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荵》 Chapter1 苑姈站在走廊边上,俯瞰着夜幕降临下的流水游龙,心里不免烦躁——方才看了下手机,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了40多分钟。 她从包包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烟蒂快要燃烬时,她也彻底失了耐心。把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索性转身离开。 “叮!”电梯到达的声响过后,是安全门被推开的声音。 “对不起朱小姐!临下班时有个术后病人……苑姈?……怎么是你?” 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收回唇角的笑意,眼底的惊讶很快就被惊喜所覆盖,握着钥匙串的左手也下意识地紧了紧。 同窗3年的同学,在毕业7年后再次邂逅,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抱歉……”她的样子有些窘迫,语气悻悻的。 “高中同学谭子铭。”他笑了笑,伸出了右手。 “原来是学霸啊!”苑姈礼貌性地和他握握手,浅浅的、小小的酒窝闪动着。 “今天和你联系的人是我的朋友朱洇,她后来有事就先走了。不过,要看房的人的确是我。” “久等了吧!快进来。”谭子铭推开房门,“这房子是富二代哥们出国深造前委托给我的,倒便宜了我这个刚毕业不久的穷学生了。哦对了,这位富少爷你也认识,是秦沐。” “秦沐?”她愣了一下,笑言:“早就听闻他家有皇位要继承了。” 两人就着那位不在现场的、气质上看来吊儿郎当实则还算安分守己的公子哥同学的话题,聊多了几句。 “怎么样?还满意吗?除了次卧,还有洗手间、厨房和客厅都归你,我平常加班多,一日叁餐基本都在医院解决。”顿了顿,他又说:“至于房租的事好商量,毕竟包租公也不差那点钱。” “挺好的!要不这样吧?你给我开个单,押一付一,我先缴两个月的租。”说完,苑姈从包里取出一小迭现金,抽走几张后递了过去,“一共两千四百块,你数数。” 谭子铭瞅着她,好半天才问:“你很着急租房吗?” “可不吗?”她冲他莞尔一笑,硬气地说:“和男朋友吵架了,这一次我可不会让着他!” “男朋友?”他出其不意地夹走那迭粉色毛爷爷,随意对折后就塞进了裤袋里。 “是该治治他!” 苑姈垂眸,阴郁的雾霾取代了转瞬即逝的灿烂千阳,悄悄地爬上了她的脸颊。 “都已经分手了。” 这句话就犹如一颗小石子,跌落刹那归于平静的一潭死水中,穿过泛起的层层涟漪,最终沉入一片心田。 彼时的谭子铭心中似是在这短短的两叁秒内,体验了大悲大喜的跌宕起伏,他甚至能听见心脏的加速跳动声。 “走吧!我请你吃饭去。” 几天后的周末,苑姈搬进了新家,她谢绝了旧同窗的好意,独自一人先后打了两叁趟车。 收拾妥当后,干劲十足的她又把两居室的公寓彻底地清扫了一番,当然,主卧除外。 谭子铭到家时,她正准备做饭。 “回来了?一起吃饭吗?”苑姈探出身子,笑意盈盈地问。 她把长发随意地绕成髻,几缕青丝自然垂下,抚着白皙的脖颈。刚冲完凉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樱花香。 他本想说已经在医院吃过了,话到嘴边就成了——“荣幸至极!” 上桌的是普普通通的世界级家常菜——番茄炒鸡蛋、蒜蓉菜心和香煎鲩鱼腩。 “不晓得你喜欢吃什么,就随意做了点。时间关系,没来得及煲汤。” 谭子铭接过冒着热气的白米饭,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人。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他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很难,将此时此刻的你和学生时代的‘女魔头’划上等号。” 苑姈忍不住轻笑出声,“谁的花季雨季没点破事了?我倒是难以想象,要是我们班里的女孩子们,看见我和她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坐在一块吃饭,会是什么反应?……五雷轰顶吗?” “用的都是什么词?哪有那么夸张?”他被她逗笑,“你的厨艺可以啊!是从小就会做饭吗?” “是我天赋异禀!”她吐吐舌头,大言不惭。 “其实是他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我只好自己学了。”语毕,她才觉得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你很爱他吗?”谭子铭停下手中的动作。 苑姈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我更爱我自己!” 那天之后,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男女有很长一段日子都没再打过照面。他返家时,她睡着了;她出门时,他未起床。 对于单纯的合租室友关系而言,像这般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模式再合适不过了。 某日,难得下早班的谭子铭在小区门口撞见了苑姈,她正和一个不修边幅的、看上去比她大上不少的男人拉拉扯扯中。 他跨步上前,寻思着是否应该出手帮忙。 “老婆~乖宝~你跟我回家好吗?老公真的知错了!你原谅老公好不好?”他搂着她,低头想吻她,被她避开了。 “蒋卓,你给我听着!我不是你老婆!我们没领证,而且,我和你早就分手了。” 那个叫“蒋卓”的男人依旧不依不饶,从他的话语中,谭子铭隐约知道了他俩在一起已有4年多时间。 纠缠着的二人一个转身,苑姈瞥见边上站着的熟人时,眼里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闪着光。 “喂!你放开我!我男人回来了。” “同学一场,不会见死不救吧!”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无声地嘀咕着,心里可没底。 谭子铭走上前,冷冷地睨着蒋卓,使力地把苑姈拉到身边,十指紧扣着。 “这位先生,请你以后别再骚扰我女朋友了!有什么事你尽管冲我来。” 直到入了小区,他才放开她的手。 “谢谢你出手相助。” “不客气!” 进屋后,他站在旁边,似乎在等她开口。 苑姈一屁股坐下,伸手拉开抽屉,从里头取出香烟,按打火机之前,眯着眼询问:“不介意吧?” “怎么回事?”他的声线冷冷的。 “男男女女之间,还能有什么事啊?”她抬头,似笑非笑地回看他。 “他要是还来,你告诉我。” “然后呢?替我出头,揍他一顿?” 苑姈起身,把香烟掐灭在白色烟灰缸里。 “谭子铭,你今天帮了我,我很感激。但是我也提醒你,我和你……是不同世界的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不会改变。” 他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对了!你这里,下个月就不租了吧!找到新住处,我立刻就搬走。”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或者,你在逃避什么?” 二人擦身而过时,他终是没忍住。 “当然是蒋卓啊!我可是真怕他,忽然就清醒了,哭着求着要娶我,婚后还不得逼着我给他生孩子呀?我那么自私的一个人,才不愿意呢!” “哦嗯~呜……” 沙发上,侧躺着的女人披散着齐肩长发,赤身裸体,双脚伸直、脚面绷紧、十趾蜷曲,奋力地抵着另一边的扶手。左手揉搓着白皙雪嫩的奶子,右手置于大腿间,高速地进出着,“小海豚”微翘的尾巴刚好抵在她的G点上,给她带来一波又一波致命的热潮…… 屋里的窗帘半开着,午后的阳光穿过玻璃直直地打在她的脸上,衬得高潮中的她,那张脸更加妩媚动人。她的小嘴微张着,眼神失焦。实木茶几上的电脑屏幕正播放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成人影片:有着魔鬼身材的亚裔女孩正被一个健壮的白人男子猛干着!画里画外的娇喘呻吟相互混搭。 “Fubsp;me~Fubsp;me hard please!”自慰着的女子幻想着自己才是被那根大鸡巴猛插着的人。 大门被拧开的同时,她亦彻底释放了原始欲望…… 苑姈如同鲤鱼打挺般快速地坐起身,左右手各拎着一个柔软的抱枕往怀里塞,纤细的双臂抱着双腿,埋着头蜷缩在沙发上。未来得及盖上的笔记本还在不遗余力地发出激烈交欢中的身体碰撞声。 谭子铭杵在原地,许久也不挪一下脚步,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她,直到听见喉结抖动的声音。 “嘭!”主卧门被狠力甩上。 苑姈这才手忙脚乱地捡起掉落的睡裙、抱着桌上的东西,灰溜溜地滚回房间。 而浴室里的男人,闭着眼站在花洒下被冷水淋了个通透。 ———————————————————— 第一次加更:200珍珠/收藏。 另:本渣码农重新申请了一个公猪号“80亿光年”。偶——尔推书或推剧,有兴趣欢迎搬张小矮凳围个观。 -- Chapter20 走出地铁站就是迎风口,徐徐冷风扑面而来,掀起长长的衣摆和裙摆,那声音听着,像极了一群鸽子在扑棱着翅膀。 “阿嚏!阿嚏!”苑姈打了几个喷嚏,手忙脚乱地从随身包包里取出纸巾擤了擤鼻子,再把风衣上的一整排纽扣有序地扣上。 粤省的春秋二货犹如只是来片场打酱油的茄哩啡,可身为主角的冬夏两季却丝毫不含糊——要么像烤炉般热情似火,要么像冰窖般阴冷无情。 年终岁末,每天傍晚6点不到,天色就已暗沉。明晃晃的路灯映照下,清晰可见窄窄的马路上,小小的身影在寒冬中瑟瑟发抖。 今日是礼拜五,悲催的谭子铭刚好碰到了夜班与周末班连在一起的状况,需要连续开工48个小时。 天寒地冻之下,苑姈并不打算一个人吃晚饭。她在路过街口的菜市场后,又走了十几二十米,进了一家门面不大的老字号粤式茶餐厅。 小店里,如家的烟火气和挨挨挤挤的食客赶走了空气中彻骨的寒意,让人从头到脚都能感受到阳光般的暖流。 “老细,我要边肉濑粉,大份的。”苑姈站在收银台前,递上一张20元面值的钞票。 “好嘅!收你廿蚊,找返条数俾你哈!”老板娘动作利索地给她找了零钱。 十分钟不用,新鲜出炉的汤粉就上了桌。 苑姈搓了搓手,接过店里阿姨刚从消毒柜盒里取出来的筷子,微笑着致了谢。 陶瓷大碗口冒着腾腾的热气,她从老火熬制的浓香猪骨汤里,挑起一筷子通透晶亮、Q弹爽脆的米粉吹了吹,就迫不及待地嗦进口中。最后,等碗底彻底朝了天,整个身子才觉暖和滋稳。 挺着肚皮走出店铺时,苑姈还满足地打了两个饱嗝。 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冲凉洗漱。等她全部拾掇完毕回了房,见到床上的手机正亮着屏幕,一边振动一边叫嚣。 上面跳动着的是一长串陌生的数字,归属地是家乡那个小县城。 苑姈有些踌躇不决,可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在一切归于平静的前一秒滑下了接听键。 她迟缓地把手机贴近耳面,电话另一头的人似是有意与她较劲般地保持缄默,仿佛谁先张嘴谁就输了。最终,在准备收线前,她的耳朵里飘进了似曾相识的声音。 “苑姈,是我。”顿了顿,又听闻对方说了句:“我是吴绍练。” 其实,在他喊出她的名字时,她就辨出了他的身份。那一声久违了的呢喃称呼,让她感慨万千。 吴绍练和苑姈的关系虽没亲密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二人自小学起就开始同窗,一至叁年级还是同桌。初中分开了叁年,高中又碰巧上了同一间中学。可以说,除了胞弟苑小珑之外,在苑姈的整个少女时代,吴绍练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异性好友了。 男女之间,到底是否存在纯友谊?对此,早期的苑姈是深信不疑的。直到高二升高叁的那一年暑假,某一天,吴绍练邀请她和康媞去他家中做客。 吴家是做童装生意的,大富大贵也许谈不上。可在当地,也算的上是衣食无忧的小中产家庭了。 那天,临近中午道别时,吴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手上提了好多新鲜的肉菜,热情地挽留儿子的两位女同学在家里用餐。 成长环境不同的原因,苑姈打小就异常独立。担心吴阿姨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她便自告奋勇去厨房帮忙。手脚勤快、乖巧懂事的女孩儿似乎天生就比较容易得到家长们的喜爱。 “姈姈,有你这样好的女儿,你的爸妈真有福分呐!以后,谁要是娶了你,那可真是捡了个宝咯!”吴母一边利索地洗着锅,一边又毫不吝啬地念着溢美之词。 “阿姨,我没有父母了。”说着,苑姈冲她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我只有婆婆,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 “啊……对不起!”错愕的情绪在吴母的眼底转瞬即逝,目光很快又变得怜爱起来,“周末有空了,就多点过来吃饭吧!” 一记不带任何悲悯、同情,甚至嫌弃的眼神,外加朴实无华的一句话,令苑姈的胸口热乎乎的。许多年过去,偶尔忆起,对于这位可亲可敬的长辈,她仍然满怀感恩。 “谢谢阿姨!”少女的双颊闪动着两眼浅浅的梨涡。 餐桌上。 “你们快来尝尝清蒸鲈鱼,这是阿姈做的。”一入座,吴母就迫不期待地夸赞起苑姈的手艺来。 嘴馋的吴绍练率先夹了一块鲜嫩可口的鱼肉送入嘴里,举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阿妈,说句你不爱听的,苑姈的厨艺比你好。” “是吧?我也觉得。我都恨不得认她做女儿了。” “你又不缺女儿,你缺的是儿媳妇。” 话音刚落,吴绍练的脑袋上就被筷子狠敲了一下。 “妈!你干嘛?”吃痛的少年怒目瞪着母亲,后者给了他一眼警告。 气氛死沉,唯有空调换气时的呼呼声。 桌上的另外俩人默默无言地对视着,苑姈尴尬地垂下了头。 “就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看算了,反正我和你爸是指望不上你的了!好在,我们还有你姐。” “……妈!再怎么样,一中也是我凭实力考进去的啊!重本不敢讲,可一本还是有希望的啊!而且还是大大的希望!你不能……” “吃饭!”吴妈夹起一块精瘦的红烧肉,强行塞进儿子的嘴巴里,同时还不忘埋汰道:“就你话多!” 语毕,她又无缝切换了另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孔,“你们也吃,像在自己家一样就行。” “呜哦——呜哦——”摩托车引擎发出两声销魂咆哮,没一会儿就熄了火。紧接着,一个高高壮壮的中年男人从前院进来,把手上的头盔放在近门口的木桌上。 康媞和苑姈见状,迅速放下碗筷,“腾”一下站起身,异口同声地喊了句“叔叔。” 吴父乐呵呵地应了声,赶紧招呼她俩坐下。 “别拘束!没这么多规矩。” 当晚,看穿了自家崽子心思的吴母推开了二楼亮着灯的房门,母子俩进行了一番短暂却推心置腹的交谈。 “考虑好报考哪间大学了吗?” “你和我爸不是不准我出省么?”吴绍练不满地咕哝,“华工大,建筑学。和家姐在同一座城市念书,你们总不至于担心了吧?” “咳!”她轻推他的脑袋,“吃了家里十八年的大米,个子白长的不成?你只要不欺负人,不学坏,我们有啥好担心的?” “妈!”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吴母收起嘴角的浅笑,顿了顿,开口道:“那苑姈呢?她计划考哪里?” 提到心仪之人,情窦初开的少年支支吾吾的,半天也答不上一个字来。 “怎么?不是喜欢人家吗?难不成还真是单相思啊?” “我怕她……妈,苑姈她,她挺苦的。”吴绍练抬头,特别认真地问:“要是,要是她接受我了,你们会不会反对?” 母亲盯着儿子坚定又期待的表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着摇摇头。 “爸妈这辈子不求子女大富大贵,只愿你们平安快乐。” “老妈,你真好。”吴绍练听闻,兴高采烈地把头埋在妈妈的大腿上,使劲地蹭了蹭。 “不过,” “不过什么?”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太早。你不妨先好好学习,也不必急着表白,一切等高考过了再做定论,嗯?” “Yes madam!”手长脚长的大男孩立即起立,学着港剧里的阿Sir们抬手敬礼。 那次之后,苑姈没再到过吴家。鸵鸟心态的她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瞒着除了外婆和弟弟之外的所有人,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老家,从此音讯全无。 ——— 谢谢给我喂猪和收藏的新老朋友们! 我写的慢,明起日更一章,早六点 -- Chapter21 医院。 病房外站着的人抬手叩了两下房门。 埋头和手中的魔方较着劲儿的小男孩停下动作,顷刻后又继续转动着小方块。 “乐乐,现在是9点半,你得赶紧睡觉了喔!”谭子铭长腿一跨,几步就到了病床前。 他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顺手取过他手里的东西,叁五下的功夫就让六种不同的颜色整齐划一地归了位。 被唤作“乐乐”的小正太抿着唇,细长微翘的眼睫毛耷拉着,盖住了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谭子铭和陪床的年轻妈妈默默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对方苦笑着耸了耸肩。 “谭叔叔,”许久未曾出声的小家伙缓缓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大人,“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被问话的人愣了愣神,随即粲然一笑。 “当然!一个月之后你要回来复查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再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是几天啊?要很久吗?”4岁多的小孩对于时间并没有很明确的概念,“我可不可以过几天就来看看你?” 谭医生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把乐乐抱在怀里。 “小英雄,你已经康复了,不需要再住院了,以后没有其他事情也不用老往医院跑了,明白吗?” 言毕,小人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目光下意识地扫了圈空着的另外叁张病床。 乐乐是一名室间隔缺损患者,他的手术由杨柏辉主任担任助手、谭子铭第一主刀。手术期间,由于二尖瓣严重逆流、组织脆弱撕裂,还不幸引发了大出血。好在,最终一切都处理妥当。 住院这些天来,同病房的病患走了一拨又一拨。有的恢复健康出了院,有的病情恶化转了科,还有的输给死神夺了命。 注意到乐乐的敏感与不安后,谭子铭又试图安抚了几句。 “乖乖睡觉,明早起来吃完早餐就可以出院了。”高大的男子弓了弓身躯,替他把被子掖好,又和陪床的家属打了声招呼才转身离去。 谭子铭走出病房时随手带上了门,刚刚侧过身就迎来一阵刺骨的穿堂风,不禁让他打了个冷颤。 夜晚的走廊静谧又昏暗,长长的影子孤零零地投射到地上和墙壁,随着晃动的步伐飘忽不定。 他一边快步朝着休息室里走,一边掏出手机拨着号,漫长的等待后,机主那一声慵懒随性的“喂”才慢悠悠地飘进他的耳朵里。 “在干嘛呢?”一开口,他的嘴角就漾起了弯弯的弧度。 “发呆。” 长久的静默,令他和她都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微弱呼吸声。 电波另一端的苑姈,裹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袍,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她站在阳台,背对着客厅,左手握着手机贴近耳畔,右手的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 “你怎么了?”谭子铭顿住脚步、浓眉微蹙。 “没事。”她浅笑着,把还剩一半的烟蒂拧灭在盆栽里,“这个星期天,晚上你有空吗?” “后天啊?我想想。”笑容再度在他的唇角绽放,拧开门把的同时还不忘打趣道:“你这是在约我吗?” “嗯。” “改天吧!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谭书雅订了下周一的回程机票,我答应老谭了,周日晚得回去吃饭。” “行!”苑姈漫不经心地应答着,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随意地揉捏着肥厚的多肉叶片。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才收了线。 礼拜天,被突发状况耽误的谭子铭下晚班时已是中午12点多了。他在医院食堂随口扒拉了几口饭就驱车回到属于他和苑姈的小家。 知晓他有到家就冲凉的习惯,盥洗室的置物架上通常都会预先备好一套属于他的干净睡衣裤。 从浴室出来后,谭子铭的手上拿着一条灰蓝色毛巾。他接连唤了几声,空荡荡的屋子里不见任何回音。 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他有些焦灼地问了句:“你在哪儿?” 对于他的反应,苑姈觉得有些好笑,“收工了?吃饭了没?给你留了一些饭菜,热一下就能吃。我临时接到通知,现在回公司加班呢!” 谭子铭闻言,哼哼唧唧地埋汰着:“什么破公司?周末也不让人好好休息。”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很快就可以处理完的。倒是你,忙了两天两夜了,赶紧补一觉去吧!嗯?” “那你搞定了就打给我,我去接你。” “不用!我约了人。”苑姈顿了顿,没再往下做进一步的解释,“你傍晚直接回去就行。” “好。”她在S市,除了朱洇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朋友,谭子铭自然不会多想、更没有多问。 …… 黑色小车一驶进谭家别墅停车场,谭书雅就小跑着过来。 “有事?”谭子铭下了车,甩上车门上了锁。 “阿哥,我发誓!”谭家小妹举起右手,小脸憋得通红,“我真的完全不知道爹地今晚还邀请了客人来!” “就是上次说的那位人民教师?” “嗯!”谭书雅重重地点点头,“她叫林悦菲,师大附小的语文老师,带两个毕业班。” “走吧!”谭子铭伸手搭着妹妹的肩膀,“当面说清楚也没什么不好的。” 晚饭在中规中矩、不咸不淡的氛围中进行。用完餐后,循例逗留了半个多钟,谭医生便主动请缨要送林老师回家。成功接受到信号的后者识趣地起身和主人家道别,紧接着又跟上了大步流星的谭子铭。 一坐上车,林悦菲就惬意地靠着座椅轻笑出声。 谭子铭没有质问“你笑什么”,而是默默地扣上了安全带,尔后又利索地启动了车子。 坐在副驾驶座的女人回头望了眼被迅速抛在脑后的那幢象牙白小洋楼,扭过头定定地瞧着旁边一言不发的男人倔强的轮廓线条。 “辛苦了!”她微微颔首,语气里是辨不清的情绪。 “哦?此话怎讲?”他用余光回瞥一眼,笑问。 林悦菲侧过身,抬手把垂落到眼角的长发别到耳后,随即又低下头抿了抿唇,似是在酝酿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一整晚的心不在焉和离开时的迫不及待都表现得太过明显了!我想,不出意外的话,你接下来就该给我发好人牌了吧?其实,我跟你一样,挺烦这种交友模式的!我明明只有25岁。”她苦笑,继续说:“不过,你本人倒是……蛮不赖的!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 谭子铭的背脊下意识地僵住,握着方向盘的长指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他是万万没有料到身旁的女孩儿会如此直白地表达对他的感觉与看法。当他正局促不安地寻思着该如何合情合理地进行一番礼尚往来的互捧时,又听见她说:“我还以为有故事的男同学对于异性的青睐和爱慕早就见惯不怪了呢!” “难不成这就是园丁的职业病么?”语毕,汽车平稳地停在十字路口等转灯。 “算是吧!”林悦菲大方承认后反问一句:“难道你没有?” “一天24小时,我有一半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工作。”谭子铭说着,揉了揉太阳穴,“剩下的,除开睡觉,我只想留给身边的人。” “懂了!”林老师别过脸,望向车窗外,半晌才再次开声,“咱俩不顺路,你送我到前面的地铁站就好。” -- Chapter22 加完了班,苑姈搭乘几站地铁到达事先约定好的商业广场。时间尚早,她便决定先去服装店里转一转。 临近岁末,商家们都竞相打着“辞旧迎新买一送一”、“全场两件起折上加折”等亮堂堂的口号开展各种促销活动。 一圈逛下来,她分别给苑小珑和谭子铭买了一件外套,还有一条大红色的女式羊绒围巾。 苑姈左手腕上挂着两个牛皮纸袋,右手推开餐厅玻璃门。杵在收银台前写着什么东西的经理见状,快步迎上前,略显疲惫的脸颊始终挂着职业式的微笑。 “欢迎光临!请问一共几位用餐啊?” “两位。” 遵照吩咐,餐厅经理将她领到了里面靠窗的一处安静角落里。落座后,她立即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了约会对象。 没几分钟,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就落入了苑姈的视线内。她急急地起身招手,却见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身材纤瘦高挑的女子。他绅士地用一只手挡着门,另一只手替她掀开屋内的透明软门帘。 两位俊男美女态度亲昵、有说有笑地朝里走来。 苑姈微张着嘴,一脸错愕,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会吧?再见到我就是这副表情吗?”康媞莞尔,二话不说就张开修长的双臂拥住了昔日的年少好友。 “好久不见。”慢了半拍的女人抬手回抱,从嘴里蹦出了一句胜似千言万语的低声呢喃。 二人刚刚放开彼此,一旁的吴绍练又迅速扯过苑姈,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喂!你怎么又趁机吃人豆腐啊?”康媞在边上嫌弃地埋汰道。 “好好好!雨露要均沾嘛!我懂的。”没脸没皮的吴少即刻放开了臂弯里的人儿,作势就要抱在场的另一位女士,却被一把推开。 “你们俩该不是?” “不可能!” “没可能!” 异口同声的否认。 “整天咋咋呼呼的!一点儿都不淑女。” “咱们是半斤八两!Z城第一自恋狂。” 久违多年的老友,碰了面还是熟悉的互损模式。 苑姈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漠然地点点头以示知晓。 “我前年底就已经结婚了。”换上如花笑靥的康媞冲她扬了扬紧套在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 “我?也快了。”吴绍练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茬。 “你呢?”两双眼睛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第叁人身上。 有着轻微洁癖的谭子铭到家后又冲了个凉。 换上睡衣裤后百无聊赖地靠坐在沙发上,右手握着遥控器胡乱地转着台,电视屏幕上滚动着的不是晚间新闻就是健康广告。 他把手上的东西往茶几上一丢,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犹豫片刻后克制住了打电话的冲动,转而点开微信,编辑信息。 『在哪呢?』 “叮咚,叮咚。” 『小食代』 『一会儿就回去了。』 谭子铭盯着上面的两行字,弹起身进了卧室,没多久就换好了装,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 “男朋友?”康媞手捧热茶杯,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嗯。”苑姈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方才,面对旧友的提问,她亦只是坦诚了在恋爱中的事实。可对于谭子铭,不知为何,她丝毫不想过多交代。好在,他们也没再追问。 “确实不早了!喝完这壶茶,我送你回去,叫他别担心。”吴绍练提起茶壶,给仨人依次续了杯。 “不用了!搭乘地铁也就两叁个站,你送康媞吧!” “没事,我俩住一起的。” “真是~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明白么?非得给人制造多余的遐想空间?”毫无疑问,某人又遭受了来自康媞的一记白眼。 吴绍练笑了笑,补充道:“隔壁房。明早我先送她去机场,再动身回Z城。” 谭子铭熄了火,把车子停在路边,离“小食代”餐馆只有几米之遥的位置。 暗夜中,眸光一扫,苑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辆黑色翼虎的车牌号,以及坐在驾驶位的车主。下一秒,谭医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挡在了正要去取车的吴绍练面前。 他看着他,一知半解;他却看向她,目光灼灼。 “应该不用介绍了吧?谭子铭,我男朋友。”苑姈笑着,上前挽着他的胳臂,“你怎么会来?” “嗯,来接你回家。”他低头望她,眼神温柔。 “老同学,别来无恙啊!”康媞盈盈一笑,率先开口。 “康媞,绍练,你们好。今晚很抱歉,医院里有手术,实在走不开。不然,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无论如何也该认真尽尽地主之谊的。”谭子铭唇角挂笑,语气抱歉。 “下次吧!毕竟今天是我们叁兄弟毕业后的第一个怀旧之夜,还得谢谢你成全呢!” “又乱讲!”这时,脸上不动声色的吴绍练也落落大方地加入了话题,“你俩几时有把我当成兄弟啊?明明就是姐妹。” 言毕,阵阵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夜晚空旷的街头。 一毕业就各奔东西的男男女女,在若干年后重逢,即使每个人的心底都怀揣着不同的小心思,却也只剩下对美好热血青春往昔的回顾与感慨。而对于那段高考前后的小插曲,谁也没再或没敢主动提起。 走过青葱岁月的少男少女们,历经几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练就了一身的真本领。所以,当谭子铭出现的那一刹那,在场的四人,彼此的眼里都有过转瞬即逝的错愕。随之而来的是化解尴尬时的灵活应对。 …… 路上。 “对不起啊!” “为什么要道歉?” “我没想刻意隐瞒你的!但前晚听你说,雅雅明天就要回学校,我就没往下解释了。不过你看啊,”苑姈说着,微微弯腰拎起座椅前的牛皮纸袋,“我给你买了件外套。” “好,知道你心虚了。”谭子铭忍着笑,颇为享受地应了句。 “心虚?我至于么?”苑姈苦笑,把袋子一放,“我和绍练要是真有点啥,还轮得到今时今日?倒是你,那天一块儿吃饭的李护士……哦不对!你应该不喜欢她,那漂亮的杨医师呢?还有,你们医院那么多人,我是不是都得逐个担心啊?另外,说不定以后每一年还会有一群前仆后继的年轻貌美药代、实习护士和医生……”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然而,此时此刻看似专注地盯着前方道路的谭子铭,脑海里闪现出来的却是今晚不久前的那场被迫相亲。甚至在一两个小时前,另一位陌生女人还坐在他身边属于正牌女友的位子。这样一想,“背叛”的愧疚感就在他的心里悄然而生。 