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把佞臣拐回家》 第1页 [古装迷情] 《誓把佞臣拐回家》作者:岁喵没有酱【完结】 文案: 新任御锦卫内司司承叶殊,喜欢体验人生,钟爱角色扮演,疑似运气爆棚,乃是世人口中欺上媚下的佞臣 叶殊:没错,我演的,很棒吧^v^ 资深大理寺司承沈修,为达目的苦蹲大理寺,尤其看不惯御锦卫外司视当今圣上如无物的做法,乃是实打实的保皇党 沈修:当然,如果陛下愿意更快松口那就更好了=∧= 互不相干的两个人,一朝圣旨砸下,无奈结伴查案,捞起秘密无数。 沈修:诶!他居然是个姑娘。诶!陛下居然知道她是个姑娘。诶!!原来她是她呀!!>v< 叶殊:诶,他是怎么知道的?诶,那是我哥?诶,原来……是这样的啊……—_— 查案过程中 沈修:殊郎,要不还是要两个屋吧≧v≦ 叶·強自镇定·殊:不了,这样方便行动。^_^ 沈修:殊郎,这裙子……我没必要穿吧≧o≦ 叶殊:变装可是很有必要的!^v^ 最后的最后 叶殊:话说回来,你当初到底是怎么发现我其实是个姑娘的? 沈修:其实,那天晚上……≧v≦ 叶殊:嗯? 沈修:我看着你泡了一夜湖水解毒=_=! 叶殊:诶!OoO 沈修:还帮你吓跑了敌人,捡了枯枝,守着你烤干,护着你回城!≧v≦ 叶殊:诶≧o≦ 沈修:所以,咱们成亲好不好?≧o≦ 后排预警: 1、文风逐渐沙雕,若觉得开局太严肃,欢迎往后翻翻。 2、男主开局,女主随后, 3、有疑云,需带脑(当然也可以不带,反正我总会把谜题解了的) 4、男女主的关系是渐变的,前期其实不算太好 5、皇宫里的部分较为严肃,毕竟那种地方,放肆起来是容易掉脑袋的 智商爆表武力正常的女主叶殊 X 智商一般般但武力爆表的男主沈修 ps本文视角为男主+女主 本文目标 双标!互撩!明糖!暗糖!每章都要糖! 内容标签: 强强 悬疑推理 女扮男装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修,叶殊 ┃ 配角:项趋阳,彼方,夏冬,叶倾秋 ┃ 其它:国仇家恨,甜宠,老夫老妻,变装 一句话简介:查案互撩两不误 立意:知足者常乐 第1章 君乃昏君? 巍峨的宫殿灯火通明。 在这个初春的夜里,理应用来讨论国家大事的皇宫正殿朝阳殿却传来了靡靡之音。 将一身明黄色龙袍穿得松松垮垮的大杳皇帝赵恒衍坐在龙椅上,整个人歪歪斜斜地往后靠在垫子上。 他一脚踩着龙椅上,一手撑着脑袋,嘴角还噙着笑。 那双眼睛半睁半闭,另一只手随着乐师的曲子打着节奏,一副懒散又惬意的模样,正欣赏着大殿中间舞女们的妙曼舞姿。 而在殿中的两侧,所有的京官整整齐齐坐在那里。 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张条案。案上酒肉齐全,荤素皆有,一盘盘地摆得满满当当,却没有一人动筷子。 在这么一众高官大员中,沈修这个平遥王次子本就不起眼。 又因为他的官职仅仅只是从六品的大理寺丞,被分到的位置是个靠墙的边角位置,沈修也就跟着变得愈发不起眼了。 只是,这位置虽是偏远,可沈修也没因此而松懈。 他那一身深蓝色官袍穿得端端正正,腰也挺得笔直。不像他右前方的那位,已经因为久坐而弯腰驼背,还不停挪动,企图寻找一个舒适点的姿势。 沈修的目光自那位大人的背后一扫而过,又在转头间将在场众人的姿态都看在了眼里。 瞧着他们那或是笑意盈盈地欣赏歌舞,或是眼观鼻鼻观心地自扫门前雪的模样,沈修那双眸子里显出几分愠色,薄唇不自觉地紧抿,令得那眉清目朗的面容都凌厉了几分。 “文渊,控制一下表情。不然你等会回家,你爹又要骂你了。”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在沈修的旁边响起。喊的是沈修的字,话语中还带着难掩的担忧和无奈。 “子晴,我……我就是气不过呀!南边还在遭灾呢,这里却……”沈修转过头来咬牙切齿地说着,叫的是身旁项趋阳的字,眼中的怒意在面对着他时没有半分遮掩。 不过,他说归说,终究还是记得压低了声音,不叫其他人听了去。 项趋阳闻言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只是微不可觉地轻叹了一声。 随后,他抬手一抚自己的深蓝色官袍,似是在扫掉上头的脏东西。却在低头的瞬间,无奈地悄声说道:“我们只不过是从六品的大理寺丞。你家那情况……就算气不过,也只能憋着了。” 项趋阳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也毫不留情地将怒火上头的沈修给泼醒了。 沈修张了张嘴似是不服气,可最后还是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闭嘴一叹,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项趋阳稍稍偏头,瞧着沈修这略显憋屈的模样,他不禁又是一叹。 如果可以,他其实也不想提醒自家好友这个惨痛的事实的。只是有时候,除了像这般直戳要害,沈修那一生气就容易冲动行事的习惯是改不了的。 -- 第2页 不过,这戳完之后,项趋阳也没想让沈修憋一肚子火。 他想了想,忽而一笑,换了个话题轻声问道:“对了,前些日子你不是说你娘在外面被吓到了吗?事情的经过你查清楚了吗?” 听到好友提起这事,沈修那郁闷感和火气总算也随之散了不少。 他放下杯子,偏头对着项趋阳低声道:“查了。就是狗贩子没让狗吃饱,结果那天我娘的车上带了食物,路过的时候引得那些狗发狂了。” 项趋阳似是没想到竟然会是因为这等荒唐的原因。他的眼睛都微微睁大了些许,一副惊讶的模样。 他虽然没问,但是沈修却明白他此刻的感受。 沈修当即主动说起了后续,道:“我刚查到的时候也不信这是个意外。不过后来翻来覆去地还是没查出什么问题,而且我娘也没想追究,就只好不管了。” “嘿,奇了,难不成还真有这样的巧合?”项趋阳笑得饶有兴趣。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追问道:“那天救了伯母的人你查了没?该不会是人家设计的吧?” “没。我觉得应该不会是那人。”沈修一摇头,边抬手给自己添了杯酒,边道:“你是不知道。那个救了我娘的人救完就走了,连个姓名都没留下。倘若当真是那人设计的,那他又怎么可能走得那般干脆?” 项趋阳闻言笑得有些无奈,压低了声音,道:“文渊,这你可就说错了。假如那人当真是针对你们而来,自然会知道你们平遥王府有那个本事查到他。那么,比起主动告诉你们,让你们自己来查岂不是更好?” 沈修闻言沉思了一瞬,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子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娘看人很准的。她说没问题,那人就肯定是真的没问题。” 项趋阳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想到沈修对他的母亲会如此信任。 不过,沈修既已如此表态,项趋阳倒也没有再说这事,只是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项趋阳说着,瞧见沈修又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似是想要相劝,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沈修却注意到他这小动作。他不禁笑着放下了酒杯,刚想说什么,便注意到殿外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沈修面上笑容微敛,一转头看向了殿门。 项趋阳瞧着他这动作刹那间明白了什么,也跟着转头看了过去。 下一刻,一个脚穿鹿皮官靴,腰佩虎首长刀,身穿黑金流云服,头戴白银祥云冠的男子从殿外踏了进来。 刹那间,整个大殿里那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只余下乐师的乐曲以及舞娘们还在奏乐献舞。 御锦卫! 沈修盯着来人身上那套黑底金纹衣裳,刻意多看了那人腰上那条与衣服同色的腰封一眼,放在条案下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握成了拳,人也跟着抿紧了唇,一副警惕非常的模样。 而踏进殿内的那名御锦卫却对周遭的视线视若无睹。 普一入门,他便昂首抬头直视着坐在龙椅上的赵恒衍,等着他召见。 这等堪称以下犯上的举动,看得两侧的官员有不少都蹙起了眉,露出了不满之色。可偏偏没有一人敢出声,反而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了。 龙椅上的赵恒衍坐得高看得也远,自然也瞧见了那人这放肆的举动。 可他不仅没有呵斥惩罚,反而一下子来了精神,脚也从龙椅上放了下来,站起身来冲着那人招招手,欢喜地高呼道:“你你你!就是你!傻站着做什么?快过来!王候呢?可是已经到了?” 那名御锦卫闻声大步上前,原是在正中央跳着舞的舞女们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往两边退去,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那人却目不斜视。直走到前头,他才单膝跪地一抱拳,朗声道:“启禀陛下,大侯爷腿疾犯了,无法进宫面圣。特地派属下过来请罪,还望陛下莫怪!” “什么?!怎么就腿疾犯了呢?!严不严重?!” 赵恒衍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口中问着话,人也跟着快步走了下来,伸手揪住了地上那御锦卫的衣襟将人给拽了起来。 “说话呀!王候怎么样了?是不是疼得厉害?宣太医了没?!”赵恒衍对那御锦卫怒目而视,问话语速也快,叫人看着便觉得他急得很。 那御锦卫这时候倒是记得低头避开赵恒衍的目光了。 只见他垂着头,回话倒也不慢,道:“陛下放心,只是旧伤而已。大侯爷吃过药了,说是卧床休息一晚上便好了。只是陛下特意为大侯爷举办的生辰宴,侯爷们怕是来不了了,还望陛下恕罪。” 赵恒衍听到前面的话,神情这才放松了下来。待听到后边的话,他更是松了手,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请什么罪呀,这也不是王候能控制的。你回去让他安心修养便是。” “是,属下遵命!”那御锦卫退后一步,弯腰低头行礼领命。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别让王候等久了。”赵恒衍又是一摆手,尽显不耐之色。 言罢,他转身走回了龙椅前坐下,只瞥了那走到大殿门口的御锦卫一眼,便又一次懒洋洋地往龙椅上一靠,对着一直站在一旁的太监喊道:“三巡,开宴。” “是,陛下。”一身宦官服饰的太监总管三巡应声领命,上前两步朗声道:“开宴!” -- 第3页 赵恒衍这命令一下,在他走下龙椅时便停下的乐师们立马又开始奏乐,退至两边的舞女也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重新起舞。 两侧的官员们慌忙举起了自己的酒杯,转身与周围的人敬酒,以避免自己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而沈修却黑着脸,视线越过了坐在他前头的官员,落到了龙椅上的赵恒衍身上。 沈修看着赵恒衍吃着肉喝着酒,乐呵呵地赏着歌舞,一派乐不思蜀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推条案站起了身来。 “文渊?!”项趋阳见他如此,赶忙出声喊住了他,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来。 沈修动作一顿,多看了龙椅上的赵恒衍一眼,才低头对着项趋阳道:“放心,我只是……醒醒酒。” 沈修的话是这么说的,可实际上却面沉如水,瞧着就像是准备去打架。 项趋阳定定地看了他两眼,也没戳破这一点,而是提醒道:“出门往右,那边夜里一般没人。” 沈修这次没有开口应答,只是点了下头以示自己知道了。 随即,他便头也不回地沿着墙边走向了偏门。 这一脚跨出了门框,软绵的乐曲与官员们那细碎的说话声都弱了好多。 耳旁瞬间清静了的沈修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大殿,眼中烦躁之感更浓。 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转身往朝阳殿的右边走去,打算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待到宴会结束。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文了! 本文男女主视角都会写到,因为这两个娃我都爱! 以及,友情提醒,除了官配,想站其他cp的人请慎重,因为极有可能会翻车! 第2章 臣子乃佞臣 夜里的皇宫,沈修已不是第一次来了。 可又一次见识到宫中侍卫那懒散到压根就没有巡逻的守夜状况,沈修仍然是憋了一肚子火,同时也生出了些许悲戚之感。 倘若还是长公主当御锦卫的御锦侯,陛下定然不会被人如此怠慢! 沈修忿忿地想着,脚步都快了几分。 他原是想散散心调节一下情绪,省得回去又得挨父亲的训的。可如今这心情反而更加憋屈郁闷了。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沈修走起路来压根就没看路。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皇宫西苑的拱门外。 这西苑其实就是个大花园,专供皇帝以及后宫嫔妃赏花用的。 沈修发现自己竟然到了这个地方,登时就黑了脸。 他暗道一声晦气,正想转身离开,却忽然听到了里头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 “简尚书简大人。我们喊你一声大人,那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劝你还是乖乖交出来的好。否则若是惹得我们叶大人生气,那可就有你后悔的了。” 说话之人的声音语速略快,显得有些活泼。可话中却又透着几分狠厉之感,叫人下意识地生出了警惕之心。 沈修那离开的脚步一顿,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立马转身回了拱门旁。 他贴着拱门旁边的墙站着,体内内力流转,气息顿时弱了下来。 做好隐藏准备后,沈修才转身探头望去,一眼便注意到了那片被灯笼照亮的地方。他登时就拧紧了眉。 只因那里竟然站着七八个御锦卫,正虚虚地将礼部尚书简友朗给围在了中间! 简友朗四十多岁的年纪,也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 即使被凶名远扬的御锦卫团团围住,他也不见丝毫惧色,反而厉声道:“呸!你们这些阉人走狗!这般助纣为虐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哈哈哈,我说简大人,你自己说说,哪个报应敢找上我们御锦卫呀?”这个说话的声音,正是刚刚沈修听到的声音。 借着那边灯笼的光,沈修倒是瞧清了说话之人的样貌。 二十来岁的模样,笑得十分开怀,满口的白牙整整齐齐,几乎都能映出灯光来了。 这是……御锦卫内司的司领,夏冬? 沈修忍不住皱眉,盯着那人那满口白牙,觉得自己应该没认错人。 毕竟这皇城内,也就夏司领是以一口好到让人嫉妒的牙齿而出名的了。 据说曾经有一次大朝会,站在朝阳殿外的一个官员就是被站在他旁边的夏冬那一口白牙的反光给晃晕过去的。 后来身为皇帝的赵恒衍还特意召见了夏冬,命他在正式场合不许露齿笑。 当初沈修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还一度觉得甚是荒唐。 可现在瞧着这人那满口白牙,身上还穿着一身御锦卫特有的黑金流云服,腰上绑着的是内司的玉白腰封。他又觉得,自己大概率没认错人,而那个传闻说不定还有几分是真的。 只不过,阉人的走狗?阉人不是指王候吗?这御锦卫的内司什么时候成了王候那阉人的走狗了? 沈修疑虑重重,一时之间也没有贸然出去。 毕竟,众所周知,这御锦卫的内司和外司,虽然都是御锦卫,可御锦卫的外司御锦衙,那可是从□□皇帝开始就有了的。而这内司,则是十几年前,由现在的皇帝赵恒衍设立的。 虽说两个御锦卫的人同样眼高于顶,恨不得用鼻孔看人。可内司向来只听命于皇帝,对外司那六个侯爷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 第4页 最初成立的时候,两边那是斗得鸡飞狗跳。最后还是赵恒衍拉着王候促膝长谈了一夜,这才有了如今那相安无事的局面。 想起了这一茬,沈修下意识地觉得,这里头定然有问题! 内司与外司不合。内司的人为了外司的大侯爷半夜围堵恐吓礼部尚书,这……这肯定就是挑拨离间栽赃陷害吧! 转眼间将已知线索联系起来的沈修眼睛一亮,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往拱门内挪了挪,想要瞧瞧到底是内司的哪个天才想出这种办法来。 虽说礼部尚书简友朗本来就是反王候党派中的领头人物,沈修觉得对方这挑拨离间的做法做了跟没做一样,简友朗该讨厌的还是讨厌。 但是,这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很可能成为他们这边的人! 因着这一点,沈修自然想要好好认认人,免得以后误伤了友方。 而随着他往外这一挪,夏冬和简友朗的模样愈发清晰起来,两人的争执也愈发清晰起来。沈修甚至能看清简友朗那怒发冲冠的样子,以及夏冬那笑得讽刺的模样。 可沈修只瞧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将视线移开了。 这皇宫之中,除非有皇帝亦或是后宫嫔妃下命令,否则没人敢私下动手打斗。 简友朗估计也是仗着这一点,才敢分寸不让地与夏冬耍起了嘴皮子。 沈修向来不喜这种光动口不动手的事。再加上会亲自与简友朗对骂的夏冬定然不会是今晚这群御锦卫里职位最大的那个,沈修便愈发没兴致看他了。 兴致缺缺地将视线挪开的沈修迅速地往旁边扫视而过。因着又挪出来了一点,这次他的视野范围大了些,也轻易地发现了正倚在走廊柱子上,穿着斗篷带着兜帽的人。 沈修这个位置不怎么好,瞧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能看到那件大红色的斗篷将对方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不过,从对方那双鹿皮官靴和因为抬起手而露出来的一截衣袖来看,对方果然也是个御锦卫。 沈修的目光只在对方的袖子上停留了一下,辨别完对方那衣袖确实是黑金流云服后,他又下意识地盯着对方正把玩着一把短刀的手瞧着,眉头也越拧越紧。 原因无他,只因那右手上戴着的褐色狐皮半指手套,越看越让他想起了前几天刚听同僚提起的某个人。 该不会,真的是那人吧…… 沈修心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并且十分抗拒着去确认这个猜测。 可下一刻,他便没空去想这事了。只因,那个穿着斗篷的人动了。 “简大人。”清脆的嗓音带着笑意,叫人听着便莫名地想到那些活泼的少年郎,不经意间便生出了丁点儿好感来。 可惜,正面对着那人的简友朗却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还带着十分明显的厌恶,故意阴阳怪气地道:“哼,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大人!谁不知道你们御锦卫见官大一级,该是我们这些老骨头给你行礼才对。” 正悄悄观望的沈修又是一蹙眉。只不过,他这次皱眉的对象是简友朗。 虽然他也不爱跟御锦卫打交道,觉得御锦卫的人就像是一群狗仗人势的疯狗。可比起御锦卫来,他更讨厌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人。 要说就好好说,不想好好说了,撸起袖子打上一架岂不是更加爽快? 沈修抬手揉了揉鼻子,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干脆回去得了。 毕竟两边都是他不喜的,又打不起来。谈论的还是王候那阉人,怎么想都让人没了想要继续听墙角的欲望。 然而,未等他做出决定来,穿着斗篷的那人已经轻笑出声了。沈修的注意力刹那间又被那头给引了过去。 “简大人真会开玩笑。您为大杳鞠躬尽瘁的时候,我们这些人都还没出生呢。您就算当真要行礼,我们也受不起。” 清脆的嗓音笑意依旧,语气竟还给人一种真心实意的感觉。就好像,嗓音的主人确实是这般想的一般。 沈修顿时就有些困惑了。 在想了想同僚们那媚上欺下、奸邪狡诈的评价,又看了看已经走到了简友朗面前站定的人,沈修费解地琢磨着,该不会是自己认错人了吧? 而就在他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那个穿着斗篷的人已经好声好气接着问道:“简大人,这时候也不早了,我再问最后一遍。那东西,你给是不给?” 简友朗冷笑一声,怒声道:“那我也再回答最后一遍!明日早朝,我定会将奏折当面呈上,弹劾王候!” “行吧。既然简大人已有决定,那就……”那穿着斗篷的人嗓音里笑意依旧,同时还带出了几分无奈。 说话间,对方又往前走了一步,像是要跟简友朗说什么悄悄话。 沈修下意识地又往前挪了一步,刚想仔细听听那头的悄悄话,便听简友朗忽而一声惨叫,连眼睛都瞪大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怎么了怎么了?! 沈修一愣,顿时有些焦急,终于还是忍不住小跑了几步,蹿到了拱门里头回廊的柱子后,借着周围树木的遮挡,又一次探头瞧去。 这一看,他登时便惊呆了! 那穿着斗篷的人哪里是说什么悄悄话!此刻她的右手正贴在简友朗的腰侧,刚刚还在手上把玩的短刀已经彻底没入了简友朗的腰间! 那血液迅速漫延出来,染湿了简友朗的官服! -- 第5页 “叶殊!你怎么敢?!”简友朗瞪着那穿着斗篷的人,咬牙切齿地质问着。 与此同时,他伸手就想抓住叶殊的肩膀,却被一旁的夏冬和其他御锦卫给按住了肩膀和胳膊,整个人彻底动弹不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都认认! 叶殊!我这文的亲闺女! 虽然我开更之际给她改了姓,但是她真的是我亲闺女!把沈修从亲儿子变成女婿的那种亲闺女! 第3章 真疼 怎么敢在皇城里动刀子?!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刺伤朝廷命官?! 这个疑问,简友朗没力气问出声,可周围的御锦卫们跟沈修都明白他的意思。 实际上,沈修其实也被吓了一跳。 他一开始瞧见那把短刀,还以为是叶殊拿来吓唬人用的,没想到对方竟然真捅了! “嘿,简大人这话可真是好笑,不就是一刀吗?我为何不敢?只要能为陛下分忧,莫说是一刀了,便是把你剁了喂鱼,也未尝不可。” 叶殊的声音里竟然还是带着笑意。就在这说话间,她已经伸出了空着的左手,将自己的兜帽给放了下来。 沈修明知现在应该想办法救简友朗,可因着对方这摘帽子的动作,他的注意力还是不知不觉地落到了叶殊的身上。 随着兜帽的放下,叶殊的面容在周围灯笼的照耀下,清晰地出现在了沈修的视野中。 那是一张,比预估中看起来要年轻很多的脸,看上去不到二十。 因着角度和距离的问题,沈修只瞧见了对方的侧脸。 至于对方具体长什么样,他其实也没太看得清。但是就是觉得对方那面容在火光的照耀下,有种精致的感觉,令他不自觉地多看了对方两眼。 可惜,直面叶殊的简友朗对此却是毫无感觉。因着血液的流逝,他此刻周身发冷,冷得控制不住地轻颤。 又因为叶殊那理所当然的话而生怒,怒得哪怕是被按住了,也还是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指着叶殊费劲地道:“你……你……佞臣,佞臣!” 身为朝廷命官,被人指着鼻子骂佞臣可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 沈修虽是听过同僚们背地里都在说叶殊是佞臣,却也知道他们说归说,但只会在背后说。 毕竟不管是谁,都不会想要当面得罪一个御锦卫的。尤其是,那还是一个凭着救驾之功,被陛下亲口封为御锦卫内司司承的御锦卫。 所以,这简大人是当真不要命了吗?! 沈修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当真有些怀疑简友朗的脑子是不是也被那一刀给捅没了? 否则的话,一个能混到礼部尚书位置上的人,怎会看不清楚现在这情况。不仅不赶紧收敛一点,反而还像是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一般? 沈修心中惊疑不定,动作却不慢。他已经将自己官袍的下摆撩起来塞在腰封里,做好了随时救人的准备了。 却没想到,下一刻他便听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嗯嗯,我是佞臣。多谢您老夸奖,本官心中甚慰。”叶殊这番话说得笑意明显,在沈修听到这话诧异地看过去时,还能瞧见叶殊那勾起的嘴角。 这……莫不是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沈修刹那间又皱起了眉,刚怀疑地多瞧了叶殊两眼,叶殊已经一个退步,将那把短刀拔了出来的同时,避开了可能飞溅出来的血液。 简友朗顿时闷哼一声,夏冬和那个按住简友朗的御锦卫见状一齐松了手,冷眼看着他抬手捂住自己腰侧的伤口,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伤口流血的速度有点儿猛,简友朗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让他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可他的眼皮才刚刚有些耷拉下来,便察觉到在周围灯光晃动中,有人影缓步靠近。 有人……来救我了吗? 临近昏迷的简友朗脑海中划过这个猜测,顿时又强撑着睁大了眼睛。 那晃成重影的人影也随之聚拢回了一个,可简友朗却没有半分喜色。 只因,那根本不是别人,而是叶殊! 沈修在看到简友朗倒下的时候便已经有些忍不住想要冲出去了。可在他行动之前,叶殊竟然又一次走近了简友朗! 此刻的简友朗已经倒在了地上。倘若叶殊不靠近,沈修有把握在他们这一群人反应过来之前将人给抢出来。 但现在叶殊就站在了简友朗的边上,随时都有拿简友朗当人质的可能,沈修反而不敢贸然行动了。 眨眼间将现场情况分析了一遍,沈修没忍住,忿忿地轻锤了一下自己身旁的柱子。那迈出去的步子也不情不愿地收了回来,打算再等一等,另找机会行动。 沈修那一拳落下,自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远处已经走回了简友朗身边的叶殊却是动作一顿,迅速地瞥了一眼沈修所在的地方。 可惜,西苑虽是皇城里的花园,可花园终究就是花园。在这半夜时分,那头漆黑一片,站在光亮中的叶殊自然是看不出什么来。 这一眼过去毫无收获,叶殊却没有半分异样。 她神情自若地将视线落回了地上的简友朗身上,伸手接过了夏冬递过来一条帕子,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染了血的短刀,边笑道:“简大人,被刺了一刀,很疼吧?您说您又何苦非要挨这一刀呢?” -- 第6页 叶殊问着话,竟是当真拧紧了眉,露出了不解叹息的表情。 若非沈修也算是将这件事看了个大概,此刻听着她这满含惋惜的话,都要以为这是简友朗主动要他们刺自己的了。 地上的简友朗明显也被叶殊这话给气到了,他明明已经脑袋发昏了,却还是努力地瞪着叶殊,想要表达自己的愤怒。 可惜,他这举动落在叶殊眼里,却依旧是眼睛半睁半闭的半死不活状态。 叶殊也没想等简友朗回答。她只是看了对方一眼,视线便又落回了自己的短刀之上。 而她口中的话,却还在继续说着:“您啊,也别不服气。咱们做臣子的,自然是陛下好了,咱们才会好。就冲您想要上书让陛下为难这一点,您这一刀,也不算白挨。” “您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老臣了。下官不才,却也想奉劝您一句。您这乌纱帽来得也不容易。若是最后丢了乌纱,没了脑袋,未免可惜。” 叶殊口中说着可惜,就连语气也满满都是惋惜感。 可偏偏她的动作却依旧漫不经心,在将短刀上的血迹擦完后,随手就将帕子递回给了夏冬。 等到夏冬接过了帕子,她才拿出了刀鞘,边将短刀归鞘放入怀里,边忽而变得语气凉凉,道:“当然,如果您非要寻死,那也无所谓。总归不过是我们御锦卫的兄弟辛苦一些,送您一家老小下去团聚罢了。” 抄……抄家?! 偷听的沈修一愣,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从刚才听到现在,沈修已经整理出了这事的大致经过——这事无非就是简友朗要在朝会上上书弹劾御锦侯王候,却提前被赵恒衍知道了。于是,便有了叶殊他们围堵简友朗的事。 可就为了弹劾这种事,叶殊言语间竟然扯上了抄家?!这未免也太过了吧?! 沈修这边情绪起伏不定,叶殊那头对此却毫无所觉。 在将短刀往自己怀里一揣后,她的手状似随意地往下,放到了自己的腰封之上,垂眸看向简友朗,道:“今日这话,还望简大人能记到心里。这般,您能安稳,我们也轻松。否则的话……” 叶殊这话越说声音越低。 沈修在那头只能瞧见叶殊的笑容变得愈发柔和,却听不清她究竟说了什么。 沈修担心叶殊会突然对简友朗下毒手,心有记挂之余,人也不自觉地往外挪了一下。 哪知就在这一瞬间,刚刚还笑得柔和的叶殊突兀地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鞭子,看也没看地抽向了沈修刚刚所在的位置! 这一招来得突兀至极,沈修压根就来不及思考,立马条件反射般地往旁边一躲,避开了那第一鞭! 叶殊也从未想过能一鞭将敌人给解决了。 在一击落空之后,她毫不犹豫地将鞭子打横一扫,试图将那个跳出来的人影给卷住。 而沈修瞧着那鞭子又往自己腰间抽来,他的手稍稍一抬,似是想要抵抗。可紧接着却突然一顿。 下一瞬,那横扫过来的鞭子已经绕上了他的腰,连同他的两只手臂在内,将他捆了个结实。 叶殊见一击得手,想也没想便将鞭子往自己的方向一拽,拽得被捆住的沈修踉跄着往她这边跌了过来。 而叶殊也没干站着。 她几步间跳上了回廊的栏杆,又纵身跳起飞起一脚,不偏不倚地踹在了沈修的胸口上! 与此同时,她手中鞭子一抖,刚刚还缠得紧紧的鞭子便松了开来。 沈修瞧着叶殊背对着光奔来时便知不好,刚提气运劲护住心脉,叶殊便一脚踹上了自己胸口! 带着冲劲以及本身重量的一脚下来,沈修只觉得口中刹那间涌起了一股血腥味。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倒飞出去,撞上了身后的墙壁,一口血瞬间喷了出来! 沈修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胸口,眼中目光一闪,仿佛脚软一般,整个人顺着墙壁滑了下去,仰面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一柄长刀骤然停在了他的额前! 这刀来得迅猛,停得突然! 沈修瞳孔猛地一缩,一丝刺痛感从额头传来,紧接着便是一股温暖湿润的感觉从额头正中央涌出,沿着额头的弧度滑下,没入了沈修的发鬓之中。 “你……怎么在这?”叶殊那带着明显的诧异情绪的嗓音响起。沈修额前的刀刃随着这问题而一偏,挪了开来。 沈修没有回答,只是沿着那反射出寒光的刀刃往上看去,瞧见了那个背着光歪头看向自己的人影。 第4章 逮到了这么一个人 叶殊当真没想到,自己这随手一击竟然会逮着这么一个人! 也幸亏她握刀的手稳,身后灯笼的光照过来及时。否则的话,沈修这颗脑袋只怕是保不住了。 叶殊心里的惊讶太浓,下意识地就将自己心底里的话给问了出来。 仰躺在地上的沈修看着那柄虎首长刀移开,才又一次将视线移到了叶殊的身上,带着几分狐疑,问道:“你认识我?” 叶殊闻言稍稍抿唇,手腕一转,将自己的虎首长刀归鞘。 她这个带着结束打斗意味的动作一出,身后拿着灯笼的御锦卫们立即涌了过来,将叶殊和沈修两人这片位置照亮。 那火光晃得沈修忍不住眯了一下眼,耳旁便传来了叶殊那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回答:“沈大人说笑了。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们御锦卫不认识的官员。” -- 第7页 叶殊这话是实话,沈修闻言也觉得有理。 这御锦卫一开始可是作为皇帝的耳目遍布全天下的! 虽说现在的御锦卫一言难尽,但想要拿到全部官员的信息也不是不可能。 略过了这一茬,沈修也没再说话了。 现在这情况,十分明显就是他偷窥被抓住。现在他说什么都是错,也就没必要抢先说话了。 叶殊没得到回答也没急着接着问,而是一撩衣摆,就这么蹲了下来。 地上的沈修一惊,还以为她这是要对自己下杀手了!却没想到,叶殊仿佛只是站累了,蹲下后也没其他动作,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打量着沈修。 沈修对她这举动感到莫名其妙,可现在他是“身受重伤站不稳”,想躲也不能躲。 最终,沈修只别扭了一瞬,便破罐子破摔般地学着叶殊的模样,也大大方方地打量起她来。 这一细瞧,沈修才发现,面前这个出手果断的叶殊叶大人,竟然是个长相俊美的少年郎。 她那双眸子大而亮,眼神清明,给人一种正直疏朗之感。嘴角微微翘起,怎么看都像是乐呵呵的,瞧着就是那种与人为善的人。 可是,与人为善?这可能吗? 沈修看着有些愣神,只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若不是他亲眼见到叶殊因为一个还没开始的弹劾而刺了简友朗一刀。简友朗也确实还倒在一旁生死不知。沈修说什么也不会相信面前这人会做出这般凶残的举动来。 这莫非就是御锦卫的伪装? 沈修怀疑地想着,转头瞥见站在旁边的夏冬也是一副无害的模样,一下子便觉得自己这猜测肯定没错! 沈修心中念头流转,叶殊却是神情有些古怪。 她将沈修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扫过他别在腰封上的衣襟前摆时顿了顿,才又将视线落到了沈修的脸上。 叶殊眼中笑意渐深,嘴边的笑容显得有些奇怪,笑问道:“沈大人闭口不言在这里的原因,莫非是因为这原因不宜说出口?” 沈修已认定了叶殊八成是个笑面虎。此刻见她笑容灿烂,沈修心中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在迅速地衡量了一番后,沈修还是决定应句话,免得后头对方给他按个默认的名头。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沈修不动声色地运转功法,额头上开始渗出了冷汗。 随后,他才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多虑了,我刚是疼得说不出话。” “哦?”叶殊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目光也跟着落在了沈修的额头上。 在那里,刚刚渗出的汗水划过沈修额头的伤口,混着伤口处的血液一块儿滑落下去。这一过程带来的刺痛感和痒意引得沈修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 沈修见叶殊总盯着自己的额头瞧,不由得心下紧张,担心叶殊看出他作假了。可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先出声的时候,叶殊忽而又笑道:“是吗?” 这轻飘飘的一句反问,问得沈修一噎。 在这一刹那间,他都分不清叶殊这究竟是单纯的询问,还是别有深意的反问了。 莫慌莫慌,冷静点! 沈修在心里自我提醒了一番,便果断丢开了这个问题,转而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是呀!本官只是出来走走,顺便醒醒酒罢了,这有什么不宜说出口的?!” 沈修这话说完,本还想顺势反过来质问他们殴打朝廷命官这事的。 可话未出口,瞧着叶殊身上那套黑金流云服,他顿时又三缄其口,默默地将话给咽了回去。 只是,他是将话给忍下去了,可他这话才刚说完,站在旁边的夏冬便嗤笑喊出声了。 “出来走走?”夏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得带着几分鄙视,道:“沈大人,你当我们是傻子吗?谁出来走走会把衣摆塞腰封里的?” 糟了! 沈修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腰封,瞬间紧张起来了。 叶殊本就在盯着沈修瞧。此刻他这神情变化,叶殊自然也瞧在了眼里。 只是,叶殊却并没有将这一点给点出来。而是摆摆手,站起身来看着沈修对着周围的御锦卫们说道:“行了行了,你们少猜两句。咱们沈大人不管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这人有三急,憋不住随意点也能理解。你们就给人家一个面子吧。” 叶殊这话,在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才回味过来叶殊的意思。 这下子,夏冬等御锦卫看向沈修的目光也变得古怪起来。似乎是既想笑,又有点不敢相信。 与此同时,他们打从一开始便抱有的敌意却散了不少。 可惜,沈修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在意识到叶殊这话是在暗指他打算随地撒泡尿后,沈修顿时就涨红了脸,张口就想辩驳。 结果他嘴都张开了,却发现压根无话可辩。 正常人是不会特意将衣摆撩起来的,除非这衣摆碍事了。 而照他们现在这情况来看,如果沈修撩起衣摆来不是为了解决三急,那可就只剩下图谋不轨这一可能了。 沈修这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样子落在夏冬等人的眼中,像极了是被挑明后不好意思恼羞成怒。这令他们越发觉得叶殊这话很可能并没有说错。 叶殊状似随意地瞥了周围人一眼,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后,眼中笑意浓了几分。她正想再说两句,却忽然察觉到了有人靠近。 -- 第8页 叶殊瞬间转头看了过去,一声“谁”刚出口,便瞧见来人不急不慢地从阴影中走到了灯笼光芒所照到的地方。 一身与沈修一样的蓝色官袍最先吸引了叶殊的注意力。她先是瞥了一眼那官袍,才将视线落到了那人的面容之上,定定地看了两眼,没有说话。 “叶大人。”被盯着瞧的项趋阳抬手行礼,不卑不亢地道:“沈大人久去不回,平遥王命下官过来瞧瞧,还望叶大人高抬贵手。” 正盯着项趋阳看的叶殊闻言冷着脸看了他两眼,才忽而一笑,道:“平遥王?你倒是机灵。” 叶殊对项趋阳说完,便随手点了两个御锦卫,道:“你们两个。简大人身体不适。你们把这两位大人送回朝阳殿,顺便把简大人送出宫。” “是!司承!”被点到的两个御锦卫应声领命,转身就去将简友朗给架起来。 “多谢叶大人。”项趋阳顺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远处地上的简友朗,又对着叶殊道了声谢,这才上前扶起了沈修,架着他一条胳膊,与那两个御锦卫一起离开了。 叶殊领着夏冬他们站在原地,直等到沈修他们拐过了拱门都没有离开。 夏冬看了看沈修他们离开的方向,又回头不解地问道:“头儿,咱们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你该不会是真信那个沈修刚刚是准备撒尿吧?” “不然呢?”叶殊不答反问。 随后,她低头摸着自己腰间别着的虎头刀刀柄,嘴角带笑,道:“沈修会武功,却不见得有多厉害。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连我的鞭子都躲不过,又有什么能耐躲在一旁偷听偷看准备偷袭?” 夏冬闻言伸手挠了挠脖子,拧着眉顺着叶殊这话想了想,最后方才释然道:“也是。如果他有那能耐坏事,也就不会被你发现了。” 叶殊对夏冬这话回以一笑,并不表态,反而状似随意地道:“对了,刚刚后头来的那个家伙是谁?” “哦,那个啊,项趋阳。就是范阳项家的那个项。他爹是御使大夫项穹,他是家里的庶子,排行第二,跟沈修是至交好友。”夏冬有问必答,应起话来还贴心地给解释了一遍。 “项趋阳。”叶殊稍稍点头,口中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也带着几分思索之色。 夏冬瞧着她这模样,刚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便见叶殊忽而一偏头,看向了方才简友朗倒下的位置。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差点儿忘了,你们记得拿水把那块地方给冲一下,别等到明天吓到了宫里的贵人们。” “是。”夏冬与其他御锦卫一同应了声。 随后,其他人认命地去打水,而夏冬却是快步跟上了叶殊,边与她一起离开西苑,边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道:“头儿,我们今晚把简大人送出宫了,以后其他人会不会把我们归入王候一党啊?” “不会。”叶殊没有回头去看夏冬,而是抬手将自己的斗篷帽子给拉了起来戴好。 她的视线落向了满是繁星的夜空,借着兜帽的遮挡,笑得狡黠又开心,道:“咱们只是一心想为陛下分忧罢了,又怎是王候那等权臣可比的?” “咱们啊......”叶殊抬手一扯帽子,使其往前垂下挡住了自己的大半视线,这才大跨步往前走去。而她那带着明显笑意的话也随之飘散于空中。 “可是要做佞臣的人呢。” 第5章 救驾由来 叶殊让人带着简友朗送沈修和项趋阳回朝阳殿。那两个御锦卫便半是强迫地将他们两人送到了朝阳殿的正门。 他们往朝阳殿正门外一站,便能瞧见殿内歌舞升平,一派热闹景象,与他们这边那带血的惨状格格不入。 那两个架着简友朗的御锦卫压根就没有进去,只是目送着项趋阳和沈修两人走了殿里,便又架着简友朗转身往宫门的方向而去。 他们三人停留的时间不长,可今晚朝阳殿内的情况本就与往常不同,殿内的众多官员也比往日要警惕得多。 是以,哪怕只是这短短的停留时间,也足以让那些大人注意到了简友朗那身上染血不知死活的模样! 刹那间,殿内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连带着项趋阳和被他扶进来的沈修都受到了热烈的注目礼。 尤其是沈修,他那脸色苍白,一手捂住胸口,嘴边有着血迹,一身官袍乱糟糟的模样,与项趋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然也吸引了在场众人大半的注意力。 沈修察觉到周围那些目光,借着低头咳嗽的时候翻了个白眼,对他们这等大惊小怪的表现感到不耐。 他正想直接无视了周围的人。却没想到,就在转头的瞬间,不期然地对上了赵恒衍附近座位上,那个穿着黑蟒王袍的男人的视线。 沈修瞧着对方那狠狠瞪过来的目光,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心中条件反射地喊了一声爹,便赶忙移开了目光,加快了脚步沿着墙根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扶着沈修的项趋阳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跟着沈修加快脚步走了两步,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瞧见那个穿着黑蟒王袍的男人收回了目光。 项趋阳顿时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也不再回头,而是扶着沈修回了位置上坐下。 沈修和项趋阳是跟御锦卫一起过来的。周围的人虽然好奇,却也没敢在皇城这种御锦卫遍布的地方多问。 -- 第9页 沈修坐下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伸手入怀摸出了自己汗巾,又直接用自己条案上摆着的酒润湿了汗巾,低着头动作粗鲁地将自己的脸给抹了一遍,擦干净脸上的血迹。 懒洋洋地坐在龙椅上的赵恒衍除了在沈修他们进门时瞥了他们一眼外,便接着做自己的事了。他那轻松自在的模样,跟压根没注意到沈修他们似的。 可底下偷偷观察着赵恒衍的大臣们却都敏锐地发现,他们的陛下吃东西的频率快了许多,笑容也灿烂了几分,显然比之前高兴了几分。 这……难道沈大人要失宠了?! 想到刚刚沈修那惨样,再瞧瞧赵恒衍那笑容,底下的大臣们不由得生出了这么一个猜测。 可未等他们确认,有关简友朗简大人刚刚那半死不活模样的传言也从靠近大殿门口的地方传开来了。 这下子,大多数人精神一震,只觉得彻底明白过来了——陛下是在为简大人受伤而高兴的! 跟简友朗走得近些的大臣们不期然地便想起了简友朗准备弹劾王候这事! 再想想今晚这场陛下特意为王候举办的生辰宴,他们的心顿时一沉。只觉得赵恒衍这是铁了心要维护王候啊! 殿内众人顿时心中惶惶,各种小心思此起彼伏。既痛心于他们的陛下竟然如此信任维护那个奸臣!又担心简友朗现在的死活状态,更忧心于他们自身的安危与未来的前程。 朝阳殿内那欢愉舒适的氛围也跟着一扫而空,转而弥漫着一股子莫名的紧张感,叫人坐立难安。 可偏偏,坐在高处龙椅上的赵恒衍却像压根没发现这一点一般,依旧听着曲,赏着舞,一副悠闲快乐的模样。 而这朝阳殿内的靡靡之音和波涛暗涌可就与叶殊无关了。 在一个多月前偶然救下了赵恒衍后,她便被封为了御锦卫内司司承,帮着赵恒衍处理一些事。手下还掌管着十二个司领,夏冬便是那时候被分配到她手里的。 此刻,穿着暗红斗篷的叶殊正带着夏冬走在安静的皇城内,看着周围的一切,她心中其实还有些不真实感。 原因无他,只因当初救驾的事,当真是巧合得有点过分。 她还记得,那是她带着师父给的命令,来到他们大杳皇城所在京都的第二天。 那天,她正好出门闲逛,打算先了解一下京都这边的状况,再考虑究竟是直接报官好,还是等自己将事情打探得差不多了,再将证据一并送过去报官好。 结果,她便在街上遇到了赵恒衍。 那时候的赵恒衍低调又张扬。 若是其他人,很可能会把他当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给忽略了过去。 可叶殊却不一样。她习惯了观察自己遇上的形形色色的人。 也正因此,哪怕只是迎面走来,又擦肩而过,叶殊也注意到了这个人奇怪的地方。 说他低调,那是因为他的身边只带了两个穿着常服的人,而且那两个人的怀里还放满了东西,瞧着就像是家里的小厮。 可如今这世道,哪家富贵公子出门不是前呼后拥? 一旦出了家门,就需要两个负责对外安排事物,如点菜之类的。两个负责搬东西,如兴致来时随手买的东西。还要至少四个能打的,这样若是遇上突发情况才好自保。 这般算下来,少说也得有八人跟在前后才正常了。 像这种只带着两个人出门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那无一例外都是小门小户,比寻常人家多那么一点儿钱的那一类人。 赵恒衍那时候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像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 相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很是高调。 当初虽只是擦身而过,可叶殊还是看清了对方的样貌衣着。 气度就不用说了。身为帝王,哪怕再怎么不靠谱,可一举一动之间显露出来的气质也不是普通人能比拟的。 再加上他身上衣服的布料,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富家公子用得起的。腰间那块鱼形玉佩和手中扇子的吊坠用的也都是高档玉。这可就跟他身后的奴仆数量不符了。 叶殊有点儿好奇,却也没那么好奇。 毕竟,两者不符,也可能是因为对方是偷跑出来的,所以刻意少带人呢。 当时的叶殊只当那是个小插曲,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怎料等她回到客栈的时候,竟然又瞧见了赵恒衍。 叶殊所住的客栈构造比较特殊。 据掌柜的说,他们家这客栈是祖上传下来的。到掌柜的手中的时候,已经破破烂烂快倒闭了。 掌柜的为了自救拓宽财路,在花钱重新装修之余,还在后头补建了些客房。 可由于手头上的钱不够,于是掌柜的干脆不建楼梯了,直接将客房贴着雅间那面墙来建,建好后又在雅间前走廊尽头的墙上开了个洞,装上了门,将两头隔了开来。 如此一来,终于是正堂、雅间和客房都有了! 叶殊在住进来的时候听掌柜的这么说还只觉得挺稀奇的。没想到那天她准备回房,恰好就在路过雅间外时,透过那没关严实的门缝看到了里头的赵恒衍。 还十分凑巧地看到了一个女人拔出匕首对着赵恒衍刺了过去。 叶殊发誓,她本来真的没想管的! 赵恒衍给她的感觉虽然不像是擅长打斗的人,可他身边的那两个是啊!有那么两个练家子在,应当能够拦下那女人才对。 -- 第10页 可叶殊的手却快过她的脑子,当她反应过来里头那女人想杀人的时候,她已经将自己的暗器顺着门缝甩进去了! 一声惨叫伴随着铁器落地的声响响起,下一秒,雅间的门便被打开了。 随后便是赵恒衍的一系列感谢、表明身份,外加询问她是否愿意为自己效力。 叶殊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自己那懵逼的心情。 像这种随手一甩就救了大杳皇帝这种事,怎么看都跟天上掉馅饼似的。而叶殊,她最不信的便是天上会掉馅饼这种事! 不过,如果对方是大杳皇帝,那又不一样了。 只因自家师父给的任务有点儿麻烦。若是想要实现,最后定然需要过这位皇帝这一关。 这机会难得,叶殊也懒得管这馅饼有没有毒,先顺势将所求之事给说了。 为了表示诚意,她还特意挤出了点泪,真诚地表示,如能完成这个小小的愿望,她甘愿为赵恒衍做任何事! 踏着月光走在皇城中的叶殊不期然地回忆起了这里,那往前走的脚步不自觉地一顿。 其实,大杳皇帝赵恒衍给她第一个感觉还是很靠谱的。 临危不惧,遇事不惊,一看就是个人物。 可惜,这种正面印象,只维持到了叶殊说出了那表诚意的话。 下一秒,她便听到这位看起来很靠谱的皇帝,笑得开心至极,乐呵呵地对着她问道:“哦?愿意为朕做任何事?包括成为朕的枕边人也一样?!” 诶?!!! 听完这话的叶殊面上一片空白,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要求! 皇帝的枕边人是什么,叶殊自然是知道的。 可也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更加诧异于堂堂大杳皇帝竟然会想让他的救命恩人当他的枕边人,而且她现在可是男子装束!! 这也就罢了!说不定人家皇帝有什么奇怪的个人喜好,就爱男人呢?她也管不到人家的私事上啊! 可她一个姑娘家,让她配合着改个性别,也不知道皇城里的太医有没有这个本事? 叶殊脑海中的想法乱糟糟的还此起彼伏。 最后,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毫无破绽的男子装束后,叶殊想起自己临出门时,自家师父塞给自己的那些瓶瓶罐罐,终于做出了决定。 不就是配合一下嘛!当就当! 顶多把皇帝给毒成傻子而已,总归也是能混过去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差点儿忘了说,求收藏啊! 第6章 那是个怪人 想起了当日情况的叶殊同样不期然地想起了当时赵恒衍的神情。 具体的她记不大清了。不过,在相处了这一个多月后,她再次回想起赵恒衍当时的表情,倒是确定了另外一点——当时的赵恒衍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带着几分逗她的心思。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在叶殊表示可以尽量一试的情况下,反而笑着说自己需要一个佞臣了。 当时赵恒衍这话转得太快,快得叶殊都有些怀疑赵恒衍其实早就看好了自己,想让她当这个佞臣。 只不过,这等怀疑才刚刚生起,便被叶殊抛之脑后,转而欣然接受了赵恒衍的旨意,领命当了这个御锦卫内司司承。 当时的叶殊是懒得费脑子去分析这等无关紧要的事。因为不管赵恒衍是不是特意找她的都好。为了完成师父吩咐的任务,她都得接下赵恒衍的任命,当了这个司承。 而现在,叶殊则是觉得没必要了。 赵恒衍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太过复杂。 光是想一想要彻底看懂赵恒衍这人所需花费的精力,叶殊便觉得还不如将这时间花在摸她家猫和狗的身上! 至少给她家的猫狗顺毛,猫和狗快乐了,她也能高兴。 可若是非要把一个帝王看透了。只怕到时候她该胆战心惊,而人家赵恒衍也开心不起来了。 做自己分内的事,当好一个佞臣心腹,至于其他的…… 水太深,叶殊觉得自己水性不是很好,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头儿?怎么了?”一直默默跟在叶殊身边走着的夏冬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叶殊脑海中想的什么,夏冬自然是不知道的。甚至因为叶殊带着兜帽的原因,夏冬连叶殊的表情都看不清。 在夏冬看来,那便是叶殊一声不吭地一直往前走,又一声不吭地突然停来下来,最后还是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 如果面前这人不是叶殊,夏冬都想问一声“你有病吗”了。 可惜,面前这人就是赵恒衍亲自交代,要他好好辅佐配合的叶殊叶司承。 夏冬哪怕是在奇怪,也没有将这等话说出口来。 叶殊随着夏冬这一问而回过神来。 她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不动声色扫过了旁边树木茂盛的地方,这才对着夏冬道:“朝阳殿那边应该也快结束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夏冬闻言下意识地便想问问叶殊不一起去吗。可话刚要出口,他便想起今晚被刺了一刀的简友朗,顿时又自个儿想明白了。 是了,还得给陛下禀报一下呢! 想到这一点,夏冬有些羡慕地多看了叶殊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道:“那行,那我先回去了。头儿你也记得早点儿休息。” -- 第11页 叶殊见夏冬关心自己,差点儿便要顺口告诉他,自己明天不当值,可以补眠。 可转念一想到自己现在是欺下媚上的佞臣,对着属下可不能表现得太随意,叶殊便又改了口,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夏冬对叶殊这反应似是习以为常了。在得到这简单到极致的回答后,他抬手抱拳行了个礼,又将手上拿的两盏灯分了一盏给叶殊,这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偌大的皇城因为侍卫的松懈而不见人影。随着夏冬这么一走,叶殊周围便再无一人了。 其他人身处这种环境里会不会害怕,叶殊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不仅不觉得怕,反而还有种轻松的感觉——扮演着各种各样的人,体验自己未曾有过的经历,这固然很好玩,可久了也会累的。 而现在,叶殊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四周,低头打开了自己手中的灯笼罩子一吹,手中那唯一的光源就此消失,可叶殊面上却笑意更浓。 光明虽好,可黑暗也不一定很糟糕。 至少,在这种周围一片漆黑的情况下,融入黑暗才能更好地看清危险。 就好比现在,她便瞧见了月光下反射出光芒的刀刃! 熄灭的灯笼犹带着热度,被叶殊毫不犹豫地扔到了攻过来的黑衣人脸上,成功地拦下了那第一个黑衣人。 她又在刹那间伸手往腰间一摸,抽出了长鞭就是一个横扫,将正欲冲过来八个黑衣人逼得不得不退后几步。 叶殊趁机变招,长鞭对准其中一人狠狠地抽下! 前来拦截的黑衣人看似有备而来,对着当头一鞭不仅不躲,反而还举着长刀迎了上去! 手腕翻转之间,那人便将挥来的长鞭给卷到了长刀上!同时左手一抓一拽,在抓住了叶殊长鞭之后,也将自己的长刀给抽了回来。 周围的黑衣人见一击奏效纷纷眼睛一亮,举着长刀便要围攻。 唯独那名拽着长鞭的黑衣人一蹙眉,总觉得手感不大对。 可未等他弄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叶殊那藏在兜帽下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一丝浅笑。 下一刻,叶殊握着鞭子手柄的手在手柄上一按,又猛地将鞭子往自己的方向一抽! 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铁器碰撞的响声,在月光下,黑衣人只觉得叶殊仿佛从鞭子上拉出了一道光,刺得他们下意识地迷了一下眼睛! 紧接着他们身上一疼,整个人被抽飞了出去,连兵器都不知在什么时候松手掉了。 比起被打得发懵的黑衣人,叶殊却是冷静得多。 她将鞭子仿佛蜕皮般地抽了出来后,趁机几鞭下去将人给打飞了,又随手抓起自己随身带着的暗器一甩,登时又是一阵惨叫连连。 可叶殊却连理都没理,只是将右手的鞭子换到了左手,便一把拔出了自己的虎首长刀,冲到倒在地上起不来的黑衣人身边对准了心脏位置便是一戳! 然而,那血溅当场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叶殊握刀的手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了! “够了。他们已经没有战力了,没必要补上一刀。”一个听上去有些低沉的男子声音随之响起。 叶殊眼中的凌厉之色顿时散了。 她顺着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看去,瞧见了那个同样穿着御锦卫服饰,腰间也是一条白玉腰封的男人。 那人脸上带着一张猛兽面具,猛兽的脸恰好挡住了对方的上半张脸,而猛兽牙齿则挡住了他的脸颊,只剩下嘴唇和下巴露在外面。 这样的装扮在这皇城里只有一人,那便是御锦卫内司大统领彼方。 叶殊身为内司司承,正是归他管的。 叶殊想想对方不管怎么说也是负责赵恒衍安全的人,对于他刚刚所说的话,她也就没有一口应下,而是道:“大统领,这世上连死人都不一定是安全的。这一刀不能省。” 彼方闻言深深地看了叶殊一眼,嘴唇也稍稍抿了抿,才用着硬邦邦的语气,道:“让你别补,就别补。” ……行吧,您老大您说了算。 叶殊瞬间没了想跟他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十分公事公办地道:“是,属下遵命。敢问大统领,能把手还我了没?” 彼方听到叶殊这回答没吭声,只是抿紧的唇又紧了三分。 在安静了两秒后,他才松了手。 “谢大统领。”叶殊露齿一笑,也不等彼方放下手,她便收回了自己的胳膊,转手将虎首长刀插回了刀鞘,又转身去捡自己的鞭鞘。 彼方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也没有动,只是看着叶殊那在看向别处后便消失不见的笑容,等着她将鞭子收好,才突兀地道:“你的脉象不是很好,最近最好早点休息。” 彼方这话没头没尾,叶殊愣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彼方是在跟她说话。 她不由得顿觉奇怪地看向了彼方,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大统领,您今天难不成是受了什么刺激?” 彼方负手站在那里,慢了几秒才摇了一下头,道:“无事。我们走吧,陛下还在等着呢。” “……是。”叶殊应了一句,心里头挺怀疑彼方那句“无事”的真实性的。 不过,管她吃住的人毕竟是赵恒衍。 一个明显不愿意说实话,还一直都显得奇奇怪怪的大统领。跟一个已经在等她,还管她饭的皇帝。叶殊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了去见赵恒衍啊。 -- 第12页 叶殊应完了之后转身就想走,可彼方反而先去捡起了灯笼,用火折子将其点亮,这才越过了候在一旁的叶殊,往前走去。 叶殊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不是很明白究竟有什么必要非要将灯笼点上。明明刚刚彼方过来时可是没拿灯笼的。 不过,她也就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并没有将这等不符合佞臣行为的疑问问出口。而是快走几步到了彼方的身边,对着他笑得谄媚,道:“大统领,还是属下来提灯吧!” “无妨,我来就行。”彼方看了叶殊一眼,又平静地移开了目光拒绝了。 “是。”对方这等不按常理来的回答让叶殊有些意外。不过,她还是随机应变地应了一句,便放慢了脚步落后彼方一步,乖乖巧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与他一起走远了。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又有一群御锦卫从四周赶来,一声不吭地将地上躺着的黑衣人们给拉起带走,又开始拿桶泼水洗地。 等到这群御锦卫散去之时,这片地方除了地面有些湿之外,再无任何异常。 第7章 君恩? 在大统领彼方亲自来接后,叶殊很快便与他一起到了赵恒衍所在的御书房。 两人一到门口,叶殊便十分熟练地上前敲了门。 等到太监总管三巡将房门打开时,她又退到了一旁,给自己的大统领彼方让路。 这番举动,叶殊自问做得还是挺周全的。 可惜不知道为何,她每次这么做完都觉得彼方似乎欲言又止。 不过,反正彼方戴着面具,叶殊也瞧不清对方的神情。而且对方也每次都没将想说的话给说出来。因此,叶殊也就乐得假装不知道了。 今晚也与往日里差不多。叶殊等着彼方先行一步,才跟着在他的身后进了御书房。 身后传来三巡关门的声音,而叶殊则是与彼方一起单膝跪地,对着书桌后的赵恒衍行了一个正式的礼,齐声道:“属下参见陛下。” “行了,起来吧。”赵恒衍的声音从前头传来,连嗓音里都透着些许困倦之意。 “谢陛下!”彼方和叶殊异口同声地回了一句,才一块儿站了起来。 站起身来的叶殊低头看着地面,保持着恭谦没有说话。 而彼方则是上前一步禀报道:“启禀陛下,方才叶殊遇敌九人,已全部捉拿。” “又有人刺杀?”一身龙袍穿得比在朝阳殿中还要整齐的赵恒衍讶然道,转头就将叶殊给打量了一遍,又不放心地道:“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回陛下,没有。”叶殊稍稍抬头回答了赵恒衍的问话。 至于其他的东西,例如彼方大统领执意不补刀这种事,她则是连提都没有提。 赵恒衍瞧着叶殊这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姿,心里头有些好奇。 他不由得眨了眨眼,又下意识地瞥了彼方一眼。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而轻咳一声,道:“那个,彼方。既然刺客都已经捉住了,要不你顺便去审问一下吧。看看这次又是谁这么大胆,敢派人在皇城里截杀朝廷命官!” 赵恒衍说着,还特意冷下脸来,以示自己十分愤怒。 彼方闻言抬头与赵恒衍对视了一眼,又转头看了叶殊一眼,这才抬手行礼,道:“属下遵旨。” “嗯嗯嗯,那你快去吧,记得查仔细一点啊!”赵恒衍说着还挥了下手,示意三巡开门。 又在目送着彼方出去之后,对着三巡道:“你也到外头守着,有人来再通报一声。” “是!奴才遵旨!”三巡半分犹豫都没有便应了。出门时还不忘帮赵恒衍带上了御书房的门。 他替赵恒衍守过不少次门了,自然也知道现在虽然是三更半夜,但是赵恒衍要跟叶殊独处,那也是因为有正事要说。 可在关门时看着赵恒衍那愉悦的笑容,三巡看向叶殊背影的目光还是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几分同情。 唉,委屈叶大人了。明早起来,怕是得背上一个以身侍君的名头了。 三巡的目光随着房门的关上而被关在了外头。屋内的赵恒衍和叶殊都没在意三巡是何等想法。 在看到房门关上后,赵恒衍的语气都轻松了许多。他边将桌子上的糕点往中间一拉,边笑道:“行了行了,别装了。这糕点还不错,你吃吗?” 赵恒衍说着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而站在中间的叶殊闻声抬起了头来,刹那间没了方才的拘谨。 其实她不是很想在皇帝面前吃东西的,毕竟面对着当朝皇帝,很少有人能有好胃口。 不过既然赵恒衍都说不错了,那叶殊也就不客气地伸手拿了一块了。 这一口下去,甜而不腻,口感细密柔软,让叶殊瞬间眼睛一亮。 这岂止是“不错”呀!分明就是顶好的! 叶殊下意识地想吐槽,可也没忘了对方是个皇帝。最后只好将所有想要反驳的话连同糕点一起吃下肚了。 赵恒衍打从叶殊咬下第一口开始便在注意着她了。现在见她吃得说不出话来,他顿时笑眯了眼,特意多问了一遍:“怎么样?好吃吧?” “陛下过谦了。这岂止是好吃,分明就是佳肴!”叶殊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 她本是打算说到这里为止的,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敢问陛下,这些糕点是哪位御厨做的?” -- 第13页 我改天好去找人做上几分。 叶殊心中想着,又伸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她正小口吃着呢,桌子后头的赵恒衍已经笑得得意,道:“御厨哪有本事做出这般好吃的糕点!这些可是允秋亲手做的!我也是难得吃一次。” “哦,允秋啊。”叶殊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是谁,说着话时还在吃着糕点。 直到又咬了两口后,她才终于想起为什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了!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宫女的名字!这是当今皇后的闺名! 在她加入御锦卫后,被夏冬特意提醒要记住的名字——颜允秋! “皇……咳咳咳咳……皇后娘娘亲手做的?”叶殊呛得咳了好几下,方才将话给问完。 赵恒衍似是被她这反应给逗笑了,乐呵呵地咬着糕点点着头。 叶殊顿觉手中的糕点有点儿烫手。想放下吧,她又觉得舍不得。 最后她干脆几口将手中糕点吃光,才含糊不清地道:“既是皇后娘娘为陛下做的,属下就不吃了。” 赵恒衍闻言却是笑得更开怀,拿起一块糕点就塞叶殊嘴里了。 他还顺手拍了两下叶殊的脑袋,笑道:“无妨,你觉得好吃就多吃点。这些糕点要是不吃完,允秋会不高兴。可朕可没肚子装这些。所以就辛苦爱卿了。” 赵恒衍说完,抓起整个盘子就塞到了叶殊手上,还贴心地把旁边那盏茶也给塞到了叶殊的另一只手里,欢快地道:“给给给,都给你,去那边坐下吃。这茶是刚泡的,还没喝。” 你这是喂狗么?! 被塞了一嘴糕点的叶殊顶着一头的糕点碎屑,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目光都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幽怨。 不过,她却没有将这话说出来,反而是顺从地点了点头,拿着东西一声不吭地转身去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皇帝啊,始终就是皇帝。 虽然对方在面对着自己的时候,脾气似乎很好,而且也很少有什么架子。可是叶殊也是见过他对着其他官员发火的模样的。 叶殊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耐让当朝皇帝另眼相看。 安守本分,随他高兴。这便是叶殊给自己定下的为官之道。 反正……等自己要翻的案子翻完之后,她应该也不会再留下来当官了。 位高权重虽好,却没有自由和安全重要啊。 叶殊想起今晚那一批刺客,心底里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可明面上却像是沉迷于糕点,吃得没空说话。 这……真有这么好吃?难道还有不同味道? 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后椅子上的赵恒衍瞧着叶殊那一块接着一块,吃得两颊鼓鼓的模样,心中疑惑渐起。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了叶殊的面前,伸手从她盘子里又拿出了一块咬了一口细细品尝。 叶殊对赵恒衍这突然过来拿糕点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皇帝站着,她这个佞臣又岂有坐着的道理? 注意到这一点,叶殊立马就要站了起来。 可她才刚刚倾身离开了椅子,便被赵恒衍随手按着脑袋给按了回去。 ……我有满肚子骂人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叶殊咬了咬牙将开口的冲动给忍下了,又扬起了笑脸,正想说话,却见赵恒衍伸手指着她笑得合不拢嘴,道:“哈哈哈,你刚刚那眼神,跟朕以前养的一条狗一模一样!” 叶殊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看向赵恒衍的目光都忍不住带上了些许怒意,总觉得对方是在骂她是狗! 赵恒衍却对她这怒目而视的模样毫不在意。 他一个转身,直接在叶殊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随口就给她说起了他的那条狗来。 “你是不知道啊。我那时候应该是十三四岁吧。好不容易得到一只小狗。只有这么大,又小又可爱。我一按它的脑袋,它就站不稳倒在地上。前几次还好,它只是自己爬起来,后来次数多了,它对着我龇了牙叫了一声,奶凶奶凶的。” 赵恒衍似乎是想到了以前的事,说话时笑得眼睛都只剩一条缝了。 叶殊见赵恒衍就坐自己身旁,虽是明白自己现在最好的做法应当是站起身或者换个位置。 可一来,刚刚是赵恒衍不让她起的。二来,她也有点儿气恼,不想尽佞臣职责奉承赵恒衍了! 因此,叶殊不仅没起身,反而还伸手又拿了一块糕点吃着。 她看着赵恒衍那笑容,随口配合着笑问道:“陛下很喜欢那只狗吧?不知属下是否有幸能见一见御犬?” “那可不行。”赵恒衍笑容不变,看都没看叶殊,一开口就拒绝了。 叶殊闻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骂了句“小气”,低头又咬了一口糕点,耳边便传来了赵恒衍语气幽幽的话:“它已经死了。” 叶殊那咬糕点的动作顿时一僵,眨眼间将赵恒衍前后的话给重新思考了一遍,登时心就提起来了。 这狗皇帝该不会是想借着一条狗敲打我吧?! 第8章 闲聊 叶殊的武功自问还不错。 若是赵恒衍当真想跟她动手,除非提前给她下点儿药,否则这偌大的皇城还真不一定有人能留得下她。 可……她是来翻案的啊! 若是跟当朝皇帝闹翻了,她完成这事的难度可就得加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 第14页 要不,我顺着他的意思认认错?既是敲打,想来他也应该不会直接宰了我才对。 叶殊心中念头流转,脑袋也跟着稍稍一偏,偷偷去打量着赵恒衍,犹豫着是否要行动。 赵恒衍在带着几分感慨地说完了这话后,发觉身旁的叶殊没了声响。他不禁疑惑地一转头,瞧见了叶殊那瞪圆了眼睛,双颊鼓鼓,带着几分惊色僵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模样。 赵恒衍一愣,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话,登时就笑了出来,道:“别乱想,那狗是被王候杀了的,不是朕。” 哦,不是敲打我啊。 叶殊顿时安心了。 她又收回了目光,拿起了旁边的茶喝了几口压压惊。 在感觉没那么噎了之后,叶殊方才换上了义愤填膺的神情,道:“王候真是大胆!连陛下的狗都不放过!” 赵恒衍看出了叶殊这回答的不走心。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而是道:“是啊。他连狗都不放过,更何况是你这个亲信呢?” “今晚的刺客,都是这个月第十二次了吧?”赵恒衍身子往后一靠,倚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他就这么望着屋顶,目光也变得泛冷,轻哼一声,道:“这次竟然都在皇城里动手了,下次怕不是要直接对朕动手了?” 叶殊放下了茶盏,顺势瞥了赵恒衍一眼。瞧着对方那带着杀气的模样,她都有些习以为常了。 叶殊不是京都这边的人,对当今皇帝与御锦侯的恩怨情仇也不是很了解。 反正在她当上这个御锦卫司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个对着王候当面笑嘻嘻,背后飚杀气的赵恒衍。以及一个不将赵恒衍放在眼里,却依旧愿意供着他的王候。 至于这两人以往的恩恩怨怨…… 拜托,资料部分归御锦侯王候管,内司的人又归皇帝赵恒衍管,大概率知道内情的大统领彼方又是个不会聊天的人,叶殊就算是想知道也没地方查找探听啊! 因此,叶殊在对待王候的事情时干脆模糊处理。 该骂的时候轻点骂。骂人的时候选的词汇中性一点。若是不适宜也好随时描补,就好比刚才。 不过,现在赵恒衍这话明显是怒极了口不择言,叶殊也没顺着他这话说下去,而是道:“陛下多虑了。属下虽只见过王候几次,可也看得出来,王公公他是个喜欢扯遮羞布的人。” “他现在是御锦卫的头领。哪怕内司不归他管,可外头的普通百姓却不会管什么内司外司。对于普通人来说,御锦卫就是御锦卫,什么外司内司都一样。” 叶殊说着,伸手又拿起了一块糕点,边琢磨着从哪里下口好,边道:“若是您在这皇城里遇刺,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就是御锦卫没用,护不住您。而这御锦卫为什么会没用呢?自然就是他这个御锦侯没用了。” “对于他来说,杀了您还得赔上自己的名声,不值。所以啊,您大可放心。”叶殊一番话说完便张口咬了一口,表情也在不知不觉间舒缓了不少。 朝阳殿中开生辰宴,他们这些御锦卫本就有得忙。再加上叶殊还需要处理简友朗,她是连晚饭都没怎么吃。 现在这么几块糕点,当真是来得及时啊! 赵恒衍其实对王候会不会动手这事也是心中有数。刚刚那般说,也确实只是气急之言罢了。 只是在听完叶殊这理性判断后,他又莫名地觉得不爽了,语气凉凉地道:“哦,原来朕的一条命还比不上他王候的名声重要啊。” 叶殊那吃糕点的动作又是一僵,心中嫌弃着赵恒衍难搞,面上却是笑道:“所以才说王候大逆不道啊!陛下尊贵,又岂是王候能比的?!” 叶殊最后这话说得义正言辞,颇有种大义凛然的感觉。可惜被她嘴角的糕点碎屑破坏了严肃感,反而惹得赵恒衍想笑。 “行了行了,哄朕开心的话就别说了。还是说说简友朗吧。”赵恒衍怒色尽消,乐呵呵地换了话题。 叶殊一听这是要说正事了,随手就将剩下的半块糕点放到了盘子旁边,抬手扫了扫嘴边的糕点碎屑,又拍干净手,道:“属下在简大人的腰侧捅了一刀,保证没伤到筋骨内脏。不过,修养个十天半个月还是要的。” 赵恒衍闻言点点头,似有感慨地道:“你动手我放心。而且修养一段时间,也总比惹怒了王候丢了性命强。” 叶殊闻言却是轻笑一声,便拿起茶盏来喝了一口,道:“陛下觉得强,简大人却不见得这般认为。他啊,定然还觉得陛下您忠奸不分呢。” 赵恒衍刚刚的感慨被叶殊这一句话给说没了。他笑得满不在乎,道:“他会这般想也没错。朕宠佞臣,信奸臣,用贼子,喜美色。啧,说实话,简大人到现在还能保持忠心,朕也还觉得奇怪哩。” 赵恒衍说着,脸上也带着明显的费解。 他这些年来对外的表现一直不怎么样。可简友朗等一众大臣却也没有怠慢他,反而还会刻意捧着他。 那恭恭敬敬的模样,仿佛他就是天一般。 那些官员们这般做的原因,赵恒衍其实也是能感觉出来一点儿的。 那些人不外乎就是想要跟王候做对比,捧出他对王候的戒心,以此来离间他这个皇帝跟御锦侯的关系。 可简友朗不一样。其他人哪怕是恭顺,也大多只是表面上的恭顺。而简友朗却像是真心实意地把他当帝王看待,期待着他能够立起来打败王候。 -- 第15页 奇怪,但也怪可爱的。 赵恒衍费解归费解,但是不得不说,有这么一个真心实意觉得你很棒,很看好你的人在身边,他其实也是挺开心的。 叶殊瞄了一眼说着说着就不自觉笑出来的赵恒衍,想了想,应道:“管他奇不奇怪呢。反正简大人对陛下一片赤诚,这便已经足够了。陛下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属下想办法阻止简大人弹劾王候的么?” 赵恒衍听叶殊这般说,顿时又笑了出来,道:“那是。朕对自己人向来都大方!只要是真心待朕的,朕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 赵恒衍这话倒也不假。尤其是他的人明面上都不是什么好人,他赏赐起东西来那是什么顾忌都没有。 就好比叶殊这个司承。当初还是因为他怕御锦卫内司的人给她使绊子,这才给她降了降等级,当了司承。 否则的话,他当日其实是想让叶殊当副统领的。 叶殊瞧着赵恒衍那得意的模样,十分有眼色地抬手抱拳行了一个半礼,笑着附和道:“陛下说得是。能遇到陛下这样的君王,实乃我等之幸!” 赵恒衍转头看了一眼叶殊那笑得真诚的模样,面上笑容未变,却没有对此说什么。 他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跟着自己这样的皇帝,究竟是幸还是不幸,现在当真不好说。 赵恒衍不想说这等暂时没有定论的事。他的目光也跟着一转,恰巧落到了叶殊右手上的棕色狐皮半指手套上。 打从赵恒衍第一次见到叶殊开始,她的手上便已经带着这么一个手套了,赵恒衍自然也不觉得有何奇怪。 不过现在想起刚刚叶殊也是用手拿过糕点的,他顿时便生出了好奇心,问道:“我说叶殊,你这右手怎么一直戴着手套?你这手套该不会是从没摘下来过吧?沾上糕点碎屑你不嫌脏吗?” 赵恒衍这连续三问问得叶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套。 随后,她若无其事地伸手又拍了拍手套外绒毛沾上的糕点,满不在乎地道:“我戴习惯了。而且这样不就干净了?” 赵恒衍随着叶殊这举动而看向了她的手套,随即眼睛一瞥,又瞄了叶殊一眼。 他像是看出了叶殊不愿多提一般,竟也不再多问,而是顺势换了个话题,道:“这样哪里能干净?你回头还是把它洗一遍的好。听说前些日子狗市的狗暴动了,你若是不讲究,小心哪天引来群狗环视。” “是,多谢陛下关心,属下记住了。”叶殊笑眯眯地应了一句,便又低头顺着手套上的绒毛。 赵恒衍见她像是没什么聊天的欲望,他也没强留人,而是道:“行了。该说的也说完了,你带上糕点回去吧。” 叶殊闻言精神一震,立马起身行了一礼,道:“是!属下告退!” 言罢,叶殊伸手端起了盘子,恭恭敬敬退到了门边,打开门出去后,见赵恒衍没有喊三巡,便又轻轻地将房门给关上了。 赵恒衍坐在原位没有动弹,直到外头叶殊跟三巡打完了招呼,脚步声也逐渐远去后,他才突然一偏头,看向了椅子右后方的书架,笑道:“出来吧,她走了。” 随着赵恒衍这话落下,那个书架竟然缓缓挪了开来,一个盘着头发,穿着一身华美又轻便的宫装的妇人走了出来。 赵恒衍一见她便笑眯了眼,伸手一指方才放盘子的地方,道:“呐,她可喜欢吃了,连盘子都没打算留给朕。允秋,你开心吗?” 第9章 神奇的帝后 书架后头走出来的妇人是个美人。 作为一个以好美人而闻名朝野的皇帝,他的皇后自然不可能难看。 哪怕刚从暗道中出来,身上带了些许灰尘,面上也只画着浅妆,身上的衣服更是以轻便舒适为主,也无法掩盖她容貌上的赏心悦目。 至少,赵恒衍在瞧见她之后,连脸上的笑容都柔和了很多。 颜允秋几步走到了叶殊方才的位置上坐下,偏头瞧着空荡荡的桌子,嘴角一挑,露出了一个柔柔的笑容。 “她很开心。”颜允秋给了赵恒衍一个回答,又抬眸看向了他,笑问道:“你呢?让她站到王候的面前,你当真舍得?” “舍不舍得啊......”赵恒衍说得似叹非叹,转身靠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伸手拨弄着两张椅子中间矮桌上的茶盏盖子,似乎正在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嗯?”颜允秋发出了一个表示疑问的音,好让赵恒衍知道自己还在等着。 赵恒衍那拨弄茶盏盖子的手一顿,抬眸看向了颜允秋。 瞧着对方那近看更显娇艳的面容,他忽而一笑,左手一抬撑住了自己的下巴,对着她笑盈盈地道:“允秋,你今天怎么好像更好看了?” 还在等着赵恒衍给答案的颜允秋闻言一挑眉,明显并不意外。 自己的问题被避而不答,她也没有生气。而是学着赵恒衍的姿势,也靠在了椅子扶手上,伸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笑盈盈地应道:“好看吗?好看你也吃不着。” 赵恒衍闻言笑得愈发开心,伸手撩起对面颜允秋垂落下来的发丝,置于鼻前闻了闻,笑道:“无妨无妨,反正闻着也不好吃。” 颜允秋回以一个白眼,抬起空着的右手将自己的发丝给拉了回来,带着几分娇嗔,道:“我刚从里头出来,能好闻才怪了。” -- 第16页 那密道是什么样的,赵恒衍自然心里有数。 他登时乐不可支,笑得整个人微颤,却还记得安慰道:“明天!明天我让三巡亲自给你送香脂过去,保证朕的皇后娘娘浑身上下香喷喷的!” “香脂就算了,那味道存在感太强。”颜允秋摇头拒绝。 她虽没说存在感强有何不好,但赵恒衍却明白,她指的是藏在密道中容易被叶殊发现的问题。 这个问题,赵恒衍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合适的解决办法。 他这头暂时没说话,颜允秋却是又开口了。 “我说陛下,这香脂的问题既然已经聊完了,不知你可想好前一个问题的答案了?”颜允秋一开口就直奔重点。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赵恒衍,明显是不准备让他避开这个问题了。 赵恒衍的思绪顿时随着她这话而回笼。在瞧了一眼颜允秋那认真等回答的模样后,他干脆站起身来。 “舍不舍得的问题嘛......”赵恒衍负着手往前走了几步,又一个转身,看向颜允秋问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灯下黑。” 赵恒衍言尽于此,一番话简单得就像是没说完一般。可颜允秋已经听明白了他那没有言明的话,眉宇间顿时也染上了一丝愁绪。 赵恒衍见状刚想走过去宽慰两句,便见颜允秋忽而长舒了一口气,道:“也罢。我想她定然能保护好自己。倒是你。” 颜允秋话锋一转,转头看向了赵恒衍,一本正经地道:“陛下近日来沉迷政事,无心后宫。各宫嫔妃都已经到我那里暗示了不下三十次了。不如今晚陛下便随便翻个牌子吧?” “不要。”听到这个话题的赵恒衍眉头一皱拒绝了,万分嫌弃地道:“最近那群女人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跟朕没说几句就满口情情爱爱的,听得朕头都大了。” “她们也不想想,若是朕有‘爱情’这种东西在,还会有她们进宫当嫔妃的机会?哼,简直不知所谓!” 赵恒衍想起这个就觉得心情不好,几步之间又走回了椅子前坐了下来。 颜允秋对赵恒衍这反应毫不惊讶,甚至还十分赞同。 那群女人每天请按的时候都在她面前明秀暗秀,说着陛下对她们有多喜欢,有多宠爱。 这一次两次的,她还能忍。可次数多了,她就有些腻了。 是,赵恒衍那张脸是不错。可这家伙没心! 王候这个内忧未除,北阳那个外患犹在,还有偌大的大杳需要他去治理,他哪里还有精力去玩什么谈情说爱! 颜允秋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便是在新婚之夜跟赵恒衍摊了牌。 待之以诚,也换回了赵恒衍的真心话。 那一夜,在那新房之中,她坦白自己其实并不打算嫁人。只是因为王候的逼迫,不得不代替家中其余已有心上人的姐妹,嫁入了皇宫,当了这个皇后。 而赵恒衍也给了她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允诺她,他虽然没办法给他的皇后爱情,但是亲情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她愿意,他将成为她另外的亲人。如若不愿意,那便相敬如宾。 颜允秋当时选择了第一种,从那以后,日子便过得越来越肆意。 就好比此刻,哪怕赵恒衍已经发火了,可颜允秋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笑得有些幸灾乐祸,道:“我的陛下,您就多担待一些吧。谁让您现在还没有子嗣呢?” 赵恒衍一听这话,顿时就垮下脸,郁闷地道:“我也很努力了!可她们就是怀不上,我又能怎么办?” 赵恒衍说这话只是想抒发一下郁闷的情绪。可颜允秋却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方才正儿八经地提议道:“要不,您再勤奋一点?” 赵恒衍闻言一默。随即学着颜允秋的语气,正儿八经地提议道:“要不,您亲自生个嫡长子?” 颜允秋闻言一挑眉,也没急着拒绝,而是道:“陛下,你说过要我当你亲人的。” 所以,亲人跟亲人怎么能生个嫡长子呢? 赵恒衍听出了颜允秋的言下之意,也学着她一挑眉,道:“没关系。哪怕是亲人,不也有亲上加亲的说法么?我不介意的。” 颜允秋瞧着赵恒衍连“我”这个自称都出来了,她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认输道:“得了,我说不过你。你若是不怕这亲情变了味,那我就......” “从了我?”赵恒衍兴致勃勃地替颜允秋将后头的话说完,眼中笑意满满,明显就是在开玩笑。 而颜允秋终于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道:“是给你好好补补。” 补? 赵恒衍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而颜允秋却没有就此停下话,而是又接着说道:“对呀。你想亲上加亲,归根结底是因为还没有一个继承人。既然如此,那自然就要多吃点药膳好好补补身子了。等到你身子好了,想要个继承人也就容易了。” 赵恒衍的脸色随着颜允秋这话越来越黑。 不过,他却没有打断颜允秋的话,而是直等到她说完,这才干咳一声,道:“那啥,药膳还是算了吧。朕今晚就翻个牌子努力一下。” 赵恒衍说完,又像是怕颜允秋再次提及这事一般,立马换了个话题,道:“对了,话说回来,后宫那么多人,你看上哪个没有?” 颜允秋见赵恒衍果然还是对药膳避之不及,她登时忍俊不禁。 -- 第17页 然而,这笑归笑,颜允秋也没忘了赵恒衍留点儿面子。 她当即便顺着他的话换了话题,道:“你还真想那般做不成?人家到时候十月怀胎生下来,只怕不见得会愿意。” “不愿意?谁过继到你名下谁就是嫡子了!而且到时候也没说不让她们看孩子啊,她们为何不愿意?” 赵恒衍诧异地说完后,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不对。要是到时候孩子跟生母亲近,亏待你这个养母怎么办?” 颜允秋见赵恒衍这一会一个想法的,顿时有些无奈。 她刚想开口将赵恒衍那不知道跑哪去的思绪给拉回来,便见赵恒衍眼中忽然冒出了杀气,道:“不行!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去母留子吧!” “对了,我看那个新来的孙昭仪长得不错。将来孩子的长相定然也好看。不如就选她下手如何?” 赵恒衍看着颜允秋认真地问着,眼中的凶茫没有半点儿遮掩,看得颜允秋忍不住抬手扶额。 “陛下。”颜允秋端正了坐姿,对着赵恒衍道:“陛下您有气可以跟王候约战去,但是以后切莫再说这种发泄情绪的话了。” “我们现在虽是私底下在说话,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听了去。臣妾知道您说的只是气话,想要发泄一些心里头的坏情绪。可若是旁人听到,难免有损您的形象。” 颜允秋说这话时的表情是无奈的,而赵恒衍却听得面带浅笑。 她这话,总结起来无非就是谨言慎行。 可同样的内容,那些言官说来,赵恒衍只觉得烦闷。而颜允秋说来,赵恒衍却觉得莫名地有些动听。 尤其是她这嗓音,听在耳中让人觉得十分舒服,格外地想要睡觉。 啊,好烦,为什么今晚还得为了子嗣而努力?! 想到这一点的赵恒衍心情瞬间又变差了。 他抬手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冷不丁地对着颜允秋道:“允秋,我今晚还是睡你那里吧。” 第10章 认错狗了 夜色正浓,叶殊那头都已经打完架聊完天回去宫内住所休息了。而沈修这时候才刚到家门口。 平遥王沈源只有一妻二子。长子沈崇文,次子沈崇武。后不知道何故,又给次子改名为沈修了。 如今的平遥王世子沈崇文已经娶妻生子,而沈修却还未成家。 是以,平遥王并未分家。而沈修此刻回的,也正是平遥王府。 这等夜半时分,四周自然是静得很。 沈修离得老远便先往自家大门这边望了望,在瞧见门外没有任何人影之后,这才松了口气,骑着马慢悠悠地到了门口。 “嘘,惊雷,你不许出声啊。”沈修伏在马背上对着马儿说了一声,又伸手摸了摸它的鬃毛,这才翻身下了马。 那被起名为惊雷的马儿因他这动作而下意识地跺了几步,却乖乖地没有出声。 沈修见状又摸了它两下,这才几步走到了自家大门前,伸手敲响了大门。 门后似乎有人一直候着。沈修才刚敲了一下,那大门便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一个穿着深蓝色小厮服饰的人从门后探头,一瞧见沈修立马笑得灿烂,边将门大开,边道:“公子回来了!王爷让小的等您呢!” 沈修原是想进去的,可这脚都抬起来了,一听对方这话,又给放回门槛外了。 他一把拽过了那小厮,目光往门内张望着,口中却对着那人询问道:“半书,我爹还在等我吗?” 被他问到的小厮半书瞧着他这模样不禁偷笑。 作为沈修的贴身小厮,他自然知道沈修真正想问的究竟是什么。 半书也没让他主子多担惊受怕,一开口便道:“公子别担心。王爷已经去沐浴休息了。就算是要找您算账,那也得等明天。您今晚能睡个安稳觉。” 沈修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他其实也不是怕他父亲。只是吧,对方每次逮到他都能一刻不歇地念叨到他头昏脑涨,成功地让他避之不及。 现在确认了自家父亲已经去休息了,沈修自然也就不怂了。 他松开了拽着半书的手,假装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轻咳一声,道:“我爹去休息了就好。你们把惊雷牵回后院,就也去休息吧。” 沈修这话,半书没应。应话的人是负责今晚守夜仆人。 而半书则是看着沈修,打算跟着他一块儿回去。 结果这一瞧,他便注意到了沈修胸口那个灰色的脚印! 半书顿时瞪大了眼睛,忘了现在还在门口,惊呼道:“公子!您怎么参加个生辰宴还挨了一脚?!您......您没受伤吧?!” 沈修对半书这大呼小叫回以一个白眼。 随即,他边跨过了大门,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边道:“怎么没有?我现在胸口还疼着呢。你等会记得帮我拿瓶跌打酒。” “诶!”半书跟在了沈修的身后,闻言立马应下了,又追问道:“公子,您这到底是被谁打的啊?该不会......该不会是皇上吧?” 半书原是想问该不会是御锦侯吧。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那胆子将这个名字说出口。 沈修却是因他这一问而想到叶殊,也想到了不知道还救不救得活的简友朗。 他心里不由得变得沉甸甸的,带着几分打发的感觉,道:“不是。是个......狠人踹的。” -- 第18页 “总之,你废话少问,记得拿药酒就行了。”沈修一句话说完便抢先一步断了半书接着追问的念头。 虽说叶殊算是新起之秀,没有王候那么危险。可不管怎么说,叶殊也是御锦卫。谈论太多,终究不合适。 半书被沈修这话说得愈发好奇。可又因着沈修明显不想让他多问,他只好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沈修瞧着半书没再说话,刚满意地收回目光,便瞧见前边路上站着一条黄色的幼犬。 他顿时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便将那只幼犬抱在了怀里,伸手摸着它的脑袋,笑得开心地道:“黄澄澄,你是特意来迎接我的吧?真乖!” 被沈修抱在怀里的幼犬歪着头看了看沈修,又往他胸口嗅了嗅,这才对着他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一副亲近模样。 一旁的半书原本还没在意沈修这抱狗的举动。直到此刻他低头这么一瞧,才忽而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半书登时一皱眉,道:“公子,这狗......” “什么狗啊狗的,它叫黄澄澄!”沈修有些不满地打断了半书的话。又伸手穿过怀中幼犬的前腿根,将它举到了半空中,瞧着它笑道:“黄澄澄,你怎么看起来好像瘦了?该不会是这些天没好好吃饭吧?” 半书瞧着自说自话的沈修,以及尾巴摇得飞快的幼犬,表情登时就变得无奈了。认命般地出声解释道:“公子!它不是黄澄澄!” “不是黄澄澄?”沈修一愣,将幼犬抱回了怀里,回头对着半书诧异地问道:“我娘又去买了一只新的狗了吗?” 沈修问完,又不等半书回答,便再次低头摸着怀里的幼犬,笑道:“那也没关系,那它就叫金灿灿好了!” “你说好不好啊,金灿灿?”沈修对着怀中幼犬问着,看着那只小狗摇着尾巴的亲昵模样,笑得分外开心。 可半书却是一拍额头,带着几分抱怨的语气,道:“哎哟,我的公子,您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行行行,你说吧。”沈修略显敷衍地应了半书一句,便抱着怀里的狗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半书紧跟其后,道:“公子,这不是咱们王府的狗,而是隔壁那户人家的。” “这几天您不在府里不知道。这狗啊,前段日子似乎是被咱们府里的黄澄澄叫声给吸引了。它先是跟黄澄澄隔着围墙互叫了一天,后来就爬上了隔壁院里的树下不来了。” 半书说着想起了当时的场面,面上便不自觉地多出了一丝笑容。 他又瞅了一眼沈修怀里那小小的一团,方才接着道:“王妃看这狗怪可怜的,就让人把它带了下来。后来这狗天天上树找黄澄澄玩了,王妃就让人在墙边搭了个台子,好让这狗来去方便点。” “搭了台子?”沈修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半书,蹙着眉刚想说这样不安全。 可转念一想那是他娘吩咐的,他爹也没有反对。那就说明隔壁那户人家应当是可信任的。这既然是可信任的,那加个台子就加个台子吧。 这一琢磨,沈修便略过了这一点。 他又接着往前走着,同时转而道:“那这狗叫什么名字?大半夜的在咱们这边,隔壁没人过来找?” “没。”半书先是给出了回答,才又详细说道:“这狗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每天它都是自己过来又自己回去,也没见隔壁有人过来找过。今晚王妃让人往隔壁望过了,那头没灯,估计是没人回来。” 沈修对隔壁屋子没人回来这事不感兴趣,反而是对怀中幼犬的名字问题更感兴趣。 他当即笑道:“既然不知道名字,那我们就喊它金灿灿好了!” “啊?可是这不好吧?公子,这是别人的狗啊。”半书皱着眉有些为难。 他还以为跟沈修讲明白了,他便能打消起名字的兴趣。没想到沈修竟然连别人的狗都不放过。 “没事。反正只是我自己叫着玩。”沈修满不在乎地说着。 顿了顿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再说了,能让自己的狗整天跑咱们府里来的人,八成也是没把狗放心上的人。说不定对方压根就没给它起名呢。” “是吧,金灿灿?”沈修说着,对着怀中的狗狗喊了一声,换来狗狗呜咽一声叫。 半书愿本还想劝,可现在瞧着沈修高兴,那只幼犬瞧着也挺高兴的,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而是问道:“那,公子,金灿灿今晚睡哪?” 沈修方才还真没想过这事。 此刻听到半书这么问,他又停下了脚步想了想,才又接着往前走去,道:“等会你给我准备完沐浴的水,就带着金灿灿去找黄澄澄吧。如果它要回隔壁,你们也别拦着。若是不会,那就让它跟黄澄澄一块儿睡一晚。” “诶,小的记住了。”半书点头应下,瞧着沈修居住的院子已经近在眼前了,他又道:“那公子,小的先去厨房要水了。” “嗯,去吧。”沈修点头应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快去,便抱着金灿灿快步走到了自己的院子外。 他刚一脚垮了进去,瞥见自己门口站着的人,登时脚步一转就想转身离开,假装自己没回来过。 可惜,他的动作快,门口那人也不瞎,张口就是一声大喝:“崇武!” 沈修一听对方连自己以前的名字都给喊出来了,他那想要落跑的脚步一下子就落不下去了, -- 第19页 最后,他只好回头笑着迎了上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若无其事地打招呼道:“大哥,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 “我倒是想睡,可你这样子,让人怎么睡?”喊住沈修的人与他有七八分相似,正是平遥王的世子,沈修的嫡亲大哥沈崇文。 沈修自幼便与他大哥关系极好,此刻听他这责备中带着担忧的话,不禁讪笑几声,道:“劳兄长忧心挂念,是我的不是,还请原谅。” 沈修说着,将怀中的金灿灿转了个方向,又叉着它的前腿根将其举了起来,让它面对着沈崇文,就这么作了个奇奇怪怪的揖,惹得沈崇文绷不住笑了出来。 第11章 好烦啊 沈崇文作为平遥王府的世子,在外人眼中一向是个不爱说话且严肃的性子。 可实际上,身处自己家里的时候,沈崇文的话还是不少的,人也比较活泼。 因此,沈修在他面前耍起宝来那是半点不带犹豫的。 沈崇文已是习惯了自家弟弟这闯了祸就先将人给逗笑了的做法。 他干脆伸手将沈修举着的金灿灿给接过来抱在了怀里,又将自己手上提着的小布包给塞到了沈修的怀里,这才带着笑意,道:“行了,别拽你最讨厌的文了。我们进去说。” “好嘞。大哥里边请。”沈修直起了身子一笑,快步走到了房门前将门推开,又摸出了火折子把房间里的烛火点上。 一回头,他便发现沈崇文已经在桌子旁坐下来了,正伸手倒了杯水给金灿灿喝。 沈修见状也没说什么,直接走回了沈崇文的身边,将手上的小布包往桌子上一放,自己也倒了被水喝了一口,便主动给沈崇文说起了今晚的事。 “大哥,叶殊这人你应该也听过吧?”沈修一抹嘴边的水,口中问着,随手就将手上的水给抹到了自己裤子上了。 沈崇文瞧见沈修那动作顿时一皱眉,刚想提醒他注意点,便听到了他的问话。 沈崇文顿时就没空在意其他的了,整个人坐直了身子,追问道:“你这伤是他打的?!你怎么得罪的御锦卫?!” “别慌啊,我没得罪。”沈修先安抚了沈崇文一句。 见他又放松了下来,沈修才又接着道:“我就是看到他们对付简尚书了。然后一个没注意,就被他们发现了。” 沈崇文那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整个人下意识地往桌子旁倾了倾身,瞪圆了眼睛压低了声音追问道:“你竟然偷窥还被发现了?!” 沈修因这“偷窥”二字忍不住一皱眉。虽想反驳,可凭良心说,沈崇文这用词也没错。 最后,他只好直接略过了这一点,转而说起了结果,道:“反正叶殊最后放我走了,应当没计较这事才对。” 沈修这中间过程省略得有些夸张,沈崇文听得莫名其妙不说,这忧心之感更是不减反增。 他道:“这就更奇怪了。你看了他们行凶过程,他们却只把你打了一顿就送你回去了,这怕不是还留有后手吧?” 沈崇文作为平遥王的世子,身上也是有着一个虚职的。 换而言之,今晚的晚宴,他也有去。 只不过,回来的时候,他跟自家父亲一起走的,而沈修特意送了项趋阳一程,这才会比他们晚回家。 回家顺序这事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简友朗的惨状,以及沈修的惨状,沈崇文其实都有看到。 也正因此,沈崇文越发觉得御锦卫可能别有用意。 沈修听着沈崇文这怀疑深感无奈。 他倒是挺想告诉沈崇文,叶殊他们压根就没留手,是自己及时做好了防备,外加运气不错,这才没有惨死当场。 不过,这种事情说出来除了让家里人更加担心外,并无任何用处。沈修这才没有多提。 这实话不想说,沈修干脆顺着沈崇文这猜测说了下去,道:“确实有可能留后手。不过,我觉得他们更像是特意留着我跟简大人来警告别人。” 沈修这话说得有点儿慢,听上去似乎是情绪沉重,可实际上,他是边说边想。 “警告别人?”沈崇文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有些明白了沈修的意思,但又觉得还差了那么一点儿。 他略一琢磨,最后直接不想了,转而问道:“简大人......我能理解,但是你......警告什么?” 沈崇文的话没有全说透了,沈修却明白他的意思。 无非就是,简友朗是因为牵扯到了王候才有了这一劫,留着简友朗给众人看看后果就够了,而沈修却没有留的必要了。 只是,没有留的必要,也同样没有杀了的必要啊! 沈修腹诽了一句,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道:“简大人那是警告,可我这也是警告呀!因为我算是管了简大人的事。” 沈修故意说得意味深长,引着沈崇文顺着他的话去猜测思考。 他自己则是抱起了桌子上的金灿灿,将它放到了自己这一边。边陪它玩着,边等着沈崇文的回答。 而沈崇文并未思考太久,便点了点头认可了沈修这个说法,道:“你这般说也有道理。如果你也是留作警告之用,那他们再次对你动手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本来就不大。”沈修听他这么说,顿时就有些忍不住了。 他的手依旧摸着金灿灿的脑袋,口中反驳道:“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又没得罪过王候,更没惹陛下生气过。叶殊对付我?呵,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 第20页 沈崇文听沈修这有些赌气意味的话不自觉地又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带着几分哄他的意味,道:“好好好,你说得对。” 沈修听出沈崇文这哄小孩的语气也没在意。 他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让沈崇文安心。只要他信了,那其他的沈修也无所谓了。 而沈崇文却是在看到沈修没再表示不满后,顺势便换了一个话题,道:“这事就先这样吧。我今晚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要找你。” 正低头摸金灿灿的沈修闻言抬头,刚想让他直说,忽而便想起了一个可能。 他的表情顿时多了几分抗拒和嫌弃,试探性地问道:“不是吧?” 沈崇文一瞧沈修这神情,便知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来意了。 沈崇文也不拐弯抹角,一点头,道:“是的。你今年二十了,再不议亲,以后可没姑娘愿意嫁你了。” “不是,这不才二十吗?等我将正事做完再考虑亲事吧。”沈修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烦躁感,摸着金灿灿的手也跟着无意识地揉搓起来。 沈崇文却没有给他任何答复,而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你该不会是还记着那个姑娘吧?人家都已经死了差不多有三年了,你差不多就够了。若是再执着下去,咱爹说不定都想把人家坟给挖了!” 沈修闻言抬眼看了一眼沈崇文,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是想顺着沈崇文这话说非那姑娘不娶的。只是话将出口之时,他又觉得其实也没必要连累人家姑娘。 毕竟,他与那姑娘勉勉强强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也确实曾热血上头说要去提亲。 可这些年下来,当初的冲动情绪也渐渐冷却。沈修越来越明白,自己对那个姑娘的感情,比起喜欢来,其实更像是憧憬。 憧憬她身为官宦人家的姑娘,却有勇气习武,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像他一般,在自己最爱的习武被禁止之后,他除了无能狂怒,便什么都没敢做。 想到当初那惊艳到他的一剪刀,沈修心中又有些惋惜起来,同时又一次坚定了查清当年真相的决心。 他的目光刹那间坚定起来,再抬头看向沈崇文的时候,已经变得格外坚决。 他道:“大哥。劝说的话你就不必再说了。我这倔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当初我是在她的坟前立誓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的,就算咱爹当真把她的坟给挖了,该查的我还是会接着查!” 沈崇文听他说得这般决绝又果断,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他定定地看了沈修两眼,才摇头道:“罢了罢了。你从小就是这般,认定了的事,除非自己想通,否则啊,谁也说不赢你。” 沈崇文说着站起身来,瞧着像是要就此离开。 沈修见状严肃的模样顿消,转而也乐呵呵地站起了身来。 他边跟在沈崇文身后将他送出门,边难掩开心地道:“哥,你慢走啊。爹娘那边不急,你等明天再给他们回复吧!” 已经一脚跨出了门槛的沈崇文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没好气地道:“你想得倒美。这等注定挨骂的事,你明早自个儿跟爹娘说去!别事事都要我这个当哥的帮你扛着。” 沈修瞧着沈崇文这略显气恼的模样,眼神飘忽了一瞬,才用力地一点头,故意笑呵呵地应道:“好的,哥!我记住了,哥!我明早就亲自跟爹娘说去,哥!您早点睡,哥!” “行了行了。你也早点休息,还有记得上药。”沈崇文一摆手,随口应了一句,便又一次转身准备走。 可他才刚迈出一步,便又想起了什么事来,神情犹豫地又一次回过了身来,对着沈修叮嘱道:“对了,你明天注意点说辞,别当真惹怒了咱爹,让他跑去把人家姑娘的坟给挖了啊。” 沈修见沈崇文回头,还以为他是还有什么要紧事要说呢。结果却听到了这么一番话,叫他颇为无语。 不过,他也没有就着此事多说,而是点头应下了。沈崇文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修目送着沈崇文远去的背影,面上的表情也淡了下来。 他整个人显得兴致缺缺,回身坐到了椅子上,抱起金灿灿埋头蹭了蹭,嘟囔道:“好烦啊。最讨厌动脑子了!” “可是......”沈修抬起了头,透过桌子上的金灿灿,想起了当初那个戴着面具的青衫女子,声音变得轻不可闻。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忘了说了,沈修家为何不喊父王母妃,那是有原因的。 至于什么原因,后头总会有解释的一天的(蹦跶.jpg) 第12章 逗弄 一晚上的时间,眼睛一闭一睁便过去了。 叶殊今日不当值,原是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奈何她昨晚忙活得太晚了,留宿在了宫中御锦卫的单人住所里。 她也就没有放任自己继续睡下去,而是一如既往地早起了。 这清早的皇城安静得很。 该上朝的上朝,该当值的当值,叶殊从御锦卫的专属饭堂拿了两个肉馒头,边吃边往皇城正门走去,路上愣是没有遇到一人。 有的,只有清晨微凉的风,以及那不怕死地落到附近的鸟雀。 这样的气氛,莫名地有种惬意的感觉,令叶殊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 第21页 她边走着边琢磨着等会是去西街头吃碗云吞好呢,还是去西街尾买个烧饼? 眼瞅着宫门就在眼前了,叶殊一个拐弯,却差点儿与人撞了个满怀! 好在对面的人反应不慢,叶殊的应变能力也不错。 当她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时,对面那人已经一个连转,从自己的面前转到了自己的旁边,牢牢地站稳了。 好功夫! 叶殊眼睛一亮,视线顺着那深蓝色官袍往上瞧去。 在看清那人面貌时她先是一愣,随即笑眯眯地打招呼道:“真是巧啊,沈大人。” 刚刚站稳的沈修一抬头瞧见了叶殊,登时就控制不住地黑了脸,只觉得胸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不过,现在这里毕竟是宫门口。若是闹出点什么动静来,多半会被人宣扬出去。 沈修自己倒是不怕担上个跟御锦卫不对付的名头。反正他现在确实是看叶殊哪儿都不顺眼。 只是顾及到自己的父兄,沈修还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是巧啊,哪儿都能遇到你。” 叶殊看出了沈修那隐晦的不高兴和些许嫌弃感,她却并不在意。反而因他这假得很的平和表现而生出了些许想要逗逗他的想法。 这念头一起,叶殊也就顺着自己的心思照做了。 只见她眼珠子一转,举起了手中的肉馒头咬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道:“说起来沈大人是不用上早朝的吧?那你现在这急吼吼地赶过来,莫不是就是为了跟我巧遇?” 沈修听她这话听得忍不住皱起了眉来。想反驳吧,又觉得一旦急吼吼地反驳了,反而更像是被说中了心思心虚了。 这个想法一起,沈修干脆学着他爹的姿态冷哼一声,端着架子瞥着叶殊,道:“本官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叶司承是如此自恋之人。” “哦?”