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 钟离,你想死是吗 初春三月,天气依旧很凉。 省道,路面宽度只够两辆大车并排走,来往车辆自觉往路边走,将狭窄的空间留给另一侧路边的卡车。 卡车车厢载着满满的货物,被军绿色防水布遮得严严实实。一个身材单薄、带着黑色鸭舌帽的人正费力地将备用轮胎换上去。 一个过路司机见到,远远地就按下喇叭,然后停在车后不远处。 “hi,美女,需要帮忙吗?” 鸭舌帽抬起头,司机眼睛顿时一亮,坐直身子,半身伸出车窗盯着她看。 V领白色毛衣,黑色紧身牛仔裤,脚上一双藏蓝色帆布鞋。 身形纤细,皮肤白皙,头发乌黑搭在耳后,眉眼遮在帽檐阴影之下,眨眼间隙如有光芒射出。上唇微微翘着,给本有些淡漠的面容无端添了三分娇艳。 阳光直直地洒在她头脸上,将脸晒得通红,一缕汗水从帽沿滑下,穿过脖颈溜进了锁骨下方。 鸭舌帽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了皱,语气不咸不淡:“不用了,谢谢。”而后弯下腰,利落地拧紧螺丝。 司机不由得吹了个口哨。 “不错啊。” 鸭舌帽充耳不闻,收好工具,走到驾驶座下方,打开车门,拉着扶手一个大跨步坐上了驾驶座。 砰地一声,车门关上。片刻后,卡车启动,离开了。 司机不由得眉毛一挑,对副驾上的人道:“她一个女人开了个3米高的车,厉害啊。” 那人撇了他一眼,说:“你不知道她是谁?” 司机摇摇头,说:“不知道,有来头?” 那人说:“走这条路,跑卡车的没女的,她是第一个。” 司机顿时来了兴趣,说:“哦,你认识?” 那人摇头,说:“我不认识,只见过两次,听人说起过,叫什么叶真真。” 司机咂摸了一下嘴,说:“这么漂亮,结婚了吗?” 那人嗤了一声,说:“别想了,她坐过牢,底子不好。” 司机道:“坐过牢怎么了?又不是杀人放火。要是单身,你给介绍一下,认识认识。” 那人白了他一眼,道:“你可想清楚了,据说她是诈骗入狱,你就不怕她骗你啊?” 司机愣了,半晌后啧了一声,说:“可惜了,白瞎了那么好的脸蛋和身材,还是留给别人吧。” …… 叶真真看着前方的路,一脸沉静。 车速不快,开得很稳。 忽然,车窗外出现了一辆红色大卡,两车相隔一米不到,并驾齐驱。 副驾驶座上一人头伸出车外,大吼:“哎,留个电话,认识一下!” 叶真真直视前方,无视。 忽然,胸口一疼,一个东西落到了大腿根上。叶真真垂眸扫了一眼,一小瓶矿泉水,瓶身上一串手写数字。 叶真真皱了皱眉头,快速看了他一眼,而后直视前方。 是刚刚那个要帮自己忙的司机。 “哎,我叫陆有为,想和你做个朋友。” 叶真真抿了抿嘴,然后,加速。 司机看着前方的卡车屁股,笑了,说:“嚯,还挺冷漠。” 驾驶座上的人白了他一眼,说:“你刚才不是说留给别人吗?” 司机扒了扒半长不长的头发,说:“大美女哎,谁不想认识一下啊?” 那人哼了一声,说:“长得好看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蛇蝎心肠?” 司机长叹了口气,又笑了。 “生气时的小模样还挺可爱。” 后视镜里红卡不见了,叶真真腾出一只手,拿起落在腿上的矿泉水瓶子,扔到后座。 一声“卧槽”,紧接着后座爬起来一人,手里攥着瓶子,大声抱怨道:“你他妈有毛病啊!” 叶真真语气依旧不咸不淡:“马上到了,你赶紧收拾收拾。” 那人一听,立刻抹了把脸,扒在椅背上,看着路前方。 “你一个人能行吗?” 叶真真头也不回,说:“又不是第一次,放心吧。”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说:“行,有事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叶真真嗯了一声,点头答应。 车子经过一家农家餐馆,那人看了看天,打了个哈欠问:“午饭吃了吗?” 叶真真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说:“没,不饿,等到了再吃。” 那人瞪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行吧,啰嗦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总之,好好照顾自己。” 叶真真没吭声。 那人拧开手里的瓶子,猛灌了一大口。 瞥眼看到上面的字,那人狐疑地看了一眼叶真真,然后把瓶子递到她脸旁,问:“哪来的?” 叶真真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他一番,说:“有没有什么异样?” 那人愣了一下,怒了,骂道:“你他妈当我试验品呢!” 叶真真笑了,说:“刚才碰到一个司机,扔给我的。” 那人哦了一声,问:“帅吗?” 叶真真想了想,说:“没看清,感觉还行。” 那人嗤了一声,说:“你说的还行,那就是代表很不错。” 叶真真没吭声。 那人碰了碰她肩膀,说:“哎,打个电话,谢谢他。”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说:“钟离,你想死是吗?” 钟离也回了她一个白眼,说:“他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老子才懒得管你!” 叶真真笑了,说:“擦擦眼屎。” 钟离揉了揉眼,看到手指上面的东西,骂道:“妈的,真恶心!” 说着,伸手从叶真真腿边的抽纸盒里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手,又抽了一张擦了眼睛。 叶真真扫了他一眼,说:“别乱扔。” 钟离白了她一眼,把纸揉成一团揣进了上衣口袋。 前方,人渐渐多了起来,叶真真减了速度。 “到了,和我说一声,代我向你妈问声好。” 钟离哼了一声,说:“自己说,我不是电话线。” 叶真真笑笑,没说话。 路边有几个卖吃的推车,钟离拍了拍她肩膀,说:“就在这停吧。” 叶真真把车停在路边,钟离拿起旅行包,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她。 “这个你先拿着,用不着的话,下次见面还我。” 等了半天,也没见她拿。啪的一声,钟离把信封甩到了她腿上,说:“老子借给你的,不是施舍给你的。”说完,从椅背中间的空隙钻出来,开了车门,跳了下去。 叶真真低下头,看着腿上的信封。 信封很厚,几张红色钞票露了出来…… 路前方,钟离走到一个推车旁边,拉开了推车玻璃,嘴巴一动一动,不知道在说什么…… 叶真真眨了眨眼,把钱放进了储藏盒。 角落里躺着一包已经开封的烟。 叶真真看了前方一眼,伸手关上了储藏盒。 叶真真刚要启动车子,钟离走到驾驶室车窗边,伸手打开车门,将一盒吃的塞到了她手里。 “今天老子高兴,赏你点吃的!” 说完砰的一声甩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真真看了看手里的盒子,将它放到挡风玻璃边上,打开储藏盒,将那包烟拿了出来。 “你的烟。” 钟离早就走远了,没听到。 叶真真看着那人,高大瘦长,步伐大而随意,黑色旅行包跨在肩后,随着步伐一抖一抖。原本的寸头已经长长了,遮住了后脑勺。身上衣服皱皱巴巴,裤子有点短,一截小腿露在外面。脚上一双黑色帆布鞋,鞋面脏脏旧旧。 叶真真缩回身子,把烟放到了盒子旁边。 盒子没盖严实,香味飘过来,肚子立刻叫了起来。叶真真伸手拿过盒子。 刚一打开,香味扑面而来,蹭地窜进了鼻孔。 一盒五香卤豆干,上面铺着厚厚一层香菜叶。 叶真真深吸一口气,看了前方人一眼,拆开筷子,夹起一个整个塞到了嘴里。 …… 晚七点多,通化镇水果批发市场到了。 叶真真把货单交给老板,然后走到车身,解开防水布锁扣,将防水布堆在车头后。 满满一车橙子和香蕉。 叶真真双手抓着杆子爬上车,打开车身上的锁扣,将栏杆放下,而后跳了下去。 老板刚想说:“小心,地下有水!”叶真真已经站稳。刚好落在那滩水里,鞋面湿了。 叶真真低头看了一眼,走出水滩,跺了跺脚,说:“卸货吧。” 老板见她不在意,招呼了两个小伙子卸货。 叶真真看了一会,将视线落在了店里一个小丫头身上。 一身红色棉衣,伏在案板之上,嘴里念念有词,头顶的马尾辫随着说话声一翘一翘。 叶真真凑过去看,小丫头正在写作业,三年级数学题。 小丫头念了半天,也没下笔。 叶真真说:“16乘以4。” 小丫头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迟疑地写下。 下面还是一道算术题。 小丫头还是念了一遍,半晌不下笔。 叶真真说:“30除以3。” 小丫头没迟疑,立刻写上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数学题写完了。小丫头掏出一个作业本,开始写起了作文。 题目:我有一个愿望。 小丫头写:爸爸妈妈分开了,我想妈妈的时候就会告诉月亮…… 叶真真立刻撇开眼,走到了一边…… 半个小时后,老板点好货,签完单子,将一沓现金递给叶真真。 “点点。” 叶真真接过来,点了三遍,朝老板笑了笑,说:“没错。” 老板拿了几个橙子递给她,笑着说:“辛苦了。” 叶真真接了,想了想,从那一沓钱里抽出一张二十的,放到店里的案板上。 老板愣了一下,笑了。 叶真真挑了一个大个的橙子递给小丫头,笑着说:“阿姨请你吃个橙子。” 小丫头一脸惊喜接过来,说:“谢谢阿姨。” 叶真真拿着橙子回车,想了想又折回来,走到老板身边小声说:“小丫头想她妈妈了,不敢和你说。”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叶真真关上车门,将橙子放到挡风玻璃边上。 抬眼看到盒子边上的烟,叶真真抽出一根闻了闻,而后塞了回去,启动车子。 -- fúωěйɡě.cоⓂ 生日快乐 叶真真来到店里的时候,被屋内的景象吓了一跳。 东西乱七八遭散了一地,姜佳佳一脸愁容地坐在柜台后面一动不动,柜台上放着个被撕烂的本子。 叶真真推了推她,说:“怎么了?” 姜佳佳朝她笑了笑,皱了皱眉,说:“没事,屋里进了老鼠,抓了半天没抓到。” 叶真真看向柜台上的本子,本子从中被撕成了两半,上面全是鞋印。 姜佳佳一把将本子塞到柜台下面,笑着说:“今天生日,还是吃面条?” 叶真真问:“她又来了?” 姜佳佳沉默了一会儿,说:“对。” 叶真真问:“什么时候?” “刚刚。”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姜佳佳皱了皱眉,没说话。 叶真真问她:“她说什么了?” 姜佳佳还是没吭声。 叶真真拧紧了眉头,使劲推了她一下:“她到底说什么了?” 姜佳佳说:“要钱。” “要多少?” “五万。” 叶真真脸白了,过了一会儿,迈开脚往外走。 姜佳佳蹭地站起来,拍着桌子骂道:“你他妈去哪儿?!是不是要去取钱?你他妈有病啊!” 叶真真被她吼得愣住了,半晌没吭声。 姜佳佳指着她鼻子骂道:“你他妈犯贱啊,人家要钱你就给!你他妈是银行?!”ⓕцshцτāйɡ.∁οⓜ(fushutang.com) 叶真真还是没吭声。 姜佳佳使劲拍了下她头,拧着她脸颊上的肉,恨恨地骂道:“他妈的你有钱能不能留着自己花?!都他妈早分得一清二楚了,你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 叶真真挣开她手,说:“我先回去了,以后再找你。” 姜佳佳一把拽住她手腕,质问:“你要去哪?” 叶真真说:“去我舅舅那边住几天。” 姜佳佳一听,顿时眉毛竖了起来,骂道:“你舅舅死了两年多了,你去他坟口那住?” 叶真真低下了头。 姜佳佳从柜台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她,说:“去我家,我老公不在家,家里没人。” 叶真真没接。 姜佳佳叹了口气,把钥匙塞到她手里,说:“去吧,看你眼珠都熬红了,昨天晚上连夜赶回来的?” 叶真真点了点头。 姜佳佳朝天翻了个白眼,说:“去睡觉,晚上等我回去给你下面条。” 叶真真不动,姜佳佳一把把她推到门口,骂道:“别他妈耽误我做生意。” …… 园区对面是一个新开的商场,一楼一家玩具店门口摆了一排夹娃娃机。叶真真买了些币,坐在一台机器前,对准了一个海绵宝宝玩偶按下了按钮。 差不多半个小时,海绵宝宝终于抓到了,叶真真抱着玩偶走进商场。 还不到十点,商场没什么人,叶真真抱紧了玩偶,转身出了商场。 …… 公交车到站了,叶真真跟着人流下车,走到勤城师范门口。 两个石狮子高昂着头颅,迎接路人注目,几个学生结伴出门来,青春洋溢,稚气未脱。 门卫室窗户开着条缝,大爷低着头,正一笔一划地照着字帖临摹大字,桌边堆满了浸了墨渍的旧报纸。 叶真真抿了抿嘴,敲了敲窗户。 大爷抬起头,看到叶真真,摇了摇头,说:“姑娘,又让你白跑一趟了。” 叶真真心里一沉,笑了笑,说:“没事,前几天去了趟外地,给您买了点特产,刚好给您带过来。”说着,将手里的袋子从窗户缝里递进去,放在了桌子上。 大爷看了她一眼,将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长盒子。 一只狼毫毛笔。 袋子里都是宣纸,厚厚一沓,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叶真真转身要走,大爷叫住了她。 “姑娘,这三年来,你差不多隔一个月就来一次,每次来都带这么贵的东西给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叶真真说:“没事,应该的。” 大爷说:“姑娘,还有不到三个月我就退休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我劝你一句,想开点,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了。” 叶真真抿了抿嘴,没吭声。 大爷叹了口气,说:“我这儿一直给你留意着呢,他要是回来,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叶真真朝他笑了笑,说:“谢谢。” 叶真真拦了辆出租车,回到了车边。 车停在姜佳佳家小区不远处一栋自建楼房门口的空地上,这里地处偏僻,平时也没人看管。有人租下了整栋楼,开了一个“好大仓库”,此刻大门紧锁着。 叶真真爬到后座。 后座上的碎花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叶真真脱了鞋子,把玩偶当作枕头,掀开被子睡了。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叶真真睁开眼,接通了电话。 “在干嘛?这么久才接电话。” 叶真真打了个哈欠,说:“睡觉,你呢?” 那边说:“你猜?” “不猜。” “猜中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 “口头嘉奖。” 叶真真闭了闭眼,骂道:“钟离,你他妈脑子是不是有病!” 钟离嘿嘿嘿笑了,说:“他妈的,起床气这么大,以后谁敢要你。” 叶真真咬着牙问:“打电话干什么?” 钟离说:“我妈让你来家里吃饭。” 叶真真挑了挑眉,说:“我在同安。” 钟离问:“你在同安怎么了?” 叶真真闭上眼睛,说:“你在固城。” 钟离哦了一声。 叶真真说:“我们隔了一百多公里,天都黑了,我怎么去你家?” 钟离貌似这才恍然大悟,说:“哦,知道了。” “……” 叶真真懒得理他。 玩偶的短绒毛舒服极了,帖在脸上,滑溜溜软绵绵,叶真真蹭了蹭,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睁开了眼睛。 钟离问:“今天生日面吃了吗?” 车窗外四周黑黢黢的,安静得如同真空一般。远处居民楼的灯光晕黄,零星点点,像极了夏日里的萤火虫。 叶真真想了想,说:“吃了,佳佳给做的。” 钟离问:“几个鸡蛋?” 叶真真嗯了一声,说:“两个荷包蛋。” 钟离说:“开视频。” 叶真真闭了闭眼,说:“我在床上躺着,衣服都脱了。” 钟离哦了一声,问:“穿的多么?” 叶真真朝天翻了个白眼,说:“不多。” 钟离笑了,说:“那算了,省得尴尬。” 叶真真松了一口气,问他:“到底什么事情?” 钟离咳了一声,说:“我妈想见你。” 叶真真说:“我没时间,下次吧。” 钟离怒了,说:“他妈的每次都说下次,又不是让你见公婆。我妈就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瘦了还是胖了?” 叶真真咬了咬下唇,低声说道:“真的没时间。明天要去别的地方送货。” 那边沉默了,静到叶真真以为电话挂了。好一会儿,钟离沙哑的声音传来:“生日快乐。” 叶真真皱了皱鼻子,回:“你也一样,生日快乐。” 钟离说:“他妈的,你明天就整三十了。好好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别等我催你,自己留意点。” 叶真真回:“我几岁了用不着你整天提醒我,唠唠叨叨个没完,老娘我还青春年少。” 钟离噗嗤一笑,说:“你不光青春年少,还他妈貌美如花行了吧。” 叶真真乐了,回:“你明天也二十七了,抓紧时间,也别让我催你。” 钟离哼了一声,骂道:“他妈的,管真宽。” 窗外白光闪过,叶真真眨了眨眼睛,坐起来,把头靠在玻璃上,看向车窗外。 依旧黑黢黢一片,不是灯光,是过路车的车前灯。 叶真真问:“你晚上吃了什么?” 钟离说:“我妈炖的肘子。” 叶真真咽了一口口水,问:“就肘子?” 那边似乎有人在说话,钟离应了一声,嘴里含含糊糊:“还有别的,一桌子菜,你开视频,我给你看。” 叶真真曲了腿,抱着,说:“不看,不想看。” 那边嘎吱嘎吱,声音有点奇怪,叶真真问:“你在干什么?” 钟离声音依旧含糊:“啃肘子。” 叶真真笑了,说:“你啃个肘子声音还这么大,隔着一百多公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钟离咽了嘴里的东西,砸吧了一下嘴,回:“你吃面条声音也他妈贼大。” 叶真真打了个哈欠,说:“我困了,挂了。” 钟离说:“他妈的才八点多。” 叶真真揉了揉眼睛,说:“早睡美容养颜,毕竟我三十了,得抓紧时间保养保养。” 手机震了一下,一个信息跳出来:明天一早来店里装货,送到安化市高新区长河路58号。叶真真点开信息,回:好,六点见。 那边钟离还没挂,依旧在吃东西。叶真真说:“我挂了,佳佳让我明早六点去店里装货。” 钟离问:“送到哪?” 叶真真说:“安化市。” 那边没说话,叶真真以为他忙去了,正要挂掉电话,听到钟离说:“装好货来接我,我也去安化。” 叶真真刚想说“我不顺路”,电话已经挂断了。 安化距离同安一千四百公里,马不停蹄来回光路程就要四天。如果要去接钟离,还要多费小半天时间。 叶真真叹了口气,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 fúωěйɡě.cоⓂ 这样才对,像个女人样 同安镇物流园区位于勤城市郊区,是南北货物的转运点,每天四点就已经车来车往。 叶真真到的时候,姜佳佳正站在门口盯着另外一辆卡车装货。 叶真真打了个招呼,去店后侧的水龙头接水洗漱。 水冰凉刺骨,叶真真搓了搓被冰到发麻的脸,将手揣进了口袋里捂着。 姜佳佳把单子交给她,说:“三吨风干牛羊肉,一吨腌制猪腿,再加一吨金华火腿。” 叶真真看了一眼,折好,放进了外套内衬的口袋里。 姜佳佳问:“昨晚在哪睡的?” 叶真真头也没抬,说:“宾馆。太困了懒得折腾,睡了一天一夜。” 姜佳佳哼了一声,说:“钟离昨晚给我打电话了,问你在哪?” 叶真真说:“他也给我打电话了,我和他说了。” 姜佳佳白了她一眼,说:“有地方住不住,非得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住宾馆。嫌自己钱多?” 叶真真没说话,爬到车身,打开栏板锁扣,将一侧栅栏板放了下来。 姜佳佳等她下了车,指挥三个小伙子开始装货。 “钟离在固城省道国道交叉口等你,到之前给他打电话。” 叶真真搓了搓手上的灰尘,说:“我不顺路,绕了一圈去接他,耽搁了怎么办?”ⓕцshцτāйɡ.∁οⓜ(fushutang.com) 姜佳佳看了她一眼,说:“不急,货送到就行了。”说着,转身进了店里。 片刻后,姜佳佳拎着一大袋子东西又走了出来,把袋子塞到她怀里。 “路上吃的和用的。” 叶真真朝她笑了笑,将袋子放到了驾驶座下。 货装完,叶真真将车身栏板扣上,爬上车身,将防水雨布慢慢展开,铺满整个车身,最后跳下了车。 姜佳佳皱着眉,叮嘱道:“小心点。” 叶真真点了点头,又将防水布盖严实,扣上了锁扣。 姜佳佳又从屋里拿出一个充电宝递给她,说:“路上一定要保持手机通畅,别关机了。” 叶真真收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式键盘机,扬了扬,笑着说:“放心,还有它。” 姜佳佳没好气道:“这手机你上高中就在用,现在还留着呢?” 叶真真点头,说:“谁让它质量太好,怎么用就是不坏。” 姜佳佳又叮嘱了一句,说:“钟离在路口等你,你别放他鸽子。” 叶真真哦了一声,上了车。 两个小时后,固城省道和国道交叉口到了,叶真真远远就看到那人伸长着腿坐在栏杆上,正低着头刷手机,脚边放着黑色旅行包。 叶真真按了喇叭,钟离抬起头看过去。 叶真真这才发现他剃了头发,短到快要贴着头皮,露出了头皮的颜色。也换了一身衣服,上半身黑色帽衫牛仔外套,下身深蓝色牛仔裤,脚上还是那双黑色帆布鞋。 钟离拎起包,往背上一甩,站了起来。 脚步慢悠悠的,像是在逛街,叶真真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 钟离瞥了她一眼,这才加快脚步,加大了步伐。 等钟离关上门,叶真真递给他三个包子和一袋豆浆。 钟离咬了口包子,埋怨道:“包子凉了,豆浆也凉了。” 车子启动,调转了头,往回走。 钟离三口两口喝完了豆浆,把塑料袋子放到了挡风玻璃边。 叶真真皱了皱眉头,说:“放好。” 钟离白了她一眼,拿过来,攥在手里。 叶真真踢了踢脚下,钟离这才发现她脚边有一个小垃圾桶。 垃圾桶很新,套着同样崭新的黑色塑料袋。 钟离问:“什么时候买的?” 叶真真说:“刚刚。” 钟离嗤笑了一声,说:“嫌我乱扔垃圾,把你车弄脏了?” 叶真真没吭声。 钟离弯下腰,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又抽了张湿纸巾擦干净了手和脸。 叶真真问:“你去安化干什么?” 钟离躺在椅背上,将湿纸巾团成一团,眯着眼瞄准了垃圾桶。 咚的一声,纸团落在了桶内,钟离慢悠悠地说:“不该问的别问。”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 钟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把脚搭在了车上,上半身挨着叶真真。 “你这车太小了。” 叶真真瞥了一眼,钟离弯着身子才能勉强伸展开腿,脚刚好抵在挡风玻璃上。 “脚往旁边挪点,我看不到后边了。” 钟离调整了下坐姿,离叶真真更近了。 “这样行不?” 叶真真看了看,说:“可以。” 钟离问:“昨晚上在哪睡的?” 叶真真回:“宾馆。” 钟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话。 往回走了半个多小时,叶真真上了高速。 “服务区有点远,你先睡会。” 钟离没吭声,调了个方向,把脚放在叶真真那边挡风玻璃上,上半身靠在车窗上。 脚正好挨着那盒卤豆干。 叶真真嫌弃地看了看他脚,拿过豆干盒子放到了左手边。 钟离晃了晃脚,说:“拿给我,我吃。” 叶真真伸手拿过来,递给他。 只有一双已经用过的筷子。钟离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豆干,一口吞下。 “味道没变。” 叶真真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钟离又吃了一个,问:“你吃吗?” 叶真真盯着前方,说:“给我留两个。” 钟离笑笑,说:“不行,要吃就现在吃。” 叶真真没吭声,余光看到筷子伸到了嘴边…… 钟离说:“再不吃,我可全吃光了。我可不像你,胃口跟老鼠似的。” 叶真真张开嘴,吃了。 钟离夹了一块放到自己嘴里,说:“这么多年,还是这个味儿,一点都没变。” 叶真真慢慢嚼着,说:“嗯,一点都没变。” 钟离吃东西很快,三口两口,盒子就见了底。 叶真真刚咽下第一块,盒子已经空了,钟离夹起最后一个,喂给了她。 豆干块头有点大,叶真真腮帮子鼓着,钟离看着笑了。 “胃口像老鼠,吃饭也像。” 临近午饭,终于赶上了服务区。 叶真真把车停好,两人先去上了厕所,然后去大厅买饭。 钟离买了两份盖饭,一份鱼香肉丝,一份卤肉饭。 叶真真挑了鱼香肉丝。 才吃了三口,钟离的碟子就见了底,叶真真把碟子推给他。 钟离扫了她一眼,说:“不好吃?” 叶真真没说话。 钟离夹了一筷子,吃了,骂道:“他妈的,尽挑食。” 叶真真看了一眼四周,说:“公众场合,注意素质。” 钟离头也不抬,哼了一声。 吃完饭,叶真真先回车,钟离去便利店买了两瓶水。 回到车上,钟离递给叶真真一瓶水,见她打了个哈欠,说:“你去睡会儿,待会再走。” 叶真真爬到后座,把帽子和鞋脱了,盖了被子躺下。 半个多小时后,钟离的手机铃声把叶真真吵醒。 叶真真爬起来,拿出手机,一点刚过。 钟离说了几句,挂了电话,问:“还困吗?” 叶真真摇头,理了理头发,带上帽子,穿好鞋子,爬回了前座。 车子开了一会儿,叶真真瞟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钟离,说:“你去后边睡会儿。” 钟离没吭声,又躺到了车窗边,把脚放在叶真真那边,眼睛盯着叶真真。 叶真真问:“我脸上有东西?” 钟离换了个东西盯着看,不一会又移回了视线。 叶真真开车的时候,面无表情,脸很平静。 钟离坐起来,伸手摘了她头上的帽子,将她落在嘴边的头发捋到耳后。 叶真真只在他摘帽子的时候,皱了皱眉毛,然后又面无表情。 钟离抬手把帽子戴在自己头上,躺了回去。 “这样才对,像个女人样。” 叶真真说:“我没洗头。” 钟离说:“你不是宾馆住了一夜?他妈的连澡都不洗,脏不脏?” 说的是洗澡,不是洗头,叶真真没留意,说:“我乐意。” 钟离冷哼了一声,继续盯着她。 叶真真双眼直视前方,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钟离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前方十米处,一辆装满了货物的红色卡车。 叶真真放慢了速度。 开了一会儿,钟离发现前面那车也放慢了速度。 叶真真抿着嘴,绕到右边车道,加速超过了红卡。 钟离问:“怎么了?” 叶真真说:“没事。” 钟离扫了一眼后视镜,发现那辆红色卡车加了速,很快跟了上来。 叶真真依旧一脸沉静,又加了速度。 那辆红卡也跟着加了速度。 很快,两辆车并驾齐驱。 一个声音很兴奋,叫着:“哎,又是你啊,叶真真。” 叶真真微微皱了皱眉。 那声音又说:“加个微信,认识一下。” 叶真真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但那表情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钟离知道那表情意味着什么。 不耐烦。 叶真真嘴巴抿了抿,慢悠悠地说:“我没微信。” 那声音又道:“那留个手机号,我的手机号****” 号码有些熟悉。 钟离眯起了眼,把脚拿下,坐了起来。 一个穿着黑色棉衣的年轻小伙子正趴在红色卡车车窗上盯着叶真真一眼不眨,浓眉大眼,皮肤白净,甚是帅气。 那人看到自己后吓了一跳,然后继续盯着叶真真问:“哎,叶真真,你手机号多少?” 眉目之间似乎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钟离收回视线,看向叶真真。 叶真真回:“我手机坏了,拿去修了。” “那你先告诉我,等你手机修好了,咱们常联系。” “不用了。” 那人依旧趴在车窗上,盯着叶真真。叶真真不再和之前一样平静,脸上神色变换着。 钟离开口道:“车窗关上。” 叶真真愣了一下,关了车窗。 封闭的驾驶室听不到那人的声音,只看到他嘴一动一动。 “交个朋友吧。” 钟离眯了眯眼。 没了声音,叶真真脸色恢复了平静。 钟离问:“认识?” 叶真真嗯了一声。 钟离问:“叫什么名字?” 叶真真想了想,说:“陆有为。” 钟离哼了一声,问:“认识多久了?” 叶真真说:“没多久,前天刚见过。” 钟离想了想,说:“扔瓶子那个?” “嗯,对。” 果然。 钟离扫了一眼,那人刚好缩回车内。 叶真真慢慢降了车速,这回红卡速度没降,很快拉开了距离。 车子离得越来越远,钟离挑了挑眉,说:“长得不错,不试试?” 叶真真还是一脸平静,没吭声,只是脚动了动。 叶真真还穿着那双帆布鞋,脚边一个大塑料袋子,袋口系着,塞满了东西。 钟离俯下身子,将袋子拿过来,扒开了。 里面是湿纸巾、面包、抽纸、牙刷、毛巾、一包一次性内衣、两包卫生巾,最下面是一盒止疼药。 钟离拿出一包卫生巾,问:“你大姨妈?” 叶真真眉头一跳,说:“还没,快了。” 粉色包装袋,一个卡通小姑娘笑着,还有很多蝴蝶结图案。钟离给了个评价:“他妈的,包装得还挺好看。” 钟离把卫生巾放回去,看着她又问:“什么时候来?” 叶真真脸色变了变,说:“就这两天。” 钟离哦了一声,拿出药盒放到她脸旁边,问:“你每次来都吃这个?” 叶真真脸终于红了,伸手夺走了药。 钟离笑了,说:“那看来,多喝热水纯粹是瞎扯淡。” 叶真真等脸上热度退了,说:“多喝热水也行。以后你就一边准备热水,一边给她买几盒止疼药。” 钟离盯着她,笑着说:“好,就按你说的办。” 叶真真问:“昨晚上过得怎么样?” 钟离放下袋子,重新躺回去,说:“就那样,老三样。” 叶真真笑笑,没说话。 良久,没听到说话声,叶真真往旁边撇了一眼。钟离靠着车窗双眼紧闭,呼吸均匀。 叶真真打开空调,将车窗开了一条缝透气。 十来分钟后,钟离调了个头,把脚放在车窗边的挡风玻璃上,头挨在叶真真右腿边。 “挡不挡?” 叶真真看了一眼后视镜,说:“不挡。” 钟离嗯了一声,睡了。 -- 保温杯 临近夜里十点的时候,叶真真在服务区停了车。 服务区有点小,钟离扫了一圈,说:“前边有家宾馆,先吃饭还是先开房?饿死我了。” 叶真真说:“你去宾馆,我睡车里。” 钟离白了她一眼,说:“你头发油得可以炒菜了。” 叶真真想了想,说:“那先去吃饭。” 饭后,钟离说:“开房去。” 语气轻佻,表情正经,正经到叶真真不由得白了他一眼。 钟离看到了,笑着说:“别他妈脑子整天想些不正经的。” 叶真真深吸一口气,催他起身。 只剩一间房了。 叶真真说:“我回车上睡。” 钟离嗤了一声,说:“他妈的,咱俩从小一起长大,谁没看过谁?” 叶真真神色变了变,走出了宾馆。 钟离一把拉住她,凑在她身上闻了闻,说:“闻到味儿了吗?” 叶真真一脸尴尬,想挣开他手。钟离用力拽住她胳膊不放,叶真真只得放弃。 钟离挑了挑眉,松开了手,说:“走,203。” 房间小而简陋,靠墙放着一张双人床,卫生间在最里边。 钟离打开空调,把塑料袋子扔给她,说:“再不洗,他妈的,明天我就要吐了。” 叶真真抿了抿嘴,脱了外套和鞋子,进了卫生间。 三天没洗澡,早就感觉不舒服了。所幸水够大,温度也够高,叶真真从头到脚洗了两遍。 擦干后,叶真真把衣服重新穿了回去。 出来时,电视开着,钟离坐在床尾,眼睛盯着手机。 叶真真找了吹风机吹头发,说:“去洗澡。” 钟离这才收了手机,脱了外套进了卫生间。 出来时,叶真真正坐在床边低头穿鞋,钟离踢了踢她脚,说:“干嘛?” 叶真真系好鞋带,站起来,说:“我回车里睡。” 钟离把衣服扔到床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叶真真被钟离的敲车窗声吵醒。 钟离见她醒了,伸手去开车门。 门居然一扣就开了,钟离脸沉了下来,吼道:“你他妈夜里睡觉不锁车门?!” 叶真真愣了一会儿,没吭声,爬起来,伸手理了理头发。 钟离盯着她打量了一会儿,说:“去洗脸刷牙。” 叶真真穿好鞋,下了车,忽然觉得有点冷,刚想回车上取外套,钟离一把把外套扔到她身上,塞给她一个钥匙牌。 “快去洗,我在这等你。” 叶真真套上外套,去了房间洗漱。 肚子微微疼,叶真真检查了一下,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来。 退了房,叶真真回到车边,钟离正倚着车身抽烟。 