片。 而单明明则也在此时看到了苏雅娜给自己写的那张卡片。 ——【预祝苏雅娜出柜顺利】 苏雅娜和单明明对了一会儿视线,而后问她:“你觉得,我有必要现在就和家里说吗?还是等我有了关系稳定的女朋友以后再说?” 单明明只是道:“看你。” 说罢,她又笑了笑:“只要你觉得好,就好。” 苏雅娜想了好一会儿,而后还是把卡片反了过来,写下了一句:【祝天下嘴贱之人都赔个倾家荡产】 此时大家刚好给陈锋拍到了终于能让锋姐满意的照片,又转来看苏雅娜。 当她们看到苏雅娜写的那句话,简直要替苏律师大声欢呼出狼嚎声! “雅娜!牛啊!” “我太爱这句话了!” “苏苏!你说的也是我们大家的愿望!” 于是大家就抢着和拿着这张卡片的苏雅娜合起了影。 当单明明提前开了那瓶香槟被喝完,姐妹团们就又开起了香槟,并被飞上天又落下地的瓶塞给打得抱头乱窜。 她们碰杯,说着一句又一句的庆贺,也交流起了彼此的近况。 黄油蜂蜜薯片? 吃! 可乐兑烈酒? 喝! 麻辣小龙虾? 剥!徒手剥着吃! 在这一天,她们把控糖和控油都丢下,让油炸和烤串配蛋糕! 她们也把吃相丢下!她们就在单明明的家里,穿着宽松的睡衣,躺在沙发上,乐呵! 在最开始的那几个小时之后,她们又三三两两地组成了聊天小团,在单明明家客厅的不同角落里交流起了更多的事。 “现在已经有很多家被告名单上的媒体来联系我,说他们希望庭外和解了。但我们团队的律师和他们谈了以后,觉得和他们的官司还是得让法院开庭审理。” 苏雅娜拎着一瓶柠檬草莓味的汽酒,和面前的几个女孩说起了官司的最新进展。 她说着说着,就喝了一口酒,而后继续道:“我说希望他们能够把道歉置顶两个月。但他们表示只能接受登报道歉这样的道歉形式。” -- 第379页 坐在那儿认真听讲的一个女孩立马就说:“现在谁还看他们家的纸质报纸啊?是不是《旧京报》?太鸡贼了!” 而在沙发那边,陈锋则在发动正围着她的这些女孩子,让她们都带着自己的妈去医院把节育环给取了。 “你妈妈有放环吗?还有你,你妈妈有放吗?我可告诉你们,那玩意儿不能放着不管的,到了规定的使用年限,就一定得给取了。甭管有没有绝经,也别图省事,那玩意儿一直放着要出事的明白吗?” 说着,陈锋就甩了拖鞋站上沙发,用手掌充当起了扩音器,对苏雅娜那边的聊天小团大声说道:“苏雅娜!喂,你们那边的,听到没有!让家里有放了节育环的都去医院把环给取了。” “听到了!” “听到啦!” 但是这样一来,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女孩就又有问题了。 “锋姐,要是一个不小心,我妈又怀了,那可怎么办?我是不是还得每个月都发一张我跟我妈的合影去朋友圈?不然,别人还以为那是我生的呢!” 陈锋大手一挥:“让男的去结扎!” 不仅如此,她还好像要给男科医院打广告似的,一本正经地说道:“男性结扎,方便、快捷、经济、实惠!您正确的节育选择!” 陈锋此言实在是过于像是一个段子了,以至于这些现在正在客厅里的女孩们都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团。 陈锋也就是在一片笑声中从沙发上下去了。她满地找起了自己的拖鞋,并说道:“我去看看明明的小作文写得怎么样了。” 对,明明的小作文。 如今的单明明在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了。既然她已经从蔚锐资本正式离职了,就也该在朋友圈里“官宣”一下。 借着这个机会,她也正好可以和那些关心她未来去向的人说说,说说她接下去打算做什么。 如此一来,她可不就得准备起一会儿要发在朋友圈里的“小作文”了么? 对于单明明来说,在她还没能够离职的时候,她老是会在脑袋里想这篇“小作文”。她会在努力工作的间歇思考她应该怎么和大家说她未来想要走的那条路,甚至是去考虑那些具体的词句。仿佛光是这样想一想就能让她又有干劲继续去做手头的那些事了。 有好几次,她都因为突然想到了一句很精彩的句子而恨不得立刻就把这篇“小作文”给写出来。可那之后,她又会好笑地对自己说:等等,再等等。 是的,别做无用功。 等到她真的要“官宣”了,再去写这篇完美反应了她当下心情和思考的东西。 人的心境啊,哪怕前后只差一天,那都会很不一样。 果不其然,当单明明终于在今天晚上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她就发现那些漂亮又精致的词句她都不想用了。 在这一刻,她只是想用最平易近人的话来说明那一切。 那就……这么写吧。 在单明明的这份独处中,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晚上的十点零五分。 那意味着,很快就要到夜晚的10:43这个特别的时间了。 而她也会踩着点,在那一分钟把她的这篇小短文发出去。 正这么想着呢,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叩叩。” 正坐在沙发上的单明明抬起头来,而陈锋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明明,是我,阿锋。” “进来吧。” 这会儿的客厅里,大灯都还开着。 可在单明明的这间卧室里,她却是只开着一盏落地灯。那也就让她这里……看着安静了很多,也静谧了很多。 陈锋走进卧室,并把单明明的这扇房门轻轻地带上。 “官宣稿写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吧。再改一改标点符号,就差不多能准备发了。” 陈锋来到了单明明的身边。单明明卧室里的这张沙发只是个单人沙发,坐不下她们两个人。但陈锋也不在意,直接坐到了沙发边上的地板上。 “我啊,想跟你说个事。” 原来,她其实是来寻机会和单明明说悄悄话的。 “我和我妹妹……有联系了。她还当面喊了我姐姐。” 当陈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就暖了很多。 此时坐在陈锋身旁的,其实已不是陪着她一起去了那个偏远的地方看了妹妹的单鸣明了。 但单明明既然都已经在那个世界看到了陈枫的妹妹陈杨的照片了,自然也就能猜到许多事了。 她猜,陈锋在这个世界,应当也有一个妹妹。 