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散流年》 1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1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1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1 <!go> 第一章 相识(1) 手机短信响起来的时候,阮秋笛还在床上拥着薄被假寐,实在是一点儿都不想起来。昨天夜里无端端失眠到两点,好不容易朦胧睡去,到如今好像只隐约听到外面有鸟叫了那么三两声,不提防居然已经天亮了。 拿起手机正要回短信,结果刚拿到手里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这次不是短信,显示屏上面分明的是一串熟悉的数字,她愣了半分钟,这才接了电话,那头立即就有一个很上扬的男声传入她的耳中:“hello。” 是司骏,他的声音极好听,大早晨迷迷糊糊地听到本该是一大享受,但是只因为电话那头的是她熟悉惯了的人,那一把好听的嗓音也就平淡了起来,听不出其中的好与坏。 她有时候也在想,生活是不是就是这样呢,当一样东西熟悉到成为习惯,那么即便它再稀罕,到此境界也便是鱼眼珠子,没有任何娇贵的地方。 所以此刻她只是略笑了一笑,电话那头的男人却听得清楚,然后又听到她“嗯”了一声当打招呼,声音细软得像只小猫,痒痒的仿佛一颗心被它无意中挠了一下,又是舒服又是难受。 “还没醒?”司骏含笑开口问她。 “你大早晨打电话过来不是只为了求证我有没有醒吧?”她笑了起来,这下子倒是真的醒了,但是依旧不想动,手和脚都舒服地蹭着凉滑的薄被,被子用的是绸面,浅绿的底色上洒满了大朵大朵红艳欲滴的木芙蓉,看起来无比喜气。 司骏也跟着笑,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心情,纵然是再无心的话语也会听出味道来,满心都是欢喜,“当然不是,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的声音有什么好听?”阮秋笛啐他,在床上翻了个身,一头黑发顿时在枕上散开,乌泽泽的像一匹上好的黑缎。 他听了只是笑,不说话。 “昨天干吗半夜还发短信骚扰我?”她半真半假地抱怨。认识司骏那么久,虽然她为他们划定的有一个一定的尺度,但是戒备心强的她总算没有再拿他当外人。 司骏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昨天夜里看网球比赛,慕容静水发挥得超好,一时激动就顺手把短信发过来了。” 他口中的慕容静水是网球界的宠儿,出身于体育世家,近两年在大大小小的比赛中风头强劲,很是受人关注。 “她啊……”阮秋笛下意识地应了一句,脸上的微笑却莫名地淡了一下,像一朵即将枯落的花,苍白无力摇摇欲坠。 “怎么了?”司骏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应,在电话那头问她。 “没事,”阮秋笛仿佛如被惊醒,长睫微动,停了片刻露出一个干干的笑容,“好了,我要起床,不和你说了。” “好吧。”虽然司骏依依不舍,但是他明知道她的脾气,不想招她讨厌,只好挂了电话。 阮秋笛抓着电话闭目片刻后,突然翻身坐了起来,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她的相貌是很漂亮的,眉毛弧度优美,杏眸如星,只是此刻唇紧紧抿着,看起来格外严肃的样子。 对着空气发了半天呆,紧抿了半天的唇终于舒展开来,微微上扬,便有一个优美的弧度出现。 不是因为想到了什么觉得好笑,她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忘记带着微笑出现在别人面前。 或许是周一的缘故,一大早到公司,众人便觉得空气中仿佛有种火药的味道,仿佛一不小心,情势便会急如满月之弓,将那火药引炸。 “神经哦,阮姐,刚才你让我跟的那个客人票不要了。”埋首于电脑前的年轻女孩抬起头来,灵动生辉的大眼看着对面电脑桌后坐着的人,“只好当废票处理了。” 阮秋笛笑着点了下头,一手抓着电话一手不停地拨着另外一个客人的电话,他们公司的大名是夏华航空服务有限公司,说白点做的就是贩售飞机票的生意,所以跟客人一定要沟通好,不然航空公司动不动就会因为各种奇怪的原因和名目罚款,上次就有同事赔了一千多人民币,心疼了好长时间。 “怎么又废票?榕榕,小心到时候航空公司不给咱们票号。”说话的是另外一名同事,此刻一边把电脑打得噼啪响,一边抬起头活动一下快石化的脖子,顺手拿起桌子上不知道谁放的小镜子仔细查看着自己的黑眼圈,然后爆发出委屈的声音,“天啊,我快成熊猫了。” “我们不都一样?”其他人也跟着叫了起来,刚才还各自忙着各自手中工作的女子纷纷抱怨了起来,“再这样下去,也不用给我们发工资了,直接把钱给我们兑换成保养品和营养药好了。” 阮秋笛打通了电话后抬头正好对上她们哀怨的眼神,看着那一双双的确可以媲美国宝熊猫的眼睛,她忍不住想笑,“可以啊,你们记得跟齐东阳反映一下。” “跟他反映?”对面的同事立即摇头,“谁敢啊,你看他那摆酷的样子,我站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呢。” 阮秋笛拎了支笔在打印好的工单上写写画画,听到她们抱怨个不停,唇微微扬起,目光盈盈,似笑非笑,“你们就那么怕他?” “你以为谁都跟阮姐你一样跟他那么熟啊,你们是从公司初建就混到一块儿去的,我们却是到公司筹建分公司的时候才进来的,谁敢跟阮姐你一样连经理都不喊直接喊他名字啊,他那么严肃,我们可不想死。”说话的同事一边开口一边左顾右盼招揽同盟,“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果然是一呼百应,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接了口:“就是就是,经理那张扑克脸看着就让人紧张,还是阮姐好,这么温柔,不过阮姐,我倒想问个问题,你一开始进公司的时候难道不怕他吗?居然直接喊他名字?” 阮秋笛看着她们好奇的目光轻笑了一下,正要开口,对面叫宁榕的女孩子却开了口:“经理哪有那么恐怖,我觉得他挺好的。” 是挺好的,阮秋笛听了只是笑,那笑容里分明带了两三分了然,外加一分她身上原本就有的疏朗。 一提到齐东阳,宁榕也是没什么话的那一位,不过现在看来,本来同她一样无话的人分明是被人吹乱了一池春水。 宁榕是公司的审核会计,专门负责审核对账,平时话也不怎么多,明眸皓齿得让人心怜,长长卷发衬得她活像漂亮的芭比娃娃。 阮秋笛无意中知道她曾经拍过广告,也是,这样的天生丽质,不展露出来实在浪费。 “哦——”有人拉长了声音逗她,“你是怎么发现他‘很好’的呢?” “我……”宁榕的心思不小心泄露了那么两三分正在懊恼,听她们那么一说脸上更是挂不住,找不到求救的人,她只好低眉装出忙碌的样子,一张脸上又是羞又是慌,热辣成一片嫣姿丽色。 阮秋笛看她那慌张的样子,熟悉得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便忍不住想要开口,话语尚在唇齿间打了个转,只觉得眼前一暗,有人走了进来,待众人看清楚进办公室的人是谁后,她们顿时一个个掩住了笑,恢复了平常只给他看的认真样子。 阮秋笛回眸,心下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招呼:“早。” 想来齐东阳绝对会是一个随时随地都会让女人心动的男子吧,眼睛里有忧郁的神采,笑起来却又带上了三分不羁三分邪气,容颜俊朗,表情却又那么严肃。 他很高,大概超过一百八十厘米,因为业务一直很忙,所以他消瘦了不少,但是整个人依然玉树临风,最近他常在各处票点来回跑,所以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穿着工整的套装,而是衬衫配牛仔,却依旧风流倜傥,可见本钱很好。 但是她却还是喜欢他穿套装的样子,白色衬衫黑色西装,领子外翻出来,有时候随着他的动作袖子也会露出来白白的一截,越发衬得他的腕骨纤细分明,手指修长,有种纤纤少年的感觉。 他的头发极软极垂,感觉就像是《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那样,阳光下看过去仿佛微微泛蓝,就像现在。 此刻他看着她,脸上微微带笑,深邃狭长的丹凤眼里也带上了半分笑意,“早,今天忙不忙?” “还好。”阮秋笛看着竭力装出没事人一样的同事,含笑开口做代表回答。 “那就好。”齐东阳点了点头就要往自己的位子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准确无误地点名,“宁榕,昨天的账对好了吗?” “好了。”在他面前,宁榕一如从前,不敢多说半句话。 他又点了下头,抬脚朝经理室走去,全然没留意身后的众人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真是的,他干吗一大早就跑过来吓人嘛。”齐东阳的身影刚没入经理室,外面的丫头们又疯了起来。 “知道什么叫威严了吧,小丫头们,”阮秋笛又好笑又好气,“平常在我跟前就嘻嘻哈哈,看到他就怕成这个样子,一个一个跟闷嘴葫芦似的。” “难得阮姐你不怕他,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说话的女孩子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 “谁说我不怕他?”阮秋笛三分是真三分是假地笑着开口,“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他是我曾经的初恋情人,但是我们受到双方家庭的阻力没办法在一起,后来我因为意外被毁容了,然后整容成现在的样子,所以你们别看我不怕他,其实我心里怕得要死呢,生怕他认出我来,又怕他认不出我来。” 她说完就笑吟吟地看着众人等候反应,结果众人沉寂了半秒后爆发出异口同声的唾弃之音:“切!阮姐,我们早就不看言情小说好多年了。” “你编的故事太老套了。”有人打击她。 阮秋笛故意做出难过的样子,“真的有那么老套吗?” “是啊。”众人一起点头,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清脆若铜铃敲击。 阮秋笛也跟着她们微笑,目光轻掠过经理室的方向。 半是黯然,半是神伤。 谁说她不怕他来着,记得一开始在公司见到他的时候,她亦是怕得要死,恨不能躲得远远的避开他。 她还记得那天下着雨,两年前的二月天气,天气犹凉。 因为头天跟要去面试的公司已经约好,所以她起了个大早,看一眼外面天气,依旧下着雨,看样子是一夜都没停,天色昏黄,不似早晨倒像下午。 再看一眼自己,因为失眠的原因面色不太好,所以她干脆找了身颜色鲜亮的衣服来穿,再看一眼镜子,发现神果然看起来好很多,这才满意地出了门。 只是没想到到地方了却出了意外。 她素来没有方向感,到了地方只觉得车来车往的让人发慌,在站台前左右顾盼了半晌,按照自己选定的方向走过去,结果找了半天却本没发现约她来面试的那家公司的踪影,当时看着时间慢慢流逝,她急到不行,只好打电话求助,最后甚至拦了辆出租车把她直接带到公司,绕了一圈之后才发现,她离那家公司也不过两百米的距离,真真无愧她“路痴”的称号。 下了车就看到接待她的人站在一棵光有枝没有叶的玉兰树下等她,她看着那人尴尬地笑,那人也跟着笑,“没关系的,我们公司的确很难找,好多人都会跑错地方,因为这个站有两个站台。”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开始这人坚持要她坐什么什么车过来,结果她因为赶不上车便换了另一辆,这才造成这次的乌龙事件。 “快点进去吧,我们经理也在,”那人回头嘱咐她跟上来,“简历多带了一份没有?” 她点了点头,跟那人一起上了三楼。 现在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公司开初是和电信合作的,所以里面很是安静,她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人朝会议室走,只觉得耳中不停地有什么东西在轰鸣,直到那人伸手推开了会议室的门,回过头来喊她:“进来吧。” 她的心突然一下子跳得无比猛烈,仿佛即将面对的是不可推测的未来,微微定了定神,她才慢慢走了进去。 会议室安静了半秒,当然不是因为她惊艳全场,只是因为有个冷冷淡淡的声音开口道:“怎么这么晚?” 她脸上猛地一热,随即微微抬眸看过去,神色像极仓皇的小兽,一有风吹草动,宁愿自伤也要逃开的样子。 那时候说话的便是齐东阳了。 眉目俊美,面色严整,带着三分咄咄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仰视。 她猝不及防,张口结舌地看着那坐在一堆人里依然出彩的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他微皱着眉,只略略扫了她一眼,目光就移了开去。 后来据他说,他那时皱眉倒不是因为她迟到,而是因为她那身衣服颜色太过刺眼。 但是她却不知道为何对他便起了一份畏惧的心思,好在后来混得熟了,才慢慢改了过来。 所以说起来,她那时候,亦是怕他的。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开始慢慢和他熟悉起来的呢? 齐东阳的朋友很多,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有很多时候见了面才知道,朋友的朋友亦是自己在另一个场所交到的朋友。 城市就那么大一点,人际关系兜来转去,总有产生交集的时候。 工作总是很忙,总部催得又紧,白天见不到他人,到晚上下了班,朋友圈子里的人想起他来便喊一声,他有时间就会过去,没时间就算了,结果久了倒是给他惯出了下班之后泡吧的习惯,这习惯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好在他也只是随便喝两杯,到时间了就回家走人。 夜生活,他并不是特别喜欢。 泡吧,也只是排遣寂寞和压力的一种方式而已,不然常常失眠的他只好睁大眼睛在黑暗中折腾良久直到很晚才能入睡。 “白天总是训练,好累却没办法休息,不小心走神了就会摔跤,到了夜里,常常疼得睡不着觉。”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女孩跟他这样说。 那个时候他有多大,十五岁还是十六岁? 她更小,比他小了一岁多。 苍白的肤色,如画的眉眼,身材单薄瘦削,除了这些,他的记忆中她还有一双很美的手。 她那个时候练习花样滑冰。 双人滑。 所以那个时候他蛮羡慕她的“拉手”,也因此他总是在见她的时候拉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她的手需要给别人拉的遗憾。 她的手很干燥,微凉,握起来很舒服。 他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开心,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在笑。 第一次拉住她的手,她面色绯红,扭捏尴尬了半天,手在他的手中颤了好半天,他却佯做不知,和她没话找话说东拉西扯,直到她反握住他的手。 她的私人时间总是很少,所以那个时候他们都很珍惜那一段她从训练场回家的时光。 慢慢地走,尽可能地拖时间,尽可能地放慢脚程。 现在想起来,那种感觉依然会幸福地冲击着他的四肢,让他沉沦,至死方休。 第一章 相识(2) 所以,在酒吧里,他本不理会那些找上门的莺莺燕燕,有人笑着打趣他,他却微笑,“我们公司美女就很多啊,要是我想欣赏美女的话,现成的就有。” “你们公司?也不见得你带一个过来。”那朋友撇了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和尚呢。” 齐东阳微微一笑,十指交叉放在吧台上,身子却稍稍朝外移了一下,“谁说的?”他看着里面的服务生,“麻烦你,再一杯。” “禁欲太久会伤身的。”朋友暧昧地笑,轻转着手里的高脚杯,灯光打过来泛起一片柔和的琥珀光。 接过新调的酒,齐东阳的唇略略一扬,居然站起身来,“是吗?” 那朋友诧异地看着他仿佛锁定目标似的,直直朝一个从背影上看像个邻家女生模样的女孩子走了过去,这才笑着喝了杯中的酒,“这小子!” 原来他喜欢那种调调的女孩子。 无论怎么看,那女孩子都不像爱泡吧追求夜生活的样子,长发利落地扎了个马尾,一身白色休闲运动衣,就像是个偷学大人喝酒的小姑娘,与这里昏暗的灯光暧昧的气息格格不入。 仿佛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她回眸,这时候才让人发现居然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她居然还戴了一副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chess!”齐东阳微笑着对她举杯,“你好,慕容小姐。” 她摘下眼镜,认真端详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我们认识?” “不。”齐东阳微笑着对她举杯,“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可是他们都认不出我。”慕容静水的笑容里有种恶作剧成功的洋洋得意。 和电视上的网球宠儿比起来,此刻的她像个大女生,神情俏皮可爱,不过想来也是,虽然她是国内外知名的奥运会网球冠军,并且在温网比赛时进入过半决赛,但是她也不过才二十三岁。 慕容家向来出这种体育天才,长跑、击剑、篮球……除了运动员外还有教练,据说家族历史可以上溯到清朝慈禧光绪时期,是个很恐怖的体育世家。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齐东阳含笑看着她,全国都在准备2008奥运,而且听说她很快就会有场重要的比赛,怎么她不在训练场努力,反而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她的故乡? 慕容静水无奈地摇了摇自己的右手,“训练时伤到了手,只好跟教练请假回家休息。” “严重吗?”齐东阳抬眸看了一眼,发现她的右手果然包扎得很结实,只不过因为穿着宽松运动衣的关系被笼在了袖子里头。 “大概要静养一段时间,希望它快点儿好啦,不然教练又要骂人了。”她无奈地吐了下舌头,神情很是轻松自在,丝毫没拿他当外人的样子。 面前的男人很俊朗,高而瘦,刚好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虽然她是被搭讪的那一个,但是她宁愿管那个叫缘分,不然那么多人为何只有她将他认了出来? “现在训练应该很紧张吧。”齐东阳微微一笑,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是啊,全国都在备战2008奥运会嘛,不加油的话,所有人都会骂死我的。”她咬着唇轻笑出声。 “我看过你的很多比赛,表现很优秀,想来一定是从小就练习出来的成绩。”正好她身边的位子空了下来,齐东阳索坐了下来。 “是啊,小时候有段时间好讨厌网球,练到想吐。”她看着他笑吟吟地开口,“没想到吧?” “从小就一直练习网球吗?没有想过练习别的运动?”齐东阳笑着凤眼斜斜睨她一眼。 “别的?”慕容静水倒也配合着做思索状,最后却无奈地双手一摊,“好像没有呢。” “哦。”齐东阳应了一声,仿佛漫不经心般地开口,“喜欢花样滑冰吗?” “花样滑冰?”她连连摇头,“我怕摔跤,以前倒是在冰场玩过两次,结果被摔得哇哇叫,我们家倒有人喜欢,但是不是我。” 齐东阳薄唇一扬,微微笑了起来,不再说话,低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完。 慕容静水也笑着没有说话,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下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 “我送你。”他突然开口。 慕容静水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了下头,“好啊。” 齐东阳把手机掏出来按了一串熟悉的数字,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话又挂了电话。 “朋友吗?”慕容静水好奇地看着他。 “同事,”他微笑,“我让她把车子开过来,等一下吧,要不要再喝点东西,我请客。” “好啊。”慕容静水含笑点头,眉目宛然,容色如画。 齐东阳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抬眸轻笑,“见到美女不是应该表示惊叹吗?怎么你的反应是叹气呢?” “为什么你不是练习花样滑冰的呢?”他依旧叹气。 慕容静水笑起来,觉得今天真是开心,“原来你是花样滑冰运动的超级fans,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让你失望了。” “是啊,很遗憾。”他轻笑出声。 神情半真半假,让人不知道他是在说真的,还是只在开玩笑。 时间将近晚上十点的时候,阮秋笛仍在加班。 桌子上的台灯映得她的脸色更加温润柔和,她不是那种骨感美女,但是看起来,那一种红尘烟火的温艳感却格外动人,五官如画,一式的套装穿在她身上,硬是有种橱窗模特里才有的整齐感。 此刻,她眉微颦,贝齿轻咬红唇,手下依旧写写画画、忙忙碌碌,今天最晚的一个航班是夜里十点多的,到现在客人还没取票,因为只有宁榕一个人在这里加班,她不放心,所以就陪着她等。 时间一长,人便觉得倦,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就算她平时再怎么样笑脸迎人,一旦无人时,她的笑容便淡了下去,倦了下去,就像是一阵烟,风一吹,就散了开去,人也跟着朦胧起来。 “有电话了,有电话了。”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有夸张的声音在拼命地提醒着她。 阮秋笛被吓到了,甚至失手打翻了一杯水,她只好一边慌张地拿纸巾吸水,一边紧张地抓起手机,“啪”的一声却把手边的电话听筒撞掉在地上。 “你好,找我有什么事?”还好还好,她接通了手机,而电话的听筒也被捡了起来。 “阮秋笛,帮忙把我的车开到路客酒吧来,我要用车。”那头的男人习惯地发号施令。 除了齐东阳,还有谁用这样的口气直呼她的姓名? 阮秋笛咬了下唇,再抬头开口时便换了淡淡的笑颜:“好的,我马上过去。” “还在公司?”齐东阳开口问她。 “已经没事了。”她换了轻松的语气跟他说话。 “嗯,我等你。”他说完就挂了电话,那边依稀很吵。 路客酒吧,她知道那个地方。 她转身进了经理室,从办公桌抽屉里杂乱的东西中准确地找出他的车钥匙。然后她走出来对宁榕开口:“我有事先走了,你记得等下票出了后对完账赶紧回家,这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那钥匙……不是齐东阳的吗? “经理要用车?”宁榕忍不住多嘴。 “是啊,我帮他开过去。”阮秋笛依旧微笑,对她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哦,好的。”宁榕的神色微微一黯。 阮秋笛注意到了,但是此刻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她?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既然她要掩饰,就随她吧。 下了楼,她径自去了停车的地方,找到了齐东阳的“小老婆”,熟练地避开周围的车,换档启动,车子出了大楼向酒吧一条街疾驰而去。 想来现在她还是应该蛮有成就感的,从以前的路痴到现在可以熟练地驾驶车辆,这两年里,她的改变是以前从没有过的,若不是齐东阳逼着她改掉路痴的习惯,或许到现在,她依旧还是那个走在路上不断战战兢兢的路人。 学会遗忘、学会掩饰、学会微笑,这个都市,只有坚强的人才可以活得更好,虽然她做得还不够好,但是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努力到她自己都相信只要她肯,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 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客酒吧前,她开始打电话给齐东阳,挂了电话后,她拿了自己的东西下了车,站在一旁静静地等他出来。 这就是都市里的夜生活吗? 她看着身边车来车往川流不息轻喟,路灯将影子拉得极瘦极长,让她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有过这样瘦削苍白的样子,一时不由得入了神。 “这么快?”仿佛不过眨眼的工夫,便有人在她身后笑着开了口。 “没有红灯,所以我就一路杀过来了。”她回身微笑。 “给你介绍,”齐东阳微笑地将身边的女伴介绍给她认识,“慕容静水。” 他身后的女孩子便微笑着伸出手来,“你好。” 阮秋笛惊讶地挑着眉,看着她的打扮,利落的马尾,简单的休闲运动衣,片刻后才伸手出去,“久仰大名,我是阮秋笛。”她的手极凉极冰,慕容静水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因为那半分好奇,她便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 “我有没有见过你?”慕容静水看着她面善,忍不住就开口,一旁的齐东阳立即笑了起来。 “没有,我们怎么会见过?”阮秋笛仿佛略带尴尬窘迫之色,低首笑了一笑。 “没有吗?”慕容静水笑了起来,“难不成是上辈子见过,这一世还记得?” 齐东阳笑着连连摇头,看向她们两个,“走吧,一个一个送你们回家。” 阮秋笛却突然开口:“不要了,我家离得近,我慢慢走回去就成了,你还是送静水回去吧。” 没有人注意到,第一次和慕容静水结识的她直呼了她的名字。 “一起走吧,这么晚了。”慕容静水拉住了她。 “不用了。”她连连摇头。 “走吧,不用跟我客气。”齐东阳再次开了口。 “不是客气,”阮秋笛微笑,“夜色那么好,我只是想自己走一走罢了。” 齐东阳无奈摇头,“你还真有闲情逸致。” “不可以吗?”她微笑,对他们挥了下手,“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慕容静水在她身后开口。 阮秋笛回眸一笑,对她又挥了下手,“你们也是。” 齐东阳帮慕容静水拉开车门,“走吧。” “今天就劳烦你了。”慕容静水看着他一笑,微微倾身上了车,齐东阳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也跟着上了车,车子响了两声,随即驰离路客酒吧。 相反的路上,阮秋笛沿着人行道慢慢前行,直到身后的车子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她才回头,看着它离开的方向。 握紧的手终于可以放开,手心里有指甲掐出来的痕迹,深深浅浅。 她微微一笑。 郎才女貌,或者也可以说是女才郎貌,这样多好。 断不会再像那些三流剧本中所编造的。 没有好下场。 1在线阅读 <!t; 1 肉文屋 / 1 1 2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2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2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2 <!go> 第二章 回忆(1) 不是没有过夜游的经历,只不过她很少夜游而已。 一个人,慢慢走,心情只会越来越压抑,身边疾驰的车辆、擦肩而过的路人、明黄繁华却寂寥的路灯灯光、喧闹的夜市。 热闹倒是真的,只是不属于她。 从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依她的格来说,她永远也玩不起来,她习惯了安静,习惯了默默地接受,从来不知道主动,这样的格让她自己都觉得讨厌。 有多久了? 记忆中唯一一次主动的下场,惨痛得让她不想去回忆,所以她开始抗拒主动,就像是被蛇咬到的人,很久很久以后看到一截草绳都会吓出一身冷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所以,就这样吧。 她的手指捏紧又放开,借着这样神经质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紊乱如潮的思绪,直到手机突然响起来。 “找我什么事?”她不冷不热,心里闪过一瞬间的歉意。 