连续喊了两声后,他都没任何反应,她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BB,”一闪一闪的红灯把谭子铭的思绪扯了回来,他扭过头,对着苑姈抿唇一笑,“我觉得,你还是肉偿吧!” “……” -- Chapter23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默默无语的男女下了车,一前一后进了电梯。识别指纹后,门锁“嘀嗒”一声被打开。 苑姈卸下单肩包,连同手上的袋子一起丢在了玄关处的鞋柜上。 “累死了!我先冲凉去。”她抬起右脚,猫着腰去扯高跟裸靴侧边的拉链。 手还未触及链头,就被身后的谭子铭扣住,沉重的身躯紧压着她的背部。 “干嘛呢?”苑姈小小地挣扎了一下,笑着嗔了句。 “几天没做了。想要你!”语气听上去还有半分委屈。 作息不同步,导致他俩之间的性爱频率不算太高,可每一次,耗费的时间都挺长。 他弓着身,下巴搁在她的肩头,高挺的鼻子有意无意地蹭着她的脖颈,口鼻间的热气喷洒着那一片的肌肤,酥酥麻麻的。 “别玩了!很痒耶~”她试着直起身,同时还不忘去掰横亘在她腰间的那双大手。 但,谭子铭就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那样岿然不动!转瞬功夫,苑姈就被一股蛮力推到了墙上,紧接而至的还有两瓣微凉的薄唇。 他重重地压着她,丝毫不给她一丝喘息的空间。试图推搡的女人,在意识到徒劳无功之后,索性揽住男人的腰身,仰着脑袋迎合他的掠夺。 漫长的几分钟之后,紧贴的唇瓣分离。苑姈抬手拭去滑落唇角的透明银丝,谭子铭顺势咬住她的大拇指,若有似无地啃磨着。 “你今天怎么了?好像个小朋友一样~”她好脾气地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去抚他线条分明的下颌,那里还有新冒出来的点点胡茬。 话音刚落,手上就传来一阵刺痛感,让她下意识地“呲”了声——“小朋友”的称谓令某人倍感不悦! “你先放开我,嗯?让我先去……啊!” 苑姈的声线太过温柔,温柔中又多少带了点没有事先坦白的愧意与懊恼。谭子铭不满她“事后马后炮”的耐心与补救,手臂一收,一把将她扛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卧室走去。 被甩在大床上时,由于惯性,娇小的身子轻微弹了下。苑姈刚刚爬起来,整个人又被迫后躺了回去,谭子铭用双腿控制着她的下半身,撑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她,忙碌的双手解着身上的衣物。 夜深如海,屋子里却没有开灯。借着天幕下的淡淡星光和客厅里的隐隐光亮,四目相交中,苑姈看进谭子铭那一双深不见底、饱含欲望的黑眸,突然就有些恼怒。 生活中,和他比起来,她倒没什么洁癖。只不过,“洗澡后再做爱”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她再次尝试着挣脱他的桎梏,依旧无果。 她又随手抓起边上的枕头一扔,不偏不倚,被他避开。 “你到底想怎样?”苑姈冷着脸,没好气地诘问。 谭子铭哑然失笑,下一秒就抱起她,脱她的大衣和毛衣;贴近她的耳畔,色情兼暧昧地倾吐着:“小朋友想吃奶。” 苑姈老脸一红,还未反应过来,胸前的衬衫纽扣就被解开,轻薄的胸衣被推了上去。冰凉的五指掌控着形状完美的乳房,不禁让她打了个哆嗦;另一边的粉褐乳果在男人性感的唇舌挑逗下,直直地立了起来,不受控的娇喘呻吟破喉而出。 “嗯哼~”她发出了欲拒还迎的哼叫声,似发情的小猫般挠人,惹得他用牙齿轻咬着尖尖而立的红果拉扯着。 “疼~”苑姈挺胸娇嗔,捧着谭子铭的双颊,把他从她的胸口处拉起来同她接吻。 俩人吻得太热情,也太用力。舌尖交替起舞、唾液交换混合,来来回回的碰撞中,是无比清晰的“嘬嘬”声…… 二人衣衫褪尽,她撅起翘臀、他握着硬物,冷不丁地把一整根埋进了她的甬道内,转而就毫无缓冲地猛干起来。尽管不是第一回交媾,可紧致深窄的小屄对于勃起后近18公分的阴茎而言,还是有些不太适应的,加上后入式本就深不可测。 此时的苑姈,有一种随时会被捅穿的错觉。 “轻一点啊~铭哥。”带着哭腔的求饶说的断断续续。 那一声“铭哥”让自尊心作祟的谭子铭,心尖儿狠狠地颤悠着,阳物似乎在须臾片刻之间又争气地肿胀了一圈。 他使劲地在雪白的臀瓣上拍打了一下,嘴里咬牙切齿地蹦出了“狐狸精”叁个字。 指节分明的大手狠掐着纤细的柳腰,奋力地挺送着胯下坚硬如铁的鸡巴,龟头一次又一次破开阴道内的褶皱,狠狠地顶弄着花蕊处的敏感软肉。捣弄的频率太过高速,一对雪白的奶子晃得变了形…… “啪嗒”一声后,天花灯闪了闪,卧室里随即亮起了柔和的橘色暖光灯。 刚从浴室步出的谭子铭不仅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睡衣,整个人也完全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模样。 他坐在床边,伸手来回摩挲着微微拱起的人形沙丘。 “起来了!不是要冲凉么?”说着,他还去扯那一床被子。 裹成雪条状的苑姈往床的另一头翻滚,光着身子就下了床,盥洗室的门被用力甩上。 然而,才过了十秒不到,赤条条的女人又踮着脚回来,弯腰在衣柜前翻找着换洗衣裳。谭子铭从她身后的角度看:发现高潮过后的花穴口早已眯成了一条线,修长白皙的腿间还残存着黏腻的花液。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凸起的喉结上下抖动着,他故意别过脸,直到再一次听见那声愤怒的“嘭”。 磨磨蹭蹭半小时后,苑姈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她侧身躺下,赌气般地背对着里头的人。 谭子铭翻了个身,把边上的人儿圈进臂弯。 “安心睡觉吧!真不做了。” …… 隔日一早。 苑姈从床上弹起身,踉跄着下了床,磕磕绊绊地跑向门口时和正从外头进来的谭子铭撞了个满怀。 “你有听见我的闹铃响吗?”她揉着眼,迷迷糊糊地问了声。 他轻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别急!时间还来得及。你洗漱先,等会儿出来吃早餐。” “一生两人叁餐四季”的生活是谭子铭无比向往的!可是,各自忙碌的恋人连一块儿坐下来吃个饭的时光仿佛都变得愈来愈奢侈。因此,对于每一次难能可贵的独处机会,他都格外珍视。 “其实,你难得休息,没有必要特意为了我而早起做早餐的。”苑姈张大嘴巴,咬了一大口爱心叁文治。说话时的两腮鼓鼓的,可爱程度不亚于进食中的小松鼠。 “苑小姐未免太喜欢自作多情了!这早餐明明就是犒劳我本人的。毕竟昨晚的运动量太大,得适时地补充体力才行。”人模狗样的谭医生开起车来,技术也是轻车驾熟的。 面对他有意而为之的言语挑逗,她最终选择直接忽视。 “我走了!”她站起身,边走边吃。 “等我一下!我送你去上班。”他放下手中的食物,抽出纸巾抹了抹嘴。 “现在正是到处拥堵的早高峰,我还是搭地铁吧!” “那我送你去地铁站。” “不用啦~”话音未落,苑姈就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 Chapter24 房门在苑姈身后被带上,公寓里再次恢复了宁静。谭子铭呆呆地坐下,决定把剩了一半的早餐吃完。此时,餐桌上的手机恰巧“嗡嗡”作响。 “喂,邝夫人。” 另一头的女人,单刀直入地说了什么。谭子铭低笑出声,一手插着裤兜站了起来,走向阳台。 “妈,您和老谭可真是所有撕破脸皮的离婚夫妻都该好好学习的榜样。” 叶红梅听到儿子的“明嘲暗讽”,忍不住噗嗤一笑。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谭医生,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大概就能理解为人父母的心了。” “那我肯定不会违背Ta的意愿,逼Ta相亲!” 谭子铭的反驳令谭母静默了片刻,继而又说:“这事也不怪你爸!他就是觉得女孩子不错,眉目清秀、性子乖巧的。再说了,老师和医生的职业搭配,多合适啊!” “在这件事情的立场上,你俩就是统一战线的。林老师,我不否认她是挺好,但我和她彼此都不是对方要找的人。而且,昨晚我跟她就讲清楚了。至于老谭那边收到了怎样的反馈,我不知道。” “林老师是一个有修养的人,她只说和你之间,相互都不大来电。”稍作停顿后,叶红梅接着说:“阿铭,妈不是在逼你!清朝早就灭亡了,我也不是独裁专断的慈禧太后。你未来找的妻子,我不在乎她长得是否漂亮、家里是否富裕。她只要有清白的家世、和睦的家人,最重要的是,她要有一颗真心实意爱你的心。” “你果然比我爸要明事理得多!”谭子铭上扬的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你那跟屁虫妹妹呢?圣诞放假,没回国吗?” “回了。只不过现在又在回程的飞机上了,一早的航班。对了,她还托我向你问好。” “雅雅有心了!照我看。谭启立和李冰就是命好。”后一句,叶红梅的语气是不屑一顾的。 “妈,知足吧!你也是被苍天眷顾的人。” “那倒也是哈!” 早年间,母子俩谈论起谭父新的小家,氛围并不是这般和谐的。 起初,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职场优势,李冰成了破坏谭启立与叶红梅婚姻生活的第叁者。心高气傲的谭太太并没有因此而认输!考虑到谭子铭的存在,谭启立亦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诡异畸形的叁角关系竟然维持了长达两叁年之久,直到处于弱势一方的李冰意外怀孕才得以打破对她不利的僵局。 城门失火,势必殃及池鱼。 由于李冰的关系,谭书雅自出生起,就成了叶红梅的肉中刺、眼中钉,尤其是当亲生儿子完全接受了这位直接导致她家庭破碎的罪魁祸首时,她的恨意与愤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每次在爱子面前提到谭书雅,她的称呼总是充满了戾气的:要么是“那个便宜货的女儿”,要么是“你的便宜货妹妹”。 某一天,谭子铭极不耐烦地打断了母亲的絮絮叨叨,特别严肃地问:“雅雅要是你生的,或者我也是别人眼里的‘便宜货儿子’,你听着会舒服吗?” 言毕,他避开她惊愕的、似拷问的凝视,自顾自而言:“我不能说你其实应该感谢谭书雅,是她的横空出世才让你更早地摆脱了一段变了味的婚姻,那样对你不公平。但事实上,纵使她妈的行为举止再令人不齿,谭书雅都是无辜的。” 最后,他还说了一句——“妈,你该向前看了!” 那天起,再提及谭书雅,叶红梅的口头禅就变成了“你的跟屁虫妹妹”。 傍晚。 在厨房忙碌的谭子铭听到开门声响,举着锅铲出来,见到苑姈唇角含笑,正和谁通着话。他冲她做了个“扒饭”的手势,她以微笑颔首作为回应。 当他脱下围裙的同时,她也放下了手机。 餐桌上是色香味俱全的卤水八爪鱼、牛肉炒鸡蛋、上汤水东芥,还有一小锅鲫鱼番茄豆腐汤。 “哇铭哥,我好崇拜你哦~”苑姈在饭桌前坐下,伸手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谭子铭见她一副拍马屁的狗腿模样,傲娇地回了句“小意思”。 “我来采访一下你啊!请问谭医生:你是几时学会做饭的啊?” “读研期间,偶尔也得改善一下伙食不是么?我和老谭向来水火不容,所以很少回去。”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问:“可是,你不认为晚餐应该少吃一点吗?” “少吃一点的标准是总量不宜多,种类可以丰富,因为营养均衡最重要。再有就是建议餐后适当运动,有助吸收和消化。” 这一回,苑姈耷拉着脑袋,埋头闷吃,半声不吭。 “你看你,又想歪了吧?”谭子铭失笑,“我的意思是说,待会儿我俩去楼下散散步。” 她仍旧不接他的话头。 “你刚才,和谁聊天那么开心呢?”他只好假装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 “绍练妈妈。我给她买了条围巾,她收到后非得亲口表示一下感谢。” “你们还挺熟啊!” “也没有!就是高中时,我和康媞去他们家吃过一顿饭,吴叔叔和吴阿姨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顿了顿,苑姈又问“哦对了,给你买的外套试了吗?” “试过了,很合身。不过,为什么会有两件?” “另一件给小珑的。” …… “康媞在大二的时候,以交换生的身份去了新加坡。后来,她遇到了她的先生,再后来,她就为了爱情留在那里了。你说缘分这东西是不是很奇妙?”苑姈抱着谭子铭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肩头。 “嗯,就像我们这样。那绍练呢?” “吴少和你一样,在省城念的大学,建筑设计专业。毕业后回了Z城,现在在市里的规划局上班,他女朋友也是在体制内的。” “华工大是双一流大学,绍练放弃大好的前途回到家乡那个小县城,在我看来着实有点可惜了。” “实际上,在他毕业班的第一学期,他爸爸因为血压太高降不下来住了几天院。那时,他姐姐已经出嫁了,在外省。这事就成了他一心一意想要回家发展的契机。” “原来如此。” “你每年春节都回Z城参加同学聚会,你俩就没碰到过吗?” “没啥印象。”谭子铭摇摇头,“可能打过照面吧!但是真不记得了。” 说着,他又顿足,侧身盯着苑姈。 “前几年你不也回去过年么?可我还不是连一次碰见你的机会都没遇到?” 明晃晃的路灯下,她躲开那道灼热炽烈的目光,转而用双手揽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臂弯里,喃喃地说了句:“以后不会了。” -- Chapter25 高考结束后,提前放弃读大学的苑姈一个人默默无声地收拾好了行囊,毅然决然地踏上了独自漂泊的旅程,试图和昨日的全部种种切割分离。 7年来,她仿佛真的成功地从过去的世界里跳脱了出来,她摆脱了以往的自己,重塑了全新的自我。她放弃了整个青春时代建立起来的宝贵的人际关系,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荒诞理由不断说服自己告别远离家乡的一切。 那几年恰逢高考扩招,所以,只要家庭条件过得去的,无论男孩女孩,基本都上了大学。尤其是作为Z城重点学校、粤省一级学堂的第一中学的学子们而言更不例外,而苑姈,的确是个例外。 另一边,毫不知情的谭子铭满心欢喜地在父母的安排与陪伴下,一起去了东南亚的5国亲子游。这段经历,在后来的很多年里,都成了他不愿提及、不敢触碰的伤痛!直至过了难以计数的“很久很久”之后,他不时回想起来,也只感到荒唐。 在行程的最后一日,谭子铭被告知:平日里恩爱有加的爸妈其实早在多年前就已签字离婚。不仅如此,父亲亦早已再次组建新家,因此,他还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来。 带着一颗受了伤的心回到Z城,谭子铭几乎毫不犹豫,第一时间就拨通了苑姈家里的固话。长久的、沉闷的“嘟嘟”声响过后,电话被人接起,得到的答复却是——她搬家了!更为致命的是:她并未给他留下任何新的联络方式。 霎时,一声惊雷平地而起,犹如晴天霹雳般狠狠打在他的身上! 谭子铭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要学识有学识,别人有的他都有,别人没有的他还有,有到足以顶天立地甚至锦上添花!可这样好的他,苑姈却偏偏不要。 为了找到她,他曾拼尽了全身的气力。 康媞面对他的穷追不舍,憋着满框泪水、咬牙切齿地冷嘲热讽道:“你有见过或听说过,一个朋友可以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从你的身边消失掉,而你,根本无从知晓她的行踪?哦不对,是她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你联系到她!” 说着,她揉了揉眼,语气坚决地说:“你别再来找我了!从今往后,我康媞就没有苑姈这个朋友。” 倔强又无望的少年红着眼眶,无力地靠着学校网球场边上那颗高大的木棉树。 傍晚,吴绍练骑着自行车,远远看见谭子铭时,他正一手插兜,另一手夹着香烟吞云吐雾着。那副老练的模样,颓废又致命。 “呦!想不到未来的白衣天使也抽烟啊?”他把单车停到一边,从小小的斜跨包里取出两罐功能饮料,一罐扔了过去。自己则利索地扯下了另一罐上面的拉环,“咕噜咕噜”地喝下了大半。 “几时报到啊?”谭子铭扔掉烟蒂,问了句。 “27号,下周日。” “比我还晚一天呢!” 两位“情敌”相对而站,沉默无言。 “以我对她的了解,只要她不愿意,你是不可能找到她的。”酝酿了一小会,吴绍练开口规劝。 “我找不到,你就找得到么?”谭子铭反唇相讥,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讥笑。 “难说啊!”吴少微微勾唇,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凭我和她自打穿着开裆裤就认识的缘分和青梅竹马的交情,她如果铁了心不让我找到你,那你一定也别妄想找到她!” “哼!不自量力。”言毕,谭子铭愤怒地拂袖而去。 在等待高考放榜和录取通知书到来的两叁个月里,每日的早午晚时候,谭子铭都雷打不动地拨打早就烂熟于心的8位数号码。听声音,对方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告知他同样一个事实。若干年后,看着躺在新手机通讯录上的那串数字,出于好奇,他再次按下了拨号键。那一次,换来的却是不同的答案——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谭子铭自嘲地笑了笑,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终归在无数次的“是否删除此联系人”的提醒中,不再迟疑徘徊,而是果断地点了“确认”键。 再后来,偶尔忆起她时,原本在他眼里鲜活如太阳的形象,逐渐变得扭曲、诡谲乃至痛苦。她就像一个冰冷无情的刽子手,手握长刀,面无表情地刺进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那颗心,终究变得千疮百孔。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悲凉地发现伤痛从不曾消逝!而来自外界的所有苦痛,都远不及所爱之人“赐予”他的十万分之一! 可是,即便如此,谭子铭依然不止一次幻想过和苑姈重逢的画面。 他想,再次遇见她,一定要假装若无其事地笑着上前打招呼,待她如普通的高中同学,尔后看她尴尬、看她无措,那一定很爽吧!或者,二话不说就冲过去对着她劈头盖脸地浇下一顿痛骂。又或者,刻意避开彼此的眼神交流,如同见到一个陌生人般擦身而过。 他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一面而已。 遗憾的是,巧遇、邂逅、再会的这类狗血玛丽苏名场面,都被电视电影和言情小说耗尽了。俩人分开的7年光阴里,现实中,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过眼云烟,回首几番春换? 隔着青葱岁月遥望,借着久远记忆凭吊,不如干脆遗忘。 研究生毕业后,谭子铭下定决心让自己彻彻底底地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他终于不再被那个少年时期爱过的、像是梦魇、又似是梦想的女孩儿所囚禁! 刑期已满,他得以被释放。真是可喜可贺! 然而,当你对生活不再抱有任何期待时,往往会发觉人间到处是惊喜。 某日因工耽误下班的黄昏,苑姈就像天使下凡那样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一刻让他觉得:上苍到底待他不薄啊! 谭子铭挺腰的同时,掐着两瓣雪臀的大手使劲下压,肿胀如铁的阴茎狠戳着敏感的花蕊。苑姈下意识地“嘶”了声,扭着腰身、颤抖着往他的怀里钻。 “很冷,去卧室好不好?”她双手环着他的脖颈,嘴唇靠近他的耳畔,喃喃低语。 男人缓慢地挪着步,腾出一只手扭开浴室的门把,不过几米的距离,走走停停。挺胯下落时,女人的身体重量主要集中在了那一根坚硬粗长的肉棒上,小屄完全被填满的感觉——真是又舒爽又难受。 甩的急了,还四处淫水飞溅。 “缓一点~受不了了。”苑姈眉头轻蹙,修长纤细的五指插入谭子铭的黑发里。 他转了个身,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一边肏干,一边把头埋进柔软雪白的乳间,张嘴啃咬软绵的奶子…… -- Chapter26 谭子铭抱着双臂、曲着腿靠在木门框上,一双黑瞳随着苑姈晃动的身影而移动。 “总算搞掂!”她坐在打横放置的行李箱上,悠然自得地哈着气。 “你说我要不要再带一件羽绒服?听说粤北那边的气温要比S市低几度的。” “你计划呆很久吗?”他迎向她的目光,眼里有些许幽怨。 苑姈站起身,走到谭子铭的面前,笑得眉眼弯弯。 “干嘛呢?像个没断奶的BB似的。”她笑侃,“我保证每天都会想你的。” 这是自打二人久别重逢以来,面临的第一次长时间的分离。 心情不佳的他,无心理会她的揶揄,恋恋不舍地把她圈进臂弯里。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给个准话。” “你哪天回来?” “大年初叁,初四要开工。” “那我再看看吧!毕竟,我和细佬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 “好,锡一啖先。”谭子铭两手搭着苑姈的肩膀,轻轻地把她推离一个拳头的间隙,微微弯腰含住她的唇瓣,温柔地浅尝辄止——处于生理期的女人,他可不敢随意撩拨。 …… 苑姈订好了次日一早7点的车票。路况顺利的话,她正好能在午饭前赶到。 不同于经济发达的珠叁角和后来居上的大湾区,作为叁省交界的小县城,北城四面环山、清奇俊秀。就连沿途高速多为爬坡路段,越接近目的地,一颗心就越沉重。 苑小珑大学毕业后,就因工作关系去了北城。他当初给的理由是单位好、薪水高,当地的人均消费水平低;可以说,除了离家远,一切都挺好的。 笨重的大巴车奔波于蜿蜒曲折的沥青路上,坐在车内,放远望去的是连绵不绝的山头。苑姈攸地一下就泪流满面,她忆起小时候的胞弟总是嚷嚷着等他长大了,要去羊城或S市这样的大城市里生活。甚至刚上大叁时,他仍旧怀揣着留在求学地发展的梦想。 如今,倘若不是亲自见证,她完全无法想象:在粤省境内,真的还有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方!所见所闻很好地诠释了那一句——穷也广东,富也广东。 自诩情感凉薄的人,情绪一旦上来了,一时半会竟收不住。 苑姈别过头,抑制住嚎啕大哭的冲动,任由泪水沿着两腮流淌。坐她身边的女孩儿体贴地给她递过来一张面纸,她哑着声致了谢。 费了好大的心力,才让心情渐渐平复。在这期间,微信不断地接收着新消息。撇开无关紧要的新闻推送和群信息,重要的是置顶的联系人发来的。 『感觉怎么样?会不会晕车啊?』 苑姈咧开嘴,对着屏幕傻笑,低头按着手机键。 『你不是给我备了药吗?上车前就吃了,现在没事。』 『嗯,那就好。晚上再打给你,要进手术室了。』 『好的,爱你哦~』 汽车晃晃悠悠地进了站。 苑姈推着箱子,跟随大众的步伐往出口走去。 “家姐,这里!”隔老远,一脸兴奋的苑小珑就朝她举高双手挥舞着。 姐弟俩面对面而立,彼此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下一秒,苑姈就张开双臂,情不自禁地给弟弟来了一个热情温暖的大拥抱。 “哇~你几时学的这一套?好肉麻啊!”嫌弃归嫌弃,苑小珑还是二话不说就回抱了远道而来的姐姐。 回家路上。 “这两天还有哪些东西需要准备的吗?” “差不多了!无非就是对联、红纸、稻杆还有煤油灯啊等等这些小物件。” 苑姈听了,掩口而笑。 “想不到你这么虔诚呢!” 苑小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是的啊!高考完的那次搬家,我永远记忆犹新。虽说不是自家的房子吧,但婆婆却郑重其事地对待。她还千叮咛万嘱咐,等以后有了自己的新家,一定要按她交代好的流程来入伙。对此,我可是死记硬背,半点不敢怠慢呢!” “她老人家若是还活着,知道你买了房,高兴得肯定连头都足以碰到天。” 提到外婆,姐弟俩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10来分钟,的士停在了小区楼下。苑小珑自动自觉地绕到车后掀开车盖,取出24寸的大拖箱。 “对了家姐,一会儿上了楼,你会见到一个人……她叫安妮,是我女朋友。”说着,他还颇有几分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头。 “天呐!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给她买见面礼。” “安妮就是不想让你破费,才不让我说的。” “她说不让就不让啊?你是木头吗?”苑姈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恨铁不成钢地说着教。 俩人小打小闹着步出电梯,一抬头就见一个可爱的姑娘笑意盈盈地站在1602的新居门口。 苑小珑见状,叁步当作两步上前,伸出颀长的手臂,亲昵地勾着她的肩膀。 “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大美女是我家姐苑姈。这一位呢?叫安妮,我的办公室同事,也是女朋友。” “姈姐好。”安妮有些腼腆地打了声招呼。 “你好啊!”苑姈莞尔一笑。 一顿饭下来,对于未来的弟媳妇,她有了初步的了解。 安妮是北城本地人,去年才大学毕业,比苑小珑小叁岁。在职场,他比她多了几年的经验,部门老总便安排初来乍到的她在他的手下工作。一来二去之间,就拉近了原本不熟悉的两颗心的距离,相互爱慕的情愫日渐生长。 饭桌上,充满着阵阵欢声笑语,轻松愉快的时光稍纵即逝。 “家姐,麻烦你帮忙收拾一下。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我俩还得上班呢!”苑小珑抚着圆滚滚的肚皮站起身。 “那怎么行呢?”安妮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没关系的,我们是一家人。”动作利索的苑姈随即一边拾掇,一边催促:“你俩赶紧的吧!别迟到了。” “那就辛苦姐姐了。”感到不好意思的安妮温柔地道了声谢。 眼见恩爱两不疑的小情侣手拉手出了门,苑姈马上放下手中的锅碗瓢盆,小跑着奔向连接客厅的阳台,巴巴地往下张望。 当一双眼睛捕捉到苑小珑开着白色电瓶车,身后坐着个女孩儿,双手环着他的腰身出现的画面时,她情难自控地“咯咯”直笑,笑着笑着又湿了眼眶。 直到再也看不见消失在天边的小黑点,她仍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许久许久。 ——— 花语:推荐书荒的姐妹看一下辛夷坞新作《针尖蜜》 我可太爱辛大了。 虽然我是18线小透明,但坚持写系列文就是因为辛大的小说都是系列文 -- Chapter27 新居正式入伙前,厨房里不宜使用明火烹饪。中午,他们仨人便在餐厅里用电磁炉打的火锅。 收拾完残羹冷炙,勤快的苑姈又把新家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番,又下马看花式地参观了一遍。 花园式的高档小区,择南北对流的户型,四室两厅双阳台的结构,总面积近140平。整体以米白色为主的偏欧式简易装修风格,通勤大气又不失时尚感。 苑姈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屋里的一墙一砖,凌乱且不受控的思绪再一次飘到了久远的年代。 她和苑小珑出生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父亲素未谋面,母亲情绪不稳。无缘无故的打骂、歇斯底里的怒吼成了家常便饭的事情。苑母去世后,他俩就和外婆相依为命。等外婆也撒手人寰,姐弟俩就彻彻底底地成了孤儿。 当年,在整理遗物时,俩人意外地发现老人收藏在腐朽的床头柜里的一个粗麻布袋,里面有一本存了半年的定期存折,里头是一万块钱——那都是从工作后的苑姈每个月寄给她的伙食费里节省下来的,是她留给她置办嫁妆用的钱。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巧透亮的祖传白玉手镯。因为太过宝贝,她只在年轻时戴过几年——她要把它留给未来的外孙媳妇当见面礼。 一夜之间,心底的参天大树被连根拔起、轰然倒塌,心脏仿佛一瞬间就被掏空了。失去了外婆那根精神支柱,苑姈感觉自己真成了茫茫无边的大海上,一叶独自漂泊的扁舟。 忆起过往的种种,她的情绪又有些不受控。 “这眼泪怎么还像水龙头似的,没完没了了呢?”她瞧着镜中狼狈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随即用双手掬起一捧凉水拍了拍双颊。 傍晚,临近6点,苑小珑给苑姈打了个电话。 “家姐,你快下来,今晚我们去外面吃饭。” “哦好啊!”收了线,她从沙发上坐起身,把盖在身上的大衣重新穿好,拿起手提包就出了门。 “怎么只有你?安妮呢?”一双眼睛下意识地四下搜刮。 “她在公司食堂解决晚餐。”说着,他给她递过一只玫粉色的头盔。 苑姈一坐上车,苑小珑的小毛驴就轻盈地溜了出去。 “她说你第一天来,咱姐弟俩说不定有很多话要聊的,她就不凑热闹了。再说了,明早5点半就得入伙,要早起呢!” “你爱的姑娘真了不起,往后余生都要好好待她呀!” “嗯,我会的。” 二人随意地吃了顿饭,结伴去商场逛了一圈,尽管得知家具已备齐,苑姈还是精选了一套碗筷作为贺礼聊表心意。 “家姐,其实今天在见到你之前……我都挺担心的,担心你会……两个人来。”苑小珑这句话,既直接表达了担忧,又巧妙暗含了探索。 苑姈瞥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回应:“放心!我跟他早就分手了。” “哦~”苑小珑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随即,一抹灿烂千阳爬上了他的脸庞。 因为蒋卓的缘故,自小亲密无间的孪生姐弟之间,过去两叁年来的关系一度降至冰点。 “我都规划好了,等你结婚那一天,我给你备10万的嫁妆,目前已经存了一半了。虽然不是很多吧!但别人有的,你也不能少。相信婆婆如果在天有灵,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话音刚落,苑姈的鼻头又开始泛酸。 “你的钱啊,还是留着给自己娶老婆用吧!我的个人问题,你就别操心了。” “姐,我就是希望你趁着年轻貌美的年华,认真大胆地挑一挑,找个好一点的男人。有责任、有担当,爱你、呵护你的。他要是敢欺负你,有我替你出头、为你撑腰。”苑小珑说着,站起身,用力地拍着胸膛。 苑姈抬眸看着他,又哭又笑的,一个劲儿地猛点头。 他是她的细佬,这话固然不假。然而实际上,在过去20多年来的人生历程中,他扮演着更像她的大佬的角色,风雨无阻地守护着她。 她一直记得,他曾说过:他不想要成为像妈妈那样的人!他要把她当作反面教材引以为戒。向阳而生、逆风飞翔。孝敬外婆、关心姐姐,将来还要疼爱自己的太太。 如今看来,确实是君子一言,言出必行。 亲人间的夜谈到10点半结束。 苑小珑道了声晚安后就跨步回了主卧,顺手带上了门。苑姈的房间被安排在了离玄关最近的客房,是一处远离喧嚣的桃花源栖息地。当她冲完凉回屋时,见到躺在大床中间的手机正亮着屏。 这个时间点找她的,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啊?”苑姈坐在床沿,一弯清甜的浅笑挂在唇角。 “临时加了台手术,忙晕了。”谭子铭的声腔略显疲惫与沙哑。 “你在哪里?回家了吗?”她不确定地问了声。 “还没,在车库呢!”他闭上眼,抬起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睛明穴。 “想听听你的声音再回去。” “呵~”苑姈不禁娇羞一笑,“那你现在听到啦?” “嗯,简直就是满血复活。”说话间,谭子铭坐直身躯,扣上安全带。 “实在太累的话,就打车回去吧!或者找代驾也行。” “没事!你要是不放心,就陪我聊一会儿。”话音刚落,他就忙不迭地打着方向盘,启动车子。 “一边开车,一边通话不会让你分心么?不光如此,还有可能存在安全隐患呢!” “是啊!有时候的确会的。不过,和你聊天,我在想你;不聊天了,我也在想你。所以,对我而言,都没差。” 道貌岸然的谭子铭一旦撩起人来,就是让苑姈自惭形秽的地步。 “……你真是,太闷骚了!我以前居然都没发觉。” “不对!