只不过,那个妹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陈锋的父母送人了。 单明明于是收起了先前的那份雀跃,却也不着急问问题。她看了一会儿陈锋,试着说道:“你和她……” “没有没有。”陈锋连忙两只手一起摆了起来,和单明明否认道:“我没跟她说,没说呢。” 在说着这些的时候,陈锋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单明明的眼睛。她也……只是抱着膝盖,低着头,沉浸在和妹妹有关的简短回忆里。 “她来临海城参加农产品展销会。说是……想来看看她上学那会儿帮了她的资助人。我本来想好了不见的。我、我怕我会露馅。但我后来……还是改了主意,让她请我吃了顿饭。” 在陈锋说起这些的时候,单明明便动作很轻地从沙发上起来,却不是站起身来,而是来到陈锋的身旁,和她一起坐到了卧室的地板上。 -- 第380页 那是一种无声的陪伴。 并且,单明明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陈锋:我在呢。 她的这个举动让陈锋感觉到妥帖极了。在外人面前总是会表现出火爆脾气的陈锋靠到了单明明的身上,声音有些黏黏地说道: “明明,我感觉,有阵子你都不懂我了。我和你说的话,你也老听不明白。那阵子,你还说一不二的,让我都有点……怕你了。” 单明明听着这些,依旧没说话。她只是抬起手来,从身前绕去了陈锋离她更远一些的那边肩膀,并拍了拍对方。 而这样一个动作,也让陈锋感觉到受用极了。 她高兴地在单明明的身上蹭了两下,说:“但现在,我觉得原来的你又回来了。” 她开始慢慢地和单明明说起了姐妹俩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那分明只是一顿饭而已,可陈锋却是记得里头的无数个细节,也将那些都说给单明明听了。 她说,妹妹见到她的时候特别惊讶。因为她妹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资助人居然是个那么年轻的“姐姐”。 她说,妹妹觉得她特别面善,也一见她就很喜欢她。 她说,那天的妹妹喊了她好多遍姐姐。一开始,妹妹还只是喊她“陈姐姐”,但到了后来,两人说话投缘,妹妹就干脆只是喊她“姐姐”了。 “然后我就问胡琳,我能不能……就喊她妹妹了。” 听着陈锋所说的那些话,单明明渐渐还原出了这个世界的陈锋与她妹妹的故事。 原来,阿锋的妹妹叫胡琳。 受自己在十八岁之前所接触到的那个世界的影响,胡琳没有去学习芯片科技最前沿的理论与技术。她去了农业大学,并在大学毕业后,回到乡里,带着老家的人一起种瓜致富。 胡琳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还有一个与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但……她却是和陈锋以另外一种方式成为了“姐妹”。 以后她只要来到临海城,就能看到她的这个“姐姐”。 并且,在陈锋有空的时候,她也能去看一看自己的这个“妹妹”。 她们依旧不会姐妹相认。 但对于陈锋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这样……也就已经再好不过了。 当陈锋说完了她和她妹妹的故事,单明明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妹妹,是个好孩子。” “对,她很好。”陈锋擦了擦眼睛,也这样说道。 话音刚落,单明明的手机闹铃就响了起来。 那可把陈锋吓了一跳。原来,这是单明明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时间,特意调的22:40的闹铃。 单明明松开了勾着陈锋肩膀的手,并重新打开手机里的备忘录,说:“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得赶在10:43的时候把我宣布离职的稿子发出去。” “诶好,好的。”陈锋吸了吸鼻子,说:“不过,我的话其实……也说得差不多了。” 见单明明一脸认真地进到备忘录里又看起了她即将发出去的内容,陈锋也是有些疑惑。 她等啊等,在等了那么一两分钟后,还是掩不住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是10:43啊?” 单明明只是笑了起来,说:“因为那是个很好的时间,也是个对我来说意义特别的时间。” 说完,单明明就把那篇稿子复制到了朋友圈的,并掐着点,在22:43刚到的时候,点击了发送。 当单明明看到她的“官宣”准点出现在了自己的朋友圈里,她就有了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她扬起嘴角,看向陈锋。 在把秘密保守了好一阵子之后,单明明终于说道:“阿锋,我离开蔚锐资本,是打算去做一件大事。” 陈锋这可就有点懵了啊。 能让单明明都称之为是一件“大事”的事,到底会是什么? 单明明于是问她:“你手机呢?” “我……我手机?” “对啊,你现在用手机看看我的朋友圈,就都能知道了。” 陈锋这才着急地摸起了手机,然而外头客厅里的那些姐妹团却是已经爆发出了惊呼声。 随即,苏雅娜她们便连鞋都来不及穿,直接冲向了单明明的这间卧室。 “明明!!” “明明!我们进来了好吗!” “明明明明!你在朋友圈说的是真的吗!” “你这是要帅哭我们吗!” 陈锋见到这阵仗,直接给整不明白了。 而单明明则是从地上起身,而后向陈锋伸出手去,把好朋友也拉了起来。 在单明明那简短的朋友圈官宣稿上,有这么几句话: 【离开蔚锐资本,是为了去做一些事。去做一些在我看来,更有意义的事。我打算,去做一个女性互助的筹款平台。】 当单明明把她的卧室房门打开时,她的支付宝便也响起了钱款到账的钱币掉落声。 那是因为,有人在看到她的朋友圈文章后,便立刻给她打了钱。 这是一笔数额为八千元的转账。 很快,第二笔钱就也到了。它的数额为两万元。 接着,她的V信对话框便一个个地闪烁了起来。 [明明,你要做的这件事很棒] [你的眼光向来都是好的。但我没想到,你会选择自己去做这件事。