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穿书女配》 第1页 [穿越重生] 《我娘是穿书女配》作者:石中剑【完结】 文案: 魏婠的母亲是赶时髦的穿书女配,魏婠的父亲是土著男配。 魏母:女配的女儿当然也是女配。 魏婠:那为什么男配的徒弟却是主角? 母:因为你爹对主角来说是金手指。 魏婠:对女配呢。 魏母:是负心汉! 魏母:你可千万要离主角远点,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魏婠:可是我好像不小心把招惹了主角。 魏母:淦! 后来,魏母:乖女儿,我觉得你可能拿的是女主剧本。 * 魏婠是合欢宗宗主之女,人称之为妖女。 后来妖女贪图美貌招惹了一个冷冰冰的天才剑修。 用完就弃,魏婠表示毫无畏惧。 可是后来魏婠才发现这人就是母亲说的世界的主角! 魏婠:我死了。 众人都说无极宗剑尊首徒谢微,是个典型的美强惨。 美丽,强大,惨……惨的是他洁身自好百年却被妖女毁了清誉。 后来,谢微将那妖女抓了回来。 谢微冷眼看她:合籍成婚我就不杀你。 * 1.cp属性:貌美妖女*高冷剑修 内容标签:女配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魏婠,谢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配角怎么了! 立意:经历各种困难艰险,也不改最初的豁达与乐观。 第1章 [最新] 新文《(综)直子小姐想要被爱》求收藏^^…… 洛土,云荒。 魏婠一路飞驰而来,体内灵气逐渐干涸,她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不过远远地看到了一大片长满荷叶荷花的水池,她便舒心地笑了笑。 这些并非普通的荷叶与荷花,而是集天地灵气长成的千叶冰莲。魏婠被邪僧檀若禁锢,好不容易逃走,却费去了大半灵力,而云荒这片地方恶兽灵植也十分多,一向是许多修士狩猎探险的地方,魏婠一路奔来斩杀不少吃人的妖物与恶兽,灵脉受损,身心俱疲。而千叶冰莲正是蕴养灵力经脉的好东西。 魏婠到了水池附近,并没有直接下水,而是变化成了一只飞虫,慢悠悠地飞过去。魏婠的功法叫千变万化诀,能够变化自己的形态,与环境相适应。她变成飞虫也是怕池中有猛兽,自己没有余力抗争,于是只能融入环境。 魏婠轻轻落到水面,试探地点了点水面,没有奇怪的生物出现,于是她慢慢下水,恢复了人身。凭借水中灵气的流动,她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灵气最浓郁的千叶冰莲,游到其根部附近,心中一喜,这株千叶冰莲似乎有五百年以上的寿命,是真正的王莲! 她贴近这王莲,猛然看见一只肥硕丑陋的青蛙紧贴在花茎上,鼓鼓的眼睛盯着魏婠。 一人一青蛙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 啊,真恶心。魏婠皱眉,这只蛙是把王莲看作自己的东西了。她催动水中的灵气,将那知青蛙裹住,轻轻地剥落下来,然后借助另一株出水的冰莲茎叶,将裹着青蛙的灵气水球弹到水池外一棵柳树上,魏婠又在水底催动灵力用柳叶把青蛙系住挂在树上。 青蛙:呱。 搞定。魏婠得意地笑了一下,将王莲占为己有。 魏婠在水下运用先天灵气诀,千叶冰莲王莲与这个法诀十分适宜,灵气如流水一般在体内汩汩流动,让她感觉喝了仙酿一般舒畅,并且有些醺醺然。 千叶冰莲在水面上舒展着,因为灵气的流动,也勃发着生机,似乎要徐徐盛开,洁净的花瓣上染着粉红,周围的圆叶片碧绿青翠,从池边望过去,一片绿色中嵌着嫩白,也有碧波荡漾的空隙,确实是一处令人心醉的画面。 只不过总有人要打破这美好的氛围。 魏婠在水底首先是发现了水流深处的震动,正要出水查看,却听到几个修士的声音,于是又缩回水底。 “谢微,你已经拿到了赤蟒的内丹,又何必对我们紧追不舍。”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魏婠用神识悄悄扫过去,看到五个修士,其中一个剑修气势凛然,追着另外几个修士而来,想来就是谢微了。这个谢微衣饰鲜丽,不知是哪个宗门的,而另外四个修士三男一女,似乎是散修。 谢微将四个修士逼到水池边,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出剑”,就与那四人过了几招,一时间剑光飞舞,魏婠所在的水池也开始动荡,使得她体内灵气胡乱蹿动。 魏婠恨恨地压下紊乱的灵气,暗叫倒霉,她被邪僧檀若害得丢了储物手镯,借了四象门的势找到千叶冰莲,刚好能治疗自己的伤势,哪想到闯进来这几人。若都是筑基期也就算了,可她看那剑修谢微挥出那几剑的威力惊人,这人恐怕已至金丹! 五人继续缠斗,魏婠也渐渐看出四个散修的道行来。穿灰袍子的男修士是个符修,修为已至金丹,但是毫无战意,只顾着躲避谢微的剑光或者朝他身上扔雷霆符,另三个筑基期修士都是法修,更是无力招架谢微的攻势。魏婠只是筑基中期,不敢将神识放近,只在水池里一边看着他们战斗,一边调理灵气,等着他们打完了浑水摸鱼。 谢微剑势凌厉,两个筑基男修士都被剑气所伤,没有招架之力。这时,四人中唯一的女修被谢微的剑气扫到,她穿着的红色衣裙被从胸部划破,露出洁白的胸脯。女修当机立断,朝谢微方向走近跪了下来,也不管敞开的衣襟露出她玲珑优美的身姿,这一举动令那金丹符修都看直了眼。 -- 第2页 “谢前辈,我愿意以身为炉鼎,求前辈留我一命。我出生散修,只得依附于这三人,暗算前辈也是被逼无奈,求前辈怜惜。”她仰着脸向谢微说,破碎的衣裙显得她柔若无骨楚楚可怜。 魏婠看着这女修柔柔地跪下,很是欣赏她能在生死之际能有如此决断,看她面容清冷脱俗,修为筑基后期,在散修之中也是不易,只是也不知那冷面剑修会不会辣手摧花。 “方清月!你这贱人!”那符修怒道,“若不是为你进阶金丹,我怎么会暗算谢微抢赤蟒内丹!” 另外两人也出口大骂:“方清月,你在我们中间游移不定,骗去我们多少法宝灵药,现在竟然要与我等撇清关系!” 魏婠暗笑,这几个散修还是性情中人,一个塞一个地“用情至深”,为方清月保驾护航,那符修战斗并不纯熟,竟胆子大到偷袭一个金丹剑修,是仗着自己人多么。 方清月泫然若泣,那轻柔甜美的声音连魏婠听了都酥了半边身子。这副作态却让那三个男修士恨得牙痒痒,而谢微却不受触动,脸上神色毫无变化。 符修暴怒不已,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一根绿藤似的法宝,吼道:“方清月!你今日背叛我,我先杀了你!”说着将那法宝刺向方清月,动作如电闪雷鸣般迅疾,令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只听见方清月一声惨叫,再看过去就只见她被洞穿的尸体。而那符修趁着众人惊讶之际匆匆逃了。 谢微见他逃了也不去追,反而朝两个男修出剑,几招便结果了他们。 这过程之快,其间谢微没有一丝犹豫,杀人如同切菜,令魏婠看得胆战心惊。 她心想这人杀了人应该就会离去,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寒意。 “出来。”谢微冷声道,令魏婠心里不由得一颤,她修炼的千变万化法诀应该很难让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而且自己又把神识放得十分远,即便被发现也会被当成有了智慧的灵物罢了,谢微怎么还能发现自己? 魏婠又猜想谢微是不是随便诈一下以防有人偷袭,哪知谢微得不到回应就一剑挥向水池,令水池整个天翻地覆,花叶零落,魏婠也被水流拍到水底,她一时之间压制不住紊乱的灵气,猛吐出一口鲜血。 “还不出来!” “前辈,请留手。”魏婠无可奈何只得出了水面。她穿着浅黄色长裙,耳边装饰着一朵千叶冰莲,面容美丽摄人,从水中缓缓升起,恍若神迹。若是她母亲魏灵在这里,肯定要说一句“希腊湖中仙女风格啊!不错!” 魏婠的母亲魏灵是合欢宗宗主,自称是从一个叫“地球”的地方来到此方世界,生了魏婠之后将自己家乡的风土人情神话传说等各种各样的内容都如数家珍地灌输给她,魏婠就是听着这些“地球”童话传说长大的。 见谢微没有下一步动作,魏婠又柔柔地叫了一声“前辈”,她表情纯真,脸上有些闪亮的水渍,耳边的冰莲瑟瑟翕动,她站在铺满碧绿圆叶和洁白冰莲之上,淡黄色的衣裙随风摆动,真若希腊神话中纯洁无暇的宁芙,美而动人,彷佛人类伸出手来触摸就会将她玷污。 看到这样的情形,谢微眼睛也变得深邃了。 而魏婠心底暗笑,她趁这一瞬的失神,右手将千叶冰莲王莲抛出,以一击之力掷向谢微,并且激荡起池中水,掩了自己身形,向另一个方向飞出。 声东击西。 谢微一剑劈开王莲,任它悠悠落地化作尘埃,转身向魏婠追去。他是金丹修为,不消一会儿就将魏婠前路封死,只能停下。 “怎么?要逃?”谢微的剑架在魏婠的脖子上,冷冷地看着她。这目光冷似铁,彷佛在打量没有生命的物品,让魏婠一瞬间汗毛倒竖,不敢行动。 不过…… 魏婠更加心痛被毁的千叶冰莲王莲,这千叶冰莲王莲是上等的灵植,湖中冰莲虽多,可王莲只有一株啊!自己也是为求保命才忍痛割舍,可没想到被这剑修一剑毁了! “前辈,”魏婠露出一抹怯怯的笑容,讨好地说,“我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求前辈放过我。” 谢微的剑稳稳地抵在她的脖子上,一动也不动,他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一时之间,魏婠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名字。”魏婠听到他切金断玉般的声音,有金属的质感。 魏婠头脑发热,鬼使神差地说:“婠婠,我叫婠婠。”这是她的小名,她母亲魏灵经常这样叫她,还常常神经质地感叹“童年女神变女儿”这样的话。 “唔。”谢微若有所思地颔首。 “唔”是什么意思嘛!不过他点头应该是可以放自己走了? 魏婠犹豫再三,试探地问:“那前辈,我可以走了吗?” 她偷偷打量谢微的侧脸,只觉他的线条柔美,而骨相却十分刚毅,就好像皮肉之内藏着一把锋利的剑。而他这个人……也十分锋利,尖锐。 “不可以。”谢微还是冰冰凉凉的声音,不过他收回了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魏婠从他眼睛里看到一丝柔意,不免奇怪,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2章 拇指姑娘 “那前辈带着这朵花,我就在…… 魏婠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杀意,略放下心来。但是对方毕竟是金丹期,杀人那么轻易果断,自己又丢了储物手镯,若惹恼了他也很麻烦。 -- 第3页 而刚刚她用千叶冰莲王莲牵制谢微,现在王莲被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迁怒于她。 谢微看着她略有些瑟缩,道:“怕什么?” “前辈需要我做什么?我修为低,恐怕帮不了前辈什么,不过……”说到这里,魏婠灵光一闪,“不过我到这之前,在西方发现了一处洞府,十分隐蔽,当时我身携法宝才有所察觉,只不过我现在丢了法宝,如果前辈不嫌弃,我可以为前辈带路。”母亲魏灵曾教导她,如果在外遇到不能对抗的力量,那么就要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有价值。而且,魏婠暗想,如果能在那里碰到那邪僧那就更好不过了,让他们两人斗去。 “可。”谢微双唇翕动,吐出一个字。他玉面如霜,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威势。 听到这个字,魏婠放下心来,但随即又听到谢微说:“不过我用搜神术即可,又何必带着你这个累赘。” 魏婠的脸瞬间变色,搜神术是霸道的术法,用来搜索修士的神魂,施术者若是对灵力的掌握非至臻界就会损伤神魂。魏婠只知道一个能用搜神术不致神魂受损的前辈,是一个元婴法修。 她很快镇定下来,“前辈,我并非散修,若是我受了伤,恐怕前辈会很麻烦。” “嗯,会威胁人。”谢微讥诮道。 “手段不重要,结果最重要,”魏婠笑着说,自有一股淡定从容,“而且云荒凶险,多个朋友总比多个对手好吧?” 谢微的眉头微挑,魏婠察言观色地连忙说:“当然,我还当不上前辈的对手。” 谢微冷哼一声:“巧言令色。”不过语气显然柔和了许多。 魏婠知道他这是被自己说服了,立即打蛇上棍,“谢谢前辈夸奖。” “不过,”谢微的视线从上到下打量着魏婠,“你灵力所剩无多,带着你我很麻烦。” 魏婠心里冷哼这剑修还真是不近人情,面上却笑容晏晏,“前辈不必担心。” 话落,她的身体散发出莹莹光泽,又逐渐缩小,那光芒也随之减弱,然后消失,就看见变成拇指大小的她。而她原本戴在耳边的冰莲徐徐从半空中落下来,被谢微用剑鞘接住了。魏婠也轻轻地飞到冰莲上,站在花蕊之中,就如同花之仙灵。“前辈你看。” “有趣。”谢微眼中流露出兴味,“你的功法叫什么名字?” 魏婠看到谢微感兴趣的样子,十分得意,这变化对她来说很容易,但对其他修士来说是难如登天,即便是已至元婴的魏灵也不会。而且她在变化之时还加了点光效,力图做到最赏心悦目。毕竟人都是视觉动物嘛(这句话也是魏灵告诉她的)。 魏婠眨了眨眼,脸不红心不跳,说:“七十二变。”反正她的《千变万化诀》与孙大圣的七十二变也差不多。而《西游记》里的孙大圣除了她和她娘,谁也不知道,也就不会露馅。 谢微扬起眉头,似乎有些惊讶,“竟是叫这个名字。” 魏婠呵呵一笑,转开话题:“那前辈带着这朵花,我就在花里。”说完她就坐在花蕊上,开始摆弄起周围的花瓣,看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更舒服。 谢微于是将花装在储物袋里。储物袋的空间里有些暗,魏婠看到一颗绿色的灵石,她把它拖上来吊在了头上的花瓣上,如此一来横卧着的冰莲内部就明亮了许多。而且灵石的气息能蕴养植物,能保持冰莲的活性,真是一举两得。 魏婠又寻了些小玩意儿把花瓣布置了一番,储物袋又突然打开了。她抬头向上看,只见一张花瓣做的床飞了进来,然后便是一颗颗夜明珠,围着花瓣床摆了一圈。那朵冰莲则被吊在床的正上方,绿灵石镶嵌在蕊心,整朵冰莲就变成了花朵吊灯。 还不等魏婠惊奇,她和花瓣床就被罩上了灵力罩,被轻飘飘地送出了储物袋。 灵力罩悠悠落到谢微的剑鞘上。 “前辈?” “让你出来透透气。”谢微说,眉头却皱着,他看着灵力罩似乎很不满意,将夜明珠收了回来,原本的花瓣床用叶梗固定成吊床。“你坐上去。” 魏婠莫名其妙,百思不解,但还是乖乖坐到了花瓣吊床上。 谢微于是引水入里,晶莹透亮的水流没过了叶梗但离床还有些距离,魏婠坐在上面晃荡着腿,感觉格外清凉。 想不到他还有这番细致的心思,难不成是个强迫症? 都说剑修古怪,特别是无极宗的剑修,与他们合欢宗向来不对付,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无极宗的。魏婠看着谢微被放大许多倍的脸,心道这样看他倒看不出好坏来,若真是无极宗门下,她还是得想法子逃跑。 收拾妥当,谢微又要把灵力罩放进储物袋。 “请前辈稍等。”魏婠说,从灵力水球里跃到地上,一瞬间身形变大,她站起来,轻盈地跃到两个男修士尸体旁边,把他们的尸体搜索一番,搜出了两块灵石,几颗补灵丹,和几个低阶法宝。这两个人都是谢微所杀,致命伤都是颈部深而窄的弯月形伤痕。魏婠不由得心惊,这两个人的伤痕几乎一模一样。 精准,凌厉,这是谢微的剑。 随后又走到方清月的身边。方清月死得很快,死的时候眼睛里还只有惊讶并没有害怕和痛苦,而这抹神情使她的脸庞显得格外生动,朱唇微张,仍是欲语还休。一个人竟然连死亡也能十分动人,但是却死得如此干脆。上一秒她还在努力求生,下一瞬就入了死门。 -- 第4页 这就是修士的斗争。与人斗,与妖斗,与天斗。 魏婠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奇怪,”魏婠皱起眉头,指着方清月胸部贯穿的伤口,“前辈你看,杀她的那个东西不见了。” “噤声。”谢微突然说,他的手将剑握紧了。 魏婠也屏声静气,留意周围的事物,用神识观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滑动?可是为什么只听得到沙沙声,而看不到?是蛇吗? 她感到那东西离她非常近。 什么东西!那东西粗糙但带着凉意,缠到了魏婠腿上,一圈又一圈,蜿蜒而上,直接将自己定住了,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魏婠眼睛瞟着提着剑的谢微,他怎么还没发现啊! “噌——”谢微拔剑,剑鸣如玉脆石断,一道弧形剑光从魏婠脚边闪过,似一道闪电,又似轻柔荡漾的月光,魏婠只感到脚步一阵清冷,那东西瞬间退下去,身体恢复了控制力,她立即跳到谢微身边,再看原处,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是什么东西?”魏婠此时还惊惶未定。 谢微并不答话,他横握长剑,眼神锐利,看着刚刚异物所在之地。 瞬时间从绿暗幽深之处钻出一条绿色的藤曼,那藤蔓上还有尖牙利齿,直扑谢微。 谢微徐徐出剑,他出剑的速度那样快,但却变幻莫测,就像天上云卷云舒、地上花开花落,刹那间斗转星移,好似月色将天地浸满,这一剑的光彩令魏婠久久难以回神。他剑指妖滕,剑气直入妖滕腥臭的嘴里,那妖滕被刺痛,发出一声又似婴儿叫又似野兽怒吼的声音,急急退走。 “婴儿藤。”谢微这时才说道。 魏婠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竟然是婴儿藤。婴儿藤因为会发出婴儿叫声引诱猎物,因此得名。这种妖物向来难见,有不少神通,能让修士无法运用灵气,皮糙茎厚,很难被伤,谢微的剑气磅礴,刺它的命门,竟也只是让它受伤而逃。 “那符修竟然养了婴儿藤!”魏婠不寒而栗,婴儿藤难寻,寻到了也不好养活,但魏婠却知道蕴养的法子,就是用无辜之人的血肉去浇灌。 谢微冷嘲:“你见这三几人死相还有些怜意,岂知他们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魏婠不由得脸红,那符修养着婴儿藤不是什么好人,那么方清月他们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符修既有这妖滕,方清月何必跪饶,难道说方清月也不知符修有这东西? 谢微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又说:“那女修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你难道没发现她命门其实是向着符修,她的位置正可以攻击我。” 魏婠恍然大悟,“那符修又为何杀她?” “自知逃不掉,为自己寻一线生机罢了。” 那符修舍弃婴儿藤,杀方清月,舍弃同伴自己逃了,这才是真正的声东击西,比刚刚自己那一招高明多了,也冷酷多了。他明明知道方清月没有背叛他,却不肯直接用婴儿藤攻击谢微,换取逃命的机会,如若他们三人加上婴儿藤,合力攻击……不,他们不会合力攻击,他们的心不齐。魏婠慢慢想通,方清月知道符修的狠辣,她向谢微示弱,也确实是换取一线生机,即便不成,再反水便是,而符修却冷绝到直接用他们三人的命换他一条命了。 可是……这婴儿藤如此神通,那符修都没有和谢微一战的信心吗?魏婠下意识地看了看谢微,“那这婴儿藤怎么对付?” “等。”谢微说。“婴儿藤报复心极强,我伤了它,它必会寻机报复。” 正是这时,一个御剑之人从天边飞来,那人身穿白衣,衣袂飘飘,十分风流倜傥的样子,待飞近了,魏婠看清楚来人,心头不由得一跳。 四象门虞真! 魏婠被邪僧檀若禁锢之后逃出,在云荒十分不安全,于是就想出了个不那么光明的法子——用美人计蹭护卫。虞真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受害者。至于为什么是受害者……美人计美人计,自然是骗取了人家的感情。等魏婠找到了千叶冰莲,她就随便找了个由头把虞真甩开了。 可是现在竟然又遇上了。 魏婠看着身边的谢微,想起惨死的方清月,总觉得自己未来不那么光明,甚至有些灰暗了。以谢微这样古怪的性子,若被他知道了,还不知自己会怎么死呢! 可那虞真却跃下灵剑,一步步走近了,笑着对魏婠说道:“嘉师妹。” 第3章 一只青蛙呱 “她们说这话我才高兴呢,…… 嘉师妹?谢微看向魏婠。 魏婠不自然地笑了笑,骗虞真时,她化名魏嘉,自称四象门外门弟子,嘉师妹自然就是“假师妹”。 可是魏婠不敢直说,只能圆上:“我名叫魏嘉,和前辈说的名字是我的小名。” 谢微却传音过来:“你骗了他?” 魏婠一时震惊不已,他怎么知道自己骗人?就算自己骗了人,他怎么不怀疑她骗的是他?不过谢微这样一问,倒让她没有那么忐忑了。 还没等魏婠想好怎么回答,谢微又传音:“你怎么取信于他?” 魏婠想虞真在这儿,谢微这般人物总会察觉到事实的,还不如告诉他呢。况且若是不告诉他,被他发现了,自己麻烦更大,于是就说:“也没什么,就是跟他说我被人追杀,受了伤,请求他看顾我一二。” -- 第5页 “他不怕引祸上身?” “四象门其他人倒是这么说,不过虞真是个很好的人。”魏婠说着不由感叹,骗虞真还真是不忍心呀。 “天真。”谢微嗤道,“无非是见色起意。” 魏婠却不以为然,虞真心性正直,绝不会沉湎色相如此浅薄。他对她多有照顾,自然是被她内在的品质所打动了! 二人传音不过瞬息,魏婠随即向虞真笑了笑,说:“虞师兄。这位是谢微谢前辈。” “嘉师妹,你说你找到了同伴,因此不再与我们同行,这位谢前辈就是你那位同伴?”虞真问道,向谢微示意。 魏婠倒不知怎么回答了,说是吧,又怕谢微生气,说不是,又会露馅。 谢微却突然出声:“是又如何。” 虞真听得谢微声音冷淡,自知自己着恼了他,于是歉然道:“谢前辈勿怪,当时嘉师妹一人流落云荒,师妹是筑基中期,我猜想她的同伴也应当是筑基才对,见到前辈因有此一问。” 魏婠却听懂了虞真的言外之意,他起初担心自己为金丹修士挟持,不敢说真话告诉他自己是否寻到同伴,随后听到谢微的回应,又觉得谢微这人冷酷,将她一人丢到云荒单独过了这许多天,替她打抱不平。想到这里,魏婠心头略略一暖,虞真确实是明月清风般的好人。 “虞师兄!”这时又从天边飞来几个修士,皆是白衣翩翩,魏婠认出是四象门内门弟子,都是寻虞真而来。 魏婠叹气,虞真来了也罢了,那些人也来了,恐怕又有一场嘴仗。 她依附于虞真时,虞真有几个师妹看她尤为不爽,时常言语上有所嘲讽,她因此也会使些小手段反击她们。她找到千叶冰莲之后想要离开,那几个女修士可真是喜形于色,巴不得她早早走人,这也是她能轻易甩开虞真的原因。 四象门弟子落地,向虞真走来,一个叫柳智和的修士向魏婠打招呼:“嘉师妹。”随后又向谢微行礼,“前辈。” 这柳智和才是见色起意之人,常常向魏婠献殷勤,不过是有虞真在不敢表现太过罢了。 他身后几位弟子也纷纷向谢微行礼。 魏婠这才想起虞真并未向谢微行礼,他飞下灵剑是与自己先打了招呼,以谢微冷傲的性子,自然不喜他。 四象门这个内门小队都是筑基弟子,其中虞真修为最高、天赋最好,是筑基晚期,可以说是四象门新一代的佼佼者,但到底不是金丹。境界之差,即便是只差临门一脚,也是天堑之距,那么虞真向谢微行礼是应该的。至于他不行礼,魏婠猜想是因为虞真的父亲是四象门的元婴老祖,在四象门能横着走,自然不愿意在不知名号的剑修面前自折身份。 谢微对这些人的举动视若无睹,只道:“无事便滚。” 四象门的人被谢微的态度羞恼得脸色通红,他们也是名门弟子,虽然谢微修为高,但是也不能折辱他们。其中那几个女修都气得发抖,但是到底不敢看谢微,反而怒瞪魏婠。谢微是何人?从衣饰上无法分辨,但是毕竟是一个金丹修士,即便是一个散修也不容小觑。而魏婠呢?自称四象门外门弟子,外门那些人都是资质极差的,而魏婠的修为,还不知道是吃了多少灵药堆出来的呢。本来他们还奇怪魏婠一个外门弟子会有那么多资源吗,如今看到谢微,这疑惑倒是解开了,想来是以色惑人。 魏婠无视她们的眼神,偷偷瞄谢微的脸色,心道这人脾气还真是不好,但随即想到婴儿藤的事还没有解决,眉头也皱了起来。 反正她也不喜欢这些人,随便谢微怎么对他们吧,她自己还是谢微斛中物呢。只是虞真……等自己回到合欢宗后再去补偿他吧。 虞真见谢微不喜,安抚了师弟师妹,他当然也有些愤懑,但是仍是谦和地对谢微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先行一步,”又看向魏婠,“师妹回师门后,有什么事尽可以来找我。” 这时,四象门一个女修却冷笑了一声。 薛水芸是四象门一个金丹长老的孙女,从小与虞真一起长大,与虞真感情极好,这次到云荒历练,也是看到虞真领队,想趁这个机会与虞真多相处。云荒凶险,这次四象门派出的又是一支全筑基队伍,期间种种险恶,若不是为了虞真,她为何要受这样的苦?而魏婠一出现却占据了虞真所有关注,叫她怎能不恨? 后来魏婠要离开,薛水芸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魏婠一走,虞真就魂不守舍,还用法宝定位出了魏婠的方位,丢下他们急急去寻她!她与几个师姐妹都不知在心底咒过多少次希望魏婠最好死在哪块儿,可是魏婠呢,不仅活得好好的,还不知怎么地勾搭上了一个金丹剑修!想来也是用了不入流的法子,真是不知廉耻! 薛水芸越想越是不服气,而且看虞真如此谦逊,将对谢微的怒气转移到魏婠身上,忍不住开口道:“前辈,你可知道您这位同伴是何等不要脸?她勾引虞师兄不说,还对我们门内几位弟子搔首弄姿!这样的人,前辈还能放心将她放在身边?” 薛水芸说完,就有几个女修附和,却让几个男修脸色挂不住了。 虞真自然也是不高兴,道:“不许胡说!” 这时柳智和却说:“薛师妹说的虽然不尽详实,但是有几点却是对的。虞师兄,你对嘉师妹另眼相看,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 -- 第6页 “柳师兄何必攀扯虞师兄,”薛水芸又道,她意在魏婠,听到柳智和趁机针对虞真,也恨毒了柳智和拿她的话作筏子,害她心上人,“虞师兄心善,对我们所有人都是照顾有加,哪里就区别对待了?反而是柳师兄你对这女修大献殷勤,只不过,被人拒绝了呢。” 柳智和听后脸色铁青,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反击薛水芸,但是压制住了,又冷冷横了魏婠一眼:“这种货色,我怎么会看得上?” 倒是将准头对准她了!这柳智和是真真的贱、人!魏婠冷眼看着,自己不过是在他献殷勤的时候不假辞色,他就怀恨在心。哼,他也不想想,她魏婠是眼光这么差的人吗?欺骗虞真那是不得已为之,要是给柳智和面子那是眼瞎! 魏婠正要反唇相讥,就见剑光一闪,听得柳智和和薛水芸同时惨叫。 而谢微徐徐收回剑,道:“聒噪。” 柳智和和薛水芸都被镇住了,半天才抬手摸上谢微的剑气在他们脸上留下的月牙形伤痕,虽是月牙形,但是皮肉翻开,看起来有些吓人。 四象门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连魏婠也被吓了一跳,她只道谢微性情不定,但到底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又哪知会因为几句话就动手?这些人是四象门内门弟子,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虞真果真变了脸色,手握紧了剑。两方一触即发。 “啊啊啊!”薛水芸却突然叫起来,“这是什么鬼东西!” “婴儿藤!”魏婠定睛看去,婴儿藤缠上了薛水芸的腿,它身上长了密密麻麻血红的口,正在吸食薛水芸的血肉。 方才这妖物才只长了一张大口,如今却出现了这么多嘴巴!真是恶心至极!魏婠看得心惊肉跳。 趁众人都被恫吓住,那妖藤又缠住了四象门的几个弟子,并且将他们吊了起来。它一条粗藤上又长了许多略细些的藤蔓,朝其他几人袭来。 谢微立时挥出一剑,顺势将魏婠拉入自己怀里,一手拿着剑,不时击打扫过来的妖藤。这妖藤有几分灵智,专向魏婠攻击,不过一一被谢微挡了下来。 “要不你把我放下来,你带着我是累赘。”魏婠仍心有余悸,但自知若是让谢微护着是妨碍他。 谢微道:“闭嘴。”说着又挥出一剑。 魏婠只好由他。 婴儿藤不惧刀剑之利,四象门中只剩下寥寥几人勉强应付,其它人都被妖藤缠住,动弹不得,被缠住薛水芸已经晕了过去。妖藤身上长满了猩红的口,缠住这些人的同时在吸食他们的血肉,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而且渐渐起了一层血雾,看着这一幕的魏婠等人不免心中悚然,因此士气也泄了大半。 “结阵!”虞真大喊,“你们想要被这妖物吸食而死吗!” 四象门的人心头一震,立即结出阵势,以虞真为阵首,互相防护妖藤。而被妖藤拿住的几个清醒的修士也互相看了一眼,口里念念有声,尔后声音变大,令人入清明之境,晕过去的薛水芸等人被口诀声唤醒,又不约而同地加入。 往来几回合,四象门柳智和被婴儿藤拿住,但谢微剑势如虹,与虞真等人互为倚角,倒能守住。谢微见形势渐好,就将魏婠放下,专心去攻妖藤。 魏婠躲在一边,却发现妖藤并不向她所在的地方攻击,她观察四周,在脚底下发现了那只丑陋的青蛙。这只青蛙原本被她用柳叶挂在了树上,又经历了几番打斗,柳叶脆弱,青蛙就掉了下来。魏婠看这青蛙眼睛仍是又鼓又大,傻傻地盯着妖藤,慢慢有了一个想法。莫不是婴儿藤怕青蛙?这青蛙之前一直在千叶冰莲王莲根茎上,不知吸收了多少灵气,或许有些用处。 魏婠想了想,越发认为青蛙有不凡之处,于是又重操旧法,用灵气将青蛙裹住了,把它轻轻向妖藤的一根藤尖儿扔去,那妖藤果然对青蛙退避三舍。于是魏婠向谢微喊道:“前辈,婴儿藤怕这青蛙!” 谢微听到了,剑气扫过灵气球,将青蛙直接送入婴儿藤大张的血口中。 青蛙一进婴儿藤的口中,婴儿藤就如同狗儿打滚一般,发出“赫赫”的声音,它似乎想要将青蛙吐出来,不停在半空中翻滚,几乎成了一个绿球,四象门被它缠住的几个人也被甩开了,可是青蛙没出来,倒是被它吐出了不少污秽,熏得魏婠直反胃。 虞真等人也趁势攻击,将妖藤逼离,余下一些人又去帮被甩开的门人恢复。 几番下来,婴儿藤越变越细越变越短,许多嘴巴也逐渐消失,只剩了一张血口,忽张忽开,瘫在地上,偶尔抽搐几下。 “这畜生!我杀了它!”柳智和杀气冲冲,他被婴儿藤吃了血肉,心恨不已,于是冲向妖藤朝地上恨恨挥出一剑,正是这时,那婴儿藤却是突然涨大,一张碗口大小的嘴变成了水缸大小,冲向柳智和,要把他一口吞下。 柳智和哪能反应,被恐惧定在原地,眼见就要入了妖物的肚子。 妖物却突然抽搐起来,连骇人的血口也忽大忽小,妖藤伸长大口想要攻击,却又被体内某股力量拉回来了,整个妖体就像一根弹绳一般,被某股力量左拉右扯。 这时,所有人都停下攻击,暗暗提防。 妖藤似乎要作最后一搏,血口膨胀得越来越大,而藤茎细而窄,像是被变大了无数倍的蝌蚪。那血口向魏婠袭来,谢微立即挥出一剑,将魏婠又拉了过来,血口一击不中,又继续膨胀,而这种膨胀就像是它无法控制一样,血口朝天嘶吼,藤部不停摆动,然后忽然“嘭”的一声,妖藤就在半空中爆炸了。炸得血肉翻飞,如下了一场血雨。 -- 第7页 虞真等人半天才缓过神来,各自扶起身边的人,为其救治。 待众人都略恢复了了,虞真便又向谢微道谢辞别,可能是心怀愧疚加上战斗惨烈,不一会儿四象门的人就消失在魏婠眼前。 四象门的人走后,魏婠看着在一堆血肉中格外显眼的绿色青蛙,叹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奇物。”说完将青蛙送回水里。 经过这场战斗,魏婠对谢微也没那么怕了,对他说:“多谢前辈。” 见谢微不理她她也不恼,过了半晌,她忍不住问:“前辈,四象门弟子说的话,你不在意?” “别人的话,与我何干?。”谢微说,顿了一会,他问:“她们的话,你不在意?” 魏婠正因谢微的话沾沾自喜,听到谢微问他,于是就随口道:“这些嘛,都是小儿科,她们说这话我才高兴呢,这说明她们嫉妒我。” 说完,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向谢微,惊道:“你受伤了?” 第4章 有点生气  他斜飞入鬓的眉,眉下阖上…… 谢微的脸色很白,但是神情冷然,魏婠语气一滞,小心翼翼地说:“我从那两个修士身上搜到的补灵丹,前辈需要么?” 谢微嗤笑一声,“你的样子倒不像要拿出来给我。” 魏婠的脸红了红,“前辈是金丹期,想来法宝灵药比我多,补灵丹不算特别好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啊。” “你给我,我便要。”谢微说,眼中有一丝戏谑。 魏婠也笑了,好像经历过战斗,她与谢微就有一股默契在,她将从方清月那顺来的一个锦囊抛给谢微,说:“我可是把全副身家都交出来了。” 谢微接住了,将里面的补灵丹取出来,一口吃了,然后又把锦囊扔回去,“剩下的东西没什么用,尽可以扔掉。” 魏婠当然知道没什么用,但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嘛。她接过锦囊,心想等她夺回储物手镯,一定要下一场法宝雨,让谢微看一看。如果把他惊讶到了,那才好笑呢。 谢微吃过补灵丹,正要打坐恢复。 “前辈,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修炼啊?”魏婠掩着鼻子,嫌弃地看着自己沾了血污衣服,使了个净水诀,“这个地方腥味太重了。” 谢微看了她一眼,神情似乎有些无奈,放出剑来,跳上剑尖,说:“上来。” 魏婠于是高高兴兴地提着衣裙飞上谢微的剑。 谢微的剑看起来十分古朴,并没有什么花纹,剑刃锋利,发着寒光,但是等魏婠站上去,却感受不到它的锋利,而是一种沉稳、安定的感觉。 她站得离谢微约有半手臂远,从后方看向谢微,他的衣袂翻飞,长发拂到魏婠脸上。不知怎么回事,魏婠看着他感觉他就要乘风而去、入月登仙。 可他们正是乘风飞行啊。魏婠好笑地想,心中似有柔柔的风拂过。 谢微御剑停在一条溪流旁,这时,月上中天,将溪流照得闪烁不定,像是有无数星星流淌其中。 魏婠蹲坐在一旁悄悄看着谢微,这一天她都没有好好看过谢微,刚开始是不敢,后来则是发生太多事没有心思去看。现在她仔细观察他的脸,他的眉眼,他的唇型,不知不觉入了迷。 谢微的脸很白,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一面如雪玉,一面如浮了一层雾,一明一暗,犹如一座奇峰的阴阳之分。他斜飞入鬓的眉,眉下阖上的双眼,鼻梁下的阴影,以及形状优美的薄唇,在这明暗之中显得更加深邃。 修真界没有形貌不堪的人,几乎人人都是玉貌仙容,魏婠见过许多俊男美女,合欢宗宗门有尚美之风,几位老祖更是丰姿不凡,而谢微和他们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魏婠也说不上来,她只能说如果要让她在这里呆上一个月,就算只能看谢微的脸,她也不会觉得腻。 或许是这月光太美好了吧。她想。 “看什么?”谢微突然张开眼,月光流入他的眼睛,好像溪流汇入湖泊。 “我在想,”魏婠挪开视线,不慌不忙地说,“婴儿藤这么难对付,那个符修为什么要舍了婴儿藤逃走?” “他并未收服那妖物。早早丢弃以免被它反制。”谢微将自己的剑横放在腿上,拿出一块云锦擦拭。 “所以你也是怕他回来杀个回马枪,才呛那些四象门的人?” “我没那么好心,”谢微道,看向魏婠,见魏婠也正看着他,又收回视线,“四象门虞真确实是个君子。” 听到这话,魏婠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谢微说过虞真是“见色起意”,而方才谢微不敢与自己对视,是难为情了吧?肯定是的吧?魏婠不由得一笑,道:“他若不是君子,我怎敢骗他?” “这么说,”谢微哼了一声,“你还挺得意?” 魏婠不以为忤,“这说明我识人很有一套。” 看着魏婠这般自信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谢微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呀?” 谢微却收敛住笑容,并不回答,将自己的剑收回剑鞘。 “剑修的剑都有一个名字,你的剑叫什么?”过了一会,魏婠又问。 “以后你自会知道。”谢微回她,但是语气极其冷淡,冷淡到方才谢微笑她不过是个幻觉。 随后魏婠又问了几个问题,他却不说话了。 魏婠一下子生出一股幽怨来,说谢微对她好,谢微又不是像虞真那样对谁都温柔,对四象门两个弟子尚能随意出剑,他待她这样不一般,明知道她骗人,却也不以为意,对付妖滕他首先想的就是保护她,她与他也才认识了一天罢了。可是他又这样反复无常,她不过随口问他,他就冷言冷语,现在更是一言不发。 -- 第8页 不过谢微的态度并没有让魏婠羞恼太久,反而让魏婠生出了一种胜负心。 合欢宗立宗立的就是一个“情”字,宗门里男男女女自由欢爱,并不像其他宗门规矩大,因此合欢宗修士反而更加随性。魏婠听课时也常常听到师姐们说到“情”,她不曾对谢微动情,但是她想,对付男人的一个方法就是让他陷入自己的情网。这法子虽算不上好,但是像魏婠和谢微这样的情况,也不妨一试。反正她也打不过他,试试也不掉肉。而且她也无须谢微对她情根深种,只须他流露出一点点异色,让他丢些面子罢了。 这个念头在魏婠脑子了转了又转,魏婠越来越觉得可行,看着谢微的目光也带着些挑衅。 他既然护她,也必然是对她有些好感,此后的冷言冷语也不过是他自持身份的掩饰罢了,而且她娘曾经跟她说过,世上就是有些剑修看着冷傲,实际上是不敢表露感情的胆小鬼。魏婠越想越觉得有理,突然站了起来,对谢微说道:“我去清洗一番。”说完就走进河水中,沉进水底。 谢微抬了一下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垂下来。 魏婠入水是因为她在水中思维更加敏捷,况且她虽然用了净水诀除去血污,但总觉得不干净,可是又没有换的衣物,倒不如入水多泡一会儿呢。 这条溪流虽然没有千叶冰莲池那般灵气充裕,但是因其是活水,也有许多灵物。魏婠则一边借这些灵物感受千变万化诀,一边琢磨怎么捉弄谢微。 水下如同另外一个世界,鱼虾潜游,灵气飘动,闭上眼睛,魏婠感觉自己变成了婴儿躺在一个摇篮里,被摇动着…… 半晌,她突然睁开眼睛,从水底向水面看,只见沉沉波光,好像望着大海的倒影。 她从水底升上来,看着被月光笼罩着,如圣人一般的谢微,莞尔一笑。 她知道该怎么“勾引”谢微了。 第5章 第一次行动 魏婠从水底钻出,抱着谢微…… 魏婠悄悄地靠近谢微,谢微突然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让她吓了一跳,刚刚那些想法一下子冻在她脑中,让她一瞬间只想丢下这些念头。但是她却不服输地也盯着谢微。 谢微就这样看着她,他的视线像一注强烈的太阳光线,烧得魏婠心惊,自忖是不是被他看出了什么苗头。 对视良久,魏婠先收回眼神,心底哼了一声,走到一旁,背靠一棵椴树坐下。 凉风习习,将满月从树间吹落下来,月光像是一个个跳动的小铃铛,从魏婠鸦色长发一路滑到双手抱着的膝盖上。 谢微修养了一夜,第二日太阳升起来时,他就站起来对魏婠说:“你在这里等我。” 魏婠头靠在树上,并不理他。她已经决定先冷他几天,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谢微于是抛出一个碧玉令牌,“有危险就用灵力激发它。”说完就乘剑走了。 魏婠见他走了,才站起来仔细看谢微给的玉牌。这块玉牌碧绿通透,材质上佳,上面有一个莲花图案,她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似乎是几道剑气。不过,这剑气与谢微的剑气并不一样,谢微的剑气像月光,看起来温柔实际上很冷,这几道剑气却是像广阔的海,看着平静,实际上暗潮涌动。她想了想这东西的来历,怀疑是谢微的师尊给他的。谢微来历不明,但是不像是散修,他是哪个宗门的?难不成真的是无极宗的?想到这里,魏婠皱起了眉头。 他们合欢宗向来与无极宗最不对付,合欢宗嫌弃无极宗假正经,只知道修炼,无极宗则说合欢宗不求大道,一味沉湎于□□一流,化神期的修士也没几个。而魏婠作为合欢宗宗主的女儿,与师兄朱雀下山时正好碰上了几个无极宗的人与他们针锋相对,对方说不过她就骂她是合欢宗的妖女。 不管了,给了她就是她的了。魏婠把玉牌收到锦囊里,又开始疑惑谢微是去哪儿了。魏婠见他要走,本以为他会把自己丢下。他知道她骗人,那么藏有秘宝的洞府也或许不存在,而他却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关于那洞府的事情。可是谢微又给自己一块蕴藏剑气的法宝……魏婠咬了咬唇,哼,男人心真是海底针。 谢微是下午才回来的,他回来时,日渐夕斜,霞光染红了天际,将谢微的脸也映照得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显得颜色灼灼。 魏婠看呆了一下,随后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她现在就好像是母亲常常说的“颜狗”。不过人本来就是视觉动物,要不然他们这些修士干嘛吃驻颜丹。魏婠于是释然,又专心致志地观察谢微的脸,只在谢微看向她时才挪开视线。 他拿出一个用细长的柳叶编成的小吊篮,里面铺着一层细柔的绿叶,有细小的花瓣做成的小容器,吊篮一圈装饰着夜明珠。 这是做什么?谢微又给她做了一个栖身之所?魏婠暗暗看着。 谢微看她一眼,说:“这几日我们就在此处修养,你如果喜欢可以在这里休息。” 魏婠忍不住走过去,说:“你就是去做这个了?”因为离得谢微比较近,她闻到他身上有一丝血腥味,皱了皱鼻子。 谢微却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这几日我都会离开,你若愿意就呆在我的储物袋里,不愿意就还是像今天一样在这里等我。” 魏婠给谢微的态度弄得不高兴,眉头一皱,说:“我就呆在这里,免得拖累了谢前辈。” -- 第9页 “这个拿去。”谢微抛给魏婠一个玉瓶。 魏婠接住了,打开闻了闻,只觉灵气充裕扑鼻,惊讶地问:“是千叶冰莲灵液?” 这份灵液的灵气与魏婠抛出的那朵王莲差不多。 “你又找到了一株王莲?” “喝了便是。”谢微道,又坐下擦拭自己的剑。 魏婠瘪了瘪嘴,说:“哦。”将灵液灌入嘴里,把玉瓶丢进自己的锦囊里。没办法,她现在基本上一无所有,连个瓶子也得留着,谢微总不会因为一个瓶子恼了她吧? 而谢微根本没有关心她,擦完剑就开始打坐。 于是接下来几天谢微都是白日早早离开,临近黄昏才回来,不过魏婠再也没有从他身上闻到过血腥气。 她就是不明白,谢微到底是为什么,既这样贴心又拒她千里之外,难道他是把她当成一个宠物?不会吧,他真的只把自己当宠物?魏婠回忆与谢微相处的时日,发现谢微确实是在她变小之后对她态度有所改变,而且还帮她做了两张床,给她布置得漂漂亮亮,这一份耐心,连她自己也做不到。但是她恢复人身之后,他的态度急转直下。 这一举一动,不是把她当作宠物了,还能是什么呢? 果然,魏婠感叹道,即便是冷淡的剑修也有一颗少女心啊。 而且魏婠灵脉受损,恢复极其缓慢,这几日吃的东西都是补充灵力而不能修复她的灵脉,因此她就像一个灵气储存器皿,灵气用掉了就没有了。而谢微明知如此却每天给她带回补充灵气的东西,真的是对她这个“宠物”十分宠爱了。 因此魏婠心里那一丝因谢微冷言冷语产生的羞恼也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不过她却对捉弄谢微这个想法更加热切了。 谁让他把她当宠物养了,她可是人,而且还被称为“妖女”,她就要让他看看她“妖女”的本色。 于是魏婠选定了一天。 这一天的月亮就像他们第一次到这里的月亮一样皎洁,温柔,微风徐徐,仿佛月亮的另一只手,抚慰着魏婠的身体。而他们对着的那条溪流,正是雾气笼罩,朦胧幽然。 魏婠暗暗看着谢微,唇边勾起一抹调皮的笑容。 等到月上中天,她对谢微说:“我去沐浴了。” 说完她走进溪流中,对着月亮,在雾气之中一步步沉进水里。 过了约半个时辰,魏婠突然叫了一声:“啊!” 谢微立即睁开眼,看向不远处的溪流,溪水流淌,明月映于其中,雾气蒙蒙,气氛十分柔和静谧。但是却不见魏婠的影子。 “婠婠?”谢微喊道,蹙起眉头,盯着流水想要找出蛛丝马迹,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谢微知道她就在水底,但是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溪流中灵物众多,云荒满是奇物,他不敢轻举妄动。 没有听到魏婠的回应,谢微走进水去,过了一会儿,溪流逐渐漫过了他的腰部,“婠婠。”他又喊,神情凛然,注意着四周的变化。 这时,他右方的水面突然出现了漩涡,一条绿色蛇尾从右方将他缠住了,这条蛇尾约有女子纤腰一般粗,光滑无花纹,尾端只有一小截露出了水面,谢微正要抬起剑,而魏婠从水底钻出,抱着谢微的脖子,呵呵笑着,贴到他耳边说:“谢前辈。” 她脸上、黑发上都被溪水打湿,月光照上去闪闪烁烁,黑发紧贴这脸颊,衬得她唇红肤白,衣物湿嗒嗒地挂在身上,显得她身姿纤细玲珑,而那条她变幻出的绿色蛇尾将谢微越缠越紧,无端生出一丝妖异鬼魅之色来。 魏婠仍嫌不够,吐出舌头来,她的红舌也变成鲜红的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谢微的身体十分僵硬,他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剑,“下去。” 他似乎有些紧张,声音有些嘶哑。 魏婠当然不肯听他的话,反而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到想要的结果,可是谢微的脸色肃穆,而且眼睛并不看他。 “你看着我呀。”魏婠不满地说,推了推谢微。她浑身湿透,将谢微原本干的上衣也弄湿了。 “你先下去。” “我不下去。”魏婠得意洋洋地笑道,这个法子还是她想到母亲曾经讲过的一个故事,一个青蛇勾引和尚的故事,之前她想起来就觉得如果这样对谢微,他的样子肯定好笑,没想到真是如此。 “下去,”谢微说,却一动不动,“不然我就出手了。” “那你出手吧。”魏婠挑眉看他,双臂从谢微脖子上放下来,但是蛇尾仍缠在谢微身上。 谢微没有出手,而是看了魏婠一眼,随即说:“男女授受不亲。” “我们都是修士,还要讲人间的规矩吗?”魏婠笑着,她的笑容有一种纯真之感,灼得谢微心头发颤。 谢微不言,握住剑柄,剑尖微鸣,他略一用力,剑鞘击了魏婠的尾巴便将魏婠掀开来,魏婠毕竟不是蛇类,被击得一痛,那蛇尾不自觉的变成两条双腿,整个人不由自主退开了,谢微趁此之际脱离了她。 “谢微!”魏婠怒气冲冲地看向他。 “即便你不在意,我却在意。”谢微说完,抱着剑转身上岸。 魏婠冷冷一笑,死死盯着谢微,似乎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可谢微并没有回头。魏婠怒火中烧,脸颊飞上羞恼的红晕,“只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何必如此?” -- 第10页 谢微并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弄干了衣物,又开始打坐。 “哼,”魏婠恶狠狠地看了谢微一眼,瞬间变成了一个长蝴蝶翅膀的小人,扭头就走。 也不见谢微来追她,魏婠于是飞得更快。 谢微、谢微,魏婠将这个名字嚼来嚼去,一路愤怒飞驰,等月光被茂密的树完全遮住了,她才发现自己离那条溪流已经有些远了。 魏婠叹了口气,垂着头,心思摇摆来摇摆去,最后还是决定飞回去,身子却突然一滞。 “小婠婠,你看上去很生气啊,是谁惹恼了你?我去将他的皮扒了。” 这个声音轻柔无比,好似夜色的呢喃,但是也像黑夜一样危险。 第6章 邪僧檀若   来人玉面春容,眉间一…… 来人玉面春容,眉间一点朱砂痣,头上无一根烦恼丝,素衣纱袍,手上挂着一串血色菩提子,抿唇而笑。 这人站在树影下,脸上阴影一片,眉间朱砂痣像一点血迹,显得鬼气森森。 要说容貌,这人自然称得上是魏婠见过的最好看的几人之一,可若是魏婠能够选择,她希望自己从没碰上这人。 魏婠自知逃不走,化为人形,挤出一抹苦笑,道:“檀若叔叔。” 当初魏婠让师兄朱雀偷偷带自己下山,遇到了无极宗弟子不说,还倒霉地遇上了檀若。檀若修为是元婴期,自称是魏婠的母亲魏灵的旧情人,伤了朱雀,捉了魏婠,却只是为了当魏婠的后爹。 魏婠自然不相信,檀若作风阴邪,如何能入得她娘的眼睛?她娘虽然略有些不着边际,但是向来有原则,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有了情谊?而且她从未听过她娘谈起过檀若,就连她那早逝的爹也偶尔会从她娘的嘴里蹦出来呢。 但是魏婠不敢反驳檀若,只能与他虚与委蛇。檀若执着让魏婠叫他爹,虽然她没见过她早死的爹,但是对着檀若也叫不出啊,于是折衷叫他叔叔。 “小婠婠,不是说好改口叫我爹的吗?”檀若笑道,声音温柔,却让魏婠不寒而栗,“你叫了,我去帮你收拾那个人。” 檀若虽不曾伤她性命,但是手段极为狠辣,朱雀被折腾得只能自焚逃走,到现在也没能联系上她。檀若还给她体内种下一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令她无法动用灵力,魏婠强行使用灵力逃跑,却损伤了灵脉,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 檀若说收拾那个人,扒他的皮,魏婠是信的。他这样的元婴修士,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折在他手里的生命不知有多少,却还是一副菩萨样子,宝相庄严,真真是令人恶心。 “什么人”魏婠装傻道,“哪有什么人?” “小婠婠和你娘一样,爱说谎。”檀若道,若无其事地转了转自己的菩提子,“不过,我可都看见了。” 说完他身形瞬间离近,立于魏婠身侧,在她耳旁道:“你变成了一条青蛇缠在那剑修身上。” 魏婠被这话吓得一滞,他竟在那时就找到她了!却暗暗在一旁看着,还看到她那么丢人的一幕!此时魏婠也说不清心中是惊惧更多还是羞恼更多。 “你们母女呀,怎么都喜欢剑修呢?剑修干巴巴的无趣至极,小婠婠,不如这样,我有个徒弟,也是玉章丰姿,不如就把他许配给你,他可不像那个剑修会把你推开。”檀若叹道,“而且你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事事如你的意。” “叔叔,”魏婠说,“你的徒弟,我又没见过,怎知我会不会喜欢他?而且我母亲可没想让我早早合籍,若是草草定下来了,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魏婠深知这人的话一个字都听不得,信了他还不知会有多少坑呢。 檀若也不恼,提议道:“那我带你去见见我徒弟,见过了,你觉得好再带他去见你母亲如何?” 檀若本人这样,他的徒弟能好到哪去?魏婠在心底想。 “叔叔,你既然在意的是我母亲,又何必纠缠于我?你去合欢宗去找她便是,放过我吧?”魏婠无可奈何。 “婠婠是要带我去合欢宗,那倒可以,你帮我劝劝你娘,让她早日答应于我,也免你没有爹爹,失了天伦之乐。” 魏婠暗“啐”了一声,骂檀若不要脸,总是曲解她的意思,“叔叔,我的手镯在你那,如果我带你去,你是不是该先把手镯还我?” 合欢宗有化神期老祖镇守,他们俩一起回去,老祖一定能发现外人进入,而且门内也有不少元婴长老。但是魏婠却不愿意带檀若找上母亲,这人满口胡言,说不定就是拿她牵制母亲,若带他回去,开了山门,可能会引出大患。 魏婠就想将储物手镯拿到手,好寻寻其它机会。 “你娘是炼器大师,你的储物手镯里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我可不敢把它还给你。”檀若说着,从袖子里拿出魏婠的储物手镯晃了晃,又收了进去,“你若带我去见你娘,我自然就会还给你,你的东西都被你娘下了禁制,我又用不了。” 魏婠不由气闷,她就知道这秃驴打过她储物手镯的主意,抓了她说不定也是为了母亲的顶级法宝,“你若不还给我,我也不带你回去。” “我自然是不急,你娘见你迟迟不回,自然会来找你。”檀若风轻云淡地说,“而且,不是还有你那个师兄嘛,他总会告诉你娘的吧。” 提到朱雀,魏婠不由担心起来,朱雀是妖族,如今还没有传信给她,想必是伤势严重。朱雀与她相伴长大,如今生死不知,都是因为眼前这人。 -- 第11页 “叔叔伤我师兄,不怕我娘不高兴吗?” “你娘心善,我到时候与她解释解释,她自然会理解的。再说,不是还有小婠婠吗?到时候你可要为我说说情。”檀若不要脸地说。 魏婠气极,不愿再与他说话。这时又想起谢微来。 他还在生气吗?他会不会来找她?或者还在等她回去? 魏婠想到这里心如火燎,一面担心谢微会不会找来,一面又担心檀若将他们一网打下。况且谢微受了伤,本来就难以对付元婴期的檀若,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魏婠心中转过许多念头,最终还是决定放手一博,看着檀若身后,惊讶地说道:“朱雀师兄!” 魏婠说完趁檀若晃神之际,变成飞虫,隐入黑暗,迅疾飞奔。 而檀若见魏婠不见了,也不慌不忙,右手作莲花形,轻轻地一弹,一股灵力就将魏婠击中。 魏婠闷哼一声又恢复人身倒在了地上。 “你逃不走,为什么要逃?”檀若飘到在她面前,双手合十,一派祥和的样子,“若惹得我动手,可就不好了。” 魏婠恨死了他这悠悠柔柔的腔调,本来就是个邪僧,装什么善良人啊! “婠婠。”魏婠却突然听见谢微的声音,如一泓月光直入她的心间,她转身一看,就看见谢微玉身长立,容色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显得冷然,他的剑握在手间。 “谢微!”魏婠喊道,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她第一次变出翅膀学习飞行,颤悠悠地飞入云端的那一刻的心喜与感动。 是沙漠旅人看见绿洲,是目盲之人感受到春意。 “小婠婠,这就是惹你生气的那个人。”檀若在魏婠身后幽幽道,令她头皮发麻。“我扒了他的皮如何?” 魏婠此时气性也上来了,冷声道:“叔叔管得也太多了些。” “啧,他一来,婠婠就生气了。”檀若看向谢微,眼睛微眯“长得倒是不错,比我那徒弟强一点。” 魏婠赶紧走到谢微身后,向谢微说:“他叫檀若,之前就抓过我,我经脉受损都是因为他!他抓我是想要逼我喊他爹,威胁我娘嫁给他!” 谢微身形一顿。 “小婠婠在说什么悄悄话,怎么不说给我听听?” 魏婠不理他,哼了一声。 “前辈何必强迫小辈?”谢微道,把魏婠护在身后。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剑修。”檀若答非所问,盯着谢微,双眸变得幽深,像是蛇瞳一般,让人感到一阵阵阴冷,但是嘴角仍勾着笑意,这笑意便也染上了一丝狠来。 谢微道:“前辈想要试试我的剑?”又转头向魏婠说:“进去。” 魏婠于是缩小了飞进谢微的储物袋,对谢微传音:“这人邪门得很,千万不能与他硬碰硬。” “你这剑修,修为不高,口气倒不小。”檀若笑道,笑着嘴角就变成阴狠的刀,他突然伸出两指,向谢微击了一下。这个动作看上去十分轻柔,但是却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气流,直向谢微。 谢微还来不及出剑,只能拿剑鞘挡了一下,但是却被这股气流击得后退好几步,嘴角亦流出了血。 糟糕!魏婠心急火燎、忧虑不堪,谢微受了伤,又是金丹期,怎么对付檀若?魏婠正犹豫要不要飞出去,引开檀若,谢微就挥出几剑,趁机道:“那玉牌给我。” 檀若从容地打散了剑气,逼近谢微,二指击他太阳穴,谢微险避,但是额头仍被伤到,留下两道血指印。 魏婠手忙脚乱地将有莲花图案玉牌放出去,谢微接到玉牌,立即催动灵力激发,玉牌周身通明,一时间涌出淋漓剑气,如海上暴风,将檀若笼罩住了。 几道剑气威势赫赫,如几道闪电一瞬间就将周围照亮了,四周树木委地,为这剑气所断。而那剑气发而不散,绕着檀若周身旋转攻击,檀若几次想冲出去,都被剑气所伤,气得他眉间的朱砂痣更加艳丽。 谢微便趁此时便带着魏婠踏上飞剑,一路冲向天际。 “我们往西方去,去那个洞府寻一线生机!”魏婠突然说道,“那洞府玄妙,不可用神识查探,我当初是在那寻得机会摆脱他的!” 谢微于是御剑向西。 谢、魏二人逃走后约半柱香时间,檀若便将那几道剑气击破,从从容容走出树林,原先的玉牌已经裂开,被他拿在手里。 他冷笑一声,捏碎了玉牌,阴沉沉道:“果然是他的徒弟。” 一道月光映在他脸上,照亮了那颗鲜红的朱砂痣。 第7章 芝麻开门   别怕。我在。 魏婠指引着谢微飞到一片略有些荒凉的地方,没有树荫绿草,一眼望过去都是黄色土坡,连山脉都隔得十分远,彷佛远在天边。这地方空旷得很,只有风在这里停留。 “你看出来了吧,这地方。”魏婠从储物袋里跳出来,跃到谢微肩上,她说话时,谢微的耳朵动了动。 这片地界其实离他们原来所在的地方并不算太远,一路飞来,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仔细一想,云荒这样的地方,灵物众多,妖物也不少,而此地却过于荒凉,除了一些在地下生活的生物,几乎看不到别的东西,若不是有更加危险的生物就是别有洞天。 “若是别人,到这里什么都发现不了,肯定会以为是有妖物栖息,可是嘛,我却发现了不同之处。”魏婠得意地说道。这地方是当时檀若抓了她带她来的,她的储物手镯虽然被夺去,但是她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法宝,叫做“神音”,外表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银锁。神音是她母亲魏灵炼制的上品法宝,能够探查秘宝,于是她走的时候偷走了神音。 -- 第12页 当时就在这里,神音轻轻响了一下,这才让魏婠知道此地肯定有个秘境。当然那邪僧也听到了,于是抢走了神音。 魏婠清了清嗓子:“阿拉霍洞开芝麻开门阿拉霍洞开芝麻开门……” 谢微:…… 谢微奇怪地问道:“你念的是什么?” 魏婠道:“我娘教我的开门口诀。这个口诀能给我好运。” 说完后又继续念,可是念了一会儿也没有奇特之事发生。 “奇怪……”魏婠自言自语道,又不信邪地念了几遍,可还是没有动静。 于是她从谢微肩膀上跳下来,又开始念:“我要进去我要进去我要进去……” 这时谢微看着她的目光已经带着点怀疑,“如果找不到那洞府,我们就趁早离开。呆在此处容易被那和尚发现。” 魏婠有些着急了,“上次我这样默念,就出现了一扇青铜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把我拉进去了,那邪僧也趁机跟我进去了。” 魏婠皱着眉,“难道那秘境不是感应到我的心境才出现的?” “你仔细想想有什么契机。”谢微提醒她。 魏婠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当时神音响了,檀若抢走它,她心里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镇定下来。后来呢?她怎么开始默念开门法诀的? 她琢磨檀若抓她的目的,他说母亲是她的旧情人,魏婠不信,但是他说起母亲时语气很是熟稔,或许他与母亲很早认识了。母亲说自己是从“地球”来的,除了给她讲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故事,却从来没提过自己的亲人朋友。然后她才想起母亲交给她的开门法诀。 对,“地球”。她想到母亲的家乡,若檀若和母亲是故人,是否他也来自那个叫“地球”的地方? 那么“地球”是不是关键? 魏婠试着默念开门法诀,然后心头想着母亲的家乡,空旷的平地上就凭空出现了一扇青铜门。 这块青铜门十分巨大,出现不久就缓缓打开,发出来沉重喑哑的声音。 “出现了!”魏婠惊喜道。 谢微也有些讶异,而这时,他却脸色一变,转身向身后挥出一剑,拉着魏婠就飞进了青铜门内,转眼间就与青铜门一起失了踪影。 他们身后,檀若悻悻地伸回手,“啧”了一声,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 两人方一进去,就失去了对神识的控制。对于修士来说,神识就是他们放大的感官。甫一失落,两人有些不自然,踌躇地适应了一会儿观察起秘境来。 一捧小瀑布从连绵无际山上流下来,汇成一条长长的湖泊,山体是深绿色的,将湖泊也染绿了,这绿色显得幽静,像是一斛薄荷酒,与山对着的一面是略浅一些的绿色灌木草地。两岸都长了不少树木,靠岸的一边多是榛树、榆树、夏栎和山毛榉,常春藤和忍冬花也从树上攀附到岸边,这一片生机勃勃的植物的绿色和幽深的水的绿色连在一起构筑出的自然之境,让人想要变成一株草一朵花融入其中。另一边除了有绿色植株外,则间隔地有桃树樱树,都灼灼地开着花,像一朵朵粉白云朵停在枝头。 走近了看,才发现湖泊里长了不少绿色的水草,水草的绿又是不一样的,是带着些黄,带着些灰,满满地挤着,你争我吵,微波荡漾,则又和好如初。水岸交接处则是水绿的青苔和蕨类植物,在阳光的映照下呈现出淡金色,十分鲜亮。 “奇怪,我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这样的。”魏婠道,“上次是一座青石宫殿,气势巍峨,那秃驴想带我进去,却进不去。” 他们走到一座灰白色石桥上,这石桥是由细碎的石块砌成,水流经过石桥的时候从碧蓝的天上借了一抹颜色。 “这里的主人应该擅长空间幻化法术。”谢微说,“而且境界极高。” 魏婠点点头,“是啊,刚刚见这样的景致,我还以为是误入了仙境。我娘曾经跟我讲过林间仙女的故事,如果现在立刻出现一位林间仙女,我都不会惊讶了。” 她又转头看向谢微:“我们要继续进去吗?” 魏婠其实是有些犹豫的,这样的仙境虽然是令人赏心悦目,但是却比上次那个巍峨的宫殿更加令人担心。宫殿的危险在宫殿之中,这里的危险又在何处?恐怕是步步暗藏杀机吧? 谢微一脸肃穆道:“进来了为何不继续?修士求大道,本是与天争命,不可畏风险。” “那你伤势重不重?你额头上还有檀若的指印呢。”魏婠关切地问道。 “无事。”谢微道,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颗丹药吞了进去,脸上的伤痕就迅速消失了。 两人顺着湖泊前行,一路穿过被常青藤爬满的粗壮树木与灌木丛,走进了一片竹林。青竹要比普通竹子高许多,遮盖了大片阳光,过眼之处大多是深绿色的阴影。 谢微蹙眉,说道:“这地方有异。” 魏婠便也停下脚步细细观察,只听到了细微的风拂过竹林的沙沙声,随即这声音逐渐变大,好像竹林活了过来,正在舒展它的身体。 谢微与魏婠背向而立,屏气凝神。 竹林的沙沙声逐渐变成了哗啦哗啦的声音,并不是落了雨,而是它真的活了过来。只见本是就快要遮天蔽日竹林瞬间抽长,一根根竹子上半部分向中心凝结,形成一个锥形穹顶,整个将他们包围起来,不漏一丝缝隙。 -- 第13页 “谢微,你还在吗?”魏婠咽了一口唾沫,竹林形成的空间没有一丝光,而不能动用神识使魏婠有一丝恐惧,这是人面对黑暗时最初的恐惧。 “我在。”谢微说,他向后移动,直到挨到魏婠的背,“别怕。” ** “帝姬,帝姬。” 魏婠听到有人叫她,于是便醒了,睁开眼,看见一张圆圆的脸。这张脸带着笑意,见她醒了,就扶她起身。 “怎么了?”魏婠还迷迷糊糊地。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觉得很陌生。 “帝姬,你忘了吗,今天是给你选侍君的日子呀。” 魏婠这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她是风国女皇唯一的女儿,风国是女尊国,因此她也是女皇唯一的继承人。今日她成年,女皇为她搜罗了不少少年入宫相看,要给她选出几个侍君。她在自己的寝殿中午睡,而身边这个圆脸女人是自己的贴身宫女。 “侍君?现在就要选了吗?”魏婠想起来,有些惊讶,又觉得有趣,至于为什么有趣,她又说不上来。 “公子们都在宫里候着了,帝姬洗漱完就可以召见他们。” “那快点让那些人进来见我呀。”魏婠说道,任由圆脸宫女给自己穿上衣服。 一旁侍立着的另一个宫女扑哧笑了一下,说:“帝姬性子真急。” 魏婠嘻嘻笑着,有些害羞,但是她觉得好玩,就好像要看一场戏似的。 “这可急不得,帝姬要先选出正君来,四个副君和其他小君倒是可以按帝姬喜好来,只是正君必须得端庄得体。”圆脸宫女正言道。 魏婠却想,选这么多人,她吃的消吗?而且每个人不应该只有一个伴侣吗?想到这里又不免觉得古怪,一妻多夫是风国的习俗,只有那些娶不起侍君的窝囊女人才会只娶一个男人。她哪来的这么不入流的想法? 不过她也没纠结多久,就甩开异样的念头,高高兴兴地任宫女打扮。 “这次侍君侯选有哪些人?说来我听听。”魏婠看着镜子,暗道,这倒是自己的脸。想到这又是一愣。 圆脸宫女道:“除丞相大人的大公子外,几位尚书大人的公子也在名单之中,其它的便是一些小官公子,不过听说还有北地搜罗的一个美人,据说是花容月貌。” “哦?是吗?”魏婠来了兴致,“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谢微。” 第8章 被打断的海王事业 这是什么人间极乐呀…… 谢微?这名字怎么听上去这么熟悉?魏婠正欲仔细思索,圆脸宫女便打断了她。 “帝姬,收拾妥当了,现在就召公子们进来吗?” 魏婠点点头,满心期待地站起来。 这些公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各有各的特色,整整齐齐地站在外殿中,十分赏心悦目。许多人脸上都带着一丝急切又紧张的神情,想要用笑容掩盖下去,却使笑容显得像窗格子里贴的纸花,干巴巴的。站在第一排的少年看起来更为从容,有几个甚至神情傲然,似乎对自己十分有信心。 众人在外殿等了一会儿,便听得宫女拖着声音喊:“帝姬到。” 这些人便都屏声静气,略低下头,不敢随意张望。 于是就见一个身穿银朱色宫装女子在侍人蜂拥之下从内殿走了出来,这女子粉面桃腮,朱唇上染着些金色,眉似远黛,眼若秋波,眼底含了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让人感觉到她水灵灵的生动活泼。这女子,当然就是魏婠。 魏婠坐下来,看着满殿的俊俏少年,一时之间竟有些眼花缭乱,悄悄对那圆脸侍女说道;“这么多人吗?” “这已经是筛选过三次的。” “啊。”魏婠惊叹,“这么多人,怎么选啊?” “公子们会一一施展才艺。第一排是世家子弟,只要在其中挑出正君和副君,其它人,若有合意的就留下。” “若我全都合意呢?”魏婠试探地问道。 圆脸侍女笑着说:“自然全都可以留下。” 哇。魏婠在心底感叹,这是什么人间极乐呀!就半靠在座椅上,说:“那让他们开始吧。” 待这些少年一个个走上前来,先是自我介绍一番,然后展示自己的才艺,魏婠则在心底暗暗评价他们。 嗯……丞相的公子温柔体贴,如果有什么烦心事可以找他倾诉。 李尚书的儿子能歌善舞、又长得漂亮,平时让他来解闷倒不错。 方侍郎的儿子看上去也很可爱呀,他要是喊她姐姐她的心都会融化的! 徐学士的儿子还给她抛了个媚眼,真的太有趣了! 魏婠越看越起劲,不自觉露出憨笑,但是在这些少年们眼中,她眼波流转,唇带笑意,无端添了一些媚色,因此她看向哪位公子,哪位就会羞红了脸。 而这时,走上了一人。这人穿着朴素的白衣,却让他穿出了杀伐之气,他的脸非常出色,可以说是全场容貌之冠,却让魏婠无端地心惊肉跳。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一双凤眼灼灼地盯着魏婠。 一旁有侍女催了几次,他也不为所动。 “这是谁?”魏婠惊道,这人的眼神看上去好可怕,冷冷地盯着她,就好像她曾经辜负了他一样。可她自觉作风良好,从来没有玩弄过良家男子。 “这就是谢微。” 她挪开视线,正襟危坐,脸色肃穆,就像被授课先生抓住自己犯了错一样心虚。 -- 第14页 众人见她态度变了,还以为是谢微惹恼了她,那些少年看着谢微也带着一丝怨怼,生怕因为谢微受了迁怒。 圆脸侍女劝慰道:“这谢微来自贫瘠之地,不识礼数,帝姬不必与他计较。若是不喜欢,撵他出去便是。” 魏婠却有苦难言,她们哪知道自己这是害怕谢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如果把他当成身份卑贱的普通人,一定会死得很惨。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承认这些,也不敢就这样撵他出去,于是就道:“我略感不适,让这些人先下去吧。” 魏婠匆匆走进内殿,屏退了侍女随从,一个人在里面焦急地踱来踱去。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可是又想不起来。脑海里又浮现出谢微冷冰冰的脸,心底不由得一悸,自己该不会真的欺负了他吧?不会吧?不会吧! 魏婠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越想也越愧疚,咬了咬唇,就令侍女将谢微召过来,不管是什么,面对面说吧。 可是面对面该说些什么?魏婠又开始焦虑,蹲在地上不时地叹气,直到内殿大门被突然推开,一阵穿堂风吹进来,让魏婠吓了一跳,她抬头一看就愣在那里。 谢微穿着一身薄薄的白衣,白衣外还罩着一层半透明的黑色纱衣,就站在门口。他虽然穿着两件衣服,但都单薄无比,而且又是大敞着,整个胸膛的情形就尽落在魏婠眼中。他眼里似乎燃着熊熊烈火,要把魏婠吞噬殆尽。 魏婠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手上一抹红,她,流鼻血了。 而谢微却朝她吐出两个字:“出去!” 他的声音就像迷雾里的钟声,在魏婠耳边隆隆响起。 魏婠骤然惊醒,恍若从黑暗中一下子跳入光明,下意识喊道:“谢微!” 喊完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倚在谢微背上,两人背向而立,站在竹林之中,而竹林却并没有将他们包围住,而是如他们最初进入此地一般,自由自在地生长着。 仿若刚刚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是幻境。” 听到谢微的声音,魏婠转过去看他,又想到幻境里的情形,不禁面色一红。 谢微却像没看见一样,说:“我们继续走吧。这个秘境似乎并无害人之心。” 魏婠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不敢说一句话。 穿过竹林,则是一片片灰白石块砌成的建筑物剩下的断壁残垣,被绿植覆盖了。 而位于这些颓圮的石墙中心,是一块墓地。 两人人走近了,看到墓碑上面写着:“月下君李长胤与妻东海姬三三之墓。” “月下君?这个名号怎么这么奇怪?你听说过吗?”魏婠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微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于是两人又向前走去,看见一个长方形殿堂,这个殿堂是由十二根巨型白柱拱起,顶部不高,上面刻有各种珍兽异草的浮雕,常青藤缠上白色石柱,与石柱上部的花纹互相辉映,有一种圣洁之感。 两人走进漂浮着阳光的大殿,就看见一幅巨大的壁画,画的是一个红衣女修士渡过雷劫,得道飞升的场景。画上人物栩栩如生,可以看到这个女修士的神采飞扬,嘴角扬着自信的笑容,眼神锐利,如箭一般望着天上滚滚的劫云,衣袂飘飞,似乎正要冲向天际,迎战万丈雷霆。 她手上拿着一把刀,刀身通体漆黑,刀刃闪过一阵阵光芒。 画的最右侧刻有文字,文字内容似乎是女修士的朋友所写。上面说这位女修名叫让真真,是秦州让家嫡系,让家一夕之间覆灭,唯有她一人逃出,过登天梯,入“万法归一”,为天权峰内门弟子,得剑圣传承,却一心苦练让家刀法,百年有所成,一刀斩断春江水。后却因情劫、家族覆灭之事杀死同门,叛宗而出,堕入魔道,自号镜天尊。 虽则如此,她心思澄明,破除心魔,此后一直心系大道,最终堪破天机。 魏婠看到这里已经心神震撼,脑海若闪下雷霆。她惊的是洛土之内竟然有过一位飞升了的修士。而这一位让前辈一生坎坷颇多,先是经历灭门之祸,苦练自家法诀,又堕入魔道,但是却能不改求道之心,实在是令人敬佩。看她神色气度,更是觉得不凡,心向往之。而从这壁画和文字中,她亦有玄妙之感,只是一时还参不透。 魏婠又往下看,后面则是书者的感慨,说他与让真真、墓碑上的李长胤,在登天梯上结识,此后引为好友,乃称“万法三杰”,后来因为各种事分聚离合,甚至到自相残杀的地步,全所谓“天命”之故。书者感概,这“天命”是否是真的天命?亦或者他们不过是“天命”的傀儡? 又道让真真飞升之时,他与几位好友目送于她,希望后人能从她的经历中有所感悟,因此作画刻字,留于此地。另外,几位故人也留下遗迹,待有缘人发现。 看完这些,魏婠心头堆满了疑惑,“万法归一”是个什么宗门?让真真这些事迹,为何闻所未闻?这个人提到的“天命”又是什么? 壁画尽头是一个神龛,上面有三格,魏婠走过去,第二格上的一本书就飘到魏婠手上。魏婠打开一看,一下子脸就红了,“啪”地将书合上。 “怎么了?”谢微看向她问。 魏婠更不敢看谢微,只将书递给谢微,谢微看了一眼,说:“是无字书。” -- 第15页 “你看不到上面的内容吗?”魏婠抬眼看谢微,又立即撇下眼去。 谢微摇头,将书还给魏婠,“它与你有缘。” 魏婠将信将疑地接过来又翻看,发现刚才令她脸红心跳的春宫图不见了,变成了文字,上面写着“春公子,万法归一开阳峰峰主,擅长双修之道。” 下面是一幅小像,画像人物虽是男装打扮,但面容清秀,一看就是个女子。她面露笑容,眼睛里含着一抹狡黠,应该就是春公子。 魏婠翻开第二页,上面写着:“你我有缘,入我门下。双修之道,保你满意。” 魏婠:……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绝世大白话啊! 第9章 白云城呀 月圆之夜,紫荆之颠。一剑西…… 又是春宫图又是双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书。魏婠把书放回去,这书却又从上面飞了下来,绕着魏婠飞了一圈,大有跟定魏婠的意思。 魏婠:…… 谢微投过来疑惑的视线。 “它好像想跟着我。”魏婠说。 “它有问题?” 魏婠摇了摇头,双修之道也是修士修炼的一种方式,他们合欢宗尚有几本上等的双修法诀,所以这本书倒没有什么大问题。 “你为何不拿着?” 魏婠不好意思说实话,于是便道:“方清月的锦囊太小了,放不下这本书。” 这话也不假,要知法术之中,空间法术是极难的,因此一般的修士能有个储物袋已经不错了。