见叶真真皱着眉,钟离把烟掐了,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说:“来了?” 叶真真顿了一下,脸微红,说:“还没。” 钟离又打量了她一番,打开车门率先上了车。 叶真真坐回位置上,系好安全带,瞥眼看到挡风玻璃边放了一个保温杯。 “哪来的?” 钟离凑到她身边,闻了闻,说:“衣服几天没换了?” 叶真真脸红了,说:“没几天。” 钟离冷哼,说:“你就自己作吧,你那点自尊心值几个钱?” 叶真真脸色变了变,咬着下唇,忍住了飙到嘴边的脏话。 钟离看到了,笑着说:“你他妈上路的时候,连换洗衣服都不带,还是个女人吗?还说自己貌美如花。那陆有为要是看到你这幅模样,早吓跑了。” 叶真真深深吸了一口气,启动了车子。 钟离问:“你以前经常这样?” 叶真真摇头,说:“不,第一次。” 钟离冷笑:“那我还真幸运。” 叶真真缩着脖子深吸了几口气,只闻到了烟味,应该是刚刚钟离抽烟的时候染上的。 钟离瞥了她一眼,说:“别闻了,你怎么可能闻得出来自己身上的味道。” 叶真真骂道:“你狗鼻子啊。” 钟离笑了,说:“可不嘛?好歹是个警察。警犬不在的时候,凑活着当狗鼻子用。” 叶真真肚子突然叫了起来,钟离拿过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袋面包,撕开了,放到她嘴边。 叶真真咬了一口,钟离拿回来,也咬了一口,一口去了一半。 叶真真刚吞下,面包又送到了嘴边。 “咬大点,不然就没了。” 叶真真又咬了一口,还是很小口。 钟离骂道:“他妈的,你在我面前文静什么?”说着,掰下了一半,另一半自己吃了。 叶真真咽下面包,钟离把刚刚掰下的那块塞到她嘴里,说:“自己吃。” 叶真真慢慢嚼了几口,伸手去拿水杯,钟离手一伸,先一步拿走了杯子。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钟离挑着眉,说:“想喝?”说着拧开了盖子,灌了一大口。 叶真真皱了眉,说:“你就不能用盖子?” 钟离看了一眼杯子,倒了一盖子水,放到她嘴边,说:“臭毛病真多。” 叶真真腾不出手,就着他手喝完了。 钟离又给她倒了一盖子。 水太满,溢出来洒到了腿上,叶真真骂道:“你他妈能不能少倒点。” 钟离怒了,缩回手,喝了一口,又送到她嘴边。 叶真真撇了撇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钟离挑了挑眉,换了个方向。 等叶真真喝完,钟离收回手,拧紧盖子,将保温杯放到了台面上。 “他妈的,我要是娶了老婆,她肯定会高兴死。”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说:“她不会高兴死,只会嫌弃死。” 钟离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有你在,我这些臭毛病肯定都改掉了,绝对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叶真真说:“那祝你早日找到,到时候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钟离盯着她,问:“你呢?你结婚的时候,想要什么?” 叶真真笑着说:“我也只要大红包。” 钟离嗤了一声,说:“真他妈俗气。” 叶真真笑笑,问:“那你要送我什么?” 钟离想了想,说:“送你一年的计生用品。” …… 叶真真屏住了呼吸,良久,才呼出一口气,说:“那我就再送你两年的。” 钟离冷笑了一声,看回前方。 “没创意,拾人牙慧。” 叶真真想了想,说:“那我买点药给你送过去。” …… 钟离转过头,盯着她,咬牙切齿骂道:“滚蛋!” 叶真真乐了,说:“怎么,我还没说是什么呢?这就急眼了?” 钟离抬手抱胸,靠在车窗上,把视线定在她脸上,笑着问:“你知道?” 叶真真说:“我知道什么?” 钟离说:“别装蒜。” 叶真真目视前方,脸微红,说:“那我换个,送你未来孩子一个大红包。” 钟离踢了踢她腿,说:“你和别人也这么说话?” 叶真真顿了顿,说:“不,不敢。” 钟离哦了一声,笑得意味深长,说:“看你也没那个胆。” 视线前方又出现那个红卡,钟离坐了起来,挨着叶真真。 红卡放慢了速度,然后换了个车道,很快,两辆车再次并驾齐驱。 这次,红卡在右。 叶真真扫了一眼,抿紧了嘴。 陆有为看不到叶真真的脸,爬到后座,打开了车窗,喊道:“叶真真,我们又见面了。” 叶真真没吭声,皱了皱眉,眼睛盯着前方。 钟离转过身,看到陆有为的眉眼,突然想起一人。 张墨。 两人虽然长得一点都不像,却都是浓眉大眼,肤色白净,难怪有些眼熟。 钟离朝他喊道:“别费心思了,她不喜欢你这样的。” 陆有为问:“你是谁?” 钟离愣了一下,回:“你管我是谁!” 陆有为白了他一眼,说:“叶真真,我要去安化,你要去哪里?” 叶真真说:“尚湖。” 陆有为脸耷拉了下来,不一会儿,又一脸兴奋,说:“你去尚湖哪里,我忙完了去找你。” 叶真真说:“我忙完就走了,没时间。” 陆有为又问:“你住在哪?” 钟离坐到车窗边,把车窗完全打开了,倚着车窗,说:“我说了,她不喜欢你这样的,你没听到吗?” 陆有为没搭理他,说:“我忙完了去你家找你玩,你家在哪?” 叶真真随口说:“固城。” 钟离回头看了她一眼。 陆有为问:“固城哪里?我以前在那读书。哎,我们还是半个老乡呢。” 叶真真说:“黄河路幸福小区。” 陆有为一脸惊喜,说:“这么巧,我姨也住那。你在哪栋楼?几号房?” 钟离凉飕飕地说:“11栋201。” 陆有为这才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一脸疑惑,问:“你们什么关系?” 钟离学着他趴在窗口,一脸挑衅,说:“你认为什么关系就什么关系。” 陆有为皱着眉头打量了他半晌,然后盯着叶真真。 前排驾驶座的司机呵斥道:“坐好,待会换你开。” 陆有为叹了口气,缩回了头。 钟离坐回去,紧挨着叶真真右手边,然后看了一眼陆有为,挑了挑眉毛。 和预料中的一样,陆有为一脸失望。钟离抱着胸,笑着靠在了椅背上。 红卡加速,很快就走远了。 钟离扫了她一眼,说道:“说谎骗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妈的,以后谁敢娶你。” 叶真真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半晌没说话。 钟离意识到了问题,坐直了身子,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真真笑笑,说:“没事。” 钟离说:“案子还在审,不代表你真的……” 叶真真打断了他,说:“待会想吃什么?” 钟离愣了下,说:“鱼香肉丝盖饭。” 叶真真说:“那你买两份,不要抢我的饭。” 钟离哼了一声,说:“那你别挑食,也别浪费粮食。” 叶真真也哼了一声。 -- 乌鸡汤 服务区比昨晚的高档很多,当然饭钱也贵。 钟离看着招牌上的菜单,啧了一声,说:“三碗饭,168。” 叶真真说:“那就买一碗,你自己吃,车里应该还有面包。” 见她转身要走,钟离伸手拉住她胳膊,说:“吃什么?我请客。” 叶真真说:“没胃口,不想吃。” 钟离看了看她脸,说:“肚子疼?” 声音有点大,叶真真脸微热,摇头说:“不是。” 钟离拉着她不放,说:“吃什么?” 叶真真看了看菜单,说:“小份热粥。” 10块钱。钟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倒是会省钱。” 叶真真挣开他手,先去占位置。 服务区里人很多,很多都是拖家带口,叶真真一个人占了个四人座,好几个人来找她换座位。最后,叶真真挑了一侧角落里挨着饭菜回收桶的位置坐下。 钟离找了一圈,才找到她。 “你他妈真会选位置,这地方你能吃得下?” 叶真真闻了闻味道,站了起来。 钟离拿着餐盘,挑了一个靠近空调的地方坐下。 粥分量很小,钟离加了个荷包蛋。叶真真把荷包蛋吃了,撇着嘴长叹了口气。 钟离横了她一眼,说:“别挑食。” 叶真真又吃了几口粥,干脆放下了勺子。 钟离放下筷子,把勺子塞回她手里。 触手冰凉,脸颊通红,钟离忙伸手去摸她脸。 叶真真偏过脸躲开了。 “你干什么?” 钟离一手按住她头,一手在她额头和脸颊上贴了贴。 体温正常,钟离松了口气。 “他妈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发烧了。” 叶真真皱了皱眉,低声道:“注意素质。” 钟离哼了一声,低头扒饭,说:“吃不完,也得吃。不吃完,我给你塞嘴里。” 叶真真只得把粥吃完了。 钟离扫了她一眼,鼻子里一哼,说:“矫情!” 叶真真率先回了车,钟离在车下抽了根烟,才上车。 “去睡会儿觉。” 钟离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叶真真爬到后座,摊开被子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一点半。 叶真真查了查路线,又问:“你去安化干什么?” 钟离放下手机,看向她,说:“不该问的别问。” 叶真真撇撇嘴,启动了车子。 “天黑前应该能到,你去哪里,我先送你。” “你先送货,送完再说。” 八点多的时候,收货的地方到了。 华平干货批发市场。 老板早就等在门口,叶真真招了招手,把车停在了店门口。 下了车,叶真真掏出货单,交给老板。老板收了,然后进了店。 叶真真转身往车身走去,钟离一把拉住了她。 “好好待着,我去。” 钟离动作利落,长手一伸就爬上了车屁股。打开栏杆锁扣、放下栏板后,钟离单手握杆跳下了下去。 叶真真皱了皱眉,声音有些担忧:“你这样跳下来,也不怕崴脚。” 钟离打量了一下车身,说:“你不也是经常跳下来?!” 老板拉了个推车,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上一下,一搬一接。 叶真真看了一眼那女人,皱着眉头伸手接过了推车。 那女人愣了一下,小声说:“谢谢。” 老板脸红了,抱着箱子不肯松手。 叶真真道:“磨叽什么?难不成让孕妇接?” 老板脸更红了,说:“当心,很重。” 叶真真嗯了一声,接了过来。 箱子比想象中的重很多,整个人被带得往下坠。叶真真咬着牙稳住身子,把箱子放在了推车上。 “你就不能请个小工?” 老板一脸尴尬,说:“请了,家里临时有急事回去了。现在这个点,工人都回家了,找不到人了。” 叶真真叹了口气,说:“来吧。”话刚落音,就被钟离推到了一边。 “一边凉快去。” 叶真真被他推得差点绊倒。 站稳了之后,叶真真看向他,埋怨道:“你能不能轻点?” 钟离没理她。 半个多小时后,货物卸完了,钟离翻身上车,锁好锁扣。 老板点了点货,签了单子,拿出一沓子钱交给叶真真。 叶真真低着头,一张一张地数。 五指修长,拇指快速翻动,嘴巴紧抿着,一脸严肃。钟离笑了一声,咬了下下唇上的肉。 数了三遍后,叶真真说:“没问题。” 老板笑了,说:“辛苦了。” 叶真真把钱塞到内衬口袋里,笑着回:“客气了”。 钟离检查好车,走回叶真真身边。叶真真拍了拍他肩膀,说:“走,姐请你吃饭。” 两人刚走了两步,就被身后的老板娘叫住了。 “留下来吃顿晚饭再走吧。” 叶真真刚要拒绝,老板娘一脸恳求道:“真的很不好意思。” 叶真真想了想,点头答应。 店旁边有个小屋子,十多平米的样子,靠墙的一边支着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放着电磁炉和厨具,正中央的位置上放着一张四方餐桌,桌上放着六菜一汤。 稍微洗漱一番后,四人落座。钟离和叶真真挨着坐,老板娘和老板挨着坐。 简简单单的家常菜,香味浓郁,叶真真早就饿了,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老板娘拿了一瓶葡萄酒刚要给叶真真倒酒,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还要开车。” 叶真真笑笑,专心吃面前的菜。 老板娘盛了一碗汤给叶真真,说:“尝尝我炖了一下午的乌鸡汤。” 叶真真道了声谢谢,接过来,尝了一口。 叶真真皱了皱眉,立刻低下了头。 老板娘问:“不好喝?”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不是,很好喝。” 老板娘看了一眼钟离,满脸疑惑。 钟离伸手握住她手捏了捏。 手热的。钟离抬手去摸她脸。 叶真真抬起头,问他:“怎么了?” 脸色正常,钟离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说:“没事。” 老板娘愣了一下,笑着说:“多吃点菜。” 老板娘又给钟离盛了一碗。 钟离喝了一口,顿了顿,抬眼看了一眼身旁垂头的人,将自己的汤碗推到了她面前。 叶真真没吃饭,连喝了三碗汤。 临走前,老板娘找了个塑料碗,将锅里剩下的汤全部装了进去,又用保鲜膜将塑料碗裹了三层,交给叶真真。 叶真真不想拿,钟离一把接过了。 老板又拿了几个苹果递给叶真真,叶真真收了。 回到车里,叶真真问:“你去哪儿,我送你。” 钟离说:“找个宾馆,先住一夜。” 叶真真开着车子在干货市场周围找了一圈,最终选了个连锁酒店。没有别的,只因为停车场够大,能停下车。 临下车前,钟离翻了翻储藏盒,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拿了出来。 叶真真拿钥匙锁好门。 钟离眯了眯眼,说:“锁好门,别让人偷了东西。” 叶真真哦了一声,又检查了一下车门。 刚要进大厅,叶真真看到左手旁边正好一个ATM机,忙拉住钟离。 “等我一下。” 钟离挑了挑眉,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拎着汤,走到了ATM机门口站着。 五分钟后,叶真真推门出来。 钟离问:“存好了?” 叶真真点头,说:“嗯,好了。” 钟离开了两间房,两间房挨着。 肚子微微疼,叶真真检查了下,叹了口气。 还好没透。 洗完澡后,叶真真将内裤洗干净了晾在杆子上。出来的时候,却见钟离正坐在床尾看电视。 钟离没等她开口,说:“我房间花洒坏了。叫了你好几声,你没听到,我就直接进来了。你他妈又不锁门。” 叶真真哦了一声,说:“那你去洗。” 钟离站起来脱掉外套,进了卫生间。 叶真真拿了吹风机,插到床头的插座上,吹头发。 床头柜上放着那碗乌鸡汤,保鲜膜已经撕掉了,盖子开了一半。 叶真真看了卫生间一眼,将盒子盖严实了。 钟离出来的时候,叶真真已经睡着了。钟离将空调温度调高,关上灯,回了自己屋。 第二天一早,叶真真被敲门声吵醒。 挣扎了一会儿,叶真真理了理头发,开了门。 钟离倚着门,说:“吃早饭。” 叶真真还没醒透,摇头说:“不吃,我要睡觉。” 钟离问:“来了?” 叶真真点了点头。 钟离说:“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叶真真摇头,说:“不吃了,睡觉。” 钟离哼了一声,下了楼。叶真真关上门又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敲门声又起,叶真真吼道:“他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钟离听到了,直接开了门。 “你他妈睡觉又不锁门!” 叶真真将头蒙进被子里,说:“怕你再来敲门,故意不锁的。” 钟离嘲讽道:“哎哟,可惜,没如你愿。” 叶真真不理他,钟离把她从被子里掏出来。 “吃饭,小米粥加了红枣。老板说这个暖胃,还暖那个啥。” 叶真真说:“我吃了药了,不疼。” 钟离眼睛一亮,笑着说:“那把饭吃了,待会陪我去逛逛。” 叶真真奇道:“你是来旅游的?” 钟离说:“不该问的别问。” 叶真真接过碗,三口两口喝了,又躺下了。 钟离还没开口,叶真真说:“睡到退房前,我再陪你出去。” 钟离笑笑,坐到床侧,打开了电视。 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屋里只剩电视机的亮光。叶真真仰面躺着,蓝光映在她脸上,眉头微皱,眼珠动来动去。 钟离拿起遥控器按了静音。 没了声音,叶真真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钟离笑了一声,靠在了床头柜上。 又睡了两个小时后,叶真真再也睡不着了。 睁开眼,见钟离低头正盯着手机,叶真真踢了踢他,问:“去哪儿?” 钟离头也不抬,说:“这附近有个千年古刹,去拜拜。” 叶真真没好气道:“你不是警察吗,不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吗?还拜什么菩萨?” 钟离催促道:“快点刷牙洗脸。” 叶真真撇了撇嘴,掀被下床。 内裤已经干了,一摸架子,居然是个电晾衣架。叶真真叹了口气,把内裤收了,开始洗漱。 钟离早就等得一脸不耐烦,见她慢悠悠地出来,问:“午饭吃什么?” 叶真真扫了一眼那碗汤。 钟离看到了,说:“没地儿热,你带回家吃。” 十一点半,钟离退了房,叶真真把两人的东西和那碗汤放到了车里。 -- 求姻缘 安化寺,千年古刹,香火很旺,不久前重新翻修了一遍,此刻焕然一新。黄墙红顶,门口匾额上金灿灿的大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售票口黑压压的全是游客,两人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周六。 钟离眉头一皱,拉着叶真真快步走到队伍最末端排队买票。 立春已过,安化虽处南方,却依旧寒凉。天色阴沉,偶有风吹过,寒意更甚。 叶真真将拉链拉至领口,缩了下巴。 钟离扫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说:“有这么冷?”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说:“皮糙肉厚的人当然不冷。” 钟离朝她扬了扬下巴,拍了拍胸口,说:“冷的话,说一声,借你躲躲。” 叶真真朝天翻了个白眼,看向他。 薄款深蓝色牛仔外套,内里灰色圆领卫衣,下身黑色牛仔裤,脚上依旧是那双帆布鞋。 叶真真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脚,踢了踢他。 钟离问:“怎么了?” 叶真真又踢了踢他脚,说:“你看。” 钟离低下头看过去。 两双鞋一模一样,连颜色都一模一样。 钟离说:“你鞋子太脏了,是不是半个月没换了?” “你鞋子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叶真真扭过身子,拿背对他。 钟离盯着她的脚,眼神沉了沉,走到一侧,将她挡在了风口下方。 又一阵风吹来,叶真真打了个喷嚏,缩着脖子问他:“求什么啊?” 一人擦肩而过,快要撞上叶真真,钟离往旁边让了一步,将他隔开,回道:“随便逛逛。” 叶真真笑着问他:“你求姻缘?” 钟离笑着点了点头,说:“对,求姻缘。” 排了二十多分钟,终于买到了门票,钟离付的钱。叶真真去庙门口的摊子上买了些香,分一半给他。 钟离没接,拉她排队进寺庙。 验完门票后,门口一个黄布衫和尚递给叶真真一只粗粗长长的香。 叶真真扬了扬手里的香,说:“我买过了。” 和尚说:“每个人都有,含在门票里的。” 叶真真哦了一声,说:“再给我一根。” 和尚皱眉。 叶真真指着钟离说:“给他的。” 和尚又拿了一根给她。 正对门口是一个佛堂,游人纷纷走进去跪拜。 叶真真问和尚:“求姻缘应该拜哪座佛?” 和尚双手合十,回:“往里走,最里面那个。” 叶真真道了声谢谢。瞥眼看到钟离盯着那佛堂一眼不眨,叶真真又问和尚:“那个佛堂供奉什么佛?” 和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弥勒佛。” “求什么?” “平安常乐。” 叶真真挑了挑眉,拉着钟离进了弥勒佛堂。 待前面的人从蒲团上起来,叶真真跪了上去,磕了三个头,然后往功德箱里塞了一张纸币。 钟离站着没动。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把香塞到他手里,说:“你不是要求姻缘?刚那师傅说了,这庙里的每座佛都得拜。” 钟离这才看向她,说:“当我没听到?” …… 叶真真没好气道:“不是你拉着我要来拜佛,现在想起马克思了?” 钟离没吭声,转过头盯着前方。 叶真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除了香客,就是庙里的工作人员。 叶真真把香点燃,插进了香炉里,又把钟离手里的拿过来也点燃了,插到自己的旁边。 钟离还在盯着那个方向看。 叶真真看过去,一个慈眉善目的胖胖的中年和尚坐在方桌后面,正在整理佛件。 桌子上面摆了一些佛珠、手串,还有吊坠。价格都不低,叶真真看了两眼就走了。 钟离早已等在佛堂外,抱胸靠在柱子上,眉头微微皱着。 叶真真问他:“有心事?” 钟离摇头。 叶真真哼了一声,说:“不该问的别问,是吗?” 钟离嗯了一声,坐到柱子旁的石凳上,说:“你去拜佛,我在这等你。” 叶真真恼了,说:“你耍我?不是你要来拜佛?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钟离笑笑,慢悠悠地说:“来都来了。” 这句话像颗毒药,叶真真立刻着了道,点头说:“也对。” 叶真真往后边走去,钟离笑着朝她喊道:“帮我把我的那份也给拜上。” 叶真真朝天翻了个白眼,回:“看心情。” 弥勒佛堂后面有四个佛堂,叶真真依次拜了。 最后一个佛堂里供着一尊菩萨,匾额上面写着观世音菩萨。 观音菩萨不是求子的吗? 叶真真挑了挑眉,跪下磕了三个头,往功德箱里塞了一张纸币,然后又磕了三个,又塞了一张纸币。 佛堂出来,叶真真把门口那和尚给的两根长香点燃,插进了门口的香炉里。 做完这一切,叶真真学旁边一个阿姨双手合十,小声说:“求菩萨保佑钟离赶快找个漂亮媳妇。” “求菩萨保佑叶真真找个帅气有钱的老公。” 叶真真顿了顿,拜了一拜,然后扭头走开了。 钟离两步追上,说:“请我吃饭。” 叶真真没坑声。 钟离搭着她肩膀说:“你昨晚上说的。” 叶真真把他胳膊拿下来,说:“佛家清净之地,还望施主注意言行举止。” 钟离又把胳膊搭上去,笑着说:“庙里素餐不错。” 食堂在右前方,门口正排着长龙。 叶真真眉头皱了皱,问:“这么多人,你确定?” 钟离重重地点了点头。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好吧。” 饭堂里乌泱泱的全是人,闹哄哄的,钟离找了个座位占着,叶真真去买饭。 素面队伍走动很快,对面的套餐队伍又长又慢。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加入了素面队伍。 三大碗素面,两个白煮蛋。 叶真真把两碗面和一个鸡蛋推到他面前,说:“不够的话,我再去买。” 钟离没客气,拿了筷子,三口两口吃光了第一碗。 叶真真剥了鸡蛋,放到他碗里,说:“你饿死鬼投胎啊,吃这么快。” 钟离挑着鸡蛋,塞到嘴里,嚼了几口咽下了,说:“他妈的,这碗看着大,面就两三口。” 叶真真顿了顿,说:“谨言慎行。” 钟离撇了撇嘴,开始吃第二碗。 “这顿饭不算。” 叶真真挑了挑眉,说:“庙里就这条件,没得挑。” 钟离扫了一眼套餐队伍,嗤笑了一声,伸手要去拿另外一个鸡蛋。 叶真真伸手拿过鸡蛋,剥开了。 “想吃的话,我再去给你买,管够。” 钟离哼了一声,说:“不用,我怕被你噎死。” …… 叶真真顿了顿,把蛋白吃了,蛋黄放到一边。 钟离看到了,说:“佛祖要我们珍惜粮食。” 叶真真没理他,把面条吃了一半,喝了点面汤。 钟离把她碗里剩下的面也吃了,问:“要不要去别的地方逛逛?” 快两点半了,叶真真问:“去哪里?” 钟离拿出手机搜了搜,说:“历史博物馆。” 安化寺离历史博物馆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两人选择坐公交。 公交车上人不多,位置都空着,两人找了个双人位置坐下。 刚坐了一站,突然上来一堆人,车内瞬间满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挤过人堆,站到了两人身边。 叶真真刚要起身,钟离按住她肩膀,站起来将位置让了出来。 年轻妈妈朝两人道谢。 叶真真笑笑,把头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车子停了,叶真真惊醒。睁开眼,眼前不是玻璃,却是蓝色的椅背。 钟离揉了揉她头顶,说:“别睡了,快醒醒。” 叶真真回过神来,将头从他肩膀上抬了起来。 钟离从座位上站起来,道:“到了,快下车。” 叶真真看了一眼车外,忙站起来。 人挤人,叶真真被挤在了车中间的位置,再也无法挪到脚步。 见钟离已经到了门口,叶真真屏住呼吸,侧着身子要挤过去。 寸步难行。 叶真真大声道:“钟离……师傅,等我一下。” 一人呵斥道:“看着点!” 叶真真忙缩回脚,道:“对不起。” 那人哼了一声。 叶真真抬手横在胸前,突然,手上一热,一股力道拽着自己往前走。 叶真真看了一眼手的主人,另一只手握住了他手腕。 两人在站牌下站定,钟离问她:“还好吗?” 叶真真愣了一下,说:“还行。” 手是热的,钟离看了她一眼,将手松开了。 -- fúωěйɡě.cоⓂ 博物馆 博物馆免费,但是要刷身份证。 钟离很快就进去了,轮到叶真真刷身份证的时候,机器却不放通行。 尝试数次,均以失败告终。叶真真叫来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拿她身份证往机器上刷,依旧无法通行。 叶真真说:“算了,你自己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钟离皱眉。 工作人员打量了两人一眼,问:“身份证是你本人的?” 叶真真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拿着身份证仔细看了看,然后叫来同事。 同事又试了试,依旧无法通行。 两人对视一眼,工作人员啧了一声,拿着身份证进了旁边保安室。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回到入口,将身份证还给叶真真,拿出自己的工作证刷了机器,放了通行。 叶真真忙道谢。 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系统里显示她坐过牢,怪不得不让通行。” “她犯的什么事?” “没写。” “长得那么好看,可惜了。” “可惜什么?这种人有什么好可惜的?” 钟离搓了搓后槽牙,转身往回走。 叶真真伸手拉住他手,道:“那边有个特展,我想去看看。” 钟离看了她一眼,握住她手,去买票。 特展主题是“遗失的珍宝——被盗文物寻回特展”,入口是一个二十多平米的隔间,玻璃橱窗沿墙而立,里面摆放着二十来个金光闪闪的文物,大都是金制佛像,造型不一,但做工和造型精美异常。 其中一尊千手观音,身上的锈迹还在,顶灯的黄光洒在脸上和嘴角,无端生出一丝微笑。 叶真真看了一圈,问钟离:“这些东西也有人敢偷?” 钟离扫了她一眼,说:“有需求就有市场,你看看鬼吹灯盗墓笔记有多火?”ⓕцshцτāйɡ.∁οⓜ(fushutang.com) 叶真真眨了眨眼,问:“什么鬼吹灯?” 钟离顿了顿,没说话,拉着她手,在一个镏金弥勒佛前停了下来。 金光闪闪,袒胸露腹,憨态可掬,甚是生动。 叶真真哈哈哈笑了起来,说:“和你小时候真像。” 钟离横了她一眼,说:“我小时候有这么胖?” 叶真真连连点头。 钟离啧啧啧道:“你小时候肚子也这么大。” …… 叶真真咬了咬牙,选择不理。 不一会儿,一群中学生跟着一个讲解员涌了进来,本就不大的隔间瞬间满了。 讲解员道:“各位同学,这个展厅里的佛像都是被盗文物,去年十二月从海关处缴回。大家一定要记住,珍贵文物是要好好保护的,而不是拿来买卖的。” 是刚刚门口那人。叶真真看了那人一眼,走到了厅内另一侧。 一个男生问道:“为什么是从海关缴回啊?” 讲解员说:“这些文物是要卖往海外的,在最后一刻被警察叔叔拦下来了。不然,他们的下场就和十二铜首一样…” 一个女生插嘴道:“什么是十二铜首?” …… 隔间往里走,是一个更大的展厅,其中一面墙上装着液晶电视,左右两侧墙上的玻璃橱窗内摆放着瓷器和书画之类的文物。 两人刚看了一会儿,那群学生走了过来,唧唧喳喳有点吵。 叶真真皱了皱眉,拉了拉钟离胳膊,说:“看完了吗?” 钟离看了那讲解员一眼,拉住她手,出了展厅。 出了特展,钟离拉着她逛了一会儿,很快就没了兴致,叶真真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青铜馆里,叶真真指着一个青铜酒樽说:“以前,我买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钟离看向那酒樽,没什么特别的,几乎各个博物馆都有类似形状的藏品。 “你买它干什么?” 叶真真笑着说:“喝水啊。” 钟离扫了她一眼,说:“嚯,品味不错。” 叶真真又指着另外一件罍说:“本来也想买个这个,后来嫌弃它太大,不好带回家,就没买。” 钟离看着那罍,像个花瓶一样,不知道实际生活中能派上什么用场。 “品味真独特。”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离开了橱窗。 馆很大,除了青铜器外,其余都是些历代书画和瓷器之类的藏品,和其他的博物馆没什么区别。 很快,叶真真也兴味索然了。 又逛了一会儿,叶真真问他:“你还看不看?” 钟离点头,说:“看,好不容易来一次,看个够!” 于是两人赶在闭馆前,快速逛完了整个博物馆。 出来博物馆已是五点半,叶真真问:“吃饭还是赶回去?” 钟离瞪了她一眼,说:“你他妈疯了?开夜车回去?!” 叶真真摒了一口气,过了良久才呼出来,说:“那是吃饭咯?” 钟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拉着她打了辆车。 上了车,叶真真问:“去哪儿?” 钟离笑着说:“到了就知道了。” 叶真真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着,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叶真真被钟离叫醒。 车停在了一个商场外。 下了车,叶真真深深呼了一口气,说:“我不想吃饭了,我想睡觉。” 钟离咬了咬牙,说:“你他妈提议来吃饭的。” 叶真真说:“那好吧,赶紧吃。” 广式茶餐厅,六点多,还没到用餐高峰,人不是很多。 钟离点了一份煲仔饭,一份烧腊双拼,一份咕噜肉,一份白灼芥兰,外加一份例汤。 等了一会,菜就上齐了。 钟离说:“这家餐厅排名很靠前。” 叶真真哦了一声,把汤拿了过来。 叶真真只喝汤,其他的都没动。钟离盛了一碗煲仔饭给她,粗声粗气地说:“吃了!” 米粒金黄,上面几片香肠,油腻腻的。 叶真真皱紧了眉头,接过来吃了。 吃完后,钟离坐着不动,叶真真回过神,去付了款。 商场离宾馆不是很远,钟离拉着她说要走回去。 叶真真捂着肚子,终于忍不住了,骂道:“你他妈有毛病啊,要走你自己走。” 钟离不怀好意地笑了,慢悠悠地说:“咋不早说?”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说:“陪你逛了一天了,还不够折腾?” 钟离说:“死鸭子嘴硬。早说,我还拉着你到处跑?说出来能咋滴?” 叶真真怒了,半晌没说话。 钟离拦了一辆车,十分钟就回了宾馆。 照旧开了两间房,碰巧叶真真还是那间房,钟离换了一间房。 叶真真连澡都没洗,直接睡了。 睡了几个小时后,叶真真醒了。 身上有些不舒服,叶真真爬起来去洗漱。 一切弄好,已经是半夜一点。 睡意全无,叶真真打开电视机,轮番换着台看。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叶真真关掉电视,窝进被子里,打算不理。 片刻后,敲门声越来越大。叶真真叹了口气,起身开了门。 没等钟离开口,叶真真说道:“半夜三更不睡觉,做贼呢?” 钟离看了一眼屋子,笑着说:“对。” 叶真真走回床边,躺上去,摊着。 “什么事?” 钟离说:“明天再陪我逛一天。” 叶真真打开电视,没吭声。 钟离来到床边,踢了踢她脚,说:“哎,同意不同意?” 叶真真盯着电视机,说:“不方便。” “那就后天。” “后天也不方便。” “那就大后天。” 