希望你的才华和抱负都能在这件事上施展出来。] -- 第381页 [这是一件值得很多人支持的事] [明明,这是我们组委托我给你转的账,大家都想支持你把这件事做起来] 这天夜里,单明明的支付宝和V信都因那一笔笔的转账而响了几乎一宿。 她和她的姐妹团全都一宿没睡,跟她一起把那一笔笔“小额转账”记录了下来。 直到第二天的早上七点,单明明一共收到了197万6千8百元。 她想,这或许就是她的那些朋友们、以及过去在工作上和她有联系的人们给到她的这个项目的天使投资了。 而就在她们打算都去睡了的时候,一笔重磅的银行转账就出现了。 那是来自于一笔单明明根本就不认识的账号的,整整三百万元的转账。 那也让大家在数清楚了数字“3”后面的“零”之后控制不住情绪地尖叫起来。 紧接着,单明明的手机上就收到了来自吴蔚丰的消息。 ——[明明,我太太很喜欢你的这个项目。刚刚的300万,是我太太转给你的] 未来,以单明明的运作能力,她能很快就为她打算做的这个项目从创投圈拿到更多的融资。 但在那之前,她已经凭借她的个人信誉、以及她准备去做的这件事,得到了亲朋好友们投给她的,将近五百万元的天使投资。 如此一来,她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项目启动了。 早上八点的时候,依旧还在她家的姐妹团们问她——你想好要给这个平台起个什么样的名字了吗? 单明明只是稍稍想了一下,而后就立刻冲去她的卧室,给自己换上能穿去外面的衣服。 看起来,她已经想好了,并且也打算这会儿就冲去给这家公司注册名字! 她打算给这个项目的发起人和受助人都只能是女性的平台起名叫: [姐妹筹] 第168章 十月, 临海城。 苏雅娜:[明明,你到哪儿了?] 陈锋:[明明,还有多久到?] 陈锋:[快点快点,活动就要开始了!] 单明明坐在车里,看着手机,感觉可着急了。 但前方路段就是那么的拥堵。车辆行驶在这样的路段上,那速度可真是慢得……连自行车都能摇着铃把她们给超过去! 单明明看了看地图,发现这会儿她距离集合地点只剩1.1公里了,便对替她开着车的助理说道:“珊珊,我们快迟到了。这样,我先下车跑步过去,你一会儿找地方停了车再来找我。” “好的,明明姐!” 单明明和珊珊点了头,随后拉开车门,把外套的扣子系上,下车向着集合地点跑步过去。 在距离此处三个路口以外的地方,本次活动的一位志愿者走到了苏雅娜和陈锋两人的面前,问她们:“请问两位是来参加我们这次的No Bra活动的吗?” 对于这位志愿者来说,广场上站着的这些各年龄段的女性当中,到底有哪些人是来参加这场活动的,其实还是挺好认的。 毕竟,在这种天气还有稍稍点热的季节,女人们如果没有穿内衣,那可真是只要稍稍看一看就能发现的。 苏雅娜和陈锋点了头。 这位看起来一脸学生气的志愿者便对她们说:“看到那个举着风车的女孩了吗?再过差不多两分钟我们去她那里集合一下。她会给大家做一次今天活动的简短介绍。” 陈锋问:“我们还有个朋友可能会来得稍微晚一点,要紧吗?” 志愿者则说:“没关系,一会儿就是要讲一讲我们这个活动的初衷,再介绍一下路线。你们的朋友如果来得晚一些,让她到时候跟上就好。” 听到这些,陈锋就和苏雅娜一道,跟这位志愿者点了点头。 在几名活动志愿者的提醒下,本场活动的参与者们就都向手里拿着风车的女孩走了过去。 “大家好,欢迎各位在周末的下午特意抽时间来参加我们的这个活动。” 当活动的主办者开始说起话来的时候,单明明刚好就一路狂奔到了这里。 苏雅娜和陈锋原本就在向着她会过来的这个方向张望着,当她们看到单明明,就立刻向她用力挥起了手。 “现在正好快要到秋天了,天气很好,应该刚好是一年当中气温最舒适的时候了。如果能够在这个季节不穿内衣就出门,那应该是非常惬意也特别放松的一件事。” 在举办了这个公益活动的女孩说出她的开场白时,单明明刚好跑到了她们这里,和陈锋还有苏雅娜挨个抱了一下。 来到了队伍里的单明明解开外套的扣子,露出了被她穿在里头的,质地特别丝滑的衣服。 陈锋看到后,立马就小声夸了今天的单明明一句“好看”。 单明明也很快回了一句“你也漂亮!” 而当苏雅娜和单明明对上视线时,她则只是露出了很淡的笑意向单明明点了头。 等到单明明在两位朋友的中间站好的时候,正在说话的那个女孩就看向她,也朝她笑了笑。 “但我们也相当理解,以现在的风气和习惯来说,女性想要不穿内衣就出门,而且还要到人这么多的市中心来,实在是很需要勇气的。那么,我们就做了这样一个活动。 “如果你很想尝试在这样的天气不穿内衣就出门,又还有那么一点顾忌,那你就可以过来我们的活动,和大家一起。这样,就不会怕了。” -- 第382页 她们此时所在的地方,刚好是在临海城的一个地标建筑附近。于是广场上也就立着一块漫画式的地图。 活动的志愿者们带着大家去到地图前,讲了一下她们这次的徒步路线。 这次活动的主要目的虽然是带着大家一起体验“No Bra”出街的零束缚感觉,但活动的发起人还是做了不少的功课的。在大家沿着城市观景路线一路走的时候,活动的发起人和志愿者们也介绍起了那些建筑和临海城的著名景点。 跟在队伍里一起走着的,有单明明她们这样,几个朋友相约一起过来的。但更多的,还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毕竟,她们虽然都切切实实地穿着衣服,可衣服里少了那么一件不外露的内衣,就是会让人感觉到挺不好意思的。 不光是不好意思见男人,也不好意思见女人。 又或者说,是不好意思见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那感觉,和光着身子逛澡堂竟也差不太多了。 这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纠结,也就让她们中的好些人在一开始的时候都不敢挺起胸膛。 她们不自觉地耸着肩。有些人甚至还驼起了背,也让肩膀往前卷,把胸部给尽可能地往里收,同时目光还会往四周乱飞。 这就让她们看起来既僵硬,又还猫猫祟祟的。 并且,更尴尬的是,尽管她们知道这样很不好,但在这样的队伍里,很多人还是会不自觉地让自己的视线往其她女孩的胸上跑。 谁让……谁让她们知道呢? 知道今天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没穿内衣的! 