在喜欢的人面前,我这是大大方方地明着骚。”言毕,他爽朗地笑出了声。 “哎呀谭医生,你这话真让人难接。”佳人失笑,带着撒娇的口吻。 谭子铭也笑,表情受用。 “我认为你接的很好啊!苑小姐。” 足足有半分多钟,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苑姈?睡着了?”他伸手碰了碰挂耳式的无线蓝牙耳机,试探性地问。 “没呢!不是要陪聊到家吗?”她的声线里带着懒懒的鼻音,“铭哥?” “怎么了?” “我决定了,今年留在北城过年,好吗?” 谭子铭沉默了片刻,笑言:“不是一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么?” “来到这儿之后,想法更坚定了,你就回答我准不准嘛?” “准!当然准。” -- Chapter28 谭子铭站在花洒下,任由温热的水淅淅沥沥地浇在身上。回想起方才不过几分钟之前和苑姈的对话,他还忍不住嘿嘿傻笑。 当他“批准”她留在北城度过春节的“申请”时,她狗腿地说了一句:“谭子铭,这辈子我都会对你好的!” 他俩在过去几个月的交往关系中,大多数时候,一头热的仿佛永远都只是谭子铭一人,而苑姈则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偶尔配合他演出的看客。或者说,他所表现出来的在乎远远要比她回馈的在意多得多。 所以,当听到“一辈子”这样的字眼从她的嘴里蹦出来,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是何等的激动起伏。 “你若这么说的话,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刚先其实是在向我求婚?” 苑姈显然被“求婚”两个字问懵了。 她在心里快速地打了番腹稿,登时用镇定自若的口气说:“这才多久就求婚?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么?” “对!”谭子铭连连点头,笑言:“我也觉得求婚这事儿,还是交给男人来做更为合适。” “不愧是高材生啊!孺子可教也。”苑姈也顺着他的话头表示赞同。 那个当下,他本来还特别想问多一句:如果我求婚了,你愿意嫁吗?可转念一想,他应该见好就收的,而不是得寸进尺。 “我快到家了。你今天肯定累坏了吧?” “还行,再怎么累也不会比你辛苦啊!” “呜~那请问有什么奖励吗?” “啵!”苑姈对着手机收音筒亲了一口,“我的谭先生,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嗯,梦里见。”谭子铭抿着唇嘤嘤笑,“Love you BB~” “早晨,谭医生。” “早啊!” “谭医生早!” “早安,阿姨。” 经历了一夜好眠的谭子铭,一大早就神采奕奕的,就连走路的步伐迈得都比别人的大。 电梯在5楼停下,银色不锈钢双开门往两边缓缓打开。 他刚从里头步出,就见到同科室的主治医师唐骞等在外头。与此同时,对方也看到了他。 “又不能准时下班啊?”谭子铭扫了眼还穿在他身上的白大褂,不用多问便心知肚明。 上了一夜晚班的唐骞活动了一下脖颈,无奈苦笑道:“刚下手术台,天还未亮呢!就接到了黄医师的求救电话。她家里临时出了点事儿,拜托我替她出今天上午的门诊。先去吃个早餐,一起吗?” “不了,我吃过了才来的。” “行吧!”唐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进电梯之前又回头。 “哦对了,你师姐这两天都有空,抽个时间一块吃顿饭么?带上家属。” “骞哥,那恐怕不行呢!”谭子铭笑了笑,“昨天她就放假回家了。” “热恋期分开,你小子也舍得?”唐骞笑着打趣,“那就年后再约吧!拜~”言毕,他背向他挥挥手。 谭子铭没再停留,快步回了工位后,和前一晚值班的杨佳欣做了工作交接。 “昨晚是不是很忙啊?”他随口问了声。 “嗯。”一脸疲惫的杨医生点了点头,接着又狐疑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你脸上不都写着呢?” “是吗?”她用双手拍了拍苍白的脸颊,有气无力地说:“光急诊就呼叫了叁回,手术先后排了两台,都是唐医生主刀的。” 缓了缓,她又生无可恋地感慨道:“也不知要到哪一个猴年马月才能过上正常的、规律的生活。” “转行!或者,熬到退休后。”谭子铭拿起病历本,提了个极其中肯但没什么卵用的建议。 果不其然,杨佳欣给了他一记鄙夷的眼神就轻飘飘地走开了。 乔迁之喜,苑小珑只邀请了与他同部门的、包括老总在内的其他10个同事。 作为未来女主人的安妮,一大早就拎着大包小袋的上了门,恰巧在楼下碰到要去买菜的苑小珑。 “诶等等!你只要买点牛肉、海鲜还有煲汤的骨头、莲藕这些回来就行了。” “好。”他的薄唇一弯,唇角漾起灿烂的笑容,二话不说就张开双臂搂住女友,“抱抱先。” “咦~你这是把整个菜市场都搬回家了吗?”安妮入了屋,苑姈即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帮忙。 “这些都是乡下的绿色土货。”安妮俏皮地笑了笑,凑近她的耳畔说:“我爸妈在天亮前就起来宰鸭杀鸡的,备了好多东西送过来。” “叔叔阿姨也太好了吧!就是天气怪冷的,让人过意不去。” “没事的姈姐,他俩心里高兴呢!” “嗯!”苑姈重重地点了点头,笑言:“等会儿他们来了,就好好坐着休息,什么事儿都不让他们干。” “他们不来。” “为什么呀?” “我和小珑拍拖的日子不算太长,还没有正式见过家长呢!我父母担心要是贸然到访,会给他徒增压力。加上今天来的全是办公室同事,两个领导也在,虽然平常的他们都没官腔官架,但总归怕有负担嘛!” “那岂不是太委屈你了么?”原本想要顺势数落胞弟的苑姈,听了安妮一番话,临时改口道:“以后他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切记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保证不徇私情、大义灭亲地替你撑腰。” “姐,不会的!”安妮乐天一笑,“我相信小珑。” “谢谢你啊!小天使。” …… 约莫中午11点,苑姈小心谨慎地端着一大锅老火靓汤放在餐桌上。恰在此时,门铃响起。 苑小珑一拧开门把,10个大男人就一窝蜂地涌了进来,眉飞色舞又极不统一地念着一长串吉利话,流利程度颇像是前一晚就已提前背好、上了课不等老师点名就争先恐后地举手表现。 “靓仔,迁宅吉祥日、安居大乐年。” “乔迁大吉,吉星高照。” “小珑,新人新居新气象,猪笼入水年年旺。” “宏图大展兴隆宅,泰云长临……” “喂!水哥,不是吧你?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被当众批评的水哥憨憨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下一秒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条,光明正大地瞧了眼,又若无其事地塞回去。 “重新来哈!靓仔珑,听住啦!宏图大展兴隆宅,泰云长临富裕家。” “好!讲得好!”也不清楚是谁起了头,后面的人全都跟着热烈鼓掌。 第一回见识如此场面的苑姈,有些忍俊不禁。后来,她才知晓,大家口中的“水哥”其实是老总的高中同学——俗称“关系户”,也是整个部门每天的最大快乐源泉。 “阿总,得闲多D教下你条僆啦①!”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和苑小珑年纪相仿、有点雅痞的大男孩。 “似乎依家嘅你都纵喺我条僆喔②!”接话的是站在队伍边上,穿着深灰色大衣的瘦高个子的男人,目测年龄也就30出头,最多不会超过35岁。 ——— ①有空就多教教你的手下/马仔/跟班啦! ②好像你现在也还是我的手下/马仔/跟班喔! -- Chapter29 宾客到访,苑小珑理所当然地被派出去招待贵客们。 令苑姈意外的是,勤劳如小蜜蜂的安妮原来还是深藏不露、当仁不让的的厨艺担当。 半个钟之后,餐桌上陆续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饕餮:鸡枞菌焖清远鸡、春笋干焗蹄髈、老姜啤酒鸭、小炒黄牛肉、生炒鱿鱼、葱爆蛏子、腊味拼盘,外加两碟绿油油的青菜。 这是苑姈第一次和满桌的陌生男人坐在一块儿享用却不曾感到丝毫不自在的一餐饭。饭台上,没有人会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瞟她、没有人会故意拿她或在场的另一位女士开污秽不堪的玩笑,当然,更不会有人贸贸然上前灌酒。偶尔抛过来的一两句提问,也是随意自然,不触及隐私。 总之,一顿饭下来,气氛活络,笑语不断。 吃饱喝足了,客人们又转战客厅,开始喝点小酒。苑姈把他们带过来的车厘子洗净两盘,又从柜子里取了预先备好的零食供大家餸酒。 银行职员每两年换岗一次或轮换网点,呆最久的一般也不会超过叁年。而本部门一共12人,约莫在一年前重新组合的。除了苑小珑来自本省外市,还有一位是交界的湖南某市人,五个月前正式加入北城总行营业部。 只见他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一杯红酒,起身走到老总面前,旁边的水哥识趣地挪了挪大屁股。 “阿总,”那人喊了声后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镜框,斟酌片刻才再度开口:“能在您的手下做事,我深感荣幸!我知道刚来时,我并不合群。无论是部门聚餐还是商务应酬,我总是摆出一副扭扭捏捏的欠揍姿态……感谢弟兄们手下留情啊!”他看了眼周边,笑着自我解嘲。 “我以前做信贷,每每上了饭桌,菜夹不到两筷子,马上就是一轮接一轮的强制敬酒。为此,我……我不止一次喝到半夜挂急诊……我原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呐!可没想到,来到此地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里,逼我喝酒了!” 说到这儿,他眼眶微红,气氛一度变得沉重和压抑。 “阿劲,别说了!”老总心照回应,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总,我说真的!踏入职场10多年了,对于每天上班,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这杯我干了,您随意。”言毕,阿劲就仰着脖子一口闷。 既然有人开了头,其他人见状,便也借此良机,一个接一个地跑到老总面前真切表达对他的知遇之恩和感激之情。一场乔迁宴,到头来愣是变成了“谢师宴”。 “好了,总算到我了。”老总站起身,儒雅绅士的脸上现一抹浅笑,“都快憋死了!首先,十分感谢诸位不余遗力的……吹捧和抬高!没想听了还真有点受用哈。我记得,大学毕业那年,刚进本行时,就遇到了100分的神仙领导。后来的几次调遣,也都极其幸运地跟着有担当、有魄力、有人性的上司们共事。是我的老师们身上的高贵品行和处世方式促成了今时今日的我!我衷心希望有朝一日,当你坐上了我现在的位子甚至攀登到了更高的山峰,请一定不要忘了初心,坚持做一个让你本人见了,也会喜欢的人。” “另外,就是我太太。我俩是同学,结婚早。我第一次升职当了个小经理,没两天就和伙伴们去胡吃海喝了一顿,被人扶着、烂醉如泥地到家。她也不发作,毫无怨言地伺候着。第二天酒醒了,她说魏铖,翅膀还没硬呢,就想着飞了?也不怕摔得粉身碎骨么?你要再这么喝,坏的是你的肠胃和身体,日子一久,坏的就是你的心肠和良心了,你好好掂量一下吧!” 那一刻的魏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辉!哪怕是与他初次相见的异性,都会下意识地回避他的光芒,因为多看一眼,爱上他的冲动亦会增添一分。 迁居之喜过后,还有5个工作日才到马年春节。 平时的安妮住在员工宿舍,每日中午和苑小珑一同在公司食堂用餐。晚上6点多到家,稍作休息,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住家饭。餐后半个多小时,一行叁人再结伴到楼下的河堤公园散步消食,顺便还能送安妮回去。 除夕当天收了工,安妮匆匆和热恋中的男友道了别,就在隔壁部门靓女同事不耐的催促下急吼吼地上了她的顺风车,回家和父母一道过年。 苑小珑着家时,天色已全黑。苑姈早已按照老家的习俗,分别在厨房和客厅点上了象征吉祥如意的年灯。 “快去洗手吃……你买了什么回来呀?”见他迟迟没进屋,她挪步到门口,发现门外的独户走廊里摆放着两个巨大的瓦楞纸箱。 “家姐,我哋今晚放烟花倒数吧!”他的双手从箱子上挪开,两只手掌靠拢,相互搓了搓。 “里面都是礼花吗?” “嗯,添哥的连襟卖这个的,拿货便宜很多。每到新年,大家都会帮衬一下。” “想不到这小区还能烧炮仗啊!”苑姈的眼里,有讶异也有惊喜。 “后山还在开发,那里可以放,只要不乱扔垃圾,物业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苑小珑淡然一笑,右边嘴角斜外那一眼和姐姐同款的小梨涡现了行。 “那可真是太好了!赶紧吃饭吧!不然饭菜都要凉了。” …… “快快快!快点火!”苑姈站在距离礼花筒几米开外的地方,扯开嗓子嚷嚷着。 随着引线头部划过一阵“嗤嗤”火光,不足手掌大小的灰色椭圆蛋仿佛迅速接受到了开火指令,“啾”一声后就直冲云霄。下一秒,色彩斑斓的烟花绽放在除夕的夜空,宛如在黑色的幕布上挥洒华丽的翡翠流苏,让天空在刹那间变得万紫千红、千姿百态,尽管它的绚烂缤纷如同昙花一现。 “哇~好美呀!”苑姈抱着苑小珑的手臂,像个小女孩一样兴奋地叫着跳着。 “下一个让我来试试!”她朝他摊开手掌,他把打火机压在上面,嘴里不放心地交代着注意事项。 苑姈半蹲着,颤颤巍巍地按下打火机,长长的引火线滋滋作响,她撒腿就跑,直到耳闻洪亮的一声“哐”,她才停下脚步。回头的瞬间,就见到巨幕的“孔雀开屏”。 由于出门太早,直至两箱烟花全部放完,离零点却还有20多分钟。 此时,一些业主们稀稀拉拉地加入了花炮倒数的队伍。 “刚才是你们放的吧!很好看。”有人经过他俩,热心地打招呼。 “对啊!放完了,回去了。”苑姈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许失落。 “没事,我们接着来,你们再欣赏。”那人友好地笑了笑。 “姐姐,你玩仙女棒吗?我送你一盒吧!”一个大约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大方地推到她的面前。 “送给我?那你不就没有了吗?”苑姈到底皮薄,不好意思伸手去接。 “舅舅给我买了两盒呢!这盒送给漂亮姐姐。”说着,两手又往前送了送。 “那我就不客气咯!谢谢可爱的妹妹~祝你新年快乐哦!” ——— 花语:神仙领导魏铖不是本渣凭空想象的,他有原型。 希望所有姐妹在职场都能遇到魏铖或者像魏铖那样的,又或者胜过魏铖的。 另,闲来无聊,来给我的男女主们排个序 盛世美颜前叁甲 男猪脚:陆铮、程域、霍晋维 女主角:闻晴、钟施琳、苑姈 富到漏油冠亚季: 程域、端木宸、霍晋维 磨人妖精叁贱客: 陈艾珈、聂媶、虞瑾 尺寸惊人又持久: 程域、端木宸、魏青山 我本痴情种: 谭子铭、端木宸、魏青山 -- Chapter30 苑姈精挑细选了两张绚烂绽放的烟花照片,踩着点给谭子铭发了春节祝福微信。 农历新年的钟声在无数国人万分期待的倒数下敲响,谭子铭正开车狂奔在回家乡Z城的高速公路上。 手机响起热闹的来电铃声时,苑姈用手肘碰了碰苑小珑的腰腹,抬手指了指前方。 她几乎一路小跑,最终来到了百米开外寸草不生的一块荒地。 “喂~”她猫着腰,气喘吁吁,“新年快乐呀!铭哥。” “新年快乐BB。”谭子铭勾唇一笑,揶揄道:“你不会在干什么坏事吧?” “放礼花啊!听得见吗?有点吵,我得跑远了才能接你的电话。” “哦,我还误以为你只在床上才会喘成那样呢!” “谭子铭!” “在!” 铿锵有力的一个字像极了操练中的士兵条件反射式地回答军官的指令。 苑姈被逗得哈哈大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行吗?我要是那样喘,前提……你不得有本事把床给拆了先么?不过呢,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因为对我而言,你够好了!本宫很满意。” “爱妃,不带你这么撩拨人的。”谭子铭顺势陪她入戏,口吻宠溺。 “你这称呼不对吧?我难道不应该是皇后么?” “历史上,深得皇帝独宠的往往都是妃子啊!” “好像是哦。” 俩人在一来一回的贫嘴中,苑姈隐隐听到了“前方收费站,请走叁车道”这样的导航女音。 “天呐!都几点了,你还没到家啊?”她快速反应了过来,心疼地惊呼一声。 “快了,下高速了,再多15分钟吧!”他的声音听着,倒是不以为意。 “我还能健健康康地回家过年,不少病人却可能连明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他笑着宽慰她。 今天,他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加班加点,她在闹哄哄的场合里辞旧迎新。 突如其来的愧疚之意与疼惜之情犹如两粒发了芽的种子,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 “铭哥,白衣天使的称谓,你当之无愧。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从事的是另一份相对不那么辛苦的职业。” 事实上,苑姈始终都记得:刚上高二不久的某一个黄昏,教室里。太阳的余晖斜照,直直地打在少年轮廓分明的脸上,仿佛在须臾之间,让他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她捏着他的手,脱口而出:“谭子铭,你的手指又细又长,适合握手术刀。未来当外科医生吧!” 呆若木鸡的他尚未来得及细想,她就松开了他的手,嘴里高喊着“下一位!” 一锤定音!在若干年后又一语成谶。 新春第一天就惹得心上人情绪低落,这绝非谭子铭的本意。 “其实,我很喜欢这份工作的,虽然有时候的确很累。好在,我还有一个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女朋友,人生可太圆满了。”他尽可能地用了轻松的语气。 “又胡说八道了。”苑姈娇嗔,“还没完没了了呀~” “哦,难不成你想反悔啊?来不及了。” 她没接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你的假期打算怎么安排呢?” “我觉得跟往年差不多吧!大年初一宅家,初二一早得走走亲戚,午后是同学聚会。” 收了线,苑姈已经没了赏烟花的兴致。手里紧攥着的那根仙女棒早已燃烬,只剩一条细长的黑灰色铁丝,烧焦的头部微弯着,似一朵耷拉着脑袋的、花瓣被扯光了的玫瑰花梗。 “家姐!我们还玩不玩啊?”隔老远,苑小珑就朝她猛烈招手。 “不了,回去吧!” 邝老夫人出生于家风严谨的书香门第之家。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活了70载有余的老人对于邝家的子孙后代的教育方面,虽不至于推崇“棍棒底下出孝子,黄荆条下出好人”的古训,却也十分热衷于在鸡蛋里面挑骨头。想要得到老太太的一句由衷夸赞,无论是当面的还是背后的,其难度分分钟可及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之难”了。 当然,谭子铭是个例外。 “新春愉快,嫲嫲!祝您身体健康,笑口常开。” “阿铭若是能够时常回来看望我这个老太婆,这愿望实现起来就容易多了。”乐呵的老妇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照例给他递过一个又大又厚的利是封,又循例说上几句寄予希冀的话。 “嗰衰仔人呢?” “还在床上赖着呢!”邝东来下意识地扫了眼空荡荡的旋转木楼梯,扭过头慢悠悠地交代身边的二婚妻子,“不等了,开餐吧!” 正月一日至叁日是帮佣休假的日子,这几天的餐饮重担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家中第二女主人的肩上。 叶红梅不动声色地瞧了眼正襟危坐的老太君,试图打着圆场:“阿越昨晚回得晚,肯定累坏了。” “哼!”老太太颇为不屑地轻哼,“上梁不正下梁歪!邝越那副德行,简直就和他老子年轻时一模一样。” “妈!阿铭还在呢!求您高抬贵手行不行?再说了,我邝东来行得正站得稳,在这地球上,和我有着直系血亲关系的从头到尾只有上了邝家户口本的邝越一人。”面有愠怒的老邝就差拍着胸脯对天起誓了。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响亮的“阿嫲”就揪住了每个人的耳朵,随即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只见一身西装革履的邝越,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痞笑,大摇大摆地从楼上走下来。 “老豆、梅姨、铭哥,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谭子铭淡淡地回应一句。 “阿嫲,祝您这朵永葆青春、永不凋零的邝氏一枝花在新的一年里,越长越漂亮。”说着,他还张开修长的双臂从背后揽住奶奶。 “没个正行~”邝夫人抬手拍打他的手背,原本正经端庄的姿态略略放松,神情也不再过于严肃刻板。 “奉劝你少拿那套哄骗你的那些女友们的低劣手段来对付我!” “啧啧啧~您要这么讲,那我实在是比窦娥还要冤屈!”邝越放开了老太太,立时收起了一贯懒散的作风,整个人登时变得正派起来。 “我再一次严正声明:我对待过去的每一任交往对象都是认真且专一的!另外,在每一段正儿八经的一对一恋爱关系中,我从未和任何第叁人保持不正当……”话至此,邝越甚至还举手做“发誓”状以力证清白。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就没必要再拿到台面上来说了,毕竟也称不上光彩不是?”邝东来豪不客气地打断儿子未完的话语,“时候不早了,吃早餐吧!” -- Chapter31 大年初二的Z城,一大早就下起了濛濛细雨。中午过后,天空非但没有放晴的趋势,雨势反而变得更大了。 谭子铭披上一件黑色羊绒大衣,再系上一条藏青色格子条纹的英伦风围巾。下了楼,在一楼的玄关处换上了情侣款的白色板鞋。 一推开门,裹挟着冰凉雨丝和阴凉湿意的西北风就呼啸着迎面扑来。 他禁不住抱臂裹紧外衣,脑袋不由地往里缩了缩,抬脚跑向停在院里的黑色座驾。 “嘭”一声响后,车门紧闭,连带着阻隔了刺骨寒风与凄凄冬雨的入侵。 高叁7班一年一度的欢聚一堂照例被安排在县里唯一的一家四星级酒店——那是在若干年前,从本地走出了一位百年一遇的省委书记,那家酒店就是他喊着要把山清水秀的小地方打造成娱乐休闲的小众旅游胜地的口号而拨款筹建的。 后来,酒店顺利落成。 低调不张扬的浅灰色花岗岩条纹外墙压根儿就挡不住18层高楼所带来的磅礴气势!更何况,每到日落叁竿、月亮低垂,洋气的“CityMall Hotel”这几个大字就如同永不泯灭的星星在宇宙的长河中不知疲倦地眨巴着大眼睛。 久而久之,原本看起来和Z城格格不入的高楼大厦渐渐成为了当地的地标。 谭子铭在对街驱着车,远远就瞥见一大块醒目的标识立于大堂入口处。他在微信群里见过这个大块头,晓得它是由班里经营大型户外广告公司的体育委员谢鸣出品的。同时,他也是此次活动的牵头人之一。 车子在保安人员的指引下,泊在了指定的停车区域。 他差不多是踩着点到的。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热闹哄哄,同学们自行组队落座。男士们向来惯于举杯对饮、你吹我捧;而女同胞们则更热衷于家长里短、儿女情长。 “大佬,你来啦!”在电梯出口签到处的班长杨洵迅速起身、疾步而至,二话不说就伸手搂住他的肩膀。 “细佬,新年好!”谭子铭左手握拳去碰对方送过来的右手拳头,“我没迟到吧?” “咱们班里的团支部书记做事一向最靠谱。迟到?怎么可能呢?”彼时,一个戴着眼镜、身材娇小的女士在两位同窗面前站定,白皙的食指挑开盖住腕表的毛衣袖口,认真地说:“现在是……叁点零半分钟。” 蓝媤娇,品学兼优的天之娇女。高中叁年,一直担任学习委员的职务。遗憾的是,在面对被誉为“人生当中第一次重大转折点”的高考时遭遇了滑铁卢,马失前蹄的她最后被省城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二本院校录取。在那里,她意外邂逅了在考场超常发挥的体育委员谢鸣,频繁地你来我往之间,竟也擦出了暧昧的火花。 去年今日,既是同学聚会,亦是他俩的大喜之日。就此,谢蓝二人成了本班第一对成功修得同船渡的同班夫妻。 谭子铭闻声,落落大方地打量着来人圆润的身姿,笑言:“果然还是结婚好!结了婚的人幸福感更高。” 满面春风的蓝媤娇望了眼不远处略略发福的背影,一脸幸福地埋汰:“刚生完孩子不久的女人,能有多瘦啊?你又不是不清楚,谭医生。” “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的。” “别光站着了。人都到齐了吧?”杨洵问了声。 “嗯,除了在国外的秦沐和康媞。”顿了顿,她又加了第叁人的名字,“还有苑姈。” “她在北城过年,没回。”谭子铭语气自然地回答,随即又补充道:“我先进去了。” 留在原地的杨洵和蓝媤娇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一个耸耸肩、另一个摊摊手。 青春时期的喜怒哀乐,伴随着戛然而止的毕业脚步一并留在了校园记忆里。 回忆的画面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渺若烟云,以至于很可能不知在某一天就烟消云散,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然而,人们对于尖子生的关注度却往往只增不减。 因此,谭子铭一出现,眼尖耳灵的众人就捕捉到了那抹颀长挺拔的黑色身影。甚至还有多双眼睛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他的身后——百分之百确认他是孤身一人来赴约时,人群中有不少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然在此之前,班级群里早就已经进行了出席名单的接龙仪式。可大抵,人都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吧!总想着要亲自一探究竟。 有趣的是,当现实照着大部分人心中构想的剧本走——学生时代的男主角在万众瞩目中降临现场,身边没有假想中的女主角作伴时,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搜索八卦的雷达一次又一次把话题朝她身上引。 “离开学校之后,你们有谁再见过苑姈吗?”开口询问的是花名为“大嘴”的赵伟光,他埋头掰着纸皮核桃,无需他人回应,继续自说自话:“那个仙婆,有机会我可真是要当面谢谢她!当年,她断言我上不了大学,但夸我嘴大,有口福。我当时看她的眼神,半信半疑的。她以为我生气了,连忙改口说她纯属胡说八道,叫我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心想,”赵伟光说着,把核桃扔嘴里,咔嚓一声。 “敢情神棍还真把自个儿当大神了?于是我就故意为难她,说能否借你开了光的金口美言两句,这事儿也就算了。你们猜怎么着?她居然大言不惭说我家祖坟正冒青烟,不对,是祖坟着了火。我就是赵匡胤转世,总有一天黄袍加身,这种违心话估计也就她能说的出来。” 有声有色的讲述逗得诸位捧腹大笑,栩栩如生的画面跃然眼前。 “戏剧化的是什么?各位知道吗?”围观群众的兴趣被激起后,赵大嘴开始卖关子了。 “该不会你赵家祖先真的现真身了吧!”有人搞笑调侃。 “差不多!”赵伟光喝了口雪碧,“某团,同学们都很熟悉了吧?我,送了他家的外卖整整一年!整整一年呐~每天风雨无阻地披着土黄色的工衣穿街过巷。哎!这假皇帝谁爱当谁当去。” 话音未落,不加克制的爽朗又放肆的笑声响彻敞大的包厢。 “不过!今年开始,我要自己开店当老板了,做餐饮。在羊城海珠区,欢迎同城的朋友们有空捧场啊!” “所以到头来,你还是应该谢谢她。”提到她,某人的眉眼都是温柔的。 当晚,谭子铭把这一段趣事转述给苑姈听时,她笑倒在床上打滚。 “当初的大嘴,成绩比我还差,考上好大学的概率太小了吧?至于说他有口福,那是因为听婆婆说过一句老话,叫‘男人嘴大吃四方,女人嘴大吃穷郎。’其他的?我真没印象了。黄袍加冕?应该是情急之下乱扯一通的鬼话吧!” 先后听完了两个当事人的说法,谭子铭哑然失笑。 “你随口忽悠的话,人家可认认真真地记了很多年呢!” “明耳人谁听不出,我说的都是开玩笑的话?也就他当了真。” “也不单单只有他。我也当了真!”谭子铭再度轻启薄唇,“苑姈,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会当真。” 是的,她说他适合学医,他真的成了医生;她让他专心备考,他便心无旁骛;她说会一辈子对他好,他就深信不疑。 ——— 首-发:rourouwu.info (ωoо1⒏υip) -- Chapter32 “你喝酒了吗?”苑姈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双颊渐渐灼热起来。 “要开车呢!滴酒未沾。”谭子铭翻了个身,沉重的身躯趴在厚厚的棉被上。 她起身走到窗前,冬日的微风从半开的窗户中钻进来,轻拂着她的脸庞。 “同学们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你?”她笑了笑,“也对哦!优等生的待遇总归是不一样的。” “苑姈,”他柔声唤她的名。 “嗯?”许久未见回音,她又问了声:“怎么啦?” “没事了。”谭子铭把到唇边的话语咽了回去,“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收线前,苑姈照例隔着无线电波献上一记睡前道别吻。 她的春节假期到正月初七才结束。 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前一天的苑小珑特意提前向水哥借了一辆半旧的微客小面包,计划在大年初叁一早,等安妮从乡下归来,仨人一起自驾去某5A级风景区游玩。 返程的决定是临时变更的,因为前一晚那一通令她心潮澎湃又让她寝不安席的电话。 苑小珑沉默不语地把苑姈送到了汽车总站。九天前,这对双胞胎也是在这里久别重逢的。只不过,团聚与离别的心情总是有着天壤之别。 姐弟俩像上回那样紧紧拥抱、依依惜别。 “你快回去吧!”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发车时间快到了。 “家姐,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幸福。”他放开她,努力挤出了一抹灿若千阳的笑容。 苑姈在苑小珑的眼睛里晃了晃神,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无比坚定地说:“会的!我答应你。” 这些天来,她什么也没说,他也就什么都不问。但他切切实实再一次目睹了姐姐坠入爱河时的模样,她的喜怒哀乐,正被另一个男人时刻牵引着。他唯有在心中祈盼,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是她命中注定的良人。 她一路小跑着进了站,验完票后攸地转身,隔着透明玻璃和熙攘的人流,冲他用力地挥了挥手。 “别送啦!快回家去。”距离太远的缘故,她只做了口型没出声。 “你进去了我就走!”他也学她,用哑语沟通。 接收到信号的苑姈笑靥如花。她和弟弟隔空对望了两叁秒,尔后就头也不回地上了车,留下苑小珑一人呆呆地杵在原地,许久许久。 Z城,撒欢了一天一夜的天空总算放晴,拨云见日之下,气温也友好地回升了两叁度。 “我看你昨晚没睡好吧?要不你先上楼补一个回笼觉?中午吃了饭再回去也不迟嘛!”叶红梅追到玄关处,一面碎碎叨叨,一面又顺手把儿子的手提包和车钥匙递给他。 “妈,你这就叫‘口是心非’懂么?”谭子铭咧嘴一笑,“放心吧!等你回了S市,我就会抽空去看你的了。” 一坐上车,他就给苑姈发去了一条微信,紧接着打开手机导航,设置好路线就朝着目的地进发。 事实上,苑姈所不了解的是,不喜热闹的谭子铭对于同学聚会这类活动向来不热衷。过去那些年,他之所以每一年都出席,还是在明知不可能见到她的情况下。