而魏婠从前的储物手镯是她母亲特意给她制作的,容量有一个阁楼那么大,而方清月的锦囊呢,堪堪一陶罐之大,魏婠只不过装了几块灵石和谢微给的几个玉瓶就装不下了。 谢微便道:“此物有灵,你试试与它感应,让它入你的神识。” “不能用神识,怎么感应啊?”魏婠为难道。 “默念‘进去’,如果它想认你为主,应该就会听命。” 魏婠于是按着谢微说的做,默念着“进去”,那无字书十分听话,一下子就飞进了魏婠的识海里。 做完之后她看向谢微,发现谢微正看着第一格虚空的地方,似有入定之意。 “你看得到第一格是什么吗?”等谢微从入定的状态中出来,魏婠便问。 “是剑意。”谢微说,“这个前辈将剑意留在这里了,他说每个剑修都有自己的剑意,他希望后来者能通过他的剑意有所领悟,早日感受到自己的剑意,但是当心不要被迷惑。” 魏婠又看到第三格,是张羊皮纸,她好奇地拿来看,觉得很奇怪。她的那本书和谢微体悟到的剑意,都是有说不出的玄妙之感,而这张羊皮纸,却给人一种游戏之作的感觉。 上面画着一个粉红色的长鼻子生物,还穿着衣服,像猪又不是猪,像人又不是人,很是诡异。文字也是很奇怪,弯弯曲曲的,魏婠一个也不认识。 “谢微,你来看看这个。”魏婠将羊皮纸递给他。 谢微凝目看了一会儿,说:“应该也是某种法术禁制。就和你那本无字书一样。” 魏婠却怎么看怎么奇怪,心道,这东西若是施了禁制,直接让他们看不见就好,又何必显出这样古怪的图画? 想着,魏婠将羊皮纸卷了卷塞进了锦囊里。 “这壁画上的大能,和留下遗迹的几位前辈都是不凡之人,但是为何闻所未闻?” 谢微却道:“万法归一我倒是听说过。” “哦?”魏婠却是格外惊讶。 “我听我师父提起过。”谢微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止住了话头,转而说道:“这个秘境十分玄妙,我们不如先体悟一番再出去。” 魏婠只道他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点了点头,说:“得了这些东西也不好意思,而且这秘境还帮我们挡住了檀若呢,不如我们向这些前辈表示些敬意?” 于是两人向着壁画与神龛拜了一拜,又到月下君李长胤夫妻的墓前叩首,回到了殿中。 谢微与魏婠两人就在大殿中盘腿打坐恢复。 魏婠在识海里召唤春公子的书,这本书没有名字,魏婠于是就叫它小春,听到魏婠的叫唤,也就慢悠悠地飘出来。 魏婠轻轻翻开,第一页与第二页与她上次阅读时已经不一样了,第一页写着“炼心”,后面则都是关于“炼心”的内容。 这“炼心”说的是幻术。魏婠来了兴趣,用幻术如何炼心? 春公子写道,她在开阳峰时,见弟子苦心修炼,却不知双修之妙,十分可惜。于是自学幻境之术,引弟子于其中,他们常常得其妙,多有进益。此后便是开阳峰谁谁于何日何时入了她的幻境,又于何日何时有了突破。 魏婠:……她怎么越看越觉得竹林里的幻境就是春公子的手笔? 不过春公子的理论倒与他们合欢宗不谋而合。合欢宗认为修士若是只是锻炼修为,容易钻牛角尖,因此鼓励弟子谈恋爱,多谈恋爱,共同经营美好生活。 看完了春公子各种稀奇古怪的环境描述和弟子们的突破经历之后,她终于写到如何炼制幻境了,魏婠心神一震,开始学习幻术。等将春公子的方法消化之后,她便睁开眼,看向谢微,见他仍在体悟,便自己出去探看。她欣赏这里的一草一木,不能动用神识,她便用双眼去体会,反而能体会到从前不能发现的东西。 -- 第16页 谢微一连打坐了约十四天,第十五天时睁开了眼睛,拿着剑在殿前挥出,魏婠觉得他大有进益。 “我之前看你的剑气,像月光,轻飘飘的,但是威力却如雷霆。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谢微露出一丝柔意,看着他的剑,温柔地说道:“它的名字就叫月光。从那股剑意中我悟得了变化之力,因此剑气有了变化。” 魏婠却想,他这样温柔,果然剑修还是剑修,剑才是他的道侣。 又想到她在幻境里的尴尬事迹,开始纠结起谢微的态度来。从一开始他对自她似乎有些严厉,却时不时散发出善意,之后对付妖藤又先救她,且之后处处照顾她,虽然她逗弄他,他也不见特别生气。被檀若困住,他舍身救她因此受伤,而且找不到秘境时他也信任自己。到了秘境之中也不见他眼红自己得到的无字书,虽然他得到的剑意也是不凡,但是谁还嫌自己得的东西多?可是谢微眼里没有一点贪意。魏婠也是后知后觉才想起这些,这一路以来,她竟然已经处处依赖谢微。 可是谢微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魏婠实在想不通。 两人皆有所得,便计划着什么时候出去,只是魏婠担心檀若在外面守株待兔。 但是毕竟要出去,在这里呆上两三年联系不上母亲使母亲担忧怎么办? 而谢微伤势已经恢复,于剑意上有所领悟,自己又习得春公子的幻术,可以勉强与檀若一战。打不赢也可以跑嘛,到时候丢他一个环境牵制他。 这样想来,魏婠便有了信心,与谢微一起召唤出青铜门,进门的一霎那,魏婠又想,青铜门可不可以把他们送离云荒呢? 两人踏进青铜门,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股迅疾的气流裹住了,转眼间就被传送出去。但是等他们站稳了打开神识,才发现并未在云荒,而是在白云城附近。 魏婠惊喜于青铜门竟然真的将他们送出了云荒,那他们就可以避开檀若了。 魏婠在宗门时就听说过白云城,据说城主宗无曾经是凡间帝王,半路修仙,成元婴之体。其实在洛土,凡人界与修仙界还是隔了一层,虽然同属一片大陆,但是各大宗门都隐匿于仙山海岛,凡人不可接近。凡人想要修仙,必须经过“测仙缘”,这“测仙缘”也是百年才有一次,即便是凡人等到这次机会,也不一定能有仙缘。 为何不开放修炼,而用“测仙缘”这样的方式选拔修士,每个宗门都有不同的说法,但是主流的观点就是,怕修炼的凡人太多,分走了灵气和天运,因此要控制人数。 而这白云城就很不一样,是凡人与修士混杂。据说宗无在建城之时,誓要使仙凡平等,就建了这么一座城。也有不少修士反对过,但是宗无还是历尽千辛万苦建成了,此后其它修士也便听之任之。并非这些修士大方宽容,而是他们自己从中得了益。而修为更高境界更广的修士则是在看宗无是否能以“功德”“龙气”入道,这也是许多修士关心的问题。 为了使仙凡和谐相处,宗无给白云城立了许多规矩,其中就包括禁止斗法、修士不得随意损害凡人财务性命等。 因此,白云城的百姓爱戴宗无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过,当魏婠目睹这一切的时候,她还是狠狠地震惊了。 白云城哪里只是爱戴宗无啊,几乎是把他当作天神来崇拜了! 这大街小巷,基本上每走五米就是宗无的人形立牌,或者是幻影石显现他的音容,走到哪似乎都能听到“城主”这两个字眼。 “你知道我们城主的绝技叫什么吗?天外飞仙!月圆之夜,紫荆之颠。一剑西来,天外飞仙。何等美妙!城主大人就如这天外飞仙一般……”“”诸如此类的话一直萦绕在魏婠耳边。 魏婠躺在谢微做的小吊篮里,恨不得让谢微将储物袋关上,闭绝这些声音。 “我们先去万珍阁。”谢微说道。 “万珍阁?这是什么地方?去那里干什么?”魏婠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不是要换身衣服。”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换衣服?魏婠想不明白,不过终于能换掉这条穿了许久的裙子,魏婠还是很高兴的。 而这时,魏婠却看见下山时与她和师兄朱雀起了龃龉的无极宗弟子。 魏婠睁大了眼睛,暗道,走了檀若,又来了无极宗!她这是什么运气呀?不过幸好她现在藏在谢微的储物袋里。 只是下一秒,她就看见那几个无极宗的人朝着谢微走过来,惊喜地喊道:“谢师兄!” 第10章 买东西啦  这叫先撩者贱! 谢微果真是无极宗的!魏婠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猜中了还是该难受自己真的猜中了,为什么偏偏是无极宗的啊…… 合欢宗与无极宗不合由来已久,具体原因不详,但是从魏婠记事起,两个宗门就已经相互嫌弃。而且她母亲也常常说不要招惹无极宗的人,说的就像她偏偏会去招惹一样,魏婠于是对无极宗更没好感。 她甫一下山,与朱雀进了一个凡人村落,发现那里有妖物祸患人间,两人想着要除魔卫道,哪知碰上了无极宗的人。无极宗的人自视奇高,不愿与他们结盟,于是两拨人便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去寻妖物的踪迹。哪知这拨人被妖物骗进陷阱里,反倒怪魏婠两人不提醒他们,更有一个姓崔的金丹女修气急败坏,道朱雀也是妖怪,说不定就是朱雀与那妖物里应外合害了他们。魏婠气不过,就从储物手镯里拿出“芭蕉扇”,将他们好好教训了一顿,气得对方直骂她妖女。 -- 第17页 这叫先撩者贱!自己实力不行还怪上他们了?魏婠与朱雀收拾了村子里的妖物,也不管他们,径自走了,没过多久就碰到了檀若。 魏婠觉得自己真真是时运不济,走哪都会遇上对头。 “谢师兄,你怎么下山了?”其中一个女弟子笑道,脸上带了一抹羞赧。 谢微却答:“无可奉告。”一下子让那女修有些尴尬。身后的几个修士也偷偷看着谢微的脸色,似乎很怕他。 魏婠不由得“扑哧”一笑,看来谢微对同门也是不近人情。 “谢师兄好不容易下山一次,肯定是奉了剑尊的命,自然是不好说的。”那女修身旁的男修士笑着说,打着圆场。 “崔师姐也在,谢师兄要不要去见见她?”这女修咬着唇道,脸色通红,不敢看谢微一眼。 谢微看着她,似乎有些奇怪,说:“我为何要去见她?” 女修诺诺地说:“崔师姐已至金丹,她一直以师兄为榜样,如果能见到师兄,她一定很高兴的。” 魏婠这时品尝一些味道了,想不到谢微在无极宗还是个香饽饽,受许多女弟子仰慕,这个女修分明是借那姓崔的名义想要留住谢微。 “那是她自己的事,见我何用,况且我并不知她是谁。”谢微说道,不管面前这女修脸色多难看,“我还有事。” 等谢微走得有些远了,魏婠还能听见那个男修士气冲冲地说:“你为什么要提崔师姐?谢师兄是什么人,剑尊首徒,他除了与他师弟讲几句话之外,其他人你见他理过吗!” 那女修委屈道:“崔师姐成了金丹,谢师兄也不给几分面子……” 魏婠听得有些乏味,问谢微:“你在宗门里没有朋友吗?他们那样怕你。” “我很少出洞府。”谢微道,顿了顿,说,“我与师弟的关系很好,师父也待我很好。” “所以,刚刚那些人,你都不认识?” “嗯。” 魏婠立时高兴起来,不认识就好,不然到时候让他知道了自己怎么欺负他的同门师弟师妹们,可就麻烦了。现在嘛,看谢微的态度应该也不会管。 万珍阁从外面看不过寻常街市中的一部分,踏进第一道门,便看到万丈高楼拔地而起,楼身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显得金碧辉煌,四角鸱吻上挂着铃铛,一层层地,随风摇动,仿佛是风的波浪,沙沙作响。 整个世界便衬托着这楼,似乎所有的欢声笑语、赏心乐事都集中于其中。 走进去,竟是先看见一条看不到头的长河,顺着长河点缀着各式各样的建筑物,沿河两岸或在许多亭台楼阁旁生有灼灼开放的桃花树,花开得太盛了,开得太艳了,不管不顾地全部挤满枝头,纤弱的枝条由于经受不住这样的重量,偶然间被折断了,落到河水里。河里花的倒影,被风吹落的花瓣,花的香味,融成桃粉色的梦境。 而这样一幅画境般的广阔景象,竟是存在于一楼之中,沿着河的亭台楼阁不知凡几,令人眼花缭乱。 “这是万珍阁的第一层。”谢微说道,带魏婠走上一条小舟,魏婠忍不住从储物袋里飞了出来,落到小周尾部坐下,四处观望。 “真好看。”魏婠露出笑容来,一只手从从水中捞了一枝刚落下水的桃花,在随风飘落的花瓣之中,她将这支带水的桃花放在鼻间前闻了闻,看向谢微,“我们要去哪儿啊?” “那里。” 魏婠顺着谢微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设计朱红建筑,立在三阶台阶之上,檐牙高啄,其势若飞,上面有一块金色的牌匾,写着“天衣无缝”。 这时,万珍阁里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从河的两岸升起了许多夜灯,悠悠地飘到半空,将河水照亮了。 魏婠转过去看谢微,发现他的脸在在翩飞的桃瓣之中,在夜灯的映照之下,竟然显得有些柔和,不复当初那种冷峻。 “走。”谢微道,起身飞向“天衣无缝”,魏婠紧跟在他身后。 而“天衣无缝”里面的景象也是啧啧称奇,进门便是一排排做好的法衣一一被展示在琉璃窗格里,这些法衣都是设计精妙,在窗格里悬浮着,有人走近就会慢慢转动,显示各种细节。 一个穿着道衣的女子迎上前来,问道:“两位道友,是想看法衣?” “给她看。”谢微说。 女子看了看魏婠与谢微,了然地笑了笑,说道:“这位道友,请向这边来。” 魏婠随她而去,那女子推开一扇窗格,便是一个略显狭窄的房间,不过房间里挂满了衣饰,而中心有个圆台,“道友请站上去。” 魏婠于是站了上去。 “道友如果有看中的法衣,冥想自己穿上即可,如果没有看上的,有自己心仪的款式,也可以如此。” 魏婠随意点了一件,那件衣服就覆盖在她身体之上,其实只是覆盖了一层影像罢了,她惊讶地笑出来:“竟有这样的神通。” 那女子抿唇一笑,“那道友可自行方便了,”便退了出去,只剩下魏婠一人。 魏婠将房间里的法衣一一试了一遍,仍意犹未尽,瞬时,窄房里又换上了新的一批衣物,让魏婠眼前一亮。 窄房里的衣物换新了四五遍,魏婠才找到一件合意的法衣,这件法衣是绯红色,衬得她肤色鲜白亮丽。 魏婠换上新法衣,走了出来,对谢微笑道:“怎么样?好看吗?” -- 第18页 谢微先是看了一眼,又侧过脸,说:“该走了。” 魏婠不高兴地哼了一声,问:“怎么付灵石?” 这时那女子对魏婠笑道:“道友不必担心,你的道侣已经付清了。” 魏婠看向谢微,眼神灼灼,看得谢微耳朵都有些泛红,他镇定地说:“出去吧。” 魏婠这才收回目光,得意洋洋地笑出来,眉目间都是喜色。她知道谢微是面冷心热,没想到面皮也这么薄。“我们接下来去哪?” 谢微也不看她,径自走在前面,说:“去第二层。” 魏婠小步追上去,与谢微并肩走着,“第二层有什么?” 谢微没有回答,踏上小舟,等魏婠也坐上去,小舟就飘飘荡荡飞上天际,穿过缓缓上升的夜灯,像是在星河里漂流。魏婠只觉得是在梦境之中,小舟忽而就消失不见,她与谢微落在平地上,眼前是一座宏伟的白玉石宫殿。 这座宫殿入口处熙熙攘攘,谢微与魏婠顺着人流走进去,便看见一个宽阔的大厅,大厅分出几个入口,分别写着“丹药部”“灵符部”“法器部”。 魏婠跟着谢微走进“丹药部”,谢微取出一个玉牌给一个管事看了看,就有人领着两人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对着门的那一面完全洞开,关上门,整个房间犹如一个洞穴,正对着下方一个巨大的圆台。 “等会会有拍卖。”谢微道,又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魏婠盯着谢微看了一会儿,见他没反应就看向圆台上,一个金丹修士走上去,说:“各位道友,白云城万珍阁丹药部的拍卖正式开始,每个拍品都定有最低价,价无上限,最高者得。” 说完,他手一挥,身前就出现了一个焰心木盒子,“这盒子里装的是上品归元丹,有什么功效就不必我多说了,起步价一万灵石。” 魏婠心底感叹,归元丹一般是筑基修士晋升金丹时服用,上品的归元丹几乎都能保证修士渡过金丹雷劫了,甚至服下之后并不会产生什么丹毒,有多少止步于筑基后期的修士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一颗丹药? 魏婠想得不错,当那修士宣布竞拍开始,就有不少人出价,价格约升越高,直到九万三千灵石才被拍下。 后面的拍品则是越来越珍贵,每一个丹药都被装在特质的盒子中,以免损失了药性,魏婠全程看了下来,不仅看到许多上品丹药,还看到几个闻所未闻的丹药,实在是眼界大开。 到了最后,那修士召出一个小巧的碧玉瓶,瓶身光滑通透,周身冒着寒意,竟是极寒之地的千年冰魄玉!千年冰魄玉能冻伤修士的神魂,一般是攻击性法宝的材料,如今却做了容器,也不知这瓶里的丹药又是什么。 “最后一个拍品,天品雪魂丹,护神魂,保仙骨,蕴灵脉,只要还有一丝生机都能把你救回来。” 这时谢微突然睁开眼,开口道:“一百万灵石,加一道元婴修士的剑气。” 大殿中不由得响起了各种议论声,模模糊糊地,听不真切,但是过了许久也没有人再出价,魏婠猜想他们是被这价格吓住了。 百万灵石,就算买上品灵丹也能买数十颗,而一道元婴修士的剑气,就不是能用灵石能衡量的,有人能从中体悟,有人能靠它在生死局中反败为胜。 果然没有人与谢微争,那颗雪魂丹连同千年冰魄玉瓶直接飞入谢微手中,而谢微反手抛给魏婠,说:“拿去。” 第11章 青鸾仙子 婠婠,不要胡闹 魏婠愣了一下,“为什么给我?” “那个秘境是你找到的,你带我进去,我得了剑意,这是谢礼。”谢微说,这时他脸上神情很淡漠。 魏婠心头突然冒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那给我买法衣也是谢礼的一部分?” 谢微道:“是。” “那你一路上保护我,又因为我受了伤,那我是不是也要给你谢礼?”魏婠气笑了,看着谢微,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但是谢微脸上毫无变化,“我做是我的事,你不必多想,待你恢复,我们就各自回宗门。” “你知道我是谁吗?如果我是一个散修呢?如果檀若找到这儿,我回不去呢?”魏婠不由得生气起来。 “在白云城,檀若不敢动手,你可以向你母亲传信。”谢微道,“如若不行,我送你回去。” 魏婠还要说话,门外却传来了声音打断她:“这位道友,我是明心道弟子,我小师叔想要你拍下的雪魂丹,不知是否能行个方便? ” 明心道?不是那个基本上都是女修士的宗门吗?魏婠蹙起眉头,他们要雪魂丹做什么?被人这样一打断,她也泄了气,只道一路上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谢微直接回绝:“不卖。” 门外女修士却仍旧不肯离去,道:“道友想开什么价,直接说吧,如果能做到的,我们明心道一定做到。” 谢微却十分不耐烦,说:“我已说过不卖。” 女修士似乎是被激怒了,说:“道友何必与我们为难?你帮我们这个小忙,我们明心道自然会记下这个人情。” 魏婠冷哼一声,这女修士还真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句句不离明心道,明心道又怎么了?人家谢微还是无极宗剑尊的弟子呢!虽然她也不知道剑尊是什么修为,但是至少也是元婴,无极宗向来是洛土几大宗门之首,虽然与合欢宗不对付,但是魏婠也得承认,无极宗的剑修战斗力极强。谢微在无极宗被众星拱月一般对待,连同门的金丹修士也不放在眼里,怎么会被这么一个被推出来的筑基期修士威胁呢?而且,这筑基修士口口声声,为所谓的小师叔讨要雪魂丹,这个小师叔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只让个筑基弟子出来,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人嘛! -- 第19页 “滚。”谢微道,半分心思都没给门外的修士。 门外的修士似乎有些气急败坏,说了一句:“等着瞧。”就走了。 明心道修士走了,魏婠的气也消了一大半,不再纠结谢微的态度,就将雪魂丹直接吞了下去,会错了意,总不能连雪魂丹也还回去吧?能占一点便宜就占一点便宜! 喝下雪魂丹之后,她瞬时觉得身心舒畅,灵脉通络,感觉到识海里的小春也更加活跃了。 没过多久,门口又来了人。 “这位道友,我是明心道白莹。”这声音轻轻柔柔的,让人升起无限怜意。 “我小师叔来了,道友你也不见一见?”又听到刚刚那女修士高声道,声音穿过灵壁,使得拍卖场里的人都听见了。 “小袁,不可无礼。”白莹又轻轻地斥责道。 “明心道白莹?青鸾仙子?” “听说她出生之时,有青鸾飞来,做了她的灵宠。又小小年纪就筑基,不到一百五十岁就成了金丹。” 而原本被灵壁遮掩的议论声也传到魏婠耳中。 魏婠暗自嘀咕,不到一百五十岁金丹难道很了不起吗?她师兄生下来就是金丹,说出来不得吓死他们?看来这个什么青鸾仙子也不是好缠的,一来就报上名号,故意使人听见,不就是为了展示她的知名度嘛!随后又假意斥责那筑基修士,真是假惺惺。 谢微道:“雪魂丹已经用了,道友请回吧。” “道友不想卖给我,又何必骗我?”白莹道:“我的青鸾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它如今受了伤,我实在心疼,若不是我来迟了,是怎么也不会将雪魂丹让给你的。 ” 白莹似乎泫然若泣,而听到这话的修士也不免为她说几句话。 “这位道友,你不若将雪魂丹卖给青鸾仙子,得美人一笑,有何不可?” 魏婠觉得好笑,自己来迟了没有买到雪魂丹,难道是他们的不是?而且他们凭什么让给她啊?就凭她有个青鸾做灵宠?还什么得美人一笑,她一路上对谢微笑了多少次,也不见他有所动容啊。这白莹是完全打错了主意。 “你再纠缠,就出剑。”谢微说,语气中已然带上了冷意。 这厢白莹一阵掌风推开门,说:“那就得罪了。” 门一打开,白莹就完全显露在魏婠眼前,她带着面纱,身形窈窕,眼中带着怒气。 她看到谢微,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眉头皱了起来。 不消谢微出手,魏婠就冷笑道:“我道是什么样的美人呢,戴着面纱就装美人啦?报出名号就想让我们心甘情愿把雪魂丹让给你?不说你出不出得起价,就算你出得起,雪魂丹已经被我吃掉了。哦,它现在还在我体内,若你肯给我一枝金焰芽,我就放点血给你的宠物,怎么样?” 金焰芽是合欢宗特产,除了合欢宗金丹以上修士,其他人基本没有机会拿到。 白莹这才看到魏婠,眼睛里先是闪过惊愕,随后听到魏婠说的话,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过了半晌才急急回道:“我只不过是略有些急切,失了分寸,道友何必咄咄逼人?金焰芽我拿不到,道友出的什么价买的,我出双倍。” “哦?”魏婠有些不相信她能出得起这个价,“两百万灵石和两道元婴剑修的剑意,你确定要出吗?你若愿意,我立刻给你放血,等你的宠物好了我再离开!”魏婠说到后来倒是有些意动了,一点血换两百万灵石和两道剑意,简直血赚啊! 白莹一听就有点傻眼了,不应该啊,从头到尾就不应该啊……买雪魂丹的不应该是谢微,魏婠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她明明看到的是一个散修买到的…… “婠婠,不要胡闹,”谢微皱着眉头说道,“出什么都不换,道友再纠缠,我只能不客气了。” 白莹面色很是纠结,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但是心底却舒了一口气,对谢微说:“得罪了。”就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而魏婠却幽幽地盯着谢微:“你妨碍我赚钱……” 第12章 城主宗无 惊!剑尊弟子与青鸾仙子当众…… 被魏婠的目光盯着,谢微似乎有几分无奈,于是道:“你若想受人所制,大可以那么做。” “可那是两百万灵石!”魏婠感叹,他知道她现在多穷吗,“还有两道剑气呢。” “若是她用你的血给你下咒,你待如何?” “明心道修士,不会这么无耻吧?” “无耻不无耻,和宗门有关系?”谢微反问道。 “我知道了。”魏婠垂头丧气道,又问,“那剑气是你师父给你的吗?和困住檀若的是一样的?” 谢微似乎不想多谈,点了点头,就让魏婠打坐消化雪魂丹。 一房之隔,一个白衣修士站在靠近圆台的一面,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抵着下巴思索,“白莹怎么找到买主的?有人被她收买了?” 房间中间,一个穿绿色袍子的修士正拿着一支绿竹笔奋笔疾书,听到男子的话,停下来说道:“不、不、不会,她、她是自己找到的。” “那她怎么找到的?”白衣修士喃喃道,“真是奇了怪了。” 这时,门口传来了声音:“城主,买家已经付清,我们把剑气带来了,请您过目。” 原来这白衣男子就是白云城城主宗无。宗无拿到装着剑气的盒子,仔细感受。 -- 第20页 “这剑气……”宗无凝眉,随后又舒然一笑,“是他啊,无极宗封雪深。” 又对旁边的男修士说:“你可以继续写了。” 宗无等了一会儿,忍不住着急道:“写完没写完没?” “快、快了。”绿衣男子说道。 待他写完,宗无将他写的内容一把抽出来,念道:“无极宗剑尊弟子与明心道青鸾仙子初见便起冲突,竟是为何?”他皱了皱眉,说:“你这标题不好,太长了,没抓住重点。” “那、那怎么改?” 宗无想了想,说:“就改成:惊!剑尊弟子与青鸾仙子当众斗殴,是道德的沦丧还是……” 绿衣男子看了一下,伸出大拇指,说:“不愧是、是、是城主,真是、是、是、是妙、妙极!” 宗无展扇一笑,说道:“多学着点吧!” ** 白莹走出丹药部,身边那个筑基修士不解地问:“小师叔,你不给他们一点教训?” 她身后另一个女修说:“你没看到那个男修士也是金丹期吗?看起来并不好惹。” “可是他敢当众与我们明心道为敌吗?他不怕……” “闭嘴!”白莹不耐烦地打断她们的谈话,将身边一干人等都吓得噤声不言。 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谢微怎么会在这里?还和魏婠在一起?她看到的故事里,魏婠是大反派,是男主角谢微师尊的女儿,她前期勾引了不少修士为她所用,就连谢微也被她骗了,不过这是谢微元婴之后的事了,他们俩不该这么早就见面!到底哪里出了错? 那个本应该买到雪魂丹的散修又去了哪里?她就是记得是个散修,因此才赶过来捡这个漏,没想到漏没捡成,还差点丢了面子! 白莹越想越混乱,忍不住向身边人发起火来:“都是没用的东西!” 等她们回到了暂住的仙舍,留在仙舍的几个修士迎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白莹,心惊胆战地说道:“小师叔,不好了,青鸾逃走了……” “什么!”白莹惊愕不已,又怒气攻心,不由得破口大骂:“一群废物!连只鸟都看不住!” 说完,又自觉失言,露出一丝令人胆寒的温柔的笑意来,“算了,今天我心情不好,不怪你们,它灵脉受损跑不了多远,你们尽快找到它。” 几个修士诺诺遵命,即刻就出去搜寻青鸾。 ** 魏婠将雪魂丹基本消化完毕,识海里的小春似乎很高兴,不等她召唤,就飞了出来,自己打开了,魏婠一看,是春公子的画像,和之前看到的几乎一样,向魏婠眨了眨眼睛。 魏婠将小春收回去,睁开眼睛,看向谢微,“我们可以走了。” 两人走了出来,魏婠有些好奇地问道:“那第三层又是什么?” “第三层只有金丹以上的修士才能进去。”谢微说,“与第二层应该差不多,法宝丹药会更稀有。” “哦,”魏婠正浮想联翩,却脚下一滞。前面那一群人不是无极宗的么?她下意识地看向谢微。 “谢师兄!”崔玉敏见到谢微立即喊道,她身后的几位弟子,包括之前就在白云城遇到的,都纷纷向谢微打招呼。 谢微不过点了点头。 这时崔玉敏看到谢微身边的魏婠,不由得脱口而出:“妖女!”又对着谢微说道:“师兄,就是这妖女与一只妖怪故意害我们,让我们差点被烧死!” 魏婠翻了个白眼,她是与朱雀用火烧他们不错,她的“芭蕉扇”虽然没有《西游记》那般威力,但是也能把他们扇到十里之外。那火是朱雀的灵火,朱雀没有害人之心,怎么会把他们烧死? 不过这时魏婠脑子里却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她怯怯道:“谢微哥哥,我从没有见过他们,怎么可能会用火烧他们呢?”说着,还柔柔弱弱地看着谢微,一滴眼泪就划过脸颊。 和白莹学还挺有用的嘛,就是有些膈应人。 谢微:…… 那崔玉敏看得目瞪口呆,“你这妖女,竟然蛊惑我谢师兄!”又急忙对谢微说:“谢师兄,这妖女惯会骗人,师兄不要信她!” 谢微蹙着眉头,说:“够了,她的性子我清楚,不会故意害你们,你们毫无损伤,想必只是对你们小惩大戒罢了。” 崔玉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一个女修士拦住了,这个女修士就初进白云城见到的那一个。也不知她向崔玉敏说了些什么,崔玉敏恶狠狠地瞪了魏婠一眼。 魏婠向崔玉敏得意地吐了吐舌头,高高兴兴地就随谢微离开。 过了一会儿,魏婠忍不住问:“你真的觉得我不会害人吗?” “若是你真要害他们,他们活不到现在。”谢微道。 魏婠被这一句话恭维到了,笑嘻嘻的,佯装害羞地说:“你怎么这样说我啊,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筑基弟子,怎么可能会伤到金丹修士呢?” 两人正欲出万珍阁,这时一个白衣男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抚扇一笑,端的是倜傥风流, “两位小友。” “前辈是?”谢微问道。 “我见两位有缘,不如就到我家做做客吧。”说完他衣袖一挥,便移步换景,变了人间。 一阵看不见的力量将魏婠与谢微拉入到一个清幽文雅的房间。 “这是哪?你又是谁?”魏婠戒备地问道。 -- 第21页 男子潇洒地打开扇子,扇了扇,说:“白云城城主,宗无。” 第13章 斯芬克斯之谜 还是她和母亲一样,也是…… “白云城城主?你是宗无前辈?”魏婠不解。“那前辈抓我们干什么?” “怎么是抓呢?”宗无大惊小怪地说,“我明明是好好地请你们到我府上啊。” 魏婠:…… “那前辈,你好好地请我们过来是为什么呢?”魏婠特意加重了“请”的语气。 “是这样的,封雪深,你师父是无极宗封雪深对吧?”宗无看向谢微,用扇子点了点他的方向。 “是又如何?”谢微戒备地看着宗无。 “我呢,一直想和你师父切磋一下,到无极宗多次,可你师父都不愿意。” “所以,你请——”魏婠又加重了语气,“就是为了和他的师父切磋吗?”这宗无真是奇奇怪怪的,找上门去要切磋,人家会以为他是砸场子的好吧! “那我去找他,他不理我,就只能等他来找我了呀。”宗无理所当然地说,语气中甚至有一丝孩子气。 魏婠就更疑惑了,“那前辈请我过来又是为何?”魏婠第三次加重了“请”字的语气。 “说了是请,请嘛。”宗无纠正她,又怪罪般地说道:“你这小姑娘,好不解风情,我只请你情郎,岂不是拆散你们俩?把你们俩都请来,才是成双成对呀。” 魏婠:……我谢谢你哦。 “前辈误会了,我和她并非道侣。”这时谢微说。 “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嘛。”宗无毫不在意。 “可是前辈你只是想与他师父切磋,就请我们过来,若他师父误以为你抓了我们,这就不妙了。” “这倒不要紧,我会送信给他,他不来,我也有法子,只是得让你们在这里多呆一段时日了,”说着他朝魏婠眨了眨眼睛,“白云城很好玩的,你应该是第一次来,不如多感受感受这里的风土人情。” 魏婠心道,宗无是不会随意放他们走了,不过看他并没有恶意,魏婠也不是特别排斥他的建议,而且他是城主,事务繁忙,总不能一直盯着他们吧?到时候找机会逃跑就是。 谢微此时道:“前辈,我师父不会来的,他已经闭关了。” 宗无“哦”了一声,说:“这样吗?没关系,我等得起。” 他又看了看谢微,说:“既然你还有伤疾,不如就留在这儿养伤,免得你师父担心嘛。”说着他击了一下谢微的额头,谢微闷哼一声,宗无就趁势将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让他吞了下去。 谢微吞下药,不知怎地,就脸色变得特别苍白,宗无又在他额头点了一点,他就昏过去了。 “谢微!”魏婠惊道,“你把他怎么了?” “看重病用重药,他不过是受了些刺激,过几天就好了。你不信的话,去看看他的灵脉就知道了。” 魏婠抚上谢微的手臂,将灵气慢慢导入到谢微体内,发现他的灵气紊乱,“他怎么伤的这么重?” “他的伤可不像一时之事,你跟他一起你没发现?” 魏婠回忆一路上的事,有些自责,她不是没发现谢微受了伤,只是觉得谢微受的伤没那么严重罢了,而且……他从来没表现出来…… 见魏婠面色沉重,宗无宽慰道:“好啦,你让他休养几天,他马上就生龙活虎的,我给他吃的可是上品培元丹。” 魏婠稍稍舒心,对宗无郑重地说:“多谢前辈。” 宗无却嘀咕道:“你们这种年纪,正是逞英雄的时候,受了伤也不告诉你,还说不是道侣。” 这时,一个侍人进来,说:“城主,明心道白莹求见。” 宗无疑惑地将扇子合上,“这小女修,找我能有什么事?” 那侍人就站在一旁,说道:“她已经在厅内等候了,城主要不要去见一见。” 宗无“唔”了一声,正欲出去,又突然转身指着魏婠,“你,小姑娘,想不想看看青鸾仙子卖的什么关子?” “我?”魏婠有些惊讶,但担心谢微的伤势,于是道:“可是,谢微他……” “放心吧,他在这没事的,过几天他就醒了。”见魏婠还是有些犹疑,宗无又说,“你在这等着也没用,你随我去了,说不定我一高兴就让你们走了呢?” 魏婠将信将疑地信了,将谢微安置好,就跟着宗无走出房间,到大厅时,她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缩小了,藏在大厅里的一个盆栽里。 见到白莹,宗无先是坐下了,才看了一下她,道:“明心道青鸾仙子,我们白云城似乎与明心道没有什么接触,不知道仙子此次来是为何?” “城主是长辈,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白莹说,“明心道其实一直想与白云城交好,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这次,我给城主带来了一个礼物。” “哦?” “我知道前辈喜欢特殊的东西,我这次带来的也是很特殊的礼物。”白莹浅浅一笑,眼中很是自信,似乎认定宗无一定会被这个礼物打动。 “你给我送礼,是为了什么?”宗无仿若无意地看了她一眼。 “一来嘛,是想代表明心道与白云城共结秦晋之好,二来嘛,明心道有个不情之请。” “你不必卖关子了,”宗无道,“明心道想要什么?” -- 第22页 “明心道想在白云城设立分派,白云城一向希望仙凡和平,我们明心道愿意助城主一臂之力。如果有凡人想得仙缘却无入门之法,来我明心道或许可以成功。” “你说,明心道是不是全是傻子啊?”宗无却突然传音给魏婠,让她吓了一跳,“这不就等于引狼入室吗?他们觉得我会答应?” 魏婠想了想,说:“明心道说能让凡人得仙缘,通常没有仙缘的凡人吃了天材地宝才有一分机缘,难道他们真想出了法子?” “嗯,倒是有这种可能。”宗无沉吟,随后又对白莹说:“那给我看看你们的诚意吧。” “一些法宝灵丹,都在礼单上,”白莹道,“我还带来了一个谜语。” “谜语?” “前辈是有大智慧之人,因此明心道特意为前辈准备了一个谜语。” “我感觉她是来砸场子的,”宗无又传音给魏婠,“我得叫几个人来,如果她说出谜面,而我却答不出来,那多丢人啊!” “我白云城向来是与民同乐,这谜语只让我一个人听就不好了,”宗无向白莹说,又吩咐道:“让几位老师也过来吧。” 白莹也不介意。 不一会儿,几位金丹期的修士和几个白胡子凡人就走了进来。 宗无道:“请讲。” 白莹于是道:“什么东西是早晨用四条腿走路,中午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腿走路。” 宗无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大笑起来,“不错不错,妙极妙极!”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其他人听了,都细细思索,半天也想不出头绪。有人忍不住问:“青鸾仙子,你说的这灵物我闻所未闻,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白莹却抿唇笑道:“谜底是人人都知道的东西,也算得上是灵物。” 众人皆思索不出,便免不了想让白莹揭晓答案,白莹看向宗无。 “你把答案告诉他们吧。”此时宗无已经止住了笑意,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 “城主是想出来了吗?”白莹问道。 宗无但笑不语。 白莹于是说道:“这个谜底是,人。” 众人听了皆是哗然,但逐渐从中品出了意思来。 白莹解释道:“在生命的早晨,他是个孩子,用两条腿和两只手爬行:到了生命的中午,他变成了壮年,只用两条腿走路;到了生命的傍晚,他年老体衰,必须借助拐杖走路,所以被称为三只脚。” “仙子这谜语真是妙极。”被请过来的几个人不由得赞道,“多谢仙子,我似有所悟。” 而白莹只是不在意地浅浅一笑。 宗无突然问道:“这谜语如此精妙,是明心道哪位修士想出来的。” 白莹仍是微笑着,这笑容很玄妙。 宗无就悟了,饶有兴致地问她:“是仙子想出来的?” 白莹道:“正是。” 而魏婠却皱着眉思索,白莹的谜语她母亲跟她讲过,几乎一模一样,这究竟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她和母亲一样,也是来自“地球”? 魏婠抱着疑惑回到房间,谢微还沉睡着,查看了他体内的灵气,虽然还是有些狂乱,但是在逐渐恢复,魏婠于是放下心来。 这时一簇火苗突然从灯中冒出,魏婠用神识扫过周围,再看向火苗,这时火苗逐渐成了一个人脸。 “朱雀师兄!”魏婠惊喜道。 这个张脸正是朱雀,朱雀问道:“婠婠,你从檀若手里逃出来了?” “是啊,遇到了谢微,是他救了我,然后辗转到了白云城,你呢,你之后怎么回事?你一直没跟我联系,伤势是不是很严重?”魏婠急切地问道。 朱雀叹了口气,说:“我的毛全烧没了,我成秃毛鸟了!我逃走之后,过了很久才醒过来,一点灵力也用不了,恢复不了人身。后来我闻到你的气味,跑到这里来,还差点被人捉去了,不过幸好遇到了青鸾。” “青鸾?”魏婠疑惑地问。 “你知道白云城是什么鬼地方吗,竟然有人打鸟!我被打中了,砸到了青鸾,他就带着我跑了。” 第14章 谢微醒了 你是不想和我缠上因果,还是…… “那你现在在哪?”魏婠问。 “别提了,有几个修士在找青鸾,我和他东躲西藏,现在躲在一个凡人家里。” 魏婠突然想到白莹那只青鸾,说:“你说的修士该不会是明心道的吧?” “我不知道,不过追我们的都是女修。” “你知道明心道的青鸾仙子吗?说她一出生就有青鸾成为她的灵宠,和你在一起的青鸾不会就是她的灵宠吧?” “我不知道,他不愿意说,这事我们见面了再谈吧,你等我一段时间,等我恢复了人身再去找你。” 魏婠还要说话,火焰却一下子就熄灭了,不见朱雀的影踪。 朱雀他们被一群女修追捕,那些人很有可能是明心道的,不过若是这样,青鸾为何要跑?白莹不是在为他寻药吗?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魏婠一时想不通,侧过脸来看到沉睡的谢微。 魏婠看着谢微的面容,他此时眼睛沉沉地闭着,让她可以大胆地观察他。他的眉毛很浓,斜飞入鬓,鼻梁很高,显得眼窝深邃,薄薄的嘴唇是杜鹃花的颜色,魏婠的手指顺着他的眉骨抚摸,突然想到母亲给她讲过男子为心爱的女子画眉的故事,也不知道谢微愿不愿意为自己画眉。 -- 第23页 她就这样静静坐着,在他身旁,感受着他平缓有力的呼吸,有一种平静的感觉,好像大河山川都是这样呼吸的。 他这样睡着,也不知道外界的事情,就好像等着被拯救的睡美人。如果她亲一下他,他会不会醒?魏婠忍不住偷笑。不过亲到底是不敢亲的。 她又看到他的剑“月光”,剑身黑沉沉的,躺在谢微身边。这个名字好冷,就像他的人一样。但是月光偶尔会给黑暗的天地带来一丝光明,也如同他偶尔流露出的关切。 谢微是个很矛盾的人。魏婠这样想。 ** 白莹回到客舍,便问:“青鸾找到没?” “还没,周师姐他们还在外面找。”一个筑基期修士战战兢兢答道。 白莹虽然不高兴,但是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大发脾气,“算了,等回到宗门里,它自然会回来。” 她母亲在青鸾识海里下了禁制,回去后告知母亲,青鸾自然会乖乖回来。 “小师叔,白云城那边怎么说?” 白莹道:“能怎么说?不过是干耗着罢了。我们只是摆明我们的态度,他也不会把我们赶出去的。” 过了一会儿,她又自言自语般地说:“不用急,等到了时候,我们在白云城站稳了根基,自然就有收获的时候。” “那他们对您的礼物满意吗?” 这时白莹露出不屑的笑来:“只要我们抛出诱饵,他们就能为我们所用。那几个人都是宗无请到的天才,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明心道有爱才之心,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白莹看到过天机。她到白云城来,就是要抢这一分天机。 白莹穿越之前是一个先天心脏病患者,从小被父母遗弃,在痛苦和寂寞中挣扎着活到了十六岁,就失去了生命。她不甘心,不想认命,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声音,让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她这一世的身份是明心道副掌门的女儿,出生时也是病弱不堪,但是她娘没有放弃她,为她引来了青鸾,用青鸾血为她续命,以青鸾的命数换她的命数。此后更是对她无尽宠爱,法宝丹药全部搜罗给她,而她不愿让母亲失望,不分昼夜地修炼,终于在五十岁之前成就金丹。 只要母亲高兴,她什么苦都愿意吃。可就是成丹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天机,看到白云城以“人气功德”入道,而他们明心道却败亡下去。 除了她,她母亲最珍视的就是明心道,明心道是她们的家,看到那个景象的时候她差点走火入魔,也是母亲将她拉了回来。 “我不会让明心道败亡下去的。”白莹暗暗发誓,即便为此付出自己的良心、伤害许多人的生命。 ** 谢微一睡就是十几天,除了宗无时不时找魏婠聊天,跟她说一些白云城的趣事,她一直守在房里。 谢微一睁开眼,就看见魏婠拿着一张纸在看着,那纸张很大,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见谢微醒了,魏婠立即放下手中的报纸,高兴地说道:“你醒啦?” 谢微起身,有些疑惑,“我们还在白云城?” “对啊,宗前辈看出你受了伤,给你服了药,”魏婠顿了顿,说:“你的伤很严重。” 她的眼神带着责备和内疚,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谢微避开她的视线,说:“我的伤和你没有关系。” “哟,你醒了。”宗无出现在门口,“看来恢复得不错。” “多谢前辈的药。”谢微向宗无行礼。 “你别说什么客气话,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可以给你师父传信。”宗无笑道。 “师父确实在闭关,不知何时出来,请前辈见谅。” “他连徒弟也不要了?正好就留在我这,白云城正缺人手。”宗无无赖地说。 “宗前辈,你为什么非要和他的师父切磋?换个人不行吗?”魏婠说。 宗无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剑的对手只能是剑。”随后又看向谢微,“你的剑不错,如果你愿意与我比试也可以。” “如果前辈不介意,我愿意替师父出战。”谢微断然道。 “好!”宗无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拍手叫好,“以我元婴对你金丹不太合适,那就定个小目标,百年之内成元婴,就留在白云城里修炼!” 魏婠扑哧笑出声来,“前辈你又吓唬我们。” “啧,我明明是吓唬他,哪是吓唬你们俩?”宗无道,玩味地看着他们,“还说不是道侣?” 魏婠这几天与宗无混得熟了,知道他不过是随口说说,也不在意。 但谢微却皱起眉头,很郑重地说:“前辈请慎言。” 宗无不以为忤,只是用一种略带同情的目光看了看谢微,摇了摇头。 魏婠漠视掉谢微的话,又跟宗无说:“宗前辈,你就直接说吧。”她这几日摸清了宗无的脾性,知道他不会把他们困在白云城,至多小小地为难一下罢了。 “这样吧,你们帮我一个忙。”宗无眯着眼睛说。 “什么忙?” “马上花神节就要到了,我需要一个人扮演花神。”宗无苦恼的说,“我的人又都是男子,一个也不肯反串一下,明明是与民同乐的好事,真是死脑筋。” “扮演花神?”魏婠有些兴趣,她这几日听宗无说了许多关于花神节的事,“就是打扮成花神唱唱歌跳跳舞吗?” -- 第24页 “哪有那么简单。当然是歌要唱得好听,舞要跳得美,才能做花神。”宗无道,“当然我还有一个人选,你要与她竞争,你赢了,等花神节后就能去留随意。” “如果我输了呢?”魏婠接着问。 宗无随口道:“输了就等封雪深来救你们。” 谢微道:“前辈,此事与她无关,前辈不如换个要求。” “行!”魏婠却一口应下,也不看谢微的脸色。他要把他们俩分得那么清,她偏不! 等宗无走后,魏婠和谢微一直没说话。 谢微只是看着自己的剑,一遍又一遍地擦拭。 而魏婠就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魏婠突然说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 “什么?”谢微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你一路上冷言冷语,却把补灵丹给了我,自己找别的灵果,被檀若打伤了,还到万珍阁给我买天品雪魂丹,可是又说什么桥归桥路归路。你不觉得你很讨厌吗?” 谢微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魏婠才听见他冷淡的声音:“ 我不想和你缠上因果。” 魏婠心底一冷,“这是什么意思?” “我因为你得到剑意,看到让前辈的壁画,这因果太重,我只能先用雪魂丹还你。” 魏婠却是一笑,看着谢微,挑衅地说道:“你是不想和我缠上因果,还是不敢?” 第15章 朋友啊朋友 来一个“修士大解放”!…… 魏婠的笑容太咄咄逼人,让谢微不敢直视。但是他深知若是不与她说清楚,她是不会知难而退的。 “不想和不敢有什么区别?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你是承认你喜欢我?” “你多想了,”谢微说,他的神情显得很疏远,语气仍和方才一样冷静淡漠,“在我眼里,不想与不敢没有分别,因为我的道是剑,没有儿女情长。” “你的灵力怎么回事?”谢微突然抓住她的手,查看她的灵脉,“服用了雪魂丹,你体内的灵力不该如此稀薄。” 魏婠扯回自己的手,生硬地说:“宗无前辈已经帮我看过,是那本无字书的原因,它刚刚苏醒,需要灵力,过几日就没事了,我的灵脉也尽数好了,多谢你的雪魂丹,也不用你多关心。” 谢微不在意她的话,说:“明日我和你一起去排练花神舞。” “怎么,你又要还因果了?那我也告诉你,我去扮演花神也不是为了你,我只是想帮宗前辈一个忙罢了。”说完她就气冲冲走了。 第二日,魏婠也故意避开谢微去见了宗无,听从宗无的安排去见她的竞争对手。 见到对方,魏婠有些傻眼了,她想扮演花神的应该是一个漂亮的女修士,但是眼前这位却十分……魏婠半晌才想出形容她的词,十分潇洒。对,很潇洒,她一头利落干脆的短发,眉眼俊俏,衣着随意,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个落拓不羁的男儿。 她看到魏婠,露出笑容,说道:“我叫让宁玉。” 让宁玉?让这个姓氏可不常见,难道她是那位让真真前辈的后人?魏婠琢磨着,说道:“我是魏婠,让道友,你是刀修吗?” “你怎么知道?”让宁玉惊讶道,“我确实是刀修。” “我也认识一位用刀的让前辈,故有此一问。”魏婠说道。 让宁玉恍然大悟,感慨道:“这样啊,果然用刀的就只有我们姓让的,走哪儿都能碰上。” 魏婠却觉得奇怪,让前辈的后人有那么多吗,有一个飞升的祖师,却一个也不在洛土显名?魏婠不好多问,就和让宁玉一起走进花神楼里。 花神楼就是白云城为了每年一度的庆典特意建造的高楼,亭亭而立数千尺,檐角也同万珍阁一样挂满了铃铛,魏婠觉得站在上面都能摘下星辰。 进去之后,接待她们的竟是魏婠在“天衣无缝”见到的女修,那女修对魏婠露出笑容,“道友,又见面了。” 魏婠也与她寒暄一番,女修士叫蓝沁,正是“天衣无缝”的店主,也是今年负责打扮花神的人。 “每年的人都不一样,几百年把所有的人都用了一遍,实在是找不出新人了,”蓝沁道,“所以就只能请二位帮忙了。” 魏婠于是问:“那为什么不让凡人扮演呢?凡人容易孕育子嗣,数量要比修士多得多。” 蓝沁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有哪个仙人愿意让凡人演一个神?” 魏婠与让宁玉听了都有些不舒服的情绪,就好像被人打了一拳的鼻酸脸肿,让宁玉恨恨道:“所以你们白云城的仙凡平等也不过装装样子?” “你觉得仙凡能平等?”蓝沁反问,“除了城主苦苦支撑,能有什么力量凡人和修士一样强大?凡人生老病死,一点点病疾便要了他们的命,更何况力量之比?” “所以你也不支持宗无前辈?”魏婠其实非常震惊,她在白云城看到的是一派和谐的景象,凡人过凡人的日子,修士过修士的日子,可是没想到这平静之下深流涌动,甚至连宗无前辈自己的人都觉得仙凡平等是天方夜谭。 蓝沁却一笑,“不,我支持,城主有大智慧大志向,白云城的大多数人都坚定不移地支持他。” “那你为何……” “城主曾经说过一句话:知其不可而为之。”蓝沁道,她的声韵悠长,让人想到远方的山脉,山脉之外的大海,“我们都知道我们在做一件或许永远都实现不了的事情,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 第25页 魏婠与让宁玉听了皆是心头震撼,若有所悟。 见她们迷惘后又有些云破天开的神情,蓝沁笑了笑,说:“好了,带你们去看看花神的装扮吧。” 见到蓝沁给她们准备的花神衣饰,魏婠又一次惊讶了。几套衣饰都与时下穿的衣服不一样,一件件简洁到了极致,若是让别的修士看,说不定还会说伤风败俗。 “这衣服……”魏婠蹙起眉头,若有所思。 “你觉得衣服很不雅吗?”让宁玉问道。 “不是……这衣服是谁设计的?”怎么款式与她母亲设计的差不多?衣裙都是母亲做过的吊带设计。魏婠想着,问让宁玉:“你不介意穿这样的衣服?” 让宁玉说:“我游历过洛土之南,那里气候炎热,凡人的衣服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也都活得好好的,所以我觉得穿这样的也没什么。而且……”让宁玉压低了声音。 “而且什么?” 让宁玉偷笑,“而且我觉得将这种衣服穿在里面有奇效,如果与别人决斗的时候,趁他们不注意,我亮出里面的行头,保准让他们大吃一惊,这样我就有机会了。” 魏婠:…… “这是城主的灵感,我的设计,城主说这次的花神以天人一境为主题, ”蓝沁说,“所以我尽力使穿上法衣的人能与自然融为一体,不致突兀。” 两人点点头,蓝沁又与她们介绍了花神节表演的舞蹈和歌曲以及一系列注意事项,说完之后令二人自己在花神楼休息。 二人在花神楼转了一圈就坐在对着城主府方向的高台边。 “先前与蓝道友说话,你似乎对修士和凡人的关系很不满?”魏婠问道。 “我出生于凡人界,收养我的爷爷也是一个凡人,不过他有修士朋友,得以延年益寿。”让宁玉道,“ 爷爷虽然是凡人,对我来说是世上最好的人。” 魏婠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又继续问:“那你的头发是……” “这个吗?”让宁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爷爷也是短发,我就学了他一直留着短发,而且我觉得短发也很好看,不是吗?” 魏婠真诚地点点头,“确实好看,和你的衣服相得益彰。”她看得出来,让宁玉与她爷爷的感情很深,短发或许就是她用来纪念爷爷的一种方式吧。 “我总觉得,我们的世界太顽固了,”让宁玉突然说,“好像所有人都抱着一个想法,那就是得道成仙。我小时候就想,我们为什么要修炼,不过那时候也想不出什么来。所以我爷爷跟我说,每个人都应该拥有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权利,有些人是要求道的,有些人不想求道,就可以好好活着,活到死。”她说着,露出了一种带着幸福的怀念神色,“我爷爷就活到了死。” “那你呢?你不想成仙?” 让宁玉却说:“我们在凡人眼里不已经是仙人了吗?” 魏婠扑哧一笑,“是啊。” “所以说不定成了仙后与现在也没什么分别,无非就是活得更长一些,活到所有人都离你而去,那样太孤独了。” “说实话,我也想过这个问题。”魏婠说。 让宁玉有点惊讶:“真的吗?” “嗯,”魏婠点点头,“我一直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求道,这好像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一种天命,好像有什么追着我们向前,从练气到筑基到金丹甚至到元婴。这样想来确实有点累。” 让宁玉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所以我到现在也没有升金丹,我娘还天天说我呢。可是我觉得我已经活得很好啦,每天都快快乐乐的,就算即刻死去也不会有遗憾。”魏婠道,过了一会儿,她又叹了口气,“好吧,还是有点遗憾的,我还没有过一次感情经历呢。” 让宁玉也是一笑,“那就祝你早日寻到道侣。” 两人在花神楼的高台上坐了一会儿,望着近在咫尺的白云蓝天,又突然看向对方,露出灿烂的笑容。 “婠婠,我可以叫你婠婠吗?”让宁玉说。 “当然可以。”魏婠说,“那我也叫你宁玉。” “好,”让宁玉伸出一只手,爽朗地说:“那我们就是朋友啦!” 魏婠伸出自己的手与她的紧紧相握。 和让宁玉成为朋友算是让魏婠因为谢微产生的郁气一扫而清,回到城主府时也保持着好心情。可是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谢微盘腿坐在房里。 “干什么?”魏婠一瞬间就来了气,冷冷道。 “我去过花神阁。” “所以呢?” “你不能穿那种衣服。” “为什么?”魏婠问,“难道你也是老古板?你看到我穿了,难道刚刚你没看见宁玉姐也穿了?” “她穿不穿与我何干?可是你不能穿。” “可是我穿不穿又与你何干?” 谢微被噎住了一般,皱着眉,过了一会才问: “你娘会让你穿吗?” “我娘当然会让我穿。”魏婠愤愤道,她还给我做这种衣服呢! 谢微却一脸不相信。 魏婠懒得理他,剑修就是古板,难怪无极宗的剑修都找不到道侣! 她决定了!她要向宗无前辈建议,来一个“修士大解放”! 第16章 鸟与鸟的交流 “与城主有关的二百三十…… -- 第26页 魏婠下定决心就做出行动,直接去找宗无,宗无却不知去哪了。问城主府的侍人,也是对其去处不明,得出的回答基本上都是“城主大人很忙,他想出现时就会出现”。 魏婠无功而返,沿着白云城主街逛了一圈,突然看到两个明心道修士,表情凝重正在说些什么。 魏婠怀疑与朱雀结伴的青鸾就是白莹的灵宠,就竖起耳朵偷听她们的话。 其中一个女修说:“周师姐,我们这样无功而返,会被小师叔责骂的。” 姓周的女修士语气略有些冲,说道:“那能怎么办?那只鸟也不知道有没有跑出白云城,难道我们还跑出城去找?” 魏婠耳朵尖得捕捉到了“那只鸟”三个字,走到隐蔽处,变成了一只燕子,蹲在高高地房檐上盯着明心道女修的去向。 看到她们走进了专门辟给修士居住的客舍,过了一会儿,白莹戴着面纱和许多人走了出来,其中包括刚刚那几个女修。见她们要去某处,魏婠也扑打着翅膀跟上去,却突然“嘎”地叫了一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白云城真的有人打鸟! 魏婠扭动着肥硕的鸟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因为周围都是凡人的房舍,不好恢复成人身,只能忍痛用半只胳膊慢慢飞起来,飞到房檐高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声哨声。 她转过头去看,看到了一只红羽鸟,拖着长长的孔雀似的尾巴,立在窗沿上,一双圆溜溜的小石子般的眼睛正看着她。 魏婠赶紧飞过去,停在窗沿上,喘了一口气,说:“朱雀师兄,你怎么在这?” “嘘,”朱雀给魏婠传音,“我躲在这里呢,你别让人发现你不是鸟。” “红红,这是你的朋友吗?”突然门外走进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脸圆圆的,是个凡人,她走过来,摸了摸朱雀的尾羽,从一个木盒子里抓了几粒果干,放在朱雀和魏婠的脚边,“快吃吧,吃,吃。” 于是朱雀就一啄一啄地把果干全吃掉了。 魏婠:…… 小姑娘见朱雀把魏婠的一份也吃了,说:“红红,对朋友可不能小气啊,”说着,又抓了几粒果干,“来,吃吧,小燕子。” 朱雀又抢先把果干吃掉了。 小姑娘笑着点了点朱雀的鸟嘴,说:“淘气。”又抓了几颗果干,这次她是放在手心里凑近魏婠,魏婠看了朱雀一眼,立刻就把果干吃掉了。 朱雀传音道:“你又不是鸟,你吃什么?” “你又不只是鸟,你吃什么?”魏婠反问。 朱雀:…… 魏婠又问:“所以你就一直在这骗人家小姑娘零嘴儿?”不过话说回来,这零嘴儿确实还挺好吃。魏婠砸吧着鸟嘴回味着。 “我哪有骗,她是喜欢我好么,这一盒子都是给我准备的。”说着朱雀就飞到小姑娘的肩膀上,轻轻地啄了她的头发,把她乐得咯咯笑。 “好了,说正事吧,你说的那只青鸾呢?” “他在陪小敏的妹妹。”朱雀说。 魏婠一头雾水,“小敏是谁?” “你刚刚还吃了小敏的果干。”朱雀埋怨地说,“都不知道小敏是谁。” 魏婠道:“你够了啊。” 朱雀从小敏身上跳了下来,“好吧。” “青鸾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呀。他不肯开口和我说话。”朱雀无可奈何地说。 “我今天碰到明心道的了,我听到她们谈论正在找一只鸟,青鸾应该就是青鸾仙子的灵宠。” “青鸾仙子?”朱雀张大鸟嘴,“这什么鬼称呼?” 魏婠瞪着鸟眼:“上次我跟你说的你都没听吗?” “上次那么着急我哪记得住你跟我说了什么。” 魏婠没了脾气,说:“青鸾仙子就是明心道的白莹,我听别人说她一出生就有青鸾自愿做她的灵宠。” “这不可能,”朱雀立即说,“像青鸾这样的鸟怎么可能愿意做人的灵宠。鸟也是有尊严的!” 魏婠却不理他的话,又问:“他就叫青鸾?你叫朱雀是因为你自称天底下最后一只朱雀,据我所知,青鸾可不止他一只,他没有名字吗?” 朱雀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不是跟你说了么,他不跟我说话,只喜欢陪着小敏的妹妹。” 说到小敏……魏婠看了看小敏,发现她正在乐呵呵地看着她和朱雀。魏婠默默离远了朱雀,浑身散发着我不是他的鸟朋友的气息,“如果他真的是明心道的灵宠怎么办?” “把他带回去不就行了?明心道还能强上山门去抢吗?”朱雀不屑地说。 魏婠只好说:“好吧,对了,我现在在城主府,你要不要到我那去?” “我在这住得挺好的,等我恢复了,修好传送阵再去找你。”朱雀又飞到小敏身边,将毛茸茸的头向她手掌心里拱了拱。 “行吧。”魏婠觉得朱雀是乐不思蜀了,只能由着他去,自己振翅而飞,还听得到小敏在后面说:“再见,小燕子,下次再来玩。” 魏婠回到城主府,发现白莹等人刚刚从里面出来,魏婠避开她们,进入正厅里,正好看见宗无在里面。 “宗前辈!我今天一直在找你。” “我听说了,你有什么事?”宗无向她点了点头,抖了抖手中的扇子。 “关于花神节的事。” -- 第27页 宗无饶有深意地合上扇子,“这还真是巧,明心道的找我也是因为花神节的事。她们听说今年白云城找外人当花神,就自荐过来试一试。” “那前辈你怎么说?” “那当然是你们竞争呀,”宗无笑着说,“人越多越好,我要选出最好的花神。所以你要加油哟,不然让明心道抢去花神,可有些不妙。” 魏婠有些惊讶,问:“前辈既然觉得明心道不安好心,那为何还要她们参与?”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若不让她们来,怎么弄清楚她们的目的呢?”宗无一脸饱含深意的笑容。 “说来白莹也很奇怪,”魏婠突然想到,“她出门戴面纱是为什么?我们又不是不能透过面纱看到她的脸。”一层薄薄的面纱遮不住修士的神识。 “既然不是让修士看不见,那就是让凡人看不见呀。”宗无随口道,但是魏婠却听出了其中的冷意,她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宗无又随即道:“那你是想跟我说什么?” 魏婠斟酌了一番,说:“今天我和宁玉一起看了花神的衣饰,因此有了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前辈你和蓝前辈一起设计了花神的衣饰,那些款式与时下并不同,所以我想,前辈何不直接推广让大家接受呢?前辈在白云城一呼百应,很容易办到的。” “不错,”宗无沉吟半晌,拍手叫好,“不错,就这么做!古有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今有白云城主简衣化俗。” 他兴起说道:“这样,我给你引见一个人吧,他叫褚师蓝,可是我们白云城的城宝。” “褚师蓝?”魏婠没听说过这人。 “等你见了你就知道了。”宗无说。 随即他又自言自语道:“嗯,还有名人效应也得有,到时候我就穿一身男款的,等花神节那一晚过了,肯定人人都会学我的穿着。” 宗无让人将魏婠带到了一个小楼里,这座小楼地处城主府东北角,与东边入口离得比较近,楼内进进出出的人有不少,魏婠站在楼下,看着楼上挂了一个匾牌“新闻社”。 魏婠一头雾水地走进去,只见里面约有数十人,全部在忙忙碌碌奋笔疾书或者提笔作画,不为外物所动。她被引到三楼的“主编室”,里面只有一个人,正是褚师蓝。 褚师蓝是一个看起来极为儒雅的一个人,眉目柔和,笑起来有点羞涩,似乎很少和外人接触的样子,伏在桌面上正在写着什么,见到魏婠,他站起来说道:“你、你、你、你好。” 说完,他的脸就红了。 魏婠也柔柔一笑,“褚前辈。我是魏婠。” “我、我、我听说了。” 而在褚师蓝身后,贴着许多报纸,这些报纸与在城主府看到的不同,都是版面极大,印有各种图像,甚至有些还是彩色的。而城主府的小报不过普通书籍大小,密密麻麻全是字。 魏婠一一看着这些报纸,上面写着“与城主有关的二百三十三件事”“我与城主不得不说的故事”“城主大人爱上我”…… 心道宗无前几天给她的小报竟然都是地摊货,根本就没有这样夺人眼球的内容。 “这、这、这些都、都、都是卖的最好的。”褚师蓝红着脸说。 第17章 鸟头军师 这就是报纸的力量吗?…… 褚师蓝是一个元婴修士,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书生,见到女子就会脸红,还会谦然地说“抱歉小姐”这样的话。这就是褚师蓝,温和,羞涩,魏婠觉得他就像一株含羞草一样惹人怜爱,她都要忍不住去摸摸他的头了。可是她忍住了,人家到底是元婴修士呢。 “褚前辈,我向宗前辈提议……” “城主已、已、已经告诉我了。”他半晌才说完。 “那褚前辈怎么看?”魏婠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褚师蓝将手中的绿竹笔一挥,眼前的书案上便出现了一个穿着绿衣的小人儿,若不计较他的大小,他简直和褚师蓝一模一样。 魏婠看得目瞪口呆。 “让他、他、他去吧。”褚师蓝说,将小人放在魏婠手上。 魏婠战战兢兢接过,“怎么称呼?”她虽然好奇这小人是什么,但是也不好意思问,这可能属于别人的秘法。 褚师蓝但笑不语,那小人盘腿坐在魏婠手心里,说:“你怎么叫他就怎么叫我。”他的声音与褚师蓝的声音完全不同,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但是能让人清楚地听见,面目也比褚师蓝严肃得多。 “是,褚前辈。”魏婠恭敬道,又问:“前辈,我能看看这里吗?” “当、当、当然可以。”说着他向那个绿色小人点点头,示意他带着魏婠。 绿色小人高傲地抬起下巴,“走吧。”于是就带着魏婠从上到下转了一圈。 魏婠一路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报纸,有“小说报”“农业报”“财经报”还有奇奇怪怪的“明星小报”。 “我刚刚在褚前辈房里看到的是什么报纸?”魏婠询问此时正坐在她肩上的小人。 小人带着骄傲的语气道:“白云城销量最高的《白云周报》。” “这么多报纸都是由褚前辈负责吗?” “我们主要负责《白云周报》,”小人有问必答,像一个小老师一样,“其它的报纸都有负责人,不过总体的方向还是由我们把握。” -- 第28页 魏婠点点头,在小人的带领下参观了“印刷室”和“宣传室”,都在热火朝天地运作者,让魏婠都感受到了一种热情。 “我们的人都是白云城的小妖,他们喜欢这里。”小人说道。 “那么,”魏婠试探道,“我能不能问一下,褚前辈接下来是想怎么做?” 小人看了她一眼,说:“城主说过,不要忽视民众的智慧,也不要忽视他们的盲从。更不要低估报纸的力量。” 魏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魏婠带着小人到了花神楼,才想起明心道这一茬。 小人一到花神楼,就自己飞到房檐上,说:“你不用管我,做你自己的事去吧。” 魏婠不再关注他,找到让宁玉,与让宁玉咬咬耳朵说了明心道的事。让宁玉倒不像她那样满怀戒备,按她的话来说就是“既然宗城主同意了必然是有他的考量的,我们只须好好准备我们的就行”。 不多时,蓝沁也来了,她看着明心道的修士挑了挑眉。 “这几位是明心道的修士,这两位都是城主请来的,鉴于事态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我们的规则要变一下。” 其余几个人都没有说话,都等着蓝沁继续说下去。 蓝沁于是道:“因为竞演花神的人比较多,所以我决定让诸位自己选择表演风格、曲目,到时候由城主以及各位元婴前辈选出魁首。” 魏婠和让宁玉嘀咕了几句,让宁玉赞同地对她笑了笑。 “那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也能提出一些要求?”魏婠对蓝沁眨了眨眼。 “那要看你提出的是什么要求。” “既然可以自己选择风格曲目,那么是不是也可以选择双人形式的表演?” “哦?”蓝沁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虽然几百年来,扮演花神的都是一个人,但是我想也不是不可以。” 魏婠与让宁玉对视一笑。 而那方明心道三个女修也小声交谈起来,过了一会儿,周姓女修道:“我们想回禀小师叔之后再选择。” “也不用急,”蓝沁道,“大家有一个月时间准备,一个月之后,在这里城主他们会选出最后人选。” 魏婠这时又道:“那既然是竞争对手,我们是不是要分开练习?” 蓝沁点头,“自然。” 而在房间外的栏杆处,谢微正站在那里,他抱着剑,面无表情地看着魏婠她们,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咳。” 谢微听到声音,侧过脸,看见宗无站在旁边,摇着扇子看着他。 “前辈有何指教?” 宗无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关心她又为何不让她知道?” “前辈误会了。”说完,谢微就要离开。 “年轻人或许不知道有些事情他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宗无意味深长的话语响在谢微耳后,让他的脚步顿了顿。也不过是那么一瞬间的停顿,下一瞬他便离开了。 魏婠就在城主府和花神楼两点一线地过了半个月左右,朱雀再一次与魏婠联系了。 一抹火焰升起形成朱雀的脸,便听他说道:“我听说你要竞演花神?” 魏婠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他们不知道魏婠是谁,我可知道。”朱雀拖长了声音道,那张火焰的脸似乎都有些长了。 魏婠心道白云城对花神节的重视程度还真是出乎她的想象。 朱雀突然说:“那剑修是怎么回事?” 魏婠一愣,“你是说谢微?” “小敏看的报纸,上面说无极宗剑尊弟子为了一个女修和明心道青鸾仙子大打出手,上面还有你的画像呢。” 魏婠:……这就是报纸的力量吗?连朱雀也知道了?魏婠大大改变了对报纸的看法。 “报纸上面的信不得,是谢微从檀若手中救了我,和明心道的也没有大打出手。” 朱雀却问:“你喜欢他?就因为他救了你?” “你又知道了?” “有一个《明星小报》里说你们俩感情出了问题。我还想你和无极宗的会有什么感情问题……”朱雀说着,那张火焰脸不安地抖动起来,“你真的喜欢他了?” 《明星小报》……写的都是什么啊……魏婠无语地想,不过她没有在意,只道:“不行吗?” 朱雀感叹道:“师父说的果然没错,英雄救美最能产生爱情的火花。” “可他不喜欢我。”魏婠闷闷道。 “没关系,你可以学聂不疑,抢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学聂师姐?”魏婠蹙起眉头,“可是就算那样他喜欢的也是我的身子而不是我的人啊。” “喜欢你的身子和喜欢你的人有区别吗?”朱雀问。 魏婠想了想……似乎还真没什么区别? “你看聂不疑每几十年换一个相好的,那些男修士当初死也不从,之后却要死要活的。反正我们合欢宗又不看重元阳之说,难道你会一直吊死在他这棵树上?早睡早了事,之后你也不会惦记了。” “这样好吗?”魏婠有些犹豫。 “怎么不好?感情本来就是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你试试了也不让自己后悔i,不然到时候回了宗门可没机会了。”朱雀劝说着,又强调了一句,“别忘了,他可是无极宗的。” -- 第29页 “可谓勾引他他也没反应啊。” “你怎么勾引的?” 魏婠原原本本将自己在云荒逗弄谢微的事说了。 朱雀听后大叫道:“蛇?你竟然变成了一条蛇?” “不是蛇,是一条蛇尾。”魏婠纠正他的话。 “不行,你不要跟我说了,我最讨厌蛇了。”朱雀像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你们鸟类不是吃蛇的吗?你看蛇不应该是两眼发光?” “我可是朱雀!我怎么会吃蛇!还两眼发光!”朱雀大喊,连那张火焰脸都随着他的叫喊越蹿越高,“你简直在侮辱我的品味。” 魏婠默默地离火焰远了些。 等到朱雀平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说:“说不定他和我一样讨厌蛇,你弄错了方法。” 魏婠倒是没有想过谢微会讨厌蛇,或者说他那样的人似乎看什么都是一样。不过朱雀的话让她燃起了一点点希望。 “你说的有些道理,不如我去试试他?” 第18章 宗无的理论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决战紫…… 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花神楼檐角上,魏婠从花神楼出来时,月光洒满了一身,像一片轻悠悠的湖水,浸满了视野。这时白云城寂静无比,就好像白日的嘈杂都融化成了这乳白色的月光。 魏婠虽然想要试试谢微是不是讨厌蛇,但是一连几天都没有行动,实在是因为她太忙了,整日与让宁玉埋头于竞选花神,这几日来连谢微的面都没碰到过。 她慢悠悠走回城主府,在长有一棵桂树的房间外看到了谢微。 他站在树下,桂树的枝条将他半张脸遮住了,另外半张脸则在月光下纤毫毕现,如一块精美的上等瓷器,质润而滑。他的两只眼睛也因此显得有些不同,被枝条略微挡住的那只眼睛瞳孔幽深,另一只则带着灼灼的色彩。他站在树下,身量挺拔,若是仔细看去他的肢体是紧张的,略带攻击性的,可是以魏婠的视角来看,他整个人都要与这夜色这月色矛盾而和谐地融为一体了。 “有什么事?”魏婠心怦怦直跳,但是语气很冷淡。 谢微拿出一个海螺状的东西,说:“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魏婠接过。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是要把呼吸抑制住的那种速度。 “鲛人的海螺。”谢微说。 这时宗无的声音突然在魏婠神识中响起:“他特意在万珍阁给你买的,花了五十万灵石呢。” 魏婠有些惊讶,霎时间心底泛起了一丝暖暖的痒意,就像阳光洒在你的头发丝儿上,那头发丝儿贴在脖颈上弄得你痒痒的。不过魏婠遏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尽量使自己显得平淡,“谢谢。” 谢微沉默地看着她,两人之间好像氤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氛围。这时吹来一阵风,将桂树吹得沙沙作响,花影摇曳,让谢微身上的枝条的影子在他身上起伏动荡起来,而原本半开半放的桂花也发出浓郁甜馥的香气,飘飘荡荡,没有让魏婠感到身心舒畅,而是把她闹得不安宁,她只觉得空气中有一条紧绷的绳子连着她和谢微的心脏,她的身体因此变得紧张而僵硬。在这样的香气之中,她的呼吸更加紧密了,快要喘不过气来。 过了一会儿,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干涩地说:“我走了。” 谢微转过身,他的剑此时反射着月光,正照在魏婠的脸上。他的背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黑暗像一阵阵波浪要把他拉回夜的大海里去。 “谢微。”她喊道。 谢微停住了脚步。那海的波涛平静下来。 此时树影婆娑,花香四溢,月光皎洁。魏婠站在其中,像光的大海里的一个灯塔,船只的锚点。 “我喜欢你。”魏婠说,说完之后她不禁笑了出来,也不去看谢微的反应,就拿着海螺跑进房间。 魏婠进入房间就躺到床上,将海螺举得高高的,眯着眼睛看它。海螺上似乎还残存着一丝桂花香气,清幽恬淡若有若无,她忍不住拿到鼻尖闻了闻,又笑出声来,一阵桂花般的喜悦像血液流动全身,她感到暖洋洋的馥郁的快乐,这快乐像一颗颗金灿灿的小星星,在她身体的银河内闪烁。她把海螺放到耳边,一阵美妙的音乐就飘了出来。 “当心,鲛人的歌听了可能会产生幻觉。”宗无突然出现在房里,对魏婠说道。 魏婠高兴地跳起来,“宗前辈。” “怎么,这就高兴了?”宗无笑道。 “宗前辈,你别取笑我啦。”魏婠笑着说,这笑怎么也止不住,又对宗无说:“谢谢你呀,宗前辈。” 宗无笑着摇了摇头,“海螺里有鲛人的歌声,他应该是看你在为选曲苦恼,特意给你挑的。” 魏婠抿唇尽力抑制住笑容,看着手中的海螺,过了一会儿,她露出一丝纠结的神色,“可是鲛人的歌能用吗?凡人听了会不会有问题?” “嗯,”宗无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不能用。