叶殊被说自恋也不生气。 她笑容依旧,乐呵呵地问道:“莫非本官猜错了,沈大人其实压根就不想见到本官?” “正是!”沈修想也没想便应了。还继续端着架子,学着他哥往日里对外的表情,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可他的心里却在想着,这下总可以将叶殊打发走了。 不曾想,叶殊听得他这回答,反而笑意更浓。 她连肉馒头都不吃了,笑眯眯地看着沈修,问道:“沈大人,你老实说吧。你这般费尽心思想要引起本官的注意,究竟所谓何事?” 沈修被叶殊这莫名其妙的结论给说得一懵,下意识地便是一句反问:“我什么时候想引起你的注意了?” 叶殊见沈修这说话的语气开始转为正常,她心里头一乐,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被我打出血来后,再次见到我还能不慌不忙的,只有你一个。” “这又能说明什么?”沈修不解地追问了一句。不明白他怕不怕叶殊,跟想引起对方的注意有什么必然联系。 叶殊见他上套地追问了,眼中笑意更浓,煞有其事地分析给他听,道:“这说明你压根就不怕我。既是不怕我,在平白无故地挨了我一顿揍后,又怎会不想揍回来?反而还在巧遇后说不想见到本官?” 叶殊这个反问,配上她那嘴角微挑,眼中笑意盈盈的模样。即便是没有深意,也愣是让人觉得她像是意有所指。 沈修便是因她这神情而不自觉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顺着她这话想了想,莫名地觉得,对方这推测过程,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但,他作为当事人,究竟是不是有意引起叶殊注意的,他难道还能不清楚? 沈修回过神来便想反驳了。 可他还未说出口,便见叶殊的神情忽而淡了下来,语气凉凉地问道:“沈修,你莫不是设了套,想诓我吧?” 嗯?! 沈修的思绪没能跟得上叶殊这跳跃程度,满头雾水地道:“不是,你这结论又是从哪得出来的?” “沈大人,你这是在怀疑本官的脑子不好使吗?”叶殊一挑眉,故意露出了不高兴的模样。 可随即,她却还是给他解释道:“这门洞这般大,你哪都不走,偏偏走得差点儿撞到本官。这般特意巧遇套近乎,不是设了套想诓我,难不成还能是看上本官了?” 叶殊说着,故意用着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沈修,就好像他确实是因为后一种原因似的。 这等大刺刺毫无掩饰的目光,直看到沈修额头青筋直跳,怒气上涌。 若是其他时候,沈修或许还会一笑而过,压根就不会将这等荒唐言论放在心上。可偏偏昨晚他才又被家里催婚,今天又听到有人怀疑他好男风。 他那从昨晚开始堆积起来的情绪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当场便大喊了一句:“我才不好男风!” “哦?你觉得我会信吗?”叶殊眨着眼忍着笑,嘴角却还是控制不住上扬,变得似笑非笑,也叫人捉摸不透她这话究竟是信没信。 不过,叶殊眼中的笑意却是挺明显的。 怒气上涌的沈修也因为她那双明显带笑的眸子而反应了过来,察觉到面前这人多半是故意惹自己发怒的。 他登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想再在这里继续莫名其妙下去。 因此,沈修干脆直接将自己入宫的目的给说了,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只是因为陛下急召,这才没空跟你计较罢了!” -- 第22页 沈修说完,刚想顺势走人,却见叶殊的表情刹那间变得古怪起来,张口便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以求确认:“你是说,急召?” 沈修瞧着叶殊那表情顿觉奇怪,想要告辞的话也跟着一变,转而道:“正是。” 沈修应了这一声,原是打着看看叶殊是否会顺口说一点儿内幕的主意的。 结果没想到,叶殊在听完他这话后,却是用着同情的目光看向了他,语速刹那间快了一倍有余,道:“那祝沈大人好运了!本官还有要紧事要处理,就先走……” “头儿!!!” 叶殊的话还未说完,皇城内便传来了夏冬的高呼声! 经过了昨晚,沈修现在对夏冬的声音也算是熟悉的了。 此刻一听到他这高呼,沈修顿时一皱眉,只觉得自己今天大概不宜出门,否则怎么会接连遇上两个御锦卫? 然而,他这念头刚刚浮现,便惊讶地发现对面的叶殊竟然一巴掌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也对夏冬的到来感到抗拒。 难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其实也不怎么样? 沈修有点惊讶又有点儿好奇,而叶殊却没管他的情绪变化。 她张口忿忿地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肉馒头,回头看着夏冬跑到了近前,才无精打采地道:“我今天休沐。” “呼呼……我……我知道啊。头儿,但是陛下……”夏冬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跑到了这里,喘气喘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今天休沐。”叶殊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举起肉馒头便又是狠狠的一口。 夏冬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气息总算是逐渐平稳了下来。 他这才摆出了无辜的表情,道:“头儿,陛下急召,你今天大概只能在皇城里休沐了。” 叶殊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上最后一口肉馒头塞进了嘴里,擦了擦嘴又低头拍掉了手上沾上的碎屑。 沈修原本还以为是他们御锦卫内部有什么事。尤其是听到叶殊连续两次强调自己休沐后,更是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可等他反应过来叶殊也是被皇帝召见了之后,他的脸色顿时也变得难看起来了,张口便问道:“你该不会是跟我一样吧?!” 拍干净手中碎屑的叶殊斜眼瞥了沈修一眼,抬起头来时已是一副佞臣该有的欢喜模样,道:“承蒙陛下召见,此乃我等荣幸!沈大人,事不宜迟,不如一道走吧?” ……还事不宜迟?!真以为我看不出你之前有多抗拒陛下急召么?! 沈修腹诽了一句,已经不想跟叶殊说话了。直接一甩袖子,大步往皇城内走去。 夏冬拧着眉看着他那怎么看都十分嚣张的模样,一回头便对着叶殊问道:“头儿,这个沈修找揍呢!要动手吗?” “不了。”叶殊笑眯眯地应了一句,没有半分生气的模样。 在说完后,她顿了一顿,方才道:“陛下急召沈修入宫,自然是有要紧事要他做的。现在把人给打坏了,对陛下不好交代。” “也对!那头儿,我们也快走吧!”夏冬琢磨了一下,刚表示完赞同并顺便催促了一下叶殊,便听到皇城门外头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叶殊和夏冬一回头,瞧见了一个小太监从马背上滑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到了宫门前,将自己的腰牌递给了守门的侍卫看。 叶殊和夏冬认出了那个小太监是太监总管三巡的亲信七贝,两人登时就皱了一下眉。 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们两个齐齐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转身看向了沈修远去的背影,心中诧异万分。 沈修这是把去传旨意的公公给丢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推一波,字母站的鱼樱同人曲当真太好听了!龟山垂钓,特别有feel! 第13章 改观? 皇城内的太监出宫传旨,去的那个太监,便代表着皇帝。 现在沈修将传旨的太监给抛到了后边。往好了说,那是因为皇帝急召,所以他才领命先行的。可若是往坏了说,那可就跟蔑视皇帝差不多了。 再加上能过来传旨的太监一般都是主子身边说得上话的人,出门在外多多少少别人都会敬着。沈修这等行为,也容易将人给得罪了。 到时候若是被人暗地里上点儿眼药,仕途就算不至于彻底完了,也注定了不会太过顺畅。 “头儿,你说这沈大人是不是有所依仗啊?”夏冬看着那太监追上了沈修,忍不住对着叶殊低声问道。 他刚才大老远地就看到沈修在跟叶殊说话了,想来沈修是因为在意皇帝的命令而无奈先行的可能性很低。 如此一来,对方很可能就是没将七贝放在眼里了。 叶殊闻言瞥了夏冬一眼,又望着沈修那步履匆匆的背影露出了一丝浅笑来。 她也没给出一个肯定的推断,而是道:“你既然都已经喊‘大人’了,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夏冬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想要张口反驳。 可话未出口,他的神色又变得若有所思起来,显然是觉得叶殊这话没错。 叶殊见他没再问也没有多说。而是抬脚跟上了沈修,口中不忘对着夏冬招呼道:“行了,陛下不是还在等着吗?走了。” “哦。”夏冬一听“陛下”二字顿时就不再多想了,立马跟上了叶殊。 -- 第23页 很快,他们四人便到了御书房前了。 沈修和叶殊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站在御书房前等着召见。而七贝和夏冬则是一块儿进去禀报了。 站在外头的叶殊低头摸着自己手套上的绒毛,一副安分等候的模样。反而是沈修刚站没多久便开始忍不住目光乱飘了。 这皇城内,还是御书房这种重地,沈修也没敢乱看。 他的视线在绕了一圈后,终于还是落到了看久了最不容易闯祸的叶殊身上。 这一次是大白天,外加叶殊就站在他的身边。在这般近的距离里,沈修几眼间便发现了昨晚不曾注意到的许多东西。 就好比,叶殊其实比他还要矮上一点。 又好比,叶殊的喉结并不明显,不细看便容易误以为是没有。 再好比,叶殊其实挺白的。尤其是伸手摸着手套的时候,更加衬得手指修长白皙。 那本是一双十分好看的手。可沈修瞧着这双手,便止不住地想起昨晚就是这双手将短刀刺进了简友朗的身体里的。 可惜,手好看,人却狠得很。 沈修心中惋惜了一句,也没了再瞅下去的兴趣了。 却没想到,他刚刚准备收回视线,一抬眼便对上了叶殊那双蕴含着笑意的眸子。 叶殊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可沈修只是这么看着她的眼睛,便不期然地想起了方才叶殊的那句“看上本官了”。 他顿时猛地转过了头,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可下一刻,他又发觉自己这举动简直就像是心虚了一般! 沈修赶忙又补救般地再次看向了叶殊。同时未免气势弱了,他还特意瞪大了眼睛。 叶殊原也没有多想,甚至还挺能理解他无聊到盯着自己瞅的举动的。 毕竟,她昨晚才差点儿杀了他,今早又差点儿与他撞了个满怀,后来更是引得他火气旺盛。 现在他盯着自己看,想来多半也只是想了解一下敌人。 可现在沈修这么一蹬眼,便莫名地多了几分小孩子置气的感觉。 叶殊顿觉好笑,嘴角止不住上扬,眼中笑意更浓。她干脆也回盯着他,想要看看他还想做什么。 当三巡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两人并肩站着转头互望的场面了。 三巡先是注意到了沈修的那瞪眼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这两人是要打起来了! 可在他刚准备上前劝一劝两位时,便又发觉叶殊的神情跟沈修完全是两个极端。 她不仅没有气恼模样,反而还乐呵呵的,看上去似乎挺开心。 这......该不会是叶大人对沈大人做了什么吧? 三巡的目光在叶殊和沈修的身上来回转悠着,越看越觉得自己这猜测应当没错了。否则的话,沈修也没必要瞪着叶殊啊。 三巡心里有了判断,看向沈修的目光便不觉得带上了几分同情。 比起其他人来,三巡算是较为了解赵恒衍的那几人之一了。 他每天都在伺候赵恒衍,看到的知道的东西自然也比其他人多。 其他的事暂且不提,至少他就十分清楚。在这么多的亲信和拥护者中,赵恒衍最为宠信的其实是刚来一个多月的叶殊。 若是沈修当真跟叶殊对上了,只怕最后委屈的只会是沈修了。 三巡想到了这一点,为了避免沈修将人给得罪透了,他立马上前打断了沈修单方面的瞪视,道:“叶大人,沈大人,你们两位可算来了!陛下可等了许久了,两位快进去吧。” 沈修正觉有些下不来台,现在一听三巡这话,立马收回了目光,抢先一步走向了三巡,压低了声音问道:“巡公公,陛下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三巡瞧了沈修一眼,又见叶殊也慢吞吞地走了过来,这才一叹气,同样低声回答道:“两位大人不必多问,进去了就知道了。” 沈修没问出来,下意识地转头看了叶殊一眼。 他原是想暗示叶殊问一问的,可他脑袋刚转过去,便想起了方才叶殊那两句“我今天休沐”,他顿时又息了心思。 三巡见叶殊过来了,沈修也没其他要问的了,他这才转身带着沈修和叶殊走上了台阶,跨过了门槛,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只有赵恒衍一人,七贝和夏冬早在禀告后便离开了。而三巡在将人带到后,也识趣地守在了门外。 “属下(臣)参见陛下!”入了御书房的沈修和叶殊同时朗声道了一句。随后,沈修抬手行了揖礼,而叶殊却是一撩衣摆单膝跪一抱拳。 低着头的沈修听到了叶殊这自称一愣,忍不住悄悄地瞥了她一眼。 在瞧见她行的礼后,沈修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带上了羡慕之色。 叶殊行的礼,那是武将的礼节。御锦卫是只属于皇帝的武将,这才有了那个资格自称属下。 沈修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这等与皇帝关系亲密的表现,当真叫他控制不住地生出了羡慕之感。 只不过,他所羡慕的其实也不是能当帝王的亲信。他所羡慕的,是这个称呼背后所代表的亲昵。 假如他与赵恒衍也是这般的关系,他也就不用花三年的时间去当这个大理寺丞了。 沈修这情绪只出现了一瞬间。在赵恒衍免了他们的礼之后,他便收敛了情绪,与叶殊一起站在那里听候差遣。 -- 第24页 沈修和叶殊是赵恒衍火急火燎地喊来的,他也没跟他们玩拐弯抹角,一开口便直奔重点,道:“孙昭仪昨晚暴毙,你俩给我把这事查清楚。” 沈修和叶殊闻言齐齐露出了惊讶之色。 他们万万没想到,赵恒衍竟然会放着大理寺那么多查案能手不用,特意将他们两个找来查案。 沈修虽觉奇怪,不过一时之间他也没想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再加上赵恒衍就在面前等着回答,沈修顿时便准备应下了。 怎料他的嘴才刚张开,便听身旁的叶殊快了他一步道:“回陛下,属下办不到!” 沈修那到了嘴边的话顿时被叶殊这话给吓了回去。 他猛地转头看向了叶殊,眼中带着不可思议,同时竟还透着一点儿钦佩。 他们面前站着的可是当今圣上啊!叶殊竟然有胆子拒绝得这般直接?! 想到这一点,沈修眼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困惑。 瞧着叶殊那镇定自若地望着赵恒衍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忽然便觉得,或许外人看到的叶殊,并非是真正的叶殊? 叶殊自从当了御锦卫司承以来,所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确实都是讨好赵恒衍的。 可这只是外人所看到的最为表面的结果! 今日叶殊能够拒绝赵恒衍拒绝得这般干脆,这不就说明叶殊很可能已经习惯了这种做法了吗? 换而言之,很可能在他们未曾看见的地方,叶殊其实已经替所有不知情的人推掉了赵恒衍许多不合理的要求! 沈修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看向叶殊的目光不知不觉地变得友善了许多。 叶殊现在却没空去注意沈修的情绪变化。 她不闪不避地看着赵恒衍,将拒绝的原因说了出来,道:“陛下什么消息都没说,便要我等查清这件事,这实属为难我等!” 对对对!连最基本的死亡过程都没说,让我们怎么入手查啊! 沈修心中赞同着,明面上也忍不住小幅度地点头。更是准备等叶殊说完了,自己也跟着表态! 叶殊却依旧没空去看沈修。她从一开始便注意着赵恒衍的情绪变化。 此刻见到赵恒衍因为自己这话而皱了眉,叶殊顿时话锋一转,道:“不过,如果陛下只是想找个由头处理掉不喜欢的嫔妃,那属下还是做得到的。” 对对对,找个由头还是做得...... 沈修下意识地又在心里附和一句,依旧小幅度地点着头。 可这附和到了一半,他猛地反应过来叶殊这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登时便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她,心中只剩下一句咆哮即将出口: 神特么做得到!那是诬陷! 第14章 很有天赋 查清案子做不到,栽赃陷害没问题?! 沈修完全没料到叶殊会来上这么大的一个反转! 在咆哮的话脱口而出的前一秒,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去看赵恒衍的反应,就怕这位皇帝会一脸欣喜地点头赞同了叶殊的话。 万幸,赵恒衍不仅没有答应,反而还还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模样,道:“行了,玩笑话少说。朕让你们去查,自然会让人将所有线索告诉你们。” 沈修闻言刚松了口气,便听身旁的叶殊语重心长地道:“陛下还是在为难我等啊。孙昭仪是您的妃子,住在后宫。我与沈修皆是外臣,压根就不能出入后宫。连案发现场都没得看,我等怎么查?” “朕赐你们金牌!后宫各处随你们去,所有人员,任你们调动!这样可行了?”赵恒衍十分好说话地给出了解决办法,还顺便将叶殊所有可能出口的其他理由给堵住了。 若是往常,他还会有心思跟叶殊好好掰扯掰扯。可如今死了一个孙昭仪,他现在只想要尽快证明自己的清白! 天知道今早醒来后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是有多后悔昨晚带着几分发泄意味地说了要去母留子的话! 天地良心,他昨晚当真只是随便说说,真的没准备对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下杀手,更加没有下旨让人暗杀了她! 现在颜允秋虽然是没怀疑这是赵恒衍动的手,但是她刚听到这消息时下意识看过来的那一眼,还是让赵恒衍耿耿于怀。 想起这一点的赵恒衍恨得牙痒痒,也不管沈修和叶殊还在这里,更加没管叶殊还没给个准话,便怒声道:“若是让朕知道究竟是谁差点儿让朕背了黑锅,朕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赵恒衍这一句话里的信息有点儿多,叶殊和沈修皆是目光微动,各自都有了些许想法。 叶殊隐隐有点儿跃跃欲试的模样,对差点儿让当今圣上背黑锅的人生出了些许兴趣,难得干脆地行礼领命了。 沈修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赵恒衍,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他却是转头看向了叶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殊已经应下了这事,赵恒衍的目光本就落到了沈修的身上。再加上沈修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举动,赵恒衍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叶殊你先出去,沈修留下。”赵恒衍主动遂了沈修的愿。 等到了叶殊出了御书房,顺带帮他们把房门给关上后,他这才对着沈修问道:“说吧,你又有什么难处?” “陛下。”沈修下意识地喊了赵恒衍一声。 他似是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一撩衣摆单膝跪在了赵恒衍的跟前,对着他抱拳低头行礼,道:“陛下,臣……臣只是想问。如若这个案子,臣查清了真相,陛下可否允了臣……那事?” -- 第25页 沈修没有将话彻底挑明,可赵恒衍却是知道他的意思的。 不过,赵恒衍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而是带着几分思索的感觉,道:“嗯,也不是不能考虑。反正你那一千件小案子和十件大案子也积累得差不多了。” “要不这样吧。如果这次的案子你能查得又快又好,那我就给你把这事安排上。这样,你可满意了?” 赵恒衍口中问着,面上笑盈盈的,带着几分纵容的感觉。看上去不论是态度还是神情,都是难得的友善。 沈修原本也没想着真的能够得到应允。他登时一喜,头一抬张口便道:“谢陛下!臣定会证明臣有能力查明真相的!” 沈修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而听到他这番保证的赵恒衍也甚是满意。 他转身走到了旁边的书架前,伸手从最底层那一阁拿出了一个黑漆盒子,边打开来边走回了沈修的身边。 “拿着,你跟叶殊一人一块,查完了案子就得还给朕。”赵恒衍叮嘱着,从盒子中的五块金牌里随意拿出了两块递给了沈修。 瞧见了赵恒衍拿金牌全程的沈修瞪大了眼睛,既不是很明白赵恒衍为何会将金牌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得这般随意,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嘛,这话沈修还是知道的。 只是知道归知道,看着能让持有人在皇宫内畅通无阻的金牌就这么被随意地放在书架上的盒子里,沈修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那可是畅通无阻啊!若是被人给盗了,那赵恒衍哪里还有安全可言? 注意到了这一点,沈修顿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劝赵恒衍换个地方放金牌了。 这不说吧,他觉得不够安全。可说吧,要是赵恒衍觉得他多管闲事怎么办?甚至倘若以后碰巧这金牌当真被人偷了,赵恒衍说不定还会因此而怀疑上自己! 沈修心里有了犹豫,接金牌的动作也便跟着有些慢了。 赵恒衍察觉到了这一点,抬眼瞅了沈修一眼,略微一想也便猜到了他为何有此反应。 赵恒衍登时便笑了出来,道:“沈小子,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朕这金牌存放的位置可不是固定的。你有精力关心这个,还不如多想想孙昭仪的事。” 沈修一见赵恒衍都已经看穿了自己纠结所在了,他顿时也没再多想了,直接应道:“是,臣遵旨。” “去吧去吧,拿了金牌赶紧做事去,朕还等着看结果呢。”赵恒衍没有多说,挥手就将沈修给打发了。 正巧沈修一心想着快点儿破案,二话没说便应声告退了。 等到他将御书房的门打开之时,一眼便看到了叶殊正倚在柱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她腰间虎首长刀的刀柄,让人一看便觉得她此刻甚是无聊。 沈修刚从赵恒衍那里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心里头高兴之余,连带着对叶殊都怎么看怎么顺眼了。 “给,你的。”沈修几步走向了听到开门声而看过来的叶殊,人还未停下,手中的金牌便先递了过去。 叶殊伸手接过,顺势站直了身子。 她低头将那金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兴致缺缺地道:“金牌就长这样?该不会是假的吧?” 沈修此刻心情好,外加也清楚叶殊其实应该不大想接下这差事的。 是以,他对叶殊这话倒是没觉得气恼,反而好心提醒了一句:“叶大人慎言。此乃陛下亲手交给我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叶殊闻言抬眼看向了沈修,也不急着反驳,而是将金牌举到了沈修的鼻子前,笑眯眯地问道:“沈大人此言差矣,你瞧瞧这块金牌,谁家令牌上面会刻这个字?” 叶殊这一举太快太猛,沈修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才避免了被一令牌砸鼻子上。 叶殊注意到他这一退目光微闪,却没有说什么。 而沈修的注意力却是因着叶殊的话而落到了金牌上,不曾注意到自己刚刚那条件反射的一退。 这一细瞧,沈修马上便明白了叶殊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了。 只因他们手上的这块金牌,粗略一看似乎与其他令牌没什么两样的。可一旦细瞧了就会发现,那块令牌的其中一面刻了一个“令”字,而另一面刻的却是一个“朕”字。 “额,也……也没毛病啊!” 沈修其实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传说中的金牌。在细看之后,他对这金牌的感官也跟叶殊差不多。 不过,在想想他们现在还是在御书房外,而且赵恒衍才刚答应了自己那个小小的请求后,沈修只得昧着良心替赵恒衍辩解道:“能刻这个字的,普天之下只有陛下一人。刻上这个字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沈修这解释其实有些勉强。不过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他原以为叶殊肯定是不会信这个说辞的。没想到叶殊听后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还点了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道:“沈大人言之有理。” 诶?!不,我自己都觉得我这话很没道理! 沈修被她这回答说得有些懵。 尤其是瞧着叶殊那若有所悟的模样,他终于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你到底悟出了什么啊?” 叶殊听到沈修这问题一挑眉,似是对他有此一问感到意外。不过,最后她还是回答道:“沈大人既然想知道,那我可就说了。” -- 第26页 叶殊说着,举起了手中金牌晃了晃,笑道:“这金牌是真是假,其实都无所谓。只要陛下说它是金牌,那它就是金牌!陛下的话才是金科玉律,至于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那已经不重要了。” “这便是我等佞臣该有的行事准则!想不到沈大人也颇有当佞臣的天赋嘛。”叶殊笑眯眯地看着沈修说着,随手将令牌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叶殊说得高兴,被夸了的沈修却是惊怒交加。 他既惊讶于叶殊从自己那随口一扯中竟然当真能扯出了道理来,又恼怒于他竟然被人说有当佞臣的天赋! 沈修虽说对自己的仕途并不是很在意,可也不想担上与佞臣相关的名头。 因此,在得到这么一句夸赞后,沈修没忍住反驳一句:“叶大人这话我可不敢当!你没提,我都没想到还能这般理解。由此看来,还是你比较有当佞臣的天赋。” 沈修本意是让叶殊也感受一下被别人这般说的憋屈滋味。 哪知叶殊听了他这话不仅不气,反而还喜滋滋地道:“多谢沈大人夸赞,本官也是这般认为的!” ……哦,对了,差点忘了,面前这人不在意这些…… 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昨晚的沈修瞬间面无表情,心里控制不住地觉得有些累得慌。 他忍不住轻叹,心中更是哀嚎了一声: 这天儿没法聊了!! 第15章 偷学 深刻认识到自己的认知可能跟叶殊完全不一样后,沈修直接息了聊天的心,转身就往外头走去,打算先去现场看看。 而叶殊却是看他这反应看得一乐。 她也没计较沈修转身就走的甩脸色行为,而是抬脚跟上了他,同时不忘出声提醒道:“沈大人,你走错边了。” 沈修那不停往前行去的脚步一顿,稍一犹豫过后,还是回过了身,边转身等着叶殊,边问道:“孙昭仪住在哪里?” “后宫啊。”叶殊想都没想便应道,几步间便已到了沈修的跟前站定,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要接着往前走领路的意思。 沈修一时半会地却没注意到这一点,只是觉得叶殊有些不配合。 他忍不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道:“我知道孙昭仪住后宫。但是皇城那么大,后宫范围也不小,孙昭仪是住在哪个角落哪个宫殿?” 叶殊面上含笑,直等到沈修问完了,她才不急不慢地一摇头,笑道:“不知道。” “不知道?!”沈修诧异之余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不是御锦卫吗?怎么会不知道孙昭仪住哪里?” 沈修这惊讶实属正常。 且不说御锦卫从始至终都给人一种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印象,单是御锦卫内司负责管理皇城事物这一点,就怎么想都不应该会有不知道的事! 叶殊能理解沈修为何会觉得意外,却并不认同。 她当即便反问道:“御锦卫又怎么样?后宫这种地方,一向都不是闲人能随意进出的。况且如果换成是你,你会费心思去记住陛下的妃子叫什么,住什么宫殿,是什么性格喜好?” 沈修被她这问题问得一愣,顿时就明白了叶殊的意思。 若是有哪个臣子当真认真去记住了这些,只怕赵恒衍就该怀疑对方想送他一顶绿帽子了。 沈修顿时没再多问这事,而是改口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找个公公来问吗?” “不用那么麻烦,等就行了。”叶殊笑眯眯地买了个关子。 沈修闻言虽有些焦急烦躁,可对着叶殊这个陌生且多少有点儿过节的人,沈修终究还是没有出言催促询问。省得起到反效果,惹得叶殊故意瞒着他。 沈修这一不接话,叶殊也没有特意没话找话了。两人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好在没过多久,沈修和叶殊便注意到有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在瞧清来人是夏冬后,沈修顿时恍然大悟,而叶殊则显得毫不意外。 沈修看见跑近的夏冬,下意识便转头瞄了身旁的叶殊一眼。心中好奇着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跟夏冬约好的,却并没有将这一点问出口来。 “头儿!我……我问清楚了!!”夏冬又一次跑得直喘粗气。 刚一站定,他便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自己满头的汗水,又一指自己跑过来的地方,愣是喘了好几下,才总算是顺了气,出声道:“那边,婉兰殿。” 叶殊见夏冬累得很倒是没有催促他,反而道:“慢点说。你先带路边走边缓缓。” 夏冬闻言顿时点了好几下头,便一个转身,又往自己来的方向走去。 叶殊和沈修两人跟在了他的身后。因着夏冬这明显累得很的模样,他们并未出声询问,只是各自琢磨着等会到了案发现场要如何做。 而夏冬只是缓了一小会,便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立马回头给叶殊介绍道:“头儿。我刚去找人的时候顺便打探过了。孙昭仪据说是在睡梦中死去的。若非太医院的人本事不差,看出了孙昭仪是中毒死的,今早宫人都准备将人按暴毙处理了。” “既然有太医看过,那可有人验尸问话?”叶殊这随口一问,引得沈修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沈修作为大理寺丞,这三年来各种卷宗案子看过不少。也观摩过其他官员破案。就连现场都实地查看过不少次。 -- 第27页 可他还是头一次遇上破案时不问案情,一开口便追问有无其他人接手的。 沈修心里头觉得有些奇怪,可一来对方是御锦卫司承,应当也是接手过案子的。二来,从他与叶殊那短短的接触来看,叶殊的推理能力还算不错。 因此,哪怕沈修觉得奇怪,也没有对叶殊这问题发表什么意见,而是安静地旁听着。 领路的夏冬却对叶殊这问题丝毫不觉得奇怪,一张口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都给说了。 “头儿,你放心吧。我听陛下派的那人说,在一早起来听到孙昭仪暴毙的消息后,陛下和皇后娘娘便让人将孙昭仪宫内的人都分开关起来了。之后,他们才派了太医去查看的。” 夏冬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没在意,现在自己重复了一遍后,他才忽而想到了什么。 他顿时一转头,对着叶殊问道:“头儿,说起来,那些人还不知道陛下让您和沈大人一起负责这个案子呢,我们要不要趁机混入其中探听消息?” 叶殊听到夏冬这话一笑,还未说话,她身旁的沈修便已眼睛一亮,赞同道:“夏司领这主意好!那些犯了事的人,面对着官府的人都会警惕起来,可对着同样犯事的人,他们反而会放松了警惕!” 夏冬那主意虽是提给叶殊听的,可能得到沈修的赞同,他心里头也高兴。 夏冬当即露齿一笑,有些高兴却又不忘谦虚,道:“我也是突然想到的。反正我们御锦卫经常乔装打扮混到任务目标身边,现在那些宫人既然都不知道是谁接手了这案子,那就别浪费了。” 叶殊瞧了一眼笑得灿烂的夏冬,又转头看了看兴致勃勃想要行动的沈修,最后将自己那未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准备让他们两个多高兴一会。 然而,她这贴心的举动并未持续多久,夏冬便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头儿,你还没说要不要用这个办法呢?” 刚收回目光的叶殊闻言又看向了夏冬,脚步没停地跟着他和沈修一起跨过了一道拱门,进入了后宫的范围,才道:“换种情况的话,你这主意还不错。” “诶?换种情况?”夏冬惊讶地重复一遍,也没有质疑或者不服气,而是认真地求教道:“头儿,我是哪里又弄错了吗?” 叶殊见夏冬没有抵触的模样,便一点头,道:“你算漏了两点。如果那些宫人其实只是被人利用了,他们自己毫不知情。那么你即便是跟他们混熟了,也不见得能得到有用的讯息。” “而假如就是他们中的某人下的手,那现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必定对周围的一切都抱有警惕。就算我们混进去了,对方定然也不会透露出有用的信息来。” 叶殊这番没有丝毫隐瞒的话,不仅夏冬听得连连点头,连沈修也意识到了自己考虑不周。 他先前接触的案子,有很多都是家长里短,亦或是失手杀人之类的。 那些嫌疑人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找人混到对方身边套话自然也容易获得效果。 可在皇城这种地方,这类办法就不一定能起效了。 果然陛下当初的决定还是对的,我的能力还不够啊…… 意识到自己不足之处的沈修心中一叹,便又竖起了耳朵听着叶殊的话,试图从她那里多学一点儿破案办法。 可叶殊在说完了夏冬这办法行不通的原因之后,便没有再说话了。 叶殊没说,是因为没注意到沈修和夏冬都在听,同时也是因为他们现在在路上。 这大庭广众的,弄死孙昭仪的幕后凶手也不知道有没有躲在角落里偷看,叶殊自然不会在这里讲她的办案想法。 沈修一心想要多学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见叶殊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心里头还有些急,犹豫着是否要主动开口问问。 幸好想知道破案办法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个夏冬也同样好奇。 最终沈修还未开口询问,夏冬已经出声问道:“那头儿,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总不能直接上刑逼供吧?” 听着夏冬这等酷吏言论,叶殊下意识地看了沈修一眼。 见他果然皱着眉一副不赞同的神情,叶殊状似随意地道:“不急,说不定到了案发现场就什么都清楚了。” “哦,我懂了!那我们走快点吧,头儿!”夏冬应完了话,见叶殊点头同意了,便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儿带他们到婉兰殿。 叶殊同样加快了脚步跟在了夏冬身后,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而沈修看着这两人的背影,却是莫名地觉得这案子的查案过程很可能并不会十分顺利。 只因夏冬那酷吏言语引得他忽然想起,叶殊对当个佞臣似乎有种莫名的执着。而一个佞臣,又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地破案呢? 沈修心中忐忑,脚步却也不慢。 很快,他便与叶殊和夏冬一起到了婉兰殿外头。 那座宫殿此刻已经被侍卫给团团围住了,叶殊和沈修两人拿出了金牌,被侍卫放入了婉兰殿,而夏冬却是险些被拦下。 最后还是因为叶殊说了需要有人给他们讲解里头的情况,外加夏冬不管怎么说也是御锦卫,那些侍卫才半推半就地让夏冬跟了进去。 夏冬被拦原本还有些生气,可等到他与叶殊他们一起进了婉兰殿后,他便没空再生气了。 -------------------- -- 第28页 作者有话要说: 头一次上榜,于是……求收藏!! 第16章 咽口水 婉兰殿不算太大,只有一个主殿,两个厢房,以及几间太监宫女居住的房间。 主殿不住人,用来待客用的。东厢房便是孙昭仪的住所,西厢房暂时没人住。 夏冬刚跟叶殊和沈修进了婉兰殿,便将自己听来的关于婉兰殿的事给说了一通。 不过,那些也不是他特意花时间打听来的,而是赵恒衍让人整理之后给他的。 夏冬甚至还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婉兰殿的地形图。只可惜,这张地形图叶殊只瞄了一眼,便将其递给了似乎对此挺有兴趣的沈修。 “走吧,我们先去东厢房。”叶殊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转身往东厢房走去。 沈修和夏冬闻言没有任何异议,立马跟在叶殊后头一起走去。 沈修路上还不忘多看了几眼地图,等到了东厢房门口,他才将手中的地图还给了夏冬。 因着事发之后,所有人都被赵恒衍下旨关起来了。在叶殊他们三人到达东厢房时,房间的门是大敞着的。 叶殊三人对这一点原本没在意。可等到一脚踏进了门里,叶殊却是鼻子一动,下意识地轻蹙了一下眉。 下一秒,她便听到身旁的沈修打了一个喷嚏。 “什么味儿啊这是,后宫的人下香料都下得这么重的吗?”沈修抬手掐着鼻子抱怨着。 他还是头一次进女人的房间,以往顶多进了他娘亲的屋子。 可他娘亲顾九思用的从来都清新淡雅的香料,闻着不浓烈,但是十分地好闻。 哪像这里的,一股子刺鼻的感觉。刹那间都让沈修生出了困惑来——陛下他究竟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沈修问时也没多想,可问完之后才发现,叶殊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 虽然他也不明白叶殊为何要这般看着自己,但是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 与此同时,夏冬则是一脸茫然地看向了他,还特意嗅了嗅,道:“重吗?我只闻到普通的熏香味道啊。这个剂量挺正常的啊。” 沈修一听夏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哪儿出错了。 沈修是练武之人,自然耳聪目明,连嗅觉也比常人出色。 这功力越深,五感便越是敏锐。叶殊只怕是在怀疑自己为何反应会这般大了。 想明白了叶殊这般看自己的原因,沈修也不慌。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不动声色地道:“你不知道,我这鼻子向来比旁人灵敏。其他人家里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我能确定,这味道比我家用的重得多。” 沈修说着顿了顿,又默默地补上了一句:“还难闻。” “哦,原来是这样啊。”夏冬也没怀疑沈修的话,毕竟他刚刚打的喷嚏可不假。再加上他也确实见过不少嗅觉比其他人灵敏的人。是以,夏冬一下子就信了沈修的话。 不过,夏冬信了沈修嗅觉灵敏,却没信这屋子里头的熏香用得多。 他当即便又接着道:“不过,这屋子里熏香用量应该没用多。沈大人鼻子灵,你家里肯定会迁就你。你现在觉得重,应该是你家的熏香用量少的缘故吧。” “你这般说也有可能。”沈修的本意本就是将自己觉得气味重这事糊弄过去。此刻夏冬这般说了,他也就顺势应下了。 而旁边的叶殊对他这话却是半点不信。 倘若仅仅只是这么一出,她说不定真会跟夏冬一样信了沈修这话。 可再加上沈修之前差点撞到她时的一躲,以及御书房外的一退。比起沈修鼻子灵敏来,叶殊更加怀疑沈修本身武功其实不弱。 只不过,沈修究竟是强是弱,跟叶殊其实关系不大。 再加上对方明显就是要隐瞒这一点,叶殊也就没有点出这一点了。而是转头看向了四周,假装信了他这说辞,同时将话题引回来这个房间上。 “夏冬,你说错了。沈大人嗅觉灵敏,所以觉得这屋味儿重这一点是没错。可这屋子里的熏香也确实用多了。” 叶殊的左手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右手的手套,人却没有贸然走动,而是先将这周围的摆设给打量了一遍。 夏冬原本还想走过去床那边看看的,现在却是因为叶殊这话而停了下来,回头便问道:“啊?可是这香味很正常啊。哪里不对劲了?” 夏冬深感不解,又用力地嗅了嗅,却仍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叶殊见他没明白过来也不在意,张口便引导性地问道:“那你说说,你平时都是在什么时候闻到熏香味的?” “在家的时候。”夏冬想都没想便回答了。说完之后他还特意琢磨了一下,可惜并没有想明白叶殊想提醒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倒是沈修在略一琢磨后,还真想明白叶殊想表达的意思了。 他顿时一喜,又见夏冬还是有些困惑,不禁出声提醒道:“你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门窗可会关紧?如若不关,你觉得这屋里的气味与你家里的相比,是跟回家时相接近?还是跟你早上起来时更为接近?” 沈修都将话说到了这份上了,夏冬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也跟着露出了喜色,道:“我懂了!咱们过来时,这屋子的门是大敞着的!如果屋里熏香当真是正常的量,此刻味道应该更淡才对!我说得对不对啊,头儿?” -- 第29页 夏冬说到最后喜滋滋地问着叶殊。而叶殊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几步走到了放熏香的炉子前,伸手摸了一下炉子的边缘,又将炉子拿起来轻嗅了嗅。 沈修见状有些惊讶,没忍住问出了声来,道:“你能辨香?” “不能。”叶殊随意地应了一句,随手将熏香的炉子放回了桌子上,拍拍手转身看向了其他方向。 “那你闻什么?”沈修顿时不解地又问了一句。 “闻它的味道呀。”叶殊理直气壮地应了一句。虽没说错,却尽显敷衍。 沈修顿时不说话了,上前几步也拿起熏香的炉子闻了闻。 只是他的动作太猛,炉子的灰在震荡之下飘了起来。而他又全无防备,这一吸气,顿时把自己给呛到了。 沈修刹那间又是打喷嚏又是咳嗽的,难受得他赶忙放下了手中的炉子。 “沈大人,你悠着点。”夏冬见他咳得连眼泪都给咳出来了,这句关心倒也说得真心实意。 而沈修却只是摆摆手。 因着喉咙和鼻子难受,他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话。自然也就没能告诉夏冬,其实他已经明白叶殊在闻什么了。 这熏香炉子里还有香味。而这香味,跟屋子里的味道不太一样! 沈修不傻,自然能猜到孙昭仪所中之毒,多半与这空气中多出来的气味有关!同时,他也有些明白叶殊为什么不说出这一点了。 熏香的香味和屋里的气味究竟一不一样,这其实是很主观的一种感觉。 除非能将散发出其他气味的东西找出来,否则很难当做疑点和证据去使用。所以,还不如先不提这一点。 沈修咳得难受,叶殊也没能从脸上看出沈修究竟有没有发现空气中味道的问题。 最后,她干脆不去管这一点了,张口便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发现,道:“熏香的炉子是冷的,里头熏香至少也是在天亮之前便燃尽了。” 夏冬的注意力随着叶殊这话而落到了她的身上,惊讶地道:“可是,我以前听那些宫女说,这宫里贵人们很挑剔的。哪怕是夜里,熏香、温水、冬天的炭火那些都是不能断的。这孙昭仪也不像是个失宠的啊。” 夏冬对自己的疑惑没有丝毫掩饰。 他先前也没试过查案,都是其他人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现在难得有这个机会,他自然是有什么不懂便问什么。 毕竟,天知道这次过后,他还有没有机会再次接触这种事。 沈修咳到现在终于好多了。他才缓了口气,便边擦着眼角泪水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道:“这个有可能是孙昭仪自己要求的。” “如果真的按宫中要求来,那么孙昭仪的房间里必然会有守夜的宫女。婉兰殿的人也就不可能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孙昭仪暴毙了。” 沈修说着话,觉得嗓子眼还有些难受。 他正想倒杯水润润喉,又想起这里是案发现场,顿时又打消了念头。转而努力地去想一些酸酸的食物,试图让自己多分泌点儿唾沫好润嗓子。 叶殊此刻已经走到了里间,站在了床边看着周围的布置。 孙昭仪的尸体现在已经被移走了。叶殊正对面的床上虽是空无一人,可床铺被褥那些却依然是凌乱的模样。 夏冬刚听沈修的话听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见叶殊站在那边不动了。 他不禁好奇地探头望了过去,问道:“头儿,你发现什么了吗?” “嗯,发现孙昭仪应该死得挺痛苦的。” 叶殊应了一句,回过头来刚想让夏冬和沈修别傻站着,赶紧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便瞧见沈修正看着自己这边咽着口水。 她顿时一愣,下意识地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在发现没有任何看起来似乎很好吃的东西存在后,她顿时又狐疑地看向了沈修,问道:“沈大人,本官难道看起来很好吃?” 第17章 疑云 叶殊这一问自然是故意的。只不过,她也确实是对沈修盯着自己这边咽口水感到别扭。尤其是现在她的身上并没有食物。 夏冬一开始还没注意到这一点。此刻被叶殊这么一问,他才跟着看向了沈修,恰好瞧见了他那吞咽举动,顿时惊疑不定,感觉难以相信。 而沈修则先是一懵,没想明白孙昭仪死得很痛苦这事,跟叶殊看起来是不是很好吃这事有什么关系。 他这思绪一时之间没转过来,下意识地便觉得,叶殊这一问,很可能是想要以此来当例子,亦或是想要引导他们去注意盲点。 因此,哪怕沈修没明白叶殊为何会有这般奇怪的问题,但还是在看了叶殊两眼后,认真地应道:“我没吃过人肉,只能看出你长得好看。但是究竟好不好吃我就不知道了。” 沈修这番话说完,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更加不舒服了。他不由得抬手摸了摸,拧着眉又咽了几口唾沫。 就在旁边的夏冬没注意沈修这动作,却因他这番话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立马转头看向了叶殊,问道:“头儿!难道你是怀疑有人想要吃孙昭仪的肉,所以才将人给毒死了?” 站在床边的叶殊盯着沈修那摸喉咙的动作看了两眼,心里也有些明白他为何会频频咽口水了。 叶殊顿时收回了目光,转过身面对着那张床,随口顺着夏冬的话说了下去,道:“如果是想吃人肉,就不会选择下毒了。” -- 第30页 “你们看,这床铺被褥凌乱,床帘边缘也有扯脱的痕迹。这说明孙昭仪在临死之前很可能挣扎过。可这殿里的太监和宫女却直到早上才上报了孙昭仪的死讯。这要么,是太监和宫女联起手来隐瞒了,要么便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意外,令宫人们忽略了这屋里的动静。” 叶殊难得说透了,夏冬的注意力顿时便随着她这话而回到了这件案子上。 倒是沈修注意到了叶殊看自己脖子的那一眼,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叶殊刚刚问自己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色顿时便黑了下来。他有心想解释一下,可叶殊都已经将话题转移开了。若是他现在再特意将话题拉回去解释一遍,那可就太刻意了些。 有话说不得的憋屈感顿时堵在了沈修的心口,令他忍不住抬杠道:“那也不一定。孙昭仪的尸体不在这里,这说明肯定有人进屋将她搬走。床铺被褥也好,床帘也罢,都有可能是搬尸体的人造成的。” 夏冬原本还探头去看叶殊说的那些地方,深觉对方这话说得有理。 可现在沈修这么一说,他顿时想起了之前还没提到的一点,立马道:“对了,听说孙昭仪的尸体是被侍卫们搬走的。那些人想来也不是会轻手轻脚的人。” “你们所言也有可能,但是……”叶殊说到这里一顿,弯腰伸手从床铺与被褥之间捡出了一小块东西,将其放在了左手上,转身平摊着手给沈修和夏冬看。 “指甲?”夏冬一愣,又是恍然大悟。 沈修见状也是眼睛一亮,伸手从怀里拿出了汗巾,又从叶殊掌心将那块指甲拿了过去,放在了汗巾里包好,头也没抬地问道:“等会可以跟孙昭仪的尸体比对一下,你们有人要拿着吗?” 夏冬一摇头,又看向了叶殊。 叶殊收回了手,负着手转头看向了屋内的其他地方,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沈大人拿着,我们自然放心。” 叶殊这话听上去似乎是不在意这一点,可沈修却下意识地多看了对方一眼,确认了这人不是在说反话后,才将包着指甲的汗巾放进了怀里,又转身往房内的小书架走去。 夏冬见状不解地问道:“沈大人,你去那边做什么?孙昭仪的尸体是在这头发现的。” 叶殊闻声回头望了沈修一眼,也没等他回答,便给夏冬解释道:“沈大人这是准备查看孙昭仪有无信件往来。很多时候,从信件这类东西里能得到许多线索。” “哦,这个我懂!头儿你没来之前,我们偶尔也有收集证据之类的任务。”夏冬了然地点了头。 不过,在兴冲冲地说完后,他又露出了十分明显的疑惑情绪,道:“不过,这凶手都能让孙昭仪死得这般悄无声息了,证据这种东西怎么想都不可能留下来的吧?” “不一定,说不定能有漏网之鱼。”沈修站在书架前,拿起书一本一本地快速翻了一遍,口中还不忘回答着夏冬的话。 夏冬对他这回答倒是没有反驳的心思。 只是他看了看在书架前忙活的沈修,又看了看在在柜之前忙活的叶殊,最后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些迷茫又尴尬地问道:“那个……头儿,你们各忙各的,那我该做什么?” 叶殊闻声回头,看了一眼沈修那边。 估摸着他那一个书架估计要翻不久,她干脆一指书架旁边的书桌,道:“你翻书架那边,翻完记得把东西都放回原位。” “好嘞,头儿!”得到自己的任务的夏冬干劲十足,应完了话便过去翻桌子上的东西。 很快,他们三人便将这东厢房给翻完了,又跑去了西厢房,把那儿也给检查了一遍。最后勉勉强强算是有些发现。 首先,这婉兰殿的宫人并没有怠慢孙昭仪。 不管是孙昭仪住的东厢房,还是没人住的西厢房,所有地方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灰尘的。 如果婉兰殿的宫人当真有胆子坐视孙昭仪毒发而死,却还假装无事发生,直至天明再上报的话。通常来说,他们在平时生活中也不会太将孙昭仪放在眼里才对。 不过,这一点也不是必然的。 也有可能是宫人们畏惧害怕孙昭仪,所以往日里干活仔细,可在孙昭仪毒发时却选择了瞒而不报。 因此,叶殊他们只是略微提了这一点,便将其暂时略过了。 其次,孙昭仪往日里似乎喜欢佛经。书架上有不少本佛经,书桌更是放有不少手抄本。 只是,除此之外,整个婉兰殿不见丝毫与佛有关的东西。 最后,整个宫殿里竟然当真没有任何暗格密室!叫叶殊他们三人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查漏了。 在发现这些疑点之后,叶殊三人见这些也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也不傻站着乱想了,而是一起去看了孙昭仪的尸体……的验尸记录! 孙昭仪毕竟是皇帝的妃子。叶殊、沈修和夏冬虽说是来查案的,可明面上这三人都是男子,自然不可能让他们亲自动手去验妃子的尸体。 再加上京都毕竟是都城所在,而且大杳也是比较开明的朝代。想要找个女仵作,自然还是办得到的。 此刻站在叶殊他们面前的,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姓方。 “三……三位大人,孙昭仪面色泛黑,确实是中毒所致,至于其他……除了最基础的体表特征,其余没……没能查出不妥之处。” -- 第31页 方仵作回起话来磕磕绊绊,细看时还能发现她正控制不住地微微抖着。 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所言皆是废话之后,她心里头更加紧张了。 方仵作虽是因为家里的原因,不得已才入了这一行的。可既已沾了手,她也便认认真真地去学去做了。 若是平时,她也不至于验尸验出个一问三不知来。 可如今里头躺着的是昭仪,没有上头的命令,她连刀都不能下,又如何能从一具表面没什么问题的尸体上看出问题来? 若是今日来的是其他官员,方仵作还敢将这一点提上一提,为自己辩解一二。 可现在瞧着叶殊和夏冬身上的黑金流云服,方仵作那想要辩解的话便堵在了喉咙口,愣是没敢说出来。 这可是御锦卫啊,煞神中的煞神! 据说还嚣张跋扈,一个看不顺眼便拔刀杀人的人! 方仵作也是头一次入宫给贵人验尸,更是头一次直面御锦卫。 她本就心里慌,现在一答不出有用的东西来,她心里就更慌了!生怕面前这两位会一个不开心直接拔刀剁了自己。 方仵作这头心中忐忑。而叶殊、沈修和夏冬却暂时没有理会她。 他们三人正聚在一起看着孙昭仪的验尸记录。 上头的东西,都是由方仵作口述,侍卫手书的,为的是将来好直接呈给赵恒衍看,现在倒是先给了叶殊三人。 这纸上写的东西其实也不多,叶殊几人从头看到了尾,也只得出了两个结论——孙昭仪身体无外伤,确实是死于中毒。床上找到的那块指甲,也是孙昭仪右手指甲断裂的。 叶殊看完那张记录没说话。反而是沈修没忍住站起身来,几步走到了方仵作的面前,对着她问道:“你能否确定孙昭仪是如何中毒的?” 方仵作本是垂着头候在一旁的。 在察觉到有人靠近之时她还吓了一跳,最后发现过来的人不是那两个御锦卫,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将自己的难处给说了出来,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可以。但是要确认是如何中毒,就需要剖开尸体看内脏的情况。” 方仵作说到这里飞快地抬眼看了一眼沈修,见他没有抵触之色,才道:“小人的手艺倒是还行,就算是剖开了,也定能将尸体缝好。只是隔壁那位是娘娘,小人不敢动手啊。” 第18章 我就看看 方仵作一将自己的难处说完,立马低头看着地面,不敢去看沈修他们三人的脸色。 而沈修也确实脸色不太好,明显对这一点不是很满意。可同时,他也没那胆子擅自让方仵作动手。 略一思量过后,沈修干脆将这个问题丢给了盯着那张记录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叶殊,问道:“叶大人,你怎么看?” 叶殊闻言抬起头来,对上沈修那略显期待的目光,她便已猜到了对方这般问的用意。 叶殊登时勾唇一笑,站起身来,随手将那张记录递给了夏冬,边往房门走去,边道:“我打算站到尸体旁去看,沈大人要不要一起?” “……去!”沈修沉默了一瞬,还是点头应下了这事,抬脚跟上了叶殊。 他一开始想要的其实是让叶殊去跟赵恒衍提一提解剖孙昭仪的事。不过,现在先一起去看看孙昭仪的尸体也无妨。 至于解剖不解剖这事,本来嘛,谁去跟赵恒衍说那都是说。只不过,整个大杳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偏爱御锦卫呢? 若说提一件事可能会惹怒赵恒衍。那沈修去说,十有八九会被仗责。而身为御锦卫的叶殊去说,顶天儿应该也就只是罚俸而已。 既然提这事对对方来说无伤大雅,沈修暂时也没放弃让叶殊去跟赵恒衍提一提这事的想法。 只是,他还未琢磨出一个比较容易成功的办法来说服叶殊,便已经到了暂时存放孙昭仪尸体的屋子前了。 孙昭仪的尸体保养问题暂时归方仵作管。方仵作自然也就暂时管着孙昭仪的所有事了。 此刻在将叶殊他们领到门前后,她不用人提醒,便上前一步帮忙开了门。 随即又边领着他们三人进了里头,边给他们介绍道:“孙昭仪的尸身就放在这个屋子里。为了方便验尸,并未放到床铺之上,几位大人还请见谅。” 方仵作说着,快步到了屋子正中央摆着的木板前,伸手将上边盖着的白布给掀开了一点儿,恰好露出了尸体的脑袋来,好让叶殊三人看清这人确实是孙昭仪。 叶殊、沈修和夏冬三人对尸体都没什么抵触感,二话没说便凑上前去。 总算是瞧清了孙昭仪面容的叶殊露出了微讶的神情,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原来是她啊!” “你认识她?”沈修抬头看向了叶殊,问话时带着明显的诧异。 叶殊也知道自己现在这话与先前的话有些自相矛盾。不过她也没在意,只是照实说道:“我前几天在西苑那里见过她一面,当时她正跟陛下说话。” 叶殊只是简单地提了这么一句便没有再说多的话,而是伸手将孙昭仪身上盖着的白布给整个掀了开来,露出了里头穿着中衣中裤的躯干部分,唯有小腿和脚还被白布盖住。 方仵作原是没想到叶殊竟会这般大大咧咧地掀开白布,等到她出声阻拦的时候,这布已经彻底掀开来了。 方仵作虽然怕御锦卫,可叶殊这一掀,当今圣上会不会因此而生气还真不好说。 -- 第32页 为了避免担责,方仵作还是硬着头皮将自己那阻拦的话给说完了,道:“这位大人使不得!娘娘是在睡梦中中毒而亡的,送过来后未免错失信息,衣服都没敢给换!” 早在叶殊掀开白布时,沈修和夏冬便察觉到不对转过了头去。此刻听方仵作这么一说,他们纷纷意识到了什么,皆是回头看向了叶殊。 这才发现,叶殊竟然正堂而皇之地打量着孙昭仪! “你不要命啊?”沈修一时之间没忍住,一句话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与对方可没有熟悉到可以说实话的程度。 他顿时抿了抿唇,却没有多少后悔的情绪。 反正这话都说了,他即便是后悔了,还能收回咋地? 沈修这小小的变化叶殊没注意到。 她只是抬头看了沈修和夏冬一眼。见他们都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她顿时忍俊不禁。 “陛下不会在意这事的。他倘若真在意,也就不会让孙昭仪躺在这么简陋的地方了。再说了,我们这般做只是为了替孙昭仪伸冤,又没有抱什么歪心思,便是看了又如何?你们两个难道还能因为这一眼做个春.梦?” 叶殊这话问得是平平淡淡,仿佛只是什么寻常的问题。可沈修和夏冬却是面上一红,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方仵作,颇为不自在。 “咳,当然不可能!只是这毕竟是昭仪!我们这般……着实无礼。” 沈修轻咳一声防止自己太过紧张说话结巴。说话的时候,他还尽量让自己的目光落到了叶殊的身上,以防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夏冬这次也赞同了沈修的话,点着头一块儿劝道:“就是就是!头儿,我们还是老实点吧!不然的话,陛下怪罪下来我们可有得受了。” “行。”叶殊随口应了一句,将看完的孙昭仪的右手放了回去,转身去抓孙昭仪的左胳膊。 孙昭仪的指甲比较长,没道理右手的指甲都断了一根,而左手却完好无损。 叶殊正是抱着这个疑惑才伸了手。可沈修、夏冬连同方仵作却都心思不在尸体上,只觉得叶殊大胆至极,同时也压根没将他们的劝谏放在心上。 感觉自己被敷衍了的沈修心中不禁生出了些许怒意,未曾多想,话便已出口:“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嗯,自然有。”叶殊稍稍弯着腰,抓着孙昭仪的手仔细观察着,还真看出了些许磨损。 只是这磨损非常轻微,若是眼神不好的人很容易就会忽略了。 双手已经找出了线索来,叶殊便将左手也给放了回去。同时站起身来,拉起孙昭仪身上的白布,便将孙昭仪整个人给盖住了。 沈修和夏冬见状刚刚松了口气,觉得叶殊总算是真的将他们的话给听进去了,便见叶殊往旁边走了一步,竟是伸手将孙昭仪脚上的白布给掀了起来! 沈修和夏冬看着白布掀起,皆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又见叶殊竟然将手伸向了孙贵妃的脚,两人吓了一跳,皆是猛地伸手抓住了叶殊伸出去的手。 只不过沈修的速度比夏冬快了一点,夏冬的手最后抓住的并非是叶殊的手,而是沈修的手背。 叶殊察觉到这一点目光微动,心里愈发确定沈修肯定是武功不弱的,甚至对方的武功很可能其实比她的还好。 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大理寺安安分分地当了三年的大理寺丞。在被自己打时也全无反抗…… 叶殊下意识地垂眸,将自己的神色藏了起来。 下一刻,沈修已经忍无可忍一般,暴躁地道:“叶殊!你是御锦卫,不怕将事情搞砸,可我还想要好好查案子呢!你想死也别拉着我!” 夏冬原本也是想要劝叶殊放弃的。可现在一听沈修这话,他顿时又不乐意了。 夏冬一下子就收回了自己的手,转头叉腰对着沈修道:“沈修!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呢?!敢吼我们头儿?你怕是不想活了是吧?!” 沈修却压根没在意夏冬的话,只是盯着叶殊,怒声道:“我知道你不乐意接手这案子!但是这案子对我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你若是当真不想查,那好!拜托你站到一边去,我来就行!” 叶殊低着头没说话,沈修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同意了没,也没敢放手,而是再接再厉地道:“最多这样!这案子我来查,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只要别来捣乱就行。等到案子查清楚了,这个功劳归你,如何?” 已经低着头打量完孙贵妃赤着的一双脚的叶殊慢悠悠地抬起了头来,对上沈修那双混杂着坚定和期待的眸子。 她忽而一笑,不应反问:“莫非沈大人以为,本官这个御锦卫司承是吃干饭的?” 沈修被她这反问问得一愣,随即眉头一蹙,不期然地想起了简友朗来。 他老老实实地道:“我可没这般认为。叶司承你有多大的本事,本官已经领教过了。只是,那与这个案子是两回事。” 叶殊闻言又是一笑,抬手将沈修抓住自己手掌的手给掰开了,转身边往外头走去,边道:“本官既已接了案子,便不会胡闹误事。既然你们都不愿看尸体,那便一块儿去看看宫人吧。” 沈修和夏冬闻言皆是一喜,又都松了口气,二话没说便快步跟上了叶殊。夏冬还开心地给他们两个带着路。 而方仵作却是还停留在放着尸体的房间里,想着刚刚叶殊和沈修那牵着手说的一番话。 -- 第33页 她越想便越是觉得,沈修和叶殊两人这话里的意思只怕不是那般纯洁。否则的话,又哪里会有两个大男人说话时还拉着手不放的?像夏冬那样快速收回手才是正常的啊! 方仵作越想越觉得激动,等到帮忙搬尸体写记录的侍卫进来找她时,瞧见的就是她那傻乐的模样。 那侍卫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这是怎么了,赶忙问道:“方仵作,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 “呸呸呸,你才傻乎乎呢!”回过神来的方仵作先是一口否定了他的话,这才忍不住凑到了那侍卫的身边,低声追问道:“诶,我说啊。这宫里的煞神都玩那么大吗?竟然连官员都敢下手?” “什……什么意思?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侍卫一听这话,刹那间想到的便是简友朗。 他登时便赶忙否认了,还不忘提醒方仵作,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啊!谨言慎行,否则小心哪天睡到半夜脑袋就没了!” 第19章 要积德 方仵作听那侍卫这般一说,心中的恐惧立马压过了好奇心,顿时便没敢再乱猜了。而那侍卫也没将这一插曲放在心中,转头便将这事给忘了。 因着刚才的矛盾,叶殊三人直到到了暂时关押婉兰殿宫人的地方都没有人说话。 当然,这个没人说话,指的主要还是叶殊和沈修两人。 沈修是因为刚发了火,心中火气其实还未全消,看着叶殊便不怎么想说话。 叶殊则是无所谓,只不过沈修不说话,她暂时也没什么想说的。 剩下一个想说话的夏冬,在瞧着沉默的两人时,不知为何总觉得气氛不大好,都不知道该选什么话题好了。 最后,三人的沉默在到达关押婉兰殿宫人的院子外时总算是消失了。 在将金牌给守院门的侍卫看过之后,最先开口的,是掩饰不住话语里欢快感觉的夏冬。 “头儿!就是这里了!我们是要直接进去吗?”夏冬张口便是一问。问完后他又想起自己还没跟叶殊说过这边的状况,便又给她和沈修解说了起来。 “婉兰殿的宫人总共有三十多人。若要将他们彻底隔离开也不是没办法。只是这般一来,守卫也会分散,我们要调查也得多跑几趟,容易错失信息。所以这些人现在都被关在这院子的屋里了。” 夏冬具体情况知道得也不是很多,说出来的话也就显得不是很详细了。 沈修刚听完便注意到其中最明显的问题,他当即追问道:“这个院子有多少屋子?那些宫人是聚在一起的吗?” 夏冬对于这个问题还当真回答不出来。 不过他也不慌。在回想了一下确定赵恒衍派的那个人并未提到这一点后,他直接转身冲着守在院门前的两个侍卫就是挥了一下手,指着其中一人道:“你,过来!” 听到声音的两个侍卫转头看向了叶殊他们三人,又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被指到的那个侍卫才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方才叶殊的金牌就是给这两个侍卫看的,这两个侍卫自然知道他们三个便是过来查案的官员。 再加上刚才夏冬和沈修两人的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被点到的那个侍卫也不用夏冬多说,便知道他们想要问什么。 夏冬见那侍卫走起路来磨磨蹭蹭的,似有怠慢之感。 他顿时便冷下来脸,刚想说话,便见那侍卫隔了老远便行了一礼,嗓音都透出了一股子紧张感,张口便道:“卑职见……见过三位大人。” 瞧清了这人的反应,夏冬那本就不怎么强烈的怒意顿时没了。 对于大杳的人来说,御锦卫比洪水猛兽还可怕的认知早已深入人心。虽说也有一些压根不怕的,但是说到底还是惧怕御锦卫的人居多。 而面前这个侍卫的这个反应,明显就是属于惧怕御锦卫的那一拨人。 夏冬自然不会跟这人计较这种事。他甚至都没有为难对方,也没有问太多问题,而是直接让他将这边的情况说一下。 那侍卫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比起别人问一句他答一句来,直接让他说反而更加不用答错。 也正因此,刚放松下来的侍卫二话没说便将自己知道的事都给倒了个干净。叶殊三人也随之彻底弄清楚了这院子人员的分布。 首先,这院子原就是宫里管事女官的住所。因此,院子里倒是有个正堂可以充当问话的地方。 而其余的房间都是临时征用的。每个房间的关着六到七个人,太监宫女混着关,外加一个侍卫坐屋里头,防止他们交头接耳地串供,以及动屋子里头的东西。 至于再多的东西,那侍卫也不知道了。 毕竟,他就只是个看门的。以上这些消息,还是他们队长在分配任务的时候,他顺势听了一耳朵听来的。 刚说完这些的时候,那侍卫还有些忐忑,就怕叶殊他们会不满意他这回答。 等到夏冬见叶殊和沈修都没有问题要问,让他回去之时,那侍卫顿时走得飞快。 这等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叶殊三人没有一人在意。 叶殊更是直接将关注点落在了正事上,抬手示意沈修和夏冬跟上,便转身往离这院子稍远的地方走了几步。 站定之后,叶殊看了一眼那院子,便对着另外两人询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 第34页 听到这问题的沈修有些迟疑犹豫。 他是有点儿想法,只是这想法只有一个雏形而已。具体应该怎么实施,实施后能不能成功,他并未开始认真考虑过。 而夏冬则比沈修干脆多了。 他本就是叶殊的属下。叶殊这般问了,他也便据实说了:“头儿,我觉得,这里头的人肯定得分开问。否则他们容易串供。” 夏冬说着,想起那侍卫提过一嘴的正堂,又补充了一句:“我看那正堂应该就不错。就是不知道隔音效果如何。” 刚还犹豫的沈修见夏冬都是边说边想边补充了,他干脆也不多想了,紧随其后道:“问完了话放回去的宫人也有可能通风报信。要不我们再找个地方将问完话的宫人另外关押?” 夏冬闻言先是一点头,后又挠着头为难地道:“可是,本来就是因为这附近的房屋不够,所以才把这么多人关一屋的啊。我们上哪另找地方关人啊?” “这不是还有个院子嘛。不然问完了话的人都放院子里?”沈修试探性地说着,可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可不可行。 夏冬眉头拧得紧紧的,想了想后还是不确定地问道:“这……这能不能行啊?院子里那么空旷,若是他们互相之间给暗示怎么办?” “那要不,换一换?把问完的关屋里,没问的关院子里?”沈修顺着这问题想了想,刚试探性地给出了解决的办法,便瞥见叶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两个。 她那神情,轻松得仿佛这事跟她没关系,她就只是个旁观的路人似的。 沈修顿时一顿,想起她刚刚说过自己不是吃干饭的。 沈修只犹豫了一瞬,便对着她问道:“不知叶大人可有什么妙计?” 叶殊闻声看了沈修一眼,方才笑道:“妙计不敢说。不过,你们所说的问题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愿闻其详。”沈修没什么抵触心理。一见叶殊当真有办法,他立马便问出了口来。 叶殊见状一笑,道:“其实这问题并不难解决。不管是通风报信,还是互相给暗示,能做的无非就是打手势和说话。可若是所有人都看不到说不出,他们便是将暗示给出去了,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沈修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对于这等解决问题的思路倒是前所未见。 他刚下意识地想要叫好,便听身旁的夏冬开心地道:“我懂了!头儿,咱们是不是要准备哑药之类的?等会问完了话直接将人给刺瞎毒哑?!” 诶?!! 沈修一懵,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转头看向了夏冬,明显被吓了一跳。 他以前是听说过御锦卫的人心狠手辣的传闻。可因着与御锦卫基本没有交集,他对这一点的感触其实并不深。 包括昨晚简友朗被刺以及自己被揍的事,沈修其实也没觉得御锦卫那般做有什么错。毕竟,从当时的情况看来,简友朗那是试图弹劾御锦侯,而自己也是偷窥被发现了。 唯一令他觉得做过了的,那便是叶殊他们下手狠了点。至于其他的,各为其主、各司其职罢了,没什么好指责的。 可现在听得夏冬这话,他才总算是有些明白御锦卫究竟为何会受到人们的惧怕敌视了! 那群宫人中虽说可能藏有凶手,可更多的却是无辜之人! 可现在就为了可能存在的通风报信,竟然就要将所有人弄瞎弄哑!这与草菅人命又有何分别?! 沈修面沉如水,心神震荡之下,那反对的言论就要脱口而出了! 结果,下一刻他却见叶殊抬起手来,一巴掌拍夏冬后脑勺上了,将他打得猛地一点头。 “哎哟,头儿,你打我做什么?”夏冬挨的这一巴掌其实不是很疼。不过多年来的御锦卫生涯,却让他习惯性地将所受伤害往大里装。 奈何,他这点儿伪装在叶殊眼里却处处是破绽。得到的也只有叶殊一句不咸不淡的“别耍宝,多大力我心里有数”。 夏冬登时便收敛了神情,转而眼巴巴地看着叶殊,都没敢再重新问一遍了。 好在叶殊也不用他问。 在看到夏冬不装模作样了之后,她便又接着道:“夏冬,我说了多少遍了。陛下需要的不是酷吏。那种事,交给外司的人去做就是了。咱们是佞臣,为陛下着想要摆在第一位。” “里头的宫人用布蒙上眼睛堵上嘴巴也是行了。像刺瞎毒哑这种事有违天和,以后少做,多为陛下积德。知道了吗?” 叶殊说到最后还特意询问了一句,看着夏冬应了,她才露出了满意之色。 旁听了这番话的沈修先是松了口气,不自觉地庆幸着还好叶殊明理,否则里头的宫人定然在劫难逃。 可刚一庆幸完,沈修又发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做伤天害理的事,是在为陛下积德,那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岂不是……在给陛下造杀孽? 等等!杀孽怎么成陛下的了?! 第20章 不相为谋 顺着叶殊这话琢磨出了潜在意思的沈修既是惊讶,又带着几分怀疑。可这怀疑感,又在思索中越来越淡了。 这种我放手做事,罪孽皇帝承担的做法。确实不符合御锦卫那一切都为皇帝好的行事作风。乍看上去,也更像是沈修想多了。 可沈修只要想起叶殊那句隐晦地带着些许怨念的“我今天休沐”,他便又觉得,如果是叶殊这般做,其实好像也有可能。 -- 第35页 察觉到自己竟然似乎有些了解叶殊,沈修顿时吓了一跳。赶忙晃了晃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给甩掉。 随后,他才就着叶殊方才所提办法,道:“那要不这样。我们先把屋子里的人带到院子,然后全部绑上眼睛堵上嘴巴。接着才挨个送入正堂问话,问完了再将人送回屋子?” 夏冬刚挨了一下打,也没敢多跟叶殊提反对意见。 正好沈修提了这事,他顺势应道:“可是都把人带院子里了,那也没有蒙眼睛的必要了吧?等入了正堂,把布一摘,他们就是看周围的环境都肯定能猜出是在哪间屋子。到时候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暗地里做点儿手脚?” “在院子里蒙眼睛跟认出是正堂有什么关系吗?”沈修一懵,对这两者的关系感到莫名其妙,完全理解不了夏冬想要表达的意思。 叶殊瞧着沈修那拧得紧紧的眉头,好心给他解释道:“我们御锦卫的人比较灵活。哪怕只是站在那里,都有办法留下讯息来。现在我们无法判断那些宫人里有没有深谙此道的人,所以谨慎一点也没错。” 沈修听叶殊这话听得瞪大了眼睛一副诧异的模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铺着厚重石板的地面,才带着满头雾水问道:“你们难道还能在地板上留下痕迹不成?” 叶殊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了夏冬。 夏冬顿时了然,立马抬起脚让沈修看他的鞋底。 沈修一开始还吓了一跳,以为夏冬这是想要踹过来。待到定眼一看时,他才发现,夏冬的鞋底有一条不是很明显的裂缝! 夏冬见沈修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鞋底,他鞋子里的脚一动,沈修立刻瞧见了一片薄刀片从鞋底弹出了一截! 沈修整个人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再仔细看时,夏冬已经乐呵呵地放下了脚了。可沈修却是觉得心里有点儿慌。 这等隐蔽的机关,可想而知,定然是他们御锦卫的秘密。可现在,他竟然这般轻易便知道了这个秘密! 这……该不会是已经做好灭口的准备了吧? 沈修惊疑不定地瞥了叶殊一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似乎有些凉飕飕的。 不过,他也没傻到将这个问题直接问出口,而是换了个角度,道:“原来昨晚叶大人脚下留情了,多谢了。” “不用谢,我没用这个的习惯罢了。倒是现在被沈大人这么一提醒,我下次可以考虑用上。”叶殊笑盈盈地应了一句。 她看出了沈修的担忧之处,却故意不提这一点,而是道:“走吧,问完了话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吃饭。” 叶殊没提,沈修也不好问。 最后,他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担忧,闷不吭声地与叶殊和夏冬一起按着计划跟侍卫们的队长沟通。 没过多久,看守这些宫人的侍卫们便收到了他们队长的命令,各自拿着刚裁剪出来的布条,将自己负责看守的宫人们蒙上了眼睛,堵住了嘴巴。 紧接着,最左边那间屋子的宫人们被带到了院子里候着,被点到的人才跟着侍卫摸黑走到了正堂。 直到侍卫出去,正堂的门也关上了,夏冬才将对方蒙眼和堵嘴的布全都扯掉,放到了一边。 这般神秘的做法外加叶殊和夏冬两人身上的黑金流云服,成功地将那些宫人们给吓到了。 在对方精神紧绷又极度害怕的情况下,叶殊他们三人问什么,那些宫人便答了什么。 这配合度一上来,三十来个宫人全都审问完的时候,竟然也只是申时过半。这段时间里头,叶殊他们三个还抽空一块儿跟侍卫们一起吃了顿午饭。 这大杳其他地方,有些人还是一天吃两顿饭的。但京都这里不大一样。 尤其是对于皇城里的御锦卫、侍卫等武职的人来说,中午不吃,鬼知道下午会不会遇上了什么危险事需要费体力的! 若是到时候因为肚子饿没力气了,一个不小心搞砸了事,那可就是掉脑袋的事了! 因此,午饭这种东西,那是必须吃的!而且还得多吃!吃饱!这样才能保证安全。 而这武官们一加餐,文官们若是不加,反而显得待遇不如武官了。结果演变到了最后,京都地区已经习惯了一日三餐制。 不过,身为文官的沈修还是头一次跟这么多武官一起吃饭。他不仅感觉还不错,甚至还有一点儿窃喜。 这一丝愉悦,直到后来询问完了所有的宫人,这才终于彻底消散了。 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的沈修此刻早已没有了什么开心的感觉,有的只是头疼。 他们浪费了大半天,将所有的宫人都问了一遍。 结果除了孙昭仪为人不错,应当不是被宫人们害死的这一点外,便再无可用的了。 孙昭仪半夜病发却无人知道,那是因为她不习惯夜里有人在旁边候着。 孙昭仪死前痛苦万分却无人发现,那是因为守在门外的宫人们只听到了些许动静,便没敢贸然进去。 以前的时候,婉兰殿曾有过一次鼠患。宫人们在天亮至极发现了孙昭仪屋里有老鼠叫,为了避免孙昭仪被老鼠吓到,便推门进去了。 却没想到进去后,孙昭仪竟然发了大火。因此,昨晚后来在听到里头的声音很快变小后,守在外头的人便没再多想了。 而除了这些之外,那些宫人虽然也有说起孙昭仪与其他嫔妃关系好坏的事。只是案发时是在大半夜,沈修觉得与其他嫔妃有关的可能性不大。 -- 第36页 这种不知不觉便入了死胡同的感觉,令沈修有些焦躁。 他直等到夏冬将那些侍卫打发出了正堂,才转头对着叶殊道:“你有什么头绪没?” 叶殊正端起侍卫们送来的热茶小口喝着。听到这话,她转头看了沈修一眼,才将杯子放下,道:“沈大人是想问我找到凶手没有吧?” 沈修想了想,觉得这般说也没什么不对的,便一点头应道:“对。” 叶殊闻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琢磨了一下,又端起了茶杯吹了两下,才随口一说般地道:“张贵妃吧。” 沈修没想到居然真的一问便问出个嫌疑人来了! 他精神一震,立马追问道:“你从哪里判断出来的?” 叶殊不急不慢地喝了两口茶,心里琢磨着是否要说实话。 这事吧,她其实也只是有那么一点儿怀疑罢了。 若是真的要将自己发现的那一点东西当成证据用来定罪,那需要做的事就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光是这么一想,便让她刹那间不想动弹了。 想到那繁杂到可能需要拖个几天的调查过程,叶殊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生无可恋的感觉。 再开口时,她所给出的回答便带上了几分无赖感:“因为刚刚的宫人说了,最近这段时间,孙昭仪就只惹到过张贵妃。而且,陛下不喜欢张贵妃。” 叶殊的声音平静无波。那模样,就像是在说什么确凿证据一般,却听得沈修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一个没忍住,他又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叶殊随手将茶盏放回了桌子上,转头面对着沈修,勾唇一笑,道:“陛下不喜欢张贵妃,这理由便足够了。” 反正犯人没抓错就行,至于究竟有没有证据,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殊心中想着,却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一来,对着沈修这人,她还做不到交心。二来,这里可是皇城,鬼知道他们说出来的话最后会进了多少人的耳朵里! 叶殊这思绪一偏,整个人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原本已经在强制冷静的沈修看得眉头直跳,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愤怒地质问道:“你这是当真打算诬陷吗?!” 叶殊没想到沈修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在她看来,明明之前她在赵恒衍面前说类似这意思的话时,沈修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不过,既然沈修明显不喜别人诬陷他人,叶殊也不是非要跟他对着干。 她试图解释,道:“这怎么会是诬陷呢?从宫人们的回答来看,最有嫌疑的分明就是张贵妃。” “那也只是有嫌疑而已!如果你确定了她真的是凶手,那就得拿出证据来!”沈修沉着脸表着态。 不过,因着叶殊这明显是在解释的话,他的神情看上去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可惜,叶殊本就是因为嫌麻烦,所以才会直接搬出赵恒衍不喜欢张贵妃这一点。 此刻见沈修还是执着于证据,她顿时有些不耐烦了,当场冷笑一声,道:“沈大人这是审案子审糊涂了吧?本官是佞臣,佞臣查案,要什么证据?” “你!”沈修被叶殊这突变的态度整得又急又恼,都有些想要动手了! 只是想了想赵恒衍的许诺,他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一甩袖子,失望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相为谋了!” 沈修说完转身就走,对身后夏冬的喊声置若罔闻。 他其实并非是不愿理会夏冬。只是如果他再在那里待下去,说不定真的会忍不住动手揍人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证据是很重要的,不可以随意诬陷别人,更不可以随意造谣!!文明社会,从拒绝造谣诽谤诬陷开始!欧耶(^O^)/ 第21章 欠你的 “诶!”夏冬看着沈修就这么远去,竟是连理都不理自己。 他登时也有些火大了,转头就对着叶殊抱怨道:“头儿,你看那人!真是……呸!文官的德行!他行他自己查去啊!” 夏冬说得气鼓鼓的,对这个讨教时虚心,偶尔却又爱甩脸色的沈修感官复杂。 叶殊也是心里不得劲。现在听夏冬还在嚷嚷,她顿时愈发觉得烦躁起来,二话没说便站起了身来,也往正堂大门走去。 夏冬瞧着叶殊这举动,一下子就意识到她也要走了。 他立马跟上前问道:“头儿!我们是不是去给陛下禀报结果啊?” 叶殊不并未理会夏冬的问题,只是脚步一顿,便又继续走着,头也不回地道:“你去跟陛下说孙昭仪验尸的事,就说是我请求的就行了。” “啊?!剖尸啊?”夏冬傻眼了,脚步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这剖尸不管是谁的主意,总归去跟赵恒衍提的人都是最容易让他逮着发火的人。 夏冬一想到这一点,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眼看着叶殊都快走到大门口了,夏冬赶忙又追了上去,笑问道:“那头儿你去哪里?要不我先帮你?等你处理完了事,我们再一块儿去跟陛下说?” 叶殊一听去哪里的问题,便觉得心里烦躁郁闷之感更强。 她哪怕已经极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了,可出口的话却还是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道:“我休沐!你别跟着了,赶紧找陛下去。” -- 第37页 “……哦,那头儿你慢走。”夏冬一听她这话的语气不对,立马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没再跟上去。 直等到叶殊出了院门,夏冬才忍不住嘀咕起沈修害人不浅。 沈修是一句话说完就跑了,却害得叶殊心情不好,更害得他还得亲自去跟赵恒衍提这事。 “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头儿原来还是在意别人的目光和看法的啊,真没想到呢。”夏冬自言自语地感叹了一句,转身回了正堂,准备将刚刚审问时写下的记录也给拿上。 而出了院门的叶殊却在刚出门口时便停下了。 若是要出宫门,这时候她应该要往左边走才对。 可站在那里的叶殊却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沈修离开前那带着气恼和失望的眼神。 “唉,算我欠你的。”叶殊闭眼微不可闻地一叹,口中喃喃自语。 再睁眼时,她已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心态,转身往右,开始思索起要先去哪个地方好。 嗯,我记得刚刚有个宫女说过,孙昭仪夸了张贵妃的衣服布料好,张贵妃让内务府的人给孙昭仪送了好几套?那就先去内务府吧! 叶殊眨眼间便已做出了决定,走起路来速度又快了几分。 等到夏冬也从院子里出来时,叶殊早已不见了踪影了。 与此同时,沈修刚踏进西苑。 他打算去御书房找赵恒衍说一说叶殊那准备诬陷人的做法,再顺势提一提分开来查探的请求。 他承认叶殊确实发现了许多有用的东西,也想出了好办法。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更加惋惜! 如此好的才能,怎么就落在一个佞臣身上呢?而且还是一个总想着要无中生有诬陷他人的佞臣呢?! 若是落在其他正义感强一点的人身上,都不知道可以造福多少百姓,平复多少冤屈了! 再不济的话,这般天赋给他也行呀!他要是能有这般聪慧机灵的脑袋,现在只怕早已帮她查明真相了! 走在西苑里的沈修不期然地想起了那个青衫女子,心情顿时低落下来,连怒火都没心情发了。 唯独那脚步又快了几分,想要更加快一点找到赵恒衍说清楚这事。 可惜,大概是越着急便越会遇上事。 沈修刚走不久,便听到了前方拐角后传来了嚣张的说话声:“嘿,春蚕,你这是什么眼神?这片地方可是嬷嬷分给你的,你这是对嬷嬷的分配不满吗?” 沈修所在的地方,刚好是花丛中小径临近出去的地方,周围的植物比较繁茂。 再加上这里又是角落位置。沈修往那儿一站,若不是刻意往这边找,当真发现不了人。 而拐角后的说话声,从音色和话语听来,不难猜出说话的人应当是皇城中的宫女。 沈修很早以前就曾听自己的母亲讲故事般地提起过,这皇城之中,不仅是嫔妃们勾心斗角,就连宫女太监也时常存在排挤和争斗。 我这是刚好撞见了? 沈修诧异地想着,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想要悄悄地往那边看上一眼。可刚一转身,便忽而觉得自己这姿势有些熟悉,熟悉到他的胸口似乎在隐隐作痛。 沈修下意识地抬手揉了两下自己的胸口,暗道自己说不定跟着这西苑犯冲。 沈修虽是没往那头看,可那头的人对话却还在继续。 只听得另一个姑娘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怒意,道:“笙荷!你们别太过分了!真以为我不敢跟嬷嬷告状么?!我忍你们这么久,不是因为怕你们,只是懒得跟你们计较!你们若是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话音刚落下,那边便又传来了凌乱的笑声。 听这声音,至少也有六人。 其中,一开始的那个声音笑得最为大声,依旧是嚣张地道:“哈哈哈!你不跟我们计较?你凭什么计较?凭你那被贵妃娘娘赏识的妹妹吗?身为昭仪的人,却接了贵妃的赏,这种行为可是背主!” “况且现在昭仪死了,你以为你妹妹还活得了吗?”那个声音的尾音微挑,带着十分明显的恶意。 下一刻,便听方才那个□□蚕的人道:“你胡说!秋蝉什么都没做,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哈哈哈,你可真天真!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负责调查这件案子的人,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御锦卫司承叶殊!落到御锦卫手里,你以为还活得了吗?” 被唤做笙荷的人说着,嗓音里带着强烈的愉悦感,显然对此十分地开心。 沈修听到这里既是惊讶又是不耐。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这般好。只是路过,便撞上了线索。同时他又有些不耐烦于这种背后挖苦讽刺戳人家痛脚的行为。 沈修最后干脆抬脚一踢旁边矮树下的石子儿,将那石子踢得滴溜溜地滚到了拐角后那群人的脚边,便慢悠悠地从拐角那里走了出去。 在出来前,沈修还以为拐角后应当是与叶殊他们昨晚相似的场面——就算是没见血,可气势也应当不弱的。 可等他走出来后才发现,这场面跟他所想象的差距有点儿大。 就在拐角的不远处,确实站着七个宫女,也确实是分成了六和一两边对峙状。 只是,这两边的人手里全都拿着扫把,双方中间还散落了一地的落叶,怎么看都不像是吵闹打架的模样。 -- 第38页 那几个宫女似乎是没想到旁边竟然会冒出个官员来,而且还是这般好看的官员。 她们几人顿时愣住了,皆是直愣愣地看着沈修,像是没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春蚕最先回过神来,立马屈膝行了礼,低头道:“奴婢见过大人。” 随着春蚕这一动,一旁的六人而已纷纷回过神来,连忙跟着行礼,齐声道:“奴婢见过大人!” “你们在做什么?”沈修没有让她们起身,而是低头望着她们,十分平静地问着。 笙荷闻言目光一动,还以为沈修是没有听到她们方才的话。 她立马抢先出声道:“回大人的话!春蚕打扫西苑不认真,还要将落叶丢弃到奴婢们负责的区域,着实可恶!奴婢们正找她理论呢。” 笙荷这番话算是实话。只不过,她把事情里的人物顺序都给颠倒了。这乍听之下,还真让人察觉不出不对劲来。 春蚕一听笙荷竟是这般污蔑人,登时气得站直了身体。趁着笙荷没反应过来,拿起手中扫把对着她就是一顿猛抽! “你个混蛋!竟然还敢颠倒黑白,真以为我怕你不成?!!”春蚕怒声大喝,手上动作更是又狠又快!愣是抢在另外六人伸手阻拦前打了笙荷足足十来下! 她那扫帚头更是直往笙荷脸上戳,戳得她都不敢开口呼救了。生怕一张口,那刚扫过地的扫帚头就会直接戳进她的嘴里。 沈修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打架方式。 看着春蚕那毫无征兆地突然挥扫把打人的架势,沈修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只不过,他倒不是对春蚕打架这事感到不满。只是在武艺方面,沈修比较挑,尤其注重美感。 像春蚕这种乱挥扫把的行为,沈修欣赏不来。 因着这一点,沈修那微拧的眉直到春蚕被其他五人给拉开时都没彻底松开。 刚被打得惨兮兮的笙荷又怒又惊,一转头瞧见沈修似乎也对此很不满。 她立马便放声哭了起来,同时不忘喊道:“大人!您看,她往日里就是这般野蛮不讲理!还请大人为奴婢主持公道啊!” 沈修见她这时候都不忘给春蚕泼脏水,诧异之余带着几分提醒意味,道:“本官全都看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其实叶殊的宠,从刚见面就开始了,虽然十分隐蔽_(:з」∠)_ 第22章 张家 沈修这话说第一遍的时候,笙荷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只以为沈修是在说自己有看到春蚕打人,遂更加大声地为自己哭诉。 沈修见状一蹙眉,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表情问题,才会让笙荷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他略微一想,干脆学着叶殊之前那冷着脸的模样,又重复了一遍,道:“本官说,本官全都看到了。” 沈修这次特意强调了“全都”两字。正低头抹着眼泪,努力装出楚楚可怜模样的笙荷总算是察觉到了自己领悟错了。 她整个人一惊,连忙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沈修,期待着是自己多想了。结果却对上了沈修那平静无波的眼睛! 她顿时一惊,惶惶然地低头想要辩解。可嘴都张开了,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自己说谎了? 可是沈修又没有彻底说明他看到了哪部分,谁知道他会不会是在诓她的? 说自己是冤枉的? 可若是沈修当真是从头看到尾,她这般回答可就是死不悔改了! 这般左右为难之下,笙荷只觉得嘴里发苦,暗恨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后悔选在了西苑做这事。 笙荷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只好沉默不语了。可沈修却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事情上。 他也不管笙荷会不会多想,其他人会不会忐忑不安,直接横扫一眼,冷声道:“你们六个退下。” 沈修这话没头没尾来得突然。不管是跪在地上觉得自己多半要完了的笙荷,还是被剩余五人拉开,面上气呼呼的春蚕,皆是因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而感到莫名其妙。 不过此刻此刻,她们即便是有再多的疑问,也没那胆子问出口来。 笙荷更是如蒙大赦一般,立马和其他五人一起走了。 春蚕拄着扫把站在原地,看着其他人离开的背影,目光变得有些茫然。 可她又什么都没问,只是转头看向了沈修,一副警惕的模样。 沈修恰到好处地突然冒出来。算是救人,可又只是将对方赶跑了,压根就没将这事给解决了。 春蚕能在皇城里待到现在,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傻白甜的人。 只是这么一小会,她便反应过来沈修必然是另有目的的。 春蚕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开口询问,便见沈修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妹妹是孙昭仪的人?” 春蚕一愣,下意识地想要隐瞒。 可转念想到这事其实也算是众所周知的事,她又改了主意,应道:“回大人的话。我的妹妹秋蝉确实在婉兰殿干活。平时也算得宠,常在孙昭仪跟前伺候。不知大人为何会问起我妹妹?” “秋蝉?”沈修皱着眉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这才想起他与叶殊审问的第六个人,好像就是叫这名字的。 他当时见到人的时候,还觉得对方头上的发簪挺好看的,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再问问是在哪家店做的,好推荐给他母亲。 -- 第39页 是以,他到现在还有点儿印象。 将人跟名字对上之后,沈修面对着春蚕也跟着耐心了不少。 再加上他本来就是想要从春蚕这里问点儿有用消息的。因此,在回想完了之后,沈修便直接说道:“本官乃大理寺丞,与叶殊一块儿负责孙昭仪的案子。” “我刚听你们说到秋蝉身为昭仪的人,却接了贵妃的赏,这是怎么回事?”沈修简单介绍完了自己,便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事。 春蚕闻言微讶,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沈修的官袍。 见他身上的官袍,确实不是经常出现在皇城中的等级,她这才有些信了沈修的话。 再加上春蚕现在也算是求助无门,面前的沈修虽然连名字都没有报上来,可他却是自己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了。 春蚕眼中的犹豫一闪而过,最后一咬牙,丢开了扫把便跪在了地上,对着沈修道:“大人!还请大人救救我妹妹!她向来胆子小,孙昭仪的死定然与她无关的!” 春蚕跪得干脆,沈修却并不觉得意外。 甚至,他还站在那里,直等到对方将要说的都说完了,这才道:“行了,起来吧。像这种废话就不用说了。我们大理寺处理的案子多,像你这样一来就跪下的,每天至少都要来上三两出。有这时间,你还不如跟我说说正事。” 沈修毫不掩饰自己话里的不耐烦。 春蚕还从未遇见过这般直接的人。在听到沈修这话后,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了,怔了怔后才明白过来,沈修这是在嫌弃她废话多。 春蚕顿觉尴尬。但只是一瞬间,她便收拾好了情绪,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开口也是直入正题,道:“大人。秋蝉这事大概是发生在三四天前。那天奴婢身体不舒服,秋蝉担心奴婢,便过来西苑帮奴婢打扫。” 春蚕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情况,才又接着道:“当时恰逢张贵妃过来西苑。秋蝉跪拜得仓促了些,扫把没放好,差点儿绊倒了张贵妃。” “事情发生后,张贵妃起先很生气。后来听到秋蝉是孙昭仪殿里的人,她又让秋蝉抬起头来。再后来,张贵妃又说。” 春蚕说到这里又停了一下,轻咳两声,才压低了声音学着张贵妃那时候的话。 “既然是孙妹妹殿里的人,那就罢了。嗯,瞧这小脸,倒是怪惹人怜的。来,这簪子赏你了。你可一定要时时刻刻戴在头上,知道吗?” 春蚕不仅在模仿张贵妃说的话,还学着当时张贵妃的姿态,做出了一个伸手从自己头上拔簪子的动作。 她的本意是尽量还原细节,免得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地方。那她妹妹说不定就真的没得救了。 可沈修的注意力却是一下子就落到了她所说的簪子上头,忍不住追问道:“是不是就是那根很漂亮的银簪子?有火焰花朵图案的那个?” 春蚕见沈修都说出了簪子的样子了,可见确实是见过秋蝉的。 她顿时便松了口气,一点头,应道:“正是!不过,那不是银簪子,而是木头做的,外面再镀了一层银而已。” “木头?”沈修讶然,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问道:“你的意思是,张贵妃堂堂一个贵妃,用的是木头镀银的假银饰?” 春蚕一见沈修这样子,还以为他是不信。 她不禁苦笑道:“大人,这是真的。在张贵妃走后我们便发现这一点了。但是却不能说。” “这是贵妃亲赐的饰品,没有人会相信原本就是木头镀银的。假如这一点泄露了出去,所有人都会觉得是秋蝉弄丢了张贵妃赏的发簪,还怕担事。所以,故意造假糊弄别人。到时候小则仗责,大则杖毙!” 沈修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开始确定那发簪有问题了。 他不禁又追问道:“那后来呢?发簪的事,你们当真没让任何人发现?” “没有!”春蚕先是给出了个果断的回答,这才又道:“秋蝉本就胆小,那发簪放哪儿她都会提心吊胆。最后奴婢便让她按照张贵妃的要求,直接戴在了头上。不管做什么都不摘,其他人没机会拿到簪子!” 沈修听完这话,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却没有立即说什么。 他认真地琢磨了一下后,方才突然问道:“对了,你妹妹既然是昭仪的人,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有关昭仪的事?” “偶尔会说一点,大人尽管问。”春蚕心中紧张,知道沈修这般问,应当是发现了什么。 沈修也没跟她客气,问道:“你妹妹有没有跟你说过张贵妃给孙昭仪送过什么东西?” “东西?”春蚕微皱着眉想着,边回忆边道:“有。秋蝉曾经跟我夸过张贵妃性子好。孙昭仪说话直,当着张贵妃的面说她的衣服她穿会更漂亮。” 春蚕这话一说完,忽而便察觉到了自己话里的两个“她”很容易让人听糊涂了。她立马又补充道:“就是,张贵妃的衣服,孙昭仪穿上会更加漂亮。” “这话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只怕早就翻脸了。可是张贵妃不仅没有翻脸,反而还让内务府的人送了好几套同样布料做的衣裳给孙昭仪。孙昭仪爱不释手,几乎天天都是那几套来回地换。” 沈修听到这里精神一震。 张贵妃送衣服给孙昭仪的事,他之前也有听婉兰殿的宫人提起过。只是他们所说的跟春蚕所说的明显不一样! -- 第40页 难得发现明显的异常,沈修赶忙仔细追问道:“张贵妃的衣服跟其他人不一样吗?为何需要张贵妃让内务府的人送,孙昭仪就不能自己去要吗?” 春蚕听到沈修这般问,只当沈修是不了解内务府里头的情况。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是这样的。一般的常规布料,内务府自然是有的。可是张贵妃的衣服,所用布料都是由皇城外张家送进来的,再由内务府负责裁剪制衣。” 沈修听得眼睛一亮,感觉自己总算是找对了地方。 而春蚕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现在瞧见沈修似乎没什么问题要问了,她才试探性地问道:“大人,这些问题您完全可以去问秋蝉啊,为何需要特意来问奴婢?” “秋蝉那边人多眼杂。再加上你这边既然被我撞上了,那就直接问你也是一样。”沈修想也没想便回答了一句。 随后,他又继续问道:“对了,张家负责送布料的人是谁?” 春蚕眨了眨眼睛,无奈又纳闷地反问道:“大人,您为什么会觉得我一个小小的宫女有本事知道这种事?” “额......那当我没问吧。”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的沈修干巴巴地说完,便接着琢磨起探听的办法来,心里却是忍不住一叹。 真怀念御锦卫的便利!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沈修的运气一直不错 第23章 谁传的 给张贵妃送布料的,究竟是哪个张家人。 这个问题其实去内务府一问便肯定能知道。只是一旦去了,难免就会打草惊蛇。 最后思来想去了好一会,沈修最终还是在跑去找了七贝。 在将春蚕的事跟他提了一下,让他帮忙跟管事的嬷嬷说一声后,又顺便问了一句往内务府里送布料的张家人。 他这一问,还真问对了人。 “沈大人若是问其他人,奴才还真不一定知道。不过这个张家人嘛,奴才前几天去内务府拿东西的时候,还真遇到的。” 七贝看上去没啥心眼,可一开口便将自己从探听朝臣动向的嫌疑里摘出去了。 随后,他才给出了真正的回答,道:“那个张家人,说来您可能也听说过。正是张贵妃娘家旁支蹦跶得最厉害的那个张千胜。” 七贝说完,见沈修面有疑惑之色,便又提醒道:“就是那个听说张贵妃喜爱骏马,便派了人千里迢迢去抓了匹野马来。最后在看马的时候,被马惊得一屁股坐仙人掌上,最后足足请了一个月假养伤的那个张千胜张大人啊。” “哦!是他啊!我和子晴之前还讨论过仙人掌的刺伤,到底需不需要养上一个月呢!” 沈修想起这人是谁,一时高兴过头说漏了嘴。待他看到七贝偷笑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出了不稳重的一面。 他顿时有些尴尬地一笑,尽力描补道:“咳,我的意思。这位张大人也算是个妙人,想要从他那里入手查探也不算难,就是需要公公帮个小忙。” “沈大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奴才定当尽力帮忙。”七贝瞧出了沈修的尴尬,立马止住了偷笑,正儿八经地给出了承诺。 沈修得到允诺顿时松了口气。 他先是连声道了谢,这才上前一步,附在七贝耳边给他详细说了起来。 相比起沈修和七贝这边的友好场面,叶殊那头的氛围却有些奇怪。 作为一个御锦卫,叶殊深知自己若是好声好气说话,反而容易把人给吓坏了。 因此,在到了内务府之后,她便毫不客气地让人将这内务府的总领喊过来。 叶殊原本以为,御锦卫点名找人,这内务府的人多半会惊惶不安。却没想到,内务府里的小官确实显得很忐忑,可那几个管事的官员却是自在得很。 内务府管的是皇城内部人员用品的置办,虽然他们管不到御锦卫的头上,可他们却归御锦卫内司管。 再加上御锦卫内司对事关皇帝的事都查得特别严。而内务府又恰好是个用着皇帝的钱,给皇帝管家的部门。因此,内务府便变成了内司盯得最紧的地方。 尤其是在内司刚成立那会儿,几乎是天天都有御锦卫往内务府里跑。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内司的人也要在那里坐一会,以示警告之意。 因此,内务府里的人,其实是最经常接触御锦卫的那一拨人。 他们熟悉内司,熟悉到自有一番应对办法。 甚至早在叶殊进门的时候,内务府的人便已经主动去将他们的头儿,内务府总领洪银给请过来了。 “这位便是叶殊叶司承吧?”叶殊才刚在椅子上坐下,热茶都还没上,便听到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叶殊循声偏头,与门外正大步走过来的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大约五十来岁,走起路来龙行虎步,面上带着笑容,看起来威严又不失亲切。 他的身上穿着的是三品及以上才能穿的紫色官袍。 待到对方走近,叶殊方才瞧见了官袍衣摆上绣着的腾蛇图案。她下意识地默默回想了一下夏冬曾说过的官袍品级。 一品火中金乌,二品水中腾蛇,三品风中飞花,四品及以下皆为祥云图案。 所以,这是一位二品官? 叶殊心中想着,站起身来等着洪银进了屋,抬手便与他互相行了礼,道:“御锦卫司承叶殊,见过洪大人。” -- 第41页 “叶司承不必多礼。你们内司的人经常过来这里修整的,你尽管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是了。”洪银面上乐呵呵。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听着不得劲。隐隐约约总有股讽刺感。 叶殊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却又什么都没多说。 反正御锦卫让人喜欢不起来是事实,面前这位大人也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 叶殊不想跟对方计较这种无意义的事,也不想浪费时间留在这里跟人打太极。 她干脆不管洪银究竟是真讽刺还是假客气,直接顺着他这话应道:“洪大人既然都这般说了,那本官就不客气。” “给张贵妃送布料的是哪个张家人?还请洪大人告知。”叶殊问着话,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洪银的脸瞧。 洪银对她这问题感到有些惊讶,又见叶殊这般盯着自己,他不禁无奈一笑,道:“叶司承不用这般看着老夫。御锦卫问话,老夫也没那胆子说谎不是?” “或许是吧。”叶殊随口应了一句,依旧盯着洪银瞧,口中语气温和地提醒道:“但是洪大人现在已经在顾左右而言他了。” 洪银被叶殊这话说得一默。 他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摆出了无奈的模样,道:“叶大人,其实并不是老夫不愿意配合。送布料这种事,是我们内务府内部的事,按照规矩是不能泄露出去的。目的在于防止有人从这方面下手,害了宫里的贵人。” “你现在这无缘无故地就张口要消息。老夫若是给了,对陛下对其他人都不好交代。叶大人就不要为难老夫了。” 洪银说着还露出了愁眉苦脸的模样。若是换个心软一点,观察力弱一点的人,此刻只怕都已经准备放弃了。 可叶殊却是注意到洪银眼中的精光。 她先是定定地看着洪银。那面无表情的模样,看得洪银心里都开始发毛了。 她才又忽而露齿一笑,看上去十分开心地问道:“洪大人可知昨晚上简大人腰间的伤是如何得来的?” 洪银听到这问题心里一突,已然明白了她要说的是什么,当真惊讶了起来。 叶殊却是慢悠悠地从怀里拿出了短刀,摆出了懊悔的模样,道:“昨晚那一刀啊,我今早起来是越想越不满意。