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绿茶反派讹上了》 第1页 [穿越重生] 《我被绿茶反派讹上了》作者:十方海【完结+番外】 文案: 花玥为复活神明,借助法器时空镜穿进万年以后魔神即将现苏醒的世界。 只要找到真正的魔神,杀掉他,神明就会苏醒。 谁知才穿过去,她就遇见一濒死少年。 少年浑身血污,唯有一对眼睛干净得仿佛能够净化被妖魔屠戮的肮脏世道。 他奄奄一息朝她伸出苍白的手,“姐姐,救我。” 花玥动了恻隐之心救他,没想到从此被他讹上,非要给她做道侣。 后来少年陪着她一起捉过妖邪,看过人间最美的风景,淌过幽冥之河的鬼都,终于在最黑暗的深渊北妄海找到已经苏醒的魔神,并且成功将其诛杀。 她功德圆满,一心想要回去复活神明,谁知平日里在她面前乖巧叫着姐姐,纯净无害的美少年苦苦哀求她留下未果后,额头居然浮现出魔神的印记。 他手里拿着她的法器时空镜,眼神偏执成狂:“都说了别离开我,姐姐怎么就非不听呢……” 没了法器便没了修为的花玥看着身上魔气足以毁天灭地的少年沉默了。 正道之光女主x绿茶疯批男主 1V1,he.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玥 ┃ 配角:百里溪(魔神) ┃ 其它:预收《请攻略那个绿茶精》 一句话简介:反派他又茶又娇 立意:面对困难,永不屈服 第1章 “传说昊天是世上最后一个神。” 年迈的老媪从打满补丁却浆洗的十分干净的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摸出几个通红的果子递给旁边一直静静聆听她说话的红衣姑娘。 “听老婆子唠叨一晚上累了吧? 来,吃两颗果子解解渴。” 那红衣姑娘大约十六七岁,生得唇红齿白,一头浓密的乌发在身后梳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尾端缀着一串金色的铃铛。 明明俏生生的年龄却有着一对波澜不惊的眼眸,再这样的夜显得沉着而又冷静。 她自老媪手中结过果子,低垂眼睫看着手里红艳艳的果子,眼神微动: “后来呢?” “后来人界则利用万年的世间休养生息,重新恢复秩序。 不仅如此,从那以后,这世上还多了一个修真界,是一群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妄图成神的修士。” “世人也称他们为伪神。” “只可惜昊天以神躯殉道也不过只换得人界一万年的安宁。 随着时间的推移,加注在魔神身上的封印终将消失。 拥有神的力量,却又是这世间最邪恶的魔神身上最后一丝神性消失,从此以后,这世上将再也没有神明。” 老媪说这话时,浑浊的眼里像是瞬间清明起来。 年迈而浑浊的眼眸里看着少女露出慈祥而又期待的光芒,说: “你怎么不吃啊,这是山里的野果,可甜了。” “我待会儿干完活再吃。” 红衣姑娘把果子放到一旁,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映出一簇火苗,越发显得囧囧有神。 “姑娘,你怎么孤身一身来这荒山野岭?” “为了赏钱。” 红衣姑娘大概是坐得脚麻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羽人国的王储被山里的妖怪给绑走了,国君悬赏许下万金之数。 我最近手头有些短,所以来碰碰运气。 不过,我运气还不错。” 她说得一本正经,尚且带着婴儿肥的脸上还透着几分天真。 老媪楞了一下,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随即笑了,“这世上哪有妖怪,一定是那羽人国的小王子跑出去玩迷了路。” “是吗?” 红衣姑娘说: “可婆婆不就是吗?” “姑娘在说什么,老身有些听不懂?” 老媪浑浊的眼里充满恐惧之色,瑟瑟发抖。 “下次要装扮成人,一定要把妆画全套。” “姑娘在说什么,老身有些听不懂?” 老媪浑浊的眼里充满了害怕之情,因为紧张,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红衣姑娘轻轻叹了口气,摸出腰间衣古朴的物件。 那是一片用铜片打磨的十分清晰的铜镜,约有巴掌大小,镶嵌在一块红得发乌的木头之上。 周边雕刻着一些不知名的花骨朵以及铭文。 老媪微微皱眉。 镜片明明很清晰,却偏偏照不出人影来。 红衣姑娘轻轻摩挲着镜身,道: “婆婆的演技很好,只可惜,一个年迈的老媪可生不出这对细滑白嫩的手来。” 眼前的老媪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果然是一双指骨袖修长白嫩,像是娇养在深闺里的姑娘才有的手。 老媪咯咯笑了两声。 她声如银铃,却偏偏顶着一张沟壑纵横的面孔,在浓雾弥漫的山林里显得格外的叫人心惊胆颤。 “居然被你瞧出来了,真是可惜啊,原本想要悄无声息的吃掉你,叫你少些痛苦,可你真是太不知情识趣,倒叫我白费了一番心思。” 红衣姑娘深以为然,说: “我也觉得如此。 死在我手里的妖怪时常这样评价我。” -- 第2页 老媪神色一僵,厉声道: “你到底是谁?” 她抬眸, “捉妖师花玥。” *“羽人国的捉妖师没有你这号人物。” 老媪的面容缓缓变化,原本苍老的面皮变得白嫩光滑,身上褴褛的衣裳也变成羽人国时兴的留仙裙。 她画着极为精致的妆容,额头上还画了一朵梅花花钿,如果忽略掉她身后的尾巴,是一个长相极为妖娆的姑娘。 “你没听过,也不怨你,因为我是新来的!” 花玥神色一凛,镜子上画出一串复杂的铭文。 顿时,光滑的镜面光华大胜。 她反手朝老媪照去,在那面照不出人影的只见一个足有一栋房子大小的花皮蟒蛇出现在镜中。 镜子里的蛇浑身散发出浓厚的瘴气,与面前站着的肤白貌美,艳色妖娆的女子形成巨大的反差。 “是蛇妖啊。” 她抬眸睨蛇妖一眼: “你是乖乖进来呢,还是等我捉你进来呢?” “故弄玄虚!” 蛇妖张起爪牙朝她扑了过去。 “破!” 她凌空飞旋,再次朝那蛇妖举起镜子。 只见镜子上顷刻间一张由铭文组成,闪耀着金光的迷网朝蛇妖的头顶罩去。 蛇妖闪躲不及,胳膊上被那网丝剐蹭到,瞬间那处起了一缕白烟,散发出焦臭。 蛇妖大惊,再次看向那面古怪的镜子,只见原本上面闭合的花骨头竟然绽放,透出的华光照亮整个迷雾森林,里面的花蕊如同千丝万缕的网,劈天盖地的朝她扑来。 而那个看似娇弱的红衣姑娘则凌空而立,红衣胜枫,乌发如云,面上竟显现出一种圣洁之光来。 像是已经被这个世界舍弃的神明。 不过两三个回合,蛇已经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力,梳得光滑的发髻散开,嘴角带血,面皮惨白,比孤魂野鬼还要可怕。 她抹干净嘴角的血迹,尖利的牙齿磨得咯吱作响,“你到底是谁!” 她修行千年,多少次死里逃生,从没见过修为这般厉害的捉妖师! 花玥悬空在半空,收回手中镜子,冷冷道: “都说我是捉妖师,你自己不扛打,怎么能质疑我的身份。” 她一伸手,地上被金网缚住的蛇妖顺便缩成三寸长的小蛇,被她紧紧攥在掌心。 蛇妖挣脱不得,呲着獠牙,恶狠狠道: “你以为抓了我就万事大吉? 我告诉你,北妄海的封印就要破了,即将苏醒的魔神大人将统领深渊里的千万妖魔把人间荡成炼狱,我看你能救几个!” 花玥乜她一眼,“聒噪!” 蛇妖: “……” 花玥摸摸小蛇的脑袋,循循善诱: “来,乖孩子,告诉我,羽人国的王子在哪里?” 蛇妖欲甩开她的手,却被她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头夹住,根本动弹不得。 她冷笑: “自然是被我吃进肚子去了。 那小王子生得细皮嫩肉,肉又香又甜,我连皮带骨头一块,半点没浪费!” “这样啊……” 花玥皱眉。 蛇妖正得意,却见她摸出一把利刃,在她腹部比划了两下,道: “也不知道我把那小王子的骨头给挖出来,国王还肯不肯付赏金……” 她说着,真要替那蛇妖开膛破肚。 蛇妖大惊,忙道: “你要做什么! 你敢! 你居然敢! 魔神大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眼见着那刀就要划破她的肚皮,她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跑了,他跑了!” 花玥摸摸她的头,“这样才乖嘛。” 无耻! 蛇妖一脸屈辱的将脸埋进腹部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花玥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口袋。 那口袋上收口的绳子上同样缀着几粒铃铛,此时此刻正响个不停。 上面的花纹与镜子上的枝叶一模一样,只是,口袋上的花朵是绽放的,而镜子则是闭合的花骨朵。 这是锁魂囊,能锁世间一切妖魔鬼怪。 花玥将那只哭得她满手都是泪水的蛇放进去,收紧口袋的绳子,口袋上的花朵迅速闭合起来,铃铛停止响动。 里面的蛇妖还十分不甘心的横冲直撞,将小小的口袋撑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花玥伸手弹了她一下,正色道: “还有,谁告诉你昊天死了,无知浅薄的妖怪!” 神,永远活着! *初战告捷。 花玥收拾好东西,捡起她刚才好好放在包袱皮上的鲜艳红果狠狠咬了一口,顿时酸甜的汁液在口中蔓延,填补了她空虚了一晚上的胃。 她吃完果子,看能不能赶紧找到据说有着羽人国第一美人之称的王储。 可她在密林里用符纸在充满瘴气地密林中搜寻一圈,别说王储,连个鬼影都没有。 偶尔路过的,不过是几只不成气候的小妖精出来觅食。 她走累了,在一处草地上盘腿坐下,掏出自己的法器时空镜,轻轻摩挲着镜面。 只见一只长得跟只小猫一样,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小毛团拖着蓬松的大尾巴从镜子里爬出来,趴在她肩头四脚朝天躺下。 是镜灵。 -- 第3页 “镜镜,这一次,我又睡了多久? 还有,这个时空切片是个什么情况?” 她是三天前到达这个时空切片。 每到一个新的时空切片,除去一身修为以及一些降魔捉妖用的法宝丹药,万事都要重头开始。 所以她每次开头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解决自己的民生问题。 这一次她的落脚点是妖魔横行的羽人国,一来就看到城墙之上的悬赏令。 羽人国王储被妖怪捉走,若是有人能够救出王储,悬赏万金。 既可以救人,又可以拿钱,百利而无一害。 她寻着那股妖气来这个充满瘴气的林子,谁知才到这个林子里就遇见那个想要骗人的蛇妖。 镜灵这时开了口,声音如同一个四五岁的奶娃娃。 “这是一万年后魔神即将失去最后一丝神性的时空切片。 主人,若是再找不到真正的魔神,在他彻底失去神性前阻止他,到时候,人间会重新沦为炼狱。 而神,再也不会苏醒。” 花玥惆怅: “镜镜,这些年我一直重复着这样的事。 可神还没有醒来,我很孤独。” 镜镜: “主人,大道之路总是孤独的。” 它话音刚落,有一只灰色的小毛团突然从花玥面前蹿出去。 原本还十分颓废的花玥蹭地起身追了上去。 那东西体型不大,腿脚却十分快,一眨眼地功夫竟然消失在一处丛林里。 花玥停了下来。 她敏锐嗅到此处杂草足长到自己腰际的杂草里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是血的味道。 她放慢脚步,缓缓走过去,谁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花玥吓了一跳,一低头就瞧见一个躺在地上的男子。 瞧着他的穿着,像是羽人国的护卫。 她弯下腰,轻轻拨开覆盖在男子脸上的树叶,露出一张虽满是血污,却依然能够看出轮廓精致的面孔。 看着年龄,是个人类少年。 她伸手探探他的脖颈,随即收了回来。 活不成了。 可惜了。 她叹了一口气,很快地在旁边挖了一个浅浅的坑,将他平放在坑里,才洒了几捧土,脚踝突然被人紧紧捉住。 她猛地低头,随即吓了一跳。 那个已经被绿头苍蝇关照过的漂亮少年,此刻正睁眼看着她。 这是诈尸了? 少年奄奄一息的朝她伸出手。 “姐姐,救我……” 第2章 花玥做梦也没想到本该入土为安的人突然睁开眼睛。 吓得连忙松手,拍拍身上的泥土,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浑身血污的少年,对上他的眼,一时愣住。 那是一对怎样的眼睛呢? 大抵只有初生的婴孩才会有这样一对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干净清澈地仿佛能够净化被妖魔屠戮的世道。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生出一种无论如何都要救活他的想法,随即被自己吓了一跳。 原本不该插手凡人生死的花玥忍不住弯下腰将他扶起来,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摸出一粒丹药塞入他口中。 此丹药乃是至宝,若是寻常人吃了必定益寿延年,频死之人也能从阎王手里抢出一条命来。 她又在四周围设下一个结界,将他扶正坐好,闭眼凝神向他源源不断地输入灵力。 一直到日落西山,她才停下。 救活一条人命,消耗她将近百年的灵力。 果然,这世上越是漂亮的东西越要付出大的代价。 好在少年此刻脸上的死气消散,脸上透出红晕,额头渗出些许汗水。 花玥看着已经暗沉下来的天,心道眼下天色已晚,这时候下山恐怕城门已经上锁,再者说眼前少年可能需要休息一夜才能醒来。 她观察四周围,只见左手边有一处还算宽敞干净的平地,捡了一些柴火回来,又拿符纸生火后,将少年扶过去靠着树上坐好,这才起身决定找些野果来裹腹。 可此处虽林子树虽多,她走一圈却没看见什么能吃的东西,反倒是动物与人的尸骨累累,越往里走,腥臭之气越重。 花玥怕那少年被怪兽叼走,不敢走得太远,见什么没有,只得原路折返。 回去的路上,她瞧见一株还算正常的树上零散挂着几颗被虫蚁咬过的红果,顺手摘下放入怀中。 恰好这时,一只灰色的影子从眼前跑过,花玥连忙追上去,正准备动手,这时突然狂风大作,密林里的枝叶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莎莎作响。 花玥抬头一看,瞧见自极东之处飘来一团巨大的黑云,很快遮住原本暗沉的天,隐隐透着几丝魔气,压抑的叫人透不过气来。 不好! 她连忙往回跑,可还没跑过去,似要劈天的雷声响起,遮天蔽日的黑云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几道闪电绕着乌云噼里啪啦作响,直直朝着她方才设置结界的地方劈去。 等到她跑回去的时候,原本密布的乌云竟似被割出一个口子,天又重新恢复原本暗沉之色,雷电隐去,魔气消失殆尽,林子里一时静谧下来。 原本昏迷的少年居然已经醒来,盘腿坐在那儿,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定这儿面前的火堆,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 第4页 这一次花玥并没有直接靠近少年。 她躲在一簇茂盛的草丛后 ,从腰间摸出镜子,伸手在上面画出一组铭文,照向盘腿托晒坐在火堆旁的少年。 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镜面模糊一片,什么也照不出。 “镜镜,他可有什么异常?” 镜灵拖着长长的尾巴从镜子里爬出来,坐在她肩头拼命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随即十分肯定: “是人。” 在辨别妖物这一块,镜灵堪比照妖镜。 花玥松一口气,大步朝少年走去。 少年似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声音有些低沉,“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而已。” 花玥将方才摘的果子递给他。 少年接过,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果子并没有吃。” 花玥见他虽然身上脸上污糟,可眉眼处隐约可见清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贵公子,以为他是觉得果子上的虫眼不好看,也不多说什么,自己坐在那儿啃了起来。 可对面的少年却一直盯着她看,盯得她头皮发麻。 花玥忍不住道: “镜镜,他为何这样看着我?” 镜灵围绕着少年飞了一会儿,道: “也许觉得主人生得好看。” “是吗?” 花玥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 可他还一直盯着她瞧,这次目光落在她手上。 花玥往旁边挪了挪,将手里一个看起来好看些的果子递给他。 “给你。” 他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来咬了一口,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花玥也不知他笑什么,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这时开了口,“姐姐可否坐过来些?” 花玥不明所以,往他身边娜了挪。 “劳烦姐姐伸出左手。” 花玥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心中好奇,顺着他的话伸出手来。 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小心擦拭着她手背上的伤口。 花玥这才察觉手背上不知何时划出的一道约有拇指长,皮肉外翻的伤口。 花玥垂眸看着虽看不清楚脸,表情却极认真的少年,想要收回手,却被他捉住手腕。 他抬眸看她一眼,“姐姐别动,很快就好。” 他用帕子替她包好伤口,这才松了手。 花玥看了看手背上的蝴蝶结,道: “谢谢你。” 他笑,“举手之劳。” 花玥不由自主对上他的眼。 他看上去还是有几分孱弱,湿漉漉的眼睛叫人生出几分怜惜来。 他道: “姐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花玥用树枝扒扒火堆,说: “找人。” 说起这个,她问: “不知你可有见过你们的王子?” “姐姐是在找他? 姐姐认识他?” 花玥摇头,听见他虽穿着侍卫服,言语间却对对那位王子有些不以为然。 她又猜测他会不会是羽人国王子,可看来看去,都不太像。 她怀里有一张羽人国王子的画像。 那画像中人虽也好看,可是下巴过尖,生得十分女气。 眼前的少年轮廓精致,却半点女气也无。 从正面看脸庞尚且稚嫩,有娇憨之态,侧面看眉眼锋利,艳色如刀。 也不知他洗干净脸是什么模样。 他竟像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突然道: “姐姐可有水?” 花玥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个水壶递给他。 “多谢姐姐。” 他抿了两口水,背对着她好似在洗脸。 花玥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脸。 嗯,还好,还挺干净。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这时突然转过身来。 花玥看着他一张白净的脸一时愣住。 她初时只觉得少年轮廓精致漂亮,没想到戏干净脸之后,竟然生得如此好模样。 原本她还觉得一个凡人生了这样一对眼睛是多么的不合时宜,此刻再瞧着,竟觉得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合适拥有这对眼睛的人。 真漂亮! 不愧是她花大价钱救下的人! 少年这时冲她笑笑,“我用完了姐姐的水。” 花玥连忙收回视线,接过水壶又开始吃果子。 两人本就不认识,一时之间无话。 那少年似乎累了,倚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花玥见林子里寒气逼人,拿了件斗篷给他披上,这才闭上眼睛凝神打坐。 待她闭上眼,原本像是已经睡着的少年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像是生怕自己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次日一早,天才微微透出曦光,花玥就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 火堆已经熄灭。 山里天气凉,早上更甚。 那少年倚在一颗树上仍在熟睡,白皙的面皮上因沾薄薄一层雾气显得过于苍白,唯有唇珠嫣红,像是点了胭脂。 花玥起身伸伸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 他这时也睁开眼睛,初时有些迷茫,随即眼神慢慢清明起来,漂亮乌黑的眼珠清澈如水,衬得周围的景致黯淡无光。 花玥递给他一个趋吉避凶的符咒,道: -- 第5页 “此处不宜久留,你赶紧下山去吧。” 他没有接,抬眸看着她,缓缓道: “姐姐要去哪儿?” “自然是该去的地方。” 花玥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他不领情也没办法,正要收回手,却被他突然攥住手腕。 少年低垂眼睫,生出无限可怜,“可我腿断了,现在走不了路。” 花玥扫了一眼他修长笔直的腿,迟疑,“这确实是问题。 只是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家里人肯定会来找你的,你等等就是。” 她说罢,想要抽回手,没想到少年看着孱弱,手上却力气大得很,牢牢捉住她的手腕不松手。 他漂亮清澈的眼睛盯着她,“姐姐救了我。” “所以?” 她竟不知道这世道救人还要负责到底的道理。 少年的神情突然变得脆弱可怜,眨眨眼,泫然欲泣,浓黑的眼睫颤抖得像是翩然起飞的蝴蝶。 花玥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他叹息一声,缓缓道: “我知道姐姐昨天一定不是故意要埋我的。” 花玥: “……”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讹她的意思吗? 第3章 大道之路不仅是孤独的,还是残酷的! 花玥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一万年以后的一个濒死的人类少年身上翻船了! 她居然被人讹上了! 少年此时此刻牢牢捉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花玥要是动手,眼前的少年可能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但是,她从未杀过人。 她手上有妖的血,鬼的魂,魔的魄,却偏偏不曾沾过人的血。 正当她准备打晕他逃跑时,少年一脸真诚的看着她,““姐姐人这么好,又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对吗?” 花玥沉默片刻,道: “松手。” 眼前的少年抬眸看了她一会儿,松开她的手腕,像是极其失望委屈,漆黑的眼珠渗出些许水光。 花玥转头就走。 她走出好一会儿,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少年一眼。 只见那少年抱膝坐在那儿,看着如同一头受伤的幼兽。 她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最终忍不住回头,从旁边的一棵树上掰下来一根手腕大小的树,大步走到他面前递给他,“拿着,我带你下山。” 反正她也要进城买点东西吃,就当顺手。 方才还像是伤心到极致的少年顿时一脸感激,“我就知道姐姐不会不管我!” 他说着试图扶着那根树杈站起来,可是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够站起来。 最后一次好不容易扶着树杈站起来,人还没走路,直接向前扑去。 “小心!” 花玥一把扶住他,他这才堪堪站稳。 他抬眸看她一眼,随即垂下眼睫,哑声道: “对不起,是我没用。 姐姐还是先走吧,我在等一等。” 花玥扫了一眼瘴气越来越重的山林,认命的在他面前弯下腰,“上来。” 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趴过来,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突然道: “姐姐对于每个不认识的男子都这样好吗?” 花玥皱眉。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刻钟以后,花玥看着耷拉在身侧笔直修长的腿,道: “你要去哪儿?” “羽人国都城。” 少年看着她漆黑的后脑勺,悄悄环紧她的脖子,语气轻柔,“姐姐真是个好人。” 花玥背着个子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咬咬牙,又认命的向前走去。 这时睡了一整晚的镜灵这时爬到花玥的头顶,打着哈欠道: “主人,你背上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是狗!” 她恶狠狠道: “一条会讹人的狗!” 少年眼神微动,随即垂下眼眸,假装自己没看见旁若无人交谈的一人一猫,听着看起来待人十分疏离淡漠的红衣少女,喋喋不休的说着各种各样的事情,眼里泛起一抹笑意。 “镜镜啊,我发誓,以后我再随便救人我就是狗!” “镜镜啊,他睡着没有?” “镜镜啊,你说,羽人国的王子到底跑哪儿去了? 真是可惜,我活这么久没见过吃金子拉金子的人长什么模样?” 背后的少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花玥惊讶,回头看他一眼,“你笑什么?” 少年看着红衣少年光洁的额头渗出汗水,用袖子替她擦擦汗,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我只是觉得姐姐真是可爱。” 花玥: “…… 镜镜,他能看得见你吗?” 镜灵盘腿坐在她肩膀上,蓬松的尾巴不停的甩来甩去,瞥了一眼那眉眼笑盈盈的漂亮少年,说: “除了你,谁也看不到我。” 它说着故意凑到少年面前冲他龇牙咧嘴。 果然,少年清澈的眼睛一直直视前方,似是什么也没看到。 花玥放下心来。 少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下巴搁在她的颈窝,低声道: “姐姐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人。” -- 第6页 *为了这句“最可爱的人”花玥背着他足足走了半时辰。 在凡人的世界里除去降魔除魔时会使用法术,平常都得按人类法则行走。 她背着少年虽说并不累,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趴在背上喘气儿实在叫人不舒服。 且少年身上的骨头硌得她背疼。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歇歇,等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晌午。 她看着羽人国国都城门口上面的“都城”二字,正要叫醒一路上默不作声的少年,一回头,对上他漆黑幽深的眼眸。 花玥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特别地渗人。 就好像,很想咬她一口。 她咽了咽口水,“已经到了,前面就是羽人国都城。” *羽人国王子失踪,城门守卫排查比从前严谨许多,一丈宽的城门前站了足足有二十余人,挨个的排查。 城口前则排起长长的队伍,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停留在旁人的后脑勺上。 轮到花玥时,一脸麻木的守卫十分不耐烦道: “请出示身份文牒。” 花玥从怀里摸出一块捉妖师通用的手牌递给他们。 现在妖魔当道,邪祟横行,世人皆崇拜伪神。 见到玉牌,无不恭敬叫一声“仙师”守兵自然也不例外。 只见眼前三十岁上下,留络腮短须的守兵双手接过玉牌仔细验明真假,见到上面居然是高阶捉妖师的名牌,面上即刻摆出一副恭敬的表情来,道: “不知先师肩上这位是?” 花玥撩开眼皮子淡淡看他一眼,“你自己问他。” 她原本是想着守兵能把他拦下来最好,谁知那守兵以为她不耐烦,哪里还敢多问,直接将玉牌还给她,头也不敢抬,“既然是仙师大人带来的人,定是好人,还请先师快快入城。” 花玥一脸失望的把牌子塞进怀里,背着少年,在众人崇拜的眼神里施施然走进城内。 她走出好远,还在听后面的人议论。 “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是高阶捉妖师,天哪,实在太厉害了!” “不愧是仙师,身后背着个男子居然面不改色!” “就是就是……” *少年道: “姐姐是捉妖师?” 花玥心不在焉的“嗯”一声,打量着城内。 明明是晌午,国都的上空弥漫着一层雾气,似乎比三天前她刚来的时候更重了。 也不知这雾气是从哪里来的,既不是妖气,也不是魔气。 她一边背着少年寻找吃的地方,一边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往来的人。 这里明明是一国之都,可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繁华都城。 无论是建筑,还是人们的脸上,都透着灰白的死气。 而且比起三天前,街上行走的人似乎表情更加麻木,而且人群之中,都是以老人孩子居多,就算年轻些的,都是男人。 好像哪里不对劲。 她顺着街口一路向西,在街边一处包子铺停下来,将肩上的少年丢到椅子上。 她看也不看少年,道: “茶博士,一笼包子。” “好嘞,”那茶博士手脚麻利地端来一笼新鲜出炉的包子放过桌上,这才看见眼前的二人长相打扮皆是不俗,犹如一对金童玉女,一时看呆了眼。 那少年这时冷冷看他一眼。 茶博士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身上一冷,忙收回视线,道: “两位可还要点儿别的?” 那一笼包子不过三个,哪里够两个人分。 不等少年说话,那红衣少女冷冷开口,“够了。” 花玥早已经饥肠辘辘,自顾自的夹起一个包子放入自己面前的碟子上开始吃起来。 等她吃完第二个包子,才发现坐在对面的少年一个都还没吃,一直盯着她看。 “你,不吃?” 花玥盯着桌子上就只有最后一个包子,咽了咽口水。 少年摇摇头,把桌子上的碟子推到她面前去。 花玥才夹起包子,少年突然冲她笑笑。 她的手一抖,雪白的包子顿时抖落到地上,然后被一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狗迅速扑过去,用爪子紧紧摁住。 它虎视眈眈的看着想要弯腰捡馒头的花玥,大有她要是敢过来抢,它就要跟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直立兽扑个你死我活的打算。 花玥看着狗爪子下面面目全非的包子,坐直了身板。 少年看着最后一个包子落入狗肚,这才道: “姐姐,我好像饿了。” 花玥: “……” 早干嘛去了! 她惋惜地看着被狗一口吞进去的包子,从口袋里摸出荷包里递给少年。 少年微微眯起眼睛,“姐姐是对每一个男子都这么好吗?” 花玥没搭理他,见他不接,正准备收回手,却又被他一把抢走。 花玥心疼地看着自己干瘪的钱包,“省着点用!” 这是她最后的一点儿钱! 少年乖巧的点点头,朝茶博士招招手,把钱袋里所有的铜盘都倒出来放到他手里,低声交代几句。 一会儿的功夫,那茶博士端来一碗汤,两个馒头。 瞧着那碗,像是崭新的。 花玥心道活得是真讲究。 他虽说是饿了几天,吃饭的模样却及其文雅,小口小口的吃着馒头。 -- 第7页 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大家养成的贵气。 可花玥此时此刻并没有心情欣赏,扫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心中十分忧虑。 赏金还没到手,今晚住哪? 也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破庙之类的地方。 眼前的少年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一边吃,一边看着往来的路人,似是十分惬意。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才把馒头吃完。 花玥见时辰也不早了,起身: “咱们就此别过。” “姐姐要走?” 少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嘴角含笑,漆黑的眼珠折射出一种冷光。 当然要走,她还要忙着找那个羽人国王储。 少年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道: “可姐姐不带我走,可怎么拿赏金呢?” 花玥疑惑: “此话怎讲?” 第4章 少年道: “姐姐找到羽人国王子了吗?” “自然没有。” 她现在就准备去找,也许找到今晚就有着落了。 少年托腮看着她,又黑又亮的眼眸里透着几分狡黠,正要说话,街上突然出现一支侍卫队,正在追赶一个身着玄色斗篷的个子不高的人。 那人包裹的严实,跑得极快,还不时回头张望。 侍卫们紧追不舍,眼见着就要追上了,那人似乎十分着急,居然朝她跑来,一头撞到在她怀里。 还不等花玥反应过来,身披斗篷的人仰头看着她,露出一张年轻漂亮的脸来。 “救救我!” 她道。 花玥看着向自己求救的漂亮女子,这才明白她为何一进城就感觉到很奇怪,因为街上几乎没有年轻的妙龄女子。 这时候紧追不舍的侍卫已经冲到她面前,上前就要抓那身披斗篷的女子。 那女子紧紧抓着花玥的衣袖不肯松手,又黑又亮的眼眸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 “求求你救救我!” 花玥把那名女子扶起来,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掏出怀里的玉牌,问侍卫: “她犯了何罪?” 那领头的侍卫接过一看是捉妖师,面色缓和些,道: “仙师还是莫要多管闲事,这些是自愿给王储陪葬的女子。” 他话音刚落,那女子哭喊,“你们胡说,我根本不是自愿的!” 那侍卫顿时变脸,呵斥,“你家爹娘已经收了银子,何来不是自愿!” 花玥心里诧异,面上不动声色: “王储据说才失踪不到七天,城墙上的告示还好好的贴在那儿,陛下怎么就已经开始要殉葬,难道他已经笃定王储已经死了?” 那侍卫表情一时僵住,随即反应过来,神色闪烁: “这都是国师大人吩咐。 再说,王宫里的事儿咱们这些人怎么知道。” 他说罢,冲伸手的人挥挥手,“立刻带走!” 他身后的侍卫立刻一拥而上,左右架着那个瘫软在地的女子就要拖走。 那女子死死抓着花玥的裙摆不肯松手,满脸绝望,“仙师救我!” 花玥手指微动,想要出手。 镜灵连忙道: “主人,人间有人间的规矩,你别忘了我们的使命!” 花玥皱眉,伸手轻轻拍拍那少女的背部,低声道:”去吧。 领头侍卫挥挥手,“赶紧走!” 花玥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儿看着那群侍卫将那名女子拖走,隔着老远,还听到她的哭喊声。 街上行走的百姓似是习以为常,只不过是叹息几句“世道艰难”便又各自散去。 旁边的少年正托腮看着她,清澈漂亮的眼眸里映出她一张沉静的脸。 他道: “姐姐既然想救,为何不出手?” 花玥不说话。 修士在行走人间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只要没有妖魔鬼怪作祟,决不可插手人间事,否则会扰乱人间秩序,说不定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毕竟人命有定数,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 这是天道,天道不可逆。 就连她自己,在人间除非遇妖魔鬼怪,不到生死关头,也绝不可以动用法术。 她想了想,问: “你们羽人国有几位王子?” 不等少年说话,刚才一直坐壁上观的茶博士得知她是高阶捉妖师,态度十分恭谨,连忙道: “大王长年问道,膝下只有昔日结发妻子王后所生的王储,公子溪。” “公子溪?” 茶博士忙替她添杯茶,“仙师是外地来的?” 花玥点头。 那茶博士顿时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见左右无人,遂大着胆子低声道: “羽人国国姓为百里,王储名百里溪,是咱们国君唯一的子嗣。 数日前被妖怪给捉走,下落不明。 大王悬赏万金,捉妖师去了好几批,可没一个能找到王储。 国师占卜,王储已经被妖怪吃掉。 所以啊,大王担心王储一人在地下寂寞,特地下旨在民间挑选十名年轻貌美的妙龄少女去陪葬。” “原来如此。 可那些女子的父母怎么肯?” 那茶博士闻言不以为然,心中只道眼前的高阶仙师必定是太久不闻民间事,不知道在金钱面前,所谓的骨肉亲情不堪一击。 -- 第8页 瞬间他腰杆子就挺直了些,决定好好给仙师上一课。 不等茶博士开口,少年突然道: “若是平白无故必然是不肯,可国王如果许以重金,怕只怕,那些家中养了美貌女儿的父母恨不得自己的女儿当选。” “正是这个道理! 如今世道艰难,好多人连饭都吃不上,要是家中女儿能够换取金子,自然恨不得主动送上门去。” 花玥不语,扫一眼街边,果然见行乞者众多。 茶博士又道: “国师原本说要十名,没想到来应选的足足有两百多名,弄得就跟选妃子似得。 只可惜也不是谁都能当选,这个得看命。” 他说完,一脸遗憾,”只恨我家中没有八字与王储相合的姐妹,不然,一定也要凑一凑热闹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出来的镜灵坐在花玥肩头,气呼呼道: “这些可恶的人类拿自己的骨肉换取金子,居然还有脸高兴,主人,真想弄死他们!” 花玥深以为然。 她皱眉,“这个国师,似乎很有权威。” “那是当然!” 茶博士提起国师,倒要比提起国王时还要恭敬。 “国师大人,可是咱们羽人国的希望。 若是没了国师大人,谁来庇佑咱们这些穷人。” “是吗? 那倒真是个好人。” 花玥嘴上跟茶博士这么说,转头却跟肩上的镜灵说,“唯一的儿子死了,做父亲的非但不伤心,还大肆铺张的找人殉葬。 此事,恐怕事有蹊跷,入夜咱们去看看。” 镜灵眼珠子骨碌转一圈,用尾巴轻轻搔弄她的脸颊,“是谁说,再随便救人就是狗?” “谁说我是去救人。 我只是想要去看看而已。” 花玥嘴硬,又只眼朝王宫方向看去,只觉得那处的雾气像是比别得地方要厚重许多,隐隐约约像是有层网罩在上面,叫人透不过气来。 那茶博士见她起身要走,忙道: “仙师可有什么求财的法子可告知一二?” 花玥皱眉,想起他刚才说要拿自家姐妹换钱的话,心中厌恶,道: “多行善事,自然财源广进。” 她说完,看向旁边的少年,“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这次少年倒没有死皮赖脸跟着她,笑,“姐姐,我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后会有期。” 花玥心道: 不,一定不会再见,后会无期! 镜灵吐出舌头冲少年做了个鬼脸,又开始摇尾巴,朝他竖起中指。 少年微微眯起眼睛。 那茶博士没讨到好处,见少年还占着位置不肯走,面色就有些不好看,还没开口,始终笑盈盈的少年突然冷冷看他一眼。 茶博士何等会察言观色,顿时便知道眼前的少年不是善茬,只觉背脊一凉,把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赶客的话又咽下去,舌头打个转,面上堆笑,“您还要吃点什么?” 少年从怀里摸出一块牌子递给他,“把这个送去大将军府上。” 羽人国只有一位大将军,乃是已故王后的亲哥哥,羽人国的国舅爷。 茶博士心道: “大将军府上岂是我等小民说进去就进去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去大将军府上?” 谁知待看清楚上面的字,他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殿,殿下!” *是夜,王宫。 花玥从王宫的屋顶上,寻着今日在那名妙龄女子身上留下来的气息一路向左走,终于在东南角落一处屋顶上停下来。 她小心掀开上面的琉璃瓦,向下一看,果然见到屋子里坐着一群姹紫嫣红的妙龄女子,三三两两堆在一起抹眼泪,而今日向她求救的女子则独自一人坐在一旁去。 镜灵道: “主人,此处可有什么不对?” “此处并没有妖物,但是好像有人在这儿布了法阵,像是要完成什么仪式。” 花玥正考虑要不要下去,这时下面屋子的门开了,有人进来。 其中一个敷着厚厚一层脂粉的内侍挥挥手,身后袅袅走来一群着宫装的宫女,各个手里捧着红艳艳的衣裳与金闪闪的首饰。 那内侍像是掐着嗓子说话,道: “还不赶紧把衣裳换上,选你们进来,是多少人盼不来的福气。” 屋子里的一众女子闻言又开始哭哭啼啼。 “都给咱家闭嘴!” 内侍不耐烦,“谁在哭,先割了舌头!” 顿时哭泣的声音憋住。 内侍看她们一眼,“给我好好换上,一个时辰后,咱家来领人。” 他说完,转身出宫殿,向左走去。 花玥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镜灵在一旁提醒: “主人,此处若无妖,你若执意下去,便不能够使用法术。” 花玥当然明白它的意思。 她一个人可以全身而退,可底下的那些人必死无疑。 她想了想,道: “走,我们看看这羽人国的国师是什么人?” 她又小心翼翼往东走几步,轻轻一跃,安全落在方才那个内侍面前。 “你——”那内侍还没张嘴,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已经抵在他脖颈的大动脉上。 “国师在哪儿?” -- 第9页 内侍看着眼前长相冷艳,身着红衣的美貌女子,吓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伸手指指前面第三道门,声音颤抖: “穿过月门后向左拐然后再向右走,那座最华丽的宫殿就是。” 他说完,花玥一记砍刀敲在他脖颈上。 那内侍应声倒地,花玥看着内侍身上的衣裳,一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拖着他的腿把他拖进旁边无人的屋子,再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上内侍的衣裳。 她顺着内侍指的方向快速走去,谁知才穿过月门,进入一座宫苑,就有两个低着头走来的年轻内侍走来。 她迅速推开旁边的一道门躲进去。 进去以后才发现此处竟然是一处十分华丽的汤池。 角落处用夜明珠照明,四周围挂着的居然是一寸价值千金的鲛纱,沾水不湿,影影绰绰的散发着柔和的光。 国都内的百姓们过得苦不堪言,她才不过在城内行走一日,就已经目睹路有饿殍乞丐无数,而他们的君主居然奢靡至此,拿鲛纱作装饰。 看来,这个国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花玥又往里走两步,里面隐约还能听到水声,以及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似乎还听到有人称呼“殿下”花玥心道不是说他们的王储已经被妖怪捉走吗,生死未明,哪里来的殿下? 她蹑手蹑脚的向里走去,就被里面正猫着腰出来的内侍撞上。 花玥转头就走,却被他叫住。 他道: “你,进去服侍殿下沐浴。” 第5章 花玥只好低头走进去。 这时只听旁边站着一个内侍道: “大王那边已经派人催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去吧。” 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响起。 花玥忍不住抬起头来,只见云雾缭绕的汤匙里站着一个肌肤胜雪,宽肩窄腰的男子。 他应是个子极高,那水刚好没到他的腰部。 “下来给孤搓背。” 他冷冷道。 花玥站在那儿没有动。 “怎么,要孤去请你不成?” 花玥迟疑着下了水,拿起旁边一块像是搓背用的帕子走上去胡乱抹了两下。 她正在想眼前的男子是不是画像上的王储时,谁知汤池里的男子突然转过头来。 花玥对上那对漆黑清澈的眼眸,一时愣住。 眼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被她救活的美少年。 花玥皱眉: “你怎么在这儿?” 方才那些人怎么称呼他来着? 殿下? 公子溪? 吃金子拉金子的王储? 这王宫里的画师画工简直是离谱到家。 她又仔细看他两眼,只见他洁白似玉的肌肤被氤氲热气儿晕染得透出一点点绯色,鲜嫩的就好像是咬一口就流出甜美汁液的果子。 说起果子,她还真有些饿。 少年似是一点儿也不惊讶,笑道: “姐姐怎么在这儿?” 不等花玥说话,殿门突然被推开,又有人进来。 花玥才爬上岸,突然被身后的少年拦腰抱住,她还没来得及动手,人已经“噗通”一声掉进汤池内,扑进他身上。 花玥简直要被他气死,正要起来,被他用力摁在怀里。 “别出声!” 他低声道。 他话音刚落,外面突然想起一道尖细的嗓音。 “殿下,您好了吗? 奴婢可以进去了吗?” 少年垂眸笑盈盈的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少女,口中声音却低沉凌厉。 “出去!” “大王说都在——”“孤叫你出去,听不懂吗!” 那人应是十分害怕他,迟疑片刻,回道: “诺。” 外面没了动静,花玥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谁知她还没开口,眼前的少年笑道: “姐姐,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花玥抹一把脸上的水,微微眯起眼睛,“你就是百里溪?” 百里溪点点头。 “那你为何不早说?” 被溅一身水的少年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显得格外可怜无辜,“我说了啊,我不是问姐姐若是不带我走,怎么领赏钱,谁知姐姐就走了。” 花玥: “……” 是她太久没来人间了吗? 现在的人类少年心眼都这么坏吗? 她磨磨牙,“镜镜,如果我现在打死他算不算滥杀无辜?” 镜灵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没有搭理她。 反倒是百里溪眼含笑意的看着她,伸手想要替她抹去脸上的水珠。 花玥后退一步,这才发现那水已经末到她胸部。 她走到池子旁边,看着自己身上湿哒哒的,又仰头看看屋顶,想着这个样子怎么出去。 他站在那儿看着她,“你是来救那些姑娘的吗?” 花玥迟疑片刻,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我帮你啊。” 他一脸真诚,“姐姐救了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报答姐姐!” 花玥道: “你要如何帮我? 还有,你人既然活着,那殉葬是怎么回事?” 他眨眨眼,“我也是刚回来。 殉葬改了。” -- 第10页 “改了?” 花玥皱眉,“改成什么?” 百里溪眨眨眼,“姐姐,我们这样聊天好像不太好呢。” 花玥闻言瞥他一眼,见他整个人还站在水里,知道人间的人最讲究清白,便转过身去,“赶紧出来。” 他道: “姐姐,我上不去。” 花玥这才想起他腿断了。 “那你怎么进去的?” “为了救姐姐,我刚才打发他们走了。” 花玥: “……” 她完全可以躲过去,谁要他多管闲事,吃几口他的洗澡水不说,眼下身上湿成这样,出去都不方便。 说起来,那水里似乎还有很浓的草药味。 她回过头来,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所以呢?” 她发誓,他若是敢说一句叫他拉他起来的话,她就捶爆他的狗头! 镜灵这时也爬出来了,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浑身湿哒哒的主人,又看看赤身裸体泡在水池里的美少年,双眼燃起熊熊八卦之火。 “主人,你是铁树开花了吗?” 花玥瞥她一眼,手指轻轻一弹,小猫似的东西噗通掉进水里,一边喊着救命,一边拼命凫水。 “主人,有话好好说,先把我捞出来!” 花玥伸手一把把它从水里捞出来,看也未看水里的少年,转身上岸。 这间汤池像是通旁边的屋子。 她撩开鲛纱径直走过去,只见是一间卧室。 偌大的屋子里全靠夜明珠照明。 里面就只摆放了一张床,一张矮塌,一张矮几,其余的装饰都没有。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看似简单,却又极尽奢华那床不知用什么做得,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顾不上身上湿哒哒,见矮几上摆放着葡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 “镜镜,看出这里的问题了吗?” 镜灵爬到矮几上嗅嗅桌子上水果的香气,一脸餍足的模样。 它道: “暂时没看出什么来,法阵应该还没启动。” 镜灵话音刚落。 有人朝花玥走来。 花玥回头,看着眼前一身蟒袍,身姿挺拔,乌发雪肤红唇的美少年,惊讶,“你,你不是腿断了吗?” 第6章 花玥心道自己居然被一个人类少年给耍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 少年一脸无辜: “确实是断了。 可我刚才泡过药浴。 这里的水,可以治百病。” 花玥要是再信他那就是个傻子。 他拍拍手,不多时,有个眉清目秀的内侍走进殿内,上前朝他恭敬行了一礼,“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去找一套宫女的衣裳。 然后再去拿一些糕点过来。” “诺。” 那小内侍说完便弯腰后退出去,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套粉色宫装以及一个食盒。 百里溪朝花玥抬抬下巴。 那小内侍连忙将衣裳捧到她面前去,惊讶的看她一眼,随即低下头去。 花玥没有接,冷冷看着百里溪。 他笑,“姐姐先换上这个,扮作我的侍女。 待会儿,我带姐姐出去。” 花玥皱眉看那衣裳,接过后转身去了屏风,不多时的功夫,再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宫装,身段妖娆的女子。 就是头发湿哒哒,有些凌乱。 百里溪托腮看着她,“我还是觉得姐姐穿原来的衣裳好看。” 花玥不搭理他,只是问: “现在可以走了吗?” 百里溪摇摇头,“再等等。” 花玥不知他要做什么么,只好坐了回去,见他动手打开了食盒,顿时一股香甜气息扑面而来。 花玥目光落在精致的碟子里也不知什么制成,点缀了杏仁的如同雪团子一样的糕点,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转过脸去。 他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递到她嘴边,“这个叫雪衣豆沙,很甜的,姐姐要不要试试?” 花玥迟疑,最终没抵挡住那甜香,伸手去夺筷子,“我自己来。” 他不肯,执意要喂她。 她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张口咬了一口。 才入口,滑糯香甜的味道瞬间糊住了她的脑子。 她忍不住一口吞了下去。 “好吃吗?” 花玥诚实地点点头。 他又夹了一块喂给她。 她这次不等他说话,自个儿吃了起来。 一会儿的功夫,一碟子糕点被她吃的干干净净。 他漆黑的眼眸流露出笑意,伸手倒了杯茶递到她手里,又剥了一颗葡萄递给她。 花玥看着递到嘴边的葡萄,只觉得他行为格外诡异,正要拒绝,葡萄已经到了她口中。 她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吃了下去。 挺甜。 眼前的少年突然凑到她跟前眨眨眼,“姐姐是因为喜欢我才救我的吗?” 花玥面不改色的咽下葡萄,“闲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花玥却没心思陪他笑,转身就要走,谁知被他一把扯住衣袖。 “姐姐再等等。” 他话音刚落,殿外响起敲门声。 -- 第11页 “殿下,您好了吗? 大王已经派人来催了。” 百里溪看花玥一眼,眼波流转,“人挑选好了?” “已经挑选好,正在奴婢旁边站着。” “叫她自己进来。” 不多时,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向室内走来。 花玥不明所以的看着百里溪。 百里溪一把捉住她的手。 “你要作甚么!” 一把匕首从花玥袖子里划出来,直接抵在他的脖颈上。 谁知眼前的少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贴着脖子泛着冷光的匕首,从怀里摸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她唇上沾染的糕点屑。 一旁的小内侍目瞪口呆看着从前孤僻冷漠的主子,不仅十分娴熟地服侍着眼前也不知从哪地冒出来的美貌少女,居然还一点儿也不嫌弃的帮她擦嘴巴,惊得合不拢嘴。 更叫人惊讶的是,眼前的少女居然一脸嫌弃。 好像主子回来后跟以前很不一样…… 只见自己的主子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似乎恨不得一刀捅了他的少女,道: “姐姐,好了。” 这时外面的人也已经入了殿。 是一个女子。 且是个身着大红喜服盛装打扮的女子,脸上厚厚的脂粉与血红的大口,表情木纳,眼珠一动不动,看起来十分诡异。 花玥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认出眼前的这一位正是白天向她求助的那一个。 只可惜比起白日里的鲜活,她此刻更像是一具傀儡。 她上前在女子眉心一试,不出所料,果然是傀儡术。 百里溪不动声色的推开她手中的匕首,道: “方才我不是告诉葬礼改了吗? 改成婚礼,说是给孤冲喜。” “所以?” 花玥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看似单纯的少年眨眨眼,“姐姐方才不是想要见国师吗? 姐姐只要换上她的衣裳,我现在带你去啊。” 花玥再一次感受到来自人类的深深恶意。 而这个人类却丝毫没有感觉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可耻,还在用他那对贯会蛊惑人心的眼睛看着她。 “姐姐,你难道不想知道羽人国的国师是人是妖吗?” “不想知道。” 花玥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姐姐,我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百里溪拦住她,“我现在就带姐姐去看看国师是人是妖。” 他说着看一眼旁边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小内侍。 那小内侍连忙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推着一个用黄金打造,镶嵌各种宝石,看起来十分的奢靡的轮椅。 他今日才回宫,可这轮椅明显不是今天打造出来的。 花玥想起她刚来羽人国的时候听到百姓们议论,羽人国的王子是从不用腿走路的人。 这说明,他之前根本就不是断腿,而是在装残疾。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少年上前坐到轮椅之上,那内侍体贴的在他腿上盖上一块不知道用什么织就的毯子,将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遮得严严实实。 “姐姐为何这样看着我?” 他抬眸看她,显得那样无辜脆弱。 花玥摇摇头,“走吧。” “等等,你的头发。” 花玥皱眉,“怎么?” 他看一眼旁边的小内侍。 小内侍上前向她行了一礼,上前帮她把头发整理成普通宫女的模样,这才推着坐到轮椅上后神情蔫蔫,无精打采的少年出了宫殿。 外面早就已经有一大堆宫女内侍候在那儿,见他出来连忙上前行礼。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内侍道: “大王早已经在重华殿设宴等着殿下,为殿下压惊。” 轮椅上的少年不耐的摆摆手,“不要跟着孤,孤自己去。” “这——”少年斜睨他一眼。 那年长内侍膝盖一软,颤声道: “诺,诺。” 他说罢,冲身后躬身站着的一众人挥挥手,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待走到无人处,轮椅上本来一脸阴鸷的少年立刻变得阳光灿烂。 他抬眸看着花玥,“姐姐我是不是很凶? 你放心,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不会对姐姐这么凶。” 花玥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转头跟盘腿坐在她肩上的镜灵抱怨: “现在的人类都是这样的吗?” 镜灵趴在她肩上,道: “也许,是主人少接触人类的缘故。” 花玥觉得不是这样的。 她从前每次出现在一个世间切片里,大多是以降魔捉妖为主,被她救下的人无不感恩戴德,虔诚供奉。 众人皆以为她是神,从未有这样的人三番五次的捉弄她。 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简直是胆大包天! 好在他接下来还算正常。 一路上,那个内侍在他的授意下,将羽人国的大概情况介绍了一遍。 羽人国建国两百年,祖上建国者乃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因此国人非常尚武。 到了现任国君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 也许是觉得祖上打下的基业太过厚实,日子过得太好,心里就衍生出别的想法。 长生。 这辈子享尽荣华富贵不够,还想要长长久久的拥有。 -- 第12页 自从十年前国师来到羽人国以后开始信奉道术。 他将国中大小事务皆交由国师掌管,至今已经有十年不曾上朝。 而他则待在宫中日夜修炼,妄图得道飞升。 花玥一边听他说,一边留心打量着王宫。 只见里面到处都是随处可见的奢华之物。 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这又是一个昏庸的君主一边享受着民脂民膏,一边还想超脱生死的恶劣事件。 这种事情,她从前也没少见。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百里溪的态度。 似乎,很无所谓。 不过,她从不参合人间之事,来这里走一趟也是看看国师到底是何许人也。 若是国师真是个正常的凡人,那她也不能过多插手。 她还要赶紧赶往北妄海。 蛇妖被抓前曾说过,魔神将要临世。 她一定要在之前完成自己的使命。 杀了他! 这样她的神才能复活。 *很快地一行人来到设宴之处——重华殿。 花玥感受到里面居然有一些灵气。 “镜镜,难不成这人间的帝王真修得长生?” 镜镜趴在她肩上向里面张望。 只见大殿紧闭,左右两边各站着一排执戟二站的侍卫,看起来倒是颇为庄严肃穆。 行至殿门口,那原本推轮椅的内侍推退到一边去,让出一个位置。 轮椅上面面色变得格外苍白的百里溪低声道: “劳烦姐姐了。” 花玥看他一眼,觉得他装得实在太像,上前代替那内侍推他进殿。 不等进去,他突然捉住她的手,总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 “待会儿姐姐可要看清楚了。” 第7章 花玥点点头,推着轮椅上的少年进了点。 才一进去宫殿,饶是花玥见多识广,仍被大殿里的华丽耀花眼。 她原本以为方才百里溪的宫殿已经是非常奢华,没想到这宫殿竟然更甚。 只见大殿之内的柱子上镶嵌着散发着灵气的上品灵石,各个角落里摆满了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里面雕梁画柱,无不精美绝伦。 羽人国的国都看起来如此衰败,没想到羽人国的王宫竟然奢靡至此。 一颗上品灵石价值百金,一个用来设宴的大殿里面的灵石约有万金之数,更何况里面还有数十颗价值数百金的鲛人国夜明珠。 这些东西别说普通人,就是修真界的修士们都未必能够这么大手笔。 她推着百里溪缓缓上前,只见大殿两旁是矮几,矮几上摆满美酒佳肴,所有器皿皆是黄金。 两边各端坐着文武百官,一见到百里溪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免礼。” 百里溪仍旧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轻咳几声,过于白皙的脸颊透出一些红晕。 他向端坐在大殿之上的人颔首,声音低沉微弱: “儿臣见过父王。” 大殿之上坐着的正是羽人国国君百里战。 他一个帝王并没有着冕冠,而是身着道袍,头戴莲花冠,手里还拿着根拂尘,看起来就跟道观里的道士一个模样。 只是仔细一看,就见端倪。 那莲花冠是用灵石打磨而成浑然一体,身上的道袍则是鲛纱,就连拂尘都是用一种灵兽吐出的丝制成。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像是真得得道成仙。 只可惜滑稽的是,他坐下却是用黄金打坐而成的莲花座。 明明离得不远,花玥却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清楚他的脸,那层白光里面像是被一团紫色的雾气笼罩。 这个王宫果然大有问题。 镜灵这时候悄悄在她耳边道: “看来这个国王修得根本就不是什么道术,而是邪术。” 花玥道: “再看看。” 黄金莲花座之上的百里战这时睁开眼睛,像是才看到自己的儿子,指着他右手边的位置,声音和蔼,“溪儿赶快过来。” 花玥推着百里溪到那个位置上。 因为他坐的是轮椅,所以他面前的食案要比一般人的高。 花玥听着那国王与百里溪说着寒暄的话,看向国王左手边空下来的位置。 她猜想那里应该是国师的位置。 这个国家果然跟别的地方不同,居然堂堂一国的储君也比不上一个国师。 她对这个国师越来越好奇。 想必百里战所用之物,一定是他所教。 只是不知道这国师是内行还是外行,宝物只能用来辅佐修为,而不是营造出一种修有成果的假象。 她正想着,忽闻外面有内侍传唱,“国师大人到。” 内侍话音刚落,就见殿门打开,一身穿道袍,头戴莲花冠,脸上覆着黄金面具,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的道士手执佛尘飘飘然走进大殿。 花玥仔细打量,这国师个子与她差不多高,细身条,整个人看起来仙风道骨,颇有得道高人的风采。 “竟是个女子!” 镜灵惊讶。 花玥也没想到羽人国的国师居然是个女子,还是个极为年轻的女子。 她才一进来,本来死气沉沉的大殿顿时有了生气,居然满朝文武都要起身向她行礼,就连坐在上首的国王也是十分热情的向她打招呼。 -- 第13页 “月照仙师快请上座。” 他说着,又看向百里溪,“溪儿,还不赶紧向仙师道谢,若不是仙师日夜为你占卜,你如何能平安归来。” 百里溪脸上也是十分尊敬的表情,“多谢国师大人。” 那国师却十分的端着,只是微微颔首,施施然坐到国王左手边的位置上。 趴在花玥肩膀做壁上观的的? 镜灵诧异,“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分明是主人你救了他,那国师果然不是个好定西。” 花玥伸手摸摸藏在口袋里始终安静的噬魂铃,看了一眼对面的国师,道: “也许我也在他占卜的范围之内呢。” 百里溪这时伸手扯一扯她的衣袖。 花玥原本不想搭理他,谁知他又扯了两下。 花玥看一眼自己身上的侍女服,低声道: “殿下有何吩咐?” “渴。” 花玥垂眸看他一眼。 面前的少年面色比刚进来的时候看起来更差,唯独眼睛亮得吓人,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瞧。 她上前倒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他不动,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看。 花玥又看了一眼对面跪坐在案前的国师一眼,把杯子放到他嘴边。 少年就着她的手把一杯水喝得精光,又看了一眼矮几上的葡萄。 花玥拳头捏得咯吱响,如同其他侍女一样跪坐在他旁边,一边给他剥葡萄,一边不动声色的竖着耳朵听动静。 他这时轻轻敲击桌子,张开嘴巴。 她愣了一下,瞪他一眼,捏了一颗葡萄递到他口中。 他垂下眼睫,将眼底的笑意掩饰地干净。 这时上首的国王道: “既然我儿归来,原本殉葬的女子直接为王储冲喜就好。 仙师意下如何?” 国师放下手中杯子,点点头,“这些女子微臣已经合过生辰八字,与王储八字乃是天作之合。” “好,很好。” 国师又道: “既然是冲喜,自然是越快越好,微臣已经算过,下个月十五则是良辰吉日。” 国王点点头,“如此甚好,有劳国师操心。” “此事乃是微臣该做的。” 两人说话间,竟然就把堂堂一国储君的婚事草率定下,且根本没有询过过当事人百里溪的意见。 而百里溪竟然一句话未说,其余大臣更是皆认为国师所选的女子必定是天作之合。 花玥越来越觉得这个国家古怪,正在这时,坐在右边最前面的一个身材魁梧,长相英武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 “微臣觉得不可!” “大将军觉得有何不妥?” 说话的乃是羽人国大将军赵阔,百里溪的亲舅舅。 他道: “王储的婚事怎可如此草率定下?” 他说完又看向百里溪: “阿溪,你有什么想法?”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平常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王储。 一旁的镜灵则道: “这人倒是关心他。” 花玥忍不住看了百里溪一眼。 正在吃葡萄的少年这时抬起头来,环顾一眼大殿,动了动唇。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说话时,轮椅上孱弱的少年自怀中摸出一方帕子掩嘴剧烈咳嗽起来,简直要把肺咳出来了。 有些眼尖的甚至看到那雪白的帕子上的红血丝。 花玥自然也见着了,惊讶地看着眼前苍白的脸色浮出薄红,额头渗出冷汗的少年。 在场的大臣交头接耳,眼里流露出失望之色。 一国的储君又是唯一的王子是个病秧子,怎能叫他们信服。 赵阔眼神里忧虑更甚。 百里溪终于止住咳嗽,哑声道: “一切仅凭父王与国师大人做主。” 他话音刚落,赵阔眼里流露出难以置信,随即竟然不顾国君的体面拂袖而去。 百里战指着他大怒: “岂有此理!” 花玥一声不吭的看着跟个病弱一样奄奄一息的坐在轮椅之上,一口气儿要分三次喘匀的百里溪,再一次感叹人的复杂性。 *宴会结束以后,花玥推着百里溪走出大殿。 外面被宫灯照得亮如白昼。 花玥的袖子又被人轻轻扯动。 花玥低头看着那指骨分明修长,白得透明的手指,强忍住想要把他折断的冲动,弯腰俯身。 她本以为他又要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他声音压得很低,“姐姐看出来国师是什么妖怪了吗?” 花玥冷冷盯着走在百官最前面仙风道骨的国师,低声道: “她不是妖。” “你确定?” 花玥当然确定。 在辨认妖物这一块,没有什么法宝要比她的噬魂铃与时空镜更好用。 百里溪再不说话。 花玥推着他原路折返。 行至他的宫苑一段坡路,就看见他身边贴身服侍的小内侍就在宫苑内的殿门等着。 花玥用力一推轮椅,那轮椅上的少年就直直滑向那小内侍。 小内侍赶紧上前去接,谁知那轮椅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拐了个弯直直朝旁边的坡路非常迅速的滑去。 小内侍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扑向轮椅,只可惜晚了一步。 -- 第14页 眼见着那轮椅就要撞上旁边的假山,而轮椅上的少年还稳稳当当的坐在上面,丝毫没有下去的意思。 花玥眉心直跳,想要上前,却又忍住。 她私以为那心眼多如牛毛的少年不过是装的,眼下宫苑内一个人没有,他一定会趋利避害。 谁知道他竟直直撞上去,只听“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小内侍扑过去赶紧连人带椅子扶正,只见自家殿下额头上的血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流,直接吓哭了。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正要喊人,百里溪有气无力的瞪他一眼。 “闭嘴!” 花玥惊讶的看着满脸鲜血的少年。 这,这怕不是在用生命演戏? 那面色越发苍白的少年这时抬眸看她,眼神里流露出伤心委屈。 他奄奄一息的叫了一声“姐姐”然后双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那内侍哭道: “姑娘明知道殿下不良于行,为何还要下此毒手!” 花玥大惊。 镜灵摇摇尾巴,幸灾乐祸: “主人,你杀人了!” 第8章 花玥压根不相信百里溪是真残疾,可那小老实的小内侍表情一点儿也不像作假。 这时天上电闪雷鸣,哗啦啦下起雨来。 小内侍生得瘦弱,一边哭一边试图把自家主子拖回殿中,只可惜他力气实在太小,百里溪虽然瘦,但是个子已经跟个成年人差不多高,眼下晕过去,要比醒着的时候沉多了。 花玥站在宫苑门口看着雨中这一幕,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正在上演什么生离死别。 而她,就是那个制造这场悲剧的坏人。 她叹一口气,大步上前朝那小内侍摆摆手。 小内侍哭得凄惨,生怕她再下毒手,把浑身像是泡在水里的百里溪护在身后。 “你,你要做什么?” 他不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是殿下从何处带来的,怎么莫名奇妙出现在殿下的宫殿里。 原本看着殿下对她十分特别,还以为是殿下喜欢的人,没想到她竟然对殿下毒手。 呜呜呜,她要是再敢动手,他就跟她拼命! 花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声道: “赶紧让开,我抱他回去。” 小内侍迟疑着看看她,又看看身后双眼紧闭,满脸是血的主子,咬牙站到一边去。 花玥伸手抓着百里溪的腰带,用力一体,把他扛到肩上去。 小内侍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弱不禁风的少女,又看看自己的手,一脸的难以置信。 行至门口,她道: “愣着干嘛,开门啊。” 小内侍一边哭,一边赶紧去开门。 等到花玥把人好好的放在床上,小内侍才止住眼泪,赶紧替自家清理干净脸上的血迹,给他包扎好伤口,换好衣裳才停下来。 他做完这一切,又别别扭扭的拿出一套崭新的衣裳给花玥。 “外面大雨,不方便出去,姑娘先穿主子的衣裳,奴婢去煮一些驱寒的汤药。” 花玥接过衣裳放到一旁,看着长得细皮嫩肉的小内侍,问: “你叫什么名字?” 他擦干净眼泪,“奴婢叫秉正,姑娘可称呼奴婢小正。” 花玥点点头,“小正是吧,你家主子,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 小正茫然,“什么叫真有病假有病,我家殿下一向如此。” 花玥“哦”了一声,那就是一直都有病。 脑子里的病,药石无医。 她见床上的人还没有醒,小正眼巴巴的在一旁又抹眼泪,不时瞥她一眼。 她只好取出一颗丹药放入他口中。 又不见两百灵石,肉疼! 不多时,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年睁开眼睛。 小正喜道: “殿下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小正去传召太医?” 百里溪摇摇头,“无事,你下去吧。” 小正不放心的看一眼花玥,那眼神里很明显是担心自己不在,这个单手能把主子拎起来的少女对主子下毒手。 花玥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的看向房梁,寻思着待会儿从上面钻出去也未尝不可。 她得上去看看王宫里到底是设置的什么阵法。 还有那个国师,到底是什么来路。 “去吧,”百里溪吩咐道: “去吧,顺便去弄些吃得过来。” “殿下想要吃什么?” 百里溪看向花玥,“姐姐想吃什么?” 花玥摇摇头。 “弄些糕点与热牛乳来。 牛乳里多搁些糖。” 小正退了出去。 内殿一时空下来。 花玥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的少年,道: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额头上的纱布上还渗着血,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孱弱,黑亮的眼睛湿漉漉的。 他吸吸鼻子,“什么意思? 我能做什么呢,难道不是姐姐想要救人,我不过是想要帮姐姐。” 花玥一时无语。 他又道: “只可惜没能帮到姐姐。 姐姐放心,你救了我,我必不会忘恩负义。 告示上所说的万金,我自会给你。” 一番话他说得情真意切,花玥反倒不好再说什么。 -- 第15页 现在已经接近子时。 花玥转身就走。 “姐姐去哪儿?” 去哪儿? 花玥也不知道。 也许是客栈,也许是某个荒山野岭,也许是某个破庙,哪里都有可能是她的栖身之地。 “外面雨下这么大,不如姐姐先住在这里,等明日雨停,姐姐再走可好? 姐姐的衣裳还没干呢。” 花玥低头看一眼身上已经湿了的宫装。 “姐姐?” 花玥回头看向床上的少年。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他道。 花玥突然大步上前掀开他的被子,不等他反应过来,伸手在他腿上几个穴位处用力按压。 那几个穴位按压时极为疼痛,寻常人根本受不了。 可床上的少年仰头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甚至连哼都未哼一声。 花玥不可思议的看着床上的少年。 他明明是可以站起来的。 她早已经试过,眼前的少年确实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装,也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原来姐姐并不相信我是个残废。” 花玥不说话。 莫说她,换成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相信。 明明站起来生龙活虎的少年转眼成了身体孱弱的病秧子。 少年的眼圈蓦地红了。 他静静的躺在床上,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伤感惆怅,凄然一笑,“身为一国储君,是个残废也就罢了,就连自己的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 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 花玥想起宴会之上的情景。 确实有些惨。 原本打定主意不再跟他说话的花玥忍不住道: “你今天不是可以站起来吗?” 床上的少年挣扎着想要起来。 花玥伸手拉了他一把。 “我可以拜托姐姐一件事吗?” “什么事?” “劳烦姐姐抱我去汤池那里。” 花玥没有动。 少年叹一口气,背过身去。 不多时,双肩耸动。 镜灵这时候道: “呜呜呜,他好可怜啊,主人,你帮一帮他吧。” 花玥斜睨它一眼,“你忘记他之前是如何骗我的? 人类实在可恶!” 床上的少年像是听到什么,肩膀耸动得更厉害。 镜灵在一旁“呜呜呜呜”“主人帮帮他吧。 他一个人类小孩,又能对主人做什么呢。” 床上的少年哽咽,“姐姐别管我,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花玥转身就走。 外面还在下雨。 夜色凉如水。 镜灵不时回头看看内殿,只见装修得华丽的内殿冷冰冰的渗出光。 “主人……” 花玥叹息一声,又折返回去。 少年仍然坐在那儿,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身后,低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他似是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微微有些红,“姐姐不是走了吗?” “我,我扶你去就是了。” 花玥叹气。 “姐姐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不勉强。” “真得吗?” 少年怯生生问道。 “真的。” 花玥把手递给他,“来吧。” 原本还在伤心的少年终于把手递给她。 花玥看着他浓黑的睫毛颤抖得厉害,眼尾处晕出一抹胭脂色,实在惹人爱怜。 她肩上的镜灵顺着她的胳膊爬到他肩上,一脸娇羞地捂着脸扭扭腰,“主人,他好可爱,我可以亲亲他吗?” “不可以!” 花玥在它脑袋上弹了一下,伸手把它提到一边,认命地托住他的手臂放在脖子上,扶着他穿过一道门,向后面的汤池走去。 那少年像是怕摔跤,紧紧地抱着她的腰。 “放手!” 花玥咬牙,“痒!” “嘤嘤婴,姐姐我腿真得好疼。 头也疼,你快看看,我额头是不是又流血了?” 花玥: “……” “镜镜,我觉得我又被骗了。” 少年低着头,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花玥拖着他走到池子旁,抬眸看着他,心里面想要立刻把他丢进去,却又担心再把他摔出个好歹来,给彻底讹上。 她松开手,“好了。” “姐姐轻点把我放下去。” 花玥先蹲下来,小心把他放入水池。 “姐姐当真是个好人。” 少年缓缓落入水中,手却还放在花玥的腰上。 花玥见他有些奇怪,正要说话,“噗通”一声,整个人已经被他拖入水中。 花玥溅了一脸的水,感觉到自己又被耍了。 这么多年虚妄的岁月就白活了! 她要是再信他,她就是狗! 镜灵身上湿哒哒地,看着心眼坏透了的少年,冲他恶狠狠的喷出一口水雾。 “姐姐!” 眼前的少年突然换了个人似的,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我告诉姐姐一个秘密好不好? 可作为交换,姐姐也必须要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如何?” 花玥冷眼看一眼少年,“只可惜,我是个没有秘密的人,无法跟你作交换。” -- 第16页 百里溪颇为遗憾的看着她,“那真是可惜了。 我还是头一次想将自己的秘密告诉旁人。 既然姐姐没有秘密跟我交换,那我就不跟姐姐说了。 不过,我可以告诉姐姐别的事情。” “比如?” 花玥脱掉灌满水的靴子。 她现在湿透了,难受得要命。 看来她这次出门没有看黄历,接二连三的遇到糟心的事情。 她正背着池子里的人拧身上的水,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的人正缓缓向她走来。 花玥只觉背后凉飕飕地,下意识回头,对上一对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 眼眸的主人垂眸看着她,水珠顺着他光洁白皙的下颌滴进药汤里,整个人美得近乎于妖。 他道: “比如,我残废是真的,能够站起来也是真的。” “我只要出了这药池,不出半个时辰,下半身便毫无知觉。 所以姐姐,我真得从头到尾都没有骗过你。” 第9章 花玥一言不发的看着像是在说别人家事情的少年。 他说,整个羽人国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王储,五岁那年自马上摔下来以后就成为不良于行的残废。 若不是国师大人,恐怕连腿都保不住。 他还说这些神奇的汤药则是后来百里溪的舅舅赵阔从一位修士手中得来,只是每次也只是维持半个时辰的药效而已。 “原本除了小正跟赵阔,谁也也不知道我的秘密。 姐姐,现在你也是知道我秘密的人了。” 花玥不知为何觉得瘆得慌。 百里溪垂眸看着漆黑的眼眸永远这样沉静,仿佛没有世俗感情的少女,目光停留在她嫣红饱满的唇上,喉结滚了一滚: “我真是高兴有人能分享我的秘密。 其实,我还有更大的秘密,只可惜,姐姐不肯跟我交换呢。” 花玥才不想知道他更大的秘密。 直觉告诉她,那一定是很危险的秘密。 她问道: “是国师做的吗? 国王,知道吗?” 国王对国师的信任超乎她的想象。 只是百里溪是他唯一的儿子,又是这个国家的未来继承人,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他一点点都不在意? 百里溪点点头,“他当然知道。” 花玥不解,“为什么?” 既然知道,为何还如此礼遇国师? “姐姐猜猜看这是为什么。” 花玥自然想不通。 仔细想想,国王对百里溪的态度十分诡异。 儿子失踪,在没有见到尸体的情况下就开始搜寻民间的少女做殉葬,说是儿子已经被妖怪吃掉了。 才回来一天,就开始大肆举行晚宴,名为压惊,实则是为储君安排婚事。 这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正常的君主乃至一个父亲的态度。 世上人心本就复杂,她猜不透。 捉妖她可以用符纸,用法术。 而人心,即便是最上乘的法术也难窥探。 “国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百里溪叹气,“谁知道呢,兴许是嫉妒我生得太好。” 花玥: “……” 她拧干身上的水,突然问道: “今晚我睡哪儿?” 既然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事情不查个水落石出,她心里不踏实。 百里溪楞了一下,随即头搁在她肩膀上,吃吃笑道: “姐姐这是担心我吗? 还是看我这个残废可怜,同情我?” 花玥很诚实的点点头,“可怜你,同情你。” 百里溪没想到她居然这样回答。 他试图从她眼里瞧出点什么。 可遗憾的是,她眼里什么都没有,就仿佛他现在哪怕是不穿衣裳站在她面前,她都不会变换表情。 花玥起身,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美少年,道: “对了,那个种了傀儡术的少女去哪儿了,你是要跟她们十个人一起成亲?” 既然沾染邪术,那就是她的职责之内,诛杀魔神是拯救苍生,救出这些被迫害的少女,一样是拯救苍生。 他笑,“你错了,是十二名少女,原本宫里就已经有两名,另外十名是从民间选来的。 所以,是孤要与十二名女子同时成亲。” 花玥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他的身板。 池子里的水刚好没到他的腰间,深褐色的汤药将下半身遮得严严实实。 诚然他个子极高,身形也极好看,宽肩窄腰。 可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且又是常年坐在轮椅之上缺乏锻炼,身体显得过于苍白瘦弱。 他并不是强壮的雄性,居然可以一次性娶这么多? 无处不在的镜灵在一旁点评,“一个残废,娶十二个少女? 恐怕一个估计就能让他趴下了!” 花玥伸手在肩上上轻轻弹了一下。 镜灵噗通一声掉入水中。 “主人,呜呜呜……” “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 花玥睨它一眼。 百里溪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假装没有看到她们的动作,把眼前湿哒哒的少女的头扭到一边,毫不在意的抬腿走到池边,拿过旁边的衣裳就要穿。 谁知才穿好亵裤,就听她低声道: -- 第17页 “你怎么能够歧视残疾人!” 百里溪的手顿了一下,这才向她走去。 他蹲下来不顾她的反对替她擦干头发,伸手给她,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扬,“走,我们先去吃东西。” 花玥: “……” 等等,他们现在很熟吗? *花玥吃了糕点饮了热乎乎的牛乳,当晚睡在百里溪的宫殿内的榻上。 次日一早,她醒来的时候天才微微透出曦光。 早已经起来的镜灵正在她耳边吭哧吭哧的打拳。 “主人早啊。” 花玥起身折好被子,径直走到窗前。 屋外雨已经停了,只是天空中的大雾似乎已经更浓,隐隐透着黑气。 这时内殿床上的百里溪也醒了。 他撑着床坐起来,冲她笑笑: “姐姐早啊。” 花玥皱眉,“你可知道这王宫上空设有法阵?” 百里溪似乎什么都知道。 既然这样,到省去她很多麻烦。 果然,他点点头,“自然知道。 那是国师为祈求羽人国风调雨顺所设置的祈福法阵。 不但我知道,整个羽人国的百姓们都知道。” 他说完,似是想起什么,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人人都道国师乃是羽人国最大的庇护。 可是除却国都以外的地方,灾害连年不断,周边不断有战事。 而朝中大臣多事阿谀奉承之辈,唯有大将军一心为国替国劳心劳力,只可惜国君看不见,他心中所求,唯有长生二字。” 花玥不懂这些,不过听他这话的意思就是羽人国快要玩完儿了。 只是每一个国家都会有属于自己的龙脉,而王宫则是龙气最充足的地方,若真是祈福的法阵倒也就罢了,问题在于,有哪个祈福法阵非但没有祥瑞之色,还隐隐透着死气。 对,死气! 花玥伸手一挥,屋顶上的琉璃瓦移到一旁去。 “你去哪儿?” 百里溪见她要走,忙追问。 “我上去出去看看。” 既然是有邪术,那她自然可以使用一些符咒。 她默念一个隐身咒后,通过屋顶上的洞口一跃飞上王宫半空,祭出时空镜,在上面画出一道复杂的铭文。 不多时,原本被浓雾弥漫的王宫上空显示出一个复杂的阵型。 东西南北四个角皆插了四个招魂幡,来对应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四个阵脚结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整个羽人国龙笼罩在其中,不断地吸收人的死气,是以天空像是有一团永远散不开的雾气。 难怪她总觉得不对,可镇魂铃与时空镜却查不出城内有古怪,是因为整个羽人国的都城上方笼罩着的既不是怨灵,也不是妖气,是人之将回死之时人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这根本不是什么祈求风调雨顺的阵法。 是祭魂阵。 祭魂阵乃是一个十分阴毒的法阵。 这阵表面上是求羽人国国运昌盛,实际乃是拿整个羽人国做献祭,用龙脉之气来滋养阵法,以达到布阵者的目的。 她跟前雾气推算出这个阵已经布下的时间至少有十年。 这说明,羽人国的国运在国师的操控之下,表面上风调雨顺,实则龙脉枯竭,子嗣不丰,到处都是战乱天灾。 只有死人越来越多,死气才会积攒的越来越厚,阵法启动的时候才足够强大。 花玥掐指一算,眼下,这个阵就快成了。 只要噬魂阵已成,到时候整个羽人国将会覆灭,届时会有新的真龙天子取缔羽人国,形成新的国都。 原本朝代更替是常有的事,这个轮不到花玥来管,可这并不是正常的朝代更替,死于噬魂阵下的百姓的魂魄到不了地府,入不了轮回,在人间形成新的怨灵恶鬼。 数以万计的恶灵在人间游荡,人间将成为新的炼狱。 “主人,好阴毒的阵!” 镜灵道,“那国师不过是个凡人,想要用一国之人的命数来换一什么?” 花玥掐指一算,皱眉,“想必那十二名少女冲喜是假,献祭才是真。 不过,此阵还需一个阵眼。” “阵眼?” “若是要启动这个阵,则需要这个国家献上龙血。” “龙血?” “并不是真的龙血,而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的血液,否则,根本开启不了这个阵。 非但如此,这个阵眼还得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留有元阳的男子。” 羽人国子嗣本就凋零,这个时辰出生的人一千人当中也许就只有一个人,尤其是还得童子之身…… 这个恐怕得要去问问百里溪。 时间不多,得尽快解决。 思及此,她又冲冲回百里溪的殿内,刚刚还坐在桌前的百里溪已经不见踪影。 “百里溪?” 她大步向内殿走去。 内殿也没有人。 应该又是去泡汤池去了。 “我在这儿。” 汤泉那边果然传来他的声音。 镜灵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神放光。 “管好你自己的眼睛,免得长阵眼。” 花玥伸出手指轻轻在它眼睛上弹了一下。 镜灵不满的趴在她肩上哼哼唧唧,“那你自己还看。” -- 第18页 “你觉得他在我眼里跟一朵花,一棵树可有分别?” “那倒也是。” 花玥大绕过那道门,撩开重重鲛纱,果然看见百里溪又泡在水里。 她将法阵的大致情况与他说了一遍。 道: “你百里一族中可有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人?” 百里溪点点头。 花玥又道: “那你可知道这些人当中最小的年龄多大?” “十七。” “十七?” 花玥皱眉,“都这么大了,那岂不是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元阳?” 据说凡人十七岁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既然如此,那国师要拿什么做阵眼? “谁说没有,”站在汤药里的百里溪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荡着清澈如水的光。 “孤也许就是那个阵眼。” 花玥: “……” 她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小正尖细的声音。 “给国师大人请安!” 第10章 没想到国师居然一大早来了。 百里溪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岸上。 花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没有半点廉耻心的少年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水池里赤身裸体走出来,当着她的面背对着她弯腰抬腿先是穿上亵裤,而后又把上衣穿好,紧接着是外袍。 穿好后人模狗样的少年还不望看她一眼,笑,“我年纪小,姐姐不会介意的吧?” 他说完,径直穿过层叠的鲛纱去旁边的宫殿。 坐在花玥肩上的镜灵一边捂眼睛一边松开手指不胜唏嘘,“人类真是越来越奔放了! 不过仔细一看,他腰还挺结实。” 花玥伸手一弹,它在半空抓了一把空气,噗通”一声,掉进药池内。 “好好洗干净你的脑子再出来。” “呜呜呜,主人,我知道错了!” 花玥不理它的叫喊,转身跟上去想要看看这个国师究竟想要干什么。 羽人国国都的上空浓雾弥漫,就连阳光都投透不进来,整个殿内阴沉沉的,只有角落处夜明珠散发柔和的光。 内殿没有人。 花玥透过层层鲛纱看见外殿有两个人。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隔着鲛纱她都能看见方才刚才还生机勃勃的美少年此刻坐在黄金打造的华丽轮椅上,一张脸白得过分,唇色半点血色也无,一对原本犹如黑曜石一样的眼眸此刻也暗淡无光。 就像是已经凋谢的花朵,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来。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病美人! 而那个所谓的国师大人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仍旧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对清冷的眼眸。 花玥本以为国师来找百里溪是有要事,谁知她就只是站在那儿目不转睛看着他。 而百里溪似是已经习惯,一句话未说。 花玥居然觉得国师看着百里溪的模样很温柔…… 她隔着鲛纱轻轻挥手,只见不远处仙风道骨的国师身上散发着一层莹润的白光。 竟然是结丹期修士。 一个修真界的修士,被世人称作伪神,居然用至邪之术害人,难道不怕反噬?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时国师朝百里溪走去花玥伸手掏出一张符纸。 就在她以为国师要下毒手时,那国师的手居然摸向百里溪的脸,眼见着就在要碰到百里溪,百里溪不着痕迹的偏向一旁。 国师手顿住,随后若无其事的收回来。 花玥瞪大一双眼睛。 他们似乎,关系不简单。 国师道: “宫里昨夜进了一名刺客,打晕了一个内侍。 内侍说,是一名生得非常美丽的红衣女子。” “是吗?” 百里溪漂亮清澈的眼里里流露惊讶,“人捉到了吗?” 国师摇摇头,目光盯着他身后的内殿。 她瞥一眼少年,突然大步朝内殿走去,眼看着就要掀开鲛纱。 “月照国师!” 百里溪叫住她,眼神冰冷,“这是孤的宫殿。” 月照的手停下来回头看他。 轮椅上的美少年咳嗽两声,过分苍白的脸蛋泛起一抹潮红,斜飞入鬓的眉轻蹙,眼神里十分的不耐烦。 “国师究竟想要做什么?” “妖魔贯会变幻美丽的皮囊蛊惑人心,微臣只是担心殿下。 上次殿下不幸被妖物捉走,这次须得小心为上。” 她目光灼灼,指尖已经触碰到轻薄的鲛纱。 “是吗?” 百里溪勾唇冷笑, “那就有劳国师好好替孤检查。” 月照伸手撩开层叠的鲛纱。 内殿空无一人。 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矮塌,一张矮几。 一目了然。 月照的目光在里面搜寻一圈,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她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在睁眼时,殿内依然什么也没有。 明明,有不属于人类的气息。 不是妖气 ,是很干净的气息。 月照皱眉,又看了一会儿,确定什么也没有,这才道: “是微臣失礼。 微臣告退。” 她说完转身就走,行至门口,又回过头来。 “国师还有事?” -- 第19页 “殿下,还有半个月就十五了。” “所以?” “还请殿下这次不要再乱跑,免得到时候成亲的时候找不到人。 等成了亲,殿下的腿疾必定不药而愈。 ”她说完,瞥一眼他的腿,转身出门。 远远地,听到小正在外面说: “恭送国师大人。” 百里溪立刻从轮椅上起身走入内殿,原本不见踪影的花玥突然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 方才还要死不活的美少年一脸委屈的看着她,“姐姐,我刚才好怕,她欺负我。” 花玥再次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姐姐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你跟国师很熟?” 百里溪眨眨眼,“何以见得?” 花玥不说话,目光沉静,仿佛所有的谎言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百里溪叹息,“果然是什么都瞒不住姐姐。 这么多年,她每天都会来我宫里坐上一会儿。” “为何?” “这个嘛,得问她啊。” 花玥点点头,转身就要出去。 “你去哪儿?” 百里溪一把捉住她的衣袖。 花玥瞥他一眼,“去问国师。” “我也要去!” 他不肯松手。 “放手!” “我不放!” 他整个人缠上来,拉着她的手撒娇,“姐姐刚刚看过我的身体,须得为我负责。 若是我一放手,姐姐跑了怎么办?” 花玥拳头开始痒。 *一刻钟以后,神识出窍的花玥与死皮赖脸非要跟上来的百里溪跟着国师来到她的府邸。 原本她以为一国国师,又是位高权重生活必定十分奢靡,没想到她的府邸像是从前那些被抄家的达官贵人废弃不用的府邸。 “这座府邸是第三任国君曾经住过的地方。” 旁边的百里溪道: “国师来到羽人国以后,点名要求要住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刚刚下轿的国师突然停住,回头朝她二人所站的方向看一眼。 花玥知道她看不见自己,也没有躲。 果然,那国师眼神只是停留一瞬,直接进府去了。 花玥与百里溪抬腿跟上。 国师进府之后低声交代仆人几句,便朝着后院走去。 这座宅子本就依山而建,后面有一道门刚好通到山上。 国师拉开门,顿时一阵凉风袭来。 门后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风一吹,林叶沙沙作响。 花玥定睛一看,竹林上空设置结界,笼罩着一层层淡淡的白光。 好在这结界于她而言,不过是小问题。 她食指绕圈,轻轻一点,所经之处,白光退散。 一直紧跟着百里溪突然道: “姐姐,是人吗?” 花玥惊讶,看他一眼。 眼前的美少年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似有些玩世不恭,眼神仍旧是那般清澈黑亮,干净得似是一点儿也没有沾染世间的污秽。 她实在想不通一个心眼多如牛毛的少年怎么会长这样一对眼睛。 眼见着那国师就要走远,她来不及多想,立刻跟着国师穿过一条羊肠小道,很快地便看见一处开阔之地。 是一栋两层竹楼,大约有三间屋子。 花玥打量着竹屋周围的情况,只见四周围种满奇花异草,姹紫嫣红的花朵竞相开放,而竹屋里面隐隐约约透着浓郁的灵气。 那国师进了最左边的那间屋子。 花玥没有跟进去,盯着中间那一间。 那是灵气最浓郁的那一间。 不多时,门又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着白色流仙裙,眉心贴花钿,大约十七八岁妙龄女子。 正是刚刚进去的国师。 想不到国师长这样,模样乖巧甜美,跟带着面具的清冷绝尘的气质完全不同。 她这时已经推开中间的那道门。 花玥与百里溪赶紧跟上去。 她本以为里面藏着什么奇珍异宝,谁知道一进来看到里面的情景愣了一下。 屋子中间放置着一面冰棺。 她刚才所看到的浓郁灵气就是这面冰棺所散发出来的。 “主人,居然是千年玄冰棺。” 镜灵从她肩上爬出来,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玄冰棺乃是至宝,可用来封印活人肉身,使其不再长大,等时间一到,再次苏醒。 若是死人,则可保尸首千年不腐。 这里面的是谁? 两人站在一旁看着国师上前轻轻抚摸着冰棺,冰冷的眼神里流露出温柔。 片刻,有水滴大颗大颗的砸在那冰棺之上,很快地结成冰珠。 她在哭。 花玥看着她漂亮的眼眸里压着的泪意,眼神里流露出刹那的迷茫。 世人,为何总要哭? 镜灵道: “主人,你猜那冰棺里的是什么人?” 花玥摇摇头。 旁边站着的百里溪道: “一个女子哭得这样伤心,冰棺里藏着的一定是心爱之人。” 镜灵与花玥皆看向他。 “主人,他是不是看得见我?” 镜灵有些慌,要知道,这几日它可看了好几次他不穿衣裳的模样。 镜灵说着飞到他面前直直朝他的眼睛撞去,想要试一试他看不看得见,谁知他突然转过头看花玥,眼神里流露出疑惑,“姐姐是不是也这样想?” -- 第20页 花玥很诚实的摇头,眼神盯着不小心撞到柱子上疼得呲牙可裂嘴的镜灵。 这时那国师已经哭完,伸手推开冰棺。 顿时巨大的寒霜从冰棺里涌出,整个屋子像是处于冰天雪地之中,寒气逼人。 尽管是神识,花玥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一旁的百里溪却好端端的站在那儿。 不过她并没有在意,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躺在冰棺里的人,眼神流露出诧异。 里面躺着的是个男人,而且是个生得及其好看的年轻男人。 他身材颀长,头戴金冠,身着蟒袍,薄唇长眉,面色红润,栩栩如生,丝毫看不出是个死人。 更叫她震惊的是,冰棺里的男人居然与百里溪有七八分相似! 花玥正准备问百里溪,谁知那国师面色一变,朝着他们的方向娇斥一声,“什么人! 第11章 花玥正准备问百里溪,谁知那国师面色一变,朝着他们的方向娇斥一声,“什么人! 花玥以为她故弄玄虚,却没想到角落处放置的东西突然自燃起来,火球直直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那国师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迹,祭出法器朝他们的方向扑来。 花玥根本没想到这国师如此谨慎,竟然在这屋子内加了一道防制。 她现在属于神识出窍,还带着个百里溪,不便与她动手,拉着百里溪转身欲走,谁知那国师缠上来就打,招招都要置人于死地。 “跑!” 花玥伸手一挥,百里溪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就出了结界之外。 他站在结界外冷冷看着林子里一白一红两道光纠缠在一起,不多时,那白光被红光压制的毫无反手之力。 眼见着白光越缩越小,红光正要脱身,突然只见火光冲天,有一赤色火焰对上那红光,像是要吞噬红光。 百里溪皱眉,盯着那火光,手微微抬起,正要出手,突然,红光大胜,将那白光弹出一丈多远。 下一刻花玥就出现在他面前,拉着他就跑。 “快走!” 眨眼的功夫,百里溪的神魂已经回到体内。 他转头一看,就见端坐在旁边的少女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你受伤了!” 他惊讶。 花玥摇头。 那国师法器十分厉害,且刚好是她的克星。 她不是本体,神识被火光波及有些气血上涌。 她赶紧打坐调息,将体内翻涌的气血压制下去。 这时外面突然有人来报: “国师大人当先通报!” 花玥正要走,谁知身旁的少年一把捉住她,将她摁倒在床上,拉过被子将两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花玥眼前一黑,瞪着近在咫尺的脸,“你这是要做什么?” “嘘!” 百里溪食指抵在她唇上,将她整个人紧紧抱在怀里,探出头去。 花玥伸手去推,已经有脚步声行至床前。 她顿时动也不动,听着外面的动静。 “国师怎么又来了?” 百里溪瞥了一眼连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似是受到重创的国师,只见她身上雪白的衣裙上面血迹斑斑。 他假装没看见,打个哈欠,冲她挥挥手,“孤累了,有话快说!” 月照冷冷看着他,正要开口,突然呕出一口血来。 “国师受伤了?” 百里溪故作惊讶。 月照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强压着怒气,声音冷冽,“方才微臣的府中混入妖物,微臣担心殿下,所以来看看。” “是吗?” 百里溪神情越发不耐,“那国师现在可看出什么了? 孤现在很困,要睡觉!” 月照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盯着他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咬牙道: “那臣先行告退。” 她说完转身就走,行至没两步,突然回过头来,疾步上前一把掀开百里溪身上盖着的锦被。 只见他怀里趴着一个看不清楚脸,一身宫女服饰,看身段十分窈窕的女子。 她腰间还横着一只指骨修长洁白的手,大拇指上还带着一个翠玉扳指。 月照盯着那只手微微眯起眼睛,冷笑,“殿下这是?” 百里溪乜她一眼,“难不成孤要宠幸女子,还要向国师报备?” 月照被他看得背脊发凉,不自觉后退一步。 她居然,在他的眼里感受到震慑。 那是来自于强大力量的本能屈服。 明明,他只是个不良于行的少年。 好像他这次失踪后变得有些不一样…… 她疾步上前,在他腿上施力。 只见只见床上的美少年面上无动于衷,苍白脆弱的像是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 月照松一口气。 也许是阵法将成,她过于紧张了。 她收回手,又看了一眼躲在他怀里被他护得很紧的的少女,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微臣只是担心现在殿下有心无力。 微臣不打扰殿下休息,先行告辞。” 待她走后,百里溪垂眸看着怀里柔软的躯体,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 花玥感受到国师的气息消失在宫殿内,立刻撑起身子,“她走了?” 百里溪看着她沉静的眼神,突然凑到她面前,“姐姐,难道都不会害羞吗?” -- 第21页 花玥不解,“我为何要害羞?” 百里溪盯着她的眼睛瞧了一会儿,发现她的眼睛里真得什么也没有。 “那,这样,姐姐会不会害羞?” “什么?”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迅速在她白嫩的脸颊亲一口。 果然,眼前少女瞪大一双水润的眼眸看着他。 可还没等他得意,她弹跳起来,拼命擦着那块被他亲过的地方,怒道: “你怎么跟只毛毛虫一样随便乱舔人,恶心死了!” 笑容僵在脸上的百里溪: “……” 花玥说完,见眼前的少年定定看着她,漆黑清澈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紧抿着唇沉默不语。 她头一次见他出现这种表情,后知后觉地认为自己的话好像说得有些重。 但是真得很像虫子啊! 一想到从前那些软软的毛毛虫爱在她身上爬来爬去,还喜欢吐口水,她就浑身发痒。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想起玄冰棺里与少年长相相似的男人,道: “你可知那人是谁?” 少年抬眸斜睨她一眼,显然还记仇,轻哼,“想知道? 求我啊。” 花玥重重点点头,“想知道! 求你!” 百里溪:“……” *一刻钟以后,花玥抬眸看着眼前庄严肃穆的太庙,道: “这里是你们百里一族的宗祠。”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太庙是要比皇宫朝堂更加神圣的地方,百里溪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百里溪抬抬下巴,“你要的答案,就在里面。” 花玥推着轮椅上前,被门口值守的侍卫拦下。 百里溪有气无力的指着门,“打开。” 侍卫们不知平日里只有在宗庙祭祀时才会来的王储为何突然要进太庙,相互对视一眼,连忙上前开了门。 此刻正是晌午,那宗庙门一打开,顿时一阵寒凉之气从里面扑来。 侍卫们居然打了个冷颤,连忙退到一旁。 花玥推着百里溪进去,只见宗祠大殿正前方供奉着百里氏一族所有已经亡故的帝王,王后以及一些配享太庙的有功之臣。 她冷眼看着原本应该是龙气充足的地方,剩下的只有百里氏一族列祖列宗们的怨气。 帝王的怨气比普通百姓要重上千倍万倍,里面尽管点了无数盏长明灯,可冷得快要赶上那千年玄冰棺散发的寒气。 她忍不住瞥一眼龙椅上的少年。 羽人国的气数已尽,这个少年的命运将会如何…… 对此一无所知的少年指指左手边,“去那里。” “你,不用给你的祖宗们上香?” 她总觉得轮椅里的少年似乎并不是那么尊重自己的祖先们,进来后看都没看排位一眼。 “他们受不起。” “为何?” “这是我的秘密,”轮椅上的少年突然转头,冲她莞尔一笑,眼波流转,“姐姐若是想知道,就得拿自己的秘密来交换。” 花玥忙摇头,“我不想知道!” 知道他的秘密一定没好事!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一间四面墙壁挂满画像的宫殿。 上面画像上的皆是身穿冕服,头戴冕冠,威武庄严的君王。 每一副帝王像旁边则挂着一副王后的画像。 有些君王像甚至旁边挂了两幅。 而这些画像当中,只有一面画像是不同的。 他旁边并没有挂任何的画像,且还是个全身像。 百里溪道: “你要找得就是他。” 花玥抬眸一看,画像里是一名一身金甲戎装,手执方天画戟,俊美不凡,如同神界那些神将一般神采奕奕的英武男子。 果然是跟玄冰棺里的男人生得一模一样。 与旁边的君王不同的是,他没有谥号,只有生卒年月以及名字。 百里晔。 少年托腮看着画像上英俊神武与他生得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目光在他矫健的神躯上扫过,“他是羽人国第三代国君。” 花玥想起那国师哭得伤心的模样,道: “难道那国师是他喜欢的人?” 少年摇头,“绝对不是。” 花玥皱眉,“你为何如此肯定?” 第12章 “因为整个羽人国无人不知,百里晔不但是羽人国赫赫有名的战神,还是羽人国有史以来最痴情的君主,而他的心上人是一位心地非常善良的医女。” 说到这儿,少年一脸惋惜,“只可惜,有情人未能结成眷属。 战神死于一场战乱,死得时候,被无数邪灵撕碎。 而医女,则为战神殉情了。” “战乱?” “据史书记载,五十年前,羽人国曾经发生过一次非常大的战乱。 那一次,敌国大军压境,直逼都城,差一点儿,羽人国就亡国。 百里晔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羽人国。” “什么叫突然出现?” “因为他曾是被羽人国的国君遗弃的王子。 在他很小的时候,当时德高望重的国师替他卜了一卦,说他生来带有罪孽,不可留在羽人国,否则,国将大乱。 是以他被国君所不喜,花重金送到一仙门之地修行。” “所以,后来羽人国发生战乱的时候,他又回来拯救了羽人国,从此被奉为战神? -- 第22页 可人类之间的战争怎么会牵扯到邪祟? 还有他的尸体,不是好好的躺在玄冰棺?” 百里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指着画像上的男人,道: “你可知他为何没有谥号?” “为什么?” 花玥见他不慌不忙,急道: “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别让人着急。” 轮椅上的少年斜睨她一眼,说话阴阳怪气。 “你见过有说话快的毛毛虫吗?” 花玥: “……” 这时一直藏在时空镜里的镜灵爬出来,掏掏耳朵,“什么毛毛虫呜呜呜,人家最讨厌毛毛虫了。” 花玥深以为然,“尤其还是只记仇的毛毛虫。” 百里溪假装没有听到她们俩的话,自己调转轮椅的方向向外走去。 还在那儿跟那只灰色小猫吐槽他的少女连忙抬腿跟上,“你怎么要走? 你话还没说完呢。 他为何没有谥号? 还有,那个医女怎么回事? 这些跟国师又有什么关系”百里溪头也不回,“毛毛虫饿了,现在需要回去进食。” 他话音刚落,就听后面的少女低声道: “你看吧,小心眼地很。” 百里溪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女,冲她勾勾手指,“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花玥听故事听到一半,自然心痒难耐,闻言上前,屈膝弯腰把耳朵凑上去。 “再近一些。” 她抬眸瞥他一眼,还是听话地又往他跟前蹲低一点。 百里溪盯着她白皙耳珠上的一粒红得娇艳欲滴的朱砂痣看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伸出舌头迅速在上面迅速舔了一下。 果然,原本总是面无表情的少女顿时僵住,随后捂着耳朵跳起来“啊啊啊啊”大叫,拼命搓着耳朵。 就连她肩膀上那只灰色小猫,也在那儿扭来扭去,不停地喷着白雾。 “主人,他怎么跟只毛毛虫一样,到处舔口水! 百里溪哈哈大笑,谁知眼前还在拼命搓耳朵,像是要把耳朵搓下来的少女,突然抬手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 百里溪后脑勺剧痛委屈巴巴,“姐姐干嘛打我?” “我打你都是客气的!” 若不是因为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她保证把他肠子都打出来! 花玥看着面前嗜好变态的少年,只觉得耳朵上像是爬了无数只蚂蚁,痒得钻心,不顾他的挣扎拼命揉搓他的脑袋。 再松开手时,原本人模狗样的美少年头上的紫金发冠歪到一旁,梳理的柔顺的青丝披散在两侧,眼角洇出一抹绯红,像是被人摧残过一般。 花玥这才觉得解气,故事也不听了,抬腿就走。 守门的侍卫见她独自一人出来,大惊,“殿下呢?” 花玥指指身后,十分潇洒的离去。 她回到百里溪的宫殿,收拾东西就要走,谁知才出门口,就见百里溪已经出现在宫门口。 他坐在轮椅上,满头青丝披散在耳侧,眼睛微红,楚楚可怜。 镜灵趴在她肩膀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主人,你把人给欺负哭了。” “别瞎说,我可没欺负他。” 花玥一看到他就觉得耳朵痒,打算等出宫以后再从长计议,这个看似无辜可怜的少年心眼实在太多了。 她假装没有看见轮椅上的少年,贴着宫门绕过他就走。 眼见着就要跨过门槛,他声音沙哑,“姐姐,是不管我了吗?” “姐姐忍心看我被国师就这样害死吗?” “我知道我是个残废,所有人都嫌弃我…… 只有姐姐对我好,我只是想跟姐姐开个玩笑,我知道错了……” 花玥: “……” 她回过头来,只见轮椅上的少年湿漉漉的眼眸含着一泡泪,要掉不掉,拼命打转,看得她心惊肉跳。 她看着那对眼睛,脑子里浮现出一对同样漆黑的眼眸,目光清澈地像是能够净化这世间所有的污秽。 只是,那对眼睛是温柔的,里面从不曾装过眼泪。 那里装着对天下苍生的怜悯,装着对世间万物的爱。 那是属于神的眼睛。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少年的放肆。 他拥有神一样清澈的眼神。 现在,他拿着属于神的眼眸看着花玥。 花玥再也走不动道。 少年伸手拉着她的衣角,“姐姐饿不饿?” 花玥盯着那对眼睛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确实挺饿。 不过她补充道: “你不许再像毛毛虫一样随便乱舔人!” 她暂且忍一忍,反正还有七八日就十五。 百里溪看她认真的模样,分明不似作假。 他眨眨眼: “姐姐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在亲你吗?” “亲,跟舔有什么不一样? 都是嘴巴接触人的皮。” 百里溪居然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 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始终保持着一种十分惊讶表情的小正,“传膳吧。” 小正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 “诺。” 他说完,又忍不住看一眼自己的主子,匆忙向外面走去。 -- 第23页 似乎,主子跟从前大不相同…… 这时天上雷声大作。 花玥见天色阴沉地马上要下雨,上前把轮椅上的少年推进殿内。 “劳烦姐姐把我推到旁边的汤池好不好?” 花玥只好把他推进旁边像是无时无刻都在预备着的汤池殿内。 少年坐在轮椅上朝她伸出手。 花玥盯着他眼角挂着的泪珠看了片刻,只好认命的上前扶着他走进汤池内。 只是这一次,她十分警惕。 百里溪看着她一脸戒备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 花玥见他老实的站在汤药中放下心来。 百里溪摇摇头,站在汤池中解了自己的腰带丢到岸上,随后是外袍,里衣…… 一会儿的功夫,他身上已经不着一物。 而那个扶他进来的红衣少女则盘腿坐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调息打坐,从头到尾,神色如常。 他站在那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他活得实在太久,见过的女子不计其数。 眼前的少女生得虽好,可也不是绝美。 甚至,有一些木讷。 不是冷,是木讷,还透着几分傻气。 美人儿有时候美得不只是一张面孔,是风情。 顾盼之间,摄魂夺魄。 而眼前的少女若不是经常旁若无人的与肩膀上那只婴儿拳头大小,长得跟一只猫差不多的毛团说些俏皮话,或是被他惹怒,倒像是端坐在庙堂里被人供奉的神女。 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眼中只有对这世间的悲悯。 他朝她缓缓伸出手,在距离她一寸距离的时候,少女猛地睁开眼睛,一对波澜不惊的浅褐色瞳孔里映出一张他的脸,那是一张非常好看的少年面孔,堪称绝色。 可眼前的少女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她又重新闭上眼,轻启朱唇,“你若再敢舔我一下,我会让你后悔刚才留我下来!” 百里溪的目光停留在她浓黑的眼睫上,嘴角上扬,眼波流转。 “姐姐,修的是修无情道吗?” 要不然,怎么会看不出他在处心积虑的勾引她…… 第13章 花玥想起上一次在一时空切片空间里曾混迹于修真界,当时也结识许多道友。 其中不乏有修无情道者,大多为情所伤,所以放弃所坚守的道心改修无情道,只是能堪破着寥寥无几。 而她闲来无事也跟着修过,却连入门的法门都没找到。 当初传道授业的那个仙师曾经对她说一段话:道教太上忘情,佛门四大皆空。 所谓无情道,修大道之无情。 说到底,无情是因为有情,有情才能够无情。 是以修无情道者,归根结底,在一“情”字上。 你心中空无一物,又怎能修得无情道? 花玥当时对这段话一知半解。 如今听他提及,不由得睁开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心中似装有七窍玲珑心的美少年,想要领悟一下“情”之一字究竟是有多令人烦心,可以使得原本已经一脚踏进仙途的修真大能失道心,毁修行。 可她看来看去,看到的也不过是一副好皮囊。 只是这世间再好的皮囊终有一天会衰老,会长满皱纹,老人斑,直至死亡腐朽。 她又向前靠近一些,原本距离她很近的少年简直要与她鼻尖贴鼻尖。 两人呼吸相闻,她甚至能感觉到啥少年湿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鼻尖。 有些痒。 她闭上眼睛,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不会动的时候,那时候的人间很美。 有红的花,绿的草,湛蓝的天,碧绿的水,和煦的风。 以及,可恶的爬来爬去乱吐口水的毛毛虫…… 尽管如此,再也没有比那时的人间更美好的事物。 百里溪见方才还对她咬牙切齿的少女突然贴过来闭上眼睛,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茫然。 她是想要干嘛? 他的目光略过她嫣红饱满的唇,似在她身上闻到一种淡淡的香气。 不是这世间任意一种花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息,很清新。 正当百里溪以为眼前的少女想要自己亲她,而有所迟疑时,少女突然睁开眼睛,浅褐色的眼眸里清明一片,看不见跟情、欲有关的任何东西。 里面装着求知。 她冷冷道: “那个战神为何没有谥号?” 她居然还惦记着这个。 百里溪对上她的眼,“你为何不关注他的爱情? 要知道,战神百里晔最让人铭记的并不是他的赫赫战功,反而是他与医女那段凄美的爱情。” 少女已经调息完毕,笼罩在她身上那层浅淡柔和的红光敛去。 她不解,“他的情爱,跟一个国家百姓的生死存亡来比,重要吗?” 百里溪楞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说得对,确实微不足道,是我太过狭隘。” 在国家生死存亡面前,一个人的情爱再轰轰烈烈,也不过是在献祭的时候,显得过分悲壮而已。 他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径直走到岸上,很快地穿好寝衣,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走到她面前。 她捧着脸坐在冰凉的地上抬眸看着他,似还在那儿固执的等着他的答案。 -- 第24页 百里溪蹲到她面前,趁机揉揉她的头,在她皱眉前迅速收回来,道: “他之所以没有谥号,是因为他是羽人国唯一一个下过罪己诏的君主。” 一个国家的君主,只要无大过,驾崩之后皆有自己的谥号。 若是在位期间做出对百姓有益处的事情,那么史书上必会有美好的谥号;若是在位期间,行暴、政,致使百姓民不聊生,则谥号便不怎么好。 当然,通常这种情况下,下一任君主都会替其美化。 故此,没有谥号的君王几乎是不存在的。 “你明明说他拯救了整个国家,被羽人国的臣民奉为战神,又怎么会下罪己诏。” “确切的来说,罪己诏并不是他下的,而是第四代国君在他驾崩之后,帮他下的罪己诏。 他因为那场战乱成名,也因为那场战乱成为国家的罪人。 所谓,成于斯,败于斯,便是如此。” 少女闻言更加不解,“他做了什么?” “史书上说,退敌之后,他把在战场上人死后形成的怨灵引到羽人国,导致羽人国百姓死伤无数。”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史书上一笔带过。 而民间有传言,说是他对于自己年幼时被抛弃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特地报复。 至于他的心上人为了减轻他的罪孽,拼命救人。 只可惜,一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 到最后,他被怨灵吞噬,而医女则在他死后为其殉情。” “不该是这样,若他真是心胸狭隘之人,当初只需要看着羽人国被灭国就好了。” 花玥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泡完药浴又生龙活虎的少年,道: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少年笑,“作为一个国家的未来君主,博古通今是必然的。 更何况是自己的国史。 这时屋外平地一声惊雷。 花玥透过窗子看着王宫上空越来越浓的黑雾,总觉得那里盘踞着一头巨大的足以吞天灭地的兽。 她沉吟片刻,道: “传说噬魂阵是一名修士为复活心爱之人所创,用一国百姓之命数召死者魂灵,替其逆天改命。 只是修士后来遭到反噬,被枉死的数十万邪灵撕成碎片,而其爱人魂灵也泯灭与天地之间,再无轮回的可能。 因此阵太过阴毒,被各道门禁止使用。 国师是结丹期修士,知道这个阵并不出奇。 可你说得这些,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国师。 那国师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竟惜冒着被反噬的风险来复活他?” 而且据她所知,若要破此阵,就须得找出被复活者的死因,方能平其怨气,超度其冤魂。 战神百里晔到底是因何而死? 百里溪看着她似乎又开始冒傻气,眼里笑意渐浓,把手递给她,“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国师自己知道。 好了,我们去用膳吧。 毕竟,毛毛虫的胃实在太脆弱,经不起饿。” 他话音刚落,屋外雷声阵阵,大雨即将倾盆。 花玥: “……” 小心眼的人一定容易遭雷劈! *国师府。 被那个来历不明的神识所伤到的月照正在疗伤。 也不知过了过久,她惨白的面色才恢复如常,被镇伤的经脉终于没那么疼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大雨,隔着密集的雨幕,黑压压的浓雾似是又压低了几分。 阵法还有八天就要开启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 它不知被她拿出来这样抚摸过多少次,就连锋利的边角都变得圆润起来。 她细白修长的手指爱怜地摩挲着上面的字,眼里的泪意汹涌而至,一滴一滴砸在那上面篆刻的纹路与字体上。 “师兄,你再等等,很快,咱们就可以再见面……”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她收起玉牌,擦干眼泪,自怀里摸出面具戴上,冷声道: “何事?” “大人,大王派人请您立刻进宫。” 月照眼中不屑,“备马车。” 王宫。 极乐殿。 这是百里战专门为修行所建造的殿宇,华丽奢靡。 只是原本亮如白昼的宫殿此刻就像是浓稠的化不开的墨,就连柱子上镶嵌的密密麻麻的灵石以及各类宝石都用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透不出一点光,反倒是无数的紫黑之气争先恐后的涌进殿内,往向大殿角落缩着的黑影里钻。 月照还没进去,就听里面有人尖叫。 “别过来! 走开。 统统走开!” 她皱眉,手轻轻一挥,紧闭的殿门随着一声沉闷庄重的响声打开,顿时一股腐臭之气扑面儿而来。 月照几欲作呕,掩鼻而入。 百里战一见到她,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跌跌撞撞的朝她跑过去。 月照一脸嫌恶的后退一步,声色如常,“大王怎么不点灯?” 她说着,正要拂开那些黑布。 “别,别!” 百里战声音里透着恐惧,“别!” 正在这时,又是一阵雷声响过,一道闪电下来,照亮整间宫殿。 同时被照亮的还有百里战的脸。 -- 第25页 那是一张正在腐烂的面孔。 上面,似乎还有蠕动的虫。 第14章 平地又是一声惊雷。 正在用膳的花玥被震得手一抖,夹着的雪白糕点掉回碟子。 一旁的小毛团正一脸贪婪的蹲在碟子旁嗅着糕点散发出来的甜腻的奶香味,不多时,肚子便圆滚滚,还打了个饱嗝,拖着尾巴慢吞吞的爬到她肩上,朝坐在对面的百里溪做个鬼脸后开始睡觉。 百里溪装作什么也没瞧见,放下手中筷子,旁边伺候他用膳的人服侍漱口净手。 他并没有走,仍旧坐在那儿手托腮打量着面前吃东西细嚼慢咽,满桌膳食却只吃面前那碟用奶酪制成的甜点的少女。 一直到甜点最后一块被吃完的时候,她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姐姐很喜欢吃这个?” 花玥拿茶咽了咽口中的甜香,诚实的点点头,“很好吃。” “还要吃吗?” 花玥摇摇头,“饱了。” 她话音刚落,面前的少年突然朝她伸出手来,她本能反应捉住他的手反折回去。 “姐姐疼!” 少年疼得大叫起来。 花玥见他白皙的额头都渗出汗来,这才松开他的手。 “都说了不许动手动脚。” 少年活动活动手腕,十分幽怨的看她一眼,“我只是想要帮姐姐擦一擦嘴角的糕点屑。” 花玥伸手在嘴角抹了一下,指腹果然有些雪白的糕点屑,又看看面前委屈巴巴望着自己的少年,干巴巴的说了声“抱歉”折腾了一上午,她吃饱喝足,便开始犯困。 她正准备去睡觉,有一个小内侍冲忙走进殿内,上前向百里溪行了一礼。 是小正。 “殿下。” “有事?” 百里溪睨他一眼小正迅速瞥一眼的花玥,面有踌躇。 “说吧。” 小正道: “极乐宫那边传来消息,大王好像又犯病了。” “是吗?” 百里溪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始终没有从眼皮子上下一磕,似在打瞌睡的少女。 像是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国师去了?” “去了。” “知道了,下去吧。” “诺。” 小正说着,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自己自小服侍的主子,总觉得他态度与从前大不相同。 明明从前听到不是这反应啊,难不成是跟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有关吗? 不过他从来不敢打听主子的事情,躬身退了出去。 百里溪这时伸手在已经闭上眼睛,甚至呼吸都开始绵长的少女眼前挥挥手。 没有反应。 当真是坐着睡着了? 他漆黑清澈的眼眸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细白修长的指骨眼见着就要抚上她还残留沾染糕点屑的嘴角,她突然睁开眼睛。 就在百里溪以为她要动手时,她眼眸一转,望向窗外密集的漆黑雨幕,道: “国王有病?” 花玥想起萦绕在他脸上的那团叫她觉得面容模糊的紫气。 当时她只是以为国王为长生修习了什么邪术,可现在看来此事恐怕有蹊跷。 眼前的少年道: “姐姐可还曾记得我同你说过,国师是十年前来的羽人国。” 花玥点点头,又听他接着说: “十年前国王得了一种皮肤溃烂的怪病。 太医们束手无策,他一怒之下,杀光所有的太医,并悬赏重金举全国之力遍寻名医。 只可惜,无一人能医,眼见着国王身上的皮肤一点点腐烂生蛆,就连他自己都放弃的时候,国师出现了。 国师成功医好了他,不仅如此,还使得他变得更加年轻强壮。 至此,他开始修习长生之术。” 他说到这儿,停顿一下,“在此之前,因为战神百里晔的原因,羽人国是禁止道术的。” “原来如此。” 花玥终于明白为何那日在大殿之上国王对国师言听计从的态度。 她再次看向眼前像是一点儿无所谓的少年,眼里多了一些叫做悲悯的东西。 “所以他明知道国师这样对你却无动于衷? 那他可知国师设下的根本不是祈福阵,而是害人的阵法? 这个阵一旦启动,整个羽人国将覆灭,到时候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百里溪盯着她不作声。 花玥皱眉,“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他嘴角上扬,“我在想,姐姐多大了?” 花玥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太久了,不记得了。 我的年龄跟这个问题有关系吗?” 百里溪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道: “姐姐,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赌什么?” “就赌……” 他站起来,弯腰凑到她跟前,眼神烁烁,“即便是你破了这个阵法,这个国家的君主与子民也不会感激你。 姐姐,敢不敢跟我赌?” *极乐宫。 月照不断的在正在加速腐烂的百里战身上注入灵力,一直到他身上的腐肉重新生出新的皮肉才停下来。 她原本就被震伤经脉,此刻又大量流失灵力,整个人虚弱乏力,喉咙涌出一口惺甜。 好在她戴着面具,并未被人察觉,连忙从戒指空间内摸出一粒丹药吞下,这才将体内不断翻涌的气血平复下去。 -- 第26页 缩在地上的百里战摸摸恢复如初的皮肤,眼里的惊恐之色尽退。 可他还没能来得及高兴,只听眼前的人轻叹一声,“再这样下去,大王的沉珂痼疾恐怕连微臣也无能为力。” 百里战顿时面色大变,眼里再次充满恐惧不安。 他匍匐到她面前,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女子,急道: “那仙师可还有别的法子?” 月照欲言又止。 百里战竟“呜呜”哭了起来,“寡人还不想死,求仙师救救我! 对了,阵法不是快要开启了吗? 仙师快快启动阵法!” 月照想起自己的师兄,居高临下看着如同猪狗一样跪倒在地的一国之君,眼里涌起浓浓的厌恶之色。 “哪怕牺牲羽人国的子民,大王也不在乎吗?” 原本还在兀自哭泣的百里战止住眼泪,轻哼一声,“卑贱小民的性命,如果能与寡人的性命相提并论! 寡人乃是一国之君,能为寡人献出生命,乃是他们无上荣幸! ”“包括大王的儿子?” 百里战面色犹豫一瞬,低头看看自己手上光滑如初的皮肤,又摸摸自己的脸,神情贪婪,眼神决绝。 “只要仙师能够治好寡人的病,使寡人能够长生不老,寡人愿与仙师共享这江山!” 与长生相比,一个儿子,也不过是漫长岁月的一粒尘埃而已! 月照嫌恶看他一眼,望向外面的天,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沉声道: “既然大王等不及,那就后日天狗食日之时开始启动吧!” 反正,她也等不及了! *殿外的雨越下越大,天像似被撕出一个口子,水声哗啦啦作响。 实在顶不住睡意的花玥才走到内殿窗子底下临时属于自己的榻上躺下,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宫殿上空的雾气着实叫她不舒服,待久了整个人都变得没有精气神,她需要新鲜的空气。 看来她得赶紧解决这里的事情,早早离开才是正理。 紧随着进来的百里溪盘腿坐在她面前追问: “姐姐赌不赌?” 花玥已经闭上眼睛,十分干脆的拒绝,“不赌。” “为什么? 姐姐不敢赌?” 他凑到她跟前眨眨眼,“还是姐姐怕自己输,高阶捉妖师的面子挂不住?” “高阶捉妖师不过是个方便行走的身份,面子于我而言连遮羞的皮都算不上。” “那姐姐,为何不肯跟我赌?” 花玥睁开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道: “我救苍生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事,至于苍生感激还是怨恨,与我何干?”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 榻上原本又闭上眼睛的少女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惺忪着眼眸斜睨他一眼: “你笑什么?” “姐姐还是跟从前一样可爱。 我心里越发喜欢姐姐。” 百里溪冒着被她打的风险挤到那张榻上去,抢在她动手前捉着她的手腕,目光灼灼,“传闻,这噬魂阵除了能够招魂以外,还有一个作用,姐姐想不想知道?” 果然,原本要暴打他一顿的花玥收回手,人往里面挪了挪,声音越来越小,“什么作用……” 她不知为何,一闻到少年身上的香气,竟觉得十分安心,困倦得连意识都模糊起来,不等他说话,眼皮子黏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蛊惑,“姐姐亲亲我,我就告诉姐姐……” 第15章 花玥又做了那个梦。 杀戮。 不断地杀戮。 鲜血尸骨凝聚成尸山血海,无数的怨灵以及妖魔从北妄海的深渊之地爬出来,狰狞可怖的爬向她惨败的身躯。 她手起刀落,又一个从漆黑的海面爬出来的魔被她砍掉左手臂。 魔不甘心的张口咬在她小腿上,硬生生咬下一块皮肉来。 她仿佛看不见鲜血淋漓的皮肉,一脚踩在魔的头上,只听“咔嚓”一声,魔被硬生生踩碎头盖骨。 很快地,在她脚下化成齑粉。 飓风扬起她的头发,镇魂铃“叮当”响个不停,镜灵化作足有一栋房子大小的兽盘踞在她的左上方,龇出獠牙朝着不断朝她爬来的怨灵发出嘶吼。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妖魔怨灵从海面涌出来,不断地扑向她,尖利的爪牙撕咬着她的身躯。 她步伐越来越沉重,脚下的尸山血海越堆越高。 杀到最后,镜灵再无力呐喊,化作婴儿拳头大小的毛团,轻飘飘的落在她肩头。 她身上的红衣已经早已被自己身上流出的鲜血浸透,杀不尽的妖魔鬼怪闻着鲜血争先恐后从四面八荒咆哮着向她爬去,似想要把她吞入腹中。 就在她准备与它们同归于尽时,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 是神。 神伸出手轻轻的拂过她身上被怨灵撕扯出的伤口,那些伤口顿时恢复如初。 怨灵们被神身上圣洁的光烧得发出哭天抢地的嚎叫。 它们朝神龇出獠牙,伸出魔爪,成群结队,犹如飞蛾扑火一样想要吞噬着世间最后一个神明。 “君父。” 花玥躲在神的怀里瑟瑟发抖,可是无论如何却看不清他的脸。 -- 第27页 “玥儿,时间到了啊。” 神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去吧。” “不!” 花玥发出悲鸣,眼睁睁的看着神化作一团足以遮天蔽日的巨大的华光,把即将要从无尽深渊中爬出来的妖魔怨灵们逼回去。 一时之间,万灵齐哭,万鬼哀嚎,万魔歇斯底里的怒骂神明。 直至深渊之地那条裂开的缝隙重新合上,所有的妖魔妖灵的鬼哭狼嚎最终湮灭在在无尽的黑暗里。 紧接着,天像是塌了一个窟窿,暴雨雷鸣闪电,发出誓要摧毁世界的怒吼。 那是神界最后一个神明——昊天之神殉道的日子,就连天道也为之哭泣。 昊天以神躯将从深渊之地爬上来的数以万计的怨灵封印在北妄海。 一起被封印的还有自神身上割舍下来的恶欲幻化而成的这世间拥有最强大力量,同时也是最邪恶的魔神。 至此,晦暗无光的三界因为昊天之神而得见曙光。 无爱无欲的…… 花玥跪坐在神为她辟出的一块净土,眼角滑下一滴水珠。 “君父……” *百里溪看着被他拥进怀里尽在咫尺的少女眉头紧皱,神情痛苦,口中不断喃喃叫着什么,光洁的额头渗出些许汗来。 他食指点在她的眉心,源源不断的灵力涌进她体内,企图平复她躁动翻涌的识海。 可是识海平复,她却还在那儿不停地呓语。 他迟疑着把耳朵凑到她唇边,然后清晰的听见她在低声呢喃。 “君父……” 百里溪漆黑清澈的眼眸骤然冰冷,从她脖颈下抽出手臂,支撑着脑袋凝视着睡梦中的少女,伸出洁白修长的指骨抚平她微微蹙起的长眉,顺着她挺翘的鼻梁,一直滑到她饱满的唇。 他的指尖在她的唇角流连忘返,嘴角微微上扬,声音轻得似乎微不可闻。 “你还真是对你的君父念念不忘啊……” 他说着,缓缓俯下身去,舔去她唇角残余的一点儿始终没有擦干净的奶酪残屑,湿热的吻一直滑到她唇上,撬开她的唇与她纠缠。 殿外的雷声越来越响,榻上的少女像是陷入沉睡,任由覆在她柔软身躯的美少年亲吻着她的唇。 她无意识的回应使得少年更加动情,极尽缠绵的加深这个不知相隔多少年的亲吻。 一道闪电闪过,对面的墙壁上投映出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躯体,原本个子拔高单薄瘦弱的少年似乎也变得高大强壮起来,将身下的少女遮挡得严严实实。 *花玥在窒息中醒来。 她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漂亮到极致的面孔。 他漆黑清澈的眼眸里含着笑意,花瓣一样水润嫣红的唇微微上扬,“姐姐醒了。” 花玥微微楞了一下,随即皱眉,“你怎么睡在这儿?” 可怕的是她居然毫无察觉! 少年眨眨眼,眼神无辜又可怜,“我本来想去床上睡,但是姐姐不让我走非要拉着我一起睡。 后来我见姐姐睡着想要回床上,谁知腿却动不了了。” 花玥一个字也不相信。 可是她不知为何一点儿也想不起来睡前究竟发生什么事。 模模糊糊她好像记得有人说到魔神的传说。 她坐起身打量着整个身体贴着塌沿,缩着长手长脚都快要掉下去的少年,伸手捞了他一把,道: “你是不是跟我说关于噬魂阵的传说?” “好像是说了这么件事。 可我说了,姐姐若是肯亲亲我,我才告诉姐姐。” 花玥垂眸想了想,托腮看着他: “你闭上眼睛。” 少年一时怔住,随后真就乖巧的闭上眼睛。 他浓黑的眼睫轻颤,嘴角的笑意都快爬上似被羞涩晕染出一抹绯红的眼角。 “姐姐要温柔一些,人家还是第一次。” 花玥弯曲拇指与食指,对准他高挺的鼻梁,狠狠弹下去。 榻上没有丝毫防备的美少年疼得大叫一声,随即捂着泛红的鼻子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姐姐疼……” 花玥在手指上吹了口气,斜睨他一眼: “这是警告。 你下次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丢到上次背你回来的那座山喂怨灵!” 少年却根本无视她的威胁,把头搁在她腿上,哼唧几声,“我这么乖,姐姐才舍不得我。” 花玥: “……” 他家不要脸是祖传的吧? *殿外。 冒着大雨赶回来的小正伸手才掀开层叠的鲛纱,就被挤在那张一人睡宽裕,两人睡拥挤的榻上一红一白两抹身影吓了一跳。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只见红女少女腿上的殿下,眼眸流转睨了她一眼,“姐姐当真是不解风情。” 小正错愕。 眼前的主子似乎除了一张皮相,与从前的性情完全不同。 至少,他从未在总是一脸阴鸷的主子脸上看到过这种带着撒娇的表情。 就算是喜欢人家,可也不至于短短几日就变了性情。 他看看手里捧着的大红喜服,又看看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他进来的主子,正犹豫着上前,又听他低声道: “在我们羽人国有个传言,以自己为祭品向魔神献祭,若是魔神接受,便会重现人间,满足其任何一个愿望。” -- 第28页 花玥把腿上的脑袋推到一旁,摩挲着一觉醒来不知为何有些发麻的唇,皱眉,“即便是毁天灭地?” 腿上的少年又死乞白赖的凑过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即便是毁天灭地!” 隔着层叠鲛纱的小正忍不住望向外面漆黑的雨夜,心道: “我怎么不知道羽人国有这个传说?” 他正愣神,主子已经朝他望来。 他冷冷的看着自己,神情全然不似方才天真。 小正背脊发凉,腿脚发软,连忙收回视线,下意识要走,又想起自己的来意,躬身上前: “启禀殿下,方才大王派人口传圣谕,说,明日殿下就要成亲。” 他话音刚落,只见那红衣少女眉头紧锁,而主子则道: “他们,已经等不及了吗?” 小正不懂什么意思,还没说话,又听主子说: “就说孤知道了,明日就明日。” 小正见主子似乎无所谓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想到那个眼神,赶紧弯腰退出内殿。 他才刚踏出殿门,就听到自家主子又在跟那个红衣少女撒娇。 “姐姐,我好害怕,姐姐不会不管我的吧……” 小正打了个冷颤,连油纸伞都没撑开,直接冲进雨幕里。 主人现在好像比从前不会笑得时候还要恐怖吓人! *内殿,百里溪抬眸看着端坐在榻上又闭上眼睛打坐调息的少女,目光在她微微有些红肿的唇上扫过,轻轻拨弄着垂在后面柔软的青丝,眼里笑意渐浓,口中却道: “姐姐,我人长得瘦,且还是个残疾,再加上身上又白,万一那吃人心肝的国师看我可口,要吃掉我,我该怎么办? 我真得好怕。” “我会在国师启动阵法的时候阻止她,务必保你平安。” 花玥心里其实还在发愁明日若是国师真得开启阵法该怎么解决,只听他还在那儿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嗡。 “可是世间女子最是讲究清白,虽然我这副小身板什么也做不了,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要毁人名节。 万一那些临时的新娘子再想不开自尽,不就辜负姐姐救她们的苦心。 姐姐说是不是?” “姐姐,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姐姐——”花玥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盯着躺在那儿玩手指,神情可怜的少年,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我怎么帮你?” 第16章 羽人国的王储明日要大婚,可是羽人国的臣民们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整个羽人国像是在暴雨连天的昏暗中陷入沉睡,唯有操办婚事的王宫才能看到鲜活的色彩。 已经过子时,大雨停歇。 王宫里密集的宫灯把浓稠的如同墨一样漆黑的夜撕成一个个小口子,透出幽暗昏黄的光芒。 那些红艳艳的灯笼与华丽的红色丝帛这这种灯光的映衬下显出一种诡异的似凝固的血液一样的色彩来。 于莲莲透过窗子看到这样浓郁的血色心里面涌起阵阵不安。 于莲莲今年十六岁了。 她是家里的长女,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原本家中虽然不富裕,还算过得去。 可是已经到娶妻年龄的大弟弟看上城西张屠户家的二小姐。 张屠户家是西街最富裕的人家,哪里看得上他们一贫如洗的家境。 但是张屠户家的二小姐喜欢她家大弟弟,闹着非要嫁。 于是张屠户提出一个要求: 若是想娶他家用金银娇养起来的女儿,必须要拿出五百金的彩礼钱。 别说五百金,于家就是把家底掏空都拿不出一百金。 大弟弟知道自己所求无望,就开始闹绝食。 阿娘天天哭,阿爹天天唉声叹气,于莲莲在一旁跟着着急上火。 正在这时候,国王贴出告示,说要给王储选妃。 说是选妃,可大家心里明镜似得,失踪的王储被妖怪吃了,国王担心王储地下寂寞,要找与王储相仿念年龄的妙龄女子殉葬。 原本这种送死的事儿没人去做。 可国王说符合年龄的只要去参选就有一百金,若是选上的足有一千金。 一千金,有些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 于是于莲莲去了,为了那一百金。 只是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在几百名姑娘里被选中。 那是去给王储殉葬的,她不愿意。 她还年轻,她也有心上人。 街西口卖胭脂的陈生哥是她的青梅竹马,陈生哥说等攒够一百金,就去她家提亲。 因为她是西街最漂亮的姑娘,所以她阿娘放话说要娶她就得一百金。 虽然她比张小姐长得好看,可是她吃糠咽菜长大的,没有屠户家的二小姐值钱。 陈生哥说她已经攒了九十金,只要她再等上半年,他一定去于家提亲。 所以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为了大弟弟的亲事去死。 可是大弟弟跪在她面前哭,阿娘也跪在她面前哭,就连最疼爱她的阿爹也不敢再看她哭得红肿的眼睛。 后来,她阿娘在她的眼泪里收了钱。 她被侍卫们带走的那天,大弟弟跪在她面前磕头。 他说: “阿姐,你就当为你未来的侄子,他一辈子供着你的香火。” -- 第29页 于莲莲原本认了命的。 就在她跟着侍卫出门的时候,在街角拐角处撞见了起早贪黑摆摊子的陈生哥。 陈生哥还在赚钱娶她。 她后悔了。 她的命难道比不上大弟弟的婚事吗? 她不甘心的跑。 那是她跑得最快的一天。 她毫无目的的奔跑,希望有人来救救她。 街上的人没有一个人来救她,有人说她家有福气。 一个女儿卖了一千金,不知有多少人眼红。 她甚至听到有人说她不识好歹。 于莲莲一边哭一边跑,一直到扑到一个红衣少女的怀里。 于莲莲从少女的眼里看见了希望。 可是,红衣少女最终没有救她。 于莲莲绝望了。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这个时候大家说王储活着回来,殉葬改为冲喜。 她该高兴的,至少捡回一条命。 只是整个羽人国的人都知道羽人国的王储是个不良于行的残废。 而且,还是个吃金子拉金子的丑八怪。 明天就要成婚了。 她想起陈生哥,想起那个不良于行的丑八怪王储,想起自己未知的命运,忍不住掩面而泣。 她哭自己,哭陈生哥,更多的是哭命运不公。 下辈子她也要做有钱人家的小姐。 她也要做值五百金的新娘子。 正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 有人进来了。 她惊得连忙抬起头,看见眼前的人,连哭都忘了。 *花玥才一进屋子,就见到那日向她求助的女孩蹲在冰凉的大理石地上。 她仰头看着自己,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眼里充满恐惧。 花玥朝她伸出手,“地上凉,起来吧。” 女孩迟疑着,把自己的手递给她。 她年纪不大,手心却布满老茧。 花玥知道这些都是家里人为钱卖进来的姑娘。 她忍不住想,也许她是个普通的人类,也会遭受这样的命运。 这世间,仿佛受苦的大多都是女子。 她扫了一眼空旷华丽的大殿,低声道: “全部的新娘都在这儿吗?” *于莲莲看着眼前长相冷艳的红衣少女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很冷,可是叫人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她个子很高,腰背挺得笔直。 于莲莲才到她的下巴,需要抬头看她。 她面容沉静,神色淡淡的扫了一眼屋子。 这时,从她背后走出一个身披玄色斗篷,只露出一对漆黑眼眸的人。 于莲莲顿时被他吸引住,连呼吸都有些呆滞。 这世上居然有人长了一对这样漂亮的眼眸。 漆黑纯净得就像是出生没多久,才焕发出色彩的婴儿眼眸。 他个子极高,比红衣少女还要高一头,整个人罩在宽大的斗篷下,略显得有些单薄。 他伸出手去拉红衣少女的手,声音低沉好听,“姐姐,你也不等等我。” 于莲莲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骨修长漂亮,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 他皮肤很白,白得几乎透明她见过最白的人就是张屠户家那个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二小姐,但是跟眼前的人一比,瞬间衬成黄土。 于莲莲突然很好奇斗篷下的那张脸。 红衣少女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于莲莲有些拘谨的小声说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旁边戴斗篷的男子伸手取下斗篷。 于莲莲看到斗篷下的那张脸,顿时呼吸一窒,手脚发软,脸烧了起来。 他居然,长得这样好看…… 她红着脸大着胆子小声问: “你,你们是谁?” 可是眼前的男子看都没看她一眼,眼神全部落在那红衣少女身上,看她的眼神让于莲莲想起陈生哥看自己的眼神。 他伸手去拉红衣少女的手,撒娇似得凑上前,“姐姐……” 红衣少女的眼神却很淡,很冷,像是忍无可忍的甩开他的手,咬牙道: “百里溪,你若是再像只毛毛虫一样动手动脚,我就揍你!”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不良于行的公子溪。 他居然会走路! 他不仅不丑,简直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 于莲莲突然觉得,这不公的命运里还是给了她希望的。 若是给他冲喜,她心底是愿意的…… 她忍不住上前,少年突然抬眸望她一眼。 于莲莲顿时动不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记得的就是少年冷到极致的眼神,漂亮到极致的面孔。 这让她想起传说中邪恶阴森的魔披着这世间最华丽的皮囊…… *花玥见方才还好好的姑娘突然没动静,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背后贴着一张符纸,皱眉,“你做什么?” 那是她给百里溪的最简单的符纸,不需要修习法术就能够暂时定住人。 他什么时候贴的? 少年多手多脚的缠上来,下巴搁到她颈窝,神情十分委屈,“她老是偷偷看我,我不喜欢。 我只喜欢姐姐一个人看我。” 花玥: “……” 她扯着少年的耳朵把他拎到一边,大步走进内殿,只见其余的新娘子正躺在临时摆放的床榻之上睡觉。 -- 第30页 她数了一下,不多不少,刚好十二个。 少年揉着被她揪得有些疼的耳朵,好整以暇的看着神情肃然的少女,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悄悄的上前环住她的腰身,低声道: “这可怎么办? 毕竟姐姐只有一个人呢……” 第17章 啊啊啊啊啊!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类,怎么比毛毛虫还要粘人! 花玥简直忍不住要打人,反手在身后少年的额头上贴一张符纸。 少年顿时动弹不得,手还保持圈着她腰的姿势。 花玥掰开他宽大的手掌,手指捏得咯吱作响,想要狠狠揍他一顿,又觉得弱不禁风的少年恐怕经不得她一拳头。 她对上他隐隐透出委屈的眼眸,恶作剧一般伸手狠狠在他鼻子上拧了一把。 再松手时,少年白皙的鼻头红彤彤,就连眼里也沁出水光,水润润的眼睛看得她心惊肉跳。 花玥又毫不留情在他光洁白皙的额头弹了一下,看着他被弹出一个红印,一口气儿终于顺畅,丢下他转身仔细打量着整间殿内的情况。 虽然不过是一场献祭的婚礼,王宫里的表面功夫做得极好,里面到处都是成婚用到的东西,目光所及之处,是妖冶艳丽的红。 红的丝绸帷幔,红的蜡烛,红的锦被,以及左手边距离墙壁一丈距离处放置着的十二副用来搁置嫁衣的红木施。 这时,床上最里面的新娘子似乎察觉到殿内有人,惊得起来,正要叫喊,花玥迅速伸手在她眉心点过。 她顿时动也不动,软趴趴的躺了回去。 为避免节外生枝,花玥伸手一一在其余十人眉心点过,确保她们不会中途醒来,以免招来祸患。 其余正在睡觉的新娘睡得更加深沉,就连于莲莲也被她扶到床上坐下。 紧接着她又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一叠符纸作成的纸人,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点在纸上的脑袋上,随即把它们整齐排列在那些妙龄女子睡过的床铺上,闭眼凝神诵诀后,伸手一指,低声娇斥一声。 “起!” 床上单薄的纸人像是被吹气一般鼓了起来,逐渐变成一个具有雪白酮体的小人。 被定住动弹不得的少年立刻闭上眼睛。 花玥接着诵诀,那些原本只有手指长短的雪白小人竟然慢慢的长大,一直长到跟它旁边躺着的妙龄女子一模一样的身体长短才停下来。 花玥逐个在她们额间注入灵力,不多时,那些黄色的纸人居然从床上起来,笑嘻嘻的相互对视一样,你捏捏我白嫩的脸,我抓抓你嫩藕似的胳膊,在花玥的命令下穿好木施上的那些大红嫁衣。 待她们穿戴整齐后,花玥轻轻一挥手,十一顶盖头好端端的盖在她们头上。 瞬间,盖头下的纸人没了声息,安安静静的坐在床沿上,代替床上的妙龄少女成为待嫁的新娘。 而原本的新娘子则被她做出的障眼法遮挡得严严实实。 只要等明日一过,她们就会恢复原样。 等她做完这一切,双眸紧闭的少年适时睁开眼眸,目光灼灼的看向面色沉静的花玥,眼里透着祈求。 可花玥视而不见,大步走到最后一架木施前,伸手拿起上面绣工繁琐华丽的嫁衣,正打算换上。 沉睡一晚的镜灵这时从时空镜里打着哈欠爬出来,有些蔫蔫的爬到一旁的她肩上,摊着四肢,道: “主人,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今天特别的困。” 花玥深以为然,“我也是,好久不曾这样睡得这样沉,也许是这里的空气不好,实在太过沉闷,叫人透不过气来。” 她说着,走到被符纸定住的少年跟前,一脸警告,“不许再动手动脚听到没有? 听到眨眨眼睛。” 一动不动的少年连忙眨眨眼,以示自己知道了。 花玥这才揭开他额头上的那张符纸。 镜灵飞到半空故意绕到看上去委屈巴巴的少年面前,冲他龇牙咧嘴。 可是少年眼神动也没动,直勾勾的盯着花玥捂着红鼻子瓮声瓮气,道: “姐姐好狠的心,都把我鼻子捏疼了。” 花玥白他一眼,“下次再动手动脚,我拧掉你的耳朵!” 他“嗯”一声,神情乖巧的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神别提多可怜。 可花玥越看越觉得他憋着满肚子坏水,指着门,“出去。” 少年真就老老实实的转身就走。 临关门前,手撑着门探出头来,漆黑的眼眸如黑曜石一般熠熠生辉,“姐姐若是不会穿,可记得叫我。” 花玥一挥手,门伴随着少年吃痛的声音,“砰”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真是太可恶! 花玥皱着眉头正准备解开身上的衣裳,突然想到好像有什么不对。 她大步上前重新数了一下坐着的新娘。 “一,二,三,…… 十一……” 加上于莲莲刚好十二名。 她掐指一算,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每个方位应是由三名新娘做祭品。 而百里溪则是启动的阵眼。 也就是说,还差一位与他成婚的新娘? 是谁? *百里溪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口等。 刚关上没多久的门被推开,有一只雪白的手抓着他的前襟把他拽进去。 -- 第31页 还未等他站稳,就对上一对漆黑沉静的浅褐色眼眸。 “这宫中是否还有新娘?” 还不等百里溪说话,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停在不不远处。 “都给咱家记住了。 你们赶紧好好的替新娘们打扮梳洗,若是误了明天的吉时,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诺。” 紧接着,是有人走近的声音。 花玥迅速拉着百里溪躲到内殿的帷幔后,伸手一挥,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中。 有人惊呼一声,“怎么灯突然灭了,怪吓人的。”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就是。” 说话间,那人从怀里摸出火绒,轻轻吹了一口气儿。 火绒蹭地一下腾起一束小火苗,漆黑的屋子被她手中的烛火荡出巴掌大的光晕。 手持火绒的宫人还没来得及点亮烛台上的十二支红蜡烛,突然被眼前端坐在床沿上一溜的盖着大红盖头,身着喜服的新娘吓得“啊”大叫一声,手里的火绒“啪掉到地上去。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躲在帷幔后的花玥手指指向最后一架木施上的红盖头。 那块盖头很快地飘向坐在那儿,还没来得及被她藏起来的于莲莲头上。 “怎么了?” 有人问。 “没,没什么。” 掉火绒的宫人弯腰捡起地上的火绒,轻轻吹了吹,火绒又重新燃起火苗。 她正要点蜡烛,紧闭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她脸上的黄金面具在外面昏暗的灯光照耀下反射着冷光。 花玥死死盯着来人,摸向腰间的时空镜随时准备动手,谁知背后突然有一副灼热的躯体贴上来。 她回头一看,刚好对上少年亮得吓人的眼眸里。 他面色苍白,紧紧抱着她的腰,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花玥瞪他一眼,伸手去掰他的手。 谁知他死活不松开,反而抱得更紧,朝她做了口型: “姐姐,腿动不了了,我怕……” 花玥下意识的往他腿上看去,那个丢了火绒的宫人开口打破宁静,“国师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怎么不点灯?” 国师大手一挥,烛台上的蜡烛“呲”一声开始燃烧。 顿时,光亮填满整间红彤彤的宫殿。 向来从不知害怕为何物的花玥因着身后紧贴着,在她耳边喷洒热气儿双腿无力的少年,盯着正向内殿走来的国师,下意识的握紧他的手,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第18章 帷幔后的百里溪盯着与花玥交握的手,目光一时没有移开。 她的手跟她的人完全不同,很柔软,很温暖。 此时此刻她紧抿着唇,如同一头像是在捕猎的兽,目光沉静的盯着正在靠近的人,像是要伺机而动。 明明那么瘦弱的少女,却偏偏给人以强大的力量。 她从来都是这样,觉得自己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却在旁人眼中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让人永远记得她。 而她,每一次都不记得他。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他故意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她单薄的背上,她回头瞪他一眼,却最终只是把他护得更紧。 百里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悄悄伸手朝着窗外弹了一下。 只见外面一道白光闪过,原本已经快要走进内殿的国师神色一凛,追着那道白光出去了。 百里溪很明显地感觉到像是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女子紧绷的腰背放松下来。 她松开了手。 百里溪却将她柔软的手紧紧攥在手心,整个人向她倒去。 他知道她一定会救。 果然,下一刻他被人紧紧抱住腰。 她一边扶着他的腰不让他倒下去,一边又气得磨牙,浅褐色如同琉璃一样清澈漂亮的眼眸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百里溪看到她咬牙切齿,红唇微肿的模样,喉结滚动了一下。 发脾气的样子好可爱。 糟糕,又好想亲她…… *花玥见那国师不知追着什么东西走了,原本活蹦乱跳的少年丝毫不见方才的鲜活劲儿,面色苍白得吓人,盯着她一言不发。 此地不宜久留,花玥伸手弹了一下时空镜。 刚才躲起来的镜灵飞到她面前,一对绿豆大小乌溜溜的黑眼珠骨碌转了一圈,“主人怎么了?” 花玥瞥了一眼屋子里一脸茫然,似乎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在一块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的喜娘,道: “这里交给你了。” 她说完,在二人身上各贴了一张隐身符,当着那些喜娘们的面扶着不良于行,整个人恨不得挂在她身上的少年大摇大摆走出去。 她二人走后,镜灵绕着那几个喜娘轻轻吹了一口气儿,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喜娘们顿时神情呆滞,动也不动。 镜灵模仿者国师的声音,道: “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新娘子已经装扮好了。 听明白了吗?” 那几个喜娘机械的跟着回答: “明白。” 镜灵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追着花玥去了。 *花玥扶着百里溪一路回到他的宫殿。 他平常不喜欢别人留在宫里,只有一个守夜的小正正站在门口打瞌睡。 -- 第32页 等到了内殿,她这才撕掉少年身上的隐身符。 她把人扶到床上,转身就走,手突然被人拉住。 花玥对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强压着怒气,道: “又怎么了?” 眼前的少年仿佛受了惊吓一般,连忙松了手,抱着自己无法动弹的腿,声音低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原本不耐烦的花玥瞬间没了脾气,站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看着会走路时总爱捉弄人的鲜活少年此时此刻的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神色哀伤到了极致,饶是她一向铁石心肠,也免不了对他多了两分同情。 她想起从前遇到的那些如同他这般年纪的少年,无不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而他原本的锦绣人生却因为旁人的一己之私,全部断送。 少年吸吸鼻子,抬起眼眸看她,湿漉漉的漆黑眼眸里满是愧疚: “我知道我是个废物,总是给姐姐添麻烦。 我其实,是想要帮姐姐的。” 花玥干站了一会儿,上前摸摸他的头,违心道: “不麻烦。” 少年眼里像是燃起了希望,一把捉住她的手放在脸上,眼神亮得吓人,“姐姐说得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真的! 可花玥一对上少年希冀的眼神,又昧着良心点点头。 眼下再过两个时辰估计就要天亮,明天可能有更大的问题等着她去解决。 她想起刚才那些新娘,道: “宫里只有这十二位新娘吗?” 他乖巧的“嗯”一声。 花玥看了一眼外面暗沉的天,抽回手: “你好好睡一觉,我去看看国师什么情况。” 还有刚才闪过的那道微光。 这王宫里似乎藏着很多秘密。 就连镜灵都无法探知的秘密。 她转身欲走,谁知才抬腿没走两步,宫门砰一声被人踹开。 外面传来小正急切的声音。 “国师,殿下已经就寝,您不能进去!” 花玥皱眉,抬头看一眼屋顶,正准备溜出去。 谁知床上的少年急道: “姐姐,你快过来!” 花玥还以为他害怕,疾步走过去,安慰他,“你别怕,我不会走太远。” 她说着,向上一跃,却被人拽住衣袖。 花玥回头一看,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突然力气大得惊人,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带到床上。 他漆黑清澈的眼神里映出她一张惊讶的面孔“你——”紧接着,有一个软软的东西堵住了她的唇。 他又随便乱舔人! 花玥手指捏得咯吱作响,正准备动手,脚步声已经到内殿。 少年火热的唇滑到她的耳际,灼热的气息不断的往她耳朵里钻。 “姐姐乖,不要出声,这次换我保护你。” 花玥: “……” 她发誓: 这次她一定捶爆他的狗头! *月照追着那道白光一路追到宗庙便没了任何踪迹。 她想起上一次宫中也是出现这样的异状,紧接着王储就好端端的消失在王宫里,生怕这次又是调虎离山之计,匆忙赶到他宫里来。 可没想到进来会看见这样一幕。 不良于行的少年居然正将人压在床榻之上亲热。 她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他似乎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十分的投入,手已经伸到那女子的腰间,似乎要去解她身上的衣带。 那女子堪堪伸出一只白嫩修长的手像是要阻止他,却被他扣住手掌。 饶是活了很长时间,像这样的活春宫她也是第一次见。 明知道他现在根本做不了什么,可见着一大一小两个白皙的手指十指紧扣,亲昵的竟叫人心中生出几分燥热来。 她扫了一眼内殿,见内殿并无异样,一句话没说,红着脸出去了。 待人走远,花玥一把推开少年,拼命在嘴上抹了几把,又用旁边的水漱口这才觉得缓过劲儿来。 他居然,还把舌头伸进来了! 找死! 花玥怒不可遏,一记拳头挥向少年的面孔。 第19章 床上的少年竟然躲也不躲,拳风擦着他的脸颊而过,鬓边落下几根青丝,落在大红的锦被上。 只要再偏正一点点,他这张盛世美颜就毁了。 可恃强凌弱这种事儿花玥根本干不出来,尤其对方还是个残废。 他要是个妖魔鬼怪或是个修士就好了,她一定会把他揍得哭都哭不出来。 “姐姐……” 少年这时怯怯扯一扯她的衣袖,湿漉漉的眼神显得无辜又真诚,“我刚才只是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没有要占姐姐便宜的意思。” “姐姐别生气,实在不行,姐姐打我一顿出出气。 虽然我是个残废,打一顿没关系的。” 花玥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又撇了一眼他的腿。 “姐姐若是不舍得打我,那姐姐可以重新舔回来。” 他说着,真就坐直身体闭上眼睛凑过来。 眼前乌发雪肤红唇的美少年浓黑的眼睫颤抖的跟只小蝴蝶一样,眼尾处还洇出一抹绯红,神情含羞带怯,还微微嘟起了唇。 哼,谁要舔他! 人类心眼实在太坏了! -- 第33页 她伸出手指,狠狠在他鼻梁上弹了一下,又丢给他一张可以用来传言的护身符,交代用法后扬长而去。 她走后,床上的少年躺回床上,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月照走出去好一会儿突然停下来。 她想起方才被百里溪压着的少女身的衣裳颜色顿住脚步。 糟糕,上当了! 她连忙折返,进去的时候只看见被夜明珠照得光线柔和的内殿,那张足有五尺宽的大床上端坐的乌发如瀑的少年。 她没有上前,隔着鲛纱看着那张足有师兄七八分相似的面孔,心里头涌起一股涩意。 少年这时抬眸乜她一眼,“国师刚才还没看够?” 月照对上他的眼神竟然骇得后退一步。 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叫她害怕! 明明她是看着少年长大的! 不,一切都是假象! 月照疾步上前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 他顿时眼珠子像是被人盯住一般。 月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出了宫门。 待她走后,原本神情呆滞的少年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 他摊开手心里的那枚传音符。 很快地,传音符被掌心的火吞噬的干干净净。 他仰头看着像是盘踞在王都上空,浓雾化作的兽,眼波流转,嘴角微微上扬,“人间真有意思啊……” 追着国师进来的小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广袖白袍,墨发披肩,容颜越发妖冶的美少年,忍不住瑟瑟发抖。 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绝不是自己自幼服侍的殿下! *花玥一路出了百里溪的宫殿朝着关押新娘的那间宫殿去,半路刚好遇见正在瞎逛的镜灵。 镜灵眼睛夜可视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 “主人,你嘴巴怎么肿了?” 花玥下意识的摸着唇,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毛毛虫有毒,乱舔人,还咬人!” 镜灵闻言吱吱叫了两声,愤愤不平,“不是好东西!” 花玥深以为然。 镜灵飞累了,慢悠悠的落在她肩上,“主人,那个国师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花玥也这样想。 她抬眸看着王宫漆黑的上空,只见那黑雾越来越像一头巨兽。 “你去上面看看,我先去换衣裳。” 马上就要天亮了。 镜灵化成一团灰色的影子倏地飞向浓黑的雾,一会儿的功夫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玥绕过三道宫门,终于走回关押新娘的那间宫殿。 那几个喜娘还定在那里。 她径直走到最后一架放置着刺绣繁琐,鲜艳夺目,裙摆曳地嫁衣的木施旁,放下高高束起的墨发,把镇魂铃收到一旁,伸手解腰带。 镜灵这时已经飞进来。 它在半空中焦躁不安的甩着那条蓬松的大尾巴,急道: “那浓雾形成的巨兽居然已经生出了无数条触手,看着像是活的一般!” “什么!” 花玥手顿了一下,把身上的红衣解下来放到旁边,“那些死气居然凝聚成活兽? 一个结丹期的修士怎么能布出这样厉害的法阵?” 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围着她打转,等转到她背后时,突然惊呼一声。 “主人,你又结出花骨朵了!” 花玥吃惊不已,反手去摸。 镜灵吹一口气,只见一面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出现在她身后。 镜子里是一副完美的雪白酮体。 花玥将长到腰迹的乌发拨到胸前,果然见她背后雪白皮肉上自腰窝趴着一枝花藤。 那花朵长满翠绿的枝叶,往上一直蔓延到蝴蝶骨上。 而花藤上已经开出六朵花,花藤的尽头,是一朵刚刚结出的只有她指甲盖大小的花骨朵。 所有的花都是黑色的。 浓郁的黑映着雪一样白的肌肤,格外夺目。 镜灵一脸诧异的看着她,“主人,你做了什么?” 每一朵花代表着花玥曾经杀掉的魔神的分、身。 可这一次,她连魔神的影子都没见过,怎么会结出花骨朵来? 花玥摇摇头,神色凝重,“北妄海的封印,是已经开启了吗?” 若是魔神出现,时空镜不可能感觉不到。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眼下已经不是该考虑这些的时候,她沉声道: “等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再说。” 这时传来晨钟敲响的声音。 花玥迅速地穿好嫁衣把盖头盖在头上,才坐下想起来于莲莲还没有藏起来,又赶紧使了个障眼法把坐在最里面那个一动不动的新娘藏起来。 她做完这一切,镜灵朝着外面站着的十二个喜娘吹了一口气。 她们仿佛是大梦初醒一般,疾步走进来各自扶着一位新娘子出了门。 外面一字排开十二家轿撵。 花玥坐在最前面。 只听后面的喜娘小声议论,“怎么这些新娘走路都没声音的? 怪瘆得慌。” 纸人走路自然是没声音的。 花玥正准备施法,又听最后一个喜娘道: “胡说八道,谁说没有声音。” 花玥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排在最后的轿撵上是一个身材娇小的新娘子。 -- 第34页 她透过盖头居然看见了于莲莲略微有些紧张局促的脸。 她什么时候混进纸人里去了! 领头的内侍拉长了尖细的声音,“起!” 轿撵腾空而起,朝着举行婚礼的地方去了。 *这场以献祭为目的的婚礼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的举办。 他们打着为王储冲喜以及为羽人国祈福的旗号,将婚礼现场设置在百里一族的宗祠前面一丈多高的祭坛之上。 汉白玉铺就的地面上铺就厚厚的红色地毯,目光所及之处,是铺天盖地的红。 这些浓郁的红色没有透出一点儿喜庆的艳色,反倒显出几分肃杀之气来。 花玥同其他的新娘一样,按照方位站在每一个阵脚之上。 中间的祭坛点了香,烟雾缭绕的飘向逐渐透出光亮的天空,盘踞在上面的兽似乎更清晰,足有一间屋子大小的黑洞,如同兽的两只眼睛一般正虎视眈眈的盯着祭坛上所有的人,像是在看着美味可口的点心。 花玥冷冷看着现场的一切,只觉得头顶上方的雾气越压越低。 正在这时,有一抹红衣墨发的身影缓缓地从黑压压的地平线向祭坛走来。 正是身着喜服的百里溪。 他坐在黄金打造的轮椅之上,双眼紧闭,像是被人下了傀儡术一般。 怎么回事? 花玥试着去感应他身上的传音符,却发现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可眼下已经轮不到她多想。 国君百里战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已经来到祭坛的最前面,坐到早已经备好黄金打造的莲花座。 花玥盯着他的脸,只见他脸上萦绕的紫黑之气越来越严重了。 紧接着,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群身披黑袍,头戴恶兽面具,身上浓墨重彩的巫师。 他们手持木剑,将端坐在轮椅上目不斜视神情肃穆的美少年团团围住,唱着古老而又神秘的咒语。 礼官开始在一旁唱词。 婚礼,就要开始了。 可是,还差最后一位新娘! *时间一点点流失,原本还有些光亮的天空上悬挂着的惨白暗淡的太阳逐渐的黑暗吞噬。 骤然之间,天地漆黑一片,狂风大作,祭坛上的祭旗被飓风吹得猎猎作响。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飓风吹得东倒西歪,那几个纸人制成的喜娘脚被吹得离地。 不好! 花玥看了一眼蹲坐在她肩上神情凝重的镜灵。 镜灵迅速的飞过去,蓬松的尾巴似化作密密麻麻的丝线,将新娘们牢牢的定在地上。 站在最后,个子最小的于莲莲只是身形晃了晃,又站得稳稳当当。 帽子都被吹歪的礼官又接着唱和,“午时到,举礼!” 午时乃是斩首的时辰,这样的时辰居然用来成亲,用心何其险恶。 刚才停下来的巫师们又开始齐声和唱诡异的乐声。 被围着的少年至始至终都没有转动过眼球。 原本紧闭的血红色宫门伴随着沉重的声响被拉开,在黑暗中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兽。 花玥死死盯着从兽口中缓缓走来的女子。 最后一名新娘来了。 她戴着黄金面具,穿着一身血红曳地的嫁衣,举着一副玄冰棺朝祭坛缓缓走来。 第20章 祭坛所有人都一脸诧异的看着身披嫁衣,手托玄冰棺的国师,就连一直唱和的巫师们也停了下来。 那玄冰棺足有千金重,就这么被她轻飘飘举在手里,所到之处,地面不断的结出一层寒冰。 月照一步一步的踏过层层阶梯走到祭坛之上,将那口玄冰棺放置在正中央。 百里战从莲花座上起身,道: “仙师这是何意?” 月照扫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人,目光停留在神情呆滞的百里溪身上。 “祭天。” “祭天? 祭什么天?” 百里战似没想到她有此一说。 月照闻言,轻笑,“怎么,大王今日不是想拿自己的儿子祭天,想要给自己换一条通天之路吗?” 百里战心中自然这样想,可这种事情怎么好拿到台面上来讲。 他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被施了法的儿子,又扫了一眼正盯着他的大臣,只见赵阔已经朝他大步走了过来。 赵阔一脸怒色,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大王不是说是给殿下冲喜吗!” 不等百里战说话,月照乜他一眼,伸手一挥,赵阔整个人跌下祭坛,飞出三丈多远,“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口吐鲜血。 月照扫了一眼其他大臣,冷声道: “还有人有意见吗?” 其余人一句话也不敢多讲,各个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百里本就靠着她续命,从此刻哪里还敢多言语,只是抬眸看着那玄冰棺,皱眉,“此地乃是我百里一族的宗祠,国师怎好带一副棺材来这里。” 月照听到这话骤然愤怒,看着百里战,一字一句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百里一族的人呢?” 百里战第一次见她这样厉声说话,骇得后退一步。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时一道闪电从浓黑的雾气里射出来,百里战仰头一看,似乎有一头巨大的神兽盘踞在上空,将整个羽人国国都的上空都遮挡起来。 -- 第35页 怪兽像是突然动了! 它仰头怒吼,浓雾微微晃动,紧接着自巨兽身上生出的无数条触角张牙舞爪,似是要朝人间伸来。 *“是噬魂兽!” 站在朱雀方位的花玥看着怪兽身上越来越清晰的正在蠕动的触角,握紧了手中的时空镜。 是无数怨灵形成的噬魂兽。 她曾在一本书上见过。 “镜镜,她不是结丹期修士!” 她税利的目光透过鲜红的盖头看着一身嫁衣的国师,道: “她竟然是把自己的修为拿来做了阵法!” 月照听不见她与镜灵的言语。 她仰头看着张牙舞爪的噬魂兽,眼里神色疯狂。 “时辰到了啊。” 她说着,伸手一抬,那具玄冰棺浮上祭坛上空,散发出幽暗的红光,而原本躺在里面的男人这时从玄冰棺里浮出来。 百里战看着双眼紧闭,一身血红喜服悬立在上空双眼紧闭的男人,大惊失色: “是他!” 他的尸首不是被怨灵撕碎了吗? 虽然那时他还小,可是这件事他是亲眼见证的! “仙师,你,你要做什么!” 百里战一脸惊恐,“你,你不是要开启阵法为寡人求得长生之路吗?” 身着嫁衣的女子取下覆在脸上的黄金面具,露出一张长相甜美的面孔面孔,仔细一看,左脸颊处还有一个酒窝。 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很快,大王就知道了!” 百里战看着面具下的面孔,那些被封尘在脑海里,刻意被遗忘的恐怖的记忆争先恐怖的从脑子里涌出来。 他从黄金打坐的莲花座上爬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她,“是你! 是你! 你跟那个妖物是一伙的,是一伙的! 你居然还活着! 来人,来人!” 站在不远处的守卫得到命令举着兵器一拥而上将月照团团围住。 月照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大手一挥,顿时所有人都不动弹,兵器乒乓落了一地。 她看着一脸惊恐的百里战,一步步逼近: “大王不是说想要长生吗? 殊不知,死,也是长生的一种。 因为,噬魂兽吞下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啊!” 百里战被逼到祭坛边上,脚下一滑,整个人从一丈高的祭坛摔下去,当场昏死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月照视而不见,从怀里掏出那块珍爱的玉牌,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上面滴出一滴血,原本黯淡无光的玉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缓缓地向悬立在空中,双眼紧闭的男人飞去。 月照眼眸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爱怜的看着男人,喃喃道: “师兄,五十年了,现在,他们是时候偿还亏欠你的性命了!” 玉牌逐渐变大,上面篆刻的花纹与名字被所有人看见。 那是一朵佛经里的六瓣莲花,上面是一个人的名字。 世安。 永世安。 *“居然是离镜宗的弟子!” 镜灵看着那上面门派的图徽,大惊,“几百年过去了,想不到这个门派居然还在!” 花玥紧抿着唇不说话。 难怪她说一个结丹期修士怎么会布一个远远超出自己修为的阵法。 那国师至少是金丹期修为,应是耗费过多的灵力修为来布这个阵,再加上维持国王的病,又在灵气稀疏的人间逗留太久,所以,她的修为不升反降! “主人,我们该怎么办? 要不杀了她吧!” 花玥摇摇头,“没有用的。 这个阵法之所以被禁,除了容易自身容易遭反噬之外,害人性命,还有一点就是,一旦阵法形成,除非设法者肯主动收手,否则就算杀了她也无济于事。” 眼见着国师开始施法,十二名包括她在内的十二名身披嫁衣的新娘双脚离地,缓缓的飞向上空。 镜灵收起自己的尾巴,那些丝线离了纸人新娘,略微显得有些轻飘。 花玥凝神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国师口中正不断的念着咒语,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压上一块巨石,沉重无力。 其余十个纸人变成的新娘经受不住这样的法力已经开始像是被抽空里面的空气,迅速干瘪变小缩回食指长度的纸人。 一瞬间,十件嫁衣从半空中轻飘飘落下,在触及那道国师结成的咒语时迅速碎成布片。 国师大惊,呵斥道: “什么人在此作怪!” 她一停下来,于莲莲整个人从半空中坠落。 花玥来不及多想,飞身过去接住她,平稳的落在地上。 她把于莲莲小心放到一边,缓缓走到国师面前,道: “你是离镜宗的弟子?” 月照这才看清来人。 只见她长相极为冷艳,一身嫁衣,神情肃然,浅褐色犹如琉璃一样的眼眸清澈透亮,如星辰一般明亮。 月照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收手吧!” 她冷冷道: “看在你是离镜宗弟子的份上,我会饶你一命。” 月照楞了一下,随即面上一凛,掌心向上,一柄红得发紫似剑非剑的法器出现在掌心。 她手执法器,重重向花玥挥去,厉声道: “就凭你阻止我?” 那看似血玉一样的法器,才一挥出去,就形成一道火网,迅速朝着花玥飞去。 -- 第36页 上一次花玥神识被这业火所伤,此刻乃是本体,眼前不过结丹期修为的女子如何是对手。 她手执时空镜,不过是两三个回合,看似气势汹汹恶国师已经被她一脚踹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噗”地吐出一口淤血来。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悬浮在半空的百里晔,道: “你为一己之私,拿一国无辜子民的命数实属不该。 逝者已逝,莫要强求。 你现在停止法阵,我可为他超度,叫他的灵魂早入轮回。” 月照支撑着法器缓缓直起腰,扫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人,突然笑了。 她似是听了极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泛红的眼眸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 “无辜? 你管这些人叫无辜?” 花玥定定看着她不说话。 镜灵绕着她飞了一圈,不解: “主人,她疯了吗?” 花玥道: “也许,毕竟见到自家祖师奶奶一时兴奋过头也是有的。” 镜灵嗤之以鼻,“别忘了,你可是亲自杀了人家的祖师爷。” 花玥惊讶,“是吗? 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这时面前形状疯癫的女子止住笑,擦干净眼泪,伸手朝仍旧悬浮在半空的百里晔一挥,声音里透着难以抑制的痛楚。 “那你来看看,什么叫无辜!” 花玥抬眸一看,只见原本长相身材无一处不完美的男人身上突然出现无数条密密麻麻的黑线。 拼合术。 他居然是被拼合起来的残躯! “看清楚了吗? 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月照充满爱意的看着曾经被怨灵撕碎,后来又被她一点点捡起来拼好的男人,哽咽,“他曾是离镜宗最有前途的弟子,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是金丹期高阶修为。 原本可以修得大道,却为了拯救曾遗弃自己的国家遭到反噬。 结果到最后,那些被他救过的子民将他拒之门外,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邪灵撕碎!” 花玥想起百里溪给她讲述的有关战神百里晔的故事。 当时她就觉得能够不计前嫌来拯救自己国家的人是绝对不会因为一己之私为这个国家带来灾难,现在听到她如是说,果然另有内情。 红衣墨发的女子缓缓腾空停在双眼紧闭的男人面前,满腔愤怒的看着这个叫人作呕的人间。 “你知道吗? 他那样好,”她看着花玥,大颗大颗的泪从她泛红的眼眶里不断滑落。 “他拿自己无尽的岁月拯救只供养过他几年的子民,可他的子民最终辜负了他。” “到最后死无全尸还要被他们: 泼上脏水,就连百里一族的祠堂都不能进!” “而他自己早已经入不了轮回了!” “世人弃他,欺他,辱他,我巫月便要一一替他还回去!” 她话锋一转,凌厉的眼刀扫过在场所有的人,恨得咬牙切齿,“现在,是该他们偿还的时候了!” 她缓缓抬起手,悬浮在上空的玉佩原来越大,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地上那些原本动弹不得的士兵全部被吸进去,发出惨叫之声。 脸上一直萦绕着紫黑之气的百里战脸上那团紫气这时突然消失,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那是一张正在溃烂的脸。 这次,没有再也不会有人不断的给他注入灵力,来保持这张脸完好无损。 月照看着他醒来捂着脸在地上痛苦的嚎叫打滚,看着那些蛆虫疯狂肆意的扭动着身体从他的皮肤里不断钻出来,心中无比的快意。 “你还记得这病是怎么来的吧? 所有在那场大战中活下来的人应该都记得吧? 现在,就让历史重演吧!” 她望向花玥,形同疯癫,“你以为,就凭换掉几个新娘就可以阻止我吗? 这个阵法,早就启动了啊!”她说着,手伸向坐在轮椅里身体孱弱的少年,将他提至半空,与百里晔并排悬立。 她之所以等十年,不过是在等这个容器长大而已! *原来,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百里溪的血,她想要的是他的命! 她这是要夺舍! 花玥冷眼看着还坐在轮椅上毫无知觉的百里溪眉头紧皱。 她大意了! 她不该留他一人在屋子。 “主人怎么办?” 镜灵急得瞬间变成一间房子大小,在半空摇着巨大的尾巴,冲那只黑雾形成的噬魂兽呲牙。 “这里交给你了,我进去看看!” 花玥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被卷进玉佩,纵身一跃,跳进漩涡,迅速被席卷进去。 第21章 花玥才跳进玉佩没多久,原本形成的漩涡竟然消失,那些被吸进去的人竟然全部被吐出来,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 “怎么可能!” 月照大吃一惊。 她将刚才看起来十分眼熟,不怕死主动跳进玉佩里的新娘音容相貌仔细回想,片刻之后,满眼震惊。 她想起来了。 她的的确确见过刚才那名来历不明,却修为不凡的冷艳少女。 那是离镜宗的第一任宗主,也就是离镜宗的祖师爷晏无崖的道侣。 那张由晏无涯亲自为其道侣画的画像至今还悬挂在宗门的禁地。 -- 第37页 难怪她刚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不是说五百年前祖师爷晏无崖因练功走火入魔,其道侣为救他,两人一块陨落了吗? 可她不但还好好好着,还出现在这里! 月照下意识看一眼仍旧悬挂在半空的师兄,随即神色一凛: 只可惜,今日就算是离镜宗的祖师爷亲自来了也没用! 她仰头看着头顶上空正在不断的吞噬着死气,膨胀得越长越大,直到把羽人国整个上空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噬魂兽,大手一挥,高声呐喊,“去吧!” 紧接着,噬魂兽仰头怒吼,口中喷出一团团怨灵形成的黑雾。 数以万计的怨灵们快活地四处游走,涌向召唤它们出来的主人为它们准备好的盛宴,如同一只只小蝌蚪,拖着长长的尾巴迅速的扑向祭坛下一具具鲜活的血肉之躯。 这是一场属于被关了五十年之久的怨灵们的狂欢。 羽人国的子民此刻则是它们饥肠辘辘的胃里最美味的点心。 而那些被怨灵们穿透的躯体原本黑白分明的眼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色。 那是属于深渊的颜色。 现在,深渊不断的在他们耳边呼唤: 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情,去杀你想杀的人,去抹平这世间对你的不公,去吧,去吧,去吧! 于是,所有被黑影穿透的人成群结队的木讷的朝着自己想要去的方向走去。 而原本个子娇小的于莲莲,却因为一身血红的嫁衣,在这群队伍中,显得格外的瞩目。 她本能的朝着王宫外都城西街的方向走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 *陈平是街西茶楼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茶博士。 这几日下了好几天的雨,昨晚大半夜才停下来,今天的天特别的阴沉,街上的人特别少,更别说来喝茶吃饭听小曲儿的客人。 他见没人,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口旁边摆放的一个拿来做装饰,打磨的光滑的足有半人高的石鼓上撑着头眯了会儿眼,远远地看见一抹艳到极致的红色缓缓地走过来。 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街西尽头卖豆腐家的大女儿,人称豆腐西施的于莲莲。 他冲她挥挥手,“于莲莲你穿成这样去哪儿?” 谁知道平日里最是胆小的于莲莲竟然看都没看他一眼,目不斜视的朝着家的方向去了。 她走出好远,陈平这才想起来: 她不是进宫冲喜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于莲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字家中的。 她只知道自己才走进家门,就被正在家里数聘礼的阿娘看见。 她楞了一下,随即大步朝于莲莲走来。 于莲莲脑子里闪过一瞬间的清明,呐呐的喊了声“阿娘”如婴儿依赖娘亲一样朝眼前的母亲伸出手。 来吧,拉她出深渊,只要一下就好。 谁知迎接她的不是温暖的怀抱,是惊诧过后带着惊慌的怒骂。 “你逃出宫了? 啊呀,你逃出宫了! 你这个赔钱货真是不省心,孩子她爹,你快来看啊!” “快,快回宫去,待会儿有人来抓你怎么办?” 于莲莲木讷的看着她,打量了一眼院子里全部翻新过的屋子。 三间。 原来有三间半的。 她爹娘一间,大弟一间,小弟一间,她半间。 现在半间也没了,拆了。 拿了她卖身钱的人还在把她往外推搡。 她还戴了金耳环,身上的衣裳从打满补丁的换成细绸布。 她大弟弟这时回来了。 曾经跪在她面前说要给她供一辈子香火的弟弟,身着绫罗绸缎,一脸惊恐的看着她。 “你怎么回来了? 你是不是逃出来了? 快,赶紧走,被人看见可是杀头的罪过!” 于莲莲看着自己的卖身钱变成他们的新房,他们的新衣,他们的新首饰新玩具。 这么新的地方,没有于莲莲的位置。 深渊。 她再次掉进深渊。 深渊在她耳边呜呜呜的饮泣,“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这些在你身上扒皮吸血的人!” 杀! 于莲莲醒来神来的时候,手里那把从宫里顺出来的锋利精美的匕首正插在她大弟的胸口。 大弟弟死不瞑目的看着她。 平日最是怯懦的少女舔舐着刀尖上的血液,一步步走进正在往外跑的母亲,一脚踩在她的颈上,不顾她的叫喊,一刀割着她的皮肉,声音里透着恨意。 “为什么要拆我的房间,为什么要拆我的房间!” 被割得鲜血淋漓的于母看着如同恶魔一样的女儿,哭喊,“莲莲,我是你阿娘啊!” “我阿娘? 你收钱的时候,看都没看过我一眼!” 于莲莲重重的在她经脉上划了一到,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她新做的绸衣。 “莲莲!” 有人大叫一声。 于莲莲猛地回头,一个年轻斯文短衣打扮的男子跌跌撞撞的走进来,看着她泪流满面。 “莲莲,你回来了!” 陈生哥…… 于莲莲眼里的黑暗尽褪,恢复一片清明,待看清楚自己做了什么,眼里的热泪混着白皙面庞上的鲜血大颗大颗的滑落。 -- 第38页 她居然真得做了梦中无数次做过的事情! 只可惜,这一次不是梦。 于莲莲想起自己在皇宫时碰见的那个无所不能的红衣仙师,擦干净脸上的泪,凄然一笑,“陈生哥,我只是,不服我的命!” 她说着,将匕首插入自己的心脏。 “莲莲!” 地上越来越多的鲜血汇成小溪,陈生从怀里掏出已经攒够的一百金塞到她手里,抱着没了气息的女子哭得撕心裂肺。 他哭得伤心,丝毫没有留意到怀中女子的耳间钻出一只蝇虫,正贪婪的看着他,迅速的飞进他眼睛里。 陈生顿时动也不动,眼睛里一片漆黑。 他机械的上前,拔出于莲莲腹上的匕首,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大步走出这间充斥着鲜血的屋子,走向他内心深处最邪恶的地方。 *月照看着天空噬魂兽幻化出的虚影,上面正上演着各种各样被怨灵控制后的杀戮,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怨灵利用人内心深处藏着的欲望与不甘,蒙蔽人们的双眼,放大人的恶欲。 人们互相残杀,那些藏在内心深处被压抑着的邪恶被怨灵们招呼出来。 他们的眼睛里只有无尽的黑暗。 他们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杀戮! 畅快淋漓的杀戮。 羽人国的灾难,晚了五十年,再一次降临人间。 “现在该你了!” 她转向悬浮在半空的少年,手指滑向他的眉心,正欲抽出其魂魄,谁知原本双眼紧闭的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嘴角微微上扬,漆黑的眼眸里映出月照惊讶的面孔。 紧接着,月照看着自己不由自主的抬起的手,用力在他胸前拍了一掌,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整个人向玉佩飞去。 “怎么可能……” 月照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难以自信,“怎么可能!” *随着噬魂兽也不断再变大的镜灵,看着无数的怨灵自噬魂兽口中不断的喷出,寄生在百姓身上,不断的诱导他们行凶作恶,心急如焚。 它化作一道虚影,迅速的融进那块玉牌里,追寻花玥去了。 *被卷进玉佩的花玥才站稳没多久,就见一男一女身着蓝衣,衣袂飘飘的修士御剑而来,落在不远处的一片开满小黄花绿茵茵的草地上。 走近了花玥才看见,那二人蓝衣背后有一朵巨大的六瓣黑莲。 是离镜宗的宗服。 她大步上前,正要询问,那身形颀长的男子与身形高挑的女子同时转过头来。 那是个意气风发,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与一个眼里有光,模样娇俏甜美的小姑娘。 战神百里晔与自称巫月的月照国师。 他们对花玥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说话。 “师兄,这里就是你的故国吗?” 小姑娘眼波流转,细长洁白的手指把玩着胸前的一缕墨发,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山下的城池,“呀,好像是在打仗!” 男人立刻上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城楼前站着密密麻麻,身着盔甲,手持兵器的士兵。 “那是邻国的旗帜。” 他神色一凛,道: “我下去看看!” 巫月忙阻止他,“师兄,你别忘了,你已经是世外之人,不可再管红尘之事!”意气风发的男人宠溺的揉揉板着一张脸的小姑娘,信誓旦旦的保证,“你放心,我就是去看看。” 他说着,伸手一指,身后那把一指宽的佩剑瞬间变得数十倍。 他正要走,却发现身后的小师妹没跟上来,回头一看,见她果然是不乐意。 “临行前爹爹告诉我,你此处历练必有一劫,此劫极为凶险,弄不好会万劫不复。 师兄,我不放心。” 他笑,“阿月,我真得只是去看看。” 他说着,朝她伸出手。 小姑娘犹豫片刻,咬咬唇,最终把自己的手放到他宽厚的带着薄茧的手心里。 “抓稳了!” 他故意御剑直直下落。 那小姑娘果然伸手抓紧了他的衣裳,气急败坏,“你下次再捉弄我,我就不陪你出来了!” 两人飞出老远,花玥还听见百里晔爽朗愉悦的声音。 “阿月才舍不得我。” 花玥这时抬眸一看,只见蔚蓝干净的天空上飘着如棉花一样洁白的云。 原来,这里是五十年前的羽人国。 花玥正要追上百里晔与巫月,猝不及防,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 她惊讶自己居然没有察觉有人,正要动手,就传来身后少年粘得掉牙的声音。 “姐姐,我怕!” 花玥: “……” 淦! 他怎么进来了! 第22章 花玥一转身,就对上一张漂亮到极致的少年面孔。 少年把她搂得更紧,依赖得在她颈窝蹭了蹭,“我差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花玥楞了一下,拎着掰开环在腰间的手,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从自己身上拎出去,诧异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 少年湿漉漉的眼眸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那黑心肝的国师打了我一巴掌后就把我丢进来! 姐姐,我胸口好疼,会不会死?” 他话音刚落,果真就呕出一口血来,两眼一翻,向后仰去。 -- 第39页 花玥大吃一惊,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捞回怀里,伸手在他身上轻轻拂过,果然看见他胸前萦绕着一团黑气。 她连忙扒开他胸前的衣裳,只见他白皙的胸口正中央有一个漆黑的巴掌印。 国师不是要他做容器吗,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 她来不及多想,眼见着少年气息微弱,脸色无半点血色,连忙把人放平,伸手点在他眉心,源源不断的替他输入灵力。 一直到他胸前的巴掌印消失不见,人才幽幽醒转。 不等花玥说话,他咳嗽几声,两腮泛起一抹潮红,顺杆子躺在她腿上。 虚弱地瞭开眼皮子看着她,“姐姐,我知道你昨天一定不是故意丢我一个人在宫里的……” 花玥: “……” 她控制住自己想要丢他出去的手,尝试着把他送出玉佩,谁知还未施法,受了伤看起来格外孱弱可怜的少年眼睛蓦地红了。 “姐姐是要送我回去送死吗? 国师就守在外面,指不定我一出去,就被她一巴掌拍死。 姐姐,你说过要保护我的,现在是不要我了吗?” 这都哪儿跟哪儿! 花玥被他的眼睛看得心惊肉跳,又见此处确实比外面要安全些,只好道: “那你跟着我,千万不要乱跑。” 少年连忙点点头,信誓旦旦,“我一定不给姐姐添麻烦!” 他说完,环顾四周,“这里,看起来好像很熟悉。” 花玥想起刚才见到的巫月与百里晔,皱眉,“这里应该是玉佩还原的五十年前的羽人国。” 苍境宗所有的关门弟子自进入宗门那一刻开始,每个人都会有一块专属的名牌。 名牌在,人亦在。 名牌失,人即亡。 这种关联命脉的东西,只有结成道侣的时候,才会与对方作交换,定下契约。 国师手里的这块必然是死去的百里晔所有,自然里面也有可能藏着他的一丝精魂,才能够将她引到这里来。 也许,他是想要告诉她当年的真相。 好在虽然是幻想,但是好歹可以动用灵力法术。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他额头上。 少年惊讶,“姐姐要对我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花玥口中念念有词,顷刻之间,个子拔高的美少年瞬间缩小成一个巴掌大小的纸人,轻飘飘的落在她的掌心。 少年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这样做,面上还保持着惊讶的表情。 还好花玥允许他说话。 纸人张张嘴,十分的委屈,“姐姐这是要干嘛,人家心口还疼呢……” 花玥越看手心里的纸人比做人的时候可爱多了,伸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目光闪烁,“我这是为你好,你刚受伤,需要修养。” 纸人撇嘴,满脸的不相信,“姐姐是怕我拖累你吧。” 花玥有些心虚的揉揉他的小脑袋瓜子,不顾他的反对,把他揣进怀里与其他的纸人放在一块,追着巫月与百里溪朝着羽人国国都去了。 *羽人国国都。 花玥来到的时候,就看见藏在城楼对面一处山头的巫月与百里晔。 她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就径直站到他们身边,顺他们的目光看向两国正胶着的战场上。 此刻正是晌午,天气阴沉无光。 城门前的两军正在交战,战鼓连天,厮杀之声响彻天际。 站在他们这个高度看去,所有的士兵就如同密密麻麻恶的蝼蚁一样的人影在战场上厮杀。 不断有人倒下去,战场上的人数在急遽减少,尤其是着红甲的士兵远远比着玄甲倒下去的要多。 着红甲的自然是羽人国,而着玄甲则是邻国的士兵。 只见玄甲士兵气势如虹,逼得红甲士兵不断的后退。 大约过一刻钟的功夫,休战的牛角声吹响,玄甲士兵们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到自己的阵营。 而城楼前的空地上 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红甲士兵们的尸体,越来越多的鲜血自那些才刚刚倒下没多久的士兵身体里流出,不断的渗入城门前的那一片战场上,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花玥似乎闻到了那里弥漫着的血腥气息。 人间的战争永远都是这样残酷。 花玥眉头紧皱。 她旁边的百里晔,目光多次停留在城楼之上身披黄金战甲,看起来已过耳顺之年的将军身上。 正在这时,从密密麻麻的玄甲骑兵队伍中走出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只见他手持弓箭,对准羽人国国都城楼上年迈的金甲将军。 花玥看着一旁站着的百里晔很明显变了神色,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很显然,那个年迈的金甲将军是他的旧识。 