只因在那个场合里,看着几十个曾经并肩学习、共同成长的伙伴们,尤其当他们中有人主动提起她时,他才能更好地自我说服那个女人真实地存在过,并且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随着时光的推移,对她的思念泛滥成灾逆流成河,对她的恨意却从不会如雨后春笋般与日俱增。一年365天里,唯独这一日,他允许自己短暂沉浸于过往,缅怀已逝的青春、祭奠刚冒新芽就枯萎的初恋之花。 畅叫扬疾的酒店大厅里,他常常一个人默默地择一角落,安静地端着酒杯,时不时地抿上一口。对于主动过来敬酒的人,他几乎来者不拒。 哦对了,那一天也是他唯一能无条件容忍自己烂醉如泥的日子。 好在,从前不堪回首的一切种种都留在了昨日之前——他终于等来了那一艘原本以为不会靠岸的船只,此时此刻,正稳稳妥妥地停在了他的心尖上。 然而这些话,都是他深埋于心、从不曾对她说出口的。 苑姈回到S市的家中时约莫上午10点半。 她放下行囊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趟菜市场,买了今明两天的肉菜。 接近晌午12点,也不见谭子铭的身影。 她取出手机,拨打了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到哪儿了呀?路上塞车了吗?” “没有啊!一路都畅通无阻呢!” 苑姈瞥了眼开着的电视机,屏幕上正切入午间整点新闻播报,播音员机械地念着要点预告。 “那为什么都这个钟数了,还没到家的?” 被这么一问,谭子铭迅速反应了过来。 “难不成你现在就在锦绣城?” “对呀,我提早回来了。”顿了顿,她又小声咕哝:“我挂住你,就买了今天最早的车票回来了。” 语毕,一丝甜蜜的苦笑传入耳中。 “不会吧?谭子铭,你……” “嗯!”不等苑姈把后面的话说完,谭子铭就默认了她的猜想。 “我马上回去!你不用等我,饿了就先吃饭。” “你觉得大过年的,我会舍得让你吃冷饭剩菜么?”她撇嘴埋汰,最后还不忘贴心叮嘱:“别着急,小心开车,安全第一。” 收了线,谭子铭望了眼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标牌,上面显示着距离北城所在的地级市还有80km的路程。 黑色虎翼在前方二十多公里的出口下了高速,随即立刻调转车头,快马加鞭地向着S市所在的方向奔。 当他风尘仆仆地返家,推开家里的大门时,整间屋子安静的只剩下年轻时期的影帝梁朝伟和歌神张学友在电影《东成西就》里的搞笑对白。 谭子铭半蹲在沙发边上,不动声色地窥视着苑姈静美的睡颜。不知不觉中,菲薄的唇角微微扬起,就连两道浓眉也在不知不觉中泛起涟漪,弯弯的,像极了悬挂在皎洁夜空中的上玄月。 “你怎么还有偷看他人睡觉的癖好?”睡美人猝不及防地睁开了双眸,眼底有当场抓包恋人的得意。 “你不也还有装睡的嗜好么?”他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以掩饰被抓先行的小窘迫。 苑姈裹着被子,慢腾腾地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同时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吧!”谭子铭说着站起身,“我去炒菜。” “你先冲凉去吧!你不是有洁癖吗?换洗衣服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说话间,她已下了地,朝着厨房走去。 见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她又猛然回头,再次催促。 “快点去啊!我饿了。” “你该不会……在暗示想和我做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吧?”谭子铭坏笑着挑了挑眉。 “你信不信我现在只想揍你一顿?”苑姈轻哼一声,没好气地回应。 -- Chapter33 午餐后,谭子铭自动自觉地收拾碗筷、清洗餐具。 苑姈刷着牙挪步到厨房,假装不经意地捏了捏他的腰腹。他用余光瞟她一眼。 “趁机吃人豆腐呢!”谭子铭一边忙活,一边笑侃。 “喂!这就不等我了么?”他冲着佳人离去的背影吼了声,继续埋头干活。 待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洗漱时,她就抱臂立在边上,用直勾勾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今天不对路!”谭子铭吐掉满口的白色泡沫,蓄了两杯清水啷了啷口①。 “说吧!你到底想干嘛?”他笑出了一排大白牙,明知故问道。 “你说呢?铭哥~”苑姈抬起右脚,撩起他的裤管,去刮蹭他的小腿肚子,细腻的触感摩擦着粗糙的腿毛,撩的人心慌意乱。 “我想干什么你会不知道么?”她勾唇一笑,风情万种。 “女人心海底针!你不说我又哪里可能猜得到?”谭子铭慢条斯理地把擦过手的毛巾扔到置物架上,转过身站在苑姈的面前,眼里似笑非笑的。 “是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还以为咱俩心有灵犀一点通呢!算了~”她故作惋惜地耸了耸肩,转头就要离去。 “怎么就算了?你要去哪里?”急眼的谭医生一把扯住纤细的手腕。 “去找我的小海豚玩呀!谁让男人靠不住呢?” 苑姈口中的小海豚,是她在空窗期用来自慰的情趣小玩具。 谭子铭被她气笑,“敢情你还留着那个小玩意呢?明目张胆地把我当摆设吗?你说,你是不是欠收拾?” 说着,他伸手一扯,下一秒,她就被他结结实实地按在怀里。 他抚着她的青丝,她缓缓抬头、他微微低头,四目相对,欲火燎原。 “我很想你,BB。”某人终于不再口是心非。 她踮起脚尖,主动把香唇凑上去,四片唇瓣刹那间贴合。 苑姈情不自禁把眼睛闭上,微微张嘴含住谭子铭的一瓣薄唇,慢慢悠悠地吮吸着。随着他的高度配合,她从开始的浅尝试探过渡到了更为大胆的法式湿吻程度。她伸出小舌,撬开他的牙关,灵敏的舌头勾着他的长驱,缠绵悱恻地起舞着。 亲密无间的俩人脸贴着脸,热度从头皮开始蔓延到了脚底,两具身体仿佛触电了一样又酥又麻。 “谭子铭,”苑姈娇滴滴地唤了声。 “嗯?” “和我做爱吧!激烈的、狂野的性爱。” “多激烈?多狂野?”他哑声反问,又低头啄她如棉花糖般软糯的唇。 “我要……下不了床的那种。”她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张嘴含住他的耳垂,用舌尖细细挑逗,“你给吗?” 这是自打二人正式确立关系以来,苑姈第一次如此直白大胆地向他提出具体的性需求。 实际上,被猝不及防撩到腿软的谭子铭一时居然忘了该作何反应。好半晌,才一把扛起她,大步流星地拐进卧室,房门在他俩身后“嘭”一声被关上。 苑姈被甩在柔软的大床上时,积极地翻了个身,仰躺着,双腿微张。 谭子铭奋力一扯,珊瑚绒睡袍的腰带瞬间被抽出。 浴袍下,打底的是一条不过膝的橄榄绿深V睡裙。 “嘶——”轻薄的布料在须臾之间一分为二,欲遮还羞的两座雪峰剧烈起伏着。 “激烈的?狂野的?是这样吗?嗯?”他粗喘着质问,一双温热的大手毫不客气地蹂躏着两团饱满嫩白的柔软。 “嗯呜~铭哥你真的……好会哦!”她低眉看他,咯咯直笑,两手死死地揪紧床单。 徒然间,谭子铭直起腰身,把下身的睡裤和底裤扒拉掉。再次埋进她的腿间,拨开遮挡着私密地带的叁指棉布,一只手托起雪白的臀瓣,张口在蜜液直涌的穴口一顿猛吸,随即又探出长舌,沿着细密的缝隙来来回回地捣弄;另一只手还不忘急速地上下撸动着硬梆梆的阴茎。 苑姈满面潮红,十指撑在厚厚的床垫上,竭尽全力地拱起了上半身,两条长腿不受控地在空气中乱蹬。 恍惚间,她似乎化作了一朵轻飘飘的白云漂浮在半空,蚀骨噬心的快感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她还想要得到更多时,所有举动戛然而止。 欲求不满的她对他怒目而瞪,他选择避而不见。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他握着早已坚硬如铁的肉刃,一触及淫水泛滥的屄口就被一股无形之中的吸力死咬着,他一挺腰,鸡巴就一鼓作气地一冲到底。 历经10多天的分别,热恋中的男女就好比干柴遇烈火似的熊熊燃烧着,彼此都推诚不饰地极度渴望从对方的身上体验一番自然界最原始、最极致的快乐。 彼时的谭子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在他身下娇喘嘤咛的女子,因为动作幅度巨大,一对丰腴的奶子晃得没了形,实木大床亦吱嘎作响。 他死命地用灼灼的目光锁定她,满脑子只有一个“让她下不了的床”的念头。这么想着时,他竟下意识地加快了肏干的频率。 他略微抬高她的玉臀,大手压着她的小腹。与此同时,腰臀紧绷,腹部蓄力,一下接一下地重重撞击着。发了狠的缘故,丝丝红晕甚至爬上了他的脖子和脸颊,那颜色像极了熟透的虾。 高速拍打的声音混杂着销魂失控的尖叫不绝于耳。 当谭子铭快要在苑姈的体内缴械投降的前一刻,他理智地退了出来,灰白的阴精喷洒在她的肚皮上。黏腻透明的花液犹如春泉冒泡一般从刚刚经历完高潮的甬道内喷涌而出。 他用纸巾替她擦拭完,之后又从柜筒里取出空调遥控器,没一会儿,冷气送风口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外送着暖风。 衣衫不整的苑姈侧着身,单手撑起脑袋,安安静静地看他做着这一切。 “满意了?”谭子铭解开睡衣上的纽扣,褪下碍人的衣物。 她娇笑着地摇了摇头,嘴里嘀咕着:“怎么够?” 话音刚落,她下了床去拉他的手,他配合地坐在床沿。 “服务不错哦~谭先生。”苑姈跨腿跪在谭子铭的两腿间,白皙修长的玉指抚上他的脸,从鼻子到嘴唇到下颌再到锁骨。 最后再冷不丁把他推倒在床,性感曼妙的娇躯压着他的胸膛,用唇舌挑逗属于他的每一寸肌肤…… 这场酣畅淋漓的鱼水之欢彻底结束之时,外头已是华灯初上。 苑姈像一条焗完桑拿的死鱼那样任由谭子铭摆布。 “睡一会还是先吃饭?”他从背后搂着她,温柔地问了句。 “我很困~”她低声咕哝,“谭子铭,我就是明天死了,也不会忘记和你ML时的感觉。” “夸我?”他在昏暗中粲然一笑。 “当然!非常美妙。” “快睡吧!”他探起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 1. 啷口指漱口 -- Chapter34 苑姈睡醒一觉,赖在床上抻了抻四肢,觉得身上哪哪儿都酸酸胀胀的。 回想起几个小时前欲火焚身的肉搏场面,她忍不住埋进被窝,心满意足又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 “啪嗒——”主卧的橘色暖光灯闪了闪,随之点亮了整间屋子。 “醒来了?”谭子铭挪动脚步朝床边走来。 “几点啦?”她翻了个身,用棉被把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漆黑明亮的大眼睛。 “已经11点了,快起来吃点东西吧!”他坐在床沿,伸手扯了扯被子,无果。 “嗯。”苑姈应了声,却不见下一步行动。 好半晌,她才再度开口:“你先出去,我得换身衣服先。” 谭子铭哑然失笑,反问道:“大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毕竟,俩人欢好又不是头一回的事情了!更何况,所有足以取悦对方身体的招数和体位彼此也都心甘情愿地尝试过了。 “你出不出去?你不出去我就不起床了。”耍起赖皮来的她再一次拉高薄被盖住整张脸。 “好好好,我在外面等你。”走到门口,他又顿足,“快点哦!” 衣冠楚楚和寸缕不着的苑姈,俨然是一对截然不同的矛盾体。交媾时的她有多热情多奔放,完事后的她就有多正经多保守。或者说,上了床有多感性,下了地就有多理性。 每一次,两具光溜溜的胴体从严丝合缝中抽离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内心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空虚与不安,那种感觉很难用具体的言语去确切形容。她不清楚另一位当事人是否也有类似的感受?尤其是,在她依然赤身裸体,而他早已穿戴齐整时的情绪起伏更为强烈。 只有他重重地压着她,深深地埋进她的体内,他的每一粒细胞都因她而动情时。这时候,她才能理直气壮地说服自己:她和他是一体的。 好在,这样的时刻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 当她所处的角色从多愁善感的林黛玉成功转移到了冷静理智的薛宝钗身上时,苑姈通常会自我解嘲一句——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如此心境,恰如此时此刻。 “你都做了什么好吃的?”她移步到厨房,站在谭子铭的背后踮脚张望。 “芥菜瘦肉粥。这个点太晚了,不适合大鱼大肉。”他一边应答,一边端着砂锅走到餐厅。 苑姈坐在餐桌前,用手掌托着下巴,双肘撑在桌上,两眼巴巴地望着谭子铭拿调羹搅拌着碗里的粥。 “可以吃了吗?我快要饿扁了。”她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可怜兮兮地企盼着。 “为食猫~”他抬起眼皮,宠溺地睨她一眼。 “真的!我不骗你,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喏!给你。”他把碗推了过来,叮嘱道:“慢点吃,小心烫。” “谭子铭,”苑姈舀起一勺粥,送到嘴边吹了吹,狗腿地示好:“我发现,和你谈恋爱真是太好了。” 被夸赞的男人,得意的笑容还噙在嘴角,又听见她说:“你的前女友走宝①了吧!” 话一脱口,苑姈才惊觉不对劲。她攸地想起一句网络流行语——好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偏偏,她嘴贱抽风,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耷拉着脑袋埋头闷吃,不敢直面从对头吹过来的冷空气。 沉默许久,他慢腾腾地张口:“我压根儿就谈不上是一个好的前度。” 苑姈抬头,两眼怔怔地看着谭子铭,眼底有说不上来的复杂思绪。 “离开我,才是她寻觅幸福人生的开始。”他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他的话外之音,她了然于胸。 感情这玩意儿,大抵最是说不清道不明。别人梦寐以求的,你唾手可得了;你求而不得的,他人置若罔闻了。到头来,不管是你欠了人,还是谁欠了你,都没有办法相互抵消。只能寄希望予时光,兴许若干年后完全释然,幸哉;亦可能这辈子也难以跨越,命也。 翌日一早7点,苑姈还在熟睡中。谭子铭没有叫醒她,洗漱更衣后就出门上班去了。 大年初四的S市,还处于一年当中少有的人去城空的状态,平常上下班高峰期需要分流的地铁站现时却寥寥无几人。宽敞的大街上,私家车也是屈指可数。 谭医生把车子停在指定车库,一双长腿一跨入门诊大楼,耳畔就充斥着各种吵嚷声。大过年的,除了各大景区和拥挤的麻将馆,医院说不定是国内人流最密集的地方了吧! 电梯门被关闭之际,就被一位60多岁的妇人挡开了,她一面冲着里头的人感激地笑了笑,一面又对着后面的人叫嚷着“快点儿”。 进来的是抱着一个叁四岁小女孩的年轻父亲,还有在旁边温柔安抚的焦急的妈妈。 谭子铭顺势在面板上又按了一下,笑言:“儿科在3楼。” “谢谢啊!您是这里的大夫吧?”道谢的是孩子她爸爸。 谭医生笑着默认,并未接话。 到了5楼,电梯第二次停下,里头的人对着不锈钢可视面整理了一下衣领才抬脚步出。 “新年好。” “新年好呀!” 迎面而来的,不管是医护人员、清洁阿姨还是病人家属,相熟的、陌生的,都面带微笑,自然而然地打着招呼。 “靓仔靓女们,新年好。”他刚走到急诊台,唐骞的声音就从他的背后飘来。 “新年好,唐医生。”见到来人,年轻的实习医生和小护士们都喜笑颜开。 唐医师没有像以往那样say 完hello就走人,而是从风衣口袋里取出预先备好的一迭红包散发出去。 “逗利是”属于在广府地区流传甚久的习俗。每到过年,已婚第二年起的人士都会备好零钱,一张5块或10元一张的塞进利是封里,见到未婚人士就自觉派发。有些地方的人还会两个一起派,一个代表自己,另一个代表另一半。当然,如果单位的未婚男女实在太多,亦或腰包干瘪的情况下,多数都是派一个的。 逗利是的重点不在于金钱的多少,而在于新的一年讨个好彩头或好意头的寓意。因为数额小,收钱的人不会有欠了人情的心理负担,叁两千的支出对于发钱的夫妇来说,普遍也都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除此以外,为避免浪费,完好的利是封多半会收集起来,来年再用。 “谢谢唐医生~恭喜发财!”拿到红包的人落落大方地致了谢,随即又匆匆忙忙地各自忙碌去了。 俩人并肩走向办公室,唐骞伸手进外套暗格里摸了摸,掏出和方才图案不同的两个红包递给谭子铭,里面装着难得一见的50元大钞。 “我和你师姐的。” “多谢师兄。” “加油咯!希望今年内能喝到你的喜酒,后年也让那帮小年轻们兜一下你们的利是。”唐骞说着,还用掌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 ①走宝:看走眼/错失宝贝。 -- Chapter35 中午,苑姈刚把一大碗牛肉小蘑菇汤粉端到餐桌上,谭子铭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起床了吗?” “吃了没?” 俩人异口同声地询问,又不约而同地轻笑出声。 “我刚从食堂回来,想知道你睡醒了没有?” “这都几点了?你当我是猪吗?”苑姈娇嗔,“刚煮好米粉,烫着呢!下不去嘴。” “哦~”谭子铭故意拉长尾音,以至于听起来格外意味深长,“睡了吃,吃了睡,不就是二师兄的典型属性嘛!” 听着的人倒也不生气,反而振振有词地驳斥道:“你刚那一声‘哦’才真的和猪八戒一模一样呢!” “是吗?可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说明我哋的而且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日的谭某人,心情甚好。 “你这又是从哪里来的谭氏歪理?”苑姈哭笑不得,“我不同意!作为一个有志向的年轻人,我就不能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么?再不济,随便拎一只花果山里的小猴子出来,也比八戒要强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是人,既然是人,那就有七情六欲。前往西天的漫漫取经路上,各路神仙妖怪轮番乍现,自始至终,却只有天蓬元帅一人记挂着他的高老庄,向往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凡生活。” 谭子铭话音未落,苑姈或多或少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凭心而论,她确实十分喜欢乃至万分享受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光。他坐着或躺着,怀里抱着她,两个人腻歪在一块斗嘴打闹看电影;或者同处一个空间,各忙各的,偶尔默契地同时抬头看向彼此,再相视一笑,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继续做自个儿的事情。 可是,话题突然涉及到结婚,难免让她慌了手脚。她不是不愿意,也不是不期待,更多的是来不及想亦或是不敢想。毕竟,太过美好的一切看起来就如同梦境里的假象,过于不真实。 “是是是,身为凡人的我,现在得吃点东西去了。”为了避免把坏情绪传达给他,她只好尽量轻松地打着哈哈。 收线后,苑姈的手机又连续响了几下。 她解开锁屏,点开的第一条是短信通知,“爱存不存”银行发来的,告知她有一笔999.99人民币的转账收入。一看这数字,她光用脚指头想想就能猜到打钱的人是谁。 其实,过去的苑姈对金钱没有太多的概念。她曾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这当中最重要的原因可能出于缺爱的原生家庭。所以,当遇到岁数比她大了整整一轮的蒋卓,就像在黑暗中看见了一束光,飞蛾扑火般地奔向他。甘心情愿帮他洗衣做饭,无怨无悔付与全身心的自己。 印象中,他俩在一起四年多的时间里,苑姈几乎没有花过蒋卓一分钱。 和谭子铭确立亲密关系后,他倒是叁天两头地透过网银给她转账。具体是从几时开始的?大抵是他理直气壮地拒绝收取女朋友的房租,而她扬言不收钱就搬出去住的那天起吧!至于银行卡账号,多半是他偷偷摸摸地翻看了她的钱包才记下来的。此外,担心她有心理包袱,体贴的他每次存入的金额都在一千以内,比如“520”、“668”和“838”,有时还会欠扁地加上类似“卑微小医生在线申请和大小姐共进晚餐”的备注信息。每个月折算后显示,数额通常都在叁到五千的范围之内了。 实际上,苑姈并不习惯花男人的钱,哪怕对方是谭子铭。 和前任分手后的她,在钱财方面终于无需再倒贴给交往对象。捉襟见肘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每个月的工资足够开销了,甚至在调整岗位后,还有可观的盈余。因此,他给她的钱暂时用不上,全部被她原封不动地存了起来。 好在,她也没有那么死脑筋。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在主动失恋的前提下,也慢慢学会了在一段感情中坦然接受恋人对自己的好——大大方方地道声谢,再时不时地为他添置一些新衣或其他小物件。 苑姈吸溜一口米线,放下筷子,给谭子铭回了微信。 『谢谢最最亲爱的铭哥』 文字的末尾还赋上了一颗砰砰跳动的小红心。 “叮咚”一声后,是占满了整张照片的图案大小皆各异的利是封。 『睇下!你哥我要发达了。』 『总共765元,其中主任发了200,唐师兄100。』 回复之前,苑姈又挑了两筷子米粉送进嘴里。 『那我可要无时无刻抱紧你的大腿才行了,免得哪天发了财就甩了我。』 紧接着,她又在收藏栏的表情图里搜刮了一圈,最终找到了一张蜡笔小新抱大腿的搞笑动图。 图片发送成功的同一时间,聊天对话框里出现了一条新消息。 『放心吧!苟富贵,勿相忘。』 屏幕上最新的那一行字惹得她放肆大笑。 『不过,今天逗利是,发现催婚的也不少。你说怎么办?』 谭子铭斟酌片刻,尝试着换一种试探方法,遂编辑好以上话语,点击“发送”。 苑姈喝了一口汤,缓缓地放下了筷子。 『那就催回去呗!已婚的就催生,生了的就催二胎;单身的就催拍拖。』 『结婚要是能像去街市买一颗青菜那么简单就好咯!』 另一头的机主只瞥了眼就把手机倒扣在桌面。 他懒洋洋地背靠转椅,扶额蹙眉,轻叹一声,忍不住思考:在此时提结婚,或许真的为时过早了些。 “谭医生,15床病人的血压一直上不来呀!”护士阿诗立在门边,有些担忧地汇报。 “好,我马上去看看。”谭子铭“腾”一下弹起身,随手将移动电话扔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许久等不到回音的苑姈,忽然就没了进食的胃口。她把早已放凉了的食物倒进了垃圾桶,心里盘算着,也许她是应该找个机会和他好好地聊一聊。 然而事实上,那次之后,谭子铭就再也没有明里暗里地向她提到过有关扯证的事宜。暗暗松了一口气的苑姈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一定是他在心血来潮时的冲动,冷静下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这段小插曲自然就在悄无声息中翻了篇。 -- Chapter36 春节返工后的第二日,苑姈就接到了前往连云港出差的任务,要去参加一批海水淡化设备项目的招标投标。 谭子铭杵在一边,默默无声地看着她把24寸的黑色行李箱横放在地板上,将几天前才收进衣柜的厚衣服一件件卷好,再有序地放进去。 “我这一回肯定需要带一件羽绒服了吧?”她立在衣橱前踟蹰不已,扭过头不确定地询问。 “以防万一,还是带上吧!别忘了围巾帽子手套,还有暖宝宝。”他挪步上前,伸手从里面的衣架上取下最厚实的两件衣物。 “这次我们会分开多久?” “明晚的飞机,来回四天。元宵节前两天我就回来啦!”苑姈抢过衣服随便一扔,双手圈住谭子铭紧实的腰身,仰着脑袋冲他挤眉弄眼。 “谭医生要认真工作,不要太想我了哦!” “恐怕有点难。”他苦笑着低头,用嘴唇点了点她的鼻尖,随后又小鸡啄食般地亲吻她的额头、眉眼、脸颊和薄唇。 “明天再收拾!今晚好好陪陪我,嗯?”谭子铭说着,两手一捞,苑姈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亲密无间的男女一边热吻,一边移动。 …… 翌日下午四点,苑姈推着笨重的箱子出了门。 一出小区,就见公司名下的七座银色商务车停在路边。司机阿明见状,即刻下了车帮她把拉杆箱扔进车尾箱里。 “唔该嗮!”苑姈道了谢,拉开后排车门,原本靠着座椅闭目养神的李默撑开慵懒的眼皮瞥她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接着又合上双目。 他是本次同行的设计部总工程师,他俩之前不曾有过直接的合作。 抬起的右脚进退两难地悬空着。 下一秒,苑姈就把车门轻轻带上,转而果断地上了副驾驶座。 心照不宣的笑容爬上阿明胖乎乎的脸庞,前座的两位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步扣好了安全带,车子随之启动。 李默,设计一部负责人、CCHI设计部部长,这是其一。他还有另一个有心隐匿却人尽皆知的身份——公司副总兼老板之一的李冰的亲侄子。假如要问该如何评价这位皇亲国戚?坦白讲,其在个人能力上的确是无可挑剔的。七年光阴里,他从初出茅庐的楞头小伙蜕变成了独当一面的设计工程师。这段旅途,他凭着埋头苦干的孺子牛精神一步一个脚印走来,从底层攀到高峰,他的上位之路令人心服口服。 有八卦传闻称,李冰没有儿子,女儿年纪尚小不说,一个女孩子,当妈的多半是不愿意让她下半辈子和嘈杂脏乱的车间以及大型重工设备打交道的。再者,出身优渥的千金小姐不管是在事业或者感情的领域,可选择的机会都太多了。出于此原因,李默其实是她有心培养的接班人。 这些个谣言,或多或少也都传入过当事人的耳朵里。可员工们吃瓜归吃瓜,谁也不会不识好歹地去向主人翁当面证实,哪怕是以半开玩笑的形式。因为在CCHI上下,李默长着一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实。尽管他有着棱角分明又立体的五官,凑在同一张脸上时是恰到好处的帅气。只可惜,他周身都写着“生人勿进”这四个字。当然,也有不少年轻女同事认为,他的冷酷更好地彰显了他的俊俏。 汽车停在机场T2航站楼前,苑姈急速下了车绕到车后。李默想帮她搭把手时,矮胖敦厚的阿明比他快了一步。 和苑姈对比起来,李默的行装可就简单多了——他只带了一个大号的登山包。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大厅,在指定的航空柜台办理值机手续并托运行李,又马不停蹄地排队安检,到达登机口时,距离飞机起飞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既熟悉又陌生的俩人相对无言地呆坐着,中间隔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咖啡色背包。 心不在焉的李默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手机,心底反复地打着腹稿,紧抿的薄唇好不容易张开,不合时宜的铃声却突然叫嚷起来。 苑姈感到山东天后的歌声从未像此刻这般嘹亮又迷人。真是谢天谢地!它及时地把她从水深火热的尴尬氛围中解救了出来。 她特意走远了才滑下接听键。 “这个点,你应该已经到机场了吧?”她还没张口,谭子铭就先声夺人。 “刚刚安检完,预计还要15分钟才会登机。你呢?下班啦?”苑姈的脸上挂着一弯明朗的微笑。 “嗯。”升降杆抬起,黑色翼虎驶离医院。 “我头先查了一下连云港的天气预报,夜晚低温接近零下呢!你有没有把厚实的装备取出来先啊?” “放心吧!谭医生。我的随身包里装着两片暖宝宝,围巾戴着呢!羽绒服也提前拿出来了。”顿了顿,她又问:“你的晚餐准备怎么解决啊?” “老谭打电话催了几天了,埋怨我过年都不见人,我现在在回去的路上。” 腻歪的情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提醒旅客登机的广播响起才收了线。 公司所有出差人士的吃住和机票都由李冰的秘书丛玉珠统一安排,座位号选在了经济舱中间的区域。 苑姈坐在靠窗的位子,瞧着李默拉开座椅对上去的封闭式行李架,把他的书包塞进去时就感到阵阵头皮发麻。 接近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这旅程还没开始呢,她就如坐针毡了!苦恼着该怎样和身边的面瘫脸开启话题。 “靓女,”有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儿挤了进来温柔地喊了声,“请问你是否介意和我调换一下位置?我不放心妈妈一个人,临时买的票,选座晚了,没法和她坐在一块。” 说着,她还抬手示意前两排。 苑姈看着眼前这张如沐春风的笑脸,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走了两步才又回望,挠了挠腮,有些不自然地说:“那……我先过去了。” “嗯。”李默的反应仍旧淡淡的。但就是这个判不出情绪的语气词如同特赦令般解放了苑姈的双脚。 这是在今日,自打他和她见面以来,第一次开口问答。 他盯着她的背影,不禁扯了扯嘴角。 “啊呃,真是抱歉!”旁边的女士略微斟酌,试探着问:“女朋友吗?” 李默垂眸,双唇紧闭,随即摇了摇头。 “哦。”女生了然地应了声,想说句“加油”的话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 -- Chapter37 一走出航站楼,刺骨的寒风就席卷全身。苑姈无比庆幸在飞机着陆前半小时就先贴上了两片暖宝宝。 出租车停在跟前,俩人先后上了车。李默朝前座的司机报了个地址,但却不是他俩要下榻的酒店名。 “天气冷,先去吃点儿热乎的东西。”他把卸下来的背包放在座位中间,开口解释道。 “嗯。”她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因为飞机餐的分量太少,她的确没吃饱。 约莫过了20分钟,的士司机把客人送到了一家门面不大却干净的小食店。 “你有什么忌口的吗?”一落座,李默就周到询问,苑姈摆了摆手。 “没有的话,就照着他们的招牌菜单来一遍?” “我没问题,不过也别点太多了,免得吃不完浪费。” “好!那就来两份板浦凉粉,热吃;小鱼煎饼、灌云大糕,再加一个葱爆海蛏吧!谢谢。” 服务生一面口头重复一面用笔勾选,确认后就连同菜单本一并带走了。 等餐间隙,他俩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你看起来好像很熟悉这里,常来吗?”苑姈环顾四周,发现这个钟数店内的顾客不多。 “来过一次,也是出差。”李默说着,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你应该很少外出公干吧?” “这是第二回,上一次是元旦,跟着吴老师去的山东青岛。” …… 一顿宵夜下来,原本尴尬又陌生的男女相处起来总算相对自在了些。 “从此地到酒店大概一公里,我们走路回去?就当是散步了。”李默站下一个台阶提议道。 “行!”苑姈并非娇生惯养之人,爽快地一口应答着。 连云港,地处淮河以北,地理上来讲属于北方城市。可同时它又恰恰临海而居,在气候上而言更偏南方。 冬日晚上十点半以后的街道,行人稀少,车辆亦屈指可数。俩人并排走在绿化带边上的小道,黯淡冷清的月光懒散地投射着两道黑乎乎的身影,偶尔沉默之时,只有拉杆箱的轮子滚动发出的沉闷“轱辘”声。 “我帮你推吧!”李默不动声色地绕到了苑姈的另一边,又出其不意地从她的手中拽过那只庞大的行李箱。 “不用的,李工,我自己可……”突如其来的举动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没事儿,举手之劳。”昏暗中,李默侧过脸对着苑姈笑了笑,“哦对,叫我Herman就行了!” 当她还在斟酌他话里的意思时,他又补充了一句:“在公司,其他同事都是这么喊我的。” “行,那我也叫你Herman。” “你呢?你有没有英文名?” 她摇了摇头,“我不跟外贸单,所以用不着英文名。” 