今天更是一直琢磨着什么时候能再试一次呢。” “不知洪大人有什么想法没?”叶殊问着话,似笑非笑地看着洪银。那威胁之意甚是明显。 洪银看着那把短刀一默,再抬头时已经换上了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哦,老夫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张千胜张大人才刚来过我们内务府,他还送了我们一斤好茶呢。” 叶殊闻言目光微动,听懂了洪银的暗示。 她随即将短刀放回了怀里,道:“既是有好茶,那洪大人有空便多喝茶吧。本官忽然想起还有事情没做,就此告辞了。” “诶,既然叶大人有事,那老夫就不多留了。叶大人慢走!”洪银乐呵呵地跟叶殊告别,那笑容直到叶殊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慢慢散了。 “这小小年纪,还刚入了御锦卫不久,怎么就把御锦卫的那一套威逼利诱给学得这么全呢?可惜,可惜哟。”洪银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着,无意识地摇头一叹。 外头的官员见叶殊竟然这么快就走了,看上去还挺匆忙的。终于有人没忍住,探头冲着屋里的洪银问道:“大人,那家伙是过来做什么的呀?这茶都没上,人竟然就走了?” 洪银闻言瞥了那探头的官员一眼,方才一拧眉,摆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道:“谁知道呢?这家伙跟我炫耀了一把短刀。我顺势夸了两句,他就说要去找人配个好点的刀鞘。当真是莫名其妙。” 洪银说完,又故意冷下脸来,像是心情不佳一般,不耐烦地打发了其他人,便抬脚往自己办公的屋子走去了。 而出了内务府的叶殊却是回了一趟御锦卫内司总部御锦阁,让人找出了张千胜的资料。 她才刚刚将资料翻看完,便见有个御锦卫冲冲忙忙地跑到她跟前,带着几分纳闷,对着她道:“头儿!整个皇城都传遍了,说您要对付张千胜!您看需不需要压下去?” 那人说着,还低头看了一眼叶殊手中拿着的张千胜资料,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头儿才刚刚将资料找出来,外头的人竟然就都知道了。 叶殊闻言也有些惊讶。 按理说,会知道她要对付张千胜的人,只有刚刚告诉她张千胜这人的洪银。 可洪银就连告诉她是张千胜往内务府里送布料都要拐弯抹角,不肯直截了当地说。叶殊并不觉得会是他传出来的消息。 如此一来,要么就是御锦卫内部的人往外泄露的消息。要么就是别人借了她的名义。 而头一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就算真有人泄露了消息,可单是她说出要找的资料到现在的这段时间,是根本不可能将这消息传遍整个皇城的。 这般一来,便只可能是第二种情况了。 而借她名义之人,应当不会是想要撩拨张千胜或者张贵妃来对付她。 毕竟她不管怎么说也是圣眷正浓的御锦卫司承,张千胜和张贵妃是不可能主动跟她对上的。 那么,对方的目的就只可能是张千胜了…… 思索中的叶殊想到这一点,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了某人的身影。 -- 第42页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带着笑容低头看向了纸上写着的一句话:张千胜,喜歌舞。 -------------------- 作者有话要说: 子晴,项趋阳的字 第24章 宴请 沈修在拜托完七贝后,又特意多待了半个时辰,这才故意沉着脸,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出了皇城的大门。 沈修之前过来时是骑着马的,马儿惊雷就停在了皇城门口。 沈修这时回去,自然也是准备骑马走的。 只是,他才刚出了皇城正门,便有一个中年人迎了上来。 对方满脸堆笑地喊住了沈修,道:“这位大人请留步!小人符有财,乃是太学博士张千胜张大人府里的管家。不知大人您可是沈修沈大人?” “张千胜府上的?”沈修一听这名字登时就皱起了眉,看上去心情愈发不好了。 符有财见状只觉得沈修是对他家主子没好感。他顿时也不敢多说废话了,连忙趁着沈修还没翻脸走人,将自己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正是!我家老爷与沈大人神交已久。今日特意备了宴席,还请沈大人过府一叙!”符有财怕沈修会打断自己的话,这番话说得是又快又急。 沈修见张千胜这尾大鱼总算是上钩了,他心里不禁涌起了欢喜的感觉,可明面上却依旧摆出不高兴的模样,道:“叶殊是个气人的。张千胜也不是个实在人。不去!” 沈修言罢一甩袖子,转身就要翻身上马。 符有财见他这般反应整个人都蒙了。 他家老爷张千胜虽然只是张家的旁支,领着一个六品官职。可看在张贵妃的面子上,一般人都乐意给张千胜一个面子。 往常的时候,那些被张千胜宴请的人哪怕是不乐意,也会在他用上“神交已久”、“久仰大名”等恭维话语后,半推半就地同意了赴宴。 哪有像沈修这般拒绝完了就要走的?! 符有财有心想要将人拦下。可沈修是官,这里还是皇城门口! 他若是真敢伸手拦人,只怕他家老爷就得去牢里领他了! 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沈修已经骑上了马。 符有财眼看着他就要走了,急得满头是汗。终于没忍住,伸手拉住了马的缰绳。 沈修见状没说话,心里松了口气,明面上却是冷眼看着符有财没说话。 符有财伸完了手也觉得自己莽撞了。顿时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修原本就觉得,这主动送上门的人和物,收的人总会多一分怀疑。是以,他才故意摆出爱答不理的姿态,以便方便自己后续的打探。 却没想到,张千胜派出来的人,竟然是个不中用的!就连劝说说服自己的话都说不出! 沈修登时就有些为难了。 若是临时改变态度那就太突然了,更加容易引起怀疑。 可若是不变,照着这架势下去,他可就得真回家了。 沈修刹那间脑筋急转,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来! 他登时冷笑一声,仗着自己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对着符有财问道:“怎么?你还想将本官绑回去?这就是你们张大人的诚意?” 正因这事而急得浑身发热的符有财终究也不是白当管家的。 一开始事发突然,他又没什么经验,才会这般无措。可现在沈修“诚意”二字一出,他立马就悟了! “沈大人!沈大人误会了!我家老爷诚意十足,只是这里毕竟是皇城门口,所以……”符有财说着露出了为难之色。 他还特意往皇城里望了一眼,想要借此提醒一下沈修。这里虽然已经出了皇城范围,可指不定还在御锦卫内司的监控范围内。 沈修闻言心里又是安心了许多。 不过,明面上他却是装摸做样地思索了一番,方才缓和了脸色,道:“也罢,你这话也有理。前边带路吧。” “诶!诶!好的!沈大人这边请!小人为您准备了马车!马匹也会替您牵上的!”符有财一听沈修松了口,顿时大喜过望,热情万分地给他指着旁边的一辆马车说着。 沈修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辆外表普通的马车,转念一想便猜到对方没用张府的马车,应当是为了避开御锦卫的视线。 因此,他也没表示任何不满,直接翻身下马,又跟着符有财到了马车旁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符有财只是个管家,自然不会进马车跟沈修一块儿坐。 他打发了与自己一起出来的仆人过去牵沈修的马儿惊雷后,便转身坐到了车夫的另一边,带着沈修晃晃悠悠地往张府去了。 沈修入了马车车厢后也没松懈,而是开始琢磨起等到了地方后该如何表现才能不动声色地套话。 这般思来想去地琢磨了好一会儿。最终在想出了好几套应急办法后,沈修才终于在天色擦黑之际到达了张千胜的家门口。 符有财跳下马车后给在门口守门的仆人使了个眼色。 瞧着对方会意地转身进了里头禀报张千胜,符有财这才回过身来毕恭毕敬地对着马车内的沈修道:“沈大人,我们到了。” 沈修在车厢里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闻声立马掀起了帘子走了出来。 他就这么站在马车上,转头打量了两眼面前的这座府邸,便踩着矮凳走了下来。 -- 第43页 也就是他这一打量的工夫。在他下车时,张千胜已经从大门内快步走了出来了。 对方用着宛若见到老朋友一般的语气激动地道:“哟,沈大人可算是来了!快快快,里边请!我这儿酒菜都已经备齐了,就等沈大人了!” 沈修对张千胜此人其实也只是有所耳闻,却未见其人。 此刻头一次见面,他倒是认真地多瞧了对方两眼。 张千胜瞧上去四十多岁。虽是太学博士,可身上却没什么文气。那略显消瘦的身形,配上短短的一截小胡须,瞧上去有种精明的感觉,反倒更像是商人之流。 沈修心里觉得奇怪,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神情淡淡地抬手回了一礼,道:“张大人客气了。” 张千胜见沈修这冷淡的反应也不觉意外,甚至连笑容都未变。 他侧身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客气的可是沈大人。来来来,里边请!” 这已经是张千胜第二次往里请人了。沈修适可而止,也没在站着不动,而是如他所愿,与他一道进了张府。 符有财先是让人将马车和沈修的马儿惊雷一块儿带去后院,才跟在了张千胜和沈修身后,准备随时伺候着。 而沈修在进来之前,还以为符有财和张千胜口中的宴请,就仅仅只是做上几道菜,添上几杯酒,然后边吃边说起叶殊要对付张千胜的事。 他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自己该吃吃,该喝喝。等着张千胜开口询问,自己再适时表露出对叶殊的不满。之后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探听一下张千胜这边的消息了。 哪曾想,这张千胜竟是半点都不着急! 他一进到正堂,便招呼着沈修在摆满了饭菜的圆桌旁坐下。 张千胜亲自给沈修倒着酒,笑道:“沈大人,快尝尝这酒滋味如何?我难得有幸能宴请到沈大人,可是将珍藏了三十多年的好酒都给拿出来了。” 沈修低头看着杯子里清澈的酒水。他既没动手拿酒杯,也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张千胜。 他本是想借此隐晦地提醒张千胜,自己过来不是为了喝酒的。 可张千胜却像是傻乎乎一般。 他在看了看那杯酒,又看了看正盯着自己的沈修后,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哦!是我疏忽了!来,我敬沈大人一杯!” 张千胜说完,拿起自己的杯子就是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还故意将杯子倒翻过来,示意自己确实喝完了。 沈修被他这做法给弄得心里一堵。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冷着脸,皱着眉,沉声道:“张大人,本官过来可不是为了喝酒的!” “哦,对对对!还要吃菜!来来来,沈大人尝尝这道八宝酱鸭,味道可是堪称一绝的!”张千胜放下酒杯,转手就去拿筷子夹菜。 他的面上笑呵呵的,瞧得沈修眉头拧得越发紧。 沈修可不信张千胜会是个蠢人。 因此,现在这情况,最有可能的便是张千胜在装傻! “张大人!”沈修怒声喊了张千胜,伸手在桌子上一撑,站起来道:“既然张大人不想谈正事,那沈某就此告辞了!” 沈修不信张千胜特意派人来找他后,还会愿意放他离开。再加上他自觉凭着自己的武功,想要悄无声息地潜进来也不是不可能。因此,沈修在说完后,便当真转身就走。 张千胜瞧见沈修这果断劲,他顿时目光一闪。随即,神情越发友善起来。 “沈大人且慢!”张千胜张口便喊住了沈修。 在瞧见他不耐烦地回过了头来后,张千胜这才笑道:“那些煞神可是神出鬼没的。沈大人这次来,只是单纯地因为我久仰沈大人大名,所以特意宴请你。” “这戏,总得唱全了不是?”张千胜最后那一问的语气轻飘飘的,配上他那笑容,顿时让人意识到了其中包含着深意。 沈修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用什么表情回应好。 因此,他干脆直接面无表情地盯着张千胜看了几眼,便转身走回了圆桌旁坐下,端起了酒杯,头一昂便将其一饮而尽。 “是我疏忽了,张大人请。”沈修沉声说着,看上去明显带着几分不高兴,却依旧拿起了筷子开始吃东西。 张千胜见沈修这反应,眼中笑意更深。 他边拿起酒壶给沈修添了酒,边笑得古古怪怪,道:“有酒有肉,却终究少了点气氛。我今日为了宴请沈大人,可是特意为你准备了好东西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滴!距离叶殊抵达战场还有十二个时辰,请做好迎接准备! 第25章 来呀,互相伤害 沈修家里情况简单,他本人又不喜欢参加宴会,再加上他这次过来是为了正事。因此,在张千胜说完自己准备了好东西之后,沈修其实并没有反应过来,依旧保持了冷淡的模样。 张千胜对此却毫不在意。 他之前其实也见过不少像沈修这般表现冷淡的人。可不管是谁,最后都矜持地接受了他准备的好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些经历,张千胜坚信,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儿! 如果有,只可能是因为那鱼儿不够腥,那人儿不够美! 张千胜看着沈修笑得古怪,又伸手拍了三下,便听正堂旁边的小屋里铃声忽起,紧接着便是悠扬欢快的乐声传来! -- 第44页 下一刻,小屋与正堂中间的垂地布帘被人撩向了两边,五个带着面纱的舞娘鱼贯而入。 沈修在瞧见这些人的时候,刹那间便已意识到张千胜所说的好东西是什么了。 他顿时一拧眉,却也没有说什么。 沈修是不常参加宴会,可他也知道但凡设宴,大多都会让乐师伴奏,舞娘跳舞。 甚至有些人还会故意让舞娘换上轻薄的衣裳,来段诱人血脉喷张的舞曲。 沈修虽然对这类习惯爱好敬谢不敏,也欣赏不来这种扭来扭去的舞蹈有什么好看的。但不予评价他还是能做到的。 尤其是出现在他面前的舞娘那身舞服较之寻常人等,也仅仅只是袖子宽大了些,还算是在沈修的可接受范围之内,沈修也便没有说什么了。 坐在主位上吃着菜的张千胜瞄了一眼沈修,见他果然能接受这等程度的歌舞,面上笑容不禁带上了几分得意。 他端起酒来抿了一小口,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乐呵呵地道:“沈大人,这几位是翩跹阁的舞魁班底。我为了宴请沈大人,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到了她们的。不知沈大人喜不喜欢?” 沈修听到张千胜这般说,敏锐地意识到,对方或许还准备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意在与自己拉进关系。 沈修顿时便觉头大,赶忙黑着脸表态道:“张大人有心情弄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多琢磨一下自己的处境。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这里。” 沈修这话不怎么客气。可张千胜却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觉得沈修是在嫌弃这些舞娘蒙着脸的做法虽新颖,但却无趣。 他半点不急地道:“沈大人别着急啊。我之前问过了,她们这是新舞,等会就摘面纱了。” 摘不摘面纱与我何干?! 沈修一懵,十分想当场甩脸色问个清楚。 可瞧着张千胜那幅心照不宣的模样,他顿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对方明显就是认定了他在装模作样,那他就算是再强调也不会有效果。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伸手拿起酒杯将酒一口闷了,又转头看向了那些舞娘。他想要挑点儿刺,趁早将这群舞娘打发了,也好谈正事。 结果,他这一转头细看,便发觉有点儿不对。 跳舞的舞娘有五人,面上戴得面纱都是深色的,叫人看不清面容。 可沈修看着那个领舞的舞魁那一双眼睛,却莫名地觉得有些眼熟,就好像……就好像白天才跟自己闹翻了的叶殊? 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出了叶殊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沈修整个人怔了怔。 随后,他下意识地将视线从那舞魁的眼睛往下一移,快速地从对方的胸膛上划过,确认那里确实有明显的起伏后,他立马将视线移开了。 这速度之快,愣是没让周围的人发现他刚刚望了哪里,反倒是确认了这个舞魁不是叶殊的沈修感觉有些尴尬。 他自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是向来守礼的。 像是特意去看人家姑娘胸口这种事,他还是头一次做。现在着实有点儿心虚不自在。 最后,沈修只好假装专心看着那些舞娘跳舞,以免被人看出自己的不自在。 此刻这么一多瞧,沈修顿时便有些明白为何翩跹阁的舞娘如此受人追捧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舞魁班底的舞娘本身底子好。像往常舞娘的那种扭来扭去的跳舞方式,沈修并未在面前这几个舞娘的身上瞧见。 这几个舞娘舞蹈中的动作较之以往简单了许多。同时,也多了几分干练和飘逸感。 尤其是那一身宽袖的袍子,在舞娘行动间还会因风飘起,为跳舞的舞娘增添了几分轻灵的感觉。 不过,对于沈修来说,这种变化完全引不起他的兴趣。真正让他觉得感兴趣的是,从身处最中间位置的舞魁的步伐可以看出,那个舞魁分明就是会武功的人! 这般的人,竟然会留在翩跹阁当一个舞魁? 沈修心底里刚生出了这点儿好奇,便见那五个舞娘随着一个抬手的舞蹈动作,齐齐将自己脸上的面纱给摘了下来,露出了她们自己的容貌。 终于瞧清了那舞魁面容的张千胜顿时眼睛一亮,笑容都灿烂了几分。 而沈修却是惊得差点儿就站了起来。 幸好他还记得自己是过来探听消息的,并不是真的过来帮张千胜对付叶殊的,这才忍住了冲动。 只是瞧着舞魁那鼻子那眼睛,沈修还是有种三观崩塌的感觉。 那面容,虽然眉目没了白日里锐利的感觉,整体看上去给人的感觉也像是个姑娘家,可沈修却忘不了对方穿着黑金流云服时的模样! 难……难道说,叶殊其实是个姑娘?! 沈修艰难地从震惊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努力让自己明面上不露出破绽来。而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到了一身舞衣的叶殊的脖子上。 直到这时候,沈修才注意到,叶殊的脖子上竟然围了一圈薄布做装饰。 这乍看上去还挺新奇漂亮的,可沈修满脑子都在猜着叶殊这到底是不是为了挡住喉结而特意围的。 就在沈修因为太过震惊而猜测纷纷,整个人也显得傻愣愣的时候,叶殊却还在专注地跳着舞。 自从她跟着师父学易容开始,她便喜欢上了模仿各色各样的人,体验各种各种的生活。 -- 第45页 因此,舞娘这个职业,叶殊之前还当真体验过。 再加上有作为他们御锦卫暗探的舞娘们的配合,叶殊愣是没露出半点破绽来。 瞧着主位上已经看自己这边看得忘了夹菜的张千胜,叶殊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浅笑。 她先是转了身,才又慢慢地转动了脑袋,给人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看得张千胜心中痒痒的,都快舍不得眨眼了。 叶殊察觉到张千胜上钩了。她心中高兴之余,一个转头对上了沈修那掩饰不住惊色的神情。 叶殊暗道一声糟糕。心知若是张千胜看到了沈修这副神情,定然会对他们这些舞娘产生怀疑。 叶殊心中念头一转,也就一个甩袖的工夫,便已做出了决定。 只见她顺着乐曲转了几圈,人也从其他四人的中间转到了沈修的身旁。紧接着,她又故意一个转身,让自己站到了沈修的背后。 只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站位,叶殊便察觉到沈修脊背都挺直了不少,瞧着像是随时都要站起来一般! 她立马巧笑嫣然地从沈修背后抱了上去,使着巧劲将刚要站起来的沈修又给按回了椅子上。 下一刻,叶殊倾身偏头,利用自己的脑袋挡住了沈修的脸,故意用着娇软的嗓音喊了一声:“大人。” 这一声喊出口,被她搂住了脖子的沈修浑身一僵,竟是连动都不敢动了。 叶殊见状只觉好笑。 不过,她也没忘了自己的目的,赶紧趁着此刻距离够近,周围乐声够响,压低了声音,恢复了自己原本的音色,在沈修的耳旁低声笑道:“莫不是没见过男人跳舞?” 坐在椅子上的沈修只觉得自己连脑子都要僵掉了!他的脑袋里乱成一团,似乎正嗡嗡作响! 叶殊既是假扮舞娘,身上自然也抹了香粉。 她这一搂,身上的香味儿便直往沈修鼻子里钻。 这气味并不浓烈,只是淡淡的花香。可沈修却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闻到别人身上的香粉味,那存在感便变得十分强烈了! 再加上叶殊这一搂一倾身,身体的重量自然而然地压到了沈修的身上。 那异于自己的体温让沈修头皮发麻,有种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却又因为此行的目的以及叶殊特意的压制,令他僵在了那里。 不是吧不是吧?!难不成当真是个姑娘?不可能的吧?!! 沈修感受到了来自于叶殊的柔软触感,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叫嚣着! 直到叶殊那低笑着的问话传来,他才终于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啥?!啥跳舞?!男人跳舞?!男人?!! 逐渐意识到叶殊这话里的意思是她是男人,沈修整个人瞬间一懵。 他头一偏,将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了叶殊,想要看清楚这人究竟是男是女,未曾想却对上了叶殊那戏谑的目光。 沈修登时就冷静了下来,刹那间明白自己被耍了!那惊疑不定的神色也跟着转变成了愤怒和尴尬。 沈修此刻的神情着实有趣,叶殊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正想起身,再顺着乐曲从张千胜后头跳回舞娘中间。却没想到这才刚站起身来,恼怒的沈修便带着几分报复心理,猛地伸手一拽,将叶殊一把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叶殊丝毫没有料到沈修竟会对一个“男人”做出这等举动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她整个人被沈修拽得坐到了他的腿上。 叶殊一懵,还没反应过来,沈修已经抬起了双手抱住她的腰,回敬她般地凑到了她耳边,勾唇一笑,低声道:“我是没见过男人扮女装!叶大人可真是豁得出去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让他们抱上了,不容易啊! 第26章 我懂我懂 沈修这话说得是咬牙切齿。 可因着他还记得带上笑容,说话的声音也压低了,周围的乐曲声也较大,张千胜并没听到沈修对叶殊说了什么。 而叶殊这边,随着沈修这一抱,叶殊整个人也是一僵,脸上更是瞬间染上了一抹粉色。 她像是不好意思地轻推了沈修一把,顺势起身回了舞娘中间,继续着自己的献舞。 沈修抱着叶殊的手本来就没有用力。对于叶殊轻易逃开的事,他丝毫不觉意外。反倒是叶殊刚刚那娇羞的模样令沈修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直叹对方是个狠人。 叶殊男扮女装这种情况,在沈修看来其实还是能接受的。 毕竟对方是御锦卫,而御锦卫压根就不能当成常人对待。 可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男人竟然能装女人装得这么像!就连被调戏后的羞涩……额,应该也很像吧? 沈修不确定地想着。 可惜他压根就没见过姑娘家被调戏后的羞涩模样,一时之间倒也无从对比。 沈修这一想着问题,目光便控制不住地随着叶殊转。 张千胜将沈修这神情看在了眼里,只觉得沈修这是已经上钩了。 他登时笑得开怀,道:“沈老弟原来是同道中人啊!不知你平时在哪儿听曲赏舞啊?” 沈修正在为叶殊连回去跳舞都不忘伪装出脸红的模样而感叹,对张千胜问话自然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他登时一惊,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刚那行为虽然可以回敬叶殊,可若是传出去,他的名声也会变成喜好歌舞的伪君子之类的。 -- 第46页 关于这一点,他自己是不怎么在意,可他爹平遥王沈源却在意啊! 为了避免被自家父亲打死,沈修赶忙摆手道:“张大人误会了,我不好这种东西!沈大人莫要乱说!” “我懂,我懂!”张千胜笑得乐呵呵的,一副自己什么都明白的模样,可他的话却叫人一听便觉得定然是误会了什么。 沈修见状只觉得头都大了。 他虽然已经有些明白自己此刻不管说什么,张千胜都极其有可能会认为自己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想要掩饰。 可他终究还是觉得不死心,又道:“张大人,我说的是真的。我家规矩严,我父王不让我们在外头乱来。” 沈修尽量想着比较容易说服的点来说,张千胜听完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看得沈修一喜,还以为自己终于让张千胜明白了。 却没想到,下一刻张千胜便露出了暧昧的笑容,道:“原来是因为家规严,所以沈老弟你对外才一直都是不好女色的形象啊。” “放心放心!我府里的人嘴巴很严的。今儿个的事,我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尽管放心享用就是。”张千胜这话,说得意有所指,笑得别有深意。 得了,越描越黑! 沈修张了张口想要再说点儿什么,可又觉得按照目前这状况,除非自己当场揭穿叶殊的身份,否则的话,张千胜只会觉得自己就是在掩饰! 沈修顿觉心累,只好三缄其口,转头拿起了酒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随即,他放下了杯子,拿起筷子便埋头吃菜,坚决不再去看叶殊。 张千胜见状却是笑得更加开怀,十分配合地道:“来来来,多喝碗汤,好好补充一□□力。” 沈修闻言那夹菜的动作一顿,偏头一脸疑惑地看向了张千胜,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补充体力。 总不会是对方想要与自己彻夜详谈关于御锦卫和孙昭仪之死的事吧? 沈修咬着筷子看着张千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被御锦卫盯上,不管是对什么人来说,那都是极其严重危险的事。张千胜肯定也会记挂着这事的! 想到了这一点,沈修才对着张千胜露出了一个浅笑,以示自己明白了他意思。 随后,沈修伸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那碗汤,在试过温度后,直接大口喝光了。 张千胜见他二话没说便将虎鞭汤喝完了,顿时愈发觉得对方是同一类人,态度也跟着越来越好了。 沈修对此没啥感觉,只是觉得一碗汤喝下肚后,张千胜的话便跟着多了起来。 只可惜,他所说的话都是废话,还不如看看叶殊跳舞。 毕竟,后者可是御锦卫司承啊!还是男扮女装伪装成舞娘! 现在多看两眼,以后也就有了更多可以嘲笑对方的地方了!想想便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瞄一眼。 就在沈修的嫌弃和胡思乱想中,叶殊她们这群舞娘的舞总算是跳完了。 饶是叶殊身具内力武功,此刻站在那里也是微微喘着气。 正听张千胜那些废话听得分外无聊的沈修见状精神一震。他可不觉得叶殊伪装成舞娘特意过来这里,就是为了挣外快。 此刻一舞结束,明显就是动手的时机!沈修自然也就多留意了一下。 可他却完全没料到,他这反应落在了张千胜的眼中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张千胜摆摆手打发了叶殊她们。 叶殊她们自然不会提出异议,而是直接行了一礼,便转身回了隔壁的屋子,连中间的布帘都给放了下来。 沈修担心叶殊会冷不丁地对张千胜动手。直到叶殊的身影进入隔壁那间屋子后,他才松了口气,将视线收了回来。 张千胜见状笑得开怀,打趣般地问道:“沈老弟,你这是舍不得了?” 沈修闻言当真很想翻个白眼给张千胜。 可惜,他到现在都还没开始套话,压根不适合得罪张千胜。 最后,沈修只得强忍着不耐烦,摆摆手道:“没有的事。” 沈修这话刚说完便意识到现在是个绝好的机会。他立马换了话题,道:“对了,张大人。既然现在酒菜都已经吃了,舞也看了,不知是否可以开始说正事了?” “正事?”张千胜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又瞧着沈修这比一开始热情得多的模样,他瞬间便顿悟了。 “哦!你是说那个正事啊。”张千胜恍然大悟,“嘿嘿”地笑了两声,便换上了理解的表情,道:“年轻人身体就是好。既然如此,那我现在让人送……送你去客房休息一下,我换身衣服醒醒酒就来。” 张千胜原是想说送舞魁过去的。可转念想到沈修家规甚严,他顿时便换了一种较为隐晦的说法。 沈修对此毫无所觉,唯一的感觉,也只有张千胜这人实在是太过麻烦了。 不过,因着现在叶殊也来了,沈修现在还真没敢给张千胜甩脸色,就怕被叶殊钻了空子。到那时,指不定什么时候张千胜的人就没了。 “……那就有劳了。”沈修慢吞吞地站起身,转身就想跟着符有财走。可转念又发现,自己现在这举动,像极了是自己倒贴上来的。 他顿时脚步一顿,想了想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希望张大人能快一点。夜不归宿,在我家也是禁止的。” -- 第47页 沈修说完也没去看张千胜的反应,直接跟着符有财走了。 而张千胜却是摇头失笑,低头看了一眼基本都被吃光了的饭菜,忍不住喃喃自语地笑道:“我还以为他会有多难搞定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阿忠。”张千胜感叹完,朗声冲着外头喊了一声,立马便有一个小厮应声小跑着进来了。 张千胜见到了人,习惯性便想直接吩咐。 可转念想到隔壁屋子里都是翩跹阁的人,他顿时又压低了声音,在阿忠的耳旁低声吩咐道:“你去把那个舞魁领到客房去伺候。” “是,老爷!”阿忠听完了话,先是习惯性地应下了,转身就想去隔壁领人。 可等到他都转过了身了,这才忽然反应了过来,连忙又转了回来,对着张千胜小声提醒道:“可是老爷,翩跹阁的管事过来时说的是舞魁愿意伺候老爷您啊。您这临时换人,是不是需要跟她们说说?” 阿忠这话问得也算是事出有因了。 这个翩跹阁背后有人,规矩也大。里头的舞娘各个都是舞艺高超,长得还特别好看。 可惜,这些好看的舞娘,一般来说是能看不能吃的——除非人家愿意伺候。 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人对这规矩嗤之以鼻,想要强迫翩跹阁的人。哪知最后那些人无一例外的都出了点意外状况。 阿忠会特意回头多问了这一句,便是因为这一点。 张千胜也知道这事。因此,对于阿忠的多嘴一问,张千胜并没有生气或者不耐烦。 他又低声回答道:“让你领人你就去领。那舞魁刚刚在宴席上定然也是看上沈修了。她过去见到了沈修,肯定不会生气的。” “哦,那小人去了。”阿忠见张千胜心里有数,也就没有多问其他,直接去了隔壁屋子带走了叶殊。 与此同时,沈修正坐在客房里灌着茶水。 张千胜这里的饭菜确实好吃,可也着实咸得很! 再加上他想到等会要套话,连酒都没怎么喝,现在是真的渴得很! 不过,沈修现在身处陌生地方,自然不会当真大大咧咧地坐在这里任由他人安排。 他口中灌着水,眼睛却是将这屋子给打量了个遍,眼中满是思索之色。 第27章 奇怪的房间 张千胜府里的这个客房,跟一般的客房不大一样。 沈修现在脚下踩着的是羊毛制成的地毯。 这样的地毯,除了屏风后放浴桶的那片区域外,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 至于摆设方面。在门之后便是一张圆桌,四个圆凳,桌上放有热茶热水和杯子,爱喝哪个和哪个。 在正对着房门的那面墙上,还挂着一幅白鹤图。图下是一张摆上了盆栽的桌子。 入门往右的话,是由珠帘隔开的隔间。 里头摆设有点儿奇怪。空旷的地方很多,全都铺着柔软的长毛毯子。而装饰品方面却只有一张矮塌、一个木架,以及木架上的一个木头雕塑。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包括里头的那面墙,也是雪白一片,没有丝毫装饰之物,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入门往左的话则正常多了。 那是同样用珠帘隔开的小隔间。不过里头放着的是高床软枕,旁边还有洗漱用的脸盆之类的日常用品。 而后,在入了这处隔间后往右则会看到一道屏风。 沈修刚刚已经好奇地往里望了一眼,发现屏风后的左侧摆着挂衣服的架子,架子旁有个小柜子,柜子上头放着一盏灯。 沈修刚看到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句张千胜有病,将灯放在这种地方,也不怕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烧着了。 而后,在屏风的右侧过去直通正门正对着那面墙的后面。那里则放着一个大浴桶,显然是洗澡的地方了。 在拿着杯子逛到这大浴桶旁边后,沈修刚想回去桌子旁等着,便听到外间传来了推门声。 沈修瞬间还以为是张千胜终于过来了,他立马转身往回走,口中还不忘抢先一步不满地道:“怎么这么慢?我茶都喝了几壶了,张大人若是不想……” 从浴桶所在位置绕过屏风穿过珠帘的距离其实并不是很长。至少沈修这话还未抱怨完,便已瞧见了赤着脚站在地毯上的叶殊了。 “你!你……”沈修惊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本是想问叶殊为何会在这里,又是不是已经对张千胜动手了。 可他话还未说完,便见叶殊眼中惊讶之色一敛,抢先一步用着娇软的声音喊道:“大人……” 沈修被她这一声喊喊得头皮发麻,剩下的话登时便堵在了喉咙口。 不过,他并不觉得叶殊会故意这般做来恶心他。因此,沈修下意识往门那边看了过去,果然瞧见了站在门口的符有财。 阿忠原本是在领了命令后便准备将叶殊带过来的。可他们走到了半路便遇到了符有财。 符有财见叶殊跳舞跳得一身汗,顿觉这般领过去不合适。遂又让婢女领着她去沐浴了一番,这才拖得有点久。 阿忠见这好好的一桩差事愣是拖得这般久,心里怕担责。最后,他一通好求,就变成了符有财将人给送过来了。 符有财脚上有穿鞋子,未免弄脏了里头的地毯,他并未进屋。 符有财就这么站在了屋子外头对着沈修行了一礼,乐呵呵地道:“沈大人,我们家老爷让小人将人给您送过来了。您慢慢享用。若需要热水,只需敲一敲浴桶旁的铃铛就成。” -- 第48页 沈修一听符有财这话顿时有些懵了。 他虽说还是童子之身,却也不是当真什么都不懂的。只是很多时候没往这方面想罢了。 现在这情况摆在这里,再加上符有财这一番隐晦的话,沈修又怎么可能真听不懂?! 他登时就涨红了脸,既是对这个话题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也是被气的。 只因他觉得对方将他和一个穿女装的御锦卫司承关在一个屋里,等会儿对方关门了,他指不定又得挨一顿打了! 一想到这一点,沈修顿觉头大,下意识地便想反驳。 结果他话都还没出口,便见叶殊回头对着符有财点了一下头,带着几分羞涩模样,道:“有劳符管家了。” 沈修一听叶殊这明显就是同意了符有财这说法的话,便猜到她很可能是有什么计划要做。 沈修顿时又闭上了嘴,没有当面提出反对意见。反而还与她一起看着符有财,一副就等着他离开的模样。 符有财见到叶殊没有生气也是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叹张千胜看人准,面上则是乐呵呵地行了一礼,便伸手为他们关上了房门,才转身离开了。 沈修听着外头的脚步远去,刚刚装出来的淡定立马便不见了。 他气急败坏地回身坐到了桌子前坐下,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怒气冲冲却还记得压低了声音,质问道:“叶殊!你莫不是真想栽赃给张贵妃?!” 比起沈修的暴躁,一身女装的叶殊则是自在得很。 她慢条斯理地在沈修的旁边坐下,也伸手倒了一杯水,才笑问道:“怎么?就许你沈大人查案,本官就不能了?” 随着叶殊这一走动一伸手,沈修便注意到了叶殊右手腕那里戴着的一串银白色铃铛手链。 那手链的造型颇为精巧,沈修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忽而便又注意到了什么,视线从对方的手链上转到了手上。 看着那光滑白皙没有色差的手,沈修一时之间没忍住,好奇地问道:“你的手没问题啊?那平时这么一直都带着手套?” 叶殊闻言一挑眉,没想到沈修竟然在这种时候思绪还能跑偏。 她顺着沈修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才笑眯眯地道:“当然是为了让你们更加容易认出我来啊。我平时戴着手套,你们是不是一眼就能猜出我是谁?” 沈修闻言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随即,沈修又忍不住蹙起了眉来,道:“就为了这?你就不怕别人利用这一点来假冒你吗?” 叶殊闻言想了一想,方才笑着站起身来,道:“有得必有失嘛。别人确实能利用这一点。可同样,我只要摘下了手套,你们想要认出我来就都会犹豫一二,不是吗?” 叶殊问着话,转身就往小隔间的屏风那边走去。 沈修见她动了,担心她是要对张千胜动手,下意识地便追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换衣服啊。”叶殊应了一声。 她站在了屏风前回过了头,瞧着沈修的目光带着挪揶,笑问道:“怎么?沈大人舍不得本官这美貌的模样?还是说,沈大人想看着本官换?” 沈修原本还有些怀疑叶殊是想趁着换衣服的空档偷溜出去的。 可如今一听这话,他登时额头青筋直跳,略显暴躁地道:“你大可放心!本官没兴趣看一个大男人换衣服!” “哦?这么说,沈大人是喜欢看小姑娘换衣服了?”叶殊故意笑问了一句,这才转身入了屏风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随后,她又弯腰拉开了旁边的小柜子,从里头拿出了暗探提前放在里头的鞋子和面巾。 “本官不喜欢看人换衣服!”沈修知叶殊是肯定是故意这般说的,却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回答了。 屏风后的叶殊闻声一笑,却没有回头,而是面对着小柜子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腰封。 刹那间外头这身舞娘衣服便散了开来,露出了里头藏着的黑金流云服。 从进这张府开始,叶殊便一直都将这身属于御锦卫的黑金流云服穿在里头。 哪怕方才她沐浴了一番,也不过是将最里层的里衣以及最外层的舞娘衣裙换成了备用的罢了。 而这身黑金流云服,她却是一直都穿在身上的。 叶殊原是打算直接脱掉外衣就行了的。可她一低头,看了自己的胸膛一眼,最终还是任由外衣半敞着,转而伸手扯开了自己那身黑金流云服,伸手将里头自制的裹胸暗扣给扣上。 随后,她又将黑金流云服给整理好。再次低头看了看,确认已经是一马平川了,这才将外衣脱掉,裙子也解了。 最后拿掉围着脖子的装饰布料后,叶殊还不忘伸手摸了摸自己贴在脖子上的假喉结。 在确认了没有歪或偏移之后,她才将小柜子里的新靴子给穿上。 沈修在叶殊故意说了那番话后,便打定了主意不去看对方,省得又被她说自己喜欢看别人换衣服。 可这沈修是不想看,奈何那屏风有点儿问题。 先前沈修看到那屏风时还觉得奇怪得很。别人的屏风都是飞鸟虫鱼,山川美景。可张千胜的屏风所画的东西却奇奇怪怪,就像是一大块皱巴巴的布似的。叫人看得莫名其妙。 可现在叶殊在里头换衣服,沈修在这外头往里瞧,能看到的东西可就不一样了。 -- 第49页 那屏风上的画确实是奇奇怪怪,可从叶殊的影子印在了屏风上后,一切就又变得不一样了! 尤其是叶殊的发型现在还是姑娘家的那种,那影子再加上屏风上奇奇怪怪的画,顿时就变成了一个姑娘半裹着长布一般,感觉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发现这一点的沈修登时瞪大了眼睛,一副惊恐的表情。 只不过,他不是因为这屏风上隐藏着的小问题而惊恐,而是因为想到当叶殊知道这一点时可能会有的暴躁反应而感到惊恐。 对方可是御锦卫啊!别人生气顶多怒骂打架。可御锦卫生气的话,鬼知道会不会直接把张千胜给灭了 第28章 我也这么认为 沈修只是匆匆一瞥,便赶忙收回了目光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而叶殊在换完了衣服后便抱着换下的衣裙出来了。 她也没将衣物拿远,只是随手放到了床上,便走到了镜子前坐下。压根就没管沈修还在这里,自顾自地给自己换发型。 沈修的视线下意识地随着叶殊从屏风转移到了另外一头,瞧着她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拆着发饰,沈修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姑娘家拆发饰。 虽然在他看来,叶殊就是一个扮女人的男人。但是这不是有颜值撑着么,毫无违和感之下,沈修也不计较拆发饰的人是男是女。 他瞧得稀奇,不知不觉间也就忘了掩饰自己的目光了。 叶殊倒是没有特意避开沈修的视线。 她扮演各种各样的人也差不多有三年了。虽然不敢说在扮演其他人这方面是天下第一,但是至少还是有点儿心得的。 就好比,越是想要将其他人给糊弄过去,就越是需要坦然不惧。 当你大大方方之时,怀疑你的人自然会开始自我怀疑。 因此,男装也好,女装也罢。只要表现得足够坦然自在,其他人自然会信你是男子。 叶殊拆完了发饰,透过镜子瞥见后方的沈修那目不转睛的好奇模样,她顿觉好笑。 下一刻,她便故意用着戏谑的语调,问道:“沈大人莫非是没见过人拆发饰?你该不会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吧?” 沈修被叶殊这问题问得猛地回过来神,在意识到自己看叶殊拆发饰看到入神,又听到她所问的这个问题,沈修的脸都控制不住地有些泛红了。 他透过镜子瞧着叶殊那笑得古怪的笑容,原是想否认这一点的。 可对方身上那身黑金流云服又在提醒着他,对方是御锦卫。 御锦卫的情报,那可是最全的。 沈修一时之间还真把握不准叶殊有没有看过他的全部资料。若是没看过,那他说个谎争个面子自然无所谓。可若是看过…… 沈修刹那间已经想象出对方无情嘲笑自己的模样了! 沈修想到了这一点,干脆心里一横,装出了浑不在意的模样,道:“我们家规矩严,我爹娘最不喜莺莺燕燕,也不许我们沉迷女色。” 沈修说完,又怕叶殊不信,还给她举例道:“而且,我爹跟我们说过。这女人一多,麻烦事也会跟着变多。所以我们家不许纳妾,不许有通房丫头,更不许去花街柳巷。若是真有什么冲动,要么自己解决,要么娶妻。” 沈修这话说顺口了,一个没注意,便将自家父亲说过的话都给捅出来了。 不过说完了之后,沈修也不在意自己说漏了嘴。 在他看来,男人与男人之间聊点儿荤段子都是常有的事,像娶妻生子这种话题自然更加没关系。 而叶殊却是听得有种涨知识的感觉。 她以前虽是也有假扮成男子四处混迹,可她终究还是个姑娘家。 在她师父的强烈要求下,叶殊还是有许多事情是没能做成的。 例如,跑去青楼扒屋顶观摩之类的,就被师父严令禁止了。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有许多事都是似懂非懂。 就好比,她知道男人喜欢上花街柳巷这类地方去纾解一下。据说那样会让他们舒服得要死。 可她却没机会弄清楚,究竟是怎样的纾解。 她还曾听得酒楼的客人在谈论着哪个青.楼的人够味。可她却没想明白,这个味,究竟是指什么味。只是隐约地觉得,应该不是指香粉味或者体味。 而在离开了师父上京都来的时候。虽说师父已经不在身边了,可叶殊除了最开始犹豫过,后来想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她也就没胆子违背师父的话了。 只是,如此一来,她往日里碰上御锦卫的同僚在那里口出黄言时,难免会有听得云里雾里不是很懂的时候。 最后,她只好假装对他们这话题不屑一顾,亦或是刚好有正事要忙给避过去了。 这般做法,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未免有些特立独行了点,不利于她融入人群暗地里打探当年那件案子的真相。 为了避免搞砸与同僚的关系,叶殊已经变为一见到一群御锦卫聚在一起闲聊,还笑得古古怪怪,她便下意识地先找借口避开了。 可现在好了! 刚刚沈修那番回答,给了她另外的敷衍其他人的借口!这可就当真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原来男人们还能自己解决的吗? 叶殊只觉得既惊讶又好奇。 她透着镜子瞄了一眼沈修,估摸着应该能从他那里套出话来。这才边将头发束起,边笑道:“哦?我记得你还未娶妻吧?这么说来,难道沈大人经常自个儿解决?” -- 第50页 听到叶殊问出这种问题来,沈修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他心中嘀咕着叶殊果然是个男子,口中却是毫不客气地反问道:“叶大人何必多此一问?经不经常,你看看自己不就清楚了?还是说,叶大人其实早有伴侣?” 沈修这“伴侣”一词用得极具灵性。 这词既可指妻妾,也可以指通房,就连外头花街柳巷里的春风一度,也勉强能算上。 叶殊原本还以为沈修都已经提起这种事了,应当不会拒绝回答的。可现在对方不答反问,她登时便没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只见叶殊不慌不忙地将头发固定好,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故意带着浅笑,应道:“沈大人想多了。我这人挑得很。没找到合适的,单着岂不是更自在?” 叶殊这话说的倒也是真心话。尤其是她的情况其实比较特殊,如果不是真的遇上了与她契合的人,她是不会考虑成亲的。 叶殊这话放在这个时代里其实是有些大逆不道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大杳普遍的认知。 倘若到了年龄却不嫁不娶,别人可不会说你是不想成婚,只会背地里满怀恶意地揣测你身体有缺陷。 叶殊对这一点还是清楚的。因此,她也没指望着能得到沈修的认可。甚至已经想好了,等会便抢先一步换个话题,省得还得平白听别人的指责。 可当她站起来转过身时却惊讶地发现,圆桌旁的沈修确实是诧异的模样。 可这诧异之余,他竟然还带着几分找到同伴的欣喜! “你说得真是太对了!”沈修激动得一拍大腿。 他见叶殊要过来,伸手给她刚刚的杯子里添了一杯水,面上万分惊喜地道:“人的一生这么长,能做的事那么多,干嘛非得把自己跟一个不喜欢的人绑在一起呢?” “一个人自由自在明明就挺好的!反正若要孙子孙女,我大哥他儿子都四岁了,根本就没必要非要我生。可我爹娘就是不听,总想着让我跟姑娘家相看,烦都烦死了。” 沈修难得找到与他想法一致的人。这一说起来,便有些止不住话题了。 叶殊当真没想到沈修会有这样的烦恼。不过想想对方毕竟是平遥王的儿子,她又有些释然了。 这一释然,叶殊的关注点便又偏到了沈修对自家父母的称呼上了。 他都已经一连喊了好几次爹娘了,叶殊就算是想忽略都难。 叶殊心中有了疑问,却也不急着追问。 她先是走到了桌子旁坐下,端起沈修给她倒的那杯水,偏头瞧着对方那郁闷模样,轻笑了一声,道:“这般说来,我倒是比你的状况要好一点。” “怎么说?”沈修此刻听到叶殊的笑声却并不在意,反而对她口中的“要好一点”更感兴趣。 叶殊也没在这时候卖关子,张口便回答道:“我无父无母,跟我师父相依为命。我师父本身就没成亲,自然也不会逼着我。就算有催婚的,那也都是邻里街坊们在推荐他们亲戚,直接无视也就是了。” “这般比起来,我可不就是比你的状况要好一点?”叶殊笑盈盈地问着,目光大大方方地落到了沈修的身上,没有丝毫伤心之事。 可沈修却自觉戳到了对方的痛脚,顿时便生出了几分歉意,道:“额,抱歉,让你想起不愉快的事了。” 叶殊对此回以毫不在意的一笑,趁机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上,道:“不碍事。不过,我刚好像听沈兄管你父母叫爹娘?你跟你父母的关系应该很好吧?如果你当真不想成亲,那开诚公布地与他们谈谈,他们应该也能理解你的。” 沈修一听叶殊这话,心中烦闷之感顿生。 他自嘲一笑,道:“是啊,理解。他们都理解我三年了,也差不多要到忍耐的极限了。” “沈兄何出此言?”叶殊目光一动问道。 她虽是瞧出了沈修提起这事来心情不好,可也看得出沈修其实并不排斥谈论这事。所以,她这才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而沈修也对这个问题也确实没有讳莫如深,只是他也并未将所有的事都说出来罢了。 在听到叶殊的询问后,他举起杯子将水一饮而尽,看向前方的目光也变得没有焦距。 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的同时,沈修不忘对着叶殊道:“你既是御锦卫,那应当知道,我爹以前曾是山贼吧?” 诶?山贼?!! 旁听的叶殊整个人一懵。 她先前压根就没去记平遥王沈源的事,自然也不曾看到那卷相关的密卷。 平遥王沈源,这个从北阳手中一举夺回大杳十城的男人,从一开始其实只是个因为活不下去而落草为寇的普通人 第29章 这个房间! 平遥王的事,叶殊没打探过。 若是照实说,未免有轻视对方之意。 毕竟,若非是觉得对方是小鱼小虾不值得挂心,又怎么会在连沈修这个小小的大理寺丞都记得住的情况下,却不知道沈源的事呢? 可若是随口胡乱应下,后头若是沈修说起了细节来而她搭不上话,那可就更像是没把平遥王沈源放在心上了。 这般左右为难之下,叶殊干脆不正面回答,而是道:“英雄不问出处,是山贼那又如何?反正现在是平遥王就是了。” -- 第51页 叶殊这番话颇有恭维的感觉。 若是平日里,沈修约莫是看不上的。可今日却是不大一样。 他刚刚才发现叶殊与自己有着相同的观点,那种茫茫人海中终于找到一个与自己在某方面的看法相同的人的感觉,着实叫人开心。以至于连带着他对叶殊的好感也瞬间涨了许多。 更何况,他们家的情况其实不上不下。叶殊身为御锦卫司承,也压根没理由故意讨好他。沈修也就愈发觉得叶殊说的是真心话了。 他登时笑得开怀,道:“那你可就说错了。你们一直都把我爹当成平遥王,可我爹却还把自己当成当初那个小山贼。” 叶殊微讶,并没有打断沈修的话,而是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沈修见状似乎来了兴致,又接着说了起来,道:“我爹曾跟我们说过。他年轻的时候,先帝仁慈,一直不曾对漠北动用兵力。却没想到漠北狼子野心,竟是趁着大杳不备,连夺大杳十九城。我爹当时的老家昌和县,也在这十九城里头。” “我爹当时已经是山贼的头领了。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一怒之下使了计,愣是凭着当时山寨里的百来人,放倒了临近县城里的几百敌兵!后来还收编了城里的百姓,换上了敌人的铠甲,一鼓作气地占了三城!” 沈修说起这事来连眼睛都仿佛在发光,明显透着憧憬之色。 可叶殊却听得十分诧异。 若真的按照沈修这所讲的故事,那沈源在那时候可不是什么大英雄,而是从一个山贼头子变成了叛军乱党呀! 叶殊顿时愈发感兴趣起来,十分想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沈源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她想了想,最后笑眯眯地追问了一句:“然后呢?” 那模样,瞧着既像是因为真的不知道而好奇追问,又像是特意配合着沈修发问。 沈修没在意叶殊究竟是如何想的。他一听对方问了,便跟着接着笑道:“然后啊,我爹就在第四座城里救下了我娘。” “我爹说了。他是为了让我娘不用在他和亲人之间做抉择,不用跟着他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所以才接受了朝廷的招安,领着朝廷的兵马又抢回了六座城,成了现在的平遥王。” 沈修说到这里,神情里带着自豪和羡慕。 可下一刻,他又稍稍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转头对着叶殊道:“他和我娘想要的,一直都只是一个安稳的家。所以让我们在家里喊他们爹娘就成,不要搞那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的虚名。” 叶殊刚还在惊叹于沈源这等霸气果决的行事作风。待听到沈修这最后一句话,她才忽然反应了过来——对哦,我们刚刚聊的是称呼的问题! 想起了最初的问题,叶殊立马点了点头,赞叹道:“平遥王有大智!这个世界上,能做到功成名就之后仍不忘本心的人可不多。” 沈修闻言眼中却是有无奈之色一闪而过。不过,他最终还是点头赞同了叶殊这话,并没有将其他的事都给说出来。 毕竟,像谨慎过头这种事情,虽然也不是不好,可终究不适合跟个御锦卫说。 沈修那无奈之色只在一瞬间便消失了,叶殊压根就没注意到。 她在随口一句夸赞结束了这个话题后,便起身到了小隔间矮塌后的窗户边看了看天色。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又转身去了床边,从放在那里的衣服里头拿出了面巾来,二话没说就系到了脸上。 沈修瞧着她这举动心里“咯噔”一响,赶忙问道:“叶殊!你老实跟我说,你该不会是要去栽赃吧?我可要先告诉你啊!这张千胜多半是真的有问题,你千万别冲动行事!要是把真的证据也变成了栽赃那可就糟糕了!” 系好了面巾的叶殊偏头往镜子里瞧了一眼,边确认着自己是否已经遮挡严实了,边笑道:“你有心思担心这些,还不如帮我个小忙。” “什么忙?”沈修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倒是没有多少排斥的感觉。 叶殊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了桌子旁,摘下了手上的手链放到了桌面上,道:“你就待在这个房里,偶尔晃晃这条手链,省得被人发现我不在这房里。” 沈修随着她这举动而低头看向了那条手链,身边的叶殊已经转身走到了右侧的小隔间,伸手将矮塌后边的窗户彻底推开。 “诶!”沈修察觉到她要溜,赶忙转身追了过去。 可惜等他冲进小隔间的时候,瞧见的已经是叶殊踩着窗框跳出屋子的身影。 沈修下意识冲到了矮塌边,双手撑着窗框探头往窗外望去,却发现外头已经没有了叶殊的身影。 沈修有些懊恼地轻锤了一下窗框。犹豫了一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将窗户关上。 “希望他有将我的话听进去吧。”嘀咕着的沈修既是忧心,又觉无奈。转身时没注意,一下子就撞到了旁边摆着的木架和木雕上头。 这一撞倒是不怎么疼。可沈修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木架和木雕时才发现,被他撞到的木架和木雕竟然纹丝不动! 沈修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已然意识到这木架和木雕都有问题! 他登时便开始摸摸按按,将自己所知道的开启机关的办法给试了一遍。 在确实从木雕到木架都没有可以按动的地方后,他抓住木雕一转! -- 第52页 随着木雕和木架一块儿往右转动,沈修的身后也传来了轻微的石板摩擦声! 沈修顿时一喜,还以为自己是找到了密室之类的地方。 哪知一个回头他却发现,之前那雪白一片的墙壁已经从中间往两边退了进去,恰好缩进了两边像极了装饰用的凸起墙面里头。 只不过,墙壁裂开后里头露出来却不是什么密室,而是一面挂满了春.宫.图的墙面! 瞧着上面画着的地面、矮塌、床铺、桌子、椅子各种不重复的画面,沈修瞬间涨红了脸,猛地回头立马将开关又给转了回去! 随着身后又是一阵石板摩擦声响过,沈修这才缓缓回头。确认了墙壁已经恢复了原样,他才松了口气。 只是,此刻再一看这间小隔间,沈修是再也兴不起查探的兴趣了。 尤其是想到刚刚那些画里还是有地上的,他顿觉脚下踩的毯子都有点儿脏。 沈修二话没说转身就回了桌子边。刚想坐下喝杯茶冷静一下,可一看到桌子,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画。 沈修顿时捂住了眼睛,无比后悔自己为何要手贱去碰那开关。 先前他虽然听过张千胜喜欢宴请别人,每次还都特别喜欢让人留宿。可那时的他还不觉得有什么,顶多就是感叹一下张千胜真有钱。 可现在,沈修觉得透过这间客房,他已经有些猜到那些留宿的人到底是怎么留宿的了。 想想往日里那些道貌岸然的同僚,再想想刚刚墙壁上的画,以及被符有财送过来叶殊。沈修只觉得自己此刻十分需要其他的东西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他左右观望了一下,最终将视线落到了正对着房门的白鹤图上头。 “还好还好,至少还是有正常的画的。”沈修感叹了一句,几步走到了白鹤图前,想借着这图洗洗眼,省得脑海中总是盘横着那几幅画。 可这白鹤图粗看没问题,等到沈修走近后多瞧了几眼,便忽然发现有些不对了——在白鹤图的眼睛那里,竟然有一个洞?! 沈修顿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挪了一张凳子过来,又站在凳子上往洞里一瞧。 沈修立马发现这个洞并不深,一眼望去可视范围还挺大的。视线往下时,还能将浴桶里的情况也瞧个一清二楚。 沈修顿觉惊奇,没明白这么厚的一堵墙,究竟是怎么做到视野范围这么广的。 他甚至特意跳下了凳子,绕过了屏风从浴桶那边往墙上一瞧。 这才发现,原来这墙的另一面竟然有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坑! 坑底只剩薄薄的一小层与外头隔开了,而坑的四周则是呈倾斜状逐渐变小,就像一个喇叭口。 沈修顿时恍然大悟,先是惊叹了一声好设计,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站的这个地方是沐浴用的。 沈修顿时又黑了脸,暗骂了张千胜一声老.色.胚,便一甩袖子走了出去,回到了桌子旁坐下。 他正觉百无聊赖,忽而又瞥见了叶殊放在桌子上的手链。 沈修随手拿了起来晃了晃,不期然地想到了刚刚叶殊那令人惊艳的舞娘装扮,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床上的衣服上头。 这......莫非男人其实穿起女装来,也会很好看? 沈修不确定地想着,心里有点儿蠢蠢欲动。 第30章 死人了 天色已黑,屋内又只有一人。 面对着这种天时地利的情况,沈修心里那点儿蠢蠢欲动,很快便化为了实际行动。 他先是往房门和小隔间的方向望了望。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声音后,他才站起身来,随手将那串手链揣进了怀里,几步走到了床铺边。 沈修又回头望了一眼,确认果真没有异常声响,便兴冲冲地伸手,将叶殊随手放在床上的衣裳拿了起来。 他左右翻着找出衣服的正面,又将其在自己身上比划着,不断变换着角度从铜镜里瞧着自己的模样。 “这样看着好像也还行。也不知道穿上会怎么样?叶殊的腰挺细的,我应该不会撑爆衣服吧?” 沈修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不过最终还是没把衣服往自己身上披。而是在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过过好奇的瘾后,便将其搭在了胳膊上,转而研究起自己的脸来。 沈修从小到大可没点儿安分的时候,沈源已经不止一次被他气得直呼当初就应该生个女儿的。 这种话,沈修并没有放在心上,往常也都是做个鬼脸一笑而过。可叶殊今天的女装却给了他些许提醒。 或许,等下次爹再这么说的时候,我也可以换上女装满足一下他想要女儿的心愿? 沈修的脑海中下意识地脑补起了到时候可能会有的画面,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结果没想到,他的笑容才刚浮现,“笃笃笃”的敲门声便突兀地响起,将压根就没去注意外头动静的沈修给吓了一跳。 他那笑声戛然而止,想到叶殊不在屋里,顿时有些紧张地大声问道:“谁啊!” “沈大人,是小人符有财。还请您开开门。”门外传来了符有财的声音,无论声音还是语调,都给人一种恭敬有加的感觉。 只不过,这也无法掩盖对方来得不是时候这事。 沈修一听符有财让开门,他暗道一声不好。 沈修赶忙转头往两边望了望。一瞧见屏风,他顿时眼睛一亮,快步冲过去将手中的衣服往上一披,想要假装叶殊在里头沐浴。 -- 第53页 可他这衣服才刚甩上去,转念又想到那头没有水声,他也没要过水,肯定是糊弄不了符有财这个管家的。沈修又赶忙将衣服给扯了下来。 这一甩一拉的,原本还显得整齐的衣服顿时就被沈修给团成一团了。 可沈修却没空去在意这一点,他慌忙转头想要寻找其他可以掩饰的地方。 而此时外头没等来回答的符有财已经忍不住开始问第二遍了:“沈大人?您听得到吗?您开开门呀。” “行了!别催了!急什么急啊!”已经急出汗来的沈修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句,目光也随之落到了床上。只是那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抗拒之意。 罢了罢了,事急从权! 沈修咬咬牙一狠心,转身就将手里的衣服全都零零散散地抛落地。末了之后想想又觉不合适,遂又捡起了一件,将其放到了床上,在特意拉下一点垂在床沿。 紧接着,他又将被子给拉开,塞出了一个弧度。最后才将床边的床帘给放了下来。 这时候,外头的符有财已经开始喊第三遍了:“沈大人?” “行了!有完没完呢?!我找东西呢!”沈修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便将自己的腰封给拆了拿在手里。 随后,他又特意将自己的衣服给解开再重新系好,最后才边围着腰封边走过去将门打开了。 随着那“吱呀”的一声门响,站在外头的符有财终于见到了沈修。他立马不动声色地将对方打量了一遍。 在确定了沈修虽然穿戴完整,但是衣服明显有些凌乱后,符有财顿时便安心了许多。 方才在将叶殊送过来之后,符有财便回去给张千胜禀报了。而张千胜也是笑得开怀,对此明显十分满意。 可是过后不久,张千胜便又觉得在符有财描述里的沈修的反应有些奇怪。心里头也莫名地觉得不安,这才又将符有财给派来探听情况了。 喊了三次才喊开门的符有财自然不会将这事如实地告诉沈修。 他在打量完了沈修的衣着后,立马满脸堆笑地试探道:“沈大人这是完事了?” 沈修闻言黑下了脸,既是对张千胜竟然连这种事都要过问而感到无语,也是为了打发符有财。 他当即冷哼一声,带着明显的怒色,道:“就这么一小会,你在看不起谁?!还是说,你家大人就是这速度?!” 符有财瞧着沈修这反应,不仅不生气,心里反而还松了口气。 “沈大人莫恼,是小人的不是。我家大人就是让小人过来问问,看看等会儿需不需要再上些酒菜?”符有财随口扯了一个借口,目光却又迅速地往屋里打量了一遍。 在瞧见被移到了白鹤图下的圆凳,以及左隔间地上散落的那几件衣服后,他顿时笑得愈发真诚了。 张千胜是觉得沈修的从惊讶到接受的过程太快了,所以疑心沈修和那舞魁是一伙的。 可是现在屋里这战况激烈的模样,却是让符有财觉得果然是自家老爷多心了——如果他们真的是一伙的,这屋里又怎么可能会是这等模样? 符有财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想要找的答案,而沈修却没敢放松警惕。 他当即便装出了不耐烦的模样,道:“不吃!你们记得留个人看着我的马就成,我还得回去的!” 沈修说着,还故意看了一眼天色,一副焦急却又努力掩饰的模样,道:“还有其他事没有?没有的话赶紧走!” 沈修说完,又故意回头望了一眼床的方向,就好像里头有什么人在等他似的。 符有财见状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连声道:“是是是,那小人就不打扰您了。” 沈修装模作样地一点头,应了一声“嗯”,便站在门内盯着符有财看,一副就等着他离开再关门的模样。 符有财想到一开始沈修那冷淡的模样,直接将这理解为对方不好意思表现出急迫来,便识趣地走了。 而沈秋则是在瞧着对方走远后,才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他刚想走去桌子旁倒杯茶压压惊,又忽然想到符有财说不定会杀个回马枪。 沈秋稍一犹豫,终究还是认命般地一叹气,脚步一转走到了床边,撩起床帘躺到了被子上。 他伸手入怀摸出了刚刚调整衣服状态时差点儿掉了的手链,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耳朵却在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这大晚上的躺在床上什么事都没法做,晚饭时还喝了酒。沈修这晃着晃着便觉困意上涌,忍不住打了个打哈欠。 他心中刚略带抱怨地嘀咕着叶殊怎么还不回来,便听外头传来了一声惊叫,以及充满恐惧的惊呼声:“死人了!!” 沈修那点儿困意登时就没了! 他猛地坐了起来,惊疑不定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心中不禁怀疑起是不是叶殊动手杀了人。 死的是谁,是如何死的,这些沈修都不知道。这也导致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待在房间里等叶殊回来。还是应该像个正常人一般,立马出门瞧瞧情况。 不过很快,他便不用犹豫了。 只因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沈修的房门便被敲得“砰砰”响,外头还传来了阿忠的急切的声音:“沈大人!沈大人!你没事吧,沈大人?!你可千万别也死了啊!” 这门都被敲了,再装作不知道也确实说不过去。 -- 第54页 沈修只好起身打开了门,瞧着屋外那顿时松了口气的仆人阿忠,张口便问了最重要的问题:“外头谁死了?” 刚刚放心了些的阿忠闻言登时红了眼,带着明显的惧意,颤声道:“是我们老爷!我们老爷……老爷他刚刚死在了书房里!” 沈修看着这前后变化极其明显的阿忠,顿时就拧紧了眉。他眼中的狐疑之色分外明显,甚至连张千胜死了的消息都没去在意了。 “你……莫非不喜欢你家老爷?”沈修琢磨了一下,最后还是问出了这么一个委婉的问题。 而阿忠却是刹那间眼睛更红了,带着明显的哭腔,压低了声音,道:“沈大人别问了,我是御锦卫的暗探。” ……哦吼,原来御锦卫真的四处安插暗探的吗?! 沈修刹那间表情空白一片,木着脸对着阿忠点了一下头,道:“行,我懂了。去看看张千胜的尸体吧。” 沈修说完转身就要走。可才刚踏出一步,他又忍不住退了回来,对着阿忠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道:“不行!我还是要问个清楚!你老实告诉我,人是不是叶殊那混蛋杀的?!” 叶殊特意伪装成舞魁混进来,又特意蒙着脸跑出去。现在张千胜死了,沈修想不怀疑叶殊都难! 阿忠其实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他此刻自然应该是维护身为御锦卫司承的叶殊,对沈修这话给予郑重警告的。 可阿忠想想特意过来一趟又无功而回的符有财,再听听沈修那直呼叶殊为“混蛋”的说话方式。阿忠总觉得这个沈修沈大人跟叶殊叶司承的关系可能不一般。 因此,阿忠干脆不回答沈修是或不是了。 他直接露齿一笑,摊手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多半应该不是。因为我们御锦卫若是要杀一个人,压根就不需要司承亲自伪装潜伏。直接带上人拿刀砍岂不是更方便?” 阿忠说得理所当然,沈修却听得瞳孔一缩,只觉得又一次如此明显地感受到御锦卫的不同于常人之处。 第31章 都回去 又一次认识到御锦卫与自己在认知和底线的不同后,沈修明智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张千胜的情况来。 “既然不是你们御锦卫做的,那张千胜是怎么死的?你们没听到动静吗?”沈修也不说自己信没信阿忠的话,只是顺着他刚刚话里的意思问了下去。 阿忠走在了沈修的身边领着路,口中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沈大人,这里毕竟是张府,你注意着点音量哟。若是不小心把我的身份给暴露了出去,那我可就只能换到你家工作了。” 沈修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阿忠,虽是难以置信,却还记得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是暗探吗?到我们家可就成明探了!” “无所谓呀。反正只要你们假装不知道我是暗探,我对外就还是暗探不是?”阿忠说得理所当然。 言罢,他又见沈修还是一副惊愕模样。考虑到对方也有可能是他的下一家主子,阿忠难得的又给他分析了一番。 “沈大人别惊讶啊。您真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我们暗探的存在吗?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暗探平时不插手隐私的事,关键时候反而还能充当极具可信度的证人。所以那些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假装不知道我们是暗探。” 阿忠这番话,确实让沈修生出了恍然大悟之感。 可随即他又想到阿忠刚刚说的要来他们家的话。他目光一闪,带着几分好奇和试探,问道:“那如果你来我家,岂不是抢了你同行的饭碗?” 阿忠闻言先是微讶,后又想起对方不管怎么说也是大理寺丞,便对他这反应迅速的模样不觉奇怪了。 阿忠顿时又露出了一个笑容来,笑眯眯地应道:“沈大人,您要是有空,还是多想想现在的处境吧。” 处境?沈修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阿忠的意思了。 他今夜在此留宿,张千胜便恰巧死了。不管到时候来接手这件案子的人会是谁,肯定都会对他进行一番询问,更甚至还会将他定位为嫌疑犯。 对此,沈修自然能够理解,可还是觉得颇为头疼。 在发现叶殊也来到这里的时候,沈修便意识到御锦卫也插手这事了。 因此,他心底里其实已经有了张千胜说不定会死在御锦卫手里的担忧。 也正因此,在沈修听到阿忠说张千胜死了的事后,他心里头其实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种情绪在面对这阿忠时还好。毕竟对方是御锦卫的暗探,多多少少也知道点内幕。 可若是对上接手这个案子的人,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沈修想了想到时候可能会引发的麻烦,颇觉头疼地对着阿忠问道:“我若是把你们御锦卫来过的事说出去会怎么样?” 阿忠微讶,显然没料到沈修会问出这等问题来。 而后,他又灿烂一笑,满不在乎地道:“沈大人应该不会想知道后果的。而且,就算是您说了,也压根不能当做证据证明您的清白的。” 阿忠说得笑呵呵的,也不管沈修到底听没听懂他这话里的隐晦提醒,转身就往前走去。 可才刚走两步,阿忠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又成了一副悲伤欲绝的模样,带着明显的哭腔,道:“哦,对了。现在是我家老爷死了,沈大人记得调整一下表情。” -- 第55页 沈修刚还在琢磨阿忠之前话里到底有没有藏着话,此刻被他这模样给打乱了思绪,忍了一会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的人都这么会演戏的吗?” 阿忠听到沈修刻意模糊了他们的身份,心中不禁对沈修的识趣满意了几分。 他这回答起话来也显得十分好说话了:“其他人我不知道,不过像我这种在别人府里当仆人的,没点真本事早就死了。” 阿忠言罢,眼瞅着前方已经有一个拱门出现在眼前了,他赶忙又提醒了一句,道:“沈大人注意了,我们快到了。” 沈修一经提醒,立马收敛了心思,沉着脸加快了脚步与阿忠一起步履匆匆地过了拱门,进了院子。 “符叔!沈大人没事!我还把沈大人带过来了!”阿忠一进院子便大喊着,几步蹿到了符有财的身边。 他的声音里带着悲戚感,一听便让人感受到了他的伤感。 沈修虽然已经见过阿忠的变脸了。可如今听到他这话,他还是忍不住脚步一顿,干脆就此停了下来。 停下来后的沈修并没有立即开口问话,而是沉着脸转头打量着四周。 在瞧见院子里哭嚎着的六个女人,七八个仆人,以及五六个孩子后,沈修顿时一皱眉。 “符管家!”沈修并不打算跟那些哭嚎的人说话,而是转头对着符有财冷声道:“你如果还想让你家老爷沉冤得雪,现在就让所有人都退出去!” 符有财本就因为张千胜死了而慌了神。他此刻一听沈修这话,当场便愣住了,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什……什么意思?” 沈修今天跟叶殊相处多了,说起话来也不自觉地简单了许多。 反正就算不将话说全了,叶殊也能听得懂。沈修自然也就长话短说了。 现在被符有财这么一反问,他才反应了过来,又给他仔细解释道:“你们这么多人待在里头,人多眼杂。容易被凶手趁机销毁证据不说,还容易破坏现场的情况。到时候衙门里的人过来查不出什么问题来,你们可别怪人家衙门的人没本事啊。” 沈修这话说的时候并没有控制音量。因此,屋内跟院子正哭嚎着的人都听到了。 符有财虽说是管家,却也只是一个下人。 对于沈修这要求,符有财只觉得无措又无奈。 在场的人里头若是只有下人,那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屋里哭嚎的和院子里没往里挤的小孩和女人,那都是府里的主子啊! 他若是真将人给赶出去了,只怕以后也不用在张府呆着了。 好在,符有财左右为难之际,同样听到沈修这番话的张夫人说话了。 “符管家!你带上人让所有人都回自己的屋里待着!这书房谁也不准进!另外,你可报官了?!” 张夫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此刻哭得脸上的妆容都花了,可吩咐起事来却气势十足,叫人下意识地忽略了她那花脸。 符有财一听这话宛若找到了主心骨,立马大声应道:“是,夫人!小人刚刚已经让人去九安衙门报案了!” 张夫人闻言点了一下头,又转头看向了周围的女人和小孩。 她抬手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才道:“你们都给我回自己的院子里去。有什么事,等久安衙门的人过来了再说。” “是,夫人。”“是,祖母。”“是,母亲。” 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那些人转头就走。 大部分人在路过沈修身边时都没敢抬头看。唯有那两个幼童尚且懵懂,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了沈修一眼。 沈修对此毫不在意,在侧身避让完这些人后,他正想顺势主动出了这院子,便见张夫人走了过来。 张夫人强忍着悲伤对着他行了一礼,道:“这位大人,惊扰到您实在不好意思。只是如今我夫君死得可疑,只怕还需委屈您多留一会,等那九安衙门的人过来了方能离去了。” “夫人莫要如此说,不过是多留一会罢了,本官不介意。”沈修一番话说得干巴巴。想要安慰她吧,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得强忍着尴尬说着场面话。 不过,待到这话说完,他瞧着对方那张花脸,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提醒了一句:“不过,夫人最好还是先去洗把脸,等会久安衙门的人过来可是需要找人问话的。” “多谢大人提醒。如果大人不介意,还请到正堂稍作休息。”张夫人礼貌性地回了一句。 她这话听上去像是不好意思让沈修这个客人在这院子里站着。可实际上,与她让其他人回屋待着的差别不是很大。 沈修对于张千胜的死因很是在意。在听到张夫人这话时,他差点儿便要张口拒绝了。 幸亏关键时刻反应了过来,这才三缄其口,转而应下了。 沈修作为客人,还是朝廷官员。按理来说此时也应当由符有财亲自领去正堂才对。 可是现在的张府人心乱,沈修不仅没强求这一点,反而还贴心地让符有财喊个人领他过去就成。 符有财热情感谢,随后也没拒绝沈修这好意,随手便点了阿忠将沈修带走。 阿忠做戏做全套,自从踏进这院子开始,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哪怕是领着沈修走在无人的走廊上,他也没再提过一句御锦卫。 -- 第56页 领路,上茶,站在一旁边候着,边焦急担忧又沮丧地望着正堂外头。 阿忠这反应,将一个忧心主子情况,却又尽责地做着分内之事的奴仆表现得毫无破绽。 沈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想要跟他探讨一下伪装的问题时,便见远处有一行人提灯而来! 沈修顿时精神一震,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正堂大门边等着,总算是瞧清了来人的大概状况。 来的总共有十来人,领头的那个最容易认。 那人穿的是浅紫色的官袍,衣摆处乃飞花图案! 哪怕沈修还未瞧清对方的样貌,也认出那人是谁——九安衙门的最高管事人,从三品正卿林扇燧! 第32章 怪讨厌的 沈修站在屋内,看着那一身从三品的官袍,瞧着那张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面孔,刹那间便控制不住地黑了脸。 反而是领着一堆人大步走过来的林扇燧带着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故意加大嗓门大声喊道:“沈崇武!原来是你这个倒霉蛋卷进这个案子里头啊!啧啧啧,做客都能做出命案来,以后怕是没人敢邀请你过府了。” 林扇燧那幸灾乐祸的模样都不带掩饰的,听得阿忠和跟着林扇燧过来的人都诧异地看向了他。 前者没找过沈修的资料,正奇怪林扇燧是不是喊错人了。而后者则是头一次瞧见他们的正卿大人对一个身负嫌疑的人如此熟稔。 林扇燧林正卿,那可是以办案时冷酷无情而闻名朝野的人啊! 他做得最决绝的一次,便是将自己最疼爱的弟弟按照律法判了八十大板,差点儿将亲弟给打死。 但是这事一出,朝野都议论纷纷。 认可这做法的人赞一声林正卿刚正不阿。不认可这做法的人背地里说他冷心冷肺不可深交。 不过,朝廷中的人倒是基本都持称赞的态度。 只因他们皆有自己的门路。知道林扇燧过后又逮着所有怂恿他弟弟犯错的人的错处,将那些人好生整治了一番。要么斩首,要么流放,硬生生让当时的京都治安好了一倍有余。 而就是这么一个一办案便像是不会笑一般的林正卿,现在竟然笑得灿烂,还主动跟嫌疑犯打招呼! 哪怕林扇燧所说的话和那笑容给人的感觉都不怎么友好,可也足以让周围的人惊讶了。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沈修和林扇燧却没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对于林扇燧来说,他现在就只想好好地嘲笑沈修一番。 而对于沈修来说,他已经后悔自己为何要配合叶殊了。 若是没有配合叶殊,他此刻定然已经跟张千胜说完了话,回到了他们家里,又怎么可能会摊上这事? 只是,心里后悔是一回事,对着林扇燧那幸灾乐祸的笑容,沈修可不打算让他看了笑话。 沈修当即回以一个假笑,耸耸肩无所谓地道:“彼此彼此。林小扇,真要论起来,我可比你好多了。至少我这是走霉运,不像你,都已经快成灾星转世了。” 沈修回话的时间里,林扇燧已经大步走到了正堂门前。 他连看都未看沈修一眼,直接与对方擦肩而过,大马金刀地坐到了主位上。 随后,林扇燧才看向了沈修,笑得分外开怀,道:“会认为我是灾星的人,那必然是心里有鬼的人。若是没有做坏事,怕被我捉住,又怎么会觉得久安衙门的正卿是灾星呢?” 沈修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茶润润喉。 紧接着,沈修才抬眼看向了林扇燧,似笑非笑地道:“你还有好意思说他们心里有鬼啊?若非你这一张嘴神鬼不认,他们又岂会背地里诋毁于你?” “随波逐流,陷于污泥得来的清白外表。”林扇燧直视着沈修,笑容里透着些许凉薄的感觉,一字一顿地道:“我、不、稀、罕!” 沈修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间便消失了。他盯着林扇燧那自信而无惧的笑容,不自觉地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自嘲一笑,道:“林扇燧,果然不管过去多少年,我也还是讨厌你。” 讨厌你站在世界的顶端肆意妄为,却还有脸理直气壮地指责别人不够勇敢正直。更加讨厌你那张扬不知收敛,却还能活出自我来的好运气! 沈修这番话直白得很,听得跟随林扇燧过来的人都皱起了眉,下意识便对沈修生出了敌意。 可被人当面说讨厌的林扇燧却没生气,甚至反而大笑出声。 他伸手指着沈修,眼中竟是透出几分怀念之色,道:“沈崇武啊沈崇武,这么多年了,你说话怎么还是这么直?” 沈修面无表情地盯着林扇燧看了几眼,又给出了一个假笑,学着他这话,道:“林小扇啊林小扇,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不知所谓。” 林扇燧被沈修这话说得一乐,当即便道:“嘿,沈崇武,这你可就说错了。我现在虽是在跟你叙旧,可我也没忘记我是来做什么的。” 林扇燧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随即,沈修便继阿忠之后,又一次见识到了变脸。 刚刚还笑得挺活泼的林扇燧须臾间冷下脸来,连话里都没了笑意,语气严厉地问道:“沈寺丞,你今日因何故留于张府?半个时辰前你在何处?正在做何事?可有人证?本官虽是例行查问,可如今沈大人身负嫌疑,还请沈大人认真些回答。” -- 第57页 沈修本身就是大理寺的人,对于调查案子的过程,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因此,在听到林扇燧这问题后,他也没在意对方这仿佛是在审问犯人一样的语气。 不过,没在意归没在意,周围这么多人在,他自然不可将真实情况说出来。 因此,沈修最终只是语气淡淡地应道:“今日我下值后,在皇城门口被张千胜张大人的管家拦下了。说是张大人久仰我大名,想要宴请我。” “张大人热情好客,见天色已晚便留我住宿一宿。至于半个时辰前,我约莫应该是在客房里休息。直到他找了过来,我才知道张大人死了。” 沈修的一番回答条理清晰,还不忘指了一下阿忠,免得张千胜不知道是谁找了过来。 末了,沈修又特意追问了一句:“对了,不知林大人可看过张大人的尸体了?我跟着他过去之时,瞧见不少人围在那里,也不知有没有破坏了案发现场。” 沈修追问这事虽是为了转移林扇燧的注意力。可同时,他也确实是想知道具体情况。 张千胜这人现在看来多半是与孙昭仪中毒身亡一案有关。他现在这一死,得利的自然就是张贵妃了。 因此,沈修十分想多了解一下张千胜的情况,也好判断一下会不会是张贵妃的人下得手。 只是,林扇燧却不按沈修所设想的去做,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修,饶有兴趣地问道:“沈大人避开了我的问题,还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不知,是何故?” 沈修闻言一默,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盯着林扇燧看,而林扇燧也毫不避讳地回视着他。 跟着林扇燧一块儿过来的人瞧着这状况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好安安静静地当个背景板,将该记的东西记下,却绝不开口。 好在沈修不打算回答,而林扇燧却没准备陪着他耗上一晚上。 只见林扇燧忽而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低头看起了自己的指甲,口中却是慢悠悠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张千胜张大人,喜爱歌舞,也特别好那鱼水之欢。” “他往日里最喜欢做的,便是宴请一些客人,又留宿一些客人。”林扇燧说到这里特意抬眼看了沈修一眼,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便接着说了下去。 “那些留宿的客人里头有好有坏。有对张千胜抱有好感的,也有压根看不上张千胜的。但无一例外,每一个留宿过的人,都会对张千胜大为改观。甚至还会流露出想要再来住上一次的想法。” 林扇燧说这话时,目光一直都落在了沈修的身上,观察着他的反应。 而沈修却像是对这事压根不感兴趣一般,自顾自地拿着杯子喝着茶。 林扇燧眼中笑意更浓,也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起身走到了沈修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刚想说话,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挥手让跟着他一块儿来的人都随着阿忠一起站到了正堂外远一点的地方。 随后,林扇燧才压低了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问道:“沈修,你那童子之身,该不会是在今天晚上破了吧?” 沈修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一个没忍住,直接瞪了林扇燧一眼,才同样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道:“口无遮拦!我今晚是来查案的!” “哦,我懂。”林扇燧带着了然之色点了点头,心里头是真的懂了沈修的意思。 毕竟,沈修是大理寺丞嘛。 而且他今儿个也确实快马进了皇城,皇城里还传遍御锦卫司承叶殊要对付张千胜的事。沈修若是特意应下张千胜的宴请过来查案,这也不是不可能。 可林扇燧这心里是信了沈修的话,明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信任来。 他反而带着几分八卦的感觉,低声追问道:“诶,沈崇武。既然你是来查案的,那肯定没拒绝张千胜给你塞的舞娘吧?” “如何?人家舞娘长得漂不漂亮?你有没有趁机占点便宜?还是说……”林扇燧说到这里声音越发地低了起来,神情也跟着变得严肃了。 这模样,看得沈修都不自觉地端正了态度,还以为林扇燧是想说什么要紧事。 却没想到,酝酿完氛围的林扇燧最后一本正经地吐出了六个字:“你把人给吃了?” 语言这种东西博大精深。沈修在听到林扇燧的话后,愣是没能分辨出林扇燧所言,究竟是字面意思还是他所想的潜在意思。 最后,沈修还是在盯着林扇燧认认真真地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确定了林扇燧这话与他先前童子之身相关询问是同一个意思 第33章 人哪去了? 沈修知道自己这情况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实属另类,对于别人逮着机会非要调侃几句这种事也不是很在意。反正被说两句也不痛不痒。 而且敢当面调侃他的都是跟他关系不错的人。他自然也没有因此发过火。顶多什么时候想起了,再找他们切磋一下舒活筋骨罢了。 可现在听着林扇燧一而再再而三地往这方面猜,沈修终究还是不耐烦了。 他冷眼看着林扇燧那笑脸,语气中净是嫌弃之意,道:“林扇燧,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废料吗?怎么竟是往那风月之事上想?” 林扇燧毫不在意地一笑,竟是正儿八经地回答了:“错了,错了。脑子里塞废料的人是张千胜。我想要破他的案子,自然得先让自己顺着他的思绪去思考啊。” -- 第58页 “张千胜?”沈修一蹙眉,想到了自己今晚住的那间客房,倒是没有反驳。 而林扇燧见沈修皱着眉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不信自己这话,便又给他分析了起来。 “张千胜这人,一直都在替张家拉拢其他人。既是拉拢,自然要给出足够分量的诱饵。” 林扇燧说到这里一顿,抬头看了一眼外头不远处候着的人,确认他们没有偷听的趋势,这才又接着说了下去。 “人生在世,总会有一样东西是人们所喜爱的。其中最为普遍的三样,便是美色、权力和财富。” 林扇燧提起这三样来,神情刹那间竟有些许复杂。 正看着他的沈修看得目光一闪,虽不是很明白他对这三样有何感触。不过,沈修终究还是懒得问。 他连自己的目标都还没摸着边,又哪里来的空闲去管一个自己从小就讨厌的人的心情? 林扇燧也没想跟沈修说自己的事。 他只是稍稍愣了一下神,便立马回过神来,道:“权力,张千胜一个正六品的小官,也给不了别人权力。财富,他就算想给,别人也不敢收。唯有这美色,你情我愿的,过后也基本找不出什么证据来。” “再加上张千胜这人好美色。在风月之事上,他尤其有经验。如此一来,他会选择在美色上收买他人,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林扇燧说到这里神情又变回平淡了。就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普通的事,压根不带半点自身的观点。 沈修先前完全没分析过张千胜这人惯用什么伎俩。此刻见林扇燧分析这些,他也就随便听听了。 待到听完之后,沈修才不急不慢地问道:“你的分析或许有理。但是,这个跟张千胜死亡一案有关吗?” “有啊。怎么没有?”林扇燧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张千胜好美色,说明他在美色这方面的动作必然比其他方面多。所以,他这案子,是因美色而起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林扇燧说到这里,忽而又变成了公事公办的语气。 只不过,他的嘴角却还带着浅浅的笑容,道:“沈大人,我就明着说了吧。今晚张千胜送到你房里的那个舞娘也有嫌疑,不知沈大人究竟将那舞娘藏到了何处?” 沈修刹那间表情空白,十分想回头瞪一眼阿忠。 他先前见阿忠那般不急不慢,还以为叶殊的不见踪影,他们御锦卫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措辞呢。 结果没想到啊,他们竟然是打算把这个难题留给他来解决啊! 沈修刹那间心情复杂,还有那么一点儿暴躁。 这说是不可能说了。沈修干脆冷下脸回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林扇燧没有追问,只是盯着沈修看了两眼。 见他那表情似有气恼烦闷之事,某种可能从林扇燧脑海中一晃而过。紧接着,他一张口便又是一问:“难道,沈大人被那舞娘给耍了?” “呵!耍我?”沈修下意识地冷哼一声,刚想反驳,便想起了叶殊的一去不回。 沈修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反驳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林扇燧瞧着沈修这反应便觉得自己猜对了。 他刹那间又是惊讶,又是想笑。有心想问问具体情况,可见沈修这神情明显不会是想要细聊这事的样子。 林扇燧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暂且放过沈修。 “行了,你现在不想说也行。那就等明天吧。今晚那个符有财不是给你准备了客房吗?你先歇一晚,明天情绪稳定了再聊不迟。” 林扇燧说着,乐呵呵地站起了身来往外走去,压根就不给沈修抗议的机会。 而沈修也没想抗议。 他知道自己身上背着嫌疑,又没办法将今晚的事给讲清楚。林扇燧现在只是让他回客房,而不是带他会久安衙门审问,这已经是很给他面子的了。 只是,正因为这一点,沈修才更觉得奇怪。 他与林扇燧其实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自打他担任了大理寺丞之后,每天基本上就是大理寺和平遥王府两头跑。偶尔会被赵恒衍宣进宫。 除此之外,其他乱七八糟的地方,沈修已经很少去了。 而林扇燧更是在几年前展现出自己断案的才能后,便由他的父亲,当朝丞相林永宗安排进了久安衙门。后又被赵恒衍下旨升为了久安衙门正卿。 换而言之,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各忙各的。虽然都有听到彼此的消息,却一直都没有见面。 而在此之前,沈修和林扇燧的关系,却是相看两相厌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与自己互相看不顺眼的林扇燧,今晚竟然对自己这般客气? 沈修在回客房的途中都下意识地警惕揣摩着林扇燧可能有的目的。回了客房后,他更是不敢让自己睡熟了,一直保持着容易惊醒的状态,防备着可能会有的突袭。 他这一防备,便防备到了天色大亮。 一晚上没睡好的沈修看上去无精打采,打开门时还在打着哈欠。可他这哈欠还未打完,目光便被屋外走廊上的人给吸引去了。 黑金流云服!大红色斗篷!外加右手上的半指手套!不是叶殊还能是谁?! “叶殊!”骤然瞧见他的沈修火气上涌,刚气呼呼地冲过去,想要质问一下她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第59页 可他才刚踏出一步,便在对方回眸的瞬间,不知不觉地散了些许火气。 清晨的阳光都是柔和的。落在倚着走廊柱子的叶殊身上,柔和了她的眉眼。再加上在看向沈修时露出的那个浅笑,使得此刻的叶殊看上去十分无害。 “早啊,沈大人。我给你带了西街的烧饼,吃吗?” 叶殊乐呵呵地问着,伸出带着手套的右手,晃了晃手上拿着的油纸包。又举起了左手的烧饼,张口咬了一口。 沈修现在才刚梳洗完毕,压根就还没来得及吃早餐。此刻闻着那烧饼的香味儿,他的肚子登时就“咕咕”叫了起来。 被叶殊这话这么一打断,沈修也稍微冷静了一点,知道这里不适合细说。 质问的话暂时是没法问了。沈修瞧着叶殊那极好的气色,心里愈发不平衡起来。 他当即两三步走到了叶殊的身边,伸手将她手中的油纸包拿了过来,边拆开来边道:“吃!你请客。” 叶殊瞧着沈修这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表情狰狞地吃着烧饼的模样顿时一乐。十分干脆地道:“行,我请客。不会管你要烧饼钱的。” 沈修瞧着叶殊这笑容,总觉得心里头这口气还是不顺。 最后,他又冷哼了一声,拿着烧饼一撩衣摆坐到了走廊栏杆上,一副不想理会叶殊的模样。 叶殊对此并不在意。 她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栏杆的宽度,估摸着坐着应该不舒服,便依旧靠在了走廊柱子上,吃着自己的早饭。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安安静静地待了一会。 终究还是沈修先忍不住,出声问道:“叶殊,你这是在哪条西街买的烧饼?” “南道西街尾的‘老虎烧饼’。你没吃过?”叶殊随口应了一句,偏头看向沈修的目光中带着些许诧异。 “老虎烧饼?山林里的那个‘老虎’?”沈修问完见叶殊点了头,这才蹙着眉想了想,又对着叶殊怀疑地问道:“你不会是耍我的吧?我只听过一家叫‘老胡烧饼’的。” “对,就是那家。”叶殊对沈修的怀疑毫不在意。 她张口咬了一口烧饼,才道:“三天前,那家原来的老板去世了,现在是他儿子当家。他儿子跟邻里说,‘老胡’是指他爹,他继承了这个烧饼摊子,就不能继续用他爹的名号了。” “所以现在就成了老虎了?”沈修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和笑意。 他摇头失笑,低头又咬了一口烧饼,方才道:“这名字起得奇奇怪怪,不过他这烧饼的手艺却是比他爹好多了。” “确实。所以我才特意跑去西街买他家的烧饼。”叶殊赞同地说了一句,又低头准备再咬一口饼。 可这饼还没咬到,她便对上了沈修那略带火气和埋怨的目光。瞧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终究还是将问题给问了出来:“所以,这就是你彻夜不归的原因?” 叶殊与沈修四目相对,也没继续吃烧饼。而是想了想,才像是试探一般地道:“如果你非要知道原因,那我也可以告诉你。其实,我是回家喂猫狗的。” 第34章 太失望了 大半夜,在特意伪装潜进张千胜府里后,叶殊跑回家喂猫狗了? 沈修当即勾唇露出了一个假笑,对着叶殊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叶殊看着沈修这笑容眨了一下眼,知道他这是觉得自己在骗他,可叶殊却没有正面解释。 她只是又咬了一口自己的烧饼,才道:“我一个人住的,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沈修闻言假笑依旧,又接着问道:“那你家猫狗这是饿了三天了?” “没。”叶殊抬头看向了前方的花草,带着几分感叹道:“我家的狗到邻居家蹭了三天的饭。我家的猫把我挂厨房里的鱼和鸡都吃了。谁都没饿着。” “那你家邻居的心可真大。”沈修翻了个白眼,随口应了一句。也没再揪着这事不放,而是问道:“对了,你现在过来是来捞我出去的?” “不是。我是来宣旨的。”叶殊笑着说完,将最后一口烧饼给吃掉了。又拍拍手转头对上了沈修那惊讶中带着不敢确信的目光。 她又补充了一句:“给你的。” 沈修仍觉有些诧异。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已经将烧饼放回了油纸里包好了。 沈修站起身来,将油纸包放到了栏杆上,一撩衣摆就要跪地接旨。却听叶殊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口谕。沈大人不必行大礼。” 沈修那跪下的动作顿时顿住了,猛地抬头看向了叶殊。 在确认了她并不是在开玩笑后,沈修才又站直了身体,边转身拿回油纸包,边道:“早说啊,陛下说什么了?” 叶殊瞧了一眼沈修正将油纸包再次打开的手,也没有出声反对或者抗议,而是简单明了地道:“陛下说,既然张千胜跟孙昭仪之死有关,那么张千胜这案子也交由我们两个审理了。” 沈修那拿起烧饼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蹙着眉道:“我们跟张千胜这案子牵扯颇多,陛下放心让我们两个来审问?” 叶殊明白沈修为何会有此一问。实际上,她今早入宫得到这个回复时,也是同样的诧异。 想到当时自己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后,赵恒衍给出的回答。叶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浅笑,带着几分感叹的感觉,道:“陛下信任我们。” -- 第60页 沈修闻言一愣,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低头吃着自己的烧饼,心里头却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些许笑意来。 可惜,这种情绪并未持续多久,便被走过来的林扇燧给搅没了。 “两位能得到陛下这等信任,当真叫人羡慕啊。” 林扇燧人未至而声先到。那声音冷冷清清,丝毫没有昨天夜里面对着沈修时透出的熟稔感。 沈修和叶殊闻声齐齐转头看了过去,瞧见了独自一人走向这边的林扇燧。 沈修条件反射般地一拧眉。刚想开口,便听身旁传来了叶殊那嚣张的话语:“陛下的信任,自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得到的。你既然羡慕,那便容你多看本官两眼吧。” 叶殊这话一出,她身边的沈修和走过来的林扇燧瞬间齐齐看向了她。 直到此时沈修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殊的神情已经变得轻蔑又嚣张。她的面上虽是带着浅笑,可配上她那眼神,顿时便多了几分看不起人的敷衍感觉。 总的来说,叶殊这神情看得沈修手痒痒的,有点儿想打人。 不过,一想到此刻被叶殊用这种态度对待的人是林扇燧,他又觉得格外解气。 这般矛盾之下,沈修干脆不去看叶殊了,而是转头看向了林扇燧。大口吃着自己的烧饼,好整以暇地等着看他要说什么。 林扇燧则是被叶殊这话说得一皱眉。随后,他大步走到了叶殊和沈修的跟前停下。 林扇燧先是上下打量了叶殊一番,才皮笑肉不笑地道:“叶殊是吧?本官最近听你的名字,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我还以为你有多不同寻常呢。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叶殊神情不变,只是眼中明显多了一丝嫌弃。 她边上下打量着林扇燧,边道:“本官自从来了京都之后,总是听到身旁的人夸赞久安衙门的正卿林扇燧断案如神,是个明察秋毫的好官。如今看来,果然是言过其实,草包一个啊。” 林扇燧出生不差,天生脑袋瓜子好使。在断案之事上尤为敏锐,也尤为自豪。 此刻听得叶殊竟然说自己是草包,他登时便怒意上涌,喝道:“满口胡言!你一个小小的御锦卫,也敢诽谤当朝三品大员?!” “啧啧啧,说不过就开始摆官架子了?林大人莫不是以为本官不会?”叶殊嘴角一勾笑得开心,言罢也不等林扇燧回应,便伸手从怀里拿出了金牌来。 “林大人,可知这是何物?”叶殊故意将金牌上有“朕”字的那一面对着林扇燧,开口便是一问。 这金牌,说实话,林扇燧还真没见过。 不过,上头的那个“朕”字,林扇燧还是认识的。再加上他爹好歹也是丞相,许多传闻,林扇燧还是听过地。 因此,他几乎是转瞬间便猜到了叶殊手中是何物了。 “金牌?!”林扇燧讶然出声,看向叶殊的目光顿时变了几变,重新审视着这个御前红人。 叶殊大大方方让他看,也不说些威胁的话。 她只是收起了金牌,便又保持着那带着几分轻蔑的笑容看着林扇燧,等着他自个儿开口。 林扇燧左看右看都没看出叶殊究竟有何过人之处,倒是瞧着叶殊那轻蔑的笑容越瞧越觉生气。 最终,林扇燧冷笑一声,道:“叶殊,雷霆雨露,均是君恩。我奉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得意忘形!皇恩浩荡,能将你高高捧起,便能让你摔得粉身碎骨!” 叶殊对林扇燧这话回以一笑,道:“本官的事,就不劳林大人在这里杞人忧天了。” 林扇燧得了这回答,也没接着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了沈修。 他的面上神情刹那间染上了失望之色,道:“沈崇武,没想到这些年来,你竟然堕落了!” 正看着林扇燧与叶殊两人交锋看得兴致勃勃的沈修刚一口烧饼咬下去,闻言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道:“你有病啊?我堕什么堕啊?” 林扇燧听见沈修这话,只觉得愈发失望。 他瞧了瞧沈修手中拿着的烧饼,原是没想接着说的。可是越想越觉得气恼,不知不觉间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嘲讽的感觉,道:“你还装?” 林扇燧说着抬手指向了叶殊,又对着沈修道:“堂堂的御锦卫司承,一大早地守在皇城门口等开门,就为了尽早将你从张千胜这案子里捞出去。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修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件事。 他先是一愣,后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叶殊,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道:“没想到你还有点儿良心嘛。” 叶殊也没想到林扇燧会将这事说出来。 不过,沈修知不知道这事,对她来说其实无所谓。反正都是一样的容易糊弄过去。 倒是此刻林扇燧还在一旁,叶殊回答时也没忘了捂紧自己的佞臣形象。 对于沈修这话,她只是回以一声轻笑,道:“陛下可是让你与我一同查案的。不把你捞出来,岂不是让你平白分了我的功劳?这世间,可没这等好事。” 林扇燧听着沈修两人这透着熟稔感觉的谈话,转念想到了昨晚沈修不愿说那凭空消失的舞娘的事! 他刹那间便想明白了许多事,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起。 “我懂了!沈修!你昨晚不愿提及的那个舞娘是御锦卫的人对不对?!你早就跟御锦卫勾结在了一起,就连会来这张府,也是你与御锦卫的计策之一?!” -- 第61页 林扇燧这问题问得是咬牙切齿,那失望愤怒的目光,就像是沈修做了什么背叛他的事。看得沈修和叶殊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以至于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回答林扇燧的话。 而林扇燧见这两人都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只觉得他们这就是默认了。 自觉已经找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林扇燧却没再说什么,也没再质问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沈修一眼,便转身就走。 沈修和叶殊两人见他离开,皆是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沈修刚想开口跟叶殊问问张千胜的状况,前头大步离开的林扇燧却终究还是没忍住,回过头来冲着沈修大喊了一句:“你那是与虎谋皮!” 刚将注意力转移到叶殊身上的沈修闻言又转头看向了林扇燧。可林扇燧却已经又一次转过了脑袋。 不过这一次,林扇燧是真的快步走远了。 叶殊瞧着林扇燧地身影消失不见,面上那轻蔑得意的神情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一回头便对沈修问道:“这家伙跟你有仇吗?” “互相看不顺眼罢了。”沈修下意识地回答了叶殊这一问。随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着叶殊露出了惊讶的模样,问道:“这种事,你们御锦卫查不到吗?” 叶殊并不介意透露一些御锦卫的情况。 此刻听到沈修这问题,她想也没想便道:“查得到,只是资料太多太乱,没有直接问你来得快。” 沈修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便将这事揭过去了,转而问道:“算了,不管这个了。张千胜的尸体你让人验过了没?死因是什么?” 第35章 满府都是御锦卫啊 看尸体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十分让人倒胃口的事。 叶殊一早起来先是在皇城门口等开门,后又去了西街买烧饼,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自然也不会先去看让自己倒胃口的事物。 “我让夏冬带人去查验尸体了,等你吃完一块儿去瞧瞧?”叶殊对着沈修询问着,看上去没有丝毫着急。 倒是沈修听完了这话,立即三两口地将剩下的烧饼都吃完了。 随后,他又转身进屋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便擦了嘴走出屋子,道:“走吧。早点查清楚早点了事。” 叶殊对沈修这话不置可否,转身就在前头带路。 昨夜阿忠过来领沈修去张千胜书房的时候,沈修一路走去基本没见到人。可今天跟着叶殊出来,他顿时便发现,这座张府现在竟然随处可见御锦卫! 瞧着这一幕,沈修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当真有些像是投靠了御锦卫,跟着御锦卫办事!也难怪刚刚林扇燧会说他勾结御锦卫了。 带着一丝恍然大悟,沈修有些不得劲。转头便对叶殊道:“叶大人好大的手笔啊。这么多的御锦卫,是打算抄了张千胜家?” 叶殊听出沈修语气有异,却不以为意。 她只是偏头看了沈修一眼,便笑道:“沈大人过奖了。抄家这种对外的事,一向都是外司在做。我们内司本是不管这些的。只不过,张千胜毕竟是朝廷命官,还与张贵妃有关,陛下这才特许我们出皇城查案。” 沈修听得一愣,恍惚间反应过来御锦卫还有个外司的。 虽然这才跟叶殊相处了一天多,但是每天御锦卫来御锦卫去的想多了,他都差点儿要忘了他们御锦卫还分内外司的。 叶殊随口一句解释完,转头瞧瞧这三步一岗来来往往的御锦卫,忽而便猜到了刚刚沈修为何会有此一问了。 她琢磨了一下,才又笑道:“当然,如果沈大人有人手可以帮忙看管张府这上上下下百来口人,我们内司的人也十分乐意让位的。毕竟,对于我们来说,皇城里的事,才是我们的正事。” 