谢微可白费心啰。” 魏婠将海螺抱在怀里,“就算不能用我也喜欢。” 宗无便道:“你让蓝沁帮你找几个擅长音律的修士照着这音乐改一改就行。” “谢啦。”魏婠把海螺塞在枕头底下,又问宗无:“前辈,你透露一下吧,你觉得我们胜算大吗?” “我整日忙得很,哪知道你们的情况,过几日你自然就知道了。“” -- 第30页 “骗人,”魏婠看着宗无,“小褚前辈整天呆在花神楼,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敢保证那什么《明星小报》肯定把什么都写上去了。” 宗无一脸正色:“我从不看《明星小报》。” “真的吗?”魏婠一脸不相信,“上面可是有你的访谈哦。” “访谈什么的偶尔会看一点。”宗无改了说辞。 魏婠不欲纠缠,于是问:“前辈为什么要办报纸啊?” “人需要娱乐,有了娱乐就会享受生活,没那么容易去惹是生非。为了这,我还专门办了几个给修士看的报纸,像《小说报》,有些修士连修炼也没兴趣了,天天等着上面的小说更新呢。” 魏婠惊讶万分,“竟然有这样的事?” 宗无却道:“凡人与修士的区别大吗?都是被欲望牵引,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白云城晚上可真安静,在我们合欢宗日夜也不消停的。”魏婠说罢,自觉失言,对宗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宗无道:“我早知你是合欢宗的。” “前辈如何得知的?” “这是个秘密,”宗无饶有深意地说,又引回话题:“修士不需要睡眠,可是凡人需要,人总是喜欢在夜里做出冲动的事,我怕他们搅扰了凡人,于是设置了宵禁。” “可是修士会这么容易妥协?” 宗无却一笑:“白云城里,每个人都有一个玉牌,上面写着他们的生辰,也将会写上他们的死日。里面有他们每个人的信息。你知道那些自命不凡的修士为何遵守这里的规矩,不伤凡人?是因为他们不敢。每块玉牌上都有一道灵符,被激发的杀伤力足以击退一个元婴修士。” 魏婠震撼不已,不禁喃喃:“这……前辈实在费了太多心血。”她听闻过白云城是宗无一手建立起,却不知道他是如何从无到有地将白云城塑造成如今的样子。从他的话中,她似乎窥到了这冰山一角。 “你觉得是我在守护他们吗?不,他们也在守护我。若白云城有难,他们会为我所用,每个人都是一道武器,每个人都是白云城的守护者。”宗无正色道。 “可是白云城这么多凡人,凡人生生不息绵延不绝,这么多灵符要怎么画?” 这时宗无的脸色突然变得哀怨了,“唉,你是不知道我画那些灵符画了多久,我曾经不眠不休画了整整四百天!四百天啊!那可是一年零一个月又五天。不过现在换成一个月统计一次新生儿,我再去画要轻松许多。” 魏婠听傻了,“白云城这么多人都是前辈画的?” 宗无叹气:“除了我,还有谁能惊艳才绝到双手同时画符,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之上呢?” 魏婠已然被震撼地说不出话来,宗无在她面前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城主形象,而现在他忽然被拔高了,再看向他,魏婠仿佛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前辈能想到办报纸就已经是极妙的一件事,而白云城每个人的灵符,这实在是、实在是……”她一时竟找不到形容的语言。 “不过是老祖宗的智慧罢了。”宗无笑了一下,不知为何魏婠从中看到了一丝孤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从人民出发,为人民着想。” 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这样寂寞的表情。 “那前辈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看上你了。”宗无严肃地说道。 魏婠吓得心跳都快停了,不过她又想到宗无不着调的性子,他这话并不可信。 果然宗无哈哈大笑,一脸得逞的样子,“骗你的,我是觉得与你有缘罢了。” 他回头看着空中那轮圆月,突然说:“花神节,我喜欢叫它春节。” “这又是为何?”魏婠顺着他的话问。她突然觉得或许他真的很寂寞,所以才对一个认识不久的小辈说这些。他只是想说罢了。 “因为花神节才是才是白云城的节日,而春节是我一个人的。”他叹息道,视线凝在窗外那轮格外明亮的圆月,似乎在看向一个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其实也不算是我一个人的,本来也有白莹的份,只是她不合我脾气。”宗无转过身来,对魏婠道。 “可她那谜语极妙。”虽然可能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宗无气哼哼地说:“哼,连我男神叶孤城都不知道,竟然到我面前班门弄斧,这种满大街都知道的谜语……” 这让魏婠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叶孤城前辈是谁……” “你不知道,不怪你。”宗无宽慰道,随后又严肃起来,“可她不知道,我不会原谅她的。” “那您会怎么做?” “我要写一本书。”宗无郑重其事地说,好像在宣告他一生的追求一样庄重。 魏婠好奇地问:“什么书?”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决战紫荆之巅》,等这本书写完,我一定要让白莹从头到尾背下来!” 第19章 约会 下半身在水底,隐隐是一条鱼尾。…… 谢微的脑海里回荡着那四个字,“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像一阵轻柔的风钻进他的心里,又像一阵火焰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他转过,看着魏婠跳动的背影,好像一只害羞的鸟雀在他的手心里啄了一下,然后立刻飞走了。 他是应该抓住这只柔软的小鸟,还是等她再次来临? 谢微站在原地,月光从他身上漫过,仿佛流水漫过一把利刃,一把锋芒毕露的剑。 -- 第31页 他的眼睛在月色下显得晦涩不明,过了一会儿,他迈开腿离去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魏婠乐呵呵地拿着手中的海螺翻来覆去地看,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她才慢吞吞地起身去花神楼,一到花神楼,让宁玉就面带愧色地说:“昨天忘记告诉你了,白云城有宵禁,你没什么事吧?” 魏婠有些奇怪,“我能有什么事?” “宵禁一下,修士不可在外动用法术,若是被人发现了,会有麻烦的。” 魏婠听了不禁有些傻眼,宵禁竟然这么严格?可是昨晚宗无什么也没跟她说啊……“我昨天是走回去的,没用飞行法术。” “那就好,当初我不知道规矩,还被人抓去蹲了三天大牢呢。”让宁玉抱怨地说。 魏婠想着那画面有些忍俊不禁,干笑了两声,“幸好幸好……” 让宁玉突然看到魏婠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魏婠把海螺给她看,“鲛人的海螺,里面有鲛人的歌声,昨天宗前辈建议我找蓝沁前辈帮忙,你说用鲛人的歌可以吗?” 让宁玉歪头想了想,笑道:“倒是不错的主意。” 接下来两日魏婠与让宁玉都在忙着花神节事宜,蓝沁找人帮她们制作了曲目,第三日白云城几位元婴前辈就对明心道和魏让二人的内容作出了选择,优胜者自然是魏让二人。明心道有人不服气,却是被白莹拦了下来。 宗无于是便邀请明心道诸人参加花神节的盛宴,白云城将以贵宾之礼待之。白莹于是笑而允之。 魏婠目睹了这个过程,总觉得自己被宗无诓骗了,他肯定是从没想过让明心道的人扮演花神! ** 谢微的房间离魏婠的房间不远,房屋外有丁香、槭树和椴树,那槭树正靠着窗,挡住了一半的阳光,阳光便像沙子一般漏进来,洒在正在打坐的谢微身上。 在房间里,谢微可以闻到槭树叶子的气味,和照耀着槭树的阳光的味道,听见风拂动枝条的声音,又或者是一只松鼠从丁香树、槭树椴树间窜过的声音。 树木在生长,这生长如此缓慢,它们的声音也格外细微。直至一条藤蔓迅速攀爬上槭树的枝干,这声音让谢微睁开了眼。 这条藤蔓青翠欲滴,与槭树的深褐色的枝干截然不同,它逐渐向前攀附,在谢微跟前卷了起来,并且摇头晃脑的。 谢微看着它,一动不动。 这条藤蔓就搭上谢微的手腕,圈了一圈,系了个结,把谢微往外拽了拽。 谢微另一只手指点了点藤蔓,藤蔓立即放开了他的手腕,缩到了槭树上。 谢微的眼睛里带了些笑意,纵身跃出窗外,藤蔓也从槭树上原路返回,将谢微带到城主府外就没影儿了。 这时谢微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系了一条红线,这条红线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闪着金光,另一端消失在远方。 谢微挑着眉,随着红线一路左弯右拐,终于到了一棵大榕树下,魏婠正坐在树上,红线的另一端连着她的手腕。 榕树的枝干粗壮,叶片细密,远远看去就像巨大的绿色的华盖,遮天蔽日一般。 魏婠高高坐在榕树上,阳光偶尔从榕树叶间筛漏下来,像一颗颗小星星又或者是月光的碎片在她身上跳动。 她的脸被墨绿的阴影所笼罩,却格外显得白皙,远远看过去是绿色阴影中的一团朦胧的白色亮光,因这朦胧,她脸部的线条也就显得更加柔和了。 她的绿色衣裙也巧妙地和四周的褐色枝干绿色树叶融合在一起,她一笑,整棵树都被照亮了一般。她就是依树而生的仙灵。 “谢微。”她叫道。 谢微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幅怎么也看不腻的画卷。“嗯。”他应道 “你接住我。”她说。说完被从树上跳下去,像一只绿色的蝴蝶飞到了谢微的怀中。 谢微接住了蝴蝶,一柄剑因此变柔软了。 魏婠觉得谢微的怀抱像鸟巢一样,有一种温柔踏实的感觉。他的肌肉紧实,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魏婠抱住他的脖子,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你输了。” 然后她又轻盈地跳下来,像一只鸟儿一样,举起系着红线的那只手,说道:“我娘告诉我,世间有情人的手都是被一个叫月老的神仙用一根红线系住了,我用红线系住了你,你不想认输也没法子啦。” 她这话说得很霸道,世间哪有这样的红线呢?就算有又怎么会是他们手上这根呢? 可是魏婠看到谢微的眼神,她就知道她赢了。 谢微挪开视线,道:“你引我出来只是为了说这个吗?” “你不承认吗?”魏婠骄傲地问。 “我承认。”谢微只能叹气。 有谁能在她灼灼的目光之下说谎,掩藏自己的心意呢? 魏婠脸上于是绽开了笑容,她那只系了红线的手牵起谢微同样系了红线的手,十指相扣,她感受到了他手间的温度,感受到他回握她的手。 “我要带你去别的地方。” 魏婠拉着谢微向万珍阁的方向走去,一边问:“你最喜欢白云城哪个地方?” 谢微道:“试剑台,那里可以和人切磋。” 魏婠叹了口气,她何必多此一问?谢微除了这种地方还能喜欢到哪去?于是她便直接拉着谢微到了万珍阁,进了第一道门就念了一个口诀,下一瞬魏婠与谢微就消失在一道光中。 -- 第32页 谢微下意识地握紧魏婠的手,却发现魏婠不知所踪,但是自己手腕上的红线还在,另一根却不知伸向何处。 谢微向着红线的方向看去,是一条幽深的小径,小径被浓浓的白雾所笼罩,谢微没有犹豫就走上前去。 这时他耳边却突然听到了魏婠的声音:“你要找到我就要回答我的问题。” 谢微停住了,有些疑惑。 “你喜欢蛇吗?” 谢微立即道:“不喜欢。”他的话一说完,那白雾就消散了一点。 还真让朱雀猜中了。魏婠又问:“你喜欢什么?” “剑。” 于是白雾又消散了,隐隐露出前方的道路。 魏婠暗恼自己问了这么一个蠢问题,又紧接着问:“你为什么给我那个海螺?” “你用得上。” “那你喜欢鲛人吗?” “不喜欢也不讨厌。” 这时一阵风吹来,把整片白雾都吹散了,谢微才看到路的尽头竟然是一片大海。一片蔚蓝的、闪耀着金光的大海。海上波光粼粼,海面一望无际,远方是水天相接。 魏婠在海中露出上半身,下半身在水底,隐隐是一条鱼尾。 魏婠为了谢微下了大手笔。前几日她苦恼于如何试探谢微,宗无便给她出了主意,他说只要有灵石在白云城几乎什么都能买到。魏婠于是在万珍阁买了“月老线”,“月老线”是只有系上的人才能看到它;购置了位于万珍阁的幻境,这个幻境能诱使对方说出真话,据说是一个元婴修士的作品,而魏婠自己又在幻境里添加了一些东西。 而买这些东西的灵石都是找宗无借的,通过一张玉牌,魏婠就可以想花多少花多少,只是有利息。在魏婠看来,这一方法很方便,利息也很低。 而对于可以日后再还清的债务,魏婠更表示不差钱。 * 城主府。 宗无看着站在大厅里的各位管事,道:“月度报告会议正式开始,蓝沁,你先说吧。” 蓝沁于是道:“这个月‘天衣无缝’营业额增加百分之二十,主要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花神节。” 宗无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于是蓝沁又说:“因为城主的‘修士大解放’计划,‘天衣无缝’裁制了许多新款衣物,至于销量如何,要在花神节后才能知道。” “褚先生你说吧。” “这周各报纸的总销量与以往相比提高了百分之十二,其中《白云城周报》稳步上升,《明星小报》销量暴增,几乎翻了三倍,《农业报》等销量减少,应该是因为花神节之故。”说话的却不是储师蓝,而是坐在储师蓝头上的小人。 宗无感叹道:“果然还是一波三折的爱情故事比较吸引人啊,褚先生,你要继续关注魏婠小友他们。” “是。” 宗无又向一个长着胡须的矮胖子说:“周先生说吧。” 那矮胖子笑着道:“自城主开发贷款业务以来,我们的灵石收入大大提高了,就拿新近办理这个业务的魏道友来说,从她这两日的消费中我们纯赚利息一千三百二十三块灵石,而且她应该不会过早还款,我们赚的灵石只会更多。” 宗无满意地点点头:“这就是不普及数学教育的弊端,刘老师、崔老师,你们看,一定要给孩子们普及数学知识,不然到时候出去了被人骗钱了也不知道。” 第20章 第一次亲吻 她先吻上了他的唇。…… 魏婠笑着向谢微看了一眼,随后便潜入海底,没了踪影。 这时海面上升起了巨大日轮,像是一只怒吼的野兽要挣脱它脚上的锁链,冲向中天,它脚下那些锁链般的光线像色彩斑斓的海蛇,在海面上你撕我扯。 这样宽阔的海面,却不知魏婠藏在何处。 日轮升到半空时,魏婠从海面下跃了出来,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那日轮,鱼尾在半空之中闪烁着虹光,然后又利落地落进水中,不见了踪影。 海面又如镜般平静。 她是故意逗弄他的。 谢微立于岸边,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气息。 不多时,魏婠又从水中浮现,墨黑的湿发贴在她莹白的脸上,参差不齐如蜘蛛丝般凌乱的碎发伏在她的肩上,显露出她浑圆玉润的肩头,像一朵玫瑰上的浓郁欲滴金色露珠。她的眼睛大而黑白分明,带着一丝残忍的纯洁天真,她看向谢微时,有一种游戏人间的感觉。她在勾引他,这勾引如此明显,是只有未经世事的少女带着好奇心的举动,让人能轻易识破。可正唯这好奇、这天真、这一点儿好胜心和隐藏在深处的漫不经心,显得她格外的,诱人。又或者说,她这抹残忍的天真,不动声色的诱惑,最能引发潜藏在人心底的一丝欲望。 于是她的色彩与味道裹着咸湿的海风直扑谢微的鼻尖。 “那这样你喜欢吗?”魏婠抬头对谢微笑着,她那条在远处看闪烁着金光的鱼尾,在近处看却是波光粼粼的银色。 谢微看着她,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心跳替他说了话。 魏婠可听不见他的心跳,有些犹疑不定了,他这样,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 “过来。”谢微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在咸湿的海风中坠到魏婠耳中,让她觉得耳边痒痒的。 魏婠乖乖游过去,好奇地看着他。 -- 第33页 谢微蹲了下来,与魏婠齐高,伸出手抚摸上她的鱼尾,魏婠感觉有一阵电流从鱼尾蹿过她全身,让她不禁战栗地一缩,整条鱼尾击打水面,溅了谢微一身。 “我不是故意的。”魏婠红了脸。虽然鱼尾是她变出来的,可是也是相当于她的腿啊……况且鱼尾格外敏感,谢微这样直接摸上去,让她全身都战栗不已。 谢微衣衫湿透,将他的挺拔紧实的身材显露出来,“没关系。”他镇定地抽回手,可是他的呼吸却很急。 魏婠却咬了咬下唇,有一丝懊恼,她向谢微伸出白皙纤瘦的手臂。 谢微抓住她的手,魏婠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突然使劲儿拉了谢微一把。 谢微意料不及,一下子以俯向水面的姿势落入水中,而魏婠则是仰着面拉着谢微一直沉下去,谢微抱住魏婠的腰,他们的身体紧紧相贴,像落水的人抱住唯一的浮木。 他们一直往下沉啊沉,仿佛没有尽头似的。他的眼睛看着她的脸庞,她的眼睛也看着他的。两张美丽的面庞之间似乎像有什么吸力似的,甚至在这水底都流动着令人燥热的看不见的火花,引着它们互相靠近,一点又一点地靠近,最终,鼻尖挨上鼻尖。她先吻上了他的唇。 她是轻轻碰了一下,像蝴蝶亲吻花朵,停驻在花蕊上,然后她感受到了那温柔的触感,便试探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是一种奇妙的无法言说的感觉,她感觉真个人都在冒着火星,整个人都在战栗,整个人都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怦怦,怦怦,怦怦。 正是这时,谢微的手从她的腰部滑上她的后脑勺,紧紧抱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那幽蓝的海波、色彩绚丽的各色生物都因此而晕眩。 魏婠感觉自己身在一个暗蓝色的摇篮里。 谢微的手伸进魏婠的头发里,他不由自主地让她再靠近自己一点,即便唇齿相贴,却怎么也不够近。他的呼吸攫取着她的呼吸,他的身体紧依着她的身体,他轻咬着她的唇,像一只蝴蝶贪婪地吮吸花的蜜、液,他感觉心底幽幽燃烧着的火种,要把他整个燃尽,要把他与她都燃成灰烬。他变成一团在水底沉沉燃烧的幽蓝色火焰。 谢微抱着魏婠升出海面,回到岸边沙滩,魏婠在谢微怀里细细地喘息,脸上绯红一片,额头上满是晶莹的水滴。 这时日轮开始沉没,升起弯弯的月亮。 他将她放在怀里,坐在沙滩上,正对着大海。魏婠的鱼尾还半隐半露在水中,时不时露出月牙儿般的鱼尾。月光照在蓝黑的海面,倒影成璧。 过了好一会儿,魏婠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她躺在谢微怀里,因为过于紧张刺、激,一时用尽了力气。 “谢微,”她喊道。 他应了一声,下巴抵着她的头。 “你为什么不喜欢蛇?”魏婠终于问出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她一直觉得谢微是那种对什么都用同一种态度的人。上一次的他和这一次的他,区别为什么这么大? “幼年时被咬过,因此不喜。” 魏婠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抬头看向谢微,他下颌的弧线显得格外柔和,她觉得他变得更好看了,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和嘴唇,无一处不引起她心底痒麻麻的悸动,无不让她想起刚刚水底那个吻。 这是她第一个吻。这个吻湿润又带着燥意,让她第一次体验到了情、欲。 谢微这时突然亲了亲她的眼睛。 她的呼吸又是一滞。在谢微眼里却是一种迷蒙带着媚意的神情,她的眼角染着红,她的唇角染着红,她的脸在月光之下像一朵洁白的昙花染上了胭脂。而这颜色正是谢微给她染上的。 “婠婠。”谢微道,喉咙里似乎压抑着什么,“我心悦你。” 魏婠只觉耳边炸开一道惊雷,同时射出一道闪电,闪入她的心脏。 “谢微,谢微。”魏婠笑着喊他的名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兴奋地转过身抱住谢微的脖子,连那条鱼尾也迅速转化成两条直挺挺光溜溜的白皙长腿,攀附在谢微身上。 谢微的喉咙里也发出低沉的笑声,“是啊。” 第21章 青鸾说话了 剑修么,最最口是心非。…… 魏婠高高兴兴地回到城主府,路过大厅时看到了宗无,兴高采烈地喊道:“宗前辈!” 宗无见是她,打趣道:“怎么,和谢微玩回来了?” 魏婠红了红脸,说:“前辈,你说这话的语气好像我娘啊。” “这还不是怕你就这样被他拐跑了,要知道女儿可是水做的,男儿最最污浊不过了。你要是喜欢他,可不能轻易答应他。”宗无笑道。 “前辈这话说得妙,”魏婠笑嘻嘻的。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宗无道,又问:“谢微呢?” “去试剑台了。”魏婠说,突然又着急地说:“糟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去会不会违反宵禁被抓起来。” “不用管他,”宗无道,“试剑台是没有宵禁的。若是不给这些人一个发泄的场所,白云城可不会安稳。” 魏婠在宗无的示意下坐下来,“不过,前辈,白云城这么大,您又怎么知道有人在宵禁之后动用法术?” “你不是拿到了玉牌么?一般修士在白云城都会申请玉牌,玉牌上能实时记录修士的力量波动,值勤的修士能看到。” -- 第34页 宗无解释到这儿,魏婠虽然还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再问下去,这可能关乎白云城的根基,哪能将所有内情都告知于她?于是魏婠便转而说:“前辈,你知道吗,谢微今天承认他喜欢我了!” 宗无也不奇怪,说:“剑修么,最最口是心非。” “前辈,你说的这话,我娘也说过。”魏婠又道。 宗无略有些惊讶,挑了挑眉,“是么,看来你娘也是性情之人啊。” “我觉得宗前辈和我娘确实很像,可是哪里像,我又说不出来。”魏婠望着宗无的脸,遥遥想着母亲魏灵。 “我也听说过你娘的名号,不过一直没见过,听你这样讲,我倒是想见一见。” 魏婠笑着说:“好呀,前辈介时可要到我们合欢宗来做客。”她也没问宗无为何知道她的母亲正是魏灵,要么是因为白云城消息灵通,要么是他有其它法子,问出来倒不好了。 魏婠拜别宗无,回到房间,打坐休息,刚进入识海,小春就主动飞出来,自己翻开了一页,上面写着“炼体”两个字。 炼体又是什么?难道是像体修那样强健身体?魏婠疑惑地继续看下去,却是一幅裸体女子的画像,正在盘腿打坐,画像下有几行小字,后面也皆是这样的画像,不过姿势不同罢了。 果然不是正经的书! 不过,魏婠忍不住好奇心看了下去。 ** “所以你就变成一条鱼?”朱雀听完魏婠的描述拍了拍翅膀,把小敏的木头盒子打开,抓了几颗果干扔进鸟嘴里。 “不是一条鱼,是一条鱼尾。”魏婠强调。 “有什么区别?再说蛇和鱼不是一样?你怎么不变成一只鸟?” “谢微不喜欢蛇尾,喜欢我的鱼尾巴,这就是区别。”魏婠,嫌弃地看了看自己黑色的毛茸茸的翅膀,“而且,变成鸟有什么好的?” “我会告诉师父你歧视我的。”朱雀凉凉地说。 魏婠只好改口,哄着朱雀:“其实鸟也很好的,下次我变出一对翅膀来,就像你翅膀的颜色,可好看啦。” 朱雀昂起了头,十分高傲的样子,从木盒子里扒拉出两个果干,“赏你的。” 魏婠颠颠地就去把果干啄着吃了。 这时,小敏却走了进来,对两只鸟喊道:“红红,你又和小燕子偷吃啦。” 两只鸟都表情无辜地往窗外挪了挪,小敏把盒子盖住,说:“真淘气。” 等小敏走后,两只鸟又开始叽叽咕咕。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上,整这么多幺蛾子?” 魏婠正色道:“你不知道氛围很重要吗?每一环都必不可少。阳光,海浪,沙滩,你不觉得很美吗?而且还有月亮,当时他抱着我看月亮,真的是太美了。”魏婠说着就陷入了想象之中。 “我不觉得。”朱雀干巴巴道,“这些花里胡哨的,而且还变成一条鱼。” 魏婠哼哼,“你又不是没听过我娘讲的故事,你当年还哭得稀里哗啦呢。” “也没见谁会把听过的故事实践一番啊。”朱雀嘀咕,又问:“你从哪学追男人还要做这些?” “你上次不是说到聂师姐?正好我看过聂师姐的书,向她学的。” “聂不疑那家伙还能写书!竟然还有人看!”朱雀惊呆了。 “聂师姐在外门弟子中很受欢迎的好么,好多师弟师妹都抢着要她的签名呢,不过你不常去外门,当然不知道。而且正是因为这本书,我才学到伪装四象门的外门弟子,在云荒躲开了檀若。” “伪装四象门的外门弟子?”朱雀疑惑道。 魏婠自知说漏嘴了,赶紧补救:“我就是藏在四象门弟子中间。” 朱雀便点了点头,说:“那你之后怎么办?” “什么之后?” “你不回宗门了吗?我快把传送阵修好了。” “回当然是要回,可要过了花神节之后,至于谢微……”魏婠有些犹豫,“他也是要回无极宗的。” “可是回去之后你就难出去了。” “那要怎么办,他总不会跟我回宗门的。而且,我们只是亲了嘴,又没有发生什么。”魏婠满不在乎地说。 “听你的描述,我还以为你情根深种爱得死去活来呢。” “人家是第一次嘛,比较激动。”魏婠害羞道,听得朱雀鸟毛都竖了起来。 “对了,你没有问问青鸾白莹的事?他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回宗门吗?”魏婠又问。 “他看起来很难接近,我不敢问他。”朱雀压低了声音说。 这时,从房梁上传来一阵低哑的声音,就好像是一个人很久没有说过话,突然开口一般,“白莹是我的女儿。” “什么?”魏婠与朱雀异口同声道,震惊地抬头看向上方,一只羽毛有些黯淡的青色鸟儿正站在房梁上。 “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朱雀语无伦次地说道。 “我一直都在。”青鸾道。 魏婠和朱雀尴尬地望向对方,他们俩讲的话竟都让青鸾听去了。魏婠更是尴尬地无地自容,想到她说如何勾引谢微,她就一阵窒息。 不过魏婠还是迅速恢复过来,问青鸾:“你说白莹是你的女儿?” 第22章 受到打击了 是你勾引他? “白莹是我的女儿。”青鸾再次说道,“她虽然不是我孕育的,但是她的血液里流着我的血。” -- 第35页 魏婠却看向朱雀,传音给他:“你们鸟类还能雄性孕育孩子的?” 朱雀也悄悄传音:“你们人类修士不也可以?” 魏婠这才想起宗门里的徐师叔。 “那你为什么要跑?明心道的人一直在找你。” “我太寂寞了,我听到她的声音,她在求救,主人说我可以救她。”青鸾继续说,却不像是回答魏婠的问题,而是在回忆着什么,“我救了她,可是明心道白笙先找到她了,她的孩子去世,她认为白莹是她的女儿的转世。我找到她了,白笙不愿意相信我。白莹天生有心疾,她抓住我拿我的血养着白莹。” 魏婠与朱雀听了都震惊不已,魏婠道:“难道白莹不知道吗?” “我被白笙下了禁制不能开口,她对此事一无所知。” 朱雀怒道:“明心道欺鸟太甚。” 青鸾又道:“我的神魂受伤因此变得越来越虚弱,她还是心软了,把我带出来,想要为我寻药。” 魏婠想到与白莹第一次见便是为了那颗雪魂丹。不过,雪魂丹再贵重,明心道都拿不出来一颗吗?白笙在明心道地位不低,难道是故意害青鸾? “可是你方才说白笙给你下了禁制,不能开口,如今怎么又能说话了?” 青鸾却不回答魏婠,自顾自地说下去:“她是小小的,走路跌跌撞撞,可是从她七岁起,就变了。她变得争强好胜,逞能斗狠,对凡人的态度也越来越偏激,后来更是服食丹药日夜修炼……” 青鸾讲完就不说话了,不管魏婠和朱雀怎么询问他都不再言语,弄得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离开小敏家,魏婠一路啄磨着青鸾说的事情,这些事确实匪夷所思,里面疑团重重,那个“主人”又是谁? 刚走到试剑台,就看到谢微从里面出来了。 “谢微!”魏婠一扫方才的忧虑,高兴地喊道。 谢微看见她,向她走来。 这时又听到一个声音喊道:“师兄!” 魏婠看过去,是一个穿着黑色锦衣的少年,笑容甜甜,脸上有酒窝,也向他们走来。 这少年先是看了谢微,又转而看向魏婠:“师兄,这位姑娘是?” “合欢宗,魏婠。”谢微淡淡地说道。 少年看上去十分震惊,“她、她、她……” 少年还没说完,就被谢微打断:“这是我师弟,沈明河。” 魏婠好奇地看着沈明河,见他语无伦次的样子,扑哧一笑,“谢微,你师弟面相可真年轻。” “他十六岁筑基。”谢微谈谈道。 魏婠咋舌不已,又问谢微:“那你呢?” 谢微道:“我与他的功法不一样。” 这时段星河接过话头:“师兄可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师父说师兄可是天生剑骨呢” 魏婠这时是真的震惊了,天生剑骨可多难得啊。不过修士之中向来人才辈出,比如宗门里的师兄师姐,虽然比起谢微略逊色一点,但是也是人中龙凤。 见沈明河似乎有话要对谢微说,但是欲语又止,魏婠于是撇开两人自己回了城主府,走至半路,却看到了白莹。 白莹似乎正等着她,待她走近了,便道:“魏道友。” “不知白前辈找我有何事?”难道是因为青鸾?因为知道了白莹的身世,魏婠不免想到青鸾。 “魏道友缘何来白云城?我听说合欢宗宗主对女儿爱若珍宝,从不放女儿出门,怎么我们明心道到了白云城,合欢宗也来了呢?” 魏婠蹙眉,白莹是想说她来白云城目的不纯吗?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白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魏道友出现得实在太巧了点,况且还同与明心道竞演花神。” “你是为了花神一事来找我的?”魏婠反问,“要说巧,怎么不说是我先到白云城,你与我抢雪魂丹,我帮宗前辈的忙,你们就要插一脚。” 白莹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好像在看她有没有说谎。 “你们合欢宗与无极宗一向不和,你又怎么和谢微搅扰到一起?”白莹奇怪地看着魏婠,又问。 魏婠觉得荒谬,白莹是质问她?她以什么身份质问她?这样理所当然,好像她必须得回答似的。“关你什么事。” “是你勾引他?”白莹轻笑道。 魏婠冷声道:“白莹,你说得过了,我与谢微如何与你何干?” 白莹不知魏婠是故意装傻还是怎么,一脸的怒气,看不出魏婠有什么破绽,可是未来的大魔头会这么容易被她看穿吗? 白莹当然不信,于是突然挥出一掌,魏婠来不及防备,被掌风击中,瞬时被掀倒在地。 魏婠闷哼一声,看向白莹:“你干什么?” 白莹只冷眼看她。 魏婠气不过,站起来也出手一击。 白莹轻轻避过,也不反击,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合欢宗,也不过如此。” 魏婠一时气急,她从小到大生长于宗门,虽然天资寻常,也不甚努力,但是也轻而易举地到了筑基中期,第一次下山遇到金丹修士,也是并不畏惧,因为她有母亲给的法宝,轻而易举地击退了崔玉敏,后来遇到檀若被他虏获,也是因为他是元婴修士。所以她并不觉得她比别人差在哪里。可是今日她才知道,金丹与筑基的差别有多大。 -- 第36页 白莹冷冷地看着她,笑了一声,便要离开,但是却袭来一阵剑气,白莹纵身躲避,被削断了一绺头发。 是谢微。谢微的月光出鞘,闪着寒光和杀意。 白莹从头上取下一把木钗,这钗子瞬时变成一把木剑,她迎上去与谢微缠斗。 两人都是金丹修士,打斗起来自然不同反响,周围的树木花草委地,亭台假山崩塌,将宗无及府中侍人都引了过来。 “住手。”宗无沉声道,这声音犹如一道炸雷,震慑心神。 两人皆停了下来。 白莹却道:“宗城主,这可不怪我,是谢道友误会了。” 宗无道:“有什么误会,白道友直接说出来吧。” “我不过是点拨一下魏道友,谢道友似乎护人心切,就误会了。” “是这样吗?”宗无看向魏婠。 魏婠只觉得丢人。如果她的储物手镯还在,白莹自然没机会“点拨”她。可是她能每次都靠那些法宝吗?不管白莹突然发难是为何,是她自己技不如人。况且,这里是白云城,不是合欢宗,她不想给宗无惹麻烦,于是道:“是,白前辈说的对。” 白莹大方笑了笑:“宗前辈,你看。” 宗无叹了口气,“即使如此,也不该在敝府内动手,白道友不请自来,就是为了点拨小辈吗?” “本来是想找城主您,不过看到魏道友忽然起了心思罢了。” “是么?”宗无却是不相信,“那白道友有何事可以与我说了。” 白莹道:“本就没有什么大事,我又叨扰了城主,城主看起来也没心思听,还是等城主消气了再说吧。给城主带来的损失,明心道会赔偿的,现在我就先告辞了。” 宗无与谢微都冷眼看着白莹离去。 谢微扶着魏婠,道:“走吧。” 魏婠点头,却觉得识海内隐隐有些疼,小春也不停在其中翻滚,好像在压制着什么东西一样。 “怎么了?” “没什么。”魏婠道,低着头,掩着脸色。 “明日起,你来试剑台。” 魏婠看向谢微。 “你不是不服气吗?你想要反击,就要修炼。” “可是我是筑基中期,又怎么打得过她,即便修炼了,她那样的天才,我能追上她的速度?”虽然青鸾说白莹有服用过丹药,但是即便如此,五十岁结丹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她亦有弱点,你弄清楚了,再去攻击她,自然能胜。” “你知道她的弱点?” 谢微点了点头,“我刚刚与她缠斗,已经摸清楚了。” 搞了半天他不是想要为她教训白莹,只是试探一下啊。 谢微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说:“她欺负你,自然是你自己还回去。我帮你你也不会开心。” 听了谢微的话,魏婠倒是高兴起来,识海中那隐隐的痛楚也渐渐消散。 众人走后,只有宗无站在原地看着一片狼藉。 他喃喃道:“这下可好了,我倒成了大预言家了。” 第23章 试剑台 而花神节过后她就要回合欢宗,…… 魏婠那番行为倒是让白莹更加肯定了她是扮猪吃老虎,一般人会忍得下这口气?白莹素来不会忍,她当然不相信魏婠也会忍。 回到仙舍后,几位弟子便来面见白莹。 白莹坐在玉榻之上,冷冷地看着弟子们。 “小师叔,当日在万珍阁,无极宗弟子曾经和魏婠发生过冲突。”周姓弟子道,悄悄打量着白莹的脸色,见她抿唇不语,不像高兴的样子,不禁有些惶惶然。 “接着说。” 周姓弟子又道:“是无极宗的一个叫崔玉敏的金丹修士,似乎爱慕谢微,当日看到谢微和魏婠同行,出言辱骂了魏婠。” “啧,送上门的帮手。”白莹嗤道,又看向那周姓弟子,“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周姓弟子略一低头:“定不负小师叔所望。” 白莹点点头,说:“去吧。” ** “前辈,你找我?” 宗无站在大厅中央,看着畏首畏尾走进来的魏婠,道:“昨日白莹的事,我看你不像是咽得下那口气的人。” “我是咽不下。”魏婠道。 “那你是……” “如果我说是白莹的错,前辈又会如何?”还没等宗无开口,魏婠就接着说道,“应该会斥责一番,然后白莹会怪我们误会了,这样的事说理是说不清的。” 魏婠叹了一口气,又说:“前辈,我刚开始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因为很丢人,而且我不过有一些皮外伤,说出去别人都不信,明心道的青鸾仙子怎么会故意欺负一个筑基弟子?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修士界不都是以强者为尊吗?弱者被杀都是常态,她不过是打了我一掌。” 宗无皱着眉,打量魏婠,似乎是像分辨这话里的真假:“你这样想?” 魏婠道:“这是我想了一晚上悟出来的。我本来也没觉得自己做得多对,主要是觉得丢人,可是前辈,您要这样想,若是让前辈为我出手,只会把两个人的事升级成为外交事故,虽然刚开始我也很生气,但是转而一想也是好事。”魏婠突然转溜着眼珠子,“前辈,你那个《明星小报》可有东西写了。” 宗无怎么也没料到她会说到这上面去。可关键是《明星小报》已经写过一次了,他回头还要想想怎么渲染一番。 -- 第37页 “魏婠,你心里想的世界是如何的?就是强者欺负弱者,被杀了也是应该?” 宗无的语气严肃,定定地看着魏婠。 魏婠感到了一丝愧意,她是这样想的吗?不,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可是人的厮杀就是常态,若是她听说一个金丹修士击杀一个筑基修士,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因为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但是……” “但是你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修士以修为排名论辈,强者打杀弱者,可是你不知道,这世上总还有人相信‘理’字,不然各个宗门的执法堂又是为何存在?若是只看修为而不顾‘理’字,那是魔修。” 魏婠听得有些蒙了,昨日的事怎么让宗无扯出这么多东西,她本意是不想惹麻烦,怎么看宗无似乎很重视这件事一样? “所以,如果昨日你说出真相,我会让白莹向你道歉。这或许不是明心道或者合欢宗的规矩,但这是白云城的规矩。” 宗无见魏婠没有反应,又道:“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魏婠连声应道。 宗无看着她的样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那前辈,我可以走了吗?”魏婠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要去哪?” “谢微让我去试剑台。”魏婠答,“前辈放心,我一定会努力修炼,拳打白莹,绝不会让前辈担心!” 说完就赶紧出了城主府。 魏婠走出城主府之后,脸色就垮了下来。被白莹欺负她是很生气,但是她更奇怪白莹有什么目的。她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是一个问题,她那些质问话里话外都在指自己别有用心,可是她为何无缘无故这样?仅仅为万珍阁里的冲突?还是因为青鸾?魏婠只觉得白莹的做法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而刚刚宗无说了这么多,只是让魏婠有些奇怪,他的言辞恳切,就像一个谆谆教诲的老师,她长这么大也只有母亲这般和她说过话。 ** 魏婠第一次到试剑台,也不免有些好奇,四处打量。试剑台如其名,确实是一个圆台,白玉铺地,台上有八个蟠龙玉柱,分别镇守八方。 魏婠正好奇,如何在试剑台赏比试,便有几个修士上了试剑台就被一阵白雾笼罩,雾散后就失去踪影。 “这是一个传送阵?”魏婠问谢微。 谢微点头:“上去默念口令。” 魏婠照做,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一个满是云雾的山崖边,只前后脚的功夫,谢微也到了。 魏婠放开神识查探四周,只能看见浓浓的云雾。 “这儿只有我们两人吗?” “试剑台的口令都是唯一的,别人不知道口令自然也进不来。” 魏婠道:“难怪试剑台没有宵禁,这里早就不是白云城了,宗前辈可真是神通广大。” “我们开始吧。”谢微道,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剑扔给魏婠。 魏婠接住剑,看这剑虽然简朴但是锋利非常,问:“这是?” “我从前的佩剑。” 魏婠又问:“如果我要打败白莹要多久?” “平手的话,一年左右。” “那我再练个一年岂不是就能超过她了?”魏婠兴奋起来,“我原来有这么大的潜力!” 谢微却淡淡说道:“我是以她目前的状态估计的,她并不擅长斗法,剑术也一般,只是修为较高,所以你如果勤加练习,或许能与她打个平手。” “那一年之后呢?” “之后她如果闭关修炼,就不好说了。” “那我还练个什么?”魏婠泄了气。 “你如果只想一时的胜负,你可以直接用你母亲给的法宝,可是要永远的胜,你只能修炼。”谢微的眼神灼灼,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魏婠虽然有退意,但是被谢微看得发毛,不敢退却,只好拿这件硬着头皮上了。 谢微出剑迅疾、狠厉,根本没有给魏婠留下余地,魏婠被剑气逼得四处躲避,直至云崖边。 魏婠实在没想到谢微下手如此之狠,一招一式都是刺向她的命门,所以她只能用尽全力,但是扑面而来的剑光让她根本无力反击,而她力气很快就耗尽,谢微的一道剑光闪来,她一脚踩空,即刻就要掉下去。 谢微突然放出一条绳子,一头挽住了魏婠的腰部,将另一头就系在了崖尖上,“你自己爬上来。不能用法术。” 魏婠:???! 等魏婠好不容易顺着绳子爬上崖顶,谢微道:“你气力不足,每日挥剑一千下。” 哦,那还好,魏婠想,不过又听到谢微说:“然后再与我对战。” “还是像今日这般?” “是。”看见魏婠不敢相信的神情,谢微解释道:“想要把你的潜力发挥到最大,就只能这样。他日你遇到生死困境,或许能有一搏之力。” 谢微都说到这了,魏婠不好拒绝。接下来几日,除了花神节的事务,魏婠就与谢微呆在试剑台。 每次练习对魏婠来说都是一次折磨。谢微寡言少语,每日监督她完成一千次挥剑,却一句表扬的话也没有。当然在魏婠知道谢微每日挥剑一万下,她也就无话可说了。而对战之时,谢微更是如煞神一般,剑剑攻击魏婠的要害,每次魏婠都觉得要死在谢微剑下了,他都准确地在离魏婠一寸的距离收剑。 -- 第38页 几天之后,魏婠实在受不了了,对谢微说:“我不想练了。” “为何?”谢微蹙起眉头。 “我没这个毅力。”魏婠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我太累了。” “你进步很大。” 魏婠垂头丧气,眼睛红红的,“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了。”她的声音也带着些委屈的哭腔。 “婠婠。”谢微喊她的名字,是一种温柔的劝导。 可是魏婠斩钉截铁道:“谢微,我不喜欢,你的剑是用来战斗的,但我不是,我不喜欢战斗。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努力过,我不快乐,谢微。” 谢微没有说话。 魏婠觉得自己表演过头了,又轻声道:“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谢微的脸上没有表情。 “给我时间。我慢慢想想。” “半年?”谢微道,魏婠感觉他的语气中有一抹质疑。 “花神节之后,我肯定能找到适合我的法子!”魏婠信誓旦旦。 魏婠偷偷觑着谢微的脸色,又说:“那一个月?” “十五天。”谢微像是看穿了她似的,“十五天之后试剑台见。” 十五天就十五天呗,休息十五天也是很好的。而花神节过后她就要回合欢宗,再也不用受这折磨啦?1?7 第24章 反击 十五天之内我要让白莹后悔。…… 夕阳西下,鸟雀南飞,白云城被胭脂似的霞光染上了一层暖意。 魏婠躺在湖中心的水床上,悠闲自得。“你这地方真是好。” 让宁玉也卧在一旁,笑道:“一天一百灵石,我得贷款才能住得起。” “这么贵?”魏婠有些惊讶,“一年可就三万六千五百灵石了。” 让宁玉耸了耸肩:“他们帮我算了算,我要还五百年才能还完,鬼知道五百年后我还在不在,先住着再说。” “那你是定居白云城了?” “我很喜欢这里,而且蓝前辈告诉我,如果我想离开,可以卖掉这里,说不定还能赚一笔呢。按现在的行情,我可以赚二十多万灵石呢!” 魏婠坐起来兴奋喊道:“竟然可以这么赚灵石!我也要买仙舍!如果买一套赚二十多万,十套就两百多万,多买几套我就能还清宗前辈借我的灵石了!” 让宁玉扑哧一笑:“这价格有涨有跌,如果你跌了那就又欠下一大笔债了。” “这倒也是。”魏婠又躺下来。 让宁玉道:“那你想怎么做?” “不知道,我现在只想躺着。”魏婠叹了口气,“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是说?” 魏婠叹了口气:“我怕谢微生气。可是我真的不想一日又一日重复那种单调的内容。” “我想他只是想让你快速成长,不过……也不能怪你。” “真的吗?”魏婠睁大黑白分明的双眼看着让宁玉。 让宁玉看着她这一副“快安慰我吧”的样子,不由得一笑:“我爷爷曾经跟我说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天赋与才能,就像鱼儿会游泳,鸟儿会飞,你不能逼一条鱼去飞翔,让一只鸟儿去游泳。” “可是我们是人,而且是修士。”魏婠苦闷地说。 让宁玉摸了摸魏婠的头发,“一万个修士里,剑修或许占十之七八,但是真正有天赋的又有多少,天赋高到谢微那样的又有多少。我听说你们合欢宗有一位善于沟通天地的元婴修士,或许让他去练剑他也练不出什么样子来。” 魏婠露出笑来:“你说的是徐师叔。” “不过我倒赞成谢微让你在险境之中修炼。”让宁玉又道,“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逼出一个人最大的潜力。” “可是我天赋不高,对剑法又糊里糊涂的。”魏婠又苦下脸来。 “你的修炼的功法是什么?你为何不从这里入手?谢微本来就是剑修,但你不是。” “我的功法没有什么攻击性。”魏婠说道,但是却想到了什么似的沉思起来。 让宁玉望着天空,“你知道凡人怎么杀人吗?有些人用刀用剑,有些人用言辞,还有些人用人。所以,看起来没有攻击性的东西也能杀人。” 魏婠枕着一只胳膊,“我不会杀人。我想回去了。” “回你的宗门?”让宁玉侧过头来看她,有些惊讶。 魏婠点了点头,“我出来是偷跑出来,我娘还不知道呢……” “你不准备对付白莹了?” “我当然要教训她了,”魏婠露出一抹诡秘的笑容,“十五天就十五天,十五天之内我要让白莹后悔。” ** 几日后,白云城。 天色慢慢暗下来,天空上一朵云也没有,明心道几日前在城中租了一个店面,挂着“悬壶济世”的招牌。 明心道向来擅长医药一道,如今在白云城免费为凡人看诊,不少凡人都聚集在店外,排着长队。 “快让开、快让开!”一个女修抱着一个孕妇穿过人群。孕妇脸色发白,身上汗流浃背,双手捂着肚子叫喊个不停,她身后跟着一个男子,满脸着急,正要闯进去:“求求几位仙长,救救我娘子,求求几位仙长……” 门口守着的女修士把他拦住了,说:“周师姐已经把你娘子带进去了,不会有事,你在此等候。” 男人喜极而泣,立刻跪下砰砰磕头:“多谢仙长多谢仙长!我以后要为各位仙长立长生牌!多谢多谢……” -- 第39页 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一声婴儿的哭叫声,男子大喊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半晌,那孕妇也出来了,她抱着一个婴孩,满面笑容,行走自如,向那男子疾步跑过去:“夫君,这是我们的儿!” 一旁排队的人中也有不解的,“这妇人怎么这么快就好了,一点也不像生了孩子的样子。” 旁边有人笑道:“你不知道明心道就是以医药传道的么?她们本来就是仙人,又有无数灵丹妙药,我看肯定是仙长们给那妇人吃了仙丹,这才这么快就恢复了。” 一旁又有人接住话头:“可不是嘛,昨天我们那就有一个老翁,听说气儿都没啦,就被仙长们救了回来,真是仙人手段。” “啧啧,那得明心道一颗药,岂不是可以延年益寿?” “那都是明心道仙长们有救苦救难的心肠,你看其它宗门可不把咱凡人放在眼里。” “那是那是,回头我也给明心道立个长生牌,就和城主的放在一起。” 白莹听着凡人的言论,不由得露出笑容,问那个周姓弟子,“做得不错。” 周姓弟子也喜笑颜开,恭敬道:“都是小师叔的主意,弟子不过遵从您的吩咐罢了。” “无极宗那边联系了吗?”白莹问。 “与方若影联系了,她与崔玉敏的关系好,说一定会说服她。” 白莹点了点头,“到时间了。” 白莹戴上面纱,一副仙人姿态地走了出去,外头黑压压的凡人一见到她就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谁?” “青鸾仙子,据说一出生就有青鸾绕梁而飞。” “嚯,还真是真仙转世!” 那对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的夫妇立刻就跪了下来:“谢谢仙子,谢谢仙子,仙子大善!” 白莹一抬手,送去一阵灵力把两人扶了起来,“白云城除了跪天地与父母,没有跪人的规矩。我们修士也是人,两位还是站着吧。” 白莹话说得漂亮,又赢得了不少赞赏。 “说得是!城主也从不让我们跪他!仙子大善,可不像别的修士!” 魏婠坐在树梢上,蹙起了眉头,白莹她们是要做什么? 白莹又道:“论大善,还是宗城主首屈一指,若没有城主,就没有白云城。我等不过是略尽薄力。”说完她挥了挥手,就飞过众人头顶,只余身后凡人们的顶礼膜拜。 “仙子过谦了!” “仙子大善!” 见白莹走了,魏婠冷哼一声也追了上去。 白莹飞过凡人的房舍,在仙舍的檐角上停了下来。 此时夕阳沉进天际之下,只剩一抹幽红的余韵。 “出来。”白莹冷声道。 魏婠背着手从仙舍高楼的另一面走出来。 “是你。” “上次白前辈问我的问题,我好像还没有好好回答呢,不知道前辈还愿不愿意听呢?”魏婠巧笑倩兮看着白莹。 白莹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那前辈是不想听啰?”魏婠歪着头,一脸伤心的样子。 可这副神情却更让白莹认定她就是装腔作势,扮猪吃老虎。“开门见山吧。” “好啊。”魏婠道,打了一个响指,突然天色完全变黑,伸手不见五指,魏婠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白莹放开神识查探,却寻不到魏婠的踪影,或者说,处处是她。 “装神弄鬼!” “说我装神弄鬼,在凡人面前装神弄鬼的人是你吧!不过,你既然说了,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装神弄鬼!”魏婠刚说完,白莹就拿着木钗剑挥了一剑,却扑了个空。 魏婠仍在一片茫茫黑暗之中。 这时却有个什么东西出现在白莹眼前,是一团深色的影子,张着血红大口向白莹扑来,白莹躲开,仍闻得到刺鼻的腥气,不知何时,天色亮了点,白莹这才看清那血红大口是一条绿色的密密麻麻的长满的小口的藤蔓。 婴儿藤!魏婠果然走的邪魔歪道!白莹向婴儿藤攻击,但是婴儿藤动作灵魂迅速,次次避开她的攻击,几次下来,婴儿藤反倒占据了优势,却只是恶狠狠地做做样子,除了铺面的腥气血污,并没有真正地伤害到白莹。 白莹若有所觉,不再反击婴儿藤,反而拿出一个白玉哨子,吹了一声,身边的黑暗和婴儿藤尽数退去,只剩下夜灯和站在地上的魏婠。这时远远有一阵锣声响彻白云城。 魏婠察觉不对,抛出一颗烟雾石,烟雾石在半空中就炸开,一阵白雾弥漫。 白莹冷哼一声:“想跑!”立即就向烟雾中刺出一剑。 魏婠却在她背后现身,鼓了鼓掌:“白前辈,宵禁之后还用法术,你好像没把白云城的规矩放在眼里啊。” 白莹动作一滞,果然见一个穿黑衣的修士飞来:“明心道白莹,违反宵禁打斗,拘留二十日。” 那黑衣修士飞到白莹面前停下:“这是白云城的规矩,白道友,请吧。” 白莹一脸煞气:“那她呢?” “她并未违反宵禁。” 魏婠对白莹做了一个鬼脸:“宵禁之后我可没用过法术。” “白道友,若是不服,可以让城主来判定。”这时,黑衣修士说。 白莹脸色十分难看,神色几番变换,最终还是说道:“不必,我自去领罚。”于是就飞向执法堂去。 -- 第40页 身后那黑衣修士又道:“白道友,宵禁后运用飞行法术,拘留三日。” 白莹却仍是不管不顾地飞走了。 第25章 一更 “谢微,我想要你。” 白云城,仙舍。 锣声响彻白云城,人间的繁闹嘈杂逐渐平息下去,白云城似乎变成了沉沉的水面下的一颗气泡,以它温和平顺的氛围准备迎接第二天的阳光。 谢微于几日前就从城主府搬到仙舍,与师弟沈明河同住。 沈明河自那日与谢微详谈之后,得知他与魏婠的事,一直愁眉不展,思索再三,还是开了口:“只是如何跟师父交代?我怕师兄你会受责罚。” 谢微道:“罚便受着。” 又道:“你的事可有着落了?” 沈明河摇了摇头,抱臂靠在墙边,“当年测仙缘,那修士说有了仙缘就该斩断凡尘事,或许……他说的是对的。” 两人沉默了半晌,沈明河又问:“那小师姐知道吗?” 谢微摇了摇头。 “若小师姐知道了……”沈明河担心地看着谢微,“即便师父答应,师娘也不会答应的。” “待回无极宗后,我自向师父坦白,求师父成全。” 沈明河内心忧心不已。这次下山,其实是因为师父向天机祖师卜了一卦,算出他与合欢宗魏灵之女魏婠命有一劫,师父这才知魏婠偷偷出了合欢宗。而魏灵正在闭关,师父不好亲自下山,于是令他去寻魏婠。沈明河方至金丹,好不容易有下山的机会,正想去寻当年丢失的亲姐,只是又有师命在身,十分为难。于是他才拜托师兄帮他寻魏婠。可没有想到,寻是寻到了,师兄倒和魏婠小师姐互生了情意。 男女有了情意倒是不打紧,只是谢微和魏婠这两人可不是普通男女啊。 师父封雪深与师娘魏灵,虽然曾经结为道侣,但早就夫妻情断,更何况两宗之间还有血债? 只不过他师兄也不是劝得动的性子,更何况感情之事哪里是说得好的? 但沈明河不免有些愧疚。 谢微见沈明河的神情,便知他的想法,于是道:“即便这次不下山,我或许也会去寻她。” 沈明河惊讶地看着谢微。 谢微在无极宗长大,封雪深待他如子,却对他的身世讳莫如深。 他记得那日大雨,淅淅沥沥地淋了满山,封雪深道:“我有一个女儿。” 他看着谢微,神色莫辨,“谢微,你是我的徒弟,她是我的女儿,你会永远护着她,发誓绝不会伤害她吗?” 谢微跪在封雪深面前,虽不解其意,但是郑重地答道:“我会。” 封雪深幽幽的叹息遗落在当年那个瓢泼雨夜中。 ** “怎么样?”魏婠一脸快表扬我的神情。 谢微脸色却淡淡:“若是她不出手呢?” “她不出手我也有办法逼她出手,”魏婠不客气道,颇有些话本里侠士的豪情万丈,“好些手段我还没使出来呢,她就中计了。” 魏婠满脸的得意之色,挑眉看了谢微一眼。 “若是这些手段你没处用呢?”谢微又道。 “怎么会没处用呢?”魏婠不服气。 谢微却道:“你对付的是一个本就没有什么斗法经历的金丹修士,因而识破你的幻境费了些功夫,若是换个人来,譬如见过婴儿藤的四象门虞真,又或者其他人,都有可能早早堪破,在宵禁之前解决你。” 魏婠暗自嘀咕,无非是把幻境弄得更逼真些,让他们身临其境罢了。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和谢微说。 “你不必来练剑了。”谢微却突然道。 “真的?”魏婠惊喜不已,但是不好表现出来,于是悄悄觑着谢微的脸色。 谢微面无愠色,看穿了魏婠的小心思,便道:“你不喜欢剑,何必让你练?” “你真这么想?”魏婠露出一抹笑来,犹如馋嘴的猫儿得了鱼食。 谢微点头,神色里透出些温柔。 其实她不练剑也罢。她本不是他这样的人,又何必日日苦修? 只要,他护着她就行。 如果她能一直如此平安快乐,又有什么不好? 魏婠看着谢微,见他和平时很不一样,白玉般的脸不再冷峻而拒人千里,唇间和眉目间都染上了柔意,像像白瓷上的彩色纹络,精致艳丽。 谢微本就长得好看,何况他这样看着魏婠,眼中的情意从一双眼睛汩汩流入另一双眼睛。 魏婠觉得谢微的眼睛就像一块磁石,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魏婠看着看着,咽了下口水,突然鬼迷心窍:“谢微,我想要你。” 她突然抱住谢微,将头贴在他的胸前。 谢微心中一动,喉头一滚,忽的就想起那幻境里的魏婠来。 当时他被困幻境,只是失去了法力,被迫入选帝姬的侍人。 那些宫人时常来教导侍人,说什么帝姬喜好繁华,每日衣裙都要换下五六套来,让他们这些侍人尽心尽力服侍好帝姬便罢,不要争风吃醋。 谢微只道这秘境之主是个荒淫的人,想着后宫三千。他蛰伏下来,想要先找到魏婠。 可没想到这幻境竟是依着魏婠而生。魏婠正是那帝姬。 她身着朱色宫装,腰间束着金丝绣线的腰带,勾勒出她纤瘦的腰肢,云鬓雪肤,那张如春桃一般的脸颊似乎染着刚睡醒的潮红,一颦一笑都是春色无边。 -- 第41页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各色侍人,一时来了兴趣,就歪歪脑袋,灿然一笑,这一笑,教侍人们心神荡漾,色授魂与。 谢微见她一无所知,沉浸在幻境里的样子,不禁有些焦躁,若是……若是她真的看上了这些侍人……谢微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剑。 说来也奇怪,他先前怎么也找不到的剑就突然出现在他手中。 直到看到谢微,魏婠神色紧张起来,不敢与谢微对视,仿佛做了错事的小孩。 这时谢微的焦躁才有所缓解。可是看她那茫然的眼神,不知所措的神态,他又觉得有些憋闷,为什么她没认出自己? 她匆匆离去,又匆匆召他。 宫人们给他沐浴更衣,一面说着让他好好伺候帝姬的话。 她要临幸他。 谢微也不知当时是何种滋味,只觉得百感交集,有些怒意,有些屈辱,还隐隐有些……有些理所当然。 她不选他还能选谁? 他知道她爱色,年少慕艾是很正常的事。 谢微回过神来,眼眸深邃。 可是美色只能使她沉醉一时,而他想要一辈子。 魏婠眼神灼灼地看着他,好像是一颗闪烁火星跳到了他的心中。 “好不好嘛。”她这样娇声道。 第26章 二更 谢微,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谢微别开眼睛,“不好。” 魏婠失望地垂下头来,但是脸颊还贴在谢微胸膛上,隔着薄薄的衣衫,两人的温度相交,氤氲出热潮来。 “为什么不好?”她的语气中带着娇蛮的天真。 谢微略推了推她,“你若继续与我在试剑台练剑,我就允你。” 魏婠吓得立刻从谢微弹下来,嘟囔道:“不好就不好吧。” 谢微深知她性子,也不生气。 魏婠又道:“你给我做的花篮还在吗?我想看看。” 谢微便从储物袋里拿出小花篮来。谢微也不知用什么法子保存的,这花篮仍旧青翠可爱,魏婠见了爱不释手,笑道:“你当时怎么想到给我做这个的?” 见谢微耳垂红了,魏婠偷笑,又道:“你当时就喜欢我了?不然怎么给我做这个?” 谢微不知怎么答她才好,索性不说话。他知魏婠是蹬鼻子上脸的,最好的回答就是不回答。 魏婠却觉得谢微可爱极了,忍不住贴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尝到了一丝丝甘冷。 这亲吻太出其不意,谢微没有反应过来,等那温热烫到了他心底,他的唇才从魏婠唇上离开。 “别闹。” “真的不可以吗?”她的抚摸着谢微的脊背,像抚摸着梧桐树的纹路,一寸一寸地向上。 谢微稍一用力,就将两人的位置反了过来。 “别动。”谢微的呼吸沉重,似乎说出这两个字眼费了很大力气。 “我偏要动。”魏婠道,她紧紧抱住谢微的身躯,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谢微,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婠婠,别玩了。”谢微的声音有些干涩,仿佛从暗沉沉的河水里传出来的。 魏婠觉得扫兴,哼了一声。不过她也没恼多久,就问谢微:“你那师弟怎么怪怪的?每次看到我都慌里慌张的。”而且……第一次见时也像早就知道她这号人一样。说到那次,谢微是如何介绍她的?合欢宗魏婠。他又是怎么知道她是合欢宗的?白云城里知道她的人还真是不少,城主宗无,明心道白莹,和谢微…… 想到这里,她看向谢微的目光里也带上了探究。 谢微神色不变,没让魏婠看出个什么来,只道:“他平时就这般。” 魏婠“哦”了一声,但还有些疑虑,只是按下不表罢了。 花神节越来越临近,魏婠和让宁玉也越来越忙碌,魏婠本来还戒备着白莹服完囚刑后会来找她麻烦,但是等了数日也不见明心道有何动作,倒是城中关于明心道的仁善之名甚嚣尘上,甚至把《明星小报》上的消息都给掩盖过去了。 “我看明心道所图甚大。”让宁玉与魏婠聊起来时,也对明心道无甚好感,“现在凡人都要给白莹立长生牌,与宗城主并立。” “只有凡人才会被他们蒙蔽,看仙舍里的修士哪个不心知肚明?不过,明心道到底要干什么?”魏婠不解,在她看来明心道此举意在讨好凡人,白莹又不是什么大善人,这背后肯定有什么秘密。“难道是想把宗前辈挤下去?这不能吧?” 让宁玉道:“或许是为了功德?” “功德成仙?”魏婠想起曾偷听宗无和白莹的对话,觉得有理,“可是她们就认定这样一定能成仙?这毕竟只是大乘前辈们的推论罢了。” “谁知道呢?不过我看明心道事没做几件,名声倒弄得响当当的,连无极宗的修士也掺和了。” 这事魏婠也知道,无极宗的崔玉敏不知何时与明心道有了往来,在明心道善名上可是出了大力。这事她还问过谢微,谢微也不知情。 不过魏婠再怎么关心这事,她也腾不出手去,因为花神节迫在眉睫。 花神节前几天就已经有了节日的氛围,家家户户挂着红灯笼或者彩色花灯,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都气象一新, 夜幕降临,真正的狂欢开始了。 魏婠和让宁玉站在花车之上,从城门口穿过主街走向花神楼。花车上被绿色藤蔓围绕着,渐次开出美丽的花,点缀在花车之上,其上还有一棵冰魄玉桂树,仿佛是将月亮上的玉桂树借下来了,树枝被月光照得鲜明亮丽。而魏婠就高高坐在树枝上,头戴桂冠,身穿月白色无袖长裙,整个人似乎要比月光更加白皙,在树上闪闪发光。 -- 第42页 她脚上穿着一双罗马式凉鞋,也是月光似的白色,双脚随着车轮的滚动一摆一摆的,好像有流星划过。 而让宁玉则单膝跪地,以一种骑士的姿态,一只手伸向魏婠。她穿着金色的无袖上装和裤子,眉宇间英气十足,不仔细看是决计看不出她是女子的。 这就是两人的出场姿态。 魏婠从树上跳下来,这时,乐曲声也响起来了,配合着这乐声,魏婠牵起让宁玉的手,二人就跳起狂欢的舞蹈来。乐声活泼富有感染力,仿佛催促着人们去跳舞去享受生命,而修为低的人不禁被乐曲的魔力所带动,与身边的人快活地跳了起来,有些金丹修士纯粹是被这氛围所感染,加入了狂欢,更不要说凡人了。 整个城市都在狂欢。白云城成了一个快活的海洋。 一曲罢,魏婠与让宁玉飞出花车,这时高高的花神楼外升起了烟花,一声一声响在人们耳朵里,一次一次绽放都开在眼底,五颜六色的缤纷色彩如破碎的彩虹,瑰丽而又奇妙。 魏婠与让宁玉也激动不已,脸上起了热情的红晕,看着城市街道里人潮涌动,全部都在庆祝节日,而烟花过后,城市上空又升起了无数个夜灯,在半空中飘飘荡荡,一路要上天上星河去。 人们抬起头仰望天空,双手合十双目紧闭虔诚地在许愿,于是这座城市的数十万人的心愿都被夜灯带到了天上。 等夜灯消失不见,就是上天接受了他们的愿望,而这时白云城锣声响彻,魏婠与让宁玉拉着手飞向花神楼,在花神楼的高塔上伫立。 两人吟唱着节日贺词,将对节日的喜悦洒向所有人。 此后,才是真正的狂欢。 白云城今日是座不夜城。 少男少女们在连续不断的乐曲声中跳舞,若有了情意就从自由生长着的藤蔓上折一朵花送给对方。 亲人朋友们团聚,畅饮藤蔓形成的绿色容器中的美酒。 修士们表演自己的绝技,有的召出雷电,有的唤出灵宠,还有的把白云城的护城河水抽了一半下了一场雨把附近的人淋了个落汤鸡。 总之,所有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这样的日子还要延续六天呢! 魏婠与让宁玉从花神楼下来就分了手,魏婠去寻谢微,到了仙舍,在窗旁敲了一敲。 谢微就打开窗子,魏婠从窗里跳了进去,“你没有出去?” “我不过比你先到半刻钟。”谢微道。 魏婠在房里坐了下来,白色的月光洒在她身上,犹如一阵雾气。她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尽,又给谢微倒了一杯。 “我好累啊,今天忙了一天呢。”魏婠娇嗔道,又问:“你觉得我和宁玉姐怎么样?” 谢微道:“很好。” “好在哪里?”魏婠又问。 谢微沉默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道:“哪里都好。” 魏婠见谢微把茶喝了,忍不住露出笑意,这笑意让她整张略带潮红的脸更显得动人,像是一汪泉水,看上去清澈明净,可若是掉进去了,也能溺死。 谢微不知道的是,魏婠这次是带着目的来的。 今晚,她一定要让谢微从了他。 第27章 一更 她、她做了什么? “我今天可累了, 和宁玉一起忙这忙那。”魏婠不自然地看着谢微,开始东拉西扯起来,“你自己一个人出去的?没和你师弟一起?” 谢微道:“没有。” 魏婠绞尽脑汁从这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 但是谢微完全没有反应。他与魏婠对坐, 一张脸被桌上灯盏照得明暗不定。 魏婠咬了咬唇,试探地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感觉到什么?”谢微仿若不知道她的意图, 但是瞳孔里闪过一道幽深的情绪。 “感觉到……热?” 谢微直接揭穿她:“你在茶里放了东西。” 魏婠一惊,看向谢微, 笑容都凝滞了:“你怎么知道?” “一些小把戏,你觉得你能骗过我?” 魏婠被识破了, 干脆破罐子破摔:“那你待如何?” “你这几日是怎么了?”谢微蹙眉,“整日想着……淫/欲之事?” 魏婠当然不会告诉他,是因为小春的缘故……看了小春的内容之后, 她做梦总梦到谢微,可是更多还是因为她自己好奇, 双修到底是什么样子? “没怎么啊。”魏婠若无其事地说。 这时窗外又燃起了烟花, 在城市上空形成一个个美丽的图案。 “要出去吗?”谢微突然说。 “不要。”魏婠断然拒绝。 她还是贼心不死,想让谢微应了他。 谢微叹了口气,“何必急于一时?” “我也不是急于一时,我就是……想试试……” “你可能会后悔。” “为什么会后悔?”魏婠欺身上去, “我觉得是你在害怕吧, 我怕吃了你对不对?”魏婠说着张开了嘴巴,做了一个咬人的口型。 谢微自岿然不动。 魏婠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谢微身上,略踮起脚尖来, 鼻尖与谢微的鼻尖相触,唇贴上谢微的唇。 两种温热将两张脸都烧起来,魏婠只感到那触感温柔。 谢微张开双唇, 细细吮吸她的唇瓣,好像在咀嚼花的蕊心。他的动作又变得急促起来,在魏婠口中攻城略地,令魏婠一时只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温度。 -- 第43页 谢微将魏婠抱在怀里,一手扣着她的脑袋,五指伸进她的发间,好像在发泄什么一般游动。 而魏婠的手紧紧抓着谢微的背,时而又无力地松开。 谢微的唇离开魏婠的唇,手抚上魏婠的脸,“还要吗?” 魏婠气喘吁吁,脸红得不行,半天没说话。 谢微放开魏婠,让她自行平静下来。 半晌魏婠却兴奋地说道:“还要!” 谢微:…… 见谢微有些无奈,魏婠眨着亮晶晶的双眼,唇是红透了,像熟透了的樱桃。 谢微从喉咙里漏出几声自嘲般的沉沉闷笑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知道什么?你告诉我不就好了?”魏婠带着期待看着谢微。“不可以吗?” 他深深地看了魏婠一眼,“我于你,不过是一夕之欢,对吗?” 魏婠忽然感到有些奇怪谢微突然会问她这个问题,不过……她还确实觉得她与谢微只会有这一夕之欢,她也不愿意骗他,于是道,“一夕之欢难道不好吗?我们的生命那么长,谁能到一生一世永永久久?就连寿命不过百年的凡人尚是朝秦暮楚。修士难道就能免俗吗?都是人罢了。” 谢微的眸色深沉,像一片平静的海洋,底下却是狂暴的暗流涌动,“你不要后悔。” “我绝不后悔。”魏婠展开了笑容,像一朵洁白的百合。 谢微就要给这株百合染上颜色。 天光照亮了白云城,魏婠在谢微怀里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入眼便是谢微白皙紧实的胸膛。 她吓得一颤,赶紧坐起来,与谢微四目相对,像点燃了两束火花。 她、她做了什么? 谢微摸了摸她的头发,也坐起来穿衣,魏婠在一旁不敢说话,懊恼不已。 她真是色胆包天,就把谢微的元阳夺走了,若是谢微让她负责怎么办?她还得回宗门去呢! 魏婠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就做了这样的事,反正不管她之前如何想,现在她可后悔极了。 她忧心不已地穿好衣服,看着谢微的表情,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时,门口出现响动声,谢微隔空打开门,正是段星河和无极宗一干弟子,他们见到房里的魏婠都惊讶不已,那崔玉敏指着魏婠“你、你、你”了半天。 段星河脸色很奇怪,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首先对谢微和魏婠行了礼,然后匆匆把门关上,和其他人急忙退了出去。 魏婠脸上也是红红的,绝不像作夜的胆大妄为,磕磕巴巴地对谢微说:“我、我先走了。”说完就像一阵风似的穿过窗子飞走了。 魏婠回到城主府仍是惴惴不安,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双修的滋味确实不错。 宗无摇着扇子,远远看向魏婠的房间,“小年轻还是小年轻啊。” “稿、稿子已、已经写、写、写好了。”身旁褚师蓝递给宗无一张纸。 宗无扫了一眼,若有所思地说:“不错,只是取个什么标题好呢?” * 魏婠纠结来纠结去,还是决定先去找朱雀,哪知飞到了小敏家,看到朱雀和青鸾都醉得不醒人事,一个红色毛团和一个绿色毛团软趴趴地伏在地上。 魏婠:…… 魏婠随手施了一个法诀,朱雀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炸起了毛,“谁!” “你怎么喝醉了?”魏婠拍拍小翅膀,嫌弃地说道。 “昨天小敏一家都出门了,我就喝了藤蔓里长出的酒,不多,不多,几杯罢了。”朱雀打着酒嗝说。 “那青鸾呢?”魏婠看着朱雀旁边那团绿毛。 “我这也是为了套话啊,为了灌他酒,我可牺牲了不少,又喝了好几杯呢!” 魏婠怀疑地问:“那你套出什么来没有?” “这倒没有……”朱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随后又拔高了声音:“你今天找我是干什么?” 魏婠叹了口气,对朱雀传音说了几句话。 “什么!”一声鸟叫响彻凡人街。 “干什么大惊小怪的?”魏婠用鸟眼瞪了朱雀一眼。 朱雀左看看右看看,绕着圈把魏婠看了个遍:“没想到啊没想到,魏小婠,你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哎呀,你就别打趣我了,”魏婠心里憋闷得很,“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就是和谢微……”魏婠难以启齿。 朱雀毫无压力,说:“这又什么好担心的?传送阵我修好了,到时候我们随时可以跑路。” “这样不好吧?” 朱雀斜着红色的鸟眼,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情我愿的事,你做都做了,还能怎么?我看你还没跟聂不疑学到精髓,那就是厚脸皮!” “可是谢微怎么办呀,我可喜欢他了。”魏婠其实改变主意了,她想多留一会儿,她甚至想过要不要和谢微结为道侣。 “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我们出来这么久,师父很快会发现的。”朱雀道,“而且我们合欢宗怎么能和无极宗的搅在一起,你这样是会被他们笑话的。” 魏婠泄了气:“那你觉得什么时候走比较好?” “花神节不是还有几天么?过完花神节就走。”朱雀一锤定音。 与朱雀商定了回宗门的事,魏婠心里有淡淡的愧疚,也迟迟未去找谢微。满城都是沉浸在节日气氛里的人,独有她闷闷不乐。心情不好,魏婠做什么都不起劲,随手从正厅里拿了一份《明星小报》可有可无地看了起来,突然看到“段星河”三个字让她来了精神。 -- 第44页 魏婠看下去,原来是一个“寻人启事”,段星河在找一个六十四岁的凡人女子。 魏婠琢磨了半天,段星河为什么要找一个凡人?凡人遍布洛土,找一个人如大海捞针一般,登报也没有什么用处,况且除了白云城,其它地界的凡人也看不到这报纸啊。 魏婠不过就是这么一想,也没有多当回事。 消磨了半日,她决定去拜访让宁玉,与她道别。 到了让宁玉的宅子,魏婠不由生出就躲在宅子中不出去的想法,这样就不用见到谢微,也不用和朱雀一起离开了。 “宁玉,你怎么了?”魏婠看到让宁玉侧躺在水床上,手上拿着一份报纸,脸色却很苍白。 魏婠捡起报纸一看,正是她看过的《明星小报》。 让宁玉见到魏婠,叹了一口气:“凡尘之事。” 魏婠坐在她身旁,“宁玉,我好烦恼啊。” “你烦恼什么?”让宁玉坐起来,从储物袋里拿出两个杯盏,盛满了佳酿,“要喝吗?” “喝!”魏婠豪气冲天,“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我们就喝个痛快。” 让宁玉笑出声来,“唉,可真是,不过,你是怎么了?” 魏婠于是原原本本地将她与谢微的事说了出来。 让宁玉蹙着眉头,“我怎么觉得谢微从一开始就对你不一般呢?” “他从来没问过我的事情,却好像很了解我一样……”魏婠沉思后道。“不管怎么样,我要走了。” 让宁玉摸摸她的头,“还有机会的,修士的时间那么长,若是你日后惦念不忘,再来寻他。” 魏婠笑了笑,“不说我了,宁玉,那你忧虑是为何?” 第28章 二合一 剑尊弟子被合欢宗妖女骗身骗心…… 让宁玉道:“你看上面的《寻人启事》。” 魏婠不明所以, 道:“我已经看过了,是无极宗段星河登上去的。” 让宁玉苦笑,说道:“他要寻的是我。” 魏婠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才眨了眨眼睛道:“可是他寻的是一个凡人啊?” “当时我离开时确实是一个凡人。” “那、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让宁玉于是娓娓道来。 让宁玉原本是一个凡人农家女, 是第三个个孩子,上头有大姐和二哥, 大姐才十三岁就被卖给了富商做妾,没几年就去了。她十岁时, 家乡旱情严重,粮田颗粒无收, 底下还有四个弟弟妹妹,一家八口人实在活不下去了,爹娘就把她卖了。 而段星河就是她的四弟。 “我后来遇到爷爷, 爷爷也曾带我回去找过他们,原来我走了没几天就有仙人来测仙缘, 把四弟带走了。” 魏婠沉吟片刻, “你不打算与他相认吗?” “相认?”让宁玉摇了摇头,“我不愿意。我虽然现在活得好好的,但是总会想他们为什么卖的是我?为什么卖的是大姐?甚至也会想,如果再多留我几天, 我也会被测出仙缘……不过这样就碰不到爷爷了。我与段星河多年未见, 见了只会徒增烦恼。” “他登报是为什么?