就在花玥以为那个将领要射杀金甲将军时,他突然偏离方向,射向城楼上高高竖起的足有三四丈高的旗杆。 代表着羽人国的旗杆被人一箭射穿。 那只箭尾还在打着颤,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 敌国的将领应是个神箭手,箭箭直中旗杆。 不过成/□□头大小的旗杆被穿出一个窟窿,随着“砰”一声响,倒向城楼。 一起倒下的还有那个已是暮年的将军。 “大王!” 城楼上的人惊呼。 -- 第40页 原来,那个金甲将军竟然是羽人国的国君! 花玥下意识的看向百里晔,他眉头紧锁,整个人像是在努力克制着。 而他身旁的巫月,不断的看向他,神色有些不安。 这个君主跟百里晔是什么关系? 父子? 这时只见那敌国将领威风凛凛的坐在马上,高喊,“攻下城门,里面的女人,金银珠宝,全部都是你们的!” 他说着,高高扬起自己手中的旗帜。 城楼下原本疲累的玄甲士兵们被战争熬得疲惫不堪的眼眸里射出狼一样的光,只等着将军一声令下,即刻开始攻城。 而羽人国所剩无几的士兵抬眸看着自己倒下的国君,原本麻木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城内有他们的父母,妻子,孩子,若是城破,家何在! 饶是知道这不过是一段发生过的历史,花玥看着战场上那些残肢尸体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 正在这时,一旁的巫月摁住百里晔手已经摸向自己背着的剑的手,急道: “师兄,你想要做什么! 你别忘了,咱们修士行走人间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没有妖魔鬼怪作祟,决不可动用灵力修为插手人间事,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说完闭上眼睛片刻,再次睁开时,眼里所看到的就是整座城都弥漫着死气。 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一座死城。 “师兄,羽人国的气数尽了! 仅凭你一人,在不动用灵力修为的情况下,如果能保得住一个国!” 她能看到的百里晔自然也能看到。 他原本握在剑柄上的手又放了下来,沉默着盯着敌国将领那只可以决定人生死的手。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那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须手中的旗帜。 空气中一时静谧下来,花玥紧盯着百里晔。 初见时意气风发的俊美男子,此刻面色难堪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她突然觉得胸口有些痒痒,有什么东西正在她胸前拱来拱去。 她皱眉,一把把怀里的纸人掏出来。 只见最上面的那个雪白的纸人原本雪白如玉的脸颊坨起两抹红晕,眼尾处也洇出绯色,眼睛定定望着她。 花玥皱眉,“你不好好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想要看看你祖宗?” 纸人抬眸盯着眼前丝毫没有觉出不妥当的少女,轻咳一声,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姐姐自己不懂得害羞,没有感觉,难道别人也同你一样吗?” “姐姐不觉得自己把我放得不是地方吗?” 有哪个姑娘家把一个男人就这么随便揣进自己胸口的! 她还塞过谁! “所以,你想要说什么?” 花玥伸手扯扯他的耳朵,把他拎到半空甩来甩去,心不在焉的应付他两句,变成纸人的百里溪被她甩得头晕目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一对浅褐色如同琉璃一样清澈漂亮的眼眸紧盯着旁边的百里晔。 他微微眯起眼睛,又看看她手里那叠厚厚的还带着她体温可男可女的纸人,眸色一暗,不过顷刻间,那些用符纸做成的纸人化作透明的颗粒。 花玥只觉手中一空,眼睁睁的看着手里辛辛苦苦做成的纸人全部化成齑粉,消失在空气中,连抢救都来不及。 这是怎么回事? 符纸过期了? 她当年买的时候,掌柜的跟她信誓旦旦的保证,他家的符纸可与天道比命长,她就是觉得耐用,才花了几千灵石买了一大堆! 她难以置信的扫了一圈四周围,用神识试探了一下,确定这里不过是一场幻像,根本就没有任何别的灵息。 草,被骗了? 正当花玥百思不解时,仅剩的某个纸人顺着她的胳膊爬到她空无一物的掌心,盘腿托腮看着眼前呆头鹅似的少女,故作惊讶,“呀,姐姐,你手里的纸人怎么全部不见了!” 第23章 花玥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纸人怎么不见,就见旁边站着的巫月与百里晔已经御剑离开。 紧接着底下战鼓如雷。 她定睛一看,那敌方将领已经挥动旗帜,数以万计的玄甲卫左手持矛,右手持盾士气如虹涌向羽人国国都的城门。 早已经失去士气的羽人国的士兵们溃不成军,节节败退,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尸体叠着尸体,成了敌方攀爬城墙的垫脚石。 很快地,城门被撞破,士兵们欢呼着奔向羽人国城内。 天空乌云黑压压的飘过来将天压得很低,敌国的玄甲士兵犹如黑色的甲虫流向大街,疯狂的去寻找他们的战利品。 城内的百姓们大抵早就知道自己的国将战败,各个将门窗遮挡得严严实实。 可是连几尺厚的城门都挡不住的玄甲士兵就凭他们这些门窗如何能挡得住! 战马在街上狂奔,黑甲虫们一窝蜂涌进那些临街的商铺与住宅。 不多时,宅子里,商铺内传来男人惊恐求饶,女人尖叫,以及猫狗鸡畜生汇集在一起的各种带着绝望的声音,响彻整个国都。 战争是残酷的,可是战争过后更加残酷。 满城哀嚎,到处是掠夺后的战火。 坐在花玥肩头的纸人却饶有兴致的看着一脸凝重,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的少女,道: -- 第41页 “你在等他来? 你希望他来?” 花玥沉默。 她知道他会回来。 可她也知道,他回来的宿命是死。 一城百姓的命是命,一个人的性命亦是命。 神可以自己以己身救苍生。 但是神不能要求一人之命换万人之命。 花玥拖着沉重的步伐在不断堆积尸体的大街上行走,看着那一张张临死之前带着绝望的面孔死不瞑目。 越来越多的尸体堆积在大街上,男人的,女人的。 老人的,小孩的…… 一直到她看见一群黑甲虫们从一间药铺里拽出一个长得细皮嫩肉的伙计,拉拉扯扯之间,那伙计头上带着的帽子掉下来,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三千青丝。 竟是个女子! 那些黑甲虫们像是嗅到什么美味盛宴,一窝蜂的扑上去。 花玥看着那瘦弱的的女子被十几个一脸狞笑的黑甲兵撕扯着衣裳,再也按捺不住,一拳头打过去。 可是,她的拳头轻飘飘的穿过那些黑甲虫的躯体。 她的世界与这个世界完全是隔开的。 她根本触摸不到任何的东西。 这些不过是幻象,是曾经发生过的历史,如今不过是历史重演。 眼见着那不断尖叫,满脸泪水绝望的少女衣袖被扯掉,露出一条雪白的胳膊,无数双沾满鲜血的双手抚上她雪白的肌肤,花玥看得眼睛都冒出火来,却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这时,百里晔去而复返了! 这一刻花玥发现,她心里也盼着他来的! 他手持佩剑,犹如神抵一般降临在血淋淋出现在羽人国的大街上。 紧接着那些手无恶不作的黑甲虫立刻脑袋与身体搬家,鲜红的血喷薄而出,染红了躺在衣裳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医女。 百里晔看也未看地上的医女一眼,从一个黑甲虫身上扯下来一件衣裳丢在她身上。 就连巫月这时也追着过来加入战局。 “阿月!” 百里晔似是没想到自己的师妹也追着过来,眼里闪过喜色,随即神色一凛,将她护在身后,“你快走,危险!” 巫月一剑砍死几个扑上来的黑甲虫们,轻哼一声,“你管我!” 那些攻进城内还没来得及享受他们胜利的果实的黑甲虫们被从天而降的一男一女杀得屁股尿流,越来越多的黑甲虫们加入战局,试图杀死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救兵。 身上蓝衣已经被鲜血染红,玉似得脸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的男人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将她护得更紧,手中的剑也越发的凌厉。 自从百里晔来了之后神情明显放松的花玥站在屋顶上观战。 百里溪若有所思的看着百里晔与巫月,抬眸看着紧盯着百里晔的红衣少女,薄纸片似的手不甘心的扯扯她白玉似圆润可爱的耳珠,睨她一眼,“姐姐可瞧出点什么?” 谁知她只是轻弹了他一下,看都没看他一眼,一脸郑重,“不愧被人称为战神的男人! 还有国师,不像是那么坏的人。” 百里溪: “……” 他垂眸看看自己的纸片手脚,又看看眼前与他生得七八分相似,可身躯明显更加矫健强壮的男人,冷笑,“姐姐不过才窥探一二真相,便就开始妄下结论!” 少女很明显不以为然,“你不懂!” “那姐姐倒是说说看,我哪里不懂!” 小纸人站起来,一口咬在她耳珠上,一脸的愤愤不平。 花玥只觉耳朵一疼,一把把纸人拽下来,皱眉,“你做什么?” 纸人被她抓在掌心,似笑非笑,“姐姐舍得看我一眼了?” 花玥揉揉有些发痒的耳珠,随手抹了一下他的嘴。 小纸人本就不大的嘴瞬间成了一条线。 他怒目而视。 “吵死了!” 花玥顺手把他揣回怀里接着观战。 *羽人国的臣民们在混乱呆滞了一刻钟的功夫之后,反应过来自己兴许得救,赶紧重新关闭城门抵御还在入侵的窃国贼。 又把还留在城内的甲虫们犹如瓮中捉鳖一般把这些企图逃走的甲虫们关在城内。 那天,百里晔与巫月成为几乎已经要被屠城的羽人国国都所有子民的希望。 花玥自始至终跟在百里晔身边,看着他没有动用灵力修为,如何以一人之力扳回了这场原本已经覆国的战局,仅以血肉之躯对抗敌军千军万马,暂时结束了这场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战争。 看到最后,她崇敬的看着眼前浑身浴血,却至始至终眉头也不曾皱过的男人。 她在他身上看见了神的影子。 *后来,果真就像是历史上说得那样,百里晔拯救了整个人羽人国国都的臣民。 原本已经准备以身殉国的国君百里寻亲自接待了他。 再后来,百里寻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激动的昭告羽人国,向所有的子民证明,百里一族里有着这样一位有着先祖血脉骁勇善战的王子。 他甚至下旨封百里晔为羽人国军人的最高统帅: 大将军。 所有羽人国的子民都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这位从天而降俊美不凡且骁勇善战的王子。 那些曾经说这位王子是灾星的传言就这么破了,人们给了他最高的荣誉: -- 第42页 战神。 他一跃成成了人国所有男子仰慕并渴望成为的男人,成了待嫁女子心中爱慕的对象。 一时之间大街小巷都在传唱他的故事。 可这时战争远远没有结束。 他作为羽人国心中的战神,把那些守在家门口的黑甲虫打走之后,又一步一步的替羽人国夺回失去的城池。 一开始,初露锋芒被国人接纳,并被高高捧上圣坛的百里晔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 *“阿月,人间比我想象的要好。” 刚刚将黑甲虫们赶出属于羽人国城池的大将军百里晔坐在战场上驻扎的帐篷前,看着嘴上一直劝他离开,却一直在帮他的女子,眼里荡着温柔的笑意。 巫月看着站在不远处一直朝着他们张望,身影瘦弱的小医女,白他一眼,“人间自然是好。 毕竟离镜宗可没有这般暖心的小医女,又是送汤,又是送饭,人美心善,惹得我们大将军我见犹怜。” 那个被百里晔救了的医女叫芝芝。 她爹是羽人国都内最好的医师,因为仰慕战神的风采,在军营里做医师。 她十分感激百里晔的救命之情,时常的会做一些吃食送过来。 巫月说完,谁知旁边的男子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深以为然,“确实如此,芝芝姑娘,人美心善,厨艺还极好,是个不得多得的好姑娘。” 巫月一听,轻哼一声,起身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 他仰头看着她,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可是别的姑娘千般好万般好,在我心中,都不及一个叫巫月的女子。” 巫月怔住,看着他明亮如星辰的眼眸里,脸顿时烧了起来,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百里晔将她拉回来,低声在她耳边道: “阿月是吃醋了吗?” 巫月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斜睨他一眼,“呵呵,我会吃醋?” 百里晔一把将她扯回怀里,神情认真,“师妹,等我回去,我就向师尊提亲,你,嫁给我好不好?” 原本盛气凌人的女子白皙的脸颊飞霞满面,嗔他一眼,“谁要嫁你,不知羞……” “是是是,我不知羞,可世安喜欢巫月。 不知巫月,喜不喜欢世安?” 他说着,把她的手牢牢攥在手心里。 怀中的姑娘低着头没有说话,耳朵泛红。 英明神武的将军左右环视,伸手设了一个屏障,红着脸试探性的亲了一下怀里的姑娘。 她似有些惊慌的看了一眼四周围,随即瞪他一眼。 将军突然身子前倾,堵住了她的唇。 月光很美。 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看着坡上的二人打情骂俏的花玥若有所思。 到了夜里恢复人身的百里溪托腮看着身旁跟木头似得红衣少女,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在亲吻的两人,微微蹙眉里流露出各种复杂的情绪,却唯独没有害羞这种东西。 “姐姐。” 少女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做什么?” “姐姐为什么一直盯着别人瞧?” 少女十分不解: “你说,像他们这样舔来舔去有什么意思? 人类,都喜欢这样吗?” 百里溪闻言楞了一下,问: “那姐姐怎么表达自己的喜爱?” 红衣少女想了想,突然勾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拉到自己跟前。 百里溪又闻到她身上那种像是来自于大自然的气息。 很好闻,那是带着希望的气息,是世间最诱人向往的。 生机。 他对上她的眼,眸色一暗,咽了咽口水,“姐姐,想要对我做什么?” 眼见着两人的鼻尖就要贴在一起,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闭上眼睛的时候,谁知眼前不解风情的少女轻轻在他额头蹭了蹭,迅速松开他,一脸认真的回答: “这就是我们表达喜欢的方式。” “你们?” 百里溪摸着自己的额头,那里似乎还留意她的气息。 少女郑重点头,“我们。” 百里溪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对面吻得难舍难分的二人,紧盯着她嫣红饱满的唇,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姐姐,想不想试一试我们表达爱意的方式?” “我们?” 花玥也跟着瞥了一眼对面紧紧相拥的两人,“人类?” 眼前的少年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目光灼热的看着她,“姐姐闭上眼睛我就告诉你,我们,是怎么表达爱意的?” “不准舔我!” “绝对不舔!” 少年信誓旦旦的举手发誓,“我以百里一族的名义发誓! 若违此誓,万劫不复!” 花玥审视他一眼,果真就闭上眼。 原本只是想逗一逗她的百里溪看着平日里不苟言笑,极为冷艳的少女此刻闭上眼睛,显得格外乖巧可爱。 她白瓷似的皮肤上像是笼上一层朦胧的月光,浓黑的眼睫微微颤抖,勾得他的心也跟着颤动。 *等得不耐烦的花玥突然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捉着手覆在滚烫硌手的地方。 紧接着,闷哼一声的少年灼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喷洒,声音低哑,“这就是我们表达爱意的方式。 姐姐,要跟我做一次试试看吗?” 第24章 花玥猛地睁开眼睛, 对上双漆黑清澈的眼眸。 -- 第43页 她下意识的问: “做什么?” 眼前的少年楞了一下,目光灼灼,“姐姐觉得我要做什么?” 他说着, 身体又微微前倾, 握着她的手轻轻滑动了一下,“自然是做男女之间最快乐的事情。” 花玥见眼前眼睛亮晶晶, 眼尾微微有些泛红的少眼神有些涣散,似要淌出水来, 低头去看,待看清楚自己的手放在哪里, 后知后觉的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当她还在森林时,曾看见森林里动物们求偶交、配的场面, 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顿时怒不可遏,用力捏了他一下。 人类的心眼实在太坏了, 尤其是眼前的少年, 又多又坏! 少年闷哼一声,顿时面色大变,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委屈巴巴, “姐姐,好疼!” 花玥轻哼一声, 神色一凛, 大手一挥,还弓腰捂着下面的少年瞬间轻飘飘落在地上。 紧接着她从垂在胸前的乌发里抽出一根头发丝儿来, 弯腰把纸人捡起来,不顾他的叫喊, 拴住他只有小拇指大小的右腿,将他倒挂在树上。 “姐姐,不是你自己问我的吗? 你怎么能这样呀?” 倒挂着的小纸人还捂着身下哼唧哼唧。” 花玥充耳不闻,转身就走。 走没两步,又折返回来。 纸人见她去而复返,喜道: “我就知道姐姐不舍得我!”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少女大步上前,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朝他吹了一口气。 小纸人原本干瘪的身体逐渐变得饱满高大,不过也只有半尺高。 他瞧她神色不对,暗叫不好。 果然,她提起他没绑的那条腿,曲起手指,对准中间还鼓鼓囊囊的地方,狠狠弹了一下。 百里溪: “……” 魔鬼! 这次是真疼了! 她连羞耻心都没有吗! *向来不知羞耻为何物的花玥看到面色大变的小纸人,只觉得神清气爽,又在小纸人的脑袋上狠狠揉了一下,最后恶作剧似得将他原本鼓起来的身体变得更加单薄。 紧接着,她把他的另外一条腿也吊在树上,恶作剧似得又把他的两条腿分得更开,这才拍拍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夜里风很大,纸人本就薄弱,风一吹荡来荡去,扯得两条腿疼。 中间更疼…… 欲哭无泪的小纸人: “……” 这时一阵大风吹过,脆弱的纸人刮得猎猎作响。 只听“咔擦”一声脆响,纸人两腿之间裂开了一条缝。 裤子裂了! 花玥走了好远,还听见挂在树上的纸人不断的在那儿喊她。 “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真得知道了……” “姐姐,树上有一只虫,蚂蚁爬到我脸上了!” “姐姐,我那里好疼,呜呜呜……” 他每叫一句,花玥步子迈得更大,到最后干脆捂着耳朵飞快逃离现场找地方洗手去了。 *待那抹红色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原本不断挣扎求饶倒挂着的纸人轻轻吹了口气儿,绑在他脚踝的发丝悄无声息的断开,两条腿瞬间并拢到一块去。 他轻飘飘落到地上,身体一瞬间又变回身体拔高的少年模样。 他瞥了一眼身下还在隐隐作痛的地方,又看看扯烂的那条凉飕飕的缝隙,眼里闪过一抹危险的神色。 哼,狠心的女人! 有机会他一定在床上弄死她! 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有情人。 也不知那男的在那姑娘耳边说了什么,姑娘脸上闪过一抹娇羞,狠狠拧了男人腰一下。 男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拥着她笑起来。 他若有所思。 话说,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她害羞的模样呢? 也不知道她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他怎么都看不出她的本体? 他在那儿站了足有一刻钟缓才过来劲儿,远远地就看到红衣少女慢悠悠的走回来了。 他赶紧又变回悬挂在树上的纸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装死。 果然,很快有一只柔软的的湿漉漉的把他取下来,伸手戳戳他的脑袋,“喂,你还好吧?” 他瞭开眼皮子乜她一眼,转过头去。 哼! *花玥见小纸人要死不活,又上前踢他一脚。 他索性这下连眼睛都不睁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花玥朝他吹了一口气,掌心的纸人缓缓膨胀拉长,又变回一个美少年。 谁知才收回手,身形颀长的少年像面条似得软塌塌倒在草地上。 花玥吓了一跳,“你,你没事吧?” 要死不活的少年趴在草地上,肩膀微微耸动。 哭了? 原本理直气壮的花玥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做得太过了,蹲下来轻轻推推他的肩膀,“你,你真哭了?” 少年不说话,哼哼唧唧的抽噎。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玥手支撑着脑袋都开始犯困,躺着的少年终于抬起头来,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花玥顿时惊得瞌睡都没了,看着他湿漉漉泛红的漆黑眼眸,惊道: “你,你哭什么,分明是你自己先捉弄我!” 她可没见过哪个人类像他那样去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 -- 第44页 他肯定是在骗她! 少年曲着腿抱着膝盖,委屈哽咽,“我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 花玥打量他一眼,见他好好的,“哪里不行,给我看看。” 她话音刚落,少年洇红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来,眼睛红得跟只小兔子一样瞪她一眼,一脸羞愤的咬牙,“姐姐觉得我哪儿不行了?” 花玥: “…… 我怎么知道你哪儿不行?” 少年垂眸看向自己身下,吸吸鼻子,“现在好了,我本来就是个残废,现在更是个废人……” 花玥大抵明白了,惊得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兀自伤心的少年,悄悄的看一眼自己的手。 她就是轻轻弹了一下而已! 花玥一时无语,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轻轻伸过手拍了拍月光笼罩下,神情哀伤到了极致的少年的肩膀,“你,你别伤心了,等出去,我带你去治病。” 少年这时抬起头来,嗓音沙哑,“若是治不好了呢?” “怎么可能治不好呢?” 她不解,“这种病很要紧吗?” 他点点头,“很要紧,比腿断了还要紧。 难道姐姐的同族没有人有这种病吗?” 花玥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它们不需要这个。 我看它们没有挺开心的,想必没有也没什么关系。” 百里溪: “……” 他抬眸看着她,手心不经意的在她面前拂过。 什么也看不见。 他道: “姐姐到底是什么?” 花玥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百里晔的方向。 夜已渐浓,那里的两人已经起身回营。 月亮都显得有些孤寂。 孤寂的月光下有一道纤弱的身影,她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看着那两道携手走进帐内的,黑亮的眼眸里滑过一抹泪光。 她在哭。 花玥看着那个小医女,对于三人之间的关系有些混乱。 她又看看抱膝蜷坐一张雪白的面孔隐在月光下的美少年,突然抬起他的下颌。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伸手抹去他眼角的一滴泪珠,放去嘴巴里尝了尝。 咸的。 少年的心跳,不知为何就快了。 他舔了舔唇,声音沙哑,“姐姐做什么?” 花玥皱眉,“你不是说那个医女是百里晔喜欢的人吗?” 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明明觉得那个百里晔对巫月更好。 至少,他会牵她的手,会用人类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 可医女,在哭啊…… “姐姐难道看不出来,那个百里晔喜欢的分明是他那个嘴硬心软的师妹?” “是吗?” 花玥诧异,“传言居然这么离谱!” “传言本就不可信。” 眼前的少年微微眯起眼睛,“姐姐可曾喜欢过什么人,可与人成过亲?” 花玥点点头,“应该是成过亲的。” “那姐姐,可还曾记得与你成亲的人?” 花玥诚实的摇摇头,“不记得了。” 她话音刚落,只觉得四周围冷飕飕的,抬头一看,对上一双冷得吓人的眼睛。 眼眸的主人微微勾出一抹笑意,“姐姐忘得真好! 也许,与你成亲的人还记得你呢。” “不可能!” 花玥摇摇头,打了个哈欠,伸手在四周围设下一个结界。 她躺了一会儿,觉得夜里的风挺大,怕他再生病了,又从戒指空间里摸出两张小毯子,一张丢到少年身上,一张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闭上眼睛,“睡吧,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披着毯子的少年手指交叉弹了一下,只见一只金色的小虫子扑闪着透明的小翅膀在半空中飞旋了一圈,飞快地钻进熟睡少女的前额。 他伸手把陷入沉睡的少女抱在怀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伸手在她左脸颊上狠狠揉搓了一把。 他下了重手,她白皙的脸颊瞬间多了一个红印。 他盯着那红印看了一会儿,目光胶着在她饱满的唇上,又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原本只是惩罚性的咬她一口,谁知才沾上她的唇,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炽热的吻在她唇上缠绵片刻,又在她脖颈吸允出两个红印,这才像是解了气,把她整个人圈进怀里心满意足的睡了。 *次日一早,天微微透出光亮,花玥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漂亮的面孔,整个人都震惊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离他很远,怎么会滚到他怀里来了。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百里晔已经拔营走了! 她起身收拾好东西洗漱完毕,一脚揣在还在睡觉的少年身上。 少年这时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干嘛?” “百里晔已经出发了。” 花玥眉头紧皱。 她怎么能睡得那么死,这么大的动静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 等到娇生惯养的王子洗漱完,花玥又把他重新变成纸人揣进怀里,一路追着百里晔去了。 藏在她怀里的纸人扒着她的前襟爬出来看着她一言不发。 花玥想起他昨晚哭得伤心,有些心虚的摸摸他的头,哄小孩一般,“你听话,等出去我一定治好你的病。” -- 第45页 其实按照她的想法治不治都一样。 但是人类似乎很在意这个。 纸人眨眨眼,十分委屈,“若是治不好,以后没人要我怎么办?” “这……” 花玥望着队伍前面,与国师有说有笑,一身金甲战衣的男人,犹豫片刻,肯定道: “不会的。 这种小毛病怎么会没人要你!” 小纸人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咬牙,“小毛病? 若是没人要我,姐姐可愿意同我成婚?” 成婚,结成道侣? 花玥垂眸看他一眼,不明白这事儿怎么就牵扯到成婚上。 趴在她衣襟处的纸人眼巴巴的望着她,眼神里似乎还带着希冀。 花玥没有说话。 两人跟着队伍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就在纸人准备咬她一口出出气的时候,听她道: “不行!” 纸人冷笑,正要说话,又听她道: “所有与我结成道侣的人都被我杀了,你是想死吗?” 纸人楞了一下,随即钻进她怀里,再也没有爬出来过。 花玥见他终于消停了,又紧紧跟上百里晔。 路上,她时不时的看一眼队伍后面的医女,只见她的眼神一直停在百里晔的身上,可百里晔从没回头看她一眼。 身为一个修士,六感是何等敏锐,他不可能不知道有人一直在默默关注自己,可是却从未回头。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百里晔都在不停的打仗。 他是个天生的战士,心思缜密,运筹帷幄,从无败绩。 且他同时又是一个心怀大仁大义的之人,所到之处,从不允许手底下的军队对百姓们烧杀抢掠。 很快地,不出三个月的时间,他便收复了羽人国所有的失地。 羽人国的臣民们将这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且心怀悲悯的大将军奉若神明。 一直紧随其左右的花玥看着他为他的子民们出生入死,时间越长,心中越不安乐。 因为距离他死的时间越来越近。 而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悲剧丝毫没有察觉的百里晔再打完最后一仗凯旋的那一日,整个羽人国的子民们比肩继踵的在大街上迎接着他们的战神回来。 所到之处,是钦慕,是掌声,是敬仰。 是鲜花卓锦,是烈火烹油。 人们对这位如同神一样的王子心中充满了爱戴之情,甚至民间已经开始有人呼吁: 百里晔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君主。 而原本心中感激战神的王室子弟看待这个并不熟悉的手足眼神也变了。 不再是信赖,似带着敌意。 花玥心中却越来越不安。 与此同时,不安的还有巫月。 她心中的忧虑越来越重。 “师兄,战争结束了,我们走吧。” 回到宫里的巫月替眼前打完最后一场仗,意气风发的男人脱去身上似还带着血腥味的战甲,轻抚着他削瘦了,也越发成熟内敛的眉眼,皱眉,“师兄,我担心你。” 她担心他会迷失在王权里。 她怕他的师兄不再是师兄,会变成那个陌生的称号: 羽人国的六王子百里晔,战神百里晔,而不在是离镜宗第五峰的峰主最小的徒弟世安。 还好百里晔并没有被眼前的繁花似锦冲昏头。 他上前把心爱的女子拥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 “我今日便把兵权交还回去,等我们回离镜宗成亲好不好?” 一向嘴硬的巫月这次乖顺的点点头,松了一口气,环住了男人结实的腰身,靠在他的肩上。 “师兄,我只是害怕。” 百里晔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傻丫头,怕什么,战争已经结束了啊。” 是啊,战争已经结束了,一切都那么圆满。 如果事情真到这里,那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盘腿坐在一旁榻上的花玥微微蹙眉,十分不解,“明明到这里可以结束,为什么会发生后面的事情呢?” 既然百里晔没有动用法力修为,又为何会引来怨灵呢? 好几日都不大说话的纸人从她胸口钻出来爬到她肩上,托腮看着看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男女,道: “那是因为,人性远远比你们想象的要贪心。 本就好战的国家又怎么会轻易放弃眼前逐鹿九州的大好机会呢。 有时候,你决定不了开始,当然也控制不了结局。” 花玥不懂,为何不能够结束。 既然打仗的是百里晔,只要他拒绝,难不成有人能够架在他脖子上不成? 可是没想到百里溪果然一语中的。 羽人国的国王抢回了属于自己的领土后,开始想要把手伸向了敌国车迟国,从无败绩的战神鼓舞了他们最大士气。 有战神在,何愁 他们不能成为九州最大的君主,称王称帝。 于是,当百里晔进宫后把手里的虎符交上去的时候,年迈的国君沉默了。 他浑浊慈祥的目光里头一次在这个只养育了五年的儿子面前流露出野心。 他起身亲自把冰凉的虎符塞到百里晔的手里,道: “有晔儿在,百里一族何愁不能够建功立业,成为九州最大的君主!” 花玥道: -- 第46页 “你倒是挺了解你祖宗。” 纸人撇撇嘴。 可百里晔从未想过替他们攻打别的国家。 他当初出手,不过是想要拯救自己的国。 如今他的国安全了,他完全没有攻打别的国家的欲望。 他虽战无不胜,可他厌恶战争,厌恶流血。 他毫不迟疑的拒绝了百里寻。 百里寻并没有勉强他,他尊重百里晔的想法,但是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一个无关紧要的要求。 他说: “国家才安定,晔儿这一走,指不定车迟国又要卷土重来,可否先留在羽人国一段时日,待国家安定些再走可好?” 百里晔没有说话。 百里寻又重重拍拍他的肩膀,眼神里宠爱慈爱愧疚,“从前的事情,是父王不好,晔儿就当给父王一个弥补的机会,如何?” 百里晔看着眼前陌生的父亲,摇摇头,正准备拒绝,他又道: “父王知道你与巫姑娘情投意合,可自古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留下来,按照羽人国的俗礼与巫姑娘成婚如何?” 他说到这儿,百里晔迟疑了。 就在他迟疑的片刻,与自己的臣子斗智斗勇了一辈子的君王心思何等锐利,立刻招来了内侍宫人,道: “立刻着礼部开始为六王子筹备大婚之礼。” 百里晔就这么被留下来了。 花玥完全不明白百里寻这个时候留他下来做什么。 她跟着有些不安的百里晔回到宫殿。 巫月早已经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走,却发现面前的人神色有些不对。 她神色凝重,道: “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走?” 不等百里晔说话,她就看到紧随而来的内侍官们送来了各种各样的宝物。 她瞪大眼睛凝视着百里晔,眼圈逐渐变红,转身就走。 百里晔一把从背后抱住她,急道: “阿月,不是你想得那样!” 他连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一遍,道: “等我们完婚立刻就走好不好?” 巫月定定看他一会儿,道: “师兄,我只是怕事情未必如你想得这样好。” 可百里晔不以为然,“我除了能打仗以外,旁得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又能利用我什么。” 巫月不说话,叹息一声,眼里的忧虑更甚。 百里晔眼里充满柔情,轻吻她的额头,“没事的。” 花玥见他俩又开始腻歪,大步走出宫殿外的小花园里,找了一棵树坐下,从怀里掏出这几日都不怎么跟自己说话的纸人,询问: “他想要干什么?” 纸人无精打采,“你觉得百里晔最大的作用是什么?” “打仗。” 花玥不解,“可他明明已经拒绝了国王。” 纸人坐直身体,托腮看着她,“姐姐今年多大了? 怎不知这世上有迂回之事?” “迂回?” 她的确不明白这种上阵杀敌的事儿能有什么迂回的法子。 颓废了好几日的纸人看着底下已经开始有宫人着手布置宫殿,趴在她胸口,道: “姐姐以后给我做王后好不好?” 花玥睨他一眼,“不好。” 纸人看她一会儿没有说话,默默地爬回去。 就在花玥以为他又一如既往的装死时,他突然叹了一口气。 他这几日郁郁寡欢,这一口气叹得人心惊肉跳。 花玥以为他又在因为自己的病伤心,只听他道: “我真羡慕百里将军。” “为何?” 花玥不解。 他抬眸,目光灼灼,“百里将军骁勇善战,身手不凡,人也长得好看。 不仅有巫月那样的青梅竹马,还有姐姐这样的人欣赏。 不像我,原本只是腿残,现在还被姐姐…… 如今我得了这见不得人的毛病,以后还有哪个女子肯嫁给我……” 花玥: “……” 她想不到这件事给他的打击这么大,消沉了这么多天还没有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道: “你放心,等出去我一定找人给你医好!” 她说完,摸摸小纸人的脑袋,“真的,我保证!” 小纸人又叹了一口气,再不肯说话,只是时不时的叹一口气儿,直叹得花玥头皮发麻。 她躺在树上透过重嶂叠翠的缝隙,看着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将军,此刻正温柔小意的哄着自己心爱的女子。 彼时羽人国的天还是蓝的,春日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依偎在一起的男女身上,显得美好而静谧,树上的禅此起彼伏的鸣叫。 春光无限好。 花玥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个目光总是追随在百里晔后面,偷偷躲起来掉眼泪的小医女。 她冷眼瞧着那向来嘴硬心软眼里始终有光的女子,想起五十年后的月照国师脸上那种绝望悲痛的神色,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半个月后被证实。 这时百里晔早已经不在军队,日日待在宫里与巫月腻味在一起等着大婚的日子。 只是花玥疑惑的是,国君并没有下旨意昭告羽人国的子民们他们的六王子即将要大婚的消息。 起初国君只是说再等等,直到半个月后的某一天传来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 -- 第47页 羽人国的战神百里晔又打了胜仗! 羽人国的臣民们正在为自己的战神欢呼。 消息传来的时候,坐在宫苑前的那棵百年大榕树的树杈上,正百无聊赖晒太阳的花玥闻言差点没从树上掉下来。 百里晔这段时日从来都没有出过门,战场上的那个打胜仗的战神是谁? 她下意识的看向宫殿内刚刚得知消息大吃一惊的百里晔与巫月,心里面隐约猜出了百里寻的意图,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再次深深感受到来自人类的恶意。 “你说,你祖宗到底想要干什么? 正趴在她锁骨处休息,仿佛永远洞察一切的小纸人显然不喜欢她这个称呼。 他斜睨她一眼,看了一眼自己身下,可怜巴巴蹭蹭她的脸颊,“我那里还是疼,不如姐姐帮我揉揉我就告诉你,如何?” 第25章 花玥才不理他, 一把把他揣进怀里,跟着满腔愤怒的百里晔去见了百里寻。 这个被利用了的男人压抑着怒气,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以我的名义打仗?” 没有着冕冠的百里寻着家常的衣裳坐在龙椅里。 前几日还在百里晔面前宣示想要成为九州霸主的君主此刻显得显得垂垂老矣。 他面对百里晔的质问一脸的愁苦与歉意, 浑浊的眼泪从眼眶里流下来, 哽咽,“晔儿, 你不知道与车迟国交接的城池那些子民有多么的可怜。 他们种植的粟谷才刚刚丰收,那些邻国的人就已经拿好口袋去抢。 他们养的牛羊才刚刚出栏, 就已经被掠夺的精光。 甚至就连他们的妻子都要被人抢走!” 原本气势汹汹的百里晔对着那双充满慈悲的眼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年迈的老人匀了口气儿,揩去眼角的泪, 又道: “晔儿,我们的子民们被他们欺负的实在太惨了! 你忍心看到你的子民们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吗?” 静默片刻的百里晔神色缓和,道: “战争并不能强国, 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老人点点头,一脸赞许, “晔儿说得对, 所以为父就是想趁着你的余威,震慑他们一下,叫他们不要再欺负我们的子民。” 他说完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年迈试了好几次也没能起来, 气喘吁吁的坐在那儿,缓缓地把自己干瘪的布满老人斑的枯瘦的手, 递给站在那儿迟迟未动的百里晔。 花玥坐在上面那张龙椅上, 托腮看着眼前的老人。 他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悲天悯人,像极了到了颐养天年, 还不得不出来为家里人操心的大家长。 她甚至在他颇为朴素的家常衣袍处发现了一块补丁。 堂堂一国的君主居然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多么的不可思议! 连她都震惊了, 更别提身为儿子的百里晔。 百里晔迟疑着,把手递给他。 老人眼里充满慈爱的光,借着他的手微微颤颤的起身,“父王老了,这羽人国的王座也只有你才有能力坐,父王希望你留下来。” 一直没动静的小纸人蹭蹭她的颈窝,道: “你猜,他会心动吗? 王位啊,有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如今有人捧到他面前来呢……” 花玥坚决的摇摇头,“他不是那种人!” 果然,神情始终严峻的男人丝毫没有被权利迷了眼,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眼前的老人。 小纸人斜睨她一眼,有一下没一下卷着她胸前的头发,微微眯起眼睛,“姐姐还真是了解他呢。” 眼前的少女突然低下头来把他拎到手心,“你伤好些了吗?” 纸人见她关心自己,脸色稍霁,立刻瘫倒在她手心,捂着下面滚来滚去的撒娇,“姐姐,我还是疼,要不姐姐替我——”那两个“揉揉”还没说出口,不解风情的少女把他塞到怀里,拍拍他的头,“听话,好好养伤,你祖宗的事儿他会自己看着办的!” 纸人溪: “……” 他盯着眼前鼓起来的雪白里衣,气得眼里冒出火来。 这时百里晔道: “儿臣这两日便要离开羽人国,希望父王能够好之为之。” “你要走?” 老人似乎为儿子要离开十分的伤心,泪眼闪烁,“罢了,父王知道你要修你的道。” 正在这时,外面有内侍来报,“大王子来了,说是要跟大王禀报车迟国——”百里寻摆摆手,“叫他走,寡人不想听关于战争的任何一件事。” “诺。” 内侍官看了看他的手势,转身出去。 百里晔的脸色很明显缓和些。 百里寻这时又一脸哀求,“晔儿,你能再留几个月吗?” 不等百里晔拒绝,他突然重重咳嗽起来。 一个年迈的老人咳嗽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叫人看得胆战心惊。 百里晔连忙把他扶坐到旁边的矮塌上,又替他倒了一杯水,有些不自在的问: “您,没事儿吧?” 老人咽了一口茶,又平复了好一会儿,嗓子都有些沙哑。 他一脸慈爱的看着百里晔,“三个月后是你母妃的忌日,父王想要将你的母妃挪去百里一族的祠堂,以告慰她在天之灵。 你,难道不想亲自看一眼吗?” -- 第48页 历代只有王后才配享太庙进宗祠,而百里晔的母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采女而已。 “阿敏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成为寡人的王后,只可惜,她出身不好,寡人虽然喜欢她,却不能违了祖制。 可她给我生了个好儿子,”百里寻眼神似是闪着光,“你为她带来了至高无上的荣耀!” 花玥在一旁总觉得这个老头没那么好心。 小纸人在她怀里瓮声瓮气的说: “死老头儿套路太深,专挑旁人的软肋下手,十个百里晔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果然,他话音刚落,原本坚决要走的百里晔见他提起母亲,眼里瞬间柔和。 很显然,他很爱自己的母亲。 老人这时仿佛已经疲累到极点,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响起了鼾声。 百里晔拿过旁边的锦被替他盖好,转身出了宫殿。 花玥抬脚正要跟上,怀里的纸人突然捏了她一下。 她觉得有些痒,一把把纸人掏出来,道: “你捏我干嘛?” 纸人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根本没有自己察觉出自己捏得地方不妥当,轻咳一声,“姐姐先等一等再走。” 花玥正要问为什么,只见榻上正在打鼾的老人突然睁开眼睛。 那对苍老浑浊的眼眸里精光闪闪,哪里还有方才慈爱悲悯的模样。 他精神矍铄的从榻上起来,大步走到龙椅上坐下,召来内侍官,道: “大王子走了吗?” 内侍官忙摇头,“还在偏殿等着。” 老人这时抬起眼,“传。” 不多时,百里乌大步走来,正要说话,老人抬手制止他,沉声道: “攻下车迟国,寡人立刻写一份立你为储君的诏书。” 还不等百里乌露出喜色,他眼眸一转,道: “寡人要你务必在三个月内,要让羽人国所有的子民知道他是修仙之人。 只要羽人国的战神在,羽人国的军队将战无不胜!” 将眼前的一幕尽收眼底的花玥盯着百里寻身上的那块补丁足足看了一刻钟,才转身出宫殿。 一直回到百里晔的住处,沉默了一路的少女又爬到那棵遮天蔽日的树上,躺在那棵她常睡的树杈上看着头顶上的稀疏的星光,突然道: “为什么?” 她想到羽人国当初灭国之时,从天而降,如同神坻一般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颓废低迷,道: “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人性的贪婪,是毫无止境的啊。” 百里溪从她怀里爬出来,盘腿坐在她锁骨处托腮看着她,道: “姐姐当真以为百里晔真就那么容易脱身? 若真如此,这天底下每个国家都有修道之人,哪一个国破的时候来个亲戚,岂不都能逆天改命? 任何事情只要开了头,想要结束,就不是一个人说得算。 这种事情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少女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茫然。 他突然有些不忍心,躺在她的颈窝里,亲昵的蹭蹭她的脸颊,低声道: “姐姐,百里晔从一开始就错了啊。” *接下来果然如百里溪所说的一般。 任何事情只要开了口子,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战争也一样。 已经被百里晔打怕了的车迟国此刻哪还有什么还手之力,被打得节节败退。 紧接着是第二场胜仗,第三场胜场,第四场胜仗的消息传到羽人国国都的子民耳朵里。 好战的君王必然会有好战的子民。 所有的羽人国子民们在百里寻刻意放出的消息中知道他们的六王子是个已经一脚踏进仙门的修仙者。 他们将他奉上高高的神坛,用掌声与鲜花来做妆点,用憧憬与热爱为他们所向披靡的战神狂欢。 他们都在期待自己的战神一举拿下九州,成为九州之主。 而他们则是这就九州之主的原住民,仿佛要比那些战败国家的子民高人一等,丝毫忘记了自己战败时曾经如猪狗一样被人屠杀。 历史的齿轮一点儿一点儿的向前转动。 什么也无法改变的花玥每日跟百里溪除了观看这场已经发生过的历史,更多的时间是在观察百里晔。 他似乎也很迷茫,越来越沉默。 一直到三个月后,他无意中得知羽人国的军队已经快要攻入车迟国时,这才幡然醒悟过来自己被留下来的三个月,那个打着为自己国家子民好,一脸慈悲的老人做了什么! 他立刻赶往战场,可是这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此时羽人国的军队打着战神的旗号,气势如虹攻破车迟国一座又一座的城池,已经快要打到车迟国的国都。 大兵压境,从前气势汹汹的黑甲虫们换成了红甲虫,他们扛着矛,举着盾喊着口号一步步逼近车迟国的国都。 一如当日百里晔回来时,羽人国被逼到绝境的情景。 不过短短一年,两国的境况就已经调转了个。 因为战争,一座座原本鲜活的城池成了一座座死城。 到处堆积的都是腐烂发臭的尸体。 每个不肯入轮回的鬼魂形成怨灵,在死气沉沉的城内徘徊飘荡,脸上写满痛苦之情。 那是战争所带来的刻在灵魂上的痛楚。 -- 第49页 数以万计的鬼魂坐在自己被战争摧毁的家园发出嚎哭,呜咽之声叫人闻之落泪。 “这大抵是怨灵伊始。” 花玥看着被怨灵们遮挡的昏沉的天,只见身着宗袍的蓝衣修士得知真相后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他背后的那柄剑似乎成了一座山,压垮了身姿挺拔的男人。 他走过那些堆积的尸体,淌过那些腐臭的血河,看着那些被野狗啃咬过的残缺的尸体,曾经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黯淡无光。 他不顾自始至终陪伴着自己的女子的劝阻,连续走了几天几夜,一直到跪倒在一堆正在腐烂生蛆的尸体里旁,紧盯着上面伸出的一只手崩溃了。 那是一只小小的孩童的手。 沾满泥泞混合着血液的肮脏的手腕上还带着一个铃铛,小小的拳头里紧紧捉着一个小木马。 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始终不曾皱一下眉头的男人眼里滚下大颗大颗的泪,砸在那只破旧的木马上。 一直以纸人的形态出现的百里溪,看着眼前紧抿着唇,浅褐色琉璃一样清澈漂亮的眼眸里充满悲悯的红衣少女,道: “姐姐,很难过吗?” “难过?” 花玥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堆积如山的尸体,不时从尸体上爬过的老鼠,以及停留在残垣之上虎视眈眈盯着尸体的尸鹫,想起神陨落的那一日。 她不懂得什么叫难过,她道: “我只是觉得,残酷。” 战争是如此残酷! 她垂眸跪在地上徒手一点点的挖开混合着血液与尸臭的泥土的百里晔,只见他沉默着挖出一个个的巨坑,然后拖着地上一具具腐臭的尸体放进坑里掩埋。 一开始还劝阻他的巫月后来一言不发的陪着他一起挖一起埋。 他却不愿。 他一点点擦干心爱女子的手,把她拉坐到一旁,柔声道: “阿月,我自己犯下的错,我自己来弥补。” “师兄,你没有错,是他们不好!” 巫月忍不住流泪,“我们回离镜宗!” 百里晔将她抱进怀里,亲亲她的额头: “要回的。 只是,回去之前,我要阻止这场因我而起的灾难!” 可旁观的花玥很清楚,这场灾难才刚刚开始而已。 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跟着百里晔与巫月走过一座又一座的城池,埋过无数具尸首,超度无数飘荡在人间的亡魂。 很快地,他们来到羽人国正与车迟国交战的战场。 在那里,花玥与百里晔见到所谓的所向披靡的战神。 只见他身披黄金甲,脸覆黄金面具,手持方天画戟,置身于千千万万的红色甲壳虫里,是那样的夺目而威风。 百里晔怒不可遏的看着那个冒充自己的人,飞身上前,用力一挥,那人脸上精美华丽的黄金面具顿时一分为二。 花玥看着面具下的脸,大惊: 居然是他 第26章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羽人国大王子百里乌。 此时此刻他没了面具的遮掩,露出本来的面目,有些惊慌的看着从天而降的百里晔。 百里晔的画像早已经在整个羽人国流传, 几乎家家户户人手一份, 无人不认识他。 底下密密麻麻的红甲虫们,看看这段时日带领自己打仗的大将军居然变成大王子, 又看看他们拥立的战神正一脸沉重的悬立在上方,都惊呆了, 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百里乌很快恢复镇定, 毫无羞耻的看着百里晔,笑道: “六王弟这是干什么?” 百里晔冷冷道: “退兵!” 百里乌敛起笑容,鹰隼一样的眼眸盯着百里晔一言不发。 百里溪突然道: “你猜他想干嘛?” 花玥没有说话。 她在百里乌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意。 也不知两人对峙了多久, 只见百里乌无视百里晔的存在,高举手中的方天画戟, 大声道: “现在富饶的车迟国国都就在我们面前, 杀进去,里面的女人,财宝统统都是你们的!” 花玥道: “无耻!” 小纸人拨开她脖颈的头发,靠在她脖颈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道: “姐姐,你瞧瞧, 人性, 是多么的可怕。 你猜百里乌若是不肯,他会杀看了百里乌吗?” 花玥道: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 但是有人会。” 她说完,看向巫月。 果然, 巫月一脸愤怒的越过千军万马,一脚将马上的百里乌踹下马,剑指百里乌咽喉,轻轻一划,他脖子上便渗出血线。 她道: “退兵!” 惊慌失措的百里乌向百里晔求救,指着那些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车迟国士兵,急道: “六王弟这是做什么,只差一步,车迟国就是我们的了! 这也是父王的宏愿!” 百里晔扫了一眼像是已经有些蠢蠢欲动想要进城的红甲虫们,飞身跃下一剑削掉羽人国猎猎作响的大旗,挡在他们前面,道: “退兵!” 所有的红甲虫们不再前进,犹豫着后退。 百里乌看着横在脖颈上的剑,眼里闪过一抹恨意,大手一挥,“退兵!” *百里晔暂时阻止了这场战争。 -- 第50页 从战场上回来的百里晔连夜闯进宫殿,要求羽人国的国君给出合理的解释。 是君主。 不再是父亲。 从前起身都需要人搀扶的老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头戴冕冠,身着冕服,脸上已经没有仁爱爱与慈悲的运筹帷幄的君王。 他昂首挺胸的端坐在黄金打造,宝石镶嵌的轮椅上静静的听完百里晔的愤怒,只说了一句话。 “你也曾是个将军。” 多么残酷的一句话。 你的手也沾染过鲜血。 如果不是你,这一切早该结束。 是你,给了我们这个机会! 花玥在那儿看着厚颜无耻的百里寻,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她把变成纸人的百里溪从怀里拎出来,咬牙切齿,“你祖宗真不要脸!” 纸人淡淡瞥了他一眼,“姐姐所救的苍生里面,有太多这样的人。” 花玥手顿了一下,把他塞回怀里,大步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宫殿,跟着失魂落魄的百里晔回去府邸。 百里晔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连五日没有出门,等到再出来时,脸上一脸坚决。 “我要告诉他们,这世上根本没有战神!” 躺在大树上的花玥深以为然,在一旁重重点头,”去吧,去揭露国王丑恶的嘴脸!” 原本躺在它颈窝惬意晒着太阳的小纸人不以为然,“晚了!” “什么晚了?” 花玥诧异。 他爬起来,托腮看着她,“史书记载: 半个月后,羽人国爆发了足以灭国的瘟疫。” “那为什么羽人国还好好的?” 纸人透过已经开始枯黄的树叶瞥了一眼百里晔。 他拥着心爱的女子,一脸沉重的看向窗外。 花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也明白。 “你是说是他再次救了羽人国? 这次牵扯上怨灵对不对?” 纸人不回答,躺平在她肩上哼唧哼唧,“姐姐,我疼。” “哪里疼?” 花玥把整个拎起来看了一圈,点在他眉心。 很快地,纸人迅速拉长膨胀,恢复成美少年的模样还趴在她的肩膀。 他在她脸颊蹭了蹭。 这段时间花玥早已经习惯他这个动作,也并未觉得不妥。 她伸手摸摸在她看来,因为自己身上的隐疾总是闷闷不乐的少年的头,道: “哪里疼? 少年漆黑清澈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下,无辜可怜,“我这里还是疼,姐姐揉揉。” 花玥沉默片刻,从戒指空间摸出一把匕首递给她。 少年只觉小腹一紧,皱眉看着她,“姐姐这是想要做什么?” 她一本正经,“实在不行就割了吧。 我从前受伤,经常把受伤的那部分切了,等伤口愈合就不疼了。 真的,不骗你,长痛不如短痛,你若是下不了手,我帮你!” 她说着,匕首贴着少年的小腹下滑。 百里溪: “……”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清澈的眼眸里映出都快要把树当成安乐窝的少女极为认真的面孔。 他牙齿磨得咯吱作响,“我还是留着吧,总比没有好!” 花玥见他舍不得,只好收回匕首,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也行,你放心,等我出去一定帮你治好! 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看!” 百里溪轻哼一声,背过身去。 过了很久,身后的人轻轻推推他,十分惊讶,“你不高兴?” 他为何不高兴? 谁知他只是“呵呵”两声,再不肯说话。 花玥见他快要掉下树,有些遗憾地把他变回纸人揣回怀里,看向外面阴沉的天。 突然,平地一声响雷,有雨珠透过树缝隙砸在花玥的脸上。 她抹了一把脸,抬头看着暗沉的天,“要下雨了啊。” 果然,她话音刚落,暴雨倾盆,把她跟身旁的少年浇了个透心凉。 *暴雨连下了半个月。 果然如百里溪所言,战场上那些腐臭法发烂的尸体被雨水冲刷的到处都是,又被老鼠啃咬,很快地形成瘟疫。 起先发现瘟疫的是车迟国。 羽人国的国王与子民并没有因为知道百里晔不是带领他们打仗的战神而退出战场,而是一鼓作气跟着百里乌接着进攻车迟国的国都。 落败的车迟国眼看着国破家亡,也跟着疯狂起来,花重召来邪修,给那些老鼠写了诅咒。 来吧! 鱼死网破吧! 反正都是要死,搏一搏,也许就能升天得道! 于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爱国小商人混进了羽人国国都,给羽人国的国君带来了大礼! 花玥眼睁睁的看着带着恨意的车迟国商人,把那些身上不断爬出蛆虫,身上萦绕着黑气,却还活着的老鼠一只只的抛进羽人国的护城河。 那条河是所有羽人国的命脉,通往城中百姓的水井。 而那些老鼠直到被蛆虫啃噬完皮肉,所有心脏的跳动感都清晰可见,却还奄奄一息的活着。 多么可怕残忍的瘟疫! 这是比战争更加可怕残忍的死法! 很快地,就有第一个人出现了瘟疫的症状。 -- 第51页 起初,那人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伤寒,直到脸上开始出现红色的斑点。 第一天还只是个针孔大小的斑点。 第三天变成指甲盖大小的斑块。 第五天斑块结成脓包,然后脓包溃烂。 紧接着无数的斑点密密麻麻的布满皮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迅速长大溃烂。 很快地,有蛆虫自他身体里面爬出来,大口大口吞噬着他身上 的腐肉。 男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皮肉腐烂却无能无力,尖叫着拿着刀具将身上的腐肉蛆虫割下来。 可是无济于事,蛆虫还是会有。 它一点点的啃噬着人的皮肉。 先是脸,紧接着是手,再是身体,一直到皮肉被啃噬完,露出里面的骨头。 可是即便这样,人还活着,痛苦的活着。 于是男人自杀了。 他选择自焚,想用大火与跗骨的蛆虫同归于尽。 越来越多的如同男人这样的人出现。 整个羽人国都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 越来越多的人自杀,他们宁愿死,也不愿成为蛆虫的盛宴。 瘟疫,就这样爆发。 羽人国的天,塌了! 车迟国的人又不知从哪里得知那日救他们的修士,便是当初将他们打回去的战神百里晔,也就是羽人国的六王子。 他们恨这个贸然跳出来的人,开始叫人在羽人国内四处散播谣言: 瘟疫是大将军带来的,也只有将军才能救。 他们想要这个闯入人间插手人间的修士的性命! *而这个时候正准备带着巫月离开的百里晔被羽人国得了瘟疫的人堵在府邸。 “大将军,救救我们吧!” 几乎整个羽人国的子民跪满大街小巷,将军拉着心爱的女子寸步难行。 一张张渴望的面孔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们无所不能的将军。 “大将军,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 “大将军,求求你可怜可怜我!” “大将军救救我们吧!” “……” 花玥看着这一张张的面孔,一句句的渴求,就像是一把利剑,阻止了将军的路。 百里晔再次被迫被推到祭坛,所有人用渴望着生的目光看着他。 大将军,来吧! 你是我们的神明,你不能不管我们! 百里晔动了动唇,艰难道: “我,我无能无力!” 这是瘟疫,能救人的只有医师。 他是个修仙者,若是医,就只能动用术法。 一旦动用术法,他便是与天道作对。 天道,不可逆! 可已经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子民们听不进去百里晔的解释。 他们不相信已经修得大道的大将军就连这一点点瘟疫都解决不了。 百里晔百口莫辩,巫月道: “他若是救你们,死得就是他!” 这时人群中不知有谁高喊一声,“若不是大将军,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都听说了,之所以有瘟疫,就是因为大将军!” 巫月气得咬牙切齿,道: “若不是他,你们早就死了。 是你们的君主贪婪,惹出祸端,生出瘟疫! 将军凭什么为你们豁出命去医治!” “你们不能死,将军就可以死? 你们的命是命,将军的命不是命?” “谁规定将军就应该大爱无疆! 这是什么狗屁大道理!”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 他们既不说话,也不肯让路。 他们哭,他们无声哀求,甚至有人开始给百里晔磕头。 这样的情景持续了好几日,慢慢地有无数这样的声音在队伍里响起。 “大将军是得道之人,是神仙,一定能救我们!” “我看他就是不想动用法力,想要看我们死!” “就是,他一定有办法救我们,就是不想救!” 这时人群中有一个细弱的声音说道: “我们的命,一开始就是将军救的!” 花玥寻着这个声音望去,是东街药铺那个生得柔柔弱弱医女柳芝芝。 她脸上也生出了几个红点。 她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有些羞怯的看一眼百里晔,再一次迎着他们的目光,坚定道: “大将军,没有错! 他不欠我们的!” 可她的话很快的被异样的声音淹没。 “我都听说了,当初就有国师预言,说六王子会成为羽人国的灾难,所以国王才把他送走的。 现在他一回来,灾难可不就是来了……” “对,就是因为他我们才变成这样!” “是他害了我们,他不能够一走了之,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 越来越多这样的声音铺天盖地的朝百里晔涌来。 他沉默着看着这些曾经把他捧上神坛的人,此刻拼命地把他往下拉,甚至往泥里踩。 这时候百里寻也来了。 这场灾难的制造者拖着残躯亲自跪在自己儿子面前,一句话未说,脱去身上那件打了补丁的素袍。 顿时一股恶臭扑来,伴随着的是从他体内钻出来的蛆虫。 它们一点儿也不挑食,成群结队的啃噬着这副已经年迈,干瘪而不鲜嫩的皮肉。 -- 第52页 可它们啃得很欢实,毕竟这是王的盛宴。 它们吃得不是肉,吃的是权利,是血统,是高贵。 贪心的王此刻老泪纵横,诚心悔过,“是为父错了,晔儿,救救我们吧!” 巫月看都不想看他多一眼,拉着百里晔就要走,“师兄,我们不管这些贪心不足,又忘恩负义的人!” 百里晔一动不动。 巫月回头看他,眼圈逐渐红了,哽咽道: “师兄,你要救?” 至始至终围观全过程的花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人。 当初百里晔从天而降救了他们,把百里晔捧上神坛的是他们。 后来,羽人国打了胜仗,狂欢的也是他们。 即便是知道后来攻打羽人国的战神是假的,对于能够吞并邻国这件事喜闻乐见的是他们。 现在,因为贪婪生了瘟疫,把责任推给百里晔的还是他们。 他们,是最小的民。 他们是看起来最脆弱的苍生。 可他们组合起来,也是这世上杀人的利器! “姐姐,你知道吗? 当有一天,神跌落神坛,不会有什么重新开始,而是万劫不复。 人们曾在他身上倾注多少感情,就会有多么的愤怒。 这,才只是开始!” 百里溪冷冷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凝视着面色凝重,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少女,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道: “姐姐,这次还希望他救吗?” 第27章 百里晔看着一张张渴求的面孔, 一具具惨败的身躯,眼珠转动,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 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孩子的哭声。 百里晔顺着啼哭的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四五岁长得白白嫩嫩的小娃娃的脸颊上有一只蛆虫从皮肉里钻出来,他惊恐的扯出那条虫子, 抱着脸在母亲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百里晔松开巫月的手,立刻朝他飞去。 他从那个母亲的怀里接过孩子, 手轻轻在他脸上拂过。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很快地, 孩子的脸恢复如初。 花玥道: “他还是出手了。” 巫月定定看着百里晔,转身走了。 百里晔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里充满痛苦之色。 凡事开了口子, 就会无休止的进行下去。 百里晔重新成了羽人国的希望。 他叫人在大街上架起无数口大锅,在大街上扎营安顿那些得了瘟疫的人, 拿出施了法的草药叫人熬煮, 一一分下去。 很快地,得了瘟疫的人开始痊愈。 人人又开始把将军奉若神明。 可将军却一点儿也不开心,日日坐在营帐门前看着心爱女子离去的方向发呆。 花玥日日坐在帐篷前看着越来越沉默的百里晔,还有那个总是默默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医女。 那个看起来胆小怯弱, 却敢于开口为将军说话的小小的医女。 一直到某一日,小医女鼓起勇气带着自己煲好的汤来到将军的帐前。 将军皱眉, “芝芝姑娘, 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 小医女楞了一下,随即解释: “大将军,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 我我……” 花玥在一旁看到小医女犹如一只受到惊讶的小兔子,眼睛都红了,却拼命挤出一抹笑来,手足无措的端着那锅汤站在那儿。 她看着她医女被烫红的手下意识的伸手去帮她端锅,手虚虚的穿过,捞了一个寂寞。 她希望百里晔能帮一把,可他显然没有怜香惜玉的心,甚至看都没看她多一眼,转身就走。 谁知一回头,他看见消失数日的巫月站在身后。 他眼睛亮了亮,疾步朝她跑去,想要抱她,似乎又怕她生气,手足无措的摸摸自己的耳朵,“阿月,你回来了!” 巫月横他一眼,看向他身后的医女。 小医女端着那锅汤傻傻站在那儿,一低头,眼里蓄满的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花玥站在那儿一直盯着小医女瞧。 纸人从她怀里钻出来,嗅了嗅,道: “好香的汤啊”花玥点点头,却没有走。 纸人瞥她一眼,阴阳怪气,“你是眼馋那锅汤,还是心疼她?” 花玥皱眉,“她哭得很伤心。” “所以?” 小纸人不以为然,“这世上的伤心人多了。 比如,你眼前就有一位!” “谁?” 花玥左右张望,远远地就看见巫月目不转睛盯着小医女。 小纸人愤愤不平看她一眼,盯着她的下颌磨磨牙齿,见她没动静,幽幽叹一口气,“姐姐伤了我的根基……” 花玥这才收回视线,摸着他的脑袋瓜子就差赌咒发誓的保证,“我一定给你治!” 小纸人瞥了一眼哭得伤心的医女若有所思。 再看向花玥时,眼圈泛红,盈出一些水光,抱着她的脖颈瑟瑟发抖,怯怯道: ““姐姐,我恐怕是治不好了,人家好害怕。” 他说完,盯着尽在咫尺的白皙圆润的耳珠,喉结上下滚动,悄悄在上面舔了一口。 他本以为她会动怒。 谁知跟木头一样,根本察觉不出旁人在勾引她的少女露出割肉一般的表情,从戒指空间里扒拉出一堆药瓶捧到他面前,“都给你!”百里溪迟疑,“这是什么?” -- 第53页 少女献宝似得一一介绍,“这是水灵芝,吃了可以延年益寿。 这是驱毒丸吃了百毒不侵,这是杨枝甘露。 这些都是我攒了好些年的家底,平常都不舍得用。 都是好东西,你先吃吃看。” 小纸人盯着眼前表情再认真不过的少女,松开手,颓废的趴在她肩上,“…… 万一吃错药,姐姐要对我的人生负责吗?” 花玥见他似乎又开始郁郁寡欢,默默收回自己的家底,摸摸他的头,“还是先好好活着吧。” 小纸人哼唧哼唧,又咬她一口。 她把小纸人揣进怀里,正准备找个地方休息,这时巫月迎面朝小医女走来。 花玥见她面色不善,还以为她要打小医女。 谁知她只是从小医女手里接过汤锅,看了一眼医女被汤锅烫红的手,摸出一些药膏递到她手里,拿着汤锅就走了。 走了没两步,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道: “你煮的汤很好喝。” 小医女顿时激动的脸都红了,眼睛亮晶晶的答了声: “谢,谢谢你!” 巫月默默看她一会儿,转身走了。 她走出老远,一脸羞怯的小医女脸上的热晕还没消散,捂着脸走了。 *如此这样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人们的瘟疫逐渐的痊愈。 羽人国的子民仿佛忘记曾经诋毁过他们的大将军,再一次把他捧上神坛。 百里晔冷冷看着这一切,等最后一个病人身上的瘟疫痊愈,带着自己的师妹离开羽人国。 可这次,想走也走不了。 他们二人才踏出羽人国城都的门口,就看见一片乌黑的云朝着羽人国的方向怒气冲冲的飞来。 花玥仰头看着这些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一脸沉重,“怨灵来了!” 百里晔再一次为原本气数早就该尽的羽人国逆天改命,死在战场上不肯归入轮回的怨灵们找来了! 他们成群结队,气势汹汹,将整个羽人国都围起来,来找这些偷了他们命数的人索命来了! 起初,百里晔还能够应对,凭他的修为完全可以制住这些怨灵。 可渐渐地数以万计的怨灵们涌入羽人国,导致羽人国内的人开始自相残杀,滋生出越来越多的怨灵。 事情终于失去控制,就连百里晔也无法阻挡。 到最后,他拼尽修为在羽人国的上空设下结界。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百里晔觉得越来越吃力,而结界也越来越脆弱,时常会有怨灵在结界上啃出漏洞,偷偷的钻进羽人国,百里晔不得不夜以继日的守着结界,这样不眠不休的日子使得他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 巫月看着才不过短短两个月,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哭道: “师兄,我们不管他们了,我们走!” 百里晔苦笑,“阿月,我走不了,你赶紧回去。” 巫月如何肯,眼前着事情已经无法阻止,羽人国将成为地狱。 百里晔知道自己的命已经到头了。 他看着被怨灵们笼罩的羽人国的上空,那里似乎形成一个巨大的兽,正虎视眈眈盯着羽人国所有的子民。 这一切因他而开始,必要以他而终,否则怨灵们怨气难消,羽人国永无宁日。 是时候做个了断。 可是他怎么忍心自己心爱的女子陪着自己一切死。 这天,他道: “阿月,师兄快撑不下去了,你回去宗门取镇灵塔。 振灵塔可镇世间一切恶灵!” 巫月不疑有他,听到有东西可以救,立刻决定回去。 临行前,她含泪道: “师兄,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你说过要娶我的!” 百里晔亲亲她,“我等你。” 纸人道: “他等不到了,三日后就是他的死期。” 花玥动了动唇,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果然,巫月走后,百里晔又苦苦支撑了三天。 他再也撑不下去了。 他用自己的修为加固结界,然后只身一人走到结界外的城门盘腿坐下,祭出与自己命脉相连的玉牌。 玉牌与他命脉相连,可抵万军,可镇鬼神。 花玥沉声道: “他居然要以自身为容器,想要将所有的怨灵都封印进去!” 果然,一开始,怨灵们看到他出了结界,各个兴奋的朝他涌去,试图吞噬他的皮肉玉牌不断的在空中变大,数以万计的怨灵们开始不断的被吸入才发现自己上当,开始鬼哭狼嚎地四处逃窜。 怨灵们实在太多,原本就耗费太多修为的百里晔如何能够抵挡得住,很快地,怨灵们开始啃噬他身上的皮肉。 百里晔遍体鳞伤,摇摇欲坠。 而被百里晔守护在城内的所有羽人国的子民们,听着外面鬼哭狼嚎的怨灵们正在攻打一次又一次救他们的将军,各个沉默。 “将军快不行了,开城门吧!” 这时候人群中不知有谁高喊一句。 没有人动。 城门是结界的口子,结界开了口子,怨灵们就会钻进来,把他们当做美味可口的点心。 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医女跪求,“你们快开门放将军进来,我求求你们了!” 羽人国所有的子民都看着医女。 -- 第54页 可每个人都没有上前。 这时有个小男孩上前,却被身后的母亲拉住。 小男孩问: “将军救了我们,我们为何不救将军?” 母亲把他抱在怀里,开始默默的流泪。 外面已经开始传来将军痛苦的嘶吼声。 泪流满面的小医女磕破了头,喊哑了嗓音,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到最后,小医女鼓起勇气自己去开城门。 守门的兵看着她没有阻拦。 可是城门足有半尺厚,需要几个成年男人才能够开启,任凭她的手指甲断裂流血,也未能拉开。 到最后,门终于被她拉出一条缝隙。 付出的代价是小医女的几根手指。 城墙上的百里乌怒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拦住她!” 所有的士兵都没有动,任由小医女把自己单薄瘦弱的身体往那道裂开的缝隙挤进去。 小医女哭嚎着拼进力气终于把门拉开了,喜道: “大将军,快——”声音戛然而止。 花玥看着百里乌手中的箭射穿医女单薄的身体,愤怒的仰天怒吼,纵身飞上城楼,一拳头打在他脑袋上。 只可惜,她的拳头穿过他的脑袋,不留一点儿痕迹。 百里溪道: “姐姐,你什么也做不了。” 花玥颓然的收起拳头,看着中箭的医女不知从哪里来的巨大的力量,从那一条缝里拼命的挤出去,把那扇足以把她挤成肉饼的门缝挤出可以容纳人通过的缝隙。 百里乌怒不可遏,又一箭射过去,直中医女的腿。 可小医女被夹在门缝里,并没有倒下。 她瘦弱的身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巨大的能量,喊道: “将军,快进来!” 原本正在与怨灵纠缠的百里晔回头一看,只见浑身浴血的医女口吐鲜血,挤出一抹羞怯的笑意,“大将军,快,快进来!” 百里晔楞了一下,似乎明白一切。 他连忙上前,想要把夹在门缝里的医女拉出来。 可是医女不肯,她固执的用单薄的身体撑着那条门缝,试图把将军拉进来。 百里晔眼睛红了。 他想要说点什么,却好像不知该跟这个似乎都没有正眼看过的小医女说些什么。 医女又呕出一口血,眼里的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涌出来。 她似是鼓足勇气,喘着微弱的气息,笑道: “我知道将军不喜欢我。 可我,还是想要为将军做点什么……” 她说完,气绝身亡。 百里晔透过门缝看着一张张麻木的面孔,怒吼一声,用手掰开门缝,把医女抱出来放到一边。 这时候,怨灵已经冲破那道封印,争先恐后的扑到他身上,啃咬着将军鲜活的躯体。 人群中不知有谁朝百里乌射了一箭,紧接着有人大喊,“救将军!” 那道紧闭的城门终于被无数人拉开,可是为时晚矣。 将军以身为容器,拼尽最后的修为将所有的怨灵封印在玉牌里。 它们在容器里疯狂乱撞,不断撕咬,再无力支撑的将军不过顷刻间躯体却被愤怒的怨灵撕成碎片。 将军最终没有等到自己心爱的女子。 巫月赶来的时候,只见到一地残躯。 她无视跪了一地的羽人国子民,跪在地上捡起心爱男人的血肉。 羽人国的子民们想要过来帮忙,她抬眸冷冷扫了这些杀人凶手,声音冷得足以杀人。 “别过来,免得脏了他!” “也不要为他哭,你们不配!” 那一日,花玥看着眼里没有了光的女子跪在那儿一点点儿捡起被怨灵撕得粉碎的躯体。 一开始,她还听巫月在那儿数着。 “一,二,三,九百九十九,三千零一……” 后来,数不清了。 花玥看着她花了五天的时间不分昼夜,想尽办法收集起百里晔的尸块,用缝合术把他缝合在一起。 她紧紧抱着心爱的男人,带着满腔怨恨离开。 花玥看着满城的杀人凶手,心中头一次对自己坚守的道产生动摇。 “姐姐,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苍生。 他们拥有像蛇一样贪婪,蝎一样的恶毒,却又如同老鼠般一样怯懦的心。” “将军原本可以得道成仙,长生不老,却却为了曾遗弃过自己的国家,以己身为容器,以灵魂镇万灵,自此不见天日五十年,且永远入不得轮回。 而他们最后,抛弃了将军!” “将军何其辜!” 不知何时恢复原形的美少年看着即将坍塌的世界,爱怜的看着因动摇信念俨然已经有入魔之态的少女,轻抚着她被飓风扬起的发丝,轻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声诱惑。 “姐姐,你看清楚了,苍生不值得救! 为他们搭上性命,值得吗?” 第28章 眼见着花玥就要走火入魔, 这时一直寻不得主人的镜灵终于借着快要坍塌的世界闯了进来。 它大叫一声“主人”把花玥的神魂拉回来。 花玥被黑暗遮掩的眼神顿时恢复清明,只见眼前的世界已经将要崩塌, 铺天盖地的黑暗朝她涌来。 就在百里溪以为她要走时, 她却没用动,从戒指空间里摸出自己的法器时空镜。 -- 第55页 时空镜将如同洪水一样的黑暗挡住, 上面的铭文逐渐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金网,将遮天蔽日的黑暗遮住。 紧接着花玥食指点额, 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镜灵大叫, “主人,你要做什么!” “逆天!” 她冷眼看着这即将崩塌的世界,双脚离地, 缓缓飞向空中。 “你疯了,会死人的!” 镜灵急得在空中团团转, “天道不可逆!” 一旁的百里溪一把捉住她的手, 抬眸看她,“即便是死,姐姐还是执意要救?” 眼前的红衣少女早已从方才一瞬间的迷失中走出来。 她挣脱出手,悬空而立, 神情坚定,“苍生有错, 天道自有轮回;若我今日死在此处, 亦是我的宿命。 这,是我坚守的道, 千百年来都不曾变过! 今日,亦不会变!” 她闭眼接着念咒语。 不多时, 狂风大作,黑暗被铭文卷入时空镜,时间一点点的后移,一直退到将军殉道的那一刻,时间瞬间静止。 花玥睁眼,一脸肃穆的看着正在与怨灵做斗争的百里晔,眼见着他就要以己身镇万灵,立时伸手抽取他的魂魄收入时空镜内。 那些怨灵们似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虎视眈眈的看向花玥的方向。 不过一瞬,它们怒吼着冲向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抢夺它们即将吞入口中的点心的少女。 “收!” 花玥摸出锁魂袋抛向空中,数以万计的怨灵很快地被锁魂袋吸入内,发出哀嚎之声。 一旁的百里溪眯起眼睛看着眼前悬立在空中,红衣胜枫,乌发飞扬,周身圣洁如神明的红衣少女,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凌厉神色。 他伸出手来,只见手心处隐约浮现出一朵黑色的只有五瓣的莲花,苦笑,“你对愚昧无知的人类永远那么慈悲,却半点不肯怜惜魔……” 悬浮中空中的花玥并未察觉他的异样,一伸手,时空镜迅速回到她手中,只听轰隆一声,整个世界迅速坍塌。 她一把抓过身旁的百里溪,迅速朝着唯一有光的出口跳出去。 *玉牌里的时间过了一年之久,玉牌之外才不过一刻钟。 月照本就因为跳入玉牌中的百里溪惊魂未定,此刻见着玉牌发生剧变,上面居然裂出一道道痕迹。 眼见着玉有碎裂之意,月照惊得连忙使用灵力修补。 可为时已晚,须臾的功夫,原本好端端的玉牌骤然之间四分五裂。 “不!” 月照大叫,伸手去抓。 可玉牌碎片很快地化成齑粉,消失在空中。 希望没了,彻底的没了! 师兄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仰天大叫,眼睛一瞬间猩红一片,冷眼看着这这叫人作呕的人间,心中被杀意填满,飞向祭台下活着的人。 那就,毁灭吧! *花玥才从玉牌里刚跳出来,平地一声惊雷直朝着她的面门打来。 “小心!” 百里溪抱着她闪向一边,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被噬魂兽遮挡的暗沉天空。 花玥看着那道雷在地上辟出一个足有半尺深的洞,眼神里流露出震惊。 镜灵大惊: “主人,你这么快就遭报应了!” 花玥来不及多想,立刻上前制止俨然已经入魔,正在吞噬人魂灵的月照。 “巫月!” 月照回头一看,见那名跳进玉牌的红衣少女居然好端端的立在她面前,继而想到就是因为她自己所有的希望都没了,杀急了眼,狰狞着朝她扑过去。 花玥祭出法器去挡,两人迅速纠缠在一起。 入魔的月照因为噬魂兽吞噬太多的灵魂,修为不可同日而语。 花玥想起那个眼中有光的女子,始终没有下狠手。 两人正胶着,突然之间,一抹蓝色的光从时空镜闪到一旁去,幻化出一个身形颀长,长相俊美的男人。 花玥立刻退到一丈开外的地方。 “阿月。” 他道。 原本要追过去的巫月立时僵住,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听着那道熟悉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都不敢回头。 “阿月。” 他又喊了一句。 巫月垂眸,血泪顺着眼眶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五十年不见天日的灵魂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泪流满面。 巫月终于等到了世安。 他缓缓走过去,从背后把她拥入怀中,道: “对不起,叫你等了我五十年。” 巫月眼底猩红尽退,回过头来,看着眼前丝毫未变的面孔泣不成声。 “师兄……” “傻阿月,别哭。” 他不停的帮她拭去不断从眼眶里滑落的泪,只是这积攒了五十年之久的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 一旁的花玥仰头看向因为吞噬魂灵而变得越来越大的噬魂兽,道: “巫月,我把你师兄还给你,一切该结束了。” 巫月擦干眼泪,不甘心道: “我不过是把该他们的,还给他们而已! 他们本就该死!” “算了,”百里晔看着因为自己受尽煎熬的女子,轻吻她的额头,“都过去了。” 巫月哽咽,“是他们! 他们不配! -- 第56页 你死之后,他们为了掩盖那段真实的历史,把你拉出来背黑锅,给你下罪己诏。 还有那些被你救下的人,他们甚至都不敢再提及你。 师兄,是他们辜负了你。 师兄,我恨他们!” 百里晔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哑声道: “傻阿月,这世上总有人,注定要被辜负的啊。 就比如我辜负了你一般。 说好要娶你,我却食言了。” 巫月听完这句话,嚎嚎大哭。 百里晔心疼的把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花玥看着痛哭流涕的女子,摸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里,似乎很空。 她隐约记得,很多年前,好似也有人为她哭过。 是谁呢? 镜灵吸了吸鼻子,“主人,他们会死吗?” 花玥道: “这个阵已经耗尽了她的修为,她早已经是个死人。” 她话音刚落,百里晔道: “仙师,这一切都因我而起,可否以我的魂魄祭怨灵,来换阿月一命。” 还不等花玥回答,月照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了一眼心爱的男人,眼里闪过一抹羞涩,“师兄,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喜欢我吗?” “当然,我——”他话还未说完,月照已经从怀里摸出属于自己的那块玉牌,一把捏碎。 “阿月!” 百里晔大惊。 玉牌一碎,天上那只越来越大的噬魂兽很快地变浅变淡,逐渐消失在空中。 被遮挡了十年之久的羽人国的上空再次得见天光。 原本正在城中肆意作恶的怨灵们无处遁形,开始四处逃窜。 花玥飞上羽人国上空,口中默念咒语,轻轻摩挲手中的时空镜。 不多时,上面的铭文再次形成一张巨网,不断的将那些不甘心的怨灵吸进去。 她把所有的怨灵放入锁魂袋里,原本被怨灵们肆意袭击的羽人国子民这时候恢复正常,相互看着手中的血,一脸的难以置信。 花玥透过时空镜看着这一切,心中却再无半点波动。 生死自有轮回,今日之事未尝不是在天道轮回之中。 *而这边捏碎玉牌的月照迅速的开始衰老,从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逐渐便的变成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媪。 她重新有了光的眼里闪过一抹羞涩与担忧,再次问道: “师兄,你会嫌弃我吗?” 百里晔不等她说完,捧着她的脸堵住她的唇。 花玥看着逐渐虚化的二人,手一伸,他们的灵魂又重新归入时空镜。 镜灵爬上她的肩膀甩甩尾巴,“主人,你要带他们去哪儿?” “在时空镜内养个数百年,也许能把魂魄养回来。 到时候,再送他们去轮回。 至于怨灵们,”花玥垂眸看着锁魂袋里还在不甘的撞来撞去的怨灵们叹息一声。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啊。 反正都要从那里经过,我就送它们去幽都吧。” “姐姐觉得,谁是恶魔?” 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美少年笑盈盈的看着她,仿佛之前那个眼里神色有异的人根本不是他。 花玥皱眉,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宫殿,还不等说话,眼前的少年眉目流转,“既然出来了,姐姐欠我的,该还了吧?” “欠你的?” 花玥皱眉。 少年又向前走一步,低头蹭蹭她的前额,“欠我的。” 一旁的镜灵见状,“吱”一声蹿起三尺高,惊道: “主人,他居然在向你表达喜爱之情,我不在的这一刻钟发生了什么事儿!” 花玥道: “不是一刻钟,是一年,不过此事说来话长。” 镜灵: “那就长话短说。” 花玥: “哦。” 镜灵: “说啊。” 花玥惊讶,“我说完了啊。”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少年“噗嗤”一声笑出来。 花玥抬眸,“你笑什么?” 少年立刻收起笑容,道: “所以姐姐,欠我的打算什么时候还?” 他说着,垂眸看着自己身下,亦有所指。 花玥陷入沉思。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偷偷问镜灵,“你知道人得了隐疾有得治吗?” 镜灵不解,“什么样的隐疾?” 花玥指了指他身下,“就是那儿,有得医吗?” 第29章 羽人国篇止镜灵当然不知道如何治好百里溪所谓的隐疾, 事实上它对于自己的主人使人如何得了隐疾更加感兴趣。 花玥在它脑门上弹了一下,扫了一眼混乱的祭坛周边,只见百里战这时候已经醒来, 正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她。 直觉告诉她, 这个贪心的帝王肯定没安好心。 果然,是夜, 她正在为百里溪想办法治疗隐疾的时候,百里战突然派人来请她。 花玥皱眉, “找我做什么?” 那内侍用崇敬的眼神看着眼前如同神女一般的红衣少女,道: “奴婢也不知道, 大王只是劳烦仙师去极乐殿一趟。” 百里溪道: “姐姐若是不想去,便不去。” 花玥道: “还是我看看吧。” -- 第57页 百里溪在那内侍官惊讶的眼神里走到她面前,蹭了蹭她的前额, “我等你回来。” 花玥又在那内侍官惊讶的眼神里点点头,“走吧。” *极乐殿是整个王宫最华丽的宫殿。 花玥只见里面金碧辉煌, 柱子上镶嵌着各种各样的各种高级灵石, 折射出一种璀璨夺目的光,就连地面上铺就的大理石也比别处的要光亮许多。 而这间宫殿的主人正坐在上首黄金打造的龙椅上哭泣。 他已经不在着道袍,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脸上萦绕的紫黑之气也已经消散, 露出本来面目。 那是一张溃烂了半边脸的面容,只是月照已死, 所有的诅咒已经消失, 也不再接着腐烂。 花玥不明白他找自己做什么,就站在大殿之下等着他哭完。 大约等了一刻钟, 花玥等得不耐烦了,转身就走, 他这才着急忙慌叫住她。 “仙师留步!” 花玥回过头来,“你找我可是有事?” 上首的君王一点儿也不介意她的态度,哽咽: “仙师,寡人拥有这世界上最好的丝绸,象牙,珠宝,蜻蜓眼…… 花玥不解,“你想表达什么呢?” “寡人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可寡人拥有的生命却十分有限,”国王哭的红肿的眼睛里透出一种疯狂的光芒,“寡人想要活下去,求国师救救寡人! 只要仙师能过把我变回正常人的模样,我愿意与仙师共享羽人国的江山!” 花玥冷眼看着上首的国王,想起他为了自己能够长生不老,居然把自己的儿子拿去献祭。 那个初见时奄奄一息,后来熟悉之后总爱捉弄人有些调皮的美少年,这辈子就只能坐在轮椅内。 人类真得贪婪到可以没有骨肉亲情吗? 不过,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 她冷冷道: “这世上凡事自有定数想要借助邪术逆天改命,最终只是虚妄一场。 你的命,别人的命,亦是命。” 她说完,看也不看追上来满脸绝望的贪婪者一眼,转身走出这充满着人间罪恶的宫殿。 *“主人,这世上的人大多都如这个王一样贪婪吗?” 镜灵一脸不解。 花玥摇摇头,“我不知。” 她话音刚落,只见头顶又响起一道惊雷,直直朝着她面门打开。 幸好她躲得及时,不然直接就被劈成渣。 她惊魂未定的看着地上的坑,还没说话,紧接着又有几道雷朝她劈来。 她一路闪躲,地上被劈出一个个大坑。 宫里的守卫们皆一脸震惊的看着才救了他们性命的红衣仙师被雷追着跑。 镜灵也跟着四处逃窜,大叫,“主人,报应不会真得来的这么快吧!” *紫辰殿内。 站在院子里等人的百里溪眼见着又有一道雷劈下来,神色一凛,伸手指向夜空。 原本要劈下来的雷在他的引导下,直直朝着宫苑劈来。 只听嘭一声巨响,地上瞬间被砸出一个一尺深的大坑,里面还冒着白眼儿。 他这才收回被镇得有些发麻的手,神色凝重看着星辰遍布的夜空。 原本以为真是她因为逆天改命遭到天谴,可是此刻看来,倒像是在渡雷劫。 话说,她到底在渡什么劫? 好在看着也不是真正渡劫的时候,应该只是试探而已。 只是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傻女人,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渡劫吧。 果然,人还没进门,他就听见那只喜欢八卦,最爱叽叽喳喳的镜灵在那儿嘀咕,“主人,一定是因为你逆天才招报应了。” 百里溪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听着动静迎上去,一把扑了个满怀,不等她推开,把她牢牢圈在怀里,道: “姐姐你回来了,方才有雷朝我劈来,吓死我了!”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少女果然转移注意力,扫了一圈宫苑内,大惊,“是不是你又乱说话遭报应了!” 百里溪: “……” 这个笨女人! 可还不等她说话,眼前的少女一脸郑重的说道: “百里溪,我该走了。” 百里溪深深看了她一眼,道: “姐姐不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要替我医治好隐疾吗?” 他话音刚落,一直盘桓在她头顶的镜灵惊道: “主人,你又跟别人乱保证!” 花玥瞥它一眼,“我经常做这种事?” 镜灵重重点头,“很多次!” *于是接下来几日花玥想尽办法都没能医好百里溪的隐疾。 可不管是施展什么法术,他都说自己毫无感觉。 试到最后,少年神情蔫蔫的躺在床上看着她,“姐姐,我这辈子恐怕好不了了。 你走吧,别管我了。” 花玥有些于心不忍,可私心觉得着实不是什么大毛病。 她想了想,道: “实在不行,就算了。 我替你想办法医好腿,你看好不好?” 少年生无可恋的看着头顶的鲛纱,长长叹一口气,“姐姐自己看着办吧。” 花玥把他修长的腿放平,手点在他腿上,凝神闭眼,源源不断地往他腿上输入灵力修为。 灵力可以在关键的时候救命,想必医腿应该也没问题。 -- 第58页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她停下来,睁开眼,道: “你试一试行不行?” 床上的少年眉头紧皱,像是在尝试抬腿。 可是他额头渗出汗来,腿依然毫无动静。 “不可能啊。” 花玥在他腿上用力按了一下,可床上的少年毫无反应。 花玥道: “可能不够,我再来。” 床上的少年一脸信任的看着她,“辛苦姐姐了。”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床上的少年这时信心百倍的看着她想要扶床下去,谁知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花玥大惊,伸手去扶他,他摇摇头,扶着床沿坐在那儿好久没有动弹。 等再次抬头时,他湿漉漉的眼眸微微有些泛红,“姐姐,对不起,还是不行。” 花玥看着眼前脆弱哀伤的少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咬牙,“再来一次。” 如此反复试了几次,花玥耗费了足有百年的灵力都没能使少年站起来。 到最后,她都不忍心看他失望的眼眸。 两人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一时无话。 少年突然道: “姐姐一定要走吗?” 花玥不明白他问这话什么意思,肯定的点点头。 他顿了顿,道: “姐姐要不再试最后一次,说不定就好了。” 花玥原想着算了,再试一次又失望一次。 可是看着少年一脸期待的眼神,只好再一次试着往他腿上输入灵力。 这次不知过了多久,等花玥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色暗沉,已经入夜。 她其实心中已经不报希望,可还是说: “要不,你试试?” 少年这次扶着床沿缓缓的站起来,在花玥紧张的眼神里迈出左腿。 紧接着是右腿。 然后,他松开她的手再一次试着向前跨了一步。 “可以了!” 他回头,一脸激动的抱着她,“姐姐,我的腿竟然好了!” 花玥也跟着高兴,“太好了,我终于可以走了!” 她话音刚落,抱着她的少年松开她,怔怔看她一会儿,挤出一抹笑意,“那我今晚给姐姐践行。” *当天晚上,百里溪果然叫御膳房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尤其是她最爱的那道甜点,做了三盘。 吃到最后,花玥撑得不行。 *到了夜里,她吃得太饱实在睡不着想要去院子里散散步,谁知才走出门口,就被人用东西砸了一下。 她抬眸一看,只见百里溪正坐在屋顶上。 他扬了扬手里的酒壶,“姐姐,上来饮一杯如何?” 花玥并不饮酒,见月光下的少年神色似乎有些忧郁,想起前几日那个为了长生想要把自己儿子拿出去献祭的国王,想了想,飞身上去坐在他身边。 “你坐在这儿干什么?” 她问。 少年楞了一下,随即把头放在她肩膀,吸了吸鼻子,“心情不好。” 果然是在难过啊。 花玥想起旁人安慰人的样子,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 “姐姐是在安慰我?” 少年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亮晶晶的。 花玥点点头,“安慰你,好些没有。” “可安慰人不是这样的,”少年突然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喷洒着热气儿,“这是我们人类安慰人的方式……” 原本想要挣脱的花玥没有动。 大约过了一个钟,抱着她的少年似乎还没有松手的意思。 她正要推开他,突然又听他叹息一声。 “姐姐,我的隐疾是不是再也好不了了?” 花玥也不知道,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再保证一定医好他。 她要走了。 也已经尽全力医好她的腿了。 她觉得腿应该比那儿重要。 少年显然不以为然,将她抱得更紧,“姐姐,你答应说要给我医治的。” 他不等她说话,又道: “姐姐愿意以己身渡万灵,何不渡一渡我这可怜人。” 花玥觉得他说得确实是这个道理,问: “如何渡?” 少年这时松开她,星辰一般璀璨的眼眸看着她,捉着她的手放在身下,喉结上下滚动,“这样渡。 姐姐说不一定替我揉一揉,我就真好了。” 他说完,原本以为眼前的少女又会像那般捏自己,谁知她居然没有。 她神色如常,若有所思,“这样真能救你?” 他愣了一下,道: “即便是这样,姐姐也愿意渡我?” 花玥算着自己明日就要走了,心想若是能这样医好他,也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她点点头,“愿意。” 她话音刚落,原本还可怜兮兮的少年冷笑,“姐姐不是成过亲吗? 难道不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夫君?” 花玥摇摇头,“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渡你是我的事情,更何况,他们都死了啊。” 百里溪: “……” 他轻哼一声,捉着她的手动了动,眼睛却紧盯着她的眼眸。 可眼前的少女浅褐色犹如琉璃一般清澈明亮的眼眸里什么也没有,反倒是映进他一张有些气极的面孔。 他冷静片刻,莞尔一笑,“姐姐这样看着我,我怎么好意思,不如姐姐闭上眼睛可好?” -- 第59页 她眼神里流露出戒备。 他在她颈窝亲昵的蹭了蹭,“姐姐放心,我保证不会舔你。 我以百里一族的名义发誓!” “百里一族已经没有名誉了!” 他楞了一下,随即埋在她颈窝吃吃笑起来。 花玥不知眼前的少年笑什么,道: “你快点!” 她说着,果真就闭上眼睛。 百里溪看着她的模样,越看越生气,伸手想要捏她的脸,手才触碰到她的白皙滑嫩如豆腐一样的脸颊又收了回来,捉着她的手探到里面去。 少女柔嫩的手才触碰到他,那里就气势昂扬抬了头。 少女陡然睁开眼睛,抬眸看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百里溪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声音沙哑,“姐姐动一动,我看看还能不能用?” *半个时辰后,花玥看着在自己颈窝气喘吁吁,心脏砰砰跳的少年,又看看自己酸疼的手上的污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大约过了好一会儿,他眼前的少年才平复过来,似有些不好意思,眼尾处晕出一抹绯红,漆黑的眼眸里似乎含着一汪水。 “这就好了?” 花玥扫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抬头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姐姐,别看我。” 他“嗯”一声,遮住那对看得自己心惊肉跳的眼眸,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红着耳尖一点点擦干她手中以及自己身上的污渍。 还不等他擦拭完,像是倚在他怀里却丝毫没有半点羞涩的少女突然道: “原来如此。” 他手顿了顿,“何意?” 只见眼前的少女抬起自己的掌心嗅了嗅,又放到他鼻尖,“居然跟石楠花开花时一样的气味,你们人类居然会散发出植物的气味。” 百里溪: “……” *花玥见他好了,起身正要下去,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姐姐再陪我一会儿?” 他眼神已经恢复清明。 花玥道: “我要走了。” “去哪儿?” 她抬头仰望广褒无垠的星空,眼神坚定,“去寻我的道!” 去杀魔神,去复活她的神明。 “非走不可吗?” 少年抬眸看她,神情肃穆,不见平日里撒娇耍痴之态。 “姐姐留下来好不好?” 花玥摇摇头,“大道从来不会为一个人停留。” 少年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却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次日一早,花玥便起身离开。 百里溪一直把她送到宫门口。 他还要再送,被她拦住。 “就到这儿吧。” 她说着掏出一个护身符递给他,“祝你好运!” 少年一脸不舍,“姐姐走了以后,还会记得我吗?” 花玥诚恳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的岁月太过漫长,哪里能记得住多么多人。 很多在她人生旅途出现过的人跟事儿都在慢慢遗忘少年凄然一笑,“姐姐好狠的心,就连骗一骗我都不愿意。” 他说完,低下头蹭一蹭她的额头,捉着她的左手,把一个乌玉手镯戴在她纤细白嫩的手腕上。 “别弄丢了,也不许取下来。 若是下次见面见不到它,我一定惩罚姐姐! 还有,昨晚那种渡人的事不许帮别人做,若是被我知道,姐姐就死定了! 知道吗?” 花玥无视他的威胁,看着手腕上通体乌黑,上面雕刻着莲花纹的镯子,心道: “不可能再见了。” 不过她还是拍拍他的肩,“保重!” 后悔无期。 少年突然笑道: “姐姐等我,我相信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不可能!” 花玥下意识的回答,朝他潇洒挥手,转身就走。 少年站在宫门口一直看着红衣胜枫,马尾在脑后甩来甩去,腰背挺得笔直的少女消失在地平线,这才回过神来。 “走了啊……” 他转头看着身后庄严肃穆的王宫,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那他也该去解决自己的事情了。 *王宫里,侍女们正在替百里战涂抹药膏。 他身上腐烂发臭得实在厉害,替他上药的侍女一个没忍住,转过头干呕一声。 她干呕完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惊恐的磕头求饶。 百里战坐在那儿盯着她,鹰隼一样的眼眸流露出杀意。 他声音阴沉,“很臭吗?” 侍女已经哭出声来,摇头,“不,不臭,是,是奴婢肠胃不好!” “肠胃不好啊……” 他已经站了起来。 敞开的衣袍里露出腐烂发黑的腿。 侍女看着似有蛆虫从鼓包的脓液里钻出来,又不可抑制的干呕起来。 “来人!” 高高在上的王又往前逼近一步。 不多时,一个内侍弯着腰屏息走了进来。 “大王。” 百里战挑起侍女的下巴,一字一句道: “把她的舌头割下来,四肢打断,丢进粪坑里!” “大王饶命! 饶了奴婢吧!” 侍女绝望哭喊。 内侍官哆嗦一下,冲守在门口的人挥挥手。 -- 第60页 很快地,哭泣求饶的侍女被人捂着嘴拖出去。 百里战走到镜子面前看着里面鬼一样的人,愤怒的打杂着大殿里的一切。 “都给寡人滚出去!” 里面的内侍赶紧退了出去。 这时后面响起脚步声。 百里战头也没回的拿着搁置在矮几上的一个玉瓶朝后面砸去。 “听不懂吗? 给寡人滚!” 预想中的瓷器破碎与内侍告饶的声音没有响起。 百里战喘息着回头一看,只见一身形颀长,身着白袍,乌发雪肤红唇的美少年正站在身后看着他。 百里战贪婪的看着少年白瓷一样完美无瑕的肌肤,道: “溪儿可是有事?” 少年道: “有人将自己献祭给我,求我帮他办件事。” 他似闻到里面的恶臭,皱眉,伸手一挥,屋子里那股令人窒息的臭气居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其清香淡雅的气味。 “什么意思?” 百里战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个自十岁起几乎没有留意过的儿子,总觉得他透着古怪。 少年这时候缓缓的向他走进。 他每走一步,就有无数朵漆黑如墨的六瓣莲花在他踏过的地方绽放。 一朵又一朵的黑莲很快地蔓延整个空旷奢华的宫殿,摇曳荡漾着向走到上首的少年臣服。 百里战终于反应过来,指着眼前诡异的少年,“你,你不是溪儿,你是谁?” “吾啊……” 上首的美少年很快地被无数黑莲淹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身隐在巨大的玄色斗篷里,只露出一对漆黑眼眸,身形高大的男人百里战本能战粟,匍匐在男人面前瑟瑟发抖。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低沉,“吾也不知道吾是谁? 不过他们都称呼吾为魔神大人。” “魔神大人?” 百里战心中顿时被恐惧填满,腐烂的身体颤抖,不断有蛆虫落在地上,扭结成一团。 它们四处爬散,向摇曳生姿的黑莲爬去,谁知还没靠近,顿时化成黑烟消散。 “你,你要杀我?” “杀你?” 男人楞了一下,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 “杀了你,那多没意思啊。” 他抬手在因惧怕而本能臣服趴在地上的男人头上轻轻拂过。 “吾以魔神/的名义诅咒你: 百里一族百里战罪孽深重,将永远以这样的躯体痛苦的活着。 不老,不死,不毁,不灭,直至洪荒毁灭,宇宙不存。” 百里战恐怕的看着无数朵黑莲涌进自己的体内,紧接着像是有无数的蛆虫在他身上涌动。 他双眼一翻,倒地不起。 “还真是没用啊。” 一身黑色斗篷的男人又恢复成少年模样,铺天盖地的黑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大步走出殿外,看着羽人国蔚蓝的天空,道: “宣大将军赵阔进宫。” *赵阔进宫的时候,就看见一身素色广袖白袍的少年正端坐在极乐殿大殿的阶梯上,托腮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昂首阔步上前行了一礼,“殿下。” 眼前的少年抬眸看他一眼,不等他说话,便道: “赵阔,羽人国的气数尽了。” 赵阔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明白他何意。 这时眼前的少年已经起身,大步朝他走来。 赵阔陡然觉得他气势夺人,不自觉后退一步。 好像,他与从前大不相同。 “殿下是要?” 赵阔眼神落在少年手中的金黄色的布帛。 是圣旨。 少年把手里的圣旨递到他手里,道: “为国王,还有王储报丧吧。” 赵阔大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匍匐在地,“殿下!” 少年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腰背挺得笔直的男人,道: “但愿大将军永远不忘初心。” 他倒要看看,这世间苍生有多少值得她付出生命。 不等赵阔说话,他又道: “替我准备一匹马,脚程越快越好。” 赵阔知道事已至此,已经无需多说什么。 他看着眼前像是变了个人的外甥,问: “殿下要去哪儿?” “去寻一个人。” “谁?” 少年沉思片刻,随即眼里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一个,总想要杀我的冤家。” 他话音刚落,手上带着的镯子里伴随着一阵轰隆的响雷声,有一好听的声音响起,“镜镜,天谴又追来了,快跑!” 第30章 人间少年游篇花玥站在一片灵气充沛的森林入口处, 惊魂未定的看着不远处被雷辟出来,还冒着烟雾的巨坑。 这天雷时不时的冒出来劈她一下,着实吓人得很。 镜镜趴在她肩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道: “主人, 下次不要干这种容易遭天谴的事儿了,实在太吓人了!” 花玥郑重保证, “我以后再也不干了!” 镜灵见她信誓旦旦的模样,瘪瘪嘴, “你从前也经常这么说!” 可见花玥这种事儿没少干,她轻咳一声,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森林,伸手轻轻拂过,只见森林入口处浮着三个大字: -- 第61页 迷雾林。 也不知是谁在这儿住过, 还给这里取了个名字,真是有意思。 花玥见那雷并不往这处劈, 赶紧进了郁郁葱葱的林子。 两人越往里走, 里面越是开阔,各种花草植被五颜六色,那种大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 镜灵兴奋的在空中打了个转一头扎进森林里,贪婪的吸食一口空气, 一脸的餍足。 此刻正是晌午,头顶上空的阳光被森林里高耸入林, 重嶂叠翠的绿叶遮挡大半, 只有稀薄的阳光透进来。 大约走了一刻钟,花玥在一处清澈见底, 被稀薄的阳光照得波光粼粼的小溪旁停下,褪去鞋袜, 缓缓地走入水中,一直到莫入腰间才停下来。 镜灵惬意的躺在碧绿如茵的草地上,仰望着上空,“主人,如今的人间灵气实在是稀薄,比着从前差远了。” 花玥深以为然。 一般像这种有灵气的森林,应该会有各种各样的精灵才是。 此刻里面却静悄悄的。 她从戒指空间里摸出一把从前在神界收集的养分撒在林间。 不过瞬息,无精打采的花草树木像是被雨水洗涤过一般焕发出生机色彩。 不多时,在各种花草树木植物里休眠的精灵们族像是才睡醒一般,齐齐伸伸懒腰,打个哈欠。 “好舒服啊。” “对啊对啊。” “是谁给了我们养分。” 精灵们叽叽喳喳,循着不同寻常的气息看去,只见一身着红衣,乌发雪肤红唇的少女正浸泡在不远处的小溪流里,而那蓬勃的生机自是从她身上焕发出来,泽沐众灵。 它们嗅到了森林里同类的气味。 比它们高级一万倍,接近神明的气息。 “主人,这里真好玩!” 镜灵贪玩,摇着蓬松的尾巴在空中追着五颜六色精灵们飞来飞去。 只可惜精灵们都看不到它,一心只想要跟花玥亲热。 花玥感受着精灵们的热情,十分感慨,“镜镜,我觉得这里比人间好。” 镜灵正在追一只粉蝶,闻言点头,“人类的鬼心眼实在太多了! 既贪婪又狡猾。” 说起心眼多,它想起羽人国那个心眼最多的美少年。 围着花玥转了一圈,停留在她手上的乌玉手镯上,仔细嗅了嗅,没有嗅到任何不同寻常的气息。 “怎么了?” 镜灵道: “也不知那个人类美少年怎样了?” “应该很好,是长寿之相。” 花玥泡得差不多了,赤脚从小溪中缓缓走上岸。 她每走一步,那些植物花草们因为她身上散发出的灵气迅速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一时之间,百花争艳开放,草木随风荡漾。 等到她走到一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银杏树下,身上的衣裳已经全部干了。 几只头顶着绿叶的小树灵叽叽喳喳的在树上扯出几条碧绿的树藤绕来绕去,不多时的功夫,给她织出一个小网兜。 有两个着鹅黄色衣裳巴掌大小的花灵迅速在上面用鲜花做了点缀。 一张可供人休憩的网兜就这样做好了。 其中一只小树灵飞到她面前蹭蹭她的额头,指着秋千架,示意她过去。 “谢谢。” 花玥摸摸它的头,十分惬意的躺在上面。 很快地,那些得她庇佑的花族精灵们送来了新鲜的花蜜供她饮用。 蝴蝶们化作一个个巴掌大的小人,身着五彩衣在空中跳舞给她看。 “森林真好啊。” 花玥已经好久不曾这样舒适。 她又从戒指空间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灵芝草粉撒向空中。 “去吧,我困了。” 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仙药,可抵精灵们几十年的修行,它们都快乐疯了! 小精灵们挨个的蹭蹭她的前额,一窝蜂的飞向空气中闪亮亮的灵芝仙药。 “主人,你说如今的幽都城是个什么样,还是原来那个冷得跟块冰坨子的冥君吗? 他一向不近人情,也不知道他肯不肯收这么多的怨灵。” “谁知道呢……” 花玥总觉得不远处一棵菩提树后有一对眼睛盯着自己瞧。 她看了一眼镜灵,猛地回头,那树后的影子又躲了回去。 镜灵这时自然也感觉到了。 它飞过去查看,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 它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很纯净。 不远处累极的花玥见它摇摇头,十分放心的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花玥是被一阵饮泣之声吵醒的。 她才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群小精灵们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 “快听,她又在哭。” “是啊是啊,都哭了一百多年了,她怎么那么多眼泪。” “哎呀,讨厌死了,都吵醒大人了。” “……” “嘘——”花玥食指点唇。 小精灵们顿时不说话了,自动汇聚成一盏灯笼指引着她朝着那哭声传来的地方寻去。 哭声是从小溪边传来的。 花玥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浮在小溪上空,一个巴掌大小,抱膝蜷缩在一个透明的芥子里,全身绿幽幽,乌黑的发丝如海藻一样在芥子里荡来荡去的小姑娘正在伤心地哭泣。 眼前的小姑娘跟林子里其他的小精灵不同,她居然是一个小仙子。 -- 第62页 不过剩一缕精魂而已。 小绿仙似乎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一对小猫似得又圆又亮,因为哭泣有些泛红,眼角处还挂着一滴泪的眼睛巴巴的看着她。 “大,大人,我,我不是故意吵到你的。” 她说完,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真是个既胆小,又爱哭的小仙子啊。 镜灵这时飞过去围着她转了一会儿,又飞回花玥的肩膀,一脸震惊,“她本体居然是蜉蝣!” “蜉蝣?” 饶是花玥见多识广,也难免惊讶。 蜉蝣朝则生,暮则死,能够修成精灵已经是难上加难,更何况修炼成仙。 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 好端端地,她在这儿哭什么? 镜灵叹息: “可惜她只剩下一缕精魂。” 旁边一只小树灵低声对花玥说: “她啊,每到十五就开始哭泣,听说是被人类伤了心。” “为何?” 小树灵摇摇头,“不知,只知道她从人间回来以后每个月逢十五就开始哭泣。” “不对不对,”一只蝴蝶镜灵摇摇头,“是因为她喜欢的人类死了才伤心的。” “才不是呢……” 小精灵们七嘴八舌,花玥听了个也不知真假的大概。 眼前的蜉蝣并不是这里的原住民。 她是在两百年前来这里,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是个非常爱说话,十分活泼的蜉蝣小妖。 后来她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耐不住寂寞就走了。 再后来,蜉蝣小妖又回到迷雾森林里,而且每个月的十五都会在小溪边哭泣。 其他精灵们对于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并不知道。 只是知道她身上修成的仙骨被人抽了,如今只保得住一缕魂魄,且只要离开迷雾林变回魂飞魄散。 只是她偶尔会提到“道士”二字,精灵们也就猜出大概,估计是被凡间的道士伤了心。 “大人可什么都别问,她可爱哭了。” 头顶一片小树叶的小树灵似乎深受其害。 花玥看着芥子里小小的姑娘,一伸手,那透明的小芥子晃悠悠飘到她的掌心。 她伸手在蜷缩在芥子里全身绿油油,唯独皮肤雪白的姑娘头顶拂过,果然见她身上的灵骨被人抽去。 一个最低等的小仙子,没了灵骨,还能够保住一缕精魂,必定有什么奇遇。 只是,这奇遇也不能维持她太久,估计再过几年,她就化为乌有。 “大人,”蜉蝣看着她,神情怯怯,“我今日偷听到大人去幽都城。 去幽都必过陵城,可否帮我带个口信吗?” 不等花玥说话,她手心里出现一个指甲盖大小木牌鳞片一样的东西。 “我,我可以拿这个做交换。” 她把东西放入花玥手心。 很快地,那个东西开始变大。 是一块不知什么动物的鳞片。 上面刻着两个小篆: 幽都。 镜灵大惊,“她居然拥有渡幽冥之河的船票。” 幽冥之河是鬼城幽都与人间连接的一条河。 每年七月十五,幽都城的大门会开启,俗称大鬼市。 在那一天,所有想要进入幽都的六界生灵都须得凭借船票渡河去人间。 若是没有船票的人强渡幽冥之河,生者化为白骨,死魂永远沉沦冥河之中,灵魂受尽冥河腐蚀之痛。 她们要去北妄海,幽都城是必经之路。 而要去幽都则必须要渡幽冥之河。 花玥原本还在想着到时候如何进入幽都城,没想到眼前的小仙子居然会有。 一个朝则生,暮则死的蜉蝣,就算是修炼成小仙子,去了幽都那种妖鬼横行的地方,恐怕呆不了多长时间,里面阴冷的鬼气足以使神魂受损修为呆滞不前。 花玥疑惑: “你怎么会有这个?” 蜉蝣摇头: “不记得了,我睡一觉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 只记得一个道士约好每个月的十五要在陵城的护城河旁边的一棵柳树下见面,不见不散。 可是我,出不了森林。” 她说着,果然如小树灵所说,她一飘过来,就开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花玥最怕人哭,想着也是顺便的事儿,道: “你需要我帮你带什么口信?” 蜉蝣连忙擦干净眼泪,“就说,就跟他说别等了。” 她话音刚落,镜灵道: “都已经一百年过去了,说不定人早就已经死了。” 花玥也这样想。 凡间一个初生婴儿长成人只需要十几年,所活也不过数十载,长寿者甚少。 蜉蝣像似知道她的心思,忙道: “他说他已经得道,活了很久。” “原来如此。” 花玥点点头,“我答应你。 你,可还有别的话说?” 蜉蝣摇摇头,“没有了,把这一句带到就好。” “好,我答应你。” 花玥把船票放回怀里,又把她放了回去,“那道士长什么样?” “他穿一身道袍,头戴莲花冠。 人很高,长得很好看。 就是看起来很冷,”原本还在哭的蜉蝣眼里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笑意,“他其实就是看着冷,人很好的。 -- 第63页 对了,他眉毛这里有一颗朱砂痣,特别的好看。” 她说着,指着自己左边弯眉的尾端,“很好认的。 大人见了他一定一眼就认出来。” “那他叫什么名字?” “名字啊……” 蜉蝣露出迷茫的神情,“我忘了,我只知道他是道士。” “我知道了,”花玥点头,转身就走。 走了没两步,突然回头,“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在那儿等着你?” 她闻言愣了一下,露出一抹娇羞的笑意,”我就是知道他一定会等我!花玥: “…… 你叫什么名字?” “仲夏!” 蜉蝣见有人问及她的名字,又圆又亮的眼睛里闪着一抹光,“我与他相识在仲夏之夜,他给我取名叫仲夏。” 仲夏之夜啊…… 花玥抬眸看着此处为被树木遮挡的夜空,只见漫天银河的星光像是倾斜下来,如同一块雪白的鲛纱,笼罩在夜色里。 “是个极好听的名字。 若是我见到他,一定向他转达你的话。” 花玥郑重保重,随即又道: “可若是我等不到他呢?” “等不到啊……” 小蜉蝣眼里闪过一丝暗淡,柔柔道: “等不到就顺了,我只是怕他一直等着我,怪不好的。” 花玥点点头,正要走,随即又被她叫住。 她似是十分的为难,从怀里掏出一块雕刻成蜉蝣的玉佩放到花玥掌心,道: “劳烦大人把这个也给他吧。” *花玥在迷雾森林里修养了三五日,在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与一众精灵们道别,出了迷雾森林。 精灵们依依不舍的把她送出去。 她才踏出迷雾的出口没多久,就听到天空中不断传来的轰隆隆的打雷之声。 她抬头一看,只见才透出曦光的天空闪过几道闪电,正追着她而来。 镜灵立时从她肩上蹦出一丈多远,尖叫,“主人,你的天谴又追着来了!” *与此同时,在去往陵城必经之路的官道上一座小山头,一个盘腿坐在地上,广袖白袍,乌发雪肤红唇美少年垂眸看着右手手腕上与花玥一模一样的乌玉莲纹手镯,自言自语道: “明明就在这附近,怎么还没来?” 他话音刚落,就听“轰隆”一声响。 抬眸一看,就见着几个雷劫在云中翻滚着气势汹汹的朝着他而来。 待他化了雷劫,轻轻晃了晃手腕上的乌玉镯子,眼波流转,嘴角微微上扬。 傻姑娘,欠我的,迟早要还啊。 *迷雾林里出口。 眼见着就要被雷劈中,正要躲的花玥,居然看见那些像是要劈山倒海的雷在距离她三丈多高的位置奇迹般的消失了。 镜灵呆滞了一会儿,“它怎么不见了?” “兴许劈错人了,” 花玥也抬头看着蔚蓝的晴空也有些不解。 她傻站了一会儿,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天,“走吧,去陵城。” *陵城还在羽人国境内。 花玥与镜灵又赶了两天的路,兜兜转转才转回去往陵城的官道。 两人顺着官道走了一会儿途经一个茶寮,花玥摸摸自己的肚子,皱眉,“我怎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儿忘了。” 镜灵嗅了嗅那不远处的茶寮飘来的馒头香气,问道,“什么事儿? 好香啊主人,你饿不饿?” “嗯。” 在有灵气的地方只需要吸风饮露就能饱腹,可是在人间还是要吃东西。 此刻快到晚上,吃茶的人并不多,茶寮里五张桌子只坐了一张。 她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位置,叫茶博士拿了几个馒头过来,坐在那儿就着有些涩的茶水吃,这时旁边那桌两个风尘仆仆的赶路客脑袋凑一块正聊天。 “埃,听说了吗? 大将军登基了,羽人国改朝换代了!” “是吗? 怎么会这样?” “听说,国王跟王储被妖怪给吃了……” “不对! 我有个亲戚在王宫当差,说是大王疯了,王储失踪了……” “……” 后面的话花玥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王储失踪”四个字,馒头塞在嘴里都忘了咽。 过了好一会儿,她咽下馒头,道: “你说,他会去哪儿?” 镜灵道: “人间的事儿谁知道呢,不过主人你不是说他是长寿之相吗?” 花玥点点头,目光落在手腕上少年送给她的乌玉莲纹手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得也是。”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官道上响起一阵马蹄声。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头戴幂笠,身着白袍的男子策马扬鞭而来。 眼见着就要越过茶寮,他突然勒住缰绳。 那马儿仰天嘶啸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带起一地泥沙。 那男子却牢牢骑在马背上,待身下宝马落了前蹄,才身姿潇洒的翻身下马,在茶寮内众人探究的眼神下大步朝茶寮走来。 茶寮内那么多空位置他偏不坐,偏偏坐到花玥这一桌来。 他取下头上的幂笠放在桌上,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笑脸。 “姐姐,介意我搭个桌吗?” 还不等她说话,传闻中失踪的王储幽幽叹一口气,“姐姐一来,我连国都没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 第64页 花玥: “……”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镜镜,他这是大老远跑来讹我了吗?” 不等花玥说话,他一把捉住她的手,可怜巴巴: “所以姐姐,不会不管我的吧?” 第31章 “你怎么会在这儿?” 花玥冷静一会儿, 看着眼前的美少年,吃完最后一口馒头,“羽人国真得改朝换代了?” 这时旁边正说话的一圆脸一方脸, 一胖一瘦的赶路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百里溪, 只是百里溪背对着他们,并看不清楚脸。 他们又回过头接着议论国家大事。 百里溪听了一耳朵, 随即一脸沉重的点头,“大将军当了王。” “大将军不是你舅舅吗?” 花玥不解, “你舅舅当王,不照样能够好好护着你吗?” 百里溪看了她一会儿, 突然伸手揉揉她的头,在她想要打人之前迅速收回来,悄声道: “姐姐是不是傻, 你见过自古以来,有哪个王朝会留着前朝的王储? 他身为王, 该如何处置我这个尴尬的外甥?” 花玥不懂这些, 可见他一脸郑重,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那你父王呢? 真死了?” “嗯,”他点点头, 愁眉苦脸,“所以我现在无家可归了……” 花玥吃完最后一口馒头, 咽了口茶, 道: “那你准备去哪儿?” “跟着姐姐啊。” 他话音刚落,花玥被呛得咳嗽起来。 少年连忙替她拍拍背, “姐姐慢点儿吃。” 花玥摇头,“你怎么能跟着我, 我还有很多事情做,去的地方也很危险,哪里能带着你。” 他不说话,低垂眼睫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花玥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去结账,咱们就此别过。” *“多少钱?” 正在赶苍蝇的茶博士忙上前,堆着笑脸,“十文钱。” 花玥颔首,正准备给钱,才摸到钱袋,就察觉出不对来。 难怪她从迷雾森林里出来总觉得少了一点儿什么: 他们是不是忘记给她赏钱了! 她摸着空空如也的钱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坐在那儿的少年。 少年正看着她,漆黑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无助。 话说,他都国破了,她再去问他讨赏钱,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啊? 还是算了,就让他帮忙付了这顿饭饭钱好了。 一旁正在啃馒头的两个赶路客也吃饱了,起身正准备结账,扫了一眼旁边破烂桌椅旁坐着的白袍乌发的少年。 这时他突然转过头来。 两人看着眼前乌发雪肤红唇,神情有些委屈的少年,顿时走不动道。 天底下居然有如斯美少年! 一定是女扮男装! 他们看着那名正准备结账,长相冷艳,叫人难以接近的红衣少女突然折返回来走到美人旁边,冷冷道: “你,可还有钱?” “没有。” 美人摇摇头,漆黑清澈的眼眸里流露出困惑,“姐姐难道是没钱结账吗?” 美人落难,岂有旁观之理! 其中一个方脸些的男人一脸激动从钱袋里掏出一把铜钱放到美人面前,一脸激动,“我有! 这顿饭我请!” 美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多谢。” 两人被美人的笑容晃了眼,圆脸些的那个也不敢落了下乘,把自己的钱袋掏出来,又摸出一把铜钱殷勤的放到百里溪面前,神情娇怯,“若是不够,我,我这儿还有!” 站在一旁的花玥: “……” 这是什么情况? *自茶寮里出来,两人走出好远,花玥还在频频回头。 那两个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赶路客牵着马远远的跟着后面,丝毫没有上马离开的意思。 百里溪问: “姐姐在看什么?” 花玥道: “方才那两个人为什么给你钱? 是因为知道你是王储吗?” 百里溪楞了一下,随即轻笑: “当然不是。” “那是为何?” 她竟然头一次遇见有人平白无故的给人送钱的事儿。 “那因为我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还可以换钱?” 花玥惊讶,“人间还有这种好事?” 她从前在修仙界,大家都是凭实力说话。 “自然。” 夕阳下牵马的白衣美少年突然停下来,秋水含情似得漆黑眼眸笑盈盈的看着眼前冷艳到极致,实则像是呆头鹅一样的傻女人,道: “姐姐若是对我笑一笑,我连性命都舍得给姐姐呢。” 她皱眉,“我要你的性命做什么?” 她不等他说话,指着左边的那条路,“这时回王都的路,你舅舅看着是个好人,一定不会杀你的,你赶紧回去吧。 我也要接着赶路,咱们就此别过。 你多保重。” 百里溪回头看了一眼还跟着的两人,咬咬唇,“可姐姐我害怕。 不如你先收留我一晚,我明日早上再走。” “你怕什么?” 花玥扫了一眼四周围,肯定,“你放心,这附近没有什么妖魔鬼怪。” -- 第65页 “谁说没有! 姐姐难道看不出来他们对我有所图吗?” 花玥下意识的看一眼身后的二人,不解,“他们又给你钱不好吗?” 百里溪: “……” 他咬牙,“此处荒山野岭,我人长得这么好看,若是他二人打起了我的主意,把我拖到哪个山窝窝里头,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到时候清白不保,我还要钱做什么!” “原来如此!” 花玥见他提到“清白”二字,也跟着慎重起来,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姐姐不如收留我一晚如何?” “收留你?” 花玥扫了一眼道路两旁的苍翠森林,“我今晚要在山里过夜,如何收留你?” 她话音刚落,牵马少年立刻把头放在她肩上,“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住哪儿我都愿意!” 花玥: “……” *是夜,星辰如瀚海。 在悬崖旁的一处草地上躺着的花玥,转头看向身旁跟个挂件一样捉着自己胳膊的少年,忍无可忍: “你老是抓着我的胳膊干什么?” 少年撑起胳膊垂眸看着她,肩上的青丝倾斜在耳侧。 他眉梢含情,眼神闪亮如星辰,伸手捏捏她的鼻子,“若是姐姐趁我睡着的时候跑了怎么办?” 花玥一巴掌拍掉他不老实的手,打了个哈欠,“你放心,我不会跑的,等明天早上我才走。” 她说完闭上眼睛不肯再搭理他。 还撑着胳膊的少年,盯着草地上裹着小毯子睡得香甜的少女,目光自她的眉眼落到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眼眸一暗,缓缓俯下身去。 *花玥原本都已经快睡着了,突然脖子上的皮肉一紧,一把推开趴在她身上的少年,道: “你疯了吗!” 她说着摸了一把被他咬过的地方,只见手上还有一点儿红血丝。 这,这人是属狗的吗! 好端端睡个咬人干什么。 “谁叫姐姐不理我,”他轻哼一声,又凑过去在她颈窝蹭蹭,忍不住舔了一口被他咬出齿痕的白皙皮肉,轻喘,“若是我一定要跟着姐姐呢?” “你死了这条心!” 花玥毫不犹豫的拒绝,一把把跟一只狗似的少年推到一旁,裹起小毯子往旁边挪出一丈远,警告似得瞪了他一眼,随即才阖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远处的少年坐起身,托腮看着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瓜子的少女,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不由自主摩挲着自己的唇。 他已经越来越克制不住自己了,好想要在她清醒的时候亲她,占有她…… 魔的欲望真是强烈到叫人讨厌啊…… *次日一早。 花玥睁开眼睛就看见百里溪站在不远处的悬崖边上。 他听到动静回头冲她笑笑,“姐姐醒了。” 花玥揉揉眼睛,打个哈欠,“你站在那儿干什么?” 她起身把小毯子折好收起来,施展法术收集林中甘露洗漱。 等她结束之后看见他还站在那儿,道“我走了,你多保重。” “姐姐当真不肯要我?” 他一脸凝重。 花玥点点头,看着眼前的美少年,很诚恳的表示: “不要。” 她又不是去玩。 且不说幽都危险,他一界凡人怎么能跟着她。 更何况他毛病还多,居然还喜欢咬人。 她脖子现在还有点儿疼。 他道: “即便是我死,姐姐也不肯要我?” 花玥不以为意,随口应道,“对。” 要真跟她去幽都,早晚都是死。 凡人总要求长生,如此惜命,好端端怎么会死。 她话音刚落,少年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漆黑清澈的眼眸里微微泛红,逐渐渗出水光,看得花玥胆战心惊。 “镜镜,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轻轻摩挲着时空镜。 镜灵打着哈欠爬到她肩膀上,眼睛才睁开一条缝,就见悬崖边的白袍少年又后退两步,脚已经贴着悬空的位置。 早上天气寒凉,此处还是个顶风口,他广袖白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就连乌发也被风扬起,竟是看着十分悲壮。 花玥皱眉,“你,你要做什么?” 少年凄然一笑,一滴泪顺着他洇红的眼角滑落,“昨晚我一夜未眠,想到我如今国破家亡,无亲无故,就连姐姐也不肯要我。 我孤身一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算了。” 他说完闭上眼睛整个人向后仰去。 花玥从未见过人要死要活,乍一看还没反应过来。 她咽了咽口水,道: “他,是不是以死威胁我?” 镜灵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飞到悬崖旁,尖叫,“主人,你要是再不救他,他就掉下去摔成渣了!” 它话音刚落,一抹红色的影子倏地一下从它眼前飞过,纵身朝着悬崖下的人飞去。 此处断崖不知高几许,花玥把悲壮跳崖的百里溪接住的时候还没落到地。 她使了个法术,两人终于停止下落,悬浮在半空中。 花玥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还没开口,他紧紧圈住她的腰,低头蹭蹭她的额头,吸吸鼻子,“我就知道姐姐舍不得我死!” -- 第66页 花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怒骂: “百里溪你这个疯子,神经病! 你气死我了!” *会生气才好啊…… 百里溪看着眼前终于有了一丝鲜活的少女,目光停留在她嫣红的唇片刻,喉结上下浮动了一下,哑声道: “那姐姐这次,会永远记得我吗?” 而不是像前几次一样,把他忘得干干净净,每一次见面,都如同陌生一样。 一心,只想杀他。 多么不公平,被杀死的那个人却永远刻骨铭心…… 怀里的人咬牙,“记得,会永远记得! 百里溪,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是铁了心讹上她了是吧! “那姐姐带不带我一起走,姐姐若是不带……” 他往下看了一眼像是无底的深渊的悬崖,左手缓缓松开,大有只要她不带,他就跳下去的架势。 “带,我带!” 她把他的手拉回来环住自己的腰,抱着他纵身飞上悬崖,把他推到安全的地方,咬牙,“只要你别后悔!” 第32章 陵城是羽人国与其他两个番邦小国交接的边缘城池。 此处风貌杂乱, 经济却发达,且没有宵禁。 还没入夜,街道两旁的一些还在营业的店铺门口相继点了灯, 一眼望去, 夹在那些早已经关门歇业的铺子里格外显眼。 且熟悉陵城的都知道,陵城有三景。 陵河河上彻夜不眠夜夜笙歌的画舫算是一景。 里面网罗了各国最具风情美人的青楼春风如意楼算是一景。 还有一景便是混合各地厨子, 只要你一来,不管是哪个地域的菜肴都能给你做出来的香满楼。 而且据说这三家都是同一个老板。 你在香满楼吃饱喝足以后, 再去春风如意楼看看歌舞听听小曲儿,若是觉得在这儿找不到可心人儿, 再去陵河上的画舫逛一逛,找画舫上的美娇娘与人春风一度,且还是在船上, 自然别有趣味。 而此时此刻赶了一天路,在城门关闭前进城的花玥就在牌匾做得金光闪闪的香满楼面前, 闻着宾客满堂的酒楼里传来的香味摸着肚子再也挪不动道了。 “镜镜, 好饿。” 镜灵也跟着拼命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不停的吞咽口水。 不过它不是实体,只需要嗅一嗅就饱了。 它飞上二楼,透过窗子使劲儿吸一口气, 小小的肚子很快地鼓起来。 花玥一脸羡慕的看着它打了个嗝,咽了咽口水。 她赶了一天的路, 昨晚吃得那几个馒头早已经消化完了, 此时此刻饥肠辘辘。 住哪儿她都能凑合,可肚子饿, 还真有点儿凑合不下去。 她只眼望去,满大街就只有这两间挨着的酒楼开着门。 香满楼, 春风如意楼。 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她去不起的地方。 别说这儿,现在就是面前摆个馒头铺,她也没钱买。 “姐姐饿了?” 百里溪看着酒楼里前都要流口水的少女,目光在两座挨着的同样三层装修得富丽堂皇,门前挂满灯笼,此时此刻格外扎眼的的建筑物面前扫过,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我请姐姐进去吃饭,如何?” 花玥回头看他一眼,只见手牵白马,一身白袍,被酒楼门前的灯光映照得格外光彩照人的美少年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花玥看着他墨如点漆的眼眸里华光流彩,心道: “难怪有人平白无故送钱给他花,我第一次遇见他岂不是也花了大价钱救他。 漂亮的东西都费钱!” 眼前的少年并不知她在想什么,过来牵她的手,“姐姐想吃吗? 只要姐姐想,我立刻带姐姐进去。” 花玥疑惑,“你不是没有钱吗?” 他揉揉她的头发,“只要姐姐想,我自然就有办法。” “主人,他一定藏钱了!” 镜灵信誓旦旦的说: “不如先吃饱再说。” 这时香满楼前门口迎客的茶博士看着眼前生得极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小姐,连忙热情的迎上去。 就在他以为两位贵客要进来时,谁知那长相实在漂亮的少年居然拉着那美貌的小姑娘去了旁边,不顾门口龟公以诧异的眼神大步走了进去。 他愣了一会儿,抬眸看着春风如意楼上面金光闪闪,俗气地不能再俗气的牌匾,自言自语,“他们是不是进错地方了……” *“为什么不是去旁边那一家?” 花玥抬眸扫了一圈里面装修得似乎比旁边还要华丽,闻着里面有些浓的脂粉味,连打了几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看着里面像是比旁边还要热闹,就是女子穿戴比较清凉的地方,悄声道: “这家看起来更贵,你真有钱?” 百里溪忍住笑,一本正经: “你放心,我能养得起姐姐。” “养我?” 花玥活了这么久,还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她好奇: “什么叫养我? 你拿什么养我?” 少年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心情愉悦的说道: “自然是拿我最擅长的东西养活姐姐。” 最擅长? 花玥打量着一身白袍,剑不能提,手不能抗,除了一张漂亮脸蛋,完全看不出优点的少年。 -- 第67页 那会是什么? 少年不答她的话,瞥了一眼一个脸上像是刷了腻子一样,走路簌簌掉粉,正朝着他们走来的女人,把她推到大堂中央,有个离地不到两米,有几名舞姬正在表演舞蹈的圆形舞台前,道: “姐姐在这儿看一会儿表演,我去去就好。” *春风如意楼的老鸨姓李,人称李妈妈。 她才从后院出来,就听龟公说也不知又是城中哪家富贵人家的美貌小娘子砸场子了,赶紧带着一拨人匆匆赶来。 才进大堂,她就看到舞姬们跳舞的台前果然站着一个身形高挑,满头青丝高高束起,发尾缀着一串十分精致的金铃铛的红衣女子。 她正要上前,这时候她旁边的一身素色织锦袍的男子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饶是李妈妈混迹风月几十年,这样美貌且又气质高贵的少年也不曾见过几个,别说发火,都不知如何走道了。 她正要上前打招呼,却见那少年不知跟那红衣女子说了什么,那少女点点头。 那少年眼里闪过一抹宠溺的笑意,这才转身朝她走来。 李妈妈看着眼前正朝她走来的鲜嫩可口的美少年,一时春心泛滥,连忙掏出镜子照了照,又扶了扶云鬓堆积的墨发,掐出一抹腻死人的笑意。 那少年距离她五步的距离处停下,神情慵懒的扫她一眼,“你是这里的老鸨?” 人长得好看,声音还这么好听。 李妈妈魂儿都没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我就是,不知公子?” “我卖身。”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台下至始至终没有回过头的红衣女子,“可要?” “卖身?” 李妈妈被脂粉勾勒的精致的眼眸里闪着精光,□□的眼神,在眼前生得异常美貌的少年公子身上贪婪的扫过,随即一脸为难,“公子,我们这儿,它是青楼,没有那种服务。 不过我可以——”买你! 少年斜睨她一眼,“从今以后,就有了。” 李妈妈一脸为难: “这——”这时台下的女子回过头来朝她们这儿看了一眼。 李妈妈顿时眼神一亮,目光在那长得极为冷艳叫人不敢靠近,只有十六七岁大小的少女身上打了个转,还没开口,只觉得背脊冷飕飕的发凉。 “你若是再多看她一眼,我就挖出你的眼珠子!” 少年凌厉如刀的眼神在她身上划过,“收起你的歪心思!” 李妈妈看上他的眼,腿一软,差点没给他跪下来。 “是是是,我不看!” 百里溪这才收回视线,目光在台上那些穿着清凉扭来扭去的舞姬们身上扫过,道: “可有脸谱,找一副来,我今晚就开始登台表演。 哦,对了,我卖艺不卖身。” 李妈妈: “……” 我同意了吗? 可她一对上他的眼,不由自主的回答,“我,我马上去找。” 百里溪满意的点点头,回过头来看向还在那儿痴迷表演的少女,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真是傻姑娘,笨透了…… *看歌舞已经看得忘记饿了的花玥看着台上轻纱覆面,衣着清凉,纤细的腰身扭得跟蛇一样的女子,道: “镜镜,你说,她们这跳得是什么,还挺好看。” 坐在她肩上的镜灵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把瓜子儿。 它一边磕一边点评,“谁知道啊,我看台下的人都还挺喜欢的,哎呀快看,撒钱了!” 花玥看着底下叫好的人正在往上面撒铜钱,若有所思看了一会儿,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钱袋,这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 她想了想,从戒指空间里抹了几个驱邪的平安符往台上扔,好巧不巧刚好砸在一个扭得最好看的舞姬身上,被她一把抓住。 那舞姬看着手里的平安符呆滞片刻,一言难尽的看了花玥一眼。 镜灵也很激动,“主人,她是因为你给的平安符太高兴了吗?” 花玥点点头,“兴许是。” 她这些符纸在修真界都很值钱的。 台子上这些钱加起来都不一定买得起一个。 “对了,百里溪去哪儿了?” 镜镜扫了一圈觥筹交错的大堂,扫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这儿呢。” 花玥也跟着看去,也不看见。 正在这时,上面的声乐已经停下来,舞姬们停止了扭动。 一个同样穿着清凉,一张脸画得极为浓艳的女子不知跟那些舞姬们不知说了什么,她们很快便扭着水蛇腰退了出去。 花玥正要走,谁知道乐师们又开始奏乐,这次奏得跟刚才那些靡靡之音完全不同,一时好奇又停住脚步。 这时旁边的一个公子嗤笑一声,“居然在这种地方听到《越人歌》”“就是就是,这春风得意楼的管事莫不是疯了! 走走走,不看了。” 花玥不解,“这里不能听越人歌吗?” 那金质玉相,手执纸扇的公子哥回过头来循着冒着傻气儿的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衣,长相冷艳的少女站在旁边,一时竟看呆了眼。 他正欲解释一般表演《越人歌》的都是男子,这时候台上突然冒出一团白雾,白雾散后,只见一头戴雪白面具,身着白袍,乌发如云的男子出现在台上。 -- 第68页 那些原本要走的人,因为台上不同寻常的表演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可随着那带着勾勒着一个眉眼上扬,樱桃小口面具的男子别具一格,把力量与阴柔结合的恰到好处的舞姿开始,就再也挪不开眼睛。 这世上男子跳舞者本来就少,跳成这样的几乎没有。 春风如意楼明明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一堆人却被一个脸上覆着面具,只露出一对漆黑眼眸的男人勾得魂儿都没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尤其是春满楼的姑娘们,连陪客都忘了,纷纷上前围观尖叫。 “草,是百里溪!” 镜灵“嗷”一嗓子从花玥肩膀上窜了起。 花玥看得眼睛都忘了眨。 随着丝竹乐声越来越急迫,台上男子旋转的越来越快,动作也越来越大。 底下的人呆滞了片刻又疯狂往台上丢钱。 花玥看得分明,方才舞姬们跳舞大家砸得是铜钱,这次居然有人往台上砸金,一会儿的功夫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钱。 而且这里面砸钱的有许多都是那些穿着清凉的女子。 镜灵看得叹为观止,乌黑鎏金的眼睛都忘了转动。 “主人,他跟青丘的涂山氏一定有关系吧?” “什么意思?” “涂山氏的狐狸精都没有他这么骚气。” 花玥楞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 镜灵怔住,随即惊道: “主人,你笑了!” 台上原本正在表演,眼神一直没离开过花玥的百里溪,透过面具看着台下那个笑起来美目流转,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一时之间晃了神。 他从未见她笑过。 一曲终了,台上翩翩起舞的美人停下来。 台下的客人见着美人儿不动,静止在那儿,即便是这世上最好的丹青都难以描摹他的神韵,各个激动的又开始往台上砸钱。 美人却看也没看那些钱一眼,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一个身形高挑,红衣胜枫,冷艳美貌的少女身上。 *台下花玥眼里的笑意还没消散,睨镜灵一眼,“我笑怎么了?” 镜灵看着眼前本就生得极好看,笑起来又多了三分妩媚的主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居然因为一个凡人笑了,你可知道,除了神,你从不曾在旁人面前笑过。” “是吗?” 花玥有些诧异,还不等她收敛表情,就见着原本还在台上表演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纵身跃到她面前。 他取下脸上面具,眉眼含笑的看着她,“姐姐,我跳得好看吗?” 花玥又忍不住笑,“好看。” “真的吗?” 眼前额头渗出些许汗水的少年低头在她额头蹭了蹭,目光灼灼,“姐姐,我卖身养你,你高不高兴?” 第33章 花玥还没搞明白卖身是怎么一回事时, 就跟着百里溪一起住进了春风如意楼。 原本想到了陵城就把他偷偷丢下来的花玥,没想到反过头还要靠他填饱肚子。 她无限感慨: 想她修行近万年,到头来居然还不如他跳一支舞得到的多。 果然人类的想法比较难理解。 不过她想百里溪一定很受欢迎, 不然不会才上台跳舞, 人家就砸了那么大一堆钱。 不仅如此,还提供了春风如意楼后院一处特别安静的小院子给他们住。 只是春风如意楼里什么都好, 就是浊气有些重,花玥进去的当晚就让镜灵将整栋楼探查一遍。 镜灵荡了一圈回来, 也被浊气熏得头昏脑涨。 它摇摇头,说了句“并无异常”之后就钻进时空镜里再不肯出来。 百里溪见她神神秘秘, 问道: “姐姐在做什么?” 花玥不解: “这里并没有妖魔横行,可浊气很重。” 她花玥刚落,原本正在吃茶的百里溪闻言一口茶喷出来。 他心道: “此处乃是人间淫气色气酒气财气聚集之地, 混合在一起自然是浊气最重。” 他故意带她来这里,就是想要叫她见识见识这人间的男女之道, 浊一浊她不通情窍的心。 思及此, 他问道: “你从前难道没有到过这种地方?” 花玥摇摇头。 她自昊天陨落之后便离开神界,凭着时空镜在时空切片里游走。 只是她最经常去的基本都是修真界,毕竟为祸时间的魔神□□很少出现在人间,至少她杀死的魔神□□里, 就只在人间出现过一次。 那一次,人间哀鸿遍野, 尸骨沟壑难填, 几乎沦为炼狱一般的存在。 所以魔神一日不除,她一日难安。 不过她每杀死魔神化身一次, 还要花很长时间去休眠。 而每次休眠的时间则是根据灵力受损的严重程度,以及她被那个时间所浸润的程度来判定。 那个世界对她影响越大, 她休眠的时间就会越长。 她记得她休眠最长的一段时间应该是上一次,足足休眠五百年。 而等她休眠结束之后,曾经渗透到心里的东西就会一点点的清除,不留一点儿痕迹,以免影响她对世界的判断。 唯一能记得的都是一些不会动摇她心的人或事情。 比如,她大概记得自己曾跟离镜宗的祖宗皆为道侣,却连他长相名字都不记得。 -- 第69页 所以实际上她在人间行走的时间比起修真界实则要少很多,而大部分时间都在降妖除魔,几乎不曾与凡人深入打过交代。 凡人们总是把她奉若神明。 没有人会亵渎神明。 当然,除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只是她没想到这种看似金碧辉煌,纸醉金迷的繁华之地浊气这么重。 不过还好这间后院的小楼浊气没有前面那么重。 她上前打开不远处的窗子,让外面新鲜的空气透进来些。 院子里还种了一棵栀子花树。 花开时节,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花玥闭上眼睛借着这些天然的香气清一清方才在大堂吸入的浊气。 等净化的差不多才睁开眼睛。 这间小屋的窗口刚好对着陵河。 现在已经接近子时,夜空星辰遍布,水面上映着漫天星河,波光粼粼地水面随着陵河上那些画舫荡来荡去。 隔着十几丈远,她都看着画舫上那些晃动的人影,非但没有睡意,反而好像越来越热闹,还在咿咿呀呀唱着她听不懂的小曲儿还有春风如意楼的前院也是,隐隐约约,还听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她的目光在那些画舫上扫过,顺着有些微光的河沿看去,只见尽头处隐约可见一棵大树。 今日初十,离十五还有五天,也不知到时那道士会不会来。 她想得入神,百里溪叫了她两遍她都没听见。 他起身上前从后面拥她入怀,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 “姐姐在想什么?” 他时常这样赖过来,花玥无论怎么呵斥他都没用,如今反倒已经习惯她指着陵河上热闹的画舫: “这么晚了,他们怎么还没睡觉?” 身后的人顿了一下,在她耳边轻笑,“这里是夜作晨息,去那里的人都是寻欢作乐的,不闹个通宵,是不会走的。” “是吗?” 花玥回头看着尽在咫尺,漂亮到极致的面孔,“那你怎么不去?” “我啊,”他轻轻蹭蹭她的额头,低声道: “我卖艺不卖身。” “什么叫卖艺不卖身? 这有何区别?” “这个,卖艺就是我只需要上去跳舞,卖身……” 他盯着她白皙的耳珠,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道: “我的身子永远只属于姐姐一个人。” 花玥闻言仔细打量他一眼。 他比初见时好像高了些,也结实了点儿。 可即便是这样,她要他身子做什么。 她伸手捏捏他的脸颊,十分认真的告诉他,“姐姐吃素,不吃人肉。” 他楞了一下,随即抱着她大笑起来。 他笑得实在太厉害,就连花玥都感觉到少年胸腔在震动。 “你笑什么?” 她被他勒得难受,伸手一把把他推开,一本正经,“我们这种的除非是妖修,否则都不吃人肉。” 他这次不笑了,却又死乞白赖缠上来,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 “姐姐不吃一次看看,怎么知道我不好吃。 也许,姐姐吃一次就上瘾了呢?” 不等她说话,他的唇顺着她的鬓发滑到她的耳际,低声诱惑,“姐姐,今夜良辰美景,我亲亲你好不好,就一下,我保证。” 花玥耳朵痒得不行,伸手去推他,“良辰美景,跟你要舔我有什么必然关系?” 她总觉得少年脑子里的想法奇奇怪怪。 良辰美景是天道赐予六界众生,跟他想要舔人有什么关系? 百里溪气结,“姐姐简直是——”他话音未落,外面响起敲门声。 花玥上前一打开门,顿时一股脂粉气扑面而来。 她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抬眸一看,站在门口的是好几个春风如意楼里的小姑娘。 “你们,可有事儿?” 花玥的目光在她们手里捧着的果盘点心扫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春风如意楼的人都知道今晚楼里来了一个卖艺不卖身的美少年,都打着送东西的东西来围观。 那些手捧水果点心的姑娘们一进来就被长身鹤立在窗前,乌发雪肤红唇的美少年给迷住了眼。 尽管他一身素锦白袍,可是周身贵气逼人,眉眼锋利,艳色如刀,叫人不敢逼视。 大家一看看我,我看看你,各个含羞带怯的上前把水果点心放在屋子里的矮几上。 原本空空如也的矮几瞬间堆满了食物。 被挤在一边的花玥看着那堆吃食咽了咽口水。 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圆脸小姑娘上前,红着脸道: “我家姑娘想请公子去坐一坐,不知公子可赏脸?” 少年摇摇头,斜睨冷冷一眼花玥,“姐姐,送客。” 花玥: “……” 她只好把那些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们送出去,临行前,那些小姑娘还十分温柔的告诉她,若是她有需要,她们还会再送来。 当然,她们还说,若是她能劝一劝自家弟弟去见一见她们家姑娘就更好了。 花玥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点头,“我一定会劝的,多谢你们的东西。” 那些小姑娘们本来看着她格外的冷,还以为她不好话,谁知她这样好脾气的应承下来,高高兴兴地走了。 -- 第70页 待人走后,花玥看着不知为何突然冷着一张脸的少年,道: “你平常话不是很多吗? 怎么都不跟人说话啊。” 百里溪把她在外面跟别人保证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暗道果真是不解风情的呆头鹅! 他轻哼一声,“难道方才姐姐没有听到她们家的姑娘请我去她们房中坐坐吗?” “是那些跳舞的姑娘吗?” 她道: “那你怎么不去,我觉得她们跳得虽然不如你,可也很好看。” 百里溪看着眼前不解风情也就罢了,还死命想着把他往外推的少女,恨不得咬她一口,气得大步上前伸手捏捏她的鼻子,赌气,“我若去了,可能今晚就不回来了!” 花玥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不高兴,一把打掉他的手,下意识的看向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并不是那么宽敞的床,心道两个人睡一定很挤,有些心虚的回答,“其实你明日再回来也行……” 对鹅弹琴的百里溪: “……” 他颓废的躺到床上摊着四肢,有气无力的捂着心脏,“我跳舞跳得腿疼,姐姐给我捏捏……” 花玥看也不看他,有些馋桌子上香蕉,葡萄等一些时令水果散发出来的果香,咽了咽口水,“你等我会儿。” 她说着拿了根香蕉拨开,一口下去,那根巴掌大的香蕉不见了三分之二。 她把香蕉吃完,又开始吃红豆糕,见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头也未抬,“你怎么不吃,不饿吗?” 床上的人趴在那儿闷闷道: “不想动,不如姐姐喂我好不好?” 花玥不疑有它,“那你想吃什么?” 这些都是他卖身,不对,是卖艺赚来的,确实辛苦。 “葡萄。 要剥好皮的那种。” “那你等我会儿。” 她又吃了几样东西觉得填饱了肚子,果真就坐在那里给他剥葡萄。 一会儿的功夫,她剥了满满一碟子葡萄,亲自端到他跟前去。 “喂我。” 花玥觉得他实在太难伺候了,可还是拿了一颗葡萄塞进他嘴里。 她塞完之后,又觉得手指上沾染汁液有些粘手,放入口中舔了舔,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床上等待投喂的少年看着她伸出来的一截舌尖,都快喷出火来。 他憋着火吃了几颗葡萄,见她要走,一把捉住她的手放在膝盖上,躺到她怀里,撒娇,“姐姐快揉揉,疼得想哭。” 花玥其实都困了,不过还是动手帮他捏起来。 也不知捏了多久,他才道: “好了。” 花玥瞥他一眼,见他白皙的面皮有些潮红,皱眉,“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往里挪了挪,背对着她把被子拉过头顶,“睡觉!” 花玥看着那一小块地方,又看看空荡荡的屋子,心道总比睡街上好,也就躺了下去。 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背后的少年贴了上来,拉着她的手放在身下,悄声在她耳边道: “姐姐,我一直养着你,你陪我永远留在人间好不好?” 花玥猛地睁开眼睛,转身对上一对漆黑清澈的眼眸。 她想到了神。 她今晚确实很高兴。 由衷得高兴。 至少,这漫长而又孤寂的岁月里有个少年说要养她。 尽管,她还没弄明白“养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大道,永远不会为一人而停留。 她的君父还在等在她。 她伸手摸摸他的头,“乖,睡觉。” 她说完果真又阖上眼睛,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放在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躺在她身没有睡意的少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心里面的欲望蠢蠢欲动。 他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只见一粒金色的小虫子扑闪着翅膀很快地莫入她的额头。 今晚不管他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醒来。 他灼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勾出她刚才舔手指的小小的舌尖,眼里的欲几乎要流淌出来。 最终,他只是轻轻叹一口气,把如同婴儿一样蜷缩着睡着的少女拥入怀中,低下头蹭蹭她的额头。 终于一天,他要她心甘情愿为他动情。 “睡吧,我的傻姑娘。” *花玥在春风如意楼好吃好喝的住下来,每日除了看春风如意楼里面的人跳舞外,就在屋子里打坐。 转眼过了三五日,很快就到了五月十五。 这日,她一入夜就准备出门。 才跳完舞回来,刚洗完澡没多久的百里溪见她要走,急道: “姐姐要去干嘛?” 花玥道: “有人托我带个口信,我去陵河边等个人。” “我陪你去。” 百里溪怕她偷偷走了,拔腿跟上去牵住她的手。 春风如意楼的后门一打开就是陵河河岸。 今日是月圆之夜,天上月光皎洁,如同鲛纱一样的月光洒在整个陵河上,那些糜艳的画舫都多了两分清冷之色。 两人顺着河岸走了一圈,在河岸的尽头处果然瞧见一株不知长了多少年的大柳树。 “就是这儿了!” 花玥大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大柳树。 那原本静止的大柳树居然舒展着柳枝,十分亲昵的拂向花玥。 -- 第71页 百里溪不解,“什么人托姐姐带口信?” 花玥将遇见蜉蝣的事情简单与他说了一遍。 百里溪若有所思,道: “姐姐可否将那块牌子拿出来给我看看?” 花玥想着也没什么关系,便从戒指空间里把那块漆黑的鳞甲拿出来给他一观。 百里溪仔细看了一会儿,道: “这像是幽都城冥君之物。” “你怎么知道?” 花玥惊讶,“你一个凡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过。 上面有张图,跟这个差不多。 所以我猜的。” 他一脸郑重道: “所以姐姐,不要小看我们凡人的智慧! 要多读书! 我看姐姐以前一定不爱读书!” 他话音刚落,花玥想起从前在神界的时候,君父总是把一些厚厚的如同砖块一样的古籍摆到她面前,对她面命耳提,叫她好好看看。 以免遇到那些不认识的妖魔鬼怪,不了解它们的习性特点,容易吃亏。 她当时只觉得一切都有君父在,并不以为意。 后来,君父陨落。 她最初在修真界行走时不知吃了多少亏,那时候,她才知道君父是对的。 如今被他这样一说,突然就有些难受。 百里溪见她头一次出现这种表情,道: “姐姐怎么了?” 花玥摇摇头,径直坐到那棵柳树下,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不说话。 百里溪躺到她旁边,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道: “你说得对,多读书总是没错。” 她说完这句话,任凭百里溪如何逗她,她都不肯再说话。 那天晚上,他们从入夜一直等到子时,一直等到花玥快睡着,都没有见到什么所谓的道士。 不知何时爬出来的镜灵,卧在百里溪的头顶哈欠连连,“主人,会不会那个道士已经死了?” 花玥也不知道,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既然答应说要帮,总不能食言。 眼见着子时都过了,镜灵实在撑不住就回去睡觉了。 花玥轻轻拍拍头搁在她肩上,睡得香甜的少年,低声道: “回去了。” 他这才醒过来,惺忪着眼睛看着她,“没来?” 花玥颔首,“等下个月十五再来看看。” 至少在七月十五前她都会在这里等,若是等不到,就等她从幽都城出来再去告诉一仲夏姑娘。 两人正准备回去,只见陵河之上还亮着灯的其中一艘小小的画舫传来一声叫喊。 她立刻提高警惕,扫了一眼入夜,烟波弥漫的陵河,只见上面并没什么妖魔之气。 正在这时,那小小的画舫突然晃动的厉害,隐隐约约,似乎听到女子颇为痛苦的声音。 花玥皱眉不语,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身旁的少年一把捉住她的手,道: “姐姐这是要扰人好事?” “什么好事? 分明有人在求饶,你听听!” 她话音刚落,果然里面女子哭哭啼啼的求饶。 “姐姐当真要去?” 他眼神闪烁,“不后悔?” 花玥不解其意,眼见着那船晃动地厉害,正准备要去,少年一把抱住她的腰要跟着去。 “你去干嘛? 你在这儿等我。” “姐姐我害怕,我不敢一个人留在这儿!” 花玥看了一眼空寂无人的四周,又看看画舫,揽着他的腰纵身一跃,悄无声息的那窄小的画舫上去。 她正打算踹门,少年一把拉住她,悄声道: “姐姐莫要冲动,我们先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儿再动手也不迟!” 花玥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十分赞许的看他一眼,伸手在窗户上捅出一个小洞,只眼往里看去。 她才看见一个脖子上挂了一件红色鸳鸯肚兜的女子被人压在桌上哭哭啼啼,就被人捂住眼睛。 第34章 “姐姐, 看到了什么?” 身后的少年捂着花玥的眼睛,炽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喷洒: “好看吗?” 花玥呆呆地站在那儿,一时之间都来不及作出反应。 被捂住的眼睛里飘过的都是船舱内那女子雪白脖颈上挂着的鲜艳肚兜以及她身后晃动的高大人影。 那是个男人。 他们…… 船舱晃动地越来越快, 里面的女子哭泣地更加要紧, 口中喊着“好哥哥饶了我”等一些求饶的话,而那男子口中则污言秽语, 不堪入耳。 “姐姐小心!” 被晃得差点有点站不稳的花玥被身后的少年圈在怀里,覆在她眼睛上的温暖的大手也随之松开, 她的眼睛终于得见光亮。 这时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 花玥还以为自己被发现,连忙拖着身后的少年闪到一旁隐蔽的位置, 却见窗户上映出的两道剪影。 那曲线有致的神躯已经贴在船舱壁上,勾住了随之贴上来的男人的脖子。 紧接着又是女子又开始哭哭啼啼求饶以及其他的一些不明声响。 她下意识看向百里溪。 只见眼前容貌昳丽的少年漆黑的眼眸还带着挪揄的笑意。 他下巴搁在她颈窝,悄声道: -- 第72页 “如何, 姐姐还要进去救人吗?” 他话音刚落,里面的人似乎听到动静, 低呵一声, “什么人在外面!” 花玥这才回过神,一把扶起少年的腰纵身飞到河岸上。 才一上岸,她就见到那两人衣衫不整的从船舱里出来。 她本以为是奔着她与百里溪来的,谁知他们只是扫了一眼河岸, 两人低声不知说些什么,只听到男生嗤笑一声, 很快地又把那女子压在船舱壁上。 这下船舱晃动地更厉害了, 水面上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浪,不远处还亮着灯的画舫不知有谁开了窗户, 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很快地,其他不甘示弱的船舱也都传出一些男女暧昧的声音。 月圆之夜的清冷月光都压不住满船旖旎之色。 百里溪看着眼前已经看傻了眼的少女, 心中有些后悔放任她过来,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遮住她的眼,咬牙,“怎么,姐姐还没看够?” 他说罢牵着她的手沿着河沿走回去,走出好远,才将那些声音甩在身后。 *两人回到春风如意楼那栋小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前院的灯还亮着,隔着老远还能听到里面的热闹。 花玥惊魂未定的喝了一口茶,仔细一听,似乎前院那些花里胡哨的屋子里也传来跟船舱差不多的声音。 她终于明白这几日天天晚上总是听到的奇奇怪怪的声音是什么了! 百里溪见她还愣在那儿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 “姐姐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紧抿着唇不说话。 百里溪暗道是不是这事儿对她冲击太大,突然听到她一脸不解的问: “你们人类也喜欢在外面交、配吗?” 百里溪一口茶喷出来。 他一言难尽的看着她,试探,“…… 姐姐难道从前没有见过吗?” 花玥沉思,“见倒是见过,但是它们一般不发出声音。” 动物们到了□□时节,一般找个安静的地方解决了。 不曾像人类这么奔放,而且,也没哭得这么大声。 她托腮,“为什么,她们会哭成那样,很痛吗?” 百里溪: “……” 花玥见他不说话,怒道: “她都哭成那样了,为何那人还不肯放过她,真是太没有人性了!” 百里溪: “……” 他看着呆头鹅一样的少女,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子: “人类跟你们不一样,她们,不是因为痛才哭!” “怎么不一样?” 她不解,“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她们?” 她话音刚落,外面响起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会来? 百里溪起身去开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个穿红戴绿的小丫鬟。 他皱眉,“这么晚,有事儿?” 那小丫鬟大抵没想到是他开门,一张白嫩的脸霎时间红了,结结巴巴道: “我们,我们莺莺姑娘叫我送些酒菜过来。” 莺莺是春风如意楼的头牌,身价千金,想要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不仅要有钱,还得看她的心情。 眼前的小丫鬟则是莺莺姑娘的贴身婢女小雀。 小雀本以为眼前美貌公子听了她家姑娘的名号脸色会稍微好看些,谁知他看都没看她手里的东西,冷冷道: “不要!” 小雀记得连忙用一只脚抵住门,求助似的看向里面的花玥。 现在整个春风如意楼的人都知道新来的百里公子对谁都不假辞色,唯独对这个红衣姐姐百依百顺。 果然,花玥见百里溪凶巴巴的对着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起身走过来拉开门,道: “怎么了?” 小雀忙道: “我们姑娘见夜深了,这里的灯还亮着,叫我送点酒菜过来。” 花玥扫了一眼她手中的托盘,目光在那碟雪白的撒了几粒果仁的点心上扫过,咽了咽口水。 她对人间这些看起来又香又软又甜的糕点完全没有抵抗力。 “姐姐想吃?” 百里溪原本冰凉的眼神瞬间柔和。 花玥点点头,“想。” 百里溪伸手接过托盘递到她手里。 花玥看向小雀,“多谢。” 小雀松了口气,偷偷瞥了一眼容貌昳丽的公子,掏出一个香囊递给他,小声道: “我家姑娘叫我把这个送给公子。 还说,还说,请公子饮完酒过去,她今晚给公子留了门,无论多晚都会等着您……” 她说到最后,下巴已经戳到胸前去。 百里溪闻言瞥了一眼那酒,掀开盖子闻了闻,乜了她一眼。 小雀对上他深如寒潭一样阴冷的眼眸,顿觉背脊一凉,打了个冷颤。 好,好吓人! 花玥见漂亮的小姑娘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一巴掌拍在不可一世的少年脑袋上,“不许吓唬人!” 小雀惊讶看着她。 听说这个特别爱送人符咒的姐姐还要靠着百里公子养,居然敢动手打人! 原本小雀以为眼前眼神能够吓死人的公子会生气,没曾想他只是怔了一下,随后旁若无人的抱着她撒娇,“姐姐打疼我了……” 小雀愣在那儿一时忘了动弹,谁知他抬眸冷冷扫了她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 第73页 不等她说话,他“砰”一声把门关上。 小雀拿着香囊傻站在外面,心道明明长这么好看的公子,怎么看起来那么吓人? 她想起自家姑娘的嘱托,又忍不住把门贴上耳朵,只听方才还冷得吓人的少年此刻声音又娇又软,甜得粘牙。 “姐姐,你打疼我了,你看都肿了赶紧给我揉揉……” 小雀: “……” 天哪,比她们姑娘还会撒娇…… 屋里。 花玥一把把凑过来的少年推过去,夹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那点心是用胡人奶酪做的,又香又软,入口即化。 她吃了两块,又喝了口茶,抬眸看着赖在她肩上的少年,道: “你还不赶紧把酒喝了,好去见莺莺姑娘。 对了,她这么晚找你有什么事儿?” 百里溪见她一有了吃的,把刚才的事情抛入脑后,盯着她鼓起的粉腮看了看,目光停留在她沾了奶香的唇上,心里面已然痒到极致。 他瞥了一眼那下了药的酒,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伸手倒了杯酒递给她,“方才姐姐不是问我她们为什么哭吗? 姐姐喝了这酒自然就明白了。” “真的?” 她接过来嗅了嗅,道“这酒闻起来带着酸甜,好像青杏的味道。” 她伸出舌尖试探性地舔了一口。 “味道如何?” 百里溪托腮饶有兴趣的看着的呆头鹅似的少女,猜测待会儿她会变成什么样。 呆头鹅眼神亮了亮,“甜甜的,还挺好喝。 这个莺莺人姑娘真好,你也尝尝,赶紧喝完快去,别让人家等急了。” 百里溪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我跟姐姐饮完酒就去。”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一会儿的功夫,一壶酒就被分得干干净净。 百里溪饮完看着眼前越来越精神的呆头鹅,疑惑的又嗅了嗅酒壶,确定是青楼里拿来助兴的暖情酒没错。 他皱眉,“姐姐饮完可有什么感觉?” 她摇摇头,一脸沉静,“没感觉。 还有吗? 酸酸甜甜怪好喝的,我还想喝。” 百里溪盯了她一会儿,道: “那姐姐等等我,我再去给你取些。” 他说着起身出了屋子。 这种酒青楼里到处都是,一会儿的功夫百里溪拿着一整坛回来。 他才进门,就见着坐在桌子旁的少女正垂眸坐在那儿发呆,神情奇怪。 她大抵动静,回眸冲他一笑,“你回来了。” 百里溪的手一松,手里的酒壶差点没砸到地上去。 除了那第一次他登台跳舞她笑了之后,后面无论他怎么哄她都没有笑过。 他强忍着悸动过去,低声道: “你笑什么?” 眼前的呆头鹅又“嘻嘻”傻笑两声。 她平常看着极为冷艳,如今白皙的两颊绯红一片,笑起来媚眼如丝,勾得百里溪一颗心“砰砰砰”直跳。 他连忙给自己倒了杯酒想要压一压,谁知才喝一口,就被她抢了去。 她斜睨他一眼,“你怎得如此小气,都不给我。” 她说着一饮而尽,把杯子递给他,“真好喝,我还要。” 百里溪盯着她手里自己用过的杯子,咽了咽口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姐姐,我是谁?” “你是不是傻,”花玥闻言伸手揉揉眼前傻乎乎的少年的脑袋,“百里溪,你怎么连自己都认识了?” 她说完,抢过他面前的酒坛咕嘟咕嘟喝了半坛,这才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我困了,去睡觉了。” 谁知踏出一步,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 百里溪眼疾手快,长臂一伸把她卷进怀里。 看来暖情酒对她根本起不了作用,神奇的是她居然饮醉了。 他看着怀里醉意朦胧的女子,把她打横抱在腿里,轻轻摩挲着她的唇,低声诱导,“姐姐,告诉我,你本体是什么?” 怀中的女子睁开眼睛竖起食指按在他唇上,神秘兮兮的“嘘”了一声,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悄声道: “君父说了,外面妖魔鬼怪那么多,千万不能随便告诉旁人我的本体是什么!” 又是她的君父,当真是讨厌啊! 百里溪不自觉地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眼神闪过一抹厉色。 “疼……” 躲在他怀里,清醒时从没喊过疼的少女,此刻昏昏欲睡的抓着他的前襟,声音娇娇柔柔,“百里溪你捏疼我了……” 百里溪闻言一颗心都化了。 只觉得那道声音如同一条细密的丝线,一直钻进了他的心里,绑在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心被她扯得又酸又痒。 他立刻松了手,轻轻揉捏着她被自己捏疼的腰肢,目光胶着在她嫣红水润的唇上,喉结滑动地越来越厉害,就连白皙的额头也渗出些许汗来。 他哑声道: “姐姐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俨然醉得神志不清的少女撑开眼皮子看着眼前漂亮到极致的少年面孔,好奇,“玩什么?” “就玩——”少年扶着她的腰,叫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她被硌得有些不舒服,不老实的扭来扭去想要起来。 -- 第74页 “乖,别动!” 他闷哼一声,圈住她的腰把她摁回去,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息,“就玩姐姐亲亲我的游戏。 若是姐姐赢了,我明天去西街那间胡人开的铺子给姐姐买甜甜的糕点吃,好不好?” 第35章 糕点? 冰碗? 西街有家胡人糕点铺子的糕点又甜又软, 还有一些加了冰沙与果酱制成的冰碗。 每次看到镜灵吸食之后一脸餍足的向她形容那些东西吃进去的味道,馋得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花玥最是喜欢吃,只是他说太凉, 总是不肯给她多吃。 她没有钱, 也不好太坚持。 眼下听他如是说,头昏昏沉沉, 整个人如同置身云端的花玥一想到那些甜食,努力睁开眼睛: “当真?” “当真。” 百里溪墨如点漆的眼眸里似是淌出了光, 额头上渗出越来越多的汗水,整个屋子里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似无的莲花香气填满, 无数的墨莲有恃无恐的在屋子里绽放摇曳。 他指骨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揉捏着她白皙的耳珠,接着诱惑,“就买你最喜欢的草莓果酱冰碗, 姐姐喜不喜欢?” “喜欢。” “那姐姐,摇一摇好不好?” 他扶着她的腰动了动, 整个人难以抑制的喘息起来。 被墨莲包围起来, 烂醉如泥的花玥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当,咽了咽口水,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仿佛看到西街那家胡人铺子里面最好吃最白软的奶酪卷。 好想吃啊。 她缓缓贴过去, 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了一口。 没有味道。 她不甘心的又在上面舔了一口。 还是没有味道。 镜镜明明说了又酸又甜。 她努力睁开眼睛看了看,只见奶酪卷上面一块红艳艳的地方, 如同草莓一样。 一定很甜! 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捧着那块硕大的奶酪卷缓缓凑上去。 *被舔得满脸口水的百里溪还没来得及擦,就见着眼前的呆头鹅侧着头朝着他的唇贴过来。 他唇上一软, 顿时僵在在那儿,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反手勾住她的后脑勺与她贴得更紧,试图引导她。 谁知他才闭上眼睛伸出舌尖,顿觉唇上一痛,身后的墨莲迅速退散,所有的旖旎心思都被她这一口咬得干干净净,满屋子里摇曳生姿的墨莲迅速消散。 这个呆头鹅! 大笨蛋! *眼见着就要吃到糕点的花玥才咬一口,还没咂摸出味,谁知道糕点竟然大叫一声,一把捂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动弹。 花玥大惊,糕点成精了! 她立时闭着眼睛起身,伸手就是一掌,谁知却妖精一把捉住手腕,反手将她的手扣在背后。 好厉害的妖精! 她口中念念有词,时空镜倏地从戒指空间里出来。 可还没等她动手,只觉眼前白影一晃,有人把她的时空镜抢走了。 不好! 她立时感觉手上一沉,什么法力也使不上来,拼命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究竟是何等厉害的妖精夺了她的法器,可铺天盖地的睡意朝她席卷而来。 她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清了。 失去意识前,她还在想: 这世上居然有妖精敢碰她的时空镜! *妖精百里溪接过死睡过去的少女,一把把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到床上放下,这才捂着被她咬出血丝的唇,疼得直皱眉头。 属狗的吗! 他拿起手中从她手里抢来的镜子照了照,可那镜片虽打磨得十分光滑,却什么影子都照不出来。 他把镜子拿在手中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只见这镜子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甚至还有些朴素,只有镜身上则雕刻着铭文才看得出这是一件法器。 他看着上前的藤枝,也就是普通的菩提树的枝叶。 至于铭文…… 如果他没猜错,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君父,昊天之神亲自篆刻上去。 他垂眸看着那些铭文,试探着伸手触摸,谁知才摸到镜子,只见上面的铭文透着金光,倏地一下如同一把利剑刺向他的指尖。 他来不及收手,指腹上的皮肤已经被灼得焦黑。 这究竟是什么法器,竟然如此厉害,居然能伤他? 他神色一凛,眉心隐隐约约透出黑气,一瓣黑莲浮在白皙的额头上。 那些受伤的指腹开出一朵朵漆黑如墨的莲花,很快地,被灼伤的地方恢复如初。 他抬手强行压制住那些金色的铭文,悄悄在镜子背后刻出一组新的铭文,随即伸手轻轻在上面拂过,被他篆刻出的痕迹烟消云散。 她这次,休想再要摆脱他! 等做好这一切,他把她的时空镜放回到她的枕头边上,俯身亲亲她的额头。 床上醉酒醉得不省人事的少女却蹭了蹭他的手心,睡得香甜。 饮了暖情酒没有发泄出去的百里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整个人又躁又热。 一想到方才的情景,难以抑制的渴望汹涌而出,转过头目光停留在她唇上,想要咬她一口,可最终舍不得。 只好伸手捏捏她有些发烫的脸颊,轻哼: “迟早有一天好好收拾你!” 他说罢忍不住凑上前亲亲她的唇,可亲来亲去非但不能纾解,反倒更加难耐。 -- 第75页 他只好起身冲了个冷水澡,把体内那些酒逼出去,这才重新躺回床上,从后面揽熟睡的少女入怀,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一轮明月,低声在她耳边道: “玥儿,人间真好,我很喜欢。” *次日。 一向早起的花玥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日上三竿。 大把的阳光透过窗口那棵栀子花树洒进窗子里,连带着还有浓浓的香气。 晒得暖洋洋的花玥舒服的在床上滚了一圈,这才伸伸懒腰起床洗漱。 这时房门开了,是百里溪。 他把托盘上的东西放置在桌上,道: “姐姐醒了?” 花玥“嗯”了一声,看着桌上上一一摆着的小米粥,水煮蛋,还有一碗冒着氤氲热气儿的汤,摸了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胃。 他倒了杯水递给她,“可清醒了?” “什么意思?” 她接过水一饮而尽,低头嗅了嗅那碗汤,皱眉,“这是什么?” “醒酒汤。” 他拿起勺子轻轻搅拌,勺到她面前,“姐姐先喝完汤醒醒酒。” “我昨晚喝醉了?”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随即皱眉,“不好喝。” 可眼前的少年却固执地很,又勺了几勺喂给她才作罢。 花玥吃完之后,赶紧吃了两口小米粥才把那股味道压下去。 这时候少年把剥好的鸡蛋递到她手中。 他一向话多,又总爱动手动脚,乍然冷下来,花玥还有些不适应。 她吃了一口鸡蛋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才注意到昨晚还好好的美少年唇上有些红肿,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她道: “你嘴巴怎么了?” 他睨她一眼,“姐姐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 “昨晚? 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少年这时放下手中的勺子,默不作声的盯着她,漆黑清澈的眼眸微微泛红。 花玥最是害怕他这种眼神,一哆嗦,手里的鸡蛋差点没掉下来。 她连忙低下头,轻轻搅拌着小米粥,若无其事地吃着鸡蛋。 可他还是看啊看啊,直看得她头皮发麻。 她咽下口中的小米粥,“你怎么了? 是不是我睡着旁人欺负你了? 对了,你昨晚是不是睡在莺莺姑娘那儿了?” “姐姐不高兴?” 他眼神亮了亮。 “我为何不高兴?” 她迟疑,“她那里的床是不是很大? 实在不行,你,搬过去住其实也是好的。” 两个人睡着真挤,他睡相还非常不好,总跟个锅贴似的贴过来。 他轻哼: “姐姐是想要对我始乱终弃吗?” “什么是始乱终弃?” “就是玩弄了我之后又不要我。” “玩弄?” 花玥怎么听都觉得不是什么好词儿。 “姐姐昨晚饮了酒说想要吃街西胡人铺子里的奶酪点心,央着我去买。 我不同意,姐姐说要跟我玩亲亲的游戏,还说玩赢了就一定要给你买。” 他话音刚落,花玥手里的勺子“啪”一声掉到碗里。 她一脸严肃的摇头,“绝不可能! 我最不爱人舔来舔去,糊地满脸口水。” 少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可姐姐饮醉了酒,非要玩,抱着我就亲。” 他说着,指着自己被啃出齿痕的地方,一脸的无辜,“难不成这是我自己咬自己吗?” 花玥下意识去看,果然见那齿痕就在他左唇上方。 他皮肤洁白细腻,尤为明显。 那个地方,他确实自己咬不到。 花玥努力回想昨晚的事儿,可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沉默片刻,一脸诚恳的道歉: “对不起。” 对面的少年又把一个剥好的鸡蛋放到她碟子里,十分大度的原谅她。 他道: “我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的,但是有几句话还是想要嘱咐姐姐。” “什么话?” 她又狠狠咬了一口鸡蛋,假装自己没有心虚。 “姐姐以后千万不要与人饮酒知道吗?” “为何?” “我怕姐姐饮酒后随便乱咬人。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花玥连忙点点头,吃完最后一口鸡蛋,漱干净口,一脸郑重表示: “你说得对,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习惯!” 她以后绝不会再饮酒! 她看着热他唇上的伤口,赶紧从戒指空间里掏出一瓶治疗外伤的药递给他,“这个一擦就好,你试试。” 说完,她转身就要出门。 “姐姐去哪儿?” 百里溪看着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少女,居然就这么没心没肝的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委屈巴巴,“我想姐姐帮我擦药。” “我还有事儿,你自己擦。” 她摸摸他的头。 “姐姐去做什么?” “我出去大街问问看有没有人见过那个道士。 若是真有来过,一定有人见过。” 闲着也是闲着,也许就找到了呢。 花玥拉开门正要出去,突然被身后的少年叫住。 “还有事儿?” -- 第76页 她回头看他一眼,显然是着急出门。 少年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道: “对了,姐姐昨晚比赛赢了我呢。” 花玥: “……” 赢了…… 什么叫她赢了? 她怎么赢的? 等等,她赢了是不是就有东西吃了! 她想起那间铺子里那些甜甜酸酸冒着丝丝凉气儿,雪白透明还点缀着红艳艳恶果酱的东西,顿时口水生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没能抵住诱惑,伸手把夏日里满院子掺进栀子花香的明媚阳光关在门外。 *百里溪看着去而复还的呆头鹅,挑眉,“姐姐这是?” 她一本正经道: “我突然觉得现在时辰尚早,不如我帮你擦完药再走也不迟。” 他愣了一下,继而嗤笑,“姐姐该不会是为了自己的奖励才回来的吧?” “当然不是!” 她急忙辩解,“我怕你看不到伤口。” 她大步上前从他手中拿过药膏,不由分说把他拉坐在椅子上,用手指剜出一点点透明的如同水草一样带着香气的药膏,抬起他的下颌,一点点儿涂抹在那些齿痕上。 “姐姐——”“嘘,别说话,马上就好。” 她捏住他的唇不让他动,极为认真地替他涂抹。 百里溪盯着近在咫尺,皮肤白得透明,浓黑的眼睫微微颤动,表情冷淡至极的少女,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她昨晚醉酒时的媚态,喉结不断地滑动。 等到她终于擦完药,他松了口气。 这时眼前对于自己这种主动撩拨人而不自知的呆头鹅少女,突然俯身低头在他身上嗅了嗅。 “怎么了?” “你好香啊,你是不是擦香粉了?” 呆头鹅说着,又在他颈侧使劲儿嗅了嗅,灼热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脖颈,撩拨得他一颗心又开始痒痒。 他抬眸对上她浅褐色琉璃一般的眼眸,右手一把捉住她沾了药香,柔软白皙的指尖,贴着下颌一直往下滑,微微剥开衣领露出一截锁骨,左手圈住她的腰把她拉至胸前,哑声道: “擦没擦香粉,姐姐亲自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第36章 眼见着两人就要贴在一起, 花玥一把掰开百里溪放在她后腰的手,强忍住想要拧他耳朵的冲动,直起腰, 目光闪躲, 脸偏向一边,轻咳一声, “你方才说我昨晚赢了你就给我买东西吃,说话还算话吗?” 百里溪: “……” 他松了手, 轻哼一声,“最近跳舞跳得腿疼, 不想出去。” 花玥不知他为何好端端的不高兴,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昨晚咬他的事情,在那儿站了一会儿, 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走出门口, 她回过头来, 道: “那我真出去了啊。” 平时特别粘人,一步见不得她离开的少年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躺到床上, 睨她一眼,“去吧, 早去早回。” 花玥: “……” 她见他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只好作罢,转身大步出了院子。 百里溪见她真的就这么走了, 忍了又忍,最终没有跟上去。 真是个呆头鹅, 就不能撒撒娇求求他。 *呆头鹅出了后门,一路沿着河岸一路走过去,只眼望着河岸旁的游人们,试图从中寻得那蜉蝣所说的清冷道士。 可是她围着河岸连绕了好几圈,无论是路人,还是旁边的货郎,大家都摇头摆手告诉她没见过。 眼下这个时辰暑热极重,她走几圈下来嗓子干得都快冒出火来,目光停留在不远处正在卖力吆喝的卖瓜翁的方向,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看着几个稚龄小童捧着红壤白仔儿的瓜从面前跑过,馋得咽了咽口水。 这时候睡了不知道多久的镜灵打着哈欠从时空镜里爬到她肩上,睡醒惺忪,“主人,好困啊。” 花玥伸手摸摸它的头,“你再睡儿吧。” 镜灵道: “道士找到了吗?” 花玥摇头,看着这熙熙攘攘,柳绿花红的人间五月天,道: “此处倒是比羽人国国都内干净的多,没什么妖魔鬼怪。” “此处出了人间就是幽都城,那些脏东西哪里敢在冥君的地盘放肆。 怎么,许久不捉妖打怪,主人手痒了?” “倒也不是,没有这些脏东西,于人间来说自然是好事。 我就是有些缺钱。” 花玥想起百里溪所说的吃食,心里面不免有些意动。 早知道刚才出来的时候就跟他要一些钱,就当先欠着,到时候再还他就是。 她想了想,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总结道: “你说人类怎么说话那么不算话?” 镜灵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绿豆大小的眼睛里燃气熊熊八卦之火。 它道: “那主人是怎么赢的?” 花玥摇摇头,“我也不知。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你说他是怪我昨晚咬伤他才这样的吗?” 她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眉头紧皱,伸手摸向后背。 “怎么主人?” 镜灵见她神色不太对,围着她飞了一圈。 “我,我背上有些灼痛。 -- 第77页 似火烧一般。” 她从不轻易说疼,镜灵见她这副模样,定然有异样。 她环顾四周,见昨晚那棵大柳树还在那儿,急道: “不如我们去那儿休息会儿。” 花玥迅速走到那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柳树旁,正准备设个结界脱去衣裳叫镜灵查看,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花玥猛地抬眸扫了一眼枝繁叶茂,绿意浓浓的枝叶,伸手抚摸着树干。 不多时那树干上有一处绿光正在缓缓流动。 有树灵。 灵力还很强大。 她收回手,道: “你是谁?” 她话音刚落,只见那抹绿光从树干里走出来,很快地幻化成一个玄衣柳叶纹,身量修长挺拔,长得清秀俊雅的青年男子。 他朝她微微弯腰,笑得和风暖煦,“花玥大人,好久不见。” 花玥楞了一下,随即向来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流露出激动,“清风,你怎么在这儿!” *在屋里躺了约有半个时辰的百里溪见那只呆头鹅还没有回来,心道: “这个呆头鹅这次才在人间待多久,眼里就只惦记着吃食,说不定旁人随便拿块糕点就哄走了!” 他一跃从床上起来,大步走到窗子旁眺望陵河岸。 今日阳光明媚,陵河岸的出来游玩放风筝的人极多。 他下意识的在人群里搜寻,目光一下子锁定在昨夜那棵足有三人抱粗细的大柳树下红衣胜枫,墨发高高束起的少女身上。 呆头鹅! 算了,还是去哄一哄她。 他想起昨夜情景,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正准备出去,却见她旁边站着一个身姿挺拔,身着玄衣柳叶纹的男子,脸上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只见平日里他不知要费多少功夫都不能哄笑的少女,此刻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男子,嘴角上扬,开心地不得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那个脸上挂着浅浅笑意的男子,眉心处的莲纹若隐若现,原本身上的素色织锦白袍逐渐地被墨莲代替。 *陵河河岸大柳树下。 “清风,你怎么会在这里,无忧大人呢?” 花玥乍然看到从前神界时的旧交,一时之间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居于九重天以上的神界本来神明就屈指可数,而神女无忧则是其中一个。 眼前的清风正是昔日神女身旁的使者,本体是一棵柳树,与她关系一向不错,只是万年前神界覆灭以后,昊天以神殉道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如今隔了这么长漫长的岁月,她居然在这儿见到昔日旧交,如何不激动! 清风亦是如此。 他看着眼前万年前总是面无表情跟在昊天神明身后跟只小尾巴似的少女,如今居然对他露出笑容,又惊又喜。 只是又听到她提及神女无忧,眼里闪过一抹暗淡。 不过他很快收敛神色,笑道: “那花玥大人怎么在这儿?” “此事说来话长,”花玥长话短说,将此次准备去幽都城送亡灵的事儿与他简单说了一遍。 清风听完,一脸怅然的看着她,“花玥大人,这么多年,唯有你没变,还在坚持,而我们……” 我们早就弃神明而去…… 他说到这儿,一脸羞愧地低下头。 花玥道: “凡间有句话叫做人各有志,不怪你们。 况且,君父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清风点点头,见她一脸凝重,忙转移话题: “对了,你可是在寻人? 我昨夜原本就想要出来跟你相认,只是你身边跟了个人,闻着气息是个凡人,我怕吓着他。” “确实在寻人。” 花玥想起他一直站在这儿,心里面瞬间燃起希望,道: “你可见过一个道士。” 清风笑,“每年来此游玩的道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这话问得倒叫我为难。” “他头戴莲花冠,身后背着一把桃木剑,长得很好看,”花玥努力回想蜉蝣的形容,随即指着自己左边的眉尾,“对了,这里有一粒小小的朱砂痣!” 清风沉思片刻,颔首,“你说的这人是不是看起来冷冷的,身边时常跟着一个长得娇俏可爱,全身穿得就跟水草似的一个得道的小蜉蝣?” “对!” 花玥眼神亮了亮,“就是他,你可有见过?” “你找他干嘛,你可知他是——”他话音未落,只见眼前一闪,一个素衣白袍乌发红唇雪肤的美少年,从后面拦腰把花玥抱在怀里,在她肩膀蹭了蹭,笑嘻嘻,“姐姐叫我好找。” 清风大惊,本以为从前最不爱搭理人的少女会动手揍他,谁知她只是回头看他一眼,挣出他的怀抱,道: “你不是说累了不出来吗?” 那少年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委屈: “昨晚姐姐折腾了人家半宿,确实有些累。 不过我都答应了要给姐姐买,所以就忍着疼从床上爬起来出来找姐姐,想要带姐姐去买好吃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揉了揉。 清风闻言心中震惊,盯着他眼睛看了会儿,面色不动声色,“花玥大人,这位是?” 眼前的少年似乎也才注意到他,惊讶,“姐姐,这位是?” 花玥道: -- 第78页 “这是我的朋友清风。 清风,这是百里溪,一个人间的少年。” 百里溪喜道: “居然是姐姐的旧交,想必姐姐一定很高兴。” 花玥不疑有它,忙点头,“确实高兴!” 百里溪“呵呵”两声,“我也替姐姐高兴呢。” 清风看着明明在笑,可看向自己的眼神冷意森然,分明抱有敌意的少年,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他昔日好歹也是神界使者,除了熟人,性格待人一向淡然。 花玥没有觉出什么不对,问百里溪: “你方才的话当真?” “当真,不过我给姐姐买了之后,姐姐回去之后要给我揉揉腿。” 花玥道: “应该的,你赚钱这么辛苦。” 他又在她颈窝使劲蹭了蹭,拉着她的手撒娇,“姐姐真好。” 花玥见既然清风知道那道士的来龙去脉,也就不再急于一时,道: “那我们现在——”少年乖巧的点点头,眨眨眼,“我现在就带姐姐去买。” 他说着,拉着她的手就走。 “等等——”花玥松了他的手,看向清风: “清风,你跟我一块走吧。 我还有许多事想要问你,咱们边走边说。” 清风颔首,缓缓跟在后面。 花玥见他走得慢,松了少年的手特地跟他并行,想要跟他聊聊道士的事儿。 清风别有深意的看了前面放慢脚步,容貌昳丽的美少年,迟疑,“他是花玥大人的道侣吗?” “怎么可能,”花玥摇摇头,不解,”你怎会如此想?” 清风知道她天生比这通了智慧的世间万物少了情窍,只好道: “我见他与大人行为举止十分亲密,故此有此一问。” 花玥道: “我跟他很亲密吗?” “自然,”清风见她在这方面什么都不懂,生怕她被那人间少年所诱骗,正要说话,那少年已经走过来。 他顺其自然的牵着花玥的手,“姐姐走得这么慢,待会儿人家都卖完了。” 原本想要挣脱他手的花玥一听,连忙加快脚步,”清风你走快点,不然待会儿就没有了。” 清风: “……” 花玥大人,好像变了很多呢。 *西街是陵城最繁华的街道。 那间花玥最喜欢的胡人铺子开在西街最贵的那条街的结尾,装修得十分华丽别致。 里面的东西都卖得极贵,所以来这里买东西的都是大多都是城中富户。 铺子的招牌是一种蜜制的杏仁佛手酥,以及放在一个巨大的盛满冰块的琉璃箱里的各种各样用奶酪与时令水果制成的冰碗。 现在正值夏日,且又是晌午过后,来这里吃甜点冰碗的人非常多,铺子里人满为患,里面的伙计们忙地脚不沾地。 正在这时,门口特地拿来隔暑热的帘子被掀开,只见又有三个人走进来,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住。 为首的是一个个子高挑,身着红衣的十六七岁的少女。 只见她头发高高束在脑后,斜眉入鬓,巴掌大的雪白小脸上一对浅褐色如琉璃一般的眼眸清澈明亮,就是紧抿着唇看着极为冷艳,叫人不敢亲近。 她进来冷冷扫了一眼,便直奔着店铺中间那个三尺见方,正冒着丝丝凉气儿,里面搁置着颜色各异的冰碗的琉璃柜。 而她身后左边紧跟着一个身着素色白袍容貌昳丽,气质高贵,顾盼生姿的美少年,右边则是一个长相清隽,周身气度非凡的青年男子。 那美少年见红衣少女走得极快,一把上前牵住她的手,道: “姐姐等等我。” 她回头看他,“我可以随便买吗?” 少年摇摇头,“不可以,太凉了,只能买一份。 不过姐姐可以买其他喜欢的糕点。” “那好吧,”她指着指着上面点缀了草莓果酱的冰碗,道: “我要这个。” 那伙计也不敢多言,连忙取了一碗出来递给她。 “您拿好,有些凉。” 旁边的美少年伸手替她接过,她抬眸看伙计一眼,说了句,“多谢。” 又开始去挑选其他甜点。 那伙计大抵是没想到她看似冷,脾气却这样好,愣了一下,连忙道: “别客气,”伙计又看着旁边刚刚空出来的一张桌子,连忙上前擦干净,“您,您坐在着这儿。” 花玥这时已经选完东西,看了一眼正站在那儿好奇张望的清风,拉着一进来就惹得旁人不时看过来的美少年,低声道: “我可以请我朋友吃吗? 我有钱一定还你!” 百里溪瞥了一眼清风,笑道: “当然可以,姐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花玥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感激地拍拍他的肩,“我一定回去好好给你捏腿!” 他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姐姐说话可要说话。” 花玥郑重点头,连忙走到清风面前,道: “清风,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这里的东西挺好吃!” 清风一言难尽的看着她,“花玥大人,跟从前很不一样。” “是吗?” 花玥疑惑,“我都忘了自己什么样了,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 第79页 清风笑笑,指着那琉璃柜里的一碗上面点缀了葡萄的冰碗,“那就这个吧。” 花玥又问百里溪,“那你要什么?” 百里溪随意指了一份。 他三人选好东西才落座,那圆脸小伙计端着一碟香气扑鼻的杏仁佛手酥送过来。 他笑道: “这是我们掌柜的额外送的。” 花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帘子旁边的柜台后站着一个长得美艳的双十年华的女子。 她冲花玥微微颔首,目光停留在百里溪身上,眼带羞涩。 花玥这时传与清风传密音,“他们人间跟我们不一样,长得好还可以换钱。” 一旁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琉璃碗里的奶酪的百里溪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 花玥与清风对视一眼。 她看着非要挤坐在自己旁边的少年,道: “你笑什么?” 一旁的清风看着他沉思片刻,悄悄运用灵力在他身上试了试,却什么也没试出来。 