叶真真偏过脸看向他,问:“你不上班了?” 钟离说:“大后天不行,那就大大后天,你哪天有空,哪天陪我。” 叶真真好奇了,问:“你休假了?” 钟离挑了挑眉,没说话。 叶真真说:“那还是明天吧。不过,你得等我睡好了。” 钟离这才笑了,一脸得意。 “明早十点我来叫你。” …… 十点,钟离准时来叫叶真真。 叶真真故意慢悠悠地洗漱收拾,等一切弄好了,已经差不多快十二点了。 钟离没催她,耐心地等。 叶真真吃了一颗止疼药,把要用到的东西都塞进口袋里。见他坐在床尾低头刷手机,叶真真踢了踢他脚,说:“我饿了,先吃饭。” 两人找了家排名第一的安化特色菜餐馆,钟离付的钱。 出了餐馆已是两点,钟离问:“爬山?” 叶真真咬牙切齿说:“可以,不过半山腰上要是血崩了,你抬我去医院。” 钟离点头,说:“好。” -- fúωěйɡě.cоⓂ 爬山 所谓山,说是安化最高的地方,其实海拔才400米,两人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爬到了山顶。 山顶是一个大平台,平台中央立着一个石块搭成的简易天文台,一侧有一座角楼。 平台四周种满了树,枝桠光秃秃的,连片叶子都没有。 风大,冰凉。山顶除了自己和钟离,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叶真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钟离腿伸着,坐在天文台下面的台阶上,眼睛看着山下,仿佛是在享受这份宁静。 见角楼旁边有个厕所,叶真真踢了踢他脚,说:“我去上厕所了。” 钟离没说话,看了她一眼,继续盯着山下。 厕所和冰窖一样冷。 叶真真裹紧棉衣,伸手把棉衣上的帽子盖住了头,缩起脖子进去了。 水冰凉,还没碰到,就已经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叶真真犹豫了一下,还是洗了手。 刚要出厕所,突然眼前一黑,蹭地闪过一个人影。叶真真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就被捂住了嘴,压在了墙上。 一只冰冷的手从衣服下摆伸了进来,在自己身上胡乱摸。叶真真用尽全力使劲扭动想要挣开那手。 突然,身后那人嗷了一声,然后身上的压力没了。 叶真真转过头看,钟离一脚踩在那人身上,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怎么样,有没有事?” 叶真真没吭声,理了理衣服,走到钟离身边,抬起右脚狠狠踹在那人裆部。ⓕцshцτāйℊ.∁οⓜ(fushutang.com) 那人嗷了一嗓子。 叶真真又是一脚踹上去,骂道:“你他妈还有脸叫!” 这次,那人不敢叫了。 钟离报了警,两人只得等警察来。 山顶风突然大了起来,叶真真缩了脖子躲在厕所角落里背风的地方。 等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来了两个民警。 钟离说明了情况后,民警要查两人身份证。 刷叶真真身份证的时候,矮个民警盯着她上下打量。 叶真真低下了头。 好一会,矮个民警还在盯着自己,叶真真抬起头直视他,问:“怎么了?” 矮个民警没说话,把身份证还给她,和另外一个民警把色狼带走了。 叶真真问钟离:“关几天?” 钟离说:“一个星期吧。” 叶真真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钟离两步跟上,问:“晚上吃什么?” 叶真真闭了闭眼,没吭声。 钟离道:“你他妈哑巴了?” 半晌,叶真真回道:“随便。” 钟离一把拉住她胳膊,吼道:“不开心就说出来,别他妈憋着。” 叶真真眨了一下眼睛,看向拉着自己的手,说:“没不开心,就是想回去睡觉。” 钟离抬手捏着她下巴,把她脸对着自己,说:“我说了,不开心了就说出来,别憋着。” 叶真真拧紧了眉头,看着他说:“他没把我怎么着,就摸了两下胸。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被人非礼了,就要死要活的。” 钟离盯着她的眼睛,半晌,伸手摸向她额头说:“你他妈真不是个女人。”说着,用拇指把她眉头抚平了。 叶真真偏过脸,挣开他手,说:“我走不动了。” 钟离笑了,说:“腿软了?”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不是腿软,是我肚子疼。” 钟离伸手握了握她手,冰凉! “草!” 叶真真笑了,说:“你答应过我的,要抬我去医院。” 话音刚落,叶真真就像软面条一样瘫在了钟离身上。 …… 醒来的时候,叶真真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大厅的病床上,身上盖着棉被,一手握着个热水袋,一手被紧紧握着。 钟离见她睁开眼,喊来了护士。 护士检查了一番,说:“没事了,可以出院了。” 钟离说:“还是明早再出院吧。” 护士笑着说:“别紧张,她就是痛经,要不了命的。” 钟离没说话。 护士劝道:“急诊室的床位还要留给别的有生命危险的人,你们先回去吧,回去多注意保暖。还有就是她太瘦了,营养没跟上,多吃点高蛋白和高营养的东西。长胖个十来斤,应该就不会痛了。” 钟离还是没吭声。 护士说:“你去找医生开点止疼药。” 钟离摸了摸她脸,说:“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叶真真眨了眨眼。 半个小时后,钟离拎着一袋子药回来。 叶真真已经穿好鞋子,双手抱着热水袋坐在床边。 钟离问她:“还疼吗?”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我饿了。” 钟离笑了,问:“想吃什么?” 叶真真想了想,说:“附近随便吃点吧。” 钟离选了一家粥店,点了一锅海鲜粥和一份炖蛋。 叶真真吃了两碗粥,把炖蛋也吃了,钟离负责扫盘。 吃完饭后,两人又坐了一会儿,钟离起身结了账。 早上没退房,叶真真回了屋就睡觉,一觉睡到第二天,直到被钟离吵醒。 睁开眼,叶真真只觉得头发懵,有些晕乎乎的。 钟离买来了早饭。 叶真真看着他,问:“你怎么还不回去上班?” 钟离说:“过两天回去。” 叶真真问:“你是休假?还是出差啊?” 钟离还没说话,叶真真自顾自地说:“知道了,不该问的别问。” 钟离递给她一袋热牛奶和和面包,叶真真把牛奶喝了,然后又躺了回去。 钟离等她睡着,才离开。 一觉睡到中午,叶真真起来把内里穿的衣服一起洗了,晾在了衣架上。 等了很久,钟离还是没过来,叶真真刚想打电话问他吃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叶真真说:“门没锁。” 没人进来,敲门声又响了,叶真真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宾馆的工作人员,一个年轻的姑娘。 “您好,这是您的外卖。” 叶真真说:“我没点外卖,你是不是送错了?” 姑娘说:“您朋友点的,送到前台了,让我给您送过来。” 叶真真看向订单纸,上面是钟离的名字。叶真真道了声谢谢,伸手接了过来。 一份乌鸡汤、一份炖蛋、一份米饭,还热乎乎的。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离还是没过来。叶真真发信息问他:“你是要坐我车回去,还是自己回去?” 一个小时后,钟离才回了信息:“再等我一天,后天一早一起走。” 晚饭,叶真真点了份麻辣烫吃了。 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敲门声响了。叶真真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 不出所料,钟离站在门口。 叶真真问他:“你明天干什么?为什么要我等你一天?” 钟离问:“晚饭吃了没?” 叶真真点了点头。 钟离问:“吃的什么?” 叶真真说:“麻辣烫。” 钟离弹了弹她脑门,说:“护士怎么说的?忘了?” 叶真真扫了他一眼,说:“补充维生素。” 钟离说:“晚上我在你屋睡。” 叶真真骂道:“滚回自己屋去。” 钟离一手拎着包,一手推着她进屋,说:“省钱。” 叶真真说:“去我车上,更省钱。” 钟离一脚把门关了,说:“他妈的,你车里够我睡?” 叶真真说:“那我去睡。” 钟离笑了,说:“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叶真真翻了个大白眼,说:“你行吗?” 钟离不怀好意地扫了她一眼,说:“老子对浴血奋战没兴趣。” “……”叶真真窒息了,恨恨地骂道:“你牛逼。” 洗完已是十一点五十。 见叶真真躺在床头,盯着电视眼也不眨,钟离说:“快十二点了,你还不睡?”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说:“睡了一天了,睡不着。” 钟离用毛巾捋了一圈头发,躺在了床头。 叶真真往旁边挪了挪,说:“你调个头睡。” 钟离偏过头看,叶真真已经缩到了床边,两人中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空出了一大片。 钟离挑了挑眉,把枕头甩到床尾,躺了上去。 叶真真往床中间挪了挪,抬手把灯关了。 闭眼听了会电视,钟离说:“明天你自己想想看去哪儿玩,别待在屋里睡一整天,晚上吵老子睡觉。” 叶真真踢他一脚,骂道:“滚!” 钟离说:“你这黑白颠倒的,对身体好?” 叶真真换了个台,综艺节目,问:“你明天干什么?” 钟离睁开眼,抹了把脸,问:“有擦脸的吗?” 叶真真从床头柜上拿了一管东西扔给他。 东西落在了右胳膊边,钟离拿过来挤了点,抹到脸上。 一股淡淡的清香,和叶真真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钟离说:“还挺好闻的。” 叶真真说:“洋甘菊味的,当然好闻。” 钟离拿起来,借着电视机亮光看上面的字。 一堆英文字母,只有handcreme勉强认识。钟离说:“我要擦脸的,你给我护手霜干什么?!” 叶真真慢悠悠地说:“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钟离挑了挑眉,又挤了点,擦在了手上。 啪的一声,叶真真一巴掌拍在他脚上,说:“问你话呢,你明天干什么?” 钟离倒抽了一口凉气,咬牙切齿道:“你他妈手真重。” 叶真真嚯嚯嚯笑了。 钟离说:“问这个干什么?” 叶真真说:“没事干,看你做什么,找点灵感。” 钟离问:“肚子不疼了?” 叶真真说:“已经三天了,明天第四天,基本上没了。” 钟离顿了顿,说:“草,我他妈快成妇女之友了,连这也和我说。” 叶真真说:“转移话题是吗?” 钟离想了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叶真真说:“你要干什么?先告诉我,我再决定去不去。” 钟离说:“你先说去不去吧,正好缺个女人。” 叶真真好奇道:“到底什么事啊?” 钟离说:“不该问的别问。” 叶真真哦了一声,问:“你几点起?” 钟离说:“七点半。” 叶真真说:“我要是起得来,就跟你去;起不来,你就当我没提过这茬。” 钟离哼了一声,拉了拉被子,闭眼睡了。 叶真真把电视关了,躺在床边刷手机,一点的时候,才睡下。 -- 古寺 钟离起床的时候和一般人不一样。 叶真真感觉轰的一声,床猛然一震,像是有人往床上跳,吓得立刻睁开了眼。 钟离见她睁开眼,咧开嘴笑了,说:“起床,刷牙洗脸。” 叶真真说:“你刚刚怎么起来的?再给我演示一遍。” 钟离问:“想看?” 叶真真点头,说:“好奇死了。” 钟离躺回床上,高举双腿,双腿一蹬突然发力,腰身借力,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钟离看着她,笑着说:“这叫鲤鱼打挺。” 叶真真剜了他一眼,骂道:“有病!” 钟离没理她,进卫生间洗漱。等出来时,叶真真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扎头发。 钟离笑着说:“你确定要和我一起?”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进卫生间洗漱。 …… 四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安化寺门口。 叶真真看着门口金灿灿的大字,问他:“你不是已经求了姻缘了?” 钟离笑着说:“还有事业和家庭没求。” 叶真真长叹了一口气,撇着嘴说:“早知道就不来了。” 钟离下车,伸手把门挡着,说:“晚了,你已经上了贼船了,下不去了。” 叶真真下车,钟离揽住她腰往售票口走。 叶真真挣开他胳膊,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钟离扫了四周一眼,沉声说道:“跟着我,别乱说话。” 叶真真只觉脑门像被人重重砸了一锤子,嗡嗡嗡嗡作响。叶真真抓住他胳膊,看着他,眼带哀求,“我后悔了。” 钟离咧开嘴笑了,捏了捏她脸,说:“现在后悔太晚了。” 不是周末,人少了很多,也不用排队。钟离买了两张票,搂着她腰往检票口走。 怀里的人浑身僵硬,钟离笑了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别紧张,我在。” 钟离拉着她买了些香,检票后,门口的和尚又给了两根粗的。 进了弥勒佛堂,叶真真和上次一样拜了拜,塞了张纸币进去。钟离在她旁边也拜了拜,然后塞了钱。 起来后,钟离站到她身边,小声说道:“挎着我胳膊,亲密点。” 叶真真抬手挎着他胳膊,钟离把她拉近了点,走到了堂内左侧一个方桌边。 桌上摆满了一堆物价,后面坐着个一身黄色长衫的中年和尚。 钟离挑了一串手串套到叶真真手上,附在她耳边问:“喜欢吗?” 叶真真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清了清嗓子,说:“不喜欢。” 钟离看了她一眼,取下了手串。 “师傅,这个多少钱?” 和尚说:“200。” 钟离又拿了个莹白的玉观音,问:“这个呢?”说着往叶真真锁骨上试了试,说:“你戴这个好看。” 和尚点点头,说:“女施主皮肤白,戴这个更显得宝相庄严。” 钟离又把玉观音放在叶真真锁骨上,说:“嗯,确实不错。” 叶真真往后躲了躲。 钟离看了她一眼,缩回手,问:“这个多少钱?” 和尚说:“800。看女施主有缘,再送一串佛珠,结个佛缘吧。” 钟离点点头,挑了一串木制佛珠,说:“就它俩吧。” 和尚拿出一个黄色布袋子,将玉观音和佛珠放了进去,交给钟离。 钟离掏钱递给他,笑着说:“哎,师傅,听你口音有点耳熟啊。” 和尚说:“哦?施主您是哪里人?” 钟离说:“勤城固城县的。” 和尚点头,说:“我也是勤城的。” 钟离笑了,说:“那,咱们还是老乡了。” 和尚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幸会幸会。” 钟离问:“您怎么跑这里来了?” 和尚行了个礼,说:“皈依我佛。” 钟离点点头,也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 钟离从袋子里掏出玉观音,给叶真真戴上了,然后在锁骨处摸了摸。 “还是师傅有眼光。” 叶真真抖了抖,瞪了眼钟离。 钟离搂着她腰出了佛堂,小声说:“别紧张,我做什么你接着就可以了。” 叶真真用胳膊肘怼了怼他,说:“好,那别再动手动脚了。” 钟离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说:“搂着我腰。” 叶真真咬了咬牙,说:“你看哪对情侣在庙里还这么卿卿我我的。那不叫情侣,那叫狗男女。” 钟离笑笑,依旧搭在她肩膀上,拖着她往后院走。 最后一间佛堂,观音菩萨。 佛堂人少,待前面人离开了,钟离跪在了垫子上,俯身磕头。 叶真真看着虔诚地跪在观世音菩萨面前的人,咧开了嘴露出了白牙。 见她笑得一脸奸诈,钟离站起来掐了一把她脸,说:“笑什么?” 叶真真挑了挑眉,说:“你知道观音菩萨是用来求什么的吗?” 钟离抬头看了看菩萨旁边柱子上的字,说:“求姻缘?” 叶真真哈哈哈笑了,没说话。 钟离搂住她腰,说:“乐什么?” 叶真真挣开他手,说:“求子。送子观音你没听过?” 钟离回头又看了一眼柱子上的字,说:“求子不也是得先有姻缘吗?我一步到位,不冲突。” 叶真真嗤了一声。 身后一个声音说:“观音菩萨什么都可以求,平安、富贵、姻缘、学业、事业,都可以。” 叶真真脸黑了,转过头看向说话之人。 那人五十岁上下,一身黄色布褂,头上带了个深棕色帽子。不高不瘦,面容和善,眼角处一道疤痕,细细长长延伸至帽檐下,无端生出一丝凶相。 叶真真问:“观音菩萨管的来这么多?” 那人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可以。” 钟离问:“师傅可算卦?” 那人问:“施主求什么?” 钟离看了一眼叶真真,笑着说:“姻缘。” 和尚把竹签桶交给钟离,钟离交给叶真真,说:“你来。” 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跪在垫子上,摇动了签筒。 半分钟的功夫,一个签子落下来,叶真真拿起来,交给和尚。 上签。 和尚看了一眼签文,双手合十,说:“恭喜二位。” 钟离笑着问:“怎么说?” 和尚打量了两人一番,说:“这签文说二位不久之后,将会喜结连理。” 钟离挑了挑眉,看向叶真真。 签文上的字和姻缘没有半丝关系,叶真真朝天翻了个白眼,张了张嘴。 放屁! 看明白她说了什么,钟离哈哈哈笑了。 和尚又说了一些吉祥话,钟离拿过签子看了一会儿,还给他,说:“多谢师傅解签。”说着付了解签的费用。 和尚回了个礼,朝叶真真双手合十,又行了个礼。 叶真真一脸蒙,连忙回了个礼。 佛堂拜完快十一点了,钟离拉着叶真真走到佛堂后的一处竹林边休息。 竹林挨着院墙,不大,却很茂密,边上放着两排石凳。 钟离在石凳上坐下,伸长了腿,动了动。 叶真真手揣在口袋里站着,钟离问她:“你不累?” 叶真真伸出手,摘了一片枯黄的竹叶,说:“累,想回去睡觉。” 钟离笑了,说:“累你还不坐下来。” 叶真真又摘了一片竹叶,说:“太凉了,不敢坐。” 钟离叫道:“别摘了,再摘,师傅该来找你赔偿了。” 叶真真一脸疑惑地看他,钟离扬了扬下巴。 叶真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石碑,上面写着竹林的历史。 叶真真赶紧把叶子揣到口袋里,走到钟离旁边站着。 “接下来做什么?” 钟离没搭腔,拍了拍腿说:“借你坐会儿。” 叶真真翻了个白眼,说:“不坐。” 钟离仰着下巴看她,说:“害羞?” 叶真真闭了闭眼,说:“不稀得坐,行了吧。” 钟离一把拉过她按在腿上坐着,伸手搂住了她腰。 叶真真按在他肩膀上,要站起来挣开。钟离突然沉下了声音,说:“别动。” 叶真真愣了一下,坐了下来,趴在他耳边问:“怎么了?” 钟离没吭声,叶真真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钟离笑了,说:“乖乖坐着。” 坐了会儿,腿有些发麻,叶真真站起来,在竹林四周溜达。 竹林旁边是个厢房,厢房门紧紧关着。 叶真真往厢房那边走了走。 门上格栅装着玻璃,屋里东西很多,乱七八糟地堆着。 看样子,应该是个杂物间。 叶真真还要往厢房门口走,钟离一把拉住了她。 钟离将她揽在怀里,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听我的,别乱动。” 叶真真转过头看他,钟离面色严肃,眼神深沉。 叶真真点点头,问:“那我干什么?陪你在这坐着,看风景?” 钟离摸了摸她头,笑着说:“对。” 叶真真叹了口气,小声抱怨:“快一个小时了,就算你踩点,也得换个地儿吧。” 钟离说:“小情侣找个没人的地儿,卿卿我我,不是很正常?”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好,你说的都对。” 钟离揽着她肩膀走回石凳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塞了手机给她。 “无聊就玩游戏。” 叶真真点开,有密码。 “密码多少?” “520306。” 叶真真输了数字,点开了。 翻了一圈后,叶真真把手机还给他。 钟离问:“怎么了?” 叶真真说:“只有一个五子棋,不好玩。” 钟离把手机塞回她手里,搂住她腰,说:“让你玩就玩,怎么这么多废话。” 叶真真只得打开了五子棋。 -- 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吗 十盘棋,盘盘皆输。 叶真真叹了口气,点了重新开始。 钟离问:“输了?” “嗯。” “你读书成绩那么好,怎么连五子棋都下不好?” 叶真真声音闷闷的:“别和我讲话,我马上要赢了。” 钟离看过去,叶真真执白棋,将棋子落在了三颗白子的右边,再来一子,五子连成直线,就赢了。 可惜,晚了一步。 叶真真看着屏幕上的game over半天没说话。 钟离从她手里拿过来手机,说:“看我的。” 叶真真看着他落子,钟离落子几乎不用思考,彷佛很有把握。 十来个子后,赢了。 钟离抬眼看向叶真真,朝她挑了挑眉,笑得一脸得意。 叶真真撇了撇嘴,拿回手机,点了重新开始。 钟离拍了拍她,说:“换条腿坐,麻了。” 叶真真换了条腿坐着,落下了一子。 十来个子后,赢了。 叶真真扬了扬手机,挑着眉说:“我赢了。” 钟离嗤了一声,说:“东施效颦,有意思吗?” 叶真真说:“那我也赢了。” 钟离投降,说:“行行行,服了你记忆力好,可以了吧。” 叶真真把手机递给他,说:“你再来一盘。” 钟离连下了两盘,都赢了。 叶真真拿过来手机,按照他落子的顺序依次落子。 果然,都赢了。 叶真真还要下一盘,钟离动了动腿,说:“走,去吃饭。” 叶真真站起来,把手机还给他。 前方一个和尚从厢房那边走过来,正是刚刚解签那和尚。 钟离朝他点了点头,那和尚回了个礼。 等和尚走远了,叶真真问:“吃什么?” 钟离说:“咸菜面。” 叶真真皱了皱鼻子,问:“能出去吃吗?” 钟离搂着她腰,说:“就这条件,你不吃也得吃。” 最后,叶真真几乎是被他拖着进了食堂。 不是周末,人少了很多,不用占位置。套餐队伍依旧人很多,两人只得排队买素面。 面都做好了,放在一个大的不锈钢盆里,只需要放点菜码子。 叶真真依旧要了三碗面,两个水煮蛋。 钟离付了钱,拿着托盘找了个挨着空调的位置坐下。 叶真真喝了口面汤,抱怨道:“我想吃五香卤豆干。” 钟离低头吸面,头也不抬,说:“回去我给你买,先把面吃了。” 叶真真说:“我现在就想吃。” 钟离抬眼看她,说:“要挟我呢?” 叶真真抽了抽鼻子,说:“没,不敢。” 钟离鼻子里一哼,放下筷子,剥了鸡蛋,递到她嘴边。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拿过来,掰成了两半,把蛋黄扔进了托盘,蛋白扔进了汤里。 蛋白浸入了咸味儿,有了味道。叶真真长叹了一口气,说:“不错,好吃。” 钟离嗤了一声,说:“他妈的,你就是矫情。给你饿几顿,扔荒山老林里,看你还挑食不挑食。”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那你会失望的,因为绝对没有这个机会。” 钟离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很快,两碗面吃完了,钟离放下筷子,看向叶真真。 叶真真还在捞碗里的蛋白,吃相极其斯文。 钟离觉得,与其说是斯文,倒不如用非常慢来形容更贴切。 钟离笑了笑,伸出手,把她嘴边的一缕头发捋到了耳后。 叶真真说:“做做样子而已,不要这么投入。” 钟离没吭声。 叶真真抬起头看他,钟离眼神越过自己头顶,盯着自己身后。 叶真真欲转头看,钟离一把扶住她脸,眼神里带着警告:“嘴巴这里一颗咸菜。” 叶真真会意,抬手摸了摸嘴,低下头继续吃面。 十来分钟后,钟离问:“吃完了吗?”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问:“要走?” 钟离点头。 叶真真忙放下筷子,掏出纸巾擦了擦嘴,又递给他一张。 钟离接过来,随便擦了擦,牵着她手起身,远远跟在那和尚身后,出了饭堂。 和尚又回了厢房。 钟离没回竹林,而是拉着叶真真去了另外一处石山下的木凳上坐着。 这处地方正好在阳光下,依旧对着厢房的入口。 不一会儿,两大家子人走过来坐下,其中一家带着个刚会走路的粉粉嫩嫩的宝宝。 钟离眼睛虽然盯着手机,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厢房入口。叶真真碰了碰他,问:“要在这坐多久?” 钟离抬起头看她,笑着说:“你猜?” 叶真真想也没想,抬手拧着他耳垂,小声说道:“我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知道吗?” 钟离咧开嘴笑了,握住她手,轻轻揉捏。 “现在抽,我不拦着。” 叶真真横了他一眼,松开了手。 宝宝摇摇晃晃走到了叶真真腿边,叶真真眉开眼笑,逗起了孩子玩。 钟离笑了笑,放下手机,加入了逗娃行列。 待那家人走了,钟离带叶真真又在庙里慢悠悠转了两圈,最后又回到了竹林。 下午四点,乌云遮住了落日余晖,香客渐渐少了,竹林这块更是没了人影。 天气渐凉,钟离搂着叶真真腰,将下巴伏在她肩膀上。 “冷不冷?” 叶真真一门心思在五子棋上,说:“冷。” 钟离抱紧了她,问:“赢多少盘了?” 叶真真说:“十来盘吧。” 钟离问:“去掉我教你的那三盘呢?” 叶真真想了想,说:“八盘。” 钟离指了指位置,说:“这里,他如果落在这里的话,就赢了。” 叶真真落子。 钟离指着另外一个位置,说:“这里,再有一步你赢了。” 叶真真按照他指的位置落下一子,接下来不用钟离说,叶真真就落了另外一子。 赢了。 钟离拿回手机,说:“别玩了,手机快没电了。” 叶真真掏出手机,玩起了贪吃蛇。 深灰色老式键盘机,按键上的烤漆都被磨掉了。钟离问:“这手机有十多年了吧?” 叶真真说:“对。” 钟离嗤了一声,说:“想得还挺周全。” 叶真真头也没抬,说:“还行吧。” 钟离拍拍她屁股说:“换换。” 叶真真换了条腿坐着。 玩了一会儿,叶真真抬眼看他,说:“你腿麻了?麻了,我站着。” 钟离按住她,说:“没事。” 天黑了,竹林的叶子随风咔咔咔作响,厢房的灯陆续亮了起来。 叶真真问:“还不走啊?” 钟离说:“马上。” 叶真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手臂,说:“放开我吧,我腿麻了。” 钟离松开她腰上的手。 叶真真站起来,撑着钟离的肩膀,动了动腿。 钟离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站起来,一把揽住她肩膀,将她头按在胸口上,蹭了蹭她头顶。 叶真真刚想挣开,忽然听到身后隐约有脚步声传来,立刻不动了。 “施主,天黑了,您还不回去吗?” 钟离摸了摸她头,说:“啊,居然这么晚了。这就走,这就走。” 那人说:“施主,有缘再会。” 钟离笑了笑,回:“有缘再会。” 被拖着走了几米,突然,一声嘶哑的叫声传了过来。叶真真心头一紧,问:“怎么了?” 钟离说:“别动。” 一个声音骂道:“草,妈的。” 叶真真浑身一抖,只听钟离骂了声:“卧槽!”,然后松开自己跑了。 叶真真不敢动,留在原地,睁大了眼看向那叫声处。 四周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等了好一会儿,隐约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似乎有人正走过来,叶真真心一窒,转头就跑。 见身后那人加快步伐追了过来,叶真真停下来,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谁?” “是我。” 叶真真把手电筒照向他,钟离抬手挡住了眼,说:“瞎跑什么。” 叶真真关掉手电筒。 “我害怕。” 钟离噗嗤一声笑了,说:“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吗。” 叶真真问:“那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钟离打开手电筒,照向地面,说:“可以,走吧。” 前方,佛堂的灯从屋里跑出来,照亮了黑暗的角落,钟离关了手电筒。 走出寺庙,钟离拉着叶真真走到庙门口旁边的公交站牌下。 叶真真问:“回宾馆吗?” 钟离说:“等会再走。” 叶真真问:“怎么了?” 钟离没说话,倚着站牌盯着右侧前方。 叶真真顺着他眼神看过去,庙门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白色面包车。 没过多久,几人围着两个身穿俗家衣服的光头走了出来。一个是那卖佛牌的和尚,一个是那解签和尚。 叶真真小声问:“这是你此行的目的?” 钟离笑了,摸了摸她头,说:“聪明。” 公交车来了,钟离拉着叶真真手上了车。 车行了二十来分钟,叶真真看着钟离,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钟离笑了,说:“吃饭去,请你吃大餐。” 叶真真问:“去哪吃?” 钟离抬手指了指窗外,说:“那里。” 叶真真看过去,豪华海鲜大酒楼。 公交车在酒楼对面停了,钟离拉她下车过马路。 叶真真拉住他,说:“换个地方吧,这里贵。” 钟离咧开嘴笑了,说:“不用我花钱,有人请吃饭。” -- 我他妈快成妇女之友了 两人来到一间雅间,屋内笑声爽朗,五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聊天。 一进屋,五人停了说话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叶真真低下头,躲到了钟离身后。 片刻后,一个身穿黑夹克的人回过神,咳嗽了一声,站起来,说:“钟离,这是?” 钟离把叶真真拉到身边,说:“叶真真。” 黑夹克笑了,说:“那快点坐。” 钟离向叶真真挨个介绍:“马晓凯、赵毅、章子峰、郭岩。” 轮到黑夹克的时候,钟离顿了顿,说:“这是姜一明。” 叶真真看向姜一明。 国字脸,皮肤微黑,身材高瘦。虽然笑着,表情却带着些微戏谑。 叶真真抿了抿嘴,说:“你们好。” 姜一明打量了一眼钟离,眯着眼笑了,朝叶真真伸出手,说:“初次见面,荣幸之至。” 叶真真愣了下,伸手回握。 五人轮番拉着钟离喝酒,不一会儿的功夫,六人就喝得面红耳赤,说话声也大了起来。 叶真真吃了点东西后,便玩起了手机里的游戏。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还剩一格电了,叶真真收了手机,看向聊天的几人。 钟离脸色恢复如常,那五人面色嫣红,桌子上的菜基本上也吃完了。 钟离扫了一眼叶真真,坐回了她身旁的位置上。 “吃饱了?” 满身酒气,嘴巴里也是。叶真真点了点头。 钟离凑到她耳边说:“走吧,回宾馆,明天一早回家。” 叶真真皱了皱眉头,埋怨道:“喝这么多,走得动吗?” 钟离捏了捏她手,小声说:“没醉,醒着呢。” 姜一明笑着说:“哟,怎么了?这就不行了?” 钟离哈哈哈笑了,说:“谁不行了?这次有事,下次有机会再拼。” 姜一明看了一眼叶真真,说:“好,就先饶了你这一次。” 姜一明拦了一辆出租车,叶真真扶着脚步虚浮的钟离上了车。 一进屋,钟离就站直了,双眼清明。 叶真真看着他问:“你没醉?” 钟离说:“我说了,我没醉。” 叶真真回过味来,问:“你装的?” 钟离说:“他们五个不敢灌你,一起来灌我。我不装醉,晚上你伺候我?” 叶真真哼了一声,说:“想得美。” 钟离笑了,说:“这不就得了。” 叶真真先去洗澡,洗完后收拾了下东西,顺手把钟离的东西也一起收拾了。 钟离洗完澡出来,上半身裸着,下身只围了条浴巾。 叶真真抓起旁边的枕头砸过去,说道:“穿上衣服。” 钟离一把接过,说:“给我揉揉。” 叶真真这才看到他后背肩胛骨中间青紫了一大片。 “怎么了?” 钟离笑了笑,说:“让那王八蛋打的。” 叶真真从床上爬起来,说:“我去买点药,你等我一下。” 钟离还没来得及说话,叶真真便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十来分钟后,叶真真又风一样地跑进来,扔了一个塑料袋子到床上,进了卫生间。 