是找到你了?” 让宁玉道:“或许昨夜他认出我了,才登的报纸。” 魏婠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也能理解让宁玉, 既然被卖的是她,她有权利舍弃那段过往。 转眼到了花神节最后一天,白云城热闹未减, 反而因为是最后的狂欢,整座城市越发沸腾了。 而宗无他们呢,可伤脑筋了。负责财务的周胖子呈上了一摞又一摞白云城受损情况调查书、人员伤亡情况报告, 几位管事们都忙着处理修士们放浪形骸无所顾忌的行为造成的后果。 已经有三处仙舍坍塌,还误伤了数十位凡人! 宗无真是受够了这些修士,每日无所事事拖欠贷款不说,到了花神节就处处给他找麻烦。 不过宗无不是白白吃亏的那种人,问周胖子:“你估计我们能从这些修士手中榨出多少灵石?” 周胖子笑嘻嘻地伸出两只手指:“城主放心,至少两千万。我还特意吩咐人去将那些好斗的修士安排在一处,等今天的晚宴结束,我们又要大赚一笔。” 宗无听了这话,好像听到了无数颗灵石哗啦啦滚动的声音,对周胖子笑道:“不错不错,没想到周管事你还深谙‘钓鱼执法’之道啊!” 周胖子乐呵呵的,问:“城主,‘钓鱼执法’是个什么意思啊?” 宗无清咳两声:“没事,你下去吧,花神节后尽快把财务报表交给我。” 白云城的夜宴也分仙凡两席。修士们都在花神楼里就座,凡人们的席位则沿着各个街道。 花神楼的座位是明码标价,楼层越高越接近白云城城主就越贵,与宗无同席的下座空出一个,特意放到万珍阁去拍卖。这次座位被拍出来三百六十万灵石加一颗天品灵丹的高价,是一个二流宗门浣花宗的少宗主所得。 而凡人们则是谁都有席位,只在家门口等着免费的美酒佳肴就行。当然,宗无在花神楼也为数十个凡人准备了位置,一些是城主府里的先生,一些则是有实绩的管理者。 若有修士没在花神楼买到座位,自然也可以与凡人同席,只是几乎没有修士会选择和凡人同席。 魏婠因为扮演花神也有幸与宗无同席,她悄悄对让宁玉传音:“这么些天来我算是看清了,宗前辈真是赚钱无所不用其极,这个座位就抵得上普通修士一辈子的积蓄了吧。” -- 第45页 “君之爱财,取之有道,反正那个浣花宗的少宗主也不差钱。”让宁玉道。 这让魏婠却琢磨起一个二流宗门的少宗主能随手拿出几百万灵石和一颗天品灵丹,他们的财力不可小觑,那一流宗门呢?岂不是富得流油了? 她随手算了算自己的花销,不由得一惊,天呐!她花了三十多万灵石了!还不包括利息! 魏婠一下子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过到等席上摆满了仙露琼浆、珍兽灵植,魏婠食指大动,早把几十万的债务抛在脑后了。 月上中天,膳食也用了大半,席上推杯换盏,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寒暄。魏婠正百无聊奈,却听见了一个熟悉而又让她心惊肉跳的声音:“听闻白云城宴请宾客,贫僧不请自来,叨扰了。” 檀若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显现于众人眼前,着一身红衣,如同鬼魅一般。 宴席沉寂下来,众人都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宗无站起来,问道:“阁下是?” 檀若展开笑容:“贫僧不过草莽之人,见白云城宴客,也为城主带来了一份大礼。”他说着,眼神锁定了魏婠,“希望城主行个方便。” “阁下开门见山吧。” 檀若挥开长袖,就从袖子中滚落出三四个人来,都牙关紧闭、脸冒冷汗、打着哆嗦,好像在压抑着痛苦。 他们都是凡人。 “这就是我的礼物,而我的要求嘛……”檀若的手指着魏婠,“把她交给我。” “你敢伤我的人!”宗无的声音冷然,怒不可遏。 “为何不敢?”檀若眯着眼睛看着宗无,嘴角是一抹瘆人的微笑,“区区几个凡人罢了,城主为何发怒?若是城主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把你的宠物放了。” 檀若这话说得实在是诛心!他说这些凡人是宗无的宠物,实则是把他倾注的心血说成一时的心血来潮,如同仙人乍然的显灵罢了。 若是平时,凡人们或许不会有疑虑,恐怕早就大骂起诋毁城主的人了。可是此时,人在檀若手中,宗无救还是不救?席尾凡人们也在看宗无的选择。 魏婠知道每个凡人都有一张刻有爆炸符的玉牌,她却不知,爆炸符既伤人又伤己。对于檀若这样的元婴修士,旧爆炸符至多让檀若受点伤,可是使用这块玉牌的凡人自己……会血肉无存。 有谁会甘愿奉献自己的性命呢?所有人都盼望着生。 所有人都等着宗无的答复。 宗无道:“阁下不如先放了他们。” 檀若一声冷笑,右手轻点就生出一朵火焰莲来,把那些人点燃了。 一时哭号、叫喊声连天,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几个凡人就被烧成了灰烬。 檀若看着这些灰烬,生出一股畅意来,他仰天大笑,又迅速看向宗无,嘴角结成刀刃般的冷笑:“我最恨你这样的伪善人,你以为你能救谁?” 宗无瞬间发作,从身体内抽出一把剑来,指向檀若眉间,“来战!”直向檀若刺去。 檀若大笑道:“礼物我也送了,人我也要带走!”言毕,衣袖长挥,避开剑光,就把魏婠揽到了身边,他捉住魏婠的腰身就飞下了花神楼。 “婠婠!”让宁玉惊怒地大喊。 魏婠感觉自己的四肢发冷无法动弹。她第一次看到人被活活烧死。那些挣扎,那些尖叫,在一瞬间虚弱下来,生命就这样流逝,成了灰烬。这是活生生的人! 而他们这些自诩仙人的修士却什么都没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烧死! 檀若带魏婠停在了空旷地带,放下魏婠后,他温柔地说:“婠婠,你可让我伤心了,你看,我伤心了就会做一些让其他人都不高兴的事。” 檀若的手从魏婠的鼻梁上划过,又将她脸侧的碎发塞到耳旁,贴近她的耳畔:“所以以后不要让我伤心了好么?” 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檀、檀叔叔。”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听见了么?”檀若扣住魏婠的下巴,将她的下巴捏红了,“告诉我。” “知道了。”魏婠哽咽着说。 “这才是乖孩子。”檀若放开手,摸了摸魏婠的头发,魏婠全身都在发抖。 “可是我还是不开心啊。”檀若叹道。 魏婠忍着眼泪,慌忙摇头,“不要、你不要杀人了。” “啧啧,小婠婠,你可怜这些人啊?”檀若微微叹息着,像叙述一个令人忧伤的故事。 “你不要杀人了。”魏婠又一次说道,这次她的声音更镇定了。 檀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从远处的宴席上隔空拉出一个七八岁孩子,狠狠摔到地上,那孩子哇哇大哭起来,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我很讨厌别人劝我不要杀人。” 孩子的消失与哭声惊动了家人,随之又惊动了附近的人,一时之间许多人离了席来寻人,向魏婠和檀若涌来。 魏婠看着涌来的人群,打了个寒噤。 “你不要杀人了!”魏婠第三次说道,这一次比前两次更加决然更加铿锵有力。她的面颊划过两颗泪珠,她抖着手抛出一个烟雾球。 死就死吧!她想,烟雾迷漫,她放出“月老线”将那孩子腰系住,另一端则早就系到朱雀脖子上,朱雀催动口诀,“月老线”就迅速变短,一瞬间将那孩子拉到了他背上。朱雀迅速震动翅膀,瞬间飞得无影无踪。 -- 第46页 早在檀若降临此处,朱雀的伤口就开始灼痛,他悄悄查探到檀若的去向,发现他往花神楼处去了就留了个心眼。 没想到这厮竟然抓了魏婠,朱雀倒吸一口凉气,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与魏婠传音,这才与魏婠配合救下孩童。 魏婠迅速制造出幻境,不仅是给檀若造了一个,给那些凡人也造了一个,那些凡人只能看到前路是高耸山崖,踏出一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可檀若不过是打了一声响指,这两个幻境就瞬间崩塌。 “你搅了我的兴致,婠婠。”檀若阴沉道,眉目间都是戾气。随即他又一笑,“别害怕,我不杀你,只给你个教训,你以后就知道乖乖的。”说着就向魏婠挥出一掌。 这一掌在魏婠眼中像是放慢了一般,她可以看到闪烁的火星,还来得及想那些被烧得体无完肤的凡人,她闭上双眼,等待着灼烧的痛感。 但是她等来的不是灼痛,而是一阵疾风。 是谢微!魏婠睁开双眼,看到谢微身影如箭,接住了檀若的掌风,即刻与檀若缠斗起来。 随即段星河也赶来,加入了战斗。 谢微与段星河从两方夹击,虽然有默契,但是还是稍占弱势,不久就被檀若压制下来。 魏婠正要去助他们,却被匆匆赶来的让宁玉拦住了,让宁玉道:“城主方才去疏散凡人和修士,现在正在布置杀招,让他们拖延片刻,你不要上去让这妖僧捉了做人质。” 魏婠只好随让宁玉离开。 不多久,宗无就出现了,长身玉立,眼眸如两颗燃烧着的黑曜石,亮得惊人,拿着从身体抽出的那把剑剑,正如他看过的书中所写“ 他走得很慢,走上来的时候,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宫廷,又像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他是这座城市的主人,这座城市的象征,他的愤怒不仅是为檀若扰乱了花神楼,更为死去的无辜的凡人,他向檀若刺出一剑,随即喊道:“结阵。” 于是有九个金丹黑衣修士将檀若团团围住,都做着同样的姿势剑指檀若。 九个金丹修士的剑尖生出滋滋作响如闪电一样的光芒,汇到一处,合成一座金色牢笼将檀若和宗无一同困在其中。 同时,谢微和段星河退了下来,在一旁伺机而动。 “凭这些就想困住我?妄想!”檀若狂妄地大笑,从他四周生出了红莲业火,越燃越烈,火舌都舔上了宗无的衣袍,生起一阵黑烟,不多时那金色的牢笼也受到了火焰的攻击。 “退!”一个黑衣修士道,九个修士一起退后,但仍维持着那金色牢笼。 宗无提剑向地面镇去,灵剑的剑气将火镇住,火势逐渐变小,但仍在负隅顽抗。 这时檀若突然弓起腰身,如箭般射出去,右手在前,两指为剑,整个人呈一字型冲向宗无。 谢微先动,击出的剑光为宗无挡了一下,段星河在后,也挥出剑,檀若却在唇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在中途转了个弯,对谢微和段星河各是一击,两人反应不及,被指风击中,被这迅疾的力量裹住向后退去,谢微插剑在地才堪堪停下来,吐出一口鲜血。 宗无用剑将莲火全部扑灭,然后向檀若攻去。他的剑势猛烈,但是檀若的法身奇特,剑气伤不了他多少,宗无只好改了剑招,将檀若困在剑雨之中,不一会儿,这些剑光逐渐形成剑阵,银色的剑光像蚕茧一般,檀若就像蚕茧里的蚕虫。 “你难道是想困住我?”檀若像是看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起来:“白云城主,就这点能耐?” 宗无也笑了,这笑意要比檀若的笑温和多了,“我有什么能耐,你瞧着便是。” 说着攻势越来越急,剑阵之中闪出了金色的剑光,似乎也形成了一道剑阵。 这时,宗无大喊:“退!” 那九位金丹修士及谢微师兄弟都退到远处,只听“砰”的一声,就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似乎要将这个天地都倾覆。 宗无的剑光中竟然是困阵中暗含着爆炸的符文! 烟雾散去,只余一个大坑,而檀若不知所踪。 “该走了。”朱雀对魏婠说道,他将孩子放至安全处就回来接应魏婠,“檀若不死,势必还要找你,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出现,我们回宗门,或许能把檀若引走。” 让宁玉也点点头,说:“去吧,我会和宗城主说清楚的。” 魏婠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谢微正持剑半跪在地上。 “快点吧!”朱雀催促道,他打开了传送阵,跳了进去。 魏婠转头跳进了传送阵。 一阵强光闪过,魏婠和朱雀青鸾就离开了白云城,到了万里之外的一座青山脚下。这座山叫青城山,山上溪流入如玉带蜿蜒流到山下,汇入大川的支流中。 “青鸾呢?”魏婠问,“你不是说要带青鸾回来?” 朱雀道:“他担心白莹,寻白莹去了,我看他是不会离开明心道的。” 魏婠叹了一口气。这一趟出门可真是…… 魏婠与朱雀至山腰处,两人都挤出一滴手指血,滴在土里,霎时,血滴形成了一道纹路,山门嚯地洞开,初极狭,才通人,而后越来越宽阔,到了尽头,是一处断崖。 二人又念了法诀,崖对面才显露出一座巨大无比漂浮的山峰来。 这座山雄奇瑰丽,要比青城山大数十倍,却藏在山体之中,山上密密麻麻有许多建筑物,皆云雾缭绕,看不分明。这座山就是合欢宗的所在之地。 -- 第47页 山体显露之后,崖边便出现了一条白玉径,直通合欢宗。 二人踏上白玉径,走上前去,走了整整一万步,才到了山门口。想要到合欢宗,必须走上一万步。 二人走进山门,一路上山,到了内门山门,便有几个师兄师姐和他们打招呼。 “婠婠!你们回来了啊!宗主还在闭关呢。” “这次出去怎么样?” “一言难尽。”魏婠垂头丧气地说。 一路到了山顶,朱雀去了凤凰林,魏婠则直接回了洞府。 魏婠一连在洞府内睡了好几天,才被兴奋的聂不疑唤醒了。 “啧,婠婠,你可给我们合欢宗长脸了啊,连无极宗剑尊首徒都拜倒在你石榴裙下。”聂不疑笑嘻嘻道,“你可要写出文章来! 魏婠一脸茫然:“师姐你说什么?。” 聂不疑拿出一份报纸,献宝似的递给魏婠:“这是《白云周刊》,上面写着,剑尊弟子被合欢宗妖女骗身骗心,我想了想,最近出门的就只有你和朱雀,合欢宗妖女不是指你还能是朱雀吗?” 她拿起报纸赶紧看起来。 魏婠:……我恨! 魏婠敷衍了聂不疑,又蜗居在洞府里,但是这次她心情好了许多,从报纸上看,白云城的生活似乎没有受很大的影响。 几日后,魏婠就收到了一件神秘的礼物,其中还有一封信,魏婠打开一看,当场愣住。 “魏婠小友,你已经看到《白云城周刊》的内容了吧?都是我的错,悔不该为一时的销量扰你清誉,但是没关系,过段时间我们会搞个大新闻,他们会很快忘记这件事的。当然我们也会为你正名,切勿忧心。白云城恢复了平静,虽然没有找到檀若的踪迹,但他伤势必定严重,短时间内不会出现……日后也务必请再次到白云城来玩,你还欠鄙人四十四万六千零四块灵石,不过以我们俩的交情,零头就给你抹去,那你还欠鄙人四十四万六千块灵石,请即日交付。” 魏婠不知是哭是笑,不过好在白云城似乎恢复得很快,檀若带去的阴影烟消云散。 这封信的到来让魏婠宽心了许多。 可谁知,马上就有师姐给她传来纸鹤:“婠婠,宗主出关了!” 魏婠心跳一滞,欲哭无泪。 宗无!你见钱忘友 第29章 谢微会杀了她? 魏灵的洞府位于峰侧, 在梅林之中,此处梅花永开不败,从远处望去, 总能看到一片□□色烟云。魏灵的洞府较合欢宗其它辉煌奇伟的建筑来说, 只是一个精致的小筑罢了。小筑是品字形结构,魏灵住在主间, 两旁的房室作待客之用。 魏灵走进小筑就见魏灵坐在栏杆旁的竹席之上,长发委地, 微侧着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发上, 勾勒出她纤美的侧脸,她的头发上浮动着金色的光,像一匹啊沉甸甸的缎子, 又像浮光跃金的水面。她着深紫色法衣,头上只戴了一个木簪。她抬起头来, 看向魏婠, 于是长发随之一动,像溪水涌流。 她与魏婠眉眼间十分相似,只是她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与冲动,显得更沉稳从容, 她的脸是一张二十多岁的脸, 眼睛黑沉沉的,教人读不懂情绪。 “招了吧。” 她面色冷淡,但自有一种气质, 仿佛一切都在她股掌之中。 魏婠心里一咯噔,说:“招什么?” “你和朱雀在我闭关的时候做了什么?”魏灵扫了女儿一眼。 “娘你说什么呢,我和朱雀师兄平时都在修炼, 能做什么?”魏婠狡辩。 魏灵眼睛淡淡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朱雀掉了境界,你的修为停滞不前,这就是你们修炼的结果?” 魏婠只好干笑,嘟哝道:“什么事都有发生的可能……”又道:“这事你得去问朱雀,我的修为一直不上不下的。” 魏灵瞪了她一眼,若是让别人来受这一眼,肯定会觉得魏灵风情万种万般动人,可让魏婠受着,她只觉得自己就像风雪中的小花,要被这眼刀扼杀掉了。 “坐下,”魏灵道,等魏婠坐下来,她道:“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朱雀那我自然也会去问。” 魏婠自知魏灵不达目的不罢休,便避轻就重地把自己和朱雀在外的经历告诉魏灵,她也不怕魏灵找朱雀对质,反正朱雀也不知道具体的,唯有一点让魏婠十分忐忑,那就是谢微…… “那个邪僧又是谁?那个秘境是怎么回事?”魏灵蹙眉问。 魏婠把谢微那部分去掉,跟魏灵说了秘境的奇特之处。 “娘,我在秘境里得了一件东西,你看——”魏婠道,拿出锦囊来,翻找一番,惊讶地说:“怎么不见了?”她明明将那张羊皮纸塞进去了的啊。 “这是谁的锦囊?你的手镯呢?”魏灵问道。 “不是和你说了,那个邪僧抓了我,就抢走了我的手镯。”魏婠答道,把锦囊里物件都倒出来了,也没找到那张羊皮纸,她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 魏灵便说:“想来是不能随意将东西带出秘境。你说说邪僧的事吧。” 魏灵其实不太想说檀若的事,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想提,一则是她还未从花神节事故中缓过来,她总觉得是自己带累了白云城,二则是那檀若似乎与母亲有些联系,她难以开口。 “檀若?”魏灵听完后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怎么会是他!” -- 第48页 “就是他。”魏婠叹了口气,一想到死在檀若手中的凡人,她的心就沉甸甸的。 “不,他不会的,他心地善良,连一只蚂蚁都不敢伤害,又怎么会对付你和朱雀?”魏灵实在不敢相信,“是不是弄错了?或者有人假冒了他的名号?” “可是他说他就叫檀若。他喜着红衣,眉间一点朱砂痣,容貌昳丽,但是心狠手辣,而且他说与母娘你……”魏婠犹豫片刻,说:“是旧情人。” 魏灵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沉重,眉头蹙起,似乎在细细思索着什么。 “不这很难让我相信,檀若师从善能大师,修的是佛道,不应该行事如此狠辣,只是……” “只是什么?”魏婠立即问。 “只是我有几百年没见过他了。”魏灵叹了一口气,说:“可是以我对她的了解,如果这个世上只有杀人才能活下去,他宁愿选择被杀死,也不会伤人一寸。” “娘你几百年没见过他了,他变了也不足为奇。而且……”奇怪她怎么想不起来了?檀若还对她做了什么?魏婠一时想不起来,但是为了证明檀若就是檀若,魏婠立即将檀若的幻形绘制出来。 “真的是他……”魏灵喃喃,“可是怎么会,怎么会……” 魏婠看着魏灵反常的表现,怀疑起她与檀若的关系来,“娘,你该不会真与他……” 魏灵挥挥手,“说来复杂,此事还须调查一番,我以后再告诉你吧。”然后又接着问道:“那白云城的事也是他一人所为?” 魏婠点了点头,也不想再提檀若,于是道:“白云城城主宗无前辈是个很妙的人。” 魏婠娓娓道来,向魏灵介绍了白云城如何爱戴宗无,宗无又如何管理白云城,花神节的盛景,又想到了花神节惨事,脸色便黯淡下来。 “白云城……天外飞仙……”魏灵沉吟,突然灵光一闪:“白云城!天外飞仙!我竟然忘了!这、这是叶孤城啊!” “对,宗前辈跟我说他的男神就是叶孤城,娘你怎么知道的?” “是叶孤城!叶孤城!”魏灵纵声大笑,笑着笑着从眼眶里滑下一滴泪,“叶孤城……” 魏灵深深叹了一口气:“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娘?”魏婠看着魏灵,好像有什么她不理解的东西从土壤里钻出来了,把魏灵包裹起来,拉扯着她,在两人之间割出一条沟壑。 魏婠不是第一次感到魏灵的寂寞,她幼时魏灵常常与她讲“地球”的故事,讲完之后就会陷入她自己的世界。魏婠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连她都不理解魏灵的孤独和寂寞,那么谁还能理解?那么魏灵就只剩一个人了。但是魏婠用尽全力去吸收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去追赶两人感情之间无法逾越的一段空白,这空白魏婠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存在。可是,徒劳无功。 魏灵就像“嫦娥奔月”的故事里的那个美丽的嫦娥,永远在怀念着另一个世界。 但是魏婠很快就释然了,因为母女之间的关系并不需要那般紧密,人与人的关系要留下空间,对于修士来说更是如此。她只需要接受母亲的爱,并且以爱回报。 魏灵摇摇头,转换话题:“所以你这次经历很丰富啊。” 魏婠暗道不好。 果然,魏灵接着就说:“我的好女儿,偷了我的法宝,出门还连着储物手镯一起丢了,这还欠着四十四万外债,你可真是给我张脸啊!” “你、你怎么知道四十四万……”魏婠先是惊讶,随后则是难为情,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仅如此,还有——”魏灵的目光如闪电,射向魏婠:“无极宗剑尊首徒。”她说着,抛出一份报纸。 “娘……我……”魏婠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魏灵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沉默了半晌才说:“你知道我不是来自这个世界。” 魏婠点头,轻声道:“我知道。”她感到魏灵此时的神态很奇怪,就好像怀着什么秘密,要揭开它一样。 魏婠的心跳不知怎么就变快了。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在我看来一本故事书的衍生世界,里面的人物,我虽然不是全部知道,但是叫得出名号的,我大抵都认识。比如说,无极宗的谢微。” “谢微在这个世界里是主角,主角就是世界的气运之子,所有人的行为在冥冥之中都是帮助他向成仙之路攀爬,除了另一个主角,也就是他的道侣,其他人都只是他生命中的一粒微尘。 “可是,另一个主角不是你,婠婠。” 魏婠觉得很荒谬。是的,荒谬。魏灵突然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她生活的世界只是一本书,所有人的命运早已注定好,就是为了给故事的男女主角铺路。而任何阻碍他们的人都会死无葬生之地。 那她呢?她是什么?勾引男主角的配角吗?她身边的人又是什么?这多荒谬啊! 可是,魏灵一点儿也不像在开玩笑,她的眼神严肃认真,在魏婠看来还有一点残忍。 “所以我就是谢微生命中的一粒微尘吗?”魏婠气笑了,“娘,你告诉我啊!” 魏灵道:“比这更严重,你若是执意追求谢微,会被那个女主角视为眼中钉,最后,你会身死道消。” “我不信。”魏婠冷声道,“娘你说的这些虚无缥缈的事,什么世界的主角,有什么能决定所有人的命运?我不相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 第49页 魏灵见她不信,拿出一面银色镜子来,“我知道这令人难以相信,所以我想给你看看我看到的。” 魏灵的手指轻点镜面,镜面如同水面泛起涟漪来,一圈一圈扩大,将魏婠吸了进去。 ** 魏婠自从神鉴中出来,就经常做梦。修士很少做梦,他们的梦往往有些预示作用。而魏婠的梦或许也是这种意味。 她总梦见她与谢微青梅竹马,谢微天赋异禀,而她却是废材一个。她从小明恋谢微,可谢微对她不屑一顾,从不看她一眼,后来谢微与一个女修在一起了,她记恨那个女修就设计害她,可是没有害到她,反倒暴露了自己的本性,被谢微一剑杀死。 魏婠其实不太相信在神鉴中看到的,她与谢微并非青梅竹马,而且她怎么会不要脸地整日追着谢微跑?还想要除掉情敌,用的法子又这么低端,简直可笑至极。但是谢微的剑刺中她的心脏那一幕让她至今骇然。神鉴中和梦境里的谢微的剑,不像在试剑台时那样奇绝,让她无法反抗,可是却很冷,冷到她明明有机会躲避却定在那儿,一次又一次看着剑锋没入血肉。 这是她的结局。 魏婠生出一种不服气却又惊惧的情绪,这情绪逐渐膨胀,像潮水一般让她窒息。 谢微……谢微…… 谢微会杀了她? 谢微会杀了她。 谢微会杀了她! 魏婠的心猛然一跳! 杀了她!她好像找到了一个关键。 她本来就与谢微分开了,回到合欢宗也不准备与他再续前缘。她何必惊慌?她与谢微,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一夕之欢罢了! 既然如此,也不会有最后难堪的结局。 魏婠说服了自己。 魏婠在洞府里呆了一个多月,魏灵想让她自己平静下来,也没有打扰她。等到魏婠出洞府,合欢宗关于她与谢微关系的猜测已经沸沸扬扬。 她甫一下山,就被聂不疑撞了个正着。 “婠婠!宗主因为你和无极宗谢微的事罚你了?” “没有的事。”魏婠淡淡说道。 “那你怎么无精打采的,宗主也不许我们去瞧瞧你,我还以为宗主罚你面壁思过了呢。” “也没什么……” “该不会是宗主棒打鸳鸯了?”聂不疑问,然后笑道:“婠婠,走出失恋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新的一段恋情,你不如看看我们宗门里的男弟子?” 正好旁边有几个男弟子,听到聂不疑的话,便附和道: “师妹,无极宗的剑修不得你喜欢,你可看看我们啊。” “对啊,师妹。” 魏婠哭笑不得,说:“谢谢师兄们的好意,我会好好考虑的。” 几位男弟子喜笑颜开:“师妹,你喜欢哪种男人,你告诉我们,我们准备准备,等你考虑好了,保准令你满意。” 魏婠婉然谢绝,与聂不疑一同走着,聂不疑问:“这是去外门的路,你要去做什么?” “我想去接个任务。”魏婠沉寂了这么些天,想找点事做。 聂不疑想了想,说道:“我想到有个任务,很适合你。” “什么任务?”合欢宗的师门任务除了一些特例之外向来是抽签决定。 “你可以去忘尘阁去找流明师姐。”聂不疑说。 魏婠于是去忘尘阁。 师姐流明是金丹中期修为,见到魏婠还有些惊讶,等到魏婠说明来意,她点了点头,道:“这个任务,确实适合你。” “是什么任务?” “怎么,聂师妹没告诉你任务的内容?”流明笑道,“她可不厚道啊。” 魏婠说:“师姐别卖关子了吧。” 流明于是正色道:“你去帮我送一封信。办好之后我会给你十枝金焰芽和一颗上品补元丹作为答谢。” 魏婠算了一下十枝金焰芽的价格大约有五十万灵石,正好可以还清她拖欠宗无的债务,而上品补元丹也是很好的灵丹,有心接下任务,“是送给谁的信?” “无极宗,碧波峰峰主,成英真人。” 无极宗!真人,那就是元婴修士。 修士之间的往来很方便,何必让人去送信,何况对方还是元婴真人。魏婠惊诧不已,一时半会不知道该不该接下任务。 流明看出了她的疑惑,挑了挑眉,随意地说:“因为我想让他做我的道侣,所以这是一封情书。” “你要送到他手上,而且保证他读完。如果你愿意帮我做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一件事,如何?” 魏婠吸了一口气,说:“可以,成交。” 第30章 师姐坑我! 流明师姐真是奇人!竟然敢追求无极宗的人, 对方还是元婴修士! 魏婠特别想问问流明师姐为何胆子这么大,到底没问出口,找到聂不疑这个“百晓生”才知道原来流明师姐下山试炼时遇到了成英真人, 对他一见钟情, 此后就缠着对方不放,花样百出。可是成英真人直接回了无极宗。各宗门都隐于山海川林之中, 入其门的法子也不尽相同,往往不为外人所知。像他们合欢宗, 分为情道和欲道,如今是情道当家, 这山体之中的巨峰便是主宗,欲道分宗则另有其地。 自魏灵成为宗主,合欢宗就采取了更加开放的政策, 主宗常常迎往送来,因此不算特别隐蔽。但是欲道则不同, 早些年欲道得罪了太多人, 又出了许多魔头,名声一落千丈,因此情道才压了欲道一头。 -- 第50页 无极宗的地界则更隐蔽,即便是金丹修士没有受到邀请也进不去。因此流明只好出此下策。 “流明师姐可真是……厉害啊。”魏婠听后, 感叹道。 “你也不差啊, ”聂不疑笑道,“她金丹追求元婴修士,你才筑基就始乱终弃了金丹剑修, 这个意义上你更厉害呢。” 魏婠皮笑肉不笑地说:“哪比得上聂师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哪。” 聂不疑大力拍了一下魏婠的肩,“这才是你嘛!前几日看你心神不定无精打采的, 我都替你难受。” 魏婠揉了揉肩,无奈道:“为了灵石我也要振作起来呀。” “你真没有想法?”聂不疑斜睨她一眼,欲语还休。 “什么想法。” 聂不疑笑盈盈道:“上次那几个男弟子可都等着你去找他们呢,而且外门也有许多人想要和你……”聂不疑贴近魏婠的耳边,说:“共度春宵呢。” “这……”魏婠蹙着眉头,“我不是拒绝了吗?” “你是不知道你的魅力有多大,宗主之女,容貌上佳,而且还大大给了无极宗个没脸,你的事迹已经传遍整个宗门啦,连欲道那边也有人问我你的消息呢!” 魏婠心想就他们合欢宗这么不着调了吧……不以修为高为荣反而对情爱之事津津乐道,她身旁这位魏师姐就是因为感情经历丰富一跃最受欢迎弟子之一,想要投入她门下的弟子也不少。 “我现在哪有这种想法。” “也不是让你直接那啥嘛,”聂不疑说,“我是说可以举办一个宴会,让宗门里热闹热闹,说不定就有看上的呢?” 魏婠磨不过聂不疑只好答应了。 但是魏婠有流明师姐的任务在身,于是聂不疑决定等她从无极宗回来再设宴。 做这个任务,首先是要想如何进入无极宗。 魏婠于是给宗无写了封信,大致是说想买进入无极宗的方法,事成之后可以交付合欢宗特产金焰芽一棵,金焰芽可是许多灵兽喜爱的食物哦。当然,之后还会交付拖欠的债款,但是如果不进入无极宗她就无法还债,只能让宗无前辈费心打听无极宗的消息啦。 几日后,宗无就把进入无极宗的口令与无极宗的位置告诉魏婠了。 魏婠先是变换身形,在无极宗外头守了三天,碰到了一个正要进去的修士,就随他一起念口诀进入。进去之后魏婠便将母亲从前给自己做的法宝“隐身衣”穿起来。 这件隐身衣是魏灵因为“大难不死的男孩”有了灵感制作的,能够屏蔽元婴修士的神识。 无极宗是大大小小的山头,有的高耸入云,有的只有三层楼高,主峰位于群峰之间,被群峰拱托着。 接下来便是寻成英真人的峰头在哪里了。 魏婠于是找到一个人多的地方,打算碰碰运气,正听到有人说话。 “谢师兄一定是被蛊惑了。”一人愤愤地说,“他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怎么会和合欢宗妖女来往?肯定是那妖女使了什么妖术!” “谢师兄现在还被关在思过崖呢,听说是元阳已失。我看呐,你们男人就是喜欢那种女修,还非要找什么借口。”说话的是一个女修,说着还翻了一个白眼。 谢微被罚?魏婠蹙起了眉,随后又暗恼于为这事牵住了心神,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去想谢微的事了。看来无极宗对合欢宗的态度也不怎么样,流明师姐的事也不容乐观。 “我看不是谢师兄的错,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人道,低下声来。 魏婠也跟着摒着呼吸,细听下去。 “什么秘密?” 那人悄声道:“听说剑尊的亲姐就是被合欢宗的妖人害死的,谢师兄是剑尊的徒弟,怎么可能与无极宗的搅在一起?” “所以……肯定是合欢宗下套啰?” 剑尊的亲姐?魏婠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两宗恩怨已久,但她也没听说过有合欢宗曾经杀害无极宗弟子的事迹。 魏婠于是不再管这群人,只当他们瞎说罢了。 不久,就碰到有人要去碧波峰,魏婠偷偷跟了上去。 一路腾云驾雾,便看见一座冰雪般的宫殿,壮丽无比,魏婠正疑惑这是何处,便听到人说:“无论何时路过剑尊的踏雪殿,都会心神震撼啊。” 到了碧波峰,魏婠现了身形,在大殿门口高声道:“无极宗流明求见成英真君。” 这一声传遍了碧波峰,惊起了一阵飞雀。 不待峰里其它人有所反应,魏婠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住,转眼进了殿中,一抬头,是一个须发全白的年轻男子,眉眼精致细腻,堪为绝色。 “成英真人?”魏婠问道。 “你不是流明,偷偷跑进无极宗究竟有何目的?” 魏婠笑道:“成英真人,我是成英师姐的师妹,此次前来是为帮师姐送一封信给真人,若有冒犯,请不要计较。” 成英冷哼一声,说:“信呢?” 魏婠将信掏出来递给成英。 成英接过打开了看,突然从信中中冒出了响亮的声音:“致成英。” 魏婠惊诧地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这、这怎么还能发出声音啊! 成英也被惊住了,手一抖,信纸就掉在了大理石面上。 “啊成英, 你是我生命中的奇迹, -- 第51页 你是我生命中的星火。 想那日, 你的长发飞舞, 衬得我像个废物。 但是没关系, 只要你愿意, 你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子。 得不到你的身子, 那就留下我的文字。 啊成英, 我愿意为你, 一年三百五十六日, 日日抒写情意。 啊成英, 我实在压不上韵, 就到此为止。” 等这封信自动播放完毕,魏婠已经是两股战战,不敢看成英的表情。 果不其然,成英面色铁青,下一秒,那封信就燃起火星,变成了灰烬。 魏婠心惊胆战,欲哭无泪。 师姐坑我! 不过成英并没有为难她,只是赶走了她这个不速之客。 魏婠连隐身衣都顾不上穿就飞下碧波峰,避开闻声赶来的许多弟子,径直飞过了几个山头,才停了下来。 简直太丢脸了!简直比她与谢微的绯闻满天飞更丢脸!流明师姐竟然能写出这么狗屁不通的东西!她已经开始怀疑合欢宗的文化程度。 魏婠停了片刻,正想穿上隐身衣,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青年男子一直注视着她。 这男子身着玄衣,墨发披身,看不出是什么修为。 魏婠脑子里转过许多想法,最终走上前去,说:“前辈。” 那男子道:“有何事?” “我是外门弟子,听说谢微师兄在思过崖受罚,我没有去过思过崖,能否请前辈为我指引道路?” “你爱慕谢微?”男子直接问道。 魏婠佯装羞涩地一笑:“宗门里有谁不爱慕谢微师兄呢?” 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右手指出方位,不等魏婠道谢,就消失在魏婠眼前。 魏婠呼出一口气,心道外门弟子的身份还真好用,忽悠了四象门还能接着忽悠无极宗。 魏婠于是穿上隐身衣赶往思过崖。 思过崖分为了许多个小囚室,嵌在陡峭崖间,魏婠站在对岸看了半晌才找到谢微在何处。 这些囚室向着峭壁那一端完全洞开,罡风寒气日日从崖底升起,直逼受罚之人。 魏婠脚点一块微凸的崖壁,在谢微的囚室旁停驻,她看到谢微正拿着一朵千叶冰莲在仔细看着,月光被放在一旁。四周罡风肆虐,而他的眼中就只有这一朵雪白的莲花。 驻足片刻,魏婠足尖一点,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只不过她离开的姿势并不轻快,反而像在逃避着什么。 “她刚刚来过了。” 谢微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从衣着看正是魏婠碰到的那个神秘人,只是他的容貌完全在谢微面前显现出来,熠熠摄人。 “师父。”谢微收起了柔弱的花朵,低下头,恭敬地喊道。 封雪深只当没看见他藏花的动作,说:“你们俩在一起,必会有一人受伤。” “那就让我受伤。”谢微立即道。 封雪深道:“那你甘受惩罚又是为何?” “师父原本遣师弟去找婠婠,是我主动前去替换师弟,此后与婠婠……也未告知师父。” 封雪深看着他,神色不明:“那此后呢?她母亲决计不会同意的。” 谢微抬头看向封雪深,眼神坚定:“我想与婠婠结下同心契,她亡我亡。” 封雪深却摇了摇头,说:“还不够。” “你要披荆斩棘,对抗天命,你要为此付出比其他人还要多出百倍的努力,你要一次次地质问天道、质问世界、质问宇宙,在无法得到答案之后仍然要保持本心,心怀热忱。更重要的是,你要继续爱她。修士的生命太长,感情更容易在天长地久中消磨掉,到那时,你会后悔。而你不能后悔。” “谢微,你能做到吗?” 第31章 只要别沾上无极宗就好。…… 魏婠的识海很痛, 像是灵魂深处有什么在撕咬着,一寸寸侵蚀着,她自身的力量与这痛楚抵抗, 反而引出一波波更难捱的疼痛。 她的识海出了问题。在白云城时她就查探过, 只是什么也没发现,回来之后也和魏灵提到了, 魏灵也没发现什么。 可是她很疼,尖锐的刺痛仿佛一片涟漪逐渐扩大, 使她全身都开始痉挛发抖,像是处在一片冰天雪地里。 魏婠不敢停下, 她怕她一停下就动不了了,只能咬紧牙关飞行,到了合欢宗才呼出一口气, 忽得连力气也卸去了,即刻从空中掉了下去, 不省人事。 梅林小筑里, 梅花落了满廊,好似一片红色川流。 太阳从窗口斜照进房里,照到魏婠惨白的脸上,她双眼紧闭, 额头直冒冷汗, 看得出来极为痛苦。 魏灵正为魏婠擦汗,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来,他一出现, 魏灵就要跪地行礼:“师父。” 男子正是魏灵的师父,合欢宗化神期老祖灵枢。 灵枢拦下魏灵,扶她起身:“是怎么回事?” 魏灵情绪激动, 眼角有些红:“我不知……”说着,眼眶中就有眼泪打转,“婠婠倒在了山门口,不见有什么外伤,我查看了神识也看不出根源。有弟子说她是去了无极宗,我问了封雪深,他说她离开时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就这样了……” 魏灵越说越激动,气息急促,眼看眼眶里的泪珠就要阁不住了。 -- 第52页 灵枢上前查看魏婠的神识,一面道:“先不要急,我先看看婠婠的情况。” 魏灵侍立在一旁,焦急地等着结果。 灵枢伸回手,魏灵便上前问道:“怎么样?” 这时又从空气中出现一个人影,正是封雪深。 灵枢先对魏灵说:“有些麻烦。”又看向封雪深,冷笑道:“我合欢宗什么时候这么来去自由了。” 封雪深微微颔首,看向魏婠:“灵……道友给我传信,我见她语气奇怪……” “这话就不用说了。”灵枢冷哼道。 这时魏灵拦下灵枢的话头,“师父,婠婠要紧,再说……他再怎么也是婠婠的父亲。” 灵枢于是只当封雪深不存在,对魏灵道:“应当是有人在婠婠体内养了一颗魔种。” “魔种?”魏灵顿时如雷霆乍惊,“可是婠婠怎么会?”她立刻就想到了檀若。 可是真的就是檀若,当年那个秀气腼腆的小和尚真的会如此心狠手辣吗?把她的女儿当作蕴养魔种的容器? “是谁?”封雪深对魏灵的变化了若指掌。 魏灵没有看他,问灵枢:“师父,那要怎么才能剥离魔种?” 灵枢道:“我已经暂时压制住了魔种,只是我对这一方面并不太了解,这件事还要找找夷岚。”这时,灵枢突然看了封雪深一眼,封雪深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深沉复杂,随后又变成了面无表情,他上前摸了摸婠婠的额头,像是对待一块精致易碎的白瓷,随后便消失在床榻前。 见封雪深走了,灵枢继续道:“只是夷岚的性子你也知道,婠婠又是封雪深的女儿,只怕他没那么容易答应。” “夷岚师伯虽然记仇,但也护短,他最多膈应一下封雪深,我想立即去找夷岚师伯。” 灵枢点头,看了一眼魏灵:“如今宗里沸沸扬扬都是婠婠和封雪深徒弟的事,她这次去无极宗做什么?也是为了见那个人?” “师父不必担心,”魏灵道,“我已经与婠婠说清楚了,她这次去是接了师门任务。” “况且,婠婠的性子我清楚,”魏灵看着沉睡的魏婠,“她对什么都是三两天热度,从前让她学法术,她自觉会了就不再练了,第二天就忘得干净。她对谢微的感情,又能持续多久呢?况且她不是知难不退的性子,要说感情上,别人伤不了她。” “只要别沾上无极宗就好。”灵枢道。 ** 梅花从树上落下,随微风划过阳光的轨道,落到了魏婠脸上,魏婠略睁眼,被这细微纤柔的触感弄得有些痒,跳入眼帘的便是阳光与树影。 “你睡了十五天了。”魏灵在一旁道。 魏婠坐起身来,迷惘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 魏婠想不起来,说:“我只记得我去了无极宗,见了成英真人和……”魏婠略去后面的事,说:“就想不起来了。” 魏灵目光灼灼地看着魏婠,半晌,垂下眼皮,说:“你师祖说,你识海里有一颗魔种。” “魔种?”她识海里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东西? “我已经去请过欲道夷岚老祖,只有他能帮你剥离魔种,以后你要随他修行,过一段时日他会来接你。” 魏婠张大了唇,似乎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清醒之后,聂不疑和流明一同上门看她。一看到她,聂不疑就感叹:“你可错过了很多事。” “什么事?”魏婠仍气虚体弱,声音也不高。 “明心道青鸾仙子白莹你知道吗?她失踪了!” “什么?”这让魏婠很是惊讶,一个金丹修士,而且身边常常围着许多修士,怎么会突然失踪?“消息可靠吗?” 聂不疑坐在床榻边,道:“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明心道的人还找上门来了,不过最后还是被赶走了,不信你问流明。” 魏婠看向流明,流明点头,道:“明心道还真不把我们合欢宗放在眼里,突然上门不说,还劈头盖脸地把我们骂了一顿,说让我们把白莹交出来。” 聂不疑接着说:“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不过……他们说有人目睹了朱雀勾结了白莹的灵宠。” “说我什么呢!”这时,一道火红的身影飞了进来,站住了,是一个容貌略显稚嫩的少年。 “说你勾搭人家灵宠,听说明星道那只青鸾长得漂亮,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把人家拐跑了?”聂不疑嘲笑道。 朱雀瞪了她一眼,说:“我怎么会是这种鸟!而且青鸾也不是雌鸟,我拐他干嘛?你这人最好以淫心去揣度别人。”他反唇相讥,又看向魏婠,有些担忧地说:“婠婠你没事吧。” 聂不疑本来是开玩笑,也不知青鸾是只雌鸟,只是被朱雀讥讽一番,讨了个没趣,也就没说话。 一旁的流明拍了拍她的手,转而看向魏婠:“你昏迷不醒是因为偷进无极宗,我实在过意不去,酬劳我已经给你带来了。”她将一个木盒子放在一旁,“二十株金焰芽,十株是向你赔罪,还有一颗补元丹,我的承诺你也可以随时找我兑现。” 魏婠犹豫道,“师姐……其实事情并非如此,成英真人并没有怪罪我。” 流明睁大眼睛,“真的吗?”她笑了出来,“他没伤你?我还以为是他伤了你,这些天都一直心惊肉跳的。那他有说什么吗?” -- 第53页 流明殷切地看着魏婠,眼睛里满是期待。 魏婠道:“他……把信烧了,把我赶出了碧波峰……” 流明肉眼可见地颓靡下去。 这时,朱雀突然道:“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跟无极宗的牵扯不清?”他眉头竖起,不大高兴,“流明,你还想和那个劳什子碧波峰主在一起?我看你师父不打死你。” 流明皱着鼻子,伤心道:“我也没敢想和他接受我,我就是想让他永远忘不掉我,可是他竟然把信烧了……烧了……” 魏婠暗道,如果是自己肯定也是要烧了的,就流明师姐那封信,私下里给成英便罢,还搞个自动播放,全碧波峰都听到了好么!成英真人当时那脸色,简直比炭还黑!不过,流明师姐的目的恐怕是达到了。一个元婴修士,恐怕遇不上比这还丢脸的事了。 不过魏婠却有个疑惑:“我在无极宗偷听到有人说,我们合欢宗与他们有血债,这是真的么?” 魏婠看向消息灵通的聂不疑。 聂不疑凝眉想了想,“我只听说过,有个诅咒,说是无极宗和合欢宗的结成道侣,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魏婠看向朱雀。 朱雀避开魏婠的视线,略抬了抬下巴,说:“我知道我不说。” 聂不疑和流明两个女修都有些惊讶:“你知道!” 朱雀有些薄怒:“我当然知道了!我可比你们大了几百岁!” “几百岁才金丹?”聂不疑怀疑地看着朱雀。 朱雀脸皮一红,“我们妖族寿命长,几百岁也才成年。” “那你说说无极宗和我们宗到底有什么纠葛。”聂不疑问。 朱雀不告诉她,聂不疑追着问个不停。被她问得烦了,朱雀突然变成原形,振翅飞走了。 聂不疑没拦住朱雀,气急败坏,又坐下来,灿然一笑:“婠婠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什么约定?” “举办夜宴的事啊!”聂不疑兴奋道,“我与几位师兄都说定了,流明也邀请了几位女修,那位欲道的修士也会过来,到时候你就可以……”说着,她向魏婠眨了眨眼。 魏婠久病初愈,实在没什么心情去参加什么夜宴,但是听到有欲道修士来,她不禁起了些心思。魏灵说让她以后跟随欲道老祖夷岚修行,可是夷岚是怎么样的人,欲道又是如何,她想多打听一下。于是就答应了聂不疑。 不多时,聂不疑就要和流明告辞,魏婠赶紧说:“流明师姐,另外十株金焰芽你还是拿走吧,让你担惊受怕,我实在受之有愧。” 流明却摇头,笑道:“就当是给你的礼物吧,庆祝你平安,这事是我不厚道。” 言毕,就与聂不疑离开了。 聂不疑办的夜宴在半个月之后举行,只是已经不算事夜宴,白日是以物易物摊市,晚上则是经验交流感情联谊会。参与的不仅有内门弟子还有外门弟子,欲道修士男男女女也来了好几个。 不过魏婠付清了白云城的债务,一时也没什么想要的,所以到了晚上才出现。 一看到魏婠,聂不疑就拉着她去见各色人物,让魏婠看花了眼。 聂不疑见魏婠一个也不感兴趣,于是四处张望,喃喃道:“也不知道白衡什么时候来。” “白衡是谁?”魏婠问。 “就是那个打听你的欲道修士,夷岚老祖的徒孙。”聂不疑说,目光盯着一处,惊喜道:“他来了!” 魏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夜色朦胧之中,一个玉冠束发,身着白衣,姿容秀美的青年挽琴而立,嘴边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正向她们走来。 第32章 或许师妹喜欢的是梅花?…… 聂不疑悄悄对魏婠说道:“他是妖族, 也不知什么妖。” “你总撺掇我去找他,到底有什么事?”魏婠怀疑地问聂不疑。 聂不疑这人,总体上说是无利不起早, 虽然与魏婠有些交情, 但是也常常做出出人意料之举。她介绍白衡与魏婠认识也太热切了些。 聂不疑抿唇一笑,用眼神示意魏婠看白衡那边。 白衡缓步走了过来, 玉面令仪,对聂不疑道:“聂道友, 这位就是魏道友了吧?” 这样的人,一出现便夺了许多人的目光。他看向魏婠时, 柔情四溢,让魏婠颇不自在。 聂不疑立刻道:“是,这就是魏师妹。” 魏婠这倒觉出不同了。白衡称聂不疑与她都是道友, 可是都是一宗之人,这称呼也太过生分了吧。 魏婠悄悄问了聂不疑一句。 聂不疑道:“他们欲道向来如此, 觉着我们占了主宗之名, 心里不忿罢了。” “那你还让我与他……”魏婠很怀疑聂不疑的居心。 “金丹修士要到浮山境试炼,我们情道名额不过五十人,我胜算不大。” “所以你希望通过他……”魏婠一面对白衡表示友好地点了点头,一面问聂不疑。 聂不疑对白衡侃侃而谈, 从如何认识白衡到感谢他几次相助, 在这空隙间她对魏婠道:“两年后就是浮山境试炼,这次不去又要等五十年。欲道那名额多,我想找他买个名额。” 而白衡的反应客套冷淡, 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魏婠。 “这事能成吗?”一宗试炼之事能用买的? “我的消息渠道告诉我,白衡答应了就能成,这得靠你了。”聂不疑拍了拍魏婠的胳膊, 挤眉弄眼地笑了笑就找借口离开了。 -- 第54页 只剩下魏婠和白衡,而周围又是人来人往,一半的目光都在两人身上。 “白师兄……”魏婠话出口又觉不对,改口道:“白道友,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白衡不介意地笑了笑,与魏婠并步而行,“其实过段时日师妹也要归入我欲道,提前叫师兄也无妨。” 魏婠也客套地笑着,心道欲道确实界限分明,“那白师兄,能不能跟我讲讲欲道的事情?” “魏真人没跟你说吗?” 魏婠觉得他的称呼很微妙,他称母亲是魏真人是不承认母亲的宗主之位? “母亲只是说让我多听师祖的话,其他的事不要管。” 二人沿着小径走着,树影婆娑,漏下斑驳月光。 “魏真人说得不错,”白衡道,“欲道最多的就是秘密,如果师妹一不小心知道了什么,后果可是很严重。” 魏婠一愣,万万没想到白衡会说这些。 白衡见她被唬住,便笑了出来:“我骗你的罢了。” 他突然从一旁一棵桂树上折下一株花,放到唇边闻了闻,“到时候师妹可以住在我洞府旁边,那里有许多桂花,师妹喜欢桂花吗?”他转过头去看着魏婠。 “我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魏婠道。 白衡便将那桂花枝随手扔了,惋惜道:“那就是不喜欢,我听说魏真人的洞府在梅林之中,或许师妹喜欢的是梅花?那我就把桂树全换成梅树好了。” 魏婠道:“我母亲喜欢梅花,我并不喜欢,师兄不必费心。” 魏婠看不懂白衡什么意思,他对情道偏见颇深,对魏灵也不算尊重,可是却对她殷勤之至。这很不对。 “你是我的师妹,不必这样见外。”白衡道。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是会入欲道? 等白衡飘然而去,魏婠才发现自己的问题他一个也没答,心道这个人可真是滑不溜手。 夷岚老祖来的那一日,魏婠被魏灵早早叫到主殿之中,而情道十数位元婴修士都侍立两侧,等着夷岚的到来。 魏婠站定了,等了约有一炷香时间,一阵风吹过,主殿空着的上座就坐了一位雪肤花貌的女子。 她一袭深蓝色长裙,头插珠光四射的玉簪,不觉俗艳,反而是一种极有侵略感的美。 这就是夷岚老祖?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婠婠,去见过师祖。”魏灵说。 魏婠忐忑地走上前去,然后跪下,道:“魏婠见过师祖。” 夷岚看了魏婠半晌,方才笑道: “这孩子模样好,灵枢那厮就是运气好,徒弟啊什么的都比我的好。” 夷岚貌美,一颦一笑之间都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师伯过谦了,”魏灵道,“师伯座下几位师兄都是惊艳才绝之辈,我比起他们是差远了。” “是差远了,”夷岚自嘲道,“一个个的不是早早殒身,就是堕入魔道。” 夷岚说完,殿中气氛一滞。夷岚却笑了,指着魏灵等人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人啊,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魏灵正欲说话,夷岚就拂了衣袖,一脸倦色: “不提他们了。去给我把徐昭明叫来。” 魏婠这才发现竟还有一位元婴修士没来。徐昭明在魏婠印象里一直是个谦逊有礼的人,对待外门与内门弟子一视同仁,只要有人求他帮忙没有不答应的,因此他在宗门里的外号之一就是“老好人”。 可是他今日为何没来? 徐昭明不一会儿就到了,他身着一件褐裳,腹部隆起,看上去就像一个孕妇。而他肚子确实孕育着一个生命。徐昭明的肚子一直都是合欢宗的未解之谜。 他到了殿中,正要开口,夷岚的话就如惊雷一般噼里啪啦落下来:“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白乘风那厮有什么好的?你给他做牛做马就算了,还要跟他生孩子!” “他是我的朋友。”徐昭明淡淡道。 “可他没把你当朋友,在他眼里,任何人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 “他救了我,我才有今天。”徐昭明叹了口气,“哪个人不是上天的棋子呢?” 徐昭明抬起头看向夷岚:“你没有听过凡人的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我懂他,他不过想抗争自己的命运,他活着,我为他赴汤蹈火,他死了,我为他收尸。” “迂腐!”夷岚振案怒斥,这殿中因她的怒意而震荡不已。而徐昭明则面无表情。 而殿中其他元婴修士都表情晦涩,尽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夷岚盯着徐昭明看了一会儿,随后冷声道:“还不退下!” 徐昭明便退下了。 魏婠正想找机会向母亲问徐师叔的事,却见夷岚站了起来,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核桃大小的小舟来。 那小舟落地就变得如寻常小舟一般大小。 夷岚走上去,对魏婠道:“走吧。”语气中似乎还有不忿之意。 魏婠转身看了魏灵一眼,魏灵鼓励地说:“去吧。” 魏婠走上夷岚的飞舟,那飞舟就如一道清风飘然从殿中离去。 等飞到了半空,魏婠只能看见大殿顶部的红瓦时,夷岚突然说: “你不想问什么?” 她半坐在舟中,尽是慵懒之色。 魏婠留恋沉思被打断,也迅速找出了一个问题: “我……我想问徐师叔是怎么一回事……” -- 第55页 “不过是因为我那孽徒罢了,我那徒弟将人间当游戏场,招惹了一个又一个女修,后来下场凄惨,徐昭明是帮他养着他的孩子。”夷岚冷笑道。 “孩子?徐师叔肚子里是……” “对。那孩子血脉特殊,合欢宗两道也唯有徐昭明能救他,他就把那孩子养在肚子里。” 小舟越升越高,直至云间,夷岚随手拂走一片白云,道: “白乘风那人,好阴谋诡计玩弄人心,他救徐昭明不假,可他看中的是徐昭明的天赋,不知利用了徐昭明多少回。”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 魏婠惧于夷岚的威势,不敢多问,只好把目光投向小舟之外。 小舟在云间飘飘荡荡,到了一座高峰,就从云端落下,直冲向一帘水瀑,过了水瀑又是奇峰妙脊,连片的绿山向身后奔去,几乎成了一个个绿色毛团。 小舟一路飞过溪流,沿着山璧曲折前行,直至无路可走。而前路山崖险峻,崖间开了一株洁白的小花。 夷岚向那白花伸出手来点了一点,那花便倏然膨胀数倍,像一张巨大的嘴巴将小舟吞了进去。 小舟通过花的通道,便到了一片雾霭缭绕之地,目光所见却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琉璃塔,塔的顶端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 夷岚刚一落地,便从塔里走出了两个秀美的男子,都迎上来,道:“道主,你回来了。” 魏婠正想“道主”这称呼,夷岚便向她招手,“这是我的弟子,魏婠。” 魏婠呼吸一滞,夷岚是不是说错了?她何时成了她的弟子?即便她入了欲道,按辈分来排也不该是夷岚的徒弟啊…… 夷岚并未看她,在两个男子的搀扶之下进了塔,魏婠也跟了进去。 塔中更是富丽堂皇 ,地铺白玉,墙涂金粉,璧顶画满了龙翔之景,那龙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 魏婠看了好一会儿,听到夷岚的声音才醒过神来。 “给她收拾一个地方。” 魏婠的洞府离琉璃塔不远,大得出奇,魏婠疑心是不是侍人带错了位置,那侍人却说这地方已经算小的了。 到了午夜,魏婠心思浮动无法入定,望向窗外,一轮圆月挂在天边。不知怎么的,魏婠觉得今天的月亮比往日要圆得多。 “嗷呜——” 一阵狼叫声从远处传来,穿过沙沙作响的树林,把这夜色渲染地更加鬼魅。 随着月亮升高,狼嚎之声愈加分明, 是谁养的灵宠?魏婠想着,远处另一个方向又响起一声清越的叫声,似鸟非鸟,似鹿非鹿,这叫声落入魏婠耳朵里竟有一种可怕的感觉,她的耳膜如心跳一样虽叫声鼓动,她的血液却都像凝住了一般,等到叫声消失,血液才继续流动。 “什么东西?”魏婠喃喃自语,方才那恐惧感还残留在心底。她怀疑是有人养了异兽。 不过,这叫声过后,其它野兽的声音便了无痕迹。 魏婠一夜未入定,到了白日要去见夷岚,却被告知夷岚去了某个侍君的洞府,至于做什么嘛……想想也就知道了。 在欲道人生地不熟的,魏婠就只能想到一个熟人,那就是白衡。 魏婠决定去找他。 第33章 “我白氏是天底下最后的…… 欲道的建筑以九层琉璃塔为中心, 成八卦之势,魏婠的洞府在东南方向,其它地方都为云雾笼罩, 向远处望, 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 魏婠正辨认方位,想着去寻白衡, 就见从天边飞来一个人影,仔细看了, 正是白衡。 “白师兄,我正要去找你呢。”魏婠他地遇故人, 虽然这故人也不怎么熟,但到底是让她有了些安全感,因此语气中也有些惊喜。 白衡飘飘然落地, 此次没带他那把古琴,墨发为一条蓝色发带束起, 颇有君子雅然之风, 他对魏婠淡淡道:“师祖已经收了你做徒弟,魏道友不用叫我师兄。” “师兄这是说笑吧?” “祖师金口玉言,断不是说笑。” 魏婠想起昨日夷岚随口一喊,她自己也没想道夷岚收徒这么随便啊, 而且白衡是夷岚的徒孙, 这辈分摆在这,真够尴尬的…… “那……”她总不能真让白衡叫她师叔吧?“不如我们以名字相称?” 白衡也没说好还是不好,向远处看了看, “我先带你去我的洞府吧,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去找我。” 魏婠自然答应。 白衡的洞府在东北方向,不过他特意绕过了琉璃塔, 而不是直接从琉璃塔上方过去。 在路上,魏婠想起昨夜之事,问白衡:“是有人养了灵宠吗?昨天我听到了好多声音。” “吵着你入眠了?我会让他们安静些。” 魏婠只觉得白衡的态度变化太大了,第一次见面还对她殷勤关切,现在那关切都消失不见了,对她冷淡起来。 欲道的人都这么奇怪吗?夷岚说收徒,连个收徒仪式都没有;白衡也奇奇怪怪的。 不过魏婠不是脸皮薄的那种人,她疑惑甚多,就想一一问出来,总能从白衡的回应中发现什么。“白衡师兄,那你知道徐昭明师叔的事么?他似乎与夷岚师祖有旧。” 魏婠发现她叫出师兄后,白衡的神色舒缓了些,他说道:“徐昭明曾是师祖的男宠。” 魏婠被这消息一震,看向白衡:“徐师叔?” -- 第56页 白衡挑眉,说,“你不信?不过,师祖没有得手便是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衡淡淡道:“徐昭明从前是底下送给师祖的男宠,他不愿意,被白师伯救了,师祖因此迁怒白师伯,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 “白师伯就是白乘风前辈吗?”魏婠道,白乘风与白衡都姓白,他们俩有什么关系? 白衡听到这个名字,面色严肃下来,说:“正是。” “婠婠,”白衡突然道,“我说这些话或许会吓着你,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师祖性情不定,她因为徐昭明一事一直不喜我叔父,甚至也不喜欢我。她明知我想向你求亲,却偏偏收你为徒。” “等等!等等!”魏婠脑子里一片混乱,捕捉到重要的几个字,“你向我求亲?你、你向我求亲做什么?” 白衡看着魏婠,理所应当道:“你是魏真人之女,当然要做我的王妃。” “王妃?哪来的王?我娘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魏婠觉得白衡实在是太奇怪了吧! “你的功法是魏真人为你求的,是我白氏祖传的功法,所以你要做我的王妃。” 魏婠不相信魏灵会因为一本功法把她许给白衡,于是问:“是我娘亲口答应的?” 白衡沉默了片刻,说:“是师祖给她的功法。” 魏婠大概知道了,魏灵恐怕是直接通过夷岚拿的功法,而白衡或者说白氏和夷岚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好。可是这关她什么事? 他们欲道怎么哪哪都怪,难怪母亲只让她跟着夷岚师祖,其它的事不要管。 “白师兄,既然是师祖给的,那就不关我和我娘的事呀。” 白衡却道:“你既然用了我们白氏功法,自然是我的人,难不成是无极宗谢微的人?” 白衡提到谢微时,脸色很是厌恶。 “这哪跟哪?”魏婠听他这么说,也来了气,“我与白道友你无亲无故,与谢微也是一样。” 白衡正要说什么,但是他的洞府近在眼前,便改口说:“到了,我们先进去吧。” 魏婠转头一看,见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比之夷岚的琉璃塔有过之无不及。 啧,欲道的审美都这么富丽堂皇吗? 魏婠到了白衡洞府,自觉要给他点面子,在别人家里与人争论,多不好呀,于是也就跳过刚刚那些,恭维道:“白师兄的洞府真是令人目眩神迷。” 白衡闻言嘴角上扬,似乎也把方才不睦的场景都忘掉了,他带着魏婠走进去,便是金光灿灿的大厅,厅中有八根盘龙柱,都栩栩如生,跃跃欲飞。 但是魏婠的目光却被一个绿衣女子吸引住了。她站在一根盘龙柱边,半掩着自己的的身子,头靠着柱子,目光冷冷地看着魏婠。 “水碧,还不出来拜见未来的王妃。”白衡道,他坐到主位上,示意魏婠也坐下来。 “白道友,你这么说我可坐不下去,你既不是王我也不是妃。”魏婠闷闷道,那叫水碧的女子的目光冷飕飕的,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白衡却道:“你难道没有看到?” “看到什么?”魏婠环视一周,除了金光闪闪的装饰,什么也没发现。 “龙,”白衡说,“我白氏是天底下最后的龙族,难道你就不想做龙的新娘?” ** “你昨日去白衡那去了?”夷岚挑着眼梢问。 魏婠低着头,她昨天可知道得太多了!白衡竟然是龙族!龙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要比朱雀还要稀奇。她从小就想捉一条龙当坐骑,后来她知道洛土没有龙了她还伤心了一把,可是现在她知道了,白衡是龙! “师祖……”魏婠怯怯道。 “还叫我师祖?” “真收我为徒啊?”那她岂不是和母亲一个辈分了? 夷岚看着魏婠柔顺的脸,不由感叹:“真是比我其他几个弟子好多了。我既然说你是我的徒弟,哪有反悔之理?” 魏婠仰着小脸,看向夷岚,吞了一口口水。 “你想说什么?” 魏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声细语,“昨天白衡跟我说他是龙……我们合欢宗还有龙的?” “所以呢?” “所以……我能不能骑龙啊?”魏婠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夷岚。 夷岚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笑,“他是不是还跟你说让你做他的王妃?” “对,但是我就想骑龙不想做王妃。”魏婠的眸子闪亮,像两颗星星。 “可以。”夷岚原本半卧着,如今坐起身来,露出一抹艳丽的笑,“当然可以,不就是龙嘛,我的徒弟当然可以骑!” “真的吗?”魏婠吓了一跳,原本她也没想到夷岚这么容易答应,她只是想夷岚和龙族之间似乎有嫌隙,她告诉夷岚,夷岚或许不会阻止她,到时候出了事也许会帮她兜着。可没想到夷岚这么支持她。 “毕竟我当年被白氏骗得可惨了,白氏的王妃可不止一个。”夷岚笑着,笑容如一把刀,“这仇我也想报一报啊。” 夷岚年轻时遇到白衡的舅爷爷白淼,一时被他色相所迷,在他花言巧语之下答应做他的王妃。哪想到之后才发现一条龙可不止一个王妃!甚至姬妾也有一大筐呢!对的,一大筐,夷岚都可以把那些水产品煮了吃了! 夷岚一气之下回了宗门,只是她与白淼结了灵契,已有夫妻之名,她自己也解不开。她只盼着以后再也不要见到白淼才好。 -- 第57页 可哪知她确实见不到白淼了,白淼寿元已至,临终时把他一家子人塞给了她,因为有灵契在,她竟也不能拒绝! 而宗门长老又觉得养几条龙和一锅锅海产品也不错,就把硬让她接下了这烂摊子,还开辟出了欲道,专给她养龙。 夷岚:我能选择去死吗? 后来,长老们又把从洛土各处来投奔的妖族都塞进欲道,美名其曰:爱护稀有种族。 是的,自几千年之前妖族就式微了,龙族也只剩下白氏一支。 夷岚被迫做起了欲道道主,不过她当这道主倒有许多好处,比如说,这些依附于合欢宗的妖族都喜欢给她送美男子,夷岚却之不恭,纷纷笑纳。 就因为这事,白氏对她十分不满。 夷岚可就恼了,她收留白氏不说,还收了白氏少主白乘风为徒,够意思了吧?这些只会骗无辜少女的龙族竟敢指责她浪荡!难道她还得为白淼守寡不成? 于是她大手一挥,从师父问道神君那里请来了九层塔琉璃塔。 还有不满的龙族?有不听话的妖族?给我关进去! 到现在还有一条龙被她关在塔里呢 第34章 她被一头母狼抢走了!…… 夷岚越想越恼火, 瞧瞧这里,不是带鳞的就是带毛的,带鳞的和带毛的还互相看不顺眼, 整日闹得鸡飞狗跳。她这个欲道道主真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 她眼眸一转, 就看着魏婠,漫不经心道:“可是你想怎么骑龙?除了白衡之外, 我的大徒弟白乘风是早就死了的,他的二弟白伏雪也就是白衡的父亲, 是给我师父问道神君做了坐骑。” “那现在就只有白衡一条龙了?”魏婠有些失望,毕竟白衡是金丹期, 不好招惹啊。 夷岚食指指了指上面,魏婠抬头看,璧顶的白龙鼓着一双野兽的眼睛, 冷飕飕地看着魏婠。 魏婠先是一愣,然后感到后背一凉, 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它、它、它是活的?” 夷岚点了点头, 又蹙起了眉头,“你怕他作甚?你既然怕龙,还敢骑龙吗?” 魏婠心道,普通人要是抬头突然看见原本以为只是壁画的东西突然变成活生生的了, 能不怕? 不过这阵情绪缓过后, 魏婠便不那么怕了,反而仰头看着那条龙,问: “那师父, 为什么这条龙会是活的啊?” 夷岚轻描淡写道:“被我关在这的。” 魏婠也不问为什么一条龙会被关在这,只消看她对白乘风和白衡的态度就知道夷岚肯定对白氏有所不满。关一条龙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夷岚沉默了半晌才终于想起正事一样,突然站了起来, 定定地看了魏婠一会儿,随后道:“随我来。” 魏婠莫名其妙地跟着夷岚走进内室,内室里也是珠光宝气的,闪烁辉煌,中间一张大床。 “躺上去。”夷岚道。 魏婠乖乖躺上去,心里有些忐忑。 夷岚食指点魏婠眉心,魏婠感觉一股热流从眉心穿过,整个人都突然恍恍惚惚的,想要睁开眼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闭眼,去看你的识海。” 魏婠闭上眼,顺着热流进入识海,只见一片雾霾般的混沌。这混沌像是黑沉沉的雾气,将她的识海入侵了,改变了。 “魔种就像一块墨源源不断地把墨水滴入你的识海,每一滴墨都在污染你的识海,我要做的就是把源头掐断。”夷岚道,她催动指尖的灵气,在魏婠识海里形成一层屏障。 魏婠的识海里就像有一只手在搅弄风云,黑色浓雾无处不在,夷岚形成的薄薄屏障将海与浓雾阻隔了,海之上的浓雾就逐渐浓缩成了一点,如水滴石穿般地顽固攻击着屏障。 魏婠感到一阵阵钝痛,像被刀子扎入血肉却无法□□那种痛。她额头布满了冷汗,身体也颤颤发抖,牙关紧闭,脸色愈发苍白。 “忍住。”夷岚道,“我不能彻底清除魔种,只能给你设下屏障,在我没想出办法之前,你要自己对抗它。” 魏婠的眼皮急跳,冷汗没入她的发丝,那阵阵钝痛似乎从识海传到四肢,令她动弹不得。好像是越过刀山火海,度过苦厄地狱,那一束希望的花才开了。 魏婠睁开眼,只见牛乳一般的月光浸满了整个眼帘,她好似在月光里飘荡。 魏婠感到整个人焕然一新,正要去找夷岚,就听到夷岚说道:“魔种只是暂时压制住了,清除魔种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那已经融入识海的墨水怎么办?”魏婠道,她能清晰地看到屏障之内的识海已经浑浊不堪。 “这就要靠你自己了。” 魔种不除,魏婠心头还是有些沉重,夷岚性格疏懒,随即就打发她离开。 从琉璃塔到洞府须经过一条溪流,魏婠没有飞行,沿路返回,到了溪流处,突然从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歪曲倾斜,面目像化在了水里。 过了河,魏婠回了洞府,正要落榻,就听见一个声音,来势汹汹:“屋里的人,出来!” 魏婠不明所以,看神识扫了过去,看到一个粉衣少女身后跟着两个黑衣少年。粉衣少女脸上怒气冲天,两个少年却颇为紧张,其中一个对少女说了些什么,少女反手推了少年一把,说:“你怕她,我可不怕!” 魏婠施施然出去,半歪着头瞧他们:“你们是来找我的?” -- 第58页 那少女看到魏婠,就冲了上来,冷言冷语:“你就是新来的那个?” “是,怎么了?你是谁?”魏婠眨着眼睛问,那双眼睛无辜又纯洁,好似一朵徐徐绽放的白色忍冬花,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幽美。 两个少年难免起了怜意,方才被推了一把的对那少女道:“我说她或许什么都不知道吧,指不定是被白衡骗了。” 与白衡有关……魏婠暗道,等待下文。 那少女也没了方才的底气,弱弱道:“可是水碧告诉我的……” 水碧?魏婠想到昨日在白衡洞府的绿衣女子,当时她弯着眼睛,两颗猫眼般的眼珠子被挤成了月牙形,那眼珠子放着绿色的幽光,有一种森然的寒意。 “水碧是在白衡洞府里的那个女子吗?”魏婠又问,这时她的面庞染上了一点点粉色,看上去柔柔弱弱的。 少女立时答:“就是她。”说完又有些脸红,瞄了魏婠一眼,随即撇过脸去,“你是不是和白衡结了契?” 她停顿了半刻,又说:“算了,就算你与白衡结了契我也不怪你,白衡那条龙惯会骗人,当初我也是被他骗了才……” “我没和他结契呀。”魏婠道。 少女一溜说了许多,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没和他结契?” 魏婠点点头,露出一抹月牙似的笑容。 少女又重新打量了她一番,突然笑道:“那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宠物了!” 魏婠初来乍到,深谙示弱之道,可怎么也没想到示弱示成了一个少女的宠物。 “你这是开玩笑吧?” “我满月从不说谎。”少女高昂着头,下巴及脖颈的弧线如一张弓,是高傲的姿态。 魏婠刚要说什么,满月就瞬间把她揽到了怀里,再下一瞬,她就坐在一头皮毛光滑细腻的黑狼身之上,身下的狼对着两个少年吼了一声,就飞到了云之巅。 两个少年喊着“少主”,紧忙变成狼身也追了上来。 而坐在狼身上的魏婠还沉浸在惊讶之中。 方才那个粉衣少女竟然是一头狼? 她被一头母狼抢走了? 她被一头狼当成宠物了? 这到底是什么走向? 而身下这匹雌狼,像抢到了宝物一般兴奋,向月而奔,对月而嚎。 第35章 “你,想不想骑龙啊?…… 少女坐在狼背上, 优美修长的脖颈像蓬勃生长的月桂树,她双手紧紧抓着满月长长的毛发,疾风一路追逐着她们, 夜幕像一块帘子挂在天上, 那圆月就轻巧巧在他们身后,又大又圆, 仿佛夜幕睁开了一只眼睛。 满月缎子般顺滑的油光闪亮黑色皮毛上流淌着银色的月光,她快活地伸长了脖子, 狼嚎声从她喉咙里倾泻而出,在夜幕间回荡, 那声音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满月的皮毛蓬软,魏婠坐在上面就像坐在一张毛毯上,她们越过小溪涧谷, 绕过琉璃金塔,一眨眼就把身后两匹年轻的雄狼远远甩在了后面。 她们像是在乘风而行。魏婠觉得整个天地都随之远退, 只有风追了上来。她长发飘舞, 衣袖翻飞,随着满月的跳跃忽上忽下,一会儿落到山岗,一会儿渡过溪水, 满月的速度太快, 连溪水都来不及溅到她们身上。 魏婠突然觉得,不能乘龙,骑狼也不错啊! 前方无边无际, 就像世界展开了它的身躯,魏婠在到欲道之后,第一次感到如此开心。 月亮圆圆, 星光闪烁。 满月钻进一片林木,密密的枝叶让她的速度减缓,她七拐八绕到了一个洞穴里,黑色的圆乎乎的鼻头突然耸动了一下,然后打了一个响鼻,洞穴里就燃起了灯,照亮了各色被咬坏了的棉布娃娃,几个金光闪闪的灵石,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和一张凌乱的、落了毛发的床。 满月把魏婠放下来,变成人形。她变形之后似乎有些不舒服,扭动着四肢,对魏婠说:“怎么样,做我的宠物吧?” 魏婠轻轻拂下满月头顶的树叶,笑着问:“我做你的宠物有什么好处呢?” 满月睁大了眼睛,好像是第一次被问这样的问题,她伸出手指算了算有什么好处:“你成为我的宠物就不会有人欺负你,白衡也不行,你还可以骑在我背上,你还可以吩咐我的仆人给你做事,更重要的是,你的主人是我。” 满月的眼睛圆圆的,看着魏婠,好像在说:你的主人是我已经是天大的好处了呀。 “那我为什么不去做白衡的王妃呢,王妃听上去要比宠物好得多。”魏婠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的冲动。 满月的人身要比魏婠矮一点,因此魏婠对满月说话时是微微低下头的,她看着满月,就像看着一只小狗,目光满带怜爱。 “可我的宠物只有你一个,而白衡要找很多很多王妃呢!”满月不高兴地说,她仰着头,眼睛里闪着怒火。 魏婠却说:“你是不是也是白衡的王妃?你大晚上把我掳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不做白衡的王妃吧?” 满月眼睛里的怒火果然消散了,反而有些心虚有些内疚,眼神躲闪,“我是想让你做我的宠物呀。” “那你和白衡是什么关系呢?”魏婠循循善诱,“如果你是白衡的王妃,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宠物呢?” 满月撅起嘴,“都是因为白衡骗我说当王妃可威风了,我才不想做王妃呢,我可后悔了。” -- 第59页 魏婠笑出声来,她坐在满月的床上,就像坐在自己的床上那样闲适,右手支撑着下巴,乐不可支地说:“那我们是站在同一边了?对不对,你不想让我做白衡的王妃,我也不想做白衡的王妃。” 魏婠是带着鼓励性的语气说的,声音轻轻柔柔,仿佛一根羽毛落到了满月耳朵里。 满月觉得没什么不对的,她点了点头。 魏婠于是又站了起来,像满月伸出一只手,目光里带着期待,“那我不做你的宠物,做你的朋友,可以不可以呢?” 满月觉得自己很难拒绝。可是她还是更想让魏婠做她的宠物,因为她不懂朋友是什么意思。 “那做我的朋友有什么好处呢?”满月学着魏婠问。 “是我们做对方的朋友,”魏婠纠正道,“我做你的朋友,你做我的朋友。做我的朋友好处可多啦,我会帮你梳理皮毛,给你讲故事,给你准备好吃的,和你一起教训白衡。” “你,想不想骑龙啊?” 