确实是凡间少年无疑。 百里溪这时敛起笑容,摇摇头,抬眸看她,“我笑了吗? 那可能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儿。 比如,想起昨晚和姐姐玩的游戏。 姐姐觉得好不好玩儿?” 花玥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眼下吃人嘴软,只好昧着良心道: “好玩。” “真的吗?” 他斜睨了一眼清风,目光灼灼,“今晚我们还接着玩儿好不好?” 花玥头也未抬的拒绝,“不好。” 她说完再不肯理他,小心翼翼勺了一口冰碗里的东西放在口中,顿时冰冰凉凉的奶酪甜香混合着草莓的酸甜在口中融化,驱散了一身的暑气。 真是太好吃了! 就是太少了些。 那透明的琉璃连她手掌大都没有,她都舍不得大口大口的吃。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百里溪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托腮看着吃得一脸满足的呆头鹅,“姐姐,我想尝一尝你的甜不甜。” 她有些迟疑,“有口水……” 他眨眨眼,委屈,“姐姐,我没钱了,我还想吃。” 这时旁边的一个小姑娘红着脸走过来,道: “公子,不如,我给你买一份吧?” 百里溪却看都未看她,摇摇头,只眼瞧着花玥,“姐姐,人家最近跳舞跳得好累呀。” 花玥怕他再说下去自己都不敢吃了,连忙割肉似地推到他面前,“给你!” 谁知他却没有接,伸手在她嘴角抹了一下,”这里有,还是不要浪费了。” “哪里还有?” 花玥伸出舌尖又小心翼翼舔了一圈。 百里溪盯着她唇角红艳艳的草莓果酱看了一会儿,喉结上下滚动,俯身上前: “在这里呢,姐姐别动,我帮姐姐擦干净。” 他说着捏着她的下巴低头舔了上去。 第37章 清风活了一大把年纪, 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放浪形骸,厚颜无耻的人类少年, 竟然当众轻薄一个女子, 惊得当场没有反应过来。 莫说他,店铺内其他人也没见过有人这样, 脸上皆流露出震惊的表情。 有些年轻不经事儿的姑娘想看又不敢看,偷偷打量着那放浪而又美貌的少年公子, 羞怯怯臊得脸红得跟擦了胭脂异样。 可当事人却丝毫并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是多么的惊世骇俗,愣了一下, 一把推开少年,怒目而视,“你怎么又乱舔人!” 她不说话时极为冷艳, 动起气来无端多了几分傻气,两腮还带着点小奶膘, 看起来又奶又凶十分可爱。 少年则一脸委屈无辜, “我只是怕太浪费。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着,把她吃剩的那碗又推回到她面前,“我不吃了, 还给姐姐。” 清风以为她定是要夺门而去,谁知原本抬腿想要走的少女看看面前快要融化的东西, 最终没舍得走, 重新坐了回去,又开始接着吃东西。 吃了几口, 她见大家都盯着她瞧,放下勺子, 一脸肃穆,“你下次不可以这样你知道吗?” 少年乖巧的点点头,‘姐姐我知道错了。’清风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当众轻薄,兴许觉得这行为恶劣的少年亲她的这个行为,还不如自己眼前的吃食来得重要。 他当下又气又怒,想要动手,可这里是人间,且眼前的少年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忍了又忍,实在忍无可忍,“噌地”站起来,伸手去拉还在那儿低头吃东西的花玥。 可他才伸出手,行为恶劣的少年伸手拦住他,乜他一眼,笑道: “姐姐正在吃东西,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看似在笑,可那对漆黑清澈,干净得像是要净化这个肮脏世道的眼眸里,分明半点笑意也无。 清风对上他的眼,居然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一时之间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压迫之意。 明明不过是人间一个不满弱冠的少年,身上的震慑之力居然如此迫人。 清风与一心除魔卫道,心无杂念的花玥不同,见惯的阴暗面比她实在多太多,心思比她多上许多。 他立刻察觉出这眼前少年定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简单,一脸凝重的看向花玥,道: -- 第80页 “花玥大人,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花玥头也未抬,“你等我吃完这一点儿,快要融化了。” 清风: “……” 他耐着性子等她吃完最后一口那琉璃碗里的吃食,瞥了一眼那神情淡淡的少年,道: “咱们借一步说话。” 花玥跟着他便要出去。 才抬腿,手腕一把被人捉住。 还坐在那儿少年抬眸看着她,瞥瞥嘴: “姐姐要快点儿,我腿疼,想要回去了。” 花玥不疑有它,点点头,挣出手来随着清风出门去了。 清风领着她出了门口,找了一个绿荫如盖的大树,伸手设了一个结界,确定无人听到他二人说话,这才一脸凝重道: “花玥大人可知道这少年的来历?” 花玥点头,“自然知道,怎么了?” “那花玥大人就没有觉出不妥当来?” 花玥甚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态,忍不住问: “清风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清风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证据来证明那少年的不妥当。 毕竟那少年身上一无妖气,二无魔气,身上甚至比一般浊气很重的凡人还要纯净,是他们最喜欢的一类凡人。 若不是自己方才见到他如此恶劣的行径,定然也会被他天真无害的皮囊所欺骗。 可无论那少年有没有问题,清风都觉得自己该让眼前根本不通情窍的女子知道,方才二人的行为有多不妥当。 他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怎忍心看着活了快要万年,若不是昊天殒身,说不定早已经成为神女的神使被一个人间不满弱冠的少年玩弄于鼓掌之间。 只是他终归是个男子,与她说这些还是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红着脸道: “花玥可知道方才那人类少年的行为很不妥?” 花玥见他表情严肃,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闻言道: “确实有不妥,我刚才已经训斥他了。 你就是跟我说这个?” 这,难道不还不重要吗? 清风见她根本还是不明白,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你可知他方才那种行为,只有道侣之间才可以做吗?” 花玥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道: “可他没有把舌头伸进来啊。 这不就跟从前咱们未化形时毛毛虫在咱们身上舔来舔去一样吗?” 清风: “……” 花玥见他脸红得厉害,诧异,“你怎么脸红了? 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清风一脸郑重,“你跟我说说,那少年除了像刚才那种事情,还对你做了什么?” 听她话的意思,定然不是第一次。 胆大包天的凡人! 花玥见他已然动怒,正要说话,晌午时背上的那灼痛之感越来越重,疼得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清风见她面色骤然苍白如纸,一把扶住她,“你怎么了?” 一直在旁边蹲在花玥肩上的镜灵这时也急得围着她团团转,“主人,你怎么了?” 花玥摇摇头,“我,我不知为何,背上好痛。” 她从不是轻易叫痛之人,清风心中大骇,连忙点住她眉心,却什么也没探查到。 眼见着她就要支撑不下去,清风只好破了结界,准备带她找个地方疗伤,迎面被一团黑色的雾气遮住眼睛,脑子一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镜灵吱呀一声,正要动手,那黑雾倏地一下钻进它眼睛里。 它原地打了个转,眼见着就要坠落在地,一只白得透明的宽大手掌接住它,低声道“:”你看见了什么?” 镜灵绿豆大小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我,我看见有人袭击了主人。” “不对,”手的主人轻声道: “你什么也没看见,你今日一整天都在睡觉,你最近都很困,乖孩子,赶紧去睡吧。” 他话音刚落,镜灵果然打个哈欠,爬回镜子里去。 黑雾散去,一身素色白袍,乌发雪肤红唇的少年正搂着被墨莲紧紧包裹着的少女。 他看着倒地不起的男子,无数的黑莲自他身后涌出,在地上幻化成几个黑影。 那些没有脸的黑影匍匐在地上,谦卑恭敬,“神尊可有吩咐?” 百里溪看了一眼怀中昏迷不醒的女子,冷声道: “吾不想看见他再出现在陵城。” 他说完抱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女子很快地回到春风如意楼的那间院子。 进屋以后,他特地设了个结界,小心将人放在床上,伸手在她眉眼一指。 很快地,床上似乎疼得很要紧的少女抬眸看他一眼,皱着眉头呢喃,“百里溪,你,你怎么在这儿,清风呢?” “他说他还有事就先走了,”百里溪轻轻摸摸她的脸,皱眉,“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背有些不舒服。 你,你扶我起来,我调息片刻试试。” 百里溪连忙将她扶坐在床上。 她盘腿调息,试图将背部那些灼痛之感压下去。 可那些灼痛直往她心里钻,渐渐地,她头上大汗淋漓,已经止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百里溪看着眼前都快要被汗水濡湿的少女,拨开她贴在额头的墨发,替她擦去汗水。 -- 第81页 可他手指才触碰到她,就被她一把推开。 她道: “你,你快些出去,我,我疼得实在厉害,恐怕待会儿要伤人!” “没关系,姐姐要是实在疼得厉害,打我两下也行。” 他用冷水湿了帕子,小心替她擦干净额头。 渐渐地,花玥疼得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心中的躁意横生,努力睁开眼看着守着她的的少年,微微喘息,“百里溪,要不,你去给我找些酒。 我,我喝醉了兴许就不疼了。 我实在,实在有些受不住。” 她也不是没受过伤,可从未向现在这般,整个背连同着里面的筋骨皮肉像是被火烧一般。 而火本身于她而言本来就是天敌,此刻就如同被人架在火上烤哪里能忍受。 百里溪悄悄伸手在她身上试探,可是她身上完全没有被任何魔气或是妖气灼伤的痕迹。 他皱眉: “姐姐到底哪里疼,我帮你看看?” “背,”她瘫倒在床上,手指紧紧攥着床幔,声音沙哑,“我,我背好疼啊。” “那姐姐别动,我帮姐姐看看。” “不行……” 花玥一把捉住他的手,想要制止他,可是疼得已经没有半分力气。 百里溪此刻心中哪还有什么别的旖旎心思,一心只想替她止疼,连忙解了她的腰带,将她的衣裳褪到一边去,把她雪白的背露出来。 只见本就清瘦的少女背部更显削弱单薄,雪白的肌肤上面隐隐透着六朵漆黑如墨,像是从皮肉里生出来的一样的墨莲,其中一朵还是个花骨朵。 百里溪看着她身上的墨莲,神色微动,目光停留在她肩部上面的一组黑气缭绕像是有无数朵密密麻麻的墨莲组成的铭文上,眼神里闪过一抹惊讶。 他立刻自她身上摸出她的法器时空镜,翻过背后一看,那铭文与她背上的一模一样,正是他昨晚刻在上面的。 她竟然与自己的法器互为一体! 这倒真是意外的发现!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替她止疼。 那铭文上有他身上的法力,若是寻常修仙之人,别说身上刻入铭文,就连沾染立刻化为一堆血水,就算她这般修为,刻在肌理上也有腐蚀筋骨皮肉之痛。 他想了想,立刻俯下身去,轻轻吸允着那些铭文。 那些自铭文里钻出来的无数黑莲被主人的气息抚平,缓缓退回到她的皮肉里。 不过瞬间,那些铭文便隐了去。 也不知是不是没那么疼了,她眉头逐渐舒展,口中无意识的嘤咛一声。 原本心无杂念的百里溪眸色一暗,再次看向她雪白的背,以及脖颈上那截与她红衣一样颜色的缎带,眼中多了些不一样的色彩。 他轻吻着那些墨莲,缓缓滑到她脖颈去吸允她的皮肉。 她突然睁开眼睛,浅褐色琉璃一样的眼眸里映着少年有些迷离涣散的漆黑眼眸,心里头觉得他甚是奇怪。 “你,在做什么?” 百里溪连忙直起腰,道: “我在帮姐姐止疼,姐姐还疼吗?” 花玥方才疼得着实要紧,此刻脑子昏昏沉沉,闻言闭上眼睛,“嗯”了一声,“好像没那么疼了。 我背上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 “嗯,长出了一个花骨朵,像是要开了。” “是吗?” 花玥以为是北妄海的封印就要打开,魔神即将要出世才产生这种灼痛之感,闻言反手摸了摸那些墨莲,眼睛都懒得睁开,低声道: “没长什么东西就好。” “姐姐背上这些莲花是怎么回事?” 他轻轻抚摸着那些墨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些漆黑如墨的莲花亲昵的蹭着他白皙的指尖。 “是魔神的分,身。 听说,其中有两次还做了我的道侣。” “那姐姐,可还记得他们?” 也不知是不是疼昏了头,从不肯对他诉说自己过往的少女似是打开话匣子一般,低声道: “不记得。 相反,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第一次杀死他的情景,越往后面,就越不记得。” “那姐姐可曾记得魔神长什么样?” “前两次穿着玄衣斗篷,脸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眼睛。 什么模样倒没看清楚,只记得很高。” “那后来的呢?” “没什么印象,”她声音有些乏力,“不知道为何,一点儿也不记得。 想不起他们的样子,甚至连名字都记不大真切,只记得他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魔神,是这世上最邪恶的东西。 所以百里溪,等过了七月十五,你就不要跟着我了……” 她说着,困倦地闭上眼睛。 她说者无心,听的人却面色阴沉。 他修长洁白的指骨手指顺着她的下颌线一直滑到她背上,灼热的指尖在那些铭文上打转,手指上的热意缓缓不断的向她背上的那组暗黑铭文里传去。 原本不疼的花玥不知为何背上噬骨的痒意一阵阵袭来。 她皱眉,一把捉过他的手,“你,你做什么挠我痒痒?” 少年顿了顿,收回手,笑得天真无辜,“ 我哪里有挠你痒痒。” 花玥见他松了手,背后越发得痒,伸手去挠,却越挠越痒。 -- 第82页 到最后,她只得求助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的少年,道: “我背后真没长什么东西吗?” 少年盯着她背后铭文处不断开出的墨莲,坚定的摇摇头,“确实没有,姐姐脸好红,这是怎么了?” 他手才贴过去,她不自觉得在他手心蹭了蹭,“就是,有些痒。 你帮我擦点药。” 她说着从戒指空间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嘱咐,“全部倒上去就行。” 疼意过后的后背实在痒得实在厉害,就跟蚂蚁在身上四处地爬,着实可恶! “那姐姐先闭上眼睛休息会儿,一会儿就好。” 花玥眼下只想止痒,不疑有他,闻言立刻闭上眼。 她才闭上眼,少年手中的药瓶很快地化为齑粉。 他俯下身去,轻允着她雪白的后颈,一点点抚平那些肆意开放,灼灼生姿的欲望之莲。 她既杀了那么多次的魔神,就应该知道,魔乃是这世上最邪恶的化身,魔动情时开出的本命墨莲对世间万物有致命的诱惑。 哪怕她对人世间的情爱一窍不通,可若是这些欲望之莲自她身体里开出来,就算是一块木头,只要通了智慧,一样不能够阻挡滔天的欲望。 可恶的女人,真叫人恨得牙痒痒! 他炙热的吻滑到她耳边,哑声道: “姐姐,舒服些没有?” 闭着眼紧紧抓着他衣袖,面色潮红,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本能的回答,“舒服些许。” “那姐姐还想不想再舒服些?” 他低声诱惑,“姐姐乖一些,我让姐姐更舒服好不好?” 第38章 床上趴着的少女有些难耐的咬着唇, 紧紧抓着被子,“百里溪,我, 我我全身都痒, 蚂蚁是不是还没有走……” “嗯,还在姐姐身上到处爬, 姐姐放松一些,我替姐姐把蚂蚁捉出来好不好?” 百里溪解了她乌黑的头发, 目光紧盯着她雪白的脖颈,灼热的手指轻轻一勾, 那截绯色的缎带便松开了。 他的手贴着她雪白脖颈,轻轻替她揉捏着。 意识已经开始迷糊的的少女不由自主的轻哼出声。 百里溪喉结不停地滚动,缓缓俯下身去, 想要堵住她不断被溢出甜腻声音的唇,却突然听到她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晏无崖。” 原本俯下身子贴着她, 手已经开始往她衣襟里下滑的百里溪突然停住手。 他垂眸看着侧脸趴在那儿, 平日里冷艳至极,如今却魅惑得跟只吸人精血的妖精似的少女,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我好像记得他。” 她还闭着眼睛,微微喘息, 白皙光洁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浓黑纤长的眼睫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晏无崖?” *“嗯, 我的上一任道侣。” 她翻了个身, 声音微微有些嘶哑,“我想我应该跟他有很深的纠葛。” “那姐姐, 可还记得他的模样?” “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突然睁开眼睛, 浅褐色琉璃一般清澈的眼眸里映出他一张布满□□的面孔。 她躺在他怀里,抚摸着他的眼眸,“百里溪,你眼睛生得真好看。” “是吗?” 百里溪与她十指紧扣,炽热的吻滑落到她雪白的脖颈,哑声道: “姐姐若是喜欢,我挖出来送给姐姐好不好?” 她愣了一下,眼睛半阖半开,浓黑的眼睫颤抖地就像蝴蝶扇动翅膀,声音也有颤抖,“你这个疯子,我要你眼睛做什么…… 百里溪,我,我还是痒,你快帮我挠挠……” 她不知那是情、欲作祟,如同一条藤蔓一样缠上去,搂着他的脖子蹭来蹭去,满头青丝垂落在耳侧,隐约带了哭腔。 “百里溪,蚂蚁快爬进我心里去了,它咬我了……” “乖玥儿,别动了!” 百里溪摁住怀中少女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柔软躯体,深深吐了口气,强忍着悸动伸手轻轻摩挲着她背上那些灼灼盛开,已经开始散发出幽雅香气的欲望之莲,只见那些墨莲迅速闭合,重新回到她雪白的皮肉里。 他把她褪到腰际的衣裳拉回去,系好脖颈的缎带,又帮她整理好她被汗水濡湿的鬓发,抱着她喘息许久,才把欲望压下去。 尤不自觉差点被人吃了的少女跟只小猫一样趴在他的胸前闭着眼睛气喘吁吁,仿佛刚才的一切像是要了她的命。 他托着她的后颈小心放到床上,见她安稳了,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叹息,“你啊你,你真是讨厌死了。” 没了那些墨莲作怪,周身欲望退散,意识却还有些模糊不清的少女抬眸睨他一眼,随后又闭上眼睛。 她眉稍眼角处还透着三分春意,整个人显得妩媚多情,一个眼神看得少年本来压下去的欲望又起来了。 他躺到她旁边,弓腰侧躺着与她脸对脸,替她把垂在眼角的一缕墨发剥到一旁去,哑声道: “姐姐喜欢那个叫晏无崖的道侣吗?” 不等她回答,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威胁,“想好再答,否则下次再惩罚你的时候决不心软!” 她迷迷糊糊道: “什么是喜欢? 像我喜欢镜灵,或是喜欢今日吃的甜点那样吗?” “嗯,就是那样。 -- 第83页 那姐姐喜欢清风吗?” “喜欢啊。 清风对我可好了……” 她说着说着,再也无力支撑铭文腐蚀骨髓的疼痛过后,与方才欲望燃烧后带来的疲乏,双眼阖上,任凭身旁的少年如何叫魂,再也不肯睁开。 脸色黑得跟锅底的少年俯身过去贴着她的脖颈张口想要咬她,最终舍不得,只是亲了亲,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贴上去蹭了又蹭,陪着她一起入睡。 她至少,还记得晏无崖…… *花玥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天色晦暗,她手持时空镜站在一处高塔上。 高塔之下,是数不清的尸体,无数的黑鸦在尸体的上空盘桓,却始终不敢靠近。 因为尸体上方设置了结界。 有不怕死的黑鸦往下飞,才接触到结界,瞬间肢体血肉横飞,变成一堆肉沫。 高塔之上,站着一个身量颀长,玄衣墨发,长眉凤眼薄唇,左眼角下有一颗泪痣,生得好看却又显得有些薄情的男人。 他受了伤,腹部有大片大片的血迹溢出来落在矮一些的塔尖上,引来无数的黑鸦争食。 而那些吸食过他血迹的黑鸦身体迅速膨胀数十倍,生出本就不属于鸟类的獠牙,冲着花玥龇牙,原本漆黑的眼眸闪着红光。 魔就连流出来的血液都这样可怕。 花玥手持时空镜,指向一身杀戮的男人,面无表情道: “晏无崖,是时候结束了。” 高塔上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哑声道: “玥儿一定要杀我吗?” “晏无崖,你已经控制不住你自己了,这地下堆积成山的尸首,便是你的罪过!” 男人飞身落到她面前,把她拥入怀中,亲吻她的额头,“可我从未想过伤害玥儿……” 花玥正要挣脱他的禁锢,又听他道: “玥儿,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如今却连同着他们来害我。 我是你的夫君,你怎么能不要我呢。 不如,你陪我一块死好不好?” 他说着,反手一刺,试图将自己手中那把剑身缕莲纹的剑插入花玥的后背。 可花玥已经先他一步动了手。 她手里的法器贯穿了他的胸口,密密麻麻的铭文将他整个人缚住。 “晏无崖,你是魔!” 花玥看着手里不断溢出来来的血,声音嘶哑,“你是魔,你是无恶不作的魔啊!” 男人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口中的血不断溢出来,眼里大颗大颗的血泪顺着眼角的泪痣滑落,滴落在她脸颊上。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 “若我下辈子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而不是天生带有魔血的怪物,玥儿会不会爱我?” 他说着,手里的剑化成一朵墨色的莲花。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杀她! 花玥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口流淌出去,想要抓住,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他小心将染了血的墨莲插入到她发间,突然就笑了。 原本看着冷漠薄情的男人,笑起来透着几分天真。 他有些委屈的蹭蹭她的额头: “傻玥儿,我怎么可能舍得杀你呢。 可我好不甘心,临死,你都不肯替我掉一滴眼泪……” “晏无崖……” 花玥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身上的血,心口处像是裂开了一条缝隙。 “玥儿,我亲亲你好不好?” 不等她说话,他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可他才碰到她的唇,整个人开始消散,化成一块块黑色的碎片,逐渐地化为齑粉。 花玥下意识的去捉那些碎片。 可那些碎片很快地在她掌心化为齑粉。 风一吹,消散了。 她心口处撕裂的位置越来越大,像是在呼呼漏着风,疼得厉害,忍不住大叫一声“晏无崖!” *花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漂亮的少年面孔。 他连忙上前把她扶起来,道: “姐姐醒了? 姐姐都睡了五日,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花玥摇摇头,环顾一眼屋子。 百里溪见她神色不对,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姐姐怎么了?” 她神色凝重,“你方才说我睡了多久?” “五天,”他说起这个,似乎心有余悸,一把抱住她,撒娇,“姐姐不知道,都快要吓死我了。” “五天?” 丝毫不解风情的少女一把推开他,道: “清风呢? 清风可来找我了?” 百里溪一张脸瞬间阴沉下来。 可她并未在意,连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穿衣裳,只着了亵裤跟肚兜。 她楞了一下,低下头看了一眼,随即沉声道: “百里溪,你是不是想死,我身上衣裳去哪儿了!” 不等他回答,她在本就不大的屋子里绕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自己的衣裳,一把拉开门就要出去。 手才拉开一条门缝,百里溪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道: “姐姐莫不是疯了,就这样出去?” 他说完,上下打量着眼前赤足散发,气鼓鼓的少女。 尽管她不通情窍,可是身上凹凸有致,该长的东西一点儿没少长。 -- 第84页 春风如意楼里里面虽然都是女人,可总有几个男人出入。 这个呆头鹅,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生出羞耻心! “你都不晓得有多久没换洗衣裳,我拿去洗了。 我去给你拿回来。” 他把她推回到床上塞进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威胁道: “你要是敢出来,我待会儿揍你信不信?” 裹得只剩下一个脑袋的呆头鹅一本正经,“你打不过我。” 百里溪: “……” 他气得把她脸也给盖起来,大步出了屋子。 昨日她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身上的汗水把衣裳湿透,他没办法才替她脱下来洗的。 嗯,其实小衣也湿了,已经洗过,只是她不知道…… 今日是个艳阳天,早已经晒干了。 他很快出去把外面晾晒的有一股阳光的味道的衣裳拿回来递给她。 她脸色稍霁,道: “你下次不许偷偷洗我的衣裳!” “谁叫姐姐总不爱换衣裳。” 他伸手倒了杯水给她,“喝杯水先,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 她摇摇头,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裳,绑好头发,头也未抬,“我得去找清风。” 她说罢洗漱完就要拉门出去,一只白得透明的手抵在门上。 向来温和乖巧的少年此刻臭着一张脸,“姐姐为何非要找他?” 花玥道: “他见过那个道士。” 少年脸色缓和,才松手,正说要陪她去,又听她道: “清风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她说着便推门出去,朝着后院去了。 少年站在那儿看着逐渐消失在院子里的红色身影,轻哼一声,追了出去。 *那天花玥找了很久,围着陵河岸上那棵大柳树转了好几圈,想尽办法都没有找到清风。 跟着她的百里溪一开始还试着哄她回去。 可是她固执地很,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肯走。 一直到了晚上,她都还坐在柳树底下固执的等。 百里溪见着月亮都出来了,只得道: “姐姐,我要回去跳舞了,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花玥扫了一圈陵河案,摇摇头: “你自己去吧,我再等等。 昨天我还没告诉清风我住在哪儿,万一他找不到我怎么办?” 百里溪站在那儿看她一会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花玥见他走了,又围着陵河转了两圈,在四周围用灵力探了又探,也没能探到任何有关清风的气息。 她颓废的抱着膝盖坐在那儿,低声道: “镜镜,你说清风怎么不告而别了? 你不知道我见到他有多高兴。” 睡了好几天,至今困意像是还未退散的镜灵挣扎着爬出来,轻轻蹭蹭她的额头,“主人,你难过了?” “难过?” 花玥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过去,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昔日的故人,还没来得及道别他就走了。 下次,就不知道能不能见着。 或许,我会死在这个时间切片里。” 她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镜灵从未见过她这样,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 花玥低下头,“我梦见了晏无崖。” “怎么可能?” 镜灵大惊,“你怎么可能想起他?” 花玥很茫然,“我也不知道,我梦见了他死时的情景,我这里——”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不舒服。” 她说着将头埋进膝盖。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果香不断的往她鼻尖里钻。 她抬眸一看,就见着一身素色白袍的美少年站在她面前。 正是百里溪。 “你不是回去跳舞了吗?” 她道。 他把手里提着的纸包递给她,“你不回去,我哪有心思去跳舞。” 她伸手去接,里面正是西街胡人铺子里的杏仁佛手酥,还是热的。 “百里溪,谢谢你。” 她狠狠咬了一口,顿时一股甘甜的奶香味在口中弥漫,填满了她饥肠辘辘的胃。 “姐姐待会儿去看我跳舞好不好?” 百里溪托腮看着她,“我想跳舞给姐姐看。” 她有些迟疑,“我还想在等等看……” 他眼里闪过一抹暗淡,收回视线看向天上的一晚惨淡的孤月。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姐姐也会这样等我吗?” 花玥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她突然道: “我回去看你跳舞吧。” *那天晚上,花玥一晚都在春风如意楼的大堂看百里溪跳舞。 春风如意楼里一如既往的热闹,花玥置身与这凡尘的热闹里再一次感受到了孤独。 台上的少年费劲心思哄她高兴,可台下的少女在熙熙攘攘,热热热闹闹的舞台下,如同一只被抽去灵魂的木偶,木讷而又沉静,一如初见时那般无趣。 那之后,花玥再也没有找过清风。 她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要坚持的道,至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一万年前是如此。 一万年后亦是如此。 *很快又到了六月十五。 这一天花玥又去陵河岸柳树下等那个道士。 -- 第85页 百里溪陪她坐到深夜,还是没能等到蜉蝣口中的道士。 花玥扫了一眼陵河上晃动的画舫,似早已经司空见惯,再也不会傻傻跑过去看。 她见夜已经深了,围着柳树转了一圈,手贴在树干上,再一次试图感受清风的气息。 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失望的收回手,这时,有一只小小的蜉蝣爬到她的手心。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 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 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1】蜉蝣是生灵界里她见过的生得最好看的小虫子。 它在她手心里爬了一会儿,很快地就不动了。 它死了。 花玥看着手心里的蜉蝣,闭上眼睛凝神替它超度。 大约过了两刻钟,她才睁开眼睛,将死去的蜉蝣放在树杈上,一阵风吹过,那小小的蜉蝣随风荡去河水里,顺流而下。 世间的生灵死去之后随风飘零,湮灭于天地之间。 似来过,又似没来过。 一旁的少年突然将她拥进怀里,蹭蹭她的脸颊,道: “姐姐,你觉得那个蜉蝣小仙子这样日复一日等一个不会出现的人,值得吗?” 花玥道: “我不是蜉蝣,又怎知值不值得?”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抱着她蹭了又蹭,只把她火气蹭出来了。 她一把拎着他耳朵把他拎到一旁去,怒道: “你再蹭我我就打你!” 少年捂着别她扭红的耳朵,可怜兮兮,“姐姐要是把我打坏了,就没有人赚钱养姐姐了。” 花玥正要反驳,又听他幽幽道: “姐姐这几日日日要吃周记的点心,都欠了人家好多钱……” 花玥: “……” 她低声道: “那我以后不吃了。” 眼前的少年又缠上去,认真道: “只要姐姐喜欢,我一直买给姐姐吃。” 原本想推开她的花玥收回手,摸摸他被露水打湿的头发,“回去吧。” “嗯,”少年点点头,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走了没一会儿,他突然道: “也许蜉蝣是不会后悔的。” “为何?” “因为等待也是一种幸福啊。” 少年回过头来看她,漆黑清澈的眼眸里闪着比星辰还要耀眼的光芒。 “我会永远等着姐姐。” 花玥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惊肉跳,警惕,“你等我做什么?” 少年叹息一声,低头蹭蹭她的额头,对上她清澈明亮的眼眸,一字一句道: “等姐姐爱我,永远爱我,再也离不开我。” 第39章 爱是什么? 像神怜爱众生万物一般的情感吗? 花玥不懂。 不懂的事情她从来不深想。 那晚回来之后她消沉了两三日以后, 很快又恢复正常。 每日要么就是在屋子里打坐,要么就是带着总是困顿不醒的镜灵出去城中转转。 当然,她无论去哪儿, 身旁总是形影不离的跟着条粘人的尾巴。 “尾巴”越发粘人, 自从那晚之后,动不动就说爱她。 说的时候, 他还总是拿着那对漆黑清澈的眼眸盯着她瞧。 每当这个时候,花玥都感觉心里头滋养出一头怪兽, 想要爬出来狠狠揍他一顿。 也仅限于想想。 因为“尾巴”虽然粘人,可总是会给她买很多好吃的。 比如西街周记胡人铺子里的杏仁佛手酥, 再比如,南街新开张的那家素斋楼吃斋菜。 花玥认真想想,除了君父与清风, “尾巴”是第三个对她好的人。 只可惜,她很快就要离开陵城去幽都城, 到时候该怎么跟他说呢? 还有, 答应小蜉蝣的事儿还没办到。 从来不知道烦恼为何物的花玥一时之间有些愁得慌。 如此又过了三五天,这天晚上,花玥趁着百里溪跳舞的空挡,又去陵河岸转了一圈, 想要试图碰碰运气,却如同往常一般一无所获。 她见着时辰还早, 就来到春风如意楼的大堂想要等百里溪跳完舞结束以后一起回去。 谁知才到大堂, 就见到有一大堆人围在舞台边上,原本这个时辰还在舞台上跳舞的百里溪站在台子上, 而他身旁则围着好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 隔着老远,花玥听见其中一个长得脑满肠肥的男人道: “只要你把你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爷就给你五百两金!” 蹲在她肩上的镜灵道: “主人,他们这是在干嘛?” “送钱。 那人不是说了嘛,只要摘下面具就给五百金。” 平常也有人给他撒钱的,可今日看着这情景,她不知为何,心口闷闷的。 这时候,旁边两个如意楼的小丫鬟正在低声议论,低声道: “那个李老爷啊,有娈童之癖,看这情景一定是看上百里公子了。” “是啊,真是可惜了百里公子,哎……” “谁说不是呢,我有个朋友在李老爷家做车夫。 听说,每个月他家好端端进去的少年公子,没有一个囫囵个出来的。” -- 第86页 一旁的花玥听得云里雾里,道: “什么叫娈童之癖?” 她虽不经常在楼里行走,可整个如意楼都知道,百里公子是带着自家姐姐一起住进后院的,更何况她模样长得极好,向叫人不注意都难。 那丫鬟见是她,连忙垫脚悄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她说完,又看向台上的百里溪,一脸唏嘘,“只可惜百里公子这样的人物,若不是家道中落,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烟花之地来。” 她说完,正要走,花玥一把拉住她的手,目光却紧盯着台上的少年。 她道: “这种地方,不好是吗?” 丫鬟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姑娘是在开玩笑吗? 这种烟花之地,世间最肮脏的所在,有什么好的? 姐姐应该不是百里公子的亲姐姐吧,否则,又怎么看着自己的弟弟沦为卖笑之人。” 花玥松开了她的手。 她想起刚来的时候,百里溪说卖身养她的时候看起来特别高兴。 旁边的小丫鬟还在小声议论,“若是有钱,谁来这种地方?” “就是,谁不想在好人家的女儿,被人一生呵护着。 哎,沦落风尘一条玉璧千人枕……” “……” 这世间,人心是偏的,数千年才得以修成人形的花玥也一样。 她抬眸看看台上那个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对漆黑清澈的眼眸与一截莹白似玉的下巴,站在那儿显得格外柔弱可欺的少年,又看看那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想到小丫鬟说的话,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烧得旺盛。 她正要上前,镜灵突然道: “主人,上次因为你强行使时间逆流,已经遭了天谴。 现在这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更加不能出手! 凡人的事情需要须得凡人自己解决!” 花玥止住脚步,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台上平常总是笑嘻嘻的捉弄自己,此刻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少年,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台上的百里溪早在花玥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她,原本起了杀意的念头迅速收了回来。 他永远不想要她看见自己的手上沾满鲜血。 这时收到风声的春风如意楼的李妈妈匆匆赶来,拿帕子压着脸上簌簌掉个不停的粉,走到那脑满肠肥的男人面前,保养得宜的手搭在他胸前,谄媚笑道: “哎呀这不是李老爷,这是干什么呀?” 她说着,又看向百里溪,道: “五百两金看一眼,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还不赶紧把面具摘下来给李老板看看!” 百里溪乜了一眼饮了酒臭不可闻的男人,嗤笑,“凭他,也配?” 被成为李老爷的男人闻言一把推开李妈妈,横眉怒目,“给我滚开!” 他又一步上前,抬头看着比他高一头的百里溪,冷笑,“配不配得你说了不算,你今儿是自己摘,还是本老爷亲自帮你摘?” *百里溪这时看向站在距离舞台一丈开外的花玥。 花玥也看着他。 整个春风如意楼里面看热闹的人都盯着台一身素衣白袍,从未露过脸,据说生得雌雄难辨,倾国倾城的少年。 眼见着李老爷就要将手伸向了纯净美好的少年,这时台下一道红色的身影飞身一跃跳上舞台。 镜灵急得大叫: “主人你疯了吗!”花玥充耳不闻,抬脚朝向李老爷。 饶是她并没有使用任何的灵力,那李老爷也没能挡住她带着 怒气的一脚,整个人飞出去撞在一旁的桌子上,把桌子上的东西撞得四分五裂,霹雳哐当碎了一地的盘子。 花玥牵着百里溪的手就走。 百里溪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低着头看脚底,眼底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李老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二人怒道: “都愣着干嘛,把这两个贱人的腿给我打算!” 他带来的打手立刻团团把他二人团团围住,举着手里的棍子朝她扑过去。 春风如意楼里顿时乱作一团,李妈妈在那儿呼天抢地的哭喊,却不敢上前。 楼上面寻欢作乐的人听到动静的人都从房里出来,围着栏杆观看热闹。 只见底下一红衣女子紧紧将身后带着一个面具的白袍男子护在身后,也没看见她怎么出手,只见一眨眼的功夫,红影晃过,那些拎着棍子的人倒了一地,各个哀嚎着滚来滚去。 那李老爷乃是陵河的地头蛇,原名李前。 平常欺男霸女惯了,大家对他敢怒不敢言,如今见他被人打,眼里都透着兴奋之色。 这时候也不知是谁在上面叫了一声“好”很快地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响彻整栋楼。 还有些客人居然从怀里掏出钱往下撒,须臾,一楼大堂到处狼藉的地面上铺了薄薄一层铜钱,里面似乎还夹杂着散碎金银。 花玥抬眸看了一眼还在撒钱的人,回过头来帮身后的少年把面具戴好,牵着他的手,道: “我们离开这儿。” 李妈妈见自己的摇钱树要走,急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人,不能让他们跑了!” 不多时,一群手持棍子的护院呼啦啦的上前将快要走出门口的二人围住,花玥阴沉着一张脸,一脚一个。 -- 第87页 一会儿的功夫,原本装修得富丽堂皇的春风如意楼被她砸了个稀巴烂。 她站在那儿,冷冷扫了一眼倒了一地的人,看向吓得脸上的粉都要掉完,露出一张蜡黄脸皮的李妈妈,道: “还有谁要拦?” 李妈妈被她骇人的气势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连忙主动让出一条道来,哪里还敢拦他们。 花玥拉着百里溪大步走出乌烟瘴气的青楼,一直漫无目的的沿着街道走。 镜灵在花玥头上叽叽咋咋的乱叫,“主人,你是疯了吗? 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不行,你不能留在这里了,咱们立刻离开这儿去幽都城!” “主人,你听到我跟你说话了吗? 你现在这个情况让我想起了从前,你——”“吵死了!” 花玥不等它说完,把它塞回镜子里。 整个世界清净了。 今晚满月,仲夏夜皎洁的月光从苍穹之上倾斜下来,洒满空旷无人的街道。 街上上两个手牵着手的人在地上拖出两条紧挨着地长长的影子。 仔细一听,还有自不远处的凌河岸边传来的蛙叫虫鸣之声。 大概走了两刻钟的功夫,花玥才停下来,松开一向话最多,此刻却一言不发的少年。 她见他低着头不出声,还以为他是因为刚才被李老板欺辱的事情。 她垫脚伸手去解他脸上的面具。 不等她把面具解下来,他当街一把抱住她,低声道: “姐姐,方才,是在为我不高兴吗?” 花玥这次没有推开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摸摸他的头,“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在春风如意楼跳舞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可姐姐这段日子很高兴不是吗?” 花玥推开他,道: “难不成就因为我高兴?” “这难道还不够吗?” 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能看姐姐笑一笑,我做什么都愿意。” 花玥看了他一会儿,低声咒骂,“疯子! 神经病!” 百里溪见她走得飞快,显然是真动怒。 她平常虽会凶他,可也只是嘴巴凶一凶,今晚却是真不高兴。 他连忙追过去,伸手去牵她。 她甩开他。 “姐姐,是在为我担心吗?” 花玥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只见月光下的少年看起来美好而纯净。 她想起刚才那个小丫鬟的话。 她就算再不懂得那些东西,可听着却也知道肮脏龌龊至极。 也许,每天来看他跳舞的人当中有很多这样的人。 她不喜欢这样。 她道: “百里溪,你若是早一些告诉我,我可以先养着你。” 百里溪看着眼前难得说要养她的呆头鹅,心里头心花怒放,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你拿什么养好?” “我还没想好。” 花玥一把拍掉他的手,郑重道: “总之,你以后都不许去跳舞了。” “为何?” 他又把手伸过去,揉揉她头上刚才因为打架炸起的小呆毛,墨如点漆的眼眸亮得吓人,“姐姐须得我一个理由。” 第40章 花玥不知道为什么。 反正她就是不想再看见百里溪上台去跳舞给旁人看。 她认真的想了想, 郑重道: “他们说,那些去跳舞的人,都是供别人取乐。 还说这是一件极为不好的事情。 百里溪, 你若早些跟我说, 我可以去。 反正我不是人,也不在意这些。” 她话音刚落, 方才还眼里还有光的少年神色一凛,“你敢! 姐姐不在意我在意!” 花玥不假思索: “这有什么不敢的, 你教一教我,我兴许就会了。 我瞧着那些衣裳还挺好看。” 百里溪: “……” 花玥见他不说话, 又道: “实在不行,我可以去学莺莺姑娘她们去唱唱小曲儿,陪人聊聊天喝喝酒。 你放心, 我虽然酒量不好,但是少喝一些就一定不会乱咬——”“你敢去试试!” 百里溪见她越说越离谱, 也顾不上哄骗她, 伸手捏捏她的脸,恶狠狠道: “若是我看到姐姐敢同旁人饮酒,到时候我,我非好好收拾你不可!” 旁得没学会, 这些旁门左道学坏挣钱的法子倒是学了个通透,看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说完, 不等眼前的呆头鹅说话, 伸手环住她的腰,抵着她的额头, 低声道: “我这个人小心眼地很,不喜欢别人看姐姐, 一眼都不行。 若是哪天我不在的时候,姐姐去做那种事,姐姐就死定了,知道吗?” 花玥对上他似有些偏执的眼眸一时愣住,脑子里不由自主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那人也似他这样霸道,说话实在蛮不讲理,十分的欠揍。 他道: “我想要把玥儿藏起来。 藏到只有我一个才能看得见的地方。 若是玥儿还以后敢同旁人好,那我就杀了那个人!” 疯子,都是疯子! 花玥打了个冷颤,一把推开他,大步朝前走。 -- 第88页 “姐姐去哪儿?” 他又死乞白赖地去牵她的手。 花玥也不知道去哪儿。 春风如意楼定然是回不去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得找个地方睡觉她扫了一眼大街,心道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破庙。 好像北街有一家城隍庙。 她正要转头去北街,却被他一把拉回来。 花玥挣出手,“你要带我去哪儿?” “找地方睡觉啊。” 他指着前面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上面写着“云来客栈”四个字的地方,“去那儿好不好?” “那里要钱。” “我有。”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铜钱,里面还夹杂着一些碎银子。 花玥惊道: “你哪来的钱? 你不是每次跳舞别人撒的钱都被李妈妈拿走了吗?” 他眨眨眼,笑,“刚才我趁姐姐打架的时候趁机在地上捡的,我是不是很聪明?” 花玥: “……” *托百里溪的福,原本打算睡破庙的花玥靠着他捡的这些钱住进了旁边那间云来客栈里。 只是百里溪说钱不多了,要省着点用,所以只租了一间屋子。 反正在春风如意楼也是一张床,于她而言也没什么区别。 客栈里的房间虽然不比春风如意楼里的叫人住着舒服,但是里面却没有那么重的浊气,花玥觉得还挺不错。 至少比睡大街强。 她睡眠一向极好,今晚又与人动了手,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不等百里溪洗漱完,她都已经快睡着。 她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他在自己耳边问: “姐姐不想我去跳舞,是因为不想别人看我吗?” 花玥“嗯”了一声,眼睛都没有睁开,翻了个身朝里,“睡觉,困。” 谁知道身后跟只粘人的小妖精一样的少年又贴着她的背挤过来,清凉的竹盐气息在她耳边喷洒: “姐姐是不是喜欢我?” “没有。” 她又往里挪了挪,都快要贴墙了。 怎么床比之前的那张还要小。 “姐姐就是喜欢我。 我知道。” 妖精说着说着,手脚又搭了过来,贴得更紧。 “不喜欢! 不喜欢! 不喜欢!” 身后的妖精终于消停了。 眼见着她就要睡着,叫魂儿一样的声音又在头顶上方响起来。 “刚才姐姐说她们的衣裳好漂亮是不是,我去找来给姐姐,那姐姐跳舞给我看好不好?” 花玥: “…… 不跳!” 她扯过旁边的被子,用被角塞住耳朵,牙齿磨得咯吱作响,“睡觉!” 妖精轻哼一声,把她抱得更紧。 被挤到无路可去,跟只壁虎似的贴着墙壁的花玥倏地一下转过身来,谁知他又往里面挤了一下,这下她整个人落在他身上。 简直叫人忍无可让忍! 她气得坐起来,伸手捂住他的嘴,恶狠狠道: “百里溪,你要是再跟我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立刻弄死你! 听懂没有,听懂眨眨眼。” 躺在那儿的少年立刻眨眨眼。 花玥松开手,正准备从他身上趴下来,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低头看了两人连接着的地方,眼神里流露出惊讶。 躺着的少年漆黑的眼眸里带了笑意,眸光潋滟。 他声音沙哑,“姐姐,今晚想怎么弄死我,这样弄吗?” 他说着挺了挺自己的腰,圈着她的腰把她拉下来贴着自己,在她耳耳边微微喘息: “今晚花好月圆,不如姐姐吃了我吧?” 花玥这下终于明白他说得要自己吃了他的意思。 “不要!” 她伸手在他脑门弹了一下,“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她打了个哈欠直起腰,想要从他身上下来,谁知被他一把摁住。 他跟只妖精似的缠上来,轻轻蹭蹭她的额头,撒娇,“姐姐不吃一口,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呢? 说不定吃了以后就有了。 我们试一试好不好,若是姐姐若是不喜欢吃,马上就停下来。 好不好嘛姐姐?” “不好。” 花玥坐在他身上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躺在那儿乌发如瀑压在身下的少年,伸手摸了摸他不断滑动的喉结,不解: “为何你们人类怎么随时随地都能够发情?” 动植物一般都是季节性的,甚至有些根本就没有发情期。 她话音刚落,身下跟只要吸人精血的妖精似的少年喉结滑动得更加厉害。 花玥似乎又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淡淡的好似莲花一样清淡的香气,忍不住俯下身在他颈窝使劲嗅了嗅。 好香啊,而且味道还很熟悉,在哪里闻到过呢。 *百里溪被趴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身上的香味不断往他鼻尖里钻的呆头鹅折磨得要疯了,不由自主在那儿动了动,正想要再哄哄她,谁知她已经从他身上翻到外面去睡。 临事前她还不忘警告他: “你若是再敢挤我,我今晚把你吊在窗口!” 百里溪: “……” 他垂眸看了一眼身下,一脸绝望的看着头顶的帐幔。 -- 第89页 迟早有一天会憋死在这儿! 这只没有感情的呆头鹅! 一直到她睡着,他的欲望还没能降下去。 他盯着她白皙的后颈瞧了一会儿,缓缓凑上去,正张嘴准备咬她一口,听到她已经开始在那儿说梦话。 她道: “百里溪,我以后都不吃周记的点心了。 你以后别去跳舞了,我,我有钱了。 我养你……” 百里溪顿住,认命地叹一口气,圈着她的腰闭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 花玥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大亮,百里溪已经不在屋子里。 她连忙起床洗漱。 这时候被她关了一夜的镜灵爬出来蹲在桌子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她,表情极为严肃。 “你为何这样看我?” 她拿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 镜灵用从未有过的语气道: “主人,你是喜欢这个人类少年了吗?” 花玥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摇头: “你为何会这样想?” 镜灵欲言又止,“我只是想到从前的一些事情,觉得有些担心。 主人,我们该走了。” 花玥点点头,“确实该走了,等七月十五,幽冥之河一旦开启我们立刻出发。” 她说着就要出门。 “你去哪儿?” 镜灵怎么都觉得她不对劲。 她道: “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赚点钱。” 镜灵连忙飞到她面前,“我们去雾林去,在雾林不需要花钱,那里虽然灵气稀薄,可休养生息也足够了。 对了,主人上次不是嚷嚷着背疼吗? 说不定去那儿就好了!” “背疼?” 花玥停住脚步,惊讶,“我有说过背疼吗? 我怎么一点儿都记得?” 镜灵愣住。 它在屋子里飞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哪里不对劲。 花玥以为它是因为昨晚的事情焦虑,摸摸它的脑袋,“好了,我知道了,还有半个多月,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她说着就要出去,镜灵又拦住她,“主人要去干嘛?” 花玥头也未回,“不是说了吗? 去弄些钱。” “不是还有钱吗? 从前有几个铜板我们都能过很久。” 镜灵话音刚落,她突然道: “我是可以过很久。 我怕我走了之后,百里溪又去那种地方跳舞。 我看看能不能赚些钱给他,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去了。” 镜灵楞了一下,“吱呀”一声到她面前,绝望的捂住脸,“你该敢说你不喜欢他,你都要养活他了!” 花玥: “……” 她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疑惑: “什么是喜欢? 就如同我喜欢你,喜欢清风一样吗?” 镜灵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是问道: “主人,你知道你为什么每杀死一次魔神,沉睡的时间就越长吗?” 花玥当然不知道。 镜灵从不跟她说这些。 她一直觉得镜灵才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一个。 因为除了她,没有人能够看得见镜灵。 镜灵知道她所有的一切,可她却不断的遗忘。 那些所有刻苦铭心的记忆,被遗忘的还有镜灵所为她的一切。 镜灵飞到她面前蹭蹭她的额头,叹息: “因为主人你动摇了自己的道心啊。” 它话音刚落,房门突然打开。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素锦白袍,乌发雪肤红唇的美少年,手里还拎着一个牛皮纸袋子。 是百里溪,他手里那拿着的是周记拿来装糕点的袋子。 他走到一言不发盯着他的花玥面前,冲她扬了扬手中的口袋,笑靥如花: “姐姐起来了,快过来吃早点。” 花玥没说话。 镜灵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飞速朝他的胸口飞去,直直穿胸而过。 第41章 花玥大惊, 还没来得及开口,眼睁睁的看着镜灵又从毫无知觉的百里溪胸前穿过来。 “猜错了?” 镜灵睁着那对绿豆大小的眼睛仔细打量着百里溪,又试着从他身体里穿了一次。 他如同平常一样把早点放到桌子上, 拉着她的手坐下, 道: “你快吃,还是热着。” 花玥一边吃, 一边抬眸看着在他头上爬来爬去的镜灵。 它在他头上爬了好一会儿,又在他身上嗅了又嗅, 这才道: “难道真是我搞错了?” 花玥道: “你在怀疑什么?” 镜灵道: “我怀疑他是魔神变的。” 它话音刚落,花玥被呛住。 旁边一无所知的少年连忙把还热着的豆浆递给她, 替她抹去嘴边的糕点屑,道: “姐姐小心些。” 花玥就着他的手喝了口豆浆,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 时空镜都照不出他的模样,你不是很确定说过他是人类吗?” 在辨别妖物这一块, 它可是堪比照妖镜。 镜灵盘腿坐在他头顶, 道: “是那样没错啦,可是从前,哎……” 它想了想,又郑重嘱托, “总之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 第90页 主人,你不能喜欢他知道吗?” “都说了没有。 就算是喜欢, 也是像喜欢你一样。” 镜灵吱呀一声, “那也不行! 嘤嘤婴,你怎么能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他呢? 你跟人类是没有好结果的。 你想想, 再过二十年,他就变会长皱纹, 掉牙齿,就没这么漂亮了。” 花玥忍不住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少年。 听他说好像他马上就要十六岁了,可身量比一般成年人要高些。 这段时间因为跳舞的缘故,整个人都结实许多,再加上那张脸,嗯,好看。 跟晏无崖一样好看。 话说,她怎么会突然想到晏无崖? 坐在旁边的少年似乎感受到她的眼神,抬眸看她,笑,“姐姐总是盯着我瞧干什么?” 花玥摇摇头,“你怎么又去周记了,我,我以后不吃了。” “嗯,”他把桌上最后一块塞进她嘴里,“吃完这一块就不吃了。” 花玥最终没能抵住诱惑。 他收回手指,舔了舔手上的残渣,问: “姐姐待会儿要出去吗?” 花玥已经吃完了,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点点头,“我出去转转,你不跟我去吗?” “怎么,舍不得我?” 他突然凑过来,墨如点漆的眼眸里映出她一向面无表情的模样。 “姐姐喜欢我?” 花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正眯起眼睛盯着她的镜灵,一把推开他的头,起身,“不喜欢!” 若是平常她这么说,一旁的少年必定缠上来说个没完没了,可这次却没有,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哼,“我不信!” 花玥被他揉得炸毛,学镜灵冲他龇牙,“你再这样,我真打你了。” 她说着就要出门,才踏出门口,转过头来看他,“你真不去?” 他已经躺回床上,闻言手撑着额头,嗤笑,“姐姐若是承认自己喜欢我,我就——”他话音未落,门“砰”一声关上。 原本笑嘻嘻的少年神色一凛,鲜血顺着嘴角溢出来。 若不是因为这副身体是自愿献舍,恐怕根本逃不过那只小毛团的眼睛。 它倒是厉害。 要不是怕她伤心,她身边的这些乱七八糟恶东西应该都清理的干干净净才对。 他捂着被镜灵穿过的地方,只见那里不断溢出黑色的墨莲。 眼下没了北妄海那些魔气滋养,这段日子以来被压抑地嗜血的冲动,因为镜灵的无心而彻底爆发出来,不断的在心头涌动。 床上的白袍少年逐渐被墨莲眼眸,无数的墨莲自他身体里涌出来,很快地,被一个一身玄衣斗篷的高大男人所取代。 魔无论什么时候都渴望鲜血,骨子里的杀戮就算有神性压制,也难以阻挡。 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这窗子临街,刚好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众生百态眼底。 他墨如点漆,清澈如水的眼眸里逐渐被黑暗填满,就连他眉心的莲花瓣也若有若无的浮现出来。 他盯着楼下涌动的人群,似乎听见他们体内血管里鲜血流淌的声音,身上的黑莲越来越盛吗,几乎都要溢出所设的结界。 好想毁灭啊。 正当他快要压抑不住时,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出一个红衣胜枫,个子高挑,身姿挺拔的身影。 她满头浓密的青丝全部束于脑后,尾端处除非遇到妖魔怨灵,柔则从不响动的金铃铛随着她左顾右盼的动作晃来晃去,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晃眼的金光。 她走得很慢,看看什么稀奇的玩意儿都要停下来看一看,然后跟肩膀上的那只巴掌大的小毛团唠叨。 “镜镜,你说做什么才能赚钱?” “镜镜,你怎么不说话,快看,那个小糖人真可爱。” “为何街上这两日突然出现这么多卖花灯的? 可是什么大日子?” 笨蛋,再过十日便是乞巧节啊。 这时她停在一个卖花灯的货摊前,伸手摸了摸挂在上面的一只兔子花灯,脸刚好对着窗口的位置。 他听到她说: “镜镜,人间的花灯真好看,我很喜欢。” 男人听着她的声音,心里面那股嗜血的冲动逐渐又被压制回去,被墨色填满的眼眸逐渐的透出清澈的光,就连额头的印记也隐隐透着金色的光芒。 很快地,满屋子摇曳生姿的墨莲退散地干干净净,他重新变成白袍少年的模样。 若是她喜欢,他愿意在人间永远做个纯净的美少年。 可是人类会老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他到时变丑变老,她一定不喜欢。 怎样,才能不动声色的长生呢? *“仙师,那小贱人一定是狐狸精,不然怎么会一直没老过!” “狐狸精? 专门吸人精血的狐狸精?” 逛了几条街,看着旁边摆摊算命摊子,也跟着摆摊捉妖镇家宅的花玥看着眼前三十岁左右,脸上涂了厚厚一层脂粉,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口,气质温婉,穿金戴银,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夫人已经对着她唠叨了一刻钟,还没唠叨到正题,忍无可忍打断了她,“你确定,那不如我随夫人去看看?” 她不笑时本来看起来就冷,这样郑重其事更是吓人。 原本唠叨个没完没了的夫人吓得后退一步,被身后一直低着头的小丫鬟一把扶住,随即脸上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恨恨道: -- 第91页 “确实如此!” 花玥郑重点头,“事不宜迟,我这便随你回去。” 那夫人一脸感激,“若是仙师帮我捉了那狐狸精,镇了家宅安宁,我必定重谢仙师!” 花玥客气地摇摇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镜灵十分兴奋的在空中打转,道: “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主人。 我真担心你因为那人类少年转了性情。” 还是捉妖好啊,跟着那少年很容易就学坏了! 它话音刚落,只听从前视钱财如粪土,只求温饱的主人突然迟疑道: “那夫人打算付我多少钱?” 夫人: “……” 镜灵: “……” 救命! *夫人夫家姓赵,家里是开杂货铺起家,早些年起早贪黑的陪着自家相公在铺子里做工。 后来生意慢慢起来了,成了远近闻名的赵老板。 只是这赵老板很快被一只狐狸精迷住了,在外面置了家宅,时常不回家,就连家里的孩子都快不认识爹了。 “仙师我跟你说,自从她出现之后,把我家老爷迷得呀……” “你不知道,我跟我家老爷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本就是情定三生的缘分。 要不是这小狐狸精,我家老爷一定不会不理我。 她一定是看我家老爷长得玉树临风,貌比潘安。” “……” 花玥还没跟她走回去,就已经把她家里的事儿了解的清清楚楚,就差她把自己藏私几钱的位置告诉她了。 等好不容易走到南街梨花巷尽头的一座高门大院时,她突然停下脚步。 一路说了个不停,一脸愤恨的夫人突然红了眼睛,一把捉住她的手,道: “仙师,要不,还是算了。” “为何算了?” 花玥这才注意到她虽然一身凌乱绸缎,脸上也敷了脂粉,可一对年轻时常年劳作,骨节粗大,皱纹横生的手却是这些身外之物藏也藏不住的。 她抬眸看着上面的“赵宅”二字,眼里闪过一抹不甘,眼里的泪不断的往下淌,糊了脸上的脂粉,露出里面有些蜡黄的脸色。 “小翠,给仙师一两银子。” 旁边一直未言语的圆脸小丫鬟连忙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口袋,从里面摸出一锭银子递给花玥。 花玥不解的看着她,“夫人这是何意?” “仙师可称呼我为赵夫人。” 她似乎对自己的称呼很执着。 “赵夫人这是何意?” 赵夫人拿帕子压了压哭得有些红的眼睛,哽咽,“谢仙师听我唠叨了一路,这是定金。 捉妖的事儿,还是算了。” 她说着正要走,花玥一把捉住她的手,把银子塞回她手里,道: “无功不受禄。 更何况,捉妖乃是我分内事,就算不收钱,我也要做。” “你这仙师怎么回事! 主人家都说不用了,你还这般执着!” 原本还哭得伤心的妇人恼了她,一把把银子丢给她就要走,谁知那紧闭的大门这时却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人。 那原本要走的赵夫人瞬间面色变了,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 可紧挨着她的花玥看得分明,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一旁的小翠悄声道: “这就是我们家老爷与那狐狸精,仙师还不快快上前捉了他们!” 花玥这才注意到眼前二人。 只见那女子约双十年华,生得艳若桃李。 她妆容精致,眉心还贴着一粒花钿,身段妖娆,确实生得挺好看。 只是气质比着这位赵夫人差了些。 可她并未感觉到妖气,就连镇魂铃都没响过。 她问镜灵: “她是狐狸精?” 镜灵看着很明显比着眼前这一位妇人要年轻美貌的女子,道: “没有妖气,是人无疑。” 花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看向那夫人口中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夫君。 只见眼前的男人大约三十岁,身高约有七尺,面貌还算俊朗,至于多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整天对着百里溪太久了,如今她看旁人,实在觉得一般。 既然不是妖,那她确实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 她转身正准备要走,谁知方才一直赶她的妇人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悄声道: “仙师陪我站一会儿,我给你一两金。” 不等花玥说话,那个年轻的女子已经开了口。 她斜睨了赵夫人一眼,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描绘地极其精致的眉眼微微上扬,嗤笑,“我说姐姐,这个月都第几回了,夫君不愿意回去,你便当街扯个人就说我是狐狸精,要来捉我。 人要脸,树要皮,你不臊,我都替你臊得慌。” 赵夫人气得面色发白,转头看向自家夫君。 那男人看她一眼,十分的不耐,“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跟你说过,我过断时间就回家,你这样丢不丢人! 小翠,还不赶紧扶夫人回家!” 他话音刚落,花玥的手腕被赵夫人掐得生疼,想要挣脱,却见她眼睛红得吓人,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却死咬着唇不肯掉下来。 花玥最怕旁人哭,只好任她掐着。 -- 第92页 这时候原本要出门的两人又回去院子里,只听“砰”一声大门关上。 那赵夫人这才松了手,哽咽,“叫仙师看笑话了。” 她说着,叫那丫鬟拿出一定金子塞到花玥手里。 花玥看了看手里的钱,又看看眼睛红红地妇人,正准备把钱退给她,谁知一抬眸,就见有个人提着桶正站在墙头。 闻着那恶臭…… “小心!” 原本完全可以躲开的花玥瞥了一眼还在那儿哭的赵夫人,伸手迅速把她拉到一旁,可自己再要躲已经来不及了。 第42章 花玥本以为一定会被那些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米田共浇个满头, 就连不忍直视主人遭难的镜灵捂着眼爬回了镜子。 谁知预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只听墙里有个女人尖叫一声,随即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花玥忍不住干呕, 有人先她一步替她捂住了口鼻。 她闻着他手心里的那股淡淡的香气, 抬眸一看,对上他墨如点漆的眼眸。 是百里溪。 只见他紧抿着唇, 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厉色。 “姐姐没事吧?” 花玥摇摇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百里溪瞥了一眼她左手手腕处的乌玉莲纹镯, 随即笑道: “自然是与姐姐心有灵犀。” 花玥才不信他的鬼话,见此处无妖可捉, 正准备把钱退给似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的女子,这时墙内传来方才尖叫之声的女子饮泣之声。 “你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准备休了她?” 那赵老板应该是想到赵夫人还在墙外, 迟疑着不肯说话,只是低声哄道: “好了, 赶紧回去洗洗。” “姓赵的, 你就这么看着她欺负我是不是,呜呜呜,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花玥心道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自己想要害人不成, 反倒说是别人的错,下意识看向赵夫人。 只见她面色发白, 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身边的丫鬟要扶她走, 她却不肯。 里面的人还在继续。 “你去说,你现在就去说, 你说不说,赵之良, 你今日若不替我出这口气,我立刻带着小宝回娘家。 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岂有你白白这样欺辱!” “赵之良当初怎么说的,你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这才不到两年,你就敢这么对我!”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当初你爬到我床上来的时候可不是那么说的……” 她说着又嘤嘤哭起来。 男人见她越说越露骨,又低声劝了几句,可还是没能止住她的哭声。 “姐姐我们回去了。” 一旁的百里溪似是听烦了,牵着花玥就往回走。 正在这时,里面的男人大吼一声,“够了,别哭了!” 他吼完,似是转身就走。 紧接着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是男人走出来了。 原本一脸煞白的赵夫人脸上终于多了一丝暖意。 她看着出来的男人,竟顾不得他身上也沾染了污秽之物,上前想要替他擦拭,谁知他却后退一步。 赵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似是有心于心不忍,语气较之之前缓和很多。 他道: “阿曼年纪小不懂事,说话难听,做事也不对,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你,你以后别来这儿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就连花玥这个局外人听了都拳头硬了,更何况一旁的赵夫人。 只见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女子后退一步,整个人向后倒去。 还好她身旁的丫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她才免于摔倒。 她挤出一抹笑意,道: “为何你要替她赔不是?” 男人不说话。 过了好久,他道: “你回去吧,过两日我会回家的。 我们,我们……” 他似是不忍看见已经咬牙哭出来的女子,转过头去。 这时墙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与女子的饮泣之声。 他转过头来,红着眼睛道: “我们和离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 “赵之良,成亲的时候你说你会照顾我一辈子的!” 她终于哭出声来。 墙内原本噪杂的声音顿时没了。 男人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嘶哑。 “你就当我,食言了吧。” 他说完头也未回进了那道门。 门关上了。 门里门外是两个世间。 门里原本哭的人娇声娇气的说道: “夫君,方才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门外原本哭的人止住了眼泪,失魂落魄的转身就走。 这时天上下起了雨。 百里溪用衣袖遮着花玥的头,牵着她往客栈方向赶。 雨势越来越大,天色暗沉的像是要压下来。 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 有些忙着往家赶,有一些则找了屋檐避雨。 同样在某个屋檐下避雨的花玥,隔着雨幕看着那个自称赵夫人的女子就这么又哭又笑的走在大街上。 她身后那个叫小翠的小丫鬟几次想要搀扶她被她一把推开。 花玥看了很久,转过头来看百里溪。 -- 第93页 百里溪替她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道: “这种事情姐姐帮不了。” 花玥低声道: “她说她家夫君被狐狸精迷住了,求我去捉妖。 可那个女子,并不是妖。 后来,她说叫我陪她站一会儿,她还给我钱。” 她摊开掌心,上面赫然躺着指甲盖大小的金子。 百里溪一本正经: “确实是个有钱雇主,我家姐姐出去一趟就能挣钱,太厉害了。” 花玥: “……” 百里溪摸摸她的头没再说话。 花玥又忍不住看向那雨中的女子。 只见她不知踢着什么一下子跌到在雨水里,跪坐在地上好半天那小丫鬟都没能将她扶起来。 百里溪见身旁的少女神色不对,正要说话,却见她已经朝那雨中的女子跑去。 他没有拦她,站在那儿看着她。 她永远都是这样,看似冷漠无情,实则最是热心肠。 看见谁过得不好都想要帮一帮救一救,也从来不想旁人似乎会不会感激她。 他嘴角泛起一抹笑意,自言自语,“真是个傻姑娘啊,傻透了。” *“起来。” 傻姑娘花玥把手递给跪坐在水洼里的女子。 雨水已经把她脸上敷的脂粉冲刷的干干净净,露出她原本的一张脸。 一张比起方才那个女子面色有些蜡黄,年华老去,却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个长相不错的美人面孔。 花玥伸手替她挡着雨水。 这时候头上的雨停了,天色更暗。 花玥听着头顶噼里啪啦的声音,抬眸一看,只见上方有人举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 握着伞骨的那只手白得有些透明,指骨修长分明,很漂亮。 是百里溪。 似乎无处不在的百里溪。 她看着他漂亮的手,不合时宜的想起方才那桶粪水是不是他挡回去的,不然眼见着都要泼在她头上,怎么会好端端的回到墙里面呢。 他还捂了自己的口鼻。 她有些想要干呕,可看着地上伤心的女子又忍了回去。 女子这时哽咽,“那年春天,他在我家铺子里做帮工,我见他可怜,央着我阿爹留下了他。 后来他说,他喜欢我,要娶我,我信了,不顾我阿爹的反对与他私定终身。 成亲的时候,他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我又信了。 可他现在为什么这样对我?” 花玥也不知。 她擦干净妇人脸上的水,再次把手递给她,道: “雨很大,会生病。” 女子抬眸看着面前这只看着柔软白皙,十指纤长的手怔了一会儿,又低头看看自己年轻时因为过度劳作而指关节变得肿大变形,后来有钱后无论怎么养都养不回来的手,突然捂着脸嚎嚎大哭起来。 街上原本行色匆匆的路人见到一女子居然如此不顾礼仪的哭成这样,也都放慢了脚步忍不住观看。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 她却丝毫没有顾忌,哭得歇斯底里: “我也曾是大富人家家中最受宠的小姐,我也曾经年轻貌美过。 为了省工钱,我起早贪黑的在店铺里忙活。 大冬天那么冷,我成日的把手放在水里腌咸菜,一直泡到手指变形。 可才不到十年,他有了钱就在外面养了外室,还同旁人生了孩子。 我好悔啊! 我好悔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百里溪突然说道: “既知道后悔,回头便是,有什么好哭。” 原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子突然停下来,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他却懒怠再说一句话,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周遭的人。 周围的人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再不敢看,都各自散去。 花玥见她不哭了,把雨伞塞到她手里,道: “回家去吧。” 她说着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又退回来把她给的那粒金子塞到她手里,转身就走。 *回到客栈后两人衣裳都湿了。 花玥身上的衣裳原本也是一件法器来着,可以抵挡一些妖魔之气,顺便还有自洁的作用,一会儿的功夫就干了。 反倒是百里溪本就只有两套衣裳,一套穿着,一套放在外面晾晒,也被淋湿了。 他才一回到屋子里,就拉着花玥嚷嚷着喊冷。 花玥只好叫掌柜的送热汤进来叫他进去泡一泡,自己则使用灵力替他烘干衣裳。 她抬眸看着窗外还在下个不停的雨,心里面不由自主想到那个在雨里哭得伤心的女子。 也不知她回去没有。 “姐姐,水有些冷了。” 身后泡在桶里的少年在那儿使命的嚷嚷,“好冷啊,姐姐快给我加水。” 花玥只好停下来,转过身看着趴在桶沿上,白皙的脸颊分明都被热水熏红了的少年,走到旁边的热水木桶旁从里面勺了三四瓢热水倒进去。 “烫死你!” 她道。 “姐姐才不舍得烫死我呢,”他道: “若不是我,姐姐刚才身上肯定都是——”“你别说出来!” 花玥一想到那个场面,忍不住干呕起来。 太恶心了! 少年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那姐姐帮我搓背我就不说。 -- 第94页 自从宫里出来,都好久没人帮我搓过背了。” 花玥懒得理他,整理好木施上的白袍,才坐下,又听他念叨,“姐姐真不过来?” “不过,自己洗!” “姐姐当真不过来?” 她头也不抬,拿过桌子上的橘子正准备拨开吃,才放进嘴里,又听他道: “要不是我,姐姐身上必定都是黄黄——”“呕!” 花玥才放进嘴里的橘子全部呕出来。 桶里的少年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接着道: “又臭又黄——”他话音未落,忍无可忍的花玥一个跨步走过去把他的嘴捂住,恶狠狠威胁,“你若是再敢说,我立刻把你的衣裳丢到外面,叫你明天光着身子出去!” 少年眼眸一暗,眼里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趁其不备,一把揽过她的腰身把她拖到浴桶里去。 只听“噗通”一声,溅起一大片水花,水溢了满地。 花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眼前同样满脸的水渍,正顺着下颌往下滴水,面白似玉,眼神幽深的少年,怒道: “百里溪,你找——”那个“死”字还未出口,少年突然俯身上前低头堵住她的唇。 第43章 百里溪才贴上去, 花玥一把摁住他的脖颈把他摁到浴桶之上,怒道: “百里溪你疯了是不是?”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哑声道: “嗯, 疯了, 憋疯了。 姐姐总这么勾引我,偏又不肯吃我, 我疼。” 他说着别有深意的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下,湿漉漉的眼神里流露出委屈, “姐姐你看,都要坏了!” 花玥真就随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 随即立刻收回眼神,道: “简直是胡说八道,谁勾引你了!” 再说, 什么是勾引? 她想起今日那个被赵夫人称作狐狸精的女子,心中不解, 难道对着男人哭一哭就是勾引? 可赵夫人也哭了, 都没用。 他定是又欺负她不懂这些,想要骗她! 思及此,她松开手,正想要从桶里起来, 谁知身后的少年又不要命的贴过来,懒腰把她抱住, 在她耳边呵气如兰, “谁说姐姐没有勾引我。 姐姐的人,姐姐的声音, 姐姐的气息,无一不在勾引我。 我只要一看见姐姐, 下面就又硬又疼。 所以姐姐还敢说自己没有勾引我……” 这□□的话若是换做旁的女子来听,恐怕早就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可偏偏换做花玥来听,她只觉得身后少年蛮不讲理,胡说八道。 她道: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手!” “不放!” 他非但没有放,还低头把她耳珠含在口中。 花玥只觉得耳珠又痒又热,忍无可忍的捉住他扣在腰间的湿漉漉的手,用力一掰,只听“咔擦”一声。 断了。 平日里有一点疼都要抱着她哼哼唧唧的少年竟只是闷哼一声,“姐姐,你好狠的心……” “我还可以更狠!” 花玥尤不解气,又抓住他的另外一只手,“咔”一声,另一只手也断了。 爽了! 她这才转过头来看他。 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咬着唇,眼角晕出一抹绯红,湿漉漉的眼眸里似要淌出水光来。 花玥见他这般模样,就好像看着一只总爱在自己面前嚣张蹦跶的小兔子被她制服了,心里舒坦了。 似偷偷得了恶趣味的花玥看着他不能动弹的两只手,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停留在他的鼻子上,学着他平时总爱捏她的模样,用力捏了一下,道: “知道错了没有?” 他皮肤极好,柔滑细腻。 花玥又忍不住在他脸颊用力捏了一下。 再松手时,他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一块红痕,连同被捏得红彤彤的鼻子,看着格外的可怜。 他眼睛红得更厉害,像是要哭出来,软趴趴的喊了句,“姐姐疼……” 甜腻的声音叫花玥想起了周记铺子的点缀了草莓果酱的奶酪卷。 她脑子里不知为何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好像是咬他来着。 她看了看他唇上早已经消失的咬痕,想到奶酪的甜香,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转过头,“若是知道错了就吱一声,我帮你接回去。 还有下次不许再胡说八道。” 谁知他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儿,很快地,眼角真就淌出泪来。 花玥以为他哭了,大惊,“你哭什么,我,我可什么也没做!” 他不说话,吸了吸鼻子,转过脸去。 花玥见他不说话,从浴桶里爬出来。 很快地,全身热气蒸腾冒着白气儿,等她走到窗口下的桌子时候,身上的衣裳连带着头发都干了。 她解了头发,摸出一把梳子梳得整齐些,开始坐那儿剥橘子吃。 顿时,一股酸甜的香气驱散了因下雨屋子里所带来的潮们闷之气。 她吃了两三个橘子,伸手推开窗子透气。 顿时,夹杂着雨水,湿寒透骨的风呜呜呜的往屋子里钻。 窗外,雨下得越老越大大,噼里啪啦的敲打着屋顶,顺着屋檐倒水似的往下泼。 虽还不到黄昏,天已经安全暗沉下来。 她看着窗外,心想,马上快要七月十五的鬼节,每逢这种日子,天气都不太好,更何况这里连着幽都城,恐怕更差。 -- 第95页 不过她最是喜欢下雨天,闭着眼睛吸食着天地之间的那种生命力,再睁开眼睛时,只觉心中舒畅不少,又开始剥橘子吃。 “阿嚏!” 屋子里的人打了个喷嚏。 花玥循声望去,只见他还站在浴桶里看着自己。 “你,你怎么不出来,水都凉了。” 她咽下最后一块橘子,借着雨水洗干净手,伸手关了窗。 水桶里的人又轻哼一声,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 花玥只好起身走过去,摸了摸水桶里的水,低声道: “水都凉了,赶紧出来。” 他这才操着有些重的鼻音道: “手断了,出不去。” “腿又没断,你出来又用不上手!” 他默不作声的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神看得她心惊肉跳。 她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道: “你,你总这样看我干嘛?” “手疼。” 花玥看着他软绵绵的手,道: “我给你接回去,你,你忍着点儿。” 他点点头。 可花玥才摸到他的手肘,又听到他开始哼哼唧唧的喊疼。 “姐姐,你,你轻些。” 她顿时松了手,道: “你,你别叫这么大声!” “我疼。” “忍着!” 花玥又试着帮他接。 可这次更夸张,才摸到他的肩膀,他就整个人扑过来,头搁在她颈窝,带着浓浓的哭腔,“姐姐这是要疼死我吗?” 花玥: “……” 她一把把他扶正,咬牙,“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他道: “我冷,姐姐先把从水里扶出来。” 花玥看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光,又见他似乎冷得开始发抖,道: “那你知道错了没有?” “知道错了。” “错哪儿了?” 他吸吸鼻子,一脸认真,“姐姐没有勾引我,是我不要脸想要勾引姐姐。” 他说完,又打了个喷嚏,眼泪都出来了。 花玥: “……” 她是在说这个问题吗? 不过她知道凡人脆弱,有时候伤寒都会要命,赶紧伸手扶着他把他从桶里扶到床上去。 兴许是手断了,他这次老实地很。 老老实实坐在那儿等着花玥服侍。 花玥道: “那我给你接骨,你别叫好不好? 等接好了,你就可以穿衣裳了。” 他十分乖巧的点点头,咬着唇闭着眼,睫毛轻颤,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 花玥看着他那副模样,手不自觉地放轻了些,握着他的手腕,正准备速战速决。 可还没等她动作,他又开始叫疼,声音之惨,若不是外面雨声太大,恐怕整条街的人都听到。 花玥被他叫的头皮发麻,只好摸摸他的头,哄道: “你说你究竟想要怎样?” 他委屈巴巴的在她颈窝蹭了蹭,“姐姐我冷。” 不穿衣裳能不冷吗! 花玥瞥了一眼不远处木施上已经干了的白袍,拿着被子裹在他身上,认命地走过去取下来。 她正准备替他穿,又听他道: “姐姐,你要先用布帮我擦干净,穿了里面的才能穿外面的。” 花玥抬眸看他一眼,取了屏风上的一块白布胡乱的替他擦干净身上的水,又听他道: “姐姐,下面没有擦干呢。” 她垂眸看了一眼,伸手胡乱替他擦了一下,只听他闷哼一声,哑声道: “姐姐你这么粗鲁我好疼。” 花玥: “……” 她一把捏住他的下颌,在他面前挥了挥拳头,恶狠狠道: “你若再敢多说一个字,我把你腿打折你信不信?” 少年立刻闭上嘴巴,十分乖巧的点点头。 可他实在要求多得很。 一会儿夹着他胳膊了,一会儿又扯着他头发了,一会儿又碰着他手了。 花玥头一次这样服侍人,只觉得比捉妖还要难,强忍着怒火穿了好半天才帮他把雪白的里衣穿好。 等到穿裤子时,她一低头便对上不该看的东西。 饶是在她眼里眼前的少年就如同一棵树,一株花,可这么对上,一时也没有动弹。 他这时抬眸看着她,清澈干净的眼眸里写满了无辜。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花玥一把把裤子丢过去盖住,“自己穿。” *“穿不了。” 百里溪眼里闪过一抹笑意,眨眨眼,“实在不行,我就这样睡也可以。 姐姐,我没关系的。” 他说着真就这么躺下去,往里面挪了挪,定定盯着她,“劳烦姐姐给我盖一下被子,我还是有些冷。” 他话音刚落,眼前眼前披散着头发,奶凶奶凶的少女,浅褐色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冷光,咬牙,“抬腿。” *等花玥帮百里溪穿好衣裳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被服侍的妥妥帖帖的百里溪趴着床上,由着她十分粗鲁的替自己擦干头发,转过脸看着她,道: “要不姐姐再试着帮我接一下手,不然总叫姐姐这样服侍我,我心疼。” 花玥停下来,看着他垂下床沿的手,道: -- 第96页 “你确定不叫了?” 他郑重点点头,“不叫了。” 花玥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小心摸上他的手腕,然后看着他。” 姐姐看我干嘛,动手就行了。” “那你忍忍!” 花玥迟疑一下,迅速帮他接回去。 原本摸一下都哭天抢地的少年眉头都没皱一下,坐直身体抬手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一脸惊讶,“哎呀,姐姐好厉害啊,居然一点儿都不疼呢。” 花玥: “……” 草! 又被这混蛋给骗了! 啊啊啊啊啊! 她顿时怒不可遏,恶狠狠地盯着眼前披散着头发,漆黑的眼眸里笑意都快要溢出来的美少年,牙齿磨得咯吱作响,如同猛虎捕食一般,“嗷”一嗓子把他扑到在床上,一口咬在他雪白的脖颈上。 正在时,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花玥顿了一下,才松开口中的软肉,就听外面有人轻咳一声: “两位折腾地动静小些,地板上的水都渗透到一楼大堂了,待会儿折腾完下来一趟,要,要赔钱的!” 他话音刚落,花玥下意识的看向浴桶。 只见浴桶周围到处都是水,就跟养鱼塘似的。 她正要起来清理,床上的少年伸腿夹着她的腰把她勾回来,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喘息:”姐姐不管他! 来,我们继续……” 第44章 花玥见他又开始在那儿发神经, 也不跟他客气,趴到他胸前,摁着他的两只手在他脖子上狠狠啃了几口, 直到啃出血印, 这才解了气,坐在他身上捏着他的下颌冷笑: “知道错了吗? 以后还敢不敢骗我?” 躺在那儿的少年胸膛起伏得很厉害, 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不说话,就连脸也透着红晕。 原本叫他们赔钱的掌柜早已经下楼去,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花玥被他看得发毛,一把遮住他的眼睛, 道: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她说完连忙从他身上趴下来,突然被他摁住。 就在这时, 花玥又在他身上闻到那股好闻的香气,而且比任何一次都要浓郁, 直往她鼻尖里钻, 熏得她有些头晕目眩。 他喘息,“姐姐别动,等我一会儿。” 花玥见他脸颊越来越红,就眼角的红晕越来越重, 眼神也有些涣散,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随即烫得收回手。 “你, 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突然闷哼一声, 猛地坐起来一把把她紧紧抱进怀里,气喘吁吁地在她耳边喘息。 花玥从不知他力气这样大, 被他勒地腰都要断了,正要揍他,见他脖子上还在流血,耳尖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整个人都滚烫如火,以为自己把他咬坏了,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他道: “好了。” 什么好了? 不等花玥反应,他松开她,从床上爬起来,哑声: “你先睡,我去把地上的水弄干净。” 花玥躺到床上,却觉得哪里不对,身下好像湿漉漉。 她伸手一抹,果然是湿了一大片,惊道: “百里溪你要不要脸,这么大人还尿床,都尿到我身上来了!” 不要脸这三个字儿还是跟他现学的,她已经开始灵活运用。 真是只呆头鹅,那是尿吗! 百里溪伸手在她脑门弹了一下,俯身蹭蹭她的额头,柔声道: “还不快把衣裳脱下来,我帮姐姐洗干净。” *次日一早。 “我那都是上好的木头,你看看你们,大堂漏得到处都是水。” 云来客栈的王掌柜站在柜台后算盘得啪啪响,一脸肉疼的看着自己被渗了一夜水的顶。 可一对上眼前美少年的面孔,又不忍心苛责,只好道: “算了,就收你们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确实不多,百里溪没有说话,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钱袋,倒出十两银子给他。 王掌柜见到钱脸色稍霁,抬眸看着百里溪,目光落在他雪白的脖颈上被人咬出的几口清晰的牙印,露出一副“大家都懂”的眼神。 “公子,你家夫人可真够野的啊。” 百里溪转头看向正在门口小心吃着吃杏仁佛手酥的红衣少女,想起昨夜情景,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低声道: “若是再野些就好了。” 他说着又摸出一一锭银子丢给他,道: “以后见着她就叫夫人。 叫大声点。” “好嘞!” 掌柜的接过银子,喜笑颜开,心道眼前二位不知是哪家富贵人家里跑出来幽会,私定终生的公子小姐,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一场家里不同意棒打鸳鸯的好戏。 他道: “其实啊这姻缘的事儿,还是要家里人都同意才好,否则,日子也难。 我瞧二位天生一对,回去跟家里人好好说说,指不定就成了,没必要私奔。” 百里溪知道他误会,也不解释,点点头,又忍不住看向门口的少女。 她已经走过来,道: “私奔? 什么是私奔?” 百里溪揉揉她的头,笑道: “就是说我们两个私自从家里一起跑出来到处玩。” “原来如此。” 她一脸懂了的表情。 -- 第97页 那王掌柜开了一辈子客栈,早已经是个人精,见眼前生得极其冷艳的小姑娘虽不爱说话,可眼神纯净,一看就知道人很单纯。 反倒是这美少年看着不简单,三言两语就把“私奔”这个大的一件事儿给揭过去,朝他笑笑,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正在这时,门口乌泱泱走过一群人,口中骂骂咧咧,各个手里拎着一条棍子想,气势汹汹像是要去打架。 花玥见那些人穿得衣裳格外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走过去一看,只见那些人背后写着一个“周”字。 她想起来了,是西街那家胡人铺子里的伙计,他们就穿这个衣裳。 王掌柜也瞧见了,不胜唏嘘,“看样子这是要打架啊。” “打架?” “对。” 他见小姑娘跟自己搭话,忍不住打开话匣子,道: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花玥摇摇头。 “这些,都是西街周记的伙计,”王掌柜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道: “说起周记,昨日南街赵记杂货铺的老板娘被人欺负,当街哭得啊,那叫一个惨啊……” 花玥不明白周记跟赵夫人有什么关系,不过那赵夫人确实惨,道: “她家相公不好,在外面养了个…… 养了个狐狸精。” 她至今没明白为何凡人骂女人用“狐狸精”这三个字,明明涂山的小狐狸可好了,才没有那个女子那般坏心眼对人泼粪。 不过一时她也不知那人叫什么名字,只能有样学样。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百里溪噗嗤一声笑出来。 花玥不知他为何笑,想起昨晚他尿床的的事儿,十分鄙夷的乜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 不知内里的王掌柜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红衣小姑娘,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须,道: “那赵之良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别看现在南街一整条街都是他的,当年啊,他才到周家的时候,是个连鞋都穿不起,外乡逃难来的穷小子。 若不是那周家小姐心善央着周老板留下他,哪里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原本那赵夫人居然是周家小姐。 话说,那铺子不是胡人开的吗? 花玥道: “那后来怎么会变成这样?” 王掌柜提起这段陵城无人不知的往事不胜唏嘘,道: “那周家是陵城的富户,周小姐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昔日在闺阁时也是远近文名的美人儿,不仅如此,还是做生意的好手。 当年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可最终都没比上那姓赵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凭着一张脸一张嘴哄得她甘心下嫁。” “后来呢?” “后来周员外气得跟周小姐断绝了父女关系。 周小姐也是个有气性的。 一个自小泡在金银堆里教养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就这么脱去叉裙换上粗布麻衣嫁给了一无所有的赵之良,后来更是拿自己闺阁时存的体己钱开了铺子。” “当时这件事轰动整个陵城,不知有多少人看她笑话。 她啊,却一点儿也不介意,每日陪着赵之良起早贪黑的忙活。” 百里溪道: “周小姐这般喜欢赵之良,为他不惜跟家里闹翻,想必也不是什么平庸之辈。” “确实如此,”王掌柜点头,“那赵之良脑子灵活,嘴巴能言善辩,但反跟他打交道的没有一个不夸他的,渐渐地他真就把铺子里的生意给做起来,连着开了好几家分店。” “再后来周小姐还自创了一种咸菜叫雪里红。 那道咸菜被选为贡菜,赵记一跃成为商界的新贵。 当时嘲讽周小姐的人转而又开始巴结她。 可唯独周父对于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就连周家小姐产女都不肯上门探望。 不过后面那贡菜据说被王储公子溪所不喜,也就断了。 若不然,赵记早已不知道发迹到何种地步了!” “原来如此。” 花玥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百里溪。 他挑挑眉。 王掌柜见小姑娘听得认真,又道: “一开始他们俩人非常恩爱,总是形影不离,整个陵城的人无人不知。 而且当时的赵之良对周小姐是真好,好到什么地步,哪怕周小姐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愿意搭个天梯去给她摘。 杂货铺的生意好些后,他更是拿出大半积蓄以周小姐的名义开了一间茶楼,名为婵娟。 这事儿,一时在陵城传为佳话。 当时有个说法,叫做莫欺少年穷,就为这个,不知有多少闺阁少女下嫁给出身一般的男子。” 花玥道: “既然如此,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王掌柜闻言看了一眼百里溪,道: “这男人啊,尤其是从泥窝里爬出来的男人心气儿都高着呢。 赵之良在商界逐渐展露头角,再看周小姐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王掌柜是个痛快人,咽了一口茶,竹筒倒豆子似得把故事的后半段也给说出来。 据说那赵之良的母亲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可怜那周小姐为了赵之良,二胎的时候滑了胎就得了不孕的毛病。 赵母见自己儿子得势之后,便开始蹉跎只生了一个女儿的周小姐。 -- 第98页 一开始赵之良还护着。 男人嘛,夹在自己老娘媳妇儿中间心里不痛快,就开始在外面找乐子,渐渐地不知怎么勾搭上一个叫刘蔓蔓的女子。 不仅如此,更是收她做了外室。 大家都说那女子原是赵之良老家的青梅竹马,且又是个有手段的。 没过多久更是给赵家生了孙子,身份水涨船高。 再后来的事儿,就跟赵夫人亲口告诉花玥的差不多,自家的夫君渐渐连家都不回了。 王掌柜说完以后,道: “从那以后,赵夫人就跟魔怔了似的,见着大街上有人摆摊算命或是捉妖的,便说家宅不宁有狐狸精。 她啊,着实是个可怜人。” 花玥不太明白凡人之间的感情,听完之后,虽有些事情不太明白,可也知道那赵之良着实不是个好东西。 如此一想,又觉得昨日跪在水里哭喊的女子实在可怜。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噪杂的声音。 王掌柜来连忙从柜台里走出门口张望。 花玥见时辰差不多,也准备出门去,同百里溪道: “那我出去赚钱了。” 百里溪摸摸她的头,道: “姐姐去哪儿?” “赚钱去。” 花玥一把拍掉他的手,丢下一句话就往外走。 王掌柜见她要出去,看了一眼那美少年投递过来的眼神,顿时心领神会,“夫人慢走。” 花玥顿了会一下,回头看他一眼,“你叫我?” 王掌柜笑道: “是的夫人。” 花玥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叫自己夫人,只是突然想起跪在雨里哭得凄惨的赵夫人,非常不喜欢这个称呼。 她认真道: “我叫花玥,不叫夫人。 你可以叫我仙师。” 那掌柜的心道果然是个实心眼的,不过一听她年纪不大,却自称仙师,仔细一看,确与普通女子不同,连忙恭敬道: “那您慢走。” 百里溪跟着出去,摸摸她的头,“好了花仙师,您今天去哪儿摆摊?” 今日不下雨了,又是街市,大家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花玥看着人潮涌动的大街,心里一动,道: “去南街。 你要跟我一块儿去吗?” 百里溪摇摇头,“我有事要办,就不陪姐姐了。 对了,若是有人再叫姐姐去捉狐狸精,姐姐清楚再去,千万别傻乎乎又去,若是再被人当头泼——”“呕!” 花玥干呕一声,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走了没两步,回头,“你刚才赔了多少钱。” 他道: “十两银子。” 他话音刚落,她迟疑,“你以后不许再给我买东西吃了,知道吗?” “嗯,知道了。” 她这才拎着自己的装备离开。 百里溪看着她身后飘着的旗帜上“捉妖”二字,眼里闪过一抹笑意,站在那儿目送她离去,这才回头问又在那儿拨算盘珠子的王掌柜,“你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做花灯的材料?” *“姑娘。” 花玥才在南街菜市旁摆好自己的东西,就听有人似乎在叫她。 她回头一看,居然是昨日赵夫人身旁的那个圆脸小丫鬟。 好像叫小翠。 她小跑着过来,腼腆一笑: “姑娘可叫我好找呢。” 花玥不解,“你找我干嘛? 你家夫人,还好吗?” 小翠道: “不是我找你,是我家夫人找你。” 她说着指着旁边的一座门口挂满红灯笼,刷红漆,看起来十分喜庆的红彤彤的二层茶楼,道: “我家夫人就在上面,姑娘可方便随我上去坐一坐?” 花玥抬眸看了一眼那茶楼的招牌。 婵娟。 花玥点点头,随着小翠去了二楼。 才进茶楼二楼左转第三个包间,里面的门已经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一身牙白色襦裙的女子。 她今日不同于昨日的浓妆艳抹,脸上只施了薄薄一层脂粉,满头堆砌的珠钗只剩下一根简单的素金簪子,在头上歪出一个发髻。 虽然气色一般,可,整个人气质温婉,叫她觉得顺眼许多。 她柔柔一笑,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落座,道: “我可算寻着仙师了。” 花玥不解,“赵夫人寻我干嘛?” 眼前的女子听着“赵夫人”这个称呼顿了顿,道: “我姓周,原名周婵婵。 我年长仙师许多,仙师若是不介意,可称呼我一声周姐姐。” 花玥道: “你的名字很好听,比赵夫人好听。” 周婵婵愣了一下,眼圈蓦地红了。 她哽咽,“我做了十年的赵夫人,都已经快忘了我叫周婵婵。” 花玥见她又要哭,忙道: “现在记起来也没关系的。 婵婵,很好听。” 周婵婵连忙拿帕子压一压眼角的泪,道: “昨日的事情多谢仙师。 若不是仙师,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了,仙师喜欢吃什么? 这间茶楼是我开的,里面的茶点还不错。” 花玥下意识的抹了抹自己的胃,道: “这里有杏仁佛手酥吗?” -- 第99页 周婵婵楞了一下,随即看向小翠。 小翠会意,向她行了一礼后告退。 她又叫茶楼的茶博士送了一些其他的吃食跟酒菜,这才道: “我也不知仙师喜欢吃什么,就叫他们随便做了些。 你尝尝,这是我们这里的招牌蟹黄包。” 她说着用公筷夹了一个放到花玥盘子里。 “谢谢。” 花玥试着尝了一口。 眼神闪了闪,很快把一整个吃下去。 周婵婵看着眼前吃东西非常细致的少女,心里面不知为何想起从前自己在闺阁中的模样,不禁悲上心头,眼睛一热,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花玥一见她哭,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道: “你别哭。” 周婵婵原本以为她性格极冷,现在见她这般模样,才发现她只是看着冷而已,人呆呆地十分可爱,就连安慰人都不会。 她连忙擦干净眼泪,斟了两杯酒,问道: “仙师饮酒吗? 这是我自己酿的青梅酒,入口甘甜。” 花玥瞥了一眼那酒,脑子里不由自主浮出一个声音。 “姐姐喝醉了总爱乱咬人,以后还是莫要同旁人饮酒得好。” 她有些迟疑,“我,我酒量不好,饮醉酒会咬人。” 周婵婵见她眼神分明是极想要尝试,道:“这个就跟酒酿丸子差不多,没什么后劲儿,仙师可放心,我平日里都当甜汤来喝。” 她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的少女连忙接过杯子,道: “那我就喝一点点儿,这样一定不会醉!” 第45章 “其实, 我早就死心了,就是有些不甘心。” 酒至正酣,周婵婵眼睛泛红, 哽咽, “可他一直不肯给我句明白话,我心里总还抱着一丝希望。” 花玥也不懂的她所谓的不甘心是什么情感, 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那酒入口甘甜, 比之上次在春风如意楼所饮的酒还要好喝。 她喝完之后,盯着坐在那儿一杯接着一杯的周婵婵。 周婵婵回过神来, 连忙又给她倒满,道: “仙师很喜欢喝是吗?” 花玥点点头,“很好喝。” 她怅然的举着酒杯, “这个酒酿制的方法还是他教我的。” 花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周婵婵显然只是想找个人说话,也不需要她回答。 她道: “我日日在家中等他, 心想只要他回来, 我便既往不咎与他好好过日子,从前那么难都熬过去了……” 她说到这儿,眼里的泪仿佛怎么也流不完。 她哭,“他怎么总也不回来?” 花玥也不明白。 一如她也不明白已经死去的蜉蝣为何还要等一个早就忘记约定的道士。 等待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她道: “既然等不回来, 不等就是,周姐姐为何一定要等他回来。” 周婵婵愣了一下, 抬眸看她, 见她浅褐色的眼眸明亮清澈,丝毫没有半点看她笑话的意思。 她想起那日那个性情十分冷漠, 却一心护着她的美少年,道: “仙师, 你一定是很幸福的人。” 花玥又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不等周婵婵给她斟酒,她自己拿过酒壶给自己倒满,举着杯子一脸不解: “什么叫幸福?” “幸福啊,”周婵婵哽咽,“幸福就是有人一心一意的对你好,爱着你。” 花玥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难道别人不能对我好,爱我,我就不幸福了吗? 周姐姐,这世间万物生来本就是个体,若是没人对他们好,他们便不活了吗?” 周婵怔住。 花玥这时回头看她,眼神里里俨然已经荡着醉意。 “姐姐为何要为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伤心?” 她说着,又开始饮酒。 一会儿的功夫,那壶酒被她灌进去大半。 她晃了晃那空下来的酒壶,“还有吗?” *百里溪赶到婵娟茶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不知饮了多少酒的少女正抱着酒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眼神不知飘向何处。 他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揉揉她的头发,“姐姐叫我好找。” 她终于回过神来,抬眸看他,突然就笑了。 “百里溪,你来了。” 周婵婵瞧着笑起来就跟变了个人的少女,心里头的阴霾一下子就散了,随即跟着笑了。 她笑着笑着又趴在桌上开始饮泣。 也不知她哭了多久,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瞧瞧,多么愚蠢可悲的人类,旁人正在享受你辛苦打拼的成果,而你,却还在这儿伤心的哭泣。 难道,你一点儿都不想报仇吗?” 周婵婵猛地抬头,包间内早就空无一人,唯有桌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朵漆黑如墨的六瓣莲花。 她伸手拾起桌上的墨莲,一不小心被上面密密麻麻的锯齿划伤手指,指腹瞬间涌出殷红的血珠,沾到花瓣上。 原本死物一样的墨莲竟然像是活了过来,飞快地吸食她受伤的伤口。 她吓得酒醒了大半,连忙把花丢到地上。 她正要走,耳边又回想刚才的话,蹲下来从地上拾起那朵会吸食人血的墨莲,眼里闪过一抹浓浓的恨意,把那朵墨莲紧紧攥入手心,任由它疯狂地吸食着自己的血。 -- 第100页 她要让他从哪里爬出来的,就重新爬到哪里去! *百里溪出了婵娟茶楼并没有直接回客栈。 他背着花玥在陵河岸上散步。 今晚风清月明,除了开在陵河边上的春风如意楼与陵河上的画舫还在通宵达旦的热闹,其他地方静悄悄。 月光下的少年背着身后熟睡的少年闲适地扰着河岸转了一圈又一圈,皎洁的月光在像是洒满霜白地地上拖着长长的影子。 他走一会儿,转过脸蹭蹭她的脸颊。 也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的少女突然醒来,道: “百里溪?” 百里溪“嗯”了一声,随即道: “姐姐今日怎么饮那么多酒? 这样贪杯可不好。” 她道: “好喝,甜甜的。” 百里溪又回头蹭蹭她的脸颊,“那以后只有我在的时候才可以喝这么多知道吗? 不然下次可没人背你回来。” 她从前并不饮酒。 不过是饮上一次,就变成一个小酒鬼。 她真是太容易学坏了,得好好看着才行。 “百里溪,你真好。” 百里溪回头看她一眼,“如果姐姐觉得我好,那就亲亲我好不好?” “亲亲?” “嗯,舔我一口。” 他话音刚落,脸颊上有个湿漉漉软软的带着酒香的东西贴过来。 百里溪顿时僵住,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没有动弹。 背上的少女早已经睡过去,湿漉漉的嘴巴还贴在他脸上。 也不知过了好久,他兀自一个人在空旷无人的河岸上笑了起来。 “笨蛋。” *陵河岸边离云来客栈的北街其实不过一盏茶的距离,百里溪走地极慢,足足走了一刻钟,才堪堪看到云来客栈门口的那盏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巨大光圈的红灯笼。 “姐姐,到了。” 明知道背后的少女不会回答,他还是忍不住转过头轻轻说了句,然后才跨进客栈的大门。 客栈里的王掌柜还在柜台后拨弄他的算盘,见出去了一整日的少年背着人才回来,调侃: “呦,公子背媳妇儿回来了。” 原本已经踏上楼梯的少年突然回过头,道: “对啊,背媳妇儿。” 他说完就上楼了。 王掌柜被一向淡漠,唯独对着那红衣少年才总是露出笑意的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晃了眼,算盘珠子也忘了拨弄,心道这句话有这么值得高兴? #一句“媳妇儿”让心里如同喝了蜜一样甜的百里溪回到房间小心把背上的少女放在床上,然后掌了灯。 很快地,黑漆漆的屋子被昏黄的灯光填满。 百里溪正要帮她脱鞋,原本睡得昏沉的少女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百里溪,你快过来。” “嗯,怎么了?” 他脱了她脚上的鞋子,起身坐到床上把她圈进怀里蹭蹭她的额头,“姐姐睡醒了?” 她显然还没酒醒,笑嘻嘻的看着他,勾下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耳朵悄声道: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百里溪嘴角上扬,伸手圈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抱在腿上,也学着她的模样,悄声道: “什么秘密?” 她又是神秘一笑,“你猜。” 百里溪被她逗乐,爱死了她这种醉酒后娇声娇气地模样,伸手在她腰上揉捏,亲亲她的脸颊,“姐姐若是还不赶紧说,我就挠你痒痒了。” “别舔,”她嫌弃得把他的脸推到一边,“再舔我就不告诉你了!” “我不舔,我就是亲亲,姐姐快些说。” 她突然不笑了。 神神秘秘从怀里摸了摸,摸了好一会儿,摸出一张银票。 她一脸郑重的塞到他手里,随即又醉醺醺的趴在他怀里,低声道: “你看,我赚了好多钱养你。 你以后都不许再去跳舞,知道吗?” 百里溪看着手心里带着她体温的银票,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怀里这个比现在还要冷漠的少女将自己手中仅剩的馒头递给他,信誓旦旦,“晏无崖,你别怕,以后我保护你!” 可是到最后,她抛弃了他。 “为什么?” 他声音有些低沉: “姐姐为什么不想我去跳舞? 只要姐姐一直陪着我留在人间,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我这里不舒服,”怀里的少女丝毫不知道避嫌地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跳动的位置,闭着眼睛,“百里溪,我,我不知怎么了……” 百里溪眼神微动,把她抱得更紧,喉结上下滚动,哑声道: “那我也告诉姐姐一个秘密好不好?” 她瞭开眼皮子看他一眼,随即在他胸前蹭了蹭,“什么秘密?” 百里溪将她抱得更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叹一声,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苦笑,“我就是想要告诉姐姐,我喜欢姐姐,已经很久很久了。 姐姐喜欢我吗?” 怀里的少女这次没有回答。 她睡着了。 已经习惯的百里溪解了她的头发,十指穿过她漆黑如墨的发,轻轻把她放平在床上,然后躺在她旁边看了她片刻,缓缓地闭上眼睛。 就在百里溪快要闭上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眼睛紧闭的少女像是在说梦话。 -- 第101页 轻轻地,只有两个字,却足以叫他一颗心激荡地久久难以平静。 “喜欢……” 她呢喃。 第46章 花玥做了一个美梦。 她梦见了君父。 她那时才修炼成人形不过五百年, 放在人间来算,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最喜欢趴在君父怀里听他讲故事。 君父是这六界最厉害的神, 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可同时, 也是神界最孤独的神。 君父问她,“玥儿最喜欢什么?” 花玥想了想, 道: “喜欢镜镜,喜欢清风, 嗯,喜欢, 喜欢很多东西,漂亮的东西玥儿都喜欢。” 君父笑了。 花玥不解,“君父笑什么?” 他道: “那花玥喜欢君父吗?” 花玥肯定的点头, “玥儿最喜欢君父。” 君父轻轻的揉揉她的头顶,道: “只可惜玥儿并不懂得真正的喜欢是什么?” 她急道: “才不是这样, 玥儿什么都知道, 玥儿喜欢君父,会永远陪在君父的身边。” 可不知为何,君父却不信她的话,起身就要走。 她连忙追上去, 可怎么也追不上。 她想要看清楚君父的模样,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君父! *心花怒放的百里溪俯身下去想要亲吻怀中的少女, 突然听她道: “君父, 别走,玥儿最喜欢君父!” 他整个人顿时僵住, 猛地松开她站起身。 床上的少女醉得实在厉害,翻了个身向外, 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在一起。 他垂眸看着她,滔天的怒意从漆黑的眼眸里流淌出来,无数的墨莲迅速铺满整间屋子,臣服在他脚下瑟瑟发抖,齐呼: “神尊息怒!” 一直在睡觉的镜灵这时爬出来,看着满屋子摇曳的墨莲,还没来得及尖叫,被墨莲快要淹没的少年一个眼神扫过,它吱呀一声,倒地不起。 床上的少女似是感受到屋子里丝毫不加掩饰的魔气,缓缓睁开眼眸。 满屋子里的墨莲迅速退散的干干净净。 她只看见一身白袍的少年站在床前一脸阴沉地看着她,似乎很生气。 “百里溪,你怎么不睡觉?” 她又困倦地闭上眼。 百里溪站在那儿看了她一会儿,熄了灯,褪去身上的外袍躺到床上,从后面把她紧紧抱进怀里。 她似是觉得不舒服,伸手去掰他的手。 也不知是不是无意识,她手上使了大力气。 他不肯松开,将她抱得更紧。 她挣了两下没挣开,转过身来撑开眼眸看他一眼,眼神还有些涣散。 她在他肩头蹭了蹭,低声道: “百里溪,疼……” 过了很久,他松了手,亲亲她的额头。 “睡吧。” 他哑声道。 *次日一早。 花玥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漆黑清澈,干净得仿佛能够净化那些曾被妖魔屠戮过的肮脏世道的眼眸。 属于神的眼。 花玥看了好久都没醒过神,一直到眼眸的主人开了口。 “姐姐醒了?” 不是神,是百里溪。 花玥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早啊。” “姐姐早。” 他揉揉她的头,“起来吃早饭。” “等等。” 花玥挣出手,趴在床上摸来摸去,随即松了一口气。 他道: “姐姐在干嘛?” 她弯腰提鞋,头也未抬,“我怕你昨夜又尿床。” 她话音刚落,只听“啪”一声响,屁股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 “你干嘛打我!” 花玥立刻从床上翻了个身,一脚朝打她的少年踹去。 平常碰一碰都叫疼的少年居然动作还挺快,一个闪身闪到旁边的柱子上。 她许久不曾动手,见他闪躲,居然还有些手痒,乘胜追击,抬腿压在他肩上,一把遏制住他的脖颈,道: “我看你往哪里跑! 说,好端端打我干嘛!” 百里溪一把揽过她纤细的腰身,与她严丝合缝贴在一起,喉结上下滚动,哑声道: “谁叫姐姐一大清早对着一个男人胡说八道!” 花玥道: “我怎么胡说,你本来就是会尿床!” 她想要收腿,却被他牢牢箍住腰。 “放手!” 她被他顶得有些难受,低头看了一眼,怒道:”“你再不放手我真不客气了!” 这个随时随地发情的人类,简直是可恶! 他神色微动,这才收了手,伸手揉揉她的头顶,“下次姐姐若再敢说这样的话,我就不只打你屁股这么简单了!” 不等她说话,他又道: “赶紧洗漱,不然早饭都冷了。” 一听到吃的,她赶紧去洗漱。 等她坐下来时,百里溪已经摆好了碗筷。 花玥一看,只见桌上摆着两碗豆浆,四个水煮蛋,还有周记的糕点,道: “不是说不让你买了吗? 都没钱了。” 他斜睨她一眼,“姐姐昨天不是赚到钱了吗?” 花玥下意识捂住怀里的银票,“你怎么知道我有钱?” 他伸手拉着她坐下,把剥好的鸡蛋放到她碟子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姐姐昨晚又喝醉了。” -- 第102页 “所以?” 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委屈: “姐姐非要亲我,还摸我,拦都拦不住。” 不等花玥反驳,他凑到她跟前,道: “姐姐还说……” “说什么?” “说喜欢我,要做我的道侣,要与我双修。 如果我不同意,就把我绑在床上折磨我……” “你又骗人!” 她抬眸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的唇,上面并没有齿音。 他一定是骗她什么都不记得,一定是这样! 他不争辩,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特地放在她面前。 她连忙伸手在怀里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又拿起那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仔细看了看,道: “…… 你,你,我的银票怎么会在你那里?” 正在剥鸡蛋的少年眼神落在她胸前,墨如点漆的眼眸眼波流转,“姐姐难不成忘了,自然是姐姐捉着我的手从你那里摸出来的,姐姐还说……” “说什么?” 花玥看着那张银票,心里面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他俯身上前,在她耳边悄声道: “姐姐还说,夫君替我摸一摸,我好舒服……” “决不可能!” 花玥噎住。 他赶紧把豆浆端到她面前。 花玥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豆浆才把卡在嗓子眼的糕点给咽下去。 等她缓过来,低声道: “你一定是在骗我。” “嗯,我骗姐姐的。” 他坐直身子,点点点,“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花玥: “……” 她连头都不敢抬,闷头就在那儿喝豆浆。 等喝完豆浆,她漱了口低着头就走。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抬眸看她 “姐姐去哪儿?” “我出去摆摊。” 他太吓人了。 镜镜说得对,他比涂山一族最魅惑骚气的狐狸还要可怕。 他突然道: “姐姐赚钱养活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不是!” 花玥正要挣脱,突然见他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背上多了几个触目惊心的指痕,皱眉: “你手怎么受伤了?” 他垂眸看了乌青的手背一眼,道: “自然是姐姐昨晚饮醉酒,我好心背姐姐回来,姐姐打的。” “我,我打的?” 花玥有些难以置信,“你,你怎么那么傻,也不知道躲开?” 他睨她一眼,“姐姐觉得我能躲得开你?” 花玥有些心虚,“我,我给你擦完药再出去。” 她连忙从戒指空间里扒拉出一瓶上次给他涂唇的药,倒了一点儿出来,拉过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涂抹上去。 “你昨日做什么去了,手心指腹怎么这么多细碎的小伤口?” “姐姐轻点,疼……” 他没有回答,只是道: “姐姐下次不要饮酒了。” 花玥看着这么漂亮的一只手被自己摧残成这样,也觉得自己这个新添的习惯很不好,郑重道: “我以后一定不会再饮酒。” 他道: “那姐姐还要应我一件事。” “何事?” “姐姐发誓,以后决不可以以武力欺负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花玥抬眸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神,不由自主道: “我发誓,我以后都不对你使用武力。” 他这才放心来,蹭了蹭她的前额,笑得天真,“姐姐真是乖。” *花玥替他涂好手,一抬头见他雪白的脖颈上的齿痕还没消。 她那晚咬得时候没注意,现在一看居然咬了那么多口,就连耳朵上都有。 而且她下口还挺重,尤其是喉结上那一处,齿痕尤为明显。 花玥拉着神情乖巧的少年坐到椅子上,“我帮你把这些也上点药,明天一早就好了。” 少年圈住她的腰,抬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姐姐喜欢我吗?” 花玥不搭理他,小心的用手指挑了一些药膏涂抹在齿痕上,一点儿一点儿的揉开。 等到她把脖子后侧的涂完,才开始涂他喉结上最深的齿痕。 她手指才触碰到伤口,他喉结又开始不老实的上下滚动。 “百里溪你别让它动!” 她伸手去摁,谁知手指才摁上去,就被他一把捉住。 他不知怎得眼角洇出一抹薄红,喉结滑动得更加厉害,声音沙哑,“姐姐是不是很喜欢我这里,我给姐姐再咬一口好不好?” “不要!” 花玥伸手在他脑门弹了一下,“你是不是傻? 哪有人上赶着让别人咬!” 他委屈巴巴的揉揉头,“姐姐方才还答应我以后同我在一起时,决不恃强凌弱使用武力欺负我。” 他说着,特地把那只被花玥捏得乌青破皮的手放到她眼前。 花玥低声道: “没,没欺负你。” “那姐姐赚钱养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不是。” 他闻言一把捉住她的手不肯叫她再涂药。 “你干嘛? 还差一点儿就好了。” 他冷哼道: “姐姐既不喜欢我,又何必管我”他起身开门。 -- 第103页 “你去哪儿?” “春风如意楼。” “你去那儿干嘛?” 花玥皱眉。 “不干姐姐的事!” 他说着就要走。 花玥不明白他为何好端端不高兴,一把拉住他,道: “你,你怎如此蛮不讲理?” 他回头,墨如点漆的眼眸微微泛红,十分的固执,“那姐姐说喜欢我,不然我立刻就去。” 第47章 花玥不明白眼前的人类少年为何这么执着一句喜不喜欢, 见他委屈得都要哭出来了,只好别别扭扭说了句“喜欢”他伸手关上门,上前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 吸吸鼻子, “姐姐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再说一次。” 花玥不搭理他。 他环着她的腰像一只树熊一样贴着她的脸颊蹭了又蹭, 撒娇,“姐姐就是喜欢我对不对? 姐姐就是怕我被别人欺负才不想我去, 喜欢一个人也没什么丢脸的,我生得这么好看, 姐姐把持不住自己也很正常。” 花玥: “……” 他还要不要脸,究竟还要不要脸! “姐姐说话!” 花玥被他蹭地炸毛,只好道: “喜欢, 喜欢,喜欢, 我喜欢死你了!” 她话音刚落, 他突然一把把她抱进怀里,低声道: “我是谁? 姐姐喜欢的是谁?” “百里溪百里溪百里溪! 行了吧! 你烦不烦!” 她正要挣脱。 他把她抱得更紧,低声道: “姐姐别动,我抱抱你。” 花玥见他有些奇怪, 只好拍拍他的背,“好了好了。” 他突然在她耳朵轻咬了一口, 哑声道: “我有时候, 真是恨死姐姐了……” 花玥被他咬疼,才要发火, 一抬眸看见他眼睛红得厉害,顿时把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 她以为自己是昨晚喝太多酒把人给欺负狠了, 他才会这样反常,忙道: “我,我以后真得再也不饮酒了! 你,你别哭啊。” 他又蹭蹭她的额头,“姐姐再说一次喜欢我,我就不哭。” “嗯,喜欢你。” “喜欢谁?” “喜欢百里溪。” “谁喜欢百里溪?” “花玥喜欢百里溪。” 花玥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儿陪他玩这么白痴的游戏,忍无可忍,“你若是再问一遍,我一定揍你!” 方才还委屈巴巴的少年顿时喜笑颜开,比星辰还要亮的漆黑眼眸里映进她吹气炸毛的表情。 “我就知道姐姐喜欢我!” 他说完,突然低下头在她唇上舔了一下。 花玥愣了一下,一把拎着他的耳朵正要揍他。 他道: “姐姐方才发誓以后都不会动手打我!” 花玥: “……” 毁灭吧,烦了! “好了,我要出去了!” 她松了手,瞪他一眼,“还不赶紧放手!” “嗯,姐姐早去早回。” 他摸摸她的头。 她转头就走,走了没两步,突然回头,“百里溪你这两日都去干嘛去了?” 他怎么都不跟着她出去了? “秘密,”他眨眨眼,冲她莞尔一笑,“若是姐姐亲亲我,我就告诉姐姐。” 他话音刚落,门“砰”一声关上。 百里溪看着紧闭的房门,摊开手心,一块漆黑如墨的玉牌赫然出现在他白皙的掌心。 离镜宗开山宗师晏无崖的玉牌。 玉牌上面雕刻的同样是六瓣莲花,唯一不同的是,只有他的玉牌是墨莲。 玉牌上面篆刻着四个小篆: 吾妻花玥。 他爱怜的摩挲着上面亲手刻下的字,把它贴在心脏的位置,很快地莫入到体内。 正在这时,他手腕上的乌玉莲纹手镯上面像是有血液涌动,有一道带着恨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信女周婵婵愿意将自己的灵魂献给魔神大人,只求赵之良与刘蔓蔓那对狗男女从此以后再无翻身之地!” 他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呵,人间。 *花玥今日出门的有些晚,原本昨天摆摊的位置已经被一个摸骨的算命先生给占了。 她没奈何只好把自己的摊位摆在稍微靠后一点儿的在魔神庙靠左边的位置。 花玥很不解,明明是神拯救了世间苍生,居然还有人供奉这世间最邪恶的魔。 更叫她不解的是,他的信徒居然还很多。 此处比着别的庙宇简直称得上香火鼎盛,就连此地的庙祝穿得也比别处的庙祝好些。 花玥进去看了一眼,只见庄严肃穆的大殿上方是一座魔神像。 雕刻的是一个手持漆黑如墨的莲花,身披玄衣斗篷,身形高大,只露出一对眼眸的男人。 也不知这世间的人类是否真得有人见过魔神,神像与她见过的魔神外形有些相似。 说起来魔神千变万化,每一次现世的模样都不相同,就连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斗篷下的脸到底长什么样。 花玥就这么抬眸看着上面的魔神像,只见他高高的站在供奉的神坛之上,俯瞰着向他跪拜许愿的凡人。 比起真正魔神身上的那种所带来的毁天灭地的气势,她居然在眼前的魔神像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慈悲相。 -- 第104页 那是属于昊天对众生的慈悲,是与神明一模一样的眼。 只可惜他却拥有这天地六界之间最邪恶的心。 花玥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心中竟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杀了他那么多次,居然在这对眼眸里感受到一种熟悉的东西。 她连忙收回视线,大步走出大殿,走到自己的摊位前等着生意上门。 今日天气晴好,出来烧香拜佛逛街的人很多。 她坐在那儿托腮看着熙熙攘攘的人间,心中那种孤独感比从前少了很多。 只是人多归多,人们一看着她旁边被风吹得荡来荡去的布帛上面的“捉妖”二字,没一个光顾,大多去了庙祝那儿解签,或是去盲人摊位前摸骨。 她无聊的坐在那儿那些求了签文的人去解签,认真观察了一上午,发现一百个人当中,至少九十五个人求得上上签与中上签。 那个签筒里面总共也就那么几支下下签,而抽中的那几个,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特点: 头顶都悬着一股黑气。 那是倒霉透顶的症状,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还有摸骨的那个看不见的盲人,基本是什么好听的捡什么说。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些,隐约记得好像也曾与人在人间帮人算过命。 是谁呢? 究竟,是谁呢? 她看着看着,眼前往来的人群成了一片虚影,眼皮子开始打架。 “仙师,仙师?” 花玥倏地睁开眼,一抬眸看见一个长相白皙丰腴,穿着富贵的约有二十出头的女子正坐在她摊位前,身旁还跟着一个替她扇扇子的小丫鬟。 生意上门了! 那女子逛了半日走累了,见大热天在大街上唇红齿白,睡得香甜的小姑娘前面摆着一张下马扎正准备说借来休息下,却被长相极好的小姑娘一对浅褐色如琉璃一般清澈的眼眸是吓了一跳,连忙拍拍胸口,“仙师可吓死我了!” 花玥也不知哪里吓着她了,打起精神来,道: “夫人可是要看家宅?” 她从袖子里摸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 “我就是走累了,借你这个位置坐一坐。 仙师不介意吧?” 原来如此。 花玥摇摇头。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同样看着是富贵人家里,跟坐在小马扎上年纪差不多,身材纤细许多的女子提着裙子朝她这边袅袅而来。 那小马扎上的女子连忙迎上去,与她亲亲热热的打招呼。 “王姐姐,你今日也出来了!” “哎呀刘妹妹,咱们可是可久没见了。” 看来是旧相识。 花玥有些昏昏欲睡,又趴在那儿想要再睡会儿。 可坐在她摊位前的两个女子竟是坐着聊起来了,吵得她睡不着,就跟着听了一耳朵。 两人寒暄过后,那身材纤细些,被称作刘妹妹的指着丰腴些的女子头上的珠钗道: “哎呀,王姐姐你这个可是珍宝斋最新款的珠钗,昔日闺阁姐妹,也就数你过得最好。” 被成为王姐姐的女子连忙从头上拔下那个金光闪闪的珠钗递给她看,摇头,“也就看着还行,不过就是首饰随便带,衣裳随便买。” 刘妹妹: “这还一般……” “哎呀你不知道,非要我花钱。 我不花还不行,我家夫君要跟我急眼,这天天买东西买得都累死了,眼睛都挑花了。” 王姐姐擦擦汗,露出白皙的手腕上一连串的金手镯,“对了,妹妹你呢? 成婚以后过得可好?” 刘妹妹眼神在她那些金钏上停留片刻,拉下自己的衣袖,“呵呵”两声,指着不远处一个一个男子,道: “一般般,跟姐姐的不能比,就是夫君待人还算温柔体贴。 这不,我就是出来求个平安符,还非要跟着,就跟个小孩似的,粘人的不行,你不让跟还伤心,说我心里没他,跟我可劲儿闹呢,烦得不行。” 花玥深想起百里溪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可不就是跟个小孩似的粘人。 那两个女子见她点头,相互对视一眼,道: “仙师可成亲了?” 花玥迟疑着点点头,好像算是成过。 “王姐姐”道: “我看仙师模样生得好,人年纪不大,你家里的夫君怎么舍得你出来做这个?” “缺钱。” 她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眼神,道: “没钱就叫他出来挣钱啊,你一女子这样出来抛头露面可不好。” 花玥不太懂,皱眉没有说话。 “刘妹妹”一副了然的模样,掩嘴一笑,悄声道: “是不是他不愿意? 仙师我跟你说这男的啊,他就不能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你收拾他一顿就好了,实在不行,你饿着他两天,不让他吃,在床上好好收拾他! 他保证服服帖。” 花玥托腮: “主要不经打,摸一摸就哭,抱着我不撒手,还非要我说喜欢他,烦死了!” “刘妹妹”“……” “王姐姐”闪着精光的眼神扫了一眼花玥左手手腕上的乌玉莲纹手镯,“哎哟”一声,伸手拉过来仔细看了看,“仙师这镯子看着极漂亮,得值不少钱吧?” -- 第105页 那乌玉本就是至宝,天地间也就那么一块,被打磨成一对同心镯,自然不是一般凡间之物能比。 花玥并不知道,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我也不懂,他塞给我的,我不要非要给,还跟我急眼,说若是我敢丢,他就收拾我。” “王姐姐”“……” “刘妹妹”见她吃瘪,眼里闪过一抹得意的笑意,从旁边丫鬟的手里拿过一个纸包,道: “这是我夫君刚刚排了一早上队去周记买的,来,你们尝尝。” 花玥看了一眼正是杏仁佛手酥,不过都有些冷了。 “这个热的时候好吃些,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刘妹妹”诧异,“仙师不是没钱吗? 这个,可不便宜。” 花玥道: “是没钱。 但是他非要买。 我都说了很多遍不能再买了,可每日一大早早上起来就见他已经买过来。” 她说完,还摇摇头,“真是一点儿都不听话。” 两个女子听了,脸顿时冷了下来。 尤其是“王姐姐”道: “仙师,您这样做人不太厚道吧。” 花玥一脸茫然,“怎么不厚道了?” 两人又对视一眼,看着眼前看似木讷,实则每一句话都暗藏玄机的少女,道: “那周记的杏仁佛手酥算是周记的招牌,别说一大早要排很久的队才能买到,一份吃食顶仙师看一个月的家宅。 仙师,是故意出来炫耀的吧?” 她没有说话。 两人以为自己说中她不好意思了,正要说话,只听她道: “什么是炫耀? 是因为我有,你们没有吗?” 两人: “……” “王姐姐我们走!” “现在的小姑娘啊心眼太坏了,看着年纪不大,这一张嘴啊,没一句实话。” “就是。” 两人看了她一眼,各自从钱袋里摸出两个铜板拍在桌子上,蹭一下起身,“告辞!” *待那二人走远,花玥看着桌子上的四枚铜板突然瞬间顿悟了: 原来在人间陪人家聊天还有钱收。 周婵婵不但请她吃饭饮酒,还硬塞了一百两银票给她。 自己不收,她就坐在那儿哭。 方才那两个在这儿坐了一刻钟,说得口水都干了,还教了她一大堆人间道理的女子也各自丢下两个铜板给她。 看来苍生还是很好的。 她小心把铜板放进自己的钱袋里,大约又坐了半个时辰,见那摸骨的都已经开始收摊了,抬眸一看,天上飘过一块乌云。 看这架势要下雨。 她也赶紧收了东西往回走。 那摸骨的瞎子刚好与她顺路,她拎着东西一直跟在他后面发现他走得还挺快。 行至一条巷子时,她见地上有一个大水坑正想要提醒他,谁知道方才摸骨时像是什么都看不见的盲人,居然麻溜地从那就算正常人也要跨一大步的水坑上跳过去了。 还没等她震惊完,他突然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咧嘴一笑,大腰大摆地走了。 竟是装瞎! 凡间的盲人跟她想得不太一样! 花玥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扛着摊子,摸摸有些饿的肚子朝着客栈方向去了。 走到半路,她道: “镜镜,你最近怎么都不出来玩儿,是人间太闷了吗?” 镜灵没有说话。 花玥从戒指空间里掏出时空镜轻轻摩挲,只见上面显示出一个镜像。 一只小小的毛团正在菩提树上的小窝里睡觉,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人间灵气稀薄,镜灵不太喜欢。 且它一向贪睡,花玥不觉有异,又把时空镜放回去。 经过西街周记时,刚好闻到一股甜香从里面飘出来。 她摸摸饥肠辘辘的胃,迟疑着从怀里摸出昨日周婵婵非要塞给她的一百两银票。 方才那位夫人说什么来着,这里的一份点心她就算摆一个月的摊子也挣不到。 那这段时间她每日早上都吃…… 她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把银票又塞进怀里,匆匆往客栈赶。 百里溪近日早出晚归的,不会瞒着她又偷偷去春风如意楼跳舞去了吧? 如此一想,她脚下生风,走得更快。 眼见着就快要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天上又下起雨来。 她平日里最喜欢下雨,此刻却没什么心情在外面停留。 等到她一路顺着南街的小巷快要回到客栈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门口那个撑着一把天青色油纸伞,一身素锦白袍背对着她,身量颀长,格外瞩目的男子。 正是百里溪。 她一颗心安定下来,才要跑上前,就见一个着雪色上襦青色下裙,长相可爱的小姑娘提着裙摆从他伞底下钻出来。 花玥一时愣住了,手不由自主捂住胸口。 凡间的少年好像跟她想得也不一样…… 第48章 花玥在那儿站了一会儿, 抬腿朝客栈走去。 百里溪这时也看见花玥了。 他疾步迎上前,伸手拎过她手中的东西,“累了吧, 姐姐今日可有收获?” 花玥正想说她今日陪人聊天赚了四个铜板, 那追上来的小姑娘道: “那公子我就先回去了。” -- 第106页 百里溪颔首没有说话。 小姑娘朝花玥点点头,又偷偷看了一眼百里溪, 一脸羞涩的向他行了一礼提着裙子这才袅袅而去。 直到她消失在街角,花玥才收回视线, 一言不发的看着百里溪。 百里溪笑,“姐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花玥摇摇头, “回去吧。” “嗯,”他牵着她的手回到客栈房间。 桌子上摆了三菜一汤,都是她喜欢吃的。 花玥早就饿了, 正要拿筷子,一只手轻轻拍了她一下, 道: “洗手!” 他说着拉着她走到旁边的洗脸里捉着她的手泡在水里, 用皂荚搓了搓手,又捉着她的两只手来回地搓洗。 “痒,”花玥挣脱,“我自己来。” 他不让, 非要帮她搓洗,等她都洗烦了, 这才拿帕子给她擦干净, 拉着她坐到桌子前。 花玥抬眸看着眼前这段时日像是做惯了的少年,道: “百里溪, 我觉得我跟你待一块都快成废物了。” “怎么说?” 他帮她摆好碗筷。 花玥一把捉住他的手,一脸郑重, “就像这样。 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怕我到时候走了不习惯。” “姐姐要走?” 他漫不经心的抬眸看她一眼,去夹盘子里的鸡蛋。 可那筷子好似不听话似的,夹了好几次都没有夹起来。 “总要走的。” 她连忙伸出筷子,一夹就起来,顺势放到他碟子里。 他笑,“难道姐姐跟我待在一块不开心吗?” “开心。” 花玥诚实的点点头,“可总要走的。” 他放下筷子揉揉她的头,“吃饭吧,菜都冷了。” 花玥本就饿极,真就听话吃起饭来。 百里溪一直托腮看着她没有动筷子。 花玥被他看得受不了,道: “你不饿吗?” “方才在外面吃了些东西还不饿,对了姐姐今日觉得如何?” 一说起这个,她立刻把钱袋拿出来,认真的把那四枚铜板摆在他面前,把那两个人给她钱的过程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她道: “她们为何会觉得我在炫耀?” 她实在不是个讲故事的好手,丝毫不懂得润色,简直是一板一眼的讲出来。 可百里溪想象着那个画面笑得前仰后合。 花玥看着眼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的漂亮到极致的美少年,想起方才那个小姑娘,默默地收回那四个铜板,低声道: “你笑什么?” 他终于止住笑,拉着她的手从她手心里拿过那四枚铜钱,道: “姐姐可以把这个送给我好吗?” 花玥带点头,把钱放进他宽大的手心里,认真道: “百里溪,我走之前,一定还赚很多钱给你的!” 百里溪看着眼前又开始冒傻气儿的少女,低声道: “我该拿姐姐怎么办才好呢?” 她又扒了一口饭,头也未抬,“什么怎么办?” 他托腮看着她不说话。 一直到她放下碗,他伸手捻去她嘴角的一粒白米饭,盯着她嫣红的唇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揉搓着她一本正经的小脸,眼眸一暗,抵着她的额头,道: “今晚真想立刻吃了姐姐,一口口的咬下去,叫姐姐永远属于我一个人!” 花玥见他又开始发情,一把推开他。 “嘘,别动,”他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 “姐姐听,外面又下雨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外面果然响起哗啦啦的雨声。 花玥抬眸看着窗外漆黑的雨夜。 他伸手揉捏着她后颈的软肉,手顺着她的背往下滑,哑声道: “这样的雨夜最适合做坏事了,姐姐想不想去床上试一试?” 花玥一把摁住他滑到腰间不老实的手,道: “是不是皮又痒了?” 他轻哼,抱着她难耐地喘息,“我迟早有一日会被姐姐折磨死!” “滚! 睡觉去!” *花玥不知何时雨停的。 她睡到后半夜猛地惊醒,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呼救。 她连忙跳下床打开窗子向外看去,只见南街的方向火光冲天。 走水了,看着火势还很大。 按道理来说,这是凡间的事儿她不该管。 可是仔细一看,那火势里居然隐约透着一股黑气。 她连忙开始拿起屏风上的衣裳穿好,正要出去,不知何时醒来的百里溪居然站在她身后。 他似还没睡醒,从背后抱住她,带着浓浓的睡意,道: “姐姐这么晚要去哪里?” “外面有异常!” 她说着掰开他的手,正要出去,又回头看他一眼,从怀里摸出一个护身符塞进他手里,“你好好待在这儿,千万别出门。” 他一把拉住她,“姐姐我一个人在这儿害怕,不如姐姐学从前那样把我放进怀里好不好?” 花玥看看那火光,又看看眼前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少年,迟疑了片刻,伸手在他眉心点了一下。 转眼之间,一个高大的男子变成巴掌大小的人偶落在她手掌。 她把他塞进怀里跳出窗外,沿着连绵的屋顶朝着那火光之处赶去。 -- 第107页 *等花玥赶到的时候,果然看见有两只魔物盘踞在那着火的屋顶,虎视眈眈的看着底下正在救火,乱作一团的铺子。 它们一见花玥,一句话也没有,变成一股黑烟朝着西北角逃去。 花玥立刻追了上去,一直追到陵城山上的一片林子里才停下,可那两只魔居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只在地上看见两朵墨莲。 她弯腰拾起,表情凝重。 这里地属幽都城地界,魔怎么会来这儿? “姐姐,怎么了?” 小人偶从她怀里爬出来,“可有什么发现?” 花玥摇摇头,“回去刚才失火的地方看看。” *“快来救火啊! 我的老天爷啊,这可怎么办啊!” “快点快点!” “夫君这可怎么办好啊,呜呜呜,全烧了啊,全烧了啊!” “……” 花玥居高临下的看着火光空地前正跪地哭泣,衣衫凌乱的女子与站在那儿一脸阴沉的男人,正是赵之良的那个青梅竹马刘蔓蔓。 被烧的是赵记。 整条街有那么多铺子,只有赵记的店铺遭了殃,其他的店铺好端端的一点儿没被波及到。 这说明那两个魔物是针对赵记放的火。 “姐姐在想什么? 想要帮他们?” 小人偶坐在她肩上,冷冷看着底下的一切,眼里映进一片火光。 花玥点点头。 他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姐姐难道忘了她前些日子还朝你泼粪吗?” “她泼粪是她的事儿,可有魔物作怪,我不能不管!” 她大意了,竟然不知这陵城混入魔物! 她想起昨日在南街魔神庙里祈福的凡人,道: “为何这世间会有人信奉魔神?” 小人偶顿了一下,道: “姐姐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花玥将今日所见所闻说了一遍,道: “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供奉的是这世间的魔头吗?” 人偶问: “姐姐,天上还有神明吗?” 花玥迟疑,“神界只有几位上古大神,不过都不知所踪。” “那就对了,”他道: “因为天上的神太忙了,且又过于讲究正义,导致有些人的愿望满足不了。 但是魔可以。 魔从不讲究这些。” 花玥皱眉,“可这些事情魔神都会管吗? 管得过来吗?” “魔神当然不会事事都管。 他只凭自己的心意做事。 但是姐姐别忘了,这世间但凡是魔,皆是魔神的手下,可以替他们完成那些凡人的所求。 是以魔神的信徒越来越多,供奉也越来越多。 不过,若是想要祈求魔神做这些,就不知简单的供奉了。” “那需要什么?” 花玥不解。 “灵魂,”小人偶墨如点漆的眼里映进火光,亮得吓人,“要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魔神,若是魔神愿意,便会替她完成心愿。” 原来如此。 那这场大火…… 她想起那个被人欺辱跪在雨里哭泣,在茶楼里请她吃点心饮酒,一边喝酒一边哭,还非要给她塞银票的女子会是周婵婵吗? 不过…… 她皱眉,“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小人偶把脸凑到她跟前,闭着眼睛,“姐姐亲亲我,我就告诉姐姐。” 花玥伸出手指轻轻扯扯他的脸皮,直到他求饶才松开。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一直到大火熄灭,小人偶蹭蹭她的脸颊,“回去吧。” 花玥点点头,又带着他原路返回。 才一进屋子,小人偶又变回百里溪的模样。 花玥站在窗口,隔着几条街还能听见刘蔓蔓哭天抢地的声音。 “时间还早,姐姐再睡会儿吧。” 百里溪熄了灯,上前把她拉回到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突然道: “我不该留在人间这么久。” 百里溪顿了一下,大抵明白她为何如此说,轻轻拍拍她的背,道: “乖,睡吧。” *花玥只睡了一个时辰就起来。 今日是个阴天,才五更天,天还没亮,可外面楼下街道传来噪杂的声音。 花玥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都是在议论赵记大火之事。 “我看啊,定是天上的神仙看不下去他如此忘恩负义,这才下一场火。 要不然,整条街的铺子都没事儿,怎偏偏就他家铺子出了事儿。” “就是,你想啊,昨日才下过那么大的雨,按道理来说,火势根本就其起不来,可我昨儿可见那火势大的呦……” “这啊,就是现世报,那周家好端端地一个千金小姐被他一家人都快给逼疯了,所以做人啊,千万不能忘恩负义才对!” “就是!” “……” “姐姐怎么起那么早?” 百里溪从后面抱着她,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怎么不睡了?” 花玥道: “我待会儿去找周婵婵。” 他蹭蹭她的脸颊,盯着她耳珠上的那粒娇艳欲滴的朱砂痣,喉结滚动吗,哑声道: “如果真的是周婵婵做的,姐姐会如何?” 她揉揉耳朵,“这世上没什么如果,去了才知道。” -- 第108页 *花玥是下午去找的周婵婵。 周婵婵还是住在原来的赵宅。 赵宅很大,里面仆人众多,主人家却只有周婵婵一个。 “我们家小姐自从夫人生病之后就被接到外公家去了,并不在府中。 至于那母子二人早早的就搬去上次那座宅院去了。” 小翠热情地领着她进后院。 花玥打量着里面的环境,虽现在是夏日,里面却十分清幽,随处可见结满果实的青杏树上以及开得极为娇艳的芍药。 想来她上次饮的酒就是用这个泡的。 小翠见状叹气: “这些啊,都是当年搬进来时那负心人为我们家小姐载的。 哎,仙师,你待会儿见到我家小姐,一定好好劝劝,莫要为那样的人再伤心又伤身。” 花玥点点头。 两人很快就到了后花园。 周婵婵正在姹紫嫣红的花园里坐着,面前的石桌上摆满了开得极盛的芍药。 她正面无表情地修建着那些花叶,一见到花玥连忙放下正在修剪花枝的剪刀迎上去,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坐下,又赶紧叫人摆了甜点。 “仙师怎么来看我了?” 她似乎很高兴,把一叠点缀了枸杞的散发着甜香的糕点放到她面前,“快尝尝这个,仙师一定喜欢吃。” 花玥却再也不复上次吃点心的开心。 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试探了一下。 周婵婵周身并没有魔气。 可是她还是问道: “是你做的吗?” 周婵婵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仙师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 花玥郑重道: “周姐姐,永远不要与魔鬼做交易。” 她曾见识过这样的人,因为一念之差,到最后万劫不复。 周婵婵闻言面色苍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花玥起身就走。 “仙师!” 花玥停住脚步,转头看她。 却见眼前今日妆容精致,气质温婉的女子眼眶里逐渐蓄满眼泪,一瓣一瓣将手里那枝开得极为娇艳的花瓣塞进口中咀嚼。 那些花瓣的鲜红汁液顺着嘴角流下来,像极了鲜红的血液。 她哽咽,“仙师知道吗? 他们扒着我的皮肉饮我的血,啃我的皮肉,到头来,还嫌弃我的血不够香甜,肉不够鲜嫩。 仙师,我只是不甘心!” 花玥站在那儿看了她一会儿,摸出一个辟邪驱魔的护身符放到她手里,用袖子抹干净这个可怜的女子眼里滚烫灼热的泪,道: “你别哭。” *那天周婵婵拉着花玥哭了很久。 哭完以后又非要留她用了晚饭。 花玥从赵宅出来,天都已经暗了。 小翠热情的把花玥送出去,一路上感激唠叨,“我们家小姐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这都是托仙师的福。” 花玥没有说话,她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她才出赵宅,就见着赵府门前石狮子旁站着一个素衣白袍,风姿卓越的少年。 也许是见着周婵婵哭了半日,她此刻见着他心中竟是十分高兴,就连步伐也快了许多。 “百里溪你怎么在这儿?” 她道。 百里溪回眸,上前拉着她的手低头蹭蹭她的额头,“我来接姐姐回去。 姐姐饿不饿?” “有一点。” “我带姐姐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花玥见此刻天色已晚,好奇,“这么晚去哪儿?” 他摸摸她的头,“姐姐到了就知道了。” 第49章 (上一章结尾有修改, 请知悉)夜色凉如许,星河遍布。 花玥仰头看着头顶像是要倾斜下来的银河,像是回到很多年前, 当她还还没有修成人形的时候, 就这么待在像这样仰望星辰。 那时候,君父还不是君父。 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她身旁, 修炼打坐,或是, 偶尔说一些有趣的事情给她听。 现在她就这么躺在人间的一艘不算大的船只甲板上,而躺在她身旁的是人间的少年。 “姐姐, 星星好看吗?” 少年转过头来看她。 “好看,”花玥道: “你不是说带我来吃东西吗?” “姐姐还真是煞风景!” 他起身站起来,船只跟着轻轻晃动。 花玥见他进了船舱, 一会儿的功夫手里提着东西出来了,道: “你这是要做什么?” “夜钓。” “夜钓, 夜里钓鱼?” “嗯, 夜钓。 看星星。 顺便,”他放好东西,突然俯下身来贴在她耳边悄声道: “想跟姐姐在船上玩一会儿游戏……” 花玥被他呼出来的灼热热气儿灼得耳朵有些痒,一把把他的脸扭到一旁去, 揉揉耳朵,“玩什么游戏?” “不告诉姐姐。” 他已经摆好东西, 在她旁边坐下。 花玥从不曾夜钓过, 心中不免好奇,也跟着坐直身子, 盘腿坐在他旁边。 他很熟练的把鱼竿放好,从一个小白瓷罐里取出一些肉穿在鱼钩上, 随后不知在水里撒了些什么东西,这才把鱼钩放进水里。 花玥好奇,“你怎么什么都会?” -- 第109页 “这两天跟人学的。” “你学这个做什么,是怕我走了之后没有饭吃吗?” 眼前的少年这时已经放好手里的东西,伸手在河里洗干净手,这才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一天到晚惦记着吃食。” 花玥揉揉额头,正要动手弹回去,又听他道: “若是周婵婵真与魔神做了交易,姐姐会如何?” 花玥沉思片刻,再抬头时,眼神坚定,“自然是除魔。” “可姐姐,很同情她。” 少年追问: “姐姐对于自己同情的,喜欢的,都这般无情吗?” 花玥道: “同情也罢,喜欢也好。 若是与妖魔鬼神为伍,残害苍生,我便不会心慈手软。” “哪怕姐姐喜欢?” “哪怕喜欢。” “姐姐,”他道: “也包括我吗?” 花玥回头,看着花灯下的少年,用从未有过的凝重神色道: “百里溪,永远不要做那样的事。” 少年眼神微动,垂眸不语。 两人一时无话。 花玥转头环顾四野,只见他们不知何时已经飘到陵河河心。 远远地,还能看见几丈距离外那些画舫上的点点火光以及里面传来的丝竹乐声。 她又看看自己所在的这艘船,与那些画舫船只的形状差不多,船舱外面以及檐下上面挂满了各色花灯,却又跟画舫的那些颜色过于艳丽的不一样。 满船可爱的花灯将周遭的水面照得波光粼粼,花玥甚至可以瞧见那浮在水面的鱼浮时不时被鱼儿往水里拖着走的情景。 “百里溪,你这些花灯在那儿买的,居然这么别致。” 她起身围着船上的花灯走了一圈,发现居然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形状的花灯,如小兔子灯,青蛙灯等等。 她居然还看到船檐下一只大白鹅,惊道: “实在太可爱了!” 星光下的少年这时回过神来,上前伸手镜那盏取下来递到她面前,漆黑清澈的眼眸亮得像是有星光碎在里头。 他道: “我这几日做的。” 原本想要在乞巧节那日给她看,可是那日人必定很多,哪有现在这样好。 花玥想起他手上那些细碎的伤口,道: “你这几日天天出去,就是为做这个吗?” “嗯,”他拉着她的手坐到甲板上盘腿坐下,举着那盏花灯,指着上面的一只鹅,“像不像姐姐? 它叫小呆。” 呆头鹅。 花玥: “…… 你是在骂我是一只鹅吗?” 少年一听,哈哈大笑,捧着她的脸道: “姐姐可算聪明了一回。” 花玥见他分明是在取笑自己,轻哼一声,爱不释手地捧着那只漂亮精致的大白鹅看来看去,“你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 他止住笑,低声道: “姐姐喜欢吗?” “喜欢。” “姐姐喜欢就好。 我只希望姐姐永远记住,来人间走一趟,不只是降妖除魔,还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 可以看星星,可以钓鱼,可以同我做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 花玥一时愣住,看着眼前神色较之从前似乎有些不同的少年,下意识的捂着胸口。 她总觉得里面有一头怪兽就要跑出来了,连忙捂住他的眼睛。 “你,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我有些害怕。”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抵着她的额头,喉结滚动,“姐姐为何怕我? 我很可怕吗?” “嗯,你,你比涂山的狐狸还要吓人!” 花玥一不小心说了实话。 “涂山的狐狸?” 他愣住,随即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姐姐还认识涂山的狐狸精呢? 听说,涂山的公狐狸皮相生得极好,最是擅长魅惑人心。 姐姐这么喜欢长得漂亮的少年,可有上过当? 乖,来说与我听听好不好?” “没有上过当!” 花玥不假思索恶回答,“我不曾与他们打过交道,只是见过狐王。” 涂山氏是神族后裔,她自然认识,昔日在神界时与他们狐族的王有过一面之交。 世人传闻,狐如何魅惑,可花玥却觉得,那狐王虽好看,可比着眼前这个少年,实在算不得魅惑人心。 至少,她看狐王从来就不会觉得害怕。 可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人间少年,一个眼神过来时常看得她心惊肉跳。 少年轻哼,“姐姐可不要骗我。 若是给我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姐姐被狐族的哪个漂亮的小公狐狸给骗了,姐姐可就死定了!” 花玥无视他的威胁,转过头去,随即惊道: “百里溪你看,真得有鱼儿上钩了!” 百里溪上前提起鱼竿,慢慢的往回收,顷刻间,被花灯照得光亮的水面浮出一条一尺多长的草鱼来。 它在水面扑腾了一会儿,想要跑,就已经被甲板上的白袍少年给提上岸。 “百里溪,你真是太厉害了!” 甲板上的红衣少女雀跃地蹲下来,小心解了那只拼命用尾巴拍打着甲板试图逃生的小鱼儿鱼唇上的钩子,又施了一个小法术愈合了它的伤口,这才捧着她蹲到船沿处。 -- 第110页 鱼儿自她手里溜出去,一个猛子重新扎进水里去,“噗通”溅起一大片水花,溅得她满脸都是。 少女抹了一把顺着白皙的下颌不断往下淌的水珠,抬眸看着他,清澈如琉璃一样的眼眸里映进漫天的星辰。 她傻笑,“可我还是喜欢吃素。” 百里溪见着眼前因为那个懦弱爱哭的人间女子,一晚上看起来都有些没精打采的少女笑得这样开心,上前抬起她的下颌,小心翼翼的把她脸上的水珠擦干净,不顾她的反对,捏捏她的鼻子,道: “你啊你,真想叫人咬你一口!” *那天晚上花玥吃完星光下跟个妖精似的美少年,变戏法似的从船舱里拿出来,还热着的杏仁佛手酥之后,一脸郑重道: “百里溪,以后不能再这样浪费钱了。 我走了你怎么办?” 百里溪看着将自己的手指舔得干干净净,还一副意犹未尽的呆头鹅,十分诚恳的点点头,“我以后再也不买了,再买我就是狗。” “你可不能骗我,”花玥回头睨他一眼,“不然,不然我就饿你两顿,然后,好好收拾你。” 百里溪愣了一下,继而想起她是在说那日那两个在她面前炫耀,却被这只什么都不懂的呆头鹅气走的两个女子教她的驭夫之道,顿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她转头看他。 他凑上前蹭蹭她的额头,低声道: “姐姐何止饿了我一两顿,姐姐饿了我很久很久,再这样下去,我都被姐姐饿死了!” 她显然不同意这个说法,还没说话,他伸手一把把她揽进怀里。 “你又动手动脚! 松开!” “不松!” “松不松? 不松我揍你了?” “姐姐发过誓的!” “百里溪你是不是想死,你又乱舔人!” “……” 两人不知在船上闹腾了多久,一直到花玥支撑不住困意,被捉弄了她一晚上的少年摁进怀里睡着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听见他在耳边问她,“姐姐,今晚的星星好看吗?” “好看。” “姐姐喜欢吗?” “喜欢。” “那姐姐留下来,我陪姐姐一辈子在人间看星星好不好?” 花玥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墨如点漆的眼眸。 “百里溪……” 眼前的少年蹭蹭她的额头,笑,“我逗姐姐玩儿的,姐姐快睡吧,明天还要赚钱养活我呢。” “嗯,”她听话地闭上眼,“我一定会赚很多钱的……” “好。” “百里溪,那天那个,那个……” “什么?” “没什么,我困了。” “那姐姐睡吧,我给姐姐讲故事。 从前,有一只小狐狸……” “……” 仲夏之夜那么长,可以同喜欢的人看一整夜的星星,说一晚上有趣的话,讲一晚上的故事。 仲夏之夜却又很短,一睁眼,就是明天。 而明天意味着也许将要别离,意味着所有的快乐都属于昨天。 花玥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就不在陵河中心的船舱上,而是舒舒服服的躺在客栈的床上。 她居然对自己怎么回来的完全没有印象。 怎么来人间走一趟,警觉性差到这种地步,不可能啊! 花玥心中疑窦横生,立刻盘腿打坐调息,运行体内灵力血脉,看是否有什么异常。 可是试了好几次都探不出有任何的问题。 这时候门开了,百里溪进来。 她睁开眼,见着眼前的少年正在摆早饭,道: “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他头也未抬,“我背姐姐回来的。” “我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花玥道: “我昨晚并没有饮酒。” 他道: “兴许是姐姐忘了,姐姐快点去洗漱吃早饭,不然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花玥只好先去洗漱,等到她坐到桌前的时候,他已经摆好早饭。 照旧。 四个水煮蛋,两碗豆浆,两个包子,以及一份周记卖的杏仁佛手酥…… 她道: “你,你又去排队了? 他摇摇头,把豆浆放到她面前,“老板娘看我长得好看,没让我排队。” 花玥: “……” 她看着那份冒着香甜气息的吃食,道: “昨晚你不是都说了吗,以后都不买了,再买就是狗!” 这时正在剥鸡蛋的少年抬眸看了她一眼。 花玥被他清澈如水的眼眸看得头皮发麻,正要说话,却见眼前的美少年突然凑上前,眼波流转,轻启朱唇: “汪!” “汪汪!” “汪汪汪!” 花玥: “……” 人间的少年果然都是骗子! 不等她反应过来,骗子迅速地在她唇上舔了一口,又十分嘚瑟的“汪汪”叫了两声。 她正欲发怒,只听楼下传来一声噪杂之声,有人喊了一嗓子,大叫: “快看,周家小姐与赵之良养的那只狐狸精打起来了!” 第50章 南街婵娟茶楼。 才一大清早, 天灰蒙蒙亮,茶楼门口站着个穿得跟个红灯笼似的女子,叉腰指着婵娟茶楼的老板娘周婵婵骂街, 声音刺耳尖锐。 -- 第111页 “是你, 一定是你这个贱人! 你嫉恨夫君喜欢我,而抛弃了你, 才叫人放的火!” “周婵婵,你自己人老珠黄, 留不住你男人的心,平日里装疯卖傻博取大家同情也就算了, 没想到背地里却如此肮脏下作!” “大伙儿都过过来看看啊,这个没人要的毒妇因为自己男人不要她,她就杀人放火啊, 杀人了啊,放火了啊!” “周婵婵, 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啊!”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不下蛋的老母鸡!” “……” *花玥还没走到婵娟茶楼门口, 隔着一条巷子就听见刘蔓蔓尖声辱骂周婵婵的声音。 到了近前才发现人多得很,茶楼门口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人头攒动。 不远处两层的铺子二楼上面也都陆续开窗, 探着身子朝婵娟茶楼张望。 百里溪牵着她往里走。 人们一大早被那尖酸刻薄的刘蔓蔓毒了眼睛,此刻见一白袍美少年拉着一个长相冷艳的少女走来, 顿觉神清气爽, 自发给他二人让出条道来。 紧跟着的王掌柜也趁机钻了进去。 花玥才进到最前面,就见到跟个灯笼似的女人站在那儿指着一身素色衣裳身形纤细, 面无白色的周婵婵,满口“贱人”, “毒妇”语言粗鄙恶俗,闻所未闻。 若不是她上次见过刘蔓蔓,绝不会把眼前这个哭天抢地骂街,容颜扭曲的女子跟上次那个容貌艳丽的女子联想到一块去。 饶是花玥并不太明白有些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看着身形单薄,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周婵婵,想起上次在她家中时,她哭得伤心的模样,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正要上前,身旁的少年突然开了口。 “姐姐,你不是说不可以插手人间事吗?” 花玥闻言对上少年漆黑清澈的眼眸,只好收回脚,目光落在周婵婵身上。 *教养极好,显然不擅于同人口角之争的周婵婵站在茶楼前气得浑身发颤,面色苍白,指着刘蔓蔓一个“你”字说了好半天都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还是她身旁的贴身丫鬟小翠气得大骂,“当初姑爷骗夫人说你是他远房表妹,家里遭了灾,是我们家小姐看你可怜才叫你进来。 你却背着我们家小姐睡到了姑爷床上。 你,你才是个不要脸的女人,狐狸精!” “狐狸精怎么了,狐狸精也比你们家跟个木头似的小姐强! 周婵婵我告诉你,你今儿要是不给我个说法,你这茶楼就别想开下去!” 刘蔓蔓抬头看了一眼装修富丽堂皇的茶楼,冷笑,“这也是夫君的产业,你怎么不一块烧了去啊。 你赶紧赔钱,今儿你若是不赔钱,就赶紧从这间茶楼搬出去!” 周婵婵已经懒得跟她在这儿一块丢人现眼,转头就要进店。 刘蔓蔓见她要走,瞬间急眼,扑上去作势要拽她头发。 周婵婵一个趔趄没站稳,护主的小翠挡在她前面与刘蔓蔓扭打在一起。 “来人!” 周婵禅扶着门口柱子指着刘蔓蔓声音发颤,“赶紧,赶紧把,把这个泼妇给我拉走,快,快!” 旁边立刻有几个茶楼的茶博士上前去拉,刘蔓蔓连踢带踹的把他们踢开,指着周婵婵道: “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敢叫人打我,看我不跟你拼了!” 被她挠了好几下,脸上多了几道血痕的小翠怒骂,“明明是你要打我们家小姐!” 刘蔓蔓又不管不顾的扑到周婵婵面前,扬起手就要打。 实在忍无可忍的花玥挣脱百里溪的手,大步上前一把捉住刘蔓蔓的手,冷冷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她平日里不笑时表情就极冷,更何况是现在这般发怒,刘蔓蔓一对上她的眼,吓得腿都软了。 “你,你是谁?” 花玥一把甩开她的手没有说话。 周婵婵疾步走到她面前,似是找到主心骨一般握住她的手,眼圈泛红,“叫仙师看笑话了。” 花玥道: “不是你的错。” 一旁围观的人都是周围铺子里,平日里最讲究和气生财,最懂得明哲保身的商人们,大多都知道周婵婵与赵之良以及刘蔓蔓三人之间的事儿。 眼下大家见着这恬不知耻的刘蔓蔓竟然如此当街辱骂主母,还试图行凶,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刘蔓蔓。 “赵夫人从前好端端地一个人给她与赵之良逼得精神有些不济,她居然还敢打上门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女的也太不要脸了吧?” “谁说不是呢,简直是叫人大开眼见!” “就是,我还是头一次见,一个连门都没进的外室居然如此嚣张!” “她啊,听说是赵之良的同乡,两人原本有过婚约。 只是她家人嫌弃赵之良落魄与之退了婚。 后来听说赵之良发迹,又恬不知耻的凑上来,以表妹的名义住进赵府。 两人背着赵夫人早就苟合在一块,听说,还被赵夫人捉奸在床。” “是吗?” “这赵之良当初跟赵夫人成亲的时候保证过此生不纳妾,赵夫人自然就不允许她进门。 这女的是个有手段的,先是不声不吭的怀了孩子,后来直接挺着肚子逼婚。” “……” -- 第112页 “哎呀,快看! 好像是赵之良来了。” “就是他,真是给我们陵河商会的人丢尽了脸!” 说话间赵之良已经匆匆赶来,围观的人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刘蔓蔓一见他来,方才叉腰骂街的气势顿时收敛地干干净净,立刻扑到他怀里,伸出被小翠用指甲勾破皮的手腕,娇滴滴的哭道: “夫君,你可算来了,你若再不来,妾身就要被姐姐给活活欺负死了!” 小翠急道: “明明是你先来辱骂我们家小姐。 姑爷,她方才还要打小姐!” 眼圈泛红地周婵婵看着阴沉着脸的赵之良,死咬着唇没有说话。 赵之良扫了一眼那几个茶楼伙计,伸手替怀里看着柔弱可欺,头发凌乱,哭地梨花带雨的女子擦干净眼泪,冷哼道: “谁叫你一大早跑来这里,简直是胡闹!” 他虽看着是在骂刘蔓蔓,可是言语间的呵护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 刘蔓蔓哭得更狠,抽泣,“妾身还不是见着夫君为着店铺失火的事情愁得寝食难安,原来想求求姐姐高抬贵手。 谁知姐姐不仅说我勾引夫君不要脸,还找了上次去我们宅子里闹事的那个人试图打我。” 她说着,从赵之良怀里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周婵婵,哪里还有方才泼妇骂街的模样,哭道: “姐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根本不关夫君的事情,你若是看我不顺眼,打我骂我就好了,又何必下此毒手,断了我们的生计!” 不等周婵婵开口,这时赵之良抬眸冷冷扫了她一眼。 周婵婵被他冰冷地眼神看得脸色一白,忍不住后退一步。 只一眼,她便知道自己什么也不必说! 赵之良这时松开刘蔓蔓,走到周婵婵面前,道: “婵婵,我知你恨我,可咱们也算是好合好散。 我给你留的家产也足够你跟青儿好好的生活,将来青儿出嫁,我必定也会拿出一大笔嫁妆来,必不会亏了我们的女儿——”周婵婵打断他,“你居然还记得我们有个女儿? 当真是不容易!” 赵之良一听,皱眉,一脸的不耐烦,“你看看你总是这个样子,若是你有蔓蔓性子一半温婉,我——”不等他说完,花玥突然道: “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她身后的百里溪“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时围观的人也都一脸鄙夷的看着赵之良,对着他指指点点。 赵之良恼羞成怒,沉声道: “你叫人烧了我那么多间铺子,我没有将你告上衙门已经是念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 我今日会将店铺的损失叫账房列一份详细的详单给你,你按照详单赔我百分之五十的损失即可!” 周婵婵道: “你看见是我做的了吗?” “除了你还会有谁!” 赵之良声音拔高,随即见所有人都望着他,只好又压了回去,像是在极力忍耐。 “我话已至此,若是你执意不肯,就休怪我不念及旧情!” 他话音刚落,花玥手臂一疼,低头看见佯装镇定,紧紧捉着她的手腕,整个人都在打颤,仿佛下一刻就要嚎嚎大哭的周婵婵,忍着疼没有松开,轻轻拍拍她的手。 周婵婵抬眸看她一眼,随即鼓起勇气看向赵之良,哑声道: “赵记是靠着我拿出来的钱做起来的。 赵记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我的。 别说不是我做的,就算是我做的,我自己烧自己店铺不犯法吧?” 赵之良大抵是没见过她说话这么硬气过,闻言愣住,看了一眼护着她的花玥,怒道: “你如今怎变得如此蛮不讲理! 和离的时候咱们已经清算完家产。 赵记所有的铺子归我,婵娟茶楼以及那些现银归你!” “那你这些年背着我偷偷拿给刘蔓蔓的那些财物呢?” 刘蔓蔓一听,眼里闪过一抹阴毒,又要跳出来说话。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富贵,身形高大,走路脚下生风,生得有些偏胡人长相,约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领着一群人气势冲冲地赶来。 “都给我让开!” 他人生得高大,又领着一大帮人,围观的人连忙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大步走到周婵婵面前,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厉声道: “没出息的东西,一大早就在儿丢人现眼!” 原本还在极力忍着的周婵婵闻言,下意识看向花玥,瞬间泪如雨下。 花玥皱眉,把周婵婵护在身后,冷冷看着他。 旁边的王掌柜见状,忙低声道: “花仙师,他是周记的掌柜,也就是周小姐的父亲周有。” 周有看着花玥愣了一下,随即看都不看自己的女儿一眼,转头看向赵之良跟刘蔓蔓。 赵之良对上他怒极反笑的一张脸,骨子里对他的惧怕使得他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随即他又想到现在早已经不是在他店里做伙计时要看他脸色的光景,上前冲他做了一揖,道: “岳父大人怎么来了?” 周有睨他一眼,鼻孔朝天,“老夫连女儿都没有了,何来的女婿!” 赵之良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直起腰不再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刘蔓蔓知道他两父女一向不和已久,眼珠子咕噜一转,上前道: -- 第113页 “周老爷如今是不认周小姐了是吧?” 周有冲她一脸温和的笑道: “认不认的可有什么说词?” 他是个生意人。 生意人的笑脸最具有迷惑性,看起来和蔼可亲,值得信任。 刘蔓蔓大抵是见他方才对自己的女儿如此苛责,却对自己和颜悦色,还以为是自己的美貌起了作用,傲慢的乜了一眼周婵婵,道: “周小姐烧了我们所有的铺子,这个钱,总得要有人站出来赔吧?” 周有点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这个理没错。” 一旁的周婵婵急道: “阿爹,我——”“你给老子闭嘴!” 周有瞪她一眼,再看向刘蔓蔓时脸上又挂着和气的笑容。 刘蔓蔓挺了挺胸,扶了扶方才有些乱的发髻,道: “昨夜我们盘算了一下,所有的店铺损失加起来大约有五万金。 方才夫君说了,只需要周小姐赔一半就好。” 周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南街十二间店铺,若是全烧了,确实值这个数。” 刘蔓蔓大喜,道: “这么说,周老爷是愿意赔了?” 周有这才道: “请问您是?” 刘蔓蔓怔住,继而有些尴尬地笑笑,“周老爷不是见过我吗? 我,我是之良的妾室。 不过,等您的女儿与之良去衙门办好和离,我便是他的夫人,也就是赵记的老板娘。” 周有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冲她拱拱手,“原来是赵夫人,失敬失敬。” 刘蔓蔓一听,一双勾勒的十分精致妩媚的眼睛顾盼流转,笑盈盈地应了句,“好说好说。” 周有又道: “那不知赵夫人可还有别得什么要求?” “要求?” 刘蔓蔓愣了一下,随即掩嘴娇笑,“没别的要求,只求周老板帮着劝劝周小姐赶紧把钱赔了,以后啊,莫要再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好好在家养病,别没事儿就出来吓人。” 周有皱眉: “老夫年纪大了,没有听清楚,劳烦赵夫人走近些,说得清楚些。” 原本看热闹的众人皆唏嘘不已。 “这周老爷莫不是疯了吧?” “就是,好歹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如此偏帮一个外人!” “就是,就是,我实在真是看不下去了!” “……” 周婵婵看着自己的父亲面色白了又白,若不是花玥扶着,恐怕站都站不稳了。 花玥下意识看向身后的百里溪。 百里溪冲她笑笑。 不以为然的刘蔓蔓朝众人翻了个白眼,果真就朝那周有走去,停在他面前,得意地瞥了一眼周婵婵,“我是说周小姐这种头脑不太清醒的,以后就莫要再出门,免得丢了您周大老爷的脸。” “你说得确实是这个道理。” 周有颇为赞许的点头,“不过——”“不过什么——”刘蔓蔓不解地看着他。 只见原本笑眯眯,一脸和气的周有顿时变了脸,扬着蒲扇一样大的手狠狠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指着她大喝一声,“老子竟然不知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 第51章 那周有身高八尺有余, 别说刘蔓蔓一个身高不过六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 就是一个普通成年男子都不一定能够抵挡得住他使劲力气的一巴掌。 她当即被打得找不着北,扑倒在地, 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瞬间破皮肿胀。 在场的人全部都没有预料到周有会有此一举,别说赵之良, 就连刘蔓蔓自己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她楞了一下,随即捂着脸“嗷”一嗓子, 开始嚎嚎大哭起来。 气得浑身发颤的周有指着刘蔓蔓破口大骂,“老子一辈子没打过女人, 今儿你倒是给老子开了先河!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老子的闺女指手画脚! 也不回去拿镜子照照你什么模样! 地沟里爬出来的烂东西,也敢骑在老子闺女头上拉屎拉尿!” 反应过来的赵之良立刻上前把刘蔓蔓扶起来, 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剜了傻愣在那儿的周婵婵一眼, 怒道: “你们两父女简直是欺人太甚!” 不等他说完, 周有扫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人。 那些人立刻上前将赵之良二人团团围住。 周有一双异于普通人浅蓝色眼眸里似要喷出火来,恨不得上前吃了赵之良与刘蔓蔓二人。 他指着赵之良道: “给老子打断他的腿!” 身后的王掌柜是个热心肠的,忙劝道: “周老板不可,若是伤了人, 可是要吃官司的!” 其他人也跟着劝,都说没必要在这样的人身上惹上官司。 周有冷哼一声: “老子今儿就在这儿等着, 若是打残了他, 老子赔钱! 打死了,老子偿命!” 周婵婵见状连忙上前, 擦干净眼泪,哭道: “阿爹, 别!” 周有眼里闪过一抹心疼,继而怒道: “怎么,你还心疼他?” 周婵婵摇摇头。 “那你让开!” 周有怒道。 周婵婵不肯让。 周有抬起手,周婵婵吓得闭上眼,却不肯让。 -- 第114页 谁知周有只是替她抹干净眼泪,道: “你从前的胆气哪儿去了? 跟我在家对着干的脾气哪儿去了,由着他们这对男盗——由着他们这对狗东西这么作践你?” 周婵婵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动了动唇,一句话也不说出来。 周有这时鄙夷的看了一眼赵之良,冷笑,“当初我第一眼就看出你这个人心术不正,可她被猪油蒙了心,宁可跟家里断绝关系也非要跟你好。 你可倒好,靠着她起家,转头就叫你那个泼妇一般的老娘蹉跎她。 不仅如此,还叫这个烂东西如此欺辱她。” 他骂完尤不解气,伸手捂住周婵婵的耳朵,什么脏话都往外冒。 “河沟子出来的烂鱼烂虾,上了桌还真把自己当盘菜! 就凭你这样的还想进我周家的门,你也配! 什么几把玩意儿!” “……” 赵之良闻言,顿时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 “还有你!” 周有骂完他,转过脸看着周婵婵,原本怒气冲冲的一张脸,瞬间眼睛就红了,他忍了又忍,才勉强没让自己眼眶里的眼泪掉出来,哽咽,“蠢丫头,如今知道错了没有? 后悔了没有?” 原本一直强忍着的周婵婵“哇”一声哭出来,扑到他怀里哭得跟个孩子一样,“爹啊,我好悔啊!”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眼睛跟着红了。 就连从未领略过人间的亲情的花玥,看着眼前这个看似脾气暴躁,实则对周婵婵疼到心坎里的父亲,一时之间对于苍生又多了一层认知。 “知道后悔就回家。 这么多年就当养了一条吃里扒外的狗!” 周有伸手替自家女儿抹干净脸上爬满的泪,道: “走,爹带你回家,你娘给你包了你最爱吃的蟹黄包,青儿天天吵着见你。” 周有牵着她就要走。 周婵婵立在原地,“阿爹你等等,我还有话跟他说。” 周有皱眉: “怎么? 你还舍不得他!” “没有!” 周婵婵连忙摇摇头,看向小翠,“你回去赵宅一趟,去我箱子最里面把那个青色的包袱拿过来。” 小翠赶紧连忙往家跑。 赵宅离此处并不远,大约两刻钟小翠就跑回来了,手里抱着那个包袱,气喘吁吁。 众人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手中那个用上等的丝绸包裹的东西,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就连花玥一时之间也起了好奇心。 周婵婵垂眸看了一眼蹲在地上面色铁青的赵之良,打开了那个包袱。 里面是一件浆洗地干净,缀满补丁的衣裳,还有一双被人用丝线修补过的草鞋。 所有人都一脸好奇的看着周婵婵,唯有赵之良顿时面色大变,眼睛瞬间红了,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婵婵。 周婵婵上前一步,从里面掏出一个草编得已经褪色的蚱蜢,递给他,道: “这时那年你十二岁,光着脚来我家时,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赵之良捧着那只蚱蜢手抖得厉害。 紧接着,她又从里面取出一个非常径直漂亮的小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枝桃木钗,那桃木钗打磨得十分漂亮,上面还雕刻着一只小猫。 她道: “这是我十五岁时,你送给我的生辰之礼。 你说你喜欢我,想要娶我。 问我愿不愿意?” “我十六岁时,与你成亲,你说,会一生一世对我好。” “十七岁的时候,我生青儿难产,你抱着我红了眼,说这辈子只要你赵之良活着,就永远不会辜负我。” “二十二岁时,铺子里生意遇到困难,你天天拿着货物在外面往各个商铺跑,我挺着大肚子在铺子里忙活,结果不小心跌倒,”她说到这儿,哽住,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你回来以后,抱着我哭了一夜。 你说,没了孩子没有关系,我还有青儿跟你。” 赵之良这时抬眸,眼眶含泪,“婵婵,是我对不住你……” 周婵婵擦干眼泪,接着说: “二十五岁的时候,你同旁人好。 我在家里日日等你,想着只要你回来,我便同你好好过。” 说到这儿,她从包裹里面取出一张纸,递给他,道: “我二十七岁生辰那日去找你。 你说,你食言了,想要和离。 后来,你差人送来了这张和离书。 就连和离,你都不愿意亲自同我说。” 赵之良捏着那张薄薄地却又重似千金的纸,手颤抖地厉害。 周婵婵看着他,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道: “赵之良,这些都是你给我的东西,我现在全部还给你。” 一旁的刘蔓蔓急道: “既然还没有和离,家产得重新分!” 赵之良朝她怒吼,“你给我闭嘴!” 刘蔓蔓动了动嘴,看着他一脸凶狠地模样,最终把话憋了回去。 “分家产?” 周婵婵道: “别急。”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盯着赵之良,道: ““这是我们成亲时你签给我的卖身契。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你赵之良一生为周婵婵的奴仆。 赵之良,你还记得吧?” -- 第115页 赵之良看着那张有些泛黄的纸,点点头,哽咽: “记得。 我赵之良一生愿做周婵婵的奴仆,永不背弃。” “记得就好。 所谓奴仆,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主人的。” 周婵婵收起那张纸,垂眸看着他,“所以,别说南街那十二间店铺,你如今名下所有的产业,包括你身上的衣裳都是属于我的财产。” 肿胀如猪头的刘蔓蔓被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顿时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沉默不语,颓废的跪坐在地上的赵之良。 显示周婵婵说得是真的。 她“啊”一声扑向赵之良,对着他又咬又啃。 “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怎么能签那种协议,你叫我们娘俩以后可怎么活!” 周婵婵最后把包袱丢给到他身上,恨恨道: “这才是属于你的东西,我现在还给你。 像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奴仆,自不必留在我家中。 不过我看在青儿的份上,不会再将你转卖给旁人!” “至于你——”她看向如同疯妇一样的刘蔓蔓,“你不是说你对他情深似海吗? 现在,现在我把他还给你。 我祝你们两个白头到老,不得老死!” “小翠,这个贱婢身上所有的首饰全部送给你了。 还有她身上的衣裳,拿去送给街边的乞丐。” 周婵婵说完,走到花玥面前,握着她的手,柔声道: “仙师,你明天来我家,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就做你最爱吃的糕点。” 花玥迟疑片刻,见她眼眶里的泪又要掉下来,点点头应承下来。 周婵婵道: “我姓周,叫周婵婵,家住陵城东巷一百二十九号。 你来,记得报我的名字。” 花玥郑重道: “好。” 她开心地笑了,笑着笑着,眼里的泪又顺着脸颊滚下来。 她从怀里掏出那只漆黑如墨的莲花,哽咽: “仙师,我听你的话,没有和魔鬼做交易。” 花玥见她眼泪又流个不停,只好伸手帮她擦干净,“你别哭。 我明天一定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百里溪不动声色走过去,从周婵婵的手里把她的手拉回来,道: “我也去。” 周婵婵对着他的眼,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点点头,“好。” 周有这时上前拉着自家闺女的手就要回家,走了没两步,突然回头看花玥一眼,道: “我认得你。” 原本看完热闹正准备要走的众人不自觉地又放慢了脚步,把目光都投向那个长相冷艳,一声不吭维护着周家小姐的红衣少女,眼神里充满探究。 只见她看着周有,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周有突然笑了。 他一笑,又是那副和蔼模样,叫人忍不住亲近。 他道: “不只是我,我们整个店铺的伙计,包括一些老主顾都知道你。 你就是去我铺子里被人亲了还不知道的傻姑娘。” 花玥: “……” 她发现在场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眼神里流露出笑意。 她,她其实就是被人舔了一口而已! 真的! 没什么的! “你眼光比我女儿好,”这时周有瞥了一眼百里溪,低声道: “你夫君每天天不亮就来我铺子跟前排队给你买东西吃。 以老夫看人的眼光,他很好。” 花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百里溪,只见他此刻正抬头望天。 他不是说人家老板娘看他长得好不让他排队吗? 骗子! 周有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递给她,“以后你要是想吃周记点心随时去,不用排队,也不用钱。” 花玥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 “若我的一辈子很长很长呢?” 周有愣了一下,看着眼前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眼前看似冰冷,实在有些呆,心眼又十分实诚的少女,笑道: “只要周记一天还是我周家的,你永远不用给钱。 我把这条列为周记店规,每一个进铺子里工作的人必须牢记。” 他说完,敛起笑,一脸郑重道: “谢谢你护着我闺女。” 花玥道: “那我也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经历了羽人国之后,重新发现其实苍生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 周有说完,牵着自己的女儿正要回家,一直默不作声的赵之良突然冲他喊道: “周有,你不过就是因为我出身不好,所以一直看不起我!” 周有停住脚步,回头看他,道: “若论出身,老子当年出身比起你更不好,也没你那么不招老丈人不待见!” 不等赵之良说话,他又道: “赵之良,你以为这些年你的生意怎么起来的。 要不是老子心疼自己的闺女,你以为就凭着你那张哄女人的嘴,就能哄得整个商界都跟你做生意? 从今往后,莫说陵城,就是整个陵河商会,只要有我周有在,就没有你赵之良的立足之地!” 他说完,牵着自己的女儿再也也没有回头。 赵之良红着眼睛一直看着周婵婵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从地上捡起那些东西放进那个紫色包袱里,看都没看一眼被人扒得只剩下里衣,披头散发,肿胀如猪头的刘蔓蔓,失魂落魄地捧着包袱朝着西边去了。 -- 第116页 曲终人散曲作罢,戏里的角儿散去,戏外看戏的也跟着各自散去开门做生意。 花玥站在那儿握着那块牌子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 “姐姐在想什么?” 旁边的少年蹭蹭她的额头。 花玥若有所思: “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 既然立下誓言同好人好一辈子,为何中途变卦?” “姐姐,这世间并非所有的感情都会从一而终,”他摸摸她的头,一脸真诚,“所以姐姐要珍惜我。 要乖,我不在的时候后,不可以跟旁的男子说话,看一眼也不行,知道吗?” 花玥闻言,想起方才周有的话,又想到那日清风欲言又止的表情,斜睨他一眼: “你那日是不是故意舔我的?” 她话音刚落,身后跟着的默不作声的王掌柜没忍住低声笑了起来。 花玥回头看他,他忙道: “我没笑仙师。” 他说着,麻溜地朝着北街的方向去了。 眼里溢出笑意的百里溪忙道: “这话不好在外面说,人家会笑话我们。 咱们回家关起门来好好说好不好?” 花玥只好跟着他回去,打算好好跟他算账。 回到客栈,门才关上,不等她说话,他巴巴凑到她跟前撒娇,“姐姐我错了,我以后都不骗你!” 花玥伸手去捏他耳朵,“你为何要骗我?” “还能是为什么,”他不怕死得上前环着她的腰,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 “我喜欢姐姐,所以无时无刻不想着亲亲姐姐,抱抱姐姐,想和姐姐做各种亲密的事情……” “你,你你放开我! 你这个大骗子!” 花玥不肯叫他抱,正欲挣脱,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她正准备去开门,突然被眼前一肚子坏水儿的少年捉着手抵在门上。 她想要揍他,又想起自己发誓以后不对他动武。 哼! 她花玥一向说话算话,才不会像他一样总是骗人! 外面这时有人说话,“请问是花仙师住在这儿吗? 我是周记的伙计,来替我们老板送点心。” 一听是周记点心,花玥挣出手去推整个人都要挂在自己身上的少年。 他不肯起,勾着她的腰,炽热的唇贴着她的耳朵说悄悄话。 “姐姐若是亲亲我,我就起来。” 第52章 段小山是周记的伙计, 刚刚被高高兴兴带着自家小姐回铺子的老板叫他来这里送点东西。 他明明听到里面有动静,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开。 他正准备回去,突然听到里面有个带着怒气, 声音却很好听的女子道: “你松开, 你不松,我, 我真打你了!” 他大惊,还以为里面有人遇到危险, 正准备破门而入,又听见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 “姐姐就亲我一下。 姐姐若是不肯, 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开。” 段小山收回脚,忍不住把耳朵贴在门上,又听见那女子分明有些迟疑的声音。 “就一下?” “嗯, 就一下。” 段小山咽了咽口水,还要再听, 门突然拉开, 有一个漂亮的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正是每日天不亮就去铺子里排队买糕点的美少年,铺子里没有人不认识他,尤其是几个年轻的女子,每日都在讨论他, 一提起他,各个面红耳赤。 莫说她们, 就是他看着这张脸, 这个举手投足指尖散发的贵气,都忍不住自惭形秽, 都不好意思抬头。 就是眼神有些吓人,冷地很。 段小山被他看得打了个哆嗦, 连忙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我们老板叫我给花仙师送点儿新出炉的糕点。” 他说着眼神飘向里面,还没看清楚那道红色的影子,门“砰”一声关上。 段小山捂着鼻子松了口气,正要走,听到里面那道女子道: “劳烦你跑一趟,替我谢谢周老板。” 他心道,还是仙师有礼貌。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花玥看着靠在门上眼含笑意的少年,盯着他手里的两包吃食,伸手,“拿来!” 少年摇摇头,“不给,除非姐姐亲亲我。” 花玥急道: “你,我方才不是舔了你一下吗?” “方才是方才,”他墨如点漆的眼眸荡着笑意,伸手拆开其中一个牛皮袋,里面的甜香溢满整个屋子,眼波流转,“现在是现在。 我手里有了筹码,便水涨船高。 这是凡间做人的道理,我现在教一教姐姐。” 花玥上前去抢,他却直接举过头顶。 他本就比她高一个头,眼下举着她跳起来才堪堪碰到。 她不使用法术武力,根本抢不过他。 花玥闻着那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急道: “你,你还给我,不然我,又要忍不住揍你了!” 他垫着脚,垂眸看着她,红口白牙,一字一句道: “除非姐姐肯亲亲我,否则,打死也不给!” “百里溪!” “如何?” “你,你还不还我?” 她伸手去捏他的腰,威胁,“你不还我我挠你痒痒你信不信?” 他笑,“姐姐才舍不得挠我!” -- 第117页 花玥一听,真就挠了上去。 可是他一点儿都不怕痒,自己在他腰上捏了好几把,他也只是轻哼两声。 花玥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又看了看眼前越发会耍无赖的少年,偏偏想不出一点儿办法治他,只好忍了下来,轻哼,“我不吃了!” 她大步走到床上,脱了鞋往被窝窝里钻。 百里溪不急不慢的走到桌子旁,把两个牛皮袋放在桌子上,又把另外一个没拆开的打开,随即惊道: “哎呀,周老板真是体贴,居然叫人送来了姐姐最爱吃的草莓酱冰碗。” 他话音刚落,裹着跟条虫子一样的被子蠕动了两下。 他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勺了一口放进口中,十分夸张道: “天哪,人间怎会有如此好吃的东西,姐姐真不吃吗?” 被窝里的虫子又蠕动了一下,闷闷道: “我,我不爱吃了。” “既如此,我就替姐姐吃光了。” “哎呀真是太好吃了,今日居然还在里面加了杏仁碎!” “嗯,好甜好甜……” “……” 他一边在那儿吃东西,一边十分夸张的说“好吃”还要仔细形容东西的味道,直说得被窝里的毛毛虫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大步走到他面前,见他唇上果真沾了许多鲜艳欲滴的草莓酱,伸手去抢。 谁知他眼疾手快,一把护在怀里,斜睨她一眼,“姐姐说了不吃的。” 他话音刚落,眼前气得跟只小青蛙似的少女突然弯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伸出软软的舌尖迅速地把他唇上沾染的草莓酱舔干净。 “不能浪费!” 她舔完之后,朝他伸出手,一脸兴奋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赶紧还给我。” 百里溪捂着一颗差点没被她舔出来的一颗心,一言不发看着从他手里拿过冰碗跟只贪吃的小猫一样开始虔诚地吃起来,根本毫无羞涩的少女,一颗心又疼又闷,久久没有说话。 一直等到她吃完了,这才舍得抬起头看他一眼,清澈如琉璃一般的眼眸里流露出震惊: “你脸怎么红成这样了? 是生病了吗?” 她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随即收回手,一脸肯定,“定是你吃太多凉的才会这样,所以下次不要吃了,都留给我,我不怕!” 百里溪: “……” 他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哑声道: “笨蛋!” 真是个笨蛋! *笨蛋花玥看着一堆吃的,眉梢眼角都透着兴奋劲儿,也不在意他骂人的话。 她正吃得高兴,见眼前的少年一口也不吃也不吃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看,被盯得发毛。 她伸手递了一块糕点给他,“你不吃东西,这样瞧我做什么?” 他伸手抹去她嘴角沾染的草莓酱,笑道: “姐姐喂我。 啊——”花玥平日里被他服侍惯了,眼下也顺手填了一块放进他口中。 谁知她正准备抽出手,被他一口咬住手指。 “松开!” 他不松。 非但不松,舌尖还顺着她的手指舔了一圈,直舔得她一脸惊恐。 “你,你赶紧松开,你信不信我待会儿真的揍你!我跟你说,我是真的会打人的!” 这次就算发誓也没用! 可从来没个正形的少年将她的手指含得更紧。 他面容沉静,眼神幽深,里面藏着与从前不同的东西,看得她心惊肉跳,花玥心里头有种怪怪的感觉涌出来,也顾不得疼扯着手指头往后拽。 谁知少年这次非但没有松,还顺势朝她扑去,不等她说话,迅速把她压到桌子上,捧着她的脸亲了上去。 花玥忍无可忍动了手,反手扣住他的手扣在背后,抹了一把被他舔得满脸的口水,怒道: “你怎么老是说话不算话,方才我都舔了你两口,你还来!” “姐姐我知道错了,你赶紧放手,我胳膊要断了!” “那你还添不舔?” “不舔了! 姐姐,疼……” 花玥这才松了手,不理他又开始坐在那儿吃东西。 等她吃完了冰碗,把糕点吃得干干净净,又灌了两口茶,这才漱漱口,心满意足地躺回到床上,道: “百里溪,我今天不想去赚钱了,我想睡一会儿可以吗?” 揉着胳膊的百里溪看她一眼,道: “睡吧,我出去一趟,待会儿若是下雨了,记得拿雨伞接我。” “好,去吧……” 她打了个哈欠,如同幼儿一样蜷缩着睡去。 百里溪走过去,伸手替她盖好被子,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宠溺,低声道: “你啊你,真是个能吃能睡没心没肺的小笨蛋。” 可他偏偏,喜欢得要死要活…… *能吃能睡的花玥一觉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 窗外正哗啦啦下着雨,屋子里暗沉沉地。 她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在屋子里搜寻百里溪。 屋子里空无一人,她看着窗外密集的雨幕这才想起百里溪说如果要下雨,记得去接他。 她立刻从床上起来拿着雨伞往外跑,可走到楼下才想起来,他并未说要去哪儿接啊。 -- 第118页 柜台后拨弄算盘的掌柜道: “出去啊。” 花玥道: “等人。” 王掌柜笑笑,“后日就是七夕乞巧节,仙师可要准备去陵河放花灯? 我们陵河有个习俗,若是七夕那日为心爱之人点一河花灯,便能等到心爱之人,与之白头到头。” “七月初七?” 花玥道: “后日就七月初七了?” “怎么,仙师不知道? 你家夫——”他似是想起什么,话到嘴边改了口,“百里公子还特地问过我呢。” 花玥没有再说话。 