李默一直帮苑姈把拖箱送到了房间门口,笑着和她道了晚安就进了隔壁的单间。如果是换作任意一个对象,他今晚所有的言行举止,她都会合情合理地解释为是一个涵养良好的男性礼貌且恰当的绅士行为。只是这人换成了李默,就令她感到迷惑了。 方才在饭馆,果腹驱寒的食物入了口,加上暖宝宝的作用,苑姈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动作自然又态度亲昵地递过两张面纸来,笑言:“大冷天的,怎么还能吃出汗来?” “谢谢!”她接过纸巾,淡然一笑。 平常的李默,除了必须的工作交流能做到不厌其烦之外,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沉默寡言的,更别提以微笑示人了。 作为一个名草有主的人,对于伴侣之外的任何异性投射过来的青睐目光,苑姈从不沾沾自喜之余,甚至会觉得有些许困扰。她也从不认为女性的柔软、漂亮的容貌、姣好的身段是天生的优势,或者更为确切来说,她从不愿意把这些当作在职场讨好男人的资本。 心里装着事儿的苑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一心一意希望是她会错了意。 好在,接下来的两天,李默都没有太过“出格”的表现。倒是有叁两次,两双眼睛不经意地碰撞在一起时,他的眼里饱含笑意。 中标的那天晚上,合作方做东,盛情款待远道而来的客户代表。餐桌上,对方的项目经理和业务员,叁番五次地想和苑姈碰杯,都被李默制止了。比起同样正派的吴松柏,李默多了一项致命的杀手锏——CCHI下一任副总接班人的身份总能帮他多挣一分薄面。 苑姈不在S市,谭子铭竟也难得地在饭后留下来陪着谭启立泡了两壶茶。 父子俩坐下来,不免会聊聊人在国外的谭书雅。老谭也例行问候了前妻的近况,之后的话题又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上。 不同于以往的回避与不耐烦,此次的小谭似乎有备而来。 “阿爸,有关于我的个人问题,建议你不妨向叶女士好好学习一下,别再操心了行不?结婚生子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时间到了,我自会一一完成。至于更具体的?你就放心吧!我有计划,也有分寸。” 知子莫若父! 小子的话外音,老子自是听明白了的。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按耐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想要继续询问的冲动。 “还有啊老豆,”谭子铭把嘴里的圣女果吞进腹中,接着说:“今日上昼①我哋科室主任找我了,下月起轮到我正式接棒住院总的工作,为期一年。到时候忙起来,恐怕更没有机会陪你吃饭了。” 住院总医师,简称“住院总”或“老总”,是住院医师晋升主治医师前的岗位。要求每周工作6天,每天24小时值守医院临床一线。日日忙碌于病房接诊、查房、手术、教学、紧急处理患者危机情况,随时应对全院急会诊、还要临时应付病房各种行政性事务。 哎,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起初,谭子铭提出学医的想法,谭启立是强烈反对的。俗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一个医生的成才之路有多艰辛多漫长,他是心知肚明的。 他没应声,面色沉沉。 “谭董,何必这样严肃呢?又不是你的公司折损了千万大单。再说了,我们杨主任对我算是格外开恩了,安排了一个搭档给我,我俩轮班。”谭医生捡起一颗小番茄送到老父亲的嘴边,笑言:“赶快吃点水果压压惊。” 谭启立一边没好气地睨他一眼,一边又口嫌体正直地张开了嘴。当余光瞥见茶几上只剩一半的果盘时,狐疑地问了句:“你是几时变得这么爱吃生果的?” “习惯和口味都是会变的。”话音刚落,谭子铭抓起车钥匙,“你保重!我要走了。” “对了,你的年度体检做了没?”快到门口时,他回头问。 “走啦走啦!”谭启立冲他甩甩手,“我的命,我比你珍惜,你管好自己吧!” ——— ①今天上午。 花语:对不起大家,这一本明起鸽了。不用等,我需要较长的时间进行自我调整,尽量12月回来,争取年前完更吧! -- Chapter20 走出地铁站就是迎风口,徐徐冷风扑面而来,掀起长长的衣摆和裙摆,那声音听着,像极了一群鸽子在扑棱着翅膀。 “阿嚏!阿嚏!”苑姈打了几个喷嚏,手忙脚乱地从随身包包里取出纸巾擤了擤鼻子,再把风衣上的一整排纽扣有序地扣上。 粤省的春秋二货犹如只是来片场打酱油的茄哩啡,可身为主角的冬夏两季却丝毫不含糊——要么像烤炉般热情似火,要么像冰窖般阴冷无情。 年终岁末,每天傍晚6点不到,天色就已暗沉。明晃晃的路灯映照下,清晰可见窄窄的马路上,小小的身影在寒冬中瑟瑟发抖。 今日是礼拜五,悲催的谭子铭刚好碰到了夜班与周末班连在一起的状况,需要连续开工48个小时。 天寒地冻之下,苑姈并不打算一个人吃晚饭。她在路过街口的菜市场后,又走了十几二十米,进了一家门面不大的老字号粤式茶餐厅。 小店里,如家的烟火气和挨挨挤挤的食客赶走了空气中彻骨的寒意,让人从头到脚都能感受到阳光般的暖流。 “老细,我要边肉濑粉,大份的。”苑姈站在收银台前,递上一张20元面值的钞票。 “好嘅!收你廿蚊,找返条数俾你哈!”老板娘动作利索地给她找了零钱。 十分钟不用,新鲜出炉的汤粉就上了桌。 苑姈搓了搓手,接过店里阿姨刚从消毒柜盒里取出来的筷子,微笑着致了谢。 陶瓷大碗口冒着腾腾的热气,她从老火熬制的浓香猪骨汤里,挑起一筷子通透晶亮、Q弹爽脆的米粉吹了吹,就迫不及待地嗦进口中。最后,等碗底彻底朝了天,整个身子才觉暖和滋稳。 挺着肚皮走出店铺时,苑姈还满足地打了两个饱嗝。 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冲凉洗漱。等她全部拾掇完毕回了房,见到床上的手机正亮着屏幕,一边振动一边叫嚣。 上面跳动着的是一长串陌生的数字,归属地是家乡那个小县城。 苑姈有些踌躇不决,可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在一切归于平静的前一秒滑下了接听键。 她迟缓地把手机贴近耳面,电话另一头的人似是有意与她较劲般地保持缄默,仿佛谁先张嘴谁就输了。最终,在准备收线前,她的耳朵里飘进了似曾相识的声音。 “苑姈,是我。”顿了顿,又听闻对方说了句:“我是吴绍练。” 其实,在他喊出她的名字时,她就辨出了他的身份。那一声久违了的呢喃称呼,让她感慨万千。 吴绍练和苑姈的关系虽没亲密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二人自小学起就开始同窗,一至叁年级还是同桌。初中分开了叁年,高中又碰巧上了同一间中学。可以说,除了胞弟苑小珑之外,在苑姈的整个少女时代,吴绍练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异性好友了。 男女之间,到底是否存在纯友谊?对此,早期的苑姈是深信不疑的。直到高二升高叁的那一年暑假,某一天,吴绍练邀请她和康媞去他家中做客。 吴家是做童装生意的,大富大贵也许谈不上。可在当地,也算的上是衣食无忧的小中产家庭了。 那天,临近中午道别时,吴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手上提了好多新鲜的肉菜,热情地挽留儿子的两位女同学在家里用餐。 成长环境不同的原因,苑姈打小就异常独立。担心吴阿姨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她便自告奋勇去厨房帮忙。手脚勤快、乖巧懂事的女孩儿似乎天生就比较容易得到家长们的喜爱。 “姈姈,有你这样好的女儿,你的爸妈真有福分呐!以后,谁要是娶了你,那可真是捡了个宝咯!”吴母一边利索地洗着锅,一边又毫不吝啬地念着溢美之词。 “阿姨,我没有父母了。”说着,苑姈冲她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我只有婆婆,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 “啊……对不起!”错愕的情绪在吴母的眼底转瞬即逝,目光很快又变得怜爱起来,“周末有空了,就多点过来吃饭吧!” 一记不带任何悲悯、同情,甚至嫌弃的眼神,外加朴实无华的一句话,令苑姈的胸口热乎乎的。许多年过去,偶尔忆起,对于这位可亲可敬的长辈,她仍然满怀感恩。 “谢谢阿姨!”少女的双颊闪动着两眼浅浅的梨涡。 餐桌上。 “你们快来尝尝清蒸鲈鱼,这是阿姈做的。”一入座,吴母就迫不期待地夸赞起苑姈的手艺来。 嘴馋的吴绍练率先夹了一块鲜嫩可口的鱼肉送入嘴里,举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阿妈,说句你不爱听的,苑姈的厨艺比你好。” “是吧?我也觉得。我都恨不得认她做女儿了。” “你又不缺女儿,你缺的是儿媳妇。” 话音刚落,吴绍练的脑袋上就被筷子狠敲了一下。 “妈!你干嘛?”吃痛的少年怒目瞪着母亲,后者给了他一眼警告。 气氛死沉,唯有空调换气时的呼呼声。 桌上的另外俩人默默无言地对视着,苑姈尴尬地垂下了头。 “就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看算了,反正我和你爸是指望不上你的了!好在,我们还有你姐。” “……妈!再怎么样,一中也是我凭实力考进去的啊!重本不敢讲,可一本还是有希望的啊!而且还是大大的希望!你不能……” “吃饭!”吴妈夹起一块精瘦的红烧肉,强行塞进儿子的嘴巴里,同时还不忘埋汰道:“就你话多!” 语毕,她又无缝切换了另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孔,“你们也吃,像在自己家一样就行。” “呜哦——呜哦——”摩托车引擎发出两声销魂咆哮,没一会儿就熄了火。紧接着,一个高高壮壮的中年男人从前院进来,把手上的头盔放在近门口的木桌上。 康媞和苑姈见状,迅速放下碗筷,“腾”一下站起身,异口同声地喊了句“叔叔。” 吴父乐呵呵地应了声,赶紧招呼她俩坐下。 “别拘束!没这么多规矩。” 当晚,看穿了自家崽子心思的吴母推开了二楼亮着灯的房门,母子俩进行了一番短暂却推心置腹的交谈。 “考虑好报考哪间大学了吗?” “你和我爸不是不准我出省么?”吴绍练不满地咕哝,“华工大,建筑学。和家姐在同一座城市念书,你们总不至于担心了吧?” “咳!”她轻推他的脑袋,“吃了家里十八年的大米,个子白长的不成?你只要不欺负人,不学坏,我们有啥好担心的?” “妈!”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吴母收起嘴角的浅笑,顿了顿,开口道:“那苑姈呢?她计划考哪里?” 提到心仪之人,情窦初开的少年支支吾吾的,半天也答不上一个字来。 “怎么?不是喜欢人家吗?难不成还真是单相思啊?” “我怕她……妈,苑姈她,她挺苦的。”吴绍练抬头,特别认真地问:“要是,要是她接受我了,你们会不会反对?” 母亲盯着儿子坚定又期待的表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着摇摇头。 “爸妈这辈子不求子女大富大贵,只愿你们平安快乐。” “老妈,你真好。”吴绍练听闻,兴高采烈地把头埋在妈妈的大腿上,使劲地蹭了蹭。 “不过,” “不过什么?”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太早。你不妨先好好学习,也不必急着表白,一切等高考过了再做定论,嗯?” “Yes madam!”手长脚长的大男孩立即起立,学着港剧里的阿Sir们抬手敬礼。 那次之后,苑姈没再到过吴家。鸵鸟心态的她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瞒着除了外婆和弟弟之外的所有人,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老家,从此音讯全无。 ——— 谢谢给我喂猪和收藏的新老朋友们! 我写的慢,明起日更一章,早六点 -- ℗ǒ⑴㈧ň.Ⓒǒм Chapter21 医院。 病房外站着的人抬手叩了两下房门。 埋头和手中的魔方较着劲儿的小男孩停下动作,顷刻后又继续转动着小方块。 “乐乐,现在是9点半,你得赶紧睡觉了喔!”谭子铭长腿一跨,几步就到了病床前。 他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顺手取过他手里的东西,叁五下的功夫就让六种不同的颜色整齐划一地归了位。 被唤作“乐乐”的小正太抿着唇,细长微翘的眼睫毛耷拉着,盖住了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谭子铭和陪床的年轻妈妈默默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对方苦笑着耸了耸肩。 “谭叔叔,”许久未曾出声的小家伙缓缓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大人,“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被问话的人愣了愣神,随即粲然一笑。 “当然!一个月之后你要回来复查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再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ⅰzⒽαηsⒽц.©óм(izhanshu.com) “一个月是几天啊?要很久吗?”4岁多的小孩对于时间并没有很明确的概念,“我可不可以过几天就来看看你?” 谭医生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把乐乐抱在怀里。 “小英雄,你已经康复了,不需要再住院了,以后没有其他事情也不用老往医院跑了,明白吗?” 言毕,小人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目光下意识地扫了圈空着的另外叁张病床。 乐乐是一名室间隔缺损患者,他的手术由杨柏辉主任担任助手、谭子铭第一主刀。手术期间,由于二尖瓣严重逆流、组织脆弱撕裂,还不幸引发了大出血。好在,最终一切都处理妥当。 住院这些天来,同病房的病患走了一拨又一拨。有的恢复健康出了院,有的病情恶化转了科,还有的输给死神夺了命。 注意到乐乐的敏感与不安后,谭子铭又试图安抚了几句。 “乖乖睡觉,明早起来吃完早餐就可以出院了。”高大的男子弓了弓身躯,替他把被子掖好,又和陪床的家属打了声招呼才转身离去。 谭子铭走出病房时随手带上了门,刚刚侧过身就迎来一阵刺骨的穿堂风,不禁让他打了个冷颤。 夜晚的走廊静谧又昏暗,长长的影子孤零零地投射到地上和墙壁,随着晃动的步伐飘忽不定。 他一边快步朝着休息室里走,一边掏出手机拨着号,漫长的等待后,机主那一声慵懒随性的“喂”才慢悠悠地飘进他的耳朵里。 “在干嘛呢?”一开口,他的嘴角就漾起了弯弯的弧度。 “发呆。” 长久的静默,令他和她都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微弱呼吸声。 电波另一端的苑姈,裹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袍,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她站在阳台,背对着客厅,左手握着手机贴近耳畔,右手的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 “你怎么了?”谭子铭顿住脚步、浓眉微蹙。 “没事。”她浅笑着,把还剩一半的烟蒂拧灭在盆栽里,“这个星期天,晚上你有空吗?” “后天啊?我想想。”笑容再度在他的唇角绽放,拧开门把的同时还不忘打趣道:“你这是在约我吗?” “嗯。” “改天吧!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谭书雅订了下周一的回程机票,我答应老谭了,周日晚得回去吃饭。” “行!”苑姈漫不经心地应答着,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随意地揉捏着肥厚的多肉叶片。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才收了线。 礼拜天,被突发状况耽误的谭子铭下晚班时已是中午12点多了。他在医院食堂随口扒拉了几口饭就驱车回到属于他和苑姈的小家。 知晓他有到家就冲凉的习惯,盥洗室的置物架上通常都会预先备好一套属于他的干净睡衣裤。 从浴室出来后,谭子铭的手上拿着一条灰蓝色毛巾。他接连唤了几声,空荡荡的屋子里不见任何回音。 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他有些焦灼地问了句:“你在哪儿?” 对于他的反应,苑姈觉得有些好笑,“收工了?吃饭了没?给你留了一些饭菜,热一下就能吃。我临时接到通知,现在回公司加班呢!” 谭子铭闻言,哼哼唧唧地埋汰着:“什么破公司?周末也不让人好好休息。”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很快就可以处理完的。倒是你,忙了两天两夜了,赶紧补一觉去吧!嗯?” “那你搞定了就打给我,我去接你。” “不用!我约了人。”苑姈顿了顿,没再往下做进一步的解释,“你傍晚直接回去就行。” “好。”她在S市,除了朱洇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朋友,谭子铭自然不会多想、更没有多问。 …… 黑色小车一驶进谭家别墅停车场,谭书雅就小跑着过来。 “有事?”谭子铭下了车,甩上车门上了锁。 “阿哥,我发誓!”谭家小妹举起右手,小脸憋得通红,“我真的完全不知道爹地今晚还邀请了客人来!” “就是上次说的那位人民教师?” “嗯!”谭书雅重重地点点头,“她叫林悦菲,师大附小的语文老师,带两个毕业班。” “走吧!”谭子铭伸手搭着妹妹的肩膀,“当面说清楚也没什么不好的。” 晚饭在中规中矩、不咸不淡的氛围中进行。用完餐后,循例逗留了半个多钟,谭医生便主动请缨要送林老师回家。成功接受到信号的后者识趣地起身和主人家道别,紧接着又跟上了大步流星的谭子铭。 一坐上车,林悦菲就惬意地靠着座椅轻笑出声。 谭子铭没有质问“你笑什么”,而是默默地扣上了安全带,尔后又利索地启动了车子。 坐在副驾驶座的女人回头望了眼被迅速抛在脑后的那幢象牙白小洋楼,扭过头定定地瞧着旁边一言不发的男人倔强的轮廓线条。 “辛苦了!”她微微颔首,语气里是辨不清的情绪。 “哦?此话怎讲?”他用余光回瞥一眼,笑问。 林悦菲侧过身,抬手把垂落到眼角的长发别到耳后,随即又低下头抿了抿唇,似是在酝酿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一整晚的心不在焉和离开时的迫不及待都表现得太过明显了!我想,不出意外的话,你接下来就该给我发好人牌了吧?其实,我跟你一样,挺烦这种交友模式的!我明明只有25岁。”她苦笑,继续说:“不过,你本人倒是……蛮不赖的!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 谭子铭的背脊下意识地僵住,握着方向盘的长指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他是万万没有料到身旁的女孩儿会如此直白地表达对他的感觉与看法。当他正局促不安地寻思着该如何合情合理地进行一番礼尚往来的互捧时,又听见她说:“我还以为有故事的男同学对于异性的青睐和爱慕早就见惯不怪了呢!” “难不成这就是园丁的职业病么?”语毕,汽车平稳地停在十字路口等转灯。 “算是吧!”林悦菲大方承认后反问一句:“难道你没有?” “一天24小时,我有一半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工作。”谭子铭说着,揉了揉太阳穴,“剩下的,除开睡觉,我只想留给身边的人。” “懂了!”林老师别过脸,望向车窗外,半晌才再次开声,“咱俩不顺路,你送我到前面的地铁站就好。” -- Chapter22 加完了班,苑姈搭乘几站地铁到达事先约定好的商业广场。时间尚早,她便决定先去服装店里转一转。 临近岁末,商家们都竞相打着“辞旧迎新买一送一”、“全场两件起折上加折”等亮堂堂的口号开展各种促销活动。 一圈逛下来,她分别给苑小珑和谭子铭买了一件外套,还有一条大红色的女式羊绒围巾。 苑姈左手腕上挂着两个牛皮纸袋,右手推开餐厅玻璃门。杵在收银台前写着什么东西的经理见状,快步迎上前,略显疲惫的脸颊始终挂着职业式的微笑。 “欢迎光临!请问一共几位用餐啊?” “两位。” 遵照吩咐,餐厅经理将她领到了里面靠窗的一处安静角落里。落座后,她立即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了约会对象。 没几分钟,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就落入了苑姈的视线内。她急急地起身招手,却见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身材纤瘦高挑的女子。他绅士地用一只手挡着门,另一只手替她掀开屋内的透明软门帘。 两位俊男美女态度亲昵、有说有笑地朝里走来。 苑姈微张着嘴,一脸错愕,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会吧?再见到我就是这副表情吗?”康媞莞尔,二话不说就张开修长的双臂拥住了昔日的年少好友。 “好久不见。”慢了半拍的女人抬手回抱,从嘴里蹦出了一句胜似千言万语的低声呢喃。 二人刚刚放开彼此,一旁的吴绍练又迅速扯过苑姈,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喂!你怎么又趁机吃人豆腐啊?”康媞在边上嫌弃地埋汰道。 “好好好!雨露要均沾嘛!我懂的。”没脸没皮的吴少即刻放开了臂弯里的人儿,作势就要抱在场的另一位女士,却被一把推开。 “你们俩该不是?” “不可能!” “没可能!” 异口同声的否认。 “整天咋咋呼呼的!一点儿都不淑女。” “咱们是半斤八两!Z城第一自恋狂。” 久违多年的老友,碰了面还是熟悉的互损模式。 苑姈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漠然地点点头以示知晓。 “我前年底就已经结婚了。”换上如花笑靥的康媞冲她扬了扬紧套在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 “我?也快了。”吴绍练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茬。 “你呢?”两双眼睛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第叁人身上。 有着轻微洁癖的谭子铭到家后又冲了个凉。 换上睡衣裤后百无聊赖地靠坐在沙发上,右手握着遥控器胡乱地转着台,电视屏幕上滚动着的不是晚间新闻就是健康广告。 他把手上的东西往茶几上一丢,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犹豫片刻后克制住了打电话的冲动,转而点开微信,编辑信息。 『在哪呢?』 “叮咚,叮咚。” 『小食代』 『一会儿就回去了。』 谭子铭盯着上面的两行字,弹起身进了卧室,没多久就换好了装,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 “男朋友?”康媞手捧热茶杯,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嗯。”苑姈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方才,面对旧友的提问,她亦只是坦诚了在恋爱中的事实。可对于谭子铭,不知为何,她丝毫不想过多交代。好在,他们也没再追问。 “确实不早了!喝完这壶茶,我送你回去,叫他别担心。”吴绍练提起茶壶,给仨人依次续了杯。 “不用了!搭乘地铁也就两叁个站,你送康媞吧!” “没事,我俩住一起的。” “真是~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明白么?非得给人制造多余的遐想空间?”毫无疑问,某人又遭受了来自康媞的一记白眼。 吴绍练笑了笑,补充道:“隔壁房。明早我先送她去机场,再动身回Z城。” 谭子铭熄了火,把车子停在路边,离“小食代”餐馆只有几米之遥的位置。 暗夜中,眸光一扫,苑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辆黑色翼虎的车牌号,以及坐在驾驶位的车主。下一秒,谭医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挡在了正要去取车的吴绍练面前。 他看着他,一知半解;他却看向她,目光灼灼。 “应该不用介绍了吧?谭子铭,我男朋友。”苑姈笑着,上前挽着他的胳臂,“你怎么会来?” “嗯,来接你回家。”他低头望她,眼神温柔。 “老同学,别来无恙啊!”康媞盈盈一笑,率先开口。 “康媞,绍练,你们好。今晚很抱歉,医院里有手术,实在走不开。不然,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无论如何也该认真尽尽地主之谊的。”谭子铭唇角挂笑,语气抱歉。 “下次吧!毕竟今天是我们叁兄弟毕业后的第一个怀旧之夜,还得谢谢你成全呢!” “又乱讲!”这时,脸上不动声色的吴绍练也落落大方地加入了话题,“你俩几时有把我当成兄弟啊?明明就是姐妹。” 言毕,阵阵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夜晚空旷的街头。 一毕业就各奔东西的男男女女,在若干年后重逢,即使每个人的心底都怀揣着不同的小心思,却也只剩下对美好热血青春往昔的回顾与感慨。而对于那段高考前后的小插曲,谁也没再或没敢主动提起。 走过青葱岁月的少男少女们,历经几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练就了一身的真本领。所以,当谭子铭出现的那一刹那,在场的四人,彼此的眼里都有过转瞬即逝的错愕。随之而来的是化解尴尬时的灵活应对。 …… 路上。 “对不起啊!” “为什么要道歉?” “我没想刻意隐瞒你的!但前晚听你说,雅雅明天就要回学校,我就没往下解释了。不过你看啊,”苑姈说着,微微弯腰拎起座椅前的牛皮纸袋,“我给你买了件外套。” “好,知道你心虚了。”谭子铭忍着笑,颇为享受地应了句。 “心虚?我至于么?”苑姈苦笑,把袋子一放,“我和绍练要是真有点啥,还轮得到今时今日?倒是你,那天一块儿吃饭的李护士……哦不对!你应该不喜欢她,那漂亮的杨医师呢?还有,你们医院那么多人,我是不是都得逐个担心啊?另外,说不定以后每一年还会有一群前仆后继的年轻貌美药代、实习护士和医生……”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然而,此时此刻看似专注地盯着前方道路的谭子铭,脑海里闪现出来的却是今晚不久前的那场被迫相亲。甚至在一两个小时前,另一位陌生女人还坐在他身边属于正牌女友的位子。这样一想,“背叛”的愧疚感就在他的心里悄然而生。 连续喊了两声后,他都没任何反应,她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BB,”一闪一闪的红灯把谭子铭的思绪扯了回来,他扭过头,对着苑姈抿唇一笑,“我觉得,你还是肉偿吧!” “……” -- Chapter23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默默无语的男女下了车,一前一后进了电梯。识别指纹后,门锁“嘀嗒”一声被打开。 苑姈卸下单肩包,连同手上的袋子一起丢在了玄关处的鞋柜上。 “累死了!我先冲凉去。”她抬起右脚,猫着腰去扯高跟裸靴侧边的拉链。 手还未触及链头,就被身后的谭子铭扣住,沉重的身躯紧压着她的背部。 “干嘛呢?”苑姈小小地挣扎了一下,笑着嗔了句。 “几天没做了。想要你!”语气听上去还有半分委屈。 作息不同步,导致他俩之间的性爱频率不算太高,可每一次,耗费的时间都挺长。 他弓着身,下巴搁在她的肩头,高挺的鼻子有意无意地蹭着她的脖颈,口鼻间的热气喷洒着那一片的肌肤,酥酥麻麻的。 “别玩了!很痒耶~”她试着直起身,同时还不忘去掰横亘在她腰间的那双大手。 但,谭子铭就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那样岿然不动!转瞬功夫,苑姈就被一股蛮力推到了墙上,紧接而至的还有两瓣微凉的薄唇。 他重重地压着她,丝毫不给她一丝喘息的空间。试图推搡的女人,在意识到徒劳无功之后,索性揽住男人的腰身,仰着脑袋迎合他的掠夺。 漫长的几分钟之后,紧贴的唇瓣分离。苑姈抬手拭去滑落唇角的透明银丝,谭子铭顺势咬住她的大拇指,若有似无地啃磨着。 “你今天怎么了?好像个小朋友一样~”她好脾气地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去抚他线条分明的下颌,那里还有新冒出来的点点胡茬。 话音刚落,手上就传来一阵刺痛感,让她下意识地“呲”了声——“小朋友”的称谓令某人倍感不悦! “你先放开我,嗯?让我先去……啊!” 苑姈的声线太过温柔,温柔中又多少带了点没有事先坦白的愧意与懊恼。谭子铭不满她“事后马后炮”的耐心与补救,手臂一收,一把将她扛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卧室走去。 被甩在大床上时,由于惯性,娇小的身子轻微弹了下。苑姈刚刚爬起来,整个人又被迫后躺了回去,谭子铭用双腿控制着她的下半身,撑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她,忙碌的双手解着身上的衣物。 夜深如海,屋子里却没有开灯。借着天幕下的淡淡星光和客厅里的隐隐光亮,四目相交中,苑姈看进谭子铭那一双深不见底、饱含欲望的黑眸,突然就有些恼怒。 生活中,和他比起来,她倒没什么洁癖。只不过,“洗澡后再做爱”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她再次尝试着挣脱他的桎梏,依旧无果。 她又随手抓起边上的枕头一扔,不偏不倚,被他避开。 “你到底想怎样?”苑姈冷着脸,没好气地诘问。 谭子铭哑然失笑,下一秒就抱起她,脱她的大衣和毛衣;贴近她的耳畔,色情兼暧昧地倾吐着:“小朋友想吃奶。” 苑姈老脸一红,还未反应过来,胸前的衬衫纽扣就被解开,轻薄的胸衣被推了上去。冰凉的五指掌控着形状完美的乳房,不禁让她打了个哆嗦;另一边的粉褐乳果在男人性感的唇舌挑逗下,直直地立了起来,不受控的娇喘呻吟破喉而出。 “嗯哼~”她发出了欲拒还迎的哼叫声,似发情的小猫般挠人,惹得他用牙齿轻咬着尖尖而立的红果拉扯着。 “疼~”苑姈挺胸娇嗔,捧着谭子铭的双颊,把他从她的胸口处拉起来同她接吻。 俩人吻得太热情,也太用力。舌尖交替起舞、唾液交换混合,来来回回的碰撞中,是无比清晰的“嘬嘬”声…… 二人衣衫褪尽,她撅起翘臀、他握着硬物,冷不丁地把一整根埋进了她的甬道内,转而就毫无缓冲地猛干起来。尽管不是第一回交媾,可紧致深窄的小屄对于勃起后近18公分的阴茎而言,还是有些不太适应的,加上后入式本就深不可测。 此时的苑姈,有一种随时会被捅穿的错觉。 “轻一点啊~铭哥。”带着哭腔的求饶说的断断续续。 那一声“铭哥”让自尊心作祟的谭子铭,心尖儿狠狠地颤悠着,阳物似乎在须臾片刻之间又争气地肿胀了一圈。 他使劲地在雪白的臀瓣上拍打了一下,嘴里咬牙切齿地蹦出了“狐狸精”叁个字。 指节分明的大手狠掐着纤细的柳腰,奋力地挺送着胯下坚硬如铁的鸡巴,龟头一次又一次破开阴道内的褶皱,狠狠地顶弄着花蕊处的敏感软肉。捣弄的频率太过高速,一对雪白的奶子晃得变了形…… “啪嗒”一声后,天花灯闪了闪,卧室里随即亮起了柔和的橘色暖光灯。 刚从浴室步出的谭子铭不仅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睡衣,整个人也完全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模样。 他坐在床边,伸手来回摩挲着微微拱起的人形沙丘。 “起来了!