沈修刚回过神便听到了叶殊这话。 他顿时尴尬一笑,也没随口应付,而是如实道:“不用了,我也确实没什么人手可用。我们大理寺的人事情多,每天光是自己的事都快做不完了,又哪里来的人手给我这个小小的寺丞?” 叶殊乍听这话,还以为沈修是在对这事不满。可转头一瞧他那神情才发现,沈修压根就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大理寺这种地方,可是天下案件汇总的地方。 每日里他们需要整理来自各地的案件。在审核送过来的案件后,无误的分类归档,有误的禀报上去。再责令归属地重查,亦或是派人过去重审。 除此之外,一些难办的,不好查的案子,也都要归大理寺去查。 沈修也就是被赵恒衍喊来查这个案子了,否则他也是来去匆匆地忙得停不下手。 这一说起了大理寺,沈修忽而便想起了自己忘了什么事。 他一下子就停在了原地,惊呼道:“完蛋了!我今天没去点卯!” 叶殊见沈修忽然停下,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事呢。 结果一听是这事,叶殊登时就笑了,提醒道:“沈大人,你现在是有皇命在身,长耳朵的人都会听到风声。除非你得罪了人,否则没人会跟你计较这个的。” 沈修被叶殊这么一说,琢磨着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他顿时又放下心来了,与叶殊继续往前走去。 很快,他们便到了暂时安置张千胜遗体的正堂里头。 沈修上一次见张千胜还是在书房。因着身具嫌疑,他并没有上前查看对方的尸体。因此,直到此刻他才真切地看清了张千胜的模样。 -- 第62页 这一瞧,他登时便多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只因,这个张千胜竟然也是中毒而死的! “头儿!沈大人。”夏冬一瞧见他们两个便迎了上来。面上笑容灿烂,瞧着竟是十分开心。 叶殊和沈修两人闻声看向了夏冬。 瞧着他这高兴劲,叶殊不禁一挑眉,问道:“怎么?有什么关键性的新发现吗?” “对呀!头儿,这张千胜的死因跟孙昭仪一样,应该是中了同一种毒!”夏冬乐呵呵地说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在他想来,既然张千胜和孙昭仪的死因是一样的,那就说明,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如此一来,线索也就跟着变多了。想要查清这件案子,自然更加容易了! 可很快的,夏冬便注意到了叶殊和沈修两人都没有高兴之色,反而还皱起了眉头,一副遇上棘手事情的烦恼模样。 夏冬那笑容顿时一敛,回头看了看尸体,又对着叶殊和沈修不解地问道:“头儿,是有什么不对吗?” 叶殊闻言看了他一眼,抬脚走到了张千胜的尸体旁,边掀起了他身上的布,边道:“这家伙是我们的怀疑的对象,你说有什么不对?” “怀疑的对象?!”夏冬眼睛顿时瞪圆了。 他挠着自己的后脑勺,愣是没明白一个后宫妃子跟前朝大臣能有什么联系,以至于这个大臣在半夜潜入皇城毒死了昭仪。 夏冬没想明白这事儿。在琢磨了一下后,他也只是感慨地说了一句:“这皇城里的侍卫晚上不会都在睡觉吧?陛下真该整治一下他们了。” 叶殊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便明白过来夏冬多半是误会了。 不过,叶殊却并没有特意跟他说明,而是一笑而过。 而沈修虽没猜到夏冬这思绪跳跃得如此之大,但却对夏冬所感叹的事深以为然。 他当即便道:“是该整治一下了。光吃饭不干活,还不如养上几条狗呢。” 叶殊没想管他们聊什么,却也没打算放任他们在旁边聊天不干活。 她听着沈修感叹完,便拍干净刚摸过尸体的手,对着夏冬问道:“夏冬,仵作呢?” 夏冬闻言立马停下了闲聊,对着叶殊应道:“方仵作在隔壁屋子吃早饭呢。昨天我跟陛下提了剖尸的事,陛下同意了。方仵作昨天便趁早将孙昭仪的尸体给验了,今天刚起床便被我拉过来了。她早饭也没来得及吃,我就做主让她先去吃了。” 夏冬跟随叶殊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她不是苛刻的人。因此,对于自己自作主张让方仵作先吃饭的事,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就这么照实说了。 而叶殊果然也没生气,只是让夏冬去跟方仵作说,让她吃完了再过来说说尸体的情况。 夏冬应声领命而去。叶殊则是俯身动手查看起尸体来了。 沈修见状眼睛一亮,却没有贸然动手。他只是站到了叶殊的身边,顺着她的动作看她所看的地方。 叶殊一开始还没在意。可在她转动了张千胜的脑袋,查看完头部有没有伤势,而沈修却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身旁后,叶殊终于偏头看向了沈修。 沈修本就在专注地看着叶殊的一举一动。此刻对方这么一望过来,他立马便察觉到了。 瞧着叶殊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沈修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嘴。确定没有残留的烧饼后,他才不解地问道:“你看我干吗?” “你一直站在我旁边干吗?要看尸体就自己动手啊。”叶殊反问了一句,站起身来一副准备跟他说清楚的样子。 刚还觉得纳闷的沈修一听这话顿时眼神有些发飘,干笑一声,道:“这个就不必了。谁动手不都是动手嘛。你来,你来。” 沈修这话里的古怪十分明显。叶殊顿时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眼。 在瞧见他眼中没有惧怕之色,只是看上去有些郁闷和尴尬罢后,她顿觉奇怪。 “沈大人,你这……”叶殊故意一拧眉,将话说一半留一半,装出了震惊中又带着难以置信和怀疑的模样。 她这模样看得沈修心头一跳,直以为叶殊是往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上误会了,立马便主动解释起来。 “你别乱猜啊!我只是不会验尸,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去查看而已!”沈修梗着脖子说着,自觉有些丢脸。 他一直都觉得,对于当官的来说,验尸是必备技能!因为有很多线索,都是要从尸体上去发现的。 但是,他以前从未接触过这一类的学习。在大理寺的时候,接触的又多是卷宗或者是某些小案子。因此,他先前就算是想学也没地方学。 再加上家里头的人其实也不是很支持他现在在做的事,更加不理解他想要查清真相的决心。 沈修在这事上自然也不愿向家里人求助,最后便只能逮着了机会便多看。 可人家仵作的验尸办法是人家吃饭的技艺,往日里又岂会随意示人? 再加上沈修也终究做不出来以势压人的事,这不最后就什么都没学到了。 不过,叶殊不同啊! 叶殊身为御锦卫,又不是靠验尸吃饭的。沈修就算是旁观一下,也绝不会影响到对方的生计。 因此,他这才会选择了跟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努力自学。 这样既全了颜面,也能学到东西,还能不打扰到叶殊,简直是完美! -- 第63页 第36章 我师父 沈修偷学之事也算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是,他并没有将自己站在叶殊身边偷偷学验尸的前因后果都给说清楚。 而恰好,叶殊也没想问清楚。 她在沈修说完后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问道:“可是,我也不懂验尸啊。你若真想学,我建议你还是找个仵作问问看的好。” “诶?你不会验尸?!”沈修讶然问道。 他看叶殊之前那熟练的模样,还以为她定然是学过的,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对呀,我就只是随便翻翻,看看有没有细微点的伤痕罢了。”叶殊应着话,不明白沈修为什么这般惊讶。 不过,她还是照实说道:“而且,不会验尸不是很正常吗?如果我们都会验尸,那还要仵作做什么?” “可……可是我身边的人……都会啊。”沈修有些懵,眨着眼看着叶殊的表情瞧上去呆呆的,明显没能反应过来。 叶殊却是对他这话生出了好奇心,不禁问道:“都有谁会啊?” “就大理寺的人啊,连子晴都会一点儿。”沈修还是有些懵,不过回话倒是很快。 而且在回答后,他还眼巴巴地看着叶殊,想知道到底是他身边的人不正常,还是她孤陋寡闻了。 叶殊闻言倒是真的惊讶了。不过,她也没多琢磨。反正这种事儿光靠琢磨是琢磨不出什么结果来的,叶殊也就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而费脑了。 她直接对着沈修道:“我觉得你改天可以问问他们那验尸的本事还是从哪里学来的。其他人我不敢说,但是就我手下管着的御锦卫,压根就没有一人会正儿八经验尸的。” “你的意思,他们很可能也只是凭着经验胡乱看看?”沈修蹙着眉若有所悟,不期然地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不少案件卷轴里有写到验尸后的结论。 或许,他们也是案子看得多了,所以多多少少也会了点? 沈修不确定地想着,终究还是晃了晃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抛之脑后,又将注意力落到了尸体上。 “算了,不管他们了。你的话,能看出什么来?”沈修问着话,目光落在了叶殊的身上。 他定定的看着她,带着几分期待和好奇。 叶殊现在也知道沈修是想要学这验尸技巧了。在这方面她虽也不擅长,但是最粗略最表层的东西还是说得出来的。 再加上这一点技巧,于她而言并非什么需要保密的事,叶殊也就据实以告了。 只是,做出这般决定的叶殊,在开口所问的第一个问题却是与夏冬有关的:“刚刚夏冬说张千胜的死因跟孙昭仪一样,这一点你还记得吗?” 沈修不是很明白叶殊为何要提起这一点,但还是点头应道:“嗯,记得。” 叶殊得了回答,这才接着说了下去,道:“夏冬所说的这个解决,是由方仵作验尸验出来的。这也就说明,方仵作在张千胜的尸体上没有发现其他致命伤。所以她才敢直接将张千胜的死因归结为中毒。” 沈修顺着叶殊这话想了想。 在理清了她的思考顺序后,沈修才点了一下头,若有所思地应道:“嗯。所以,这就是你在查看张千胜身上有没有细微伤痕的原因?” “没错。”叶殊带着几分赞叹地肯定了沈修这话,便又转身接着翻动张千胜的尸身。 她的口中则是接着说道:“若论验尸,那自然是仵作比较在行。但是我们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有时候仵作没发现的东西,我们却是能够轻易发现的。” 沈修边瞧着叶殊的举动,边琢磨着她这话。 可无论他怎么想,都觉得似懂非懂。有种大概的意思自己已经弄懂了,可这个“懂”却十分飘忽,让人想不出来具体会是什么样儿的,还有种随时都有可能再忘了的感觉。 沈修被这感觉弄得抓耳挠腮,最终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地问出声:“例如?” 叶殊听到他这询问头都没抬,张口便给他举例道:“例如,我曾经见过一具尸体是被人用银针刺入头顶而死的,可仵作却查不出来死因。当时的县官都快按暴毙结案了,幸得我师父路过,发现了这一点,才让那案子真相大白的。” 叶殊这例子举得随意,说起来自然也简单。 她自己是没什么感觉,而沈修却是听得糊里糊涂的。 待到叶殊说完,沈修更是忍不住追问道:“等等,你师父既是路过,那为何会去看尸体?而且与案件相关的尸体,应当都不能随意看的吧?” 沈修的工作虽然经常接触案子,可他现在还真说不准跟案件相关的尸体能不能随便看。 毕竟叶殊都说了是县城了,这种一听就是小地方的地方,沈修没经验,无法确定那里的人会不会同意随便看尸体。 叶殊闻言动作一顿,站直了身体看了沈修一眼,犹豫了一下,方才道:“告诉你也可以,但是你最好别往外传。否则的话,若是被我师父知道了,我也救不了你的。” 叶殊说得这般严重,沈修顿时更加感兴趣了。 他立马便保证道:“这个你放心。我若是想要保守一个秘密,就算是严刑拷打也绝对撬不开我的嘴!” 叶殊对沈修做的什么保证并不在意,她要的只是沈修这准备保守秘密的态度罢了。 因此,在沈修说完后,叶殊也没为难他,直接压低了声音道:“我师父医术了得。那天出门是为了去采一株草药的。结果却糟了别人的道,从山崖上掉了下去。” -- 第64页 “幸亏我师父轻功不错,最后只是摔断了腿,却也因此无法走远,只好就近借住在了义庄。你也知道的,这腿都断了,人肯定是无聊的。这不,我师父闲着没事,一个不小心就帮忙把案子给破了。” 叶殊说到这里的时候满脸都是无奈。而沈修却是听得惊讶不已,同时还有些怀疑叶殊在耍他。 毕竟,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刚好掉下山崖,又刚好只是摔断腿,还刚好就去了义庄? 而且,对方既然是叶殊的师父,那武功肯定比叶殊高深才对。 沈修虽没跟叶殊认认真真地打过,可是凭着前天晚上的那一次短暂的交手,沈修还是能判断得出叶殊的武功很高的。 那么,比叶殊武功还要高的师父着了别人的道掉下山崖。像这种明摆着就是寻仇的戏码里,那个算计了叶殊师父的人,又怎么可能让对方安心养伤,还有空帮人破案? 沈修觉得疑点重重,干脆跟叶殊挑明道:“你这话有问题。那个害了你师父的人怎么可能让他安心养伤?还有,你之前不是说你见过那尸体吗?可你讲的这个故事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你师父一人啊。” 叶殊对沈修这疑问回以意味深长的一眼,道:“有问题就对了。若是没问题,我也用不着叮嘱你别说出去。” 沈修被叶殊这话堵得一噎,仔细想想,还觉得叶殊这话也没错。 叶殊见沈修明显是注意到这一点了,便又接着低声道:“其实呢,那个害了我师父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猴子。” “猴!”沈修的惊呼只响了一半。他自个儿便反应过来,连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诧异地低声说出了剩下的话:“猴子?” “对,就山上的野猴。”叶殊见沈修自己忍住了,便默默地放下了刚刚举起的手。 她又接着说道:“我师父抢过野猴的果子。结果那天刚下过雨,地面滑,我师父一个没注意,便被野猴用果子砸下山崖了。” “我后来顺着山上的痕迹找到了义庄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师父当着县官的面将尸体头上的银针取出,拿了两百两的赏银。” 叶殊想到了当时的情况,眼中满是笑意,整个人的气势不知不觉间便柔和了下来。 沈修没注意到这一点。 他在琢磨了一下叶殊这话后,仍然不是很明白,便又追问道:“你说的这事听上去确实神奇。可是,这也没什么不能对其他人说的吧?” 刚刚叶殊那郑重提醒的模样犹在眼前,跟她所说的这个故事比起来,着实有些不符。 叶殊对他这质疑却没有在意,只是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同理,你又不是我师父,也不知道我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你又怎么能肯定,这事不是我师父不想提及的呢?” 沈修被叶殊这一问问得若有所悟,这一时半会的也没说话。 叶殊见他没再问,便低头继续查看着张千胜的尸体。 而在正堂门外,夏冬瞧见他们这各做各的的和谐氛围,却是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有点儿疼。 去旁边屋子让方仵作吃完了早饭就过来,这个任务并不难完成。 夏冬一路小跑,连半刻钟都不用便将任务给做完了。 可夏冬却万万没想到,在回来之后会撞见了沈修和叶殊两人态度亲密地说着悄悄话的模样! 他登时便下意识地往大门边上一躲,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反应过度了。 皇城向来都是个混乱的地方。夏冬从成为御锦卫开始,便见识过不少乱七八糟的事。其中就包括了男男、男女、女女之间的爱情。 一开始的时候,夏冬还因为太过年轻而不小心给别人捣乱过。后来被好心的同僚一番科普,夏冬从此对这类事敏感多了。 因此,在发现沈修和叶殊之间氛围似乎不对之后,夏冬的第一反应便是躲起来。 可躲完之后,他又觉得这次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自家头儿前天晚上才刚打了沈修。 这两人,怎么可能看对眼嘛! 可他才刚这么想,便在回头望去的时候,瞧见了叶殊那连周身气势都柔和下去的模样,夏冬忽而又不确定了。 第37章 毒气 这这这!应该是我多想了吧?肯定是我多想了吧?绝对是我多想了吧?! 夏冬感觉自己额头的血管突突地跳着,整个人头都大了。 这倒也不是他瞧不起两男的有感情。而是这两人可是朝廷官员啊,有品级的那种! 倘若他俩其中一人只是普通百姓那还好一点。别人顶天儿也就说一句有品级的那位好男风,再来个心照不宣的笑,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是,现在两人都是有品级的官员。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铁定会往严重了说,到时候指不定就会丢官夺爵了。 夏冬一想到这种情况就觉得愁啊。 沈修还好,反正夏冬跟他不熟。而且平遥王虽是一只睡虎,却也不是纸老虎! 夏冬真正担心的其实是叶殊! 叶殊她是凭着救驾一事从一个普通百姓一跃成为御锦卫司承的。这本就是一步登天,脚下自然不稳。 再加上叶殊又执着于当一个佞臣,要抱赵恒衍的大腿。自从成为御锦卫司承起,她便得罪了不少人。到时候若是那些人齐心协力落井下石…… -- 第65页 夏冬一想到到时候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便愁得忍不住伸手扯着自己的头发,心中一叹。 哎哟,我怎么这么命苦,接了这么一个护好叶殊的任务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瞎笑,不然也就不会被陛下注意到,更加不会被指派到叶殊的身边…… 夏冬心里碎碎念不断,不知不觉便贴着大门旁的墙壁蹲了下去,揪着自己的头发愁眉苦脸的想着应对之策。 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禀告给赵恒衍。之后是拆是合,单看赵恒衍的决定。 可夏冬想着叶殊刚刚那笑容,心里又动摇了。 虽然他跟叶殊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但是他确实已经将对方当成自己的朋友了。 他跟着叶殊来来往往。见过她生气的模样,也见过她冷笑的模样,更见过她懒懒的对什么都不怎么上心的模样。 可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叶殊笑得那么的……真! 夏冬琢磨了一下,才琢磨出了这个贴切的词。 以往的叶殊虽然不难相处,却总给他一种距离感,明显并没有交心。可刚刚的叶殊…… 夏冬忍不住又探出头看向了里头的沈修和叶殊。瞧着他们两个边验尸边说话的自在模样,他忽然间便觉得,叶殊跟沈修走得近,其实也挺好的。 至少,叶殊现在明显挺开心的。 夏冬心中模模糊糊地有了决断,又悄悄地收回了脑袋,决定再给叶殊和沈修看一下门,让他们两个再安心待一会儿。 可他却不知道,就在他将脑袋缩回去之后,刚刚还在看着张千胜尸体的叶殊和沈修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门边。 “夏冬刚刚那是在干什么呢?”沈修压低了声音问着身旁的叶殊,只觉得满头雾水。 他想不明白夏冬为什么先是躲在外头,后来还干脆蹲了下去,难不成还能是想要偷窥他们? 叶殊对此也觉得莫名其妙。她一摇头低声道:“不知道。但是肯定是在看我们两个。” 沈修一听叶殊竟然也跟自己猜的一样。他不由得回过头来看看自己又看看叶殊,诧异地问道:“可是我们两个有什么好看的?” 叶殊原也同样收回了目光,先是看看自己,又瞧了瞧沈修,忽而对着他一笑,轻声问道:“想知道啊?” “嗯。”沈修不疑有他,一点头应了一声。 叶殊顿时笑着斜眼瞥了夏冬所在位置一眼,道:“你问他去。” 沈修闻言一愣,顺势又看向了大门的方向,心里头刚有点儿照做的想法,便见夏冬忽而从旁边大步走了进来,同时高声大喊道:“头儿!沈大人!方仵作来啦!” 沈修和叶殊一听这话也没心思去注意夏冬的古怪了。 他们两人皆是眼睛一亮,瞧着方仵作跟在夏冬身后进了屋,直接让方仵作免礼了。 夏冬瞧着他们两个这连礼不等人行完的举动,便知他们对张千胜这案子是上了心的。 他顿时不等叶殊和沈修追问,便主动帮着询问起方仵作来了,道:“方仵作,你快说说张千胜的状况。若是需要动刀子,我们也好赶紧去请圣旨。” 方仵作虽是昨天才刚跟叶殊和沈修有过接触。可今日瞧见他们,却依旧有些发怵。 她拘谨地站在了一旁,听得夏冬这般问,立马就将御锦卫帮忙记下的验尸记录给拿了出来 在瞧着叶殊伸手接过,沈修探头与她一块儿瞧着后,方仵作这才开口说起了自己的发现。 “回几位大人的话,这具尸体有明显的中毒症状,除了手指有摩擦导致的伤痕外,身上并无外伤。初步断定,应当是中了与孙昭仪类似或者相同的毒。” 方仵作不敢随意下结论,这回起话来,也就下意识地没给出肯定的回答。 叶殊、沈修和夏冬三人都没计较这一点。 方仵作仅仅只是一个小仵作罢了。现在躺着的可是一个六品官,她不敢随意给结论也正常。 叶殊没在意这一点,只是扬了扬手中的验尸记录,问道:“你既然已经剖过孙昭仪的尸体了,可查清她是如何中毒的了?” 方仵作一听叶殊发问,立马连连点头,应道:“查清了查清了!小人将孙昭仪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最后可以确定,孙昭仪是因为吸入了毒气才中的毒。” 方仵作说到这里本已打算停下了,可转念间又想起了自己还有件事未说,立马又道:“还有,孙昭仪的嗓子明显有损伤。小人猜测,应当是吸入的毒气所致。” 方仵作说起毒气时,夏冬露出了惊讶之色,可叶殊和沈修却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倒是后边嗓子有损的话,令他们三人眼睛一亮。 “头儿!”夏冬下意识的喊了叶殊一声,声音听上去有点儿激动。可除此之外,夏冬又什么都没说。 叶殊和沈修都明白夏冬的意思,可他们两个现在却是谁也没有理会夏冬。 沈修回头瞧着张千胜那闭着眼看上去还挺安详的面容,叶殊则对着方仵作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是,小人告退。”方仵作行着礼,声音里透着喜色。言罢都不用夏冬带,便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叶殊三人也没去管方仵作是高兴还是生气。 在将她打发走后,夏冬立马压低了声音对着叶殊问道:“头儿,我们需不需要找个太医过来闻闻?” -- 第66页 刚还在看着尸体的沈修诧异地回过头来,张口便道:“你当他们是狗吗?” “没有啊!”压根没想那么多的夏冬下意识地给出了一个否定回答。随后,他才逐渐回过味来,察觉到了自己话里可能存在的误会。 夏冬赶忙解释道:“我可没说太医们是狗。我的意思是,这不是毒气中毒嘛,太医们天天跟药材接触,说不定将人找来一闻就找到毒气的来源了呢?” 沈修刚刚也是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并没有想要挑拨夏冬和太医们的关系的想法。 可他刚想顺着夏冬这话绕过太医的问题,便见夏冬忽然间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炯炯地看向了沈修。 “对了!沈大人的鼻子不是很灵吗?不如沈大人你先闻闻张千胜身上的味道,然后我们再去书房看看?说不定,沈大人也能找出毒气的来源来呢!” 夏冬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反正都是需要用闻的,沈修嗅觉灵敏,说不定找他比找太医有用多了! 想到这一点的夏冬喜滋滋,甚至都开始猜测起赵恒衍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特意喊来沈修,让他与他们一起行动的了。 而沈修却是听他这话听得暗自叫糟。 他确实是鼻子比较灵敏。但是,那可不是天生的,而是因为他内力高深,所以才耳聪目明,嗅觉灵敏。 倘若真要让他辨别毒气来源,他这个对医药方面一无所知的人当真是办不到啊。 沈修正苦恼于该如何拒绝夏冬这一提议。便听叶殊轻笑一声,道:“行了,就算张千胜死于毒气,现在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身上除了尸味,其他的肯定没有。我们还是先去他的书房看看情况再说吧。” 沈修一听叶殊都给他找好理由了,立马点头赞同道:“对!张千胜没什么好闻的,我们还是赶紧去书房看看吧!若是去晚了,说不定就什么气味都没留下了。” 叶殊听见沈修这赞同的话语,又瞧着夏冬没提反对意见,便转身往门外走去。她口中还不忘道:“那我们走吧。” 夏冬站在原地看着走在最前的叶殊以及紧随其后的沈修,他不禁伸手挠了挠脸,总觉得叶殊似乎是在维护沈修,可仔细想想又好像只是单纯地在说事罢了。 这左思右想地没明白,最后夏冬干脆不管这一点了,直接快步跟上了前头两人,与他们一起到了张千胜的死亡地点——书房。 这还未进院门呢,夏冬便已经打起了精神来。 他大步蹿进了院子,头也没回地给叶殊和沈修介绍起情况来:“头儿,这就是当时张千胜所在的位置。我听久安衙门交接的人说,当时张千胜是趴在地上的,就在书房的门后,那模样像是想要挣扎着爬出来。” 爬出来?! 听到这个词的叶殊和沈修齐齐一愣,皆是不期然地想起了方仵作刚才的话——除了手指有摩擦导致的伤痕外,身上并无外伤!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9 23:30:49~2020-07-20 23:3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萌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有人 没有其他的外伤的张千胜,当时中毒后应该是准备从门内爬出来? 叶殊和沈修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便一起加快了脚步,绕过了夏冬,动作整齐地抬脚踏进了书房。 随即,他们一齐低头看了一眼地板,又转头看了看四周,最后不约而同地走向了书桌的方向。 比他们慢了一步的夏冬进屋就瞧见叶殊和沈修一左一右地站在了正对着书房门的书桌后边。他们正盯着那张桌子,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夏冬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这才走到了叶殊的身边,对着他们两人问道:“头儿,沈大人,你们这是发现什么了吗?” 叶殊没有回答他,只是拧着眉思考着什么。 反倒是沈修抬手在书桌上空虚比划了两下,便收手环胸,带着明显的困惑,指着书桌右侧的那叠宣纸,给夏冬说道:“你看,这些纸这倾斜的角度,像不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了?” 夏冬经沈修这么一说,立马转头看向了那堆宣纸。 瞧着那些纸一角悬在半空的摆放方式,他不自觉地想起了沈修刚刚比划双手的模样,顿时心中便多了某个猜测。 他立马追问道:“你难不成是怀疑这些宣纸是被张千胜的胳膊给撞到了?” 沈修点头。夏冬便又顺着他这思绪想了想,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提出了异议,道:“可是,就算真的是被张千胜给撞到的,那也不一定是昨晚上撞的吧?” 夏冬这话刚说完,沈修还未来得回答,一直没开口的叶殊便伸手点了点那叠宣纸最上边的一张。 夏冬顺着她这动作低头一瞧,顿时就明白了叶殊的意思。 最上边的那张宣纸上写的是一篇随笔。所记内容为昨晚宴请沈修的事,落款处的时间便是昨晚。 而现在,这最上边的纸也是斜着放的。这就说明,定然是这篇随笔先放在了这叠纸的上头,而后这叠纸才被撞到了。 单凭着这一点,叶殊他们便能足以将张千胜将这叠纸撞开的时间落在了沈修昨晚吃完饭之后。 -- 第67页 夏冬略一思索便想到了这一点。 他顿时道:“哦,我懂了!这也就是说,张千胜昨晚肯定有在这椅子上坐过!而后,他又因为什么事而急急起身,撞到了这叠纸!” 夏冬越说越觉得这猜测靠谱,连语气都带上几分激动的感觉。 可沈修和叶殊两人却齐齐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相似的无奈。 沈修更是一指地面,提醒他道:“你先别激动。这张千胜最后可是趴在地上的。” “嗯,这有什么问题吗?”夏冬顺着沈修这一指看了一眼地面,满怀疑惑地应了一句。 他对沈修特意提及这事不是很能理解。甚至在说完后,他还忍不住想要去说服沈修自己这猜测没错。 为此,夏冬抬脚往旁边走了一步,带着几分演示一遍的想法,伸手一指自己所站的地面。 沈修和叶殊随着夏冬这一动,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便听得他道:“张千胜可能是在看书期间发生了什么急事,所以起身走到了这里。随后因为毒气中毒,他整个人站不稳趴到了地上。又因为嗓子受损,没办法出声喊人,就只能努力往外爬,结果将手指给磨出血了。这过程不是挺正常的吗?” 沈修听出了夏冬话里带着的争辩感。他不禁笑着顺着夏冬这说法,给对方提出了一个建议,道:“你说站不稳趴到了地上,那你自己先趴一个试试吧。” 夏冬听沈修这个建议听得有些懵。 不过,他琢磨着沈修应该不会故意耍他。于是,在犹豫了一下后,夏冬还是照着沈修说的,假装自己中了毒,整个人无力地往前倒下去。 夏冬虽然已经努力地装了,可他终究不是真的中毒无力。 在倒下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使了点力,放缓了倒下的速度。甚至也没直直地往前边摔,而是先双膝着地,人再往前倒去。 可就是这么一跪,夏冬都觉得自己的膝盖猛地磕在了地上疼得慌。随后往前那一倒,更是在他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脸稍稍躲避后,将额角给撞出了一块红印子。 这力道,疼得没心理准备的夏冬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娘哩!这怕是得淤青吧! 夏冬心里头刚下意识地划过了这个念头,整个人便是一愣,刹那间明白过来沈修想告诉他什么了。 夏冬顿时激动得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上拍一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张口便道:“我知道了!张千胜身上没有淤青,这说明他肯定不是在站着的时候倒地的!甚至,在毒发之时,他离地面肯定很近,所以身上才没有出现淤青!” 沈修见他终于注意到了这一点,顿时露出了浅笑,刚想跟他就此讨论几句,旁边的叶殊也开口了。 “不止是身上没有淤青这一点有问题。张千胜也明显不是急急忙忙起身才撞到这叠纸的。”叶殊说这话时的声音淡淡的,目光正落在那摆得端端正正的椅子上。 夏冬听到叶殊开口,正下意识地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却没想到,叶殊在说完这一点后,却是转头看向了沈修,问道:“这椅子从昨晚开始就是这么放着的吗?” 沈修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最后却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他只是道:“没注意。不过,就我昨晚过来时看到的情况,当时的人要么在院子里,要么围在了张千胜的尸体旁。应该没人去动椅子才对。” 夏冬见叶殊明显在意这事,而沈修又给不出有用的回答。他立即将自己知道的部分也说了出来,道:“今早我跟久安衙门的人交接时,他们有提到过这书房里的东西,他们一样都没有挪动过。就连这书房也顶多就是进来走过几圈而已。” “那就是了。”叶殊点了点头,在得了他们两人这回答后,她那拧着的眉头总算是放松了些。 可沈修和夏冬却听得有些糊涂。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是了?” 叶殊没有回答,只是往前一步,走到了椅子和桌子的中间,就地扎了个马步,让自己的高度变得与坐下时差不多。 随后,叶殊将自己的右手放到了桌子上,却并没有去碰桌子上的书。 “你们看,当时的张千胜很可能是这般坐着看书的。如果是发生了什么急事,那么他要么是站起身来再绕过桌子。” 叶殊说着,双手顺势在桌子上一撑,站直了身体从桌子后方走了出来,亲身演示了一遍这种情况。 在一旁看了全程的沈修和夏冬顿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修带着几分恍然,道:“张千胜若是这般起身的话,压根就不会撞到那叠纸。” “对。所以,张千胜肯定没有直接站起来。”叶殊肯定了沈修这话。 随后,她又一次走回了椅子和桌子中间扎马步,再次道:“如果要在起身时撞到这叠纸,那张千胜只能是边站起来,人边往右。” 叶殊说着,又给沈修和夏冬演示了一遍。 只是,这一次叶殊没有彻底站起来,而是维持在了右手撞完了那叠纸后姿势,又道:“这时候的椅子,不可能是这种整齐向后的拉开方式。” 沈修和夏冬随着她这话而齐齐看向了她的脚,略一琢磨便发现确实如此。 若是急匆匆地从旁边的角度站起,那么椅子应该也会是右边这一侧与桌子的距离较大才对。 -- 第68页 沈修和夏冬两人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夏冬更是忍不住揪着自己的头发,问道:“可是,这椅子确实是平平往后移的,而这叠纸也确实是被撞到的。总不会是有人帮张千胜拉开了椅子,同时张千胜急急忙忙地往旁边站起来吧?” “那也未必。”叶殊随口应了一句,没有再继续扎马步,而是站起身走回了桌子旁边。 她若有所思地道:“有可能真的有人在旁边帮他拉开了椅子。也有可能张千胜其实站起来了两次。第一次他撞开了那叠纸,第二次则是直接站了起来。” 夏冬一听又是好几种可能,他顿时又觉得脑袋有点儿疼了。那揪自己头发的力道也不知不觉地变大了几分。 而沈修却是忽然间想到了昨晚阿忠的跟自己说的话,他顿时道:“我觉得,还是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张千胜的情绪起伏必然很大,动静肯定也小不到哪里去。那么昨晚守在院子里的人应当会察觉到才对。可实际上却是直到张千胜死了,这府里的仆人才发现他出事了。” 沈修这话说得叶殊和夏冬不自觉地点头以示赞同。 可这点着点着,夏冬又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他立马对着沈修问道:“不对呀!你是怎么知道其他仆人没发现动静的?难不成你昨晚跟着久安衙门的人一起审问完那些人了?” “昨晚我还是嫌疑犯呢。”沈修翻了个白眼,对夏冬把他跟林扇燧的人扯一块的说法不是很满意。 因此,在声明了这一点后,他才又回答道:“我是听你们御锦卫的暗探说的。” 沈修这话说的是实话。可他的话刚说完,叶殊和夏冬便异口同声地否定道:“不可能!” 沈修听他们这回答听得一懵,疑惑地盯着他们两个瞧。 他虽没问出口,却让叶殊和夏冬感受到了他那满头的问号。 叶殊见状又给他简单解释道:“御锦卫的暗探,只会将事情的详细过程告诉御锦卫。而你,不是御锦卫。” 沈修下意识地想反驳。 可他的话还未出口,便忽然想起了另外一点——昨天晚上,阿忠好像确实没有明确告诉他,张千胜死时,他们到底有没有听到动静...... 第39章 曾经熊过 沈修回想起这一点,却也没怎么在意,而是照实说道:“他好像是没直说,但是那意思还是听得出来。” “哦?他是怎么说的?”叶殊随口一问。倒也不是不信沈修这话,只是想知道是不是他们的暗探说漏嘴了。 沈修也没多想。听到叶殊问了,他也便回答道:“我好像是问他是不是你动的手,然后他跟我说不知道。他一个暗探,却说不知道,这不就说明他没听到动静……吗……” 沈修说到最后,突然便自个儿想明白了过来。 阿忠是御锦卫的暗探。他本就不会把事情的详细过程告诉自己,又怎么会认真回答自己关于御锦卫的事呢? 想清楚这一点的沈修顿时郁闷了,觉得阿忠这番话十有八九只是随口一说。意在将与张千胜相关的问题都糊弄过去。 所以,实际上,阿忠有可能是听到了动静,但是没能及时赶上。也有可能压根就没听到任何动静,张千胜便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 叶殊瞧着沈修这神情便知道他是自己回过味来了。 她顿时无声一笑,又立马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走吧,我们先去问问当晚在场的人,说不定能有发现。” 夏冬的注意力还没从暗探的事情上收回来便听到了叶殊这话。他下意识地便问了一句:“头儿,这屋子我们不搜了吗?” “不了。这里不管怎么说都是张千胜的家。张夫人他们能够忍受我们御锦卫层层监管,却不见得会愿意让我们翻找书房这种要地。而且……” 叶殊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可最后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嫌弃感,道:“让别人翻容易错失线索。自己翻的话,太浪费时间了。” 浪费时间? 沈修和夏冬两人听着这话,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这个小小的书房,不期然地想起了孙昭仪那座被他们翻找过的婉兰殿。 夏冬心里头刚想嘀咕几句叶殊又犯懒了,便听沈修轻笑出声,问道:“你这是懒得翻吗?” 夏冬被他这问题问得心里“咯噔”一响,赶忙转头去看叶殊,生怕沈修因此惹恼了她。 在夏冬想来,像“懒”这种词是带着贬义的。尤其是对他们这些御赐锦绣前程的御锦卫来说,“懒”这种评价,简直就跟说他们光吃饭不干活一样! 是以,虽然他有时候也会暗自嘀咕两句叶殊犯懒了,但是却从来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而现在,沈修居然就这么大咧咧地问了出来! 夏冬心里头担心,张口便想换个话题。也好尽量跳过这一茬,省得让自家头儿不开心。 可他才刚要开口,便瞧见了叶殊满不在乎地一点头,理直气壮地道:“对。能靠问出来的事,又何必自己上手翻?有这时间,我们去西街喝碗热腾腾的豆腐花不是更好吗?” 诶?!居然就这么认下了?!没有生气也没有翻脸?!! 夏冬整个人一懵,只觉得这发展不是很对。可沈修和叶殊两人却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 第69页 沈修也被叶殊这理直气壮的话说得一懵。可略一琢磨后,他又觉得叶殊这话其实也对。 有暗探在,问出真相肯定比翻出真相要容易得多,也省时间得多。 这破案的效率上去了,剩下的时间,自己做点喜欢做的事确实比在这里苦哈哈地翻找线索要好。 只是…… 沈修微微一拧眉,道:“不好。我不喜欢喝豆腐花,那玩意甜滋滋的太腻了。” 叶殊闻言微讶。 她偏头看了沈修几眼,才给他出主意道:“这个简单,你可以让老板给你少加点糖,或者干脆加酱油。” “酱油?那玩意还能加酱油?”沈修也有些惊讶了,询问时的神情十分认真,显然是真心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当然,只要你喜欢,就算是加醋也没问题。”叶殊一笑,边跟沈修说着,边转身从夏冬身边走过,往书房外头而去。 沈修见状跟在了她的身后,边与她一起往外走去,边惊讶地道:“原来豆腐花是可以随便加调料的吗?我还以为老板只准备了糖呢。” 叶殊听他这么说略感意外,道:“你怎么会这般认为?那老板既然是在做生意,自然会希望能留住客人。你只是想要一点儿酱油或者醋而已,只要不是特别难找的东西,店家自然会满足你这么一个小小要求的。” “再说了,西街那家卖豆腐花的店,他们一家人本就是住在店里后院的。就算他们店里没有准备酱油,他们自己家里做饭时总会用上酱油。这般一来,又怎么可能会只有糖呢?” 叶殊这最后一问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甚是好奇沈修怎么会有这般奇怪的认知。 而沈修却是听着叶殊这话,脸色不自觉地变了几变,最后定格在了郁闷与无奈。 这事对于沈修来说也不算是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事。再加上叶殊才刚刚给他解了惑,他也就更加不介意告诉她了。 “是我娘跟我说的。”沈修道。 这最关键的地方说完,他却没有就此停下,而是接着道:“那时候我还小,大概四五岁吧。我娘带我去吃了一顿豆腐花,甜得直反胃。后来我娘还跟我说,豆腐花就是那个味道,没有咸的也没有淡的,让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恶而去强求。” 沈修说到这里忽然脚步一顿,恍惚间多了几分惊愕之色,转头就对着叶殊问道:“叶殊,你说我娘那时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就为了教育我?!” 沈修这一问,其实也不是真的在问叶殊。只是正巧说着话,便顺口就近问了。 叶殊压根就不知道前因后果。她从沈修这仅有的几句话里,能推断出来的也只有他的母亲是故意这般说的这一点。 因此,叶殊并没有胡乱给出回答,而是与沈修一样停下了脚步,对着他反问道:“这就得问你了。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沈修听得叶殊这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地琢磨了一下,才点点头应道:“那应该是了。我记得那段时间,我被家里人宠得有点儿作天作地的,一有不顺心的事便喜欢哭闹。” “我娘带我出去吃的那天,我刚被我爹罚了一天不许吃饭。后来我娘一个人拿着钥匙偷偷将我从房间里放了出来,还带着一起偷跑出去,大半夜的带着我去吃了一碗豆腐花。” 沈修说着说着,便不自觉地笑了出来,道:“那碗豆腐花是真的难吃。难吃到我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吃过豆腐花。但是我却愣是将那一晚上记到了现在。” 记住了那碗难吃的豆腐花,也记住了母亲的那些话。 更加记住了在那个微凉的夜晚,与他的母亲顾九思一起缩成了一团靠着城墙坐在了地上,看着夜空,听着母亲说着逃离家里以后需要过的艰苦日子。 是的,那天顾九思把他放出来时,说的是既然他的父亲沈源不能满足他的要求,还狠心饿了他一天,那就干脆一起离家出走好了。 当时还只是个小孩子的沈修傻乎乎地信了他娘亲的话,跟着什么都没带,只是换了一身简单点的衣服的顾九思一起偷偷溜出了门。 在那条黑漆漆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的南道西街上,进了唯一开着的一家卖豆腐花的店里,吃完了一碗甜得腻死人的豆腐花。 然后跟着母亲走在黑暗的街道里,挤到了城墙边上吹着夜风,听着母亲说着离开家后,他们只需要过得多么惨兮兮,便能够拥有自由。 那天晚上顾九思说了很多。大部分的内容,沈修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有几句话,沈修到现在还记得十分清楚。 “我们要换上破衣服,穿得脏兮兮来保护自己。因为啊,只要离开了这里,你和娘就不再是平遥王的儿子和王妃了,而是普通的百姓了。没有人会再因为你爹爹而让着你,也没有人会再对你有求必应。” “你又不是银子或者金子!成了普通百姓后,你既不能保护其他人,也不能给其他人任何吃的用的好玩的,那其他人为什么要喜欢你?” “他们说你可爱,那是因为你是你爹爹的儿子。他们对你有求必应,那是因为你爹爹能够满足他们的愿望,给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会通过讨好你来讨好你爹爹。”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你爹爹,他们压根不会喜欢你,甚至还会十分讨厌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好好想想。如果是你遇到一个小男孩,那人一见面就要抢你的东西,还会无缘无故地让人打你,你会不会很讨厌他?” -- 第70页 沈修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自己母亲那轻柔中透着漫不经心的嗓音,以及那一句句真实地直戳他心的话。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原来,大人们的喜欢并不是纯粹的喜欢。 原来,这个世界并非所有人都会纵容自己,都会顺着自己。 原来,如果没了自家父亲那平遥王的名头,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 他隐约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好像是哭着睡着的。而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平遥王府里了。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便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练武。 这样,哪怕有一天自己没了“平遥王的儿子”这个名头,也能凭着自己的力量保护好其他人,让其他人喜欢自己。 沈修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做出的决定。 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后来遭到自家父亲强烈反对时,他才会那般的气恼。 第40章 这是舞魁? 沈修不知不觉间便回忆起了以前的事。不过,过去的事对他来说终究已经过去了。他也就只是心中略一感叹,便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对了,夏冬呢?”沈修那跑偏的思绪一回来,便发现自己这边少了个人。他登时便问了一句,人也跟着转头四顾。 特意落在沈修和叶殊两人身后的夏冬见他们似乎聊完了,还有找自己的趋势。他这才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喊道:“来了来了。我们是要先去看谁?管家还是……” 夏冬没将话说完。但是他那特意拉长了尾音的话,还是让叶殊和沈修意识到了他这话后边未说出口的人名应当是御锦卫的暗探——阿忠。 暗探毕竟是御锦卫的人,沈修也没有擅自做主,而是将目光落向了叶殊,等着她这个司承做决定。 叶殊没有避开这个问题。她略一琢磨便给出了答复,道:“先找管家,否则太过明显了。” 要找人问话,却既不找管家,也不找发现尸体的人,反而去找了一个普普通通没什么奇怪之处的仆人? 他们倘若真的这般做了,那与直接跟别人说阿忠有问题也没什么区别了。 叶殊这决定,沈修和夏冬自然不会反对。 三人很快便去了张府奴仆们聚居区域的旁边。他们就近挑了一间屋子作为询问之用,又派了人去将符有财给领了过来。 这间被选中的屋子是间客房,里头只有圆桌圆凳,没有太师椅之类的椅子。 叶殊三人虽也知道坐在这种椅子上问话气势弱了点。可此时此刻,他们也没计较太多,随便挑了个顺眼的位置便各自坐下来了。 没多久,走起路来发飘的符有财便被两个御锦卫给领了过来。 “司承,司领,符有财带到!” 站在了符有财身边的两个御锦卫行了礼齐声说着。见叶殊点了头,夏冬又给了他们一句“先下去”的答复,两人便转身出了房门,在外头候着了。 符有财被带来时便是连头都不敢抬的。 现在刚跨进了房里便听到了身旁两个御锦卫的话,他更是一个哆嗦,脚一软,整个人就给跪了下去。 他心里头清楚,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应当主动喊人,主动配合才是最恰当的。 可一想到对方是御锦卫,符有财便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紧,问安的话压根说不出口! 好在,夏冬明显见多了符有财这种情况。他也不等符有财哆嗦完挤出话来,便带着几分嫌弃的感觉,道:“你抬起头来回话。” 夏冬说着话时也没多想,只是因为需要通过符有财的面部表情来判断他有没有说谎,所以才一开口就让人先抬头。 沈修和叶殊两人的想法也跟夏冬差不多,自然不会否定他这话,反而齐齐看着符有财,等着他抬头。 符有财听了这吩咐,既为总算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而松了口气,也为即将直面御锦卫头头而感到忐忑不安。 可这些情绪都在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清了坐在椅子上的叶殊的样貌之后骤然一空。 一声“舞魁”差点儿就从符有财的嘴里蹦了出来! 幸亏他本身比较机灵,关键时刻瞥见了叶殊身上的黑金流云服! 他整个人瞬间一僵,满眼惊恐情绪地咬紧了牙关,愣是将这到口的称呼给咽了回去! 黑金流云服!御锦卫!! 符有财的脑海里被这两个词给牢牢霸占了!吓得他呼吸一滞,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又垂下了脑袋,身体抖得越发明显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个舞魁有问题!! 符有财此刻回想起昨晚关于舞魁的点点滴滴,只觉得有种拨开迷雾的感觉! 昨日为了宴请沈修,张千胜临时让符有财去翩跹阁请舞娘。 临去前,符有财还在心里抱怨过这事,觉得张千胜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这翩跹阁的舞娘那是随时想请就能请到的吗?像那种有名气的、长得好看、舞姿也好的舞娘,都是至少需要提前几天才能请到人的! 像他这种临时过去请人的,基本只有一些普普通通的舞娘能够请过来。可张千胜却一张口就让符有财往舞魁这个档次请。这简直就是给他丢了比登天还难的任务! 可等到符有财到了翩跹阁后却发现事情竟然十分顺利! 当时恰好有个客人退了约,暂时不需要舞娘了。符有财便顺势将叶殊这个舞魁给请回了张府。 -- 第71页 那时候的符有财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太好了。可现在一回想才发现这事说不定就是御锦卫特意安排的,为的就是将面前的这位“舞魁”安插进张府! 若只是这样的话,符有财还不至于如此害怕。 毕竟现在是御锦卫在查这个案子,昨晚有御锦卫装成舞魁混起来反而成了好事。 可问题在于,昨晚久安衙门的大人们也问过话! 而且符有财还照实说了舞魁的奇怪之处! 甚至连翩跹阁的人特意避开了舞魁的名字,只以“舞魁”来称呼舞魁这事,符有财也全都如实说了! 先前不知道舞魁是御锦卫假扮的也就算了,符有财也没觉得自己那般做有何不对。 可现在知道了这事,而且上头那位大人瞧着还是个男子…… 符有财下意识地代入了一下自己被迫穿女装,装舞魁,给别人跳舞,最后还被人将这事给捅了出去后,他登时冷汗涔涔,只觉得自己这次肯定是死定了! 符有财心里怕得不行,可沈修、叶殊和夏冬三人却是看得一头雾水。 不过,比起夏冬的彻底摸不着头脑,沈修和叶殊两人在瞧见符有财眼里的惊惧和颤抖个不停的模样后,倒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装舞魁的事。 沈修和叶殊两人登时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才又一起将目光落到了符有财的身上。 对于沈修来说,这事有点儿难办。 符有财显然就是在为自己发现叶殊是昨晚那个舞魁这件事而害怕。若是想要让他平静下来回答问题,唯有消除他的害怕。 可符有财知道了这事,也就有将叶殊假扮舞魁跳舞这事说出去的可能。 沈修虽然觉得叶殊应该不会在意别人知不知道这事,可他却不能擅自替叶殊决定。 因此,哪怕沈修十分想开口给符有财一个保证好让他安心,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默默地坐着,等着叶殊自己解决。 而叶殊她其实还真不介意这事被人知道。 且不说她本来就是女的,穿女装本就没什么不对。 即便是符有财跟别人说她叶殊是一个大男人,却穿上了裙子假扮舞魁跳舞给别人看,叶殊也完全不在乎。 毕竟,她可是御锦卫啊! 哪怕是内司,可御锦卫就是御锦卫。乔装打扮、神出鬼没、能人所不能,这些都是基本操作。 穿个女装假扮舞魁而已,又能是什么大事? 据说曾经还有御锦卫的侯爷当街卖艺,开店卖酒的呢。跟他们比起来,换个女装扮舞魁,那也不过是青出于蓝罢了! 带着这种浑不在意的态度,叶殊那让符有财宽心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只听得她漫不经心地问道:“抬起头来。瞧你这一副见鬼的模样,难不成你还见过本司承?” 叶殊这短短一句话里既透露出了自己的官职,又给了符有财自己不认识对方的暗示。 符有财虽说心里怕得很,可终究还是想活命的。 他只觉得自己的反应头一次这般快速。几乎是在叶殊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便已经领悟到了叶殊话里藏着的意思——我不认识你,你最好也不认识我。 符有财登时一个激灵,感觉从一堆死路里瞅见了一条生路,立即不管不顾地将其一把拽住。 “没见过没见过!小人……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又怎么可能有这等荣幸见过司承大人呢?!小人……小人就是头一次见到您这等大人物,有些激动……激动过头了!” 符有财说话时嗓音里的哆嗦感都没消失,可那一通勉强能够说得过去的话却还是清清楚楚地说完了。 叶殊给完了暗示,又见符有财顺杆子爬了,便也没了兴趣再揪着这事不放。 她再开口时,所说的话题已经转入了正题,道:“别激动了。你既然有心思胡思乱想,那便好好说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是是!昨天,我们老爷收到消息说,内司的叶殊……叶大人想对付他,所以特意请了沈大人过来一聚。” 符有财说到叶殊的名字时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改口称了大人。 说完后他还特意瞄了一眼叶殊三人,见他们没有任何异样,才又接着说了下去:“后来,我们老爷跟沈大人……吃了一顿,便先回了书房。小人在将沈大人送去客房后,又给他送……送了……” 符有财一开始还特意避开了舞魁的事。可等说到了这里时,他又被这里的称呼给难住了。 若是只有沈修一人,那符有财也容易。只需用“东西”二字含糊带过舞魁即可。 可现在舞魁本人就在他的面前!他若是用“东西”二字来指代,只怕这位司承大人就该生气了! 可若是不用“东西”代替,符有财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这短短的一瞬间,结结巴巴的符有财冷汗都已经凝成了一线,顺着脸颊蜿蜒而下,低落在了地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开酒馆的侯爷,是我的旧文《侯爷要辞官》,感兴趣的欢迎翻翻。 第41章 背后一套 符有财这结结巴巴的模样,看得夏冬直皱眉。而叶殊和沈修则是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沈修不想听符有财在这里为一个名字纠结老半天,干脆开口道:“行了行了。你直接说你发现张千胜死亡的前后事情就行了。” -- 第72页 整个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的符有财闻言顿时感觉如同获救了一般,立马连声应下。 随后,他便顺着沈修这话,挑起了那部分的事情说了起来。 “小人……小人当时看过了沈大人便准备回去找我家老爷复命,却没想到在走到了书房所在院子的院门口后不久,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喊‘死人了’。” 符有财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回忆了一下昨晚的细节,才又接着说了下去,道:“那院子是我家老爷的书房。平日里除了日常的打扫卫生,我家老爷是不允许别人靠近那里的。因此,昨晚上一听到里头有人喊‘死人了’,我和守院门的阿忠就一起冲进去了。” “结果我们就看到了桃香站在书房外,而我家老爷却趴在了书房里头的地上!”符有财说着想起了昨晚瞧见的情景,整个人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又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那可是他家老爷啊!他从小跟到大的老爷啊! 从张千胜还是张家旁支里一个普通小孩开始,符有财便已经跟在了他的身边,奉他为主了。 他与张千胜一块儿长大,看着对方从一个人人都能踩一脚的旁支小透明,抱着张家主家的大腿,逐渐成为了张家暗地里的代言人。 他不愿相信张千胜当真就这么死了,以至于昨晚的时候,他整个人其实有些恍恍惚惚的,只是凭着本能在将张千胜突然身死后的事给打理好。 沈修没在意符有财的状态。 在听到他说出了一个新的人名后,沈修立马问道:“桃香是谁?为何会在院子里?” 符有财红着眼睛回过来神。 听到了这问题,他张口便回答道:“桃香是夫人房里的丫鬟,听说昨晚是夫人怕老爷喝多了酒不舒服,所以让桃香送了碗解酒汤到书房给老爷,谁知道……” 符有财声音哽咽,话都没能说完。可沈修三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也便没想逼着他说下去。 叶殊更是在琢磨了一下后忽然问道:“你说你和阿忠进了院子的时候,看到了桃香站在书房外,而你家老爷趴在书房里。你是一进院子就看到的吗?” “是的。一进门就瞧见了。”符有财不明白这一点有什么问题,却还是照实回答了。 叶殊得到肯定回答,这才又接着问道:“那书房的大门当时也是大敞着的?” 符有财被这问题问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叶殊的意思,立马道:“不是的。当时的门只开了比一人还要宽一些的缝隙,应当是桃香发现不对劲后将门推开的。” 沈修听得叶殊和符有财这一问一答,也明白了叶殊在怀疑什么。 他干脆顺着叶殊这思考角度问了下去,道:“那碗解酒汤呢?书房门口可没有洒落任何东西的痕迹。” “解酒汤?”符有财拧着眉努力回想了一下,方才回答道:“记不大清了,隐约是放在了书房门口的地上,并没有被打翻。” 夏冬在一旁听着他们这越聊越多,忽然间便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立即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本书册一样的本子和一支毛笔,顺手用毛笔沾了自己茶杯里的水,晕开了笔中干透的墨,开始在本子上记录起来。 夏冬这举动,在审问婉兰殿宫人们时便做过了。这一次他拿的虽是书册一般的本子,但沈修和叶殊都没在意。 叶殊在问清楚了发现尸体时的现场情况后也没继续揪着细节追问,而是开始盘问起张千胜往日里的人际交往方面。 符有财一开始还目光躲闪地没说实话,只挑了那些无关紧要的矛盾来说,其余事情则绝口不提。 那模样看得夏冬忍不住一拍桌子,不耐烦地对着他警告道:“你再不说实话,信不信我先一刀捅了你,再去找别人问话去?你真以为那是你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吗?你以为我们御锦卫都是吃干饭的啊?!” 夏冬这番话说得语气暴躁,言罢还恶狠狠地瞪了符有财一眼,手更是往自己腰间的虎首长刀上一搭,瞧着就是一副随时准备动刀的模样。 符有财那点儿小心思登时给吓没了。 他浑身一抖,紧接着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事都给抖了出来,心里还不停地安慰自己说,他这也是为了替他家老爷报仇雪恨。 符有财内心是如何想的,叶殊三人完全不在意。他们此刻已经被符有财所抖出来的事给惊到了! 张千胜身为太学博士,这品行问题自然极其重要。 因此,他在外头所便表现出来的喜歌舞,好美人,也都仅仅只是喜欢罢了,光看不动手的那种。 至于他家里的小妾,那都是同僚送的,他不好推辞。去花街柳巷,那是官场应酬,不好推辞,包括偶尔与请来的舞娘春风一度,那也还是应酬,不好推辞。 可就是这么一个号称纯欣赏美人,不得已才收了妾室无数的太学博士,近期刚因强迫未遂而逼死了一个婢女!还与其他同僚玩多人游戏而在外头虐死了一个舞娘! 就连前不久的一起失火案,也是因为张千胜与一群纨绔不小心玩过火,失手杀了人,这才纵火想要消灭证据的! 可他们下手却没个轻重,一把火将左右两边的房子都给牵连了! 那天的火光,叶殊可是站在皇城里头的屋顶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可惜,当时被烧的房子太多,久安衙门的人没能查到起火的源头,只好将其当做普通的失火案处理了。 -- 第73页 而张千胜也正是因为这事才暂时有所收敛,却又因为按捺不住而对自己家里的婢女伸出手的。 听完了这些消息后,叶殊三人也没多问符有财问题,而是十分干脆地让人将他带走了。 沈修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外的两个御锦卫带着符有财走远了,立马转头对着叶殊和夏冬怀疑地问道:“张千胜做的这些事你们都知道?!” “不知道。”叶殊看都没看沈修一眼,冷着脸给出了回答,又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喝了口消消火气。 沈修听着叶殊否认得这么干脆,他不禁狐疑地看向了叶殊,心中猜测着她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一旁的夏冬瞧见他这怀疑的模样登时就不乐意了。 他放下笔便不满地道:“喂,沈修,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我们头儿为了让你不用受牢狱之灾,那可是一大早就进宫跟陛下掰扯张千胜这事的。出了宫后还不嫌辛苦地跑到西街给你带了烧饼。可你现在呢?你人出来了,饼吃完了,回过头来竟是连信任都不曾交出来是吧?” 刚喝了一口茶的叶殊听夏冬这话听得动作不自觉地一顿,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他。 她总觉得夏冬这话里的内容是没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连在一起后,就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叶殊正琢磨着,沈修已经被夏冬这番话说得连他都觉得自己不厚道了。 他顿时尴尬一笑,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们说的话。只不过,你们御锦卫不是什么消息都有吗?如果符有财所说都是真的,那你们应该早就收到相关消息才对啊。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夏冬一听沈修这解释,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他道:“消息是十分可能已经被收集到了,但是我们两个也不一定看得到啊。我们御锦卫收集的,那可是整个大杳的消息!除非有需要,或者消息里的情况太过严重。否则的话,我们很少回去翻资料的。” “那你们现在来查张千胜,不就是‘有需要’了吗?”沈修这般问倒也没其他意思,只是单纯地因为自己的思绪顺着夏冬这话跑了,才顺口这般问了。 可他这话落到了夏冬耳中,却变得像是在故意抬杠似的。气得夏冬差点儿就想质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和叶殊不可靠,所以才会像现在这般拼命地怀疑他们。 好在,就在夏冬发飙之前,叶殊便已经收回了乱七八糟的思绪,转而道:“我查过张千胜的资料,不过只看到他的性格喜好而已。后来便因为你散播的谣言没有再看下去了。” “哦,难怪了。”沈修感叹地说了一句,也没再接着质疑下去。而是道:“那我们现在知道的这些事要怎么办?就这么不管了?” 叶殊摇摇头,应道:“不。夏冬,回头将放火案那件事的所有相关消息都发给林扇燧。那本来就是久安衙门的案子,还是留给久安衙门自己去处理的好。” “好嘞,头儿,我一定照做。”夏冬立即应了一句,拿起毛笔便在小本子上写下了这一点。 沈修只看了夏冬一眼便没了兴趣,他干脆改口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继续审问别人还是先去看看张千胜所犯的这几起案子?” “审别人吧,事情总是要一件一件做的。”叶殊随口应了一句,望着门口的方向,将手中的杯子放了下来,想了想,道:“那就先问看门的阿忠好了。” 第42章 有记账的 看门的阿忠是御锦卫的暗探。这事沈修、叶殊和夏冬都知道。 叶殊之所以特意拐了个弯,说成“看门的阿忠”,防的其实是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隔墙有耳。 沈修和夏冬早就想把阿忠喊来好好问个清楚了。此刻听叶殊这么一说,他们立马便喊了门外的御锦卫把阿忠给带了过来。 阿忠一进门便利索地跪拜了下去,身体还小幅度地抖着,一副没见过御锦卫,被对方吓得说不出话的模样。 可等到带他来的那两个御锦卫出了门后,他立马抬起了头来,对着叶殊和夏冬小声说道:“属下代号秃草,见过叶司承、夏司领。” 叶殊对阿忠报的这个代号没什么反应。她本就新官上任,暂时还没时间去记住各种暗探的代号。 夏冬倒是听到这个名字后眼睛一亮,看向阿忠的目光顿时热情了三分,手也不自觉地攥紧,忍住了想要上前将人扶起来给个座位的冲动。 倒是沈修之前对御锦卫的暗探一无所知。在听到这个代号后,他压根就没觉得有何不对,甚至连关注的地方都与众不同,张口便小声问道:“秃草?哪个秃哪个草?” 阿忠早就感觉沈修和叶殊的关系应该不一般。因此,他自报代号时也没避着沈修。 现在听沈修这般问,阿忠正想回答,便见夏冬动了。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夏冬张口便诧异地问着,随即二话不说起身拽过了沈修的茶杯,伸手沾了他杯子里的茶,用手指在桌子上一气呵成地写下了“秃草”两字。 这字才刚写完,夏冬便又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着沈修道:“瞧!就是这个‘秃草’!” “我跟你说啊,能得到代号的暗探,那可是万里挑一的!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而成名的存在!他们的信息更是绝密中的绝密!你下次可千万别问出这种傻问题了!丢人!” -- 第74页 夏冬的情绪随着他的话逐渐激动,最后那声“丢人”里头更是带着明显的嫌弃。 身为御锦卫还同样不清楚暗探的事的叶殊闻言端着自己的茶,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而沈修对此却毫不在意,只是眨眨眼便理直气壮地应道:“我又不是御锦卫,不知道你们御锦卫的暗探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好丢人的?” “……额,对哦,你不是我们的人。”一时开心过头忘了这一点的夏冬茫然回神,继而尴尬一笑,又默默地闭嘴提笔准备继续记录。 叶殊瞥了一眼夏冬和沈修,见他们这一茬似乎揭过了,这才又将身子往前挪了挪。 她放下了茶杯,沉声对着阿忠问道:“你说说,张千胜死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憋着笑看着沈修和夏冬的阿忠闻言立马回神,二话没说便将自己知道的事都给说了出来。可听完了他这话的沈修三人却觉得更加棘手了。 阿忠身为御锦卫中有代号的暗探,为人自然是机灵又敏锐的。 可他昨天晚上愣是直到桃香喊出了声来,才发现自己守了一晚上的张千胜死了! 阿忠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一开始被张千胜喊去带叶殊去找沈修。后来叶殊跟着符有财去了浴房,阿忠便趁机将这差事交给了符有财,而他自己则是去书房找了张千胜禀报。 对于张千胜来说,他虽然信任阿忠,可比起阿忠来,他自然更加信任符有财。 因此,在禀告完事情的经过后,阿忠果然如他自己预料的那般,被张千胜留在了书房院子外看门。 后来符有财将叶殊送进了沈修的房间后来找张千胜禀报时,阿忠还趁机往院子里头看过,瞧见了好端端地坐在书桌后的张千胜放下了笔跟符有财说了几句。 而后符有财领命走出了书房时,张千胜还大声地让他将门关上了。 “我那时候还假装好奇地问了符有财一句。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别偷懒,好好守着。再后来,大概过了有一刻多钟吧,桃香便端着一碗醒酒汤过来了,说是夫人让送过来的。” 阿忠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好好回忆了桃香当时的神态后,方才又继续说了下去:“桃香当时看上去没有异样。张千胜在书房的时候,是不喜欢我们没事踏进院子里的。所以昨天晚上我也没跟进去,只是让桃香小心点走。” 沈修听到这关键的地方,顿时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那后来呢?你有没有看见桃香做什么了?” “没有。”阿忠听到这个问题也很无奈,道:“我本来是想趁着桃香进去的时间,顺便偷看一眼张千胜在做什么的。但是好巧不巧的,符叔刚好就回来了。我按照往日的习惯跟符叔说了两句,院子里就已经传来了桃香的惨叫声了。” 夏冬听到这里奋笔疾书。沈修神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而叶殊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桌面,忽而道:“你说说当时具体的情形还有你的判断。” 阿忠闻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这才详细说了起来。 “我记得,桃香当时站的位置距离门槛有大概两步远。放着醒酒汤的托盘差不多是贴着门槛放着的。如果我没猜错,桃香应该是在靠近门槛的地方放下了托盘,后来又站起身往后退去。” 阿忠说完这里停顿了一下。见叶殊三人没有想问问题的样子,这才又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的门不是全开的,只推开了大概一半。从敞开的缝隙里能够看到张千胜头朝外地趴在了地上扒着地面,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趴着的。” 阿忠说着,就着跪姿往前一趴,摆出了当时瞧见了的姿态,连眼睛都闭上了,神态看上去竟然还挺安详的。 叶殊敏锐地注意到了其中一点,立马问道:“你确定张千胜当时就是你现在的表情?” 还趴着的阿忠闻言立马睁开了眼,麻溜地重新跪好,这才应道:“是的。单凭他当时的模样,其实很难辨别出究竟是死了还是晕了。所以我觉得桃香应该没有说谎,她确实是推开门放下东西,然后伸手探了鼻息。发现人死了之后,又起身后退惊叫出声。” 听完了阿忠这总结般的推测,沈修三人都变得若有所思。 夏冬依旧快速地写着记录。 而沈修虽觉这事有些奇怪,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自己究竟还有什么能问的。最后,他干脆直接转头看向了叶殊,想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发现。 可叶殊却并未就此说什么,反而跳过了这一点,转而对阿忠询问起那些可疑对象来。 关于这一点,阿忠说的反而没有符有财多了。 他甚至都没有给出一个可供参考的答案来,而是道:“找不出来。张千胜得罪的人不少,可哪一个都没有这种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进来弄死张千胜的本事。” “如果我没猜错,这次的凶手应该身具武功,而且很可能是江湖中人。换而言之,凶手可能只是别人花钱雇来的。” 阿忠说到这里点到即止,并没有自大地给他们提议应当如何找出一个可能是凶手的江湖人。 沈修听着这可疑范围又扩大了,他顿时没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只觉得这事越来越麻烦了,同时还有那么一点儿怀疑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可能破这个案子了。 -- 第75页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叶殊那平静得有些冷漠的模样。 叶殊在确认自己想问的都问完后,却是什么都没表露出来,更加没有暴露出自己的态度。 她只是保持着平静的模样,漫不经心地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对了,听说张千胜经常往皇城里送东西。他送了什么东西?有没有因此而得罪什么人?” 思绪还停留在张千胜死亡一事上的阿忠愣了一下,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应道:“与皇城有关的事都是符叔在管,我能查到的东西不多。只知道张千胜隔三差五便会往宫中送布料、香料以及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 阿忠说到这里,觉得叶殊应当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事,便又补充了一句:“我之前曾经想办法检查过,那些东西都没什么问题。” 叶殊听到这里没有说话,神情也是淡淡的,叫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反倒是沈修略显急躁地追问道:“那最近送进去的东西呢?你可曾检查过那些东西?或者是否还记得最近送了什么东西进皇城?” 阿忠闻言摇了下头,坦然地应道:“最近的我没检查过。至于送了什么东西,我记得符叔说过,张千胜每次都会记账,以防出现什么错误。那账本的话应该是在书房。” 沈修因着阿忠这话精神一震,为这新出现的线索感到高兴。 夏冬更是写得飞快,恨不得将阿忠所说的话都给记下来。 唯有叶殊保持着那幅淡定模样,对着阿忠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是!属下告退。”阿忠依旧低声应了一句,行了一礼。 再抬头时,他面上的神情已经变得悲喜交加,跨出门的脚步更是发飘,让人瞧着便觉得他是惊吓过度脚软了。 第43章 哭得好烦 阿忠这一走,夏冬便迫不及待地望向了叶殊,问道:“头儿,我们是不是要去找账本了?” “嗯。你等会儿领人去把书房翻一遍。”叶殊点了下头,思绪还未彻底收回,应得有些漫不经心。 夏冬对此毫不在意,只是应声领命。 而沈修却是皱了一下眉,问道:“让人去书房容易破坏线索,你确定不用等到查完张千胜这案子再去搜?” 叶殊被沈修这问题问得回过神来。 她稍稍一想,便道:“没事。嫌疑人已经有了。最近往来的江湖人,御锦卫那里也有记下资料,如有需要查一查应该就能找到了。” “有嫌疑人了?是谁?”沈修瞪大了眼睛,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快速地分析起了刚刚符有财所说的那几个仇家,琢磨着其中哪个更有可能是凶手。 可叶殊却给出了一个沈修完全没想过的回答:“桃香。” 她口中这名字一出,不仅沈修愣住了,连夏冬也同样愣了一下。 紧接着夏冬便开口问道:“头儿,你怎么会怀疑起桃香呢?她不是挺正常的吗?” 叶殊闻言一笑,不答反问道:“你们要是推开门后看到一个人面容安详地趴在门后,而且那人身上还满是酒气。你们是会一声不吭地直接蹲下探鼻息,还是进屋喊人帮忙将地上的人给扶起来?” 沈修和夏冬两人顿时恍然大悟。 紧接着夏冬变得十分欣喜,为终于快要查清这事而高兴。 可沈修却是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你这推测是挺有道理的。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先问问桃香的情况。说不定这期间还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呢?” “还有,就算桃香送醒酒汤时有问题。但是你们莫要忘了,张千胜是吸入毒气致死的。桃香送醒酒汤的时候,张千胜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沈修将这死因给提了出来,夏冬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很多。 只不过,他也不是因此而生气或者觉得麻烦,反而更像是被提醒到了一般,顺着沈修这话琢磨起这事来。 叶殊的反应则显得平淡得多。她只是点了一下头,应道:“你说得没错,所以我打算等审问完桃香再做决定。” 叶殊言罢,朗声冲着外头守门的御锦卫喊道:“来人,把桃香带过来。” 沈修见状不再多言,夏冬则是又用笔沾了沾水,翻开了自己的小本子,准备继续记录。 很快,婢女桃香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十分出人意料的,桃香这个丫鬟,长相十分的普通,还是那种叫人转眼就忘的普通。 既无美貌,胆子看上去也十分小。 从她还未被带进来开始,这人便已经哭得满脸都是泪水了。 等到她被带进屋里后,更是整个人跪坐在了地上,脑袋连抬都不敢抬,只能一个劲地小幅度颤抖着。 沈修所坐的位置正好能瞧见她的全身,自然也瞧见了对方攥紧了裙子,低着脑袋,泪水一滴滴地落到了地上,打湿了地面的模样。 沈修顿时一皱眉,心里对等会的审问是否能顺利进行打了个问号,忍不住出声喊道:“你把头抬起来。” “婢……婢子不敢。”桃香抽抽噎噎地说着,一开口鼻音明显,显然是真的哭上头了。 沈修一听这话眼里不自觉地多了一丝嫌弃和烦躁感。 他转头拿起了自己杯子想要喝口茶冷静一下。可这杯子才刚拿到了嘴边,他便听到叶殊不紧不慢地提醒道:“夏冬刚才碰过你的茶。” -- 第76页 沈修动作一顿,忽而便想起刚刚夏冬确实是用手沾着他的茶在桌子上写字的。 他忍不住抬眼看向了夏冬。却见夏冬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杯已经全黑了茶水,再瞄了一眼叶殊的杯子,最后对着沈修露出一笑。 沈修瞬间悟了。 夏冬自己的杯子里已经染了墨,若是沾着写,势必会在桌子上留下痕迹。所以,他能用的就只有沈修和叶殊的了。 而叶殊是夏冬的头儿,夏冬会选用谁的杯子,这不就是十分正常且明显的事了吗? 沈修看出了夏冬的意思,也没什么兴致去计较这一点。 他只是随手将杯子里的水往后方一泼,便拿起了桌子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新的茶。 可就是这么一个随手的举动,却让地上的桃香整个人一抖,一个没忍住哭出了声来。不过,在瞬息之间,她便又一次将后续的哭声憋了回去。 沈修三人因为对她早有怀疑,此刻见到她这副模样,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皆是装模作样。 夏冬更是带着明显的不耐烦,道:“哭哭哭,哭什么哭?!你当我们喊你来是为了看你哭的吗?!你再哭本司领就让你永远都哭不出来!” 夏冬这番威胁效果显著。 桃香压根就没敢回话,整个人抖得愈发厉害,脑袋也埋得更低了,就像是害怕被夏冬发现自己还在哭似的。 叶殊从一开始便盯着桃香看着。只是单凭对方这低着头颤抖的模样,着实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既然看不出,叶殊也便决定不看了,转而直接问起了话来,道:“你是怎么发现张千胜死了的?” 叶殊的声音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感觉,听上去就像是不想再将时间浪费在这等无所谓的事情上了一般。 “婢,嗝!”桃香抽抽噎噎,一开口便先哭得打了个嗝,随后的话也都是带着哭音,叫人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沈修和夏冬两人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沈修见状正想让她好好说话,便听叶殊那懒洋洋的嗓音又响起来了:“夏冬,去把她的一条胳膊卸下来。” “啊?”正拧着眉盯着桃香的夏冬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询问,茫然地回过头看向了叶殊,不明白她这话是说真的还是只是单纯地想吓一吓桃香。 跪坐在地上的桃香也是猛地抬起了头,脸上哭得一塌糊涂,正一脸惊恐地看向了叶殊。 沈修诧异地回眸,心里刚觉得叶殊在吓唬人,便瞧见了她看着自己茶杯里的茶,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 “啊什么啊?”叶殊瞥了夏冬一眼,看向了桃香的目光既带着嫌弃,还透着冷意,道:“不好好答话,便是妨碍御锦卫查案。只卸一条胳膊,当真便宜她了。” “哦!头儿说得对!”夏冬心里头对叶殊这话不置可否,明面上却是装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口中更是大声应着,放下笔就要去拔自己的虎首长刀。 沈修见他们两个这一唱一和地当真有要动手的模样,忍不住出声反对道:“等等!这哭过头了会打嗝会说不清话来不都是正常的事吗?你们这一刀下去,未免也太不讲理了些。” 跪坐在地上的桃香听到沈修为自己说话,立即泪眼朦胧地看向了沈修。可是她又没胆子开口插话,最后只能一个劲地点头,以示自己十分赞同。 可她万万没想到,沈修说完了这话竟然话锋一转,道:“而且,这胳膊若是真的卸了下来,她说不定会直接疼晕过去,那你还怎么问话?” “无妨。”叶殊抬眼看了沈修一眼,又将视线落到了看上去有些愣的桃香身上。 她勾唇一笑,道:“她敢晕,那就卸了另外一条胳膊。若是还不肯好好回答也无妨,反正胳膊没了还有脚,一点一点磨掉,总能让她好好回答的。” 跪坐在地上的桃香闻言脸色煞白,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沈修,希望这位大人能帮忙求情。 却没想到,沈修对叶殊这卸胳膊的说法无动于衷,反而对她后头的用词略感兴趣,张口便问道:“磨掉?是砍掉吧?” 叶殊循声看回了沈修,刚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便听夏冬先一步笑道:“这你就不知道吧!那是我们御锦卫新研究出来的刑罚!” “那刑具是用一整块的石板凿成粗糙尖利的模样,然后将犯人的脚绑住固定好,再用那石板去磨。” 夏冬越说,他自己脸上的笑容越淡。说到最后的时候,他更是整个人忍不住抖了抖,隐隐约约间都觉得自己的脚底有点儿疼了。 可夏冬却并未就此停下描述,反而还故意道:“啧啧,那场面当真是肉末飞溅,血水横流,还有惨叫声阵阵。若是胆子小点的,只怕都得给吓死。” 夏冬的形容极其简单。可单单是这几个词,便已经让沈修也白了脸色,忍不住追问道:“你们御锦卫的刑罚都这般残忍吗?” “那倒不是。这些都是重刑犯才能享受的。”夏冬下意识地便应了一句。 随即,他眼角瞥见桃香那松了口气的模样,又慢吞吞地补充道:“不过,如果头儿想要,那去将刑具拿过来用用也绝对是没问题的。” 夏冬这后边的话一出,跪在地上的桃香顿时如同被吓得崩溃了一般,彻底地哭出了声来,同时嚷嚷道:“我说!我说!不要用,嗝,刑!我什么都说!” -- 第77页 这喊话,咬字清晰!除了打嗝外,哪里还有半点含糊不清的模样! 叶殊三人盯着她那哭得惨兮兮的脸看了两眼,又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后,叶殊便摆出了漫不经心的姿态,与沈修和夏冬两人一块儿听着桃香将自己的经历说完,再挑着问题问着。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2 23:23:43~2020-07-23 23:3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幽冥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捉人吗 毫无破绽! 不管是桃香自己说的,还是叶殊他们三人问的。桃香给出的回答都十分合情合理,让人完全挑不出错误来。 按照桃香的说法,她原本进了院子后是打算敲门的。可临敲门前,桃香发现书房的门并没有关严实了,还留下一条缝隙。 于是她下意识地往里望了一眼,发现张千胜不在书桌后,还发现了门后的地面上似乎躺着个人。 因此,她用力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门,发现了趴在地上毫无动静的张千胜。 再后来,她将东西放下,在伸手去扶张千胜的同时还向喊人。可手刚碰到张千胜,她便觉得张千胜的身体温度感觉不大对。 于是,她便鬼使神差地探了鼻息,最后吓得尖叫一声,站起身来想要避开。 再之后,便是阿忠和符有财进入院子后看到的画面了。 在听完了全过程又不死心地多问了几句后,叶殊三人终究还是放桃香回去了。 “头儿,我怎么还是觉得那个桃香怪怪的。”夏冬一瞧见桃香走远了,立马转头对着叶殊说着,想要看看究竟是自己想多了,还是桃香当真有问题。 只是,他这话一出口,叶殊还没回答,沈修便先皱着眉赞同道:“对!我也有这种感觉!具体是哪里不对我也说不出来,但是就是觉得桃香这个人不对劲。” 叶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自己手套上的绒毛,看着桌面的目光没有焦距,明显还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可她却依然听清了沈修和夏冬两人的疑问。 “她演过了点。”叶殊没有看向沈修他们,而是继续保持着自己的举止动作,声音小了许多,道:“她所说的一切都十分清晰,甚至连她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都说了。可是,一个普通人,在突然发现一具尸体后又怎么可能这般冷静地将这些事记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她一开始还因为惧怕我们而哭得惨兮兮的。这样一个胆小之人,又怎么可能会将昨晚的事记得那般清楚?” 叶殊这话虽是在解释给沈修和夏冬听。可实际上,也是在向他们发问,省得自己一个不小心忽略了什么。 夏冬却没能明白叶殊话里的询问意思。 在听到叶殊这般说后,他便直接将这话给当成真的了,立马问道:“那头儿你刚为什么又把桃香放走了啊?不是已经确认她有问题了吗?” 叶殊闻言看了夏冬一眼,又见沈修也没什么反对意见的样子,这才回答道:“捉了桃香也没用。她明显就是个普通人,压根不可能绕过阿忠潜进书房将张千胜弄死。所以,她肯定有帮手。” “哦!”夏冬刚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便又突然皱起了眉,道:“可是不对呀。张千胜中的不是毒气吗?桃香虽然没有武功,但是往门缝里塞个竹筒丢点毒气什么的也是能做到的吧?” “就好像,她也有可能是往里放毒气,然后敲了门不出声。这样的话,张千胜肯定就会站起身走向门旁边查看情况。只要那毒气的毒性强烈一点,完全可以在那短短一瞬间杀死张千胜啊。” 夏冬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和疑问,可沈修和叶殊两人却并不赞同他这话。 沈修也不跟夏冬争辩些没用的东西,他只是道:“你说的确实有可能,但是你被忘了张千胜身上没有淤青,他所坐椅子也有奇怪之处。还有,张千胜和孙昭仪所中之毒是一样的。如果桃香当真是按照你所说的办法去做的话,那张千胜应当能辨认出周围气体有异才对。” 夏冬听完了沈修也没急着反驳,而是仔细琢磨起他这话。 叶殊听着他俩这话,也只是沉默着看着他们两个罢了。 最后还是沈修左思右想没想出个好办法来,终于不耐烦地逮着叶殊追问道:“叶殊,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好了。” “你问我?”叶殊一挑眉,略显惊讶地问着沈修。 见到沈修点了头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答复后,她才边琢磨着边道:“孙昭仪那边,张千胜送进宫的那批东西是关键。” “张贵妃曾经给孙昭仪送过衣服,我怀疑那些衣服有问题。但孙昭仪毕竟是陛下的妃子。若把她的衣服拿给太医验证,我怕陛下会直接要了我们的脑袋。所以,突破口还得从张千胜这里找。” 叶殊说着还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仿佛斩首的大刀已经快要落到脖子上似的。那模样看得沈修和夏冬也觉得自己的脖子后头凉飕飕的,纷纷觉得她这想法没错。 不过,叶殊却没管他们是何反应。 在说完张贵妃之后,她又将话题落回了张千胜的身上。 “张千胜这边,想要破了这个案子,就必须找到凶手。要找到凶手,就必须搞清楚张千胜所中之毒的来源是什么,这样我们才好顺着毒气来源,揪出放置那些东西的人。” -- 第78页 叶殊说完了这话目光沉沉,神情显得有些凝重,明显就是不高兴的模样。 原因无他,只因这个过程实在是太麻烦了! 他们虽然已经能确定桃香有问题了。但是现在一来他们没证据。二来,就算现在将桃香捉起来了,她也不见得会愿意暴露出动手那个人的身份。 如此一来,他们还不如先找出有毒气体的来源,到时候东西是谁放进书房的,又是从哪里买来的就变得一清二楚了! 只是,这个过程太麻烦了,麻烦得叶殊光是想一想张千胜书房里的物品数量,她便分外想要将这活儿留到明天再做。 可惜,叶殊这心情,沈修和夏冬都没有注意到。 在听完了她这总结之后,沈修已经开始琢磨起有什么东西适合装毒气的。 而夏冬则是期待地问道:“那头儿,我们还是要从书房开始找起了?” “嗯。”叶殊随口应了一句,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便站起身来,道:“走吧。” 沈修下意识地看向了叶殊,边跟着她站起来,边微讶地问道:“现在就要去书房了吗?” 叶殊本来已经转过身打算绕过圆桌出门去了,听得此言,她又回过了头看向了沈修。 叶殊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不过话却说得十分干脆,道:“不,先吃午饭。不吃饱了哪里来的力气干活?” 叶殊说完了话转身就走,而沈修则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天色,才发现原来他们审问了三个人,当真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了。 沈修顿时一愣,在与夏冬一起跟着叶殊出去的时候,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夏冬,我们审问三个人就用了一上午,这速度会不会太慢了?” “不会啊。平时的时候,我们三天审一人都是常有的事。现在一个上午审问了三个,这不是已经很快了吗?”夏冬理所当然地否定了沈修这话。 言罢,他忽而想起了婉兰殿那一大群的宫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沈修为何会有此一问了。 夏冬立马又给补充道:“哦,我懂了!你肯定是把他们三个跟婉兰殿那群宫人比了对不?我跟你说啊,这两者是没有可比性的。” “婉兰殿那群人没有嫌疑特别重的人。对他们只需要随便问问,将人过一遍,防止有漏网之鱼也就是了。但是符有财他们三个却是明显知道重要讯息的人。审问他们三人,莫说是用上半天了,就算是花上十天半个月也不嫌多的。” 夏冬说着,习惯性地抬手拍了一下沈修的肩膀,想跟他说,御锦卫办案就是这般不着急,让他以后慢慢习惯就是。 可他的手都搭到了沈修的肩膀上了,他才突然记起。这家伙不仅不是御锦卫,而且跟他们说不定也不会有下次合作了。 注意到这一点,夏冬又将自己想说的话给默默地咽了回去,转而道:“总之,你等会多吃点。下午找线索是个细致活,指不定费脑子。” 沈修被夏冬这个“总之”给说得满头雾水,怎么想都不明白,下午找线索跟上午的审问有什么关系。 不过,现在周围都是御锦卫,沈修只是暗自嘀咕了两句,便二话没说跟上了夏冬和叶殊。 午饭过后,叶殊、沈修和夏冬三人又回了张千胜的书房。 因着这次要找的东西,叶殊他们三个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因此,他们三个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将所有的东西都拿起来看一遍。 这办法够笨也够累人。再加上叶殊压根就没打算留在张府过夜,等到天色差不多时,叶殊便让沈修和夏冬按着平日下值的时间回家去了。 沈修找了一下午的东西,早就已经找得头晕眼花了。在听到叶殊让他们回去后,他还犹豫了一下。 不过,最终沈修还是没有逞强留下来继续找,而是与夏冬一起出了门,打算回家洗个澡然后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日再来思考这案子。 可他却完全没有想到,他才刚到家门口,这还没踏进大门呢,便瞧见沈源身边的总管吴沐正候在那里。 “吴叔,你怎么在这里?”沈修惊讶地问着,忽而像是意识了什么,又压低了声音问道:“该不会是有什么贵客上门吧?” “当然不是了,少爷。”吴沐望着沈修的目光透着些许无奈。 他似是刻意透露着什么,又似是单纯地传达着平遥王沈源的命令,道:“王爷他今早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感觉十分生气,现在正在正堂等着你陪他好好聊聊呢。” 第45章 父子 一进门就听到自家父亲需要自己陪他好好聊聊的消息,沈修的心里当真是惊讶至极。 最后,他怀揣着新奇又好奇,同时还夹杂着一点点担忧的小情绪,利索地转身去了正堂。 说起自家父亲,沈修的感官一向都是挺复杂的。 他很崇拜自己的父亲沈源。 起于微末,连夺十城,为自己挣来了平遥王的封号爵位,还顺利娶到了当时的丞相顾今朝的嫡长女顾九思。 甚至,那时候若非因为先帝——仁宗赵朔病危,朝臣怕沈源这个刚刚被招安的山贼头子趁机造反,硬是说服了赵朔将其召回京都,封王赐婚,沈源其实完全有能耐将剩余九城全都夺回来的。 有着这样一个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父亲,沈修又怎么可能不崇拜他。 -- 第79页 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才使得他对这个父亲的感官复杂起来。 不过,这一切现在都不重要。正走向正堂的沈修此刻仍是好奇居多。以至于他踏进正堂瞧见了沈源那黑着的脸时,第一时间没能明白过来沈源的怒气来源。 “爹,究竟是谁惹你生气了?快说出来我听听。”沈修憋着笑说着,大步走进了正堂。 一进到里头,他才发现原来不止是沈源在,连他的母亲顾九思也在! 沈修直到这时候才发觉这事有些不对。 他瞬间提高了警惕,明面上却只是乖乖巧巧地对着顾九思一笑,喊道:“娘,您也在呢?儿子给您请安。” 沈修说着,当真正儿八经地行了个礼。 看得顾九思一脸无奈,沈源怒气上涌,忍不住喝道:“请安?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请安?!” 沈源没留胡须,外貌看上去也偏向贵气文雅。可此刻这一喝一瞪眼,却还是给人一股子压迫感,令人心中一紧,本能地提高了警惕。 不过,沈修却是对自家父亲这神态习以为常了。 他听到了沈源这话,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便抬脚飞蹿到了顾九思的身边,往她另一边一躲,当面告状道:“娘,你看看爹又挑我刺了!” 沈源一见沈修还敢告状,顿时给气笑了,道:“你小子!我看你是皮痒了是不是?!” “当然不是!”沈修张口便是反对。 随后,他又正儿八经地辩驳道:“现在确实是不早了。但是我给我娘请安,也没说是请早安啊。我请的本来就是晚安不行吗?爹你却压根不问清楚,立马就凶巴巴地训斥我,这明明就是在挑我的刺!” 沈源听着沈修这番辩解,眼睛不由得微眯,明显是气到了极致。 他冷笑了一声,道:“一天多不见,你的嘴皮子溜了不少啊。难不成,是跟人家舞魁学的?” 沈修经过昨晚的事,现在一听“舞魁”这两字,想起来的便是叶殊。 说实话,他自个儿也不知道跟叶殊待久了,他自己有没有不知不觉地被她影响到。 因此,在听到沈源这问题后,沈修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方才装作若无其事,道:“哪能啊,是最近跟我同僚相处太久了。” 沈修这话一出,沈源和顾九思纷纷转头盯着他瞧。那目光显得意味深长,又带着点儿情绪即将爆发的感觉。 沈修说这话时心里有点儿没底,说时也就没敢往沈源和顾九思他们那儿看,自然也没发现这一点。 倒是在他的话都回答完了之后,他才突然间反应过来自己一脚踩进了沈源挖的坑里了。 沈修猛地转头看向了沈源,一开口便诧异地问道:“诶!不对呀!爹,你怎么知道舞魁的事?” “呵,我怎么知道?这外头都传遍了!”沈源笑容里带着讽刺感。 这话一说完,他便忍不住一巴掌拍桌子上了,直将那桌子上的茶盏震得晃了晃。 “什么?”沈修一懵,脑子转得飞快,立马便猜到了可疑人物, 他一脸严肃对着沈源追问道:“是不是林扇燧那个龟孙子传出来的?!” 沈源见沈修竟然还骂起了别人。他心里头火气本就没消,现在更是愈发气恼。 沈源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冷下脸对着沈修道:“你还敢怪别人?这次如果不是林扇燧将这事捅出来,你是不是还想瞒着家里人在外头胡来?!” 沈修被自家亲爹这突然发火给整得有点儿懵。 眼见着沈源颇有要给他一个深刻教训的意思,沈修赶忙喊道:“等等等等!爹,娘,林扇燧到底放出什么消息了?你们好歹跟我说一说,让我自辩几句啊!” 差一点就要将请家法这事说出口的沈源闻言缓了缓。 他也没开口应下,而是盯着沈修看着。瞧着他惊愕却不惊慌的模样,沈源心中已然对外头传言的真实性打了问好。 不过,即便是心里有所动摇,可明面上沈源的神情却压根没变过。 与他这态度比起来,顾九思则是明显偏向了自己的儿子。 刚听到外头的传言时,顾九思便已经有些怀疑那消息是假的了。剩下的那一丝丝的信任,与其说是信任传言,倒不如说是在希望自家儿子能开窍,能够遇上自己喜欢的人。 而现在看完沈修刚刚的反应,顾九思便已基本确定了外头的传言果然有不实之处。 说实话,她心里头有些失望。 不过失望归失望,既然传闻不实,那她也不可能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儿子被人冤枉受委屈。 因此,在发现沈源的神情连变都未变之后,顾九思便也跟着站了起来,将沈修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对着沈源道:“好了。你也不要吓唬孩子了。坊间传言向来都不可信,你便听修儿说说又何妨?” “就是啊!还是说爹你其实就是想找点儿东西借题发挥?”沈修见自家娘亲护着自己,说起话来跟着放肆了许多,面上的笑容更是得意洋洋的。 可若是仔细瞧,其实还是能瞧出沈修眼里藏着的认真之色。 沈源对于自家媳妇护住孩子这事早就习以为常了。 此刻顾九思这般站出来,他不仅没生气,反而还松了口气,立马顺着她这话道:“行,我不吓唬,我倒要听听他能怎么狡辩!” -- 第80页 沈源说着,转身就坐回了椅子上,端起了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打算先压一压自己的火气,省得等下跟沈修讲到一半便控制不住地又想发火打他了。 沈修从小到大闯的祸不少,挨的打骂也不少。 此刻一见沈源这举动,他立马便明白了,沈源心里多半还有气。 这如果是其他事,沈修也不介意给自己讲事情的父亲到底是不是气呼呼的。可今天这事是关乎叶殊这个“舞魁”的,沈修不由得慎重了许多。 他二话没说看向了自己的母亲,笑道:“娘,要不还是您告诉我吧,爹他不靠谱。” 沈源刚调整完情绪准备跟沈修说,结果一听这话顿时又被气得瞪了沈修一眼。 沈修则是顺势逮着了这一点,对着顾九思道:“您瞧您瞧您瞧!爹他又瞪我了,让他说他指不定又要怎么坑我呢!” “沈修!你当真以为你大了我就打不了你了是吧?!”沈源见他这副逮着靠山使劲儿蹦跶的姿态,终于还是被他气得又站了起来,转头就想去找棍子。 顾九思见状赶忙出声道:“行了行了,你们爷俩一人少说一句。” “娘,我说的本就不多啊。而且还不是爹先瞪我的。”沈修拉着顾九思的袖子狡辩着,还摆出了一副无辜的神情。 那模样看得沈源又是气恼无比,开口便怒喝道:“我瞪你?若非你一个劲地气我,你以为我乐意瞪你吗?” “行了!”顾九思见他们又有吵起来趋势,她突兀地大喝一声。 沈源和沈修两人顿时闭上嘴看向了顾九思。 而顾九思则是各看了他们一眼,才带着明显的不悦神情,道:“你们一个别老想着教训儿子,一个也别老想着给你爹添堵。你们答应的就都给我坐下,不答应的现在就走,我还要去厨房盯着呢。” 沈修一见自家娘亲这是真发火了,他立马转身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坐姿乖巧,神情带笑,一副十分听话的模样。 沈源将沈修这反应看在了眼里。他翻了个白眼,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沈修和沈源两人都没吭声,可顾九思已经从他们这反应里得到了回答。 她也不计较他们两人这巨大的态度差别,而是同样转身坐回了椅子上,遂了自家儿子的愿,给他说起了外头的传闻。 这一说,便说得沈修目瞪口呆。 像那种“平遥王次子有意站队”什么的还正常一点。 毕竟沈修平时很少参加私人宴会,昨晚却偏偏应了张千胜的约。还到了张千胜家里住了一宿,会引起别人的误会也是正常的。 可是像什么“平遥王次子情窦初开,沉迷舞魁温柔乡”又是什么鬼?! 还有什么“平遥王次子为了舞魁与久安衙门翻脸”啊,“平遥王次子为了让舞魁逃脱嫌疑不惜抱上御锦卫大腿”啊之类的消息,当真是听得沈修头都大了! 强忍着情绪听完了顾九思描述的沈修气愤难当,难得对沈源正儿八经地自辩道:“全都是胡扯!我昨晚是在张千胜家留宿了,但那是因为刚好发生了命案!至于那舞魁的说法更是荒谬,那舞魁……压根就是御锦卫!” 沈修气归气,却也不是没脑子。最后吐露出这点消息时,他还是记得压低了声音了。 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令得沈源和顾九思神情一变,顷刻间多了几分凝重。 第46章 故意的 “你确定对方是御锦卫?”沈源低声询问着。 他倒不是怀疑沈修会为了一个舞魁而撒谎骗自己,只是想要再确认一遍罢了。 “确定。”沈修应了一句,这次没有刻意抬杠。 他知道沈源在这种事情上一贯警惕。而这次的事更是牵扯到了御锦卫,沈源会多问一遍以求确认也正常。 而沈源得到了肯定回答却也没有显得多高兴,反而将眉头蹙得更紧。 他盯着沈修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跟御锦卫扯上关系的。” 沈修一听沈源这慎重的语气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伸手拿起了旁边桌子上放着的糕点吃着,没再去看沈源,就这么边吃边含糊不清地道:“想知道啊?那你自个儿问陛下去。” “你小子!有你这么跟自己爹说话的吗?!”沈源又被他这语气给气着了。 他伸手指着沈修喝问完,刚想顺手在自己旁边的桌子上拍下一掌,结果却不期然地对上了顾九思看过来的目光。 沈源那一掌一顿,最终还是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没有使上劲。 沈修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抬眼瞥向了沈源,故意对着他露齿一笑,道:“我这话哪儿有错了。我都说了,问陛下去。这你都听不懂,那我也没办法。” 沈修说完,见沈源那暴脾气又像是要炸了一般,他又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沈修这一站太过突然。不管是火气上头的沈源,还是一旁想要随时提醒沈源冷静下来的顾九思都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了他。 “啊!我差点儿忘了!我昨天跟子晴约好了今晚要去永长楼一起吃晚饭的!” 沈修这话说得急切又懊恼,期间还不忘慌忙回头望了一眼天色,又立马回头对着顾九思道:“娘!我快要迟到了,你先帮我劝劝爹。若是有其他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啊!我走了!” -- 第81页 沈修说着压根就不等沈源和顾九思回答。他对着他们摆了一下手,转过身脚点地,人便轻飘飘地蹿出了正堂的大门。 “你个臭小子!给老子回来!”沈源意识到沈修这是又落跑了,登时就起身冲到了门边,却发现外头已然没了沈修的身影! “别气了,你是追不到他的。”顾九思坐在位置上无奈摇头,对他们爷俩这相处模式见怪不怪,甚至还隐隐有些想笑。 沈源听出了顾九思嗓音里带着笑音。他黑着脸回过头,瞧见了顾九思那笑容,面色登时就缓和了。 他边走回了椅子上坐下,边忿忿不平地道:“这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让他去拜师!现在倒好,倘若他当真有点儿什么想法,我们怕是连拦都拦不住!” “拦不住不也挺好的吗?至少他人在外头也不容易遇到危险。”顾九思说着,明显并不赞同沈源这话。 言罢,她见沈源还是一副恼怒的模样,又道:“再说了,修儿是个好孩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心里头其实有谱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回来当了这个文官了。” 顾九思这般说是为了让沈源消气。可沈源却听得颇为无奈,忍不住摇头一叹,道:“你啊,就会为他说好话。” “他回来当这个文官那是因为心里有谱吗?他分明是为了给一个连名字样貌都不知道的姑娘报仇的。你也莫要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孩子到现在心里头肯定还是在怨着我的。” 沈源说到后头,当真是又无奈,又气恼,同时还带着些许无力感。 顾九思偏头看了沈源一眼,随即浅浅一笑,伸手将桌子上的糕点推到了他的手边,道:“行了。我看根本就是你想太多了。修儿他或许对你有意见,但是却绝不会怨你。” “他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你不许他练武,还将他的名字改成了‘修身养性’的‘修’时,他心有不满,也是直接说出来的。所以啊,如果他当真怨恨你,那他压根就不会回家的,更加不会留下来与你虚与委蛇。” 顾九思这番话说得直接,而沈源对着自己的妻子也没想做伪装。 因此,在听完了顾九思的话后,沈源没有说出丝毫反驳的话,只是幽幽一叹,道:“说到底,当初就不该给他起名叫崇武。崇武崇武的,当真崇武去了。” 顾九思听沈源又是聊到了这事上头,她登时也觉得无奈了。 只是沈修当初起名叫“崇武”这件事几乎可以算是沈源的心病了。顾九思劝过不少次,可惜始终没有任何效果。 这久而久之,顾九思也便不劝,转而换了种办法来让沈源停下这个话题。 就好比现在,顾九思便是什么都不说,直接抬手拿起了盘子里的糕点塞进了旁边的沈源的嘴里,看着他下意识地嚼了几下,才浅笑着问道:“味道如何?” 沈源几口咬下去,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立马抓起了自己的茶盏灌了几口茶,解了口中的腻后,方才给出了评价:“太甜了。而且这味道难道是冰糖葫芦?” 沈源询问着,低头看向了盘子的糕点。却发现那些糕点依旧是糕点的模样,并没有瞧见任何像冰糖葫芦的东西。 “太甜了?那等会再让厨房改改。”顾九思伸手掰了一小块糕点放进了嘴里尝了尝,确认了沈源说出的感觉是正常的之后,她才又接着道:“我就是让人用冰糖葫芦的食材做的,有冰糖葫芦的味道是正常的。” 沈源得到顾九思的回答后,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家大儿子的嫡长子沈清平。 他随口便问道:“你弄这些是给清平的吧?其实何必这么麻烦呢?他想吃冰糖葫芦的话直接到街上给他买就是了。没必要折腾这么花样,累得慌。” “不止是给清平的。”顾九思应话应一半,又别有深意地看了沈源一眼,便拿起那盘子糕点,起身准备去厨房让厨子们再多琢磨一下。 与此同时,从正堂里出来的沈修却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差点儿撞上了端盘子婢女。 那时恰好是拐角,沈修走得又匆忙。 也幸亏他武功不错,这才及时侧身避让了开来,还空出了手扶了那婢女一把。 “小心!”沈修喊了一声,扶完了人松了手,便注意到了对方手里端着的那满满一大盘冰糖葫芦。 沈修心里的惊讶情绪刚起,便听差点儿与他撞一块儿的人略显惊讶地喊道:“少爷?您回来啦?” 沈修闻声抬头看向了对方的脸,这才发现原来是顾九思身边的小丫鬟和玉。 顾九思虽然是王妃,可她身边得力的丫鬟却不多,只有一个大丫鬟和两个小丫鬟。 和玉便是那两个小丫鬟之一。 沈修当即便露出了个笑容来,对着和玉一点头,应道:“是呀,刚回来。” 