七月初七了,还有八日就十五了。 她又要上路了。 她举着伞站在门口隔着雨幕,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一时之间心里面竟是从未有过的空。 人间。 百里溪。 这些都是短暂地东西。 漫长的岁月里,轻轻滑过的痕迹,总有一天会被忘记。 花玥不知在哪儿站了多久,一直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从雨幕里出来。 他并未撑伞,就这么闲庭信步地从雨里走来。 花玥心里没来由地高兴,正要上前,只见上次见过的那个小姑娘举着一把墨绿色油纸伞追过来遮在他头顶。 他这时似乎也瞧见她了,冲她摆摆手,转头同那个小姑娘低声说了句话,随之朝她走来。 哪怕是这么大的雨,只要花玥想,就算是花开花叶的声音都能听见,更何况一个大活人说话的声音。 他说: “我知道了,谢谢。” 他一向不爱理人,更何况如这般好脾气。 花玥站那儿看了很久,一直到他走到她面前来,如同往常一般揉揉她的头,笑道: “姐姐是在这儿等我吗?” 花玥点头,“你身上都湿了。” 他伸手环着她的腰,低声道: “那姐姐待会儿帮我洗澡好不好,像上次那样?” 花玥心道: “以后自己走了,他也会这般同那个小姑娘说过这样的话吗?” 她诚实地摇摇头,“不好。” *这天晚上,一向比别人向来少思,所以睡眠一向很好,一向倒头就睡的花玥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将一切归根于是白日里睡得太多的缘故。 百里溪见她滚来滚去,伸胳膊把她卷进怀里,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姐姐怎么了?” “没有。” “那快点睡吧,很晚了。 姐姐不是明天还要赚钱养我吗?” 她乖乖的“嗯”了一声,从他怀里挣出来,朝外面侧躺着。 就在百里溪快要睡着了,突然听到她小声问: “百里溪,你是不是已经找了旁人来养你?” 百里溪睁开眼睛,道: “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花玥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鬼使神差道: “今天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也想要养你吗?” 她话音刚落,突然被人一把扯过来。 正欲动手,对上少年荡着笑意的漆黑眼眸。 花玥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已经趴在他身上,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她说着要爬起来,谁知被他伸腿夹得紧紧的,不肯叫她起身。 “百里溪,你赶紧给我松开,不然我揍你了!” 她挥挥拳头。 百里溪看着眼前这个一凶起来就格外可爱的少女,轻轻抚摸她的眉眼,“姐姐是在为我吃醋了吗?” “吃醋?” 她摇摇头,“我不爱吃那个,酸得很。” 百里溪: “……” 他捏捏她的脸,无可奈何,“你啊你,迟早有一日我非被你气死不可!” 花玥不明白他为何会被自己气死,但是她知道他肯定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马上要走了。 今日七月初五,还有十天她就要走了。 可是她还没有赚很多的钱给百里溪。 也许他已经不需要了,有别的姑娘要养他了。 她想了想,一脸郑重道: “百里溪,有人养着你,那我也就放心了。” 她话音刚落,少年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突然收紧了手勒紧了她的腰。 “姐姐说得是真心话?” 花玥忍着疼去掰他的手,“嗯”了一声。 他看了她一会儿,松了手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同她讲一句话。 他不高兴了。 花玥不明白他为何不高兴。 她在那儿看着头顶绣了海棠并蒂莲的帐幔头一次失眠了。 *次日一早。 自己一个人在那儿折腾半夜的花玥一早醒来就见百里溪已经坐在桌子上。 他见她醒来,如往常一样叫她起来洗漱吃早饭。 花玥洗漱完之后坐过去,发现桌子上的早饭特别丰盛,还多了好几样周记的点心。 她并没有吃白食的习惯,所以不可能真就拿着周有给的东西去他店里拿。 百里溪更加不会。 她道: “这是你买的?” “不是。” 他头也未抬,“是昨天那个说要养我的姑娘给我买的。” 花玥的手顿时僵住。 她抬眸,“你,你说什么?” -- 第119页 眼前的少年顶着那张特别漂亮的面孔,眨眨眼,“姐姐不是说希望在你走之前有人愿意养着我吗? 我昨天夜里想了一下,觉得姐姐说得对。” “所以你,你去找她了?” “对啊,一大早就去了,”他夹了一块放到她盘子里,“姐姐怎么不吃啊。” 花玥摇摇头,低着头开始吃鸡蛋。 一顿饭吃完,视甜如命的花玥砰都没有碰过那些点心。 等到用完早饭,她正要出门,一脸阴沉的少年从后面一把抱住她,沉声道: “姐姐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第53章 (上一章微微调整, 不影响这章内容。 花玥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至于道别的话她想等一等再说。 思及此,她摇摇头, 伸手去掰他的手, “松开。” “不松。” “百里溪,我要出去赚钱。” 百里溪在她耳边冷哼一声, 把她的身子掰向自己,道: “既然我现在都不需要姐姐养, 姐姐又何必辛苦赚钱?” 她愣了一下,清澈的眼眸里流露出些许无措。 他轻轻蹭蹭她的额头, “姐姐为何不肯承认自己在吃醋? 为了昨天那个小姑娘不高兴? 姐姐若是承认,我就告诉姐姐她是谁好不好?” 可花玥根本不懂什么叫吃醋。 她只是茫然。 她觉得自己心里生出的兽开始啃咬着自己的皮肉,用牙齿一点儿一点儿的试图在她心里啃出洞来。 她感到恐惧。 她突然无比地思念君父。 若是君父在, 一定会告诉她现在该怎么办? 可是君父不在。 百里溪头一次见到她露出这种神情,心疼地抱她入怀, 叹气, “我骗你的,没有人要养我。 我是姐姐一个人的。 永远都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醒过神来的花玥从他怀里挣出来,抬眸看着眼前漂亮的少年, 道: “不是这样的百里溪,你不是我的。 我总是要走的。 有人陪着你, 挺好的。” 孤独那种滋味她太了解了。 永远都是一个人。 一个吃饭, 一个睡觉,一个人赶路, 一个人降妖除魔,一个人死里逃生。 偶尔或许有人陪她走一程, 但是总要分离。 最终她还是只剩下一个人。 除了镜镜,没有人是属于她的。 百里溪更加不属于她。 她伸手拍拍眼前的人类少年的肩膀,郑重道: “百里溪,这个世上,没有谁真是属于谁的,自己的路总要自己走完。” 少年墨如点漆的眼眸看着她,道: “我却不这么认为,我若是想要一样东西,即便是上天入地也要得到她!” 花玥下意识地遮住他的眼睛,道: “你,你别这样看我,我害怕。” 他一把拉开她的手,紧盯着她的眼,道: “我手无缚鸡之力,姐姐想要杀我简直是易如反掌,何须怕我?” 花玥更害怕了。 她连忙挣出手来,放下手中的东西,大步走回床上,把自己埋进被窝里,道: “我,我不出去,我睡觉。” 睡着了就什么不用想。 从前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只要她睡一觉第二天就什么都好了。 可这次显然没什么用,她缩在被窝里躺了很久也没有睡着,无奈之下,从怀里掏出时空镜,想要跟镜镜 说两句话。 镜镜还在睡觉。 她轻轻揉了揉镜镜的脑袋。 镜镜睁开眼睛看她一眼,似乎很疲累。 “主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困了。” “那睡吧。” 镜镜打了个哈欠,用尾巴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 也不知是不是被镜灵的哈欠传染,她竟真就觉得困了,眼皮子很快地贴在一块。 就在她睡得模模糊糊之际,有一副温热的躯体钻进了被窝里,从后面抱着她。 花玥忍不住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他漆黑清澈的眼眸。 两人离得太近,呼吸可闻。 他突然笑了。 花玥道: “你笑什么?” “你怎么一遇到事情就喜欢睡觉?” 百里溪低头轻轻蹭蹭她的额头,“姐姐别伤心,是我错了好不好?” “我,我没伤心。 我就是困了,想要睡觉。” “不行!” 他眉眼含笑,“姐姐说了要养我,就不能说话不算话! 赶紧起床! 不然我打你屁股你信不信?” 他说着,一把掀开被子。 大把的阳光已经洒进屋子里。 今日是个艳阳天。 花玥坐在床上迟疑,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点心,“可是我赚的钱很少,吃得还多,也许替旁人看一次家宅都不够我自己吃一次周记。” “这确实是个问题,”他敛起笑容,神色有些凝重,“我这个人身娇肉贵,吃不得半点苦楚,若是旁人想养我须得金山银山不可。” “是吧?” 花玥想到自己怀里只有一百两,有些颓然。 “可姐姐养我——”他眼波流转,斜睨她一眼,风情无限。 -- 第120页 “如何?” 花玥瞧着眼前这张美人面孔,这对纯净如神明的眼眸,心道他若是在外面对旁人笑一笑,说几句好听话,旁人便是什么也愿意替他做得。 美人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在她耳边轻声道: “可姐姐养我,只需要对我笑一笑,我便做什么也甘心情愿。 若是姐姐能让我吃一口,我便长生不老。 实在不行,亲一亲也是好的,我便能够长命百岁。” 花玥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拍了他一下,“你又在胡说八道,我又不是什么灵芝仙草,吃一口就长生不老。 就算是灵芝仙草,这种能让人长生不老的少之又少。” “我不管,”他下巴抵在她颈窝撒娇,“那姐姐去不去? 姐姐若是不赚钱养我,我便去春风如意楼接着跳舞。 我不但去跳舞,我还去陪人饮酒!” “不行!” 花玥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弯腰去穿鞋,“我现在就去!” 百里溪看着眼前全身都在冒傻气的的姑娘,蹲到她面前,从她手里夺过靴子,替她穿上,笑道: “姐姐待会儿打算去哪儿? 我今日无事陪姐姐一块去。” *花玥照常去了南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百里溪在的缘故,平日里就数摊位冷清的她居然人满为患。 只是来的全都是女子,乌泱泱地将她围起来,脂粉气熏得她头昏脑涨。 可她们一不看家宅,二不捉妖,就只是围在她摊位前含羞带怯地问姻缘。 花玥哪里懂得什么姻缘。 但是她们非要问,说只要仙师高兴,随便说两句吉祥话就好。 花玥不善于说谎,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求助似的看向自从那些人挤过来之后,便坐得远远地百里溪,他也不说话,就坐在那儿托腮笑盈盈地看着她,直看得她头皮发麻。 她想起旁边那个装瞎的算命先生时常说的那几句好话随便说了几句。 那些女子也不关心她说的是真是假,每个人或多或说丢下几个铜板娇羞地看百里溪一眼,就走了。 一天的功夫,花玥看着桌子上堆得小山堆似的铜板忍不住咂舌。 这钱,也来得容易了。 两人见着天色不早收了摊,花玥将那些铜板放进钱袋内,道: “平日里我坐在那儿,她们似乎怕我怕得厉害,靠近的人都少,你一来,她们就全部围上来了。” 百里溪伸手从她手里拿过东西背在背后,空出手牵着她,笑: “那是因为姐姐看着似一座冰山,她们只敢仰望,却不敢靠近。 至于我……” 他转过头来看她,冲她眨眨眼,“漂亮的东西有时候哪怕是惧怕,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窥探。” “原来如此,”花玥道: “那我下次对她们笑一笑,她们是不是就不怕我了?” “不行!” “为何?” 她不解。 “姐姐只能对着我笑,”他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 “我这个人心眼比针尖还小,还极爱拈酸吃醋。 若是哪天我不在,知道姐姐与旁得男子好。 或者对着旁人笑,我舍不得伤姐姐,可旁人我是半点都不会心慈手软,知道吗?” 花玥对上他的眼,心里咯噔一下,“你又开始胡说八道!” 他笑笑不说话,牵着她一路回了客栈。 两人正在考虑晚上吃什么,谁知才到客栈门口,就看见小翠正在一楼大堂与王掌柜说话。 她一见到花玥,连忙迎了上去,行了一礼,道: “仙师可算回来了。 我家小姐怕仙师忘记了今日之约,特地叫我在这儿等着,请仙师过去用饭。” 花玥: “……” 她还真给忘了! *周宅如周婵婵所说,在陵城东巷一百二十九号。 花玥本以为只是一处宅子,去了才知道,整条巷子都是周家的。 周家现在的家主周有乃是周家的上门女婿,身上有一半的胡人血统。 后来入赘周家以后,便创立了周记点心铺子。 这些都是热心的小翠说的。 花玥心想难怪大家都说周记是胡人开的铺子,周有又与旁人长相有异,原来竟是如此。 早已经在后院等着她的周婵婵因为她的到来异常高兴。 那天晚上,周家盛情款待了她与百里溪二人。 周婵婵的娘亲亲自做了自己最拿手的蟹黄包与周记的杏仁佛手酥,就连周有也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 花玥吃了周夫人做得点心之后才知道,周记的杏仁佛手酥根本不值得一提。 若不是有人在,她恨不得连盘子上的残渣舔干净了。 周夫人很高兴,道: “若是仙师喜欢,以后可常来我家。” 就连周有也非要劝酒。 花玥生怕自己饮醉了在周家乱咬人,忍不住看向百里溪。 百里溪见她都要馋死在人间饭桌上了,点点头。 花玥放下心来,连着喝了好几杯。 一旁的周夫人看着他俩的小动作,忍不住感慨,“我从未见过如你二人这般恩爱的小夫妻。 叫人觉得这世间美好的感情终是值得期许。” 花玥不大懂她的话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今晚的东西好吃,酒也好喝。 -- 第121页 百里溪难得的冲周夫人笑笑,“她啊,傻得很。” 作为过来人的周夫人瞧着眼前美得近乎于妖的少年墨如点漆的眼眸里溢出来的宠溺,看着自己的闺女叹了一口气。 周婵婵红了眼睛,抱着怀里已经睡着的女儿,靠在她肩膀,哽咽,“阿娘,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 以后会更好。” 今夜一切都很好。 月朗星稀,风也正好。 临散席时,周婵婵对花玥还有些依依不舍。 她道: “仙师以后要常来。” 花玥本想说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可一见着她又眼睛红红地样子,把话咽了回去,点点头。 周婵婵指着一旁下人手里的几坛酒,道: “原本想要送些东西给仙师,却不知给什么好。 我见那日仙师极爱酒,只可惜我以后都不酿酒了。 我便把从前珍藏的这些全部送给仙师,还望仙师不要嫌弃才是。” 花玥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向百里溪,纠结了一下,正要拒绝,他已经伸手接了过来。 花玥忙道: “那,那我就谢谢了。” 周婵婵见她肯收,自是十分高兴,道: “不过这些比着那日的酒劲儿要大上许多,仙师千万不可向那日贪杯才是。” *酒席上贪杯过头,有些许醉意的花玥出了周宅走出很远,才小心将那些酒小心地放进自己的戒指空间里。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巷子尽头的朱红大门前挂着的红灯笼,在皎洁的月光下透出红晕,心道自己在人间还是第一次向现在这般去旁人家里做客吃饭,忍不住感慨: “百里溪,人间真好。” “是人间的酒好,”百里溪见她眼神都有些涣散,牵着她的手,“还是人间的人好?” 饮了酒的少女与平日里判若两人,伸手捏捏他的脸,笑嘻嘻,“都好。 酒好,人也好。” 百里溪轻哼。 她突然轻声道: “人间的少年也很漂亮。” 百里溪楞了一下,嘴角上扬,“那你喜欢吗? 好好回答。 不然待会儿我就亲你。” 她不解,站立不稳的趴在他胸前,醉意氤氲的眼眸里写着不解,“百里溪,你为何老是想要亲我? 舔来舔去的,是有什么别样的意趣吗?” 百里溪盯着她娇艳欲滴的唇,喉结滚动,蹲到她面前,哑声道: “上来,我背你回去。 等回去以后,我就在床上好好告诉你,舔来舔去究竟有什么别样的意趣!” 第54章 花玥还没弄明白在床上舔来舔去的意趣到底是什么, 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就已经回到了客栈的床上。 周有给她喝的也不知什么酒,后劲儿极大.她现在头脑昏沉, 只觉得有人拿着一块热乎乎的毛巾在她脸上擦来擦去。 好舒服啊。 她睁开眼睛一看, 只见百里溪正坐在窗前正替她擦脸。 “醒了?” 他道。 “嗯,”她蹭蹭他手里的毛巾, 嘟哝,“百里溪我好渴。” 百里溪起身将整个茶壶提过来, 又将她扶起来,倒了杯水递给她。 她躺在他怀里, 就着他的手喝光杯子里的水,道: “我还要喝。” 他又倒了杯水。 她张着嘴等着他喂,谁知他直接自己喝完了。 花玥眼巴巴的看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两杯水, 却不给她喝,急得爬起来伸手去抢杯子, 谁知被他伸手一拉, 滚到他腿上去,又被他拉了起来。 花玥见着那杯子在眼前晃,伸手去抢,谁知怎么也够不着。 等好不容易够着了, 她急着往嘴里倒,谁知里面竟是空的。 他心眼太坏了! 花玥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急道: “百里溪我还要。” 他低下头来, 蹭蹭她的额头,“想要什么?” “要喝水。” “那你求我。” “求你。” “这样求可不行, ”他扶着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伸手圈住她, 在她耳边道: “你撒撒娇我就给你喝。” “什么是撒娇? 我,我不会。” 他悄声在她耳边道: “叫一声溪哥哥,我就给你喝一口。” “溪哥哥?” 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玥儿真乖,来张嘴,”他果真将杯子递到她口中。 花玥立刻将那杯底少得可怜的水喝得干干净净,还想要喝,顺着他的话道: “溪哥哥我还要喝水。” 她话音刚落,他突然伸手遮住她的眼睛。 屋子里一片漆黑。 “百里溪你要作什么?” “姐姐方才回来的时候不是问我舔来舔去有什么意趣,我现在告诉姐姐好不好?” “是什么?” 她话音刚落,突然有什么软软的物件堵住了她的唇,还没等她说话,茶水便渡到她口中,缠着她的舌头不放。 花玥想要咬它,谁知它实在狡猾,每当快要咬到它的时候,它就逃了出去。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花玥终于不渴了,人也清醒了些,扒开遮在眼睛上的手,睁开眼睛看着面色绯红,气喘吁吁的美少年,摸摸他的脸,道: -- 第122页 “百里溪你怎么了? 生病了?” *“对,我病了,姐姐帮我治一治好不好?” 难耐的百里溪生怕再这样下去真就忍不住吃了她,捉着她的手,轻轻按压着自己不断滚动的喉结,哑声道: “姐姐帮我咬一咬这里,我病就好了。” “真的吗?” “嗯。 她迟疑,“不疼吗?” “一点儿都不疼,我病得好难受,姐姐快替我治一治。” 花玥捧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果然见他额头都渗出汗来。 只好勾下他的脖子,一口咬在他不断滚动的喉结上。 “姐姐,再咬重些……” 他轻哼,将她抱得更紧,“嗯,对就是这样,玥儿真乖,还可以再重些……” 可花玥却累了,不肯再咬,挂在他脖子上昏昏欲睡。 他不上不下的这么吊着,实在难耐的厉害,只好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哄道: “我还没好,姐姐再舔两口好不好? 我明日去给姐姐买好吃的。” 她撑起眼睛看他一眼,伸手摸摸他的头,真就听话啃了上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闷哼一声,气喘吁吁地抱着她。 隔了好一会儿,等他心跳没那么快了,贴着怀里跟只小猫一样挂在他身上的少女的耳朵,轻声道: “玥儿,后日就是七夕,我带你去河边放花灯好不好?” 昏昏欲睡地少女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他,伸手在身下抹了一把,随即道: “百里溪,你怎么又尿床了。 我,我以后不跟你睡了……” 百里溪: “……” 不等他说话,她从他怀里挣扎着爬到床上,又从床上爬到地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贴着地睡着了。 哭笑不得的百里溪起身弯腰将她抱在床上,清理干净两人身上以及床铺上的污渍,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她沉沉睡去。 *次日。 花玥睁开眼睛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她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回过身来自己居然睡了快一天一夜。 百里溪并不在房中。 他去哪儿了? 花玥在那儿坐了一会儿,见桌子上还放着吃食,起身洗漱干净,又洗了澡,这才坐到桌前吃东西。 等吃完了东西,百里溪还是没有回来。 她觉得很奇怪,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她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人回来,只好躺回到床上接着睡觉。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时,门开 了。 是百里溪回来了。 不等花玥说话,他钻进被窝贴着她的耳朵道: “姐姐,我们明日去放花灯好不好?” *次日便是七月初七,乞巧节。 到了这一日,一入夜,花玥就被百里溪拖着出来。 每年的陵城到了这一日都十分热闹,这一日自然也不例外。 满城挂满各色花灯,站在高处往下看,整个陵城汇集成一处灯海,这是属于苍生的热闹。 花玥与百里溪并肩站在河岸上,看着满城姹紫嫣红的花灯,以及陵河岸边涌动的人潮,感慨道: “从前我总说拯救苍生,可从未真正好好看过自己要拯救的人间到底是什么模样。 原来,人间这么好看,怪不得这世间万物但凡开了灵智的都想要来人间走一遭。” 百里溪问: “那在姐姐眼里,什么是苍生?” 这话倒是把她花玥问住。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 百里溪见她不说话,又问: “那姐姐所追寻的道,所信仰的是什么?” 他话音刚落,身旁的少女眼神熠熠生辉,仰头看着天上的孤月,道:“是神。” 她说完,问: “你的呢?” 他原本炽热的眼神变得冰冷,沉声道: “我不知道,也许是毁灭世界。” 花玥大惊。 他转过头来揉揉她的脑袋,“我说笑的,姐姐看我像是能做那种事的人吗?” 花玥松了口气,看着眼前胜过这满城花海的美少年,摇摇头,“不像。” 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提着裙子的小姑娘。 她似是跑着过来的,喘息好久才把气儿喘匀。 花玥想起眼前生得可爱的姑娘,正是前两次见过的那个。 她朝他二人福了一福,道: “公子要的三千花灯已经备好了,现在可以放了吗?” 百里溪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她,道: “可以了,多谢姑娘,这是剩下的钱,你点点。” 那小姑娘接过,只看了一眼并没有点,转脸看向花玥,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羡慕。 她腼腆一笑,道: “真羡慕姑娘,也不知有生之年能有谁愿意为我亲手做做三千花灯祈福。” 她说完,又朝他二人福了一福,转身走了。 三千花灯…… 花玥不解,抬眸看着百里溪。 他似是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红着耳朵轻咳一声,低声道: “你再等等。” 很快地,河岸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快看,天哪,是谁这么大手笔,居然放了这么多花灯。” “上面还写着名字呢,花玥,谁叫花玥,可是陵城人士? -- 第123页 怎么好像没有听说过?” “呜呜呜,实在太羡慕了,若是有谁这样为我,我便哭着喊着也要嫁了他。” “我也是!” “……” 花玥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想起那日掌柜的说的那句话。 “后日就是七夕乞巧节,仙师可要准备去陵河放花灯? 我们陵河有个习俗,若是七夕那日为心爱之人点一河花灯,便能等到心爱之人,与之白头到头。” 她透过陵河岸边捧着花灯的人群,只见陵河水面上有无数的花灯顺流而下,密密麻麻的汇集成一条火龙,点亮了陵河岸的风景。 她低声道: “你,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我,我——”她“我”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比星辰还要耀眼的眼眸里映进她有些无措的模样,上前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 “我知道姐姐要走,我怕自己来不及说。 所以我想借着三千河灯告诉姐姐,我喜欢姐姐,想要跟姐姐永远在一起。” 花玥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只觉得心口处的那头兽越长越大,都快要冲破皮肉跑出来作恶了。 “百里溪,你,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些花灯上,叹息,“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所谓的喜欢是什么。” 她也很想懂。 可是她体会不了。 过了许久,神情低落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能让姐姐记住这一日也是好的。” 他话音刚落,花玥立刻信誓旦旦的保证: “百里溪,我这次一定不会忘记,曾经一个凡间的少年为我点三千花灯。” 良久,百里溪挤出一抹笑意,“好啊。” *七夕一过,时间飞逝。 就连花玥都不曾想到七月十五鬼节这一天居然来的这样快。 这天早上,她与百里溪用完早饭之后正准备出去,被他从背后一把抱住。 他道: “姐姐今日哪里都不去吗,就陪我在屋子里待着好不好?” 花玥看着外面灰蒙蒙地天,想着自己确实无事可做,点点头,掰开他的手,道: “你想要我陪你做什么?” 他道: “我想让姐姐陪我做的事情姐姐定然是不肯做的。” 花玥看着眼前情绪看起来十分低落的少年,忍不住揉揉他的头,道: “你说说看,也许我能做到呢?” 他道: “带我一起走。” 这个,花玥确实做不到。 “百里溪。 很抱歉,我带不了你。” 他苦笑,“我就知道姐姐会这般说。 时辰尚早,姐姐陪我去床上躺一会儿,等下午我带姐姐去逛逛好不好?” 他说着不等花玥说话,牵着她的手又重新躺回到床上。 花玥正要说话,谁知他一把把被子拉过头顶,将两人遮得严严实实。 “你,你要做什么?”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就连眼神也是湿漉漉。 花玥有些紧张,生怕他真就扑过来舔她两口。 都要走了她再动手打人,实在不太好。 好在他只是看看她,然后一言不发地抱着她躺下。 花玥躺着躺着,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暗沉下来。 她倏地一下起身,准备去陵河边上看看那道士今晚来了没有。 床上的少年也跟着起来,道: “我陪姐姐一块去。” 花玥回头看看神情异常乖巧的美少年,点点头。 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经过周记,花玥闻着里面的香味胃里馋虫大动。 也许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百里溪一见她这个模样,知道她必然是想吃,拉着她的手就往里面走。 她不肯进去,一本正经道: “我,我其实就是看看,没想吃。” 百里溪捏捏她的鼻子,“嗯,看看,我想吃,姐姐陪我进去好不好?” “这样啊……” 她有些迟疑,“这样其实也行。” 百里溪见她流水都要流出来,真是又好笑又心疼,早知道便不骗她没钱,倒叫她如此这般。 继而想到她是为他,心里面怎么都藏不出的高兴。 两人才一进去,就见到柜台前站着一个熟人。 周婵婵。 才不过小半个月没见,她竟是变了个人一样,整个人容光焕发。 她一见到花玥,喜不自胜,连忙从柜台里走出来,拉着花玥坐下,又赶紧叫人送了各种吃食过来。 等花玥吃完东西,从周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月亮都出来了。 已经酉时,距离子时还有三个时辰。 两人顺着陵河散步,走了一圈又一圈,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花玥几次想要与他道别,可看着他神色蔫蔫,实在是说不出口。 大约走了两刻钟,花玥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相处不过短短数月,却像是已经相识很多年的少年,心里头有种难言的不舍。 她曾到过很多地方,与很多人道一声“后会有期”却偏偏到了他这里,似很艰难。 可终究是要道别的。 她斟酌了一下,道: -- 第124页 “百里溪,我其实,怎么说呢,我一直都很孤独,很感谢你陪我走这一程。” 他挤出一抹笑意,“姐姐,这是在跟我道别吗?” 她上前勾下他的脖颈,蹭蹭他的额头,“我又该启程了,这次你多保重。” “姐姐,”他拥她在怀,吸吸鼻子,“我舍不得姐姐。” 花玥摸摸他的头,“你们人类常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百里溪,后会有期。” 这时她第一次跟他说后会有期。 他偏过头去不说话,却又不肯松开她。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低声道: “临走之前,姐姐可否应我一件事?” 第55章 人间少年游止篇“什么事儿?” 花玥见他一脸郑重, 以为是很要紧的事情。 谁知他却道: “那姐姐亲亲我。” 花玥不解,“你为何执着我亲亲你?” 他仰头看着天上的皎洁银白的月亮,怅然: “也许, 我只是想要证明姐姐爱我。” 花玥看了他一会儿, 道: “那你闭上眼睛,不准看我。” “姐姐答应了?” 她点点头, “你对我那么好,我舔你两口也不会死。 就当是谢谢你。” 谁知眼前的少年并没有因此高兴。 反而脸色极为难看。 他冷哼: “姐姐就因为我对你好, 就肯让我亲一亲? 那若是我不在,有旁人对姐姐也这般好怎么办?” 花玥: “……” 什么毛病这是? 不是他非要自己亲的吗? 花玥不懂他为何好端端这般生气, 正要说话,又见他忽然笑了。 他道: “不过旁人没有这样的机会,谁若是敢惦记我的人, 我便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就连神,也不例外! 姐姐说是不是?” 花玥见他神色奇怪, 愣了一下, 随即道: “你又开始在胡说八道。” 他上前低下头蹭蹭她的额头,“姐姐就当我胡说八道。 姐姐要走,我也不能拦着,只是临走之前, 我想要带姐姐去个地方,好不好?” 原本想要去柳树下等道士的花玥看着他期待的眼神, 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他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带覆在她眼睛上, 神秘兮兮,“那姐姐不准使用法术偷看啊。” 不等她回答, 他牵过她的手不知朝着哪里去了。 *大约走了一刻钟的功夫,身旁的少年低声道: “姐姐到了。” 不等花玥去解眼睛上的丝带,突然整个人被人腾空抱起。 她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子,急道: “百里溪你要做什么?” 他蹭蹭她的额头,“我抱姐姐过去。” 他说着,抱着她跳了一下,随即安稳落在地上,只是地面跟着晃了晃。 是船上。 少年伸手解开了她眼睛上的丝带,花玥才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一切便惊呆了。 因为今日是鬼节,所以整个陵河上的画舫都不营业,陵河之上再也没有上次的热闹光景,到处一片黑漆漆,唯有他们这艘船上数十盏汇集起来的光亮最为显眼。 今晚其实星星很少,就连月光似乎也被笼上了惨淡的光。 如果没有眼前漫天的萤火虫汇集起来的光,今夜只是个被阴森气氛笼罩的一个普通夜晚。 可正因为有了这无数的绿色小灯笼汇集起来的漫天的绿光,让这样的夜永远区别于其他的夜晚。 花玥刹那间觉得,无论她往后的岁月多么漫长,都不会忘记人间这个少年。 他是这世上最好吃的点心,是最醇香的佳酿,刻在她灵魂深处的一抹光。 “姐姐喜欢吗?” 他从后面抱着她,“实在不知送姐姐什么好,就想送姐姐一片光。 属于姐姐的,独一无二的光。” 花玥木讷的点头,任由他拉着躺在甲板上,看着漫天的莹莹绿光在这样漆黑的夜色里飞舞。 也不知隔了多久,花玥绞尽脑汁想要说句好听的话,可话到口中,却道: “百里溪,你不会是打算讹我一辈子吧?” 她话音刚落,原本闭着眼睛似乎已经要睡着的少年突然出现在她上方。 他神情不似平常那般嬉笑,用从未有过的庄重语气道: “不。” 花玥松了一口气。 却又听他道: “是打算讹姐姐永生永世。” “你——”“嘘——”他用手指抵着她的唇,星辰一样耀眼的眼眸里荡着笑意,“你听,萤火虫在唱歌。” “胡说,”她拿开他的手,“萤火虫才不会唱歌。” “谁说不会。”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轻哼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从前有一只小狐狸啊天天天不亮蹲在山岗上歌唱。 它为什么在歌唱? 因为它在等自己心爱的姑娘。 它心爱的姑娘不来怎么办? 那它就一直唱,一直唱…… 花玥看着眼前美得不似凡人的少年,一时怔住。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像是从里面冲破,却又堵在哪里出不来。 -- 第125页 一直到他哼唱完,花玥还没有醒过神来。 “好听吗?” 他问。 “好听,”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百里溪,你怎么什么都会?” 百里溪看着躺在甲板上的傻姑娘,俯下身轻轻蹭蹭她的额头,轻声道: “我曾认识一个傻姑娘。 她很呆,不会哭,不会笑。 后来有一次我们两个遇到危险,快要死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她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她说,她想听人给她唱首小曲儿。 因为她来的路上听到有个人唱曲儿心中觉得高兴。 于是我就随意的编了首曲子给她听。 她一听果然很开心,居然冲我笑了。” “后来呢?” “后来她要杀我。” “那你是不是觉得很生气? 你唱歌给她听,她还要杀你。” “没有。” 他喉结攒动,哽咽,“我只是觉得很抱歉,让她那时候遇见那么糟糕的我。 所以我发誓,等下次遇见她,一定要死皮赖脸耍尽各种手段赖上她。 我想看她像普通的姑娘一样会哭,会笑,会冲我生气发脾气,会冲我撒娇。 我想,好好爱她……” “百里溪,你,你说得我,我好难受。” 她伸出左手捂住他的唇不让他说话,右手放在心脏处,“我,我这里有些,我也不知怎么了?” 百里溪喉结滚动,眼角洇出一抹红晕。 他低头蹭蹭她的额头,哑声道: “姐姐闭上眼睛,我替姐姐治一治好不好?” 她迟疑着闭上眼睛,手捂着越来越憋闷的胸口。 百里溪看着睫毛轻颤的少女,缓缓服下身堵住她的唇。 她猛地睁开眼,“百里溪你——”他伸手遮住她的眼睛,柔声道: “姐姐你听,萤火虫又唱歌了。” 从前有一只狐狸啊,它终于等到自己心爱的姑娘。 可它的姑娘早已经不记得它了怎么办? 没有关系啊,它会一直唱一直唱…… 他唱完,伸手与她十指紧扣,低下头轻吻她的唇。 这一刻,他只想亲吻自己心爱的傻姑娘。 *答应亲他的花玥瞧着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紧张地扣着他的手,感受着他的舌尖撬开了她的唇,钻入她口中去勾她的舌。 她想要顶他出去,他舌头实在灵活,勾着她纠缠,一会儿的功夫她都不能呼吸了。 她用手去推他,谁知他力气大得惊人,无论怎么开都推不开。 想要打人的花玥余光瞥见漫天的萤火虫,原本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气喘吁吁地松开她,下巴抵在她颈窝喘息,“姐姐,讨厌我这样对你吗?” 花玥诚实地摇摇头。 她本以为自己会非常讨厌他这样舔口水,可她发现,如果这个人是百里溪,好像还可以接受。 就是心里有些痒痒。 他很高兴,又亲亲她,哑声道: “我还是舍不得姐姐。 我想陪姐姐看一辈子的星星,每年七夕都陪姐姐来陵河放花灯,看萤火虫。 我会给姐姐讲一辈子的故事,唱一辈子的小曲。 我知道姐姐的一生很漫长,我只求姐姐陪我一生好不好?” 她没有说话。 隔了很久很久,久到萤火虫都累了,飞回自己的家。 曲终人散,就连星星也退场。 花玥道: “百里溪,对不起。 我不能。” 我不能舍弃我的神,背弃我的道。 大道从来,都是孤独的! 她说完,少年好久没有说话。 静谧的夜里只剩下他有些急促的喘息声。 花玥不敢回头,她怕他。 就在这时,他突然伸手把她勾进怀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口咬在她脖颈上。 花玥忍着疼没有出声,等他松开牙齿时,有液体自伤口处涌出来,顺着脖颈往下流。 她正伸手去摸,他一把捉住她的手,俯下身伸出舌尖舔舐着她的颈部。 花玥脖子痒得厉害,却动也不敢动。 过了很久,他呼出的灼热气息在她耳边如羽毛一样轻轻拂过。 他道: “我有时候,真是恨死姐姐了!” 不等花玥说话,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等我睡着姐姐再走,不然,我一定不放姐姐走!” 花玥伸手想要抱抱他,但是胳膊刚举起来就顿住,只是拍拍他的背,叹息,“好。” *一直到旁边少年发出呼吸绵长的声音,花玥才睁开眼睛。 她看着身旁睡得香甜的少年,把这段日子积攒的所有的银钱都放到他身旁。 掏完了钱之后,她尤觉得不够,又将自己珍藏的各种灵药也都掏了出来放到他身旁,起身就走。 走了没两步,她又走回来,俯下身去,在他额头上蹭了蹭,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待她走后,沉睡地少年睁开眼睛,瞥了一眼身旁的东西,喉结不断地滚动。 无论做什么都是留不住她,真叫人难受啊…… *花玥了船以后,直奔那棵大柳树旁,眼见着时辰尚早,就在那儿看看能不能碰运气见到那个所谓的道士。 -- 第126页 她大约等了一个时辰,眼见着就要到子时,还不见那道士在,知道自己怕是等不到了,从戒指空间里摸出那块鳞片。 只见不多时的功夫,眼前的一切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来的陵城上的建筑逐渐被一层黑雾所替代,而陵河对岸缓缓地出现一座城。 花玥抬眸一看,只见被红灯笼的红光冲淡的原本黑雾缭绕,死气沉沉城门之上书写着三个小篆: 幽都城。 城口之上依次亮起了红灯笼,密密麻麻的红灯笼照亮了两座如玄铁一般颜色的桥。 桥的旁边写着三个字: 三途川。 幽冥之河的别称就叫三途川。 而三途川的尽头出现了手持功德簿的鬼差。 无数的孤魂野鬼从人间与幽都城的结界处涌出来。 踏上左边的那座桥,排着队的等着手持功德簿的鬼差们替他们规划好路线。 正在这时,子时的钟声敲响。 花玥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逐渐变得虚幻的人间,隔着一层结界,她还能够听见不远处里春风如意楼里传来的丝竹乐声。 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跳舞说要养自己的少年。 “主人,幽都的城门已经开了。” 不知何时醒来的镜灵见她不大高兴,小声提醒。 果然,它话音刚落,这扇高三丈,宽两丈,巨大无比的城门,发出古老而沉闷的声音。 花玥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那条也许再也没有归程的桥。 再见,人间。 后会无期,百里溪。 *人间。 春风如意楼。 一身斗篷全身隐在摇曳的墨莲里的男人站在屋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三途川旁的红衣胜枫的少女,只见她朝着人间张望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踏上三途川上的桥。 “你说,如何才能够留住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一团黑雾显现在他面前,俯身虔诚跪拜,道: “杀了她?” 男人横他一眼,只见黑雾迅速着起火来。 “神尊息怒!”他顾不上身上被烧出的焦臭气息,急道: “让她愧疚。” “怎样,才能让她愧疚?” “那就为她去死?” 第56章 幽都篇幽都城, 三途川。 子时一过,花玥混在来往的妖魔鬼怪里开始渡桥。 今日鬼节在人间来说是不好的日子,可对于其他除却人类以外的妖魔鬼怪来说, 则是十分热闹的鬼市。 鬼市对外并不常开, 一年只开两次,鬼节一次, 清明一次。 其余时间除非是冥君特例才会开,否则只有对内开放的鬼市。 但是冥君为人清心寡欲, 不喜与外界来往,从未出现这种情况。 至少花玥从未听说过。 也许是这段时日睡饱了觉, 出了凡间的镜灵显得特别精神,蹲在花玥的肩头左顾右盼,看着越来越多的各种妖魔鬼怪朝着幽都城门鱼贯而入,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修士打扮的人。 看着进城的人就如同凡间繁华街市一般,镜灵忍不住感慨, “数百年不来幽都城, 这里反倒是更热闹了。” 花玥深以为然,“从前这里并没有桥,也不知什么时候冥君居然在这里建了桥梁。” “也许是需要渡船的太多,鬼差们忙不过来, 兼之每次渡船都有鬼魂因为争抢位置,掉进幽冥之河内惨遭河水侵蚀, 是以才会如此。” 她说完还特地朝着桥下漆黑如墨沸水一样咕咕冒着泡, 各种凄厉哭嚎之声不绝于耳的幽冥之河看了一眼,只觉得瘆得慌。 谁知她话音刚落没多久, 排在她前面的一个身段窈窕的女鬼“噗嗤”一声笑出来。 花玥惊奇,不明白这个话有什么好笑。 不过她并不是一个话多之人, 并没有问。 那女鬼回头看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看了片刻,随即冲她柔柔一笑,以示友好。 花玥这才看清楚眼前的是一个涂脂抹粉,穿得与凡间女子无疑的年轻女鬼。 只是脂粉涂得太厚,看不清她的模样,唯有一对眼眸生得十分漂亮。 那女鬼掩嘴娇笑,道: “冥君大人对我们这些鬼可没这么体贴。 这桥啊,是两百年前建的,只是因为冥君夫人在渡幽冥之河时不小心被灼伤了,冥君心疼自己的夫人,才用自己千年的修为修了这两座桥。” 不等花玥说话,一向八卦的镜灵“嗷”一嗓子跳起来,道: “冥君居然成婚了? 就那个整天像是顶着一张冰块脸,就从来都没有笑过的冥君降霙? 确定不是幽都城换了冥君?” 花玥问女鬼,“幽都城可是换了冥君?” “姑娘是在这儿开玩笑呢?” 她扶了扶自己的发髻上的珠钗,“除非身陨,否则幽都城怎么可能换冥君。” 她说得确实也没错。 花玥点点头,遂不再言语。 可那女鬼却是个话多的,缠着她问来问去。 “姑娘这脸在哪儿做的? 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要不给奴家说说?” “姑娘瞧着是第一次来吧,可需要有人带路?” “若是我帮姑娘带路,姑娘可把你这一身的皮囊借我穿一天,如何?” -- 第127页 “……” 她鼓噪了一路,花玥本不欲搭理她,谁知她突然伸手过来。 花玥这才看清楚她脸都是好好的,手上却是骷髅形状。 “你做什么?” 她神色一凛。 她性子冷,本就不那么平易近人。 虽进入鬼界之后,身上的气息已经收敛,可骤然冷着脸,那女鬼被骇退一步,不敢再造次。 她盯着花玥左手手腕处的乌玉莲纹手镯,道: “姑娘这镯子好生别致,我想借来看看。” 花玥抬手看了一眼,只见手上原本漆黑如墨的镯子看起来像是透亮许多,里面像是有水在里面流动。 她不懂这些,又不曾在上面试出什么法力,便也没留意。 只是眼下一见到这镯子,没来由地想起百里溪来,更加不想与女鬼说话。 好在女鬼倒也没在纠缠。 这幽都实在阴寒,冷意侵入骨髓实在不好受。 花玥裹了一见斗篷在身上,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很快地,排队就排到她了。 她才准备掏出蜉蝣给的牌子给鬼差,那头戴皂帽,两只眼睛似铜铃,嘴大如斗,皮黑如墨的鬼差看都未看她一眼,道: “可有什么供奉不成?” “什么是供奉?” 她不解。 鬼差指了指旁边,只见排在最前边的是个脸上干瘪地只剩下一层皮的男鬼。 他从怀里掏出一大包的东西,那旁鬼差贪婪地吸食,然后又在功德簿上写了几笔。 后面排上来的也都是奉上各种东西,甚至还有修士拿出一些上好的灵石给那鬼差。 花玥皱眉,“不是凭票就可入内,何时兴起供奉来。” 鬼差翻了个白眼,铜铃一样的眼就只下两个带着红血丝的白眼球,看着格外恶心。 他阴阳怪气,“那是冥君的规矩。 供奉则是鬼差们的规矩。 你哪里来的,懂不懂规矩?” 花玥很诚实的摇摇头,“我上次是直接找的冥君,并不知有这样的规矩。” “冥君大人?” 鬼差一听,上下打量她一眼,只见眼前之人披着一件红色斗篷,只露出两对浅褐色琉璃一样清澈的眼眸,以为是个爱吹牛的修士,有些不耐烦的冲她挥挥手,“那就先去弄些供奉来再回来。” 花玥回头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心道这要是排完队也不知到什么时辰去了,等她再回来指不定城门都关了,那岂不是要等一年? 镜灵气得冲那看不见自己的鬼差龇牙咧嘴,“怎么如今鬼界风气如此之差,这怎么,没钱还不配死了?” 花玥也觉得是这样,不过她不愿与这鬼差起争执,在身上摸了一会儿,也没摸出什么东西来。 镜灵道: “主人随便给他一块灵石不就好了。” 花玥道: “我,没有了。” “药呢?” “也没了。” 镜灵: “你,你不是攒了很多吗?” 花玥道: “我全部给百里溪了。” 镜灵: “…… 他一个凡人你给他那些做什么? 你居然还全部都给了! 主人,你,你是疯了吗!” 花玥不接它的话,正打算跟鬼差说先欠着行不行,只听这时,头顶上传来轰隆隆的响声。 骤然之间,狂风大作,幽都城的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像是要把整个幽都城门吸进去。 整个桥梁这飓风的作用之下剧烈摇晃。 之前问花玥要供奉的鬼差没站稳,在地上滚了几圈就要掉下去了,花玥一抬腿又将他踢了回来。 鬼差惊魂未定,只见自己头上的皂帽一时没带稳,直接滚入幽冥之河,瞬间有无数只手将帽子撕成碎片,连影儿都没见着,看着眼前被吹掉斗篷的红衣少女,腿一软,差点没给她跪了。 只见正在这时,那漩涡里闪出几道闪电,直直朝着她劈来。 *花玥也不知好端端地的这雷又追着过来了。 眼见着那气势吞天灭地的惊雷就要打到她头上,她连忙松了手,正欲闪躲,可回头一看,只见桥上聚满了各界生灵。 只要不是为祸苍生,断然没有叫这些生灵平白无故丧命的道理。 思及此她立刻祭出时空镜去挡,暗沉昏黄的桥梁之上顿时金光大作,一张由铭文组成的密密麻麻的金网倏地一下朝着那气势浩荡的惊雷挡去。 原本只是来逛个鬼市的各界生灵哪里曾想到见到这么热闹的场面,看着眼前腾空而起,神情肃穆,周身被一层金光所笼罩,乌发雪肤红唇,眼眸微微上扬,长得极为冷艳的红衣少女,皆是面面相觑。 好端端的鬼市,怎么好像来个神? 还是正在被雷劈的那种? 眼见着那气势如虹似要吞天灭地的惊雷,就要突破那道由铭文结成的结界朝着她的命门打去,却在距离她一丈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阻隔了,很快消失不见。 众生灵们大惊,皆交头接耳议论。 “这是哪路神仙? 怎么都没见过?” “看着好厉害啊,谁知道呢,反正一看就跟我们不是一路的。” “你可拉倒吧,你一个蛤、蟆精,还想跟神一个路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第128页 “说谁呢,说谁癞蛤、蟆呢,老子明明是青蛙!” “……” 花玥假装没有听到那些议论,十分淡定的收好自己的法器。 在凡间呆久了,差点儿都快不适应这种情况了。 镜灵还没从震惊醒过神,道: “主人,你,你这段时间背着我到底在人间干了啥,怎么这雷都追到这儿来了?” 花玥仔细想了想,迟疑,“好像也没做什么,我,我就是被百里溪亲了一下。” 镜灵“嗷”一嗓子跳起来,“你还说你没喜欢他,你不仅把积攒了这么久的东西都给了他,你都让他亲了。 从前那个谁,谁想亲你一下,被你打得就跟碎了的西红柿一样!” “呜呜呜,主人,你堕落了!” 花玥伸手捂住耳朵,将手中的牌子递给惊魂未定目瞪口呆的鬼差,道: “我现在赶着去见冥君大人,来不及回去拿供奉,下次给你补上。” 那鬼差此刻哪里还敢跟她讨供奉,一脸谄媚: “大人您说的是哪儿的话,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他说着,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牌子,定睛一看,铜陵似的眼睛瞪得更大,难以置信的她一眼。 花玥道: “有问题?” 他忙摇头,连忙让出路,一脸恭敬,“大人您请。” 花玥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结界完全遮住的人间,朝着幽都城内去了。 待她走后,那铜眼鬼差立刻祭出一张传音符,恭谨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兴奋。 “离大人,小的看见一个极为厉害得红衣女子拿着冥君大人的手令进城去了!” *花玥进了城才发现,从外面看鬼气森森的幽都城,里面却极为热闹,像是在庆祝什么重大的节日一般。 她一时之间都忘记冥君所居何处,看着眼前妖魔鬼怪乱舞鬼都,正打算找个鬼或是妖魔问一问,方才那个女鬼又出现了。 她道: “不如我给大人带路如何?” 花玥看了一眼不同于从前的幽都城,道: “如此也好。 只是我没钱。” 她笑,“我不要钱,就是瞧着大人有眼缘。” *女鬼自称阿止,是个话多的鬼。 不等花玥问她,她便将现在整个幽都城的情况给花玥介绍了个遍。 比如,自从两百年前冥君夫人失踪以后,冥君闭关迟迟未出。 再比如,如今幽都城管事儿的是离大人。 “离大人是个贪财好色的,是以底下管辖的鬼差们才好起供奉来,原来,都是不敢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在花玥脸上贪婪的扫过,道: “可惜大人是女子。 离大人最是偏好十五六岁的美少年,大人若是个男子,必定非常讨离大人喜欢。” 花玥对她说的这些不敢兴趣,一心只想见了幽都管事的,把锁魂囊里的怨灵教给她。 怨灵们太多,锁魂囊容量有限,快要镇不住了。 花玥跟着热情的阿止走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她指着悬立在半空中的一座鬼气阴森的宫殿,道: “这里便是冥君所在了。” 花玥抬眸一看,果然见眼前的宫殿似曾相似,向她道谢后正准备走,谁知她一脚踏空朝旁边倒去。 花玥连忙下伸手去扶了她一把。 女鬼反握住她的手腕,借势站稳,感激,“多谢,那我就送大人到这儿了。” 她转身就走。 花玥见她跑得极快,消失在鬼影浮动的大街上,正要上前询问那守卫的鬼差,谁知才一伸手,发现自己左手手腕少了样东西。 她回头一看,只见拥挤的大街上哪里还有那个女鬼的影子。 花玥垂眸看着自己光洁的手腕一言不发。 镜灵见她面色极为不好看,道: “怎么了主人?” “百里溪送我的手镯被方才那个女鬼偷走了。” 镜灵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松了口气,道: “不就是个镯子,丢了也就丢了,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着他了,也许,再也不会去人间了。” *人间,春风如意楼。 玄衣斗篷男子悬浮在陵城的上空,冷冷看着这座在夜幕中沉睡的城市,手里逐渐聚集一团炽热的火焰。 他手下向下,那些火焰立刻散落在城中的屋顶之上,迅速燃烧起来。 很快地,原本还在沉睡的人们被火焰叫醒,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响彻整个陵城上空。 “着火了!” “快救火啊!” “救命啊!” “……” 他缓缓地闭上眼,听着那些噪杂的声音,吸食着人们心中不断扩大的恐惧,心里面那种嗜血的躁意被整个混乱的人间逐渐地被抚平。 他想起同样也是赵记失火的那日。 原本向他献出灵魂的周婵婵因为她的一番话而后悔与他做交易。 可他还是出手烧了赵记。 因为人类实在可恶,居然敢朝着她泼粪,他非常的不喜欢。 不喜欢的东西,就不该存在。 比如可留不住她的人间,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他看着底下如同蝼蚁一样逃窜的人类,越来越多的墨莲从他的身上涌出来,朝着下方的陵城飞去,越来越大的火势连接成一片火海。 -- 第129页 就在他抬手想要毁去整个陵城时,左手手腕上的乌玉莲纹手镯突然传来她的声音。 第57章 男人坐在一处屋顶处, 托腮听着手镯内不断传来的声音。 仔细听,好像是他送她的镯子被一只鬼偷去了。 “主人,不见就算了, 反正了我们以后不会再见着他了。” 她不作声。 一直到镯子的声音越来越噪杂, 似乎被人带入闹市之中,能听到的声音极为有限。 他凝神等着她的回答。 可是她却一直没有说话。 男人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越来越多的墨莲涌向火势越来越大的人间。 直到她开了口。 她低声道: “你不知道,他那个人小心眼地很, 若是知道我弄丢了他的东西,一定会耍小性子不高兴。” 男人脑海里浮现出她说这话时呆呆的模样, 周身黑气退散,恢复成少年模样。 他扫了一眼脚下火势渐大的人间,手一挥, 瓢泼大雨倾盆而至,大火很快被浇灭。 少年看着曾与她一起停留过的人间, 从怀里摸出四枚铜钱, 墨如点漆的眼眸里溢出笑意来。 还敢说不喜欢他,分明就是撒谎! *“主人,你不会是真喜欢那个人间的少年吧?” 镜灵看着因为丢了一个镯子,神色凝重的主人, 心里慌得厉害。 它总觉得这次遇到的情况跟以前都不一样。 “没有。” “既然没有,你为何如此紧张一个镯子?” 她不说话。 镜灵急得都快把自己的头发薅秃了。 隔了很久, 她道: “我还是去找找, 那个女鬼应该没有走远!” 镜灵道: “可是,我们不会再回来了啊。 主人, 等出了幽都城到了北妄海,若是主人成功杀了魔神, 就会回到一万年前的世界。 若是不能,那我们……” 后面的话不用说花玥也懂。 不能还能怎么办,死了啊。 她停住脚步,朝着幽都城道路两旁积满各种妖魔鬼怪的铺子望去,只见到处都是人间见不到的光怪陆离的影儿,在这种地方找一只不起眼的鬼,如同大海捞针。 她神色肃穆,道: “你说得对。” 她再也没有想着找镯子,只是垂眸了看了一眼自己光秃秃的手臂原路折返,朝着冥君所处的地方去了。 谁知她还没有走到那处宫殿,远远地就看到一群鬼差簇拥着一个长相极为美丽的妖冶女子款迎面走来,一时之间愣住了。 只见眼前身段极为妖娆的女子约十八七岁的模样,肤白若雪,乌发如云。 就是穿着有些暴露,一身紫色纱裙,上衣只到肚脐以上的位置,莹白似玉的纤细腰身上缠绕着几圈金铃铛,曳地的长裙行走只见露出没有着鞋袜的白皙的脚,行走间腰间的金铃铛叮当作响,摇曳生姿。 她光是往那儿一站,整条亮着红灯笼显得特别诡异的街道都因为她而成了最美的夜景。 镜灵道: “她这么不穿鞋,走在路上不脏吗?” 花玥也这样想,再仔细一看,只见那女子哪里是走路,分明是离地一寸,飘着过来的。 她应是这幽都城内不得的大人物,所到之处,妖鬼退散,十分恭敬。 花玥想起路上那女鬼所说的现在管辖幽都城的离大人,看来应该就是眼前这一位。 果然,那女子很快就飘到了她跟前,上前盈盈朝她一福,一对微微上扬的凤眸眼波流转,声音妩媚多情,就连花玥都忍不住心肝一软。 “妾身离问,见过花玥大人。” “你认识我?” 花玥觉得好奇。 她只到过幽都城一次,都已经是一万年前的事情了。 且她记得幽都城除却冥君降霙之外,并无离大人这号人物。 离问道: “花玥大人乃是昊天神尊身旁的神使,昔日来幽都时,我曾随着我家兄长见过大人一面,只是那时我还小,尚不得化形,大人并不识得我而已。” “你家兄长?” 离问柔柔一笑,道: “冥君便是我的兄长。” 一万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花玥也不好直接说自己完全忘了,只好点点头。 她想起冥君的原身乃是上古麒麟,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脑补出麒麟的原型,再看看眼前长相极为妩媚美艳的离问,心中就有种微妙的感觉。 只是她又想起降霙的长相,再看看眼前的离问,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离问道: “殿中已经为花玥大人设宴,花玥大人请。” 花玥正想要说明自己的来意,办完事就走,谁知她实在热情,上前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冥君所在的宫殿去了。 美人开口,拒绝起来总叫人有些不忍心。 不过片刻的功夫,花玥便随着离问来到冥王殿的一处宫殿处。 冥王宫殿不似幽都城内那般阴冷,光线也十分亮堂。 花玥见此处鬼差退散,这才说明自己的来意。 离问一听,幽幽叹息,“花玥神使一心为苍生大义,实在是叫我等汗颜,按道理来说,这些事本就是我幽都分内之事。 可是——”花玥这段时日在人间待了一段时日,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见她这样说,显然是有推脱之意,也不说话,等着她说下文。 -- 第130页 果然,她道: “若是要将数以万计的怨灵超度之后送入轮回,必须要我家兄长亲自来做才是。 可我家兄长自两百年前我嫂嫂陨灭之后伤了心,就一直闭关不出。” 花玥问: “那冥君几时出关?” 离问忙道: “请花玥大人在此住上几日,待我与哥哥好好说说。 此事乃是大事,想必哥哥一定会给花玥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花玥也不好再说什么,左右等上几日便罢了。 离问见她应承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她,道: “我听鬼差们说,花玥大人是拿着我哥哥的手令入的城,不知可借给我一观?” 原来那片鳞片果然是冥君之物。 花玥掏出那块漆黑发亮的鳞甲递给她,“既是冥君大人之物,自然是要物归原主。” 眼前的女子才接过鳞片,原本红润的脸颊瞬时变得苍白。 她嗓子似乎有些干哑,“不知花玥大人从何处得来的此物? 给你这物件的人现在何处?” 花玥一时之间也不知她与那小蜉蝣有何渊缘,道: “是一个小姑娘送给我的。” “那她人呢?” 花玥道: “她死了。” “死了?” 她握着鳞片呆呆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 花玥见她实在奇怪,问道: “不知城中可有来过一个道士?” “道士?” “对。 一个头戴莲花冠,长得很好看,眉尾有一颗痣的道士。” 说起那个到道士,花玥觉得自己有负蜉蝣所托。 可是她寻了那么久也不曾见到,实在是等不了了。 离问这时已经回过神来,又是那副柔媚的笑模样。 她摇摇头,“妾身不曾见过什么道士。” 花玥也便也没说什么。 两人本就不认识,花玥又是个性子极冷的,一时冷了场。 离问连忙叫人送了酒菜过来。 一会儿的功夫,桌子上摆满了酒菜佳肴。 花玥看着满桌子的酒菜,多是以荤食居多。 她在桌子上搜寻了一圈下来,并没有什么食欲。 不等旁边的侍女倒酒,离问亲自倒了一杯酒给她,道: “我敬花玥大人一杯。” 花玥闻着酒香勾起了腹中馋虫,端着酒杯正要喝,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少年低沉好听的嗓音。 “我不在的时候,姐姐若是敢跟的男子饮酒就死定了!” 她手一抖,杯子里的酒洒了大半。 离问忙替她擦拭,“花玥大人没事吧?” 花玥摇摇头,看了一眼杯中的酒,又看看生得极为美艳的离问,心道: “她也不是男子,我饮上一杯定然不要紧。” 离问美目流转,笑道: “花玥大人可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 她道: “我见花玥大人端着酒杯似是想起了什么人,所以好奇一问。” 她话音刚落,就连一直打量着离问的镜镜也竖起了耳朵。 花玥心虚地看了一眼镜灵,连忙道,“没有。” 她说着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接下来任凭离问如何说,也不肯再饮。 她并不喜欢这里的吃食,只是眼前的女子实在好饮,又听说她刚从人间过来,拉着她一直追问人间之事。 “花玥大人,人间的女子可生得美?” 花玥看着眼前饮了酒,眉眼处顾盼生姿的女子,一脸诚恳地回答,“不及你美。” 除了神女,眼前的离问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女子,只是两人气质完全不同。 神女如山巅皑皑积雪,神圣高不可攀,而眼前的女子则美艳如火焰一般炽热。 离问愣了一下,随即靠在她肩上笑得枝花乱颤。 花玥不懂她为何笑成这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镜灵。 镜灵一脸肯定: “一定是太高兴。” 花玥心道也是。 谁知这时眼前不笑了的女子伸出手捏捏她的脸,“想不到传闻冷若冰霜的花玥大人这么可爱。” 花玥蹭地一下起身,离问缺了支撑,差点跌倒。 花玥正要伸手扶她,一个黑影闪过,一把将离问扶起来。 是一个生得俊朗的玄衣男子。 他伸手扶正离问,向她行了一礼,道: “离大人,给花玥大人准备的宫殿已经收拾好了。” “花玥大人,这是我座下护法姜勉,以后若是我不在,您有事尽管找他。” 花玥看着眼前低垂敛目的男子点点头。 离问立刻叫了一个侍女过来,道: “好好服侍花玥大人下去休息。” 花玥冲她颔首,“多谢。” 她说完,便随着那个小侍女去了。 待她走后,原本醉得需要人搀扶的女子推开他,垂眸看着手里的鳞甲,眼圈蓦地红了,一对含情的眼眸里多了些许水光。 “她终究还是死了……” 她苦笑,“是我害死了她。” “不关你的事。” 姜勉伸手想要抹去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快要靠近时又收了回来,低声道: “她是神使,你留她下来做什么?” -- 第131页 离问轻轻抚摸着手里的黑色鳞片,轻声道: “姜勉,你可听过昊天神尊的故事?” 姜勉摇头。 她径直向床边的榻上走去,看着外面永远不分昼夜的天,道: “传闻昊天神尊在第一次渡天道雷劫化身成神的时候,他身边的一颗开了灵智的菩提树不知天高地厚居然以身替他挡了雷劫。 昊天成功渡劫成神,而菩提树则当场殒命。 昊天神尊为报答这棵在无尽的岁月里陪伴自己,并且为了自己而殒命的小菩提树,费劲千年的功夫收集她的魂魄,又将她养在自己的神识里万年,才养出她的魂魄。” “这跟冥君大人有什么关系?” 她斜睨他一眼,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道: “这棵修了千年才化作人性的菩提树这里啊,有一颗昊天赐予她的不死心。 而那颗心,可以救醒这世间任何的生灵。 有了她,也许哥哥便能活过来。” “原本听说当年昊天以身殉道的时候她也跟着去了,没想到她居然还好好的活着!” 她眼底浮现出兴奋之色,“哥哥能不能醒来,就看她了! 找人盯着她,别出什么乱子!” “是,”他郑重道。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走到她跟前又道: “方才,鬼差们抓到了一个误入幽都城的凡间少年,现在正等着大人处理。” “凡间的少年?” 她愣了一下,伸腿勾住他劲瘦的腰,将他勾到榻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呵气如兰: “他长得好看吗?” 姜勉看着眼前笑起来美艳多情的女子,神色微动,“十分好看。” “是吗?” 她翻身坐到他腰腹,染了豆蔻的指甲轻轻拨弄着他的喉结,俯下身趴在他身上,“与你比如何?” 姜勉喉结滚动,不由自主伸出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哑声道: “属下不及其万分之一。” 她坐直身体,垂眸俨然已经动情的男子,冷冷道: “阿勉这样说,一定是非常好看。 把那个少年带过来给我瞧一瞧。” *“主子,你在做什么?” 镜灵见着平日里倒头就睡的花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开了口,“你不会又在想人间那个少年吧?” “没有!” 床上抱着被子还在那儿滚的少女立刻想也不想地否定。 镜灵绿豆大小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显然不相信。 它打了个哈欠,钻进镜子里属于自己的小窝睡觉去了。 原本还想与它聊聊天的花玥摸摸身边空下来的位置,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从前两个人一起睡的时候,她总觉得床铺实在太挤,他又总是粘人得厉害,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床。 如今她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床铺,居然因为少了身边的人反倒十分的不知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地处幽都鬼城的缘故,她就算是裹紧被子都觉得身上冷飕飕地。 就,好觉得如果有个人抱着自己睡好像会好一点儿。 她一定是疯了! 花玥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快半个时辰都无法入睡,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恨不得嚎上几嗓子。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她独自一人过了多少年,却因为跟一个凡间的少年同吃同睡了几个月后而无法适应原本的生活。 她实在睡不着,想起自己的戒指空间里还藏着几坛酒,赶紧扒拉出来一坛出来,正要喝,想起他说起自己醉酒后爱咬人的毛病,赶紧锁了门,又设置了一道结界,确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去咬人以后,这才抱着那坛酒一口气儿喝完了。 都睡了一觉的镜灵这时撑起眼皮子看了一眼自家主人。 只见她大半夜不睡觉,抱着酒坛子坐在床边一个人嘿嘿傻笑。 镜灵被她吓了一跳,正要与她说话,却突然听到她突然说了句什么。 它立刻飞到她面前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想要听得更加仔细些,君父。 镜灵松了一口气,正欲扶她躺下,又听她轻轻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镜灵顿时僵住,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只见原本笑嘻嘻的少女突然十分委屈的撇撇嘴,嘟哝了一句话之后,然后到头就睡。 镜灵坐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咬着床上的被子替她盖好,低下头轻轻蹭蹭她的额头。 睡吧,我的主人,愿你一夜好梦。 *花玥醒来的时候,睁开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还以为时辰尚早,又拉着被子蒙上头。 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拉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赤脚走到窗外那向外望去。 只见上空不再是人间晨起时雾蒙蒙的天。 这里的一切都是黑色的,就连门口的黑色树上的鸟儿都是黑色的。 那是黑鸦。 花玥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一直到镜灵飞到她面前说了句“主人你可算醒了”她才想起来,自己昨夜已经离了人间。 这里是幽都城的冥王宫。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是冥王殿内的婢女,她一听到里面的动静,就要进来服侍花玥洗漱。 花玥拒绝了她,自己洗漱完之后,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丰盛早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在陵城时早上起来时百里溪为她准备的她最喜欢的早饭。 -- 第132页 两枚水煮蛋,一杯豆浆,一份周记的点心。 她坐在桌前好一会儿没动弹。 镜灵吸食着桌子上美味的餐点,一直到吃饱了,一脸餍足地打了个嗝。 它见自己的主子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道: “主子怎么了?” 花玥刚才手中的筷子,神情蔫蔫地躺回到床上,叹息,“镜镜,我怎么感觉比以前更孤独了?” 镜灵陪她躺回到床上,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儿,只好道: “据说在凡间生活过的人总是会忘不掉人间的烟火。 也许主人过段时间就好了。” 就好像曾经晏无崖死了之后,她消沉了数年,一直到陷入沉睡以后,再次醒来后将他忘得干干净净。 等解决完这里的事情,主人只要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一定是这样! “是吧?” 对自己醉酒后一无所知的花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从床上弹起来,道: “我去问问离问大人冥君那里可有消息。” 外面的侍女听说她要见离问大人,立刻领着她前往离问所在的宫殿。 花玥昨天夜里来的冥王殿,除了殿内只见到处一片漆黑,如今到了白日里,竟然发现到处恐怖阴森的宫殿内开着极妍丽的花朵。 曼珠沙华。 这种看似美丽却致命的花朵,伴随着着像是永远沉浸在昏暗的宫殿,呈现出一种妖冶的美感来。 花玥一路随着那侍女才走到离问的宫殿前,就听见里面传来悠扬清雅的琴声。 而门口的婢女正在低声议论。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人间少年,脾气大着呢,昨晚还给离问大人脸色看呢。” “可架不住人家长得好,离问大人可喜欢了。” “就是就是,我也偷偷看了一眼,比离问大人之前的那些男宠都要好看呢。 看我一眼,我腿都软了。” “……” 花玥听着那琴声,一时之间走了神。 镜灵蹲在她肩上,道: “主人,我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花玥道: “我好像也有。” “花玥大人,离问大人请您进去呢。” 进去禀报过的侍女一出来就见眼前极为冷艳的少女站在殿外走神,上前小声提醒了一句。 花玥连忙回过神来,抬腿跟着那婢女踏入华丽却又显空旷的宫殿。 她循着琴声望去,只见一男子正对着靠窗的榻上横卧着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抚琴。 美人儿一看到她,立刻起身迎上前来。 她上前自来熟地搀着花玥的胳膊,柔声道: “花玥大人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花玥没说话,目光停留在背对着她席地而坐,广袖白袍,正在抚琴的男子身上,一时没有移开。 美人儿这时牵着她的手向她介绍: “这是我昨晚新得的一个琴师。 听说他是陵城人士,大人才从那边过来,快来看看可否认识他。” 这时琴声止住,抚琴的男子站起身转过脸来。 只见他身量极高,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越显飘逸。 他脸上带着一副黄金打造的面具,只露出一对墨如点漆的眼眸以及一截莹白似玉的下巴。 他虽虽叫人看不清长相,可光凭着那对眼眸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颌,都能让人判定眼前之人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美人抬眸看她一眼,微微弯腰,声音低沉好听。 “百里溪见过花玥大人。” 第58章 花玥根本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百里溪。 她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心道是不是被抓到这里的。 否则他一个凡人怎么能到这里来呢? 碍于离问在场,她一时没弄明白什么情况, 只好闭口不言。 离问见花玥不说话, 以为她是见着眼前的人类少年一时看呆了眼,眼里浮现出一抹笑意, 拉着她坐下,道: “花玥大人可在陵城见过?” 不等花玥开口, 眼前的少年冷冷道: “没见过”花玥: “……” 她又仔细看了两眼,目光停留在他眼睛上, 确定眼前之人是百里溪无疑。 可他居然说不认识她。 他,是在生她的气吗? 她下意识将平常带着手镯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去,顺着他的话摇摇头, “没见过。”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少年斜睨她一眼。 花玥也不知他何意, 只好先放一边, 想起自己的来意,看向离问,道: “我来,是想要问问大人昨日之事可有问过冥君大人。” 离问一脸歉意: “昨夜是鬼市, 幽都城来了许多的新魂,妾身这几日都要先安顿好这些新魂, 恐怕要过上几日才能够去见兄长, 劳烦花玥大人再等一等。” 她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花玥几乎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再加上百里溪贸然出现,她还没有搞清楚什么情况, 只得点头应下。 “那,那我先走了。” 花玥说着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百里溪,转身正要走,谁知被离问一把拉住。 她笑道: “花玥大人既然没什么事情做,不如留下来陪妾身坐一会儿如何?” 花玥原本想要拒绝,可见百里溪还在这儿,任由她拉着自己坐下。 -- 第133页 离问命人摆了酒席。 花玥并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景,坐在那儿不时看向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百里溪。 大抵是她的眼神实在太过□□,坐在她旁边的离问也看见了。 她妩媚的斜睨了百里溪一眼,柔声道: “公子,请再为花玥大人奏一曲。” “是。” 百里溪又重新跪坐到地上开始抚琴。 花玥见百里溪一点儿也没有被迫的意思,想起方才外面侍女的议论声说离问大人新得了一个男宠…… 她问镜灵,“男宠是什么?” 镜灵知道的并不比花玥多,一时也弄不明白什么是男宠,又见眼前跟变了个人的少年正在抚琴,说道: “兴许就是跟琴师一个意思。” 花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一旁的离问这时伸手替她斟了一杯酒递到她手里,道: “来,我敬花玥大人一杯酒。” 花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抚琴的“男宠”百里溪,道: “我,我不会饮酒。” 离问惊讶,“昨晚花玥大人酒量不是还挺好吗?” 这时琴声突然顿了一下,随即又重新响起。 花玥听着似乎比方才略微显得有些急迫的琴声,手一抖,连忙把杯子放到矮几上,忙道: “戒了。” “戒了?” 离问自顾自饮了一杯,叹息,“那真是太遗憾了。 这酒还是昔日我兄长从神界得来的。 我一直没舍得喝,还是因着花玥大人的缘故才拿出来。 没想到才过了一晚,花玥大人竟然把酒戒了。” “哪里来的?” 花玥愣神。 “神界,”离问托腮看着她,一对勾魂夺魄的眼眸眼波流转,“听我兄长说,好像是昊天神尊那里讨来的。” 君父…… 花玥一听,想起从前在神界时,君父确实喜欢饮酒。 那时候她总是想要试一试,可是君父总说她年纪小,不肯给她试。 想不到万年后还有机会到君父饮过的酒,花玥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感想,一时之间也顾不得旁边那越来越高亢的琴声,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她饮酒的年份尚短,尚分不清酒的好坏,只觉得这酒比之她从前喝的都要辛辣些。 那酒顺着她的喉咙滑入腹中,顿时像是燃烧起了火焰。 “大人真是好酒量。” 离问忙又替她倒酒。 花玥连饮三杯,只觉得腹中似有火燃烧,头也有些昏沉,不敢再饮。 离问又劝了两句,她只好勉为其难地又饮了半杯。 她才准备放下酒杯,冷不丁对上正在抚琴的少年的眼眸,手中的杯子一时没拿稳,酒杯里剩余的半杯酒全部洒在桌子上。 怪可惜的。 这时一曲终了。 她道: “我,我先回去了,还请离大人尽快请冥君大人出关。” 离问正色道: “此乃大事,妾身一定会尽快处理好,劳烦花玥大人再等几日。” 她说完,叫了一声,“姜勉”昨日那个玄衣男子突然出现在她二人面前。 “大人有何吩咐?” 离问道: “好好地送花玥大人回去。 若是大人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及时满足。” 花玥忙道: “不用,我自己记得路——”她话音未落,眼前生得美丽的女子妩媚多情的眼眸微微上扬,乜了一眼姜勉: “若是招待不周,惹了花玥大人不高兴,我定然剥了你的皮!” “是。” 花玥眼前沉默的如同影子一般的男子,把话咽了回去,扶着矮几摇摇晃晃地起身,随着他出去。 临出殿前,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仍端坐在殿中的少年。 他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似乎根本就不认识她一般。 花玥只好按下心中的疑惑,随着姜勉一路回了宫殿。 *待她走后,离问走到正在调试琴弦的人类少年面前,伸手正要摸他的脸,他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 离问不在意地收回手,斜睨他一眼,柔声道: “公子为何总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好生伤奴家的心。” 少年不说话,垂眸抚弄着手中的琴,似乎眼前活色生香的美人也不如他手里冰凉的琴来得重要。 离问道: “公子觉得方才的姑娘如何?” 他这才抬起眼眸看她,道: “甚好。” 离问一对上他的眼眸,不由自主朝他伸出手,“你生得真好看,不如留下来给我做夫君如何?” 眼见着她就要触碰到他的脸颊,他冷冷看她一眼。 离问竟然觉得有刺骨的寒意爬上脊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立刻站了起来。 她微微眯起眼睛,紧盯着眼前的少年,伸出手在他头上轻轻拂过。 凡人的气息。 区区凡人,一个眼神居然叫她生出冷意来。 果然,美丽的东西都危险吗? 那不知道这样美丽的人能不能够破了她那颗无欲无爱的不死心? 她嘴角微微上扬,眼眸流转,柔声道: “我给你一个任务,若是你做好了,我便放你离开如何?” “什么任务?” -- 第134页 “去勾引她。” “谁?” “花玥大人。” 她重新躺回到榻上,闭上眼眸,轻启朱唇,“幽都城内的一切皆可为你所用。 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叫她为你动情。 当然,你若是做不成——”她睁开眼,美丽多情的眼眸里再无半点笑意,冷睨他一眼,“我会亲手剥了你这身皮囊,将你打入畜生道!” “勾引她”他收起琴站起身,嘴角上扬,“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任务。”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突然被身后的女子叫住。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我这个人,最见不得美人受不得一点点伤害。 你若是现在从了我,哄得我高兴,我便改变心意。 如何?” 他回过头来,向她走近。 离问见眼前的美少年果真走朝她过来,伸出□□白皙的脚踝去勾他的腰。 眼见着就要勾到了,谁知他一个闪身,她勾了空,柔软的身子顺着塌滚下去。 “真是个狠心的冤家!” 她趴在铺了厚厚地毯的地上,翘臀抬脚,系了金铃铛的脚踝晃来晃去,叮铃铃作响。 雪白的胸脯子几乎都要从胸前轻薄的纱衣里挤出来,整个人柔媚入骨。 若说男子,就连旁边的婢女脸都微微红,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她拿着一对渗出水光的眼眸睨他一眼,捂着胸口微微喘息,“都把人家胸口给摔疼了,还不快过来替人家揉一揉。” 谁知眼前的少年却看都不看她一眼,伸手拿过旁边的琴盒,冷冷道: “真是可惜了,我不太喜欢麒麟身上的腥臊之气。” 他说完,大步出了宫殿。 离问: “……” 腥臊之气,吗? 她难以置信的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头顶蹭地一下腾起火焰。 正在这时,姜勉走进来,见到她如此大动肝火,道: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离问敛去火焰,冲他勾勾手指。 姜勉走过去弯腰将她抱起来向榻上走去。 他才将她放在榻上,被她反手一拉,整个人被她压在榻上。 “大人……” 他对上她胸前裸露出来的春光,喉结滚动,转过脸去。 她伸手掰过他的脸,柔声道: “我身上可有什么难闻的气息?” 他摇摇头,“大人身上很香。” 离问又在自己身上嗅了嗅,闻到的也是香气。 她直起腰,道: “她如何?” “像是有些醉了。 大人既然想要她的心,为何不直接动手? 她只身一人,定然逃不过幽都城。” 离问闻言幽幽叹息,“你以为我不想吗? 你也看到了,她跟常人不同。 若是想要她的那颗心救兄长,必须得先破了她的心,叫她动情。 否则,杀了她也无用。” “ 那需要找人看着她吗?” “不必,只要那个少年在这里,她一定不会走。” “那人类少年?” “对,我见她一见到那少年,冷淡的神色似乎裂开了一条缝。 也许,他便是破心的关键。” 离问似是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上古典籍记载,无爱无欲的不死心,一旦裂开了缝,会比一般人的情感要强烈百倍千倍。 听说,当年昊天神尊的陨落,与她不无关系。 只可惜瞧着她那个模样,定然不懂。” “那她若是懂了呢?” 男人神色微动,手抚上女人柔软纤细的腰肢儿,哑声道: “懂了会如何?” 她不说话,俯下身亲吻他。 隔了许久,榻上被男人压在身下微微喘息的女子转过脸,迷离的眼神里映进窗外妖冶的曼珠沙华。 她似乎看见那些娇艳似火的花朵里开出一朵黑莲来。 墨莲! 她猛地起身。 男人闷哼一声,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哑声问: “大人怎么了?” 离问再定睛一看,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其中一朵花红得格外耀眼而已。 “没什么,继续……” 她重新躺回道榻上,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哥哥曾经说过的话。 不死心一旦动了情…… 一念成神。 一念,堕魔啊…… *不死心啊…… 少年一握拳,掌心里的墨莲转瞬即逝。 他寻着那股与整个宫殿幽暗湿冷完全相反的温暖气息寻去,在一处种满曼珠沙华的宫殿拐角处放慢了脚步。 果然,他才走过去,就被一只干净白皙的手抓着衣襟拉了过去。 手的主人道: “百里溪,你怎么在这儿? 是不是他们抓你过来的?” 百里溪见着眼前因为饮酒,白皙的脸颊透出红晕的红衣少女,自她柔软的手中挣出手来,漫不经心道: “见过花玥大人。” *花玥压根没料到眼前才不过一日未见的粘人精少年居然与她这样生疏,呆呆看着他没说话。 他站了一会儿大抵觉得没意思,抬腿就要走。 她一把捉住他,道: “你,你怎么这么说?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 第135页 他道: “我怎敢生花玥大人的气。” “你没生气就好。” 花玥拉着他的手就要走,“此地不宜久留,我现在就送你回人间去。” 这里是幽都,属于六界里阴气最盛的鬼界。 别说他一个凡人,就连她都能感受到这里刺骨的寒意。 他却一动不动,向来带着笑意的眼眸此刻冷得很。 花玥对上他的眼有些茫然。 他上前一步,将她挤在墙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 “我跟花玥是大人什么关系,花玥大人便想要从离问大人手中将我从冥王宫带出去?” 花玥一时怔住,不懂他为何如是说。 她只是想要救他而已。 镜灵本就不想她与眼前的少年纠缠在一起,连忙道: “主人,他不领情就算了。 我看他跟那离问大人好得很。 你方才没听那些人说吗? 离问大人对他可好了,比之前那些男宠都要好,要星星不给月亮!” 花玥道: “方才那些人没说后面那句话!” 他转过脸去,墨如点漆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笑意。 两人正僵持不下,这时有一个婢女匆匆走到二人面前,面露喜色,“公子可找到您了,给您准备的宫殿已经收拾好了,请您现在过去。” 百里溪看向眼前抓着自己手腕,俨然有了醉意的少女,道: “花玥大人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她不说话,却也不肯放手。 第59章 百里溪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女, 道: “劳烦带路。” 一旁的婢女原本正看着他发愣,闻言立刻低下头在前面带路。 花玥见他果真抬腿就走,道: “百里溪你真不同我出去?” 他不回答, 转身就跟着那婢女走了。 花玥见他真就走了, 呆呆地看着镜灵,低声道: “他这个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听话啊?” 镜灵恨铁不成钢: “他几时听过主人的话, 难道不是主人总被他哄着吗?” 花玥: “……” 怎么可能,他明明还是很听她话的! *“镜镜, 怎么才一天的功夫,他为何像变了个人一样?” 回到宫殿的花玥躺在床上, 想到方才百里溪毫无犹豫地挣脱自己的手就跟着那个婢女走了的场景,百思不得其解。 镜灵见平日不爱说话,除了神, 几乎没有什么能够激起她情绪的主人,就着这个问题已经唠叨了不下十遍, 想起从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心中忧虑慎重。 它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少年肯定有什么问题,不然一个好端端的人类怎么会到幽都城,还活得好好的。 而且它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只要一靠近他, 十分的困倦。 比如现在,它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更可怕的是, 主人对着他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镜灵强撑着睡意道: “主人, 你不要管他了,他自己愿意留在这儿, 说不定就是看上离问大人了。” “看上?” 她愣了一下,随即一脸肯定地摇摇头, “不可能。 他定然是被那些鬼差抓来的。 我不能看着他待在这里等死,我要带他出去!” 镜灵见她固执己见劝不动,自己实在困倦地厉害,决定等睡醒再劝,打了个哈欠,爬回镜子里睡觉去了。 花玥却一点儿睡意也无,在床上辗转片刻,起身大步出了宫殿。 她初来乍到不熟悉里面的环境,见着里面宫殿大同小异,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到底哪儿是哪儿。 大约走了一刻钟的时间,非但没能找到百里溪的住处,就连自己住哪儿都忘记了。 她转悠了一圈儿,发现不知怎么又回到离问所在的那处宫殿。 正想要进去问一问,才到门口,就见两旁的婢女各个红着脸低着头,里面传来男女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以及一些其他的声音。 花玥在那儿站了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里面的人在做什么,赶紧匆忙离开。 她本就饮了些酒,此刻也有些困,一时之间找不着回去的路,在一个小花园转了一会儿没能转出去,见着花园旁边有一处亭子,进去坐在那儿手撑着脑袋眯了会儿。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有人低声议论。 “哎呀,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人类少年。” “就是就是,若是能与他春风一度,死也甘愿。” “你本来就是只鬼,还能怎么死。” “呸,也就是这个说法。” “你们可别瞎想,若是给离问大人知道你惦记她的男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就是,上一次有个男宠,也就是随便同一个长得好看些的婢女多说了几句话。 那男宠直接被离问大人扒了皮,丢进畜生道去了!” 花玥猛地睁开眼,抬眸看了她们一眼。 那些路过的婢女们连忙住了口,上前道: “见过花玥大人。” 花玥看着眼前的鬼侍婢,道: “男宠是什么? 跟琴师一个意思吗?” 众婢女一听,皆是楞了一下,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道: -- 第136页 “男宠是给离问大人暖床的人。 琴师,不过是个说辞而已。” “暖床? 是双修吗?” 那婢女见眼前看起来生得极为冷艳的少女就这么丝毫不知羞地将双修二字说出来,相互之间对视一眼,随即道了声“是”“原来如此,”她若有所思,“那今天抚琴的那个公子也是离问大人的男宠吗?” 那婢女不懂她为何这样问,点点头,又道: “花玥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我等还要去准备今晚的宴席。” 花玥想起方才在离问殿中听到的声音,面色沉了下来。 婢女们战战兢兢,正准备告辞,又听眼前整个人骤然冷到极致的红衣少女道: “那今日那个男宠住在何处?” 最开始与她说话的那个婢女指了指她身后,道: “出了花园向左拐,中间那座看起来最华丽的宫殿就是。” *百无聊赖地百里溪坐在华丽的宫殿里摆弄着手中一株被摧残得只剩下几片花瓣的曼珠沙华。 “她会来。” “她不会来。” “她会来。” “她不会来……” 他住了手,看着手里只剩一瓣花瓣的枝叶,起身站了起来。 她不来就算了,他去找她也行。 他起身走到门旁,正准备开门出去,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他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扯掉最后一瓣花瓣揉碎,涂抹在唇上,眼底荡起一抹笑意。 “她来了。” 好乖。 *花玥抬眸打量着眼前快要被曼珠沙华围绕起来的宫殿,心道这里果然是最漂亮最华丽的宫殿,就像是从花朵里开出来的一般,妖冶昳丽,到处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她想起他身上总也有一种香气,有时候若有似无,有时候却及其浓郁。 花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里无人回应。 她试着轻轻一推,门居然开了。 花玥向里面看去,只见空旷的宫殿里并没有点灯,四处暗沉沉,什么也瞧不清楚。 “百里溪,你在吗?” 里面还是无人回应。 是她走错宫殿了? 还是被离问叫走暖床了? 她想起方才离问宫殿里双修的声音,来不及多想,抬腿踏进宫殿。 可她还没站稳,只听“砰”一声响,身后的宫门再次合上,一抹白影迅速自她面前闪过。 花玥大惊,手里立刻聚起一团红光,正准备朝那白影打去,谁知那白影已经扑到她面前来,将她抵在门上。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的手垫在她背后。 花玥嗅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冷声道: “百里溪你搞什么鬼!” 她话音刚落,腰部被他狠狠捏了一下。 花玥吃痛,正要推开他,却被他捉住手,牢牢抵在门上。 她沉声道: “放手,不然我待会儿揍你了!” 他充耳不闻,低头在她脖颈嗅了嗅,低声道: “花玥大人来这儿做什么? 是想要听我抚琴吗?” 花玥被他呼出的灼热气息搔弄地有些痒痒,忍不住偏过脸去。 暗沉无光的大殿里一时静谧下来,只剩下二人近得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就在花玥忍无可忍地想要动手时,他突然松开她后退一步。 花玥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想起方才那些婢女的话,一句废话也不多说,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花玥大人这是做什么?” 他却不肯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花玥伸手指向角落处用来照明的夜明珠。 很快地,柔和的光填整个暗沉的宫殿。 她抬眸看着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危机的人类少年,皱眉: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离问大人又要你来做什么?” 他神色微动,后退一步,朝一旁摆放琴的矮几旁走去,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漫不经心道: “自然知道。” “你知道?” 花玥大步走过去坐到他面前坐下,“你既然知道,为何还不赶紧跟我走?” 他嗤笑: “我为何要跟花玥大人走?” 花玥见他一口一个“花玥大人”心口不知为何堵得慌,转过脸去,接着劝道: “总之这不是你一个人类该待的地方。 百里溪,这里危险地很。” 百里溪看着眼前就连劝个人都不会劝,眼神闪躲的少女,托腮凑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眸,低声道: “我若是不走呢?” 她清澈明亮地眼眸里流露出一丝诧异,“你为何不肯走? 难不成你真要给离问做男宠不成? 我方才听到她们说,上一个男宠惹了离问不高兴,皮都给剥了。 还有我来的时候还听见她正在跟别的男宠做那种事情!” “哪种事情?” 他眨眨眼。 花玥看着眼前少年既纯净又无辜的眼神,面有迟疑,遂低声道: “与旁人双修。” 少年“哦”了一声。 花玥语重心长: “所以你赶紧走,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 第137页 她起身,伸手握住他的手想要拉他起来,谁知被他用力一扯,跌进他怀里。 接二连三受挫的花玥怒道: “你信不信我真打你了!” 她说着,想要站起来。 他扣着她的腰不让她动弹,贴着她的耳朵呵气如兰: “我与旁人双修,与花玥大人何干! 花玥大人既不肯要我,我一个人留在人间孤苦无依,思来想去,何不给自己寻个靠山。 离问大人生得美,又掌管人间生死,我若跟了她,岂不直接脱离轮回,可得长生?” 他话音刚落,被他扣在怀里的少女回头看他一眼,清澈的眼眸里流露出难以置信。 她脱口而出: “你,你,你怎会如此想? 你不是说,说你是我——”话到这儿,她似是察觉出不妥,瞬间住了口,连忙垂下眼睫,掩去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想起那日听到的有关她的秘密,宽大的手掌贴着她的腰滑到她胸口,染了汁液,红得娇艳欲滴的唇轻轻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哑声道: “我是你的什么? 嗯?” 第60章 花玥对上眼前美少年眸光潋滟的眼, 一颗心随着他像是被浸润的鸦羽般浓黑的眼睫微微颤抖。 他的手还不老实的在她心口揉来揉去,凑到她跟前,贴着她的耳朵哑声道: “花玥大人的心怎么跟舂米似的, 跳得好快啊。” 他真是太可怕了! 她从前只觉得他生得好看, 如今发现他跟只妖精似的贯会蛊惑人心,一把捉住他不老实的手, 猛地起身,道: “你, 你,百里溪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你愿意待在这里就待, 我不管你就是!” 她说完看也不看身后的少年一眼,转身疾步走出了宫殿。 百里溪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红衣少女,漆黑的眼眸里浮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不死心啊…… 他倒要看一看自己能不能破了她的心, 成为她心底唯一记着的男人。 *花玥心慌意乱地疾步出百里溪所居的宫殿,一路顺着蜿蜒的小路七拐八拐, 等到停下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已经不知拐向何处去,发现自己被眼前矗立着的一座比起其他宫殿显得格外庄严肃穆,且守卫十分森严的宫殿挡住了去路。 冥王殿。 这里应是冥君降霙的宫殿。 她定睛一看,只见这座宫殿四周被设下结界。 施法者修为并不在她之下。 如果她没猜错, 这结界应该是离问设下的。 按道理来说,冥君乃是幽都城, 甚至整个鬼界之主, 在自家宫殿闭关,何须设下如此复杂的结界。 她按捺住心中的疑惑, 顺着那条蜿蜒的小路返回,正想要找个人问问自己的居住, 突然瞧见一抹黑影从侧边一处漆黑的假山处闪过。 花玥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立刻隐身追了上去。 那黑影猫着腰鬼鬼祟祟朝着方才的冥王殿飞去,在距离殿门口一处假山后面停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朝不远处抛去。 那物件在半空划出一道浮线,落地时瞬间变成几只通体漆黑的小猫。 小猫们“嗷”一嗓子从守门的鬼差面前飞过,在鬼差惨白的脸上划出一道皮肉外翻,流出脓液的划痕。 “什么东西!” 左右两排鬼差捂着脸大喝一声,举着手中兵器便朝着那猫儿去了。 “蠢货!” 那黑影嗤笑,伸出骷髅一般的手,又朝着门口已经瞧见她的鬼差施了一个小法术。 那鬼差顿时动也不动的立在那儿。 黑影正要闯进去,只见一抹红色的影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大惊,转身就跑,却被红影拦住。 那红影冷冷道: “把东西还我!” *原来眼前裹着斗篷的小贼不是别人,正是偷了花玥手镯的女鬼! 花玥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可记得她骷髅一样的手与她那对漂亮的眼眸。 她也不跟眼前的小偷废话,朝她伸出手: “把镯子还我!” 女鬼道: “大人在说什么话,我听不懂。” 她说着转身就要逃。 花玥岂容她这样跑掉,伸手便拦。 那女鬼灵力稀疏,饶是花玥根本无心伤她,不过一两个回合,她便败下阵来。 她目露凶光,怒道: “我好心给大人带路,大人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伤我!” 花玥见她强词夺理,也不同她多言,只是道: “你把我的手镯还我,我便当做没瞧见你!” 女鬼眼珠子转了一圈,嗤笑,“怎么,那手镯是大人的情郎送的,大人竟如此紧张?” 花玥心里“咯噔”一下,正欲说不是,这时眼前狡诈的女鬼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物件往她面前一丢。 瞬时一只足有一人多高,通体漆黑,瞳孔碧绿的猫竖起前爪朝她扑来。 花玥后退一步,伸手朝它一指,还没来得及“嚎”一嗓子的黑猫瞬间缩小成一把巴掌大小的小奶猫,冲着花玥“喵喵瞄”直叫。 上当了! 花玥还要去追,那只小猫一口咬住她的裙摆不让她走。 她心中动了杀意,正要动手,那只小奶猫眼睛一翻,竟然直接倒地不起。 -- 第138页 花玥: “……” 这小奶猫耍无赖的样子像极了百里溪! 她蹲下去伸手在它脑袋上戳了戳,发现不过是一只应才死不久,被人捉了魂魄的小小猫灵。 花玥伸出食指点在它额头给它输送了一点儿灵力。 小猫灵悠悠醒转,抬眸一看是她,立刻缩成一个毛团,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的主人去哪儿了?” “喵喵。” “你若是告诉我,我就放了你。” “喵喵喵。” “她偷了我的东西,很重要,知道吗? 你若是现在带我去找她,我便给你一粒灵药,助你修行如何?” “喵喵喵喵瞄……” 花玥: “……”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她起身正准备走,谁知原本伏在地上的小猫一口咬住她的裙摆,仰头眼巴巴看着她。 花玥想了想,伸手一指,那只小猫便到了她掌心。 她身上气息与幽都城这些毫无生机的死气不同,最是招这些东西喜欢。 那只小猫趴在她怀里试探地在她身上嗅了嗅,见她没有反对,一脸贪婪的吸食着她身上的气息。 花玥决定先把它带回去,也许它能找到那个偷人东西的女鬼。 正在这时,被鬼差们簇拥着一脸凝重的离问匆匆赶来。 花玥见是她来了,赶紧把那只小猫塞进了戒指空间里。 离问似是没想到在这儿见着她,楞了一下,随即亲热的迎上前,道: “花玥大人怎么会在这儿?” 花玥道: “我方才在花园里迷了路,不小心走到此地。 不知这里是?” 她话音刚落,眼前柔媚的女子显然松了一口气,道: “这里是我哥哥嫂嫂的居所。 只因有恶灵曾趁着我哥哥闭关时试图谋害他,所以我才不得不设下结界。” 花玥觉得她像是在刻意解释什么,道: “原来竟是如此。 那可有捉到方才那只恶灵?” 离问摇摇头,脸上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这只恶灵乃是幽都城一只鬼修,据说生前是个偷儿,死后也死心不改。 居然把手伸到冥王宫俩。 若是花玥大人见着,一定要替妾身出了这口气才是。” 花玥心道果然是只惯偷。 她面上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离问忙道: “那妾身先派人送花玥大人好好回去休息。” 她说着,几个婢女上前,立刻领着花玥朝着原来的路返回。 待花玥走后,一脸柔和的离问立刻变了脸,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鬼差,厉声道: “一群饭桶,要你们何用!” 鬼差们匍匐在地,“请大人息怒!” 离问看向一旁的姜勉,“可抓到了?” 姜勉摇摇头,“她十分狡猾,属下赶去的时候已经溜走了。” 离问眼里闪过一抹厉色: “去城内各个赌坊去找,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 这次,我要剥了她的皮!” “是。” 她脸色稍霁,看向方才花玥离开的方向,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人送来了吗?” 他迟疑,“已经送来了。 大人不是已经叫了那少年勾引她? 为何还要……” 离问斜睨他一眼,“你懂什么,有时候,人多才好玩。 叫人好好准备今晚的宴会,好戏,才刚开始。 我倒要看看这位无情无欲的神使大人,是不是真就那么清心寡欲。” *“大人,就是这儿了。” 领路的婢女指着眼前的宫殿,“这就是您的住处。” “多谢。” 花玥微微颔首,对于自己居然迷路这件事颇有些不好意思。 回屋以后,镜灵还趴在床上睡觉。 花玥一时也不知做什么好,看着外面昏沉无光的天,想起方才百里溪所说的话,心里面发闷,倒在床上滚来滚去,谁知滚着滚着竟然睡着了。 她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 一睁开眼睛,就见镜灵正虎视眈眈看着那只不知何时从她戒指空间里爬出来的小猫灵。 那小猫灵虽看不见它,却本能地颤粟。 可它分明吓得都炸毛了,可还弓着腰腹朝镜灵的方向呲牙,绿油油的两只眼睛在昏暗的屋子里格外渗人。 镜灵一见花玥醒来,“嗷”一嗓子扑到她怀里,蹭了又蹭,“主人,你是从哪儿捡来这么个丑东西?” 那小猫灵见她醒了,也想跳到她怀里蹭一蹭。 镜灵回头朝它呲牙,不准它过来。 花玥伸手揉揉它的脑袋,它前爪在桌子上扒拉了几下,委屈巴巴的又缩了回去,开始啪嗒啪嗒地舔爪子。 花玥想喂它点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现在什么仙草灵药都没了,只好作罢,将它的来历与镜灵说了一遍。 镜灵惊讶,“那女鬼居然偷东西都偷到冥王宫来了,还真是胆大包天!” 花玥深以为然,正准备带着那只小猫灵出去幽都城找找那女鬼,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花玥大人可醒了?” 花玥道: “何事?” 那婢女道: “离问大人请花玥大人前去饮宴。” -- 第139页 花玥正要拒绝,又听她道: “离问大人说今夜为百里公子设宴,请花玥大人务必前往。” 镜灵一听,道: “怎么,他不肯走?” 花玥摇摇头,“不肯走,说是要留下来给离问做男宠。” 镜灵道: “那我们不理他,主人,以后离他远一点儿知道吗?” 她不说话,坐在那儿给自己倒了杯茶。 镜灵见她不去,心中松了口气,却突然见她饮完茶放下茶杯,上前开了门,道: “我这就随你去”镜灵: “……” *宴会设在花玥昨日刚来时的那间宫殿。 幽都城不分昼夜,也不知现下什么时辰,外面原本暗沉的宫苑全部掌了灯,与人间的夜晚看起来差不多。 幽都城不愧是鬼界,在这里什么东西都显得鬼气森森,就连前面带路的婢女提着的红灯笼都像是冒着绿光,唯有道路两旁随处可见,开得极妍的曼珠沙华在这样的灯光下更显艳丽花玥着实不喜欢这里的环境,想要跟镜灵聊一聊,可是它好像很生气不肯搭理她,唯有被她藏在戒指空间里,被她禁了言的小猫灵时不时探出脑袋。 她只好作罢,随着那婢女一路到了设宴的宫殿。 她才踏进宫殿,目光就下意识地去寻找百里溪的身影。 他已经褪去面具,正坐在离问旁边抚琴。 坐在上首的离问则一直托腮看着他,一对勾魂夺魄的凤眸微微上扬,胸前被手臂挤出来的雪白都要溢出来了。 大抵是旁边的婢女提醒,她这才恋恋不舍的从百里溪身上收回视线,连忙起身相迎。 花玥瞧着柔媚入骨的离问,又看看自她进来,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的百里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花玥大人叫人久等。” 离问扭着纤细的腰肢儿热情的迎上前,拉着她坐在百里溪旁边,连忙帮她斟酒。 花玥拒绝,“今日白日已经饮过酒,实在不能再饮了。” “这怎么能行呢?” 她放下酒壶,瞥了一眼旁边抚琴的百里溪,“那真是少了许多趣味。 既如此,不如咱们玩些别的吧。” 她说着,拍拍手,只见不多时的功夫,三四个广袖白袍墨发赤足的男子从旁边侧殿出来。 花玥抬眸一看,只见眼前的皆是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唇红齿白的少年。 虽然比着一旁正在抚琴的百里溪差得远,可单个的拎出来,也都是万里挑一的好皮相。 花玥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那些人已经入了席。 离问指着一个长得格外可爱,眉心有一颗朱砂痣的美少年,道: “去服侍花玥大人。” “是。” 那少年径直走到花玥旁边的矮几坐下,道: “狸奴见过花玥大人。” 花玥顿时皱眉,她闻到了狐狸的气息。 这些,都是狐狸精? 花玥看向离问,“这是何意?” 离问托腮冲她眨眨眼,“这些是涂山狐族送来的,我瞧着还不错,就叫他们过来陪花玥大人一块玩儿。” 玩儿? 花玥看着眼前这几个尚且稚嫩的小狐狸们,心道这要怎么玩儿? 她头一次见经历这个场面,一不小心就将心中的话问出来了。 离问噗嗤一声笑出来,涂了丹寇的雪白柔夷勾起端坐在她身旁的少年的下巴,轻启朱唇: “你来,告诉花玥大人该如何玩儿?” “是。” 那少年美目流转,斜睨了一眼花玥,随即衔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嘴对嘴的喂给离问。 离问舌尖一卷,那颗葡萄便入了口。 一同入的,还有那少年的舌尖。 花玥目瞪口呆的看着唇齿交缠的二人,一时之间未能反应过来。 这时她旁边的少年清澈的眼眸里流露出笑意,捻了一颗葡萄,道: “花玥大人,也想吃葡萄吗?” 他话音刚落,殿中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 花玥只觉腰部一疼,一转眼便对上一对墨如点漆的眼眸。 眼眸的主人嘴角微微上扬,虽看似在笑,可眼里半点笑意也无。 他道: “我竟不知原来花玥大人喜欢这样吃葡萄。” 花玥一把捉住他掐在腰间的手,下意识地离那生得可爱的小狐狸远了些,道: “没,没喜欢!” “是吗?” 他斜睨她一眼,伸手捻了一颗葡萄,不依不饶的凑上前,“不如,我来喂花玥大人可好?” 第61章 花玥哪里敢吃什么葡萄, 看看左边可爱的小狐狸,又看看右手边眼神似要吃了她的人类美少年,如坐针毡, 正起身要走, 谁知被他一把扯回来。 他道: “怎么,换成我, 大人就不想吃葡萄了?” 花玥看着他指骨分明修长的手指夹着的那颗晶莹剔透的绿皮葡萄,连忙抢过一口塞入口中。 她吃得太急, 一不小心卡在喉咙眼,顿时呛住。 “大人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小狐狸十分体贴地递了杯茶水给她, 花玥接过一饮而尽,这才发现小狐狸递的是酒。 还挺辣。 小狐狸生得可爱,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担忧, “花玥大人没事儿吧?” -- 第140页 花玥摇摇头,正欲说话, 腰又被人狠掐了一下。 她回头一看, 就对上一张正在冷笑的漂亮面孔。 他道: “酒好喝吗?” 花玥何曾经历过这种场面,只觉得比捉妖降魔还要叫她觉得可怕。 她抬腿想要走,他却不知何时已经挨着她坐下,伸手把她拉了回来。 两人离得太近, 花玥甚至觉得自己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了。 这时候大殿之内已经开始奏乐,舞姬们鱼贯而入, 靡靡之音响起。 花玥捉住腰间那只不老实的大手, 借着钟鼓乐声,连饮了数杯酒才敢抬起头来。 她嗜酒, 酒量却极差,吃了几杯酒下去, 胆子大了不少,心中对于旁边磨牙的人类少年惧意退却不少,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他看她一眼,轻哼一声,迅速收回手老老实实坐回自己的位置。 花玥松了口气,想要离席,这时旁边的小狐狸又凑了过来。 “花玥大人。” 对于涂山氏的小狐狸,花玥的印象还停留在万年前那个孤高冷傲的狐族的王身上,却没想到万年以后,狐族的小狐狸居然被送来鬼界做男宠,心里有些唏嘘。 自从君父殒身以后,神仙二界式微,反倒是鬼,妖,魔三界倒是比从前更加强大。 她再次看向小狐狸时,心中不免多了两分同情,道: “何事?” 小狐狸眨眨水汪汪的眼睛,抿抿唇,左边旋出一个小酒窝。 他道: “狸奴在族中时,常听到有人说起昔日昊天神尊的事迹,心中神往不已,不曾想却在此能够见到神尊身旁的神使大人,狸奴想要敬花玥大人一杯可以吗?” 花玥一听到眼前的小狐狸提起君父,神色微动,不等他说话举起酒杯,道: “有何不可。” 小狐狸笑道: “大人真是好酒量。” 他说着,又给她倒了一杯酒。 冥王宫的酒不同于花玥在人间饮的果酒,后劲儿极大。 几杯酒下肚,她酒劲儿有些发作,听着大殿上的乐声,心中没来由地高兴,伸手接过小狐狸的酒一饮而尽,全然不记得旁边有个人盯着她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 小狐狸瞥了一眼坐在那儿生得比狐族的狐王还要好看的人类少年,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伸手捻了一颗葡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双颊像是匀了薄薄一层胭脂,少了几分冷意,多了一些妩媚娇憨的美艳少女,心里被勾得痒痒,柔声道: “花玥大人想要吃葡萄吗?” 怎么又回到葡萄上来了? 花玥看他一眼,见眼前长相可爱的少年不知何时露出一对赤色狐狸耳朵,不仅如此,雪白衣袍下钻出一条蓬松的没有一丝杂色的赤色毛绒绒的尾巴。 竟是条赤狐! 赤狐难得一见,尤其是一丝杂毛都没有的赤狐。 花玥似乎嗅到从他身上飘来一股甜香气息,只觉得眼前唇红齿白的小狐狸生得实在好看,新奇地看着他甩着身后那条毛绒绒的尾巴,忍不住道: “你真可爱。” 小狐狸乌黑鎏金的眼珠子盯着她,特地将那只油光水亮的赤狐尾巴在她面前轻轻晃了晃,诱惑,“大人想要摸一摸吗?” 花玥盯着那条尾巴,心中有些意动,才伸出手,还不等她触碰到那条尾巴,耳旁突然传来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你敢摸试试!” 花玥吓得连忙缩回手,转头一看,身旁的人类少年正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墨如点漆的眼眸里似要喷出火来。 她顿时酒醒了大半,噌地起身。 在场的人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 上首的离问看着似乎醉了,眼神都有些迷离,“花玥大人这是怎么了? 可是狸奴服侍得你不满意?” 她说着,妩媚多情的眼眸看向狸奴,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狸奴瑟瑟发抖,瞬间收回尾巴,抬眸看向花玥,水汪汪的眼眸里多了一些茫然无措。 “大人……” 花玥立刻道: “不管他的事,是我觉得殿中太闷,想要出去透透气。 他,他很好。” 她话音刚落,只觉得背后冷嗖嗖地,赶紧理论席。 还没走出大殿,背后传来离问娇柔的声音。 “花玥大人喜欢你,那是你的福分。 还不快好好跟着上去服侍好好服侍。” *花玥没有回头,迅速出了大殿。 才一出门口,外面阴寒的冷风拂面而过,花玥这才回过神,方才差点遭了那小狐狸的道。 难怪人总是骂狐狸是狐狸精,就连涂山氏天生带有仙根的小狐狸都会媚术。 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见到旁边有个凉亭,才走过去,只见一道白影自面前闪过。 他将她抵在身后的主子上,整个人贴上来,在她耳边嗅了嗅。 花玥酒意上头,只觉得手脚发软,眼下见他就跟变个人人似的,压迫感甚重,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要干嘛?” 他贴着她的耳朵,又开始磨牙: “小狐狸好看?” 花玥下意识想要说好看,才对上他的眼,把话咽了回去。 他这时松开她,径直走到石椅上坐下,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花玥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只见眼前的少年一张雪白的面孔隐在昏黄的灯光下,神色像是哀伤到了极点。 -- 第141页 她不由自主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你,你怎么了?” 他低声道: “大人走的时候同我说,鬼界有多么危险,妖魔有多么可怕,所以无论如何不肯带着我。 我当时还真以为大人是为了我好,才不舍得叫我犯险。 可事到如今才知道原来大人不肯带我,竟然是这个缘由。” 花玥见他神色有异,追问: “什么缘由?” 他凄然一笑,“我以为我生得好看,便能够留住大人的一颗心。 直到今日才发现,纵然我生得好看,可终有老的一日。 自然比不得那些永葆青春且极会哄人的小狐狸。 若是大人早些告诉我实话,我便断了对大人的念想,又何必自我折磨。” 他一番话说得花玥心里又开始不舒服,偷偷瞧了他一眼,“我从未这样想过。” “没这样想?” 他转过脸来看她,眼角洇出一抹薄红,“方才若是我不在,大人就要摸上那小狐狸精的尾巴了吧? 大人好歹也说自己活了万年,难道不知道,狐狸的尾巴只有在求偶的时候,才允许对方触碰吗?” 花玥确实不知道。 她从前根本就没碰到过这种事儿,更别提什么会哄人的小狐狸了。 他湿漉漉地眼眸似要淌出水光来,亚声道: “若是我今晚不在此,大人是不是还准备与那小狐狸双修?” 花玥见他简直是要哭了,急道: “我,我从未想过这种事,都说了,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他冷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也不知是谁,饮醉了酒,抱着我又亲又啃! 几杯酒下肚,别说世俗的欲望,恐怕姐姐的魔心都要滋生出来吧?” 花玥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好顺着他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谁知她话音刚落,眼前的少年更生气。 他看她一眼,转身回了殿中。 花玥独自站在凉亭吹了会儿冷风,又跟了上去。 她进去的时候,百里溪已经不坐在她旁边的位置,而是已经坐到了大殿之上的离问旁边。 他不知说了什么,俨然已经醉酒的离问嗔他一眼,伸手想要抹他的脸。 他居然躲也未躲,就这么看着她。 眼见着离问那只涂了丹寇的雪白柔夷就要摸上他的脸颊,花玥脱口而出,“离问大人!” 离问愣了一下,收回手,“何事?” 花玥看看她,又看看百里溪,搜肠刮肚说了句不太高明的谎话。 “昨日那种酒还有吗?” 离问不疑有它,立刻叫人拿了一壶过来,笑道: “我那儿还有一坛,待会儿叫人送去给花玥大人。” 花玥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道谢后,遂又坐下来饮酒。 旁边的小狐狸不知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这时候睡醒的镜灵瞧见她身旁的小狐狸,道: “主人,好可爱的小狐狸啊。” 花玥兴致缺缺,“嗯”了一声,不时抬眸看向上方的百里溪。 他倒是没说话了,反倒是离问托腮看着他,不时问他几句话。 “公子今年多打大了?” “下个月二十四满十六。” 花玥饮了一杯酒,心道: “他倒是答得干脆,难道是想要离问勾了他的生死簿不成?” 花玥又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如此几杯酒下肚,原本并没有听墙角嗜好的花玥竖着耳朵听上面的动静。 离问又问: “家中可有定亲?” 他道: “并不曾。” 花玥冷哼,人间的少年果然会骗人。 昨日以前,还说他这辈子都是她的人,才不过一天的功夫,她就从“姐姐”变成了“花玥大人。” 这时又听离问柔声道: “我许你长生,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花玥正在倒酒的手顿住,抬眸看向上首的少年,只见离问此刻正神情款款地看着他,他这时也朝她看来。 “大人,酒洒了!” 小狐狸惊呼,连忙拿过酒杯。 花玥这才回过神来,一言不发的看着顺着桌面正在往下淌的酒。 那酒留了许多在她身上,凉津津地,十分不舒服。 一曲终了,殿中的舞姬们退了出去。 离问扶着桌子摇摇晃晃起身,道: “我还有些话想要跟公子单独聊一聊,公子且随我过来。” 花玥看向上首低眉顺眼的人类少年,只见他真就起身跟了上去。 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原本才放好的酒壶啪一声落地。 花玥低头看了一眼流了一地的酒。 一壶好酒就这么洒在地上。 当真是可惜了。 *离问回眸着眼前显然已经醉了的红衣少女,笑,“怎么,花玥大人又有事?”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少女抬眸,傻愣愣道: “这么晚了,有什么话不能等到明日再说吗”离问冲她眨眨眼,神情暧昧地看了一眼身旁神色淡淡的美少年,笑道: “有些话,自然是到了晚上更好说些。 花玥大人若是睡不着,何不在场也选一个,晚上陪着大人谈谈人生,看看月亮,如何?” -- 第142页 她说完,看了一眼她身旁的狸奴。 狸奴会意,起身站到她旁边,低声道: “今晚我陪花玥大人如何?” *花玥看也未看他一眼,只一味盯着百里溪。 百里溪抬眸看她一眼,湿漉漉的眼眸里似藏着好多话要说。 离问转身就走。 花玥抬腿疾步跟了上去。 一旁的镜灵看着眼前就跟魔怔了的少女,捂着脸哀嚎,“主人这是要做什么! 人家俩人说不定待会儿要双修,主人跟着去观摩不成?” 它不说这话还好,花玥一听“双修”二字,看看风骚入骨的离问,又看看广袖白袍的百里溪,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炸开,脱口而出,“我选谁都行吗?” 第62章 离问扫了一圈在场所有的美少年, 掩嘴一笑,美眸流转,“大人就是都选了也都——”“我选他!” 不等她说完, 花玥大步走到百里溪面前, 伸手正欲牵他的手,一旁的镜灵倏地一下飞到她面前, 痛心疾首,“主人是把神尊给忘了吗!” 花玥伸出去的手顿时僵住, 迟疑片刻又缩了回来,原本带着醉意的眼神迅速恢复清明。 她浅褐色如琉璃一般清澈明亮的眼眸在百里溪脸上停留片刻, 闪过一丝茫然,随即低下头,“我没忘。 我从未有一日忘记过君父, 可是我——”她的手捂着胸口的位置,总觉得里面的兽已经关不住, 就要破开皮肉跑出来了! “我, 我只是,我,我也不知我怎么了……” 镜灵也顾不得她会难受,又道: “主人不过才认识他几个月而已, 如今就要把自己千万年来所遵循的道心给丢了吗?” 花玥闻言心头一震,抬眸看了一眼眼含期待地百里溪, 动了动唇, 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大殿。 大殿上的人除却百里溪没人能够见到镜灵。 他们只是见到原本醉意氤氲, 双颊绯红,眼神亮得吓人的少女陡然清醒, 整个人变得极冷,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出宫殿。 而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百里溪看着眼前自从听到“君父”二字,毫无犹豫的收回即将要递过来的手的少女,原本带着希冀的眼神只剩下死寂,冷得可怕。 就连一旁的离问眼里也带着失望之色,喃喃道: “就差那么一点儿,她可真是固执得可怕……” *花玥一路出了宫殿,毫无目的的顺着开满曼珠沙华的羊肠小道往前走。 镜灵几次想要跟她说话,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这千万年的寂寞它比谁都懂,可是眼前的少女一旦动了心,没有神尊庇佑,失去了不死心的菩提树,脆弱得不堪一击。 到时别说复活神尊,如离问这般修为的上古神兽麒麟,一口就能将她吞了,更何况还有六界其他无数觊觎着她一颗心的生灵。 他们就是闻着味儿过来,一人一口也足以把她撕成碎渣。 可它不知该如何告诉她这一切。 一如她从前每一次受到千变万化的魔神蛊惑,不死心出现裂缝之后,需要借助休眠才能够修复好心上出现的缝隙,然后重新复活。 只是镜灵想不通的是,这次蛊惑她的怎么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少年! 它见她十分消沉,绞尽脑汁开解道: “主人,那个少年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人生得好看一些,嘴巴甜一些,对你好一些……” 她看它一眼没有说话。 镜灵叹气,“好吧,我承认那人类少年长得特别好看,嘴巴特别甜特别会哄人,对主人特别的好……” 最主要的是脸皮够厚! 若是换成旁人,别说接近主人,就主人这种脾性,别人光是往她身边一站都觉得冷飕飕。 又有谁像这个人类少年那般厚脸皮,与深沉的心机。 先是死乞白赖耍尽手段黏上来,无论怎么赶都赶不走,又挖空心思地哄本就孤独了万年的她高兴,直到把她哄得上了心,成了习惯丢都丢不开手。 真是麻烦! 镜灵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时之间愁得开始动手薅身上的毛。 一人一猫走了大概在园子里走了两刻钟,眼见着镜灵都快把毛薅秃了,她这才道: “我累了,回去吧。” 她这次倒是记得回去的路,一路沉默着回去,途径离问的宫殿时,忍不住停驻脚步。 里面的灯光还亮着。 镜灵抬眸朝着窗子看了一眼,只见窗子上闪过两个身影。 一个是看着是离问,而另外一个怎么看怎么像百里溪。 花玥自然也见到了。 她站在那儿一时没有动,看着窗子上的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不知贴在一块说什么,里面还不时传来离问悦耳柔媚的笑声。 花玥从前只觉离问不仅生得极好看,就连声音也好听,莫说男子,她也喜欢。 如今再听着这声音,她竟觉得有些刺耳。 她在那儿矗立良久,一直到里面的男子将离问打横抱起走进内室。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昨日她在外面听见的喘息之声。 他们在双修…… 镜灵看得目瞪口呆,一时忘记自己才是阻止花玥与百里溪牵扯在一块的罪魁祸首,怒道: “这个三心二意的人类少年,我就说不是什么好东西!” -- 第143页 花玥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镜灵连忙跟了上去,见她沉着一张脸不说话,劝道: “其实双修这种事请,也没什么的。 那离问活了快万把岁,闲来无事喜欢这个也正常。 不若主人找那只小狐狸也试试,我瞧着小狐狸生得极可爱,尤其是毛茸茸的耳朵跟尾巴,招人喜欢得紧。 主人若真觉得寂寞想要找人双修,他挺好的。” 它一路唠叨,她一言不发,却并没有回住处,直接朝着外面走去。 镜灵见状,道: “主人这不是回去的路。” “睡不着,”花玥直接飞过墙头,“出去逛逛。” *“你猜,她今晚还睡得着吗?” 离问瞥了一眼外面早已经没了人影的红衣少女,松开了眼前广袖白袍的少年。 少年转瞬变成一个长相俊美,一身玄衣的男子。 他低垂眼睫没有说话。 她横卧在榻上,手支撑着额头,微微叹息,“我明明都已经感觉得到她那颗心出现了裂痕,想不到她居然能够忍得住。 这等性情,若不是因为哥哥,实在是太对我的胃口。 真是可惜了……” 男人却并没有接她的话,道: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属下先行告退。” 她楞了一下,抬眸看他,美目流转,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墨发,道: “你在为今晚的事情生气?” 他不说话。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贴着他的耳朵道: “姜勉,你凭什么生气? 姜勉,别忘了,你现在早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王,你不过是我的奴隶。” 他锋利的眼眸闪过一丝黯淡,后退一步,转身就走。 她道: “你今晚若是敢出殿门一步,我立刻把那个喂葡萄的小狐狸给叫来侍寝。” 他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对了——”她躺回榻上,阖上眼,“骊山有一种灵草,名为合欢。 这世上但凡是开了灵智的东西,莫说吃,就是闻一闻,也会□□浑身,非交合不能解。 你去找来放进今日她向我讨要的酒里,叫那个人类的少年,不对,把今日那只赤狐丢到她床上去,好好动一动她的那颗铁石心肠。” “为何不是那少年?” 她道: “她天生无情,就连羞耻二字都不懂,就是与那少年睡上一觉恐怕也会如今日这般。 我等不及她与那少年日久生情,我要让叫那个少年看她与旁人交欢,叫她生出羞耻之心。 只要她的心裂出一条缝,接下来,那条裂缝会自己破了自己的道心。 不死心啊,千万年来积攒在一起的情与欲一旦喷薄而出,可真叫人期待啊……”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大人,花玥大人方才朝着万鬼街去了,可要派人跟着她?” “万鬼街? 那里鱼龙混杂,她去那儿干嘛?” 离问睁开眼,微微上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由她去吧。” 她身上还带着数万怨灵,这两日自己闻着味儿发现那些怨灵躁动不已,恐怕,她也快镇不住了。 *万鬼街。 “主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镜灵看着妖鬼横行,光怪陆离的街道,只觉得身上冷飕飕地。 花玥没有说话,从戒指空间里掏出那只通体漆黑的小奶猫。 小猫似才睡醒,“喵喵”两声,又在她身上拼命嗅了嗅,露出一脸餍足的模样。 花玥把它放在地上,替它顺顺毛,“你的主人在哪儿?” 那小猫拿着一对绿油油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向前走了两步,纵身越过围墙,顺着屋顶一路朝北去了。 花玥跟了上去。 大约走了一刻钟的功夫,那只小猫在一栋高楼前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花玥。 花玥敛去身上的气息,又收敛了一些鬼气覆在身上,伸手拾起小猫放在戒指空间里,抬眸看了一眼眼前足有五六层高,檐角挂满红灯笼的楼宇,纵身跳进院子里。 她披着绯色斗篷,只露出一对眼眸,与其他鬼修看起来差不多,并没有引起旁的各界生灵怀疑,很快地跟着别的鬼修混了进去。 才到门口,她就见着门口挂着的两尺见宽,五尺见高的布帘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赌”字,隔着门都能听见里面都快要把屋顶掀翻的呼声。 “快点快点,就要开始了啊!” “你买了谁? 我买了三号,你呢?” “三号? 就那个瘦得跟只小鸡仔儿似的? 那你铁定输了!” “你才输了!” 竟然是一间赌坊。 花玥头一次到这种地方来。 她虽不知道人间的赌坊是什么样,可鬼界的赌坊着实乌烟瘴气,吵得她脑仁疼。 她还没进去就想走,可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左手,又忍了回去。 进去以后她才发现,里面赌得根本不是色盅,而是擂台。 她抬眸一望,只见上前的各层栏杆处围着密密麻麻的妖魔鬼怪以及一些修士,每个生灵手中都拿着一沓契约票据。 大家各个眼睛盯着眼前一个三丈见宽,两丈见宽的擂台,只见上面两个妖怪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妖怪正打得难舍难分,周围叫好声不断。 -- 第144页 镜灵道: “居然是一只蜈蚣与一只公鸡打擂台,还真是有意思。” 花玥无心观赛,只是扫了一眼,便从戒指空间里放出那只小奶猫。 小奶猫环顾四周,目光定留在左上角第三层的位置。 花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在两个宽嘴阔腮的□□精中间发现一个身披玄色斗篷,只露出一对漂亮眼眸的鬼修来。 正是那只偷盗她镯子的女鬼修! 她手里捏着一沓票据,不知跟旁边的□□精说着什么,眼眸里露出兴奋之色。 花玥瞬间转移到她身后,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给老娘——”那女鬼修正看得兴奋,见被人打扰,十分不耐烦,一回头便对上一对漂亮得浅褐色琉璃一般清澈明亮的眼眸,愣了一下,转身就要跑。 花玥牢牢捉住她骷髅一般的手,冷冷道: “把镯子还我!” 女鬼修一对眼睛瞪得跟铜陵似的,急道: “不就是一个破镯子,你怎么还阴魂不散! 你以为我给你带路不用钱吗?” 花玥道: “你自己说免费带路。” 女鬼修见说不动她,只得道: “大人等我看完比赛,我就还你,好不好?” 花玥垂眸看了一眼擂台上正胶着的两个妖怪,道: “背后写着五号的必输。” 女鬼修一听便急眼了,看了一眼手里厚厚一沓票据,道: “你胡说什么,那个妖怪已经连赢三场了,今日新来的这个一看就不是对手!” “就是!” 旁边的□□精气得鼻子喷气儿,“别在这儿胡说八道,赶紧走!” 他话音刚落,原本占了上风的五号被那只矮小的三号重重甩了出去,跌出擂台以外。 果然如花玥所说,三号赢了。 女鬼修与□□精顿时目瞪口呆,场上叫骂之声连天,纷纷把手里的票据洒向那个输了比赛垂头丧气的五号。 一时之间,里面就跟下雪似的飘着雪白的纸片。 女鬼修看看手中的五号,气得也用力砸了下去,咬牙,“都是你乌鸦嘴!” 花玥瞥了一眼擂台上赢了比赛的三号,淡淡道: “鸡精本就是蜈蚣精的天敌,他们修为差不多,自然是鸡精取胜。 你自己笨,怨不了旁人。” 女鬼修指着她,“你”了半天没说出话。 花玥不与她废话,朝她伸出手,“快把镯子还我!” 女鬼修眼珠子骨碌一转,笑道: “原本是想还你的,可谁叫你乌鸦嘴害得我输了比赛。 现下我身无分文,拿什么还你。 你若是想要,自己花钱去赎回来。” 花玥心中本就躁意横生,闻言神色一冷,一把遏制住她的脖颈,“我对待除却人类以外的生灵一向不会心慈手软。 我数三个数,你若是不还我,我便叫你连鬼都做不了! 一。” 旁边原本还想要帮腔的□□精一见情况不对,立时遁了。 镜灵从未见主人动过这般怒气,急道: “主人,不过是一只镯子,没了就没了!” 花玥充耳不闻,收紧了手,“二。” 女鬼修见她动了真格,生怕她一怒之下真杀了自己,忙道: “我还你,还你就是,你快松手!” 花玥松开她,再次朝她伸出手。 那女鬼修指着台下,“我真是拿去当了,你看,就在那儿——”花玥顺着她手指的目光看去,一眼就在一个放着各种各样的法器,铺了一层红绒布的台子上看到一只通体漆黑,雕刻着莲纹的镯子。 从前看似普通的镯子,此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里面十分亮堂的缘故,竟然透着一种诡异的光芒。 她微微眯起眼眸,“你拿去换了多少钱?” 女鬼修伸出一个巴掌,“两千灵石。” 两千灵石! 居然值这么多钱? 花玥吃惊。 不过她积攒的灵石全部给了百里溪,别说五百,现在就是一块灵石都没有。 那女鬼修见她面色难看到极点,道: “你现在就算是杀了我,我也拿不出两千百灵石来。 不过——”她说到这儿,故意顿了顿。 “不过什么?” “你可以去参加打擂,以大人的实力一定能够赢得比赛。” 她指着刚刚拿了冠军,趾高气昂的三号,“赢了他就有五百灵石。 你打多几次就有了。” 花玥神色微动。 镜灵见她显然已经意动,这才发现事情已经远远超出它的预料,急得团团转,心道若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叫她在大殿中牵走那人类少年,回屋双修也好过出来跟一群妖怪打擂台好。 它正打算开口劝她几句,那狡猾的女鬼修趁机越过栏杆直接跳到一楼,混在一群鬼修里消失不见。 花玥神色一凛,紧跟着追出去。 谁知她才掀开帘子,不知被谁绊了一脚,重心不稳,一下子扑在迎面走来的人身上。 “你没事吧?” 她虚扶来人一把,眼见着那女鬼修消失在大街上,正欲追,谁知被她撞的人一把拽住手腕不让她走。 花玥回头一看,对上一双墨如点漆的眼眸,心里咯噔一下。 -- 第145页 她一脸诧异,“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垂眸看她一眼,冷冷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第63章 来人并不是别人, 正是应该待在冥王宫的百里溪。 只见他身披玄色斗篷,将自己的一张脸遮挡地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看起来格外深邃冰凉的眼眸。 花玥若不是熟悉他的人, 根本无法将他与那个白日里广袖白袍, 姿容卓绝,高贵清雅的纯净美少年联想到一块。 她瞧着他这身装扮, 总觉得十分熟悉。 镜灵一见到眼前的人类少年就想起方才在宫殿门口听到的声音,冲他龇牙。 本该看不到它的少年突然朝它看来。 镜灵才一对上他冰凉刺骨的眼神, 顿时铺天盖地的睡意袭来。 “主人,好困啊……” 它呆滞片刻, 打了个哈欠,慢吞吞撅着屁股爬回镜子里。 它一向爱睡觉,花玥并未觉得不妥, 正要询问眼前的少年为何跑来这里时,旁边一个鬼修突然道: “我怎么嗅到凡人的气息。” 他循着气味看向百里溪, 其余鬼修也都朝着百里溪看来, 眼神里流露出贪婪兴奋的凶光。 花玥心道不好,拉着百里溪就跑。 那些鬼修们穷凶极恶的追了上去,兴奋的“嗷嗷”直叫唤。 “是香甜的人类!” “杀了他!” “别让他跑了! 离问大人可说了,擅入幽都城的人类可吃!” “谁跟我抢我跟谁急!” “滚你马的蛋, 老子先看到的!” “……” 大约跑了半个钟,一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些穷追不舍的鬼修们的声音, 花玥才停下来, 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街,气喘吁吁地贴墙而站。 没想到不使用法力跑路这么辛苦! 还不等她把气儿喘匀, 与她十指紧扣的少年突然将她抵在墙上,捏着她的下颌与她对视。 花玥乍一对上他侵略性极强的漆黑眼眸, 下意识地后退。 可身后就是墙,已经退无可退。 她一巴掌拍掉他的手,道: “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正与离问——”“与她如何? 嗯?” 少年将她挤在墙角,低头在她颈窝嗅来嗅去,闻着她身上的气息,心口躁动不安的想要嗜血的冲动终于被安抚。 花玥想起自己听到的声音,转过脸没有说话,抬腿想要走,谁知他不肯放。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声音带着罕见的怒气。 “怎么不说话? 走得时候不是挺潇洒的吗?” “百里溪,你,你这样怪吓人的。” 她左手抵着他的胸口不让他挤过来,右手捂着被他灼热的气息搔弄得生出痒意的耳朵,低声道: “这里到处都是妖魔鬼怪,不是你一个凡人该来的地方。” “大人是在关心我?” 他冰凉的手指一直滑到她的左手手腕,在她光秃秃的手腕摩挲了一会儿,明知故问: “我送你的镯子呢?” 说起镯子,花玥这才想起方才那个逃跑的女鬼修,暗恼自己大意。 她想起他一贯小心眼,有些心虚,“被一个女鬼修偷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偷了?” 他抬眸看她一眼,“大人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吗?” 她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你说过那么多话……” 他与她十指交握,拇指轻轻揉捏着她的掌心,贴着她的耳朵呵气如兰,“姐姐若是不记得,不如我帮姐姐回忆回忆——”他说完,不等她反应过来,抬起她的下颌,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不同于上次在船上的温柔,他气势汹汹的席卷着她的气息,凶狠地像是恨不得要将她一口一口吞入腹中。 花玥实在想不通一个人类少年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自己非但没有从他怀里挣出手来,还被迫仰起头回应他。 她也不知被他扣着后脑勺亲了多久,只觉都要窒息,终于忍无可忍地狠狠在他腰上捏了一把,他才肯松开她。 “傻瓜,连换气都不会吗?” 他抵着她的额头气喘吁吁。 花玥心想,这种事情还能换气? 这难道就是双修的乐趣?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他又捧着她的脸亲上来。 他这次倒是温柔了不少,只是手却不老实,在她心口揉来揉去,揉得她心里似乎钻进了数百只蚂蚁,痒得难受。 花玥按耐不住,一口咬住他的舌尖。 哼,叫他不老实! 谁知他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变本加厉,冰凉的手指贴着她的锁骨滑到她衣襟里面一把握住她,呼吸声越发地粗重。 花玥被他冰凉的手指冰地打了个激灵,一把推开他,一脸惊恐,“百里溪你,你舔就舔,怎么乱摸?” *百里溪从方才的意乱情迷中抽回一丝神智,喘息着替她整理好衣裳,伸手勾着她的腰将她圈进怀里,轻轻蹭蹭她的额头,哑声道: “我哪里有乱摸。” “你就是乱摸了!” 她板着一张脸去掰他的手,“一点儿都不老实!” “我摸你哪儿了?” 他眸光潋滟的眸子里映进她呆到极致的傻模样。 -- 第146页 真是只呆头鹅。 “你摸我这里,你还用手指捻了我一下,都肿了!” 她捂着胸口愤愤不平。 百里溪: “……” 那是肿了吗! 他见着眼前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的少女,轻咳一声,耳尖红得滴出血来,拉着她柔软的手贴着自己喉结一路滑到身下,在憋得难受的地方揉搓了一下,闷哼一声,“那我给姐姐摸回来好不好?” “我不摸!” 她瞪他一眼,抽回手捂着被他吸允得有些红肿的唇,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气呼呼鼓着粉腮的娇媚模样,喉结滚动,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忍了又忍,嗔骂: “真是个笨蛋!” 她显然不认同他的说法,却也不反驳。 两人相拥在幽都城一条不知名的街道的巷子里,看着偶尔飘过的几只鬼魅,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心跳。 过了很久,她开口打破了静谧的夜。 “你消气没,消气我送你回去。” 她话音刚落,原本还沉浸在放才的柔情蜜意的少年顿时变了脸,低头在她脖颈咬了一口,咬牙切齿,“花玥,你是不是非把我气死你才高兴!” 他头一次叫她的名字,直叫得花玥心头一震。 才不到两日的功夫,她从“姐姐”变成“花玥大人”又从“花玥大人”变成“花玥”这人类少年的心思实在叫人难以揣摩。 她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明明不肯离开幽都城的是他,为了长生愿意与离问双修的也是他。 眼下她站在这儿给他舔也舔了,摸也摸了,咬也咬了,他怎么还这般生气。 花玥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什么,捂着被他咬疼的颈,冷声道: “你若是愿意留在这里,其实也不是不可。 只是以后你出门小心些,莫要被那些鬼修们发现。 等你与离问双修的时间久了身上沾染她的气息,那些鬼修们必不敢动你。”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少年沉声道: “是不是我与旁人双修你也无所谓?” 花玥迟疑片刻,点点头。 他松开手,气得眼尾晕出一抹薄红,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 “花玥,你好得很!” 他说完转身朝着万鬼街的方向走去。 花玥看着渐行渐远地倔强少年,道: “百里溪你若是再敢往前走,我,我真不管你了!” 他充耳不闻,行得更快。 眼见着那些路过的鬼修们闻着味儿开始朝这边张望,花玥疾步追过去,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急道: “你要去哪儿? 前面是万鬼街,你一个凡人入内,待会儿骨头渣子都被他们吃了!” 她话音刚落,玄衣斗篷的少年回眸看她一眼。 只这一眼,花玥被他看得半点脾气也没了。 只见他墨如点漆的眼眸里沁出湿漉漉的水光,鸦羽似的浓黑眼睫被侵润,微微轻颤,嫣红的唇被他咬出血痕。 “你,你怎么了?” 她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般伤心情态,顿时将镜灵对她的叮嘱抛之脑后,伸手替他抹去唇上的血痕,低声道: “你,你别难过呀,你说说看我错在哪儿了,我改还不成吗?” “果真改?” 他吸吸鼻子。 她点点头,一脸认真,“改。” “说你喜欢我。” 他一脸执拗,“说你爱我。” 花玥: “……” 她垂眸不语。 他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花玥抬腿跟上,眼见着万鬼街越来越近,忙道: “你别往前走了,我说就是。” 他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她低声道: “我,我喜欢你。 嗯,爱你。” “听不见。” 她扫了一眼正虎视眈眈望过来的鬼修,连忙伸手敛了一些鬼气罩在他身上,大声道: “我,我喜欢你,爱你。” 原本正在靠近的鬼修们顿住脚步,相互之间交头接耳。 “那漂亮的小姑娘是个仙女吧?” “好像是。” “卧槽,这新来的小白脸可以啊,连仙女都能勾引!” “啧啧啧,谁说不是呢?”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小仙女实在太奔放了! 竟然当众表白!” “……” 花玥冷冷扫了一眼那些鬼修。 他们顿时住口,开始若无其事的假装路过。 百里溪看着眼前对着旁人冷到极致,却唯独对着自己时才流露出呆傻模样的少女,眼里闪过一抹笑意,道: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她茫然。 “自己想!” 她皱眉,“你提醒一下我?” 他: “…… 哼!” 她傻愣愣想了一会儿,实在没能想出来。 两人正僵持,突然一群凶神恶煞的鬼差正朝着她这边跑来。 鬼修们见状,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玥还以为鬼差们是冲着百里溪来的,拉着他转头就走,突然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鬼修拦住去路。 她定睛一看,正是那只女鬼修! 她神色一凛,哪里还有方才哄人的好脾气,正要动手,那女鬼修不等她说话,一把握住她的手,“我是来还你镯子的!” -- 第147页 花玥狐疑。 女鬼修往她身后瞥了一眼,急道: “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取镯子好不好?” 花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数十个手持法器看不清脸的鬼差,又看看眼前身上带伤的女鬼修,大抵明白她的处境,冷冷道: “你若是再敢骗我,我便叫你连鬼都做不了!” 那女鬼修见那群鬼差不知为何不敢靠近眼前的红衣少女,忙不迭点头,“这次绝不骗你!” 花玥从怀里摸出一个符纸贴在她背后,“走吧。” *待他们三人走后,为首的一个鬼差道: “立刻回去禀告离问大人,就说那个女惯偷跟花玥大人去了万鬼街赌坊!” *花玥等人重新回到赌坊时,里面已经开始第二轮比赛。 台上的是一个脸上纹了刺青的鬼修与一只修行千年的大妖。 里面的叫好声此起彼伏,吵得她脑仁都要炸了。 女鬼修见那群鬼差没有跟来,见缝插针就想溜,谁知脚才踏出来一步,就听旁边看也未看她的红衣少女冷声道: “我在你身上下了符咒,你若是敢离开这栋楼一步,立刻魂飞魄散。” 女鬼修: “……” 一旁的百里溪噗嗤一声笑出来。 花玥诧异,“你笑什么?” 他道: “原来姐姐也会有这般穷凶极恶的时候。” 花玥以为他是不喜自己这番模样,不由自主地解释,“她,她老是骗我,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姐姐做得极好,”他笑,“谁若是敢欺骗姐姐,直接杀了便是。” 她幽幽道: “骗我最多的是你。” 百里溪: “……” 他牵过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蹭蹭她的额头,“我跟他们不一样。” 她清澈明亮的眼眸里流露出不解,“有什么不一样?” 第64章 花玥想不通同样都是骗人, 为何百里溪会觉得自己骗人与旁人不同。 可他这时却笑了。 他一笑,原本置身于噪杂之地的花玥心中的烦躁顿时一扫而空。 只见眼前一身玄衣斗篷,只露出对漆黑眼眸美少年笑起来眼波流转, 风华绝代, 叫人生出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情的念头来。 他低沉的嗓音里透着喜悦与毋庸置疑的自信,道: “因为我是姐姐喜欢的男人。 姐姐方才还在大街上要死要活地说喜欢我, 爱我。” 花玥: “……” 她暗道他果然脸皮很厚,明明是他无理取闹, 却成了她的错处。 可她偏偏又觉得,这世上除了君父与镜灵以外, 便再又没有比眼前来自凡尘的美少年的莞尔一笑,更值得叫她高兴的事儿。 她想,她是愿意哄着他的。 没有缘由地, 由衷地愿意哄着他高兴。 嗯,他笑起来真好看。 *一旁的女鬼修见他二人竟然在这种环境之下还能打情骂俏, 酸得不行, 不耐烦地嚷嚷,“你俩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话音刚落,方才还对着那红衣少女撒娇, 只露出一对眼眸,身形颀长的男子斜睨她一眼, 道: “你不是已经死过了吗?” 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女鬼修一对上他如深渊一般冰冷深邃的眼眸, 打了个寒颤。 就连她涂了厚厚脂粉,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面皮透出死灰之色。 他已经收回视线, 再看向红衣少女时,眼神既单纯又无辜, 盈盈荡着笑意,跟只纯良的小白兔一般,别提多惹人怜爱。 女鬼修嘴唇抖了抖,却一句话不敢多言。 看来这世上比她还要会骗人的鬼实在太多。 比如眼前这一位生得冷艳的少女修为应该不低,却被看似修为平平,却又十分诡异的男鬼修三言两语哄得服服帖帖。 恐怕那鬼修现在就是把她卖了,她还要替他数数钱,担心他钱够不够用。 她再次望向红衣少女时,想起故人,心中对她难免多了几分同情。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做鬼也一样! *丝毫不知自己被同情的花玥见底下的比赛已经结束,道: “你打算怎么把手镯还我?” 女鬼修看向擂台左边一处高台上的赌坊的负责人,低声道: “我可以替大人报名参加比赛,只要大人赢了比赛就可以赎回镯子。” 花玥冷睨她一眼。 她忙道: “大人第一次来不懂得这里的规矩,并不是所有来这里的都可以报名!”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递给花玥。 “阿芷。” 花玥看着她那块牌子上写着一个女子的生卒年月,有些不解的看着脸上涂了厚厚脂粉,看不出原来长什么模样的女鬼修,“你死得时候才十四? 你已经做了上百年的鬼修,怎修为如此低微?” 女鬼修闻言,眼里闪过一抹黯淡之色,随即抢回自己的牌子放入怀中,“我这就去替大人报名!” 花玥知她跑不了,放任她去了。 百里溪道: “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花玥指着下面擂台上赢了比赛,一脸喜色的大妖,道: “我去把镯子赢回来。 你且安心在这儿等我片刻便是。” -- 第148页 他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上前蹭了蹭她的额头,“原来姐姐今晚竟是为了这件事才出来。 是因为我送的,所以姐姐才这么紧张吗?” 她诚实地点点头,“我怕你会不高兴,然后——”“然后如何?” 他眼里的笑意越发地深,用自己身上宽大的斗篷把她整个的罩在怀里,下巴搁在她颈窝蹭了又蹭,“是怕我像今晚那样惩罚姐姐吗?” 花玥一把捉住他不老实的手,瞪他一眼,“都说了我会把镯子赢回来,你怎么又开始动手动脚!” 身后的少年整个人贴在她后背上,咬着她的耳朵悄声道: “没有镯子也没有关系。 姐姐若是喜欢,我再寻一个更好的送姐姐便是。 今晚花好月圆,良辰美景,我们回去双修好不好?” 花玥环顾四周围妖鬼到处穿行,一片乌烟瘴气的赌坊,见他开始漫天扯谎,目光停留在不远处正与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与其他人不同的鬼修说话的阿芷,头也未回: “百里溪,你若再在我背后顶来顶去,我就打你!” 他哼哼两声,“姐姐总这么欺负我。” 花玥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诧异,“谁欺负你了?” 他不说话,眼神闪十分幽怨地看着她。 花玥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贴着栏杆往下看。 正在这时,阿芷已经过来,兴奋地将手中的一块号码牌递给她,“我有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大人先听哪一个?” 花玥垂眸看着手中用不知什么血写出的一个“九”字,道: “好消息。” 阿芷道: “大人若是赢了那下面的大妖,可得一千灵石。” “一千?” 花玥又往下看了一眼那约有千年修行的大妖,“那我打两场不就可以赎回镯子了?” 旁边的百里溪斜睨一眼阿芷,“坏消息呢?” 阿芷心道这小白脸果然心眼不是一般得多,“呵呵”干笑两声,“坏消息就是大人的镯子不知为何被那帮坏东西坐地起价,卖到一万灵石。” “一万!” 花玥大惊,“那我岂不是要打十场?” 阿芷见她这般,还以为她害怕,忙道: “我相信以大人的实力一定能够打赢底下那个十分嘚瑟的大妖!” 谁知她却一脸为难,“我若是逮着那大妖一个打,是不是有点儿以大欺小不厚道?” 阿芷: “……” 百里溪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 魔天生好战喜杀戮。 已经许久不曾与人动过手的百里溪,若不是因她在场,恐怕也想下去试一试。 眼下听她如是说,看了一眼那大妖,诚恳道: “真想替姐姐下去打。” 她立刻道: “不许胡闹! 你好好在这儿待着。” 百里溪点点头,如同从前一眼乖巧,“我什么都听姐姐的。” 她一脸满足地伸手摸摸他的头,“乖。” 阿芷: “……” 不待这么虐单身鬼! *比赛在一炷香后开始,所有人会根据号码牌买自己中意的选手。 比赛只有一条硬性规矩,那就是只能够赤手空拳,不能够使用法器。 花玥对于这个倒不是很在意,毕竟比赛又不是降妖除魔,也用不上时空镜。 阿芷介绍完比赛规则之后,又道: “我方才用自己的名牌替大人报了名,大人上台时报我的名号即可。” 花玥一一记下,又问: “那若是我打赢那大妖,接下来会怎样?” 阿芷道: “会有新的挑战者上场。” 这时赛场上已经响起比赛开始的锣声。 花玥敛了一些鬼气罩在身上正要上场,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捉住。 是百里溪。 他伸手替她戴好斗篷上的帽子,将她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低下头蹭蹭她的额头,“姐姐万事小心,记住,打不赢就算了,镯子也不是非要不可。 在我心里,没什么比姐姐的安慰更重要。” 花玥感动正想叫他放心,又听他突然在她耳边低声道: “大不了姐姐输了比赛回去陪我双修,我便不生姐姐的气。” 花玥: “……” 她挣开他的手,牙齿磨得咯吱作响,“你死了这条心,我一定会赢的!” 她说完,转身便跃到台上。 *赌坊的裁判见选手到场,吹响挂在脖子上的海螺,高声道: “接下来,是低阶鬼修对千年蜘蛛精。 现在开始买票,买定离手!” 裁判话音刚落,场上的赌徒们目光紧盯着场上披着一件绯红斗篷,身姿纤细却挺拔,只露出一对浅褐色如同琉璃一般清澈明亮眼眸的鬼修,瞬时炸开了锅“新来的吧,怎么没见过?” “瞧她平平无奇,恐怕坚持不了几个回合吧?” “这是赌坊给我们送钱来了? 我全压那只蜘蛛精!” “我也是!” “赔率多少,现在流行反买!” “……” 花玥听着场上的议论声,也不太懂这里到底是什么赔率,只知道自己打赢便有一千灵石,也就不以为意。 -- 第149页 她看着眼前身材魁梧,一脸紫黑的蜘蛛精,自报家门后,“低阶鬼修阿芷。” 眼前的蜘蛛精一没钱就会来赌坊打擂台,乃是个常客。 他比赛一向赢多输少,眼下又刚刚打赢一场,被吹捧得有些飘飘然,又见居然来了个低阶鬼修,便没有把她放在眼里,闻言,趾高气昂地睨她一眼,“反正都是输,我的名字你不配知道。” *场下,所有人都紧张地捏着自己手中的票据,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赛场。 就连阿芷也悄悄从怀里摸出薄薄的几张票据,一脸紧张的盯着场上准备开战的二人,突然听到有人问道: “现在赔率是多少?” “什么?” 阿芷下意识的转头,只见旁边玄衣斗篷的男子正盯着赛场,再次开口,“赔率。” “一赔五十。” “你买的谁?” 他好心情地问道。 阿芷悄悄把票据塞人怀里,心虚: “自然是买大人赢。”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几张银票递给她,递给她,“去帮我买一万注。” “买谁?” 阿芷下意识问。 他斜睨她一眼没有说话。 阿芷立刻懂了。 她转身正要走,垂眸看了一眼手中厚厚一沓银票,这才反应过来,惊讶,“你既然有钱,为何还要看她比赛?” 他道: “你若是敢跟她多说一个字,我便叫你连鬼都做不成!” 阿芷心道: “两人就连骂人的话都如出一辙。” 不等她说话,他回眸看她一眼: “我一向说话算话。” 阿芷再次对上他深渊一般的眼,顿时感到劈天盖地的压迫感,本能颤粟,“是,是,大人。” 他这才满意的看向擂台,目光始终黏在擂台之上面无表情,出手又快又狠,红衣胜枫的少女身上,托腮道: “她打架的样子真好看。” 阿芷: “……” 她才转身,又听见他在那儿自言自语: “若是打输就更好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自己活一辈子说不定也赚不到的钱,低头咒骂: “疯子!” 第65章 擂台上。 花玥见眼前的蜘蛛妖十分的嚣张, 以为他修为十分厉害,谁知才一出手,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击重拳垂在小鸡仔身上, 顿时生出一种胜之不武的感觉来。 而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蜘蛛妖, 等到与她交手才知道,眼前的红衣少女哪里是个低阶鬼修, 确切的来说,根本就不是鬼修! 他再也不敢小觑她,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战。 可即便如此,不过两三个回合, 他被她的节节败退,原本极发黑的脸皮透出紫气来,神色一凛道: “你到底是谁?” 花玥心道打架就打架, 为何总要问别人是谁,问了之后是要寻仇吗? 她生怕事后这蜘蛛妖找那个修为稀疏的女鬼修寻仇, 又觉得自己着实有些欺负人, 不对,是欺负妖,迟疑: “我叫花玥。 你要不,随便打?” *场下的人瞧着擂台上的两人居然聊上了, 各个伸长脖子好奇地向下张望。 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那原本就脸黑的蜘蛛精气得脸涨得发紫, 须臾之间, 显出原型来,硕大脑袋上的五六只铜铃一样的眼睛恶狠狠看着那红衣女鬼修。 他本体是一只白额高脚蛛, 形体较一般蜘蛛要大,几乎占据了整个擂台。 那一身绯色斗篷, 只露出一对眼眸的鬼修也就比他的腿高一点点,别说对打,恐怕还未出手,就要被那只蜘蛛踩死了。 赌场内大多数的人都是买蜘蛛精赢,见到如此境况,各个兴奋的“嗷嗷”叫,都觉得自己要发大财。 而那些指望反买发财把希望压在红衣女鬼修身上的妖鬼们各个如丧考妣,甚至有些已经开始拿着手中的票据擦鼻涕。 一直盯着擂台的阿芷偷偷地从怀里摸出那个买了六号蜘蛛精的票据,不厚道的露出一丝喜色。 她忍不住看向旁边买了一万灵石赌那红衣少女赢,心里却又希望她输的玄衣斗篷男子,只见他死死盯着台上,周身冷意森然。 她只觉得他身上气息着实骇人,连忙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 这时擂台上那只化作原型的蜘蛛精张着大嘴,流着腥臭的涎液,张牙舞爪的一脚一个坑的迅速朝那个绯色斗篷的女鬼修扑去。 眼见着她退无可退,就要成为露出一排锯齿的蜘蛛大妖的口中餐食时,在场所有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她是如何出手的,只见场上骤然腾起一红一紫两道光。 两道光迅速碰撞在一起,紧接着 “噗通”一声巨响,就见那只腿毛粗壮如刺刀的巨型蜘蛛砰一声飞到擂台下,当场砸出一个坑来,连腿也折断一条,躺在地上哀嚎。 而阿芷则一脸惊恐地不知何时出现在台下,修为看着稀疏平常的玄衣斗篷的男子。 只见他见到女红衣少女毫发无损之后,手上聚集的灵力迅速收了回去。 她混迹万鬼街数百年,见多识广,心道那鬼修的修为哪里是稀疏平常,恐怕这场所有人都不及他一个。 他在那红衣少女面前倒是伪装地极好! 她愣了片刻,再看看那台上腰背挺得笔直,红衣胜枫的少女,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票据,欲哭不泪。 -- 第150页 草,最后一百灵石也没了! 与此同时,原本已经看到灵石在眼前飞的众赌徒们静默片刻后,瞬间像是炸开了锅,骂骂咧咧的声音差点儿没把屋顶给掀了。 “草,输了!居然输了!”“老子把棺材本都压上了,妈个鸡儿的,输了!” “都死了还要什么棺材本! 呜呜呜,我可是老婆本!” “……” 这时裁判已经吹响哨子,朗声道: “本场比赛低阶鬼修赢。” 而那些押了花玥已经被用做擦鼻涕的妖鬼们连忙把手里擦了鼻涕的票据摊开,一点儿也不嫌恶心的拿去换灵石了。 台下的花玥见着栏杆上围着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妖鬼们气得纷纷把手中的票据砸向蜘蛛精,漫天的票据由上而下飘下来,就跟下雪似的,颇为壮观。 一会儿的功夫台子上铺了厚厚一层。 她顺着那些雪花片去寻找百里溪的影子,却发现他已经不在原地,心里一紧,正想要去找他,被化作人形,摔得鼻青脸肿的蜘蛛精拦住。 原本场上正在愤恨的往下撒票据,最热衷于搞事的妖鬼们也一时停止怒骂,双眼兴奋地盯着底下鼓着一口气儿的蜘蛛精,恨不得他二人再打一场。 花玥一脸警惕的看着眼前周身血管似都要爆开,像是要跟她拼个你死我活的蜘蛛精。 他摸了一把鼻血,冷哼: “你真是低阶鬼修,我不信!” 花玥也觉得这样骗人不太好,只好道: “其实我是高阶捉妖师。” 但是她都让他随便打了,也算让着他了。 而且场上并没有对比赛双方的修为有什么限制。 不管她是什么修为,这场比赛都是一定要打的。 蜘蛛精双手紧握成拳,身上的骨骼咯吱作响,一脸愤恨的看着她,泛着红血丝的眼眸似要喷出火来。 就在花玥以为他要动手时,谁知身高九尺的男人突然红了眼睛: “你这个骗子!” 他说完,竟然捂着眼睛跳下擂台,化作小蜘蛛,用他剩余的七条小细腿麻溜地给自己开出一条道。 直到他消失在赌坊内,花玥才回过神来,纵身飞上三楼,可哪里还有倚栏而立的玄衣斗篷少年的影子。 她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去寻,突然被人从背后拦腰抱住。 她回头一看,正是百里溪。 “你方才跑哪儿去了?” 他撒娇似的在她颈窝蹭了蹭,“要不不比了,我们回去吧,好累。” 花玥瞥向擂台正前方高台处放置着的乌玉手镯,又摸摸自己光秃秃的左手,“你再等我一会儿,我待会儿打快一点儿。” 他把她抱得更紧,“我不喜欢这里,我心口疼。” “那我比完赛给你揉揉。” 他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我下面也疼。” 花玥看着眼前又开始耍无赖的少年,咬牙: “百里溪还要不要脸!” *百里溪看着眼前因为打斗,白皙的一张脸透出绯色的少女,旁若无人的亲亲她的脸颊,“我跟姐姐还要什么脸,反正我全身上下姐姐该看得都看了,该摸得也摸了。” 她怒道: “滚!” 正在这时,裁判又开始吹哨。 又一轮比赛要开始。 她又要下去。 百里溪一把捉住她的手,“姐姐是不是很喜欢那个镯子?” “对,”她点头,“所以我必须要拿回来。” “为什么?” 他不肯放她走,目光灼灼盯着她,“为何那么喜欢,我再送你别的不行吗?” 她紧抿着唇不说话,掰开他的手,直接从三楼跳到擂台上。 *接下来是一个高阶鬼修上场比赛。 这次在场的赌徒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赌注压在台上身形纤细,却赢得毫无悬念的红衣女鬼修身上。 阿芷把那玄衣斗篷男子得的灵石递给他,谁知他看都未看一眼,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台上的红衣少女,“全部买她赢。” 她看着不知翻了多少倍的灵石,咽了咽口水,又听他道: “去帮我跑个腿。” “我不——”“给你一万灵石。” 阿芷一脸谄媚: “您说去哪儿?” “人间。” “人间?” 她有些不情愿,“这个时候去人间若是被离问大人发现,那可是要剥皮拆骨。” “两万。” 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立刻道: “去做什么?” “去帮我买两包糕点回来。 记住,要陵城西街周记铺子的杏仁佛手酥。” 阿芷: “……” 花两万灵石就为了买两包糕点? 不过给钱的都是大爷,她转身就走,又被他叫住。 “要刚出炉的。 她最喜欢吃热的。” 阿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台上红衣胜枫,英姿飒爽的少女头上戴着的斗篷帽子不知何时已经脱落,露出一张生得极为冷艳的面孔。 细密的汗水顺着她白皙的下颌往下淌,一对浅褐色如同琉璃一样清澈明亮的眼眸里似簇着一团火,坚定地叫人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阻碍她。 阿芷甚至觉得她身上笼罩着一层圣洁之光。 -- 第151页 那是在幽都城生活了数百年的女鬼修不曾见过的光芒。 她再看看眼前至始至终眼神都没有离开过她,一张脸隐在斗篷里的男子,心中竟然生出这时间这也没有比他们更加般配的念头来。 好像,这世间也不是所有的男子都叫人觉得不堪。 *台上。 花玥怕百里溪在这乌烟瘴气的赌坊呆久,会被这里的妖鬼之气荼毒,本着速战速决的想法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便将对手解决掉。 那些赢了灵石的赌徒们一脸崇拜的看着台上的红衣少女,只见她出手凌厉,又快又狠,打得对方几乎毫无反手之力,哪里还顾不顾得上她是不是低阶修士,将全部的身价都往她身上压。 接下来两三场,她赢得毫无悬念。 赌徒们赢得红了眼,纷纷往台上砸钱。 她一把头上的汗,冲倚栏而站的少年笑笑,冲他做了个口型: 再等等。 少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眼里像是碎进了星光,亮得吓人。 端坐在高台的赌场的负责人看那红衣少女越战越勇,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打赢她,再这样输下去,恐怕赌场内不知要输多少灵石出去,立刻招来来鬼奴道: “快去通知离问大人,就说有个红衣女鬼修来砸场子了!” *冥王宫。 正在饮酒的离问听到来人所报的消息,楞了一下,眼里浮现出一抹笑意。 “幽都城好久没有这么人热闹了,她还真是有意思。” 鬼仆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 “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是。” *一旁的姜勉道: “大人想要做什么?” 她笑: “打擂台是吗? 我也好久没有同人切磋了,刚好趁机摸一摸她的底。” 他打量她一眼。 她伸出嫩白的手指轻抚他的脸颊,道: “你放心,我可没那么傻,不到万不得已,幽都城可不想与神界为敌。” “你想以那副模样去应战?” “有何不可?” 她起身走向内室,头也不回,“她不是正在找他吗? 叫她见一见也好。 我刚好也想听一听那个人带了什么话。” *万鬼街赌坊。 花玥已经连赢九场,只要再打赢最后一场,就可以赢回自己的东西。 她站在台子上迟迟等着新的打擂台的选手,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来。 莫说她,就连围观的一晚上赢得钵满盆盈的妖鬼们都等得不耐烦了。 这时也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到底还打不打啊,赌场是不是怕了啊。” 其余人也跟着应和,“就是,这都多长时间了,别把我们阿芷姑娘给等累了。” 他们口中的阿芷姑娘就是花玥。 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她从红衣女鬼修变成万鬼街最受欢迎的阿芷姑娘。 就在花玥也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赌坊的负责人终于敲响了下一场比赛的锣声。 裁判吹哨,高喊: “低阶鬼修对修真界筑基中阶修士。” 他话音刚落,全场的赌徒们顿时议论纷纷。 “修士? 是我听错了吗?” “居然还是个筑基中阶修士,完了完了,我把全部家当都压在阿芷姑娘身上了,这才完了!” “滚一边去,比塞都还没结束,别再这儿嚎丧!” “……” 就连花玥也忍不住好奇,居然会有修士来这儿参加比赛。 所有妖鬼都朝着门口张望,不多时的功夫,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缓缓走来,纵身一跃,潇洒地落在擂台上。 花玥看着眼前来人一时怔住。 居然是他! 第66章 只见眼前身形高大的男子生得极为清隽, 头戴莲花冠,身着浅灰色道袍,背着一把桃木剑, 仔细一看, 左尾眉尾处还有一颗芝麻大小的朱砂痣。 他神情冷峻,眼神淡淡, 轻轻扫一眼围观的妖怪,如同看待蝼蚁一般。 正是小蜉蝣仲夏所说的那个道士哥哥! 花玥心道难怪她在陵城等了两个多月, 也问遍周边的人,都无人说有人见过他, 没曾想居然是在幽都城。 幽都城内并非没有人类修士,只是少之又少,大多都是妖鬼, 他一出现,就引起全场轰动。 “道士吗, 居然还是个道士!” “看着很厉害的样子, 呜呜呜,阿芷姑娘不会输吧,我好心疼!” “道士本就是咱们的天敌,我瞧着这次玄!” “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我还是觉得阿芷姑娘会赢!” “你可拉倒吧,有本事你别偷偷加注买道士啊!” “……” 目光至始至终都未离开过台上的百里溪垂眸看了一眼那诡异的道士, 伸手朝他的方向轻轻拂过, 微微眯起眼睛。 *台上。 花玥看着眼前之人,想起仲夏所托, 正想要问一问,谁知场上已经敲起比赛的钟声, 只好先按下不表。 她已经连比九场,身体原本有些疲乏,又一直惦记着百里溪说自己心口疼的话,只想着速战速决。 原本以为眼前冷漠的道士不过是个筑基中期,打赢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 -- 第152页 谁知两人交手才知道,他修为至少是元婴高阶修为以上,说是化神期也不为过。 她与那些软绵无力的妖鬼们打了一晚上,赢得十分没意思,眼下棋逢对手,心中激起了胜负欲,一时之心,忘却所有,全身心迎战。 *好战嗜血喜欢搞事的众妖怪只看着台上的人汇成一红一白两道光,一时之间也分不清他们修为到底谁高谁低,只见二人打得难舍难分,两道光相互倾轧。 正在这时,那道士突然不知使了个什么招式,一掌击向红衣少女。 场上顿时灰光大胜,将红光压制得死死的,那红被弹到擂台边缘,眼见着就要掉出去,就在众人以为红光式微就要输了的时候,一颗心都跟着提起来,紧张地连呼吸都停了。 谁知这时红衣少女腾空而起,反手一掌,光芒大作,将那灰光用力反弹出去。 大家提着的一颗心又放了回去,顿时掌声如暴雨雷鸣,简直要掀翻绘制着妖鬼战斗图,抹红描绿的屋顶。 “好! 阿芷姑娘加油!” “阿芷姑娘加油!” “加油!” “……” 众人只见着热闹,丝毫没有人注意到三楼拐角处的一身颀长,全身隐在斗篷里一露出一对深邃冰凉眼眸的男子盯着那抹红光,担忧之色快要溢出来,恨不得一身代之。 早知道,就不叫她比赛了。 什么时候,才能堂堂正正的站出来保护她,若她知道了他的身份,还会像现在这般与他好吗? 这真是个两难的问题啊…… *比赛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台上一红一灰两道光芒交缠在一起,非但没有分出输赢,反而越战越勇。 众妖鬼一时之间也忘了这是在赌钱,只觉得比着之前“阿芷姑娘”单方面碾压对手实在是精彩绝伦,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 打到精彩处,忍不住“嗷嗷”叫上两嗓子。 阿芷提着还冒着热气儿的糕点回来的时候,就见全场沸腾,妖鬼之气弥漫着整个赌场,心里觉得奇怪,按道理来说比赛早该结束了啊。 她大着胆子问旁边观战一言不发的玄衣斗篷男鬼修,“怎么这么热闹?” 他不答她的话,一伸手,她手里的糕点已经到他手中。 阿芷瘪瘪嘴,心道他在她面前如此不加掩饰,看来是咬死了她不敢说出他的秘密。 不过她转念一想,确实如此。 她不敢。 她见全五层围观的妖鬼们就跟疯了一样拍手叫好,忍不住探头往下一看。 这一看不要紧,她顿时目龇欲裂,眼里喷出火来。 *百里溪见旁边气息有些不对,余光瞥她一眼,就见着那贪财狡猾的女鬼修居然翻过栏杆,纵身跳了下去。 *就在围观的赌徒们以为这场精彩绝伦的比赛就是打上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的时候,只见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鬼修不知发什么神经,居然直接从三楼跳到台子上,举着一截白骨制成的短鞭狠狠朝着那团灰色的光芒打去。 可她还未靠近,那道灰色的光芒已经将她反弹回去。 她“砰”地一声被弹出一丈多远,重重摔倒在地,传出骨骼碎裂的声音。 这时场上的两道光芒敛去,只见红衣胜枫的红衣少女与那灰衣道士负手而立,彼此之间已经收了势。 众人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又见那不怕死的小鬼修自地上爬起来,挥着手中的小短鞭朝着道士打去,口中还嚷嚷着“负心汉”之类的。 妖鬼们颇为遗憾的看着这场没来得及分出胜负的比赛,想不明白怎么好端端地现场就演起虐恋情深的戏码来。 只可惜那灰衣道士不解风情的很,那小鬼修的鞭子才擦着他的衣袖,人已经被他掐着脖子提到半空。 一时之间,赌场内静了下来,各个竖着耳朵听动静,不等那道士开口说话,已经脑补出“道士始乱终弃女鬼修的故事来”的香艳故事来。 *比赛打得正上头的花玥见此情景也是茫然得很,眼见着道士手中的小鬼修已经双眼翻白,上前阻止道: “手下留情!” 道士回头看她一眼,眼神含霜,“姑娘要多管闲事?” 花玥原本从不管妖鬼之间的闲事,更何况本就是那小鬼修先动的手,她想起那蜉蝣小仙恶所托,道: “道友可认识仲夏姑娘?” 她一提这个名字,那道士微微颔首,没什么太大反应,反倒是被掐着脖子的小鬼修眼睛蓦地红了。 花玥见他如此冷淡,想起那蜉蝣小仙提起他时一脸温柔的模样,觉得甚是奇怪,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总是要把话带到。 她又道: “仲夏姑娘托我给你带句话,叫你别等她了。” 她话音刚落,小鬼修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花玥最怕人哭,鬼也一样,只好道: “这位道友不若先把她给放了,有话好好说?” 道士看她一眼,一松手,小鬼修从他手里掉出来跌倒在地,头上的斗篷也掉了,露出一张不知涂抹了多少层脂粉,眼下被眼泪一冲,糊得五颜六色的脸。 都在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妖鬼们目光皆投向地上的小鬼修,一见她的脸,都忍不住唏嘘起来。 “难怪被抛弃,原来长这么丑!” “就是,太特么丑了,看着犯恶心!” -- 第153页 “我的天,看着这张脸晚上都能做恶梦!”“你可拉倒吧,就你宽嘴阔腮的模样,还不如她呢!” “……” 花玥听着场上的议论声,冷冷扫了一眼在场的妖鬼。 他们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冲她谄媚一笑。 她上前替小鬼修戴好斗篷。 小鬼修仰头看着她,哽咽,“她在哪儿?” 花玥迟疑片刻,道: “她死了。” 小鬼修一听,顿时大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披头散发地跑出赌场。 道士见她跑了,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随即一脸欣赏地看向花玥,“再比过!” 花玥也觉得自己没打过赢,眼里跃跃欲试,正要动手,被人从后面抱住。 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他似是十分虚弱,“姐姐,我不行了。” 花玥大惊,连忙回头,只见他眼神半点神采也无,再一扫场内,只见妖鬼之气弥漫,连忙扶起他,对道士道: “今日比不了,改日再比!” 道士目光落在百里溪的身上,眼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那明日这个时辰我在此恭候道友。” 他话音刚落,原本弱得像是要原地去世的少年道: “明日比不了。” “那后日?” “后日也比不了。” 道士皱眉。 花玥正要说话,怀里的少年哼唧两声,从她颈窝抬起头来,微红的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是霸道到了极致。 “旁人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为何?” 花玥不解。 他道: “我看他不顺眼。” 花玥: “……” 她看看道士,又看看镯子,再看看怀里的少年,心中有些遗憾镯子没有拿到手,还想要再争取一下,又听他哼哼唧唧。 “姐姐,我胸口疼得厉害,你快替我揉揉。” 一旁的道士神色变了变,挤出一句话,“告辞!” 花玥连忙扶着怀中少年出去,谁知才走出门口,就见着许多的妖鬼堵在赌场门口。 与方才场内大多都是顶着原型的一张奇形怪状的脸不同的是,门口的这些妖鬼大多齐头整脸。 他们一见花玥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花玥诧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挤来挤去,这时只见一个约有二十出头,生得俊美细致的鬼修上前,眼带羞涩,“在下放在被阿芷姑娘的风姿所倾倒,想要向姑娘提亲。” 提,提亲? 花玥心中震惊,面上却还是那种冷冷的表情。 她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时,恨不得挂在她身上,虚弱地连走路都困难的少年蹭地一下站起来,冷冷扫了一眼眼前的妖鬼,沉声道: “她已经有夫君了。” 这时另外一个妖鬼道: “我们不介意阿芷姑娘有旁人!” “对,我们不介意。” “以阿芷姑娘的姿容相貌以及修为,我等甘愿做炉鼎!” “对!” “……” 他们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看着修为稀疏平常,一张脸隐在斗篷里的男鬼修深邃冰凉的眼眸冷冷扫过来,白得似玉的手指取下头上的斗篷,白牙森森,“可是,我介意!” 第67章 花玥见百里溪神色不对, 一把擒住他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生得肥头大耳的鬼修从赌场追出来, 道: “阿芷姑娘, 您方才赢了的灵石还没有拿呢。” 花玥这才想起来,拉着百里溪准备回去, 谁知他却不动。 他道: “不如姐姐进去取,我在这里等姐姐如何?” 花玥哪里放心把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丢到茹毛饮血的妖鬼里, 这不相当于把一块鲜肉主动送入他们口中。 她摇摇头,拉着他就要走。 他却十分固执, “他们不会伤害我的,我只想跟他们好好讲一讲做人的道理。” 花玥看着眼前正盯着他二人瞧的鬼修们,摇头, “万一他们要害你,我都来不及救你。” 她说完, 又看向鬼修们, 恶恨恨地挥挥自己手中的拳头,“你们的提议我不同意。 赶紧走,不然我就揍你们!” 鬼修们一脸不舍,见她似乎很听眼前少年的话, 忙道: “阿芷姑娘放心,我们绝不会伤害这个兄弟。 实在不行, 他做大, 我们做小,我们往后一定会和平共处!” 花玥: “……” 她头一次遇见这种事情, 一时有些无语,又见百里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也想留下来听他同这些鬼修们如何讲道理。 可是他却不肯,非要她先进去。 “姐姐在这里,我怎好意思,姐姐快去快回,我都困了。” 花玥看看眼前正等着自己的胖鬼修,又看看一脸真诚的鬼修们,只好点点头。 他眨眨眼,凑到她耳边道: “姐姐不能偷听哦。 若是被我发现,我待会儿惩罚姐姐。” 原本想要偷听的花玥心虚,“我不偷听。” “姐姐发誓,若是偷听,以后都吃不到甜甜的糕点!” 这也太狠了! 花玥不肯说,从戒指空间里摸出一个符咒递给他,“他们若是欺负你,你赶紧叫我。” -- 第154页 她说完,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那胖鬼修进了赌场。 待她走后,原本纯良乖巧的美少年淡淡扫了一眼眼前还准备要跟他和平共处的鬼修们,嘴角微微上扬,“炉鼎,是吗?” 妖鬼们顿时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压迫之意朝他们袭来,连忙祭出法器想要杀他,谁知才踏出一步,手里的法器瞬间化为乌有。 “你,你是——”那个生得俊美细致的鬼修指着眼前自手心处开出墨莲的美少年,“魔”字还没出口,就已经被墨莲吞噬地干干净净。 其余几个噗通一声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那是对强大力量身不由己的臣服,他们甚至连跑都忘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墨莲淹没。 墨莲过境,须臾只剩下一片齑粉,风一吹就散了。 夜,重新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花玥跟着那负责人进赌场之后,原本以为可以直接拿着灵石走,谁知道那人上来就问她讨要名牌才能够拿走自己的报酬。 花玥把手里的那个号码牌拿出来,道: “打的时候不是说只要赢了比赛就可以凭借这个牌子领到报仇吗?” 赌场的负责人是个生得枯瘦,耷拉着眼皮子,嘴角生了一颗大痦子,人称“金掌柜”的中年鬼修。 只见他算盘拨得哗啦作响,头也不抬,“自然不是,想要领得比赛的报酬,肯定要拿出名牌才行。 而且——”他这时抬起头来,耷拉的眼皮子骨碌转了一圈,不大的眼眸里射出精光,“姑娘第十场没有打完,还得我们赌坊亏了不少钱。 我刚才算了一下,姑娘还剩下这个数。” 他把小巧的金算盘推到花玥面前。 花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抬眸看他,“居然还剩五百灵石,那我岂不是白打了!” 金掌柜收起自己的金算盘,道: “姑娘可知道第十章 因为你二人的缘故,赌场倒贴了上万的灵石,就这五百灵石,还是因为我瞧着姑娘辛苦,额外贴出去的!” 不等她说话,那金掌柜眼皮子一翻,道: “我听说姑娘是为了赎回自己的镯子,眼下,我还有一个法子,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听?” “什么法子?” 他手一伸,一张白纸出现在手上。 他将那张纸递给花玥,道: “这是一张契约,只要姑娘签了,金某不但将镯子免费送给姑娘,还额外给姑娘一千上品灵石做报酬,如何?” 花玥拿过来看了一眼,挑眉,“这上面的意思是叫我比赛的时候故意输?” “话不是这么说,”金掌柜低头又开始拨弄那巴掌大的十分精致的金算盘,“比赛难免会有输赢,姑娘比赛的时候也许心情不好,一不小心就失手了,怎么能叫故意输呢。” 花玥简直要气笑了。 她原本还觉得鬼界的鬼修们十分的讲信用,还特地叫她来领钱,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缘由。 这些人,不对,这些鬼修是想着在她身上吸血! 她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想着今天晚上就这么白白与人打了一晚上,着实生气。 只是百里溪还在外面等着她,也没有时间与他们好好讲道理,只冷冷看了一眼那金掌柜,打算等她安顿好百里溪以后再回来好好跟他们“讲道理”那金掌柜见她要走,急道: “姑娘若是觉得条件不够,咱们再聊一聊也行啊!” 花玥理都不理他,转身大步出了赌坊。 她才走出赌坊门口,就见到门口不远处的一棵看不清是什么的树底下站着的玄衣斗篷的少年,原本极为失望愤怒的一颗心因为他而变得平静下来。 “百里溪!” 她疾步走到他面前。 “拿到灵石了吗?” 他伸手牵住她的手。 花玥摇摇头,将里面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道: “百里溪,他们说话不算话,我很生气。” 百里溪神色微动,冷冷扫了一眼赌坊,又听她道: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瞧见你又不生气了。” 他楞了一下,随即眼里泛起一抹笑意。 眼前一脸疲惫的少女头一次主动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他颈窝,语气里透着怅然遗憾,“只可惜就差一点儿就拿回镯子了。 等我回去睡一觉,明天回来好好收拾他们,这些鬼修着实可恶!” “姐姐为何很喜欢那个镯子?” 他低头轻轻蹭了曾她的额头,“我可以送给姐姐很多很漂亮的东西。” 只要她想要,这六界之内,哪怕是上天入地,他也会想办法为她取来。 她不肯说,环顾四周,“方才那些妖鬼呢?” “走了。” “走了?” 她惊讶,“这么快,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他想起那些人的话,眼里闪过一抹冷意,道: “自然是跟他们讲讲做人的道理。 我们凡人,一向最讲究以理服人。” 她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伸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与她咬耳朵,“怎么,姐姐舍不得他们?” “没有!” 她一把捉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捧着他的脸仔细检查,“你胸口还疼不疼,出来之后是不是好多了?” “嗯,不疼了,”他看着眼前眼神里流露出担忧的少女,心里一暖,“姐姐饿不饿?” -- 第155页 她摸摸肚子,“也还好。” “那姐姐闭上眼睛想想现在最想吃什么?” 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 她果真就听话地闭上眼睛,浓黑的眼睫轻颤,嘴角上扬,“我想吃周记的杏仁佛手酥。” 她话音刚落,果然就闻到一股甜香气味,连忙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的少年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包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糕点来递给她。 周记的杏仁佛手酥! 花玥一脸惊喜地看着他,道: “百里溪,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姐姐高兴吗?”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 “高兴。” 花玥眯起眼睛使劲嗅了嗅。 冥王宫的东西她不喜欢吃,自入了这里吃了饮酒,吃了些水果,便没有吃过东西。 其实出了人间吃不吃的也无所谓,但是架不住她嘴馋。 果然再也没有比人间的美食更值得怀念! 她对待食物一向虔诚,小心翼翼地拆开周记特有的牛皮纸袋,闻着里面热乎乎的甜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从哪儿弄来的?” 她捏了一口小心放在口中,顿时又香又甜的味道在口腔弥漫。 “我拿姐姐给的东西从一个妖怪手里换来的。 他刚才人间过来。” 他面不改色的撒谎。 “现在幽都城门不是已经关了吗? 他是如何进来的?” 她伸手捏了一块塞到他嘴里,舔了舔自己的指尖,眼神亮晶晶,“好吃吗?” 百里溪见她嫣红饱满的唇上还沾着糕点屑,一副呆呆傻傻地模样,哪里还有方才在擂台上上出手稳准狠,万夫莫当的气魄,心里一动,伸手圈住她的腰,哑声道: “好吃,我还想吃。” 他不等她回答,扣着她的后脑勺低下头去,将她嘴角的糕点屑一点点舔得干干净净,舔完之后还觉得不过,舌尖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勾出方才她舔手指的舌尖,与她唇齿纠缠。 嗯,她好甜。 *饶是这里是鬼界鱼龙混杂之地,像他这般大胆厚脸皮的也并不多,原本路过的妖鬼们口中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花玥压根没想到他居然当众做这种事情,被他舔了好几口才反应过来,想要推开他,又舍不得丢掉手中的点心。 想要咬他,又觉得他刚给了自己好吃的,思来想去,只好任由他舔了好一会儿。 花玥心道: “他怎么就那么喜欢舔人!” 可自己为什么就一点儿也不讨厌他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她喘不来气儿他才舍得松开她。 她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瞪他一眼: “你,你怎么又这样?” 他气喘吁吁地抵着她的额头,墨如点漆地眼眸里像是揉进了星光,亮得吓人。 “那姐姐,为什么不拦着我? 姐姐不拦着我,我就以为姐姐也想。” 她被点心哽住,他这是什么歪理? 不等她说话,他又摸摸她的头,“我替姐姐去把镯子讨要回来,姐姐在这儿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花玥一把捉住他的手,东西也顾不得吃,忙道: “我去他们都不给,更何况是你。 再说,万一他们不讲理打你怎么办?” 他斜睨了一眼旁边的赌坊入口,嘴角上扬,眼里闪过一抹冷意,道: “姐姐放心,我们凡人最讲究以理服人!” “那也不行,危险!” “姐姐关心我?” 他趁她不注意又亲亲她的脸颊。 她瞪他一眼,“你这说得什么话,我自然是关心你!” “姐姐只需要等我一会儿就好,只要姐姐吃完糕点我就出来了。 若是姐姐吃完糕点我还没出来吗,姐姐就立刻进去救我,好不好?” 花玥看看手中的糕点,心道吃完也就一刻钟的事儿,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她又敛了一些鬼气罩在他身上,“那你小心,若是他们不给就算了,等我把你送回去再过来跟他们好好算账。” “好。” 他摸摸她的头,转身向赌坊走去。 花玥看着他进了赌坊的大门,突然觉得手中的糕点有些索然无味。 他待会儿不会被那些鬼修揍吧? 第68章 万鬼街赌坊。 “金爷, 您今晚可是赚大发了啊。” 肥头大耳的鬼仆贪婪的看着眼前的金掌柜面面前那价值奖金一万灵石的银票,一脸恭维,“还是您老厉害, 那看似厉害的小姑娘给您三言两语忽悠地就这么走了!” 金掌柜摸摸嘴角那颗痦子上的毛, 嗅了嗅银票,咧嘴一笑, 露出一排大金牙,“谁叫她运气不好, 打得好好的跑来一个小鬼修捣乱。 不然我哪有这个说辞。” 他说着抽出一张给鬼仆,道: “你也辛苦了。 只是她不肯签那张契约, 若是肯签,一场下来啊,恐怕至少赚这个数!” 他说着, 伸出枯树枝一般的手掌。 鬼仆连忙接过银票,又极尽谄媚地恭维几句后, 眼里闪过一抹忧虑之色, “若是给大人知道我们吞了她的灵石,恐怕,也不好交待。 大人临走的时候还特地嘱托吗,叫您添个整数给她呢。” -- 第156页 “富贵险中求!” 金掌柜眼睛一翻, 精光尽显,“你不说, 我不说, 大人怎么会知道,怎么, 你想告诉大人?” “哎呦,看您老说得, 这儿我哪敢啊!” 鬼仆急道: “我这也是跟着金爷发财不是!” 他说着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颗还沾着血的心肝,神秘兮兮的递上去,“这是给您的孝敬,还新鲜着呢,您趁热吃。” 金掌柜脸色稍霁,伸手接过一口吞下咽了,打了个嗝,指着旁边高台上的法器道: “去把那个镯子拿过来给我瞧瞧,指不定啊,她明天还来。 等她明天来了,这镯子就不只这个价了!” 那鬼仆麻溜地把那个镯子拿过来捧给他看,十分稀奇道: “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玉镯子,您怎么开这个高的价,更奇怪的是居然还真有人傻乎乎去买。” “你懂个屁!” 金掌柜小心接过镯子,拿着一旁的镜片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理,在最里面一处不显眼的位置看到两个字。 花玥。 也不知是不是那个姑娘的名字。 他道: “起先我也以为这是个普通的镯子。 可现在你看——”他说着将它放进一个放置了清水的碧绿容器里,只见原本乌黑的镯子上面像是有一层表皮脱离,很快地,只见上面雕刻的莲纹像是活过来一般,绕着镯身缓缓滑动,周身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鬼仆大惊,“这,这是魔族之物!” “算你有点儿见识!” 他小心翼翼的把镯子从水里捞出来,谁知一个不小心,那上面的莲花竟然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竟生生咬下一块来! “您没事儿吧!” 鬼仆连忙伸手去摸,谁知才碰到,那吃了手指的莲花竟然顺着他的手腕爬上去,很快地,他整条胳膊变成白骨。 金掌柜连忙掏出一块黑色的布盖住那镯子,光芒瞬间被遮挡住,那墨莲倏地一下缩回镯子。 鬼仆一张青白色的脸透出死气来,抱着那条胳膊大惊,“这,这是什么怪物!” 金掌柜也不敢再看,把镯子放到一旁,拿东西包好断指,气喘吁吁,“这乃是用上古罕见的乌玉雕琢成的一对同心镯,原本是一对的。 据说两个镯子之间相互之间会有感应,且修为厉害的那一方还有替修为差些的消灾挡难。 只是这镯子被人施了法,根本就看不出来,只觉得与普通镯子无疑,若无是有这个容器,我也看走了眼。” “原来如此!” 鬼扑忍着疼,道: “那卖一万灵石确实不算贵。 只是那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等东西,看样子,她好像并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只见面前出现一个身着玄色斗篷,身量颀长,只露出一对眼眸,周身鬼气森森的男子。 金掌柜一对上他深邃冰凉如同深渊一样的眼眸打了个冷颤,连忙起身,“您有事儿?” 他声音低沉,“我来买东西。” 金掌柜忙道: “您买什么?” “一个玉镯。 我爱妻之物。” 金掌柜连忙把容器里的镯子推到他面前,“您说的是这个吗?” 男人伸手从容器里拿出镯子。 只见原本一碰着就乱咬人的镯子在他手里一点儿事情都没有,不但如此,那上面的墨莲居然还服帖的在他手上亲昵的蹭了蹭。 金掌柜心中大骇,知道眼前这个非一般人物,也不敢狮子大开口,忙道: “收您一万灵石。” “一万灵石啊,”男人冰凉刺骨的眼神斜睨了他一眼,“卖便宜了。” 金掌柜一时怔住,“那您说多少?” “至少十万。” “十万?” 一旁的鬼仆眼里闪过一抹贪婪。 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金掌柜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脸激动地拨弄着手中的金算盘,“您是给银票,还是如何?” “银票。” “那好。” 不等金掌柜朝他伸出手,又听他道: “给我。” 金掌柜这下彻底呆住,再抬眸看他,只见眼前的男子眼神冰凉刺骨,像是来自北妄海最深的无尽深渊里才有的黑暗。 “您这是明抢!” 一旁的鬼仆声音拔高。 “是又如何?” 男人斜睨他一眼,瞬间的功夫,鬼仆连一声疼都没来得及喊,另一条完好的胳膊上的皮肉被他手心里爬出的墨莲吞噬地干干净净。 活了几千年,向来最是懂得审时度势的金掌柜立刻颤抖着手从自己的腰包里拿出十万灵石的银票恭敬的递到他手上,“您拿好。” 他不接,扫了一眼桌子,“你的金算盘我很喜欢。” 金掌柜: “……” 那算盘也是一件上好的防身法器,在他手里都快盘了千年,已经成了习惯。 可他哪里还敢多一句废话,立刻将算盘一并给他。 他没有接,手里突然显出两张白纸。 “你们把这个也签了。” 金掌柜看着那张契约,迟疑,“这,这恐怕不行。” 男人道: “签了你们还可以活。 不签,现在死,你们选一个。” 金掌柜看着那张契约,又看看眼前的男人,正犹豫,又听他叹了一口气,“我等得不耐烦了。” -- 第157页 一旁的鬼仆: “……” 您等了吗? 金掌柜一咬牙,咬破手指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那面色青白鬼仆见他都签了,忍着疼打着哆嗦咬破舌头在纸上舔了一下。 “很好。” 男人话音刚落,那两张薄薄的纸瞬间被火苗吞噬。 “现在,你们的命就是我的了。 去把这个镯子与算盘还有十万灵石的银票一并给外面站着的今日打擂台的小姑娘。” 金掌柜这下彻底明白了,那傻乎乎看着十分好骗的小丫头跟这个是一伙儿,心中后悔不跌。 可眼下他哪里还敢说什么,连忙与鬼仆二人捧着东西向外走。 谁知还没走两步,又听他道: “知道该怎么说吧。 要好好说,别吓着她。” *花玥在赌坊门口大概等了快有一刻钟的功夫还不见百里溪出来,心里未免有些着急。 而且原本很是噪杂的赌坊竟然半点儿声音也无,好似被人设了一层结界,刻意隔开。 她越想越不放心,把剩下的一包点心小心收进戒指空间内,正要进去看看,就见方才那个昧了她灵石的金掌柜与那胖鬼仆出来了。 他们身后还跟着毫发无损的百里溪。 不等花玥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儿,他二人走到她面前,一脸恭敬的把手里的东西捧给她。 “这是?” 金掌柜忙道: “老朽方才仔细思量,姑娘虽然未打完全场,可是今晚也确实赚了许多钱。 这是您的镯子。” 花玥半信半疑地接过镯子戴在手上,又看着他手里的其他东西。 只见眼前露出如同割肉一般表情的金掌柜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意,“这是老朽额外送给姑娘的十万灵石与自己的金算盘,您拿好。” 花玥诧异,忍不住看了一眼百里溪。 他冲她笑得腼腆,“我就说我们凡人最讲究以理服人。” 金掌柜: “……” 讲究你大爷! 花玥没有拿银票,只拿过那个精巧的算盘,一脸郑重,“银票就算了,这个不错我就收下了。 你们下次不能再这么随便坑人!” “姑娘说得极是! 那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花玥点点头,然后看着他们很快地消失在眼前。 不等她说话,眼前的少年道: “姐姐且等我一会儿,我方才忘了点东西,很快。” *金掌柜才回到赌坊,人还没站稳,只见那诡异的少年又跟了进来。 他忙道: “您还有什么吩咐?” “砸了。” 他话音刚落,自他身上冒出来无数的黑影开始操起里面的东西打砸,只见不多时的功夫,好好的赌场被一群看不清楚脸的魔物砸得乱七八糟。 金掌柜傻了眼,“您这是做什么,镯子都给您了。” “那又如何,”男人斜睨他一眼,“给了我,我便不能砸了吗?” 那些正在看比赛的赌徒们被这突然的情况吓了一跳,原本想要逃,谁知那些无孔不入的黑影只是打砸赌场,竟都看起热闹来。 “还不拦住他们!” 金掌柜气得跺脚,连忙叫人。 谁知赌坊的鬼仆们才一靠近那些黑影,顿时被他们缠上绞成齑粉。 他再回头,只见眼前的少年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一时之间,赌场乱作一团,金掌柜大骇,“快,快去禀报大人,有魔物入侵!” *好久没有与人动过手有些疲累的离问才刚要躺下,就被赌场匆匆赶来的鬼仆吵醒。 她怒道: “又怎么了?” 鬼仆瑟瑟发抖,“有,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魔物先是抢了赌坊客人们拿来做抵押的宝贝,然后又叫手下砸了赌场!” “魔物?” 离问大惊,“何等魔物这般张狂,竟敢在幽都城的地界撒野!” 鬼仆摇头,“奴不知道! 还请大人速速派人过去查看!” 离问皱眉,“姜勉,你去看一看。” 一旁的姜勉立刻跟那鬼仆走了。 她抬眸看向殿外在永远没有白日的暗夜里开得娇艳的曼珠沙华,想起那日看见的一朵墨莲。 幽都,怎么会有原本应该开在北妄海的无尽深渊里的魔神之物。 