满月答应了魏婠。 她想着魏婠枕在她的原型上,给她梳理皮毛,为她吃东西,跟她讲故事哄她睡觉,不由得脸红了。为什么不答应呢?她再没有想象过比这更美好的事了。族里的人都是臭臭的,不管是雌性还是雄性,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宠物……哦,不……是朋友。朋友是香香的,让她想起春天草地里的味道,又或者是夏日清甜饱满的果实。 至于骑龙嘛……满月倒是没什么兴趣,但是看着她的朋友亮闪闪的眸子,她也没办法拒绝呢。 反正白衡差点抢走她的朋友,那么她给他一点教训也没什么,顺便也让朋友开心开心。 她的手和朋友的手握到了一起。 “那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事吗?”她的朋友说,“我才刚刚来这里没几天,什么都不知道呢。” 魏婠从满月那里知道了几件事。 欲道除了夷岚身边的人,住在这里的几乎都是妖族。 妖族分了几个阵营,主要是水族和兽族,羽族居住在林子里,比较与世无争。水族和兽族则天天吵架,吵得鸡飞狗跳。 而龙族嘛……满月虽然不喜欢白衡,但是不得不承认,龙族凌驾于各族之上。 “龙族生来对各族有血脉压制,而且,妖族衰落,也没有几个妖族能突破元婴,但是沂龙王沣龙王就是元婴修士,沅龙王本来快突破化神了。白衡也是早早至金丹的修士之一。” “龙族有这么多龙王?”可是却没几条龙呀。 满月耸了耸肩,“这里的几条龙都自称龙王,说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几条水路,王名都是水名。连白衡都是什么沧龙王呢。不过只有元婴龙在我们心目中才算是龙王,白衡不算。” “那白乘风呢?我的师兄,夷岚老祖的徒弟。”魏婠问,“他是怎么死的?” “沅龙王就是白乘风。”满月回道。 白乘风也是元婴修士?那杀他的人又是谁? “沅龙王是被无极宗的丹朱剑杀死的。” 无极宗?丹朱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白乘风之死就是合欢宗与无极宗交恶的原因?魏婠思虑片刻,又问:“那我师父呢?夷岚老祖?” 满月转溜着眼珠子,欲言又止。 “你说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师父什么都没告诉我。” “那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不生气。”魏婠催促道。 满月这才说:“我不喜欢夷岚老祖。” “为什么呢?” “因为她那座琉璃塔!她用那座塔关过我父亲,现在沣龙王也关在那里呢!”满月嘟起嘴,但是看着魏婠美丽的面容,声音又软下来:“不过我喜欢你,你别生气。” 魏婠抚慰地笑道:“没关系的。” 接着魏婠又哄着满月说了更多事。 夷岚在欲道并不是受人敬仰的形象,反而是一个镇压者。她居住的那座琉璃金塔就是她的法器,妖族都畏惧不已,不敢对抗。 欲道的水族和兽族常常闹事,不是争地盘就是争资源,为了得到夷岚的支持,妖族常常向她进献美人。 情道的徐昭明就是其一。 满月知道徐昭明还是因为白乘风,据说白乘风为了放徐昭明自由,与夷岚大闹一场,夷岚因此不喜欢白乘风。白乘风死时,夷岚也未有什么动作。 至于白乘风是怎么死的,确如夷岚所说。 白乘风与许多女子结契,娶了许多王妃,这些王妃各个都不容小觑,不是天资过人就是家世显赫。 白乘风法力高强,本体是龙,就算没有这些王妃,在修真界也能傲视一方。娶了这些王妃,一时之间,他的传闻传遍各地,几乎人人都知道沅龙王白乘风之名。 可是这名声不是因为白乘风跨阶打败四象门的刚至化神期的六吉老祖,不是他持剑与当时的剑尊打成平手,不是他拦住了云荒的魔潮或者获得了上古神龙传承。而是他风流薄幸的名声。 “沅龙王可厉害了,我姑姑说他曾经为她从北冥极冷之地捉了一只冷灵,融成了玉体送给她,就因为姑姑随口说了一句想要一块灵玉配她的衣饰。要不是因为沅龙王,我才不会轻易答应做白衡的王妃呢!” 可是白乘风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情人的手里。 据说那日天色很黑,似乎上天知道要发生什么,大雨倾盆而下,预兆着天地间最后一条神龙的悲剧即将发生。 -- 第60页 白乘风在云水间的王妃怀了孕,他携了许多礼物去看她。这个孩子是白乘风第一个孩子,也是千百年来龙族第一个新生儿。 白乘风为此很高兴,借道无极宗到了云水间。 比他先到的是无极宗的丹朱剑。 丹朱剑在云水间等了许多日,见到白乘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爱你。” 第二句话则是:“我恨你。” 然后她杀了白乘风,随后又屠杀了水云间怀孕的母亲。 随之,徐昭明赶到,救下了那个母亲肚子里的孩子。 魏婠听完了整个故事,心下怅然,虽然有些细节之处不太真实,但是整个轮廓都已经清晰。 满月是听她姑姑说的,她姑姑对白乘风一往情深,即便在白乘风死后仍旧日日怀想他,因此她的说辞必定美化了白乘风。 魏婠关注的是,白乘风之死对合欢宗意味着什么?为何情道小辈对此一无所知? 魏婠还没有想出个头绪,就听见一声清越的声音,似兽非兽。 满月立即变成了兽形,如临大敌,对魏婠道:“快上来,是白衡来了!” 第36章 是不是谢微当时也觉得她…… 满月带着魏婠急冲出洞穴, 洞穴里的灯火霎时熄灭。一狼一人便掩在黑暗里,唯有在疾驰时而被月光照见,可以看到魏婠霜雪一般的肌肤。 “白衡知道我的秘密洞穴, 我们回去。”满月对坐在她身上的魏婠说道, 她跳跃着,身姿灵活矫健, 每一跃都能达到一丈左右高度。 魏婠紧紧抓住满月的毛发,身体下倾, 略伏在满月前躯,“去哪儿?” “回族里去。”满月道, 又是一个跃动。 不过还没出林子,白衡就追了上来。 白衡的龙身十分硕大,布满了银白色鳞片, 每一片都如一颗颗扇贝,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他的龙角和头部的须发也是银色的, 唯有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显得格外瘆人。 “你们要上哪儿去?” 他挡住了满月的去路,龙尾似乎都要扫到魏婠身上来了。 这就是龙。 魏婠望着白衡,心下震撼不已。 她在书册里见过龙, 在母亲的故事里听过龙, 它们能呼风唤雨感通天地,甚至在夷岚的琉璃金塔里见过被压制的龙。可这些龙的形象,都比不上白衡真身给魏婠的冲击力。 他那样巨大, 眸子如铜铃,眼角的鳞片和胡须形成了繁复的花纹,一呼一吸, 鼻头就形成一股气流,龙尾一甩就是一阵旋风。他的每一寸都充满了力量之美。 他绕着魏婠与满月飞翔,形成一个包围圈,两只眼睛盯着她们,好像在看自己的猎物。 魏婠不禁想到,至金丹的白衡真身如此美丽,那么那个得神龙传承的沅龙王白乘风又是如何震慑人心呢? “关你什么事?”满月气汹汹地说。 “你掳走了我的新王妃。”白衡说。 满月立即反驳:“朋友才不是你的王妃!她没和你结契。” “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而且你也是我的王妃,你要听我的话。”白衡执拗地说,他一字一顿,声音若雷,在魏婠耳边炸开。 “不是!不是!就不是!”满月大声喊道,“我也不想当你的王妃,朋友以后也不会成为你的王妃,我要和你解契!” 白衡喷了一个响鼻,一股气流就在满月和魏婠脸前炸开,“为什么?当我的王妃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我做你的王妃,你有给我舔毛讲故事吗!一次都没有。” 白衡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珠子向上面挪动,“那你呢?婠婠?” 魏婠缓缓从满月身上爬下来,走到满月身前,看着白衡的眼睛,白衡不由自主地停浮在空中。 “我也不想。白衡前辈,我是个人,我的道侣应该是我喜欢的人,可是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白衡变成人身,说道。 “但是前辈,你的王妃有很多个,我不希望我的道侣这样。” 白衡眨了眨眼,有些惊讶,“你是想让我遣散其它王妃吗?” 魏婠深吸一口气,耐心道:“不,我是想说,我们没有感情,前辈你又王妃众多,我们俩并不适合,之后也不一定能培养出感情来。所以前辈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 白衡摇了摇头,说:“我也没有许多王妃,除了满月,还有羽族的绘衣。” 魏婠哑口无言,白衡怎么总是找不到她话里的重点啊!不过……魏婠又想到当时在情道他的谈话方式,可不是现在这般愚钝。 他在装傻。 得到这样的结论,魏婠也没有心思去解释。你怎么能叫醒装睡的人呢? 这时满月也化成了人身,走上前来,“你不要骗朋友了,你这龙惯会花言巧语,绘衣早就不理你了!” 魏婠哭笑不得,满月这才是真正的抓不住重点吧! 白衡却不在意微微一笑,他容貌美丽,这一笑很是动人,让满月微微红了脸,“那也没关系,绘衣本来是冷淡的性子。倒是满月你——”他拖长了声音,“原来你喜欢我给你梳理毛发啊,下次我带你去我的沧江里玩耍,再给你梳理好不好。” 白衡的语调很是温柔,连魏婠听了心都砰砰直跳,更何况单纯的满月? 看着逐渐被打动的满月,魏婠心叫不好,立即说道:“前辈要怎么给满月梳理毛发?如果是我,”魏婠重重地说了“我”字,“我会用手一寸一寸地抚摸她的皮毛,给她用灵泉洗净,再用柔缎擦干,而不是用清洁术。”“清洁术”三个字的语气也被加重了。 -- 第61页 她才不相信白衡会有耐心去做些事。 满月听了果然蹙起眉头:“我才不信咧,你除了水碧姐姐,才不关心我和绘衣!” 魏婠第二次听到水碧的名字,耳朵一动。 “因为水碧是从小陪着我长大的,我知道她的喜好,我要是知道你和绘衣喜欢什么,我也会照做的。”白衡道。 骗人。魏婠心道。 她不能任凭白衡这样忽悠满月,再这样,她自己都不一定安全。若是白衡硬逼着她结契怎么办? “我朋友是不会相信你的。”魏婠突然说。 听到了“朋友”两字的满月也跟着附和:“就是!”她还在为了这个特殊的概念感到新鲜欣喜。 “所以,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赌?”白衡温温柔柔地,很有风度。 “就赌我会不会愿意成为你的王妃吧!”魏婠说,“你不能逼我结契,如果你打动我了,我就答应你。” 白衡付之一笑,“婠婠,你觉得我这么好骗吗?你如果总是不愿意呢?这对我可没什么好处。你和我结契,就能分享我的龙气,你为何不愿意?” 魏婠没有回答,转而说:“那要不我们比拼法术吧。” “哦?”白衡抬起了眉头,似乎来了兴致,“你要和我比法术?” 魏婠摇头,叹了口气,“白前辈你是金丹修士,又有真龙之身,我再怎么不自量力也不会选择和你比拼法术啊。” “那你要怎么?”白衡问。 满月也很疑惑,不过她还是很为魏婠着想,立即道:“朋友我帮你比!” 魏婠当然不会让满月去比,满月不过筑基后期,性格又单纯,不适合搞心机。 而魏婠的目标则是那个水碧。 “谢谢你,满月。”魏婠对满月说,摸了摸她的头。 满月立刻就觉得像月光灌满了全身。朋友真好啊。 “白前辈,我想你是龙王,自然也能找出筑基期的仆从,让你的人代表你和我比试,行吗?” 白衡沉吟片刻,道:“那赌注是什么?” “你赢了我就同意与你结契,做你的王妃。若我赢了,你就要答应我不再执着于这件事,并且和满月解契。” 白衡眼也没眨就答应了。 “什么时候比试?”白衡问。 “十日之后?”魏婠试探道,“规则就是谁先认输谁就输。” 白衡点了点头,看向满月,“你回去吧。” “干嘛叫我回去!”满月又炸开了锅。 “我要把婠婠送回去,你先回洞府去。” 满月哼了一声:“朋友才不要你送呢!我要送朋友回去。” 白衡也不强求,耸了耸肩,对魏婠说:“那我先走了,十日后见。”随即就化身成一条银龙,如一道闪电,飞入夜幕。 满月也恢复了兽身,对魏婠道:“上来吧。” 魏婠跃上满月的背脊,乘着夜风回到洞府。 满月把魏婠送到洞府,正欲离开,就被她叫住了。 “满月,你要和我一起歇息吗?” “真的吗?”满月很高兴,她的尾巴都不停地打着转儿。 魏婠抿唇笑了一下,向满月招手,“和我一起进去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休息。” 满月高兴地扑向魏婠,把魏婠甩上自己的背上,直冲进门,虽然门没有满月的身体大,但是也挡不住满月的力量。 魏婠回头看了一眼破损的门,叹了口气,没关系,门再换便是了。 满月一路跑到魏婠的床边,在床边卧下了,委屈地说:“你的床太小了,我躺不下。” 魏婠从她身上下来,将自己的新储物手镯打开,拿出了一块雪白的布匹。她铺在地上,这匹布是做法衣的料子,足够大,又有防尘防磨损等功效。魏婠又在其上放了一片极大的毛垫。 “你躺上去吧。” 满月躺上去,毛垫似乎让她感觉很舒服,她摇摆着肢体在上面打了一个滚儿。 魏婠也坐在满月旁边,在黑得发亮的满月身边,魏婠简直就像人形月亮,白得出奇。 满月喜欢魏婠的肤色,因为就像月亮一样。 魏婠掏出了从宗无那儿买的零嘴儿,有细碎的坚果和拳头大的红色果实。自从她被朱雀引诱着吃了白云城的东西,魏婠就被这些食物迷住了,因此在来欲道之前向宗无订购了一些。 她把红色果实一个个喂到了满月嘴里,满月一口就吞了进去,并且高兴地说:“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魏婠又投喂她,乐趣无穷,突然想到谢微当时是如何照顾她的。是不是他当时也觉得她很可爱? 想到谢微,魏婠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满月没有得到投喂,就用头不满地拱了拱魏婠。 不要去想了。 魏婠对自己说。 第37章 骑龙了 魏婠回头来看满月, 将其它思绪挤出脑内。 魏婠想与白衡打赌也不是一时之气,因为白衡有一个弱点,就是太自傲了。从满月的叙述中, 魏婠很容易就勾勒出白衡的性格轮廓。 虽然在表面上八面玲珑, 实际上与其它妖族没什么往来,他身边就只有一个小仆从, 据说是叫水碧的一个水母。 白衡好像是一心学他的叔父,想要以婚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同时又想超然其间,即便与满月和羽族的绘衣结了契, 实质上也没有与她们有什么实质进展,妖族内对他的评价也不高。不过他到底是龙,又是小一辈中的早早结丹的妖修, 因此虽比不上其它几位龙王,但是也算是天之骄子了。 -- 第62页 高傲如白衡, 只是听了魏婠的小“建议”就立即答应, 对让他人替他比试也没有异议。 这是属于白衡的骄傲,也是魏婠能动动脑筋的地方。 那么他会选谁与魏婠比试?除了他信任的水碧还有谁? 满月在魏婠的抚摸之下沉沉地睡过去了,她的大脑袋毛茸茸的,就躺在魏婠腿上。 修士不需要睡眠, 可能是满月太舒服也或者她有着动物的习性, 竟还打起呼噜来,身子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 第二日,魏婠等满月醒了就问她水碧的事情。 “水碧很好呀。”满月说, “她能受得了白衡那德行,我真佩服她。” “你昨天说她是水母?” 满月点头,立即严肃起来:“白衡肯定会让水碧和你比试的!水碧可是剧毒无比!” 这下倒有些难办了。魏婠想。而且水碧对她似乎并不喜欢。 十日之后, 白衡早早地就给魏婠传信,定了地点。 魏婠如约而去,满月也硬要跟着来,同时还拉上了她在族里的同伴,也就是跟着她的那两个少年。 等到了地方,魏婠才发现,周围……全是妖啊!爬在树上的,爬在草丛里的,还有飞在天上的,游在水里的。 满月对魏婠说:“我怕白衡欺负你,特地给你喊来了这么多妖呢!” 魏婠笑得艰难,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这么多妖的注视之下,她怎好做些小动作呢? 魏婠来了之后,白衡才来。白衡是以龙身出现,水碧骑在他身上,驾驭着他。魏婠抬头看着骑龙的水碧,总觉得白衡对水碧不一般。但是水碧为什么没有成为白衡的王妃? 白衡变成人形与水碧走过来,魏婠立即喊道:“白前辈。” 白衡冷淡道:“魏道友。” 而水碧只是幽幽地盯着她看,像猫类的眸子。 魏婠察觉到白衡态度微妙的转变,只是笑了笑。反而满月不满道:“白衡,你也来得太迟了!今天这么多妖看着,你不能欺负朋友!” 白衡立即变成向四周吼了一声,龙吟灌耳,那些小妖全部一哄而散,只剩下零落几个瑟瑟发抖的小狼。 “这不就好了。”白衡说。“现在开始吧。” “水碧道友知道规则了吗?”魏婠问。 白衡替她说:“她知道了,看谁先认输。” 看吧,这规则如此模糊,白衡却毫不在意。他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魏婠于是点头,“那就开始吧。” 魏婠与水碧相对而立,隔了约有两三丈远。白衡用灵气罩将两人罩住了,使她们的斗法不能影响到外界。 魏婠立时双手摆了个姿势,架势做得很足,水碧只看着她,绿幽幽的眸子很沉静。 魏婠佯攻了一下,水碧没躲,直接欺上前来,一招一式都显得很有章法。不过魏婠虽然斗法的本事不大,躲避的本事还是有的,基本上都是被谢微练出来的。两人一攻一守,有些僵持不下,魏婠在守势中游刃有余,水碧却显得十分急躁,攻击更加快了。 魏婠在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二人灵力气力用了大半,水碧尚能保持攻击的频度,魏婠渐渐落了下风,一等她无力招架,水碧便是一掌挥去。 “啊!”满月突然叫道,“有毒!” 魏婠生生受了这一掌,蓝色的散发着的毒气在她胸前弥漫,魏婠能感到那毒气正要循着灵力的流动,到她体内。 而水碧则是冷冷一笑,短暂而不屑的一笑。 她的攻势未停,但是因为打中了魏婠而变得更加急躁,更加想要乘胜追击。 就是此刻。魏婠想。 而这时,白衡却突然出手拦住了水碧,将魏婠揽到怀里,厉声喝道:“水碧,你做什么?她是我的王妃,你怎么能伤她?” 水碧停了手,看着白衡,有些受伤又有些果然如此的意味。 魏婠突然对水碧笑了笑:“白师兄,水碧喜欢你,你不知道吗?”她抬着头看着白衡的脖颈,看着他坚毅的下巴微动,从他口中冷冷吐出:“她不过是低贱的水母,怎配喜欢我?” 水碧的眸子突然变得血一般红,泪水涌动在其中,将落未落,她抖着嘴唇,讲出了魏婠听到的第一句话:“你终于说出来了。”一滴眼泪从水碧眼里滑下,很快落到了她的脖颈里,水碧手上突然出现一把鱼骨剑,向魏婠疾刺去。 可她刺中的不是魏婠,而是白衡。 白衡像是不相信似的看着她,眼睛瞪着,脖子伸长了,像一只待宰的鸭子。 而水碧又用力将剑拧了拧插得更深了。 “水碧!”白衡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而眼前这个白衡却逐渐崩塌,一寸一寸地像一个陶瓷罐子被打碎了。 水碧身体猛然震动了一下,她转过身去,看见白衡完好无损地站在一旁,他怒目圆睁,眼眸发红地看着水碧。 魏婠的幻境碎了。 魏婠研读了在秘境里得到的无字书,深知制作幻境不难,制作一个极为真实的幻境很难,而让人入幻境信以为真,则更难。 魏婠正是利用水碧情绪强烈时让她入幻境,制造了一个白衡出来。可是,后续的反应是魏婠没有想到的。 水碧的情绪强烈到影响了幻境,假白衡的话都是水碧自己臆想出来的,而后面水碧竟然直接想杀掉白衡,更是令魏婠瞠目结舌。 -- 第63页 魏婠是有察觉主仆二人间的情愫,但是并没有想让二人关系恶化,反而是想两人互诉衷肠,让白衡别祸害自己了。可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魏婠叹了口气。 “水碧。”白衡道,声音里像是浸满了涩酒,“你……” 水碧扔掉手中的鱼骨剑,不言不语,就站在那儿,仿佛随白衡处置的样子。 就连满月等人都愣住了,没敢说话。 白衡上前几步,捡起鱼骨剑,哀戚道:“这是你化形之日我送你的。” “为什么,告诉我,水碧。为什么,要……”杀我?白衡的声音颤抖不已,仿佛极力遏制着自己的痛苦一般。 “从前在龙宫里,我不过是龙王赐你的一个小玩意儿,你每日照看我,因为我是你的宠物。我也一心想做一个宠物,想永远服侍你这个主人,可是……”水碧转过头来看他,“可是你让我成了人。” 水碧极力保持镇定,一双眼睛却浸满了泪水,这反而使她更加柔美,更加有人气。“你为什么让我成人呢?成了人了,我就想要人类的感情,可是你不给我。” 水碧说得哀痛至极,“你从来没有看见过我,你只当我是个小玩意儿。” 白衡脸上是一种茫然痛苦的神色,他看着水碧,半天没说话,嘴唇嗫嚅了两下,像凋零的落叶被风吹落了。 “你要受罚。”然后他说。 他的声线冷酷,但是魏婠能听出这冷酷之中有一种将要落泪的颤抖。 “你是我的仆人,却想要杀我。”白衡深吸一口气,面目一变,仿佛一座被供上神坛的神座般冷漠,“依照龙宫的规矩,你应当受罚。” “那你就罚我啊!”水碧冷笑,“龙宫早就毁了几百年,你却还沉浸在从前,你和你的叔父都是这样,龙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地的宠儿了!” “沧龙王麾下,水碧,妄图欺主,入火牢百年。”白衡像没听到水碧说的话似的,他从袖口拿出一个球状物,向水碧抛去,一道剑光闪过,水碧就被捉了进去。 魏婠等人只来得及看见一抹剪影。 白衡随即看了魏婠一眼,便立即飞走了。 “这……”满月等白衡走后才开口,“这是怎么回事啊?水碧怎么会……” “你不是跟我说过白乘风师兄的事么?那个丹朱剑。水碧和她一样都是因爱生恨吧。” “可是水碧怎么会说那样的话?白衡都让她骑了,怎么对她不好了,白衡也很奇怪,把她关火牢里干什么,关那里面可难受了。”满月不高兴地说。 满月心思单纯,不理解水碧的举动对那主仆二人有什么影响,她只是觉得她的朋友获得了胜利。“白衡应该不会反悔吧?如果他反悔你就告诉你师父去!夷兰肯定会教训他!” 当晚,白衡给魏婠传音,约她在一个极隐蔽的洞穴里相见。魏婠犹豫了许久才决定赴约。 她还挺害怕白衡怪罪于她的,不过她也确实有些愧疚。 白衡在洞穴里等着她,洞穴里光辉灿烂,堆满了珠宝。 这些妖族都这么喜欢给自己找一个秘密洞穴吗?满月也是有一个堆满小玩意儿的洞穴。 “魏道友。”白衡看着她,再不复初次见面的热切。他脸色苍白,眼睛显得黯淡无光,说话时也无精打采地。 魏婠觉得是水碧的事情把他打击透了。 “白前辈。”魏婠应声喊道。 “我是来践约的,比试是你赢了。” 魏婠感到很难受,“白前辈,我胜之不武。” 白衡摇头,变成龙形,“上来吧。” 魏婠踏上去,等她坐稳了,白衡就一飞冲天。越过了云彩,魏婠在龙背上只能看到人间渺渺。她突然想到,龙的高傲也不仅是因为他们的强大吧。他们习惯于翱翔九天,看见这样渺小的世界,如蚂蚁一般的人类,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从情感上俯视他们的感觉。 “她说做人……是什么意思?”白衡突然问道。 “你喜欢她吗?”魏婠反问。 白衡没有回答,他的龙首昂养着,魏婠听见他说:“我从小在龙宫长大,很小水碧就来到我身边,那时候她小小的,圆圆的,五颜六色的。我很喜欢她,她是父王送给我的宠物。后来我们长大了,她天赋不高,化形很慢,我给她寻了许多灵药才让她化形。我喜欢那段日子,我们很高兴,整日在一起玩耍,我一个堂弟想用他的龟相把水碧换走,我没有答应。水碧很讨人喜欢,她会变换色彩,只要我不开心了,看到她我都会很高兴。直至火龙来袭……” “火龙?”魏婠问,她从没听说过有火龙这种生物。 “火龙是海的天敌,它们是岩浆和热潮,把龙宫烧毁了,父王和兄长们都死在了火龙里,只有我带着水碧逃出来。我一直与她相依为命,她是我唯一的仆人。” 魏婠追问:“她就只是你的仆人?你没有想过让她做你的王妃?” 白衡似乎在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龙王威严不可侵犯,我的王妃只能是有身份的女子,而她出身卑微。” “她说想做人,是想和你有平等的地位,她喜欢你,就不把你看作龙王,而是把你看作她心爱的人。” “可我是龙。” “龙又怎么了?你只要喜欢她,又有什么问题。” “龙是开天辟地后的第一个造物,是神之化身,真龙能够呼风唤雨,改天换地,所有生物都是我们的臣属。”白衡道,他振振有词,语气之中都是对自己种族的骄傲。 -- 第64页 “可那已经是过去了,你的妻子的地位不能证明龙族昔日的荣光。我娘曾经跟我说过,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我们数百代从泥地里到华表高堂里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我们不断适应天地。而你们龙族,甚或妖族,你们没有继续向前走,就只能被抛弃。” 龙的脚下是无边无际广阔的天地,人类很渺小,可是聚集起来连天地都要震撼。 魏婠又接着说:“你如果喜欢她,就与满月和绘衣解契,娶她为妻。你如果不喜欢她,就驱逐她,不再见她。” 第38章 如果谢微要杀她,她一…… 白衡将魏婠送回了洞府。 魏婠也不知道他明不明白自己的话, 但是感情的事只能当事人去慢慢参透。 这场比试穿到了夷岚的耳朵里,她特地把魏婠召来问了问。 “你的幻术是跟谁学的?” 魏婠没想到夷岚是来问这个,她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是告诉她小春好呢还是不告诉好呢? 夷岚见她吞吞吐吐, 就说:“你的幻术不是合欢宗的路子,况且宗里还没有几个人能把环境造得如此逼真。” 魏婠低垂着头, “是我从云荒秘境里得到的无字书。” 魏婠和夷岚讲了秘境的经历,夷岚听了沉吟道:“唔, 万法归一。 “师父,你知道这个门派吗?”魏婠对万法归一很好奇。 夷岚道:“万法归一曾经是洛土最大的宗门, 无极宗原本是属于万法归一的剑峰天权峰,万法归一衰败后,只剩下剑峰的无极剑诀这一支。” 魏婠咋舌不已, 洛土最大的宗门之一竟然只是万法归一一峰的一支,那万法归一得有多大?“那万法归一因何衰落?” “据说是万法归一的山门一夜之间倾覆, 从此之后就再无万法归一。”夷岚道。 “无字书是万法归一春公子的传承, 师父你有听说过吗?” “这春公子,我并没有听说过,不过既然是万法归一的弟子,应该没有大碍。你可以放心修炼。”夷岚说道, 她坐在榻上, 向魏婠招了招手:“你过来。” 魏婠走过去。 夷岚在头上一抚,魏婠感觉眉心上方有种凉意,“这是千年玉髓, 我将它放到你的眉心,到时候我清除魔种会造成魔气四溢,它能帮你镇压住魔气。” “多谢师父。” 有了玉髓魏婠感到灵台比以往更加清明。 “也不要高兴得太早, ”夷岚说,“魔种的威力比你想象得要厉害得多,一不留神就会入魔,所以你要日日默念清心经。” 魏婠应了,回到洞府就开始默念经文,令灵气流过玉髓,轮回了九个周天后,魏婠便睁开眼,感到身心舒畅。 第二日,满月就来寻她,“朋友!你知道吗!白衡和水碧一起入了火牢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魏婠惊讶道,“白衡这是做什么?” “就是刚刚的事!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说要把水碧关进火牢,自己也跟着进去了。我爹说水族的妖最怕火了,因此龙族才造了个水牢,专门惩罚不听话的小妖。” “那白衡进去有危险吗?” 满月皱了皱鼻子:“我也不知道。” 魏婠也不知道白衡是不是钻了牛角尖,心下十分愧疚,这些事都是因她引发,于是就直接去找夷岚。 她到了夷岚的洞府,还未进门就听见一声调笑声,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走了出来,向魏婠抛了个媚眼,便徐徐远去。 魏婠一时不敢进去,觉得自己坏了夷岚的好事,生怕里面还有她不能看见的景象。 过了一会儿,从里头传出夷岚的声音:“还不进来。”她的声音慵懒得像餍足的兽类。 魏婠红着脸进去。 夷岚风情万种地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你又不是处子,害羞个什么劲儿。” 魏婠有些惊讶和难为情,惊讶是夷岚竟一眼看出她不是处子,难为情是她与谢微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夷岚恐怕也知道。 夷岚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一样,道:“你与无极宗那厮,从前有什么我不管,但是做了我的徒弟,以后就不能与无极宗的人来往,你师兄白乘风的血仇不能如此轻易放下。” 夷岚掷地有声,让魏婠心惊。她原以为夷岚对白乘风之死不闻不问,在满月口中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可是今天夷岚的语气却让她觉得,夷岚从来没有放下过她徒弟的死。那么,当年又是什么让她保持沉默呢? 同时魏婠又有一种希望的破灭感。其实在合欢宗,所有人都没有跟她说过,让她离开谢微,不要与谢微有所牵扯。她一直暗暗藏着某种期冀,期望谢微会在某一刻突然出现,不顾宗门的阻拦带她离去。她等了许多天没有等到他的只言片语,可是她又想,谢微或许还被关着,自然不能与她通信。 但是他师父要是罚他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呢?他要是在受罚之后遵从了他师父的期望不再与她来往呢?种种猜测令她痛苦。 可是那股希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消散的。 而夷岚是当面告诉魏婠,她与谢微绝无可能。 她会为了谢微违背师命吗?虽然夷岚对她十分潦草,收她为徒或许也是心血来潮。 魏婠不会。她不软弱。但是她看不清前路。 母亲的语言,她常常做的梦,以及两方宗门的血仇,都是她必须考虑到的问题。 -- 第65页 更重要的是,她爱谢微吗? 她喜欢谢微,毋庸置疑。但是她爱他吗?能达到那种愿与他同生共死的程度吗?魏婠想了想,觉得并不能。如果谢微要杀她,她一定会先给他一刀。 她绝不会、绝不会像梦里那样卑微,在利刃前一动不动,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见魏婠神情恍惚,夷岚叹了口气,道:“你年纪小,自然容易被情爱绊住,我当年不也是爱得要死要活的,可是呢?他给我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我只有恨他。现在么,我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 “师父,我明白了。”魏婠道,“我此次来是想问问白衡的事。” “他呀,”夷岚舒展了眉头,“钻了牛角尖罢了。他和那只水母,谁也搞不懂对方,偏偏要凑一块。他昨日来问我,我听着烦,就让他去陪着那水母去,没想到还真去了。” 魏婠没想到白衡是因为夷岚才进火牢的,“那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龙族皮糙肉厚,那小水母兴许有些事,不过正好给他们机会,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一下子就燃了,这我就省心了。” 魏婠:…… “不过你既然来了,正好我试试给你破除魔种。” 魏婠躺在夷岚给她准备的冰玉床上,丝丝冷意从她皮肤钻进去,等她适应了,夷岚就将灵力从魏婠眉心灌入她的识海。 “忍着点,魔种几乎和你的识海融为一体,我清除它要比割掉你一块肉还疼。”夷岚说完就将灵力化为刀刀利刃,一点一点地沿着魔种和识海的屏障切割。 魔种收到攻击,变得狂暴不已,如狂风骤雨击打着那层薄薄的屏障。 魏婠闷哼了一声,眼泪忍不住从眼眶里挤了出来。 魏婠很疼,那种疼从识海溢出,泛滥到全身,她一下子想到谢微的剑,一下子想到水碧捅假白衡那一件,一下子又是母亲哀愁的眼神。那种钝痛,无法描述的难以忍耐的疼痛,让她不由得怨怼,为何是她?为什么是她被魔种缠上了? 折磨一阵紧接着一阵,魏婠冷汗淋漓,即便是冰玉床也镇不住这股痛感。 就在魏婠觉得疼得快要死去的时候,夷岚将灵力收回了,给她喂了一些灵液。 “一次性清除魔种你受不住,我们只能慢慢来。” 灵液并没有让魏婠好受多少,她唇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后夷岚每隔三个月给魏婠清除一次魔种,每次清除都对魏婠的损伤极大,魏婠几乎都要在床上将养两个月,期间还服用了许多灵丹妙药。 此外,魏婠随着夷岚修行倒是所获颇多,虽然夷岚并不严格,但是她是化神期,略微一指点,就能使魏婠如醍醐盖顶。魏婠的幻术在夷岚的精心培养之下越来越纯熟,她逐渐明白小春上面的炼体和炼心是什么意思。 虽然小春不太正经,它的内容却是很重要。炼心表面上看是能用幻境帮助别人突破心境,实际上魏婠从中体悟出,幻境能够受情绪的影响,就像水碧的情绪影响了假白衡一样。因此,施术者在战斗者能够察觉对方的心绪,以此来制造幻境,同时也要警惕对方干扰你的幻境。 而炼体,除了双修之外,魏婠发现了更多妙用,其中“体为化用”就是与自己的千变万化诀十分相衬。这四个字就是说幻术者要融入幻境之中,观察幻境的变化,并且作出修正。于是魏婠也习得了如何真正融入周边世界,如果她变成一条鱼,就会是真的一条鱼,而不是有着人类的呼吸心跳的一条鱼。 魏婠的幻术精进,甚至连夷岚都大为赞叹。 日子一天天流逝,魏婠除了清除魔种,修为也在逐渐提高,到了来欲道的第五十年,魏婠终于结丹。 魏婠结丹之后,夷岚便给她操办结丹大典。夷岚是十分张扬的性子,魏婠又是她硕果仅剩的弟子,虽然她平时不太关心魏婠,但是对她实际上是十分看重的。 魏婠也劝过夷岚不要办得太隆重,但是夷岚一下子就否决了。 “笑话,你可是我夷岚老祖的弟子,怎么能不风风光光大办?” 魏婠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 金丹大典是在情道举行,夷岚觉得不能把欲道的门户大敞,容易出乱子。 那日,筑基后期的满月和几个欲道的妖族都来庆贺,满月给魏婠送了她幼年的乳牙。 魏婠对这礼物哭笑不得,但是心底却十分感到十分温暖,像软绵绵的云朵浮到天际。 白衡几十年前就和水碧早早出了火牢,他与满月和羽族绘衣解了契,和水碧结契,在欲道还大办了结契大典,他托满月送来一片龙鳞,魏婠也收下了。 而对于情道同门,对于她此次回来也是很欢迎,魏婠在白衡入火牢之后给聂不疑争取到了一个浮山境试炼的名额,但是她又把名额让给了寿元将近的一位师兄,因此他们俩结伴而来都给魏婠带了礼物。 “你不在少了许多乐趣呢。”聂不疑说。 魏婠才不信她的话,只道:“这几十年有什么趣事?” “趣事可多啦,不过都没有你的事迹厉害。”聂不疑靠近魏婠耳边,悄声道:“听说白衡是你搞进去的?” 魏婠:…… “你听谁瞎说,不是我干的。”虽然确实与她有关系…… 聂不疑正要继续说话,就听到几位师长传魏婠过去。 -- 第66页 魏婠匆匆与聂不疑拜别,到了夷岚处,夷岚正与灵枢在吃灵茶,再说些什么,几位元婴长老包括魏灵侍立一旁。 夷岚看见魏婠便放下杯盏,说:“四象门的人来了,你去迎一迎吧。” 魏婠于是带着几个师弟师妹去迎接,到了山门口,魏婠不由得一惊。 四象门一行二十几人,领头的正是魏婠曾经骗过的虞真。 魏婠没料到虞真会来。 当年伪装四象门外门弟子的事她还没赔罪呢 第39章 男主终于出现了 谢微,那眼神分明………… 虞真白冠束发, 看上去要比几十年前稳重许多,他看到魏婠眼睛里也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露出一抹惊喜的笑来。 “四象门虞真领诸位弟子来庆贺魏婠道友结成金丹。”他彬彬有礼地说道。 魏婠立即道:“我就是魏婠, 虞道友一路上辛苦了, 请四象门诸位弟子都去落座吧。” 魏婠对虞真说完,她身后几位师弟师妹也随即照看着其它四象门弟子。 待其它弟子安排好了, 虞真对魏婠说道:“原来嘉师妹是婠师妹啊。” 魏婠一下子就红了脸,“真是对不住。” 虞真倒不以为意, 他看着魏婠,眼睛里都是愉悦的笑:“这也没什么, 在云荒之地,你一个女子多防备着本是应该。” 虞真这样说,魏婠就更愧疚了。本来她是想回宗门后就像虞真赔罪, 可是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弄得她晕头转向,她确实忘记了虞真这一茬。“虞师兄, 你别为我开脱了, 我事后没有将真相告知你,确是我的错。” 虞真低了低头,目光落到魏婠长长的睫毛之上,轻声道:“没关系的, 能再见到你我就很满足了。” 魏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觉得手脚都尴尬地蜷缩起来。 过了一会儿,虞真问:“在云荒和你在一起的是无极宗的谢微吗?” “是。”魏婠立即回道,“不过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关系了。”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像是在证明什么一样。 虞真点点头,似乎有些高兴,正要继续说什么, 就被身后来寻他的弟子打断了,他应了那弟子一声,对魏婠说:“我要去照看师弟师妹……” 魏婠不好意思地说:“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虞真笑着安慰她: “今日是合欢宗几百年来才迎来的大事,况且客人也多,你别累着才好。” 魏婠正要离开,虞真又喊住她:“嘉师妹,过几日你有时间我能约你谈道论法吗?” 魏婠一下子笑了出来:“虞师兄,你说错了,我叫魏婠,不是魏嘉,所以不是嘉师妹。” 待魏婠离去,虞真还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金丹大典来了不少人,洛土能说得上名字的门派几乎都有人前来,白云城的宗无人虽未来,却给魏婠送来了一队善舞能唱的修士,让现场十分热闹。 但是无极宗和明心道没有人来。 无极宗与合欢宗向来不和,而明心道则是与无极宗结盟了。 魏婠听到这个消息还很奇怪,聂不疑告诉她,明心道的白莹失踪后现在也没有找到,副掌门怒急攻心走火入魔,伤了许多人。明心道损失惨重,正掌门一向不管事,现在由另一个元婴长老掌权。 “据说是代掌门的女儿看上谢微了。” 魏婠眉头也没皱一下。 聂不疑又道:“我是听说谢微被关在思过崖二十年,后来又接了师门任务,恰巧救了她。” “所以呢?”魏婠反问。 聂不疑仔细看了她的神色,笑道:“你已经走出来了,那便好,我看明心道这是依附上无极宗了,谢微肯定要和那个女修结契的。 “无极宗也沦落到与人结盟的地步了吗?”魏婠挑眉道。 “大宗门破事也多呢。”聂不疑随口道。 魏婠没再问下去。但是魏婠在清点礼物的时候发现了两个不知源头的礼物。 一个是百物谱,上面画有洛土许多不知名的生物和灵石。另一个是一只玉簪,莲花状。 魏婠怔怔地把玉簪拿在手中看了好一会儿,才将它收到洞府的角落去。 几日后,魏婠收到了虞真的邀约。 魏婠大概知道虞真对自己的心思,不敢应约,只说要为浮山境准备,不过她给虞真回了十枝金焰芽作为礼物。虞真后来又给她回了一条火灵项链。 浮山境秘境开启,魏婠等百来个弟子一同前往。 在洛土,浮山境是金丹修士必会参加的试炼,其中秘宝众多,但是也危险重重。 合欢宗由情道一位元婴长老带队,百来人都分得了一块玉牌,其中刻着能感应到同门的法阵。 “浮山境十分诡秘,这玉牌也不一定能起到作用,”元婴长老说,“但是如果你们有幸能分到一起,一定要守望相助。” 众人都应了。 到了浮山境,已经有了不少门派和散修在场,让魏婠惊奇的是,还有一些修士在这里摆摊卖一些灵符灵丹,价格极贵。 魏婠一行人刚到,与相好的门派打了招呼,就听见有人说:“无极宗的来了!” 魏闻言抬头望去,一群白衣修士御剑而来,无极宗领头的是元婴真人成英,他身后就是谢微。 看到谢微,魏婠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身旁还有人说:“无极宗不愧是无极宗啊,这气势冠绝各派。” -- 第67页 “这不是废话嘛,人家是剑修。不过他们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咯。” 接着到来的就是四象门和明心道。 四象门的位置与合欢宗挨得近,虞真也在,他远远地就看到魏婠,对魏婠一笑,向她走了过来。 “婠师妹。” 魏婠也向虞真回了一句。 修炼幻术至深,魏婠就对周围的环境十分敏感,比如说虞真向她走来时,四象门的人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那个就是魏婠,她就是虞师兄一直念念不忘的人?” “哼,就是一个妖女罢了,我们都知道合欢宗的什么德行,听说她的师父夷岚老祖夜御三男呢!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就会勾引人!” “我看着也还好嘛。” “那你是没见过她妖里妖气的样子,在云荒还装我们外面弟子,装得柔柔弱弱的,骗得虞师兄好惨。后来一下子就勾搭了一个金丹修士。” “她和无极宗的也有一腿,在白云城闹得沸沸扬扬的。” “怎么了?”虞真见她神色有异,关切地问道。 魏婠摇了摇头,她对那些人的议论并不在意,只是觉得坏了虞真的清誉,于是道:“虞师兄,试炼在即,四象门如果没有你坐镇会心思浮动。” 虞真欲言又止,看了看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只好回去。 魏婠见虞真回去了,心下略松了松,就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那目光太深,令她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就看到谢微在和一个女子说些什么。 那女子穿着明心道的道服。 谢微似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魏婠也说不出来。或许是因为他不再关注自己了吧。 魏婠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谢微没有发现她的目光,反而是那女子突然看向魏婠,对魏婠笑了一笑,又对谢微说了什么话,谢微才看向她。 不过他只看她了一下,那一眼如剑光,带着杀气直刺向魏婠,下一刻便淡漠地收回了目光。 魏婠心头一震,立即甩过脸去。 魏婠心跳如鼓,气息不稳,纷杂的感情仍不能平复。 谢微,那眼神分明……分明是要杀她! 浮山境开启了。 魏婠勉强平复下复杂的感情,一心投向浮山境。 这是浮山境,其珍异草,运气好的金丹修士能获得传承直升元婴,如无极宗的成英,运气不好的,尸骨不存。而能从浮山境活着出来的修士只有十之三四。即便是这么低的存活率,也有许多人想要进入。谁不想晋升元婴?谁想被远远落在后头?修士的命就是与天争命!他们从老天爷那儿得到了数倍于凡人的寿命,可是他们还要得到更多!不得道,毋宁死! 在魏婠眼前的虚空之中,出现了一道狂暴的龙卷风,带着令人震撼的闪电与风暴,向修士们袭来。 这就是浮山境! 这光与电,风与雷,整个天地都为之倾覆! 各宗门长老用灵力形成一层罩子,极力将风暴拦在前方。 魏婠屏息凝神,握着宗门那块玉牌,心跳如鼓。 “入!”魏婠听到长老喊到。 魏婠和众人一起向前跃去。 聂不疑突然对魏婠说了一句什么,魏婠还来不及听就被风暴卷了进去。 魏婠被卷落其中,一下子识海震荡,失去了知觉。 待她醒来,是一片山野,绿意挤满了她的眼睛。她立刻找寻玉牌,在身旁地上找到了。她试了试法阵,毫无反应。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她将玉牌放回储物袋,想之后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同门。随即便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漫山遍野都是树与草,藤与蔓。但是在这绿意之下,隐藏着许多双眼睛,幽幽地盯着魏婠。 魏婠一阵后怕,幸好她清醒得及时,再多晕一会儿恐怕就要被这些野兽吃的只剩骨头了。 魏婠还不敢试探这些野兽的力量,正好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山洞,用神识扫了也似乎没有什么危险,就小心翼翼地进去,打坐恢复。 她的神识自清除魔种之后就不太稳定,如同患了大病之后还有有些小毛病一样。 过了一白日和一个黑夜,魏婠站起身准备出洞探看,就看到极远处闪烁着剑光,魏婠凝目瞧着。 崔玉敏的运气实在不好,当初她第一次下山就碰到了魏婠和朱雀,她听信师妹的话,以为他们俩是妖物,对他们出言不逊,后来被段星河教训了。然后在白云城她帮白莹给凡人施善,也不过图点名声罢了。但白莹在花神节最后一天失踪了,明心道的人就跟狗一样,疯了一般逼问她。她哪知道白莹在哪啊!她真是气极了,和明心道的打了一架。这也就算了,可谁知白莹的母亲走火入魔了,让另一个元婴长老得势了。那元婴长老姓李名笙,原本是无极宗弟子,后来嫁到给了明心道上一任掌门之子。李笙的道侣死得早,只留下来一个女儿,她便勾搭上了无极宗的掌门,而她的女儿苏纹则看上了剑尊首徒谢微。 苏纹知道宗门里许多女修都喜欢谢微,就处处找茬,崔玉敏都被她坑害了好几次!连上一次浮山境试炼她都没能参加!可是没办法,谁让苏纹她后爹是掌门呢!崔玉敏只能有苦口中咽。 好不容易来了浮山境,她一进入就遇到了一个金丹期凶兽,她好歹也是金丹后期,但也被追着打! -- 第68页 崔玉敏:天要亡我! 崔玉敏只能一边以剑光阻挡,一边慌不择路地逃跑,她这几年没有什么法器存货,主要就是因为被苏纹打压的。 她跑到了山脊处,神识一扫就是许多双眼睛,背后冷汗淋漓,前方无路,此地有兽,后头恶兽,崔玉敏深吸一口气,只能拼了。 她拿出一叠爆炸符,待前头的恶兽直冲上来,就一股脑儿向它脑袋上扔,一时间连天震响,那恶兽被炸了一疼,又恶狠狠地扑过来,就连那绿野间的野兽们也被惊动,张开了利齿。 正是此时,崔玉敏感觉有一阵风从她脸上拂过,她身体被这阵风包裹着,轻飘飘地落入了一个山洞。 “是你!”崔玉敏睁大了眼睛。 “是我。”魏婠微微一笑,不过这笑在崔玉敏眼里却如同饿鬼的阴笑。 没办法,她这几十年被苏纹折磨得实在是受不了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了! 况且苏纹坏得不行,合欢宗的魏婠能好到哪里去?她可是玩弄了谢微的人 第40章 他好像刚从刀…… 魏婠看着眼前紧张戒备如临大敌的崔玉敏, 不由得一笑。 “你、你……”崔玉敏结结巴巴地。 “我救了你,你都不谢谢我吗?”魏婠挑着眉问。她看着像兔子一样受惊的崔玉敏,觉得有些好笑, 不免生出逗弄她的心思来。 崔玉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个黑纱质地的斗篷, 她被遮住的部□□体完全不见了,只有一片光秃秃的空气。“这、这?”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魏婠淡淡道:“隐形衣。” 崔玉敏想起她母亲是炼器大手, 也就平静下来了。 “谢谢你啊。”崔玉敏尴尬地说。 魏婠却摇了摇头,带着一种蛊惑的笑容:“我救你你可是要付报酬的。” 崔玉敏讷讷道:“什么报酬。” 魏婠却听见了什么声响, 食指放在唇前,对崔玉敏“嘘”了一声, 凝神看着洞穴外。 崔玉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魏婠这个动作很迷人,格外地好看, 不过她马上摇了摇头甩开这个念头,把隐身衣穿好, 不使一寸肌肤露出来, 然后才看向洞外。 崔玉敏很怂,怂到看到一路撒着药粉而来的苏纹,身体就十分僵硬。 “你怎么了?”魏婠察觉崔玉敏身体的变化。 “是明心道的苏纹。”崔玉敏说。 魏婠道:“我知道。”她当然知道了。和谢微打得火热,又用药粉对付这些野兽, 除了以医药传道的明心道还有谁? 崔玉敏似乎也察觉到魏婠没有方才那般放松, 语气间有些紧绷,想到她和谢微的关系,谢微和苏纹的关系, 突然害怕地抖了一下。不过她突然又想,如果苏纹和魏婠对上,谁会更胜一筹? 谢师兄肯定更喜欢魏婠。 但是苏纹应该比魏婠更喜欢谢师兄。 这样看好像魏婠更据上风? 片刻间, 苏纹就药倒一片野兽,那只追着崔玉敏而来的巨兽,因为在崔玉敏的攻击之下本来就支撑不了多久,在苏纹的药粉下也没几下就倒下了。 真是有个好娘好修炼啊。就苏纹撒下去的灵药,都足足有几十万灵石的价值了吧?崔玉敏腹诽。 魏婠眼神更加锐利,对崔玉敏做了一个手势,崔玉敏立即随着魏婠像洞穴里面走去。这洞穴颇深,一时还望不到头。 苏纹也在洞穴里落了脚。 她手腕上带着一个镶嵌着宝石的镯子,闪闪发亮。 过了约一个时辰,妖兽们苏醒了,发出急躁的怒吼。 苏纹也显得惴惴不安,在洞穴口附近徘徊,像在等什么人一样。 这时从天边飞出一个影子,是一个巨大的鸟类。那巨鸟似乎看见了苏纹,立即向她飞来,到了洞穴口就化作了人形。是一个高瘦的青年模样,他跪倒在苏纹跟前。 苏纹立即就踢了青年一脚,怒道:“怎么来的这么迟!让我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兽灵粉!” 那青年一言不发,直愣愣地跪在那里。 苏纹哼了一声,又道:“你来的时候看到谢师兄了吗?” 青年机械地说:“没有。”他的声音嘶哑,像铁锈一般。 苏纹皱紧了眉头,“今天谢师兄看到魏婠了。他肯定要去找她。” 青年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很麻木。而苏纹也不在乎他回答不回答,青年就像是她的一个宠物,她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在她恼怒时也是她的出气筒发泄的树洞。因此她一股脑儿把自己的怒气全部对着青年说出来:“要不是因为封剑尊是魏婠的亲爹,谢师兄才不会去管她呢!” 她这句话让藏了许久都有些没精神的魏婠和崔玉敏都是一震。 “毕竟魏婠是封剑尊唯一的子嗣,他怎么也不会让她死在浮山境的,哼,要不是因为这样,谢师兄早就参加上次的浮山境试炼了。封剑尊对谢师兄真是刻薄,让谢师兄去保护她的女儿,到头来还把谢师兄罚入思过崖,谢师兄又没做错什么,就是着了那个妖女的道,她就跟她娘一样下贱!” 苏纹的话如瀑布直泄千里。她在发泄不满。连日的辛苦浮山境的威胁足够她烦恼的了,如今还不能和谢微联系上更让她火冒三丈。 凭什么?她哪里不如魏婠了?为什么在浮山境外,谢师兄的目光就只看着她?就因为她是封剑尊的女儿。 -- 第69页 苏纹一直爱慕着谢微。不是因为他救了她。救命之恩只是她的一个手段罢了,能让她贴着谢微不放的借口。她爱慕他是因为她的母亲。她母亲段晴在无极宗时就爱慕封雪深,但是封雪深后来却和魏灵有了婚约。 段晴则嫁给了明心道的一个小长老。但是她一直对封雪深旧情难忘,而明心道也处处不如无极宗,因此她对女儿言传身教时时都在说无极宗的好,说封雪深的神采风貌,说合欢宗的下作,出身于合欢宗的魏灵勾引了封雪深,若不是如此,封雪深封剑尊就会是她的父亲。 到了白乘风惨死,封雪深和魏灵解除婚约,段晴又有了某种期冀。当时她觉得自己窝囊的丈夫是唯一的阻碍,后来她丈夫死了,她去给封雪深表白,却被拒绝了。段晴羞愤不已,搭上了如今的掌门。 而她的女儿苏纹也在她的耳濡目染之下,对无极宗极为向往,也在这种向往之中爱上了无极宗最光彩照人的年轻弟子谢微。 而谢微受命去云荒保护魏婠,也是无极宗掌门告诉段晴,而段晴又告诉苏纹的。她对魏婠是嫉妒,这种嫉妒来源于她对地位的渴望与尊崇,就像她母亲常常对她说的:如果没有魏灵,封雪深就是你的爹。 如果封雪深当时娶的是她娘,她就会成为无极宗最受宠的女弟子,而谢微与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然后再顺其自然地结契。而不会是现在从前在(明心道处处受白莹打压、如今在无极宗也被无极宗的人瞧不起的尴尬存在了。 崔玉敏深吸一口气,看向魏婠,只见魏婠面上也是震惊,而后变得冰冷,突然以一种利刃般的目光射向崔玉敏。 崔玉敏呼吸一窒,立即对魏婠传音:“我不会说出去的!” 魏婠这才移开目光,状若无事发生。 崔玉敏深深呼出一口气,但随即又想到魏婠该不会会把自己杀人灭口吧?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崔玉敏又开始两股战战了。 ‘“走。”魏婠突然传音。 崔玉敏还没想明白,就顺着魏婠的指示走向洞口。 方才还跪着的青年又变成了一只巨鸟,苏纹正飞上他的脊背。 魏婠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在崔玉敏耳边道:“上鸟背。” “他不会发现吧?”崔玉敏犹豫道。 “别废话!” 崔玉敏立即跳上了巨鸟的背。 两人站上鸟背,青年变成的巨鸟明显有些异样,但是并没有说话。 崔玉敏的位置离苏纹约有一丈远,但是她看不到魏婠在哪,紧张地四处张望。 “别动。”魏婠又在她耳边说。 “你在啊。”崔玉敏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崔玉敏又听见魏婠说:“苏纹要去找谢微,到时候你可以和谢微会合。” 崔玉敏想到刚刚苏纹说得那一番话,她现在还不敢相信。 魏婠是封剑尊的女儿? 崔玉敏想了想魏婠的脸,有些地方确实和封剑尊很像,而她在宗门内也听说过封剑尊有过婚约的事。她细想了许多地方,不得不承认,苏纹说的可能是真的。 那谢师兄为什么被罚去思过崖? 难不成不是因为他失了元阳?而是因为他睡了封剑尊的女儿? 崔玉敏突然觉得自己真相了。 “那你呢?”崔玉敏问。 “怎么,你想让我留下来抢走你的谢师兄啊?”魏婠笑道,仿佛苏纹方才的话并没有影响到她。 * 巨鸟飞了许久,但是脚下的土壤上都没有谢微的身影。 魏婠倒不觉得奇怪,浮山境很大,崔玉敏碰到她都算运气好了,哪能这么容易找到一个人呢?虽然各大宗门都有一定的手段,但是主要是看运气。 不过……为什么苏纹这么容易就联系上了她的坐骑? 魏婠不由想起消失的白莹和青鸾。 突然巨鸟突然叫了一声,向着地面俯冲下去,苏纹没站稳,差点掉了下去,她恨恨地扯下巨鸟的羽毛,“干什么你!” 正在她说话时,鸟背上投下来一个巨大的阴影。魏婠仰头看去,是一个比苏纹的坐骑还要大的鹰隼。 而鹰隼吃肉。 苏纹见到鹰隼直冲下来,下得腿脚都软了,只紧抓住坐骑的羽毛,催促他逃跑。 鹰隼的飞行速度极快,稳稳地缀在巨鸟身后,它好似在捉弄自己的猎物,不着急把它吃掉,它只是在消磨猎物的信心与体力。 这下连苏纹都稳不住了,她开始攻击鹰隼,撒了不少药粉,可是对鹰隼毫无用处。 “我们怎么办?”崔玉敏着急地问。 “随机应变。”魏婠道。 随即应变?崔玉敏苦笑,如果鹰隼真的冲过来了,她就只能拔剑战斗。 不过崔玉敏并没有机会拔出她的剑。 在巨鸟又一次俯冲下去之时,一道剑光把追着它的鹰隼斩成了两半。 崔玉敏循着剑光看过去,出手的是谢微。 谢微好像刚从刀光剑影中走出来,满身是血,浑像一个可怕的修罗。而他的剑尖,还滴着血。 第41章 谢微道:“我们还有一笔…… “是谢师兄!”崔玉敏惊喜地喊道。 “是啊, 你的谢师兄。”魏婠闲闲说道。 崔玉敏一听到魏婠的声音心就颤颤的,闭上了嘴。 但是苏纹比她更兴奋,她看到谢微就像饿了很久的人看到了食物一样, 不等巨鸟飞下去就自己跳到了谢微跟前, “谢师兄!” -- 第70页 而谢微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 吐出几个字眼:“把天机镜给我。” 苏纹却是一怔,然后又很委屈地说:“掌门说天机镜不能随便动用。” “给我。”谢微伸出手, 他手上也有血迹,整个人弥漫着一种煞气。 苏纹好像被吓着了, 身子抖了一下,这才很不甘愿地取出天机镜。她知道谢微要用天机镜做什么。 封雪深向掌门借这面天机镜是为了让谢微能在浮山境里找到他女儿。但是天机镜却被段晴抢先拿走了,给了苏纹。 谢微拿到镜子, 才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真个人焕然一新。他拿出一个玉丸似的东西, 那玉丸浮在镜面上方, 在谢微的灵力运作之下,逐渐滴出一滴血来。 血落到了镜面上。 谢微看着镜子,又突然向魏婠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眼神幽深。 “拿去。”谢微把镜子扔给苏纹。然后把那枚玉丸收了回去。 苏纹瘪瘪嘴接下了, 但是心底滚动着一股恨意和酸楚, 她不敢表现出来,就侧了脸,眨了眨眼睛。 “你走吧。”谢微又说。 苏纹听到这句话顿时震惊了:“为什么?” “你有天机镜, 很容易找到你的同门。” “那你呢?你一个人?” “和你无关。”谢微冷淡道,他下巴的弧度是紧绷的。 崔玉敏早和魏婠下了巨鸟,在一旁听得舒爽, 她被苏纹坑害了这么多次,终于看到苏纹吃瘪的样子了!而且谢师兄还对她不假辞色,完全不放在眼里,不愧是她的偶像! 苏纹当然不肯走,她委屈道:“浮山境这么危险,他们也没这么快能到。” “你还有灵宠。” 苏纹这时才想起巨鸟来,巨鸟还在天上飞翔着,似乎在等她的口令。 苏纹吹了一声口哨,巨鸟就变小了,飞上了枝头。 “它受伤了。”苏纹说。 谢微不再理她,坐下闭目养神。 这时,崔玉敏悄悄问道:“你还在吗?” “干嘛。”魏婠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虽然把她吓了一跳,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心安。 “我们该怎么办啊?” “你小声点,”魏婠说,“谢微对环境很敏感。”而方才她们在鸟背上说话是因为气流的声音盖住了她们的声音。 崔玉敏立刻闭嘴了。她又后知后觉想到魏婠对谢微很了解的样子。她偷偷瞄了一眼谢微,看他毫无动静,认为他没发现她和魏婠。 “我们等不了太久,”魏婠传音给崔玉敏,“这里变数很大,地表都在悄悄改变,如果发生什么,你见机露面。” 崔玉敏想问魏婠怎么办,但是又怕谢微发现,便没有说话。她因为魏婠的话留意起周围的环境来。 从魏婠救她的地方到这里其实都是绿野一片,但是她观察了许久也发现了些许奇怪之处,比如说,绿色的叶子似乎越积越多,而被压在底下的叶子似乎慢慢泛黄。 这个地方在变化。 不知是不是因为崔玉敏开始观察的原因,她发觉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大了。树叶纷纷落下,叶片迅速变黄,地面在振动。 谢微突然睁开眼睛,说:“走。” 崔玉敏心跳得很快,她知道这样的变化不正常,心头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像是有什么灾难即将发生。 “还不走?”魏婠的声音突然在崔玉敏的耳边响起,“东南方!” 崔玉敏听到魏婠的话立即行动,也不管谢微会不会注意到。 苏纹很奇怪,并没有动作,而且谢微也只是坐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整块大地剧烈地振动起来,仿佛地龙翻身,下一刻就要天翻地覆一般。 首先出现的是浓烟,随即是红光,然后这是滚滚的岩浆。 苏纹的灵宠立得高,瞧见了这一幕,在天空中叫着飞了一圈,又以巨大的体型停在苏纹身边。 “谢师兄!前面是岩浆!马上就要过来了!”苏纹说话都带着颤抖。 谢微道:“你先走。” “师兄!”苏纹喊道,不明白谢微为何一动不动,但是他那坚毅冷峻的神情,感觉自己说什么话也说不动他。 而岩浆近在咫尺。 苏纹咬了咬牙,飞上鸟背,又回头看了一眼谢微。巨鸟一跃而飞,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天际。 而此时谢微才站起来,凝目看着滚滚而来的岩浆,他抽出剑,斩向前方。 涛涛而来的岩浆因为这剑气有一时的凝滞,但是剑气一散,岩浆又滚滚汤汤,像一片汪洋大海。 谢微面色被红色的火光照耀得格外鲜丽,他又挥出几剑,这几剑倒不是向岩浆,而是对着不远处的土壤,切出了几个沟壕。 岩浆浸入沟壕,又慢慢灌满了,然后漫出了,大地是一片火海,直逼谢微。 “还不走?你不要命了?”在一旁窥视许久的魏婠终于忍不住出手,她用的是冰系法术,瞬间将岩浆用一堵厚厚的冰墙堵住了。 谢微看到她,并不觉得惊讶,只是说:“这个地方一直在缩小,我们逃不了。” 魏婠收回手,皱着眉头。 岩浆舔舐着冰墙,似乎下一秒就要跃过来,把两人吞噬掉。 “先走再说。”魏婠说。 可是两人都没动。 “这是我的战场,”谢微说,他又挥出了一剑。 -- 第71页 魏婠这才看出他的剑似乎在吸收着岩浆的力量,那是一种很玄妙的变化。 魏婠暗骂自己多管闲事,谢微又怎么会好端端地去寻死,难道会是为她留出逃跑的时间?当然不是,那声“走”也不是对她说的,感情人家就是想练练剑! 魏婠哼了一声,立即要转身就走,却听到谢微道:“我们还有一笔账没有算。” 谢微的剑尖吻上魏婠的脖颈。 “你要杀我?”魏婠挑眉道,似乎并不畏惧谢微动手。 谢微看了魏婠一会儿,收起了剑,“如果……我会杀了你。” 第42章 过渡章 我等着你来算清楚 魏婠没有听清谢微的话, 正要问个清楚,火势又蔓延开来,一簇火流像是成了精一般从大火中分离, 袭上魏婠的衣服。魏婠立即施法扑灭, 但是火流源源不断。魏婠只好放弃与谢微对话。 对于谢微,魏婠首先是有一点羞愧, 她以为她和谢微早就结束了。这种结束不是无可奈何,而是顺其自然, 她以为他们都有这种默契。然后则想到封雪深的事 。 她虽然怀疑苏纹的话的真实性,但是也在怀疑那一点点可能性。 封雪深是她的父亲。 这可能吗? 当初谢微去云荒是为了找她? 他从来没有问过她的身份, 却仿佛对她了若指掌。 他一路上对她看似冷漠却照顾有加,是因为他的师父是她的父亲? 那之后在白云城,她想和他一夕欢愉, 那他为何答应?是因为她的身份? 为什么?魏婠问自己。 若封雪深是自己的父亲,为何百年来没有一次去见过她? 她心底生出一股恼意来, 一种从幼时就潜藏在心底的恨意。 一个人有多少天的童年?一个人的童年能有多少美好回忆?大多数人都是把童年美化了, 因为成年后的烦恼与痛苦,透过时间的纱幔,看到了一个柔色的童年。而在这童年里,魏婠只能看到她的母亲。魏灵说她父亲死了。魏婠其实并不相信, 死了, 总有灵位吧?但是既然他从没出现,那就跟死了一样。 可是现在有个人告诉她,他出现了。 是以一种看上去觉得他有苦衷的方式出现。而且透露出这个消息的人, 是一个她素未相识,也不怎么喜欢的人。她嘲讽魏婠是封雪深的爱女,困住了谢微, 折磨了谢微。 苏纹是什么人? 明心道无名之人。她有什么权利说这些? 而封雪深,他是做着自我感动的事吗? 谢微,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这一个个问题在魏婠心中来回,让她呼吸都急促起来,她最后瞥了谢微一眼:“我等着你来和我算清楚,无论结果是什么,我等着。” 随即她就向崔玉敏离去的方向疾驰。 谢微说的对,这块地域十分奇特,看似宽阔无垠,实际上被岩浆围成了孤岛。 而且这孤岛越来越小。 魏婠很快就找到了崔玉敏,崔玉敏一口气跑到了一座山巅上,又发现苏纹乘着坐骑也飞来了,只好重新穿戴好隐身衣,偷偷离他们远点。 魏婠远远地就传音给她:“你这样鬼鬼祟祟干嘛?” 崔玉敏因为不知道魏婠在哪里,也不好传音,待魏婠飞近了,她又道:“走吧。” 此时,熊熊大火沿着山坡烧了起来,浓烟直冲山顶,若不是魏婠呗困于此处,也要惊叹一声壮观。这才是真正的火山火海。 “去哪?”崔玉敏悄声问。附近即便没有岩浆,也被火焰给包围了,基本上无路可走。 “你这样小心干什么?苏纹修为还没你高呢,现在她还有心思管别人?。”魏婠刚说完这句话,苏纹就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 二人张望去,巨大的鸟如乌云一般在山巅徘徊,而苏纹则从鸟背上掉了下去。苏纹是修士,自然能控风飞行,但是她的去路都被巨鸟挡住了。浓烟与火焰再他们身边旋转升腾,如一张血盆大口,一路吞噬着各种生物。 “你敢背叛我!” 苏纹的声音是震惊的,好似从她胸腔里泄出的一股洪流。 巨鸟只是盘旋在山巅,每当苏纹改变方向要上去,他都俯冲向苏纹,以碰撞的力量把她困在悬崖火海之上。他不懂法术和技巧,只凭很多年前在山野里生活的经验。 他的两个鸟类的眼珠,被火焰映照地像鲜血一般。 “你不怕死吗?我死了你也要死!”苏纹尖叫着,惧怕着,平时她从来都瞧不起的坐骑令她畏惧。“你让我上去,我不罚你!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巨鸟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苏纹是个废材,所以她需要坐骑作为他的守卫,需要各色灵药,她手握天机镜是为了让她顺利找到保护她的弟子们。 她怕死,怕死了。她亮闪闪的储物手镯里有剑气,有许多活命的妙丹,她将剑气直射巨鸟,射中了他的眼睛,一时血喷如柱,在火光对照耀之下如同太阳初生时那道霞光。 可巨鸟没有跌落,没有抽痛,他的翅膀上满是伤痕,从他被捉到明心道起他的身上就每日都是伤痕。他已经不怕疼了。 苏纹一时被他震住了,她的坐骑的眼睛一只留着鲜血,滴滴答答地撒到了她脸上,另一只含着无比的恨意。 她会死。苏纹这样想。 -- 第72页 可是她不想死。 “求求你,我放了你,你也饶过我好不好。”她这样哭求着,期望她折磨过的卑贱的灵宠给她一条生路。可是她的灵宠却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困住了她,火舌没过了她的身体,把她凄惨的声音也吞没了。 巨鸟落到山巅,识海里感到一股刺痛,一种把灵魂都撕裂的刺痛。可是他心里升腾起一种满足感。 苏纹死了。他知道。他做到了,死而无怨。 他站在山巅高昂地鸣叫了一声,那是一种骄傲的声音。然后他的身躯逐渐僵硬,被火海淹没了。 崔玉敏取下隐身衣,与魏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明心道的灵宠是不是来路不正?”魏婠突然问道。 “这、这我怎么知道……”崔玉敏咕哝。 “走。”魏婠道,她早就现了身形,一身白衣如天光云影穿梭在浓烟和火光之中。 “去哪儿?”崔玉敏说着也跟了上去。 魏婠一路穿梭,顺着火流确定了阵眼。 等她到了,谢微早就等在这里了。 谢微看到她和崔玉敏,也不惊讶,只道:“我有一枚云梭,玉敏你拿去吧。” 崔玉敏有些惊讶,云梭是宗门里金丹比试的奖励,可以说是便携式传送阵。 魏婠也说:“你去吧,出去之后我还要找你拿报酬呢,别死了。” 崔玉敏瘪了瘪嘴,咕哝道:“我哪这么容易死啊。” “那我把隐身衣还你吧。”崔玉敏道,将隐身衣递过去。 魏婠摆了摆手,嫌弃道:“你还是带着吧,日后一起还债。” 崔玉敏看了看魏婠又看了看谢微,收下了隐身衣,道:“那你们俩小心。”便催动云梭,消失了。 待崔玉敏走后,魏婠看着谢微,抱着双臂,道:“怎么进去?” 谢微伸出手,“走吧。” 魏婠犹豫了一会儿,将手放在谢微手上,那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传到心底。 一瞬间,两人就消失在火海之中。 第43章 “魏婠,你是不是觉得我…… “谢微, 谢微。”魏婠眼前是一片茫茫的黑色。无边无际的黑暗。人类最原始的恐惧就是来自于此。 感受到谢微回握她的手,她才放松了些。 谢微和魏婠都是宗门里的略有份量的人物,对浮山境的了解也比别人多上几分。浮山境变幻莫测, 时间的流逝与外面并不一致, 如成英在浮山境里呆了一百多年,出来之后才发现不过一年光景。 二人都知道秘境里有数不清的天材地宝, 可是比天材地宝更为重要的是传承。 洛土已经许多年没有飞升之人了,除了那位让真真前辈, 魏婠就没有听说过其它飞升的修士。而浮山境,传闻就是数千年前大乘埋骨之地, 大乘修士的遗宝才是更重要的东西。 谢微打发走崔玉敏便是为了进入被岩浆隐藏的地域,一般来说,越危险的地方也是收获越丰的地方。他与魏婠都发现了这地方, 那么携手进入也无不可,但是崔玉敏……谁知道她会不会因贪恋往他们背后插刀呢?谢微不想费心思去留意崔玉敏。 二人放佛乘风而行, 一股力量将他们托起, 掩住他们的双眼和微弱的感觉,让他们如同坠落到无底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魏婠才感觉到光亮,才听到了声音。阳光柔柔地照耀着, 一片林木自由生长, 鸟语啾啾。 她眨了眨眼,下意识看向谢微,这才想起她与他的手还握着。她立即抽回手。 谢微看着她, 而她转过头去。 二人有默契地各自探查起四周,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但是,越是平常越是危机重重。 太阳几乎在下一瞬间就落了下去, 大地黑茫茫一片。 他们没有说话,没有交流,都等待着黑暗中的危险。 冷风乍起,某种生物的呜咽之声从远方传来,带来浸骨的凄冷。魏婠不知道为何眼泪流下泪来,她整个人冷浸浸的,如同赤脚站在雪地里。 “婠婠?”谢微喊道。 魏婠下意识抖了一下,一重眼泪又覆上一重。 “是女人。” “你看到了什么?”谢微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只能询问她。 “女人,惨死的女人。”魏婠的声音带着颤抖,如同枯叶蝶无力地在风雪中抖动翅膀。 她仿佛变成了那一抹抹幽影。惨死的公主,被溺死的女婴,宫墙里的妃嫔宫女,麻木的母亲与妻子。无数的女人在惨死,在痛哭,在嚎叫。但是没有人能帮助她们。 魏婠睁开眼,看到一张艳丽至极的脸。 它只有一张脸。 它似笑非笑,似泣非泣,秀丽的眉,姣好的唇,粉面双颊,都染着一层悲意,像是一颗盈盈的泪珠。这是从古至今所有女子的痛厉惨怛。 女怨。 它的名字叫女怨。魏婠在百物谱上看到过这种灵怪。她以女子的痛苦为养料。能将女性同化,会猎杀男子。 “我、我……”魏婠被那些女子的幽影和情绪所感染所触动,被它捕获了。 “天下男子都是绝情无义之人。” “他们骑在我们身上呀。” “我好疼啊,我肚子疼,别打我了。” “放开我,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嗬,嗬,”魏婠的喉咙里涌动着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情绪,原来最痛苦的悲意只能以血液流过喉咙的那种声音散发,就像女人总是被捂住嘴巴,她们只能发出那种声音。她像被人卡住了脖子。她像只快被吊死的鸭子。她像被按着脑袋水流入口鼻将死的女人。 -- 第73页 不。魏婠极力想,流转着凝滞的思绪。我同情你们,可是……我不想被同化…… 为什么不呢……它的声音温柔,像母亲的手背。和我们在一起,你就没有痛苦,只有女人最能疼惜女人。 我…… 魏婠闭上眼睛。 我…… 睡吧。 不…… 不!魏婠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吸气,“不!我还有母亲!我不能留在这里!” 女怨的眼睛突然眨了眨。 好吧。魏婠听到它说。好吧。但是我们要带走他。 谁?魏婠悚然一惊,四处寻找谢微。 “他在哪儿?” 男人是野兽,撕碎我们的□□和心脏。我们要报复。我们要报复。 女怨不停地重复着。 “不,”魏婠摇摇头,祈求着,“他没有伤害你们。” 我们要报复。 * 谢微感觉到游丝一般的东西在往他脑袋里钻。一根又一根,极细微的,蠕虫一般,在他识海里撕咬。 “动她者死。”谢微冷声道。 我们要报复。似一个人的声音,却有许多人的回响。 报复?谢微蹙着眉头,识海里那股不属于自己的精神游丝越集越多,拧成了一股绳,成了一根锋利的利刃,左突右击。 谢微任由它们往来,入侵到识海白色游丝越来越多,如同附着在海面上的茫茫大雾。这个东西在他识海里大吵大闹,似哭似泣,时而又尖锐如冰。无数的声音,无数的影像,逐渐化成了一个骷髅。 它长大着嘴巴,似乎要一口把谢微吞进去。 “定。” 识海里的呜咽声爆发成大哭,惨烈的叫声萦耳不绝。 “破。” 声音突然凝固了,只剩下无边寂静。 谢微吐出一口鲜血。他以自己为饵诱惑这些妖魔,在它们凝聚起来力量更为强大的时候予以一击,它们就会更为受伤,而禁锢魏婠的力量会更小。 这类灵怪类的生物难以对付心智坚定的人,越是容易同感共情的人越容易被俘虏。 谢微的视野所及一片清明。 那识海里的骷髅在贴着他的面目,谢微立即出剑,几道剑光就令妖魔鬼怪无所遁形。 女怨凄厉地叫喊着,咀嚼着痛苦,无数的声音融成一道:“杀!杀!杀!” 可是谢微一剑便将那骷髅脸斩成两半,那两个半张脸簌簌而动,像一层层灰落下去,随之似乎又要聚拢起来。 这时,苍穹被谢微的剑刺破,天光渐明。 谢微正要继续出剑,魏婠却醒了过来,立即叫道:“别杀它!” 谢微手中动作一滞,但是又挥开剑去,“它要杀我。” “不!” 骷髅受了这一剑。 “别动手了。”魏婠挡住谢微,“太阳出来了。”她的话声一落,女怨便消失不见了。 “它畏惧光。” 谢微看了她一眼:“我辈之人就是要尽除妖邪之物,不能心慈手软。” “可是……”魏婠嗫嚅着,还没等她说完,眼前忽得又是一变。 二人接下来几乎见识了洛土上各种妖邪,谢微手起剑落,剑剑见血,不留一物。也不知道是二人运气太差还是怎么,杀了这么多妖物竟没有得到一个宝物。 自女怨一事后谢微没再说一句话。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格外奇怪。 夜色如幕,冷蓝色的月亮挂在树梢。 谢微打坐,魏婠则在一旁看着他。她抱着双膝,恍惚想起在云荒的日子来。 那时她被谢微保护着,现在她与他并肩作战。他们都变了。 可是……魏婠的心情很复杂。 谢微脊背端直,神情肃穆,像一座玉做的石碑。黑色的道服修饰出他颀长的身体,他的手腕、脖颈和胸膛都显出一种力量的美感。 他……魏婠的目光描摹着他的轮廓。他好像更高了,也更冷了,不给她一线目光。 他在想什么? 他有没有想她? 他为什么不和她说话? 魏婠伏上他的肩头,她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绽开:“谢微,你不理理我?”她的下巴抵在他肩上,就像抵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她的手轻轻地抓着他的衣服。 蓝色的月光将她的半张脸照得纤毫毕现。 魏婠能感到谢微的呼吸沉重了一些。 “谢微。”魏婠又喊。她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亲一亲他。 谢微对她还是有影响的。魏婠不知道这种影响因何而来,但是谢微不理她,她就觉得不甘心。不甘心他轻易抛开两人的过去。 她对他还有一种欲望。女人想要一个男人的那种欲望。谢微劲瘦的身体对魏婠有一种吸引力,贴近她,她就感到喘不过气来的闷热。 谢微转过身来,利落地将魏婠拨到身前,将她禁锢着,“魏婠,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随你挥之即去召之即来?” 