一些人平时骂起色狼来倒是挺泼辣的。可轮到她们自己的时候,她们却悲情地发现自己居然也没能好到哪儿去! 今天的单明明在宽松的牛仔外套底下穿的,是一件醋酸面料的吊带荡领上衣。当她迈开步子向前走去,滑滑的衣领便会随着她的脚步而在锁骨附近一晃一晃的。 此时的阳光灿烂极了,当阳光晒到她的衣服上,那简直就是波光潋滟。 单明明原本是能够在阳光下白到发光的那种类型。现在的她虽然没有白得那么夸张了,但她的皮肤依旧还是很白。 当她穿着这样一身衣服的她走在路上,仿佛天然就会吸引到别人的目光。 并且,她整个人也都好像她身上的这件荡领衣服一样,波光潋滟。 在单明明和陈锋她们说着些什么的时候,走在她们边上的一个女孩就完全不受控制似地看向了单明明的胸口。并且,她的视线一落到单明明身上,就根本连扯都扯不回来。 末了,她还因为盯着单明明的脖子以下看了太久而被苏雅娜给发现了。 苏雅娜的身高在一众女孩子里本就很抢眼,而她又还梳了非常欧美的那种紧贴头皮的高马尾。看起来……就是气场特别厉害的样子。 她那自带“睥睨感”的目光落在那个女孩身上,并和对方摇了摇头,让人可别再这么盯着单明明的胸看了。 这可真是把那个女孩给吓到了。 并且,这也让后知后觉的单明明哭笑不得了。 “雅娜,别这样。你要是看到有人在路上踩高跷,你也会多看他几眼的。” 没错,女孩子的身体虽然原本就是长成这样的,可那么多年以来,大家却是已经习惯了把它真正的形状和模样给隐藏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但在她们出生之前,这个世界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习惯了。 于是,当人们偶尔在路上看到未经隐藏与修饰的,属于女性身体的真实线条,就是会在第一眼看到之后又忍不住地想要再多看几眼的。 而这也就是她们为什么要那么多人聚在一起才能勇敢“No Bra”的原因。 在那样说了苏雅娜之后,单明明就又转头看向刚才的那个被“凶”了一下的女孩,并和人友好地笑着挥了挥手。 怎料,这样一来,人家女孩反而逃跑了,躲去队伍的更前面了。 那实在是让目睹了这一切的陈锋给乐得不行。 并且,单明明的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 这是一段总长大约4.3公里的路线。 它并不过分的长,不会让人感觉到怎么走也走不完。 但它也不会那么短,让人还没有在这样难得的环境和氛围下习惯“No Bra”的感觉就结束旅程。 当她们这么一路走着的时候,还能路过在冰柜里摆着“小微醺”的便利店。 陈锋干脆跑进店里买了几瓶冰巧克力朗姆味的小微醺,让她们仨能一人一瓶,在秋意渐浓的临海城街道上边走边喝。那感觉可真是……惬意极了。 现在,她们这大几十个穿着“外衣”却是没穿内衣的女孩就在路上渐渐放松下来。但当她们一起走在阳光明媚的市中心道路上,这场面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还真是自带“魔幻”氛围。 即便是同在一个队伍里的人都会在刚开始的时候忍不住地互相看,那就更别说猛然和她们撞见的路人了。 单明明觉得……今天她们简直是在上演一出“行为艺术”。 对于在今天遇到她们的路人来说,她们是上演了这出行为艺术的人。可对于她们这些参加了这场活动的女孩来说,路人看向她们的目光,又何尝不是这项行为艺术的一部分呢? 而面对这些陌生人的视线,她们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不自在逐渐转变成了之后的坦然。 -- 第383页 到了后来,还会有人用眼神去“杠”那些盯着她们看的人。 ——[看什么看?没看到过活的真女人吗?] 而陈锋则更是厉害了。当她看到站在路边目光呆愣愣地看着她们的两个男青年时,还要故意逗人家! 恰逢她刚好喝了点加酒饮料,一上头就拉了苏雅娜一把,又在犹豫了两秒之后也拉了一下单明明,说:“跟着姐们走,表情凶一点!” 说完,陈锋就拉着自家姐妹,向那两个身高足有一米七几的男青年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那两个男青年看到她们三个就这么从“大部队”里走出来,并直直地向他们而来,也不知他们到底怎么惹到那三个女孩了。惊诧之下,他们竟还有点想要往后退。 而后,陈锋就给来了一个精彩的“定点”。 她把自己穿在外头的格子衬衫往前拉紧,又在离那两个男人很近了的时候把衬衫的衣摆往两边用力一扯!露出她……穿在里头的T恤! 那居然就把两个男青年给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又在踩到了身后的共享单车时一个不小心……两人一起,连人带车一起倒在了地上。 单明明:“……” 苏雅娜:“……” 陈锋也是意外得不行,她示意两位朋友看看她的胸,而且还要动作豪放地摸一把自己,说:“我琢磨着我也是穿了衣服的吧?怎么没穿内衣就这么厉害的吗?” 陈锋这状态实在像是才喝了一瓶“小微醺”就给喝高了! 苏雅娜和单明明对视一眼,而后立刻分头行动。苏雅娜抓着陈锋把她重新往队伍里拉,单明明则和还坐在倒地了的自行车上的那两个人道起歉来。 “不好意思啊,她喝多了,喝得有点多。” 好了好了,说完这句话,那就算完事儿了。 反正她们人多。 反正,她们喝酒了! 不远处,参加这场“NO Bra”活动的其她女孩似乎是听到了他们这儿刚刚发生的事,好多人一起转头来看着那两个男青年嘻哈大笑。 而陈锋那显得有些不高兴的嚷嚷声还也一起传了过来:“我骚扰他们?我?骚扰他们?你们可好好看看吧,我什么样,他们什么样?就长成那样的男的,还值得我骚扰?苏雅娜我告诉你,你可以不相信我的人品,但你不可以侮.辱我的审美!” 两位坐地男青年:“……” 单明明连忙也赶了上去。她在跑到了陈锋身旁时给了陈锋的脑袋一下,说:“行了行了,戏演得差不多就可以了,别过了。” 正这么说着,她就收到了珊珊发给她的消息。 单明明看着手机,说:“珊珊说,她已经离我们很近了,正在朝着我们这儿来呢。” 话才说完,单明明就不禁猛吸一口气。 “怎么了怎么了?” 陈锋的脑袋凑了过来。而后,她就在单明明把珊珊发来的那张照片点开之后,跟着发出了“啊啊啊啊啊”的声音! 