司骏很好,真的很好,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对他假以过辞色。 但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就像现在,他依旧兴致很好的样子,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毅然放手,“没有事就不可以找你吗?” 她咬唇淡淡而笑,“那倒也不是。” 身后传来车辆的喇叭声以及纷杂的人声,他疑惑地“咦”了一声,“你在外面?还没回家?”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含了丝淡淡的委屈。 “吃饭了没有?”司骏压下心中瞬间的爱怜,柔声问她。 “还没,等下回家再说。”她看着脚下的路,暗淡的光映出灰灰白白的痕迹,仿佛可以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一样。 “你现在在哪里?”司骏急急开口。 她抬头四顾了一下,报了个地址过去。 “你等我去接你,站那里不要动。”他说完这句话就匆匆忙忙挂了电话,仿佛都能看到他冲下楼开车的样子。 抓着手机发呆半晌,她这才迟疑着将它放回去,看着身边车来人往,想要往前继续走,想到刚才司骏的话,她又只好站在路边发呆。 也只有司骏能忍受得她现在这般的怪脾气,不冷不热,不远不近,偶尔再听她发发牢骚,接受她心情好或不好时的种种怪异举动。 果然是爱得比较多的那个人比较委屈,依司骏的条件,他完全可以找到更好更适合他的人,但是他却偏偏认定了她,所以他宁愿委屈。 她常常觉得抱歉,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让他干脆放手,但是她知道他不会的,就像她,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又怎么会是说放手就放手的呢? 一直到现在为止,她都还能清晰地记得自己喜欢过的人是什么样子。 一直都还记得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彼此的样子。 那个时候,刚好学校的运动会散场,她随着人流出了学校大门,路上人多车更多,一不小心就会酿成祸事。 “看什么呢?”他像个坏男孩一样痞痞地叼了烟挂在唇边,凤眼斜斜睨她,似笑非笑。 她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清晰分明的眉眼,双手无意识地揣在口袋里,抠着口袋里衣服上的线头。 “怎么?吓傻掉了?”他丢开口中的烟,大步走到她身边,扳着她的脸左看右看,“没有啊,一点儿伤都没有。” 她被他鲁的动作晃醒了,这才如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跳了开去,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干吗?” “醒了?”他一笑,神情可恶到了极点,但是看在她眼中,却带着三分风流倜傥的意味,好看得让她不自觉地脸发烧。 “谢、谢谢。”想到刚才若不是他伸手相助,恐怕她已经被车撞到,所以她感到后怕之余,亦诚心向他道歉。 “谢、谢谢。”他学她说话,学完之后却大笑了起来。 她看着他身上的学生制服,口松松的没有扣上扣子,书包丢在脚边,人懒懒散散的,头发极软极垂地半掩住他明亮狭长的凤眼,“你怎么……不去上课?” 而且他还抽烟,看起来像个小太保,要是爷爷看到了,一定会要求她离他远远的。 “上课?”他笑了,带着几分不正经的戏谑看着她。 她不安地动了一下,清晰地知道她的样子有多么单调。 面色苍白,身材瘦削,头发束成马尾,整个人没有一丝颜色。 十四岁的女孩子应有的圆润红晕她统统都没有,在爷爷的要求下,她更是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站在异面前,她手足无措,完全做不出潇洒随意的风姿。 更何况,他是这样俊美和耀眼。 她更是发慌。 “你呢,你不也没上课?”他单手抓过书包甩在肩头,笑笑地看着她。 “我……我不一样。”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懂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后就跟着她慢慢走。 她不安地回头看他一眼,迟疑地停下了脚步,“你……” “没事,你走你的。”他笑嘻嘻地对她挥挥手。 她走了两步,然后再转过身去,苦恼地咬着唇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怎么不走了?”他一跳两跳跳了过来,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她的脸涨得通红,看着他明亮的眼神,感觉自己有种无所遁形的尴尬和心慌意乱。 他是故意的吗?他是故意的吧? 他笑起来,看着她的窘态只觉得满心里都那么快活,伸手拉了一下她的发尾,“不逗你了,别这样。” 她如释重负,抬起头看着他盈盈一笑,他却不知道为何,愣了一下后笑着移开了视线。 她多喜欢他的微笑啊,到现在她都还记得,他的唇习惯微微扬着,眼睛弯出了温柔的弧度,眉毛舒展开来,像春风一样,在水面拂出浅浅的涟漪。 谁说她冷情?她只是一直都爱着那个特定的人而已。 司骏很好,但是他终究不是她的那盏茶。 每个人命中都有一个特定的天魔星,司骏自认为,他命中的天魔星,分明就是阮秋笛。 是怎样遇到她的? 还记得那时候他在医科大学读书,正好在医院做实习,因为学业成绩很优秀,人物又极风流出彩,所以每次在医院食堂吃饭,他身边总围着好些颇具姿色的小护士,他并不热情,但是依旧很享受那时的时光。 男人都是有虚荣心的,他自认为自己很正常,也习惯了眼下的生活,寂寞了就接受她们的邀请,纯粹打发时间。 遇见她的那一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上班下班,然后准备和某个美女护士的约会。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偏巧就在他下班的那一刻,医院里骚动了起来,七八十来人抬着一张简易担架扑了进来,一迭声地催着医生救命。 本来他是要下班的,可是鬼使神差一般,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见担架上躺着个恐怖的血人儿,手脚上的撞伤不提,一张脸上亦是血渍斑斑,看起来恐怖到了极点。 他只略略扫了一眼,已经大致估量出她的伤势有多严重,要修复完全的话,只怕不是三两个月的事,叹了口气,他正要走开,却有一只手,牢牢拉住了他的衣服下襟,血人儿的喉咙里拼命挤出了几个字—— “我不要死……救我。”她说。 她的手小小白白,上面惊心动魄地沾染着殷红的血渍,那一刻,他诧异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居然奋力睁开了眼睛,一时间只觉灼灼如流光,燃烧着不甘。 自此沉沦。 那个时候她多大?十六岁?还是十七岁?一晃到如今,居然也有六七年了。 他问过她怎么会被车撞得这么厉害,她只是笑,说是自己不小心,太心急的原因。后来她毕业后找了工作,却不知道为何居然克服了一度的心理障碍,而且最后还学会了开车。 他总会想到初见她时她的那种目光,那样积极的生命力,让他全身心震撼,无法不去动容。 她注定是他生命中的天魔星,一见到便再也逃不开宿命的安排,他是无神论者,但在这一点上,他却坚持至今。 缓缓将车子靠近人行道,停在合适的位置,他下车走近那站在路边发呆的小姑娘。 “hello。”他对着她笑,上下打量着她,没有忽略掉她此刻落寞的神情。 总得想些什么法子哄她开心才是,他心里如是想。 “嗨。”阮秋笛顿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和他打招呼。 “发什么呆?”他笑着顾左右而言他。 “没什么。”她笑笑,仰起脸看他,“你明天还要上班,今天干吗又要来接我?没必要的,我走回去就好了。” “谁说没必要?”他坚持,看着这让他心疼的小姑娘,“难道你要我丢下我的小姑娘自己在家睡大觉?” “说什么呢?”阮秋笛大为尴尬,一张脸微微发热,“你就喜欢胡说八道。” “我哪有胡说?”司骏立即叫屈,转脸看她身形单薄孑立一旁,伸手将她拉过来往车子里推了过去,“上车,我带你去吃东西。” 她最近瘦得厉害,越发显得下巴尖尖,好像脸上只剩下一双大眼,每每让他看到就觉得怜惜无比,或许她可以纵容自己这样瘦下去,但是他却不允许。 “去哪里?”她坐上车后问他。 “随便看看吧。”他笑着看了她一眼,随即发动车子走人。 她坐在车子里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她不是多话的人,但是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倾诉的愿望,只想说些什么,有些隐秘的心事几乎都要冲口而出了,却又要被她狠狠压在心底,噙在口中,只好不停地说着别的什么来分散心思。 到了地方却看到餐厅里灯火明亮,人倒不怎么多,很安静,进去了之后发现环境也很好,干干净净看起来舒服无比。 “你怎么知道这地方?”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悄悄问他。 “朋友介绍的。”他可没敢说是有美女曾经在这里约过他。 “哦。”她似笑非笑,点了下头。 吃东西的时候他和她说话:“最近有回家吗?” 她抬头看他一眼,瓷质勺子不小心在碗口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没有。” “我听说桃花已经开了,再不去,恐怕就看不到了。”她家住在城市郊区,那儿有一望无际的桃林,他曾经去过一次,直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 “你随时都可以去看啊,又没人拦你。”她只是笑,细细地品尝面前的食物。 他立即沮丧万分,“你明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她咬着勺子笑吟吟地看他,神情俏丽,容色宛然,直看得他心里一阵一阵地跳,只好掩饰地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她又开口:“最近公司事情蛮多的,我已经跟家里人说过了,可能过一阵子才回去。” “可惜了今年那么好的桃花。”他叹了口气。 “不会啊,纵然少了些旧人,自然会有别的新人欣赏。”她想到那一片桃夭盛景,言语间突然也掺杂了些许遗憾。 “还是回去看看吧,要不我送你,顺便带我也去看看?”他却又笑起来,如意算盘打得极好。 “你想干吗?”她白了他一眼,心里明白他话里有话。 他大受打击,叹了口气,鼓舞士气后重新追击,“什么时候做我女朋友?” “这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她微微咬了下唇,低眉顺眼,就是不抬头看他。 “你也拒绝我好多次了。”他看着她那样子,心下一阵失望。 她只用力咬着唇,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在碗沿丁当作响,响了几下后她又觉得尴尬,只好松开手去。 “没关系,”见不得她委屈的样子,司骏笑了起来,给她、也给自己找台阶下,“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反正我都已经被打击惯了,不怕的。” 她偷偷松了口气。 司骏就这一点最好,永远不会强迫她做她不开心不情愿的事情,永远都不会让她陷入尴尬的境界而不伸手相助。 “等下我送你回家。”他笑了一笑,只装作一切都似往常,将刚才的尴尬遮掩过去。 “好。”她嫣然一笑,面色和悦至极,真真切切地假以辞色一回。 第二天进公司没多久,就出了件事。 有个客人本来在她们这边定了一张4.5折飞广州的机票,但是那个客人怕不保险,所以就要了民航的号码又在那边订了一张票,据客人自己说订的是4折票,后来她们公司给客人送票的时候,那人就跟送票师傅说明明可以订到4折的票,干吗报4.5折?而且她现在在上班,不方便下楼拿票,所以她就要送票师傅把票先带回去给她问一问是不是有4.5折的票,然后要送票师傅晚点再给她送票。 但是当时她可能表达的意思有问题,总之结果就是那张票被送回来后,就被人把位子取消给作废了。如今到广州去的票早就没那个折扣,客人就不依不饶,坚持说她没有取消那张票,现在她就要那张票,结果整个上午,公司里都有点兵荒马乱的味道。 “这事情处理不好的话,我肯定会投诉你们的。”末了那女人很嚣张地做最后结论。 接电话的同事愤愤然地挂了电话,“神经病!她自己没说清楚反而怪别人,投诉就投诉,谁怕她啊。” “但是有投诉的话会给咱们公司带来影响的。”另一个同事一边出票一边加入讨论的大军。 “到底是谁把那张票给取消的?”有人疑惑地开了口。 “别管位子是谁取消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事情处理了再说。”阮秋笛一边调记录一边不停地刷屏,看看有没有人退票或者是航空公司把锁起来的舱位重新放出来。 “现在只有7折了,一下子贵了那么多,要是半折一折赔钱也就算了,这贵了一小半呢,真不甘心。”宁榕叹了口气,看着黑屏里的记录连连摇头。 “半折一折也不甘心赔给那女人,她是不是更年期提前到了,说话真难听,口气牛得不得了,还跟我说我们害她不能专心看书,哼!看书就了不起吗?能看成高尔基巴尔扎克吗?”接电话的同事犹在愤愤不平。 阮秋笛听她说得有趣,虽然此刻事情蛮棘手的,但是还是笑了。 她想到自己刚进公司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经常会遇到奇奇怪怪的客人,有时候晚上值班,还有人来打奇怪的骚扰电话,简直是把她们当色情业服务通讯处了,想一想都让人气愤。 但是那又怎么样,一晃眼的工夫什么都过去了。 曾经的同事大部分都流失了,现在还在公司里的,除了齐东阳和她,几乎就没有别的人了,全部都是后来招的新人。 那个时候也有投诉,她们开始也是什么都不懂,全部靠齐东阳一个人来处理,后来她们才慢慢接手这样的事情,但是好在投诉并不多,后来事情做得多了,也就知道了怎么和客人说,怎么去骗人,而且还要骗得那人心悦诚服。 想一想齐东阳当时还真是在她们身上下了不少工夫,要说辛苦,那时候他最辛苦,加班到夜里一两点是很正常的事情,偏偏她们凑到一起还要说他是冷面人,又严肃又苛刻。 现在想起来都有种恍然一梦的感觉。 她抬眸看向经理室,微微叹了一声。 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她连忙抓过来听,却是齐东阳打过来的,“帮我把上个月的财务报表送进来。” “好的。”她挂了电话,连忙从桌子上的文件中找出做好的上个月的财务报表,略略对了一下,觉得无误后就起身走进了经理室。 “给你。”她把报表递给他。 “谢谢。”齐东阳正在打电话,看她进来也只点了下头,示意她找位子坐下来。 她便只好坐下来,环顾了一下他办公室的环境,视线落在办公桌前一只玻璃花瓶里,白底青花,里面了一枝黄色美人蕉,看起来就像身材高挑纤细的美女,倒是和那花瓶极为搭配的样子。 第二章 回忆(2) 齐东阳挂了电话看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花上,笑了一下后开口:“今天早上刚摘的,漂亮吧。”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阮秋笛想到他早晨上班还要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花的样子,不觉莞尔一笑,“很漂亮。” 她知道他有养花种草缓解压力的习惯,倒也没有想他是破坏公共环境后才得来的这枝花,谁想他却冷不丁冒了一句:“害我紧张了半天,生怕被别人逮到说我是采花大盗。” 她顿时哑然,看着他张口结舌,他却仍是笑,垂下头看着她拿来的财务报表,看了两眼抬起头来对她又笑了一笑。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好看的,此刻他的唇微微扬着,眼睛弯出了温柔的弧度,眉毛舒展开来,像春风一样,在水面拂出浅浅的涟漪。 她坐立不安,只好低着头当作没看到。 “账目应该没有错吧。”他一边看报表一边跟她说话。 她点点头,“放心,宁榕做得很好,而且我最后又对了一遍,跟票点也核对过了。” “辛苦你了。”他点了点头,看着她又开口,“昨天的事,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故意做出没心没肺的样子,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他抬眸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和她共事多久了?大概两年多了吧,从之前的疏远到现在的合作无间,他们也用了两年的磨合期才像如今这般渐入佳境,只是她总是这样,即便亲近也有距离。 “你不必紧张。”他突然开口。 “哪有,我哪有紧张?”她干笑两声,压住想夺门而逃的冲动,“还有事吗?没有话我就出去了。” “没有了。”他的眉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去。 “那我出去了。”她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手刚握住门把手,他的声音就在她身后传了过来。 “是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事情而感到尴尬吗?”他问她。 她迅疾回身,看着他俊朗的眉眼,然后摇了摇头,“不是。” “其实不必在意的。”他微微一笑,模样极其动人。 她也点头微笑,转身走了出去。 当门被她关上后,她才回过神来,一颗心犹如在高空中荡秋千一般,飞到不可想象的高处,过了好久都没有办法落下来。 他说的第一次见面,她亦记得,再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尴尬无比。 她不爱热闹,但是毕业那年,拗不过室友们的热情,她到底还是跟她们一起疯出去玩了一天。 一大帮子人在一起嘻嘻哈哈,玩得不亦乐乎,到了晚上一起去吃饭,吃完还不想散伙,索在ktv里包了个房间一起唱歌,一时间里面鬼哭狼嚎,她也只有客随主便,任凭她们折腾她的耳朵。 现在想起来那段时光却是快乐的,她甚至很庆幸那天她有参加,虽然就是在那一天,她遇到了某个她不该遇到的人。 她不唱歌,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包厢里灯光很暗,只有一盏暗淡的壁灯没有关,平时在男生面前斯文大方的淑女形象早被那些姐妹们抛到了九霄云外,一个个哑着嗓子吼,音越飙越高,调更是跑得找不到,一曲终了,众人又是叫又是笑,热闹得不得了。 她像个陌生的看客,只觉得有趣,却融不进去,一个人更是往角落深处躲去,终于惹来了众怒。 “小阮子,来唱歌。”有人硬把话筒塞到了她手里。 “不行不行,我唱歌老跑调。”她连忙推辞,当那麦克风是洪水猛兽般丢开。 “你看咱们唱歌的哪个没跑调?那有什么关系,又没有外人,不就咱们这些人吗?”有姐妹们不干了,死活要把她从角落里拖到众人面前。 “真的不行,我没有什么会唱的歌。”她依旧连连摇头。 “实在不行你就是唱‘两只老虎’也成。”有姐妹们如此一说,顿时众人像炸开了的马蜂窝一样,笑翻了天。 “不要折腾我好不好?我求饶还不成吗?”她举高双手摆出投降的模样给她们看。 “不行,姐妹们,你们说怎么罚她?”有人拿着麦克风大声吼了一嗓子。 “唱歌、唱歌!” 有节奏的声音响起,她左右为难站在原地,无奈地看着那群存心“陷害”她的姐妹。 “不然这样,”突然有人开了口,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一罐啤酒,“喏,是喝酒还是唱歌,二选一!” “二选一,二选一!”玩疯了的众人也跟着凑热闹,那一刻,就像站到了聚光灯下一样,她只觉得仿佛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身上,等待着她的选择。 她的额头开始冒汗,姐妹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不知道该做什么,矛盾得像濒临死亡的人被告知有选择何种死法的权利一样。 如果让她选,她一定会选一种痛快的死法,所以她伸手抓住了那罐啤酒,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把它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你疯了?我们在跟你开玩笑呢。”没见过她喝酒的姐妹们上来要抢走她手里的啤酒,结果却懊恼地发现那早就成了空罐子。 “没关系。”她只觉得此刻身上热热的冒火,神志倒还是很清楚的,“等下我醉了你们记得带我回去。” “笨蛋!”有人啐她,“唱首歌不比喝酒轻松多了。” 她听了只是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然后就又坐回了角落里,看着姐妹们继续唱歌热闹。 后来,有人点了王菲的专辑来唱,一首又一首,《笑忘书》、《扑火》、《开到荼蘼》、《人间》……灯色朦胧,她半是清醒半是糊涂,身子热得发烫,明白自己是要醉了,索闭上了眼睛假寐,耳朵里飘来飘去的全是她们竭力模仿出的空灵歌声。 后来有人突然唱起了《阿修罗》,她隐约听得到歌词:“……是谁,你是谁,为什么,情愿两个人不快活,也要一起生活,我们做过什么?怎么,怎么,莫非你是阿修罗,享受哀艳的战火……” 歌词毫无意义,意境却哀伤让人心堵到无话可说,她浑身发热,面色绯红,面上绽出大片芙蓉晕,摇晃着站了起来,整个人仿佛载浮载沉般地发晕,身上的冷热来回收缩,一会儿紧,一会儿松,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耳边嗡嗡嗡地轰鸣着,推开门迷迷糊糊地朝外走。 “你去哪里?”有人追在她身后问了一句。 “我好热,去一下洗手间。”她茫茫然开口,自顾自地出了门。 长长的走廊仿佛一下子走不到尽头,她扶着墙壁慢慢前行,昏黄的壁灯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转过走廊时她顿了一下,因为就在那拐角处,有个男人背靠着墙壁正在抽烟。 他微微仰着头,目光了然,仿佛能透过对面墙壁的窗子看到极远之处,拿着烟的手指修长且骨骼分明,侧面轮廓俊美非凡,熟悉得仿佛拥有着这世间最让她心动的魅力。 她突然想到了那很久之前的某一天,当她明白自己此生可能再也无法见到她爱那个人的时候,她痛彻无比,每一寸肌肤都像在遭受凌迟,一直痛到了骨子里。 此刻她站在原地看着那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浑身都痛得发抖,他却并不做声,只回了下头,然后便不在意地保持他原来的姿势。 烟气袅袅升腾,他的脸便若隐若现,直到她满脸都是泪,才走了过去靠近他。 “你是谁?”他站在她面前,掐灭了手中的烟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皱起了眉。 他忘记她了,他忘记她了! 他怎么可以忘记她? 她满心里都是这样哀怨的情绪,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袖,无声地抽泣到缓不过气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 “你……不要紧吧?”他伸手架开她,和她隔开一个安全的距离,然后低声问她。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抽抽噎噎,泣不成声,偏又极力压抑着,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看清楚,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他晃了晃她,希望她可以清醒一点。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低低抽泣,极力压下心中的委屈。 他却皱了下眉,“你喝醉了,要赶紧休息。” “我没有。”她瞪大了犹在流泪的眼睛严重指控他无视她话语的行为。 眼泪为什么那么多呢? 仿佛储存了那么久的眼泪在此刻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全数还给了他。 他叹口气,只好无奈地轻轻拍了拍眼前醉鬼的背好让她缓过气来,她却就势拉住他的衣摆,躲入他的怀中,眼泪很快濡湿了他前的衣服。 “不要再哭了。”他低低开口,不知道是该把她丢在这里,还是干脆做一次好人彻底安抚她。 “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口齿含糊,在他怀中呜咽不已。 “你忘记我了……”她又开口,言语中凄恻之意让他不忍卒闻。 温热的泪不小心落在他的手指上,他仿佛微微颤了一下,无奈地叹口气,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我没有。” 她在模糊中以为找到了失踪许久的怀抱,依偎得心安理得,全然不管抱着她的男子尴尬得浑身不自在。 如果她当时清醒那么一点,知道最后尴尬的是自己的话,她那天一定会闪得远远的。 可惜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而且那一刻她还满心欢喜甜蜜,像尝到甜头的小孩,以为自此以后便和平顺畅甜美如糖。 “天啊,小阮子你在干什么?”后来有去洗手间的姐妹出现,七手八脚地把她从那男人怀中扯了开去。 她用力拉住那男人的衣服,他却微微用力,拉开了她的手。 手指与手指相错。 她泪眼过颍贪恋地汲取他手指的温度,直到他松开手为止。 那一种痛,怎能用言语来形容? 就像很久很久以后,她以为她早就忘记了前缘种种,只要不去刻意想起,就不会觉得痛。 只是,总有什么会来提醒她,或是一首歌,或是一句话,再或者,只是一杯酒。 仿佛前世今生,一段感情,从开始到结束,居然也这般漫长,漫长到,她以为此生,是在不停的轮回中度过。 第一次痛过,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要怎样,才能忘记? “阮姐,你没事吧?”有同事奇怪地看着她。 “我没事。”她脸色苍白,自己却是本不知道的。 “不是吧,难道你是被经理吓到?脸色好难看。”有同事开口打趣。 阮秋笛勾起了唇角,“我只被他吓过一次。” “咦?他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吓到?”善于挖掘八卦的同事立即全部都竖起了耳朵。 阮秋笛笑了一笑,“秘密。” 周围的人顿时发出沮丧的嘘声。 “嘘什么嘘,刚才的事解决了吗?”阮秋笛做出恶婆娘的架势,逗得众人撑不住都笑了起来。 “别提了阮姐,刚才到广州的票放了一张4折的出来,我们跟航空公司交涉了半天,人家才同意把票给我们,我们帮那人订好后通知她,结果她居然轻飘飘地说她不去广州了。”说话的同事头上都快冒黑线了。 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阮秋笛也有点哭笑不得,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好了好了,打起神来,继续咱们的工作,至于刚才那人是走是留,已经不关咱们的事了。”她拍了拍手,鼓舞一下她们的士气。 “放心。”众人纷纷比出ok的手势,有条不紊地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她微微一笑,顺手过桌子上不知道是谁的小镜子看了两眼,发现自己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就像那一次她来公司面试,在开初的惊艳畏惧后,赫然发现齐东阳就是她毕业那天醉酒后抱住的男人。 那一次,她的面色难看得同今天的一模一样。 “对不起。”后来她偷偷找机会向他道歉。 “那……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他沉吟良久,这才慢慢开口。 “我想,我把他弄丢了。”她开口,随即一笑。 凄然如花落无声,委地成泥。 2在线阅读 <!t; 2 肉文屋 / 2 2 3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3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3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3 <!go> 第三章 惊喜(1) “喜欢惊喜吗?” 