钟离挑了挑眉,拿起遥控器换了个频道。 叶真真洗了洗手,走到床边,看着他说:“你趴床上。” 钟离笑了笑,拿过枕头,压着枕头趴在了床尾。 叶真真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在床上,拧开一瓶药酒,倒了一些放在掌心搓了搓,然后将掌心放在那青紫的地方上揉。 “疼吗?” 钟离枕着胳膊,笑着说:“你挠痒痒呢?” 叶真真加了点力道,问:“这样呢?” 钟离说:“放心吧,不疼。” 叶真真又加了点力道,问:“那五个人是谁?” 钟离说:“这边的同事。” 叶真真哦了一声,钟离笑了,说:“还有别的要问吗?我一一解答。” 叶真真又倒了一点药酒,搓了搓揉在那处。 “不想知道,和我又没有关系。” 钟离挑了挑眉,笑了,说:“就喜欢你这脾气。” 叶真真问:“明早几点走?” 钟离说:“等你睡醒了。” 叶真真说:“那早点走吧,争取早点回家。” 钟离问:“佳佳又给你安排活了?” 叶真真摇头,说:“没有,宾馆贵。” 钟离嗤了一声,说:“又他妈没让你付钱。” 叶真真问:“房费你们报销?” 钟离点头。 叶真真捶了他一下,说:“那再去开一间,自己睡去。” 正好捶在伤口上,钟离咬着牙倒抽了一口凉气,说:“他妈的,就报一个人的房费,再开间,你付钱?” 叶真真又给他揉了揉,问:“那前两天呢?” 钟离说:“我找个借口,也给你报了。”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那还差不多。” 第二天一早,叶真真七点半就醒了。 躺在床尾的钟离脸偏向自己这一边,睡得一脸沉静,两条腿大张着,一只脚放在了自己脸侧。叶真真往床边挪了挪,掀开被子下床,进了卫生间。 洗漱完后,钟离还在睡。 叶真真俯在他耳边,吼道:“钟离!” 钟离皱了皱眉,伸手把她脸推到一边,说:“别叫,早醒了。” 叶真真说:“醒了,还不起来。” 钟离睁开眼,坐了起来,说:“你不是占着卫生间在刷牙洗脸,我起来能干嘛?” 叶真真穿好衣服,拔下充电宝收进袋子里,坐在床边等钟离。 钟离出来,见她盯着自己,扬了扬下巴,说:“给我五分钟。” 叶真真依旧看着他。 钟离抓起枕头扔向她,说:“老子换衣服,你也要看?” 枕头落在床头,叶真真转了头,说:“又不是没见过。” 钟离笑了,说:“那他妈是二十多年前,现在也要看?”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不稀得看。” 钟离说:“稀得看也不给你看。” 叶真真笑笑,没吭声。 过了会儿,钟离说:“好了,可以看了。” 叶真真转过头,钟离还是来时的那身装扮,只是头发长了一点点。 “帅吗?” 叶真真打量了一会儿,眼睛转了转,说:“还行吧。” 钟离把东西收了,塞到旅行包里,说:“走吧,回家。” 退了房,上了车,钟离把包里的信封拿出来递给她。 “钱你还是留着,不要到时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叶真真说:“这不是在我储藏盒里面吗?” 钟离一巴掌拍在她头上,说:“你他妈把钱放车里,经常不锁门。” 手很轻,不疼。 叶真真接过来,说:“谢谢。” 钟离冷哼了一声,说:“他妈的跟求着你办事似的,老子就是犯贱。” 叶真真把钱放到内衬口袋里,发动了车子。 经过一个早餐铺,钟离下车买了早饭,扔给叶真真一袋热豆浆和一根玉米,自己啃包子。 叶真真喝完了豆浆,把玉米放到一边,启动了车子。 钟离吃完,拿纸巾擦干净了嘴巴。 “回家?” 叶真真点了点头。 钟离说:“那顺便拐个弯去我家,看看我妈。” 叶真真没吭声。 钟离说:“我妈老和我唠叨你,他妈的我听得脑子都要炸了,你能不能赏个脸?” 叶真真说:“不想见。” 钟离说:“那什么时候想见?” 叶真真说:“等你结婚的时候。” 钟离哼了一声,说:“那我得抓紧点,省得我妈整天唠叨我。” 叶真真嗯了一声。 钟离没话找话,说:“那个陆有为,人看着还行,要不先联系联系?当个艳遇也行啊。” 叶真真拧紧了眉头,说:“你先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妈的当我想管你。” 叶真真哼了一声。 “从你分手,到现在几年了?四年有了吧,就算是尼姑也找到和尚了,你他妈真耐得住寂寞。” “我不想聊这个,换个话题吧。” “每次说到这个就逃避。他妈的,你难道真的想孤独终老啊?我妈给你张罗了好几个,催我带你回去见见。” 叶真真拿起玉米,塞到他嘴巴里。 “草!” 钟离拿起来啃了一口,瞪了她一眼,说:“算了,我不说了,省得你生气把我扔半路上。” 上了高速,叶真真说:“你去睡会儿。”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不睡,腿都伸不直。” “上次不是睡得很好?” “他妈的,你要不要试试两天两夜没睡觉。就是把你扔稻草堆里,你也睡得着。” “谢谢你哦,我可不睡稻草堆。” 见挡板上放着烟,钟离伸手拿过来,问:“我抽一根?” 叶真真皱了皱眉头,说:“待会进了服务区你再抽。” 钟离叹了口气,抽出来一根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放到叶真真鼻子下面。 “闻闻?” 叶真真盯着前方,说:“不抽。” 钟离笑笑,把那根烟夹在她耳后,说:“留着,等你想抽的时候,试试看。” 叶真真问:“你心里烦?” 钟离看她。 叶真真挑了挑眉,说:“你有心事的时候,就想抽烟。” 钟离愣了一下,骂道:“我他妈怎么有这么个习惯?” 叶真真撇了他一眼,说:“你自己没察觉而已。” 钟离说:“那我得改,不能在你面前什么隐私都没有。” 叶真真笑了,说:“最好连脏话也一起改了。” 钟离又抽出一根烟闻了闻,叹了口气,说:“哪天我死了,可能就戒了。” “你他妈真行,还带这么诅咒自己的。” 中午的时候,叶真真开车进了服务区。 钟离买了一份青椒肉丝盖饭和一份粥,依旧加了个荷包蛋。 叶真真吃完荷包蛋,从钟离碗里夹了一根肉丝放进了粥里。 钟离问:“有胃口了?” 叶真真吞了一口粥,说:“还行。” 钟离挑了点肉丝,放进她碗里。 “那就多吃点。医生说你太瘦了,身体脂肪含量过低,所以才痛经。” “嗯,我知道,还说了别的吗?” 钟离顿了顿,说:“没说什么。” 叶真真扫了他一眼,说:“说吧,别憋着。” 钟离挑了挑眉,说:“医生说以你目前的体脂,不易受孕。” 叶真真一口粥呛到嗓子眼里,差点喷出来。 钟离说:“你让我说的。” 叶真真被呛到,一直咳嗽,满脸通红。 钟离咧开嘴笑了,说:“我他妈真成了妇女之友了。” 叶真真撂了筷子,说:“快点吃,吃完赶路。” 钟离拿眼横她,说:“慢慢等着!” -- fúωěйɡě.cоⓂ 何况,我不是别人 饭后,叶真真去上厕所,顺便洗了洗脸。 回到车边,车边没人,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等到人。叶真真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刚响了一声,眼光一扫,不远处花坛边上坐着一人,正低着头抽烟。 叶真真挂断电话,走过去。 “真有心事?” 钟离看了一眼四周,摇头,说:“没有。” 叶真真哦了一声,坐到他旁边。 钟离抽出一根烟递给她,说:“要不要试试?” 叶真真刚想接过来,想起耳朵后那一根,忙伸手去拿。 耳朵上什么都没有。 钟离说:“丢了,吃饭的时候掉地上了。” 叶真真接过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高中的时候,我抽过。” 钟离笑了一声,说:“无知少女装深沉?还是乖乖女想找点刺激?” 叶真真没吭声。 钟离问:“感觉怎么样?” 叶真真想了想,说:“忘了,感觉…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钟离把烟放到她嘴边,说:“试试,回味一下?” 叶真真躲了躲,说:“你抽过的给我?” 钟离鼻子里一哼,吸了一口,看着她,将烟雾慢慢呼出。 全呼在了脸上,叶真真被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钟离笑了,拿手扇开了烟雾。 “好像比那时候的烈。” “男士烟,当然烈。” 叶真真垂下头,双手捏着那根烟,放在手指头上把玩。 钟离说:“上去睡会。” 叶真真摇头,说:“睡不着。” 钟离问:“有心事?” 叶真真摇头。ⓕцshцτāйℊ.∁οⓜ(fushutang.com) 钟离哼了一声,说:“你有心事的时候,睡不着觉。” 叶真真没吭声,将烟放进了口袋里。 钟离将烟掐灭,散了散身上的味道,摸了摸她头。 “走吧。” 走了半天,天快要黑了。 钟离问:“晚上还是住在服务区?” 叶真真回:“你去吧,我睡车里。” 钟离瞪了她一眼,说:“走,下高速,去找个便宜的。” 叶真真说:“绕路太远。” 钟离问:“你赶时间?” 叶真真摇头。 钟离盯着她,压着嗓子说道:“下!高!速!” 下了高速停好车,两人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家自家楼房改建的宾馆。 钟离要开两间,叶真真拦着说:“我睡车里。” 钟离骂道:“他妈的才80块钱,我给你付了。” 叶真真咬着下唇,垂下了头。 钟离冷笑了一声,拉着她上楼,把她推进了房间里。 自建民房的条件比服务区的好太多。 叶真真洗了澡,把内衣洗了,找了个衣架晾在屋里。 刚忙完,钟离推开门进来了。 “走,吃饭。” 叶真真擦干手,换好衣服,跟着他下楼。 两个人在路边找了一家农家菜馆,钟离点了三菜一汤。 叶真真吃了半碗饭和小半碗菜,剩下的全进了钟离的肚子。 吃完饭,还不到八点,钟离拉着叶真真压马路消食。 农村人睡得早,七八点的功夫,路上已经基本没人了。 钟离走得很慢,依着叶真真的步伐。 半个小时后,叶真真深深呼了一口气,说:“走吧,回去睡觉。” 钟离径直往前走,说:“还没消化完,再走会儿。” 叶真真只得跟着他。 迎面摇摇晃晃走过来一人,一身酒气,叶真真往旁边靠了靠。 那人看到叶真真,笑了,嘴里含糊不清,说:“美女,去我家玩会儿?” 叶真真拧紧了眉头,走到钟离身边。 钟离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那人脚步踉踉跄跄,往叶真真身边靠。 叶真真缩了肩膀,抓住钟离胳膊,推着他往旁边走。 突然,那人伸出手。 叶真真眉头一跳,叫道:“你干什么?” 那人打了个嗝,大着舌头说:“美女,玩会儿啊。” 叶真真侧过身子,往旁边迈开一大步,走到了钟离另外一侧。 那人嘴里哼哼唧唧,越过钟离要去抓叶真真。 叶真真抱紧了钟离胳膊,将他挡在自己身前。 钟离搓了搓后槽牙,冷笑了一声,吼道:“你他妈开口说句话,能死啊?” 叶真真一愣,抿紧了嘴。 醉汉脑子似乎清醒了点,立马走开了。 叶真真松开他胳膊,快步往前走。 钟离两步跟上。 “叫救命会吗?” 叶真真没说话。 钟离拉住她,吼道:“你他妈哑巴了?!” 叶真真抬起头盯着他,说:“你故意的?” 钟离嗤了一声,看着她说:“我在等你开口。” 叶真真咬住了下唇上的肉。 钟离说:“遇到困难的时候,该开口就开口。不然,靠你一个人抗,你活八辈子都解决不了。” 叶真真拧紧了眉头。 钟离放低了声音,说:“开口求人不是件难事,何况,我不是别人。” 叶真真移开视线,看着钟离身后。 良久,叶真真开口说:“她要五万块钱。” 钟离愣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眉头,说:“我还以为天塌了。妈的,也才五万块钱而已。” 叶真真眼圈红了,说:“我没那么多钱。” 钟离问:“给了之后呢?下次再找你要怎么办?还继续给?” 叶真真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说:“她又去店里找佳佳了。” 钟离脸沉了下来,问:“你打算怎么办?” 叶真真摇头,说:“我不知道。” 钟离叹了口气,揽着她肩膀,说:“走吧,先回家再说。” 身上隐约有股酒味,叶真真又洗了一次澡。 姜佳佳发信息,问:“什么时候回来?” 叶真真回:“明天晚上到。” 姜佳佳:“我做好晚饭等你。” 叶真真回:“我回家。” 姜佳佳:“有个远途,给的价钱比较高。你要是想做的话,我给你接了。” 叶真真回:“好,我接。” 敲门声起,叶真真爬起来开了门。 钟离推着她肩膀走进屋,抬脚关了门。 “先不要想着给钱了事。我让佳佳说你去外地了,半年都不可能回来。” 叶真真被他推到床尾,顺势坐了下来。 “佳佳那边你别担心,她比你聪明。先躲一段时间,反正你家里也没人,她找不到你自然就不会找了。那种人你当初就不应该给她钱,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实在不行的话,还有法律。” 叶真真说:“佳佳给我接了一个远途,后天一早装货。” 钟离愣了一下,骂道:“他妈的,赚钱不要命了?” 叶真真说:“前两天也休息够了。” 抬眼看到衣架上的内衣,钟离撇开眼,也在床尾坐了下来。 叶真真问:“明天几点走?” 钟离想了会儿,说:“等你睡饱了再走。” 叶真真问:“你不急着回去上班?” 钟离笑了笑,说:“老子休假了。” 叶真真打开电视,轮番调台,最后停在了综艺节目上。 节目很热闹,看了一会儿,身旁人突然哈哈哈笑了起来,叶真真看向他。 钟离盯着她说:“认识这么久,今天晚上,还是你第一次开口。” 叶真真抿了抿嘴,撇开了眼。 钟离说:“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难吧。” 叶真真点了点头。 钟离说:“以后有事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尽量帮你。” 叶真真没吭声。 钟离顿了顿,说:“要是不高兴也说,老子没那么多心思猜你高兴不高兴。” 叶真真挑了挑眉。 钟离看了会儿电视,撂下一句“早点睡觉”就离开了。 第二天九点,叶真真醒了。 洗漱完毕、收拾好东西后,叶真真去敲钟离房门。 敲了半天,钟离才开门。 “刷牙洗脸,回家。” 钟离哈欠连天,问:“睡饱了?” 叶真真扬了扬手机,说:“九点多了,快点,早点出发,早点到家。” 钟离抹了把脸,说:“等我十分钟。” 叶真真走到床边坐下,等他。 卫生间玻璃门没关,钟离裸着上身洗漱。后背的青紫越发明显,比前天晚上还要吓人。 等他洗漱完,叶真真拿出药酒,给他按摩了一会儿。 二十分钟后,两人退房。 钟离带叶真真在路边找个了早餐店吃早饭,十点多才出发上路。 四点多的时候,离同安还剩不到二十公里。 叶真真问:“你回老家还是回自己家?”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回自己家,后天上班。” 叶真真说:“那好,我送你。” 钟离说:“你跟我回我家。” 叶真真摇头,说:“我回家,衣服一个多星期没换了。” 钟离哼了一声,说:“你就不怕她晚上去找你?” 叶真真笑了笑,说:“不怕,我就待一晚,明早一早就走。” 钟离拿眼横她,说:“找你,你也别怕,直接报警。或者给我打电话,我去制她。” 话音刚落,放在台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钟离伸手接通了,开了免提。 姜佳佳语气不容反驳:“叶真真,过来吃饭。” 叶真真说:“我还要送钟离回去。” 姜佳佳问:“他跟你一起回来的?” 叶真真扫了一眼钟离。 钟离说:“对,省路费。” 姜佳佳说:“那好,你们一起来,晚饭我都做好了,老吴也出差刚回来,一起聚聚。” 叶真真说:“明天一早还要……” 钟离打断她,说:“半个小时后到。” 姜佳佳咬牙切齿道:“钟离,她要是不来,你就把她给我打晕了,拖来。听到了吗?” 钟离说:“好,一定。” 挂了电话,钟离靠在了椅背上。 “别让我动手。我动手,保证你三天三夜起不来。” -- fúωěйɡě.cоⓂ 北上 半个小时后,叶真真把车停到了“好大仓库”门口。 钟离拎包下车,瞥眼看到那碗鸡汤,又把它取了下来。 叶真真说:“不用拿包,待会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钟离嘲讽道:“你车能进市区!?” 叶真真挑了挑眉,没说话。 离小区门口还剩一步距离的时候,叶真真突然拐了个方向。钟离一个大步越过她,挡在她身前。 “干什么?真想让我打晕你?” 叶真真推了推他,钟离没动。 “我去超市买箱牛奶。去人家家做客,不能空手,这是礼节。” 钟离转过头看,身后不远处一家超市,门口堆了一堆牛奶箱子。 叶真真越过他,径直走进超市,挑了一箱酸奶和一箱纯牛奶。 钟离问:“买这么多干什么?” 叶真真扫了他一眼,说:“我俩一人一箱。” 钟离愣了愣,说:“我来付。” 叶真真没理他,直接把钱付了。 两人一人拎着一箱牛奶前后脚进屋。 姜佳佳看到两人手里的牛奶,眨了眨眼,说:“这么客气?!” 钟离扬着下巴,朝正在换鞋的叶真真努了努嘴,说:“她说,这是礼节。” 姜佳佳接过来,笑着说:“行,去叫老吴,洗手吃饭。” 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荤菜居多,正中间一口大锅。 叶真真吞了口口水,碰了碰钟离说:“去叫吴桐。” 钟离看了她一眼,去卧室找吴桐。 吴桐正在卧室哄丫头睡觉。待丫头睡着后,四人坐下来开始吃饭。ⓕцshцτāйℊ.∁οⓜ(fushutang.com) 姜佳佳说:“那碗鸡汤馊了,我给倒了。” 叶真真愣了一下,说:“好。” 姜佳佳和吴桐话不多,和钟离话很多。不一会儿,两人就聊得面红耳赤,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 叶真真抬起头,看着姜佳佳说:“你们俩声音小点,把丫头吵醒了,你们谁去哄?” 姜佳佳碰了碰吴桐胳膊,挑着眉毛说:“老吴去哄。” …… 叶真真一口菜堵在喉咙里,差点没喷出来。 叶真真咽下那口菜,说:“在我面前秀恩爱啊?” 姜佳佳扬了扬眉毛,说:“你知道就好。” 叶真真哼了一声,放下了筷子。 吴桐清了清嗓子,说:“别听佳佳的。多吃点,她给你做了半天饭,累得够呛。” 叶真真又拿起了筷子。 姜佳佳夹了一块红烧鸡块给她,问:“晚上回哪?” 叶真真啃了一口,说:“回家。” 吴桐说:“屋里有空房间。你要是嫌不方便,我晚上回我爸妈家住。” 叶真真愣了,抬起头看吴桐,吴桐盯着自己一脸关心。 余光扫到姜佳佳和钟离也盯着自己,叶真真咽下嘴里东西,说:“我回家是因为要准备点东西,不是因为别的。” 姜佳佳看了她好一会儿,说:“那喝点酒,待会让老吴送你俩回去。” 叶真真瞪了一眼姜佳佳,说:“明早一大早就出发了,你想让我扣分啊?” 姜佳佳转过头来劝钟离,和钟离喝了起来。 九点多的时候,姜佳佳满脸通红,钟离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吴桐开车送两人,钟离坚持先送叶真真回家。 叶真真轻手轻脚开门,然后关门,反锁。 一个多星期没回来,屋里有了味道。叶真真打开窗户,通风透气。 洗洗涮涮、收拾好东西后,已经接近十二点。 躺回床上,顶灯白光刺眼,屋顶吊顶裂了条缝,墙面也裂开了好几条缝。 叶真真伸手关了灯。 微弱的光跑进屋内,看不到那些缝隙了,仿佛消失了一般。 叶真真闭上眼睛。 窗户开着,风声呜呜,窗帘沙沙作响,还有…… 片刻,听明白那是什么后,叶真真爬起来关了窗户。 手机响,叶真真接通。 “在干嘛?” 叶真真把窗帘拉上,说:“睡觉。” 那人问:“收拾好了?” 叶真真说:“对。” 那人沉默了片刻,说:“你他妈到家了,也不报个平安!” 叶真真说:“你喝多了,我给你报平安,你能听得清?” 那人说:“老子没醉。” 叶真真又把窗帘拉开,打开了窗户。 声音停止了。 叶真真趴在窗户边,问:“你酒量到底多大?” 那人想了想,说:“不知道,还没醉过。” 叶真真哈哈哈笑,说:“有机会把你灌醉,套你秘密。” 那人哼了一声,说:“想得美。” 对面楼全黑了,整个小区只剩下路灯还亮着。 叶真真问:“你背上的伤还疼吗?” 那人顿了顿,说:“不疼了,再过两天应该快好了。” 叶真真说:“买点云南白药喷喷,好更快。” 那人啧了一声,说:“老子够不到。” 叶真真笑了,说:“白长那么高个,中看不中用。” 那人哼了一声,说:“他妈的,你等着。” 叶真真哈哈哈笑了。 那人说:“我怎么听到你旁边有人说话?” 叶真真扫了一眼屋子,除了自己,什么人都没有。 “大晚上的,你别吓我。” 那人说:“开视频,我看看。” 叶真真拒绝,那人坚持。 叶真真打开视频,钟离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你那边怎么那么黑?” “我关了灯。” “趴窗户边干嘛呢?” “听墙角。” “什么墙角?” “你猜。” 钟离顿了一会儿,脸色变了,说:“草,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叶真真把手机伸到窗外,说:“听到了吗?” 钟离脸黑了,骂道:“卧槽,你……” 叶真真把手机拿回屋里,说:“逗你玩呢,他们结束了。” 钟离脸更黑了,半晌后,说道:“你他妈还是不是个女人?!”然后就挂了视频。 第二天五点半,叶真真收拾好后,打了辆车去取车。 上了车,叶真真把双肩包扔到了后座,开车进了园区。 装好货后,已经接近八点。 叶真真买了点早饭和面包,开车直奔1870公里外的目的地--川益。 如果走高速,只需要两天,但是交货的地点并不在城区,而是在更偏的地方,叶真真做好了三天的准备。 开了半日,叶真真找了个服务区吃饭。 叶真真给钟离发信息:“起床吃饭。” 等了好一会儿,钟离才回:“别扰老子清梦,老子要睡到明天。” 叶真真拍了张饭的照片发过去。 钟离回:“真寒碜。” 叶真真回:“要你管。” 钟离回:“老子闲得慌,才管你。” 吃完饭,叶真真回到车边,先在车下站了一会儿消食,才上车锁门,爬到后座睡下了。 一觉醒来,已经两点半,叶真真立刻开车上路。 天黑的时候,叶真真把车停在服务区,买了碗面吃了。 在厕所刷牙洗脸后,叶真真回到了后座睡觉。 躺了一会儿,叶真真爬起来,检查车锁。 确定锁好了,叶真真开了条缝,透气,又躺了回去。 又躺了一会儿,叶真真觉得不舒服,把海绵宝宝玩偶当作枕头,仰面躺着。 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 “在干嘛?” 叶真真回:“你不是不让我打扰你睡觉,要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吗?” 那人笑了,说:“睡了一天了,想找个人聊天。” 叶真真问:“你想聊什么?” 那人说:“不知道。” 叶真真说:“不知道的话,就挂了,我要睡觉了。” 那人哼了一声,问:“睡车里?” 叶真真说:“嗯,对。” 那人骂道:“你他妈可真行。” 叶真真说:“车上货很值钱,我担心……” 那人问:“什么货?” 叶真真说:“珍惜木材。” 那人愣了一会儿,问:“合法吗?” 叶真真说:“当然合法,人家有文件。” 那人问:“值多少钱?” 叶真真说:“一百多万。” 那人问:“买保险了吗?” 叶真真说:“每年都买车险。” 那人说:“我是问对方有没有给这批货买保险。” 叶真真想了想,说:“好像买了。” 那人骂道:“你猪脑子啊,这都不弄清楚。” 叶真真说:“我遮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外面还包了一堆水果。” 那人不放心说:“手机保持通畅。万一有事,立刻报警,或者给我打电话。” 叶真真说:“给你打电话干嘛?你又不是孙悟空,一个筋斗云就过来了。” 那人笑了,说:“你可以当我是孙悟空啊,或许呢,说不定我一个跟头就过去了。” 叶真真说:“嗯,长得确实一副猴样。” 那人声音沉了下来,说:“嫌我丑?” 叶真真说:“不敢。” 那人说:“妈的,那么多姑娘追我屁股后边跑,你瞎?” 叶真真哈哈哈大笑,说:“那是她们瞎。” 那人说:“他妈的,是你眼光不行。” 叶真真翻了个身,问:“明天上班,你要不要早点睡觉?” 那人说:“还不困,清醒得和猴一样。” 叶真真打了个哈欠,说:“我困了。” 那人咬牙切齿说:“他妈的,才八点半。” 叶真真说:“我开了一天的车了。” 那人叹了一口气,说:“先别睡,去问问对方保险买了没?问了,再给我回电话。” 叶真真挂了电话就给对方打电话。等了好半晌对方没接,叶真真不死心,又打了三四通,对方终于接了。 对方听完叶真真的话后,半晌没说话,叶真真急了。 对方说:“买了买了,绝对买了。 ” 叶真真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说:“我要看保险合同的照片。” 对方说:“你等一下。”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叶真真把照片发给钟离。 钟离回:“嗯,下次多长个心眼。” 叶真真这才松了一口气,睡下了。 -- 路途遇险 半夜,叶真真被尿憋醒,犹豫了很久,还是穿衣下了车。 锁好车门后,叶真真扫了一眼安静得有些可怕的广场,把棉衣上的帽子戴在了头上。 上完厕所回来,叶真真绕着车子检查了一遍后,才又回到车上。 第二天一早八点,叶真真去厕所洗漱。 钟离发了张早饭照片。 “老子起来上班了。” 叶真真回:“别迟到。” 钟离回:“草,我什么时候迟到过?” 叶真真想了想,回:“好同志,口头嘉奖一次。” 钟离回了个白眼表情。 临近天黑的时候,距离目的地还剩下二百多公里,需要先下高速,再走一段山路。为了安全起见,叶真真还是选择在服务区休息一夜再出发。 第二天一早七点半,叶真真出发上路。 下了高速,前方路况让叶真真拧紧了眉毛。 泥土路面坑洼不平,柏油还没铺好,路两旁堆着材料。 显然,这一段在修路。 叶真真把车速降到最低,谨慎再谨慎。 二十来分钟后,路况好了起来。柏油路平坦,路两边都是山坡,树枝虽然还枯着,但是已经开始冒了绿尖儿。 叶真真慢慢提速。 半个多小时后,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了一辆白色面包车,紧紧跟在车身后。 叶真真扫了一眼,加速。 过了一会儿,面包车又跟了上来,紧紧挨着车身,叶真真心猛然一紧,再次加速。 十来分钟后,见那辆面包车又跟了上来,叶真真颤抖着手拨打110。 电话占线。 再拨过去,还是占线。 这是段山路,路两旁除了枯树和枯草,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叶真真时而加速,时而减速。那面包车紧紧跟着,始终保持一辆车的距离。 终于,报警电话通了,听到接线员的声音,叶真真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将自己的遇到的情况一一说清。 挂了电话,后视镜里面包车突然不见了。叶真真松了一口气。 又开了一段距离,路面变得狭窄,叶真真莫名紧张起来。 一闭眼间,后视镜里面包车再次出现,叶真真锁好车门,一个咬牙,停了车。 那辆面包车也停了。 片刻后,面包车车门开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高个男人走了下来。 那人微低着头,脚步沉稳,最后,在车中间的位置停了下来。 伸头看了一眼驾驶室后,那人伸出手抓住了防水布一角。 滴——叶真真按了喇叭。 那人愣了一会儿,朝着车头走了过来。 那人停在副驾驶座的车窗外,下半张脸被包在口罩里,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叶真真。 叶真真盯着他看,后背渐渐发凉。 那人眯了眯眼,打量了她一番后,回到车子中央,甩开防水布,一个翻身上了车。 叶真真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双手转动方向盘,启动了车子。 车身晃动,那人一个不稳,差点被甩下车,忙用双手拽紧了车身栏杆。 叶真真咬紧牙关,加到最大速度,径直往前冲,想借力将他甩下车。 经过一个拐弯后,叶真真一个手抖差点撞到了路边的山坡上。 前方二十米开外,一辆银色厢式货车横在路中间,正好挡住了去路。 看样子,两辆车都是冲自己来的。叶真真闭了闭眼,踩下油门,决定直接撞过去。 货车司机看到卡车非但速度不减,反而速度越来越快,一副横冲直撞的架势,连忙调转车头,把路让了出来。 车头擦着货车车尾而过,叶真真扫了那车一眼,然后握紧了方向盘。 突然,手机响了。 叶真真浑身一抖,快速扫了一眼后视镜。 两辆车跟了上来,紧紧贴在车屁股后面。 腾不出手去接电话,手机响了三回后,停了。 就在慌乱的功夫,两辆车突然加速,一左一右,将卡车夹在了中间。 面包车中间车窗开了,一人手拿锥子从车窗伸出了头。 突然,车身一震,叶真真差点被甩出座位。 轮胎应该是被扎破了。叶真真慌了。 叶真真稳住心神,连忙转动方向盘,调转车头朝货车驶去,将车尾甩向面包车。 到底是车量区别太大,两辆车被撞到路两旁。叶真真觉得自己如果再狠一点,货车就被压碎了。 面包车车头、货车车尾被撞瘪了,车厢上的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叶真真长吁一口气,启动了车子。 不敢耽搁,一路疾驰,叶真真赶在午饭前到了目的地。 一处豪华别墅,总共三层,白墙青瓦,一股江南风气,在这北方有些格格不入。 别墅远离村庄,周围种满了松柏,四周砌了一圈水泥排水沟,排水沟外种了十来颗银杏树。 迎接叶真真的是个五十岁年级上下、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文质彬彬,其貌不扬,身材中等。 中年男人问:“路上还好?” 叶真真脸还白着,勉强地应了声:“还行。” 中年男人自我介绍说:“我叫罗庆云。” 叶真真稳了稳心神,说:“叶真真。” 叶真真掀开防水布,满满一车苹果箱子露了出来。 罗庆云皱着眉头看向叶真真。 嗓子很干,有些疼,叶真真清了清嗓子,说:“东西在水果箱子下面压着,卸货吧。” 罗庆云愣了一会儿,说:“好,等会儿。” 见他走到一旁打电话,叶真真扶着车身站住了脚。 几分钟的功夫,来了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三人没说话,上了车就开始搬箱子。不一会儿,车厢底部便出现了六个大木箱子。 罗庆云脸色缓和,说:“小心点。”说着也爬上了车。 半个小时后,木箱子被搬进了别墅,车下堆着一堆苹果箱子。 罗庆云问:“叶小姐是要带着苹果回去,还是?” 叶真真说:“不用了,苹果是买来遮箱子的,有一半是空的。货送到了,也用不着了,您搬回屋吧。” 罗庆云说:“那我买下来吧。” 叶真真摇头,说:“不用,都包含在费用里了。” 罗庆云点点头,让那三人把水果搬回屋一些,给了三人一人三箱。剩下的,包括空箱子全部搬回了叶真真车上,堆在车头。 叶真真还在想着路上那两辆车,压根没有留意苹果回了车。 见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罗庆云问:“姑娘,你还好吗?” 叶真真回过神,看到车上的苹果箱子,问:“这苹果怎么?” 罗庆云说:“太多了,吃不完,姑娘带回家。送人也好,吃了也罢,悉听尊便。” 叶真真道了声谢谢,问:“最近一家派出所在哪里?” 罗庆云愣了一下,说:“吃完午饭,我带姑娘去吧。” 叶真真刚想拒绝,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拿着厚厚一沓子现金走了过来。 身材丰腴,慈眉善目,一脸温和。 那女人将现金交给叶真真,待叶真真点好后,也挽留叶真真吃午饭。 叶真真摇头拒绝,问了派出所位置,整理了下车子后,就启动车子上了路。 到镇上的时候才十二点半,这个点派出所应该还没上班。叶真真想了想,把车停在了路边。 川宜相比勤城来说,天气干燥了很多,太阳也烈了很多。坐在车里还不觉得,下了车,太阳晒得头直发昏。 扫了一圈四周,叶真真决定先找个地方吃饭。 往前走了一会儿,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火车站。 站前有个大广场,一侧立着两个篮球架,另一侧放着几个健身器材。几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正顶着烈日在打篮球。 叶真真并不觉得饿,于是在健身器材上坐下来,看他们打球。 挨到下午两点,叶真真走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民警听明来意后,连忙给她做了笔录。 做完笔录后,民警说:“你可能需要在这待几天。” 