还是说,她只是看错了? 离问坐了片刻,招来鬼差,“花玥大人可回来了?” 那鬼差道: “还不见回来,可派人去找?” “不必。” *花玥这次并没有等太久,一眨眼的功夫百里溪就从赌坊出来了。 花玥连忙迎上去,“东西拿着了吗?” 他颔首,道: “姐姐拿到镯子高兴了吗?” “高兴!” 她清澈眼眸亮得吓人,“百里溪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居然就把东西还给你了?” 他道: “也没什么,我就是跟他们讲道理,这样骗人是不对的。” 花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所以这就是多读书的好处。” “是吧? 那我以后有机会也多读读你们人类的书,你实在太厉害了!” -- 第158页 她看着重新戴回手腕上的乌玉莲纹镯子,只见那浓郁的黑色映衬着雪白的手腕,格外的好看。 她有拉起他左手手腕上同样的镯子,放在一起比较,一向淡然的眼眸里荡出笑意: “百里溪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百里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姐姐,是因为我有,所以才不想丢了它吗?” 她摸摸镯子,头也未抬,“对啊,少了一只多可惜啊。” 她话音刚落,被他一把抱住。 他低声道: “你是不是傻?” 花玥心道这事儿怎么就扯到我傻不傻的问题上了,东西丢了自然要找回来了啊。 还不等她说话,原本一直静得诡异的赌场突然传来了噪杂的声音,像是有重物落地。 “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她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似有些害怕,低头蹭蹭她的额头,“我刚拿好东西,就听说里面来了一群魔,正在打砸东西。” “是吗?” 花玥诧异,“那我去看看。” 他不肯,把她抱得更紧,“姐姐别去,我害怕,我们赶紧回去睡觉吧。” 花玥心道他一个人类少年确实不曾见过这种场面,只好收回脚,“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他乖巧地点点头,牵着她往回走。 走了没一会儿,她转头看了一眼身旁一身玄衣斗篷的少年,突然停下,替他戴好斗篷,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眼眸。 他愣了一下,“姐姐这是做什么?” 花玥抬眸看他,一脸凝重,“百里溪,若不是我知道你的来历,我还以为你是魔神!” 百里溪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笑道: “是吗? 生得很像吗? 姐姐见过他的模样?” 她摇摇头,“我从未见过他的模样,就见过他的眼睛。 你穿着斗篷的模样跟他很像,不过,他比你还要高些。”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一副十分疲累的模样。 百里溪蹲到她面前,“我背姐姐回去。” 她不肯,伸手去拉他,“好端端我一个有修为的怎好叫你一个凡人背我。” 他回眸看她,墨如点漆的眼眸里像是碎进了星光。 “我知道姐姐终有一天会与我分开,我想背一背姐姐可以吗?” 花玥闻言,只觉得心口处又开始不舒服。 她看了他一会儿,趴到他背上,环住他的脖子,低声道: “百里溪,你对我太好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道: “我只希望姐姐永远记得我,永远,永远。” “会的!” 她信誓旦旦,“我一定会记住你!” 他不再说话,背着她走得极慢,就像从前醉酒时那样,背着她在陵城的河岸一圈又一圈地散步。 他至今都记得那晚洒在陵河岸边的那抹皎洁的月光。 如今,他背着她走在幽都城鬼气森森的街道上。 因为同她在一起,他依旧觉得这是最叫人值得怀念的时光。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侧过脸来蹭蹭她滑腻柔软的脸颊,低声道: “若是我真是魔神,姐姐会杀了我吗?” 背后的人没有说话。 就在他以为她睡着时,她伸手捏捏他的脸颊,“怎么会有那种可能?” “若真有呢? 姐姐会不会杀我?” 她不回答。 隔了很久,她收紧圈住他脖子的手,低声道: “百里溪我困了。” 他眼底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果然会。 *两人回到冥王宫的时候,花玥从百里溪的背上跳下来,正要进屋子,发现他转身就走。 她下意识道: “你去哪儿?” 百里溪回过头看她,眼里浮起一抹笑意,“自然是回去睡觉。 怎么,姐姐舍不得我?” 她不说话。 他转身就走,谁知又被她叫住。 她道: “我也睡着不着,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他愣了一下,看着灯火下比刚见面时许多鲜活劲儿的红衣少女,笑: “姐姐该不是因为晚上没有我抱着,所以才睡不着吧?” 她忙道: “完全没有这回事!” 他沉默不语。 两人在门口傻站了一会儿,花玥正准备跟眼前容貌越发昳丽的少年道一声“晚安”谁知他突然疾步上前,一言不发地拉着她进屋,不等她说话,腿一勾,门已经被关上。 屋子里很黑,她伸手正要点亮屋子里的灯,却被他一把摁住手。 他将她抵在门上,与她十指紧扣,贴着她的耳朵微微喘息,“姐姐,今晚我们双修好不好? 我真得好想要姐姐……” 第69章 人在黑暗中感官会更加敏感。 花玥被他抵在门上动弹不得, 耳朵被他呼出的灼热气息骚弄得痒痒,忍不住伸手去推他,却被他反手扣住手。 他的手很大, 有些凉, 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不停地拨弄着她的手指。 她挣了几次没有挣出来, 好奇,“你怎么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力气这么大啊?” 明明他平时磕着碰着一点儿, 就在那儿眼睛红红地望着她,委屈巴巴地像是随时随地就要哭出来一般。 -- 第159页 他亲亲她的脸颊, 声音低沉,“若是到了床上,力气会更大, 姐姐想不想要试试?” 花玥见他又开始胡言乱语,捉住他贴到腰间不老实的手, 十分不解: “你, 你为何总想要双修? 我看她们修地时候疼得很,都疼哭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低低笑了出来。 花玥与他贴得严丝合缝,他一笑, 振得她胸腔都不舒服。 她一把捂住他的嘴,瞪他, “你不许再笑!” 他这才停住, 捉住她捂住唇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不如姐姐与我试一试,若是疼, 我立刻就停下来好不好?” “真的?” 他见她意动,继续诱惑,“我保证,一定不叫姐姐疼。” 她松开了抵在他胸前的手,“那,那你修快些,我且忍一忍!” 她说完,他滚烫的唇已经贴着她的脸颊滑到她的唇,像是要捉弄她一般,湿热的舌尖贴着她的唇打转。 花玥被他舔地痒痒,忍不住学着他伸出舌尖顶他一下。 他顿住,随即捏着她的下颌软舌长驱直入勾住她的舌尖与她唇齿交缠。 他不知缠了她多久,直到发现她憋着气不呼吸,松开她,气喘吁吁地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 “你傻不傻,怎么不喘气儿……” 他说完,她终于大喘气儿的急促呼吸新鲜空气。 隔了好一会儿,她喘匀气儿一把捉住他越发不老实的手,低声道: “百里溪,我困了,不想双修了。” 百里溪借着屋外的灯光,看着眼前眼眸湿漉漉,目光有些闪躲的少女,伸手揉捏着她的后颈,“姐姐,是在怕我?” 她“嗯”了一声,伸手推他,“你,你赶紧回去,我困了,我要睡觉。”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有些无措的神情看起来有多乖巧惹人爱,与平日里的冷漠判若两人。 他满腹心肠都快被她勾出来,强忍着冲动,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道: “为何怕我? 姐姐与人打起架来可没有这副软心肠。” “你,你比他们可怕。” 他嘴角止不住上扬,捉着她的手环在自己腰上,“那姐姐与我说说我到底哪里可怕,人家分明身娇体软一推就倒。” 她不说话。 “姐姐若是不告诉我,那我又要亲姐姐了……” “你别亲了,我,我实在憋气难受……”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郑重道: “他们若是敢欺负我,我打回去就是,你,我,我下不了手!” “姐姐舍不得我?” 他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姐姐,喜欢我对不对?” 她又不说话。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啄她的脸颊,“姐姐慢慢想,我不着急,今晚,我们慢慢来。” 两人也不知站了多久,一直到她开了口。 她道: “你真的很想同我双修吗?” “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你对我那么好,我,我,要不,你修吧!” 他收回手,捧着她的脸,对上她的眼,“若是今日换成旁人如我这般对姐姐好,姐姐也会答应与他双修吗?” 花玥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 可是她想象不出来。 她只好道: “我不知,也许吧。 百里溪我真的困了,你还修不修? 你若是不修,我就睡了。”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少年松开了她的手。 他冷冷道: “所以就算我昨晚真的同别人双修,没有去万鬼街找你,姐姐也是无所谓的吗?” 花玥不明白又扯到这个问题,她不知道。 不知道的问题她不愿意想。 想不到的事情她就想睡觉。 她心口非常得不舒服,一把推开他,疾步走进内殿的床铺,脱了靴子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以为他走了,悄悄地掀开被角偷偷向外看去,谁知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床头。 她看着床头无声无息地高大身影,吓了一跳,“你,你怎么还不回去?” 他冷哼: “我不高兴!” “你,你为何不高兴?” 她不解。 她都肯让他修了,是他自己不肯修,为何还不高兴? 她裹着被子坐起来,伸手点亮桌子上的灯,顿时亮堂的光芒充满整见宫殿。 他站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眼神湿漉漉地,看得她又怕又惊。 她往被窝里缩了缩,低声头: “你,你这样看我干嘛,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百里溪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他看着眼前只要一遇到不想面对的问题,就喜欢用藏起来睡觉解决的少女,大步上前,一把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咬牙,“姐姐认为我今晚睡得着吗?” 她闻言,从戒指空间里摸出一坛酒,“你若是睡不着,不妨喝点酒?” 他气结,正要说话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花玥大人,您睡了吗?” 是昨晚席间那只赤色小狐狸的小声音。 这么晚他怎么来了? 花玥从床上爬起来正欲开门,被他一把拉住拉回来。 他眼尾洇出一抹薄红,横她一眼,“你敢去给那只小狐狸精开门试试!” -- 第160页 花玥只好耐着性子解释: “他不是狐狸精。 涂山氏的小狐狸生来带有仙根,只要度过雷劫便可以得道成仙。” 他冷笑,“所以花玥大人这是嫌弃我天生平庸,不过是凡人之躯,迟早会丑会老?” 花玥不知他到底好端端地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听见他这般说心里十分不舒服,只好问道: “你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他不说话,眼睛越发地红,却也不肯放手。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持续,小狐狸的声音轻轻唤了她几句。 她开门也不是,不开门也不是。 两人不知僵持多久,一直到外面的敲门声没了,那只赤色的小狐狸离开后,花玥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只好虚心求教,“那你说说看,我到底是哪里惹了你不高兴?” 他吸吸鼻子,“大人真想知道?” 花玥一脸真诚的点头,“真想。” 他坐回床上,一把把她扯回到怀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我再问姐姐,姐姐是不是一点儿都不介意我同旁人双修? 这次,姐姐可想好了再回答。” 花玥恍然大悟,原本他是因为这个才生气。 她想不通这儿有什么好生气,只好道: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回答你?” 他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咬牙,“若换成是我,姐姐敢与旁人双修,我必扒了那个人的皮,然后打断姐姐的腿,将姐姐用锁链绑在身边,从此以后,再也不叫姐姐见任何人,眼里只有我一个!” 花玥心里咯噔一下,诧异,“你,你小小年纪,怎如此心狠手辣?” 他眼波流转,斜睨她一眼,“所以姐姐,连想都不能想知道吗?” 花玥生怕再争论下去,他又要不高兴,决定等睡醒再与他好好讲讲道理,眼下只顺着他点点头,从他怀里爬到床上,重新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 她见他不想走,往床里面挪了挪,“你要留下来一起睡吗?” 他似乎气消了些,轻哼,“那姐姐是因为我晚上不在才睡不着的吗?” 花玥点点头。 他这才起身褪去外袍,熄了灯躺到床上去。 鬼界到处都冷嗖嗖,花玥赶紧将被子裹在他身上。 他轻哼一声,伸手将她捞进怀里,又在她唇上舔了两口似才消了气。 说来也奇怪,原本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的花玥因为被他这么抱着,竟然真得很快犯起困来。 谁知她才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一双大手在她腰间摸来摸去。 她一把摁住他冰凉的手,在他胸前蹭了蹭,“百里溪你别挠我痒痒,我困了。” 他“嗯”了一声,低声道: “夜里睡觉要脱衣裳,不然不舒服。 姐姐只管睡,我替姐姐脱了便是。” 花玥打了一晚上的擂台,疲累到了极致,只好由着他去了。 一会儿的功夫,他解了她的腰带,替她褪去外袍。 花玥果真觉得一身轻松睡得舒服些。 她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面朝外接着睡觉。 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只觉得心口处有些痒痒,像是有虫子爬来爬去。 她撑开眼皮子一瞧,就见着藏在小衣里贴着她心脏的手正揉来揉去。 花玥心中大骇,一把捉住那只不老实地手,回头一看,对上一对亮得吓人的眼睛。 她顿时睡意全无,惊道: “百里溪,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喉结上下滚动,用手指轻捻了她一下,哑声道: “双修!” 第70章 花玥从不知双修居然还要这样, 有些惊慌无措,急道: “你别动了,我今晚困了, 真不能修了!” 身后紧贴着她的少年, 抽出手覆在上面,声音哑地厉害, “姐姐睡姐姐的,我修我的。 我不扰姐姐睡觉。” 花玥: “……” “你这样我怎么睡? 你, 你别这样!” 谁知他非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 湿热的吻贴着她的耳朵滑到后颈处,用力吸吮着她的后颈。 花玥只觉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后颈处又痒又麻, 手脚疲软,惊慌得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急道: , “百里溪,我真得忍不住要打你了! 你赶紧住手!” 他这才住了手,却仍旧握着。 花玥想要把他的手抽出来。 他却不肯,亲亲她的脸颊, 哑声道: “我就放这儿不动。 我手冷。” 花玥生怕他又不老实,牢牢捉住他宽大的手掌, 这才放心闭上眼。 谁知才睡一会儿, 又听他哼哼唧唧: “姐姐我疼。” “哪里疼?” “这里。” 他捉着她的手贴着他结实的皮肉,低声道: “我此处实在疼得要紧, 姐姐疼疼我,替我揉一揉好不好?” 花玥才碰到他就被他滚烫的皮肤吓了一跳, 真以为他不舒服,迟疑着替他揉了一把。 他呼吸声陡然变得更重,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黑暗中,他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 -- 第161页 花玥连忙遮住他的眼,低斥,“你起来!” “不要!” 他不起来也就罢了,还故意使坏。 她只觉怪异,摁住他的劲腰,“百里溪我真要打人了!” 他不说话,一把拉过遮住眼睛的手,就这么拿着一对湿漉漉的漆黑眼眸看着她。 一直到她实在受不住他过于炽热的眼神,只得道: “那你修快些。” 她说着转过头咬着唇,像是将要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他盯着她颤抖地跟只小蝴蝶一样的浓密眼睫,瞧了好一会儿,最终下巴抵在她颈窝,嗓音沙哑,“今晚我也累了,睡吧。” 他话音刚落,她立刻睁开眼睛,很明显松了口气。 “你,你不双修了?” “等姐姐哪天不害怕,我再与姐姐双修。” “若是我一直都害怕呢?” 百里溪瞧着她呆呆傻傻的模样,无奈地捏捏她的鼻子,叹了一口气,“迟早有一日我要死在姐姐手里!” 花玥忙道: “百里溪你这么好,我怎么会杀你呢,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百里溪看着 她认真诚恳地模样,扣着她的后脑勺恨恨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这才松开她,自床上起身,坐到桌子旁点了灯,灌了半壶凉茶进去才勉强压下去一些烧到心头的火气。 她生怕他反悔似的,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条毛毛虫,在床上滚来滚去,道: “你不睡觉吗?” 他不说话,不知从哪里摸出方才她从戒指空间里摸出的那坛酒,用嘴咬掉封坛的布。 只听“啵”一声响,酒坛被打开,顿时酒香溢满内殿。 他仰头灌了两口酒,这才斜睨她一眼,低声道: “我憋得实在难受,有些睡不着。 姐姐先睡,我等姐姐睡着我就回去。” 她“嗯”一声,却没有闭上眼睛,不时回过头盯着那坛酒。 过了好一会儿,她咽了咽口水,“为何我从未见过你醉酒?” 他道: “我怕我要是醉酒,姐姐可能就要哭死了。” 他醉了可没有这般理智,疼她到了极处,见不得她半点委屈。 她一脸不解,“你醉酒,我哭什么? 我是不会哭的。” 他闻言抬眸看向一脸天真的少女,心里一动: “若是我死了,姐姐会为我哭吗?” 她像是不困了,裹着被子坐起来,手捂着胸口,“我这里哭不出来。”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遂不再说话,只一味饮酒。 她重新躺回去,在宽大的床上辗转了一会儿,闻着味儿实在馋得睡不着,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你给我喝一口好不好?” 他垂下眼睫摇摇头,“姐姐不是困了吗? 早些睡。” “我现在不困了!” 她披着被子走到他跟前,弯腰蹭蹭他的额头,“百里溪我就喝一口,就一口,求求你!” “真想喝?” 他抬眸迅速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脖颈处被他吮出的红痕处划过,喉结滚动。 他实在忍不住了! 他想要要她! 一刻也等不了了! “想!” 她重重点头,“特别想!” “姐姐确定喝了不后悔?” *花玥不知饮了酒有什么好后悔,点点头,伸手去抢,他却不肯给,反而扯掉她身上披着的被子,一把把她扯进怀里,抱坐在腿上,在她脖颈处嗅了嗅。 她只着了绯红小衣与雪白的亵裤,却丝毫不知羞地去抢他手里的酒,就连因动作太大露出的一小截纤细柔软的腰肢儿都不在意。 他一把握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弹,目光灼灼盯着她嫣红的唇,喉结滚动,“张嘴,我喂姐姐。” 他说着,仰头灌了一口酒。 她迟疑。 他眼波流转,斜睨她一眼,咽了酒,又仰头灌了好几口酒。 花玥从不曾见过他像这般饮过酒,眼神随着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眼见着一眨眼地功夫那壶酒就不见了小半,连忙摁住他的手,张开嘴“啊”一声仰头凑上去,等着他投喂。 他却又偏不给她,小口小口抿着酒,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 她快馋死了,伸手捏他的腰,“你,你别喝光了,给我留两口。” “那姐姐以后听不听我的话?” “听话。” “我若不在还背着我跟那小狐狸精说话吗?” 她在心里纠正那不是小狐狸精,嘴上却顺着他说道: “不跟他说话。” “若是我与旁人双修呢?” “那我,就打断你的腿?” “姐姐真乖!” 他蹭蹭她的额头,“姐姐自己来喝好不好?” 他说着,又灌了一大口。 花玥被他舔了不知多少次,并不讨厌,见他都快要把酒饮光,连忙主动贴着他的唇。 她才贴过去,就有温热的汩汩细流渡到她口中。 那酒香沾染他身上愈发浓郁的莲香,更加醇香。 她竟品出从未有过的甘甜之味来,一连被他喂了几口,越饮越上瘾,饮到最后两条细白的胳膊圈着他的脖子主动去吮他满是酒香的唇,丝毫没有注意被他环着的男人身上香味越发的浓郁,简直要溢满整间宫殿。 -- 第162页 半壶酒酒饮完,她又重新拿了一壶酒出来。 饮到最后,她看东西都重影,趴在他身上嗅去嗅去,声音都有些飘,“百里溪,你好香啊。” *“有多香?” 百里溪见她俨然已经醉了,喉结滚动,俯下身吸吮她雪白的颈,滑到她后颈咬着她脖颈上绯红的缎带,牙齿轻轻一扯,带子开了,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 他咽了咽口水,手贴着她纤细紧实的腰身轻轻摩挲,全身的燥意憋得额头渗出汗来。 她尤察觉不到危险,还在他颈窝嗅来嗅去,笑嘻嘻,“香得我好想咬你一口。” “那姐姐随便咬。” 他喘息越发粗重,叫她跨再坐在自己身上,任由她胡作非为。 她什么也不知,真就一口狠狠咬在他锁骨上。 他疼得倒抽凉气,却又不舍得推开她,哄道: “姐姐轻些咬,疼。” 她赶紧松了牙齿,用力呼了几口气,又在他伤口处舔了两口,“还疼不疼?” 他不说话,低下头亲吻她的唇温柔到了极致,手上却重得很。 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胸口,惶惶不安地捉住他的前襟。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她,还没说话,她缩在他怀里,下巴抵着他的颈窝,喘息: “百里溪,我,我心口疼,我很难受。” “怎么会疼?” 他手贴着她的心口,似乎听到有什么碎裂的。 她的心,似在为他裂出一条缝。 她在试着爱他。 他紧紧抱着她,眼睛酸地厉害,一遍遍亲吻她的额头,哑声道: “姐姐,心里已经开始有我对不对?” “有你?”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茫然,“怎么才算有你?” “那我现在就告诉姐姐怎么才算是有我!” 他将她抱回床上小心放下,看着眼前肌肤胜雪,乌发如云,黛眉红唇的少女,欺身上前,将她两只不老实的手拉直头顶,俯下身去吸吮她的脖颈。 她被他咬得跟只小猫一样哼哼,“百里溪你别吃我呀……” 她无意识发出的声音如同撩原之火,将他仅存的理智燃烧殆尽。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他替她抹去额头细密的汗水,亲亲她的唇,“姐姐害怕吗?” “倒也没有,” 她漆黑地眼眸里流露出不解,“百里溪,你修完了吗?” “还没开始,”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沾染了她气息的湿漉漉的唇上,亲亲她的手指,“姐姐方才觉得如何? 可喜欢?” “有些想尿,不过我忍住了。” 她一本正经地鄙视他,“我才不会像你一般尿床。” 百里溪: “……” 这个小傻瓜! 她不懂这些,又天生没羞耻心,不知道这般直白认真的话说出来多勾人,直勾得他满腹心肠都要然了,爱她这般娇憨呆傻到骨子处,恨不得立刻入了她,却又担心吓坏她,往后再不肯与他好。 又生怕她这副模样被人瞧了去,千叮咛万嘱咐,“我若不在,姐姐莫要与旁人饮酒。 若被我知道,必定要严惩姐姐,知道吗?” 她虽应了下来,却也不解,“为何我不能同旁人饮酒,只能同你一个饮?” 他在她唇上轻咬了一下,轻哼,“外面那些都是坏人,所以不许!” 尤其是他的君父,哼! 她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一定不同他们饮酒!” 她说完,如同一直小猫一样弓腰趴在床上,用无辜单纯的眼神看着他,伸手戳一戳,“好可爱啊,为什么我没有?” 百里溪的心快要给她戳出来,俯身亲亲她的脸颊,哄道: “那姐姐亲亲好不好?” 第71章 花玥听话地用唇轻轻碰了它一下。 百里溪喉结滚动, 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捉过她的食指放入口中吸吮了片刻,喉结滚动, 声音沙哑: “姐姐学我这般替我咬一咬好不好?” “咬?” 她迟疑, “不疼吗?” 他俯下身蹭蹭她的额头,“姐姐别用牙齿就不会疼, 学着我刚才那般就好。” 花玥迟疑着真就张嘴去含。 可她才含住就吐了出来,打了个哈欠重新躺回床上, 抱着被子闭上眼,“太大了我不喜欢, 我好困,先睡了……” 百里溪: “……” 他轻轻拍拍她的脸,“姐姐待会儿再睡好不好?” 她嫌吵, 连头一块盖住,迷迷糊糊, “改日在修吧, 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百里溪: “……” 都到了这种地步怎么能改日! 他今夜还睡得着吗! 他俯下身亲亲她的脸,“姐姐?” 她“嗯”了一声,撑开眼皮子看他一眼又闭上。 “玥儿?” “花玥大人?” “花玥!” 他又钻进被窝里,可任凭怎么叫她, 她都不肯醒。 床上的人抱着被子连眼皮子都没有抬过。 -- 第163页 百里溪看看床上玉体横陈,冰肌玉骨娇滴滴的美人儿, 又看看自己身下, 气得在她后腰处轻咬了两口。 她哼唧两声,抱着被子往里挪了挪, 又睡着了。 他咬完尤不解气,又在她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这次她连哼唧都没哼唧, 睡得香甜。 百里溪无奈的看她一会儿,确定除非现在有妖魔入侵,否则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醒以后,起身把剩下的半壶凉茶灌进去。 灌完凉茶他在屋子里转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平复下来,算着这个时辰人间刚刚好天亮,替她穿得严严实实,又给她盖好被子,在外面设了个结界,确保万无一失之后,这才在她身上恨恨揉搓了几把,亲了好几口才出去。 *人间。 卯时一刻。 陵城。 现在已经快要入秋,早上起来,空气中还带着湿漉漉的寒气。 尽管如此,周记点心铺子门前还是排起了长龙。 百里溪不急不慢地排在队伍中间,想着家中那只贪杯又嗜睡的小猫又好气又好笑,心道待会儿等她睡醒了,非得好好收拾她不可。 等他排到最前面时,稀薄的阳光洒满人间,就连空气中的寒气也没了,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的甜香。 周记的伙计们一瞧见是他,一脸惊喜,“百里公子,好久没见你了,又来给你家娘子买糕点吗?” 原本不欲说话的百里溪闻言抬眸看他一眼,想起家中指不定还睡得香甜的小猫,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是啊,她嘴馋得厉害。” “是吗? 那是不是有了娃娃?” 正在装袋子的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妇人笑道: “女子有了小娃娃嘴就馋些。” “小娃娃?” 他眼里头一次流露出迷惑。 “对啊,”大抵是她家中有几个可爱的孩子,一提起,“小娃娃”眼里似有了光,话也不免多了些,“百里公子与你家娘子生得这般好看,生出来的小娃娃必定更加可爱好看。” 她说着,把手里已经装好的热乎乎的散发着甜香的糕点递给他。 百里溪摸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她接过,忙道: “您这么大面值,可不容易找零,您可有零钱?” “剩下的全送你了,”他转过脸看着不远处有一个男子正拿着手里的拨浪鼓逗弄着怀里两三岁大小,生得粉白团子一样的小娃娃,墨如点漆的眼眸里流露出向往。 “你说得对,我与她生的小娃娃一定很可爱!” 妇人愣了一下,不等说话,他已经走远。 待人走后,她捏着那张价值一百两的银票,狠狠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我这怕不是在做梦吧!” 旁边的伙计羡慕得眼睛都直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那张银票,就连眼前排队的人都顾不上了。 妇人再看看手里的银票,摩挲着上面聚宝银票票号的章,确定是真的后,喜得连忙揣进怀里,赶紧忙不迭地替客人们打包糕点。 大约过了半刻钟,她似想起什么,心中惊讶,“都富贵成这样,为啥还天天亲自来排队买糕点? 有钱人的爱好,真叫人看不懂!” *百里溪非常享受这种每日早上天才刚破晓时分给她排队买早点的过程。 仿佛那些曾经被她遗忘的时光可以在排队的过程中一点点的补回来。 他在这种享受的过程中最喜欢看着她在看到吃食的那一刹那眼神里流露出的惊喜。 他也喜欢看着她一脸虔诚的吃着食物,露出一脸魇足的神情。 那是他不能够理解的一种虔诚与满足。 今日也是如此。 他想象着她晨起时会因为他手中的这份点心而露出崇拜而惊喜的眼神,嘴角止不住上扬,却又担心回去的太早她起疑心,算着时间尚早,顺着南街一路朝着二人曾经住过的客栈走去。 客栈的王掌柜向来起得早,正倚靠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的拨弄着算盘珠子,一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惊喜,“百里公子回来了!” 百里溪点点头,算是回应。 王掌柜又往他身后看一眼,“你家娘子呢?” 眼前生得俊美,一身贵气的公子临走前在这儿交了一年的租金,要他留着那间屋子,人却一直没回来。 眼下见他一人回来,王掌柜还是喜欢这对小鸳鸯,忍不住道: “吵架了?” 不等他说话,王掌柜又道: “我年长你们许多,听我一句劝,那么单纯可爱,长得又俊俏的小媳妇儿可得好好护着宠着,可不敢欺负人家。” 年轻俊美的公子闻言眼里浮现一抹笑意,“从来只有她欺负我的份儿。 她在家…… 养胎。” “养胎!” 王掌柜惊讶,随即神秘兮兮,“家里人允了?” “允了。 她哭着喊着非要嫁我。 我亦是非她不娶,家里人拗不过。” “那可恭喜恭喜!” 王掌柜也忍不住高兴,迟疑片刻,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十分精致的小锦盒递给他,“这是长命锁,就当我送给公子做贺礼了。” “长命锁?” 百里溪接过,仔细看了看。 如他所说,是个普通的金物件,但是胜在做工细致,放在人间来看,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物件。 -- 第164页 王掌柜感慨,“从前我与我家娘子也是家里不同意,与她从家里逃出来千辛万苦办了这间客栈。 这个物件是当时我特地打了送给她的,只可惜,再也送不出去了。 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当是个祝福。” “她……” “她嫁人了。 嫁得那个人很好,比我好。” 百里溪不解,“既喜欢她,为何不留住他?” 王掌柜揉揉眼,苦笑,“这世间的事儿哪有公子想得这般容易。 所以啊,趁两个人还好的时候,一定要对她很好很好,好到她再也离不开你。” 他深以为然,“你说得对, 我要待她很好很好,好到她心里从此以后只记得我一个。” 王掌柜道: “想不到公子年纪轻轻,却能想得如此通透。” 他笑笑,转身上了楼梯进了他与她住过的屋子。 屋子里在他的嘱咐下还保持着原样。 一推开窗子,外面就是一棵绿荫如盖的树,树上的鸟儿正叽叽喳喳觅食儿。 他站在窗外眺望远方,为自己没有毁掉这里而感到庆幸。 他想要与她在人间停留,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生一两个漂亮的小娃娃。 他要让她的道为他停留,他要她心里再想不起她的君父,要她,永远爱他! 他看着不远处笼在稀薄阳光里烟囱里飘出的袅袅炊烟,转身下了楼,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王掌柜。 王掌柜看着吗那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惊道: “公子这是做什么?” 百里溪道: “劳烦王掌柜替我夫妻二人觅一处屋子。” 陵城一处普通三进三出的宅院也不过是一百两银票,一千两银票买下一处大宅还绰绰有余。 他道: “公子可有什么要求?” 他想了想,道: “她喜山,喜水,喜静,找一处环境清幽,冬可见松柏闻雪落,秋可见枫叶满山林,春夏推窗可见风月的地方便可。” 王掌柜: “……” 他说的地方是属于人间吗! 他想起她,眼里不自觉地荡起一抹笑意,又道: “其实若是找不到这样的地方,找一处一推窗能见周记点心铺子也可。” 王掌柜一听乐了,“这个好办! 只是用不了这么多。” “剩下的是掌柜的辛苦钱。” “您还没说几时要?” “找到之后掌柜的先帮忙打理着,等她生了小娃娃我们便回来。” 他说着,转身就走。 “您这就走?” 他看看手中的点心,道: “再不回去,点心该凉了。 她啊,醒来见不到我,会耍小性子。” *花玥醒来的时候,殿外的天是昏暗的。 幽都城没有白天,这让她格外怀念人间。 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没有哪一次如这般怀念过人间的烟火气息。 陵城的周记铺子。 陵河岸的皎洁月光。 离开的那晚漫天的萤火虫以及百里溪为她做的三千花灯。 就连浊气十分重的春风如意楼都格外值得怀念。 也许,她之所以怀念,不过是因为人间有百里溪。 那样美好纯净的美少年,叫她觉得一切都刻苦铭心,不想要再遗忘。 对,遗忘! 她捂着骤然疼痛的心口,仿佛是有什么撕裂开来。 为什么这里会越来越不舒服? 她捂着心口连忙打坐调息,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心脏处才好些。 她睁开眼环顾内殿,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百里溪呢? 他好像昨晚同她饮酒来着。 后来呢? 她捂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没想起来,只好起身捻了个法术给自己做了个清洁。 周身舒爽后,她正打算叫醒镜灵问一问心脏到底怎么回事,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她还以为是百里溪,连忙上前打开门,谁知外面并不是他。 她看着门口站着的人,道: “这么早找我可有事?” 第72章 门外站着的正是前晚席间上陪酒的赤色狐狸狸奴。 狸奴原名小黎, 本是涂山氏这一辈年轻弟子里法术修习的最差的一个,但却是媚术修习的最好的一个。 涂山氏是神族后裔,天生带有仙根, 自区别与其他的山野狐妖, 一向心高气傲,虽为狐族却最不屑媚术。 但是涂山氏早已经不是万年前诸神临时的风光, 为了与各界打好关系,总有些如他这种皮相格外好, 但是仙骨一般的小辈充当炉鼎送给各界。 狸奴心气儿高,一心只想着有一日风风光光回族里, 好好叫那些瞧不上他的人看看,所以他一见到那位昔日神界最厉害的神尊身旁的神使时,就想要做她的炉鼎。 若是能够做她的炉鼎, 先不说修为上会更上一层,单看她模样, 就是狐族最美丽的九尾白狐也没有她这般好皮相, 更何况她神息还这样干净纯净,连狐族圣女也难及一二。 且他席间与她接触之后才发现,她虽看着冷,人却是极好说话。 狸奴打定注意无论如何都要勾引这位神使大人动心。 他昨夜本就来自荐枕席, 只可惜在门口敲了好久的门,明明听到里面有人, 却没有人给他开门, 于是他今日一大早又来了。 -- 第165页 可他才清楚她的模样,眼睛都直了。 不过一日没见而已, 昨日还冷清青涩的神使大人,今日雪白纤细的脖颈处布满青紫吻痕, 就连耳后都没放过,叫人看着心神荡漾,浮想翩翩。 他心道也不知昨晚与她双修之人是有多孟浪饥渴,这是要她皮都给啃了。 偏偏她看起来清冷绝尘,眼神无波无澜,眉眼冷到极致,更勾得他一颗心颤动不安,狐狸尾巴一时没守住,不自觉得跑了出来。 是谁,先他一步来了? 看来,她也不是离问大人口中无欲无求的一个人。 若是给她做鼎炉…… 狸奴咽了咽口水,正想着如何开口与她拉进距离,就见她冷冷道: “你这样看我干嘛,我脸上可有脏东西?” 狸奴道: “花玥大人从不照镜子的吗?” “不照,”她白皙的手指划过那些痕迹,“怎么了?” 狸奴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镜子递给她,“不若大人照一照镜子?” 她看他一眼,伸手接过镜子。 狸奴本以为眼前面无表情的红衣少女见到自己脖颈的痕迹必定会羞赧,谁知她接过左右看了看,也只是微微皱眉。 狸奴心道原来她如此放得来,却听她自言自语道: “怎么幽都城的蚊子这么大一只……” 狸奴: “……” 那是蚊子咬的吗? 什么蚊子的嘴能那么大! 她好居然不懂这些,那应该很好糊弄!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将手里的托盘递到她面前,“我是来给花玥大人送早饭的。” 她冷冷扫了一眼他手中托盘上丰盛的早餐,“我不饿。” 狸奴忙摆出一副可怜相: “这是离问大人的安排,若是我做不好,她定然剥了我的皮!”她一听,果然有些迟疑。 狸奴眼里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嘴上却道: “那我给花玥大人端进去好不好?” 他说着抬脚就要进去,谁知方才还软下心肠的神使大人抬脚堵住门,一对波澜不惊,冷淡了极致眼眸里似多了些慌乱。 她低声道: “我不吃,你快些走!” 狸奴见状咬咬唇,“大人,我修行上遇到一些问题还想要问问神使大人,大人可愿意为我解惑?” “这……” 她抬眸看了一眼他身后,“那你晚些再过来。” 狸奴还要说话,只觉背脊一冷,就连鸡皮疙瘩都起来。 若是现在他化作原型,必定身上的皮毛都炸了。 动物天生对危险有一种本能的敏锐。 狸奴下意识回头,只见不远处的蜿蜒曲迳有一广袖白袍,乌发雪肤红唇的美少年正缓缓朝他二人走来。 是那个颇有手段的人类少年。 昨夜与她双修的便是他吗? 狸奴眼眸一转,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她顿时一脸紧张,抽回手,“你快些走。” 他瘪瘪嘴,“大人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她低声道: “他小心眼地很,会不高兴。” 狸奴: “……” 您家教可真严! 接下来狸奴又与她说了两三句话,她果真闭口不言,不时瞥向眼见着就要走近的少年,一副恨不得他原地消失的模样。 狸奴自出生以来,何曾被如此嫌弃过,心里也憋了一口气,站在那儿不肯走。 他倒要看看,那少年能有多大的能耐! 须臾,那少年已经到了跟前,眼前原本看着冷到极致的神使大人清澈明亮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喜色,道: “你一大早去哪儿了?” 人类少年上前摸摸她的头发,“你饿不饿?” 他说着从背后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她。 狸奴眼里闪过一抹不屑,看了看自己手中托盘上颇为丰盛的早饭,正还要说话,原本像是对食物无感的神使大人,眼里放光似的盯着他手中的纸袋,道: “你拿哪儿来的,我都快饿死了!” 狸奴: “……” 说好的不饿呢? 他还要再说,那少年斜睨他一眼。 狸奴冷不丁对上他深邃冰凉的眼眸,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后退一步,端着托盘的手微微颤抖。 还不等他回来神来,那少年已经拉着她进了屋子。 门“砰”一声关上门。 狸奴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只听着一句话都懒得与他多说,神色冷淡的神使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就连声音也透着雀跃。 “百里溪你怎么那么厉害呀! 这是哪里来的?” “方才出去走走,刚好又碰见昨日那个鬼差。 他刚好去人间领新魂,我托他带了一份。” 狸奴诧异,离问大人向来对鬼差们管束极为严格,一向不准他们在人间停留,违者剥皮拆骨丢入三途川,几时能够这样出入自由回人间买早点? 他看看手里的托盘,从怀里摸出一个绿色小瓷瓶,瞥了一眼屋子,转身离去。 哼,区区凡人,不足为惧! 等到神使大人与他双修过知道他的好处,必定看不上迟早会老会丑的人类少年! *屋里。 丝毫不知被人惦记的神使大人花玥一脸满足的吃着还热乎乎的点心。 -- 第166页 百里溪目光停留在像是对昨晚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少女微微红肿的唇上,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昨夜旖旎春光,顿时整个人又躁又热,灌了一口凉茶。 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舍得抬头看他,随即惊讶,“百里溪你脸怎么这么红?” “病了。” 他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 可她丝毫没有体会到他的眼神,真以为他病了,立刻放下手中的吃食,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一脸凝重,“是不是这里的鬼气太重你受不住”不等他说完,她又道: “说来也奇怪,你一个人类到了这种地方居然还好好的,即便是我,也时常觉得不舒服。” 百里溪替她倒了一杯茶,“我把姐姐给我的灵药都吃了。” “都吃了? 那么多!” 她清澈明亮的眼眸里流露出惊诧,“你怎么那么大胆子,万一把自己吃坏了怎么办!” 他想起昨夜都已经到了那种地步她却睡着了,道: “现在已经坏了。” “哪儿我坏了!”她急得起身,“你快给我看看!”他目光停留在她脖颈那些吻痕上,“姐姐真要看?” 她点点头,拉着他就要走,“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先送…… 你回人间!” 他一把把她扯回怀里,亲亲她的脸颊,手掌忍不住贴着她心口处揉捏了两把,声音有些低哑,“先不急,不如姐姐先同我说一说,方才门外的小狐狸是怎么一回事儿? 姐姐不是答应我以后都不跟他说话吗?” 他话音刚落,怀里原本还在挣扎,又香又软的少女顿时一动不动,低垂眼睫,“他要同我说话,我总不能不理人。” 他见她眼睫轻颤,分明是心虚到了极点,冷哼,“昨夜,姐姐可不是这般说的。 要我帮姐姐回忆回忆?” *花玥心道昨夜是为了哄他给自己饮酒才不得已而为之,怎么能够当真呢。 况且现在涂山氏式微,方才那小狐狸还同她说有修为上的事情想要请教,若是能帮自然要帮。 思及此,她决定要跟他好好讲讲道理,谁知还没说话,眼前的少年突然抬起她的下颌,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喉结滚动,“昨夜,我们做了。” 花玥下意识问: “做什么?” “姐姐认为,做什么?” 少年神情闪过一丝羞怯,目光灼灼看着她,“自然是双修之事。” 花玥: “……” 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怎么不知道! “姐姐昨晚可觉得疼?” “没什么感觉,”花玥被他眼神盯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道: “既是修了,那你以后就莫要再总是抓着这件事不放。” “姐姐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她不解,“我要说什么?” “比如,要为我负责的话?” “负责?” 她惊讶,“负什么责?” “我年纪这么小,姐姐睡了我,自然要为我负责。” 花玥哪里想过与人双修还要负责,震惊: “你修之前也没有说要我负责!” 若是早跟她说,她必定打死也不能同意! 他闻言,冷笑,“怎么,姐姐想要始乱终弃?” 她不说话。 两人一时无语。 她捧着杯子垂眸认真想了好一会儿,轻轻扯扯他的衣袖,神情闪烁: “昨晚的事情我半点印象也无。 要不,你也当做什么没发生? 你放心,我必不会同第三个人讲,好不好?” “不好!” 他墨如点漆的眼眸像是沁入一汪水,湿漉漉地格外惹人怜爱。 花玥生怕他哭了,连忙道: “那你说该如何负责?” 他道: “你确定要负责?” 第73章 花玥心道, 她若说不肯,他岂不是要委屈死? 她在心底盘算了一下,若是百里溪想要钱, 大不了她再去多去打几场擂台, 赚些灵石,然后拿去换些人间的钱财给他。 若是他想要灵药, 她也可以想办法弄些给他。 无论如何,总不能叫他一个凡人吃亏。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 眼前的少年既不要钱,也不要物, 眼巴巴的看着她不说话。 花玥试探,“你想要长生?” 这个有些难。 她虽昔日在神界是上神身旁的人,旁人皆尊称她一声神使大人, 可她也没有能力使一个凡人脱离凡胎,长生不老。 凡人生死轮回全部归幽都城管辖。 不过若是他执意想要长生, 她且可以去求一求离问。 话说, 离问不是说只要他肯与她双修,便许他长生? 还没等到她想出个两全之策,他捧过她的脸,在她唇上舔了一口, 柔声道: “我想要做姐姐的道侣。 我要与姐姐成婚。” 花玥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就是修了一次,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而且, 她都怀疑他根本就是骗人,不然怎么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她明明见旁人修得时候都不是这般。 她话音刚落,原本一脸期待看着她的少年顿时面色煞白, 墨如点漆的眼眸里似是要淌出水来,“姐姐觉得不过就是修了一次吗?” -- 第167页 花玥心道难道不是只修了一次吗? 还没等她说话,他眼尾处洇出一抹薄红,嗓音沙哑,“姐姐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想负责是吗? 还是姐姐觉得我不过区区一界凡人,睡了也就睡了,不值当我提这个要求?” “你,你别这样,”花玥最是见不得他这般委屈模样,连忙摸摸他的脸,“我没说不负责啊。 你,换个要求,除了这个旁的都可以!” “可除了这个我旁的都不想要!” 他伸手覆在她心口,浓黑的眼睫微微颤抖,“还是姐姐对我不满意?” 她一把捉住的手,低声道: “没有不满意!” 她是根本就没有半点印象好不好! “那姐姐既然满意,为何不肯答应?” 他挣出手来,炽热的唇滑到她耳边,“姐姐昨夜做的时候明明很舒服,要了我很多次,还……” 她心里“咯噔”一下,“还如何?” “还,”他挺了挺腰,“还叫得很大声,害得人家的心都砰砰直跳到现在,不信姐姐摸一摸。” 他拉着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 花玥才贴上他的皮肉,就感受到他心脏处的蓬勃朝气,吓得收回手,谁知被他紧紧按住。 他贴着她的耳朵悄声道: “姐姐还说,以后晚晚都要与我双修,要给我生个小娃娃。” 花玥: “……” “你你胡说!” 她想要挣脱,身下却被什么东西抵着,顿时不敢再动,只好道: “你又骗我!” 她话音刚落,他道: “对,我是在骗你。” 花玥松了口气,身子突然腾空。 他抱着她快步走到内殿将她放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既然姐姐不信,我们再修一次,看看姐姐是不是如我说得那般喜欢双修。” 他说着就要动手解衣裳。 花玥定了定心神,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摁住他解腰带的手: “我信了!” “真信?” 他迟疑,“要不姐姐还是验证一下?” “不用验证,我信了!”她连忙上前替他重新系好腰间玉带,替他抚平胸前的褶皱,转移话题,“你方才不是说吃药吃坏了吗? 我帮你看看?” 他一把揽过她的腰,“姐姐真要看?” “嗯,我帮你看看。” 如果他没事,立刻送他回人间!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太吓人了! 这世上妖魔加起来比不过他一个叫她害怕! 他定定看着她不说话。 就在花玥预感到他眼神不对,正想要逃走的时候,突然被他一把捉住抵在一旁的柱子上。 不等她说话,他抬起她的下颌低头亲了上来。 花玥只觉得心口砰砰跳得厉害,不自觉地扶着他结实的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肯松开她,她才伸出手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捉住手按住。 他下巴搁在她颈窝,喘息有些急促,“昨天夜里这里与姐姐做得太久都坏了,姐姐待会儿要替我好好治一治……” 花玥不知为何听到这句后整个人烧了起来,下意识地一巴掌朝他打去。 只听“啪”一声响,眼前并没闪躲的少年白玉无瑕的脸颊上顿时出现五个清晰的巴掌印。 她被他吓得语无伦次,“百里溪你,你,你怎么这般不要脸——”*百里溪捂着被打疼的脸看着眼前发丝凌乱,唇有些红肿的少女一时怔住。 她头一次因为他的话动手打人! 她,这是为他生出羞耻心了吗? 她似乎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动手打人,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上前轻轻摸摸他的脸,“百里溪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疼不疼?” “我不疼,只要姐姐答应与我结为道侣,我便一点儿也不疼!” 百里溪按耐住心中激荡的心情,上前圈住她的腰,低下头轻轻蹭蹭她的额头,再接再厉,“姐姐不肯,是嫌我昨夜表现不好吗?” “我年纪小,那里还会长大,以后在床上会让姐姐更舒服的!” *花玥: “……” 什么叫还会长大? 什么叫表现好不好? 双修还能做对比吗? 但她转念一想,是了,如离问这般,今日与他修过,明日又与旁人修,定然能够比出一个好坏来! 对了,他上次…… 她忍不住道: “你不是也同离问修过,为何不去找她负责?” “谁说我同她修过?” 抱着她蹭来蹭去的少年愣了一下,随即伸手轻捏她的脸颊,“在姐姐心里,我便是这样三心二意一个人?” “也不能说三心二意,”花玥认真想了想,“在自然界,除了某些飞禽类对待道侣忠贞不二,一般大家经常换道侣。 其实这种事,应该是没什么要紧,你看看我,我自己也曾有过三任道侣……” 他道: “姐姐,对他们印象如何?” “除了晏无崖,其他的都没什么印象。 只记得一任是魔尊,一任是是个非常残暴,且喜欢杀戮的人间帝王,”她一脸郑重,“总之你看,我都有过三任道侣,且都死在我手里。 除了这个要求,你别的都可以提。” -- 第168页 “可凡间亦有恶人,姐姐却愿意舍命相救,”他神色微动,“为何姐姐却要杀了自己的道侣?” “因为他们都是魔神的化身。” 她眼神里流露出一刹那的迷茫。 也仅仅是一刹那,很快便恢复平日里的冷静,冷冷道: “凡人的恶是小恶,即便是大奸大恶之徒,最多毁一人,一城,一国。 可魔神,将苍生万物掌握于鼓掌之间,足以毁天灭地。” 他反驳,“也许,在他们心中,没有什么比姐姐更重要。 姐姐只需要对他们笑一笑,他们连命都舍得给姐姐,自然也会为了姐姐克制。” 她叹息,“百里溪,没有人相信魔的善良。” “姐姐呢?” 百里溪亲亲她白皙细腻的脸颊,“姐姐信不信?” “我亦不信!” 她眼里闪过一抹恨意,“因为我曾见证过诡计多端的魔是如何利用神的良善,而企图弑神!” 不等他说话,她又道: “真正的魔神之所以还没有屠戮六界,也不过是因为身上拥有神性。 一旦神性消失,他心中只有嗜血的杀戮。” “杀戮使其快意!” “这是魔的天性。 一如螳螂交、配之时,母螳螂会一口咬掉公螳螂的头颅。” “而天性,就连神都不能抑制。” 她一脸坚定,“而我来这里的使命表示要找到他!” “所以? 姐姐若是找到他会怎么做?” “杀之,除之,永绝后患!” 他喉结滚动,墨如点漆的眼眸里流闪过一丝偏执的光,“姐姐,就觉得自己永远是对的吗?” 花玥摇摇头,转头看向窗外无尽的黑夜,眼神再次流露出迷茫。 她想起从前在神界时的一些旧事。 神界的诸神其实也很喜欢凡事争出个对错来。 可唯独君父不喜欢争。 君父常说,这世间万物,许多事情分不出对错,也没有必要去争出对错。 那时她并不懂。 直到后来君父以身殉道以后,她行走六界以后才发现,这世间的事情若是凡事真能够分出对错来,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纷争。 所以就连神都不能肯定说自己永远不会错,更何况是她呢。 她回过神看着眼前神色有些凝重的少年,道: “百里溪,有些事情没有对错。” 一如,魔神不能不除,否则,君父便不会醒来。 *百里溪道: “姐姐杀魔神,亦是为了自己的君父?” 他话音刚落,就见怀中的少女眼神迅速冷下来,道: “你怎知我的君父? 我记得我从未跟你提过!” 百里溪原本还因她动手打他而雀跃的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这段时日如何逗弄她欺骗她,她都不曾露出过这般冷淡愤怒的神色。 他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冷冷道: “自然是姐姐做梦时自己喊出来的。 怎么,姐姐的君父我都不配提吗?” 他说完转身就走。 行至门口,他回头,“若今日要与姐姐结成道侣的是你的君父,恐怕姐姐会很高兴吧?” 她惊诧,“你怎会如此想? 他是我的,我的——”“他是姐姐的什么? 他既不是姐姐的父兄,也不是姐姐的师尊,姐姐却时常梦里叫着他的名字。 姐姐对他,又是什么想法?” 一个女子为了一个男子甘愿忍受这千万年的孤独与寂寞,为他至始至终坚守着心中的道义,一心只想要复活他,若说不喜欢,鬼才信! 不对,换成鬼,鬼都不信! 她皱眉,“你为何突然蛮不讲理!” 他喉结滚动,沉声道: “我从来都是这样蛮不讲理。 我亦从来不知,姐姐居然不过因为我提了一句,便恼了我!” 他说着拂袖而去。 花玥不曾见他这般动过气,连忙追过去,“百里溪,你生气了? 我,我都说了不会叫你吃亏! 你,你容我考虑考虑!” 他回头睨她一眼,眼尾泛红,“花玥大人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毕竟在大人心中,又有什么能比得过您的君父!”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宫殿。 花玥愣在门口楞了好一会儿,一直到睡了一天一夜的镜灵自镜子里爬出来叫她,才回过神来。 镜灵哈欠连天,“主人,你怎么了?” 花玥摇头,转身进了内殿。 镜灵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主人,你这么快就从万鬼街回来了?” “什么万鬼街?” 她抬眸看它一眼,替她顺顺毛,“都过去一天了,我早就回来了。” “是吗?” 镜灵惊讶,“主人去万鬼街都干了什么?” 她将自己去万鬼街发生的事□□无巨细的与它说了一遍。 镜灵越听越焦躁,听到最后,镜灵焦躁的是撕扯着自己身上的毛发,“主人是不是疯了,居然为了一只镯子去打擂台! 你从前从不——”它说到这儿自己住了口。 从前这种事儿也不是没少干! 可那都是因为受了魔神蛊惑! 现在怎么就对那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人类少年上了心! -- 第169页 镜灵道: “不过是一只镯子,主人若是想要,买一只便是。” 以前在修真界,各种宝物法器也不是没有,也未见她未放在心上。 它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她一句话也不反驳。 末了,她低垂着眼睫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突然道: “也许,是有人头一次送我东西,我便有些舍不得。” 镜灵一时无语。 它围着她转了一会儿,目光突然停留在她脖子上,倏地一下跳到她肩上盯着她脖子仔细查看,又在她身上嗅了嗅,瑟瑟发抖,“主人,昨夜不会与他双修了吧?” 她惊讶: “你怎么知道? 昨夜你偷听了吗?” 镜灵: “……” 它“嗷”一嗓子窜出两尺来高,从身上薅出一把毛,尖叫,“主人居然跟他双修,是疯了吧?” 她迟疑,“他说修了,不过我没什么印象。 他还问我表现好不好? 镜镜,这种事情,如何才算表现好?” 镜灵看着眼前看似冷艳,实则呆傻到极点,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的主人,恨铁不成钢: “主人把衣裳脱下来我看看?” “脖子都给他啃成这样,必定是修了!” “这不是蚊子咬的吗?” 她摸摸自己的脖子,伸手解了衣裳,才解了上衣,镜灵惊得嘴巴都没合上。 只见眼前的少女裸露出来,如雪一般的肌肤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青紫痕迹。 镜灵哀嚎,都这样了,百分之百已经修过了! 这个狡猾的人类少年! 花玥也被吓了一跳,“这,这这都是他咬的吗?” 她怎么都没觉得疼? 镜灵也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躺在桌子上颓废捂眼,“他人呢?” “走了。” “什么!” 它瞪着一对绿豆眼,牙齿磨得咯吱作响,“他睡了你居然就这样走了!” 花玥: “……” “他好像被我气走了。” “为何?” 花玥不说话。 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 镜灵轻哼,“如此也好,以后不要再搭理他了!” 它话音刚落,她捂着心脏,“可我,这里不舒服。 尤其是方才见他生气走了,更加不舒服,也不知道怎么了。” “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镜镜闻言一脸凝重,“主人别动,我进去一看便知。” 它说着,贴在她心口,没入到她体内。 大约过了半刻钟,花玥见着镜灵从自己的心口处出来,绿豆大小的眼睛盯着她瞧,却始终一言不发。 她道: “你怎么这个表情,可是有不妥?” 第74章 镜灵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主人会栽在一个人类少年身上。 可事实告诉它偏偏就是如此。 她那颗被无数人觊觎, 像是被冰封起来的不死心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痕迹,更为可怕的是,那条黑痕居然就在原先裂开, 后来自动修复, 颜色却与其他位置不同的缝隙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镜灵也弄不明白,当务之急只能是阻止这条黑痕转化为裂缝。 否则这样发展下去, 这颗心外面包裹着的万年寒冰就会裂开,到时候大家闻着味儿过来, 恐怕她们连幽都城都出不了! 它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主人,道: “主人可还记得自己的心曾经出现过两次裂缝?” 花玥自然记得。 一次是君父殒身, 一次便是上一次。 她捂着心口,一脸凝重,“你是说, 它又裂开了是吗?” 镜灵痛心疾首: “主人,神尊殒身的时候, 你的心出现裂缝, 足足沉睡一千年才醒来。 晏无崖殒身的时候,你又沉睡了五百年。 这其中还不包括你每次杀死魔神的化身之后每一次要休眠的时间。 这次还没有找到魔神,主人的心脏已经出现黑色痕迹,不能再继续了!” 花玥久久不言。 镜灵道: “无论主人对那个少年有多么不同, 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它话音刚落,花玥的时空镜里便传来一阵躁动, 戾气慎重。 她立刻将里面的锁灵囊取出来, 只见那巴掌大小的锁灵囊上面萦绕着黑气,就连上面原本闭合的花朵, 像是也在被迫绽放! 怨灵们已经苏醒,当务之急需要冥王亲自超度以后将它们放入轮回,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立刻凝神屏息,源源不断的往锁灵囊内输入灵力镇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上面原本被迫绽放的花朵重新闭合,上面萦绕的黑气才消失不见。 她才停下,嘴角便溢出一抹血迹。 镜灵大惊,“主人怎么了!” 她摇摇头,“我已经感觉到体内的灵力似有枯竭之势,不似从前体内灵力如同江海浩瀚,充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说着,将锁灵囊放进时空镜内,起身就要出门。 “主人去哪儿?” 她头也未回: “去找离问,必须要把这些怨灵们放入轮回!” 镜灵生怕她再被那少年蛊惑,赶紧跟了上去。 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犯困了! -- 第170页 两人出了宫殿一路朝着离问所在的宫殿走去,谁知才走到半路,就听见“喵喵喵”的声音。 花玥止住脚步,环顾四周,发现那猫叫之声竟是从自己的戒指空间内传出来。 她大惊,随即想到那个小鬼修的小猫还在自己戒指里,连忙从里面拿出来。 那小奶猫似乎憋坏了,才一出来,拼命的在她身上死命的嗅来嗅去,吸食一些气息。 花玥见它着实弱的可怜,就连皮毛都无半点光泽,伸出手指点在它眉心输入一些灵力给它。 转瞬之间,原本看着巴掌大小,半死不活的小奶猫瞬间长大了些,就连身上的皮毛都透着水润之色。 那小奶猫一对绿油油的眼眸也变得清澈些许,看着格外讨人喜欢。 它亲昵的在花玥身上蹭来蹭去,声音软萌可爱。 花玥忍不住伸手替它顺了顺毛,眼里浮现一抹笑意。 一旁的镜灵呷醋,看着这只小猫产生了危机意识,哼唧哼唧几声,又冲那只小猫龇牙咧嘴。 只可惜那只小猫看不见它,一味的赖在花玥怀里撒娇。 花玥抬眸看了一眼气呼呼地镜灵,道: “你这个模样倒像是方才他生气时拂袖离去的样子。” 镜灵道: “那少年一向粘主人粘得厉害,且昨夜又刚与主人双修,为何会气成这般?” 花玥只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 末了,她道: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蛮不讲理?” 精灵心道: “那个人类少年必定是吃醋了,可偏偏眼前尚不通情窍的少女不懂这些,才觉得他无理取闹。” 它原本想要告诉她,却又觉得如此这般正好,少了些牵扯。 它也顺着她点点头,“确实是无理取闹,主人莫要理他就是!” 花月闻言不语,下意识的捂住心口。 两人说话间绕过一个小花园,眼见着就要走到离问的宫殿,这时在她肩上闭目养神的小奶猫突然睁开眼睛,朝着左手边的方向喵喵叫得欢实。 花玥停住脚步,朝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正是冥王所居的宫殿所在。 似乎,有异样! 她当即顺着它指的方向走去,谁知快要走近时,果然见一抹裹着玄色斗篷的影子朝着冥王宫去了。 小奶猫见状,“喵”一声自她的肩膀跳下来,追着那影子去了。 花玥连忙追了上去,一把扣住那黑影的肩膀。 那黑影反手去扣她的手,只见昏黄的夜里,她那双雪白骷髅的手在夜色中划过一道亮光。 “又是你!” 原来眼前的黑影正是那个小鬼修阿芷。 小鬼修大抵也没有想到又在这儿遇见她,看看她肩上的小奶猫,神色微动,随即沉声道: “大人既然不是幽都城的人,就不要多管闲事!” 她说着便朝着又故技重施叫几只小黑猫引走门口的鬼差。 她眼里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正要进去,谁知才靠近阶梯,整个人“砰”一声弹开,重重落在地上,呕出一口黑色的血来。 花玥上前将她扶起来,道: “这里设有结界,你进不去。 你怎么偷东西跑到这里来了,你若现在走,我便当做没发现!” 谁知小鬼修固执地很,一把推开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碧绿的小物件,竟拼死闯进结界内。 只听“砰”一声巨响,原本不见天日,只有宫灯照亮的冥王宫内华光大胜,瞬间点亮冥王宫的上空。 花玥大惊,心道也不知那小鬼修手里的东西看着甚为眼熟。 她往身上一摸,顿时大叫不好。 那东西分明就是蜉蝣小仙子临走时给她的,说是要给小道士的物件。 只是那日混乱,她还没来得及给他。 这小鬼修偷东西当真厉害! 她也没想到那块玉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正要捉住小鬼修讨要回来,只见那道结界突然破出一个小口子,瞬间把那只小鬼修给吸了进去。 花玥大惊,正要跟着进去,就见离问带着姜勉与一众鬼仆匆匆赶来。 她疾步上前拦住花玥的去路,急道: “这是我冥王宫之事,就不劳花玥大人出手!” 花玥只好止住脚步,回头扫了一眼,只见门前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从未见过的,想来跟她一样来这里做客的各界人士。 大家交头接耳,皆都看向据说已有几百年都没有开启过的冥王宫的大门。 花玥下意识寻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只见他负手立于一众人之中,身姿卓越无尘,竟似姣姣日月,叫人不敢逼视。 花玥的目光停留在他左脸颊处,只见他凝白如脂玉的脸颊上赫然现出一个十指纤长的指印。 他似也察觉到她的眼神,墨如点漆的眼眸里像是沁出一抹水光,湿漉漉地惹人怜爱,却又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转过脸去不肯再看她。 花玥心头一窒,痛感更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又看看他的脸颊,一时之间,竟恨不得上前抱抱他,学着他平日里撒娇的模样亲亲他,哄得他高兴才是。 旁边的离问看看一对淡漠琉璃眼珠似是多了一丝情丝的红衣少女,目光在她脖颈处停留片刻,又看看脸上被人打了一巴掌,却丝毫不减其风姿,反而叫人生出怜爱之情的美貌少年,心底明白了两三分,眼波流转,径直走到那少年面前去,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谁知竟被他躲开。 -- 第171页 她也不恼,一脸心疼,“百里公子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美少年除了在那儿傻乎乎的少女面前愿意说两句话,其余时间就连旁人都懒怠多看一眼。 离问原本也不指望他回答,谁知他却道: “被一只小野猫挠了一爪子。” “是吗?” 离问的目光在神色微动的红衣少女脸上划过,“那可真是野的,那那只小猫现在何处,不如我去寻来替公子出出气可好?” 他目光定在不远处已经低下头垂眸看向自己脚尖的少女身上,低声道: “那只没良心的小猫尚惦记着家中的老猫,哪里还曾记得自己伤了旁人的心,倒也不必如此。” 他说完转身就走。 离问见着那只没良心的“小野猫”想要抬腿去追,却像是被什么拦住,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眼神却没离开过那抹白色的身影。 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瞥了一眼心思玲珑的狸奴,又看了一眼那少年离去的方向。 狸奴会意,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果然,她见着那红衣少女生怕他被人欺负了似的,想要跟上吗,却最终止住脚步。 离问扫了一眼宫苑里所有的鬼差与婢女,道: “送花玥大人回去好好休息。 若是伺候不好,或是惹花玥大人不高兴了,唯你们是问!” 花玥在婢女的簇拥下离开此地。 待所有人走后,离问目光骤然冰冷,眼神锋利,哪里还有方才的娇媚之色。 她抬脚大步朝着那扇紧闭的宫门走去,行至门前,伸手一指,只见一个结界显现出来。 她穿过结界,伸手才推开门,就见一截骨鞭朝她面门打来。 离问迅速闪开,一把捉住那来势汹汹的骨鞭,轻轻一带,便将全身上下裹在斗篷里的女鬼一把扯出来。 她一脚将小鬼修踹翻在地,手上聚齐一团紫色的光芒,朝着小鬼修打去。 小鬼修被一击即中,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没有动弹。 离问一挥手,那道门又紧紧关上,结界也重新关上。 她缓缓走到小鬼修面前,手一挥,斗篷下那张原本涂满脂粉的脸瞬间化作一张眉清目秀,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年。 她俯下身捏住少年的下颌,冷冷道: “给你那么多次机会,你非得要过来找死。 怎么,你现在是连鬼都不想做了?” *“主人,那个小鬼修怎么回事?” 镜灵见着那小奶猫还在那儿叫个不停,烦都烦死了。 “我也不知。 她好似认识那个蜉蝣小仙子。” 花玥也觉得不解,“你说为何那道士并不似她说得那般?” 镜灵也不知道,只好道: “这世间的事儿谁说得准,那蜉蝣小仙子本就神魂有缺,所剩不过是一缕精魂,指不定记忆出现偏差也不一定。” 花玥也觉得是这样。 镜灵见她并不是朝着回去的方向,急道: “主人这是要去哪儿?” 花玥走得飞快,“我方才见那只赤色小狐狸朝着他走去,有些不放心。” 镜灵惊道: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是说了不去找他吗?” “我没找,”她神色淡淡,可脚下却生风,“我就是去看看,瞬间嘱咐他两句,我就走。” “主人不是担心他被那小狐狸欺负吧?” 镜灵急道: “他鬼心眼多得很,谁吃亏也不一定!” “他不会法术!” 花玥一脸正色,“就算心眼再多,没有法术也不能自保!” 镜灵: “……”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百里溪所住的那间最华丽的宫殿前,不等靠近,就见到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站在那儿。 正是百里溪与狸奴。 花玥并没有上前。 镜灵道: “主人也见到了,无事发生,我们赶紧回去吧,我再替主人修补一下那条裂缝。” 她“嗯”了一声没有动。 镜灵见她分明就是舍不得那少年,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她转身就走。 镜灵放下心来,走了没两步,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思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一脸嘚瑟的赤色小狐狸也不知与那人类少年说了什么,他沉默不语,只是盯着主人离去的方向瞧。 镜灵虽然不喜欢主人与他有牵扯,但是他对主人却是真心的好,眼下见他被小狐狸欺负,心里也不免对那个看着长相可爱天真的小狐狸有些不喜。 正在这时,人类少年不知说了什么,小狐狸顿时一脸恼怒,朝他伸出手去。 只听“砰”一声响,镜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眼前一道红影闪过。 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自家主人已经飞身上前,将那个倒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的人类少年搂在怀里,全然失了分寸,急道: “百里溪你有没有怎么样?” 第75章 狸奴原本只是想来警告那十分嚣张的人类少年几句。 谁知不管他说什么, 那少年一言不发,眼神不知飘向何处。 他心中恼怒,原本要走, 只听他道: “区区不入流的狐狸精, 居然在这儿张牙舞爪。” 狸奴大怒,气得想要打他。 -- 第172页 可他才伸出手, 还没碰到他,就见那人类少年就从他手底飞了出去撞在门口屋檐的柱子上, 紧接着只见一道红影自他面前闪过,将躺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的少年揽在怀里。 狸奴看了看自己的手, 又看看一脸紧张的神使大人,有些不知所措,正要解释, 她抬眸看他一眼。 他瞬间在她身上感受到极为浓烈的杀意。 就像是来自天神的愤怒,巨大的压迫之意折弯了他的膝盖。 他腿一软, 噗通跪倒在地, 急道: “大人息怒! 我根本就没有碰他,是他自己撞过去的!” 他话音刚落,那奄奄一息,面色惨白的少年又呕出一口血来, 像是怕极了他的模样,躲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声音微弱, “都是我自己不好,不关他的事, 大人莫要管我。” 狸奴: “……” 草,这个段位! 到底谁才是狐狸! 他还要上前解释, 眼前冷到极致的少女抬掌朝他打来。 狸奴心口遽痛,一口惺甜涌出喉咙,呕出一口血来。 她收回手,神色凛然,“这只是给你一个警告! 若是你下次再敢靠近他,就休怪我不顾念昔日神界与涂山氏的情谊!” 她说着,扶起地上看着要死不活的少年,不等旁边惊慌的婢女开门,沉着一张脸一脚踹开紧闭的宫门,将他扶了进去。 一旁的镜灵从未见她像今日这般震怒,心中震惊,看了一眼捂着胸口吓得不知所措的小狐狸,连忙跟了上去。 *“主人,他,如何?” 镜灵扫了一眼气息微弱的少年。 她一言不发,扶着少年坐好,点着他的眉心朝他输入灵力。 大约过了一刻钟,原本面色煞白的少年脸颊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她这才收回手,由他靠在自己怀里,替他擦干净嘴角的血渍,又摸摸他的额头,紧绷的面色松了几分,声音沙哑,“你有没有怎么样,可还哪里觉得痛?” 少年睁开眼眸,浓黑的眼睫微微轻颤,回头看她一眼,喉结滚动,遂阖上眼睫一言不发,哀戚委屈到了极致。 一旁的镜灵看得叹为观止。 莫说主人受他迷惑,若不是它当时看得清清楚楚是他自己撞上去的,恐怕瞧着他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一颗心也跟着碎了,任由他拿捏。 它知道眼下跟主人说什么也无用,叹一口气,出了大殿。 待它走后,花玥见怀中的少年似是累到极点,正准备将他放到床上,他却不肯,抱着她的腰埋在她颈窝。 他人生得高大,就这么挂在她身上极为不舒服。 花玥却怕他疼,动也不敢动,垂眸看着他留有指痕的白皙脸颊,伸手轻轻抚摸,心有愧疚: “你这儿还疼不疼?” 他点点头。 花玥连忙低下头在他伤口上吹了吹,“你先睡会儿,我去给你找些药过来。” 他不肯放手,眼睫轻颤,“再吹吹就不疼了。” 花玥的一颗心也随着他的眼睫轻轻颤抖,连忙小心翼翼又替他吹两口。 他突然抬眸看她。 花玥一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眸,有些紧张,“你,你这样看我干嘛?” 他不说话,微微抬起下颌,试探性的在她唇上舔了一下。 花玥顿时口干舌燥,腿脚发软,紧张地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他又伸出舌尖舔了她几口,她心跳得厉害,正要说话,他突然勾下她的脖颈,堵住她的唇,舌尖长驱直入,与她唇齿纠缠。 从前也不是没被他亲过,可花玥这次不知怎得,魂儿都要被他灵活的舌尖给勾出来,鼻尖萦绕的全部都是他身上独有的香气,一颗心仿佛正在一点点儿裂开。 她想起镜灵的话,一把推开喘息声越发粗重的少年,盯着自己的脚尖,“你,你你先休息吧。”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不肯放她走。 她对上他的眼,只见他墨如点漆的眼眸里似是要淌出水光来,眼尾处洇出一抹薄红,像是伤心到了极处。 花玥手足无措,“百里溪,你你究竟怎么了?” 他低垂眼睫不说话。 殿内一时静悄悄,无边的夜色笼罩着这座对于整个冥王宫来说最华丽的宫殿,就连四周围灼灼绽放的曼珠沙华,也忍不住探出头来,悄悄打量着殿内这对藏着心事,却闭口不言的男女。 良久,他躺回床上,声音低哑,“我无事,花玥大人请回吧。” 花玥听着他如此冷漠生疏的称呼,心口处越发地不舒服。 她看看床上躺着的面色苍白,唇色嫣红,容貌更显昳丽的少年,低声道: “百里溪,我送你回人间吧,这里很危险。” 她原本以为他会不肯走,还在想着怎么劝他,谁知他却道了一声“好”他如此听话,花玥愣了一下。 她想了想还打算交代几句,突然感受到锁灵囊内躁动不安的气息,这才想起方才慌乱之下,方才竟是连正事都给忘了。 她只好先按下不表,道: “那你好好休息,等晚一些我便送你回去。” 她转身要走,又被他一把擒住手腕。 花玥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双白得透明的手,想要掰开,可手才触及到他冰凉的手,一颗心立刻就软了。 -- 第173页 就在她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紧抓着她不放的少年松开了手,背对着她拉过床上的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就连头都不肯露。 花玥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伸手替他掖好被角,转身出了大殿。 待她走后,床上的少年掀开被子,坐在那儿盯着殿门。 他一直盯了两刻钟,确定她再也不会回来找后,眼里的光被黑色眼眸,无数的墨莲自他体内涌出来很快将他淹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身隐藏在斗篷里,只剩下一对深邃冰凉的眼眸的男人。 体内嗜血的狂躁染红了他的眼眸,他看了一眼万鬼街的方向,很快消失在宫殿内。 *万鬼街赌坊。 经历过上一次打砸自己贴了足有十万灵石的金掌柜正拨弄着手中新的金算盘,正纠结着一个账目算不对的时候,一抬眸就见着一个身形高大,全身隐藏在玄色斗篷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他手一抖,原本才刚好理清楚的账目又乱了。 他一脸惊恐抬眸看着来人,“您想要做什么?” 男人回眸看他一眼,“打擂台。” 金掌柜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又听见他道: “生死不论!” 他说完,人已经消失在眼前。 不等金掌柜反应过来,就听到擂台上传来一声惨叫。 他连忙跑过去一看,只见擂台上已经连赢数场,才被一个修士给打下去的精怪肢体四分五裂,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在场最爱看热闹,向来喜欢搞事的妖鬼们都感受到的惧意,谁也不敢发出声音。 只见擂台上的男人冷冷扫了一眼在场所有的鬼修们,冷冷道: “怎么,是我打擂台打得不好看吗?” 他说完,所有的妖鬼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拍着手掌叫好。 他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紧抿着唇额头上大汗淋漓的修士,道: “元婴高阶修士晏无崖。” 那修士微微颤颤地摸出自己的法器,不停擦拭着自己的额头,“元婴高阶修士齐元。” 金掌柜抖着腿上招来一个鬼仆,惨白着一张脸道: “快,快去通知离问大人,就说上次那个大魔头又来了!” *冥王宫。 离问擦干净手,指着被丢出门外,如同一摊烂泥的小鬼修丢给门外的鬼差,冷冷道: “挂在城门口以儆效尤!” “是。” 鬼差们拎着小鬼修正要走,碰见迎面走来的花玥,连忙行个礼站到一旁。 花玥微微颔首,目光停留在他手里蓬头垢面,全身骨骼像是被人捏碎,浑身黑色血迹的小鬼修的身上。 那小鬼修似乎擦觉到有人看自己,拼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可那颗脖颈无力支撑的脑袋重重垂了下去,再无力抬起。 那鬼差连忙拎着他出去。 镜灵道: “那涂脂抹粉的小鬼修居然是个少年!” 花玥看着地上拖出的痕迹皱眉不语。 正在这时,离问已经出来,亲热的迎上前来,“花玥大人可是有事?” 花玥收回视线,从时空镜内拿出锁灵囊,郑重道: “怨灵们已经苏醒,仅凭我一人之力已经无力镇压。 还请冥君大人替它们超度,然后送入轮回,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离问伸手接过,在上面探了探,随即眉头紧锁,“这确实是个问题。 只是哥哥还在闭关当中…… 这样,你先将怨灵们留在我这里,我且先试着替它们超度吗,待哥哥一出来,再重新替它们洗涤灵魂,送入轮回。” 花玥心道她亦算是鬼界之主,由她超度要比自己单纯靠灵力镇压确实要好上许多。 她道: “那还请冥君大人尽快出关,我过几日便要离开此处。” “大人要走?” 离问惊讶,随即一脸歉意,“可是妾身招呼不周?” “当然不是!” 花玥连忙摇头,“是我有要事在身。 北妄海的封印就要开了,魔神临世,须得尽早赶过去解决。” “原来如此,”离问勾勒地十分精致的眼眸里流露出崇敬,“花玥大人一心为苍生,乃是我辈之楷模,若是需要我等相助,可尽管开口!” 花玥见与眼前生得美艳的女子一脸大义也深感安慰。 虽然幽都一向保持中立,从不参与妖魔与神仙二界的纷争,可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叫人听着舒服。 不等她说话,离问又道: “既然大人过两日要走,今晚我便在重华殿设宴,大人切莫要拒绝猜也是!” 花玥点点头,正要走,就见一个肥脸皂帽短须的鬼差匆匆茫茫赶来,上前行了一礼,急道: “大人,不好了!” 离问看了一眼花玥,横了一眼那鬼差,“何事如此惊慌!” 那鬼差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眼刀,道: “上次那个大魔头又来了!” “什么!” 离问大惊,“又叫人砸赌坊来了!” 上次整个赌坊都被砸了,损失惨重,等姜勉赶去的时候,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她着人搜了整个幽都城也没找到他的影子,没想到居然又来了! 竟然敢在幽都城的地界撒野,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 第174页 那鬼差又道: “他这次倒不是叫手下的小魔头打砸赌坊,亲自砸场子来了! 对了,他说,他叫晏无崖,是元婴期高阶修士。” 原本正要走的花玥一听,回头一把拎起他的前襟,沉声道: “你说他叫什么?” 第76章 那鬼差瑟瑟发抖, “他说,他叫晏无崖。”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红衣少女已经没了人影, 就连离问大人也跟着不见了。 须臾之间, 花玥便同紧随而来的离问等一行人已经赶到赌坊。 只见里面静悄悄的,丝毫没有上次她来时的热闹。 一行人进去之后才发现, 里面一片狼藉,向来爱看热闹的鬼修们各个一脸惊恐的看着擂台上堆积成一个小山包的尸首,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到底是什么来路,这么厉害?” “谁知道呢, 反正从前谁也没见过,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太他妈吓人了,不过才几招, 那元婴高阶修士便死在他手里! 且下手实在太凶残了!” “谁说不是呢!” “……” 花玥冷眼看着眼前的尸骨,只见修士, 妖, 鬼修皆是被人捏碎内丹,手段极其残忍。 镜灵大惊: “主人,他,他不是都死了五百年, 怎么可能呢?” 花玥也不知道。 她亲手了结的他,亲眼看着他灰飞烟灭, 尸骨无存, 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这里? 她一把捉住一个从面前经过正在打扫的鬼仆,道: “可有看清楚他长什么模样?” 那鬼仆忙道: “他穿着一身玄色斗篷, 只露出一对深邃冰凉的眼眸,看不清楚模样。” 花玥松了手, 他的形容却倒是有几分魔神的模样。 究竟是魔神提前破出封印出了北妄海,还是晏无崖究竟还活着? 这时匆匆赶来的赌坊负责的金掌柜一见到离问简直要哭了,道: “大人,这次真不怨我! 他上来就打!” 离问神色难看到了极点,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赌坊,咬牙,“那个大魔头去哪儿了?” 金掌柜哭道: “他打完之后就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饭桶!” 离问一脚踹在他心口,漂亮的眼眸里似要喷出火来,“还不立刻着人去找!” 金掌柜连忙道: “已经派人去了!” 他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一旁跟着离问大人一起来的红衣少女,想起自己签的生死契约,一句话不敢言语,连忙低下头去。 花玥站在那儿看着那堆尸首,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她与离问打了声招呼,转身出了赌坊,掏出时空镜在空旷寂静的街道寻了一会儿,只是此处妖鬼魔气混杂,根本无法探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镜灵道: “也许,不过是冒充的。 从前不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有人冒充那些大魔头,四处行凶作恶。” 花玥点点头,“也许是这样。” 花玥与镜灵又在城中转了一会儿,行至拐角处听到一只小猫“喵喵”直叫唤。 她回头一看,正是那只慌乱中跑走的小奶猫跟在后面。 花玥本不想理它,谁知它一直跟着,叫得凄凉。 花玥只好停下来。 它见她停下,立刻迈着四条小短腿跑到她跟前,抬眸看着她,眼眸里啪嗒啪嗒大的开始掉眼泪。 花玥被它哭得受不了了,弯腰伸手把它托在掌心,“你想要我做什么?” 小奶猫指着城楼的方向,“喵喵”直叫唤。 花玥托着它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大约走了半刻钟,远远地,她就瞧见高约三丈的城楼上吊着一个人。 正是今日那个去冥王宫偷东西的小鬼修! 她手心里的小奶猫一见到那小鬼修,叫得更加凄凉,眼里的眼泪流个不停,淌了她一手心。 花玥伸手一指,吊着鬼修下等品阶的捆仙索便自动断开。 她连忙接住掉下来的瘦弱鬼修,伸手在他眉心探了探。 尚有一丝魂息在。 镜灵道: “主人这是要救他? 他可是个鬼偷!” 花玥道: “我总觉得他跟那个蜉蝣小仙子关系不简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总要弄清楚一些。” 镜灵见她心情不好,救个小鬼修也无伤大雅也就由着去了。 只是这小鬼修不能带回冥王宫,花玥一时之间不知要怎么办才好时,小猫又“喵喵”叫了两声,像是在前面带路一般,领着她一直往前走。 花玥跟着它走了半刻钟,在一棵足有十人抱,黑漆漆的大树前停下。 那小猫伸出爪子在地上按了几下,那大树上竟然开出一道三尺高的柳木小矮门,需要人弯腰才进去。 花玥才一进去,只见十数只品种不同的猫灵围上来,想要上前,却又十分惧怕她身上的气息,远远地,朝着她龇牙咧嘴,弓起脊背似要攻击她。 镜灵也化作与它们一般大小,嗷嗷直叫唤。 那些猫灵根本就瞧不见它,却似乎感受到寒意,炸着猫往后退,却又不甘心被旁人占了地盘。 那只小奶猫连忙冲到前面,“喵喵”叫了几声那群猫灵这才罢休。 -- 第175页 花玥这才扶着那少年进屋,发现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只见眼前是一处一进一出的小院子,布置得十分的温馨,到处挂着人间的小灯笼,将里面照得亮堂堂。 倒像是陵城普通人家住的屋子。 她将那小鬼修放好在一张竹制的简陋床榻上。 他伤的实在太重,她眼下身上也没有什么药能够替他治伤,只能是修复好他被离问捏碎的骨骼。 也不知离问与他有多大仇怨,她足足往他体内注入一刻钟的灵力,才勉强将他身上的骨骼修复好。 床上的小鬼修还没醒来,花玥心里惦记着百里溪,伸手摸摸那只乖巧趴在小鬼修肩头的小奶猫的小脑袋瓜子,道: “他可能要过两天才能醒来,到时候我再过来看他。” 那小猫又对着她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花玥最怕旁人哭,哪怕猫也一样,起身就要走,谁知那小猫追了上来,口里像是衔着一颗熠熠发光的珠子。 花玥伸手去接,它将那粒珠子放在她手中,又“喵喵”叫了两声。 花玥道: “这是给我的报酬?” 小奶猫点点头,花玥伸手摸摸它的脑袋,转身出了树屋。 *外面依旧是无边的夜色。 花玥独自一人走在路上,想起前两日百里溪还背着她走在幽都城的街道上,如今才不过两日的功夫,两人之间竟好像有些东西变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 镜灵几次想要跟她说说那个人类少年的事情,却见她神色郁郁,只好按捺下来。 它正准备闭上眼睛睡会儿,突然听到她道: “他究竟为何生我的气?” 镜灵心里“咯噔”一下,“谁? 百里溪?” 她“嗯”了一声,皱眉,“他要双修,我也答应了。 明明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何不过是说了两句话,他便那般生气。” “你怎知他很生气?” “他管我叫花玥大人。 他一不高兴,就管我叫花玥大人。” 镜灵: “……” 隔了好一会儿,它实在憋不住,道: “也许他并不是生主人的气,他只是,只是吃醋了。” “吃醋?” 她惊道: “什么是吃醋?” 镜灵只好道: “因为在主人心里君父比他重要。” 花玥不解,“君父本就是我心中最重要的。 这,这为何要吃醋?” 镜灵: “……” 这叫它怎么解释! 两人说话间回了冥王宫,花玥洗漱完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起身拉开门要出去。 镜灵忙道: “主人要去哪儿?” 花玥道: “他今日受伤,心情又看着不太好,我去看看他。” “他也许根本不如主人见到的那般柔弱可怜!” 镜灵连忙拦在她面前,“否则他一个凡人,如何在冥王宫这样的地方还能活得好好的。” 她不说话,伸手关了门回到桌前坐下。 镜灵最是了解她,只要遇到不想面对的事情,要么就是躲起来睡觉,要么就是沉默。 哦,不对,如今还学会饮酒。 只见她从戒指空间里摸出一坛酒,开始坐在那儿饮酒。 看看,这都跟那个少年学的什么坏毛病! 它打了个哈欠,托着腮坐在那儿看着她一言不发地饮酒,忍不住吸了两口酒气,有些昏昏欲睡。 等镜灵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内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下桌子上半壶酒。 镜灵大惊,立刻飞出窗外,看了一眼那人类少年所居宫殿的方向,飞到房中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算了,不过就几天的功夫,左右也翻不了天。 主人太孤独了,就让她由着自己的性子高兴高兴。 反正修都修过了,还能怎么办! *花玥不知怎么就出了门。 等到清醒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百里溪所居的宫殿。 她见门口还站着守卫,不想从正门进去,便悄悄使了个隐身术从窗口处闪了进去。 殿内没有点灯,有一些奇怪的味道。 似是酒气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 花玥的一颗心都要提起来了,寻着那股气息疾步走进内殿,菜一进去,就瞧见伸手不见五指的宫殿地上坐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百里溪?” 她大步走上前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急道: “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他声音低哑,“花玥大人怎么来了?” 花玥听见他的称呼收回手,低声道: “你胸口还疼不疼?” “不疼了。” 花玥在他旁边坐下,见他周身酒气极重,道: “你怎么独自一个在这里饮酒?” 他不说话,拿起手边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花玥总觉得他有些奇怪,想要点灯,却被他一把捉住手。 “别点灯。” “为何?” “我习惯黑夜。” 两人坐了一会儿,他摸摸她的头,“乖,快回去睡吧。 我怕我待会儿饮醉酒会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来。” -- 第176页 “什么不好的事情?” 花玥看着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模样的少年,总觉得他今夜看起来格外诡异。 他不回答,只一味饮酒。 花玥见他不愿与自己说话,只好起身,“那你早些休息,等明日一早我送你回人间。” 他“嗯”了一声。 花玥转身就走,行至门口,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问: “你,你为何生我的气?” “我没有。” “你骗人!” 她又走回来,悄悄摸出他放在手旁的酒,背着他饮了一口。 唔,好辣,这是什么酒! 黑暗中,只听眼前的少年嗤笑一声。 他道: “大人不想走,是不是想偷偷饮我的酒?” 花玥连忙把酒放回去,“我没有,我只是尝尝你饮的什么酒!” 她说完连忙站起来,正要走,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 他抬眸看她,声音格外的低沉,“真想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想!” “确定?” “确定。” 她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被他扯到怀里。 他圈住她的腰,在她颈窝嗅了嗅,贴着她耳朵与她亲昵的咬耳朵。 “今夜大人留下来,我便慢慢在床上告诉大人,如何?” 第77章 花玥察觉出身下有什么抵着自己, 犹豫了好一会儿,憋出一句话,“我, 我不想知道了, 你好好休息吧。” 她说着连忙从紧紧抱着自己的男人怀里手忙脚乱的爬起来。 好在他这次并没有为难她,直接松了手。 花玥松了一口气, 转身就走,谁知才走到门口, 突然听见身后的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要咳出来了。 她连忙回头疾步走到他面前蹲下, 拍拍他的背,急道: “百里溪你没事吧?” 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伸手推开她, 气若游丝,“我无事, 大人快走吧, 不用管我。” “你都这样了,我怎么能不管你! 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花玥硬拉着他的胳膊搭在脖颈上,赶紧将他扶到床上去。 她才将他放平,又听他咳嗽几声。 花玥慌得不行, 摸黑替他倒了一杯茶。 他就着她的手喝完茶,气喘吁吁的躺回到床上, “大人快回去睡觉吧。” 花玥替他盖好被子, 又伸手摸摸他的脸,一直到确定他无事之后, 道: “那你好好睡一觉,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她说完, 转身出了宫殿。 床上的人见她居然真就这么走了,起身坐了起来,一伸手,地上的酒又回到他手里。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眼里憋出一股涩意,在那儿坐了许久,直到一壶酒饮完,又摸出一坛酒,才打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声响。 他顿了片刻,收了酒坛放到床头,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背过身去,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片刻的功夫,有一只柔弱无骨的手隔着被子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然后掀开被子停留在他额头上,反复摸了又摸,确定他无事之后松了口气,随即轻轻贴在他耳边道: “百里溪你睡了没有?” 百里溪不作声。 她也不走,坐在床上自言自语,“你为什么生我气呀? 是因为君父吗?” 百里溪想要回头看她一眼,只听她好像是摸到床边的那坛酒,惊讶一声,随即传来她饮酒的声音。 她不知在他床边坐了多久,直到那坛酒被她饮完,就在他以为她要走时,她突然掀开被子躺到被窝里。 她在他额头上又摸了一会儿,停留在他被她打过的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 “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她说完这句话,从背后环着他的腰,在他背上蹭了蹭,再没有说话。 百里溪回头看她,只见她已经阖上眼睛睡着了。 这个呆头鹅,贯会在醉酒时来勾他,却从来都不负责。 他捧着她的脸,亲亲她柔软的唇,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声道: “我没有生你的气。 我只是……” 只是嫉妒而已。 嫉妒那个即便是死了,却永远活在她心里的男人! *次日一早。 花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睡在百里溪的房中。 她愣了一下,随即环顾殿内,空无一人。 百里溪去哪儿了? 她立刻出去找。 行至殿外,也不顾不得鬼差们惊讶的眼神,道: “住在这里的公子呢?” 其中一个胖些的圆脸鬼差道: “半个时辰就走了。” “走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去哪儿了?” “好像说是回人间去了。” 回人间。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他一个凡人怎么能够自己就这么走了,万一要是跌入三途川怎么办? 万一要是被那些不认识的妖鬼抓走了怎么办? 花玥顿时不敢再想下去,赶紧找人去了。 那两个鬼差见她面色惨白,相视一眼,那圆脸鬼差道: “那公子几时说回人间了?” 瘦些的鬼差道: “我就随便猜猜。 -- 第177页 谁知道神使大人这么紧张。” “不过话说回来,那公子不是离问大人的男宠吗? 怎么神使大人昨晚睡到这儿了?” “你可别胡说,待会儿姜护法听见要扒了你的皮!” *花玥一路出了冥王宫朝着三途川的方向去了,她怕途中错过百里溪,连法术也不敢用,只一路跑过去。 可她一路跑过去,别说百里溪,就连鬼修都没见着几个。 等到她跑到三途川的时候,还没到近前就听到川内传来的万鬼哭嚎的声音。 她举目望去,被黑色雾气笼罩着的三途川附近只有开得极为妖冶的曼珠沙华与守川的鬼差,根本没有那抹白影。 走了也好。 总是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都不肯同她告别,看来真是气极了她。 花玥失魂落魄的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回走,就听见不远处的两个鬼差扶着桥往下看。 “哎哟喂,死的可真是惨啊。” “就是就是,人还没落进去,脚就被一口吞了。 啧啧啧,实在太惨了。” “谁说不是呢,这年头,好端端地往幽都城闯什么呀。 还是个凡人,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听说是喜欢的人来这儿了,不甘心就追着过来了。” “……” 后面的话花玥一句都没听进去。 死了? 百里溪死了? 她一时之间,只觉得心口处仿佛裂开了口子,看着三途川不断翻滚着的惊涛骇浪,无数的被永远禁锢在三途川的恶灵们朝路过的鬼修们伸出骷髅一般的爪子。 她仿佛看见那个纯净乖巧的美少年就这么跌进三途川内,被眼前这些恶灵吞噬得就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顿时劈天盖地的痛意席卷着她的五脏六腑,她满脑子都是他笑起来眼睛弯成小月牙,露出洁白牙齿的模样,大叫一声“百里溪”竟不能自控地朝着三途川跑去旁边的鬼差只见一抹红色的身影竟然不管不顾的朝着三途川跳,心中大骇,挡在前面,“你要作什么?” 只见眼前生得极为冷艳,只有十六七岁的红衣少女乌发被飓风扬起,眼眸里被赤色填满。 “让开!” 她冷冷道。 鬼差们眼瞧着她俨然走火入魔,哪里还敢拦。 只见她腾空而起飞上三途川的上空就要往下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广袖白袍,生得乌发雪肤红唇的美少年突然在后面叫了一声“姐姐”原本就要跳进去的红衣少女立刻回头,乍一见到那那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眼眸里的血色尽褪,被清澈明亮如同琉璃一般的眼眸所代替。 她疾步朝那少年跑去,扑在他怀里。 那少年轻轻拍拍她的背,低声道: “姐姐怎么到这儿了?” *花玥紧紧抱着眼前的人类少年,埋在他胸口,听着他心口的心跳声,一颗心终于平静下来。 过了很久,她低声道: “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少年低头蹭蹭她的额头,“我从未生过姐姐的气。 我只是,气我自己没有早些遇到姐姐。” 花玥抬眸对上他的眼,“百里溪,你现在要回人间吗? 我——”“姐姐希望我现在就走吗?” 他垂下眼睫,替她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头发,“若是姐姐希望我现在就走,那我便现在就走。” 花玥明知该现在送他回去,可最终却忍不住道: “你若是不像现在走,等过几日我走的时候再送你回人间好不好?” “好,”他眼里尽是喜色,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那我们现在回去?” 花玥点点头,与他十指紧扣,生怕一不小心他就跌进三途川。 跌入三途川的人,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传闻,神也如此。 *两人手牵着手很快回了冥王宫。 花玥道: “百里溪你先回去,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我待会儿去找你好不好?” 百里溪看着眼前疲累到极点的少女,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心中忧郁慎重,却什么也不能问。 他只好闭口不言,将手里的糕点放到她手里,又亲亲她的额头,“我看着你进去。” “好。” 她难得冲他笑一笑,转身进了屋子。 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的镜灵一瞧见她,打了个哈欠,“主人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伸手设了一个结界。 镜灵瞧着她神色不对,正要说话,见她“噗”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镜灵大惊,“主人这是怎么了?” 她擦干嘴角的血渍,道: “我方才被三途川上方的浊气伤到。” “幽冥之河三途川?” 镜灵大惊,“主人昨夜不是去找他,怎么一大早去那儿干嘛? 幽冥之河内掩埋了数十万年的恶灵,莫说主人,就连神都不敢轻易接触。” 花玥只好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末了,她道: “我,我一想到他死了,我,我……” 镜灵见她俨然已经开始动情,沉着一张脸道: “主人,昨日那只小狐狸根本就没有打他,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它看得清楚,那赤色狐狸还没来得及动手,可那人类少年已经自己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 第178页 其实就算他不自己撞上去,那小狐狸肯定也架不住想要揍他。 他好像是故意的。 镜灵不明白那少年想要做什么。 但是它不想被自己的主人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哪怕主人会伤心,也只是一时,也总好过这样一路错下去,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它郑重道: “主人,莫要再见他了!” *担心花玥的百里溪并没有回宫殿。 他隔着那道结界坐在屋顶上方听着戒指里传来的动静。 他在等着她回答。 他甚至开始想象她一脸失望的模样。 向从前一样,当她得知自己是魔神的化身时,露出的那副淡然却又透着失望的表情。 隔了很久她都没有说话。 他抬眸看了一眼幽都城的上空,转身就要走,突然听到戒指里传来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 她低声道: “我看见了。” 百里溪顿时整个人僵住。 第78章 只听里面的那只八卦了几千年的小毛团嗷嗷直叫唤, “主人既然知道,为何不拆穿他,还由着他这样骗你!” 她道: “我也不知为何, 他骗我我一点儿都不生气。 也许是我知道, 他不会害我。” “他冲我笑一笑,我心底便生出喜悦来。 他若气我恼我, 我心里便有些不舒服,总想哄哄他。 见着他高兴, 我便高兴。 我,方才在三途川听到那鬼差说他死了, 一颗心就好似被人捏碎了。” “我觉得好像与他相识很久很久,或许是一千年,或许是一万年。” “镜镜, 也许,我真如他所说的喜欢他。 很喜欢很喜欢, 是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的喜欢。” “我知道我这样不好, 可除却君父,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喜欢与一个男子在一起。” 她说得淡然,屋顶上的男人想象着她说这话时茫然又笃定的倔强模样,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 笑着笑着,眼睛又红了。 他爱怜的摩挲着手腕处的镯子, 低声道了一句“傻瓜”, 消失在屋顶。 屋里。 镜灵却越听越惶恐,瑟瑟发抖, “主人,你可知你上次你上次说这话是什么时候吗?” 花玥惊讶, “难道我对旁人也产生过这种想法?” “晏无崖。” 它沉重道: “上次主人这样说的时候,是因为晏无崖。” “晏无崖?” 她捂着胸口,仿佛一提起这个人,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心口钻出来一般。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他,花玥能够想起的不过是一些零星的片段,并未如今日这般见到百里溪好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叫人深刻。 如今她听镜灵郑重提起,憋了好久,憋出一句话,“我那么多道侣,都与他们双修过吗?” 镜灵捂着眼,“这个,我也不确定。 但是,主人至少有两次次发誓要对旁人好。” 花玥: “……” 原来她竟然这般三心二意? 不等她说话,镜灵又道: “不过,他们都是魔神来迷惑主人的。 魔神千方百计想要使主人与他一般堕落,所以使劲手段蛊惑主人。 只是,每一次蛊惑主人的那个人,身体里都有魔神的痕迹,我一探便知道,可这一次却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主人,我担心你。” 花玥不说话。 隔了很久,她道: “我知道。 镜镜,我只想在走之前,与他多呆一会儿。 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做,我就只是与他多呆几日而已。 我必不叫你与君父对我失望。” 镜灵叹息,“主人,神尊永远不会对你失望。 神尊,只希望你好。” 她点头,“我知道了。” “那,那他呢?” “到时候我会把他送回人间。 我知道我要走的路,从未有一刻忘记过。” 大道,从来都是孤独的。 她说完起身。 镜灵追问,“主人去哪儿?” 她头也不回,“他昨晚身体有些不适,我去看看他。” 镜灵: “……”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它跟上去还要说话,门一打开,就见着一个面目冷峻的男子站在门口。 正是离问的护法姜勉。 他一见到花玥,上前道: “我特地来请花玥大人去饮宴。” “饮宴?” 花玥不解。 随即想到离问昨日确实说过晚上要在重华殿摆酒宴。 昨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宴会自然没有举办,不曾想今日一早她便叫人来请。 镜灵稀奇: “幽都城内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还有心情请主人饮酒,着实是一头豁达的麒麟。” “是吧?” 花玥看了一眼百里溪所居宫殿的方向,想着毕竟自己有求于人,也不好推却,跟着姜勉朝重华殿走去。 *重华殿内。 悠扬的琴声响彻整间宫殿。 坐在上首的离问扶着额头阖上眼睛大殿之下,无一人敢发出动静,皆都小心翼翼地打着坐在上首虽是名义上代管幽都城,实在已经是真正的幽冥之主的美艳女子。 -- 第179页 只见她美目紧闭,扶着额头,轻轻敲击着桌子,附和着殿中的琴声。 一直到有人进殿她才睁开眼眸,妩媚多情的眼睛已经含了浅浅笑意,见到来人,连忙热情的迎了上去,美目流转,巧言笑兮,“原本昨日妾身便想宴请花玥大人,没想到发生那样大的事情,叫大人久等了。” “大人实在客气,其实不必如此麻烦。” 花玥说着扫了一眼正在抚琴的琴师,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她还以为百里溪也来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一旁的离问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坐在左手旁的狸奴。 狸奴会意,径直走到花玥旁边坐下,为她斟酒。 花玥道: “倒冥君大人可确定出关的时间?” 离问道: “哥哥说只要大人再等上三五日便可。” “是吗?” 花玥闻言一颗心放了下来,“那太好了。” 那些怨灵若是得不到妥善的解决,她总是心里难安。 离问轻叹,“只可惜妾身与大人一见如故,恨不得大人永远留在幽都城才是。 不曾想大人这么快就要离开。 待大人忙完手中之事,一定要常来幽都城做客才是。” 花玥应了下来,心中却道待她回到一万年前,哪怕就算离问不记得自己,可总也能见面。 而一万年前的人间再也找不出一个叫百里溪的美少年。 她看着殿内觥筹交错的热闹场景,顿时失了兴致,坐在那儿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一杯酒。 才要饮,又想起他不喜她在外面饮酒,又放了回去,坐在那儿低着头剥葡萄。 上首的离问看似与旁边坐着的狐族少年饮酒,眼睛却在不动生色的打量着坐在下首的红衣少女,一对微微上扬的美目微微泛出一抹红光,在她的心口处盯了一会儿,连忙垂下眼睫掩去激动之色。 身为冥界之主,她与哥哥的麒麟之眼,可以看透这六界所有生灵的心。 虽难以看透本质,却能看得见眼前心不在焉的红衣少女心口那颗被冰封起来的不死心上面那道越发深的黑色痕迹。 只要她再推波助澜一把,那道痕迹必然裂了。 她瞥了一眼坐在花玥的狸奴,狸奴神色微动。 他昨日被花玥打了一掌,至今心有余悸,执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小心翼翼举着酒杯捧至她面前,“狸奴敬大人一杯。” 花玥瞥他一眼,只见眼前的小狐狸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惶恐之色,想起自己昨日打他一巴掌,接过来一饮而尽,道: “昨日,是我出手重了,实在是对不住。”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小狐狸黑白分明的眼睛蓦地红了,委屈: “昨日真不是我动的手,明明是他——”他还要再说,花玥不耐烦听他说百里溪的不是,打断他,“你伤可好了?” 她说着摸向手上的戒指,想要拿一些灵药给他,又想起所有的灵药全部给了百里溪,只好作罢,“你昨日不是说修为上有不解之处,我今日有空,尽可以问我。” 狸奴又给她斟了杯酒,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那待会儿酒宴散后我便去找大人可好?” 花玥心想自己待会儿还要去看百里溪,可又想着自己昨日无缘无故打他一巴掌,心中着实有些愧疚,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小狐狸原本像是要淌出眼泪的眼眸里流露出笑意,又给她倒了一杯酒。 花玥又饮了一杯,接下来任凭他如何说也不肯再饮,只一味的剥葡萄。 狸奴见她面前的小碟子装满了剥好恶晶莹剔透的葡萄,白皙的指尖染了紫红色的汁液,却一粒未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好奇,“大人为何剥这么多葡萄却不吃?” 她愣了一下,随即停了手,拿过放在一旁的帕子净了手,摇摇头,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狸奴见状,连忙又替她斟满酒。 花玥连饮数杯,起身便向离问告辞。 离问又再三留她一会儿,见她执意要走,只好作罢,道: “上次大人问我讨要的酒我已经准备好了,待会儿我就叫人给大人送过去。” 花玥原本都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又郑重向她道谢,这才回去。 她出了重华殿,原本想要去看看百里溪,闻到自己身上有酒气,生怕他闻到又要不高兴,再加上也不知离问给她饮了什么酒,头晕得厉害,决定先回去睡一觉。 她才走到自己所居的宫殿门口,就听到“喵喵喵”的猫叫声。 她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墙头上趴着那只通体漆黑的小奶猫。 它似在那儿等了很久,一见到花玥高兴地不得了,顺着墙头滚了下来。 花玥在它掉到地上时伸手接住它,伸手替它顺顺毛,“你怎么又来了,若是被人瞧见可就麻烦了。” 因为前两次的事情,整个冥王宫的鬼差这几日都在捉猫。 小奶猫“喵喵”两声,拼命在她身上吸食几口气息,谁知她今日饮了酒,就连酒气一块吸了去。 它绿油油的眼珠子骨碌转了几圈看着就要晕了,一旁的镜灵朝它吹了口气儿,它这才打起精神来。 它蹲坐在她怀里,指着外面“喵喵”叫了几声。 -- 第180页 花玥心道定然是那只小鬼修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刚好也有些话想要问一问他,顺便把蜉蝣小仙子的玉佩讨回来,朝着百里溪所居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带着那只小奶猫出去了。 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她便来到上次那棵大树里的屋子里。 上次临走前看着奄奄一息的小鬼修正坐在院中,看着精神尚可。 他知道是花玥救了自己,拖着尚且走不利索的残躯蹒跚上前向她一拜,“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花玥指着一回来就忙不迭回到他身边的小奶猫道: “你应该谢的是它。 我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扶着椅子坐下来,将那只小猫托在掌心替它顺顺毛。 它十分乖顺的蹭蹭他的手心,遂闭上眼睛睡觉。 小鬼修把它放在腿上,抬眸看着花玥,“我今日请大人过来,是想要问一问她的事情。” 他口中的“她”必定是那个蜉蝣小仙子。 花玥打量着眼前着一身寻常百姓衣裳,不过十三四岁年纪,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忍不住道: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你,为何总要冥王宫偷东西?” 一个小鬼修居然三番五次跑去鬼界之主的宫殿去偷东西,这不是上赶着送死是什么? 小鬼修闻言,过于惨白的一张脸上流露出哀戚之色,原本失了神采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恨意。 “我不过是去取回我应的东西而已。” 镜灵道: “主人刚来的时候他也偷了主人的镯子,说不定对于偷儿来说,只要看上了便是自己的。” 花玥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那小鬼修似是瞧出她与镜灵心中所想,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羞赧: “从前我只以为大人是那人的朋友,才多次偷大人的东西,还请大人见谅。” “你与冥王宫的人有仇? 还是与那道士有仇?” 他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说来可笑,我竟然连做他仇人的资格都没有。” 他说的云里雾里,花玥一句也听不懂,只好道: “你把上次从我身上偷来的玉佩还给我。” 他神色一僵,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道: “大人可否将这个送给我?” 花玥道: “这块玉佩是仲夏姑娘叫我给那日见到的道士。” 他微怔,随即抬眸看她一眼,眼睛泛红,久久没有言语。 花玥见他神色有异,忍不住道: “那日打擂台的道士到底是谁?” 他迟疑,随即道: “自然是这鬼界之主。” 花玥皱眉,“你说是冥君降霙?” “一定就是他!” 他一脸恨意,随即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不过明明两百多年前,他跳进三途川后被离问救起来以后,已经有两百多年闭关不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赌场?” “你说什么,”花玥一脸错愕,“冥王降霙跳过三途川?” 第79章 “大人难道不知?” 小鬼修惊讶, “这事儿当年整个幽都城无人不知。 我见大人被离问奉为座上宾,还以为大人与她无话不谈,什么都知晓。” 花玥摇摇头,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难怪每每她要见冥君, 离问总是百般推脱,原本竟然是跳了三途川。 三途川里的恶灵是天地初开时就已经存在, 跳了三途川,莫说凡人魂灵尽失, 哪怕降霙是鬼界之主,也不过是半神之躯, 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可那日与她打擂台的道士身上丝毫没有被三途川的怨灵侵蚀过的痕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她说话,小鬼修又道: “大人不知其实也算正常。 当年降霙被离问救起之后,离问便暂时接管整个幽都城, 并下令不许幽都城所有鬼修提起此事。 起初有鬼修不经意提起,被她知晓之后全部打入畜生道。 有些, 甚至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离问此人, 心狠手辣,手段比起其降霙有过之而无不及。 总之,他们两兄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花玥听他如是说,实在没有办法与方才酒宴上待人热情, 生得美艳的女子联想在一起。 “好端端的他一个鬼界之主,跳三途川做什么?” 她皱眉, “还有你, 去冥王宫偷谁的尸首?” “仲夏,”小鬼修提起她, 眼里闪过一抹柔情,随即又神色哀伤, “难道离问没有告诉大人,仲夏便是冥君夫人吗?” 花玥这下连震惊都忘了。 原来那蜉蝣小仙子居然是冥君夫人,难怪会有冥君之物。 “身为冥君夫人,自会受到冥君庇佑。 她怎么会死?” “自然都是那冥君做的好事。 当年他为了仲夏的仙骨,才勉为其难娶了她。 到后来,仲夏为还他的恩情,自抽仙骨后跳入三途川。 还算他有些良心,知道仲夏一旦跳进去以后,再无生还的希望,也跟着跳下去将她救了起来。 只可惜,没了仙骨,她本就是朝则生,暮则死的蜉蝣,又哪还有命!” 花玥见他提起冥君时一脸恨意,一时也分不清楚真假。 只是在她印象中冥君降霙,是一个对待世间万物极为冷漠的人,实在难以想象他会跳三途川。 -- 第181页 若说他把人推进去,还叫人信服一些。 君父也曾说过,降霙身为冥君之主,却缺乏一颗对世间万物的悲悯之心,实非苍生之福。 不曾想他一万年以后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跳入三途川。 她光是想想他那张脸,都觉得不太不可能。 镜灵叹了口气,颇为感慨,“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花玥闻言头皮发麻,不等她说话,又见它绿豆大小,乌黑鎏金的眼珠子瞥了自己一眼,幽幽道: “主人,色字头上一把刀,所以你一定要离那个人类少年再远些。 当年那个降霙,生性凉薄,到头来却为了一个女子跳了三途川,主人一定要引以为戒啊。” 花玥: “……” 好在镜灵也只是一时感慨,八卦的心思又很快燃了起来。 它道: “主人你快问问,那既然她是冥君夫人,就算是死 ,也跟这小鬼修没关系,他好端端偷人家尸首做什么?” 花玥只好顺着它的话问了出来。 她话音刚落,小鬼修哽咽: “她死的时候跟我说,叫我带她走。 只可惜我灵力低微,拼出一条命也没能将她的尸首带出来。” 花玥道: “那你今日找我来,恐怕也不只是为了谢我。” 果然,她才说完,小鬼修噗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哽咽: “我知我这个请求实属荒谬,可我还是想求求大人,能否将她的尸首偷出来给我?” 不等花玥说话,镜灵大惊,“他这是什么没道理的要求,哪有求旁人替他去偷人家妻子尸首的道理!” 花玥虽同情他,却也觉得他这个要求实在荒谬地厉害,摇头,““谢谢你告知我这一切。 你这个忙恐怕我帮不上。” 他闻言,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小声抽泣起来。 花玥最害怕旁人哭,也不知说什么好,也不敢再他讨要小蜉蝣的玉佩,眼下只想赶紧回去验证这小鬼修的话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也就罢了,若是真的,那离问却一直骗着她究竟意欲何为。 她越想越觉得有那些事情不对,赶紧向小鬼修告辞。 小鬼修尚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头也未抬: “若是大人不相信我的话,尽管去那座被设了结界的宫殿看一看。 冥君降霙与仲夏就在里面。” 她转身就要走,走了没两步,回过头来看他,“你与仲夏是什么关系?” 小鬼修抬起头拉看她,尚且稚嫩的脸庞上挂着泪珠。 他哽咽: “我是她的奴。” *冥王宫。 花玥走后,离问一直坐在大殿之上自斟自饮。 姜勉进来的时候,见她俨然是醉了。 他走上前蹲在她面前,从她手里拿过酒杯放到一边,道: “你今日怎么了?” 她抬眸看他一眼,漂亮的眼眸里很快蓄满泪水。 她哽咽,“阿勉,哥哥快要不行了。” 姜勉摸摸她的头,将她揽进怀里,“三途川噬人魂灵,这几百年你已经尽力了。” 离问闭上眼睛,一滴泪顺着她光洁的脸庞滑落。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眼神已经恢复平静,“今日我瞧着她显然已经对那个人类少年动了情。 只要今晚狸奴与她双修成功,我便叫那少年亲眼瞧一瞧,一旦她生出羞耻心,我立刻动手杀了那少年。 届时,必定能够破了她的心。 只要取了她的心,哥哥就能醒过来!” 姜勉见她执念成狂,也不再劝,伸手想要替她抹去眼泪。 她一把推开他的手,冷冷道: “狸奴呢? 去把他找来。” 姜勉迟疑,随即起身出去。 一会儿的功夫,狸奴便出现在殿中等候吩咐。 她冷冷道: “今夜好好服侍花玥大人,如有半点差池,你知道后果。” 狸奴迟疑,“她并不喜欢我,恐怕很难接近。” 她斜睨他一眼,“你这个模样自然很难接近,换张脸不就行了。” 她说着,朝他一挥手,只见一阵紫光闪过,原本一身绯袍的少年立刻变了模样。 他道: “若是被她认出来?” “你放心,我今日在她饮的酒里放了点东西,她不会认出来的。 你今晚只要好好服侍好她,自然有你的好处。 若是——”她话锋一转,眼神凌厉,一句话不说,狸奴已经背脊发凉,连忙应了下来。 *花玥与镜灵才出小树屋,就听镜灵一脸肯定: “他一定是喜欢那个蜉蝣小仙子。 而且主人提到道士的时候,他神色有异常。” 花玥也察觉到了。 她现在只想要回头看看那小鬼修说的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那离问这样骗她,意欲何为? 思及此,她正要直接回去,一阵头晕目眩,扶着那棵树才站稳。 镜灵惊道: “主人怎么了?” 花玥摇头,“兴许是方才多饮了几杯酒,回去躺躺就好了。” 她最近常饮酒,镜灵只以为她饮多了,劝道: “主人还是少喝些酒才是。” 她深以为然点点头,“你说得对。” -- 第182页 镜灵见她听劝,正打算再跟她说说那人类少年的事儿,又听她道: “他也不喜欢我与旁人饮酒,见到总会不高兴。” 镜灵: “……” 果然是没救了! 她二人说话间已经回到冥王宫。 宫内一切如常,永恒的黑夜与永远亮着的宫灯笼罩着这座藏着秘密的暗夜之殿。 花玥原本还想要去看看百里溪,可实在头晕得厉害,只好决定还是先回去躺一一会儿。 谁知她才走到门口,就见到屋檐下的宫灯下站着一个手执托盘,广袖白袍,生得乌发雪肤红唇的美少年。 镜灵实在没眼看她与那人类少年眉来眼去,轻哼一声,慢吞吞的爬回镜子里睡觉去了。 花玥迎上前,道: “百里溪你怎么在这儿?” 他笑道: “自然是在这里等大人。” 花玥闻言,诧异,“你,你是不是知道我饮酒生我气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没有啊。” 花玥道: “那你为何又唤我大人?” 眼前的少年愣了一下,笑道: “我忘了。 对了姐姐,方才离问大人叫人送来了姐姐要的酒,我们小酌两杯可好”花玥心道: “我上次才一提到君父,他便气了我两日,今日却主动要同我饮君父的酒,变得可真快。” 不过她见他高兴,心中也跟着高兴,点点头,与他一同进殿。 两人才一进殿,他便将托盘上的酒放到桌子上,伸手替她倒了杯酒。 顿时酒香四溢,溢满整间屋子。 花玥道: “这酒怎么比上次的还要香?” 他手顿了一下,抬眸笑道: “兴许是放久了些。” 花玥不疑有它,从他手中接过酒一饮而尽,她才饮完,他又赶紧替她倒了一杯。 花玥抬眸看他一眼,“怎么觉得你今日格外不同?” 他笑,“有何不同?” 花玥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怪怪的。 两杯酒下肚,她头有些晕,扶着额头道: “我头晕,不能再饮了。” 他忙道: “不如我扶姐姐去内殿休息”花玥抬眸看他一眼,笑嘻嘻道: “好啊。” 少年似是没有想到她会笑,愣神片刻,伸手扶起她,将她扶到内殿的床上去。 花玥头疼得厉害,全身又躁又热,皱眉,“百里溪,怎么殿里突然变得这般热?”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看着躺在床上白皙的脸颊透出绯色,眉梢眼角处似多了几分媚态的红衣少女,咽了咽口水,低声道: “不如我帮姐姐脱了衣裳如何?” 第80章 狸奴看着床上饮了放了合欢草的酒, 药效已经开始发作的红衣少女,紧张地汗流浃背。 她对这个人类少年的皮相果然没有半点防备之心,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叫着他的名字。 他迟疑着伸手去解她腰间的腰封, 谁知她蓦地睁开眼睛。 狸奴被她清澈明亮的眼神吓了一跳, 还以为她是清醒的,谁知下一刻便见她死咬着唇, 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水润,似要淌出水光来。 狸奴心中一刹那的犹豫被她透着春情的一张粉白的脸勾得魂儿都没了, 不自觉地露出狐狸尾巴,朝她已经有些凌乱的领口伸出手, “大人别紧张,我会好好服侍大人……” *花玥不知百里溪给她饮了什么酒,只觉得心里仿佛爬了亿万只蚂蚁, 心中又躁又热,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异样的感觉往丹田之处汇集, 直灼得她整个人像是要烧了起来。 她想要将他看仔细些, 却怎么都不能看清楚,眼前着他朝她伸出手来,她被他身上那股浓郁媚俗的香气熏得头昏脑涨,一股杀意自心中涌出, 咆哮着想要扑向眼前这个看似熟悉却陌生的少年。 “百里溪,你快走!” 她推开他的手, 强撑着坐起来打坐调息。 可他却不肯走, 还是不断的靠近。 眼见着他整个人都要贴过来,花玥在他身上闻到了狐狸的气息。 他不是百里溪! 她狠狠咬破嘴唇,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朝他一掌,眼前一黑, 什么也看不见。 狸奴没想到她都这样了,居然还能动手。 好在他警惕性极高,闪得够快,说不定就命丧她手底。 他想起她为那个人类少年不分青红皂白打自己一掌,至今胸口隐隐作痛,又看看她此刻任人采撷的娇媚模样,便再也顾不得了。 谁知他才触摸到她的领口,被人一掌劈开,“砰”一声撞到旁边的柱子上。 还没等他来得及看清楚是谁伤了他,只觉背后一麻,随即刺骨的疼痛席卷了他,他后知后觉地捂着后面惨叫一声。 有人居然断了他的尾巴! 狐狸的尾巴乃是法力凝聚所在,断尾不亚于挖内丹之痛。 狸奴疼得死去活来,想要叫喊,却发现被人用法力封住口鼻,口中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他还没看清楚究竟是谁断了他的尾巴,就被人扼住脖颈提离地面,刺骨寒凉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区区不入流的狐狸,居然敢动我的人,不知天高地厚!” 狸奴只觉得劈天盖地的压迫之意将他全身的骨骼震得粉碎,疼得生不如死。 -- 第183页 剧烈的疼意使得他拼了命睁开眼睛,想要看看究竟是谁伤他,谁知才一抬头,就对上一对眼睛。 那是一对极为深邃冰凉的眼眸,饱含着浓烈的杀意。 “是,是你!” 狸奴看着周身魔气四溢的少年,想要求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少年伸出手,自脖颈一下的位置,将他的整张皮一点点剥下来…… 疼痛与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 *原本在时空镜内睡觉的镜灵察觉到气息不对,立刻从镜中飞出,就见屋子里魔气四溢,那平常看着纯净乖巧的美少年拎着一团鲜血模糊,微微蠕动的东西。 地上到处都是血,其中一摊血迹里该裹着一条蓬松的狐狸尾巴。 它捂着自己身后的尾巴打了个冷颤,再定睛一看,原来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一只正在往下滴血的四肢连着赤色的狐狸皮毛的剥了皮的狐狸。 最可怕的是那只狐狸还还在喘着气儿。 草,太狠了,竟是被活剥了皮! 镜灵看一眼床上,只见主人盘腿坐在床上,周身大汗淋漓,像是遭受极大的痛苦。 “主人!” *正在调息打坐的花玥闻着屋子里不同寻常的魔气,似乎听到镜灵的呼喊。 可是她周身如堕于火中,周身五脏六腑被焚,直烧得她半点气力也无。 她只好凝神静气再次运行体内灵脉,试图将那股灼意逼出去。 *镜灵见怎么也叫不醒主人,正想要上前,那诡异的少年斜睨它一眼,它顿时被定在半空,像是被一块透明的墙壁挡住。 镜灵对上他的眼牙齿打颤,“你看得见我? ”看起来极为诡异的少年并未理睬它,一松手,那只剥了皮的狐狸“噗通”一声掉在地上。 无数的墨莲自他体内涌出来爬到那狐狸身上,将他淹没。 须臾,墨莲过境,只见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出现在地上。 镜灵看着那男人赫然是离问的护法姜勉。 它抬眸惊讶地看着他,只见他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淡淡道: “去完成你的任务,然后去死吧。” “假姜勉”木然点头,很快消失在殿内。 目睹了全过程的镜灵看着眼前广袖白袍,眼神深邃冰凉的少年,牙齿打颤,“你,你,原来你就是魔神!” 少年回头看它一眼,一伸手,它便被他禁锢在掌心处。 他嘴角微微上扬,声音低沉,“只可惜,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好好睡觉不好吗,到处瞎跑可真不是个好习惯!” 镜灵试图挣脱,却半分动弹不得,急道: “你这个恶魔,又想来骗主人!” 他神色一凛,收拳想要捏碎它,突然听到床上盘腿坐着,一脸痛苦的少女叫了一声“镜镜”它闻言,弓着腰背冲他呲牙咧嘴,“你想要对主人做什么,你这个大魔头!” 他神色微动,瞥了一眼床上的少女,又看看手心里似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的小毛团,手指一捻,手心处出现一朵墨莲。 “你,你要做什么!” 它全身炸毛,想要逃离,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那朵墨莲没入它体内。 他低声道: “你今日什么也没瞧见,快去睡吧。” 镜灵眼里一片漆黑,像是极力挣扎,可最终抵不过那劈天盖地的睡意,打了个哈欠爬回镜子里。 *无论怎么都醒不了的花玥闻着屋子里浓郁的血腥味,情急之下,伸手在自己的肋骨处轻轻一捏,只听“咔擦”一声,那根肋骨便断了。 她在疼痛中清醒些,才睁开眼睛,就见到一个白色的人影朝她疾步走来,将她抱进怀里。 她正欲动手,却在他身上闻到熟悉的气息。 是百里溪的气息。 就在这时,屋子里的魔气消失了,就连镜灵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百里溪你有没有事?” 她躺在他怀里气喘吁吁。 “我没事。 姐姐怎么了?” 百里溪伸手替她抹去头上的汗水,看着怀里被情欲折磨得面色潮红的少女,伸手点在她眉心,不过片刻,她脸上潮红褪去些,人也清醒也许。 她睁开湿漉漉的眼眸看他,声音沙哑,“百里溪,是你吗?” “没事了。” 他亲亲她的额头。 “方才那只小狐狸幻化成你的模样来骗我,”她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他可曾伤到你?” 他连忙摇头,“已经被离问大人捉了去,我无事!” 她松了一口气,随即皱眉,“你快把我放下来,我,我肋骨断了,这样有些疼。” 他连忙将她小心放在床上,伸手在她肋骨处摸索,果然摸到左则最后一根肋骨断了。 他压抑着怒气,低声道: “姐姐别动,我替你接好。” 床上的少女虚弱道: “你又不会法术,还是我自己来。” 说话间,她眉头紧皱,在自己胸口摸索片刻,然后重重吐了口气,“好了。” 他低头亲亲她的额头,“还疼吗?” 她“嗯”了一声,阖上眼睛,紧紧握住他的手,“一点点不怕,我睡一觉就好了。 百里溪你别到处乱走,那只涂山的小狐狸坏透了,等我睡醒再去跟他算账。” -- 第184页 百里溪看着床上白皙的面颊潮红,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微微蹙着眉头的少女,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若不是怕被她知晓身份,他恨不得屠了整个幽都城! 他身后弹出一个金色的小虫子。 那小虫子莫入她的眉心。 很快地,她便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他这才松了口气,解了她的衣裳,在她那根肋骨处不断的注入灵力,一直到她的眉头舒展,内里伤势完全愈合才停下来。 他收拾好屋子里的血迹,替她清洁了身子,又给她渡了几口茶水,这才躺到床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百里溪只觉得有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在他脸上以及脖颈处摸来摸去。 他大惊,一把伸手捉住那只手,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跪坐在床上。 临睡前他帮她解了头发与外袍,眼下她披着及腰的乌黑长发,身上只穿了绯色小衣与雪白的亵裤。 周身裸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上透出绯色,就连脸颊也潮红地厉害。 他咽了咽口水,松了她的手,连忙坐起来,摸摸她的额头,喉结滚动: “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我好热。” 她见他醒了,伸出两条雪白的胳膊挂在他脖颈上,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声音透着软媚,“百里溪,我,我热得很,你快给我凉凉。” 第81章 百里溪大惊, 伸手顺着她削弱滑腻的脊背探了探,发现她体内情潮涌动地厉害。 他不是已经帮她解了体内的酒意吗? 他们究竟给她吃了什么! 她柔弱无骨的手还在他脖颈上摸来摸去,声音都透着浓重的鼻音, 像是要哭出来。 “百里溪, 我热得受不了了,你去打点冷水给我泡一泡好不好?” 百里溪见她周身滚烫, 又拗不过她,只好起身去给她弄了盆冷水来, 还不等他说话,她整盆冷水往头上浇。 “姐姐做什么!” 百里溪一把抢过, 饶是如此,还是有半盆水浇在她身上。 她大半个身子都湿透了,单薄的小衣与亵裤紧贴在身上。 百里溪连忙拿起搭在屏风上干净的雪白布帛将她整个地抱起来放到床上, 替她擦干净身子。 可他手才触碰到她,她许觉得快慰, 口中“嘤咛”出声, 如一条蛇一样的缠过来将他扑到在床上,跨坐在他腰上,身上去解他的腰带。 百里溪一把捉住她的手,喘息急促, “姐姐要对我做什么?” “乖,别动, ”她趴在他身上, 撒娇似的把滚烫的脸贴在被她扯开的裸露出来的胸口蹭蹭,“我难受, 给我凉一凉!” 百里溪眸色暗沉,盯着怀里曲线毕露的少女一动不动, 任由她动手。 可她没有经验,解了半天都没有解来,急得粉汗淋漓,捧着他的脸,抵着他的额头控诉,“我,我解不开,百里溪,你自己解好不好?” 他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只见平日里眼眸清澈明亮,总是不苟言笑,极冷又呆的少女此刻一对眼睛雾蒙蒙的,就连浓黑的眼睫都被眼里沁出的水光浸润,双颊绯红,难耐的咬唇看他,直他的魂儿都给勾出来了。 他别过脸不敢看她,却也不肯如她的意。 她撕扯了半天也没能将他腰间的玉带解开,微微颤颤的主动亲亲他的脸颊,像是要哭出来。 “百里溪,求求你了,解开好不好?” 他撑着手臂看着她,喉结滚动,“解了姐姐想要如何?” 花玥不懂要如何,只觉得有一股灼热躁动的火在丹田内乱窜,直烧得四肢百骸酥酥麻麻,就连凉水都不能缓解半分,唯有触碰到眼前少年光洁的皮肤,就如同抱着一块雪山一样叫她觉得舒爽片刻。 可平日里没事就喜欢抱着她亲一亲,非要揉搓几把才罢休的少年今日却坏透了,怎么都不肯抱她,也不听她的话。 她只好学着他平日里的模样,捧着他的脸,贴在他柔软冰凉的唇上舔了两口,低声哄道: “你快把衣裳脱下来,给我凉一凉好不好?” 他不肯。 她解了半天解不开,突然想到自己还会法术,意念一动,此时此刻如同一座山挡在她面前的障碍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舒服地贴在冰上上面,恨不得将他融入自己体内去。 可渐渐地,她心中蚀骨的痒意一阵阵传来,不能满足于与冰山就这样贴贴,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只好从冰山的胸前抬起头来,又在他唇上舔了两口,“百里溪,我,我难受,你救救我,求你了……” “如何救?” 他终于肯说话,“姐姐想要如何救?” “我,我不知道……” 若是她能哭,她都要难受哭了,可她根本就哭不出来。 而且她都不知原来他这样坏,见他难受都不肯救自己,气得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百里溪没想到她居然还学会咬人了,在塔尖处轻拧了一把。 她“嘤咛”一声,瘫软在他身上,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处,抓着他的手覆在上面,眼睛半开半阖,浓黑的眼睫轻轻颤动,气喘吁吁,声音魅惑,“你,你再捏我一下。” 他这次如了她的意,将她扶正,抵着她的颈窝喘息,“姐姐,是想要同我双修吗?” -- 第185页 她不自觉得贴着他腰间滑蹭,似是欢愉,似是痛苦,小猫似的呜咽,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 他加重手中力道,按捺着又贴着她的耳朵问了一遍。 她似是清醒了些,搂着他的脖子,“那,那你先给我饮两口酒。” “不要!” 他拒绝,扶着她不堪盈握的腰,仰头喘息,“姐姐若是明日起来又不认账怎么办?” “我认,我一定认,”她圈着他的脖颈,“百里溪你快救救我,我不行了!” “口说无凭!”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纸,“姐姐签了这张契约,我便替姐姐解了这热意如何?” 花玥此刻心痒难耐,耳朵里哪里还听得进他说什么,颤抖着咬破自己的手指递给他,随叫他怎么按指印。 神仙以血为契约,除非灰飞烟灭,否则永生永世不能解。 百里溪看看手里那张薄薄的纸,又看看她莹白似玉的指尖上挂着的一滴血,颤抖着咬破自己的手,捉着她的那根手指一块按在纸上。 紧接着原本空无一字的纸上,出现了几行小篆。 花玥实在是迷糊地要紧,只匆匆扫了一眼,也只识得一个“婚”字。 她不知自己到底签了什么,现在恐怕就算是他叫她签卖身契,她也是肯的。 谁知她才摁好,原本死活不肯救她的冰山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不等她求他,已经被他狠狠堵住唇。 她不知所措的缩在他怀里,看着他犹如一只不知饥饿了几百年的狼一般,丝毫没有怜惜之情的想要将主动送上门的猎物吞入腹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被他亲的透不过气来,他才肯放过她。 谁知蚀骨的痒意非但不能解,反倒更甚。 她圈着他的腰,想要把他拉下来。 他眼睛都红了,额头的汗顺着下颌低落在她脖颈,却怎么都不肯依她。 他声音沙哑,“我是谁?” “百里溪,”她伸手圈着他的腰,想要与他贴得更近些,试图缓解一二。 “不对,”他手伸到她身下,喉结滚动,“好好想,说错了惩罚姐姐。” 她只觉得那痒意快要被他冷硬的手指抠出来了,气喘吁吁,“我,我不知道。” 百里溪看着在他手中绽放的女子,一字一句道: “我是姐姐的夫君。 从今往后无论是千年还是万年,姐姐都要永远记住,我是姐姐的夫君。 除非我死,否则姐姐再不能丢开我。 不然——”他稍稍使力,她娇吟一声,雾蒙蒙地眼里似是要淌出泪来。 他手上的动作放缓些,俯下身子亲吻她的额头,“乖,叫夫君。” 她颤声声叫了声“夫君”闭着眼睛转过脸去。 他一把抬起她的下颌,低下头一遍又一遍的亲吻她。 眼前着她已然堕入欲海不能自拔,他试探着想要进去,这时一股热流突然冲出来,打在他身上。 她这是…… 他垂眸看她一眼,只见她眼神迷离,气喘吁吁,莹润如雪的肌肤上透出绯色,像是累极。 他心里一动,再也按捺不住,正要叫她痛快,被她一把摁住。 她急道: “你,你要做什么!” *花玥本就与寻常女子不同,热意自体内涌出以后,丹田处的燥热迅速消散地干干净净。 她整个人松泛清醒,随即面上露出惊诧的表情,伸手摸了摸床铺。 她,她这是…… 她正要爬起来,谁知被他一把摁住。 他眼神灼热,扶着她的腰,额头大汗淋漓,看着比她还要热。 她转过脸去,悄悄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伸手推他,“百里溪,你,你起来!” 百里溪: “……” 他亲亲她的脸颊,“姐姐不是要与我双修?” 她一把推开他,从床上爬起来将那条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像只虫子一样挪到床里侧,不敢看他,“我怎么可能提这种要求。” 就是有,方才也是因为不清醒。 现在清醒,怎么可能修得下去! 她掀来被子又偷偷看了看,只觉得实在吓人,若是要…… 那岂不是很疼? 虽然她并不怕疼,但是…… 还是算了! 他欺身上前,抬起她的下颌,眼神幽深税利,“姐姐是想不认账?” “也不是不认账,我是觉得,实在有些吓人,还是算了。” 她眼神闪躲,“而且我已经没事了!” “姐姐好了,”他挺了挺腰,目光灼灼盯着她,“可我还没好……” 她不出声。 他又道: “姐姐明明上次说很可爱,还亲了。” “怎么可能!” 她迅速瞥了一眼,连忙转过头去,心道看着穷凶极恶,哪里可爱。 他捉着她的手按在上面: “要不,我帮姐姐回忆回忆?” 她上次醉酒,根本毫无印象,见他眼神实在吓人,连忙挣脱手,摸着隐隐作痛,像是要开裂的良心死不承认,“百里溪,我知你一定又是在骗我!” 百里溪: “……” 他就知道她会这样! 他牙齿磨得咯吱作响,“放手!” 她躲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只露出脑袋。 -- 第186页 “我生气了!” 她迟疑。 他以为她有所动,正要捉她出来,谁知她这次连头也遮住,闷在被子里小声道: “你别生气……” “那姐姐乖一些,自己出来。” 她开始装死。 百里溪气结,捉着她探出被角露出的一截莹白似玉的脚,一把把她拉至跟前,恨恨在她脚上轻咬了一口,委屈死了,“姐姐怎么这样,只管自己舒服完便不管我了!” 她不为所动,死死按着被子不肯叫他得逞。 他又不能对她用强,两人扯着被子拉锯片刻,他被她这样弄得不上不下,隔着被子把她抱在怀里哄道: “我就在外面蹭蹭,不进去好不好?” 第82章 在百里溪的再三保证, 一再发誓之后,花玥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他的要求,松了被角。 谁知她才松开, 他就钻被窝里, 把她的手拉至头顶,看她的眼神如同一头捕猎的恶狼逮到自己的猎物, 直看得她一颗心砰砰跳。 她咽了咽口水,正打算再哄他几句, 可不等开口,他已经捏住她的下颌堵住她的唇。 他似是因为刚才的事情生了气, 发狠似的勾着她的舌席卷着她的气息。 花玥鼻尖萦绕的全部都是他身上溢出来的浓郁莲香气息,被他亲得昏昏沉沉,正心想也不知道他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好闻时, 突然有什么东西挤了进来。 她用力挣出手来,一把摁住他, 急道: “百里溪你说话不算话!” 他一言不发, 眸色幽深,抵着她的额头,喉结不停滚动,就连身上也汗涔涔, 人却还在得寸进尺。 她实在不适,死活不肯叫他动, 往后退去。 他步步紧逼, 直将她挤在角落。 她退无可退,被他拉着两条腿圈在腰上, 抵着她又开始往里面挤。 花玥不知所措,想要挣脱, 却发现他力气大得惊人,竟然纹丝未动! 花玥从前从不知道他不说话时这样吓人,完全就是变了个人。 他额头的汗顺着下颌先滑落在她脖颈,屋子里的香气越发的浓郁。 只听他喘息声越发粗重,低下头将她含在口中。 “你给我先饮两杯酒好不好?” 她试着商量,“等我饮醉酒,便不拦着你!” “不要!” 他闷哼一声,挺着腰,又进了些许。 眼见着他就要得逞,她实在害怕这种陌生的感觉,想要动手,却又怕伤了他,只好搂着他的脖子学他平时撒娇,蹭了蹭他的额头,声音也有些颤抖,“百里溪,我,我害怕。” 已经见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百里溪侧过脸亲亲她的脸颊,哑声道: “乖,松开。” 她不肯,只眼瞧他,“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除了这种事情。 我,我不行!”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他被她卡在那儿动弹不得,难受得紧,又见她面色苍白,眼神湿漉漉,嘴唇都被咬出一道血痕,忍了又忍,只好先按捺下来,捉着她的手覆在上面,喘息,“那姐姐这样帮我好不好?” *花玥帮了他足有半个时辰。 末了他抵在她颈窝气喘吁吁,还在她脖颈咬了好几口才肯松开她。 花玥只觉得两人之间变得诡异极了,而且他那个人坏的很,居然…… 总之,她以后都不会答应他做这种事! 待他喘匀了气儿,从后面死乞白赖地把她抱在怀里,亲亲她的耳朵,嗤笑,“你这次怎么不笑我尿床了?” 她转过脸一声不吭。 百里溪见她的手一直去有意无意地遮身下那块地方,拼命地把他往外面挤,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贴着她的耳朵与她耳语几句。 他话音刚落,她伸手去捂他的嘴巴,一脸慌张,“你别胡说八道!我才没有!” 他也不与她争辩,看着她白皙的小脸红扑扑地,眼神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慌,里面似带了一抹罕见的羞涩。 他想到方才抵在那处的滋味,心思又蠢蠢欲动,拉着她的手放在身下,喉结滚动,“我们,再试一下好不好?” 花玥见他眼神不对,顿时蹭地一把推开他,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行!” 谁知眼前的人现在心眼实在坏得很,她都拒绝他了,他的手还往被窝里钻。 花玥气急,裹着被子往床下滚,正要呵斥他,只听只听外面传来像是天崩地裂的爆破之声。 有人在打架。 她顿时来了精神,裹着被子就要往外跑,谁知被他一把抱住,扛起来丢到床上去。 花玥大惊,“你又要做什么?” 他瞪她一眼,又隔着被子恨恨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掌,“姐姐难道没瞧见自己没有穿衣裳吗?” 她低头看了一眼,果然是这样,正打算穿,又见他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道: “你转过去。” 他斜睨她一眼,“姐姐从前不是从来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她心道从前是从前,从前也不知他心眼这么坏。 她瞥了一眼地上丢得乱七八糟的衣裳,意念一动,原本有些脏乱的衣裳立刻变得整洁干净,好端端放在床头。 他一把抢过,“我替姐姐穿。” 花玥听着听着外面的声响,心急得不得了,拗不过他,只好叫他帮忙穿。 -- 第187页 可他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动作慢还不老实,平常不过弹指间的事情,足足被他折腾了半刻钟。 等穿完衣裳,花玥发现他脸红地厉害,正要说话,只见外面又传来一声巨响,似发生地震一般,整个宫殿都随之一震。 花玥立刻跑出去看,就见着冥王宫上方漆黑的夜空电闪雷鸣,亮如白昼。 她定睛一看,只见一头足有一间屋子大小,浑身喷火的的麒麟与一条三丈多长的蛟打得难舍难分。 那条蛟龙像是怒极到了极点,仰天怒吼,掀起狂风暴雨,湛蓝的雷火不断到的朝着宫殿劈。 整个冥王宫摇摇欲坠,像是要随时崩塌一般。 花草树木被摧残的东倒西歪,开得极其艳丽的曼珠沙华被肆虐的迅速凋零。 鬼差们一脸惊慌,只远远观望,谁也不敢上前。 花玥皱眉: “居然有人在冥王宫动手,也不知与离问打架的那头蛟龙是谁?” 紧随而来的百里溪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幸灾乐祸: “谁知道呢,指不定是来寻仇了。” 花玥一听,才要上前,被他一把拉住。 “姐姐要做什么?” 花玥道: “我在这儿做客,她待我不薄,如今有人寻她的仇,无论如何都要帮一帮!” 百里溪还要说话,只见半空中的火红麒麟已经化作人形,悬空而立,横眉竖眼看着眼前的蛟,怒道: “你发什么神经! 我怎么知道他是小狐狸变的! 再说不就是跟他睡了一觉,你至于吗!” 花玥大惊,“那小狐狸先是变成你的模样来骗我,没想到还去骗了离问!””她又见离问发丝凌乱,衣衫不整,露出半个雪白的胸脯子,雪肌上斑驳的痕迹,愣了一下,忙低头在自己身上看了一眼,赶紧把领口收得紧紧的。 一旁的百里溪见她如此,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而这时蛟龙这时也化作人形。 正是她身边那个总是形影不离的护法姜勉。 平常不苟言笑,看不住喜怒的冷峻男人咬牙道: “离问,你好得很! 他说完转身就走。 离问急道: “姜勉你若是今日走了,以后就别再来幽都城!” 姜勉停住脚步。 她面上一喜,上前捉住他的胳膊,“阿勉,我真不知——”她话音未落,他从身上扯下一个物件狠狠掷在她怀里,眼睛泛红,声音嘶哑: “从此以后,我与你恩断义绝!” 他说完,化作原形冲入夜空,很快地消失在冥王宫。 离问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那儿看了足有一刻钟,狠狠地将手中的物件丢在地上,怒道: “走就走,以后就算是回来给我当条狗我都不要!” 花玥这才瞧清楚,那是一块玉佩。 她一时忘记眼前的女子欺骗她的事情,见她眼睛红得厉害,上前道: “你没事吧?” 离问似才瞧见花玥与百里溪二人,一向带着笑意的含情眼眸里瞬间泛出泪光来。 花玥觉得她一开口就要哭出来。 可是她转过头去,只一瞬,再转过脸来,眼里的泪光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挤出一抹笑意,道: “叫大人看笑话了,都是一些小事。 我不过是宠幸了一个男宠,是他自己太过小心眼。 等他过几天知道错了,自然自己就飞回来了。” 花玥也不懂这事算大还是小,顺着她的话道: “原来竟是为了这点小事打起来了。” “小事?” 她旁边的少年转过头来看她,冷哼一声。 她不懂他在哼什么,问离问,“那只涂山的小狐狸呢?” 一提起他,离问眼里闪过一抹杀意,“不知被谁剥了皮!” 花玥错愕,“手段竟如此残忍!” *离问看着眼前眼神清澈,没有半点虚假的少女,又看看她身旁这个眉眼越显锋利,艳色如刀的少年,微微眯起眼睛。 她自己明明叫人看着他,他却却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妾身也不知谁这么残忍,不知道百里公子知道吗?” 他道: “我与姐姐今日下午一直待在屋里里睡觉,并不知晓,姐姐说对不对?” 他说完看向她,墨如点漆的眼眸里像是碎进星光,顾盼之间,神魂夺魄。 她眼神有些慌乱,连忙转过头去,“确实如此。” 离问的目光自她脖颈上斑驳的吻痕上滑到她透出绯色的耳珠上,停留在她心口处看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抹震惊,道: “妾身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大人了。” *“且慢,”花玥叫住她,“我有些话想要问一问离问大人。” “何事?” “冥君降霙,是否跳过三途川?” 离问闻言神色变得极为难看,声音也有些凌厉,“大人是从哪里得知?” 那个小鬼修说得果然是真的。 花玥还要说话,只见眼前妩媚动人的女子面上露出一脸凄苦的神色,眼圈蓦地红了,哽咽,“这事儿我本不该瞒着大人。 只是大人也瞧见了,我一个弱女子打理偌大的幽都城实在是…… -- 第188页 所以我哪里敢把这个消息往外传,若是被早就觊觎幽都城的人知道,这里哪还有安宁的日子可过。” 弱女子…… 花玥想起她方才与那头蛟龙斗法时,丝毫没有落下乘,恐怕法术修为并不在她之下。 只是就算离问骗她,说到底也不过是幽都城的家事,并未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也不好过多责问。 还不等她说话,离问面露喜色,“不过哥哥如今已经平安无事,今晚便可见花玥大人。 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届时可能需要大人从旁协助超度那些怨灵,送入轮回道。” “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 花玥想起上次那个道士,心中不疑有他,“如此有劳二位。 等安顿好,我明日便可离开。” 离问又道: “这本是我与兄长的分内之事,今晚亥时一刻,就在哥哥所居的宫殿,请大人一定要准时过来。” 花玥点头应了下来。 离问向她告辞,转身离开。 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来,冲她笑笑,将地上的玉佩捡起来放在怀里。 花玥见她一向不沾地的玉足上此刻踩在冥王宫的地面上,被划出数道血痕,看起来颇为可怜,正想提醒她,与她十指紧扣的少年冰凉的手指骤然收紧。 她吃痛,抬眸一看,对上一对有些阴沉的漆黑眼眸。 他沉声道: “姐姐明日就要走?” 花玥正要回答,见离问突然回过头来,一掌朝百里溪打去。 第83章 花玥下意识地将百里溪挡在身后, 反手一掌与离问对上,顿时光芒大作,二人皆是后退丈许, 旁边被波及到的柱子轰然倒塌, 花草树木也都是尸首横陈,残肢遍地。 她看着一地狼藉, 实在不敢想象方才离问那一掌若是打在百里溪身上会有什么后果,满腔的怒意涌上心头, 祭出法器时空镜指向离问,周身杀意凛然, “居然敢动我的人,简直是找死!” 只见昏黄的夜色里,时空镜金光大胜, 由无数铭文编织的金网朝着离问气势汹汹地罩去。 离问不过是试她一试,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少女居然真为了那少年动了杀意, 慌忙闪躲到一旁, 急道: “神使大人莫怪! 妾身方才受了那中了魔气的狐狸蛊惑,还以为百里公子是那妖魔出来迷惑神使大人,才出此下策!” 花玥这才收了法器,沉着一张脸, “你怎可如此儿戏!” “妾身也是一时情急,” 离问一脸愧色的看向百里溪, “百里公子没事吧?” 百里溪冷冷乜她一眼, “无事。” 这时冷静下来的花玥只见眼前美貌的女子神情凄然,想起她方才与自己的护法才刚刚起了争执, 有些不忍心,只好道: “他不过一介凡人, 如何受得了你这一掌。 大人下次凡事还是要问清楚些,免得误伤旁人性命,终归是不好。” 离问忙道: “大人教训的是,终是我有些鲁莽。 那大人先回去休息,妾身就不打扰了。” 她说着欠欠身,转身离去。 花玥直到她彻底消失在门口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连忙拉着百里溪进殿,扶他坐下,又在他身上反复察看之后,面色才有所缓和。 她道: “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眼前的少年摇摇头,也不说话,抬眸看着她傻笑。 花玥摸摸他的后脑勺,急道,“你莫不是方才她法力被波及到,伤了脑子不成!” “我很好,”他一把把她扯坐到腿上圈在怀里,蹭蹭她的额头,“姐姐下次不要什么都挡在我前面,知道吗?” 花玥沉默片刻,道: “我若是不挡在你前面,你哪还有命在!” 她从未试过像方才那样害怕,至今想起那个画面,心中惊恐不已。 她实在不敢想象眼前的少年若是死在她面前会如何。 “百里溪,”她摸摸他的脸,一脸郑重,“我明日便送你回人间。 你若是不想回羽人国,就在陵城。 那里很好。” 他道: “姐姐明日便要走?” *花玥点点头,“既然事情处理完了,我不能留在这儿了。” 晏无崖都跑出来了,她得赶紧去北妄海看看。 若是封印提前开启,那可就糟糕了! 她想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少年变了脸色。 他摇头,“不要!” “怎么不要!” 她急道: “你昨日明明答应我,只要我一走,你就回人间。 我,我明日就要离开这儿了。” “是吗?” 他轻哼一声,“我怎么不记得? 一定是姐姐听错了。” “你,你又骗人!” “就算是骗,我也只骗过姐姐一个,”他抬起她的下颌,“姐姐,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你!” 花玥见他又开始耍无赖,想要跟他好好讲讲道理,他却避过这个话题,伸手捏捏她的鼻子,眸光潋滟,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姐姐方才说,我是你的人……” “我那是一直情急!” 她一把拍掉他的手,顾左右而言他,“你,你总之你得赶紧回人间。 -- 第189页 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他不说话,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花玥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起身,又被他扯回来。 他亲亲她的脸颊,“我知道姐姐也喜欢我。” 她抿着唇低垂眼睫不说话。 “喜欢一个人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他下巴抵在她颈窝,眼里的柔情像是要溢出来一般,“我喜欢姐姐,我不要回人间,我要一直跟着姐姐。 如果姐姐要走,就请带我一起走。” “你,你会死的,”她摇头,“我不能带你走。”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不怕。 姐姐会考虑的对不对?” 不等花玥说话,他又道: “我们凡间的人最讲究从一而终,姐姐既睡了我,就必须负责到底。” “我,我,我,”她抬眸迅速看他一眼,声如蚊蝇,“你说了不用我负责……” “我没说过这句话。” 他低头亲亲她有些微微红肿的唇,在她细白修长的手指上套上一个白玉指环,顶端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 “好看吗?” 他亲亲她白皙的手指。 “好看,”她清澈明亮的眼眸映进他漂亮的面孔,有些不解,“你为何好端端又要送我东西?” “下聘!” 他与她戴了指环的手十指紧扣,对上她的眼眸,用从未郑重的语气告诉她,“我愿以我的身家性命为聘,求娶花玥做我的妻。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永生,不离不弃。 花玥对上他墨如点漆的眼眸,捂着骤然剧烈疼痛的胸口。 他见她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急道: “姐姐这怎么了?” “我心口疼,”她捂着像是被人撕裂的胸口,“你这样,我,我就心口疼。 百里溪你别吓唬我。” *百里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声安抚,“我知道姐姐会痛。 姐姐为我忍一忍好不好? 我以后会对姐姐很好很好。” 等她真真正正为他动了情,破了心,那样他就不用以一个凡人的身份这样跟着她。 以后他会好好爱她,再也不会叫她受一点伤害。 花玥不知所措的被他抱在怀里,只觉得心像是要裂开,疼得实在难受,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人已经躺在床上。 他还抱着她。 花玥悄悄挪开他横在腰间的手,算着时辰也差不多到了与离问约定的时间,正要走,床上的人已经醒来。 他摸摸她的心口,一脸担忧,“姐姐还疼不疼?” 花玥摇头,“已经不疼了。 你先睡着,等我忙完就回来。” “姐姐再陪我睡会儿,”他又将她重新抱回怀里,撒娇,“还早呢。” 花玥只好又躺了回去。 她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声,过了好久,道: “百里溪,我,我不能答应你。” 他不说话。 她又道: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跟着我,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嗯”了一声。 她见他有所动,还要说话,他突然低头堵住她的唇,与她唇齿交缠。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肯放过她,亮得吓人的眼眸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若是姐姐下次再说这种话,便是想要我亲你的意思。” 花玥急道: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 他又在她唇上舔了一口,哑声道: “我跟自己的妻子讲什么道理!” “谁是你的妻子!” 她惊讶,“ 我几时答应做你的道侣?” “你已经收了我的聘礼啊,”他一脸无辜,“既收了我的聘礼,当然就是我的妻子。 反正,我们双修也修过了,姐姐的身子我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旁的……” 他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贴着她耳朵道: “总之该做的都做了……” 他话音刚落,她立刻要去脱手上的指环,谁知那指环似生在她手指上,扒都扒不掉。 她正打算使个法术脱下来,他轻哼一声,“姐姐若是敢脱下来就死定了!” 她无视他的威胁,眼见着那指环就要从她手指上脱出来,他道: “姐姐若是敢脱下来,等以后我与姐姐成了亲回了陵城,我便让整个陵城的人都知道,姐姐尿——”她立刻停下来,一把捂住他的唇,急道: “你胡说八道,我没有!” 他见她白皙的耳珠透出绯色,分明是羞涩不已。 他与她认识千百年来也不曾见她流露出羞涩之意,一时之间心头发涩,亲亲她的眼睛,嗓子沙哑,“好好好,我胡说,姐姐没有,是我。 姐姐好好戴着它知道吗? 那是我最宝贵的东西,若是有一日姐姐把它弄丢了,便是把我的性命亲手送到旁人手里。” 花玥见他说得这样慎重,只好又重新戴回去,从他怀里挣出来,起身要走。 他也跟着起来,倒了杯茶递给她,叫她饮了两口茶。 花玥道: “你还是在这里待着。” 他不肯: “若是待会儿姐姐不在,她又跑过来打我怎么办?” -- 第190页 她闻言果然一脸不放心,连忙拉着他的手,一脸郑重,“那你还是跟着我!” 他笑,又不顾她的反对亲亲她的脸,一直到她快要发火时,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她瞪他一眼,“你为何总爱亲人!” “等姐姐以后像我喜欢你这般喜欢我,也会总忍不住想要亲亲我,抱抱我,甚至还想要与我双修。” “满口胡言!” 她小声嘀咕,与他一起出了宫殿朝着冥君降霙的宫殿走去。 两人到了以后,门口静悄悄,就连那道结界也解开了。 离问并没有来。 花玥上前敲门,可是敲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开门。 她一时觉得有些奇怪,道: “难道是我记错时间?” 百里溪道: “是这个时辰没错。 只是那离问素来诡计多端,姐姐一定要当心才是。” 花玥睨他一眼,低声道: “你怎么这么了解她?”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她问: “你笑什么”他把她拉进怀里,低声道: “我问姐姐一件事,姐姐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什么事?” “那日,姐姐说在她宫殿外见到我与她双修,姐姐心里有没有不舒服?” 她抬眸看他一眼,迅速低下头去。 他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她。 她若无其事的又上前去敲门,这时原本紧闭的门突然开了。 花玥生怕有什么陷阱,先百里溪一步踏进去。 进去之后,待她看清楚里面的情景,顿时整个人呆住。 第84章 难怪这间宫殿外面的结界已经消失, 原来离问是把结界设在里面。 只见空旷的大殿正中央摆放着两具巨大的玄冰棺,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处各自设了聚魂幡,上面缭绕着轻薄袅袅的紫气。 聚灵幡聚人灵魄, 这是在给谁做法? 花玥正要上前, 被紧随而来的百里溪一把拉住。 他神色凝重,“姐姐当心, 这个离问不安好心!” 花玥自然知道,只是已经到了这儿若是不看清楚冥君降霙到底是什么回事, 心里面总是不踏实。 她凝神屏息上前上前几步,伸指在那结界处开了个口子, 正要进去,只见那结界突然迸出强力的紫光,将她弹出丈许。 好强的灵力! 她再次凝神, 伸指上前强行在那道结界处划开一道口子,正待上前, 百里溪也紧随其后。 花玥连忙制止, “你别过来,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他紧紧捉住她的手,神色凝重,“我不会给姐姐添麻烦!” 花玥心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可结界外似乎也不比结界内好多少,伸手摸出一个符纸, 咬破指尖在上面划出一个同心符咒贴在他肩上。 同心咒取同心同德同体之意, 若是他遇到危险,她作为施咒者可替他承受危险。 百里溪瞥了一眼那符咒, 神色微动,将她手握得更紧。 两人小心上前, 走到其中一副较大些的玄冰棺前。 花玥运足掌力,小心推开棺材盖,缓缓地露出里面躺着的人来。 只见里面躺着一个一身云纹玄衣,身形高大,浓眉凤眼薄唇,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男子。 他哪怕是睡着,周身威势不减半分,叫人不敢逼视。 可偏偏他浓黑的眉尾处生了一粒娇艳欲滴的朱砂痣,使得他整个人多了几分昳丽。 此人正是冥君降霙。 花玥一时看呆了眼,心道他模样看起来与万年前无半点差别。 只是没了那对可看透人心,冷得骇人的麒麟之眼,倒叫人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她正拿他与上次见到的相貌生得极为清隽的道士做比较,突然手心一疼,猛地抬眸,对上一张漂亮的少年面孔。 他轻哼一声,“姐姐怕不是连眼珠子都要掉在他身上!” 花玥轻咳一声,连忙回过神来,伸手在降霙眉心处探了探,发现他果然是灵魄受损。 只是令人觉得奇怪的是,他虽灵魂受损,却还不至于躺在这儿昏睡,像是自己不愿意醒来一般。 花玥大惊,冥君明明还躺在这儿,离问却骗她说他人已经醒来。 她费心将自己骗到这里来究竟欲意何为? 她又赶紧推开旁边的一副小些的玄冰棺内,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全身穿得绿油油,肌肤胜雪,乌发如海藻一般,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容颜娇柔甜美的姑娘。 正是在迷雾林里见过的浮游小仙子仲夏。 她伸手在她眉心探了探。 果然魂灵消散。 难怪那个小鬼修三番五次冒着生命危险往这里跑,原来她的尸体真的在这儿。 不过这躺着的小姑娘却与迷雾森林里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不同。 此时此刻她像是睡着一般,嘴角微微上扬,睡颜恬静美好,叫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她见那浮游小仙子体内的仙骨完好无损,似乎被人强行塞入体内,伸手想要摸一摸,手腕一把被人擒住。 正是百里溪。 他神色凛然:“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他话音刚落,原本没有设置结界的门“砰”一声关上,屋子里骤然紫光大胜,无数细如牛毛,像是针一样锐利的光芒如同漫天落雨一般向他二人袭来。 -- 第191页 不好! 花玥伸手一划,划出一个罡罩,将她与百里溪牢牢罩在里头。 那如同钢针一般的光芒才一接触到那泛着红光的罩子瞬间烟消云散。 不消片刻的功夫,那紫光消失殆尽,花玥拉着百里溪就往外逃跑,谁知右手才一触及到那道透明的结界,立刻吃痛收回手来,再一看手心处,血肉模糊一团,疼得她一颗心都跟着发颤抖,强忍着才没有喊出声来。 原来眼前的结界竟然是离问拿自身的麒麟火设的! 她本体是菩提树,树木最是怕火烧,更何况还是麒麟身上这种天地之间靠灵气凝结出来的不灭火焰,灼在她身上如何不痛。 好歹毒的心思! 百里溪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想要动手,却始终不敢在她面前露了真身,只好按捺回去,伸手拉过她的手,想要替她查看。 她却不肯叫他瞧,神色如常,“一点小伤而已,你别担心。” 他知道她不想叫自己担心,只好顺着她的话点头,心里面杀意凛然。 花玥却不知他心中想法,这次有了防备,伸出左手想要破了眼前结界,可试了几次,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眼见着那赤色火墙一步步逼近,她拉着百里溪退到冰棺旁边。 好在离问应是顾忌到自己的哥哥嫂嫂,那道结界在距离冰棺一丈的距离处停下来。 得以喘息的花玥不解: “我与她无冤无仇,她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只是因为我下午动手打了她的缘故?” 不等百里溪说话,镜灵这时慢吞吞的从她法器里爬出来,看着里面的情景,愣了片刻,惊道: “主人,这是什么地方?” 花玥道: “这是冥君所居的宫殿。 他果然如那小鬼修所说跳了三途川,神魂受创。” “原来如此!” 镜灵围着她转了一圈,乌黑鎏金的绿豆眼闪过一抹惊讶,“主人受伤了!” 花玥背在后面的手想要给它看一眼,忍不住看了一眼一旁的少年,又背了回去,道: “嗯,疼得很。” 镜灵见她都到了这般地步,还担心吓到那少年,气不打一处来,又见她一脸隐忍的表情,知道她定是疼到极处,连忙转到她背后想要看一看。 百里溪将一切尽收眼底,小心捉过她背在身后那只微微颤抖的左手,“我替姐姐看看。” 她一把挣回去,背到背后,急道: “都说了我没事!” 他盯着她不说话。 她被他盯得受不了了,只好道: “其实是有一点点疼,等出去后我擦点药就好了。” 百里溪不肯,伸手把她背到身后的手拉出来,才看一眼,顿时整颗心都揪在一起。 只见她原本生得白嫩的右手被火焰灼得血肉模糊,隐约见白骨。 麒麟火与一般火并不相同,就连法术都无法修复伤口,她只能硬生生忍着这剧痛。 可她还竟然还装作若无其事! 她还是跟从前一般,每次受伤都好像伤得不是自己,贯不知道旁人见到都疼到骨子里去。 *花玥见眼前的少年漆黑的眼眸泛出水光,生怕他掉眼泪,手往后缩: “你,你别看! 其实,没事的,实在不行,等我出去把它切了,很快我就会长出一只新的手来!” 从前也不是没遇到这种事情,果断时间总会好的。 “姐姐别动!” 他小心捉着她的手腕,从怀里摸出一个碧绿药瓶,一整瓶的药全部倒在她伤口处。 花玥顿时疼得倒吸凉气,忍不住往后缩。 他嗓音发涩,“姐姐不是说一点儿都不疼。” 她皱眉,“其实,其实也就一点儿疼!” 百里溪见她疼得面上血色全无,白皙的额头都渗出密集的汗水,还在这儿死撑,恨不得咬她一口。 他手上动作却放得越发轻柔,生怕伤她一星半点。 等好不容易上完药,他自己的里衣被汗水浸透,整个人都如同水里捞出来一般。 “姐姐好些没有”他替她抹去头上的汗,轻轻在她额头处蹭了蹭。 “好多了,”花玥只觉得那药初时涂抹时疼得钻心,只消片刻的功夫那疼痛被凉意所取代,竟渐渐不觉得痛了。 就是伤口看上去还是有些吓人。 他又从怀里摸出一方洁白的丝帕,小心的替她包扎好伤口,还在上面绑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花玥举着那只抱得跟只小猪蹄儿一样的手,左看看又看看,又发出一声惊叹,“百里溪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居然连蝴蝶结也会绑!” 蹲在花玥肩头的镜灵看看傻呵呵的主人,又看看紧张得眼睛都红了的少年,叹一口气,躲到一旁薅尾巴上的毛。 百里溪抬眸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从前认识一个傻姑娘,总是喜欢替别人挡刀挡枪,结果每次受伤都不会处理,所以,后来我便学会包扎伤口。” 他一说到姑娘,旁边唉声叹气的镜灵耳朵都竖起来了。 原本还挺高兴的花玥想起上一次看萤火虫时,他也这样提到过一个姑娘,心口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闷闷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他抬眸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拉着她的手轻轻吹了几口气。 -- 第192页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道: “你哪里来的药? 你不是说上次我给你的灵药全部都吃了吗?” 他淡淡道: “为以防万一,我还留了两瓶。” “是吗?” 她抬眸看他,见他望过来,一对上他漆黑的眼眸,一颗心跳得有些疼,赶紧低下头去,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别动。” 他小心的将她受伤的手捧在手心处,低垂眼睫,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偷偷瞧他一眼,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低声道: “其实,也没有这么要紧。” 他道: “那是姐姐自己的想法。” 花玥见他眼睛红得厉害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觉得心口处越发的疼。 两人在殿内待了约有半个时辰。 花玥手上的疼痛缓和些,见二人被困在殿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又仔细在里面查看一番。 可惜整个宫殿都被外面那层结界包围的严实,就连苍蝇都飞不出去一只。 她二人在殿中转了一会儿,发现这间宫殿虽比着其他宫殿要大上许多,里面摆设却十分的简单,看得出宫殿的主人是个极简之人。 而内殿之中唯一比较奢华的便是靠窗位置那张榻,以及一张梳妆台,一看就是女子常用之物。 花玥十分好奇,“这冥君与他的夫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小鬼修说他要抽去她的仙骨,却又为她跳了三途川,这当中可是有什么误会不成?” 镜灵也不知道,道: “一个浮游小仙子的仙骨对于一个半神来说半点作用也无,哪怕是以浮游之躯修成仙子,也不过是一个低阶小仙子。” 花玥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那离问好端端将我关在此处做什么? 我怎么瞧着她像是要杀我?” 镜灵围着她又转了一圈,不等她反应过来突然没入到她体内。 片刻之后,它钻出来,看看玄冰棺里的降霙,又看看她,道: “她也许是想拿你心口的那颗心来换取他哥哥的命。 她乃上古麒麟,知道的东西恐怕要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多。” 花玥大惊,捂着自己总是隐隐作痛的心口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百里溪,低声道: “你是说我,我……” 镜灵也瞥了一眼旁边的少年,叹气,“若是早知道这样,我宁愿主人选择的是晏无崖。” “为何?” 花玥下意识的去看百里溪,生怕他听见。 镜灵道: “至少,他能够保护主人,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主人还要护着他。” 它说完,朝他龇牙咧嘴,“若是晏无崖有他一半惯会哄人勾人的手段,主人也不至于看上他。” 花玥也不知晏无崖究竟是什么样,见眼下也不是讨论这些的好时机,只好道: “我再试着出去看看!” 她说罢又用左手试着强行打开结界。 谁知这次不但没有打开结界,那结界反倒越收越紧,像是要把他们二人整个绞死在其中。 “不好!” 花玥大惊,拉着百里溪就跑。 可是大殿内除了那两口冰棺,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位置。 她拉着百里溪将他塞进降霙所在的冰棺内,道: “你躲在这儿别动,等我来救你!” 百里溪一把摁住她的手,咬牙,“姐姐是想独自一人去送死吗?” 她不说话,强行盖上板材盖,迅速在上面贴了一道禁止令,道: “镜灵,我试着送他出去,你保护他离开幽都城!” 她说完闭上眼睛手扶着冰棺念念有词,镜灵大惊,“主人是疯了吗? 想要动用元神送他出去!” 她道: “我是不会死的,君父还在等着我!” 她念完法诀,重新拉开棺材,看着被她定在棺材里怒目而视的少年,想到也许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一颗心竟然比被麒麟火灼伤还要疼。 她头一次主动低下头亲亲他的唇,道: “百里溪,你进来时问我的话,我认真想了一下。 那晚,我不高兴。” 她其实,也会介意。 镜灵方才说得不对,她喜欢跟他待在一起,跟他是谁没有什么关系。 凡人又如何,她愿意这样保护他。 她说完掏出一张符咒封住棺材。 棺材里传来少年拍打冰棺的声音。 他声音沙哑: “花玥你是不是疯了!” 镜灵也在一边着急,“主人快停下,你这样下去会死的!” 她一把捉住镜灵塞进冰棺内,念完最后一句咒语,只见那棺材内红光大盛,里面瞬间没了声息。 她做好这一切,自己也躺进另外一副冰棺内。 不多时的功夫,原本逼近的结界停了下来,有人走了进来。 花玥透过留出的一条缝隙看着走进来的离问,见她一脸凝重的在殿中转了一会儿,目光停留在百里溪所在的那副冰棺上。 花玥虽然已经施法,眼下仍不免紧张,背脊濡湿一片,就连手心也滑腻得厉害。 眼见着离问的手已经抚上冰棺,她故意在冰棺内发出声音将她引过来。 果然,离问一听到声音疾步朝她这边走来。 -- 第193页 她凝神静气,摸出腰间法器。 只听砰一声响,她头上晶莹剔透的冰棺盖被离问一掌打飞。 花玥立刻祭出时空镜当胸朝她打去。 谁知她竟然反应极快,闪到一旁去。 花玥又准备动手,只见眼前生地冰肌玉骨,妩媚动人的女子腰肢款摆,手心向下,很快地聚集一团赤色火焰,狠狠朝她打去。 花玥疾步后退,却见那团火焰竟是追着她跑。 她一想到那火烧在皮肉上的滋味,立刻又跳进冰棺内,伸手一指,冰棺盖子紧紧合上,一点儿缝隙也不留。 紧接着,玄冰棺像是被人打了几掌,剧烈震动起来。 她伸出食指点在玄冰棺牢牢定住。 大约片刻的功夫,原本剧烈震动的棺材停下来,只听外面响起离问娇柔的声音。 “花玥大人,您躲在里面多闷啊,不如咱们出来聊一聊可好?” 花玥才不上她的当,透过冰体不时望向百里溪与镜灵所在的那具冰棺,猜测他此时此刻到了何处。 有镜灵在,他一定会安然无恙。 只是这一次,也不知她还能不能复活。 只怕就算是复活,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收回视线,闭上眼睛,咬破手破手指涂抹在时空镜上,等着与离问拼死一战。 谁知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只眼望去,殿内哪里还有离问的人影。 她正疑惑,突然听见旁边的棺材盖子被人小心掀开,只听离问道: “我还以为她把你藏到哪儿去了,原来在这儿啊。” 花玥大惊,一掌推开棺材盖,急道: “你放开他!” 可眼前的棺材里除却降霙以外,哪里还有旁人。 上当了! 她正要闪躲,一团赤色火焰朝着迅速飞来。 她立刻祭出时空镜去挡,却发现自己的法力比着从前弱了几分,就连时空镜所发挥的威力都弱了不少,竟然连离问的火焰都挡不住。 她大惊失色,楞在那儿还没有回过神,就见一团紫色的光芒朝着她心口处打来。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花玥被一抹白色的影子扑倒,两个人跌落到冰棺内,差点砸到降霙的身上。 花玥立刻重新盖好棺材盖,施法将棺材盖牢牢定住。 离问不敢强行拆棺,气得在外面大骂。 花玥充耳不闻,看着紧紧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少年,急道,“百里溪你怎么还在这儿!” 还有镜灵哪去了! 他不回答,突然伸手遮住她的眼睛。 花玥眼前一黑,还要说话,只觉得背后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伸手一抹,居然是颗绿油油的琉璃珠子。 正是那日那只黑色的小奶猫给她的报酬。 她才要塞回怀里,琉璃珠子突然之间迸出绿色巨光,整个玄冰棺都被笼罩在绿光之内。 “这是什么东西!” 花玥大惊。 就连百里溪也有些惊讶,可还没来得及说话,瞬息之间,那强大的绿光将他二人吸了进去。 第85章 黑, 很黑。 镜灵拼命的正大眼睛,把眼前的一切看得更加清楚些,可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无尽的夜, 什么也瞧不清楚, 只模糊听到有一个声音软糯的小姑娘正在说话。 “大人救我一命,我不以为报。 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我,我把它送给您做报酬好不好?” 听声还熟悉地很。 可镜灵此刻哪里有什么心情八卦别人的事情。 它一想到主人还别困在结界内生死不明, 恨不得立刻回到她身边去。 只是如论怎么努力,它都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像是被困在一个混沌世界里。 就在这时,突然有亮光照进混沌世界,它待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顿时呆住。 眼前是一片瑰丽的河景。 此刻华灯初上,丝竹乐声源源不断地从停驻在河中间的那些张灯结彩的画舫内传来。 这, 这不是人间陵城吗? 它怎么会到这儿呢? 还有那个被主人用元神传送过来的人类少年哪去了? 它再仔细一瞧, 发现自己居然被困在一颗绿油油的珠子里,被一只生得白皙纤长的手捧在掌心里。 它抬眸一看,对上一对清澈漂亮的眼眸。 她眼里荡着镜灵从未见过的笑意,神情有些羞怯, 一对眼眸亮晶晶地带着些许希冀,“大人别小看它, 它, 它其实很有意思的,不信您看!” 镜灵大叫, “主人,是我啊, 我还在珠子里面呢,别把我随便送人啊!” 可眼前的主人像是瞧不见它似的,细白的手指在珠子上轻轻摩挲,原本绿油油的珠子在昏黄的夜色里居然变幻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来,照亮眼前的一小块地方。 镜灵有些替主人丢人。 多么稀疏平常的小玩意儿,可一向见多识广的主人此刻却只当是天大的宝贝,一脸虔诚的捧给背对着她站着,长身玉立,头戴莲花冠,一身灰色道袍的男子。 主人这是怎么了,那么快移情别恋了? 它倒要看看眼前的男子是谁! 这时一直没有言语的男子终于回过头来看主人一眼。 镜灵一看到他的脸,连惊讶都忘了。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百里溪。 -- 第194页 这是什么情况? 它又看了看神情羞怯的主人,只见她一身绿油油的衣裳,海藻一般浓密美丽的乌发随意的编成一个有些凌乱的辫子,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在一身浓郁的绿色映衬下更显得晶莹似雪。 它瞧她这身打扮十分的眼熟,心里一惊,她不会是变成那蜉蝣小仙子了吧? 它再看看百里溪,只见那张脸与从前别无二致,周身气质全然不同。 整个人冷得跟块冰坨子,眉梢眼角透着几分薄情,细一瞧,他浓黑的眉尾处生了一粒芝麻大小的朱砂痣。 它瞧着他眉尾处的那颗朱砂痣,心道这该不会是是冥君降霙变的吧? 镜灵想起古书曾记载着心有执念的神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不肯醒来的故事。 后来这种事情被以梦为食,被世人成为梦魔的一种不成气候的魔加以利用,变成一种害人的法术,并取了一个非常旖旎缠绵的名字。 一世欢。 梦魔专门拿这个梦境来欺骗那些心中有憾求而不得的人,被施法的人若是一直沉浸在梦里不肯出来,时间一长,魂灵受损,便再也不会醒来。 而梦魔则靠着吸食他的魂灵来提高修为。 中了一世欢的人,进入到原主人的梦境里,重复着过去发生的事情,因里面的人悲而悲,喜而喜,忧而忧。 说白了,就是随着里面的主人公感同身受地经历他们的爱恨情仇。 糟糕! 主人原本心上就已经出现一条缝隙,那蜉蝣小仙子与冥君降霙两人之间摆明了是一场刻骨铭心,无疾而终的爱恋,若是主人经历一遍,再加上那人类少年的蛊惑,不死心必定会破裂! 镜灵看着眼神里头一次流露出这种羞怯神情的主人,说明那蜉蝣小仙子是对眼前百里溪,不对,是冥君降霙一见钟情。 镜灵记得大叫,“主人快醒来啊!” 可无论它怎么叫,眼前的人都听不见。 它只得按耐下来,只好先静观其变。 接下里它大概了解到降霙的梦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离成神只差一步的的冥君降霙因为缺乏对世间万物的同理心而导致总是历劫失败,不能够真正化神。 起初他并不以为然,一直到第九次历劫失败以后,百思不得解的降霙决定去人间历一场劫,体会一下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谁知他才出幽都城,便遇见了被一个快要被修行不过几百年的□□精吞入腹中,妖灵十分纯净的蜉蝣小妖。 他不禁感到稀奇,这世间连朝则生暮则死的小小蜉蝣都能够修成妖,可他身为冥界之主,本体乃是天生半神之躯的上古神兽麒麟,却迟迟未能渡劫成功。 于是他出手救下那只蜉蝣小妖,还将她留在身边做一个服侍茶水的侍女,想要看看这个蜉蝣小妖有什么特别之处。 小蜉蝣虽灵力修为低微,却是个乐知天命之人。 她性格十分讨喜,人也活泼可爱,如同一道光一样照进只有永夜的冥王宫里。 冥王宫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她,就连降霙的妹妹,性格嚣张跋扈的离问也不例外。 离问最爱捉弄她,时常变成陌生的面孔故意逗弄她,说要与她结为道侣,有时候甚至当着降霙的面,故意说叫她给自己做嫂嫂。 每当这个时候,小蜉蝣都手足无措的看着坐在旁边处理政务的降霙。 而降霙却对此视而不见。 整个冥王宫的人都知道主人喜欢降霙,就连降霙自己也知道。 可是对于冷漠寡情,一心只有飞升与妹妹的降霙来说,小蜉蝣与冥王宫那些看着自己偷偷会脸红的侍女并没有什么不同。 若不是因为小蜉蝣受不了冥王宫阴冷的鬼气,每个月十五都需要降霙给她驱一驱侵入体内的鬼气,说不定降霙连她为什么出现在自己宫殿里都忘了。 镜灵看着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的主人,在顶着百里溪的一张脸的冥君降霙身边小心伺候茶水将近百年 ,而从前对着主人百般撒娇讨好的少年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对此心里颇不是滋味。 只可惜在这场梦境里,主人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一心只有自己的救命恩人冥君降霙。 日复一日,镜灵跟在每日傻呵呵在冥王宫里的主人身边,不知道这场梦境什么时候是个头时,冥君降霙再一次经历雷劫。 而这次,这场原本看似平平无奇的梦境出现了转机。 半神之躯的降霙,若是想要成神,需要渡三千八百八十八道雷劫。 谁知这次他非但没有渡劫成功,居然还被雷火劈中,不仅受了伤就连修为也大有减退之势。 降霙身为幽冥之主,性命修为与整个幽都城息息相关。 他不允许自己出现这样的错误。 可他在床上躺了数日仍旧参不透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一直到这日,小蜉蝣替他换药时,他终于抬眸看她一眼。 ——“你是如何修成妖?” 降霙一把捉住眼前总是跟个影子一样待在自己宫殿里的蜉蝣小妖。 花玥虽爱慕降霙,却也是最怕他,想要挣出手,谁知眼前的男人力气大得很,哪里挣得脱手。 她低垂眼睫: “我也不知道,就,死而复生了许多次以后,突然有一日,体内就有了一粒妖丹。” 她说完,见他眼里似有失望之色,忙道: -- 第195页 “我,我从未害过人!” 他松开她的手。 “那奴婢接着替大人上药了,”花玥说着伸手小心解了他的衣裳,露出他腰腹处被雷火灼伤皮肉。 她看着他那些焦黑的皮肉,心疼地不知所措,竟不知不觉淌出眼泪来。 她一边替他搽药,一边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哭地得伤心,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男人一直盯着她瞧。 等上完药,她又小心替他穿好衣裳,一抬头,对上他那对能顾看透人心的淡漠眼眸,一时吓得忘了动。 他抬起她的下颌,冰凉的指尖划过她挂在眼角的晶莹的泪珠,低声道: “为何哭?”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红晕爬满白皙的脸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心疼。 可她也自知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妖,如何能顾配得上掌管着凡间生死的冥界之主。 他见她不说话,皱眉,“你胆子怎这般小?” 花玥对上他淡漠的眼,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红着脸“支吾”半天没有说出来。 他收回手,“下去。” 她如释重负,连忙起身后退,谁知因为太紧张,一脚踏空,向前扑去。 就在她以为要摔在地上的时候,被人一把捉住手腕拉回来,这才幸免于难。 “笨手笨脚,”他语气还带着些许嫌弃,冲她摆摆手,“你下去吧。” 花玥羞愧,咬着唇连忙低下头去,忙不迭地逃出宫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捂着自己烧得发烫的脸颊,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她藏在被窝里,对着十分珍爱却没有送出去的捧着掌心里的绿色小珠子悄声道: “你说,他这么嫌弃我怎么办啊?” 躲在珠子里的镜灵恨恨道: “那是他瞎。” 可是她既看不见镜灵,也听不见它讲话,自顾自的对着珠子委屈,“我才不胆小呢,可不知为何,偏偏到了他跟前便怕得不得了。” 她说完,悄声道: “你说,他今天是什么意思啊? 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喜欢我?” 镜灵见主人一脸怀春的模样,心道那降霙眼中对她分明一点儿情谊也没有。 它心中不免忧心,接下来几日都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个喜欢乱勾搭人的降霙。 好在他一心只想要渡劫飞升,没有随意撩拨根本不经撩拨的主人。 但是,他似乎突然之间对她来了兴致。 -花玥想了好几日也没有想明白冥君降霙什么意思,只是从从那日开始,待人淡漠的男人似乎总是爱盯着她瞧。 她替他上药的时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替他斟茶倒水的时候,他端着茶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就连早起时她替他更衣时,他也用那种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花玥实在有些无措,这日早上替他更衣时,硬着头皮与他对视,“大人总这样看着奴婢,可是奴婢做了什么错事不成?” 他神色淡淡,“你不是喜欢我吗? 为何不学着她们对我投怀送抱?” 他话音刚落,在心里告诫自己胆子一定要大些的花玥不小心嗑到他的下巴,慌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冥王宫内时常有人送来一些美貌女子。 花玥有一次见过一个长相极为美艳的女子曾试图爬过他的床,却被他打回原形直接丢了出去。 她至今还记得他一脸嫌恶的表情。 花玥一时不懂他说这话什么意思,连忙解释: “奴婢,没,没有!” 他不说话,垂眸看着她。 花玥被他盯得紧张地手心直冒汗,看着眼前自从渡劫之后变得十分古怪的男人,低声道: “大人,我真的没有。” 她不希望自己被他丢出去,能这样待在他身边,她就已经很知足。 她只要远远看他一眼,偷偷在心里喜欢他就好。 好在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你下去吧。” 花玥如释重负,转身就走,突然被他叫住。 她连忙回过头来,“大人还有别的吩咐?” 他手里握着宗卷,头也未抬,“从今夜开始,殿内由你一人服侍。” 花玥呆住,小心看了一眼眼前只差一步就封神的男人,根本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说花玥不明白,一直默默观望着一切的镜灵也不明白降霙到底要做什么。 它只知道一点,这个极为冷漠薄情的麒麟眼里根本就没有蜉蝣小仙子。 它的猜测很快在一场宴会上得到证实。 那日主人在打扫宫殿,它实在闷得慌,听见冥王宫设宴招待朋友,想到也不知是谁那么找虐居然与降霙做朋友,也忍不住好奇过去看了一眼。 它才没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人低声道: “能够修得妖身的蜉蝣万年难得一见,更何况还是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聪慧的小妖。 传闻修炼成仙的蜉蝣能助人提高修为,你迟迟不能够渡劫成功,何不拿她做鼎炉试一试?” 降霙冷冷道: “此事以后再说。” 接下来他二人说什么镜灵完全没有听进去。 它明知道自己不过是在降霙的梦境里,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因为有人闯入梦境而发生任何改变,可还是担心自己的主人受到伤害,慌地连忙去提醒她。 -- 第196页 可是主人哪里听得见自己说话,坐在榻上托腮看着昏黄的夜色里开得极娇妍的曼珠沙华发呆。 正在这时候降霙回来了。 她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将他扶到一旁的榻上躺下,湿了锦帕替他擦拭脸庞。 他像是醉得厉害,阖上眼眸任由她侍弄。 平日里看都不敢看多看他一眼的花玥,此时此刻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想起近日种种,轻轻唤了他两声。 他没有回应,像是已经睡着。 她捂着扑通扑通跳得又急又疼的心脏,撒娇似的抱怨,“你啊你,不要总饮那么多酒,醉了多难受啊。” 榻上的男子真如她所言,眉头紧皱,像是十分的难受。 她连忙倒了一杯茶水,把手臂垫到他脖颈下轻轻托起,然后把杯子里的茶水喂到他口中。 他饮了茶,似乎好些了,睡得更沉。 她倚着榻坐在地上,托腮看着与平日里冷淡的模样判若两人的男人,一时看痴了眼,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眉尾那颗早就想要摸一摸的朱砂痣,又大着胆子戳戳他的脸蛋,轻哼,“你以后可不能仗着我喜欢你总这么吓唬我。 若是你再吓唬我,我就,我就——”她说到这儿,瞥了一眼窗外浓稠的夜色,脸一红,眼底闪过一抹羞涩,缓缓俯身上前,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正暗自窃喜,原本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睛。 第86章 花玥完全没想到陷入熟睡的男人会突然醒来。 她对上他淡漠黝黑的眼眸, 吓得魂儿都没了,连忙离开,谁知被他一把扯到胸前。 她趴在他身上想要起身, 却被他摁着腰无法动弹。 男人冰凉的手指贴着她的脸颊滑过, 停留在她柔软饱满的唇上,轻轻摩挲我: “偷亲我?” 她羞得满脸通红, 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抬起她的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喜欢我?” 花玥看着他今夜格外幽深的眼眸,终于鼓起勇气“嗯”了一声, “我,我喜欢大人,从见到大人的第一眼, 就喜欢大人。” 她本以为他会把自己丢出去,心里正不安, 谁知他突然道: “你想不想成仙?” “成仙?” 花玥闻言有些茫然。 对于她来说能够修成妖身, 能够自由地在人间转一转,已经是天大的机缘。 更别提像现在这般,可以日日留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 她从未妄想过自己能够成仙。 她如实回答。 