上班的时候,司骏突然打电话给她,她像做贼一样,偷偷抓了手机跑到办公室外面去接。 “不喜欢。”她实话实说。 那头的司骏立即很失望地叹了口气,“你不要老打击我好不好?” “我哪里打击你了?”她佯装不知,眉毛微微一扬,一边唇角就扯了上去。 “现在在上班吗?”他又叹口气,觉得自己有未老先衰的趋向。 “你说呢?”阮秋笛朝天丢白眼,“明知故问。” 司骏便在那头笑,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废话那么多,还不是只想听她的声音?可惜她一副好样子,不解风情得像块铁板,他一脚踢过去,只换来一阵痛,倒让他忍不住咬牙切齿,真想抓她过来好好教训一番。 “好了,我不和你说了,还要继续上班呢。”她探头朝办公室里看了一眼,有同事抬头对她做了个鬼脸,她脸一热,便急急开口要挂他电话。 “等一下,等一下。”他在电话那头叫起来。 “什么事?”她压低了声音问他。 “等一下会有个惊喜,”他在电话那头笑,“到时候记得要开心哦。” “什么惊喜?”她被他说糊涂了。 “秘密。”他笑呵呵地开口。 “不说拉倒,”她咬一下唇,“好了,挂了。” 利落地挂掉电话,她在门外站了片刻才进去。 “爱情热线?”有人不怕死地笑吟吟飞来一句。 “臭丫头。”她做势要拍她,脸却不知不觉红起来,“不要乱说话。” “阮姐,是谁啊?”有人笑嘻嘻地明知故问。 “谁也不是。”她的脸烧得更厉害,看见她那样子,同事们顿时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齐东阳从外面走了进来,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也是笑容满面。 “没什么,工作、工作。”干笑两声的众人连忙继续投入工作。 阮秋笛一笑,抬眸看向齐东阳,却见他刚好看向她,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她忍不住又是一笑。 齐东阳只觉得心下“突”地一跳,虽然阮秋笛是美女,但是他倒没有特别留意过原来她笑起来居然这般好看,只觉得她眼睛内仿佛沉淀了千颗星子一样,粲然生辉,几乎让人不可逼视。 他讷讷地调开了视线,想继续朝经理室走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迈不开脚步,是因为此时同事们的笑声犹在耳边?或是因为气氛不知道为什么好到让人眷恋?还是因为阮秋笛的笑容让他依稀回想起某些久远的记忆?他不知道,只是想就这样站在这里、不被人发现似的,默默地享受这一刻,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门外有个十来岁的小男生抱着一大束花站在门口,伸手习惯地推了一下眼镜,然后开口询问:“请问有一位阮秋笛小姐是在这里吗?” 众女看着那一大束百合眼睛几乎都要发出幽幽绿光来了,随即调头看向阮秋笛,个个摆出一副磨刀霍霍的架势,“阮姐——” “我就是。”阮秋笛在众人小李飞刀般的眼神中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有位先生在我们那里订了束花送你,麻烦你接收一下。”小男生朝前走了两步,不好意思地又停了下来,抱着花站在那里傻傻地笑。 叶绿花白蕊黄,香味几乎充斥了办公室的每个角落。 阮秋笛咬一下唇,懊恼地把这账算到了司骏的身上,除了他,谁会跟她玩这样的把戏? 但是又怎样,还不是要乖乖走过去收花签字?她突然有种把自己卖掉的感觉,这就是司骏说的惊喜吗?她可不喜欢,尤其是所有同事都在的情况下,尤其是在自己的顶头上司……亲眼目睹的情况下。 小男生重重地把花束交给她,拿了单据走人,留下她一个人傻傻地抱着花面对众人。 呵呵。 哈哈。 对着众人干笑两声,她恨不得立即把花丢到无人的角落。 “阮姐!”终于有人尖叫一声跳了起来,“老实交代,什么时候钓到的金婿?” 她正要分辩,手机却又响了起来,只好一边示意她们不要乱猜,一边接电话,一边还要把花放到合适的位置上。 “有没有很惊喜?”司骏洋洋得意。 她哭笑不得,“惊喜?我看是惊吓才对吧。” “难道你不喜欢?”换他很懊恼地鬼叫,“韩剧真是害人不浅。” “好了。”她制止他夸张的委屈声音。 “说喜欢,不说的话我就哭给你看。”他居然知道开始威胁她。 “拜托!”她这下真的笑出了声,“好,我喜欢总可以了吧。” 他这才心满意足。 看在别人眼中,这情形还真是刺目。 “打击我,我男朋友从来没给我送过这么大一束花。”同事中的甲女开始叹息。 “我本就没有收过花。”乙女也开始望花兴叹。 “好浪漫哦。”丙女双手捧住自己的颊扮可爱。 所有人都看着那一束大到离谱的花叹息,尤其让她们心动的是这神秘的flowersprince送的不是玫瑰,而是数十朵百合花。 一个男人若把自己喜欢的女人当百合一样来宠爱娇惯,那这个女人该有多么幸福? 所有的人全部在脸上流露出羡慕向往的表情,或叹息或微笑,不一而足。 司骏还在和阮秋笛说话:“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吧。” “我不知道要不要加班。”她的话简直是大煞风景。 “你就不能痛快地跟我说一次行吗?”他好委屈地抱怨给她听。 她抿唇而笑,被他的语气逗乐了,“我尽量,如果实在不行,我一定主动跟你另约时间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他气哼哼地开口。 阮秋笛浅笑着收线,回头就对上同事们艳羡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掠了下头发,“看什么?” “阮姐,你好幸福哦。”有人羡慕地看着她。 “是吗?”她继续微笑。 “好羡慕哦。”另一个人接着跟帖。 阮秋笛只好继续微笑,不停地笑,不然这种时刻还能做什么表情呢? “花很漂亮。”突然有人接了句话,而众人顿时被那声音吓了一跳。 要死了,怎么经理还在? 阮秋笛回眸看他,却见他对她笑笑,“不过这惊喜也太老套了吧。” 众人一听,顿时偷偷嘘了起来。 什么嘛,怎么这样打击人啊? 阮秋笛却毫不在意的样子,“是吗?那你会怎么做?” 齐东阳没有看她,目光落到那束花上,笑容里突然多了丝追忆的味道。 “怎么不说?”有人偷偷在下面嘀咕。 “是什么?”阮秋笛追问。 他却仿佛被突然惊醒,略略一笑,居然朝经理室方向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吩咐她们:“好了,赶紧工作,达不成任务小心我扣你们工资。” “切!好过分!”众女顿时抱怨起来。 阮秋笛把目光转回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鼠标轻点,一条一条地翻阅客人的信息,准备打票出票。 “阮姐,”宁榕凑近她悄悄地笑,“你说经理会送什么惊喜给女孩子呢?” “放烟花?在月光下跳舞?”她笑笑地开口。 “好浪漫哦,经理那么严肃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宁榕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阮秋笛莞尔一笑,跟她说悄悄话:“因为他闷骚嘛。” “真的?”宁榕信以为真。 她忍不住大笑起来,“傻丫头,我骗你的。” 那样的浪漫,那样的烟花,那样的月光和舞蹈,只属于她爱的那个人。 她不曾想过他那样痞痞又邪气的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心思。 他喜欢她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她就会觉得心跳加速,如饮烈酒,早已醉人。 自从知道她上下学的行程后,他就时不时地会出现在她面前,或者是在上学的站台,或者是下学的公车上,甚至是在学校门口,看到她出来,总是那样挥挥手,似笑非笑的,好像在招呼自家的宠物。 她总是要涨红着脸走过去,躲躲闪闪的,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好巧啊,又见面了。”他总是可恶地用这句话做见面语。 “是啊。”她就呆呆地回答。 他却立即变脸,“什么好巧,你知道今天我等了多久?” 她只好红着脸跟他说对不起,一边还要像日本人那样做90度鞠躬。 “什么对不起,请我吃饭。”他威胁她,说得跟真的一样,但是最后却都是他付钱。 那天早晨她出门的时候,穿的是一件镶着朱砂红边的白缎公主裙,他看了两眼,“好漂亮……别激动,我说的是你的衣服。” 她咬着唇瞪他。 “穿那么漂亮干吗?我简直不习惯了。”他浑然不在意,一只手勾着书包慢悠悠地走在她身侧。 她气得想咬他两口,转脸却看到他笑眯眯地目视前方,侧面轮廓光洁完美,不知道为什么就心虚起来,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后就低着头不再理他。 “你说什么?”他大声地跟她咬耳朵。 “今天……今天我生日。”她继续低着头,感觉被他的气息吹拂过的耳朵一定红得很可笑很尴尬。 他却突然一下子静了起来,“生日吗?” “嗯。”她点了下头。 他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笑得格外灿烂,“要不要礼物?abigsuprise?” 是什么? 她迷惑地看着他格外开心的样子,突然觉得认识他就已经是她生命中很大的惊喜了。 他却不由分说拖了她就跑,迎面的风吹得她眯起了眼睛,裙摆高高地飞起来,好像可以御风的感觉一样,那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成神化仙了。 就是那一次,他第一次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心总是很干燥,宽宽大大,温暖的,带着男孩子才有的力度,她面色绯红,尴尬扭捏,手在他的手中颤抖。 “你喜欢什么东西啊?”他大声问她。 “很多东西都喜欢啊,”她回答他,跑得气喘吁吁,“明亮的、灿烂的、可以让人感动到想流泪的。”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他哀怨地回应她。 她就抿着唇笑。 直到反握住他的手。 多快乐?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可以有那么多的快乐? 那一天,他给了她明亮的、灿烂的、可以让人感动到想流泪的风景,她想这一生她都不会忘记那一晚那一场烟火的表演,忘不了沙滩上的月亮,忘不了他带着她跳舞时手心的温度。 那么暖。 即便现在想起来那么凉,仍然是她此生最美的记忆。 多么幸福,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她却依然还拥有着那么丰富的回忆。 抑或其实她是不幸的。 因为那么多事情都改变了,她却依然死抱着记忆生活。 为什么今天要那么扫兴呢? 晚上十点,齐东阳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床上发呆。 明明大家都很开心兴奋,但是他为什么要说那么莫名其妙的话?而且还要故弄玄虚,话说了一半就闪人,不知道还以为他在故意耍帅呢,真是莫名其妙极了。 无聊地点着电脑里的东西,他调出了工作程序开始在家办公,想了一想,又随手点了tm上线,看一看有没有人给他留消息。 上了后才发现没有留言,再看过去,发现阮秋笛和宁榕居然都还在。 她今天不是有约会吗?怎么还在线上? 突然想起来,在他的印象中,她似乎从来没有请过假,早退迟到更是免谈,他不知道是怎样的毅力能够让她坚持了两年多这样的生活。 甚至他因为知道她会在公司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自己便心安理得地跷班。 或许是因为她太擅长沉默了吧,连笑容都那么轻浅,才会总让人不自觉地忽视。 “我不哭,是因为有人跟我说,我的笑容很漂亮。”记得很久以前,她刚进公司的时候,他无意中听到她这么大言不惭地说了一句。 初时的反应是觉得好笑,然后就觉得分外好笑,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可是她偏偏说了,被他撞到之后,就低垂着头红着脸,好像犯了天大的过错一样。 后来有天晚上她加班的时候,他在tm上跟她说话,开始说的全是公司里的事,后来她突然冒出来一句:“幸好你不是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不然我一定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他倍觉好笑,“有那么夸张吗?” “你都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严肃。”说得好像她见过他以前的样子似的。 “我要是不严肃的话,我怕听到某人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的笑容漂亮而笑场。”他偷偷笑,打了个龇牙咧嘴的符号过去。她过了片刻才回话,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难道你就没有夸过某个女孩子笑容漂亮的时候吗?” 他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按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符号过去,她疑惑地点了好多问号回答他。 要怎么说呢? 不要哭,因为你的笑容最漂亮。 怎么会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呢? 他那个小小的、苍白的、美丽的小姑娘哭泣的时候,他也曾这样安慰过她。 因为长时间的训练,她浑身疲倦,伤痕累累,可仍然坚持在冰场上练习,从来没有对她那个要求严格的爷爷有过一丝抱怨。 “爷爷是为我好。”她笑着安慰他,却在他的手按上她腿上的伤时疼得掉眼泪。 一个小小的失误,让她直接被她的拉手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冰场上。 她之所以哭,一半是因为伤,一半却是因为没有完成爷爷的要求。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说的。 不要哭,因为你的笑容最漂亮。 如果没有人来提醒他的话,他是不是真的就把这句话忘掉了? “阮姐,有客人在机场走不掉了。”一起加班的宁榕叫了起来。 “怎么了?”阮秋笛被吓了一跳。 “那个客人带了个婴儿,当时咱们接电话的那个新同事不清楚状况,让他直接到机场去买婴儿票,但是现在航空公司不给开位子,那个客人在机场闹着要投诉呢。”宁榕心急之下说话快得像打机关枪似的,简直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阮秋笛皱眉看了一下时间,“来不及了,我打电话到那家航空公司,你问问齐东阳在那边有没有熟人。” “好。”宁榕立即抱起电话猛按数字键。 阮秋笛一个电话直接拨到那家航空公司的值机处,开始跟他们交涉。 她们这一行怕的就是客人到机场了却出了事,那麻烦可就大了,要是赶到飞机即将起飞那一会儿,更是让人焦头烂额。 “阮姐,怎么样?”宁榕放下了电话问她。 “没办法,航空公司不给开位子,现在只能问客人可不可以明天走。”她一边挂电话一边去翻客人的电话。 “齐东阳怎么说?”她抬头看了宁榕一眼。 “正在找人。”宁榕回答她。 第三章 惊喜(2) 阮秋笛微一蹙眉,正想说话,电话铃却响了。 “要是我今天走不了的话,我肯定是要投诉你们的!”电话那头的客人怒气冲冲。 “先生,很抱歉,造成这样的结果我们也很无奈,但是请你听我说两句话可以吗?”深吸一口气,她以最职业的笑容,最能够打动人心的温柔话语面对暴怒的客人。 宁榕焦急的情绪也被她的话语慢慢平抚了下来,开始想办法处理这个事情。 急是本急不出来好主意的。 待到齐东阳打电话过来,阮秋笛的安抚工作也告一段落了:“所以先生你看,你在我们机场的宾馆休息一晚可以吗?保证明天你可以顺顺利利带着你的宝宝登机。” “你们阮姐呢?”齐东阳找了半天人,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最后只好找了机场宾馆里的朋友,给那客人订了个房间,希望他能够在机场暂住一晚,费用自然是他们报销,然后明天再让客人坐最早一班飞机。 “正在和客人交涉,你等一下。”宁榕伸手把电话递给刚挂上另一部电话的阮秋笛,“经理找你。” “客人怎么说?”齐东阳向她询问最终结果。 “我跟客人说希望他明天再走,”阮秋笛不安地咬唇,“但是我估计他在机场住宿的费用咱们是必须要承担的了,这样……可以吗?” “太好了!”齐东阳开心无比,“咱们可想到一块去了,我房间都帮他订好了,保证服务周到。” 阮秋笛心下的石头顿时落了下来,含笑低语:“你同意就好。” 语音清婉柔腻,若逆来顺受,让人不自觉地心生异状。 “怎么不同意,这样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你……”齐东阳心下一软,只觉得对面电话里的同事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可爱贴心了,如果她此时在他面前,他简直有冲上前抱起她转个十圈八圈的冲动…… “铃!”电话却在此时煞风景地响了起来。 “我……”阮秋笛看着不停响着的电话,再看看手里抓的电话,一时居然不知道该放还是该接,但是最后却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电话,抓起了不停响的那部,“你好……” 电话那头的齐东阳怅然若失,他不是没听到电话里急促的电话铃声,想来是刚才那客人打回复电话来了,但是刚才阮秋笛电话挂上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里“嗒”的一声轻响,仿佛是某不知名的心弦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让他半天回不过神来。 至于那客人,却不重要了。 抓着手机,他看着电脑上tm里她的头像出了会儿神,然后突然拿过电话按了几个数字,拨通了电话。 “是你吗?”电话那头的女声爽朗大气。 “明天有时间吗?”他笑着问她。 “我现在赋闲在家,就是时间多。”她浅笑起来。 “到时候我去接你吃饭。”他也笑,几天不见,她的态度依然如此,爽朗自然,哪像某人,沉默寡言含蓄至死的样子。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继续刚才的电话:“抱歉,有电话进来了。” “你接吧,再见。”那头的人利落地挂了电话。 他却没有急着接,在心里数到了“五”,然后才按下了接听键。 “事情办好了。”电话那头的女声四平八稳。 “我知道了。”他应了一声。 之前的和睦仿佛已经不复存在,她依旧是她,他依旧是他。 “嗯,再见。”似乎已经无话可说,她不知道自己干吗又把电话打回去。 “好的,再见。”他也颔首。 电话再度挂上,阮秋笛皱起了眉。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为什么她总是不懂这样的道理? 同一时间。 慕容静水可不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人,但是齐东阳打电话过来冒冒失失地约她,她却同意了,简直连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什么。 “休假回家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又跑出去做什么?”嫂子芮瑾一边拿着水果喂自己老公,一边疑惑地问她,“是谁约你?” “秘密。”她笑着顾左右而言他。 “你手上的拉伤还没好呢。”大哥慕容秋渊也皱起了眉,“要是被爷爷知道了,他一定气你不爱惜自己,明年的奥运会他还指望你拿个金牌回来呢。” 他原本就长得面孔端正,此刻板起脸来更显严肃。 “少来说我,他爱生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却不怕他,笑吟吟地做了个鬼脸,“再说第一个惹他生气的又不是我。” “那是谁?”粱芮瑾疑惑地看着自己亲爱的那位,“难道是你?” 结婚的时候她见过那不苟言笑的老人,很严肃的样子,慕容秋渊在他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不像是有胆子敢顶撞他的人。 “不是我。”慕容秋渊连忙摇头。 “告诉我是谁?”她一准佩服死那人。 “就是堂姐嘛。”慕容静水嘴。 “她不是已经去世了?”粱芮瑾惊讶地看着她。 “是啊。”慕容静水点头,“要不然,慕容静水怎么会是慕容静水呢。” 她无奈地笑,话说得似乎颠三倒四,但是听她说话的慕容秋渊却清楚她在说什么。 起身走到窗边,她伸手拉开了窗帘,外面天黑成一片,远远高高的三两颗星,仿佛人的眼睛,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身后,嫂子正在追问她大哥关于堂姐的事,他却支支吾吾的一副很难开口的样子。 她转过身,坏心眼地微笑,“大哥,嫂子又不是外人。” 嫂子立即翻脸,大哥就很凶地立即瞪她,她却又微微一笑,亲热地拉走了嫂子,“大嫂,我带你去看堂姐的照片,是个美人哦。” 慕容秋渊很不配合地嗤笑出声,这次换她瞪他。 粱芮瑾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实在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慕容静水只是笑,想来等下大嫂就知道大哥为什么笑她了。 直到第二天晚上跟齐东阳见了面,她一想到大嫂在看到堂姐照片时吃惊的样子,还是觉得好笑。 “今天这么开心?”齐东阳捏着罐啤酒懒懒地靠在吧台上问她。 “有帅哥相陪,怎么会不开心?”她不正经地调侃他,妄图看看现在的男人脸皮是薄还是厚。 半天不见回音,结果侧脸一看,却见他正盯着酒吧里的电视机看得认真,不就是场球赛嘛,有必要那么疯狂地进行全民观看运动吗? “十三四岁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她正闷闷地咬着杯子里的吸管,却听见他突然开口跟她说话。 “上学,放学后就做训练。”她想起那时候最喜欢春天,放学的时候从学校到训练场,一路上都是高高的合欢树,树上开着大片大片粉的花,像鸟的羽毛似的,在空中打了个旋,就轻轻落在地上,却还是那样粉粉的颜色,好看得让人忍不住就会化掉似的站不住脚。 “没有男孩子等你?”他看她一眼,坏笑着开口。 “什么啊,我那时候可是一巨单纯巨纯粹的丫头,哪会有人等我啊,就是等了估计我也不清楚。”她拿杯子半掩着脸,琉璃清澄,衬得她的眼睛更是明如点漆,仿佛能反出人的影子似的,“你呢,你那时候在做什么?” “我那时候,”他做沉思状揉了揉下巴,“你那年纪的时候,我大概十六岁左右,嗯,我在等喜欢的女孩子上学下学。” 慕容静水顿时来了神,“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漂不漂亮?” “漂亮吧,”他看着她坏坏地笑,“我想想,对了,她的样子倒跟你挺像的。” “呸!”慕容静水笑着拿脚踹他,“就你在这儿胡说八道呢。” 他也不动,只是笑,手里的啤酒轻轻摇了下圈又一圈,“她很瘦,脸色总是很苍白,眼睛很漂亮,不太爱说话,也不太爱哭,只有忍不住了,才会偷偷地一个人哭。” 慕容静水悠然神往,虽然自己挺欣赏的男人在这儿念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觉得嫉妒甚至是生气的感觉,反倒是因为他那一抹不在乎的笑容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想冲动地伸出手去,抚平他眉上的结。 “听起来就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啊。”她叹口气。 “是啊,”他也笑,“那个时候她练习双人滑,在冰场上就像个小灵,不知道有多好看。” “怪不得你遗憾我不是练习双人滑的,”她恍然大悟,“那现在呢?告诉我她是哪个,看看我认不认识。” 齐东阳却不再说话了,一口接一口地灌着酒。 身边有低低的音乐声在四处游走,气氛压抑又迷离,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难道是他和那个她分手了? 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跟她说:“早就结束了。” “真遗憾。”她应了他一声,不知道应该是自己尴尬,还是他尴尬,只好什么也不要再说了,免得多说多错。 双人滑…… 冰场上的灵…… 她突然开口:“以前我有个堂姐,也是练双人滑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在冰场上的时候,她就像个真正的灵,举手投足都那么美丽。” “她叫什么名字?”齐东阳轻轻开口,声音突然哑哑的,暗暗的,仿佛再一用力,就要破碎似的。 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她并没有回答,或者是听到了却不想回答,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吧台里调酒师傅惊险彩的表演。 齐东阳侧过脸轻笑了一下,“慕容静水。”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低到除了他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人听到他在说什么。 外面沙沙的一片,很奇怪,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居然还能听到外面下雨的声音,甚至连雨点砸在什么瓦片上清脆的回声都能听得见,噼里啪啦丁当作响。 慕容静水回过头来看着他笑,“又要麻烦你送我回家了。” 齐东阳扬起唇,“别客气,我看着你面熟,就当是熟人再聚了。” “好啊。”她一笑,觉得对面的男人此刻看起来格外英俊潇洒。 送花那天终究还是放了司骏的鸽子,阮秋笛过意不去,再加上有言在先,只好跟他另约了时间。 吃完饭外面居然下起了大雨,阮秋笛看着只觉得酣畅淋漓,她喜欢下雨的日子,总有想窝在家里的冲动,听雨打树叶之声,又何尝不是一种乐趣? 司骏无奈地摇头,“像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很浪漫地撑伞雨中漫步,你居然只想着一个人回家?” 阮秋笛微微一笑,“这么大的雨,你浪漫得起来吗?” “就是下刀子我也能浪漫得起来。”他大言不惭,送她上了车,然后绕过去坐到驾驶位,一打方向盘,把车子开了出去,顺手开了广播。 车子像鱼儿一样在马路上畅游,路灯打过去,地上白花花的一片反着光,柏油路像洗过一样,干净得仿佛和平常一点儿也不一样,变得无比陌生起来。 广播里的女声慢慢地唱:“……whydostarsfalldownfromthesky,everytimeyouwalkby,justlikeme,theylooyou……” 她看着车窗上被雨打出来的水痕默默发呆,一滴随即扩散成一片,数十滴溅在一起,便形成一条微型的小河流似的,慢慢地滑过车窗,孩子气地伸手去碰它,却因为隔着那一扇透明,怎么也无法阻止它的速度。 广播里还在唱:“……justlikeme,theylooyou……” 她知道这首歌,莫文蔚在《夕阳天使》里面翻唱过,那样骨感的女子用那样一把慵懒的声线,慢慢地浅吟低唱,在这个雨天,意外地让人有种惊艳的感觉。 “咦?”她小小地惊讶了一声。 “怎么了?”司骏开口问她。 “好像看到了熟人。” 她凝神看过去,可不正是熟人? “要过去打个招呼吗?”司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男人撑着伞正在拦车,后面虽然有辆车,但是看起来似乎是熄火了。 “好。”她点了点头。 司骏方向盘一转,车子便朝那男人驶了过去。 阮秋笛摇下车窗,看着齐东阳,“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东阳苦笑,“车子到半路停火了,我也没办法。” 阮秋笛正要说话,却见他身后的车子车门一开,慕容静水探出了头对着她微笑,她了然地应了一声,回头看向司骏,“我们送他们一程吧。” “好啊。”司骏看着对面俊朗的男人,和气地点了下头,“你好,我是司骏。” 齐东阳亦跟他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齐东阳。” “他是我上司。”不知道为什么,阮秋笛加了一句,随即看向慕容静水,“赶紧上车吧。” “谢谢。”慕容静水看着她眉开眼笑,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她和蔼可亲得像个大姐姐。 “不客气。”她含笑开口等他们上车,另一只手却已经过电话去找修车处,让他们把齐东阳的车子拖回去修理。 “谢谢。”齐东阳倒没觉得什么,心安理得地道谢一声,倒是司骏多看了他一眼。 “开车吧。”阮秋笛收了电话开口。 司骏微微垂眸,手横过车子的方向盘,回头询问:“告诉我住址。” 3在线阅读 <!t; 3 肉文屋 / 3 3 4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4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4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4 <!go> 第四章 遇袭(1)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永远都那么开心,只是总有点偷偷的感觉,要是被家里人发现,那她一定会死得很惨。 她常常感觉日子像是偷来的,幸福,却总觉得短暂,眼看着便像夕阳落山,剩一点儿余温在手似的,让人不敢碰触,生怕一动,就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模样。 她不爱说话,他也知道,但是却总爱逗她说话,做鬼脸,说冷笑话,什么他都做过,她没笑,他自己却乐得说不出话来,爱笑爱闹的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仿佛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严肃的样子。 她喜欢偷偷看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明亮而温暖,仿佛有水样的东西流泻其中,带着沉沉而灿烂的质感,眉微微地扬着,嘴角有温柔的弧度,从每个角度看过去都致得让人叹息,是一种纯粹的阳光飞扬。 “看什么呢?”他拉着她的头发坏坏地笑。 “你。”她呆呆地开口,随即醒悟过来,一张脸顿时红得着火,扑喇喇便成燎原之势。 他却没有取笑她,正觉得奇怪呢,她偷偷一看,他却正在得意地偷笑。 这人…… 她又羞又恼,狠狠瞪他一眼。 眼看着她恼羞成怒,他连忙安抚她,拉着她的手继续摇摇晃晃地在溜冰场里穿行。 她本来不想来的,可是他想玩溜冰,硬拖着她过来,虽然她不喜欢溜冰,但是他高兴就好。 但是看他那姿势危险得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把她摔倒,她只好硬是从他手里逃掉,找到休息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他一个人惊险万分地做着危险的动作。 他看着她嘻嘻笑,故意耍帅的结果就是十分钟内摔了十七次,并且还有一次惊险地撞上了一队人,当场被人家给踹了回来。 她掩着脸偷笑,他不服气地冲上去拽她,硬是把她给拽下场,她偏头一笑,轻巧地滑了出去,顺手施力,让他结结实实地再摔一跤,没有伤到任何地方,但是绝对让他疼到记忆深刻。 “臭丫头!”他爬起来去追她。 她笑着闪开他的追踪,冰鞋流畅地转了个方向,她轻飘飘地后退,姿势优美地倒滑向相反的地方,红色身影宛如惊鸿,在冰场里留下一道绚丽的轨迹。 “不玩了,你会我不会。”他站着不敢动了。 “不就是滑冰吗?掌握好平衡就好了。”她只好再滑回来。 结果他当场使坏,拖着她摔在一起,她惊呼出声,在下面当垫背的他却笑得乐不可支。 “我不要玩这个了。”他依旧笑,“太容易摔跤了。” 没错,这个运动实在是太让人容易摔跤了。 还记得那一年五一期间公司里出票量超高,齐东阳一高兴,拉了一帮人去聚会,结果吃完饭唱完k,坐车准备回去的时候,一帮人被街对面溜冰场大门上闪烁的霓虹灯闪花了眼睛,不由分说就挤了进去,嘻嘻哈哈地嚷着来玩一次优美又高雅的运动。 她看着他们一个一个下了场子,东摇西晃险象丛生,一个个却笑得开心无比,看一眼齐东阳,虽然他没下场,但是他的脚却在一晃一晃,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怎么不下去玩?”她开口问他。 他看一眼冰场上的同事,偷偷笑着开口:“摔了会很狼狈的。” “这什么理由啊,不摔怎么可能学得会呢?”她笑着看下面那堆人。 “也是。”他笑眯眯地过去了。 她坐在休息区看他们一个一个继续摆出惊险刺激的动作,甚至还有人要玩惊险专业的三周跳,把她吓得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再看一眼齐东阳,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着格外可笑。 “经理,你在玩太空漫步吗?”有人大笑着开口。 “要你管!”齐东阳丝毫不理会他们的挑衅,抬头就见她正看着他们笑,索对她招了招手,“阮秋笛,下来一起玩。” 她摇头,“不要了,你们玩吧。” “那可不行,要摔一起摔,要出丑一起出丑,你们说是不是?”他还懂得利用群众的力量。 “小阮下来一起玩嘛。”被蛊惑的群众立即上前拉她。 她没办法,只好换了冰鞋下去。 虽然疏于练习,但是好在又不是没玩过这个,她试着滑了两下,保持平衡的法子倒还有用,她也就放下心来。 但是突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周身寒噤噤的,觉得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抬头一看,果然,身边又倒下了四五个同事,齐东阳那家伙保持不了平衡居然直朝她撞了过来,她连忙避开,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拽住了他,止住了他的冲势,免得他一头撞晕过去。 “谢谢。”他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止住了冲势,却看到她突然花容失色,一下子松开了他,随即他只觉得背部被人撞到,“哗”一下子飞出去摔了个结结实实,整个人四平八稳地像锅贴一样粘在地上。 被人拿来当垫背的他揉着鼻子苦笑,“这才真是飞来横祸呢,不玩了,我本就不会玩。” 虽然看见他那个样子是很好笑,但是她还是忍住了笑,冰鞋流畅地转了个方向,轻飘飘地向他的方向滑了过来,如一道流星,在冰场里留下优美的轨迹。 轻巧地在他身边旋了两圈,她笑着开口:“不就是滑冰吗?掌握好平衡就好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她却又轻巧地滑到了一边,恍惚想起,以前自己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没想到一直到现在,潜意识里都还记得,如果是说给同一个人听的话,对方会不会还记得呢? 她不清楚。 看一眼齐东阳,他似乎格外用心起来,不说话,一步一步特认真的样子,同事三三两两地从他们面前经过,怕摔的就两个人拉着手在一起滑。 突然想起来,在花样滑冰的圈子里,男选手和女选手搭档,行话就叫做“拉手”。 他们说,只要拉上手,就不会分开。 所以拉手并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情。 看一眼摆设大同小异的溜冰场,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的,她还是不喜欢滑冰。 似乎她总在加班。 看着tm上阮秋笛依然在线,齐东阳松了一口气,幸好她还在。 上去跟她打了个招呼,他丢过去几个字给她:“帮我把咱们这个月的报表和工资表整理一下,然后打印出来,签字后传到总部去。” “不会吧……”她立即回话给他,“让我签字吗?” “是啊。”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平时不都是你签字?”她更吃惊,发给他好几个表示吃惊的小人儿头像。 “没关系,比着我那字随便写两笔不就成了?”他却不在意,本来就是嘛,谁会特别在意那字是谁签的啊,大致差不多就行了。 “不行不行。”随着这四个字跟过来的是一个不停摇头的小人儿头像。 “不会吧,难道你要看着我被总部罚款而见死不救吗?”他立即抱怨连连。 阮秋笛突然想起来,总部好像是规定过每个月的五号一定要把报表和工资单报上去的,而他们这个月的报表和工资单…… 可怜兮兮地发过去几个字:“你不要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把东西传过去。” “是啊。”他毫不心虚地回答。 阮秋笛咬着唇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好笑,只好勉强回答他:“我尽量。” “签得像一点哦。”他却又不放心地嘱咐她。 “知道了。”没好气地应付他的**婆。 她着手开始收拾报表,并且把工资表再校对一遍,以免出错,校对完成后她按下了打印键,顿了三四秒后打印机传来“喀喀”的声音,她伸手拦过去,被打印出来的东西就自然地落到她的手中。 随手翻查以前的文件,找到他曾经的签名,找到后就仔细观察他的用笔,准备来一场模仿秀。 办公室里静静的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平常都是宁榕陪她一起加班,一个出票一个审核算账刚刚好,但是今天她有事,所以她就让她先走了,这一会儿,办公室里安静得让人空虚,只有她桌子上的台灯和电脑发着幽蓝的光,几乎都可以拍一场恐怖剧集的戏码了。 伸手拈过笔比划了几下,察觉到并不太生的手势,她的眸色黯了一黯,恍惚间想到那年那月那人,认真得仿佛是自己做功课一样教她写字。 当时她的字写得不好看,他的却极好,据说是专门学过,除了日常写字她还见过他临的毛笔字帖,每个字都飘逸俊秀至极,虽然说不上来是哪个大家的字,但是在她眼中看来却都是极好的。 他还用毛笔给她抄了本唐诗三百首,细细的小楷,一眼看上去,有种线装古书的风雅,她看了欢喜得不得了,走到哪里都要带到哪里,后来却又生怕被弄坏了,干脆工工整整地放在自己房间的抽屉里,用牛皮纸裹了个严严实实,抽屉还上了锁,这才觉得心安。 后来他便教她写字,他说:“免得以后你写情书给我我看不懂。” 她又羞又恼,拿着笔敲他,“什么情书,才没有呢。” “现在没有,以后总有的。”他只是笑,见她提着笔杀过来,顺势捉了她的手吻了一下,嬉笑的面孔换了认真的颜色,把她拉了回来认真临摹字帖。 后来常有人赞她的字好看,却不知道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甚至她一时兴起,偷偷学他写字,若不是笔力太过纤弱,倒像个了十成十,他就跟她开玩笑:“那么爱学我写字,哪天我故意犯个错,让老师罚我抄课文好了,到时候全部拿来给你抄。” “你想得美。”她凶巴巴地抢过字帖。 他却开心不已,笑呵呵的。 似乎从一开始遇到,他们就一直是这么开心。 虽然后来她倒不练字了,但是这么多年,她居然还晓得他的字是怎样写的,一笔一画之间小小的连笔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回过神来看过去,自己都吃了一惊。 还是那样的用笔,最细微的转折处都清晰地提醒着她过往的时光。 她叹一口气,把传真发了过去,随后把那报表和工资单收了起来,放在电脑桌上的文件夹里。 坐下来后打了几个字给齐东阳:“事情办好了。” 他回过来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她叹了口气。 等了半晌,他却没了反应,她专心于最后一班客人,出了票后把账目核算一下,就要关上电脑走人,这时候齐东阳却又和她说了话:“有你在挺好的。” 心脏仿佛停了半秒,之后才笑了一笑,随手关了电脑,也没有给他回话。 阮秋笛自觉似乎做了现在这份工作以后,看夜色的机会也跟着越来越多。 因为每天最晚的航班是22点左右起飞的,所以有客人要赶那班飞机的时候,她也只有在那之后才能下班,还好现在的公司离她住的地方不是太远,有时候赶到没有公交车的时候,她索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去,就当是在锻炼身体。 但是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坐车回去,因为走路的时候常常会想起很多事情,总会觉得倦怠伤感,所以还是坐车好,即便伤感,也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不过今晚却早就错过了末班车的时间,所以她只好走路,经过一家又一家店铺,从繁闹的都市区一直走到宁谧的住宅区,橘黄的路灯光在长街尽头蔓延开去,仿佛看不到尽头,空气中飘散着春末夏初时节温热的因子,触到皮肤上,带出一种潮湿感来,闷闷的,压得人浑身不舒服。 路边有高大的合欢树,在影里逆光成陌生的模样,闻不到花香,只感到脚下不时有软软的触觉传来,想来是白天落下的花,鸽子羽一般,落到地上聚在一起,便成了这样天然的地毯。 她悠然神往,心里默默的,转过拐角的街道上此时空落落一片,她像衣锦夜行的女王,一个人走在上面,载浮载沉,街灯照不到的角落黑漆漆的不见任何动静,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浑身一炸,身上就起了细细的粟子,她加快了脚步,不希望自己明天上社会版头条。 对面传来自行车辘辘的声音,她抬头看了一眼,没有特别在意,依旧闷着头疾走,快到跟前即将擦肩膀而过的瞬间,却觉得肩膀上突然一痛,随即就见那骑车子的人跳了下来,车子随即朝她的方向倒了过去。 路灯映得光只一闪,她已经看到那人手中明晃晃的,却是握了把快而锋利的薄刀,寸把长的样子,不伤人要害,但是却足以给人身上留下不大不小的记号,她吃了一惊,随即踉跄着跑起来,一边跑一边疾呼。 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大意,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似乎看到小区的大门外贴了张通知,好像是说什么变态男子专门拿刀刺人的事情,如今看来,她倒是很不凑巧地碰上了。 “住手!”冷冷的喝声传了过来,有人飞快地跑了过来,她大喜之下稳住了心神,却不料还是被身后追她的男人重重地推倒在地上扭伤了脚。 那个人追了两步又跑了回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她连连摆手,试着站起来,谁想到只是轻轻动一下就疼得倒抽凉气,“好像是扭到脚了。” “要不要我扶你去这附近的门诊部看一下?”那男人背着光,看不清楚他什么样子,但是说话的感觉却很优雅。 阮秋笛勉强站了起来,受伤的脚蜷了上去,样子像只受了伤的鹤,那男人看了有点想笑,却还是忍住了,“走吧,我扶你过去。” 她动了一下,酸酸麻麻的痛感火一般燎到大脑,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伸手一,发现手上都是血,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肩膀上的痛是因为被割伤的原因,她又惊又怕,手不自觉地看向那个男人,“怎么办啊?” 眼泪都快要重得掩饰不住了……… 那男人微一弯身,“上来。” 是准备背她吗? 阮秋笛犹犹豫豫地伏在他肩上,那男人却很自然地背了她就走,“不要太担心,等下就到了。”声音很是温和,说话不紧不慢的从容不迫。 “今天的事,谢谢你。”她渐渐放下心来,只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真是好,遇到一个这样似乎可以完全信任的陌生人。 “不用客气,应该的。”跟他说了这样两句话才发现,原来他的嗓音是天生的淡软,听起来便会让人觉得这人和气又温柔,是很有特色的声音。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啊。”她觉得自己以前绝对听过这样的声音。 “可能吧。”他却只笑了一笑,很有礼貌地没有追问下去。 真的是个很温柔又很善解人意的男人,她在心中感叹,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社区门诊部里橘色的灯光暖暖地透出来,在门口形成一片暗黄的光晕。 “进去吧。”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男人把她放了下来。 “谢谢。”她侧首看手臂上的伤,虽然伤口很长,但是还好并不深,只是一直疼,抽筋似的让人讨厌。 “小心!”看着她一副摇摇欲倒的样子,男人低呼一声拉住了她的手,紧接着却轻轻地“咦”了一声,抬头朝她看过去,正好和阮秋笛结结实实地打了个照面。 娟秀的五官,微微上扬的唇,神色温艳如莲,有种含而不露的疏远。 他有点失望,却还是一直看着她,没有放开她的手。 第四章 遇袭(2) “怎么了?”她有点尴尬,忽略心中莫名的紧张。 他却轻轻开口,仿佛在试探:“慕容静水?” 她目光闪烁,垂下长睫轻笑,“我叫阮秋笛,不叫慕容静水。”她试着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解放出来。 他却握紧她的手,“我认得你的手。” “可是我不是……”她紧张起来。 “怎么?不进来包扎,倒在外面玩起了拔河游戏?很好玩是吗?”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短发女子笑笑地看着他们,双手在口袋里,带了点不羁,随洒脱得本不像是这门诊部的主人,她看一眼阮秋笛,又笑着开口,“冉振,你从哪里捡来这么个伤病员?”口中说着笑话,人却已经走了过来,扶了她一把后顺便把她从他手中解救了出来,“别担心,跟我来。” “谢谢。”阮秋笛跟她道谢,被她小心地扶到屋子里坐了下来。 短发的女医生立即忙碌起来,开始准备东西给她清理伤口。 叫冉振的男人却走了过来,半蹲在她面前,抬起脸看着她,“你确定不认识我吗?” “我认识你。”阮秋笛看着他笑,“你是花样滑冰的运动员冉振嘛,那么有名的人我怎么会不认识?” 冉振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审视地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女子。 她的容貌和他记忆中那张总是苍白的容颜完全不能叠合到一起,甚至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她果然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吗? 那为什么……能够清晰辨认出别人是谁的,手感觉到她是他曾经熟悉的那个女孩? 他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或许是因为身为花样滑冰运动员而具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但是只要努力,很多人都可以做到,但是有一条很多人都做不到,就是他只凭手感就能清晰地辨认出他握着的是谁的手。 那个和他整整牵手在冰场上度过三年时光的女孩,他怎么会错认她? “慕容静水?”他看着她又喊了一声。 阮秋笛看着他的神色一点点黯淡下去,只是微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医生伸手把他推开,熟练地开始清理阮秋笛的伤口,冉振起身走到一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奇地看一眼冉振,阮秋笛悄悄开口询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谁知道啊。”女医生满脸笑容,语气虽然漫不经心,但是那一脸的笑容却让人无法错认她的心思。 阮秋笛莞尔:“真好。” “好什么?他啊?”女医生笑着看她,“我是钦媛。” “阮秋笛。”她笑着回礼,随即看向冉振,“为什么你要叫我慕容静水?如果你是要找她,她现在就在市内。” “不一样的。”冉振摇头。 都说慕容静水以前是练花样滑冰的。 都说她突然从花样滑冰的运动场上退出,改打网球。 都说幸好她改打网球,不然的话,花滑多了一位普通选手,而网球界却少了一位英。 都说…… 只有他知道,不一样的。 阮秋笛目光一闪,随即低下头去,看向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钦媛的技术很好,已经帮她包扎好了。 只是还是痛,仿佛被火灼烧的线一般,从顶端到末端,莫名的痛。 怎么不见了? 齐东阳找东西找得心里冒火,只差没有把办公室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没有找到他的签到卡,今天他要去总公司开会,没了那张卡,他连公司的大门都进不去。 “见到我那签到卡了吗?”他逮到人就问。 “没看到,是不是放到什么角落里去了?”众人忙忙碌碌的也没有在意。 宁榕咬了下唇,一边对账边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急得似乎都要满头大汗似的,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他:“你问一下阮姐吧,你的东西……”又咬了下唇,她的话却没有再说下去。 他的东西……一向也都是阮姐最清楚…… 他清楚吗? 齐东阳却仿佛恍然大悟,眉开眼笑地跟她道谢,一通电话就直接拨给了阮秋笛,“见我那签到卡了吗?” “没放在你办公桌的抽屉里吗?”她难得请假,此刻正在家里看书,电话响的时候吓了她一跳。 “就是没有啊。”他叹气,觉得今天似乎诸事不顺。 “有没有让其他人帮你找?”电话里似乎都能看到他那莫名委屈又恼火的眼神,她忍不住轻笑了下。 “她们都在忙呢,问她们都说不知道。”他更用力地叹气。 阮秋笛凝神想了一下,回忆他上次用过之后被丢到了什么地方,好像他上次去总公司后,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文件袋…… 她眼神亮了一下,立即指挥他:“你看一下文件柜第三层最左边有没有一个牛皮纸袋?” “有。”他走过去开了柜子把那纸袋抽了出来。 “打开看有没有在里面。”她继续下命令。 “哦。”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前所未有地听话,随即在看到纸袋里的签到卡后欢呼出声,“找到了!” “那就好。”电话里她的笑声清脆地传来。 齐东阳心下高兴,道谢的话脱口而出:“谢了,有你在可真好啊。” 她却半天没做声,片刻后才开口,声音里却带着点儿不自然的窘意,“这算什么啊。” 她到底是说他的道谢算什么,还是说她做的事不值得一说? 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他立即笑着岔开话题:“很难得见你请假啊,出了什么事吗?” 阮秋笛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受了点小伤。” “怎么了?”他有些惊讶。 “没事,不要紧的,扭伤了脚而已,没办法走路,所以只好请假了。”她连忙解释,不想让他以为她严重到需要浑身缠满绷带躺在医院里。 “那你自己注意休息,反正你可以调休,在家就多歇两天吧,不用急着来上班。”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阮秋笛忍不住笑,“没见过你这样的上司,居然还光明正大地鼓励员工不上班多在家休息。” “那当然,我是最好的上司。”他居然忍不住臭屁起来,一副无比自恋的样子。 “今天是要去总公司开会吧?”她笑着连连摇头。 “是啊,又要闷坐一上午了,真无聊。”他像个发泄不满情绪的小孩,抱怨连连。 “路上小心。”她却没有安慰他,只是笑着叮嘱了他一句。 仿佛口处被一拳击中,齐东阳只觉得心下一紧后随即又松散开去,含糊地笑了一声,“嗯,你自己多注意休息。”然后便匆匆挂了电话,仿佛逃难一般,他几乎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真是不争气呵,为什么他突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种感觉是什么?暧昧吗? 他怎么可以对自己的职员产生刚才那种异样的感受?他一向自诩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但是为什么最近却越来越多地注意到她的默默无闻起来?甚至他在不同的时间说过两次有她在真好的混账话…… 她和他喜欢的小女孩儿的模样是那么的不同,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一生最炽烈的爱情早已经全部付出,以后的日子便山高水长,缓缓而平淡,不会再为了某一个特定的人而心动,也不会再为了一个人牵肠挂肚,可是他却遇到了她们,先是打网球的慕容静水,再是他忽然注意到的阮秋笛…… 不,不,或许应该说是先是阮秋笛,后是打网球的慕容静水? 为什么会注意到慕容静水? 他一直藏着自己隐秘的心事,像蚌,没有外力的强硬介入,他永远不会告诉其他人,慕容静水和他爱的小女孩儿生就了一张何其相似的脸? 他和她曾经开玩笑般地提起过,但是她没有在意,他也只是随口一说。 没什么具体的意义。 但是阮秋笛呢?为什么现在却又越来越多地感觉到忽视不了她的存在? 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那种,他以为自己无所谓,但是仿佛只片刻不见,他便有种奇怪的被忽视的感觉。 她和他爱的小女孩儿一点也不像。 他的小女孩儿苍白瘦弱,她却是属于红尘般的温艳,不缓不急,从五官上看,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 只有一样,眼神,是一样的,小动物一样警觉,却又温驯,仿佛是突然间才发现,原来她们的眼神是那样的相似,他想到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一脸泪,双眸黑如点漆,被泪水浸得浩淼不见底,粼粼碧波泛成忧伤的海洋。 再见她,她却被他吓成一有风吹草动就要逃之夭夭的小兽。 现在她自然是可以独当一面,但是这之前,她却也同他的小女孩儿一样,做些让人又好笑又好气的事。 记得以前还在老办公楼上班的时候,因为上面还有别家公司,所以大门常常锁起来,他上班时间比她们晚,因此常常被锁到外面,只好向她们打电话求助,每一次,似乎都是她接到他的电话。 第一次下来给他开门,他看她紧张得似乎站都站不稳了,心下好笑,索就一直看着她,她的头就愈垂愈低,也不看那门上的锁,只是下意识地拿钥匙开门,他看她半天都打不开,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事。”她果然是紧张得声音都要打结了。 他微微侧过身子,看那玻璃门后的锁到底是怎么个难开法,一看之下,他忍不住就要爆笑出声,看她还在努力和那门锁奋战,他忍不住敲了敲玻璃门提醒她:“那个锁……没锁住,只是扣住了门把手……” 他发誓,他清晰地看到她的面色“腾”地一下涨红,让他几乎都要怀疑她会不会因为尴尬过度而脑溢血。 她手忙脚乱地把扣在门把手处的锁取下来,闪到玻璃门后等他进来,他也不好看她什么表情,抬脚就进了公司,过了好半晌才看到她犹犹豫豫地进来,一张脸犹自红得可笑,他很没道德地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狠笑了一阵。 这样的乌龙也能搞得出来,他可真是服了她了! 后来有天在她来上夜班时他接到她的电话,就听她急急忙忙地开口:“我要等一下才能到公司。” “怎么了?”他好奇心大起,听到她声音后的背景分明是汽车行驶时的声音。 “我……”她似乎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我坐过站了……” 他只好安慰她:“没关系……你慢慢来,不要着急。” 再不挂电话的话,他一定会憋笑憋到内伤。 她还真是……天才! 从什么时候她开始改变了呢? 是那次狠狠骂过她之后吗? “你居然因为不敢过马路,所以就在路上磨蹭了半个小时才赶到机场?”他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怎么能不生气,本来交给她的事都交接得清清楚楚,客人已经在机场等着她了,只要她把票交给客人就成,结果扣掉她坐车的时间,一条短短不过五十米远的路程她居然给用掉了半小时才过了马路,她不是天才,她是超级天才才对! 因为给客人出的是纸票,客人必须拿着票才能上飞机,就因为她票没按时送到,害得客人只好在机场等待下一个航班才能走人,急着签合同的客人大怒之下打电话臭骂了他们一通,并且还开出了高额的赔偿条件。 他没好气地一直等到她回来,立马抓她过去狠狠削了她一顿。 明明眼泪一直在打转,可是她还是强忍着,他看了心里又是火又是气,“改不掉这个习惯,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他也只是在说气话而已,可是后来呢,她不仅改掉了这个习惯,甚至还去学了驾驶,到现在为止,她再也没有因为这个出过问题。