叶真真问:“为什么?” 民警说:“我们在系统内查到了你的报警记录,但是并未在那里找到你说的两辆车。” 叶真真问:“需要几天?” 民警摇头,说:“不清楚,你暂时先在这待个两三天。” -- 宾馆惊魂 停车位置对面不远处刚好有个宾馆,叶真真开了间房,打算先睡一觉。 手机响了,成功将叶真真从噩梦中拖出来。 眼前一片黑暗,叶真真晃了神,又被手机声音给拉了回来。 “在干嘛?” 还是那句话。 叶真真说:“在睡觉。” 那人问:“货送到了?” 叶真真说:“嗯,送到了。” 那人松了口气,问:“什么时候回家?后天,能回得来吗?” 叶真真问:“要干嘛?” 那人说:“发工资了,请你吃饭。” 叶真真抽了抽鼻子,说:“回不去。” 那人说:“怎么?!想躲着我?” 叶真真眼圈红了,说:“对。” 那人沉默了下,骂道:“妈的,想找死是吗?你还欠我钱。” 叶真真眼泪瞬间流了下来,说:“放心,钟离,钱会还给你的。” 钟离愣了三秒,问:“路上安全吗?” 叶真真吞了口口水,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 “安全。” 钟离没说话,半晌后问:“什么时候回家?” 叶真真深深呼了一口气,说:“过两天。” 钟离问:“想在那玩两天?” 叶真真说:“嗯,从来没来过西北,想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钟离笑了,说:“那帮我也看看。” 叶真真哽咽了一声,说:“好。” 钟离听到了,问:“怎么了?” 叶真真没吭声。 钟离问:“是不是她给你打电话了?” 叶真真说:“她不知道我手机号,这号只有你和佳佳知道。” 钟离笑了一声,说:“那就好。” 叶真真深吸几口气,渐渐理顺了呼吸。 钟离听出了异样,追问:“你声音不对,是不是感冒了?” “嗯,有点。” “晚饭吃了没?” “吃了。” “吃的什么?” “羊肉面。” “好吃吗?” “不好吃,太油了。” “妈的,整天挑食。给你扔山沟里,饿几天。” …… “你在哪?” “在宾馆。” “我是问你在哪里的宾馆。” “川益下面的一个镇,曲阳。” 钟离调出地图软件,输入曲阳,地图显示两地距离接近两千公里。 “妈的,跑这么远。要是想找你追债也鞭长莫及,来回路费也够呛了。” 叶真真噗嗤一声笑了,说:“你要是来追债,我就请你吃羊肉大餐。” 钟离想了想,笑着说:“这个可以有。” 门外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有人拧动了门手把。 叶真真大声问道:“谁啊?” 门外没人应声,叶真真昂起头往门口看去。 屋内黑暗,走廊的灯光透过门下缝隙照在屋内地面上,一人站在门口,影子穿过门缝在屋内地面留下两道长长的阴影。 半晌,无人说话。 还好,进屋的那一刻,顺手将门反锁了。 叶真真咬住了下唇上的肉,爬起来,走到门口,趴到了门上。 沉重的呼吸声隔着门板清晰入耳,叶真真心一窒,喝道:“谁?我报警了!” 没有人说话,呼吸还在,地面上的影子动也没动。 叶真真攥紧了手机,大声吼道:“喂,110吗?我门外有人…嗯,对…火车站不远的爱家宾馆…两分钟后来对吗?…好好…” 等了大约一分钟,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渐渐恢复了平静。 又等了大约十分钟,叶真真插上门栓,开了一条缝。 门外什么人都没有,只有走廊的灯光散着昏黄的光晕。 叶真真关门反锁,躺回床上,深深呼了一口气。 “叶真真!” 叶真真心一紧,坐了起来。 屋里除了自己,没有他人。 “叶真真!” 叶真真这才意识到,是手机在说话。 通话没有挂断。 钟离吼道:“你他妈怎么不说话?你他妈不是说很安全吗?” 叶真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路上被两辆车跟踪了。” 半晌后,钟离问:“甩掉了?” 叶真真说:“嗯,我把那两辆车撞翻了,甩掉了。” 钟离说:“报警了吗?” 叶真真说:“报了,他们让我在这等两天。” 钟离骂道:“你他妈猪脑子啊,你把人车撞翻了,还敢一个人待在宾馆里。你赶紧去派出所待着。” 叶真真迟疑了一下,说:“我怕他在楼下……” 钟离退出语音通话界面,一边输入号码,一边说:“现在报警,马上!屋里待着哪也别去,听到了没?” 叶真真挂了语音,立刻报警。 十来分钟后,敲门声响了。 叶真真心一紧,问:“谁?” 门外一个女声说:“姑娘,是你报的警吗?” 叶真真下床,拔掉门栓,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身穿蓝色制服。 女警简单地问了些情况后,让叶真真一起去前台看监控。 屏幕里,一个穿着帽衫的男人低头站在房间门口,帽子盖在头上,将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 女警问:“认识吗?” 叶真真摇头。 女警看了男警一眼,让宾馆老板把视频发给自己。 叶真真道:“警察同志,我是外地人,一个人不敢在这里住,能不能去派出所……” 女警看了她一眼,说:“带上行李跟我走吧。” 叶真真忙跑回屋,去取背包。 进了派出所,叶真真跟着女警走进了一间屋子。 女警指着屋里一张长凳,说:“困了,可以躺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说完,就出去了。 已经接近十二点。叶真真裹紧了棉衣坐下,拨通了钟离的电话。 “我在派出所,很安全。” 钟离语气很坚决,说:“明天买张火车票,直接回来。” 叶真真说:“我车还在这里。” 钟离问:“车重要,还是人重要?” 叶真真没吭声。 钟离怒了,吼道:“你他妈脑子让驴踢了?!” 叶真真抿了抿嘴,说:“钟离,不要说脏话了,我不想听。” 那边沉默了。 良久,钟离说:“害怕的话,和我说说。我尽量控制。” 叶真真说:“我明天一早开车回去。” 钟离道:“你疯了?” 叶真真说:“我没疯。我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钟离说:“如果他们路上堵你呢?” 叶真真说:“我换条路走。” 钟离沉默了良久,说:“注意安全。” 屋里很冷,叶真真打了个盹,就被冻醒了。 第二天大清早,叶真真拿了背包出了派出所。 轮胎被扎破了一个,叶真真去加油站把油箱添满,然后换掉了轮胎。 顺着导航,叶真真挑了一条宽阔的路走。八点钟的时候,车已经在曲阳镇30公里外了。 离开曲阳镇40公里后,叶真真发现自己再次被跟踪了。 还是那辆面包车,车头还瘪着。尽管道路宽阔,路边都是房子,可是那车大摇大摆、毫无顾忌地紧跟着。 叶真真眯了眯眼,拿起手机报了警。 又开了一段路程,前方突然变成了山路。 见那车还在后面不远处跟着,叶真真降下车速,拨通了电话。 手机铃声刚响了两声,钟离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在哪?” 叶真真说:“我房间抽屉里有一本新华字典,第240页夹着一张农业银行的卡,密码是030621。” 钟离声音有些沙哑,问:“为什么说这些?” 叶真真看了一眼那车,笑着说:“没什么。怕你追不到债,先告诉你钱在哪里。” 钟离声音很平静,问:“你在哪里?” 后视镜里,那车也降了车速。叶真真说:“我在回家的路上,明天夜里应该能到。后天请我吃饭,你说过的。” 钟离追问:“你在哪里?” 叶真真说:“后天见。”说完,就挂了电话。 片刻后,手机铃声响了,叶真真没接。 那车在一段荒无人烟的地方将叶真真逼停了。 车上下来一人,穿着黑色帽衫,带着口罩和帽子。 叶真真眯了眯眼,昨天爬车的人,昨晚监控视频里的人,都是眼前这人。 叶真真打开车窗,空出一条缝,大声问道:“你们一路跟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人没说话,把防水布掀开了,爬上了车厢。 片刻后,那人跳下车,走到副驾驶座车窗下,问:“车上的东西呢?” 叶真真问:“你们是为了那些木头?” 那人又问:“东西呢?” 叶真真说:“已经交给货主了。” 那人问:“什么时候?” 叶真真说:“昨天上午十一点多。”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撞毁了我两辆车、撞伤两个人,要么给钱要么给命。” 叶真真说:“我已经报警了。” 那人哼了一声,说:“你认为我会害怕警察?!” 叶真真搓了搓牙齿,咬住下唇上的肉,抓紧方向盘,启动了车子。 那人立刻往路旁边跑。 叶真真没想撞他,见他躲开了,调转车头,开了回去。 -- fúωěйɡě.cоⓂ 门外的叫骂 后视镜里,那车又追了上来,叶真真咬牙骂道:“他妈的,老娘跟你拼了。” 面包车紧贴车头,一度想将车逼停,叶真真仗着车大,加速一甩车尾,将车挤到路边。 那人不敢硬碰硬,跟在车旁,瞅准了机会就撞车头。 叶真真放慢车速,等车一靠近,就转动方向盘往旁边撞去。 一来二往,那人不敢靠太近,转而挨着车厢。 面包车的车窗打开了,一只手拿着锥子伸了出来。 又想故技重施!叶真真冷笑一声,转动方向盘向那车撞去。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整个车身顿了顿。眨眼的功夫,车子便偏离了轨道,往路左边滑去,直直地冲进了林子。 轰的一声,似有重物倒下,叶真真被甩出了座位。 叶真真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抓住方向盘,将车停下。 缓过神来,叶真真看一眼四周,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车头撞倒了一颗大树,树拦腰而断,所幸轮胎没破,车身也完好无损。 轮胎是早上在加油站新买的,应该是轮胎打滑,导致车子不受控制。 远处,那面包车早已没了踪影。叶真真上车,重新启动了车子。 不敢耽搁,叶真真一路狂奔,终于在第二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回到了同安。 停好车后,叶真真打车回家。 睡到半夜,叶真真被手机铃声吵醒。眼也没睁,叶真真接通了。 “在哪里?”ⓕцshцτāйℊ.∁οⓜ(fushutang.com) “我到家了。” “在干嘛?” “在睡觉。” 钟离顿了顿,问:“路上怎么样?” 叶真真翻了个身,说:“很安全,没事。” 钟离说:“那明天一早来我家,我去接你。” 叶真真回:“等我睡饱了再说。” 一觉睡到十点多方醒,叶真真起床洗漱,坐了公交车去钟离家。 进小区前,叶真真拐到水果店买了些水果。 走到门口,叶真真没敲门,而是发了个信息:“开门。” 片刻后,门内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 钟离打量了一下她,皱紧了眉头,问:“额头怎么了?” 叶真真愣了一下,将水果袋子交给他,跑进了卫生间。 右侧额头上青紫了一大块,应该是那天被甩起来撞到了车顶弄的。 见镜子里的人拧着眉头盯着自己,叶真真朝他笑了笑,说:“没事,摔了一跤。” 钟离没说话。 叶真真弯下腰,洗了洗手和脸。起身见他还在盯着自己,叶真真笑了,说:“我脸上有钱?” 钟离白了她一眼,张了张口又闭上了,然后递了一个毛巾给她,问:“想吃什么?” 叶真真擦了擦脸,说:“想吃你做的饭。” 钟离嗤了一声,说:“不想做,出去吃。” 叶真真转过身,看着他说:“那我做。” 钟离愣了一下,眼睛登时亮了,说:“那我们先去买菜?” 叶真真点头,说:好。” 叶真真买了一些肉丝和蔬菜,又买了一盒五香卤豆干。 钟离付钱的时候,问:“你不是要自己做,还买现成的干嘛?” 叶真真没理他,而是看了他一眼。 进了屋,叶真真脱了外套,洗了把手,开始准备做菜。 钟离淘米,把饭闷上,然后去客厅看电视。 半个小时后,叶真真说:“饭好了,吃饭。” 钟离放下遥控器,来到餐桌边。 一盘青椒肉丝,一盘清炒小白菜,一盒卤豆干。 量一如既往的不大,钟离挑了挑眉,拉开椅子坐下。 叶真真盛了碗饭给他,钟离接过来低头扒饭。 “味道怎么样?” 钟离抬起头看她,叶真真一脸期待。 钟离点了点头,说:“好吃。” 叶真真哦了一声,说:“好吃还一直吃卤豆干?” 钟离夹了一筷子肉丝放到嘴里嚼,咽下了,说:“怕你不够吃。” 叶真真撂了筷子,不吃了。 钟离夹了一块豆干放到她碗里,说:“吃吧,逗你玩的。” 叶真真吃了一碗,就不吃了,盯着钟离扒饭。 钟离在她目光的注视下,把两盘菜扫干净了,末了,拿纸巾擦干净了嘴,说:“满意了吧?” 叶真真点了点头,说:“嗯,满意。” 钟离挑了挑眉,把碗盘收起来去洗。 叶真真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钟离把下水口堵住,拧开水龙头放水。 等池子水满了一半,钟离倒了些洗洁精进去,伸手往水里搅了搅。 片刻后,泡沫起来了,钟离把碗筷和盘子一股脑扔进水池里泡着。 泡了约莫半分钟,钟离拿起碗盘涮了涮,拔了下水口的塞子放水,然后打开水龙头放水冲干净了盘子和碗筷。 叶真真看着他,调侃道:“你这刷碗方式还挺特别。” 钟离收好盘子和碗筷,将锅放到水池里,挤了点洗洁精到百洁布上,把锅里锅外擦了一圈,然后接水,冲干净。 等这一切做完,钟离转过身问:“满意吗?” 叶真真扫了一眼台面上的水,说:“还行。” 钟离拿干抹布把台面擦了一遍,问:“现在呢?” 叶真真点了点头,说:“凑活着能看。” 钟离把抹布一摔,话刚要出口又憋住了。过了一会儿,钟离撇着嘴说:“看把你能的。” 叶真真笑了,看着他说:“想说什么?别憋着。” 钟离瞪了她一眼,越过她,走到客厅。 叶真真跟着他来到客厅。 “说吧,我现在想听了,别憋着。” 钟离哼了一声,摊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轮番调台。 叶真真挨着他坐下。 醒来的时候,叶真真发现自己靠在钟离肩膀上。钟离靠在沙发上,胳膊往后伸着搭在沙发靠背上,护着自己的头。 电视开着,没有声音。 钟离问:“睡饱了?” 叶真真忙坐直,问:“几点了?” 钟离说:“差五分钟就三点了。” 看了会儿电视,叶真真说:“我回家了。”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我送你回去。” 二十分钟后,钟离把摩托车停在楼下,跟着叶真真上楼。 老式洋房,墙面都是灰尘,楼梯扶手铁锈斑斑,台阶的水泥有些地方已经剥落了,露出了内里。 叶真真轻手轻脚地走,尽量不发出声音。 钟离脚步声重,楼道里砰砰砰的,全是他的脚步声。 叶真真等他进了门,把门反锁,说:“小点声儿。” 窗帘都拉着,屋里光线很暗,只有阳台那一块还有些光亮。 钟离叹了口气,坐在了阳台躺椅上。 叶真真早就习惯了,烧了壶水,给他倒了杯茶。 钟离喝了一口茶,问:“晚上吃什么?” 叶真真说:“不饿,不想吃了。” 钟离刚要开口,门外突然响起砰砰砰的砸门声,紧接着一个尖锐的女声喊道:“开门,叶真真,我知道你回来了!” 钟离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叶真真拉住他,把他带到自己卧房里,将门反锁。 “就当我们不在家。” 卧室声音小了很多,钟离挑了挑眉,躺在了床上。 窗帘也拉着,屋内光线昏暗,看不清她脸,钟离问:“昨天晚上来了吗?” 叶真真坐在床边唯一的凳子上,摇头,说:“没有。” 谩骂声不绝于耳,钟离沉了脸,说:“报警。” 叶真真笑了笑,说:“报过,没用。” 钟离冷哼一身坐起来,叶真真一把拉住他胳膊。 “等会吧,她骂过瘾了就回去了。” 良久,谩骂声还在,反而越来越过分。钟离坐起来,看着她,沉声说道:“去我家。” 叶真真垂着头,没吭声。 钟离站起来,说:“去我家,我给你做晚饭。” 叶真真拉住他胳膊,摇头,说:“不用,她待会就走了。” 钟离搓了搓牙齿,瞪她一眼,躺回了床上。 过了很久,声音还在。 钟离冷哼一声,从床上翻坐起来,大踏步往门口走去。 “与其这样躲着挨骂,不如光明正大地骂回去,你又不欠她什么!” 叶真真两步走到门口,将背靠在门上,堵住了他的去路。 “再等一会儿。” 钟离怒了,压低了声音,骂道:“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 叶真真噗呲笑了,说:“以后别憋着了,对身体不好。” 钟离白了她一眼,走回床边躺了上去,将脚搭在了凳子上。 又过了很久,声音依旧在。 钟离打开手机,将胳膊枕在脑后,看着靠在门上的人,说:“他妈的,快四点半了。” 叶真真坐到床边,堵着他的去路。 “再等会儿。” 又过了很久,门外突然吵了起来。叶真真听着听着,突然间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钟离放下手机,收回枕在脑后的胳膊,一拳锤在她肩膀上,骂道:“你他妈还乐!” 叶真真被捶地往前倒,随即坐稳了,依旧堵着他的去路,笑着说:“隔壁邻居是个厉害角色,吵架基本上没人赢得了她。” 钟离冷哼了一声,将双手枕在脑后。 吵架声一直没停过,叶真真垂下了头,双手拄着床边。 手机亮光微弱,洒在她身侧。长发遮住了脸颊看不见模样,床单在她手里紧紧攥着,皱成了一团。 钟离皱了皱眉,拿腿碰了碰她手,说:“你那护手霜给我一管。” 叶真真偏过头,看向他,问:“什么护手霜?” 钟离说:“就写着一大堆英文字母的,绿色的。” 叶真真噢了一声,说:“我自己的也快没了,还没来得及买。等买了,我给你。” 钟离问:“擦脸的呢?什么味儿?” 叶真真松开床单,活动了一下手指,说:“没注意,好像是茉莉花的,你也要?” 钟离点点头,说:“买的时候,帮我也带份,多少钱,告诉我,我转账给你。”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叶真真心不在焉,点了点头,随口说:“好。” 钟离叹了口气,打开手机里的五子棋,递给她,说:“来PK一下,看看谁赢得多?输了的人,要答应赢了的人一件事。” 叶真真愣了一下,将手机接了过来。 -- 白沙坡 天黑透了,声音也终于停了。叶真真站起来,打开卧室房门,走了出去。 钟离退出游戏,下床。 屋里光线黑暗,钟离按亮手机,叶真真正趴在门后,看着猫眼。 好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声音,叶真真松了一口气。 屋内漆黑一片,叶真真打开手电筒,转身却见钟离正站在自己身后。 忽地,敲门声起,叶真真抖了抖,忙关了手电筒,屏住了呼吸。 钟离一把拉过她,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小声说:“去屋里待着。” “真真,我是你刘姨!” 叶真真越过他,打开了门。 两人在门外说话,叶真真把门掩上了,只留下一条细缝。楼道的光从细缝渗透进来,将漆黑的地板割裂开来。 门外声音虽轻,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早点解决这个问题。我孙子才半岁,整天这样吵吵,还让不让人……” 叶真真关上门,没看到钟离,卧室门大开着,传出些许光亮。 叶真真走进卧室,钟离站在衣柜前,手机开着手电筒被扔在床上。 叶真真打开手电筒,照向他。 钟离从衣柜里挑了几件衣服,扔到了床上。 叶真真说:“我自己能解决。” 钟离扫了她一眼,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一本红色的半旧不新的新华字典被压在最下面。 钟离拿出来翻了翻,嗤了一声,说:“他妈的,果然有张卡。” 叶真真说:“卡里的钱本来就是给你的,你正好拿走。” 钟离没理她,将卡抽出来,问:“证件呢?” 叶真真没吭声。 钟离吼道:“哑巴了?!” 叶真真说:“在背包里。” 钟离扫视了一圈屋里,转身拉开衣柜,从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翻出了一个黑色背包。 翻开口袋,身份证、驾驶证、医保卡全都在。 钟离把银行卡放进背包口袋里,将床上的衣服塞进去,又从衣柜里拿了几件,将背包塞满了,然后二话不说,拖着她出门。 走到客厅的时候,叶真真拉住了他。 钟离说:“刚刚PK,你输了。” 叶真真没吭声。 钟离咬了咬牙,低声吼道:“信不信我把你打晕,拖到我家去?” 叶真真说:“等一下,我把电源关了。” 钟离找到开关,打开灯,问:“电闸在哪?” 光有些刺眼,叶真真低下头,闭了闭眼。 关了电源和燃气后,钟离把背包背上,说:“看看还有什么要拿的,一起带走。”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证件和卡在就行了。” 钟离哼了一声,推着她出了门。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钟离打开卧室,把背包放到床上,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叶真真说:“熬点粥吧,中午还有些五香豆干没吃完。” 钟离说:“就这点要求?我可是刚发的工资。” 叶真真笑笑,说:“先留着,下次宰你一顿大的。” 钟离看了她一眼,出了屋。 房间干净整洁,黑色的铁床上铺着干净的被褥,和钟离的房间仅一墙之隔,却冷冷清清。 叶真真打开衣柜。 衣柜一侧挂着几件钟离的衣服,都是黑色的,其他的空间都是空的。 叶真真犹豫了一下,打开背包,将衣服收拾了下放进衣柜里。 过了一会儿,钟离敲门。 叶真真问:“饭好了?” 钟离扬了扬下巴,说:“自己看。” 餐桌上除了豆干,还多了几个外卖盒子。 一份蒜蓉油麦菜,一份红烧鸡块,一份油焖大虾和两盒米饭。 钟离拆了米饭盒子,递给她一盒,说:“粥在电饭煲里,吃的话,自己盛。” 叶真真接过米饭盒子,坐下来,开始吃饭。 “不好吃,你说了要自己做的。” 钟离愣了一下,说:“明天你去买菜,等我下班回家,给你做。” 叶真真哦了一声,说:“你说的哦,不要到时候又点外卖。” 钟离嗤了一声,说:“我说的就我说的,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说:“你没给我拿睡衣。” 钟离顿了顿,打量了她一会儿,说:“等会儿,我拿我的给你。” 叶真真嗯了一声,说:“你的太大了。” 钟离把筷子一撂,说:“内衣我给你拿了吗?没拿,我的也可以给你穿。” 叶真真呛了一下,点点头,说:“拿了。” 钟离朝天翻了个白眼,拿过筷子夹了一个鸡块啃。 “看把你能的。” 睡了几天,整日待在屋子里,连门都没出,叶真真觉得自己和世界快隔绝了。 下午三点半,叶真真起来洗了个澡,然后出门。 没有目的的,叶真真随便挑了一个地方下了公交车。 眼前一个商场,正前方是长长的商业街。 叶真真进商场买了套衣服,然后又买了两罐面霜和两只护手霜。 从商场出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半,天黑透了。 叶真真沿着商业街往里走,想找个餐馆吃点东西。 餐馆门口都排着长队,很多都是拖家带口,叶真真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六。 往前又走了走,街上行人多了起来,路边餐馆还是排着长队。 叶真真踮起脚尖扫了一圈,突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前方十米处,那人双手插兜站在一个广告牌下面,眼睛四处张望,似乎在等人。 叶真真走过去,那人也看到她了。 “在干嘛?” 叶真真说:“为什么你每次都是这句话?可不可以换句别的?” 钟离想了一会儿,问:“在干什么?” 叶真真笑了,说:“这有差别吗?” 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袋子,钟离笑了笑,眼睛依旧盯着四周。 “说吧,到底什么事情?” 身旁有人经过,撞到了叶真真的肩膀,叶真真往钟离那边走了一步。 “明天一早我要走了,钥匙放哪?” 钟离转过脸,眼睛没看着她,越过她头顶看向远处,像是在对别人说话。 “去送货?去哪里?送什么?” “去川益,送干货。” “怎么又去川益?” “和上次去的地方不一样,上次是曲阳,这次去凌桥,我查了,隔了100多公里。” “钥匙你拿着,不用还我。” 叶真真走了几步,又退回来,问:“几点下班?我做好晚饭,等你。” 钟离靠在广告牌的柱子上,拿出手机看了看,说:“恐怕要半夜了,你先吃,别等我了。” 叶真真抬脚离开,身后那人说:“路上注意安全。” 离他远了,叶真真回头看,钟离换了个位置,找了个长凳坐下,眼睛依旧盯着四周。 1857公里,叶真真用了两天半的时间赶到了凌桥。 货卸完还不到十点,一时间不知道干什么,叶真真点开了旅游软件。 软件推荐的榜首是川益最着名的景点---白沙坡,离凌桥只有不到三十公里。 川益是西北很着名的旅游城市,来旅游的私家车很多,叶真真跟着一辆外地车牌的白色越野车来到了一处沙坡下。 车上不了沙坡,叶真真把车停在了坡下一处平地,决定步行走上去。 正当午,烈日当空,天气很热,叶真真把外套脱了,盖在头上,遮住阳光。 叶真真穿的低帮鞋子,才走了几步,鞋里就灌满了沙子。 沙子细碎,脚底和鞋底打滑,叶真真走得有些吃力。 忽然,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声问:“哎,那卡车是你的?” 叶真真停下来,回头看。 两男两女跟在自己身后,都是差不多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应该是情侣。 远处,棕色卡车旁边停着两辆越野车,一白一蓝。 说话的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一身牛仔,脚上一双白色平底鞋。 那姑娘见她不回话,又问了句:“那卡车是你的?” 叶真真点头。 那姑娘朝身旁带帽子的小伙子挑了挑眉,说:“我赢了。” 叶真真皱了皱眉,转过身继续爬坡。 爬到坡顶,一条长河映入眼帘。 河边种满了树,对岸是大片大片的绿地,视线所及的远处是黄色的沙脉和山脉。 那姑娘也爬了上来,扶着腰,气喘吁吁。 叶真真扫了一眼,向坡下的树林走去。 下坡的时候有点滑,脚底的沙子硌着生疼,叶真真干脆把鞋脱了,穿着袜子走下去。 快到坡底的时候,叶真真坐在沙地上,把袜子也脱了,然后赤着脚走上木桥。 木桥上都是细碎的小石子,比沙坡还硌脚。 叶真真走了几步,靠在木桥栏杆上,拍掉了脚底的石子。 袜子脏了,叶真真穿上鞋子,套上外套,把袜子塞进了外套口袋。 木桥的尽头是个凉亭。 叶真真进了凉亭才发现,凉亭比自己想象的大得多。 左侧是个饭厅,右侧是卖特产的商店。 叶真真走到饭厅门口,翻了一下菜单,转身去了商店。 逛了一圈,叶真真买了两条纱巾和一双儿童布鞋,最后又买了点特产。 逛完肚子有点饿了,叶真真想了想,进了饭厅,点了一碗拉面。 饭厅里都是人,叶真真挑了个挨着河边的位置,和同是一个人的姑娘拼了桌。 屋里有点冷,叶真真拉上外套拉链。 瞥眼看到那两对情侣也走了进来,叶真真转过身,拿出手机拍对岸风景。 拍完后,面还没上。 叶真真叹了口气,把手揣进了口袋里。 手心里的东西,应该是那双臭袜子。 叶真真嘴角抽了抽,又把手拿了出来,放在了饭桌上。 身后,说话声很大,像是为了吃什么起了争执。 叶真真转头看过去。 饭厅最里面一处视野极好的观光位置上坐着两男一女。 起争执的是面朝着自己、挨着坐的一对男女,看样子应该是情侣。 情侣对面,一人背对着自己坐着,寸头、黑色帽衫、牛仔衣。 衣服好像有点熟悉。 叶真真转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人刚好侧过脸。 -- 飞越黄河 叶真真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笑着问:“你怎么在这?” 被拍的人半天没说话,争执的人也停止了说话,盯着自己看。叶真真推了他一下,说:“钟离,你哑巴了?” …… 钟离站起来,伸手搂住她腰,说:“你还是来了?” 声音温柔,有些甜腻。叶真真愣了一下,然后挣开了。 钟离握住她手,让她坐下,问:“忙完了?” 叶真真挣开他手,说:“我刚摸过臭袜子。” 对面递过来一包湿纸巾,钟离接过来,放到桌子上,抽出来一张擦她手,拇指在掌心捏了捏。 叶真真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立刻不说话了。 钟离把她手擦干净,向她介绍说:“杨静雯,我表姐,这是赵铭哥。” 叶真真看向对面两人,男的带着眼镜,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女的披肩中发,也是三十岁多岁的模样。 叶真真听到钟离介绍自己:“我女朋友,叶真真。” 杨静雯呵呵呵笑了,打了声招呼。 钟离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手指。叶真真回过神,朝两人点点头,说:“你们好。” 钟离问:“点了什么?” 叶真真说:“拉面,还没上。” 钟离说:“你把小票给我,我去催催。” 叶真真从口袋里掏出小票,迟疑了一下,才交给他。 钟离去了,对面两个人一直在打量自己,叶真真笑笑,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赵铭站起来,离开了位置。 十来分钟后,钟离端着两碗面回来,把一碗洒满了香菜的面推到叶真真面前。 叶真真抽了张湿纸巾交给他,说:“那小票我刚才摸过,估计……” 钟离脸色变了变,接过来擦了手,然后又抽了一张,把两人的筷子都擦了两遍。 “以后,这么恶心的事情不要在饭桌上说。” 杨静雯噗嗤乐了。 叶真真接过筷子,把香菜和肉片吃了,然后盯着钟离碗里的肉。 钟离把肉夹到她碗里,捞了两筷子面到自己碗里。 叶真真说:“你把面捞走了,我吃什么?”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留点肚子,晚上带你吃羊肉大餐。” 叶真真眼睛一亮,说:“没骗我?” 钟离瞪了她一眼,说:“没骗你,静雯姐可以作证。” 说话间,赵铭端着两碗盖饭回来了。 一碗卤肉饭,一盘咖喱牛肉盖饭。 叶真真看过去,咽了口口水,说:“我想吃盖饭。” 钟离把筷子一撂,说:“还想吃什么,晚上我给你一起买。” 叶真真想了想,说:“晚上再说吧。” 杨静雯把盘子往桌子中间推了推,看着叶真真,问:“你要不要来点牛肉?” 叶真真还没说话,钟离开口了:“静雯姐,你别管她,她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赵铭看了看两人,笑着说:“快点吃,待会还要去下一个景点。” 叶真真吃了两口面,把碗推给钟离,钟离把碗清空了。 吃完饭,钟离拉着叶真真起来,一脸兴奋,说:“走,去下个景点,飞越黄河。” 叶真真问:“你确定?” 钟离说:“确定。” 杨静雯和赵铭走在前,钟离拉着叶真真走在后面。 四人沿着木桥走了半个多小时,河面突然宽阔了起来,水面平静,暗涌微动,一条长锁横跨黄河两岸。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传来。 心口突地颤了颤,叶真真看向那条索道,一个身影正快速往河对岸冲去。 叶真真转回头盯着钟离,问:“河水多深?” 钟离看了看河面,说:“不清楚。” 杨静雯转过头,笑着说:“十来米吧。” 叶真真停下了脚步,说:“我在这边等你们,你们去玩吧。” 赵铭也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叶真真看着又一个尖叫着飞过去的身影,说:“我恐高。” 钟离愣了一下,说:“那我陪你。”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你去玩吧,我在这边等你。” 赵铭点点头,说:“那好,我们晚上见。” 赵铭和杨静雯上了高台,叶真真感觉钟离突然间沉默了下来。 见他紧盯着二人背影,嘴唇抿着,脸上表情是从未见过的严肃。叶真真咬咬牙,说:“走吧,带我去体验一下,说不定也没那么可怕。” 钟离回过神,拉住她,说:“不用。” 叶真真打量了一下高度,说:“没事,放心吧。”说着挣开他,率先走上了高台。 杨静雯已经穿戴好装备,赵铭正在穿装备。 杨静雯笑着问:“你不是恐高吗?” 叶真真笑笑,说:“想趁着还年轻,来体验一把高飞的感觉。” 杨静雯拍了拍她肩膀,说:“别怕,很刺激,保证你玩过一次以后就再也不会恐高了。姐也是过来人。” 杨静雯走到台子边缘站定,工作人员把她腰和背上的锁扣挂到长锁上,让她往前倾,趴在倾斜的台面上,将她双腿提了起来,最后按紧了锁扣。 