那是“姐妹筹”的宣传海报。 它就被贴在附近一家甜品店的玻璃外墙上! 陈锋的脸都因为激动而一下涨红了,她问单明明:“明姐!你们这么有钱了吗?都能在临海城寸土寸金的这条街上打广告了?” “我没有!我没投放线下广告。这才到哪儿跟哪儿呢?我们的平台才刚刚上线一个月!” 单明明扒拉起了自己的头发,在数秒的混乱后开口说道:“可能是那家甜品店的店家自己把我们的宣传广告打印下来贴在那儿的。我们有向用户发过共同宣传请求书!” 说着,单明明就开启了和珊珊之间的实时定位共享! “去不去?我想现在就过去看看!” 参加“No Bra”活动的女孩们还在沿着既定路线接着向前走,可单明明她们几个却是选择了自行脱队,且向着贴有她们“姐妹筹”宣传广告的那家甜品店飞奔而去。 . [今天,我去参加了一个“No Bra”的线下活动,大家一起不穿内衣,在有着好多人的市中心走一圈。这种感觉,真的很有意思。虽然我在你们那里的时候,也会这么穿,但走在这里的街道上,感觉就是会很不一样。] 单明明在刚刚去到属于她们的世界时,几乎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在单鸣明的那台电脑上记录每天发生的事。 这是一种礼貌的告知。 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在每天的10:43联系上对方,于是也就想要留下一个记录,好让另一个自己回去的时候,能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这样的记录便越来越少了。 直至最后她快要回来的时候,她就干脆不再记录那些了。 那些曾花费了她不少时间的文字,竟成为了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回忆。 而现在,回到了家乡的单明明居然又重拾起了这个习惯。 哪怕她知道另一个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再看到这些了,哪怕她知道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会看到这些,她也还是会用电脑在加密文档里写下这些。 这些内容有一点像是日记,却是以写给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人的口吻所写下的。 而这也成为了让她鼓励着自己一路前进的,一个个小脚印。 晚上十点,单明明写完了给到单鸣明的“分享”,并伸了个懒腰。 -- 第384页 今天的她十分少见地在文档里贴上了一张照片。 那是她和她的朋友们在那家甜品店里,和店主还有店员们一起拍下的合影。 而占据了照片“C位”,则是一张由店主自己打印出来的,“姐妹筹”平台的宣传海报。 作为一家不会向筹款人以及捐助人收取佣金的平台,“姐妹筹”在创建的初期是无法实现盈利的。但单明明又还要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宣传这个刚上线的平台,并争取到尽可能多的注册会员。 于是她就史无前例地向平台的注册会员发送了共同宣传“姐妹筹”的《请求书》。 单明明让公司的美工设计了数款风格不同的宣传海报,任会员们自行在后台下载。 如果平台的第一批用户愿意的话,就能使用这些宣传海报,以她们各自的方式帮助“姐妹筹”一起宣传这个意义特殊的平台。 而被今天的那家甜品店店主贴在店铺玻璃外墙上的,就是她们的温馨漫画风格的宣传海报。 能够与这样的“共同宣传”的临海城的街道上不期而遇,那可真是让单明明感觉到既感慨又感动。 她在那个文档里记录了这个下午。 在稍稍歇了一口气之后,单明明便合上了电脑,并看向被她摆在了桌子上的日历。 现在,还只是这一周的周六。 可她却是早早地就把下周六在日历上圈了出来。 这可能是因为,被她圈出来的那个星期六,真的是一个对她来说很特别的日子。 ——那是她和关云沉下一次见面的日期。 当初她和属于这个世界的“云沉”说好了一季一见,他们就真的只是每三个月见一次面。 尽管,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她会很想要再多见关云沉几次。 但她还是渐渐适应了。适应了这个世界并没有她喜欢的那个男孩这一事实。也适应了她所想要的,和关云沉之间的那份距离感。 单明明觉得,等到她对霍云沉的喜欢淡去一些了,她或许还能每隔半年才见关云沉一面。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着叹了一口气,并拿上一会儿洗完澡要换的衣服,去到了浴室。 22:16,单明明放下手机,去到浴室。 她一如往常那样,在脱了衣服之后,看了一会儿镜子里的自己,然后站上体重秤,看看今天的她多少斤了。 但现在的她,已不是那种常年把体重维持在49公斤以下的“纸片女孩”了。 而电子秤上则也显示出了数字53.2。 22:20,浴室里的水声响了起来。热水打湿了单明明的长发,而洗发水的香味也同雾气一同在浴室内弥漫了起来。 22:27…… 22:33…… 又是一天的22:43就要到来了。 单明明已经回来这个世界好一阵子了,她也再没有试图在每天的22:43去联系上另一个世界的她自己了。 那或许是因为,她总觉得这两个世界之间的联系同这里的2243号房间、以及那个世界的1043号房间息息相关。一旦星宸洲际酒店的1043号房间消失不见,她们之间的这份通信隧道也就会不复存在了。 对于单明明来说,与她世界有关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可22:43和10:43依旧会是于她而言的特别时刻。 她在自己的朋友圈官宣离开蔚锐资本的时间,是22:43。 由她所创立的“姐妹筹”的平台上线时间,则是10:43。 每当她需要做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她都会特意把时间放在22:43或者10:43。 并且,每当一天的22:43到来的时候,她也都会想起很多。 只是今天的这份感觉却似乎尤为强烈。 