不是要冲凉么?”说着,他还去扯那一床被子。 裹成雪条状的苑姈往床的另一头翻滚,光着身子就下了床,盥洗室的门被用力甩上。 然而,才过了十秒不到,赤条条的女人又踮着脚回来,弯腰在衣柜前翻找着换洗衣裳。谭子铭从她身后的角度看:发现高潮过后的花穴口早已眯成了一条线,修长白皙的腿间还残存着黏腻的花液。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凸起的喉结上下抖动着,他故意别过脸,直到再一次听见那声愤怒的“嘭”。 磨磨蹭蹭半小时后,苑姈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她侧身躺下,赌气般地背对着里头的人。 谭子铭翻了个身,把边上的人儿圈进臂弯。 “安心睡觉吧!真不做了。” …… 隔日一早。 苑姈从床上弹起身,踉跄着下了床,磕磕绊绊地跑向门口时和正从外头进来的谭子铭撞了个满怀。 “你有听见我的闹铃响吗?”她揉着眼,迷迷糊糊地问了声。 他轻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别急!时间还来得及。你洗漱先,等会儿出来吃早餐。” “一生两人叁餐四季”的生活是谭子铭无比向往的!可是,各自忙碌的恋人连一块儿坐下来吃个饭的时光仿佛都变得愈来愈奢侈。因此,对于每一次难能可贵的独处机会,他都格外珍视。 “其实,你难得休息,没有必要特意为了我而早起做早餐的。”苑姈张大嘴巴,咬了一大口爱心叁文治。说话时的两腮鼓鼓的,可爱程度不亚于进食中的小松鼠。 “苑小姐未免太喜欢自作多情了!这早餐明明就是犒劳我本人的。毕竟昨晚的运动量太大,得适时地补充体力才行。”人模狗样的谭医生开起车来,技术也是轻车驾熟的。 面对他有意而为之的言语挑逗,她最终选择直接忽视。 “我走了!”她站起身,边走边吃。 “等我一下!我送你去上班。”他放下手中的食物,抽出纸巾抹了抹嘴。 “现在正是到处拥堵的早高峰,我还是搭地铁吧!” “那我送你去地铁站。” “不用啦~”话音未落,苑姈就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 ρǒ⑴㈧ň.Ⓒǒм Chapter24 房门在苑姈身后被带上,公寓里再次恢复了宁静。谭子铭呆呆地坐下,决定把剩了一半的早餐吃完。此时,餐桌上的手机恰巧“嗡嗡”作响。 “喂,邝夫人。” 另一头的女人,单刀直入地说了什么。谭子铭低笑出声,一手插着裤兜站了起来,走向阳台。 “妈,您和老谭可真是所有撕破脸皮的离婚夫妻都该好好学习的榜样。” 叶红梅听到儿子的“明嘲暗讽”,忍不住噗嗤一笑。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谭医生,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大概就能理解为人父母的心了。” “那我肯定不会违背Ta的意愿,逼Ta相亲!” 谭子铭的反驳令谭母静默了片刻,继而又说:“这事也不怪你爸!他就是觉得女孩子不错,眉目清秀、性子乖巧的。再说了,老师和医生的职业搭配,多合适啊!” “在这件事情的立场上,你俩就是统一战线的。林老师,我不否认她是挺好,但我和她彼此都不是对方要找的人。而且,昨晚我跟她就讲清楚了。至于老谭那边收到了怎样的反馈,我不知道。”ízⒽαηsⒽц.©óм(izhanshu.com) “林老师是一个有修养的人,她只说和你之间,相互都不大来电。”稍作停顿后,叶红梅接着说:“阿铭,妈不是在逼你!清朝早就灭亡了,我也不是独裁专断的慈禧太后。你未来找的妻子,我不在乎她长得是否漂亮、家里是否富裕。她只要有清白的家世、和睦的家人,最重要的是,她要有一颗真心实意爱你的心。” “你果然比我爸要明事理得多!”谭子铭上扬的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你那跟屁虫妹妹呢?圣诞放假,没回国吗?” “回了。只不过现在又在回程的飞机上了,一早的航班。对了,她还托我向你问好。” “雅雅有心了!照我看。谭启立和李冰就是命好。”后一句,叶红梅的语气是不屑一顾的。 “妈,知足吧!你也是被苍天眷顾的人。” “那倒也是哈!” 早年间,母子俩谈论起谭父新的小家,氛围并不是这般和谐的。 起初,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职场优势,李冰成了破坏谭启立与叶红梅婚姻生活的第叁者。心高气傲的谭太太并没有因此而认输!考虑到谭子铭的存在,谭启立亦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诡异畸形的叁角关系竟然维持了长达两叁年之久,直到处于弱势一方的李冰意外怀孕才得以打破对她不利的僵局。 城门失火,势必殃及池鱼。 由于李冰的关系,谭书雅自出生起,就成了叶红梅的肉中刺、眼中钉,尤其是当亲生儿子完全接受了这位直接导致她家庭破碎的罪魁祸首时,她的恨意与愤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每次在爱子面前提到谭书雅,她的称呼总是充满了戾气的:要么是“那个便宜货的女儿”,要么是“你的便宜货妹妹”。 某一天,谭子铭极不耐烦地打断了母亲的絮絮叨叨,特别严肃地问:“雅雅要是你生的,或者我也是别人眼里的‘便宜货儿子’,你听着会舒服吗?” 言毕,他避开她惊愕的、似拷问的凝视,自顾自而言:“我不能说你其实应该感谢谭书雅,是她的横空出世才让你更早地摆脱了一段变了味的婚姻,那样对你不公平。但事实上,纵使她妈的行为举止再令人不齿,谭书雅都是无辜的。” 最后,他还说了一句——“妈,你该向前看了!” 那天起,再提及谭书雅,叶红梅的口头禅就变成了“你的跟屁虫妹妹”。 傍晚。 在厨房忙碌的谭子铭听到开门声响,举着锅铲出来,见到苑姈唇角含笑,正和谁通着话。他冲她做了个“扒饭”的手势,她以微笑颔首作为回应。 当他脱下围裙的同时,她也放下了手机。 餐桌上是色香味俱全的卤水八爪鱼、牛肉炒鸡蛋、上汤水东芥,还有一小锅鲫鱼番茄豆腐汤。 “哇铭哥,我好崇拜你哦~”苑姈在饭桌前坐下,伸手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谭子铭见她一副拍马屁的狗腿模样,傲娇地回了句“小意思”。 “我来采访一下你啊!请问谭医生:你是几时学会做饭的啊?” “读研期间,偶尔也得改善一下伙食不是么?我和老谭向来水火不容,所以很少回去。”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问:“可是,你不认为晚餐应该少吃一点吗?” “少吃一点的标准是总量不宜多,种类可以丰富,因为营养均衡最重要。再有就是建议餐后适当运动,有助吸收和消化。” 这一回,苑姈耷拉着脑袋,埋头闷吃,半声不吭。 “你看你,又想歪了吧?”谭子铭失笑,“我的意思是说,待会儿我俩去楼下散散步。” 她仍旧不接他的话头。 “你刚才,和谁聊天那么开心呢?”他只好假装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 “绍练妈妈。我给她买了条围巾,她收到后非得亲口表示一下感谢。” “你们还挺熟啊!” “也没有!就是高中时,我和康媞去他们家吃过一顿饭,吴叔叔和吴阿姨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顿了顿,苑姈又问“哦对了,给你买的外套试了吗?” “试过了,很合身。不过,为什么会有两件?” “另一件给小珑的。” …… “康媞在大二的时候,以交换生的身份去了新加坡。后来,她遇到了她的先生,再后来,她就为了爱情留在那里了。你说缘分这东西是不是很奇妙?”苑姈抱着谭子铭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肩头。 “嗯,就像我们这样。那绍练呢?” “吴少和你一样,在省城念的大学,建筑设计专业。毕业后回了Z城,现在在市里的规划局上班,他女朋友也是在体制内的。” “华工大是双一流大学,绍练放弃大好的前途回到家乡那个小县城,在我看来着实有点可惜了。” “实际上,在他毕业班的第一学期,他爸爸因为血压太高降不下来住了几天院。那时,他姐姐已经出嫁了,在外省。这事就成了他一心一意想要回家发展的契机。” “原来如此。” “你每年春节都回Z城参加同学聚会,你俩就没碰到过吗?” “没啥印象。”谭子铭摇摇头,“可能打过照面吧!但是真不记得了。” 说着,他又顿足,侧身盯着苑姈。 “前几年你不也回去过年么?可我还不是连一次碰见你的机会都没遇到?” 明晃晃的路灯下,她躲开那道灼热炽烈的目光,转而用双手揽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臂弯里,喃喃地说了句:“以后不会了。” -- Chapter25 高考结束后,提前放弃读大学的苑姈一个人默默无声地收拾好了行囊,毅然决然地踏上了独自漂泊的旅程,试图和昨日的全部种种切割分离。 7年来,她仿佛真的成功地从过去的世界里跳脱了出来,她摆脱了以往的自己,重塑了全新的自我。她放弃了整个青春时代建立起来的宝贵的人际关系,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荒诞理由不断说服自己告别远离家乡的一切。 那几年恰逢高考扩招,所以,只要家庭条件过得去的,无论男孩女孩,基本都上了大学。尤其是作为Z城重点学校、粤省一级学堂的第一中学的学子们而言更不例外,而苑姈,的确是个例外。 另一边,毫不知情的谭子铭满心欢喜地在父母的安排与陪伴下,一起去了东南亚的5国亲子游。这段经历,在后来的很多年里,都成了他不愿提及、不敢触碰的伤痛!直至过了难以计数的“很久很久”之后,他不时回想起来,也只感到荒唐。 在行程的最后一日,谭子铭被告知:平日里恩爱有加的爸妈其实早在多年前就已签字离婚。不仅如此,父亲亦早已再次组建新家,因此,他还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来。 带着一颗受了伤的心回到Z城,谭子铭几乎毫不犹豫,第一时间就拨通了苑姈家里的固话。长久的、沉闷的“嘟嘟”声响过后,电话被人接起,得到的答复却是——她搬家了!更为致命的是:她并未给他留下任何新的联络方式。 霎时,一声惊雷平地而起,犹如晴天霹雳般狠狠打在他的身上! 谭子铭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要学识有学识,别人有的他都有,别人没有的他还有,有到足以顶天立地甚至锦上添花!可这样好的他,苑姈却偏偏不要。 为了找到她,他曾拼尽了全身的气力。 康媞面对他的穷追不舍,憋着满框泪水、咬牙切齿地冷嘲热讽道:“你有见过或听说过,一个朋友可以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从你的身边消失掉,而你,根本无从知晓她的行踪?哦不对,是她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你联系到她!” 说着,她揉了揉眼,语气坚决地说:“你别再来找我了!从今往后,我康媞就没有苑姈这个朋友。” 倔强又无望的少年红着眼眶,无力地靠着学校网球场边上那颗高大的木棉树。 傍晚,吴绍练骑着自行车,远远看见谭子铭时,他正一手插兜,另一手夹着香烟吞云吐雾着。那副老练的模样,颓废又致命。 “呦!想不到未来的白衣天使也抽烟啊?”他把单车停到一边,从小小的斜跨包里取出两罐功能饮料,一罐扔了过去。自己则利索地扯下了另一罐上面的拉环,“咕噜咕噜”地喝下了大半。 “几时报到啊?”谭子铭扔掉烟蒂,问了句。 “27号,下周日。” “比我还晚一天呢!” 两位“情敌”相对而站,沉默无言。 “以我对她的了解,只要她不愿意,你是不可能找到她的。”酝酿了一小会,吴绍练开口规劝。 “我找不到,你就找得到么?”谭子铭反唇相讥,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讥笑。 “难说啊!”吴少微微勾唇,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凭我和她自打穿着开裆裤就认识的缘分和青梅竹马的交情,她如果铁了心不让我找到你,那你一定也别妄想找到她!” “哼!不自量力。”言毕,谭子铭愤怒地拂袖而去。 在等待高考放榜和录取通知书到来的两叁个月里,每日的早午晚时候,谭子铭都雷打不动地拨打早就烂熟于心的8位数号码。听声音,对方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告知他同样一个事实。若干年后,看着躺在新手机通讯录上的那串数字,出于好奇,他再次按下了拨号键。那一次,换来的却是不同的答案——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谭子铭自嘲地笑了笑,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终归在无数次的“是否删除此联系人”的提醒中,不再迟疑徘徊,而是果断地点了“确认”键。 再后来,偶尔忆起她时,原本在他眼里鲜活如太阳的形象,逐渐变得扭曲、诡谲乃至痛苦。她就像一个冰冷无情的刽子手,手握长刀,面无表情地刺进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那颗心,终究变得千疮百孔。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悲凉地发现伤痛从不曾消逝!而来自外界的所有苦痛,都远不及所爱之人“赐予”他的十万分之一! 可是,即便如此,谭子铭依然不止一次幻想过和苑姈重逢的画面。 他想,再次遇见她,一定要假装若无其事地笑着上前打招呼,待她如普通的高中同学,尔后看她尴尬、看她无措,那一定很爽吧!或者,二话不说就冲过去对着她劈头盖脸地浇下一顿痛骂。又或者,刻意避开彼此的眼神交流,如同见到一个陌生人般擦身而过。 他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一面而已。 遗憾的是,巧遇、邂逅、再会的这类狗血玛丽苏名场面,都被电视电影和言情小说耗尽了。俩人分开的7年光阴里,现实中,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过眼云烟,回首几番春换? 隔着青葱岁月遥望,借着久远记忆凭吊,不如干脆遗忘。 研究生毕业后,谭子铭下定决心让自己彻彻底底地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他终于不再被那个少年时期爱过的、像是梦魇、又似是梦想的女孩儿所囚禁! 刑期已满,他得以被释放。真是可喜可贺! 然而,当你对生活不再抱有任何期待时,往往会发觉人间到处是惊喜。 某日因工耽误下班的黄昏,苑姈就像天使下凡那样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一刻让他觉得:上苍到底待他不薄啊! 谭子铭挺腰的同时,掐着两瓣雪臀的大手使劲下压,肿胀如铁的阴茎狠戳着敏感的花蕊。苑姈下意识地“嘶”了声,扭着腰身、颤抖着往他的怀里钻。 “很冷,去卧室好不好?”她双手环着他的脖颈,嘴唇靠近他的耳畔,喃喃低语。 男人缓慢地挪着步,腾出一只手扭开浴室的门把,不过几米的距离,走走停停。挺胯下落时,女人的身体重量主要集中在了那一根坚硬粗长的肉棒上,小屄完全被填满的感觉——真是又舒爽又难受。 甩的急了,还四处淫水飞溅。 “缓一点~受不了了。”苑姈眉头轻蹙,修长纤细的五指插入谭子铭的黑发里。 他转了个身,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一边肏干,一边把头埋进柔软雪白的乳间,张嘴啃咬软绵的奶子…… -- Chapter26 谭子铭抱着双臂、曲着腿靠在木门框上,一双黑瞳随着苑姈晃动的身影而移动。 “总算搞掂!”她坐在打横放置的行李箱上,悠然自得地哈着气。 “你说我要不要再带一件羽绒服?听说粤北那边的气温要比S市低几度的。” “你计划呆很久吗?”他迎向她的目光,眼里有些许幽怨。 苑姈站起身,走到谭子铭的面前,笑得眉眼弯弯。 “干嘛呢?像个没断奶的BB似的。”她笑侃,“我保证每天都会想你的。” 这是自打二人久别重逢以来,面临的第一次长时间的分离。 心情不佳的他,无心理会她的揶揄,恋恋不舍地把她圈进臂弯里。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给个准话。” “你哪天回来?” “大年初叁,初四要开工。” “那我再看看吧!毕竟,我和细佬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 “好,锡一啖先。”谭子铭两手搭着苑姈的肩膀,轻轻地把她推离一个拳头的间隙,微微弯腰含住她的唇瓣,温柔地浅尝辄止——处于生理期的女人,他可不敢随意撩拨。 …… 苑姈订好了次日一早7点的车票。路况顺利的话,她正好能在午饭前赶到。 不同于经济发达的珠叁角和后来居上的大湾区,作为叁省交界的小县城,北城四面环山、清奇俊秀。就连沿途高速多为爬坡路段,越接近目的地,一颗心就越沉重。 苑小珑大学毕业后,就因工作关系去了北城。他当初给的理由是单位好、薪水高,当地的人均消费水平低;可以说,除了离家远,一切都挺好的。 笨重的大巴车奔波于蜿蜒曲折的沥青路上,坐在车内,放远望去的是连绵不绝的山头。苑姈攸地一下就泪流满面,她忆起小时候的胞弟总是嚷嚷着等他长大了,要去羊城或S市这样的大城市里生活。甚至刚上大叁时,他仍旧怀揣着留在求学地发展的梦想。 如今,倘若不是亲自见证,她完全无法想象:在粤省境内,真的还有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方!所见所闻很好地诠释了那一句——穷也广东,富也广东。 自诩情感凉薄的人,情绪一旦上来了,一时半会竟收不住。 苑姈别过头,抑制住嚎啕大哭的冲动,任由泪水沿着两腮流淌。坐她身边的女孩儿体贴地给她递过来一张面纸,她哑着声致了谢。 费了好大的心力,才让心情渐渐平复。在这期间,微信不断地接收着新消息。撇开无关紧要的新闻推送和群信息,重要的是置顶的联系人发来的。 『感觉怎么样?会不会晕车啊?』 苑姈咧开嘴,对着屏幕傻笑,低头按着手机键。 『你不是给我备了药吗?上车前就吃了,现在没事。』 『嗯,那就好。晚上再打给你,要进手术室了。』 『好的,爱你哦~』 汽车晃晃悠悠地进了站。 苑姈推着箱子,跟随大众的步伐往出口走去。 “家姐,这里!”隔老远,一脸兴奋的苑小珑就朝她举高双手挥舞着。 姐弟俩面对面而立,彼此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下一秒,苑姈就张开双臂,情不自禁地给弟弟来了一个热情温暖的大拥抱。 “哇~你几时学的这一套?好肉麻啊!”嫌弃归嫌弃,苑小珑还是二话不说就回抱了远道而来的姐姐。 回家路上。 “这两天还有哪些东西需要准备的吗?” “差不多了!无非就是对联、红纸、稻杆还有煤油灯啊等等这些小物件。” 苑姈听了,掩口而笑。 “想不到你这么虔诚呢!” 苑小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是的啊!高考完的那次搬家,我永远记忆犹新。虽说不是自家的房子吧,但婆婆却郑重其事地对待。她还千叮咛万嘱咐,等以后有了自己的新家,一定要按她交代好的流程来入伙。对此,我可是死记硬背,半点不敢怠慢呢!” “她老人家若是还活着,知道你买了房,高兴得肯定连头都足以碰到天。” 提到外婆,姐弟俩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10来分钟,的士停在了小区楼下。苑小珑自动自觉地绕到车后掀开车盖,取出24寸的大拖箱。 “对了家姐,一会儿上了楼,你会见到一个人……她叫安妮,是我女朋友。”说着,他还颇有几分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头。 “天呐!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给她买见面礼。” “安妮就是不想让你破费,才不让我说的。” “她说不让就不让啊?你是木头吗?”苑姈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恨铁不成钢地说着教。 俩人小打小闹着步出电梯,一抬头就见一个可爱的姑娘笑意盈盈地站在1602的新居门口。 苑小珑见状,叁步当作两步上前,伸出颀长的手臂,亲昵地勾着她的肩膀。 “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大美女是我家姐苑姈。这一位呢?叫安妮,我的办公室同事,也是女朋友。” “姈姐好。”安妮有些腼腆地打了声招呼。 “你好啊!”苑姈莞尔一笑。 一顿饭下来,对于未来的弟媳妇,她有了初步的了解。 安妮是北城本地人,去年才大学毕业,比苑小珑小叁岁。在职场,他比她多了几年的经验,部门老总便安排初来乍到的她在他的手下工作。一来二去之间,就拉近了原本不熟悉的两颗心的距离,相互爱慕的情愫日渐生长。 饭桌上,充满着阵阵欢声笑语,轻松愉快的时光稍纵即逝。 “家姐,麻烦你帮忙收拾一下。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我俩还得上班呢!”苑小珑抚着圆滚滚的肚皮站起身。 “那怎么行呢?”安妮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没关系的,我们是一家人。”动作利索的苑姈随即一边拾掇,一边催促:“你俩赶紧的吧!别迟到了。” “那就辛苦姐姐了。”感到不好意思的安妮温柔地道了声谢。 眼见恩爱两不疑的小情侣手拉手出了门,苑姈马上放下手中的锅碗瓢盆,小跑着奔向连接客厅的阳台,巴巴地往下张望。 当一双眼睛捕捉到苑小珑开着白色电瓶车,身后坐着个女孩儿,双手环着他的腰身出现的画面时,她情难自控地“咯咯”直笑,笑着笑着又湿了眼眶。 直到再也看不见消失在天边的小黑点,她仍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许久许久。 ——— 花语:推荐书荒的姐妹看一下辛夷坞新作《针尖蜜》 我可太爱辛大了。 虽然我是18线小透明,但坚持写系列文就是因为辛大的小说都是系列文 -- ℗ǒ⑴㈧ň.Ⓒǒм Chapter27 新居正式入伙前,厨房里不宜使用明火烹饪。中午,他们仨人便在餐厅里用电磁炉打的火锅。 收拾完残羹冷炙,勤快的苑姈又把新家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番,又下马看花式地参观了一遍。 花园式的高档小区,择南北对流的户型,四室两厅双阳台的结构,总面积近140平。整体以米白色为主的偏欧式简易装修风格,通勤大气又不失时尚感。 苑姈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屋里的一墙一砖,凌乱且不受控的思绪再一次飘到了久远的年代。 她和苑小珑出生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父亲素未谋面,母亲情绪不稳。无缘无故的打骂、歇斯底里的怒吼成了家常便饭的事情。苑母去世后,他俩就和外婆相依为命。等外婆也撒手人寰,姐弟俩就彻彻底底地成了孤儿。 当年,在整理遗物时,俩人意外地发现老人收藏在腐朽的床头柜里的一个粗麻布袋,里面有一本存了半年的定期存折,里头是一万块钱——那都是从工作后的苑姈每个月寄给她的伙食费里节省下来的,是她留给她置办嫁妆用的钱。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巧透亮的祖传白玉手镯。因为太过宝贝,她只在年轻时戴过几年——她要把它留给未来的外孙媳妇当见面礼。 一夜之间,心底的参天大树被连根拔起、轰然倒塌,心脏仿佛一瞬间就被掏空了。失去了外婆那根精神支柱,苑姈感觉自己真成了茫茫无边的大海上,一叶独自漂泊的扁舟。 忆起过往的种种,她的情绪又有些不受控。 “这眼泪怎么还像水龙头似的,没完没了了呢?”她瞧着镜中狼狈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随即用双手掬起一捧凉水拍了拍双颊。ⅰzⒽαηsⒽц.©óм(izhanshu.com) 傍晚,临近6点,苑小珑给苑姈打了个电话。 “家姐,你快下来,今晚我们去外面吃饭。” “哦好啊!”收了线,她从沙发上坐起身,把盖在身上的大衣重新穿好,拿起手提包就出了门。 “怎么只有你?安妮呢?”一双眼睛下意识地四下搜刮。 “她在公司食堂解决晚餐。”说着,他给她递过一只玫粉色的头盔。 苑姈一坐上车,苑小珑的小毛驴就轻盈地溜了出去。 “她说你第一天来,咱姐弟俩说不定有很多话要聊的,她就不凑热闹了。再说了,明早5点半就得入伙,要早起呢!” “你爱的姑娘真了不起,往后余生都要好好待她呀!” “嗯,我会的。” 二人随意地吃了顿饭,结伴去商场逛了一圈,尽管得知家具已备齐,苑姈还是精选了一套碗筷作为贺礼聊表心意。 “家姐,其实今天在见到你之前……我都挺担心的,担心你会……两个人来。”苑小珑这句话,既直接表达了担忧,又巧妙暗含了探索。 苑姈瞥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回应:“放心!我跟他早就分手了。” “哦~”苑小珑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随即,一抹灿烂千阳爬上了他的脸庞。 因为蒋卓的缘故,自小亲密无间的孪生姐弟之间,过去两叁年来的关系一度降至冰点。 “我都规划好了,等你结婚那一天,我给你备10万的嫁妆,目前已经存了一半了。虽然不是很多吧!但别人有的,你也不能少。相信婆婆如果在天有灵,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话音刚落,苑姈的鼻头又开始泛酸。 “你的钱啊,还是留着给自己娶老婆用吧!我的个人问题,你就别操心了。” “姐,我就是希望你趁着年轻貌美的年华,认真大胆地挑一挑,找个好一点的男人。有责任、有担当,爱你、呵护你的。他要是敢欺负你,有我替你出头、为你撑腰。”苑小珑说着,站起身,用力地拍着胸膛。 苑姈抬眸看着他,又哭又笑的,一个劲儿地猛点头。 他是她的细佬,这话固然不假。然而实际上,在过去20多年来的人生历程中,他扮演着更像她的大佬的角色,风雨无阻地守护着她。 她一直记得,他曾说过:他不想要成为像妈妈那样的人!他要把她当作反面教材引以为戒。向阳而生、逆风飞翔。孝敬外婆、关心姐姐,将来还要疼爱自己的太太。 如今看来,确实是君子一言,言出必行。 亲人间的夜谈到10点半结束。 苑小珑道了声晚安后就跨步回了主卧,顺手带上了门。苑姈的房间被安排在了离玄关最近的客房,是一处远离喧嚣的桃花源栖息地。当她冲完凉回屋时,见到躺在大床中间的手机正亮着屏。 这个时间点找她的,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啊?”苑姈坐在床沿,一弯清甜的浅笑挂在唇角。 “临时加了台手术,忙晕了。”谭子铭的声腔略显疲惫与沙哑。 “你在哪里?回家了吗?”她不确定地问了声。 “还没,在车库呢!”他闭上眼,抬起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睛明穴。 “想听听你的声音再回去。” “呵~”苑姈不禁娇羞一笑,“那你现在听到啦?” “嗯,简直就是满血复活。”说话间,谭子铭坐直身躯,扣上安全带。 “实在太累的话,就打车回去吧!或者找代驾也行。” “没事!你要是不放心,就陪我聊一会儿。”话音刚落,他就忙不迭地打着方向盘,启动车子。 “一边开车,一边通话不会让你分心么?不光如此,还有可能存在安全隐患呢!” “是啊!有时候的确会的。不过,和你聊天,我在想你;不聊天了,我也在想你。所以,对我而言,都没差。” 道貌岸然的谭子铭一旦撩起人来,就是让苑姈自惭形秽的地步。 “……你真是,太闷骚了!我以前居然都没发觉。” “不对!在喜欢的人面前,我这是大大方方地明着骚。”言毕,他爽朗地笑出了声。 “哎呀谭医生,你这话真让人难接。”佳人失笑,带着撒娇的口吻。 谭子铭也笑,表情受用。 “我认为你接的很好啊!苑小姐。” 足足有半分多钟,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苑姈?睡着了?”他伸手碰了碰挂耳式的无线蓝牙耳机,试探性地问。 “没呢!不是要陪聊到家吗?”她的声线里带着懒懒的鼻音,“铭哥?” “怎么了?” “我决定了,今年留在北城过年,好吗?” 谭子铭沉默了片刻,笑言:“不是一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么?” “来到这儿之后,想法更坚定了,你就回答我准不准嘛?” “准!当然准。” -- Chapter28 谭子铭站在花洒下,任由温热的水淅淅沥沥地浇在身上。回想起方才不过几分钟之前和苑姈的对话,他还忍不住嘿嘿傻笑。 当他“批准”她留在北城度过春节的“申请”时,她狗腿地说了一句:“谭子铭,这辈子我都会对你好的!” 他俩在过去几个月的交往关系中,大多数时候,一头热的仿佛永远都只是谭子铭一人,而苑姈则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偶尔配合他演出的看客。或者说,他所表现出来的在乎远远要比她回馈的在意多得多。 所以,当听到“一辈子”这样的字眼从她的嘴里蹦出来,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是何等的激动起伏。 “你若这么说的话,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刚先其实是在向我求婚?” 苑姈显然被“求婚”两个字问懵了。 她在心里快速地打了番腹稿,登时用镇定自若的口气说:“这才多久就求婚?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么?” “对!”谭子铭连连点头,笑言:“我也觉得求婚这事儿,还是交给男人来做更为合适。” “不愧是高材生啊!孺子可教也。”苑姈也顺着他的话头表示赞同。 那个当下,他本来还特别想问多一句:如果我求婚了,你愿意嫁吗?可转念一想,他应该见好就收的,而不是得寸进尺。 “我快到家了。你今天肯定累坏了吧?” “还行,再怎么累也不会比你辛苦啊!” “呜~那请问有什么奖励吗?” “啵!”苑姈对着手机收音筒亲了一口,“我的谭先生,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嗯,梦里见。”谭子铭抿着唇嘤嘤笑,“Love you BB~” “早晨,谭医生。” “早啊!” “谭医生早!” “早安,阿姨。” 经历了一夜好眠的谭子铭,一大早就神采奕奕的,就连走路的步伐迈得都比别人的大。 电梯在5楼停下,银色不锈钢双开门往两边缓缓打开。 他刚从里头步出,就见到同科室的主治医师唐骞等在外头。与此同时,对方也看到了他。 “又不能准时下班啊?”谭子铭扫了眼还穿在他身上的白大褂,不用多问便心知肚明。 上了一夜晚班的唐骞活动了一下脖颈,无奈苦笑道:“刚下手术台,天还未亮呢!就接到了黄医师的求救电话。她家里临时出了点事儿,拜托我替她出今天上午的门诊。先去吃个早餐,一起吗?” “不了,我吃过了才来的。” “行吧!”唐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进电梯之前又回头。 “哦对了,你师姐这两天都有空,抽个时间一块吃顿饭么?带上家属。” “骞哥,那恐怕不行呢!”谭子铭笑了笑,“昨天她就放假回家了。” “热恋期分开,你小子也舍得?”唐骞笑着打趣,“那就年后再约吧!拜~”言毕,他背向他挥挥手。 谭子铭没再停留,快步回了工位后,和前一晚值班的杨佳欣做了工作交接。 “昨晚是不是很忙啊?”他随口问了声。 “嗯。”一脸疲惫的杨医生点了点头,接着又狐疑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你脸上不都写着呢?” “是吗?”她用双手拍了拍苍白的脸颊,有气无力地说:“光急诊就呼叫了叁回,手术先后排了两台,都是唐医生主刀的。” 缓了缓,她又生无可恋地感慨道:“也不知要到哪一个猴年马月才能过上正常的、规律的生活。” “转行!或者,熬到退休后。”谭子铭拿起病历本,提了个极其中肯但没什么卵用的建议。 果不其然,杨佳欣给了他一记鄙夷的眼神就轻飘飘地走开了。 乔迁之喜,苑小珑只邀请了与他同部门的、包括老总在内的其他10个同事。 作为未来女主人的安妮,一大早就拎着大包小袋的上了门,恰巧在楼下碰到要去买菜的苑小珑。 “诶等等!