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听说她以前似乎出过车祸,这才意识到自己当时对她的要求是怎样的苛刻。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样才克服了车祸留给她的影,他也不想去探究她为此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他只是学会了在以后的工作中,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 她仿佛也逐渐习惯了做他的同事,以前的旧人一个个离开,新人慢慢进来,到现在,终于只剩下她和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事了,就慢慢习惯了这样。 交给她的事,她总是习惯地微笑,“好的,放心。” 果然他便可以放心了。 但是为什么,他忽然在这个时刻,想到以前那个被他当成“天才”的她呢? 那个好笑的、笨拙的、总是能引起他的满腔笑意的“天才”? 4在线阅读 <!t; 4 肉文屋 / 4 4 5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5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5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5 <!go> 第五章 故人(1) “手上的伤怎么样了?”齐东阳打电话问慕容静水。 “还是不行,可能是长期积累的毛病这会儿全犯了,看了好多医生,也跑了不少地方,我嫂子还找了偏方来骗我喝了好多奇怪的东西,但是好像本就没有起什么作用。”慕容静水叹了口气,她倒不是因为耽误了训练而无奈,只是因为好多天没有拿网球拍觉得不适应而已。 她从来就没有和网球分开过那么长时间,从很小的时候接触到网球后,她就正式同它结缘,媒体现在常说她是什么国内的网球天才,但是只有她明白,那不仅仅是因为她或许是比常人稍具了那么一点点天赋的原因,如果她不喜欢,即便再有天赋,网球于她也只可能是一件没有任何生命力的玩具,而且所有名声的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努力。 她喜欢这项运动,每一拍挥出去的时候,她总会错以为自己是在舞蹈,手臂伸展的角度,需要发挥出多大的力气,网球飞出去的运行轨迹,她几乎都可以凭想象把它计算出来,如果不是喜欢到痴迷的话,她自己都无法解释自己的这种狂热。 “要不要帮你找找医生?”因为手上的伤而不得不放弃训练,想来她也会为此而伤脑筋吧。 “有好的介绍一下也可以啊。”她发觉自己最近真的是越来越懒散了,手上的伤再不好的话,她只怕要在家闷到发霉了。 “好,我帮你留意一下。”他笑着应承她。 “不是敷衍我吧?”她笑吟吟地开口。 “哪敢啊,要是我敢敷衍你,你的fans肯定会来追杀我的,我可不敢拿咱们的国家荣誉开玩笑。”他做小生怕怕状。 慕容静水听不下去了,“好好的别跟我提什么国家荣誉啊,那是在队里才这样说,怎么让你一说我就觉得听起来怪怪的呢,就像那东西离我很遥远似的。” 齐东阳就在电话那头笑,“不是那东西离你远,是你离我们太远了。” 慕容静水微微一笑,顿了几秒后开口:“对了,你们公司那位阮小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怎么想到问起她?”齐东阳疑惑地开口,“她很沉默,似乎不太喜欢说话。” “你跟她很熟吗?”她又问,实在是因为她对阮秋笛的印象很好,有种“恰似故人”的感觉。 齐东阳笑了一笑,似乎漫不经心地开口:“同事嘛,自然会熟悉那么一点点。” “她是本市人吗?”她喜欢上了这种问题,索把问题都丢给他。 “她家好像是郊区的。”他回忆起她几年前简历上填的住址。 “年龄?”她继续问。 “大概是二十二?不然就是二十三,”齐东阳无奈地笑,“怎么?你对她感兴趣?” “不是那种兴趣啦,”她笑着摇头,一时口快,顺嘴说了下去,“我对你比较感兴趣还差不多……” 齐东阳一愣,握着手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容静水大为尴尬,“那个、那个……我还有事,下次聊。”仿佛是避瘟疫似的,她匆匆挂了电话,随即把手机丢进了沙发里,整个人也埋入了松软的沙发内。 她是行动派的人,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 但是真说出来,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尴尬呢? 这个男人,眼睛里有藏不住的心事,少少的几次接触,总能感觉到他心底某处有心不在焉的感觉,但是她对他的印象却依然很好。 她就喜欢他那种白领英似的模样,瘦瘦高高,带着种说不出的倜傥。 女人常常会爱上自己看不懂的男人,她是这样的吗? 还记得那次在酒吧里,她正无聊至极,他却突然出现,那一瞬间,她当真相信那是一场罗曼蒂克故事的开始。 在别人早恋的年纪里,陪伴她的只有网球,她也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爱情的问题,但是因为他,她仿佛是在瞬间就想到了这个问题,突然觉得她也可以考虑一下,会不会两个人比一个人快乐? 多像一场莫名其妙便到来的艳遇。 “做什么白日梦呢?”嫂子芮瑾捏了她一把。 “大嫂,怎么你也和大哥学会了虐待我?”她揉着并不疼的手臂装模作样地呼痛。 梁芮瑾笑着看她,“你看起来比较好欺负嘛。” “好歹我也是强势的女生好不好?”她抱怨连连地嘀咕。 “跟我比可就差远了,乖乖任我欺负吧。”嫂子芮瑾笑了起来。 她突然想到大哥大嫂的恋爱故事,涎着脸凑过去,“大嫂,你为什么喜欢大哥?” 梁芮瑾顿时涨红了脸,“是他喜欢我好不好?” “好好,是我大哥喜欢你。”她连忙举手投降,大嫂也真是,她的小侄儿马上都要出世了,居然还这么扭捏,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梁芮瑾这才满意,“你也知道你大哥那个人,跟木头似的。但是喜欢一个人真的是很奇妙的事情,我更相信缘分,谁让我偶然间发现了你大哥这个人的存在呢,喜欢就喜欢,没什么道理,只因为他就是正好符合了我的审美眼光和欣赏水平,就是我喜欢的那一种。” “这样啊。”她忍不住感叹。 “女人是直觉的动物。”梁芮瑾微笑起来,“会凭着直觉去判断未知的事物。” “是吗?”她不置可否。 到底她是真的喜欢齐东阳这个男人,还是只是她一时靠直觉而产生的冲动呢? 没有长时间的相伴依靠做提示来判断她的感情到底有多少疑点,但是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是不是不应该错过呢? 好吧,不要着急,她可以慢慢来,一步一步的,直到她弄清楚自己的感情为止。 “你的手怎么样了?”大嫂拉过她的手仔细审视。 “不太好。”她叹口气。 “还得继续去看医生,你最近自己也要特别小心,不然爷爷问起来的时候看你怎么交代。”梁芮瑾作势威胁她。 “放心,他现在在休养,这一阵子应该不会念叨我的。”她随便挥了挥手,没放在意上。 “你得庆幸他回他那边去了,不住在咱们这边,不然你就有得受了。”梁芮瑾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老爷爷知道就是她害得他宝贝孙子没办法成为职业击剑运动员时,一张脸拉得又臭又长,害她紧张个半死。 “是啊,我还蛮幸运的。”慕容静水莞尔一笑,神情无辜至极。“妹子,你说真的?”大嗓门的男人兴奋的声音隔着电话都响亮无比。 阮秋笛连忙把电话拿开一点,不然她的耳朵迟早会被这个冒失的阮家三哥震聋,“是啊,我准备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回去。” 就听到电话那边响成一片,不知道有多少个声音混杂在一起,然后话筒里的声音换了一个,是斯文温柔的阮家二哥,“怎么会想到明天回家,前两天催你你还说工作很忙呢。” 她无奈地吐露实情,反正她要是回家的话,即便她现在不说,回到家他们也会看到她身上的伤,“不小心扭了脚,跟我们经理请了假休息呢,在这也无聊,倒不如回去喝妈妈熬的汤。” “你受伤了?”那头电话又被人抢走,是急的阮妈妈。 “没关系的,已经看过医生了。”她连忙安慰她,“休息两天就好了,没那么严重,不要胡思乱想哦。”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要不要我让你大哥去接你?”阮妈妈担忧地皱起了眉。 “不用了。”她连忙开口。 “小妹,不要客气。”这次接电话的是大哥,声音沉稳得让人油然心安。 她笑了笑,“我哪有客气,我是你妹妹嘛。” “是啊,你是我们的妹妹。”大哥微微的笑声传来过了,“你记得就好。” “知道了。”她的唇微微扬了扬,随即笑容化了开去,如雪初融。 “路上小心。”大哥殷殷叮嘱。 “我会的。”她连连点头,心里暖暖的。 “小妹,快点回来啊!”最小的阮家四哥终于在最后捞到了电话的使用权。 “好啊。”她笑着开口。 “对了,那个姓司的家伙会不会厚着脸皮跟过来?”阮家的男人对那个整天跟着他们小妹打转的男人感冒得很,所以就由阮四做代表问了出来。 “不会,”她哑然失笑,“他最近到邻市医院做医术交流去了,要到下周才能回来。” “那就好。”阮四这才放下心来,随即笑眯眯地开口,“小妹,等你回来了,哥带你去看桃花啊。”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嘈乱得不成样子,她的微笑却愈来愈深。 她真的很喜欢……她的家人…… 现在的她,多幸福? 生命中似乎存在着明显的分水岭,自从那次车祸后,她的生命仿佛突然变得圆满起来,幸福得让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当上帝为你关了一扇窗,同时也会为你打开另一扇。 当你不小心遗落了什么的时候,上帝总是会安排你在其他地方得到补偿。 所以,她是幸福的。 她没想到钦媛除了医术不错外,居然还有一手治疗跌打损伤的针灸功夫。 “这两天好些了吗?”钦媛笑眯眯地收起了最后一针,把它放到了针盒里。 “好多了,就是走路的时候还有些碍事。”她诚心道谢,“你的医术真好。” “祖传的,够我混饭吃的。”钦媛不在意地笑了笑。 “你怎么不去大医院工作,反而一个人守着这小小的门诊部呢?”阮秋笛疑惑地问她。 “小门诊有什么不好,服务社区嘛,和大医院不是一样?”钦媛起身,帮她又抓了两包药,“喏,回家记得煎来喝,虽然好得慢一点儿,但是比西药可靠多了,顺便可以美容养颜,你看你,黑眼圈好重。” “谢谢。”她接过药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依旧坐在椅子上没动,“多坐一会儿的话会不会妨碍你?” “你喜欢的话随便你坐。”钦媛看着她笑,“反正冉振走了,也没有人陪我说话。” “你是怎么认识冉振的?”阮秋笛也微笑。 “朋友的朋友,”钦媛耸了耸肩,“有次他喝醉酒跟人家打架,怕被记者知道,然后就被朋友送到我这里来了,就这样认识了。” “打架?”阮秋笛吃了一惊,“他怎么会跟人家打架,他从来就不是那样好勇斗狠的人。” 从来就不是? 钦媛眯了眼睛看她,片刻后才开口:“是啊。” 她的尾音拖得极长,不知道为什么,阮秋笛只觉得莫名心虚起来,正要说话,恰好有人进门,钦媛迎了上去招呼,那人带了个小孩子,小脸儿黄黄的,神情蔫蔫的,看来是不怎么舒服。 阮秋笛站了起来,“你先忙吧,我回家收拾一下,明天准备回家一趟。” “那我就不留你了,你自己小心,记得把那药煎来喝掉。”钦媛笑着对她挥了挥手,“慢走不送。” “再见。”她笑着和她道别,拿了药出了钦媛的小小门诊部。 既然要回家,就跟齐东阳多要两天假好了。 随手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片刻嘟嘟的忙声后,他的声音便清晰地透过手机传了过来:“是你?你找我有事?” “我想明天回家一趟,可不可以再请两天假?”她换了轻松的语气,似是在和他开玩笑一般讨价还价。 “如果你不要这两天的工资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他沉吟着做奸商语气,随即笑了起来,“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只好走路不方便而已,再休息两天大概就差不多了。”她听着话筒那头的声音忍不住开口,“你在外面?” “是啊,我在医院。”他点点头,坐在医院的休息椅上换了个姿势。 “你在医院?怎么了?”她疑惑不已。 “不是我,是慕容静水,昨天朋友介绍了个医生,我带她过来看看她手上的伤怎么样了。”齐东阳连忙解释。 阮秋笛心下一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钦媛的小小门诊部,随即开口:“我倒认识一个不错的医生,要不要介绍给你?” “好啊。”齐东阳大喜。 阮秋笛把钦媛门诊部的地址告诉给他后又开口:“她的手还好吧?” “谁知道,她说是老毛病,但是看了医生又找不出原因,都说只是肌拉伤,要她好生养两天。”齐东阳一边说一边皱起了眉。 “那你带着她早点过来吧,早恢复一天是一天。”她也叹了口气。 “你倒也蛮关心她的嘛。”他突然冒出了一句。 “她的手比较重要嘛。”她心虚地干笑了两声。 “上次她还向我打听你的事呢。”齐东阳笑了一下,觉得还蛮好笑的。 “打听我的事?”她的心仿佛被人突然给提了起来,“她……打听我的事干吗?” “我还问她是不是对你感兴趣呢。”齐东阳大笑起来,突然想到慕容静水后来说的那句话,不由自主地把那笑又压了下去,觉得有点尴尬。 “你在说什么啊?”阮秋笛笑了两声,“不和你说了,我当你准我假了,这两天可不准扣我工资哦。” “知道了。”他便频频点头,虽然她看不到,但是意思意思做做样子还是要的。 “嗯,那……再见。”她轻笑一声,说了再见却并没有立即挂掉电话。 “好,再见。”他不自觉地点点头,却也没有立即挂掉电话。 空气仿佛在瞬间胶合在一起,她没有出声,他也没有说话,彼此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有多么激烈。 怎么会这样? 她恍如大梦初醒,“再见。” 这下子,当真是匆匆挂掉了电话。 “她有没有来复诊?”电话那头的是冉振,他已经归队了,正在继续训练。 “有啊,顺便帮她抓了些中药,恢复得还行。”钦媛一边整理药柜一边和他打电话,“你似乎很关心她。” “她是第一个让我有以前的慕容静水那种感觉的人。”冉振并不是多话的人,但是他的话总是交代到点子上去,让人很自然地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你怀疑……”钦媛欲言又止,“怎么可能?” “我也知道不可能,虽然已经很久没见她了,但是现在的慕容静水实在太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慕容静水。”他也迷惑不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那样一个陌生的人会让他感觉到某种程度上的熟悉? “会不会是你感觉有误,毕竟她们的长相一点儿也不像,你不要跟我说什么灵魂交换的鬼话,那是小说里才发生的故事。”钦媛很没形象地对着墙角抛白眼。 “我可没说,”他忍不住笑,“我是无鬼神论者。” “那不就结了,下次可不要一上来就乱喊人家名字,看来她真的被你吓了一跳呢。”钦媛正要多说两句,回头却看到有人正站在门口,她对那两人笑了一笑,随即对冉振开口,“不说了,有人来看病了,下次聊。” 第五章 故人(2) 挂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放进口袋,她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来看病?” “不是我,是她。”齐东阳看着面前短发的干练女子,闪了一下身,把慕容静水指给她看。 “是你?”钦媛小小地吃了一惊。 居然会是她? “你认识我?”慕容静水也吃了一惊,忽然想到自己岂不是问了个很蠢的问题,忍不住笑了起来。 齐东阳忍住笑对钦媛开口:“是钦医生吧,我们是阮秋笛介绍过来的,我是她同事。” 钦媛笑着看向慕容静水,“你男朋友?” “还不是。”慕容静水也笑,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小小的门诊部,虽然房间不大,却格外的干净整洁,没什么多余的东西,最有特色的大概就是靠墙站的那个大大的乌色药柜,一排排的小抽屉上面工工整整地贴着标签,写着每个抽屉里所放的药材,屋子里有清淡的薄荷味,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 “你怎么了?”钦媛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慕容静水把手伸给她,“开始只是肌拉伤,后来就觉得练习的时候抬不起手臂,现在常常会觉得没什么知觉,木木的。” 钦媛给她推拿了两下,大致估量了她手臂受伤的原因,这才对着她笑了一笑,“别担心,交给我吧。” 慕容静水回头看了齐东阳一眼,对他微微笑了一笑,“看来这次真的幸好有阮姐介绍钦医生给我了。” “你和阮秋笛很熟吗?”钦媛头也不抬地问她,一边忙忙碌碌地准备东西。 “刚认识没多久,但是她人很好。”慕容静水看着她微笑,“你是她朋友?” “我们也是刚认识的。”钦媛笑了一下,“不过我男朋友你肯定认识。” “你男朋友?是谁?”慕容静水疑惑地看向她。 “冉振啊。”钦媛把她拉坐到合适的位置,然后把针盒打开,开始准备下针。 “原来……你是冉振的女朋友?”慕容静水果然吃了一惊,随即笑着看她,“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遇到你。”钦媛看了一眼齐东阳,“你自己随便坐吧,要喝水吗?” “不用了。”齐东阳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有些走神,愣了一下才知道回答。 “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先回去的。”慕容静水抱歉地看着他,“不用特意等我。” 齐东阳淡淡扬起唇角,“没关系,你当我不存在好了。” 慕容静水对他一笑,这才转过脸来,看着钦媛为她推拿下针。 “冉振现在怎么样?”慕容静水问她。 “还好吧,老样子。”钦媛伸出两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眉毛轻颦,唇抿了起来。 “哦。”慕容静水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齐东阳靠墙而立,目光在慕容静水和钦媛的身上来回打转,似笑非笑,眸色深沉。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冉振可以说是她的老朋友了,但是他现在却本感觉不到她和他之间的那种老朋友似的感情。 “今天冉哥哥怕我摔倒,自己撞到了手臂,青了好大一片哦,怎么办,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他的小女孩儿对她的拉手之间的感情他不是没有体会过。 那么,眼前的慕容静水,和冉振的关系不得不说,很奇怪。 太奇怪了。 将窗户关好,窗帘拉上,房间里的灯源全部关上,再进厨房看了一遍,她这才锁上门准备回家。 虽然脚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但是比起头两天不能动的惨状,她现在起码已经好了七八成了,手臂上的伤虽然还未愈合,但是还好伤得不重,估计再过几天也就没问题了,昨天晚上看电视,本市新闻里报道说已经抓到了那个变态男,她忍不住当场就缓了口气,那天倒是被吓傻了,居然没想到去报警。 受伤的事,她没有告诉司骏,反正他现在不在本市,要是被他知道了,她真怀疑他会不会当场从邻市飞奔回来,要是按照司骏平时对她的态度,她绝对怀疑是有这个可能的,所以还是什么都不要说比较好,反正等他回来了,她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即便他再责怪,只要看到她安然无恙,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她每天晚上依然会和他报告一声,今天做了什么什么事,去了什么什么地方,或者是电话,或者只是一条小小的短信,虽然有做功课的嫌疑,但是她还是按照他的要求,每天都有和他联系。 她对司骏是有歉疚的。 他对她那样好,她却总是不冷不热的,他若是打来电话,那么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永远也做不好一个哪怕是很蹩脚的倾诉者,他总这样说:“你回答我一声好不好?怎么我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唱独角戏一样?” 她只好笑,带着微微的尴尬和窘迫,“我喜欢听你说,我自己说不好。” 司骏没办法,只好无奈地叹息:“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她没想到男人也可以拥有这般折磨人的感情,可她那时心下一慌,居然和他开玩笑:“凉拌呗。” 没想到后来,他倒是真的真真正正地“凉拌”了她一次,因为医院里有事,他足足忙了一个多礼拜,她却不知道,只道他终于倦了这种追逐的游戏,所以,就这样……也好。 但是后来,他却又打了电话给她,她接电话的时候,却莫名地觉得委屈,听他在那头滔滔不绝,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咬着唇,皱着眉。 他终于叹了口气,低低问她:“为什么没有给我打电话?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哪怕只是一条短信也可以,起码我会知道,你心里是有我这个人存在的。” 她只觉得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绳索将她层层束缚了起来,她慌乱躲避,言不由心:“人家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那头的司骏肯定是被她快气晕了,“尊严,大小姐,你跟我谈尊严?” “我……我……”她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一颗头垂得低低的。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司骏,理智告诉她接受他,但是感情却强烈地让她拒绝他。 “爱情是没有尊严的。”最后他这样叹息着开口,“一个多星期,你也不和我联系,万一我是出了事呢?生病了?或是被车撞到?万一我死掉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低低地在她耳边盘旋,她的心重重地揪在一起,为那种不可预料到的事情而恐惧,“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死掉?” “真的不可以接受我吗?”他苦笑着问她,“我们认识了那么久,我见过你最早最真实的那一面,即使以后再也不可能见到了,但是你在我的心里永远是以前的那个样子,起码我们还有着共同的回忆,虽然你一直都不说,但是我知道,你还是眷恋着以前的那个自己,包括属于那个自己的所有的故事和回忆,虽然你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知道。”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最后只好开口说:“我答应你,以后的日子里,如果隔了一天的时间你都没有主动来找我,那么我一定主动去找你……” 这是她对他的承诺,直到现在,她也是这么做的。 手机铃声清晰地传来,她按下了接听键,没想到钦媛会打电话给她:“钦医生,有什么事?” “叫我名字得了,对了,你来我这一趟,你不是要回家嘛,我帮你再配点药你带回去。”钦媛一边说一边把药柜翻得噼啪响。 “好吧。”她只好又折回头,虽然麻烦钦媛她会觉得不好意思,但是为了伤处快点好,也就只好这样了。 好在她住的地方离钦媛的门诊部并不远,直接走过去也就结了。 熟门熟路地找到钦媛那家小小的门诊部,她推门进去,钦媛回头看见她笑了一下,“先坐一会儿,我帮她把最后几针扎完就好。” 她点了点头,回头就见那坐在桌边的女孩子正笑着看她,可不就是慕容静水? “原来你在这里。”她笑了一下,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是啊,你的伤怎么样了?”慕容静水注意到她每走一步,眉就微微蹙一下,看来还没完全恢复。 “没多大关系了,你呢?”她看着她手臂上扎的那些针,长长短短的起码有七八十来。 “钦医生的技术很好。”慕容静水看着她微笑。 她四顾两眼,“一个人来的?” “齐东阳送我来的,刚才说公司里有事,就先走了。”慕容静水微微低头笑了一下。 “哦。”她应了一声,然后就不再说话,专注地看着钦媛下针。 慕容静水看着那几寸长的银针在她面前飞来舞去的,索不看它了,转过脸对她微笑,“我觉得你好像我堂姐哦。” 她愣了一下,看到钦媛也在看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不会吧,难道我长得这么大众脸?每个见到我的人都说我好熟悉,像什么什么人。” 慕容静水摇了摇头。 她记得小时候有次生病,是堂姐陪她一起去的,打针的时候,堂姐抱着她,她只觉得堂姐香香的、软软的,虽然很瘦,但是有她在,就觉得心安。 就像现在坐在她身边的人给她的感觉一样,香香的、软软的,像大姐姐一样,虽然看起来,她并不比她大多少——堂姐也是只比她大了半年而已。 “真的很像。”她仿佛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阮秋笛却笑了,“那哪天把她约出来吧,约出来看看我们是不是很像。” 慕容静水神色一黯,“她已经过世了。” “对不起。”阮秋笛立即向她道歉。 “没关系。”她轻轻笑了一下,看她一眼,又说了一句,“没关系。” “她是怎样的人?”钦媛开口问她。 慕容静水顿了一下,随即单手放到颈子上,索了一下,把挂在脖子上的链坠打开,只听到“嗒”的一声脆响,里面小小的照片随即展现在她的面前。 慕容静水微笑开口:“左边这个,就是我堂姐。” 面色苍白的少女,瘦削,眼神却像无声的水,无边无际的深沉,微微带着笑,眉间却有着淡淡的悒郁,仿佛背负了太多的不快乐。 “原来你堂姐长得和你那么像啊。”钦媛吃了一惊,从来没听杂志或报纸电视上报过这个八卦呢。 “是啊,我们很像。”慕容静水点了点头,手指爱惜地抚过那链坠。 “她……”阮秋笛看着那照片开口,声音哑哑的,“她去世的时候,她的家人一定很伤心吧。” “我们很伤心。”慕容静水简直有点答非所问。 “我是说……”阮秋笛说了两个字,却又停了下来,看着慕容静水抱歉地微笑,“抱歉,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慕容静水将那链坠收了起来。 钦媛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将慕容静水手上的针给拔了下来,回头看阮秋笛一眼,“我去给你配药。” “谢谢,麻烦你了。”她连忙道谢。 “不客气。”钦媛笑了一笑,收了针走到了药柜前开始配药。 过了片刻,慕容静水突然开口:“齐东阳是怎样的一个人?” 阮秋笛看她一眼,却见她神色欢喜,心下一动,将之前的事情努力忘掉,调整好心情回答她的问题:“很好的人啊。” “怎么个好法?”她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若不向他的熟人打探,她只凭自己怎么能做到知己知彼呢? 阮秋笛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别处,慢慢地开口:“上班的时候,他可以很严肃,做起事来很认真,也很有能力……” 他不常常笑,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就格外的让人心动。 他看起来,似乎满腹心事,但是即便那心事,也只会让他更有故事感而已。 他也有顽皮的时候,恶作剧上来,谁还会想起他板着脸的样子? 他居然还能静得下心来莳花弄草,简直不符合他的身份。 他的自律很强,每天总会按时回家,即便前一刻玩得再疯,只要一超过他的底线,他会立即放手。 他不会夸夸其谈,虽然也会说笑话,可是从来不会让人觉得油腔滑调。 他不是超人,他也有脆弱的时候。 