单明明在去到浴室之前就知道这会儿已经快要到今天的22:43了。而当她站在淋浴间里给她的一头长发搓起泡泡的时候,她更是感觉到心跳开始变快。仿佛……一种神秘的预感已然在她的心中渐渐强烈了起来。 22:39…… 单明明原本是要在浴室里把头发吹干了再出来的。但她却发现摆在浴室的那瓶发油似乎刚好用完了。 她于是干脆拎起吹风机,从浴室里出来,并去到梳妆台前坐下,翻找起被她放在了抽屉里的,新的发油。 那可真是太奇怪了,这分明只是有拆开一瓶发油的功夫,她却是看了手机三四次。 这是因为她知道那个奇妙的时间又要到来了吗? 想到这里,单明明不禁一阵失笑,并将有着淡淡香味的发油抹到了还湿漉漉的头发上,轻轻揉起了头发。 她又控制不住自己地将手机解锁了一次。 现在时间刚好是22:42,距离22:43只剩一分钟了。 她想,既然她那么在意,那就干脆看一会儿手机,直到那一分钟过去再说吧。 于是……22:43就在她的等待中,终于到来了。 单明明看着手机的V信界面,深呼吸了一次。 可就在她笑着摇了摇头,又要放下手机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的“通讯录”那一栏里,多出了红色的“1”。 那一刻,单明明不禁睁大了眼睛,并且她的动作也僵在了那里。 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发喘。在拿起手机的时候,单明明一个不小心把手机摔到了地上。 由于手机摔进了梳妆台的底下,她不得不把椅子挪开,并趴到地上,着急地用拖鞋把手机给拨出来。 -- 第385页 那只不过是十几秒的时间而已,刚刚洗完了澡的单明明却是已经感觉到她着急得都出汗了。 而当她终于又拿起手机,并点进“新的朋友”,她便看到了久违了的,属于单鸣明的V信头像。 [单鸣明:嗨,最近你过得怎么样?] 第169章 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将这间屋子里的窗帘吹了起来。 与此同时,风声、以及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也一并从窗外传了进来。 与此时此刻有关的所有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它们仿佛是在告诉着单明明她究竟身在何时与何处。 可偏偏,直到一滴泪水掉落在了手腕上,单明明才堪堪回神。 22:43。 ——当这个神秘的时刻再次到来,单明明就终于第一次通过了由单鸣明的V信账号发来给她的,添加好友的请求。 没错,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从她世界发送过来的消息。 但单明明可真是不明白,身处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怎么能在这种时候都还如此云淡风轻,更甚至,在她们之间的通信隧道又再度打开的时候,只是轻轻松松地给她发来了一句: [宝贝,你现在在哪儿?现在有时间和我打个电话吗?] 这一刻的单明明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让她不知该如何去形容的情绪就像是潮水一般,一浪一浪地冲击着她的心。 她感觉此刻的她应当是喜悦的,也应当是想要笑出声来的。可她每一次眨眼,却都会让泪珠掉落。 但她现在没时间去找纸巾了,她只是匆忙地,并且手指发抖地发起了同这位“新好友”的语音通话。 而后,属于单鸣明的慵懒声音便在她的耳旁响起了。 单鸣明向回到了家乡的单明明询问起了属于她现状,也听到了单明明用那带着喜悦与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出的很多话。 那显然也让单鸣明十分感慨。 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在属于他们的那个世界出生与长大的那个“她”,向来都是冷静而含蓄的。 但现在,单明明却只是因为同她再度取得了联系而流露出了她所不知道的另一面。 那让她被单明明的情绪所感染,也不由地询问起了和单明明的现状有关的更多事。 而在话题轮到她这里的时候,已经有大半年都没另一个自己联系的单鸣明先是沉默了片刻。 数秒后,她才流露出了些许的疲惫,说:“我最近,也给忙坏了。” 单鸣明说:“我忙着……在她们把酒店的改造工作进行到1043号房间之前,把星宸洲际酒店给买下来。” 此刻被单鸣明所说出的每个字,单明明都是明白的。她甚至也明白由另一个自己所说出的每一个词组。 但当它们被组合到了一起,单明明却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了。 “你……把星宸洲际酒店给买下来了?是星宸洲际酒店的哪一家酒店?” 单鸣明笑了起来。她是真的觉得这一刻的单明明,可爱极了。 她说:“就是你去过了很多次,也办了跨年派对的那家——临海城星宸洲际酒店。” 这下,就该轮到单明明沉默了。 因为她并非对那家酒店可能值多少钱一无所知。而那也更让她感到难以理解单鸣明先前所说的话了。 她试着说道:“你怎么可能……买得下来?这家酒店……光是造价就有……” “14.5亿。”相比起单明明来,单鸣明的语调就真的是无比肯定了。 她说:“星宸集团的这家酒店,光是造价就花了14.5亿。你是想要提醒我这件事对吧?” 两人间的对话在进行到这里的时候,就陷入到了怪异的暂停。 但很快……来自她世界的那个声音就从容地继续了下去。 “它的确很贵。当初星宸集团为了建造这家酒店,光是设计费用就花了1400多万。再加上土地费用、建造费用、以及后续一系列的溢价,那真的不是唐明集团能吃得下来的。把我们家的公司卖了都换不到那么多钱。” 这真的是一家很贵,很贵很贵的酒店。 如果不是因为如此,单明明当时也不至于那样。 即便是对于现在的单鸣明来说,她也依旧对于自己居然真的完成了这笔交易而感觉到相当的不可思议。 这不是她轻轻松松就能完成的一件事。 提及由她操作并刚刚完成了的这笔交易,以及过程中的那种种困难,单鸣明可真是感慨良多。 但不管怎么说,她做到了。 单鸣明道:“明明,你在我们的世界,学到了很多东西。