他的眼神中有一种沉重的冷意。他鼻尖是她身上幽冷的气息。她比起几十年前,对他更具有吸引力,那种若有若无的气场令她远山般的眉,水波般的眼睛,花瓣般的嘴唇如沁满了幽香,每一寸皮肉都让他想要吞进腹内。 魏婠脸色略变,高昂了头,想要从谢微怀里出去,却挣脱不开。 谢微看着魏婠,想要得到一个回答。 -- 第74页 魏婠的眼皮颤了颤,热意在两人之间升腾。“那我是什么呢,谢微,你师父的女儿?” 谢微眼睛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魏婠继续说:“明心道苏纹说,封雪深是我的父亲。这,是真的吗?”她看着谢微,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谢微的手松开了,他点头,道:“是。” 魏婠眨了眨眼,那一股潮热的欲望消退了,“所以,谢微,我对你是什么呀。你是可怜我从小没有爹吗?” 她说着,喉咙里像是下了一场雨。 第44章 他当然自愿被她俘获,成…… “师父他……” “不要说了!”魏婠激烈地打断, 她的脖子紧绷,向一侧扭过去,像是被扭成螺旋状的光亮的铁条, 有一种冷漠高傲且锋利的感觉。 魏婠的胸脯因为激烈的情感不断起伏, 她的眼睛也变得很红。她怎么能不难受。 她的父亲活得好好的,甚至是一宗之尊, 化神期的剑尊。无论无极宗和合欢宗有多少矛盾和冲突,怎么能阻止一个父亲去见她的孩子?既然他对她不闻不问, 为什么又要让谢微来找她?她觉得自己被愚弄,被欺骗, 被伤害。她又想到她的母亲。 母亲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她不告诉自己事情的真相?就连苏纹都知道的事,只有自己被蒙到鼓里吗?这是什么道理?她与谢微,又属于什么关系? 谢微又抱住了她, 轻声道:“不要难过。”他对待她,就像对待一朵忧伤的花。花垂下脸, 风也会难过的。 魏婠的额头抵着谢微的肩膀, 谢微的声音有一种舒缓的感觉,像一股流水,从耳朵灌入她的心。眼泪俱下,温热的液体从她鼻梁两侧流经脸颊, 一滴又一滴, 落到了谢微的衣服上,不一会儿他右肩下方就湿了一大片。 谢微轻轻抚摸她的脊背,从上至下柔柔地轻抚着, 这个动作很容易令人想起情人为对方梳发。 眼泪把魏婠的某些情绪都带走了。 夜风吹干了面颊上的泪,脸部变得略紧绷,也让她冷静了下来了。魏婠仍是低着头, 觉得很丢脸。 谢微将她的头抬起,亲吻她的额头,细小的发丝紧贴在额头,仿佛因为这个吻变得更加温柔。 魏婠似乎都能感受到谢微唇上的蜘蛛网似的纹理,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更加真实。 二人脸部的距离略离远了,谢微的唇离开魏婠的额头,但是他们的心却贴近了。谢微让魏婠跪坐在他身上,因此魏婠要比他高出许多。她俯视着谢微,心脏微微一动。 他的五官如斧刻刀琢,眼眶略有些凹陷,眼皮又长又宽,眼睛因此显得十分深邃。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影像,好似她就是他眼睛的光源所在。他的胸膛紧实有力,每一寸都是力量的体现,双臂扶着魏婠的身子,她高高地看着他时,甚至有一种感觉,感觉他自愿臣服于她。 他当然是自愿的。魏婠是他瑰丽的梦境。几十年前她还略带青涩,眼睛里是纯洁无暇,看着他仿佛都带着崇拜。更多时候,她是狡黠的,她的灵气从她眼睛里汩汩流出,让四周都为她改变。她无须说些什么,她就能得到世间最美的东西,由这个世界奉献给她。这仿佛是天地对她的爱意的体现,让她日日快乐。 如今,她变得更加迷人。她像一株徐徐绽放的曼珠沙华,从冥河边走到世间,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力,一颦一笑,无论她自觉或者不自觉,总是能吸引人的目光。她在夜色中,唇显得更红,肤色更加白皙,长发愈发弥漫着黑暗的气息,仿佛从黑暗中生长出来的某种生物。她的眼神充满了欲望和魅力。她像是从黑夜里走出的妖女。 他当然自愿被她俘获,成为她裙下之臣。 “眼睛不红了。”谢微说。 魏婠破涕而笑,看着谢微右肩下那块阴影,说:“我突然想到,如果你变小了,你就要在我的眼泪里游泳了。” 谢微也笑了一下,但是他的眼睛含着某种情绪,这笑也就很快消失了。那是一股热潮。 魏婠看着他,张了张嘴,露出一小段猩红的舌头和洁白的贝齿,这种情态通常是极好看的,是一个女子无意间展露她的美丽,那微张的嘴唇像是一个疑问,带来一种神秘感,让人想要弄清楚。随即她又闭上了嘴唇。 神秘是很美的。 谢微的喉咙像是吞入了什么东西,也许是一颗甜腻的果实,喉头抖了抖,是带着紧张的颤抖。 他们此时的神情显得格外相似。都是同一种渴望和兴奋。 “我……” “你……” 他们同时发声,又同时停止。两个人的视线像柔光一样把对方罩住,罩在一个充满暧昧和情、欲的氛围里。 两个人又互相向对方靠近了,吻上去。气息接触,既感觉潮湿又觉得燥热。呼吸越来越急促,随着吻的加深,似乎都要点燃他们。 魏婠的力量全部施加在谢微身上,因此她更能感受到另一具身体蓬勃的力量。他将扶着她的腰把她半托着,像捧着一束花的花茎。她的双臂绕在谢微脖子上,身子弓起,类似一种攻击的姿态。亲吻也是一种攻击。 谢微则坚硬得如一块石头。他的脊背绷直,迎接魏婠的攻击。他与魏婠胸部直接并未紧紧相贴,留出的空隙穿过夜风。微冷的夜风想要成为冷静剂,却让他们感到更加的热。 -- 第75页 两唇分离,魏婠又靠在谢微肩上,让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哈哈哈哈。”魏婠突然笑了出来,歪头靠在谢微耳边。 谢微的唇角也略微上扬。 “怎么样?”魏婠在他耳边问。 谢微忍住那股痒意,将魏婠拨得稍远,扶住她的头部,又贴近,亲了上去。他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谢微很温柔,魏婠感到自己的嘴唇像在被抚摸。然后他与她分离。 他们又互相望着。两人的眼睛里都只有彼此。他们看着着对方,仿佛要看到天荒地老,仿佛二人的影子将会永远留在他们的眼睛里。 如果真是如此就好了。 墨发如瀑般落到魏婠肩上,发梢扫在谢微身体上,像一束束黑色的月光。夜幕似乎总能引出某些隐秘的情思。 谢微感到魏婠实在是变了许多。他说不上好或者不好。他错过了她的成长,错过了许多东西。 明日犹可追,昨日不可追。 谢微的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叹息的声音。他在尽力克制着自己。 魏婠的眼稍眉头都带着一种媚意,燃着粉云,浮着薄薄的粉汗,像一颗夏日的水蜜桃,清甜可口。 谢微的肌肉紧实,皮肤白得如大理石一般。魏婠伏在他身上,就像伏在一块被她捂热了的石头上。漂亮,驯服的石头。她在夷岚的影响下或者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很多。 四周是夜枭的鸣叫,夜风的呼啸,冷蓝的月光照在两具颇具美感甚至可以说完美的胴体之上,冷漠地注视着。 这样无垠的天地,月亮像只照着他们两人而已。也许在亘古之后,月亮也会记得这一日吧。 凡人总是不免想着被记住吧?因为他们寿命短而目光所及之处太长。 魏婠也希望月亮能记住他们,至少留下什么可以证明。可是月亮尚有阴晴圆缺,人就更加可悲了。 谢微抱着魏婠,头发铺了一地,若是从远处看,也像是一个人。 没有灵力的流动,没有软床温席,有的只是刺人的草木,草的叶子都嫉妒般地刷过他们的皮肤。 是雨滴落到绿叶上,飞鸟捕捉幼虫,狮子在林中咆哮,阳光辉映人间。这是自然原始的冲动,或许也可以被称为野蛮的行为。拥有文明时,人们将这种方式礼仪化,后来则将它滥用了。 在生命之初,它为何使人相聚,又聚少成多?它因何拥有这样的力量,这力量对人类来说至关重要。就是为了延续生命?简单地延续下去吗? 这种方式到底是野蛮还是纯洁,或者是既野蛮又纯洁? 魏婠像被漂亮的石头压着。她觉得谢微有时像大理石,有时又像鹅卵石,总之她这时候觉得他触之可及。 但是他们之间远隔千里。即便胸膛贴在一起,心脏离得很近。 她闭上了眼睛。 好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而今天,或许就只有今天。 好像两人之间是孤独和寂寞。 * 谢微把魏婠抱到水潭里。他们的肩头在水面之上,一些水珠从肩头滑落,偶尔折射出彩虹的颜色。 阳光熹微,成一种浅浅的金色,把两具□□镀上一层金色,像昨夜身体上的薄薄的汗。 “怎么样?”谢微说,他吻了吻魏婠的肩头,从她肩头吞入一颗水珠。 魏婠双臂随意地擦过谢微的胳膊,令谢微不禁绷直了身体,她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很好。” 谢微不由失笑。 他垂下了眼皮,看着魏婠精致的锁骨,又亲了亲。 她却突然掬起水波,泼到谢微脸上。 “婠婠。”谢微蹙眉,不忍责备。 魏婠哼了一声,转过身靠在谢微怀里。他的身体像树干,既坚实又充满生机和力量。 “我们结契吧。”谢微突然说。 魏婠的脚原本随意击波,突然停下了,随波浪的涌动而动。“为什么?” “你不想么?”谢微的声音从她头顶传过来。他的声音闷闷的。 魏婠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师父呢?” “我向师父秉明了,只要你答应我们……” 魏婠打断道:“可是我娘不希望我们在一起,而且……我不愿意。” “为什么?”谢微道,像风吹落了花瓣那样受伤。 魏婠感觉到谢微把她抱得更紧了。她看着水面,看着两人映在上面的倒影,虽然紧紧相依,却总有一种虚幻的感觉。水中月,镜中花,不过如此。 刺入心脏的剑,冷眼旁观的封雪深,母亲的阻止,甚至还有苏纹,都是原因。 “你知道苏纹死了么?”魏婠突然问: “是么。”谢微的声音很冷淡,对苏纹的死亡既不感到惊讶也不感到难过,就只是像听到了一个奇怪的消息,好像在说这件事与他们有关系么? 魏婠却有些难受,看着谢微在水面上因为模糊而显得柔和的面孔,手指拨散了画面,成了一圈圈乱影。 她又问:“你一点也不惊讶?” “如果她不给我天机镜,我当时就会杀掉她。” 魏婠心情莫名。 “可是她不是喜欢你么。”魏婠闷闷地说,她的手指一圈又一圈地在水面晃荡着,谢微掴着她的腰令她感觉被桎梏着。但是她又不忍心脱离。 谢微想要让魏婠面对他,看他的眼睛,或者让他看到她的神情,但是他还是只是抱着魏婠。 -- 第76页 “与我何关。” “无极宗不是要与明心道联姻么?” “她们一厢情愿罢了。” 魏婠好像问无可问。 “我看着苏纹去死的。”她说。 “明心道的宠物好像都不服管教,或者说是她们太狠辣了,你还记得白莹吗,她的青鸾也是受了伤。苏纹的态度更让我觉得明心道整个门派对妖兽灵宠都如同牲畜。她的坐骑受了重伤,你在救她之前,那只鹰隼几乎要把那只灵禽扯碎。但是苏纹却能安坐在上面,她不攻击,只顾气急败坏地伤害他。我想,他是忍受不了了。又或者是,他原本就想趁浮山境试炼这个机会,杀掉她。我看着他用自己的身体抹杀掉苏纹的生机,我在他眼中竟然感受到一种畅意。我知道他看到我了。” 谢微道:“明心道用秘法令各色灵兽成为她们的宠物,但是手段残暴,终有此果。” “所以……”你们都知道明心道的手段,但是却没人去救他们么,去救那些灵兽。魏婠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接着道:“我看着苏纹去死。她的身体掉到火海中一下子就变成了灰烬。我没有阻止,或许不是因为她的狠辣,而是因为我嫉妒她。” “这五十多年来,谢微,是她陪着你,占据着你身边的位置。可是我却缺席了很久,我害怕你把我忘了,或者被迫把我从心里抹去了,我嫉妒她对你说话,嫉妒她被你凝视,在浮山境之外,我真想掐死她。我以为你真的把我当做衣服上的灰尘掸掉了。” “婠婠。”谢微饱含深情地说道。 魏婠又道:“可是她死了,你冷漠的态度又让我害怕。谢微,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了,你是不是就像对她一样对我呢?” “或许有那么一天呢,你不要急着否定,人的感情本来就善变,你师父和我娘不就是明证吗?如果那一天来临,你不再喜欢我,你会把我像你衣服上的灰尘一样掸掉吗?” 第45章 “无极宗谢微,这位是我…… 魏婠上岸了, 水珠湿答答地从身体上滑落,她穿上了衣物。 谢微也随之上岸,拿上自己的剑。 “走吧。”谢微道, 他伸出手, 魏婠漠视了这个动作进入水中。 他们在水中发现水的流速很奇怪,神识难以辨明水底的情况, 因此他们决定下水查探。 而方才魏婠的问题,她并没有给谢微回答的机会, 说完之后,她就转过身吻住了谢微的唇。 隔在谢微和魏婠之间的, 或许就是她的恐惧。 水流汩汩,两人顺着水中的气息游动,在向下潜游了约十多米, 他们发现了底部岩石之间的支流。支流的流速很急,二人在其中游走, 不得不用极大的力气去抵抗反方向的力量。不知游了多久, 前方越来越开阔,出现了一个漩涡,谢微抓住魏婠的手,把她拢进怀里, 任由卷流把他吞噬。 两人都像触电般识海中感到一阵刺痛。 等疼痛缓过来, 他们发现水域发生了变化,水波的流向更加宽阔,甚至感受不到边际。等他们游上水面, 才发现他们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 蔚蓝的大海与万里无云的天空同色,或许大海就是天空的倒影,而天空是倒挂的大海吧。那么这样一来, 飞鸟就是天空中的游鱼,游鱼这是大海里的飞鸟。飞鸟与鱼遨游在无边无际的蓝色里。 魏婠甚至看到了一头巨鲸,也是蓝色,不过鲸的蓝色是略深些,但是也显得很温柔,在水面上部分的身体油光水滑。 任谁在经历了激烈的打斗和□□之后,即便还有些忧伤的情绪,看到这副情形也会觉得心境开阔,心情愉悦吧。 魏婠不自由住露出笑容,她黝黑的眼睛映出一片蓝。 她的双腿变成鱼尾,向巨鲸游去。 而谢微在她身后。 距离近了,魏婠被鲸衬得极小,她的鱼尾是银色,从鱼尾根部中心向上带着粉,十分漂亮,像一种粉色贝壳的颜色,不过比粉色贝壳更加闪亮,也更加夺目。她整个人都是亮晶晶的,头发上的水珠,肩上的水珠,鱼尾上的水珠,相互辉映。她游动时,鱼尾忽上忽下保持着稳定的节奏和韵律,姿态和线条也很美丽。 巨鲸对海洋里的生物不排斥,它对魏婠更是喜爱。他的鳍相对身体来说很小,不抗拒魏婠的抚摸,它甚至让魏婠坐上它的脊背。 魏婠在蓝鲸之上,像坐在一座小小的岛上,谢微则在远处显得小小的。 “啊。”魏婠轻叫,拧起了眉,她的脚被什么东西绕住了。 魏婠已经不像在云荒时那样没有经验,她只是将身子缩小了,立即要从鲸背上离开。 但是一条条肉灰色的触手将她四周裹住了。一道剑光闪过,触手四分五裂,魏婠似乎听到了厉声尖叫,血肉淋了她一脸。 “真恶心。”魏婠皱着脸,向谢微投去一个埋怨的眼神,钻进水里,将血肉洗去了。 此时蓝鲸也潜入水底,蓝鲸有灵性,似乎察觉了危险,向魏婠发出了信号,魏婠安抚了它,令它先离去。 不一会儿,她又浮上水面。 天空无云,却阴暗起来。大海如阴雾笼罩。 魏婠和谢微相视看了一眼。 风雨欲来。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如万马齐奔向魏婠和谢微而来,巨浪升起,成一座座巨大的水山,这是海的力量。若是凡人,大船倾覆,生命沉底。 -- 第77页 只是魏婠与谢微都是修士。修士就是与天斗,斗万物! 剑光四起,波浪塌陷,冷气四溢,方圆十里立即冰化。 这是一幅盛大的场面,冰与剑,光与冷,交织成极壮观宏丽的场景。冰山升起,水波停止,天色为之时明时暗。 二人停在半空中,等待着幕后的力量。 一幕幕阴沉凄冷的景象在二人眼前展开,周围是利刃如冰,罡风如刺,烈火焚骨。 “蜃?”魏婠喃喃道,随即又轻蔑一笑。 谢微停手,立看魏婠与蜃交手。 几回合下来,魏婠还有余力,蜃甘拜下风,立刻逃了,只剩下远处蜷缩成一团的肉灰色的东西。 魏婠皱着眉看:“真恶心。” “我去吧。”谢微说。 魏婠点点头。 算不上威胁的东西被解决了,二人上岸了。天边却飞来两匹黑马,黑马精气神十足,筋骨刚毅,马上人也不是普通人 那两人从马上下来,向魏婠与谢微道:“两位道友,波若书院万宁/万京。” 波若书院?这是什么地方?魏婠不动声色地与谢微交流了个眼神。 “无极宗谢微,这位是我的妻子魏婠。”谢微道。 魏婠有些暗恼和一点点愉悦。 万姓两人略显惊讶,于是道:“两位是隐世门派弟子吧,难怪法力高强,轻而易举破了蜃的幻境。” “雕虫小技罢了。”谢微道,“二位有何来意?” 两人被“雕虫小技”四个字震了一震。 魏婠暗笑,谢微确实不会谦虚,说话也十分狂妄。 万宁道:“我兄弟二人是有个不情之请。舍妹百年前在此地失踪,我兄弟二人在此地徘徊多年,只知道她失踪于海边。我们想去海中查探,可是我们对付不了蜃,海中又诸多险恶,次次无功而返。今日见二位自海中而来,对付蜃游刃有余,因此希望二位能帮助我们找到舍妹。”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魏婠问。 万京性子急躁,听到魏婠的质问,便气冲冲道:“我三妹万卿师从波若书院简栾真简院长,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你去打听打听,我们怎么可能骗你们?” 魏婠不在意道:“既是天才,失踪也不奇怪,或许是遇到了什么奇遇,二位又何必惊忧?” 万宁用手安抚了万京,道:“二位勿要怪罪,我二弟性子急躁,事情是这样,我们波若书院有一种特殊方式能联系到对方,特别是血亲之间,联系就更紧密,两百年前,三妹毕业,自去修炼,那时我们距离颇远,尚能时时联系,如今却一无消息。但是书院里魂灯未灭,我们担心她被囚禁了。” 魏婠与谢微传了音。 万宁见二人表情,又道:“若二位愿意,我愿送上我兄弟二人所有身家财产,也会向书院报告,书院也会优待二位。” 见二人不似作伪,魏婠摆了摆手,说:“不必了,我们帮你可以,但是你们要告诉我们,你们知道的所有事情。” 从万氏兄弟俩口中,魏谢二人得知这个地方也是属于洛土,不过地理环境完全与他们那个洛土完全不一样,没有合欢宗无极宗,没有云荒,甚至大大小小的河流山脉都不一样,没有一处相同。 而这里最大的门派应该就是波若书院。不过魏婠对此持怀疑态度。因为万氏兄弟俩就是波若书院的,也许他俩说大话,特意夸大自己的宗门呢。波若书院广纳人才,因材施教,分为许多科目。听到“科目”两个字,魏婠觉得很熟悉。波若书院不以测灵脉为标准招收学生。是的,就是学生。所有弟子都是院长简栾真的学生。书院里还有许多教员,负责学生的生活和学习也就是修炼。书院选材分文试和法试,文试由院长亲自出题,题目很奇怪,比如说什么“勾股定理”什么“奇变偶不变”,法式则是魏婠比较熟悉的内容。书院也不分内门或者外门,而是分班,从甲至丁,甲班成绩最好,丁班最劣。每一个月有一次考试,每半年有一次大考,大考后会再次分班,成绩提升的会升入好一点的班级,次一点的则掉下差一点的班级。书院还分年纪,同一个年级都是同一批进入书院的人,当然有些学生学习成绩太差会被留级。万京就是个留级选手。而他的妹妹则是一个天才,在甲班不说,还跳了级,直接被院长选中,进入院长的“格物”实验室。 万氏兄弟的描述给魏婠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既觉得十分惊讶,又觉得很熟悉。像“科目”“班级”“年级”“实验室”,她都像在哪儿听过一样,因此基本都能理解。 但是谢微理解起来却很困难,魏婠不得不跟他解释。 这些描述都很真实,特别是万宁提到万京留级那一段,万京的表情特别生动。魏婠也对这两人多了几分信任。 “那你们准备何时入海?”谢微道。 万宁道:“越快越好。” “那就明日吧,我们刚从海中出来,需要休整一晚。” 万氏兄弟没有反对。 晚上,谢微磨剑,魏婠设梦境向海边村落里的凡人打听,此地仙凡混合,各种情况与万氏兄弟俩说得也一致。 第二日一早,四人动身向海中进发。 这日的天气雾蒙蒙的,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小雨。入水不久,昨日那头蓝鲸也来了,向魏婠表达着友好的信息。 -- 第78页 “我们上去吧。”魏婠说,“它让我们上去。” 万氏兄弟略显惊诧,显然是没想到魏婠还能驯鲸。这鲸不过是喜欢她罢了,魏婠任由他们误会。 在蓝鲸之上,视野更加开阔,万宁拿出一个黄金器具,是圆形,做工很精致,嘴里在念叨着什么。 圆盘指示了一个方向,魏婠指示蓝鲸向那方向游去。他们到了海洋深处。 也许是昨日受挫,蜃没出现。不过他们却总在一个地方打转。魏婠蹙起眉头,凝视着前方。 “是阵法。”谢微道。 万宁看着谢微,道:“这地方我们也来过多次,次次失败而返,谢道友可有法子?” 谢微略点了点头。 魏婠传音道:“你不是剑修么?怎么也会阵法?” 谢微语焉不详道:“之前学的。” 魏婠也不在意,便在一旁等谢微解阵。 约过了两个时辰,谢微道:“成了。” 万氏兄弟皆是雀跃不已,向谢微致谢。而魏婠却显得有些百无聊赖,毫不在意,因此谢微的表情也算不上好。 万氏兄弟见二人气氛奇怪,也就没说话。 解开阵法,继续前去,不久,谢微道:“前面有人。” 万氏兄弟相互看了看,道:“我们俩可以到水底去。” “水底也不安全,你们可有隐藏身形的法子?”魏婠道。 兄弟二人摇了摇头。 其实在知道海中心还有阵法之后,魏婠便和万氏兄弟俩一样怀疑万卿可能真的被囚禁了。既然是去找人,就要隐人耳目。 见二人反应,魏婠叹了口气,只好从储物袋里拿出两颗光润的珠子,递给他们,“这是我朋友给我的,你们可别弄丢了,珠子上的气息能掩盖住你们的气息。”然后又拿出一片龙鳞,抛给万宁:“这也是我朋友给的,上面有龙威,一般水里的妖修都不敢接近,即便有胆子大的,也能震他们一震。” 万氏兄弟皆知这些东西的珍贵,不由得不瞪口呆,对曾经说给魏婠和谢微“全部身家作为报酬”感到十分羞愧。毕竟……人家一片龙鳞就快赶上他们的身家了吧。同时他们又更加尊敬魏婠和谢微,这夫妻俩帮助他们找妹妹,也得不到什么东西,实在是大好人。 魏婠想到却是,她要得到这两个人的好感度。为何?因为她觉得这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幻境,连魏婠都看不出来的幻境。毕竟他们在浮山境里,什么事都可能遇到。她从小就听魏灵说,在游戏里(魏婠理解成一种试炼),不起眼的小角色找你帮忙,就意味着这是任务,完成好了,有意想不到的结果。而阵法的出现,更让魏婠确信这一点。 如果她带万氏兄弟找到了妹妹,是不是有很大很大的奖励?魏婠想到这儿,心都热了,眼都绿了,毕竟这一路来,她和谢微实在是没遇上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她相信她的运气绝不会这么差!万氏兄弟就是她的转机! 四人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一座岛屿,岛屿上人烟阜盛,来来往往,却对四人的到来一无所知。 魏婠令蓝鲸反航,巨大的蓝鲸的水波也未引起注意。 四人便两两分头行动,上岸了。 到岸上一看,魏婠大吃一惊。岛上的居民都不是人类。 而是…… 第46章 他的容貌有一种脆弱的美…… 是鲛人。 魏婠和谢微二人都是金丹之上, 耳聪目明,神识通达,自然对此岛种种异象一览无余。岛上多的是珊瑚、海贝等深海的美丽装饰, 树林颇少, 整座岛划出了数条南北东西的水道,沿水道两岸建有屋舍。周围水域是湛蓝色, 许多鲛人从远处游过来,荡出深深浅浅颜色不一的波浪。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顺着水道游进岛中。 魏婠与谢微对视了一眼, 面容都略有些紧绷。 虽说魏婠和谢微对鲛人并不陌生,但是他们确实没有见过真正的鲛人。鲛人已经几千年没有出现在大陆上了。而且, 岛上鲛人众多,简直就是一个鲛人王国,实在是不可思议。 那些鲛人, 有些虽是以人形出现,但是掩盖不了身上的海腥味, 另一些都光着尾巴在水中起伏嬉戏。 魏婠正要行动, 就听到谢微说:“不要妄动。” 魏婠道:“我怎么是妄动?我施法变成鲛人就是了。” 谢微深深看了她一眼,喉头滚了一滚。 魏婠也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当初做的蠢事来,脸便红了。 “你身上没有鱼腥气,法衣又非鲛绡。”谢微道。 “那待如何?”魏婠问, “难道让我去水里泡上几天?” 谢微便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银色衣物来, 魏婠接过摸了摸,提了眼眉,奇怪道:“竟是鲛绡?”又看了谢微一眼。 谢微淡淡道:“去找个地方让你换上。” 待魏婠换上鲛绡所制的法衣, 又在海里游了一圈,拿出了欲道水族朋友给的法宝,与谢微一起悄悄上岸了。 而谢微呢, 呆在她的袖子里呢。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啊,当初她被谢微放到储物袋里,现在轮到谢微藏到她袖子里了。 岸上许多化形的鲛人,戴着珊瑚或者贝壳的装饰,无论雌雄皆十分貌美,既有人类的姿态,又有妖类的魅惑。魏婠暗想自己上次的化形,实在是与真正的鲛人相形见绌。 -- 第79页 “谢微,见到鲛人你可欢喜?”魏婠突然问道。 谢微的声音直接传入她的识海里:“我只见你欢喜。” 魏婠没有说话,只是压下了唇边的一丝笑意。 岛上有一座巨大的石像,是一个雌性鲛人,她的面容看上去夺人心魄,十分震撼。石像之后,则是祭祀的神殿,仿佛是这石像的附属。看来这座石像对鲛人来说意义重大。 魏婠的上岸并没有引起关注,她左顾右盼,就像一个从来没有上过岸的幼童,对什么都是好奇的,探究的。 她这副神态引起了一个男性鲛人的注意。那鲛人虽是化为人形,但是耳朵却与人类不同,尖尖的,有一种奇异的美感。他银发披肩,五官深刻,一张脸格外有杀伤力。不过,魏婠看到的每一个鲛人都是貌美无比,因此这个鲛人也不显得十分突出了。 “你第一次上岸?”那鲛人人说。 魏婠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是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有些紧张的神色。 鲛人鼓励地笑着说:“没关系,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我……”魏婠犹豫地开口,声音如若蚊蝇,“我不知道问什么……” 鲛人温柔地看着这个后辈,指向岛中心一座女鲛人的石像,说:“你看到了吗,那是姬老祖的石像,姬老祖教导我们族人要互相友爱,所以不要怕,有什么事就说吧。” 魏婠仰着脸看着那鲛人,露出一种十分天真惊讶的表情。 鲛人叹了口气,嘟囔道:“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连姬老祖都没听说过。”又转而对魏婠道:“我们鲛人曾经沦落为人类的玩物,正是姬老祖把我们的先辈救了回来,还为我们开辟了这个小岛,留下了阵法保护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感谢姬老祖,就在岛上立了这块石像。” “那姬老祖现在在哪呢?” 鲛人望着那石像,说:“自那之后,就没有族人再见过她。” 魏婠失望地叹了口气,又问:“那现在的岛主又是哪位呢?” “岛主名讳不可说,一百年前,岛上遇上风暴,阵法不稳,正是城主想了法子稳固了阵法。” 魏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悄悄对谢微道:“一百年前,不就是万卿失踪的时间么,看来是与那位岛主有关了。” “不要轻举妄动。”谢微道。 魏婠轻哼一声:“我又不蠢。” 魏婠又向那鲛人问出了许多消息,知过几日便是鲛人的庆典,岛主不爱下水而他们这些不喜陆地的鲛人上岸就是将就岛主参加庆典。对鲛人来说,庆典本身没有什么吸引力,在庆典之夜,能够享用美味的食物才是吸引如此多鲛人上岸的原因。 打听到这些,魏婠和谢微便联系了万氏兄弟,让他们务必小心,这鲛人岛上鲛人越来越多,被发现的可能性就更大。万氏兄弟也听从了谢微的意见,离远了,待魏婠探查一番,到了庆典,趁鲛人庆贺之时再上岸。 庆典的日子一日日接近,魏婠伪装成鲛人却一直不得见这岛主。他一直深居简出,极少露面,据说只有在这样盛大的日子才会短暂出现。 魏婠愈发怀疑这个岛主。既然鲛人的修炼在水里更加适宜,他为何从不下水?而听一些小道消息,那些伺候岛主的鲛人也未曾被避之不见,那他也非闭关修炼。万卿是失踪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魏婠在岛上查探时,谢微也看了看岛上的阵法。 “这阵法很精妙,我们能进来也是碰巧。” “碰巧?”魏婠蹙起眉,“那阵法不是解开了吗?” 谢微道:“这阵法变幻无穷,生生不息,我不过能解开那一时,之后它又不断变化,且更加复杂,我所不及。” “那我们岂不是也出不去了?” 谢微以沉默做了回答。 谢微看了看魏婠的脸色,问:“你不担心?” 魏婠也不是特别担心,她们还在浮山境,浮山境本来就易进难出,既然有这精妙的阵法,或许这背后的奖励更大。因此她反而生出了十二分的兴趣来。 于是她笑道:“大不了在这里呆上百八十年,等你钻研透了这阵法。” 谢微也笑了,他将魏婠耳边的一缕发丝拂到她耳后。 魏婠不自在地侧了侧脸,随口说道:“鲛人生而貌美,也不知那岛主长什么样。” 谢微收回了手,唇边有些紧绷,道:“不过是一条鱼罢了。” 魏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鲛人岛庆典是在一个万里无云的天气里到来的,鲛人从早上开始布置,献上礼物,到了下午,海里的珍宝就堆成了一座山。所有鲛人围着石像与神殿举首戴目,悬悬而望。 在火红霞光的照耀之下,岛主出现在石像后的殿前。他着一袭黑衣,在冷白的白玉石的衬托之下有一种冷肃之感。 魏婠在人群之中望过去,不由喟叹,真若神仙璀璨,夜幕明星,绿野奇葩。他的容貌有一种脆弱的美感,令人心折。 他的优美的唇一张一合,“姬氏十三代族裔若离在此。” 他叫姬若离。 第47章 温柔刀 那亮光照在姬若离脸上,像一阵…… 姬若离面无表情地诵念了一大段的祭文, 他的声音如同浓雾里的铃声,引导他的族人的灵魂,穿回几千年前, 那被屠杀被欺辱的历史之中。 -- 第80页 鲛人们也自发地祷念起祭词, 一声声悼念化成一幕幕血腥残忍的画面在眼前展开,连魏婠都不禁被其触动而欲潸然泪下。 只听得一声“破”, 魏婠才从这层情绪之网里回过神来。她拧眉,对自己被迷惑到的事实感到极为难堪。 “这是他们的神通。”谢微道。 他们, 当然就是鲛人。鲛人的声音人生有魅惑的能力,况且这全岛的鲛人都在用声音创造一个虚幻。魏婠抿了抿唇, 心情好了些,但是神情还是紧张的。 周围的声音渐渐地从血腥的沉重的祭文变成了轻盈的吟唱,吟唱之中夹杂着类似“岛主千秋万代”这般的祝词。 “他们这样的神通, 难怪万卿被困于此。”魏婠道,又想起现在不知在何处的万氏兄弟, 他们是不是也被鲛人的吟唱祷颂所影响了。 谢微道:“小心为上。” 魏婠略点头, 将自己融入鲛人的声音海洋里。 太阳像流星似的在他们身后往下坠,带来的火焰的光芒照亮了黑暗前的一瞬,那亮光照在姬若离脸上,像一阵火舌正要吞噬他的面颊, 把他薄玉般的脸衬得如火焰中的一张白纸, 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烧毁,崩脆。 在黑暗降临之前,魏婠似乎从他眼底的反光之中看到一种晦涩, 一种沉沉的痛苦。 下一秒,小岛如同被一层黑色绒毯裹住了,在针线的缝隙之间露出荧荧光亮, 是夜光珊瑚和珍珠,是月光滑落到鱼尾上的反光。 如果单是欣赏这夜色,或许很容易沉醉其中,但是魏婠鲛人们的吟唱中,从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珠光色光亮的夜色之中,嗅到一种紧绷的感觉。好像有一根绳子在冥冥之中绷紧了,到了它最大的限度,然后马上就要断裂。 或许谢微也感受到了。魏婠知道他在身边,他的存在感越过了她周围的鲛人。让她无比清晰确定地知道,他在她身边。 吟唱声在一种很奇怪的氛围中停下来了,一丝丝血腥味从水底传来,随之也弥漫到空气之中。 “啧。”是一道突兀的嘲讽。 魏婠望过去,一个穿着灰袍子的女修士站在不远处,笑脸盈盈地看着姬若离。她的脸上,沾了一些灰尘和一些血痕,在黑暗中显得有些骇人。她的眼睛灼灼地盯着姬若离,十分专注,似乎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人,可却显得她两个眼眶黑洞洞的。然后她说:“姬若离。” 恍若碎冰迸溅,玉石相击,击出一阵火焰和冰凉。 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声音,她身上的灰尘,都带着血腥气。她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海里走出来的。 吟唱声戛然而止,鲛人们看着她,怒目而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象征着怒意的声音。 他们无比圣洁崇高的仪式竟被这个人类打断了。 肮脏无耻的人类。 鲛人们的眼睛都直勾勾冷森森地盯着那女子,似乎只待一声令下,就要扑上去撕咬,把她吞噬地连骸骨都不剩下。 在一旁的魏婠都不禁打了个寒噤,或许这是她意识到,这些长尾巴的半人半鱼,其实更是野兽,他们的食物是血肉,他们对月垂泪成珠也不过是人类风雅的想象。 而姬若离在看到女子的一瞬间,竟露出了奇异的笑容,仿佛是经历了漫长的等待,终于等到了结局。他将手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于是鲛人们便安静下来。 岛上沉静无声,只听得见波浪涌动。 “卿卿,你来了。”他轻声道,声音轻柔得如情人间的呢喃。他看着她,似乎在看着自己的爱人,眼睛里满是哀伤的爱意。他眨了眨眼,然后轻轻地做了一个手势,那些鲛人们便只能怀着怨怼和怒意纷纷从岛上离开。 在鲛人离去的过程中,他的眼里除了那女子,再无其他人,把他奉为神明的族人也不在他的眼中。 魏婠此时可以认定这个女子就是万卿了。 “姬若离。”万卿又道,她展开了笑颜,却似悲似泣,尔后又终是一冷笑,声音若利刃直刺姬若离:“即便是做人做了几百年,也不过是沐猴而冠的畜牲。” 姬若离的眼睛眨了眨,神情虽坦然,但是眼底却有晦涩的情绪。 鲛人散去,而谢微与魏婠正如图穷匕见的时刻也无须再伪装,现身人前。只是姬若离和万卿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或者说,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魏婠向谢微投去个眼神,“你叫万氏兄弟来。” 谢微便捏了个法诀。 万卿收住笑,冷声道:“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姬若离低垂着眉目,看上去有些温顺,鼻梁线十分优美,“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快么?”万卿不再看姬若离,而是看着天上的明月与繁星,是一种怅惘与怀念的神情。 “已经有一百年了呢。一百年,我没见过月亮,没见过大海,除了你姬若离,我再没见过其他人。你说这很快吗?”她柳眉直竖,眉心冲出一股煞气,“你知道暗无天日的孤独到底是什么感觉吗?一百年?可是在我来说却是比一千年一万年还要长!” 姬若离不敢看她。但是他唇边浮现出一抹凄苦的笑。 万卿于是不再多言,似乎再看他多一眼都是浪费时间,再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舌,不过一个畜生。“来战。” -- 第81页 姬若离这才抬头看她,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眼神呢?是飞鸟离开温暖的南方依依不舍的缠绵与眷念,是春尽桃花被吹落的无可奈何,是得到了一颗明珠但是冥冥中知道自己会失去它的魂不守舍,而如今这预感终于应验的恍然一梦和凄然自嘲。 万卿先出手,她没有武器,以手为刃,处处直击姬若离要害。 姬若离轻松躲过,一头墨发被万卿的掌风激荡而起。 二人交战之初,姬若离处处忍让,不愿意伤万卿,但是万卿变本加厉,宁愿自伤也要让姬若离吃点苦头,战斗下来,姬若离也不得不以攻化守,钳制了万卿。 万卿咬着唇,十分惊怒,脸上都是怒红。 “今日不是我杀了你,就是你杀了我,不要再惺惺作态!” 姬若离正想说些什么,魏婠却突然插手,像姬若离挥出一剑,将万卿救下,姬若离脸色微变,即刻就要取魏婠性命,此时谢微以剑相拦,二人便缠斗起来。 万卿却推开魏婠,道:“不管你们是何人,我与他的事无须你们插手!我们二人了结后,你们想取性命就取性命,想捉鲛人就捉鲛人!” 谢微闻言挑眉停手,避过姬若离的攻击,退至魏婠身边。魏婠也不管万卿,转而查看谢微有没有受伤。 姬若离的嘴巴动了动,但还是没有说话,接了万卿一招。然后他叹了一口气,仿佛坚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这次招式更加猛烈,也不顾万卿会不会受伤,万卿自然不敌,瞬间落了下风。 接下来,万卿不过是强撑罢了。鲜红的血从她嘴角流下,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招式动作也越来越慢,处处都是破绽。而姬若离,却不再伤情,眼睛里的犹豫已经消失不见,这眼神表示他会杀了她。 万卿又笑了一声,“这才对,姬若离,你真真是虚伪。” 姬若离皱着眉头,看着万卿的脸,他的眼睛里涌现出一种奇异的色彩,仿佛要把她此时的模样记在心里,留待往后日日怀念。因此这眼神显得有些魔怔有些疯狂。他看着她。 而万卿也实在是被他伤透了心,想起昨日种种,她的一番爱意被背叛,她的百年时光都是被囚于一室之间,而她还妄想他会后悔,会向她忏悔。可他最后还是要杀了她。 “呵呵。”万卿自嘲一笑,眼底聚出一滴泪。这滴泪缓缓从她眼眶里淌落,像一颗闪着银光的水滴形状的宝石。 姬若离看着那滴泪珠,心底不是不动容,不是不难受。但是他们之间必须有个了结。这滴眼泪在姬若离的视觉里变大,越来越近,然后直刺入他的眼睛。 “啊!”姬若离突然痛苦地闷哼了一声,他捂住了右眼,身姿踉跄,已经没有余力再战斗。 万卿吐出一口血,看着姬若离痛苦挣扎的姿态就如在看什么赏心悦目的风景一般。 姬若离的右眼里渗出了蓝色的血,他的脸被疼痛折磨得变形,看上去十分骇人,随之他的人形也难以保持,渐渐地,他的发由黑变银,仿佛一瞬之间就苍老了,他的腿也不受控制地变成了鱼尾,嘴巴里溢出痛苦的声音。 “你以为我杀不了你吗被困百年,我流了无数滴泪,后来我知道这样温柔的东西也是能杀人的。” “这就是我的武器,温柔刀。” 第48章 缘起 所以说,这就是你们人类的爱。…… 万卿是小户人家出身, 上面有两个哥哥,家里虽不富裕,但是爹娘恩爱, 一家人打渔为生, 足够养活他们。万卿从小就与大海亲近,时常跟着父亲哥哥在海边玩耍, 从小就学会了泅水,说大海是她第二个家也不为过。父亲哥哥出海打鱼, 她也会偷偷跑去海边一次又一次地翘首而望,希望能看到返港的船影。 她和姬若离也是在大海里认识的。那时候她早已投了波若书院, 成了甲班的学生。那次是一位先生带着他们去做“水下实验”,实验不同法术在水下的效果与岸上的不同。学生们两人一组,一人在岸上, 一人在水下。万卿的水性好,自然选择去水下。为了防止互相干扰, 实验地点需得保持一定的距离, 万卿便选择了一个洞穴。 在洞穴里万卿发现了许多漂亮的鳞片与鲛绡,种种痕迹都让她清楚地知道,这里曾居住过一只鲛人,而且它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万卿从各种蛛丝马迹里分析鲛人的去向, 发现这只鲛人警惕性高, 时不时会换居所,唯恐被人发现。万卿知道很多年前陆地上的人会贩卖这些生物,后来几乎是一夜之间, 这种生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他们从没出现过一样。万卿生活在海边,是听着这类故事长大的, 对鲛人充满了好奇心。况且,如果能捉住一只鲛人献给书院,她是不是也能得些奖励,甚至被院长收入门下? 万卿当时年轻气盛,充满了对修成大道的渴望。她不是其他同学,家学渊源,她只是一个渔民之女,她和两个哥哥千辛万苦才能入选书院。可是到了书院,她才知道人与人是不同的。她要学习一百遍才能学会的法决,其他人早就在家族中学会了。后来她被人称为天才,可那不过是一千遍一万遍的重复练就的,即便是个傻子,像她那样练上无数次也能将法决熟记于心。她只是比别人更加努力罢了。可是即便是再努力,她也无法跨越真正的天才和普通人的鸿沟。真正的天才,那是能将灵力运用自如,看过先生的演示就能轻而易举地掌握所有法决。他们是天之骄子。而她只是勤勉的普通人。 -- 第82页 但是她的希望落空了。其他修士也发现了鲛人的踪迹。这是多么令人欢欣鼓舞的一件事啊!比重复无趣的实验令人振奋多了!那可是鲛人!几千年不曾出现、不曾露面的鲛人!久远得让人都以为那只是个传说。所以他们这群人,这群跃跃欲试的年轻修士便结伴而行,一同捕捉这只鲛人。 万卿也在其中。她不能独占,便只能分点肉汤了。 这群修士却万万没想到鲛人也是很狡诈的。它不像传说中的美丽脆弱,反而长着尖利的牙齿,一口便能咬掉一只胳膊。甲班的天之骄子们吃了许多苦头,更是不能放过这鲛人。他们将鲛人以阵法围困,待它精疲力尽就将其一举拿下。 她不免生了怜悯之心。 他或许尖牙利嘴,上半身覆满了鳞片,不像传说里的那样美丽。可他有人性。即便他有鱼尾,可他给她的感觉还是一个人。他会痛苦,会嚎叫,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绝不允许自己成为人类的俘虏。如果被俘,他宁愿死。这让她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爹爹去了海里再也没回来过,娘身体每况愈下,两个哥哥没有船去打渔,只能做点散工,她呢,只能操持家中的事务,一日又一日地看着家人被病痛和赋税折磨。后来他们交不上税,娘也在官兵的威胁之后病亡。当时她多恨?多痛苦?她不记得了。可是这个鲛人,好像又把当时的她唤醒了。 当时她对两个哥哥说,她要去寻仙,去谋个出路。 后来她做到了。 她生出一股冲动,她要把他放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她放了他,然后他咬了她,然后逃之夭夭。她竟然什么也没得到。她抱着鲜血淋漓的胳膊面对同门的质问。她也说不上来有没有后悔,只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同门们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对她动用私刑,只是孤立她,做完实验之后告知了师长罢了。 可是这件事还是惊动了书院,惊动了院长简栾真。 这可是鲛人啊。几千年都没见过的鲛人,只要一条养在书院里,都能展现出书院的实力。可是就这么一个大好机会让万卿给破坏了。一时之间,书院里都对万卿怨声载道。 院长栾简真见了她,问她为什么要放走鲛人。 她想了无数个借口,还是把自己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他像一个人。他不喜欢被我们捉住。” 这个回答让她成为了栾简真的弟子。全书院学生都孜孜以求的事竟然被她这么一个毫无根基背景的普通人做到了。 简栾真说,求道之中要有原则,万物皆有灵,所有有人有妖有神仙。神仙不过要比人和妖高级那么一点儿罢了。 高级在哪儿?万卿问。 简栾真抚了抚长须,高级在他们比我懂得多,比我们看得远。简栾真又说,所以啊,你做得很好,你既然是人,又怎么能看着另一个有灵性的生物不被当作人呢。这是对他的折辱啊。这更是对人类的侮辱。 万卿成为简栾真的学生,书院里的纷纷扰扰一下子消停了下来。 随即她又一次去海里,她想看看他,还真让她遇上了。或许他知道是万卿救了她,他不再防备她,展露出他原本的面容,原来他俊美无比,若是让当时追赶他的同门们看到了,他们哪里会下那么重的手呢?这时万卿才知道,他那副青面獠牙的可怕面貌不过是防备人类的保护机制罢了。原来他叫姬若离,他身上伤势重,本来他想离开这片海域,却一直惦记着放走他又被他咬了一口的人,因此迟迟未走。 后来他们相爱,经常在这片海幽会,他为她唱歌,她在他变成人身时红了脸颊,告诉他怎么穿上衣服。两人约定在万卿“毕业”之后定居海外。 因此她随他走了。 其实院长还跟她说了一个故事,农夫与蛇的故事。当时她不以为然。只想着与姬若离生死契阔,百折不回。 她从昔日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当年那个纯洁无瑕的面容变成了此时在地上疼得扭曲的一个影子。 她的心也好像失落了一块。 农夫与蛇,她救了他,为了治好了身上的伤,使尽浑身解数帮他将鲛人岛保护得密不透风。可最终,却是害的她自己。 “卿卿!” 万卿回首,便看见万氏兄弟俩既震惊又担心地看着她,向她飞来。 “卿卿,你受了伤!”万京直冲到万卿身前,十分紧张地看着她。 万宁随之在后,目光也十分忧虑焦急。 万卿看到两位兄长,心里那块空好像被填满了,好像她有权利任性有权利内心酸涩有权利大哭大闹一场了一般,马上脸上就湿了一大片。 “卿卿!有什么委屈跟我们说!”万京急道,“是谁伤了你?” “二弟,让卿卿缓缓。”万宁蹙着眉头,走向魏婠谢微,向二人问道:“两位道友,实在是多谢二位了,不过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他指的是失了一只眼睛的姬若离。 姬若离此时变成了鲛人形态,一头银发,右眼里淌下蓝色的血,他本来还痛楚不已,现在已经恢复了,只是用一只眼睛盯着万卿。 魏婠说:“这恐怕要问令妹了。” 万宁看向万卿,斟酌着该不该问。 而这时姬若离却说话了:“你也有亲人,你为什么不明白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野兽的嘶哑。 -- 第83页 “明白你?”万卿冷笑,“我不是畜生。” 姬若离站了起来,道:“你杀不了我,你的温柔刀很厉害,却杀不了我。” 月光之下,密密麻麻的眼珠子像一株株铃兰花,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他深深地望着万卿,叹息一般地说:“我爱你呀,卿卿。” 这是美丽而惊悚的一幕。 “你配说爱?”万卿冷笑,万宁护在她身前,她却上前两步,直视姬若离,她的脸上是血,身上是血,连语气中也带着血腥味。“你爱我?爱我把我骗来这座岛,把我囚禁于此,这是你的爱?你为了隐匿这座岛,与我虚情假意,骗我阵法之术,又怕我泄漏秘密,就把我关在这里,我看不见白天与黑夜,看不见太阳与月亮,这就是你的爱!可笑!” 姬若离淡笑着,那右眼的蓝色血迹凝成了一片污渍:“卿卿,我从没想伤你性命,而你却要杀了我,我真难过啊。” 万卿怒到极点反而看透了腻味了,身上的血干涸了,如同她曾经涌流不尽热烈的情感,凝固了。 姬若离叹了口气,循循劝诱道:“你回来吧,卿卿,我不会再关你了,是我不好,是我骗了你,我只是希望让我的同族们能更安全,不受人类的欺凌,才出此下策。我后悔了,卿卿,不要离开我,回来吧……” 姬若离的声音如一阵阵催眠童谣,轻柔地钻入万卿的耳朵里,让万卿不禁想起从前他们也曾海誓山盟也曾花前月下。万卿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少女的梦境中,有美丽的情人和美好的未来,只要她想,只有她向前一步,她就能重归以往那柔梦般的岁月里。 见万卿神色恍惚,万氏兄弟也不由得着急了起来,万宁抓住万卿的手腕道:“妹妹,你不要相信这妖物的话!哥哥们来接你了,跟我们回去!” “卿卿,我爱你啊,等我解决他们我们就成婚好吗?” 万卿迷迷蒙蒙地看着对方。 “我说,”魏婠突然道,她脸上带着点戏谑的笑意,“你们是不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 魏婠指向姬若离,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好歹也是一个鲛人吧,怎么也做欺骗女子这样下作的事?”魏婠这话说得是真心实意,她在情道时与妖类打了不少交道,要说起水族,个个都是滑不溜手,心思要比走兽类深些,但从未有过这般卑鄙的手段。 姬若离却道:“我没有骗她。”他摸了摸受伤的眼睛,仿佛在缅怀着什么,眼神不由得温柔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发出一声嗤笑:“要说卑鄙下流,难道不是你们人类才是第一流吗?” “卿卿,来吧。”姬若离伸出手,他那只手已然露出了原有的面目,五根手指上附上了一层透明的膜,指甲也变得尖利。 万卿眨了眨眼,上前了一步,却没有握住那只手。她冷冷地看着他,那恍惚的神情为冰霜所替代。 姬若离收回了手,表情淡淡的,“所以说,这就是你们人类的爱。” “朝三暮四,如露水般短暂。” 万卿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不可思议道:“你难道还想着我会原谅你?” “原不原谅,也无所谓,你们一个都走不了。”姬若离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鱼尾粗壮颀长,竖立着使他逞俯视之姿,他的鱼尾上也染上了点点蓝血,周围海浪涌动,显现出鲛人们美丽的身形和他们锋利的牙齿,也传来一声声“咯吱咯吱”野兽嚼碎猎物的声音。 “卿卿,我不会杀你的,我们鲛人绝不会像人类一样,对自己的爱人痛下杀手。”我们爱一次,便是一辈子。 第49章 缘灭 水里的鲛人都一个…… 水里的鲛人都一个个爬了上来, 肢体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鱼尾上下拍打的声音,以及……从牙齿缝里漏出的口水滴落的声音, 都让人不寒而栗。 无论鲛人的面貌有多么美丽, 此时此刻只能让人感到瘆人。被围在中间的万氏兄妹如临大敌,万京万宁二人冷汗淋漓, 紧紧握住手中的剑。 整座岛就像一座坟墓一样,在惨白的月光之下露出它骇人的大口。 鲛人们慢慢缩紧了包围圈, 在前面的鲛人似乎跃跃而试,但是又恐惧于这几人的武器, 迟迟不敢上去。 这时姬若离道:“留下她,其他人随意。” 听到了姬若离的话,终于有一个鲛人向万宁扑过去, 万宁一剑砍断了鲛人的胳膊,飞出一片蓝血, 疼得那鲛人哇哇大叫。鲛人疼痛起来发出的声音绝不是人类会发出的那种声音, 而是一种刺破耳膜震碎心脏的,凡人听不见的声音。这声音如针一般刺入识海中,令在场的修士都难以适应,直到谢微一剑刺破那鲛人的喉咙。 或许是瞧出来这些人类修士的弱点, 其它鲛人们开始吟唱起来, 具有魔力的歌声似乎形成了一个漩涡,不断吸食着修士的理智。万京给自己丢了几个清心诀也不过勉力维持清醒。 “鲛人以人为食。”魏婠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描述。有些鲛人会在海里唱歌,那迷惑人心的歌谣是杀死人的利器, 诱惑着一个个水手跳入海中追寻幻梦。 真是难以想象的天赋神通啊。 人类修士的战力大打折扣,鲛人们趁机扑了上去,像一群饿狼要咬碎羔羊。 万卿赤手空拳, 反击起来却不管不顾的,但是万氏兄弟两人因为顾及万卿,以防守为主,而这样多的鲛人,个个牙尖嘴利、凶猛无比,接连不断地扑向他们,不多久这三人身上已经鲜血淋漓。 -- 第84页 这厢魏婠与谢微暂时还略占上风,谢微的剑气把鲛人阻在一丈之外,魏婠并未出手,只是若有所思地扭了扭手腕。 万京只怕兄妹三人交代在这里,便向谢微魏婠求助:“请两位道友相助!” 这时姬若离突然出手,长长的鱼尾扫向谢微,手上结阵,口里念念有词。姬若离善阵法、幻术,凭借着万卿当年设置的阵法,再加上后来他逐渐完善,鲛人岛变得难进更难出。 谢微与姬若离缠斗起来,但是姬若离毕竟是元婴期,又有妖类的天赋申通神通,在与谢微的酣斗之余,还能分出心攻击魏婠。魏婠在剑术上实在不算精进,对上姬若离也只能左冲右突,待到姬若离快要抓住魏婠的一瞬,谢微以身代之,被姬若离的手抓穿了肩膀。 魏婠趁机逃入水中。 见魏婠入水,姬若离轻蔑地一笑,鲛人本就是水中一霸,魏婠入了水无异于羊入虎口,因此专心与谢微缠斗起来。 姬若离承认谢微的剑术确实是精妙,只不过再精妙谢微也只是金丹后期,谢微天赋若高,或许不用几年就能突破金丹成功结婴。 可惜了。姬若离想,他离谢微极近,抬手就能捏住他的脖子掐死他,而谢微的右肩还受了重伤,几乎连剑都抬不起来。 谢微半跪在地面,扶着剑喘息。 姬若离没有选择直接杀死谢微。这是鲛人的种族习性。他们喜欢看着人类被折磨致死的痛苦的表情,而姬若离在面对一个算是“对手”的人类修士,不由得兴奋起来,显露出他残忍的习性。他尖利的指甲刺进谢微的左胸,一寸寸深入,然后准备掏出那颗心脏来。 人类的心脏。姬若离想想就觉得美味。 “啊!”姬若离却突然闷哼一声。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口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伤口,然后震惊地望向谢微:“你不是……” 谢微只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的威压让姬若离难以说完整句话,那月牙形的伤口仿佛连着心脏一般,带来的疼痛一阵阵侵袭着姬若离的身体。 谢微撑起身体站起来,就听到魏婠的声音:“谢微,上来!” 魏婠入水之后,变幻一番,按照谢微所说找到阵眼,破坏了阵眼之后放出法器飞舟上岸去接谢微,就见谢微被姬若离打得遍体鳞伤,似乎都站不起来。但是在她出现之后,谢微像是被注入了力量一般,拼着最后一口气跳上飞舟。 谢微一上来,魏婠就抱住了谢微,焦急地问道:“谢微,你怎么样?” 谢微躺在魏婠怀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无事。” 魏婠自然不信谢微的话,又心疼他,不与他多说,给他喂了一颗药丸,同时又对万氏兄妹三人道:“上来!” 万宁万京一前一后保护着万卿上了飞舟,魏婠控制飞舟起飞,正在这时,万卿夺了万京的剑却突然跳下飞舟,跳到姬若离身前,一剑插入姬若离的胸口。 “卿卿,”姬若离发出尖锐的声音,这声音像怪物模仿人类发出的极难听的声音:“你伤了我第二次……” 万卿看到姬若离痛苦的模样大笑起来,癫狂地说道:“每日我都想着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我……”姬若离艰难地张开嘴巴,从他口腔里咕噜冒出蓝色的血液,“本来就要死了,我……遏制不了他们了……” 岛上的鲛人们又向万卿和姬若离聚拢起来,他们银白的瞳仁里映出他们的影子,不少鲛人对着万卿流出了口水。 “你说的对,我们鲛人本来就是野兽……我们甚至蚕食同类……”看着万卿懵懂的表情,姬若离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带着无尽的温柔道:“我遇见你的时候把我的母亲吃掉了……” 万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姬若离用力抱了抱她,像抱住一个即将破碎的泡沫。 其它鲛人一步步逼近着。 “岛主,只有一个人类了……” “吃掉她……” 姬若离的嘴里还在冒出鲜血,他费力地擦掉了嘴角的鲜血:“我爱你啊……” “吃掉她……” 眼见着鲛人们要咬上万卿,他甩开了万卿,送她上了飞舟。 “走……” 姬若离的血流了很多,他颤抖着痛苦地说道:“我好疼啊……”可他的一只眼睛还是看着万卿,即便他的族人们逐渐围住了他,他的目光未曾移动,直到他眼睛里的光熄灭。 “吃掉他们……” “岛主……” “吃掉人类……” “岛主死了……” “死了的岛主……” “食物……” “吃掉……” 姬若离的身体逐渐被鲛人们淹没,这是万卿最后一次看到姬若离。 万卿被姬若离送上船,万京万宁接住万卿,连忙询问查看万卿的身体,可是万卿一动不动的,整个人一言不发,仿若失去了灵魂一般。 魏婠因为谢微受伤而面色不虞,虽然早知道这岛上危机重重,魏婠也不禁迁怒到万氏兄妹身上,在万卿上船之后,她只说让万氏兄弟掌舵便扶着谢微进入船舱。 魏婠把谢微扶到床上,给他使了个清洁术,见谢微眉头禁闭,似乎十分痛苦,轻声问:“你怎么样?” 谢微没有回答,魏婠就把谢微的衣物除下,看到他右肩恐怖的伤痕,屏气凝神,手指轻轻抚了上去,撒上药粉,又怕他痛,对着伤口吹气。 -- 第85页 魏婠给谢微渡了药,看到伤痕慢慢愈合,又观察了一会儿,见谢微气息平缓,才放下心来,便走出舱外。 而这时谢微却突然睁开了双眼,神色清明。 魏婠出舱门,见万卿一座雕塑也似神色灰败,双眼无神,万氏兄弟因为对飞舟不熟悉,只能暂时放下万卿,一直在摆弄飞舟。 魏婠一出来,他们就松了一口气,万宁对魏婠道:“魏道友,谢道友怎么样了?” 魏婠道:“死不了。” 万宁万京有些尴尬,又担心地看了看万卿,欲言又止。 魏婠道:“先让她进舱休息,万宁,你们的般若书院离这多远?” “此地为东海之际,照现在的速度离波若书院到般若书院要半个月。” 飞舟的飞行速度很快,但是般若书院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了,不然以般若书院的人力,万宁早就能找到许多同门帮助他们了。 魏婠“唔”了一声,给万宁演示如何操作飞舟,“到般若书院之前,飞舟就交给你了。” 魏婠准备进舱,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说:“不要妄想抢走我的飞舟,明白吗?” 万宁被魏婠的话吓了一跳:“魏道友多虑了,我……” 魏婠却懒得听他的话,道:“我是不想考验人心,也懒得防备你们,所以丑话说在前面,之后出事了我不会留手。”说完,魏婠就径直走进舱内。 谢微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等他睁开眼,就看到魏婠撑着手肘坐在床边。 “醒啦?” 谢微眨了眨眼。 魏婠“哼”了一声:“醒了我就出去了。” 谢微抓住魏婠的衣袖:“别走。” 魏婠顺势又坐了下来,背对着谢微,气冲冲地说:“谢微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厉害啊,天下第一人能敌啊。”明明打不过,还信誓旦旦地让她去找阵眼。 这是生气了……谢微苦笑。 “我看你最好再躺个十天半个月的。”魏婠说完也不等谢微回应,又气冲冲地走了。 唉……谢微现在有些苦恼了,苦肉计用得有点过分了,之后要找个契机“重新”结婴才行啊。 第50章 般若书院 如果她没让谢微听到满意的答…… 谢微当然不能由着魏婠生气, 起身出舱门去寻她。 魏婠坐在船尾,背靠船舷,漫看着天际的金色的星星。周围显得宁静、纯粹而透明, 只有飞舟行驶而过产生的风声。风声摇荡着, 似乎星辰也要跟着颤动,坠落到人的手心里。 “上次像这样, 还是在白云城。”魏婠看着星空,突然说。 谢微也坐了下来, 在魏婠身旁,说:“是。”他的声音很轻, 似乎怕打破这寂静的氛围。白云城一行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可在谢微心里却清晰如昨。当时魏婠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对他多有顾忌, 又没有法器作为倚仗,可怜兮兮的, 还得时不时讨好他。当时她还变成人鱼缠在他身上……谢微越想, 那颗心脏就越热,砰砰跳,快要飞出来。 “在白云城的时候,你在想什么?”魏婠回过头来问谢微。 谢微从思绪里回过神来, 吸了一口气, 说:“想你。” 魏婠只当作是花言巧语随口敷衍,瞪了谢微一眼。 谢微不明所以,于是道:“当时你身无一物, 是想给你买身法衣……” 魏婠立刻羞恼地打断他的话:“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实在不想回忆那段黑历史了,一想到当时她脆生生地喊谢微前辈她就恼火。而谢微竟还能正襟危坐, 对她的各种动作视若无睹,真是过分。 过了一会儿,魏婠又问:“当时是你先骗我的对不对?” 谢微沉默了片刻,犹豫道:“是……” 魏婠贴近谢微,温热的鼻息都扑在他脸上,她的手正好放在谢微的膝头,谢微膝盖猝然一动,一阵酥麻的感觉掠过手心,魏婠状似无意地缩回手,镇定自若道:“我也骗了你。” “没有关系……”谢微立刻说,他的手轻轻放在魏婠刚刚触碰过的地方,感觉那一处火灼一般烫人。 “其实你也没有被骗到吧。”魏婠嗔道,她声音本就好听,此时带着女子生气时特有的娇媚,更有一种迷人的感觉。 谢微说:“还是有被……” “再怎么说……你没有吃亏。”她如此下了定义一般地说。“当然,我也不能说我吃亏了……”她瞄了一眼谢微的脸色,继续说道:“在浮山境,我可以不计较你从前的所作所为,而你,也不能再计较之前的事,除此之外,你师父的事也不能再提。” 她眼神灼灼地看着谢微:“可否?” 东方的天空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拉开了黑夜的帘幕,露出鱼肚白的一角。 魏婠要在黎明的第一束光线下听到谢微的回答,她已经准备好吻他了。 但谢微说:“不行。” “为……”魏婠惊讶地微张开嘴,然后垂下眼,勉强压下将要脱口而出的字眼,冷冷道:“好。” 魏婠正要站起来离开,谢微却拉住她的手腕,说:“浮山境之外呢?” 魏婠早与谢微有过肌肤之亲,不久前也亲近过一番,可不知为何,谢微这样拉住她,那只手如铁铸一般,冷且硬,让魏婠突然有一种危机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似如果她没让谢微听到满意的答案,这只手永远都不会放开她了。 -- 第86页 “那你想要如何?” 谢微立刻说道:“与我结契。” “不行。”魏婠随即反驳,“我不能与你……”不知怎么,在谢微的注视下,魏婠逐渐失去了说完整句话的勇气。 “我之所愿,唯有此事。” 谢微说得极其郑重,让魏婠不由得也想了想结契这件事,过了一会儿她硬着头皮道:“我考虑考虑,你先放开我。” 谢微闻言放开手,魏婠看到自己的手腕都有些红了,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谢微,揉了揉手腕。 魏婠又抢过话头:“到了般若书院,你若再这般,我是不会理你了。” “好。”谢微却是应了,还道:“我理你便是。” 魏婠哼了一声便回舱去,途中还遇见万宁向她打招呼,她一脸不高兴,弄得万宁胆战心惊。 半月之后,万京告诉魏婠般若书院已经到了。 “多谢二位相助,二位远道而来,不如就在我们书院住下,在书院里有什么事,尽管找我们兄妹三人。” 魏婠本来就想看看般若书院,所以欣然接受邀请,每个宗门入山门的法子都不外传,因此还是让万京掌控飞舟。 万京让飞舟停在空中,然后念了几句密语,就见巨兽般的钢铁建筑从云层之中拔地而起,俯瞰众生,这座钢铁建筑正如拥有生命的野兽,上方喷着浓浓烟气,下方有隆隆响声,魏婠的飞舟在这样宏伟壮观的建筑之前就像一只小小飞虫。 这就是般若书院? 魏婠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洛土之上白云城四象门无极宗合欢宗都是大宗门,其建筑也是不一而同各个精美绝伦美轮美奂巧夺天工,但是看到般若书院……魏婠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屏气凝声,为之惊艳绝倒。 飞舟面向一道铁铸的穹顶廊道,沿着这廊道直通一块巨门,飞舟飞到巨门前,巨门忽地打开了,万京看向魏婠:“魏道友,我们要进去了。” 魏婠和谢微对视一眼,随着飞舟进入般若书院。 飞舟缓缓下降,在由银白色的金属圆柱构成的一条分界线外的广场上停下了。 “学院里不能用大型飞行法器。”万京解释说。 进入般若书院之后,魏婠能明显感受到万氏兄弟的变化,他们回到熟悉的地方感到安稳,完全没有在飞舟上那样紧张不安,就连原本还是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的万卿,如今眼睛里也有了神采。 穿过分界线,般若书院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神色匆匆地从广场一边走向另一边。书院内部不像外部看上去那样可怖,内部以广场为中心,在广场两边的建筑高耸入云,表面镶满了玻璃,对着阳光那一侧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回来了。”万宁不由得感慨,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先去见老师。”万卿说。 这还是离开鲛人岛之后魏婠听到万卿说的第一句话。 万京万宁同时点头,万京道:“是该先见院长,正好让这两位道友……” 万卿看了谢微一眼,眼中情绪复杂,道:“二位随我来。” 万卿带着魏婠谢微进入一座对称的建筑物里,进入第一层楼,并未走上楼梯,万卿对着一块看上去有点奇怪的墙壁,按了上面的两个按钮,门便开了,出现了一个凹室。 三人进了凹室,万卿又按了按钮,三人直上第一百零一层。 “叮——一百零一层到了。” 魏婠走出凹室,“啧”了一声。虽然不想承认,般若书院确实十分奇特。 一路上万卿一句话也不说,到了一百零一层突然开口道:“我的老师是院长简栾真,在飞舟之上我已经给老师发了飞讯……”万卿又看了一眼谢微,然后在后者森冷的视线之下颤抖了一下,她接着说:“老师说要感谢二位。”万卿说话时仿佛十分费力,说完身体又是一颤。 魏婠奇怪地看着她:“所以呢?” 万卿侧过头,道:“院长室就在前面,二位自行进去吧。”说完又走进那凹室,立即下楼了。 院长室里,在光幕里看着这一幕的简栾真“唔”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谢微来了,女主有了,男主也有了啊。只不过他身边的女子是谁……女配吗?万卿这么害怕,这谢微有这么可怕吗?”随即他转头看向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子:“星沉,你觉得呢?” 那叫星沉的男子长得极其俊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睛如月牙儿一般,看上去很温柔。“院长又在说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星沉的声音也是温柔,让人想起春天的微风拂过钻出土壤的叶芽。 院长栾简真气质儒雅,一头白发,而脸却是格外的年轻英俊,左眼上戴着一个单片眼镜。他也笑了笑,半是宽容半是叹息地说:“你呀,聪明人总喜欢装糊涂鬼。” 星沉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改变,只是温柔地说:“院长还是准备迎接客人吧。” 简栾真又“唔”了一声,取下那片眼睛,喃喃自语:“总觉得之后会有麻烦呢……男主身边必有危险……” “院长还是不要再说这些奇奇怪怪的事了,客人们都进来了。” 魏婠和谢微进入院长室就听到星沉温柔的声音。 简栾真一改神神叨叨的神情,露出微笑看向两人:“谢道友魏道友。” -- 第87页 魏婠看到简栾真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他有一种修士不会有的气质,眼前这位院长已然是大乘期修士,却对不知名的小辈十分温和,一点威压也没有。据万氏兄弟先前所说,眼前这位大佬修士也是一位先生,每月都会授课呢。 与简栾真相互寒暄了几番,魏婠编了个类似世外宗门弟子出山游历的小谎,简栾真便建议两人先在般若书院住一段时日旧,还让身边叫段星沉的修士带着两人熟悉一下般若书院。 “星沉,两位客人就交给你了。” 段星沉仍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笑意从未从嘴角撤下,语气也是和和气气:“两位道友随我一起去安置下来吧?” 在般若书院安置下来之后,段星沉又引着魏婠谢微依次参观了书院里的膳食处、图书馆和竞试台。 到了竞试台,段星沉介绍道:“这里就是平时学生切磋的地方,谢道友若是有意,也可以试一试。” 谢微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却看见魏婠一动不动地看着竞试台上的比试,心下奇怪,也看了过去,台上是一对男女修士在切磋,女修士剑术高超,不一会就打败了男修士,赢得一片喝彩。 魏婠看得神色凝然,倏然看向谢微,看到谢微也看着那女修,神色之中有赞赏之意,脸色骤变,连身体也僵硬了几分。 谢微转过来看向魏婠,见她神色有异,关切道:“怎么了?” 魏婠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来:“没什么。”然后便径自转身,匆匆离开竞试台,也不管身后追来的谢微。 那个女修……魏婠深吸一口气。母亲的预言是真的!那个女修!就是因为这个女修,预言里的谢微杀了她! 她出现了 第51章 星沉 谢微立即追了上去…… 谢微立即追了上去:“怎么了。” 魏婠深呼吸了几次, 遏制住心中翻腾的情绪,闭了闭眼,停下来, 她难以去看谢微的表情, 也不想谢微发现她的异常,于是突然抱住了他, 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此时的魏婠看上去如此脆弱,谢微的手无意识地抚上她的脊背。 过了一会儿, 魏婠又放开谢微,对站在一旁的段星沉露出了一个笑容:“段道友, 见笑了。” 段星沉恰到好处地笑了笑,似乎不以为意。 “失陪了。”魏婠又说,然后牵着谢微的手就走。她走的速度很快, 谢微也随着她的脚步,一直走到般若书院安排的居所。 在他们俩走后, 段星沉一直盯着二人的背影, 沉沉地看了许久,然后“嗤”地笑了一声,阳光从他背后射过来,使他的脸埋在阴影之中。 般若书院给魏婠谢微提供的房室比起二人在宗门里的洞府虽然要小一些, 但是原本的墙壁由一整块玻璃代替, 让阳光尽情地倾泻进来,使室内灿若金虹。从这里可以看到广场上的人流。 一进来,魏婠就放开谢微的手, 面向玻璃窗,阳光经过玻璃的折射在某些角度变成了虹光,这虹光正射在魏婠脚边。 魏婠低着头, 一脚踩了上去,那道虹光又蹿到了她的脚上。 魏婠感到一阵眩晕,无数她竭力抛之脑后的东西抗拒她的力量,像一只只迅疾的箭矢戳破泡沫一样戳破她的勇气和决心,五脏六腑都像淬了毒,毒性从心脏蔓延到喉咙,让她剧烈地反胃,呕吐,她只想呕吐。 这个世界是围绕着谢微转的,这是他的故事。而故事里,她是一个爱而不得的炮灰。 多好笑啊。 “婠婠?”谢微问。 魏婠想要说什么,但是喉咙像灌了铅一样,她勉强看了谢微一眼,然后闭上眼就地打坐。 进入冥想之界就不用面对谢微了。 她要……好好地想一想…… 她在神鉴里看到的是,她和谢微是青梅竹马,她从小爱慕谢微。是的,爱慕,魏婠不由苦笑,她当然会爱上他,他哪一处都符合魏婠的喜好,所以她在云荒白般勾引在白云城与他春宵一度,如今也与他纠缠不休…… 故事里后来那个女修士出现了,才有了自己的疯魔……然后谢微的一剑穿心。可是青梅竹马…… 母亲和封雪深本是道侣…… 是母亲带着自己离开了封雪深才改变了故事?所以就说得通了…… 母亲改变了故事的走向,可是她还是和谢微搅在了一起。 改变……改变…… 故事已经发生了改变…… 真的吗?她和谢微的结局…… 这全在谢微一人而已。 可是,她凭什么要做别人故事里的背景板呢?魏婠想到。 她凭什么不能自己掌握主动权? … 魏婠一睁开眼便是谢微幽深的眼睛,像寒潭一般,好像触摸了就会有水变成冰。 她不自在地挪开眼。 “我希望你有什么事都告诉我。”谢微说。 “没什么事。”魏婠若无其事地说。 “谎言。”谢微捏紧了剑。 魏婠却说:“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里到底是哪里?浮山境连着的小世界?” 这般生硬地转移话题……谢微的眼睛越发幽深,但还是顺着魏婠的话说:“应当是的。” “那我们怎么回去?”魏婠又问。还没等谢微回答,她又说:“回去之后你又如何跟你的师门交代,和我这合欢宗的妖女的事?” -- 第88页 她看向谢微,笑着,这笑容有种揶揄的味道,也带着讽刺:“应该很难吧,合欢宗的妖女和剑尊之徒,怎么看也是我勾引了你,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你是我的道侣。”谢微打断她的话。 “我们还没结契呢。”魏婠好整以暇地看着谢微,突然有一种报复的愉悦感,“而且……我也不打算跟你结契。” 谢微沉默着,但他眼睛幽深无比,似乎酝酿着某种狂暴的、恐怖的情绪,随着这股情绪慢慢被压制下去,魏婠才听见他略带嘶哑的声音:“我会一直等。” “好。”魏婠说,迎上谢微的目光,“你要记得今天的话,不过,这场游戏只能由我来叫停。”她的手如蛇一般绕上谢微的脖子,蹿着丝丝凉意,她贴近了,鼻息落在谢微面孔上,“因为我不信你,谢微,我不信你。” * “你说江千雪江师姐吗?”段星沉问道。 魏婠眨了眨眼,笑着说:“对呀,她的剑术很绝妙呢。”自上次之后,她暂时与谢微分开一段时间,谢微不知到哪去了,而她则是找到万氏兄弟问了一些问题,然后又找到了段星沉。 魏婠的容貌出众,笑起来更是夺人心魄,几缕发丝落在她耳边,修饰了这抹笑意:“而我的剑术一直都不太好。” “江师姐在剑术一系最出众。”段星沉看着魏婠,“不过谢道友的剑看上去也非同一般。” “他嘛……”魏婠瘪了瘪嘴。 段星沉看魏婠似乎不太高兴,试探着问道:“上次你……”似乎又觉得有些冒犯没有把话说完。 “首次见面就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吧?”魏婠略带苦恼地说。 “魏道友过虑了,”段星沉谦和地说,“如果魏道友是般若书院的学子,没有人会不喜欢魏道友吧。” 魏婠腼腆地笑了笑:“你太会哄人了。” “毕竟……我见到魏道友时是觉得十分惊艳呢,有魏道友这样的道侣,谢道友真是好福气。”段星沉认真地说,语气中有不容置疑的真诚,还有……一丝丝遗憾。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魏婠没有说话,似乎沉浸在某种想法之中。 段星沉咳了一声,道:“说到江师姐,是要我帮魏道友引荐吗?” “不用了,”魏婠说,“我只是想知道她的名字罢了。” “唔。” “多谢你啦。”魏婠挂着甜甜的笑容,“据说般若书院是院长一手创办的?” “是的,”段星沉说,“每月院长会在明思堂给学生讲道,魏道友不妨去看看。” 段星沉不像万氏兄弟那样好套话,问道关键处总是与魏婠打机锋,但时不时又对魏婠十分热忱,魏婠拿不准他的目的便告辞了。 