沈修应完话又觉得就这么离开似乎有点儿尴尬,便随手一指和玉手中端着那盘子冰糖葫芦,问道:“你怎么拿着这么多冰糖葫芦,难道有人来送礼?” 和玉跟沈修其实并不是很熟。她原本还觉得有些尴尬,想要找个借口先走,可现在却是被沈修这话给逗笑了。 “少爷真会开玩笑。别人就算是要送礼,也不可能送冰糖葫芦啊。”和玉笑意盈盈地说完,才又给沈修解释道:“这些冰糖葫芦是夫人吩咐厨房做的,听说是打算送人的。” -- 第82页 “送人?咱家竟然用冰糖葫芦当礼物送人?”沈修诧异地嘀咕了一句,却没什么兴趣将这事探究到底。 最后,他只是略显敷衍地一笑,道:“既然是要送人,那你赶紧送过去吧,别放久了糖化了啊。” 沈修随口说完,也不等和玉回话便快步先走了。 他刚刚在正堂里提到的约饭的事,其实却是只是一个借口,他压根就没跟项趋阳约过。 但是这话都说出口了,自然就需要圆谎了。 为了防止项趋阳回家吃完了饭,沈修用了最快的速度换上了常服,拿起自己的钱袋子就带着半书出门了。 沈修临出门时还犹豫了一下,最后才放弃了骑马,改成坐马车。 项趋阳家里的情况于他而言不是很好。 在这种已经下值有一会的时间里,沈修要约项趋阳一起去吃饭,却压根就不去项家找人,反而直奔大理寺。果然在里头找到了还在埋头处理卷宗的项趋阳。 沈修二话没说便夺了项趋阳手中的毛笔。 已经看卷宗看得晕头转向的项趋阳抬起头来时眼中还满是茫然之色。待到看清了来人是沈修之后,他才露出了笑容来。 “文渊,你怎么现在来这里?”项趋阳明显十分惊喜,连声音里的都带着明显的笑音。 “来找你吃饭啊。走啦,今天还是我请客。”沈修靠在了项趋阳的桌子前,说得乐呵呵地,还抬手指了指外面。 他这个“还是”一出,项趋阳顿时露出了然的神情。 他站起身来收拾东西,边无奈地道:“你每次拿我当挡箭牌,便会跑来请我吃饭。我都快要弄不清楚你到底是为了请我吃饭才把我当挡箭牌的,还是因为拿我当挡箭牌了才请我吃饭的了。” “你就当都有吧。反正我合得来的朋友很少,你是与我关系最好的那个。”沈修浑不在意地应了一句,见项趋阳收拾完了,转身就与他一起出了门。 -------------------- 作者有话要说: 永长(chang)楼 第47章 情况如何 永长楼位于京都的北道西街。 当初□□在京都定都后,将皇城划定在了京都的正中央。又沿着皇城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开辟了四条主街道,依次为东道、南道、西道、北道。 其中西道与东道往南的一侧居住的大多都是普通百姓。 而西道往北一侧,住的都是官员。东道往北的一侧住的则都是皇亲国戚以及因各种原因而被封王的王爷。 永长楼既能占据北道西街这条主干道,往来客人自然是以官宦子弟为主。 因此,当沈修的马车停在了永长楼门口的时候,压根就没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半书是沈修的书童,也是他随身的贴身小厮。 这一到了永长楼,半书自然而然地替沈修和项趋阳要了一间雅间,又帮忙点了一桌够两人吃的酒菜。 随后,他又跟着沈修和项趋阳一起入了雅间,帮着他们倒完了茶水,这才转身出门守在了门外,等着店小二送餐。 沈修和项趋阳所在雅间的位置挺好。屋内的装饰不错不说,在推开了窗户之后,沈修还能瞧见底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项趋阳见沈修有茶不喝却靠着窗户看街道也不奇怪。 他施施然地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解了口渴,这才随口道:“文渊,你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拿我当借口了?” 项趋阳这话初问时还十分随意。可等他话音落下后,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带着笑回头望着沈修,问道:“该不会是因为二十郎的事吧?” 沈修原是准备跟项趋阳简单地提一下舞魁的事的。可在听到项趋阳这后边的话后,沈修回头就是一问:“什么二十郎?是哪家的公子吗?” 大杳的士族大家虽然不多,但是受那些世家影响的人却有很多。 因此,在许多大户人家家里,所谓的排行那都是整个家族同一辈分的人合起来排的。 现在单凭一个“二十郎”,沈修还真猜不出究竟是哪家的二十郎。 沈修这话问得十分自然,可项趋阳在发现他不知道之后,却是笑得幸灾乐祸,道:“二十郎就是你啊。” “我?”沈修诧异了,立马反驳道:“这不可能!我排行老二,顶天儿也就是一个沈二郎,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成了什么‘二十郎’了?” “你真不知道啊?”项趋阳放下了自己的茶杯,对着沈修询问一遍。 在见到沈修毫不迟疑地一点头之后,他才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容,道:“今儿个外头都传遍了。说你昨晚夜宿张千胜府上,还与他所请的舞魁春风一度,这消息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不过是些流言蜚语罢了,当不得真。”沈修一摆手,转身走回了桌子旁坐下,端起了茶喝着,并没怎么将这事放在心上。 都说造谣容易辟谣难。沈修在初听到这些流言时确实气恼,可气完了也就完了。 他没那么多时间去花在辟谣上头。再加上反正只要行得端坐得正,这流言总会有淡去的一天。因此,沈修也就懒得理会了。 然而,沈修这等好心态,最终却在项趋阳说出后面的话之后崩了。 只见项趋阳努力憋着笑,可嗓音却依然带着笑意,道:“这个流言已经是今早的了。我说的是不久之前,刚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新流传出来的流言。” -- 第83页 沈修闻言仍然没太在意,继续喝着自己的茶,只是随意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有在听。 项趋阳见他没打算放下茶杯也便不管他了,张口便将新流言的内容说了出来:“平遥王次子天赋异禀,夜御女二十次……” 刚将茶喝进嘴里的沈修直接将茶水喷了出来,也不知是呛得还是气得,整张脸憋得通红。 项趋阳对此视而不见,带着幸灾乐祸的浅笑,依旧将话给说完了:“舞魁承受不来香消玉殒了。” 沈修原是想将喉咙那不舒服的感觉给忍下去的,可如今听完了后续这话,他终究还是没能成功忍住,登时咳出了声来! 那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惊得外头守门的半书都急急忙忙地推开门,边探头进来边询问道:“少爷,你没事吧?!” 沈修只是摆摆手,已经咳得说不出话来了。 半书见状也顾不得沈修没让他进来了,立马小跑到了沈修的身后,伸手拍着他的背,给他顺着气。 沈修好不容易舒服了些,又恰逢永长楼的店小二上来送菜。 他只得按耐下焦躁的情绪,等着菜都上齐了,才将半书打发去了雅间旁边的小隔间里。 半书对此习以为常,二话没说便先去关了雅间的门随后,他才入了小隔间里,坐在了桌子旁舒舒服服地吃着自己点的菜。 沈修偶尔会与项趋阳来这永长楼吃上一顿。而每次他都会预先给半书银子,让他除了给他们点菜外,自己要吃什么自己点。 半书一开始还犹犹豫豫没敢放开了点,可现在早就习以为常,想吃什么点什么。剩下的银子还可以自己留着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真是美滋滋。 半书一进入小隔间,沈修立马转头对着项趋阳问道:“你这流言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些人是不怕死吗?!怎么什么传言都敢编造!” 项趋阳对沈修这反应明显有些理解不来。 他带着些许惊讶的神色,道:“不过就是一些夸大的传言罢了。正常人一听都知道这是个谎言,你没必要这么着急吧?”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 沈修原是想跟他说说舞魁与御锦卫的关系的。可瞧着项趋阳那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他最终还是三缄其口,道:“算了算了,总之你记住千万别跟着乱说就对了。省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祸上身了。” 项趋阳被沈修这话说得既好奇,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他目光微动,试探性地问道:“难不成,这传闻里的那个舞魁有问题?是个身份比较敏感的人?” 沈修知道项趋阳的脑筋一向好使。可现在沈修也不知道叶殊他们那些御锦卫对这种流言是个什么态度,项趋阳这敏锐程度就有点儿不合时宜了。 可偏偏,沈修现在还不能明说。 最后他只好拿起筷子道:“吃菜吃菜。总之你只要记住,现在别乱说,别乱猜,别乱想就是了。” 项趋阳闻言一挑眉,继而一笑。当即顺着沈修的意思,伸手拿起筷子吃起了菜,道:“行,既然你不方便说,那我就不问了。不过有另外一件事我还是得问清楚的。” “什么事,你直说。”沈修因项趋阳的体谅而松了口气。对于他要问另外一件事这事自然也跟着多了几分包容的感觉。 项趋阳也不跟沈修客气。既然沈修说了让他直说,那项趋阳便当真直说了。 “你手里的案子什么时候能查完?若是一时半会完不了,记得先回大理寺将你手头上的事安排一下。你是不知道,今天你手底下管着的几人都快成了无头苍蝇了。” 项趋阳提到这事,脸上便多了几分无奈之色。 他和沈修的官职在大理寺里头不大不小,手底下也是管着几号人的。 现在沈修被赵恒衍这么临时喊走了,他手底下的人有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报了。 沈修往日里没缺过席,还当真没想到这一点。现在听着项趋阳这么说,他才跟着注意到了这事,顿时就尴尬一笑。 “额,你不说我都忘了这问题了。今天肯定是你帮我处理了吧?多谢了啊。”沈修干笑两声,举起酒杯敬了项趋阳一杯,以表谢意。 项趋阳没拒绝沈修的敬酒。 不过,他喝归喝,该说的话却还是说清楚了:“你别避开这问题啊。被陛下临时召进宫,这确实不是你的问题。但是你昨天进的宫,今天还不回大理寺安排,寺卿可是有些不高兴了。” “我知道,明天我就过去安排一下。不过,这案子要花多少天才能查清,我可就真不知道了。” 沈修随口应下了,却也将话说清楚了,好让项趋阳心里有个底。 这样一来,若是大理寺里出了什么事,项趋阳也好看情况帮他说说话。 项趋阳放下酒杯就拿筷子去夹菜。在听到沈修这话后,他也只是一笑,道:“你平时的预估不是挺准的吗?怎么这次会不知道?” “平时查案都是咱们大理寺的人在查,有多少本事多少渠道我心里有数,自然也就能够估计时间了。但是这次不一样,我这次……”沈修说到这里一顿。 他本是在犹豫要不要把御锦卫插手的事给说出来,可后来又想到了流言里头有提到他抱御锦卫大腿的事,他干脆也就不瞒了。 只见沈修特地往项趋阳身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道:“诶,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这次是奉命跟御锦卫的叶殊和夏冬一块儿查案的。他们御锦卫的装备和消息跟咱们大理寺不一样,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给我一个惊喜。所以,你要我估计,我还真估计不出来。” -- 第84页 沈修说完,抬手就去夹肉。那自然而然的模样,就好像他压根就没有说过什么不宜让外人知道的事一般。 而项趋阳则是带着恍然大悟和一丝担忧。 他想了想后,最终还是没忍住,转头便对着沈修追问道:“但是,文渊,叶殊和夏冬两人靠谱吗?能信吗?” “能呀。他们是陛下派来的,为什么不能信?”沈修口中问着,手上却是在夹了两下还是没能将鸡腿夹起来之后,干脆直接弃了筷子,转而伸手去拿。 项趋阳对他这上手的做法毫不在意。 他依旧带着淡淡的愁绪,道:“陛下派他们跟你一起查案。这只能说明对于陛下来说,他们确实是可信的。但是,你又不是陛下。” “御锦卫是陛下的鹰犬,却不是你的鹰犬。你真的确定了他们没有隐瞒你任何事?”项趋阳毫不掩饰自己对叶殊和夏冬的怀疑。 只是,他也没有一上来就认定了叶殊和夏冬两人有问题,而是将问题摆了出来,借此向沈修求证。 沈修则被他问得一愣,边琢磨着项趋阳这问题,边咬了好几口鸡肉。 没一会儿他便勉强一笑,道:“应该没瞒着我吧。再说了,就算真有什么不让我知道的事也正常。毕竟我又不是御锦卫,你说对吧?” 沈修说着到最后没忍住反问了项趋阳一句,把项趋阳问得也跟着拧眉思索起来。 好一会项趋阳才道:“或许是我多心了吧。但是文渊,叶殊这人风评不是很好,而且又是御锦卫。如果我没猜错,从你们接旨查案开始,所有的人手都是来自御锦卫吧?在这样一种御锦卫环绕的情况下,叶殊若是想要骗你,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说不定,他确实查到了什么都跟你说。但是也说不定,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说实话。毕竟,他们可是御锦卫啊。” 项趋阳说到最后不自觉地拉长了尾音,看向沈修的目光更是带着忧心忡忡的感觉。 --------------------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沈修喜提新外号:二十郎! 总结一下,我沈修现有名字 沈修、沈崇武、修儿、沈寺丞、沈大人、文渊、二十郎。 第48章 你确定吗 沈修夹菜的动作随着项趋阳后边的话而慢了下来,不期然地回想起叶殊的一举一动。 他能明白项趋阳的意思。 项趋阳想要强调的其实并不是叶殊有没有跟他说实话。而是在这种御锦卫环绕的情况,他究竟有没有可能顺利查清这件案子。 又会不会因为叶殊可能存在的刻意隐瞒,而导致最终他毫无收获,叶殊却破了案子去找赵恒衍领功。 沈修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放下了筷子,转头看向了项趋阳,道:“子晴,我还是觉得应该是你想多了。” “你是不知道。叶殊那家伙一开始甚至都不想查清楚这件案子,只想着要随便选个人选出来栽赃陷害。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特意花心思隐瞒查找到的一切呢?” 沈修说着话,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项趋阳的身上,想要从他那里得到肯定,亦或是发现自己的遗漏之处。 而项趋阳在听完了他这话后,却是先低头琢磨了一下,才拧着眉又看向了沈修,疑惑地对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叶殊其实是想要栽赃陷害的?那我怎么听说今早有御锦卫去了张千胜府上?” 沈修被他这话问得一噎,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他顺着项趋阳这问题思考着,带着惊讶和郁闷道:“对哦。叶殊明明已经想要栽赃陷害了,怎么昨晚上又改变了主意决定要查案了?” 项趋阳似是没料到沈修压根就没想过这一点。 在见到沈修被他一句话问得有些懵了,项趋阳顿时露出了惊讶之色,反而反过来劝说道:“你若是想不明白,那就别想了。能当御锦卫的,都不是常人。做起决定来反复无常也有可能。” “不不不,就算真的是做起决定来反复无常,也定然是有一个诱因的。否则好端端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呢?” 沈修反驳的话带着莫名的坚持,言罢还站起身在旁边踱着步,口中则是下意识地叨念着:“你别急,先让我捋一捋。” “好,你慢慢想。若是实在想不出来,那就先把饭菜吃完了再说吧。” 项趋阳好脾气地顺着他的意思说着,整个人看上去忍俊不禁,同时又带着一丝无奈之色,像极了拿沈修没办法。 而沈修又原地绕了两圈,可除了神情不佳外,没有丝毫的收获。 沈修烦躁地挠了挠脑袋,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如同项趋阳刚刚所说的,决定先填饱了肚子,再来继续想想有没有其他靠谱猜测。 可惜,直到他和项趋阳吃完了饭,他还是只字未提自己的思考结果。 项趋阳见沈修这一吃饱就跑到窗户边看着底下街道发呆。他略一犹豫,便拿了杯茶站起身来,走到了沈修的身旁将茶杯递给了他。又在他回神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对着他一笑,道:“来,喝点茶解解酒。” “谢啦。”沈修回以一笑,伸手接过了杯子。 只是他却没有喝,而是盯着杯子继续发着呆。 项趋阳见状一皱眉,伸手在沈修眼前晃了晃,故意道:“回神啦,你再不回神杯子就掉下去啦。” -- 第85页 沈修被他这一晃晃得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那靠在窗沿上的胳膊也随之收回了屋里,沈修手上的杯子也自然回到了屋内。 只是,不管是沈修还是项趋阳,他们谁也没有真的去在意杯子。 沈修抬手将项趋阳还举着的胳膊给轻拍了下来,面上不自觉地多了些许笑意,应道:“别挥了,已经回神了。而且,就算没回神,我这杯子也是掉不下去的。” “你的身手,我自然是相信的。”项趋阳笑得开怀。 言罢,他又没忍住好奇,对着沈修追问道:“诶,文渊,你到底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呢?” 沈修刚刚其实并没有准备跟项趋阳说这事的。可现在被他这么一问,他忽而又有种想要将这事说出来的冲动了。 这点儿冲动一起,沈修便多了几分犹豫。 本就在看着沈修的项趋阳将他这神情看在了眼里,他立即主动改了口,道:“你要是觉得为难,那就当我没问吧。” “倒也不是为难。”沈修见项趋阳还是这般体贴别人,他不自觉地松口道:“就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难为情?”项趋阳诧异地重复了一遍,都有点儿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沈修这家伙的为人是比较热情开朗的。对于万事,他要么不放在心上,要么刻在心上。很少有这种犹犹豫豫婆婆妈妈欲语还休的时候。 尤其是难为情这种话,项趋阳更是从来未曾听说过。 “嗯。”沈修点头应了一声,又转头看向了底下的街道,压低了声音不好意思地道:“就是吧,我觉得叶殊很可能是因为我才临时改变了想法,又认真查案的。” “我跟你说啊。昨天我离开皇城之前,其实跟叶殊算是吵了一架的。他觉得线索证据什么的无所谓,反正只要找出一个嫌疑人来背锅就行了。但是我却想认认真真地破这个案子。于是就跟他吵了一架然后跑了。” 沈修说着这事,脑子里不期然地浮现出了叶殊说着“不需要证据”时的冷笑模样。 他又再想想当晚叶殊假扮舞魁追到了张千胜府上的事,心里头越发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很可能是正确的。 项趋阳没在意沈修又陷入了自个儿的思绪之中。 他顺着沈修这话思考了一下,便同样压低了声音,悄声与沈修说道:“你这猜测挺有道理的。” “你既然与他吵了一架,那也算是撕破脸皮了。可在这种情况下,叶殊却听了你的话认真查起了案子,可见他很在意你。这个在意,有可能是在意你的态度,也可能是在意你的行踪。所以,叶殊今早才跟着你去了张府……” 项趋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他的脑筋转得飞快,下一瞬便已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对着沈修轻声问道:“文渊,我听说张千胜昨晚死了,你确定是什么人做的了吗?” 沈修听到这问题立马想起了桃香来。 他刚要点头回答,又在刹那间突兀地明白过来项趋阳为何会有此一问——项趋阳这是在怀疑是叶殊杀了张千胜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登时便愣住了。 他确实挺想点头,告诉项趋阳凶手找到了。那人不是叶殊,而是桃香。 可是,就在沈修这番话即将出口之前,他忽而又想起了之前被自己忽略的一点——叶殊压根就没能证明自己没杀张千胜! 杀没杀张千胜这个问题,沈修问过阿忠,却被阿忠以“不知道”给打发了。他也换着问法问过叶殊,却被叶殊以“喂猫狗”为理由打发了。 后来随着审问,桃香的嫌疑越来越明显,沈修不知不觉间便将这个问题给忘了。 可是,有能力让阿忠“没发现”张千胜死亡动静的,除了身手厉害的江湖人之外,明明同为御锦卫的叶殊也是能够办到的! 可偏偏,沈修从审问开始便从没怀疑过是叶殊动的手! 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觉得叶殊可信任,沈修顿时黑下了脸来。 他只觉得心情无端烦躁起来,忍不住对着身旁项趋阳问道:“子晴,你说……可能吗?” 沈修想要问问项趋阳的看法。可话到了嘴边,他还是没有将具体的内容给说出来。 幸亏项趋阳跟他从头聊到尾。即使此刻沈修的问话十分不靠谱,可项趋阳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只是可惜,项趋阳听懂了也不见得有用。只因…… “我也不知道。”项趋阳十分干脆地给出了回答。 他瞧着沈修那惊讶的模样,还耐心十足地给他解释道:“我不是在敷衍你,而是真的不知道。叶殊这人我听得不少,可要说见面的话,其实我也就只是在扶你回去那晚与他打了个照面而已。” “所以,我对叶殊其实全无了解,有的只是道听途说。至于叶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又究竟有没有骗你,那就只能等你自己去看去听了。” 项趋阳这话说得实在,可沈修却听得眉头越皱越紧。 好不容易等到项趋阳说完了,沈修立马反问道:“不是,兄弟。既然你都不了解叶殊,那为什么还提醒我他有问题?!” 项趋阳闻言一笑,不闪不避地回答道:“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正是因为我不了解叶殊,才更要将自己察觉到的奇怪地方告诉你呀。至于这奇怪的地方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问题,那就得靠你自己了。” -- 第86页 “我……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沈修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窝火。可面对着项趋阳的笑容,他又着实发不出火来。 最后,沈修只好回了这么一句,便转头看向了楼下,想要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却没想到,他这一转头,便恰好瞧见了他与项趋阳谈论的人——叶殊! 瞧着底下街道上那个穿着一身深红衣裳的人,沈修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着实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上叶殊!而且还是在刚刚讨论完她之后! 沈修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既想冲上去找她问个清楚,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耍自己。可同时,他又莫名地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就在这旁边。 第49章 要还吗 “你看什么呢?”项趋阳瞧着沈修这神色不对,便凑到了他的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望去,一眼瞧见了底下那个深红色的身影。 在这种周围人的衣裳皆是偏向浅色或黑灰等暗淡色彩的情况下,叶殊那一抹红着实引人注目,也让项趋阳不知不觉地生出了些许感慨和怀念。 “红色的衣裳啊。文渊,你莫不是怀念了?”项趋阳带着笑音问着身旁的沈修,还以为他是在看那身衣裳。 沈修回过神来,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项趋阳说了什么。 他顿时不以为然地一笑,道:“我才不怀念呢。我现在喜欢的是青色,它能给我勇气,让我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沈修说着,脑海中又不自觉地浮现出了那个青衫女子身影。手也下意识地抬起,想要摸一把自己身上的青色袍子。 可转念想到项趋阳还在身边,沈修的动作便是一顿,最后改成了捂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这一捂,沈修便摸到了自己怀里那有些硌人的硬度。 他整个人一愣,继而想起了那是叶殊假扮舞魁时戴的铃铛手链。沈修的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 他出门之前换衣服时就发现自己忘了将铃铛手链还给叶殊了。 本来嘛,他是想将铃铛手链放家里,等明日再带去还给叶殊的。 可后来想到那手链一看就是姑娘家的东西,他若是将其放在自己的房间里,保不准会不会被自家娘亲发现,进而产生什么误会。 再加上沈修也怕随便放会将其弄丢,于是最后干脆换完衣裳又将手链揣怀里了。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揣着手链出门,竟然还就遇到了它的主人! 要不,我现在就下去还给他? 沈修心里头冒出了这个想法,顿时就有些想要将这想法落实了,目光更是不自觉地随着底下的叶殊移动。 就在他旁边的项趋阳偏头瞧着他。 只见他这说到一半就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明明愣着神,偏偏目光又紧紧落在底下那个红衣裳身上,怎么看都不像是不怀念的样子。 项趋阳试探性地伸手在沈修面前挥了挥,又被沈修一巴掌拍开。 他一下子像是明白了什么,当即也不盯着沈修瞧了。而是站直了身体,与他一样看着底下街道上的叶殊,抬手一巴掌拍在了沈修的后背!把他拍得一个踉跄,差点儿从窗口倒栽下去! 幸亏沈修是习武之人,反应本就灵敏。此刻更是及时抓住了窗沿,才将自己给稳住了。 “你做啥呢?谋杀兄弟啊?”沈修转头诧异地问着,一副不明白项趋阳为何突然下此毒手的模样。 项趋阳却不以为意。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笑道:“别装了。要是这点高度就能谋杀你,那你肯定不是沈文渊。” 沈修被他这话给说得一乐,还有心情配合着他这话轻哼一声,道:“哼,算你会说话。” 项趋阳瞧着沈修那笑容,也跟着摇头失笑。又道:“我不止会说话,我还会看呢。那人到底有什么不对?怎么让你看得这般入神?” “不是不对,那人没问题。”沈修随口应了一句,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向了正在对面熟肉店里买东西的叶殊身上,道:“你没认出来吗?他就是叶殊。” 项趋阳顿时微讶,立马也转头看了过去。 先前他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那身红衣裳上头,压根就没去看对方长什么模样,现在这一瞧才发现,那人果然有点儿眼熟。 “咦?这叶殊长得不错,脾气看起来似乎也挺好的嘛。” 项趋阳瞧着叶殊,见她面上带笑地伸手接过伙计递给她的绑着绳子的油纸包,下意识地感叹了一句,目光也跟之在叶殊的脸上停得久了点。 他先前见到叶殊那次天太暗。虽有灯笼的光芒,他其实也没太看清叶殊的样貌。 现在难得又遇到了,项趋阳自然多瞧了两眼。 随即,他便瞧见叶殊拎着油纸包的绳子走出了那家熟肉店的店门。紧接着,又瞧见她左右各望了一眼,像是在犹豫着要往那边走一般,暂时停在了店门口。 项趋阳不知不觉间便多了几分好奇,想要看看这个平时状态的御锦卫会往哪边去。 哪知下一刻,他身旁的沈修突然伸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将他猛地往下一按!同时低喝一声:“蹲下!” 项趋阳压根没有防备。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是窗沿下的那堵墙了。 “怎么了?”项趋阳满头雾水地对着沈修问着,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 第87页 就蹲在了他身边的沈修收回手抬头看着窗沿,口中回答道:“你盯着他看太久了,他已经察觉到你的目光了。” “不是吧?我就看两眼也能被人发现?”项趋阳深感无语。 对于他这种毫无武功的人来说,实在是无法理解习武之人的敏锐程度。 沈修听出项趋阳的郁闷,他不由得收回了目光,又伸手拍了拍项趋阳的肩膀,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习武之人的五感比常人灵敏,也更加容易察觉到恶意和注视。所以,你以后若是遇到江湖人,千万记得别偷偷摸摸盯着别人看,省得到时候被人当做敌人给宰了。” 项趋阳听到沈修这话一默,随即有些烦躁地摇头一叹,道:“江湖人就是麻烦,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还常常仗着自己武功高,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这也不能一概而论。有些江湖人还是愿意配合朝廷的,是良民。” 沈修不赞同地应了一句,又抬头看了一眼窗沿,便转身往窗户旁边挪去。直到离开了窗户的范围,他才站了起来,悄悄地探头往窗户外望去。 这一望,沈修便瞧见了叶殊离去的背影。 他顿时想起了自己怀里的手链还未还给叶殊。刚琢磨着要不就这样算了,便忽而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他若是现在不还,只怕明天就得当着夏冬的面还了! 一想到到时候会出现的场面,沈修便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刹那间便做出了决定。 “子晴,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要没做,就先走了啊。等会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就让半书送你一程。”沈修低头对着项趋阳快速地说完,一回身就往房门走去。 同时,他还不忘加大了声音,对着隔间里头的半书道:“半书!我有事先走,你不用等我,记得等下把子晴送回家!” “是!少爷!”隔间里的半书听到声音慌忙应声出来。 只是他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点,只来得及瞧见沈修的衣摆。 瞧着自家少爷竟然来去匆匆的,半书虽然心中有惑,却也没敢拦下沈修发问。 因此,在目送着沈修离开后,半书只好回头看向了刚从地上站起来的项趋阳,问道:“项公子,我家少爷这是去干什么啊?” “谁知道呢。不过,能让他现在赶着去做的,定然是极其重要的事。你就莫要担心了。”项趋阳笑得温和,一番话更是说得半书不自觉地点头。 半书知道,他的少爷虽然在某些事上执着,但是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 现在他的少爷既然会选择让他送项趋阳回去,而自己则是匆匆忙忙地离开,定然是有要紧事! 自觉不能给沈修拖后腿的半书转头就对着项趋阳道:“项公子,您放心,小的一定会将您安安稳稳地送回家的。您什么时候要走喊我一声就行了!” “不必等了,现在就回去吧。”项趋阳摇头失笑,又回眸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笑容微敛,轻叹了一声,道:“再晚只怕又得挨骂了……” 半书听到了项趋阳那后一句话,可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管是沈修的,还是项趋阳的,甚至是当今圣上的,其实都是一样的难。 半书自认自己只是个奴仆。哪怕主子有此感叹,也不是他们这些奴仆能够插嘴的。 因此,他只是干笑一声,便假装没听到那后一句话,大声应道:“那我去准备马车!” 就在半书出了雅间门的同时,被认为有要紧事的沈修已经到了大街上,顺着叶殊刚刚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 也算是沈修的运气不错。他才刚走了没多久,便瞧见了前头的叶殊那深红的衣裳。 沈修刚松了口气,正想上去喊人,顺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将手链还给叶殊。哪知身后恰好驶来了一辆马车!沈修只好跟着周围的人一起站到了路边让路。 而等那马车驶过之后,沈修才发现,刚刚的红色身影已经不见了! 沈修顿时急急忙忙地往前跑了一小段,确认四周都看不到人之后,他又向周围的人询问了一遍。 最后兜兜转转地找了老半天,沈修还是在出了街道后把人给跟丢了。 沈修瞧着那空荡荡的小巷子,有些烦躁地踢了一下石子儿。他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觉得无可奈何。 恰好他现在所在位置离他家也不远了,沈修干脆直接走回家。打算先回家洗洗干净睡一觉,等明天再找个独处的机会将手链还回去。 可就在他拐进自家门前那条路时,竟是一眼便瞧见了叶殊! 惊喜来得太突然,沈修立马便想喊人! 哪曾想就在下一秒,他便瞧见叶殊一把推开了他家旁边那间屋子的大门,进屋关上了门! 第50章 救命恩人 沈修因这一幕而彻底懵了。 他下意识地快步走到了刚刚叶殊进入的大门前。先是看了看被她关上的那扇门,又往旁边走了几步,看了看隔壁的那扇大门。 在瞧清了隔壁那大门上头确实挂着“平遥王府”四个大字的匾额之后,沈修顿时拧紧了眉,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叶殊住在我家隔壁?! 沈修深感怀疑地想着,不想相信自家隔壁竟然住进了一个御锦卫! 可同时,刚刚叶殊推门进屋的模样犹在眼前,令他想骗自己都差点儿想不到理由! -- 第88页 “不对不对,如果真的住进了一个御锦卫,老爹不可能没反应啊!该不会……她是来找朋友的吧?” 沈修望着叶殊刚刚进入的大门,不期然地想起她之前买的一大油纸包的东西,眼睛不知不觉地亮了几分,只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猜错! 若非要到别人家里做客,也没人会一次性买那么大的一包肉回家啊! 沈修心里头一升起这个猜测,便忍不住想要去验证它。 他快步走回了那扇大门前,伸手就想敲门。 可在手即将落下之时,沈修又犹豫着收回手了。 “等等,要是敲完门后是叶殊过来开的门,那该怎么办?难不成要跟她说恰好看到你,所以过来看看?”沈修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看着面前这扇门的目光带着迟疑。 不过没多久,他便下定决心般地一转身,往这屋子旁边的小巷子里走去。 沈修一入巷子便左右观望了一下,在确定了周围没人之后,他又抬头往上看去。 在一番仔细挑选过后,沈修选了一个靠近房顶的地方,使出轻功向上一跃,轻而易举地跳上了墙头,伸手撑着几乎与围墙贴着的墙面,小心地挪了挪,这才望向了里头。 沈修挑的位置是在正堂边上。他这一望,看到的正好是前院。 这个院子很空,除了边上一棵树外,其余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 也因此,沈修一眼便注意到了院子里头蹲在地上正揉揉摸摸的叶殊,以及被揉揉摸摸的一猫一狗。 诶,原来他之前说回来喂猫狗是真的啊? 沈修略感惊讶,心中念头刚起,便听院子里头的叶殊轻笑出声,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放心,这油纸包里的肉都是你们的。乖,我先给你们装好。” 叶殊脚边的黄色幼犬尾巴甩得飞快,口中“呜呜”叫着,吐着舌头看上去高兴极了。 而那只黑色猫咪则是昂着头冲着叶殊叫唤着,身子不停地在叶殊的小腿上蹭来蹭去,目光片刻不理她手中的油纸包,一副渴望的模样。 叶殊面上笑容愈发灿烂,又挨个摸了他们一下,这才站起身来往里头走去。 她边走还不忘说道:“你们又不会自己打扫院子,不能在地上吃。等着,我这就给你们拿盘子去。” 叶殊说话带笑,脚步轻快。只一眨眼,人便入了正堂。 沈修只听到这里,他想知道的事便都知道了。 他也没再跟着叶殊换个位子偷看,而是转身跳回了小巷子里,又回头看着这墙壁,感觉有些不开心。 这里真的是叶殊的家…… 已经彻底证实了这一点的沈修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情。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紧张和担忧。 毕竟,那可是御锦卫司承啊!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住到了他们家隔壁! 沈修又望了一眼那面墙,忽而便没了心情再逗留在外面。 他转身出了小巷子,路过叶殊家门口时也是目不斜视,一路直走到了自家门前才停下了脚步,伸手敲开了自家大门。 这一次,门后没有管家吴沐在等他。可沈修却主动往大书房那边走去,想要找自家父亲问清楚隔壁的问题。 却没想到,这才刚走到半路,他便又瞧见了端着一盘冰糖葫芦走过来的和玉。 “和玉,你怎么又端着冰糖葫芦?”沈修纳闷地将人喊住问着,看向了那盘冰糖葫芦的目光更是带着明显的困惑。 从他吃饭前到吃饭后这短短的一小段时间里,这已经是第二次看到冰糖葫芦了。而且从色泽上来看,两盘冰糖葫芦应该不是同一盘。 这……莫非是娘闲得发慌开始折腾厨房? 沈修心里下意识地想着,开始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去找自家父亲说叶殊的事了。 毕竟,若是正好遇上了心情不好闲得发慌的顾九思,那他可就难熬了。 “奴婢见过少爷。”被喊住的和玉对着沈修行了一礼,才如实地回答道:“少爷,今天夫人特意吩咐了厨房的人研制冰糖葫芦。这盘是今天最新改良后的,跟之前那盘不一样。” 沈修本就心情不大好,此刻听完她这话更觉纳闷。 他随口便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道:“冰糖葫芦不就是冰糖葫芦吗?有必要这么费劲吗?” 和玉见沈修对一盘冰糖葫芦上心了也没多想。听他这般问了,她便跟着照实回答道:“少爷,您这几天不在家不知道。夫人让人研究这冰糖葫芦,是为了给前些日子救了夫人的那位公子送过去的。说是……” 和玉说到这里回想了一下,方才道:“对了,是投其所好,聊表心意。” “投其所好?”沈修忍俊不禁,低头看了一眼那盘子冰糖葫芦,乐道:“这玩意不都是小孩子才喜欢吃吗?竟然还有大人喜欢这种东西?” 和玉见沈修竟然笑得这般明显,她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少爷,听说那位公子救下夫人的时候,就是一手抱狗,一手拉着马儿的辔头,嘴里还咬着冰糖葫芦的。” 沈修听出了和玉这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那个爱吃冰糖葫芦的大人是自家母亲的救命恩人,他这般笑话人不好。 沈修顿时瞥了和玉一眼,轻咳两声努力收敛了笑容,却还是控制不出地露出了浅笑,道:“咳,好吧,我不笑了。不过,现在天都黑了,你怎么还端着冰糖葫芦?” -- 第89页 和玉闻言微讶,随即又想到了什么。 她抿嘴一笑,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对着沈修语重心长地道:“少爷,奴婢知道您公务繁忙,只是这府里的事,您未免也太不上心了吧?” “怎么说?”沈修被她这反应给整得一愣。 不过,他口中问话刚问出口,便忽而想到了某种可能。 现在天色已黑,和玉却端着一盘为救命恩人准备的冰糖葫芦,再加上她还说自己对府里的事不上心…… 将这几点串联起来,沈修几乎是在前一句话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已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惊愕地追问道:“该不会是那个救命恩人住进咱们府里来了吧?!” “当然不是!”和玉被沈修这话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地道:“少爷,咱们这是王府!您当什么人都能随便住进来啊?” 沈修听到和玉这反驳顿时松了口气,整个人稍稍安心下来,又笑着回答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那你接着说说,这个是怎么回事啊?” 沈修说着还指了指那盘冰糖葫芦。 和玉怕他胡思乱想,这次没卖关子,张口便将话给说明白了,道:“那位公子就住我们隔壁,夫人想给人家送谢礼,可那位公子时常不在家。所以,夫人就让人多关注隔壁的动静。” “这不,刚刚有人来报说隔壁那户人家家里的灯亮了,所以夫人就让我将这些冰糖葫芦装好,给人家送……送过去。” 和玉本还说得好好的。可随着她的话说下去,她逐渐发现自家少爷的神情看起来不对劲。以至于她说话的声音也跟着越变越小,最后干脆停下了话,转而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沈修此时已经彻底冷下脸来,眼中更是带着蓬勃怒意。 不过,他并没有冲着其他人乱发火的习惯。 在看到和玉被自己吓到后,沈修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不断上涌的火气,这才咬牙切齿地道:“没事!和玉,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我爹娘到底知不知道隔壁住的是什么人?!” “啊?这……这应该知道的吧。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是跟着夫人遇到了隔壁那人一次。当时那位公子好像是恰好要出门,跟我们打了个照面后也没多留,急匆匆地就走了。” 和玉虽然不明白沈修这是怎么了。但是她却能感受得出来,沈修非常在意这事。 因此,她压根就不等沈修挨个询问,便将自己知道的部分全给说了。 沈修听完和玉这话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模样,反而将眉头皱得越发紧,继续追问道:“只有你们两个见到了他?我爹有没有看到?” “奴婢不知。”和玉一摇头,回答得十分干脆。 说完又见沈修似乎依然很烦恼,和玉便又委婉地提醒道:“不过,那位公子既然救了夫人,王爷定然将这事查清楚的。” “我知道了,你先忙去吧。”沈修随便一点头应了一句。也不等和玉给出反应,他便加快了脚步走向了沈源的书房,打算找他问个明白。 至于叶殊…… 先是救了他的母亲,后又住到了他家隔壁,还放任了狗子爬过墙来!这一件又一件的事,让沈修不得不怀疑,叶殊是不是当真盯上了自己。 不过,在搞清楚这件事之前,他更需要弄明白,他的父亲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沈修:他是不是盯上我了?! 叶殊:啊,好可爱好可爱,你们多吃点 阿岁:是我是我是我!是我盯上的! 第51章 自己查去 沈修匆匆而来,到达书房时,沈源果然还在里头。 “吴叔。”沈修喊了守在书房外的吴沐一声,一丝废话都不说,上前就敲响了书房的房门,大声喊道:“爹爹爹!你在里边吗?!” “别敲了,进来。”沈源的声音从屋子里头传来,语气听上去较为冷淡,叫人辨不出喜怒。 沈修也不在意沈源是何态度。 在得到回答后,他便直接推门入了书房,一眼便瞧见了正在书桌后写写画画的沈源。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沈源头都没抬,问的话也透着漫不经心的感觉。 沈修却是先回身将门给关上了,随后才大步走到了沈源的书桌前,伸手一巴掌拍在了他面前的桌面上,沉声问道:“爹,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隔壁住着什么人?” 沈源看着自己面前这一页宣纸就这么毁在了沈修的一掌之下,他也不恼。只是放下了笔抬起头看向了沈修,轻哼一声,道:“怎么,你终于注意到家里的不对劲了?” “嗯?你果然知道隔壁住着的是什么人!”沈修依旧沉声说着,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种被隐瞒气愤。 不过,至少他是真的安心了些。 “知道。然后呢?你想说什么?”沈源好整以暇地三连问。 瞧着自家儿子那带着气恼的模样,他反而有种想笑的感觉,也终于有些明白为何沈修总要将自己气得跳脚了。 “我想说什么?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旁边住着个御锦卫司承,你当真就这么放任不管?!还由着他与我娘接触?!” 沈修难以置信地问着,不明白为何沈源能这般淡定,明明他是最在乎顾九思的那一个呀! -- 第90页 对于沈修来说,他能接受一个御锦卫住到自家隔壁。也能接受一个御锦卫盯上自己,费尽心思与自己拉上关系。 但是,他无法接受对方拿他的母亲当切入点! 所以,他在听完和玉的话之后才会那般生气。也同样的,现在才会这般不能理解沈源的淡定。 沈源看着沈修这暴躁模样,只觉得愈发想笑。 不过,为了避免直接将儿子给气跑了,他轻咳一声,先忍下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训斥道:“我不想做什么。你以为我是你吗?整天不着家!连隔壁屋子有了新主人都不知道,还等到现在才想来处理!” 沈修被他这话堵得一噎,不过也随之冷静了下来。 现在他也是因为这事接二连三地爆出来,给他带来的连环冲击有点儿大,他才显得暴躁了些。 可现在沈源都这般说了,沈修自然听得出来,自家老爹分明就是做好了各种防备的。 明白了这一点,沈修却仍然不太放心。 他便又不服气般地追问道:“既然你处理好了,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处理的呀!你知不知道娘亲今天还想往隔壁送冰糖葫芦?那态度,分明就是对叶殊感官不错!” 沈源瞥了沈修一眼,发现他说话语气虽冲,却明显就是冷静下来了。 沈源心中惋惜一叹,明面上却维持着淡定的神情,道:“用不着拐弯抹角地套我的话。你既已跟叶殊有了牵扯,这些哪怕你不想听,我也要跟你说。” 沈修一听沈源这般说,他顿时更不着急了。 只见他一个转身,走到了旁边待客用的椅子前坐下,用着没沾上墨水的手随手拿起了旁边的糕点咬了一口,道:“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沈修这一口下去,淡淡的桃花香味混着甜味儿在口中蔓延。 这甜味不腻的味道,和细腻绵软的口感让沈修眼睛一亮,吃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沈源将沈修这举动看在了眼里,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他旁边盘子里,糕点最底层的红色糕点,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叶殊这人不简单。我特意派人查过了,却只能查到他是从水西城勇衡县出发到京都的。至于他具体是哪里人,生平如何,皆是不详。” 这个消息沈源已经知道很久了。但是再次重复一遍,还是令他忍不住蹙眉。 沈源现在虽是领着虚职,手无兵权。但是,曾经的人脉还是在的。 可在他特意派人去查找之后,却只得到了这么一个“不详”的结果。这说明要么叶殊这人不简单,要么叶殊身边有个不简单的人! 比起沈源的凝重,沈修却显得毫不在意。 他吃完了一块糕点,随手又拿起了一块咬了一口,方才含糊地问道:“不详就不详呗。人家要是没点本事,又怎么会入了陛下的眼?” 沈源周身的凝重感就这么被沈修一句话给打散了。 他下意识地顺着自家儿子这话琢磨了一下,发觉其实沈修这般说也没错。 虽然现在的御锦六侯爷糟心了点。可细数以往的御锦卫侯爷们,那可都是惊才绝艳之辈。 叶殊既能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御锦卫司承,应当有其过人之处才对。 想通了这一点,沈源也便不再多说这事,而是顺势接着说了下去,道:“你说的没错,叶殊入了陛下的眼。所以,连同那御锦卫司承任命一同下达的,还有将隔壁那间房子赏赐给叶殊的圣旨。” “赏赐?”沈修闻言抬头看向了沈源。 在发现他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后,沈修又低下头吃掉了手中的糕点,同时费解地问道:“咱们这里可是东道往北的贵胄区,陛下怎么赐住所赐到了咱们王府隔壁了?” 沈源闻言看都没看沈修,只是伸手将刚刚废了的宣纸拿开,随口应道:“或许,是陛下不放心我们,特意在咱们旁边安插个御锦卫。也或许是因为恰好咱们家隔壁这屋子不大不小,一人住差不多。” “总之,隔壁这屋子,确实是陛下塞给他的,而非他自己求来的。” 沈源知道沈修跟他之前一样,是在怀疑叶殊是故意接近的。因此,他给沈修解惑时也是偏向这方面去说。 沈修对此不置可否。 他自己没什么门路渠道,探听来的消息也肯定没有沈源的多。 现在既然自家父亲已经得出了准确的结论,沈修自然也不会去费脑子怀疑这种事。 他拍拍手扫掉了手上的糕点碎屑,又随手拿起了底下的红色的糕点。边琢磨着要从哪里下口好,边随意地问道:“那娘被狗吓到的那件事呢?背后有没有叶殊的手笔?” “没有。”沈源铺开一张新的宣纸,抬头瞥了一眼沈修手中的糕点,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提笔继续写着东西,口中则是接着说起这事来。 “这事我派人反复查了五遍。起因确实是狗市的人将狗饿狠了,才导致了后来那些狗发狂。” 沈源说着,刚落笔写了一个字,便又忍不住看向了拿着糕点还没有吃的沈修。 这一眼,恰好对上了沈修看过来的目光。 沈源只是稍稍一顿,便干脆放下了笔,大大方方地看向了沈修,一副犹豫过后决定要说要紧事的模样。 “至于叶殊,调查过后可以确定,他那天也是听说有狗市,所以才去了那里买狗的。买的就是那条被你起名叫‘金灿灿’的幼犬。后来,他救完了人就走了,既没留下姓名,也没想认下这救命之恩。” -- 第91页 沈源说着,思绪也不自觉地回到了之前调查出来的结果上头,又道:“就连你娘会在门外遇到他,都是因为陛下突然传召。所以,目前来说,叶殊并没有问题。” 沈源将自己查到的内容和判断都说了,可沈修却听得直皱眉,明显并不赞同他这一结论。或者应该说,他并不赞同沈源这般草率地得出结论。 “爹,叶殊这人擅长伪装。说不定你所查探出来的事,正是他伪装出来欺骗你的呢?你就因为查到的这么点东西便对叶殊放松了戒备,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沈修蹙着眉,将自己的不满摆在了明面上。 沈源听他这反驳却听得冷下了脸。 他当即冷笑一声道:“呵,不靠谱?老子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查清了这些事,你什么都不做就得到了这些消息,还有脸说我不靠谱?你靠谱,那你有本事自己查去!” 沈修微讶,他还当真不知道,就这么一点儿消息,竟然需要花一个多月的时间来查。 已然明白自己说错话的沈修顿时莫名地有点儿心虚。 他想了想,最后拿着糕点便走到了沈源的身边,道:“诶,爹。这不,这次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这也是担心娘会被人利用了,所以才对您这简简单单的结论不满呀。” “这次是我不对,这……糕点给您吃!我给您道歉!”沈修左右看看,最后贡献出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吃的糕点,以展现自己认错的诚心。 沈修确实跟自家父亲有些矛盾,也确实对沈源的某些做法不满。 但是,他心里头其实也清楚,自家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这个家。 也正因此,在发现自己确实错了之后,他认错也认得格外利索。 可沈源却是拒绝了沈修手中的糕点,还冷哼一声,道:“你留着自己吃吧。反正按照我查到的东西看,叶殊确实没问题。你若是当真不放心,便自己盯着去。” “盯着啊……”沈修呢喃着,也没强求沈源吃。 他不自觉地顺着沈源这话思索起来,无意识地张口咬下半块糕点。 刹那间,甜得腻人的山楂味在口腔中蔓延,沈修刹那间眉头一皱,转头便吐了出来! 第52章 被咬了 沈修怒气冲冲地进了沈源的大书房,又在沈源的大笑声中怒气冲冲地从里头出来了。 只不过,前一个怒气冲冲是因为叶殊,后一个怒气冲冲则是因为糕点。 “真没见过这么当爹的!知道不好吃还不跟我说也就算了,他竟然还坐在一旁等着我吃!哪有这么捉弄自己儿子的!” 已经回到自己房间的沈修忿忿不平地说着,拿起了桌子上的水壶狂灌了大半壶水下肚,这才总算是不至于腻得慌。 半书见沈修这气急了的模样,不由得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他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劝和,道:“少爷,王爷既然会这样捉弄你,那就说明那糕点他先前吃过。你说这是不是就是那什么……有难同当啊?!” 好不容易从腻死人的甜味儿里缓过来的沈修抬眼瞥了半书一眼,伸手拿出了一个杯子,慢腾腾地将水壶里的水倒进了杯子里。 随即,他语气尤带怒意,不耐烦地道:“行了,你也别替我爹说好话了。他刚刚笑得不知道有多大声,明显就是故意捉弄我的。” 半书送完项趋阳回家后,便一直在沈修的院子里待着了。自然也就不知道沈修和沈源刚刚到底是一副怎么样的情形。 现在一听沈修所描述的沈源的反应,半书无话可说。只能干笑一声,生硬地换了个话题,道:“额,原来王爷是想跟你闹着玩呀。啊,对了,少爷您要不要沐浴啊?小的给您打水去!” 半书没提这事时,沈修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听半书提起沐浴的事,他便觉得浑身都有点儿痒了。 沈修立马抬手挥了挥,道:“去吧去吧,快一点啊。” “诶!少爷您放心,很快就好。小的刚刚已经提前吩咐厨房给您烧水了!” 半书口中快速地应着,人也没干站着。就这几句话的功夫,他便已经跨过了房门,急冲冲地跑去喊人抬水了。 很快,沈修便舒舒服服地洗完了澡,带着一身清爽将半书赶出了自己的房间,美其名曰太累了要早睡。 然而,待到半书离开后,沈修却是熄了屋内烛火,抹黑推开了自己的后窗! 他连块挡脸用的面巾都不带,就这么大刺刺地翻窗出了屋子,又避着自家巡视的护卫,顺着金灿灿来去的那堵墙,顺利翻进了隔壁叶殊家里。 沈修在决定行动之前还担心过要花时间去找叶殊的位置。结果没想到,这个屋子的构造竟然极其简单。 叶殊家里头入门便是前院,紧接着是一个待客用的正堂。在翻过堂屋后,则是后院以及五间屋子。 沈修面朝后院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正堂的屋顶。他只看了左边两间屋子一眼,便将视线落在了正对着自己的那间屋子上。 瞧着这唯一一间有烛火灯光的房间,沈修就算想找错地方都难。 他就这么隔着个院子望了一眼那个房间,瞧着里头似乎有人影晃动,便转身从左侧那两间屋子的房顶踩过去,轻轻松松地到了亮着的那间房子的正上方。 沈修停得悄无声息,一撩衣摆就这么蹲了下来,熟练地将面前的瓦片给拆了几片,留出了一个洞来。 -- 第92页 沈修动手之时选的位置刻意选偏了点。是以,当他将瓦片移开之时,底下露出来的景色,是一个靠墙的书架子。 沈修想想自家父亲每晚都要去书房处理事情的习惯,对于底下的书架子也没觉得意外。 他只是将脑袋一偏,视线跟着一转,这下子终于看清了叶殊。 此刻的叶殊正拿着一本书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虽然还是红色的,但是已经不是先前沈修瞧见的那件了。 沈修只是粗粗望了一眼,便抬起了头来,又将瓦片给依次放了回去。 随后,他慢慢地站起身来,转头估计了一下方位,才动作轻巧地往屋脊的方向走了几步,再次蹲下身来移开瓦片。 这一次,沈修此刻的正下方已经是在叶殊的右侧了。 他再次往里一望,整个人顿时怔了一怔。 先前那一眼,他还以为叶殊是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书呢。可现在这一看,他才发现,原来叶殊的腿上还窝着那只黑猫,而金灿灿正躺在了她的脚边。 这一人一猫一狗的,看上去竟也十分和谐,莫名有种温馨的感觉。 沈修瞧着底下这一幕,不知为何,心里头的浮躁感忽而淡了不少。 来之前,他其实是想着要查清叶殊突然搬到他们家附近的目的的。不管这个目的究竟是出自叶殊的,还是出自赵恒衍的,沈修都想查个清楚。 可现在吹着夜风坐在屋顶,被自家老爹气得发热的脑子冷静了下来,他反而没有那么急切地想知道了。 反正事情的真相就摆在那里,叶殊也住在他家隔壁。只要他愿意花时间去查,总能等到对方露出马脚的时候。 不着急,也急不得。 那么,他等就是了! 做出决定的沈修刹那间也决定了,旁敲侧击使不得,那他就尾随偷瞄! 以叶殊那机灵劲,沈修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试探上一句,叶殊便有那本事推断出自己真正想知道的事! 如此一来,沈修能依仗的也只有自己这一身功夫了! 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沈修当即也不乱想了。 他将注意力都落到了下方的叶殊身上,想要知道在这种案子疑虑重重的时候,究竟是什么书能让她看得如此入神。 底下的叶殊对于屋顶上的事毫无所觉。 她右手拿书,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躺在自己腿上的黑猫。 那个半指手套被她放在了桌子上,手套旁边是一个大水壶和一个茶杯。 叶殊越是看书,眉头便皱得越紧,翻书的速度跟着变得越快。 最后,叶殊终于一把将那本书给丢到了桌面上,闭眼抬手揉了揉自己晴明穴,长舒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随着她这一靠,黑猫和金灿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金灿灿站起身来,人立而起。它将前爪搭在了叶殊的小腿上,尾巴摇得欢快,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叶殊看。 而黑猫则是伸了个懒腰,抬脚踩在了叶殊的肚子上,伸长了脖子似乎想要闻一闻叶殊,却被她抬手抓住了后颈皮。 “鹰子,别闹。”叶殊睁开眼睛,带着满满的无奈之感说着。 随即,她将黑猫鹰子往旁边挪了挪,又看着金灿灿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对着它笑道:“小犬,上来。” 金灿灿的尾巴登时摇得愈发欢快了。 它的后腿用力一蹬便跳上了叶殊的大腿,与鹰子一左一右坐在了两边。也亏得这两只都是幼崽,现在体型还不是很大,否则还真不一定能坐得下来。 金灿灿对“小犬”这名字毫无抵触,可屋顶上的沈修却是瞬间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对这名字产生了不满! 小犬小犬,就算换了个比较文绉绉的喊法,也改变不了“犬”就是“狗”的意思啊! 给一只小狗起名叫小犬,跟直接不给它起名,喊它小狗又有何分别?! 身为一个爱狗人士,而且还是跟叶殊认识的爱狗人士,沈修当真有冲动跳下去让叶殊将狗名字改回金灿灿! 幸亏他这想法还未落实,叶殊便有了其他举动,他才没有当真跳下去。 叶殊瞧着自己腿上这一猫一狗,伸手将它们抱了个满怀。 随后,她又将鹰子和小犬从头到尾摸了几遍,方才笑意盈盈地道:“鹰子,小犬,果然还是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自在啊。要是外头的人也能如你们这般乖巧可爱不闹事就好了,我啊,也就不用这般累了。” 小犬乖巧地趴在了叶殊的腿上。 听着她这话,小犬也不知道是真的听懂了,还是察觉到了叶殊的心情不大好。它先是歪头看了叶殊几眼,便抬头,舔了舔正揉着自己头顶的手。 叶殊察觉到掌心那湿漉漉滑溜溜的感觉。她顿时移开了手,对上了小犬那带着明显的开心神色的眸子。 叶殊不由得一笑,又将手放到了小犬的脑袋上揉了两下,道:“你放心,我没事的。就是看这玩意看累了。” “唉,要是我师父在这里就好了。就这点儿小毒,肯定难不倒我师父。”叶殊说到一半幽幽一叹,再次看向桌上那本书时,眼中满是嫌弃感。 屋顶上的沈修却完全没有去注意桌子上的那本书。在这刹那间,他终于注意到了自己之前的大意之处。 叶殊其实已经跟他提起过不少次她师父了。他也跟叶殊就着她师父的问题讨论过了。 -- 第93页 可即便如此,沈修竟然从没问过叶殊她师父是谁! 沈修默默地将这一点记在心里,准备以后找到机会一定要问问。 与此同时,叶殊嫌弃完刚想伸手再将那本书拿回来看,便察觉到摸着鹰子的左手先是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碰了一下,随即便是温热中带着粗糙感的东西从她掌心划过。 叶殊一愣,立马低头看向了鹰子。 鹰子则是抬头与叶殊对视着。在发现叶殊正看着自己后,它又低头,先用鼻子碰了碰叶殊的手,再顺势这么一舔,那温热又粗糙的触感便再次传来! 叶殊先是微讶,复又一喜。 她一个没忍住,又将自己的手往鹰子嘴边一递,惊喜又诧异地道:“诶!原来猫的舌头是粗糙的吗?!鹰子鹰子,你快再来一口!” 鹰子看着自己面前的手,嫌弃地偏开了头。转身就想跳下叶殊的腿,却被叶殊一把抱了回来。 “别跑呀,你再舔一口,就一口!舔完了,我就放了你,乖啦。”叶殊期待地说着,话语里带着一丝哄骗的感觉。 可鹰子却显得十分抗拒,脑袋不停地避开叶殊的手。最后似乎是被她这动作给整得生气了,张口就在她递过来的左手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不是很深,却也有点儿出血。 毫无防备的叶殊下意识地松了手,鹰子立马跳到了地面,迈着优雅的步伐甩头走了。 而小犬却是抬头看了一眼叶殊,又默默地凑上前,在叶殊的伤口上舔了一口,就像是在安慰着她。 -------------------- 作者有话要说: 沈修:金灿灿!金灿灿!它应该叫金灿灿! 叶殊:这是我的鹰犬。 阿岁:殊殊殊殊殊儿!乖,我给你带狂犬病疫苗了,赶紧打上! 第53章 又一口 求舔不成反被咬,叶殊整个人都郁闷了。 虽然有小犬那安抚性的一舔,但是猫和狗的舌头触感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叶殊心里郁闷不减。不过,她也没直接忽视了小犬,仍然摸着它的脑袋给它道了谢。只是,她的神情看上去依然显得有些不开心和委屈。 沈修在屋顶上将整个经过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完全没料到,外传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佞臣叶殊在私底下竟然是这样一副模样! 她会特意跑去买一大包的肉给家里的猫狗吃,也会想要一只猫舔自己的手,更会因为躲闪不及而被家里的猫咬到,还会是正儿八经地跟猫狗交流,对着狗狗道谢。 其他的倒还好,沈修身为一个爱狗人士,也是能理解叶殊这种跟猫狗平等对话的行为。 但是一想到叶殊被猫咬到后望着猫离去方向,一脸郁闷委屈的模样,他便忍不住想笑。 奈何他现在人在屋顶,为了避免被底下的叶殊发现,沈修只能捂住了嘴巴努力地憋住了笑,防止自己笑出声被叶殊发现了。 可他的笑声最后是忍住了,却没能控制住自己憋笑憋得发抖的身体。 这抖着抖着,沈修便忽然发现远处地屋顶上有东西上来了! 沈修瞬间提高了警惕,还以为自己已经被叶殊发现了!结果抬头一看才发现,来的竟然是刚咬了叶殊一口的黑猫鹰子! 沈修瞬间松懈了点,心里犹豫着今晚是否要到此为止,省得等会儿叶殊上来找猫遇到了自己。 虽然他今晚夜探时没带蒙脸的面巾,就是带着几分想要希望叶殊能发现自己的心思的,这样他就能顺势与叶殊摊开来说了。 可事到临头,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想让叶殊发现自己。 而上了屋顶的鹰子在看到沈修时也愣了愣,似乎是没料到屋顶会有人。 它迟疑了一下,随即试探性地迈出了一步。 见沈修没有反应后,鹰子才脚步轻快地走到了沈修面前,探着头小心地嗅了嗅沈修的味道。 沈修原本是不想理会鹰子的。但是现在瞧着这近在眼前的黑猫,他便又想到了刚刚叶殊追着要这猫舔手的模样。 沈修心里头顿时蠢蠢欲动。 最后,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试探性地将自己的左手伸到了鹰子的面前。 沈修特意将手放低,保持在了比鹰子的下巴低的位置,想要让它明白自己没有恶意。 而鹰子也确实在稍稍退后了一步后,又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步,探头在沈修的手上轻轻地嗅了嗅。 沈修见鹰子在闻自己的味道,他不由得一喜。刚想着自己应该能摸到这只猫了,鹰子便突然冲着他的手指舔了一口。 那粗糙的触感从沈修的手指上划过,如此新奇的感觉令得他整个人一愣,继而有些明白叶殊为什么会追着鹰子要它舔手了! 不过,沈修瞧着正舔得停不下来的鹰子,又想起刚刚面对着叶殊时它那拒不配合的模样,沈修整个人多了一丝困惑。 他正琢磨着到底是不是自己比较得猫咪的喜欢,舔得正欢的鹰子便冷不丁地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鹰子这一口咬得又快又狠!又在沈修吃痛,下意识地缩手之时迅速地松了口,灵活地转身就跑! 它并没有跑远,只跑到了离沈修较远的地方,又见沈修没有要追的意思,这才回头坐了下来,伸出爪子开始舔毛洗脸。 被一口咬出血来的沈修痛得甩着手,郁闷地望向了鹰子,不明白它为什么突然就咬人了。 -- 第94页 可这一望,瞧见了鹰子那洗脸的动作,沈修又忽而想到了什么。 他举高了手凑到了自己鼻子前闻了闻,顿时便闻到了一股子不是很明显的鱼腥味! 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结果你竟然想吃我?! 沈修瞪了鹰子一眼,咬咬牙忍下了想要追上鹰子揍它一顿的冲动,一脸悲愤地转头将瓦片全都放了回去,这才捂着被咬出血的手起身回家了。 次日一早,沈修先是骑着马回了趟大理寺,将事情都快速交代了一下,便又直奔张千胜府里。 此时的张府还是由御锦卫守着大门。府内的书房和放置张千胜尸体的正堂,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不过其他地方却没有任何御锦卫。 沈修进门后看到张府的仆人来来往往各司其职,心中刚感有些诧异,便发现了前方走得悠哉悠哉的叶殊。 看着对方这像极了刚到的模样,沈修略感惊讶。 他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同时喊道:“叶殊。” 叶殊刚一口咬住刚买的胡饼,闻声就这么回头望去。 在瞧见沈修的瞬间,她眉目都柔和了许多,眉眼弯弯地笑着咬断了胡饼,这才打招呼道:“早呀,沈大人。” 沈修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叶殊手中的胡饼上。 他过来之前原本已经做好决定,准备带着防备心,与叶殊保持不远不近的点头之交同僚关系的。 可现在瞧见她这般边走边吃,沈修还是没忍住跨过了点头之交的程度,问道:“你莫非是在吃早饭?” “是啊。”叶殊又咬了一口饼,在沈修走到身边后,她便继续往前走着,随口道:“昨晚有事折腾得有点儿晚,今早起得也晚了些。沈大人莫要见怪。” 沈修听得目光微动,一下子就想到了昨晚叶殊看的那本书。 他又状似随意地问道:“哦?难不成你家里也有小孩闹腾?吵得人睡不着觉?” “沈大人说笑了,我无父无母,孤儿一个。以前我还和我师父住一起。现在嘛,孤家寡人罢了。” 叶殊应得随意,倒是沈修听得一愣,立马道歉道:“抱歉,不小心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嗯?”叶殊对他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感到莫名其妙。 她咬下一口饼,转头看向了沈修。 瞧着对方脸上显露出来的,明显出自真心实意的歉意,叶殊略一琢磨便反应了过来。 她不禁笑问道:“你说的伤心事莫非是无父无母这事?那你可真是想多了。” “啊?”这下子轮到沈修愣住了,不明白叶殊为何会这般说,并且还能笑得出来。 叶殊却是无所谓地一耸肩,转头看着前方的路,道:“我压根就不记得我爹娘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我的名字,我的本事,全都是来自我师父。若论亲情,我已经从师父那里得到了。所以,我又何必要为两个毫无印象的陌生人而伤心?” 叶殊这话说得轻松自在,明显并不是违心话。可沈修却听得皱起了眉。 他很想反驳叶殊这话。想告诉她,父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存在。他们是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可能无条件宠着你纵着你的人。 可是,沈修只要一想到叶殊刚刚说的,她的名字和本事都来自师父的话,他又觉得自己这话说不出口。 诚然,大部分父母确实会对孩子好。可是也一小部分父母是做得出抛弃孩子,将孩子当牲口使的事的。 现在凭着叶殊这寥寥几句话,沈修压根就无法断定,叶殊口中的无父无母,究竟是被人抛弃后的无父无母,还是因为某些不可抗原因而父母逝世的无父无母。 因此,他在张了张嘴后,终究还是没能将那些反驳的话说出口,也没有多问详细的事。 这倒不是沈修不想问。只是以他跟叶殊认识两天多的交情来看,若是真谈论这事,未免有些交浅言深的感觉。 像这等注定得不到回答的问题,沈修自然是选择不去追问。 平日里也就算了了,顶多被拒绝回答罢了。可现在沈修可是打算查清楚叶殊住他家隔壁的目的的。若是执意追问,沈修也怕会打草惊蛇了。 只是,若是就这么让话题停了下,又明显有些冷场。可让沈修附和叶殊这话吧,他又说不出那种违心的话。 沈修顿时有些苦恼该如何回答才恰到好了。 幸好,就在他苦苦思索着究竟要不要随便说点什么应付一下的时候,他们便瞧见了正对着他们两个挥着手打招呼的夏冬。 “喂!头儿!沈大人!这边这边!”夏冬满脸高兴地呼喊着,满口白牙在阳光下当真有点儿刺眼。 沈修瞧着对方那朝气蓬勃活力满满的模样,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面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心里却提高了警惕。 夏冬这人相处起来其实还不错。但是在发现了叶殊的一系列可疑之处后,沈修对夏冬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防备。 其他的暂且不说,向来都有心狠手辣这一名声的御锦卫里,当真有这般阳光活泼的热血少年? 至少,沈修现在是不敢信的。 沈修刹那间心中思绪万千,他身旁的叶殊则是平静得多。 她那问题一问完便瞧出了沈修面有为难之色,显然对她这问题感到不好回答。 叶殊原本就已经在想着要怎么跳过这个话题,省得沈修费尽心思地憋出一个回答后,她还得跟着沈修再勉强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 第95页 现在夏冬这一喊,来得可谓是刚刚好。 叶殊又是一口将手中胡饼吃完,随手将油纸包团成了一团,拿在手中加快了脚步走向了夏冬。 “怎么?有新发现?”几步到了夏冬的面前,叶殊边问着,边从怀里拿出了帕子擦了擦嘴,以免一不小心嘴上沾了碎屑,影响仪容。 “对!方仵作那头有新的发现!我就等着你们过来,再一起过去瞧瞧呢!”夏冬说得眉开眼笑,是当真高兴得不得了。 只因他已经先问过了,方仵作的这个新发现,就跟毒气来源有关! 换而言之,他终于不用再继续翻张千胜的书房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鹰子:铲屎官的手我咬过了,铲屎官二号的手我也咬过了,四舍五入,等于他们牵手了!快,夸我喵!(叉腰自豪) 第54章 野猫咬的 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的夏冬欢快地领着路,而叶殊和沈修两人则是一脸平静地跟在夏冬身后,一路走到了正堂门前。 在路过门口不远处正在洒扫的奴仆时,叶殊随手将手上的那团油纸团丢进了旁边装着落叶的畚箕里,这才与沈修和夏冬一起进了正堂。 他们一进屋,正候在里头的方仵作便迎了上来,边行着礼边喊道:“小人见过三位大人!” “免礼。”叶殊随口应了一句,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张千胜的尸体,才对着方仵作询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方仵作一听叶殊直入正题,她也没敢拖延,当即便如实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小人昨夜在死者鼻腔里发现了这个。” 方仵作说着,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纸包。 她并没有直接将纸包递过去,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来了。 叶殊昨晚又是被猫咬,又是熬夜看书的,这精神本就不是很好。现在听到方仵作这话,她也没什么激动感,自然更加不会急切地凑上前去看。 而沈修在发现叶殊的一系列问题后,心里头其实也对赵恒衍有所怀疑,怀疑他是否一直在戒备着自己。 因此,对于方仵作那有新发现的说法,沈修也感觉提不起劲。最后也只是站在了叶殊的身边,与她一样一脸平静地等着方仵作将纸包拆好。 倒是夏冬对方仵作所说发现十分感兴趣,也非常想上前一探究竟。 奈何叶殊和沈修这两人太过淡定,淡定到夏冬都觉得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急切了。 好在,方仵作的动作虽小心却也不慢。 很快,叶殊三人便瞧清楚了方仵作递过来的那张纸上的东西——是一些白色和褐色混合在一起的粉末! 叶殊三人在瞧清这东西的一瞬间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总算是明白了张千胜所中毒气是从哪里来的了! 而夏冬更是刹那间明白过来,为何刚方仵作会执意要等叶殊和沈修过来才给他看自己发现的东西。 毕竟这么一点儿粉末,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洒了,自然是能多少打开一次是一次。 也省得一时手抖,亦或是打个喷嚏,这些粉末可不就全没了么。 方仵作见叶殊他们都看清了,这才又接着道:“小人在发现的时候,这些粉末已经塞满了死者的鼻腔。小人为了防止意外,并没有将粉末全都取出。几位大人若是需要带走,小人这就再拿点。” 沈修闻言没有出声,只是转头看向了叶殊,对着她道:“你有相熟的太医吗?有的话咱们就全拿走,如何?” 叶殊看着那方仵作手中的纸和粉末,右手拇指无意识地蹭了蹭自己那半指手套上的绒毛,思索了一下后方才低声应道:“全都取出来,但是分装成两包。” 方仵作虽对叶殊这要求感到莫名其妙,不过她却连一丝疑问都没问,直接点头应下,回身就去了张千胜的尸体旁,用她一早就备好的纸开始扣粉末。 方仵作自觉身份低微,所以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想知道。但夏冬却没她这顾忌。 他见叶殊做出了决定,方仵作也干活去了,便凑到了叶殊的身边,低声询问道:“头儿,你特意让她装两份,是不是因为觉得有人会跑去毁掉粉末啊?” “以防万一罢了。现在防着点,也总好过到时候当真粉末被毁,查无可查。”叶殊随口应着。 言罢,她还看了看沈修又看了看夏冬,最后伸出了左手拍了拍夏冬的肩膀,笑道:“所以,等会那包以防万一的粉末就交给你来保管了,你可一定要保护好。” 夏冬被叶殊这么一拍肩膀,下意识地便低头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叶殊左手背,拇指接近手腕处那两个已经有点结疤的牙印子。 他那一声“哦”刚应完,注意力也顺势转移到了叶殊的手上,未曾多想便下意识地问道:“咦?头儿,你手上怎么有伤啊?” 叶殊听他这般问,顿时便想起了拒绝再舔自己一次的鹰子。 她顿觉心情又差了几分,兴致缺缺地收回了左手,应道:“嗯,没事,被家里的猫咬了而已。” “家养的猫还会咬主人啊?”夏冬惊讶地追问了一句,语气中的困惑倒是实打实的。 他没养过猫狗,还真不知道家养的猫到底会不会咬主人。 叶殊闻言只觉得愈发心塞,连带着语气都带上个了几分郁闷,道:“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的,但是总有些许特殊情况。” -- 第96页 夏冬本身没经验,又见叶殊那神情不像是在逗他玩的。他顿时点了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知道事情真相的沈修听着叶殊这说一半留一半的糊弄人的话,再瞧着她那郁闷的神情,心里头便止不住地想笑。 可为了避免笑出声来被叶殊看出端倪来,他又只好憋着笑。 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沈修这才假装咳嗽,借着抬手捂嘴的空档,挡住了自己嘴边的笑容。 却没想到,他这一抬,抬的恰好也是左手。 夏冬循声望过来的时候,顿时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又指着沈修左手虎口的牙印子,诧异地问道:“沈大人,你这手难道也是被猫咬了?” 叶殊原是在看着方仵作的。此刻一听夏冬这话,她也跟着回头看向了沈修。 待瞧清沈修左手虎口上那同样快结疤的咬痕后,叶殊不禁多了几分惊讶之色,心中暗道一声“巧了”,却也没有多想。 而沈修在听到夏冬这般问时便知不好。 他今早出门前本是想用绷带将手缠上的。可一想到这般做定然会遭到自家母亲刨根问底地询问受伤原因,沈修这才决定不管这伤口了。 他手上这两个牙印其实也不是太深,只要不特意盯着看,按照他们查案时的情况来看,一般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可他却没想到,夏冬竟然这般眼尖! 他明明只是抬手捂了一下嘴而已,竟然就被他看到了手上的伤口! 看到也就算了,这家伙竟然还直接嚷嚷出来了! 沈修心里头都有些暴躁了,可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平静模样。 尤其是在叶殊看过来的瞬间,沈修已然换上了若无其事的神情。 他放下了手,装出一副随意的模样,摆摆手道:“别说了,都怪我手贱。昨天回去的路上遇到一只野猫,看着可爱就伸手去摸它,结果忘了自己刚吃过鱼,被那只猫咬了。” 夏冬随着沈修这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放下的那只手的手背,又想了想他刚刚说的那番话。 夏冬顿时又不解地问道:“可是,你吃鱼的话,就算身上有鱼味,那味道也应该是在嘴上啊。那只猫为什么咬你手而不是咬你嘴啊?” 沈修早就做好了会被追问的准备。此刻一听夏冬这么问,他立即反问道:“你吃鱼不用手拿鱼骨的吗?” “额。”夏冬被沈修这一问问得一噎。 他自己吃鱼确实很少用手拿鱼骨。但是,其他人如何他可就不知道了。 如果此刻说这话的是其他人,夏冬肯定不管其他人是如何吃鱼的,总归按着他自己的习惯来应话就是了。 可现在说话的人是沈修,一个跟他家头儿似乎有点儿跨越友谊的情意的人。 夏冬不想被自家头儿记上一笔。因此,他二话没说就转头看向了叶殊,想要从她的反应里来判断沈修这用手拿鱼骨的做法,到底是不是大多数人吃鱼的习惯。 却没想到,叶殊的关注点与他压根就不一样。 在沈修反问过后,叶殊顿时就变得感慨了起来。 她张口便感叹道:“猫对鱼的喜爱,真的让人无法理解。昨晚我家猫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大半夜都闹着要我给它鱼吃,明明在那之前它还好好地在睡觉的,结果出去一趟后,回来就铁了心要吃鱼。” 叶殊说到后头,语气中满满的都是纳闷。 沈修听她这话听得一愣,继而想到了昨晚鹰子冲着他那带着鱼腥味的手一直舔的模样。他忽而便有些心虚了。 该不会是被我手上的鱼腥味馋的吧…… 沈修心里不确定地想着,口中却是故作自然地回了一句:“这,也许是你家的猫半夜饿了吧。” 沈修原本只是想要随便给了理由,好转开这个话题的。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叶殊立马便否认了,道:“不可能。我昨晚还特意去人家店里买了一斤的白煮肉,它俩全都吃得肚子浑圆,怎么可能半夜饿了?” ……这个话题没法圆了是吧?! 沈修心中有些紧张,就怕叶殊问得多了看出自己的不对劲。 他脑筋急转,立马换了个角度,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道:“还有人开店卖白煮肉的吗?” 叶殊闻言也惊讶了。不过,她转念便又想明白了。 沈修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大理寺丞,但是他也是平遥王的儿子!从小锦衣玉食那是肯定的,对这些事情了解不多也正常。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殊不疑有他,点了下头便给沈修介绍起了这种店来:“有。不过不是专门卖的。但凡熟肉店,你都可以进去跟他们买白煮肉。只要量大的话,一般他们都不介意帮你煮一锅白煮肉,再收你熟肉钱的。就好像北道那家……” 叶殊说着还顺口给沈修介绍起了自己常去的那几家店。 沈修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这个话题当真有些好奇。此刻听起来也显得十分专心。 夏冬就站在他们的旁边。 他瞧着叶殊和沈修两人这说着说着便聊了起来,还让他觉得完全插不上话的模样,不禁伸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顶,既有些无奈,又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想笑。 第55章 满足你 等到方仵作将两包粉末包好后,叶殊和沈修已经从熟肉店聊到了猫狗的喂养上了。 虽然双方越聊气氛越热烈,但夏冬还是不得不大声喊他们两个,提醒道:“头儿!沈大人!东西拿到了,接下来要去哪儿?” -- 第97页 叶殊两人瞬间停下了闲聊。 沈修听到夏冬这问题,转头就对着叶殊问道:“太医院?” 叶殊点头,伸手接过了夏冬手中的那个小纸包,将其往自己怀里一揣,道:“夏冬,你把剩下那包收好。到了地方后,我这里这包给他们去研究就行了。” “哦,好的!”夏冬一口应下。刚想问问叶殊是不是要现在就过去,便听叶殊又改口了。 “等一下。你还是别跟着一起去好了。”叶殊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张千胜的尸体,这才又继续说道:“张千胜毕竟是朝廷命官。他的尸体,我们也不好拖太久。你赶紧带人将书房里另外的东西找出来。” 张千胜所中毒气的来源已然找出来了。那么剩下的“东西”,自然就只有账本了。 夏冬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在听完叶殊这个命令后,他二话没说便应下了。又与沈修和叶殊一起出了正堂,这才一左一右分头行动。 这刚进门没多久,沈修便又走出了张府。 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心中感叹了一下不知道还需要来多少趟张府后,转身就想要往皇城的方向走去。 可他才刚走出一步,便听到了身后传来了马儿走动的声音。 沈修顿时回过了头,瞧见叶殊站在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旁翻身上了马。 沈修因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而愣了一下。下一刻,叶殊已经驱马到了他的身边,低头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你不骑马过去吗?” 正昂着头看着马背上的叶殊的沈修面上神情一片空白,刹那间都不知道该给叶殊一个什么表情才好了。 若是平时,他自然是骑马的。 可今日他还以为只会来这张府,所以出门时是坐马车的。 张府现在是真的乱。 这张府的主人虽然还是张千胜的家眷。可守门的是御锦卫,里头巡视的也是御锦卫。 沈修担心自己若是骑马过来,到时候张府的人没办法管他的惊雷,而御锦卫的人则不会管他的惊雷。 因此,哪怕是坐着马车过来,沈修也是刚到张府便让半书跟车夫一起将马车赶回他们王府了。 所以,现在他还当真没马儿可以骑着去皇城啊! 沈修这事要说起来,其中需要说明的地方太多太杂。他一时之间还没想好要怎么说,脸上也便不知不觉地多了些许为难的模样。 叶殊瞧着沈修这神情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继而抿唇一笑,又翻身下马。 沈修一懵,还没弄明白叶殊想做什么,便见她摆手让人将马儿牵走。 叶殊回头对着沈修一笑,道:“既然沈大人不喜欢骑马,那我们便一块儿步行过去吧。沈大人请。” 叶殊口中说着请,人却先一步往前走了。 沈修还没搞清楚自己怎么就不喜欢骑马了。一见叶殊往前行去,他也下意识地跟着一起往前走去。 只是一路上,他的思绪还停留在这个问题上。 直到他忽然想到“不喜欢骑马”这话一般被人用于什么场合,他才恍然明白过来叶殊究竟误会了什么。 “叶大人,我会骑马!”搞清楚误会在哪里的沈修立马对着叶殊强调了一句。 叶殊见沈修先是尴尬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后又因为这事而纠结不语。现在终于开口了,却是这般顽强地强调这件事,她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明白了沈修的意思。 叶殊立马回以一笑,目光中带着鼓励,点头应道:“嗯,我相信沈大人会骑马的。” 叶殊话语中的鼓励意味太浓,以至于沈修一听就明白了她还是认为自己不会骑马。 沈修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立马重新强调了一遍,道:“不是,我真的会骑马!” 叶殊秒悟,立即改口道:“我知道。沈大人不仅会骑马,而且马术精湛!只是现在不想骑而已。” “对!”沈修见叶殊总算是明白了过来,立马高兴地一点头应了一声,才又继续走着路。 可这走着走着,他忽而就开始有些回过味来了,心中嘀咕着:叶殊这话……怎么好像哪里怪怪的? 没琢磨明白的沈修忍不住转头偷瞄了一眼叶殊,却见叶殊正笑得奇奇怪怪地看着自己。 那笑容那神情,与沈修平日里遇到的人不大一样。可沈修又莫名地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样子的神情。 他不禁收回了目光继续琢磨着。 而叶殊却是在看到沈修果然满意了之后,更加止不住想笑了。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沈修这人挺成熟的,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 拒不承认自己不会骑马也就算了,还得让人摆出信了他的话才能满意。不过还好,至少他不会逞强非要当场骑马证明给她看。 这般想着的叶殊笑意渐深。可沈修却是终于茅塞顿开,想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看到相似的眼神了! 那目光,那笑容,分明就是他大哥跟嫂子在顺着他侄子的话哄时的神情! 敢情这家伙还是没信我的话啊! 想明白这一点的沈修瞬间气鼓鼓。 他立马停下脚步对着还在往前走的叶殊道:“我要骑马!你们御锦卫那肯定还有备用的马对不对?借我一匹!” 叶殊刚庆幸完沈修知道适可而止,没有逞强要骑马,便听到了他这话。 -- 第98页 叶殊顿时也停下了下来。她先是微不可查地一叹,才回过头来看向了沈修。 此刻的她脸上笑容都淡了不少,可语气却是平淡中透着些许无奈,道:“事不过三,你再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修被她这句“闹”给说得一懵,立马追上去不服气地问道:“我哪闹了?!从这里到皇城的距离可不近,靠着脚走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叶殊听他竟还真说出个道理来了。她顿时一挑眉,并没有给他任何回答。只是伸手在自己的怀里摸索了一下,最后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笛子出来。 叶殊看都没看沈修一眼,直接将笛子放到了嘴边吹出两个急促的音调。 沈修刚好奇她这是准备做什么,便见有个御锦卫从旁边一条隐蔽的小巷子里小跑了出来,单膝跪在了地上,冲着叶殊喊道:“属下参见司承!” 叶殊一点头,算是给了回应,又道:“起来吧。你去找辆马车过来。” “是!”那名御锦卫立马应声而去,起身时带起了风里,还夹杂着一股子馄饨的味道。 他刚刚该不会是在吃早饭吧? 沈修略感怀疑地想着,身旁的叶殊已经用着感叹的语气问道:“馄饨的味道呢。沈大人,中午吃馄饨,你去吗?” 沈修不是很懂叶殊这话题转换是怎么换得这般自然的。但他此刻确实不是很想拒绝。 原因无他,只因刚刚那馄饨的味道确实很香,香得让人现在就已经口舌生津了。 在这种馄饨味道还仿佛萦绕在鼻子前的情况下,沈修稍一犹豫,终究还是没能抗住这股子诱惑,点头应道:“好。”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瞬,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和车轮滚过石板路上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了。 沈修和叶殊望了过去,一眼便瞧见了赶车的御锦卫。 那个御锦卫十分麻溜地将车停在了叶殊和沈修的旁边,随即便跳下了车,对着叶殊道:“司承,车子已到,您要去哪儿,属下送您。” 叶殊只是看了那个御锦卫一眼,并没有应声,反而回头看向了沈修,说了一句:“上车吧。” “上车?”沈修有些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他倒不是排斥坐马车,只是一时半会没想明白,为何自己明明说的是骑马,可叶殊却喊人弄来了一辆马车。 她既然都已经能够叫人带辆马车过来了,又为何不干脆让人找两匹马呢?这样岂不是更加快一点? 叶殊踩着矮凳上了马车,听到沈修那讶然一问,她回过头来道:“沈大人就莫要挑剔了。时间不等人,赶紧上来吧。” 言罢,叶殊撩起了马车的车帘子便钻进了马车的车厢里。 沈修只是心有疑惑,并非当真挑剔。 在听完叶殊这提醒他快一点的话后,他也就什么都没说。先踩着矮凳上了马车,同样掀了帘子进了车厢,打算先进去了再说清楚。 而叶殊见他进来了,转头就冲着外头喊道:“去皇城。” “是!司承!”外头传来了御锦卫的一声应。随着几声轻响过后,马车开始缓缓移动。 也不知道那御锦卫是从哪里找来这辆马车的。叶殊和沈修进来后才发现,这马车里头还当真不小。 这辆马车的最里头是一个带小柜子的矮桌,马车的两边才是给人准备的座位。 此刻叶殊坐在了左侧,沈修坐在了右侧。 两人这般面对面地坐着,可他们的脚竟然并没有触碰到一起,甚至还有伸展的余地! 除了够宽之外,这马车里头无论是坐垫,还是与马车连在一起的矮桌和熏香炉子,做工用料竟然也是顶好的,一瞧便给人一种低调中带着奢华的感觉。 第56章 为啥认真了 沈修原本还想要说一说马和马车的问题的。可现在一坐定,他的注意力又跑偏了。 “这是你们御锦卫的马车?”沈修问着,抬手摸了摸四周的木板,又倾身去拉开了正对着马车门的矮桌小柜,一眼便瞧见了里头放着的一套白瓷茶具。 沈修眼睛一眯,伸手拿起了一个茶杯翻过来瞧了一眼杯底。 看着那里印着的蓝色印章,他不禁一挑眉,抬头看向了叶殊。似乎意有所指,又像是随口一提,道:“珍宝阁的白瓷茶具啊,我记得一套要好几千两银子呢。看不出来,你们御锦卫挺有钱的嘛。” 叶殊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沈修,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倾身伸手在小柜子下方的装饰上敲了两下,用着跟沈修相似的语气,似笑非笑地对着他道:“沈大人太抬举我们御锦卫了。这是张家的马车。” 沈修本就是倾身上前拿茶杯,现在叶殊也跟着一倾身,两人的距离瞬间便缩短了! 沈修看着叶殊这骤然靠近的脸,瞧着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脑海中突然之间便蹦出了她穿着舞魁衣裳时的模样。沈修的视线不知不觉便往下移了点,瞄了一眼叶殊的脖子。 这般近距离地一看,沈修轻易便瞧见了叶殊那不甚明显的喉结。 下一刻,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的沈修又立马顺势低头,将视线落到了叶殊所指的装饰上头,以免被叶殊发现自己的失态。 可同时,他心里却有些懵。既为自己那鬼使神差般的一眼而感觉别扭,也忍不住心生感慨。 -- 第99页 女扮男装很好看的,沈修倒是见过。 当初他跟着自家爹娘和大哥外出游玩时,他的母亲为求路上方便些,也是换过男装的。 但是男扮女装还扮得这般好看又自然的,沈修当真是第一次见! 因此,刚刚瞧着叶殊那张脸时,他才又下意识地确认了一下。 而现在嘛,他只想感慨一句,原来这世界上当真有换个女装就成了美人儿的男人啊!尤其是那腰,手感真不错。 不知不觉回想起了当时那一抱的手感,沈修一时之间也忘了回答叶殊的话。 叶殊见他盯着个装饰都能看得神情严肃,还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东西,遂压低了声音出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愣神的沈修瞬间回过神来。在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回想什么后,他的耳根子瞬间就有些红了。 “咳,没有,我只是……”沈修强迫自己回神,快速地瞄了一眼那处装饰。 在瞧清了那镂空木板上刻的是一个“张”字后,沈修灵机一动,道:“觉得有些意外。竟然还有人会将自己的姓氏刻在自己的马车里的!” 对于沈修这回答,叶殊不疑有他。 她本人没坐过那些高门大户的马车,也不知道那些马车里头都是个什么模样的,自然更加不可能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在他们的马车里刻上自己的姓氏。 而沈修身为平遥王的儿子,家里头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大户人家了,对这种事应当更加有经验才对。 因此,在听到沈修这话后,叶殊只是好奇地问道:“一般人都不会在马车里刻上自己的姓氏的吗?” “不会,我们一般都只是在外头挂上自己家的标志。”沈修应了一句,心里却有点儿心虚。 他虽然是平遥王的儿子,但是周围魑魅魍魉太多,以至于他跟大多数人都是保持在见面打招呼,过后互不找的交情。 因此,他坐过的马车其实只有两家的——一个是他们平遥王府的马车,另一个则是项趋阳家的马车。 不过,哪怕只有两家,沈修依然觉得还是十分有参考性的。 项趋阳家是范阳世家,单是嫡系子孙就有几百号人的那种。 而沈修家的话,沈源虽是从山贼头子被封为平遥王的,但是顾九思却是大家族出来的啊! 像这种旁枝末节的地方,随着顾九思嫁过来而跟着进了平遥王府的人便会帮衬着处理好的。 只是,沈修觉得的始终都只是个人觉得。拿两家作为参考得出的答案,就这般直接告诉了叶殊,他始终仍觉得有些心虚。 好在叶殊并没太过在意其他人的马车是什么样子的。 她在这么随口一问完,便又将注意力落回了现在车子上的那个“张”字。 “这般说来,这个张家倒是嚣张自傲得很啊。”叶殊坐直了身体若有所思地说着,目光从那个“张”字移到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沈修身上,问道:“你对张家了解多少?” 沈修此刻也不是很想再讨论马车的问题。正好叶殊换了个问题,他立马跟着坐直了身子,正儿八经地给她说起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我知道的也不多。就只知道张千胜是张贵妃娘家的旁支,为人机灵识趣懂进退,其他的……大概还有很好色?” 沈修说到最后带上了几分迟疑。 只是这份迟疑不是因为不确定张千胜是否真的好色,而是因为不确定到底是用“很好色”较为贴切,还是得用“超级好色”来描述更好。 关于张千胜一切,叶殊早在昨天就让人收集并且交给她了。 是以,沈修的这点儿犹豫,在叶殊这里压根是没必要的。她一早就明白了沈修想要表达的程度。 更何况,叶殊问的其实也不是这个。 在听完了沈修这番话后,叶殊神情里带上了几分无奈,道:“我问的不是张千胜。而是张贵妃的娘家,兵部尚书张荣静。” 沈修一愣,随即露出了为难之色,道:“张尚书啊……” “怎么?不能说?”叶殊对他这反应感到惊讶。张口便问了一句,语气中满是好奇。 “也不是不能说。”沈修想了想,干脆起身坐到了叶殊的身边,才压低了声音道:“你也知道我爹的平遥王是打仗打回来的。当初被封王之后,我爹其实还零零散散地去了几次边境震慑一下北阳的。” “所以啊,我爹其实也跟兵部尚书接触过。不过,我爹对他的感官不是很好。说是极重权财,让我别跟张家的人往来。” 沈修说着还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看得叶殊大为惊讶,问道:“瞧你这表情,难不成这张家还有什么隐情?” 沈修听叶殊这般问了,他张口便准备回答。 可话都到了嘴边了,他忽而又想起叶殊可是御锦卫啊!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尚书张荣静的事呢?! 沈修瞬间警惕起来,立马反问道:“张尚书的事又不难查,你们御锦卫难道没有记录吗?” 叶殊被他这一问问得目光飘忽,略显迟疑地回答道:“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沈修趁机追问, 只是他这一问,意图却并非在于叶殊的答案,而在于让叶殊发现他也不是好糊弄的。 假如叶殊当真对他另有所图,那么经此一事,定然会改变对他的策略。而沈修要的,便是在叶殊改变策略时,抓住她可能会露出来的破绽。 -- 第100页 抱着这样的目的,沈修在追问时还不忘盯着叶殊瞧。可他最后却发现,叶殊压根连神情都没什么变化。 “不过,太麻烦了。”叶殊原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的。但是沈修既然都已经追问了,她最终还是说了。 “我们御锦卫内司的御锦阁里头确实什么消息都有。但是为了一个张家特意去瞧,着实没有必要。”叶殊说得煞有其事,末了还摇了摇头,像是觉得十分不划算。 沈修却是被她这话给说糊涂了,张口便反驳道:“怎么会没必要呢?你不是怀疑那毒是张贵妃下的吗?假如当真是张贵妃下的手,那张尚书必然脱不了干系。你先去将张尚书的事查明,这样才能防范于未然啊。” 沈修这般说时,还觉得自己这说法十分有理。 可叶殊却只是抿唇浅笑着看着他。直等到他说完了,才不紧不慢地问道:“沈大人,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是为什么背着我放出消息,说我要对付张千胜的?” 沈修一开始听她这般问还有些不解。可等到他顺着叶殊这话一想,便忽然间明白过来叶殊的意思了。 他之前之所以会抛开叶殊单干,就是因为叶殊不想查了,想要直接诬陷张贵妃! 所以,一个连查都不想查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想去管张尚书到底与这事有没有关系呢?! 于她而言,真正重要的只怕不是张荣静有没有插手这件事,而是叶殊想不想将张荣静拉下马! 想通这些的沈修既有些恍惚,又有些郁闷。 尤其是在看到叶殊因为看出自己明白过来了而露出的笑容后,他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叶殊,那你到底是为什么改变了主意,打算认真查这件案子的?” 叶殊侧头看着沈修那尽显认真的模样,心中念头流转。 她想说,却又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较好。 这犹豫思索间,晃动的马车停了下来。 负责拉车的御锦卫在外头喊了一句:“司承,到地方了。” 沈修没管外头那御锦卫的喊话,只是执着的看着叶殊,摆明了就是非要问个究竟。 叶殊与他对视了一眼,忽而轻笑一声,伸手一撑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 为了避免撞到车顶,叶殊是弯着腰往前走去的。她从沈修身前走过,伸手去撩车帘,瞧着就像是完全不想理会他这个问题。 可就在沈修拧着眉准备将人拦下问清楚的时候,叶殊那带着笑意的轻松话语飘进了沈修耳中:“谁知道呢。大概是因为,那……对我来说比较特殊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沈修:是表白吗?!是表白了吗?! 阿岁:大白天的,快醒醒。一见钟情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你身上,特殊也不代表喜欢,抱走我家殊儿! 第57章 太医院 那?那什么? 到了耳边原因,就这么被听漏了! 沈修整个人一懵,立马起身跟在了叶殊的身后下了马车。 “叶殊!你刚刚……”沈修快步追上了叶殊问着。 可他这问话才刚开了个头,便见叶殊回头对着他比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一本正经地道:“皇城门口不得喧哗。沈大人若还有疑问,还是改天有时间再问吧。” 沈修被叶殊这话说得愈发糊涂了。 他好歹也当了三年的京官了,压根就没听说过什么皇城门口不得喧哗的规定。 在这一瞬间,沈修都有点儿怀疑叶殊是不是就是因为不想跟自己说这事,才会特意扯出了这么一个理由来。 可当他看向了叶殊那虽带着浅笑,却显得十分郑重的模样后,他又不自觉地收起了这个怀疑。 叶殊可没管沈修究竟信没信自己这话。 在提醒完沈修后,她便转身走到了守门的侍卫跟前,将自己的腰牌拿起来随意地在侍卫面前晃了一下。 随后,又等着沈修将他的腰牌递给了侍卫检查后,叶殊这才与他一起入了皇城,径直往太医院所在的方向而去。 沈修亲眼瞧着叶殊那随意至极的查看腰牌过程,又想到自己每次进皇城都会被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确认的腰牌。他不禁一叹,想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靠刷脸进皇城。 叶殊成为御锦卫司承虽然只有一个多月,可她那御锦卫司承的身份本身就特殊,看守皇城的侍卫们自然机灵地趁早记住了叶殊的样貌,以免什么时候因为查验身份而惹得这位新晋红人不高兴而被御锦卫们教训。 因此,叶殊刚刚虽然拿出了腰牌,可实际上她还是靠着自己的脸进的皇城。 沈修心中羡慕过后,思绪不知不觉便飘远了。而叶殊则是担心隔墙有耳,一路上也不怎么想开口。 沈修刚刚的注意力都跑偏了,是以没注意到那辆马车所代表着的事。可叶殊却是心里有数的。 他们刚刚出来的地方虽然是张千胜的府邸,但是张千胜身为一个旁支,对于张贵妃他们来说其实并不是那般重要。 至少不会重要到张荣静特意派人驾着这么好的马车过来瞧上一瞧。 因此,他们到皇城的一路上坐的那辆马车,其实应当是张家人特意送的。 张荣静在以这样的方式委婉地告知叶殊,他们张家已经注意到了这件事。 如果可以,他们也想客客气气地与叶殊和沈修交流谈和。若是不可以,那么就只能先礼后兵了。 -- 第101页 说实话,叶殊一开始见到马车时并没有主意到一这点。可等她下了马车,注意到了周围有人在若有若无地盯梢之后,叶殊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所以,她才会特意叮嘱了沈修不许喧哗。 而现在入了宫里,张贵妃的眼线肯定更多。如果可以,叶殊其实也懒得跟张贵妃打交道。像现在这般安静走路,其实也挺好的。 沈修和叶殊两人,便是在这种各自沉浸在自个儿思绪中的情况下走过了小半个皇城,走进了太医院里头的。 他们两人刚一进门,太医院中或看书或讨论着药理的太医们纷纷转头看了过来。在看清了叶殊那一身衣裳之后,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修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不过,叶殊是御锦卫嘛,他其实还是挺能理解这群太医的反应的。 只是很快,沈修便发现情况与他所想象的不太一样。 在他的印象中,大多数人对御锦卫都有着天然的畏惧。基本上都是当面怂成狗,背后瞎嘀咕的那种。 可面前这群太医安静归安静,却只是安静一瞬,便继续低头各做各的。 沈修顿觉摸不着头脑,转头就看向了叶殊,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神情。 叶殊对此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只不过,此刻刚到太医院,正事还没做呢。叶殊虽是注意到了沈修的困惑,却没有第一时间给他解惑,而是就这么站在门口,对这里头的人问道:“北太医可在?” 叶殊一句话连招呼都不打,可太医院的人却都习以为常。除了沈修略显惊讶地看了叶殊一眼外,其余人依然各干各的,唯有一个中年人站了起来。 他在扫了沈修一眼后,便将视线落到了叶殊的身上,边仔细打量着她,边问道:“你是谁?找北大人何事?” 沈修听到对方这平静中又显得有些不客气的发问,顿时更觉惊讶了。 他刹那间也意识到,太医院的人只怕压根就不怕御锦卫,所以在看到叶殊的时候才会是这般态度。 而叶殊却没在意对方的态度,一听那人这般问了,她便答道:“御锦卫司承叶殊。来此是为公务,其余无可奉告。” “叶殊”这名字一出口,不论是刚刚问话的太医,还是其余埋头做着自己的活儿的太医,皆是纷纷转头又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有带着新奇感觉的,也有慎重端详的,更有暗藏讨好的。也就这么一瞬间,沈修和叶殊两人都能瞧出这群太医人心不齐了。 不过,叶殊和沈修两人都不是太医,也没有也要多管闲事的想法。 因而,他们两人直接装作没瞧见。只是看着刚刚说话的那个太医,等着他给出回答。 叶殊都已经强调了是公务了,那个太医自然也不敢拦人。 他二话没说便转身带路,领着叶殊和沈修往太医院中,太医令的个人书房走去。 刚从方才那集体办公的堂屋离开,沈修便开始琢磨起该如何避开这位太医去问叶殊关于太医们不惧御锦卫这事。 可他还未琢磨出个可行办法来,身旁走着的叶殊已经大大方方地问道:“沈大人可是在疑惑,为何太医们瞧上去并不惧怕我们御锦卫?” 正盯着那领路的太医后背的沈修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叶殊,又看了看那个太医,甚是惊讶为何叶殊会完全不在意这位太医还在前边。 不过,他这惊讶只是浮现了一瞬间,便被他抛之脑后了。 叶殊这个讲述的御锦卫都不怕那位太医听到,沈修他这个旁听者又怕个鬼哟! “没错!”沈修同样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实不相瞒。我身边的人要么对御锦卫避之不及,要么都快要不屑与你们谈话了。像刚刚那些太医们那般淡定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沈修答复之时,还在想着前头领路的太医说不定会假装听不到,任由他们两个说去。 却没想到,他这话才刚说完,便见那位太医回过了头来,笑道:“这位大人有此疑虑实属正常。若非当初陛下下了那道旨意,我们太医院的人与常人也没什么区别。” 沈修对那位太医的搭话感到意外,却也迅速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张口便道:“在下大理寺丞沈修,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钱无忧。沈大人无需客气。”钱无忧回以一笑,说起话来显得客客气气的。 沈修对此却没在意,他张口便继续说道:“钱太医,刚听你所言,这事似乎另有隐情?” “也算不上隐情。”钱无忧说着一笑,特意看了叶殊一眼。 见她没有不悦或者想要开口的模样,钱无忧这才接着道:“当初陛下给我们太医院下了一道圣旨,大致意思就是说我们太医院的人太闲了。所以,为了避免我们缺少实践,医术退步,陛下就让我们轮流去御锦卫的御锦阁看诊。” 沈修顿时惊讶了。 这太医院是皇家医馆,里头的太医一般都只为皇亲国戚看诊,偶尔朝廷里的大臣有需要,也可以来太医院找人看一下。 可像轮流去御锦阁看诊这种事却是从未有过的! 毕竟这般一来,与将御锦卫划入太医必治人群也没什么区别了!而太医必治的人群,正是那群皇亲国戚啊! 沈修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叶殊,想到这其中透露出来的,赵恒衍对御锦卫的信任和器重,他心情都有点儿复杂了。 -- 第102页 叶殊感受到了沈修的目光,转头就看向了他。 在瞧见沈修那复杂的目光后,她忽而一笑,随口问道:“沈大人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是对此事感到不满?” 叶殊这话,若是细究起来,颇有挖坑等着他跳的感觉。 可现在沈修现在却没心情去多想。