你的学习速度经常会让我感觉到……很惊讶。在一些时候,你甚至都吓到我了。” 当身处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提到“你甚至都吓到我了”的时候,单明明首先想到的,就是她的那次反悔。 她于是很快就和单鸣明说出了“对不起”。 可单鸣明却是好笑地说道:“不,我说的可不止是那一次。当然,那次你做得也的确是……‘漂亮’极了。” 说到这里,单鸣明停了一会儿。而后从她的口中所说出的,就是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了。 ——“但有一点,你还是没有学会。” 此刻,单明明所身处的世界正值深夜。 而在单鸣明那里,现在却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初秋的阳光从她房间的窗外照了进来,仿佛要把属于夏天的余温都一并带给她。 -- 第386页 单鸣明说:“当你很想要得到一样东西,或者渴望达成某个目标的时候;当你就要失去某个对你来说至关重要的不可再生资源的时候;你不能只是自己一个人悄悄地扛。明明,你得用上所有的力量,用上你所能借到的、所有人的力量。” 对于单明明来说,这几句出自单鸣明的话简直就像个谜语一样。 她可真是着急坏了,不知道身处她世界的自己所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明白。不明白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单鸣明却只是问她:“你在我们这里,肯定听说过临海时风吧?” “我……听说过。” “那是霍云沉的母亲所创立的汽车品牌。” 当单明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中就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但她依旧还是不敢相信。 可单鸣明却偏要在这样的时候还对她说出一些仿佛没头没尾的话。 她说:“你的那个云沉,他很爱你。” 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单鸣明依旧会觉得不可思议。 而她也正是带着这份不可思议,接着说道:“为了能够再见到你,他做了很多事。很多他在过去根本连想都没想过的事。” 说到这里,单鸣明便感慨地呼了一口气,笑着问道:“那你呢?你爱他吗?” 属于她世界的自己所问出的这句话,把单明明又带回到了那个早晨。 那是她在属于她们世界所逗留的,最后一个早晨。 那天早上,她在离开前亲吻了一下那个男孩的额头。 没曾想,那样一个轻柔的吻竟是把她喜欢的人给吻醒了。 霍云沉在她就要离开房间的时候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的男孩那会儿还很困很困,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但她的小车手还是来到了她的面前,抱着她亲吻了一下,而后低下头来,让他们额头相贴。 ‘早点回来。我等你。’ 想到那句她无法给到回应的话,单明明竟是被那来势汹汹的泪意给哽得说不出话来。 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告诉她:“他现在就在你家楼下等着你。” 单明明情绪失控地大声问道:“谁?你说的‘他’到底是谁!” 单鸣明没有回答她。 因为她们之间的通话就在此刻突兀地结束了。 但单明明已不可能等到明天的22:43再把这个问题向单鸣明问一遍了。 因为她听到了! 她听到单鸣明对她说——“他”现在就在她家楼下等着她! 单明明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她穿着睡裙,头发是湿的,连脚上穿的鞋都还是在家里穿的拖鞋,根本来不及换。 她焦急地在电梯间地将电梯的下行键按了一遍又一遍,并在电梯到达一楼时一路跑出了她所在的公寓楼底楼大厅。 可她却是扑了个空,在夜晚的11点半,外头根本什么人都没有。 那一刻,在公寓楼的楼下四处乱转却找不到那个人的单明明几乎要情绪崩溃。 她的脑袋乱极了,也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她就只是在自己的手机上一遍又一遍徒劳地查询起了单鸣明的V信号。 可她们的秘密时间已经过了,她又怎么还能找到属于另一个世界的V信账号呢? 不不不,别这样。 冷静些,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单明明试图让自己重新找回思考的能力。 而后她才想到——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她刚搬来没多久的新公寓。 而这也是单鸣明所不知道的信息! 想到了这一点,单明明简直有想哭又想笑。她冲出这座高档住宅小区,并打了辆去往她上一个住址的车,去到距离她这里足有十五分钟车程的地方。 此时已经很晚了,可单明明却是穿着拖鞋和白色睡裙,也顶着还完全湿着的头发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那根本就是过去的她所无法想象的,毫无理智可言的冒险行为。 但她真的从未有过如此急切的时候。 她的大脑混乱极了,得用上很强很强的意志力才能稍稍唤醒一些思考的能力。 于是她在车已经往外开了三四公里的时候才想起她其实可以联系“关云沉”。 如果……如果她的男孩也用和她一样的方法来到了这里,那霍云沉现在应该就拿着关云沉的手机! 想到这里,单明明便立刻向关云沉的V信账号发起了语音通话。 可……语音通话的呼叫声响了很久,电话那头的人却是一直都没有接起电话。 单明明情绪一个激动,就用力拍了一下出租车后排座位的座椅靠垫,并同时骂了一句。 这可着实把司机给吓了一跳。 他从后视镜往后排座椅看去,只见这个穿着白色睡裙,一头黑色的长发还在滴着水的年轻女子……在黑暗中被手机屏幕的光给照亮了那张皮肤很白的脸。 