你只要买点牛肉、海鲜还有煲汤的骨头、莲藕这些回来就行了。” “好。”他的薄唇一弯,唇角漾起灿烂的笑容,二话不说就张开双臂搂住女友,“抱抱先。” “咦~你这是把整个菜市场都搬回家了吗?”安妮入了屋,苑姈即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帮忙。 “这些都是乡下的绿色土货。”安妮俏皮地笑了笑,凑近她的耳畔说:“我爸妈在天亮前就起来宰鸭杀鸡的,备了好多东西送过来。” “叔叔阿姨也太好了吧!就是天气怪冷的,让人过意不去。” “没事的姈姐,他俩心里高兴呢!” “嗯!”苑姈重重地点了点头,笑言:“等会儿他们来了,就好好坐着休息,什么事儿都不让他们干。” “他们不来。” “为什么呀?” “我和小珑拍拖的日子不算太长,还没有正式见过家长呢!我父母担心要是贸然到访,会给他徒增压力。加上今天来的全是办公室同事,两个领导也在,虽然平常的他们都没官腔官架,但总归怕有负担嘛!” “那岂不是太委屈你了么?”原本想要顺势数落胞弟的苑姈,听了安妮一番话,临时改口道:“以后他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切记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保证不徇私情、大义灭亲地替你撑腰。” “姐,不会的!”安妮乐天一笑,“我相信小珑。” “谢谢你啊!小天使。” …… 约莫中午11点,苑姈小心谨慎地端着一大锅老火靓汤放在餐桌上。恰在此时,门铃响起。 苑小珑一拧开门把,10个大男人就一窝蜂地涌了进来,眉飞色舞又极不统一地念着一长串吉利话,流利程度颇像是前一晚就已提前背好、上了课不等老师点名就争先恐后地举手表现。 “靓仔,迁宅吉祥日、安居大乐年。” “乔迁大吉,吉星高照。” “小珑,新人新居新气象,猪笼入水年年旺。” “宏图大展兴隆宅,泰云长临……” “喂!水哥,不是吧你?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被当众批评的水哥憨憨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下一秒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条,光明正大地瞧了眼,又若无其事地塞回去。 “重新来哈!靓仔珑,听住啦!宏图大展兴隆宅,泰云长临富裕家。” “好!讲得好!”也不清楚是谁起了头,后面的人全都跟着热烈鼓掌。 第一回见识如此场面的苑姈,有些忍俊不禁。后来,她才知晓,大家口中的“水哥”其实是老总的高中同学——俗称“关系户”,也是整个部门每天的最大快乐源泉。 “阿总,得闲多D教下你条僆啦①!”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和苑小珑年纪相仿、有点雅痞的大男孩。 “似乎依家嘅你都纵喺我条僆喔②!”接话的是站在队伍边上,穿着深灰色大衣的瘦高个子的男人,目测年龄也就30出头,最多不会超过35岁。 ——— ①有空就多教教你的手下/马仔/跟班啦! ②好像你现在也还是我的手下/马仔/跟班喔! -- Chapter29 宾客到访,苑小珑理所当然地被派出去招待贵客们。 令苑姈意外的是,勤劳如小蜜蜂的安妮原来还是深藏不露、当仁不让的的厨艺担当。 半个钟之后,餐桌上陆续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饕餮:鸡枞菌焖清远鸡、春笋干焗蹄髈、老姜啤酒鸭、小炒黄牛肉、生炒鱿鱼、葱爆蛏子、腊味拼盘,外加两碟绿油油的青菜。 这是苑姈第一次和满桌的陌生男人坐在一块儿享用却不曾感到丝毫不自在的一餐饭。饭台上,没有人会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瞟她、没有人会故意拿她或在场的另一位女士开污秽不堪的玩笑,当然,更不会有人贸贸然上前灌酒。偶尔抛过来的一两句提问,也是随意自然,不触及隐私。 总之,一顿饭下来,气氛活络,笑语不断。 吃饱喝足了,客人们又转战客厅,开始喝点小酒。苑姈把他们带过来的车厘子洗净两盘,又从柜子里取了预先备好的零食供大家餸酒。 银行职员每两年换岗一次或轮换网点,呆最久的一般也不会超过叁年。而本部门一共12人,约莫在一年前重新组合的。除了苑小珑来自本省外市,还有一位是交界的湖南某市人,五个月前正式加入北城总行营业部。 只见他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一杯红酒,起身走到老总面前,旁边的水哥识趣地挪了挪大屁股。 “阿总,”那人喊了声后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镜框,斟酌片刻才再度开口:“能在您的手下做事,我深感荣幸!我知道刚来时,我并不合群。无论是部门聚餐还是商务应酬,我总是摆出一副扭扭捏捏的欠揍姿态……感谢弟兄们手下留情啊!”他看了眼周边,笑着自我解嘲。 “我以前做信贷,每每上了饭桌,菜夹不到两筷子,马上就是一轮接一轮的强制敬酒。为此,我……我不止一次喝到半夜挂急诊……我原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呐!可没想到,来到此地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里,逼我喝酒了!” 说到这儿,他眼眶微红,气氛一度变得沉重和压抑。 “阿劲,别说了!”老总心照回应,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总,我说真的!踏入职场10多年了,对于每天上班,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这杯我干了,您随意。”言毕,阿劲就仰着脖子一口闷。 既然有人开了头,其他人见状,便也借此良机,一个接一个地跑到老总面前真切表达对他的知遇之恩和感激之情。一场乔迁宴,到头来愣是变成了“谢师宴”。 “好了,总算到我了。”老总站起身,儒雅绅士的脸上现一抹浅笑,“都快憋死了!首先,十分感谢诸位不余遗力的……吹捧和抬高!没想听了还真有点受用哈。我记得,大学毕业那年,刚进本行时,就遇到了100分的神仙领导。后来的几次调遣,也都极其幸运地跟着有担当、有魄力、有人性的上司们共事。是我的老师们身上的高贵品行和处世方式促成了今时今日的我!我衷心希望有朝一日,当你坐上了我现在的位子甚至攀登到了更高的山峰,请一定不要忘了初心,坚持做一个让你本人见了,也会喜欢的人。” “另外,就是我太太。我俩是同学,结婚早。我第一次升职当了个小经理,没两天就和伙伴们去胡吃海喝了一顿,被人扶着、烂醉如泥地到家。她也不发作,毫无怨言地伺候着。第二天酒醒了,她说魏铖,翅膀还没硬呢,就想着飞了?也不怕摔得粉身碎骨么?你要再这么喝,坏的是你的肠胃和身体,日子一久,坏的就是你的心肠和良心了,你好好掂量一下吧!” 那一刻的魏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辉!哪怕是与他初次相见的异性,都会下意识地回避他的光芒,因为多看一眼,爱上他的冲动亦会增添一分。 迁居之喜过后,还有5个工作日才到马年春节。 平时的安妮住在员工宿舍,每日中午和苑小珑一同在公司食堂用餐。晚上6点多到家,稍作休息,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住家饭。餐后半个多小时,一行叁人再结伴到楼下的河堤公园散步消食,顺便还能送安妮回去。 除夕当天收了工,安妮匆匆和热恋中的男友道了别,就在隔壁部门靓女同事不耐的催促下急吼吼地上了她的顺风车,回家和父母一道过年。 苑小珑着家时,天色已全黑。苑姈早已按照老家的习俗,分别在厨房和客厅点上了象征吉祥如意的年灯。 “快去洗手吃……你买了什么回来呀?”见他迟迟没进屋,她挪步到门口,发现门外的独户走廊里摆放着两个巨大的瓦楞纸箱。 “家姐,我哋今晚放烟花倒数吧!”他的双手从箱子上挪开,两只手掌靠拢,相互搓了搓。 “里面都是礼花吗?” “嗯,添哥的连襟卖这个的,拿货便宜很多。每到新年,大家都会帮衬一下。” “想不到这小区还能烧炮仗啊!”苑姈的眼里,有讶异也有惊喜。 “后山还在开发,那里可以放,只要不乱扔垃圾,物业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苑小珑淡然一笑,右边嘴角斜外那一眼和姐姐同款的小梨涡现了行。 “那可真是太好了!赶紧吃饭吧!不然饭菜都要凉了。” …… “快快快!快点火!”苑姈站在距离礼花筒几米开外的地方,扯开嗓子嚷嚷着。 随着引线头部划过一阵“嗤嗤”火光,不足手掌大小的灰色椭圆蛋仿佛迅速接受到了开火指令,“啾”一声后就直冲云霄。下一秒,色彩斑斓的烟花绽放在除夕的夜空,宛如在黑色的幕布上挥洒华丽的翡翠流苏,让天空在刹那间变得万紫千红、千姿百态,尽管它的绚烂缤纷如同昙花一现。 “哇~好美呀!”苑姈抱着苑小珑的手臂,像个小女孩一样兴奋地叫着跳着。 “下一个让我来试试!”她朝他摊开手掌,他把打火机压在上面,嘴里不放心地交代着注意事项。 苑姈半蹲着,颤颤巍巍地按下打火机,长长的引火线滋滋作响,她撒腿就跑,直到耳闻洪亮的一声“哐”,她才停下脚步。回头的瞬间,就见到巨幕的“孔雀开屏”。 由于出门太早,直至两箱烟花全部放完,离零点却还有20多分钟。 此时,一些业主们稀稀拉拉地加入了花炮倒数的队伍。 “刚才是你们放的吧!很好看。”有人经过他俩,热心地打招呼。 “对啊!放完了,回去了。”苑姈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许失落。 “没事,我们接着来,你们再欣赏。”那人友好地笑了笑。 “姐姐,你玩仙女棒吗?我送你一盒吧!”一个大约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大方地推到她的面前。 “送给我?那你不就没有了吗?”苑姈到底皮薄,不好意思伸手去接。 “舅舅给我买了两盒呢!这盒送给漂亮姐姐。”说着,两手又往前送了送。 “那我就不客气咯!谢谢可爱的妹妹~祝你新年快乐哦!” ——— 花语:神仙领导魏铖不是本渣凭空想象的,他有原型。 希望所有姐妹在职场都能遇到魏铖或者像魏铖那样的,又或者胜过魏铖的。 另,闲来无聊,来给我的男女主们排个序 盛世美颜前叁甲 男猪脚:陆铮、程域、霍晋维 女主角:闻晴、钟施琳、苑姈 富到漏油冠亚季: 程域、端木宸、霍晋维 磨人妖精叁贱客: 陈艾珈、聂媶、虞瑾 尺寸惊人又持久: 程域、端木宸、魏青山 我本痴情种: 谭子铭、端木宸、魏青山 -- ρǒ⑴㈧ň.Ⓒǒм Chapter30 苑姈精挑细选了两张绚烂绽放的烟花照片,踩着点给谭子铭发了春节祝福微信。 农历新年的钟声在无数国人万分期待的倒数下敲响,谭子铭正开车狂奔在回家乡Z城的高速公路上。 手机响起热闹的来电铃声时,苑姈用手肘碰了碰苑小珑的腰腹,抬手指了指前方。 她几乎一路小跑,最终来到了百米开外寸草不生的一块荒地。 “喂~”她猫着腰,气喘吁吁,“新年快乐呀!铭哥。” “新年快乐BB。”谭子铭勾唇一笑,揶揄道:“你不会在干什么坏事吧?” “放礼花啊!听得见吗?有点吵,我得跑远了才能接你的电话。” “哦,我还误以为你只在床上才会喘成那样呢!” “谭子铭!” “在!” 铿锵有力的一个字像极了操练中的士兵条件反射式地回答军官的指令。ⅰzⒽαηsⒽц.©óм(izhanshu.com) 苑姈被逗得哈哈大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行吗?我要是那样喘,前提……你不得有本事把床给拆了先么?不过呢,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因为对我而言,你够好了!本宫很满意。” “爱妃,不带你这么撩拨人的。”谭子铭顺势陪她入戏,口吻宠溺。 “你这称呼不对吧?我难道不应该是皇后么?” “历史上,深得皇帝独宠的往往都是妃子啊!” “好像是哦。” 俩人在一来一回的贫嘴中,苑姈隐隐听到了“前方收费站,请走叁车道”这样的导航女音。 “天呐!都几点了,你还没到家啊?”她快速反应了过来,心疼地惊呼一声。 “快了,下高速了,再多15分钟吧!”他的声音听着,倒是不以为意。 “我还能健健康康地回家过年,不少病人却可能连明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他笑着宽慰她。 今天,他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加班加点,她在闹哄哄的场合里辞旧迎新。 突如其来的愧疚之意与疼惜之情犹如两粒发了芽的种子,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 “铭哥,白衣天使的称谓,你当之无愧。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从事的是另一份相对不那么辛苦的职业。” 事实上,苑姈始终都记得:刚上高二不久的某一个黄昏,教室里。太阳的余晖斜照,直直地打在少年轮廓分明的脸上,仿佛在须臾之间,让他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她捏着他的手,脱口而出:“谭子铭,你的手指又细又长,适合握手术刀。未来当外科医生吧!” 呆若木鸡的他尚未来得及细想,她就松开了他的手,嘴里高喊着“下一位!” 一锤定音!在若干年后又一语成谶。 新春第一天就惹得心上人情绪低落,这绝非谭子铭的本意。 “其实,我很喜欢这份工作的,虽然有时候的确很累。好在,我还有一个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女朋友,人生可太圆满了。”他尽可能地用了轻松的语气。 “又胡说八道了。”苑姈娇嗔,“还没完没了了呀~” “哦,难不成你想反悔啊?来不及了。” 她没接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你的假期打算怎么安排呢?” “我觉得跟往年差不多吧!大年初一宅家,初二一早得走走亲戚,午后是同学聚会。” 收了线,苑姈已经没了赏烟花的兴致。手里紧攥着的那根仙女棒早已燃烬,只剩一条细长的黑灰色铁丝,烧焦的头部微弯着,似一朵耷拉着脑袋的、花瓣被扯光了的玫瑰花梗。 “家姐!我们还玩不玩啊?”隔老远,苑小珑就朝她猛烈招手。 “不了,回去吧!” 邝老夫人出生于家风严谨的书香门第之家。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活了70载有余的老人对于邝家的子孙后代的教育方面,虽不至于推崇“棍棒底下出孝子,黄荆条下出好人”的古训,却也十分热衷于在鸡蛋里面挑骨头。想要得到老太太的一句由衷夸赞,无论是当面的还是背后的,其难度分分钟可及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之难”了。 当然,谭子铭是个例外。 “新春愉快,嫲嫲!祝您身体健康,笑口常开。” “阿铭若是能够时常回来看望我这个老太婆,这愿望实现起来就容易多了。”乐呵的老妇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照例给他递过一个又大又厚的利是封,又循例说上几句寄予希冀的话。 “嗰衰仔人呢?” “还在床上赖着呢!”邝东来下意识地扫了眼空荡荡的旋转木楼梯,扭过头慢悠悠地交代身边的二婚妻子,“不等了,开餐吧!” 正月一日至叁日是帮佣休假的日子,这几天的餐饮重担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家中第二女主人的肩上。 叶红梅不动声色地瞧了眼正襟危坐的老太君,试图打着圆场:“阿越昨晚回得晚,肯定累坏了。” “哼!”老太太颇为不屑地轻哼,“上梁不正下梁歪!邝越那副德行,简直就和他老子年轻时一模一样。” “妈!阿铭还在呢!求您高抬贵手行不行?再说了,我邝东来行得正站得稳,在这地球上,和我有着直系血亲关系的从头到尾只有上了邝家户口本的邝越一人。”面有愠怒的老邝就差拍着胸脯对天起誓了。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响亮的“阿嫲”就揪住了每个人的耳朵,随即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只见一身西装革履的邝越,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痞笑,大摇大摆地从楼上走下来。 “老豆、梅姨、铭哥,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谭子铭淡淡地回应一句。 “阿嫲,祝您这朵永葆青春、永不凋零的邝氏一枝花在新的一年里,越长越漂亮。”说着,他还张开修长的双臂从背后揽住奶奶。 “没个正行~”邝夫人抬手拍打他的手背,原本正经端庄的姿态略略放松,神情也不再过于严肃刻板。 “奉劝你少拿那套哄骗你的那些女友们的低劣手段来对付我!” “啧啧啧~您要这么讲,那我实在是比窦娥还要冤屈!”邝越放开了老太太,立时收起了一贯懒散的作风,整个人登时变得正派起来。 “我再一次严正声明:我对待过去的每一任交往对象都是认真且专一的!另外,在每一段正儿八经的一对一恋爱关系中,我从未和任何第叁人保持不正当……”话至此,邝越甚至还举手做“发誓”状以力证清白。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就没必要再拿到台面上来说了,毕竟也称不上光彩不是?”邝东来豪不客气地打断儿子未完的话语,“时候不早了,吃早餐吧!” -- Chapter31 大年初二的Z城,一大早就下起了濛濛细雨。中午过后,天空非但没有放晴的趋势,雨势反而变得更大了。 谭子铭披上一件黑色羊绒大衣,再系上一条藏青色格子条纹的英伦风围巾。下了楼,在一楼的玄关处换上了情侣款的白色板鞋。 一推开门,裹挟着冰凉雨丝和阴凉湿意的西北风就呼啸着迎面扑来。 他禁不住抱臂裹紧外衣,脑袋不由地往里缩了缩,抬脚跑向停在院里的黑色座驾。 “嘭”一声响后,车门紧闭,连带着阻隔了刺骨寒风与凄凄冬雨的入侵。 高叁7班一年一度的欢聚一堂照例被安排在县里唯一的一家四星级酒店——那是在若干年前,从本地走出了一位百年一遇的省委书记,那家酒店就是他喊着要把山清水秀的小地方打造成娱乐休闲的小众旅游胜地的口号而拨款筹建的。 后来,酒店顺利落成。 低调不张扬的浅灰色花岗岩条纹外墙压根儿就挡不住18层高楼所带来的磅礴气势!更何况,每到日落叁竿、月亮低垂,洋气的“bsp; Hotel”这几个大字就如同永不泯灭的星星在宇宙的长河中不知疲倦地眨巴着大眼睛。 久而久之,原本看起来和Z城格格不入的高楼大厦渐渐成为了当地的地标。 谭子铭在对街驱着车,远远就瞥见一大块醒目的标识立于大堂入口处。他在微信群里见过这个大块头,晓得它是由班里经营大型户外广告公司的体育委员谢鸣出品的。同时,他也是此次活动的牵头人之一。 车子在保安人员的指引下,泊在了指定的停车区域。 他差不多是踩着点到的。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热闹哄哄,同学们自行组队落座。男士们向来惯于举杯对饮、你吹我捧;而女同胞们则更热衷于家长里短、儿女情长。 “大佬,你来啦!”在电梯出口签到处的班长杨洵迅速起身、疾步而至,二话不说就伸手搂住他的肩膀。 “细佬,新年好!”谭子铭左手握拳去碰对方送过来的右手拳头,“我没迟到吧?” “咱们班里的团支部书记做事一向最靠谱。迟到?怎么可能呢?”彼时,一个戴着眼镜、身材娇小的女士在两位同窗面前站定,白皙的食指挑开盖住腕表的毛衣袖口,认真地说:“现在是……叁点零半分钟。” 蓝媤娇,品学兼优的天之娇女。高中叁年,一直担任学习委员的职务。遗憾的是,在面对被誉为“人生当中第一次重大转折点”的高考时遭遇了滑铁卢,马失前蹄的她最后被省城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二本院校录取。在那里,她意外邂逅了在考场超常发挥的体育委员谢鸣,频繁地你来我往之间,竟也擦出了暧昧的火花。 去年今日,既是同学聚会,亦是他俩的大喜之日。就此,谢蓝二人成了本班第一对成功修得同船渡的同班夫妻。 谭子铭闻声,落落大方地打量着来人圆润的身姿,笑言:“果然还是结婚好!结了婚的人幸福感更高。” 满面春风的蓝媤娇望了眼不远处略略发福的背影,一脸幸福地埋汰:“刚生完孩子不久的女人,能有多瘦啊?你又不是不清楚,谭医生。” “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的。” “别光站着了。人都到齐了吧?”杨洵问了声。 “嗯,除了在国外的秦沐和康媞。”顿了顿,她又加了第叁人的名字,“还有苑姈。” “她在北城过年,没回。”谭子铭语气自然地回答,随即又补充道:“我先进去了。” 留在原地的杨洵和蓝媤娇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一个耸耸肩、另一个摊摊手。 青春时期的喜怒哀乐,伴随着戛然而止的毕业脚步一并留在了校园记忆里。 回忆的画面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渺若烟云,以至于很可能不知在某一天就烟消云散,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然而,人们对于尖子生的关注度却往往只增不减。 因此,谭子铭一出现,眼尖耳灵的众人就捕捉到了那抹颀长挺拔的黑色身影。甚至还有多双眼睛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他的身后——百分之百确认他是孤身一人来赴约时,人群中有不少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然在此之前,班级群里早就已经进行了出席名单的接龙仪式。可大抵,人都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吧!总想着要亲自一探究竟。 有趣的是,当现实照着大部分人心中构想的剧本走——学生时代的男主角在万众瞩目中降临现场,身边没有假想中的女主角作伴时,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搜索八卦的雷达一次又一次把话题朝她身上引。 “离开学校之后,你们有谁再见过苑姈吗?”开口询问的是花名为“大嘴”的赵伟光,他埋头掰着纸皮核桃,无需他人回应,继续自说自话:“那个仙婆,有机会我可真是要当面谢谢她!当年,她断言我上不了大学,但夸我嘴大,有口福。我当时看她的眼神,半信半疑的。她以为我生气了,连忙改口说她纯属胡说八道,叫我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心想,”赵伟光说着,把核桃扔嘴里,咔嚓一声。 “敢情神棍还真把自个儿当大神了?于是我就故意为难她,说能否借你开了光的金口美言两句,这事儿也就算了。你们猜怎么着?她居然大言不惭说我家祖坟正冒青烟,不对,是祖坟着了火。我就是赵匡胤转世,总有一天黄袍加身,这种违心话估计也就她能说的出来。” 有声有色的讲述逗得诸位捧腹大笑,栩栩如生的画面跃然眼前。 “戏剧化的是什么?各位知道吗?”围观群众的兴趣被激起后,赵大嘴开始卖关子了。 “该不会你赵家祖先真的现真身了吧!”有人搞笑调侃。 “差不多!”赵伟光喝了口雪碧,“某团,同学们都很熟悉了吧?我,送了他家的外卖整整一年!整整一年呐~每天风雨无阻地披着土黄色的工衣穿街过巷。哎!这假皇帝谁爱当谁当去。” 话音未落,不加克制的爽朗又放肆的笑声响彻敞大的包厢。 “不过!今年开始,我要自己开店当老板了,做餐饮。在羊城海珠区,欢迎同城的朋友们有空捧场啊!” “所以到头来,你还是应该谢谢她。”提到她,某人的眉眼都是温柔的。 当晚,谭子铭把这一段趣事转述给苑姈听时,她笑倒在床上打滚。 “当初的大嘴,成绩比我还差,考上好大学的概率太小了吧?至于说他有口福,那是因为听婆婆说过一句老话,叫‘男人嘴大吃四方,女人嘴大吃穷郎。’其他的?我真没印象了。黄袍加冕?应该是情急之下乱扯一通的鬼话吧!” 先后听完了两个当事人的说法,谭子铭哑然失笑。 “你随口忽悠的话,人家可认认真真地记了很多年呢!” “明耳人谁听不出,我说的都是开玩笑的话?也就他当了真。” “也不单单只有他。我也当了真!”谭子铭再度轻启薄唇,“苑姈,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会当真。” 是的,她说他适合学医,他真的成了医生;她让他专心备考,他便心无旁骛;她说会一辈子对他好,他就深信不疑。 ——— 首发:yǔzんàíωǔ.ρω -- Chapter32 “你喝酒了吗?”苑姈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双颊渐渐灼热起来。 “要开车呢!滴酒未沾。”谭子铭翻了个身,沉重的身躯趴在厚厚的棉被上。 她起身走到窗前,冬日的微风从半开的窗户中钻进来,轻拂着她的脸庞。 “同学们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你?”她笑了笑,“也对哦!优等生的待遇总归是不一样的。” “苑姈,”他柔声唤她的名。 “嗯?”许久未见回音,她又问了声:“怎么啦?” “没事了。”谭子铭把到唇边的话语咽了回去,“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收线前,苑姈照例隔着无线电波献上一记睡前道别吻。 她的春节假期到正月初七才结束。 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前一天的苑小珑特意提前向水哥借了一辆半旧的微客小面包,计划在大年初叁一早,等安妮从乡下归来,仨人一起自驾去某5A级风景区游玩。 返程的决定是临时变更的,因为前一晚那一通令她心潮澎湃又让她寝不安席的电话。 苑小珑沉默不语地把苑姈送到了汽车总站。九天前,这对双胞胎也是在这里久别重逢的。只不过,团聚与离别的心情总是有着天壤之别。 姐弟俩像上回那样紧紧拥抱、依依惜别。 “你快回去吧!”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发车时间快到了。 “家姐,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幸福。”他放开她,努力挤出了一抹灿若千阳的笑容。 苑姈在苑小珑的眼睛里晃了晃神,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无比坚定地说:“会的!我答应你。” 这些天来,她什么也没说,他也就什么都不问。但他切切实实再一次目睹了姐姐坠入爱河时的模样,她的喜怒哀乐,正被另一个男人时刻牵引着。他唯有在心中祈盼,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是她命中注定的良人。 她一路小跑着进了站,验完票后攸地转身,隔着透明玻璃和熙攘的人流,冲他用力地挥了挥手。 “别送啦!快回家去。”距离太远的缘故,她只做了口型没出声。 “你进去了我就走!”他也学她,用哑语沟通。 接收到信号的苑姈笑靥如花。她和弟弟隔空对望了两叁秒,尔后就头也不回地上了车,留下苑小珑一人呆呆地杵在原地,许久许久。 Z城,撒欢了一天一夜的天空总算放晴,拨云见日之下,气温也友好地回升了两叁度。 “我看你昨晚没睡好吧?要不你先上楼补一个回笼觉?中午吃了饭再回去也不迟嘛!”叶红梅追到玄关处,一面碎碎叨叨,一面又顺手把儿子的手提包和车钥匙递给他。 “妈,你这就叫‘口是心非’懂么?”谭子铭咧嘴一笑,“放心吧!等你回了S市,我就会抽空去看你的了。” 一坐上车,他就给苑姈发去了一条微信,紧接着打开手机导航,设置好路线就朝着目的地进发。 事实上,苑姈所不了解的是,不喜热闹的谭子铭对于同学聚会这类活动向来不热衷。过去那些年,他之所以每一年都出席,还是在明知不可能见到她的情况下。只因在那个场合里,看着几十个曾经并肩学习、共同成长的伙伴们,尤其当他们中有人主动提起她时,他才能更好地自我说服那个女人真实地存在过,并且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随着时光的推移,对她的思念泛滥成灾逆流成河,对她的恨意却从不会如雨后春笋般与日俱增。一年365天里,唯独这一日,他允许自己短暂沉浸于过往,缅怀已逝的青春、祭奠刚冒新芽就枯萎的初恋之花。 畅叫扬疾的酒店大厅里,他常常一个人默默地择一角落,安静地端着酒杯,时不时地抿上一口。对于主动过来敬酒的人,他几乎来者不拒。 哦对了,那一天也是他唯一能无条件容忍自己烂醉如泥的日子。 好在,从前不堪回首的一切种种都留在了昨日之前——他终于等来了那一艘原本以为不会靠岸的船只,此时此刻,正稳稳妥妥地停在了他的心尖上。 然而这些话,都是他深埋于心、从不曾对她说出口的。 苑姈回到S市的家中时约莫上午10点半。 她放下行囊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趟菜市场,买了今明两天的肉菜。 接近晌午12点,也不见谭子铭的身影。 她取出手机,拨打了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到哪儿了呀?路上塞车了吗?” “没有啊!一路都畅通无阻呢!” 苑姈瞥了眼开着的电视机,屏幕上正切入午间整点新闻播报,播音员机械地念着要点预告。 “那为什么都这个钟数了,还没到家的?” 被这么一问,谭子铭迅速反应了过来。 “难不成你现在就在锦绣城?” “对呀,我提早回来了。”顿了顿,她又小声咕哝:“我挂住你,就买了今天最早的车票回来了。” 语毕,一丝甜蜜的苦笑传入耳中。 “不会吧?谭子铭,你……” “嗯!”不等苑姈把后面的话说完,谭子铭就默认了她的猜想。 “我马上回去!你不用等我,饿了就先吃饭。” “你觉得大过年的,我会舍得让你吃冷饭剩菜么?”她撇嘴埋汰,最后还不忘贴心叮嘱:“别着急,小心开车,安全第一。” 收了线,谭子铭望了眼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标牌,上面显示着距离北城所在的地级市还有80km的路程。 黑色虎翼在前方二十多公里的出口下了高速,随即立刻调转车头,快马加鞭地向着S市所在的方向奔。 当他风尘仆仆地返家,推开家里的大门时,整间屋子安静的只剩下年轻时期的影帝梁朝伟和歌神张学友在电影《东成西就》里的搞笑对白。 谭子铭半蹲在沙发边上,不动声色地窥视着苑姈静美的睡颜。不知不觉中,菲薄的唇角微微扬起,就连两道浓眉也在不知不觉中泛起涟漪,弯弯的,像极了悬挂在皎洁夜空中的上玄月。 “你怎么还有偷看他人睡觉的癖好?”睡美人猝不及防地睁开了双眸,眼底有当场抓包恋人的得意。 “你不也还有装睡的嗜好么?”他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以掩饰被抓先行的小窘迫。 苑姈裹着被子,慢腾腾地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同时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吧!”谭子铭说着站起身,“我去炒菜。” “你先冲凉去吧!你不是有洁癖吗?换洗衣服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说话间,她已下了地,朝着厨房走去。 见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她又猛然回头,再次催促。 “快点去啊!我饿了。” “你该不会……在暗示想和我做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吧?”谭子铭坏笑着挑了挑眉。 “你信不信我现在只想揍你一顿?”苑姈轻哼一声,没好气地回应。 -- ℗ǒ⑴㈧ň.Ⓒǒм Chapter33 午餐后,谭子铭自动自觉地收拾碗筷、清洗餐具。 苑姈刷着牙挪步到厨房,假装不经意地捏了捏他的腰腹。他用余光瞟她一眼。 “趁机吃人豆腐呢!”谭子铭一边忙活,一边笑侃。 “喂!这就不等我了么?”他冲着佳人离去的背影吼了声,继续埋头干活。 待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洗漱时,她就抱臂立在边上,用直勾勾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今天不对路!”谭子铭吐掉满口的白色泡沫,蓄了两杯清水啷了啷口①。 “说吧!你到底想干嘛?”他笑出了一排大白牙,明知故问道。 “你说呢?铭哥~”苑姈抬起右脚,撩起他的裤管,去刮蹭他的小腿肚子,细腻的触感摩擦着粗糙的腿毛,撩的人心慌意乱。 “我想干什么你会不知道么?”她勾唇一笑,风情万种。 “女人心海底针!你不说我又哪里可能猜得到?”谭子铭慢条斯理地把擦过手的毛巾扔到置物架上,转过身站在苑姈的面前,眼里似笑非笑的。ⅰzⒽαηsⒽц.©óм(izhanshu.com) “是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还以为咱俩心有灵犀一点通呢!算了~”她故作惋惜地耸了耸肩,转头就要离去。 “怎么就算了?你要去哪里?”急眼的谭医生一把扯住纤细的手腕。 “去找我的小海豚玩呀!谁让男人靠不住呢?” 苑姈口中的小海豚,是她在空窗期用来自慰的情趣小玩具。 谭子铭被她气笑,“敢情你还留着那个小玩意呢?明目张胆地把我当摆设吗?你说,你是不是欠收拾?” 说着,他伸手一扯,下一秒,她就被他结结实实地按在怀里。 他抚着她的青丝,她缓缓抬头、他微微低头,四目相对,欲火燎原。 “我很想你,BB。”某人终于不再口是心非。 她踮起脚尖,主动把香唇凑上去,四片唇瓣刹那间贴合。 苑姈情不自禁把眼睛闭上,微微张嘴含住谭子铭的一瓣薄唇,慢慢悠悠地吮吸着。随着他的高度配合,她从开始的浅尝试探过渡到了更为大胆的法式湿吻程度。她伸出小舌,撬开他的牙关,灵敏的舌头勾着他的长驱,缠绵悱恻地起舞着。 亲密无间的俩人脸贴着脸,热度从头皮开始蔓延到了脚底,两具身体仿佛触电了一样又酥又麻。 “谭子铭,”苑姈娇滴滴地唤了声。 “嗯?” “和我做爱吧!激烈的、狂野的性爱。” “多激烈?多狂野?”他哑声反问,又低头啄她如棉花糖般软糯的唇。 “我要……下不了床的那种。”她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张嘴含住他的耳垂,用舌尖细细挑逗,“你给吗?” 这是自打二人正式确立关系以来,苑姈第一次如此直白大胆地向他提出具体的性需求。 实际上,被猝不及防撩到腿软的谭子铭一时居然忘了该作何反应。好半晌,才一把扛起她,大步流星地拐进卧室,房门在他俩身后“嘭”一声被关上。 苑姈被甩在柔软的大床上时,积极地翻了个身,仰躺着,双腿微张。 谭子铭奋力一扯,珊瑚绒睡袍的腰带瞬间被抽出。 浴袍下,打底的是一条不过膝的橄榄绿深V睡裙。 “嘶——”轻薄的布料在须臾之间一分为二,欲遮还羞的两座雪峰剧烈起伏着。 “激烈的?狂野的?是这样吗?嗯?”他粗喘着质问,一双温热的大手毫不客气地蹂躏着两团饱满嫩白的柔软。 “嗯呜~铭哥你真的……好会哦!”她低眉看他,咯咯直笑,两手死死地揪紧床单。 徒然间,谭子铭直起腰身,把下身的睡裤和底裤扒拉掉。再次埋进她的腿间,拨开遮挡着私密地带的叁指棉布,一只手托起雪白的臀瓣,张口在蜜液直涌的穴口一顿猛吸,随即又探出长舌,沿着细密的缝隙来来回回地捣弄;另一只手还不忘急速地上下撸动着硬梆梆的阴茎。 苑姈满面潮红,十指撑在厚厚的床垫上,竭尽全力地拱起了上半身,两条长腿不受控地在空气中乱蹬。 恍惚间,她似乎化作了一朵轻飘飘的白云漂浮在半空,蚀骨噬心的快感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她还想要得到更多时,所有举动戛然而止。 欲求不满的她对他怒目而瞪,他选择避而不见。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他握着早已坚硬如铁的肉刃,一触及淫水泛滥的屄口就被一股无形之中的吸力死咬着,他一挺腰,鸡巴就一鼓作气地一冲到底。 历经10多天的分别,热恋中的男女就好比干柴遇烈火似的熊熊燃烧着,彼此都推诚不饰地极度渴望从对方的身上体验一番自然界最原始、最极致的快乐。 彼时的谭子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在他身下娇喘嘤咛的女子,因为动作幅度巨大,一对丰腴的奶子晃得没了形,实木大床亦吱嘎作响。 他死命地用灼灼的目光锁定她,满脑子只有一个“让她下不了的床”的念头。这么想着时,他竟下意识地加快了肏干的频率。 他略微抬高她的玉臀,大手压着她的小腹。与此同时,腰臀紧绷,腹部蓄力,一下接一下地重重撞击着。发了狠的缘故,丝丝红晕甚至爬上了他的脖子和脸颊,那颜色像极了熟透的虾。 高速拍打的声音混杂着销魂失控的尖叫不绝于耳。 当谭子铭快要在苑姈的体内缴械投降的前一刻,他理智地退了出来,灰白的阴精喷洒在她的肚皮上。黏腻透明的花液犹如春泉冒泡一般从刚刚经历完高潮的甬道内喷涌而出。 他用纸巾替她擦拭完,之后又从柜筒里取出空调遥控器,没一会儿,冷气送风口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外送着暖风。 衣衫不整的苑姈侧着身,单手撑起脑袋,安安静静地看他做着这一切。 “满意了?”谭子铭解开睡衣上的纽扣,褪下碍人的衣物。 她娇笑着地摇了摇头,嘴里嘀咕着:“怎么够?” 话音刚落,她下了床去拉他的手,他配合地坐在床沿。 “服务不错哦~谭先生。”苑姈跨腿跪在谭子铭的两腿间,白皙修长的玉指抚上他的脸,从鼻子到嘴唇到下颌再到锁骨。 最后再冷不丁把他推倒在床,性感曼妙的娇躯压着他的胸膛,用唇舌挑逗属于他的每一寸肌肤…… 这场酣畅淋漓的鱼水之欢彻底结束之时,外头已是华灯初上。 苑姈像一条焗完桑拿的死鱼那样任由谭子铭摆布。 “睡一会还是先吃饭?”他从背后搂着她,温柔地问了句。 “我很困~”她低声咕哝,“谭子铭,我就是明天死了,也不会忘记和你ML时的感觉。” “夸我?”他在昏暗中粲然一笑。 “当然!非常美妙。” “快睡吧!”他探起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 1. 啷口指漱口 -- Chapter34 苑姈睡醒一觉,赖在床上抻了抻四肢,觉得身上哪哪儿都酸酸胀胀的。 回想起几个小时前欲火焚身的肉搏场面,她忍不住埋进被窝,心满意足又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 “啪嗒——”主卧的橘色暖光灯闪了闪,随之点亮了整间屋子。 “醒来了?”谭子铭挪动脚步朝床边走来。 “几点啦?”她翻了个身,用棉被把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漆黑明亮的大眼睛。 “已经11点了,快起来吃点东西吧!”他坐在床沿,伸手扯了扯被子,无果。 “嗯。”苑姈应了声,却不见下一步行动。 好半晌,她才再度开口:“你先出去,我得换身衣服先。” 谭子铭哑然失笑,反问道:“大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毕竟,俩人欢好又不是头一回的事情了!更何况,所有足以取悦对方身体的招数和体位彼此也都心甘情愿地尝试过了。 “你出不出去?你不出去我就不起床了。”耍起赖皮来的她再一次拉高薄被盖住整张脸。 “好好好,我在外面等你。”走到门口,他又顿足,“快点哦!” 衣冠楚楚和寸缕不着的苑姈,俨然是一对截然不同的矛盾体。交媾时的她有多热情多奔放,完事后的她就有多正经多保守。或者说,上了床有多感性,下了地就有多理性。 每一次,两具光溜溜的胴体从严丝合缝中抽离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内心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空虚与不安,那种感觉很难用具体的言语去确切形容。她不清楚另一位当事人是否也有类似的感受?尤其是,在她依然赤身裸体,而他早已穿戴齐整时的情绪起伏更为强烈。 只有他重重地压着她,深深地埋进她的体内,他的每一粒细胞都因她而动情时。这时候,她才能理直气壮地说服自己:她和他是一体的。 好在,这样的时刻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 当她所处的角色从多愁善感的林黛玉成功转移到了冷静理智的薛宝钗身上时,苑姈通常会自我解嘲一句——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如此心境,恰如此时此刻。 “你都做了什么好吃的?”她移步到厨房,站在谭子铭的背后踮脚张望。 “芥菜瘦肉粥。这个点太晚了,不适合大鱼大肉。”他一边应答,一边端着砂锅走到餐厅。 苑姈坐在餐桌前,用手掌托着下巴,双肘撑在桌上,两眼巴巴地望着谭子铭拿调羹搅拌着碗里的粥。 “可以吃了吗?我快要饿扁了。”她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可怜兮兮地企盼着。 “为食猫~”他抬起眼皮,宠溺地睨她一眼。 “真的!我不骗你,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喏!给你。”他把碗推了过来,叮嘱道:“慢点吃,小心烫。” “谭子铭,”苑姈舀起一勺粥,送到嘴边吹了吹,狗腿地示好:“我发现,和你谈恋爱真是太好了。” 被夸赞的男人,得意的笑容还噙在嘴角,又听见她说:“你的前女友走宝①了吧!” 话一脱口,苑姈才惊觉不对劲。她攸地想起一句网络流行语——好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偏偏,她嘴贱抽风,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耷拉着脑袋埋头闷吃,不敢直面从对头吹过来的冷空气。 沉默许久,他慢腾腾地张口:“我压根儿就谈不上是一个好的前度。” 苑姈抬头,两眼怔怔地看着谭子铭,眼底有说不上来的复杂思绪。 “离开我,才是她寻觅幸福人生的开始。”他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他的话外之音,她了然于胸。 感情这玩意儿,大抵最是说不清道不明。别人梦寐以求的,你唾手可得了;你求而不得的,他人置若罔闻了。到头来,不管是你欠了人,还是谁欠了你,都没有办法相互抵消。只能寄希望予时光,兴许若干年后完全释然,幸哉;亦可能这辈子也难以跨越,命也。 翌日一早7点,苑姈还在熟睡中。谭子铭没有叫醒她,洗漱更衣后就出门上班去了。 大年初四的S市,还处于一年当中少有的人去城空的状态,平常上下班高峰期需要分流的地铁站现时却寥寥无几人。宽敞的大街上,私家车也是屈指可数。 谭医生把车子停在指定车库,一双长腿一跨入门诊大楼,耳畔就充斥着各种吵嚷声。大过年的,除了各大景区和拥挤的麻将馆,医院说不定是国内人流最密集的地方了吧! 电梯门被关闭之际,就被一位60多岁的妇人挡开了,她一面冲着里头的人感激地笑了笑,一面又对着后面的人叫嚷着“快点儿”。 进来的是抱着一个叁四岁小女孩的年轻父亲,还有在旁边温柔安抚的焦急的妈妈。 谭子铭顺势在面板上又按了一下,笑言:“儿科在3楼。” “谢谢啊!您是这里的大夫吧?”道谢的是孩子她爸爸。 谭医生笑着默认,并未接话。 到了5楼,电梯第二次停下,里头的人对着不锈钢可视面整理了一下衣领才抬脚步出。 “新年好。” “新年好呀!” 迎面而来的,不管是医护人员、清洁阿姨还是病人家属,相熟的、陌生的,都面带微笑,自然而然地打着招呼。 “靓仔靓女们,新年好。”他刚走到急诊台,唐骞的声音就从他的背后飘来。 “新年好,唐医生。”见到来人,年轻的实习医生和小护士们都喜笑颜开。 唐医师没有像以往那样say 完hello就走人,而是从风衣口袋里取出预先备好的一迭红包散发出去。 “逗利是”属于在广府地区流传甚久的习俗。每到过年,已婚第二年起的人士都会备好零钱,一张5块或10元一张的塞进利是封里,见到未婚人士就自觉派发。有些地方的人还会两个一起派,一个代表自己,另一个代表另一半。当然,如果单位的未婚男女实在太多,亦或腰包干瘪的情况下,多数都是派一个的。 逗利是的重点不在于金钱的多少,而在于新的一年讨个好彩头或好意头的寓意。因为数额小,收钱的人不会有欠了人情的心理负担,叁两千的支出对于发钱的夫妇来说,普遍也都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除此以外,为避免浪费,完好的利是封多半会收集起来,来年再用。 “谢谢唐医生~恭喜发财!”拿到红包的人落落大方地致了谢,随即又匆匆忙忙地各自忙碌去了。 俩人并肩走向办公室,唐骞伸手进外套暗格里摸了摸,掏出和方才图案不同的两个红包递给谭子铭,里面装着难得一见的50元大钞。 “我和你师姐的。” “多谢师兄。” “加油咯!希望今年内能喝到你的喜酒,后年也让那帮小年轻们兜一下你们的利是。”唐骞说着,还用掌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 ①走宝:看走眼/错失宝贝。 -- ℗ǒ⑴㈧ň.Ⓒǒм Chapter35 中午,苑姈刚把一大碗牛肉小蘑菇汤粉端到餐桌上,谭子铭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起床了吗?” “吃了没?” 俩人异口同声地询问,又不约而同地轻笑出声。 “我刚从食堂回来,想知道你睡醒了没有?” “这都几点了?你当我是猪吗?”苑姈娇嗔,“刚煮好米粉,烫着呢!下不去嘴。” “哦~”谭子铭故意拉长尾音,以至于听起来格外意味深长,“睡了吃,吃了睡,不就是二师兄的典型属性嘛!” 听着的人倒也不生气,反而振振有词地驳斥道:“你刚那一声‘哦’才真的和猪八戒一模一样呢!” “是吗?可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说明我哋的而且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日的谭某人,心情甚好。 “你这又是从哪里来的谭氏歪理?”苑姈哭笑不得,“我不同意!作为一个有志向的年轻人,我就不能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么?再不济,随便拎一只花果山里的小猴子出来,也比八戒要强啊!”ⅰzⒽαηsⒽц.©óм(izhanshu.com)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是人,既然是人,那就有七情六欲。前往西天的漫漫取经路上,各路神仙妖怪轮番乍现,自始至终,却只有天蓬元帅一人记挂着他的高老庄,向往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凡生活。” 谭子铭话音未落,苑姈或多或少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凭心而论,她确实十分喜欢乃至万分享受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光。他坐着或躺着,怀里抱着她,两个人腻歪在一块斗嘴打闹看电影;或者同处一个空间,各忙各的,偶尔默契地同时抬头看向彼此,再相视一笑,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继续做自个儿的事情。 可是,话题突然涉及到结婚,难免让她慌了手脚。她不是不愿意,也不是不期待,更多的是来不及想亦或是不敢想。毕竟,太过美好的一切看起来就如同梦境里的假象,过于不真实。 “是是是,身为凡人的我,现在得吃点东西去了。”为了避免把坏情绪传达给他,她只好尽量轻松地打着哈哈。 收线后,苑姈的手机又连续响了几下。 她解开锁屏,点开的第一条是短信通知,“爱存不存”银行发来的,告知她有一笔999.99人民币的转账收入。一看这数字,她光用脚指头想想就能猜到打钱的人是谁。 其实,过去的苑姈对金钱没有太多的概念。她曾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这当中最重要的原因可能出于缺爱的原生家庭。所以,当遇到岁数比她大了整整一轮的蒋卓,就像在黑暗中看见了一束光,飞蛾扑火般地奔向他。甘心情愿帮他洗衣做饭,无怨无悔付与全身心的自己。 印象中,他俩在一起四年多的时间里,苑姈几乎没有花过蒋卓一分钱。 和谭子铭确立亲密关系后,他倒是叁天两头地透过网银给她转账。具体是从几时开始的?大抵是他理直气壮地拒绝收取女朋友的房租,而她扬言不收钱就搬出去住的那天起吧!至于银行卡账号,多半是他偷偷摸摸地翻看了她的钱包才记下来的。此外,担心她有心理包袱,体贴的他每次存入的金额都在一千以内,比如“520”、“668”和“838”,有时还会欠扁地加上类似“卑微小医生在线申请和大小姐共进晚餐”的备注信息。每个月折算后显示,数额通常都在叁到五千的范围之内了。 实际上,苑姈并不习惯花男人的钱,哪怕对方是谭子铭。 和前任分手后的她,在钱财方面终于无需再倒贴给交往对象。捉襟见肘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每个月的工资足够开销了,甚至在调整岗位后,还有可观的盈余。因此,他给她的钱暂时用不上,全部被她原封不动地存了起来。 好在,她也没有那么死脑筋。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在主动失恋的前提下,也慢慢学会了在一段感情中坦然接受恋人对自己的好——大大方方地道声谢,再时不时地为他添置一些新衣或其他小物件。 苑姈吸溜一口米线,放下筷子,给谭子铭回了微信。 『谢谢最最亲爱的铭哥』 文字的末尾还赋上了一颗砰砰跳动的小红心。 “叮咚”一声后,是占满了整张照片的图案大小皆各异的利是封。 『睇下!你哥我要发达了。』 『总共765元,其中主任发了200,唐师兄100。』 回复之前,苑姈又挑了两筷子米粉送进嘴里。 『那我可要无时无刻抱紧你的大腿才行了,免得哪天发了财就甩了我。』 紧接着,她又在收藏栏的表情图里搜刮了一圈,最终找到了一张蜡笔小新抱大腿的搞笑动图。 图片发送成功的同一时间,聊天对话框里出现了一条新消息。 『放心吧!苟富贵,勿相忘。』 屏幕上最新的那一行字惹得她放肆大笑。 『不过,今天逗利是,发现催婚的也不少。你说怎么办?』 谭子铭斟酌片刻,尝试着换一种试探方法,遂编辑好以上话语,点击“发送”。 苑姈喝了一口汤,缓缓地放下了筷子。 『那就催回去呗!已婚的就催生,生了的就催二胎;单身的就催拍拖。』 『结婚要是能像去街市买一颗青菜那么简单就好咯!』 另一头的机主只瞥了眼就把手机倒扣在桌面。 他懒洋洋地背靠转椅,扶额蹙眉,轻叹一声,忍不住思考:在此时提结婚,或许真的为时过早了些。 “谭医生,15床病人的血压一直上不来呀!”护士阿诗立在门边,有些担忧地汇报。 “好,我马上去看看。”谭子铭“腾”一下弹起身,随手将移动电话扔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许久等不到回音的苑姈,忽然就没了进食的胃口。她把早已放凉了的食物倒进了垃圾桶,心里盘算着,也许她是应该找个机会和他好好地聊一聊。 然而事实上,那次之后,谭子铭就再也没有明里暗里地向她提到过有关扯证的事宜。暗暗松了一口气的苑姈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一定是他在心血来潮时的冲动,冷静下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这段小插曲自然就在悄无声息中翻了篇。 -- ρǒ⑴㈧ň.Ⓒǒм Chapter36 春节返工后的第二日,苑姈就接到了前往连云港出差的任务,要去参加一批海水淡化设备项目的招标投标。 谭子铭杵在一边,默默无声地看着她把24寸的黑色行李箱横放在地板上,将几天前才收进衣柜的厚衣服一件件卷好,再有序地放进去。 “我这一回肯定需要带一件羽绒服了吧?”她立在衣橱前踟蹰不已,扭过头不确定地询问。 “以防万一,还是带上吧!别忘了围巾帽子手套,还有暖宝宝。”他挪步上前,伸手从里面的衣架上取下最厚实的两件衣物。 “这次我们会分开多久?” “明晚的飞机,来回四天。元宵节前两天我就回来啦!”苑姈抢过衣服随便一扔,双手圈住谭子铭紧实的腰身,仰着脑袋冲他挤眉弄眼。ⅰzⒽαηsⒽц.©óм(izhanshu.com) “谭医生要认真工作,不要太想我了哦!” “恐怕有点难。”他苦笑着低头,用嘴唇点了点她的鼻尖,随后又小鸡啄食般地亲吻她的额头、眉眼、脸颊和薄唇。 “明天再收拾!今晚好好陪陪我,嗯?”谭子铭说着,两手一捞,苑姈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亲密无间的男女一边热吻,一边移动。 …… 翌日下午四点,苑姈推着笨重的箱子出了门。 一出小区,就见公司名下的七座银色商务车停在路边。司机阿明见状,即刻下了车帮她把拉杆箱扔进车尾箱里。 “唔该嗮!”苑姈道了谢,拉开后排车门,原本靠着座椅闭目养神的李默撑开慵懒的眼皮瞥她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接着又合上双目。 他是本次同行的设计部总工程师,他俩之前不曾有过直接的合作。 抬起的右脚进退两难地悬空着。 下一秒,苑姈就把车门轻轻带上,转而果断地上了副驾驶座。 心照不宣的笑容爬上阿明胖乎乎的脸庞,前座的两位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步扣好了安全带,车子随之启动。 李默,设计一部负责人、CCHI设计部部长,这是其一。他还有另一个有心隐匿却人尽皆知的身份——公司副总兼老板之一的李冰的亲侄子。假如要问该如何评价这位皇亲国戚?坦白讲,其在个人能力上的确是无可挑剔的。七年光阴里,他从初出茅庐的楞头小伙蜕变成了独当一面的设计工程师。这段旅途,他凭着埋头苦干的孺子牛精神一步一个脚印走来,从底层攀到高峰,他的上位之路令人心服口服。 有八卦传闻称,李冰没有儿子,女儿年纪尚小不说,一个女孩子,当妈的多半是不愿意让她下半辈子和嘈杂脏乱的车间以及大型重工设备打交道的。再者,出身优渥的千金小姐不管是在事业或者感情的领域,可选择的机会都太多了。出于此原因,李默其实是她有心培养的接班人。 这些个谣言,或多或少也都传入过当事人的耳朵里。可员工们吃瓜归吃瓜,谁也不会不识好歹地去向主人翁当面证实,哪怕是以半开玩笑的形式。因为在CCHI上下,李默长着一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实。尽管他有着棱角分明又立体的五官,凑在同一张脸上时是恰到好处的帅气。只可惜,他周身都写着“生人勿进”这四个字。当然,也有不少年轻女同事认为,他的冷酷更好地彰显了他的俊俏。 汽车停在机场T2航站楼前,苑姈急速下了车绕到车后。李默想帮她搭把手时,矮胖敦厚的阿明比他快了一步。 和苑姈对比起来,李默的行装可就简单多了——他只带了一个大号的登山包。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大厅,在指定的航空柜台办理值机手续并托运行李,又马不停蹄地排队安检,到达登机口时,距离飞机起飞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既熟悉又陌生的俩人相对无言地呆坐着,中间隔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咖啡色背包。 心不在焉的李默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手机,心底反复地打着腹稿,紧抿的薄唇好不容易张开,不合时宜的铃声却突然叫嚷起来。 苑姈感到山东天后的歌声从未像此刻这般嘹亮又迷人。真是谢天谢地!它及时地把她从水深火热的尴尬氛围中解救了出来。 她特意走远了才滑下接听键。 “这个点,你应该已经到机场了吧?”她还没张口,谭子铭就先声夺人。 “刚刚安检完,预计还要15分钟才会登机。你呢?下班啦?”苑姈的脸上挂着一弯明朗的微笑。 “嗯。”升降杆抬起,黑色翼虎驶离医院。 “我头先查了一下连云港的天气预报,夜晚低温接近零下呢!你有没有把厚实的装备取出来先啊?” “放心吧!谭医生。我的随身包里装着两片暖宝宝,围巾戴着呢!羽绒服也提前拿出来了。”顿了顿,她又问:“你的晚餐准备怎么解决啊?” “老谭打电话催了几天了,埋怨我过年都不见人,我现在在回去的路上。” 腻歪的情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提醒旅客登机的广播响起才收了线。 公司所有出差人士的吃住和机票都由李冰的秘书丛玉珠统一安排,座位号选在了经济舱中间的区域。 苑姈坐在靠窗的位子,瞧着李默拉开座椅对上去的封闭式行李架,把他的书包塞进去时就感到阵阵头皮发麻。 接近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这旅程还没开始呢,她就如坐针毡了!苦恼着该怎样和身边的面瘫脸开启话题。 “靓女,”有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儿挤了进来温柔地喊了声,“请问你是否介意和我调换一下位置?我不放心妈妈一个人,临时买的票,选座晚了,没法和她坐在一块。” 说着,她还抬手示意前两排。 苑姈看着眼前这张如沐春风的笑脸,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走了两步才又回望,挠了挠腮,有些不自然地说:“那……我先过去了。” “嗯。”李默的反应仍旧淡淡的。但就是这个判不出情绪的语气词如同特赦令般解放了苑姈的双脚。 这是在今日,自打他和她见面以来,第一次开口问答。 他盯着她的背影,不禁扯了扯嘴角。 “啊呃,真是抱歉!”旁边的女士略微斟酌,试探着问:“女朋友吗?” 李默垂眸,双唇紧闭,随即摇了摇头。 “哦。”女生了然地应了声,想说句“加油”的话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 -- Chapter37 一走出航站楼,刺骨的寒风就席卷全身。苑姈无比庆幸在飞机着陆前半小时就先贴上了两片暖宝宝。 出租车停在跟前,俩人先后上了车。李默朝前座的司机报了个地址,但却不是他俩要下榻的酒店名。 “天气冷,先去吃点儿热乎的东西。”他把卸下来的背包放在座位中间,开口解释道。 “嗯。”她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因为飞机餐的分量太少,她的确没吃饱。 约莫过了20分钟,的士司机把客人送到了一家门面不大却干净的小食店。 “你有什么忌口的吗?”一落座,李默就周到询问,苑姈摆了摆手。 “没有的话,就照着他们的招牌菜单来一遍?” “我没问题,不过也别点太多了,免得吃不完浪费。” “好!那就来两份板浦凉粉,热吃;小鱼煎饼、灌云大糕,再加一个葱爆海蛏吧!谢谢。” 服务生一面口头重复一面用笔勾选,确认后就连同菜单本一并带走了。 等餐间隙,他俩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你看起来好像很熟悉这里,常来吗?”苑姈环顾四周,发现这个钟数店内的顾客不多。 “来过一次,也是出差。”李默说着,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你应该很少外出公干吧?” “这是第二回,上一次是元旦,跟着吴老师去的山东青岛。” …… 一顿宵夜下来,原本尴尬又陌生的男女相处起来总算相对自在了些。 “从此地到酒店大概一公里,我们走路回去?就当是散步了。”李默站下一个台阶提议道。 “行!”苑姈并非娇生惯养之人,爽快地一口应答着。 连云港,地处淮河以北,地理上来讲属于北方城市。可同时它又恰恰临海而居,在气候上而言更偏南方。 冬日晚上十点半以后的街道,行人稀少,车辆亦屈指可数。俩人并排走在绿化带边上的小道,黯淡冷清的月光懒散地投射着两道黑乎乎的身影,偶尔沉默之时,只有拉杆箱的轮子滚动发出的沉闷“轱辘”声。 “我帮你推吧!”李默不动声色地绕到了苑姈的另一边,又出其不意地从她的手中拽过那只庞大的行李箱。 “不用的,李工,我自己可……”突如其来的举动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没事儿,举手之劳。”昏暗中,李默侧过脸对着苑姈笑了笑,“哦对,叫我Herman就行了!” 当她还在斟酌他话里的意思时,他又补充了一句:“在公司,其他同事都是这么喊我的。” “行,那我也叫你Herman。” “你呢?你有没有英文名?” 她摇了摇头,“我不跟外贸单,所以用不着英文名。” 李默一直帮苑姈把拖箱送到了房间门口,笑着和她道了晚安就进了隔壁的单间。如果是换作任意一个对象,他今晚所有的言行举止,她都会合情合理地解释为是一个涵养良好的男性礼貌且恰当的绅士行为。只是这人换成了李默,就令她感到迷惑了。 方才在饭馆,果腹驱寒的食物入了口,加上暖宝宝的作用,苑姈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动作自然又态度亲昵地递过两张面纸来,笑言:“大冷天的,怎么还能吃出汗来?” “谢谢!”她接过纸巾,淡然一笑。 平常的李默,除了必须的工作交流能做到不厌其烦之外,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沉默寡言的,更别提以微笑示人了。 作为一个名草有主的人,对于伴侣之外的任何异性投射过来的青睐目光,苑姈从不沾沾自喜之余,甚至会觉得有些许困扰。她也从不认为女性的柔软、漂亮的容貌、姣好的身段是天生的优势,或者更为确切来说,她从不愿意把这些当作在职场讨好男人的资本。 心里装着事儿的苑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一心一意希望是她会错了意。 好在,接下来的两天,李默都没有太过“出格”的表现。倒是有叁两次,两双眼睛不经意地碰撞在一起时,他的眼里饱含笑意。 中标的那天晚上,合作方做东,盛情款待远道而来的客户代表。餐桌上,对方的项目经理和业务员,叁番五次地想和苑姈碰杯,都被李默制止了。比起同样正派的吴松柏,李默多了一项致命的杀手锏——CCHI下一任副总接班人的身份总能帮他多挣一分薄面。 苑姈不在S市,谭子铭竟也难得地在饭后留下来陪着谭启立泡了两壶茶。 父子俩坐下来,不免会聊聊人在国外的谭书雅。老谭也例行问候了前妻的近况,之后的话题又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上。 不同于以往的回避与不耐烦,此次的小谭似乎有备而来。 “阿爸,有关于我的个人问题,建议你不妨向叶女士好好学习一下,别再操心了行不?结婚生子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时间到了,我自会一一完成。至于更具体的?你就放心吧!我有计划,也有分寸。” 知子莫若父! 小子的话外音,老子自是听明白了的。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按耐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想要继续询问的冲动。 “还有啊老豆,”谭子铭把嘴里的圣女果吞进腹中,接着说:“今日上昼①我哋科室主任找我了,下月起轮到我正式接棒住院总的工作,为期一年。到时候忙起来,恐怕更没有机会陪你吃饭了。” 住院总医师,简称“住院总”或“老总”,是住院医师晋升主治医师前的岗位。要求每周工作6天,每天24小时值守医院临床一线。日日忙碌于病房接诊、查房、手术、教学、紧急处理患者危机情况,随时应对全院急会诊、还要临时应付病房各种行政性事务。 哎,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起初,谭子铭提出学医的想法,谭启立是强烈反对的。俗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一个医生的成才之路有多艰辛多漫长,他是心知肚明的。 他没应声,面色沉沉。 “谭董,何必这样严肃呢?又不是你的公司折损了千万大单。再说了,我们杨主任对我算是格外开恩了,安排了一个搭档给我,我俩轮班。”谭医生捡起一颗小番茄送到老父亲的嘴边,笑言:“赶快吃点水果压压惊。” 谭启立一边没好气地睨他一眼,一边又口嫌体正直地张开了嘴。当余光瞥见茶几上只剩一半的果盘时,狐疑地问了句:“你是几时变得这么爱吃生果的?” “习惯和口味都是会变的。”话音刚落,谭子铭抓起车钥匙,“你保重!我要走了。” “对了,你的年度体检做了没?”快到门口时,他回头问。 “走啦走啦!”谭启立冲他甩甩手,“我的命,我比你珍惜,你管好自己吧!” ——— ①今天上午。 花语:对不起大家,这一本明起鸽了。不用等,我需要较长的时间进行自我调整,尽量12月回来,争取年前完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