他道: “若是我给你这样的机会,你愿不愿?” 她迟疑着点点头。 她想, 自己的命是他救的,即便此刻为他死了也甘愿, 更何况他要助她成仙。 不等他说话, 她又道: “可是我为人愚笨地很,于修行一途实在没什么天分, 恐辜负大人苦心。” 他道: “有一种方法,不用你苦修便能成。” “什么方式?” 她不解。 她话音刚落, 身上原本穿得好端端的衣裳消失地无影无踪。 花玥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想要拿被子遮住身体。 可榻上哪有什么被子,她羞得拉着他身上宽大的衣袍蔽体,声音发颤,“大人,快,快把衣裳还给我!” 他任由她撕扯自己的衣裳,却怎么也不肯把她的衣裳还给她。 她又羞又冷,忍不住往他怀里钻,急得湿了眼眶,“大人,我,我下次不敢了,快把衣裳还我吧!” 他冰凉的手贴着她雪白滑腻的皮肤划过,所到之处,引起一阵阵颤粟。 “怕我”花玥想起他上次说她胆小的话,连忙摇头,“我,我不怕!” 可她分明怕得厉害,浓黑的眼睫颤抖地跟扑闪翅膀的小蝴蝶一般,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那为何不敢看我?” 降霙的手停留在她胸前,像是得了什么趣味,伸手轻轻拨弄。 她一把摁住,颤声道: “大人……” 他喉结上下滚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与她调换位置,将她的手拉至头顶,俯下身去。 ——花玥在人间四处游玩,看尽人间百态,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喜欢他。 她的命是他给的。 若是他想要她,她也是愿意的。 尽管她很害怕,可还是收回抵在他胸膛的手,看也不敢看他,咬着食指,一对清澈的眼眸雾蒙蒙地沁着水光: “大人……” 他也不知是不懂还是丝毫怜香惜玉的心,初时她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直到后面渐入佳境,却又担心被他嘲笑,死死咬着唇未敢发出声音。 他一直盯着她瞧,一直到结束之后,他轻轻摩挲着她腰间滑腻的肌肤,哑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 他捡她回来,突然发现好像都没有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她低声道: “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小蜉蝣。” “小蜉蝣?” 她“嗯”一声想要起身,却又被他重新扯回来。 她惊慌,摁住他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他捏捏她雪白的脸颊,哑声道: “乖,听话。” 那晚,她缩在他怀里哭了一夜,到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 -- 第197页 次日醒来的时候,降霙已经不在宫中。 花玥忍着疼起身,这才发现矮榻旁边放了一瓶止疼化瘀的药膏。 她拿着那瓶药膏捂在心口,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眸里溢出幸福的笑意,自言自语: “他一定是喜欢我的。” 正在这时,有人走入殿中,是他。 花玥慌忙穿衣裳,却是已经来不及,只好把昨日在她再三请求下,他才肯拿过来一张薄薄的小毯子裹在身上。 没有他的允许,她也不敢爬到他床榻上去,裹着那张不能蔽体的小毯子缩在榻上抬眸瞧了他一眼,迅速低下头去。 “大,大人早。”——降霙扫了一眼缩在榻上,一对漂亮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措,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的蜉蝣小妖,只见她海藻一般浓密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全身裹在那张雪白毯子里,脖颈处露出一些斑驳的痕迹。 他目光在她挂了一串小铃铛的白皙脚踝上划过,想起昨夜旖旎,轻咳一声,随即收回目光。 他伸手一挥,昨夜被他藏起来的衣裳又好端端地回到她身上。 她连忙折好裹在身上的小毯子放到一边,起身向他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他瞧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没来由地烦躁,又见她走路蹒跚,道: “你要去哪儿?” 她自始至终低着头,“奴婢回自己的屋子。” 他指着那张榻,“以后你睡这儿。” 她下意识地看一眼那张榻,迟疑片刻,“嗯”一声。 他道: “过来。” 她在那儿磨磨蹭蹭不肯上前。 他一伸手,她已经扑倒在他怀里。 |她惊慌失措,“大人!” 降霙垂眸看着怀里始终不敢看自己,白皙的耳尖红得滴出血来的女子,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尖,低声道: “昨日是我醉酒一时冲动,你还好吧?” 他话音刚落,怀里原本缩地跟只小兔子似的,看起来又乖又软的女子顿时红了眼睛,迅速抬眸看他一眼,眼里盈满泪水,却咬着唇不肯掉下来。 降霙为人极为淡漠,就连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哭起来,也懒得哄。 此刻见她死咬着唇,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想起她昨夜也是这般躲在自己怀里哭哭啼啼,一颗心就好像被泡在眼泪里,又酸又软。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从她手里拿过药膏,道: “我替你搽药。” 他话音刚落,怀里乖顺的女子像是突然来了脾气一般,从他怀里挣出来,一边抽噎,一边道: “奴婢回去自己擦。” 他也不着急,伸手抽了卷宗来看,头也未抬,“你若是不想被人瞧见不穿衣裳的模样尽管出去。” 果然,她止住脚步,站在门口儿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他抬眸看她一眼,“你哭什么? 过来研墨。” 她抹着眼泪有些蹒跚地走过去,站在那儿低头研墨,眼里的泪珠子啪嗒啪嗒的掉进漆黑的墨汁里去。 那一日,降霙觉得自己批阅的公文里都透着咸味。 他头一次觉得,原来有人哭起来这样有意思。——那晚过后,降霙夜夜留花玥在殿中,美曰其名: 双修助她尽早成仙。 后来他嫌殿中的那张榻太小,特地叫人打造一张华丽的榻。 一张一人睡嫌宽敞,两人睡却显得有些挤的榻。 他喜欢在那张榻上折腾她,乐不知疲。 花玥不明白他为何不在床榻上,明明那张床榻那么大,比着两人挤在榻上要很好。 偶尔,她见他心情好,也会问两句。 可讨来的却是一整晚都不能睡觉的后果。 直到有一次,她被他折腾地筋疲力尽,不肯依着他在榻上,他低声在她耳边道: “我喜欢你缩在我怀里的模样。” 花玥便再也没有提及床榻的事情。——花玥没有别的爱好,每年的鬼节总喜欢跑去人间逗留一日。 他知道也从不拦着,只嘱咐她小心些,并将自己随身的鳞片也送给她防身,嘱托她早些回来。 偶尔他空闲的时候,还会陪她一起游历人间,看看人间热闹的烟火。 那时她最喜欢拉着他并排躺在陵河画舫甲板上看漫天繁星闪烁,那是永远黑暗的幽都城没有的景。 她一直觉得,身为一只蜉蝣,能遇见他,是一生之幸。 ——三年以后,他娶她为妻。 没有求婚,他只简单的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同我成婚?” 那是一场极其盛大的婚礼,降霙邀请了各界有头面的人物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他在人前告诉旁人。 这是我的妻子仲夏。 仲夏,多好听的名字。 她的夫君亲自为她娶的。 冥王夫人仲夏,光是在口中念一念,她都幸福得想哭。 因为她从未奢望过能嫁给他为妻。 他是高高在上的冥界之主,而她,不过是一个偶然修得妖身的蜉蝣。 她在这场婚事里诚惶诚恐,竭尽所能的去努力做好一个妻子。 她想,她一无所有,可总不能叫他娶了自己以后后悔。 婚后,除了房事上他不加节制以外,其他事情上,说是宠溺也不为过,事事顺着她的意。 -- 第198页 去。 有一次,她独自去人间,在渡三途川时裙角不小心掉进河内,溺在三途川的恶灵,差点将她拉进他闻讯后赶来救了她,并不惜耗费千年的修为在幽都城通往人间的三途川上搭建了两座桥。 整个幽都城的人都知道,从前待人冷漠的冥君降霙如今爱妻如命的事迹。 尽管很多人在背地里议论,她不过是区区一个修为低微的小妖。 她每日陪着他出席宴会,总会有人趁她不在的时候对着她指指点点。 有好几次,她听他们低声议论,“原来就是她啊。” “就她也配得上冥君?” “就是,不过区区百年小妖,如何配得上半神之躯的冥君大人!” “……” 每当这种时候,她总是把脊梁挺得笔直,面上保持着最得体大方的微笑,假装没有听到她们的话,上前与她们打招呼。 她是冥王降霙的妻子,她不能给自己的夫君丢脸。 她在心里宽慰自己,她们不过是嫉妒自己。 她们嫉妒自己有那么好的一个夫君。 只是她在修炼上也越发地勤恳用心。 她想配得上他。 如果她是一个小仙子,那就配得上他了吧。 只是她实在愚笨,时常在修行上不得法,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他知道以后总是很心疼。 他说,就算成不了仙子也没有关系,他是冥君,会是她一生的庇护。 他还说,他拥有的是这六界独一无二的蜉蝣。 她很高兴。 何其有幸,她拥有这么好的夫君。 可是她也有遗憾的事。 降霙从未开口说过喜欢她。 随即她又心里告诉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不能够得了这样还想那样,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得她这样圆满。 偶尔她也不甘心,总想要问一问他是否喜欢自己娶自己,可是话每次到了嘴边都咽了回去。 她想,他贵为冥君,什么求不到,若是不喜欢她,又何必娶她呢。 她不该不信他。 ——也不知是她努力修行,还是他勤恳与她双修的缘故,她终于在成婚后的第十年经历雷劫。 那场雷劫来势汹汹,她丝毫没有准备。 她甚至不知自己要渡雷劫。 那日刚好他出门去了。 冥王宫上空响个不停的湛蓝雷火朝着她的脑门一个接一个的劈开,她无论怎么躲都躲不掉。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原本并不在宫中的降霙突然出现替她挡了这场雷劫。 他把她紧紧护在怀里,任由那些雷劫打在自己身上,口中却还在不停地安抚她,“夏夏别怕。” 那是他第一次这样亲昵的称呼她。 她躲在他怀里颤巍巍叫了声“夫君。” 从前她从不敢这样称呼他。 即便是床榻之间,也是称呼他一声“大人”他闻言楞了一下,却将她抱得更紧,“我在。”——那日雷劫之后,花玥成功飞升。 虽然只是一个低阶的小仙子,可是至少她不是妖了。 她想,她终于配得上他了。 她是属于冥君降霙独一无二的蜉蝣小仙子。 而他不知是不是因她成为仙子也很高兴,与她缠绵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时常一夜都不消停。 她虽有些吃不消,可每次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喜欢他,无论他提什么要求,她都应下来。 这样幸福快乐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五十年,一直到降霙预算到自己将要再一次渡劫。 那一次雷劫似乎比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雷劫来之前的一段时间,每日冥王宫的上空都是惊雷大作,整个幽都城也难以安宁。 花玥忐忑不安,生怕他不小心受伤,夜夜难安睡。 她时常睡着睡着,一觉惊醒,摸摸他还在,然后趴到他怀里寻求安慰。 “做噩梦了?” 他轻抚她的背,“别怕,没事儿。” 花玥听着响彻天空的雷声,紧紧抱着他的腰,“夫君,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他手顿了一下,随即道: “我对你很好吗?” 她吸吸鼻子,点点头,“很好很好。 从未有人对我这样好。” 他不说话。 就在她以为他睡着时,他突然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哑声道: “既然睡不着,我们做点别的事情。”——很快便到了渡雷劫的日子。 降霙这一次比从前每一次渡雷劫时都要从容,离问也来宽花玥的心,“嫂嫂放心,哥哥一定能够渡过雷劫,顺利成神。” 就连一向甚少安慰人的降霙轻抚着她的眉眼,“夏夏别怕。” 花玥见他兄妹二人皆是如此,放心不少,以为他这次必定渡劫成功。 可任谁也没有想到,降霙再一次渡劫失败。 更叫人没能预料到的是,他的修为历完雷劫以后竟然倒退许多! 第87章 雷劫之后, 降霙变得很沉默,将自己关在宫殿里谁也不肯见,哪怕是花玥也不例外。 他甚至叫她搬到另外一个宫殿去住。 起初花玥以为是他又一次渡劫失败, 心情不好才一时不愿意见人。 直到他将自己关在宫殿内三个月都不肯见自己一面, 她才察觉出不对来。 -- 第199页 她日日去宫殿找他,他却只有两个字: 不见。 花玥根本不知自己做错什么, 哭得眼睛都肿了,跑去找离问询问。 一向对她畅所欲言的离问这次却欲言又止, 只是道: “嫂嫂,你放心, 无论哥哥如何,我都认你。” 她不明白离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里面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可不管她怎么问, 离问什么也不肯说。 问得急了,离问只好答应带她去见他。 这段日子以来, 她早已对他思念成疾, 才一见到他,眼泪就忍不住从发涩的眼眶掉了下来。 他却一脸不耐,“你见我,就是为了叫我瞧你哭?” 她顿时愣住, 就连哭都忘了。 他们夫妻二人那么久没见面,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他会再见到自己后说上这么一句话。 她不明白他为何变成这样, 看她的眼神甚至比从前她在他旁边做婢女时还要冷漠。 她顾不上离问在场, 拉着他的衣袖哽咽,“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看她一会儿, 挣出手来,淡漠的摇摇头, “没有。 是我有些东西没有想通。 你回去吧,等我想通,自会见你。” 他说完,冷睨了一眼离问,叫人关了宫殿的门。 第二日,他便下了一道指令: 不许任何人靠近宫殿。 他虽没有指名道姓,可满宫殿的人都知道这道旨意是专门下给冥王夫人的。 花玥面对这一切,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 ——大约过了半年以后,降霙才停止闭关。 只是,从那以后,花玥便再也没有与他单独在一起过。 偶尔在宫里碰到,他也是远远避开。 很快地,六界皆知: 曾经最受宠的冥王夫人失了宠。 大家开始心照不宣地往冥王宫送环肥燕瘦的美姬。 从前不好女色的冥君这次照单全收。 直到有一日,花玥实在忍无可忍,跑到他宫殿,问: “大人至少给我一个理由,好叫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彼时他端坐在大殿之上,闻言乜了她一眼,冷冷道: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的错。 是我腻了。” 他说完,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手里的宗卷,再也没有抬起头来看她一眼。 腻了。 原来如此。 花玥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双手捂着眼睛,大颗大颗的泪顺着她的指尖滚落。 她哽咽,“怎么好端端地大人就觉得腻了呢?” 他低垂眼睫不说话。 过了很久,他声音有些沙哑,“你离开幽都。 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便与我说,只要我能办得到,都会替你办了。” 花玥把眼泪憋了回去,摇摇头,向他行了一礼,“多谢冥君大人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我什么也不需要。” 他顿了顿,道了一声“好”抬眸看她一眼,迟疑,“其实你若是现在不想走,也可等过段时间再走。” 她摇摇头,尽量想让自己体面有些,可是没有控制住自己,抽噎出声。 ——那晚回去,原本当晚要走的花玥病了,周身发烫,烧得整个人糊里糊涂。 她自从修成仙体以后,在鬼气森森的幽都城待久了,修为上滞带不前。 从前每每与他双修时,他总会过一些修为给她,以保她灵体不受鬼气侵蚀。 如今她已有一年连他的人影都没有,一直受幽都城内的鬼气所侵蚀,若不是靠着一口气撑着,早就支撑不下去。 如今这口一直吊着的气儿断了,她便再也撑不下去了。 她烧得迷迷糊糊之间,有一只冰凉的手放在自己额头。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把捉住那只手放在脸上,哽咽,“你,你别不要我。” 他试图抽回手,她却抱得更紧。 她顺着那只手吃力的坐起身,扑倒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抽泣。 她知道他不喜欢他哭。 可她就是忍不住。 他怎么能好端端的就这么不要她。 他怎么能那么轻易把“腻了”二字说出口。 她不知在他怀里哭了多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花玥低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圈着他的脖子亲亲他的喉结。 她从前每次亲他这里,他总是会控制不住。 今夜也一样,她才舔了他两口,就听到他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 小蜉蝣修为普通,智慧也一般,就连留住一个人,也想不出高明的手段,企图用欢愉来留住他的心。 从前总是他主导,她被迫承受。 今夜她却主动去解他的衣裳。 她一边解一边抽抽搭搭的哭。 最终他按捺不住,主动要了她。 那天夜里,她流着泪大着胆子一遍遍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 “降霙,降霙……” 仔细想想,他为她取名叫仲夏。 一个冬雪。 一个夏夜。 多么的不相配。 那天晚上,她一直没有睁开过眼睛。 她怕睁开眼睛,不过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她躲在他怀里,问出了一直想要问却没有问出口的话。 -- 第200页 “大人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没有回答。 也许,这就是他的答案。 那夜过后,花玥并没有走。 他也闭口不提叫她离开的事儿,但是待她却再不复从前。 每个月来她宫里一次,每次来了发狠似的在与她抵死缠绵,然后穿戴整齐离开。 有时候花玥觉得自己与宫里那些被送来的姬妾没有区别。 她也很想有骨气的离开这里,可是她没有办法。 她一想到自己再也见不他,心口便疼得快要死了。 她想,从一开始,就是她主动喜欢他。 他不过是没有拒绝她。 他是高高在上的神,而她,也不过是他的信徒。 没有人要求神必须爱他的信徒。 ——花玥失宠以后无事可做,最喜欢的就是去人间走一走。 好在降霙虽不再待她像从前那样好,却从不限制她的自由,甚至比起从前她更加自由。 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陵河岸那棵柳树下。 那是他们初见的地方。 从前她与他耍小性子的时候,也喜欢往这里跑。 他每次找到她都说: “你傻不傻,每次都躲这里来,一找便找到了。” 她心想,她若是躲得太隐蔽,他找不到自己怎么办? 她若是躲得远了,他不肯来找她怎么办? 所以她每次都在这里等着他。 只要他出了幽都城,便能瞧见她在这儿。 她每次去了,便去陵城周记的点心铺子里买上一包好吃的糕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满城的灯火发呆掉眼泪。 时常等到手里的点心凉了,她眼里的泪流光了,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冥王宫,到他宫殿前站一站。 有时候她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宫殿。 有时候她看到的是一座灯火通明,姬妾出入不断的宫殿。 她知道,从今以后,无论她在陵河岸大棵大柳树下等多久,他再也不会去找她。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就再等等,等到哪天她心死了便离开。 一年,两年,一直到十年。 这期间,时常去人间的花玥无意中救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喜欢扮做女子的少年小鬼修。 他说,这样在幽都城生活会容易些。 他说,“姐姐救了我,我给姐姐当奴隶。” 她拒绝,“我救你不过举手之劳,不比如此。” 可少年执意跟着她。 她赶不走,只好由着他。 时间久了,有个人陪着她在人间等一等,她少了些许寂寞。 花玥以为自己永远等不到那个人,直到有一日,她在柳树下见到一个生得极为清隽的道士。 他头戴莲花冠,身着灰色道袍,浓黑的眉尾处有一颗芝麻大小的朱砂痣。 那一天是她十年来最高兴的一日。 尽管道士为人淡漠,话也极少。 她与道士走得越来越近。 她与他约好每个月的十五在柳树下见面。 她再也不急着回去冰凉刺骨永远没有黑夜的冥王宫。 每一次与他见上一面,她都要高兴一个月。 她跟道士说各种各样的事情。 说得最多的还是他。 说她与他的初见。 “你不知道,他当时就这么从天而降,威风地不得了,那只□□精被他吓得当场傻了眼。” 说他的喜好。 “他啊,吃东西总是挑剔的很,许多东西都不肯吃,总是叫人不省心。” 说他不苟言笑的模样。 “其实,他也就是看着冷,这儿,”她捂着自己的心口,笑得天真烂漫,“这儿还是很好的。” 她说起他的事情总是这样如数家珍。 每回说完,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一脸冷漠的道士,总是要嗔怪一句,“他那个人啊,就是不好意思承认。 道士哥哥,我知道他喜欢我。 他”道士每回都淡淡一笑,从不多言半句。 她却在心中窃喜不已,与他一圈又一圈的在陵河岸散步。 这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她觉得这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秘密。 小蜉蝣的心很小,想不来那么多的事情,每个月都盼着十五。 到了十五她便可以见一见道士哥哥,每回见到他,她再也无惧面对冥王宫里那张冷冰冰的面孔。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或许小蜉蝣永远沉浸在自己为自己亲手编织的美梦里。 一直到有一次,她如同往日一般满怀期待的去柳树底下等道士。 这一次道士姗姗来迟,一直快到子时才来,整个人像是裹着一层白色的雾气。 她提着裙子跑上前扑进他怀里,声音里透着哭腔,“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道士却没有往常那般伸手摸摸她的头,一把推开她,看着她的眼神冷漠阴鸷,充满厌恶。 花玥不知所措,“你,你怎么这样看我?” 他冷冷道: “你便这样耐不住寂寞!” 第88章 花玥完全不明白道士是什么意思。 她慌忙解释, “我没有。” “没有?” 他一把把她抵在树上,捏着她的下颌,“你与他都做了什么?” 她不懂他在说什么, 清澈的眼眸里蓄满泪水, “道士哥哥,你别这样, 我害怕。” -- 第201页 “道士哥哥?” 他闻言面色大变,变成降霙的模样, 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你看清楚我是谁?” 他说完将她的两只手拉至头顶, 手钻进她的衣襟里去。 她被他冰凉的手指激得打了个激灵,随即祈求,“你别, 别,别这样!” 他却丝毫没有理会她的要求, 手指直接挤了进来。 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哽咽,“求你,你,别, 别在这里。 求你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里争执的声音太大,有不少人朝她这里张望。 她羞得无地自容, 苦苦哀求, “回去,回去好不好?” 他却不管不顾, 抵着她声音里透着愤怒,“怎么, 你不是耐不住寂寞吗?” “我没有!” 她挣扎,越来越多的眼泪从眼里流出来,“降霙,别这样对我,我害怕,求你了。” 他突然顿住,抬眸看着眼前泪水爬满雪白脸庞,眼神透着惧意的脆弱女子,想起她提起“道士哥哥”时的温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下头亲吻她的唇。 这是他第一次亲她。 他们欢好那么多次,他从来没有亲过她。 可就这么唯一的一次,他带着浓浓的恨意。 她不知他为何恨自己。 好在他没在大柳树下要她,将她带回宫殿。 那晚,他像是发泄怒气一般,与她欢好一夜。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全身如同散了架的花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宫殿里,四周围竟然还设置结界。 她被他关了禁闭。 她与他相识百年之久,他虽为人极为冷漠,却从未曾发过这么大的火。 她抱腿蜷缩在床上,任凭流干了眼泪,也想不通他到底为何这样对自己。 明明上次见面还好好的。 他为何突然这样恨自己?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花玥不知在那间宫殿里关了多久,只知道降霙每晚都会来,来了也不与她说话,只会与她在床上欢好。 与从前不同的是,他会留下来过夜。 有时候他会突然停下来捏着她的下颌问: “那个道士如我这般对你”一开始她还会解释,后来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没用时,她转过脸去不说话。 然后他会想尽各种办法叫她开口求饶。 花玥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会怕他。 她明明曾经那样喜欢他。 如今她只觉得累。 有一天早上降霙要走时,她颓废的看着窗外在黑夜里开得艳丽的曼珠沙华,顺一顺有些凌乱的头发,道: “大人,我想要走了。” 从前她告诉自己,等哪一天自己对他死了心,一定会离开这座沉浸在永夜里的城。 蜉蝣因为生命短暂,所以比一般人更加向往外面热闹的世界,想要把自己有限的生命燃得像烟火一样璀璨夺目。 他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回头看她,冷冷道: “怎么,你想要去找那个道士? 休想!” 她抬眸看他。 从前她总是不敢与他对视。 她总觉得自己的心事会在那对仿佛能够看透世事的眼眸里无所遁形。 如今她就这么淡然的看着他,问: “大人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若说从前他对她好时,她还能骗骗自己,说他喜欢自己。 如今都到了这般境地,她竟然羞于启齿: 他其实从未喜欢过她。 花玥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意,“大人,我知道错了,你放我走吧。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转身出了宫殿。 临走前解除结界,允许她在苑中走走。 花玥并没有出宫殿。 出不了冥王宫,去哪里于她而言都一样。 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突然听到一阵猫叫声。 冥王宫外设了最基本的防护结界,平常那些猫灵们根本不敢靠近,今日怎么会有猫呢? 她跑出去看,只见墙头处蹲坐着一只黑色的约有三四个月大小的猫,一见到她来,又“喵喵”叫了几声。 花玥见它的脚似乎被卡在结界里,连忙上前去,才要动手,突然有一张笑脸冒出墙头。 他一笑,露出两边的犬牙,天真又可爱。 “主人。” 是那个每次她去人间时总喜欢跟着她的小鬼修。 花玥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儿?” 随即她想到若是被降霙瞧见就糟糕了,连忙道: “你赶紧走!” 他不肯,“主人,我救你出去好不好?” 花玥摇头,“你快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小鬼修道: “只要主人愿意出去,我便有办法带主人走。” 花玥正要说话,外面又响起了声音。 她急道: “你赶紧走!” 小鬼修只好道: “那我下次再来看主人。” 他说着便消失在墙头,外面门开了。 是离问。 “嫂嫂!” 她疾步上前捉着花玥的手,红着眼睛哽咽,“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嫂嫂。” 花玥摸摸她的脸,挤出一抹笑意,“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 第202页 你别哭,再哭就不漂亮了。” 她想,别人能有什么错呢。 要错,也是她自己错了。 她不该自不量力,去喜欢一个高不可攀的人。 可她又有什么错,明明是他自己变成道士来哄她,为何到头来这般恨她。 离问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说会好好劝一劝哥哥。 她临走前,道: “嫂嫂,哥哥他是喜欢你的,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喜欢一个人。” “是吗?” 花玥看她一眼。 离问心虚地不敢看她。 花玥笑笑,伸手摸摸她的头。 你瞧,这句话多叫人为难。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她。 可高高在上的冥君大人,为何要娶她一个小小的蜉蝣?——那日之后,降霙足有半个月没有来宫殿找花玥。 小鬼修亦没有再来。 半个月后,幽都城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大雨连绵一月有余。 他在一个雨夜里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宫殿里。 原本正在睡觉的花玥陡然惊醒,看着站在床前一言不发的玄衣男子,吓得往床里缩。 殿内没有点灯。 他一张脸隐在黑暗里叫人看不清楚。 花玥正要说话,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铁锈腥气。 “你受伤了?” 她下意识的上前捉着他查看。 因为他修为不进反退,那些早已经觊觎幽都城的妖族时常来犯。 他偶尔也会受伤。 他迟疑,“嗯”了一声,低声道: “疼。” 她楞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个字。 那必定是疼得要紧! 她一时忘记两人之间的恩怨,连忙起身把他拉坐在床上,将屋子里所有的灯点亮,小心翼翼去解他身上湿淋淋的衣裳。 一靠近,她这才闻到他身上有浓重的酒气。 她皱眉,“都受伤怎么还——”她说到这儿住了口。 “还如何?” 他目不转睛盯着她。 她不再说话,伸手脱了他身上湿淋淋的衣裳。 才脱了玄色外袍,就被他背部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被吓住,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滚出来。 她揉揉眼睛,吸吸鼻子,“大人且忍一忍。” 降霙“嗯”一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哭得眼眸泛红,浓黑纤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小小女子,一颗心就像是被泡在这些咸涩的泪水里,酸涩得厉害。 她好久不曾在他面前这样哭过。 一直等到她替他包扎好伤口,她眼泪还没有止住。 他伸手替她抹去眼泪,低声道: “你别哭了。” 她搽干净眼泪,收拾好一切,抱着被子坐在那儿。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其实他本来话就少,常常都是她成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如今连她都不愿意开口,才发现,原来两个人的夜也可以静谧得可怕。 过了很久,她实在熬不住了,打了个哈欠,躺倒床上去。 他也顺势躺在外面。 花玥困得厉害,却因为他在旁边不敢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撑不住了闭上眼睛,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捞进怀里。 她顿时僵住,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轻轻摸摸她的头,低声道: “你别怕,我什么也不做。” 花玥不知为何没心酸地很,眼泪不可控制得从眼眶里涌出来。 他伸手替她抹干净眼泪,亲亲她的眼睛。 她愣了一眼,睁开眼睛看他,眼里滚烫的泪一颗又一颗涌出眼眶,他擦都擦不完。 那晚她躲在他怀里哭了一夜,似想要将所有的委屈宣泄出来。 那之后,他们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和解了。 尽管两个人对之前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可花玥知道,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比如,她再也不会无所顾忌的对着他说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话。 比如,他不许她出幽都城。 尽管他没有明说,可他拿走了留给她出入幽都的通行证。 再比如,她再也不敢毫无保留的喜欢他。——花玥假装一切没有发生,一如从前的做着冥王夫人。 偶尔,六界的人还是会送些美姬过来。 她淡淡看一眼,然后照单全收。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他总是沉默得可怕。 她知道他不高兴。 她不说话,陪他一起沉默。 不能去人间游玩的日子,离问时常找她玩,说各种各样的趣事给她听。 说人间的趣事,说她刚认识的蛟族那个笨得要命的少主。 偶尔说着说着,她突然红了眼睛,“嫂嫂,对不起。” 花玥不明白她为何总是道歉。 她其实一直都对自己很好。 这世上没有谁对不起谁。 她只是有时候,想念道士哥哥。 可她知道,道士哥哥再也不会出现。 也许这世上,没有什么道士哥哥。 那段时间,不过是她做了一场梦。 一场,他会哄自己的梦。——如此平静地过了一年。 又到了降霙快要渡劫的时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败太多次,他这次反而没有这么紧张了。 -- 第203页 这期间,幽都城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 花玥并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羽族的某个公主。 那段时间降霙变得很忙,时常好几日都见不到人影。 偶尔夜里他来找她,也是疲惫至极,到头就睡。 她有几次想要问问他在忙些什么,可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对着他畅所欲言,肆意撒娇的蜉蝣小仙子。 她时刻谨记自己是冥王夫人仲夏。 那个羽族的公主在冥王宫住了足有半年。 不过花玥不爱出门,也从没有碰见过。 只是听底下的婢女说,那是个艳绝四海八荒,美丽贵贵的女子。 她还听说,这位美丽高贵的公主什么都好,就是仙骨不佳,至今都不成修成仙体,否则,早就是羽族下一任的王。 一直到降霙生辰这一日,好奇到极点的花玥终于见到那个羽族的公主。 冥君的诞礼一向热闹,邀请了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花玥在冥王宫待了百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什么样的美人都见过。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世上居然有人可以美得这般惊心动魄。 旁人于她,绿叶也不配做,就连生得极为美艳的离问都被她衬成庸脂俗粉。 第89章 花玥才走进殿中, 就听到有人小声议论。 “听说,冥君与羽公主自幼相识,大家啊都以为她会做冥君夫人呢。” “就是说啊, 冥君这般的人物, 恐怕也只有羽公主也能够配得上,谁知道会娶一只蜉蝣小妖呢。” “别胡说, 人家冥君夫人早已经修成仙体。” “说起这个啊,我听我家大王说, 冥君之所以娶她……” 她说到这儿神秘一笑,便再不言语, 其余人追着她正要询问,谁知一转头便瞧见花玥正站在那儿面带微笑看着她们。 她们各个一脸讪讪,冲她讨好的笑笑。 花玥收回视线, 远远地看着站在羽公主身边脸上露出浅浅笑意的降霙发怔。 他很少笑,尤其是这样温柔的笑。 她忍不住问身旁的婢女, “你说, 他们是不是很般配?” 婢女惊慌失措,“夫人,你莫要听她们胡说八道,她们只是嫉妒您!” “是吗?” 花玥心想或许从前她还能骗一骗自己那些人是在嫉妒她, 直到见到羽公主才发现,她们真得只是觉得她配不上他。 婢女似是被她吓到, 一脸煞白地看着她。 她笑笑, “我胡说的。” 这时降霙也看到她,迎上前来, 低声道: “你身子可好了些?” 花玥仍旧是那副浅浅的笑意,“我很好。” 他扫了一眼羽公主, 欲言又止。 她想,他若是愿意告诉她,他们不过是旧相识而已,她也是愿意听一听的。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淡淡道: “你若是觉得不舒服,可先回去休息,不必应付这些人。” 她道: “好啊。 我回去等你。”——那天晚上宴会结束之后,花玥在殿中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降霙。 他们成婚这么多年来,每年到他的诞辰,她总会煮一碗长寿面给他。 这是她在人间游玩的时候学来的。 这么多年来无论他那日忙到多晚,都会吃上一口。 可今晚他却没来。 花玥看着已经坨在一起的面,叫人收了。 她坐在窗前榻上看了一晚上的曼珠沙华,直到凌晨他才回来。 “怎么这么早起来?” 他上前弯腰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头上,声音里透着疲惫: “夏夏,我好累。” 她把自己埋进他怀里,拼命的汲取他身上的气息,努力压抑着涌出眼角的泪意,哽咽,“大人以后都不要叫我这样等好不好?” “好,”降霙看着怀里许久都不曾这样撒娇的女子,亲亲她的脸颊,笑,“我以后尽量早些回来。” 他说着想要亲她的唇。 她躲开了。 她在他身上闻到了羽公主身上的气息。 很香,很淡。 却叫人闻之难忘。 她把自己埋进他怀里,任由眼泪横流。 过了很久,他似乎察觉到不妥,捧起她的脸,皱眉,“你怎么了? 是因为我昨晚没有回来的缘故吗?” 她摇摇头,抽噎: “大人为何娶我?” 他愣了一下,揉揉她的头,“想娶就娶了,哪有为什么。” “大人可曾后悔娶了我?”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大人与我成亲这么久,可曾有一点儿喜欢上我?” 她原来,还是会怕他不要她。 她故意当着他的面收了那些姬妾,也不过是想要看他不高兴。 她想要证明他喜欢她。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若是实在没有,她想想那个在陵河柳树下救了她性命,后来又变成道士来哄她高兴的男子,想着与他这样细水长流的过日子,心里也能暖一暖。 他不说话,低下头一点儿一点儿吻去她脸上的泪。——那日之后,降霙似乎越来越忙。 不过如他所言,不管多忙,他晚上都会陪她一块睡觉。 -- 第204页 花玥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什么,问他,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说忙一些小事。 她听他身边的人说,他正在为渡劫做准备。 眼见着就快要接近渡劫的日子,她心里不安,这日特地煮了他喜欢吃的东西亲自拿去他宫里,想要问问他。 他是她的夫君,不能什么都不说,叫她这样担心。 她到了冥王殿,见殿外一个守着的鬼差都没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想要上前无敲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她不曾听过的声音。 他似乎与降霙很熟,直接直呼其名。 她觉得听人墙角不好,正打算走,却听到那人好像提到她。 “你与她成婚都这么多年,怎么上次还是渡劫失败了?” 花玥心想,她与他成婚多久与他渡劫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回答。 紧接着那人嗤笑一声,“降霙,你不会不行吧?” 花玥闻言,面红耳赤,想起他从前总是折腾她到天亮,又哪里来的不行。 她不知原来男人在一起居然这样说起浑话来,不好意思再听下去正要走,又听到他道: “要不然,你们成婚这么久怎么连个孩子都没有?” “孩子?” 他似乎有些疑惑。 花玥也止住脚步,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 他们成亲都十几年了,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今听见旁人提及,她也有些想不通。 为何她从未怀孕过? 还没等她想明白,那人又道: “不过也是,你拿她做鼎炉,怎么会生出孩子呢。 我说,你也真是的,不过是一个鼎炉,用也就用了,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娶她。 你都不知道羽丫头跟我闹了多久,说若不是我同你说,你又怎会娶了旁人。 现在她既然没什么用处,那就弃了吧。 我瞧那小蜉蝣虽然愚笨,仙骨却极佳,刚好也换给羽丫头。 若是羽丫头修成仙身,到时候便能够成为羽族的王,到时你娶了她对你也有助益。 你现在这种情况——”“再说吧!” 降霙出声打断了他。 后面的话花玥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捂着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悄悄出了他的宫殿,跑回自己宫殿去,颤抖着手把门紧紧关上,躲进被子里張着嘴嚎嚎大哭,却半点儿声息也没有发出。 原来这才是他娶她的真相! 从前那些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为什么他会在上次渡劫失败后无缘无故便对她冷了下来。 后来无论她如何低声下气,他连看她一眼也显得多余。 她不过是助他渡劫成功的鼎炉,既然起不到该有的作用,那便留着也无用。 是她自己,非要死皮赖脸的留下来。 可他要是一开始就告诉她真相,她并非不能甘愿给他做鼎炉。 为什么要装作对她好,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要叫她觉得他喜欢她! 难道就是因为她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浮游小妖,比不得羽族族的公主高贵,就可以这样利用她! 他若是想要她的命,她还他就是,何必要大费周章哄骗她。 他既不喜欢她,为何还要扮作道士来哄她!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花玥躲在被子里哭得肝肠寸断,一直哭得不省人事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才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坐在自己床头。 他见到她醒来,连忙把她扶了起来,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一脸紧张,“夏夏,你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晕过去了?” 花玥抬眸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男子,只觉得一颗心被人反复揉搓,疼得窒息。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摇摇头,“我只是有些累。” “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降霙看着眼前双眼红肿,面色苍白的女子,手指点在她眉心处,替她输入一些灵力,一直摸到她的手暖和起来才罢休。 他把她揽进怀里,低声道: “等我这次渡完雷劫,我带你去人间走一走好不好?” 她乖巧的点点头,“好。” 他松了一口气,扶着她躺下,摸摸她的脸,“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睡一觉。 你若是觉得无聊,便拿这个与我说说话。”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传音符递到她手里。 她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符纸,准备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她问: “大人为何娶我?” 只要他说实话,她便原谅他。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这次居然在堂堂冥君的眼里看到一丝慌乱。 可他很快恢复正常,伸手捏捏她的鼻子: “都说了,想娶就娶了,能有什么原因。” 他说完,亲亲她的额头,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突然回过头来看她,道: “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花玥的指甲插进肉里,足足忍了半刻钟,才把眼泪忍回去。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喜欢了百年的男人,嗓子发涩,“好啊。” 他转身出了宫殿。 一直到他走后两刻钟,花玥看着血肉模糊的掌心捂着脸嚎嚎大哭。 那是她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 第205页 也是为他哭得最后一次。 她哭完之后,去找了离问。 离问见到花玥眼睛肿得厉害,大惊,“嫂嫂这是怎么了?” 她平静地说: “我什么都知道了。” 离问面色大变。 果然,每个人都知道他娶她的真相,只有她像个傻瓜似的把自己当做他的妻子。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她道: “阿问,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你送我出幽都吧。” 离问不肯,“嫂嫂,哥哥跟那个羽公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决定走,跟她没有关系。 我只是,想要活的更好些。” 离问仍旧不肯。 她祭出自己的元神,握在手中: “哪怕我死,你都不肯吗?” 离问妥协了。 她将花玥送出幽都城,临行前,她红着眼睛哽咽,“嫂嫂,都是我哥不好。 可他有他的苦衷,你别怪他。”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谁知她才踏上人间,便遇上了不知怎么就知道了的降霙。 他一脸阴沉的朝她伸出手,“夏夏,过来。” 第90章 花玥后退两步, 摇摇头,朝着人间最亮的烟火处跑去。 她再也不要待在那个只有永夜的城。 可是她一个区区的小仙子,如何能够敌得过冥界之主。 她被他捉了回去。 他将她关了起来。 他在她身上下了符咒, 只要她踏出宫门一步, 他便立刻在她面前。 任凭花玥如何求他,他都不肯放过她。——她不知自己被关了多久, 一直到有一日早上醒来,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听说大人还有几日就要渡劫了。” “据说这次渡劫后大人要娶羽公主了。” “谁说的?” “唉, 夫人都被关了这么久,大家都这么说。” “要我说, 夫人也真是的,大人毕竟是冥君,就算是喜欢羽公主怎么了。” 她靠在窗子里静静听着, 不知为何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流下来了。 那晚降霙又过来了。 他似乎很疲惫, 把她抱紧怀里, 道: “夏夏,别跑了好不好? 只要你不跑了,我便解了你的禁足。” 她抬眸看他,“听说大人要娶亲了?”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随即沉声道: “这不关你的事!” 花玥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低下头亲吻她。 自从他抓她回来之后, 总是很温柔的亲吻她。 一开始她是拒绝的,后来她发现, 他那么了解她,她的拒绝只会让自己更不堪。 那天晚上, 他拉着她折腾了半夜。 一直到她累地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他才肯放过她。 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他在她耳边低声道: “夏夏,给我生个孩子吧。”——那晚过后,他开始流水席的往她宫里送各种上等的补品,并且晚晚在她宫里留宿。 半年以后,她并没有怀上他的孩子,却听到了他渡雷劫失败的消息。 接下来他足有半年的功夫再也没有踏足她的宫殿。 她如释重负,心中却又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 *花玥再次见到降霙已经是快到年关的某一个晚上。 他整个人削瘦很多,眉宇间似乎忧虑甚重。 他才进殿,就上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道: “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 你有没有想我?” 花玥不知为何眼睛有些泛酸。 那天晚上,他像是要把自己在她身上空下来的时间补回来,拼了命的折腾她。 结束以后,他轻轻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哑声道: “为什么里面会没有孩子呢?” 花玥心道,若是她这段时间有了孩子,他岂不是要立刻杀了她?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嗤笑,“一定是我还不够努力的缘故。”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努力。 只是他一直没有等到她怀孕,她却等到他大婚的消息。 她隔着一道墙都能够听到外面故意传到她耳朵里的声音。 他以为她不知道,那一日照常来找她。 她道: “听说大人又要成婚了?” 他闻言神色僵住。 花玥其实觉得自己不想哭的,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忍住。 她伸手揩去眼角滑落的泪,尽量想要自己体面一些,笑: “大人,放了我吧。” 他却不愿意听她说话,转身就走。 行至门口,回头看她一眼,声音有些低沉,“你的命是我给的。 没有我的允许,你这一生只能留在幽都城!” 末了,他恨恨道: “除非我死了!” 那次吵架过后,他足有三个月没有来找她。 *这期间,小鬼修来过几次。 他道: “主人,我带你走。” 花玥摇头,他带不走她。——花玥以为自己会永远被困在那间宫殿内,一直到有一日,有人试图在破坏外面的结界。 那是一个生得极为清隽,头戴莲花冠,一身灰色道袍,浓黑的眉尾处生了一粒芝麻大小的朱砂痣的道士。 -- 第206页 花玥傻了眼。 他道: “我带你走好不好?” 花玥楞了片刻,突然泪流满面。 她终于明白很多年前的那晚到底为何那般对她。 多么可悲! 她一直靠着他就是那个道士哥哥的信念就这么被迫地留在这里。 却从没有想过,柳树底下的道士哥哥从来都不是他。 高高在上的冥君大人,即便是自己不喜欢,也不允许她被别人染指,所以千方百计的留她在这里折磨她。 花玥的信念在见到道士的那一刹那彻底崩塌。 她哭着朝他伸出手,“道士哥哥,带我走!”——在蜉蝣仲夏缺乏可陈的一生之中,那是一场美丽的逃亡。 时隔三年,她逃出了那间宫殿。 可是她的逃亡,也不过持续了一个时辰。 很快地,她在三途川便被他截获。 他身上还穿着喜服。 他美丽的新娘子就在旁边冷冷看着她,就如同看着一蝶馊掉的残羹剩菜。——腾空而立,怒火滔天的降霙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与那个道士紧紧握着手的女子,一脸的恨意,“仲夏,你好得很!” 他怒不可遏的祭出法器,朝道士打去。 眼见着道士就要当场殒命,她扑到道士身上。 饶是降霙见她扑来已经收了法力,可是她还是挨了重重一击。 她一个小小的蜉蝣,即便是成了仙,又如何能够抵得住冥界之主滔天的怒意,当场被他打得筋骨尽碎,呕出一口血来。 降霙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眼睛泛红,声音颤抖,“你居然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你就那么喜欢他!” 花玥趴在道士身上,回头看他一眼。 她原就不是个勇敢的女子,此刻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婚礼上所有的人都望着她,就连那个一尘不染的新娘子羽公主也朝她望过来。 那一刻,花玥的脊梁再也直不起来了。 她强忍着疼爬到他面前,匍匐在他脚下,仰头看着他,哽咽: “我知道错了,求冥君大人饶了他,我愿意以命换一命。” 他喉结滚动,眼睛泛红,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声音沙哑,“我允许你把方才的话收回去,乖乖回到宫里,我便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她转头看着羽公主,“那她呢?” “她不关你的事!” “是吗?” 她看向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的羽公主,“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你的夫君,新婚之夜,还在睡旁的女人吗?” 羽公主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似嫌看她一眼都显得多余,道: “冥君大人,你不是答应了我要把她的仙骨抽出来给我,还不赶紧动手!” 降霙冷冷看她一眼,“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立刻杀了你!” 花玥笑了。 她笑得前仰后合。 降霙看着像是疯了一般的女子,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哑声道: “以后我会同你解释,你先回去好不好”她摇摇头,看着他微红的眼眸,一字一句道: “降霙,我不爱你了。” 她趁他愣神的功夫,一把推开他,飞身跃上三途川的上空。 三途川内,恶灵无数,闻着她的味儿发出嘶吼之声。 无数的利爪从河内伸出来,恨不得把浮在上空的仙子撕成碎片。 那么糟糕的环境,她头一次感受到了自由。 那个一直欺负她的男人眼里头一次出现惊慌,声音都在发颤,朝她伸出手,“夏夏,快过来。” 花玥摇摇头,伸手设了一个结界。 她修为不高,再加上幽都城没什么灵气,修了这么多年,也没修出什么名堂来,唯独这一次做了个一个最结实的结界。 那是用她的元神做的结界。 他不敢破。 她站在结界里扫了看了一眼像是在看笑话的众人,目光停留在他脸上,道: “大人若是想要我这条仙骨,与我早些说清楚便是,为何要骗我。 我只是个蜉蝣而已,不值得大人费劲心思哄骗。” 她说完,抹去眼泪,咬着牙亲手去自己的仙骨剥出来。 剥骨之痛,就连冥君恐怕也无法承受,莫说一个她小小的蜉蝣小仙。 她疼得浑身发颤,就连意识也有些模糊,却没有停下来。 如那人所言,那是条极其上等的仙骨,晶莹剔透,华光流转,就连高阶仙子也未必能够拥有。 想不到,她还是有些用处的。 她想要笑,却疼得怎么也笑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居然瞧见他哭了。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她本来就是一只朝则生,暮则死的浮游,活了这么多年,曾好好的喜欢过一个人,这些都是赚的。 人间她也好好的玩过,就连幽冥之主她都睡过。 她比其他的蜉蝣幸运多了。 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蜉蝣! 可是,如果可以选,她只想做一只朝则生暮则死的小蜉蝣,而不是走上这条布满荆棘的通天之路,将自己交付给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梦。 她好悔啊。 降霙,降霙…… 她好悔啊。 -- 第207页 她隔着那道结界,颤抖着手把自己的仙骨递给他,笑道: “大人,我把命还给你,我不欠你了。” 与此同时,幽都城的上空天雷作作,无数道的湛蓝雷火朝着降霙劈来。 离问见他居然躲都未躲得站在那儿,分明是心如死灰,上前想要替他去挡,可她如何挡得住雷劫。 眼见着降霙就要陨灭于雷火之下,谁曾想最后一道雷火劈下来之后,渡劫失败无数次的降霙竟然化神了! 可还没等众人高兴,他跟着花玥跳进了三途川。 传闻跳进三途川的人,神魂尽消无来日。 就连神也不例外。 离问眼见着哥哥就要殒身,立刻祭出法器将他涝了上来。 降霙神魂受到侵蚀,却好在性命无忧,将养个万把年说不定就养回来了。 可是没了仙骨,又被三途川的水侵蚀魂灵的花玥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任凭他拼尽一身的修为也没办法救活小小的蜉蝣仙子。 他抱着怀里没了气息的女子泣不成声,“我从来没有当你是我的鼎炉。 我娶你,只是因为我想要娶你,你为何总是不相信我。” 傻瓜,这个傻瓜,这世上最傻最傻的傻瓜! 他若是不喜欢她,又何必费心思娶她。 他若是不喜欢她,又何必在渡劫失败后明知道她是他的生死劫,却不舍得杀了她。 她为什么就不相信他是真的想要与她生一个孩子,想要与她好好的生活在幽都城里。 渡劫不成功也没有关系。 永远成不了神也没关系。 参与了全过程的镜灵哭地稀里哗啦。 原来世事早已经注定。 对于世间一切爱恨情仇没有同理心,一心只想要化神的冥君降霙,却偏偏遇见一只朝则生,暮则死,最不可能修成大道的小蜉蝣。 从他决定去人间渡劫,踏出幽都城遇见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他踏上封神之路的生死劫。 他在与她成婚后第一次渡劫失败,就在幻境中窥探到这个真相,所以千方百计想要避开她。 可他偏偏爱上了她。 他拼尽全力想要逆天改命,甚至不惜与羽族联姻,试图将她体内那根仙骨与羽公主替换,来保住她一条命,却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命运。 于是,无足轻重的蜉蝣小仙子成了冥君降霙成神的垫脚石。 而成功成为神躯的降霙至此沉浸在梦魔为他编织的“一世欢”里再也不愿醒来。 第91章 小蜉蝣的魂魄因降霙拼进修为想要把救回来没有立刻魂飞魄散, 依附在那片玄色麟甲上,不知怎么就回到了她最初修炼成妖身的迷雾林。 她忘记了与冥君降霙的一切,只记得与她约好每个月十五在人间陵河那棵大柳树下见面的道士。 只可惜, 她不知道, 她喜欢的道士哥哥永远不会在那棵柳树下等着她。 如果不是花玥路过迷雾林,她的魂魄或许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散在迷雾林里。 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世上有一个独一无二的蜉蝣小仙子,在最美好的年华里, 死在一场自己为自己编制的美梦里。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花玥从“一世欢”里醒来的时候, 眼里还挂着泪,泪眼汪汪地看着眼前的百里溪。 那是属于蜉蝣小仙子仲夏的眼泪。 一世欢里发生的一切她感同身受。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畅快淋漓的掉眼泪,竟不知道哭起来居然是这种感觉。 蜉蝣小仙子心底面对冥君降霙浓烈炙热的爱迅速地在她冰封的心上裂开一条缝。 她也想像小蜉蝣那样, 高兴时笑,伤心时哭。 她看着眼前眸光潋滟的美少年, 只觉得心口处的那头兽终于破冰而出, 有一种冲动迫使她想要同他说点什么。 “姐姐,我们不要做他们好不好?” 百里溪伸手替她揩去眼角的泪,将她抱进怀里,低下头亲吻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气喘吁吁地松开她,声音沙哑, “姐姐, 你当珍惜眼前人。” 花语为情不自禁的上前捉住他的手,“百里溪, 我,我, ……” 那句“喜欢”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说不出口,心口处的裂缝越来越大,疼痛也越来越甚。 心中仿佛积攒了万年的情感要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他亲亲她的脸颊,“如何?” 她对上他的眼,紧张的捉住他的衣角,脱口而出,“你上次说要做我的道侣,还算话吗?” 只有一世也好,她便陪他在人间走一遭。 他不说话。 她紧张的额头冒汗。 她羞怯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心口越来越疼,这种疼痛催促使着她必须要把一些话说出口。 “百里溪,我这里好疼,我不知为何我这里会那么疼,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是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的喜欢。” 喜欢一个人,这样叫她欢喜。 可是心口越来越疼,她甚至能够清晰地听见心口处那些寒冰破裂发出的声音。 这一刻又叫她觉得悲痛万分。 仿佛那些遗忘的岁月了发生了不肯挽回的事。 她在这种不确定的情感内终于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一个足以名动四海八荒的美人。 -- 第208页 现在这个美人就站在这个人间的美少年面前,向他毫无保留地倾诉爱意。 “百里溪,即便是有一天你变老了,变丑了,我也会一直喜欢你。 我这里,”她捂着心口那颗火热的心,“会一直喜欢你。” 不死心若是爱一个人,永生永世不变。 这条路太孤独了,这次她想找个人陪自己走一程。 无论前面的路有多么困难,她会倾尽全力保护他! “姐姐……” 少年眼睛红了,眼角滑下一滴灼热的泪来。 他哄了她那么多次,唯独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淌出泪来。 她的心里终于有了他。 她的不死心,马上就要为他破了!——镜灵从一世欢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叫它既心痛又心酸的一幕。 它看着自己的主人,垫起脚尖,一脸羞怯的去亲吻那个人类少年。 她被冰封的心上那条黑色的裂缝似在一点儿的裂开。 也许,这才是离问的目的。 她故意把他们主人引到这里来,也许就是想要叫她感受小蜉蝣的爱恨情仇。 镜灵不理解的是,她怎么会预算到主人就一定会入这个局。 可无论如何,她的目的达到了! 主人千万年所遵循的道,因为这个普通的凡间少年毁于一旦! 镜灵捂着眼睛不忍再看,它甚至不知他们还能不能走出这间宫殿。 也许,就是便是他们的死期。 可他们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然到了绝地。 他们在布满危险与荆棘的道路上拥吻。 他们试图相爱。——等花玥松开百里溪的时候,目光闪躲,看都不敢看他。 得寸进尺的少年故意凑到她跟前,抵着她的额头,“姐姐脸红的模样真可爱。” “我没有!” 她头一次产生这种害羞的情绪,只觉得耳根子发烧火热。 遂再一想想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整个人如被火烧一般。 他心眼实在太坏了! 他凑上前,低下头又想亲她。 她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动弹,瞪他一眼: “还不想办法赶紧出去!” 他这才作罢,扫了一眼四周,发现两人正站在大殿的门口,那道麒麟火设的结界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花玥小心谨慎地去开殿门,被他摁住手。 她见他一脸庄重的模样,正色道: “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点点头,低下头在她耳边悄声道: “等我们出去就双修好不好?” 花玥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愣了一下,面红耳赤: “百里溪你,你还要不要脸!”——百里溪看着眼前因为害羞,一张雪白的面孔透出绯色,一直红到脖颈去的红衣少女,只见她清澈明亮的眼眸因为恼羞成怒泛出水光来,湿漉漉的,惹人恋爱,简直爱到心坎里去。 他亲亲她的唇,哑声道: “我若是要脸,姐姐又怎么知道自己喜欢我……” 若是换成从前那般的性情,就算是再过上五百年,恐怕都不能哄得她为他动心。 嗯,所以不要脸有不要脸的好处。 花玥瞪他一眼,却伸手与他十指紧扣,凝神静气伸手去开门。 她原本以为离问守在外面,谁知一拉开门,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四处静悄悄的。 这是怎么回事,离问呢? 她扫了一眼飞在半空像是生无可恋的镜灵,想起方才百里溪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不见离问?” 习以为常的镜灵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道: “明明有很浓重的麒麟气息,怎么会瞧不见人?” 花玥也觉得奇怪,环顾四周,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一样。 她道: “百里溪,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进来的时候好像不是这道门而且好像有些热。” 幽都城鬼气森森,时常叫人背脊发凉,冷意刺骨,怎么会像现在这般,叫人觉得又闷又热,像是处于一密不透风的屋子里。 百里溪抬眸看了一眼有些泛红的天空,又看看道路两侧如同静物一般,颜色红得诡异的曼珠沙华,暗道一声“不好”可他又不能与她解释自己已经识破离问的幻像,只拉着她往方才出来的那道门跑去。 两人才刚跑到门口,只见方才院子里的一切如同一头原本张大嘴的怪兽,道路两旁的柱子也迅速变成尖锐的牙齿,那条看起来暗红的路瞬间成了怪兽的舌头。 要不是他们跑得够快,恐怕直接被卷入兽口中。 “发生何事?” 花玥惊魂未定,再一仔细看,方才的院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挡在她面前的是一头足有一栋宫殿大小,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浑身冒着火焰的麒麟兽。 正是离问! 怪不得方才觉得闷热异常,原来方才他们竟似走到她口中。 还好百里溪反应够快,否则恐怕他们直接落到她腹中。 她把百里溪推入门内,道;“好好待着别动!” 她看了一眼镜灵,嘱咐,“好好看着他!” 说着便祭出时空镜便迎上前与那麒麟打了起来。 顷刻之间,只见一红一紫两道光芒交织在一起,周围狂风大作,光芒冲天,忽暗忽明,忽强忽弱,打得难舍难分。 -- 第209页 两人法力修为原本不相上下,可是因为花玥的不死心出现裂缝的缘故,离问渐渐占了上风。 镜灵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每每见到花玥险些被主人伤到,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 百里溪神色凝重,想要出手可这种情况下若是出手,必定会被她发现身份。 他不确定若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会如何。 他不敢赌。 眼见着红光逐渐式微,花玥节节后退,正在这时,天地之间,骤然惊变,天雷作作,直直朝着花玥的面门打去。 离问抬眸看着那湛蓝的火光停了手,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神色肃穆的红衣少女。 镜灵大叫,“主人,你的天谴追到这儿来了!” 花玥抬眸看了一眼电光闪烁的夜空,看向离问: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离问道: “我与神使大人确实无缘无故,相反我还很喜欢神使大人。 可大人心口的那颗心,却于我有大用,不如神使大人把它给了我,我便放大人离去如何?” 不等花玥说话,镜灵气道: “这麒麟忒不要脸! 若是把心给她,岂还能活! 离问听不见它说话,瞥了一眼一旁的百里溪,手中的赤红鞭子狠狠朝他打去。 那鞭子乃是她的本命法宝,威力自是无穷。 花玥被她这样抽上一鞭身上都剧痛难忍,更何况只是区区凡人的百里溪。 花玥已经来不及阻止那条鞭子,下意识地冲到他面前去想要替他挡一挡。 眼见着那条鞭子已经抽到她身上去,即便不死,也是没了半条命,谁知被她挡在身后的少年突然抱着她转了个身。 “百里溪!” 花玥大叫一声,捉着他后退一丈。 可为时一晚,那条赤色鞭子如同一把剑一般自他左胸处穿胸而过,很快地,鲜红的血迹染红了他身上的广袖素色白袍。 离问这才收了手,垂眸看着被花玥揽在怀里奄奄一息的少年,道: “真是可惜了这一张盛世美颜。 只可惜,你不死,她的心恐怕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破,我哥哥,已经等不了了。” 原来,她与花玥斗法是假,从头到尾,想要百里溪的命才是真! 第92章 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 “百里溪你有没有怎么样?” 花玥抱着怀里孱弱的如同随时都会破碎的琉璃一般的人类少年, 想要替他搽干净嘴角不断涌出来的血渍,却怎么也擦不完。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我根本就死不了, 你为何要替我挡!” “可是姐姐还是会疼啊, ”他虚弱地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脸, 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花玥一把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眼里大颗大颗地泪涌出来, 掉在他沾了血迹的脸上。 她只觉得心口疼得无以复加,那头关了许久的兽终于冲破皮肉呼啸而出。 镜灵眼睁睁地看着花玥心口的那颗不死心外面包裹着的冰列成一道道的缝隙, 紧接着,碎成碎片。 无数的碎片迅速消散,那颗自她体内灼热的心散发出来的光芒一瞬间点亮幽都城的天空。 里面曾积攒了近万年的情感, 叫花玥疼得发颤。 她看着怀里不久前还说着“姐姐应当珍惜眼前”人的言笑晏晏,此刻面如死灰, 气若游丝的美少年, 亲亲他的脸,泣不成声,“等我带你出去,我们就双修, 这次我不饮酒,我什么都听你的。” “好, ”他笑, “可姐姐不管我是谁,都会一直这么喜欢我吗?” 他不想要做这人间的少年了, 他想以自己的身份陪着她,再也不叫她受一点点的伤害。 花玥亲亲他的脸颊, 哭道: “会,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百里溪你别怕,我一定会治好你,你别害怕!” 她小心把怀里的少年放在地上,变换出一把匕首,指向自己的心口。 她的心不是可以救人吗? 她挖出来给他便是。 百里溪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楞了一下,正准备伸手阻止,就见她手里的匕首“砰”一声甩到一旁去。 镜灵狂怒,“主人你是疯了吗! 你是要为他去死吗!” 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爬过来把匕首握在手中,抬手又要往心口处插。 镜灵贴着她的胸口挡在匕首上,绿豆大小的眼睛里大颗大颗滚着泪,“主人就算现在把心剖给他,你觉得离问能放过他!” 她一听果然住了手,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离问,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悬空而立,祭出法器,恨意滔天。 “我要你偿命!” 她说着口中念念有词,时空镜金光大作,无数的铭文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从前她与人打斗,只要不是死敌,手下总是留了三分情,今日却是拼尽修为一战。 只见那张网很快地将整个冥王宫笼罩在内,宫里凡是触碰到那些金色的铭文,皆化为乌有。 离问大惊,她显然是想毁了整个冥王宫! 只见悬空而立的红衣少女白皙的脸庞沾满血迹,眼里逐渐被红光填满,俨然已经是入了魔。 果然,不死心一碎,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离问看着她心口那颗正火热跳动的不死心,手持法器,朝着她的心口打去。 -- 第210页 两人皆是拼死一战,下手毫无留情,宫内被波及者无数,除却降霙所居的冥王宫,其余宫殿大多成了黑色的废墟,那些曾经用来点缀黑夜的曼珠沙华也化作废墟里的淤泥。 镜灵眼看着因为不死心破碎,法力大不如前的主人被离问打得节节败退,一时之间心急如焚,丝毫没有注意到原本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的少年消失地无影无踪。 而幽都城内行走的鬼修们只见着冥王宫的上空光芒大作,雷声鸣鸣,都大着胆子过来看热闹。 不死心为天地之灵凝结而成,那些靠着幽都城的鬼气与灵石修炼的鬼修们闻到闻到花玥心口的那颗不死心的气息,只觉得香甜扑鼻,竟是当场流起口水。 “好香啊,那是什么味道,天哪我受不了了,我要吃!” “就是,就是,我从未闻到过如此甜美的味道,吃上一口,即便是死了也甘愿!” “好像是不死心散发出的气味,鬼修指南里曾提到过。” “什么,竟然是不死心,吃了可瞬间提高万年修为的不死心!” “受不了,我要吃!” “……” 镜灵眼见着那些贪婪不要命的鬼修们果真朝着主人扑过去,瞬间化作一栋房子大小挡在主人面前。 那些像是被一堵透明的墙壁所阻的鬼修们竟然越聚越多,就连离问也为之侧目。 可花玥一心只想要她的命,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 就在镜灵顶得有些吃力的时候,只见一玄衣斗篷的高大男子突然出现在它面前,将那些不知死活的鬼修捏的粉碎。 活着的鬼修们路上露出见鬼的表情,指着他大叫: “那不是打擂台的魔头晏无崖吗?” 镜灵这时也愣住,盯着他呆呆的没有动弹。 他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在这儿? 它看了一眼主人,她俨然是疯魔状态,看都没朝他看一眼,一心只想杀了离问为百里溪报仇。 男人不说话,冷冷瞥了一眼聚在一起足有百众的鬼修,目光停留在也凑在里面看热闹的金掌柜与其身边挂着两条骷髅胳膊的胖脸鬼修身上。 金掌柜暗道“不好”正准备跑,人已经被人提至半空,悬空而立。 男人掌心向上,赫然出现两张雪白宣纸。 他冷冷道: “去给我杀了他们。” 其余鬼修们还没搞明白什么事儿,就见到万鬼街赌坊的金掌柜与其身边的随从哭着一张脸朝他们扑去。 离问这时回过头来看着那一身玄衣,只露出眼睛的男子,越瞧越觉得他那对眼眸实在眼熟,下意识地去寻那个人类少年,果然见他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心中隐约有了某种猜测,正要说话,眼前的男人祭出一把莲花缕空的玄铁剑朝她刺来。 离问一个闪身躲开,又看看眼前已经俨然已经入魔,眼里只剩下杀意与痛苦的红衣少女,化作原形,伸出利爪朝她的心口扑去。 “找死!” 他手持长剑,飞身挡在花玥面前,朝着离问额头上的角刺去。 麒麟全身坚硬如铁,任何法器都不能轻易刺透它的鳞甲,唯有额头的角是麒麟的软肋。 角虽然是软肋,可知道的人甚少,且能够伤到她的放眼六界又有几个! 离问原没有把眼前的男子放在眼里,谁知他的剑气擦着她的脑袋而过,她顿时只觉得角剧痛无比,后退数十丈,化作人形,恶狠狠地看着他,捂着血流不止地地方,“你到底是谁!” 他不说话,持剑朝她刺去。 离问手中的赤色长鞭缠着他的剑身,想要毁了他的剑,谁知反被他的剑顷刻间砍成碎片。 不多时的功夫,离问被他打得毫无反手之力,身上被他捅了好几个窟窿来。 离问自化形以来,受哥哥庇佑,从来都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儿,没想到今日却被人当着幽都城一众的鬼修的面被人打成这样,怒不可遏,化作一座足有一座宫殿大小的麒麟,朝 男人喷起火来。 谁知那人不慌不忙地闪开,反倒是整座冥王宫被她毁了大半,被波及到的鬼修被她喷出的麒麟火烧得发出会鬼哭狼嚎的声音。 一旁的花玥手持时空镜,直直朝着她头上的角狠狠打去。 *离问来不及闪躲,被她重重一击,化作人形倒在地上捂着鲜血淋漓的头哀嚎不止。 花玥乘胜追击,眼见着离问就要被她手中的时空镜穿胸而过,突然一抹玄色的身影挡在离问面前,反手朝花玥击了一掌,将她震出一丈开外。 离问哭道: “阿勉,你来救我了!” 姜勉还未开口,花玥祭出时空镜再次朝离问打去。 他一把抱住离问,硬生生挨了一下,呕出一口血来。 这时上空突然轰雷阵阵,瞬间点亮漆黑的夜空,无数道湛蓝雷火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际,劈头盖脸朝着花玥的面门打去,她却恍若未觉,一心只想要杀了离问替百里溪报仇雪恨。 眼见着她就要被雷火劈中,玄衣男人一把抱住她跳出一丈多远,这才免于了雷火之痛。 杀急了眼的花玥就像是才看见他似的,终于抬眸看他一眼,才对上他的眼睛,顿时愣住。 她伸手摸摸他的眼睛,血红的眼眶滚出两道血泪来。 “百里溪……” -- 第211页 她把头埋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恸哭,“都是我没保护好你,都怪我不好!” 男人眼睛蓦地红了,摸摸她的头。 这时天上数十道雷火一并落下,势不可挡地朝她劈来。 玄衣男子又抱着痛哭不止的花玥迅速跃出十余丈远。 那些雷火在地上辟出一个巨大的坑,一旁正在混乱厮杀的鬼修被炸得肢体横飞,尸块满地,散发出恶臭。 被姜勉护在身后的离问大惊,“她居然在渡天刑雷劫!” 她话音刚落,又有数百道湛蓝雷火电闪雷鸣之际,又朝着花玥劈去,气势汹汹,大有毁天灭地之势。 花玥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男人,腾空而起,祭出时空镜,试图挡住这雷霆之怒。 这时只见一条数十丈长的巨龙呼啸着冲入云霄,冲那雷劫方位喷出赤色火焰。 那赤色火焰与湛蓝雷火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难舍难分。 “他竟然敢与天道为敌!” 离问抹干净嘴角的血渍,盯着那条将天搅得风云巨变的巨龙,喃喃道: “原来竟是如此。 真是荒唐! 实在是荒唐!” 姜勉不解,“他是谁?” 离问道: “你知道昊天神尊的本体是什么吗?” “五爪金龙。” 他说完自己先惊住,随即抬眸看向盘踞在雷鸣阵阵,电光闪闪的夜空的黑色巨龙,惊讶,“你是说这条龙?” 离问看着被湮灭在雷火里的红衣少女,想起哥哥从前与她讲过的关于昊天神尊的故事,一脸唏嘘: “她一心想要杀魔神,却不知晓,魔神本就是昊天神尊心中滋生出来的心魔所化。” 昊天神尊费劲心思给她画好了这条通天的路,而她一心为他向这条通天封神的路,想要复活昊天神尊。 只可惜,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的神永远不会再醒了。 更叫人惊讶的是,她连命都肯舍弃的少年,就是心心念念要杀的魔神当真是一个既可怜又可爱的女子,难怪无爱无欲的神明因为她而滋生心魔。 可悲可叹! 姜勉再次看向那扬天长啸,似要与天道争出长短的黑色巨龙,只见他额间隐隐泛出一抹金光。 眨眼的功夫,那巨龙已经将一千九百九十八道雷劫吞入腹中,周身已经遍体鳞伤,皮开肉绽。 雷劫骤停,乌云翻滚,他在乌云里翻滚片刻,以为那雷劫就此作罢,化作人身,朝着不远处正怔怔望着自己,眼神已经恢复清明的红衣少女走去。 她说了,无论他是谁,她都会一直一直喜欢他。 这次他要告诉她自己是谁。 眼见着他就要走到她面前,谁知被一道看不见的结界阻隔,紧接着,只听天地之间一声巨响,一团足以回天灭地的湛蓝雷火自乌云里奔腾呼啸着朝着不远处的红衣女子劈去。 瞬息之间,她被熊熊业火吞噬。 在场所有的人楞在原地,只见那男子大叫一声拼了命的扑向那团还在不断燃烧的湛蓝火焰。 可他才靠近,一股巨大的能力将他弹开。 他不死心的化为龙形再次扑上去,依旧再次被弹开。 如此反复数十次,众人见到那条敢与天道争长短的巨龙最终奄奄一息的躺在湛蓝的业火前。 雷声消散,幽都城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他转过脸看着那团像是与这个世界隔开的火焰,盈满眼框的泪大颗大颗的顺着眼角滚落在幽都城冷硬的地面上。 她那么怕火,一定很疼。 从今往后一万年,再也不会有一个长相冷艳,实则憨傻的红衣少女历尽千辛万苦走到他面前,说: “我是来杀你的。” 那他一个人孤独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疼。 很疼。 要疼死了。 花玥在疼痛中清醒,只觉得火烧骨髓的疼痛遍布四肢百骸,似有人拿着一把尖刀在她骨缝里捶打。 她以为自己被雷劈死了。 迷迷糊糊,她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哭。 声音闻之悲痛,就连她眼里也不自觉地淌出泪来。 她坐起身想要寻一寻那哭声的来源,好哄哄他,叫他不要那么伤心,谁知一睁开眼睛,看见面前有一道门。 她缓缓走过去,越往前走,疼痛之感越轻,行至门口时,疼痛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像是在洗涤骨髓的温和的汩汩细流。 她站在门口望向门里的世界,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无尽的虚空世界。 她在无尽的虚空里看见了一片雪山。 雪山之巅盘坐着一个阖着眼眸的男子。 男子白衣墨发,神姿高策,周身冷若霜雪,纤长浓黑的眼睫上似沁了一层寒霜,唯有唇珠一点嫣红之色,使得他多了一丝暖意。 是君父! 这是自君父殒身以后,她第一次这般清晰的看清楚君父的模样。 “君父!” 花玥立刻飞身上前,跪坐在男人面前,泪流满面。 他蓦地睁开眼。 那是一对干净地仿佛能够净化被妖魔屠戮的肮脏世道的眼眸,里面饱含着对世间万物的悲悯。 “玥儿终于走到这里了,”他声音似掺了雪一般清冽却又低沉好听,“君父等玥儿已经等了很久了。” -- 第212页 “等我”花玥仰头看着他,不解,“君父知道我会来?” “当然。 我知道我的玥儿一定会走到这里来。”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一脸宠溺,“君父知道这条路很难,很辛苦,很孤独,可从古至今,想要走到这里来,皆是要经历千锤百炼的痛苦。” “什么路?” “一条通天之路。” 世间万物称之为封神之路。 “玥儿不懂。” 花玥不明白她本就是来自神界,为何还要走上通天之路。 “玥儿以后会懂的。” 他伸手抹去她挂在眼角的一滴泪,摊开手在她面前,只见那滴泪瞬间化作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色莲花。 他把那朵莲花没入到她的心口,只见原本炽热跳动的不死心瞬间被冰封起来。 花玥眼里的泪水瞬间化为乌有,重新变得澄清明亮。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不再疼痛的心口,趴在他膝上,“君父,玥儿害怕。” “别怕,”他重新阖上眼眸,“君父会在那条路的尽头等着玥儿。 时间到了,玥儿该走了。” 她有些不舍,却还是听话地点点头,俯身上前轻轻蹭蹭他的额头。 “君父一定要等我!” 她说完转身离去。 眼前着她正要跨出那道门,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蛊惑似的语言在她耳边想起。 他道: “出了这道门,姐姐千万不能忘了我,知道吗? 否则,我会惩罚姐姐。” 花玥想要看看他是谁,却怎么也回不了头。 “你是谁”“我叫百里溪,”他的语气突然委屈起来,“姐姐要永远记得这个名字。 要不然,我会哭的。” 他话音刚落,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花玥回头,只见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她抬眸看着面前的虚空,犹豫着向前跨了一步。 紧接着,她听见镜灵的声音。 “主人,你还活着,呜呜呜,太好了!” 她重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面前的虚空成了一片被赤焰填满的世界。 *原本在场的人都以为花玥死于万钧雷霆之下,只见还在熊熊燃烧的湛蓝业火里骤然间红光大胜,一个身影高挑纤瘦的女子披着浓浓烈焰向他们走来。 她红衣胜枫,乌发如云,周身萦绕的火光点亮了幽都城永恒的夜。 那是属于神的光芒。 第93章 幽都城篇终离问看着死而复生的花玥一脸的不可思议, 喃喃道: “她居然成为半神之躯!” 她与哥哥降霙乃是上古麒麟神兽,天生有神骨。 她哥哥天生为半神之躯,掌管幽都城十余万年的时光也渡刑天雷劫, 经历爱恨嗔痴才化成神躯。 而她修了万年, 也未能修成半神之躯。 可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菩提树,智慧灵根皆有限, 纵使拥有昊天神躯给予的不死心,想要成为神,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离问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 她以为眼前的红衣少女从踏进幽都城的那一刻开始, 命就已经掌握在她手里,殊不知,他们这些人, 不过是她化神所遇到的一个劫。 从前仲夏是他哥哥的生死劫。 如今这人类少年是她的生死劫。 离问下意识地看向方才还躺在地上陷入绝望的巨龙,只见他不知何时又变成那奄奄一息的白衣美少年。 她心道: “这还真有意思, 也不知道, 当她有一日将来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不过,她想自己大抵没有机会知道。 因为化作半神之躯的小菩提树,已经走到她面前,朝她举起手中的法器。 她认命的闭上眼睛。 她如何能与神斗, 还是省些力气少受些皮肉之苦。 这时姜勉却挡在她身前。 都到了这一刻,他居然还护在她面前。 离问红了眼眶, 哽咽, “姜勉你不是她的对手,赶紧让开!” 姜勉却不理会她, 挣脱她的手,道: “神使大人慈悲, 还求饶她一命!” *花玥居高临下地看着像是准备等死,遍体鳞伤的麒麟,冷冷乜了一眼挡在她面前的姜勉,道: “我的慈悲,是对苍生万物,而非对她这样的恶人。 还不赶紧让开!” 镜灵环顾已经被毁坏地如同废墟一般的宫殿,下意识地区寻找那个玄衣斗篷男人的身影,却怎么也没看到,只在不远处看着那不知死活的人类少年。 它见着眼前一脸杀意的主人,心思惴惴不安,试探: “主人为何要杀她?” 花玥脸上闪过一抹迟疑,随后坚定,“她身为幽都城暂代之主,却为一己之私,残害她人性命,自然该杀。” 镜灵松了口气,不等它说话,又见她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她还毁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镜灵心里咯噔一下。 “我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她摇摇头,神色一凛,“但是我知道我一定要取她性命!” 她说着举起手中法器,朝着离问额头的角打去,谁知挡在她面前的男子化作蛟龙,将离问团团围住,受了她重重一击。 -- 第213页 蛟龙砰一声摔在地上,化作人身,腹部受了时空镜重创,血流不止。 “阿勉!” 离问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哭道: “你何须如此!” 姜勉才一开口,呕出一口血来。 花玥再次举起手中的时空镜,突然有人在她身后叫了一声。 “神使手下留情!” 花玥回头一看,不远处在结界内被保护地完好的冥王殿的大门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个云纹玄衣,浓眉凤眼薄唇的男人。 只见他浓黑的眉尾有一点朱砂痣,周身气势迫人,叫人忍不住臣服。 正是冥君降霙。 在场的还活着的所有鬼修们跪了一地,虔诚叩拜,“参见吾主!” 离问呆呆看着他,叫了一声“哥哥”瞬间泪流满面。 镜灵大惊,“他居然肯醒了!” 一世欢原本就是他自己将自己困在其中,只是离问居然愚蠢到想要主人的心来试图唤醒自己的哥哥。 没想到他如今自己肯醒来。 也许,是因为与他互为一体的幽都城遭受这么大的变故。 也许是因为主人意外掉入“一世欢”里,所以才导致他这场没有尽头的梦终于醒来。 花玥虽并没有忘记一世欢的一切,却因为在里面看到的不是他的脸,所以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比起万年前见到的永远看不见苍生万物,冷漠寡情的男人,此时的他的眼眸里似多了许多东西。 至于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降霙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淡淡道: “此事是我妹妹对不住大人,我愿意替她向大人赔罪。” 他说着弯腰向花玥鞠了一躬。 莫说他是冥君,是六界之中的鬼界之主,单凭他已经是神的身份,如此屈尊已经是给足花玥颜面。 花玥知道自己应该顺水推舟卖他一个面子,可她总觉得被离问毁掉的东西要比她性命还要重要。 虽然她实在想不起到底是什么。 降霙像是什么都知道,径自走向不远处躺在地上,浑身血迹的白衣少年,手指点在他眉心,一粒玄色的珠子从他体内出来缓缓没入少年体内。 半个时辰后,地上的少年突然咳嗽一声,悠悠醒转,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花玥,一滴泪顺着他的眼眶处滑落。 花玥怔住,低声问镜灵,“他哭什么?” 镜灵看着不死心已经修复得毫无痕迹的主人,不忍心再看那少年,“谁知道呢,兴许伤口疼。” 降霙这时收回珠子,“我已将千年灵力注入他体内。 他虽没有灵根,无法得道飞升,但是这灵力可保他从此以后不受妖魔鬼怪所侵,享人间寿命五百年。 还望神使饶了舍妹一命。” 离问还要在说什么,降霙突然在她脚上一指,只见两道火印骤然出现在她白皙的脚踝处,将她白嫩的皮肉灼得血肉模糊一片,发出焦臭之气。 离问顿时仰天嘶吼,化作原形,在废墟里打滚,身上结实的鳞甲也脱落数片,血红的皮肉磨砺着地上尖锐的碎石,一会儿的功夫,鲜血流了一地。 可她恍若未觉,只恨不得将自己脚上的皮肉给刮下来,仿佛这样,才能缓解疼痛。 姜勉上前想要救她,可那符咒是降霙专为那些作恶多端不听教化的鬼修所创,侵蚀人的魂灵,疼起来无法可解,只能生生受着。 降霙眼里闪过心疼,神色却是极淡: “这件事我欠神使一个人情,若是神使有需要,降霙定当全力以赴!” 他说着扫了一眼被毁坏的如同废墟一样的冥王宫,大手轻轻挥过,所有的东西在瞬息之间恢复原样,就连那瑰丽的曼珠沙华似开的更加艳丽。 镜灵咂舌,“不愧是掌管鬼界十余万年的冥君,手段可见一斑。 既给了主人足够的台阶面子,又暗暗使出手段威胁主人!” 花玥也深以为然,道: “他灵力修为本就受损,又被梦魔吸食灵力修为数百年,却还如此厉害,想必若是没有发生那些事,六界之中除却魔神,无人是其对手!” 她见那少年已经醒来,心中不知为何怒气全消,又见离问被锁上两道符咒,恐怕百年内都要遭受符咒噬魂之痛,想必也得到教训,只好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了,道: “事情就此作罢。” 降霙道: “神使果然深明大义。” 镜灵在旁边“呵呵”他两声。 花玥跟他说了两句客气话,总觉得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瞧,回头一看,对上那少年湿漉漉的漆黑眼眸,惊讶,“镜镜,他为何这样看我? 可是我渡劫前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百里溪躺在地上看着眼神清澈的红衣少女,一时之间,一颗心又喜又悲又痛。 他喜的是,她好好地活着。 他悲的是,她居然成为半神之躯! 他痛的是,从此以后,她看他,与看世间芸芸众生没什么区别。 早知道,就不要化作这少年模样,直接等着她杀了他便是。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听着脚步声渐进,闭上眼睛,背过身去。 谁知那只被他无数次握在掌心的手轻轻在他身上推了一下。 “百里溪,你都好了还躺在地上做什么?” 他蓦地睁开眼睛,回过头,哑声道: -- 第214页 “你叫我什么?” “百里溪啊。” 花玥不知为何,一见到他就知道他叫百里溪。 至于其他的,印象实在模糊。 她见他奇奇怪怪,伸手在他额头探了探,皱眉,“你,你还好吧? 难道他方才没把你治好?” 她话音刚落,刚刚还躺在地上要死要活,一身血迹的少年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上前紧紧抱住她。 不等她说话,他居然捧着她的脸舔了上来。 “你做什么”花玥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正要揍他,又想到他区区凡人,恐怕连她一掌都受不住。 她只好收回掌力,扯着他的耳朵把他扯到一边,怒道: “你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却不怕疼似得又缠上来,抱着她哈哈大笑。 花玥见他跟疯了似得,想要揍他,却见他突然止住笑声,声音沙哑低沉,“姐姐别动,让我抱一抱,一会儿就好。” 只要她还在,他便有机会千年万年的哄着她高兴。 不远处的镜灵看着被主人耳朵都扯红了的美少年,替他默哀两分钟,眼里流露出笑意。 主人成为半神之躯,它再也不用担心旁人觊觎她的那颗不死心了! 就是可怜了这少年,做了主人成神的垫脚石。 她往后漫长的岁月里,恐怕再也不会对他生出情意来。 嗯,高兴。 就是那个少年有点惨。 它在心里表示同情。 嘻嘻嘻…… *一切尘埃落定。 由于需要冥君降霙净化亡灵的缘故,花玥在冥王宫又多留了半日。 降霙做好这些,将锁灵囊换给她,并亲自将她一行人送出幽都城。 行至三途川时,花玥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办,从怀里摸出那颗绿油油的珠子递给他。 “也许,你很需要它。” 降霙伸手接过,看着手心里的珠子,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在大树底下遇见她的情景,眼里闪过一丝痛意。 他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珠子,那珠子瞬间迸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花玥看着眼角滑落一滴泪的男人,迟疑,“你若是去迷雾森林里,说不定还能够见她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 降霙猛地抬头,一对与这幽都城一样死寂的眼眸里泛发出生机。 “你是说,你见过她? 你是说她还在?” 花玥点点头,将自己之前遇见仲夏的经历说了一边,她话才说完,眼前的男人已经消失在眼前。 镜灵忍不住唏嘘,“也不知他去了还能不能见着?” “应该能见着。 迷雾林里灵气充沛,能滋养她的魂灵,也许,他能救回蜉蝣小仙。” 这世间的机缘,谁知道呢。 一如蜉蝣能够修得妖身,与冥君有了这场纠葛。 又如,她糊里糊涂成了半神之躯。 她对一世欢里的事情至今记忆犹新,却又觉得好像心境大不如前。 可她唯一确定的是,蜉蝣小仙子,至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冥君降霙。 蜉蝣小仙仲夏心里等的所谓的道士,也从来都只是一个降霙而已。 花玥想起一世欢发生的种种,道: “对了,那个大柳树下的道士到底是谁?” 她在里面带入的是仲夏,并不会比她多看多少,所以她对道士的事情十分好奇。 镜灵低声道: “一开始是离问所扮。” 花玥惊讶,“她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镜灵摇头,猜测,“一开始应是可怜自己的嫂嫂,后来降霙发现道士以后怒不可遏。 那时她又担心自己的哥哥过不了雷劫,所以一直憋着不肯说。” “为何? 降霙的雷劫与她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因为后来降霙每渡一次雷劫,灵力修为便倒退千年。 纵然他灵力修为高深,可也挡不住这样退步,在最后一次化神前的那一次,差点死于雷劫之下。 所以离问既想她哥哥与仲夏一刀两断,又觉得愧对于嫂嫂,陷入两难,迟迟不肯说出真相。” 花玥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后来他半年都不曾去看她。 可后来那个呢?” 两次的道士分明就不是一个人。 镜灵道: “是那小鬼修所为。 他知仲夏心劫所在,所以化作道士想带她走。 哎,每个人都觉得在为她好,却偏偏又因为他们造成这样的悲剧。” 花玥也觉得是这样,当然,她觉得最可恶的还是冥君降霙。 镜灵道: “也不知他能不能找到那片迷雾林。” “总能找得到的,一个人如果真心想要找一个人,怎么都能找得到的。” 她说到这儿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疯过之后神情有些低落的美少年,“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离开幽都城。” 镜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他怎么办? 主人要带着他一起走吗?” “当然不可能带着他!” 她摇头,“自然是要送他回人间。” 第94章 魔王娶妻篇始人间。 陵城。 陵河岸。 正值九月初。 -- 第215页 此时正是黄昏, 日暮西斜,残阳似血。 花玥不时望向不远处那棵黄了枝叶的大柳树下,广袖白袍, 衣袂翩然的美少年。 只见他单手负立在身后, 眼神盯着斜阳余晖映照的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卧着两只交颈鸳鸯,一脸的落寞。 镜灵欲言又止, 心道万一他若是想不开跳河了可如何是好? 毕竟,这事儿换成是谁打击也不小。 这时, 自幽都城出来在河边站了足有两刻钟的少年朝花玥走来,站在她面前盯着她一言不发。 花玥看向眼前眉目如画, 广袖白袍上大片渲染的血迹非但没有使他看起来恐怖,反而更显面白如玉,容貌昳丽的美少年, 总觉得像是亏欠了他似的,心中忐忑, “你这么这样看我, 是我欠你钱吗?” “那倒没有,”少年嘴角微微上扬,眸光潋滟,“要走?” 花玥点头, “对,后会无期, 你多保重。” 他道: “难道大人不觉得自己落下什么?” 花玥好脾气地问: “落下什么?” “我。”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纸递给她, “大人就算要走,也需得给我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 花玥心中大惊, 面上不动声色的从他手里接过那张薄薄的纸。 她仔细看了一会儿,随即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难怪她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竟然是在打这个主意。 他撩起薄薄的眼皮子瞧她一眼,“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他轻哼,“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是大人亲手签下的婚书,大人不能不认我!” 她拿着那张婚书看了又看,伸出指尖在上面试了试,确定上面是她的血迹无疑。 她怎么能与一个凡人定下婚书,还是以血为契,这,这怎么可能! 她捏着那张似有万金重的薄薄纸张,看着眼前的美少年,憋了好久憋出一句话,“百里溪,你不会是故意在讹我吗?” 他道: “两情相悦的事儿,怎么能叫讹呢?” “两情相悦?” 花玥问镜灵,“我与他两情相悦?” 镜灵见那少年虽眼里含笑,可它总觉得像是在强颜欢笑,看了又看,昧着良心摇头,“是他单方面喜欢你。” “原来竟是如此,可这个婚书我是如何签的?” 若只是普通婚书还好,这可是定了血契的婚书。 血契一定,除非对方灰飞烟灭,否则生生世世都是道侣。 “这……” 镜灵眼珠子骨碌一转,心道这它哪儿知道,不过它猜测指不定是两人双修时,这心眼多如牛毛的少年哄着主人签下的。 花玥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只好道: “那你打算如何?” 少年抬眸斜睨她一眼,答得随意,“自然是跟着姐姐,娶鸡随鸡,娶狗随狗,娶个木头……” 他说到这儿,瞧着她的眼神有些愤恨委屈,似恨不得扑过来咬她一口。 花玥冷不丁地打了寒颤,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脖颈,“如何?” 谁知他只是伸手摸摸她的头,“不如何。 只是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自然会告诉姐姐。” 花玥心里松了口气,见他独自一个,神情蔫蔫地走到柳树底下躺在草地上,收回视线,一脸郑重: “我在渡雷劫的时候好像看见了有人挡在我面前。” 镜灵知道现在没人能动摇地了她的道心,实话实说,“那是您的前任道侣之一,晏无崖。” “是吗?” 她惊讶,“我本就要杀他,他为何要救我?” 镜灵道: “主人难道不觉得一个五百年前已经死掉的魔神分身突然出现,很奇怪吗?” 花玥当然知道很奇怪。 她把自己在幻境里遇见君父的事情与镜灵说了一遍,末了,道: “我们得尽快赶去北妄海,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镜灵深以为然。 两人就如何去北妄海的事宜聊得差不多,可说来说去,还是百里溪的去留问题。 镜灵道: “主人打算如何?” 花玥道: “自然是与他说清楚。 我迟早要走,又怎能与他皆为道侣。” “那定下的血契呢?” 镜灵道: “若是想要解了这血契,除非亲手杀了对方,否则,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当然不可能!” 花玥忍不住看了一眼树下的少年,“我怎能乱杀无辜。 再者说了,我本就是来自一万年前的世界,也许等我走了,契约就解了。 而且实在不行,到时候君父肯定有办法。” 镜灵在心中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花玥下意识地看向躺在树下的少年,只见他正抬眸看着天空。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就连月亮也只是淡淡的一抹影儿。 他却看得认真,仿佛天上星河浩瀚。 花玥呆呆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 “奇怪,我怎么觉得他生得这般好看,好看到,竟然有一种想要舔他两口的冲动。” -- 第216页 镜灵闻言打了个冷颤,随即道: “那是主人的错觉!” “是吧?” 她收回视线,突然在空气中嗅到一阵熟悉的香甜气息,将她腹中馋虫勾了出来。 她顺着香味来源看去,只见一个着粗布麻衣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个纸包,递给他面前一个生得玲珑可爱肤白若雪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一脸欣喜的仍着那似乎还热乎乎的纸包,一脸嗔怪,“都叫你不要买了,你还非买,若是下次再这样,我便不理你了。” 那眉清目秀的少年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好,以后都不买了。” 花玥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分外熟悉,再往陵河看一眼,只见河面上的画舫陆陆续续亮起花灯,照亮了幽暗的天。 她瞧着那花灯心中只道一般,不比她的好。 随即她又一想,自己哪里的花灯? 她心思一动,伸手摸向戒指空间,果然在里面摸出一盏花灯,献宝似的拿给镜灵看。 “你瞧瞧我手里这只大白鹅是不是做工精致些,模样可爱些?” 镜灵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总觉得她变得有些奇怪,怎么好像跟以前醒来有些不同。 它仔细盯着她的心口看了一会儿,确定她成为半神之躯以后,那颗心明明被好好地封印起来。 正当它思考到底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时,眼前的主人爱不释手的捧着那只大白鹅玩了一会儿,惊呼一声,“镜镜你看,这里还有名字呢。” 镜灵凑过去一看,只见花灯底座写了一行极为隽秀的小字,一笔一画,皆是情意。 愿吾妻花玥,岁岁平安。 花玥怔怔看着上面的字,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树下神情格外落寞的少年,低声道: “看来他果然没有骗我。” 镜灵乌黑鎏金的眼珠子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突然心酸地不行。 它只好道: “他的确没有骗主人。” “是吧。 可我记忆实在模糊,总有些对不住他。” 花玥小心翼翼将花灯收入戒指空间里,又在翻出一包点心来,只见土黄色的牛皮纸包上面写着“周记”二字。 她拆开一看,里面不知存放了多久的糕点早已经冰冰凉凉,甚至其中有一块还被人咬了一口。 花玥用灵力加热,大步走到那少年面前,把糕点递给他,“你饿不饿?” 少年转头看她,墨如点漆的眼眸里映入河里的灯火,就脸眼尾处也晕出薄薄的一抹红晕。 花玥被他这种似藏了很多秘密的眼神看得心惊肉跳,见他不肯接,又收了回来,径直打开咬了一口。 他这才幽幽道: “放太久就不好吃了,要新鲜出炉的那种才好。” 花玥深以为然,“要不,我去给你重新买一份?” 他道: “你有钱吗?” 她闻言摸出自己的钱袋,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她颇为尴尬的把干瘪的钱袋塞回怀里,道: “我可以去赚钱。” “如何赚?” “这个呀,”花玥看了一眼镜灵。 镜灵适时打了个哈欠,“主人我困了。” 麻溜地爬回镜子里。 花玥犯了难,又听着对面画舫里咿咿呀呀唱起了小曲儿,灵机一动,“我觉得我也会唱,要不我去唱几句赚些银子,总之不会饿着你。” 她说完,自己先愣住了。 她这是疯了不成? 她为何觉得自己该对他好? 仅凭着那纸婚书? “你敢!” 他看她一会儿,墨入点漆的眼眸里浮现出笑意,一扫方才萎靡。 花玥见他笑了,心中也跟着高兴,与他并排坐下,将手里的点心递给他。 他嘴上轻哼一声,却立刻伸手接过,斜睨她一眼,“姐姐不是不想负责,又管我饿不饿?” 她道: “饿坏了总归不好。 我只剩下最后这些了,你赶紧吃。 等我明日赚了钱去给你买。 我,我其实会的可多了。” 他恨恨咬了一口糕点,咬完之后,又不解气地又瞪她一眼,从怀里摸出一把银票塞到她手里,一脸骄傲,“老子有的是钱,不需要自家娘子出去抛头露面!” 花玥看着手里的银票,兴奋,“你真有钱!” 他咽下糕点,斜睨她一眼,嘴角上扬,“那是!” 花玥不知他怎么高兴起来,由衷道: “你笑起来真好看。” 叫人看着不知为何心中也跟着高兴起来。 他愣了一下,伸手过去把她微凉柔软的手握在掌心,“那不如,我们在人间逗留几日再走好不好?” 花玥低下头,“我很忙的。” 她不知道幻境里君父所说的“路的尽头”是什么地方,但是她得赶紧走了。 他“嗯”一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手中有些干巴的点心,小心细致,仿佛吃得不是一包不知存放了多久的点心,而是这世间无上的美味。 花玥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地同他讲自己将要做的事情,讲将会遇到的危险,讲到最后,她讲得口水都干了,总结陈词。 “百里溪,你挺好的。 但是,我做不了你的道侣。” 他仍旧不说话。 -- 第217页 一直到最后一块点心也吃完了,他才抬眸看她一眼,眼尾晕出一抹薄红,眼神湿漉漉地似要淌出水来。 “姐姐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不想负责。” 花玥连忙转过头不敢看他,手指拨弄着地上的草,“我跟你说,我这个人贯会三心二意,很多道侣的!” 他“哦”一声,掏出帕子自顾自地擦干净手。 “向前辈们致敬。” 花玥: “……” 她只好道: “那你想怎么样?” 他这才抬眸斜睨她一眼,眼尾微微泛红,“我说什么都好?” 第95章 花玥本以为百里溪会提出什么叫她十分为难的要求, 心里面已经绞尽脑汁地想尽各种方法来应对。 谁知他只是淡淡道: “不如姐姐明日再走,今晚我请姐姐吃饭,就当给姐姐践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 眼神真诚, 叫人不忍拒绝。 花玥暗自觉得自己实在是小人之心,毕竟眼前的少年虽拿出一纸婚书以外, 十分的知书识礼,并没有提出其他过分要求。 她立刻道: “当然没有问题, 只是我没有钱,恐怕请不了你吃些好的。” 他莞尔一笑, “我方才不是给了姐姐银票,我的钱就是姐姐的钱,姐姐只管高兴, 买什么都可以。” 花玥感慨: “你真是好人,是我对不住你!” 他闻言面上笑意越发地深, 眼睛似带了钩子一般, 勾得花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一颗心砰砰跳地厉害。 真是活见鬼了! 也不知她到底忘了什么东西,怎么一见到他笑,就心跳加速, 连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 他这时从草地上站起来,把手递给她, “那我现在就带姐姐去?” 花玥借着他的手起身, “那你想去吃什么?” 他突然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来。 花玥一把捉住他的手腕, “你做什么?” 他挣脱手,把她头发上的一根草碎拿下来递给她看, 一脸无辜,“我只是想要帮姐姐拿开它。” 花玥一时讪讪,越发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 她想要跟镜灵在聊几句,打探她这段时日到底与这眼前少年做过什么,谁知它呼呼大睡,不肯起来。 好在眼前的少年并不在意,道: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都不曾去这里最大的酒楼吃过酒席,眼下姐姐要走了,着实遗憾,不如我现在带姐姐去坐一坐如何?” 花玥点头,“都听你的。” “那,走吧。” 他把手递给花玥。 花玥迟疑着伸手握住他的手,才放到他手心里,就被他紧紧攥住。 他的手很大,手心很暖。 他冲她笑笑。 那一刻,花玥觉得他脸上的笑容与天上浅浅的月光还要寂寞。 她心里没来由地不舒服,又见他衣衫上的血迹干涸,穿在身上定然十分的不舒服,捻了一个清洁法诀,替他清洁的干干净净,这才与他手牵手去了陵城最大的酒楼。 *陵城最大的酒楼名为香满楼,此刻正是饭点,宾客满堂。 花玥跟百里溪到的时候,一楼大堂没有位置,就连二楼雅间也是座无虚席。 茶博士道: “不若二楼等一等如何?” 花玥扫了一眼热闹的酒楼,总觉得这里的热闹仿佛以后都见不着了似的,有些意动,看向百里溪,“你觉得如何?” 百里溪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茶博士,“若是我现在就想要呢?” 茶博士眼睛瞬间就直了,扫了一眼旁边正低头拨弄算盘的掌柜,迅速从他手里拿过那张银票,麻溜地揣进怀里,将二人迎进去,“小的想起来二楼有一座靠窗的雅间还空着,二位里面请。” 花玥惊讶地看了一眼百里溪。 他笑而不语,拉着她上了二楼雅间。 花玥才一坐定,那茶博士已经斟好茶水,一脸谄媚,“二位吃点什么?” 百里溪看也没有看菜牌,点了几样素菜与甜点。 花玥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他托腮看着她,“我若说我与姐姐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姐姐信不信我?” 花玥点点头,“信的。” 可正因为相信,她心底越觉得愧疚。 她怎么能这么欺骗一个人类少年的感情,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可他却一点儿也没有怪她,还请她吃东西。 她想送点什么给他,可摸了老半天也没摸出什么东西来,只好作罢。 她本就不善言辞,他也不说话,雅间内一时静默下来。 隔壁的春风如意楼里的热闹顺着风声吹进雅间内,更显得寂寥。 花玥见少年托腮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道: “你,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他回过神来看她,“不知道。 也许会去做一件不知对错的事情。” “什么叫不知对错?” 花玥稀奇。 他笑而不答,却问她: “姐姐以后还会回来这里吗?” 花玥摇头。 他突然俯身上前,伸手拦住她的腰,将她拉至跟前。 两人的距离尽在咫尺,呼吸相闻。 花玥对上他墨如点漆的眼眸,咽了咽口水,“你,你想要干嘛?” -- 第218页 他喉结滚动,哑声道: “我想亲一亲姐姐可以吗? 就当道别。” 不等花玥说话,他已经低下头去,蜻蜓点水似的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唇,然后迅速离开。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茶博士送了酒菜进来。 等茶博士出了雅间关上门,花玥都还没反应过来,抬眸迅速地看了一眼坐在那儿眼观鼻鼻观眼,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少年,一时之间,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姐姐多吃点儿。” 他若无其事的将夹了一块糕点放在她盘子里,自己却什么也没吃,只是自顾自地饮酒。 花玥不时抬眸看他一眼,却见他至始至终都没再看她一眼,只一味饮酒,或是给她夹菜,就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吃饱了肚子,目光停留在他面前的酒壶上,默默地把酒杯递到他面前,“我也想要尝一尝。” 他这才抬眸睨她一眼,“不行!” “为何?” 他目光灼灼看着她,声音低沉。 “我怕姐姐饮醉酒之后会对我说一些是是而非的话,做一些情不自禁的事。 然后第二天早上醒来却又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花玥被他噎住,也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见他眼尾晕出一抹薄红,星辰一般的眼眸映着陵城河上的河景,似染了醉意,眸光潋滟,摄人心魂。 她连忙端起手边的茶水给自己压压惊。 一壶酒饮罢,他搁下杯子,“姐姐还想吃什么?” 花玥摇摇头。 他叫来茶博士结了帐,牵着她出了香满楼,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花玥也不知他去那儿,只跟着他走。 两人一会儿的功夫走到陵河岸上。 今晚的月色很浅,风很轻,最热闹的当属陵河上那些唱着咿咿呀呀的小曲儿的花船。 花玥不时抬眸看向一直牵着自己的手,却一直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饮醉了酒的少年,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两人也不知围着陵河岸走了多少圈,他这才停下来,道: “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去哪儿?” 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当然是回住的地方。” 、“哪里?” “老地方” *云来客栈。 掌柜的目瞪口呆看着眼前金童玉女似的少年人,道: “真要两间房?” 百里溪“嗯”一声,看了一眼早就困了的少女,“姐姐不如先上楼等我?” 花玥打了个哈欠,“如此也好。” 掌柜见那红衣小仙师上了楼梯,把钥匙递给眼前的少年,低声道: “小两口吵架了?” 百里溪点点头,“她要与我和离,怎么都劝不住。” 掌柜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两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夜里好好在床上哄一哄,准好。”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站在二楼拐角处等自己,道: “我尽量试试。” 他正要走,掌柜的叫住他,又递给他一把钥匙,笑道: “您托我找的屋子我已经找着了,您明天带她过去看看,说不定她一见着就好了。” “谢谢掌柜的。” “那都是应该的。” 掌柜的从柜子底下摸出一壶酒,“这是我的私人珍藏,好好哄哄,准好。” 百里溪道谢后拿了酒上了二楼,将困得似乎连眼睛渡睁不开的花玥领到从前住过的屋子旁边的那一间,体贴地替她开了门。 “姐姐今晚睡这儿。” 花玥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见她困得都找不着北,进去替她点了灯,将手里的酒递给她,道: “若是姐姐明天早上要走,不必告诉我。” 花玥闻言顿时清醒了些,抬眸看着眼前始终面带浅笑的少年,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想,若是他耍无赖地的闹闹她,非要她留下来或是带她一起走,她反而可以想出一百种理由来拒绝他,可他如今这个样子,反倒叫她不知所措。 她愧疚地无以复加。 多好善解人意,知书识礼的好少年,可她偏偏想不起来为何与他做了夫妻,倒叫他伤了心。 她太不是东西了!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眼睛泛红,“那我走了,姐姐多保重,后会无期。” 他说完转身去了从前住的那间屋子。 花玥在房间里站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口气,开了那酒喝了两口,又抱着酒坛子叹了数口气,这才熄灯睡觉。 她睡到半夜,总感觉屋子里有人,立刻从床上起来,伸手一指,烛台的蜡烛倏地一下亮了,昏黄的光迅速填满整间屋子。 她定睛一看,果然见窗口上正坐着一玄衣斗篷的男子。 花玥呆呆看了他一会儿,随即惊道: “晏无崖!” 男人回头看她一眼迅速跳出窗子。 花玥正欲追,突然听到隔壁屋子传来一句叫声。 不好,百里溪出事了! 她赶紧跑到隔壁屋子,一把推开门,才一进去,就闻到里面一股血腥味,一浑身是血的百里溪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花玥顿时惊得魂儿都没了,疾步上前把他扶起来,又见他胸前萦绕着一团黑气,扯开他的衣衫一看,只见他白皙的胸前上前印着一个清晰的手印。 -- 第219页 她心里不知为何怕得厉害,颤抖着手覆在上面给他输入灵力,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面色由青转红,幽幽醒转。 花玥一颗提着的心终于回到肚子里,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急道: “你有没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一把抱住她,瑟瑟发抖: “姐姐,刚才有个着黑衣斗篷的男人要杀我!” 花玥想起方才那人,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轻轻拍拍他的背,低声道: “他为何要杀你?” “他说,他是姐姐的夫君,姐姐却背着他与旁人定了血契,所以他要杀了我,这样便能解了姐姐的血契之约。” 花玥心里咯噔一下,忙道: “你放心,有我在,必不会叫他得逞!” 少年抖得厉害,“他还说,姐姐总有顾及不到我的时候。 只要姐姐一走,他就立刻来杀了我! 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带你一起走!” “真的吗”他松开她,吸吸鼻子,“姐姐千万不要为了我勉强自己。 我绝不是那种贪生怕死连累姐姐的人!” 花玥对上他噙着一抹水光的眼,想起他方才差点死在晏无崖手里,只怪自己拖累了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一点儿都不勉强!” 百里溪再次紧紧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声音却透着些许惊慌,“姐姐待我真好,我便是立刻为姐姐死了也值了!” 花玥更加愧疚,“不许胡说八道! 快些睡吧,明天一早就要走。” 她替他盖好被子,转身正欲走,谁知被他一把擒住手腕。 他抬眸看她,眼神里透着恐惧:”姐姐今晚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第96章 花玥看着床上似受惊过度的少年, 安抚似的摸摸他的手,“那你等我会儿,我去隔壁拿点儿东西。” 他这才松了手, 乖巧的点点头, “姐姐快去快回。” 花玥怕他等急了,迅速到隔壁屋子拿了桌子上剩下的半坛酒回来。 床上的少年倚在床头看着她, “姐姐就是去拿酒?” 花玥点点头,见他雪白的里衣上到处都是血迹, 就连床上也是,伸手施了一个清洁法诀, 替他清理的干干净净,这才道: “你先睡吧,我替你守夜。” 他墨如点漆的眼眸盯着她搁在桌子上的酒, 道: “姐姐为什么喜欢饮酒?” 花玥摇摇头,“不知道, 就饮了酒之后, 觉得高兴。” 他道: “姐姐今晚是因为他出现所以不高兴吗?” 花玥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手撑着脑袋的美少年,目光在他略微有些松散的领口略过,连忙收回视线, “并没有。 我只是,我也不知道。 我虽要杀他, 可我却并没有因为他不高兴。” 她说完, 似又觉得这个说词不好,接着道: “当然, 他打你肯定是不对的! 百里溪,你, 你别怪他,这事儿都是我不好,我只是没有想到他还活着——”她说到这儿住了口,仰头灌了一口酒,又叹了一口气。 百里溪盯着坐在窗前对月小酌的红衣少女,见她因为饮酒雪白的脸颊上染了一抹红晕,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昏黄的灯光的缘故,清澈的眼神里似承装了一些心事一般,生出一丝惆怅之色。 他的心剧烈跳动,忍不住坐起身,径直走到她旁边坐下,从她手里拿过酒,饮了一口,低声道: “姐姐如果见着他,还要杀他吗?” 她垂眸不语。 他心中酸涩,又饮了一口酒。 过了好一会儿,她抬眸看他,眼波流转,流露出一两分媚态。 从前木头似的美人像是多了些许人味,眸光流转之间,慑人心魂。 他总觉得她这次苏醒似是与从前大不相同,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兴许是饮酒的缘故。 她饮了酒之后总是这般勾人。 他连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压压惊,将心底旖旎的心思压下去。 若不然被她毫无意识地撩起了火,苦的还是自己。 她亦不言语,只一味饮酒。 一直到一坛子酒饮完,她又长长叹了口气,自叹得他一颗心跳得越发厉害。 她也不知是不是饮醉了,突然捉着他的手,郑重道: “百里溪,若是可以选,我希望我永远是一棵树。” 他抬眸看她一眼,见她愣愣坐着,湿漉漉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他伸手摸摸她的脸,柔声道: “姐姐怎么了? 是因为晏无崖吗?” 她轻轻蹭蹭他的手心,低声道: “不知道。 也许这条路太远太长,我有些累了。” 她说着推开窗子,仰头看着天空稀薄的月色,傻呵呵地笑起来、“百里溪,你瞧,人间多美。” 百里溪托腮看着她染了醉意的绯红脸颊,低声道: “确实很美”她伸手关了窗,将人间美丽的风月关在窗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困了,睡吧。” 百里溪见她走路不稳,一把把她扯回怀里,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到床边,小心放到床上去。 她呆呆看他一会儿,竟又嘻嘻笑了起来。 -- 第220页 百里溪叹息一声,知道她方才说那些话,果然是醉得厉害。 他替她脱了鞋,伸手想要解了她的腰带,谁知她一把摁住,气鼓鼓的瞪着他,“岂有此理,你想要做什么?” 他伸手捏捏她的脸,“我能做什么,当然是替姐姐脱了衣裳好睡觉。” 她不肯,滚到里面去,背对着他,哼唧两声,“不要!” 他伸手在她腰上挠挠,“为何不要,姐姐从前可从不在意这些。” 她最是怕痒,赶紧往被窝里滚去,轻哼,“反正我不能脱,你也不准挠我痒痒!” 他看着她娇憨可爱的模样哑然失笑,心里实在痒痒,脱了鞋子钻进被窝里,伸手将她卷进怀里,叫她趴在自己胸前,轻声哄道: “好好好,我不挠你痒痒,我替姐姐解了衣裳好睡觉。” 他说着伸手替她解了头发,顿时满头青丝如水般倾斜在削弱恶后背上。 他又伸手去解她的腰带,她仍是不肯叫他解,反手伸手替他拢好领口。 他好笑,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姐姐这是做什么?” 她不说话,只一味盯着他看,一脸的娇憨可爱,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冷艳。 百里溪被她盯得心中竟然生出羞涩之意来,轻轻蹭蹭她的额头,“姐姐为何这样看我?” 她趴在他怀里,伸手摸摸他的脸: “我为何觉得你生得这样好看?” 百里溪愣了一下,看着怀里白皙的脸颊潮红,眼神有些涣散,容颜较之平时多了几分娇媚之色的少女,喉结滚动,“有多好看?” 她默不作声看他一会儿,突然凑上前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舔了一下,完了之后,似是意犹未尽地舔舔自己的嘴唇,“好看到想要舔你两口。 还想……” 她的目光落在他松散的领口,盯着他白皙的锁骨看了一会儿,伸出直接轻轻在上面挠了两下,随即替他拢好。 她做得一脸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盯着她看的男子眼里着火一般,胸膛起伏地厉害。 他的手指穿过她柔软浓密如鸦羽一般的长发,与她十指紧扣,声音嘶哑,“姐姐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她趴在他胸前不说话,目光却在他唇上流连忘返,□□的目光快要把他的魂儿都给勾出来了。 百里溪伸手提着她的后腰将她提上来些许,扣这她的后脑勺轻轻贴上她的唇。 她又试探性的伸出舌尖来在他唇上舔了一下,正想要缩回去的时候,被人含入口中吸允,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 等他松开她的时候,地上的衣衫红白交织落了一地。 百里溪看着缩在怀里眼睫轻轻颤抖,面色潮红,红唇微微肿,气喘吁吁的女子,哑声道: “姐姐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花玥摇摇头,又点点头,随即埋在他颈窝嗅了嗅,“你身身上好香啊,好想吃两口。” “那我现在就给姐姐吃,姐姐醒来可千万不要后悔。” 他手指微微颤抖,抬起她的下颌,对上她有些涣散的眼眸,“我最后问姐姐一次,我是谁?” “百里溪。” 她虽脑子糊得厉害,却认得出来眼前跟头饿狼一样想要把她吞入腹中的美貌少年是谁。 “姐姐真乖。”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缓缓俯下身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喘息气促了些,手指嵌入他的肩膀,怯生生地叫了一句“百里溪”百里溪直起身,又低头吻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吃痛,伸手推他,眼神也清醒了些,“你,你在做什么?”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瞧,眼神幽深暗沉,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花玥心中有些恐慌,想要伸手去捂他的眼睛,谁知被他一把拉过头顶。 他喘息有些急促,密密麻麻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如此反复几次后,她主动伸出两条细白的隔壁圈出他的脖颈,低低在他耳边喊了声“百里溪”软绵绵的声音像是催命的符咒,将他所有的涵养与耐心都给勾走了。 他看着怀中跟只小猫一样呢喃的女子,只恨不得就这样永远与她留在人间,夜夜与这样好。 *那天晚上,花玥清醒过来的时候半阖着眼眸偷偷看了一眼似乎不知疲倦的男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以后打死也不饮酒了。 当然,她后来连眼睛都没敢睁开。 身为半神,却借酒睡了一个人间少年,这是一件多么无耻的事儿。 他似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疲乏地厉害,“嗯”了一声,转过身去,任由他替自己清理干净身子。 第二天早上还没睁开眼睛,花玥就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搂在怀里,皮肉相贴地亲密。 她顿时僵住,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 谁知他也随之贴上来,开始亲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都快窒息了,昨夜不知弄了她多少次的少年伸手在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这才离了被窝。 一直到他的气息消失在屋子里,花玥才重重吐了一口气,轻轻掀开被窝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眼里闪过一抹震惊,又迅速盖住。 她裹着被子把衣裳捞进被窝里,才稍稍抬腿,顿时那种不适感席卷了她的两条腿。 她心道自己非凡人之躯都这么难受,若是普通女子岂不要疼死。 -- 第221页 她强忍着不适好不容易穿好衣裳洗漱完,听见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立刻端坐在桌子旁若无其事地饮茶。 果然是百里溪回来了。 他推门进来后掩了门,把早饭一一摆在桌子上。 花玥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早饭,伸手拿了一个鸡蛋。 她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正要剥,已经被他伸手抢过…… 很快地,只见着他面前不多时的功夫多了一小堆鸡蛋壳屑。 屋子里很静谧,楼下街上叫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 “今天天气真好。” “对啊,风也很大。” 花玥随意接了一句,话才出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随即又紧紧闭上嘴巴。 他这时已经剥好鸡蛋,伸手递到她面前。 花玥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想起早起时的情景,默默地从他掌心拿过鸡蛋咬了一口。 他又适时地勺了一口豆浆递到她嘴边。 花玥伸手自己去拿勺子。 他不肯松手,执意地要喂她。 花玥只好咽了一口豆浆,将鸡蛋囫囵个地塞进嘴里,恨不得赶紧吃完离了餐桌才是。 谁知她吃得有些急了,鸡蛋黄一下子卡在喉咙里怎么都下不去,差点没噎死。 他赶紧伸手拍拍她的背,“小心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花玥咳得更加厉害。 他连忙把豆浆倒在茶杯里递到她嘴边。 她赶紧接过,借着豆浆把卡在喉咙的蛋黄压下去,这才避免她一个半神死于一颗鸡蛋的悲剧。 等花玥终于能痛快地喘口气儿了,他又递了一块糕点到她嘴边。 她本来不想吃的,可闻着那新鲜出炉的糕点香味又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咬了一口,然后自己拿了一块,低声道: “我自己会吃。” 他“哦”了一声,却仍旧固执地把糕点递到她嘴边。 若是换成从前这般,她必定是要言辞拒绝,可今日一顿早饭下来,别说拒绝,她至始至终,头都未抬一下,偶尔目光扫过他的手腕,居然还在上面看到牙印。 大抵是她咬的。 等到好不容易吃完饭,她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用茶水漱了口,道了声“你慢慢吃”转身欲走,突然听到他操着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 “还疼吗?” 第97章 百里溪看着眼前背对着他, 恨不得把自己变成缩头乌龟一样的女子,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用鸡蛋壳在桌子上拼凑小乌龟。 一直到那只小乌龟最后一块龟壳拼凑完, 他用手指戳了一下桌上用鸡蛋壳拼成的乌龟, 只轻轻一下,那只完好的乌龟就倒了。 这期间, 都快把自己站成一座雕塑的红衣少女至始至终都没敢回头看他一眼。 他掏出帕子擦干净手,低声道: “我知道昨晚的事情, 不过是酒后意外,姐姐放心, 我不会让姐姐负责的。”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小乌龟”果然松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坐到桌子前, 把碟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糕点放入口中,顾左右而言它: “果然新鲜出炉的好吃些。” 他抬眸看她一眼, 目光停留在她满是吻痕的雪白脖颈上, 恨不得再咬上一口。 他还是头一次见过怕担责任,差点没把自己噎死的女子! 哼! 下次清醒的时候看他怎么收拾她! 如此一想,他眼前又浮现出她昨夜任由自己摆布的娇媚模样,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灌了进去, 将心中腾上来的火气压下去。 而至始至终都没敢抬头看他一眼的花玥,假装没有察觉到眼前炽热的眼神, 把最后一块糕点吃得干干净净, 又咽了两口茶,低声道: “那我们出发吧。” 他“嗯”了一声。 她立刻起身上前开门, 突然被他叫住。 他抬腿朝她走来,, 如同一座小山一样堵在她面前。 她低垂着脑袋看着他的衣摆,抠弄着自己的手指,咽了咽口水,“还有事儿?” 他突然朝她伸出手。 花玥顿时动也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他伸出指骨分明,修长洁白的手指替她理一理衣领,又将她的头发解下来,随意地替她编了两条蓬松的辫子放在颈窝处,伸手轻抚着她的脖颈,“这样旁人才瞧不见了。” “瞧见什么?” 她下意识地开口问,随即察觉出不妥来,想起早上他埋在自己颈窝,吸吮着她脖颈以及胸前的情景,顿时悟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他幽幽道: “姐姐说瞧见什么?” 花玥哪里还敢言语,伸手又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呵呵”干笑两声。 谁知他突然又上前一步,将她抵在门上。 花玥满鼻尖萦绕的都是他身上那种混合着某种香气的好闻气息,大气而不敢喘地后退一步,砰一声撞到身后的门上。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宽大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哑声道: “姐姐紧张什么?” 花玥也不知在紧张什么,手心都冒汗了。 他的右手滑到她后颈处,轻轻揉捏着她的后领,俯下身在她耳边呵气如兰: “昨晚我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姐姐觉得可还好?” 花玥只觉得他呼出来的热意直往她耳朵眼里钻,腿一软,整个人朝着地上滑去。 -- 第222页 他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捞起来,圈着她的腰才叫她免于跌落在地。 花玥的耳朵贴在他“砰砰”直跳的心脏上,想起昨夜的情景,腿更加软了,捉着他的前襟,颤声道: “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好。 我知道错了,你别吓我了,我害怕。” “姐姐何错之有?”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垂下眼睫盯着她瞧,“男欢女爱本就人之大伦。 姐姐喜欢我,情不自禁想要我也是极正常的事情。 我只怕,昨晚没有服侍好姐姐,叫姐姐不痛快,今日见了我,恨不得转身就走。” 花玥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明白,可组合在一块意思就模糊地很。 她抬眸对上他墨如点漆地眼,低声道: “你真的不介意吗?” 她怕是不能够负责的。 “不介意!” 他贴得更近,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喉结上,哑声道: “那姐姐实话告诉我,昨夜,如何?” 花玥摇摇头。 “不好? 哪里不好?” 他脸色微变,随即笑眯眯地伸手揉捏着她的耳尖,谆谆诱导,“姐姐说出来,我好改一改。” 花玥才一对上他幽深的眼眸,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昨天夜里他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来,立刻否认,“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说完,伸手推开他还放在腰上的手,“时辰不早了,我们得赶紧走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说话。 花玥假装没看到,伸手拉开门就走。 行至楼梯口,却见他没有跟上来,扶着楼梯等了一会儿,这才见他慢悠悠出了房门。 花玥也不与他说话,低着头下了楼。 正在柜台后面拨弄算盘的掌柜见他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楼,目光在后面那个比着昨夜进来时一脸惆怅的模样,显得神清气爽的美少年,朝他递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花玥没怎么在意,朝他点点头便出去了。 百里溪上前将房门钥匙还给他。 掌柜的嘿嘿两声: “媳妇儿哄好了?” 百里溪眼底浮出一抹笑意,“哄好了。” 掌柜悄声道: “我就说嘛,两夫妻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合,千万不能过了夜。 不过呀,你家娘子不是有小娃娃了吗? 你可得悠着点儿!” 百里溪愣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背手站在门口的红衣少女,目光在她小腹处停留片刻,随即笑笑,“我一定注意。 掌柜昨晚的酒极好,可还有?” 掌柜的一听赶紧从柜台下又摸出一坛来,小心翼翼递给他,“这真是最后一坛了!” 百里溪接过,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他,向他道了谢,趁起不注意将酒藏进储物空间里,这才慢悠悠的朝着门口沐浴在阳光下,皮肤晒得有些透明,扎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少了些许冷艳,到了几分娇憨可爱的女子走去。 *今日是街市,往来的行人熙熙攘攘,街边的货郎们正沿街叫卖着,有几个五六岁的赤脚小娃娃在人群里穿梭奔走,咯咯笑得欢快。 今日真是个好天气。 也不知这样的热闹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花玥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晒太阳,正看得入迷,突然有人过来牵她的手。 花玥想要挣脱,却被他宽大的手掌牢牢握住。 他伸手替她把垂在粉腮处的一缕青丝拨到耳后,道: “姐姐打算几时出发?” 花玥看了一眼外面热闹的街市,道: “去个人少些的地方,我画个法阵传送过去便是。” 他遂不再言语。 花玥忍不住抬眸看他一眼,“你,你真不怕?” 他道: “姐姐后悔了?” 花玥也说不上来后不后悔。 于是她没有说话。 两人出了客栈便往城门处去。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才出了城,又专门挑着人烟稀少的地方去。 一直到了一个方圆几里都没有人来的原野,她才停下来,指着一旁开满小野花的山坡,“你先去那儿坐一坐,等我画好便叫你。” 百里溪听话地走到她指的那处坐下,托腮目不转定地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少女。 她选了一快块较为平坦的地方,咬破手指凝神在地上指指画画,一刻钟的功夫,一张看起来极为复杂的图形便显现出来。 花玥松了口气,朝他笑笑,正要说话,镜灵慢悠悠地从时空镜内爬出来,伸伸懒腰打个哈欠,“主人早啊。” 花玥道: “太阳都晒屁股了。” 镜灵闻言扭扭屁股,甩甩蓬松的尾巴,“主人这是要去北妄海?” 花玥点点头,“也不知我的传送图有没有画错?” 镜灵瞥了一眼,“应是没有错吧。” 它说完,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长满小黄花的绿茵茵的草地上,看起来如沐春风的美少年,见他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惊道: “他怎么在在这儿,主人还没把他安顿好?” 花玥迅速扫了一眼百里溪,硬着头皮道: “先带着吧。” “什么叫先带着?” 镜灵炸毛,“咱们说不定就有去无回,怎么能随便带着他呢? -- 第223页 到时候主人还要分心思出来保护他。” 花玥只好将昨夜晏无崖出现在客栈里差点没有把他打死的事情说了一遍。 镜灵听得一惊一乍,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少年,道: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花玥摇头,一脸凝重,“你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空切片里。 镜镜,是不是魔神已经苏醒了?” 镜灵也这样想。 “现在只有去了北妄海才知道,主人,若是真醒了,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花玥不解。 镜灵道: “若是晏无崖就是魔神,主人当真下得了手杀他吗?” 花玥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她转头看了一眼低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的少年,低声道: “如果只有他死,君父才能够醒来,那我除了杀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镜灵被她问住。 这么久以来,她坚持到现在的信念就是只要魔神一死,神尊就会醒来。 都到了这一刻,如何能够放弃。 更何况,如果神尊压制在北妄海的封印如果已经开启,那么数以万计的妖魔说不定就会向人间涌去,到时候,人间又会是一场浩劫。 她有能力拯救这个世界吗? 花玥摇摇头,将脑子里多出去的想法甩出去。 想不到的事情她不愿多想,等到了北妄海就知道了。 镜灵见她与大步一样,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突然发现她今日有些不一样,围着她转了几圈,“主人,你怎么换发型了,谁给你弄得,还挺好看。” 花玥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脖子。 镜灵瞥见她脖颈处一抹红痕,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山坡上的少年,盯着他仔细看了两眼,发现他脖颈上也有一些类似的痕迹。 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主人昨晚跟那个少年是不是做了什么?” 花玥向来不瞒它,伸手烦躁的抓抓头发,“我昨天夜里喝醉酒不知怎么就瞧着他格外好看,然后就忍不住舔了他几口。 等我清醒些的时候,他,他,他正与我双修……” 镜灵: “……” 花玥这时朝百里溪招招手,“可以了,你快过来。” 百里溪下了山坡,假装没有瞧见那只都要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的小毛团,伸手握住她的手,似有些紧张。 “祢别怕,闭上眼睛,眨眼地功夫就到了。” 他听话地闭上眼睛,只听她口中念念有词,很快地,身子像是腾空而起一般,耳边响起一阵风声,紧接着,她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 “到了。” 他睁开眼睛,如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白。 “姐姐,这里就是北妄海?” 花玥环顾四野,只见横来的风,裹着簌簌落雪,一会儿的功夫,两人身上落了薄薄一层雪。 她也有些不大确定,“是的吧?” 她话音刚落,就听镜灵惊呼一声,“主人快看,那里有人!” 花玥定睛望去,只见远处的雪山之巅上长身玉立着一个身着玄衣斗斗篷的男子,正只眼朝她看来。 她喃喃道: “晏无崖……” 第98章 镜灵道: “他果然在这里。 主人, 他真得就是真正的魔神吗?” 花玥也不知道。 这怎么跟她想得有些不一样,她记得万年前的北妄海明明是一片漆黑的魔域,怎么会变成一片雪海。 她看了一眼百里溪, 道: “你在这儿别动, 我去看看。” 她正要走,被他一把拉住。 他一开口, 口中的热气儿凝结成雾。 “姐姐一定要杀了他吗?” 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之色,“我们回人间好好过一过平凡的日子不好吗?” 花玥瞧着眼前像是要融入眼前浓浓雪雾中的乌发雪肤红唇的美少年, 伸手幻化出一件厚厚的绯色大氅裹在他身上,替他系好带子, 戴好帽子,道: “你好好待着别动,我去去就回来。” 她又伸手设了一个结界, 叮嘱镜灵,“镜镜, 好好看着他。” 她说着人便消失在他眼前, 一眨眼地功夫,就出现在那抹玄色身影前。 百里溪轻轻叹了口气,“为何到了这一步,她都还不肯放弃呢?” 一旁的镜灵见他语气十分的古怪, 又见这么冷的天,连它都受不了, 眼前的少年却像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似的, 反而容颜更显昳丽。 它围着他转了一会儿,又在他身上嗅了嗅, 好像嗅到一些不一样的气息。 少年突然道: “你说,若是我叫她在我与她的君父之间选一个, 她会选择谁?” 镜灵愣了一下,随即伸出爪子在他眼前挥动: “你在跟我说话吗?” 他眨眨眼,伸出冰凉的手指弹了它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不然呢,小毛团?” 只轻轻一下,镜灵被他弹出一丈多远。 它身上一疼,这才发现面前好似有一层透明的墙阻隔着。 它整个地撞到墙上去。 它忍不住瑟瑟发抖,浑身的毛都炸了,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 第224页 他一伸手,镜灵又好端端地回到他面前。 “问你话呢,小毛团?” 镜灵呆呆看了他足有一刻钟,瞬息之间,一大堆的记忆涌上心头。 它指着他道: “你,是你! 你才是魔神!” 他微微叹息,“我都陪她走到这儿了,她为何怎么都不肯陪我退一步呢?” 镜灵想要叫主人回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他盯着不远处的一红一黑的两道身影,倏地一下消失在原地,厚厚积雪上,只余一件火红的大氅在地上。 *花玥看着眼前一身玄衣斗篷的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开口与他说些什么。 他墨如点漆的眼眸看了她一会儿,冷冷道: “听说,玥儿又有了新的道侣?” 花玥: “……” 她没想到他居然第一句话会说这个,一时讪讪,想要否定,可婚书也签了,昨晚还把人给睡了,一时之间,连否定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轻咳一声,道: “我是来杀你的。” 他缓缓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那你怎么不动手?” 花玥不自觉后退一步,祭出自己的法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却又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低沉,“舍不得杀我?” 花玥定住,时空镜抵在他胸前,冷冷道: “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便不客气了!” 他又朝前逼近一步,“那就,动手啊。” 花玥伸手朝他拍了一掌,谁知却扑了个空,眼前的男人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有些茫然地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回头下意识地朝百里溪看去,只见原本好端端站着的少年居然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就连镜灵也不见了! 她惊出一身冷汗来,倏地一下出现在方才百里溪站过的地方,只见那里只有一张符纸。 那是她刚刚为他变出来临时御寒的衣物! 结界还在,一点儿都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人却不见了! 若是百里溪被人掳走还情有可原,可镜灵哪去了,旁人并不能看见它,它是跟着一块走了吗? 她在原地转了足有一刻钟,一丝打斗过的痕迹都没有,就好像两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花玥冻得通红的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张已经被雪浸透的符纸,在原地站了足有半个时辰,活动了一下被严寒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脚,颤抖着手咬破手指,在上面画出一个符咒,腾空而立,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顷刻间一张由铭文织成的密密麻麻的网笼罩着整个雪山。 不多时的功夫,雪山开始迅速融化,露出原本的底色来。 果然,方才的都是幻象! 她再次催动法阵,一望无际的雪山很快地变成浓郁的黑色。 那是属于北妄海真正的颜色。 她在漆黑的冰面走了一会儿,一直见到一块玄黑的晶石刻成的界碑,上面用小篆雕刻着三个字: 北妄海。 她用时空镜用力击碎上面顶端处雕刻成一朵墨莲形状的水晶石,只见冰面迅速开裂出一个大洞,还不等她做好准备,整个人如同坠入无底深渊里一般。 花玥不知自己坠落了多久,一直到层层黑暗自眼前一一略过,无数的盘踞在深渊壁上,看不清楚模样,散发着腥臭之气的妖魔不时朝她伸出手来。 她快准狠地用时空镜朝着那些魔爪狠狠打去,空旷洞里传来一声声地尖叫哀嚎。 一直落了快有半个时辰,她落在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才站稳,只闻到一股异常怪异的香味扑面传来。 紧接着一阵“咯咯咯”的娇笑声响彻整个黑洞。 花玥凝神一看,只见眼前一丈开外的地方站着一只足有半人多高,四肢雄壮,姿态美丽的雪狐。 它身后的数条尾巴交织在一起,风情妖冶的向她走来。 它贪婪地舔了舔嘴唇,口水啪嗒啪嗒的滴在石头上。 “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了,真香啊!” 花玥一句废话也无,朝她举起手中法器,声音沙哑,“挡我者死!”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狐狸话音刚落,其中一条尾巴瞬间狠狠朝花玥甩来,紧接着无数的细如牛毛的金针如同下雨一般朝她飞去。 花玥伸手画出一个金色光圈,将那些金针阻截,再一催动光圈,金针瞬间化为无有。 紧接着她一个侧身,一把抓住狐狸的尾巴,毫无犹豫地断了它一尾。 狐狸顿时尖叫一声,尖锐地声音很快地简直要把人的耳膜刺破。 花玥祭出时空镜向前一照,只见那只九尾白狐不知何时应消失地无影无踪,徒留地上一截带血的断尾。 她上前把断尾捡起来塞入怀中,又接着往下跳。 大约又下坠了半刻钟,她突然闻到一股极腥臭的气味,紧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敲打在她背上。 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偏离出去,狠狠地朝着石壁撞去。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被人一把勾进怀里。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急道: “玥儿没事吧?” 花玥脑子里紧绷地一根弦彻底的断了,一把摁住他的脖颈,将他重重抵在墙上,哑声道: “把我的人还给我!” -- 第225页 他疼得闷哼一声,却没有挣脱他的手,低低笑出声,“想不到,不过五百年的时间,玥儿就移情别恋了。” 花玥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伸手遏制住他的脖颈,却不小心摸到滑腻的东西。 她垫脚上前嗅了嗅,低声道: “你受伤了?” 若不是他,兴许受伤的就是她。 她愣了片刻,随即狠下心来,“把他还给我!” 他反手抱着她,低头在她脖颈嗅了嗅,“这些年有没有想我?” 花玥反手一掌打在他胸前,他猛地后退。 这时一旁的石壁上传出巨响,只见一块巨石轰隆隆朝她滚来。 她赶紧躲到一边去,又见他还站在那儿,赶紧拉了他一把。 两人才闪开,那块巨石轰隆一声在他刚刚站过的地方砸了一个巨坑。 花玥惊魂未定,抬眸看他一眼,“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不出声。 花玥道“我只问你一句,他是不是你抓的?” 他不说话。 花玥手中的时空镜抵在他脖颈上,“你到底说不说?” 她话音刚落,只见漆黑的洞中有两个如同车轮一样的绿油油的灯笼浮上来。 “小心!” 他拉着她跳出几丈远,那灯笼一样的东西突然灭了一下,随即又亮了。 花玥定睛一看,眼前的哪里是什么灯笼,分明是一条足有一栋房子大小的巨蟒,那绿灯笼正是它的一对招子。 巨蟒张开血盆大口,迅速的扑向他二人。 一股腥臭之气顿时扑面而来,熏得花玥几欲作呕。 她屏住呼吸,祭出法器,狠狠朝着它头部重重一击。 紧接着旁边的人一剑刺在那蟒蛇的七寸之处。 巨蟒疼地满地打滚,再也不敢上前。 他立刻抽出剑,抱着她不知朝着什么方向跳去。 须臾的功夫,花玥只觉得自己又落在另一处平滑的巨石上,四周围像是藏着无数的怪兽,呼噜呼噜的发出声音,却谁都不敢出来。 它们似乎在惧怕某种东西。 花玥抬眸看着左上方,只听那巨蟒发出巨大的嘶吼声,紧接着是巨石不断滚落往下打砸的声音,她侧耳听了一会儿,很快地那蟒蛇似乎失去了力气,重重砸落在地上没了气息。 她松了一口气,正欲往下跳,突然被人抵在寒冷如冰的墙壁上,紧接着,一软软的物什堵在她唇上。 片刻之后,只听黑暗的洞中传来“啪”一声响,花玥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巴上的口水,低喝一声,“晏无崖,你是不是想死!” 整个山洞都回响着这句话。 他捂着脸靠在墙上,嗤笑一声,“怎么,多年不见,师姐就这么想要我的命?” 第99章 花玥对于晏无崖的印象其实很模糊的。 她总是忘记很多东西。 所以当她听到眼前有些玩世不恭的男子口中“师姐”两个称呼时, 心中微微有些震惊。 她只知道晏无崖是离镜宗的开山祖师,是她的道侣之一,却不曾想过两人还做过同门。 当然, 鉴于自神界出来以后在修真界待的时间来说, 她曾做过无数人的师姐,记不起来那也是很正常的。 她微微停顿一下, 道: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已经被我给——”当着旁人的面讨论把人给杀了似乎有些不厚道。 花玥适时住了口,趁着与他对峙的空挡又往下看了一眼。 难怪北妄海被人成为无底深渊, 她都往下落了多久了,底下还是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道: “你来这里, 是特地来杀我的?” 说起这个,花玥没说话。 她想要杀的是真正的魔神,而不是魔神的□□。 更何况他还主动死在她手里过。 她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 从一旁冰凉的墙壁上扣出一块石头往下扔,谁知连个声都没听着, 就好像被黑暗吞没了。 这种情况下, 百里溪还有命吗? 不过她转念一想,有镜灵跟着,必定会留着他一条命。 她还想要问问他到底是不是把人给藏起来了,突然听到他低声叹息一声: “我与玥儿做了十载夫妻, 到头来,竟抵不过这人间的小白脸陪着玥儿一年, 当真叫人失望。” 花玥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他倏地一下出现在她面前。 花玥吓了一跳, 后退一步,祭出法器挡在他面前, 冷冷道: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看她一眼,转身跳入深渊内。 “晏无崖!” 花玥惊呼一声, 跟着他跳下去。 这次倒是一场顺利,并没有什么怪兽出来挡路。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功夫,黑洞里突然出现一道极强的亮光。 花玥下意识地挡住眼睛,谁知人已经落在地上。 不是深渊里巨石的光滑石面,是确确实实的地面,她甚至还听到噪杂的说话声。 她缓缓地移开捂住眼睛的手掌,很快地适应了那抹强光。 等她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不由地震惊了。 眼前这个满城灯火游离的都城,真的是被镇压着无数妖魔的无底深渊吗? 眼前的一切看起来跟人间熙熙攘攘的灯会简直是毫无区别,甚至比阴森森的幽都城还尤显华丽唯美。 -- 第226页 假如忽略掉大街上行走的那些生得奇形怪状的妖魔,她简直还以为自己是落入某一个人间繁华的都城内。 花玥足足愣了有一刻钟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要寻找晏无崖想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哪里还有他的踪迹。 她试图想要用时空镜试一试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幻象,又生怕招来街上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妖魔。 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突然在这种地方感受到一丝神息。 那是君父的气息。 她抬眸一看,只见笼罩在这座豪华都城的上空是一片布满星辰的天空。 就是这星星与人间的星星有些不大一样,看着像是镶嵌在一块漆黑布景上的装饰品。 她再仔细一瞧,上面的哪里是星星,分明是密密麻麻的金色铭文.而铭文也不是缀在夜空之上,分明是镇压着一座九层高塔之上。 那是君父镇压北妄海的封印! 没想到一万年后的北妄海居然成了这副模样,倒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原本想象中的丑恶的肆意行走的魔一个也没出现,反倒是她这个闯入者似扰乱了他们的安宁。 花玥矗立在街头看着这个妖魔乱舞的世界,如同一个异类一样观望着他们。 只见他们倒是乐在其中似的,就跟人间小贩似的叫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她正担心被人发现,只见旁边聚集着的几个看不清楚模样的魔指着那九层搭小声议论、“塔快塌了。” “对啊,马上就要塌了。” “塌了好啊,塌了妙啊。” 紧接着,几人聚在一起,发出桀桀的笑声。 花玥再次看向那塌,果然那塔身有微微南倾之势。 她见他们似乎对她这个入侵者像是视而不见,甚为奇怪。 正百思不得其解,一转头就看见旁边竖着一面镜子。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一时愣住。 难怪他们对她视而不见。 她方才在坠落的过程中与那些怪兽打斗,全身糊满了鲜血与一些奇奇怪怪的绿色液体,非但掩盖了她本身的气息,看起来比他们还要恐怖。 她这身污浊实在难受,正考虑要不要清洁干净,突然看见旁边顶着两只兔耳朵的一个小姑娘脖子前挂着一个放着各种动物耳朵尾巴的小玩意儿,一个全身上下都像是套在一件黑色麻袋里的魔头掏出几块晶石买了一条老虎尾巴放在屁股上,紧接着,那个麻袋魔头瞬间变成一个长相魁梧,顶着老虎耳朵与尾巴的男人。 他在镜子面前满意的照了又照,又买了几种其他动物的耳朵尾巴,这才高高兴兴的离去。 花玥这才想起方才打杀那九尾时捡到的一截十分珍贵的尾巴,摸出那截断尾,又看看其他魔女的穿着,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顶着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与一条蓬松的尾巴的白狐。 她正准备悄无声息的混进川流不息的妖魔里看能不能寻得一丝蛛丝马迹,不远处突然涌来一群井然有序的队伍。 队伍约有百人左右,着统一的黑袍,分成两列抬着一个巨大的如同一座小房子大小的华丽的金灿灿的轿子,远远地走来,成了本就繁花似锦的都城里一处瑰丽的夜景。 队伍途经之处,所有妖魔退散街道两侧,匍匐在地虔诚叩拜。 “参见吾主。” 魔神果然早已经醒了! 花玥安耐住心中的激荡,悄无声息的融入到队伍里去,跟着他们一起匍匐在地,抬眸悄悄打量着那金灿灿华丽骚包到极点的轿子。 只见那轿子隔了一层鲛纱,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只见着一个十分高大的轮廓横卧在里面。 近了,花玥这才看清楚,那金屋轿子的檐下居然挂着形状各异,十分小巧的动物花灯,看起来极富有童趣。 她心道: 这魔神居然这样有意思,爱好当真别致! 这花灯瞧着也极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花玥又忍不住朝那轿子多看几眼,霎时间只见得轿子里的人也朝着她看过来,目光如炬,像是将她看得透彻。 她心里咯噔一下: 莫不是已经被他认出来? 她又往后挪一挪,只听旁边的一只看不清楚脸的魔与一只头上长鹿角生得十分清秀的鹿精聊了起来。 “魔神大人都已经五百年不曾出过魔宫,今日怎么这么好的兴致?” 鹿精在水晶石一样的地面上蹭了蹭自己的鹿角,低声道: “谁知道呢,前些日子听说啊,大人要娶亲了,所以命人准备呢?” “是吗? 怎么这么突然?” 花玥忍不住道: “娶亲,娶的是谁?” 那鹿精循声看去,只见旁边趴着一个穿着十分清凉,轻纱似的衣裳若隐若现露出两条雪白的胳膊。 上衣才到肚脐,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儿,顶着一对尖尖的毛茸茸的耳朵,身后正晃着一条雪白蓬松尾巴的白狐。 她梳着两乌黑蓬松的麻花辫,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脸上带了一层薄薄的鲛纱,只露出一对清澈明亮的美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明明穿得这样风骚入骨,却偏偏生了这样清澈无辜的眼眸,也不知那轻纱下是怎样一张勾人心魂的脸。 鹿精当场骨头酥了一半,鼻子一热,有什么液体从鼻子里流下来。 -- 第227页 他抹了一把鼻子,声音也不免柔和些,“谁知道呢,也没听说过大人有宠幸的女子。 姑娘可是新来的,我瞧着眼生得很。” 花玥不知他为何好端端流了鼻血,只心道这里居然还有新来的。 那鹿精见她不说话,又往她跟前挪挪,在头上摸了摸,“咔擦”一声折了一截鹿角递给她,“初次见面,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是我送给姑娘的见面礼。 可延年益寿,增进修为。” 花玥看着他手里血淋淋的鹿角,差点没有呕出来。 她又赶紧往旁边挪了挪,摇头,“多谢,不用了。” 谁知他又跟了过来,絮絮叨叨的恨不得连花玥的生辰八字都要问出来。 “姑娘今年多少年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修习的是什么法术?” “小生不才,今年已经修了千年,家底还算丰厚,若是姑娘没有道侣,不知我可入得姑娘的眼?” “姑娘倒是说句话啊。” 花玥烦不胜烦,只好道: “已经有道侣了!” 那鹿精颇为遗憾的看她一眼,执意的将那截儿鹿角给她,说是留个纪念也好。 花玥实在推却不了,眼瞧着那队伍就要从眼前经过,见他还要唠叨,一把夺过鹿角,表示自己收下了。 鹿精这才作罢。 花玥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却见那金碧辉煌,莲纹镂空,无一处不透着奢靡的轿子居然在自己面前停下。 她顿时警铃大作,连忙低下头,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谁知那轿子竟然停在她跟前不走了。 花玥忍不住抬眸朝着那轿子看了一眼,有心想要看看轿子里的魔神到底是什么模样,可无论怎么瞧都瞧不清楚正当这时,轿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白得透明的手来。 花玥顺着那只指骨分明修长的手往里看,只瞧见一截如玉似的下巴。 再往上看,却又什么也看不清了。 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这魔神生得极好看,光是那截下巴,就叫人浮想翩翩。 她再想起从前见过他的眼眸,组合起来,总觉得熟悉的很。 只是他盯人的目光着实难受,像是恨不得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花玥连忙低下头,暗道等晚些时候潜去魔宫瞧一瞧究竟。 谁知一件玄色斗篷突然自轿子里飞出来,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花玥大吃一惊,摸出法器正欲动手,这时听见轿子里的人开了口,似隐隐压着怒气一般。 “去把那只狐狸精给我叫过来。” “是。” 花玥又放下心来,悄悄左右回顾,也不曾见过有什么狐狸精。 她正暗自猜测这魔神找一只狐狸精做什么,一抹黑色的影子出现在她面前。 “你,小狐狸,大人叫你,还不赶紧过去!” 她? 花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翘起来的蓬松尾巴,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可不就是一只狐狸精? 她只好披着斗篷站起身来,朝那座金碧辉煌的轿子走去。 行至轿前,她又瞥了一眼轿子里的境况,却还是什么都瞧不清。 她全身戒备,声音却放得很轻: “魔神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可她话音才落,瞬息之间,人就已经入了轿撵,扑在魔神的身上。 花玥只觉得鼻子撞得生疼,按捺住想要揍他的心情,从他怀里爬起来,才一对上他的眼眸,顿时愣住。 第100章 只见眼前的男子跟从前他见过的魔神看起来无甚差别, 一对墨如点漆的眼眸纯净清澈眼眸流转间,摄人心魂。 她虽从没有见过他的模样,却仅凭着他的眼眸已经能够判断是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晏无崖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百里溪究竟是他抓的, 还是晏无崖抓的? 亦或是说, 晏无崖本就是他变换出来故意逗弄她? 花玥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又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正猜测他是不是认出自己,谁知他突然伸手捏捏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声音低沉: “你叫什么名字?” 花玥被他捏得耳朵痒痒,向后退了一步, 扫了一眼自己身后雪白蓬松的尾巴,急中生智,“我叫小白!” “是吗?” 他伸手扯扯她辫子里夹杂的一条红丝线, 斜睨她一眼,“我还以为你叫小红。” 花玥还没弄懂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又听他十分不满地轻哼一声, “穿成这样,实在有伤风化!” 花玥: “……” 她隔着那层鲛纱下意识地瞥向街道两旁的妖魔们,只见那些魔女与妖精无不这样清凉的打扮,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有伤风化? 可还不等她说话, 人已经被他从轿子里丢出来。 还好花玥反应及时,才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她才站稳, 就见轿子走了。 直到队伍很快消失在灯火通明的街道尽头, 花玥垂眸看了一眼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地斗篷,伸手想要解下来, 谁知那斗篷像是长在她身上一般,任凭她施展法术都解不下来。 这是什么神经病! 她环顾四周, 只见地上陆续起来的人见鬼似的看着她,低声议论起来。 “哪里来的狐狸精,居然有资格上魔神大人的轿子。” -- 第228页 “就是说呀,魔神大人还把自己的斗篷给她了,啧啧啧,不愧是狐狸,媚术了得!” “瞧这身段,瞧这眼睛,啧啧啧……” “啧个屁,还不赶紧走,敢议论魔神大人看上的人!” 花玥心道不管是在人间,幽都城,还是北妄海,果然八卦的人无处不在。 她见斗篷实在脱不下来,顺手将帽子戴得严严实实,尾随着队伍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一行人行了约有一刻钟以后,入了一处气势宏伟的像是黑晶石凿刻出来的宫殿。 花玥抬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大字: 魔宫。 他还真是会享受,跟她想得住在一个黑黢黢的山洞的情景完全不同,倒像是跟民间的帝王差不多。 她化作一只黑色的小猫,一跃跳过墙头进了魔宫。 也不知是不是魔神太自信,里面连守卫都没有,结界之类的也无。 她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里面穿行了一刻钟,在一处较为隐蔽的石门前居然发现一处结界。 她立刻上前,伸手在上面一试探,果然发现不同于魔域内的鲜活的气息。 花玥伸手破了结界,正欲进去,发现这石门居然还需要钥匙。 她用法术试了好几次都未成功开启,又听着像是有人过来,只好又变成猫躲到一旁隐蔽的角落去。 花玥才躲进好果然就见有两个小魔物走了进来,守在门口。 两人才站好,就聊了起来。 “大人说是娶亲,这新娘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就是说啊,我活了百年还头一次听说这娶亲没有新娘子的。” “也不知咱们未来的夫人是个什么绝世倾城的大美人? 否则怎么能够配得上咱们大人。” “不过,无忧仙子一定会很伤心。” “谁说不是呢,无忧仙子等了咱们大人多少年啊,没想到到头来等了一场空。” 花玥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他们口中所说的无忧仙子不会是神女无忧吧?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呢。 自古神魔不两立,无忧归为神女,怎会自甘堕落来到北妄海与魔神为伍,就算是来,兴许也是伺机杀魔神为君父报仇。 她正欲走,又听其中一个说道: “也不知大人捉这人类的少年做什么,还要咱们在这儿守着。” “就是,钥匙不都在大人那儿吗?” 百里溪果然在这儿! 花玥按捺住心中的激荡,悄无声息的离了此地。 她才刚走,那两个魔物瞬间瑟瑟发抖。 “方才那只小猫是她吧? 吓人我了,我还怕她发现过来杀了我们。” “应该是吧,大人说了,只要见着从前没有出现在宫里的任何东西来这儿,都要把刚才那少年关在此处的话讲一遍。” “那你刚才干嘛要说无忧仙子的事儿,大人可没说这个。” “我这不是随便找个话题聊一聊吗,再说了,我说得也是实话……” “……” *丝毫不知情的花玥又重新变成小猫在魔宫内一路乱窜,一直在一座灯火辉煌的宫殿前停下。 花玥朝里张望一眼,果然见着方才在大街上见到的魔神在内。 她正愁不知如何接近他,突然见一个着黑色斗篷,身形颀长的男子领着六个打扮得格外清凉妖娆的魔女正朝着宫殿走来。 行至门口,那男子冷冷道: “待会儿大人若是选中你们,要好好服侍大人!” 那六个魔女一脸兴奋的点点头,“多谢护法大人提携!” 那男子点点头,先她们一步进去。 花玥只觉得那男子身形十分的熟悉,不过并没有多看,目光在走得最慢,落在后面的一个魔女身上停留片刻,伸手朝她一指,只见那魔女瞬间定住。 还好其他人已经陆续进了殿,并没有人太在意她,只以为她被什么东西绊住脚。 花玥立刻上前从她手里拿过托盘上的葡萄,随即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将她变成一块石头,疾步入了宫殿,假装最后一个到,却不小心碰到旁边的魔女。 那长相娇美,一身粉色衣裳,头上顶着一朵粉牡丹,手里捧着一壶酒的小魔女不耐烦地朝她翻了个白眼,“长成这样,还好意思来!” 花玥: “……” 她借着亮得能照人的水晶墙壁照了一眼,看看另外几个头上顶着娇艳的花朵的魔女们,又看看自己头上顶着的狗尾巴草,心道失算了! 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领着她们进来的那个男人冷冷扫了她们一眼。 那小魔女立刻住口,面上摆出一副甜甜的笑容。 花玥见状,也跟着咧嘴一笑。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收回视线,上前朝坐在大殿之上的坐塌上正在饮酒的魔神行了一礼,道: “这些是新送进宫来的婢女,大人看看可有喜欢的?” 花玥借着葡萄遮掩偷偷抬眸看了魔神一眼。 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褪去斗篷,身着莲纹广袖玄色锦袍,上半边脸上戴着一块精致的黄金面具,只露出一对墨如点漆的眼眸,下半边脸轮廓生得极为精致好看。 这是花玥第一次见到魔神除去斗篷的模样。 他就这么随意的瘫坐在大殿之上那张黄金打造,铺了雪白狐裘的坐塌之上,实在不像是一个魔头,反而气质清贵无匹,叫人见着自惭形秽。 -- 第229页 她甚至觉得他长得很眼熟。 她难道以前见过他,然后给忘了吗? 大殿里其他的几位魔女不时抬眸悄悄看他,各个眼里冒着星星,一脸羞怯之色,上前弯腰行了一礼,“见过魔神大人。” 花玥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跟上去,也学着她们的模样朝他行了一礼。 不过她动作太慢,没敢出声。 旁边的那个牡丹小魔女偷偷瞥她一眼,眼带嘲讽。 花玥以为她觉得自己做得不好,赶紧往她身后站了站,想要学着点。 那牡丹小魔女气鼓鼓地又瞪了她一眼。 花玥只好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这时旁边的护法看了她俩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 花玥才一对上身影眼熟的护法的眼睛,快到嗓子眼的名字就要脱口而出,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两人目光交汇之间,原本还好好的大殿骤然之间温度下降,水晶石的墙壁上竟顷刻间爬上一层霜白。 花玥惊讶之余,只眼向大殿之上看去,对上魔神幽深的眼眸,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连忙垂下眼睫。 “都出去!” 上首的魔神似对她们一个也不满意,声音冷得半点温度也无。 花玥只好跟着她们转身就走,想着再寻机会靠近,谁知又听他道: “站住。” 原本有些失望的魔女们赶紧回过头来,却见魔神不知何时已经自坐塌上站起来,风姿潇洒的站在大殿之上,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众人,锐利的目光犹如刀割一般。 花玥这才觉得他身上虽没有魔气,却气势迫人,令人不敢逼视。 在场的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低下头大气儿不敢出。 花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眼见着他只着了袜子的脚已经快要走到她面前来,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也不知她是不是被他发现了! 就在她想着自己要不要动手时,与她只有一步之遥,身形颀长的男人突然伸手摸了摸她头上顶着的狗尾巴草,声音低沉好听。 “你留下。” 花玥松了口气,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手心却滑腻一片。 他说完眨眼间又回到大殿之上的坐塌上。 护法似乎楞了一下,领着其余五个一脸不甘,却又十分惊惧的魔女退出宫殿。 临出门前,那头顶牡丹花的魔女一脸不忿的瞪了一眼花玥。 花玥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头顶上的狗尾巴草。 然后她似乎更生气了,只顾着看花玥,连脚下的路都没看好,被门槛绊住,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花玥听着她“哎呦”一声,紧接着其他几个魔女嘻嘻笑了起来。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男人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一挥手,殿门紧紧关上。 他扫了一眼紧抿着唇一脸警惕,头顶狗尾巴草,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花玥看了一眼,朝她勾勾手指,“过来哄我高兴。” 花玥连忙端着葡萄上前,把葡萄搁在一旁不知用什么雕刻出来的矮几上,跪坐在他面前铺就的雪白狐裘上,诚恳询问: “不知我该如何哄魔神大人高兴?” 魔神看她一会儿,清澈的眼眸里流露出疑惑: “小红?” 花玥默默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就这样给自己改了名字,十分沉痛的点点头,“大人好眼力!” 他斜睨她一眼,“你怎么在这儿?” 花玥摸出方才在大街上那鹿精送给她的血淋淋的鹿角,想着那鹿精掰鹿角的模样,强忍着恶心捧到他面前,一脸谄媚道: “小的来是给大人送鹿角的,还是新鲜的,大人趁热吃!” 他瞥了一眼那鹿角,伸手摸摸她头上的狗尾巴草,漫不经心道: “怎么,小狐狸还能生出鹿角来?” 花玥只好道: “是方才街上有人送的,我见品相极佳,特地留给大人。” 他不说话,一直盯着她瞧。 她被盯得实在不适,恨不得转身就走,谁知突然瞧见他腰间居然系着一枚黄金制成的钥匙,眼神一亮,只好按捺下来,把血淋淋的鹿角放到一旁,清洁干净手,十分殷勤地剥了一个葡萄放到他嘴边,“不若大人吃颗葡萄如何?” 他似嫌弃她的手不干净,偏过头去,瞥了一眼桌上的酒。 花玥又赶紧斟了一杯酒递到他嘴边。 他这才十分给面子的抿了一口酒,手撑着脑袋抬眸看她一眼,懒洋洋道: “可有特长?” 花玥道: “比如?” “跳舞,总会吧。” 第101章 花玥正想要说不会, 就见他语气十分不耐: “连跳舞都不会,要你何用!” 花玥立刻将话咽了回去,连忙点点头, 目光又忍不住在他腰间略过。 “那开始吧。” 花玥起身正要走, 突然听他道: “丑死了!” 她回头看他一眼,只见他大手一挥, 她就瞧见自己瞬间变回脸覆轻纱,头顶着一对尖尖的毛茸茸的耳朵, 后面缀着一条蓬松大尾巴的模样。 他托腮看着她,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如此便顺眼多了。” 花玥默默看他一眼,慢吞吞走到空旷的大殿,把有生以来看过的还能够记起来的舞蹈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揣摩了半天,试了好几次, 总觉得都不太对。 -- 第230页 他也不着急, 只冷冷瞥了一眼晶石上的鹿角,那鹿角瞬间化为无有。 大约过了一刻钟,花玥一咬牙,真就开始跳起舞来。 只是她跳得毫无章法, 挥舞着两条雪白的胳膊,如同一只大白鹅一样转了几圈, 又扭了扭纤细的腰肢儿, 一不小心还顺拐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低低笑了起来。 花玥听见他笑, 立刻停了下来。 他敛了脸上笑容,冷冷道: “本尊说停了吗?” 花玥在心里骂了他两句话, 接着转圈圈。 可她每回一抬头,就见到上面的男人在笑。 她牙齿磨得咯吱作响,只恨不得掏出法器揍他一顿,但是一想到百里溪还在他手里,只得按捺下来接着跳。 如此跳了约有两刻钟,上首的男人眼里的笑意就没有停过。 还不时的笑出声来。 花玥甚至见到他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真有那么好笑?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影子。 嗯,好像是有点。 她对着墙壁放慢了动作,款摆腰肢儿,抬腿下腰,感觉动作好看了不少。 这下坐在上面的男人终于不笑了,看她的眼神变得格外深邃。 花玥对上他的眼眸,似得到鼓励,又扭了扭腰臀,晃了晃身后雪白的尾巴。 这时突然有一只无形的手揽过自己的腰,霎时间,她人已经扑到他怀里。 她的目光在那枚金钥匙上停留片刻,悄悄伸手过去,突然被他一把提起来跨坐在他腰上。 她指尖擦着冰凉的钥匙而过,赶紧又收回了手,一个没坐稳,扑到他胸前。 *他垂眸看着怀里清澈的眼眸闪过一抹惊慌,随即镇定下来的少女,目光顺着她雪白脖颈的一滴透着香气的粉汗,一直滑落到她气喘吁吁,雪白饱满的沟壑里,手轻轻在她纤细柔软的腰间打转,喉结滚动,哑声道: “跳得不错,允许你以后留在殿中服侍。” “多谢大人”花玥挤出一抹笑意来,只觉得他眼神看起来极为怪异,忍不住想要起来,却又被他一把摁了回去。 她低低叫了声“大人”一把摁住他试图钻到她本就清凉的衣裳里头去。 色胚子! 他手摸哪儿! 好在他很快抽回手,躺回到榻上,手枕着胳膊,闭上眼睛,手十分不老实的轻抚着她身后的尾巴,声音沙哑,“知道怎么服侍人吗?” 花玥目光又落在他微微上扬十分好看的唇形上,大着胆子覆上他的面具,道: “不如我先帮大人取了面具如何?”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将她至胸前,在她脖颈嗅了嗅,贴着她的耳朵呵气如兰: “凡事见过本尊模样的人都死得特别惨,怎么,小红是活得不耐烦了?” 花玥连忙道: “小的开玩笑。” 他松开她,懒懒道: “若是小红能够取悦本尊,本尊什么都舍得给。” 花玥盯着他欠揍的脸,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目光又在那枚金色的钥匙上停留片刻,伸手捻了一颗旁边红艳艳的樱桃放入他口中,心底暗暗道: 若是能够噎死他就好了! 他含了樱桃,轻咬了一口,红艳艳的果汁将他本就嫣红的唇染得娇艳欲滴。 花玥见他喉结上下滚动,显然是吞咽下去,又赶紧拿了一颗放入他口中。 谁知他这次没有张嘴,撩起眼皮子看她一眼,眼波流转,“小红就会这些?” 花玥: “……” 她耐着性子道: “大人想要如何?” 他瞥了一眼矮几旁的葡萄。 花玥赶紧捏了一颗葡萄剥了皮,十分殷勤的递到他嘴边。 他没有张嘴,目光停留在她唇上。 花玥顿时僵住。 她没想到魔神居然如此不要脸! 不过转念一想,她对他记忆实在太浅薄。 也许他从前也这样不要脸! 花玥捏着拿颗葡萄丢也不是,给他吃,他也不肯张嘴。 一直那剥了皮的葡萄汁液流得满手都是,花玥直接塞进嘴里自己吃掉,弄干净手,给他倒了杯酒,硬着头皮端到他唇边,“不若大人饮杯酒如何?” 他这次倒是没有为难她,就着她的手饮光了杯子里的酒,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瞧。 花玥假装没有看见,又赶紧倒了一杯,希望能赶紧把他灌醉。 如此灌了小半壶酒进去,他似乎昏昏欲睡。 花玥松了口气,伸手悄悄摸向他的腰间,突然被他一把摁住。 他倏地睁开眼睛,墨如点漆的眼眸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小红,葡萄。” 花玥背后惊出一身冷汗来。 她抽出手,镇定心神,又赶紧剥了一颗葡萄递到他嘴边。 他这次不肯张嘴,微微皱眉,显然不满意她的行为,“怎么,小红还想着本尊服侍你不成?” 花玥心道两人从前做过道侣,指不定都双修过,喂他一颗葡萄也没什么大不了,只好衔了那颗葡萄低下头俯下身喂到他口中。 可她才一碰到他沾了酒香柔软的唇,就被他扣住后脑勺。 他将葡萄卷入口中,一起卷进去的还有她的舌头。 花玥气不过想要咬他,谁知一口咬破葡萄。 -- 第231页 葡萄的酸甜顿时弥漫整个口腔,他的舌卷着她的舌与她唇齿纠缠,也不知他是在吃葡萄,还是在吃她。 花玥见挣脱不得,伸手悄悄摸向他腰间的钥匙,眼见着那钥匙就要到了她手中,突然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弄着她身后的尾巴。 冷不丁地,她打了个寒颤,松了钥匙,一把摁住他的手,“大人要做什么?” 他挣出手来,瞥了一眼她身后蓬松雪白的尾巴,声音沙哑,“小红的尾巴真漂亮,本尊想要摸一摸,乖,松手。” 花玥心道反正也不是她的尾巴,随便他怎么摸。 他眼底泛起一抹笑意,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小红真乖,本尊还要吃葡萄。” 花玥垂眸看了一眼方才她趁乱扯了一把快要掉出来的金钥匙,又咬着牙剥了一枚葡萄送入他口中,任由他抚弄着身后那条蓬松的尾巴,还配合着他摇一摇尾巴。 那尾巴本是九尾狐妖所有,狐妖本就自带媚毒,尤其是九尾狐妖,比其他的狐妖媚毒还要强烈。 花玥戴在在身上幻形,被他颇有手段的侍弄,媚毒在她体内迅速扩散。 眼神只盯着钥匙的花玥只觉得尾巴根处被他摸得酥酥麻麻,十分的怪异,脑子也跟着有些模糊起来。 她正要开口说话,只觉得一股电流自脊椎骨处传来,不由自主嘤咛一声,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她抬眸看他一眼,想要挣脱,却周身无力,就连法术也施展不出来。 原本醉意氤氲的男人自那张宽大的椅子起身将她整个的抱入怀中,垂眸看着怀里突然之间眼神迷离沁出水光,喘息微微有些急促的女子,又低下头堵住她微微开阖的檀口与她深吻。 他宽大的手贴着她柔软的腰肢儿,一路探到她衣衫里轻轻揉捏着,湿热的吻滑到她耳朵轻咬一口,尤不解气似的用力捏了她一下。 哼,看她下次还敢不敢穿成这样出来招摇! 那九尾狐的媚毒扩散地极为厉害,花玥缩在他怀里咬着唇呜咽,抬眸看他一眼,湿漉漉的眼眸勾得他一颗心都要出来了。 他又低下头轻吻她,一会儿的功夫,她身上原本就不多的衣裳散落在雪白的狐裘上,而他却还好端端的穿着衣裳。 花玥咬着牙又施展逃遁之术,谁知半点作用也无,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身上绵软无力,只好捉住他的手,一脸哀求的看着他,只希望他放了自己。 殊不知她这副不常流露出来的可怜巴巴的娇媚模样,简直要了他的命。 他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冰凉的指尖滑到她身下,轻轻拨弄着,见她雪白的肌肤透出粉色,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哑声道: “小红果然很会服侍人,不如留下来给本尊做新娘子如何?” 花玥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恶劣,裹着那张狐裘抬腿踢他,却被他一把握住脚踝,拉至身前。 他斜睨她一眼,一抬手,一片雪白的羽毛出现在他掌心。 花玥瞥了一眼也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的羽毛,心里惊慌,“你,你要做什么!” 他笑而不语,捏着那片雪白的羽毛,轻轻搔弄着她粉嫩的脚心。 花玥只觉得脚心的瘙痒钻入心尖里去,咯咯笑个不停,只好求饶。 他垂眸看着榻上笑得不能自已,眼里渗出水光,身上狐裘滑落肩头,乌发如云,肤白似雪,额头汗涔涔,身上幽香阵阵的女子,喉结滚动,嘴角微微上扬: “那小红说说,特地潜入魔宫来做什么?” 她不说话,试图想要憋住不笑。 他又在那羽毛上加重法术。 她果然忍不住了,伸手去捉他的手,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他喉结滚动,羽毛自她的脚心顺着她雪白纤细的小腿,一直往上滑,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深,“小红想到了吗?” 花玥蜷着身子,声音都哑了,一把摁住他的手,笑道: “我说行了吧,你赶紧住手!” 他抽出已经湿了的羽毛,放在鼻尖嗅了嗅,颇为遗憾的看着她,“小红怎么不再坚持一会儿呢?” 花玥气得一巴掌拍在他脸上,谁知他脸上的面具竟然松了。 眼见着她就要见到他到底是什么模样,他迅速消失在殿中。 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戴好面具出现在她面前,抬起她的下颌,冷冷道: “看来是本尊对你太好了!” 不等花玥说话,眼前一黑,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榻前的男人眼底流露温柔,用狐裘将她裹好,弯腰将她抱起来,转瞬之间,人已经到了一间华丽的卧室里。 他将她小心放在宽大柔软的床铺之上,抹去她额头渗出的细密的汗水,侧躺到她旁边,亲亲她因为疲累透出红晕的粉嫩脸颊,伸手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他捉着她的手放在脸上,轻轻叹息一声,“为何非要看我的模样,我真的很讨厌这张脸。” 她这时似乎醒了,半阖着眼眸看他一眼,愣了一下,随即钻进他怀里,语气中透着委屈,“君父,快救救玥儿……” 他眼睛蓦地红了,冷哼一声,伸手试图把她推到一边去。 她却死死捉着他的前襟不放,将他抱得更紧,在他胸前蹭了蹭又蹭。 他垂眸看着柔软的女子,听她呢喃着“君父救我”越想越生气,狠狠心将她压在身下。 -- 第232页 第102章 (100.101大修过! 花玥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 她梦见自己在与人双修。 那人一会儿变成百里溪的模样, 一会儿变成晏无崖的模样,一会儿居然变成君父的模样…… 她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睁开眼睛, 对上一对幽深的眼眸。 眼眸的主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声音有些低沉。 “小红醒了?” 花玥猛地起身,想起她昏迷前眼前这个大魔头十分恶劣变态的行径, 一脸警戒的看着他,悄悄摸出法器。 他收回手, 斜睨她一眼: “还不起身服侍本尊,怎么, 想要本尊接着服侍你?” 花玥看了他一会儿,收回法器,正要起来, 突然发现自己不着寸缕。 她心中一震,面上不动声色, 瞥了一眼他身上完好的衣袍, 抬眸看着他,“大人,小的衣裳哪儿去了?” “衣裳啊……” 他眼眸流转,嘴角微微上扬, “本尊见小红睡觉不老实,总是踢被子, 就替小红脱了。” 花玥: “……” 真想打死他! “那小的穿什么?” “小红昨晚在床上哄得本尊很高兴, 本尊自然不会亏待小红。” 他说完,手一挥, 一套崭新的红色衣裙出现在她手边。 花玥看着他不说话。 他一点儿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抬眸看他一眼,伸手拿过衣裙, 转过身背对着他开始往身上穿。 他盯着她纤瘦雪白的背部,见她对着旁人一点儿也不知避讳着点,举手投足间,前面的春光看得清清楚楚,气得上前在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原本正在穿衣裳的花玥顿时僵住,回头看了一眼抬着下巴似乎气鼓鼓的男人,一句“神经病”就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道: “大人这是做什么?” 他看看自己的手掌,“一时失手。” 花玥: “……” 这个男人不但是个变态,还是个神经病。 有机会她一定杀了他! 她迅速穿好衣裳,跳下腿,谁知腿一软,差点被扑倒地上。 他上前一把扶住她的腰,将她拉至胸前,伸手捏捏她的狐狸耳朵,“小红混进魔宫想要做什么?” 花玥眼下恨不得把身上的狐狸尾巴拿下来,却不敢轻举妄动,不动声色的挣脱出来,道: “小的只是仰慕大人而已。” “仰慕我?” 他又把她的耳朵扯过来,“那小红说说看,是如何仰慕?” 花玥,“……” 她正不知如何回答,只觉得殿内骤然一冷,低头一看,身上才刚穿好的衣裳不翼而飞,只剩下小衣亵裤。 她立刻要起身,却被他死死摁在腿上。 他道: “不如小红亲自来证明自己如何仰慕我。” 花玥再也忍不下去,伸手朝他拍了一掌,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 花玥正准备祭出法器,突然听到他道: “昨日本尊抓了一个少年,小红不会是为他而来吧?” 花玥顿时住手,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你认出我来了?” “小红在说什么,本尊听不懂,莫非那少年是小红的情郎不成?” 他伸手轻轻揉捏着她的腰,道: “昨晚本尊觉得小红服侍的很好,不如我放了你的情郎,你留下来给我做新娘子如何?” 花玥瞧着眼前陌生的面孔,一时也分不清楚他是不是真认出自己来了,正欲说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大人,无忧仙子来了。” 无忧仙子? 花玥听声音极为耳熟,想了一会儿,记起正是那护法的声音。 这时只听眼前的男人一脸不耐,“不见!” 那声音顿了顿,应了一声,“是。” 花玥道: “他说的,是无忧神女吗”他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接着道: “怎么,小红对神界的事儿也感兴趣?” 他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殿中。 花玥正欲看清楚是谁,他伸手将她圈在怀里,将她遮挡得严严实实,一脸厉色,“谁准你进来的!” 身后的女子冷冷道: “我听说大人要娶亲了,特地过来看一看。” 花玥听着她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踮起脚尖想要看清楚是不是她? 谁知他也跟着踮起脚尖,将她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花玥忍不住瞪他一眼,他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却十是极冷,“是。 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身后的女子呼吸突然急促,似是愤怒到了极点。 花玥见她走了,不免心急,又往上跳了一下,这次瞧见一抹倩影正往外走。 她只觉得那身影分外熟悉,正想要看得仔细些,那女子突然回过头来,迅速朝她飞来。 花玥看着她一张生得极为美丽的一张面孔,顿时目瞪口呆。 真是神女无忧! 她怎么会认识魔神,看起来二人还十分相熟的模样。 眨眼间无忧已经到了跟前,伸手朝花玥抓来。 魔神看也未看她,反手朝她打去,将她击出一丈多远。 花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身上多了一件他的外袍,他这时冷冷瞥了一眼无忧,声音阴沉无比,“放肆!” -- 第233页 无忧抹去嘴角的一丝血渍,看着眼前身上披着曳地的衣袍,生得娇憨可爱,唇红齿白的白狐,目光在她裸露出来的两条细白的小腿上划过,眼里闪过一抹妒色。 她声音发涩,“大人不是对她痴心一片,怎么好端端地找了只小狐狸?” 花玥正想要与她解释,突然被眼前的神经病伸手勾人怀中。 他不老实的手钻进衣袍轻轻揉捏着她,口中却道: “你逾越了,出去!” 花玥一把捉住他的手,正欲说话,他朝她做了一个口型:小情郎。 她顿时住了口,眼睁睁的看着神女无忧走大殿。 他手一挥,殿门紧闭,大殿中间又重新出现一张崭新华丽的床。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丢在床上,见她要起来,抬腿压在她身上,欺身上去,将她的两条胳膊拉至头顶,用脚拨开她身上的衣裳,“来,我们继续。” 花玥正欲动手,突然在他身上闻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气味。 她在他颈窝嗅了嗅,抬眸看着他,“你好香啊。” 他身体一僵,突然放开她的手,从床上起身,“本尊出去一下,小红先好好在这儿待着。” 他说完转身就走。 花玥祭出法器,正要催动,谁知他突然回头。 时空镜倏地一下回到戒指空间里,花玥手震得发麻,立刻背到背后,道: “大人还有事?”