突然想起来,刚开始上班的某天她加班,他在经理室对账,那个时候公司还没有上轨道,他们一直做到很晚,当核对最后一笔账的时候,他拜托她帮忙冲杯咖啡给他,当她把咖啡端给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在睡梦中都皱着眉,她站在那里不敢动,良久,才听到他含糊地说了句什么话,他的眉皱得更深,眉心形成一个小小的“川”字。 …… 心脏仿佛突然纠结在了一起,无数影像在她眼前浮光掠影般跳过,她心惊跳,仿佛是在追看一出还没结束的剧集,原本她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世外做个优秀的观众,但是没想到,剧本太吸引人,她只需要一点点不小心,就会陷入其中。 “表面很冷酷,很不在乎,但是他其实会是最在乎的那一个。”她微微笑,看向慕容静水。 如今,又有人喜欢他了,这样多好,而且喜欢他的人不是别人,是慕容静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上帝果然是公平的,害他失去的,又会从别处来补偿他。 5在线阅读 <!t; 5 肉文屋 / 5 5 6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6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6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6 <!go> 第六章 相似(1) 回到公司的时候,刚进门,就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橙香。 “经理,要不要吃橙?”问话声刚落,就有人砸过来一个橙子。 金灿灿的橙子饱满圆润,不像是水果了,倒像是艺术品,齐东阳利落地接了下来,“犯不着用这么可爱的暗器袭击我吧。” “袭击?谁敢啊?”说话的同事笑嘻嘻地开口,下面就有人吃吃地笑。 齐东阳抓着那橙子微笑,“今天这么好?谁请客?” “借花献佛而已,我们跟阮姐说过了,她说随便吃没关系。”有人笑着指了下阮秋笛的位子。 齐东阳看过去,就见她桌子上放着一个外包装很漂亮的竹篮子,已经被人打了开来,里面放的全是如他手中那般大小的橙子。 他略一挑眉,还没等他发问,就已经有人开口为他释疑:“还记得那个千里寻夫的女人吗?这是谢礼。” 齐东阳恍然大悟。 “如果不是阮姐帮她去求人,怎么会有人肯退票给她,让她能及时和她丈夫见上最后一面?”说话的同事微笑着摇头,“真没见过阮姐这样的人,明明不关她的事,可是她就喜欢乱心,把不是自己的工作也给揽了过来。” “什么瞎心,那叫负责任好不好?”有人话进去,说着话却又叹了口气,“可惜用心过度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接话的同事又笑,“像上次那个男人,没事就发骚,还以为阮姐看上他了,恶,以为自己是钻石王老五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就是,能配上阮姐的人,起码也得我们经理这样英俊潇洒的级别还差不多。”说话的人笑呵呵地就朝齐东阳看了过去。 “说什么呢?”齐东阳顿了一顿,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了,明明是五月天,不知道怎么就有些汗涔涔的感觉,背心微微发潮。 “没什么。”说话的人这才发觉自己有放肆,做了个鬼脸后一头扎进工作里做潜逃犯去了。 齐东阳看了她们一眼,这才带着手中的橙子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全然没有听见身后的骚动。 “你们猜,经理是不是害羞了?”有人贼忒兮兮地笑,在msn上发了句话出来。 “我猜是。”立即就有人跟着说上了。 “才怪,经理那么严肃……”但是也有人质疑。 “怪了,严肃怎么了,再严肃他也是人啊,就算咱们天天喊他齐大人,他也只是个正常人啊。”有人立即有理有据地反驳。 “榕榕,你说呢?”有人推了推一直没有话的宁榕。 “说什么?”宁榕抬起头,一副懵懂不知的样子。 “说……”那同事看她一副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只好摇了摇头,“没事。” “哦。”宁榕看了她一眼,继续忙碌起来。 msn上继续有人口沫飞溅,没有人在意到,宁榕为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经理办公室。 将那橙子放在办公桌上,齐东阳不错眼地盯着它足足发了十分钟的呆,半晌后才觉得刚才仿佛突然紧张起来的肌慢慢放松。 奇怪,他紧张什么?又不自在什么? 不就是一句玩笑话吗?也值得他那么大反应? 不过倒是突然想起来那个千里寻夫的故事来,还记得那天那时,她急得好像她才是故事的女主角,因为没有办法问航空公司要到位子,所以她只好找到同航班的客人,一个电话一个电话挨个打过去问,很多客人都是没听两句就口气生硬地挂了电话,不然就是嘲笑她多事。 “算了,我坐车去好了。”到最后,那个“千里寻夫”的女客人自己都放弃了。 “那怎么可以?”还记得她一边看着电脑上调出来的资料,一边抓着电话不停地拨,神情认真,面容严肃,“没到最后一刻,为什么要放弃?如果你现在真的放弃了,你一定会后悔的。” 虽然并没有觉得她的努力有多大意义,但是他也没有反对,不过还是蛮佩服她的,到最后居然真的给那客人找到了一张票,有人愿意推迟行程把票让给那个女人,让那个女人去探望她那个在异地的火灾中为救人而负伤的丈夫。 虽然那个男人因为伤势过重而不治,但是那位女客人却是从此便记住了她吧。 记得她曾经说过:“我喜欢我这份工作,因为她可以让我接触到不同的人,在和这些人的接触中,或许我可以看到很多不同的故事。” 多与人接触…… 似乎她总在强调这个原因,难道她以前是很孤僻的人吗? 像他的小女孩那样,怯生生的,仿佛婴儿般无辜? 他想得太过入神,所以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仿佛大梦初醒。 “喂,哪位?”拎起电话,他习惯地问了一句。 “齐东阳吗?我总部的,上次你们传给总部的报表和工资表可不可以再传一份过来,上次传的不知道被人放到什么地方去了。”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又急又快,害他只好把听筒拿开一点。 不过——有没有搞错,居然能把报表和工资表的传真给搞丢,总部的人也够天才的! “好,我等下给你传过去。”虽然有些腹诽,但是他答应得还是挺爽快的,挂了电话就开始找上次要阮秋笛发过去的传真。 其实他可以另外再打印出来一份的,但是……算是,还是找上次那份省事,不过他得想一想阮秋笛会把它放到什么地方才行。 文件柜? 好像没有。 他桌子上? 也没有。 难道是放到外面传真机旁边的文件夹里了? 也没找到。 他几乎有些发狂了。 “经理,你在找什么?”看他翻来翻去地制造噪音,终于有人忍受不了了。 “找上个月的报表和工资表,我让阮秋笛打印好发过传真的,但是不知道被她放哪里去了。”他继续锲而不舍地翻找。“阮姐从来不会把东西乱放的,难道没有放到之前的报表资料夹里了?”有人疑惑地开口。 “没有,我已找过了。”再次徒劳无功,他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众人一副忍耐的表情,他笑着做皱眉状,“快点帮我找,就知道看热闹。” 老大一声令下,谁敢不从? 宁榕凝神细思,随即走向阮秋笛的办公桌,开始从桌上的资料夹里翻找某张类似报表的东西。 “是这个吗?”她把找出来的东西递到齐东阳的面前。 齐东阳只看到下面自己熟悉的签名:“怎么可能,上次明明是我让她替我签的名……” 咦?咦? 他一把抓过那两张纸,瞪大了眼睛看着上面的签名。 或许是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恐怖吧,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经理,你没事吧?” “没……没事……”他几乎脑子不能打转,只是认真地、努力地、严肃地分辨着上面的签名。 他几乎怀疑,是不是这签名本就是后来他签的。 除了笔力纤弱一点,这字和他的字几乎如出一辙。 怎么可能? 这样熟悉的运笔方式、这样一个字一笔连写下来的习惯,仿佛练习过了千百遍一样,熟极而流。 他伸手抚上那些字,满脑子都是疑惑的问号。 难道她也有喜欢学别人写字的习惯? “好了,把这些药带回去,怎么吃法上面已经开了药方了,回去注意一下就好了。”钦媛把包好的药放进袋子里递给阮秋笛,不忘再次嘱咐她一遍。不是她天生热情,而是冉振拜托过她而已,她从没见他那样认真过。 “谢谢。”阮秋笛看一眼时间,起身跟她告辞,“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路上小心点。”钦媛看着她的脚又嘱咐了一句。 “怎么不找辆车接你?”一旁的慕容静水还没有走,见她要走也跟着开了口。 “太麻烦了,我到车站坐车就可以了。”阮秋笛笑着开口,看一眼手中的药包,被灰色的草纸包得整整齐齐,一包一包地摞在一起,绳子在最顶端打了个结,有种古典的沧桑感。 “车站那么多人,万一到时候碰到你的脚怎么办?”慕容静水越想越不安全,索开口道,“不如打电话叫齐东阳来送你吧。” “他?”阮秋笛仿佛被吓到,有点茫然失措。 “对啊,你不是他的同事吗?发挥一下同事爱不是正好?”慕容静水对着她一笑,伸手就去自己的手机。 “不、不要了。”她结巴了一下,拒绝的话脱口而出。 “没关系的,他敢不送你告诉我,我来教训他。”慕容静水做了个鬼脸,看着她嘻嘻地笑。 阮秋笛看着她的笑容有点恍惚,也不说话,仿佛突然之间陷入了沉思中似的。 “怎么了?”钦媛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疑惑地开口问她。 “没什么,”她淡淡扬起唇,“她真像我妹妹。” “咦?我正觉得你像个大姐姐呢。”慕容静水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 阮秋笛轻笑了一下,把手里的东西紧了一紧再次开口:“好了,我真的要走了。” “路上小心。”钦媛一笑,也再次嘱咐她。 “好。”她一边朝门外走一边回过头笑,就在要跨出门的那一刻,冷不防好像瞥见身前有个影,她吓了一跳,连忙朝后一闪,避了开去,这才没有和那个正一脚踩进门的人撞个正着,她回过神来,话脱口而出:“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进门的齐东阳也是一脸惊愕,看着她半天才反应过来,“吓我一跳。” 慕容静水忍着笑挤了进来,“做了什么亏心事吓成这样?” “哪有。”他说着话,眼睛却看着阮秋笛,带着点儿研究和审视的意味。 阮秋笛不自在地对他略略点一点头当作打招呼,随即继续朝门外走去。 “等一下。”慕容静水突然伸手拦住了她,随即看着齐东阳微笑,“你这个经理是怎么当的嘛?自己的员工受了伤你居然还忍心让她一个人去车站挤车回家?” “那我送她。”齐东阳看了她一眼连忙开口。 “不用了。”阮秋笛连忙推辞。 “要的,”慕容静水拉住她笑着开口,“你放心,为美女服务,他乐意得很呢。” “怎么把我说得跟个色狼似的?”齐东阳不满地嘀咕。 钦媛忍着笑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齐东阳先生,这位美女可就交给你负责了,怎么样?能不能安全把人家送回家?”慕容静水偏着头一副俏皮小女儿状。 “yesmadam。”齐东阳大声地回了她一声,随即看着阮秋笛开口,“你放心。”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阮秋笛心里这样想着,却忍不住下意识地在自己脸上了一下。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赶紧走吧。”慕容静水热情地把他们朝门外赶,一直看着他们上了车,跟她挥了手道了别,汽车发动后驶离她的视线,她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出来。 “怎么?不舍得了?”钦媛懒洋洋地倚在门口看着她。 “你在说什么啊?”她笑了一笑,“只是送同事回家而已,而且……我们也没有什么。” “可是,你很在乎他的吧。”钦媛笑眯眯地开口,然后转身进屋,不想理会这些人到底是在搞什么把戏了。 是吗?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慕容静水了自己的脸,随即微微一笑。 胡思乱想于她并没有什么用,更何况刚才是她一心促成这事的不是吗? 所以即便她现在心里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也是她自作自受。 不过…… 没什么的。 她干吗要杞人忧天? 汽车缓缓驶离钦媛的小诊所,周围的景物在不停地变换,阮秋笛却一直垂着头,仔细地把药包上的绳仔细打结,仿佛那是她此刻最重要的事情一样。 “你家的具体地址在哪里?”齐东阳终于开口询问,因为他只知道大致的方向,而且他很怀疑,如果他不问的话,她是不是可以一句话都不讲,随便把她拉到哪儿随便一扔了事。 阮秋笛终于抬起头看着他,随口把自家的地址报给了他,然后开口:“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他在开车,自然不好分神看她,只笑了一笑,继续专注地开他的车。 车内一时间居然静了下来,他们都知道该说些什么,却也都不知道在这个时刻该说些什么,才能冲散这突然冒出来的尴尬氛围。 把药包上的绳结拆开再系上,她起码已经打了五个不同的花样,这才放开备受她蹂躏的绳结,齐东阳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动作后也松了口气,因为从她刚才开始弄那个绳结开始,他就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 “你的脚还好吧?”他分神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一直在盯着车窗外的风景看。 光秃秃的一片高速路,有什么好看的? 阮秋笛看的自然不是光秃秃的高速路,但是要说看什么,其实什么也没看,她习惯坐车的时候跑神,自觉有种魂灵出窍感,总比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打发尴尬气氛好,所以她倒没想到齐东阳今天话那么多,愣了一下后才知道回答:“好很多了。” 应该再说些别的什么吧? 她悄悄凝睇他的侧脸,揣测着他此刻的心理活动,或许,他也如同她一样,有点焦躁? 她坐在后面的位子上朝后退了一下,然后又一下,再然后……稀里哗啦一片,有什么东西砸了她一头,她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仿佛从天而降的拼图块,拈了一片看着他皱眉,“你是准备拿它当暗器吗?” 前面那男人居然笑得发抖,半天没接她的话。 阮秋笛无奈开口:“真高兴我能娱乐你,不过,拜托你也有点风度好不好?” 他这才憋住笑开口:“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明明就想笑,以为我看不到吗?”她瞄着他双肩抽动的造型,再度无奈地叹息。 “抱歉,那东西放那里已经很久了,但是我怎么也拼不成功,没想到它今天居然改做了别的用途。”他索笑出声来,压抑的感觉可实在不怎么好。 “多少块的?”她低下头开始找其他袭击到她的凶器。 “一千,但是不知道有没有弄丢,不过丢也是只丢在车里吧。”他从后视镜里又看了她一眼,好奇地问她,“怎么,你有兴趣?” “反正也没事做,不如找点事情来做一做。”她看着手中抓到的拼图块微笑,看来她已经想到逃出尴尬氛围的借口了。他好心提醒她:“太多了,很难拼的。” “那可不见得,我要试试。”她把拼图板放在膝盖上,然后把那些图块放到一边,从里面拈了一块放到她认为的最正确的地方。 “我只见过一个人玩拼图玩得不错,但是这一块的话,起码也要一天搞定。”他可没有轻视她的意思,只是不想她死那么多脑细胞而已。 “那个人是谁?”她状似无意地问起。 “一个老朋友。”他微笑,淡淡地一句话带了过去。 “哦。”她轻轻地接了一句,没有追究下文的兴趣,继续研究面前复杂的拼图。 原图是一张风景人物图,淡蓝紫色的薰衣草田里站着一个戴着帽子的小女孩,背影孤孤单单的,但是那大片大片淡蓝紫色的小花却盛开得那么绚烂热烈,仿佛是两个极端,一个那么寂寥,一个那么喧闹。 “你可真会买东西。”她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你有兴趣?”他微微扬眉,“你有兴趣的话就带走慢慢拼,反正放我这儿也是白放了,浪费。” “是吗?那我可不客气了,拼好了我请你看成果。”她忍不住莞尔一笑。 他在驾驶座上没有回头,只是笑了一下,抬眸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第六章 相似(2) 她也没有做声,认真而专注地看着膝盖上的拼图,偶尔放上一块进去,直到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打扰,这才放下了拼图的事。 看一眼前面齐东阳的背影,她轻轻咬了下唇,这才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 “hello。”电话那头的司骏依旧一副神焕发的样子,口气风骚得要命。 “你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简直像是在办公事,这样的说话方式让她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 果然那头的司骏大受打击,“拜托你表现得兴奋一点、亲热一点好不好?” 她忍俊不禁,“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要我兴奋亲热?你杀了我吧。” “我才不要,难道你是要我这辈子打光棍吗?”他立即叫起来。 她忍不住耳发热,啐了他一口:“你再说这些混账话,小心我就不理你了。”说着话,却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齐东阳。 他的耳朵里塞了耳机,看样子好像是mp3,是因为她打电话的缘故,所以才把mp3拿来用的吗? 她的目光顺着他乖顺的发尾一直落到他的肩头,他坐在前面的时候,腰背都很笔直,肩膀处的衣服褶皱形成的弧度有种格外坚毅的味道。 她慢慢垂眸,继续认真听司骏说话。 “我大概后天就可以回市内了,你到时候有时间吗?”司骏兴致勃勃地询问。 “后天?”她迟疑了一下,“我不清楚,因为我今天回家,已经请过假了。” “回家?”他立即指控她,“我不在的时候你偷偷回家?” “什么叫做偷偷回家?”她微微笑,车子拐了个弯,有阳光正好侧照了进来,一瞬间的明亮后随即车内又暗了下去。 快要入夏了吧,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赶得上最后几天的花事。 她伸手摇下车窗,外面的风“呼”的一下灌进来,她仿佛受了惊吓似的,朝后猛地靠了过去,膝盖上的拼图板几乎都要翻掉了下去,连忙伸手给按住,但是上面还是有不少刚才拼好的图块给打乱了,薰衣草田中间出现了一片混乱,那一小块狼藉的空白就像是突然被掏空的心脏似的,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内容。 微微叹一口气,她只好再一一帮它们复原。 齐东阳抬头看一眼后视镜,发现她的脸上又出现那种怔忡的神情,他不自觉地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总是这样,在没人发现的时候,她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上一刻有多明快,下一刻就有多迷茫,仿佛前一刻那个会说会笑仿佛很快乐的人不是她一样,又或者人前的明快只是伪装,这样的她才是真的她?总是满腹心事的样子,真的很怀疑,究竟是怎么样才可以像她那样,似乎强颜欢笑也能做到几乎没人察觉。 电话里的人是谁?是那个送花给她的人吗? 那个人有没有看过她这个样子? 还是她的不快乐正是因为那个人才引起的? 风透过半敞的车窗钻进来,他耳朵里充斥着mp3里的歌声,一颗心却悄悄流连在她身上。 男人习惯保护弱者,纯粹是他们大男子主义在作祟,但是此刻,他不仅仅表现出了浓浓的保护欲,他还对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要怎样,才能明白她此刻在想什么? 她似乎是很怕他的,虽然现在可以很熟稔地说笑,但是他知道,一有机会,她就会从他身边逃离,仿佛是刻意要划出的距离,一旦超越这个距离,她全身就仿佛警铃大作,提醒着她快点走开。 她…… 影影绰绰中,对面好像有辆车迎面开了过来,身后的座位上传来她的惊呼声:“小心!” 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打方向盘,车子朝左侧去,和迎面而来的车子擦身而过,只有毫厘之差,堪堪避了过去。 他没有回头,抱歉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没关系。”她反倒安慰他,手中的电话已经放了下来,“在想事情?” 他不好开口,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电话打完了?” “嗯。”她点了点头。 顿了一下后他以为她还要说些什么,她却又安静了下来。 “是那个flowersprince?”想到同事们送那男人的外号,他微微笑了一下。 她一怔,随即不自在地应了一声:“是吧。” “你男朋友?”他很八卦样地刺探。 “不是,”她仿佛急急分辩一样,“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他疑惑地皱起眉,“听你们说话好像不太像呢,难道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他只差没有明白无误地跟她说她是处于恋爱中了。 她却愣住了,半天没有接他这句话。 是吗? 她做了什么会让别人以为她和司骏在一起了? 都说人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这次呢?会不会是真的正像他说的那样,其实她已经算是和司骏在一起了? 明明她没有忘记她爱的那个少年不是吗? “你本就是习惯了司骏的呵护。”心里头有个微弱的声音一直在提醒她。 她没有! 她没有忘记谁才是她爱的人,她从不曾忘记过!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那么,司骏算什么呢? 在她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他像一棵树一样,挡在她身前,细心地陪伴在她身边,像她的神支柱一样,牢牢地为她撑出了一方晴天。 她感激他,多过了喜欢他。 或许别人可以接受这样的感情,但是她……绝对不可以。 在她心里还有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可以。 或许是她太自私了,她明明知道司骏对她的感情,却还是放任自流,任他付出,而她理所当然地接受,心中牵牵念念的,却另有其人…… 阳光那么好的天气,她却突然觉得冷,心仿佛跌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暗淡、憔悴。 “没有。”她突然开口,一半是解释给他听,另一半,却像是证明给自己听。 “呼”的一声又一阵风灌了进来,齐东阳连忙伸手去摇车窗,“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微笑,低下头认真地看那拼图。 他却突然开了口:“你是不是怕我?” 她无奈地笑,“是啊,我好怕你的。” “真的吗?”他很怀疑。 “是啊,怕死了,见到你就想立即逃开。”她想到之前的某天他似乎也这样问过她。 “真的?”他失望似的开口。 “才不是呢。”她笑了起来,抬头看他一眼,“或许以前很怕,但是后来就不会怕了,毕竟,我也看到了你并不怎么可怕的那一幕。” “例如……”他不记得他自己有做过什么让她觉得不再怕他的事情。 “例如……仿佛被抢匪洗劫过的房间?”她掩唇吃吃笑了起来。 齐东阳俊脸微烧,不好意思地辩解:“那是例外。” “是吗?”她故意拉长了声音,换她来消遣他。 那次对他来说,可能当真是意外。 那时她刚进公司没多久,公司里新员工要做培训,培训主管和他都住在员工宿舍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事先通知他,总之她们那批人——起码六七个人一起到员工宿舍后,看到的满地狼藉简直就是被抢匪洗劫过的现场。 “被子没有叠。”有人开始挑刺。 “床单用很久了。”第二个接着开口,以下类推。 “他肯定在床上吃东西了。”有人不小心到了一点细细的饼干屑。 “垃圾没有收,而且还扔得到处都是。”有人继续镇静地打量他的房间。 “衣服没洗,而且有随手放的现象。”有人伸手把他的一条裤子从沙发垫下面拽了出来。 “没有擦桌子的习惯。”因为只有他的房间里有网线,所以培训主管只好把笔记本放在他桌子上,结果惹来另一句抱怨。 她是最后一个开口的,怔了片刻后突然开口:“我要不要换鞋子进去?” 培训主管和那几个同事面面相觑了片刻之后笑得东倒西歪,半晌后才忍住笑开了口:“拜托,我还怕他的房间弄脏了你的鞋子。” 她只好尴尬地对着那似乎真的不怎么干净的地板笑,再悄悄看一眼他这一团糟的房间,只觉得他平时的那种威严形象“砰”的一下子,就全部倒塌了。 后来再见他,她就开始微笑,不再觉得他那么恐怖了。 不是因为不再怕他,而是因为看到了他严肃的另一面,最正常的那一面。 “没必要笑那么久吧?”前头驾驶位上的齐东阳忍不住出声抱怨,她那样笑,害他都快要把自己当傻瓜看了。 “不可以吗?就许你取笑我,就不许我取笑你一次?”她浅笑着看向车窗外。 玻璃窗上隐约映出她的样子,笑得开开心心,眉目又何曾有半分霾?她知道自己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闷很忧郁,所以才努力把自己改造成爱说爱笑的样子,但是此刻她却笑得这般开朗阳光…… 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那个时候,她总喜欢偷偷地看他一眼,再低头微微一笑,他有时候不搭理她,有时候就玩心大起,抬起她的脸,人就站在她面前,要她好好看个清楚,她自然不好意思,对他又推又赶,又笑又闹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她那时候,总是会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却坚持抿着嘴把那笑容给吞了下去,免得他骄傲忘形,看到她那般喜滋滋的样子。 就如现在一般的笑容…… “问你个事儿。”齐东阳突然开了口。 “什么事?”她抬起头,微微转身,看着他小半张侧脸。 诗经中说,有匪君子,如砌如磋,如琢如磨。 他这半张侧脸,当真给人一种书中那位“君子”的感觉。f 如砌如磋,如琢如磨。 “上次我让你发报表传真到总部,今天我看到那两张表了,上面的签名还真的像我写的,你是不是练过?”他微微回了下头,随即又专注地看向前方。 “是啊,”她顺口接了下来,“怎么样,写的还不错吧。” “真的很像我写的字呢。”他在她前头连连点头,“佩服佩服。” 背心处潮潮的,一冷一热地收缩,指甲缓缓却执着地掐在掌心里,她笑得云淡风轻,低下头看着摊在膝盖上的拼图。 “你真的练过?练这个做什么?”他突然再次开口。 “学过写字而已,不是故意要学别人写字的,”她笑着顾左右而言他,“你看这个。” 她把膝盖上摊放着的拼图举给他看,齐东阳疑惑地微微分神,却在看到拼图后“刷”地来了个紧急刹车,一驰一停之间,刚刚才完工的拼图“哗啦”一下全部被打翻了过去,她花费了半天工夫才完结的成果被他就此破坏殆尽。 他无法置信,张口结舌,她却懊恼地看着被打翻的拼图板,考虑着要不要提醒他一声,他开车的技术实在不怎么好。 “不要小看我哦。”他还记得,他的小女孩曾经很拽地看着他,把怀里的拼图板小心地放了下来。 “我等你拼好,记得喊我起来。”他本不相信她拼图的速度,懒洋洋地找了个地方闭上眼睛准备睡大觉。 风在林梢鸟在叫,他以为自己就要睡着了,却被她给晃醒了,“给你看我的成果。”她得意洋洋地笑,献宝似的把拼图表拿给他看。 他无法置信,张口结舌:“怎么可能?” 就像现在一样。 “怎么可能?”他脱口而出。 “就是有可能。”她微笑的样子,瞬间和他的小女孩当年的样子重叠到了一起。 