他随意地摇了一下头,道:“也不算,只是有点羡慕罢了。” 若是他也能有这份信任和器重,那他又何须当这三年的大理寺丞啊! 早知道,他当初就应该主动加入御锦卫内司的!那样的话,说不定他早就已经着手调查当初的事了! 想到这一点,沈修不自觉地露出了懊悔之色。 领路的钱无忧眼尖地瞧见了他这神情,顿时便觉得,沈修定然是在为没能控制好神情,被叶殊这个御锦卫发现了而懊悔呢。 他虽是与叶殊和沈修两人都不熟,但是他却耳熟“大理寺丞沈修”这个名号啊! 抱着给沈修展现了一下自己的善意,最好还能卖个好的想法,钱无忧轻笑一声出声道:“沈大人不必羡慕。你若是有需要,尽管来我们太医院就是,我们定然不会敷衍你的。”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将沈修的“羡慕”给引向了羡慕御锦卫能得太医医治上头。 钱无忧言罢,心里头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沾沾自喜了,只觉得自己简直是太机灵了,随便一句话便替沈修圆了谎。 殊不知,此刻的沈修却只觉得满头雾水。 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寺丞,可他也是平遥王的儿子啊! 他若有需要,向来都是直接将太医请回家看病的!又哪里需要亲自到这太医院里来? 这钱无忧简直是莫名其妙 -------------------- 作者有话要说: 摸着我的良心说,我想把封面换了,现在的太花了! 第58章 在意与不在意 沈修觉得钱无忧奇奇怪怪,尤其是对方说完还特意对着自己笑,更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现在毕竟还是在太医院。在对方的地盘跟对方翻脸明显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因此,沈修最终只好回以一笑,心中却琢磨着过后定要远离这个自说自话的太医。 沈修没应声,叶殊也不说话。 钱无忧不是很明白自己那番话到底顺利帮忙圆谎了没。是以,他一时之间也没敢开口,只好继续专心带路。 没过多久,叶殊和沈修便到了太医令的屋子前。 叶殊和沈修两人透过那大敞的房门,一眼便能瞧见里头那个坐在桌子后头胡子花白的老太医。 叶殊下意识便停下了脚步。 沈修原是习惯性地想跟着钱无忧一起上前的。可在察觉到叶殊没跟上后,他也便跟着站在了原地,没再接着往前。 钱无忧原本还在犹豫着是否应该先让这两人在外头待着,结果一回头便发现叶殊和沈修早已停下了脚步等在外头。 钱无忧顿时心中一定,立马加快脚步进屋禀报去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就站在大门外头,可他们两个虽然瞧得见里头正在说话的太医令北知君和钱无忧,却没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很重要。 叶殊和沈修安然处之。直等到钱无忧步履匆匆地出来喊他们进去后,他们才一齐正了正衣冠,进了屋里头。 “见过北太医。”叶殊和沈修两人不约而同地行了一礼,连喊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话一喊完,北知君还没什么反应,他们两人便一齐愣了一下,又带着相似的惊讶看向了对方。 北知君身为太医令,其实并不喜欢别人喊他“大人”亦或是“太医令”,反倒更喜欢别人喊他“北太医”。只因这般喊,能让北知君时刻记住,自己虽然是官,可当官之前,他还是个医者。 他的这个小习惯其实也不是什么毛病,他也没有刻意传扬出去。因此,会知道这一点的,其实都是与北知君亲近的人。 也正因此,在发现对方竟然跟自己喊的一样时,叶殊和沈修才会那般惊讶。 沈修和叶殊偏头对望,想问的话就在嘴边,可又碍于此刻的环境不太好问出口,因而只能这般满怀疑惑地干瞪眼。 北知君瞧着这两人这互相瞪大眼睛的模样,转念间便猜到了原因。 他不禁轻笑出声,语气温和地对着钱无忧道:“你先下去吧。” “是。”钱无忧知道这种情况不是自己可以旁听的,他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十分干脆地行了一礼后转身就走了。 而北知君则在钱无忧走后才对着叶殊和沈修笑道:“行了,你们两个都随意些。沈修这孩子,从小到大但凡生病都是我给看的。叶殊则是陛下指定让我帮衬的。都是自己人。” 听到北知君这话的叶殊和沈修惊讶依旧,最后又一次转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便一起露出了笑容,带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应下了北知君这话。 可实际上,他们两个却都对那句“自己人”抱有怀疑。 确实,沈修和叶殊是赵恒衍指明了一起查案的人。 但是,人都是会变的。谁知道今天还是伙伴的沈修或叶殊,明天会不会反转过来对付自己? 尤其是沈修对御锦卫的印象明显不好,为人处世与御锦卫们也是格格不入。 -- 第103页 就连叶殊也无法确定,假如有一个掰倒御锦卫的机会摆在眼前的话,沈修又会不会捅出这把刀子。 而沈修就更不用说了。 在他弄清楚叶殊究竟是不是故意靠近他的之前,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去相信对方? 这两人心中念头流转,脸上却都没有显露出端倪来。 北知君见他们没有异议,也便不再揪着这一点了,而是问道:“对了,你们过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他们所发现的那包粉末就放在叶殊的身上。沈修一听北知君这问题,立马转头看向了叶殊。 而叶殊则是二话没说便将那包粉末拿了出来,直接递给了北知君。 她压低了声音对着北知君道:“北太医,我们最近在追查一个案子。这包粉末是从死者的鼻腔里弄出来的。我们想知道这里头有没有毒,如果有,又是何毒。” 北知君是太医,但凡来找他的人,所为之事要么便是与毒有关,要么便是与药有关。 因此,北知君对叶殊这要求倒是不觉得意外。 他伸手接过,却也如实应道:“想要分辨粉末有无毒素,便需辨认出粉末中包含的东西。这一点我虽然能办得到,但是肯定没那么快,你们确定要我帮忙?” 沈修在等着北知君回答时担心只有北知君不愿意帮他们验证粉末里是否有毒,现在北知君明显是愿意接下这个活儿的,沈修顿时松了口气。 他生怕北知君反悔,立马应道:“北太医您多虑了。除了您,我们也没其他可信任的人了。您能愿意帮我们这个忙,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嫌慢?” “正是。”叶殊赞同了沈修这话,随即方才道:“不过,北太医,有件事我们还需先说清楚。这份粉末可能会牵扯到张贵妃一系的人。您若是接了,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 “放心。老夫能活到现在,也不是那般好惹的。”北知君抬手一摸胡子,笑得和煦,可细看时便能察觉到他眼中藏着的森然冷意。 正瞧着他的叶殊和沈修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两人齐齐露出了惊讶之色,随后却是反应不同。 沈修的神情里顿时染上了几分忧虑,张口就想问问北知君是否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可他的话还未出口,他身旁的叶殊便已经身形一晃站到了他的面前,将他的视线遮挡了一大半,一下子就令他将即将出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沈修瞪大眼睛盯着挤到自己面前的叶殊的后脑勺,还没想明白她这是想做什么,便见她稍稍弯腰,伸手一指北知君手中的纸包。 叶殊郑重道:“我们既然将这事交托给北太医,自然相信北太医有这本事将其办好。只是,这粉末是从死者鼻孔里扣出来的,数量不多,也就只有这些了。还望北太医能省着点用,最好留下一点给我们当证据。” 叶殊这话其实已经有点儿重复了,可北知君却不嫌她麻烦,依旧好脾气地应道:“我知道。你们两个若是没有其他事便先回去吧,小心留久了被张贵妃的人逮到了。” 北知君这话,倒是带着几分长辈叮嘱晚辈的意味。 叶殊和沈修两人也没觉得不悦,当即便又执了个晚辈礼,应声出去了。 来时有钱无忧带路,现在出去时可就只剩叶殊和沈修两人了。 虽然刚刚北知君已经提过他与叶殊认识的原因了。可北知君对沈修来说非同一般。 因此,沈修趁着现在周围没有闲人,终究还是将自己的疑惑给问了出来:“叶殊,你跟北爷爷当真只是陛下的关系?” 沈修这话说得听起来怪怪的,但是叶殊却明白他想说的是,她和北知君当真只是因为赵恒衍的命令而认识的吗? 沈修的这个问题,叶殊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可同时,她也奇怪沈修为何会如此在意这种事。 因此,叶殊只是略一琢磨,便干脆跟他详细说了起来,道:“当真。那天差不多是我刚成为御锦卫司承的隔天吧。陛下给我介绍了三个人。一个是我们的大统领,一个是夏冬,还有一个便是北太医。” “我记得那天陛下介绍完北太医后跟我叮嘱过,说是任何医学方面的疑难杂症都可以找北太医帮忙。后来我跟北太医交流过几次,也就熟悉了。” 叶殊这番话说得既详细又笼统,若是换成其他人,此刻问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可沈修却一把揪住了叶殊话里省略了的部分,执着地询问道:“交流过几次?怎样交流?” 叶殊闻言脚步一顿,诧异地看向了沈修。 在瞧见他那模样并非是想要找茬,叶殊这才仔仔细细地说道:“我找北太医帮忙验过毒药十几次,找他提供毒药七八次。后来为表谢意,请他吃饭三四次。” 叶殊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见沈修瞧着像是安心了,这才又问道:“如何?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额,没了。”沈修应着,顿觉有些不好意思。 他问之前也没想到叶殊竟然这般好说话。让她说,她就当真说了! 现在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了,沈修心下稍安的同时,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礼之处。 他顿时又道歉道:“抱歉。北爷爷年纪大了,若是不问清楚,我实在放心不下。” “无妨。只是看你这担心的模样,莫非你跟北太医的关系很好?”叶殊并不计较沈修的失礼,却也没有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而是趁机问起了自己真正想知道的事。 -- 第104页 有了刚刚叶殊那问什么答什么的做法在前,沈修现在也不好意思糊弄她了。 再加上叶殊所问的事也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事,沈修干脆便照实说了。 “嗯,是很好。北爷爷他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开始隔三差五地为我家里人诊平安脉和治病了。他为人很好的!还会给我开药浴的方子,帮我强健筋骨。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其实是将北爷爷当亲爷爷看待的。” 沈修说起小时候的事时眼中带笑。可等到他说到最后时,他的神情却逐渐认真起来。 “叶殊。”他忽而喊了叶殊一声,又在叶殊看过来的时候,对着她一笑,道:“我这人,比起自己来,其实更加在乎亲人。假如有人要对付我,我其实是无所谓的。但是,若是有人将主意打到我的亲人身上,那我可就不会客气了。” 听着沈修这话的叶殊只觉得莫名其妙,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让沈修生出这等感触了,也没想好自己在这时候是否应该配合着他给出保证比较好。 最后,盯着沈修看的叶殊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回答来:“你不想笑的话,那就别笑了。” 第59章 这个味道 莫名其妙! 怎么今天遇到的人都这般莫名其妙呢?! 沈修被叶殊一句“别笑”给整得郁闷了。他暗地里腹诽连连,明面上却是一副不想理会叶殊的模样。 可这种生闷气的举动,却在出了太医院后不久便被人打断了。 瞧着远处走过来的那个盛装女人,沈修一瞬间都没能反应过来那人是谁。 直到身旁的叶殊低声说了“张贵妃”三个字,沈修才恍然大悟! 只是…… “无缘无故地穿成这样,她不嫌累吗?”沈修一个没忍住,低声与叶殊说着对面这位张贵妃的奇葩之处。 叶殊闻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张贵妃,口中同样低声问道:“怎么?她这身衣服很重?” “是呀。这身行头应当是贵妃特有的朝服配置。你看你看,她走起路来脖子脑袋都不转一下对吧?那就是因为她头顶上的东西太重了!若是转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扭到脖子。” 沈修见叶殊感兴趣,说话时除了依旧压低了声音外,语气却是愈发地兴奋起来。 尚未见识过后宫妃子穿朝服的叶殊顿时就好奇起来了,与沈修一起嘀嘀咕咕地说起了张贵妃这身装扮来。 他们两个一起瞧见张贵妃走向他们这边的时候,便已知道张贵妃定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是以,他们两个也懒得躲开。以免张贵妃过后还要追着他们跑。 叶殊和沈修两人就这般站在原地看着张贵妃谈论了一会后,那个因为身上衣服太重而压根走不快的张贵妃也终于走到了他们的跟前。 张贵妃才刚停下,她身边的宫女便上前一步指着叶殊和沈修,嚣张无比地大喝道:“大胆!见到张贵妃还不快跪!” 沈修闻言冷眼一瞥那个宫女,刚想说话,便听叶殊冷哼一声,用着懒洋洋的语气反问道:“怎么?原来张贵妃是想谋朝篡位啊。那正好,我们内司刚研发了新的刑罚,正愁没有人送上门来给我们做实验呢。” 叶殊这话一出,不止张贵妃和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们懵了,连沈修也是一愣。他们一时之间都没明白叶殊是怎么得出一个“谋朝篡位”的结论的。 只不过,沈修现在跟叶殊明显就是同一立场的。哪怕他心里不明白,此刻也不适合发问。 好在,被说“谋朝篡位”这种事,张贵妃比沈修更加在意。 她甚至都等不及让身旁的宫人转达她的意思,以示自己身份尊贵,不屑与叶殊两人说话。自己便急急忙忙地张口辩驳道:“你胡说!本宫什么时候谋朝篡位了?!就算是御锦卫也不能这般诬赖人!” 叶殊神情不变,嘴边还噙着笑,道:“御锦卫除了上司之外,只拜帝皇。你们让我行礼,可不就是拐着弯子在告诉我,你们有不臣之心吗?放心,本司承懂你们的意思。” 叶殊不提这一点,其他人还当真忘了这事。 现在听叶殊这般一说,他们才终于想起了这一点! 御锦卫从建立以来,便是作为帝皇耳目和手中刀而存在的。既然是耳目和刀了,自然只能臣服在皇帝一人手中。 因此,御锦卫只拜帝皇这事,还当真是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 只是,到了王候当上御锦卫一手遮天之后,这条规矩似乎也跟着废了。所以,刚刚沈修他们才没反应过来。 现在经过叶殊这么一提,张贵妃的冷汗可就下来了。 她在皇城是嚣张,还是那种平时不怎么遮掩,也就在赵恒衍面前会收敛一二的嚣张。 可她嚣张归嚣张,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谋朝篡位啊! 她本身没什么大本事,她爹张荣静虽然是个兵部尚书,位高权重,可也不是特别高特别重。 真要论起来,也就是小事一手遮天,遇上大事的时候,有能耐大事化小。可若是真捅了天大的娄子,他们也只有一连串地跪的份! 张贵妃对这一点心中有数,立马便接连否认道:“本宫没有!本宫没说过!本宫的贵妃之位都是依靠陛下得来的,你以为陛下会信你这番鬼话?!” 张贵妃语气极快,额头那一层细汗在日光下十分明显。无论是沈修还是叶殊,都轻易瞧出了她的紧张。 -- 第105页 沈修听完她这近乎口不择言的话,登时便忍俊不禁,想开口让她好好清醒一点,别把自己跟御锦卫摆在一块比较来自取其辱。 而他身旁的叶殊却是忽而神情微动。在小幅度地嗅了嗅后,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张贵妃的衣裳。 下一刻,叶殊便将笑容稍稍收敛了。 她明面上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可那语气却带上了几分迟疑,道:“哦?贵妃娘娘这话……似乎也对呢。” 诶?也对? 沈修一怔,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叶殊。这才发现,没了笑容的叶殊脸上神情瞧上去们竟然有几分忌惮的感觉。 沈修愈发觉得摸不着头脑了。不过,他费解的不是叶殊竟然会忌惮张贵妃,而是叶殊究竟想要搞什么鬼。 与沈修这困惑神情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张贵妃那瞬间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没跟叶殊接触过,也不清楚叶殊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以,她虽然听说过叶殊难对付,却也压根没放在心上。 在张贵妃看来,自己是陛下宠信的贵妃,身后又有身为兵部尚书的父亲撑腰,本身还有一件可保命的事没跟赵恒衍说。 这怎么看都是立于不败之地,没人能与自己叫嚣才对! 而现在,虽然刚开场的情况跟她预料中有些出入。不过没关系,经过她的提醒,叶殊也总算是正确认识了自己的渺小,这样很好! 自觉事情开始往她所划定的正轨上靠拢,张贵妃立马又端起了自己的架子,道:“本宫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你若是不信,大可去试上一试。只不过,若是丢了性命,可别指望本宫会帮你求情。” 张贵妃说得是趾高气昂,听得沈修忍不住想笑。 御锦卫,那可是陛下的耳目陛下的刀啊。 张贵妃究竟是从哪来的底气觉得,陛下会不信自己的耳目自己的刀,而去相信一个妾室的话的? 沈修觉得张贵妃的脑子说不定有问题。不然的话,又怎么可能会产生错得如此离谱的认知呢? 可他这念头才刚升起,便听叶殊慎重地应道:“试就不用了。只是不知贵妃娘娘将我等拦下究竟是为了何事?” 沈修一听这话,瞬间明白叶殊为何会顺着张贵妃的话说了。 他立马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神情,让自己瞧上去也跟着变得慎重警惕了些。 张贵妃显然对叶殊这上道的发问挺满意的。 她甚至都没让自己身边的宫人转述自己的意思,而是自个儿对着他们道:“本宫是来奉劝你们一句适可而止的。这个世界上,真相并不重要。陛下要你们查案,也只不过是想要有个借口来堵住天下人的嘴罢了。” “人死了就是死了,你们费尽心机地查清楚也没什么用。哪怕是孙荷韵的亲人,也不见得会感激你们。你们若执意要查个一清二楚,吃力不讨好不说,还很容易丢了性命的。” 张贵妃这话越说声音越低,人还跟着抬脚走到了叶殊和沈修的跟前,明显是不希望这番话被其他人听了去。 叶殊在她靠近之时便稍稍低下了头,看上去有那么几分恭谦的感觉。可实际上,她却是借着低头的姿势,避免被张贵妃发现自己的神情变化。 刚刚张贵妃离得远了些时还不明显。现在她这一靠近,叶殊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了! 张贵妃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分明就跟孙昭仪房间里衣服上的一样! 先前叶殊还怀疑过是那衣服上的气味有毒,可现在张贵妃自己也在用那香料,这可就让叶殊有些糊涂了。 心中有事,叶殊一时半会也就没有去回答张贵妃的话。 倒是沈修被她这摆明了就是威胁的话给气笑了,当即便道:“我们怎么查案,就不劳烦张贵妃指点了!倒是张贵妃这般急吼吼地跳出来威胁我们,怕不是因为心虚了吧?难不成孙昭仪当真是你杀的?!” 张贵妃听了沈修这话却并不慌张,甚至还笑得挺开心的。 她带着几分嘚瑟感,道:“原来平遥王的二公子查案就是靠诬陷的吗?这空口白牙的,就想定本宫的罪?你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啊。” 沈修看着她那笑容心里头怒火上涌,当即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你动的手,那你现在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特意警告我们两个?!” “本宫乐意,不行吗?谁规定了无关之人不能为死者说两句话的?”张贵妃嘴角笑容越发明显,目光中更是透着得意和嚣张,就差将“能耐我何”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沈修被她这话说得愈发恼火。可偏偏,他还真没办法对她怎么样。 沈修和叶殊现在是查到了一点儿线索,可是这些线索压根就不够用来给张贵妃定罪! 除非他决定像叶殊一开始说的一样,直接伪造证据来对付张贵妃。否则,他甚至连审问对方都不能做。 沈修那只能干生气的模样看得张贵妃越发得意。在多施舍了沈修一个眼神之后,她才转头看向了叶殊。 张贵妃刚想问问叶殊考虑得如何了,便见她忽而抬头一笑,客客气气地道:“多谢贵妃娘娘提醒了。我人微言轻,却也是惜命的。只是调查之事乃是陛下吩咐的。就算我想停,也还得再查查,还望娘娘勿怪。” -------------------- 作者有话要说: 孙昭仪:万万没想到,一出场就是个尸体的我,竟然还能拥有姓名!TAT -- 第106页 第60章 那是夸奖 叶殊这话模棱两可。 即可认为是在委婉地拒绝了张贵妃的警告。也可以认为是在暗暗地表态,言明自己已经决定就此打住了,只是碍于皇帝的命令,只怕还需要装摸做样几下。 张贵妃本就自傲。此刻听到叶殊这话,她自然是认为叶殊说这话的目的是第二种。 张贵妃登时喜上眉梢,却还故作矜持地点了一下头,笑道:“无妨。只要叶大人识趣就好。反正陛下也不会有那个耐心等太久的。” “贵妃娘娘说得是,陛下……是没什么耐心呢。”叶殊笑盈盈地应了一句。 只是,她这话依旧听起来模棱两可。既给人一种话中有话的感觉,可是若是仔细回想琢磨,又会觉得像是并没有什么言外之意。 不过,有这种感觉的人明显不包括沈修。 对于他来说,哪怕叶殊现在表现得再怎么忌惮张贵妃,进而顺着张贵妃的意思准备改变做法。沈修依旧牢牢地记得她捅简友朗时的模样。 同样是尚书,简友朗那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可比张荣静复杂多了! 叶殊连简友朗都能一言不合就捅刀,又怎么会忌惮一个张荣静? 因此,几乎是下意识地,沈修便认定了叶殊此刻所说的话,都只是为了糊弄张贵妃罢了。同时,他也开始思考起自己应该有的反应。 叶殊没有正面回答,肯定就是抱着先将人哄好,以免对方过后插手他们的调查的主意。 沈修在察觉到这一点后,第一个反应便是考虑起了自己也假装屈服于恶势力的可能。 只不过,这个念头只是转了一瞬,他便放弃了。 他对自己对外的名声还是有所耳闻的。 有着查起案子来格外求真的名头在,沈修怀疑一旦自己服了软,张贵妃说不定反而会愈发戒备起来。 心中念头急转过后,沈修最终将表情定在了愤怒上头。 恰好刚刚因为张贵妃而生气的怒意还没散尽,此刻就着这股子火气,沈修忽而厉声喝道:“叶殊!亏得陛下对你信任有加,你竟就这么屈服了?你对得起陛下吗?!” 沈修这话来得突然,无论是叶殊还是张贵妃那些人,都被他这像极了突然爆发的话给吓了一跳。 随后,张贵妃不怒反喜,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叶殊,道:“叶大人,你这同伴似乎并不赞同你的选择啊。” “贵妃娘娘说笑了。”正看着沈修的叶殊语气淡淡地回了张贵妃一句。 她的目光落在沈修的身上,瞧着他那浮于表面的怒意,转瞬间便猜到了他的想法。 叶殊顺势配合沈修开始表演,道:“沈大人是大理寺丞,我是御锦卫司承。我们两个顶多算是凑巧查了同一个案子,还称不上同伴。至少……” 叶殊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张贵妃,道:“他的话,还比不上贵妃娘娘您的,令我重视得多。” 沈修虽然觉得叶殊说这话就是在迷惑张贵妃的。可现在看着叶殊对着张贵妃说话时那认真的模样,他心里头竟是有点儿动摇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一个寺丞,跟叶殊认识了两天多,真论交情,那其实跟没有也差不多。 若说他跟张贵妃到底谁的话更加让叶殊在意,沈修还真没信心能够比得过张贵妃。 不过,不管沈修这心里头是如何想的,现在他总归还是按着自己应当有的反应,继续怒声道:“好呀。我的话你不乐意听,那陛下的话,我倒想看看你听还是不听!” 沈修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应该去哪儿。但是现在这情况,他明显只有怒极动手和转身就走两种可能了。 沈修不想动手,自然选择转身就走了。 可叶殊却没打算当真让沈修就这么走了,否则等会儿他们还得费尽心思找个合理的借口再汇合,那可就太麻烦了。 “沈大人尽管去,只是千万记得先备好金疮药。”叶殊这话语气凉凉,内容听得人摸不着头脑。 可沈修却一下子就明白,叶殊这是在让他别走。 他立马停下了离去的脚步,回头对着她问道:“怎么?你还想对我下手不成?” 叶殊勾唇一笑,那态度不想是在威胁人,倒像是在好心提醒友人,道:“沈大人多虑了,还轮不到我来动手。你无凭无据,就算是现在跟陛下说了,陛下又怎么可能会信你?” “到时候,光凭诬告宫妃这一条,沈大人就至少需要挨上十板子了。也不知沈大人你这小身板究竟扛不扛得住?” 叶殊说话带笑,可每一句话都在点明沈修这一去会有的后果。 这一通话下来,听得张贵妃愈发高兴起来,心中更加肯定,叶殊已经彻底倒戈到了她这边了! 而沈修听完叶殊这番话神情不变,依旧是那幅愤怒的模样,口中还顺势怒声道:“你威胁我?!” “当然不是!”叶殊一口否认。那速度之快,让沈修和张贵妃都愣了一下。 随后,叶殊才漫不经心地一指张贵妃,道:“呐,现在可是贵妃娘娘在威胁你。你便是记仇,也莫要记错了。” 张贵妃原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旁观着叶殊和沈修翻脸的。可现在火都烧到自己身上了,她登时一皱眉,道:“叶大人这是准备出了事就把我推出去挡灾?” -- 第107页 现在面对着沈修的质问,叶殊都能毫不犹豫地把她拉出来当靶子。若是日后出了什么意外,叶殊难保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将她给供了出来! 一想到这种可能,张贵妃看叶殊的目光都带上了不悦,显然十分不喜叶殊所表现的,随时准备拆桥的模样。 可叶殊却是回了张贵妃一个诧异的表情。 紧接着,她更是眉头一拧,带上了几分冷意,沉声质问道:“张贵妃这是在不满吗?难道说,这还在沈修跟前呢,你便已经准备让我当你的替罪羊了?” “哼,张贵妃,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御锦卫只是纸老虎吧?还是说,你特别想见识一下我们的獠牙利爪?” 叶殊说到后头声音渐轻,可那威胁的意味却更浓,直接让张贵妃一噎,连质问的话都问不出口了。 沈修瞧着叶殊几句话间便将处境反转,他心中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尤其是在瞧见张贵妃那想反驳,却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憋屈模样后,他顿时更想笑了。 愤怒的神情因着笑意而有些绷不住。沈修灵机一动,干脆直接放任自己大笑出声。 他边笑还故意夸张地鼓了好几下掌。等到终于差不多笑够了,他才带着几分嘲讽的感觉,笑道:“好呀,狗咬狗,一嘴毛!真是精彩!” 被骂是狗的叶殊只是斜眼瞥了一眼沈修,并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张贵妃头一次被人骂是狗,整个人气得脸都红了,差点儿就让人上去给沈修一顿耳光了。 幸亏沈修身上那身官袍时刻提醒着她,对方是个朝廷命官。否则她只怕当真一顿耳光下去,自己就直接进了冷宫了! 张贵妃气恼地瞪了一眼沈修,脑海中刚无意识地划过这个念头,她便心中一凛,一下子警惕起来了。 该不会,这家伙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吧?!找不到证据,所以故意气得我失了理智,打他一顿。再借着“后宫妃子不得插手前朝任何人事”这条宫规,来将我送入冷宫? 这个猜测一从张贵妃脑海中浮现,便立马扎了根。 刹那间,张贵妃连看沈修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张贵妃自觉识破了沈修的诡计,自然也不可能动手。可同时,她又觉得不做点什么就咽不下这口气! 最终,她转头看向了叶殊,带着几分挑拨的意思,道:“叶大人,这人骂你是狗呢。” “……哦。”叶殊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随即,她笑得眉眼弯弯,压根就没如同张贵妃所期待的那般,对着沈修发火。而是对着张贵妃道:“贵妃娘娘无需在意。像这等夸奖,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夸……夸奖?什么夸奖?”张贵妃一懵,没明白叶殊这究竟是在说反话,还是在某些方面认知有问题。 就连止住了笑的沈修也是带着几分惊讶之色,不明白叶殊准备做什么。 叶殊对在场之人的反应都不在意。 她听到张贵妃问了,也便跟着回答道:“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便是陛下。世人皆说我等御锦卫乃是陛下的鹰犬,这不就是在夸我们吗?张贵妃应当不会不认同这一点吧?” 叶殊说到最后还故意反问了一句,那神情,就想是真的好奇这一点。 而被她问到张贵妃却是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若是说自己认同,那便成了她是认同沈修这话是在夸自己的!换而言之,也便是她承认自己是狗! 甚至因为她认可了这一点,往后宫人后妃不管是真心夸奖还是有意添堵,都会开始往她是狗这方面说。 毕竟,这可是她亲口承认的,说她是狗是在夸奖她! 若说自己不认同,虽然可以避免以上那种情况发生,但是叶殊前头说的可是被人说是陛下的鹰犬是一种夸奖。 假如她否认了,就会变成是在否认这一点! 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这事,只怕就会演变成自己觉得陛下不够尊贵,成为他的鹰犬是种骂人的话了! 若是运气再背一点,赵恒衍当真信了这话。到时候,只怕被关冷宫都是一种幸运啊! 进退两难的张贵妃黑了脸,最终只留下一句“叶殊,记住你说过的话”,便拂袖而去了。 那匆忙的背影,仿佛慢了一点便会被叶殊和沈修逮住追问一般。 -------------------- 作者有话要说: 孙昭仪:哈哈哈,张姐姐,我有名字,你还没名字,我赢了! 张贵妃:你个死人可给我闭嘴吧!死了都堵不住你的嘴! 第61章 应该继续生气 瞧着张贵妃那像极了落荒而逃的模样,沈修憋着笑,抬手在身旁的叶殊面前竖了个大拇指,却被叶殊一把拍下。 “行了,小心隔墙有耳。”叶殊提醒道。 她刚那一下也没用力,只为了提醒沈修莫要得意忘形。 现在的情况已经够麻烦了,叶殊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了。 沈修顺势收回了手,又偏头对着叶殊问道:“叶殊,这张贵妃现在是被忽悠走了,但她却不见得会放任我们慢慢去查。”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去一趟御锦阁。”叶殊回看向沈修,说得十分随意,毫无排斥之感。 沈修听得略感诧异,张口便问道:“你之前不还嫌去御锦阁麻烦吗?” “先前我们在皇城外,要特意回一趟御锦阁自然麻烦。现在就在皇城里,去一趟也没什么麻烦的啊。”叶殊回答得理所当然。 -- 第108页 只是这话刚说完,她的神情便又凝重了些许,轻叹一声,道:“更何况,张贵妃虽说暂时信了我的话,却不见得会对我们放心。换而言之,我们现在最好少去张千胜家。如此一来,御锦阁可不就是一定要去的了?” 沈修心知叶殊这话说得在理,他也便跟着点了点头,才又问道:“可是,我能进御锦阁吗?” 御锦阁是御锦卫内司的总部,就建在皇城内。里头往来的自然也都是御锦卫内司的成员。 沈修问话时还想象了一下自己跟过去后,自己周围全都是御锦卫的情形,刹那间便生出了羊入狼群之感。 沈修顿时就生出了些许犹豫。 可未等他多想,叶殊便先应道:“你不去啊。” 沈修一愣,登时诧异地问道:“诶?我不用去吗?” 叶殊见他这模样有些傻乎乎的,不自觉地露出了些许笑意,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跟我可是闹翻了的状态。” 沈修闻言一蹙眉。他想想刚刚自己在张贵妃面前的那番表现,心里头也就明白了叶殊的意思了。 不能跟着去御锦阁这事,说好也好,说不好,那也确实不好。 好处在于若是去了,沈修自己不自在。坏处在于现在不能跟着去,他便无法确定叶殊到时候会不会瞒着自己什么事。 心中庆幸与担忧混杂,沈修略一沉吟,干脆问道:“那我呢?现在东西在北爷爷那里。尸体又没什么问题。书房也有夏冬在。你则是要去找信息。那我又该做什么?” “你啊。”叶殊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忽而浅浅一笑,道:“大概怒而出,然后按照以往习惯消消火气吧。” 沈修被叶殊这回答说得一噎,想要让她正经回答。可略微一想,又发现叶殊这个提议好像也确实是最好的了。 沈修顿觉无奈,忽而也不想再进行无谓的辩解了。 他当即便如叶殊所说的“怒而出”,直接一甩袖子转身就往皇城大门的地方大步而去。一路脸色沉沉,瞧着就让人知道他心情不好。 沈修一言不合就入戏走人,连声招呼都没准备打。 叶殊对此也没说什么,只是转头看了他离去的背影一眼,便轻笑一声,转身走向了皇城的御锦阁。 张贵妃这一冒出来,调查这命案的时间可就紧迫起来了。 叶殊保持着闲逛的速度,不急不慢地入了御锦阁。命人调出了张千胜家的所有消息后,便开始不急不慢地翻看起了其中账务支出方面,寻找着与布料有关的部分。 而尽心尽力扮演着被气得跟叶殊分道扬镳的沈修则是一口气走出了皇城。 他在皇城门口站了一会,便毫不犹豫地转头去了大理寺。趁着中午休息时间,拉着项趋阳出去吃饭。 进大理寺的时候,沈修还维持着那愤怒的模样。 周围的人见他此刻明显十分生气,也不敢上前搭话。就连项趋阳也是在诧异地看了他两眼后,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什么都没问就跟沈修出去了。 这一次他们两个坐的是项趋阳的马车。 沈修找到项趋阳时只说了要跟他一起去吃饭,也没说具体要去哪吃,项趋阳也就随意了点。 等到沈修下了车后才发现,项趋阳选的地方,竟然是一家小酒家。 这家小酒家不是很大。没有雅间,只有上下两层。主要卖的是酒。不过,一些简单点的下酒菜还是有的。 沈修不挑地方,抬脚就进了这家叫“醇香”的小酒家。 他口中却半开玩笑地对着与他一同进来的项趋阳说道:“没想到啊,子晴你竟然会带我来这种小酒家。你就不怕喝醉了,下午被寺卿责骂吗?” 项趋阳闻言一笑,应道:“无妨。最多我看着你借酒消愁,自己不喝也就是了。” 沈修和项趋阳两人来的时间尚且算早,这家小酒家里头没什么人在。 不过因着他们两个身上的那身官服,在进门的刹那间,还是令得小酒馆里正吃喝着的人一静。 “两位……两位大人,可是要吃饭啊?”小酒家的掌柜强自镇定地问着。 他在抬头瞧见沈修两人那身官服时心里便是一紧。压根没敢只让小二上前伺候,而是自个儿领着店小二,麻溜地小跑到了沈修和项趋阳的跟前。 就连此刻询问时,掌柜也在对着他们赔着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恼了沈修和项趋阳这两位官老爷。 “醇香”这间小酒家虽然有幸挤在北道东街这边,可也只是吊在了街尾的边边上。 往日里虽然偶有见过官宦子弟从门外经过。可进来吃饭喝酒的,那还是以稍有余钱的小康人家居多。 毕竟,虽说居住区有所划分,但是北道这边的街道平民百姓其实也是可以过来的。 只不过,这边的东西都贵。南道那边的人过来了多半买不起,最多也就四处看看开开眼界罢了。 而醇香小酒馆所打的主意,便是给这些过来涨见识的人一个歇脚的地方,再顺带卖点酒水吃食。 换而言之,进他们店里的官老爷很少很少。 像沈修和项趋阳这样一次性来两个的,那掌柜也是头一次遇上。 不过,会到他们这种一看就是小破店的地方来的人,一般都不会太过计较环境和吃食。是以,掌柜紧张归紧张,却也不担心他们会故意找茬。 -- 第109页 沈修瞧出了掌柜那谨慎小心还有些忐忑的模样。他下意识地便想给掌柜一句准话安安心。 可转念想到自己此刻应当还是怒气未消才对,他又只好黑着脸不应话了。 幸亏与他同来的项趋阳也是个好说话。 在发现沈修不想理会掌柜后,项趋阳便主动接过了应酬的事,对着掌柜道:“对。我们只有两个人。酒菜你们看着上,适量就好,别浪费了。” “诶,是是是!两位大人里边请。我们这楼上还有位置,就是……就是店小,没有雅间,还望两位大人勿怪。”掌柜松了口气,连声应完了话后还不忘顺势先请罪。 沈修和项趋阳也不计较这些。 听了掌柜这话,沈修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跟掌柜道了句“无妨”,便一马当先地上了二楼。 这一上去,沈修便发现掌柜确实没骗人。 二楼的空间也不大,就摆着十来套桌椅而已。 沈修只是转头望看了一眼四周,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先一步走了过去。 跟在沈修身后上了二楼的项趋阳瞧着他直奔那边而去的身影不由得一笑。随即,他便跟在了沈修的身后,与他一起到了桌子旁坐下。 这一坐定,项趋阳才压低了声音问道:“文渊难不成是真生气了?” 沈修听着项趋阳这刻意压低了声音的问话,心里头便明白,自己这个好友是看出了些许端倪来了。他的眼中顿时染上了笑意。 不过,沈修明面上却还是保持着拧着眉的烦躁模样,同样低声问道:“怎么样?我现在装得挺像的吧?” 项趋阳听出了沈修的意思。他眨了下眼睛,眼中也带上了笑意,依旧低声道:“是挺像的。你一生气或是心情不好,就特别喜欢选窗边的位置。” “那是因为窗边风景好啊。你瞧这底下熙熙攘攘的,多有活力,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沈修应了一句,偏头看向了底下。 “好看你就多看几眼吧。”项趋阳对他这话回以一笑,随口应了这么一句,便伸手倒了两杯茶,才又接着道:“你今天是遇上什么事了吗?难不成还是你手上那个案子的问题?” “差不多吧。说起来太麻烦,总之防的就是那些可能盯梢的。” 沈修收回了目光回着话,面上神情郑重中透着些许不悦感,明显已经在想办法让自己的情绪顺理成章地变好了。 项趋阳闻言一挑眉,也没说什么,只是将其中一杯茶递到了沈修的面前,笑道:“既然如此,那需不需要我讲几个笑话帮你转换一下情绪?” 沈修顿感意外,当即便一口应下,道:“行呀。原来你还会讲笑话啊!来来来,说两个给我听听。” “我不会呀。”项趋阳压低了声音,乐呵呵地应道:“但是你可以假装我讲过了不就行了吗?反正就算有人盯梢,也肯定听不到我们两个说了什么的。” 得到这么一个意外的答复,沈修先是一默,随即竟是当真哈哈大笑起来! 他边笑还边伸手一拍桌子,低下头来像是笑得身体直抖,还不忘大声道:“子晴,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会讲笑话呀!” 第62章 又遇上了 项趋阳瞧着沈修但笑不语。而沈修也就意思意思地笑了几声,便顺势装出了一副心情好多了的模样。 正好店小二麻溜地上来送酒菜了。沈修等到店小二放好东西退下后,便拿起了酒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了项趋阳的面前,浅笑道:“来,为你刚刚那笑话敬一杯。” 项趋阳抬眼瞧了沈修一眼,便也露出了一个浅笑,伸手拿起了酒杯跟沈修的杯子碰了一下,却还记得先申明道:“我可就只陪你喝这一杯了。” 沈修碰过杯后便将其一饮而尽,随后才边给自己倒第二杯,边道:“行行行。我知道你等会还要回去干活的。总之,我自便,你随意。吃菜吃菜。” 沈修说完,便先拿起了筷子,毫不客气地先吃了。 项趋阳对此并不在意。他在浅浅地抿了一口杯中酒后,便放下了杯子,拿起了筷子一块儿吃了起来。 直到吃到了七分饱,项趋阳才开始找话闲聊,问道:“文渊,你这次接手的案子,应当是你遇到过的最棘手的案子了吧?” 沈修闻言想了想,夹菜的动作没停,直接应道:“也不算是最棘手的。不过,确实是最麻烦的。那里头不好动的人太多。我现在只要一想这个,脑壳就有点疼。” 沈修说着还摇头一叹,一副不怎么想要多说的模样。 项趋阳瞧着他这模样,一时半会地也辨别不出沈修这话究竟是真心话,还是只是出于伪装的场面话。 他干脆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真的?” 沈修听着项趋阳这询问,他想了想放下了筷子,身体前倾,露出了一副要说悄悄话的姿态。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假的。但是麻烦是真的。” 沈修说完了这话,便又坐直起来。 他也没再去拿筷子,而是端起了酒杯一口闷,才又倒着酒说道:“我啊,现在是跟叶殊闹翻了。你是不知道,他竟然……唉,算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沈修故意摇头一叹大声说完,才又借着酒杯的遮挡,小声又快速地道:“总之,他骗了张贵妃,我现在就是在跟叶殊分道扬镳。” -- 第110页 沈修这话简单得十分简单。若非项趋阳知道沈修现在是在装模作样,都差点儿以为是沈修在意张贵妃,而叶殊骗了张贵妃,所以他才跟对方分道扬镳了呢! 注意到这其中可能产生的误会,项趋阳略显无奈地低声提醒道:“文渊,你说话总归还是要说清楚点的好。别哪一天一个没注意,就因为说话不明确让别人误会了。那可是有可能会出大事的。” “就好比现在。张贵妃可是当今圣上的妃子。你这话若是被陛下听到了,陛下可是有可能会误以为你对张贵妃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感情的。到那时候,你这条小命估计就难保了。” 项趋阳这话里带着隐忧,可沈修却不怎么在意。 他只是带着几分安抚性地低声道:“我懂我懂。下次一定注意,行了吧?总之啊,现在就是叶殊查消息去了。而我没事做,只好过来找你吃饭,顺便假装发发脾气。” 项趋阳听到沈修这不走心的话也没再揪着这一点不放,而是顺势问道:“这么说来,你是已经确定叶殊没问题了吧?” “嗯,算是吧。”沈修听到这个问题目光飘忽,不自觉地望向了窗户外,不怎么想要谈论这件事。 这事儿吧,他自个儿其实也还没搞清楚。 就目前看来,他爹沈源是相信叶殊没有其他目的,纯粹就是被赵恒衍安排过来的。 可沈修总觉得,赵恒衍无缘无故地让叶殊住到他们家旁边的空屋里,这本来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甚至,他还莫名地觉得这里头藏有什么秘密。 这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哪怕沈修当真想说,也压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因此,他才干脆不跟项趋阳提这事,也免得话出口后说一半还说不清。到了那时候可就不止是他自己糊涂了,项趋阳只怕也会被他给带糊涂了。 项趋阳瞧着沈修这反应便猜到了他不想说。 项趋阳也没有逼他继续说,而是轻笑一声,抬手给自己添了杯茶,道:“行吧。你暂时不想说,那就不说了。等你以后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就成。” 沈修听着项趋阳这善解人意的话,顿时就笑眯了眼。 他举起杯子与项趋阳碰了下杯,才道:“多谢体谅了啊,这杯我先干为敬!” 沈修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光了,又若无其事地将杯子放回了桌子。可他心里头却不自觉地猜测起叶殊现在在做何事。 如果可以,他其实宁愿为了案子而奔波,那样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干坐在这里,对案子的进展毫不知情。 可惜,在遇到张贵妃的那时候开始,他便只能与叶殊闹翻了。 又或者,我明天可以假装气消了。然后跟在叶殊身边,企图究竟阻止他投靠张贵妃? 沈修不怎么确定地想着,心里头颇有些蠢蠢欲动的感觉。 项趋阳坐在沈修的对面,看着他忽喜忽忧的,眼中笑意渐浓,道:“文渊,你在想什么呢?” “哦,也没什么,只是……”沈修回过神来,张口便准备将自己的打算跟项趋阳说说,看看他有什么意见没有。 结果他这话还没说完,眼角便瞥见了底下街道上行人纷纷避让。 沈修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落到了下方,想要瞧一瞧究竟是什么人来了,竟能让沿途的路人主动避让。 结果这么一瞧,便瞧见了身穿黑金流云服,腰间配着虎首长刀的叶殊! “叶殊?!”沈修一愣,下意识便想站起身来! 可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底下,心中疑问连连。 叶殊先前说是去御锦阁找有用的消息的。现在他出现在这里,沈修倒也能猜到定然是这条街上有什么与张千胜有关的。 只是,沈修没想明白,为何叶殊要穿着这么一身御锦卫的衣裳招摇过市? 这身衣裳穿在身上,虽说确实能避免很多麻烦。可与此同时,这身衣裳也确实太过惹眼了! 沈修甚至都觉得,或许张贵妃都不用那些盯梢的人,便能知道叶殊曾经来过这条街。 沈修的反应实在明显。哪怕项趋阳恰好背对着叶殊所在的方向,他也一下就意识到底下有问题! 项趋阳立马回首探头看向了下方的街道,一眼便瞧见了叶殊抬脚跨进了这家醇香小酒家斜对面的那家店。 沈修和项趋阳见状皆是抬头看了一眼那家店的匾额。这一瞧,他们两人皆是沉默了一瞬。 只因那家店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胭脂秀”! “那个……如果我没认错,那是卖胭脂水粉的地方吧?”沈修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对着项趋阳低声问着。 “你没记错。”项趋阳先是应了一声,这才回头看向了沈修,诧异地道:“叶殊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进卖胭脂水粉的店?” 项趋阳问话时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 叶殊作为一步登天的御锦卫司承,她的基本消息差不多已经被扒个底朝天了。 项趋阳与沈修不同,往日里经常与其他同僚往来。 因此,哪怕他自己没去查,或多或少也听同僚提到过,知道叶殊在这京都里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而现在,一个单身汉子进了卖胭脂水粉的店,也难怪项趋阳会奇怪诧异了。 沈修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当叶殊是为了他们现在手头上的那件案子而来的。 -- 第111页 可未等他决定要不要将这一点告诉项趋阳,项趋阳便已经突然露出了惊愕的神色,道:“莫非……叶殊是买给他自己用的?!” 沈修还以为项趋阳发现了什么呢,结果却听到了这么一个猜测。 “这不可……”沈修下意识地便想反驳,可才刚说出这三个字,他那到了嘴边的话又停了。 只因他忽而想到了舞魁装扮的叶殊,以及那晚她那熟练又优美的舞姿。 其他的暂且不论,至少叶殊那熟练程度,明显就不是临时抱佛脚练出来的。 所以,说不定他真的是来买胭脂水粉的,就为了回去给自己上妆练习? 想到这一点的沈修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出叶殊坐在镜子前描眉画眼的模样。他顿时嘴角一抽,低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只觉得叶殊这人只怕是有毒! 他能想象出叶殊画眉的模样也就算了,好歹也是见过她女装的人,沈修对此也不是太意外。 可他竟然光凭着自己的脑补,心里头便生出了一股子“肯定怪好看”的想法! 难不成,我当真是该成亲了? 沈修这一刻无比地怀疑这一点! 不过,未等他细想,项趋阳已经略显担忧地问道:“文渊,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沈修深吸了一口气,强制将自己这不合时宜的思考给压了下去,抬起头决定换个话题。 “对了。子晴,我记得你有个未婚妻对不对?你感觉怎么样?跟没定下婚约时差别大吗?” 沈修稍稍靠在了桌子上,盯着项趋阳问着。想要从他那里得到最真实的体会,再来考虑要不要主动去跟自家娘亲提成亲的事。 项趋阳不是很明白沈修是怎么从胭脂水粉想到成亲上头去的。 不过,他还是认真地想了想,才如实回答道:“没什么差别。我跟孙姑娘其实并未见过面。” 第63章 来买东西的 项趋阳一句“未见过面”,直接让沈修惊讶不已。 他默默地回想了一下,方才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你订婚已经有半年了吧?” 项趋阳一点头,随即扬起了笑脸,反问道:“对。但是这跟见没见过面也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会没关系呢?!”沈修顿时不赞同了,对着他道:“你那可是娶妻啊!找的是一个要陪伴你一辈子的人。若是刚订婚也就算了,那时候没见到人家姑娘也正常。可现在是半年啊!整整半年,你竟然都没试过去看看?” 项趋阳不以为然,只是笑容里带上几分落寞之感,道:“看不看又有什么区别?总归,这个媳妇是我爹娘选的。不管对方长什么样儿,我都得娶。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多费心思?况且……” 项趋阳说到这里抬眼看了沈修一眼,见他还是一脸的不赞同,方才笑道:“人家孙姑娘订完婚后便不在京都啊。” 沈修顿时感觉满头雾水,道:“不是,那个孙姑娘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吗?怎么会不在京都的?” 项趋阳不怎么在意,随口应道:“听说是孙伯父被调去做了地方官。孙姑娘半年前又还未及笄,所以只好先跟着一起去了。” “还能这样?”沈修心中惊讶,同时也有些好奇怎么事情就这么巧了。 不过瞧着项趋阳那明显不在意的模样,他最终还是没再揪着这事不放。而是就此打住,换了个话题。 他改口跟项趋阳聊起了这些天的工作来,目光还时不时地落到了那间“胭脂秀”上,瞧着里头仅能看见的下半截衣摆,猜测着叶殊进去的目的。 而入了“胭脂秀”的叶殊却没注意到斜对面楼上有人在看着自己。 她来得太过明目张胆,周围瞧着她的人也随之变多。叶殊也就下意识地忽略了其他人的目光。 她那一身黑金流云服威慑力太大,以至于她才刚有踏进那家“胭脂秀”的趋势,里头的掌柜便立马战战兢兢地迎了上来。 等到叶殊进了店里,掌柜更是还未说话便先行了一礼,道:“小……小人见过这位爷!” “嗯。”叶殊应了一声,并未正眼去看那掌柜。 甚至在应完了话后,叶殊也没去跟那掌柜说话。而是转身在这家店里走动起来,时不时地拿起货架上的胭脂水粉端详一二。 掌柜将叶殊这举动看在眼里。虽是有心想要介绍,可一瞧见叶殊那身衣裳,他又没敢出声了。 好在叶殊这一圈逛得比较快。没过多久,她便主动问起了掌柜,道:“掌柜的,把你这儿真正的好东西都给本官拿出来。” 掌柜一听叶殊这要求有些懵。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一咬牙,出声道:“这位大人。请问这位大人是想要些什么东西?用作什么用途的?我们胭脂秀卖的可不只是胭脂水粉,还有香料染料以及熏香。” 叶殊还真没想到他们这家店的东西这么多。 她的目光微闪,可表面上却是维持着冷漠,回头看向了掌柜,道:“本官若是知道需要买什么,又何须让你拿好东西?” 掌柜被叶殊这话问得一噎,心里觉得有些委屈,却也没敢抗议。 他只好顺着叶殊这话连连点头,应道:“是是是,是小人想岔了。只是,这位大人,我们胭脂秀的好东西可不少。若是都拿出来,这地儿也不怎么放得下啊……” -- 第112页 掌柜这话说得小心翼翼,期间还不断地偷瞄着叶殊的脸色,心里更是做好了准备。一旦叶殊翻脸,他们就咬咬牙真按着叶殊所说的,将东西都拿出来! 到时候虽说是乱了点,收拾起来难了点,但是总好过惹怒了一个御锦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咔嚓掉脑袋的好。 叶殊闻言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她在御锦阁里查到,张千胜府上所有香料染料胭脂水粉都是从这家店里买的。 换而言之,这家店里的东西,可是有能够卖到皇城里的。真算起来,勉勉强强也能算是半个皇商了。 这样的一家店,好东西多才正常,叶殊自然没在这种事情上生气。 她甚至还顺势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应道:“那敢情好。本官是要买来送人的,你将你们店里所有带香味的东西都拿出来给本官瞧瞧先。” 掌柜一瞬间松了口气,又连连应着声,便让店小二进了里头,将每一样带香味的好东西都拿一份过来。 而他自己则小心地作陪,将叶殊请到了招待贵客用的椅子前坐下。 他想按照以往习惯陪聊几句,免得冷落了贵客。 可瞧着叶殊那身衣裳,掌柜又实在没敢开口卖弄口才。最后只好犹犹豫豫地站在一旁赔着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叶殊进这家胭脂秀可不是为了看人像木头一样站着的。 她当即瞥了掌柜一眼,便带上了不悦的模样,道:“行了。本官是来买东西的,又不吃人。你这般作态,难不成是这店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担心我会查?” 叶殊这话说得较轻,轻得外头好奇地往里偷瞄的路人压根就听不清。 可就站在旁边候着的掌柜却是听清了,也瞧见了叶殊那带着怀疑的目光。 他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慌声道:“大人冤枉啊!我们可都是良民!东家也是靠着正经买卖发展起来的,商税那些也有按时交的!真的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御锦卫?”叶殊斜眼瞄了他一眼,伸手敲了敲桌面,语气凉凉地道:“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普通客人的?” 掌柜刚被叶殊那话吓得半死,现在一听叶殊似乎并没有故意找茬的意思,他顿时安心不少。只是他那注意力却还是一直落在叶殊的身上。 因此,叶殊这话一说完,掌柜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立马赔着笑,道:“不不不,这事是小人的失误!小人这就给您倒茶去!” 叶殊没有应声,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自便后,叶殊便又随手拿起了旁边的一盒胭脂把玩着。 掌柜一得到回应,立马转身去给叶殊泡好茶。 而叶殊则是在将那胭脂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后,又打开来瞧了瞧,顺势闻了一下味道。再神情淡漠地将胭脂盒子放回了原处,伸手揉了揉鼻子。 她有点儿后悔了。 之前在张贵妃身上闻到了味儿后,她还想着先找出那味儿的来源,再让北知君帮忙看看那味儿到底有没有毒。 如果没有,那就可以排除掉一种可能了。 所以,她才特意去了御锦阁翻出了这家胭脂秀。 可她却忘了,这种店里最不缺的就是香味儿! 想想自己需要在这么多不同味道里闻出张贵妃身上的香味,叶殊顿觉头大,还有点儿后悔没把沈修也给拉来。 反正他也说过他天生嗅觉灵敏,说不定拉他过来找一找就能找到了。 叶殊心里胡乱想着,掌柜已经泡好了茶,匆匆忙忙地给叶殊送了过来了。 “这位大人请用茶!”掌柜小心地将装满茶水的茶盏放到了桌子上,便带着讨好的笑退后一步站到了旁边。 叶殊点了一下头,拿起了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茶,才又将茶盏放回了桌子上,道:“掌柜的,我听说,你们这家店的东西物美价廉,有很多官宦人家也在你们这里买胭脂水粉是吧?” “诶!是的。”掌柜见这话题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些,应道:“不瞒大人说,这虽是众人抬举,可我们这的胭脂水粉那些也确实是顶好的!” “小人的东家就是靠制作胭脂水粉起家的,世世代代都在干这一行。其他的暂且不说,这光是一代代的改良下来,品质也肯定比其他家的要好些,所以才会更受欢迎一点。” 掌柜乐呵呵地说着,一番话既是实话,也在暗暗地吹捧了一番自家的东西。 叶殊听出来了,却不在意。 她只是转头看了一眼除了他们两个就再无其他人的店,才对掌柜投以询问的目光,问道:“你既然说你家受欢迎,那现在这里怎么没客人?” 掌柜听到这问题顿时一噎,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露出哀怨的模样,而是无奈笑道:“大人您是男子,还这般的……威武雄壮。小店……小店有后门供女眷临时躲开的。” 叶殊被掌柜那一句“威武雄壮”给说得一乐。不过却也没有就此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明白了。 她穿着这身御锦卫的衣服招摇过市本就惹人注目。胭脂秀里的女眷早早发现她过来这里,因此从后门离开了也正常。 尤其是曾经发生过御锦卫强抢民女这种事,那些来这里看东西的小姐们会选择避开,叶殊半点都不惊讶。 -- 第113页 当然,最重要的是,叶殊的本意也不是问这个,现在自然也不会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她在点了头之后,又顺势道:“现在这店里也看不到其他人,你这话还真让人难辨真假。” 掌柜不明白叶殊想要做什么,但听得她这般说,掌柜立马喊冤道:“大人这话可就冤枉小人了,小人说的可是句句属实。不信的话,您尽管问问您的同僚呀。” “我们御锦卫大老粗多,又能问出个什么鬼玩意?”叶殊嗤笑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可她这话刚说完,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便好奇地问道:“对了,既然你们这儿的东西好,那你们有卖进皇城里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八月了,我觉得我可以求一波收藏!! 第64章 事不顺 叶殊一提及皇城,掌柜登时便警惕了些。 御锦卫本就是皇帝的鹰犬。皇城这种地方,自然也是他们负责的地方。 现在被一个御锦卫找上门来,还问了这种话。掌柜心里难免有些怀疑,是否是有什么人乱嚼舌根,亦或是有意陷害。 想到这种可能,掌柜立马赔着笑道:“大人您说笑了。若能卖到皇城里,那可就是皇商了。我们这家店若是有这能耐,也就不用只开这么小小的一间铺子了。” 叶殊瞧出了掌柜有所戒备,她却不以为意,就跟随口一问般地问道:“当真?可你们若是连皇城都卖不进去,又何谈受欢迎呢?” 掌柜原先是以为叶殊是因为听到有人胡乱吹嘘他们家的东西是贡品,这才特意过来旁敲侧击地问起这事的。 可如今听着她这后边的话,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搞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掌柜也没敢乱说话。 他只好中规中矩地应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能送入皇城当贡品的,自然都是最好的东西。可这东西一好,必然就会贵。我们这胭脂秀的东西物美价廉。虽说还不到能送入皇城里的程度,但是质量也是有保障的。” 叶殊原本是想借着这事引出张千胜他们家的。可如今她都已经将话题扯到了皇城里头,掌柜却绝口不提张贵妃的事。 这让叶殊愈发觉得这家胭脂秀有问题,同时也觉得有些棘手。 若是没有张贵妃之前那一找,她现在肯定已经带着一群御锦卫找过来了。到时候人往这一站,长刀那么一架,又何愁掌柜不老实回答呢。 可惜,现在需要将真查案伪装成假查案。叶殊就算想要动手,也得先估计一下张贵妃可能会有的反应。 心中暗自嫌弃了张贵妃一顿后,叶殊未免打草惊蛇,也没再继续追问皇城相关事宜。 她转头看了一眼胭脂秀这里通往后院的那扇门,一副耐心不多的模样,问道:“这人怎么去了那么久?” 掌柜因着叶殊没再追问这事而放松了一些,可同时也因为她这一瞧就是不高兴的模样而提心吊胆。 此刻一听叶殊发问,掌柜立马应道:“都是东西太多,大人您勿怪,小人这就去催催!这就催催!” 掌柜说完,便急匆匆地走到了门边,掀起门帘来。 他人还未进去,便对着后头的人吼道:“赶紧的!这样磨磨蹭蹭的,你们想死也别拉着我!全都给我……” 掌柜后头的话随着门帘的落下而被挡住了。 叶殊也没心情去偷听掌柜训话。她只是端起了茶盏小口喝着茶,心里头琢磨着等下的做法。 没一会儿,掌柜便从那小门里出来了。 这一次,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箱子的伙计。 “这位大人,东西拿来了,可要小人为您介绍一下?”掌柜面上带笑地问着。 两个伙计则是将整个箱子放到了叶殊的跟前,又将其盖子打开,露出了里头层层叠叠的小盒子。 叶殊是来找东西的,可不是真来买东西的,也没那个心情去听掌柜慢慢说。 “等会再说,本官先瞧瞧。”叶殊说着摆摆手,便起身一撩衣摆,在箱子前头蹲了下去,开始一盒盒地打开来查验颜色和味道。 这满满的一大箱子,当真是什么味道都有! 叶殊闻着闻着便觉得自己有点儿混乱了。可她明面上却不动声色,还是一本正经地挑着。 掌柜一开始还担心叶殊让他将好东西拿出来是准备做手脚。可在提心吊胆了老半天后,他这才发现这位御锦卫大人似乎当真是来买东西的。 其他的暂且不说,至少叶殊这挑胭脂的手法还挺老练的。 掌柜心中想法颇多,却什么也没说。 直到叶殊翻来覆去地将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并且选了一盒胭脂买了走出门,他也依旧没有丝毫要提及张贵妃或者张千胜的意思。 叶殊心里有些失望,可明面却是什么异常反应都没有。甚至还装出了一副买到合心意的东西的喜悦神情,出了门后便去找了家店吃了一顿,这才径直回家去了。 而这一切沈修全然不知。他只是一个错眼,叶殊便已经不知所踪了。 在这种明面上闹翻了的情况下,沈修也不好光明正大地去找叶殊。 最后,在一番犹豫过后,沈修还是直接回了家。 午后回家,沈修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体验过了。 等到他走在家中的小道上时,还颇有些怀念的感觉。 -- 第114页 只是,没多久,他这股子怀念便化为了乌有,只余下满心的暴躁情绪。 “啊!!我的黄澄澄!!” 路过家中花园随便往里看了一眼的沈修嚎叫着冲了过去。吓得手中拿着毛笔的那个小娃娃手一抖,那毛笔便在他的衣服上划出了一道黑色的墨痕,最终跌落在地。 可那个小娃娃却压根没管自己的衣服脏了。他慌慌张张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冲过来的沈修,口中紧张地喊道:“二……二叔!” 沈修冲到近前后没去管那个小娃娃,而是径直从仆人手上抢过了那只满身墨水,被画成了斑点狗的黄毛幼犬。 “黄澄澄!没事吧?黄澄澄?!”沈修将狗举高了左看右看,在确认它只是被画成这副鬼样子之后,沈修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嗷呜呜呜……”黄澄澄被沈修插着前腿举在半空也不怕,尾巴依旧甩得飞快。 就是那叫声莫名地给人一股子委屈感,听得沈修满眼心疼,又一把将它抱在了怀里,这才转头去看罪魁祸首。 这一瞧才发现,刚刚那个小娃娃已经趁着他看狗的时间转身就跑,此刻人都已经快到花园门口了。 “沈清平!我看你能跑到哪去!”沈修怒喝一声,脚下一用力,竟是用上了轻功!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便落到了正偷跑的沈清平面前,伸手一捞将人给拦住了! “呀!二叔耍赖!你用轻功羞羞!”被逮到的沈清平双腿努力瞪着,企图挣脱沈修的怀抱。 只可惜,这一招对沈修压根没用。 沈修左手抱着黄澄澄,右手从后背穿过了年仅四岁的沈清平腋下,直接将人给提起了往回走。 他这个姿势虽说确实能把人带过去,可是却不见得有多舒服。 尤其是沈清平这么一挣扎,沈修为了防止他滑下去,手上的劲儿又加大了些,抱得沈清平都觉得腋下有点儿疼了。 好在,这段路本就不长。 等到沈清平抗议完的时候,沈修刚好走回了原来的地方,干脆直接松了手。 “我可没什么可羞羞的。倒是你,做了坏事就跑,还连轻功都不会,不管哪一样都羞羞!”沈修气呼呼地说着,可在沈清平落地时却还是扶了他一把,免得他站不稳摔了。 “我不羞羞!我只是想去给它找水洗澡!”沈清平噘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说完还不忘伸手一指黄澄澄,道:“你看,它多脏啊,脏了就得洗澡!” 沈修本是满腔怒气。可现在听着沈清平这话,他忽而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沈修不禁放缓了语气,道:“你的意思是,你把它画成这副鬼样子,就是为了给它洗澡?” “对呀!”沈清平见沈修明白了他的想法,他登时便笑眯了眼。可沈修却有点儿闹不明白了。 他干脆蹲下身来平视着沈清平,对着他追问道:“你想给它洗澡,那就直接洗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把它画成这样子?” “你看,你把黄澄澄画成了脏兮兮,它就不漂亮了。到时候其他小狗不陪它玩,它会伤心的。”沈修说着,还将黄澄澄往沈清平面前一递。 他原是想让沈清平知道黄澄澄不高兴了,进而让他明白这种行为不好。 可惜,黄澄澄压根不配合,尤其是那条小尾巴摇得特别欢快! 沈修顺着沈清平那困惑的目光落到了黄澄澄的尾巴,随即面不改色地胡诌道:“你看。黄澄澄知道我来拯救它了,现在多开心呀。” 诶?是这样吗? 沈清平被沈修这话说得一愣,不解地伸手挠了挠头,却想不明白沈修这话到底对不对。 而沈修则压根不给他留时间让他去想明白,立马又道:“你瞧,黄澄澄尾巴摇得更欢了,它这是在表示我说得没错。它现在肯定是十分伤心了。” “啊?”沈清平抬头茫然地看了沈修一眼。 在瞧见了沈修那严肃模样后,沈清平又低下了头,小声辩解道:“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它洗澡而已。” “那你直接给它洗就好了呀。你愿意帮它洗得干干净净,它会很开心的。可是你为什么要在帮它洗之前把他画成这样子呢?” 沈修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实在是不明白自家侄子这脑回路。 而沈清平听到这问题却是噘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应道:“我娘不让我帮黄澄澄洗澡。她说黄澄澄还不脏,不用洗。” 听完了沈清平这话,沈修瞬间无言以对。 “所以,你就先让黄澄澄变脏了?再帮脏了的黄澄澄洗澡?”沈修想了想后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以求确认。 在得到了沈清平的点头肯定后,他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伸手一拍沈清平的肩膀,抿唇一笑,道:“其实,你这想法还是没错的。” 第65章 猫狗双全 沈清平还以为又会挨骂了,却没想到沈修竟然赞同了他的话! 他的眼睛瞬间闪闪发亮,笑容立马就浮现在了脸上。 可未等他说什么,沈修便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这想法理论上可以,但你却忘了黄澄澄会不高兴。” 沈清平闻言笑容微敛,看上去有些迷糊,道:“可是,黄澄澄也喜欢洗澡啊。只要弄得脏兮兮了,等会就能洗澡了。我动手前有跟黄澄澄说清楚的,它也同意了的。” -- 第115页 沈修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吐着舌头,看上去像是在傻乐的黄澄澄,刹那间决定当个卑鄙的成年人。 “它是跟你说它愿意了吗?亦或是,它跟你说它想要洗澡了吗?”沈修忍住笑意,问得一本正经。 而沈清平则听得一懵,低头看了看黄澄澄,又抬头看向了沈修,那目光宛若在看傻子,道:“二叔,狗是不会说话的。” “都一样。它反正就没跟你说,对吧?”沈修轻飘飘地带过了他这话,又道:“所以啊,你这是未经同意,便将它这身光滑油亮的皮毛给毁了。这就是做错了事,该罚。” 沈清平一听“该罚”二字,立马将手背到了身后,表情也跟着变得可怜兮兮起来,道:“二叔,我……我帮它洗干净行吗?别罚我行不行?打手心可疼了。” “谁说要打你手心了?你二叔我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啊……”沈修说到这里故意一顿。 随即,他突然伸出了自己沾上黄澄澄身上墨水的手往沈清平脸上抹了两下,笑道:“你若是不能让黄澄澄变回黄澄澄,我就让你跟它一样变成脏兮兮。” 沈清平被沈修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得闭了一眼。再睁开眼时,他的脸上已经多了些许墨痕。 可沈清平却没有半点生气或者委屈的模样,反而在伸手摸了一下脸,发现摸得一手黑后笑出了声。 “二叔!”沈清平笑着就扑到了沈修的怀里。 被他抱了个满怀后,沈清平才搂着沈修的脖子道:“二叔,我认罚!咱们赶紧去给黄澄澄洗澡吧!若是洗不掉,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也跟它一起当脏兮兮!” 沈修发现沈清平这明显就是觉得这事好玩。 为了防止他以后再来,沈修赶忙补充道:“行呀。不过如果有下次,那可就不是画个花猫脸,而是教你‘倒挂金钩’了。” 沈修口中的“倒挂金钩”可不是习武修炼的那种倒挂金钩。而是作为一种惩罚,将人倒挂在树上,时间不会太长,可也会掐着对方忍受的极限结束。 那滋味,沈清平只体验过一次。过后他便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因此,几乎是沈修这话一出,沈清平立马连声保证道:“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那行。二叔就信你这一次。”沈修带上了一丝浅笑,话一说完便就势单手抱起了沈清平,转身往黄澄澄的狗舍方向走去。 同时,沈修还不忘对着一直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家仆们喊了一句:“你们先去让人准备热水。等会儿给黄澄澄洗完了澡,小少爷也是要洗澡的。” “是!少爷!”那群家仆立马起身应了一句,便分成两边,一边跟在了沈修的身后,过去帮忙拿澡盆倒水洗狗。另一边则是跑去了厨房,吩咐人赶紧烧水。 沈修虽然发现得早,可黄澄澄那一身皮毛上的墨迹还是没能彻底洗干净。沈清平脸上的墨痕也同样没能洗掉。就连沈修回来时穿的官袍也同样没能洗干净。 等到顾九思和世子妃陆欣听到消息赶过来时,瞧着他们三个那狼狈模样,既是无奈又觉好笑。最后连沈清平都因此免去了一顿责骂。 倒是沈修被顾九思说了两句,便匆匆回屋让半书帮忙找他的旧官袍出来应应急了。 这一通折腾下来,等到沈修回屋躺平时,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候了。 在打发了半书回去休息后,一人独处的沈修不期然地想起了今天进了胭脂秀的叶殊。他略一犹豫,便又一次吹了灯翻窗去了叶殊家的屋顶。 沈修倒是想过要直接跳下院子去敲门。可等到他上屋顶后,又忽而觉得,这上来都上来了,若是不顺便看一眼里头,似乎有些亏。 沈修也说不上来自己这想法究竟好是不好。可他的人却已经诚实地停在了昨晚揭瓦片的地方。 沈修见状也没再多想,直接坐了下来,伸手轻轻地将瓦片掀开来,一下子就瞧见了底下的叶殊。 今天的叶殊穿着一身浅红色的衣裳,正坐在书桌后头捣鼓着什么。 小犬如同昨日那般躺在了叶殊的脚边。黑猫鹰子今天没有躺在叶殊的腿上,而是躺在了小犬的背上。 沈修的目光只在她们三个身上转了一圈,便好奇地落到了叶殊手上的东西上。 这一细看,他便觉得更加糊涂了。 叶殊此刻的书桌上放着的不是书本纸张,而是一块比人脸大一些的木板。 木板的中间有凹陷。只是沈修所处的位置角度不算太好,距离还有点远。哪怕沈修使劲儿瞧了,也依然没能发现那凹陷是什么。 而此刻的叶殊正认认真真地将什么东西按进了那木板里头,又随手拿了一张宣纸放在了上头。最后弯腰从书桌旁拿起了一块板砖,压在了那木板上头。 做完了这一切,叶殊拍掉了手上的灰,又原地伸了个懒腰。这才弯下腰将一猫一狗都给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总算是做完了。小犬,鹰子,你们开不开心呀?” 叶殊的嗓音里带着笑,也不管这一猫一狗压根不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就这么自说自话地问着。 鹰子从熟睡中被吵醒。它也压根没管叶殊在说什么,便先一爪子拍到了叶殊的手背上。 只是,这一爪子挥是挥了,可鹰子却没有伸指甲。落到了叶殊手上后不仅没能产生威慑力,反而让叶殊笑眯了眼,顺势一把抓住了猫爪子。 -- 第116页 “我就知道鹰子最喜欢我了。昨天会咬我肯定是个意外对不对?”叶殊无视了鹰子那抗议般地一缩爪子,说得十分高兴。 不过,她自顾自地说完后也没有非要追着鹰子逗弄。而是转手就摸上了小犬的爪子。 “小犬也一样最喜欢我了,对不对?”叶殊笑问着,摸完了小犬的脑袋还顺势亲了一口,那毛茸茸的触感其实还不错,就是让叶殊觉得鼻子有点儿痒罢了。 而小犬却没不知道这一点。被亲了一口头顶,小犬便已经开心得尾巴直摇,低头就在叶殊手上舔了几下以示亲近。 鹰子一双猫眼冷眼看着小犬,抬起爪子就将叶殊按在自己头顶的手扒拉进了怀里,玩耍般地用后腿蹬了两下她的胳膊,张口咬在了她的手腕上。 叶殊和小犬顿时齐刷刷地看向了鹰子。 小犬有些焦躁地“呜呜”叫了两声,却在被叶殊一把按下后便没再动弹,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鹰子。 而叶殊自己则是低头与鹰子对视着,故意装出了可怜兮兮的模样,冲着它喊道:“疼。你昨天咬我的伤口还没好呢。今天竟然又咬我?” 鹰子也不知道是听懂了叶殊的话没。总之,它在盯着叶殊看了几眼后便忽而松了口,又带着几分敷衍感觉地舔了两下刚才咬的地方。最后松了爪子一个翻身跳到了地上,眼看着又要出门了。 叶殊被它这极具灵性的举动给逗笑了。那笑声自然又欢快,道:“鹰子,你别走远了哟。我现在可要去给你们煮宵夜了,你等会记得回来吃。” 鹰子离开的背影连停都没停,几句话的功夫,它便已经从窗户跳了出去了。 叶殊见状也不在意,抱着小犬就站起身来,边往书房外头走去,边道:“小犬,你宵夜吃白煮猪腿骨好不好?放心,就是有肉的那种。鹰子的话,家里还有鱼……” 叶殊边说着边出了书房。 沈修瞧着这动静不对,立马轻巧地翻过了屋脊,刚在另一边趴下,便见出了书房的叶殊抱着小犬抬头看了看四周。 确认了没有什么异常后,叶殊这才弯腰将小犬放下了地,又转身入了厨房。 沈修见状又放松了下来。 他看了看入了厨房的叶殊,又瞧了瞧院子里的小犬。最后低头想了想,他才爬起身回了刚才地方,伸手又拆了几块瓦片。 最后,沈修从扒拉出来的这个洞里进了书房,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这一进屋子,沈修才发现叶殊出去后竟然没关书房的门! 他的动作虽然轻,但是却仍然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也就是这一落地一抬头的功夫,沈修已经透过大敞的房门,看到了院子里因为听到动静而看过来的小犬了! 小犬一开始还神色警惕。可在瞧清了是沈修后,它那尾巴再次摇得飞快,转身就想要跑进来,看得沈修赶忙对着他比了个禁声的动作。 小犬顿时懵懵懂懂地停下了脚步,不是很明白沈修的意思。 而沈修只好指了指厨房的位置,连比带划地示意小犬过去。又恰逢叶殊随口喊了一声小犬,沈修这才终于将小犬给送走了。 这一见小犬离开,沈修立马松了口气。随即他也顾不上其他了。 为了避免小犬突然又回来了,沈修抓紧了机会冲到了书桌旁,伸手掀起了宣纸和石板,瞧了一眼里头的东西后,又立马将东西放回了原位。 紧接着,沈修二话没说纵身一跃,仗着自己武功高轻功好,就这么轻轻松松跳上房梁,翻上了屋顶,将瓦片全都归位了。 下一秒,他便瞧见了叶殊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第66章 竟然收了 书房这边的屋顶,从厨房那个角度来看还是比较显眼的。 在瞧见叶殊走出厨房的瞬间,已经来不及翻过屋脊躲那边的沈修直接躺平。又凭着自己的耳朵听着底下的动静,紧张地等着叶殊发现或者没发现自己。 说实在的,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不希望叶殊发现自己。毕竟两者都有利有弊。 沈修这两次偷窥都没有戴上面巾等挡脸的东西,其实也有几分将这事交给老天爷来决定的意思。 躺在屋顶上的沈修心情复杂,而出了厨房的叶殊却压根没抬头去看。 她会突然走出厨房,是因为小犬进了厨房后频频站在门口张望,一副正在看着什么的模样。 它那模样十分明显。饶是叶殊不觉得家里进了贼人,也还是忍不住往小犬看的方向望了一眼,看到了灯火通明的书房。 书房嘛,向来都是比较重要的地方。尤其是她刚刚做好的东西还在里头。 因此,哪怕小犬并没有往那边吼叫之类的,叶殊也还是决定过去瞧上一瞧。 这一目标明确,叶殊自然就忽略了屋顶。 而等到她进了书房后,沈修更是麻溜又轻巧地爬起来回去了。 等到叶殊逛了一圈毫无发现并且准备顺便检查一下屋顶的时候,不知道跑哪儿去玩了的鹰子恰好叼着一只老鼠小跑步地走了过来。 它一瞧见叶殊,立马走到了她的面前坐下,又将嘴上叼着的老鼠放到了叶殊跟前。那昂着脖子的坐姿透着一股子骄傲的情绪。 叶殊还以为鹰子这是要送她礼物。 她刚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夸赞的话还未出口,地上那只老鼠便突兀地爬了起来,只一晃眼的功夫,便跑得没了踪影! -- 第117页 叶殊的手还按在了鹰子的头上,此刻与它还有小犬一块儿转头看着那只老鼠冲进了书房中消失不见。 叶殊瞬间一默,随即手一转,插着鹰子的前腿根将它举到了自己眼前,对着它怒声道:“你抓进来的,现在必须把它抓出来!!不许当储备粮养着!” 鹰子被举在半空不好动弹,又见叶殊将脸凑到了它面前来,一个没忍住,张口就咬在了她的鼻子上! 沈修从叶殊家翻回了自己家屋顶。他刚走了几步,便听叶殊家里头传来了一声怒吼:“鹰子!” 沈修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却只看见那一排排的屋顶。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继续悄无声息地潜回了自己屋里,换了衣裳躺回了床上。 躺平了的沈修却没能睡着,反而满脑子都是刚刚偷看到的那个东西。 说实话,他虽然是瞧清了一部分,可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沈修还真看不出来。 他只瞧见软乎乎的一团肉色的东西,被木板和木板扣出来的那块木头夹在了中间。瞧不出是什么材料,也瞧不出是做什么的。 沈修脑海中思绪翻腾。一会儿琢磨着那不知名的东西,一会儿又猜测起鹰子是否又做了什么事。 可转念间又考虑起明日究竟是假装跟叶殊和好呢,还是应该摆出一副就是要盯着她的模样? 这般思来想去的,沈修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等到次日一早醒来,他整个人还迷迷糊糊地刷牙洗脸之时,脑海中便又浮现出了这个问题,让人莫名心烦。 可等到他吃完了早饭一脚踏出自家王府大门后,这个烦恼便不翼而飞了。 只因,他竟然在自家大门前看到了叶殊! 这大清早的,就站在自家门前石狮子旁! 若非她那一身黑金流云服太过显眼,沈修都要忽略她了。 沈修他们家的大门又厚又重,开门声相当明显。 特意提前等在外头的叶殊带着几丝困意回过了头,对上了明显十分意外的沈修那双眼,她顿时一笑,打招呼道:“早呀。” 沈修在经过最初的惊愕后又因叶殊这招呼回了神。 他立马快步走到了叶殊的跟前,本是想问问她怎么等在外头了。可走近后瞧清了叶殊此刻的模样,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的脸怎么了?” 叶殊被他这话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右脸上那道浅浅的爪痕,笑容里不禁带上了几分无奈。 昨晚鹰子是咬了她的鼻子,只是那一下,鹰子其实并未使太大的力气,所留下的牙印没一会儿也就消失了。 倒是叶殊那一声怒气满满的怒吼吓了鹰子一跳,以至于它抬爪就是一抓! 这事倒也没什么不能对人说了,既然沈修问了,叶殊也就准备回答了。 可她话还没出口,沈修便已经想起了她昨晚那声怒喝,未曾多想便又问道:“该不会是又被猫挠了吧?” 叶殊又是一愣,有些奇怪沈修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过,在转念想到沈修也被猫挠过,她又觉得没那么奇怪了。 “对。被我家里的猫挠的。”叶殊点头应了一下,放下了手。随后,又低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沈修。 叶殊笑眯了眼,低声道:“给,送你的,打开来看看吧。” 沈修接过了盒子,不疑有他地将其打开来了。 下一刻,一股子淡淡的胭脂香味从盒子里蔓延出来!并不浓烈,却存在感十足! 沈修登时就黑了脸,抬起头来目光不善地看着叶殊,问道:“你送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暗示我像个女人?还是暗示我长得丑,需要用胭脂遮一遮?! 沈修想着这比较有可能的两种目的,心里头有些郁闷。 叶殊也知道一个男人送另一个男人一盒胭脂有些奇怪。 奈何,有问题的是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店。又恰好,她还需要一个和沈修和好的理由,才好光明正大地一起去一趟胭脂秀。 这个问题若是真要细说起来就未免复杂了些。 叶殊懒得说那么多话,便只挑了重点部分,道:“意思就是,要‘和好’然后一起去查案子吗?” 沈修也不傻,叶殊那“和好”二字一出,他便明白了她只是想找个借口一起行动罢了。 这苦恼了一晚上的问题就这么被叶殊轻易解决了,沈修确实因此而稍稍松了口气。可随后,他又有些纠结了。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抱怨地说道:“就算要和好,也没必要送我这种东西吧?我又用不上!” 叶殊回以一个无奈的表情,同样低声道:“我也没办法呀。我怀疑一家卖胭脂的店有问题。你手上这盒就是从那里买的。给了你,咱们也就有借口再去一次了。再说了,你用不上,你家里的女眷用得上啊。” “可我娘不喜欢这种颜色的啊。”沈修皱着眉不满地应了一句,只觉得这东西他拿着也烫手。 像胭脂这种姑娘用的东西,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乱送。因此,除了他娘顾九思之外,沈修还真想不出还能送给谁。 不过,他这说归说,心里头也明白叶殊这是为了正事才送了他一盒胭脂的。 为了能够顺利查案,沈修也没无理取闹。 他不等叶殊为难完,便主动道:“算了算了。大不了我先拿着,等这案子查完了再还你。” -- 第118页 沈修这话一出,这下子轮到叶殊愣住了。 叶殊会将胭脂送给沈修,除了方便他们再去胭脂秀询问之外,同时也是因为她觉得沈修不会自己留下。 结果却没想到,沈修竟然会因为颜色而选择了自己先留着! 叶殊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沈修手上的胭脂盒子,又不大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心里头有点儿乱了。 送胭脂啊…… 在他们大杳,可是代表着对对方有意呢…… 男子可买胭脂送与心仪的姑娘。姑娘也可将自己用的胭脂送与心仪的男子。而不论男女,只要对方收下了胭脂,也就意味着对方同样心悦于你。 不过,现在我俩都是男子,他肯定没这意思! 叶殊的思绪只跑偏了一瞬,便被她强制拉了回来。 她避开了沈修的视线,径直往前走去,语气平淡地道:“既然沈大人已经收了,那不妨一块儿过去瞧瞧吧。” 沈修刚才虽然心情不定,可也并没有错过叶殊那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的模样。 他瞬间警惕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胭脂盒子,刹那间有些怀疑叶殊在里头加了其他东西了。 只是这一时半会的,他也分辨不出这盒胭脂里头到底有什么东西。 因此,沈修也没轻举妄动。只是在心里头打定主意一定要看好这盒胭脂,回头再找时间让北知君帮他看看里头究竟有没有毒! 而明面上,沈修却是不动声色地将胭脂盒子收好,便跟在了叶殊的身后,边走还边应道:“行呀。不管叶大人你想去哪儿,我随时奉陪。” 沈修这话意在表明自己可以一起去查案。 可对于叶殊来说,前头才刚收了胭脂的沈修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她虽明知不是,却也依然有种沈修许下了后半生的感觉。 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多了的叶殊无声一叹,开始在心里头默背起了自己的内功心法,以便让自己压下这等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 同时,她也没有回头去看沈修。只是轻笑一声,目视着前方道:“既然沈大人这般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沈修一听叶殊竟然还真一口应下了,他顿时又有些不乐意了。 加快了脚步到了叶殊的身边,沈修与她并肩走着,转过头便抗议道:“喂,我说说罢了。你难不成还真想让我陪你四处乱逛浪费时间啊?” 心情逐渐平复的叶殊回看向了沈修,笑道:“倒也不至于。只是昨日的馄饨还没吃,沈大人觉得如何?” 第67章 这位是王府公子 沈大人觉得如何? 沈大人觉得不如何! 可觉得不如何的沈大人最后还是如了叶殊的愿,与她一起去了那家馄饨店吃了一碗热腾腾的混沌。 只因现在这时间段,除了馄饨店等买早饭的店,其他店铺压根没开门。 沈修带着满腹无奈与排斥,跟着叶殊进了那家小巷子里摆着的馄饨店。而等到出来时,他却是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的。 “真没想到这种隐蔽的地方还能有这般好吃的混沌啊。”沈修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连脚步都比今早出门时轻快了不少。 叶殊瞧着沈修这模样忍不住一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止是京都这里,事实上很多地方都一样。那些东西真正好吃的老店都是在开在比较深入住宅的地方的。” 沈修闻言微讶,随即摇头一叹,道:“这我还真不知道。我这人不好吃食,平日里家中的饭菜,外头的酒楼客栈酒馆。不管是哪里的东西,对我来说都差不多。” 叶殊闻言只是多看了他一眼,随即笑着移开了目光,只是感叹了一句:“那你可真好养活。” 沈修闻言脚步一顿,狐疑的目光落到了叶殊身上,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像是在骂我?” 叶殊闻言同样脚步一顿,回以一个惊讶困惑的表情,问道:“这话哪里骂人了?” 沈修自己其实也不大确定,但现在既然都听到叶殊这么问了,他也便将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我听人说过,就是听到过会被人说好养活的。要么是养来卖的家禽,要么是娶回家的姑娘。” 沈修这话倒是没什么其他意思,只是单纯地将自己曾经遭遇说了一下罢了。也正是因为这遭遇,他才觉得叶殊给他的这个评价怪怪的。 可叶殊听完他那后边的话却是皱起了眉,带着几分诧异,问道:“你们京都里的人娶媳妇也会挑好养活的?” 沈修是什么身份,叶殊还是知道的。 而由此推论可知,沈修周围的人也必然是皇亲国戚高官大员才对。 而现在,这些人却对他说娶回家的姑娘好养活? 叶殊刹那间便觉得那些人模狗样的京官们染上了乡土气息,莫名有种土里土气的感觉。 沈修不知道叶殊刹那间已经想远了。但他凭着叶殊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能明白,叶殊她想岔了! 沈修立马否认道:“不是!我以前去过其他地方,是听一个村子里的人们说的。” 瞬间明白自己误会了的叶殊安心不少。随即,她摆摆手,应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说你不挑食罢了。” “当真?”沈修还是有些怀疑,多问了一遍以求确认。 “当真。还有……”叶殊先是点了一下头,才又道:“我们可能需要各自回家一趟。” -- 第119页 “为什么?”沈修回头发问,暂时将好养活的问题抛之脑后了。 叶殊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指了周围一圈,偏头看向了沈修,并没有说话。 沈修随着她这动作往旁边望去,这才发现他和叶殊两人不知何时开始,便已经被其他人避着走了! 沈修一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官服,又看了一眼叶殊的官服。最后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也亏得刚刚那家馄饨店的老板没被吓晕过去。” 叶殊闻言分外笃定地应道:“那个老板不会,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沈修闻言一顿,转头看了一眼叶殊。略一琢磨才明白过来,叶殊这话的意思是,她经常去那家店里吃东西。 沈修对这事其实也不是很在意。 在听完了叶殊这回答后,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又跟叶殊一起逛回了家,先一步入了平遥王府换衣服。 叶殊原本还想趁机让沈修知道自己就住他家隔壁的,却没想到沈修竟然走得这般快。她也就没强求了。直接回了家,进屋换上了常服,才又一次到了平遥王府门口等着沈修。 不得不说,这屋子比较大也较大的坏处。 就好比,沈修明明是先进家门的,可最后愣是比叶殊还慢出来。 眼瞧着这一来一回地浪费了不少时间,沈修和叶殊汇合后也没说废话,直接往那间胭脂秀而去。 因着这一次两人都没穿官袍,他们走在街道上,路人倒是没有过多关注他们。 唯有昨日见过叶殊的商家心生紧张,既担心自己会被御锦卫找上,也对胭脂秀的掌柜感到同情。 沈修和叶殊两人对此却毫不在意。他们到了胭脂秀的门口便大大方方地进去了。 掌柜一瞧见叶殊心里立马“咯噔”一响,强撑着笑脸迎了上来,假装高兴地道:“大人又来了?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呀!” 叶殊和沈修在进来前其实并没有商量好具体要如何行动。毕竟一切的计划,其实都赶不上变化。 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有什么计划了。 因此,在沈修听到掌柜跟叶殊说话后,他也就自觉地没有开口了。准备先看看叶殊要如何回答,自己再配合着就成。 可他却没想到,叶殊这第一句话就将他给推出去了。 “掌柜的说笑了,能让你们蓬荜生辉的人可不是我,而是这位王府的公子。昨日你给我推荐的胭脂他十分满意,所以今日特地过来看看。” 叶殊说着,还十分恭敬地看了沈修一眼,一副讨好的模样。 掌柜对那些王爷国公什么的可没什么了解,也不好判断沈修究竟是不是王府的公子。 不过因着叶殊的身份,掌柜在听到叶殊这话后倒是没怀疑沈修的身份。他只是下意识地盯着沈修看了两眼,似乎不明白他一个大男人为何会喜欢胭脂。 沈修没去管掌柜是如何想的。他在偏头与叶殊对上眼后,立马顺着她这话拿出了怀中的胭脂盒子,边随手把玩着,边笑道:“这胭脂可是你们这儿卖的?” 掌柜闻声低头看向了那个胭脂盒子,只一眼便认出了那确实是他们家的盒子。 他立马应道:“回……这位爷的话,这盒子确实是出自我们胭脂秀的。” 掌柜这头应了,沈修却忽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叶殊一眼,却发现叶殊只是笑着对他眨了下眼,什么都没说,颇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沈修顿时一默,又立马抛开了求助的想法,开始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只见他随手将盒子放回了怀里,并没有理会掌柜,而是大步往里走去。 直走到了叶殊昨日坐的椅子前坐下,沈修这才用着喜怒难辨的语气问道:“本大……公子一直听闻你家的东西不错。今日一见,倒是确实不错。也难怪我那些兄弟会这般推崇。” 掌柜虽觉沈修自称“大公子”有点儿奇怪。不过,贵人们的奇怪癖好多了去了,这点儿自称掌柜还算接受良好。 尤其是听到沈修后头那番话后,他顿时生出了惊喜的感觉,更是没心思去管这点儿奇怪的地方了。 “这都是客人们偏爱,我们胭脂秀也只是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保证小店所有东西的质量罢了。” 掌柜这番话说得中规中矩,既将自身的姿态放低了,又强调了一下自己这家店的质量优势。 若是寻常客人,定然会因为他这番话而会心一笑,心中喜悦之感加强,说不定就又顺手买了些东西回去了。 可惜,他现在面对着的却是沈修和叶殊两人。 叶殊倒还好,她现在给自己的定位便是巴结沈修的御锦卫。自然是沈修说什么,她便应什么。沈修没开口,她便什么都不说。 而沈修却没心思听掌柜这些话。 他顿时便装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伸手轻敲着桌面,道:“行了,这些场面话就不用说了,本大公子听得多了。” “额,是是是!小人记住了。”掌柜也没想到面前的这位王府公子说话会这般直接。 不过,他在这地方看店,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人多得是,像沈修现在表现出来的没耐心的人也不少。 因此,他十分果断地换了方式,如沈修所愿闭上了嘴。 而沈修不知道掌柜的经历,却也发现了这掌柜似乎挺好说话的。 -- 第120页 沈修顿时决定不旁敲侧击了,而是直接道:“我直说了吧。你把你卖给张千胜家的东西都拿一份给我瞧瞧。本大公子倒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好东西,竟然能得贵妃那般喜欢!” 沈修说话时还特意露出了不服气的神情,瞧着就像是在跟什么人置气。 再加上他还特意提了贵妃,一下子就让人下意识地想多了,以为他跟张贵妃有什么关系。 沈修故意透露出来的消息,掌柜都发现了。可对于沈修这要求,掌柜却是为难了。 他当即便应道:“这位爷。您倘若只是单纯地需要张大人府上买过的东西,那倒是不难。可您若是要什么贵妃娘娘用的,那小店可就没有了。” 沈修闻言还以为掌柜是有意隐瞒,立马对着他怒目而视,道:“没有?张千胜那家伙都当着本大公子的面说了这事了,你竟然敢骗我没有?!” 沈修这一怒,吓得掌柜一抖。 而下一刻,就在掌柜旁边的叶殊也配合着一抬脚,伸手拔出了靴子里插着的匕首,二话没说便架到了掌柜的脖子上! 随后,她才故意说得焦急又气恼,道:“好你个掌柜的,王府的公子你都敢骗?你想死自己找条河跳去,敢连累我,我就要你的命!” 本就发抖的掌柜这下彻底脚软了,心里觉得天要亡他,竟是当场哭了出来 第68章 饶命啊 “两位大人!两位爷!小人当真没说谎啊!张大人府上的人确实有来小店买过东西,可从未要过什么进贡给皇城中娘娘的东西啊!” 被刀匕首架在脖子上的掌柜想跪都没敢跪,只能哭着哀声应答着,祈祷着叶殊千万别手滑。 沈修却是装出了不听人话的模样,仿佛认定了掌柜说谎一般,道:“大胆!你的意思是张千胜那家伙骗本大公子了?” 叶殊瞧着掌柜这冷汗直冒,泪流满面,却尚算镇定的模样。心里觉得他不算怕到极致,很可能还没说实话。 她干脆配合着沈修这一声质问,手腕一转,将匕首稍稍挪开。又抬脚踢了一下掌柜的膝盖窝,将他踢得跪倒在地,这才又将匕首架回了掌柜的脖子上。 随后,叶殊转身站到了掌柜的身后,稍稍俯身在他脑袋旁轻声说道:“掌柜的,莫怪我没提醒你。张大人可是朝廷命官。就算他现在死了,你诬陷朝廷命官也依然是死罪。这也就罢了,你若是再惹恼大公子,到时候只怕你全家都是死罪了。” 叶殊这话说得很轻,言语间还带着笑意,就跟在开玩笑似的,丝毫不见刚才的焦急气恼。可掌柜却是因她这话而抖得停不下来,满眼都是惧意。 若是旁人说这种话,掌柜或许还不会信。 毕竟,能开这种日进金斗的店的人,谁还没点门路呢。不说其他的,捞个把人或者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可现在说这话的是御锦卫!是可以先斩后奏的御锦卫啊! 掌柜心里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沈修瞧着掌柜这刹那间心如死灰的模样,不禁抬眼瞄了叶殊一眼,眼中带着几分不赞同。 而叶殊则是抬手挠了挠脖子,瞧上去有些心虚。 她也就只是随便吓唬两句,也好破了对方心防听实话。哪曾想这个掌柜竟然这般不禁吓,竟是连争取一下活命的机会都不做,直接就要认命了。 她只好又故意轻踢了一下掌柜的大腿,用着不耐烦的语气道:“你到底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没有的话本官可就动手了。” 叶殊说着,故意将匕首的刀刃往掌柜脖子上凑了凑。 那微凉的刀刃瞬间刺破了皮,那疼痛感让掌柜一下子就自己全家都要没命了的巨大悲痛中回过神来。 可他却压根就没听到叶殊刚刚说了什么,只以为她这是要动手了,立马又连声求饶道:“饶命啊!两位大人饶命啊!” 哟嘿,竟然还是个硬骨头! 沈修一挑眉,还以为掌柜是咬牙不肯说。 他顿时抬眼看向了叶殊,想要看看她准备怎么做。 却见叶殊冷着脸踢了掌柜一脚,带着怒意低喝一声:“别喊了,再喊割了你的舌头!” 掌柜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叶殊站在背后看不到,倒是沈修坐在前边,瞧见了对方那哭得眼泪鼻涕一大堆的模样。 沈修顿时一拧眉,刚想让叶殊先松松匕首,让掌柜把鼻涕擦一下。旁边的小门里便忽然冲出了一个少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两……两位大人手下留情啊!我家掌柜真不是不愿意说,也……也没有诬陷张大人的意思!”那少年说得磕磕绊绊,满头都是汗水,显然十分紧张。 可他却并没有因此而慢下来,反而还加快了语速,一口气将自己想说的内容都说了。 “我家掌柜只是想说,张大人他们家买东西都是一批一批地买的。买完了也不会告诉我们那些东西的用处。说不定……说不定张大人当真把其中一部分送进皇城了,但是我们真不知道被送进去的是哪些东西,还望大人明察!” 少年说完,对着沈修便拜了下去。他心跳得飞快,紧张得不得了。可因着他那叩首一拜,倒是没让人发现自己满眼的紧张和惊惧。 想问的问题就这么轻易地得到了答案。叶殊和沈修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觉得颇为无语。 沈修干脆对着掌柜一翻白眼,用着不悦的语气,道:“早说啊,浪费本大公子的时间。你把匕首收起来。至于你,去把张家买的东西都给本大公子拿一份出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好东西!” -- 第121页 沈修前一个“你”是对叶殊说的,后一个“你”则是对那少年说的。 至于像极了硬骨头的掌柜,沈修暂时不是很想理会他。原因无他,那满脸鼻涕眼泪的,太伤眼睛了。 叶殊对沈修这吩咐没有异议。她顺势在掌柜的衣服上擦掉了匕首上头的血迹,这才将匕首插回了靴子里的刀鞘中。 倒是那个少年因着叩拜的原因,压根没看到沈修是在跟自己说话。 最后还是自觉捡回一条命的掌柜推了推他,他才明白过来沈修是在吩咐自己,立马连滚带爬地进了后头去拿东西去了。 少年这一走,叶殊不再站到掌柜身后了。而是抬脚走到了沈修的旁边站定,双手环胸盯着掌柜,一副充当侍卫保护沈修安全的姿态。 沈修见状只是瞥了叶殊一眼,便没再去管她扮演什么。而是对着掌柜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神情,道:“你赶紧擦擦去,一脸鼻涕的,不像样!” 刚被吓了一顿的掌柜其实还有些腿软。可沈修都这般说了,他也没胆子不听。 最后他只得连声应着,又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下,摸出了一方汗巾胡乱擦了。 沈修和叶殊两人就这么盯着掌柜擦脸。 等瞧着他将自己打理干净了,沈修这才恍若闲聊般地问道:“你老跪着做什么?擦干净了还不赶紧起来。本大公子是来找你买东西的,可不是来欺负人的,你这般跪着若是让人误会了多不好?” 沈修这话说出来,活脱脱的一股子纨绔感觉。而且还是那种欺负完人非要逼着别人笑的纨绔子弟。 叶殊瞥了沈修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了小小的弧度,心里头还有些稀罕。 她原本以为沈修多半还是会按照自己以往的行为习惯来做事。没想到沈修其实还是挺有天赋的,伪装起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来颇为传神。 就连因为意气之争而特意寻到这店里,专门走这一趟找进贡给张贵妃的东西的借口也挺好的。 叶殊对沈修这表现颇为欣赏。而掌柜却感觉自己像是走霉运了一般,才会莫名其妙地被这两人这般威胁。 可掌柜心有怨怼,却没敢说出口来。 他只能努力地撑着地面让自己站起来,同时口中道歉道:“大公子说得是。小人这就改!这就改!” 叶殊瞧着掌柜这爬起来时的姿态,一眼便瞧出了他这是脚下无力起不来。可沈修却压根没注意到这一点。 他见掌柜起来了,也就没再说这方面的事,而是露出了几分嫌弃样,道:“瞧你这样子,还不如你刚刚那个伙计呢。” “是是是。”掌柜习惯性地低头连应了几声,努力地让自己强撑着站稳了,注意力更是压根没落到沈修的话上头。 叶殊瞧着掌柜今天这不在状态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拽着他的衣领子往前提了一提。 等到掌柜因此而站直了,她才顺手点上了对方的穴道,将他定在了原地。 掌柜吓了一跳,还以为叶殊又要做什么,赶忙慌慌张张地转眼去瞥叶殊。 叶殊却是对着他一笑,温声问道:“现在站稳了吧?” 掌柜犹记得之前叶殊那威胁自己的模样,此刻听着对方这好声好气地说话模样,他反而更加害怕了。 只是被点了穴道后,掌柜就算是想抖都抖不起来,只好硬着头皮颤声回答道:“站……站稳了……” 哪知,他这话一说完,叶殊登时就收敛了笑容,冷不丁的怒喝道:“站稳了还不赶紧回话!想死也别拽上我!” 叶殊言罢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回了沈修的身边。 她看都不看掌柜一眼,而是对着沈修笑得讨好,躬身柔声道:“大公子,您有什么想问便问吧。若是他不回答,属下再帮您调整一二。” 这等差距特大的差别对待看得掌柜和沈修皆是一愣。 随即,掌柜愈发觉得沈修来历不凡,否则又怎会有这能耐让一个御锦卫如此对他?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掌柜一瞬间都不敢直视沈修了,慌忙将自己视线落于地上,就怕不小心冒犯了这位爷。 而沈修却是感觉有些稀奇,还有些想笑。 被人恭维,沈修也是有过的。 可不知道为何,以前被人恭维,沈修只觉得无比的厌烦不耐。但今日被叶殊这般明显的差别对待,他却只觉得得意想笑。 “咳,行了。暂时就先这样了。”沈修说着,轻咳一声忍下了笑意。 他先跟叶殊说了这么一句,这才又一次将视线落到了掌柜的身上,问道:“刚刚那伙计是你们店里的?胆子不小,思绪敏捷,倒是有几分可造之感。” 掌柜先前还不太明白叶殊为何会让他回话。现在一听沈修又问起了那个伙计,他才恍然大悟。 掌柜立即应道:“大……大公子过誉了。那家伙名叫刘山,是我远方亲戚的儿子。平日力气不小,脑子也好使。” 听到这句“远方亲戚”,叶殊和沈修便明白过来为何那家伙会突然跑出来了。 沈修的本意并非问这个伙计。在知道这一点后,他也没多问,而是道:“那往日里跟张家做的买卖,那个刘山也有帮你吗?” “有的有的。小人打算培养山子接我的班。像这种大生意,小人一般都是带着他在身边学的。”掌柜越说越是冷静。 -- 第122页 他先前也是吓蒙了。现在人也动不了,命也暂时留下了,又有刘山先前一番话救了他一命,他也就跟着琢磨明白了。 面前这两位恶客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想知道的也只是跟张千胜相关的事罢了。他只要照实说了,其余也就不关他的事了。 第69章 他怎么在那里 在等待刘山拿东西的时间里,沈修和叶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掌柜。没过多久,刘山便跟另外一个人一起抬着个箱子出来了。 “两位大人,东西全在这里了。”刘山麻溜地行了一礼,与另外一个人一起忐忑地候在一旁,也没敢立马离开。 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们外头那条街道的行人不是很多。是以,刚才那番情况,并无路人出来插手过问。 可他们这些在里头的伙计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也看得一清二楚的。自然,这对沈修和叶殊的惧意也就是实实在在的了。 又因为叶殊昨日刚来过,店里的伙计还是认得出她是御锦卫的。之前他们连跑去找东家求救都不敢,现在更是没胆子跟叶殊多说废话。 叶殊瞧了那打开的箱子一眼,又回头看了沈修一眼。最后,她才上前一步对着那两个伙计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掌柜留下来就成。” 叶殊说着,还是顺手解了掌柜的穴道。 掌柜没想到能突然重获自由。他脚下一软,差点儿又给跪了。 好在关键时刻刘山伸手扶了他一把,他这才顺利站稳了。 随后,刘山和那伙计顺从地回了后头。 而掌柜则是往后退了几步,走到了那个小箱子旁边,十分主动地给沈修和叶殊介绍起了那些东西的名称以及张千胜家买这些东西的多寡。 叶殊和沈修两人本就是为了这些而来,此刻也毫不客气地上手翻看起来。 沈修其实并不清楚自个儿跟叶殊想要找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味儿的。 不过,他对孙昭仪屋子里的那股子味道还有些许印象。此刻在状似随意地翻找之时,沈修也多是随意一闻,直到觉得有些熟悉了,才会仔细再辨认一遍。 叶殊和沈修两人凭着这种似有似无的挑选方法选了大半天,最后挑了三盒比较像的东西出来。 两盒染料、一盒熏香。 在付过钱后,沈修又似模似样地威胁了掌柜不许说出去,这才带着抱着小布包的叶殊走出了胭脂秀。 两人出门后也没立即松懈,而是保持着伪装走了一小段路。 直到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沈修才迫不及待地回头对着叶殊问道:“不对呀!之前不是说有账本吗?我们为什么还得亲自过来找这些?” 刚刚在找到一半的时候,沈修便记起了这一点。只是碍于当时的环境不好说这些,沈修才按捺到了现在。 叶殊倒是一直都记得。可现在听到沈修这问题,她却是回以无奈的表情,道:“夏冬那边还没将东西翻出来,咱们总归不会做无用功的。” 沈修对这个解释还算能够理解。 他点了点头以示明白,便又问道:“那我们现在先去找夏冬看看账本问题吧。” 沈修言罢正想先行一步,没想到叶殊竟是回了一句:“不。” 沈修不解地回眸。却见叶殊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便服,笑道:“你忘了,我们还需要回去换官服的。” “又换?”沈修一蹙眉,不是很乐意地问道:“张千胜府上不是由你们御锦卫守着吗?你就算穿着便服,他们应该也不会拦着你吧?” “他们是不会拦着我,但是我们还需要去皇城。”叶殊说完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小布包。 沈修随着她这动作看向了那个小布包,倒也明白了她这话是在说,他们需要将找出来的东西送去给北知君验验毒。 沈修虽觉自己这总是去而又返的有些奇怪,却也没再提什么反对意见,而是再一次跟着叶殊一起走回平遥王府。 前一次,叶殊还在考虑是否要顺势告诉沈修自己就住他们家隔壁。这一次,叶殊倒是没故意想这些了。 毕竟,看着沈修现在这急冲冲的模样,等会说不定也会先她一步回家。而事实上,沈修也确实是这般想的。 可令他们两个都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一起拐进自己家门口的那条路时,竟是一眼便瞧见了趴在叶殊家门口石狮子上的夏冬! 