段星沉在魏婠走之后就去了院长室,简栾真正戴着一副眼镜,看到段星沉来,手忙脚乱地取下眼镜:“你来了啊。” 栾简真的桌上堆满了瓶瓶罐罐,杂乱无章,段星沉熟练地收拾起来,没多久就收拾好了。 “又在做实验?”段星沉问。 简栾真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有浅粉色的液体,他摇晃了一下,那液体就变成了烟气。简栾真说:“你的天分都浪费了呀,真不想做我的学生?” “我有师父了。”段星沉说。 “他又不回来了。”简栾真咕哝。说着他狐疑地看向段星沉:“那你来是干什么?” 段星沉撑着手腕,露出一抹笑来:“我要和魏婠结为道侣。” 简栾真“砰”地一下,手中的玻璃瓶就跌得粉碎,冒出一阵粉色的烟气,他捏住鼻子,咳嗽了几声,挥挥手就把那阵烟气收进了衣袖。 半晌后他才弱弱地试探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段星沉笑着问他。 简栾真许久才憋出一句话:“佛语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第52章 显露 般若书院分门别…… 般若书院分门别类地把修士分成了几个院系, 比如说剑修所在就是兵器院,而江千雪正在兵器院。据说她是近几十年来的剑术天才,常年居全系第一, 院内大比也基本在前三。而段星沉是几十年前就在般若书院了, 他不属于书院任何一院一系。 这些东西魏婠随便一打听便是,般若书院的修士对外人似乎没什么戒心, 反而十分热情。没过几天,就有几个修士邀请魏婠一起去听栾简真的明思堂讲道。 魏婠自然应约, 到了明思堂,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台上只有一个空空的席垫。 明思堂本来略有些闹哄哄的,简栾真一落座,便为之一静。 再见简栾真魏婠更觉得有莫名的熟悉之感, 但是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 简栾真盘坐在席垫之上,他容貌虽显得年轻英俊, 但自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气, 他身上没有得道高人那种威压,反而有一种平易近人的书卷气,这气质想让人亲近于他也让人不由自主地尊敬他。 简栾真注意到了魏婠,然后挪开目光, 对席下众修士笑了一笑:“今日来的人不少。” 众人皆抬头凝神仰望, 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只待简栾真说话。 简栾真一挥手,身前便出现了一张矮桌, 桌上是一壶茶和一个茶杯。他闲然自得地给自己起了一杯茶,才道:“这次我想先问诸位几个问题。”他顿了一顿,说:“诸位知道——灵气是怎么生成的?求道到底求的是什么?仅仅只是为长生不死?长生不死之后又是什么?世界的本质是什么?我知道诸位有许多都是金丹之上的修士, 修行至少也有数百年了,但是有几位想过这些问题呢?” -- 第89页 堂内一片沉默。 魏婠抬头惊奇地看着简栾真,他竟然问出这些问题…… “几乎没有人。” “那有人知道答案吗?”栾简真又问。 又是沉默。 “没有人知道答案。” 有修士在底下问:“那院长知道答案吗?” 简栾真道:“我不知道。” 修士们似乎对这答案意见颇多,满堂嗡嗡声,有修士偷偷和同门说:“院长都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为什么要问我们?” “知道这些有什么用?难道能增进修为不成?” 栾简真笑着看着下方的修士:“我知道很多人会奇怪我为什么问这几个问题,很多人都觉得,修炼么,自然是求长生,至于得到长生之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顿了顿,又说:“如果,没有人能求得大道呢?飞升成仙不过是另一种生命形式,或者一个谎言?黄粱一梦,庄周梦蝶,诸位有勇气面对那个真相吗?” 简栾真的话一个字眼一个字眼地刻在魏婠心上。 飞升成仙不说,这个世界又是什么?一本书?一个故事?除了故事里的人,其他人又是什么?谢微江千雪是什么?她是什么? 这里是浮山境吗?还是另一个世界?这里与洛土到底有什么关系?简栾真为什么说这些?越来越多的问题浮现出来,让魏婠思绪纷乱。 “世界的本质么,不知道也无妨,反正所有人都不知道。恐怕有很多人这么想。但是诸位可知,如果没有问这些问题,没有人努力去解答它们,那么成仙有什么意义?” “嘶——”魏婠听到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长寿?元婴之上几千年寿命。俗世供奉?你们自去人间做一地之仙长一国之国师。或是既要无尽生命又要无尽权势珍宝?那你们是想错了!” 简栾真留下了这几个问题,便讲起了修炼要注意的事,仿佛方才的石破天惊的内容只是随口说起。但是这些问题确实在在场的修士心里留下了印记。至少魏婠在整场讲道之中都想着这些问题。 成仙到底有什么意义?可以说这个问题魏婠也曾思考过。她从前不喜欢修炼,觉得自由自在地享乐便好,后来看到谢微杀她的幻像,才心下凛然,想要争那一分命。到了现在,她只知往前走,却不知前方尽头是何,前方有无尽头。 待到简栾真离开,明思堂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魏婠才回过神了,恍然看见段星沉坐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 “啊,段道友。”魏婠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段星沉说:“我想着你应该会来。”他站起来,把手伸给魏婠。 魏婠虚扶了一下站了起来,笑着说:“明思堂讲道真是发人深省。” 段星沉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问道:“魏道友看来是有所感悟?” “感悟倒算不上。”魏婠转开话题,“不知道段道友找我有什么事吗?” “魏道友唤我星沉就好,我能唤你婠婠吗?” 看着段星沉如春风般让人沉醉的面容,魏婠首先是觉得有趣。段星沉一直示好于她,现在是越来越明显露骨,是情不自禁吗?魏婠觉得段星沉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自己有什么值得段星沉惦记呢? 难道是因为江千雪?魏婠联想到此处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然后抿了抿嘴,憋了憋气,脸红地说:“我已有道侣,与段道友须避嫌为好。” 段星沉于是道:“是么。”然后又自顾自道:“婠婠。” 魏婠笑笑也不再客套,便说:“那我叫你什么?星沉?” “甚好。”段星沉说,随即又状似无意地说道:“谢道友之前与江师姐在竞试台上比了一场,婠婠知道吗?听说他们一见如故十分相和。” 魏婠扬起了笑脸:“是吗?” * 朗星明月,无云。 月光之下,整座广场像浸满了水一样,四周的铜墙铁壁就是水岸,显得宁静、透澈、纯净又深邃。风起了,波光动荡。 而般若书院地底下一直响着轰隆轰隆的声音。这座书院就像它的外表一样,是一座钢铁的野兽,由烈火、蒸汽和灵气带来能量,白日里在人声喧闹之中它的呼吸显得并不突出,而在夜晚,在安静的夜晚,野兽的喘息动作如此明显,以至于每道钢铁墙壁隐藏的隧道、凹室都像一道深渊之门。 谢微推开了门,走进黑暗中。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才隐隐有了亮光。 “你来了。”一道爽朗的女声传来。 谢微走进洞里,看着眼前这人。这人白衣束发,两道剑眉衬得原本柔和的脸有些英气,手中握着一把看上去非比寻常的剑,看上去就是一个雌雄莫辨的剑修。她身后是隆隆的火焰、蒸汽和灵气混合在一起的熔炉。 这人看到谢微,笑了一笑,然后说:“我的名字,江千雪。” 谢微冷漠地看着她,全身肌肉紧绷,整个人处在一种防御的状态。 江千雪看着谢微,笑道:“你不用这么如临大敌,我不是你的敌人。” “是谁告诉你的?”谢微道。 “我们见过面的,不是吗?”江千雪提醒他,“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只是一团灵气。” “你叫我来做什么?” “我们总是要见一面的。” “你见过了。” -- 第90页 江千雪“啧”地一声笑了:“你真是冷漠,和那时候完全不一样。那时候我们可是很亲密呢。” 谢微却不想与她叙旧情,冷冷道:“有话直说。” 江千雪耸了耸肩:“你应该知道,我们才是天命所归吧?” “所以呢?”谢微看着她,眼睛里寒气逼人。 “所以,你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是天命所归呢?”江千雪直直看着谢微的眼睛道。 第53章 凭空出现的世界 他想要她……想把她拉…… 谢微提着剑脚步沉重地回到内室。 “你去了哪里?” 魏婠开了窗, 坐在地上,微风从外面吹拂过来,把她的轮廓形成的影子吹得形状变幻。 “修炼。”谢微说, 他身上还残留着一股热量, 走过的地方都升腾起水汽。 “你去见了江千雪?” 谢微看着魏婠,说:“她很强。” 魏婠笑了一下, 说:“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与段星沉聊了聊,就是那个和你师弟名字相似的修士, 他告诉我的。”魏婠心中不禁好笑,所以说, 即便谢微口口声声说要和她结契,江千雪一出现,他却去见她, 最后故事还是会滑入原本的走向么?明明他们什么交集也没有。 谢微的眼神幽深,涌动着狂暴的情绪, 在魏婠看过来的那一刻, 瞬间将情绪压了下去。他没有说话。 “你立过誓的。”魏婠最终说道。 待魏婠走后,谢微的皮肤上显露出奇怪的纹路,脖子与胳膊上都浮现出幽暗的鳞片,两只金色的角从头上长出, 他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是压抑了许久的缓慢释放。 他很痛苦,一种他极力遏制的渴望在胸中涌起,一阵又一阵, 如潮水一般,又如烈火,烧得他如坠岩浆。他的身体告诉他去释放, 理智却阻拦着他。 他想要她……想把她拉进怀里,揉进骨血里,或者……藏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他感到他血液里隐藏的东西马上就要破肉而出。 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不断冲突对抗,月光照在他的身上,照出了不断变幻的影子,有爪子,有尾巴…… 不行……不可以…… 谢微低喘着……他的眼睛却违抗他的心意变成了金黄色的瞳孔,邪异又可怖。 不行…… 但那一声证明他弱点的“婠婠”还是从他口中漏了出来。 * 大片大片灿烂的阳光从玻璃外射进来,照得一室光明灿烂。 简栾真正在教导他的弟子,这一群白衣修士对着阳光拿着瓶瓶罐罐,观察着里面粉色的物质,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什么由头。 魏婠,现在变成了一只蜜蜂,停留在落地窗边缘悄悄地观察着。 她一连几天都在跟踪简栾真,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是个怪人。 简栾真是一院之长,平时并不修炼,反而日日在“实验室”教导弟子。大前天是“物理实验室”,他给一帮弟子实验两个不同质量的铁球同时落地。 前天是“生物实验室”,他做了一个“植物产生灵气实验”,证明了普通植物也可以产生灵气。 昨天是“地理实验室”,他绘制了此地的地图,与合欢宗无极宗所在的洛土完全不同。 今天呢则是“化学实验室”,不过魏婠看到现在都没看出来化学是个什么意思,那瓶瓶罐罐里的所谓“物质”又有什么用。 直到简栾真手中装着粉色液体的瓶子逐渐变为紫色,简栾真道:“保护好自己。” 几个修士都给自己加了一个灵力膜。 下一瞬,简栾真手中的瓶子“嘭”地一声炸裂开来,接下来其它修士手中变成紫色液体的瓶瓶罐罐也一次爆裂,一次又一次叠加的爆炸让周围产生了灵力漩涡,又引发了大大小小不同的爆炸,噼里啪啦像一阵阵紫色烟花,危及了一边的魏婠,她看到爆炸连连躲避,但是爆炸的范围覆盖整个实验室,她根本无处可逃,被炸到两次就现了原形。 “啊。”魏婠一头栽到地上,顶着众人戒备的眼神和尚在炸裂的烟花。 简栾真立即拂了拂袖子,紊乱的灵气随即平稳下来,空气之中尚留存着一圈圈流动的紫色纹路,滋滋作响的声音和焦糊的气味,简栾真又一把把空气里的紫色物质收入手中,整个实验室便为之一变,空气格外清新自然。 还未等魏婠站起来,就听到简栾真对她说:“魏道友,你是来偷师的吗?” 魏婠:…… 这真是很丢脸。偷跑进人家的地盘,看人家的师门秘密,还被人当场捉住。就算简栾真脾气再好,也不会有好脸色吧? 简栾真却抬了抬鼻子上的眼镜,认真地说:“我们的实验室是付费参观的,一次五十灵石。” “才五十灵石?”这也太便宜了吧。 像是看出了魏婠的疑问,简栾真笑道:“目前做的实验都是很基础的,自然便宜。” 这很基础?魏婠想了想方才噼里啪啦一片爆炸,把她一个金丹修士炸出了原形还算基础吗?不过魏婠没把话说出口,只是按规矩交了五十灵石。 “既然交了灵石,魏道友就可以到观察室去。”简栾真说,示意一个弟子把魏婠送到隔壁观察室。 魏婠正要走,又听到简栾真说:“等一下。” 魏婠回头,“怎么?” -- 第91页 “魏道友是用了什么法术隐藏了身形吗?我都没发现呢。那前几天我们的实验魏道友是不是也参观了?那就补交一下灵石吧。” 魏婠:……好吧,她交。 魏婠就这样在观察室看完了“灵鸾花液光照化学实验”全过程。 把简栾真的话总结来就是,灵鸾花液在阳光照射下会产生化学反应,变成紫色物质,紫色物质在常温下易爆,会产生影响周围灵气的灵涡。 魏婠:头真晕…… 简栾真做完实验后,直接找魏婠,说:“怎么样?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什么?” 简栾真说:“灵鸾花液的作用原理,受光射会产生化学反应,变成紫烈水,紫烈水……” 魏婠面无表情:“我明白了。” 简栾真便欣慰地一笑:“你天赋不错,要不要来我们实验室?免费的。” 魏婠面部表情都僵硬了,干巴巴地说:“不用了。” “那好吧。”简栾真遗憾地说,“魏道友还有什么问题?” “其实我想问问院长您之前说的成仙可能是黄粱一梦,您为何这样说呢?”魏婠正襟危坐,如今对简栾真可谓是顶礼膜拜十分尊敬了,称呼对方也不禁用了敬语。 听到魏婠的问题,简栾真先是一挑眉,似乎是感到有些意料之外,然后沉默半晌,像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连眉头都皱了起来,正当魏婠怀疑自己是不是问错了问题或者简栾真不愿意回答时,他长叹了口气,说:“这个世界没有神话。” “神话?” “对啊,神话,上千年,没有流传下来的神话,如何开天辟地,如何教育万民,这样的故事几乎没有。你知道文明发展要多久吗?成千上万年。况且在这样一个世界,有人有妖有仙,可是他们似乎都没有一个来处,我们只知有,却不知为何有,从何有。” “这个世界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凭空出现?”魏婠倒吸一口气,甚至不敢再呼吸。她不敢细思下去,却不由自主地顺着简栾真的思路想下去。 是的,不仅这里没有,整个洛土也没有!她几百年来没有听说过任何关于世界起源的神话!这个世界的历史从来都是有史可证,可追溯到几千年前。可在这历史之前呢? 没有!没有任何东西!没有即便是差一步登仙的仙长,魏婠的师祖问道神君,也不过三千岁而已! 各大宗门的老祖宗也都在这个岁数上下罢了。 魏婠突然感到一种冷意。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她打了一个哆嗦。 “我一直在怀疑,这个世界是真是假……” 魏婠听到简栾真喃喃,脑内一道灵光闪过,突然意识到简栾真为何让她感到熟悉了。他说“这个世界”,因为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他建立的般若书院,那些条条框框、院系班级和各种实验都是从另一个世界引进的。 他也是“地球人”! 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她意识到简栾真所说的“黄粱一梦”似乎另有隐情。他既然也是“地球人”,那么他会不会像母亲一样“看见”什么? 会不会也看到谢微的故事…… 况且江千雪也是书院的弟子…… 想到这里魏婠眼睛里锋芒毕露,看向简栾真。 简栾真奇怪地说:“怎么了?” “院长似乎没有问过我们的来历。”魏婠道。 “无极宗。”简栾真说,“万卿告诉过我。” “可是这里也没有无极宗。” “唔,我知道。”简栾真毫不在意,仿佛对魏婠的来历了若指掌。 看着魏婠戒备的目光,他耸了耸肩,解释说:“许多年前,有一个人自称是洛土法能宗的修士。我们这儿可没有法能宗,但听那个修士描述,法能宗是洛土的大宗门,他所修的功法也是绝妙,这样一个大宗门不可能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而他所说的洛土上还有无极宗合欢宗四象门等宗门,那时我就怀疑,我们这个洛土,与你们那个洛土,是不是同一个洛土?” “应当不可能,连地形都不一样。”魏婠断然道。 “看来你很认真观看了地理实验啊。”简栾真笑着揶揄。 魏婠干笑了几声。 “对了,”简栾真又说:“那个修士有个徒弟,他走之前把他徒弟留在这里了,他徒弟你认识,是上次接待你与你道侣的段星沉。” 竟然是段星沉? “那段星沉的师父是谁?”魏婠好奇地问。 “他师父是个和尚,很不一样的和尚。” 第54章 欺骗 因为,他是我的。 简栾真的话无疑是一记惊雷。不管是关于这个世界的问题, 还是法能寺的佛修,都让魏婠忧思重重。 这里虽然也被称作洛土,但是与他们那个洛土完全不同, 风土人情、历史遗迹和大小宗门, 两个洛土完全没有重合的地方。连接两地的是浮山境,在这里则是东海, 可是简栾真绘制的地图上东海以东仍是海,没有陆地。 那个佛修也是从浮山境过来到这里的? 他又是如何回去的? 魏婠好几日都抱着这些疑问, 她本来想与谢微商谈,可谢微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魏婠神情恍惚地看着窗外。 极其宽阔的苍灰色天空翻滚着浓浓乌云, 从云层中淅淅沥沥落下雨来。雨到了地面,就溅起一阵烟雾,就像河流上清晨或傍晚升起的云雾。般若书院灰蒙蒙一片, 被笼在烟雨之中。 -- 第92页 谢微也变得奇怪了。他在躲着她。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根线,拉扯着他们。 隐藏在魏婠心底最深的忧虑一重又一重缠绕着她…… 她, 是真实的吗?还是只是一个故事里的配角、主角的绊脚石? * 简栾真看着窗外的雨, 奇怪地喃喃道:“这几天雨下得很多啊。” 他又转过头来看魏婠,道:“你还想问什么吗?” 魏婠自知一个人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又找到简栾真,想再打探出更多消息来。 “在我们所在的洛土, 有一座白云城。”魏婠试探道, 见简栾真一挑眉,她继续说道:“城主的绝技是’天外飞仙’。” “唔。”简栾真在听到那四个字后,神情微妙, 又别有深意地“啧”了一声。 “我见过白云城城主,他不是此间人,是从一个叫’地球’的地方而来, 院长说的一些话让我感觉和他很相似。” 简栾真沉默了半晌,道:“不如我们开诚布公吧。” “院长的意思是?”魏婠迟疑道。 简栾真懒洋洋地说:“信息交换。虽说你是在试探我,我不介意,我问你什么,你答,你问我什么,我答。” “可以。” “那你先问吧。”简栾真闲适地喝了一口茶。 魏婠开门见山:“院长是这里的人吗?” “是的,我不是此地的原住民。” 简栾真是一千年前来到这里的,他原本是个化学博士,做实验时出了事故,一眨眼就到了这里,成了一个婴儿。 “你和魏道友是怎么过来的?” 魏婠如实以告。 魏婠又问:“院长是生来知之,除了地球上的事,也会知道别的吗?” 简栾真饶有深意地看了魏婠一会儿,随即说:“你是想问谢微?” 魏婠猝然一惊,睁大眼睛看着简栾真:“您也预见过?” “预见?”简栾真笑着摇头,“不,我脑子里是有一些片段,但也不知是真是假。而且……我这个人一向不相信命定之说。” “命定之说?”魏婠疑惑地问。 “怎么,你看到的不是这个吗?”简栾真却问。 见简栾真似乎怀疑她也是“地球人”,魏婠便道:“院长不必试探了,我不是。” “哦。”简栾真不在意地回应,又继续说:“我看到的是一个女修士在修炼之路上遇到了一个男修士,二人相见恨晚最终开花结果。” “女修士是江千雪,男修士是谢微,对么?”魏婠平静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母亲看到的。”魏婠回答,过了一会儿她说:“到此为止吧。” 魏婠正要离开,却听到简栾真仍旧慵懒的声音:“我没有见过你。” 魏婠触电般驻足了片刻,然后道:“多谢院长了。” 魏婠穿过广场,到了书院边界,黑色的钢铁墙壁被雨水击打着,那声音听上去像隆隆雷声,一声又一声,又像野兽的哀鸣。 “你看上去不太好?” 魏婠身后传来段星沉的声音。 魏婠转过身去,段星沉一身白衣,雨水从他身边纷纷落下,他走来时如同分拨雨水的仙,不染尘埃。雾气在二人身旁升腾而起。 “你有什么目的?”魏婠道,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段星沉。 “你不相信我。”段星沉温柔道。 “你的所做所为,似乎都是在我和谢微之间埋下刺。”魏婠道,“你说谢微与你的师妹江千雪一见如故,在竞试台上比了一次未见胜负,又说江千雪对谢微另眼相看……这些,段道友难道你不是故意的吗?” “我是故意的。”段星沉说。他走近了几步,目光温柔缱绻。“但是我说的也不是假的呀。” 魏婠冷冷睨着他:“你知道谢微在哪?” “我当然知道,所以,你要随我去看吗?” 段星沉的声音像藏着刀子的蜜酒一般,魏婠明知道他心术不正,却还是顺了他的意思。 段星沉引着魏婠穿过一道青铜门,进入隧道,顺着曲曲折折的隧道到了深处,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光亮,从里面吹来了一丝热风,贴过了魏婠的脸庞。 “你不去与她说清楚?” 魏婠听到江千雪清脆的声音。 “再等等……”魏婠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这声音虽然嘶哑难辨,她却绝不会认错。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江千雪说,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魏婠没有再听下去。 段星沉“啧”地一声看着魏婠离去的背影,下一秒脖子就被一条水刃勒住了,划出一道血痕。 段星沉立刻一手为刃切断了水带,与追上来的谢微撕打起来。 “喂喂!不要打了!”紧随而来的江千雪急不可耐,见二人不撒手,反而攻势越来越强,也冲上前去。 江千雪用的是火,她的连成一条红线,与谢微的水缠绕在一起,这边又以身体挡住段星沉,且恼怒地对段星沉吼道:“你又发什么疯!” “我不对你出手。”段星沉柔柔道,看了一眼面色沉沉的谢微,轻笑了一声,飞身走了。 江千雪对着段星沉的背影烦躁地说:“真是疯了疯了!” 她转过头来,看到眼睛通红已经露出兽态的谢微,更是心烦意乱不知所从。 -- 第93页 魏婠径自走出去,过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谢微在里面。她当然不会相信谢微与江千雪有什么暧昧往来,只是……谢微与江千雪……他们是故事的主人公。 这给魏婠带来了一种落差感,一种不甘,就好像除谢江二人之外是无关紧要的,其他人都是工具。母亲魏灵为了让她避开谢微,避开她所谓的结局,就与封雪深形同陌路。而封雪深这许多年来也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谢微在云荒刻意救她,隐瞒身份,如今又把她瞒在鼓里。凭什么?凭什么呢? 谢微是不是也是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他知道什么,不然何以如此快得就与江千雪…… 魏婠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明思堂,堂里空空荡荡,只有万卿一个人。 万卿看到魏婠失魂落魄的样子,问:“魏道友?” “万道友。”魏婠随口回应,坐到地上,不欲与她多谈。她柔美的侧脸显出冷漠的轮廓来。 万卿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去,嗫嚅道:“魏道友,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向你求证。” “是谢道友杀了他,对吗?” “什么?”魏婠先是疑惑,然后才反应过来。“谢微杀了谁?姬若离?” “他是元婴期,又有天赋神通,哪那么容易被我杀死,他到了最后分明是……分明是经脉俱毁……” “谢微只是金丹后期。”魏婠道。 “可他若不是金丹后期呢?”万卿神色仓皇地说。 “什么意思?” 万卿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道:“他在送我离开之前,告诉我,让我小心谢微……” 小心谢微……魏婠蹙起眉头,当时谢微明明上得很重,虽然恢复得很快……很快?他难道伤得没有那么重?他一直在骗她?“所以呢?你觉得是谢微杀了姬若离?你想报仇?” 万卿嘴角浮起了一丝痛苦的笑:“我不是想报仇。我受了他的骗,即使谢道友不杀他,我也会杀了他的。我的温柔刀需要时间才能刺穿他的命脉。只是我有那样的过往,我不希望别的女子也像我一样,魏道友与谢道友虽自称道侣,但是看上去却不像,魏道友隐藏实力,你也不知,我只是希望,你知道罢了。” 魏婠沉默了片刻,问她:“那你为什么这么痛苦?” “我……我只是不明白……他说爱我却那样对我,他既然利用我囚禁我,最后又为何让我走……他死得不值……”万卿声音里浸满了疑惑、痛苦、和恨。 魏婠忽然对眼前的女子升起了无限的爱怜,她轻声道:“因为他是鲛人。” “鲛人的观念和人类的观念不一样。他们兽性未脱,依靠本能和天性生存。他们这一种族,认为爱是永恒不变的,既然和你在一起,就要永远在一起直到死亡。他们对待猎物和天敌也有狡诈的一面,他们会用歌声引诱人类使他们溺水而亡……鲛人的种族观念很强,同时也好勇斗狠,一条鲛人死后,尸体会被同族吃掉。” 万卿神色茫然,过了一会儿,凄然而笑:“他的爱不是爱,不是我需要的爱。” 魏婠留万卿在明思堂慢慢恢复,她又原路返回到段星沉带她去的地方,到了深处,就看到江千雪走出来,看到魏婠大惊失色,慌张地向身后看了一眼。 魏婠撇了江千雪一眼,她的衣衫有些凌乱,随即就掠过她走向前去。 江千雪立即挡住她,干巴巴道:“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不管谢微和你是什么关系,我要见他,与你无关。”魏婠冷冷地觑了江千雪一眼,又说:“因为,他是我的。”说完就纵身一跃,不见了踪影。 江千雪急得满头大汗,大声囔着:“真不是!唉你听我解释!这叫什么事嘛!” 第55章 化龙 反倒像是在手边解渴的清水、任他…… 魏婠一路向前,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铁壁上凝出了一条条水痕,抬眼望去都是水雾, 灵气也越来越浓郁, 如烟雾一般徐徐回转。 前方的威压令魏婠难以前行,她的速度只能逐渐慢下来。 像是某种古老的妖兽发出的气息……魏婠敏锐地察觉到, 前面或许不是她质问谢微的好地方。 只是谢微现在在里面做什么? 随着离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越来越近,魏婠的脚步也越来越轻, 生怕惊醒那东西,尽头深处传来齿轮的转动声, 隆隆作响。 魏婠蹑手蹑脚地走进去,首先看到是一个巨大的齿轮,齿轮闪闪发亮, 挂在半空就如一轮月亮,人类看它只能顿生人之渺小之感。大齿轮又与无数个小齿轮咬合, 灵力、火焰与蒸汽在齿轮中心充作动力, 沿着机械管道向整座般若书院传输能量。 齿轮之下是一块宽阔广大的灵池,由于它的面积要比齿轮、大上许多倍,因此看上去就像海面上升起了明月。这里温度过高,灵池汩汩地发出声响, 就像沸腾的热水一样, 灵气浓郁的池水都凝成了蓝黑色。如果普通修士跌进这样一块浓郁的灵池,恐怕整个人都会瞬间融化。 让魏婠更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可怖的是,灵池了卧着一条巨龙。 白衡的原形与它相比都显得娇小玲珑, 它的身躯占据了整片灵池,尾部甚至落到了灵池之外,扭成一个弧度靠着铁壁。灵池水覆盖了它一半身躯, 另一半附满金色鳞片的身躯如蛇一般蜿蜒逶迤,表面光滑透亮如琉璃,在火焰的照耀下闪烁辉煌。 -- 第94页 难怪,这是一条龙,也只有一条龙能躺在这样浓郁的灵池里而毫发无伤。 但它此刻在艰难地喘息着,似乎因为它受过伤,使不出任何力气,如今只能苟延残喘地卧在地面,只不过因为它身躯庞大,每一次喘息都从口鼻里喷出一片火热的云雾。 魏婠不由自主地屏气凝神,望着这样一幅画面,即便是有过骑龙经验的魏婠也不得不惊叹。这龙是成年了吧? 魏婠慢慢靠近它,而龙似乎也发现了外人的入侵,它的眼睑猝然紧缩,露出了两只浑圆的金色的眼珠。那是兽类的眼珠,瞳仁竖起,发出令人胆寒的锐利的目光。 这一瞬间,魏婠甚至忘了怎么呼吸,恐惧疑惑和似有似无的熟悉感萦绕着她,她凭着一种本能走近它。 龙似乎被惹怒了,发出低沉的龙鸣,回荡在铁室之间。修长的龙尾击打着铁壁,整个空间瞬间如同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般,砰砰砰砰地响个不停,灵池水也随之震荡,如同涨潮一样袭来,片刻就要没过魏婠的头顶。 魏婠正要退走,肆意泛滥的灵水迅速退却,一道巨大的阴影罩住了魏婠。 眼前的龙的身躯实在是太过庞大,它背后的火光几乎完全被遮住了,因此显得龙的双眼尤为幽亮。 它的呼吸喷到魏婠身上,化作碎冰扑了魏婠一脸。那双硕大的浑圆的眼珠倒映出魏婠纤细的身影。 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魏婠只有恐惧。 随着它愈加趋近的头颅,她更加心惊肉跳。 “谢……谢微……”魏婠下意识地喊到。 龙却因此更加激动,尖锐的龙啸使得灵气飞溅,结成了一片片灵刃,魏婠丝毫不怀疑自己可能会死在灵气的震荡之下。 又是一声长啸,但此时震荡的灵气被镇压下来。 它抓住了她。 它的利爪紧紧抓着魏婠的腰,鼻翼翕张,又喷出一阵碎冰,但是在高热的环境里随即就融化了。龙首俯视魏婠,两只竖眸泄露出了某种被压抑的情绪,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它松开龙爪,一把将魏婠的衣物撕得破破烂烂。 魏婠眼看着它张开嘴巴,从那张可怕的嘴里吐出一条猩红的舌头,龙涎顺着舌尖落到她身体上。龙嘴贴近她,那舌头像是品尝美食一般晋江不让写她的肌肤。 它……不……随着魏婠的身体越来越热,她这才意识到,它不是因为疲惫不堪而喘息,它是在压抑自己!那汩汩蒸腾的灵气也不是因为高热,而是因为这条龙产生的龙压激荡不已! “不要!”魏婠挣扎道。 即便……即便是你…… 那熟悉的感觉,之前的隐瞒,还有它的眼睛……这条龙,就是谢微。 谢微立刻停下了动作,金色的瞳仁翻滚着难以压制的情绪风暴,他看上去很痛苦,整个身躯都像一张弓绷到最紧,即将被绷断。龙首朝着壁顶低吼了一声,灵气裹挟着热气又震荡起来。 龙爪抓住魏婠的腰就从出口飞出去,龙身缩小了,可看上去仍是十分巨大,恰好能从隧道中穿过。 龙形的谢微速度极快,立刻就飞出了隧道,直飞入天,钻入云层之中。 此时的雨已经停了,云也散了,太阳像一个溏心蛋,半熟的蛋黄流出金光闪烁的蛋液。 谢微带着魏婠一路飞出了般若书院,薄纱似的雾霭笼罩着高山森林,河水明亮,闪闪发光。 谢微把魏婠放在一座小山丘上,随即就不见了身影。 山丘植物茂密,有不少枝头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的果树,因为方才龙的经过,掉落了不少果子,落在地上,汁水四溅,散发出甜蜜熟透的香味。 魏婠几乎赤身裸、体,白皙柔嫩的肌肤上留下了几道伤口,她抱着仅剩的衣物,轻声喊到:“谢微,谢微。” 半晌,她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朝一个方向走去,钻入一个洞穴里,就看到半人半龙形的谢微靠在岩壁上剧烈地喘息。他头上的角露了出来,眼睛呈金色,身上附满了鳞片,一见到魏婠便激动起来,似乎又要化龙了。 “谢微。”魏婠走近,她此时已经不再害怕,即便她衣不蔽体,在龙压之下毫无反抗力,反倒像是在手边解渴的清水、任他采撷的果实。 “出去……”谢微艰难地说道,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人形、自己的兽、性,魏婠越走越近,他就越能闻到从她身上发出的迷人的香味,一种让他着魔、让他痛苦的香味。 几乎无法克制的欲望像火一样灼烧着他的理智。 “谢微。”魏婠又说,她到了谢微身前,那只柔软的散发着幽香的手抚上他的脸庞,她仿佛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多么可怕的生物,而自己又是对方多么渴求的。她像逗弄一个宠物一般,看着他因情、欲而痛苦的脸。他的脸虽然在一种极度的痛苦之中,却不显得扭曲,反而令她觉得别有魅力,有一种野性的美。好像从前那个冰冷的谢微成为了她的爱的俘虏。 驯养一个野兽总是让人十分有成就感的。 “谢微,你乖乖的。” 她就这样看着谢微陷入痛苦之中,又添上一把火,却不去帮他。 “婠婠……”谢微金色的瞳孔里全是她的影子,这眼神似乎要将她吃掉。可他毕竟克制住了,魏婠不同意,他就绝不会违背她的意愿。 魏婠满意地笑了一下:“你要听我的,我才会满足你。” -- 第95页 谢微像一只温顺的小狗,点了点头。 她奖赏似的给了他一个吻。这个吻很轻很柔,却比千金沉重,几乎让谢微打破那个界限。 “好了,你不能化成龙形,我和你好,可不想和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好。” 谢微深深地看了魏婠一眼,吻了上去。 果实熟烂的味道萦绕在两人之间,魏婠感受到了谢微的渴求与克制,他钢铁一般的手臂把她紧紧扣在怀里,在云雾翻滚之中魏婠深刻地感觉到她完完全全地拥有这个男人,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一轮明亮的圆月升起,挂在蓝荧荧的天空上,在幽暗的洞穴里,皎洁飘渺的月光从外面洒进来,像是一个美丽纯洁的童话故事。 魏婠睁开眼,身边的谢微竖起金瞳看着她,他并没有得到缓解,龙族的欲望很强烈,几乎在魏婠醒来的那一瞬间,更加深沉的欲望击中了谢微。 “还难受吗?”魏婠抱住谢微的脖子,低声询问。 回答她的是一声低沉喑哑饱含欲望的吼声。 “可是我会受不了。”魏婠说。 谢微紧紧抱住她,咬住她的耳垂。 “帮我……” “不要,”魏婠推开谢微,她整个洁白柔美的胴、体展现在谢微眼前,她站起来,说:“我们该回去了。” 夜风穿过浓密的树林抵达洞穴,送来了一阵又一阵幽香,夜晚的宁静安谧、树林里的悠悠细语,以及天上圆圆的月亮和蓝荧荧的天空都是庄重又纯洁的。 “好。”谢微回应,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件法衣。他此时未脱龙形,把法衣递给魏婠时的手臂都是颤抖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克制不住自己扑上去。 魏婠看着他,突然又起了无限的怜悯和爱意,山岗上的雾气朦胧地点缀着两人的身体,甜蜜熟烂的果实香味浓郁起来。 … 清晨和太阳都醒了,闪亮的阳光照射在金色的龙鳞之上,在周围的云层中反射出浅金色的柔光。 鸟雀从树林里窜出来,带来悦耳的鸣啭,一些隐藏在黑暗里休憩的动物此时也变得活泼好动,在大地上你追我赶。 魏婠坐在龙背上俯瞰绿野山岗,一切都那么清新自然,世界看那去那么美好,清晨清澈透明的气息也让她感觉十分舒畅。 不到一会儿,般若书院近在眼前。 谢微恢复了人形把魏婠抱在怀里,正犹豫着如何进入书院,就听到了江千雪的声音:“谢微!你把我害惨了!” 第56章 凤凰 “我想做修真界的邓布利多很久了…… 江千雪人不在, 声音却已经传到门口:“我给你们开门,进来之后立刻来院长室!”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沸腾的开水一样,气鼓鼓的。 谢微正要抱着魏婠进去, 魏婠推了推他的胸口:“放我下来。” 到了院长室, 简栾真已经坐在书案前等着了,对两人招了招手, 指着对面的两个木椅,说:“坐。” 魏婠:怎么感觉气氛奇奇怪怪的? 而且江千雪传音, 人也不在。 不过简栾真书案上有一只红色的鸟,羽毛精致漂亮, 颜色如烈火,尾羽边缘是金色,看上去闪烁夺目。这鸟的原形与朱雀的原形相似, 但要显得更加辉煌耀眼,一双黑豆豆一样的眼睛盯着魏婠和谢微, 像一只玩偶一样一动也不动。 谢微看了那鸟一眼, 神色有些奇怪。 “所以,你们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书院的核心突然暴动,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 整个般若书院都会爆炸。”简栾真说, 他神色严肃,正襟危坐,让魏婠不免有些惶恐。如果魏婠是地球人, 那么她就会知道简栾真此时极其像一个训导学生的教导主任。 不过魏婠还真不知道那地方就是般若书院的核心。而且,也不是她要去的,明明是江千雪和谢微……魏婠偷偷看了一眼谢微。 谢微正要说话, 简栾真却敲了敲书案上那只鸟的脑袋:“说你呢,装什么死。” “啊,疼疼疼!”那只鸟突然叫出声来,分明是江千雪的声音。 江千雪也是欲哭无泪,也不知道院长发了什么神经,知道她的真身之后,非要让她变回缩小版原形,像一个守护神一样跟着他。在外面就要呆在他的肩上,回到院长室就要立在书案上,这多丢脸啊。江千雪实在不敢让其他人认出她,于是把自己当做木头桩子一动也不动,哪知简栾真直接拆穿她。 魏婠也是一惊,上上下下地把江千雪看了好几遍,又看向谢微,然后转过头来又看江千雪,试探道:“凤凰?” “呵呵。”江千雪干巴巴笑道。 “呵呵个什么啊呵呵。”简栾真又敲了一下江千雪的头,在对方发出了讨饶的声音后,催促她说:“赶紧交代了,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江千雪可怜兮兮地说:“我不是都说了吗,还有什么可说的,院长大人你问他们啊呜呜呜呜呜……”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魏婠还真是没想到江千雪看上去英气逼人,实质上却……蠢蠢的。 “前辈想问什么?”这时谢微道。 简栾真不问谢微,就是因为对方是外人,不好开口,因此才把江千雪竖起来当靶子。 江千雪:我好难啊。 既然谢微正中他下怀,简栾真便直接说:“所以你们自己知道所谓的天命?” -- 第96页 “前辈指的是龙凤入世的天命还是妖魔现身的天命?”谢微反问。 昨夜谢微已经告诉魏婠他和江千雪的纠葛了。谢微与江千雪是天道直接孕育的龙凤,二人最初只是一团灵气,后来被投入人间。谢微元婴之前龙身被封雪深下了禁制压制住了,突破元婴之后被反噬,况且又有发、情期,只能靠明心道的心法压制。无极宗与明心道合作就是为此。到了般若书院之后,发、情期愈加压制不了,此时江千雪找上他,给他想了个法子,便是靠般若书院的核心。 “看来是有许多版本的天命咯。”简栾真道。他看了看谢微,见他没有回答,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那就是的了。” “洛土之上,有许多来自异世的人,”谢微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每个人都能看到某些东西。” “那这些东西是真是假?”简栾真也是异世来人,他在这里也发现了许多同乡留下的痕迹。 “有些真,有些假。” “要我说,把龙凤放在这里,推演未来,各种可能性都能沾点边。”这时简栾真冷笑道,“只不过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真是无形的天道?” 谢微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你们有想过,一龙一凤,分别被送到两个’洛土’这是为什么?”简栾真又问。 “这二者本为一。”谢微说。 简栾真点头:“是了。”简栾真带着学生绘制地图,勘察洛土的地貌境况,发现这里与地球完全是不一样的。地球是有范围边界的,而洛土没有,南北向是山,东西向是海,但是并没有连接在一起,只是无穷无尽地延伸着。当年段星沉的师傅出现,简栾真也从他那里得知不少另一个洛土的信息,那时他就有了许多猜测。如今江千雪和谢微的身份,让他确定了,两个洛土就是同一个洛土,只不过因为什么原因联通的道路无法找到。 但是魏婠和谢微既然能从东海过来,那么这路必定是存在的,只是他们需要找到……简栾真想着想着就开始在洞府里演算起来,磁性,灵力,系数,东海…… 片刻之后,他突然站起来,脸上有一道光似的,激动地说:“你们要过去吗?我们可以试一试。” 谢微与魏婠对视一眼,魏婠说:“前辈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回去?” “我们有一个仪器,可以测量一下,你们从东海来,可以确定一下大概范围,然后通过实验,我们或许可以定位到两地交点。”简栾真说得很模糊,因为这涉及到许多“科学知识”,“这些交给我的学生们来做。” 进入浮山境已经许久,魏婠自然想回去,而且她在这里知道的东西也要告诉母亲才好。 “好了,你们可以离开了。”简栾真下了逐客令,又添了一句:“核心的损失,就由你们两个天命之子来承担。” “啊,不要啊!”江千雪凄声叫到。 待谢微魏婠二人走后,江千雪讨好地对简栾真说:“院长,能不能打个折啊?” “可以啊。”简栾真无所谓地说。 江千雪似乎没想到简栾真如此好说话,惊喜道:“真的啊?” 简栾真认真道:“真真的。” 还没等江千雪开始欣喜若狂,简栾真就笑眯眯道:“只要你愿意给我做凤凰守护神,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 江千雪瞬间萎靡了,虚弱地说:“院长,你的爱好很奇特啊……” 简栾真叹了口气,说:“我想做修真界的邓布利多很久了,就差一只凤凰了。” “院长的想法总是很妙。”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说到。 江千雪用黑豆豆眼看着段星沉:“呵呵。”她这声“呵呵”是嘲讽式的呵呵。 段星沉摸了摸江千雪的羽毛:“千雪的原形真漂亮。” 江千雪的羽毛立刻炸开,她飞出两米远,浑身透露着“离我远点”。 段星沉也不气恼,收回手。 简栾真叹了口气,说:“你何必惹她。” 段星沉低声说:“我说的是实话。” 简栾真却说:“你这人说话我都看不出是真是假,别人又怎么知道呢?谎话说多了,她就有应激反应了。”简栾真顿了一顿,问:“你来是为了?” “我也想过去。”段星沉说,他垂着头,声音安静,“我想去找我师父。” “你师父不一定回去了。”简栾真道。 段星沉对他师父执念颇深,说:“我想试试。” 简栾真说:“那你不会又趁机离间他们?” 这时江千雪突然“哼”了一声。 简栾真看向江千雪,无奈道:“你又哼个什么?” “千雪是怪我没跟她道歉。”段星沉说,走过去,蹲在江千雪身前,“千雪,对不起。” 江千雪立刻数落起他来:“我本知你脑子有病的,但是我什么都与你说,你却转头做了这么些事……” “对不起……”段星沉可怜兮兮地看着江千雪,江千雪被看得声音也弱了下来,转开鸟头舔了舔翅膀飞到简栾真身上。 简栾真便说:“那你们一起去吧。” * 简栾真的实验一连做了一年多,般若书院的大部分修士都被分到了任务,一些人是潜进渗水探测,一些人定位磁极,总之所有人各就其位各司其职。 -- 第97页 一年多后,魏婠谢微等四人终于要出发了。 四人站在飞舟之上,眼前是宽阔的海面,浮光跃金,海天一色,不免发出一声感慨。 “时间差不多到了。”简栾真的声音响起。 简栾真设计了一个仪器,定位到了两地重合之处,在磁场、灵力场的作用之下,能够计算出通道打开的时间。 听到简栾真的话,四人都不免紧张起来。这毕竟是前所未有的事。谢微与魏婠的手十指相扣,等待着那个时刻。 “四。” “三。” “二。” “一。” “时间到了。” 简栾真的声音刚刚落下,四人就感受到了一种眩晕感,一阵力量拉扯着他们,谢微和魏婠的手紧紧握着。 这时,段星沉却不知何时到了魏婠身后,看着不断扭曲盘旋的灵力风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通道,打开了。 第57章 失忆 魏婠:他好像被我骗得很惨的样子…… 洛土, 无双城。 魏婠偷偷看着身边的男子。他穿着白衣,嘴边总是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温柔的目光落到魏婠脸上, 总让她感觉毛毛的。 魏婠失忆了。 她知道自己叫魏婠, 合欢宗宗主之女。这都是身旁这人告诉她的。而他自称是她的情郎,而且现在想上位, 成为她的道侣。 魏婠最开始不相信,到了这无双城听了几次书就信了。因为无双城这些说书的说的都是她和一个叫谢微的剑修的故事。 “这合欢宗妖女魏婠, 甫一见那剑尊首徒谢微,就看中了谢微的元阳, 谢微的元阳对这妖女可是大补,因此她便对那谢微百般勾引。可谢微是什么人?剑尊首徒,天生剑骨!怎么可能受那妖女引诱?因此那妖女便用了她宗门不入流的手段, 谢微就着了道。” 说书人把扇子那么一合,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又说道:“谢微一回去, 便被剑尊罚了, 据说了修为都倒退了。唉,那妖女却转眼勾搭上四象门的虞真,那虞真也是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结了丹……” 我好像过于风流啊。魏婠想。 “这几人都进了浮山境, 虞真呢, 几年后便出来了,谢微和那妖女却一直没有现身,魂灯也没有灭……” 至于浮山境, 段星沉告诉魏婠他们就是在浮山境相遇,并未见到谢微。 看来是自己甩了谢微,又看上眼前这位?魏婠又看了段星沉一眼。 段星沉察觉到她的目光, 便道:“这些人的话你不用听,我知道你是很好的。” 魏婠:他好像被我骗得很惨的样子呢。 魏婠不敢暴露心中的想法,也对他笑了笑:“我们等会去哪?” 段星沉说:“去找我师父,师父要是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他一定很高兴的。” 魏婠不想去见段星沉的师父。她对段星沉很陌生,至于他所说的死生契阔的种种,她都觉得真假难辨。而且按照说书人说的,自己哪会轻易绑在一棵树上吊死?只怕是他怕自己被甩,故意哄骗自己。只是这样一来,魏婠也不好意思提出分手。因为她失忆这几个月来都是段星沉在照顾她,照顾得面面俱到。 而且,她也打不过他啊。 魏婠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你师父在哪?”魏婠问。 “过几天他就到了。”段星沉回道,又关切地问:“怎么了?” 魏婠犹豫地说:“我觉得……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怎么算快呢?等到我师父到了,我就和他一起去合欢宗提亲好不好?”段星沉哄道。 “可是你师父会不会不喜欢我们宗门啊,毕竟我们可是合欢宗呢……” 段星沉拉拉魏婠的手,魏婠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不会的,他会很满意的。” 魏婠既打不过段星沉,也说不过他,只好暗地里想方设法逃走,但是段星沉看她看得太紧了,她根本没有机会,她都怀疑是不是她失忆之前有什么脚踏两条船的经历,才让段星沉这么紧张。 段星沉带着魏婠在无双城住了一晚之后就出发,半个月后在九龙峡才找到了他的师父。 那是一个夜晚,九龙峡的水声激荡,段星沉和魏婠休憩在附近的树林里,树林中也传来阵阵涛声。 魏婠正要打坐,便看到一个人影。那人没有头发,一身红衣,容貌绝美,额头上一颗朱砂痣,宛如血痕。 他从树林里走出,冷森森地说:“你怎么过来的?” 段星沉欣喜若狂,喊道:“师父!” 那红衣和尚立刻掐住了段星沉的脖子,说:“我问你呢。” 魏婠没想到段星沉的师父对他如此凶残, 一见面竟然直接动手了,可是看段星沉的样子却是对他师父极为有感情的…… 段星沉被掐着脖子,说话也是快断气了了一样:“院长送……我们……我看到您……的印记……了……婠婠……” 听到“婠婠”两个字,那和尚便放开了手,看向魏婠,对她笑了一笑,慈爱地说:“是不是吓着你了啊,小婠婠?” 段星沉一只手摸着被掐出红痕的脖子,对他师父说道:“师父,婠婠现在失忆了,还不知道您。” “哦,是这样,没关系,你知道我的名字叫檀若就行了。”檀若对魏婠笑道,那眉间的痣显得格外阴森森的,“你之前还叫过我檀叔叔呢。” -- 第98页 魏婠面无表情:你猜我信不信? 现在她要是还不明白,她可真是傻子了。段星沉明显是想把她卖给他师父嘛。而且他师父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好人。 檀若对魏婠的冷待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各外温柔,与对段星沉的态度截然相反。 “既然如此,那明日你们就结契吧。” 段星沉对檀若的话无有不应的,立刻便对婠婠说:“你看,我没骗你,师父是极满意的。” 魏婠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还能反对吗?” 段星沉柔柔地摸着魏婠的头,像爱抚着一个什么珍宝一样,但口中吐出的话却格外令人胆寒:“婠婠要是反对,师父会不高兴的,师父不高兴了,婠婠就要比师父更难受。”他的手从魏婠头上落到她脸上,像一条湿冷滑腻的蛇。 又转过头去看檀若:“师父,我去给婠婠买件礼服。” 檀若点点头,优美的侧脸如鬼魅一般:“明日月上中天,正是好时辰。” 段星沉的速度很快,拿来两套红色婚服就让不情不愿的魏婠换上,他自己也穿上了。 魏婠对他说:“我娘还没同意我们的婚事呢,我们这样不行。” 段星沉笑了笑:“我们成婚以后再去找岳母大人,她会同意的。” 魏婠气得一口气几乎没憋过来。檀若段星沉皆不是好惹的,难道真要坐以待毙,与段星沉结契? 转眼到了第二日傍晚,太阳西下,流水哗哗,最后的余晖穿过纵横交错的树枝,在林间空地上留下一片片光影。 距离夜晚越来越近,魏婠就越焦灼。她已经使了许多法子,无一不被段星沉识破,一旁那檀若还虎视眈眈。 “段星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在这个鬼地方结契,什么都没有!你这样对我,我不想嫁给你!”魏婠实在没法子,只能无理取闹起来。 段星沉哄道:“这里虽然简陋,却也是在皇天后土的见证之下,之后我们再办一场浩大的婚礼,行吗?” “不行不行不行!”魏婠激烈地说,她向外面走了几步:“我现在就要走,你和我一起去找我娘。” 这时檀若一只手指搭在了魏婠的手腕上:“不要着急,你和星沉成婚了,我就带着你去见你娘。” 檀若的声音有些颤抖,无由来地让魏婠心底一凉,坐了下来。 月亮出来了,从头顶树间漏出的月光像一颗颗洁白的星星。 “时辰快到了。”檀若突然说,他看了段星沉一眼,段星沉便走到魏婠身边,给她整理衣物。 段星沉道:“等一下要乖乖的,不然可是很疼的。” 魏婠冷冷看他一眼,什么话也不想说。 段星沉摸摸魏婠的脸,说:“起身吧,我不想动手。” 魏婠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按段星沉的指示行事。月光照在三人身上,这三人都是红衣,看起来十分地诡异。 “一拜天地。”檀若道。 魏婠便感到一阵无形的力量压着她,让她无法反抗,正要跪下去,一道锐利的月光从段星沉身边飞过,刺破了他的左臂。 那阵力量立即消失,魏婠转过头来,便看到一个黑衣男子,墨发如瀑,一双金色眼睛,右手拿着一柄雪芒似的剑。 “婠婠,过来。”这男子说道。 这人谁?魏婠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又说了一声:“过来。” 魏婠被他声音里的寒意吓得更加一动也不敢动了。 这时段星沉轻声说:“婠婠,这是谢微。” 他就是谢微?那个被自己骗去元阳的剑修? 谢微眉头紧皱,一剑向段星沉刺去:“找死。” 因为魏婠和段星沉离得极近,这剑光看上去也是近在咫尺,唬得魏婠冷汗直下,身体抖抖索索。 段星沉闪避不成,胸口被戳出了一个血洞,“咳咳”两声沤出了一滩血。 “剑修,又是剑修,”檀若的声音响起,他出招很快,与谢微缠斗起来。“封雪深的好徒弟!” 这些人,都好凶残啊。魏婠默默想。 而深受重伤的段星沉艰难地站起来,走向魏婠。 “你要干嘛?”魏婠警惕地说。她被檀若封住了灵力,段星沉虽然受伤了,但是对付她还是小菜一碟。 段星沉眼眸暗沉,掐住了魏婠的脖子,又咳出了一摊血:“谢微。” 正在缠斗中的谢微立刻就与檀若拉开了距离,剑指段星沉。 而这时,又有一人从空中跃来,魏婠定睛一看,是一个长相英气的女子,拿着剑冲向段星沉:“段星沉,你脑子真的有病!” 魏婠:这人又谁? 段星沉对上这女子有些投鼠忌器,搁在魏婠脖子上的手也拿下来了,他向这女子说:“千雪,我找到我师父了。” 江千雪听了更是火冒三丈:“有病!”随即就抓住魏婠的腰跳到谢微身边,把魏婠抛给谢微。 魏婠还想挣扎,却被谢微按着腰:“别动。”一面还轻松地挡下了檀若的攻击。 “师父,他们是龙凤之身……”段星沉喘着气说,他此时被江千雪拎在手里,气若游丝。 “闭嘴吧你!”江千雪把段星沉敲晕了,随即冷冷看着檀若:“和尚,许久不见,你入魔愈发深了。” 第58章 有孕 谢微,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 第99页 谢微留下江千雪与二人缠斗, 揽过魏婠的腰便走。 魏婠有些摸不准谢微的意思。他这样,难道是抢亲? 谢微带着她一路穿过树林河流,把那三人甩的远远的。 “谢道友……”魏婠试探地开口。 谢微停下来看她, 似乎很奇怪她的反应:“怎么了?”谢微的眼睛此时已经变成黑色, 与常人无异。 魏婠垂着眼睛,弱弱道:“你放开我。”她此时灵力被封, 就不禁气短语软,且方才听段星沉说他和那女修是“龙凤之身”, 想到他那双金色眸子也着实异于常人,她自然又软了气势。 “你怎么了?”谢微又问, 他眉头竖起,声音也像掺了冰一样。 “谢道友,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去?把我放下来吧。”魏婠低声道, 生怕自己把他惹怒了。 谢微松开手,表情还是冷若冰霜。 魏婠脱离了谢微的怀抱, 瞬间觉得气息舒畅了, 方才谢微把她抱得太紧了。 仿佛是看到了魏婠变得轻松下来,谢微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几分。 “谢道友,多谢你把我救出来,现在呢你回你的无极宗, 我回我的合欢宗可好?” “你在怪我。”谢微说。 魏婠不知道谢微为何这样说, 她本意只是想和他好聚好散。“谢道友,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觉得……” 还没等魏婠觉得出个所以然来, 谢微便道:“你难道还要继续与段星沉结契?” “当然不是,可是我也不想和你结契。”魏婠还想说些安慰谢微的话,没想到他一剑就抵在她脖子上, 魏婠吓得声音都颤了起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干什么这么打打杀杀的?” 谢微瞪了她一眼,将剑收了回去,说道:“与我成婚。” 魏婠苦笑:“谢道友,你这是何必呢?我们不过春风一度,你失了元阳,我也没得到什么,好聚好散,不行吗?” “不行。”谢微立即回答。 魏婠笑意凝在脸上,心也提着,觑着谢微的神情,经过段星沉一事,她对谢微也多了几分防备,问道:“那谢道友你是要去我合欢宗提亲?” “自然。”谢微说,“等一个人到了,我们便去合欢宗。” 魏婠倒放下心来,只要回到宗门,那就是她的主场,无极宗与合欢宗不和,她母亲定是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那谢道友能否先帮我把封印解开?” 谢微凝目觑她片刻,捻了个诀就把她封印的灵力释放出来。 魏婠暗自打量谢微,心道这人看上去冷穆严肃,确实不像能跟自己搅和在一起的,真不知道以前她用了什么法子。她试探于他,他也没否认两人有过夫妻之实,难道他忠贞洁烈至此,只因那“春风一度”便非她不可?如果是这样,可就难办了…… 谢微要等的那个人自然是江千雪,等江千雪找到谢微魏婠二人,已到第二天早晨。 “你来得太迟了。”谢微看着江千雪说。 江千雪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道:“你们跑得倒快,檀若可是极难缠的!” “行了,我们去合欢宗。” “合欢宗?”江千雪看向魏婠,“魏道友,现在就要上路吗?” “她失忆了。”谢微说。 “失忆了?”这让江千雪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段星沉干的?” 魏婠倒没想到谢微发现自己失忆了。她说道:“我确实是失忆了,我不知道是谁做的,只是一醒来就和段星沉在一起了,这位姐姐,你能告诉我他和我是什么关系吗?” “他和你没有关系。”谢微道,把剑浮在半空中,道:“出发吧。” 江千雪见状也拿出自己的剑,对魏婠笑了笑。 “上去。”谢微看着魏婠, 魏婠磨蹭了半天才跳上剑,谢微随即站在她身后。 三人御剑而行,过了不久,就下起蒙蒙细雨来。这小雨对修士来说自然不算什么,谢微立即就罩上了灵力罩,一丝雨珠也透不进来。不过这雨越下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响,天边更是起了阵阵雷声,一道道闪电从三人之间闪过。 “似乎有些不对劲。”江千雪皱眉道。他们神识覆盖的范围大,但是却什么也探查不到。 “下去看看。”魏婠对身后的谢微说。 等三人到了地面,地上已是洪流滚滚,巨浪滔天。 这雨,是太大了。几乎看不到陆地的存在,三人就悬在半空中,凝神看向四周。 “在那边。”江千雪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又看向谢微。 魏婠闻言也看过去,放开神识,确实感应到一阵强大的威压,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了有人窥探,一瞬间将魏婠的神识压制下来,魏婠不敌,一阵针刺似的疼痛在识海中蔓延开来。 谢微牵住魏婠的手,舒缓如水的灵力顺着脉络运转,逐渐将那股刺痛消解了。魏婠身体发软,便依靠在谢微身上,谢微顺手把她抱起来,直向江千雪指的方向冲去。 江千雪也随之而去,但口中还在嘀嘀咕咕的:“火气可真大,待会不会又让我来收拾……” 谢微御剑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已突破重重威压,到了魏婠方才发现是一群修士在斗一条金龙。 那金龙龙身巨大,伏在汤汤水涯之中,龙首仰视四个修士,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胆寒的龙吟声。魏婠听到这声音一时觉得反胃,喉咙干涩,腹部一阵阵难受。 -- 第100页 谢微便说:“到我乾坤袋里来。” “什么?”魏婠不明所以,谢微的唇贴近了,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脖颈处:“你有一门法决,唤作千变万化诀,缩小身形之后到我乾坤袋里去。” 谢微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一般,让魏婠心头痒痒的,像塞了一团软软的棉花,有一种醉酒后的醺醺然。她后知后觉地催动灵力,早就印刻在魏婠神魂里的法诀迅速运转起来,不过瞬息便缩小了身形,于是魏婠钻进谢微的乾坤袋里去了。 一进乾坤袋魏婠就觉得好受了许多,让她更为惊奇的是,里面竟有好几张花瓣小床,雪莲花做的床帘,灵柳叶做的小吊床,奇萤虫闪闪发光的薄翅拉起一张浮床,千秋果核雕出的梳妆台、桌椅衣柜等物件,另有各色灵石珍宝,把整个乾坤袋装饰得美轮美奂赏心悦目。 魏婠的眼睛里倒映着微缩的小房间,这里似乎是专门为她打造的,每一处都极合她的心意。她一会儿拉拉千叶冰莲灯芯的绿色灵石,一会儿在吊床上荡来荡去,然后飞到浮床上,对奇萤虫轻轻吹一口气就使地这些小家伙们扇动翅膀带着她在乾坤袋里飞来飞去。随即她跳下去,打开一个个雕刻精美的衣柜,看到一件件法衣,皆是由顶好的材料做成,若是这些材料若是拿出去也是值得修士疯抢的,却被零零碎碎地做成了没什么用处的短小衣物。魏婠是不客气的性子,一一试穿起法衣,坐在梳妆台前,把抽屉里的各色精致珠宝搭配着装饰在自己身上,一件件一个个,她乐在其中,不一会儿就听到谢微的声音:“婠婠,可以出来了。” 魏婠感叹时间过得快,把东西收拾好了,依依不舍地飞出乾坤袋,不过到了外面,她也没有恢复原形,只是坐在谢微肩上,抓着他的领口,问:“是什么情况?” “四大宗门合斗金龙,导致大水成灾,方才他们达成一致,四大宗门放金龙离开,那金龙已经入海,便将水势降了下来,其他人在帮助百姓救灾。”谢微道。 魏婠叹了口气:“这样啊。” 这世道,总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千雪也去了吗?” “她已经去了。”谢微道,顿了顿,说:“夷岚老祖方才已经走了。” 魏婠问:“夷岚老祖是谁?”还没等谢微回答,便道:“现在水灾严重,不如我们也去帮助这些百姓去吧。” 谢微应了,道:“我要先化形,治水更为得心应手。” 魏婠点点头,等谢微化形后,她便恢复了身体大小,悬在一旁。 谢微的龙身具有力量之美,鳞片闪闪发光,龙身所遇之处,水皆退去,露出裸露的大地,残骸满地,浮尸数万。 魏婠叹了口气,把尸体都集中起来,挖了一个坑,全埋在一起,这会若不处理好尸体,必有大疫。 二人忙了三天三夜,与同样奔波于救灾的江千雪汇合,见其它宗门也开始有条不紊地帮助灾民重建家园,便在一片树林里歇下来。 魏婠这三日与谢微处得越来越亲密,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对他不设防,明明有段星沉在前……忙碌三日后,她终于有时间思考种种奇怪之处。 魏婠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曾经听闻,有女者有感而孕…… 不会吧…… 可是那一团灵气就在自己肚子里徐徐回转,手摸上去还能感觉到它在跳动,十分亲人。 一个惊人的想法在魏婠脑海里炸开。 等心跳渐渐平复下来,她才敢看向身侧闭目养神的谢微,他优美的侧脸被月光照亮,仿佛雪山峰峦的起伏。 “怎么了?”谢微睁开眼,眼里是魏婠的影子。 魏婠张了张嘴,但是又难以发出声音,喉咙里像是灌满了粘稠的浓汤。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 可谢微的眼睛又如此温和,是星月夜的宁静,他认真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着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的答案。 魏婠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谢微,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第59章 带球跑 她如薄瓷白玉一般的脸上染上了…… “什么事?” 魏婠没有回答。她看着谢微的眼睛, 那双眼里是她的影子,她的唇颤了颤,贴近了谢微, 如蝴蝶停落在花朵上一般, 亲了亲他的嘴巴,因为紧张, 不小心撞上去了,含住了谢微的下唇瓣, 魏婠要往后退,却被谢微扣住了腰, 加深了这个吻。 唇瓣与唇瓣相合,气息的交融,心跳的加速, 让两人全然忘却旁边还有一个江千雪。 “咳咳。”江千雪干咳了两声,干巴巴地说:“我去别处看看……” 魏婠立刻如同回魂一般推开谢微, 脸侧过去, 不看他。她如薄瓷白玉一般的脸上染上了红晕,嘴唇微微张开,发出轻微的喘、息。 她这副情态落在谢微眼里,又是格外动人, 加之两人也许久没有亲近了, 都有些蠢蠢欲动。 过了一会儿,谢微把魏婠揽在怀里,下颌贴着她的额头。 “你想说什么?”谢微的声音低沉喑哑, 漏出一□□惑,眼瞳中有金光流转,为他增添了一抹艳色。 魏婠的眼皮微垂, 使她呈现出带有些许迷茫犹豫的表情。“若我母亲不同意怎么办?” “我会让她同意。”谢微说,把她温软细腻的手握住了,靠近自己的心脏,“你要信我。” -- 第101页 魏婠抿唇不语,略抬眼皮看了谢微一眼,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去:“我们去叫千雪回来吧。” 经过数月的忙碌,地上的水患大致处理完毕,谢微是要与魏婠去合欢宗,而江千雪却向他们辞行。 江千雪的长发束成男子模样,英气的面容也让她显得雌雄莫辨。她这段时日在各地奔走,也有了不小的名声,被一些修士称为“雪公子”。她道与谢魏二人本来就是半途相识,如今她想游历“另一半洛土”,也不便再与他们结伴而行。 江千雪辞行,谢微没什么反应,只是魏婠有些疑惑,不过也没说出挽留的话,反倒是对方找了个机会与魏婠私下聊了一番。 “魏道友,可否应下我一件事?”江千雪如此说。 魏婠有些惊讶:“什么事?” 江千雪叹了一口气,说:“我怕此后段星沉和檀若还会来找麻烦,我希望……如若段星沉伤了人或者做了其它什么事,你能劝谢微留下他一条命。” “我不明白。”魏婠道,“江道友既然和段星沉是朋友,为何不劝劝他呢?与那个妖僧在一起,他迟早会做出害人的事,而且……如果他要杀我,我实在做不到留他一命。”她与段星沉没有交情,与江千雪就更为疏远了,她以什么身份对她做出这样的请求呢? 江千雪的嘴角牵出一抹苦笑:“我劝不动他。”段星沉若是听她的,她也不会来求魏婠了。 随即,她又叹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把晦暗的情绪都掩藏下去,“我该走了。” 她的背影在深林中逐渐远去,孤寂如斯,即将穿过最后一片月光。这样的江千雪,仿佛真如人间传闻所说的“雪公子”:皎皎世无双,冰雪身中藏。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魏婠却突然说道。 ** 与江千雪分别几日,魏婠和谢微一路向合欢宗行进,二人虽则是修士,长途跋涉也不免劳累。谢微想变为龙身让魏婠御风而行,被她拒绝了,二人便时常夜宿在树林中。 是夜,魏婠射出一根银色绳索于两棵树之间,一跃而上,平稳地躺在上面,绳索无一丝摇荡。而谢微则在其中一棵树下打坐,剑放在一旁。凉风簌簌从林间穿过,吹荡着月色,地面破碎的月光像一片片幽暗的水洼。 谢微虽然闭着眼,他的神息灵照可以观测到方圆百里之内的异动。实际上,他分不出心去注意其它事物,遑论那些渺小的人间事,他的心与力只在魏婠身上。 她近来与他更疏远了。不是因为她失忆之后对他产生的陌生,谢微心知魏婠的失忆并没有让她对自己敬而远之,那一次突然的吻便是明证。她即便是失忆,也其实保留了一份对他的信任和不自觉的亲近感。 可是近来,不一样了。她的疏远是默不作声的,是缓慢累积的,是蛛丝织成了网。离合欢宗还有几天的路程,谢微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似的,心里并不安定,不过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魏婠在银索上纹丝不动,可是思绪却纷纷扰扰,好似眼前静谧的月光也成了扰人的蚊虫。心跳声也一阵阵地扰人。 从林中吹进一阵风来,好像是什么人发出的叹息。 谢微霎时握住了剑,看向魏婠。魏婠也从银索上跳下来,收了银索,与谢微靠近了些。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动声色的冷意。 原本清冷的树林无端变得肃杀起来。 “啧。被发现了啊。”檀若从林中显露出身形,好似闲庭散步一般走近了些,全然不管谢微和魏婠的防备。檀若的笑浅而薄,浮在表面,揭开便是鲜血淋漓的杀意。 这杀意瞬间抵至二人鼻尖。 谢微撇眉,略抬了抬剑,便听到檀若一字一顿道:“我这辈子,最恨剑修。” 谢微立即出剑,一阵冷风吹过,檀若以手作印,封住了谢微欲出的剑。下一秒便冲向魏婠,在他的手即将挨上她的肩膀时,魏婠身形一旋,若水蛇一般扭了身子避开檀若的手。这时谢微剑出,剑光一闪,谢微跃至檀若身前,让檀若不得不与他缠斗起来。 林中剑光四溢,冷风肃肃,月亮像一张惨白的人脸,投下森冷的目光。 魏婠趁机远遁,不出十里,又被突然出现在前方的段星沉拦住了,魏婠脚步凝了一瞬,满林的空气仿佛是被凝结成冰,教人窒息。她左奔右突,越过段星沉,然后一刻不停地飞奔远去。 呼。魏婠略舒了一口气。她将段星沉甩在身后,头也不回地穿过树林、小溪、民屋,到了山脚无人处,正打算召出灵宝,段星沉却悄然飞至眼前。 魏婠皱了眉头,只得陪他绕圈子。她祭出凤凰羽,欲拉开与段星沉的距离。 不太对劲。魏婠想。檀若一露面便杀气四溢,直接向她出手,谢微便与他缠斗起来,她也就如计划一般逃离,遇上段星沉也不奇怪,只是段星沉道行要高出她不少,这样不远不近地在她身后缀着,仿佛是猫逗老鼠一般。不对劲…… 魏婠的心沉了下来。 “总是跑,不累吗?”段星沉轻笑道,他的声音缀在魏婠耳边,让魏婠厌烦不已。 魏婠立即回道:“你追得不累,我跑得怎会累?” “你故意留下记号,引我们过来,难道不是要与我成婚吗?”段星沉说着,移步换影,瞬间就到了魏婠身前,食指抵住了魏婠的眉间。 -- 第102页 是真的不对劲! 段星沉的灵力猛然灌入魏婠眉心,从眉心窜入经脉里。 该死!她动不了了。而让魏婠更为心惊的是段星沉的面容逐渐变化,下一瞬再看,却分明是檀若。 怎么会是檀若!魏婠暗自咬牙切齿。 “料想你已恢复了记忆,自然不能让星沉来留你。”檀若道,仿佛是回答魏婠心中的疑问,他唇边有一抹笑意,如同散步时折了一枝槐花。 这下可不太妙。魏婠叹了口气。想来段星沉扮成檀若,为了不让她和谢微看出来,就抢先露出杀气对她下手拖住谢微,而剩下她,檀若自然就好办了。真是可恶啊……没想到她设下局反倒是让檀若钻了空子……魏婠脑中闪过许多年头。 如檀若所言,她确实已经恢复了记忆。檀若和段星沉也是她让江千雪引来。她费这些心力全都是因为……魏婠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她定了定神,随即道:“留不留得住我还是一回事呢!” 于是立刻默念法决,身子立即缩小了,迅速变成了一只蚯蚓,钻进土里,片刻便不见踪影。 檀若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魏婠消失的地方,过了一会儿,他向一个方向施了一掌,泥块炸起,泥尘四散,魏婠被打出原形,“啊”地一声呕出一摊血。 不过檀若这掌却是帮了她的忙。她的灵脉方才被檀若的灵气入侵,自己的灵气也就凝固在其中,她的千变万化诀却是绕过了檀若的灵气勉强运行罢了,而檀若这一掌正是以毒攻毒,帮她打开了灵脉,灵气于是又流动起来。 魏婠站起来,祭出储物袋,还要再斗,却见檀若倏然变了颜色。他本是笑吟吟地看着魏婠,却突然退后了几步,抬起右手遮住了脸,厉声道:“不要看!” 魏婠正惊疑时,却听见雨落入地叹息般的声音:“几百年未见了。” 魏婠转过头去,却见紫衣墨发烁烁如仙人般的女子,她头发半束起,戴着一只木簪,极简单的装束却称得她如梦似幻,不似世间人。 魏婠立刻扑进她怀里,满腹委屈道:“娘!” 第60章 回宗门 魏灵就像太阳,那么灿烂辉煌,…… 魏灵伸手爱抚着女儿的脊背, 把魏婠圈在自己的保护圈里,目光注视着遮着自己面容的檀若,缓缓地开口:“檀若。” 这两字好似一阵惊雷, 震得檀若浑身颤抖, 魏婠从魏灵怀里偷偷看他,却只见到他的背影。 檀若不希望魏灵看到他的脸。魏灵如神女一般明媚靓丽, 而他却是早已腐烂的淤泥,散发出阵阵恶臭, 生长在其中的只能是那种见不得光的幽暗的苔藓,他觉得让魏灵看他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他背对着魏灵, 身体都绷紧了,似乎面对的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他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 要么骤然断裂,要么无力跌倒。 魏婠没想到母亲对檀若的影响这般大, 竟让他如此失态。 “魏灵, 你还记得我。”檀若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好像被冰雨镇冻过的止不住的牙齿的颤抖。 “怎么会不记得。”魏灵说,她顿了顿,又说:“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檀若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突然转过身来看着魏灵, 他那张脸一片青白,像是一张死人的脸在雨水中浸泡后还冒着森冷的烟气。“那我现在还是你的朋友吗?魏灵?” 魏灵惊异地看着檀若,似乎是为他的容貌惊惧, 失魂落魄道:“檀若……” 檀若像是被刺伤了一般,立即以手拂面,他便又恢复了那张精致得显得鬼气的脸, 眉间嫣红如血,唇边挂上一抹假笑:“对了对了,还是这张脸好看吧。”他的声音滑腻得像一条蛇,全无方才的失态。 魏婠定定地看着他,让魏婠退至她身后,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檀若?”她的尾声有一点点上扬,显示出一种不可置信。 “发生了什么?嗯……让我想想……”檀若笑道,他看着魏灵,那张惨白的脸慢慢贴近了,“好像是死了又活了。”