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停留在她赤裸纤细的脚踝上,伸手一指,只见她脚踝上出现一条精致的黄金脚环,上面还缀着几粒金铃铛,衬得她白皙纤细的小腿格外白皙莹润。 花玥心头一震,抬眸冷冷睨他一眼,“大人这是?” 他一伸手,凭空出现一条同样是黄金打造的金锁链,连着右脚脚环处。 他轻轻一扯,花玥两条腿不由自主的迈向他,任凭她如何动用法术都停不下来。 一直到她走到他面前,那股力才停下。 他似是十分满意,伸手捏捏她的脸,“以后小红就是我的奴隶了,高不高兴?” 花玥垂眸看一眼脚踝上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的脚环,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盯着他一眼不发。 “怎么,小红不高兴?” 花玥吐一口气,“高兴。” 他又轻轻扯了扯锁链,她不由自主的又贴近一步,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 他的手又不老实的覆在她胸口,喉结滚动,“既然高兴,那小红为何不笑?” 花玥扯起嘴角“呵呵”两声。 “小红真乖,”他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等本尊忙完立刻来看你,你可千万不要乱跑哦。” 他说完倏地一下消失在她面前。 待他走后,花玥立刻施展法术想要破了他的禁锢,可无论她使用什么手段,那脚环都牢牢套在她脚踝上。 这个神经病修为深不可测,纵然她修成半神之躯,在他面前如同一个低阶筑基修士对高阶圆婴期修士。 如此悬殊的力量,她如何能够杀得了他! 花玥坐在地上看着脚踝上的金脚环,想到了那座高塔上的封印。 肯定有办法的! 君父说了会在路的尽头等她。 也许北妄海就是路的尽头! 她试着走出宫殿,万幸的是那个神经病大魔头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 她出了宫殿在魔宫转了一会儿,发现里面就如同迷宫一样。 每间宫殿的布局外观都一模一样。 花玥很快在里面迷了路,就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她想起刚来时还能顺利的找到百里溪所在的位置,怎么一觉醒来,就好像里面的格局全部变了。 她环顾四周,抬头一看,刚好看到那座九层高塔。 站在这个位置,好像塔南倾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 她又特地在里面绕了几圈,发现无论她去哪座宫殿,都能够看到那座塔,而且塔的方位一模一样。 她想起那些魔一脸兴奋的议论着“塔快要塔”了的模样。 她抬头看着那塔,想要飞身上去,却发现脚下如缀千斤重担,跳了好几次,竟然纹丝不动。 神经病,大魔头! 花玥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将他在心里来回鞭打数十遍一口气儿才顺了下来。 正当她站在一处开得极为诡异的墨莲前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突然听到有声音。 她回头一看,只见昨日见到的那个十分熟悉的护法就站在她身后。 他站在那儿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抬眸看向那漆黑如墨的高塔,突然道: “塔快要塌了。” 花玥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正要说话,他转身就走。 眼见着他就要穿过一处月门,她瞧着他熟悉的背影,吐口而出,“清风!” 那护法闻声立刻止步,回头看她一眼,大步走到她面前,冷声道: “你是谁?” 花玥立刻变回原来的模样,喜道: “是我啊!” “花玥大人!” 他激动的捉住她的手。 花玥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 清风正要说话,花玥脚上的铃铛突然叮当作响。 花玥低头看了一眼,怒骂: “这个神经病!” 清风神色微变,欲言又止。 -- 第234页 花玥道: “你先送我回去,找个机会过来找我。” 清风迟疑,见她脚上铃铛响得越发要紧,只好点点头,将她送回那间宫殿。 临走前,清风一脸郑重道: “花玥大人一定要小心为上,有事便叫我。” 他塞给她一个手指长短的传音笛。 花玥赶紧收好,还要在说什么,脚上的铃铛又狂躁起来。 她只好赶紧进去。 清风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一口气,一转头,便瞧见一抹白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她冷冷道: “是她来了对吗?” 清风上前向她行了一礼,迟疑,“是她。” 她道: “果然是她。 我说他怎么会变了心!” 她说罢转身就走。 清风追上去,急道: “大人,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停住脚步,头也未回,声音透着恨意,“那就让她知道,她凭什么什么也不知道!” “他会杀了您的!” “那就让他杀!” 她眼角滑落一滴泪,瞥了一眼身后的宫殿,听着此起彼伏的响铃,道: “反正我早就活腻味了!” *“怎么,小红不想活了?” 他坐在榻上,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女子,收起那条金链,目光停留在她赤裸白皙的脚踝上,“方才去哪儿了?” 花玥道: “出去转转。” 他一伸手,她不由自主的走向他。 他伸手将她抱坐在腿上,抬起她的两只白嫩的脚,掌心向上,出现一只洁白的羽毛。 花玥看着那羽毛,顿时警铃大作,想要往回缩,谁知怎么也挣脱不了。 他抬眸看她一眼,用羽毛轻轻搔弄着她圆润可爱的脚趾,在她颈窝嗅了嗅,“小红今日见了谁?” 花玥强忍着痒意抬眸看他一眼,“见了护法大人。” “是吗?” 他看她一会儿,收起羽毛,眼神税利,“本尊不喜欢小红接触别的男人,小红下次莫犯这种错误,否则——”花玥对上他的眼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笑了,站起来牵着她的手向后殿走去。 后面居然是一方温泉,里面的泉水冒着氤氲热气儿,把整间宫殿都熏得烟雾缭绕。 花玥看着那撒了花瓣的泉水,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眼前的男人张开双臂,“更衣。” 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闭上眼睛,突然道: “本尊今日去看那人类少年,突然有些嘴馋。 不如,本尊现在叫人把他清蒸了如何?” 花玥立刻上前,“还是小的先服侍大人沐浴。” 他睁开眼睛看着板着一张小脸,看起来格外可爱的女子,手一挥,她身上的衣裳又变成那套上衣到肚脐,露出一截纤细柔软,盈盈一握的腰身,下裙但是曳地,但是左边自大腿三寸处开衩,露出雪白长腿的模样。 “小红还是这样好看!” 花玥低头看了一眼,恨不得一脚将他踹进池子里淹死。 他心情似乎越发愉悦,张着双臂等她宽衣。 花玥解了好半天才将他腰间的玉带解下来,紧接着是外袍,里面,最后只剩下一条雪白的亵裤。 花玥正解着亵裤上的绳子,突然听他道: “小红觉得我瘦吗?” 花玥愣了一下,抬眼打量了一眼眼前戴着面具的男人。 只见他身形颀长,宽肩窄腰,腿笔直修长有力,腰腹处是有六块腹肌,与瘦完全沾不上边。 是再完美不过的身形。 她实话实说,“不瘦。” 他“哦”了一声,“那小红是喜欢本尊这样的,还是喜欢别的?” 花玥敷衍,“大人这样的。” 她终于解开了亵裤的带子,轻轻一扯,亵裤掉到脚踝处。 花玥抬眸看他一眼,“好了。” 他看着眼前面无表情,丝毫没有任何羞怯表情的女子,又垂眸看了一眼身下,眼里闪过一抹疑惑,慢悠悠地踏入水中。 花玥松了口气,正要走,只听他道: “下来。” 她见他闭上眼睛,缓缓踏入水中,走到他面前,盯着他滑着水珠的左心,微微眯起眼睛,道: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帮本尊洗澡。” “是。” 花玥瞥了一眼旁边的一块布帛,伸手拿过湿了水盖在他脸上,低声道: “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他嗤笑一声,水珠顺着光洁的下巴滴落在温泉里,荡起一波波涟漪。 “小红想要玩什么游戏?” “就玩小的无论做什么,大人都不要睁眼的游戏。 只要坚持一刻钟,大人就算赢,如何?” “真有趣,可若是小红输了呢?” “任凭大人处置。” 他幽幽叹一口气,“那万一小红不认账该如何是好?” “小的发誓,绝对认账!” “那小红发誓,若违此誓,最在意的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花玥: “…… 就玩个游戏,不用这么认真吧?” “小红若是不发誓,那本尊就不玩了。” 他说着,伸手去揭脸上湿漉漉的布帛。 -- 第235页 花玥急道: “我发誓,若有违此誓,最在意的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他收回手,嘴角上扬,“那现在开始吧。” 花玥松了口气,瞥了一下池子边的衣裳,手一伸,那把金钥匙便到了她手里。 她把钥匙藏进戒指空间里,回过头来左手轻轻抚向他结实的胸膛,右手摸出法器,口中念念有词。 时空镜与她互为一体,心意相通,化作一把利剑,直直朝着他的心窝刺去。 谁知剑在距离他心口半寸距离的时候便寸步难行。 花玥凝神,再次驱动法器。 时空镜开始颤抖。 他仍旧闭着眼,懒懒道: “小红是想要杀我吗? 真是叫人伤心。” “没有的事儿!” 花玥额头渗出汗来,前主动搂着他的脖子,“小的只是在陪大人玩游戏,大人真是厉害。” 他嘴角上扬,“还有半刻钟,小红可要抓紧时间,不然输了,可就惨了。” 花玥看了一眼时空镜,时空镜调转方向,直直朝着他头顶刺去。 可也不知这魔神本体是什么,任凭时空镜如何使力,居然竟未伤他分毫。 眼见着时间快到了,她豁出去向后退一大步,腾空而起,用足修为催动时空镜。 殿内一时之间金光大胜,无数铭文汇集成一柄利剑,直直朝他刺去。 她原本以为他一定会睁眼应战,谁知他居然自始自终都没有睁眼,徒手将铭文汇成的剑刃握在手中。 花玥再次催动法器,大喝一声“破”利剑迅速又分裂成铭文,化作一道网团团将他围住收紧。 眼见着铭文将他紧紧锁住,花玥正准备收,谁知道他居然凭空消失! 花玥大惊,立刻收回时空镜,正欲上前查看,突然身后溅起水花,扑得她满脸是水。 她抹了一把脸,正准备跑,突然被人从背后牢牢抱住。 “游戏真好玩,”他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只可惜小红输了,本尊该怎么惩罚你好呢?” 花玥猛地回头,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眸。 他浓黑的眼睫上还挂着小水珠,眼底荡出一抹笑意,看起来既单纯又无辜。 花玥竟然又觉得他像极了百里溪。 她心里“咯噔”一下,身子突然腾空,被他整个托起臀部放在池沿上。 花玥被冰凉的池沿激得打了个冷颤,强自镇定: “大人要做什么?” 他垂眸看着怀里全身上下都湿透,曲线毕现的女子,一挥手,她变成原本的模样。 还是这样顺眼些。 他手指贴着她小巧白皙的下巴一点点滑落,抬眸凝视着她,“现在是惩罚小红的时间了。” 第103章 “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来了?” 花玥看着眼前的男人, 再次伸手去躲他面上的面具。 手才堪堪擦到他额前垂下来的湿漉漉的一缕额发,就被他一把擒住。 他斜斜看她一眼,轻哼一声, “不听话!” 手指一扬, 一条红艳艳的丝带出现在她纤细雪白的手腕上。 他特地缠了十几圈,最后打了个蝴蝶结, 拉至自己面前,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这样才乖!” 花玥,冷冷道: “大人究竟想要怎样?” 他眼神里流露出惊诧: “难道不是小红非要本跟本尊玩游戏吗? 愿赌服输!” 花玥一时无语, 瞥了一眼那个蝴蝶结,只见它一边大一边小,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嘴角上扬, “我绑的蝴蝶结是不是很好看?” 花玥瘪瘪嘴,“丑死了!” 他不满的伸手在她白嫩如豆腐一般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伸出指骨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的莲纹黑玉手镯, 低声道: “情郎送的?” 花玥顺着他洁白的手指也看了一眼手镯,迟疑片刻,摇摇头,“不记得了。” 她都没在意自己手上有这个东西。 好像左手食指上也有一个指环, 她居然觉得十分好看,好像是对她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他似是非常不满, 抬起她的下颌, 哼道: “那不如小红跟本尊说说,方才发毒誓的时候在想着谁?” 不等她说话, 他又警告,“好好想, 若是说错了,本尊可是要惩罚小红。” 花玥看他一眼,迅速抬脚朝他身下踹去。 眼见着就要得逞,他一把用手捉住她的脚,手一收,花玥的脚瞬间没了知觉。 她试着往回抽,却被他牢牢按住。 他捉着她的手放在那处轻轻揉搓着,咬牙道: “小红还真是敢踢,若是把它踢坏了怎么办!” 花玥忍无可忍,骂道: “你这个神经病!” 他神色一僵,随即笑了。 花玥被他笑得心中惶恐,冷冷道: “你要杀便杀,哪里这么多废话!” 他止住笑,把她的腿圈在腰上,与她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 他捏住她的下颌,垂眸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 “现在给小红两个选择,第一,乖乖告诉我方才发誓时想得是谁,第二……” 他手心向上,掌心立刻出现一个镶满宝石的小匣子,手指一勾,小匣子啪的打开。 -- 第236页 花玥忍不住好奇瞥了一眼,只见里面有一个黄金制成的缕空小球,散发着阵阵幽香。 他伸手拿出小球,轻轻在白皙的掌心滚动,“知道这是什么吗?” 花玥摇摇头。 他道: “此物为民间女子所用,名为勉铃。” 花玥不懂他一个魔头拿这种民间女子的东西做什么。 他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眸,又道: “你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吗?” “不知道,”她不耐烦,“大人究竟要做什么?” “自然是做男女之间愉快的事情。” 花玥垂眸看了一眼两人贴合之处,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事已至此,大不了被他睡一次,就当被狗啃了一口。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捉过她的手,把手心里的铃铛放在她手心里。 花玥十分稀奇,握在掌心玩了一会儿,那圆球居然自己发起热来,并发出“切切切”的响声。 她脱口而出,“此物是法器?” 他闻言一怔,随即抱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花玥不明白他笑什么,只暗道比起从前遇见的晏无崖,眼前的男人简直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也不知百里溪有没有受他这样折磨。 如此一想,她心下也不安乐,又瞥了一眼手上的蝴蝶结,口中念念有词,试图用法术解了它。 谁知那丝带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欲绑欲紧,勒得她手腕都红了。 她立刻住了口。 这大魔头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真多! 他这时止住了笑,松开她,见她手腕都勒红了,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松了那绑带,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被勒出血痕的地方,撒娇似的轻哼,“叫小红别乱动,非这么不听话,疼了吧。” 花玥手腕被他这样摸一摸,原本疼得发麻的地方瞬间就好了,就连痕迹都消失了。 她抬眸看着眼前眼睫微颤,似一脸心疼的男人,心中诧异。 他突然抬眸对上她的眼。 空气中一时静谧起来,气氛诡异的奇怪。 他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 “不逗你了,留下来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不等花玥回答,他轻轻亲亲她的眼睛,紧接着是鼻子,一直滑落到她唇上,温柔到了极致。 花玥听着他呼吸声越来越重,欲要挣脱,却被他紧紧禁锢在怀里。 转瞬之间,两人离了汤池。 花玥只觉得背上一软,转头一看,两人已经回到寝殿之中的那张格外大的床上,身上湿哒哒的衣裳也已经换成干了的。 而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她的唇,温柔的叫她心里发颤。 花玥发现这时手已经能动了,一把摁住他的手,气息有些不稳,“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我是来杀你的!” “那又如何?” 他眸色幽深,声音沙哑,“玥儿想要杀便杀,我这条命,早已经是玥儿的。” 他果然早就已经认出她来了! 她暗道他说得倒是好听,可方才在汤池内,杀了那么多次,连他一根头发都没有伤到。 他伸手一挥,她手上的脚踝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玥顿时立刻祭出法器,想要与他拼死一战。 他抬眸看了一眼悬浮在头顶上方,峥鸣阵阵的时空镜,道: “真要动手? 不要你的小情郎了?” 花玥瞪了他好一会儿,只好重新收回法器,躺在那儿闭着眼睛看也不看他,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他柔声道: “玥儿杀我这么多次,可曾有过心软的时候?” 她不说话。 他不满的伸手在她腰间捏了一把,“五百年前杀我的时候,可曾有过?” 花玥心里面极为的不舒服,忍不住偏过头去,低声道: “我来时在山洞碰到的是你,还是晏无崖?” “有区别吗?” 他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看着自己,低声问道: “玥儿告诉我,刚才发誓的时候,想的是谁?” 花玥想到方才发誓的时候,脑子里一闪而过的那张脸,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一张生得十分好看的少年面孔,笑起来眉眼弯弯,可爱稚气,如同朝霞,又如同新月,总叫人心中阴霾尽散,心中升起无限欢喜。 她当时还觉得自己心眼实在太坏,竟拿着一人间少年做发毒誓的对象,如今想来,一颗心砰砰砰跳得厉害。 她甚至觉得,她愿意一直一直哄着他高兴。 他看着清澈明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无措的少女,一丝喜悦涌上心头,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亲亲她的脸颊,“是在想你那个情郎吗?” 她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仿佛是在说“你怎么知道”随即她闭口不语,冷冷道: “你现在不杀我,我若得了机会,必定取你性命。” “我都说了,我的命,是玥儿的。 不过玥儿要先兑现了方才游戏的诺言才是。” 花玥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穿跟没穿的衣裳,十分的不耐烦,“你要做什么就赶紧做,我累了!” 他却不恼,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我知道玥儿心中所想,定是觉得与我欢好,就当自己被狗啃了一口,对不对?” -- 第237页 花玥见被他拆穿,也不反驳。 “可我不喜欢,”他说着又取出方才那粒小球,贴着她的耳朵呵气如兰,“这个东西,还有一个别称,叫颤声娇。 玥儿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吗?” 花玥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只觉得他呵出的热意直往耳朵眼里钻,痒得厉害,忍不住侧过脸去。 他垂眸看着躺在开着大朵并蒂莲的大红被褥上,身上只着了一层绯色薄纱,衣不蔽体,乌发雪肤红唇,体态撩人,却偏偏眼神清澈,无半点欲望羞涩与欲望的少女,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又贴着她的耳朵与她耳语了几句。 果然,他话音刚落,她面上一震,清澈的眼眸里流露出震惊与不安,开始想要跑。 他十分喜欢见到她这个模样,低声道: “这次过后,我便放了你与你的情郎,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知道吗?” 她咽了咽口水,一把抵住他结实的胸膛,“我想了想,方才是我错了,不如,这次就算了,实在不行,我们打一架定输赢,如何?” “别着急,”他捏着那粒圆球,眼眸流转,嘴角上扬,“我们待会儿好好打架。” 花玥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忙道: “那你先放了我!” 他不说话,眸色幽深,伸手一指,她的四肢被禁锢住。 花玥大惊,“晏无崖,你这个神经病,你,你赶紧放了我!” 他充耳不闻,低下头攫取她的唇,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 兴许以后都不能见到她这副模样,他怎肯饶她。 至少,他以自己本来的面目叫她清醒的记得自己。 至于其他的,以后他在多哄哄她便是。 *花玥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即便不是因为伤心,也都流出眼泪的。 因为不死心的缘故,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眼里是没有眼泪的。 等到因为那个勉铃眼眶里涌出眼泪的时候,她怕极了。 魔鬼! 她要杀了这个魔鬼! 那天晚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只记得他反复在她耳边说一句话。 他说: “玥儿会永远记得我的对不对?” 她恨极了他,却又无可奈何,只狠狠的咬了他一口又一口,恨不得咬死他算了。 可是她牙齿都是颤软的,使了力气,也不过是在他肩上咬出几个牙印来,到最后,连咬他的力气都没了。 她眼睛闭上之前,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杀了他! *他心满意足的看着怀里呜咽了一晚上,眼角里的泪水留个不停的少女,只恨不得永远这样与她好。 只可惜,她一心却只想要杀他。 “真是坏透了!” 他伸手捏捏她因为流眼泪涨得有些通红的鼻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又一下,却觉得永远都不够似的,又忍不住想要她。 她似受了惊吓一般,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摁住他的手,湿漉漉的眼神里流露出哀求之色,嗓子沙哑得厉害。 “你要杀便杀,莫,莫要再这么折磨我!” 他气不过,捏捏她的鼻子,“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刚才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一听果然怒了,又要张口咬人。 他才不怕她咬,轻轻捏着她的脸,低声道: “过了今夜,我放你与你的情郎双宿双飞,你高不高兴?” 她住了口,抬眸看他一眼,雾蒙蒙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些叫他看不懂的东西。 当然,不会是羞耻心,也许,是因为他说要放了她的缘故。 真是个傻瓜,即便是死,他都不可能放手! 他只是,再给一次她做选择的机会罢了。 这次选错了,他便再也不会饶了她! “长夜漫漫,”他舔去她眼角咸湿的泪水,嘴角上扬,“我们继续。” 她咬牙切齿,“你这个变态,混蛋,魔鬼!” 骂人的模样真是可爱,他好喜欢。 他低声在她耳边轻轻喘息,“有本事待会儿千万别求我!” 过了很久,她呜咽: “你这个神经病,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长夜漫漫果然漫漫,像是进入永夜。 花玥身上禁锢解除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后的早上。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祭出法器,打向床上睡得香甜,似乎毫无知觉的男人。 花玥原本以为自己必然要丧生在他手里的时候,谁知时空镜竟然直直穿透他的身体。 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雪白的褥子。 花玥难以置信的看着床上像是瞬间没了声息的男人,伸手过去探探他的鼻息,谁知才碰到他,他竟然化作无数的墨如点漆的莲花。 那些莲花亲昵的蹭蹭她的手指,紧接着化作一团团黑色的齑粉,消散在空气里。 死了? 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花玥呆滞片刻,随即立刻穿好衣裳出了大殿。 外面仍是半个守卫没有,她用钥匙上的气息又寻到上次那个设置结界的地方。 仍是一个人都没有。 花玥知道情况不对,可也管不了那么多。 已经没有比现在更加糟糕的情况了。 她伸手破了眼前的结界,原本需要钥匙开的门居然自己打开了。 -- 第238页 她垂眸看了一眼掌心的钥匙,顺手丢在地上,赶紧推门上前。 里面似地牢一般的所在,四周围的墙壁之上刻画着活灵活现的墨莲。 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贴着冰凉的墙壁一直往里面走,一直在尽头看见一抹白色的影子。 “百里溪!” 她低声喊了一句。 那身影回过头来,果然是百里溪。 她心急之下,徒手破了铁栅栏,却不小心割破了手指,顿时血流如注。 “姐姐小心!” 他立刻钻出栅栏,从衣摆处撕掉一块长条的布,赶紧替她包住伤口。 花玥正想要说不用,突然见他熟练的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 她看着那打的漂亮的蝴蝶结顿时整个人如坠冰窟。 在汤池内,那个大魔头也是这样用这样熟练的手法打了一个蝴蝶结。 一模一样,一边大,一边小。 他说什么来着,他打得蝴蝶结最是好看了。 眼前的少年突然上前抱住她,撒娇似的蹭蹭她的额头,“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我好想你。” 她抬眸看他,一种可怕的想法在她脑海里冒出来。 少年犹自未觉,“姐姐杀了他吗? 可高兴?” “高兴,”花玥木讷的看着他,伸手捧着他的脸,在他脖颈嗅了嗅。 百里溪笑,“姐姐这时怎么了,想我了?” 他话音刚落,眼前一身红衣,面目严肃的少女突然将他抵在墙上亲了上去。 她十分的生涩,自会毫无章法的舔弄他的唇。 他却被她挑逗的喘息急促,一把摁住她,“姐姐这是怎么了?” “你别动!” 她用这两日在那魔头身上学来的方式,一点点的舔弄着他的喉结处,一会儿的功夫,背靠在墙上的少年喘息粗重。 花玥这时停下来,在他脖颈处用力嗅了嗅,在他身上嗅到一股逐渐浓郁的香气。 她想起那天自己被那个大魔头压在身下时也闻到这种浓郁的味道。 那种在动情时,散发出来的叫人忍不住沉迷其中的香甜蚀骨的香气。 尽管后面她再也没有闻到过,可是那种香味叫人闻之难忘。 她一把推开眼前的少年,再次望向他的眼睛。 他楞了一下,很快调整过来。 伸手摸摸她的脸,“姐姐怎么了?” 熟悉的香味,熟悉的眼睛,熟悉的笑容,就连说话都似乎带着熟悉的痞气。 花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抬眸看着眼前墨如点漆的眼眸里流露怕担忧的少年,嗓子发涩: “你最近好吗? 那个神经病有没有折磨你?” 他摇摇头,“我很想姐姐。” 花玥一直盯着他瞧,“你放心,我已经杀了他,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他乖巧的点点头,又一把把她揽进怀里,“我们赶紧走,我好害怕。” 花玥挣脱出来,道: “百里溪,你现在有没有想要对我说的?” 百里溪伸手去牵她的手,眼神柔情,“有很多话,不过要等出去之后好好说。 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回人间好不好?” 花玥沉默。 她好想镜镜。 她甚至觉得想哭。 假如她可以哭,她一定要嚎嚎大哭一场。 可是她既流不出眼泪,也无法具体描述这种情绪的来源,只机械的拉着他便往外走。 这里如同进来时那般,仍旧一个人都没有。 花玥一声不吭的拉着他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一直到快出魔宫时,碰见一身斗篷的清风。 清风楞了一下,目光在百里溪的身上停留片刻,随即道: “这时要走?” 花玥抬眸看着眼前一直被自己当做哥哥一样的男子,心道,他是知情的是吗? 他是这魔宫的护法,定然是知情的。 只见他一脸郑重道: “我送花玥大人出去。” 花玥盯盯看着他,“好啊。” 他伸手设了一个结界,掏出一块黑色的玉牌,伸手在上面画下一个符咒。 他驱动符咒,青光大作,三人眨眼之间,竟是又回到最初的那片一望无际的北妄海界碑处。 不等花玥说话,他无视旁边目光如炬的少年,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花玥大人,走吧!” 花玥一把捉住他的手,看着他如同以往关切的眼神: “你不跟我走?” 不等她说话,身旁的少年上前将他二人的手分开,牢牢握住掌心,冷冷盯着眼前的清风。 清风却无视他的警告,看向花玥,“无忧大人还在这里,我不能走。 玥玥,听我的话,永远不要再回来这里。” 花玥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咬破手指,画了一个传送法阵。 眨眼之间,她与百里溪又回到陵城那个长满小野花的小山坡。 秋风萧瑟,就连山野里颜色娇艳的小野花都开败了。 花玥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转身就走。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花玥冷冷看着他,“我要回去复活我的君父,你多保重。” 他神色一僵,随即撒娇委屈不肯放手,“我与姐姐已经是夫妻,姐姐怎可弃我而去!” -- 第239页 “此事是我不好,但是很抱歉,”她掰开他的手,“我与你做不了夫妻!” “我不许姐姐走! 姐姐难道对我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吗? 那天晚上双修的时候,姐姐明明很快乐。” “双修不代表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眸,清澈明亮的眼眸里一丝感情也无。 “在来救你之前,我也刚与那魔头双修过,可照样醒来毫无犹豫地杀了他。 可见,双修于我而言,与吃饭睡觉没什么两样。 百里溪,你别忘了,我是块木头。 我的一生,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我的神。 任何人,都不能阻碍我心中的道。” 他眼睛蓦地红了,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你心中唯有你的君父,对我,可曾有一丝喜欢?” 花玥摇摇头,一字一句,“没有,一丝也没有。” 她说完就走,才迈出一步,便再也动弹不得。 而眼前一向乖巧纯净的美少年额头瞬间浮现魔神印记。 果然是他。 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花玥看着周身魔气足以毁天灭地的少年沉默了。 这时只见方圆十里原本生机勃勃,郁郁葱葱的山野瞬间成了一片焦土。 万里无云的蓝天瞬间乌云密布。 周遭狂风大作,响雷阵阵,不消片刻,大雨“哗啦”一声自似是破了口子的天上倾斜下来。 她试图驱动法器,却发现身上半点灵力也无,全身的修为似被人凭空抽走一般,就连雨水砸在身上,甚至都感觉到有些疼。 就连五感仿佛一下子变得迟钝,感受外力所带来的冷暖疼痛却格外的敏感清晰。 她似乎,与凡人无异。 花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冻得瑟瑟发抖,“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话音刚落,眼前眉眼锋利,艳色如刀的少年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她的时空镜骤然飞入半空,镜身背后出现一组黑色的铭文,死死的将原有的金色铭文压制住。 原本暗沉下来的天被两道铭文点亮,两者相互倾轧,不相上下。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他再次往那组黑色的铭文里注入法力修为,很快地,黑色铭文将金色的铭文死死压制住。 时空镜似失去了气力一般,落在他手中,顿时变得黯淡无光。 他手里拿着她的法器时空镜,眼神偏执成狂,“都说了别离开我,姐姐怎么非不听!” “我已经给了姐姐选择的机会,姐姐为何非要选这条我最讨厌的路,既如此——”他斜睨她一眼,一抬手,那对原本取下的黄金脚环又重新回到她的脚踝处。 “那姐姐便永远留在北妄海陪着我吧!” 第104章 花玥被百里溪带回去以后就生病了。 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菩提树自化形以来破天荒体会因为一场暴雨催来的风寒。 她怏怏躺在床上, 乌黑漆密的发铺陈在身下换了的海棠红的柔软床褥上,整个儿的缩在锦被之中,只看看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浓黑的眼睫服帖的映在下眼睑处, 投下一小片阴影,就连鼻息都轻缓地所有似无。 百里溪从未见过她这般脆。 无论从前受过多重的伤, 遇到天大的困难,她总是坚韧不拔的叫人害怕, 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如同遭受了欺凌打击的雀鸟, 可怜得叫人心尖也跟着疼起来。 他把她柔软的手握在掌心,不时低头贴在她额上探一探她的体温,给她灌输一些灵力, 可也不知她如今被他封印了修为的缘故,高热始终都退不下去。 她偶尔醒来, 也是昏昏沉沉, 口中不停地叫着旁人的名字。 有时候是镜镜。 有时候是百里溪。 但更多的是君父。 一声又一声,像是要把他的心撕碎。 他假装听不见,陪着她一块躺下,时不时的渡一些清水给她, 给她擦拭身子,灌汤喂药。 她不清醒时与饮醉酒后一样, 总是格外的乖巧温顺, 躺在他怀里,任由他服侍, 既不吵也不闹,甚至都没有因为他骗她的缘故而闹脾气。 偶尔, 她突然睁开眼睛看看他,清澈明亮如星辰一般的眼眸似是蒙上了一层纱,里面藏着叫人害怕的孤寂。 她问: “百里溪,你为何要骗我?” 百里溪亲亲她的眼,“是我错了。” 她又阖上眼眸,乖乖地睡觉。 他心想,她若是能哭就好了,痛快哭出来,他必定竭尽所能的哄她,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叫他觉得害怕。 如此反复烧了三五日,到了第七日傍晚,她全身的高热才退下去,人也清醒些。 她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看他一眼,越发显得脆弱,湿漉漉地眼神看得他心都碎了。 “百里溪?” “我在,”他连忙把她从床上扶起来靠在怀里,偏过脸亲亲她的脸颊,“玥儿醒了? 饿不饿?” 她抬眸怔怔看他一会儿,目光停留在他精致的面具上,眼神蓦地冷下来,“你不是百里溪,你是魔鬼!” 百里溪面色一僵,摸摸她鸦羽一般的青丝,将她抱得更紧些,低声道: “你说得对,我是魔鬼。 可玥儿说过,无论我是谁,都会喜欢我。” 她看他一眼,眼神淡淡,“如今我杀你失败,你杀了我吧。” -- 第240页 百里溪喉结滚动,摸摸她的脸,“你知我不会杀你。 你与我已经是订了血契的夫妻,我们以后会一直生活在一起,生一堆可爱的小娃娃。” 她神情这才有些波动,从他怀里挣出来,咬牙,“简直是荒谬! 我怎能与魔鬼生孩子!” 百里溪闻言眼睛微微泛红,十分委屈的看她一会儿,嗓子沙哑,“玥儿累了,先好好睡一觉,我出去一趟,晚点回来陪你。” 他转身欲走,突然被她叫住。 她道: “镜镜,是被你捉走的吗? 你一直,都看得见它是吗?” 他不回答,抬腿出了宫殿。 花玥见他走了,拖着绵软无力的身子凝神打坐,试图调息。 可是丹田内空无一物,体内再也寻不到半点灵力涌动的痕迹。 巨大的恐惧席卷了她。 她只觉得周身冷得厉害,牙齿打颤,咯咯作响。 她摁住抖得厉害的手,在掌心画出一个符咒,试图催动。 符咒同样毫无反应。 她又试着凭意念控制物体,也都无济于事。 他果然是封印了她全部的修为,如今的她于凡人没有任何区别。 花玥不甘地从床上站起来,缓缓地走到镜子前,将披在肩后的墨发拨到胸前,衣裳褪到腰间,只见雪白瘦弱的背上偶尔会浮现出来的墨莲印记消失,肩胛骨以上的部位留有一组黑色的铭文。 黑是黑,白是白,格外夺目。 她反手在上面摸了一把,那处的肌肤与别处没有不同。 花玥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的水晶石桌上放着一个琉璃果盘。 她拖着两腿不再轻便的腿走过去,正要将果盘里晶莹剔透的紫黑葡萄倒出来,目光落在旁边的牛皮纸包上,也只是一瞬,她收回视线,将果盘重重磕在水晶石上。 只听“啪”一声响,果盘顿时四分五裂,她只觉脸上一痛,手一抹,有些殷红的血迹。 她顾不得脸上被碎屑划出的细小伤口,捡了一块锋利些的走到镜子前面,贴着皮肉想要把那块皮给割下来。 碎片才插进皮肉里,顿时殷红的血珠子顺着雪白的皮肉往下淌,很快抹入到贴身的绯红小衣里。 她疼得牙齿打颤,清澈明亮的瞳孔骤然缩紧。 从前她只觉得凡人脆弱不堪,动不动一点小伤小痛就要掉眼泪,实在难以理解。 如今才知道,竟然是这般疼,才这么一点儿皮肉伤,竟叫她疼得下不去手。 原来以前的无所畏惧,说到底,都是靠着法术修为做了底。 她把褪到腰间的衣袖叼入口中,又忍着疼接着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疼得发昏,身上渗出的汗水打湿了贴身衣物,额头的墨发粘成一缕一缕,蜇得眼睛疼,才见着那块巴掌大的皮肉剥离下来,殷红的血顺着布满吻痕的雪白背部淌下来,在黑晶石的地面上圈出一大滩血迹,却很快被晶石吸食的干干净净。 果然是魔鬼住的地方,就连宫殿地砖都透着邪气,更别提墙上雕刻着的墨如点漆的大片大片的莲花。 美得既妖冶,又诡异。 花玥收回视线,重重喘息几口气,颤抖着手再次画了一个符咒,试着催动,仍是半点反应也无。 她不甘心的又试了几次,仍旧是没有半点灵力修为。 她颓然的跪倒在地上,捂着脸趴在地上,弓着背止不住的颤粟。 她愧对君父! 没了修为,她还如何走到路的尽头去寻找君父! 这个魔鬼,可恶的魔鬼! *百里溪出了寝殿去了一趟人间。 回来的时间就见着宫苑内的石桌旁坐着个衣衫胜雪的女子。 是无忧。 “你打算永远这样关着她吗?” 她站起来看着眼前统领着数十万妖魔,叫人闻之色变的魔神,这几日就为了哄殿内那棵不通情爱的菩提树高兴,居然每日掐着时辰跑去人间买一包糕点回来,心里被妒意填满,说话也难免尖酸刻薄。 “你在她面前,连面目都不敢露出来,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她话音刚落,他冷睨她一眼,“这不关你的事!” 他说完就要走,她倏地拦在他前面,捉着他的胳膊,一张清丽绝俗地脸上流露出几分凄然之色。 “都这么多年,你为何还这样执迷不语! 你明知,她便是你的死穴,迟早有一日,你总要死在她手里,为何不直接杀了她,已绝后患!” “我本就是因她而而生,若因她死了也甘愿!” 他挣出胳膊,眼神冷到极点。 可她却似在他眼里看见了嘲讽之色。 她难道不也一样,明知他眼里没有她,却还这样一直缠着? 无忧终是不甘,抱住他不肯叫他走,哽咽,“我守了你这么多年,你也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无忧,”他垂眸看她一眼,“我不是他,你守的人也不是我,他已经死了。” “不管你是谁都好,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或许比起从前,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他却不肯与她多言,用力掰开她的手,头也不会地进了殿。 无忧看着那抹决绝的高大挺拔的身影,目光透宫殿,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杀意。 这时有人走到她面前,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低声道: -- 第241页 “大人,我们离开这里,回不周山好不好?” 她抬眸看他一眼,一掌打在他胸口上,将他击出一掌多远,还噙着泪的眼眸里含了怒意。 “你明知我讨厌她,居然还敢去帮她!” 他从地上站起,抹去嘴角的血渍,道: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更何况,她何其辜!” *百里溪才走进大殿,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吓得魂飞魄散,丢了手里的东西,赶紧把浑身是血,气息恹恹抱膝蜷缩在地上的少女抱在怀里替她查看伤势。 只见她原本雪白的背此刻缺了一块皮肉,血肉模糊,鲜血都凝固在上面,一颗心都揪在一起。 她竟然敢如的此伤自己! 他赶紧小心把她抱到床上去趴好,取出她塞进口中的衣袖,褪去她身上的衣裳,替她清洁干净身上的血迹,取出上好的灵药,颤抖着手整瓶的倒在上面,伸手轻轻拂过,上面没了皮肉的地方缓缓生出新的皮肉来。 只可惜伤口虽愈合,痛感还在,她疼得发颤的呻/吟出声,额头上渗出细密晶莹的汗珠。 一会儿的功夫,下嘴唇也被她咬出一排牙印,鲜红的血珠子染得唇色嫣红,映着她雪白的小脸,多了几分肆虐的美意。 百里溪怕她把自己咬坏了,捏住她的下颌,把左手放进她口中任由她咬着,右手手指轻轻在她新生出的皮肉处轻轻摩挲,很快地那处开出无数墨莲,用以缓解如同火烧一般的疼痛。 大约过了一刻钟,她撑开眼皮子看他一眼,疼得有些涣散的眸子里沁出一抹光来,轻轻蹭蹭他的手臂,气息微弱说了句话。 声音实在太小,他听得模糊。 他赶紧俯下身把耳朵放在她唇边,想要听听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又呢喃了几句。 这次他听清楚了。 她说: “百里溪,你别怕,我带你走……” 她还说: “镜镜,你千万别讨厌我……” 百里溪一颗心顿时像是被她攥在手心里,一时也不知是难过还是该高兴,怔怔看着都疼糊涂了,趴在床上侧着脸,轮廓似变得温柔些的少女,俯下身伸出舌尖舔干净她唇上的血迹,撬开她的唇舌与她缠绵。 花玥如今修为被封,感官格外敏感,又因那墨莲能够缓解疼痛的同时,又具有激发人欲念的功效,很快她就被他吻得神智越发昏沉,主动钻到他怀里。 她整个人如同面团一样团伏在他肩头,圈着他的脖颈,撒娇似的呜咽,似痛苦,似欢愉,叫人只想要好好疼一疼她,甚至无需她开口,愿为她刀山火海走一趟,死了也心甘情愿。 百里溪爱怜地轻抚她,湿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鼻尖,嘴唇,下巴…… 一一啃啮,在她雪白的脖颈处留下猩红与牙印,企图叫她知道这世间除了她心中的道,还有旁得快乐的事情。 他看着怀里呜咽着,容颜因为潮红的脸颊而越发姝丽的少女,缓缓伸手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拉着她柔软的手一点点的触摸着自己的五官。 虽然他不喜欢自己的模样,可总也要叫她知晓自己的夫君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那天晚上,百里溪沉浸在这种灭顶的欢愉里不知要了她多少次,直到她清醒些,他惊慌地把面具戴上,将自己的脸藏得严严实实。 终归,他还是不敢面对。 一直到快天亮时,她疲惫不堪的在他怀里昏睡过去,他才肯放了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遍遍吻她。 从今往后,只要她喜欢,他可以做百里溪,可以做晏无崖,可以做他曾经与她一起过的每一个人。 岁月漫长,只要她一直这么留在他身边,他总能哄得她回心转意。 她是他的妻,哪怕是下地狱,他也是要拉着她一起去的! *花玥彻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下午。 她是被一阵香味勾醒的。 她捂着咕噜作响的肚子,第一次深切体会到真正的饥饿感。 好饿啊,胃抽抽的疼,与从前那些若是在人间停留,需进食或是嘴馋完全不一样的疼法。 “玥儿醒了?” 有人将她扶起来。 她才睁开似不知为何有些肿胀的眼睛,就见到一张笑盈盈地少年面孔,叫人看得心情大好。 “百里溪?” 百里溪垂眸看着怀里似还有些迷糊的少女,撒娇似的亲亲她雪白的脸颊,“是我,饿了吗? 起来用早饭了。” 他话音刚落,她眼神蓦地冰冷起来,自他怀里起来,反手朝自己的背后摸了又摸。 那里的皮肤光滑,半点伤口也没有。 百里溪目光落在她布满吻痕的雪白脖颈上,喉结滚了一滚,哑声道: “我抱你去泡澡,然后再用早饭好不好?” 她裹着被子冷冷道: “你是觉得我失忆了,还是已经笨到这样都还能给你骗的地步?” 他紧抿着唇不说话,眨眼间,又变回原来的模样。 花玥看着眼前身形颀长的男人,想起他昨夜又不知对自己施了什么手段,眼下身上只觉得像是被什么重物碾压过一样疼,微微抬腿想要动一动,顿时身上疼得直抽抽,要跟腿仿佛不是自己的。 尤其是下身,疼得十分要紧。 这个混蛋大魔头! -- 第242页 她心下愤然,只是此刻在她心里,失身与失去修为比起来简直不值得一提,道: “你几时在我背后刻的铭文?” “春风如意楼,”他顿了顿,见她似疼得厉害,以为她背上还疼,上前不顾她的挣扎把她连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伸手摩挲着她背上自动浮现出来的铭文,眼神里流露出怜惜,“下次莫要这样伤害自己了,就算你把你的血肉剐了,铭文也不会消散。” 竟是在那时候就已经对她动了手脚! 她忍着疼一把推开他,咬牙,“你为何要骗我!” 他轻哼,“我若不骗玥儿,玥儿肯多看我一眼吗? 只怕我还未开口,你便举着法器要我的命!” 花玥愤怒,“我与你神魔不两立,你如今坏我修行,岂不如同杀了我无二分别!” 她话音刚落,原本还一脸冷傲的男人似是委屈到了极点: “你说了不管我是谁都会喜欢我!” 花玥对上他微微泛红的眼眸楞了一下,随即道: “你说得那些我不记得,即便是有,我也是对着人凡人百里溪,而不是对着你这个大魔头!” 她一口一个“魔头”如同一把刀一般戳在他心里去。 他冷了脸,上前不顾她的挣扎,伸手去扯她裹在身上的被子。 她身上疼得着实要紧,又扯不过他,眼见着被子失守,如同一只幼兽一般扑过去一口咬在他脖颈上,尖利的牙齿瞬间刺进皮肉里,带着腥气的甜味很快在口腔弥漫。 可这样的小伤口对他而言,无疑是蚂蚁叮咬大象,不痛不痒。 他任由她咬着,心情突然好起来,摸摸她披在雪白背上,鸦羽一般漆黑的柔软长发,柔声道: “牙齿疼不疼?” 他说完这句话,她气得眼睛泛出红血丝,只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来。 他知道她不好受,手顺着长发轻抚着她的背脊,不自觉地滑到她纤细的腰,想要再像昨晚与她温存,又怕把她气坏了,只忍耐着替她揉捏着柔软的腰身,声音越发柔和,“玥儿乖乖听话,等用完早饭,我就把镜镜还给你好不好?” 第105章 花玥听到“镜镜”二字, 立刻松了口,清澈明亮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喜色,“它还好好的?” 百里溪捏捏她的鼻子, 轻哼, “怎么,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 她道: “你是魔。” “是又如何!” 他瞪她一眼, 却全然没有威严,看起来似在向她撒娇委屈。 她视而不见, 连忙转过头去。 他太会骗人,指不定心里又在想着如何骗她。 两人一时不说话, 被黑晶石照得灯光幽深的寝殿一时静谧起来。 花玥闻着殿内不时飘来的甜香味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作响。 她捂着肚子不说话,眼神没出息地瞟向桌子上的食物。 “好了,别生气了, 我们洗完澡去用早饭。” 他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拿了张雪白的毯子将她整个的裹着要抱她起来。 她不肯, “我不洗澡, 你见过哪棵树天天要洗澡的!” “确定不洗?” “不洗,把衣裳还我!” 臭死他! 他松了手,手心向上,一套崭新的绯红衣裙出现在他手里。 他将衣裳放在床上, 慢悠悠走到不远处的桌子旁坐下,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床上裹着一张雪白毯子, 只露出一张气得小脸绯红的美艳少女。 她又瞪他一眼, “你这样看我干嘛?” “喜欢你啊。” 他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 花玥原本就是脱光了在他面前也没什么羞涩之感, 可被他当猎物这么盯着,着实吓人, 瞥了一眼旁边的屏风,夹了衣裳裹着毯子正准备去屏风后面。 谁知她刚站起来,腿抖得跟筛子一样,更可怕的是有什么黏糊的液体顺着大腿根淋漓流出来。 她难以置信的低头看了一眼滴到床上的污浊。 他也看见了。 从前他都是替她清理干净的,所以她并不知晓。 昨夜他故意没有清理,好叫她知道两人到底做了什么。 果然,她一见着,似遭了雷劈一般,还用手顺着她雪白修长的腿抹了一把,放在鼻尖嗅了嗅,脱口骂道: “百里溪你还要不要脸!” 他心里悸动,耳根子一热,疾步上前,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一个“我”字没说完,又听她道: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究卫生! 随便在旁人身上唔唔——”百里溪一把捂住她的嘴,瞪她一眼,“你到底知不知道羞!” 是他太高估她了,这个没良心的笨蛋! 谁知她都站不稳,还横得不得了,一脚朝他脸踹去。 百里溪一把捉住她纤细雪白的脚踝,稍稍一抬她的腿,随即耳根子发热。 他喉结滚了一滚,将她扯到怀里打横抱起,低下头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哑着嗓音道: “惯得你越发嚣张,看本尊下次如何收拾你!” 她被咬疼了,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你这个不要脸的大魔头!” 他不痛不痒,抱着她向里面汤池走去。 她不会骂人,一句“不要脸”“大魔头”循环了三五次,自己失了力气,再不肯搭理他。 -- 第243页 百里溪把她放进热意氤氲的汤池内,不顾她的挣扎替她搓洗。 她肌肤本就白得过分,小脸被热气晕染,透出一层薄薄的绯色,浓黑的眼睫上还挂着小水珠,眼神湿漉漉地,叫他看了心痒难耐,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只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解了馋。 只是这个冷着脸的小菩提树肚子实在叫得欢快,他只好忍了下来,赶紧替她清洗干净,又拿了干净的布帛把她裹了起来。 直到她出了汤池,都不肯搭理他。 他垂眸看着怀里泡得玉体柔软,浑身热气腾腾的香气的少女,指尖在被他之前咬出牙印的皮肉处轻轻摩挲,“玥儿同我说句话好不好?” 花玥抬眸睨他一眼,“镜镜呢,你赶紧把镜镜还给我。” “不还,准备留着生吃!” “你敢!” “本尊现在就生吃了你!” 他低下头又接着咬她。 花玥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可他实在太讨厌,转挑着敏感处下手。 她实在受不住,咬着唇伸手去推他,被他一把捉住手腕背到后面去。 她打又打不过,骂又不在行,实在讨厌这种浑身软弱无力的感觉,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与他商量,“大人把我的修为还给我,咱们公平的打一架,如何?” “不好!” 他打得干脆,不过也松了她,替她穿好衣裳,又抱着她亲了几口,才拉着她去用早饭。 花玥被他摁坐在怀里动弹不得,看着桌子上的早饭,很想说“不吃”可肚子实在饿得难受。 他举着杯子到她嘴边,哄道: “先喝点温水再吃,免得喂不舒服。” 她转过脸去不肯喝。 他也不着急,慢悠悠道: “玥儿一顿不吃,我便饿那只小毛团一顿,一天不吃,我便饿它一天,两天不吃——”他伸手理理她还有些湿的头发,斜睨她一眼,“我便把它捏碎。 反正它不过是活了万年的魂灵,捏碎之后,魂飞破散!” “你敢!” “你看本尊敢不敢!” 她瞪他一眼,低头就着他的手将杯子里的水喝得干干净净,又在他非要喂她的强迫下,将满桌子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待吃饱了,她漱了口,道: “镜镜呢?” 他不说话,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干净她的手跟嘴巴。 花玥一直耐着性子等他做完,又忍不住问道: “镜镜呢?” 他这才抬眸看她一眼,嘴角上扬,“玥儿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花玥对上他含了得意笑意的眼眸,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可还是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看他显然不满意,一直盯着她的嘴唇瞧。 花玥又迅速在他比女子涂了胭脂还要嫣红水润的唇上亲了一口,“把镜镜还给我!” 他抬抬下巴,一言不发。 花玥看他一会儿,蹭地从他身上起来,大步走到床上,把自己藏进被窝里去。 这个无耻的大魔头,她就不该相信他! 他托腮看着缩在被窝里的少女,静静看着她没了法力还能在里面憋多久。 谁知过了足有两刻钟她丢没有动弹,他皱眉,立刻大步走了过去,化作只黑色的小猫钻进被窝里。 *花玥原本正在沉思,突然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直往她怀里钻,她才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对又黑又亮的眼睛。 居然是一只猫! 肯定又是百里溪变来戏弄人。 不对,是大魔头! 果然,那是毛茸茸暖呼呼的大黑猫把头搁在她颈窝,变成百里溪的模样。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眼尾处晕出一薄红,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我知道错了,骗姐姐是我不对,姐姐不生气了好不好?” 花玥看着那张脸,嘴唇抖了抖,闭上眼睛再不肯理他。 接下来任凭他如何哄她,她都闭眼不理。 她昨夜被他折腾一宿,本就疲累不堪,谁知真就睡着了。 他伸手轻抚她的眉眼,轻轻叹一口气,伸手把她捞进怀里,陪着她沉沉睡去。 *花玥是被一阵痒意弄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低头就看见那个大魔头的手正老实的贴着她那里揉来揉去,而她身上原本穿得好好的衣裳,已经不翼而飞,全身上下只着了小衣亵裤。 这个成日里发情的大魔头! 不等她说话,他蹭蹭她的脸颊,似是才睡醒一般,鼻音浓重,“醒了?” 花玥冷静了一会儿,道: “你打算几时把镜镜还给我?” 他闭上眼,“那玥儿还生我的气吗?” “我没生你的气,”她语气平和,“是我自己愚钝,且技不如人。 如今你要杀便杀,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你能不能把镜镜还给我? 它本就是个魂灵,这么多年依附着时空镜才能够存活。 百里溪,我求求你,你解了我的封印好不好?” 他道: “那你以后永远陪着我吗?” 她紧抿着唇不说话。 他手从她身上收了回来,“你好好休息。” 他说着从床上起来,临走前抬起她的下颌,神色冷峻: “玥儿别再试图伤害自己,否则我会将你受到的伤害一一加注在那只小毛团身上!” -- 第244页 他说完,转身消失在宫殿里。 花玥穿好衣裳试图走出宫殿,谁知他竟然在外面设置了一道结界。 她只好退了回来,在殿中转了一会儿,坐在窗口的榻上看着外面暗沉沉的天。 以及那座诡异的高塔。 她盯着那塔看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又在殿中找了一会儿,终于在角落处找到她那套旧衣赏。 还好他没扔。 她在旧衣裳里的袖袋里翻了翻,翻出一把巴掌大小的传音笛。 她握着手中碧绿的笛子,想了一会儿,轻轻摩挲着,试着问道: “清风,你在吗?” 传音笛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试着问了一句,仍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她把笛子放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盯着那枝传音笛。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里面传来一道有些急迫的声音,“花玥大人,是你吗?” 花玥立刻拿起地上的笛子,“清风,你,你在哪儿? 你能过来看看我吗?” 她话音刚落,那边便没有了声音。 她又叫了他几句,也未得到回应。 就在她以为清风不搭理自己时,窗外闪过一抹黑色的高大影子。 花玥立刻走过去,“清风!” 清风摇身一变,又变成从前的模样。 他站在窗外看着她,目光在她脖颈处扫过,眼里闪过一抹怜惜,一脸歉意,“都是我不好。” 花玥遥遥头,“是我自己眼瞎着了那魔头的道,又怎么能怪你,只是你怎么会做了他的护法,还有无忧大人,我上次也瞧见她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一口气问了很多,清风也不知如何答她的问题,长话短说: “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这一切,我会想办法救你。 只是你出去之后,永远不要再来北妄海这里!” “为何?” 她不明白他为何总是说这话,“还有你是几时知道百里溪就是他变的?” “这个有机会我再告诉你,”清风一脸郑重,“我只能告诉你,昊天神尊再也不会活过来了,你不要在想着杀他,离开这儿,永远不要再回来!” 他话音刚落,眼前原本神色淡然的少女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冷冷道: “你在胡说什么! 君父一定会醒来! 只要有一天我杀了那个魔头,他就一定会醒来。 这是君父亲自告诉我的!” “也许,你的君父只是在骗你呢?” “不可能! 君父永远都不会骗我!” 清风眼神里出现怜悯,“也许,他并非有意骗你,只是想你活下去,活得更好而已。 玥玥,有许多事情,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万年过去了,你也该放下了。” *花玥想起一万年前那场人间浩劫。 北妄海深渊被镇压的数十万妖魔怨灵破了此处的封印疯狂的涌入人间,君父带着诸神拼尽修为与之一战。 眼见着诸神就要胜利,可不知为何,最后却落败 。 因为那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十分厉害的魔,也就是现在的魔神。 没有人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就像是凭空出现。 诸神都说,那是千万年以来,出现过的修为最厉害的魔头。 君父不忍看越来越多的生灵涂炭,决定以己身为封印,重新封印北妄海,将那些妖魔怨灵镇压回去,并且抽出自己的一丝神性在那魔鬼身上加注一道封印。 只是后来她出了神界,听大家传来传去,就成了魔神乃是昊天神尊的一部分,是其自身上割舍下来的恶欲心魔。 昊天神尊,天生为神,无欲无求,心怀苍生大义,怎么会心生恶念心魔,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这都是后话。 当时她原本是要跟着君父一起去的。 她是君父亲手养大教导,无如何,都不能看着君父一人去死。 可是君父当时把时空镜交到她手里,亲口告诉她,他已经预知到魔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为祸六界,嘱咐她一定要好好的替他守住苍生。 他还说,只要有朝一日,她找到真正的魔神,并在其苏醒前杀了,他就重新醒来。 反之,若是她没能够在魔神身上最后一丝神性消失前杀了他,那么,届时别说人间,恐怕六界都将遭遇前所未有的浩劫。 她一直听他的话,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复活君父。 并且她已经杀了魔神六次,眼见着就要成功了,现在清风居然告诉自己君父再也不会醒来,简直是笑话! 她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清风,下次不要对我说这种话,否则,我们不再是朋友!” 清风早就预料到她会如此。 毕竟当时他得知真相的时候,也是十分震撼。 更何况,在她心目中,昊天神尊,一直是她信仰的神明,也如父如兄。 她为神尊一句话,可以一个人千万年坚守着自己心中的道,又怎么会相信他一句轻飘飘的话。 清风甚至不敢想象,当有一日,她得知昊天神尊为她铺就的这条通天之路的真相,会是怎样的痛苦! 可清风不能说。 他也说了,她信仰必定崩塌,恐怕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 第245页 他只能劝她现在离开。 他宁愿她永远成不了神。 做一棵树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还有希望。 希望是一条通往时间的尽头的路。 而时间,永远没有尽头。 *两人一时隔着窗沉默下来。 花玥知道自己说得话有些重,低低道了一声“对不起”清风笑笑,习惯性想要摸摸她的头,手才伸出去,就触碰到一层结界,顿时收了回来,可为时已晚。 花玥见他手背灼伤,大惊,“你有没有事?” 她说着自己又贴着结界摸了摸,一点事儿也没有,就是出不去。 她知道一定是他搞的鬼。 清风连忙掏出一瓶药粉倒在那血淋淋的伤口处这才止了疼,皱眉,“他怕是知道有人来找你,所以才设了这样的结界。” 也不知是他为了防无忧,还是为了防他,恐怕都有。 花玥轻哼: “那个大魔头鬼心眼多得很!” 她话音刚落,就见清风变了脸色,盯着她背后看。 花玥也觉得背后冷飕飕地,回头一看,就见自己口中的魔头就站在她身后,眼神冷得似要吃人! 第106章 花玥对上百里溪含了怒意的眼, 心里咯噔一下,抿着唇不说话。 窗外的清风一脸焦色: “大人,是我自己主动来找她, 不关她的事!” 他话音刚落, 一股重力朝他袭来。 他胸前顿时重重受了一掌,整个人飞出去撞到墙上, 噗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花玥见着盛怒之下的还要动手的男人,挡在窗子前面, 冷冷道: “是我叫他来的,你若是要杀他, 不如连我一块杀了!” 他见她这样护着,眉心直跳,无数的墨莲自他身上涌出, 如水一般自窗缝里溢出,争先恐后的爬向躺在地上的清风, 张开花蕊处的血盆大口, 露出细密的牙齿,欢快地啃噬着他的皮肉。 花玥见状,立刻上前伸手去捂那些不断爬出去的墨莲,谁知不小心给咬了一口。 百里溪一把捉住她的手, 只见她白嫩的手背处鲜血淋漓,一把捏碎了咬了人瑟瑟发抖的墨莲, 怒道: “你疯了吗? 为了他不要命了是不是?” 花玥只觉得手背处又痒又麻, 眼见着清风就要被那些墨莲吞噬,赶紧抱住他, 亲亲他的脸,“我知道错了, 你饶了他。” 只一瞬间,那些墨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扫了一眼窗子,声音冷得冰凉刺骨,“若是下次再敢来见她,本尊立刻剥了你的树皮!” 满是是血的清风看了一眼花玥,动了动唇,捂着胸口消失在原地。 花玥这才松了口气,正要收回手,被他一把捉住。 他在伤口处轻轻拂过,那些被墨莲咬过的伤口,顿时恢复如初。 花玥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这才真切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与百里溪是完全不同的。 从前的模样也不过是装出来哄她。 他是这世间最邪恶的力量,顷刻间就能夺了旁人的性命。 而她现在,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她心中头一次生出无力感来,他这时松了手,径直走到榻上坐下,抬眸斜斜看她一眼,“过来!” 花玥一动不动。 他手一伸,那条连着她脚环的链子出现在他手里。 他轻轻一扯,铃铛作响,花玥的两条腿便朝着他走去,在他面前停下。 他朝她伸出手,“拿来!” “什么?” “你说呢?” 花玥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将传音笛放到他手心里。 他拳头一握,那个传音笛瞬间成了齑粉。 他这才气顺了些,一把把她扯到怀里,轻哼,“上次怎么跟你说的,全然忘了是吧?” 她紧抿着唇不说话。 他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牙根痒痒,“花玥,你是不是讨打!” 她这才抬眸看他一眼,冷冷道: “你杀了我吧!” 他这下气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所以才这么气我?” 花玥道: “我没怎么想。” 他见她一点儿服软的意思都没有,摸出一根羽毛。 她一见到那羽毛,表情终于有了裂缝,立刻起身要跑,被他一把捉住胳膊拉回来。 他嘴角微微上扬,恶作剧似的轻轻扫过她的下颌,眼尾微微上扬,“下次还敢不敢这么气我?” 花玥看看他手心里的羽毛,怕得厉害,咬牙挤出两个字,“不敢!” 他道: “玥儿可别这么勉强自己。” “不勉强!” 他用羽毛抬起她的下颌,“说你爱我。” 花玥瞥了一眼羽毛,嘴唇抖了抖,不肯说话。 他也不着急,手心里的羽毛顺着她她的下颌一直往下滑。 花玥一把捉住他的手。 他挣出手,在她雪白的锁骨处打转,抬眸看她一眼,“说不说?” 花玥咬咬牙,闭上眼,“我,我,爱你……” “看着我的眼睛说。” 她只好睁开眼,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咽了咽口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他轻哼,“你见过哪个大魔头跟人讲理! 快点说!” -- 第246页 花玥气得没办法,不愿意妥协,怒道: “随便你!” 他紧抿着唇看着她,一张脸逐渐变成百里溪的模样,眼睛泛红,反倒看起来比她委屈,“我知道我出身不好,比不得你们天上的这些神,所以玥儿瞧不上我,当着旁的男人的面骂我。” 花玥一对上这张脸,脑子里不知为何浮现出他满身是血躺在自己怀里的情景,顿时没了脾气,突然就觉得在背后说他确实不好,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他们本就神魔不两立,没什么可说的。 他越发地委屈,似要哭出来,与方才那个顷刻间就要夺了人性命的魔完全不同。 花玥蹭地从他怀里起来。 好在他这次没有为难她,眼神一直盯着她瞧。 花玥假装看不见,在殿中来回的踱步。 她几次走到殿门口,看着隔着一层透明结界的世界矗立凝望,然后又走回来。 如此反复几次,她自己也走烦了,在殿中寻了一处地方,开始盘腿打坐调息。 他既不肯放了自己,也不肯杀了自己,大不了再重新修炼。 总有一天,她能找机会逃出去。 然后杀了他! 她虽被封了修为,可神骨早已经铸成,如此一番吐纳,居然能够隐约感受到体内有如同水滴一般细小的灵力自丹田内涌出,虽若有似无,可于她而言是天大的惊喜。 只是再想要引出更多的灵力,就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不属于自己力量将自己死死压制住,若是用力过猛,整个人就好像被撕碎一般,疼得入骨。 花玥立刻停了下来,重新吐纳调息,只运用那一小股灵力不断反复冲刷着自己的灵台,企图一点点将他压制在体内的封印给冲洗干净。 这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她已经过了最开始的躁动不安,此时此刻反倒心安起来。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多久,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殿内空无一人,只有桌子上放着一包糕点,应是施了法术的,还热乎乎。 花玥看着那包糕点神色微动,却没有动它。 她又在殿内转了一会儿,时不时瞥一眼桌子上的东西,最后本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心态把它吃得干干净净。 接下来好几天花玥日日在殿中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坐调息。 只可以魔宫内没有灵气,她体内的那一小股灵力至始至终都没有突破。 眼下传音笛被他一气之下捏碎,她也不敢再贸然去找清风,生怕自己连累他。 日子长了,她心中一面惦记着镜镜,一面又惦记着清风的伤势,越发的焦虑不安,几次想要问问百里溪,谁知他一连几日都没有出现。 他人虽没有出现,可每日一早一睁开眼睛,殿内桌子上总是好好的摆着热腾腾的早饭。 一份杏仁佛手酥,一份豆浆,两个剥好的鸡蛋,以及一些不同的小吃点心。 花玥有时候吃早饭的时候,总觉得总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似,心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似的,莫名的不舒服。 一日早上,她用完早饭,又在殿中打坐了两个时辰,突然觉得体内灵力较之从前水滴一样形状似乎多了许多,犹如一小股涓涓细流,涌入奇经八脉,通体舒畅不少。 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把桌子上的鸡蛋壳摆出一个简单的小鸡的形状,尝试着在手心处画了一个最简单的符,凭着意念催动,那鸡蛋壳竟然真的变成一只一自鹅黄色的小鸡,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花玥高兴的不得了,捧着那只小鸡在殿内转了一会儿,走到门口处的结界,尝试着在将它放出结界外。 原本她不过是试一试,没想到它居然真的能够钻出结界。 她尝试着想要把自己变成一只小鸡跟着钻出去,不过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变成小鸡。 不过才一个月的功夫能够画符便物已经高兴的不得了。 她又尝试着变出一些其他的小玩意儿,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就多了几只小鸡小鸭小鸟。 她玩得不亦乐乎,就连心中的焦虑也减轻不少。 百里溪进来的时候,就见着赤脚趴在冰凉的地上,正在逗弄一只鹅黄色的小鸡,乌发顺着肩散落在地上的少女。 她似察觉到动静,立刻把那只小鸡藏到背后,浅褐色琉璃一样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这殿内地上的是用北妄海的寒冰铺就,最是冰凉刺骨。 他见她白嫩的脚冻得通红,上前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的两只脚放在手心给她输入一些灵力,一直到她的脚心有了温度才松手。 他不动声色的探查了一下殿内的气息,确定没人进来后,朝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少女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她摇摇头。 他欺身上前,两手撑在她两侧,贴着她耳朵嗅了嗅,低声道: “想我亲你?” 他话音刚落,她立刻把背后的手伸到他面前,摊开手心,只见手心里只有碎成渣的鸡蛋壳。 他没有拆穿她,收了她手里的鸡蛋壳放在桌子上,躺到她身旁,将她捞进怀里,亲亲她的额头,“玥儿气消了没?” 花玥自知争不过他,也不白费力气,闭上眼淡淡道: “我没有生你的气。 咱们立场不同,但是没有恩怨。” -- 第247页 他伸手在她腰上捏了一下,轻哼,“你是打算故意气死我是吗?” 花玥吃痛,一把捉住他的手,认真道: “我没有故意气你。 镜镜呢,你打算几时把镜镜还给我?” 他瞪她一眼,“那这几日我没来,你有没有想我?” 花玥不出声。 “说话。” 她迟疑,“我若说了你又要掐我。” 他蹭地从床上起来,咬牙道: “那你不知道哄哄我吗?” “你把镜镜还我。” 他重新躺回去,一把把她提坐在自己腰上,挺了挺腰,气定神闲的看着自关进来后便没有束发,轮廓显得小巧温柔的少女,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她垂在胸前的柔软发丝,眼神幽深: “玥儿若是哄得我高兴,我便把那只小毛团还给你?”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她皱眉,“那你若是又像上次骗我呢?” “我发誓。” 花玥放下心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那我要如何哄你,你才会觉得高兴? 说我想你? 亲亲你?” 他喉结滚了一滚,目光越发幽深,自怀里掏出一把册子递给她,哑声道: “照着这个学。” 第107章 春宫图鉴。 花玥捏着那本厚厚的书, 道: “这是什么东西?” 百里溪抬抬下巴,“你自己打开看看。” 花玥垂眸看他一眼,见他心情似乎很好, 还以为是什么宝贝, 掀开看了几眼,顿时僵住, 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百里溪。 他被她清澈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 “如何? 可学得会?” 花玥把书册塞回给他,面无表情, “学不会。” “真学不会?” “嗯。” 他把书放在枕头下,一把把她扯到胸前,伸手捏捏她细嫩如豆腐的脸颊, 声音沙哑,“叫一声哥哥, 哥哥教你。” 花玥盯着他的不断滚动的喉结看了一会儿, 低声道: “你闭上眼睛我就叫。” 他漆黑的眼眸里溢出一抹笑意,嘴角微微上扬,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果然顺她的意闭上眼。 花玥伸出手, 意念一动,留在袖口处的一小片鸡蛋壳转瞬之间变成一把锋利的刀片。 她把刀片抵在他的喉结处, 看着他覆了金色面具的脸, 手指抚弄着他坚硬的下颌: “哥哥把镜镜还给我。” 他浓黑的眼睫颤动,喉结滚了一滚, 贴着那泛着冷光的刀片划过,顿时一抹殷红的血迹顺着他白皙的脖颈留下来。 他冷冷道: “乖, 再叫一声。” 花玥手里的刀片又向前半寸,紧贴着他的皮肉,嗓子有些干哑,“哥哥把镜镜还给我!” 他这才睁开眼睫,眼里一片冷意。 他捉着她的手又往皮肉里插了半寸,顿时更多的血液溅出来,就连花玥白皙的脸上都溅了几滴。 花玥有一刹那的迷茫,心道,原来魔的血液也是热的。 他眼睛红得厉害,声音沙哑,“世人常说,一夜夫妻百日恩。 我与玥儿做了那么多次夫妻,到头来,玥儿都没有对我心慈手软,真叫人伤心。” 花玥松了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把镜镜还给我,要杀要剐随你的意!” “我为什么要杀你,玥儿哄得我可高兴了!” 他咬牙看着她,冷笑,“我说话算话,自然要把那只小毛团还给你。” 他手心向上,掌心赫然躺着一个透明的水晶球,里面装着的正是将自己蜷缩在一起的镜灵。 花玥大喜,颤抖着手把它捧在手心里,激动的不知所措。 她叫了它两声,谁知它半点反应也无。 她看向旁边还在流血的男人,伸手捂住他的伤口,“你对它做了什么?” 他抿着唇不说话。 花玥赶紧拿东西替他擦赶紧脖颈上的血迹,可是血流不止,一会儿的功夫,床上到处都是血。 她只得道: “你,你先止血。” 他轻哼一声,“我若死了,你岂不是要高兴得跳起来。” 花玥低声道: “没有高兴。” 莫说现在根本杀不了他,就算真杀了他,也没什么值得高兴。 他脸色稍霁,血也止住,起身就走。 花玥看了看镜灵,追上前一把捉住他的衣袖,“你,你把它弄醒。” 他讥诮: “你如今都有本事变幻出利刃伤我,想必自然有法子唤醒它。” “百里溪,”她伸手握住他有些冰凉的手,“你把它叫醒。”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脚,大手一挥,床上重新换了干净的被褥,清理干净二人身上的血迹,一把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下次不准赤脚下地。” 花玥赶紧点点头,捧着水晶球递给他,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他轻哼,躺在床上枕着手臂躺下,脸上写着“快来求我”四个字。 花玥又凑上前蹭蹭他的脸颊,“你叫它醒过来好不好?” “求我。” “求你。” “诚恳一点儿。” 花玥认为自己已经很诚恳了,与他大眼瞪小眼,也不知该如何更诚恳了。 -- 第248页 他把方才放在枕头下的册子拿出来,翻到其中一页递给她,斜斜看她一眼,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花玥瞥了一眼那本册子,道: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不肯?” 花玥摇摇头。 他遂闭上眼不说话。 花玥看看水晶球里的镜镜,又看看那书页上画的图,轻哼一声,自己尝试着唤醒镜灵。 可是她那点儿法术除了幻化出一些小玩意儿出来,根本没什么用。 在她试了十几次都不行后,又将目光投向正在也不知睡着还是闭目养神的男人。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百里溪?” 他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的盖住。 花玥捧着水晶球坐了一会儿,不时瞥向被窝里的男人,咬咬牙,钻进了被窝。 被窝里的男人瞥见她进来,转过脸去。 花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 “哥哥……” 他不动。 花玥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又贴着他的耳朵又低低叫了一声。 他仍是一动不动。 花玥见他怎么不肯理人,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又从被窝里爬出来,抱着镜镜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轻轻擦拭着,在心里将他骂了十遍八遍,心中尤未解气。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被窝里这时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她拽进去,还不等她说话,人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她冷冷道: “你做什么?” 他眼睛冒火似的看着她,突然俯下身在她耳朵上恨恨咬了一口: “你这个笨蛋,就不能多哄我几次吗?” 她吃痛,也不敢躲,默默的把手中的水晶球递给他,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那哥哥帮我。” 百里溪被她看得一颗心都要化了,看着眼前瞬间乖巧得不像话的女子,心里悸动,把她手里的水晶球放到一旁去,又把那本册子拿进来,摸出一颗夜明珠照在书上,哑声问: “学不学?” 她迅速瞥了一眼册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他见她意动,勾勾她的小手指,躺在她旁边蹭蹭她的脸颊,柔声哄道: “玥儿若是学了,我非但把你的镜镜叫醒,还解了这里的结界,叫你自由出入,如何?” “此话当真?” “哥哥说话算话,你看我都把小毛团还给你了!” 他又伸手摸摸她有些冰凉的发丝,“也许你试过之后很喜欢呢。” 她皱眉,“我不喜欢。” 他贴着她耳朵喘息: “不喜欢你上次在我怀里叫得跟只小猫似的……” 她一听,一把推开他,辩解,“你,你,是你上次把那个东西塞进来! 不是我的本意!” 一说起上次,他想着这半个月故意冷着她,好叫她想着自己些,谁知自己每天想她想到忍不住偷偷看看她,她可倒好,日日在殿中不是吃饭睡觉,就是打坐修行,简直是一点儿都没惦记过他,才一见面就要对他喊打喊杀。 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今日非好好收拾她不可! 他捉着她的手放在唇上,伸出舌尖轻吻着她细长洁白的手指,眼神却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 他见她眼神有些好奇迷茫,轻轻含在口中吸吮半刻,低声道: “你看,一点儿都不疼,对不对? 不信玥儿也试试。” 他强忍着悸动,食指贴着她柔软的唇滑入到她口中。 她迟疑着学着他的模样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手指,轻轻吸吮。 他忍不住轻哼一声,喘息也难耐起来。 她好奇,“你,你哼哼什么?” 他耳根子有些发热,抽出手轻捻她的耳珠,“我高兴。 你等我一会儿。” 他松开她出了被窝。 花玥一时不知他要做什么,捧着水晶球又试了几次,可里面的镜灵似睡得很沉,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看着水晶球里的镜灵心中愧疚不已,若是她硬下心肠不理会百里溪,就不会一点儿警惕也没有。 她一时之间,心有些乱,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床上的那本册子,仔细看了一会儿,想想比起镜镜的安慰实在是微不足道。 而且他还说会解开结界。 只要能离开这里,其他的事情都是小事一桩。 她正想得入神,一只大手突然自她手中拿走水晶球。 她一回头,就见他已经站在她身后。 只见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身上松松垮垮披着一件白色的素袍,胸前腰腹处的肌肉若隐若现,浑身热气腾腾。 花玥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警惕: “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好吃的。” “给我吃的?” 他垂眸看着她,上前抬起她小巧圆润的下颌,指腹摩挲着她嫣红饱满的唇,眼眸幽深,喉结滚了一滚,“待会儿玥儿就知道了。” *花玥很快就知道了。 一开始,她还觉得挺甜。 后来…… 这个魔鬼! 事后,心满意足的百里溪把她抱在怀里,亲亲她沾了蜂蜜的有些破损的嘴角,哑声道: “玥儿待我真好。” 她有气无力的瞪他一眼。 百里溪心思蠢蠢欲动,又欺身上去,扣着她的后脑勺吻她。 -- 第249页 花玥被迫迎合。 他亲了一会儿,手又开始不老实。 花玥简直是怕了他,一把摁住他的手,嗓子又干又疼,嘶哑得厉害: “你怎么没完没了!” 他委屈巴巴看她一眼,“谁叫你总这么勾引我……” 花玥: “……” 谁勾引他了! 他这时手心里出现一个锦盒,花玥一看到那个盒子就要跑。 他一把把她扯回来,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跑什么!” 能不跑吗? 她一想到那个东西就心有余悸。 百里溪见她惊得跟只小兔子一样缩在自己怀里,心里着实爱极她这副模样。 若是早知道,将她变成凡人之躯就好了,知道疼,知道难受,比之前没心没肺的模样好多了。 他心里越发柔软,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乖乖听话,不然今晚饶不了你。” “我方才已经学了。” “可玥儿学得不好,我不满意。” 花玥瞪他一眼,“你刚才明明夸我说我做得很好!” 他低下头适时堵住她的唇,细细吻她,悄悄想要把那物件给她用了。 谁知她警觉得很,怎么都不肯就范。 他见她不肯,暗暗威胁,“若是玥儿总学不好,说不定你的镜镜就会一直睡下去。” 他说罢,抬眸冷睨了一眼半空中的水晶球。 花玥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松了手。 百里溪垂眸看着气得面颊绯红,越发娇艳可爱的女子,低下头撬开她的唇舌与她缠绵,趁机将那物给她用了。 一会儿的功夫,她便忍不住了,眼睛盈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低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百里溪看着怀里似是面团捏成的小人儿,在她雪白的颈留下猩红与牙印。 她越发的难耐,指甲嵌入他肉里,又颤声叫了一句“百里溪”他抹去她额头的汗,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眸,“玥儿想要什么?” 她咬唇不语,胳膊覆眼,不肯再看他。 他见她口中溢出撩人的声音,眼角都淌出泪来,把她细白的胳膊拉下来,哄她,“玥儿求求我,我便不这般欺负你。” 她不说话,饱满的唇咬出嫣红的血珠。 他又气又心疼,舔去血珠,接着哄她,直到她肯主动求饶,否则怎么都不肯罢休。 那天,他拉着她将册子上画的几乎学了个遍,得出一个结论。 凡人真有智慧! 第三天早上花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骨头都散架了,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弹。 百里溪见她醒了,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可还有哪里不适?” 花玥看着眼前神清气爽,眼梢眼角都含了笑意的男人,在心里把他又骂了几遍心中才解气。 这个无耻的魔鬼,神经病,大混蛋! 不过花玥也懒得与他计较,指了指悬浮在空中的水晶球。 他顿时沉下脸来,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花玥以为他说话又不算话,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已经没法发出声音,拿着一对眼睛瞪着他。 他见她这副模样,心肠软得一塌糊涂,朝着水晶球输入一道极强的灵力,只见水晶球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只小毛团轻飘飘落在她手心里。 他道: “它明天早上就会醒来。” 花玥放下心来,心里头踏实多了。 他低下头亲亲她的额头,“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弄早饭。” 临走前他解了寝殿周围的结界,亲亲她的脸颊,“以后许你到处走动,但是有一点,不许跟你那个青梅竹马来往!” 花玥心道她一棵树,拿来的青梅竹马。 再说,什么叫青梅竹马? 不过她实在没有力气与他争,只好点点头。 他这才满意,又不要脸的凑上来,在她耳边呵气如兰: “昨晚玥儿表现很好,我很喜欢。” 花玥见他提起昨晚,顿时身子一僵。 他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把她塞回被窝里,又亲了她两口,这才舍得走。 行至没两步,他又折返回来,摸出一个物件塞到她手里,嘱咐道: “你若无聊了,可拿这个东西与我说说话。 还有,若是无忧来找你,你一定不要理她,知道吗?” 花玥不知他何意,迟疑着点点头。 他这才满意,又想要欲行不轨,花玥瞪着他。 他这才收回手,转身出了宫殿。 花玥见他终于走了,放心的闭上眼睛。 等她再睁开眼睛时,百里溪居然还没有回来。 她肚子饿了,下意识去看向桌子,只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只不过点殿内多了一个人。 花玥裹着被子坐起来,看了一眼眼前生得极为美丽高贵的女子,惊讶,“无忧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第108章 无忧乃是天生的神女, 据说原身是上古五彩凤凰,生得极为美丽耀眼。 在花玥的印象里,整个神界与之能够说上话的都没有几个。 甚至大家都说, 从未见过高贵美丽的神女笑过。 可花玥是见过的。 因为当时在神界时, 高高在上的神女最喜欢来的地方就是君父的天阙宫。 -- 第250页 也唯有在那时,天阙宫的神使花玥才见过一向冷傲的神女话其实也不算少, 人也没那么冷,甚至眼里总是流露出笑意。 当然, 那是在君父面前。 诸神都说,君父与无忧神女是旧相识, 说不定将来会结成道侣。 花玥也曾问过君父。 君父却告诉她,他未成为昊天神尊前,曾有过妻子。 花玥对于君父的妻子很好奇, 再三追问,君父也只是摸摸她的头, 告诉她, 那是一个很傻很傻的姑娘,替他挡了雷劫,所以,已经不在了。 花玥那时候并不明白。 神尊乃是诸神之首, 怎么会救不回自己的妻子。 君父当时只说了一句话: 天道无情。 当然,花玥至今也没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唯一确定的是, 无忧神女不喜欢她, 每回见到她,总是要拿鼻孔看她。 可是花玥偏偏与她身边的神使清风极好。 因为整个神界的上神们座下的神使们各个出身高贵, 再不济也是如涂山氏这种的神族后裔,唯独她与清风两个则是最下等的树灵, 不过是得了机缘才有资格入的神界,大家多少有些瞧不上他俩。 花玥也不甚在意,比起他们,她更喜欢和清风在一起玩。 不过清风比她聪慧,法术修为要比她还好些。 而她为人愚笨,哪怕得君父手把手教导,法术修为也是一般。 一千年化形,一千年才生出仙骨。 若是君父还活着,也许她在君父的教导下,也能够生出神骨来,而不是历了万年,才不过是半神之躯。 当然,神与神也是不同的。 如无忧神女,乃是天生神骨,生而为神。 中等者,如冥君降霙,乃是半神之躯,只需要历天刑雷劫便能够飞升而神。 下等者,如她,努力修行,终于有一天脱了仙骨,生出神根,照样能够成神。 当然还有一种神例外。 那便是君父。 据说他是洪荒之初,天地之间孕育出的第一条五爪金龙,非神非仙,却最终修成正果,成为众神之首。 她甚至听说,君父成神之初,与天道斗过法。 这世间万物所有的一切乃是天道赋予,能够与天道斗法,那该是怎样狂妄嚣张的一条龙。 可那都是传说。 花玥无缘目睹君父昔日风采。 她眼中的昊天神尊,乃是神界最规矩不过的神,公正严明,无爱无欲,一心只有苍生大义。 她见无忧如今仍旧是拿着鼻孔看她,早就习以为常,又见她坐在那儿,自己仍旧在床上躺着,实在有些失礼,也顾不上身上的疼,想要着衣裳,却见自己的衣裳远远地丢在地上,连忙裹着被子下床,可脚一软,没有站稳,裹着被子倒在地上。 她正要说话,就见无忧神女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地上的衣裳丢给她。 “多谢无忧大人。 大人且等等我,我很快便好。” 无忧冷艳看着眼前这个不知羞耻的菩提树,只见她直接背着自己就将身上裹着的被子丢到床上去穿起衣裳。 她目光在花玥玲珑有致的身段上扫过,只见她雪白的肌肤上到处都是青紫痕迹,腰臀处手印都没消散,一看就知二人昨夜做了什么。 她一想起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话都懒得说一句的男人与眼前蠢钝不堪的菩提树昨夜如何缠绵,顿时怒不可遏,下意识的出手把她转过来。 花玥正在系小衣前面的系带,眼神里闪过一抹诧异,“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无忧的目光盯着她胸前,只见前面比后面还要过分,顿时妒火心中烧,怒斥道: “你身为神使,怎可与魔厮混在一起!” 若是换成正常女子,定能看出她眼中的妒忌与醋意,可花玥心中没有羞耻心,只当她是为自己好,连忙解释,“大人莫怪,实则是我打不过他!” 谁知她话音刚落,眼前本就冷着一张脸的神女似乎更加生气,道: “还不赶紧将衣裳穿好,丢人现眼的东西!” 花玥也不知怎就惹了她,赶紧把衣裳穿好,又去后面洗漱完,这才走到她面前恭敬向她行了一礼,道: “无忧大人怎么在这儿?” 无忧看了她一会儿,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些其他的表情。 可她从同从前一样在天阙宫见到她时那样,态度恭敬,丝毫瞧不出任何对她不满的模样。 这叫她又想起从前在神界的日子。 她真的非常讨厌她这副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那人对她的照顾的模样。 一万年前在神界如此,一万年后在魔域依然如此。 哪怕这棵树稍稍表现出一丝不满来,也比现在这副样子叫她觉得舒服。 思及此,无忧心里转过一个念头,强压住对她的厌恶,冷冷道: “花玥神使是打算留在魔鬼做魔神夫人吗?” “怎么可能!” 花玥忙否决,“自古神魔不两立,大人请放心,花玥一定不会叫神界蒙羞!” 蒙羞? 她冷笑,“既如此,那你为何不动手,怕死?” 花玥一本正经道: “我现在被他封了修为,根本打不过他。” 她说到这儿,又问: -- 第251页 “大人与清风为何会在这儿?” 无忧道: “那是本尊的事儿,与你无关。 本尊且问你,你确定要杀他不可?” 花玥此时此刻见到她,心中便想起君父,对百里溪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立刻道: “自然是。” 她话音刚落,无忧便道了三个“好”字,上前拍拍她的肩膀,道: “也不枉昊天神尊昔日待你视如己出。” “视如己出?” 花玥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她与君父的关系。 无忧不答她的话,指着窗外那座高塔,冷冷道: “你看见那座塔了吗? 塔快要塌了。” 花玥下意识的望向那塔,果然见塔南难倾的更加厉害,心头一震: 为何人人都要跟她说这句话。 不等她说话,又听无忧道: “那座塔里,藏着他的秘密。” “什么秘密?” 无忧道: “自然需要你自己去看。”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大人!” 花玥叫住她。 无忧冷冷看着她。 花玥忙道: “大人有没有灵石可借一些给我? 等出去以后我一定还大人!” 无忧从储物空间里摸出一些灵石给她,立刻消失在殿中。 花玥看着手里的上品灵石,心道不愧是神女,虽是不喜欢自己,却出手十分大方。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花玥赶紧将灵石藏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坐在桌前开始吃早饭。 是百里溪回来了。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在腿上,亲亲她的脸颊,“才起来?” 花玥刚藏了东西,心里慌乱,胡乱点点头,想要从他怀里下来,他不肯,又开始亲吻她。 花玥争不过他,索性由着他去了。 一会儿的功夫,他气喘吁吁,抵着她的额头喘息,“为何我日日见你,还这般想你。” 花玥摇摇头。 她不理解这种感情。 她只觉得现在肚子饿。 好在他并没有接着闹她,将桌上的食物用灵力加热,又替她剥了鸡蛋。 花玥一边心不在焉的吃早饭,一边忍不住看着眼前正在细心替她剥鸡蛋的男人。 他似是察觉到了,抬眸看她一眼,笑道: “这么看着我干嘛?” 花玥摇摇头,突然凑过去在他身上嗅了嗅,“你身上,似乎有很浓的血腥味。” 他闻言怔了一下,立刻往她旁边坐坐,将手里剥好的鸡蛋递给她,“方才出去的时候碰到一两个聚众闹事的小妖,我一生气,便出手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花玥却觉得他有意在掩饰什么。 “魔域,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样不好吗? 便于管理。” “是吗?” 花玥吃完最后一口鸡蛋,用茶水漱了口,转头斜斜看向窗外的高塔,道: “那座塔好像快要塌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原本正托腮笑盈盈看着她的男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 花玥大吃一惊。 她方才在他眼眸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惊慌。 看来那塔里果然藏了他的秘密。 百里溪看她一会儿,道: “你若是无聊,先一个人在殿中玩会儿,我去忙些事儿。 等我忙完,我便带你出去玩。” 花玥点点头。 “玥儿真乖。” 他又低下头抱着她亲了一会儿,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临出殿前,他回头看她一眼: “不要靠近那塔。 那里关了一些不听教化的魔,十分的凶残。” 花玥“嗯”了一声。 百里溪收回视线,大步出了宫殿,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召唤出一个低阶魔,冷冷道: “方才谁来过这里?” 那魔战战兢兢,“无忧神女来过。” *无忧正在自己的殿中自斟自饮,听到动静,一抬头,就看见悄无声息出现在殿中的男人。 她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杯子,上前抱住他,“你怎么来了?” 第109章 无忧才抱住百里溪, 就扑个空,面色瞬间难看到极点,一对漂亮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叫人看了心生怜惜。 可百里溪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冷冷看着她,“我不是警告过你, 不准去找玥儿!” “玥儿,”无忧冷笑, “叫得可真亲切! 你既然觉得她喜欢你,又何须怕我去找她。” 百里溪一脸不耐, “立刻离开这里! 否则,休怪我无情!” 无忧面色难看,“她一来, 你就叫我走。 你别忘了,没有我, 你又能瞒多久。” “瞒不了, 就不瞒,”他想起她,凌厉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温柔,“她是我的妻子, 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无忧见他提起她时一脸温柔的模样,又想起今天早上所见, 一颗心酸得厉害, 哽咽,“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一心只想要杀了你复活她的君父!” 他顿时变了脸,“这不管你的事,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莫要再靠近她,她为人单纯,听不懂你尖酸刻薄的画外音!” -- 第252页 尖酸刻薄? 他居然说她尖酸刻薄! 无忧的心像是被他踩到泥土里去,眼里的泪簌簌掉下,“那也总比你好! 既然你不怕她知道,那为何不敢揭下你的面具,叫她看一看,每天晚上与她欢好的人是谁。 恐怕她看了你这张脸,只恨不得羞愤而死! 我高高在上,无欲无求,悲悯众生的昊天神尊!” 她本以为他会恼怒,谁知他这次却没有生气,只是伸手拂面,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那是比之百里溪还要好看三分的脸,叫人只一眼,便再也难从他的脸上移开。 他眼眸流转,华彩流光,里面装着的是不把这世间万物放在眼里的不顾一切的狂妄。 他道: “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他。 哪怕是一模一样的脸,我也不是那个懦弱的向天道妥协的男人!” 无忧走上前去,伸手欲摸摸他的脸,却摸了个空。 她却不在意,眼神里流露出痴迷之色,喃喃道: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条嚣张狂妄到极点的金龙,为了那棵微不足道的菩提树,在万众瞩目之下,向天道宣战。 他说: “我要这天,也为我开路!” 后来,他做到了。 再后来,他为她成了昊天神尊。 最后,昊天神尊又因她生出心魔。 现在这个魔,又要为了她,企图与天道作对。 而她在他身旁守了这么久,到头来,就落得是个字: 尖酸刻薄。 那棵蠢笨的菩提树,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们这样对待! *花玥将无忧给的灵石分成了七天的分量,藏得严严实实,生怕百里溪没有发现。 魔域没有灵气,可靠着这些上等灵石,一样可以作为铺助作用。 就是有点耗费灵石。 她趁着百里溪不在,赶紧抓紧时间修炼。 虽每次只进步一点点,假以时日,体内的灵力总能够冲破他在她体内加注的封印。 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原本暮色沉沉的天居然升起点点星光。 魔域的天虽没有向幽都城那样永远是无尽的夜,可也是暗沉的,怎么会有星光呢。 她起身走到窗前,抬眸凝视着那些浮离在天上的星光,这才注意到,好像是一盏又一盏的孔明灯,将漆黑的夜色照得光亮,逐渐的汇成火海,照亮了魔域的上空,与镇压在塔尖上的封印形成一道美不胜收的景观。 她一时看得入了神,就连身后有人靠近也没发觉。 他上前将长裙曳地,乌发及腰的女子拥入怀中,亲亲她的脸颊,“在想什么?” 花玥猛地回头,对上一双墨如点漆的眼眸。 他眼里荡着盈盈笑意,单纯而又美好,丝毫不叫人觉得他便是这世间最大的魔。 她不动生色的在他身上嗅了嗅,早上浓重的血腥味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淡淡的香气,混合着他本身的气息,闻得久了,叫人有些头晕目眩,忍不住沉迷其中。 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好闻,她实在想不通! 她目光停留在他面上精致的黄金面具上,伸出手指轻轻摩挲。 有些冰凉硌手。 她的手指滑到他光洁硬挺的下颌,低声道: “大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他嗤笑一声,特地用自己的下巴蹭蹭她柔嫩的手心,道: “玥儿是在勾引我吗?” 花玥气馁,果然是骗不了这老狐狸。 她欲收回手,却被他牢牢按在下颌处,含着她的指尖舔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花玥不由自主想起一些场景,低声骂道: “你一个魔,不好好修炼,怎么脑子里竟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松开她,一脸无辜,“那不然呢,出去为祸人间。 如此也好。” 他果真就松开她,转身就走。 花玥道: “你要去做什么?” “不是玥儿叫我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我这就去人间走走,杀杀人,放放火,吃吃人心!” 花玥一听急了,上前一把拉住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他轻哼一声,垂眸瞥了她一眼。 花玥只好道: “是我胡说八道,你想得一点儿也没错。” 这个喜怒无常的魔! 他伸手捏捏她的脸颊,“饿不饿?” 花玥体内灵力有些许恢复,腹中已经没了什么饥饿感。 她又不想被他知晓,只好点点头。 他却没有叫人送东西来吃,拉着她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殿中的梳妆台前坐好,低声道: “我替玥儿梳妆,然后出去逛街好不好?” “逛街?” 她惊讶,“你要带我去哪里逛街? 回人间?” 他不说话,抬起她的下颌,捉了一只眉笔,想要替她画眉。 花玥从未上过妆,见他白玉似的手指捏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得东西在她眉毛上涂涂抹抹,心惊肉跳,生怕他戳进自己眼睛里去。 她忍不住道: “百里溪,要不,算了。” “乖,别动,”百里溪又将她的下巴抬高些,拿着那描眉的东西顺着她的眉形涂抹。 -- 第253页 其实她眉形生得极好看,根本不需要画,反倒因为他没有经验的涂抹,硬生生将两道柳叶弯眉涂抹成了两道扫把。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想叫她知道自己根本不会,假装若无其事的替她抹掉。 她皱眉,“百里溪你到底会不会啊,弄那么久!” 她说着就要睁开眼睛。 他立刻道: “不许睁眼! 不然待会儿收拾你!” 她有些不满,却没再睁眼,浓黑的眼睫微微颤动,“你快点!” 他丢了手中的眉笔,目光落在妆奁上的胭脂盒上,又看看她白嫩的脸颊,伸手重重扣了一块下来往她脸上涂抹。 谁知那胭脂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涂上去才一晕开,原本白里透红的两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想要替她擦干净,可越擦越红,整张脸成了猴子屁股。 百里溪看着她好好的一张脸被自己涂抹成了调色盘,决定试最后一次,弄干净手指,点了一些胭脂在指腹,轻轻涂抹在她唇上。 才一涂上,他就盯着她娇艳欲滴的唇移不开眼,忍不住低下头去舔她唇上的胭脂。 花玥察觉出不妥,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捉住两条胳膊背在背后。 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唇上涂好的胭脂被他吃得干干净净,她的唇被他吮得反倒比涂了胭脂还要娇艳。 花玥实在忍无可忍,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一下子愣住。 只见他唇上倒像是抹了胭脂一般,娇艳欲滴,就连眼里也微微渗出些许水光,摄人心魂。 她心道: 也不知是不是这世间的魔是不是都如他这般,一心不想着修行,反倒成日里想着双修! 她忍不住好奇道: “你的本体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魔这么好色? 他轻咳一声,耳朵微微有些热意,“玥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为何?” 他替她拢好衣领,遮住他方才印下的红痕,亲亲她的脸颊,“我怕我露出本体,玥儿就要哭死了。” 她清澈明亮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惊讶,“知道你的本体,我哭什么?” 他不说话,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现在他碰她都不情不愿,折腾得狠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若是他哪日露出本体来,她岂不是要怕死。 毕竟,龙有两个…… 花玥不知他心中龌龊心思,见他神情幽怨,心中自己先悟了。 他定是怕自己知道他的本体,找到缺点害他。 思及此,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外面那座塔,心里微微有些惊讶。 奇怪,原本歪得厉害的,似被游离的灯火围住的九层高塔,似乎又被人扶正了些。 百里溪见她目光落在那塔上,抬起她的下颌给她重新点了胭脂以后,又去吃她唇上的胭脂。 过了好一会儿,她挣出来,气喘吁吁的瞪他一眼,“你到底还出不出去?” 百里溪收回旖旎的心思,目光又落在她的脸上,点点头,转过脸,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花玥见他神情颇为奇怪,又恐他待会儿后悔,赶紧将头发随意的在旁边绑成一个辫子,想要照照镜子,他却将镜子堵得严严实实。 她只好作罢,转身就走。 临走前,她又警惕的回眸看他一眼,把镜灵揣进怀里,这才大摇大摆出了殿门。 百里溪强忍住笑意,赶紧跟上,不顾她的反对非要与她手牵手。 花玥不肯,他便威逼利诱。 花玥一向识时务,为避免自己吃亏,也就不与他争。 两人才出大殿,一路走来,倒是碰见不少的魔。 那些魔目光落在花玥身上,眼神流露出惊诧。 花玥原本也不惧旁人看,反正看她也不会少块肉。 可那些魔看她的眼神实在诡异,似惊讶,又是害怕,似乎还带着点儿不忍。 她忍不住问一旁似乎心情很好的百里溪,“他们为何这样看我?” 百里溪强忍着笑意,伸手替她帮头发拢到耳后,忍不住伸手揉一揉她的耳珠,指腹上的胭脂顿时将她白皙小巧的耳珠晕成绯色,可爱得叫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他在她发火前收回手,眼神里荡出一片爱意,笑道: “自然是觉得你上了妆极美。” “是吗?” 花玥伸手去摸自己的脸。 他一把捉住,笑,“别乱摸,待会儿晕妆就不好看了。” 花玥只好收回手,也不再理会那些魔的目光,旁若无人的朝着魔宫出口走去。 行至出口时,她碰见清风正与一个魔说话。 那魔连连点头应下,待他态度十分的恭敬。 花玥见他好好的,一颗心又放回肚子里。 他这时也看到她,眼神里流露出震惊。 花玥朝他点点头,以示自己无事。 这时她手心处一疼,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下,一转头,就对上一双含了薄怒的漆黑眼眸。 “你再盯着别的男人看试试!” 花玥生怕连累清风,敢怒不敢言,赶紧收回视线,心里却想着自己如今可以自由出入,再寻个机会来找他便是。 只是一见到他,她便想起无忧神女,对于神女出现在这里,且由着清风在这儿做护法十分的诡异,但是随即想到她今日告诉自己的秘密,只以为她在假意向百里溪投诚,伺机诛魔。 -- 第254页 毕竟在花玥心里,无忧神女乃是天生的神,又怎么会与魔头为伍。 她想得入神,任由旁边的男人拉着,就连自己已经出了魔宫大门也不知道,不知不觉像是到了一处极热闹的地方。 她这才回过神来,抬眸一看,待看清楚眼前的一切,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第110章 “百里溪, 你是把陵城搬到魔域来了吗?” 花玥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与陵城一模一样的街景,生怕他屠了整个陵城。 百里溪如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一下, “在你心里, 我便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 花玥想要点头,又怕惹恼了他, 只要闭嘴不言。 他轻哼一声,拉着她融入到满城花灯的街景里去。 花玥又仔细看了看, 虽建筑一模一样,可里面行走的确实是妖魔无异, 一颗心又放回去。 她瞧着眼前每个妖魔手中都捧着一个花灯,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极为的熟悉,忍不住道: “他们是在做什么?” 百里溪道: “过七夕乞巧节。” 他说罢, 手里出现一只花灯,是一只大白鹅。 花玥瞧着那只大白鹅, 想起自己的储物戒指里也有这么一只。 她心中顿时有些怪异, 低声道: “你为何要弄这样一副街景出来。” “我高兴。” 他今日着了与她一样颜色的红衣,言笑晏晏,将手中的花灯递给她,“送给你。” 花玥不接, 看着就像是出画中走出来的面覆面具,广袖绯袍, 乌发雪肤红唇, 风神出尘的男人,只见他身后无数的孔明灯游离在北妄海这片冰冷的海域下的深渊上空, 与满城的花灯交织成瑰丽的夜景。 她觉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心中有些不安, 眼神闪躲,声音喏喏,“我是来杀你的。” “所以?” 他斜睨她一眼,应塞到她手里,眼波流转,眸光潋滟,“你杀你的,我高兴我的,不相干!” 花玥本想说怎么不相干,他已经将花灯塞到她手里,牵着她的手指着前面一处横在河上的白玉拱桥,“走,咱们去那边看看。” 不等她说话,他已经拉着她朝着那桥走去。 花玥忍不住瞟了他两眼,虽看不清他的长相,却见他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神采飞扬,惹得旁边的妖魔频频侧目,指指点点。 她一开始只以为那些妖魔是看他,后来又发现那些妖魔目光是落在她脸上,眼神里似带了震惊。 花玥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心道: “难不成他真把画得很好看?” 他这时也注意到她的目光,伸手捉住她的手,“别摸,待会儿晕妆就不美了。” 花玥只好按捺下来。 谁知一路走去,见那些妖魔三五成群凑在一块,不时朝她望来“桀桀”笑出声,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也不知是什么魔?” “就是就是,你瞧瞧她那张脸,这是涂了多少胭脂!” “还有眉毛,跟两只扫把似的。” “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身段!” “……” 花玥一回头,那些议论声立刻止住了。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眼神里流露出疑惑。 他替她拢拢头发,“怎么了?” 花玥的目光停留在他红得滴血的耳尖上,见他分明是在强忍笑意,环顾四周,见不远处有个卖尾巴耳朵的摊子,疾步走过去照照镜子,顿时傻眼了。 只见镜子里一身绯色裙装的女子束着一条蓬松的辫子,一张脸上涂满胭脂,眉毛似拖着两条扫把,就像是戏台子上的丑角。 她顿时气炸了,回头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只见他站在一排姹紫嫣红的花灯前面,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隔着那层面具她都能想象出是有多幸灾乐祸。 花玥扫了一眼摊位上的老虎尾巴,道: “这个多少钱?” 兔子摊主道: “一块灵石。” 花玥摸出一块灵石递给她,拿了那老虎尾巴还有耳朵戴上,化作一个半人半兽的模样,龇牙朝他扑了过去。 百里溪见她扑来,也不躲,伸手将小老虎抱了个满怀,捏捏她的老虎耳朵,笑道: “原来玥儿喜欢这么野的!” 花玥一口咬在他雪白脖颈上,恨不得咬他一块肉下来。 他却趁机将她抱得更紧,手滑向她的尾巴,贴着她的老虎耳朵闷哼一声,“不如今晚我们这样试一试?” 花玥见他满脑子都是这些,松了牙口,一脚踹在他小腿上,“你这个不要脸的大魔头!” 百里溪实实在在挨了她一脚,捏捏她的老虎耳朵,一脸宠溺,“好了好了,我错了,玥儿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如何?” 花玥重重拍掉他的手,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百里溪扫了一眼那兔子摊主面前摆着的毛茸茸的尾巴耳朵,又扫了一眼前面走得飞快,后面尾巴甩来甩去的小老虎,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摸出一大袋上品灵石丢到她面前,“我全都要了。” *花玥走得飞快,很快便上了桥。 桥上的妖魔并不多。 她向远处眺望,只见桥下如同一条白练一样波光粼粼的河上的上游飘来无数的密密麻麻的莲花灯,浩浩荡荡,照亮了河岸。 -- 第255页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花灯,心里面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似的。 这时紧随而来的男人从后面抱住她,哄道: “还生气?” 花玥顿时吓了一跳,拎着大白鹅转身就跑。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回怀里,揽着她的腰,“你跑什么?” 花玥对上他的眼,赶紧转过头去,下意识的去看那高塔上方的铭文。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灯光太亮的缘故,她竟然觉得那铭文似乎与从前不同。 好像,被人加固过。 那可是神设下的封印,百里溪虽被人奉为魔神,可终究是魔,不可能种出金色的铭文来。 她一时看得呆住,谁知他在她臀上轻拧了一下,轻哼,“你若是再这样三心二意,我便要在这里亲你。” 花玥连忙收回视线,伸手去掰他的胳膊。 可他力气大得很,哪里是她一个灵力低微的能够撼动。 她挣了几下没挣出来,所以由他抱着,抬眸去看天上那些游离的孔明灯。 “好看吗?” 他亲亲她的脸颊。 她点点头,眼神四处乱瞟,偏不肯落在他脸上。 他收紧手臂,抬起她的下颌,逼迫她看着自己,“你方才跑什么? 还在恼我?” 花玥哪里说得清楚,只得道: “我不想逛了,想要回去睡觉。” 他不放她走,摸出一方帕子替她一点点抹干净脸涂了满脸的胭脂,一会儿的功夫露出她的本来面目。 他看着怀里自与他双修后,容颜越发姝丽绝艳的女子,见她分明心里有鬼,亲亲她的眼: “玥儿是不是想起什么来,所以不自在?” 她神色淡淡: “想不想起其实又有什么所谓。 我与你,本就是神魔不两立。 你今日不杀我,我若得了机会便会杀了你。” 她果然是知道怎么叫他生气! 百里溪气得发颤,看着她冷淡到极致的脸,将她抵在桥栏上,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件斗篷,将她裹得严实,不顾她的挣扎,大手贴着她的裙角滑进去,嗤笑,“本尊许你修行,不过是觉得你有些修为在身上体力好些,免得在床上每回累得不肯服侍本尊。 花玥神使不会是以为就这么点微不足道的修为,便能够杀了本尊吧?” 她挣不过便也不动了,抬眸看他一眼,眸子亮得吓人,“你不杀我,我便从头开始修习法。 你禁锢我千年万年,我便修千年万年,总有一日,我必能杀了你!” “即便是我与你儿女成群,我是你孩子的父亲,你也要为了你心中所谓的神来要了你自己男人跟你孩儿父亲的性命?” “你胡说,我怎能与你生孩子?” “怎么不能!” 他冷笑连连,“神使夜夜躺在本尊身下承欢之时,难道就不曾想过有一日会诞下孩儿?” 花玥顿时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支吾半天,瞪着他道: “我,我是树!” “可我不是!” 他气得松开她,将她丢在桥上,转身就走。 花玥身上还披着他的那件斗篷,想解了扔了,又恐自己身上的气息与他们的不同,招来妖魔,便好好的裹在身上,混入到提着花灯的妖魔群里,顺着他们下了桥。 好在她裹得严实,并没有什么人注意。 她盯着那塔的方向,一路顺着河岸走去,谁知走了两刻钟都没有走出去。 她停下来,盯着那塔看了一会儿,从河岸上的距离到搭的位置按照正常的时间走过去,也不过是一刻钟就到了。 可她居然还在河沿上。 这说明她现在在幻境里。 那她就是走上一晚上,也不可能走到那塔下面去。 花玥只好折返,在河岸上转了一会儿,一时也没个去处,想走也走不了,只好停下来看花灯。 她只眼朝河上看去,只见此处与陵河岸一模一样,就连旁边的百年大柳树都无二分别,花玥心道也不知他做这样一场幻象,要耗费多少修为灵力来。 她如今不比从前,也看不透这个是何幻象,只瞧着这水里的花灯实在漂亮,忍不住伸手捞了一盏她拿着那花灯仔细看了一会儿,只见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 愿吾妻花玥,岁岁平安。 花玥伸手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心道: “这幻化出来的花灯就像是哪里见过似的。” 这时旁边两个生得十分美艳,穿着清凉的魔女在一旁交头接耳,低声道: “哎呀,这花灯做得可真是漂亮。” “就是啊,上面还有字呢。” 那魔女伸手去捞,谁知指尖才碰到花灯,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吓得连忙缩回手。 花玥觉得十分奇怪,又伸出指尖抹了一下,却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她忍不住问道: “这花灯,不是用法术幻化而成的吗?” 那魔女朝她看去,只见眼前的是一个着赤狐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雪肤红唇,气息纯净的妙龄少女,一时看呆了眼。 她上下打量她一眼: “这你都瞧不出来?” 花玥修为已大不如从前,确实瞧不出来。 那魔女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赤狐斗篷上,见是件上乘法器,眼里闪过一抹贪婪,又见她连这个都没看出来,必定灵力微末,起了坏心思,道: -- 第256页 “你身上这件大氅真漂亮,不如借我穿一穿好不好?” 花玥摇摇头,往旁边挪了两步,转身就走。 那两个魔女对视一眼,将她拦下来,伸手去夺她身上的大氅。 花玥闪躲不及,被其中一个扫到地上。 那魔女掩嘴娇笑,“你若是乖乖解了大氅送给我。 我饶了你一命,如何?” 花玥不说话,暗暗将自己本就稀薄的灵力凝聚在手心,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四周围,伺机想要逃走。 那魔女步步紧逼,眼见着退无可退,花玥正欲出手,谁知她突然朝她怀中那只百里溪送给她的大白鹅伸出手来。 花玥下意识去护,却被她拍了一掌,跌坐在草地上。 那魔女笑道: “不就是一只破花灯,瞧你护得跟只宝贝似的。 你把你身上的大氅给我,我便送你十个八个,如何?” 花玥瞥了一眼那河,往后退了一步,谁知脚一滑,直接滑进河里。 那河水冰凉刺骨,花玥顿时打了个哆嗦。 那魔女方才才被那河里的花灯上的字刺到手,知道花灯有古怪,也不敢上前,在岸上朝她伸出手,欲躲她身上的斗篷,谁知突然被人定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不等说话,就见着河里闪过一道黑影,将那个落入水中冻得直打颤的女子抱在怀里,一脸紧张。 那魔女见到来人,顿时膝盖一软,匍匐在地,哆嗦道: “大,大人!” “找死!” 百里溪冷冷扫了一眼岸上跪着的魔女,一瞬间的功夫,她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就成了一堆齑粉。 花玥看他一眼,想要说什么,却被冻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将她抱在怀里,源源不断地往她体内输入灵力,直到她回暖为止。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道: “这河,为什么这么冷?” 就好像跌进冰窟一般。 他不说话,只抱着她一路走回魔鬼。 魔宫的人见着原本高高兴兴出门去的魔神大人回来时脸上简直是结了冰,任谁也不敢上去触眉头,各个伏在地上看了不敢看。 有些胆子大些的,抬眸悄悄看一眼,只见着他怀里裹着的女子露出一对白玉似的脚。 啧啧,大家都在心里猜测,这位突然空降在魔域的小仙子,被大人都要快宠到天上去了。 花玥并不知晓这一切,被一脸怒容的男人一路抱回宫殿丢在床上,塞进被窝里去。 她这才瞧见自己出去这一会儿,整间宫殿已经被人重新布置过,入目是极艳的红,就连冰凉刺骨的地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她正要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不翼而飞,立刻裹得严实,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一直冷着脸的男人将那盏花灯放到她面前,冷冷开了口,“既如此讨厌我,恨不得杀了我,她们抢便抢了,你为何还要拼死护着!” 第111章 花玥不说话。 百里溪见她面色苍白, 嘴唇发乌,知道她方才必定是在那河里冻得狠了,上前手贴着她雪白的背源源不断地向她输入灵力, 一直到她身子暖和些, 雪白的小脸透出正常的颜色才停下来。 她这才活过来一般,抬眸看他一眼, 将自己缩进被窝里,突然道: “我是要杀你的。” 他见她看也不敢看自己, 抬起她的下颌,盯着她的眼睛瞧, “这话,神使大人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眼睛又开始四下瞟, “有何区别?” “自然有,”他在她耳边轻笑, “神使若是说给你自己听, 便是你自己心虚。” “我没有心虚!” 她抬眸看他,一本正经,“我是不会跟你生小娃娃的!” 百里溪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你这个没良心的笨蛋,迟早有一我非被你气死不可, 倒省得你亲自动手!” 她不说话, 拿出她自己惯用的装死装睡的伎俩,还发出呼吸绵长的声音。 百里溪被她气得不行, 却又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他又担心方才北妄海里的寒冰雪水伤了她的根基,解了衣裳躺进被窝里将她捞进怀里。 她仍不习惯这样皮肉相贴的亲密, 忍不住往外拱。 百里溪被她拱出了火气,伸手在她腰上轻拧了一把,微微喘息,“你再动,我就忍不住了。” 她顿时动也不动,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的模样。 他哑然失笑,垂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却偏偏落在她胸前的牙印上,喉结滚了一滚,手悄悄伸向外面,方才买的那些尾巴耳朵瞬间出现在枕边。 他瞥了一眼雪白蓬松的猫尾巴,摸出两只猫耳朵悄悄的戴在她耳朵上。 只一瞬间,怀里银面团似的女子瞬间变了一副模样。 她似有察觉,睁开眼睛,一脸警惕,“你在做什么?” 他对上她流露一般清澈的眼,手贴在她背上,接着替她输入灵力,哑声道: “玥儿方才落了水,我帮玥儿驱驱寒。” 花玥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只觉得有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体内,通体舒畅,遂又闭上眼睛接着睡。 谁知才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一把捉住他放在前面的手,怒骂: -- 第257页 “百里溪你又——唔——”那天晚上,百里溪帮她驱了半宿的寒。 次日一早,花玥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对上一对绿豆大小,乌黑鎏金的眼睛。 她愣了一下,随即大喜,“镜镜,你醒了!” 镜灵猛地扑进她怀里,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呜呜咽咽,“主人,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花玥一脸愧疚,“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也不会害了你!” 镜灵在被子上蹭蹭眼泪,道: “要怪就怪那个魔头太狡猾! 呜呜呜,主人,你不知道他坏得很,差点没有把我折磨死!” 花玥捧着它看了一会儿,道: “可我怎么觉得你还比从前胖了?” 镜灵一愣,随即呜咽,“那个神经病把我折磨得半死不活,又怕我死了,给我输入了一些修为才保住我一条命。” 花玥一脸怜惜的看着它,“你受苦了!” 主仆二人相互诉苦,又将百里溪狠狠谴责一番才解了气。 两人说得起劲,丝毫没有发现百里溪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殿中。 花玥还在那儿叹气,“镜镜,我该怎么办,你不知道,他那个人心眼坏得很!”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声音响起: “心眼有多坏?” 花玥顿时僵住,坐起来看着他,怒目而视。 一旁躺着的镜灵也倏地从床上弹起来,挡在花玥前面。 百里溪冷睨了它一眼,镜灵顿时瑟瑟发抖,呜咽着躲到花玥背后去。 花玥瞥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早饭,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百里溪摆好东西,头也未抬,“自己出去玩!” 花玥以为他说自己,看了一眼镜灵,“去将我的衣裳捡起来拿给我。” 镜灵这才注意到她身上什么也没穿,又见她脖颈处的红痕与牙印,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的掉。 这个魔鬼,都把主人折磨成什么样了,呜呜呜! 它哭得起劲,只听魔鬼又道: “我数三个数,一——”镜灵立刻擦干眼泪,一脸不舍的看着花玥,“主人,我就在外面,若是他欺负你,你一定要叫我!” “二!” 不等他“三”出口,镜灵倏地一下消失在殿中。 花玥见他把镜灵吓走了,瞥了一眼地上的衣裳。 他缓缓走过去,拿了一套崭新的衣裙上前,硬要给她穿上。 花玥拗不过他,便由着他去了。 “还生我气?” 他亲亲她的脸颊,“昨晚是我说话不算话,以后绝不会这样。” 花玥余光瞥见他脖子上被自己挠出的痕迹,抿着唇不说话。 他也不恼,陪着她用了早饭,与她聊了几句,到最后被她气得走了。 一直在外面打转的镜灵见百里溪终于要走,赶紧往殿里跑。 他冷冷瞥了它一眼,“若是再教她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剥了你的皮!” 镜灵敢怒不敢言,委屈巴巴的点点头,这才进了殿。 花玥见它进来,松了一口气,叫它守着,自己从床底摸出几个灵石开始打坐修炼。 两个时辰以后,她吐纳完毕,将那些废掉的灵石收到一个小木箱里去,又重新放回床底,这才叫醒旁边睡觉的镜灵。 她指着窗外那座暗沉沉的九层高塔,道: “镜镜,你看见那座塔了吗?” 镜镜顺着她的手看去,点点头,“看见了怎么了?” 花玥郑重道: “塔快要塌了。” 镜灵打了个寒颤,“我怎么觉得主人说得那么渗人。” 花玥也觉得有点。 她头一次听到有人说塔快要塌了的时候,也觉得瘆得慌。 她道: “你能不能飞去那塔前看看什么情况?” “这有何难!” 镜灵话音刚落,就已经消失在殿中。 那座高塔,离魔宫并不远,若使用法术,来回一刻钟的功夫。 果然,一刻钟以后,镜灵飞了回来。 只见它浑身炸毛,牙齿打颤,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花玥见到它的模样,顿时大惊,“你这是怎么了?” 自她化形以来,镜灵就已经陪在她身边,所经历的甚至比她还要多,如今吓成这样,可见失态有多严重。 它平静了好一会儿,又在花玥的极力安抚下才冷静下来。 它道: “主人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花玥有些紧张,”你看见了什么?” 它身上的毛又炸了,瑟瑟发抖,指着那九层高塔,“我在塔的那一边朝魔宫的方向看,看见主人就住在塔里。” 第112章 镜灵说, 它飞到塔的那一头,围着塔转了一会儿,正准备找入口, 谁知一回头, 就看见,花玥正在魔宫的窗口看着自己。 魔宫就在塔的第二层。 下面一层与其余七层塔门紧闭, 而塔尖之上的那道封印被加固过。 它说完,花玥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顿时毛骨悚然。 因为她出入魔宫的时候,实在没有觉得自己住在塔里。 现在经它这么一提, 这才想起当时她进来时,觉得魔鬼非常的奢靡,就好像用天然的黑晶石雕琢出来的宫殿一般。 -- 第258页 她再次看向那座塔, 仿佛发现塔尖又南倾了一点点。 明明昨晚她看见塔是被扶正的。 她想起了昨夜的幻境。 北妄海实在诡异的叫人害怕。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恢复修为, 解了这里的幻境。 两人商议了一会儿, 也没能理出头绪来。 反倒是镜灵听见神女无忧在这里十分的惊讶。 它诧异,“她怎么会在这儿?” 花玥不懂神女无忧对昊天神尊的感情,镜灵却是知道的。 当初昊天神尊以身殉道之后,它便再也没有见过神女无忧。 她那么喜欢昊天神尊, 一向示主人为情敌,每每见到, 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 也就只有在昊天神尊面前才有说收敛。 如今她出现在魔宫里,居然还与魔神相处的挺不错的样子。 花玥将自己的想法与它说了。 “也许, 她假意向百里溪投诚,说不定也想要杀了他。” 镜灵闻言, 是这个道理没错。 它忍不住道: “那个魔神到底生得什么模样?” 花玥摇头,“我也不知,没有见过。 有一次我差点解了他的面具,他似乎很生气。” “那一定很丑!” 镜灵一脸愤恨,“否则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花玥迟疑,“应该不会吧,我瞧着他眼睛生得极好看,与君父一样,轮廓生得也极好看。” 这么一说,好像下巴生得也有些像君父。 但是君父眼神悲悯众生,而那个魔眼神有时候叫人害怕。 两人就着百里溪的长相又探讨了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 指不定面具遮盖的地方受了伤,所以才不好意思以真面目示人。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当务之急,还是要去探查一下那塔的秘密。 花玥眼下见镜灵醒了,心中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趁着百里溪不在,又开始抓紧时间修炼。 接下来一段时间相安无事,花玥很快就将神女无忧给她的灵石用完了。 没了灵石,便没了修行的辅助。 她想要去找清风借一些来,可又怕连累他,思来想去,写了一封信叫镜灵悄悄地送到清风的屋子里去。 清风看不见镜灵,但是得了信之后,就用符纸化了一只雀鸟衔了一大包的灵石给她送来。 花玥很高兴,又将灵石悄悄藏起来,只要百里溪不在,她就打坐吐纳修炼,只希望能够尽快冲破封印,离了这里再做计较。 而百里溪通常都是白天忙自己的事情,晚上回来她殿里美曰其名陪她睡觉,偶尔会带着她出去外面逛一逛。 每次一出去,花玥总故意气一气他,把他气走之后,就向那塔走去。 可每次都一样,无论她走多久,永远都走不到那塔下。 她每每透过窗子看向那塔,想起镜灵的话就觉得十分不自在。 镜灵也试着去寻进塔的机会,可它虽活了很久,修为却十分低微,根本不得法进去。 花玥只好加紧时间修炼,连门也不肯出了。 彼时她修为尚浅,人也不够聪慧,即便是已经走过的路,重新走一遍,这才发现,从前与修行上,若不是有君父在,恐怕她就是修个几千年,也未必能够修成仙骨。 她不禁有些气馁,同镜灵道: “从前在修真界,大家都曾夸我是修仙奇才,殊不知我比他们不知多活了多少年,如今重头开始,才发现,修行之路,路漫漫其修远兮。” 镜灵打着哈欠说道: “主人,别这么想,至少你比以前有文化了。” 花玥也不知这算不算安慰自己,只叹息,“我想君父。” 镜灵一边陪着她一块叹息,一边默默地又掏出一块灵石给她续上。 花玥也不过只是一时颓废,颓废过后,重新打起精神接着炼。 好在她修为上已经颇有进益,已经能够简单的驱动一些符纸。 这期间百里溪也不知是知晓还是不知晓,从不与她提这些事。 每日忙完自己的事情,就来殿中与她玩闹,学着替她上妆。 花玥不肯,他便威逼利诱。 花玥只好由着他去了。 他人极为聪慧,不过两三次,便学了个精通。 不过花玥觉得他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是为了给她上妆,分明就是想要吃胭脂。 她自己也偷偷尝过,一点儿都不好吃。 也不知他图什么。 魔的心思真难猜。 每回吃着吃着,便吃到床上去。 他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喜欢双修,一点儿不知疲倦,且他于双修一途,手段颇多,每回非得折磨得花玥求饶才作罢。 花玥私底下与镜灵诉苦,镜灵长吁短叹,却也无可奈何。 它是亲眼见过他如何剥了那涂山小狐狸的皮,手段及其残忍,每次见到他都本能害怕。 他还威胁它若是敢把这些事情告诉花玥,就把它一块剥了。 而于百里溪而言,每日醒来能够看见花玥在身边,心里非常的满足。 他心甘情愿的将她伺候服侍的妥帖,时常与她在殿中耳鬓厮磨,哪怕她大部分都不回应他,更多的时候时间都坐在殿中发呆,也只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叫他幸福的事儿。 -- 第259页 如此又过了月余,这天灵石刚好用完,清风适时叫雀鸟送了一包灵石过来,谁知这个时辰原本早早离去的百里溪一时心血来潮,非要替花玥上妆,才替她描好眉毛,那只雀鸟就已经落了窗台,叽叽喳喳将灵石丢在窗下的榻上。 百里溪斜斜瞥了一眼那包散发着五彩光芒的灵石。 花玥当即傻眼,思来想去决定怀柔,伸手勾勾他捏着眉笔的那只手的手指头,巴巴叫了一声“哥哥”他每每折磨她时,总喜欢叫她这样喊他。 要不就是变成百里溪或是晏无崖的模样,娇声娇气的叫着“姐姐”手段却越发凌厉。 后来花玥被他折腾得怕了,得出窍门,只要她声音软和一些,他便结束的快一些。 有几次,他掩了她的唇,哑声道: “玥儿不许乱叫。” 果然,她话音刚落,他脸色稍霁,没再理会那只雀鸟,允好两颊与眼角的胭脂,又点了一点晕染在她嫣红饱满的唇上。 谁知那用符纸驱动的雀鸟不通人性,亦不知危险,竟还替清风带了话。 花玥想要去捂雀鸟的嘴,他斜睨她一眼,“给本尊坐好!” 花玥顿时如坐针毡。 只听雀鸟口中发出温柔和煦的声音: “花玥大人,可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我一并弄来给你。” 一旁的百里溪“呵呵”两声。 清风又说了一些关于修行上花玥遇到的一些难题。 他人本就温润如玉,如翩翩君子,解释那些枯燥的法诀温柔细致,叫人听了如沐春风。 花玥听着一时跟着入了神,之前顿塞不通之处瞬间豁然开朗。 最后,清风柔声道: “玥玥,无论何时,你总叫人充满希望。” 雀鸟这句话才说完,百里溪的脸当即就黑了下来,整间宫殿迅速冷了下来,晶石墙壁上瞬间爬了一层寒霜。 那符纸化作的雀鸟瞬间成了一捧齑粉,风一吹,便散了。 花玥心道这次叫什么也不管用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看也不看他,坐在那儿摆弄胭脂灵石,心里盘算着他会不会又废了她的修为,紧张得不得了。 谁知平日里捉住她一点儿错处都要欺负她的男人一言不发躺到榻上去。 花玥也弄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见他也不为难自己,背着他偷偷用清风说的法子试了一下,果然通体顺畅。 她在梳妆台前坐了一会儿便有些坐不住了,想要叫镜灵出来聊会天,可他每回进来,从不许镜灵在内,只好自己坐在那儿照镜子。 只见镜子里上了妆的女子虽五官没有变化,气质却发生巨大的转变。 她心中好奇,又凑近看看,心道难怪世间女子都喜欢这些胭脂水粉,就连她看了自己这张脸,也生出一两分亲近之意。 她冲镜子里的女子笑笑,那镜中女子眉眼弯弯,眼波流转,叫人看了也跟着高兴。 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玄衣如墨的男子,只见他手臂搭在眼睛上,露出一截硬挺的下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玥见他不发作,心中松了口气,兀自起身在殿中转了一会儿,一直偷偷转到殿门口去,才刚要踏出殿,就听见身后有动静。 *一直等着她主动认错的男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来,反而见她恨不得立刻出了殿,气得咬牙切齿,自榻上起来,沉着一张脸目不斜视的向外走去。 行至她身旁时,她终于开了口: “百里溪你,你要做什么?” 百里溪看她一眼,“去杀人!” 她一脸紧张,“你,你要去杀谁?” 百里溪见她分明是担心自己去找她那个青梅竹马的麻烦,道: “本尊想要去杀谁,用不着跟神使大人交待吧?” 她清澈明亮的眼神过流露出一抹不满之色,拉住他的衣袖,“你能不能以后不杀人?” 她果然还是瞧不上他。 “凭什么!”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搭在胳膊上白嫩柔软的手,想要挣出来,却最终舍不得,轻哼,“本尊是魔,生而邪恶,自然比不得神使与其情郎出身高贵,一心只有苍生大义!” *花玥平日里被他威胁惯了,见他眼尾晕出一抹薄红,似要哭了似的,竟不知为何有些慌了,支吾半天,“我,我没有说你出身不好。 我自己也不过是一棵小小树灵。”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两人对立的身份,收回手,低下头,“你若是因为方才的事情不高兴,只管将气撒在我身上,打我骂我都不要紧,别去杀人好不好?” 她头一次这样对他低声下气,却还是为了旁人,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点点对他的感情来,却什么也没瞧见。 他看她一会儿,转身出了大殿。 花玥见他走了,连忙跟上,急道: “你还没答应我!” 他不说话,走得飞快,一会儿的功夫,便去了另外一间宫殿,停在门口,见她紧跟不舍,不轻哼一声: “不许跟着本尊!” 她追问,“那你还杀不杀人?” 百里溪简直被她气笑了,不理她,招了一个魔出来,吩咐,“去找几个人陪本尊饮酒! 还有,把护法大人叫过来!” 那魔得了命令,偷偷看了一眼眼前生得极其姝丽绝艳的未来魔神夫人,见两人分明是呕了气,不对,应该是魔神大人单方面呕了气,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去。 -- 第260页 这时魔神大人冷冷睨了他一眼,他立刻道: “小的马上去办!” 花玥只见着一阵黑影消失在原地,这厢正在气头上的男人大步跨进宫殿,走到大殿之上那张打造得极其华丽的坐塌之上。 她一时也不知他要找清风过来做什么,傻愣愣跟进去站在那儿看着他饮酒。 一不消片刻,那魔便领着三四个穿着清凉,生得极其美艳的女子进了殿。 而清风就跟在后面,才一进殿,目光落在一旁长身玉立,乌发雪肤红唇的女子身上,差点没认出来。 才两月未见,她似变了个人一般。 只见她着了一套绯色的上衣下裙,鸦羽似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双颊眼尾处晕染了薄薄一层胭脂,唇上也点了朱红口脂,较之从前冰冷的眉眼,多了几分娇媚之色。 两人才一打照面,清风就察觉出殿内气氛不妥来,又看了一眼大殿之上沉着一张脸正冷冷盯着自己的男人,顿时打了个激灵。 他瞧着这情景,隐约猜出定是灵石之事被他发现。 他看了一眼不时朝自己看来,眼露忧色的女子,摸出一块灵石。 她见了,立刻点点头。 坐在上首的百里溪将他二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尽收眼底,强压着怒火,看也未看那些魔女,道: “上来哄本尊高兴。” 那几个魔女看着上首风姿卓越,风神出尘的男人,馋得口水都要露出来了,此刻得了令,立刻款摆腰肢迈上大殿,正要上塌,男人冷冷扫了她们一眼。 她们才伸出去的手立刻收了过来,相互对视一眼,低下头去,打着哆嗦不敢动弹。 站在大殿之下的花玥看到的却是那些衣着清凉的女子团团将百里溪围住,好不快活。 只见他连续饮了几杯酒,这才停下来,斜睨她一眼,“怎么,神使大人还站在这儿看着本尊与旁人快活不成? ” 第113章 花玥盯着大殿之上的百里溪看了一会儿, 低下头转身出了宫殿。 还没走两步,就听大殿里的男人冷冷道: “没本尊的命令,不许她进来!” 花玥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 刚好对上他还带着怒意的眼眸。 认识他这么久以来, 从未听他这般嫌弃过她,她感觉如鲠在喉, 看了他片刻,收回视线, 转身出了大殿。 她才走,大殿之上的男人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冷冷盯着清风。 清风迎上他的目光,等着他发落。 就在他以为大殿上已然怒到极致的男人就要动手时,他突然道: “你一共给了她多少灵石?” 清风楞了下, 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这个,道: “不多, 也就几百块灵石。” 他话音刚落, 上首的男人丢了一个储物袋给他,“这里面应有几千灵石,当她还你。 以后不许再偷偷拿东西给本尊的女人,否则, 你知道后果!” 清风这下明白了,上首的男人并非是为她修炼而恼怒, 而是醋了。 他当即应下, 正要走,突然听到他道: “着人布置, 本尊下个月要成婚!” *花玥出了宫殿连路也没看,直直往前走, 一直走到一处僻静处才停下来,抬眸看着那高塔,一言不发。 这时清风追了出来,一脸忧色,“你没事吧?” 花玥一脸愧疚,“我又连累你了,他方才有没有欺负你?” 清风笑笑,“没有。 他就是将我给你的灵石加倍还给了我。” “是吗?” 花玥松了口气,随即又看向塔,“清风,那塔里藏着什么秘密?” 清风闻言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道: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里藏着魔神的过往。 但是,谁也没有去看过。 因为,走进塔里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的。” “原来如此。” 她又瞥了一眼那宫殿的方向,遂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很不高兴。 清风道: “他方才只是故意气你,你别伤心。” 花玥道: “他为何气我?” 清风叹息: “玥玥可有遇到过求而不得的事情?” “求而不得?” 花玥认真想了想,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迷茫,“我不知道什么叫做求而不得。” 清风看了一眼那塔,“玥玥于魔神大人而言,就是求而不得。” 花玥惊讶,“可我如今没了修为,被他留在此地,日日与他待在一块,他又怎会对我求而不得。” 清风笑道: “那你可喜欢他?” 花玥一听到“喜欢”二字,下意识道: “我是要杀他的,我绝不会背叛君父。” “那除却这个呢?” 清风见眼前分明对他上了心的女子,笑,“除却这一点,你可讨厌他?” 花玥摇摇头。 “那你与他一起,可开心?” “大部分是开心的,就是有时候不开心。” 清风有些好奇,“什么时候不开心?” 花玥想起来还有些不忿,“他总在要与我双修,还拿出一本什么春宫图鉴的册子,叫我跟着学。 我若不肯,他就不让我睡觉。” 清风一听,脸倏地一下红了。 -- 第261页 作为一个男人,他突然有些同情那个此时此刻还在殿中生闷气的男人。 他看着眼前分明没有觉出这话不妥,反而是因为信任自己才这样讲的女子,道: “这种话,下次不要同别人讲了知道吗?” 花玥连忙点点头。 清风见她眼神不时瞟向宫殿,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有些话你不爱听,可我还是想要说,你为昊天神尊所做的一切,已经够多,不要叫这件事成为你的枷锁。 有时候,坚持也不一定是好事,玥玥何不按照自己的心为自己而活。” “清风,若是连我也背弃了君父,这世上还会有谁记得他。” 花玥看着那宫殿的方向,“其实我知道他对我很好很好。 这世上除了你跟君父,再也没有人如他这般对我好,我不该说那些话去气他。 可我,我能怎么办呢,我的一切都是君父给的。 他若不死,君父就不能活。” 她说的淡然,可清风却知道她说这番话有多不容易。 那人爱她,可以爱地明明白白,轰轰烈烈,甚至不折手段。 可她,没有选择的机会。 她的心不允许她爱,却生出爱的心思。 可君父于她,是天地所有。 一如他自己一样,命是神女给的,便是为了她死,也心甘情愿。 更何况他还对神,有了觊觎的心。 清风突然难受万分,上前抱抱她,道: “玥玥,我不该劝你放弃。 信仰,是不能被放弃的。” 如他,明知他的神做错了事,已经堕入万劫不复之地,可他却愿意陪着错下去。 若是有一日有天谴,他便挡在她前头先替她去死。 *清风走后,花玥原路折返,围着那宫殿转了一会儿,听着里面传来那几个魔女笑嘻嘻的声音,想到她刚来时,也是以婢女的身份到了此处。 她一想起也许百里溪正对着那些魔女做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心里面竟然有些难言的痛楚。 守殿的魔见她在旁边打转,上前道: “花玥仙子是要见大人,可要我去通报?” 花玥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又听见里面有些刺耳的笑声,摇摇头转身就走。 *百里溪心不在焉的盯着殿门等着那个没良心的呆头鹅回来认错。 谁知他等了一下午也没等到她进来。 他冲蹲在殿中猜拳猜了一下午 ,喝得烂醉如泥的几个魔头摆摆手,“出去!” 那些魔女见大人终于肯叫她们走,如释重负,赶紧消失的无影无踪。 百里溪出了殿,问旁边守了一下午的魔,“夫人可有来过?” 其中一个机灵些的连忙道: “来过! 看得出来夫人是很想进来的,只是碍于大人的神威,所以才不敢,十分伤心的走了。” 百里溪听到她流露出伤心之色,顿时满腔怒意付诸东流,嘴角微微上扬,心道算她还有些良心。 他瞥了一眼那机灵的魔,摸出一些灵力凝结出的珠子丢给他,转身就走。 另外一个魔一脸羡慕的看着同伴一口吞了几百年修为进去,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道: “夫人方才哪里流露出伤心之色,分明是面无表情走了。” 那吞了灵珠的魔打了个饱嗝,白他一眼,“你懂个屁,夫妻间的事儿,床头打架床尾和。 大人听了我的话,高高兴兴回去哄哄夫人,自然不就和好如初。” *花玥趁着百里溪在殿中与旁人快活的时候,带着镜灵出了魔宫想要去看看那塔。 这里的魔头昼伏夜出,此时此刻城中一个魔都没有,全然没有夜里的热闹场景,甚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花玥环顾四周,只觉得到处暗沉沉一片,看起来恐怖阴森,唯有看向那位于魔宫正南方的九层高塔上金色封印,照亮了一方天地。 她顺着塔的方向走了很久,谁知怎么都走不到塔下。 那座塔如同悬浮在空中的海市蜃楼,只看得见,却摸不着。 镜灵惊讶极了。 明明它上次飞到了塔的面前。 花玥走了大约一个半个时辰,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搓着手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很冷?” 凉飕飕地,就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之间。 镜灵点头。 不过它修为要比现在的花玥好上许多,倒也觉得还好。 花玥走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两人商量过后,由镜灵自己一人飞向那塔。 大约过了一刻钟,镜灵飞了回来,打着冷颤道: “跟上次见到的一样。 也许是主人灵力被封的缘故。” 花玥只得按捺下来,哆嗦: “那不如先回去吧,我,我冷得实在受不了了。” 镜灵也觉得此处冷得刺骨,见她面色冻得青白,涂抹在脸上的胭脂像是浮在上面,赶紧与她二人走回去。 两人回了魔宫,花玥道: “你去看看他在吗?” 镜灵悄悄飞到所住的宫殿探查片刻,一会儿折返,“在里面坐着呢。” 花玥掉头就走。 她方才冻得十分要紧,眼下回来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觉得寒冰似入了骨,周身如针扎一般,走不动了,便寻了一处山洞躲进去。 -- 第262页 镜灵见她瑟瑟发抖,连忙依偎过去给她取暖,问: “主人怎么不进去?” 花玥牙齿打颤: “我,我不想见到他。 我不高兴。” “主人为何不高兴?” “他方才与殿中与几个魔女双修。” 她抬眸看了一眼镜灵,“虽然我不喜欢与他双修,可我见到他与旁人双修,心里非常不高兴。 镜灵,我,我有些想哭。” 镜灵大吃一惊。 它看了一眼花玥,见她眼睛果然红得厉害,伸手摸摸她的心口,只见她心口的那颗心还完好无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它道: “那,那主人试着哭一哭?” 花玥憋着劲儿试了试,可眼睛干涩,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揉揉眼睛,抱膝蜷缩,缩成一团。 镜灵见状,卧在她肩膀处陪着一块睡去。 谁知睡了一会儿,它察觉出花玥有些不对,镜灵唤了她两声,发现她像是凝结成冰,呼出的白气都凝成了雾。 它大惊,心急如焚,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抹高大的影子闪过,上前摸摸她的头将她抱了起来。 镜灵顿时炸毛,龇牙咧嘴要去咬人,一抬头,就对上一双深邃冰凉的眼眸。 它顿时收了爪牙,哼唧两声。 原来百里溪在殿中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循着气息找来,发现她竟然缩在一山洞里与那只小毛团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枉他还在殿中等她回来认错,眼下看来,她倒是半点没有挂在心上。 这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 他才上前,发现她简直冻成了冰块。 他大骇,连忙弯腰把她抱起来,如同抱小娃娃一样,叫她趴在肩上。 百里溪抱着她就走,镜灵正要跟上,他回头冷睨它一眼,“她刚才去哪儿了?” 她定是出了魔宫,否则不可能冻成这样。 镜灵打了个冷颤,摇摇头。 他微微眯起眼睛。 镜灵眼珠子一转,避重就轻,只说是花玥见了他与旁人双修不高兴。 果然,眼前的男人听了之后便不再问,摸出几粒灵珠丢给它。 镜灵大喜,一口吞了个干净,想要跟上去,又对上他警告的目光,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花玥,慢吞吞的爬走了。 百里溪看了一眼怀中解了寒气周身滚烫的女子,赶紧把她抱回殿中将她放进汤池内泡了约有两刻钟才将她擦干放回床上,又给她输入一些灵力,一直到她面色恢复红润,才放下心来。 他解了衣裳入了被窝,将她抱在怀里,想起方才那只小毛团的话,心中只觉得如同饮了蜜一样甜蜜,轻轻蹭蹭她的脸颊,低下头去撬开她的唇去吻她。 原本他只是浅尝辄止,谁知才碰到她就有些按耐不住,将她整个的裹入身下。 花玥是在一阵窒息中醒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张带了金色面具的冰凉的脸。 “百里溪?” “嗯,”他亲亲她的脸颊,“还冷不冷? 要不要饮两口酒暖一暖?” 她看他片刻,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想起那几个穿着清凉的魔女,一把推开他,拉过全部的被子盖在身上背过身去。 他钻进被窝里去抱她。 她去掰他的手,却反手被他握在掌心,动弹不得。 他重新将头一次吃醋发脾气的女子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伤心了?” 第114章 花玥不说话, 拼命的把自己往被子里埋。 百里溪爱死了她这种小女儿情态,贴在她的耳朵逗她。 “玥儿?” “爱妃?” “师姐?” “姐姐?” “娘子?” 她终于忍无可忍,从被窝里露出头来, 不自在的往外挪, “我没有伤心!” “那你躲在山洞做什么?” 他索性将她趴在自己身上,捏着她的下颌与她对视, “为何不回来?” 花玥不肯趴在他身上,滚到床上去, 还拿了被子与他隔开,“你, 你不要靠过来,我不喜欢你靠过来。” “为何?” 她平日里虽总说些话气他,但是从未像现在这般排斥嫌弃过他。 “你臭死了!” 百里溪心里一惊, 还以为自己身上有血腥味,不动声色嗅了嗅, 可什么都没有闻到。 他放下心来, 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我日日沐浴,不知道多香,不信你闻闻。” 他伸手欲抱她, 她抬眸看着他,眼圈红得厉害, 似要哭出来一般, “你不要靠过来!” “玥儿,你怎么了?” 他心里一惊, 连忙松了手,摸摸她的眼睛,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 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她不说话,自床上爬起来,裹着被子坐在地上。 百里溪见她怎么都不肯说话,像是在外受了欺负的小雀鸟一般,将自己整个的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来,见他望来,偏过头去。 她本就在外面受了寒,地上虽铺了厚厚的地毯,他仍旧有些不放心,强行将她抱坐在腿上,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道: “你怎么了?” 她仍旧不说话,目光在他脖颈处巡视一圈,似要找什么。 -- 第263页 百里溪顺着她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她又低下头去,“我累了,想要睡觉,你走吧。” 百里溪道: “这是我的宫殿,你叫我去哪儿睡?” “你可以去今天下午那间宫殿去睡。” 她说完,裹着被子上了床。 百里溪大抵明白了她到底在别扭什么,摸出一坛酒,开了盖子,强忍住笑意,伸手推了推床上醋意横生的女子,“现在还早,不若我陪你饮两杯解解寒气再走好不好?” 她有些酒瘾,闻到那扑鼻的酒香果然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百里溪凭空变出两只酒杯,替她斟了一杯酒递给她,“你尝尝,上次在人间时客栈老板送的,可好喝了。” 她迟疑,随即摇摇头,“我不想同你饮酒。” 他笑,“为何?” 她又看了一眼那酒,咽了咽口水,坚决地摇摇头。 他叹息,“既然玥儿不喜欢,那我自己饮。 等我饮完了这坛酒,我就去睡觉。” 花玥闻言看他一眼,果然见他自顾自地饮起酒来。 他虽带着面具,可举手投足之间恣意风流。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今日下午他在殿中与那些魔女们快活的场景来,一颗心顿时像是被他攥在手心里来回的揉搓,嗓子哽得厉害。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排解这种叫她不安的情绪,目光落在那酒坛子上,只想叫酒糊一糊自己的脑子,一醉方休。 她悄悄自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拿了他旁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入了喉,五脏六腑立刻着了火,将体内寒气尽数驱走,整个人在被子里出了一层薄汗来。 她丢了被子,环顾四周,只见着不远处的木施上搭了件他的一件玄黑外袍,一伸手,那件外袍便裹在身上。 她披了外袍赤脚下了地,还没站稳,就被他一把扯到怀里去。 花玥心中有气,想要从他身上起来,却被他牢牢摁住,动弹不得。 “松开!” “不松!”百里溪头一次见她吃醋,模样别提多可爱,哪里舍得松手。 他将酒递到她嘴边。 她垂眸看他一眼,目光略过他浓黑的眼睫,伸手捧着酒坛灌了几口。 一不小心,灌得猛了些,酒顺着下颌全部没入到袍子里,前襟湿了一大片。 她肤白若雪,那黑袍如墨。 黑是黑白是白,格外分明,只一眼,便叫人错不开眼。 他的目光自她有些微微泛红的眼眸,一直滑落到她领口处。 那袍子本就是他的,穿在她身上宽大如戏袍,目光稍稍往里一勾,雪白春光无限好。 百里溪喉结滚了一滚,哑声道: “既嫌弃我臭,又何必穿我的衣裳?” 她尤不自知自己这番打扮比不穿还要紧,又饮了两口酒,才道: “那你把我的衣裳还我。” 他嗤笑,“姐姐这话说得好笑,你的衣裳,我哪儿知道?” 花玥不想理他,自他腿上滑到地上去。 他见状将床上的被子也垫到她身下,将整坛酒都递给她,按捺着一颗躁动的心看她饮酒。 她只要醉酒,什么话都是肯说的。 且她虽嗜酒,酒量却浅。 一会儿的功夫,眼神开始有些涣散,抬眸看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百里溪闻言,真就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她轻哼一声,接着饮酒。 他复又蹲到她面前,伸手抹了一下她嘴角的酒渍,抬起她的下颌,“话说,今日陪我饮酒的其中一个生得颇合我的心意,不如待会儿就叫她去侍寝好不好?” 花玥愣了一下,一时连酒都忘了饮,抬眸看着他,“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男人见她不说话,轻哼一声,起身就走。 花玥见他真就走了,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一个场景: 他将她抱在怀里,告诉她,“姐姐应该说,若是你敢同旁的女子双修,我便打断你的腿。” 眼见着他就要出殿门,她不知怎么就追了上去,“你站住!” 他回头看她一眼,挑眉,“神使还有事儿?” 花玥攥着宽大的衣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憋红了眼睛,却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傻站了一刻钟,百里溪见她就是不肯开口留自己,也来了脾气,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花玥见他真要走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急道: “百里溪!” 他回头看她一眼,伸手去拉门,才拉开一条门缝。 她心思单纯,又脑子糊地厉害,尚不知他在欲擒故纵,只抬眸看着眼前要离开的男人,脑子里走马观花一般浮现出很多与他一起的场景来。 他带着面具跳舞说要养她。 他赖在她身边撒娇哄她。 他给她做花灯讲故事唱歌诸如此类的事情。 她一时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本能认为他是自己的,疾步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腰,道: “你不许去!” “为何?” 花玥饮了酒,什么也顾不得了,遵循着自己心中的本能,道:”我不高兴你与旁人在一起。 我不喜欢你对着旁人笑,我不喜欢你与旁人双修。 百里溪,你今日若是走出这道门,我便打断你的腿!” -- 第264页 过了很久,他回过头来看她,眼睛红得厉害,苦笑,“你也只有在饮酒的时候,才会说这种话。 我明知如此,可还是想要听一听。” 她不懂他什么意思,伸出手去勾勾他的手指头,“百里溪,你不要同她们双修好不好?” 他弯腰将她抱起来,大步走回殿内,将她放在铺了被褥的地上,陪着她一块坐下。 她醉酒有些困倦,主动团伏在他膝头,背后浓密如鸦羽一般的墨发倾斜在肩上,宽大的袍子松松垮垮,露出细白如玉的肩头,叫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手抚摸着她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青丝,嗤笑,“不嫌弃我臭了?” 她不答,仰头看他,晕了胭脂的眼角微微上扬,“你,你今日与她们都做了什么?” 他闻言,低低笑出声来,“你不高兴?” 她乖巧点头,又重新伏在他膝上,“虽然我知道我要杀你,可我还是觉得不高兴。” 他心中欢喜非常,口中却道: “你啊你,简直是坏透了!” 她一听便急了,坐直身体,“那你是不是与她们做了与我做过的事情?” “没有,”他亲亲她的鼻子,“那种事情,我只与你一人做过。” 她闻言楞了一下,主动钻进他怀里圈着他的脖子悄声道: “你其实一点儿也不臭,我,我骗你的。” 他在她的颈窝轻咬一口。 她被咬得有些疼,趴在他胸前,吸吸鼻子,“其实你说得对,我这个人心眼简直坏透了。 所以你不该对我这么好。” “我高兴!” 百里溪将她抱得更紧些,低声道: “以后不许拿旁的男人的东西,若是缺什么只管问我要。 你夫君有得是钱!” 她不解,“你明知我要这些灵石做什么,既如此,为何不直接解了我的封印?” “那我解了你的封印你跑不跑?” 花玥如实道: “自然是要跑的。” 他心生不满,伸手滑进她宽大的衣袍,在她臀上捏了一把,听到她娇声娇气地叫痛才停下来,轻哼,“那我为何还要解你封印? 你以灵石作为媒介修行,总要修个十年百年,我自然便能留你十年百年。 若是等你真破了封印,大不了我便再封你一次罢了。 如此你生生世世便能留在我身边。” 他说到这儿,眼里荡起笑意,蹭蹭她的额头,柔声道: “我们总归是要在一起。” “你这个疯子!” 他也不恼,“留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我是来杀你的。” 她有些困倦地闭上眼睛,“所以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怕我下不了手。” 他叹息,“我知道,可我偏偏就喜欢你。 你叫我能怎么办呢。” 花玥闻言心里难过到极点,“百里溪,我想哭。 可我流不出眼泪,我,我不舒服。” 他拨开她的青丝,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后颈处,喘息微微有些急促,“别的方式也能哭,你要不要试试?” 花玥见他又想要使坏,自他怀里挣出来,伸手摸摸他脸上的面具: “百里溪,你长什么样?” 他捉着她的手亲亲她的手指,十分嘚瑟,“很好看。 你要记得,你夫君是这六界第一美男子。” 花玥明显不信,“那你解了面具给我瞧瞧。” 若说六界第一美男子,无人能比得过君父昊天神尊。 至少,她从来没有见过有比他更好看的男子。 不过这话一说出来,他必定又要立刻翻脸,所以花玥不敢说。 他一心便瞧出她的心思,伸手捏捏她的耳朵,“等我们成婚的时候,我便解了面具给你瞧。 现在,我们做些别的事情。” 他说完,又开始吻她。 方才洒了的酒,叫他舔得干干净净。 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有些汗涔涔,伸手推他,“你,你不要总是这样。” 他抵着她的颈窝喘息,“不舒服吗?” 她迟疑,“嗯”了一声。 他手顿时僵住,面色有些不好看,“是,是怎么个不舒服法?” 她低声道: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百里溪看他一会儿,突然将抱起来,大步走到梳妆台上。 花玥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替玥儿上妆。” 他一只手圈着她的腰,一只手取了胭脂盒。 那胭脂也不知用什么花制成,香气馥郁扑鼻。 他指腹点了一些,一点点涂抹在她唇上。 花玥却渐渐在他身上闻到了更加浓郁好闻的香气。 她心生警惕,“你又要做什么?” 他不答,手指涂好她的唇,贴着她的下颌下滑。 原本从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子,见着他此番下流行径,耳根子竟生出一丝丝热意。 她要去捉他的手,却被他拿出丝带缚住。 他,手指轻轻揉捏着点了胭脂的地方,贴着她的耳朵吹气: “好可爱。” 花玥试图挣脱,可那点微末道行在他面前实在不够看,一会儿的功夫,一盒胭脂全用在她身上。 -- 第265页 她实在受不住,低声道: “百里溪我错了。” “你回回认错倒是爽快,那你说说看,这次错在哪儿了?” 花玥脑子嗡嗡作响,“我,我不该背着你偷偷修炼。” “不对。” 花玥实在想不通自己错在哪里,见他摸出一根雪白的羽毛来,顿时想跑,可哪里跑得掉。 他手里的羽毛点着胭脂轻轻搔弄,一会儿的功夫她便起了薄薄一层香汗。 花玥亲亲他的下巴,呜咽,“你告诉我错哪儿了,我立刻改!” 他嘴角上扬,抬了抬她的腿,将她最害怕的物什一并给了她。 果然,不多时的功夫,她眼角淌下泪来,声音软得不成调子,“百里溪,你,你不是人!” “我本来就不是人!” 他低下头舔去她眼角的泪,贴着她耳朵喘息: “玥儿上次不是想知道我的本体是什么吗? 我今晚便告诉玥儿好不好?” 第115章 那天晚上, 百里溪没舍得告诉花玥自己的本体是什么。 饶是如此,她都已经哭得厉害。 她醉了酒,似面团一样, 任由他拿捏, 乖顺地不得了,可怜得不得了, 可爱得不得了,叫他爱到了骨子里, 便什么也顾不得。 妆奁上所有的首饰脂粉落了一地,整个大殿包括后殿的汤池都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直到天亮, 他才肯饶了她,把她清理干净,塞进被窝里去, 抱着她满足地睡去。 *次日,花玥醒来的时候, 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 她才一睁开眼睛, 就对上一张戴了金色面具的脸,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他睡得很沉,浓黑纤长的眼睫服帖的安放在下眼睑处, 与他昨夜穷凶极恶折腾她时完全不同,乖巧又恬静, 叫人不忍吵醒他。 她迟疑着, 伸手轻轻摩挲着那冰凉质地的面具,心中涌起无数的念头。 他到底生什么模样? 她的手指描摹着他好看的下颌与微微上扬的唇形, 心中简直好奇到了极点。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揭开他的面具时,他蓦地睁开眼眸。 他眼睛生得极好看, 瞳仁较一般人还要黑一些,明明是魔,眼神却清澈无比。 她一对上他的眼眸,就像是要被吸进去一般,只想顺着他,哄着他,见不得他一点点难过伤心。 花玥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诧异。 她知道昨晚那样不对,可她好像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了。 虽然她不记得很多事情,但是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她甚至觉得,如果可以,自己愿意长长久久哄着他高兴。 “早啊,姐姐。” 他声音低沉沙哑,嘴角微微上扬,漆黑瞳仁里的笑意就要溢出来了。 又来了! 花玥收回手,默默转过身去不想理他。 他这个人现在坏得很。 “姐姐……” 他黏上来将她抱在怀里,“累不累?” “不许这样叫我!” 话才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比他还要沙哑。 “那叫什么?” 他又开始跟她撒娇,“玥儿? 娘子?” 花玥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他下巴搁在她肩上,笑盈盈地看着她,直看得她心跳得越发厉害。 她连忙收回视线,缩回被窝,“百里溪,我,我是要杀你的。” 他“嗯”了一声,满不在乎,“杀吧。” 花玥瞪他,“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不要哪样? 像这样? 嗯?” 百里溪看着怀里眼神嗔怒,像是在向自己撒娇的女子,贴着她的耳朵悄声说了几句话。 她闻言愣了一下,看也不敢看他,声若蚊蝇,“你,你胡说八道,我没有……” 他垂眸看着怀里媚眼如丝如雪般的肌肤都透出一层薄红的女子,一颗心都要自胸腔处跳出来。 他本以为她昨夜乖顺,不过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没想到她居然肯认,好像还有些羞涩。 她这时想要从他怀里挣出来。 他哪里肯放,将她的耳珠含在口中。 她不肯,捧着他的脸,眼神湿漉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百里溪,我是要杀你的。” “嗯,杀吧。” 百里溪把她裹在身下,与她十指紧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只想与她当下欢愉。 *花玥再次醒来的时候,无论如何不肯再叫百里溪近身。 好在他也没再闹腾她,只是非拉着她起来替他更衣。 临走前,他捏着她的下颌,眼波流转: “姐姐还是要有些修为在身上,像昨晚那般,挺好。” 花玥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出他说什么,恨恨在他脖颈咬了一口,直到他讨饶才松口。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被咬出血痕的地方,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伸手捏捏她的脸,“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才喂饱你,你就要咬人!” 她捂着肚子气呼呼的鼓着粉腮: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吃东西。” 他看她一会儿,抱着她哈哈大笑。 花玥一把推开他,见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拿着枕头朝他砸去。 -- 第266页 他一手接过,止了笑,捉着她的手放在身下,贴着她的耳朵,哑声道: “姐姐昨夜替我咬的时候,还没吃饱吗?” 花玥瞬间只觉一股子热意涌上心头,顿时麻了四肢,整个人如同着了火一般,抬眸无措看着眼前衣冠楚楚的男人,“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见好就收,亲亲她的脸颊,“我今日有事,待会儿叫人送吃的给你。 你若无聊,就拿我上次给你的那枚传音玉佩与我说说话。 若是你想要去哪里,等我回来带你去,不许一个人出去跑知道吗?” 花玥不解,“为何外面会那么冷?” 他迅速瞥了一眼窗外,揉揉她的脑袋,轻轻蹭蹭她的额头,“当然是因为没有我陪着你啊。 我走了,要乖,知道吗?” 他一句要走,说了三五次,过了一刻钟还赖在她身上动手动脚。 眼见着衣裳又要失守,花玥忍无可忍,“你到底走不走啊。” 他一脸幽怨,“姐姐好狠地心,昨晚要人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花玥: “……” 她扯过被子,整个地裹起来,再不肯理他。 他看着被子里鸵鸟似的女子,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转身出了宫殿。 才出门口,就见到那只小毛团就躲在一个芥子小球里睡得香甜。 他伸手朝它弹了一下。 它顿时惊醒,正要发火,一对上他的眼,顿时蔫了。 百里溪看它一眼,冷冷道: “若是你再带她去那高塔,我便扒了你的皮!” 镜灵哼唧哼唧。 他斜睨它一眼。 它立刻没出息地点点头。 百里溪这才满意,摸出几粒灵珠给它,转瞬间便离了宫殿。 镜灵吞了灵珠,在心里将他骂了十遍百遍,这才出了气,倏地一下进了殿。 花玥听到动静,从被窝里爬出来。 镜灵才跟她打个照面,大吃一惊,“主人,你,你为何脸这么红!” 花玥捂着脸,低声道: “还不是他老是喜欢胡说八道!” 镜灵瑟瑟发抖: 主人这是害羞了吗? 可明明不死心,还好好地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里溪一连三日都没有出现在殿中,只是叫魔宫侍从送来了许多的极品灵石与各种符纸法器。 他平日里极粘人,花玥都已经习惯了,好端端地突然不出现,倒有些不适应。 镜灵看着堆积如小山包的灵石,不解,“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花玥将那晚他与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给它听。 镜灵发出了与花玥一样的感慨。 “疯子!” 它道: “那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它的主人,已然动了情。 就算是不死心再次被封印又如何,她爱他的心,已经,遮掩不住了。 花玥摩挲着右手食指上的那枚白玉莲花戒指,叹息: “镜镜,我绝不会背叛君父。” 镜灵叹息,“主人,也许神尊,他只是希望你好。” 那些她不懂的,他藏着的感情,它都是知道的啊。 她不答它的话,托腮看着窗外玄黑的高塔,想起他时,眼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意,“你说他去做什么了?” “谁?” *百里溪第四天的早上出现在宫殿里。 花玥都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才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睡在旁边。 他似乎很疲累,睡得很沉。 花玥看着他的面具看了一会儿,装着要解他的面具,谁知他居然都没有醒来。 她收回手,替他盖好被子径直起了床,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床上的男人这时睁开了眼睛。 他伸手摸摸脸上的面具,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花玥洗漱穿戴整齐后,见桌子上早已摆好了早饭,而不远处的榻上放了两套衣裳鞋子以及厚厚一沓红纸。 她一边吃早饭,一边盯着那些东西瞧。 一直到吃完早饭,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还睡着,轻手轻脚走到榻旁,伸手拿起其中一套女子着的那套华丽的衣裳仔细看了起来。 她对于吃穿这些不是很懂,只瞧着衣料极好,上面的刺绣精致好看。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见他还没有醒来,悄悄捧着衣裳走到衣镜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 是件曳地的长裙,大小刚好合适她。 她盯着镜子里似着了红衣,乌发雪肤红唇的女子一时看得入了神,就连床上的男人几时走到身后都没有注意。 他将她拥入怀中,亲亲她的耳朵,“嫁衣好看吗? 我的新娘子。” 她回头看他一眼不说话。 他叹息一声,故作感慨,“本尊年纪不小了,是时候成婚。” 花玥不自觉的收紧了手,“你要与谁成婚?” 她不记得自己有答应与他成婚。 他斜睨她一眼,“玥儿说呢?” 花玥不敢看他的眼,连忙垂下眼睫,“我,我是来杀你的。 我,我怎么,能跟你成婚呢。” 她话音刚落,他抬起她的下颌,挑眉“怎么,睡了本尊那么多次,现在想不认账?” -- 第267页 “明明是你——”她说到这儿,住了口,低着头一直不说话。 “我就知道姐姐会这么说!” 他摸出一个水晶小球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花玥看着眼前不过他巴掌大的水晶球,有些好奇的伸手摸了摸。 谁知她手指才点上去,上面便清晰的出来一个画面。 画面里,她身上披着曳地的黑袍,疾步上前抱住他的腰,气鼓鼓地说: “你若是敢走出这扇门,我便打断你的腿!” 接下来便是自己被他抱回去,她赖在他怀里撒娇耍痴的画面。 不出一刻钟,他把她抱到梳妆台后,很快便响起她认错的声音,紧接着是她求饶的声音…… 她惊讶的看着百里溪,“你,你,你怎么……” 他挑起她的下巴,笑得嘚瑟,“我就知道姐姐不肯认,所以我提前做了准备。 姐姐若是不认,我便日日夜夜在姐姐耳边回放这些。” 他手一指,那小球里又重新回放一遍,整个大殿里萦绕着她凶巴巴的声音,“我打断你的腿!” 以及各种叫人听起来羞愤欲死的声音。 花玥伸手去夺他手里的水晶球。 百里溪立刻起身闪到一边,将它高举到头顶。 花玥本就才到他下巴,哪里够得着,想要使法术,却也只能使得出最简单的符咒驱动术。 她听着那些声音又气又羞,跺脚: “百里溪,你,你不要脸!” 百里溪将那颗水晶球递到她面前,瞥了一眼小球里披着那件曳地衣袍,明眸善睐的女子,喉结滚了一滚,哑声道: “那你嫁不嫁?” 花玥看看那小球,又看看眼前狡黠到极点的男子,急得团团转,又伸手去抢。 可指尖才擦着水晶球,他一个旋转,又绕到一旁去,言笑晏晏地看着她,将水晶球扔到半空去。 那水晶球变大数倍,里面的镜像看得更加清晰。 花玥看着里面二人欢好的情景,一种从未有过的羞涩涌上心头,只觉得脸烧得厉害,跳了好几次都够不着,整个人都似火烧一般。 眼见着小球里的百里溪用牙齿解了她身上那件墨袍的腰带,她扑到床上去,将自己埋进被窝。 百里溪见她真恼了,立刻收了小球,疾步上前去拉她的被子,她收得很紧,死死不肯放手。 百里溪只好使了个小法术钻进被窝里,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这才发现她脸烧得滚烫。 他吓了一跳,猛地掀开被子,见她捂着脸跪趴在床上,连着耳朵的雪白脖颈透出一层绯色,尤其是耳尖,红得简直似滴出血来。 百里溪瞧着那绯色,眼睛一热,心道: “她不会是害羞了吧?” 他轻轻推了推,“玥儿?” 她往旁边挪了挪,摆明了不肯理人。 百里溪脸贴在柔软的被褥上,偷偷去瞧她,发现她白皙的脸颊也像是晕染了胭脂一般。 他又默默地掏出水晶球放到她耳边去,里面她软糯妩媚地声音咿咿呀呀地响起。 她顿时身子一僵,埋进手心里的脸缓缓地抬起来,一张绯红的面皮呈现在他面前。 她见看看床上的被子已经被他丢到一旁去,躲无可躲,抬腿一脚踹在他身上,“百里溪你不要脸!” 百里溪一把捉住她的脚,将她扯到怀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道: “你若是再不起来,我就将水晶球丢出去给旁人看看。” “你敢!” 她蹭地起来,又伸手去夺,被他一把揽在怀里。 百里溪收了水晶球,大殿内叫人听了面红耳赤的声音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他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他轻轻摩挲着她绯红发热的脸颊,抬起她的下颌,道: “不许躲,看着我的眼睛!” 花玥生怕他又要放水晶球出来,只好对上他的眼。 他眼眸幽深深邃,似看到她心里去。 他在她面前向来没个正形,甚少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知怎么了,心里升起奇奇怪怪的感觉,脸越来越烫,就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他收紧自己的手臂,与她越贴越近。 花玥简直不能呼吸了,将脸埋进他颈窝,不肯抬起头。 他轻轻揉捏着她后颈处透出绯色的滑嫩皮肉,低声道: “你嫁不嫁? 你若不嫁,我可要娶旁人了,我等了你那么久,都等累了。” 她不说话,紧紧环着他的腰,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也不着急,手指揉捏着她柔软可爱的耳尖。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一滴泪自她泛红的眼眶里涌落,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 她哭了。 她为他哭了。 他蓦地红了眼睛。 何其有幸,他最终将一块不通情爱的木头给捂出感情来。 她哽咽,“百里溪,你知不知道我是来杀你的,你娶我做什么?” 百里溪伸手抹去她滚烫的眼泪,亲亲她的额头,将她拥进怀里,目光落在窗外倾斜地越来越厉害的高塔上,哑声道: “我知道。 我允许你杀夫证道。” 她紧紧抱着他,哽咽,“你这疯子!” “疯就疯吧,我心甘情愿。” -- 第268页 他其实心里一直明白,她这句话不过是变相再说: 她喜欢他。 不可抑制的喜欢。 因为太喜欢他,所以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我是来杀你的。 她大抵是从未像现在这般畅快流过泪,趴在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从前他总是想要她为她掉一掉眼泪,用来证明他在她心中是不可取代。 眼下她哭,他一颗心也跟着疼起来。 他亲亲她的额头,红着眼睛问: “新娘子什么时候肯嫁,总要给个准话。” “疯子!”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眶里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串又一串地往下落,”谁要跟你成婚!” “你敢不答应试试!” 他低下头舔去她眼角的泪,笑,“疯子你也得喜欢……” 花玥还要说话,只见窗外黑漆漆的高塔突然红光大作,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塔来。 原本还柔情蜜语哄着她的男人瞧见那光顿时变了脸,立刻掩了窗,轻轻拍拍她的背,道: “我出去看看,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 第116章 百里溪走后, 花玥立刻开了窗。 高塔处的红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塔尖上的那处封印似乎亮了很多。 她心中不安,立刻叫了镜灵进来, 指着那塔道: “你可有瞧出什么来?” 镜灵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 眼里流露出不解,“我怎么瞧着好像塔似乎更歪了。” 花玥也是这样想。 她甚至觉得百里溪进了那塔。 她矗立在窗口盯着那塔看了很久很久, 可也没有见到他从塔里出来。 那天花玥等了百里溪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回来。 一直到了天都黑了, 花玥摸出他给的那块传音玉佩,用手指轻轻摩挲, 漆黑如墨的玉佩发出一阵亮光来。 她试着喊了一声“百里溪”玉佩没有动静。 花玥心里慌乱,又轻轻唤了一声。 仍旧是没有动静。 大约过了两刻钟,就在花玥准备出去寻一寻他时, 玉佩里突然传来他的声音。 “玥儿,是你吗?” 花玥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忙道: “百里溪, 你,你怎么了?” 他道: “我挺好的。 我今晚不回去睡,你自己早些休息。” 他的声音低沉,周围声音有些噪杂, 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围着他。 花玥道: “百里溪, 你, 你怎么了?” *阴寒无比的塔内。 百里溪面无表情地看着聚在一起,眼里冒着红光, 朝他扑来的魔物,摸出一条写满铭文的鞭子, 狠狠一鞭抽在其中一个的头上。 只听“砰”一声巨响,那魔物巨大的脑袋顿时四分五裂,浓稠的血液喷溅的到处都是。 其余原本还在靠近的魔物见状,呜咽着,不甘心的向塔内唯一的一个小窗口爬去。 这时他手里的玉佩这时候传来女子焦急的声音。 “百里溪,你,你在同人打架吗?” 百里溪冷冷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魔物,口中声音却是极其温柔。 “没有,不过是几个不听话的魔物聚众斗殴。 玥儿乖,早些睡。” 她道: “那你几时回来?” 他迟疑,随即轻笑出声,“玥儿想我了?” 玉佩里没有传来声音。 他想起她别扭纠结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又狠狠一鞭子,朝着一个试图要破塔而出的魔物狠狠打去。 那魔嗷嗷叫了两嗓子,迅速的退回去。 玉佩里传来一声她着急的声音,“你,你究竟在哪儿?” “我累了,歇在自己殿中,你早些睡吧。” 百里溪说完这句话,收了玉佩,冷冷看着眼前伺机想要逃走的魔,一步步朝它们逼近。 那些越聚越多的魔物见状,忍不住瑟瑟发抖。 其中一个长着九个脑袋,无数触角的魔道: “你与我们一样也是魔! 为何,不肯放我们出去?” 其他魔物也跟着附和,发出阵阵哭嚎。 “我们要出去,我们要去人间,我们要杀人,我们是魔!” “对!” 他一呼百应,“我们不要待在这寒冰地狱里!” “几万年了,几万年了,昊天,放我们出去!” “……” “都给老子闭嘴!” 百里溪扭动了一下脖子,头上逐渐露出漆黑坚硬的龙角。 他漆黑清澈的眼眸里逐渐渗透出血红的光芒,里面盛满了怒意,上前一脚将那个叫得最热闹的九头怪踢得粉碎,露出两侧尖利的犬牙。 “老子好好地求个婚,眼见着就要成了,你们却出来捣乱,还真是叫人讨厌啊!” *殿内。 花玥拿着玉佩心急如焚,在殿中徘徊片刻,转身出了殿门,朝着外面漆黑的夜走去。 镜灵见状连忙跟上,“主人,你要去哪儿?” 花玥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百里溪不见了。 他一定是出事了。 镜灵跟她一起那么多年,甚少见她面色这样严峻,如何不知她在想什么,道: “主人,你本就要杀他,他若是真有事,岂不更好?” -- 第269页 花玥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它一眼。 镜灵见她眼里含了泪,心中大惊。 “主人你——”她道: “就算是要死,他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除了我,谁也不能伤他!” 镜灵遂不再说话,默默跟着她去了百里溪所住的那间宫殿。 宫殿外面守着两个低阶小魔头。 他们一见到花玥要进去,连忙上前拦住,“花玥仙子这是要做什么?” 花玥冷冷道: “我要见你们魔神大人。” “这……” 两人对视一眼,皆摇头,“大人睡了,说若是仙子过来,就叫您先回去休息,他明日便去找您。” 花玥虽不太聪明,却也听得是托词。 她理也不理,上前推门。 那两个小魔知道她是大人心尖上的宝贝疙瘩,哪里敢真得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退到一边去。 花玥推门而入。 里面与她想得一样空无一人。 她想要进入内殿,却发现前面居然设了一道结界。 花玥尝试着要破了他的结界,可现在就凭她那点儿微末的修为,丝毫未能撼动那结界。 镜灵也尝试着帮忙,试了几次,也是半点作用也无。 她在里面坐了一会儿,心里越发地慌乱,问镜灵,“你说,他去哪儿了?” 镜灵见她面色极难看,安慰她道: “他修为高深莫测,定能安然无恙。” 花玥遂不再说话,自储物戒指里摸出几块灵石来,就地打坐修炼。 镜灵默默看她一会儿,寻了个地方开始睡觉。 谁知花玥还没有入定,外面就传来了说话声。 花玥以为是百里溪回来了,立刻起身迎上前去,见到的却是无忧神女。 她后面还跟着清风。 她似乎刚刚耗费了很大的灵力,脸上有些许的疲惫。 花玥看了一眼面上似乎有焦色的清风,按捺住心中不安,上前向无忧行了一礼,“花玥见过无忧大人。” 无忧打量着眼前两月未见,似乎变了个人似的女子,道: “你在等他?” 花玥迟疑,随即点点头。 无忧又道: “你喜欢他?” 花玥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清风这时上前,道: “大人,我们走吧。” 无忧冷冷道: “谁准你来管本尊的事!” 花玥见清风的脸上闪过一抹难堪,忍不住站到他旁边去。 谁知她才站过去,无忧神女更加生气,一掌朝她打去。 她如今灵气低微,哪里敌得过无忧这一掌。 镜灵大惊,连忙挡在她前头。 花玥伸手把它捞进怀里藏起来,反手与她对了一掌。 正当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清风迅速挡在她前面,替她生生受了这一掌。 花玥大惊,连忙扶住他,“清风你有没有怎么样?” 清风摇摇头,抹干净嘴角的血渍,冲她笑笑,“我没事,你赶紧回去休息。” 花玥见清风挨了打,如何肯走,将他护在身后,冷冷看着无忧,道: “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无忧目光落在清风的脸上,眼里闪过一抹怒意,“过来!” 清风似也生怒,将花玥挡在前面,看着她默不作声。 “连你也跟本尊作对!” 无忧连连冷笑,道了一声“好”看向花玥,“本尊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喜欢他?” 她虽没指名道姓,可花玥知道她说得是百里溪。 花玥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无忧神女,根本就不是她想得那样来寻机杀百里溪,而是喜欢他才留在此处。 她虽不明白他二人怎么会认识,可还是如实点头: “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无忧冷笑,“你喜欢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无论他是谁,我都喜欢他。” “你不要你的君父了?” “要的。” “那他呢?” “也是要杀的。” 无忧闻言大怒,“你是不是神经病!” 花玥不说话,见清风有些支撑不住,扶着他就向外走去。 无忧见她二人要走,眼里闪过一抹慌乱,冷冷道: “清风,你若是敢往外走一步,从今以后,本尊与你解除契约,你再也不是本尊的侍者。” 花玥回眸看她一眼,见她俨然是怒道极点,眼睛都气红了。 一旁的镜灵道: “无忧大人一向对清风极差,契约解了便也解了。” 花玥也深以为然。 从前在神界也是如此,每每她与清风在一旁说的高兴时,她总要找些理由折磨清风。 像她们这种天生的神,丝毫没有半点同理心。 她看了一眼清风,发现他眼睛红得厉害。 他回头看了一眼无忧,松了花玥的手,上前向她弯腰郑重行了一礼,随即拉着花玥就出殿门去了。 两人出了殿门,花玥忍不住问道: “究竟发生何事?” 清风摇摇头,看了一眼那塔尖。 花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那塔尖上的封印是刚刚加固过的。 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是无忧大人?” -- 第270页 清风点点头,“她受昊天所托,每隔百年,便要来此地加固封印,以防万一。” 可是这次,加固也没有用了。 昊天神尊当年以身殉道也只是换来人间一万年的太平。 塔尖的封印,再过不久,就要破了。 他忍不住转过脸看了一眼身旁一无所知的女子,忍不住道: “你真的很喜欢他?” 花玥点点头,“很喜欢。” “即便,他跟你想得不一样?” 花玥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清风对上她清澈明亮的眼眸,道: “我其实,一直想要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喜欢昊天神尊吗?” 花玥点点头,“喜欢啊。” 清风忍不住笑了。 他道: “我说得是你有没有像喜欢他一样喜欢昊天神尊。” 一旁的镜灵也竖起了耳朵偷听。 他话音刚落,花玥清澈的眼神里流露出诧异,“你怎么会怎么想? 我难道不是君父养大的吗? 上次无忧大人还说君父待我视如己出。” 她虽然化形的时候就已经与人间十三四岁的女子一模一样。 可在她的认知里,自己便是昊天神尊养大的。 且在她眼里,君父乃是这世间最崇高博爱无私的神明,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她怎么能在心里亵渎神明。 清风苦笑,“那你还会为了君父杀他吗?” 花玥看着那高塔,道: “会。” 正在这时,一道龙吟之声自塔里传出来,紧接着,花玥便瞧见一条通体漆黑如墨的巨龙自塔底飞出,气势如虹围着那高塔绕了几圈,而那塔里传来万魔哭嚎的声音。 那声音极端刺耳,听得人心中魔意横生,就连方才守在门口的两个低阶小魔头也捂着耳朵满地打滚吗,一会儿的功夫,便化作一对黑烟,消失地无影无踪。 一旁的清风受到波及,立刻凝神摒除杂念,伸手点在花玥眉心,道: “可还受得住?” 花玥摇摇头,道: “我没事。” 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清风心中有些奇怪,可此时此刻那魔音入耳,也做不得它想。 那巨龙发出越来越可怖的龙吟之声,绕着那塔尖的封印飞了几圈,很快便将那像是数十万的魔物聚集在一起发出的魔音又压了回去。 不多时,那巨龙又倏地一下飞入那塔底消失不见。 花玥正要说话,这时突然有一只手拉着她腾空飞起。 清风大骇,立刻追了上去花玥回头一看,正是无忧神女。 她道: “大人这是做什么?” 无忧回头看了一眼紧追不舍的清风,也不与她多说一句话,片刻的功夫,已经出了魔宫,立于那塔尖之上。 花玥还没来得及说话,待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惊得连半句话也说不上来。 只见眼前哪里还有什么都城,不过是万年寒冰雕的城,而她平日在窗口见到的九层高塔,是如同镜子一般的寒冰映出来的影像罢了。 原来镜灵说得没错,她一直以来,就住在塔里。 而魔域,则是塔的第一层。 怪不得她出了塔以后觉得那样冷。 北妄海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里现在跟从前一样,从来都只是一片寒冰地狱。 她之前所见到的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幻象而已。 他封印她的修为,也许根本就不是怕她杀他,而是怕她看破这场幻象。 百里溪! 无忧冷冷看着她,道: “你现在看清楚了吗?” 花玥眼睛发涩,动了动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道: “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 只要有你在,他的眼里,从来没有看见过任何人。 从前在荒海如此,后来到了神界如此,现在在这里,亦是如此。 花玥,你凭什么一无所知,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份一无所知,是他舍弃了多少东西换来的!” 花玥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 正在这时,方才那条浑身是血的龙又从塔里飞出来。 这次,它似乎瞧见了花玥,盘桓在漆黑的夜空,默默盯着她瞧。 百里溪。 花玥泪流满面。 他一直守着这群魔,生活在这片寒冰地狱里。 难怪她之前有几次在他身上闻到那么浓的血腥味。 那条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朝着无忧发出怒吼。 无忧立刻捉着花玥躲开,拎着她飞向那塔。 巨龙发出巨大的龙吟之声,想要阻止无忧入塔。 这时只见漆黑的夜空中,陡然出现一只五彩凤凰,周身散发出来的金色光芒瞬间照亮这片漆黑如墨的寒冰地狱的夜空。 两道光迅速揪打在一起,凤凰明显不敌,松了花玥。 那黑龙幻化成人伸手去接,谁知高塔内金光大作,化作一道金网,将花玥网了进去。 百里溪楞了一下,随即扑向那塔,试图将她拉回来。 谁知才碰到那金光,身上顿时被灼出几道焦黑来。 他不顾疼痛,还要再上去,可是塔门紧闭,任凭他使劲办法,也无力撬开那塔门。 -- 第271页 就连无忧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化作人形,站在那儿看着那道金网,一直到那金网消失,她才回过神来,看着失魂落魄的百里溪,道: “怎么会这样,那塔里,那塔里究竟有什么?” 她上次不过是随口一说,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进过那塔。 谁人都不知那塔里究竟藏着什么。 百里溪恶狠狠地看着她,冷冷道: “赶紧带着你的柳树滚!” 无忧道: “塔要塌了,塔尖上的封印就要破了! 你——”“那又如何!” 他头上龙角又冒出来,抬眸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眼睛赤红,咬牙切齿,“塌便塌,天道,能耐我何!” 无忧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塔,道: “天道不能,但是她能!” 第117章 花玥被那金网网住以后, 有那么一刹那,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她脑子里陷入一片空白,耳边, 似乎想起了海浪声。 那声音十分久远。 她闭着耳朵聆听海浪, 在阵阵涛声中听到了虫鸣,鸟叫, 以及同类们在一起相互聊天的声音。 这让花玥觉得自己置身于丛林之中。 正在这时,她听见一阵龙吟之声。 它似乎在巨浪里翻滚, 惊起阵阵海浪。 她吓了一跳,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 入眼的仍旧是极目的白。 她被刺痛了眼,连忙重新闭上眼睛,仔细聆听海浪与龙吟。 这时, 龙吟之声停了下来,响起了低低的哼唱声音。 那是一首极好听的歌谣。 有一只小狐狸啊天天天不亮蹲在山岗上歌唱。 它为什么在唱歌? 因为它在等它心爱的姑娘。 