啪嗒一声,杨静雯整个身体平着被挂在长锁上,只有双脚自然垂落。 工作人员推了她一把,杨静雯嗖的一声飞出去了。 一声尖细的叫声回荡在空中。 叶真真脸刷得就白了。 钟离拧紧了眉头,拉着她往下走。 叶真真用力甩开他手,对工作人员说:“请帮我穿装备吧。” 赵铭站到台面前,很快也飞出去了。 钟离穿好装备,握住她手说:“我在那边等你。” 钟离越来越远,几乎看不到影子了。叶真真咬了咬牙,走到台面边缘站定,闭上了眼睛。 “我准备好了。” 闭着眼,什么都看不到,听觉和触觉变得异常灵敏。 耳边,风呼呼的声音如人在哀嚎。 脸皮,像被风掀开,生疼。 嘴巴灌了风,嗓子干燥刺痛。 周遭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叶真真听到自己混乱的心跳声,咚咚咚……如晴天打雷…… 钟离在叶真真扑过来的那一刻抱住了她。 缓了好一会儿,叶真真睁开眼,说:“还行,挺刺激的。” 钟离拍了拍她脸,说:“你他妈吓傻了?” 叶真真眨了眨眼,说:“晚上,我要吃羊肉大餐。” 钟离愣了一下,摸了摸她头,说:“好。” 见杨静雯和赵铭在高台下面等着,叶真真又缓了一会,脱下装备下了高台。 杨静雯笑着问:“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刺激吗?” 叶真真抿了抿嘴,笑着说:“没敢往下看,只听到风呜呜的,嗖的一声就过来了。不过,你说的对,确实很刺激。” 下一个景点,白泉。 白泉在白沙坡广场上,广场正中央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用红漆写着白泉二字,石碑边上的一个小水池就是白泉。 据说是要保护水源,所以用水泥和石板把它砌成了水池子。 叶真真指着那一块井口大小的水池子,问:“这是白泉?” 杨静雯笑着说:“对。十多年前我来过,那时候还没这块石碑呢。” 叶真真蹲下去,双手掬了一捧水,闻了闻。 没有味道。 刚要送到嘴边,叶真真犹豫了一下又倒了。 钟离把她拉起来,说:“别乱喝,万一人家在里面小便。” 叶真真瞪了他一眼,说:“你真恶心。” 杨静雯哈哈哈笑了,说:“钟离说得对,十几年前我看到过。” 赵铭也笑了。 叶真真把手放在钟离衣服上擦。 钟离脸黑了。 杨静雯把矿泉水瓶子里的水倒掉,灌了半瓶子泉水进去,而后擦干瓶身,放进了包里。 叶真真说:“靖雯姐,你不觉得恶心啊?” 杨静雯笑了,说:“你还真信啊?” …… 叶真真撇着嘴,掐了钟离一把。 钟离看了她一眼,将她手握住了。 赵铭揉了揉杨静雯肩膀,问:“今天逛了一天了,累不累?” 杨静雯点点头,说:“有一点。” 赵铭说:“走,逛完下个景点,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剩下的明天再逛。” 杨静雯看了看天,说:“那走快点,不然到时候没房了,还要赶回市区,太折腾了。” 钟离指着前方说:“前面有酒店。来之前,我查过。” 杨静雯往前方看了看,拉着赵铭往前走。 往前走了十几分钟,一个玻璃栈道出现在四人面前。 玻璃栈道距离地面十多米,入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白泉玻璃栈道,出口的尽头正好是家酒店。 赵铭拉着杨静雯走了上去。 叶真真低头看了一眼玻璃栈道,二话没说,走了上去。 钟离看了看她,跟在她身后上了栈道。 杨静雯和赵铭靠在一起,边走边说悄悄话。 玻璃栈道上皆是游人,几个八九岁的孩子一点都不害怕,在嬉闹玩耍。 其中一个孩子扭着头看着身后往前冲,一下子撞倒了叶真真。 叶真真脱口而出:“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孩子被她一吼,吓得立在一旁。 叶真真看清楚撞倒自己的居然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后,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钟离上前将她拉了起来。 叶真真站稳了后,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说:“对不起啊,阿姨不是骂你。” 孩子笑了,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钟离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问:“腿软了?” 叶真真目光直视前方,说:“挺刺激的啊,腿软什么?” 钟离笑着说:“那你往下看一眼。” 叶真真没理他。 钟离把重量往她身上压,叶真真顺势倒下去,然后一个低头,往旁边滑开了。 钟离扑了个空,差点摔倒。 叶真真哈哈哈哈笑了。 “到底是谁腿软?啊?” 钟离白了她一眼。 叶真真笑够了,挎着他胳膊,小声说:“我车停在吃饭的亭子那边,你找个借口,让我回去。” 钟离借着捏她脸的机会,扫了一眼前面两人,小声说:“今天晚上先在景区这住,车以后再想办法。” 叶真真说:“不行,车里有现金。” 钟离说:“丢了的话,我赔给你。” 叶真真眯着眼,一脸威胁,说:“你就告诉他俩,我生气了。” 钟离说:“这个借口用过一次了,再用就不灵了。” 叶真真咬着牙,说:“你到底说什么了?” 钟离想了想,回:“不该问的别问。” 叶真真张开嘴,说了句话,但是没出声。 钟离看出来了,咧开嘴笑了。 “别骂脏话,公众场合,注意素质。” -- fúωěйɡě.cоⓂ 一杯牛nai 下了玻璃栈道,叶真真看了一眼远处的沙坡,转过头对钟离说:“你想想办法,行不行?” 钟离拉着她,径直往右手边走。 那里一排酒店。杨静雯和赵铭选了一家叫沙漠客栈的酒店,四人订了两间房,杨静雯和赵铭一间,叶真真和钟离一间。 进了门,叶真真快步走到床边,躺了上去。 钟离踢了踢她脚,说:“脏不脏?” 叶真真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干脆趴在床上。 钟离趴在她旁边,问:“最近几天有事吗?” 叶真真声音闷闷的:“有事,没空。” 钟离把她脸挪开对着自己,让她透气。 “帮我个忙。” 叶真真闭着眼说:“求我,我就考虑考虑。” 钟离往她脸上吹了口气,笑着说:“求你了,叶真真。”?!撒娇?! 叶真真头皮一紧,睁开眼,往旁边挪了挪。 钟离侧过身子,把头支在手上,笑得一脸得意。 叶真真拧着眉头,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心了?” 钟离脸一黑,说:“你他妈到底帮不帮?” 叶真真想了想,说:“等我吃完羊肉大餐再说。” 钟离笑了,说:“待会,静雯姐会来叫我们一起去。” 叶真真趴回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他们干什么的?” 钟离把她嘴角边的头发拨开了,说:“不该问的别问。” 五点半的时候,门敲响了。ⓕцshцτāйℊ.∁οⓜ(fushutang.com) 钟离说:“你去开门。” 叶真真懒得动,没搭理他。 钟离看了她一眼,起床开了门。 不一会儿,钟离走回床边,弯下腰,掐了掐她脸,说:“起来,羊肉大餐。” 叶真真快要睡着了,说:“突然间不想吃了。” 钟离怒了,一把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咬牙切齿道:“起床吃饭!” 叶真真叹了口气,小声嘟囔道:“早知道就不叫你了。每回跟你出门,准没好事。” 钟离笑了,压低了声音说:“你突然跑出来也把我吓了一跳。” 叶真真理了理头发,下床穿鞋。 钟离把她头发捋到脖子后,说:“你把头发好好梳一梳。” 叶真真问道:“为啥?” 钟离笑着说:“你出门头发乱糟糟的,人家会怎么想?” 叶真真瞬间会了意,说:“梳子都在车里。” 钟离拆了卫生间里的一个洗漱用品袋,从里面拿出一个迷你梳子递给她。 叶真真说:“这个给三岁宝宝用的吧?” 钟离催促,说:“凑合着用,废话别那么多。” 叶真真撇了撇嘴,走进卫生间,把头发扎了起来。 两人到大厅的时候,杨静雯和赵铭已经坐在沙发那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钟离揽着叶真真腰,问:“静雯姐,吃什么?” 杨静雯说:“真真不是想吃羊肉大餐吗?那我们就吃滩羊肉好了。” 赵铭说:“好。总是听你说,还从来没吃过。” 杨静雯笑了,说:“咱们都先找找,看哪家评价比较好。” 钟离去问酒店工作人员。 循着酒店工作人员给的地址,四人来到一家打着农庄旗号的极其不起眼的饭馆。 饭馆老板娘是少数民族,五十岁上下,听到钟离说他们是酒店工作人员介绍过来的,忙把他们带到了雅间。 雅间很宽敞,极其朴素,屋里除了桌子板凳,什么都没有。 晚上气温骤降,屋里冷得厉害,叶真真和杨静雯坐了一会儿,开始发抖。 屋里没空调,钟离去要了个小太阳,放在她俩身边。 过了一会儿,身子暖了,叶真真问:“点了什么菜啊?” 钟离说:“羊肉汤、红焖羊肉、白灼羊肉、烤羊腿……” 叶真真随口骂道:“你他妈……” 钟离脸黑了,叶真真咳嗽了一下,忙改口道:“全是肉菜,没有点蔬菜吗?” 钟离瞅了她一眼,说:“当然点了。” 半个小时后,菜上来了,赵铭给杨静雯盛了一碗羊肉汤。 叶真真碰了碰钟离胳膊,说:“也给我盛一碗。” 钟离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叶真真看着他,说:“把油撇掉。” 钟离拿起勺子把油撇干净了,叶真真这才喝了。 杨静雯问:“味道怎么样?” 叶真真品了品,说:“好喝。” 杨静雯说:“味道差远了。” 赵铭说:“那我们明天再去别家尝尝。” 叶真真又品了品,味道明明很好。 叶真真看向杨静雯,杨静雯笑了笑,没说话。 羊肉味道很好,块头也很大。 没等叶真真吩咐,钟离把每个菜都夹了一两块到她碗里。 叶真真吃到最后,觉得有些腻,把剩下的没吃完的全推给了钟离。 一桌子菜,四人只吃了一小半,还剩了一大半。 叶真真提议打包。 四人走出饭馆,叶真真突然叫道:“哎哟,我把白天买的东西落在那个拉面饭厅了!” 钟离握住她手,盯着她问:“什么东西?” 叶真真说:“两条丝巾、一双鞋,还有些特产。” 杨静雯提议说:“那我们一起走过去,就当饭后消消食。” 叶真真一脸为难,说:“太远了,我打个车过去就行了。” 钟离说:“又不值钱,丢了就丢了。” 叶真真拿眼横他,说:“给你买的!” 钟离愣了一下,说:“这黑灯瞎火的,跑那么远不安全。” 赵铭也劝:“这些东西到处都买得到,丢了就丢了吧。” 杨静雯看了看乌漆麻黑的天,说:“就是,姐明天陪你再去买。” 钟离紧了紧她手,说:“丢了就丢了!” 叶真真叹了口气,说:“好吧!” 四人沿着河堤走,路灯昏黄,风很大,冷飕飕的。 杨静雯和赵铭远远走在前方,长长的河堤上,除了四人外,一个人都没有。 叶真真小声嘀咕道:“晚上这么冷,压什么马路啊?” 钟离搂住她腰,笑着问:“给我买的什么?” 叶真真说:“一罐枸杞和一包枸杞叶。” 钟离问:“买他们干什么?” “店里的人说枸杞清热明目、润肺养肝,枸杞叶……”叶真真笑了一声,不说了。 钟离问:“怎么不说了?” 叶真真抿着嘴笑。 钟离想了想,接了下去:“补肾。” 叶真真噗嗤笑出了声,说:“你怎么知道?” 钟离说:“听你话茬就知道不对。” 叶真真看了一眼前方的两人,说:“什么时候回去啊,我想睡觉了。” 钟离喊道:“静雯姐,我们回去吧,太冷了。” 杨静雯转过头,说:“前面有个酒吧,我们一起进去坐坐吧。” 叶真真小声低嚎了一声,又换了个语气,大声说:“好哇,好哇,去喝酒。” 酒吧人挺多,几乎坐满了人,杨静雯挑了一个人少的角落。 钟离和叶真真面对面坐着,赵铭和杨静雯挨着坐,两张桌子中间隔着一对情侣。 钟离问:“你喝什么?” 叶真真说:“牛奶。” 钟离给她叫了杯奶。 服务员一脸不可置信,确认了好几遍。 叶真真不耐烦了,朝服务员说:“对,就是一杯牛奶,热的。” 杨静雯要给钟离点鸡尾酒,钟离说他酒精过敏,推掉了。 很快,牛奶上来了。钟离把凳子挪到叶真真身边坐下,搭着她肩膀,手指勾着她一缕头发玩。 叶真真喝了一口奶,把杯子递到他嘴边,笑着说:“来,阿姨喂你喝点奶。” 钟离没说话,脸渐渐红了。叶真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看向杯子。 杯子透明,杯口上一个淡淡的口水印,上面还挂着奶…… 叶真真收回杯子,往旁边挪了挪。 钟离拉过她手,就着那块喝了一口。 叶真真脸一热,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又往旁边挪了挪。 钟离看了她一眼,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将杯口送到她嘴边。 杯口上的印记重叠,依旧挂着奶…… 叶真真抿了抿嘴,偏过头,躲开了。 钟离盯着她,问:“怎么了?”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屋里有点热。” 钟离扫了那两人一眼,说:“等一会儿,静雯姐会叫我们一起回去。” 叶真真轻轻呼出一口气,说:“好。” 钟离又叫了杯果酒给她。叶真真喝酒,没再动那杯奶。 钟离拿着杯子,小口小口喝奶。杯口上的印记重叠,早已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脸很热,头有点发昏,叶真真挣开他揽着自己腰的胳膊,站了起来。 “我出去透透气。” 酒吧门口支着几个伞篷,下面摆着几张桌子。叶真真挑了一个挨着门的位置坐了下来。 冷风吹了一会儿,脸上的热度终于退了,叶真真缩着脖子靠在了椅背上。 钟离走出来,坐到她身边。 椅子是双人座,刚好够两个人坐下。叶真真推了推钟离,说:“你去那边坐。” 钟离不动。 叶真真要站起来,钟离按住她说:“再等一会儿。” 左侧大腿外侧传来滚烫的温度,叶真真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缩了肩膀。 “好冷。” 钟离冷哼一声,说:“谁让你跑出来的。” 叶真真发抖,钟离揽住她肩膀,说:“冷就进去。” 叶真真回头看向屋内,人比刚才还多了一些,位置已经被人占了,没有空的位置了。 叶真真叹了口气,说:“上次也是这么冷。” 钟离笑了,说:“上次你昏倒的时候,脚冰得和冰块一样。” 叶真真说:“还不都是因为你。” 钟离声音沉了下来,说:“真的不必勉强自己,只要开口和我说,我也不会……” 叶真真说:“说什么呢?咱俩什么关系?” 钟离盯着她看。 叶真真摸了摸脸,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钟离笑笑,说:“有人民币。” 杨静雯见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哈哈哈哈笑了。 “还是你们两个会选地方,屋里人多,连说话都听不清。” 钟离笑笑,站了起来,拉着叶真真手,说:“走,回去睡觉。” 杨静雯又哈哈哈笑了起来,挽着赵铭的胳膊先走了。 叶真真这才就着他手,借力站了起来。 -- 心动1 进了屋,钟离掀开被子把叶真真裹住了。叶真真脸冻得发青,缩在被子里发抖。 钟离打开空调,把温度调到最高,又烧了壶热水,给她倒了一杯。 叶真真吹了两口要喝,又把杯子放到了床头柜上。 钟离问:“怎么了?” 叶真真说:“我在网上看到过,有人用酒店热水壶煮内衣。” 钟离拉下脸,说:“你等着。”说着,转身出了屋。 叶真真脱了鞋,躺下,将全身缩进了被子里。 不一会儿,钟离回到屋,掀开被子,把她拉起来,将一个纸杯送到她嘴边。 “从前台饮水机接的。” 叶真真接过来喝了。 见她脸回了血色,钟离问:“还冷吗?” 一杯热水下肚,叶真真不再抖了。 “好多了。” 叶真真双手双脚依旧冰凉,钟离拿手搓了搓她脚。好一会儿,没见回暖,钟离拿被子将她罩住了,起身又出了屋。 推开门进屋,叶真真坐在床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张脸。钟离拧开保温杯杯盖,送到她嘴边。 “多喝点。” 叶真真从被子里伸出手,接过了水杯。 水很烫,叶真真小口小口抿着。 钟离衣衫单薄,只穿了帽衫和牛仔衣,手冻得通红。叶真真把水杯递给他,说:“你也喝点。” 钟离笑了,说:“不嫌弃了?” 叶真真抿了抿嘴,说:“你先去洗澡吧。” 钟离笑了一声,脱了外套和帽衫,剩一个短袖T恤,进了卫生间。 不一会儿,钟离围着浴巾出来,说:“快去洗,水很热。” 叶真真把外套脱了,穿着毛衣和裤子进了卫生间。 水的确很热,叶真真在热水下淋了半个多小时,才觉得彻底暖了起来。 钟离敲门,问:“怎么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叶真真应了声:“马上就好。” 叶真真擦干身上的水,套上了保暖内衣,又在内衣外围了条浴巾,随手把换下的内衣洗了,晾在衣架上。 出来的时候,钟离正躺在床头看电视。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我还以为你晕倒了。” 叶真真笑笑,说:“我没那么娇气。” 电视机柜上放着吹风机,叶真真取了过来,进了卫生间。 镜子中的人面色平静,皮肤红润,锁骨上立着几颗水珠,保暖内衣的蕾丝V领开到胸口,沟壑明显。叶真真把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那道沟壑。 叶真真走到床前,把枕头放到床尾。 钟离笑着说:“你不怕掉下去?” 叶真真嗯了声。 钟离把她枕头拿回来,把自己枕头放在床尾,然后趴了上去。 叶真真没动。 钟离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问:“又怎么了?” 叶真真指着他后背说:“这伤口怎么这么吓人。” 钟离往后看了眼,说:“还不是你乱抹药抹的。” 叶真真抓起枕头扔过去,说:“以后就算你毁容了,我眼睛都不会眨下。” 钟离翻了个身,把枕头扔回床头,说:“那好,以后你要是毁容了,我也当做没看到。” 叶真真冷哼一声,拿过枕头,躺了下去。 钟离把电视关了。 叶真真抬手把灯关了。 过了一会儿,叶真真问:“真是我抹药抹的?” 钟离哈哈哈大笑,说:“睡觉。” 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钟离问:“睡着了吗?”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钟离侧过身,按亮了手机。 叶真真仰面躺着,双眼紧闭,呼吸平稳。 钟离爬到床头,摸了摸她脸。 叶真真睁开眼,睡眼惺忪。 “怎么了?” 钟离伸手蒙上她眼睛,说:“快睡。” 钟离等她睡着了,把枕头放回床头,躺下睡了。 …… 叶真真睁开眼,看到一张脸,腰上还搭着一只胳膊。 叶真真拍他脸,叫他名字。 钟离动了动,将她搂在怀里蹭了蹭她脸,说:“再睡一会儿。” 叶真真掐他脸,道:“你他妈睁眼看看我是谁?!” 钟离眼没睁,说:“叶真真。” 叶真真愣了足足半分钟,将他脸推向一边,说:“起床吃饭,我饿了。” 钟离睁开眼笑了,放开了她。 叶真真起床穿衣服,有条不紊。 钟离和她一起刷牙。 镜子里的人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叶真真放下牙刷,弯腰漱口洗脸。 钟离把她头发拨到耳朵后面,拿手拢着,问:“早饭吃啥?” 叶真真说:“有啥吃啥。” 钟离咧开嘴笑了,说:“不挑食了?” 叶真真直起身,用手擦了把脸,转过身来,出了卫生间。 钟离出来时,叶真真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尾等着。 钟离笑着说:“保温杯拿着。” 叶真真拿了放在手里,问:“我今天还得陪你吗?” 钟离拿过外套穿上,说:“嗯。” 叶真真问:“我车怎么办?”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不会丢的,我打个电话给景区,让他们帮你拖走。” 叶真真没说话。 钟离穿好衣服,把东西拿上,走到床边,弯下腰,伸手抹开了她紧皱的眉头。 “放心吧,有我在。” 叶真真挣开他手,站起来,推开门出去了。 钟离笑了笑,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两人坐在大厅沙发等杨静雯和赵铭。 半个小时后,杨静雯打着哈欠出来了,身后跟着赵铭。 钟离问:“静雯姐,今天去哪玩?” 杨静雯碰了碰赵铭的胳膊,赵铭说:“逛完最后两个景点,回市区。” 钟离看向叶真真,叶真真撇了撇嘴。 杨静雯一直在打哈欠,右侧锁骨下方多了一小块红色印记,像是牙印。 叶真真扫了一眼两人,便撇开了眼。 退了房,四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早饭。 四人吃完饭,步行前往白泉博物馆。 博物馆人很多,杨静雯和赵铭两个人几乎淹没在人群里。 钟离拉着叶真真手,快步跟了上去。 钟离逛得极其心不在焉,注意力全在前方两人身上,叶真真也看得兴味索然。 好不容易等杨静雯和赵铭逛完博物馆,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四人吃完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后,前往最后一个景点--白泉古城。 古城遗址是三间草屋,门口立着一个水泥台砌成的日晷。 杨静雯似乎很了解古城,一直在给赵铭讲解。赵铭话不多,时不时点头,时不时回应两句,语句简短。 杨静雯声音温柔,讲解得很细致,她对白泉的了解像是刻在骨子里。 叶真真打量着两人,杨静雯身材纤细,面容清瘦和善,皮肤细致不算白,浑身上下一股浓浓的书卷气。赵铭衣着简单清爽,个子不是很高,身材偏瘦,眼镜遮住了眼里的光,但每当他看向杨静雯的时候,嘴角都是弯着的。 这样的人,应该都不是坏人。 钟离问:“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叶真真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说:“静雯姐对这里很了解,我在听她说这里的故事。” 杨静雯笑着说:“十多年前,我和我老师、同学一起参与了古城遗址的发掘工作。” 叶真真看了一眼四周,草屋虽破旧,却现代化风格强烈,脚下是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半掩在地下的古物,骨头、瓷器和谷物…… 赵铭说:“那时候,你还是个疯丫头。” 杨静雯有些害羞,说:“那时候,你不也是年少轻狂、书生意气吗?” 从遗址出来,赵铭突然拉着杨静雯跑了起来。 杨静雯喊道:“真真,快点,我们一起去玩沙板。” 前方不远处的沙坡上,十来条天然轨道从坡顶延伸到坡底。坡顶上都是游客,有人坐着板子从坡顶冲下来,大声尖叫。 钟离拉着叶真真跑,跟在两人身后爬上了坡顶。 赵铭租了个板子,让杨静雯抓好扶手坐着,然后在她背上轻轻一推,将她推了下去。 板子飞速下滑,杨静雯的叫声由大变小。 钟离问:“要玩吗?” 叶真真说:“当然。” 钟离租了一个双人板,让她坐在前面,自己坐在她身后,将她拥在怀里。 钟离对工作人员说:“请帮我们一把。” 像在飞,叶真真屏住呼吸,双手紧紧抓着板子两侧扶手。 怀里的身子紧绷着,钟离覆上她手握住了,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真真,叫出来,叫出来就不怕了。” ----啊---- 声音尖细,夹杂着一丝害怕,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 钟离挑了挑眉,笑了。 “小点声。” 到了坡底,叶真真回他:“你不是让我喊出来吗?” 钟离笑了,站起来,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还玩吗?” 叶真真点点头,借着他手上的力道,往坡上爬。 -- 心动2 杨静雯也爬到了坡顶,赵铭换了个双人板,和她一起滑了下去。 叶真真让钟离坐到板子上,说:“我推你下去。” 钟离坐下,回头看她,笑着问:“推得动吗?” 叶真真咧开嘴笑,露出白牙,往他后背踹了一脚。 钟离只来得及骂了一句卧槽,整个人就飞一般地冲了下去。 到了坡底,钟离一个翻身起来,拉着板子就往上冲。 刚走到一半,叶真真滑了下来,钟离停下来等她。 平安到底,叶真真站起来,拉着板子往上爬。 钟离等她走到身边,把板子接了过来。 叶真真笑着说:“再来一次。” 风有点大,叶真真的声音有些嗡嗡的。 脸颊红彤彤的,额头汗湿了,几缕头发黏在额头上,碎发随风飞舞。 钟离把她嘴角边的头发撩开,一手拉着两个板子,一手牵着她往上爬。 到了坡顶,杨静雯和赵铭已经准备好。 杨静雯搂着赵铭的腰,说:“真真,帮我俩一把。” 叶真真累得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摆摆手,指着钟离说:“让他帮你吧。” 杨静雯说:“钟离,推我们下去。” 钟离蹬了一脚板子,杨静雯尖叫着滑了下去。 待前面的人滑到坡底后,叶真真把板子放到轨道口,坐了上去,对着钟离说:“快。” 钟离笑了,抬起了脚。 叶真真吼道:“你敢!” 钟离挑了挑眉,把脚放在板子上,轻轻蹬了一下。 板子往下冲,叶真真松开手,往上挥着,兴奋地大叫。 —啊—哎哟! 沙板突然在坡中央翻了。 钟离扔下板子冲了下去。 叶真真整个人趴在沙地里,一动不动。钟离把她拉起来,拖到了远离轨道的地方坐着。 沙子入了眼,叶真真睁不开眼,满脸都是眼泪和沙子。 钟离把她脸上的沙子抹掉,跑到坡顶买了两瓶矿泉水和一包湿纸巾。 钟离拧开瓶盖,抚着她脸,将水慢慢倒在她眼睛周围,给她冲眼睛。 一瓶不够,钟离开了第二瓶。 终于,叶真真睁开了眼,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钟离脸一黑,骂道:“乐个屁!” 嘴里面也是沙子,叶真真拿过瓶子,含了一口水,漱了漱口,全部吐了出来。 钟离又让她灌了一口,吐掉。 杨静雯大声问:“真真,怎么了?” 叶真真大声回道:“我没事。” 叶真真拿湿纸巾擦干下巴和脖子,又散了头发,清了清头发里的沙子,然后把头发绑成了麻花辫。 “再来!” 钟离道:“你他妈就不怕再摔一次。” 叶真真看着他,说:“从小,老师就教过我,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眼珠还红着,语气充满了笃定,连带着表情也有些严肃。钟离笑了,握住了她手,说:“好,走,听你的。” 坡顶,轨道口。 叶真真抓着扶手坐好,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 “来吧。” 钟离弯下腰,在她背后轻轻一推。 叶真真等滑了一段距离后,再一次松开了双手。 这一次,安全到达坡底。 叶真真转过头朝钟离笑,太远了,看不清他脸,只看到他跨站着,盯着下面。 叶真真拖着板子回了坡顶。 钟离问:“还玩不?” 叶真真接过他的板子,说:“一起吧。” 叶真真让他坐在前边,搂着他腰,对工作人员说:“帮我们推一把。” 等冲到半山腰的时候,叶真真松开了手。 “太他妈刺激了。” 钟离撑着板子,直到板子到了坡底停下,才松开了手。 叶真真拍了拍他肩膀,说:“你不行啊,这么紧张?” 钟离拉长了脸,问:“还玩不玩?” 叶真真扶着他肩膀站了起来,说:“不玩了,没力气了,你玩吧。” 钟离挑了挑眉,拿着板子往上走。 叶真真坐在坡底,盯着杨静雯和赵铭看。 热恋中的情侣脸上的笑容,比春花还艳丽。 再看钟离,他站在坡顶,立在烈日之下,抱胸看着下方。 仿若感应到了一般,钟离看过来,叶真真朝他扬起笑脸。 坡底没有遮挡物,很晒。叶真真走回坡顶,坐在了阴凉处。 不一会儿,钟离也坐了过来。叶真真有些犯困,靠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 接近四点的时候,杨静雯提议回去。 叶真真跟着三人来到景区门口,上了一辆银色商务别克。 钟离开车,叶真真坐在副驾驶,杨静雯和赵铭坐在后座。 这是叶真真第一次见钟离开轿车。 钟离有一辆摩托车,黑色的,就像他大部分的衣服颜色一样。摩托车是他拿到摩托车驾照后,用自己一个月工资买的,那时候他刚开始工作。 车拿到手后,钟离特意骑着来到自己面前秀了一番。 叶真真吐槽摩托车的坏处,钟离把头一扬,说:“拉风、自由、随性,我喜欢就行了。” 他什么时候学的轿车驾照,自己不知道,也从来没见过他开过。 钟离问她:“看什么?” 叶真真想了想,说:“看你长得帅。” 钟离笑了,说:“良心发现?” 叶真真笑笑,瞥了眼身后的两人。 杨静雯靠在赵铭的肩膀上睡着了,赵铭低垂着头,闭着眼。 叶真真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睡了。 两个多小时后,车停在了一家连锁酒店门口。 停好车,四人乘电梯上楼。 杨静雯和赵铭进了三楼挨着电梯的一间房,钟离拉着叶真真进了斜对面的一间房。 杨静雯打电话说太累想早点休息,晚饭就不吃了。钟离点了外卖。 叶真真咬了一片胡萝卜,问:“那些羊肉呢?” 钟离想了想,说:“好像扔在酒吧了。” 叶真真啧了一下,说:“可惜了。” 钟离夹起碗里的肉,送到她嘴边,说:“想吃的话,找机会再来。” 叶真真听出话里的意思,问:“明天要回去了?” 钟离还是那句话:“不该问的别问。” 叶真真吃了那块肉,鼓着嘴,说:“我的车还……” 钟离瞪她。 电视柜上放着钟离的行李包,拉链开着,白色T恤的半只袖子从包里掉出来,搭在了柜面上。 叶真真问:“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钟离说:“前天晚上到的。” 叶真真点点头,说:“比我早一天到。” 吃完饭,钟离将盒子收拾好,扔进垃圾桶,进卫生间洗漱。 叶真真坐到地垫上,打开了电视。 五分钟后,卫生间门开了,钟离还是上身赤裸、下身围着浴巾走了出来。 叶真真从电视上移开视线,盯着他看。 钟离笑了,问:“好看吗?” 叶真真笑着说:“好看。” 钟离在床尾站定,看着电视,笑着说:“那就借你多看几眼。” 叶真真靠在床边,双手托着下巴,上下打量他。 宽肩细腰,虽然瘦,却线条极好。 浴巾包裹住的地方,紧实圆翘。 浴巾下的小腿,毛发黑绒绒的,长得甚是恣意妄为。右小腿肚上有块鹌鹑蛋大小的疤,甚是扎眼。 叶真真说:“要是那时候我没把你从火盆里抱出来,你是不是就毁容了?” 钟离回头看了一眼小腿,说:“可不是吗?我妈说,要不是你,我都被烧成灰了。” 叶真真挑了挑眉,说:“还好我机智。” 钟离转过身,将那个疤露出来,说:“你的军功章,让你多看几眼。” 叶真真笑了笑,站了起来。 经过他身边时,叶真真拍了拍他屁股。 手感和想象中的一样,叶真真抿着嘴笑了,说:“看够了,我去洗澡了。” -- fúωěйɡě.cоⓂ 撩拨1 叶真真把衣服都洗了,晾在衣架上,裹着浴巾光着脚出来。 电视已经换到了新闻频道,钟离倚着床头,双腿直直地摊在床上,被子被他压在身下。 见他盯着自己,叶真真问:“好看吗?” 钟离愣了一下,说:“好看。” 叶真真说:“那就借你多看几眼。” 钟离笑笑,收回视线,盯着电视看。 叶真真问:“吹风机呢?” 钟离说:“电视机柜子抽屉里找找看。” 叶真真蹲下来。找了一圈,没找到,叶真真又走到床头去翻床头柜的抽屉。 也没有。 叶真真绕过床走到钟离那边,弯下腰,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吹风机躺在最下面一层,叶真真拿出吹风机,走回卫生间。 片刻后,叶真真关了吹风机,问:“明天几点出发?” 钟离说:“等静雯姐。” 叶真真又问:“那她一般几点起?” 钟离说:“不固定。” 想到她锁骨上的痕迹,叶真真笑了,说:“那明早可以睡个懒觉。” 头发干了,叶真真拔下插头,收了吹风机,问:“拖鞋呢?” 钟离说:“电视机柜子上面。” 叶真真走出来,走到电视机柜子面前,弯下腰,拿了脱鞋,然后回到卫生间冲干净了脚。 叶真真走到床另外一侧,掀开被子躺在了床头。 脸太干,皮肤紧绷着,有些难受。叶真真问:“擦脸的和擦手的,带了吗?”ⓕцshцτāйℊ.∁οⓜ(fushutang.com) 钟离说:“带了,在包里。” 叶真真说:“拿给我一下。” 钟离起身,走到电视机柜边,从包里内衬拿出了面霜和护手霜。 回到床边,钟离把东西递给叶真真,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面霜和护手霜正是自己买的。