司机:“……” 然而司机才在心慌之下才把车在马路上晃悠了两下,那头正在修改自己V信头像的单明明就头也不抬地说道:“师傅,你能开快点吗?车别乱晃!” 司机连忙应声,而单明明也在把V信头像改成了自己的照片之后又尝试起了给关云沉发起语音通话。 可偏偏……她的手机就在这一刻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 第387页 属于今晚的很多事都似乎在阻止着她去见到她已思念到发狂的人。 但她还是那样的不顾一切,并在出租车停到了住宅小区的门口后,一路冲进了那里。 她的拖鞋被踩坏了。 汗水则在这个起了风的夜晚,从她的肋骨以及背上一路滑落。 她像是个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迷失了方向的人,四处寻找着那个渺茫的,几乎是不可能的希望。 而就是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向她走来的,熟悉的脚步声。 当单明明转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她便看到了正在迟疑地看着她的……彷如梦中人一样的,“他”。 当两人的目光交汇,他们就不再需要去说些什么用以确认对方究竟是谁了。 因为,一切的话语都已经在彼此的眼睛里了。 霍云沉又向她走近了两步,并替单明明拨开了一束贴在她脸颊边的湿发,问:“这就是你真正的样子吗?” 单明明很想回答对方些什么。但此刻她根本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她一开口,竟只有呜咽一般的声音。 单明明连忙用手背抵住了自己的嘴唇,可眼前的人依旧只是带着笑意看着她。 那竟是她从未在关云沉的脸上见到过的,只属于她爱的那个男孩的笑意。 多奇妙啊,他们分明只是出生在不同的世界的两个拥有完全相同基因的人。 可他们就连笑起来的样子都是那么的不同。 泪水从单明明的眼睛里不断地涌出,可她却还笑着和她的男孩点头。 她在回答着她的男孩向她问出的问题——是的,这就是我真正的样子。 然后,她就听到了来自霍云沉的那句:“很漂亮。” 下一秒,她撞进了霍云沉的怀里,并用力地抱住她爱的人。 “我等了你很久。”到了这个时候,居然反而是霍云沉安慰起了她。也是霍云沉先开口说出了些什么。 单明明在恋人的怀里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又找回了声音。她断断续续地,并且也是深吸气了好几次才说出了她的解释。 “我搬了新家,我已经很久都没和她联系过了……所以我就从家里打车过来……” 可……在此时用手掌摩挲起了她的背的男孩却说:“我说的不是今天。” 单明明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愣住了。 而后,属于那个早晨的回忆就再次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早点回来。我等你。’ 在两人分别的那天早上,分明是她做出了那个冷酷的选择,连“再见”都没好好地和对方说。 她像是从这个男孩的世界里逃走了,只在她已经消失不见的时候,才让那一句句告别的话语被延时发送到了霍云沉的手机上,并且……还要阅后即焚。 可在这天晚上,她却是在这个男孩的怀里,为了这份她根本未曾期待过的重逢而哭得不能自已。 她出生在这个属于“他们”的世界。 她也去到过那个属于“她们”的世界。 她拥有属于两个世界的,看待她者与他者的视角。 那也让单明明在回归到故土时渐渐找到了不同于他人与她人的,看待世界的另一种视角。 在她看来,女人和男人就好像是世代混居的,两个国家的人。 所有人都自出生起就有着属于各自的身份标识。 人类之中的这两个群体需要彼此间的合作。 可这两者之间,却也天然拥有着一种竞争关系。 她们和他们所竞争的,并非只是世间普通的利益或者资源,而是某些无形的,并且也更为宝贵的东西。 在这场竞争中取得了领先优势的那一方,将赢得对于世界的定义权、赢得对于世间潜在规则的书写权、以及对于彼此的塑造权。 这场竞争不一定关系到生死,却又时常高于生死,且一旦开始就很难再有结束的那一天。 可在这样的竞争中,他们中的某个他和她们中的某个她……居然还能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产生一种名为爱情的东西。 即便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概率很小,小到一千个人里,甚至一万个人里才能有一对真正相爱的人,那也还是让人感觉到……匪夷所思。 但……单明明和单鸣明依旧还是在她们各自的世界里,和她们所爱的人重逢了。 对于属于两个世界的“云沉”来说,他们都各自走了一条向下的路,并且也付出了很多才能再次站到他们所爱的人面前。 他们不知道那到底值不值得。 他们只知道……当选择摆放在他们的眼前时,他们只能、也只会这样去做。 于是单明明在深夜牵起了霍云沉的手,她让她的男孩开着车,去往她现在的家。 而单鸣明则在阳光强烈得都有些晃眼的中午,和从她的身后抱住了她的关云沉接了个吻。 爱不一定是永恒。 但由它所创造出的渴望,却或许能让相爱的人再度相逢。 并且,它也会让人为了和自己拥有相同血脉却分属不同阵营的人付出许多。 而后,属于她们和他们之间的合作与竞争便还将继续下去。 . 在第二天的22:43到来时,单明明又一次地接到了来自于她世界的问候。 “昨天的那句话,我只说到了一半。那件最重要的事是……无论何时,你都得记住你不是世界的旁观者。明明,你不是客人。你是主人。” -- 第388页 单鸣明又说出了一句像谜语似的话。 但这一次,单明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属于她世界的另一个自己在告诉她:你不是世界的客体,而是主体。 只不过,这个道理她早已经明白。 于是单鸣明又对她说出了下一句话。 ——“以后,你也可以常回来看看妈妈。但要记得,回来的时候,别碰我的‘云沉’。” . 《我穿我自己》·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