它心爱的姑娘不来怎么办? 那它就一直唱…… 从前有一只狐狸啊, 它终于等到自己心爱的姑娘。 可它的姑娘早已经不记得它了怎么办? 没有关系啊, 它会一直唱一直唱…… 哼唱歌谣的是个男人,一个极年轻的男人,声音低沉悦耳,十分的熟悉。 他道: “小菩提, 这歌谣好听吗? 你夫君特地学来唱给你听的。” 有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 “好听。 这次,哥哥去了哪儿?” “去了很远很远地地方。 小菩提, 这次走得太久, 我很想你。 你要快些修炼成人,这样, 我下次便能带你一起去了。” “我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的。” “……” 花玥听着两人的话,不知怎得, 心中欢喜,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听得正入神,这时,又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玥儿,你来了。” 是君父。 花玥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道门前。 隔着那道门,她又听到了那首歌谣。 她猛地拉开那道门。 大雪纷飞。 横来的风席卷着鹅毛大雪,隔着一层雪幕,花玥瞧见一个男人正盘腿坐在一处山巅之上,托着腮眺望远方。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全身都裹在一件漆黑如墨的莲纹斗篷里,只露出一对眼睛。 雪下得那样大,他身上却一片雪花也没有沾染。 他似乎完全没有瞧见她,正低垂眼睫,轻轻哼唱着方才那首歌谣。 花玥缓缓地向他走去。 眼见着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他突然抬眸头来,直勾勾地看着花玥的方向,道: “你是谁?” 花玥才对上他的眼眸,就被深深吸引住。 他的眼睛生得极好看,墨如点漆的瞳仁,映入这漫天的雪光,纯净地像是能够净化这世间一切的污浊。 她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后面有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是来杀你的人。” 花玥猛地回头,瞧见不远处自雪幕里走出一个身形高挑的红衣少女,一时愣住了。 只见她裹了一件火红的斗篷,只露出一对瞳孔极浅的眼眸,纤长的眼睫上似也裹上了一层冰霜。 而镜灵坐在她肩膀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仍旧盘腿托腮坐在那儿悠闲自得的男人。 这是她! 她看着“自己”缓缓地走到男人面前,举起手中的法器时空镜,声音似掺了雪一般清冽。 “受死吧。” 男人闻言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托腮认真她了她一会儿,低低笑出声来。 她一句废话也无,操起法器就狠狠朝着他的面门打去。 眼见着那夹杂着雪粉的法器就要穿过他的胸口,到了他跟前却像是被人攥在了手里。 他伸手拿过时空镜,仔细看了看,起身站了起来。 她再次驱动时空镜。 时空镜脱了他的手,很快地,席卷出一个巨大的雪球,狠狠朝他砸去。 可雪球停在他前面,再也难进半步。 他伸手轻轻一弹,雪球卷起漫天风雪,势不可挡地朝她飞去,将她重重击出几丈远。 她噗通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地的雪粉。 她在地上趴了足有一刻钟,才重新自地上爬起来,走到他面前站定,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时空镜上画出一道铭文,口中默念法诀。 -- 第272页 不多时的功夫,只见无数的铭文自时空镜里飞出来,凝聚成一道金网,将眼前的男人团团围住。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伸手去触碰那些铭文。 谁知才碰到,洁白的手指被灼出焦黑来。 他扫了一眼那些铭文,伸手一指,原本铭文密织成的金网迅速溃散。 他穿过铭文,一步步朝她逼近。 近了,稍一抬手,她整个人如同被人扼住脖颈一般提离半空。 他伸出白得透明的修长指骨,将她戴在头上的斗篷帽子拉下去,露出一张生得尚且稚气,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大小的娇嫩面孔。 雪一样白的肌肤,墨一样浓黑的发,血一样红的唇。 眼尾微微上扬,浅褐色的清澈眼眸里瞧不见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楞了一下,温柔地替她拭去嘴角风雪一吹,立刻干涸的鲜血,抬起她的下颌,“区区不入流的生灵,居然企图弑神。” 她一字一句,“你,不是神! 你是魔!” 他闻言,随即收紧了手。 她腾在半空不住挣扎,一直到一丝血迹再次自她嘴角溢出来,他才松了手。 她噗通一声,砸在厚厚的雪窝里头,疼得闷哼一声。 他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她的手上,稍稍一用力,只听咔擦一声,她的手指便断了。 她趴在雪地里好半天都没有动弹,很快地,漫天的鹅毛大雪在她身上积了薄薄一层。 他居高临下看了她一会儿,又坐回之前的地方,继续哼唱那首歌谣。 花玥看着雪地里的自己很快地又重新爬出来,连身上的雪都没来得及怕打,再次祭出法器,朝他打去。 他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伸手扼住住她的脖子,漆黑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迷惑,“本尊不过出来透透气的功夫,你为何总要杀本尊?” 她抬眸看他一眼,波澜无惊地眼眸里涌现出巨大的恨意。 她道: “你杀了我的君父!” “你的君父,是谁?” “是这世上,最伟大的神。” 花玥想起来了! 眼前的这一幕,是君父刚刚封印北妄海之时,她不甘心的守在北妄海的海面上,足足守了十年,才等到魔神临世。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出现。 她那时候灵力低微,一心想要杀他复仇。 可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生灵,不堪一击。 后来她便被迫成了他的奴隶。 她这是,回到过去看了吗? 眼前的男人托腮,纯净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困惑,“那是谁?” 一万年前的自己一句废话也无,拼尽修为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可他也不过轻轻一击,她整个地如断了线地风筝飞了出去,这次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埋进雪堆里去。 花玥飞连忙奔过去,跪在地上伸手去扒雪堆,片刻,自己的脸露出来。 她看着自己熟悉的脸,一时之间,脑子里茫茫然,正要说话,雪堆里的自己突然睁开眼睛。 花玥一对上她的眼眸,顿时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四肢百骸,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雪窝里。 她本能的要爬出来,再次驱动时空镜朝那个正哼着童谣的男人狠狠打去,谁知这次时空镜还没动,她人再次飞了出去。 这一次,她在雪地里睡了两天。 紧接着是第三次,五天,第四次,十天,第五次,十五天…… 在花玥第十次从雪地里爬出来的时候,他一伸手,便将她拉到身边来,伸手替她拂去头发上沾染的雪粉,“你的神,已经抛弃了你。 本尊身边还缺个奴隶,不如,跟本尊吧。” 花玥道: “你休想!” 他斜睨她一眼,伸手朝她一指,“是吗?” 花玥顿觉脚上一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脚踝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只黄金脚环。 脚环上有几粒精致的小铃铛,上面还连着一条细金链子,而链子的末端则在他的手心里。 他轻轻扯动链子,花玥便不能自控的朝他走去。 行至他面前,他伸手摸摸她的头,道: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的奴隶了。 乖。” 花玥恶狠狠的看着他,试图摘掉脚环。 谁知那脚环越缩越紧,到最后,紧紧勒在把她的脚踝紧紧勒出一道红痕。 他托腮看着她,“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呢?” 花玥疼得冒冷汗,“你这个魔鬼!” 他却不再理她,伸手一挥,面前便出现一间草屋,转瞬之间,他二人便已经在屋子里。 与外面看着在风雪中摇摇欲坠的茅屋不同的是,里面精致奢华,简直是一间宫殿。 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床,地上铺就厚厚的地毯,中间摆放着炭火,温暖如春。 炭炉上还坐着一壶热水,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儿。 他惬意地躺在窗边的榻上,透过窗子看着屋外漫天的白雪,懒懒道: “小奴隶,快来给本尊捏腿。” 她蹲在地摊上一动不动,全身蒸腾着冒着雾蒙蒙地白气儿。 榻上的男人轻轻扯动链条。 花玥便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手不受控制地替他捏起腿来。 -- 第273页 他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你穿得那么红,以后就叫小红。” 男人成日没别的事情可干,只做了两件事: 教花玥修炼和与她比武。 说白了,就是主动揍她与被动揍她。 但是因此,花玥的修为突飞猛进。 从一开始与他交手的不堪一击,到后来已经可以在他手下过招。 而他似乎对于自己的教学成就十分满意,使唤起她来,更加顺手。 可花玥每日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如何杀了他。 最好能碎尸万段的那一种。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一年,有一天早上,他突然道: “我觉得我在等一个人。” 花玥闻言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的男人。 他托腮看着外面永远下不完的雪,道: “她好像很重要。” 花玥见他没注意自己,又开始偷偷的解脚上的脚环,压根没有听他在那儿说话。 他似是发现了她的三心二意,一伸手,她人已经到了他的怀里。 他抬起她的下颌,漆黑清澈的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不解,“小红为何总要跑,难道陪着本尊在这里不开心吗?” 花玥不说话。 对于魔鬼,她连半个字都吝啬。 他也不着急,冰凉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皱眉,“本尊等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你?” 她不说话,转过脸去看着漫天的雪,心里思考着待会儿要怎么才能够避开他的视线,将自己的法器插进他的心脏里面去。 男人看着眼前比外面天气还要冷上一两分的少女,目光落在她嫣红饱满的唇上,忍不住凑上前去嗅了嗅。 她见他身上的斗篷不知怎么消失地无影无踪,脸上平白无故多了一块金色的面具,皱眉,“你做什么?” “我怎么突然觉得你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他说着,真就低下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她吃痛,抬手便是一掌。 于是两人又是一场恶战。 这次以她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为代价。 当然,这半个月他也没闲着,像是得了新趣味,闲来无事便将她拎到榻上一块躺着赏月,觉得无聊便在她唇上啃两口,舔来舔去。 花玥打不过他,便由着他去了。 只是每每如此,花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这种乏味而又无聊的事情,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试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有一次,她大抵把他看得烦了。 他拿出一块帕子遮住她的眼睛。 那一次,好想有些不同。 他把舌头伸了进来。 就在那一瞬间,花玥在他身上嗅到一种香气。 起初很淡,后来越发的浓郁。 花玥被他身上的香气熏得头晕目眩,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裳不知所踪。 她冷冷道: “你在做什么?” 第118章 花玥用仅能够动弹的左手小拇指挑了覆在眼睛上的丝帕, 清澈明亮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个突然变得诡异的魔。 这是他们认识一年多以来,离得最近的一次。 两人鼻子对鼻子,不过指尖的距离, 呼吸相闻。 花玥在他身上嗅到越发浓郁的香气。 这让她想起神界。 神界四季如春, 天阙宫的宫苑内是永远开不败的花。 君父最喜欢莲花,天阙宫总是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莲香。 偶尔, 她也在君父身上闻到过。 花玥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喜怒无常的魔。 也不知屋子里是不是炭火太足, 他没有覆盖面具的地方,白玉似的皮肤上染上一层绯色, 微微敞开的领口里渗出些许汗水。 她转过脸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外面似乎永不停歇的鹅毛大雪,难得的同他说了闲话。 “你很热?” 他愣了一下,随即躺到她旁边, 用一张狐裘裹在她□□雪白的身上,微微喘息, “我也不知道。 好像心里很痒, 似钻进蚂蚁。” 她不懂那是什么感觉,目光落在自进来这里似乎便进入冬眠状态的镜灵,用小指勾住滑落在脸侧的帕子,重新遮挡住刺目的白光。 花玥半个月以后身上的伤势恢复如初, 接着给那个喜怒无常的魔做奴隶。 魔自那日以后变得很奇怪。 他不知从哪里搬回来一大堆的书,坐在榻上一边享受着她的服侍, 一边看书。 花玥则趁他看书或者睡觉的时候, 不动声色的偷袭他。 不过,回回以失败告终, 且他对她下手越发得很。 有一次花玥趁他看书看累了睡着的时候,摸出法器时空镜, 凝聚全部的修为召唤出时空镜,打算给他致命一击。 眼见着时空镜差那么一点点就插进了他的心脏,花玥简直激动得简直颤抖。 谁知这个时候他突然醒了。 他看着半插入心脏处的时空镜,伸手拔了出来。 花玥看着他被时空镜灼得焦黑的伤口涌出无数的墨莲。 那些墨莲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她。 她甚至来不及跑,就已经被墨莲吞噬。 他自榻上起来,走上前拨开正在她脸上啃噬的墨莲,伸手替她抹干净脸上不断渗出的血迹,皱眉,“为何小红总这么固执?” -- 第274页 花玥看他一眼,遂闭上眼睛,“要杀便杀!” 他嗤笑,“杀了你,本尊就没有奴隶了。 但是小红实在不乖,要有个教训才是。” 紧接着,花玥周身被墨莲啃噬的如同蚂蚁叮咬一样的痒疼瞬间成了巨疼。 他折断了她的手脚,将她丢在榻上。 那一次,花玥在榻上躺了半年,只有嘴巴能说话。 他则坐在榻上成日里翻看着矮几上厚厚的书籍。 有时候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哼唱一首曲子给她听。 他好像也就只会那一首。 每每哼唱完,总要问一句: “你说,我等的人会不会是你?” 花玥不说话。 她躺在榻上不能动,有时候看雪看烦了,也会忍不住看一眼他到底在看什么书。 似乎都是人类编纂出来的书。 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花玥头疼。 她从前在神界的时候就不爱看书,如今看了这些书仍觉得头大。 可他却看得十分认真,甚至有时候还会给她讲一讲。 讲人间的热闹,讲人间的纷争,讲一些传说故事。 她听不懂,但是看得出来他似乎很向往人类的生活。 有时候,他还会讲一些人类编纂出来的关于神的故事。 偶尔,她也会忍不住反驳他讲得神话故事里的荒谬。 他也不生气,好脾气的听她义愤填膺的反驳那些关于昊天神尊的无稽之谈。 每每这个时候,花玥总有些恍惚: 仿佛坐在她身旁的不是什么大魔头,而是自己的君父。 花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做梦。 当然她并不知晓。 是他告诉她。 他侧躺在她旁边,伸手把玩着她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她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昨晚,你又在叫你的君父,叫了两百五十三遍,比前夜多了三遍,看来,你真得很想他。” 花玥不作声。 她打不过便用沉默来应对他。 他道: “你那么讨厌我,为何不在梦里杀我。” 花玥顿时醍醐灌顶。 虽然她动不了,但是可以在梦里杀了他。 可她要怎么在梦里杀他呢? 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低下头在她唇上舔了两口,笑道: “不如,我今夜便入你的梦”她头一次对他的提议举双手双脚赞成。 当然,假如她还能动。 他是魔,自然知道如何入一个人的梦。 那天晚上,花玥并没有在梦里杀了他。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 他自她的梦里出来以后,托腮看着她,“看来,你真得很喜欢他。” 花玥忍不住道: “你瞧见了什么。” 他不告诉她,伸手摸摸她的脸,道: “本尊,也想在小红的心里留点东西。” 不等花玥说话,人已经趴在他腿上,衣裳也不知怎么就被褪到腰间。 花玥觉得有些冷。 他似乎有所察觉,将屋子里的火烧得更旺。 她感受到他冰凉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背部,忍不住瑟瑟发抖,“你要做什么?” 他不说话。 花玥很快地又在暖意融融的屋子里闻到那股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浓郁。 她背后有些痒,紧接着困得很。 花玥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折断的四肢已经恢复如初,就是还隐约有些疼。 他则站在门口,身上着了一件雪白的袍子。 外面的风雪依旧很大,他身上的袍子被风雪吹得猎猎作响。 花玥悄悄的祭出自己的法器,再次朝他狠狠打去。 这时距离她被他关起来已经过去了两年。 她的修为已经比刚来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可尽管如此,于他而言,无异于以卵击石。 时空镜还没沾到他的边,就已经飞出门外的大雪里不知所踪。 花玥立刻自床上爬起来,腿一软,跪在厚厚的地摊上。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早已经不知所踪,只批了他的墨色外袍,又大又长,拖曳在地上。 她冷得发颤,捡起榻上的毯子裹在身上就要往外跑。 谁知才一抬腿,就见到有什么东西顺着腿流了下来。 她有些诧异的低头看着那些不明物体,腿微微有些软。 他似也瞧见了,走上前来将她抱回榻上,却见到榻上铺着的雪白的狐裘上有一抹红,似绽放的梅花。 他眼神里流露出不解,不过也只是一瞬。 他抱着她躺下,伸手摩挲着她雪白的背缓缓地浮现出的一朵墨莲,哑声道: “真好看。” 花玥试着挣了几下,却动弹不得,冰冷的目光盯着外面的大雪,冷冷道: “你杀了我吧。” 他在她颈窝嗅了嗅,目光落在她耳后的那粒芝麻大小的朱砂上,低声道: “本尊这些日子看书,见书中记载,修真界有一种功法,不废吹灰之力,修为便能够达到顶峰。 小红若是学会了,一定能够杀了本尊。” 花玥心动,“什么功法?” 他嘴角微微上扬,“双修之法。 -- 第275页 小红现在试一试运行体内的灵力”花玥不知他何意,仍旧悄悄运行体内灵力,只觉得一股热意自丹田处涌出,源源不断地向四肢百骸奔走游离,不多时的功夫,周身通体畅快,修为似进入下一个境界。 “如何,本尊可有骗你?” 花玥惊讶,“你昨夜与我双修?” 一向在她面前镇定自若的魔,耳朵突然红得厉害。 花玥尚不知晓双修功法乃是何种功法,只认为才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便抵过自己苦修两年,大为震惊。 她看了一眼眼前的魔头,忍不住道: “你名字我来杀你,为何要帮我?” 他躺回榻上,伸手摩挲着狐裘上那抹血迹,眸色一暗,声音低沉: “大抵是在这里,活腻味了。” 花玥与他生活两年,他这个人一向心思多变,想法也与她见过的所有的神不同,眼下见他这副模样,倒像是真心真意,当即决定试一试。 他斜睨她一眼,摸出两本册子递给她,道: “你照着这个练一练,总有一日能够杀了本尊。” 花玥接过一看,也瞧不出这本书有什么一样,只是上面的图画略显得有些粗糙。 她看了一眼背面,上面写着玉书坊刊印,正面写着四个大字: 春宫图鉴。 她又看了看另外一本,里面则详细写着一些关于双修过后如何利用真元运行体内的修为。 仍旧是玉书坊刊印,正面写着四个大字: 炉鼎攻略。 她道: “这个玉书坊是哪里的,居然这么厉害,出了这么多的功法秘籍?” 神界传下来的功法秘籍那么多,居然都没有这两本书。 他托腮看着眼前前两年加起来的话都不如今日多的少女,道: “据说是修真界一个叫合欢宗的门派出的。” 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他道: “看来你真得很喜欢你梦里的男人,什么都肯为他做。” 花玥不言,又认真的将里面的册子翻看了一遍,小心收入戒指空间里,裹着毯子要出门。 他道: “你去哪儿?” “去找我的法器。” 她说完,就这么赤脚踏进了厚厚的积雪里。 他坐在榻上透过窗子看着裹着到脚踝处的毯子,披在身后的墨发被掺了雪粉的风扬起的高挑少女,目光落在她的脚上,只见原本细□□嫩的脚此刻乌青一片,微微眯起眼睛,“真是个傻子!” 他在屋子里等了好一会儿,见她还没有回来,疾步出了屋子,一会儿的功夫,从漫天飞雪里走出一个白衣墨发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被冻得不省人事的少女。 她一张粉白的脸冻得像是打了霜红,手里紧紧攥着一面有些陈旧的乌木镜子,浓黑的眼睫结了层冰霜。 就连垂在身后的头发也冻得如同一把匕首。 他将她放在屋子里的榻上,源源不断地给她输入灵力修为,一会儿的功夫,榻上便淋漓滴着水。 她睁开眼眸,目不转睛地正在替她擦拭额头的男人。 他冲她笑笑,“你醒了。” 她不说话,目光落在他从未摘下的面具上,“你长什么样?” 他不说话,低下头亲吻她的唇。 冰凉的面具擦着她的鼻尖而过,她冻得打了个哆嗦。 她不明白他为何喜欢这样与人舔来舔去,不过她并没有推开他。 很快地,她鼻尖满是他身上那股浓郁好闻的香气。 与他双修的第八年,被囚禁了十年的花玥在一次双修过后使用他教给自己的方式杀了他。 他躺在她怀里,眼睛还是那样的漂亮,嫣红的唇微微上扬,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滑落。 他笑,“小红还真是固执啊。 不过小红千万不能忘了我,知道吗?” 花玥不说话,从他心口拔出法器。 很快地,他的身体变成墨色的莲花,挥发成齑粉,消失在茅屋里。 花玥在屋子里盯着榻上的那堆书坐了三天三夜。 三天后的早上,她最后环顾一眼屋子,目光落在窗外种植的一棵梅花树。 那是她关在这里第四年,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日日用自己的鲜血浇灌。 也许是北妄海的天气实在太冷了,它迟迟未开花。 他日日看着,爱护的不得了。 他说,“小红,你瞧这梅花像不像你?” 那是花玥头一次产生冲动。 她想要告诉他: 我不叫小红,我叫花玥。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他是魔。 没有必要跟一个魔讲那么多的废话。 现在,它上面沉寂了几年的花骨头全部绽放,星星点点的红,像极了他流出的血。 那是花玥头一次知道,原来魔的血,也是热的。 后来她去了修真界,寻了一处灵气充沛的山林里,化作一颗菩提树,睡了三百年。 醒来后,她再也不记得北妄海曾有一个在等人的魔。 花玥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出了那道门。 她摸了摸湿润的眼睛,抬眸看着眼前的第二道门,定了定心神,一把推开了它。 人还没进去,她就听到了属于人间的热闹。 第119章 -- 第276页 “大王, 这是新来的驱魔师,花玥仙师。” 花玥站在空旷华丽的大殿,冷眼打量着殿中的一切。 大殿之上, 坐着一个身着冕服, 头戴冕冠的男人,大殿之内, 则是一群身着清凉,面覆轻纱正在跳舞的妙龄女子。 一旁的乐师们手里拿着不同的乐器, 奏着热闹的曲子。 她听不懂,只觉得好听。 那个说话的着面皮白净的中年男子。 他小心翼翼地向坐在上首还在打盹的国王, 介绍着花玥的来意。 这是花玥第一次到人间。 她在修真界的一片森林里沉睡了三百年,在修真界作为一名散修游荡了几十年后,时空镜内预测到魔神将会在人间降世, 成为一名暴君,为祸苍生。 于是她便循着时空镜给出的提示来到了这个国家: 百月国。 她来此目的很简单: 找出这个魔神转世的暴君, 在他做出恶行前, 将他找出来杀了他。 她冷冷盯着身着冕服,头戴冕冠的男人,问正在打哈欠的镜灵,“这便是魔神转世吗?” 镜灵在大殿内飞了一圈, 摇摇头,“不是他。” 她看着上首正沉浸在乐声里的国王, 道: “需要驱魔的是哪一位?” 上首的男人似是醉得要紧, 看也没看她,冲一旁的年轻侍者挥挥手, 不耐烦道: “若是你能够捉得那魔物,这百月国的国师之位, 寡人便送于你了。” 那内侍一听国王要自己带路,像是听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眼里闪过一抹惊慌,却最终弯着腰小步走到花玥跟前,道: “还请国师随奴婢来。” 两人出了奢华的大殿,那侍者领着她一路七拐八拐,越走越偏僻,越走越慌乱,一路念念叨叨。 花玥听了个大概。 说是被魔物缠身的乃是百月国的三王子,乃是国王最宠爱的一名美姬所生。 他出声的那天,他的母妃——那位生得冠绝九州,只待诞下王子便能册封为王后的美人难产而死。 国王痛不欲生,便将对美人的爱意寄托在她所生的儿子身上,宠爱到了极点,还亲自带到身边来抚养。 可随着这位继承了国王与那位美人的优点集一身,长得十分漂亮的王子变得越发诡异。 首先是他自出生起便没有哭过。 其次是他不会说话。 正常的孩子不到一岁便能够牙牙学语,可他长到三岁,都未说过一个字。 尽管如此,国王依然宠爱他,每日下了朝便去陪他玩。 后来他五岁的时候终于学会说话,可他说得第一句话便是: “你明日午时便要死了。” 当时他这话是对着养育自己长大的奶娘。 奶娘以为他不过是开玩笑,还兴高采烈地去跟国王报喜,说三王子不是哑巴。 国王一高兴赏赐奶娘很多的金银财宝。 谁知第二日午时,宫里的人便在池塘里发现了奶娘的尸体。 一开始国王觉得不过是巧合,便极力压了下来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 宫里一时留言四起,说三王子是个不祥之物。 国王虽宠爱他,可也怕他,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 莫说国王,宫里的人都怕他。 大家都说他长了一对魔王的眼睛,只要看上一眼,便死了。 国王很快有了新宠,慢慢地也开始嫌弃这个被誉为不详之物的儿子,更勒令他不许说话。 宫里的人最会看人下菜碟,很快地,原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子沦为了众人欺辱的对象。 国王的新宠听闻了三王子的传说,忍不住好奇去看了三王子一眼,许久不曾说话的三王子看着眼前的美人,冷冷道: “你活不过今晚了。” 那妃子初入宫,天真烂漫,完全不把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孩子的话放在眼里,闻言打了他一巴掌,便扬长而去。 谁知当晚,宫人发现她死在了浴桶里。 国王大怒,原本欲杀之,可当时的国师预言,若是杀了他,必将给百月国带来大患。 国王没有杀他,但是自那以后,他便被关在了冷宫里。 “他被关在此处五六年。 若不是前年国师去世以后,这两年宫里发生的怪事儿越来越多,大王都快把他给忘了。” 花玥不作声,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王宫里的一切。 年轻的侍者领着她终于在一处紧闭的宫门处停下来。 这时一阵穿堂风吹过,那侍者打了个冷颤,小心环顾左右,见长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顿觉得低声道: “他啊,就在这冷宫里头。” “冷宫?” 花玥看了一眼镜灵,“什么叫冷宫?” 镜灵摇摇头,不等它说话,侍者推开宫门,停在一座门窗堵得严严实实的宫殿前,眼神里流露出恐惧,“这,便是那闹鬼的地方。” 秋风扫落叶,落地成霜红。 花玥看着宫苑里厚厚的落叶,凝视着眼前刷了红漆的墙上到处斑驳,上面爬满了黄中透点红色的爬山虎,大把的阳光照在上面,使得这萧瑟残败的宫苑多了几分盎然之意。 她竟然觉得此处挺好。 不过她还是摸出一张符纸贴在门上,伸手推开了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敞开的半扇门犹如一头怪兽的口,乌漆墨黑,瞧不见一点儿光亮。 -- 第277页 屋里这时突然闪过一抹影子,这时只见兽口里突然吐出一截黑漆漆的东西,像极了人的手臂。 那侍者如同公鸡踩了脖子似的“啊”一嗓子,连滚带爬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花玥大吃一惊,扫了一眼地上的“手臂”手一伸,却发现不过是一截雪白的断藕,在外面套了半截衣袖。 她扫了一眼偌大的宫苑,只见不远处有一个池塘。 眼下正是初秋,里面的荷花开得极好。 她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踏进宫殿内。 里面的窗子被堵得严严实实,几缕散碎的光透过窗口的破洞照进殿中来,勉强可视物。 大殿内很空旷,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其余便什么也没有了。 花玥一眼便在宫殿柱子的角落处发现了一个将自己缩成一团的黑影。 他瑟瑟发抖,像极了一头被人追赶的幼兽。 “镜镜,此处可有魔物?” 她扫了一眼屋子,似乎什么也没察觉到。 镜灵在屋子里飞了一圈,摇摇头。 花玥盯着那团黑影看了一会儿,问镜灵,“这,便是魔神转世吗?” 镜灵看着眼前看起来格外孱弱的少年,一时之间也不敢肯定。 它没有嗅到什么的魔气。 花玥没有什么与人类打交道的经验,看了他一会儿,起身走到被塞得严严实实的窗子前,伸手打开了窗子。 金色的阳光照进这间阴冷潮湿的宫殿,打在他的身上。 他这时终于抬起头来,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那是一个皮肤过于苍白的少年,鸦羽一般浓密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身后,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穿着一截过于短小的衣裳,生得极为漂亮,一对较于常人漆黑的瞳仁里却格外的沉静。 花玥在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看到一些伤痕。 她蹲到他面前,与他对视了一会儿,道: “你觉得我什么时候会死?” 他愣了一下,朝花玥伸出手。 花玥才碰到他的手,就像是摸到一块万年年寒冰,冻得打了个激灵。 他看着她的眼睛,墨如点漆的眼眸里映进她一贯面无表情的脸,嫣红的唇微微勾起唇角。 “卿将万寿无疆。” 第120章 后来花玥才知道, 那句“卿将万寿无疆”是百月国的三王子,史书上被史官列为最为残暴的君王之一,也是大预言师的司徒让, 短暂而又跌岩起伏的一生之中说的第一句吉祥话。 彼时他不过是被遗弃在冷宫七年里活得连宫女内侍都不如的十一岁的脆弱少年,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花玥在冷宫里观察了他三日。 这三日里, 他再未与她说过一句话,却很依赖她, 时常亦步亦趋跟着。 冷宫里缺穿少食,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有时候到了饭点等不到吃的,便去池塘内挖些莲藕果腹。 花玥看着他递来的洗得干干净净的莲藕,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人类的善意。 她迟疑着接过来咬了一口。 他冲她腼腆一笑, 裹着一张露出旧棉絮,有些泛黄的棉被, 捧着一本书, 坐在爬山虎旁边那张石凳子晒太阳。 初入人间的花玥为他顽强的生命力感到诧异。 这期间,宫里的侍者也有送吃食过来。 也许是花玥的到来,宫里的人送来了极其美味丰盛的食物。 当花玥将一块闻起来格外香甜,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得东西放进口中的时候, 第一次感受到美食的冲击。 可看起来格外孱弱的少年见到这些看起来十分丰盛的美食并没有产生太多的想法,慢条斯理的吃了一些东西, 然后又开始坐在那里看书。 在少年身上找不到妖魔作乱的痕迹后, 花玥将整个百月王宫都搜查了一遍,发现捣乱的不过是一只修炼了五百年, 才刚刚化形,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小的小狼妖。 他在御膳房偷吃的时候被花玥当场拿下。 小狼妖见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红衣少女, 一张略显得稚嫩的小脸显得有些无措。 他将口里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去,抱着花玥的大腿痛哭流涕。 他说自己不过是饿了。 他还说,自己从未害过人,是一只再好不过的妖修。 他说了一大堆,哭得眼睛都肿了,花玥静静的看着他,有些不解的问镜灵,“原来,妖也会哭。” 她不知是不是该放了那只痛苦流涕的小狼妖,不过若是没有这只小狼妖,似乎冷宫里那个单薄的少年永远被人当做魔物。 最后她还是将小狼妖拎到国王面前。 国王看着半人半妖,痛哭流涕的小狼妖,对花玥散漫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恭谨起来。 他立刻将她奉为国师,并赏赐了许多的金银财宝。 花玥不懂什么叫国师,也对那些金银财宝没有兴趣。 她是来杀人的。 她在时空镜里再一次确定,自己要杀的那个便是那个日日在冷宫里晒太阳看书,一见到她就会笑,十分依赖她的人类少年。 未来他会成为九州最残暴的君主,到时候人间会因为他成为炼狱。 她解决了小狼妖的事儿,再次回到冷宫准备杀了他。 可她走到宫门,便听到里面传来辱骂之声。 她推门进去一看,只见原本好好的宫苑地上一片狼藉。 -- 第278页 斑驳的墙垣上那些生机勃勃的爬山虎被人连根拔起,根茎踩得乱七八糟,昨天夜里还开得极好的荷花此时此刻也被人掐断了脖颈,散落一地。 一个生得粉雕玉琢,衣着华丽的五六岁大小看起来非常可爱的人类小男孩,正指挥着一个成年的侍者拎着棍子打那个人类少年。 孱弱的少年躲不过那条跟自己胳膊粗细的棍子,抱膝蜷缩在角落处咬着牙一声不吭。 小男孩则欢快地拍着手,咯咯直笑。 花玥头一次见识到人类的恶,上前一把握住那足有拳头粗细的棍子,使了个障眼法,那条棍子瞬间成了一条花皮蛇。 那内侍大叫一声,丢了手中的蛇,抱起那个吓得哇哇大哭的小王子拔腿就跑。 原本吵闹喧哗的宫苑静谧下来,细碎的阳光洒在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少年身上。 花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摩挲着手里的时空镜,心想只要轻轻一下,这个少年可能连疼都感觉不到,就一名呜呼。 就在她想要动手时,一只流着血的手突然捉住她的裙角。 手的主人抬眸看着她,清澈漆黑的眼眸里多了一些光: “姐姐,是来救我的仙女吗?” 花玥的目光落在他瘦弱的胳膊上纵横交错的青紫伤痕上,那句“我是来杀你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问镜灵,“什么是恶?” 镜灵摇摇头。 她又道: “镜镜,他既不是魔,也不是恶,我下不了手。” 镜灵叹息,“那主人该如何是好?” 花玥想起自己在修真界时,曾有一些得道的修士告诉她,这世上的人并非生来恶念,不过是际遇不同。 若是从小感化,必定能够弃恶从善。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留下来做国师,并向国王提出: 希望自己能够亲自教导三王子。 她好好的引导他走向正途。 只要过了他作恶的时间,到时她便离开人间,若是在此之前他若心生恶念,为祸苍生,自己便杀了他。 喜新厌旧的国王早已经对于这个诡异的儿子早已经厌弃到了极点,闻言立刻应了下来。 三王子司徒让从此便住进了国师府。 花玥还向国王要了那只小狼妖的处置权。 她在它脚踝处打下一个烙印,留它做了个洒扫的随从。 她不在的时候,便由那只小狼妖看着司徒让。 可花玥搬进国师府的当天晚上,就在司徒让的身上发现了异样。 他看着国师府一个正在搬东西的年轻的仆从对花玥道: “他很快就要死了。” 花玥当时愣了一下,仔细盯着那个仆从看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出什么死亡的征兆来。 为了打破他对死亡的预言,她还特地叫镜灵紧紧跟着那个仆从。 可不管镜灵如何小心谨慎,那个仆从还是死在一天以后。 她道: “是你,杀死了他。” 司徒让摇摇头,“我不过是能够瞧见那些将死之人的身旁站了索命的妖魔。” 原来,他的眼里能够看见妖魔。 他的预言不是诅咒。 那时花玥正在给他身上的伤口上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花玥动了杀心。 他趴在床上,转过头看她,眼神懵懂不知。 他道: “国师,为何人们不肯听真话?” 花玥回答不了他。 她没有与人类相处的经验。 她给他最后一道伤口涂抹上那些她自修真界采来的灵药,又将他的衣裳拉上去,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 “也许人们更喜欢听到自己喜欢听的话。” 少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见她要走,一把拉住她,眼神里充满恐惧: “老师,别留阿让一个人在这儿,阿让害怕。” 花玥想起从前害怕时君父哄自己时的情景,叫他躺在自己的膝上,用一方帕子遮住了他的眼,“这样还怕吗?” 看不见黑,便不会害怕了。 他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道: “从前往后,只要有老师在,阿让便什么都不怕了。” 花玥熄了灯,躺到他旁边,打了个哈欠,“睡吧。” *花玥那时候刚到人间,并不习惯与人打交道,在国师府深居简出,除了有必要的祭祀占卜,从不出国师府。 她日日守在国师府内,盯着那只小狼妖与那个人类少年。 那实在是一只没有出息的小狼妖,非常的爱哭,一点点的小事,就啪嗒啪嗒掉眼泪,叫花玥烦不胜烦。 花玥自己不会哭,所以不理解它的眼泪究竟是从哪里来。 有一次它偷吃隔壁家的老母鸡刚下的鸡蛋,被花玥逮个正着。 花玥威胁它,“若是再偷吃,便杀了你!” 它便开始嗷嗷的哭。 人类少年很乖很听话也很有耐心,每每小狼妖哭得时候,他便极有耐心的哄。 所以那只小狼妖非常的喜欢他,日日赖在他身旁。 而她闲来无事,便拎着少年与小狼妖,照本宣科的给他们读一些佛经。 她常挺听人说,佛经能够净化人心里的恶念,引人向善。 司徒让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类,花玥一本佛经都没读顺溜,他已经能够倒背如流。 -- 第279页 他反过来讲给她听,甚至能够将里面的佛偈讲得清清楚楚。 那些晦涩复杂的经文,就连花玥都听不太懂,时常听着听着便与爱哭的狼妖一块昏昏欲睡。 时间久了,她甚至觉得也许时空镜出现偏差也不一定,眼前的美少年读多了经书看着佛光普照,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无论如何也与暴君沾不上边。 那时他已经十四五岁大小,所有的经文倒背如流。 花玥时常劝道: “阿让,实在不行,你出家吧。” 做和尚总行了吧,佛曰: 四大皆空。 什么都空了,自然不能作恶。 她连一本佛经都没有读明白,引人向善,不是她一个都没有分清楚善恶的菩提树该做的事儿。 而且人间太枯燥,她想走了。 她想去修真界闯一闯,提高修为,然后有一天杀了真正的魔神,劈了北妄海,把君父救出来。 她想君父,日日梦着他。 可司徒让事事都听她的话,唯独这一件不行。 他一本正经道: “阿让将来要娶妻的。” 每每如此,花玥看着眼前生得越发俊秀,眼睛上覆着一指宽的雪白帕子的少年颇觉得遗憾。 人类修行远比她们来得简单容易,如他这般聪慧的人,出家了多好,日日在佛祖的净化下,指不定都能得道成仙。 娶妻有什么好的,他还小,不知道修真界有多少人杀妻证道。 他笑笑,从来不反驳。 *在花玥留在百月国的第七年,司徒让从初遇时只到她肩膀高的少年长到了比他高一个头的男子。 这时候的司徒让渐渐地成为一个,能与百月国的大佛寺里的方丈谈经论道,被方丈称之为有慧根的人。 不仅如此,他还成了百月国内的大预言师。 只是,他自住进国师府的那晚开始,便再也没有预测过人的生死。 那方由花玥给他覆在眼睛上的帕子,在外人面前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人人都以为,百月国的三王子是开了天眼的瞎子。 花玥好奇问他,他只是笑笑,“预人生死,不是件好事情。” 百月国的子民为自己有这样一位能够预测灾难吉凶的王子而感到骄傲庆幸。 就连不待见司徒让的国王也开始重视这个曾被遗弃的儿子,准许他出入王宫,与其他的王子学习礼乐骑射。 他们将这些功劳归功于国师花玥。 她在百月国的心中威望越来越高。 可花玥心里明白,这些年她根本没有教会司徒让任何东西,反倒是司徒让教会她许多做人的道理。 她日日待在国师府里躺在院子里那棵树上晒太阳,掐算着自己离开的时间。 终于,在距离时空镜预测暴君临世的最后一年,花玥看着国泰民安的百月国,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告诉司徒让,“我要走了。” 司徒让怔了一下,随即摸摸她的头,“什么时候?” 花玥想了想,道: “等新任国王登基的那一日。” 眼前的司徒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笑,“今晚是上元节,不如阿让带老师出去逛一逛。” 花玥裹紧身上的衣裳,听着一墙之外的喧闹并不愿意出去。 身为一棵树,她并不喜欢这份热闹。 不过她还是拗不过司徒让看着自己的眼神,裹了一件火红的赤狐大氅同他一起出了国师府。 上元节果然热闹,整条街汇聚成姹紫嫣红的灯海,街上的人拎着各色的花灯,比肩接踵,人声鼎沸。 花玥拎着司徒让塞给自己的花灯左顾右盼,目不暇接。 这么冷的天,每个人似乎都洋溢着笑意。 他们手里拎着漂亮的花灯,三两成群,自她面前经过。 她道: “原来人间这样热闹。” 司徒让垂眸看着身旁清澈明亮的眼神里流露出好奇的少女,道: “人间这么好,不如老师留下来好不好?” 她抬眸看他一眼,摇摇头,“可惜我不属于这儿,我还要去找我的君父。” 司徒让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老师冷不冷?” 不等花玥说话,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将她扯进自己怀里去,用身上的墨狐大氅将她裹得严实。 花玥抬眸看着眉眼锋利,艳色如刀的少年,踮起脚尖在他颈窝嗅了嗅,“你好香啊。” 他不说话,牵着她向人群稀少处走去。 走着走着,花玥瞧着有些女子手中拿着一串串的红果子,看着十分的香甜可口。 司徒让道: “姐姐站在这儿不要走开,等我片刻。” 花玥不知他要做什么,很听话地停留在原地。 她见旁边是一个卖花灯的,围着一群人十分的热闹。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丢了。 她低头一看,手上的花灯不见了。 “姑娘。” 花玥回眸,只见一锦衣华服,脸上带了狐狸面具的男子手里提着一盏兔子花灯正看着她。 “姑娘,这是你掉的花灯吗?” 花玥淡淡道了声“多谢”自他手中接过花灯,转身就走,行至没两步,便碰见了一脸焦急的司徒让。 -- 第280页 “我还以为老师走了。” 他将手里红彤彤的东西塞到她手里,“给你。” 花玥看着手中红彤彤的东西,嗅了嗅,“这是什么?” “糖葫芦。”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花玥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 他笑盈盈地看着她,解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年轻面孔。 他看了一眼司徒让,道: “三弟,你也出来看花灯。” 花玥手里的糖葫芦“啪”一声落到地上去。 司徒让看了一眼掉在地上沾了雪泥的糖葫芦,目光落在一脸呆滞的花玥脸上,淡淡叫了声“大王兄”连句寒暄的话都没说,拉着她便走。 走出老远,花玥忍不住频频回头,看着站在灯火蹒跚处的俊美华服的公子,挣脱司徒让的手,疾步走到他面前,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声音发颤,“你叫什么名字?” 她做了百月国七年的国师,除了国王与司徒让,几乎不与旁人打过交道,也不知他是宫中哪位王子。 他身旁的侍者斥责,“放肆,大殿下的名讳岂是你能问的!” 他制止了侍者,冲她温和一笑道: “司徒回。” 一旁的镜灵嗷嗷叫了两嗓子,道: “主人,这世上居然有与神尊长得这样相似的男子。” 那是花玥第一次见司徒回,傻愣愣地看着他,在他温和的笑容里恍了神,不由自主地朝他伸出手,才要抚上他的脸,却人一把攥住。 花玥回头一看,正是司徒让。 一向笑得温柔腼腆的少年头一次冷了脸,道: “我们该回去了。” 花玥哪里舍得走。 彼时花玥自神界出来已经超过五百年。 五百年来,没有一日不思念着君父,如今见了与君父一模一样的脸,激动地整个人都发颤。 她挣出手来,解了脸上的面具,眼含期待: “你可识得我? 我叫花玥。” 司徒回的目光落在眼前生得明眸善睐的红衣少女脸上,怔了怔,“姑娘是国师大人?” 百月国神一般存在的花玥国师,无人不识。 只是她一年进宫不超过两次,且出入宫廷一向戴着面具,就连国王都快忘了她的样子。 花玥见他显然不认识自己,心中万分失落,只呆呆看着他。 这时天空飘起了雪,街上赏花灯的人逐个散去。 司徒回冲她微微颔首,在侍者的小声催促下离去。 一直到司徒回消失在越来越大的雪幕里,花玥才被司徒让强制性拉回去。 她回到屋子里一言不发,任由司徒让解了她的大氅。 一直到他狠狠一口咬在她脖颈上,她吃痛回过神来,抬眸看着眼前一脸阴鸷的少年,诧异: “你咬我做什么?” 第121章 也只是一瞬, 司徒让的脸上又挂了浅浅的笑意,仿佛方才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他摸摸她湿漉漉的头发,道: “阿让以为老师中邪了, 适才叫醒你而已。” 他一向最是善良, 花玥不疑有它,只是摸了摸自己被他咬得有些疼的脖颈, 道: “阿让下次不能这么咬人。” 司徒让一脸乖巧的点点头,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帛一边替她擦拭头发, 一边问道: “老师喜欢大王兄?” 花玥想起君父也曾问过自己喜不喜欢的话,忍不住道: “在你们人类看来, 什么是喜欢?” 司徒让的手顿住,抬眸看她一眼,道: “老师不知道?” 花玥清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解, “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知道。” 她觉得自己是喜欢君父的,可君父说, 那不是喜欢。 司徒让看她一会儿, 没有答她的话,目光落在她嫣红饱满的唇上,喉结滚了一滚,道: “今晚阿让想留下来陪老师一起睡。” 花玥瞥了一眼自己的床榻, 道: “阿让不是觉得两个人睡太挤吗?” 他二人自搬来国师府,百里让说夜里一个人害怕, 她便陪着他一起睡了五六年。 花玥心中没有三纲五常, 偌大的国师府都是由司徒让一手操持,除了狼妖以外, 就连仆人都少的可怜。 没有人告诉花玥这种行为有何不妥,司徒让亦从来没有告诉过两人睡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一直到去年夏天, 他说自己夜里不怕了,且两个人睡在一起有些挤,才搬到另外一间卧房。 是以他突然说要留下来过夜,花玥才有此一问。 司徒让将下巴搁在她颈窝,撒娇,“这几日下大雪,外面好冷。 阿让晚上冷得睡不着,总是要醒来几次。” 花玥打了个哈欠,点点头,伸手解了外袍放在屏风上,径直钻进被窝里。 司徒让站在床边看着将自己整个的裹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少女,眼里闪过一抹笑意,道: “老师先睡,阿让去沐浴。” 花玥“嗯”一声,躺在床上想着今日所见的司徒回,平日沾枕头就入睡的人今夜怎么都睡不着,想要跟镜灵聊一会儿,可它早已经睡了,只好起身去书架旁拿了一本司徒让常看的占卜的书来看。 他读书一向认真,上面还做了批注。 -- 第281页 花玥看了好一会儿,反而因为不理解其中的意思,越发的精神。 一直到两刻钟以后,司徒让去而复返。 花玥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身上裹了件大氅,上面落了薄薄的雪粉。 她道: “今日这么快?” 他“嗯”了一声,解了身上的大氅放在屏风上,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帛,走到她面前递给她,“老师帮阿让擦干净头发。” 花玥伸手接了过来,将手里那本占卜的书递给他 ,“你给我讲会儿书吧。” 他抬眸看她一眼,眼里溢出一抹笑意,“老师怎么突然想起看这个?” 花玥盘腿坐在床上,直起身子替他擦拭着头发,叹息,“我睡不着。” 屋子里点了炭火,一会儿的功夫他头发被擦至半干。 他收了她手里吸了水有些湿的细棉布帛放到屏风上,自她手里拿过那本书,将她圈进怀里,照着她指的地方一点点儿解释给她听。 司徒让声音极好听,且讲得东西浅显易懂,只是从前花玥每回听书听到一半便开始打瞌睡,头一歪,便靠在他胸前睡着了。 可今天他都讲完了整个本书,她还精神奕奕。 司徒让收了书,躺在床上,伸手把玩着她披在背后的墨发,道: “老师怎么了?” 花玥摇摇头,往里面躺了躺,看着头顶上方绣了海棠并蒂连莲图案的花朵,想着今日见着的司徒回,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床上滚了一会儿,突然自床上起来。 司徒让一把拉住她,道: “老师要去哪儿?” 她道: “我想去看看司徒回。” 他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 花玥觉得他眼神有些渗人,道: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他从后面将她揽进怀里,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这么晚大王兄已经睡了,若是老师贸贸然出现在他面前,岂不是要吓坏他?” 花玥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又重新躺了回去,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大抵是折腾地太厉害,身旁的少年再次伸出手臂将她卷进怀里,道: “老师别动了。” 她趴在他胸前抬眸看他: “我还是睡不着,不如我悄悄地去看。” 他垂眸看着她不语。 花玥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好阖上眼睛睡觉。 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感觉脖子又痒又疼,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司徒让正趴在她颈窝。 她道: “你在做什么?” 司徒让摸摸她的头发,低声道: “我看看老师脖子上的伤。 “别看了,明日便好了。” 她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梦里,她又见着司徒回。 他走得极快,她赶紧去追。 谁知他越走越快,她忍不住喊了一声“司徒回”便从梦中惊醒。 一睁开眼睛,天光大亮。 似才刚刚睡醒的司徒让在她颈窝亲昵的蹭了蹭,“老师早。” 花玥揉揉眼,打个哈欠,道了一声“早”赶紧起来穿衣裳。 她才拉开门,只见白面白雪皑皑,寒气拼了命的往屋里钻。 屋里面的人打了个喷嚏。 花玥赶紧掩了门,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起身的司徒让,道: “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老师这么早去哪儿?” 她道: “我想去看看司徒回。” 她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敲门声。 是狼妖。 狼妖现在有了名字,叫灰灰。 他这几年跟着花玥,修为大有长进,此刻看起来与人间十二三岁的少年差不多。 他乌溜溜的眼睛瞥了一眼里面的司徒让,从怀里拿出一封请柬递给花玥,道: “主人,这是大殿下派人送来的。” 花玥一听,激动道: “司徒回找我!” 她着急忙慌要出门去,却被司徒让一把拉住。 他仍是那副笑盈盈地模样,替她将额前垂下来的发丝拨到耳后,道: “姐姐要去见客总要洗漱完才是。” 他说着叫狼妖打了热水进来。 花玥立刻去洗漱,完了之后,他又替她披了昨日那件赤狐大氅,才叫狼妖送她出了门。 司徒回将她约在城郊一处梅林的静室里。 花玥才进去,就看见端坐在静室窗子旁正在烹茶的司徒回。 他着了一件雪狐大氅,气质出尘,俊美无俦,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花玥站在门口傻愣愣看着他,如同看见君父一般。 他这时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见她,立刻起身迎了上去,道: “国师来了。” 花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司徒回,也没有应他的话。 他笑笑,伸手解了身上的大氅递给一旁的随从,道: “回早就听闻国师大名,一直以为国师乃是个得道高人的模样,不曾想,国师居然生得这样年轻,看起来比我还小些。” 花玥也觉得屋子里极热,解了衣裳递给候在一旁越来越有人样的狼妖,道: “难道我现在不像得道高人?”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确实更像了,至少驻颜有术。” -- 第282页 花玥听不大懂他的话,只一味的盯着他看。 司徒回见眼前明明生得极其冷艳,眼神却有些呆傻的少女,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道: “国师为何这样看着我?” 花玥回过神来,道: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是吗?” 司徒回伸手替她斟了杯热茶,“那他一定是国师很重要的人。” 花玥诧异,“你怎么知道?” 他突然凑到她面前,墨如点漆的眼眸里亮得吓人。 他道: “若非不重要,何以国师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这样盯着一个男子这样瞧。” “怎么瞧?” 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眸流转,“带着喜欢。” “喜欢?” 花玥惊讶,随即在心里道,是了,她心里最是喜欢君父,可是君父总不相信。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颈侧上的红痕与牙印上,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收回视线,“国师与三王弟关系很好?” 花玥点点头,“他很乖。” 他又道: “国师,喜欢三王弟?” 花玥这下不知该怎么答他。 他眼里闪过一抹笑意,“看来国师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真是遗憾。” 花玥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正准备问一问,狼妖突然进来,上前道: “主人,三殿下接您来了。” 花玥头也未回,道: “你叫他再等等。” 狼妖应了声“是”又退了出去。 眼前的司徒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坐直身子,取了腰间的一块盘龙玉佩,塞到她手里,道: “送你。” 花玥盯着手里的玉佩,道: “为何要送我玉佩?” 他笑,“你猜?” 花玥摇摇头,“不知道。” 司徒回正要说话,门再次被拉开。 花玥回头一看,只见一身形颀长,披着一件墨狐大氅,左耳戴了一枚红玛瑙坠子,生得金质玉相,却唯独眼睛上蒙了一块一指见方的帕子的贵公子站在门口。 正是司徒让。 他走上前来,淡淡看了一眼司徒回,把手递给花玥,将她拉了起来,“我们该回去了。 今日的课业,您还没有讲。” 花玥哪里记得还有什么课业。 她又看了一眼司徒回,还有些不想走。 司徒让自狼妖手中拿过大氅给她穿好,牵着她往外走。 花玥忍不住回头,道: “我下次还可以找你吗?” 司徒回笑笑,“当然可以。” 司徒让回头睨了一眼司徒回,牵着花玥出了门。 两人坐了马车回了府邸,才到书房,花玥被司徒让揽进怀里。 他道: “老师从前总不爱出门,今日怎么就爱了?” 花玥道: “我想要见一见司徒回。 他长得像极了我的君父。” 司徒让顿了顿,道: “若是大王兄叫老师留下来,老师会留下来吗?” 花玥迟疑片刻,点点头。 若是能多看看他那张脸,她自然愿意留下来。 人类的岁月短暂,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少年用一种从未见过的阴冷眼神看着她。 她惊讶,“你这样看我干嘛?” 也只是一瞬,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又恢复平日里单纯的笑模样,道: “老师昨晚问我什么是喜欢,不如我教一教老师如何?” 花玥想起方才司徒回也这样问过她喜欢不喜欢的事情,点点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究竟什么才算是真正的喜欢?” 他伸手摩挲着她的唇,突然低下头舔了一口。 花玥愣了一下,正要说话,突然被他扣住后脑勺。 花玥伸手推了他一把,抹了一把自己被他舔湿的唇,道: “你怎么乱舔人?” 他道: “这便是喜欢。 不如,老师也试试?” 花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喜欢同旁人舔来舔去。” 他道: “若那人换成大王兄呢?” 花玥认真想了想,摇摇头,“谁也不喜欢。” 他笑了。 *自见了司徒回以后,花玥觉得留在人间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捱。 只是也不知怎得,她递了很多请柬给他,总不见他回,也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请柬。 花玥觉得很奇怪,问狼妖。 狼妖说: “听说,大王子正在选妃,忙得很。” 花玥有些惊讶,不过想起从前司徒让同他说过自己要娶妻的事儿,认为人间的男子到了年龄一心想着娶妻也就释然了。 只是见不着司徒回,她心里总也不舒服。 偶尔悄悄溜进宫里看他一眼,瞧着那张脸心中也觉得高兴。 可司徒让告诉她,她这种行为非常的不好,她便去的少了。 花玥留在百月国的第八年,司徒回正式被册封为储君。 那一日,亦是他的加冠之礼。 花玥作为百月国地位尊崇的国师,亲手替他加了冠。 这个被世人所称道的温润如玉的君子眼含笑意看着她,用他二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 第283页 “为何孤送去国师府的信,国师从不回,亦不肯见孤。” 花玥诧异,“你几时送信给我?”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么说,国师并没有故意不理我。” 花玥不懂他什么意思,替他戴好冠,正要后退,他突然伸手拉住她,道: “孤想要娶国师为妻。” 花玥诧异, “为何?” 他道: “国师喜欢我,我亦喜欢国师。” 花玥想起这一年来司徒让总热衷于告诉她“喜欢”究竟是什么,目光停留在司徒回的唇上。 眼前的男人虽然同君父生得一模一样,可观察他越久,她心里越明白,他绝不会是君父。 她也一点儿也没有想要舔他一口的冲动。 她摇摇头。 他敛了笑,“国师会答应的。” 大礼还未结束,这时候在人前已有八年未解下过缚眼的帕子的司徒让头一次在文武百官前解了帕子。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露出自己的模样。 众人看着眼前曾被视为妖邪,后被推崇为大预言师的三王子眼神里流露出惊艳,谁不曾想过他居然生了这样一副好相貌。 他抬眸看着大殿上方的司徒回,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流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 年迈的国王看着这个与其母亲生得有五分相似的儿子,道: “让儿可有话说?” 司徒让与司徒回对视了片刻,神色也越发凝重。 就在大家皆以为这个预言从未出过错的预言师要说出什么不吉利的惊世骇俗的话时,他只是淡淡一笑,“无。” 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礼结束以后,花玥留在宫中参加夜宴。 她并不喜欢这种宫廷夜宴,坐在宴席上昏昏欲睡。 就在快要睡着时,有人递了一张纸条给她。 她照着纸条上的地址寻去,却发现了站在一处游廊处的司徒让。 他脸上仍旧覆着帕子,见她走来,目光看向同样朝这边走来,身着蟒服的男子。 他摘了覆在脸上的帕子,嘴角微微上扬: “他将死于登基那一日。” 花玥顿时变了脸,看着才当上储君,踌躇满志的男子,伸手去掩他的口,“你在胡说八道!” 他却笑了,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道: “老师在担心他?” 花玥点点头,头一次为司徒让这种预测能力感觉到惶恐。 她道: “他不会死的,至少,不该这么年轻的死去。” 他笑: “是吗?” 自那一日,花玥便坐立难安。 她特地派了镜灵守在司徒回的身边以防万一。 很快地,老国王病逝。 王储司徒回正式登基为百月新的国王。 不仅如此,他还下了一道圣旨: 立国师花玥为王后。 花玥不明白他为何要立自己为王后,却也因为他登基松了口气。 她终于功德圆满,可以随时放心离开人间。 可就在司徒回登基那日,宫里发生了兵变那一日,刚好是时空镜预测暴君登基的日子。 领军的是那个从前见到蚂蚁都不忍踩死,佛经背得滚怪烂熟的美少年。 他手里拿着一把沾满血迹的剑,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身着冕服,头戴冕冠的司徒回,摘了覆在脸上的帕子,看着花玥笑道: “我说过,他将死于登基这一日。” 第122章 花玥掐指一算, 自她将眼前的少年带回府中,距离今天为止,不多不少刚好八年整。 她于他, 按照凡人的话来说, 应该是有恩。 可她等来的却是宫变这一日,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捆仙绳。 那是一条黄金打造的锁链, 上面还缀了小铃铛,套在她的脚踝上, 他轻轻一扯,她便不由自主朝他走去。 那一刹那, 她的心口剧烈疼痛,疼得她弯下腰,疼得她喘不来气。 她道: “为什么?” 她不理解。 她自问养他八年, 虽疲懒,不是一个勤快的好老师。 可最初的那几年亦起早贪黑在他面前诵读佛经, 将君父曾将给自己的苍生大义全部教给了他。 她对他, 应该算是好的。 他说自己夜里害怕睡不着,她陪着一起睡了八年。 他来国师府的第二年生了一场大病,高热不止。 她整夜整夜守在他床头,连眼睛都不敢闭, 生怕一闭眼,他一个脆弱的凡人就这么死了。 他病了几日, 她便守了几日。 之后她怕他又生病, 还特地寻了于凡人有异的仙草。 当时她差点没被守仙草的怪兽给咬掉一条胳膊。 他给她上药的时候曾说,他会一辈子听她的话, 做个好人。 十三岁被国王准许去学习骑射被人欺负,带着一脸伤回来。 她气不过, 还偷偷的去教训那些欺负他的王子。 那是她养大的人,怎么能叫人这么欺负! 她甚至有后悔过没有教他武艺。 她也只是要求他做个好人。 为什么到头来,还是未能够改变这个结局? 究竟是君父教她的苍生大义有错,还是她教的方式不对,对他不够好,才导致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 第284页 她又看了一眼灰灰,这个最初最爱掉眼泪又胆怯的狼妖此刻身披战甲,一言不发地站在司徒让的身旁,俨然是他的左膀右臂。 不仅人类比她想象的复杂,似乎就连妖又如此。 她想自己待他也算尽心尽力。 他哭着跟她说自己总是被同类欺负,她便跑了一趟狼族将那些狼崽子们狠狠打了一顿,也算是替他报了仇。 后来他又说,若是有一天主人不在人间了,他怕那些同类来复仇。 她想了一夜,明知不可为,还是了一趟修真界找了一些关于妖修的一些典籍给他。 不仅如此,她还给他买了上等的法器护身。 为了买典籍跟法器,她为此,还去打了擂台。 那一次,她碰上了一个据说是修真界很厉害的火系修士,被他拿火烧了,疼得在床上躺了几日。 他当时在她床头哭得很厉害,说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她,一定会做一个向善的妖修。 她一直以为自己算是个好老师跟好主人。 却不曾想,她亲手养大了一个恶魔同一只恶妖。 “为何要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 阿让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捉着她的手,摸摸自己的眼睛,“其实阿让不仅能够看见那些妖魔,还能够驱动妖魔。 那些人,都是我杀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大预言师,我不过是先老师一步,窥探先机。” 花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她想起前些年,那些曾欺负过他的人,一个个地死于非命。 她当时查了很久,也只是查到是一群不入流的妖魔作祟。 她除了妖魔以后,王宫变得平静,她几乎不再入王宫。 她的眼里,只看得见国师府的那片天,只看得见温柔善良可爱的司徒让,跟动不动就哭鼻子的灰灰。 后来多了一个司徒回。 看着他那张脸,花玥似乎觉得君父就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哪怕不认识她也不要紧。 现在想想,她对于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啊。 在人间待了八年,始终没学会做一个人,看不透他伪善的面具下一颗邪恶的心司徒让收紧了手上的链子,又道: “老师知道吗? 阿让一生之中,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一日为了哄老师高兴,带老师去了上元节。 若不然,老师便不会见到大王兄。 老师看他的时候,当真叫人嫉妒的发狂。” 他说完,看了一眼灰灰。 灰灰手里的法器,毫无偏差的插进了司徒回的心脏。 花玥捂着心口疼得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的眼睛便不能视物。 司徒让将一方帕子覆在她眼睛上,抚摸着她的脸,柔声道: “老师别怕,以后阿让做老师的眼睛。 看不见这世上的恶,人会活得自在些,一如阿让当初蒙上了眼睛。” “这真是个让人作呕的人间,对不对?” 她道: “是因为我,你才造反的吗?” “当然不是,”他亲亲她的额头,“若不是老师,他们死得更早。 他们应该庆幸,老师出现了。” *司徒让登基做了百月国的新君王。 他登基的那一日立了国师花玥为王后。 据后来的史书记载,司徒让为人喜怒无常,性情阴晴不定,嗜好战争杀戮。 百月国的臣子们人人自危,每一次上朝,都要与家人诀别一次,因为不一定还能够平安归家。 还有一说词,他谁的话都不听,只听王后的话。 若是王后今日给他好脸色,他这日上朝心情便好些,若是王后今天惹了他不快,他不舍得杀王后,便杀人泄愤。 他登基短短三载,百月国天灾人祸不断,哀鸿遍野,尸骨累累。 至于他的王后,史书只有寥寥数笔。 说她十分的神秘,就连百月国的大臣都没有见过,只听说是从前的国师,生得极为美丽。 只可惜,是个不能视物的瞎子,所以从不出门。 花玥做了司徒让三年的王后,终于在一次外出时,被人救了出来。 救她的是灰灰。 他们被紧追而来的司徒让堵了个正着。 灰灰为了救花玥,被他碎了丹元。 临死之际,他道: “主人,对不起。” 花玥替他擦干净眼泪,道: “我原谅你了。” 那一次花玥被捉了回去。 她又在百月国生活了五年,哄着他解了自己的禁制。 重获自由的那一刻,做了八年瞎子已经习惯黑暗的花玥,准备无误的将自己的法器时空镜插入那个俨然已经成为魔的男人心脏时,他朝她伸出手,“老师,过来抱抱我。” 镜灵连忙拦在她面前,“主人,莫要再上他的当。” 花玥知道他活不成了,摸索着上前,走上前无将他抱在怀里。 他伸手摸摸她脸: “老师,是为了他报仇,才杀我的吗?” 花玥摇摇头,“你杀了太多人。” 他眼里浮现出一抹笑意,伸手抚向她的头发。 “主人,小心他手里的武器!” 时空镜穿心而过。 他鲜血自心脏处喷涌而出,浸染了花玥的衣裳。 -- 第285页 他将手中沾染了血迹的东西插入她的发间,依偎在她怀里: “老师,背一段佛经给阿让听好不好?” 镜灵这才发现,他插进她头发里的根本不是什么武器,而是一支玉钗。 那是一支极简单的珠钗,尾端雕刻着一朵六瓣莲花。 花玥伸手摸摸他的眼睛,背起了她最喜欢的那段佛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他笑笑,在她怀里咽了气。 花玥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朝她伸出一只手,道: “你是来救我的仙女吗?” 当时,她真以为自己是他的救星。 现在她才知道,那时,他的心里已经住了魔。 他从一开始,就回不了头了。 *后来花玥离开人间又重新回了修真界那片丛林,忍受了虫子蚂蚁在自己身上乱吐口水四百年。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只记得自己同一个人类曾经成过一次亲。 据说,他是一个极其邪恶的大预言家,亦是个十分残暴的君王。 他的一生之中只说过两句吉祥话。 一句是卿将万寿无疆,一句是百年好合。 *花玥自第二层塔出来的时候,那些曾被埋葬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想起自己后来带着镜灵在修真界做了一名散修,四处游荡了很多年,去了很多地方。 司徒让覆在她眼睛上的那方一指见宽的帕子,一戴三百年。 看不见旁人的脸,她再也没有对一只魔心软。 只是三百年来她时常做一个梦。 梦里,她在挖坟。 她挖了两个坑,一个坑里埋着一个少年,一个坑里埋着一个看不清楚脸的男人。 这三百年里,她也曾加入过一些门派。 比如,曾去过欢喜佛宗去做一名佛修。 也比如,去合欢宗去做一名洒扫。 她们叫她加入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千般好,万般好。 可是到最后,她都被扫地出门。 欢喜禅宗捡她回来的那名佛修说,“你一百年都未学会笑,如何能够做一名合格的欢喜佛。” 合欢宗的那个生得貌美如花,据说在修真界男女通杀的那个宗主则说: “本宗主教人无数,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你出去以后,千万别说做过我的入室弟子!” 她们其实对花玥很好,临走的时候,送了很多宝贝给她。 欢喜宗的欢喜禅宗秘籍。 合欢宗的双修攻略。 玉安坊制造,本本精品。 花玥揣着这些东西带着镜灵又在修真界游荡了五百年,那些道门的宗主换了一茬又一茬,有些小道门,甚至不到百年很快消失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 不记得多少年后,她忍不住回头看看了那个合欢宗捡她回来的佛修,可她坟头,都已经芳草萋萋。 她也曾路过合欢宗,曾经那个在修真界无往不利,伤了无数人的心,被人称为海王的宗主,据说被一个女子伤了心,改修了无情道。 无情道是什么,她也想要修一修,试图摆脱那个哭坟的噩梦。 后来她找了一个当时特别大特别大的门派,想尽办法成了掌门师尊的弟子。 她在门派里跟旁人学习做人的道理,尽可能的使自己像一个人。 可她学了五十年,还不如镜镜出去学一年学到的东西多。 她又得了机会掌门师尊面前端茶递水五十年,由于她听话老实,终于打动了掌门师尊。 他主动问她,“玥儿想要学什么?” 她道: “请师尊传花玥无情道。” 他看了她许久,道: “你心中空无一物,怎修得无情道?” 花玥不懂他的话。 她在这个门派待了一百多年,跟着他们一去到处历练,一起去秘境寻宝杀妖兽,一起去人间拯救苍生,除魔卫道。 她遇到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活得越来越像一个人。 转眼又过了五百多年,这个曾经很大很大的门派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她又成了一个散修,继续游荡。 她在这流浪的孤寂漫长的岁月里,终于明白了君父曾教给自己的一句话。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她以梦入道,生出了道心。 自此,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挖坟的噩梦。 她开始利用时空镜穿梭在各个时空切片里,寻找真正的魔神。 只要杀了他,君父就能醒来。 这是她的执念,亦是她的道。 而她一个小小的散修,后来居然成了修真界的传说。 人人都道修真界有一名十分厉害的修士。 她一身红衣,眼睛上蒙了一块一指见方的帕子,以一面镜子为法器。 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亦没有人知道她师承何处,修得是什么道,只知道每次逢乱她便横空出世,以拯救苍生为几己任。 还有传言说她生得貌美如花,什么都好,就是木得很,从来没有人见她笑过。 再后来几百年过去了,这些传说也消散了。 *紧接着,花玥推开了第三层塔门与第四层塔的门。 在第三层塔内她看见自己做了一名佛修。 -- 第286页 那一次,魔神化身为一个很厉害的魔尊。 在第四层塔里她是一名捉妖师,那一次,魔神化为一个倾世大妖。 每一回,他们终将对立。 花玥自第四层塔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开始颤抖。 她站在第五道塔门前,猜想如果没有意外,塔门之后,应是属于晏无崖的人生。 彼时她因为杀了魔尊沉睡两百年后才刚刚苏醒,脑子正迷糊,被一个自称是欧皇体质的修士忽悠着进入一个叫微尘宗的小门派,成为宗门里第一个女弟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弟子。 她的师尊据自己说是一个十分有上进心的元婴期高阶修士,收她为徒,是因为看上她天资过人,根骨极佳。 他告诉花玥,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微尘宗将会是仙门十六洲对厉害的门派,而她将会是首席大弟子。 花玥看着破破烂烂的小山头,又看看仙风道骨的师尊,勉为其难的信了。 很快地,她的师尊真得靠着他自己所说的欧皇体质躺着成为仙门百家的领军人物,微尘宗成了修真界数一数二的门派,她则成为宗门里人人都尊敬,却谁也不敢靠近的大师姐。 花玥站在塔门,已经没有勇气去看看这塔门后的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那些被自己遗忘的岁月里,一次又一次杀了百里溪的时候,他究竟是记得还是不记得自己。 可是若是不通过这些塔门,她便出不了塔。 她迫切的想要出塔见百里溪。 她从未发现自己是如此思念他。 她矗立良久,最终,上前推开了第五道塔门。 才推开门,就看见一间大殿内站了一群穿着统一的道服的人。 他们正扎堆一旁议论纷纷。 “玉清师叔真是太可怜了。” “谁说不是呢,就是不知道小师弟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可不敢跟他一块。 谁不知道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对啊,而且听说他身上还带了魔血,指不定哪日发起狂来,夺了你我性命!” “别胡说八道! 哎呀,大师姐回来了!” 闭关十年的花玥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站着一个与她差不多高矮的少年。 他似也听到了旁人对自己的议论,一直低着头,腰背挺得笔直。 可花玥看得清楚,他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这时在场的所有人将目光投向她,恭敬行了一礼。 “见过大师姐。” 花玥朝他们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走到中间一面皮白净,斯文俊美的男子面前,“见过师尊。” 他应了一声,一脸沉重道: “玥玥,你玉清师叔昨晚走了。” 花玥道: “去哪儿了?” 他指了指天。 花玥悟了。 他又指着那少年道: “玥玥,来,见过你小师弟。” 花玥走上前去,那少年终于抬起头来,拱手道: “晏无崖见过大师姐。” 第123章 花玥第一次见晏无崖那一年, 他十三岁。 彼时他刚刚失去父亲没多久,才大哭过一场,粉白团子的一张小脸上, 那对酷似君父, 墨如点漆的眼眸红得厉害,眼角下的一颗泪痣娇艳欲滴。 她一时走了神, 还没弄明白玉清师叔是怎么没的时候,欧皇师尊长叹一声: ““玥玥, 你是咱们微尘宗的顶梁柱,为师年纪大了, 微尘宗的将来,全部都得靠你。” 但凡宗门有什么大事儿,他总要对着花玥说这样一句话。 且说完这句话, 等待花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果然不等她说话, 他将晏无崖的手放在她手里, 又道: “以后你无崖师弟的将来也教给你了。” 花玥因为上次去秘境捕杀妖兽受了点儿伤,闭关十五年,才出关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将一个与自己高矮差不多的少年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到了院子里坐了一下午她才反应过来, 师尊说的是“以后无崖师弟的将来交给你了”而不是“无崖师弟将来就靠你了”他这是把整个师门都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丢给自己了! 不过她向来少思, 什么天煞孤星也不甚在意, 不过是院子里多个人的事儿。 况且若论起这个,她与镜镜相依为命这么多年, 比起晏无崖,更像是那个天煞孤星。 而且玉清师叔从前待她十分的温和, 他如今不在了,自己替他照看一下孩子也没什么要紧。 唯独镜灵担心: “主人那个不靠谱的欧皇师尊向来最爱忽悠你,这次指不定又将什么大麻烦丢给你。” 花玥看着自被带回小山峰后就坐在院子里发呆,生得乌发雪肤,唇红齿白的小少年,目光在他雪白脖颈上像是被人掐出的痕迹上略过,十分的不以为然,“能有什么大麻烦,不过是个小孩。” 镜灵围着晏无崖转了一会儿,也没瞧出什么来,只是嘟哝,“他眼睛生得跟他们很像。” 花玥道: “他们是谁?” 镜灵愣了一下,随即打了个哈欠,钻进镜子里,瓮声瓮气,“没谁。 我睡会儿。” 花玥抬头看天,星辰遍布,“嗯”一声,走到晏无崖旁边,道: “你困不困,不如,去睡觉?” -- 第287页 沉默了一晚上的少年回头看她一眼,乖乖的点点头。 花玥常年独自一个人住在一座名为苍梧的峰顶上,只有一间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面也不过一间卧室,现在盖一间房子也来不及,便只好将他领进自己的卧房内。 她扫了一眼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床,道: “你先凑合睡吧,等明日我再在旁边盖一间屋子给你。” 她说罢也不等他反应便出了门,打算在院子里的百年大榕树上凑合一夜。 谁知睡到半夜,她突然听到屋子里传来尖叫声,吓了一跳,立刻从树上跳下来进了屋子。 床上和衣而睡的少年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双眼紧闭,两只手不停的在半空中抓着什么,哭得声嘶力竭,口中喊道: “爹,我疼,你快放手!” 花玥疾步上前一把捉住他的手。 他看着瘦弱,力气大得惊人,死死捉着花玥的手,整个人如同溺水一般,头上汗如雨下。 花玥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挣出手捏着他的下颌塞了一粒凝神静气的丹药给他吞下。 片刻之后,他缓缓平静下来,睁开漆黑的眼眸眼睛看着她。 不等花玥说话,他突然扑到她怀里去,浑身颤抖。 花玥只觉得前襟濡湿一片,也不好推开他,只轻轻拍拍他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自她怀里抬起头来,哽咽,“大师姐,我爹他为何要杀我?” 花玥这才知道,他的父亲玉清师尊不知怎么走火入魔,差点没有把他掐死。 关键时刻,他想起这是自己的儿子,怕自己下了毒手,自戕而死。 修真之人,走火入魔的事儿时常都有。 花玥也不知为什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他又道: “他们都说阿爹杀我,是因为我娘是个魔,我身体里有魔血的缘故。 大师姐,真是这样吗?” 花玥也曾听说过这件事,说是玉清师叔年轻的时候曾与一个魔修结成道侣,为此还曾与欧皇师尊大吵一架后便走了,后来再回来时,就多了一个儿子。 花玥不经常待在宗门,对这些也不是很了解。 偶尔回来碰见玉清师叔时,只觉得曾经意气风发的美男子颓废不堪,胡子拉碴,再不复当年模样。 说来,她虽修行数千年,因为休眠的缘故,对于好些事儿都茫茫然。 且她心中没有什么大道理,再高深莫测的话也说不出来,眼下见他伤心得厉害,只伸出手指揩去他的眼泪,道: “只要内心向善便好,这世上,也并非所有的魔修都是坏的。” 他懵懂的眼神里一片茫然,“向善?” “对,向善。” 她扶着他躺下,自己拿了被子躺到地上,打了个哈欠,“放心睡吧,有我在,以后没有人能够杀得了你。”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道: “大师姐会永远保护我吗?” 花玥困得不行,随口应道: “会。 我会永远护着你,绝不会叫人欺负你。” 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有人轻声道: “我以后也一定会对师姐很好很好。” 苍梧峰自此多了一个人,多了一间屋子,多了一盏灯。 起初花玥也没怎么在意。 她那时时常的利用时空镜想要去一万年以后的世界。 只是每次时间上总有偏差,是以每个月有二十天的时间都不在苍梧峰上。 后来她发现自己不管什么时候回去,屋檐下那盏靠灵石驱动的气灯永远都亮着,第二天起来,屋子的桌子上永远都有一份热乎乎的早饭。 他没有辟谷,喜欢吃东西,不管花玥吃不吃,总喜欢留一份给她。 有时候花玥吃了,他看着似乎很高兴。 后来慢慢地,原本只有去人间才吃东西的花玥也养成了吃饭的习惯。 而且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总是将屋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还在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 这样的日子久了,花玥竟然觉得苍梧峰因为多了一个人反而多了几分烟火气。 就连镜灵也很高兴,就是觉得他话少了些,性子孤僻了些。 花玥以为他本性如此,直到有一次外出回来,听说他将同门一个差不多年龄的师弟给打了,那时才知道,原来整个微尘宗的人除了欧皇师尊,大家都不喜欢跟他来往。 他们都觉得,迟早有一天,他会因为体内流的魔血而发疯。 打架的起因是那个小师弟提到了他的母亲,说他的母亲是个疯子,他迟早也一样。 花玥赶到的时候,一向内向孤僻的少年身上脸上都是伤,见她来了,眼睛蓦地红了,转过脸去。 花玥原本想教训那个师弟几句,谁知他被打的更惨,肿得跟猪头一样,门牙都掉了一颗。 他一见到花玥,哇哇大哭。 花玥掏出不少的灵药给了小师弟,才从他的眼泪里解脱出来,领着他回了苍梧峰。 她不懂人类之间的感情,什么没问,他亦什么没说。 后来除了必要的早课时间以及宗门内一些集体活动,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苍梧峰上自己修炼。 每每花玥瞧着他一个人在院子里侍弄花草,或是拿着一把木剑修炼,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 第288页 但是她本也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也不能改变旁人对他的看法,可留下来的时间越来越多,就算是出门,也尽可能的早点回来。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花玥外出回来,见他坐在院子里,与他打了招呼正准备回屋休息,他突然从后面拉住她的手,道: “我母亲不是他说的那样。 她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女子。” 花玥愣了一下,这才知道他说的是一个月前的一件事。 他道: “大师姐,你会不会赶无崖走?” 花玥很奇怪他会有这种想法,想起那日他的眼神,不由自主摸摸他的头,“不会,我会永远陪着无崖。” 就算是修士,生命也很有限,距离一万年还很久,如果没什么意外,她会一直留在微尘宗。 他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紧勾着她的小手指,纯净的眼神亮晶晶,“大师姐要说话算话。” *晏无崖在苍梧峰住下来的第三个春秋,花玥那时候除了一些必要的降妖除魔,已经不再频繁利用时空镜去时空切片寻找魔神。 那时她觉得,因为苍梧峰多了个人陪着自己的缘故,就这样等待一万年后的世界,也没想象中那么枯燥。 她闲来无事,开始教晏无崖修习法术。 晏无崖天资过人,且根骨极佳,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花玥不管教什么,一点就通。 没有一个师父不喜欢天才,花玥也一样。 她从前要花一年半载才学会的东西,晏无崖一个月便学会了,还总能从中得出不同的觉悟,叫她颇有成就感。 她甚至觉得不久的将来,自己一定能培养出一代宗师。 只是现在未来的宗师连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看着怪可怜。 不过契合主人脾性的法器不易得,她只好先按耐下来,先将自己混迹与修仙界这些年来的家底统统都拿给他。 她活得年岁久了,家底颇为丰厚。 晏无崖是个武痴,看到这些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欢喜之色。 他道: “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将来保护大师姐!” 花玥难得见他露出笑脸,顺手将两本将戒指空间里的两本都积了灰的图画册子也给了他,拍拍他的肩膀,“无崖将来一定会成为修真界的大宗师!” 晏无崖点点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画册,迟疑,“这个,也是给我的?” 花玥瞥了一眼,只见一本是《欢喜禅宗》一本是《双修攻略》心道这也不知是哪一年得来的,自己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只一并的全部塞给他,点点头,“都给你,好好学,等下次剑宗大会,师姐带你一起去。” 晏无崖点点头,墨如点漆的眼眸像是碎进了星辰,“无崖决不辜师姐的期望。” 花玥很是欣慰,仿佛已经看到了微尘宗辉煌的未来。 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未来的大宗师面皮惨白,步子虚浮,眼下一圈青黑。 花玥大吃一惊,道: “师弟昨晚练功到很晚?” 彼时他正在院子里晾晒床单,来时与她一般高矮的少年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闻言脸刷地一下红了,支吾其词,一句话也没挤出来。 他一向不善言辞,花玥不以为意,只上前习惯性抬起手摸摸他的头,“欲速则不达,要注意身体,适当休息,无崖已经比很多人厉害了!” 谁知他脸红地更厉害,身子也僵硬地厉害,后退一步。 花玥头一次摸了个空,手僵在半空。 他抬眸迅速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自那以后,花玥便不再摸他的头。 也就从那一日开始,她发现晏无崖洗床单洗的越发频繁。 搞的花玥时常跟镜灵惆怅,“他太爱干净了,也不知床单经不经得住这个洗法。” 镜灵也深以为然。 后来她出门,还特地给他买了两床新床单回来给他。 可他看着那些床单并没有花玥中想象的高兴,红着脸咬牙切齿的说了句,“多谢大师姐。” 那以后花玥便没怎么见过他在院子里洗床单。 因为她太忙了。 她当时听说西大洲最大的剑宗的剑冢要开了,打算替他去寻一把剑。 可也就是那次,她受了很重的伤,差点死了。 第124章 西大洲最厉害的剑宗名为玄天剑宗。 宗门有个万剑冢, 里面的法器可以凭本事挑选,但是拿了法器之后,需为其门派做一件事情。 事情的难易, 则根据法器的等级。 花玥赶在剑冢打开之前赶到玄天剑宗, 一起的还有晏无崖。 彼时他已经年满十八岁,按照惯例需要出门派历练。 花玥见无人愿意与他下山历练, 便带了他一起去。 也就在那时,他居然拿到剑冢的离镜剑。 据说那是一把千年前曾建风靡修仙界, 修为已臻化境的大剑仙用过的剑。 自大剑仙死后,剑灵数百年不肯再觅新主人, 玄天剑宗的人以为剑灵不会再觅新主人,谁也不曾想会落到默默无名,一个才刚满十八岁, 才刚刚踏入金丹初期的晏无崖手里。 当然,根据玄天剑宗的规定, 他们要完成的事情也是最难的。 晏无崖需要去秘境内斩杀一头上古凶兽梼杌。 上古凶兽何其凶险, 纵使花玥活了数千年也不可能是其对手,两人差点丧命在秘境中。 -- 第289页 尤其是花玥,被它咬了一口。 好在当时那凶兽本就曾被那名剑仙伤到过要害,困在一处寒潭内数百年, 再加上晏无崖其人不仅在修行上天资过人,人也极其聪慧, 靠智取杀了那凶兽。 花玥被晏无崖从梼杌洞背出来的时候, 他并不知她被那梼杌咬了。 两人寻了一处山洞休息,花玥正准备解了衣裳疗伤, 他连忙转过身,“师姐这是做什么?” 花玥当时觉得被梼杌咬过的地方都已经没了知觉, 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只迷糊回了他一句话便再也什么记不得了。 醒来的时候,她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 晏无崖也不知守了她多久,整个人形如枯槁,眼睛红得厉害。 花玥道: “你哭什么?” 他揉揉眼睛,将水递到她嘴边,只问她可有未了的心愿.花玥不解其意,躺在他怀里,气息奄奄: “我们上山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唱歌,很好听,要不,你唱首曲子给我听吧。” 他愣了一下,当真就哼唱了一首曲子给她听。 那是一首极好听的曲子,花玥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似的。 晏无崖说: “我自记事起,就会哼唱这首曲子。” 他还说: “师姐你放心,我必不会叫你一个人孤单上路。” 花玥听不明白他的话,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人已经回到了苍梧峰上,欧皇师尊拉着她的手哭得鼻涕眼泪横流,说她要是再不醒,他就带人铲平玄天宗。 这坑爹的玩意儿,都提的什么要求。 他还说,玄天宗不想给离镜剑,才叫他们去杀梼杌。 也并没有告诉他们,那梼杌牙齿上居然有毒。 若不是晏无崖因为体内有魔血,可以解百毒,恐怕她坟头的草都已经有一尺高了。 只是她余毒未清,可能还需一年半载才能康复,这期间且不可再动用法术修为,免得毒气攻心,一名呜呼。 欧皇师尊走后,花玥看着晏无崖递过来的结实胳膊,看了一眼上面的伤口,目光落在他面无血色的一张脸,道: “你放心,师姐死不了,不用再喂了。” 就算真死了,只要不死心不破,她便能够复活。 大不了重新回到那片林子,再睡个几百年,然后从头开始。 就是那些虫子实在讨厌,总爱在她身上爬来爬去吐口水。 谁知她话音刚落,眼前的少年立刻红了眼睛,像是马上要哭。 花玥最害怕人的眼泪,赶紧道: “喂喂喂,师姐这就喝。” 他这才露出笑颜。 他一惯面无表情,尤其在人前更是冷得吓人,就连花玥也甚少见到他笑。 乍一笑,如同冬日里的朝阳,温暖和煦。 她忍不住道: “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耳朵一红,低声道: “无崖以后只对师姐一个人笑。” 花玥连忙道: “那倒不必,师门那么多人,你多对他们笑笑,他们就愿意跟你玩了。” 他闻言脸上的笑容敛得干干净净,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花玥以为自己戳中他的伤心事,遂不再言语,赶紧躲进被窝里睡觉。 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有人在她耳边道: “师姐,你放心,总有一日无崖会替你报仇。” 花玥本想告诉他不必如此,可精神困顿,连眼睛都睁不开,又睡了过去。 花玥因为这次伤势,修养了半年之久,才勉强将身体养回来,而且修为上倒退了一大截。 反倒是晏无崖有了离镜剑,修为上一日千里。 花玥不禁感慨: 这样资质的修仙奇才,恐怕百年也难出一个! 这期间,晏无崖白日里对她寸步不离,晚上打了地铺守在她塌下。 但凡她有个风吹草动,他立刻醒来嘘寒问暖,端茶递水。 就连她平日里下床,他都不肯。 无论去哪,非要抱着她或是背着她。 弄得花玥觉得自己的枝叶都要退化了。 终于有一天,她忍无可忍,“无崖,你师姐伤的是肩膀,不是脚! 你若是真闲着无事,去洗洗床单也好!” 说起这个,他顿时整个人变了脸。 一张白皙面皮红得滴出血来,眼角下的那粒朱砂痣娇艳欲滴,漆黑的瞳仁里映出她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出了屋子。 花玥松了口气,自己出了屋子,才坐在门口晒了会儿太阳,就见他出来了,走到她面前,往她手里塞了块漆黑如墨的玉。 她道: “这是什么?” 他抬眸看她一眼,“这是我娘留给我,说是送给未来儿媳妇的。” 花玥将玉佩还给他,“质地不错。”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低声道: “师姐,已经是我的人了。” 花玥大惊,“什么叫我是你的人了?” “疗伤的时候,我,我瞧见了师姐的身子,”他将玉佩塞回她手里,抿了抿唇,目光灼灼看着她,“师姐放心,无崖一定会负责的! 等师姐好了,我便向师尊说起你我二人的婚事。” -- 第290页 花玥闻言,松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将玉佩还给他,道: “师姐还当是什么事儿,原来是这等小事儿。 我们修仙之人,不拘小节,这也非你所愿,你不必放在心上,也更不必对师姐负责。” “小事儿?” 他喉结滚了一滚,“师姐时常遇见这种事儿?” “对。” 花玥闻言连忙点点头。 她心道自己都活了这么久,受伤难道不是常有的事儿。 再说她一棵树,看两眼就看两眼,怎么就上升到要负责的地步。 谁知她话音才落,他蹭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看她一会儿,转身就走。 花玥见他无端端生了气,问镜灵,“他怎么了?” 镜灵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花玥见他走了,人也自在,打了个哈欠,趴在石桌上十分惬意的晒着暖冬的太阳,一会儿的功夫就闭上眼睡着了。 只是从那天开始,晏无崖也不知是不是恼了她,话更加少。 不过对她依然照旧,白天黑夜守着,体贴入微,殷勤周到。 花玥见他冷着脸格外吓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自从晏无崖成了离镜剑的新主人以后,这事儿一度在整个仙门十四洲引起轰动,他的名字渐渐被人熟知,就连本门派原本不与他来往的弟子也渐渐与他亲近起来。 门派内总有不少生得玉雪可爱的小师妹们拉找晏无崖一块练剑,或是去秘境寻宝。 每每如此,晏无崖总要领着那天真烂漫,又讨人喜欢的小师妹十分恭敬的走到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花玥面前,道: “去与不去,无崖都听大师姐的。” 花玥当即拍大腿,“这么好的事儿当然要去啊!” 只是也不知怎的,他听完以后,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要吃人。 不过他每回都听她的话去了,而且回来的时候,总会带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儿给她。 只是他话越来越少,不出门的时候,便在院子里侍弄他那些宝贝疙瘩一样的花花草草。 偶尔花玥与他说话,他也只是淡淡回应两句。 花玥不太习惯,问镜灵,“他怎么看着像是在生我气啊?” 镜灵看她一眼,过了好一会儿,说道: “岂止是看着,本来就是。” 花玥惊讶,“为何?” 镜灵道: “自己想。” 花玥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怎么惹了他不高兴。 不过她这个人想不通的事儿一向不深想,时间一久也就忘了。 后来他再来问,花玥对上他渗人的眼神,斟酌道: “不如你自己看着办?” 谁知他亦不高兴,冷着一张脸与一旁吓得脸都白了的小师妹出了门。 再回来时,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的修炼。 那段时间,他又开始洗床单。 花玥看着门口绳子上飘扬的床单也忍不住长吁短叹: “怎么好端端的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呢?” 一旁的镜灵道: “不若下次他再问主人,主人就告诉他不许去就行了。” 于是在大宗会来临之际的最后一次,那个一直坚持找晏无崖的,名为晴天的小师妹再来找他去练剑时,不等他开口,花玥便试着道: “不许去。” 他看她一会儿,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同小师妹道: “师姐不准我出门。” 花玥突然就悟了: 原来,他不想跟晴天小师妹出门,又不好拒绝,所以才来问她。 果然,镜灵还是比她懂得多。 从那以后,旁人再来找他,只要他来问,花玥便板着脸说一句“不许去”慢慢地,他话又多了起来,再也不用那种渗人的眼神看着花玥。 转眼又过了半年。 彼时自晏无崖来苍梧峰已有七年,已经年满二十。 花玥这时身体已经恢复,决定带他去剑宗大会见见世面。 剑宗大会也被称作大宗会。 是修真界仙门十四洲每隔四年都会举办的一次盛会,来参加比赛的都是各个门派的年轻弟子。 根据修为等级的不同,角逐出每个阶段的翘楚来。 很多修士,都依靠这个盛会一举成名,有些厉害的散修一战成名以后,还可以拿到那些实力雄厚的宗门的入门邀请函。 而这一次,初出茅庐的晏无崖成了这场盛会上最惹人瞩目的修士。 他一袭白色宗服,手执离镜剑,凭着一招自创的九天垂云,惊艳了整个仙门十四洲。 自此,一战成名。 据说,他在擂台上冲花玥那腼腆一笑,勾了万千妙龄女修士的魂,一跃成为修真界靠脸就能吃饭的男子才俊榜的前三名。 而第一名与第二名,也都是花玥的老相识,与之有着过命的交情。 简单来说,是花玥于他们有恩。 这一次,大家都来了。 后来,晏无崖不知怎的跟他们打起来了! 第125章 花玥自从沉睡中苏醒, 利用时空镜来到现在这个时空切片已有两百年之久,除去经常每隔几年会去一些其他时空切片以及在宗门的时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秘境中历练, 认识的人, 救过的人实在太多。 且她在外历练,只说自己是散修, 旁人并不知晓她是微尘宗的掌门大弟子。 -- 第291页 至于蓬莱岛岛主沈疏鸿与合欢宗宗主星野遥也不过是她救的众多人当中的其中两个而已。 彼时晏无崖赢了最后的比赛,花玥看着擂台之上风姿卓越的男子正感慨不知何时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师弟已经长大时, 有人突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花玥才一回头,就被还没看清楚脸的男子一把抱住。 不等她动手, 就听他激动道: “姐姐,我可总算找着你了!” 花玥伸出去的拳头又收了回来,推开他, “你谁?” 眼前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生得乌发雪肤红唇的美少年眼睛都红了, 一脸委屈, “我是阿遥啊。 三年前,小重山,姐姐可还记得?” 花玥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三年前曾在沧州的小重山的一个山洞里从一个诡计多端的魔修手中救出一个合欢宗的弟子。 当时他深受重伤, 花玥耗费了许多的修为才将他救回来。 之后等他好了以后,花玥便走了, 没想到却在这儿见着了。 她道: “你也来参加比赛?” 少年咬咬唇, 眼圈泛红,眉间的朱砂痣灼灼生辉。 “阿遥是特地来找姐姐。 阿遥寻了姐姐三年, 没想到姐姐竟将阿遥忘得干干净净。” 花玥正要说话,这时原本在擂台上的晏无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 冷冷道: “师姐他是谁?” 花玥正要跟晏无崖介绍,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眼前的美少年的来历。 他一对桃花眼眼波流转,斜睨了一眼晏无崖,自报家门,“我是合欢宗宗主星野遥,不知阁下是?” 花玥当场震惊。 她救他时,以为他不过是合欢宗一个长得格外好看的小弟子,没想到居然是合欢宗宗主。 合欢宗宗主艳名远播,被人称为修仙界第一美人,就连花玥一个不关注这些的都知道,可想而知他有多出名。 不等她说话,这时又听见有人叫了一声“玥玥”她回头一看,一身着玄衣,眉目俊朗,气质内敛的青年男子朝她走来。 近了,他眼眸里透着激动: “一别数年,玥玥可还记得哥哥?” 花玥盯着他认真看了一会儿,道: “你是,蓬莱岛主沈疏鸿?” 他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抬手摸摸她的头,“我就知道玥玥一定记得我!” 花玥认识他时,他还不是蓬莱岛主,不过是一个散修。 二人曾在秘境中结伴同行了好几年,她还在危难之际救过他的性命。 那时他总要叫她管自己叫哥哥,花玥每次醒来总是将从前忘得一干二净,且看起来永远十六七,也就顺着他叫了声“疏鸿哥哥”可后来两人自秘境出来以后,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后来听说他的消息时,他已经是蓬莱岛的岛主,排在修真界男子才俊美人榜的第二名。 花玥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想起昔日并肩作战的场面,也有些激动,与他击了个掌,“疏鸿哥哥,好久不见!” 他眼含笑意,“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见你。 玥玥,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花玥正要说话,一向沉默寡言的晏无崖一把攥住她的手,道: “大师姐我累了,想要回去。” “姐姐这是?” “玥玥这是?” 三人齐出声,皆看向花玥。 花玥连忙向他二人介绍了自己的小师弟。 星野遥道: “原来是小师弟啊,失敬失敬。” 沈疏鸿则道: “久仰久仰。” 星野遥道: “这位师弟年纪也不小了吧,姐姐也需要私人空间的。” 沈疏鸿道: “玥玥,一别数年,我还有好多话要与你说。” 花玥皱眉,看了一眼晏无崖,“不若师弟先回去?” 晏无崖这时突然剧烈咳嗽两声,捂着胸口: “师姐,我胸口疼。” 花玥急道:“要不要紧?” 他不说话,低垂眼睫。 他每次只要不舒服,总是这个表情。 花玥立刻向他二位告辞,并将自己住的地方告知他们,匆匆带着晏无崖回了客栈。 才回到,她立刻道: “你赶紧将衣裳脱下来给师姐看看,师姐替你上药。” 从前每次受伤别别扭扭的小师弟这次倒也听话,伸手解了衣裳,脱了外袍,一言不发的趴在床上。 花玥道: “你不是伤的胸口吗?” 趴在床上的男子闷闷道: “后背也疼。” 花玥见他结实的背上确实有些伤痕,立刻取了治伤的灵药倒在伤口上。 等她上完药,这才发现他一直盯着她瞧。 花玥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道: “你这样看师姐做什么?” 他道: “师姐知不知道合欢宗是做什么的?” “当然知道啊,”花玥饮了一口茶,不解,“难道无崖不知晓?” 合欢宗靠双修增进修为,惯以玩弄别人的感情为乐,被修真门派所不齿。 不过花玥根本不懂那些,也不通情爱,并不以为然。 活得久了,见多了所谓的名门正派干得那些不入流的勾当。 -- 第292页 她交朋友,从不看背景。 晏无崖又盯了她一会儿,趴在那儿闭着眼睛不说话。 花玥原本还想跟他聊一聊今日的比赛,见他似乎不大高兴,也就作罢。 她正欲回房睡觉,才出门口,发现他睡得就是自己的房间,只好又返回来,等他睡醒。 可她没等到晏无崖睡醒,却等来了星野遥与沈疏影。 星野遥想要请她出去逛街。 沈疏影想要请她去吃饭。 晏无崖这时也醒了,并表示胸口已经不疼了,也想跟着一起去。 于是花玥当下决定,大家一块去当地最出名的不二楼聚餐。 四个人进了雅间,花玥左边坐了晏无崖,右边坐了星野遥,对面坐了沈疏鸿可吃饭时,星野遥与沈疏鸿还有晏无崖三人不知怎么就打了起来,起因则是一块糕点。 花玥夹糕点的时候,坐在右边的星野遥突然一口咬住了她筷子夹着的糕点,慢条斯理的吞了下去,道: “姐姐的糕点就是比我的甜。” 花玥也不慎在意,正准备再夹一块,面无表情的晏无崖一把抢过她的筷子,道: “筷子不干净了,换一对。” 换就换吧,也就一双筷子的事儿,花玥接过新筷子,重新夹了糕点来吃。 她对甜食没什么抵抗力,一不小心吃多了,正准备拿茶咽一咽,沈疏影拎着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嘴边,“那年你手腕曾为我受过伤,别总是拎这么重的东西。” 还不等花玥喝茶,晏无崖已经从他手中抢过杯子,冷着脸道: “我师姐不爱饮茶。” 他说着,重新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然后三个人不知怎么说着说着,晏无崖就先动了手。 那天,花玥虽没吃多少东西,却赔了不少的钱。 三人把人家的酒楼砸的稀巴烂,各自身上挂了彩。 当天晚上回去,晏无崖板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肯跟她说。 花玥替他上了药,又赶紧去给星野遥还有沈疏鸿送了药并代替晏无崖向他们道了歉。 星野遥红着眼睛道: “姐姐,都是我不好。 姐姐千万不要为了阿遥跟小师弟生气。” 花玥又赶紧哄了他几句,他才露出笑脸。 沈疏鸿则叹气,“玥玥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不辞而别?” 花玥心道: “这都哪儿跟哪儿?” 于是她好说歹说,就差发誓,才将人哄高兴了。 等花玥筋疲力尽回了房间,晏无崖居然还在房间里等着她。 他抬眸看她一眼,道: “不曾想大师姐在外欠了这么多的风流债!” 花玥觉得自己着实冤枉,与他解释几句。 他默不作声的坐在桌前看着她。 花玥困得厉害,见他坐在那儿也不走,自顾自的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那天夜里,晏无崖在她房里坐了一夜,她一夜都没有睡踏实。 那天以后,星野遥与沈疏鸿经常来找她。 白日里她被沈疏鸿叫去看比赛,或是切磋武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秘境里的日子。 只可惜,她作为一棵菩提树,虽也勤奋修炼,但是跟人类对于修行上的领悟还是有些差距,才不过十年未见,他的修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晚上,她又被星野遥叫上屋顶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怀念当时小重山山洞里的那三个月。 关于那段记忆,花玥都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是星野遥桩桩件件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一说给她听。 花玥见他说得高兴,只好假装自己都记得。 到了夜里回去,晏无崖便一声不吭的板着脸坐在她房里,她被吓得晚晚做噩梦。 好在大宗会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半个月的时间。 大会一结束,花玥给二人各自留了张小纸条,立刻收拾东西回了微尘宗。 直到回了苍梧峰,臭了半个月脸的晏无崖终于恢复了正常,花玥终于睡了个好觉。 大宗会上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花玥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她回了宗门没多久,就收到了合欢宗与蓬莱岛送来的聘礼。 他们皆向微尘宗提亲,想要与微尘宗的大师姐花玥皆为道侣。 星野遥说此生非卿不娶。 沈疏鸿说他这辈子都会等着玥玥。 花玥看着被各类宝物堆满的苍梧峰的院子,愁得好几天没睡觉。 这天晚上,自大宗会回来后越发沉默的晏无崖突然道: “大师姐究竟喜不喜欢他们?” 花玥忍不住道: “怎么才叫喜欢?” “那大师姐可想与他们其中一人皆为道侣?” 花玥摇摇头。 他们于她,在这漫长的时间岁月里不过是过客,终有一天,她会走到君父所说的“路的尽头”她的道,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 他道: “那无崖有一计,不知师姐可愿意听?” 第126章 花玥连忙点头。 只见眼前打擂台时威风凛凛的小师弟突然红了脸, 支吾半天,道: “不若大师姐假装与无崖订婚,这样便能够回了他们的亲事。” 花玥一听, 妙啊! “还是无崖有办法。 可这样对你会不会不太好?” -- 第293页 她还记得他上次拿着一块玉佩说将来要送给自己道侣的事儿。 他笑道: “只要能帮到大师姐, 无崖什么都愿意做。” 花玥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只是委屈无崖了。 若是哪日无崖遇到想要结为道侣的女子, 一定要告诉师姐,师姐去跟她解释。” “那大师姐可不可以答应无崖一件事?” “什么事儿?” 他抬眸看着她, “我还没想好。” 花玥道: “以后等你想起来,随时告诉师姐。 师姐就是上刀山, 下火海,也替你办到!” 他拿着一对似碎进了星辰的眼眸看着她,道: “但愿大师姐永远不要忘了今天的话。” 那天以后, 微尘宗以花玥已有婚约的消息拒绝了星野遥与沈疏鸿。 晏无崖告诉花玥,为了避免被人识破, 最好两人举办一场订婚宴。 花玥迟疑, “这样会不会委屈你了,若是你以后成婚,总归影响不好。” 毕竟微尘宗是大门派,若是订婚, 必定人尽皆知。 她自己无所谓,但是并无代表旁人也这么想。 他道: “为了大师姐能够潜心向道, 无崖什么都愿意做。” 花玥心想, 小师弟真是个好人。 *订婚宴那日,只见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小师弟眼含笑意。 花玥甚少见他笑得那么高兴。 欧皇师尊道: “你小子比为师能忽悠。 花玥不解其意, 问欧皇师尊何意。 欧皇师尊轻哼一声,看向晏无崖, “她那么傻,你若是敢对不住他,为师剥了你的皮!” 他道: “无崖会一辈子对她好,只要有我在,绝不会再叫人欺负她半分!” 花玥忍不住道: “师尊是在说我傻吗?” 欧皇师尊突然红了眼睛,道: “不是你还有谁! 好好的白菜就这么被猪拱了!” 花玥心道,这不过是一场假的订婚宴而已。 不过晏无崖说了,为避免节外生枝,最好谁也不要说。 她只好闭了嘴。 其实她想说,吃亏的是小师弟。 订婚宴上,星野遥与沈疏鸿也来了。 一直到宴会结束,他二人才走。 临走前,星野遥红着眼睛将一枚玉佩交给她,道: “阿遥永远不会忘记小重山的那几个月姐姐对阿遥的好,合欢宗的大门永远为姐姐敞开。” 星野遥将一支短笛塞到她手里,道: “若是玥玥受了委屈,一定要来蓬莱岛找哥哥,哥哥一定替你报仇!” 花玥很感动,一直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山下,并表示以后大家机会一起去秘境历练。 等她一身轻松回到苍梧峰时,远远地就看见穿着喜服的晏无崖正在院子里的开辟出的小池塘内侍弄他的荷花。 他一向着雪白宗服,头一次穿得这样喜庆。 大红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竟然格外的好看,眉眼处多了几分风流恣意他见她回来,迎上前去牵着她的手,又将从前那枚莲花玉佩塞到她手里。 花玥道: “你给师姐这个做什么?”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 “做戏总要做全套。” 花玥被他摸得有些怪异,又见他朝她伸出手,“方才他们给师姐的东西呢?” 花玥惊讶,“你怎么知道他们给我东西了?” 他不回答,只是道: “师姐总是乱丢东西,不如无崖先代为保管,若是以后师姐要用,再还给师姐。” 花玥只好将东西拿给他。 当天晚上,晏无崖要搬进她房里。 花玥皱眉。 他一脸无辜: “才刚订婚,总要装装样子。 师姐放心,无崖就睡在地上。” 上次她受伤时,他也是这样睡在她房中。 她并未觉得不妥,随他去了。 夜里她快要睡着时,突然有一只宽厚温暖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花玥打了个哈欠,瞭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有事?” 他轻声道: “我今日很高兴。” 花玥随口应道: “师姐今日也很高兴,睡吧。” 这场订婚宴于花玥而言,也不过是走了个虚假的形式,她的生活一如既往,并未有什么改变。 若说有,就是从前她总是一个人去秘境内历练,一个人去人间除魔卫道,后来多了一个晏无崖。 转眼又看了一两年,这期间,时空镜因为她在杀梼杌的时候受到损伤,总是出现时间上的偏差。 起初她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她又一次利用时空镜试着去一万年以后的世界,不知怎么掉进一个时间黑洞里,无论如何都出不去。 彼时晏无崖外出去东大洲诛一只恶兽,她连都还没来得及同他打招呼。 其实她从前经常这样消失好几年,就连欧皇师尊都习惯了。 只是晏无崖实在太粘人,两人每回分开不到两天,他就会利用传音器找她。 他话不多,有时候也只是只言片语,可每日必发。 掉进黑洞的那一刹那,她第一时间想得便是若是晏无崖找不到自己会不会着急。 -- 第294页 她在黑洞里不分昼夜,亦不知在里面待了多久。 偶尔想起苍梧峰时,忍不住问镜灵,“你说,他会不会很着急?” 次数多了,镜灵道: “主人,你不会喜欢他吧?” 花玥见人人都说“喜欢”二字,忍不住道: “喜欢究竟是什么感觉?” 镜灵道: “你念着晏无崖的模样就像是喜欢。” 花玥愣住,从此再也没有念过。 她在时间的黑洞里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年,直到有一天失灵的时空镜将她带了出去,却不知到了哪个时空切片。 之后她多次试着利用时空镜回去,却总是回不到正确的时间。 她一边跟着一群修士在秘境中历练,一边试着修复时空镜,终于在试验无数次以后回到了晏无崖所在的那个时空切片。 彼时她这才发现,距离她离开时,已经过了将近五十年。 五十年从前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可这次也不知是不是晏无崖的缘故,心里面总有不安。 果然,等她急匆匆赶回到宗门时才知道,在她消失的五十年里,宗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苍梧峰上总会为她留着一盏灯的晏无崖早已经不在了。 欧皇师尊告诉她晏无崖早在她不见的第十年就出了师门。 花玥从未想过晏无崖会离开微尘宗。 她道: “他为何走?” 欧皇师尊只是告诉她,自她离开后,晏无崖疯了一样到处找她。 不管他怎么劝都没用。 后来也不知他在外面遇见了什么事儿,便脱离师门。 他还说,晏无崖当年出宗门的第一件事,仅凭着一把离镜剑,挑了整个玄天宗。 自此自立门户,创立离镜宗。 花玥再次回到空荡荡的苍梧峰,看着院子里因为没有人打理而早已经凋零的花草,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脏有些刺痛。 她这些年认识过很多人,也与很多人分道扬镳,却从来没有这样失落过。 那天,她在院子里坐了一夜。 只可惜再也不会有个沉默寡言的男子上前默默给她披一件衣裳,陪着她一起发呆看星星。 不过这件事并未叫她消沉太久。 因为当时时空镜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总是预告假消息。 她闭关两三年,一直到时空镜完全修复好才出关。 她一个人就这样在苍梧峰又生活了半年,偶尔早上起来,会习惯性的看向桌子。 那里空空如也,再也没有人给她准备一份热腾腾的早饭。 她头一次觉得,一个人似乎真得有些不习惯。 不过,很快地,有人便打破了这种孤寂的一个人生活。 欧皇师尊那时经常来看她,有一次临走前,道: “他走就走了,玥玥别伤心,为师给你找了更好的来。” 不等花玥品出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没过几日他便领着一个生得斯文俊秀的少年上了苍梧峰,说是托给她照顾。 少年上前朝她拱手行了一礼,道: “林灰玄见过大师姐。” 花玥看着眼前腰背挺得笔直的少年,忍不住想起了五十多年前,那个腰背挺得笔直,眼神里透着倔强的少年。 一旁的镜灵道: “他很像灰灰。” 花玥问: “灰灰是谁?” 镜灵愣了一下,“不过是一个认识的小狼妖。” 林灰玄是与晏无崖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性子活波开朗,成日里师姐长师姐短,讲各种各样的笑话给逗她开心。 起初花玥总觉得他太粘人,时间一长,也习惯了。 他也算是个修仙的好苗子,万事一点就通。 只是比着晏无崖的资质相差太远,有时候花玥教起来,不免有些遗憾。 好在他与其他同门相处的很好,根本不需要花玥操心。 偶尔,花玥也会忍不住拿二人比较一两句。 镜灵便说: “我们在修真界这么多年,晏无崖这样不世出的奇才,几百年里也不过只出一个而已。” 彼时离镜宗已经成了仙门十四洲排名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晏无崖晏宗主的名号无人不知,就连宗门的小师妹私下里提起他时,也是一脸崇拜痴迷的表情。 花玥总想着,好歹两人也在一块生活了十几年,若是有时间,还是要去看看昔日里沉默寡言的小师弟有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她事情多,再加上林灰玄实在太粘人,也就没能抽出空来。 花玥再次遇见晏无崖,是半年后的大宗会。 那时花玥领着这一届的师弟师妹去参加大宗会,除去林灰玄,其余的很快便落败。 而原本被大家看好的林灰玄则败在了离镜宗的大弟子手里。 林灰玄这几年内一向顺风顺水惯了,头一次受到这样的打击,自然垂头丧气。 花玥身为大师姐,只好安慰他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不了四年以后再来便是。 林灰玄红着眼睛道: “大师姐会不会嫌弃我?” 花玥一听,这说的是什么话,都是同门,自己爱护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她伸手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慰。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有人叫自己,转头一看,就见一丈开外的地方,一个被一群人簇拥着,身着玄色衣裳,身姿挺拔俊逸,在人群中格外瞩目的男子正看着她。 -- 第295页 他眼睛生得极好看,眼角下一颗泪痣娇艳欲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就在这时,花玥听见围在周围的小姑娘低声尖叫议论。 “快看,离镜宗的晏宗主!” “天哪,呜呜呜,他这次居然亲自来,果然与传闻一样,生得这般俊美。” “就是就是,我一见他腿都软了。” “……” 花玥怔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棱角分明,艳色如刀的男人是自己的小师弟晏无崖。 她又想到自从上次一别,已有五十多年,见着眼前成熟了许多,看着也更加冰冷的男人,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认。 她正犹豫要不要上前主动他打招呼,却见他已经疾步上前,一把捉住她还被林灰玄握住的手,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她,喉结滚了一滚,哑着嗓音道: “一别数十年,看来大师姐还是同从前一样,总喜欢养漂亮的小师弟!” 第127章 花玥没有想过与将近六十年没见的晏无崖久别重逢会是一极为不愉快的事儿。 饶是她再怎么木讷, 也听得出他言语间的讥讽,更何况是旁人。 那一日,场面极其混乱, 微尘宗的人不服气她被这么对待, 差点与离镜宗的人动起手来。 花玥作为微尘宗的大师姐,稳住了场面, 领着一众义愤填膺的同门离开了。 临走前,晏无崖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她回去后百思不得其解, 问镜灵,“我怎么瞧着他这般恨我?” 镜灵只是叹气一声, 什么也没说。 果然,她看得一点儿也没错,很快, 晏无崖就开始找茬了。 当天晚上,林灰玄被离镜宗的人捉走了, 说是恶意挑衅离镜宗宗主, 并将其误伤。 晏无崖放出话来,叫她亲自上门赔礼道歉才肯放人。 花玥绝不相信就凭林灰玄那点儿修为能够伤到当时修为已臻化境,放眼整个仙门十四洲鲜少有敌手的晏无崖。 她匆忙赶到离镜宗的下榻之地,一路畅通无阻见到晏无崖。 谁知她到了以后却见晏无崖真的受伤了, 原本气势汹汹的花玥看到他满身的血迹当场就蔫了。 林灰玄委屈,“大师姐, 我就是气不过他待你这样忘恩负义。 可我没有下杀手, 就拿剑轻轻捅了他一下,谁知他躲也不躲。” 花玥见他都快哭了, 原本想摸摸他的头,可晏无崖死盯着她的那只手, 眼神实在太渗人,她犹豫再三,只好收了回来拍拍他的肩膀,道: “师姐相信你,只是下次且不可这么冲动。” 她安慰完林灰玄又郑重向晏无崖道了歉。 晏无崖赶走了林灰玄,”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花玥硬着头皮道: “晏宗主若是没有别的事儿,那花玥先告辞。” 她说罢转身欲走。 他道: “你若是敢往前走一步,我便立刻出去杀了他!” 花玥没想到他现在变成这样,道: “大家好歹曾是同门师兄弟,师姐也已经代他向你道过歉,若是想要什么,我去寻来给你,何必一开口便喊打喊杀!” 他冷笑,“他是师姐的什么人,要师姐来替他低声下气求人!” 花玥见他简直是无理取闹,也不想与他废话,道: “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放了他!”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道: “我要师姐陪我一夜。” “就陪你一夜而已?” 花玥松了一口气,“那你放他回去,我在这儿留一夜。” 谁知他听了也没高兴到哪儿去,恶狠狠的盯着她。 花玥一时想起那些年来与他待在苍梧峰的日子,又想到自己无缘无故消失这么久,他这样讨厌自己也情有可原,目光停留在他的伤口上,忍不住上前,“你伤口还疼不疼?” 他闻言,漆黑的眼眸蓦地红了。 花玥连忙摸出一瓶药替他上药,谁知手才摸到他的伤口,被他一把抱住。 他恨恨在她脖颈上咬了一口。 她疼得厉害,正要动手,他在她耳边哽咽,“我找了你五十几年,你回来后却从未曾看过我一眼。 若不是我捉了你的小师弟,你是不是还想装作不认识我? 花玥,你到底有没有心?” 花玥顿时手足无措,“你,你别哭啊。” 他道: “那你离开的这些年里,有没有想过我?” 花玥摸摸他的头,“你是我的师弟,自然有想过。” “如果只是一个男人呢?” 他松开她,“你有没有那么一刻,不是将我当做小师弟思念,而是当做男人一样思念?” 花玥怔住,手里的药瓶掉到地上,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不等她说话,眼角还挂着泪的男人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堵住了她的唇。 那天晚上,她被晏无崖留了一夜。 之后他说自己受伤不便,要她留下来寸步不离的照顾。 但凡花玥对于他不合理的要求提出半点意见,他便拿着那对随时随地像是要淌出眼泪的眼看着她,道: “如今大师姐有了新的小师弟,便不要我了。” 每回如此,花玥就觉得在外人面前那个冷漠如霜,待人疏离的晏宗主根本不是他。 -- 第296页 大宗会为期一个月,花玥被逼服侍了他一个月,就连自己的同门都没顾得上。 林灰玄找到她,红着眼睛说: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他还说: “现在流言四起,都说晏无崖寻了五十多年的未婚妻终于回来了,微尘宗与离境宗的好事将近。 大师姐,这是真的吗?” 花玥那时候都把假订婚这件事给忘了,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安慰他,“那些是谣言,不许胡说八道!” 可谣言愈演愈烈,花玥觉得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尤其是那些晏无崖的仰慕者,看着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她只好问晏无崖知不知道此事,会不会对他有影响,最好是他站出来向大家澄清一下。 他当时也只是懒懒说了句“谣言止于智者”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大宗会一结束,被折磨的苦不堪言的花玥打包行李连夜就跑,谁知被晏无崖劫在半道。 他道: “玥儿可还曾记得曾答应过要为我做一件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为我办到?” 花玥摸着被头一天夜里被他咬得有些疼的唇,点点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只要不有违道义,师姐便是豁出命也能给你办了。”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玥儿放心,这事儿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花玥这段时日被他这样摸头已经习惯,也没顾上旁人诧异的眼神,道: “你为何不叫我师姐了?” 他道: “因为我不想做玥儿的师弟了。” 花玥当时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想到他如今已经贵为离镜宗的宗主,不想这样称呼也情有可原。 可回去后没多久,离镜宗送来了聘礼,说是他们宗主觉得两人定亲这么多年,是时候成婚了。 花玥彼时正在指导林灰玄练剑,闻言差点没把他捅了。 两人订婚明明是假的,怎么就牵扯到成婚了。 花玥连夜去了离镜宗找到晏无崖。 还不等她开口,就被他摁在怀里不知亲了多久才松开。 若不是她捂得紧,恐怕当场连衣裳都被他扒了。 等到她说明来意之后,他将她拥在怀里,亲亲她的脸颊: “我与玥儿定亲这事儿仙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到了玥儿口中,便成假的了?” 花玥当场傻眼。 不等她说话,他捧着她的脸,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道: “更何况当初玥儿允诺,以后会为我做一件事。 现在,是时候兑现承诺了。” 花玥急眼,“除了这件事儿别的都成!” 他冷哼: “除了这件事儿,我什么都不要! 更何况这段日子玥儿亲了我,摸了我,睡了我。 怎么,这是穿了衣裳想不认账? 若是玥儿不肯对我负责,我离镜宗与微尘宗势不两立!” 花玥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垂头丧气回了微尘宗找欧皇师尊商量,可两人闷头商量了一夜也没商议出结果来。 花玥忍不住抱怨: “他怎么变了那么多? 从前他可不这样。” 欧皇师尊道: “那你亲没亲人家,摸没摸人家,睡没睡人家?” 花玥竟无言以对。 她心道两人确实亲了。 他受伤的时候她被迫服侍他沐浴,被他拉着自己的手摸了不该摸的地方,且那一个月夜夜同床共枕也算是睡过,只好点点头。 她心虚地解释自己都是被强迫的。 欧皇师尊拍着大腿痛心疾首,“玥玥糊涂啊! 既对人家无意,干嘛要干这种事儿! 现在为师也不是他的对手,实在不行,玥玥你就为了大局,嫁了吧!” 花玥悔不当初,可无论如何也不肯同意。 她寻思实在不行,自己出去避避风头,躲个三五十年再回来。 可就在她跟欧皇师尊告别的当天晚上,晏无崖亲自带着离镜宗的人逼上了微尘宗,将她堵在了苍梧峰,说是她再不给个交代,离镜宗必定与微尘宗鱼死网破。 花玥站在苍梧峰的院子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被离境宗的人团团围住的同门,硬着头皮答应了。 一个月后,欧皇师尊含泪将她送了花桥。 那日,是晏无崖亲自来迎的亲。 花玥隔着头上的珠帘,见着意气风发的男人与欧皇师尊也不知聊什么,只见原本泪眼汪汪的欧皇师尊笑得跟只黄鼠狼一样。 花玥总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婚礼当天夜里,花玥才知道,睡在一张床上,跟睡了根本就是两回事。 晏无崖摸出当年她送给他的那两本蒙尘的秘籍,说是承蒙她当年教的好,洗了那么多的床单,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后来…… 总之她被晏无崖给骗了。 成婚后三天,她几乎没离开过那张大床。 再后来,她从醉酒的晏无崖口中得知,果然是欧皇师尊将她卖了,谣言与逼婚都是他出的主意。 她跑路那日,还是他亲自通风报信。 她当天回了微尘宗,将师尊给揍了一顿。 打完之后,两人蹲在苍梧峰的院子里一块看月亮。 -- 第297页 欧皇师尊捂着眼睛叹气: “那年你无缘无故的消失,他不要命的到处找你。 后来有一天为师见他回来,便想去安慰安慰他,却瞧见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晏宗主抱着自己的剑,躺在苍梧峰的院子里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玥玥,人这一辈子能有一个这么对你好的人不容易,你坚守你心中的道固然没有错,可有时候,总要回过头来看看身边的人。” 那是晚上花玥躺在床上想了很久,连夜赶回了离境宗,却见晏无崖坐在山门口等着她。 他见她回来,疾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哽咽: “我以为玥儿又不要我了!” 那是花玥头一次产生想要为一个人停下来的想法。 也许是一百年,也许是两百年,停一次就好。 于是她这一停,又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来,她头一次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 她的夫君待她极好,好到她觉得若是他不在,自己都不知该如何生活。 只是他也有两点不好: 一是太过粘人;二来太热衷于双修。 可尽管如此,她与他在一起的二十年里,是她记忆里过得最快活的二十年。 只可惜,世事无常,总有些叫人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彼时离镜宗已经成为了仙门道宗之首,而晏无崖则成了道盟盟主,一时之间风头无量。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树大招风,慢慢地,修真界开始传言: 晏无崖体内有魔血,迟早有一天会像其母亲一样,屠杀修真界,根本不配成为道盟盟主。 花玥那个时候才知道,晏无崖的母亲是魔界上一任的魔尊。 她爱上了晏无崖的父亲玉清师叔,也曾为他收敛性子三十年,最终无法控制体内的魔血,屠杀了许多门派,最后还差点杀了玉清师叔。 一开始花玥并没有将这些谣言放在心上,后来甚至于有传言: 当年晏无崖挑了玄天门宗就是因为体内魔血发作。 渐渐地,那些曾被人屠杀的门派都被算在了晏无崖的头上,从前风光无限的门派一时之间成为众矢之的,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晏无崖的母亲本就是他心底一道永远解不开的结。 随着谣言越来越盛,上门讨伐着越来越多,他变得越发的沉默,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 每回出来,都是一脸的疲色。 花玥告诉他,无论如何,自己都会陪着他。 有时候他也会问: “若有一日我真成了他们口中所说的大魔头,玥儿会不会杀了我?” 花玥不说话。 她害怕。 她头一次产生这种害怕的情绪。 后来十四洲被屠杀的门派越来越多。 那些被屠杀的门派里的幸存者站出来说,他们亲眼看见,一身玄衣斗篷的晏无崖发狂杀人的模样。 就在花玥极力的向那些人解释晏无崖没有做时,却亲眼看到了晏无崖走火入魔杀人的模样。 他红着眼睛道: “玥儿对我很失望是不是? 我对我自己也很失望。” 他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在宗门内。 自此,花玥有五年没见过他。 而十四洲这时被屠杀的门派数不胜数,逐渐地,魔界有了新魔尊。 他是上一任魔尊的儿子,亦是曾经的离境宗宗主晏无崖。 再次见到晏无崖时,是在苍岚山的诛魔大会上。 彼时花玥已经找了晏无崖很久很久。 她在寻他的那些年里,似乎体会到他当年的心情。 镜灵曾问她: “你寻他,是为了杀他,还是为了帮他?” 她不回答。 她亦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是她的夫君,亦是她的小师弟。 苍岚山一战,道门的人死伤无数,魔界亦全军覆没。 花玥与晏无崖最终拔刀相向。 最后,她的夫君死在了她的法器下。 花玥自第五道门出来的时候,哭得泣不成声。 这里的每一层塔里所记忆的皆是百里溪心中的执念。 她想起晏无崖死后,一个人回了离镜宗,自此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 镜灵说她的心破了一条缝,要立刻离开这里,回到那片林子里修生养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花玥心想破就破吧,这一次她不想将晏无崖忘得干干净净。 离镜宗是他的心血,她亦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她在离镜宗待了十年,一边重建离镜宗,一边在欧皇师尊的帮助下终于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原来当初放出谣言的是当年被晏无崖挑了门派的玄天宗。 他们不甘于门派这样落败,而离镜宗却成了道盟的新盟主,于是便筹划了这一切。 那些一开始被杀小门派也是他们假扮晏无崖做的。 他们不过是利用谣言想要把他逼上绝境,唤醒他体内的魔血。 如果没有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晏无崖体内的魔血根本就不会苏醒,也就没有后来那些血流成河的事情。 就因为他们的一己之私,整个仙门十四洲的人几乎枉死了大半,他们却最终坐收渔翁之利,成了新道盟的盟主,还借机吞并了不少的门派。 花玥得知真相以后,拿着晏无崖的那把离镜剑凭着一己之力,屠了玄天宗满门。 -- 第298页 那是她自从神界出来以后,做下的最罪孽深重,也是唯一的一件事不是为了除魔卫道而杀人。 她要为自己的夫君报仇。 她很后悔当时没有亲口告诉他,自己其实很喜欢他。 后来她报了仇,拼着最后一口气来到晏无崖的衣冠冢前,抚摸着他的墓碑,为他落下一滴泪,在他的墓碑前咽了气。 死后她的魂魄又回到了那片林子,化作本体沉睡了五百年。 醒来后,她的人生重新开始。 微尘宗,离镜宗,欧皇师尊,林灰玄,星野遥,沈疏鸿等等以及很多曾在她内心深处留下的痕迹消散的干干净净。 她唯一记得就是自己曾经嫁过三次人,皆是魔神所化。 而每次,她都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们。 花玥哭着来到第六道门前,伸手推开塔门,才一走进去,就看到与司徒让长得一模一样的百里溪躺在地上。 而后,她便看见一个裹着玄衣斗篷,只露出一对漆黑眼眸的男人化作无数的墨莲没入他体内。 这一次,她的夫君亲自来找她了。 *花玥在第六道门里找回了自己缺失的最后一部分记忆,试图想要出塔,却被最后一道门挡住去路。 她一心只想要去见她的夫君,急得心慌意乱,毫无章法的运用法术想要撬开那道看着格外坚固厚实的门,谁知那道门如同铜墙铁壁,一点刮痕都没有出现。 花玥在门上摩挲了好一会儿,发现门上有一个被镂成莲花形状的小孔。 她试探着将右手食指上戴着的一枚莲花戒指上放进去,原本无论如何都开不了的门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缓缓开启。 待她看清楚里面的情景,顿时整个人如朝雷劈。 只见空旷的塔里盘腿坐着一个白衣墨发,生得俊美无俦,周身却缠满锁链的男人。 他似听到动静,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看向她的纯净漆黑的眼眸里似带着悲悯。 他道: “玥儿,终于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第128章 花玥看着塔里的神, 缓缓走过去,跪坐到他的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她差一点把自己的君父给忘了。 她企图解开他身上的锁链, 可手指都抠破了都没有撼动半分。 他阻止了她, 道: “这是君父自己心中的枷锁,玥儿莫要浪费气力, 打不开的。” 花玥不懂何为神之枷锁,哽咽, “君父为何会被困在这里,什么才是路的尽头?” 他伸手替她抹去眼泪, 将她拥入怀中,叹息: “终于一天,玥儿会明白。” *百里溪不知在塔外等了多久, 直到听见第九层塔的塔门发出巨大的声响,顿时整个人僵住, 抬眸去看, 一抹刺眼的金色亮光瞬间从塔内涌出,与塔尖上的金色封印散发出的光芒融合在一起,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他抬眸怔怔看着那一层,喉结滚动, 眼睛红得厉害。 约有半个时辰,塔内亮光熄灭, 一身红衣的女子自第九层塔里出来, 纵身一跃,朝他跳来。 他飞身接她入怀, 两人平稳落地。 他松开她,嗓子沙哑, “你可有什么要与本尊说?” 她伸手摩挲着他面上覆着的莲纹黄金面具,手指上的鲜血也不慎涂抹了上去,映着他雪白的面庞,格外的触目惊心。 她想替他擦干净,血迹却越抹越多。 他捉住她的手,眼神里明明盛满害怕,却还在那儿硬撑,“你想摘便摘,想杀便杀,想要走立刻走。 这次,我绝不拦你。” 他说罢解了她身上的封印。 可她既没有走,也没有动手杀她。 她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亲吻他。 他愣了一下,“你——”“我喜欢你,爱你。” 眼泪自她的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涌出来。 滚烫,灼热,一滴又一滴,砸在他手背上,烫伤了他一颗被这北妄海寒了万年的心。 “无论是司徒让,晏无崖,百里溪,亦或是现在的你,我都喜欢。” 他转过脸去,委屈的像个孩子,“你可想好了,虽然我与他生得一模一样,与他互为一体,但是我的的确确不是他。 所以你到底喜欢的是我还是他?” “我喜欢的是那个与我成了三次亲的男人。 是那个变着法子哄我骗我,背着我在人间陵城的月光下下一圈又一圈的散步,是替我挡了天刑雷劫,为我做了很多很多很多傻事的男人。” 他不说话,眼里划过一抹水光。 她圈着他的脖子,亲亲他有些冰凉的脸,“我进去前,你说了要娶我,可当真?” 他轻哼,手圈住她的腰,“求我。” 她亲亲他的眼,“求你。” 他感觉湿热柔软的舌贴在自己的眼睛上,生涩而又小心。 他在她离开前,将她抵在墙上狠狠吻了上去。 一直到这个灼热的吻开始变了意味,她一把摁住他,气喘吁吁,“你,你你松手。” 他不肯,手已经贴了进去。 她急道: “你这个人怎么总喜欢这样!” 他耍无赖,“你方才还要求我娶你,自然得拿出诚意来。” 她把头埋进他怀里,声若蚊蝇,“那,那我们回去。” 他抬眸看了一眼高塔,“不要! -- 第299页 就要在这里!” “那,那我不嫁了!” 他在她脖颈处咬了一口,喘息,“你敢!” 他说罢,裹着她回了宫殿,抵死缠绵。 结束以后,她依偎在他怀里,抚摸着他变成晏无崖的一张脸,道: “你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他亲亲她的脸颊,异常满足,“从前没有,现在有了。” 她好奇,“叫什么?” 他再次将她裹在身下,与她十指紧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哑声道: “叫花玥的夫君。” 那天晚上他折腾了她一夜。 顺带的将自己的本体也露了出来。 她伏在他怀里哭了一夜,不知是欢愉,还是伤心。 她没有提在最后一层塔中看见了什么。 同样,他亦没有问。 两人纠葛这么多世,事到如今,看到什么不重要,听见什么也不重要。 她爱他,无论他是谁,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次日一早,花玥在百里溪怀里醒来。 他亲亲她的额头,漆黑的眼眸里溢出笑意,“玥儿想要几时与我成亲?” 她抚摸着他好看的眉眼,道: “若是来得及操办,今日也可以。” 他笑,“从前怎么没有瞧出你这样恨嫁?” 她眼眶里突然涌出来了眼泪,哽咽,“那是我不知自己已对你情根深种,现在知晓自己喜欢你喜欢地惨了,恨不得立刻嫁你为妻。” 他眼睛微红,吻去她眼角的泪,哄道: “示爱就示爱,别哭啊,你夫君又不是不娶你。” 于是婚礼定在三天后,婚礼上所有的东西他早就命清风准备好,只差挂了红绸贴了喜字。 百里溪陪她用完早饭后,将之前与喜服一并拿来的那一沓红纸放到桌子上,拉着她一块儿剪纸。 花玥稀奇得不得了,见着那四方的红纸在他手中,片刻之后便成了一个双“喜”字。 她拿着那精致的剪纸,连连称赞,道: “百里溪,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眼前的男人将腿搭在她腿上,一脸嘚瑟,“你夫君很厉害的。” 他每每以她的夫君自居,弄得她十分的不好意思。 她也拿了一把剪刀试着剪一剪,可那剪刀一点儿都不比她的法器听话,一张纸剪着剪着全部都是窟窿,也没剪出什么花样来。 他见状,便不肯叫她再剪,自她手中拿过剪刀彩纸,将从人间买来的糕点放到她面前,“你吃东西便好,莫要捣乱。” 花玥瘪瘪嘴,托腮看着他剪纸。 他手生得极漂亮,洁白似玉,指骨修长且的灵巧,那红艳艳的纸在他手中变成各种各样的花样。 她心思蠢蠢欲动,又偷偷摸摸把剪刀拿过来,道: “我就再剪一次好不好?” “不好。” “小气鬼。” 他抬眸看她一眼,漆黑的眼眸里荡着笑意,收了剪刀,一把把她扯到怀里,将她抱坐在腿上,亲亲她的脸颊,“并非不想让你剪,只是这是拿来成婚的东西,被你剪成这样多不吉利。” 花玥惊奇,“你居然还讲究这个? 你不会还讲究黄道吉日吧?” 她遂算了算他们成婚的日子,果然是黄道吉日。 他斜睨她一眼,“怎么,我们魔就不能讲究黄道吉日,百年好合?” 不等花玥说话,他捉着她的手贴在脸上,道: “与你成婚,当然要讲究些。 总希望越吉利越好,越长久越好。” 花玥听了,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连忙放了手中的剪刀,“那我不动了。” 他笑道: “想学?” 花玥点点头,“我看着挺好玩。” “求你夫君教你。” 花玥垂下眼睫,红着耳朵,“那我不学了。” 百里溪轻哼一声,握着她的两只手,下巴搁在她颈窝,手把手的教她。 他是个极有耐心的好师父,可惜她却不是个好徒弟。 他握着她的两只手手把手的教,她都剪得乱七八糟。 一直剪了三五张,才勉勉强强剪出一个花样来。 她高兴得不行,拿着自己剪好的剪纸反复看了又看,在他面前炫耀,“你瞧瞧,是不是很好看?” 他此刻眼睛哪里瞧得见那张剪纸,忍不住抬起她的下颌,低下头去勾着她唇上的胭脂来吃。 花玥不肯,人却牢牢地给他固定在怀里。 一会儿的功夫,被他亲得喘不过气儿来,不肯叫他动。 他抱着她微微喘息,灼热的吻落在她雪白的颈,印下一连串的猩红。 花玥实在招架不住,摁住他不老实的手瞪他一眼。 他亲亲她的鼻子,哑声道: “玥儿乖,松手。” 她摇头,清澈明亮的眼眸沁出一抹水光,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昨晚答应我,若是我替你…… 你以后便不这样。” 想起昨晚,他更加意动,反手将她的手背在身后,唇舌勾得她一会儿的功夫便没了气力。 他索性也不挪动位置,想要将她直接就地正法,别有一番滋味。 她不肯依他,圈着他的脖子气喘吁吁,抹得他脖子上都是眼泪。 “你,你又骗人!” -- 第300页 “只这一次,以后都不骗你。” 他微微喘息,扶着她坐下。 桌子上的红字落得满地。 花玥有些涣散的目光落在那些剪出的一张张“喜”字上,忍不住收紧了他的脖颈。 她希望百年好合真得能够百年好合。 她希望黄道吉日真得是很吉利的日子。 她希望自己陪他的时候越长久越好。 他察觉出她的走神,在她腰上掐了一下,“想什么?”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主动将自己的唇献上去,在他耳边轻声道: “想你。” 他顿了一下,随即收紧了她的腰,在她颈窝气喘吁吁,“这种时候玥儿是不是故意的?” 她脸一红,与他脸贴着脸,悄声道: “不是……” 他轻吮着她脖颈上的猩红,轻哼,“不信,除非玥儿自己证明给我看!” 她一脸无辜,“这,这我要怎么证明?” 他贴着她的耳朵耳语几句,然后看着怀中的小女子白皙的耳珠顺着脖颈蔓延出一片绯色。 她低着头躲在他怀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炽热的目光里轻轻动了动。 于是剪纸只剪了一半,到了第二天任凭他如何花言巧语,她再不肯跟他学。 他只好一个人坐在那儿剪完了所有剪纸,又在众魔诧异的目光里亲自贴好了这些喜字。 完事以后,他将她拥进怀里,亲亲她的脸颊,“你夫君厉不厉害?” 花玥眼里溢出笑意,“厉害!” 他盯着她白皙脖颈上的红痕看了一会儿,突然叹气,“玥儿还是从前好些。” 她不解,“为何?” 他将她抱得更紧,贴着她的耳朵悄声道: “脸皮厚些,肯迁就的花样便也多些。” 她一听,顿时面红耳赤,飞速扫了一眼不远处正领着一群魔挂红绸的清风,瞪他一眼。 他低低笑了起来,将娇羞起来格外可爱的女子揉进怀里,柔声道: “真好。” 她顿时不再挣扎,环着他的腰,看着红彤彤的宫殿,吸了吸鼻子: “真好。” 不远处坐在屋檐下的镜灵目睹这一幕,看着那塔,心里难受的都快要裂开了,揉了揉眼睛,“好个屁!” *转眼就到了成婚这日。 一早被百里溪从被窝里抱到梳妆台前亲自上妆打扮的花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一脸认真的男人,忍不住亲亲他的唇,圈着他的脖子抵着他的额头,哽咽: “谢谢你娶我。” 他摸摸她的头: “谢谢你嫁我,现在新娘子准备好了吗?” 她点点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生怕自己的眼泪掉出来花了他辛苦上的妆。 他笑,“我的新娘子果然是四海八荒最美的新娘子! 那我先出去看看他们准备好了吗? 你乖乖地。” 花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难受得想哭。 有人却先她一步哭了。 镜灵在她肩上哭得稀里哗啦,若不是它只是魂灵,恐怕连她脸上他亲自给她上的妆都给糊成一坨了。 她道: “你哭什么?” 它抽噎,“我心里难过。” 花玥伸手摸摸它的头,反过来安慰它: “你瞧那塔,离完全塌下来还有一段时间呢。 凡人的性命就算长一些大多也不过一甲子,我与他在一起加起来都过了几千年,也算是生生世世,已经足够了。” 镜灵转头看向那倾斜地越来越厉害的高塔,哭得更加厉害。 花玥只好道: “你再哭,他待会儿定是要过来唬你。” 果然,她话音刚落,她的夫君已经回来,大步走到她跟前,伸手牵住她的手,伸手一弹,将还在她肩上抹眼泪的镜灵弹出一丈多远。 花玥道: “不许老是欺负镜镜!” 他轻哼,“谁叫它总是教坏你。” 花玥惊讶,“它怎么教坏你了?” 他咬牙道: “它居然敢哄着你与旁人双修!” 花玥: “……”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不记得。 镜灵轻哼,这小气的大魔头! 他这时斜睨它一眼,朝它勾勾手指。 镜灵不情不愿地上前,却见他突然掏出几粒灵珠递给它,道: “今日是本尊大喜的日子,你若是再敢招她哭,本尊就将你丢出去!” 他这段时日不知为何塞了许多的灵珠给它,镜灵不疑有它,张口尽数吞入腹中。 谁知才吞下去,腹中像是有火再烧。 它捂着肚子打个滚,飞到花玥跟前,哇哇大叫,“主人,这大魔头要杀我!” 花玥大吃一惊,连忙将镜灵托在掌心查看,这时他手指点在它的眉心,只见无数的墨莲涌入镜灵的体内。 镜灵哇哇大叫,“主人,我要死了!” 花玥却一脸惊奇地看着原本只是魂灵的镜灵逐渐生出了崭新的身体。 原本闭着眼睛哇哇大叫的镜灵似也察觉到不同,这时睁开眼睛,摸摸自己的手脚,喜道: “主人,你看我!” 花玥激动不已,伸手摸摸它柔软的毛发,难以置信的看向百里溪。 镜灵哭得稀里哗啦,这下看他不知有多顺眼。 -- 第301页 还它没来得及感动完,被他丢了出去。 他道: “它陪了你几千年,虽又笨又蠢,却于你而言,也是个慰藉。 你夫君给她一条命。 往后若…… 它可长长久久的护着你。” 花玥上前抱住他,哽咽,“百里溪,谢谢你!” 他拍拍她的背,嘴角上扬,低声道: “那今晚洞房花烛夜乖一些。” 果然,她耳朵又红了,清澈明亮的眼神里透出无措与娇嗔。 他心里一动,一把握住她的手,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浓浓的深情与些许紧张,“我的新娘子准备好了吗?” 花玥点点头,“好了。” 他牵着她走过红毯,来到通往婚礼的门。 这是他为她设置的最后一道门。 他说,是惊喜。 花玥有些紧张,也不知门后有什么,在他的示意下推开了那道门。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后,她傻傻的站在那儿看着门后的世界,泪如雨下。 五百年前的微尘宗苍梧峰。 五百年未见的欧皇师尊,林灰玄以及所有的微尘宗与离镜宗见过的,没有见过的所有同门皆站在那儿眼含笑意看着她。 就连一向讨厌她的无忧也在。 她居然还在人群里看到了人间陵城的客栈掌柜,周记的周婵婵一家。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十分盛大热闹的婚礼。 这于她而言,确实是天大的惊喜。 他握紧了她的手,笑,“喜不喜欢为夫为你准备的这场婚礼,新娘子?” 不等她说话,他又道: “你放心,明日一早,他们只会记得曾经参加过你我二人的婚礼,其余的,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花玥点点头,泣不成声。 她花玥何其有幸,拥有这样好的夫君。 婚礼上,所有人都挺高兴,大家像是久别重逢,此时此刻欢聚一堂,不胜欢喜。 唯独无忧神女沉着一张脸。 她看着眼前这个摘了面具露出真实面容的男人,“你会后悔的!” 他第一次冲她露出笑容,“你管我!” 无忧抬头看了一眼那塔,“塔快要塌了,你又能快活到几时?” 他不耐烦,“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便杀了他!” 他说着,看向正与新娘子说话的清风,越发觉得不顺眼。 这时她冲他笑笑,他心里的一口气也就顺了,眼神越发柔和。 无忧也看了一眼清风,又看看冲她傻笑的花玥,轻哼一声,“我是该称呼你一声金龙,亦或是昊天?” 他这次没有反驳她的称呼,目光从未离开过自己的新娘子。 她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饮完杯子里的酒便离了席。 婚宴结束后,无忧来找了花玥。 还穿着大红嫁衣的花玥见着她冷着一张脸,知道她讨厌自己,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她站在窗外看着那塔,道: “你都知道了是吗?” 花玥点点头。 无忧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道: “我永远不会忘记君父的教诲。” 无忧看了她一会儿,心里大概全明白了。 有些事情,他也许不会叫她知道。 她道: “虽然本尊很讨厌你,可不得不承认,你值得他这样喜欢。” 花玥笑,“我其实也有私心。” 无忧自怀里摸出一根赤金羽翼递给她,道: “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 这是本尊的尾羽,希望到时能帮你一把。” 花玥受宠若惊地接过来,道: “多谢无忧大人。” 无忧道: “若是有机会,你们来不周山找本尊。” 花玥微笑不语。 也会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无忧似是懂她的意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 “花玥,本尊还是讨厌你。” 花玥恭敬向她行了一礼,“花玥知道。 可花玥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大人能不能对清风好一些?” 无忧似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原本柔和些的面容瞬间板了起来,“本尊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树灵说三道四!” “花玥不敢!” 她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子,一脸认真,“其实无忧大人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 无忧楞了一下,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行至门口,她道: “你放心,本尊以后都不欺负他。” 她说完,大步离了大殿。 一直在外面守着的新郎官见她出来,挑了挑眉。 她看他一眼,道: “你别这么看着本尊,本尊还能将她吃了不成!” 他道: “这些年,谢谢你。” 无忧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擦干眼泪,头也不回地走向正在不远处等她的男子,消失在这寒冰地狱里。 他大步向殿内走去,才入内,被他的新娘子扑了个满怀。 他一把把她打横抱起来,大步走进殿内,放在床上,亲亲她的脸颊,“她欺负你了?” “大人其实很好,”花玥伸手捏捏他顶着百里溪的脸,好奇,“你为何不肯以自己的面目示人?” -- 第302页 他不回答,坐起来倒了杯水喂给她,“今日累不累?” 她依偎在他怀里,摸摸自己的肚子,“竟然觉得有些饿。 他低下头蹭蹭她的额头,喉结滚了滚: “刚好,你夫君也饿了。” 不等她说话,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第129章 婚礼过后的第三天早上起来, 花玥才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张笑脸。 她轻轻蹭蹭他的额头,道: “早啊。” 他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 捏捏她的耳朵, “我还以为你醒来总要怨一怨我。” 花玥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使劲儿嗅了嗅他身上那股子残余的香气, 声音略微有些嘶哑,“舍不得怨你。” 他拍拍她的背, 亲亲她的额头,“你这样乖顺, 倒叫为夫觉得不好意思。 为夫送你样东西好不好?” “什么东西?” 花玥自他怀里抬起头,看着眼前容颜越发昳丽的男子,忍不住亲亲他的唇。 他敛起笑容, 道: “玥儿这样让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 花玥见他一脸凝重,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他盯着她眼睛看了一会儿, 喉结滚了滚, “怕以后不能满足你。” 花玥一听,脸皮倏地一下红了,有些无措,“我, 我就是亲亲你而已。” 他笑,“好了, 不逗你了。” 他手伸到她面前, 一枚铜制的钥匙赫然出现在手心里。 “这是什么?” 她拿起钥匙看了看,像是凡间之物。 他道: “玥儿想不想去凡间住一段日子?” 花玥下意识瞥了一眼那塔。 他似乎都知道, 将钥匙戴在她脖子上,“你放心, 总还来得及赶回来。 我们就去一年。” 花玥垂下眼睫不说话,再抬眸时,眼眶里蓄了泪。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哽咽,“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他亲亲她的眼,替她抹去眼角的泪,叹息,“才成婚就要掉眼泪,旁人还以为是你夫君待你不好,欺负了你。” 花玥又憋了回去,道: “才没有。” 他遂起床拿了新的衣裳非要给她更衣。 花玥拗不过他,只好转过身去拨开垂在背上的发,谁知他也没有动弹。 “怎么了?” “没什么。” 他手指摩挲着她背上浮现的越来越频繁的墨莲,只见最后一朵墨莲开得极好,只是没有花蕊。 那些莲花似是嗅到他的气息,亲昵的去蹭他的手指。 “玥儿背上的莲花开得真好看。” 她雪白单薄的背顿时肌肉收紧,一言不发。 他这时收回手开始给她穿衣裳。 待两人穿戴整齐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这期间,他又拉着她往床上折腾了一回。 若不是花玥威胁他若是再不起来就不随他去了,恐怕两人今日又出不了房门。 他这才老实起来,很快地穿戴好,与她一起出了房门。 二人才出了宫殿,他稍微抬手,原本偌大的宫殿消失的无影无踪,还原成那塔原来的模样。 说是要守家门的镜灵则从窗口里冲他们挥了挥手毛茸茸的手爪子,不停的揉眼睛。 花玥抬眸看着塔尖上的封印,只见那赤金的颜色放佛褪了色一般,越发的浅淡,就连塔身,也倾斜地更加厉害,仿佛轻轻一推,塔就倒了。 她心里陡然紧张起来,一种恐惧感瞬间填满了一颗心。 她捉紧他的手,道: “不如,不要去了,就留在这里好了。” 他看着眼前面色惨白的女子,安慰道: “你放心,我这次必不叫你失望。” 她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眼里的泪不可抑制的涌出来。 她忘了自己的夫君一向聪慧,哪怕她什么也不说,他也什么都知道。 花玥捉着他的手放在脸上,道: “我从未对你失望。” 他叹息,“你若再这样,咱们恐怕今日真出不了门了。” 花玥连忙擦干净眼泪,将自己的手放在他宽厚的手心,闭上眼睛。 也只是一眨眼地功夫,花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一座青瓦白墙的小院前。 此刻人间正是春季的晌午,大把的阳光照射在那院子角落里的爬山虎上,花玥被郁郁葱葱的绿色迷了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好,她心里的阴霾尽数散去,瞧着眼前的春景,仰头看着院子里开得极盛的一串挨着一串的洋槐花,仿佛口中已经尝到那香甜。 她喜道: “此处是哪里,景色位置绝佳,叫了看了就高兴。” 百里溪笑道: “自然是你我的新家。 进去看看?” 花玥顿时想起早上起来时他塞给自己的钥匙,赶紧拿出来上前开了上面崭新的铜锁,忙不迭的推开了门。 院子里顿时一股子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左边开辟出了一个开满莲花的小池塘,右边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圃。 旁边还扎了一个秋千架,不远处有个小凉亭,角落处的爬山虎成了一片绿墙。 花玥与百里溪手牵着手进了院,接着往里走,是两三间屋子。 -- 第303页 再往后面走,却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入眼处便见一处小竹林,风一吹,竹叶簌簌作响。 花玥忍不住道: “这等倒是个晨暮朝霞,夜观星斗的好地方,你是几时找的?” 他道: “很久以前。” 她回头看他,却见他倚门而站,言笑晏晏,眉眼处的风流将满山的竹景也比了下去。 花玥一时看呆了眼,道: “你真好看。” “哪张脸最好看?” “都好看!” 其实他原本的模样最好看,但是他偏偏最不喜欢。 他轻哼一声,走上前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牵着她的手上了提前清扫过的阶梯,道: “你莫要在此处甜言蜜语,小心你夫君忍不住兽性大发,将你就地正法。” 她脸一红,握紧了他的手,小媳妇儿似的跟着他上了阶梯,一路朝着曲径通幽处行去,不出一刻钟,就上了山口。 山头并不大,但是胜在景致好。 此刻春暖花开,漫山遍野都是姹紫嫣红的小野花,风拂过,鼻尖都是香气。 两人将整座小山头逛了个遍,百里溪拉着她回了两人的主卧。 里面摆设极简,唯有那张华丽的床看着与屋内的摆设不相同,且瞧着极为的相似。 花玥道: “你不会是将魔宫里的床搬到此处来吧?” 他真就点点头,“对啊,我瞧你挺喜欢。” 花玥稀奇: “我哪里瞧着就挺喜欢?” 他斜睨她一眼,眼波流转,“你总不肯离开那床。 可见是真喜欢。” 花玥站在那儿呆呆反应了一会儿,才听出他话中含义,站在那儿手足无措的解释,“我没有喜欢!” 他眉眼弯弯,拉着她行至窗前,道: “推开窗看看?” 花玥见他神神秘秘,迟疑着上前推开窗户,一眼便瞧见了炊烟袅袅的地方。 那是周记点心铺子,前门迎来送往,后院正做糕点。 隔了几里地,花玥似乎都闻到那股糕点的甜香味。 再向左边看去,只见不远处河岸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正绕着杨柳堤散步,远处有几个孩童正在草地上放风筝。 那细如丝的线连着各种各样的风筝,风一吹,便缠在一起打了架。 娃娃们连忙各自唤来了家中大人,指着那天上揪在一起的风筝哇哇大叫。 花玥呆呆的看着充满烟火气息的人间闹市,道: “这里是陵城。” 他从背后圈着她的腰,低声道: “喜欢这里吗?” 花玥回过头来看他,眼圈泛红,“再也没有比此处更好的地方了。” “真的? 比神界还好?” 他又开始酸。 花玥只好哄哄他,“与你在一起的地方最好。” 他轻哼一声,“如今贯会花言巧语。” 花玥知道他最爱听,赶紧又捡了几句好听的哄哄他,谁知一时哄过了头,被他拉着非要试试新环境。 事后,花玥躺在他怀里,懒懒道: “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陪你一起。” 他亲亲她的额头,哑声道: “如今这般便是我最想做的事情。” 次日一大早,花玥还没起床,百里溪已经起来摆好了早饭。 她揉着眼睛看着化作一身白袍的人间少年百里溪,道: “为何不叫我一起去?” 他上前将她从拉起来,亲亲她的鼻子,“明天便叫你一起去。” 可他这话说了半个月,却回回等她起床,他都已经摆好早饭。 后来她有一次起早了,见他不在屋内,打开窗子看,果然就在排得长长的队伍中瞧见那抹格外惹人瞩目的白影。 晨曦下的男子环臂站着,低着头阖着眼,像是还没睡醒一般,随着队伍前进。 轮到他时,他睁开眼眸,接了东西给了钱,又慢悠悠的往回走。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胖娃娃,似与他相熟,跑上前去抱住他的腿。 花玥心都提起来了,知道他这个人最不喜欢旁人靠近。 谁知他弯下腰,伸手将生得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抱起来,伸手捏捏她的脸。 小娃娃咯咯笑起来,啪叽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愣了一下,摸摸脸上的口水,冲小娃娃笑了,将手里的糕点递给她在,之后又重新去排队。 花玥在窗边看得泪流满面。 那以后,他回回去排队买早餐,她总喜欢站在窗子前偷偷看着他。 那小娃娃总要找他来玩,于是他再次排队时,会多买一份点心给她。 偶尔那娃娃不来时,他总要等一等,见她没来,脸上似是有一两分怅然之色。 这天早上,花玥与他吃早饭时问道: “你说,若是我们两个再有一个小娃娃,是不是真就与他们一样?” 他手顿了一下,随即将剥好的鸡蛋放到她碟子里,笑道: “怎么,小菩提想要与夫君生娃娃?” 花玥点点头,冲他笑笑。 他道: “还是算了,我不喜欢。 小娃娃太吵,只我们两个这般挺好。” 花玥“嗯”了一声,用完了早饭,与他收拾好东西,两人坐在廊下院子里晒太阳。 -- 第304页 阳光温暖和煦,一时晒过了头,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花玥上前开了门,正是周婵婵身边的小丫鬟,说是想要请她明日去家中试吃新点心。 周婵禅又成了亲,夫君是两家的世交,两家知根知底,婚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她自从知晓花玥回了陵城,隔三差五的邀请她来玩,做各种好吃的点心给她吃。 于是到了第二日下午,百里溪将她送到周婵婵家门口才回去。 花玥才一进去,就见开满芍药的院子里那张桌子上摆了几样没见过的点心,看着极为的可口。 周婵婵还叫人沏了她喜欢的茶,与她边聊边吃。 她其实话不多,且许多东西不太懂,时常是周婵禅说着她听着,偶尔应一声。 两人在院子坐了一下午,眼见着暮色沉沉,花玥想着百里溪还在家中,正要告辞,这时周婵婵也不知是不是糕点吃多了,干呕了两声。 花玥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周婵婵一脸娇羞,“快四个月了。” 花玥尚不明白什么东西快四个月,被她拉着手放在肚子上,“到时候你来给他做姨娘好不好?” 花玥这才知道她说的是孩子。 她本是一棵树,不曾体会过父母亲情,眼下被她这样拉着手放在肚子上,感受着她腹中偶尔轻微划过的痕迹,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周婵婵道: “你成亲已有段时日,怎么还不见有消息?” 她话音刚落,丫鬟来报: 百里公子正过来接自家娘子回家。 周婵婵掩嘴一笑,“我从未见过如你夫妻二人这般恩爱的夫妻。” 她赶紧叫人将百里溪请了进来。 不多时的功夫,那丫鬟便领着一个广袖白袍,生得乌发红唇的美少年进了院子。 花玥透过窗子看着随着年龄渐长,眉眼越发张扬夺目的男子,学着他从前的模样,幽幽叹一口气,“他不愿与我生,说是小娃娃吵闹。” 他似听见这话,瞥了一眼窗子。 花玥心虚,赶紧转过脸去。 周婵婵掩嘴一笑,道: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在铺子时瞧着你家夫君逗孩子,别提多欢喜。” 她说完,上前掩了窗子,从妆奁处翻出一个小瓶子递到她手里,悄声道: “这是男子养生的丹药,你给他多吃些试试。” 不等花玥拒绝,丹药已经被她塞入手中。 她赶紧塞进怀里藏得严实,又怕他在院中等久了,便与周婵婵告了别。 周婵婵约她下次来玩,临走前又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花玥。 花玥头一次干这种事情,心里后悔不该接了她的丹药。 两人手牵着手一起回去,行至云来客栈时,被门口正抱着闺女晒太阳的王掌柜与其新夫人撞见,又绊住了脚步。 王掌柜早已经成了婚,新夫人是个小寡妇,生得端庄秀丽,嫁过来时,还带了个几岁大小的男娃娃。 她人极好,见人总是笑盈盈。 就连花玥这种看着不善言辞的闷葫芦,与她一块也多了两句话。 他见二人,将手中的小娃娃递给一旁笑盈盈的夫人,道: “我近日得了一壶好酒,不若进来饮两杯?” 百里溪还没应下,花玥听着“好酒”二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百里溪低声道: “你口水流出来了。” 花玥真就去擦,他斜睨她一眼,眼波流转,“你傻不傻?” 花玥放下袖子,悄悄拧了他一把。 百里溪握紧了她的手,牵着她与王掌柜一起进了后院。 王夫人立刻着人备了酒菜,取出自己新得来的好酒一一满上。 花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叹了一声“好酒”王掌柜高兴,又赶紧替她满上。 她看了一眼自家夫君,眨了眨眼睛。 百里溪见她那副快要馋死了的模样,抹去她嘴角的酒渍,道: “今晚许你畅饮。” 一旁眼神最是精明的王掌柜将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道: “瞧着二位与从前大不相同。” 百里溪道: “有何不同?” 王掌柜思索片刻,拊掌笑道: “说不上来,可应了一句话。” 花玥忍不住问: “什么话?” “只羡鸳鸯不羡仙。” 花玥一听,心下一凉,下意识瞥了一眼身旁的夫君。 他倒是神色如常,道: “当日还是多亏掌柜的酒好。”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唯独花玥心中难受万分。 她心道: “他不知我真是仙,他亦不知,我与我的夫君却是最羡慕他们这样的凡人不过。” 如此一想,她更加难过,一味的饮酒,将满腔愁绪一块下了酒。 王掌柜见状,忍不住道: “花仙师这是怎么了?” 不等花玥说话,这时候只见新夫人匆忙进来,抱着正哭个不停的小娃娃塞进王掌柜怀里,道: “我可哄不住这祖宗了。” 她说完,歉意的冲花玥与百里溪笑笑,道: “这孩子,总爱赖着他。” 果然,才到王掌柜怀里,那不足一岁的奶娃娃立时止了哭,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阿爹瞧。 -- 第305页 王掌柜也乐了,抱着她一口一个小娇娇,逗得她咯咯笑个不停。 这时他道: “你俩的孩子呢?” 花玥道: “什么孩子?” 旁边的百里溪捉着她的手,忙道: “在老家养着。 再大些便接过来。” 花玥也不知他二人在说什么,又兀自饮了几杯酒,酒精上脑,看东西开始重影。 等清醒些时,人已经倒在自家夫君的背上。 他正背着她在陵河岸散步。 花玥抬头见月,见月又孤独,低头看影,见影也凄苦,鼻子一酸,眼睛一热,开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他只好放她下来,捧着她的脸,哄孩子一样,“怎么好端端就哭上了?” 她哽咽,“百里溪,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他道: “有。” 她泪眼婆娑看着他,“你问。 我什么都告诉你。” 他将手伸进她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不如娘子与为夫说说,这是什么东西?” 原本还伤心的花玥一见到那小瓷瓶,瞬间忘了哭,傻愣愣的看着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伸出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笑道: “就那么想要与我生孩子?” 她不说话。 他低下头吻她。 等她再睁开眼,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一艘船上。 她躺在铺了厚厚褥子的甲板上看着他,融化在他的笑意里。 事后,他与她十指紧扣躺在甲板上看着漫天的星光,道: “你说我们的孩子以后叫什么名字好呢?” 花玥钻进他怀里,晕晕乎乎道: “那他是该姓司徒,晏,亦或是百里?” 他笑起来,“不如姓花。” 她阖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日酒醒,花玥才知道,百里溪说她已经生了小娃娃的事情。 她思来想去,估计这一年的时间,二人来不及生个小娃娃,于是将要看家的镜灵被捉了过来,演了襁褓中半岁多的奶娃娃。 好在它成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有一次,闲来无事的周婵婵来花玥家中做客,见到当时正满院子撒欢的镜灵,大为震惊: “想不到你家孩子不足一岁走得这样快! 且穿得这么少,冷着怎么办?” 彼时已经入秋,秋风瑟瑟,镜灵全身上下就穿了一件与它毛色一样的灰色单衣,底下还光着两条白嫩的腿。 周婵婵看得十分心疼,将他夫妻二人狠狠谴责了一顿,将僵在原地趴在地上走也不是,趴也不是的镜灵搂在怀里好一翻心疼。 花玥不善于说谎,呵呵干笑两声,反倒是一旁的百里溪面不改色的说道: “他天生体热,穿多了便要闹腾。” 周婵婵半信半疑,又见他可爱,逗了他一下午。 又见他不哭不闹,甚是好哄,忍不住道: “你家娃娃当真是乖巧,竟然从来不尿裤子。” 正在一旁葡萄架下看书的百里溪瞥了一眼一脸茫然的花玥,嘴角止不住上扬。 花玥看了一眼生得粉雕玉琢,乌黑鎏金的的小娃娃,眼神里闪过一抹迟疑。 这时镜灵用她三人才能够听见的声音恶狠狠道: “你们若是敢叫我尿,我立刻死给你们看!” 花玥只好作罢,同周婵婵解释了两句,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周婵婵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到了第二日叫人送了一大堆的小孩儿衣裳过来。 花玥看着那堆崭新柔软的婴儿衣裳,又看看正躺在窗前榻上看书的百里溪,愁得不行,“早知道就不这样了。” 他闻言笑得前仰后合。 花玥扑上去咬他,却被他一把摁进怀里。 他与她咬耳朵,“不如,现在真生一个如何?” 她轻哼一声,气鼓鼓地瞪着他。 他将她裹在身下,用牙齿解开了她的衣襟,轻车熟路的在她身上点了火,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没了瞪他的气力。 情正浓时,她圈着他的脖颈,“百里溪,我想你。” 他闷哼一声,紧紧抱着她,微微喘息,“下次不许在这种时候说话哄我!” 她乖巧的圈住他的腰,“都听你的话。” “叫夫君。” “夫君。” “你来……” “不要!” 他不满,“方才是谁说要听我的话?” 她红着脸不说话。 一夜荒唐。 花玥醒来的时候,窗外飘起了漫天的雪。 冬天来了。 两人住处比别的地方要高些,出门不便,便日日窝在屋子里烹茶煮酒看落雪,过得好不快活。 有一天早上,花玥起床,见百里溪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她揉揉眼,“你瞧什么?” “没什么。” 他上前钻进被窝里抱着她一阵温存,道: “起来用早饭吧,不然待会儿凉了不好吃。” 他说罢,拿了搭在屏风处的衣裳替她穿好。 她洗漱完,见他已经摆好了早餐,镜灵也坐到了桌子前,乖乖的等着投喂。 他将剥好的鸡蛋先后放到她二人碗中,道: -- 第306页 “待会儿该回去了。” 她抬眸看着他,鸡蛋还塞在口里。 他勺了豆浆喂到她唇边。 花玥垂下眼睫,眼里的泪啪嗒啪嗒直往豆浆里掉。 他笑,“越发爱哭,豆浆都咸了。” 她脸都快埋进豆浆里,哽咽,“时间过得这样快,我都还没想好小娃娃叫什么名字。” 他道: “别怕,等你夫君回去慢慢想。” “好。” 吃完早饭,花玥收好了所有的东西,还特地扫了院子,临行前还特地给门上了锁。 百里溪逗她: “你屋子里难不成还埋了什么宝贝不成?” 她道: “卧室里那张大床挺值钱。” 他愣了一下,笑道: “你傻不傻?” 他说完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哑声道: “这一年我过得极快活,你呢?” 她哽咽,“我亦是。 百里溪,你别怪我。” “当然,你夫君说过,允许你杀夫证道。” 她闭上了眼睛,抱着他瑟瑟发抖。 再睁开眼睛时,两人已经落在了北妄海的深渊之底的寒冰地面上。 塔尖上的封印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消失殆尽,露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那是被封印的寒冰地狱的出口。 降魔塔轰然倒塌。 第130章 花玥自塔内出来后,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后悔。 如果可以选,她情愿自己没有来过北妄海,没有进过塔, 亦没有想起所有的事情。 她希望自己永远走不到这条路的尽头, 一如既往,无所畏惧的代替君父在六界行走, 然后会在某个时空切片里遇见百里溪。 她不记得他也没关系,被他哄骗也没关系, 岁月那么漫长,两人会在无数次重逢中相爱相杀, 直到时间的尽头。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她带着最是清楚不过的记忆,要杀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来拯救也许她并不怎样了解的人间。 她转过脸来, 看着降魔塔倒塌之后,封印消散, 身上的最后一丝神性消失, 黑袍裹身,被无数墨莲簇拥着的男人。 只见他站在那儿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 无数的塔内被镇压了万年的最凶狠残暴的恶魔妖物自塔底涌出,咆哮着涌向漩涡, 试图奔向奔向那个名为人间的乐土。 而他身上涌出的墨莲化作一条遮天蔽日的黑龙将那个漩涡遮挡的严严实实,阻止着那些妖魔恶灵。 “玥儿, ”他朝她伸出手, “我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花玥颤抖的手就连时空镜都要握不住了。 数以万计的妖魔卷起飓风, 刮得她的脸生疼。 那些妖魔恶灵见冲不怕破那漩涡,发怒发狂扑向百里溪。 “昊天, 你不行了,放我们出去!” “你是堕神,你与我们一样,快放我们出去!” “就是,赶紧放我们出去,你这个魔,你这个堕神!” 原本一脸温柔的男人勃然大怒,手一伸,一条鞭子赫然出现在手中。 他将几个为首的魔抽成稀巴烂,头上的龙角逐渐地自两边冒出来,逐渐赤红的眼睛里燃起浓浓的杀意。 “老子跟自己的娘子告个别,出来捣什么乱!” 其余妖魔恶灵瑟瑟发抖,躲到一边,鬼哭狼嚎,再次凝聚成一头巨大的足以遮天蔽日的兽,冲向堵住漩涡的墨莲化作成的巨龙,试图冲出黑色的巨大的漩涡,逃出升天。 巨龙发出巨大的龙吟之声,将那些试图靠近的妖魔恶龙毫不留情的撕成碎渣。 百里溪这时收起鞭子,走到花玥面前,道: “这是我的真面目,你怕不怕?” 她摇摇头,眼里的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上前伸手抹去他脸上的血,哽咽,“我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我都还没想好我们的小娃娃叫什么名字?” 他笑,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留着你以后慢慢想。” 她点点头,“你闭上眼睛,你看着我,我怕我下不了手。” 他果真听话闭上眼。 她自戒指空间里拿出一方帕子替他覆在眼睛上。 那是昔日司徒让为她用来覆眼的帕子,被她戴了数百年,已经生出了灵。 戴上它,如同盲人一样,看不见这世间的黑。 他个子高,她须得踮起脚尖才能够得着。 她在他耳边道: “夫君别怕,千万别动,亦不要睁开眼睛,知道吗?” 他嘴角上扬。 她踮起脚尖亲亲他的唇,忍着疼将自己的心口的那颗不死心掏了出来。 刹那间金光大作,灼伤了无数试图试图扑过来的恶灵。 “主人,你要做什么!” 镜灵大惊,扑上前,不待它开口,被她弹指化作一道金光将其紧紧裹住,迅速的飞向被妖魔恶灵以及巨龙堵住的漩涡,成功的将其送出去。 她紧紧抱着百里溪,抬眸看了一眼就快要支撑不住的黑龙,双手合十,以身为祭,口中默默有词,只见片刻的功夫,她背后涌出七朵墨莲连接在一起,化作一道金光。 而自她身后,结成一颗巨大的金色的枝繁叶茂的菩提树,无数的枝叶将还在不断自塔底涌出的鬼哭狼嚎的妖魔恶灵绞杀。 只可惜,妖魔恶灵实在太多太多,凭她一个小小半神,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 第307页 这时时空镜亦在奔腾的云海里化作淬了火的金色利剑,两道金光交织在一起,缠绕在利刃上,铮鸣之声似在为主人悲鸣。 她将自己的背留给时空镜,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低声道: “百里溪,从今往后,我会爱你疼你。 我是你的妻,会永远陪着你,再不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孤独。” 就在她静静等着时空镜的穿心之痛时,他突然吻住她的唇。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她,伸手握紧她的右拳,吃吃笑了起来。 “玥儿居然肯为我死,我真是高兴。” 不等花玥说话,他扯掉覆眼的帕子,赤红的眼眸里流出血泪,嘴角上扬,“傻瓜,它们可不认你。 难道他在塔里没有告诉你,这北妄海早就与我融为一体。 我若不灭,妖魔不休吗?” 他话音刚落,原本被妖魔恶灵啃咬的菩提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花玥发现自己突然之间动不了,低头一看,整个人已经被那条他常用的黄金锁链困住,急道: “百里溪你要做什么?” 他伸手摸摸她的脸,握住她的右手,摩挲着她食指上的那枚莲花戒指,道: “你的时空镜怎么能杀掉我呢。 我说过,我以身家性命为聘礼,娶花玥做我的妻。 我的性命早就已经握在你手中。” 花玥哭道: “百里溪你松开我,你松开我!” 他笑笑,亲亲她的唇,“真是舍不得我的玥儿。” “我们回人间,百里溪,我们回人间!”她泣不成声,“你做魔头便做魔头,就算是下地狱,我也陪着你一起去,你别丢下我,求你了,百里溪!” “可是地狱太黑,太冷了,我舍不得我的玥儿与我一起受苦。” 花玥眼睁睁的看着他将那颗心重新放入她的心口,磨出一身血肉也未能挣出那道捆仙索,哭道: “你说了,你是我的夫君,你要与我百年好合,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你松开我,我求求你了,百里溪!” 他重新抱住她,“人间有那么多生得好看的男子,他们若是勾引你,你不许喜欢他们。” “还有,以后没有我在,也不与同旁的男子饮酒,知道吗?” “我答应你,我不看,我听你的话。 这四海八荒,再都没一个人能够及得上你。 你松开我,百里溪!”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抹去她的眼泪,凄然一笑,“算了,若是往后真碰见喜欢的,你夫君允许你改嫁。” 他说着,再次低头吻住她的唇,握紧拳头捏碎了她手上的那枚戒指。 顷刻之间,那枚戒指化作一支箭穿过他的心口,迸发出无数的利刃自他体内迸出。 无数的墨莲自他体内涌出,很快地一条巨龙破体而出,飞入空中,将她卷起来,俯瞰着整个寒冰地狱。 紧接着他周身漆黑的鳞片,一片片的脱落,逐一露出里面的金色的鳞甲,化作一条足以遮天蔽日的金龙,盘桓在漩涡处。 将无数的妖魔恶灵被他身上发出巨大的金光灼成齑粉。 他转身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只觉得曾被尘封在内心深处的记忆涌入心头。 他看向那早已经轰塌的塔,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就连花玥也没想到,下意识叫了一声“君父”金龙怔怔看了她片刻,眼里流出一行泪,轻轻蹭蹭她的前额,迅速的飞向那道漩涡,在漩涡闭合前将推出去。 随后他扬天怒吼,巨大的龙吟之声,响彻整个深渊之底,所有的妖魔恶灵看着堵在漩涡处俯瞰着它们的金龙,眼神里流露出巨大的恐惧。 “是金龙!” “是他!” “快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金龙张开血盆大口,将它们尽数吞入腹中,紧接着,金龙化作无数道金光,湮灭在漩涡处,化作一道金印,将寒冰地狱彻底封印起来。 被推出漩涡,回到冰面的花玥周身迸发出巨大的金光,只见这时北妄海的夜空电闪雷鸣,无数道惊雷朝着她的面门劈来。 她躲也未躲,祭出时空镜试图打开漩涡,可是任凭她拼尽一身修为,也未能破出一个口子来。 一旁的镜灵看得胆战心惊,试图像她靠近,可还没挨着她的边差点没被那雷劈死。 她似是终于察觉到不妥,抬起头来,仰天怒吼: “我去你妈的天道!” 她话音刚落,就连无数道惊雷齐齐落在她头顶之上,连同她脚下的一片地方,都成了焦土。 镜灵愣了一下,大叫一声,朝她扑去,才一靠近,就被震晕过去。 雷声还没有停歇,一直朝着已经开始防御的花玥劈去。 亦不知过了多久,镜灵再次睁开眼睛,看着眉心处多了一枚金色印记的主人,心中大惊。 主人这是诛魔化神了吗! 可她仿若未觉,徒手去扒镶嵌在这一望无际的冰面上立着的界碑。 一直到她终于刨出了那块黑色的界碑,无数的冰凉的水自界碑口出喷涌而出,紧接着是冰面裂开的声音。 曾经冰封了万年的北妄海彻底融化。 她落入茫茫大海之中,看着再也寻无可寻的地方,发出悲鸣之声。 循声赶来的镜灵将已经疯了一样的主人从海水里拖到陆地上去。 -- 第308页 只见悲痛欲绝的女子趴在地上,蜷缩在一起,无声恸哭,眼里流出血泪。 镜灵围着她哭得泣不成声,连句劝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时只见一只赤色金凤凰自海平面飞过来,一直落在花玥的面前。 将口中衔着的东西吐到她面前,随后化作一根赤金尾羽。 正是神女无忧赠予她的那根凤翎。 花玥颤抖着手拾起地上的东西,只见是四枚铜钱与一块背后雕了墨莲的玉牌。 她反过来一看,正是百里溪的笔迹。 吾妻花玥。 她将玉佩与铜钱小心放在心口处,感受到属于百里溪的一丝魂息,从地上爬起来,一声不吭的向前走去。 镜灵连忙追上去,道: “主人去哪儿?” 她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头也不回,“去寻我的夫君。” 镜灵瞥了一眼一望无际的大海,心道这次彻底没了,还去哪儿寻去,遂悲从心中起。 一人一猫沿着海岸不知走了多久,行至一处密林处,花玥瞧见不远处竖着一块界碑,上面刻着两个小篆: 荒海。 她顿了一下,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海域。 自此,这世间再无北妄海。 人间平安。 第131章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从西方的极乐世界飘来一颗乐观向上的菩提树种子。 它历尽千辛万苦,跋山涉水,经历过无数个风和日丽的天气以及各种糟糕恶劣的环境, 终于在荒海尽头的一处悬崖坡上寻得一块土壤肥沃的土地生了根。 在无数个春夏秋冬里, 小菩提树慢慢长成了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 有一天,有一条孤独而狂傲的金龙来了荒海, 十分嚣张的将荒海搅了个天翻地覆,累了之后, 飞到这棵菩提树下,拍拍这个小菩提。 他说: “小菩提, 以后这就是我的地盘了。” 小菩提那是还不通灵智,听不懂他的话,只知道, 从今往后,有一条金龙在她树下安了家。 他没日没夜的修炼, 其余的时间便是躺在菩提树下看悬崖下的荒海潮起潮落, 日出日落。 五百年过去,小菩提树沐浴他的恩泽下终于开了灵智。 他很高兴,成日里跟它聊天,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 “我要去拯救世界。” 小菩提很是捧场, 摇曳着枝叶与他一起对着一望无际的荒海欢呼: “我要去拯救世界,我要去拯救万民苍生! 我要成为这世界的神!” 那时, 金龙还不知道苍生是什么。 他只想要做这个世界的英雄。 小菩提亦然, 她甚至没有见过金龙以外的男子,更别提苍生。 金龙时常翘着二郎腿躺在树下告诉她, 他将会是四海八荒最伟大的神,等那一天, 便迎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小菩提树虚心求教,“什么是妻子?” 金龙也不知道,但是他都说了要娶她,怎么会连这点儿小事都不知道呢。 于是他认真想了想,说: “人间男女成双,男为夫,女为妻。” 小菩提很高兴。 金龙看了一眼小菩提树,“也不知你是男是女?” 小菩提也犯了难,随即十分肯定的告诉他: “我一定是女子!” 金龙毫不在意,“无论是男是女,哥哥都说话算话!” 可除却小菩提以外的所有生灵皆嘲笑金龙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他们都认为,这个金龙实在狂妄自大,要知道,想要成为神明,简直是难如登天。 顺带的,一直坚持金龙总有一天会成为神明的小菩提也不被待见,大家总是金龙不在的时候,偷偷的欺负她。 更有些坏心眼的已经能够化形的生灵折断她的枝叶,在她身体上放虫子。 可怜的小菩提跑又不能跑,又不能屏蔽五感,时常疼得哇哇大叫,却依旧坚信金龙总有一天会成为这四海八荒最伟大的神。 *很多很多年过去,小菩提一直这么坚信着自己的信念。 金龙的修为也越来越厉害,能力越来越强大。 他杀了很多很多的魔,拯救了很多很多的苍生,可是也越来越不开心。 因为他看见的世间丑恶也越来越多。 他那时已经不再吵着做英雄。 他跟小菩提说,这世上没有英雄。 小菩提不懂。 她伸出枝叶轻抚他的脸,以示安慰。 她告诉他,他是她心目中永远的英雄。 颓废的金龙高兴地眉梢眼角都飞了起来,却还在那儿嘴硬,“你一棵都还没有见识过世面的小菩提树,知道什么是英雄!” 小菩提难得嚣张一次,“反正我说你是你就是,哥哥,我很有眼光的!” 小菩提果然很有眼光,又过了很多很多年,金龙那时候已经是四海八荒的英雄。 人人都知道荒海的菩提树下有一条金色的五爪金龙,嚣张牛逼得不得了,将世间的妖魔全部赶去荒海尽头处无底深渊的寒冰地狱去。 他还给那里起了一个名字: 北妄海。 这世上没有人不爱英雄,围着他的人越来越多,就连曾经嘲讽他的转过头来吹捧他,都以与金龙为邻居为荣。 可英雄金龙最爱的还是跟自家的傻媳妇儿菩提树待在一块。 -- 第309页 他喜欢跟她天马行空的聊那些不着边际的梦想。 他喜欢跟她讲外面的世界,然后给她哼唱自己新学的曲子。 只可惜,五音不全的金龙也只学会了那一首。 当然,他最喜欢的是陪她一块看星星。 他告诉自家傻媳妇儿,荒海那片星空,是他见过最美的星空。 *就这样一龙一树又在一起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金龙迎来了自己的天劫。 他终于要化神了。 那一日,日月同辉,天地为之一颤,四海八荒但凡开了灵智的生灵都来见证这伟大的一幕。 大家将要见证这世上第一条通过修行而登上通天之路的金龙。 他向这四海八荒的生灵证明了英雄不论出身! 只见他立足于荒海之上,巍峨如山脉,静静等着天刑雷劫。 小菩提比他还要紧张,生怕他有半点的散失。 他见小菩提紧张得叶子簌簌掉个不停,笑道: “你若是再掉树叶,就成秃子了,到时候还怎么做我的新娘子。” 小菩提赶紧捂住枝叶,却连树干都抖起来了。 这时候,电闪雷鸣,无数道如流行一般的雷火呼啸着朝着金龙面门而来。 金龙生受了三千九十八道雷劫,雷才停歇下来。 他以为雷刑已经结束,抬眸看了一眼天,神情颇为惆怅,十分嚣张的喊了句: “就这? 刑天雷劫不过如此!” 荒海美丽的美丽的人鱼公主上了岸,一只从远处飞来的凤凰也围着他转。 她们都一脸娇羞地看着这个被誉为四海八荒生得最俊美伟岸的神,向他求偶。 小菩提树一脸崇拜的看着被他们围在其中的意气风发的金龙,比他还要高兴。 从荒海里爬出的乌龟指着那只最美丽的五彩凤凰告诉小菩提,“那是神女凤凰,美丽高贵。 是特地来挑夫婿的,她看上那条金龙了。” 小菩提树不太懂得“看上”是什么意思,她看看自己还是一棵树的模样,心里面很是遗憾。 她的夫婿都成了神,而她还是棵树,尽管她每天都勤勤恳恳的修炼,可不知为何,就是修不成人身。 就在大家都在替金龙庆祝时,原本蔚蓝的天突然滚下一个圆滚滚的火球来,直直朝着金龙砸来。 小菩提想要提醒被她们团团为主的金龙,扯着嗓子喊他。 可是围在他身边的人太多了,欢呼的声音太吵闹了,眼前着那雷就要朝着他面门砸去。 活了几千年都未化形的菩提树情急之下不知怎么就生出了手脚,挡在了他前面。——后来呢? 后来还能怎么样呢? 那棵自不量力的菩提树自然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当场散了形。 金龙抱着浑身是血的小菩提,第一次落了泪。 他说小菩提,“你傻不傻,这种装逼的时刻你给你男人出来捣什么乱啊。” 菩提树傻笑,“我一时给忘了。 我长得好看吗? 能给哥哥做新娘子吗?” 金龙大手一挥,小菩提身上灰扑扑的衣裳变成了用天边的彩霞织成的绯色衣裙。 他亲亲她的额头,“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新娘子。 等我们成了婚,我天天给你画眉。” “那就好。”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又冲他笑笑,烟消云散。 小菩提修行一万年,一生之中也只做过一天人。 说是一天,其实连一刻钟都没有。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再后来呢? 再后来,天道说,最后一道天雷劈的是金龙的欲。 修行者欲成神,需断情绝爱,无欲无求。 神的爱欲,足以毁天灭地。 天道亦说,那是菩提的命。 她本是佛祖庙前一颗菩提树结下的种子,需三千年化形,三千年历劫,经历七情七苦,才能修成正果,却因为金龙提前开了灵智有此一劫。 成了神明的金龙不相信,他威胁天道,若是不把他媳妇儿还给她,那他就先灭了这个世界。 看吧,他就是这么嚣张,四海八荒都找不出这么嚣张的金龙来,居然敢威胁天道。 两人吵了七天七夜,打得天地变色。 金龙再一次拿出了他要拯救世界的气魄,逼得天道做了让步。 天道将小菩提的一丝魂魄给了他。 同时,他也告诉金龙,迟早有一日他会为今日付出代价。 金龙不相信。 他将小菩提的一丝魂魄养在自己的神魂里足足五百年,才滋养出一粒菩提的种子,最后将她种在自己的宫殿内。 对了,忘记介绍,金龙当时与天道做了交换,他被封印了一半的修为与七情六欲,拿一条翱翔于天地之间,狂妄地要做这拯救世界的金龙的自由,换取了小菩提树的一丝魂魄,从此执掌神界,成为掌管人间无爱无欲的神. 自此,四海八荒多了一个受世人敬仰的昊天神尊,没有人再记得荒海的菩提树下那条最是嚣张不过,活得最恣意洒脱的龙。 可他并不孤独。 他在荒海的土移到宫殿的后苑,每日都要去看一看那颗菩提的种子,寻来四海八荒的宝物给她做养料。 种子发芽了。 种子长成小树苗了。 -- 第310页 小树苗终于变成了一棵大树。 他又花费了五百年的时光,集天地之灵气造了一颗不死心给她。 只要不死心在,她无论死多少次,都会复活。 只可惜,那颗心到底不是真的心,任凭他如何补漏,都生不出情窍。 转眼一千年过去了,在金龙收集的宝物与天地灵气的滋养下,菩提树终于化了形。 她见到他的第一眼,纯净如婴儿的眼眸里是满满的依赖。 她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 君父。 她心里装得是金龙给的不死心。 她忘了自己曾做过他的新娘子。 她再也不记得,自己曾说过,他是她的英雄。 她唯一记得的就是他是她的神明,她的君父,是四海八荒受人敬仰的神明,亦是她心目中的信仰。 他想,君父就君父吧,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她还活着,他便能够陪着她走到时间的尽头。 一如她从前陪着他,遥望星空度过每一个日夜。 他以为这样,他们可以这样永远生活在一起。 一直到千年之后,曾经被他镇压在北妄海无底深渊的寒冰地狱里数十万恶魔冲出封印跑出来为祸人间,那时候他才知道,他心里的劫从未过去。 他不甘! 他不甘做这如同雕像一般无爱无欲的昊天神尊。 不甘心看着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只有信仰与依赖,而没了爱恋。 不甘心看着她成日里跟着那棵十分没有眼色的柳树凑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说悄悄话。 他更加不甘心,永远只做她的君父,听着她伏在他膝头与自己说起旁的男子。 尽管他知道她不过是说说而已,可是光听一听,他都嫉妒的发疯! 他要爱她! 他要做她的男人! 去你妈的天道! 老子不干了! 于是他心底滋生出了心魔。 那是被天道压抑的天性,亦是他真实的自己。 就在他想要毁天灭地的时候,小菩提告诉他: “君父,你是玥儿的英雄。” 他笑了。 他以为他赢了天道。 事实上,他输了。 那时候他才明白天道的用意。 天道叫他亲手养大她,告知她什么是苍生,什么是悲悯,什么是大爱无疆。 天道又用事实向他证明: 神,本该无欲无求,而你也不会是特例! 而你干不过我的! 真得是这样吗? 他还是不信! 他以自己为封印,以身化作降魔塔,将自己的心魔以及那数十万的妖魔怨灵重新镇在北妄海的无底深渊里,并封印了心魔所有的记忆。 他要渡她成神。 他亲自给她的妻子铺就一条通天之路,要她成为这世上唯一一棵成为神女的菩提树。 于是他告诉她只要杀了那只魔,他就会醒来。 只是她不知道,心魔死的时候,亦是他的死期。 可后来,他的心魔哪怕没了记忆,还是会一再爱上她。 而她在他的引导下最终走到路的尽头——诛魔。 他的玥儿比他强,被自己那个可恶的心魔骗得神魂颠倒,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可这个傻瓜,居然妄图要跟他一块死。 他动摇过的。 地狱太冷,他最终还是舍不得她一块去。 他想要她的玥儿好好活着。 千秋万世的活着。 他要向天道证明: 老子他妈就是比你牛逼! 其实,他亦想向她证明,他是她的英雄。 永远都是。——师父你骗人,这世上根本没有成为神女的菩提树。 那是因为,那棵傻菩提放弃了成神。 以自己那条神骨,换取了金龙重生的机会。——连成神这么好的机会都放弃,果然傻到家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那条曾经牛逼轰轰拯救了世界无数次的金龙再次重返人间。 而那棵傻到家的菩提树成了他的妻子。 他们生活在人间一个叫陵城的地方,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哎呀,为师跟你说,那条金龙很牛逼的,除了怕老婆,一点儿缺点都没有! 所以你要好好的修行,千万不能那么怕老婆! 师父我不行,我只是一只癞□□,他们都笑话我丑。 胡说,连一棵树都能够修成神,更何况我们是比植物高明一万倍的生灵。 师父,你刚才还说英雄不论出身。 啊对,英雄,不问出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