叶真真擦了脸后,将面霜递给了钟离。 钟离看了一眼,没接。 叶真真挑了挑眉,放下罐子,拧开护手霜盖子,挤了点放在了手背上。 钟离说:“护手霜给我点。”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将护手霜递给他。 钟离啧了一声,说:“挤多了。” 叶真真看向钟离,手心上一大坨白色膏体,再看护手霜管子,几乎瘪了一半。 叶真真哈哈哈哈笑了,收好了面霜和护手霜,拿手指沾了一坨点在他脸上,然后抹开了。 “擦脸上,别浪费。” 指腹柔软,带着些微凉意和阵阵清香,钟离抿紧了下唇。 脸色红润,长发乌黑散在肩颈两侧,脖颈修长纤细,右侧锁骨下方一颗黑痣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 浴巾下方…… 钟离咽了口口水,将视线定在她脸上。 叶真真给他脸抹匀了,又拿手指沾了一坨,抹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双臂擦完,钟离手心里的护手霜还剩一小半,叶真真又沾了一大半抹在了他胳膊上。 掌下肌肤滚汤,汗毛下的肌肉紧绷着,硬邦邦的。叶真真看了他一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收回手,躺回了枕头上。 钟离顿了顿,将双臂上的护手霜抹匀了,把剩下的全擦在了手背上。 听了一会儿电视,叶真真伸手关了灯,钟离把电视声音关小了。 叶真真问:“你还不睡?” 钟离清了清嗓子,说:“等一会儿。” 叶真真翻了个身,面向他,说:“早点睡吧。” 钟离看了她一眼,关了电视,躺了下来。 屋里一片黑暗,钟离睁着眼。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香,分不清是自己身上的,还是旁边人身上的。呼吸渐渐平稳,钟离翻了个身,面对着她。 黑暗中,叶真真微微勾了勾嘴角,闭着眼,问他:“好看吗?” 钟离吞了口口水,说:“好看。” 叶真真笑了,没说话。 良久,钟离问:“睡着了吗?” 叶真真说:“快睡着了。” 钟离笑了,一吸一呼全喷在她脸上。 叶真真说:“我听到了。” 钟离问:“听到什么了?” 叶真真说:“你听。” 钟离听了听,脸黑了。 床头的墙微微震动,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叶真真笑着说:“祝你好梦。” …… 第二天十点,钟离把叶真真叫醒。 钟离已经洗漱好,开始穿衣服。 叶真真拉紧浴巾,跑进卫生间拿衣服。 除了内衣干了,其他都还是半湿的。叶真真又围上浴巾,走回床边。 “借我身衣服穿。” 钟离看了她一眼。 叶真真说:“我衣服都没干。” 钟离指着电视机柜上的旅行包,说:“自己去挑。” 叶真真走到电视机柜边上,拉开了拉链。 钟离换下来的脏衣服裹成一团被塞在一角,里面还剩一件黑色圆领卫衣、一条深蓝色牛仔裤,一件白色长袖T恤和两条内裤。 根本就没得挑。 “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 钟离挑了挑眉,背对着她。 叶真真把T恤和卫衣套上,衣服很大,比自己的衣服大了整整两圈,遮住了屁股和半截大腿。又拿起那唯一一件裤子套上,裤子太大,往下坠。 “腰带借我一下。” 钟离撩起上衣,露出裤腰,说:“我也没带。” 叶真真脱了裤子,跑回卫生间拿出自己的裤子和吹风机,把吹风机插上电,吹裤子。 两个人洗漱完,收拾好东西后,已经十一点。 退好房后,杨静雯和赵铭还没下来,钟离拉着她坐在门厅沙发里等。 等了许久,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杨静雯和赵铭才下楼。 杨静雯看到二人,脸蹭地红了。 “赵铭说凤岭壁画离这不远,我们今天去那转转。” 灰色羊绒高领薄毛衣遮住了胸口和脖子,头发散开在肩颈两侧,遮住了通红的耳朵和脸颊。叶真真扫了她一眼,随即撇开眼笑了。 赵铭说:“先吃午饭吧。” 四人找了一家粤菜馆。杨静雯点的菜,一份烧腊双拼,一份干煸四季豆,一份炒牛河,一份煲仔饭,一份咕咾肉。 菜上来后,叶真真感觉都太油了,又要了一份炖蛋。 很快,炖蛋上来了,叶真真低头开吃。 杨静雯看叶真真只吃炖蛋,其他菜动都没动,问道:“真真,这两天吃的可好?” 叶真真点头,说:“很好,就是可惜了那几盒子羊肉。” 杨静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哈哈哈哈笑了,说:“丢了就丢了,说不定早就变味了。” 叶真真撇撇嘴,瞥了一眼钟离,说:“都怪他。” 杨静雯笑着问:“你们谈多久了?” 叶真真顿了顿,没抬头,说:“还不到三个月。” 杨静雯说:“你们这样子,我还以为至少三四年了呢。” 叶真真窒息了一下,哈哈哈尬笑。 杨静雯说:“连屎尿屁、脏话这种都能面不改色、泰然处之的,时间肯定都不短。” 叶真真脸一热,说:“他习惯了。” 杨静雯问:“你看我俩我多久了?” 叶真真来回打量了一眼两人,犹犹豫豫地说:“三个月?” 赵铭突然笑了。 杨静雯盯着她看,没说话。 钟离夹了一块烧腊给她,说:“多吃点肉,省得待会叫饿。” 叶真真把烧腊扔回他碗里,说:“饿晕了,你扛我回家。” 见杨静雯还盯着自己看,叶真真看向对面两人,杨静雯面色深沉,赵铭面无表情。 难道是说错话了?叶真真皱了皱眉。 凤岭壁画离川益市八十二公里。 一路上,杨静雯没怎么说话,赵铭本来话就不多,叶真真不敢说话。 车里安静地有些可怕。 钟离斜眼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后视镜里,那两人靠在一起睡着了。叶真真撇了撇嘴,无声说:“我想回去取车。” 钟离狠狠瞪了她一眼,抬手摸了摸她头,说:“让你多吃点,你还不吃,现在喊饿,早干嘛去了。” 叶真真愣了,半晌没说话。 钟离掐她脸,说:“待会到了,我去给你买。” 又开了半个多小时后,凤岭壁画到了。 停好车后,杨静雯说:“钟离,先去给真真买点吃的吧,我和赵铭先进去。” 叶真真眉头一跳,说:“我不饿,是他瞎说。” 杨静雯笑笑,没说话。 门票八十,钟离买了叶真真的票,杨静雯买了赵铭的票。 入口是一座高角楼,红砖绿瓦,正排着长队。 叶真真站在杨静雯身后,听杨静雯和赵铭讲解凤岭壁画的由来。 杨静雯声音很轻柔,讲的多是壁画的用料、颜色和笔法,叶真真感叹道:“静雯姐,你懂的真的好多啊。” 杨静雯说:“我是考古专业出身,这些早就印在骨子里了。” 怪不得。 叶真真打量杨静雯,皱了皱眉。 杨静雯问:“怎么,我看着不像吗?” 叶真真摇头,说:“不是,我以为你是大学老师。” 杨静雯笑了,说:“我是大学老师,在勤城师范教书。” 叶真真心头一紧,问:“你认识程文皓吗?” 杨静雯想了想,摇头说:“不认识,没听说过。” 叶真真抿了抿嘴,垂下了头。 杨静雯问:“怎么了?他是你什么人?” 叶真真抬起头,朝她笑了笑,说:“一个朋友。” 检票很快,四人等了没一会儿便进了景区。 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佛洞嵌在山体上,每个洞内都是一座佛像,造型各不相同。 佛洞正当中是一个七层宝塔,红墙金顶,同样也是嵌在山体上。 沿着山壁搭建的铁梯弯弯折折,从地面一直伸向了半山腰。 杨静雯从包里取出口罩交给三人,说:“人的呼吸和体液可能会破坏这里的壁画。虽然这里已经现在不需要这个,但是出于职业习惯,还是带上吧。” 口罩有点大,一直往下掉,钟离把口罩两边带子分别系个了扣,给叶真真重新带上了。 杨静雯看向钟离,笑着说:“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细心。” 叶真真脸颊发热。 钟离咧开嘴,露着白牙笑了。 杨静雯见叶真真感兴趣,就给她讲解每个佛洞里壁画的意义和来源。 待走到第五个佛洞的时候,叶真真发现赵铭和钟离都不见了。 逛了两个小时,杨静雯有些累了,叶真真很饿,快走不动了。 找不到那两人,两人找了个阴凉处的台阶坐下了。 叶真真咽了口口水,和正好看过来的杨静雯对了个正着。 两秒钟后,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杨静雯说:“男人都这样,不喜欢逛,不论是逛街还是逛景区。” 叶真真说:“同意。” 杨静雯看了一眼景区入口,叹了口气,问:“真真,饿吗?我们去买点吃的吧。” 叶真真摇头说:“真不饿,那是钟离乱说的。” 杨静雯又叹了口气,说:“我们去那边逛逛吧,那边也有很多可看的。”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往左手边走过去。 一座立着的佛像嵌在山体上,佛像的身侧是人工搭建的梯子,弯弯绕绕,一直伸向了山顶。 叶真真数了数,如果要爬到梯子顶端的话,应该要爬二十层楼的样子。 杨静雯看了看她,问:“爬不动?” 叶真真深深呼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说:“来都来了。” 杨静雯哈哈哈笑了,说:“对,来都来了,走。” -- 撩拨2 两人一前一后往上爬,杨静雯走在前,叶真真跟在她身后。 走到佛像小腿的时候,叶真真停下脚步,昂起头看向佛像的脸。 佛像头部几乎和山顶平行,眉目低垂,似乎正俯瞰着自己。 杨静雯说:“四川那个比这个大多了。” 叶真真说:“嗯,比这个大了一倍。” 杨静雯问:“以前去过?” 叶真真点了点头,说:“对。” 杨静雯又问:“和钟离去的?” 叶真真摇了摇头,说:“不是。” 杨静雯哦了一声。 叶真真从这“哦”的一声,听出了别的意思,杨静雯很好奇,想问但是没问出口。 叶真真往上走了几步,说:“和我前任去的,那时候我们大学还没毕业。” 杨静雯也往上走,问:“为什么分手了?” 等了一会,没听到回答,杨静雯停下来,转回身看向叶真真。 叶真真低着头,似乎正在看脚下的梯子。 片刻后,叶真真抬起头,看着杨静雯,说:“三观不合吧。” 杨静雯问:“分开多少年了?” 叶真真抬起脚,踏上了台阶,说:“快四年了。” 杨静雯没再追问。 叶真真问:“静雯姐,你和赵铭哥多久了?” 隔了好一会儿,杨静雯叹了口气,说:“很多年了。” 叶真真还想问,杨静雯指着山体上的字,讲解了起来,把话题岔开了。 不知道爬了多久,后背湿透了,肚子也感觉不到饿了,叶真真把外套脱了,将口罩也摘了。 杨静雯看了她一眼,眼神瞟过胸口,定在了她脸上。 叶真真尴尬一笑,缩了肩膀。 杨静雯笑着说:“害羞什么?冬天,我也经常不穿。” 叶真真扫了她一眼,眼神定在她脖子上。 杨静雯脸红了,白了她一眼。 一秒钟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还剩最后几级台阶,叶真真累得直不起腰,最后借着杨静雯的手力,爬上了最高一层。 杨静雯扶着栏杆,说:“你说我要是嗷一嗓子,怎么样?” 叶真真往下看,本以为很怕,但那种失重感和窒息感都没了,于是撑着杆子,说:“你要是嗷,我也嗷一嗓子。” 杨静雯瞥了她一眼,笑着说:“是你自己想嗷吧?” 叶真真笑笑,双手放到嘴边呈喇叭状,叫道:“喂,我是叶真真!” 回音支离破碎的,很快就消散了。 叶真真扯开了嗓子,对着空气吼道:“啊---” 这一声“啊”,高亢尖细中带着一丝破音,直到似乎力竭了,才戛然而止。 不是嗓子里喊出来的,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来的。杨静雯心里一跳,诧异地看向叶真真。 叶真真脸色发红,盯着前方,双手紧紧抓着栏杆,指尖发白。 凭直觉,杨静雯感觉这一吼,更像是发泄。 回声消失了,叶真真看向杨静雯,挑着眉说:“该你了。” 杨静雯笑了笑,趴在栏杆上,朝下喊道:“老娘我叫杨静雯。” 声音很大,回声也很散。 叶真真看向杨静雯,杨静雯垂着头,看着脚下。 再往上十米不到,就是山顶,顶端的绿意延伸下来,在佛像头顶上方五米处戛然而止。 风呜呜呜地吹着,将脸刮得生疼。叶真真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转过身,看向远处。 视线所及的远处中间,地面的黄色和天空的蓝色混合在一起,分不清界限。 就像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一样,一旦彼此有了纠葛,就再也分不清、理不清。 叶真真突然想拿只笔在中间画一道白色,将它们隔开,于是抬起手放在了那中间处。 手掌上方是纯净的蓝,下方是明亮的黄,泾渭分明。 叶真真笑了,收回了手。 “钟离应该要好好谢谢你。” 叶真真转头看向杨静雯。 杨静雯朝她笑了笑,说:“走吧。” 到了佛像腰带处时,杨静雯突然说:“真真,把衣服穿上吧。”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下方传来,叶真真忙把外套穿上了。 不一会儿,到了转弯处,赵铭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俩怎么跑到这来了?” 杨静雯说:“我和真真爬到最高处,看了会风景。” 叶真真问:“钟离呢?” 赵铭说:“我也不知道。” 杨静雯回头看向叶真真,笑着说:“别担心,他不会丢下你跑的。” 叶真真愣了,杨靖雯的语气似乎别有深意。 见她在笑,叶真真也朝她笑了笑。 三人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钟离。 杨静雯说:“真真,打电话啊。” 叶真真这才反应过来,忙打他手机。 过了很久,电话终于通了,钟离说自己在车里睡觉。 叶真真骂道:“你脑子有病啊,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居然跑车里睡觉,限你三分钟内过来找我。” 挂了电话,见杨静雯盯着自己,叶真真笑了笑,将头偏向了另外一边。 五分钟后,叶真真看到钟离在出口处向自己招手,随即摆起了脸色。 出了景区,四人汇合,钟离握住了叶真真手,叶真真白了他一眼,将他手甩开了。 钟离看了叶真真一眼,问:“静雯姐,我们接下来去哪?” 杨静雯说:“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钟离将车开到了附近的乡镇,四人找了一家农家菜馆吃晚饭。 叶真真和杨静雯都很累,于是四人决定在镇上找家宾馆过夜。 依旧两间房。 进了房间,叶真真问:“白天你去哪了?” 钟离压低了声音,说:“睡觉。” 叶真真哼了一声,说:“骗谁呢?” 钟离扫了她一眼,在床边坐了下来。 房间隔音不好,说话声隔着墙壁传进了屋内。 杨静雯赵铭的房间和自己隔了好几间屋子,应该不是她俩。 叶真真不再追问,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一切弄好后,还不到七点,叶真真躺在床头,打开了电视。 钟离洗好后,也在床头躺了下来。 叶真真一脸疲累,昏昏欲睡,却依旧撑着。钟离摸了摸她脸,问:“很累?” 叶真真嗯了一声。 钟离从她手里拿过遥控器,将电视关了。 叶真真突然睁开眼,说:“别关。” 钟离看她,问:“怎么了?” 叶真真清醒了,说:“你最好还是开着吧。” 钟离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叶真真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过了一会儿,叶真真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小,说:“请听,开始了。” 像是商量好似的,隔壁的声音立刻大了起来。 钟离咬牙切齿问:“多长时间了?” 叶真真把电视声音调大,说:“从你进去洗澡那刻开始的。” 过了好一会儿,声音不减。 叶真真说:“二十分钟了,还不结束啊?” 钟离看了她一眼,说:“谁这么快?二十分钟就不行了?” 叶真真脸沉了,说:“专心看电视。” 钟离抬手把灯关了。 屋里只剩电视机发出的蓝光,两人谁也没说话。 电视声音渐渐遮不住隔壁的声音了,叶真真啧了一声,说:“这女的叫得真大。” 钟离瞥了她一眼,说:“换做是你,你敢叫吗?” 叶真真想了想,说:“不敢。” 钟离问:“以前没叫过?” 叶真真清了清嗓子,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还没结束,反而愈演愈烈。叶真真将遥控器一扔,爬起来,跪了在床上。 钟离仰起头看她。 叶真真将耳朵贴到了墙上,正听得入迷。 钟离骂道:“你他妈有毛病啊!”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咧开嘴笑了,抬起左手握成拳往墙上锤。 咚---咚---咚--- 三拳过后,隔壁声音停了。 叶真真朝钟离挑了挑眉,重新躺下。 钟离嗤了一声,骂道:“你他妈可真行!” 话音刚落,那边声音又响了起来。 比刚刚的还大。 叶真真一把扯过被子,把头埋进了被子里,说:“我睡觉了,您继续欣赏。” 声音如在耳侧,清晰异常。叶真真咬了咬牙,掀开被子,把枕头放到床尾,然后爬过去,躺下了。 这里,声音似乎小多了。叶真真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被子没盖好,叶真真脚露在外面。 脚趾圆润,指甲整齐,脚背纤细,皮肤粉白。 钟离清了清嗓子,说:“盖好被子。” 叶真真翻了个身,用脚够了够被子,还是没盖上。 “你帮我盖一下。” 钟离伸出手,抓住了她脚。 叶真真抖了抖,踢了踢他,想挣开。 钟离说:“别动,你脚上起了个泡。” 叶真真说:“你给我捏捏。” 钟离拿手握住,放到胸口上,手指划过脚趾,捏住了脚心轻轻按摩。 手劲不大很舒服,叶真真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说:“待会帮我把另外只脚也捏捏。” 钟离嗯了一声。 隔壁已经结束了,钟离把电视声音调小,然后换了只脚捏。 床尾,叶真真仰面躺着,头发散在两侧,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 钟离笑了笑,掌心轻轻按压她脚底板,拇指按在脚底的穴位,加了力道。 啊--- 钟离见她坐了起来,握着她脚,换了个位置继续捏。 叶真真眨了眨眼。 钟离看她一眼,慢悠悠地说:“叫得挺大。” 叶真真愣了一会儿,抬起腿,欲收回脚,钟离握住不放。 忽然,咚---咚---咚---,床头传来三声闷响。 叶真真一脸茫然,看向钟离。 钟离咧开嘴笑了,说:“人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放开了她脚,把被子给她掖好,然后关了电视,躺下了。 叶真真回过神来,躺回床上。 过了一会儿,叶真真翻了个身,对着钟离脚的位置狠狠拍了下去。 嘶--- 骨头太硬,叶真真只觉得手掌发麻。 钟离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叶真真哼了一声,闭眼睡觉。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叶真真翻了个身,然后只觉身下一空,还没反应过来就摔了下去。 扑通一声响,钟离惊醒,忙打开灯,看向床尾。 床尾空的。 钟离撑起身子。 叶真真面朝下,整个人趴在地上。 钟离问:“怎么了?” 叶真真没说话,只嗯了一声。 钟离瞬间清醒,跳下床来,把她抱起来,拍了拍她脸。 叶真真看着他,说:“摔死我了。” 钟离松了一口气,把她放到床头,掖好了被子。 钟离问:“摔到哪了?”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胯骨。” “还疼吗?” “好点了。” 钟离看她一眼,绕过床尾,走到床另一侧,关了灯,躺了下来。 -- 豪华别墅 一个春梦。 叶真真睁开眼,有些晃神。 春梦主人公的胳膊此刻正横跨在自己的腰上。 叶真真眨了眨眼,偏过头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钟离睡得很沉。 叶真真咽了口口水,把他胳膊拿开,转身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进了卫生间。 叶真真捧了把凉水往脸上扑。 卫生间门开了,钟离走进来,拿起水池架子上的牙刷开始刷牙。 叶真真往旁边让了让,抬起头,拿起毛巾擦脸。 钟离说:“网上说,有人拿宾馆的毛巾擦脚。” 叶真真顿了顿,把毛巾扔给他,拿起牙刷,挤了点牙膏,开始刷牙。 钟离把她头发捋到右侧,叶真真又想起那个春梦,蹭地满脸通红。 钟离笑了,问:“脸怎么红了?” 叶真真低头漱口,又把脸洗了,问:“纸呢?” 钟离拿了马桶水箱上的卷筒纸,撕了几张给她。 叶真真弯着腰,低着头,闭着眼,没接到。 钟离把她扶起来,伸手把她脸擦干了。 手劲很大,刮得脸生疼,叶真真撇了撇嘴,说:“你能不能轻点?” 钟离嗤了一声,说:“老子伺候你,你还敢嫌弃!” 叶真真说:“哦,那谢谢了。” 钟离把她拉到一边,低头漱口,然后拿起纸,胡乱擦了把脸。 “你胯还疼吗?” 叶真真撩起衣服看了看,左侧胯骨上面青了一大块。 钟离也看到了,嘲笑道:“他妈的听墙角能把自己摔伤,真的不得不服。”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问:“昨晚听得开心吗?” 钟离挑了挑眉,说:“他妈的主角又不是我,我开心个屁。”说完,推她出去。 “我要上厕所了,请回避!” 两人收拾好,已经九点。到了楼下,杨静雯和赵铭已经坐在门口等她们有一会了。 四人随便吃了些早饭,然后就出发了。 钟离问:“静雯姐,今天去哪啊?” 杨静雯说:“去曲阳。” 叶真真和钟离对视了一眼,杨静雯看到了,问:“怎么了?” 叶真真说:“我前一段时间刚去过曲阳。” 杨静雯哦了一声,问:“去曲阳干什么?” 叶真真想了想,说:“去送货。” 杨静雯奇道:“送货?你?” 叶真真看她一眼,说:“对,我专门做远途运输。” 杨静雯打量了她一眼,说:“从勤城到曲阳接近两千公里,这么远,你受得了?” 叶真真笑笑,说:“习惯了。” 赵铭突然问:“你开什么车?” 叶真真回头看他,赵铭依旧面无表情。 叶真真说:“卡车。” 赵铭看了她一会儿,又问:“最多能装多重的货物?” 叶真真想了想,说:“最多能装9吨,但是我一般不装那么多,怕不安全。” 赵铭笑了,说:“你这样应该也赚不了多少钱吧?” 叶真真笑了笑,说:“不多,刚好能养活自己。” 赵铭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名片,交给她,说:“叶小姐,以后有事情,可能得请你帮帮忙。” 叶真真愣了一下,接了过来。 名片上,赵铭的名头是缘来工艺品公司总经理。 叶真真说了声谢谢,将名片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赵铭问:“你没有名片吗?” 叶真真说:“活都是熟人介绍的,就没印。” 赵铭点点头,说:“那留个手机号码吧,方便联系。”说着拿出了手机。 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报了手机号。 赵铭输进了通讯录,收了手机,然后躺回了椅背上。 这是三天来,赵铭第一次和自己说这么多话。以往,赵铭通常都是和杨静雯说话,对自己和钟离都只是打打招呼,基本上可以算得上寡言少语。 叶真真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下赵铭,赵铭正低着头和杨静雯咬耳朵。 离曲阳越来越近,叶真真开始慌了起来。钟离腾出手,握住了她手,张开嘴说:“有我在,放心。” 没有声音,叶真真看懂了。 越往前走,叶真真越觉得熟悉。 前方不远处远离村庄的地方,高大笔直的银杏树怀抱内,立着一栋白墙青瓦别墅。 杨静雯让钟离把车停在别墅门口,自己和赵铭下了车。 待两人走远,叶真真趴在钟离耳边说:“我上次送的珍惜木材就是来这里。” 钟离听完,半晌没说话,末了,握紧了叶真真的手。 杨静雯和赵铭刚到门口,罗庆云就迎了出来。 不一会儿,杨静雯向钟离招手。 钟离摸了摸叶真真的脸,揉开她眉头,说:“下车。” 罗庆云看到叶真真一脸惊喜,说:“叶小姐,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见杨静雯和赵铭齐刷刷转过头盯着自己,叶真真笑了笑,说:“很高兴再次见到您,谢谢您的苹果。” 罗庆云哈哈哈笑了,说:“不用谢,还得多谢你把木材安全送过来。” 说话间,上次见过的那个女人走了出来,看到叶真真也是一脸惊讶。 赵铭向罗庆云和那女人介绍钟离:“静雯的表弟,钟离,这次过来给我俩当司机和导游。” 罗庆云点了点头,向钟离介绍:“这是我爱人,邓燕。” 钟离点头致意,邓燕笑着将四人迎了屋内。 午饭是在别墅里吃的,八菜一汤,都是家常菜。 吃完饭,赵铭和杨静雯便和罗庆云进了书房,邓燕留两人喝茶。 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叶真真问了附近有没有好玩的,转身出了别墅。 这处地方和白沙坡很不一样,白沙坡到处都是沙子和尘土,这里到处都是树林,空气干净了不少,也没那么干燥了。 叶真真沿着土路走,渐渐失了方向。 右手边前方不远处坡下有一个池塘,上次见过的两个男人正站在池塘边下网。 池塘水不是很深,那两个人慢慢走到池塘中间,水才到腰间。 站稳之后,两人一左一右把网铺开。 不一会儿,两人将网捞了上来。 网里蹦跶着几条大鱼。 叶真真赶紧走下坡。 那两人走回池塘边,将鱼放进了桶里。 两个红色塑料桶里都只装了半桶水,一个桶里大约七八条鱼,另一个桶还空着。 叶真真问:“几斤重啊?” 偏瘦的人看了她一眼,说:“四斤左右。” 叶真真看向两人,两人衣衫单薄,身上穿着及胸的背带胶衣。 “你们不冷吗?” 偏瘦的人咧开嘴笑了,说:“不冷,已经开春了。” 叶真真看了看池塘,问:“还有鱼吗?” 偏瘦的人拿了网往池塘里走,说:“应该有很多。” 叶真真问:“你们捞这么多出来,吃得完吗?” 一直没说话的偏胖的人笑了,说:“当然吃得完。除了红烧,还可以剁成块,撒点辣椒面和盐,放在桶里腌制十天半个月,想吃的时候取几块出来,放进锅里煮,再放点豆腐和白菜。” 叶真真问:“你们这也有这种吃法?” 那人回:“我们没有,在老罗家吃过几次,跟他学的。” 那人扫了她一眼,问:“你们老家也有?” 叶真真点点头。 那人看着她,想了想,说:“你不是上次那个给老罗送东西的女司机吗?” 叶真真朝他笑了笑。 那人问:“你又给他送货了?” 叶真真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人弯下腰,站到水里,往桶里撩了些水进去。 “那你和老罗应该是老乡啊?” 叶真真愣了一下,说:“啊,我也是这次来才知道,以前没听他提过。” 那人说:“他爱人是我们本地人,以前跟着老罗在你们老家住了二十多年,几年前突然回来,盖了那么一栋房子,村里人别提多羡慕了。” 叶真真说:“怪不得,那房子风格和这边完全不搭。” 那人直起腰,笑着说:“他那房子还是我帮着建的呢,花了一百多万。” 叶真真闻言,啧了一声,说:“看着就很气派,看着就豪华。” 那人问:“你们那边做生意是不是都发了财啊?” 叶真真噗呲乐了,说:“您看我像有钱人?” 那人打量了她一番,说:“看着也像,不过又感觉不像。” 叶真真问:“为什么不像?”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你一个姑娘家开那么大的车,从那么大老远的地方过来送货,如果家里有钱的话,不会让你遭这份罪。” 叶真真抿了抿嘴,说:“大哥,您看人蛮准的。” 那人哈哈哈笑了。 叶真真问:“老罗做什么的,这么有钱?” 那人说:“不知道,也没听他家里人提起过,不过你和他是老乡,应该知道的比我多啊?” 叶真真笑了笑,说:“以前从来没见过,我知道的也并不比您多多少。” 那人说:“老罗有钱人也大方,上次给的苹果还没吃完呢。” 叶真真说:“对啊,我也吃不完,他给了我那么多,我都给卖了。” 那人愣了一下,哈哈哈笑了起来,说:“还是你们脑子活泛,懂得做生意。” 那人走到池塘中央,和瘦男人又放了网下去。 不一会儿,网出水。 这一回,鱼没有上次多,只有两条,个头倒是比上一网大了一点。 叶真真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看他们网鱼。 -- 归途遇险 天色渐暗,恍惚中,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叶真真抬眼望过去,钟离站在坡上,正盯着自己。 叶真真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和两人道了声再见后,往坡上走去。 “你怎么来了?” 钟离伸手将她拉了上来,问:“你怎么半天不回去?” 叶真真笑了笑,没吭声。 钟离问:“迷路了?” 叶真真瞥了他一眼,说:“没有。” 钟离嗤了一声,说:“那是看他们网鱼看入迷了?所以连家都不回了?” 叶真真看了一眼坡下还在网鱼的两人,说:“总比在屋里和陌生人大眼瞪小眼强多了。” …… 晚饭还是在别墅吃,吃完饭,邓燕留四人住下。 整栋别墅一共三层,一楼是罗庆云和邓燕自己住的地方,二楼是卧房,三楼是杂物房和露天大阳台。 罗庆云和邓燕的孩子都在外地,很少回来,于是整栋楼除了一楼基本上都空着。 邓燕安排四人在二楼的客房住下,赵铭和杨静雯住在楼梯边的客房,叶真真和钟离住在走廊最里面一间。 卧房装修豪华,和高级宾馆差不多,自带淋浴室和电视机。 叶真真看了一圈,砸吧了一下嘴,摇着头说:“这种日子,真的是赛过神仙。” 钟离看了她一眼,躺在躺椅上,打开了电视,笑着说:“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上次,他留我吃午饭,我没答应,早知道那次就好好参观参观了。” 钟离嗤了一声,说:“那你赶紧好好看看。” 钟离洗完澡,套着长裤出来,笑着说:“去享受享受,肯定比做神仙还舒服。” 叶真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靠窗的位置,一个超大的圆形按摩浴缸,里面接满了干净的水。 叶真真洗了洗澡,把内衣也洗了,晾在电衣架上,躺到浴缸里泡着。 水温刚刚好,有点烫却不难受。 泡了半个多小时,昏昏欲睡,门外传来了钟离的声音:“睡着了?” 水温降了下来,有些凉了。叶真真坐起来,出了浴缸。 客房连一次性洗漱用品都有,却没有大浴巾。 没有换洗衣服,叶真真吹干头发,擦干身体后,直接套上了T恤。 T恤长度到大腿,该遮的都遮住了。 钟离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撇开了眼。 叶真真笑了笑,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缩了进去。 叶真真惊呼。 钟离问:“怎么了?” 叶真真发着抖,说:“被窝太凉了。” 钟离将空调温度调高了点,然后在床另一侧躺下了。 过一会儿,钟离说:“过来。” 叶真真转过头看他,一脸茫然。 钟离将她拉了过来,自己越过她爬到了床另外一边。 被窝是热的,叶真真抿着嘴笑了。 钟离看了她一眼,笑着问:“笑什么?” 叶真真没说话,皱了皱鼻子躺下了。 电视节目有些无聊,钟离换了一圈台,转过头,叶真真已经睡着了。 叶真真睡着的时候,脸总是微微歪向一侧。 长发乌黑,散在脸两侧,发尾盖住了嘴角。 钟离将她嘴角头发拨开,理了理放在肩膀处,关了灯和电视,躺下睡了。 早上醒来,叶真真使劲动了动,挣开了身上的腿和胳膊。 钟离睡得很沉,动都没动。 叶真真往床旁边挪了挪,抬起脚踹向了他腿。 钟离睁开眼,睡眼惺忪,问:“干什么?” 叶真真问:“你累不累?” 钟离一脸纳闷,问:“什么累?” 叶真真说:“压着我累不累?” 钟离眨了眨眼,咧开嘴笑了,说:“还好。” 叶真真说:“帮我去卫生间拿下衣服。” 钟离扫了她一眼,翻了个身,说:“我不看,你自己去。”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扯了扯衣服,下了床。 叶真真换好衣服,洗漱好,出了卫生间。 钟离扫了一眼她胸口,然后下了床。 吃完早饭后,罗庆云便出了门。 大半天没事可做,叶真真躲回屋里看电视。 午饭后,赵铭和罗庆云又进了书房,叶真真回屋睡觉。 三点多的时候,杨静雯过来敲门,说是立刻出发,打算晚上在服务区过夜。 叶真真赶紧爬起来收拾东西。 