此刻的夏冬是整个人趴在了石狮子背上的。 他的脑袋也枕在了石狮子的脑袋上,面朝叶殊和沈修这边,双手垂在身侧,双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满脸写着无聊。 然而,这并非令沈修和叶殊齐齐停下脚步的原因。真正令他们两个一懵的是夏冬现在趴着的,是叶殊家的石狮子! 不约而同地想到夏冬这一出现会导致什么,叶殊和沈修同时脸色微变,正想做点什么抢救一下,却被夏冬抢了先。 “头儿!沈修!”瞧见叶殊和沈修的夏冬激动地挥着手呼喊着,那无聊之色一扫而空。 为了防止叶殊和沈修没瞧见自己,他还特意踩在了石狮子的背上,以便增强自己的高度和显眼程度。 沈修和叶殊两人瞬间一默。 叶殊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跟沈修说那是她家。 而沈修则是觉得叶殊并没有告诉过他那是她家。他现在应该假装不知道,才不会暴露出他晚上去偷窥监视的事情。 -- 第123页 于是,沈修下意识便抢先一步生硬地道:“啊,看来夏冬是过来我家等我们呢。” “额……”还没做出决定的叶殊瞥了沈修一眼。 见他没什么异色,似乎当真是这般认为的,叶殊终究还是没有出声纠正,而是含糊地应了一句:“是吧。” “头儿!沈修!你们快过来呀!”夏冬远远地瞧见他们不仅不应自己,还停下了脚步,瞧着像是不想过来了,他登时又高声呼喊着。 沈修和叶殊两人居住的这片区域虽然来往的人都比较少,可这也不代表其他房子里没有人。 被夏冬这般大喊了两次,不管是叶殊还是沈修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被喊了名字的沈修最先按捺不住,继续抬脚往前走去,同时口中提议道:“走吧。夏冬既然找过来了,说不定就是找到东西了。” “嗯。”叶殊又一次含糊地应了一声,下意识地落后了沈修半步,不是那么想要在这种地方跟沈修一起面对夏冬。 沈修现在满心都在烦恼等会若是叶殊说出了那是她家,自己应该给出什么程度的惊讶神情才不会显得特别假。 这一时之间,他也没就没空去注意叶殊比自己慢了一点了。 反而是夏冬纵身跳下了石狮子后,一抬头瞧见他们这站位!这神色各异!这都不怎么自然的样子!他的心里头登时一惊。 他们难不成是有什么进展?!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卿卿我我了?还是跟对方表白了?为什么看起来都没有羞涩或者开心的模样?总不会是一方被拒了吧?! 夏冬瞪大了眼睛看着叶殊和沈修两人,脑海中瞬间飘过了许许多多种可能。 直到沈修和叶殊两人到了他的面前,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们干什么去了?!” 一心落在住所问题上而显得心不在焉的沈修和叶殊一愣,齐齐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了夏冬。 他们两个倒是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可被他们两人一起盯着看的夏冬却觉得压力倍增,同时还有些莫名地心虚感,总觉得他们两个快要猜到自己知道他们两个的事了! 一想到自己这个暗地里知情不报的人,很可能就要变成明面上知情却不报给赵恒衍的人,强大的求生欲瞬间从夏冬心底里浮现。 他立马抢先一步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们是逛街去了吗?” 夏冬问完,还赶忙露出了一个灿烂笑容来,以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沈修和叶殊两人也没多想。听到夏冬这般问,还以为夏冬是根据他们来的方向和手上的小布包而猜到的。当即便一齐点了头。 夏冬瞧着他们这整齐划一的动作眼睛一亮,只觉得这两人默契依旧,应当不会是闹翻了才对。 可转念想想他又觉得还是不大放心,于是又状似随意地试探性问道:“你们买了什么呀?怎么看上去都不怎么高兴?难不成是被人坑了?” 沈修和叶殊两人心中都藏着事,一时半会也没想让对方发现。 现在被夏冬这般大大咧咧地将不高兴这事捅到了明面上,他们皆是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又是一齐否认道:“不是!” 这否认的话脱口而出,叶殊和沈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 两人又下意识转头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后,他们立马又装作无事地移开了目光。 可下一秒,沈修和叶殊又忽而发觉对方的反应有些不对,立马便又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彼此。 “你那么急着否认做什么?”沈修先按捺不住,张口便将叶殊的可疑之处给问了出来。 额,他们这是借着我这个问题,打算将矛盾摊开来说吗?我是不是不小心做错事了呀? 夏冬看着正对望着的两人,心中顿时有些忐忑。 反倒是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叶殊闻言只是轻笑一声,道:“我可不急。倒是沈大人你何必应得这般着急?莫不是还在计较我一早找你吃馄饨的事?” 诶?!馄饨?!他们的闲暇生活还蛮丰富的嘛! 夏冬闻言眼睛一亮。既有些感慨,又强压着自己那隐隐有些激动的心情,顺着叶殊的视线看向了沈修,也想瞧瞧他会怎么回答。 第70章 看起来熟门熟路的 突然提及吃馄饨,沈修只觉得莫名其妙,未经思索便应道:“吃馄饨有什么好计较的?倒是你,若是不急,那你又为何回答得这般快速?” “想答便答了,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叶殊一挑眉,毫不客气地问了回去。 沈修听着这耍无赖般的话,顿时也不乐意了。 他带着几分抬杠的感觉,应道:“那我还想问了就问了呢。你管我哪儿来的那么多问题。” 叶殊眨了一下眼睛,对沈修这明显是气话的话不以为意,反而还顺着他这话应道:“行呀。那我不管,你也莫要问我。” 沈修从她这话里察觉出了几分嫌弃的意味,顿时愈发不高兴了。 他带着几分赌气意味,张口就是一句:“不问就不问,你当我稀罕问啊!” 得到这么一个回答的叶殊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明面上却是不喜不怒,没有任何异色。 倒是夏冬瞧着他们这似乎逐渐吵起来的模样有些急了。 他刚刚会那般问,仅仅只是想要旁敲侧击地问一下两人是不是吵架了而已,可从来没想要让他们两个吵起来啊! -- 第124页 在夏冬看来,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真心喜欢,而对方也喜欢自己的人实属不易。尤其是叶殊和沈修这种性别相同的,更是难上加难,也更应该珍惜。 所以,吵架什么的,那是绝对不行的! 坚定了劝架的念头,夏冬张口便道:“诶诶诶!好啦好啦,你们一人少说一句,谁都不要问,改成听我说不就行了吗?” 沈修心气不顺,却没在正事上闹脾气。他反而还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脾气,才对着夏冬道:“那先进屋吧。这大街上不好说。” “诶。”夏冬见这两人听了劝,立马应下了,又转头对着叶殊道:“头儿,你先开门吧。” 沈修口中的“进屋”,是指进他家平遥王府。 可现在听到夏冬让叶殊开门,他才忽而想起了自己一开始会急着否认,就是因为担心夏冬会指出隔壁就是叶殊的家这事啊! 我傻!我真傻!刚刚就应该借着闹脾气先回家的! 沈修心中懊恼,人却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叶殊。 因着不清楚叶殊打算如何应对,沈修此刻的表情带着几分警惕和好奇,倒也应景。 叶殊却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刚刚被沈修询问为何回答得那般急时便想清楚了。她就住在沈修家隔壁,这不是她自己特意搬来的,也没什么不能让沈修知道的。 先前没说,也只是没有适当的机会而已。现在夏冬既然已经找过来了,那恰好就是一个让沈修知道的机会了。 因此,在等到沈修刚刚那句“不问就不问”的回答后,叶殊已然彻底做出了决定——反正沈修不问,她也无需烦恼有些能说有些不能说,以及该如何去说了。 想通这一点的叶殊当即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脚走到了自家门口,拿出了门钥匙开了锁。 沈修没料到叶殊竟然会这般直接地开了门,倒是真的愣了一下。 叶殊回头瞧见沈修这神情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还安心了不少。 她当即推开了门,口中道:“进来吧。” 叶殊说着就要抬脚走进屋里。却没想到,这一脚还没跨进去,小犬便先从里头冲了出来! 它对着叶殊摇着尾巴,一副兴奋至极的模样——能不兴奋么?它家主人今天回来两次了!是两次! 小犬兴冲冲地绕着叶殊转了两圈,还不等叶殊弯腰抱起它,它便发现了后头的沈修。 小犬顿时更加兴奋了,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家主人,跑到了沈修的面前,对着他摇着尾巴“呜呜”地叫着。 站在原地的沈修还在为叶殊这坦荡的做法疑惑不解,对自己先前的怀疑也生出了些许怀疑。 倘若叶殊当真是冲着他而来的,或者陛下当真交给她关于他们平遥王府的任务的话。那在被自己发现她就住在他们家隔壁的,叶殊不管怎么说,都应该会显得不自然……的吧? 沈修心里头不确定地想着,连带着表面上都显得有些呆愣烦躁。 可这一丝情绪,却在小犬亲亲热热地蹭了一下沈修小腿之后,便被沈修暂时抛到脑后了。 看着这幼犬,沈修忽而便想到了叶殊给它起的那个不走心的名字。 他顿时眼睛一亮,弯腰将小犬抱起来的同时,故意大声喊道:“金灿灿!原来你是叶殊家的狗啊!” “金灿灿?”夏冬本就在为小犬往沈修那边跑而感到惊讶。现在一听沈修这话,他更觉糊涂了,当即便问道:“头儿,那不是你家的小犬吗?改名字了?” 叶殊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当即对夏冬回以一个同样困惑的目光,道:“没改。我家狗子还是叫小犬。” 终于逮着机会抗议这名字的沈修立马抬起了头,惊讶地道:“不是吧?你这名字跟给狗起名叫小狗有什么区别吗?你要是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好,那就叫它金灿灿吧!” 叶殊听着沈修这热切的话语,眼中却是多了几分狐疑。 她先是看了沈修两眼,又瞧了瞧他怀中的小犬,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问道:“你这么热心做什么?” “我……”沈修没想到叶殊竟然还会问这个问题。他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狗是叶殊的狗。莫说叶殊要叫它小犬了,就算是要喊它狗毛,他也是无权过问的。 可一想到这么可爱的一条幼犬,竟然被起了一个这么不走心的名字,沈修又忍不住想要为小犬鸣不平。 叶殊瞧着沈修这神情变化甚觉有趣,当即故意又追问了一遍:“你什么?”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么轻慢它,不行吗?”沈修心一横,干脆直说了。 言罢,他也不等叶殊给出回答,便抱着小犬大步进了里头。 叶殊随着他这移动转头看向了里边,正觉得沈修这反应似乎大了点,便听走过来的夏冬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头儿,沈修怎么好像对你家挺熟悉的?他常来你家吗?” 夏冬问着,转头看向了叶殊。眼睛闪闪发亮,透着好奇和期待。 叶殊却是被他这问题问得一愣,这时候才注意到沈修确实看上去熟门熟路的。 只不过,叶殊转念间又想到沈修毕竟是在隔壁从小住到大的,指不定他们家跟这边以前的主人关系不错,所以沈修小时候经常过来玩? 叶殊随意地猜测着,心中并没有贸然给出定论。因此,面对这夏冬这问题,她也同样没有给出准话,而是道:“好奇心别那么重,多看少说话。” -- 第125页 一句说完,叶殊弯腰将从门后小心地探出头的鹰子抱在了怀里,抬脚先一步走了进去,头也没回地道:“进来关门。” “哦。”夏冬乐呵呵地应了,麻溜地进门关门。 虽然被叶殊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还没能得到一个回答,可这在夏冬看来分明就是默认了! 有戏!这两人果然有戏! 夏冬喜滋滋地想着,面上笑意更浓。转身快步跟上了叶殊,与她一起入了正堂,一眼便瞧见了将小犬放到桌子上的沈修。 只见沈修转身在放着小犬那张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手刚往扶手上一按,便皱着眉又站了起来。 夏冬一看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刚想问,便又瞧见沈修转过身去摸那张椅子,口中则是对着叶殊问道:“你家都不打扫的吗?!怎么都是灰?!” 沈修回头诧异地问着,手上已是灰白一片。 可夏冬和叶殊却是盯着他的后背瞧,只因那里更是沾了一大片灰尘,看上去脏兮兮的。 夏冬瞧着那衣服那手,忍不住跟着嘀咕了一句:“哇,这也太脏了吧?!” 叶殊闻言瞥了夏冬一眼,先是弯腰将因为见到生人而闹着要走的鹰子给放到了地上。 瞧着它飞速蹿上了房梁,叶殊这才没什么诚意地道:“那可真是抱歉了。我家大、人少、没客人,正堂有点儿脏是正常的。你们如果介意,可以一起到院子里聊的。” 叶殊说起这话来毫不心虚,更加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模样。就差将“要么将就着坐,要么滚外头去”的话直说了。 她的这间宅子,是赵恒衍赐下的。 对于叶殊来说,她其实只要有个院子、茅房、厨房和一个卧房就够住了。现在这间宅子,对她来说当真是太大了! 刚搬进来那会儿,叶殊还有时间将上上下下都清理一遍。可后来开始给赵恒衍办事了,她可就真的是忙得没什么精力打扫了。 哪怕是难得的休沐,叶殊也只想好好地躺平休息一下。 至于打扫,反正她家也没客人,正堂她也几乎不用,这扫不扫的也不急于一时。最后,拖着拖着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虽说没有全方位地打扫,可沈修会脏成这样,其实也是他运气不好。 这正堂里位置那么多,沈修偏偏选了她前段日子修屋顶时正下方的那一张,可不就弄得自己浑身灰尘了吗? 这一点叶殊没说,可那灰尘是多是少,其实凭着肉眼也是能分辨出来的。 沈修转头看了一眼其他地方后也发现了这一点,最终还是没再计较这事。 第71章 会有毒 “算了算了,还是先说正事吧。”沈修拍掉了手上的灰,也没再坐下,而是转身抱起了黄澄澄,回头看着叶殊和夏冬,等着他们说账本的事。 夏冬却是看了看他怀里的小犬,心思还没转过来,张口便道:“‘小犬’这名字挺好的呀。鹰犬鹰犬,你总不能管猫叫犬吧?” 沈修一听愣住了。 他之前还真没想过将鹰子和小犬的名字合起来琢磨。直到现在,他才真的恍然大悟了。 只是,悟虽悟了,沈修想说的却不是这个。 他登时又露出了无奈之色,应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账本!” “啊?”夏冬微讶,又见叶殊和沈修都在看着自己,他赶忙改口道:“哦哦哦,对对对!账本!账本我带来了!” 夏冬说完,立马伸手入怀将那本账本给拿了出来。 沈修瞧着那本册子,抬脚就抱着小犬走近了些。 夏冬见状干脆将账本递给了叶殊,好让她和沈修一起看。 而他自己则是开始给沈修和叶殊讲述起来:“头儿,你是不知道啊,那个张千胜可真能藏!” “之前咱们不是在书房里没翻出什么来么?后来我琢磨着会不会是有什么机关陷阱,于是就让人将书房地上的砖和墙都给敲了一遍。也没用力,就是找找有没有空心的地方。” 夏冬说着还上手比划了一下,试图让叶殊和沈修更加明白自己的意思。 说到后边他更是一笑,伸手竖起了两个手指,高兴地道:“最后,还真被我找到了两个地方!” “一个是在书桌底下。就在桌腿旁边,撬开地板就能发现一把钥匙。另一个是在书架下面。那书架最底下那一层最中间的那一格能移开。移开后将地板撬开,里头有个带锁的小箱子,用书桌底下的钥匙打开来就能看到账本了。” 夏冬说起这个来,语气中满是惊奇。 他还是头一次瞧见有人将两处暗格连起来用的。难道张千胜就不怕什么时候遇上了急事来不及取出账本吗? 沈修听完夏冬这番话也有些惊讶。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表示好奇,便注意到叶殊头也不抬地一笑,那模样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 沈修见状心中一动,干脆不跟夏冬聊了,转头就对着叶殊问道:“你不觉得张千胜这种藏东西的想法挺新奇的吗?” “尚可。”被问到的叶殊抬眼看了沈修一眼,回答的话平平淡淡,就像是完全没放在心上一般的随口点评。 “尚可?难道你还见过更好的?”沈修狐疑不减,顺势追问。 又低下头看账本的叶殊头也没抬,十分随意地应道:“昔日御锦六侯爷中,有位侯爷精通机关之术。以一机关木人,挡尽天下群雄。跟那比起来,张千胜连小道都算不上,顶多有点儿小聪明。说‘尚可’难道错了?” -- 第126页 沈修压根没想到叶殊会扯到曾经的御锦卫侯爷们身上。 他不禁撇了撇嘴,道:“昔年的掌仁侯代代擅长机关术,个个都是个中能手。你拿张千胜跟掌仁侯们比,也不看看他配吗?” “最起码跟着一代掌仁侯比还是配的。”叶殊毫不在意沈修是何反应,随口应了一句,便又翻过了一页账本。 沈修和夏冬却是随着她这一句话而沉默了一瞬。 这一代的掌仁侯啊…… 沈修和夏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拿着木雕对外声称是机关术,还正事不会,大事不行,唯独对跟在王候身后溜须拍马最为拿手的男人——夜深。 跟这等毫无本事全靠巴结人上位的掌仁侯比较,还真是让他们说不出一句“不配”。 沈修和夏冬两人不说话,叶殊却没有将心思继续放在这事上头。 她伸手指着那本账册上的字,道:“张千胜最后一次标注的东西,比前一次多了一种染料,叫花漾。” 沈修的注意力随着她这一句话而彻底回归正题。 他立马弯腰放下了怀中的小犬,又起身接过了叶殊手中的小布包,将其打开来,拿出了里头的一盒染料,道:“我记得胭脂秀的掌柜说过,就是这个。” 夏冬之前还真不知道沈修和叶殊两人去了胭脂秀。此刻见他们竟然连染料都找到了,顿时感叹道:“你们的速度可真快!那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验毒吗?” 沈修现在的想法跟夏冬差不多。他也就没开口,只是转头看向了叶殊,等着看她是否会反对了。 叶殊本就是为了找这东西去验毒的,现在自然也不会反对。 她当即一点头,肯定了夏冬这问题。 随即,叶殊回屋换官袍去了,而沈修则贪方便,直接从叶殊家的院子里□□回了自己家换官袍。 不用换衣服的夏冬亲眼看完了沈修这□□的操作,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单凭沈修那熟练的架势,夏冬便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以至于当叶殊换好衣服回来,沈修也□□回来之时,夏冬的眼睛都是闪亮亮的,一副隐隐带着激动的模样。 叶殊和沈修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却只以为他是因为要去验毒所以才激动了,也就没有多管。 很快,三人便带着染料进了宫,又一次找到了北知君。 这次因着北知君有提前知会,叶殊三人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北知君工作的屋子前。 他们这才刚进门,还未来得及行个礼,北知君便已经招呼道:“来了就赶紧过来,你们要我验的东西已经验完了。” 刚抬手准备行礼的沈修闻言抬头诧异地问道:“这么快?您昨天不是还说需要多费点时间的吗?” 北知君对沈修这问题不以为意。 他伸手将包着剩下的粉末的小纸包递到了叶殊的面前,笑道:“也是你们运气好,其中有一种东西,我刚好研究过。” 叶殊伸手接过了小纸包,听得北知君这话,顺势应道:“还请北太医指教。” 北知君本就没打算隐瞒,现在听得叶殊问了,也就继续说下去。 “这些粉末里头有一种叫‘水漾’的花,其色泽艳丽,经常会被人制成染料。你的这些粉末里头,便含有水漾花。”北知君说着还指了一下叶殊手中的那包小纸包。 沈修一听“染料”二字,立即想到了他们刚刚拿到手的染料“花漾”。 他顿时便追问道:“北爷爷,那水漾花有没有毒啊?” 北知君见沈修问了个傻问题,顿时露出了几分笑意,道:“既然‘水漾’能经常被人制成染料,自然是无毒的。否则岂不是谁穿用水漾染的布做成的衣裳,谁就得死了?” 沈修听北知君这么一说,倒是也反应过来了。 他顿时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是我糊涂了。您说,您接着说,不必管我。” 北知君自然不会当真不管沈修。 不过既然沈修都这般说了,他也就接着说道:“这水漾花是无毒的。但是,若是将水漾花与云木放在一起,两者气味融合,便会生成剧毒。” 北知君这话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沈修三人瞬间精神一震,叶殊问道:“北太医,可否将中毒症状告知我等?” “当然可以。”北知君温和一笑。 他喜欢有礼貌的孩子,这也是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叶殊的忙的原因之一。 “此毒量少时症状不明显。若是一次只用一点点,毒性会慢慢积累,直至最终爆发出来。量大之时,毒发则会极为迅速。具体症状我也无法肯定,不过大致上都是毒发时痛苦,叫唤不出声来,到了临死前反而显得轻松多了。” 叶殊三人听北知君这话听得若有所思。 夏冬本是没打算随便开口的,可听到了这里,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我们没发现张千胜家有什么云木啊。还有孙昭仪那儿,张贵妃也只送了她衣裳而已。总不会是张贵妃有那本事将孙昭仪的婉兰殿用料全都换成云木吧?” 叶殊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 倒是沈修呢喃着似有似无地叨念着“云木”两字,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了之前在西苑遇到的春蚕。 沈修顿时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是簪子!” 夏冬被他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下意识便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 第127页 沈修也没准备卖关子,当即便详细解释道:“之前我在西苑遇到一个宫女。她说她妹妹是叫什么蝉来着的,就是婉兰殿那个头上戴着的发簪很漂亮的那个宫女。” “她妹妹之前被曾被张贵妃赏赐了一根发簪,说是让她日日夜夜都戴着。而那根发簪就是木头做的,只不过外头镀了银!我猜那肯定就是云木了!” 沈修越说越是激动。可夏冬却满头都是问号。甚至还有点儿想问问沈修,如果当真那就是云木,那为何只有孙昭仪一人死了,而其他人什么事都没有。 可他还未开口,便听叶殊道:“沈大人此话有理。夏冬,你现在就去把那宫女的簪子要过来收好。” “……是,属下现在就去!”夏冬虽对叶殊这般轻易信了的做法感觉有些奇怪,却也什么都没问,在行了一礼后便径直离开了。 第72章 没法问话啊 沈修瞧着夏冬的背影远去,这才回头略带好奇地问道:“你这是故意支开夏冬的吧?” “一半半吧。”叶殊举高了手中小纸包,道:“水漾花既然能做染料,想来应当不难找到。但是云木不同,云木却是难得啊。” 沈修对木料没什么了解,当即便不解地问道:“云木很名贵吗?” 叶殊回头看了沈修一眼,见他一副不解的模样,才道:“云木自然名贵。陛下的书房你也进去过吧?那扇屏风就是用云木做的。” “据说这种木头质地极其坚硬,寻常利刃难损。那扇屏风便是花了十年才逐渐打磨而成,最后成了贡品放到了陛下的书房里的。陛下还因为其比盾牌还要强的防护力而夸赞过云木。再加上那种木材取材也难,因此一向都是千金难求的。” 叶殊说得认真,沈修也听得认真。 但在惊叹过后,沈修又忽而想起了另外一点。 他登时一皱眉,道:“不对呀。既然云木那么坚硬,那雕刻成簪子的云木肯定更为珍贵才对呀!张贵妃怎么舍得将其给一个宫女,就为了弄死一个孙昭仪?” 沈修这般说,倒不是轻贱人命。只是站在张贵妃的角度来看,区区一个昭仪,还真比不上她的云木簪子。 沈修这个问题,叶殊也给不出一个准确回答。 她干脆道:“对与不对,等夏冬把簪子拿过来就知道了。说不定那簪子里只有一小节云木呢?” “一小节能有用?”沈修不怎么赞同叶殊这个猜测。 毕竟刚刚北知君可是说过了的,量小的话毒素是需要积累的。他可不觉得张贵妃会有这心情去慢慢等着孙昭仪毒发。 叶殊对这一点也没经验,当即便转头看向了北知君。 北知君会意,当即应道:“也许有,但是起效时间会很长。你们也说佩戴的人是宫女,谁也无法确定那个宫女是否会长时间与孙昭仪待在一起。所以,我觉得那个孙昭仪是因为这样而中毒的可能性不大。” 叶殊和沈修闻言皆是低头琢磨了一下。 随即,叶殊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抬头看向了沈修,问道:“你还记得那个熏香炉子吗?” 沈修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便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叶殊的意思,诧异地追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有人将云木加在熏香炉子里?” “不无可能。”叶殊随口应了一句。 想了想后,她又将小纸包往自己怀里一揣,便对着沈修道:“走吧,我们也去一趟婉兰殿。” 现在已经知道婉兰殿里还有线索了,沈修自然没有拒绝。 两人与北知君告了别,转身就一块儿去了婉兰殿。却没想到,这人还未到,他们就已经瞧见了那冲天的黑烟以及满是惊惶的呼喊声! “走水了!!” 叶殊和沈修一愣,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二话没说便跑了起来。 很快,他们两人便到了那纷乱的婉兰殿前,瞧见了正一桶一桶往里泼水的侍卫,以及整个化为火海的婉兰殿! 当真是全都化为了火海!包括两侧厢房和正殿,一整片都烧了起来! 沈修望着这片火海,并没有做出什么冒死进去抢救证物的事。他只是黑着脸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道:“有人要毁灭证据!肯定是张贵妃做的!” 叶殊反而没什么怒色,只是目光沉沉,看上去也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她应道:“捉人拿赃。沈大人这话若是被人听了去,只怕还以为你是跟我们御锦卫学会了诬陷呢。” 沈修没想到叶殊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这种话。他不禁气恼地瞪了她一眼,才转身往关押婉兰殿宫人的地方走去。 叶殊知道他是想去看看那边的发簪可还在,宫人们又是否还安好。她也就没有明知故问,而是默默地转身跟了上去。 两人步履匆匆,很快便到了那个院子外头。 因着婉兰殿着火了,大多数的侍卫都去救火了,这里的侍卫们倒是比之前少了很多。 守门的两个侍卫还认得沈修和叶殊。瞧见他们两个过来,这两人不仅连拦都没拦,还好心地告知了他们夏冬的去处。 叶殊点了一下头,沈修随口道了声谢。 随即,两人便一块儿进了院子中的一个屋子里,瞧见了正对着一个缩在床角哭泣的宫女发愁的夏冬。 “夏冬,怎么回事?”叶殊问着,一眼扫过屋内。 -- 第128页 瞧着这屋里竟然只有那宫女和夏冬两人,她不禁有些意外。 而夏冬听到叶殊的声音却是眼睛一亮,立马起身蹿到了叶殊的身旁,一副得救了的模样,道:“头儿!你们总算来了!这人就是秋蝉,被赏赐了发簪的那个。” 沈修和叶殊对秋蝉这个人还有印象,对夏冬这话也没什么疑问。 只是现在瞧着秋蝉这整个人缩在床角颤抖着哭泣的模样,他们两个又默默地将目光落回了夏冬的身上。 他们眼中带着相似的疑惑,无声地询问着夏冬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人家一个小姑娘怕成这样。 夏冬那庆幸的神情还没淡下去,便被叶殊和沈修两人看得一愣,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俩这是在对秋蝉这害怕模样表示困惑。 夏冬立马便解释道:“哦,头儿,沈大人,这事是这样的。我们这几天不是在忙张千胜的事吗?刚刚我过来的时候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秋蝉他们这一屋子的人都中毒了,死了好几个。” “最后还是她今早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了尸体堆里吓得尖叫出声,那些看守的侍卫们才发现其他人全都凉了的。”夏冬说到这里忍不住咂舌。 一觉醒来死剩自己这种事,搁谁身上都得吓一跳,更何况还是一个没见过血的小姑娘。 真要说起来,其实秋蝉没被吓疯了已经算是好的了。 夏冬这头说着也没特意避开秋蝉。就在夏冬提到“尸体”二字时,叶殊和沈修都发现秋蝉又颤了几颤,可哭声却是弱了些。 叶殊瞥了秋蝉一眼,见她头上什么发饰都没有,叶殊不禁转头看向了夏冬,问道:“簪子呢?” “没了啊。”夏冬一摊手,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应道:“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是这样了。听侍卫们说,他们进屋收尸体的时候,也没瞧见什么发簪。” 也不知道是不是夏冬他们的那句“发簪”触动到了秋蝉,缩在床角的她忽而一动,竟是慢慢地抬起了头,睁着那双红肿的眼睛惊慌地看着叶殊、沈修和夏冬三人,却又没有开口说任何话,只是继续抽抽噎噎地哭着。 沈修因着她这动静瞥了她一眼,见她没说话,暂时也没想问她。 他又转头对着夏冬问道:“你刚才说他们一屋的人都中毒了,那她怎么没事?” “你问真相的话,那我也不知道。这家伙听说从今早醒来哭到现在,什么都问不出来。”夏冬先是无奈地应了一句,随后才又道:“不过,推断的话倒还有点。” “我来的时候问过那些侍卫了。他们说在发现人死了之后,他们该验尸的验尸,该验毒的验毒。最后发现是昨晚的汤里有问题。他们那汤,向来都是一人一份的。所以,很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然后秋蝉没喝那碗汤。” 夏冬虽是来拿簪子的,但是这里发生了这种事,夏冬自然也会问个清楚。现在倒是方便了叶殊和沈修,不需要再去问一遍侍卫。 夏冬说这事时,叶殊一直留心注意着秋蝉。 刚刚秋蝉忽而抬头看人,分明就是有在听他们谈话。 现在夏冬聊起了其他人的死因,秋蝉这个一早发现自己躺在尸体堆里的人或多或少也应当有反应才对。 可现在,秋蝉却只是又将脑袋往下低去,似要将脑袋埋进自己抱膝的胳膊中间。除此之外,连神情都没有变过,还是那般惊慌害怕。 叶殊盯着秋蝉瞧了两眼,忽而对着夏冬问道:“你刚刚没问出话来吧?” 夏冬顿时露出了郁闷之色,道:“没有。不管我问什么,她要么就是哭个不停,要么就是嚷嚷着都死了。要是多问几句或者语气凶了点,她还能直接抖给我看。压根就没办法问啊!头儿,要不你们试试?” 沈修听着他们这对话,也跟着看了秋蝉两眼,忽而便想起了她的姐姐。 沈修又转头就对着夏冬问道:“你们有没有试过找她姐姐过来?说不定熟悉的人在,她也能更加冷静一点。” “没有。我们连她姐姐是谁都不知道,要怎么找?再说了,说不定找到了也没用。”夏冬摇着头给出了否定回答,并不觉得这个办法能有什么用。 皇城其实也不是什么十分好的地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丢了性命,一般少有姐妹两人一块儿进皇城当宫女的。 就算有,基本也是关系不怎么样,怕对方将来发达了会对付自己的。 沈修不清楚这些,正准备回答。那头的秋蝉却像是被提醒到了一般,忽而开始含糊不清地喊起了话。 沈修三人的注意力顿时又落到了她的身上,听着她那伴随着那时不时的打嗝的话,在废了好大的劲后才听清楚了,秋蝉在那喊的是要见她姐姐。 早就听秋蝉哭听得脑壳疼的夏冬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连声音里都透着疲惫,转头就对着沈修问道:“你既然知道她有个姐姐,那应当也知道在哪能找到她姐姐吧?” 其实这问题问秋蝉会更加容易点。只是,对着哭到说起话来让人压根听不清的秋蝉,夏冬宁愿去问沈修。 “这个啊……”沈修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可能是要去西苑?我上次刚好在那里遇到了她。” “那我现在让人去西苑传话?”夏冬试探性地问着,转头将目光落到了叶殊的身上。 叶殊却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示意他和沈修两人出来。 -- 第129页 待到他们全都走到了外头,确保屋内的秋蝉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后,叶殊才道:“夏冬,这事就交给你了。沈修,你跟我一起一去趟张府。” “哦。”夏冬一口应下,对叶殊的分配毫无异议。 而沈修却是多问了一句,道:“你该不会是想去张千胜家找云木吧?” “就是去找云木。甚至,那些导致张千胜死亡的粉末,也有可能是从张千胜家里拿的。”叶殊轻声回答了,那神情瞧上去有些疲惫。 第73章 小人错了 从早上开始,叶殊就已经来来回回地跑了好几趟了。 虽然她的身体不觉得累,但是心理上多多少少还是会觉得有些疲惫的。 沈修注意到了这一点,却没有多问。只是心里头暗自琢磨起,是否是她昨晚整那个软乎乎的东西弄得太晚,现在才会多跑两趟就累了。 沈修这心里头琢磨着,去张千胜家里的一路上也就没有多问了。倒是叶殊上了马车后给他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沈修,等会儿到了张千胜府上后,我们先找阿忠问问情况。”叶殊一开口便是先提了此行的第一步。 收回思绪的沈修对此毫无异议。当即一点头应下了。 叶殊见沈修没有异议,这才与他说起了关于云木这方面的分析,道:“孙昭仪死状与张千胜差不多,很可能就是死于水漾花和云木混合气味所产生的毒素。张贵妃的东西,一般都是由张千胜送进宫的,所以这云木极有可能是也是来自张千胜。” 叶殊这是在说她自己的推测过程。 沈修听懂了,却并没有盲目应下。反而是琢磨了一下她这说法,方才点出了其中的漏洞,道:“可是,张千胜的账本里没有提到‘云木’二字啊。” 叶殊早有考虑到这一点,当即便应道:“是没提到,但是却有提到簪子。” 一听又是簪子,沈修愣了一下,又想了想,方才有些理解了过来。 云木难得。若是张千胜明目张胆地将云木送进宫给张贵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了政敌弹劾自己的利器。 所以,哪怕张千胜真的送了云木,也必然会找一个无关的名头来记录。 叶殊见沈修那神情明显就是明白过来了,她便又接着说了起来。 “云木这种东西寻常人难得。给张千胜下毒之人,必然是知道这种毒的人。那么,在张千胜家里就有云木的情况下,就算给张千胜下毒之人自己也有云木,可正常人都不会舍得将自己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云木给用出去的。” 沈修听得下意识地点着头,接话道:“所以,你断定了张千胜家里有云木?” 沈修这问话带着几分笃定,可叶殊却是笑着摇了头,道:“不。我断定了我们有必要再去问一问阿忠。” 沈修被她这回答说的一噎,仔细一想,又觉得她这话还是有理的。 他们刚刚说的一切说到底其实都只是假设而已,压根就拿不出证据的那种。 所以,真正能够确定的,也只有阿忠能给出一个回答这事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没再瞎聊的沈修和叶殊两人很快便到了张千胜家门口。这一下车,两人就都有些懵了。 只因,这张家门外的御锦卫竟然已经撤了!张府门外更是挂上白灯笼等东西,明显是准备给张千胜办丧事了。 沈修默默地看了张府大门两眼,最后考虑到阿忠是御锦卫暗探,还是将决定权交给了叶殊,问道:“怎么样?我们还进吗?” “进。我们是来正经查案的,他们不敢不让我们进去的。”叶殊应了一声,左手一抬一放,搭在了腰间的虎首长刀上,手指还无意识地轻蹭着刀柄的虎首。 就站在她左边的沈修自然注意到她这一抬头,他顺势低头瞧了一眼,只一眼便猜到了她的想法。 沈修登时轻笑一声,道:“行吧,总归不过是打一架。我有金牌在身,也是不怕的。” 沈修说完,不等叶殊给出回应,便抬脚大跨步走到了张府门口敲响了门。 “来了来了!谁呀?”门内响起了门房的声音。 沈修和叶殊两人没有应声,只是并肩站在了门外等着。 很快,大门被人从里头打开来了。紧接着,一个仆人从里头探出了头来,瞧见了沈修和叶殊。 叶殊之前并没有审问所有的仆人。是以,那开门的门房并不认识叶殊。但是,门房却认识沈修啊! 那天晚上沈修可是被张千胜亲自迎进去的!还被张千胜花费心思款待了。门房自然不可能认不出沈修来。 再加上后来的客人变嫌疑人又变负责查案的官老爷,门房在瞧见他和明显就是御锦卫的叶殊一起出现在门口时,下意识地就想关门! 幸好沈修眼疾手快,赶在他将房门关闭之前伸手挡住了,这才没有当真吃了闭门羹。 “干啥呢干啥呢?!本官查案你也敢关门?难不成你就是凶手?!”沈修大喝一声,外加瞪了那门房一眼,直吓得门房整个人一抖,当场跌倒在地。 “不不不不不是的!小人不是的!小人只是被吓到了!两位大人饶命啊!”门房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又慌慌张张地将跌坐的姿势改成了跪姿,对着沈修和叶殊求着饶。 张千胜府里在办丧事,大门里头的前院里自然不可能没有其他人。 -- 第130页 门房这么一跪,里头的人顿时以为是有人欺上了门,立马骂骂咧咧地围了过来。 听声音,里头走过来的人还不少。 可沈修和叶殊却连神情都没有变一下,就这么冷眼看着大门被里头咒骂着的人给拉了开来。 “哪个混……”门未大敞,里头便传来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待到大门被拉开来了,阿忠便出现在了沈修和叶殊的视野之中。 沈修和叶殊刚刚听到声音便知道门后的人是阿忠。此刻见到他的人,倒也没有什么惊讶的情绪。 反而是刚才还骂得凶的阿忠在看清沈修和叶殊的瞬间僵住了,口中的话也跟着戛然而止。在旁人看来,就跟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跟着阿忠一起过来的人不少,除了与他一起走在前头的几个看清了门外沈修和叶殊两人那身官袍外,后头的人连外头究竟是什么状况都不清楚。 “阿忠哥,前头怎么样了?” “阿忠哥,要打吗?” “阿忠哥,出什么事了吗?” 一声声的问话从阿忠身后传来,可阿忠和他身边人却没有一人回应他们。他们皆是看着沈修和叶殊两人。 从沈修那身文官官袍,看到了叶殊那身属于御锦卫的黑金流云服,再到叶殊腰间的长刀,最后落在了叶殊右手的半指手套上。 阿忠心里有些奇怪叶殊和沈修怎么突然又来了。可他表面上却露出了惊恐之色,腿也开始抖着,最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高呼道:“小人不知是两位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阿忠这一跪,身旁的人顿时也同样脚软跪了下来。 而他们身后的人没了他们的遮挡,也便瞧清了叶殊和沈修那两身官服,登时同样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再加上些许从众心理,只一个眨眼的功夫,门内便已经跪满了人。 沈修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他茫然地看了这些人一眼,又转头看向了叶殊。那目光,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求救感觉。 回望向沈修的叶殊自然瞧清了他这神情。 她没有给他一个回答,只是将目光落到了阿忠他们身上,冷笑一声,道:“恕罪?我看你们倒像是在逼迫我们点头。” 阿忠不明白叶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知道,此时此刻他需要尽心扮演好一个普通仆人。 他的脑袋当即又低了几分,颤声道:“小人不敢!” 沈修听着他们这一人一句的,倒也反应了过来。 他瞧着现在这时候叶殊不适合出声,干脆自个人接过了话,摆出了一副恼怒的模样,道:“不敢那还不站起来!本大人和叶大人是来查案的,可不是来灭门的。” 阿忠恍惚间总算有些明白过来沈修和叶殊是来做什么的了。他立马配合着连声应道:“是是是!小人这就站起来!这就站起来!” 阿忠言罢,便领先站了起来。 有了他领头,剩余的人也跟着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瞧见这一幕的沈修和叶殊顿时松了口气,总算是安心了点。 如果可以,他们可不想横生枝节。现在这些人站起来,也省得别人误以为他们欺压张千胜的遗孤。 当然,其实别人就算误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影响不到他们。 可若是张千胜的妻子张夫人也误会了,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扯后腿了。 心中都清楚这一点的沈修和叶殊不准备站在门口跟这些家仆计较。 他们只是瞥了一眼,见这些人都站起来了,叶殊立马便装出了不耐烦的模样,道:“还不快去通报,我们有事要见张夫人。” “是是是!两位大人里边请,小人这就去通报!”阿忠顺势应着,给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让其快去通知张夫人。 而他则是跟在了沈修和叶殊的身边,将他们两个往里请。 沈修和叶殊自然不会客气,跟在阿忠的身边就往正堂方向走去。 一路上往来的人不少,却也没人往前凑。叶殊干脆趁机低声跟阿忠说了话,让他抽空查一查张千胜所有与云木和木料有关的事,明日午时后门记载纸条上给他们。 阿忠对叶殊这话回以一个奇怪的眼神,似是不明白她既然想让自己查这些,那又何必亲自进来找张夫人一趟。 不过,作为一个暗探,阿忠终究还是没有对叶殊这话多说什么。 他只是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将这事给应下了。 第74章 不配合 张千胜家的正堂现在其实是不适合待客的,只因张千胜的灵堂就是设在那里。 可待客若是不用正堂,又有些轻慢了对方的感觉。 两相矛盾之下,再加上阿忠也只是一个做不得主的仆人。最后,阿忠干脆只管将人往正堂带,不管到底怠慢没怠慢的问题了。 反正张夫人等主人家也都在灵堂守着呢,他不管怎么说也是带沈修和叶殊去见主人家,真论起来也没什么不对。 沈修和叶殊对此其实并不在意。 他们两个就是来查案的,张府到底有没有怠慢他们,他们其实挺无所谓的。 于他们而言,只要不影响到他们查案,一切都好说。反正张千胜这么一死,日后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张千胜的家人还很难说。 毕竟,这一片可是官员居住的区域。而张千胜的后人里头,可没有一个是当官的。 -- 第131页 带着这样的想法,叶殊和沈修对张府的态度就不是那么在意了。 以至于见到张夫人后,听着她那看似恭敬,实则透着几分怨怼的话时,两人也压根就没生气。 “两位大人请见谅。我家老爷去了这么多天,到了今日才开始搭灵堂。家里头又都乱糟糟的。这时间紧迫,妾身也没什么好待客的东西了。还望两位大人看在我等都是孤儿寡母的份上,莫要与我等计较。” 张夫人说着,还不忘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一副十分伤心没什么精神的模样。 叶殊和沈修闻言只是多看了她一眼,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不过,沈修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云木。而叶殊则是不怎么想理会对方这种装摸做样,心里有怨却不敢明言,不敢明言却还要话里有话的做法。 她干脆也不跟这个张夫人寒暄了,一开口便道:“张夫人,本官今日来可不是为了听你吐苦水的。我就有话直说了。张贵妃说张大人这里收藏有一种珍贵的木料,让我等过来将其带走。” “木料?什么木料?”张夫人一愣,一脸诧异地问着。那模样倒真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沈修见状顿觉有些难办。可叶殊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张口便反问道:“贵妃娘娘要的木料,你们张家不知道?” “妾身……妾身确实不知。”张夫人忐忑地应了一句,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他们张家,向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的。 张夫人只管内宅之事。像进贡东西给张贵妃这种事,张千胜向来不让她插手,她自然也不清楚这些事。 沈修瞧着张夫人这反应,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叶殊打的主意了。 他立马跟着开口道:“既然张夫人不清楚,那就找个清楚这些的人过来聊聊吧。” 沈修这话语气尚算客气,可听在张夫人耳中却只觉得他是在嫌弃自己无用。她顿时便有些恼了。 这才短短几日,她可依然记得张千胜刚死那晚沈修是那般的好说话。甚至还好心提醒了她们,让他们不至于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一团乱。 可这才几日呢,再次见面,对方已经从嫌疑人变成查案的人不说,这态度竟也跟着恶劣了不少。 莫不是是因为抱上了御锦卫的大腿? 张夫人怀疑地想着,目光也跟着在叶殊身上转了两圈。 瞧着对方身姿挺拔,容貌过人,那身气质瞧着也像个上位者,张夫人心里顿时有些打鼓,担心会惹上一个御锦卫里的大官。 可转念间她又注意到叶殊那过分年轻的脸。张夫人忽而又觉得,以眼前这个御锦卫的年龄来看,只怕也只是最底层的那种御锦卫了。 高官大员,向来都是年长者。 原因无他,只因所需的阅历,经验,学识那些,并非一个少年人所能拥有的。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怕有那么一两个少年郎有那本事将知识方面学到了那个层次,可同样的,对方花在其他方面的时间就会少了。 而少了阅历与经验,这般读出来书,只会是死读书。掌权者自然不可能让这种纸上谈兵的人来担任要职。 张夫人的念头只在一瞬间。得出了这般结论后,她的态度顿时愈发随意起来。 张夫人带着几分敷衍的感觉,道:“大人说笑了。我们张家对外的事都是由我家老爷在办。现在我家老爷去了,我们张家又哪里还有人知道这事。” 沈修不清楚张夫人的思量权衡,却知道张夫人压根没说实话。 他登时一皱眉,怒喝道:“大胆!愚弄朝廷命官,张夫人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这位大人可莫要冤枉人。这等事我们不知就是不知,难不成不知道,还得现编一个回答出来?若是当真现编了,只怕大人又要说妾身戏耍你们了吧?” 张夫人冷声说着,那眼神,就差将“我看透你们了”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只是,张夫人自觉态度强硬,可沈修却觉得这位张夫人脑子有病。 他和叶殊压根就不是来找茬的。他们张家的人老老实实地让他们进来,再老老实实地将知道这事的人喊出来不就行了么? 怎么偏偏他们张府的人一来就想给他们一个闭门羹,现在又摆出一副他们欺负人的模样。 天地可鉴哟,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沈修拧眉看着明显还自我感觉良好的张夫人。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下去,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让你喊人你就喊人,怎么废话这么多?” 张夫人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自打她嫁给张千胜以来,还从没有人这般说过她! 往来的夫人们要么夫君官职比张千胜低,要巴结这她。要么自持身份,说话也不会这般直接。 可现在,在张千胜刚死了几天之后,竟然就有外男跑到她们家说她废话多了! 张夫人瞬间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再加上自家夫君死了的悲痛,她竟是在沈修说完这话后便直接哭了出来。 “我废话多?我看是你们瞧着我家老爷去了,觉得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张夫人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句,眼泪流个不停,却又没有哭出声来。 “不是,我……”沈修没见过张夫人这样的,聊天聊一半竟然就哭出来了。 他心里顿时有些紧张,张口就想解释一下自己没想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张夫人便又接着嚷嚷起来了。 -- 第132页 “还说不是!你们两个跑到我家里来,逼着我家仆人跪地磕头,现在还嫌我这个主人家话多!这不是你们欺负人,难道还能是我欺负你们不成?” 张夫人红着眼说着,拿起了自己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 沈修顿觉头大,正想重审一遍自己真没想欺负人,便听叶殊忽然喊住了他:“沈大人。” “嗯?”沈修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头看向了叶殊,却发现同样面对着这种情况的叶殊竟然还在笑! 沈修顿时愣了一下。 叶殊瞥了一眼呆愣的沈修,才将目光落到了张夫人的身上,口中却是对着沈修说道:“沈大人,其实很多时候,并非我们御锦卫不愿意跟别人好声好气地说话,而是因为有些人特别擅长得寸进尺。”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话可不是胡乱编造的。”叶殊说着,面上笑意又深了几分。 可张夫人却并未因为她这笑容而放松下来,反而变得更加警惕了几分。看向叶殊时,更是不知不觉地泄露出了些许敌意。 可除此之外,她却没有随便开口搭话。 张夫人也是有认识的御锦卫的,所以她才敢瞧不上叶殊这个普通的御锦卫,还敢表露出些许不满。 可同时,她也没敢去挑衅得罪叶殊。否则若是真惹得叶殊记恨上自己,即便是她认识的御锦卫,也不一样能够说服叶殊不跟自己计较。 正是因为这种种考虑,张夫人才会选择了无视叶殊,转而逮着了沈修阴阳怪气。 可她却没想到,叶殊跟沈修竟然当真像是一伙的,不是那种碍于命令而搭伙查案的一伙。 张夫人顿时就有些担心起来了。 反观沈修则没那么多顾虑担心和疑惑。 他刚听叶殊这话时还有些懵。可转瞬间便明白过来,叶殊这是在指张夫人会得寸进尺,甚至反过来欺负他这个善良的查案人员。 沈修虽然并不觉得自己算得上善良,但对张夫人反欺自己这事还是十分赞同的。 他在叶殊说完后便顺势瞄了一眼张夫人,见她那如临大敌的警惕神色,便知道她其实也是清楚自己在反欺他的。 沈修顿时一撇嘴,也懒得跟张夫人说废话了,直接顺着叶殊这话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叶殊闻言对着张夫人勾唇一笑,又转头对着沈修道:“怎么办啊。要不动刀吧。正好我这刀还没饮血呢。” 叶殊这话说得轻又柔。配上那笑容,就像是在说什么寻常话语。可她那话却让沈修一蹙眉,也让张夫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张夫人那一退动静不算小,沈修转头瞥了她一眼。 瞧着对方那惧怕的模样,沈修忽而心中一动,当即便对着叶殊道:“你少唬我。前些天你才刚刺伤了简尚书呢,你的刀定然是饮过血的。” 第75章 知无不言 张千胜什么事都没跟张夫人说,可张夫人却还当真听说过简尚书的事。 原因无他,只因简友朗被刺一事,御锦卫实在是太过嚣张了。以至于当日参加宴会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会忍不住跟身边的人嘀咕两句。 再加上这事背后似乎有人特意散播,现在“简尚书”这名号可谓是妇孺皆知。 只不过,这样的事传归传,究竟是哪个御锦卫刺的,外头可就没有说了。哪怕是张夫人这种从自己夫君那里听说这事的人,也未必能听到那个御锦卫的名字。 而现在,张夫人听着沈修和叶殊这像极了一唱一和的话,她最先升起的不是恐慌,而是怀疑。 怀疑叶殊和沈修这是在蹭名,试图以别人的名号来吓唬自己。 可当她的视线落在叶殊右手的半指手套上之后,她忽而便想起了前段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御锦卫司承。 她还记得之前张千胜难得跟她提起时感叹的那一句“后生可畏”,以及那絮絮叨叨提醒她的话。 先前她听过了也就过了,压根没放在心上。可如今回想起来,张千胜似乎确实有提到一句手套。 到底有没有提到手套呢? 张夫人盯着叶殊的手套努力回忆着。可惜,不管她如何努力地去想,都想不起来到底有没有一句“手套”。 沈修二人却没有去管张夫人在想什么。 沈修一句话说完,叶殊便跟着道:“我上次用的是短刀,可不是虎首刀。否则的话,简尚书现在只怕连脑袋都没了。” 叶殊神情里透着些许闲适感,搭在虎首刀刀柄的左手往下移去,落在了刀鞘上。右手缓缓抬起,放到了刀柄。 她的这番动作故意放慢了,好让张夫人看清楚,想清楚。 瞧着张夫人那逐渐凝重紧张起来的模样,叶殊笑得愈发灿烂,道:“张夫人可想好了?” 想好什么,叶殊没说,可在场的人却都知道。 尤其是张夫人的表情都僵了! 她想要开口吧,可又觉得这时候服软有些丢面子。若是以往也就罢了,可如今张千胜死了,他们唯一成年的大儿子又选择了经商。 若是这一次她服了软,焉知别人会不会因此而认为他们好欺负?到时候说不定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这情况,眼瞅着要么就要僵持下去,要么就要血溅灵堂了! 远处突然响起了高呼声:“两位大人手下留情!消消气!都消消气啊!” -- 第133页 沈修、叶殊和张夫人三人闻声齐齐转头看向了声音来源。这一瞧便瞧见了管家符有财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阿忠。 这情况,明显就是阿忠跑去给符有财通风报信去了。 若是以往,这等行为少不了被人一顿训。可如今在场的三人却都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来了好啊!来了才能有人服个软,又不容易影响到张府的处境! 张夫人最先松了一口气,心里头有些高兴。可碍于叶殊和沈修还在,她又只好端着架子,对着符有财问道:“有财,你怎么过来了?” 符有财跑得直喘气,赶忙对着张夫人和叶殊他们行了一礼。这才尽量保证自己咬字清晰,道:“小……小人听闻两位大人上门,自当前来相迎的。夫人您哭了一夜了,身体疲乏,不若先行进屋休息一下?不然老爷在天有灵,也是会心疼的。” 符有财一番话说得有些慢,却胜在条理清晰,还尽量将双方都顾上了。同时,他也不忘找了个借口,好让张夫人避开。 他这番话,其实有几分逾越了。可现在的张夫人却完全顾不上这些。 在听到符有财连借口都帮自己找好了,她立马顺势应道:“唉,你说得也对。我们这个家还需要我帮忙撑着。如果两位大人不嫌弃,那妾身就先走了。” “去吧去吧,节哀顺变。”沈修本就觉得跟张夫人问话问不出什么来,现在对方要走,他也干脆地放人了。 可张夫人却并不怎么在意他的反应,反而看向了叶殊。 叶殊见状故意露出了遗憾的神情,松开了搭在刀柄上的手,道:“既然沈大人让你去,那便去吧。” 张夫人闻言微讶,倒是认认真真地瞧了沈修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 沈修其实不太在乎别人对他的态度。 不过,现在瞧着叶殊这为他找场子一般的话,他还是觉得既惊讶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同时也觉得蛮稀奇的。 叶殊可是御锦卫啊! 一个御锦卫为自己撑腰,这感觉对沈修来说还蛮新鲜的。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沈修只是转头看了叶殊一眼,便什么都没说。 倒是符有财见张夫人走远了,立马给沈修和叶殊赔礼道歉,道:“两位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老爷去世了,夫人她受了不小的刺激。这些天来见到人就喜欢刺对方几句。如果让您们不高兴,小人这就给您赔礼!” 叶殊闻言瞥了符有财一眼,也不管他这话究竟是真是假,直接轻哼一声,道:“我们懒得跟她计较。反正张贵妃要的木料你们敢说没有,那回头贵妃娘娘的怒火也由你们去承受。” 符有财听到张贵妃的名号,心里头顿时“咯噔”一响,只觉得嘴里发苦,却又不得不赔着笑。 他问道:“不不不,我家夫人对外头的事一概不知,她的话不可信!两位大人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小人,小人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符有财说着,还特意又行了一礼。可他心里却是生出了些许埋怨来。 张千胜待他挺好,如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也不想背叛张家。 因此,在御锦卫撤离后,符有财又开始尽心尽力地支使着仆人搭灵堂,给外出看货的大少爷送信,力求将一切都处理好,等着大少爷回来决定张家以后何处何从。 可张夫人现在给他整了这么一出,当真是差点将他给吓死! 御锦卫接管张府的时候,张夫人因为是张千胜的妻子,只是被客气地留在她自个儿的院子里不让出门,并没有见到御锦卫们凶残的一面。 可符有财不是。 作为一个管家,他几乎是最先被审问的那个! 虽然那次审问,叶殊和沈修都没有对他做什么。可将他带过去的两个御锦卫也不知道之前做什么去了,身上有着一股子血腥味! 他们神情烦躁,态度恶略,眼神更是凶得像是随时都要拔刀! 这一切的一切,吓得他当真差点儿就尿了。 而现在,张夫人竟然在张千胜死后差点儿得罪了御锦卫?! 想到这一点的符有财控制不住地抖了抖,赶忙将脑袋低得更低了些。试图通过这种恭顺卑微的姿态,来让叶殊和沈修两人消消气,莫要与张夫人计较。 叶殊瞧明白了他的这点儿小心思,却只是笑了笑,没再提张夫人。 沈修则更加干脆。 他压根就不想管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在听到符有财说知无不言后,他立马将刚刚叶殊编的理由又给说了一遍。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客气了。张贵妃让我们两个过来你们这里拿木料,不知张总管可知道是什么木料?” 沈修问着,尽量让自己在问话时不会显得特别急躁。 只是,他那盯着符有财看的模样,还是多多泄露出他的在意和迫切。 好在符有财低着头并未发现这一点,而注意到这一点的叶殊和阿忠又不会将这事说出去。 因此,符有财也不疑有他。 他当即便想了想,应道:“木料?回大人的话,我家老爷没为贵妃娘娘送过什么木料,倒是木雕就送过一些。只是最后一次送木雕过去也是小半个月之前的事了。后来小人也没听老爷吩咐准备木雕。” 符有财应着话,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了沈修。虽没真的问出口,可那疑惑的神情,明显就是在怀疑沈修是否会记错了。 -- 第134页 沈修对此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 他只是转头看了符有财一眼,便自然地看向了叶殊。没有任何心虚的模样,也没有丝毫反思怀疑之色。倒是让符有财不自觉地怀疑起了自己。 一件事总归只会有一个真相。若非沈修记错了,那就只可能是他记错了。 符有财陷入了自我怀疑。叶殊却是镇定地点了一下头,随口一叹般地道:“难怪刚刚张夫人说她不知道木料了。也罢,那你便将你们家剩下的木雕都搬出来,你再挑个与以往最相似的给我们带回去交差。” 还未来得想出个所以然来的符有财回过神来,立马将自己的问题抛之脑后,转头就去吩咐人将库房里的木雕拿过来。 随后,他才对着叶殊和沈修陪笑道:“两位大人,库房里的东西不少,想要将木雕都拿出来,这时间只怕短不了。” “不如两位大人先去偏厅休息一二,不知大人们以为如何?”符有财说话时小心翼翼,手心满是汗水。 就怕偏厅这种地方不够重视,会惹得沈修和叶殊生气。 好在沈修和叶殊两人对此并不在意。 符有财见他们点头应下了,便赶忙在前头带人,又吩咐了人上好茶,这才总算是稍稍安心了点。 第76章 云木? 符有财口中的不少,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叶殊和沈修都在张千胜府上吃了一顿饭了,那些整理的人才总算是将需要的木雕都给搬出来了——那木雕足足放了一个院子! 如此多的木雕摆在眼前,叶殊和沈修的脸色都微微变了。 只是,沈修想的是张千胜一个太学博士,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买了这么多的木雕。而叶殊想的则是这么多的木雕,他们需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云木? 叶殊和沈修两人的目光都有些空洞,显然正将自个儿的思绪给放空了。 阿忠早就忙活其他事去了,符有财此刻正看着那堆琳琅满目的木雕,也压根没注意到叶殊和沈修两人正在走神。 “两位大人,所有的木雕都在这里了。不知两位准备带走哪个?”符有财恭敬地问着,甚至已经不准备问清楚为何张贵妃会让他们两个来拿木雕了。 按照他的猜测。要么当真就是张贵妃要的木雕。要么就是叶殊和沈修趁机找个名头敲诈。 左右不过是一个木雕,符有财不准备计较这一点,也相信大公子不会计较这一点。 沈修闻言神情莫名地看着这堆木雕没有说话,实在是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好了。 好在旁边还有一个叶殊在。 她随口便应道:“带走做工最细致的吧。毕竟是进贡给娘娘的。若是带了做工不佳的木雕回去,只怕娘娘会迁怒你们也不一定呢。” 符有财听着叶殊这有模有样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 最后,他只好陪着笑,道:“是是是,大人所言有理!小人这就将木雕找出来,还请大人稍候。” 见到符有财应下,不用他们自己上手找,叶殊和沈修同时松了口气。可明面上他们却是神情不变,还十分淡定地点了一下头。 符有财见他们不反对,立马转身亲自去将木雕给找了出来。 很快,叶殊和沈修便拎着一个包着木雕的小布包出了张府。又一块儿上了马车,让车夫往皇城方向走。 一进车厢,沈修顿时便按捺不住欢喜的笑容,低声感叹道:“没想到,这云木竟然这般容易便到手了。他们张家未免也太松懈了吧?” “谁说云木到手了?”叶殊依旧坐在了沈修的对面。 她随手将布包放到了旁边,道:“这东西是不是云木还不一定。而这借口却不适合用第二次了。” 沈修被叶殊这话说得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你不是认识云木吗?怎么还不一定?” 叶殊回以一个无辜的表情,道:“谁说我认识云木了?云木向来千金难求,你觉得我像是有千金的人吗?” 沈修张了张嘴,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叶殊。 最后,想了想叶殊家里那些挺有年代感的家具,沈修终究还是改了口,道:“好吧,你确实不像。” 叶殊见他讪讪然,她不禁一笑,又轻声道:“买得起云木的人,皆是有权有钱之人。我先前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江湖人,哪怕我真有千金,那些卖云木的人也不见得会让我看上一眼。” 沈修一愣,随即拧眉,不怎么相信地道:“不是吧?千金一眼都不行?有这么夸张吗?” 云木哪怕再珍贵,那也只是一种木材而已。千金一眼都不肯,那可就实在是不太合理了。 沈修心中忿忿然,心里正琢磨着要找赵恒衍说一说这事。却在抬眼间忽而发现,叶殊看向自己的目光并没有赞同之色,反而透着些许无奈。 沈修一怔,随即不服气地问道:“怎么这样看我?难不成我还说错了?” “是错了。”叶殊有一说一,道:“我说的是我有千金,他们不见得会让我看。我可没说我会用千金换一眼。” 沈修一懵,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他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原来是我误会了。我就说嘛,不就是一块木头嘛,怎么可能会那么贵。” 沈修应得坦然,叶殊反而有些惊讶了。 -- 第135页 不过,下一瞬,叶殊便又轻笑出声,似是感叹,又似是随口一应,道:“是呀。不过是一块木头而已。” 可现在,就是这木头毒死了两个人。单凭这点,这木头又似乎也对得起它的身价了。 叶殊心中感叹着,目光也跟着落在了旁边的包袱上。 这一愣神的功夫,沈修已经将话题给扯回来了。 他问道:“若非陛下书房里的那个屏风上了漆,我们倒是可以带上这木雕过去比较一下。可如今这般……你有什么认识的人对木头有研究的吗?” 回过神来的叶殊看了对面的沈修一眼,方才应道:“有吧。既然北太医能够分辨出两种东西,那应当也是见过云木的。找他看看,总归有用。” 沈修听着叶殊这理所当然的话,登时就有些诧异了。 他出声提醒道:“叶殊,北爷爷是太医。” “我知道啊。”叶殊点头给了一句回答,又反问道:“可是,谁说太医就不懂木料了?” 沈修张口想反驳,可话都到了嘴边了,他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 能说什么?又要说什么? 草根树皮那些,未必不是药材。是太医,还真不一定就不懂木料了。 沈修无可奈何,不过心里头倒是对北知君对叶殊的好感有了新的了解——若非当真喜欢叶殊这个人,北知君是不可能纵着对方这般浪费他的宝贵时间的。 可惜,北知君确实愿意帮忙,可结果却并不好。 带着布包进了皇城的叶殊和沈修,最终又带着布包各回各家了。 北知君也没见过云木。但是,他借了叶殊的虎首长刀,用了最简便的办法证明了那木雕用的不是云木。 叶殊回到家便抱着被砍成了两半的木雕去了书房。在将其放好后,她才开始生火煮饭,顺便把小犬和鹰子的晚饭也给煮了。 叶殊进门的时候,小犬和鹰子都不在。 叶殊在找遍家里没瞧见那两个小家伙后,也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围墙,便转身去了厨房。 等到她这头炊烟袅袅,小犬便回家来了。 叶殊拿着锅铲听到小犬那狗叫声一乐,一回头便瞧见了厨房外头摇着尾巴叫唤着的两只狗,以及两只狗面前放着的一个小食盒。 两只狗都是幼犬,身高不是很高。那个食盒似乎也是为了搭配它们的身高而特意制作的,整体偏向于扁平宽。 这盒子甚是新奇,可叶殊却只是看了那盒子一眼,便将目光落到了两只幼犬身上。 它们其实很好认。 浑身黄毛的正是她家小犬。而小犬旁边那带着浅黑色斑纹的黄色幼犬,则是隔壁家的狗子。 自家狗子去隔壁蹭饭这事,叶殊是知道的。 因此,她自然也知道隔壁家的狗子叫黄澄澄,跟自家狗子一样,是一只纯色黄毛狗狗。 现在瞧见这么一只斑纹狗,叶殊直接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是认错够了。 她转头将锅里的菜给放到了碗里。又往锅里添了水,将给小犬准备的肉骨头给放锅里熬着。 随后,叶殊又擦了手,转身到了小犬和黄澄澄的面前蹲下。 她先是摸了摸小犬的脑袋,又试探性地伸手到了黄澄澄的面前。 在发现黄澄澄对她没有敌意后,叶殊这才伸手将其抱起,看了看它的毛发,又喊了它一声。 在得到它叫唤一声当回应后,叶殊总算是确认了这就是黄澄澄,她没认错狗。 叶殊讶然一笑。 她也没放下黄澄澄,就这么一手抱着它,一手去打开那个篮子,一下子就瞧见了里头放着的一盘冰糖葫芦。 许是考虑到这东西不好久放,而叶殊只有一个人,吃不了太多。这篮子里的冰糖葫芦并不多,只有两根。 可叶殊瞧着这两根冰糖葫芦却是摇头失笑。 她举起黄澄澄就当对着它的主人,无奈道:“你家主人这是非要我收个礼才安心是吧?那行吧,这次我收了,你回去后记得告诉你主人,不要有下次了哦。” “汪汪!”黄澄澄也不知道是听懂了叶殊的话还是没懂。在她说完之后,它当真叫了两声当回应。 叶殊瞧着它这颇具灵性的反应,笑容都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她将黄澄澄又放回了地上,伸手也抱了一下小犬,口中却是黄澄澄道:“既然你都过来了,那今晚就在我这里吃吧。算小犬请你的。” 叶殊言罢,又将小犬也放到了地上,再将小篮子先挂了起来,回身洗了手,开始往黄澄澄和小犬的那锅肉骨头里加了粥。 所幸这肉骨头是叶殊提前炖好的,现在只需再煮一小会,将其煮热了便能吃了。 而在这个空档里,叶殊还将鹰子的鱼也给放进了锅里煮着。等到它们的饭好了,鹰子的鱼也熟了。 叶殊将猫猫狗狗的伙食装碗放到了厨房门外的地上,又拿着筷子在猫碗边上敲着。 没一会儿,鹰子便从屋里蹿了出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过来开饭了。 叶殊一个人住,也懒得特意换地方吃了。 她直接将菜添到了饭上边,便端着碗拿着筷子坐到了厨房的门槛上,与旁边的一猫两狗吃了起来。 这一时之间倒也安静得很,可叶殊却是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变得有些凌乱的厨房,心里头默默地盘算起要不要添一个仆人。 -- 第136页 毕竟,做这么多饭,当真有些累人了。 第77章 御锦卫 夜,一如既往的安静。 沈修吃完了晚饭便早早地回了房。他本想随便做点什么打发一下时间,可在屋内椅子上坐下后,又好半天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最后,沈修干脆又是早早熄了灯,翻窗出屋到了叶殊家的屋顶。 熟练地掀开了叶殊书房屋顶的瓦片往里望去。沈修意外地发现,书桌后的位置上竟然没有人! 沈修一愣,正想抬头瞧瞧还有哪间屋子的灯是亮着的,便瞥见了叶殊从靠近门那边的地方走向了书桌。 她的身上披着那件大红斗篷。 长长的斗篷将她整个人给罩得严严实实,除了走动间露出的鹿皮官靴外,也就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头了。 沈修为了避免然叶殊发现有人在看她,视线只是在叶殊的身上一扫而过,并没有细看。 因此,在发现这一点后,他也没觉得有何不对。 直到叶殊在书桌后椅子上坐下,沈修这才发现,叶殊那披风里头穿的,仅仅只是中衣中裤。 该不会是刚沐浴完吧? 沈修漫不经心地想着,回想起一过来就老半天才回去,还已经吃得肚子浑圆的黄澄澄。 他无意识地算了算他们回家后煮上一顿饭再煮几锅热水沐浴的时间,最后不由得庆幸起自家里不用他操心。 对于顶上的目光,叶殊并没有发现。 她在椅子上坐下后,又弯腰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边将其打开,边对着跟在她脚边进来的小犬道:“我现在就给你做,不过你要乖乖等一下知道吗?” “嗷呜。”小犬叫了一声,当真摇着尾巴坐下了。 沈修瞧着它这举动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笑意。又将视线落回了叶殊桌子上的东西上。 这一瞧,他就有些迷糊了。 那些东西说是刀又不太像刀。可说不是刀,看颜色又确实像是有铁制的一头。 沈修没瞧过这样的工具。好奇之下,他又前探了探头。 结果,他还未来得及将下头的工具看清楚些,便忽而发觉自己前方有些不对劲。 沈修缓缓抬头,对上了黑猫那黄褐色的眼睛后,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是鹰子啊。 沈修心里喊了一句,却没有当真喊出声来。 他不清楚鹰子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却还是缓缓坐直了身体看着鹰子,想瞧一瞧它想要做什么。 鹰子也回望这沈修。 在发现对方只是坐正了之后,它偏头看了沈修一眼,便起身绕过了屋顶的那个洞,走到了目光随它而动的沈修面前。 鹰子轻嗅了嗅,闻着那混杂着叶殊、小犬和黄澄澄的气味,鹰子又抬头看了一眼沈修。 沈修不明白鹰子想要做什么。但是此刻被它这么一瞧,沈修下意识便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来,以此表达着自己的善意。 鹰子瞧了他两眼,忽而抬脚走了过来,踩着他的小腿往前,最后坐到了他的怀里。 沈修受宠若惊,刹那间还在想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占了对方的位置,鹰子才勉为其难地坐到了自己身上的。 不过很快,随着鹰子在他怀里躺下,沈修便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想了。 他看着自顾自地团成一团的鹰子没敢动弹。直到瞧见它似乎真的开始睡觉了,他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摸起了鹰子的那一身皮毛。 这一下下的,不知不觉便让沈修停不下来。 不过,考虑到鹰子在这里,底下的叶殊有可能会找猫。沈修又伸手将旁边的瓦片放回了些,只余下一个小洞好观察里头的情况。 夜,依旧漫长。可在有了猫之后,又似乎不是很难过。 唯一的问题便是因为怀里的猫睡得太久,沈修差点儿被叶殊给逮到了。 又因为在另一边待得太晚,以至于隔天起来,沈修总打哈欠。 现在沈修算是明面上知道叶殊住他家隔壁了。沈修对这事也不遮遮掩掩,直接一大早地等在了叶殊家门口。 反倒是叶殊在开门后瞧见沈修时愣了一下,不太适应这种一出家门就瞧见沈修的事。 “早啊,你的肉馒头。”沈修打了个招呼,将手中的小纸包递了过去,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叶殊低头看了一眼那小纸包。虽是伸手接过了,却还是问道:“我记得我没拜托你帮我买过早饭吧?” “是没有。”沈修又打了个哈欠,道:“不过我家早饭向来比较多,直接给你带了,也可以省去吃早饭的时间!” “我们手里头这案子现在要证据没证据。除了那些粉末,其余都是靠猜的!若是再不省点时间来查案,天知道需要查到什么时候。” 沈修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可叶殊却是听得笑了出来。 她在出门之前就看着小犬跳进隔壁院子里了。此刻关门倒也简单,直接将门拉好锁上就行了。 叶殊回头处理完了门,才回过身边往街上走,边不客气地拆开肉馒头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道:“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昨天约好的时间离现在可还远着呢。” 叶殊话里所指,自然是跟阿忠约好的时间。 人在外头,叶殊没有明说,沈修却也是听懂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当即便应道:“没事,不还有夏冬吗?先问夏冬那边的情况。” -- 第137页 “行呀。”叶殊应了一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沈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再麻烦沈大人了。” “早等着了,走吧。”沈修应了一句,抬手一指自家门前停着的那辆马车,便转身先行一步,领着叶殊上了马车。 两人在马车这摇摇晃晃之间又到了皇城里头。 站在皇城大门内,沈修看着那四通八达的广场,沉默了一下后便果断地看向了叶殊,问道:“我们去哪找夏冬?” 叶殊的肉馒头早在马车里就吃完了。 此刻她一手搭在虎首刀柄上,转头往两边瞧了瞧,便走到了最近的一棵树上,抬头冲着树上喊道:“夏冬在不在御锦阁?” 沈修先前瞧着叶殊走向大树的举动还有些莫名其妙,可现在看着叶殊这动作这问话,他又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树上藏着御锦卫呢! 果然,就在沈修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那树上便传来了人声,道:“在的。夏冬他一早就坐在那里了,说是在等人。” “谢了。”叶殊应了一句,转身对着等在不远处的沈修招了一下手,便先一步往御锦阁的方向走去。 沈修耳聪目明,刚刚那人的应话,他也是听到了的。 想到刚刚那人那随意的语气,在跟上了叶殊后,沈修忍不住问道:“叶殊,你们御锦卫的官服都一样,难道就不怕底下的人认不出来上官,冒犯了人吗?” “谁说我们都一样了?”叶殊反问了一句,看向沈修的目光带笑,道:“我们身上的黑金流云服粗看是一样,可在细节方面却是不一样的。只不过,这种不一样不为外人道罢了。” 叶殊这话算是解释了一半,却又没有全都解释清楚。 实际上,当初拿到官袍时,叶殊有着同样的疑惑。后来还是在夏冬的知无不言之下,才明白了这官服里头暗藏的玄机。 有些黑金流云服的袖口是有绣着一朵指甲大小的花骨朵的。 左右袖口皆有完整的花骨朵的,乃是御锦卫内司大统领。只有右袖口有完整花骨朵的,为御锦卫副统领。 叶殊身为御锦卫司承,她的黑金流云服右袖口只有上半朵花骨朵。 夏冬身为司领,他的黑金流云服右袖口就只剩花骨朵的尖尖角了。 至于普通的御锦卫则是没有那一朵花的。 这般隐晦的分级,为的便是御锦卫内部能认清各自的品级。同时在对外时,又能起到更好的威慑作用。 毕竟,当你分不清面前这个御锦卫,到底只是那种普通的御锦卫,还是连丞相尚书都需要给面子的御锦卫时,正常人都会慎重几分,尽量配合的。 沈修其实也只是好奇罢了。 在听到那句“不为外人道”后,他也没有继续追问细节,而是换了个问题,问道:“那刚刚树上那人应当是认出你是司承了吧?怎么听他说话,似乎……似乎没太将你放在眼里?” 沈修这般说倒不是想要挑拨离间,只是因为实在想不出更加合适的形容词了。 这段日子以来,沈修也算是跟在叶殊身边见过不少御锦卫了。 那些御锦卫要么对叶殊讨好,要么一板一眼却不失恭敬。像刚刚那人那般随意的,沈修还是头一次见。 叶殊在听到沈修这问题后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蹙着眉一副不是很满意的模样,转念也便明白了他这是没想出更为贴切的形容词。 叶殊顿时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该不会是以为,我们御锦卫就只有一个司承吧?” 诶?难道不是吗?! 沈修一愣,回以叶殊茫然的表情。 他从前很少关注御锦卫,也没太在意御锦卫里头的人究竟都是什么官职,叫什么名字。 就连能知道叶殊,也是因为她行事作风太过张扬,张扬到周围全是骂名。 因此,对于沈修来说,司承就是叶殊,叶殊就是司承。 第78章 没什么效果 沈修没将困惑问出口,可叶殊却看出来了。 她当即笑道:“自然不是。倘若司承只有一个,那还要大统领和副统领做什么?” 叶殊这话倒是容易理解。沈修瞬间就懂了。 不过,与此同时,这个话题也到此为止了。若是再聊下去,可就是涉及到御锦卫内部的事了。 沈修不准备加入御锦卫,自然也不想多问。 毕竟,谁也不清楚,若是知道的东西太多,会不会因此而有什么问题。 两人就此一路无言,直到到了御锦阁门口。 “你们御锦卫的地方,我就不进去了。我在这儿等着,你把人喊出来说吧。”沈修在御锦阁门口站定,瞧着那来来往往的御锦卫,感觉不大自然。 叶殊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应下来。反而看都不看地伸手拽住了刚好路过的人,转头就对着对方道:“帮个忙,把夏冬喊出来。” 被拉住的御锦卫愣了一下,转头快速地看了叶殊的右袖口,又瞥了一眼叶殊右手的半指手套,立马一笑,应道:“成,叶司承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帮您喊人去。” 叶殊点了一下头松开了手。那人立马小跑着进了里头。 沈修的视线随着那人往里移去,又挪回来看向了叶殊,诧异地问道:“你不进去啊?” 叶殊听他问得惊讶,她不由得流露出了些许笑意,道:“我若是进去了,你一个外人站在御锦阁外头,只怕等我和夏冬出来,就该去大牢里找你了。” -- 第138页 沈修没想到叶殊竟然为他考虑了一下! 他眨了一下眼睛,不期然地想起昨天叶殊给他找场子的事,心里忽而警惕了起来。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修自问跟叶殊还没熟悉到会为对方着想的地步。可叶殊却接二连三地体贴他,这让沈修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这般做的,就为了讨好他? 沈修心中惊疑不定,却又没想在这时候挑明这事。 他干脆一笑,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道:“对了,我刚刚看你跟别人说话时,都是直接问夏冬的。夏冬在你们御锦卫里也很有名吗?” “有啊。他那笑容太有特色了点。只要见过他一次,基本都不会忘了的。”叶殊对沈修这更改话题的做法不置可否,只是顺着他这话说了下去。 沈修因她这话而想起了夏冬的那口白牙。当即无意识地点了头,赞同道:“确实,夏冬那笑容,太明显了。” “头儿!沈修!” 沈修的话刚落,御锦阁内便传来了夏冬的高呼声。 叶殊和沈修两人转头看去,瞧见了活力满满的夏冬兴冲冲地冲着他们这里跑了过来。 等着夏冬跑到了近前,叶殊这才开口道:“既然来了,那就换个地方说吧。” “头儿,不用这么麻烦。在这里说也不碍事的。”夏冬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反正,我昨天什么都没问出来。” “什么?是她不肯说吗?”沈修讶然追问,心里头却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夏冬也知道沈修和叶殊在意这事,希望能从秋蝉口中得知那根发簪的下落。 但他现在也只能实话实说,道:“不是不肯说,而是她什么都不知道。昨天啊……” “等一下。”夏冬刚想接着说下去,便被叶殊出言打断了。 沈修和夏冬两人齐齐转头看了过去。却见叶殊边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边道:“边走边说吧,省时间。” “哦。”夏冬应了一声,又见沈修若有所思地看着四周,便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一起跟上。 夏冬昨日忙活秋蝉的事去了,自然也就不知道。可沈修早上才被提醒过,他们跟阿忠约定的时间是午时。 现在这个时辰距离午时还早,分明就是不赶时间的。 所以,叶殊这是不想让其他的御锦卫听到这事? 沈修心中猜测着,又想起叶殊先前说的,司承不止一个的事。他忽然便觉得自己似乎悟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心中思绪翻腾,沈修的脚步却不慢。 他与夏冬一起跟在了叶殊的身边。又与叶殊一起,听着夏冬讲完了昨天的事。 昨日,夏冬让人去了西苑找人,结果还真将人找到并带了回来。 后来,在姐妹重逢哭得夏冬脑瓜子疼之后,秋蝉才总算是将事情给说清楚了。 昨天晚上,秋蝉他们这一屋子的人确实都分到了一晚热腾腾的汤。 秋蝉原是准备跟其他人一样将汤喝了的。可正巧,同屋一块儿吃的一个宫女吃太快噎到了。 那宫女就坐在秋蝉的旁边。秋蝉一时情急便直接将自己的汤递给了她。 等到那宫女不噎了,汤也就喝完了。 再后来,秋蝉和其他人一样都睡了。等到她醒来时,天已大亮,满屋人变成了满屋尸体,而她头上的发簪却是不见了。 夏冬讲述的时候省略了秋蝉讲述过程中的许多废话。单是听着他这简单的几句话,很难想像他昨天听秋蝉讲这个过程,竟是听了一下午才总算听完了。 这也让夏冬在说完这话后,担心叶殊和沈修会想去找秋蝉再问一遍。 他顿时便忐忑地多问了一句:“对了,头儿。秋蝉那边问不出有用的东西来,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叶殊闻言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思量了一下,才道:“夏冬,你觉得秋蝉的话可信吗?” “可信吧。”夏冬跟着停下了脚步,给出了自己的判断,道:“她看上去确实很怕。她那个姐姐陪了她好久才问出我刚说的那些消息的。如果这当真是秋蝉装出来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 叶殊得到这个回答,心里头暂时将发簪这个线索给划去了。 她想了想,最后提议道:“要不先去看看婉兰殿,你们觉得呢?” “我没问题。虽然应该没什么线索了。可若是不看一眼,总归还是有些不甘心。”沈修果断给了回答,又与叶殊一起看向夏冬。 夏冬立马也应下来。 这提议一致通过,叶殊三人也没再停留,立即换了个方向往婉兰殿而去。 没过多久,他们便到了被烧塌了不少的婉兰殿前,遇到了刚从里头出来的大统领彼方。 沈修也曾被赵恒衍召进宫过,却并未见过彼方。 此刻瞧着这么一个穿着黑金流云服,面上却带着一个面具的人,他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就连脑海中划过的念头,也是在想着他们御锦卫的人是不是都喜欢给自己加点奇奇怪怪的标志性东西。 就好比叶殊的手套,又好比夏冬的白牙,再好比面前这人的面具。 可他这念头才刚起,叶殊和夏冬便已齐齐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抬手抱拳行了一个半礼,齐声喊道:“属下见过大统领!” -- 第139页 大统领?! 沈修一惊,立马也学着叶殊和夏冬的模样行了一礼,喊道:“下官见过御锦卫大统领。” 彼方在他们面前站定,又瞥了沈修一眼,才看着叶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浅笑,应道:“不用多礼。你们也是来查看婉兰殿的?” “谢大统领!”叶殊、夏冬和沈修这次异口同声。 言罢,三人皆是站直了身子。 叶殊这才回答道:“回大统领的话。属下过来看看,这婉兰殿里的东西可还有得救。” 彼方闻言一愣。 他一开始还以为叶殊他们是来再检查一遍的。可如今听得叶殊这话,分明就是头一次过来看看。 他顿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忍住,尽量委婉地提醒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婉兰殿是昨日走水的,也是昨日熄的火。” 彼方站得笔直,嗓音偏向低沉,语调也趋向于平滑。可叶殊三人还是从对方那双眼睛里瞧出了几分狐疑困惑。 唔,原来御锦卫内司的大统领不是什么嚣张跋扈、不好相处的人嘛。 沈修仗着对方问的不是自己,注意力也不在自己这里,脑海中思绪翻飞,眼睛却是趁机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一瞧,便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到了对方的眸子上。 那双眼透过面具来看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沈修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似乎有些眼熟。 这种眼熟,并非眼睛外形上的眼熟。毕竟被面具遮了大半,若是还能看出什么来才奇怪了。 让沈修觉得眼熟的是他看向他们时的眼神,沈修总觉得似乎在那里看到过。 这头沈修百思不得其解,而他身旁的叶殊则已经眨巴着眼睛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道:“若是能找到的,不管多晚都能再翻到。若是命中注定了不能为你所拥有的,哪怕你拼了命去争取,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效果。” “既然如此,属下是昨日到的,还是今日到的。又有何区别呢?”叶殊轻轻巧巧地反问了一句,眼中笑意盈盈,可细看时却会发现其中藏着些许漫不经心。 彼方瞧着叶殊这神情,面具后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这般想也太过颓废了点。” 像什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言论,在彼方看来简直就是自暴自弃。 命,是自己争出来的! 想要什么,就应当靠着自己的双手去挣回来才对 -------------------- 作者有话要说: 阿岁:沈修啊,我保证叶殊不是想讨好你,她只是呜呜呜! 叶殊:不许剧透。 第79章 还是算了吧 彼方这话一出,叶殊三人瞬间回神,皆是带着一副无辜的模样,眨着眼看着彼方不说话。 沈修跟彼方不熟,现在也才刚见第一面。 再加上对方这话又是跟叶殊说的,沈修哪怕心里吐槽不断,也愣是没有开口。甚至还保持着微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夏冬跟彼方也不熟,虽然早早见过彼方,往日里却没能搭上话。 再加上叶殊还未开口呢。他这个属下的,自然也不会越过自己的头儿去跟他们的大佬对上。 叶殊其实也跟彼方不熟,满打满算也就认识对方一个多月。 而且这其中还并非天天都会见面。因此,在听到彼方又冒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言语之后,叶殊也没往心里去。 她当即一低头,虽是敷衍,但语气却似乎透着几分认真感,道:“大统领说得是,属下日后一定改。” 彼方听着这话顿时一噎,又有点儿果然如此的感觉。 似乎每一次他难得跟叶殊聊上两句的时候,最后总会是以这么一句话为结尾。 这不是彼方想要的,可他却压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改变。 彼方眼带无奈之色地看着叶殊,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后却是轻叹一声,道:“罢了,你们也有自己的正事要做的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叶殊和夏冬听到这话神情不变,却立即齐声应道:“属下恭送大统领。” 沈修没料到叶殊和夏冬竟然连场面话都没说,直接就这般近乎赶人地要将人恭送走了。 迟了他们一步的沈修没有单独再说一遍,而是立即学着他们的姿势稍稍低头,摆出了一个有些敷衍的姿势。 彼方见状目光中郁闷之色渐浓。可他又没说什么,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嗯”,便与叶殊他们三人擦肩而过。 御锦卫内司的大统领,据说来无影去无踪。 沈修也不知道彼方武功有多好,内力有多强。此刻瞧着对方离去,他也没敢乱说话。 直等到彼方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沈修这才迫不及待地对着叶殊和夏冬询问道:“喂喂喂,你们这大统领平日里都是这般跟人聊天的吗?这人喜欢说教?” 这个问题,叶殊其实也挺想知道的。 因此,在沈修这话问完后,她并没有回答,反而转头看向了夏冬,想先听听他的答案。 夏冬瞧出了叶殊的意思,顿时就有些烦恼了。 他挠挠头,又努力地想了想,这才道:“怎么说呢?大统领平日如何,我是不知道的。反正吧,在我遇上大统领的时候,一般都只有问好而已。往日里也没听谁说被大统领训过。” -- 第140页 夏冬说完了自己的体验,转头就和沈修一起看向了叶殊。 叶殊听完了夏冬这话却是露出了惊讶的模样。 她微微拧着眉,费解地道:“这般说来,岂不是我最惨?我每次遇到大统领,聊到最后他总会这般说教一两句。” 听到这般截然不同的回答,沈修的目光不禁在叶殊和夏冬的身上来回打转。 最后,他没忍住笑出了声来,道:“别这样说嘛,说不定你是被偏爱的那个呢?” 叶殊对沈修这话回以一个白眼,轻哼了一声,道:“我看是被偏恨的那个才对吧。大统领对陛下十分忠心。指不定就是因为陛下让我一步登天,所以大统领记恨我了,担心我惑主。” “你惑主?”沈修诧异地反问了一句,不期然地想了想他所瞧见的叶殊的表现,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违和。 只是,这种违和感不强烈,叫人说不清究竟是哪里不大对了。 沈修也因此而没再说什么,反而是夏冬笑出了声来,道:“头儿,你别说笑了。咱们陛下又哪里是别人能惑的。谁要是真这么想,那他肯定不是内司的人。” 沈修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言论。 他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为何这么说?” 这个问题的答案没什么不能对外人说的地方,夏冬连犹豫都不曾有,便回答道:“当然是因为能成为内司的人,必然都是愿意为陛下效死的人啊。对于我们来说,陛下永远都是对的!就算真的错了,那也是对的!” 夏冬说这话时还无意识地挺直了腰杆,神情认真,显然是当真这般觉得的。 叶殊和沈修瞧着他这模样,却都多了几分恍然大悟。 沈修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赵恒衍会这般信任内司。而叶殊则是明白了,为何自己明明是一个空降过来的司承,可底下的人却没有阳奉阴违的。 想通了这一点,叶殊又将问题绕回了原来的地方,问道:“可是,如果不是担心惑主,那为何每次都会逮着机会就对我说教呢?” “额,或许……或许……”夏冬苦思冥想,忽而眼睛一亮,道:“或许是大统领觉得你比较特别呢?” 沈修和叶殊之前还以为夏冬是要说什么呢。结果只得到了这么一个回答,两人顿时齐齐翻了个白眼。 沈修更是直接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若非觉得特别,谁会对你另类对待啊?问题是究竟是怎么个特别法。” “这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大统领。”夏冬顿觉委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又道:“要我说啊,如果你们真想知道原因,那还不如直接去问大统领呢。” 夏冬这个提议,还是挺有可行性的。 可叶殊一想到大统领这个人,便开口拒绝道:“那还是算了吧。反正顺着他的话敷衍着就是了。走吧,我们赶紧先看看婉兰殿。” 叶殊言罢,转身就继续往里头走去。 沈修和夏冬见她明显就是不想再说这事了,也便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跟在她的身后,与她一起进了那被烧得黑漆漆的婉兰殿。 这一通翻找,便找了一个上午。最后一无所获的三人直接出了皇城。 叶殊和沈修两人大大方方地去了永长楼要了一间雅间。而夏冬则是借着买糖葫芦的名义,悄悄去了张千胜家的后门等着拿小纸条。 叶殊还是头一次来永长楼。 这一进雅间,她便一副好奇模样地东看看西瞧瞧。直看得在桌子旁坐下倒茶的沈修忍不住问道:“你以前难道没去过酒楼?” 正探头望着小隔间的叶殊闻声回头,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沈修是在跟她说话。 叶殊顿时一笑,转身走到了桌子旁坐下,道:“我跟我师父去过普通的小酒楼。不过,像这种一看就特别贵的酒楼,我们一般都是不去的。” 沈修刚想问一句为什么,忽而便想起了上次叶殊那番“千金”的话。 他到了嘴边的话一顿,转而问道:“是因为没钱?” “你要这般认为也可以。”叶殊笑容依旧。虽未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可这话又分明已经给了些许回答。 这种似是而非的答案,听得沈修忍不住皱起了眉,道:“你就不能给个准确点的回答吗?这般回答,听得人怪难受的。” 叶殊闻言伸手倒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瞧了沈修一眼,笑得无奈,道:“行吧。既然你想听,那我告诉你实话也无妨。” “我师父跟我都不太看重钱财。身上的钱都是够用就成,并不会特意去攒钱。所以,你说我们是因为没钱,也可以算是对的。不过,若是要说真正的想法,大部分还是因为我师父嫌麻烦。” 叶殊这话里透着些许无奈之感。 沈修听出来了,当即便追问道:“麻烦?到酒楼吃饭能有什么麻烦的?” 叶殊带着几分感叹,道:“酒楼这种地方,权贵居多。你就算只是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吃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觉得你碍眼,要找你麻烦了。” 沈修一愣,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叶殊的意思。 他自己就是权贵之一。那些纨绔子弟哪怕要找人麻烦,也不可能找到他身上。 而他往日里没什么狐朋狗友,自然也体会不到这种心情不好就随便找人麻烦的事。 直到现在被叶殊这么一说,沈修才又意识到这一点。 -- 第141页 不过,这原因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沈修自然是信的。 可现在从叶殊口中说出,他却不由得带上个了几分怀疑。当即便道:“以你的武功,如果真有人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应该也是不怕的吧?” 叶殊并不否认这一点。她笑着回答道:“所以我说了啊。我师父嫌麻烦。” 嫌打人麻烦,嫌打完人还要防备被打之人报复回来麻烦。 既然都这么麻烦,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去这种权贵多的地方,也就不会被狗咬了还惹回一群疯狗。 叶殊没将这话细说,可沈修还是有些能领悟得到的。 毕竟,纨绔子弟们究竟是个什么德行。在这种权贵遍地走的京都长大的沈修,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登时便笑了出来,道:“你师父倒是个明白人。那些喜欢仗势欺人的纨绔,多是被家里人宠坏了,没有受过教训的人。若是真被他们盯上了,除非连带着将他们家里人都一并教训了,否则打击报复栽赃陷害,这种事只怕会明里暗里轮着来的。” 第80章 打草惊蛇去 关于师父的话题,叶殊还是比较喜欢的。 现在跟沈修谈论起师父的事,时间不知不觉便也过去了。而等到菜上齐了的时候,夏冬也带着三串糖葫芦回来了。 普一进雅间,夏冬便特意高声道:“头儿,你瞧!我可是跑了好多地方才给你买来了这最好的糖葫芦呢!” 夏冬这话都喊完了,才将他们这间雅间的房门给关上了。 随后,他又拎着那三串糖葫芦走到了桌子边。随手将其放到了空着的碗里,坐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解渴。 沈修和叶殊见他满头大汗的,也就没有催他了。 叶殊甚至还拿起了筷子,不怎么在意地道:“辛苦了。既然回来了,那就先吃饭吧。不然等会菜就凉了。” 沈修原本还想开口问一问的。现在听叶殊这般一说,他顿时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可随即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沈修遂又道:“对!咱们边吃边说。” 连灌了两杯茶的夏冬一抹嘴,也伸手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含糊不清地道:“也成。反正我先吃点,东西你们先看。” 夏冬说完,刚想将纸条递给叶殊,便发现叶殊其实也是专心吃着东西。 他干脆手一转,又将纸条递给了沈修。 沈修见状二话没说伸手接过。 只是,待到展开来之后,瞧着上头那乱七八糟的东西,沈修瞬间无语,转手就将纸条递给了叶殊。 夏冬见他竟然看得这般快,还诧异地抬头对他问道:“不是吧?你这么快就看完了?” “是呀,什么都看不懂,当然快了。”沈修应得无奈,脑袋却往叶殊那边凑着,一副等着她看完跟自己说的模样。 叶殊闻言还有些惊讶,低头一瞧那小纸条又明白了过来。 她当即放下了筷子,边仔细瞧着那小纸条,边对着沈修道:“这是我们内司的暗码,你不懂也正常。” “这上头写的是张千胜有收集木雕的习惯,但是却基本没有将木雕送过人。我们昨日看到的木雕就是张府全部的木雕了。木料,张千胜不常买。唯有十几年前买过一次。但是因为那木料太难处理,最后并没有将其改成木雕。” 叶殊边看边转述。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忽而皱了下眉,才又接着念了下去,道:“而在前不久,那木料被负责管理的阿信偷了两指粗的一截给了夫人房里的桃香。桃香拿走后便没人再见过了。” 边吃边听的夏冬闻言也是一蹙眉,咽下了口中的食物,道:“怎么又绕回桃香身上了?” 这般兜兜转转又转回来的感觉着实不妙。 沈修有些烦躁地端起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又一抹嘴,道:“罢了,也许这事从一开始就应该直接点。从桃香身上入手,查明她最近跟什么人接触过,又去过什么地方,总能找到人的。” “桃香都有本事毒死张千胜了,不可能不会防备着我们的调查。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先打草惊蛇,再顺藤摸瓜吧。” 叶殊边说着,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火折子,又将纸条晃了晃,对着沈修和夏冬两人问道:“你们还要看吗?不要我就销毁了。” 夏冬摆摆手,示意自己对这纸条没兴趣。 沈修倒是有兴趣,奈何上边的什么暗码他压根就看不懂。哪怕现在拿过来,也压根没什么用。他也就跟着摇头了。 叶殊得到回答后半分迟疑都没有,立马就将其烧了。 待到他们三人亲眼瞧着那纸变成了灰,叶殊又将灰全扔进了空杯子里,加了茶水搅和了两下。再控制着量,将其倒进了房间内的两个花盆里。 做完了这一切,叶殊才擦干净了手,坐回了位置上接着吃着。 等到吃饱喝足,叶殊和沈修也不休息,两人立马又去了张千胜家。 倒是夏冬刚刚才去过张千胜家附近。为了防止可能被人认出来,他直接回了皇城。 昨日,叶殊和沈修两人也算是小小地闹了一场了。今日再次来到张千胜家,门房立马识趣地将他们两个领去见符有财了。 符有财瞧见他们两个心中一叹。他虽然对叶殊和沈修两人的到来感到厌烦,可明面上却还是维持着浅笑迎了上去。 -- 第142页 “小人见过两位大人。”符有财麻溜地行了一礼,才又饱含歉意地道:“两位大人,我家老爷搁棺祭拜,往来的人有些多,还望大人们勿怪。” “无妨,等会我们也去上柱香。”叶殊随口应了一句,也不全是场面话。 都说人死如灯灭。这来都来了,上柱香也不碍事。 沈修对叶殊这决定没什么异议。 在听叶殊说完后,他便将话题转到了这次来的目的上,张口便问道:“符管家,我们这次来是来找桃香问点事的。还请符管家莫要推脱。” 符有财听这话听得一愣,随即试探性地问道:“那个,不知两位大人找桃香有什么事?桃香到我们张府六年有余,往日里都是个乖巧懂事的。” 符有财话里带着明显的担忧,就怕沈修和叶殊这是赖上了他们张府,故意找他们麻烦,想要再从他们这里得到些好处。 沈修在听完他这话后却没有回答,反而思考着究竟应不应该告诉符有财桃香有问题的事。 他们是来打草惊蛇的,可到底要惊到什么程度,沈修和叶殊却没有事先商量好。 不过,未等他想出个结果来,叶殊便先随口反问道:“符管家确定要问我们御锦卫的事?” 符有财一噎,当即便不敢问了。他也没再多嘴,转头就让人去见桃香喊来了。 等到人到了之后,符有财更是识趣地退到一旁。既保证自己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又确保能瞧见桃香。若是沈修和叶殊有什么不轨之举,他也好救上一救。 被喊过来的桃香看起来很是不安,连行礼时都要多看一眼符有财。 叶殊和沈修两人对此不置可否,也没什么心情陪桃香去演戏。 在确认了符有财远离之后,叶殊张口便是一句:“你把木料弄哪去了?” 这没前没后的一句话,骤然打破了桃香预先想好的回答。 她当即慌慌张张地低头应道:“什么木料,奴婢……” “桃香。”桃香话说一半,便被叶殊给打断了。 她惶惶然抬头,却见叶殊神情冷漠,道:“你若把御锦卫当傻子,那本官就让你变成傻子。” 这是要打我吗? 桃香不确定的想着,又瞧了叶殊那冷漠的模样一眼,当即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低着头带着哭腔道:“奴……奴婢不敢!奴婢说实话!” “奴婢是因为家中母亲生病无钱医治,不得已才找了阿信要了木头去卖的。奴婢知道这般做不对。但是奴婢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还望两位大人饶命!” 桃香说着便给叶殊和沈修磕起了头,期间伴随着压抑的啜泣声。 沈修低头看着对方的后背,心里头对她这话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倘若桃香当真孝顺关心她的母亲,到了宁愿冒险用主人家的木料去换银钱治病的地步。先前被他们御锦卫圈禁起来时,桃香就应当会担心她的母亲才对。 可当初他们审问桃香时,对方却只表现出了害怕的模样,分明与现在这说法不一致! 沈修挺想嗤之以鼻,再让对方想好了再说。可他的话未出口,便忽而发现叶殊正在给他使眼色。 沈修一愣,又见叶殊对自己眨了眨眼,他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现在这情况,还需要自己配合? 这个疑惑在沈修心中转了一圈,他忽而便会意了。 下一刻,沈修便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对着叶殊帮忙求情道:“叶大人,或许桃香所言皆是实情呢?毕竟是母亲生病了,桃香会想尽力治疗也是人之常情吧?” 沈修这话一出,跪地磕头的桃香立马抬起了头来。她带着一副欣喜至极的模样,连声应道:“大人说得对!奴婢只是救母心切,还望大人饶命!” 叶殊听完沈修和桃香的话,却是连看都不看桃香,只是一脸无奈地瞧着沈修,道:“沈大人这是同情她了?” 沈修听到叶殊竟然还反问了自己一句,他顿时愣了一下。 随后,沈修又低头看了正眼带期待之色望着自己的桃香一眼,方才配合着应道:“救母这种事,本就是孝。虽然她这做法不对,可孝心却是不假。” 叶殊闻言与沈修对视了片刻,方才移开了视线轻叹一声,带着不甚明显的无奈,道:“也罢。既然沈大人求情,那便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将木料的去处告诉我们,本官便不追究你盗卖主人家东西的罪。” 沈修瞧着叶殊这极其自然的态度转变不禁一挑眉,心中更是郁闷地琢磨起来。 难不成,叶殊先前为我撑场子,就是为了现在的名正言顺? 沈修疑惑连连,而桃香却是立即露出了欢喜的模样,对着叶殊磕了一个头,连声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奴婢一定全都说,绝对不会有所隐瞒的!” 她这话一说完,又转头看向了沈修。面上忽而便有些泛红,感激中透着几分羞涩,连声音都柔了不少,道:“也多……多谢沈大人为奴婢求情了。” 这……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沈修瞧着桃香那十分明显的害羞表现,心里刚郁闷地想着。 -------------------- 作者有话要说: 叶殊:其实,前头我当真只是看不到你被人怠慢,并非要为了这里做铺垫。 阿岁:对对对!你放心,沈修不记这种小事的。 -- 第143页 沈修:嫌弃,成亲什么的最麻烦了,被人看上更麻烦了。 阿岁:哦,你想多了,她只是当你是大肥羊,人傻好糊弄的那种 第81章 离经叛道 在张千胜家的仆人堆里,始终都流传着这样一种观点。 会来张府过夜的人,都是好色之徒。 不管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还是传说中不沾女色的正直郎君,通通都是馋鱼的猫儿! 唯一的区别也只是眼界的高低罢了。 而现在,沈修在桃香眼里正是这么一个眼界很高的猫儿,还是一个身份和财力都十分不错的猫儿。 若是当真能跟他扯上关系,哪怕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日子也会比现在好很多。 这张府之前还好。有张千胜在,压得下底下所有人。又跟张家主家有联系,日子也算有奔头和保障。 可如今张千胜一死,张家主家会不会再用张府的人还很难说。家里没了个顶梁柱子,夫人又不怎么能经事,大少爷回家后只怕也会忙着争家产。 只要一想想日后会有的混乱场面,桃香便觉得这张府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因此,在意外得到沈修的说情后,她便故作羞涩地道了谢。 