他拉长了声音,这声音像从地府里冒出的烟雾。 死了又活了?魏婠悚然一惊,心底立即冒出汩汩的寒意。她瞬间想到各种死而复生的例子,要么为妖物寄生,要么堕入鬼道。那现在这个人还是母亲认识的那个人吗? “你不是他。”魏灵却道,拧着眉又再次确认一般地说:“你不是他。” 檀若的脸瞬间冷了下来,那一刻他的眼睛里突然闪过惊疑、恐惧、悲痛等种种情绪,他好像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从身体里溢出紊乱的灵气,周围的树木草丛枝叶俱断,他的筋肉骨骼似乎都要断裂,仿佛下一秒就要产生风暴。 “你要对我出手吗?”魏灵问,她眼睛里有一种忧伤,缓慢地流淌着,同时她也很镇定,仿佛认定檀若绝不会伤害她。 这忧伤要比方才的惊讶更刺眼,檀若几乎不敢再直视她。魏灵就像太阳,那么灿烂辉煌,却会灼伤他的眼睛,可是他又忍不住想看她一眼,她最美的地方不正是她的眼睛吗? 那双眼睛似乎从没有改变过,那么温柔……檀若心中不免发出喟叹,一阵如潮水般汹涌的哀痛占据了他的灵魂,他像一只幽暗的影子,被阳光刺伤了。 “不……”他几乎挣扎地说,“怎么会……”他眨了眨眼睛,像是无法承受灼热的阳光一般,随即,他突然发出一声悲鸣,一阵冷风扑向魏灵,魏灵拂袖而过,却不见檀若的影子。 -- 第103页 “娘?”魏婠不禁看向魏灵,魏灵的眼睛是一种沉默的黑,魏婠不好问下去。 “回去吧。”魏灵垂下眼说。 * 回到宗门给魏婠一种安全感。即便她此时也算是惹了大麻烦,但她的情绪也逐渐放松下来。 而她的大麻烦……魏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头避开魏灵的注视。 “孩子怎么办?”魏灵问。 “反正娘不是有了我嘛,那我有这个小家伙也没什么……”魏婠一早就想好了,这么多年魏灵和她怎么过的,她就和她的小家伙怎么过。 “那谢微怎么说?” 魏婠犹豫了片刻,支支吾吾道:“我还没告诉他。” 魏灵严肃道:“你必须告诉他。” 魏婠不敢说话,只低着头,拨弄着自己的衣角。 “你和谢微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想要孩子?” “不是这样的,”魏婠嗫嚅道,“只是我不想告诉他。他……他想求娶我……” “你不喜欢他了?” “那也不是……”魏婠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还是能让魏灵听见,“可我们怎么能在一起嘛……” 魏灵听到这儿已经要气笑了,她责备道:“从前让你不要去招惹谢微,你偏要去,如今人家一颗心都落到你身上了,你反而要丢开,你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魏婠眨了眨眼睛,目光垂下,没有答话。 魏灵看到魏婠这副样子,很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她不由想起自己的妈妈,她还没有穿越的时候,她也曾这样叛逆,把家人的关心当做理所当然的事,只是因为她觉得妈妈会一直爱她,包容她的一切。 是的,魏婠何尝不是如此呢?作为一个孩子,她认定母亲是最温暖的怀抱,犯了错也能被轻易原谅,母女关系才是她的底气。 魏灵当然是会包容她的,魏婠做下的事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女人在懵懂时期会犯的错,爱上了人,不顾一切,有了结果,但可能会后悔。对凡人来说,这后悔往往伴随着难以承受的后果,但是对于修仙者来说、对于一宗之主的女儿来说,这后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你看着我,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魏灵道,语气要平静许多,“你喜欢谢微吗?” 魏婠抬起头看魏灵,张了张嘴:“喜欢的。”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谢微,是害怕他不要这个孩子?还是,你怕那镜子里的预言?婠婠,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不会再拦你们。” 魏婠摇了摇头,说:“我不想让你们为难,合欢宗和无极宗……是死敌。” 魏灵愣了愣,有些惊讶,又有些难过:“没关系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魏灵其实有些后悔,当年在冲动之下做出决定,她也常常想,命运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她越阻止,它就越会到来?造成这个命运的反而是她的固执?实际上在魏婠与谢微同时进入浮山境时,魏灵已经不那么相信那个幻梦了。因为在那个故事里,谢微是独自进入浮山境的。 但魏婠还是摇头,坚定地说:“我和谢微不合适。而且娘把我养得这么好,我肯定也能把它养好的。” 魏灵叹了口气,放弱了语气:“你与娘,到底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嘛。”魏婠撒娇道,只有在魏灵这里,她才能如小女孩一般幼稚。 魏灵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说了:“你父亲还在世,他也一直暗地里保护你,是因为我坚持让他不要见你。” “所以封雪深真是我爹吗?”魏婠直接问道。 魏灵先是一惊,犹疑地看着魏婠,魏婠与她对视,母女间还是有些默契的。过了一会儿,她没有问魏婠如何知道封雪深是她父亲,反而叹道:“我本以为你会气我瞒你。” 魏婠却道:“如果是娘不让他见我,那一定是他的错。” 魏灵沉默了一会儿,说:“这算不得是他的错。” “那就是我和他没有亲缘。” 魏灵看女儿如此镇静淡漠,也不知该不该欣慰。可是魏婠对封雪深的态度还是来源于她的态度,因此她倒是对封雪深有了一丝愧疚感。“你父亲他……是很好的。” 魏婠抿了抿嘴,不以为然地说:“他要是真这么好,娘怎么会离开他?” 魏灵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人的脸,那张让她神魂颠倒的容易,想到他冷漠的性情,想到自己的固执,想到过去的纷纷扰扰,说:“事情很复杂。” “没关系,娘可以慢慢讲给我听。” 她摸了摸魏婠的头,露出欣慰的笑来:“你长大了。” 她仰起头,想到魏婠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脆弱的孩童,那时一阵风可能都会要了她的命,她长大了,修为虽然不高,但足够自保,身体也健健康康的,她这么多年所求不就是这些吗?可这么多年,她几乎只有自己的陪伴,她也曾追问过她父亲的身份,后来她不提了,是她懂事太早了。魏灵觉得她亏欠了女儿。 如果魏婠此时想要一个答案,她有什么理由不告诉她呢? 而魏灵的故事似乎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俗套的穿越故事。 第61章 从前事 那夜,封雪深带她无极宗剑阁屋…… 魏灵现在回想, 她的穿越就像是一场梦,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在一个平平常常的时间, 毫无预兆地穿越了。 -- 第104页 她在此界的父母已经去世, 后来被合欢宗的长老灵枢收养,十岁引气入体后拜灵枢为师, 慢慢修炼结成金丹,与封雪深结为夫妻, 又和他和离,后来成为合欢宗宗主, 这不过短短几百年。 合欢宗作风放荡不羁,其实在魏灵看来却没有那么不堪。实际上,合欢宗自有规矩, 例如门中弟子绝不可与有道侣之人双修,当然, 若得到对方道侣同意也不是不可。其实大多数人也不会日日做双修之事, 修士双修恰如神交,要修者识海相融,这就需要双方有一定的感情基础,而双修之事又蕴含着生命孕育之大道, 且各人用的功法不同, 在双修中的体悟也不同,合欢宗弟子往往在双修之后得闭关参悟多年才能将一次双修的进益消化。而日日寻欢作乐其实并不为合欢宗所提倡,修士的大道还是炼心炼道, 沉迷其中只会沦为欲望的猎物,不过普通人难以抵制诱惑,合欢宗也因此经常被诟病。 说到双修, 则不得不提到魏灵师伯夷岚祖师的弟子白乘风。当年的白乘风不仅在合欢宗是受人景仰的大师兄,在洛土也常被人津津乐道,因为他风流倜傥、惊艳才绝,与他双修之人常常受益颇多,如果要选出一个合欢宗代言人来,那一定是白乘风。 灵枢与夷岚情义颇深,灵枢不懂得怎么照顾小女孩,就把魏灵养在夷岚那,夷岚虽是女子,也不耐烦养个孩子,听说羽族特别擅长养孩子,又把孩子交给羽族的修士。等魏灵长到十几岁时,夷岚的徒弟白乘风出关。 魏灵喜欢过白乘风。魏灵其实也不知道白乘风有没有发现过这个事,或许他知道,但是他不在意。那时候的白乘风很值得人喜欢。他俊美,道行高深,性情温和,对魏灵百般照顾,夷岚还告诉魏灵白乘风的原身是一条龙,这些无一不满足了一个少女的美好幻想。 后来她回了灵枢洞府,便不经常与白乘风见面,不过白乘风还是会经常送些小玩意儿来给魏灵。而白乘风下山问道,搅动风云,红粉知己满天下,这已经是许久之后的事了。 魏灵对白乘风那点爱慕之情随着时间慢慢淡了,她的大部分时间是用在修炼上。她一百一十一岁成丹,虽然比不上天才,但也算快的了,而且她在炼器一道上极有天赋,在她的金丹大典上,四象门的炼器大师对她炼的法器赞不绝口,并以同辈相称,也是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前来祝贺的封雪深。 当时封雪深不过才一百二十岁,已经到了金丹后期,是天才中的天才,他是无极宗剑尊之徒,手里的剑是剑尊所制鸳鸯剑之一沥雪,一张脸肃冷得如九天之上的寒月一般,能比得上他的恐怕就只有白乘风了。当时魏灵就想,除了白乘风,只有封雪深才配得上她。 当时正是魏灵春风得意之时,见了封雪深便被他勾起了兴趣,后来几次试探,表白心意,却被他冷言拒绝。魏灵自尊心受挫,但还是不愿放弃。不过令魏灵没有想到的是,封雪深的师姐朱砂剑谢翎却和白乘风在一起了。当时白乘风的风流名声早就传遍了洛土,朱砂剑也是以冷情绝艳闻名,这一场婚事十分盛大,即使在多年之后还有不少人会谈论到二人,不过总会感叹一句,可惜了。 可惜了,便是这两人的注脚。 对于白乘风的风流,魏灵劝了许多次,可是白乘风总是不听,在他看来三妻四妾本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谢翎也知道他的毛病,既然谢翎自愿如此,那也不算什么事。可魏灵还是很难受,她曾经仰慕过白乘风,因此对他更加失望。 谢翎到底是不愿意。她爱上白乘风,却绝不想与其他人共侍一夫,两人经常吵架,吵完之后谢翎又舍不得放弃白乘风,因此又去与白乘风和好。她想改变白乘风,当时她仍觉得自己在白乘风的心里与别人不同,但是她改变不了白乘风,每次她指责白乘风的无情,白乘风便道:“你若不想,我们分开便是。”谢翎做不到,只能忍下去。 白乘风即使绝情,也绝情得这么坦然。 有一日,封雪深找到魏灵,希望魏灵设法令二人分开:“师姐如今性子越发极端,于修行不利,能否请魏道友劝一劝她。”这事既然连谢翎的师弟也劝不得,她一个外人,如何劝得?不过为了封雪深,她愿意一试。 她去了白乘风的洞府,与谢翎道:“谢师姐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如她所料,她劝不动谢翎,正想告辞,白乘风却回来了,而谢翎不知为何突然发难,说道:“你是故意来离间我和乘风的吗?” 白乘风只是瞥了谢翎一眼,温声将魏灵送走。 魏灵下山问道,救了一个被魔修所害的和尚,叫檀若。她与檀若结伴同行,一路上除妖降魔,檀若性子腼腆,魏灵经常忍不住逗他,看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阿、阿灵”的样子。在路上,他们遇到了封雪深。魏灵缠上了封雪深,封雪深却不像从前那般冷淡。 后来魏灵又向封雪深告白,这次,他答应了。 那夜,封雪深带她无极宗剑阁屋顶上看月亮,对着月亮向魏灵说他喜欢她。魏灵永远忘不了那一晚。 成婚之后她与封雪深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不过他们不得不搅合进谢翎和白乘风之中,令魏灵很是苦恼。 一次,封雪深让魏灵去劝劝两人,魏灵去了正好撞上谢翎哭着指责白乘风:“白乘风,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我的位置吗?” -- 第105页 白乘风道:“你与我在一起时,我就告诉过你,阿翎,不要太贪心了。” 魏灵觉得白乘风太冷酷了,心里竟升起一阵寒意。魏灵正想离开,却被白乘风发现了。 他看了魏灵一眼,眼神有些慌张,说:“阿灵,回去。” 魏灵却忍不住说:“师兄,你错了。” 后来谢翎怀孕了。这让白乘风大为高兴,便不再在外流连,反而日日哄着谢翎。不过谢翎却不高兴,总是折腾白乘风,白乘风却不恼,对谢翎更是小心翼翼,百般体贴。 魏灵也怀孕了,怀孕时常常做梦,醒来之后却见不到封雪深,问门下弟子说他去看谢翎了。当时谢翎快要临产,不知是不是怀的是龙的缘故,消耗极大,因此常常要让与她修行同一种功法的封雪深去为她梳理灵力。 这时白乘风的另一个姬妾也怀孕了,白乘风瞒着谢翎常常去看她。此事最后还是被谢翎知道了。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谢翎会杀了白乘风。 几年之后,谢翎生下了一个孩子,取名为谢微。几个月后,谢翎力竭而死,封雪深把谢微抱回来,这时魏灵的孩子也出生了,她见到封雪深,说:“这几年你忙于朱砂剑一事,我想还是不要让你更加烦恼,便没有说,不过现在我想你应该有时间听我说了。” 封雪深看着她,好像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了,点了点头。 “你我情缘已尽,我想回合欢宗,婠婠由我抚养,我希望在她金丹之前,你不要让婠婠知道你是她的父亲。”魏灵说她害怕自己怀孕时的噩梦成真,封雪深便答应了。 魏灵后来想,那时候她确实是感到委屈的,不过这怪不得封雪深。谢翎杀死白乘风,魏灵不恨吗白乘风害得谢翎变成这样,封雪深不恨吗?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他们都不能像看客那样,把这件事当作一个故事,听完就过了,然后两人再快活地生活。他们深知,已经回不到从前。 * 魏婠回来之后,聂不疑立即便知道了,第二日就找到魏婠:“你终于出来了!” 魏婠忍不住笑了一笑,“我回来了,你这么激动干嘛?” 聂不疑自行坐下,对魏婠一挑眉:“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我急着跟你说呢。” “有什么事?”魏婠不在意地问,心道还有比她到了另一个大陆更奇特的事吗? “最最最重要的就是你师父夷岚老祖关了一条龙,这条龙跑了,又与明心道勾结在人间为患,前段时间各宗合作才把那龙斩杀,可我宗也因此背上了因果,现在我们真的是众叛亲离,难以为继了。” 魏婠心中一凛,正襟危坐,急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聂不疑叹气,“那些人清算了明心道,就要来找我们麻烦了。现在长老们吵着要让欲道自己解决,有些人还提出让欲道分出去,从此合欢宗就只有情道。” 魏婠皱眉,继续问:“那条龙是怎么跑出来的?” “据说是明心道的人。” “据说?” “唉,反正现在谁也没有证据证明是谁,只是夷岚老祖一口咬定是他们。” 魏婠觉得聂不疑并不信夷岚老祖,只是她不好在她面前直言,便道:“我娘怎么说?” “宗主不愿分出欲道。” “那你师傅怎么想?”魏婠直接问道。 聂不疑叹了口气,说:“我师傅不支持宗主,他说欲道都是妖物,非我族类……其实,我也是才知道,门内有这么多妖……” 魏婠的心已经沉了下去,聂不疑的师傅向来是中立派的,现在连他都反对母亲,欲道恐怕是到了穷途末路。 “婠婠,”聂不疑说,“其实把那些妖物分出去,是最好的法子了……” 魏婠便道:“你是想让我劝我娘吗?” 聂不疑点了点头,正要继续说,就听见魏婠道:“让我想想,我会和我娘谈谈的。” 怎么解决这件事?魏婠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法子,真要把欲道分出去,先不说她师傅夷岚老祖的脾气,欲道修士又如何安置?妖族就像唐僧肉,少了宗门的庇护,人人都想上来咬上一口,可真要是把他们逼急了,会酿成大祸。况且魏婠在欲道多年,已经把妖族当作朋友,实在无法接受让整个妖族成为替罪羊。 聂不疑告辞,走时又问:“你还记得四象门的虞真吗?” 魏婠心思杂乱,有些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聂不疑犹豫了一下,说:“金龙作乱,四象门前去平乱,虞真也在其中,他差点被那龙咬死,是同门的女弟子薛水芸救了他,薛水芸还因此失去了一只胳膊,一个月后,是他们的结契大礼。” “我知道了。”魏婠有些疲惫,她不明白聂不疑为什么要与她说这个。 等聂不疑走后,魏婠给朱雀传信,想从他这里得知更多的消息,等待期间愈发心烦意乱,灌了不少茶,不久就收到了回信,正要打开看,却看到谢微站住门前,不由的有些慌了:“你怎么来了?” “你已经恢复记忆了。”谢微沉沉道,一双眼睛有些冰凉。 第62章 天道之子 “你只是不信我。”谢微道。…… 魏婠看到谢微的第一反应是做贼心虚, 其实她再次看到谢微之后就开始逐渐恢复记忆了,后来发现自己怀孕,又有些犹豫要不要坦白。到后来是她骗了谢微, 让江千雪引来檀若, 自己趁乱离开。当时檀若和段星沉互换了身份,谢微发现之时会不会担心她的安危?想到这里, 魏婠有一丝丝愧疚,不过立刻她又怀疑谢微是如何进入合欢宗的, 因此眼神里有一丝警惕。 -- 第106页 她咽了咽口水,紧张道:“你先坐下。” 谢微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好似飞刃一般,要戳入她心口,但还是坐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魏婠说, 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她不敢看谢微, 只好手头上找寻着什么似的掩饰, 终于让她摸着了一只茶壶。 “师傅在和魏宗主议事。”谢微突然说了一句。 “啊?”魏婠意识到这是谢微解释他为何进了合欢宗,又急忙补上一个“哦”。 过了一会儿,魏婠问:“你……觉不觉得有点热啊?” “不觉得。” “哦,好, 好。”可是她怎么就觉得这么热呢?“封剑尊莅临是要谈什么?”魏婠又问, 她狗腿地给谢微倒了一杯茶。 “你觉得呢?”谢微反问。 魏婠平生最恨这样的回答,只不过到底是她理亏,于是也只好笑笑, 等待谢微说出来意,让她死得干脆才好。 不过谢微却提到另外一件事:“当时我们穿过结界时,我和江千雪同时被拉入一个秘境里面。” “什么?”魏婠很惊讶, 当时她被段星沉弄晕,醒来便是失忆,不知道谢微和江千雪还有一番奇遇,真不愧是龙凤之身的主角吗? * 当时段星沉在后面暗算谢微,掳走魏婠,窜进通道,谢微本要去追,却被一股力量拉入一个秘境,等谢微落地,便只看得见江千雪了,他和江千雪对视一眼,随着那股力量走。秘境里树木丛生,和野外无异,只在一棵银杏树边有一座茅屋,一个人背着手站在茅屋旁的小溪边。 那人着青衣,墨发席地,端的是风流之态,但是无形中又有一种冷肃的威压,让人想起高高在上难以接触的苍茫天穹。 他看到谢微和江千雪走近了,露出笑容:“我叫纵云生,也是从前的天道之子。” 天道之子?从前的?谢微立刻意识到,他和江千雪到此处并不是偶然,而是眼前这人将他们召来,原因便也是所谓的“天道之子”。既然纵云生是从前的天道之子,那么也就意味着有新的天道之子……那他和江千雪…… 纵云生一挥手,变出了三张椅子一张桌子,“坐吧。” 江千雪坐下了,她未尝想过会有如此机遇,对纵云生十分好奇,更加好奇他所说的天道之子,这背后或许是修士一辈子所追求的东西,因此心脏也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要怎么出去?”谢微却问。 “你很着急?” “我的道侣被贼人所掳,我无意耽搁时间。” 纵云生看着他,眼中有一丝恍然,随即道:“此地没有时间的流动,你何不听我说完再离开呢?” 谢微只好坐下,说:“请前辈赐教。” 纵云生只是讲了一个故事。 天生宝物,为洛书河图(1),洛书为地,河图为天,圣人得之而推演八卦。人仙仿制此二宝,也称洛书河图,自成小世界,洛书乃化为洛土,河图乃化为星空,自身演化,万物流转,人妖共处。世界有灵,乃为天道,天道欲问宇宙之道,择选人躯,寄灵与智,乃为天道之子。 纵云生出生中州仙门鼎剑阁,是鼎剑阁少主,鼎剑阁主人纵一横是剑痴,与当时洛土最大的仙门仙君仲长微子以亲子换取天材地宝以作做铸剑之用,纵云生因此求道万法归一于仲长微子门下。在万法归一,纵云生与后来的月下君李长胤和镜天尊让真真结识。纵一横以身铸剑,其妻殉之,纵云生未至金丹违反门规强行下山,回宗门后被断灵脉。至五十岁,纵云生垂垂老矣,不日将归于黄土。道侣在秘境中夺宝残杀同门,得灵药治灵脉,事发,道侣被处决,纵云生跪求仲长微子,不应。后仲长微子出关,引导纵云生修行,纵云生至元婴后,好友李长胤和让真真于秘境中自相残杀,让真真杀害李长胤及其妻子,入魔道,为镜天尊。纵云生至大境界天,杀师灭门,从此再无万法归一。 “那时,我也不知,原来我就是天道之子,我的师傅,便是另一半无情之我,原来我要得道,先要灭亲缘、情缘、友缘,再与无情之我融合。” 江千雪听到此处,不禁打了个寒噤,“前辈……” 纵云生露出神性的微笑:“自让真真得道之后,我自囚于此,世界不仁,天地动荡,星河变换,洛土也因此如一页书被折了一半,它又使你二人出生,而分于两地。” “这世界之灵虽是有灵智,却如稚子,妄以人身求道,却百般控制其命运,可天地之道岂能控制?他人得道,它却起了嫉妒之心,真是可笑至极。” * 魏婠像听了一个魏灵讲的故事一般,把谢微所讲的听完了,那些内容让她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所以……谢微和江千雪就是天道分出的两个灵,他们本就该是一对,这世间万物不过是为他们准备的成仙的踏脚石罢了。 “这可真是……真是太可怕了……”魏婠醉了一般地恍惚说道,越想越是恐惧,识海都为之激荡,随即她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谢微,目光如电:“那云荒秘境!” 谢微点点头,道:“那位纵云生前辈就是那个秘境之主。” “原来如此……难怪镜天尊让真真飞升,洛土却无人所知,她飞升之后,这天地就遭遇大变了……”魏婠喃喃道,却想到天地大变,这地上生灵又遭遇了什么呢,妖族零落,宗门百折,如今如日中天的几大宗门不过刚刚兴起数千年罢了……她不由得哀从心起,“一人得道,难道便要这么多生灵付出代价吗?这天道真是可恨。” -- 第107页 谢微默然不语。 片刻后,魏婠又问:“封剑尊是与我娘商论此事吗?”她端起茶杯,往嘴里灌了一口,仿佛是要压下方才的情绪。 “师傅要和魏宗主商量一下你我的婚事。”谢微说,他的目光在魏婠的腹部晃了一圈,“毕竟,你有孕了。” “啊?”魏婠惊得连手中的茶水都要洒出来,她灵识一动,那些将要落到桌面的水渍便滑了回去,“你知道啦?” “我不该知道?”谢微问,神色淡淡,魏婠还是听出了他在生气。 “我是要告诉你的……” 谢微看着她,好像是要好好听她的借口一般,“是吗?” “我方知道时,也想过告诉你,只是……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魏婠嗫嚅道,谢微的目光黑沉沉的,让她有些气紧,也不知是因为方才听的一席话,令她心头存有郁气,还是因为想不出什么好听的借口来,索性破罐破摔了,一股脑儿全说出来,“是我的错,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你结契,最初是我先动了欲念,在浮山境也是我不甘心才故意引诱你,谢微,我喜欢你,但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合欢宗与无极宗本就关系尴尬,我不想和无极宗有什么瓜葛。” “那我呢?”魏婠听见谢微的低哑的声音,“我在你心里什么也不算吗?” 魏婠闭了闭眼,复道:“谢微,你不明白吗?情爱对我们修士来说只是一瞬之事,往后陪伴你的可以是你的师傅弟子,是你的道侣朋友,是凤凰之身的江千雪,而绝不是我。” “我只要你做我的道侣。” 魏婠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哪做得成,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千年之后或许就身死道毁。” “只要我活着,绝不会有那一日。”谢微道,字字如雷震耳。 魏婠却更加不耐烦道:“你真是不明白!感情如何靠得住?我娘和封剑尊尚且如此!我与你更难以相提并论!” 说到此处,魏婠几乎要流下泪来,身体也振颤不已。她眨了眨眼,站起来,转过身去。 “你只是不信我。”谢微道。 片刻后,房内就没了他的身影。 魏婠的身子晃了晃,便软倒在椅上。 而此时,她识海之中却有一物呼唤着她,魏婠本不想理会,它却直接从她识海中飞了出来,正是她从秘境里得到的那本无字书,她唤作小春。自她学成幻术之后,小春就很少出来。 小春扑啦啦翻开书页,那书页上的字便映在她识海中:“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2)。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3)。” 魏婠一手拂开小春,书页便又哗啦啦翻了翻,这次却只有两个字:“去追!” 魏婠恼得很,一掌把它按进了灵府。过了一会儿,她又将小春放出来,对着它吼道:“追不得!” 小春还想翻页,又被魏婠无情关押住了。 经过小春这一番闹,魏婠虽然心情还是沉郁,却也想起了正事,把朱雀发来的信函看完,便去找魏灵,魏灵独自在洞府,魏婠便把谢微告知的事转述给魏灵。 “方才封雪深与我已经说了此事。”魏灵道,她看着女儿黯然的脸,叹了口气,“你怎么想呢?” “我哪知道怎么想啊,我们都是天道的踏脚石,我什么也想不出来!” 魏灵淡然道:“在我家乡,所有人都不过百年寿命,一花一木一颗星星,一个宇宙,都有穷尽之时。” “那我们就这样干坐着吗?” “自然不能,天有尽时,而人的智慧却无穷,天道为何因让真真成仙就发怒,使得天地大变?是因为它恐惧,它恐惧它衍生出来的东西抢夺它的机会。人为万物之长,它想要求道也只能通过化人这一个法子,用‘命运’来暗示我们这些修士,可是你看现在有哪一件事顺了它的意呢?就连我梦中的‘命运’也不成立,我们何必怕它?” “可若有人或妖成仙,这万物生灵都要受到反噬。” “数万年前我们毫无防备,但妖类遗族尚在,万法归一道统无极宗尚在,而现在我们有了防备不是吗?而且,天道之子,不也是站住我们这边吗?” 提及谢微,魏婠又想到了他离去时说的那句话,心里一阵难受。 “婠婠,娘希望你还是看看自己的心,是我把对‘命运’的恐惧强加于你……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不要因为我的经历便因噎废食,即使是让我来选,让我回到从前,我还是会和封雪深在一起。” “可是……”魏婠的泪从眼眶里涌出来,“可是他是封雪深的徒弟,朱砂剑谢翎的儿子,我不想让你被过去的事缠住不放……” 魏灵怔了怔,眼眶也湿润了,“傻孩子……” 第63章 和好如初 他的身体为她所动,他的情、…… 魏婠是最明白魏灵的人。魏灵孤零零地来到洛土, 虽有师门亲友,可依然有孤独之感。只有魏婠,她的骨中骨、血中血, 她教她读书写字、教她修行法决, 与她讲记忆深处从未与人说过的东西,她是一个母亲, 也是一个倾诉者。 魏婠对魏灵的语言十分熟悉,她知道每一句话背后隐藏着什么, 没被说出来的东西的重要与否,因此在魏灵告知她那些事的时候, 魏婠立刻便明白,魏灵和封雪深之间的感情或许情深若许,结果不尽如人意, 但是让魏灵更为耿耿于怀的,还是白乘风。白乘风永远是魏灵心里的一道阴影。他在魏灵少女时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又迅速让她失望, 只是他死了,而且死得令人痛惜。魏灵对此如鲠在喉,无法释怀。 -- 第108页 魏灵确实如此,她在合欢宗总是会不经意地想起白乘风, 当年他那般惊才绝艳, 整个宗门都因为他的风华熠熠发光,这里每一处都有他的痕迹。而魏灵总是会反复问自己,当时要是她多劝一句, 白乘风或许不会死? 对朱砂剑谢翎而言,白乘风或许死不足惜。只是对魏灵来说,他毕竟是她的如兄长一般的存在, 她知道他对谢翎一点儿也不好,可是她还是心痛于他的死。 这话她对谁也没说过。当时谢翎杀白乘风和他怀孕的侍妾,宗门里几乎人人都谩骂谢翎恶毒残忍,只有白乘风的师傅夷岚已经料到结果一般只说白乘风自作孽罢了,只是可怜了那水族妾侍。而魏灵什么也没说。 白乘风之死既成了她心上的一道疤,她对无极宗的感情也十分复杂,被她教导多年的魏婠总能察觉到什么。 魏灵到此时方知,女儿是不愿触及到自己的心事,因此她对谢微虽有情但还是冷静地拒绝他。魏灵深悔于自己对魏婠的影响,如果一个女孩儿在最应该放肆的时候却畏首畏尾,除了她本身性格的冷静之外,是因为有顾虑。魏婠从来都是不定性的人,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鲁莽性子,但是魏灵是她的顾虑,魏灵从一开始便向魏婠指明,绝对不能沾上谢微。 魏婠后来与谢微纠缠,部分是因为放不下、舍不掉,更多的还是因为她只要一晌贪欢,在浮山秘境那种环境里,她不用考虑其他人。可是回到洛土,她便退缩了。因为比起爱情,比起谢微,魏灵在她心中更重要。 魏灵很难过,她害怕自己阻碍了女儿的幸福。 “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心意。”魏灵道,她略侧着脸,看着魏婠,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魏灵脸上是两条泪痕,她还是固执道:“这又有什么呢?到时候我只要和娘还有这个小东西在一块儿就行了。” “你不要骗自己,”魏灵温声责备道,她声音里是包含泪水的温情,“你总要体味过才知道好不好,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魏婠擦干眼泪,换了个话题,“那这天道一事……娘和封剑尊要怎么做呢?” “自然是召集各大宗门进行商议,不过,封雪深和我的意思都是联合妖族,我们不能单打独斗。” “这样一来,也能解我们一时之困?” 魏灵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 * 自和魏灵长谈之后,魏婠的心思慢慢松动,不再如之前那般坚定。不久,各大宗门长老齐聚无极宗密谈,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魏灵对此闭口不谈,因此就连魏婠也无从得知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什么,但是合欢宗内紧张的氛围逐渐消散,魏婠因此慢慢放下心来。 四象门薛水芸和虞真大婚临近,魏婠与聂不疑等人都要跟着魏灵和几位长老一同过去。 聂不疑偷偷跟魏婠说:“虞真倒是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他娶到一个爱他的女子。”魏婠道,虽然当初与薛水芸相处并不愉快,但是薛水芸的事迹让她觉得虞真娶到她是他的福气。 “可他是为情理所缚啊,薛水芸为他失去一只胳膊,他怎么好不娶她?他喜欢的可是……” 聂不疑话未尽便被她的师傅叫走了,而魏婠却丝毫没有留心聂不疑未尽之意,只是想着,谢微也是要去的吧。她这一路总是在想谢微,他要是不来怎么办?他要是来了又如何? 其实魏婠已经后悔,只是却还是迷惘犹豫。于谢微而言,自己与他在一起绝无好处,在修行上或许还会拖累他。而且她这般反复无常,把感情当玩物,他会怎么想他?她还记得他走时对他说的那句话,因此更加难受。但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到了四象门,合欢宗的位置安排得不如人意,魏婠听见几个师妹偷偷说是因为那金龙一事,合欢宗不仅饱受指责,在捉拿奸细和明心道贼人、对抗妖龙损失了一个元婴长老和好几位金丹修士,总之现在合欢宗大不如前。 而无极宗一出场便得了风头。封雪深一人便引得所有目光,魏婠便又听见有人议论说“封剑尊的修为似乎精进不少”,魏婠有些不屑,但也不得不承认,封雪深的实力比起他同辈修士来说要高出不少。魏婠不想看见封雪深,特别是他正值盛年、受人景仰,而合欢宗却不受人待见。但是她还是一直看着无极宗那边,谢微站在封雪深身旁,一身黑衣,脸色肃穆,他与魏婠对视后又收回目光。 魏婠被他的目光激励了,谢微还是在意她的,她不由得高兴起来,根本听不下去周围同门的窃窃私语。 无极宗被领到显眼的位置,而谢微却与虞真交谈上了,只看到虞真领着他向一处去,再看却不见人影。 魏婠有意去找谢微,撇下了众人,自己悄悄离席,却没有看到人,有些灰心丧气,顺着小径越走越远,远远地有礼乐声响起,魏婠却不想回席,他人的花好月圆正衬出她的失魂落魄,但是想到谢微或许已经回去,便又打起精神来原路返回。 这时一个人影挡在她前面。 “段星沉?”魏婠一惊,“你怎么混进来的?” “略施小计,”段星沉道,身上穿的是无极宗弟子道袍,脸色十分苍白,魏婠猜想是他与谢微交手时受了伤还未恢复,不过他的身形极快,一下子便贴近了魏婠,掐住她的脖子,阴沉沉道,“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告诉我,我师傅去哪了?” -- 第109页 “你师傅去哪了我怎么知道?你若动我一根汗毛,必死无疑。”魏婠看上去镇定,心里却有些焦急,此刻大殿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些骚乱,而此处又没什么人,她即便呼救或许也不会有人听到,而她也没办法在段星沉眼皮子底下传信。 “师傅是追着你去了,你不说,拉着你一块儿死,也很好。” 魏婠只觉得段星沉病得更深了,她正思忖用什么借口先忽悠过去,段星沉却突然放开了她,他闷哼一声,那只掐过魏婠脖子的手腕上满是鲜血,魏婠借此机会立即脱身,叫道:“谢微!” 她就知道是谢微! 谢微对她说道:“还不过来。”等魏婠到他身后,他立刻向段星沉出剑,段星沉毫无抵抗之力,只能后退,不一会儿便被谢微的剑刺中命门。 “别杀他!”魏婠突然叫道。 谢微的剑已经刺入段星沉血肉中,但听到魏婠的话后,他的剑便不再深入,段星沉立时咳出一滩血。 魏婠急忙解释:“是江千雪向我求过情,我答应过她不会让你取段星沉性命,我们把他捆住就好。”她说着,给段星沉喂了一颗丹药,给他保住命。 “你没有跟我说过。”谢微说,他冷冷地拔出剑,冷眉看段星沉的伤口涌出大量的血。 魏婠又给段星沉止住血,现在他已经昏死过去了。魏婠怀疑谢微在拿段星沉出气,不过段星沉方才说要杀她,可不像是假话,因此也不觉得谢微做的不对。 “那我现在告诉你好不好。”魏婠撒娇道,她拉住谢微的胳膊,谢微没有甩开她,她便更高兴了,“以后我什么事都告诉你。” 可谢微却不像是高兴的样子,脸色淡淡的,不回话。 魏婠心道,他还是生气的,不过他没有拒绝她就是了,因此心里还是甜蜜蜜的,又对谢微说了好些话,谢微才松动了应了她一下。 两人情意越变越浓,魏婠趁机双手攀上谢微的脖子,用力吻了上去。谢微反抗不了这个吻。他的身体为她所动,他的情、欲为她敞开。只有魏婠能控制它。 “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啊……”突然一个声音道。 “宗无前辈!”魏婠红着脸埋怨喊道。她被谢微挡在身后,幽怨地看着宗无。 宗无笑着看着他们,说:“我真不是故意打断你们的,那边新娘子突然跑了,我看情况变得混乱便出来了,哪知遇到你们……” 魏婠便问:“发生了什么?” “这个么……”宗无慢吞吞道,“男有情而女无意。” 第64章 情之所起,耳鬓厮磨。……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薛水芸换上了礼服,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身边围坐着几个人,都是她的同门好友, 其中一个笑着问:“怎么了?是紧张了吗?” 薛水芸摇了摇头, 她觉得很奇怪,仿佛从镜子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面前这个人面色冷静, 完全没有要与心上人成亲的喜悦。 “这是怎么了?”她在心底问,“我明明该高兴的呀, 虞真要娶我了啊,我喜欢了他这么久, 我应该高兴。” 可是她的心却像被麻痹了一样,保持着稳定的速度跳跃着。 “是我出了什么问题吗?”她这样想,却没有答案。 好友看她的表情, 以为她在担心,便宽慰道:“别想其它的啦, 虞师兄一定会对你好的。”这几日祝福的气氛压过了为虞真不值的言论。 “哦。”她答道, 可是她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了,虞真因为自己失去一条胳膊而娶她。 她的目光滑向右肩下方,那里看上去完好如初,实际上是被罩上了一层幻术. 可是…… “我练不了剑啦, ”她木木地想着。 “呀, 薛师叔来了。”一个人突然叫道。 其他人闻言便向外看去,便看到薛水芸的父亲薛城。 “那我们先出去了。”这些人便鱼贯而出,为父女俩留下说话的空间。 薛水芸之父薛城站在门外, 犹豫了片刻,斟酌着开口:“水芸,今天你要与虞真结契了……为父一直知道你喜欢虞真, 现在你如愿以偿,为父只希望你以后多以自己为重……你娘去得早,我又不懂得照顾你,让你受了许多苦,这些年我修为停滞一直在闭关,也没有引导你修炼,都是你自己勤奋才突破金丹。只是以后你嫁给虞真,若是你受了什么委屈,你一定要与我说,就算他是下一代掌门,你也不要怕……我总是你父亲……” 待薛城絮絮叨叨讲完,她才慢慢回过神,回道:“知道了。” 她和她父亲本就不亲密,因此现在除了这三个字也想不出别的回应。 大殿上,虞真正在迎客。 合欢宗来了数十人,虞真只注意到了宗主魏灵,与魏灵寒喧几句,便又有别的宗门的宾客,他让师弟们照顾好合欢宗等人。无极宗的封雪深一到场,虞真就过去了,封雪深话少,虞真把他迎上了主座,然后又与谢微攀谈起来:“谢道友在看什么?”虞真好奇地问,顺着谢微的目光看过去,见是魏婠,便了然一笑,打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今日大婚,恭喜虞道友。”谢微道。 “多谢多谢,只是,我有一事相求,谢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微跟随虞真走出大殿,虞真道:“想必谢道友已经听说了薛师妹的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实在对不住薛师妹,因此找到了一个法子能使她完璧如初,只是有几味材料实在难得,想求谢道友相助。” -- 第110页 “你想要什么材料?” “人体经脉十分精密,我求了师傅与我那妖龙之龙筋,但是还差千年雪灵兰生长的土壤和孕育千叶冰莲王莲的莲藕,还有其它许多材料我已经拜托其他人了。”他向谢微说的这两个材料一个千年薛灵兰是封雪深养着的,一个是谢微自己就有的。 谢微听到他用龙筋有一瞬的厌恶,但是随即又想到他毕竟是为自己的妻子所求,而那金龙虽然与自己有血缘关系,毕竟害了数万人性命,死不足惜,于是便道:“我会向师傅禀告。” “多谢谢兄,”虞真松了一口气道,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下次你与魏道友的合籍大殿我一定要去喝一杯。” 至此,两人都心满意足,虞真是大事落定,谢微么,是少了个情敌。 大典差不多要开始了,虞真回到大殿上,等待着薛水芸。 这期间,他不免有些踌躇满志,他想着,他一定会好好对她。 从前他只觉得她有些蛮横,对她的感情置之不理。可是那次她不顾一切地奔向他,她眼中的感情流溢出来热烈的情感,如火山爆发喷射出的岩浆,好似融化了他。 巨大黝黑的龙爪势不可挡,女子纤细的身影显得那么渺小,可是她拿着剑,迎面而上,从未犹豫,她的侧脸看上去傲然孤绝,唇线如刃,身姿凛然。 就是她了。虞真想,那一刻他被这样真诚热烈的情感击中,他再也想不起别人,只有她。 他第一次觉得她这么美,那脸上的血迹让她的肌肤更加白皙,她有一种怆然的美、决然的美。他被这种美打动了。 鲜血喷涌,薛水芸的痛呼声刺到他的心里,他突然感觉到某种从来没有过的情感,彷佛他第一次感受到鲜血涌流。 薛水芸为虞真争取到了喘息的时间,他又继续忍着伤痛剑指妖龙,与其它修士一起迎战,终于等到几位大能到来才退出战场。这时他才发现,她为他失去了一只胳膊。 而她在战场上除了那一声痛呼,从未露出胆怯或痛苦的姿态。 他看着她的眼睛,她似乎仍处在一种不可置信的茫然痛苦之中。 凄然的愧疚像一只手掌捏紧了虞真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的自私卑鄙,可是他确实是又心痛又幸福。 他与她有了斩不断的因果!此时,他多么庆幸薛水芸喜欢的是他!不然他该错过她了! 时辰已到,薛水芸走上大殿。今日她穿着华服彩锦,墨发披地,额上带着虞真送过来的璀璨华丽的额饰,光华耀耀,熠熠生光,如神仙妃子,美得令人心折。 虞真露出笑容,心跳如鼓,此刻他眼中只有她,这一切好似美好的幻梦,甚至令虞真有些紧张,害怕这梦会破碎。 薛水芸看着他,一动不动。 虞真走上前去,温柔地说:“别紧张。” 薛水芸的身子突然颤了一下,好像不认识他一般定定地看着他。 虞真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凉,而虞真的手却是温热。他想温暖她的手。 男子玉树临风、体贴温柔,女子冰肌雪骨、容色如仙,这样看上去,他们确实是一对璧人。 礼乐声飘荡在大殿里,全都是欢笑声和庆贺声。而薛水芸却压抑得要发疯。 虞真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走上大殿中央。 薛水芸只觉得双腿格外的沉重,她走得格外的吃力,周围的声音像一堵堵墙,一堵堵令人窒息的墙。她抬眼看了看四周,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一丝缝隙。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对…… 这不对! 我不该就这样……就这样接受! 突然,她甩开虞真的手,颤抖着说:“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大殿为之一静。虞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怎么了?水芸?” “我错了,薛师兄。我不能拿恩情来要求你来娶我。”她含着泪道,越是说话泪水越是流得汹涌,“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娶我,我救你……是因为我是一个剑修,我救你是为我自己!你是我的师兄,如果换做另一个同门弟子我也会救他!我的剑就应该用在战场上!无怨无悔!”她语速越来越快,仿佛鼓起勇气一次性把憋在心里的话全倒了出来。 虞真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可是他还是勉强道:“这有什么关系呢?你还是救的是我啊,而且……” 他还没说完,便被薛水芸打断:“不,你不明白!”薛水芸摇着头退后,“你们都不明白……你们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如果得不到你,我不会失去什么,可是如果没有剑,我就不是我自己,不再是薛水芸了!” 薛水芸从婚仪上仓皇而跑,大殿上乱成一团,处处都是闹哄哄的,前一刻的欢声笑语都变成了窃窃私语、冷嘲热讽。 “四象门这次丢了大脸了。” “他们怎么收拾这场残局……” 四象门的人也被弄了个措手不及,许多长老脸都黑了,要找薛水芸之父责问,却发现薛城早就跑去追他女儿了。 “真是晦气!” 虞真失魂落魄地站在台上,直到几位师弟将他扶下来,安慰他,薛水芸跑了便跑了,还有其他更加美丽修为更好更配得上他的女修。 “不,再没有更好的了,”虞真怔怔道,“是水芸误会了,我答应与她合籍不是因为恩情,而是我心悦她,是我的错,我一直没有明明白白地告知她。我以为她能了解我的心意……她 -- 第111页 不能用剑了,怎么高兴得起来?如果是我失去了剑,我也不会高高兴兴地……”他长叹一声,苦笑道:“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把水芸的剑看得太轻了。” 虞真看向薛水芸跑走的方向,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喃喃自语:“我要求得她的原谅。” * 四象门因薛水芸当场退婚乱成一团,但很快就控制好了局面,虽说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是被其他宗门背地里嘲讽几句也是很恼火的。东道主这种情况,客人们也不好再呆下去,因此便陆陆续续地散了。 合欢宗一行人是乘坐魏灵炼制的大型飞舟,外观似双鹤展翅,一羽飞天,极为壮美。魏婠在甲板上寻找无极宗的身影,见他们个个祭出本命剑,应该是要踏剑而行。魏婠看到了谢微之后,便收回视线,进了船舱。 舱里分出了一个个小型舱室,分列两旁,魏婠径直走进正中央对着过道的舱室,却见里面的空间十分宽广,是魏灵利用了芥子法术之故。 舱室里除了魏灵之外,还有白云城城主宗无。宗无此次过来没有带随侍,正好撞上魏婠,魏婠想到他与魏灵的渊源,便把他请到了飞舟上。 这时宗无与魏灵已经相谈了许久,见魏婠过来,宗无便道:“怎么,谢微走了?” 魏婠道:“无极宗连像样的飞行法器都没有吗?个个御剑飞行。” 大宗门与大宗门之间的距离甚远,御剑飞行对长途跋涉来说算不上好选择。当然,魏婠这一说主要是讽刺罢了。 “封雪深座下,出门无不御剑,否则便不能跟随他。”魏灵解释了一句。 魏婠“嘁”了一声,转头出了房间,走进自己的小舱室里。 飞舟行进了约两个时辰,便突然停了下来,魏婠正在打坐,听到动静立刻出去看。 “什么情况?”她问一个弟子。 “是无极宗的封剑尊。” 一刻钟之前,无极宗的剑修拦住了飞舟,魏灵只好开舱给他们腾出位置,而封雪深直接住进魏灵舱室了。 魏婠听得火大,正要去找封雪深麻烦,就看到谢微。 “你师傅到底是要做什么?” “师傅要与魏宗主商讨一些事。”他不能告诉魏婠,封雪深是走到了半路又转回来,以他对封雪深的了解,恐怕是一直对魏灵邀请宗无上船耿耿于怀,到了最后还是决定去追合欢宗的飞舟。幸好魏灵以稳妥为重把飞舟速度放得很慢,不过苦了无极宗的弟子们,剑尊御剑速度极快,到现在还有许多人没追上来,因此谢微很是花了一些时间在那些弟子的安置上。 魏婠对无极宗的弟子挤进来怨念颇深,但是谢微在,她便只哼哼两声,把谢微带进了自己的舱室,引得许多人特别是无极宗弟子的注目。 与谢微温存片刻之后,魏婠忍不住问:“我当时那么对你,你不生气吗?如果不是沈星沉……你会原谅我吗?” “会。”谢微毫不犹豫地说。 “真的吗?” “我怕如果我不回应你,你就会转身离开,我不想得到这个结果。” 谢微的声音低沉带着暖醺味,让魏婠感到全身酥麻,她的身子变软了,倒在谢微怀里,肌肤与肌肤紧贴,她引着他的手摸到自己的小腹。 “不会的,还有它呢。” 谢微“嗯”了一声,脸贴在魏婠脖颈处,情之所起,耳鬓厮磨。 过了一会儿,魏婠突然说:“那个檀若……是我娘从前的好友,我感觉娘对他感情不一般。” “檀若吃掉了白莹。” “白莹?明心道白莹?”魏婠都快忘记这个人了,她现在想起来,白莹是在白云城花神节檀若作乱后失踪,是檀若……杀了她?不……是吃了她? 魏婠感到一阵恶心。修士杀人夺宝虽不少见,但是毕竟是同类,不会如妖物那般茹毛饮血。即便是妖族也鲜少做这样残忍的事。魏婠想到当时自己落到檀若手中更是一阵后怕。 “真是……太可怕了。” 可这件事,母亲应该也知道吧? “不要担心,”谢微说,“师傅会处理好的。” “哦。”魏婠心不在焉应道,她翻了个身,逼问谢微:“那你之前和明心道又是怎么回事?” “……”谢微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飞舟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船体震荡,船内众人摇晃不已,过了片刻便恢复了平静。 伏在谢微腿上的魏婠被撞到他怀里,“怎么回事?” 谢微放出神识,查看到飞舟被一个巨型飞鲸给撞上了。不过封雪深已经控制住了飞鲸,魏灵也把很快飞舟破损的位置用法术固定住了。 “别动它!” 谢微魏婠相视一眼,怎么这么像江千雪的声音? 江千雪从飞舟顶部跳下来,对着正准备出剑的封雪深道:“前辈,不要伤它,它只是追着我来的罢了。” 封雪深的动作没有停,反倒是响起了另一道声音:“封剑尊,让它离开即可。” 这声音柔和婉转,是一位女子的声音。 封雪深依着这女子的意思,只是挥了挥衣袖,轻而易举就将巨大的飞鲸引走了。 江千雪正疑惑着,就见谢微和魏婠跑了出来,江千雪惊讶地说:“你们怎么在这?” 谢微没有理她,先是给封雪深见礼,“师尊。” -- 第112页 封雪深应了一声,目光在魏婠身上顿了一下,便进了舱室里。 这时魏婠仔细查看了飞舟的损伤情况,唉声叹气道:”这是我娘的法器,全洛土仅此唯一的。” 江千雪懊恼苦笑道:“抱歉抱歉……” 江千雪四处游历,到了北海,惹上了兽潮,被妖兽追个不停,正好看到了有个飞船,江千雪就想借其躲避一下,但是那飞鲸却直接撞上了船。哪知这么巧,这船就是魏婠的母亲的?那方才说话的那人便是魏灵了? 魏婠与江千雪谈好了赔偿的价格,才将她带入舱室,“沈星沉就交给你了。”魏婠让谢微拿出囚住沈星沉的法器,扔给了江千雪。 江千雪接住了,叹气道:“多谢。” “别谢了,他以后再找麻烦,我拿你是问。”魏婠道,其实她很不放心沈星沉,又知道了檀若的残忍,觉得沈星沉也好不到哪去,只是之前和江千雪约定好了,也只能姑且相信她了。 江千雪郑重其事地向魏婠做了保证,又道:“损坏飞舟是我的不是,我希望向你娘亲表达歉意。” * “凤凰之身江千雪?”魏灵沉吟,打量着江千雪,封雪深和宗无都在,她看向宗无:“和我看到的一样。” 宗无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江千雪虽然不明白魏灵是什么意思,便直接表达自己的来意:“我不小心惹上了兽潮,这才引来了飞鲸,您法器的损失我会负责。” “这个么,可以先不说。”魏灵却道,“我们正好在商量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意与否。” “什么事?” “我想把妖族交付与你。” “这……”江千雪完全没想到这样的发展,一时间思虑了许多,最后问:“前辈为何将如此重大的事托付于我?” “一则,你也是妖族,且是凤凰之身,应该能得到妖族信任。二则,你经历兽潮,却有怜悯之心,三么,合欢宗无力掌控妖族,托付给哪个宗门都会受到攻讦,而你么,毕竟是凤凰,身份贵重,又不属于本土门派,是我最好的选择。我合欢宗今时今日若再拿着妖族这张牌会招致太多麻烦。”魏灵娓娓道来,“不过,当然不是交给你一个人,白云城城主会作为督查,如果你利用妖族做些什么,他会出手。当然,你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他也会出面。” 江千雪还未应声,封雪深突然道:“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你,要接受吗?”江千雪听见魏灵的声音这样说。 第65章 完结章 原来爱不仅是思念,还有嫉恨,…… 魏灵不至于良善到直接将妖族送给她天道设定的女主。只是在故事里, 妖族要成为天道的踏脚石,她就想试着借天道之子之手改变一下剧情。 无论江千雪接受不接受,魏灵和宗无总会想办法让她答应。 和宗无会面之后, 她就和他交流了情报。宗无的故事里, 谢微和江千雪同样也是天道之子,只是又多了魏婠入魔的内容。当宗无说到这时, 魏灵突然就想到了檀若,正是檀若给魏婠种下了魔种, 若不是及时发现…… 魏灵心里颇为复杂。 檀若曾经是她的朋友,即使到现在她也不愿相信, 檀若会对她的女儿下手。 总之,在魏灵和宗无的讨论后,他们认为天道更像是一种智能计算机, 几乎无所不能,通过精密的计算预测所有人的命运, 但是又过于冰冷, 就如同毫无情感的机器,设计缜密的“剧情”让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物成为它的牺牲品。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与人一样,都追求着某种至高无上的答案, 正如地球上的哲学家们从古希腊开始便在问“我们从何处来”, “我们到何处去”,“我们为何要存在”。天道想要通过人找出答案,可是它又不信任人、对人不屑一顾。 天的思考是宏观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显得如此恐怖。 人的思考是微观的,但是微小的人类也能问出宏大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天道与人的努力是一致的。 天是至高无上的,再微小的神经的脉络的跳动也足以覆灭所有生灵。 但是至少,人对那个终极的问题饱含敬畏之心。 魏灵相信,天再怎么把人作为试验品,人也仍会屹立于天之下。 筚路蓝缕,从无到有,人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但现在更加困扰魏灵的是家事。 魏婠向她表达了与谢微在一起的决心,但是—— “我不想成婚。” 魏婠跪在魏灵和封雪深面前,谢微也随之跪下。 听到这话,魏灵皱了眉,而封雪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和谢微商量好了?还是你一个人的主意?”魏灵问道。 魏婠振振有声:“我一个人的主意。” 谢微同时说:“我们商量好的。” 魏灵的眉头攒得更紧,她的目光聚焦到魏婠腹部,“那孩子如何?” “我们两人共同抚养就是。”魏婠如此说道。 魏灵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的。 魏婠不是不爱谢微,也不是不想承担起责任,而是因为她作为母亲并没有给女儿安全感。就算结契举行典礼,夫妻关系也可能会如她和封雪深一般消亡破碎,这些仪式在魏婠心里毫无作用。 “我是管不了你了。”魏灵叹道。 -- 第113页 封雪深道:“没有婚仪典礼,不会觉得遗憾吗?” 这是他对魏婠说的第一句话。 不。不是第一句。魏婠突然想起来,她为流明师姐送情书给无极宗的成英真人时顺道偷偷去看谢微,正是封雪深为她指的路。 “为什么要有遗憾?”魏婠反问,“我和谢微在一起,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无需他人置喙,无需上天同意。”魏婠的声音坚定不移,她看向谢微,见谢微也深情地望着她,二人心意相通,相视而笑。 谢微说:“求师父和魏宗主成全。” 看到二人这般情真意切,仿佛什么也阻碍不了他们,世俗的礼节、看法都如烟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魏灵自然是应了他们。 封雪深隔空掷出一个精致的手镯,送到魏婠手上,“谢微有哪里不好,便来找我。” 魏婠捏着手镯有一些犹豫,但还是收下了,却道:“他有哪里不好,我自然会让他改,用不着你来教训人。”然后哼了一声,侧开脸去。 “这孩子。”魏灵责难似的说,又瞪了封雪深一眼,对他传音道:“你还是多关心你的徒弟吧。” 魏灵这一眼似嗔似怒,封雪深却搞不懂哪里出了问题,只好沉默不语,待魏灵打发了魏婠和谢微,他才问道:“你生气了?” “我没有。”魏灵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若是从前的封雪深,绝对不会发现什么问题,但是这是与魏灵分居一百多年的封雪深,他如今倒能敏锐地感觉到魏灵的不对劲。 “你生气了。”封雪深说。 “好吧,是的,我生气了。”魏灵承认。 “你为什么生气。”封雪深走近了些,问。 魏灵冷笑,“你管我为什么生气。”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早八百年我们就各不相干了。” “我们并没有解除婚契,”封雪深认真地说,“而且,我们只是分开了二百一十二年。” “只是?只是!”魏灵突然发火,声音都颤抖着,“在你心中,仅仅就是二百一十二年吗?” 封雪深对魏灵的猝然发怒措不及防,愣愣地看着她,看到她眼睛略有些发红,便完全不知所措,“阿灵,我……” “二百一十二年,对你封剑尊来说,恐怕只是一次闭关吧。” 对封雪深来说,这二百一十二年何其短暂,而对她魏灵呢?白乘风死后,合欢宗内既要制衡妖族又要平息门内的争斗,魏灵用了百年时间才堪堪稳定大局,其间心力交瘁因此还疏忽了陪伴魏婠。 刚开始时,封雪深还常常驻足于她洞府外,那时她心灰意冷,但是心底却尚存期待,期待着封雪深能不管不顾地闯进来,能不由分说地抱住她让她重新爱他。 可是,他从来没有进来过。 从来没有。 后来无休无止的斗争,后来无数个夜晚,魏灵都想,封雪深如果在她身边会不会好一点?有个人相拥取暖,有个人用他的存在就能让她充满安全感,有个人可以告诉她失败了也不要紧。 终于有一次,魏灵去无极宗寻封雪深,却只看到他封闭的洞府。 他又闭关了。 这就是封雪深,他绝不会时时刻刻等着你,他的剑永远是最重要的,其次是他的宗门他的师姐。而她魏灵,或许只是他剑道上的一片浮云,或许曾经遮过他的眼,可是迟早也要散去。 人怎么能毫无信念地斗争下去?魏灵只能抱着对女儿的爱,告诉自己,只能这样走下去,因为这样才是正确的。 因此便成就了如今的一宗之主魏灵。 她心思沉重,肩负一宗之责。 可是见到女儿对成婚的抗拒,对封雪深的抗拒,魏灵就会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一旦动摇了,这些想法便会深切地折磨自己,但同时又生出委屈,生出对封雪深的怨忿,为什么?她说不让他见女儿,他便不见了?她说离开,他便同意了?他可曾有一次、有一次挽留? 而如今他却又要宣告她是他的妻?凭什么?凭什么! 封雪深不知道魏灵的委屈,他只好把这些年从人间学到的用起来,他走上去抱着魏婠,抱着她颤抖的身子,抚摸她的脊背,吻上她的眼睛。 他尝到了咸咸的味道,这味道又化作一阵苦,埋入心底。 “如果你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上去抱抱她,如果她不推开你就没事了。” 这是他在人间游历时一个凡人告诉他的。 名为闭关,其实是去人间寻找他与魏灵的症结所在。 封雪深是天生剑体,心性坚定不移,在剑道上一帆风顺,唯一弄不懂的就是情爱二字罢了。 他不明白师姐谢翎对白乘风的偏执,也不明白魏灵的失望。 因此,魏灵说要离开时,封雪深震惊到无法反应过来,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无能为力的寒意。但是他知道魏灵是失望的,他不敢说不,正如是魏灵主动追求他,那么当魏灵要放弃时,他也无法拒绝。 如果他拒绝了,只会让她更难受吧。 他害怕魏灵讨厌自己。 情爱,到底是什么?封雪深怎么都想不明白,他许多次驻足于魏灵洞府前,都不敢走进去。若是从前……从前魏灵只要感知到他的气息早就会笑嘻嘻地迎上来了。 -- 第114页 所以他决定去人间。修士们对极度的爱恨不屑一顾,而人间却是一切爱恨嗔痴的温床。 他或许会明白为什么。 魏灵若是知道封雪深的想法或许会嗤笑一声,爱是人的本能,封雪深怎么会不会爱? 可是封雪深确实不懂。 魏灵第一次对他表白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不需要爱,后来却常常在修炼中做梦,梦中全是她。他起初只是把梦当作一种预兆,因为他很少做梦,后来他再次遇到魏灵,他发现他自己竟会对她身边那个和尚感到嫉恨。 封雪深在魏灵身上学到了爱。 原来爱不仅是思念,还有嫉恨,和甜蜜。 可是它太繁杂,太虚无飘渺,太捉摸不定。 谢翎对白乘风的感情让他感到困惑,魏灵愈发深沉的眼神让他烦忧,最后甜蜜酿成了苦果,犹如雪化了之后现出的污秽。 他观察着谢翎的爱,看到她的结果,因此对爱怀疑起来。 他与魏灵会走到这一步吗?封雪深心想。 这样的后果太令人害怕了。 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魏灵对封雪深发泄了一通,又有些后悔,挣开了封雪深的怀抱,垂着眼说:“我没事了。”她早已不是当初那单纯的女修,还要对着他人展露自己的痛与悲。 “阿灵……” “我现在不想谈这些。”魏灵道,又变成了那个冷淡的一宗之主。 封雪深不会逼她,却说:“妖族一事或许还有变数,我想确保江千雪顺利接管。” “随你的便。” “我要留在合欢宗。” 这时魏灵看了他一眼,封雪深从来不是多找麻烦的性子,留在合欢宗会很引人注意,“谢微在这里,你无须多此一举。” “我想要陪你。”封雪深这样说,他如霜雪的脸上含着一分小心翼翼。 魏灵沉默了,她有些烦躁,有些疑惑,曾经与封雪深相处多年,他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待她这样小心翼翼。 其实封雪深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白乘风死后,两宗生怨,封雪深自然被合欢宗拒之门外,每次去见魏灵也是小心又小心才能瞒过灵枢和夷岚的法眼,况且两宗距离甚远,来返一次并不容易。上一次正大光明进合欢宗还是因为魏婠的魔种,他把魏婠送回来,还是被灵枢教训了一番。 如果魏灵答应他,他便可以时时在她身边了。 而且可以让所有人都知道。 魏灵只留下了一句“没有人敢赶封剑尊走”径自回了洞府。 至于封雪深住在哪儿,让他自己想办法。 魏灵早就变了。方才那一通发泄,有九分真情也有一分假。 因妖龙作乱合欢宗损失了不少修士,宗内动荡不安,有人甚至建言献策捡起从前那采阴补阳的法子。 她需要封雪深。有封雪深坐镇,各大宗门自然不敢觊觎合欢宗,合欢宗也能顺着正途走下去。 真是好笑啊,当年决然离去,如今也要耍心机。 有宗无相助,江千雪很快就确定了新建妖族大本营的场地,建立一个宗门所费颇巨,全部是宗无借款,商定五百年后还清贷款,且这期间妖族与白云城签订十项友好互助盟约。总之,在无极宗的默许之下,以妖族为主的新的宗门般若书院分院慢慢成型,逐渐成为了一个中型宗门。 * 魏婠躺在竹舍里,正瞧着话本,就收到了朱雀的一封信。 江千雪建宗之后,朱雀也跑过去了,得了一个执法长老的职务。当时魏婠还觉得好笑,朱雀那跳脱的性子,也能当成门内最须正经严格的执法长老么。 不过,朱雀在般若书院分院做执法长老确实做得有模有样的,连满月也常常夸他。而满月等妖族在般若书院分院也各有职位,不再是寄人篱下,道法也见长,满月如今已经成了负责招生的长老。 朱雀信上是邀请魏婠参加般若书院二十年建校典礼。 刚看了这一封信,魏婠又收到一封四象门的请帖,打开一看她就笑了,对着肚子里的孩儿说:“他们俩还是在一块儿了。” 魏婠的肚子一动不动,她也不在意,她怀胎二十年肚子里的孩儿也不愿出来,魏婠也不急,只是养成了谢微不在就和孩子讲话的习惯。 不多会儿,谢微就回来了,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串晶莹碧透的碧玉葡萄出来,这碧玉葡萄须得寒冰镇着,否则便会立刻萎缩,因此谢微用千年寒冰做了冰盒把碧玉葡萄保存住带了回来。 “看起来真好看。”魏婠笑道。 “嗯。”谢微摘下葡萄往魏婠口中送,这些年魏婠养胎,而龙胎难生,谢微在各处寻找珍贵的灵食,想着法子给魏婠口中增味,这碧玉葡萄正是谢微刚刚从秘境里带回来的。 魏婠吞了一颗进肚,就觉得口中清甜,碧玉葡萄的药效倒不算什么,就可口二字便让谢微不惜用价值更高的千年寒冰特意到秘境里采集。 “对了,般若书院二十年庆典朱雀邀我们去呢。”魏婠把信函给谢微看,“说是那边的院长简栾真也会通过法器到场。” 江千雪创建分院自然是与主院院长简栾真商议了,宗无和魏灵也与简栾真对上了暗号,彼此合计,发现从地球来的人不少,这些年般若书院一直在攻克开通两地来往的道路。 “还有薛水芸和虞真的结契大礼,折腾了这么多年,他们可算是在一起了。”魏婠一一说着,谢微把手暖了贴上魏婠的肚子。 -- 第115页 “玲珑今天有动静么?”玲珑姓魏,在魏婠肚子里成型的时候她就感知到是个女孩,于是和谢微早早就把名字取好了,就等孩子出生。 “倒还没有……”魏婠正说着,就觉得腹中剧痛,一手抓紧了谢微的胳膊,“啊,谢微。” “怎么了,婠婠。”这一句话是多余的,神识通达如谢微自然感受到了魏婠肚子里孩子的动作。 “她、她要出来了!” 谢微神色大变,镇静如他此时也不由得惊慌起来,一时之间除了关切之外竟不知做什么,过了几瞬才晓得给魏灵封雪深等人传信。 等魏灵和封雪深赶到,魏婠已经顺利分娩出一个女孩儿。 孩子刚出生时是人类婴儿的形态,可能受外界影响,立刻变成了幼龙形态,不过却是银色的。魏婠哄了一会儿之后便又变成了婴儿形态。 “她怎么是银龙啊?”魏婠抱着孩子,看着她睡得正香,不解地说。 魏婠毕竟是修士,即便分娩不久,喝了一些灵药之后就迅速恢复了,因此并没有凡人生子的劳损。 魏灵道:“白师兄的姑母便是银龙,应该是隐性基因。” 魏婠从小受魏灵的教育,对这“隐性基因”也有些许了解,于是“哦”了一声,把孩子让谢微抱着,“玲珑可终于出来了。” 谢微将孩子抱着也让封雪深看一看,封雪深面上倒没什么表情,不过立刻就拿出了一对白玉手钏给玲珑戴上了。 “玲珑大了可以让她去洗剑池去选一把剑。”封雪深说。洗剑池是无极宗的禁地,只有门内金丹修士选本命剑时才能进去。 “玲珑长大了又不一定会修剑。”魏婠随口道,这一家人便谈起玲珑长大了该学哪种功法好,又说到百日宴种种。总之,聊起孩子话是说不完了,连尊敬师长的谢微也会插上几句。 如此种种,魏婠兴致散了,看到玲珑醒了,睁着眼睛,一副好奇的样子,于是打发谢微说:“谢微,你和……爹把玲珑抱出去走走吧。” 魏婠对封雪深的态度软化了,不久前才改口叫封雪深爹,现在喊起来还是有些难为情。 等封雪深和谢微抱着玲珑出去了,魏婠犹豫地问:“我听说娘要给檀若赎罪。” 魏灵坐到魏婠床边,沉默了一阵,然后长叹一口气:“是。” 魏灵一直在找檀若,自上次相见,檀若又杀了几个修士,他的名声大得让魏灵不安,有修士说檀若会成为新的魔主。 檀若喜欢她,魏灵心知肚明。 当年魏灵下山问道,正是被封雪深拒绝之后,说是问道不过是游历人间换个心情。 人间正是冰天雪地,玉山之下更是苍茫一片,魏灵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几日,忽然在雪地里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 和尚几乎全身被埋在雪里,呼吸微弱,马上就要死了。 魏灵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念头把和尚挖出来,喂他灵药,把他送到客栈里,用法术给他清理了身体,才发现还是一个俊俏的和尚。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当时魏灵还没有尝过修真界的冷酷,不仅救了俊俏和尚,而且还不遗余力地照顾他,等他醒来。 和尚叫檀若,散修,因为善心被骗,差点死在雪地里。 魏灵听了他的经历,愤愤地教训他:“这种人,你就不该救他,而且你明明有杀他的法子,怎么就不用?” 檀若笑笑,对自己曾在生死一线徘徊毫不在意,说:“我救他是因为我自己,不是为了他,杀人是破戒,我动不了手。况且……” 魏灵恨其不争,“况且什么?你都快死了!还管破不破戒?” 檀若似乎被她骂得羞愧了,低下头去,说:“况且,若不是因此,我也遇不上你啊……” 魏灵虽然不赞同檀若的做法,但却也佩服他,正常人能被人害得快死了还不怨不恨? 檀若是真不恨。他救人不为报答,就如他救下缠在蛛网上的蜜蜂反而被蜜蜂蛰了一下。他缘何要恨蜜蜂呢? 不过檀若这样善良,修为却不够高,总是容易受人欺骗性命堪忧的,魏灵担心檀若,因此想了个法子:把他引荐给佛门的善能大师。 魏灵原本只是想让檀若作为普通弟子在佛门修行,有了宗门至少比散修多了一个保障,没想到她带着檀若见了善能大师之后,善能见檀若心如琉璃佛法精深,直接收他为弟子。 又一个意外之喜。 檀若跟着善能修行几年之后下山,找到尚在游历的魏婠。 若不是遇到封雪深,她或许会喜欢上檀若。魏灵后来曾这样想过。 可是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而她喜欢的也是封雪深。 魏灵知道檀若喜欢她。 檀若与她分开时,仍是一脸温柔的笑意,目光充满了柔情,“祝贺你们。” 他这样说,谁也听不到他心碎的声音。 魏灵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魏灵给他发了请帖,可是他没来婚礼。 不来也好,免得尴尬。魏灵心想,不过心里却有淡淡的惆怅。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成婚的当天,云荒深处,鬼沼泽里,和尚陷在泥里,一只手艰难地伸向南方,那是合欢宗的方向。 他为了送她最好的礼物寻天材地宝,在途中被人劫杀。 -- 第116页 他因善心遇到魏灵,也因善心葬骨云荒。 檀若成了妖。鬼沼泽里死了不少人,那些人的怨气结成妖灵,佛骨天成,檀若对妖灵来说是多么可口的食物啊。他们啃噬他的骨血,吮吸他的灵魂,污染他的纯净,身体破碎了,魂魄分裂了,可他至少还保存着最珍贵的东西。 “我喜欢你呀。” 这未尽之言。 “什么东西,和尚也会喜欢人?” “只要你接纳我们,我们融为一体,你法力大增,她就会喜欢你的。” “变成我们有什么不好,不然你就去死啊。” “不……我不能死……”檀若的魂魄喃喃自语,“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还要见她一面……还没有当面祝她……一生幸福。” 于是他成了邪僧檀若,茹毛饮血,剥了人皮作面容。 偶尔他也会突然清醒,随手救了一个孤儿,为他取名段星沉,然后又大开杀戒。 之后清醒的时间变长了,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把段星沉托付给般若书院,他一直在寻找回去的路,消磨了百年,等回去后终于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他又开始恐慌起来。 他如今怎么能见魏灵!他如此丑恶、污秽!他如何配入她的眼! 她该如何失望…… 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他又开始杀人。杀人杀得多了,便麻木了。 他对魏婠下手,希望魏灵能主动来找他,却又害怕她来找他。 他还是见到了魏灵,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璀璨夺目,而他已经堕落了,半死不活了。 或许当时死在鬼沼泽里,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他落荒而逃。 可是魏灵有办法找到他。她想见他,他岂能不应?就算她要杀了他,死在魏灵手里不也很幸福么? “我下不了手。”魏灵苦笑着,想起檀若身体崩溃却死死遮着他破碎的面容,但求一死。那时候魏灵才发现自己多么自私,檀若犯下的罪足够他死一百回,可是她还是不愿看着从前那样玲珑剔透的人就这样死了。 “我用秘法剥离了他的灵魂,移植到木偶上,他杀孽过重,我会看着他行善积福。”不过这样一来,他只能再能活几十年。 “那爹呢?”魏婠问。 “他说他会和我一起看着檀若,毕竟檀若的道法不在我之下,他要看着才放心。” “哦。” * 窗外月朗星稀,清风徐徐。 魏婠靠在窗边回想这些年的事,偶尔嘴角绽放出笑意。 所有事都像尘埃落定了一般。 从云荒,到白云城,再到秘境,魏婠经历了许多。比起一个故事的主人公,所有事都围绕着她发生,魏婠更像一个旁观者。 云荒幻境里,埋藏的是上个时代的前辈的宏大过去,白云城里,是宗无从无到有一手建立起来的人间乐园,合欢宗欲道也成为了过往,浮山境是人鲛悲恋、天道之子的相遇,明心道与妖龙作乱自有他人平定。一路走来,魏婠甚至连修为都没什么进展。 可是她有幸能参与能活在这里,有自己的道侣与孩子,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在想什么?”谢微凑近了,他玉石般的面容被夜明珠洁净的光芒衬得柔和了几分,因此脸上温柔的表情更加明显。 谢微把孩子放在摇篮里,单手摇晃着摇篮,玲珑沉沉睡去。 “我在想……”魏婠压低了声音,“那些年,你发、情期的时候都是怎么熬过去的?” 谢微瞬间红了脸,面部线条变得紧绷了,嘴唇似张不张,牵动了脖颈的肌肉,好一会儿,他难堪地说:“婠婠……我与明心道没有什么关系。” 魏婠不过是想开个玩笑,却被谢微当了真。 当年她进了欲道,谢微百寻不见,又失却元阳导致龙族血脉凸显,发、情期来势汹汹。 明心道以药理、驯兽闻名,谢微为抵抗龙之本性只好找上他们。而明心道本就和无极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了拿捏剑尊首徒的东西,就这样打蛇上棍要让谢微联姻。 本来么,发、情期是生物本性,怎能用药理压制。明心道想依附无极宗,这个法子对谢微来说有利无害,因此有了他和苏纹的传闻。 而于谢微而言,他也确实利用了明心道,顺水推舟,让他们真心实意地帮他,而且也能刺激一些魏婠。 不过现在想起来,谢微却是觉得极为难堪。 “我没有怪你。”魏婠说,抱住谢微,谢微的脸颊挨着她的胸部,那温热的肉、感激荡起蓬勃的热意,“我喜欢你的。” “婠婠……我只要你……”谢微轻轻呢喃。 我的发、情期只要你。 夜色渐浓,无边暖意。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