甚至连说话的语气和方式,都一模一样得让人突然……觉得不适应…… 6在线阅读 <!t; 6 肉文屋 / 6 6 7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7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7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7 <!go> 第七章 秘密(1) 穿过一片貌似荒芜的待修公路,隐约便看见一片绿色的田野,金色的菜花在风中摇曳,空气中充满了微甜的气息,偶尔风起的时候,还能看到有蒲公英的小伞兵飞起又降落,没有看到任何跟桃有关的东西,但是浓郁的乡土气息却已经扑面而来,让住惯了高楼大厦的齐东阳不自觉地神为之一震。 阮秋笛的家还真是个好地方,他近乎艳羡地分神看着路两旁大片大片的绿色植物,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据她说她们这个镇子的特产是桃,但是这半天经过的地方却没有看到半棵桃树,尤其让他想不通的是既然这镇子以桃闻名,又何以取了“杏花镇”这个名字呢? “你确定你们这个村子没有取错名字?”他怀疑地瞄了一眼阮秋笛,发现她正在东张西望。 “怎么可能?从我知道这个镇子的时候它就叫这个名字了。”阮秋笛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怎么?你有意见不成,那我可以代你向村长引见一下,和他提议改个名字如何?” “村长?”他的眼角开始抽搐,现在可是21世纪,居然还存在“村长”这个鬼东西? “没错啊。”阮秋笛点了点头,伸手给他指路,“朝西拐,就快到了。” “你家还真隐蔽。”他连连摇头,看着路两旁多到让人眼花缭乱的植物,有种会不会一下闯入原始森林的感觉。 “停!”阮秋笛果断地喊了一声。 他配合默契地将车停到了一个农家大院前。 说是农家院子,可是又不尽然,明明是两层木楼,周围则搭了一圈蔷薇花架,上面有待开已开的红蔷薇,点缀在绿叶当中,格外的醒目,刚好将那木楼团团围在里面,看来农家盖房果然不同于城市里的建筑,随心所欲得让人看起来格外尽兴。 “怎么样?”看他一副惊奇的样子,她笑着开口问他。 “漂亮!”他几乎要羡慕起她了。 “妈妈,哥哥们,我回来了。”隔着那层蔷薇篱笆,阮秋笛含笑对着木楼喊了起来,然后回过头看着他,“走吧。” “哦。”他又发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跟着她进了蔷薇围起来的小院子。 看一眼他意想不到的神情,阮秋笛的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小妹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阮家三哥阮震西第一个跑了出来,上去就给了阮秋笛一个大大的拥抱。 “三哥,你是想闷死我吗?”阮秋笛笑着掐他,阮家的男人个个长得高大健壮,他这么冷不丁地对她一抱,还真是吓人一跳,招架不了他这种热情。 齐东阳看着面前大熊也似的男人,忍不住也耸了耸肩。 “走开,小妹快被你抱窒息了!”长相斯文的阮家二哥阮震南动作却不怎么斯文,伸手鲁地把弟弟推开后,他含笑在阮秋笛额上吻了一下,“欢迎你回家,小妹。” 他是个长相很漂亮的男人,但是看起来却不柔,而是一种斯文的温柔,和弟弟阮震西截然不同,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你干吗占小妹的便宜,被你这家伙一亲,她还嫁得出去吗?”阮震西立即对着他大吼起来。 “妹子,别管他们,你的脚还好吗?”好不容易抢到发言权的阮四阮震北凑到她身边开了口,大方地把肩膀借给她靠。 “谢谢你,四哥。”阮秋笛看着他微微一笑。 “嫁不出去我负责娶她!”阮震南立即还击,丝毫没注意一旁的陌生男人——齐东阳目瞪口呆的样子。 “他们喜欢开玩笑。”阮秋笛只好对齐东阳如此解释,不然的话说不定他在心里怎么想呢。 阮震北终于注意到了身边的这个“陌生人”,忍不住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站在最后的阮家老大阮震东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手一个把弟弟们分开,顺便把阮秋笛拉到自己身边,然后再提醒神经大条的弟弟们一致对外,“没看到有客人吗?闹什么?” 阮震南和阮震西终于看清楚了似乎跟妹子一起回来的男人是什么样子—— “他……”阮震西眼珠子一瞪指着齐东阳就要开口。 阮震南火速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对着齐东阳笑了两声后转头把询问的目光投给了阮秋笛。 “小妹,不介绍一下吗?”阮震东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示意她开口。 “他是我上司,齐东阳。”她看着身边神态各异的兄长们,简单地给他们介绍。 “哦——”阮震西被捂住的嘴巴终于得以解放,长吁了一口气后开口:“原来是你上司啊。” 你以为是什么? 阮秋笛看着他们一笑,“是的,他是我上司。” 刻意加重了“上司”两个字的发音,相信哥哥们也不会笨到乱说话吧? “你好。”阮震东第一个对齐东阳伸出手去,“我是阮震东,整形医生。” 没必要加后面那句吧? 阮秋笛哀怨地看着他,他却爱怜地拍了拍她的头,像在哄小孩子一样。 老大都已经发话了,其他三兄弟也依次向他介绍自己。 “你好,我是老二阮震南。”阮震南看一眼面前的男人,然后再看一眼阮秋笛,眉毛皱得可以夹死蚊子。 “我是老三阮震西。”阮震西则是以审视的目光将齐东阳上下打量个遍。 “我是老幺阮震北。”阮震北则同样盯着他上下打量。 “我是齐东阳。”他对他们点了下头,再看向阮秋笛微微一笑,“既然已经把你送到家了,我想我也该回去了。” 还没等阮秋笛开口,阮震西已经一个箭步过去,亲热地勾住他后开口,“都已经来了,干吗急着回去?吃了饭再走也不迟。” “就是,先别急着走嘛。”阮震南也走了过去,怎么看都有一种和阮震西勾搭好胁迫人的感觉。 “公司里可能还有点事情……”齐东阳有点冒汗,这几个男人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他直觉上感到自己应该少和他们牵扯才对。 “也不差这点时间对不对,再说了,你帮我们送小妹回家,我们还得好好谢谢你呢。”阮震西紧紧勾住他,一副生怕他跑了的神情,热情得令齐东阳简直没有招架之力,只好频频看向阮秋笛以求救。 “大哥……”阮秋笛拉了一下阮震东的手臂。 “放心。”阮震东看着她给她一个微笑,“他们有分寸。” “但是……”阮秋笛还要说话,却被他制止住了。 看着左右为难的客人,阮震东终于开了口:“齐先生,盛情难却,你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他的长相或许不如弟弟们出色,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明显比他们有分量,带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只好点了点头,一旁的阮秋笛不自觉地缓了口气,对着他笑了一下。 他忍不住以目光对她示意,你确定他们是你的哥哥? 阮秋笛看着他怀疑的目光依次在哥哥们的身上掠过,唇边漾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这些古里古怪的哥哥们,还真是让人说不清啊…… 有人说酒品如人品,所以男人们喜欢在酒桌上交朋友。 阮秋笛看着哥哥们一杯一杯地灌齐东阳酒喝,她也不说话,只是带着点笑意看着哥哥们闹,吃着自己面前的东西。 碗是青瓷碗,看起来娇贵得很,里面盛着十来个虾馄饨,面皮晶莹透亮得似乎可以看到里面微红的虾仁,一个个在汤中漾开来,像舞女的裙摆,漂亮得几乎不像是食物,反倒是像艺术品了,嚼下去的时候只觉得满口生香,她抬头看着身边的母亲,微笑着开口:“真好吃。” “那就多吃点。” 妈妈含笑看着她,她爱娇地一笑,这才低下头继续吃饭。 看着被自己的儿子灌得有点脸红的年轻男子,阮家妈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吃了一个多小时,齐东阳虽然神志依旧很清醒,但是此刻没有人允许他开车,阮秋笛的妈妈去熬醒酒茶去了,他只好继续坐在客厅接受阮秋笛哥哥们的盘查,他们几乎快要把他的祖孙三代都盘查清楚了,却依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厨房里,阮秋笛在和母亲说话。 “这小伙子果然很好。”她叹了口气。 “是的。”阮秋笛眯起眼睛细细地笑。 “有没有想过……”阮家妈发试探地提起这样的话题。 她却匆匆开了口:“妈妈!”有点儿惊慌失措的味道,更多的却是畏惧。 “傻孩子!”她抚着她的发,站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炉火中跳动的火苗出神。 “你自己看着处理。”过了片刻,她才这样开口。 “嗯。”她点了点头,端了醒酒茶出去。 客厅里的哥哥们依旧在大声地说着话,齐东阳就像是被盘查户口一样有一句就回答一句,她忍不住有些想笑,敛了下眉才进了客厅。 “一人一杯。”她把那些闻起来味道就怪怪的醒酒茶分到他们面前,看了齐东阳一眼,开口跟他说话,“你还好吧?” “还行。”他面色微微泛红,对她点一点头,笑了一下。 “可以开车吗?”她又问他。 “妹子,你干吗催齐老弟走?”阮震西亮开了大嗓门,“走不了就在咱们家留宿一晚嘛,反正咱们家房间够住的。” “哥!”她对着三哥皱眉,“人家还有事要做的,怎么可能没事留在咱们家?” “那有什么关系,妹子,我这可全是为了……”阮震西还要说话,却被大哥狠狠瞪了一眼后把其他的话又吞了回去。 齐东阳疑惑地看着他们,又看看阮秋笛,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阮秋笛把醒酒茶递给他,“赶紧喝吧。” “嗯。”他点一点头,把那味道怪怪的东西给喝了下去。 阮秋笛略略回头,就看到大哥正以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太过犀利,仿佛什么也逃不开他的目光一样,她有点无所适从,只好垂下了头,随即又抬起来,看着哥哥们开了口:“我带他出去走走,解了酒之后就让他先回去了,哥哥们也把那茶喝了吧,喝过休息一下。” 她说完话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对齐东阳微一示意,就带着他朝门外走去,急匆匆的,丢下哥哥们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就说你吧,废话还真多。”阮震南又开始跟阮震西过不去了。 “我那还不是想帮妹子一把吗?谁知道她居然会遇到那个男人?这两年来她瞒我们可真是瞒得滴水不漏。”阮震西不服气地嚷了起来。 “可惜妹子似乎并不想让我们帮她。”连一贯神经大条的阮家老幺都感觉出来了。 阮震东叹了口气,拿过桌上的醒酒茶一饮而尽,半晌才开了口:“我觉得,他们这样……很不好。” “老大,你也看不惯了?”阮震西顿时眼前一亮。 “说真的,”阮震东无奈地皱起了眉,“我真看不惯她在我们面前装样子,为什么……她不跟那男人开口说出她到底是谁呢?” “那还不是因为你?”阮震南斜着眼瞄他,“给妹子整了张陌生的脸出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翻遍整部《诗经》,阮秋笛最爱的便是这句话,总觉得这一句才是真真正正的华,尤其是“夭夭”和“灼灼”二词,更是将人们心中的桃花给神化到了极致。 虽然曾经可惜过现在的时间看桃花的话似乎晚了点儿,但是此刻漫步于桃林中,这满目的粉红粉白,却依然让人为之惊叹不已,风一过,便有细小的花瓣飘落,居然有种“樱吹雪”的味道来。 本来只说着随便在外面走两步,可齐东阳不干,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借着酒劲发疯,可能男人天就比较心,也不顾她的脚伤尚未痊愈,一副和她谁跟谁的样子,非让她把他往桃林里带,她没办法,只好跟他穿过草陌抄近路去了阮家的桃林。 他本来还在说说笑笑,直到亲眼见到了这种场景才闭了嘴,把刚才那种活跃收拾了五六分回去,她忍不住开口打趣:“怎么,看呆掉了?” 齐东阳回头看她一眼,满目的粉红粉白中,她言笑晏晏,眉目间仿若山清水秀,他心下一动,倒想起前人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的诗句来,虽然他自恃酒量不错,但是此刻被风一吹,也不免有点醺醺然了,带着三分醉意三分笑意地开了口回答她:“没错,我正在想要不要花点银子租块地尝试尝试做农夫的感觉呢。” “那好,我回家跟妈妈说一声,一定少算你点租种费。”阮秋笛也顺口跟着他胡扯起来。 “那好,说定了,哪天我不上班了,就真的跑来做农夫了。”齐东阳笑起来,一边在桃林间穿行,一边把挡在面前的桃枝掠开。 他原本以为这桃树即便不高,起码下面也该走得下一个人,哪知道这些桃树全都长得比较矮,他得不时矮着身子才能从树下走过去,一圈还没走完,就已经觉得累人了,回头看阮秋笛,却见她犹如分花拂柳,悠然自如,他连连摇头,“原来你们家的桃林也欺生。” 阮秋笛见他说得有趣,含笑开口:“怎么,你还准备跟它们培养一下感情不成?” “那也行啊。”他索坐了下来,“不走了,太累人了。” “谁让你长那么高的个子?”阮秋笛笑着靠着树坐了下来,“以前收桃子的时候,哥哥们可从来不负责摘桃,因为他们在这里只会笨手笨脚地碍事。” “我还以为既然有‘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句话,那么想来桃树也会跟我见过的李树高度差不多,哪想到它居然可以长这么矮。”他唉声叹气,一副误信诗书的样子。 阮秋笛含笑侧过脸去,看着被阳光晒成淡淡透明的花瓣出神。 还以为这次会赶不上花期,没想到此刻坐在树下,只是换了个角度而已,就和刚才落英缤纷的感受截然不同,只觉得头顶上方仿佛是绵延不断遮天蔽日的花潮一样,将人推入花海中载浮载沉的有种微微眩晕的感觉。 风在林梢鸟在叫。 林中有微风,混着桃花的淡淡香味,将人轻柔地包裹起来。 “几乎不想回去了呢。”齐东阳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着话。 她只是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这个时刻似乎已经很完美,不需要说什么话来延续这一刻。 齐东阳的手机响了两下又停了下来,他看到她在看他,便笑着解释:“短信而已。”一边说一边拿了手机去看。 她却随口问了句:“谁的?” “慕容静水的。”他也顺口就回答了她的问题,说完了两个人才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 阮秋笛抱歉地开口:“不好意思,我条件反。” “没关系,”他笑起来,觉得她太小心了,“我也是条件反。” 两个人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阮秋笛含笑开口:“她催你回去?” “不是。”他摇头,“只是问我有没有把你送到家而已。” “她……”阮秋笛顿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是很好的女孩子,你可得好好珍惜。” “我怎么感觉这话这么不自在呢?”他笑着看她。 “什么啊,我实话实说而已。”她故作愤愤状,“听我的,绝对没错。” “好好,”他做出投降状给她看,“知道了,阮大小姐。” 阮秋笛低下头淡淡一笑,“打个电话给她吧,你怎么也不回她短信?” 齐东阳不自在地拿着手机把玩,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他本来是很想打电话给慕容静水的,但是被她这样说开了去,再打电话就总有点奇怪的味道,所以他便笑着开口:“等我恢复正常了再打吧。” 阮秋笛的目光在他脸上微微一转,随即便收了回去,微微闭上了眼睛,身体的重量也完全交托给身后的桃树了,仿佛是准备小憩一番的模样。 齐东阳微微一笑,也学她的样子靠在了身后的树上,闭上了眼睛,只觉得仿佛睡在花瓣海中,浑身都有着说不出的轻松和愉悦。 第七章 秘密(2)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阮秋笛睁开了眼睛,但是她并没有动,只是怔怔地看着离她不远处正合眼休息的齐东阳。 阳光并不晒人,透过初生的枝叶洒落一片斑驳的光影,落在了他的脸上,便有一种明暗的实感来,越发显得他的皮肤好来。 她有些想笑,这样好的皮肤长在他一个大男人身上倒还真是浪费,但是看看他,长长睫毛,睡时也仿佛含笑的唇,便又觉得不是那么浪费。 如砌如磋,如琢如磨。 她脑海中不期然又想起诗经中那句话来。 她还是喜欢他工作时的样子,认真严肃,唇紧紧抿着,眼神坚毅,仿佛什么事也难不倒他一样,平常的时候又开得起玩笑,这男人——她想起以前的同事给的评价——倒还挺宜室宜家的。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轻轻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俯下身静静地看了他好大一会儿,片刻后缓缓伸指,似乎是想抚上他的脸—— 太逾矩了……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片刻后才缓缓朝前移去,在他的睫上微微一碰,随即又缩了回去,如蝴蝶的亲吻,轻悄无声。 齐东阳他应该永远也不会知道吧,这一刻,她这般放任自己,来接近他…… 这般靠近他。 他却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她只觉得心里一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连忙站起身来,远远地走开,却没有回去,只站在林外候着他醒来。 有村子里的人经过和她打招呼:“小阮,回来了?” “是啊。”她含笑应对,给他们让路,回首处,就见远处水库影影绰绰,因为她所处的地方偏高的原因,所以能看到水面上有粼粼涟漪,一圈一圈被风吹开了去,光线暝灭,倒映在水里的景色便也跟着或清晰或朦胧起来。 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她看着西天的红霞出了会儿神,才进了桃林把齐东阳喊醒。 “时候差不多了,你也该回去了。”她催他走人。 “好。”他有一瞬间的呆愣,一副浑然不知今夕何夕的样子,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在她家的桃林里,他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我居然睡着了。” 她只看着他笑了一下,“没关系,酒醒了吧,可以开车吗?” “可以。”他点点头,跟着她一起从桃林里走了出去。 “路上小心点。”她看他一眼,有点担心。 “放心,”他笑着开口,不怀好意地瞄她一眼,“倒是你,好好休息才对,休息好了后赶紧回公司上班。” “切!”她唾弃他,“吸血鬼,就知道压榨员工。” 齐东阳脸微微一侧,笑了起来。 送走了齐东阳,她才慢慢走回家,已经是下午五点之后了,好在渐渐进夏,白天的时间开始变长,虽然已经是这时间了,却还算白天。 进了门,却见哥哥们东一个西一个的,看报纸的看报纸,下象棋的下象棋,都没有回自己房间。 “我先回房间了。”她跟他们点了下头,就准备回自己房间。 “小妹,你等下。”大哥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有事吗?”她靠门站着,背着光,越发衬得眸如点漆般黑。 “你有事没有和我们说。”二哥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你是什么时候遇到那个男人的?”大哥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脚下微微动了一下,她最终却还是没有过去,依旧站在那里,“早就遇到了,有一两年了。” “都那么长时间,你怎么……”三哥的脾气总是那么急躁,但是看她神情怯怯,下面半句话不由自主地就咽了回去。 “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他对你的态度是这样的?他认出你是谁了吗?”大哥看着她缓缓开口。 “没有,”她咬了下唇,“他没有认出我。” “那你怎么不和他说你是谁呢?”四哥看着他们说了半天,这才了句话。 “不敢,”红唇上留下一道深痕,印迹宛然,“也没有机会。”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大哥看着她开口,“你知道,如果你想恢复以前的样子的话,我应该可以帮你想一下办法,虽然成功率可能不是很高……” “不要,”她急急开口,“我就现在这样子就可以了。” 阮家四兄弟一起看着她,眼眸中有深深的怜惜和不解,片刻后大哥阮震东终于开了口:“慕容静水……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面色惨白,表情奇怪而诡异地形成一个苦涩的微笑。 终于到了要揭谜的时刻了吗? 是啊,她在怕什么? 明明她……才是慕容静水不是吗? 而那个男人,是她从十三岁就遇到的人不是吗? 十三岁的时候遇到他,十六岁的时候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二十一岁她在ktv里再次遇到了他,拉着他哭得稀里哗啦,可是她却没办法告诉他,她就是慕容静水。 被车祸毁容后的她拥有了一张与以前截然不同的脸,即便她想告诉他,他又会不会相信呢? 而且他也没有认出她…… 不仅仅如此,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他。 为什么他现在可以对当年的她绝口不提?为什么她感觉不到他对她的留恋? 至于现在的这个慕容静水…… 她相信,所有的关键都在爷爷的身上。 那个固执的,甚至一度被她认为残忍的老人。 那一年,那一天,她训练完毕回到家,迎接她的却是爷爷严厉的斥责。 “爷爷!”她害怕得要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她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所以可以说是爷爷把她一手带大的,爷爷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从来没有违抗过他的命令。 慕容家有家训,要求子孙们有运动天赋有能力的一定要学体育好参加奥运会,她不知道这个祖训是怎么来的,但是爷爷要求她接受训练,她便毫无异议地接受了,虽然她不喜欢滑冰,但是她依然练习得很认真,久而久之,她已经接受了这项运动,甚至早已催眠自己,让自己以为它是她自己选择的,所以她必须为了它而付出更多的努力。 她不快乐,甚至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直到认识了齐东阳,那个时候,他是那么爱笑爱闹爱玩的少年,不同于现在的这个严肃的、认真的……让她已经开始看不太懂的齐东阳了。 直到认识了他,她才学会了开朗地笑,甚至开始真正喜欢上了滑冰。 她想起他和她一起去玩的时候,他在冰场里摔得哇哇叫的样子,一直到现在都还能深刻地回忆起来。 “你认识那个叫齐东阳的小子对不对?”爷爷严肃地绷着脸看着她。 她从来没见过爷爷这么生气的样子。 “我认识,可是……”她想解释给爷爷听,想告诉他齐东阳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但是面对爷爷严厉的表情时,她不自觉地退缩了。 “你让我说你才好呢?小小年纪,居然去认识不认识的男生!”爷爷声色俱厉,“还要人家父母跑到我们家说我没管教好你!” 她只觉得头“嗡”的一下,整个人就懵了。 齐东阳的父母? 虽然不知道齐东阳的父母说了什么话,但是爷爷这样骄傲的人,被他们这样一闹,想必一定是气坏了吧。 她迟疑地看向爷爷,只见他坐在那里,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正看着她。 “爷爷……”她开口,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平抚爷爷的怒气。 “你……”爷爷站起来又坐下,最后索在屋子里走圈圈,一遍又一遍,“你到底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她只觉得委屈,眼泪就开始大颗大颗地掉。 “你看看你,说你一下你就只知道哭,要你训练的时候也不专心,我问过教练,他说你本就没有尽全力,静水,你要知道,你练习不是为了你一个人,而是为了咱们慕容家,你看看你堂哥秋渊,他做训练的时候多认真,而你呢,静水?”爷爷看着她的脸,冷冷地开口,“你自己不觉得抱歉吗?” 她羞愧无比,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只知道掉眼泪。 但是心里却有着小小的抗拒,只因为事情的起因是因为齐东阳。 她从来没有听过爷爷这么严厉的话,但是因为齐东阳的缘故,她默默接受了下来。 “我要你训练,不是为了我自己,也不是为了你……”爷爷看着她开口,“你明白吗?” “我明白。”她低低开口。 不,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遵守这劳什子的见鬼家训,也不明白为什么和齐东阳来往就一定会耽误她的训练程度,她不想为家训负责,也不想因为家训,就要舍弃掉齐东阳,和他做出见了面却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或许是她不求上进,她不明白,为了一个冠军梦,或者说是体育梦,为什么要让一个家族这样世代追逐去完成它,这不是很可笑吗? 她的父亲慕容迟,是慕容家里唯一一个和体育无关的人,但是她母亲,却是有名的体育记者,他们飞机失事那天,父亲是去接到韩国采访的母亲回来,但是没想到会出这样意外,而那个时候,她才两岁。 至于父亲为什么要去接母亲,她一直到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母亲工作的关系,父亲不希望她到处跑来跑去,结果两个人就闹了些矛盾,那次父亲去韩国,是想赔不是的,但是造化弄人,却出了这样的意外。 所以,她不喜欢训练,不喜欢体育,不喜欢那见鬼的家训,同样,也不喜欢爷爷对她的安排。 她不像堂哥慕容秋渊那么有天分,也不像堂妹慕容清夷在她父母的允许下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只有乖乖地接受爷爷的安排,按照他给她规划的前景一步步往前走。 再见到齐东阳的时候,就有点偷偷的味道,她开始下意识地东张西望,仿佛草木皆兵。 “对不起。”他很懊恼地向她道歉,“我没想到我父母会去找你爷爷。” “没事的,”她安慰他,“爷爷那么疼我,不会怎么着我的。” “是吗?”他怀疑地上下打量她,帮她提了书包慢慢朝她家的方向走。 “我也没想到,你爸爸妈妈那么厉害。”虽然看得出齐东阳出身很好的样子,但是她真的没想到他父母那么有名,甚至可以在本市的市政新闻里见到他们的踪影。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沉默了一下才慢慢开口。 她没有笑,表情有点严肃地看着他,“他们不喜欢我。” “你还小呢,”他揪了下她的辫子,笑着开了口,“人家说女大十八变,等你长大了,说不定他们一见你就喜欢得不得了呢。” 她忍不住睨他,说得好像他比她大好多似的。 “丑小鸭总是丑小鸭,童话只是童话。”过了片刻,她才低着头幽幽地回答。 “谁说的,没有现实存在的话,怎么会有童话的产生呢?”他笑微微地看着她,“要相信童话是存在的才比较快乐。” 她和他大眼瞪小眼,结果他做了个鬼脸后开始唱起电影《东成西就》里的歌:“我是一只丑小鸭,咿呀咿呀哟——” 她被他逗出了满腔笑意,他却还在她身边扮大猩猩一样跳来跳去,她忍不住推他,“走开,离我远一点,你不要跟人家说你认识我哦。” 他就配合默契地做出伤心的样子,她满身心的喜悦细胞都被他带动了起来,半掩着唇笑得开心。 “静水!”就在那个时刻,爷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她慌张地抬起头,就看到爷爷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伤心失望的眼神正朝她看过来。 她畏畏缩缩地就要朝他走过去,紧张得连书包都忘了问齐东阳要回来。 “静水,你的书包。”齐东阳走了过去把书包拿给她,然后对她爷爷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爷爷你好,我是齐东阳。” 爷爷却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本就没有理他,拉着她就走。 “爷爷……”她忍不住回头看齐东阳略略失望的眼神,看到她看过来,他却又弯了下唇角对她微笑。 