邓燕提前准备了晚饭。 六点多的时候,四人驱车上路,离开了别墅。 钟离开车,叶真真和杨静雯、赵铭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叶真真被钟离一声吼叫吓醒。 “报警,快!” 说话间,钟离停了车。 正前方,一辆银色厢式货车横在路中央,挡住了去路,车里隐隐约约四个人影。 叶真真最先反应过来,赶忙报警。 电话占线。 钟离道:“不要停,一直打!” 还是占线。 车后面慢慢开过来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了车尾不远处。 银色厢式货车门开了,下来一人,带着帽子和口罩,手里拎着一根铁棍子,走到车窗外,将棍子放到了车窗上。 叶真真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机。 那人看了一眼车内人,将眼神锁定在了叶真真身上。 “又是你!” 然后对着钟离说:“打开后备箱!” 钟离按了按钮。 面包车上下来两人,从后备箱里翻出了钟离的旅行包和杨静雯的行李箱扔到地上,将里面的东西翻出来扔了一地。 片刻后,那两人朝车窗外的人摇了摇头。 那人说:“下车!” 赵铭拉着杨静雯下车,钟离把叶真真拽下了车。 那人在车里仔细翻找了一番后,看着叶真真问:“东西呢?” 叶真真愣了,问:“到底什么东西?” 那人骂道:“少他妈装蒜!” 钟离看了一眼赵铭。 赵铭面无表情,正盯着那人。 那人转向杨静雯,厉声问道:“东西在哪?” 杨静雯被吓到,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赵铭抱着她,问:“你们到底要什么东西?” 那人说:“你们从罗庆云家带出来的东西。” 赵铭说:“我们只是去他家做客,没带走任何东西。” 口罩男又唤下来两人,将车里又搜了一遍。 依旧毫无所获。 口罩男搜了搜四人的外套,将四人的手机拿了出来,交给了刚刚搜车的两个人。 “外套脱了。” 四人脱了外套,那两人把四件外套拿到一边,又翻了翻。 片刻后,口罩男朝着那两人说:“再搜!” 那两人将赵铭和钟离搜了一遍,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口罩男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在杨静雯身上,说:“转一圈。” 杨靖雯浑身颤抖,脚步不稳,差点摔倒,赵铭忙扶住了她。 口罩男拿手电筒在杨靖雯身上上上下下照了一会儿,将手电筒转向叶真真,说道:“把外衣脱了。” 叶真真犹豫了一下,脱了钟离那件宽松的黑色卫衣,只剩下白T恤,双手抱住了胸。 口罩男说:“把手拿开,转一圈。” 叶真真抿了抿嘴,放下胳膊,转了一圈。 口罩男冷哼一声,走开了。 钟离忙把卫衣和外套给她穿上,然后裹紧了。 过了好一会儿,口罩男走回四人身边,看着叶真真,说:“他们三个可以走了,你留下。” 钟离走到叶真真身前,将她挡住身后,说:“我换她留下,你放他们三个人走。” 口罩男把手电筒照在钟离脸上,打量了一会儿,对着杨静雯和赵铭说:“你们俩可以走了。” 杨静雯想要说什么,赵铭一把把她拉进了车里。 -- fúωěйɡě.cоⓂ 吻 车启动,慢慢走远了。 口罩男看着叶真真,说:“你撞了我两辆车和两个兄弟,怎么说?” 叶真真咬着下唇上的肉,没说话。 口罩男往前走了一步。 钟离上前一步,将叶真真罩在身后,说:“有事冲我来,你想要什么,和我说。” 口罩男冷哼一声,说:“很简单,赔钱!” 钟离问:“你要多少?” 口罩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钟离,说:“二十万。” 钟离说:“给钱可以,你先让她走。” 口罩男把手机递给钟离,说:“什么时候钱到账,什么时候放你们走。” 钟离伸手要接手机,叶真真一把抓住了他手。 口罩男喝道:“怎么,想以命换命?” 叶真真从钟离身后走出来,说:“钱我会给你,你先放他走。” 口罩男来回打量两人,对着钟离说:“打电话找人筹钱或者是立马网上银行转账,你选一个!” 叶真真按住钟离的手,叫道:“他没钱,我有钱!” 口罩男眯着眼,吼道:“你他妈耍我?” 叶真真说:“银行卡转账有限额,找人筹钱也得等。我车,就停在白沙坡景区,车里有银行卡,还有现金,七七八八加起来差不多十万。还有,我那车刚买,才开了不到两年,你们卖了也值个十万。你要是觉得够,现在就跟我一起去取。” 口罩男没吭声。 叶真真握紧了钟离的手,继续说道:“我给罗庆云送过很多次货,每次货物价值都在一百万以上,他那么有钱,给我的运费怎么可能低?你找他要钱,他就是个穷打工的,银行卡里连一万块钱都没有,更不可能有二十万。”ⓕцshцτāйℊ.∁οⓜ(fushutang.com) 口罩男不说话,似乎有些犹豫。 叶真真说:“他家里农村的,就剩一个老妈,连娶媳妇的钱都没有。你找他要二十万,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过了很久,口罩男把手电筒照向叶真真,说:“你们俩一起!” …… 一个多小时后,卡车出现在了视线里。 车灯照亮的远处,平地上孤零零地停着一辆棕色大卡。 口罩男将车停在卡车车尾。 叶真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他。 口罩男没接钥匙,说:“你去开。” 车门开了,叶真真下车,走到车窗下,拿钥匙打开了副驾驶室。 口罩男爬上车,从后座拿出背包扔到地下,然后又在车里搜了搜,才下了车。 口罩男蹲在地上,将衣服翻了出来,从包里面翻出一堆证件,最后找到一张农业银行卡。 叶真真说:“这里面有九万,你放他走,我就告诉你密码。” 口罩男看向叶真真,说:“耍我?他要是去报警怎么办?” 叶真真说:“你拿到钱,我们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我向你保证我和他都不会报警。” 口罩男沉默良久,没说话。 叶真真说:“你也看到了,我们都是外地人,只是来旅游的。现在只想回家,并不想惹事。” 车上一人说:“哥,就听她的吧。” 叶真真看了那人一眼,说:“我不知道你和罗庆云有什么仇怨,我只是个送货的,货送到我就回家,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撞你车,纯属意外。我看得清清楚楚,受伤的两个兄弟应该没什么大碍,现在正在车里好好地坐着。” …… “至于你那两辆车,先不说值钱不值钱的问题,我压根就没想着撞它们,所以你们还能开着上路。至于被我撞毁的地方,修车费加起来都不到一万。” …… 良久,口罩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 厢式货车车门开了,钟离被推下了车。 口罩男率先爬上车,对着叶真真,说:“你开车,跟我们走!” 叶真真看了一眼钟离,打开了驾驶座车门,然后爬上了驾驶座。 车启动了,叶真真说:“让你兄弟先走。” 口罩男把铁棍子放到她脖子上,厉声说道:“不要给我耍心眼!” 叶真真说:“我怎么知道我走后,你们会不会出尔反尔,为难他?我看到他安全了,就告诉你密码。” 口罩男还是不为所动。 叶真真说:“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让你兄弟上来,我这车至少可以坐三个人。” 口罩男思索了片刻,把棍子放在她脸上,比划了一下,喝道:“识相点!” 叶真真点点头。 口罩男哼了一声,打开了车窗,伸出头,大声喊道:“建军、斌子……” 叶真真一手按了车窗按钮,一手转动了方向盘。 眨眼的功夫,车窗升起来,将口罩男脖子夹住了。 车子动了,叶真真大吼:“钟离,快上车!” 后视镜里,看到钟离像只猴一样飞快地爬上了车,扒着车身栏杆,叶真真瞬间加速。 口罩男嗷呜着挣扎,叶真真吼道:“别动,再动,我就勒死你!” 瞥眼看到铁棍子在自己右腿边,叶真真腾出手,拿起棍子夯在了口罩男后脑勺上。 口罩男没了声音,瘫在了车窗边。 两辆车紧紧跟在车后,阴魂不散。 叶真真一咬牙,调转了车头,向两辆车撞去。 面包车和货车司机看到叶真真撞了过来,连忙调转车头。 前方,两辆车在大车灯的照射范围内,拼命地跑。叶真真按下了喇叭。 滴的一声,前面两辆车瞬间提速,很快驶出了车灯的照射范围。 叶真真笑了一声,停车,降下车窗玻璃,打开车门,将口罩男一脚踹了下去。 “钟离,上车!” 钟离跳下车,坐上副驾驶座,关上了车门。 那两辆车看卡车停了,又调转回头,停在了卡车五米外。 车上走下来四人,齐齐站在车前盯着叶真真。 “去你妈的二十万!” 叶真真咬着下唇,启动了车子。 那四人立刻转身往旁边沙坡上跑。 叶真真哼了一声,换了个方向,一路驶离了白沙坡。 半个多小时后,确定那两辆车没再跟上来,叶真真停了车。 两人谁也没说话,车里一阵静默。 过了一会儿,叶真真突然间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钟离横了她一眼,盯着她,说:“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叶真真转过头,盯着他说:“这他妈比飞跃黄河刺激多……” 钟离一把拉过她,吻了下去。 嘴唇被他啃着,一会儿湿热滑溜的舌头也伸了进来,叶真真愣了。 片刻后,叶真真回过神,挣扎开,骂道:“你他妈有病吧!” 钟离扶着她后脑勺,再次吻了下去。 “张嘴。” 叶真真脑子一片混沌,张开了嘴。 钟离的舌头长驱直入,勾着自己的。叶真真反映过来,反客为主,勾着他脖子回吻,然后,咬了他舌头。 钟离倒抽了一口凉气,退了出来。 叶真真松开他脖子,哈哈哈哈笑了。 片刻后,叶真真转过头盯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钟离把她拉过来,双手固定在她脑后。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不要明知故问。”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车前灯的光洒进来。 叶真真看着他。 钟离眼睛闪着星光,盯着自己…… 叶真真扬起下巴,吻了上去。 半晌后,叶真真瘫在钟离怀里,嗤嗤嗤笑。 钟离拿拇指擦干了她唇上的口水,笑着问:“笑什么?” 叶真真咬了咬他手指,说:“我的驾驶证和身份证都没了,车暂时开不回去了,你坐火车回吧。” 钟离将下巴抵在她头顶蹭了蹭,没说话。 叶真真说:“我现在送你去火车站,你补办一张临时身份证,还不用十分钟,你就买最早一班车走。” 钟离还是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叶真真问:“为什么我的车还在原来的地方,动都没动?” 钟离看了她一眼。 叶真真吼道:“你他妈的压根没打电话给景区帮我拖车,是不是?” 钟离摸着她脸的手顿了顿,还是没说话。 叶真真坐起来,盯着他,说:“我帮你打掩护,你他妈就这么对待我?” 钟离盯着她,开口了,说:“送我去最近的派出所。” -- fúωěйɡě.cоⓂ 青梅竹马 天黑路生,叶真真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派出所。钟离二话没说下车,走进了派出所。 半个多小时后,钟离出来,走到车窗边,说:“这边同事已经帮你在找证件了,我请他们帮你弄个证明,应该明天就可以拿到。如果证件找到了,会直接寄到家里。” 叶真真没好气道:“还寄给我干什么?我回家补办应该快很多!” 钟离伸手掐了掐她脸,说:“附近有招待所,我找他们帮忙开了一间房,先休息一晚。” 招待所条件很差,没有热水,水很凉,两人洗了把脸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钟离带叶真真买了新手机,然后在白沙镇民警的帮助下补办了手机卡,最后又拿到了驾驶证遗失证明和临时身份证。 弄好了这一切,钟离说:“你现在可以回家了,没有人可以阻拦你。” 一切都是钟离搞定的,自己连嘴皮子都没动,叶真真看着手里的证件,说:“你不跟我一起回家吗?” 钟离摸了摸她头,说:“你先回家,我还要去找杨静雯。” 叶真真想了想,说:“我送你。” 上了车,钟离笑着问:“不生我气了?”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说:“看心情。” 开了会儿,叶真真问:“去哪找杨静雯啊?” 钟离没说话。ⓕцshцτāйℊ.∁οⓜ(fushutang.com) 又开了会儿,钟离手机响了。 也不知那边说了什么,钟离挂了电话,眉头皱着,盯着前方动也不动,叶真真问:“怎么了?” 钟离说:“杨静雯出了车祸,送我去和岗第一人民医院。” 和岗距离白沙镇四十公里,是个小县城,基础设施很差,路面虽然平整,但是没有专门划分停车位。到了医院,叶真真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停车位。 两人进了急诊大楼,在急诊室门口的一张病床上见到了杨静雯。杨静雯没什么大碍,就是脸色有些苍白。 杨静雯看到两人,笑了笑,说:“还好你们俩没事儿。” 钟离点点头,说:“我刚补办了手机卡,就接到了你电话。” 杨静雯坐起来,一脸挫败,说:“他把我甩了。” 钟离皱了皱眉头,问:“他把东西也带走了?” 杨静雯点了点头,说:“他把东西藏在车底下了。我们开车走了没多久,他怕那群人又追上来,让我开车先走引开他们,自己把东西带走了。” 钟离问:“他会开车?” 杨静雯点头,说:“他色弱,虽然没拿到驾照,但是平时自己也开。不过,真正开车上路的时间不多。” 钟离说:“这些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 杨静雯眼圈红了,说:“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 钟离问:“他在哪里下的车?” 杨静雯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天太黑了,路也荒,我看不到路边标志。” 钟离问:“有办法可以联系上他吗?” 杨静雯沉思了半刻,说:“他在你包里找到一个诺基亚手机,期间一直在用那个手机打电话。” 叶真真说:“那是我的手机。” 杨静雯转头看向叶真真,朝她笑了笑。 叶真真问:“你感觉怎么样?” 杨静雯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不怎么会开车,撞到路边了。还好只是被反弹气囊给撞晕了。” 钟离问:“他给谁打电话?” 杨靖雯摇头,说:“不知道。” 钟离问:“车呢?” 杨静雯还是摇头,说:“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钟离皱了皱眉,转身出了急诊大楼,叶真真留下来陪杨静雯。 杨静雯打量叶真真一番,说:“你不是警察吧?” 叶真真点头,说:“不是。” 杨静雯笑了笑,说:“我猜的果然没错。” 叶真真诧异,抬眼看她。 杨静雯说:“那天我让你猜我和赵铭多久了?你说三个月。” 叶真真一脸茫然。 杨静雯说:“钟离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如果你是警察,你也应该知道。” 叶真真恍然大悟。 杨静雯问:“钟离没告诉你?” 叶真真摇头,说:“我从来不问他工作上的事情,他也不喜欢说。” 杨静雯苦笑了一声,说:“彼此信任?” 叶真真点头,问:“你和赵铭?” 杨静雯说:“我和赵铭是大学时期的恋人,后来他结婚创业,又回过头来找我……” 叶真真愣了愣,看了她一眼,杨静雯笑笑,说:“对,我是他的情人。” 叶真真不喜欢追着问,没吭声。 杨静雯问:“你和钟离什么关系?” 叶真真笑了笑,说:“邻居。” 杨静雯哦了一声,一脸不信,叶真真接着说:“小时候我们两家住对门。那个时候,我妈开了一个育托班,他爸死得早,他妈妈要上班,就把他放在我家。我比他大,小时候,经常带他到处玩。” 杨静雯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叶真真不说话了,眼睛低垂盯着地面,似乎在发呆,杨静雯问她:“后来呢?” 叶真真回过神来,说:“我八岁的时候,我爸妈离婚了,我妈带我搬到勤城市里,就分开了。” 杨静雯看了她一眼,还是不信,“看着可不像分开了很多年的样子。” 叶真真笑了,说:“研究生毕业后,我回到市里工作,他也来了市里,那时候我们才又经常联系。” 正说话间,钟离回来了。钟离递给杨静雯一个手机,“你联系联系赵铭,问问他现在在哪里。” 叶真真报了手机号,杨静雯拨过去,通了却一直没人接听。 钟离问:“罗庆云是什么人?” 杨静雯说:“赵铭说他是个商人,平时弄点古玩什么的,其他的没说。” 钟离说:“他带你过来,应该不是为了旅游,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静雯苦笑了一声,说:“刚开始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他良心发现,要好好补偿我。直到前天去了罗庆云家,我们三个在书房里,赵铭突然拿出了一个极其罕见的青铜短刀,他让我辨认真伪,我才明白过来。我还能干什么,毕竟我是专业的,不用白不用。” 叶真真看向杨静雯,盯着她说:“被人利用不可怕,就怕被利用了还帮人数钱。” 杨静雯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她,说:“我早就想通了,所以才说钟离是我表弟,给我开车当导游,其实是为了监视他。” 叶真真愣了,转过头看向钟离,说:“所以那天逛壁画的时候,你压根就不是在车里睡觉?” 钟离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叶真真撇了撇嘴,说:“好了,我知道了,不该问的别问。” 杨静雯看了看两人,噗嗤一声笑了。 护士过来查床,叶真真问杨静雯的情况。 护士说:“检查显示没什么问题,待会找医生签个字,就可以出院了。” 杨静雯一听,要求立刻出院。 结完账,出了医院,天已经快黑了。三人就近吃了点东西,找了个宾馆住下。叶真真和杨静雯一间房,钟离一个人一间。 进了屋,杨静雯拍了拍叶真真肩膀,说:“我想一个人睡。” 叶真真装傻,说:“那我让钟离再去开一间。” 杨静雯笑了笑,出了屋。 不一会儿,钟离走进来,把门关上了。叶真真挑了挑眉毛,说:“你来干什么?” 钟离径直走到床边,躺在床头,说:“睡觉。” 叶真真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问:“不用盯着杨静雯?” 钟离说:“不用,她心里明白。” 叶真真哦了一声。 钟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过来。” 叶真真踢了踢他脚,说:“去洗澡,脏不脏?” 钟离叹了口气,爬起来,进了卫生间洗漱。 五分钟后,卫生间门开了,钟离只围了条浴巾出来,叶真真扫了他一眼,说:“穿衣服。” 钟离哼了一声,说:“不穿,谁爱看谁看。” 叶真真说:“我不爱看。” 钟离捏她脸,说:“我说你爱看了吗?” 叶真真别过脸,进了卫生间。 十多分钟后,卫生间水声停了,叶真真的声音传了出来:“吹风机呢?”钟离看了卫生间一眼,爬起来翻箱倒柜。 在电视柜的最下面一层抽屉里翻到吹风机,钟离拿出来,说:“出来。” 叶真真问:“干嘛?” 钟离将拿着吹风机的手背在身后,走到卫生间去门口,一把拉开了卫生间门。 “不出来就自己吹。” 叶真真正站在洗手台旁洗衣服,身上只围了条浴巾,光脚踩在地上,头发湿哒哒地散在肩膀上。 叶真真往他扫过去一眼,问:“看什么?” 钟离盯着她上下打量,笑着说:“你猜?” 叶真真撇撇嘴,说:“谁爱猜谁猜。” 叶真真把衣服拧干,一一放在了晾衣架上,再撑开。 衣架上没有胸罩,前天晚上也没有,钟离问:“你一路上都没穿胸罩?” 叶真真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说:“对啊。” 钟离上下打量她一番,挑了挑眉,说:“也对,穿没穿估计也差不多。” 叶真真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说:“吹风机呢?” 钟离挑了挑眉,将吹风机插上电源,撩起了她头发。 叶真真问:“以前都给谁吹过?” 钟离手停了停,挑着眉说:“好几个。” 叶真真嗯了一声,说:“怪不得这么熟练。” 头发吹干了,钟离关了吹风机,叶真真拉紧了浴巾,要出去。 钟离堵着门,笑着问:“没有什么奖励?” 横在门口的胳膊正好堵住了去路,叶真真撇了他一眼,笑着弯了腰,从底下钻了出去。 钟离摇了摇头,掀开了马桶盖上厕所。 出门来,人躺在床头缩在被子里,浑身上下只露出个头,钟离笑了笑,走到床边,长手一伸,一个用力把被子掀开了。 叶真真皱了皱眉,问他:“满意吗?” 浴巾没脱还在,钟离说:“还行。” 叶真真哦了一声。 钟离把被子给她掖好,躺下了。 叶真真叹了口气,说:“可惜了。” 钟离问:“可惜什么?” 叶真真说:“可惜了今天晚上没墙角听。” 钟离转过身,捏了捏她下巴上的肉,说:“你这癖好真他妈特别。” 叶真真笑着问:“你不喜欢听啊?” 钟离哼了一声,挑了挑眉,没吭声。 叶真真说:“怕受不了啊?” 钟离还是没说话,翻了个身正面躺下,伸手关了灯。 电视还开着,屋内仅剩微弱的蓝光,钟离抬起胳膊枕在脑后,眼睛盯着电视。 叶真真说:“觉得主角不是自己,所以不想听啊?” 钟离侧过身,手摸在她脸上,拇指从额头慢慢滑到了嘴唇。 叶真真张开嘴咬住,钟离低下头,吻了上去。 半晌,钟离松开她嘴唇,说:“你叫,我就想听。” 叶真真舔了舔嘴唇,说:“想得美。” 钟离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俯下了身,叶真真抬手搂住他脖子,张嘴回应。 钟离腾出手解开她身上浴巾,撑起身子,往胸口看过去。 叶真真问:“还满意吗?” 钟离看着她,手摸上去,揉了几把,说:“满意。” 叶真真嘴里溢出一声呻吟,钟离笑了,手继续揉捏,说:“再大点声。” 叶真真闭上眼,说:“要叫你自己叫。” 钟离低下头,往她嘴唇上吻了下去。 掌心有茧,从胸口滑倒了腰侧。叶真真咬住他下唇,止住了将要溢出的声音。 钟离笑了,撑起了上半身,挤进她双腿里。 “别忍着。” 叶真真喘了喘,睁开了眼,盯着他,说:“这么想听我叫?” 钟离说:“没听过,想听听。”说着,下身往她腿内顶了顶。 叶真真闭了闭眼,大口喘气。 “快…点。” 钟离支起胳膊,将她搂在怀里,又顶了顶。 “别急,还不到二十分钟呢。” 叶真真盯着他,笑了。 “就怕你撑不了二十分钟。” 钟离脸色变了变,啃了啃她下唇,说:“你等着。” 叶真真笑了,张开嘴含住了他耳垂。 忽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钟离浑身一僵,咬牙切齿骂道:“草!” 叶真真推开他,转了个身,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钟离深深呼了几口气,拿过手机,接通了。 杨静雯说:“他回我电话了,说他在安亭镇。” 钟离又平复了一会儿,说:“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钟离看向躲在被子里哈哈哈大笑的叶真真,说:“笑个屁。” 灯突然开了,叶真真探出头来。钟离下床,翻箱倒柜。 叶真真裹着被子坐起来,问:“你找什么?” 钟离头也不抬,说:“套。” 过了一会儿,钟离脱了浴巾,开始穿衣服。 叶真真问:“你穿衣服干什么?” 钟离说:“没找到,出去买。” 叶真真抿着嘴,憋住了笑。 钟离穿好衣服,转过身来弯下腰,啃了啃她嘴唇,说:“等我十分钟,马上回来。” 叶真真终于憋不住了,笑倒在了床上。 半个小时后,钟离推开门进来,灯开着,躺在床头的叶真真呼吸均匀,睡得一脸沉静。 -- 快回去 敲门声响起,叶真真睁开眼,抬脚朝钟离踹了过去。 钟离将她搂紧了,闭眼骂道:“你他妈大清早发什么疯。” 叶真真脸热了热,推他胸口,“杨静雯在敲门。” 钟离睁开眼,“害羞了?昨天晚上撩我撩得不是很开心?”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 钟离吻了吻她脸颊,松开她,起床穿衣。叶真真缩进被子里,把自己罩住。 钟离嗤了一声,说:“他妈的,不是偷情都被你搞得像偷情。” …… 钟离掀开被子,拍了拍她肩膀,说:“快起床,去安亭。” 叶真真问:“去安亭干什么?” 钟离走进卫生间,说:“快起来,早点出发。” 叶真真叫道:“把我衣服拿给我。” 钟离扫了一眼晾衣架,摸了摸,衣服干了,钟离眯了眯眼,笑着说:“自己拿。” 浴巾都被扔在地上,叶真真瞥了一眼床头的衣服,掀开了被子。 漱完口,钟离站直身子,转头看过去。 叶真真光着腿套着自己的帽衫,正在挤牙膏。钟离咧开嘴笑了,露出了白牙。 叶真真白了他一眼,说:“笑个屁。” 钟离转过身,靠着墙。 目光灼灼,叶真真脸颊微热,埋怨地瞥了他一眼。 钟离抿着嘴笑,手一伸将她揽进了怀里,叶真真一嘴泡沫,拿眼横他。 钟离将下巴窝在她脖颈里,手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 里面空无一物,钟离双手捧住了那团柔软,将她揉进了怀里。 “果然什么都没穿。” 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叶真真蹭了蹭他脸,说:“别激动,待会还要早点出发。” 钟离埋头在她脸侧亲了亲,松开她,出了卫生间。 十分钟后,两人出屋下楼,杨静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吃了些早饭后,三人走回到卡车边。 叶真真打开车门,说:“上车吧。” 杨静雯看了看车,又看向叶真真,问道:“你真的是卡车司机啊?” 叶真真扬了扬眉毛,说:“如假包换。” 杨静雯笑笑,说:“看来真的是我看走眼了。” 叶真真听出话里的意思,问:“什么意思?” 杨静雯挑了挑眉毛,说:“我以为你也就骗骗赵铭。” 叶真真一脸茫然,问:“我为什么要骗他?” 杨静雯笑笑没说话。 叶真真问:“你以为我干什么的?” 杨静雯说:“我以为你是搞科研的,那天听到你和钟离聊基因技术。” 叶真真脸色蹭地一变,垂下了头。 杨静雯疑惑,看向钟离,钟离皱眉看着叶真真,满脸担忧。 叶真真坐上驾驶座,杨静雯爬上副驾驶,钟离最后上车,坐在车窗边。 杨静雯看向叶真真,叶真真已一脸平静,看不出喜乐。 驾驶室很干净,隐约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东西收拾地很整齐,后座上放着一床白色碎花被子,叠得方方正正。 杨静雯问:“你平时睡这?” 叶真真点点头,启动了车子,说:“嗯,不想睡宾馆的时候,就睡车里。” 杨静雯瞥了一眼钟离,钟离正看着叶真真。 自己坐的位置似乎有些碍眼和尴尬,杨静雯问:“介意我去后面躺会儿吗?” 叶真真摇头,说:“不介意。” 杨静雯钻到后座,脱了鞋,躺下了。 钟离坐到杨静雯的位置上,从储藏盒里拿出一包烟,问:“想抽吗?” 叶真真瞥了他一眼,说:“你想抽就直说,但是不能在我车里抽。” 钟离笑笑,把烟放了回去。 杨静雯说:“给我一根。” 叶真真张了张嘴,忍住了到嘴边的话。 杨静雯坐起来,从钟离手里接过来烟盒,抽出一根,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男士烟,你的?” 钟离点点头。 杨静雯哦了一声,偏过头来看着叶真真。 皮肤细致白嫩,眉毛弯弯,没有修整,却不散乱;双眼明亮水润,睫毛很长,鼻子挺而秀气,唇形饱满红润,脖颈纤细,耳朵小巧,耳垂上面一颗黑痣,无端添了一丝诱惑。 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叶真真偏头看了她一眼,问:“在看什么?” 杨静雯想了想,说:“远途运输又危险又累,凭你的长相和学历,完全可以过得更好,为什么不选择做其他的?” 叶真真咧开嘴笑了,说:“你是在夸我?” 杨静雯也笑了,说:“不是夸,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叶真真说:“我喜欢靠自己。” 杨静雯愣了下,点点头,说:“你说的对,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尤其是当男人靠不住的时候,更要靠自己。” 杨静雯撇一眼钟离,说:“他靠得住吗?” 余光扫到钟离转过头来盯着自己,叶真真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杨静雯想了想,说:“我觉得靠得住。” 叶真真挑了挑眉,问:“怎么说?” 杨静雯说:“靠不靠得住,得看关键时刻他怎么做。有些人平时嘴上甜言蜜语,一到关键时刻就把你甩了;有些人平时骂你吼你,关键时候永远不会扔下你。” 叶真真对着钟离说:“哎,夸你呢。” 钟离皱了皱眉,问:“她说的不对吗?” 叶真真笑笑,没说话。 杨静雯把视线移回叶真真脸上。 叶真真眼神坚定,面色沉静,有时候会抿抿嘴,更多的时候嘴角垂着。 “你笑起来更好看。” 叶真真从后视镜里看她,一脸疑惑。 杨静雯说:“你笑的时候很美。那天玩沙板的时候,好多人都在偷瞄你,钟离看你看得眼睛都直了。” 叶真真收回视线,盯着前方。 “你确定他们偷瞄我不是因为看到我摔了个大跟头?” 杨静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拍了拍她肩膀,说:“你可真行。” 安亭镇离和岗县二十多公里,赵铭说他在安亭镇上一家名叫吾家的酒店。 下车前,杨静雯说:“赵铭脸上虽笑呵呵的,其实骨子里是个极其冷漠的人,你们不要指望他对弃你们于不顾有半点愧疚。” 三人见到赵铭的的时候,赵铭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喝茶,一副悠悠然的姿态。 赵铭见到叶真真和钟离,脸色没有一丝变化,放下杯子站起来,朝两人点了点头,问杨静雯:“车呢?” 杨静雯声音不咸不淡,“坏路上了。” 钟离说:“车在和岗,你是车主,我们回和岗办个手续去取就行了。” 赵铭说:“好,拿到车,赶紧回家。” 回到和岗,又花了小半天时间才取回车。 杨静雯说:“我坐真真的车,你车让钟离开,你坐他车。” 赵铭看向叶真真,叶真真笑了笑。 钟离盯着叶真真,说:“跟着我车,别跟丢了。” 叶真真点点头,说:“好。” 两辆车一前一后出发了。 杨静雯躺在后座,说:“钟离说你们俩约好了在川益见面,你先去忙,忙完了去找他。” 叶真真嗯了一声。 杨静雯说:“你就一点不好奇吗?” 叶真真问:“好奇什么?” 杨静雯说:“好奇那天钟离怎么和赵铭说的。” 叶真真说:“你不是已经说了吗?再说了随他怎么说,我不需要知道。” 杨静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从和岗上高速需要经过一条土路。土路蜿蜒曲折,一侧是黄色山丘,另一侧是荒地。 半路,突然开始下起雨来,路面积水,再加上土路狭窄,对叶真真来说有些吃力。 堪堪走了五分钟,路面有些塌陷,整个车子抖了抖。 杨静雯惊醒,忙爬起来,“怎么了?” 叶真真看了一眼路况,说:“没事。”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越来越窄,前方轿车越行越远。 手机没有信号,叶真真停下车,伸手按了喇叭。 前方轿车停了下来,门开了,钟离走下来,叶真真忙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钟离脸色一变,两步走到她跟前,吼道:“你他妈下车干什么?”说着,双手撑做伞,挡在她头上。 叶真真抬起头看着他,说:“路况太差了,车没法过去,你带他俩先回去吧,我另外找条路上高速直接回家。” 钟离看了一眼路面,半晌没说话。 叶真真说:“下雨了,你们先走吧,我一个人能行。” 钟离摇头,“不行。” 叶真真说:“放心吧,我不从曲阳走。这里离曲阳那么远,他们不可能追过来的。” 钟离站着不动。 雨越下越大,钟离头脸全湿了,短发如刺一般立在头顶上,叶真真笑了,抬手将他头脸上的水珠擦了,狠狠推了他一把。 “快回去。如果冻感冒了,谁他妈伺候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