爷爷停下脚步,一只手还抓在她的手臂上,郑重而又认真地对她严厉开口:“静水,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那一刻,她的心沉了又沉,一直沉到永不见底的黑暗中去。 7在线阅读 <!t; 7 肉文屋 / 7 7 8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8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8 朝颜散流年 作者:淇奥 8 <!go> 第八章 心思(1) 阮秋笛第一次这么认真地下厨。 以前的时候她年纪还小,不用做,到了阮家后,阮家妈妈心疼她一个人,也不让她碰这些东西,结果她的厨艺简直乏善可陈,直到后来到市内上班,她一个人住,才慢慢把手艺练了出来,自然赶不上大师级别,但是对于一个人吃饭的她来说,也足以应付得绰绰有余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她是全程跟进,跟着阮家妈妈学做馄饨。 上次吃的是虾仁,这次的换了猪——其实还是有点儿肥的,绞碎,菜是白菜青葱,黑胡椒,食用油,酱油,把**蛋打进去,然后把馅搅匀。 虽然还是生的,但是已经很香了。 面皮是阮家妈妈亲自动手和的面,待面发好后,揪了一团出来,在砧板上洒下细细的面粉,再把面杖拿面抹上几抹,以免等下擀面皮的时候粘在上面。 阮家妈妈擀面皮的速度很快,也很熟练,不像她,研究了半天也没有能力把面皮擀成她那样的透亮状,最后她索不擀了,专门学怎么把面皮包上馅后拧成小花朵的样式来。 “怎么想着学这个?”阮家妈妈笑着看她。 她笑了笑没做声,把手里包好的馄饨举给阮妈妈看,“是不是这样的?” “嗯,比之前的好多了。”阮家妈妈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是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经将她视作这个家庭的一分子,甚至会恍惚地觉得这个女儿本就是她生的。 那么乖巧,那么贴心。 却又那么的让人不放心。 她喊她妈妈,既然这样,她就要负担起这个责任,要好好照顾她。 “秋笛,为什么不回家呢?”她慢慢开口问她。 阮秋笛沉默了片刻才静静开口回答:“不想回去。” “为什么?”她和儿子们不说,可是不代表他们不在意她。 “不敢,”她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低地开口,“我害怕。” “怕你爷爷?”阮家妈妈叹了口气,“都那么多年了,我想他应该早就看开了。” “他一定很生我的气,不然的话,他怎么会荒唐到让清夷去冒充我呢?”她苦笑了一下,“还好清夷现在看起来还不错,不然的话,我会愧疚死。” “难道你就打算这样过下去吗?”阮家妈妈认真看着她,“秋笛,你有你原来的生活,也有你的亲人,为什么你不试着去找回他们呢?” “都已经六七年了,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找回他们,妈妈,我现在……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她咬着唇,慢慢地把手中的面皮轻轻地拧成弧度可爱的小花状。 “那他呢?”阮家妈妈放轻了手中的动作,轻声开口,“那个人,你要拿他怎么办?” “我……”她欲言又止,“我不知道。” “你还爱他吗?”她细细查看她的神色。 “妈妈,”她轻轻敛眉,“我们都以为爱情可以长久,但是时间……却是最无情的,现在他有他的生活,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再去闯入其中……”她抬起头微笑,“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再和他在一起,因为我们现在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再也回不去了。” 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不论是什么,都没办法再和当年一样了。 如果她不管不顾地对他说出所有的一切,那么她的身份就会暴露,他会怎么做?他要怎么做?还有清夷——现在的慕容静水,她会怎么做?媒体会放过这种新闻吗?爷爷又会怎么做呢? 她没有办法不去想这些事情。 当她还可以做阮秋笛的时候,她完全不必考虑这些问题,她大可以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因为没有人提醒她,她是慕容静水。 她多希望这个世界上当真只有阮秋笛,而没有她这个曾经的慕容静水存在过…… 阮妈妈在她肩上拍了一拍,“我不管你决定做哪一个人,总之你都是我的女儿,而这里,也都是你的家。” “妈妈,”她吐了口气,无奈地笑,“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当大哥昨天那样喊她的名字时,她已经没办法再去自欺欺人了,如果没有人点破,她还可以继续撑下去,可是现在…… 外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连忙站起身,“我去接电话。” 阮妈妈皱了下眉,在她身后轻轻摇了摇头。 客厅里,阮秋笛一边在身上系的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边抓起了电话,“喂,找哪位?” “就找你。”那头的人笑得十分可恶,“我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干吗还要通知我?我又没办法去接你。” 她的语气中微带薄嗔,司骏却十分享受,唇角也愈来愈上扬。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又开口问她,“我想见你。” “就这两天吧。”她迟疑着开口。 他便在电话那头暗自着急,“我去你家接你。” “不要了。”她立即否决他的提议。 “秋笛——”司骏的眉都要打出蝴蝶结来了,“为什么我要做什么事的时候你都要打击我呢?” “我哪有打击你?”她淡淡开口,存心想和他划清界限。 她不想这么自私地霸住他,却又本不准备给他任何希望。 齐东阳提醒得对,她不能这样听之任之地让他有所误会,司骏很好,对她也十分照顾,但是她心里……另有他人。 “你总这样,我兴致勃勃的时候,你就‘哗’一下一盆冷水泼得我透心凉。”他十分不满意,但是却只能小小地抗议两声。 “对不起。”她心不在焉地跟他道歉。 “脚上的伤现在怎么样了?”他只好再次主动地移开话题。 “好多了,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你不用担心。”她浅浅开口,两个人在电话里居然有瞬间的相对无言。 “秋笛?”他试探地喊她。 “怎么了?”她应了一声开口问他。 “你可不可以多说两句话,”他皱起了眉,“我总觉得你好像随时就要消失了似的。” 她忍不住垂首轻笑,轻轻开口:“我怎么可能会消失?” “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他叹了口气,“让我觉得,我本抓不住你。” 她装作毫不知情的无辜样子,“你要抓住我干吗?” “你说呢?”他频频叹息,“秋笛,我想要见你。” “我知道了。”她却连半点反应也没有似的。 “那你快点回来吧,回来后给我电话。”他只好这般嘱咐她,不然的话她一定不会主动打给他的。 “好的。”她应了一声,依旧没有过多的反应。 “那你先忙吧,”他只好结束这个电话,“自己要注意。” “嗯,再见。”她微微点了下头,挂了电话。 任“嘟嘟”的忙音响着,望着手里的电话半晌,她才轻轻挂上了电话。 她似乎总在做错事情,像此刻,她明显感到了司骏的失望,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不让他失望。 她到底是谁呢? 是以前的慕容静水还是现在的阮秋笛? 如果她只是阮秋笛的话,一切问题就很好解决了,她只需要向前轻轻走一小步,司骏一定会很开心地欢迎她。 可是掩饰得再好,好得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只是阮秋笛了,骨子里她却依然清楚地记住自己是慕容静水的事实。 慕容静水,是没有办法忘记齐东阳的,就像她永远也不可能再轻易喜欢上一个人那样。 “静水,你的手怎么样?那医生到底有多高明?”嫂子芮瑾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和窝在沙发里看体育新闻的她说话。 “哦,”她转了一下手腕,“说真的,嫂子,我觉得我大概很快就可以回去接受训练了。” “真的?”梁芮瑾不相信地看了她一眼,“那就好了,免得爷爷老打电话过来催,说我们不尽心给你找医生,你哥现在都不敢接电话了,老拉我出去当替死鬼,害我现在一听电话响就怕得要死。” 她的话音刚落,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慕容静水忍不住偷偷地笑,怀里揣着个抱枕在那儿夸张地发抖。 梁芮瑾瞪了她一眼,“臭丫头,就知道消遣我,也不知道去接下电话。” “嫂子,怀孕期间的人做些小小的运动对宝宝的身心都有好处的。”她笑眯眯地开口,用目光示意嫂子去接电话。 话是这样说的,目光却落在嫂子身上,紧紧看着她免得她出意外。 梁芮瑾接了电话刚“喂”了一声,那头的男人就噼里啪啦说了一串话出来,先做自我介绍,然后就是说明来电意图,再接着就是大力游说,梁芮瑾捂住了话筒对慕容静水开了口:“喂,有导演找你拍电影了。” “咦,真有人这么识货看上我这张青春靓丽的脸了?”她先自恋又臭屁地把自己小小地捧了一下,才懒懒地开口,“跟他说本姑娘下半年的行程满得很,没兴趣跟他们玩。” 梁芮瑾按照她的话跟那人解释了一下,听那人说了两句又捂住了话筒,“他说是上次找你拍广告的那导演介绍他来找你的。” “我晕,”她倒进沙发里,“一个广告花不了我几天时间,而且那时候刚好比赛完,现在我忙着回去训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跑去拍电影?” 她从沙发里跳起来拿走嫂子手里的话筒,听那人说了两句就开了口:“对不起,我最近很忙,下次吧,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一定考虑同你合作。” 笑容很完美,语气也不急不徐,就像是打太极一样,一点儿也不激烈,可是刚好把那人要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堵了回去,然后她道了声再见就挂掉了电话。 放下话筒的时候,正好看到嫂子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她笑了一下,“我可不是因为伟大的爱国情在作祟。” “那是,你这么懒,要不是爷爷要你做这一行,你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梁芮瑾深表同意,对她认真点了点头,才又笑着开口,“懒丫头,这两天怎么不见某人约你出去了?” “人家也有正经事要做嘛。”她又坐回沙发里满不在乎地晃着脚上的拖鞋,顺手拉了嫂子坐在一起,在她肚子上毛手毛脚地来去,又侧着耳朵听了片刻。 梁芮瑾忍不住红了脸,把她推了开去,“你在做什么啊?” “我想知道我的小侄子调皮不调皮嘛。”她振振有词,看着嫂子嫣红的脸笑得不怀好意。 梁芮瑾做昏厥状给她看,“这才几个月,你不要那么恐怖好不好?” “人家好奇嘛,你快点把我侄子生出来,我好带他去玩。”她说得轻松无比,似乎生孩子就是眨眼间就能完成的事一样。 “你这要求也太高难度了一点……”梁芮瑾忍不住想笑,却听到手机铃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响了起来,了两下从自己身后搜了出来,“喏,先接电话。” 慕容静水看了一眼手机上面的来电提示,这才接了电话开口:“原来是你这死人,没事打我电话干吗?” 她口中的“死人”,是和她一起打男女混双的赵伯勋,两个人关系不错。 “难得我休息一次,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赵伯勋笑着开口,“喂,你这地头蛇不出来请我喝酒吗?” “你休息?教练怎么肯放人了?”她怀疑他本就是故意跟她捣乱。 “我是说真的,我到后天才归队,你到底要不要出来,不是我一说请客,你就吓得不敢出来了吧?”他故意激她。 “你废话,谁不敢出来,今天不喝倒你我可不罢休,说好了,晚上到路客酒吧,认识路吗?”她嚣张无比地下了战帖。 “一言为定,晚上七点见。”他立即接话,笑话,他一个大男人还干不倒小丫头片子? 慕容静水笑眯眯地挂了电话,正好看到嫂子正皱眉瞄着她,她挑了挑眉,“怎么了?” “你是运动员唉,怎么动不动就跑酒吧?这生活习惯可不好。”梁芮瑾不认同地摇了摇头。 “嫂子,你几时见我喝成酒鬼来着?我们说着玩呢。”她笑着靠了过去蹭了蹭她,像只调皮的小猫,“放心,不用担心我,我是谁?我可是阳光无敌青春飞扬人家人爱花见花开的慕容静水!” 梁芮瑾忍不住啐她:“厚脸皮!” “这叫自信!”她骄傲地抬起下巴,“自信!” 为什么一直没有给慕容静水电话,齐东阳也不知道。 从那天自阮家回来后,他就一直没和慕容静水联系,按道理说他应该问候一声,但是他却连一个简单的电话都没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甚至明明他现在有时间,他却宁愿一个人去泡吧。 路客酒吧里,他一个人慢慢地喝着啤酒,微苦,清凉,味道不错。 他并不是习惯寂寞的人,相反,他以前爱玩爱闹。 直到好多年前,当他发现自己和那个时候的静水断了所有的联系后,他在父母的安排下去了北京上学,和这个城市再无所瓜葛。 日子慢悠悠地过,他的生活波澜不惊。 后来便从电视上看到慕容静水,他却开始觉得她变得陌生起来。 难道她在她爷爷的压力下,不仅彻底把他摒除在她生活之外,更放弃了她以前的所有,拿起了网球拍? 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也没有办法找到答案。 后来毕业后工作,就进了现在的公司,虽然父母早已经在北京定居,但是他却还是顺理成章地回来了。 他真想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一直到那天,在路客酒吧里,他遇到了现在的慕容静水。 她不认得他了。 她不再是他记忆中的小姑娘。 人还是那个样子,身份也一样,甚至有些小动作也保留着,但是她不再是他记忆里的小姑娘了。 为什么? 缓缓喝干手中的啤酒,齐东阳无聊地将它放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折腾。 “还要吗?”柜台后的主人笑眯眯地问他。 他点了点头。 酒吧的主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笑起来的样子很真诚,此刻把酒往他面前一放后突然又对他开口:“你朋友在那边,你怎么不去和她打个招呼?” 朋友?谁? 齐东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到慕容静水和一个男人坐在一起,笑得很是开心。 那男人…… 和慕容静水一起被称为“金童玉女的”的网球运动员赵伯勋? 他对着老板晃了晃啤酒,“我发现你这小小酒吧可真是越来越卧虎藏龙了。” 老板就眯起眼睛笑,转而招呼起其他客人,齐东阳又喝了一口啤酒,走了过去。 “嗨!”他站到慕容静水面前笑着和她打招呼。 “……是你?”惊讶之后,慕容静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坐。” 似乎从那天他送阮秋笛离开就没有再和她联系了,如今乍然出现,她当真是被吓到了,但是同时却又觉得那么高兴,当真是又惊又喜了。 这种心情……还真不错。 他坐下来看着赵伯勋,“幸会。” 慕容静水对着茫然的赵伯勋开口:“我朋友齐东阳。” “你好。”赵伯勋把杯中的酒举高敬他。 “你喝酒怎么不找我一起,一个人喝闷酒不无聊?”慕容静水笑着看他,“还是你开始发现我的真面目是个烦人了?”齐东阳笑着摇头,“哪敢啊,我们小人物倒愿意日日被你所烦才是。” “真的?”慕容静水提高声音,笑得有些腼腆。 齐东阳低头一笑,“谁说不是呢。” 慕容静水的眉顿时舒展开去,赵伯勋在心里便啧啧称奇,几时见过她这般模样来着? “来,干杯!”她把手里的杯子举高,兴高采烈地提议。 喝下了杯中被调制得颜色特别漂亮的果酒后,她又看着齐东阳开了口:“她还好吗?” 齐东阳愣了一下才知道她说的是谁,便点了点头,“还好,大概过两天就能回来上班了。” “那就好。”慕容静水舒了口气,“你那天可认真把人家送回家了?” “那是自然。”齐东阳瞄她,怎么她一副不相信他开车技术的态度?小看他! 赵伯勋听他们俩“她”来“她”去地说得热闹,也不知道他们俩说的是谁,索不开口就笑着听他们说话。 第八章 心思(2) “她家远吗?”慕容静水又问他。 “我发现……”齐东阳慎重地看着她,“你对她真的很关心,你确定你不是玻璃圈的人?” “你想死啊?”她做暴怒状,“我跟她一见如故还不成吗?” “成,怎么不成?”齐东阳忍住笑看她,“要不要我把她电话给你,你哪天约她出来喝酒聊天?” “好啊,”她立即把手伸出去,“拿来。” “你还当真啊,我说着玩的?”齐东阳上下左右打量她,把手机交到她手里后又开口,“再问一遍,你真的不是那个?” 她顺手把手机往他头上砸,“去死!” 他连忙捂着头,看一眼赵伯勋,却见他正忍着笑看慕容静水对他施暴。 “慕容,拜托你不要动不动就使用暴力解决问题成不成?”看不下去的赵伯勋终于开了口。 “他自找的嘛。”她忙着输手机号码,没空理他们。 “她常这样?”齐东阳看着赵伯勋询问。 “没错,你猜对了。”赵伯勋做了个惊吓过度的神情,“她是有名的火爆大王,我们可都不敢惹她。”他说着话,眼里却满是笑意,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一笑,互相敬了对方一杯。 “喀嚓”一声后,一道亮光闪起,三个人顿时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几个人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慕容静水,听说你要接拍电影是吗?” “慕容静水、赵伯勋,你们被媒体称为金童玉女,没想到私下也会见面,请问你们可能会因为这样而产生感情吗?” “请问你们身边的男士是谁呢?” “身为运动员,这么晚在酒吧喝酒,请问你们是怎么看待这事的呢?” …… 吵吵嚷嚷,酒吧里的其他人也给他们吓呆掉了。 慕容静水被齐东阳和赵伯勋护在了身后,急忙朝酒吧外“逃难”,一旁的老板反应过来,也开始和那群人交涉,不然的话只怕他的客人都快要跑光了。 “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狗仔队?”慕容静水懊恼地回头看着那群紧追不舍的人。 “谁知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把咱们当娱乐明星看待的记者。”实际上赵伯勋也被吓了一跳,“拍电影?你拍什么电影?”“我怎么知道?”慕容静水被刚才那群人吵得眼花缭乱,本不知道他们在嚷嚷些什么。 “赶紧走吧。”齐东阳连忙提醒他们。 “慕容,我们两个在一起目标也太大了一点,咱们分头走好了。”赵伯勋跟着他们冲出酒吧,急匆匆地在门口拦了辆车跳上去闪人。 “我送你回家。”齐东阳连忙拖着她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跑过去。 “谢谢。”她嫣然一笑。 上了车后,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那些人正在跳脚,但是也有人钻进了车子,一副就要跟上来的样子。 “快开快开!”她抓过安全带绑好,一边忙不迭地催促。 齐东阳一踩油门,车子便如离弦的箭一样,朝慕容静水家飞快地驶去。 “开车的技术很不错嘛。”她大为欣赏。 “那是!”他接了一句。 “什么时候练出来的技术?”她朝后看,那写人上的车子已经变成影影绰绰的小点了。 “年少无知血气方刚的时候呗。”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开口,神色专注,表情认真。 车子仿如游鱼般划过夜的海洋,路灯的光辉温柔温暖到极致,在长街尽头洒下一片昏黄,奇怪的影在地上出现,长长短短,风过,便如投影在海上,似乎下一秒就能随波逐流。 车里没开灯,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莫名地感到心安,再朝后看,那些人已经不见踪影。 天气并不热,车厢里却莫名地觉得闷,她摇开窗户,风透进来,“呼”一下吹得她眯起眼睛,揉了半天才好一点儿。 再抬头,发现已经到了自家的小区了,他将车子缓缓开了进去,最后停在了她家的楼下。 “到了。”他开口,把车里灯打开,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人在悄悄微笑。 “嗯。”她抬头看着他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好意思说,最后推开车门下了车,站在外面却没有走。 “有事?”他也推开车门下了车,斜倚在车边,双手在口袋里,笑笑地问她。 她却只是笑,神神秘秘古古怪怪的。 “你有事和我说?”他挑眉,伸指在车身上叩了一记,“不说我可就走了。” 她背着双手走到他面前,终于笑着开了口:“齐东阳,我们试着交往好不好?” 他半晌没说话。 她等了片刻问他:“你捧场给下反应好不好?” 他却仿佛苦思不解,“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啊。”慕容静水一下子就松了口气,笑靥如花,还不忘记问他要答案,“你呢,怎么说?” 他点了点头,似乎很慎重,“可以考虑一下。” 看着面前的慕容静水,他不自觉地把她和以前的她影像重合,却总是错开,再重合,再错开,可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即便不一样,她依然还拥有那张他熟悉的容颜。 他想贪心地抓住那一瞬间的错觉…… “哼!”她故意冷眼看他,却怎么也抑制不了满心的欢喜。 夜色朦胧,夜色温柔,有暗香浮动。 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合欢树早已长满了叶子,花期已过。 “我想念阮姐。”有人倒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开口。 “我看你是想把责任朝阮姐身上推吧,这样你就可以轻松了。”立即有人毫不客气地拨乱她的小算盘。 “难道你们不是。”那同事就很不服气地开口,“我受够这些人了,净搞些乱七八糟的事出来,我刚才应付的那女人,居然很跷地跟我说她是电视台的,要是不帮她搞到票,她就曝光我们!” “神经!电视台的有什么了不起,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她的名字?”有同事很不屑地开口,“这些人本就不知道服务行业有多难做,就喜欢把自己真当成上帝来折腾人,只要咱们稍微不小心一点,他们就准备给咱们穿小鞋,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家伙。” “我真佩服阮姐,对那样的客人她还能软言细语,脾气好得不得了,谁娶了她可真是有福气了。”那同事再度开口。 立即就有人点头,“那个flowersprince真有眼光,不错。” “有没有人见过那个flowersprince什么样子?帅不帅?”有同事很八卦地开口询问。 “我没见过,好奇哦!”有人拉长了声音抱怨,“阮姐就喜欢吊人胃口。” “我也想看看。”其他人也跟着八卦了起来。 没办法,面对着随时可能把她们教训一顿的凶猛客人,她们再不自己减压八卦的话,只怕真要神抑郁了。 有人伸手拨通了电话:“阮姐,你怎么还不回来?” 阮秋笛在那头细细地轻笑,“我就要回来了,别着急。” “怎么不着急啊,我已经望眼欲穿了。”那人叫了起来。 “夸张!”阮秋笛无奈地摇头,“好了,我尽快赶回去。” “要带好吃的过来哦。”她不忘再加一句。 “小心吃成胖子哦。”阮秋笛好气又好笑。 那人还要再说,经理室的门一开,齐东阳探头出来开口:“帮我把这个月的出票量统计出来。” “好,等下就给你。”那人偷偷吐了下舌头,连忙挂了电话做正经事去了。 齐东阳又回到电脑前,电脑的右边,总部的传真正在发过来,他抽过那传真看起来,发现上面提到了要分公司把表现突出的员工选出来回总部进修的事。 这事儿,等她回来再说吧。 她从电话里听到了他的声音,然后电话就被挂掉了。 突然想起了刚工作的时候,有天,她问他要本省各地市的票点地址和他们的联系方式。 那时候他正在电脑前忙,本没有在意,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她站在他身侧,目光只锁在他白色的衣领上,跟他说:“你在工作qq上加一下我,把资料传给我一份就好了。”然后她就把自己的号告诉给他了。 不是没有私心的,她只是想知道他qq的账号是多少而已,她不敢去问别人,怕别人察觉出来什么,只好自己念兹在兹地挂在心里,直到有机会把它说出来。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好像是应了她一声,然后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她不敢在他身边多做逗留,便先走开了,回到了自己办公桌前。 然后就是等待,她几乎厌倦了这种等待,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她没办法主动上前,她做不到那么积极主动,有时候她真羡慕堂妹清夷,那么爽快利落的女孩儿,和她拥有着那么一张相似的脸,却比她活得积极了千百倍。 后来他自然是把资料传给了她,但是她也几乎要等到吐血,然后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一紧张刚才居然忘记看他的账号了,然后她把icq上的人看来看去,却就是没有找到他。 怎么会这样? 她不相信地翻来查去,把通话记录调出来看了又看,然后诧异又灰心地发现——他居然是用别人的qq把资料发给她的,那电脑之前有人用,可能是上面的qq没关,所以他就顺手发了。 她失望得要死,又委屈无比。 他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不知道她在他身后默默看着他,也不知道她现在只想着……哪怕和他只有一点点关联也好。 但是就连她这样小小的心愿,都是这样难以完成。 她只想着,可以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一点点…… “妹子,在发什么呆?”三哥拍了拍她,把她不知道飘往何处的魂给叫了回来。 “没什么。”她把手机放在口袋里,看着三哥微笑,“哥,我要回去了。” 不论怎么样,都是要面对的。 即便她永远是做蜗牛或鸵鸟的那一方,总有些事情,需要她现在或即将面对。 看一眼门外,芳草如茵,谁说无情? 第一次近距离地靠近他,是她刚进公司两天左右,那时候公司和电信合作,每个人配发了一个耳机,在小小的格子间里接客人的订票电话。 她只接受了半天培训就开始接电话,自然难免紧张,更郁闷的是她发现自己的耳机有问题,怎么也听不到声音,只好喊人帮忙。 比她早些进公司有前辈也看不出毛病,就直接喊了他过来:“齐东阳,你来帮忙看一下。” 他看她一眼,便走了过来,她不自觉地低下头,只觉得浑身都在轻颤。 他接过那耳机调试,身子微微俯低,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刚洗过的头发,有微微的洗发水香味传过来。 衣领白白硬硬地突兀在她面前,她必须努力克制自己,才可以忍得住没有伸手去帮他捋平领角的褶皱。 长长眼睫微微垂下,就在那么近的距离让她仔细体会他有多少改变。 似乎比以前瘦了,也高了。 他从前总是爱笑,单凤眼明亮狭长,她从不知道男人有这样一双眼睛居然可以如斯迷人,尤其是现在,只要看她一眼,总能吸引她全身心的注意。 她几乎要变成花痴了,却还要努力压抑着自己,免得引来他的反感。 她隐瞒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 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拥有了一张连自己几乎都不敢承认的脸,又何谈要别人去接受呢? 只要清夷在就好了。 她是自私的,只要清夷在,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她的阮秋笛,而不必担心慕容静水的死活。 她只需要……这样看着他,便够了。 —待续— 8在线阅读 <!t; 8 肉文屋 / 8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