一个姑娘家,在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被人给救了。又因此而对救她的人心生崇拜和感激,进而生出了别样的情绪。 这般的情况,是最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和自信的。 从前头沈修为自己说情这事来看,这个办法至少成功了一半。再加上凭着她比寻常人还要出挑一点的脸,桃香对这事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可等到她开始尝试着利用目光来隐晦地表达自己对沈修的崇拜和爱慕之时,她才忽然发现,一切怎么跟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 在她的设想里,她可以假意带沈修和叶殊去卖东西的那家店。然后,她趁机在半道上对沈修表示谢意。 而沈修都为自己求情了,想来也不会排斥与自己聊两句了。 这一来二去,她也就有机会诉诉苦,给点暗示,表达一下好感,将人先给勾上了。 可等到她当真主动带他们去卖木料的店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竟是压根就没机会跟沈修搭上话! 从张府走到外边的这一路上,沈修让她在前头带路,而他自己与叶殊并肩走在后头。 这一点桃香还能理解,毕竟沈修和叶殊都是官,而自己只是一个小丫鬟。沈修会选择跟叶殊一起走也正常。 可等到出了外头要上马车了,沈修竟然特意将她赶到外头和车夫一起坐! 虽然沈修用的理由还挺在理的,说是男女授受不亲,他们两个男的跟她一个女的一块儿坐马车里不合适。 可桃香还是注意到沈修话里带着不耐和厌烦。 桃香登时便醒悟了过来,立马顺从地对着沈修和叶殊行了一礼,退到了马车外乖巧安分的给车夫指路。 是了,沈修不管怎么说也是王府的公子,怎么可能没有想要爬床的人?定然是自己先前那表现让他想起了那些人,才会在求情之后冷淡了下来的。 嗯,不能急,看来需要慢慢来了。 桃香心里琢磨着,面上带上了浅浅笑容,就像是因为沈修这等为她名声着想的话而感到开心一样。 与此同时,马车车厢里的沈修将人赶出去后才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叶殊瞧着他那仿佛送瘟神一般的神情变化,忍不住轻笑出声,低声问道:“你反应这般大,难不成是不喜欢姑娘家?” 沈修回以一个白眼,同样悄声应道:“我是不喜欢她这样别有用心的。” “你怎么确定她别有用心?说不定,她是真的看上你了呢?”叶殊轻笑着又问了一句,只是这话里调侃的意味居多。 “得了吧,那她还是去看上别人吧。反正我是无福消受了。”沈修应得不带迟疑的。那模样,当真像是避之唯恐不及。 叶殊瞧着他这模样不由得一乐,忽而便想起了他先前说过的那番,不愿意与一个不喜欢的人绑在一起的话。 叶殊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沈修,你这样不行啊。若是每一个看上你的姑娘你都这般避开,那你又怎么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对方呢?” “叶殊,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就是因为不喜欢,所以才避开的啊。”沈修先是纠正了一下叶殊认知方面的错误,方才又道:“况且,我现在是纯粹不想成亲。” 沈修这后一句话应得有些随意。 有些话他对着家里人不好说,可对着叶殊这个不算太熟的人反而没什么顾忌。 再加上叶殊是御锦卫,哪怕她过后跑去跟他父母提了这事,沈源和顾九思也大概率不会信的。 在这般心态下,沈修说话也随意很多,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道:“没遇上喜欢的人是一点,最重要的其实是成亲这种事太麻烦了。” “成了亲,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从此以后,我的一切都需要与另外一个人分享!我需要挣钱养着别人,需要顾及到另外一个人的心情、处境和想法。可是,我连我自己的事还差点儿顾不过来了,又哪里还有精力再去多顾一个人?” 沈修话里抗拒之感满满,明显还是真的挺排斥这事的。 可叶殊听得一乐,道:“那可真是巧了,我也感觉成亲这种事是自找罪受。这天地广大,一个人想走便走,想留便留,多么的逍遥自在,何苦再添上一个人来绑住自己的手脚呢?” -- 第144页 沈修听到这赞同的话反而一愣。 他抬头看向了叶殊,见她神色自然,不像是故意讨好他的。沈修一个没忍住,出声询问道:“你当真也是这般认为的?不会觉得我离经叛道吗?” “离经叛道?”叶殊一挑眉,回以一个浅笑。 她侧身挑起了窗帘子的一角,透过窗户看向了外头。似是开玩笑,又似乎是在感叹,道:“你又怎知,我不是个离经叛道之徒?” 叶殊这最后一句话很轻,轻到沈修差点儿没听清。 他满脸困惑地看着叶殊,不是很明白她到底为何会说这么一句话。 毕竟,按照对方行事作风来看,其实也是忠君爱国之辈。 “离经叛道”这四个字,沈修没在叶殊身上瞧见过。倒是看到了不少嚣张跋扈和仗势欺人的行为。 不过,叶殊平日里也不会是个坏人。 沈修从那买馄饨的老板对叶殊的态度中便能看出这一点。倘若她平日里也并非良善之人,那个老板便不可能逐渐对她习以为常。 所以,自己是个离经叛道之徒这一点结论,叶殊到底是从哪里得出来的呢? 沈修感觉有些不解。想追问吧,可瞧着叶殊那连笑容都浅浅淡淡的模样,他忽而便觉得开不了口。 稍一犹豫过后,沈修只好轻叹一声,同样侧过身子撩起了自己这边的车窗帘子,学着叶殊的模样看着外头。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等到车子七拐八拐地到了一条小街边上时,他们两个又若无其事地一道下了车。 “两位大人,那家店铺就在里头。奴婢带你们过去?”桃香试探性的问着。 她看向沈修的目光还是跟之前一样。只是人却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什么多余的举动都没有。 叶殊没有应声,而是站在小街路口望着里头。 这条小街虽小,宽度只有大街的一半,可人却是不少的。 街道两边有许多小店铺不说,还有一些人直接拿着个扁担挑着两个筐便在路边买起了瓜瓜蔬菜之类的。 粗略看来,龙蛇混杂。 不过,往来的人也确实多,有陷阱的可能性也小。 初步判断完安全程度后,叶殊转头与沈修交换了一个眼神,还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沈修会意,回过头就让车夫将马车驾远一点,然后原地等他们。 待到车夫应声离开,沈修和叶殊才跟在了桃香的身后,由她领着往小街里头走去。 沈修和叶殊两人过来前压根没有换掉官袍。 他们这一身装扮,当真是威慑力十足。在桃香领着他们进去的这段路上,他们是走到哪儿,哪儿便安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他们便在身后众人那忌惮的目光中走进了一间香料铺。 这间香料铺很小。沈修、叶殊和桃香一进去,便已经占据了整个香料铺的大半空间了。 柜台后的掌柜瞧见两个官老爷进了他的店,其中一个还是御锦卫,他顿时便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慌忙从柜台后出来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两……两位大人,不……不知道来……来……来小店有何贵干?” 掌柜紧张兮兮,可沈修和叶殊却都没空理会他。 他们正转头看着周围那一盒盒的香料,像是在观察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单纯地看一看。 桃香见状有些急了。可她又没敢越过沈修和叶殊对掌柜说什么,只好跟掌柜一样眼巴巴地等着沈修和叶殊观察完。 好在沈修和叶殊两人也没有故意晾着两人。 在粗略看过周围的东西后,叶殊便开口道:“掌柜的,你还记得旁边这位姑娘吗?” 叶殊本意是想让那掌柜先认认人,这样等会也比较容易回想起对方卖掉的木料。 哪知掌柜一听这话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着头嚷嚷道:“大人明察!小人老实本分,从来没有干犯法的勾当的!” 第82章 烦恼 掌柜跪得突然,不止叶殊和沈修,连桃香都懵了。 直到他那话喊完,叶殊才回过味来。想明白他这是以为桃香找他们报案,他们过来查案了。 想明白了的叶殊却懒得跟他解释清楚,张口便是冷淡地道:“起来。你说你冤,那你就先说说桃香过来卖东西的具体过程。” 沈修和桃香闻言转头看向了叶殊。叶殊只低头看着掌柜。 掌柜像是没料到叶殊这般好说,在怔了怔之后才大喜,又磕了两下头,喊道:“是!是!小人遵命!小人这就说!” 掌柜说完都不用别人催促提醒,便麻溜地站了起来,又伸手拍掉了自己膝盖位置的灰尘,防止仪态不佳惹得贵人不悦。 两三下做完了这事,掌柜又转头看了桃香一眼。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没认错人,同时还回想了一下当日的事,才开始讲述其那天的情况。 他一番话下来条理情绪,可叶殊和沈修却高兴不起来。 只因在对方的话里,桃香当日是用布包包着一小段木料过来了。可最后,那截木料是卖给了一个刚好路过的男客。 “小人祖上是做木工的,对木料颇有研究。当日小人便认出了那是价值连城的云木,所以直到今日还有印象。只是最后那个男客单看衣着就不是普通人。小人虽有余财跟他抢那云木,却不一定有本事保住云木。因此,最后那木头被那位男客买走了。” -- 第145页 掌柜说到这里,又一撩衣摆跪了下去,惶恐地道:“两位大人,当日的情况就是这般了。小人不敢有所隐瞒,也并没有做什么小动作骗人的。还望两位大人明察!” 桃香见掌柜讲完了,顺势也跟着跪了下去,道:“两位大人,事情就是如同掌柜说的那般的,奴婢当真没有说谎。如果两位大人仍然不信,奴婢可以带你们去找医馆的大夫。他应当对我母亲还有印象。” 沈修对这种跟死无对证没多少差别的回答其实是不太信的。 可现在桃香和掌柜两个又都异口同声地咬定了这事。无凭无据的,沈修也不好说他们在骗人。 他这心情不好之下,也没应话。 反而是叶殊依然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听完掌柜这话后,她又详细问了问那个男客是什么模样的,有何特征。 在问清了这时候,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吩咐了桃香带他们去医馆,便转身出了这间香料铺。 沈修虽然还是觉得掌柜这说法太巧了。可现在瞧着叶殊似乎有先按照掌柜和桃香所描述的东西去找那个男客的准备,沈修犹豫了一瞬,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与叶殊一起离开了这条小街。 随后,他们两人不仅跟着桃香去医馆问了大夫。还去了桃香家里,看了她卧病在床的母亲。 最后两人又将桃香送回了张府门口,瞧着桃香进了里头,这才让车夫驾着马车沿路随便走。 随着马车的缓缓移动,车厢内与叶殊面对面坐着的沈修顿时就按捺不住地问道:“你真信是有个男客买走了木料吗?” “信与不信重要吗?现在的问题是,掌柜和桃香没留下明显的破绽。而我们暂时还逮不住那些细微的破绽。” 叶殊闭着眼靠着车厢的车壁坐着。她看似在休息,可回答起沈修的话来也不慢,分明就是有注意着四周。 沈修见她坐个马车都要闭眼休息,以为她这是累了。 他那到了嘴边的询问顿时又给咽了回去,思虑片刻后才道:“我看,这事要不就是桃香和那掌柜联手骗我们。要么就是桃香和那男客联手骗我们。” “掌柜的口风太紧,想要撬开他的嘴只怕不容易。所以,要不还是按你准备的那样,先让人查查那个男客?”沈修衡量了一下,还是觉得叶殊原先的打算比较靠谱。 而压根没提过自己想要先查一查男客的叶殊闻言睁眼看了沈修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微挑,又闭上了眼睛,道:“行呀。” 沈修见叶殊同意了,他顿时稍稍松了口气,又追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回皇城找夏冬?” “现在啊,回家吧。”叶殊说这话的声音比较轻,透着一股似有似无的疲惫感。 沈修初听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这种事情肯定越早去查越好呀。 可未等他将疑问问出口,他便瞧见了叶殊那疲惫模样。 他那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转而对着外头的车夫喊道:“转道回府。” “是,少爷!”外头的车夫应了一声,开始拐道回家。 时间飞逝,转眼又是入夜。 沈修犹豫了一下,最后想起昨夜叶殊在雕刻的木头,他终究还是熄灯翻窗爬了屋顶。 只可惜,这一次的叶殊依旧雕了一夜的木头。而沈修依然没弄明白她在做什么。 又是熬了一夜的沈修次日起来依然是一副困倦的模样。 他穿着常服晃晃悠悠地出了门。这一次他也没特意等叶殊。而是坐车去了西街那家馄饨店,打算吃点好的醒醒自己那昏昏沉沉的脑子。 等到一碗馄饨摆上桌,沈修吃着个大陷多味道鲜的馄饨,脑海中才开始反思起自己最近查案中的种种行为。 大意,反应慢,过分依赖御锦卫! 一口咬下半个馄饨的沈修目光沉沉,显得无精打采。 先前他也没多想。反正叶殊有足够的人手,他也就等着听叶殊给出调查后的答案了。可现在他才忽而发现,自己与其说是依赖御锦卫,倒不如说是没有人手。 大理寺的人不管这案子,他也不好过去借人。 他们平遥王府的人他倒是能用。可他是在为赵恒衍查案,若是用他们平遥王府的人那像什么样啊! 所以,我现在是需要自己去问了? 心里浮现出这个想法,沈修忍不住一蹙眉,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吃着地馄饨,整个人看上去却没什么活力。 “文渊?”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 沈修听到这熟悉的嗓音一愣,一口咬断了汤匙里的那颗馄饨,便回头循声看了过去,果然瞧见了一副惊讶模样的项趋阳。 “子晴?你怎么也在这里?”沈修眼睛一亮,口中虽是问得惊讶,可神情却是惊喜得很。 一身官袍的项趋阳见真的是沈修,他顿时也是一乐。 他边不客气地走过来在他的面前坐下,边对着沈修应道:“我自然是来吃早饭的啊。” 项趋阳说完,转头又对着那老板喊道:“店家,一碗馄饨,照旧。” “好嘞!项大人请稍等!”掌勺的店家立即应道,还笑呵呵地对着项趋阳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沈修瞧着项趋阳和那店家之间的熟稔模样,若有所悟地问道:“你经常来这边吃早饭吗?” “是呀。我家那情况你也知道,出来吃也不容易倒胃口。”项趋阳对沈修说起自家情况都不带遮掩的。 -- 第146页 言罢,他还顺势反问起沈修,道:“倒是你。你平日里可是很少出来外头吃的。怎么今日竟有这等闲情逸致,还有这等眼光?” 闲情逸致指的是沈修放着家里的精致早饭不吃,跑出来吃外头的东西。 这等眼光指的则是沈修能在这么多卖早饭的小摊里头找到这家馄饨店。 项趋阳话里这两个意思,沈修还是听懂了的。 他那刚刚好了点的心情顿时又变回了郁闷,摆摆手道:“不提也罢。还不是那事没搞定,心里头烦。” 沈修说得含糊,项趋阳却是明白他的意思的。 瞧着眼前这人这般烦恼,项趋阳却是轻笑一声,道:“咱们大理寺的悬案疑案那么多,你还没习惯搞不定案子吗?宽宽心,事情总会有进展的。” “这种事怎么可能习惯?我也知道这事只要肯花时间一点点排查,总有能查清楚的一天。可我现在可没那么多时间啊。” 沈修摇头一叹,低头又吃了一口馄饨。那双颊鼓鼓的模样,瞧着似有几分气恼。 项趋阳见状笑得有些无奈。 他先是稍稍侧身,好让店家将那碗馄饨放到他的面前。才拿起汤匙舀起一颗馄饨晾凉,口中对着沈修轻声问道:“可要跟我说说?” 项趋阳口中的“说说”,便是指问问他的看法意见。 他和沈修皆是管案件的官员,大多数时候他们所管的案件各不相同。如有需要,他们也会透过这种隐晦的说法,让对方帮自己理理思绪。 沈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了目前最大的问题,道:“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可疑的人选。又透过这个人选,找到了另一个可疑的店家。可这两人却一致说,东西卖给了过路的一个男客人。” “我们决定要从男客人身上入手。可,能用的都是他的人手,我却只有一人,想插手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好。那范围太广。” 沈修这话带着满满的无奈。可项趋阳却听得若有所思,道:“其实,你可以从那店家周围的商铺问起。等确认了真有这么一个男客,再去找那一片区域的地头蛇。” 找那地头蛇之后要如何做,项趋阳没说沈修也懂。 顿觉豁然开朗的沈修看了项趋阳一眼,又快速地低头将那碗馄饨吃完。 随后,他掏出碎银子放到了桌子上,又拿出汗巾一抹嘴,道:“谢啦,子晴!这顿我请你!先走啦!” 沈修言罢,转身便走。 余下项趋阳坐在原位伸手想要阻拦,口中还喊道:“诶!你留的钱太多!” 第83章 诈 留的钱多不多,沈修是不在意的。 这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新办法,他现在只想赶紧去试试。 可等到他到了昨日那家香料铺门口后,他还未来得及选好要从附近的哪一家店开始问起,脑袋上就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 那东西比较小,力道也不大,感觉并不是很疼。可沈修还是惊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头往四周望去,却发现周围没有可疑之人。 直到脑袋上又挨了一下,他才猛地抬头望去。 这一次,他对上了叶殊那含笑的眼。 沈修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好,甚至还有点儿微妙的心虚感。 虽然他确实是觉得一直蹭御锦卫的人不大好。可现在自个儿过来查探却被叶殊逮了个正着,沈修又有种背着她单干,还被对方逮到的感觉了。 不知所措之下沈修只好愣愣地看着叶殊,假装自己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叶殊见他傻乎乎地站在楼下都不知道上来,又笑着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上来。 叶殊这举动,无疑给了沈修一个台阶下。 他二话没说便走进了叶殊所在的这家茶楼,摆摆手拒绝了店小二的招呼后,又“蹬蹬蹬”地快步上了二楼。一眼便瞧见了靠着栏杆往下望的红色身影。 那一抹红,当真是不管在什么环境之下都十分的显眼。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忍不住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颈。总算是有些明白,为何当初自己爱穿一身红时,他的父母兄长和项趋阳总能一眼便瞧见他了。 心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沈修脚下也不慢。 只是几步之间,沈修便已走到了叶殊旁边,对着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修这一问,抱着点先下手为强的想法。反正只要他问得够快,就能顺利地避开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的问题了。 叶殊听他这般问倒也没有多想,张口便应道:“我来这里喝茶看戏啊。你要不要一起?” 这个地方是昨日那家香料铺的门口。沈修为什么会在这里,原因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叶殊自然也就没想过要问回去。 再加上沈修一直以来都对这案子十分上心。若是此刻他没来,叶殊才更觉奇怪呢。 叶殊的这个想法,沈修不知道。但是,瞧着叶殊明显没想反问自己,沈修还是稍稍放松了些。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叶殊的身边,与她一起看向了下方,一眼便瞧见了他们昨日进去的那家香料铺。 沈修猜到了什么,却又没猜出具体的。 他干脆低声问道:“你准备做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叶殊同样轻声应了一句。 随后,她嘴角一勾,笑得带着几分邪肆感,道:“我只是忽而想起,我可是御锦卫啊。” -- 第147页 沈修听得一懵,不是很明白叶殊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未等他问个清楚,底下便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 沈修和叶殊两人闻声低头看去,瞧见了正推开人群气势汹汹往这边走来的一群御锦卫! “那是夏冬?”沈修望着那个领头的人有些诧异。又抬头看向了叶殊,惊疑不定地问道:“你准备做什么?” “做御锦卫该做的事。”叶殊一笑,转身走回了旁边的桌子旁坐下,端起了那杯茶小口喝着,一派悠闲模样。 可沈修却是额头青筋直跳。 他强忍着暴躁感,跟着叶殊走到了桌子旁坐下,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该不会是想直接栽赃陷害吧?!” “沈大人多虑了。”叶殊抬眼看向了沈修,笑意盈盈地道:“所谓的栽赃陷害,害的是无辜之人。可若是这掌柜本就不无辜。那么,这就不应该叫栽赃陷害了,而应该叫物归原主。” “你!你这叫强词夺理!”沈修气急,却仍然没忘了压低声音。就是这话听上去有股咬牙切齿的感觉。 叶殊却是回以一笑,反问道:“那不然,沈大人以为应当如何?” 沈修没想到叶殊这时候竟然会反问他这个问题。 他想都没想便应道:“当然是按我们之前说好的。先找附近的人问清楚那个男客人的事,再从这一点顺藤摸瓜抓住桃香的尾巴啊!” “你这想法确实可以。只是,你打算找个几天?一天两天?还是十天半个月?亦或是一年以上?” 叶殊将沈修先前担忧的地方又给摆在了明面上,问得沈修不知该如何应道。 毕竟,这本来就是他所苦恼的地方。 叶殊见沈修没应话,才又道:“这般查法太费时。陛下等不了那么久不说,这时间太长了,就算之前桃香有留下什么破绽,也完全可以借着这段时间将其遮掩过去。这般,你还觉得最后一定能抓到人吗?” 沈修也知叶殊这话有理。 可现在瞧着底下那群御锦卫将香料铺团团包围,他还是忍不住道:“可也不能栽赃陷害啊!否则的话,我们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去费尽心思地弄死对方。 哪怕他们披上了为死者伸冤的外皮,内里不也一样是罔顾法纪? 沈修抿着唇看着底下,放在桌子上的手紧握成拳。眼看着下一刻就要直接翻过栏杆跳下去阻拦夏冬了,叶殊冷不丁地一筷子抽到了他的手背上。 这一下没用多少力,沈修也不觉得有多疼。不过,他的注意力还是因此而从底下的御锦卫身上转移到了叶殊身上。 叶殊见他回了神,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了一个字:“诈。” 炸?炸什么?炸油条吗? 沈修满头雾水,原本的想做的事也被打断了。 底下的夏冬不知他们上头的举动。此刻他已经进了香料店,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货架。 “哎哟!哎哟!诸……诸位大爷!诸位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啊?!”掌柜躲在柜台后没敢出来,只是颤声问着,一副惧怕不已的模样。 “做什么?”夏冬嗤笑一声,一巴掌拍在了柜台上,道:“桃香全都招了,你还装什么装?” 掌柜闻言目光微闪,下一刻惶惶然之色更浓。 他躲在柜台后的身子都矮了些,就像是脚软想要跪下似的。 “大人!冤枉啊大人!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小人当真不知道啊!小人也就只是差点儿买了桃香的木料而已,小人什么都没做啊!” 掌柜高声喊冤,额头上渗出不少汗水,看上去当真是怕极了。 可夏冬却是回以一笑,道:“喊完了是吧?喊完了可就轮到我了哦。” 夏冬言罢,忽而神情一敛,冷声道:“众人听令,格杀勿论!” “得令!”周围的御锦卫齐齐一喊,皆是“刷”的一下抽出了虎首长刀,对着掌柜就砍了下来。 掌柜原本还对夏冬说桃香已经招了的话心存怀疑。现在见他们竟是要直接杀人,他登时便彻底信了! 只是长刀迎面而来,掌柜也没来得及说什么。 他只是匆匆蹲下身躲开了那些御锦卫的迎头一击,随手往柜台下方一抽,拔出了一把长刀便开始反击。 夏冬一瞧这场面顿时眼睛一亮,拔出了自己的虎首刀便跟着加入了这场打斗。 他的口中还兴奋地大喝道:“竟然还会武?!快快束手投降!说不定小爷还能给你求个情,让你跟你主人临死前再见上一面!” “胡说八道!你死了我家主人都不会出事!”掌柜怒喝一声,手中长刀舞得虎虎生风,竟是让御锦卫们接近不了。 “哈哈哈,你难不成还以为我们会放过你主人?想得倒挺美的!”夏冬一刀劈下,将一脚踹开一个御锦卫,企图跑出去的掌柜给拦了下来。 掌柜惊疑不定,一招一式间更多了几分狠劲,口中却是大喝道:“不可能!我们向来小心,你们怎么可能查到我家主人!” 夏冬闻言笑得嘚瑟,挥着虎首刀又迎了上去,大笑道:“我们可是御锦卫,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们无法知道的事!问题只在于我们想不想查罢了。看刀!” 伴随着夏冬这一喊,各种噼里啪啦的声响便从香料铺里传来。 沈修和叶殊坐在楼上,瞧不清香料铺里头的情况,也听不清夏冬和掌柜的对话。 -- 第148页 他们所能看见的,也只有外头的御锦卫们那拔刀在手严阵以待的模样了。 沈修越看越着急。 想下去瞧瞧情况吧,他担心坏了叶殊的计划。可若是不去看,他又担心会有什么意外。 就这般坐立不安之下,沈修终于忍不住准备下去躲人群中围观了。 却没想到,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从香料铺里冲了出来,两刀逼退了两个持刀的御锦卫,又一脚踹飞了正中央的一个御锦卫! 眼瞅着那人影就要跑了,沈修下意识地站起了身,想要翻身下去阻拦。 可他旁边的叶殊动作也不慢,随手便将端在手中的茶杯当暗器打了出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沈修的手才刚搭上了栏杆,那个人影便已经整个栽倒在地了! 沈修一惊,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叶殊。却发现叶殊正施施然地起身,走到了栏杆旁往下望去。 沈修的视线又随着她这一望而看向了底下,恰好瞧见御锦卫将掌柜团团围住。 而夏冬正大步走到了掌柜的身旁,抬脚将趴在地上的掌柜给踹得翻过了身,变为平躺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阿岁:提问!御锦卫该做什么事? 叶殊:emmm,强抢民女? 沈修:emmm,栽赃陷害? 阿岁:emmm,错!是皇帝第一,老子第二的嚣张! 第84章 有机关 叶殊那一下打得挺准的,正中掌柜的脑门。 被夏冬踹翻过来的时候,掌柜已经是一脑袋的血了。 “跑呀!你怎么不跑了?挺有能耐嘛你!”夏冬看着掌柜那眼睛半睁半闭,显得有些晕晕乎乎的掌柜怒喝着。 他也不管另外两个御锦卫的长刀正抵在了掌柜的脖子上,防止他突然暴起伤人,抬脚就又踹了他几下。 而掌柜却没怎么反抗,只是直愣愣地望着上空。 他手边的长刀上染有血迹,大腿位置的衣物也被染红了。显然是在被砸得摔倒的时候,自己割伤了自己。 夏冬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抬头往上边望了过去,对着叶殊招手道:“头儿!人抓住了!” 正躺平了的掌柜听着夏冬这话,下意识地将目光往旁边移去,瞧见了正站在栏杆后往下望地叶殊和沈修。 瞧着这两人那或平静或欣喜的模样,掌柜目光一闪,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他忽而转头恶狠狠地瞪向了夏冬,怒喝道:“你骗我!” 夏冬一听对方这话心中一紧。可随即,他便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模样,回头冷笑道:“你当你是谁呀?我还需要骗你?” 掌柜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夏冬瞧着,口中阴涔涔地道:“我知道,你们就是想要骗我说出我家主人的消息来。你们想借着我来对付我家主人,是不是?” 掌柜这话,夏冬还真没办法回答。 若说不是,现在自然能够将掌柜打发了。可同样的,等过后审问的时候,他们都不好直接问他幕后之人是谁了。 临场应变的本事,夏冬还是有的。 他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一种应对方式,直接无视了掌柜的问题,嫌弃地道:“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随后,他看都不看那掌柜,转头对着那两个用刀架在掌柜脖子上的御锦卫道:“你们两个将人绑好了。” “是,司领。”那两个御锦卫应声。 周围的人也没干站着,立马上前帮忙将掌柜制住。两人这才撤了刀,拿着铁链将人给捆上了。 掌柜对他们这一番举动没有丝毫反抗。 可在他被拉拽着站起身后,他又盯着夏冬,道:“你们压根就不知道我的主人是谁,甚至桃香也没有出卖我。你们骗我,就是为了借我来对付桃香,还想从我口中问出我的主子。” 掌柜这番话说得笃定无比。 当叶殊和沈修通过楼梯下来,走到了这外头时,瞧见的便是掌柜这带着怨恨,却又混杂着庆幸的模样。 他们两人皆是一愣。刚有些疑惑这掌柜怎么忽然间这般机警了,便见掌柜忽而咧嘴一笑,那黑色的血液便从他嘴里流了出来! “不好!他服毒了!”沈修惊呼一声,二话没说冲到了那掌柜的面前。 可惜他还是迟了一步,那掌柜已然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没了生息。 “这!这……头儿,这怎么办?”夏冬一懵,转头对着叶殊询问道。 叶殊看着尸体想了想,方才应道:“夏冬,你带人立即捉捕桃香。剩下的人,搜店!” “是!头儿!”夏冬抱拳领命,转头点了几个人便快步往张千胜家跑去。 剩下的人则是跟着叶殊进了店铺,在听叶殊说完要让他们找的东西是什么之后,便开始翻找起来了。 沈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了叶殊的身后进了香料铺。 他原以为叶殊也是要动手找的,可进去之后才发现,动手的是跟着夏冬过来的御锦卫。 而叶殊正气定神闲站在了香料铺的中间,左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右手的手套,目光时不时地在周围的东西上扫视而过。 “叶殊。”沈修喊了她一声,几步走到了她的身边,问道:“你们虽是诈出了那个掌柜有问题。可现在掌柜已死,只怕不管到底能不能找出证据来,这证据都会变得不可信。” -- 第149页 叶殊转头看着沈修,等到他将话说完了,她才继续看着四周,口中应道:“无妨。掌柜死了,桃香还活着。只要我们能赶在桃香知道掌柜已死之前将她捉拿起来审问,便能利用掌柜来诱她说实话。” 沈修听叶殊回答得有条不絮,知她确实是仔细考虑过的,也便跟着安心了不少。 不过,这该问的话,沈修也没想省。 他张口便又道:“你心里有数就成。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让夏冬带人过来的啊?” 沈修对这个问题是当真好奇。 他昨天是跟叶殊一起回去的,昨晚又在屋顶守了一夜。看夏冬来得那般快速,总不会是叶殊今早过去喊的人吧? 沈修心中有惑,可叶殊不在意这种小问题。 她当即应道:“我们御锦卫内司有专用的信鸽可以传讯。” 简简单单一句话,沈修一下子就明白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了。 他顿觉有些尴尬,正琢磨着再说点其他的事,便听搜查的御锦卫忽而高声喊道:“头儿!这里有发现!” 叶殊和沈修皆是眼睛一亮,立马一起走向了那个高呼的御锦卫。 那人所站位置就在柜台旁边。有着柜台的遮挡,叶殊和沈修站得远时还没发现,近了就瞧见在柜台下方有一块石板被挪开了。 挪开的石板底下是一个方方正正铺了木板的小方格,里头放着几本账本和一小箱金子! 金子有些晃人眼。可发现这些的御锦卫却压根就没有私藏的想法,当即便报给了叶殊。 这等做法,让沈修多瞧了对方一眼,可也仅仅只是一眼罢了。过后,沈修的注意力便又落到了那小方格的东西上头。 沈修不客气地伸手拿过放在了柜台上的账本翻看着,想要瞧瞧里头有没有藏着什么。 那个发现暗格的御锦卫见状看了叶殊一眼。见她没有生气的模样,他也就没有反对了。 而叶殊只是在沈修翻看时瞥了一眼那账本,随后便转身绕过了沈修,进了柜台后边,蹲下身查看起地板下的那个小方格。 这个地方比较暗,光是用看的也看不出什么来。 叶殊干脆在伸手摸索了一下。没几下,竟是当真摸到了一处不甚明显的凸起! 叶殊没有贸贸然按下,而是让人劈了几张凳子,用木板挡住了她的四周和顶上。这才从木板的缝隙中伸手按下那处凸起。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咚”,叶殊迅速地收回了手。又等了一会,确认了当真没有异常,她这才将用来确保安全的木板都丢开了,又一次偏头看向了小方格。 这一次,小方格正对着叶殊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空洞。 瞧那模样,应当是按下机关后,原本挡住这个空洞的木板往下掉去,才让这个空洞显露出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沈修站在柜台旁边探头问着,眼中满含期待。 而叶殊没有应话,只是吹亮了火折子,借着亮光看向了那个小洞。这一瞧,便瞧见了垂在空中的一小节细绳。 “那是……绳子?”叶殊略感诧异,并没有贸然行动,眼中神色也是戒备居多。 可沈修却有些按捺不住了,当即也跟着蹲了下来,道:“有绳子就拉拉看啊。不拉的话,光看着能看出什么来?” 叶殊闻言回以无奈的目光,道:“你说得倒是轻松。可你又怎么知道,这绳子所连接着的,不会是绝杀的机关?” “可你也无法确定,这绳子所连接的就是绝杀的机关啊!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拉动它,要么放弃它。难不成你还舍得放弃查看这个机关?” “自然是不可能放弃的。”叶殊想也没想便应了一句。 机关陷阱这种东西,叶殊其实也接触过一些。 现在眼前的这个机关不是很隐蔽,也不是很复杂。若是她当真敢就这般放弃了,回头她师父非削了她不可! 不过,查看确实要查,可叶殊却想换一种安全点的检查办法。 只是未等她将这后头的话说完,沈修便已经倾身靠近了。 “那不就得了。你下不了手,我来就是!管它到底是不是致命的陷阱,总之拉就对了!”沈修口中说的干脆,伸手伸得更干脆。 柜台下的空间也就叶殊面前那一点。沈修要伸手进去拉绳子,身体便自然而然地往叶殊这边挤。 瞧着沈修这突然靠近,叶殊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想要跟沈修保持距离。 可惜,这柜台的另一边是被封死的。叶殊稍稍往那边一挪,便抵到了柜台上。 可沈修为了拉到绳子,却还在往里靠。叶殊便只好往靠墙的角落里靠。 这转眼之间,沈修已然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将叶殊挤到了边角位置。 叶殊对此其实也没什么不悦的感觉。只是现在贴着墙,瞧着沈修那近在咫尺的侧脸,叶殊忽而便有些不自在了。 她下意识地往上抬了抬手,尽量防止沈修整个人都贴自己身上。 而沈修正专注地摸索着绳子。在察觉到叶殊的胳膊在动后,他还以为叶殊这是也想看一看那个机关呢。 沈修顿时便出声道:“你别急,我就快摸到了。等我开完了机关再给你看。” 完全没想往里瞧的叶殊闻言一默,终究还是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 第150页 第85章 齐活了? 叶殊应得含糊,沈修也没在意。 那个小方格的地方就那么大,沈修刚说完话,也就差不多摸到那根细绳了。 他顿时一喜,毫不犹豫地将细绳往自己这方向一扯! 只听又是“啪”的一声木头撞击的轻响,紧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沈修和叶殊皆是一愣复又一喜。 沈修下意识便想往后挪挪,也好低头去看是什么东西。结果这一退,便抵到了叶殊的胳膊上。 “喂!”叶殊低声喊了一声。 她虽是意在提醒沈修,自己还在他身后。可同时,她的语气里还是不知不觉地染上了几分恼意。 “诶?抱歉!”沈修也是一时之间没注意。现在叶殊这么一吭声,他立马往旁边挪了挪,好让叶殊跟他一起瞧瞧里头的情况。 叶殊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整个人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些。 随即,她便与沈修一起看了过去,一眼便瞧见了掉落在小方格里的一截木头! “这个难道是!”沈修惊喜地说着,却没将话彻底说明白了。 他伸手将那木头拿起,自己看了两眼,还随手往地上敲了两下,便转手将其递给了叶殊,便又探头去看顶上掉落木头的地方。 叶殊也没说什么客气话。 她伸手便接过了木头,凭着手感估摸了一下这木头的硬度,又伸手拔出了自己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往那木头上划了一下。 她这一刀,所用力度不算小了。 可等到她一刀划完了,这块木头上却连一刀划痕都没有! 叶殊顿时一喜,应道:“应该是了!” “等等,这里头好像还有东西!”沈修往那柜台底下正对着小方格的地方瞧了瞧,忽而边说着边伸手摸去,一下就摸到了那个空洞里头的一些瓶瓶罐罐。 那些东西有点儿多,沈修也没多想。他一只手拿不完,便干脆一把抓出几个,转手将其塞到了叶殊的怀里,才又继续伸手去拿里头剩下的。 叶殊一手拿木头,一手拿匕首。 她本是蹲在地上的,可现在被沈修放了不知道装有什么的瓶瓶罐罐在膝盖上,她只好原地盘膝坐了下来,免得一个不小心将瓶子摔了。 同时,她也没忘记举高了手中的匕首,省得一不小划伤了沈修。 而沈修对此毫无所觉。在头也不回地往叶殊怀里丢了两次瓶瓶罐罐后,他又倾身探手去摸那空洞的四周。 随着摸到靠近自己这边的位置,沈修也稍稍让自己的上半身往横着的方向倾斜,右手更是扒拉着柜台上,防止自己直接摔地上了。 叶殊见他这姿势有些艰难,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木头,伸手扶了他一下。 “谢啦。”底下有人帮忙撑着,沈修道了声谢,那摸索的范围也跟着大了起来,身体自然也愈发横着来。 幸亏那里头的空间不是很大,沈修没几下便摸完了一遍。 他正想收手起身,柜台上方竟然猛地蹿出了一颗脑袋来! 沈修一惊,右手下意识地一松,顿时仰面倒了下去,整个人砸在了叶殊的腿上! 他倒是没怎么受伤,毕竟本来就是蹲着的,背后还有叶殊垫着呢。唯一的疼痛感,也就只是后背撞到叶殊膝盖产生的丁点儿不适了。 反而是叶殊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倒下来,手腕都有些扭到了。 不过,这突然事件发生后,他们两个倒是全都没去在意这一点,反而齐齐抬头看向了柜台上方冒出的人头。 他们原本还以为那是掌柜设下的陷阱。可现在这么一瞧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陷阱啊!那分明就是夏冬! “夏冬?”沈修怔了怔,随即着恼地道:“你就不会出点声再过来吗?这突然冒出个人头,你是想吓死我啊?” 叶殊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夏冬,神情显得同样不是很高兴。只是大部分的不高兴却不是冲着夏冬去的,而是冲着沈修去的。 夏冬吓人是不对,可沈修这是想躺到天荒地老吗?! 叶殊腹诽着。可在夏冬面前,她还是给沈修留了点面子,没现在指出来,而是期望着沈修能自己主动起身。 只是,她的目光也因此而落到了夏冬的身上,没敢低头去看沈修。 她长这么大,记忆中可就只抱过猫和狗了。像这般大刺刺地躺她腿上的,沈修是唯一一个……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叶殊察觉到自己面上温度隐隐有上升的趋势,赶忙放空了自己的大脑。与此同时,她的神情也因此而变得愈发冷淡起来了。 夏冬原本也没想吓唬他们两个的。 他办完了事回来了,自然要找叶殊回禀一下啊。再一瞧有个御锦卫站在了柜台旁边不远处,他自然也就顺势过来问问叶殊在哪里啊。 走近后听到了沈修的声音,他肯定也就循声趴柜台上往下望望,瞧瞧对方躲在这种角落里做什么呀。 谁知道沈修胆子那么小,会被自己一个冒头吓到了,还吓得跌进了他家头儿的怀里。 咦?该不会沈修就是故意的吧?找个借口好让我家头儿抱一抱?! 夏冬脸上原本的郁闷委屈模样,随着他想到这一点儿而变得惊疑不定起来。连带着沈修那气恼的模样,在他眼中都变得极为可疑。 -- 第151页 只是,他这点儿想法才刚转了一圈,夏冬便瞥见叶殊的神情跟着变得冷淡起来。 他刹那间心领神会,只觉得自家头儿说不定什么都懂,现在也是故意在纵容沈修的! 自觉已经领悟到了真相的夏冬立马露出了笑容来。 他二话没说便先将脑袋缩了回来,随后才没什么诚意地连声道歉道:“抱歉抱歉,下次我一定弄出点声响来。” “你还想有下次?!”沈修气笑了,张口便回了一句。 随着夏冬这一退,沈修那注意力也跟着从夏冬身上转移开来,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此刻的姿势似乎有些不大好。 毕竟是两个大男人,虽然说躺腿上似乎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可总还是给人感觉怪怪的。 难怪刚刚夏冬笑得有些奇怪,他肯定就是在嘲笑我吧?! 沈修心中不确定地猜着,注意到叶殊的神情有些冷淡。 他立马伸手扒拉着旁边的柜台坐了起来,也没好再特意提这事。只好回过身生硬地转移话题,伸手一指那个小方格,道:“里头没其他东西了。” “嗯。”叶殊应了一声,因为他这起身,整个人总算是放松了些。 沈修见她虽然神色不太好,可好歹也是应了。他心里头也便清楚了,叶殊这是不打算多计较这事了,也就跟着放松了些。 这一放松,沈修便注意到了叶殊腿上那一堆的瓶瓶罐罐。他下意识便想要伸手帮忙拿一些。 叶殊见状一惊,立马抢先一步抓起几个瓶子递给了沈修。 沈修见状也没多想,伸手接过,又转头放柜台上了。随后,他又回头继续接其他的。 很快,叶殊便将刚刚从柜台里掏出来的那些瓶子罐子盒子都递给了沈修。 等到对方接过,叶殊才抓起被自己放在旁边的木头。她刚想撑着地面起来,便见沈修对着自己伸出了手,明显就是想要拉自己一把。 叶殊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不自在。可她明面上却还是一副平静模样地伸出手,将手腕靠到了沈修手边。 沈修瞧着她现在这一手木头一手匕首的也没说什么。直接隔着她的衣袖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拉,叶殊便顺利站了起来。 沈修会拉叶殊一把,也是因为前头都接了那么多东西了,叶殊的手上又还拿着东西。 若是他干站着看着叶殊自个人爬起来,未免显得有些不够厚道,这才伸了手。 可在夏冬看来,却只想感叹一句他们感情真好,竟是连起个身都要趁机拉拉手。 不过,人多眼杂。 夏冬看着沈修和叶殊那丝毫没想掩饰一二的模样,他心里头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喜滋滋地生出了些许自豪感。暗自感叹了一下若是没有自己为他们遮掩一二,只怕这两人的感情刚开始就要夭折了。 自觉自己十分有用的夏冬随手拿起了柜台上的一个小瓶子,故意将话题往正事上引,也省得这两人还沉浸在独处的氛围里,忘了顾及周边的外人。 “头儿,这些都是什么啊?”夏冬一句话问完,这才低头看起那个瓶子。 这一瞧,他便发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只因那些瓶子上头都贴着小纸条写着名字呢。 夏冬心里头顿觉尴尬,正想说点什么,便见沈修边拿起了一个盒子,边应道:“我也不知道,要不带回去找人帮忙看看?” 夏冬一愣,转头看向沈修的目光既惊讶又有些感激,只觉得他这是为了避免他尴尬,所以特意配合着他的。 沈修和叶殊却没去注意夏冬。在听沈修这般说后,叶殊也同样伸手拿起了一个瓶子看了两眼。 “这些好像都是香料。”叶殊随口应了一句,抬手一指手中那瓶上的小纸条,道:“‘花间散’,这个名字我在胭脂秀里见到过。” 沈修和夏冬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有听到。 下一瞬,忽而意识到什么的沈修眼睛一亮,道:“诶?!这么说来我们要找的证物都找齐了?!” “应该是了。”叶殊应了一句,伸手摸了摸那木头的一头。 那粗糙的触感,正是被磨出来的 第86章 小卒子 证物找到了,沈修和叶殊先是抽空回家换上了官袍,才一同往张府而去。 而夏冬本就是骑马赶回来通知他们桃香已经捉到了的。 在跟沈修和叶殊说完这事之后,他也懒得跟着他们回去,而是直接带上那木头,留下两个御锦卫封锁了这间香料铺,便领着其他人先行一步去张府了,准备先审问一下桃香。 这三天两头的被御锦卫登门,张府的人是敢怒而不敢言。甚至在沈修和叶殊登门之时,他们还扯着笑脸,装出一副高兴的模样。 进门的沈修和叶殊看了他们一眼。刚想随便应一句,然后赶紧去看看夏冬那边如何了。便忽而发现,这站在大门内迎接他们的人里头,领头的竟然是张夫人?! 瞧着面前这人面带惧意,周身忍不住发抖的张夫人,沈修和叶殊两个人不期然地想到了上一次见面时,张夫人那端着架子的模样。 沈修和叶殊两人一愣,先是转头对视了一眼,又一同扫视了一圈。 瞧着周围的御锦卫,他们倒是多少有了些许猜测。 不过,两人都没说什么,只是神色如常地跟人打了一声招呼,便跟着符有财去找夏冬了。 -- 第152页 符有财领着两人到了一个院子前,一路上完全没有先前的健谈模样。只要沈修和叶殊不问,他便什么都不说。好像突然间变成河蚌似的,不撬不张嘴。 沈修和叶殊两人心中有所猜测,再加上他们现在在意的是桃香的问题,也就没有追着符有财多问了。 可随着他们三人逐渐靠近那院子,沈修和叶殊却发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等到了院子门口,甚至都能瞧见院子里地上还未干枯的血迹。 符有财脸色一白,沈修神情一凝。 唯有叶殊见怪不怪,还有心思摆摆手让符有财先行回去。 符有财一听这话如蒙大赦,二话没说转身就走。那步伐匆忙的模样,仿佛慢了一步就会活不成似的。 叶殊却没管符有财还是何反应。她打发完符有财,转头就对旁边的御锦卫说道:“你去跟夏冬说我们过来了。” “是!头儿!”那御锦卫应声领命。他转身走过院子,不闪不避地从地上的血迹上头踩了过去,推开门闪身进了屋子。 叶殊见他进去后安心不少,转头就看向了沈修。这才发现沈修的神情凝重,虽说不至于生气,却也明显是一副不赞同的模样。 叶殊见状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院子里的那一滩血迹,忽而便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叶殊顿时一笑,也不直接跟他说,而是道:“沈修,你跟我过来。” 突然被喊道,沈修虽觉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在瞧见叶殊走向那一滩血之后。他便跟了过去,又学着叶殊的模样在旁边蹲了下来。 叶殊带着几分笑意,轻声道:“看看。” 沈修对叶殊这要求感觉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叶殊都这般说了,他也就当真转头看向了那一滩血。 这一近距离看,沈修便发现了地上这些血的颜色太过深了些。 沈修一愣,顿时想起某种可能。 他立马伸手沾了点地上还没干透的血,在指尖蹭了蹭,又置于鼻子前闻了闻,最后诧异地转头看向了叶殊,问道:“鸡的?” 叶殊只知道这不是人血,还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血。 她顿时顿了一顿,便跟着伸手沾了点地上的血闻了闻,仔细辨认了一下,道:“应该是。” 沈修顿时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纳闷,不禁问道:“你们做这个干嘛?吓唬人?” “御锦卫的惯例而已。据说办事前后泼一遍,能保佑我们办事顺利,过后也平安。”叶殊轻声应着,言语之间竟还透着几分恭敬的感觉。 沈修顿时诧异地多看了叶殊一眼,忍不住追问道:“你们御锦卫还信这个?” “信呀。这可是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我们内司虽然成立时间短,也不常外出办这种见血的事。可偶尔一次,也是会准备妥当的。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叶殊这话可就变得有些随意了。 沈修瞧着叶殊这前后还挺明显的变化,一时之间都弄不清叶殊到底是真信还是假信了。 若是真信,那为何后头说起这事的由来会有几分漫不经心?若是不信,那为何提起泼鸡血这流程,叶殊会带着几分恭敬? 沈修这疑问没问出来,叶殊自然也不知道他在思考这种问题。 毕竟,这个问题在叶殊看来十分简单。 总结起来,也不过是四个字——入乡随俗。 她既然已经是一个御锦卫了,那自然要信御锦卫所信,想御锦卫所想,忠御锦卫所忠。 所以,在提及泼血这习惯时,叶殊才会带上几分恭敬。可等说到后头那番话的时候,就只是她自个儿的想法了,叶殊也就懒得换上御锦卫的状态。 叶殊和沈修这简单的几句说完,前方的房门忽而一响。 沈修和叶殊闻声抬头,瞧见夏冬从那打开一道缝隙的房门里走了出来。 夏冬一开始还走得不急不慢。等到他身后的房门一关,他立马换上了欢喜的模样,小跑到了叶殊和沈修跟前,兴奋地低声道:“头儿!成了!桃香招供了,再等一小会就能拿到完整的供词了!” 蹲在地上的叶殊和沈修闻言眼睛一亮,立马站了起来。 沈修当即便对着夏冬笑道:“行呀你,竟然这么快就搞定了,本事不小嘛。” “嘿,过奖过奖,还不是我们御锦卫的威名远扬,还有各种刑具加持,外加从那个掌柜那里找出来东西,这才骗得桃香招认了。” 夏冬口中说着过奖,可神色却带着几分得意。 叶殊闻言一挑眉,问道:“你用刑了?” “没有。就是把刑具摆出来,当着桃香的面用生猪蹄给试了一遍。然后桃香就招了。”夏冬想都没想便回答了。 不过,他还是省略了他们边试给桃香看,边给她绘声绘色地讲解这些刑具用在人的身上时会是一副怎么样的有趣景象的部分。 沈修听他这么说也是松了口气。 虽然他也明白有时候用刑是有必要的。可一旦是御锦卫用的刑,总会让人生出一种犯人是被屈打成招的感觉。 沈修也是普通人,同样也会有这种担忧。现在夏冬这话倒是直接将他的顾虑从根子里解决了。 夏冬出来之前,桃香便已经在述说犯案过程说到一半了。 等到夏冬跟沈修和叶殊闲聊了几句后,便有人从屋里出来,将刚刚记录起来的供词交给了他们三个。 -- 第153页 叶殊伸手接过,沈修和夏冬一人一边在她身旁一块儿看着她手中宣纸。 没一会儿,他们便一起弄明白了这事情的经过。 原来,桃香从始至终都是其他人安插进张千胜府里的探子! 只不过,桃香是最底层的人员。她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跟自己对接的人就是香料铺的掌柜。 之前正是香料铺的掌柜让她想办法拿到张千胜库房里的那节云木。她才会假装自己的母亲生病,一步步诱着看守木料的阿信主动将木料交给她。 甚至为此不惜用了掌柜给的药,好让自己的母亲真的病了,不会露出破绽来。 而后,她还听从掌柜的话,在天黑之后打开了后门,将他放进了张府。又与他一起爬了书房屋顶,从上头进了书房。 算算那段时间,也就是在阿忠守着书房,符有财回来又被张千胜打发去查看沈修情况之后。 掌柜带着桃香过去,是为了将她拉下水,防止她出卖自己。 可实际动手时,却是桃香坐在房梁上,瞧着掌柜悄无声息地将张千胜的穴道点上,又往后拉开了椅子,拉着张千胜的胳膊将人拽了起来,让其趴在了地上。 随即,掌柜便当着桃香的面,将包着水漾和云木碎屑混合粉末的布打开,整个捂在了张千胜的鼻子上! 再后来,桃香又被带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掌柜□□离开了,而她则按着掌柜计划的,前去送醒酒汤,再假装发现尸体,趁机拖延一二。 至于除此之外的事,桃香则是真的一问三不知。 她不知自己到底是谁的探子,不知像她这样的探子还有多少,不知张千胜到底有没有往宫里送过水漾和云木,更加不知道孙昭仪之死到底是不是张贵妃所为。 这等审问结果说是成功又不是十分成功,说是失败也不是很失败。 夏冬看完了审问完后供词不禁挠了挠后脑勺,转头就对着叶殊询问道:“头儿,现在张千胜这案子也算是抓到凶手了,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叶殊似叹非叹,道:“发簪不见了,衣服烧毁了。孙昭仪的案子就是个死局。真正能查也只有张千胜这个案子罢了。现在嘛,自然是回去跟陛下禀报我们的调查结果了。” 沈修听到“回去禀报”这种做法,整个人怔了怔,随即不甘心地抿了抿唇。 他们先前接受的只有孙昭仪的案子,他跟赵恒衍约好的也是孙昭仪的案子。若是现在回去实话实说,也就意味着他在那场约定中输了! 想到自己的目标又将远离自己,沈修便觉得有些不甘心。 可最终沈修还是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而是一声不吭地跟着叶殊一起往皇城而去。 只因他知道,现在的他们确实没有其他办法找出证据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沈修:你们御锦卫干活之前还要泼血? 叶殊:祖传仪式不能丢啊,说不定真有祈福之效呢? 阿岁:不不不,我跟你们说啊,这个仪式来自很久很久以前,某人的恶趣味,完全毫无意义的那种。 第87章 杀一人 弥漫着浅淡熏香味的御书房里,叶殊和沈修两人跪在了地上。 在他们的面前,赵恒衍一身龙袍穿得整整齐齐,正端坐在书桌后,伸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这番声响,在低着头的叶殊和沈修听来,仿佛是赵恒衍正在思考。 可实际上,赵恒衍却是眼里带笑地看着他们两个。 “所以说,你们最后发现了证据。却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先将证据保存起来,所以现在有证据变成了没证据?” 赵恒衍敛了笑容才问出了声来。那语气,听上去还有几分纳闷感觉。 跪在地上汇报完查案结果的叶殊和沈修闻言一愣,皆是面上一热,纷纷下意识地将脑袋又往下低了几分,一块儿应了一声:“是。” 先前他们两个只是觉得运气不好,自己经验不足,才让张贵妃找到机会销毁证据。 可如今听赵恒衍这般直愣愣地一问,他们两个才忽而反应。 什么经验不足,什么运气不好,一切都只是借口罢了! 他们之所以会让张贵妃抢了先,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 若是在发现气味有问题的第一时间便将可疑物品保留起来。哪怕当时只保留下那个熏香炉子,现在他们也不至于什么证据都没有。 想到这里,叶殊和沈修都莫名地觉得有些羞愧。 尤其是在赵恒衍长叹一声,道了一句“罢了”之后,他们两个更是多了几分愧对信任的惭愧感。 赵恒衍是坐在书桌后的,叶殊和沈修又从一进来便低着头跪下去,他压根就没来得看清这两人的神色。 现在他们将头垂得更低了,赵恒衍自然更加不可能瞧清楚了。 他唯有凭感觉估摸着叶殊和沈修的状态。估量着自己的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便改口道:“你们起来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心里头还颇感自责的叶殊和沈修两人一愣,不禁生出了些许希望,还以为是赵恒衍留有什么后手。 他们纷纷道了一声“谢陛下”,便一块儿从地上站了起来。 两人在意这事。此刻站起了身,立马便看向了赵恒衍。 -- 第154页 只是,瞧着书桌后那个衣着整齐,坐姿端正的赵恒衍。叶殊是习以为常,可沈修却是有些惊讶。 他也曾私底下里见过不少次赵恒衍。可除了上次和叶殊一起被宣过来那一次,其他时候瞧见赵恒衍,无一不是衣衫不整,坐得歪歪斜斜的模样。 上次他还以为赵恒衍是因为气急了,所以才忘了伪装。可今日一见,怎的又是这副整齐的模样? 该不会,陛下心里头果然还是在生气的吧? 沈修心中浮现出了这个猜测,顿时愧疚之感愈浓,甚至还有点儿感动。 明明已经气急了,可当着沈修和叶殊的面,却还装出了不在乎的模样说“罢了”。 这般的小心安慰着属下的君主,沈修还是头一次遇到。感动之余,更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只是,他这感觉才刚刚浮现,便见赵恒衍笑得有些嘚瑟,十分自得地道:“反正啊,朕只需要知道是谁动的手就行。至于证据,莫须有。” 诶?!!! 沈修刹那间瞪大了眼睛,刚刚的感动消失地一干二净。 他下意识地便喊了一句:“不可啊,陛下!若无证据,怎能随便定别人的罪?!那样岂不是成了陷害?!” 沈修也是怕赵恒衍当真会由着性子无凭无据地去捉拿张贵妃,一番话喊得又快又急,听得赵恒衍和叶殊齐齐转头看向了他。 赵恒衍知道沈修这算是担心他会做错事,他也不跟沈修生气。 赵恒衍只是一笑,便换上了一副无辜的模样,反问道:“可是,朕是昏君啊。昏君办案,要什么证据?” 沈修被赵恒衍这一问给问得一噎,莫名地觉得这话有点儿耳熟,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叶殊。 却发现叶殊也是愣了一下,明显没料到赵恒衍会说这种话。 可下一秒,叶殊便露出了一个笑容,躬身行礼赞叹道:“陛下所言极是,属下望尘莫及。” 沈修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点,脑海中回想起当初叶殊说得那句“本官是佞臣,佞臣查案,要什么证据”,他的神色瞬间复杂起来,心中腹诽不断: ……不!你可以的,自信点! 沈修这话没说出口,赵恒衍已经笑出了声来,道:“行了行了,莫要拍朕的马屁了。沈修,你先下去将张千胜的案子结了,拿着金牌找夏冬处理就行。叶殊留下。” “是!”叶殊又行了一礼,二话没说便应下了。 可沈修却是一下子就回过了神来,张口就想反对赵恒衍那准备栽赃陷害的做法。 可话都到嘴边了,对上了赵恒衍目光的沈修却发现,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 问题摆在那里,其实谁都知道的。 真正重要的并非问题本身,而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除非他能想出其他办法来。否则只是一味地重申问题,除了惹恼赵恒衍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意识到这一点,沈修那在嘴边转了又转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转而行了一礼,应道:“臣领命。臣告退。” “去吧。”赵恒衍瞧着沈修自个儿意识到这一点,心里不禁有些满意。 他不怕手下的人一开始错误多,能力差。就怕底下的人拎不清。 能力差的人,只要有心,总能逐渐学会处理这些事的。可若是拎不清,死脑袋,那他可就真要考虑到底要不要用对方了。 沈修对自己差点儿被边缘化的事毫无所觉。 在得到应允后,他便出了御书房的门。 而叶殊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地,等候着赵恒衍的吩咐。 赵恒衍直等到沈修出了门,他才站起身来走到了叶殊的身边,伸手一拍她的肩膀,笑道:“行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若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就争取下次将案子查得更漂亮。” 叶殊本就有此打算。现在听赵恒衍这么一说,她也便顺势应道:“属下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望。” 赵恒衍瞧出了叶殊这话多半是场面话。 他无奈一摇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转入了正题,道:“行吧。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朕留你下来,是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你去办的。” 早已有所预料的叶殊闻言二话不说便抱拳行了个半礼,道:“陛下请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了行了,这里又没别人,少说这些场面话。”赵恒衍不耐烦地摆摆手,见叶殊笑着放下了手,这才说起了正事。 “朕要你今晚去将高加士给宰了!那可是好几百万两的赈灾银子!那个狗东西竟然敢说吞就吞!他敢伸这只狗爪,朕就要他没命花!”赵恒衍说得咬牙切齿。 一提起这事来,他就控制不住的恼火。 哦,是去杀侵吞了赈灾银两的狗官啊。 叶殊心中恍然大悟,不由得想起了前段时间传来的消息。 南边自从开春之后便开始闹水灾了。 当时的赵恒衍在假装被烦得不耐烦了之后,满足了简友朗等一心为民的官员的要求,大手笔地拨了几百万两的赈灾银子出去。 哪曾想,这银子感出京都不久,便在京都附近的郊区被劫了! 这等行为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打赵恒衍的脸! 可偏偏那些御锦卫外司的人调查完了之后回禀说,是南边那些灾民干的。他们人数众多,抢完了银子一哄而散,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 第155页 去他娘的灾民干的!去他娘的王候! 当时听到这个回报的赵恒衍气炸,差点儿就当场骂出口来。 幸亏最后忍住了,只是当着来报讯的御锦卫的面怒骂灾民不知好歹。等到那个御锦卫离开,他才转骂王候欺人太甚。 叶殊当初有幸听完了赵恒衍从头到尾的骂骂咧咧。 此刻听着赵恒衍这明显要动手报复的话,她想了想,还是提醒道:“陛下,杀了高加士容易。只是,您确定那些银两都在哪里了吗?还是说,您不打算找回来了?” “找自然是要找的。”赵恒衍应了一句。 他看着叶殊,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自己的怒火,方才道:“总之,你弄死他之前顺便问问。若是问不出,那便直接杀了吧。敢吞朕的银子,朕哪怕是不要这银子,也要弄死他!” 叶殊闻言顿时便明白了,赵恒衍这是另有办法问出银子下落。他找她做这事,主要还是要弄死高加士。 叶殊先是点点头,以示自己明白了。 可随即想了想,她又接着问道:“那陛下是想要杀鸡儆猴,还是要让高加士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赵恒衍明白叶殊这问题是想问,要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事是御锦卫干的。 他想了想,方才道:“你花点心思。弄死高加士后,把这事赖到外司头上。” 叶殊顿时就明白了赵恒衍的意思。她一撩衣摆单膝跪地,行礼领命,道:“是,属下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望!” “嗯,朕信你。你若没事,就先回去吧。”赵恒衍点点头,又露出了些许笑容来。 叶殊闻言也没多留,当即便转身出门,还不忘帮赵恒衍关上门。 赵恒衍站在原地瞧着房门关上,才冷不丁地笑问道:“感觉如何?” 第88章 不能杀 随着赵恒衍这一问,一道人影从御书房的横梁上跳了下来。 对方落地无声,应道:“还差得远。” 赵恒衍回身,瞧着依然带着面具的彼方,原本要说的话一顿,忍不住先道:“你在这里可以把面具摘了的。总这么戴着,你难道不会觉得憋得慌吗?” 彼方闻言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这才摇了摇头,道:“憋就憋吧,总比有被发现的可能要好。” 彼方一句话说完,便不给赵恒衍继续才乱扯话题的机会。 他又接着说回了刚才的话题,道:“叶殊和沈修两人是尽心了,却不够警觉。一个压根就没有好好运用自己背后的势力。一个说着要自己查,可实际上还是在跟着身旁的人去找。” 赵恒衍听着彼方这评论,忍不住露出了无奈之色,道:“你倒也不用要求得这么严吧?沈修就不说了。这三年,他都差不多跟习惯了。叶殊的话,她先前应当没接触过这种事,也没领导过其他人,会下意识地忽略了御锦卫也是正常。” “是正常,但是不能惯着。”彼方认可赵恒衍这说,也否定了他。 最后,他还不忘表明了自己的看法,道:“如果陛下真的想要让他们去查清楚那个案子,那便再来一次考核吧。否则单凭他们现在这种状况,我是不会同意的。” 彼方这话的语气不是很严肃,却又让人感受到了他的执着。 赵恒衍也知这是彼方最在意的事之一。他也没跟对方进行无谓的争辩,而是无奈地一笑,道:“罢了罢了,那就等她解决了高加士之后再说吧。正好给他们也留点儿时间反思一下。” 彼方没有应声,对赵恒衍这话不反对也不支持。 不过,他的嘴角还是微微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不甚明显的浅笑。 其实这次实在不是他的要求高,而是叶殊和沈修两人犯的错误太蠢太明显了。 若非他在叶殊和沈修两人查看过后,便命人将发簪、熏香炉子和张贵妃送给孙昭仪的那几身衣裙给掉包出来了。这次这案子,只怕当真结不了案了。 赵恒衍将彼方喊出来,本就只是为了问问他对叶殊和沈修两人的看法。 现在听完了,他刚想让彼方回去,便听密道的门发出了轻响。 彼方和赵恒衍循声望了过去。只见换了一身轻便衣裳的颜允秋从密道中走了出来,看向赵恒衍的目光有些奇怪。 彼方见状怔了怔,也跟着转头看向了赵恒衍,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退下。 赵恒衍则干脆很多,张口便直接问道:“允秋,怎么了?难不成是张思芸还想反抗?” 颜允秋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直接说道:“张贵妃说她肚子里有龙嗣,我们不能杀她。现在给你报信的宫人应该还在路上。我先过来跟你说说,省得你心里没底。” 颜允秋这话一出,赵恒衍便明白为什么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纠结了。 他们之前还在郁闷为何一直没有子嗣。现在有是有了,可谁曾想,竟然是投胎到张贵妃的肚子里了。 现在若想保龙嗣,那就不能动张贵妃。若是动张贵妃,这孩子铁定保不住。 “难怪张思芸对付孙荷韵的时候那么明目张胆。原来是以为有了护身符啊!”赵恒衍恍然大悟,同时又忍不住火气上涌。 别人家的母亲都是牺牲自己护住孩子。张贵妃倒好,有了孩子不仅不为它打算,反而把它当护身符了。 颜允秋见赵恒衍气恼,担心他会气昏了头。 -- 第156页 想了想后,她还是出声问道:“张贵妃人虽不好,可她肚子里的,却是陛下的长子或长女。陛下可决定好要如何处理了?” “你放心,朕知道孩子是无辜的。”赵恒衍笑着应了一句。 颜允秋刚觉得有些放心,便见赵恒衍的笑容逐渐变冷,道:“那孩子,朕不仅会让它安全出世,还会让它成为嫡长子或嫡长女。至于张思芸,既然敢拿孩子当挡箭牌,那便在生产的时候为了孩子难产去世吧。” 颜允秋和彼方闻言一默,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杀人偿命。 张贵妃既然对孙昭仪动了手,那将命赔给对方也是应该的。真论起来,她还凭着孩子挣了几个月的命呢。 不过,张贵妃罪有应得,可兵部尚书张荣静却也不好对付。 若是一鼓作气直接将张贵妃赐死,张荣静就算是知道了这事也迟了,短时间内闹不出什么事来。 可若是让张贵妃再过几个月再死,这其中的变数可就太大了。 毕竟,张荣静凭借着兵部尚书这个位置,可是跟不少将领交往甚密啊。 考虑到了这一点,彼方琢磨了一下,方才提议道:“陛下,赐死张贵妃之事宜早不宜迟,否则张荣静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要不让张贵妃诈死,再暗地里养胎?” 赵恒衍和颜允秋闻言皆是顺着彼方这话思考了一下。 随即,颜允秋出声道:“这个办法可行。皇城里还有不少隐蔽的院落。若是要藏一个张贵妃绰绰有余。” 赵恒衍下意识地点了两下头赞同了颜允秋这话,才道:“至于安抚张思芸的事就交给我就行。我们先不管不顾赐毒酒,接着我再假装拐弯抹角地救下她。顺便还能以此为借口安抚住张荣静,最后还能用张思芸难产当理由敷衍张荣静。当真是一举多得啊!” 赵恒衍一开始还没想那么细。现在这般细数下来,他登时喜滋滋,只觉得自己这计划实在是太棒了,考虑得相当全面! 可彼方的声音里却透出了几分无奈,提醒道:“陛下,能当上大官的,就没有一个是傻子。” 被打断了思绪的赵恒衍瞥了彼方一眼,顿时收敛了神情,瞧上去有些不高兴,却又没有发火。 他知道彼方不会无缘无故泼冷水,也知道他这话没说错。 自己所想的这种情况,是最理想的状态。可在真实世界里,各种问题都会层出不穷。 赵恒衍不准备自己琢磨这些问题。他当即一摊手,问道:“那你们觉得该如何?事先说好,朕能想出来的计策可就只有刚刚说的那些了。” 彼方也了解赵恒衍。知道他兴致来时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没问题。可一旦没了兴趣,便会懒得再瞄上一眼。 而现在,赵恒衍明显是开始觉得无趣了。 为了防止赵恒衍搁担子不干,彼方也不说废话,开口就是重点讯息。 “我们用什么理由来让‘弄死张贵妃’这事变成必须做的?张贵妃的宫人该如何处理?不伤孩子的假毒药要从哪里找?期间让不让张荣静看望张贵妃?如何防止张贵妃他们看出端倪来?” 赵恒衍还以为彼方要说什么呢。 现在一听这话,他顿时变得浑不在意,道:“第一个简单。等会我就让御锦卫散播张贵妃毒死孙昭仪,杀了婉兰殿宫人,还放火烧了婉兰殿的事。到时候传的人尽皆知,我们也就有借口动手了。” 颜允秋见赵恒衍回答完第一个问题,便跟着回答起后头的问题来。 她道:“宫人们的话,留下张贵妃的一个贴身宫女伺候她,让她不会为此而心慌就行。其他的,杀掉心腹,剩余宫人散入各宫各殿。正好宣传一下张贵妃的下场,免得日后有人学了她。” 赵恒衍闻言拍手一笑,道:“这个办法好!允秋果然最是聪慧,脑子就是转得快!” 赵恒衍夸完,顺便转身走向了书桌后坐下,边提笔写着什么,边笑道:“至于假毒药也简单。彼方,你多跑一趟,去跟北太医拿点就是。他那儿稀奇古怪的药可不少,你把要求一说,他指不定还能有多种让你选呢。” 颜允秋见赵恒衍已经将药的问题说完了,便回答了起了下一个问题,道:“至于看望的问题,张荣静想来的话也是可以的。这本来就是假死,若是我们一味地阻拦,只怕反而会惹得张荣静起疑心。” “对极。不过,这要怎么看,可就得看朕的安排了。毕竟皇城里人多眼杂,若是张荣静明目张胆地来,那别人定然能猜到张思芸没死。所以啊,来是可以来,却需要剃掉胡子,伪装成皇城中的小太监,再由我领着进去才行。” 赵恒衍乐呵呵地说着,放下笔拿起了桌子上的宣纸吹干。面上笑容灿烂无比,瞧着就让人不知不觉地跟着开心。 颜允秋看着这样的赵恒衍有些无奈,想了想后还是提醒道:“陛下,到时候您也不适合明目张胆地去,所以,到时候会是您这个大太监,带着张荣静那个小太监的。” 赵恒衍闻言脚下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地走向了彼方,将手中宣纸交给他,口中还不忘满不在乎地道:“这个无妨。反正我平时也不留胡须,装个大太监不吃亏。” 彼方见赵恒衍这不愿认错的模样忍不住一笑。 他刚伸手接过了那张宣纸,便听赵恒衍嘱咐道:“彼方,你就让人按这纸上写的东西传,传得越广越好,知道了吗?” -- 第157页 彼方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宣纸,这才行了个半礼,道:“属下领命!” 第89章 可以相看的 叶殊刚接了宰人的命令,再加上张千胜的案子有沈修接手,她也就没特意过去瞧瞧了。 不过,叶殊还是去了御锦阁拿了高加士的消息,外加对着御锦阁的人一通吩咐,最后便直接出了皇城回了家,打算好好准备一番。 而沈修却是跟夏冬一起将张千胜的案子结了尾,将问出来的口供连同被带回来的桃香一起移交大理寺。 来来往往地将零碎事情都处理完了,沈修才回了家。在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当晚饭后,他也就没什么心情去爬房顶了。 他在洗漱完了之后拿起了自己以前跟随其他人查案时记下的查案要点,刚翻看了两页,便听到了敲门声。 沈修随手将那本自己做的无名小册子放到了桌子上,起身一开门,瞧见了站在外头的沈崇文。 “大哥?这么晚了有事吗?”沈修微讶,却还是侧身让沈崇文进来了。 “嗯。”沈崇文含糊地应了一声,抬脚进屋,站在原地往四周看了看,一眼便瞧见了桌子上那本看上去有些破旧的无名小册子。 他顿时下意识地蹙了一下眉,回头瞧了一眼关门的沈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拐弯抹角了。 “崇武。”沈崇文先是喊了一声沈修一声,准备循序渐进。 “嗯?”沈修应了一声。 回头瞧见沈崇文那透着几分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有些惊讶又有些莫名其妙。没猜出最近有什么事能让他露出这种神情,干脆笑道:“大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沈崇文本就有此意。现在见沈修自个儿也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客气了,张口便道:“行,那我可就直说了。” “崇武啊。你若是又改了主意,可以直接跟爹娘说的。娘那边各家小姐的画像和性情都有记录。只要你一点头,她随时都能帮你相看人家。你着实没必要每天对着画册自行解决的。” 沈崇文这话到底还是说得委婉了些。 沈修一开始还听得糊里糊涂的。直到沈崇文说到了后头,他才一下子反应过来沈崇文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修瞬间涨红了脸,气恼地辩解道:“不是!我没看那种小黄书!” 沈崇文瞧着沈修这模样,却是认定了他这是害羞了,不好意思承认。 他当即便带着明显的敷衍意味,道:“你别急,我懂。我就是想跟你说,若是你自己不好意思跟娘提,我这个做兄长的可以帮你说一说的。” 沈修闻言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到了桌子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依旧带着火气,应道:“你懂什么懂啊,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哄我吗?还有,我现在不想成亲。大哥你可千万别去娘面前乱说话啊!若是真的给我乱牵红线,可别怪我翻脸不留情。” 沈修说着,特意冷下脸来,以便加强自己这话的说服力。 可沈崇文却显得很是不以为意。 他毫不客气地跟着沈修一起在桌子旁坐下,伸手给自己也倒了杯茶,道:“得了吧。对着我你还装什么装?如果你不是没事看小黄书,那为何这些天,你天天那么早睡,可天天起来都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我!”沈修张口便先反驳。可话到了嘴边,他却发现自己辩无可辩。 他能怎么说?难不成告诉自家大哥他是半夜去爬邻居的屋顶了? 那样的话,后果肯定比现在还要严重啊! 沈修的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没把这事给说出来。 他暴躁地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气呼呼地道:“总之,我这些天是为了案子夜不能眠而已,压根就没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崇文见沈修反驳又反驳不出来,可瞧那神色也不像是在说谎骗他。 他顿时奇道:“可是,你若是在思考案子的问题,那为何不点上灯光明正大地思考?或者找我和爹商量一下呢?” 沈修撇撇嘴,低声应道:“你当我不懂吗?这事牵扯到了张贵妃,也牵扯到了兵部尚书张荣静。若是我告诉了你们,鬼知道张荣静会不会趁机扒拉上来。” 沈修说到这里,想了想不放心,又悄声道:“你也知道。咱爹虽然已经不管兵权很多年了。可是在军中的人脉还是有的。张荣静先前就一直想要跟咱爹拉上关系。鬼知道他会不会趁机做什么事。所以啊,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沈崇文听他这话听得恍然大悟,总算是明白了沈修的顾虑。 他点了点头想了想,忽而又低声问道:“那你这些天夜不能眠,就是在烦恼这事?” “差不多吧。总之,你不要多问就是了。”沈修也没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说得似是而非,可又让人觉得他确实是承认了这事。 沈崇文正是这般觉得的。 只是看着沈修那隐隐有了黑眼圈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道:“当真不是因为熬夜看了小黄书?” “真!不!是!”沈修一字一顿地回答着,那模样看上去气鼓鼓的,却没有什么害羞的模样。 沈崇文这才彻底信了他的话,道:“不是就好,哥信你。不过,不管你是要查什么案子,自己的身体都是最重要的。该睡的还是得睡,别到时候有了眉目,你自己却倒下了,知道吗?” -- 第158页 沈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沈崇文,他所负责的那个案子已经结案了。 他只是轻笑一声,应了一句:“知道。大哥你若是没事就快些回去吧。你白日里也经常不着家,现在既然在了,那便多陪陪嫂子和清平吧。” 沈崇文闻言忍不住一笑,道:“赶人就赶人,你大可不必拿他们当借口。” 沈崇文说着,站起身就要走。 可在瞥见桌子上那个无名小册子的时候,他却又露出了好奇之色,故意道:“咦?崇武,你这小册子瞧着倒是新奇,哪儿买的呀?” 沈修闻言下意识地看了过去,瞧见了自己刚刚看一半的小册子。 他随手便拿起来递给了沈崇文,道:“哦,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平日里这东西挺好用的。” “哦?是吗。”沈崇文顿时变得饶有兴趣,随手翻了翻那本小册子。 瞧着里头沈修写下的东西,他面上笑意更深,总算彻底没再怀疑沈修对着小黄书纵欲过度。 他翻了两翻,便将小册子递还给了沈修,道:“你这小册子看上去倒还不错,改天有空做一本给清平吧。” “没问题。不过我最近可能没时间。”沈修一口应下,站起身来准备送一送沈崇文。 沈崇文边走过去打开房门,边道:“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做就行了。反正清平暂时用不上。” “行了,别送了,我自己走就行。你今晚脑子放空些,说不定能睡个好觉。若是不成的话,咱娘指不定要给你准备安神的东西了。” 沈崇文站在门外对着沈修叮嘱着。沈修闻言却是随意地点点头,应道:“我晓得了。你自己回去记得看路。” 沈崇文闻言又是一笑,看上去很是无奈。 他小时候人比较皮。有一次跟沈修一起晚上回院子里。结果天黑他又走得急,半路直接摔地上了,膝盖都磕出血来了。 那时候疼不疼的,他自己是记不清了。 倒是沈修时不时地就要提醒他走路记得看路。也不知道到底是真关心,还是单纯只是想提一提这黑历史。 想不明白地沈崇文也就不想了。他当即转身离开,只是头也不回对着沈修挥了挥手算是告别,便什么话都没说。 站在门外的半书见沈崇文走了,刚想过来问问沈修有没有什么需要吩咐,亦或是需不需要添茶。 可他还未走近,便见沈修退回了门内,边关门边对着他道:“半书,我要休息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半书张嘴刚想应话,便见那房门彻底关上了。 紧接着,门窗上的人影逐渐变大,最后屋内光亮骤然暗了下去。 这般速度看得半书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最后挠了挠脑袋,困惑地喃喃自语道:“少爷最近怎么这么缺觉啊?” “奇怪,真奇怪。”半书叨念着。终究还是没有上前敲门,而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屋内的沈修熄了灯后便摸黑走到了床边。 他伸手将床铺给整得像是有人在睡觉一般,这才换了一身颜色暗点的衣服,转身翻窗出门,打算再爬一次叶殊家的屋顶。 原本他是被这次的查案过程打击到了,没什么心情给自己添加额外的活动。 可如今被沈崇文这么一找,沈修忽而又觉得。这都爬了这么多天了,若是就此放弃,未免有些可惜。 再加上今天他们的案子已经结了,今晚叶殊说不定就会有其他动作了。 抱着这样的一种想法,沈修又到了叶殊家书房的屋顶上。 他正想掀开瓦片往里看去,却忽然发现书房里头的灯没亮。 沈修一愣,探头瞧了瞧,最后确定了今天亮的灯是书房旁边,靠近街道那边的那间房子。沈修又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刚掀开一片瓦片,便瞧见底下正在系腰带的叶殊。 沈修见状先是一愣,继而眼睛一亮,整个人有些激动了起来。 只因底下的叶殊身上穿的是黑乎乎的夜行衣!床铺上还放着一条黑色的面巾!明显就是准备出门干坏事的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阿岁:其实......我觉得你大哥可能看过。 沈修:啊!(恍然大悟) 第90章 观摩 沈修瞧清了这一点,立马将瓦片放回了原位。自己则是起身走到了书房的屋顶上,翻过了屋脊趴下。 沈修刚刚将自己藏好,便见一道人影从底下翻上了屋顶。 他小心地探头瞄了一眼,便发现一身黑衣的叶殊腰间挂着十分显眼的虎首长刀,正转身用出了轻功往远处飘然而去。 沈修见状一愣,不明白叶殊这究竟是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还是故意要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过,这个疑惑浮现之后,沈修并没有多想,便立马小心地跟了上去。 这越是跟着,他便越觉得不对。 直到叶殊趁着晚上守城的将士打哈欠,在对方眼皮底下翻过城墙溜出京都后,沈修心里头愈发觉得不好起来。 这该不会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吧? 沈修心底下忐忑,可脚步却也不慢。没多久,他便跟着叶殊到了一座庄园外头。 那是一座不大的庄园,最外围围着一圈白色的高墙。 正中间那扇朱漆大门看上去厚重又结实。门外还挂着两串红灯笼。借着火光,能瞧清大门上方匾额那十分明显的三个字“红袖楼”! -- 第159页 嘶!这不是城郊最有名的那家青楼吗?叶殊来这种地方做干什么呢? 沈修满心狐疑,可脚下步伐还是麻溜得很。 他很快便跟叶殊一起绕到了红袖楼的后方,看着她在后门外头低头看了看。随即走到了一块石头旁边,伸手将石头给掀起,拿起了什么东西瞧了瞧后,便□□进了红袖楼。 沈修一愣,赶忙追到了叶殊□□的位置。 他刚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便见里头人影一闪,叶殊竟然已经跳上了第二层,踩着二楼的窗户外头往里望着。 沈修离得远,听不见里头的动静。叶殊站在窗户边上却是清晰地听到了里头的调笑声。 她先前从石头底下拿出来的,是一张写有高加士所在位置的纸条。 那纸条正是她白日里让御锦阁里的人跟探子约好的,查探完消息后的传讯方式。 那张纸条上所写的消息还挺全面的。既写了房号和位置,也写了从后院位置看时所在的范围。 不过,叶殊虽然不觉得那探子会给错消息,可在跳到窗户外后,她还是谨慎地选择了在窗户上戳一个洞,打算先看看里头的情况再说。 这屋外夜风习习,带给人明显的凉意。可一窗之隔的房间内气氛却莫名地火热。 “大人,再喝一杯嘛。”尽显柔媚娇艳之态的姑娘正坐在一个中年男子身上。 她一手揽着那人的脖子,一手举着杯子往他唇边凑。 窗外的叶殊只扫了那个姑娘一眼,便将视线落到了中年男子身上。 她回忆着自己之前看过的画像,再对比着这人那细长的两撇小胡子,一下子就确定了那人就是吏部侍郎高加士。 屋内的高加士此刻没有半分官员的气势,反而笑得像个登徒子! 他张嘴等着那姑娘喂酒,搂着怀中姑娘腰的手还不安分地抚摸着,透着明显的旖旎暧昧。 高加士直接将酒一口闷了,那姑娘立马赞了一句“好酒量”。听得高加士哈哈大笑,张口就在那姑娘的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月娘这小嘴甜的,就会哄人。” 月娘被亲了一口也不躲,反而红着脸含羞带怯地看着高加士,抿唇浅笑,道:“大人这可就冤枉奴家了。奴家说的可是实话,大人酒量确实过人。”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这只喝了两杯酒,你是如何看出我酒量过人的?”高加士瞧着月娘这模样心中痒痒,却仍是按捺住猴急的心,与她说着话。 月娘那番话,原本确实是哄人玩的,一般人也不会当真揪着这个问题要让说清楚。 不过,高加士现在这般问,月娘也不慌。 只见她一笑,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模样,举起拿着杯子的手像是要拍打,可实际上却是轻轻柔柔地按在了高加士的胸口上,道:“大人好坏,非要奴家说出来。现在这屋里只有咱们两个。现在要比酒量,自然是跟奴家比呀。” 高加士被月娘这一按,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酥酥软软的。再加上那句带着几分暗示感觉的“只有咱们两个”,他登时愈发没心思去较真了。 高加士当即便抬手将月娘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笑问道:“哦?这么说来,月娘难道是一杯就倒?” “是呀。大人若是不信,试试也无妨的。”月娘笑得甜美,被按住的手指若有若无地轻蹭着高加士的胸口,惹得他的目光更为炙热了。 “不急,不急!我今晚可是为月娘准备了好东西,咱们先准备准备。”高加士笑得别有深意,抓起月娘的手便亲了一口。 随后,他便送开了手,转手从自己怀里找着东西。 窗户外的叶殊从刚才起便看得津津有味。 碍于自家师父的管束,青楼这种地方,她从未来过,也从没刻意来过。现在难得有理由正大光明地来,她自然也就多留意一下,观摩学习一下了。 只是,她看虽是看了。可看完后才发现,她大概是白看了。 里头那姑娘的举动虽然不难模仿。可坐人腿上,被搂腰摸手亲脸这些,叶殊只瞄了一眼便打心底里拒绝了。 她改装易容假扮其他身份,那纯粹就是因为感兴趣,因为自个儿喜欢。可若是要让她为此委屈自己,她可就不乐意了。 一番旁观没有多久,在瞧见高加士跟月娘掰扯完了之后,叶殊也就没了观摩的兴致了。 “高大人兴致不错嘛。”叶殊冷不丁地伸手推开了窗户,便故意压低了声音喊着。 言罢,她更是大大方方翻过了窗户进了屋内。 外头围墙外的沈修原先听不见屋里的动静。又因为叶殊在窗户外,他也不好靠近。 现在一瞧叶殊总算是进去了,他二话没说也跟着翻了墙。还一鼓作气地跳上了房顶,找准了位置揭开瓦片往下望去。 在瞧见里头的高加士和月娘猛地起身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差点儿错过好戏。 屋顶上的沈修安心了,而屋子里的高加士却是吓得连刚拿出来的小瓶子都掉在了桌子上! 里头的白色粉末撒了大半瓶在桌子上,可高加士却都来不及心疼。 “你是……你是什么人?!”高加士瞧见了叶殊腰间长刀那标志性的虎首,本是想说对方是御锦卫的。 可话说到一半,他又注意到她那身夜行衣,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变了。 -- 第160页 叶殊注意到了高加士那可疑的停顿,也注意到了高加士瞬间放松了些的模样。她顿时便明白,高加士这是认出自己是御锦卫了。 不过,叶殊也不正面回答高加士的话,而是故意反问道:“我是什么人,高大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高加士听到叶殊这话一默,还以为她这是因为有正事找他,可又不好直说,所以特意委婉地提醒他让外人离开的。 高加士顿时回头对着月娘道:“你先出去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好。” “大人……”月娘还从没见过黑衣人,此刻心里其实怕得很。 但现在听高加士这般说,她哪怕心里十分高兴,也还是露出了担忧的模样。就这么悲悲切切地喊了一声,既没说什么实在话,却也能让高加士感受到她那意思。 高加士果然觉得月娘这是担心他的安慰,想要拒绝他这话。 他心下感动得很,正想让月娘放心,不曾想看戏的叶殊已经身形一晃到了月娘的身边,伸手对着她就是一点! 下一刻,还在维持着担忧模样的月娘便眼睛一闭,整个人软软地向高加士倒了过去。 “月娘!月娘你怎么了?!”高加士一惊,抱住月娘便喊着。 他正想抬头找叶殊算账,便听叶殊冷漠地道:“别喊了。我只是点了她的睡穴而已,等会儿就会醒的。” 高加士闻言又松了口气,可瞧着叶殊那将自己包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和一双手露在外头的模样,他忽而又觉得心情不好了。 高加士当即冷哼一声,边把月娘先放到了床上,边冷声道:“你最好是祈祷她不会有事!否则的话,我定要找你家主人讨个说法!” 叶殊闻言目光一闪,又装作浑不在意,道:“高大人多虑了。我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而且,说起讨个说法,我家主人倒是更希望跟你讨个说法。” “他还好意思跟我讨说法?”高加士诧异地道,眼中带着明显的恼火。 叶殊一瞧高加士这反应心里一乐,可明面上却是维持着严肃的样子,道:“我家主人让我过来告诉你,陛下有意彻查这事。若是你还有什么首尾没收拾好,我们可以帮你一把,省得连累了我们。” 高加士闻言却是目光一闪,没有立即应声。 他先是神色如常地伸手拉过被子给月娘盖好,又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走向了桌子边,伸手拿起酒壶倒着酒,一副想要再喝一杯的样子。 而他的口中则是应道:“哟,这般说来,你家主人还是为了我着想的了?那我可真得敬你一杯了。来!” 高加士说着,端起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叶殊。那笑眯眯的模样,就好像纯粹只是想敬酒似的。 可叶殊却是在看了看他后,又低头瞧了一眼那两杯酒。心中下意识地琢磨着高加士此举的用意。 --------------------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快了快了快了,终于快要发现真的是女儿身了! 第91章 大意了 高加士刚刚那一番话,现在明显是以为叶殊是与他勾结的人派来的。 换而言之,高加士并没有误以为叶殊是他的某个熟人。 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他却特意要敬我一杯? 叶殊心中念头直转,忽而一笑,大大方方地伸手扯下了自己的面巾。 高加士一愣,没料到叶殊竟然会这般直接地摘了面巾。 随后,他又有点儿茫然。因为他发现,叶殊是个生面孔。哪怕现在叶殊露了脸,他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与他勾结之人的人。 “这酒。”叶殊伸手接过了酒杯,又笑着将其放回了桌子上,道:“就不必喝了。我家主人还等着我回去禀报呢。若是真喝了酒,只怕就说不清了。” 高加士闻言倒是没有再劝酒,而是乐呵呵地一笑,道:“那便不喝了。至于痕迹问题,你不用担心,本官已经处理好了。不过,就是最近风声有点紧,那批银子暂时还得放在我那了。” 叶殊点了下头,一副大度的模样,道:“无妨,我家主人信你。” 高加士闻言十分明显地松了口气,方才笑着开始赶客,道:“即是如此,那阁下先请回吧。这良辰美景的,我就不留你了。” 言罢,他还特意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月娘,这“良辰美景”所指为何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高加士是在看月娘,叶殊却注意到他的一只手正往怀里摸去。 叶殊心中瞬间提高了警惕,明面上却十分配合地道了一句:“那我就不打扰高大人了。告辞。” 言罢,叶殊转身就往窗户走去,将自己的后背大刺刺地转到了高加士的面前。 高加士见状眼睛一亮,眼中闪过狠劲,放在怀里的右手竟是拔出了一把匕首!猛地往前走了两步,就要往叶殊的后背扎去! 躲在屋顶的沈修见状一惊,刚下意识地想要甩颗石头救人,却没想到叶殊的速度比他还快! 只见就是在高加士往前冲去的瞬间,叶殊已经回身往后退了一步! 在躲开了高加士这猛地扎下的一匕首后,她随即手一挥,抓住高加士的手腕! 紧接着又是一扭,高加士手中的匕首便一下子掉落在地! 最后,叶殊还不忘抬脚一踹!高加士整个人又被踹回了桌子旁,站立不稳跌坐在了刚才的椅子上! -- 第161页 这一番反击转瞬即逝! 高加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已经胸口疼痛无比地坐在那儿了。 “嘶!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高加士惊恐地看着叶殊问着。他左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右手搭在了桌子上,防止自己坐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却没想到这一摸,他便摸到了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吓得他慌忙转头看去,还以为是叶殊带来的东西。 结果这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他自己带来的那瓶粉末。 叶殊见高加士连他自己的东西都怕,顿时便明白了,面前这个家伙是个胆子小的。 她顿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故意一步一步缓缓地靠近,口中应道:“高大人说什么傻话呢?我自然是御锦卫啊。” 高加士瞧着那些粉末目光微闪,又立马转头看向了叶殊,张口便反驳道:“你胡说!我做事,收拾首尾的一向是王候!如果你当真是王候的御锦卫,就不会来问我首尾收拾好了没!” “哦,原来跟高大人勾结的,果然是王候啊。”叶殊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是往前迈了一步,笑道:“可是,本官从未说过,本官是王候的御锦卫啊。” “什么?”高加士一愣,紧接着便觉得豁然开朗。 他当即惊恐地颤声道:“你!你是内司的?!你是陛下派来的?!!” “恭喜,答对了。”叶殊笑眯眯地在高加士面前站定。 她看着他,抬手握上了虎首长刀的刀柄,笑道:“奖品是地府一日游,回不来的那种。高大人准备好了吗?” 高加士闻言惊骇无比,当即便站起身来,大声喊道:“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命官!你这般做是犯法的!” “犯法啊。”叶殊微微蹙眉,露出了为难之色,似是被高加士说动了。 瞧着她这副模样的高加士见状精神一震。似是想要上前一步劝说,可又惧怕叶殊暴起。最后,他只好稍稍往旁边一挪,手撑到了桌面上,支撑着自己不至于脚软摔倒。 与此同时,他还不忘附和道:“对!这是犯法的!而且我乃是吏部侍郎!你若是杀了我,吏部会乱的!” “这样啊,那可就麻烦了。”叶殊露出了为难之色,手中的刀却是缓缓出鞘,笑道:“陛下让我杀了你,下的可是死命令呢。要不这样?你先告诉我,那笔赈灾银子被你藏到哪里去了,我再回去帮你跟陛下求求情,如何?” 叶殊口中这般说着,手中的虎首刀却已经出鞘了,握在了手中又往高加士的方向跨了一步。 高加士看着叶殊的虎首刀瞳孔猛地一缩,似是飞速地衡量了一下,最后连连点头,应道:“好好好!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你别杀我,我……” 高加士话说一半,那一直按在桌子上的右手忽而向前横扫,把一把白色粉末全往叶殊脸上撒了过去! 叶殊一时之间没防备,哪怕已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抬起袖子挡了一下,也还是有不少粉末沾了脸,被她吸进去的就更多了! 可她此时此刻却完全没空在意这事了!只因高加士在撒完了粉末后转身就往大门跑去!试图抢先一步冲出外头,也好活命。 叶殊发现这一点后二话没说,反手握刀冲着高加士的后背就是一掷! 高加士顿时惨叫一声,整个人趴倒在地,手还在往门边伸去。 可惜,最终他还是没能够着房门,便直接断气了。 一刀掷出的叶殊毫不迟疑地冲到了高加士的身边。先是一把拔出了插在他后背的虎首刀,又将他翻过身来,握着刀对着他的脖子划了一道! 紧接着,她提起刀对着高加士的心脏位置补了一刀。又拿起了他的衣角将虎首刀擦干净,再站起身来插回刀鞘。 做完这一切的叶殊这才有空抹了一把脸,忽然间便发现自己有些不太对劲! 虽然刚刚差点儿被高加士跑了。可实际上,杀了高加士并不怎么费力。 但是,现在这般站着,叶殊却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地觉得有些热。 叶殊心中顿时警惕起来,转头扫视了一圈,注意到了桌子上那倒着的瓶子。 她立马走了过去拿起瓶子轻嗅了嗅,瞬间愣住了。 “春风散?!”叶殊惊讶出声,一懵过后立马回神。 “该死!”她忍不住先瞪了一眼高加士的尸体骂了一句,将瓶子往桌子上一丢,转身飞快地冲向了窗户边,二话没说跳窗了。 屋顶旁观了全程的沈修心情复杂。 瞧见叶殊跳窗,他还下意识地往屋顶上趴了趴,未免被叶殊看到自己。 可下一刻他便发现,跳窗的叶殊竟然看都不看四周,刚一落地立马运起了轻功飞掠而去,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似的。 沈修见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下意识地立即跟了上去。 只是一路尾随着叶殊,他心里头还觉得有些新奇。 刚刚叶殊喊出的那声“春风散”,他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作为春.药中的极品药物,哪怕是沈修这种不喜欢风花雪月之事的人也是有所耳闻的。 虽然若是他自个儿中了药,他八成也会躲得远远的。免得没忍住祸害了人家姑娘,也祸害了自己。 可他一直都以为,这是因为自己比较奇怪,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换做其他人的话,肯定是找个青楼解决一下的。 -- 第162页 而现在,叶殊竟然明显做出了跟他一样的选择,这让他怎能不觉得稀奇? 唯一让沈修觉得莫名其妙的地方,便是叶殊跑得太快了。 春风散这种药,就是凭借着起效快,药力强而被划分为极品药物的。 刚刚高加士那一撒,沈修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算算时间的话,现在那药肯定已经起效了。 可即便是这样,叶殊竟然还跑得那般快。就好像是拼了命地要远离红袖楼似的。这可就让沈修有些费解了。 后头跟着的沈修思绪混乱,而前头的叶殊却是目标明确。 尤其是在察觉到那越来越明显的燥热感后,她咬咬牙又加快了速度! 一番飞速赶路后,她终于瞧见了在月亮下波光粼粼的大湖! 叶殊心中一喜,紧绷地神经也跟着一松,那席卷全身的火热感觉顿时愈发明显!以至于她落地时差点儿脚软直接跪地上了!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的叶殊也不敢迟疑。 她踉踉跄跄地快步走到了湖边,将手中虎首刀往旁边一丢,抖着手扯下了自己的腰带。将一头系在了自己腰间,另一头绑在旁边有一半侵入水中的矮树上。 随即,她“扑通”一声,直接跳入了冰凉的湖水里! 这骤然漫上全身的冰凉感觉让叶殊整个人一抖,随即便舒服地放松了些。 她又趁着自己的意识尚且清醒,伸手扯掉了黏在脖子上假喉结,随手丢到了岸上。 再伸手入怀解开了自己裹胸的暗扣,才伸手抓住了旁边大树根须,防止自己沉下去,做好了硬抗的准备。 第92章 竟然真是姑娘! 跟着过来的沈修瞧见叶殊在扯腰带时便已然有所察觉了。待到叶殊“扑通”一声跳下水之后,他更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沈修可没兴趣看别人泡冷水解决问题。在确定了叶殊有办法应对后,他便想转身回家了。 可这才刚准备转头,沈修便眼尖地瞧见叶殊将什么东西丢到了岸上! 这里虽说有月光,可距离这般远,沈修压根就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只在叶殊将那东西往岸上抛时,瞧见那划过一道弧度的,是一个小小的小团子一样的东西。 沈修顿觉好奇,那准备离开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想了想,干脆提气运功,又特意挑了叶殊后背对着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沈修只想瞧瞧那东西是个什么东西,他可不想让叶殊发现自己就在旁边。否则的话,他还得费劲地编出一套理由来敷衍对方。 想到了那样的话会出现的麻烦,沈修走起路来越发小心。 很快,他便在不惊动叶殊的情况下走到了叶殊旁边的那棵矮树后头,小心地蹲了下来。 沈修先是小心翼翼地探头瞧了一眼叶殊,发现她正歪歪斜斜地靠在了矮树探入水中的粗树根上头。 虽是侧对着自己这边,却也闭着眼。 沈修琢磨了一下,确认了只要不发出声响,惹得对方睁眼,应当就不会被发现后。他便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了前头那片地面,一眼便发现了刚刚被叶殊认出来的东西。 沈修心中一喜,又瞥了一眼叶殊。见她闭着眼,没有睁眼的趋势,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将那东西拿到了手上。 这一入手,便是似曾相识的软乎乎感觉。 沈修没空多想,赶忙缩回了探出去的身子,就势在树后坐了下来,借着月光瞧着手中的东西。 这一瞧,沈修愈发疑惑了。 只因这一团东西小小的软软的。是说圆形,又不是十分地圆,叫人辨别不出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沈修瞧着瞧着,便想起刚刚叶殊好像是在脖子那里抓了一下,然后才随手丢上岸的。 脖子…… 沈修想着,空着的手无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脖子,一下子就摸到了自己的喉结。 沈修的动作一顿,眼睛猛地瞪大了! 他低头瞧了瞧那东西,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最后没忍住,一个转身,从树后探头想要去瞧一瞧叶殊。 可这一望却发现,湖里哪里还有叶殊的身影! 沈修一惊,还以为叶殊这是跑了! 他刚想要站起来,下一刻,刚刚叶殊所在的地方便猛地蹿出了一个人来! 晶莹的水珠四溅,湿漉漉的发丝贴在了脸上。那一双眼睛似睁未睁,眉头紧蹙,双颊更是红通通的,普一出水,便剧烈地咳着。 再往下,是同样带着粉色的脖颈。可那该有喉结的位置上,却是一片光滑平整! 明显呛到了的叶殊尽力地从水中蹿出来,伸手又一次抱住了矮树的根须。 她想要咬紧牙关忍一忍,可实际上却压根使不上劲。甚至一张嘴,便有低低的呻.吟溢出口。 沈修又惊又懵,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只是多瞄了一眼叶殊的脖子,便悄悄地将那假喉结放回了原地。再小心地缩回了脑袋,慢慢地站起身来,提气运劲飞速地跑远了些! 直到确认这个距离不容易让叶殊听到动静,沈修这才原地抱头蹲了下来,满脸都是震惊跟懊恼。 天啊!天啊!叶殊竟然是个姑娘! 难怪她跑得那么快,就跟后头有洪水猛兽似的! 嗷嗷嗷!不对不对! -- 第163页 这么说来,我这些天都在爬一个姑娘的房顶?!! 我特么之前还抱了她的腰!! 我就说她怎么连姑娘家的害羞都装的那么像,敢情当初在张千胜那,她是真的害羞了啊?! 沈修脑海中呐喊者,想法此起彼伏乱七八糟。可他却没忘记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喊出声来。 沈修觉得自己刹那间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似的。 可不等他将自己那乱糟糟的思绪整理清楚,他便耳尖地察觉到前头传来了极轻的呼喊声! 沈修瞬间神情一凝,猛地抬头望向了隐隐有火光的远处。 他侧耳稍稍辨认,听清了远处那些人声是在分配搜索范围。 沈修一下子就站起身跳上了树。借着这个高度,倒是看清了那头那一大片的火光——密密麻麻的火光,像是火炬发出来的。至少有二十多人,应当就是在搜寻叶殊的。 原先还有点儿想要假装没发现这事,然后直接回家的沈修一下子就犹豫了,忍不住回头看向了叶殊那边。 在这个距离望过去,沈修能瞧见的只有半个不甚明显的人影。 可沈修却不期然地想起了刚刚叶殊破水而出时那面色通红,眼睛半睁,还明显身软无力的模样。 若是她真被那些人找到了…… 沈修这个念头刚起,便被他硬生生地掐断了。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最后认命地伸手进自己怀里摸了一个软面具出来。抬手就将其扣到了自己脸上,将绳子在脑后绑好。 随后,他又解开腰封,将身上的外袍脱下,并将腰封缠到里衣腰上,再将外袍反过来穿上了身。 紧接着他也没有将衣服系好,而是维持着这种衣襟大敞的模样跳下了树,弯腰捡起了一把碎石子和土块,使出轻功飞掠向前。 没多久,他便与往这个方向搜查过来的人碰到了。 沈修立马停在了附近的树上,撩起衣摆原地坐下,将手中的六块石子儿甩了出去,底下登时发出了六声痛呼! “谁!”“什么人!”“有敌人!” 底下正有散开四处查看趋势的人们登时又聚到了一起。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长刀。既紧张又凶狠的戒备着,同时也在寻找着打人的人。 “吵死了。”坐在树上的沈修粗着嗓子大声地喊了一句,伸手掰了一截树枝,用手在树上一撑,整个人便飘然落了下来。 举着火把的人一惊,有好几个挤到了前边来,将人群中唯一一个没有拿火把的青年给挡在了中间,明显是护着那个人。 沈修见状目光微动,却没有多看那个被护着的青年一眼。而是嫌恶地看着他们,故意粗着声音问道:“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是赶着投胎吗?都给老夫滚!再敢举着火把乱嚷嚷,老夫就要了你们的狗命!” 沈修这话嚣张至极,可因着他那暴露在火光中的软面具,对面这群人却愣是没敢说话。 那个面具的底色是红色的。嘴巴的地方留了一条两头向上翘起的缝隙。缝隙周围用黑线勾勒出来一个诡异的笑容。 而眼睛那里也留了两个眼睛形状的洞,可洞的周围同样用黑线勾勒出了狭长的眼尾,叫人一瞧就觉得诡异得很。 然而,更加让人忌惮的是。这样一张面具,在他们这些人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会用! “鬼……鬼面人?!”站在最前头,将面具看得最清楚的人哆哆嗦嗦地喊出了这个名字来,剩余的人也都是一副惊惧的神色。 你才是面人呢! 沈修心中吐槽了一句,明面上却是漫不经心地笑道:“嗯?原来现在还有人认得老夫。这倒也难得。” 沈修这话已然是默认了这个身份。对面这群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皆是不知道该如何才好,只得齐齐转头看向了中间的那个青年。 若是其他人还好,凭着他们红袖楼背后的人,倒也无需怕他。 可这可是鬼面人啊! 鬼面人是将近三十年前突然出现在江湖上的神秘人。对方的特征就是沈修面上的这个面具。 鬼面人武艺高强不说,为人还正气得很。 朝廷的贪官污吏他会杀,江湖上为非作歹的恶人他也会杀。当初一冒头,便是一副杀尽天下恶人的趋势。 可惜,当初他冒头冒得快,可消失得也快!才差不多十多年,鬼面人便已经消失匿迹了。 也就是他们这些开青楼的当初被鬼面人砸过不少次场子。是以到现在还记得那个赫赫威名的鬼面人。 若是换成普通的江湖人,还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可也正是因此,他们才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将求救的目光落到了那个青年身上。 青年人也是听着鬼面人的故事长大的。自然知道,倘若面前这人真的是鬼面人,那可就千万不能得罪。 除非,他想要换个地方开青楼了。 只是,这人当真是鬼面人? 青年人眼中带着怀疑,人却是拨开了人群走到了最前头。 他抬手就对着沈修行了一礼,方才笑道:“前辈。晚辈淮阴,乃前头红袖楼的管事。不知前辈为何会深夜在此?” “哼,老夫喜欢在哪里便在哪里,你小子管得着吗?再不走,可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沈修冷声说着,挥手间,将刚刚从树上掰的那一截树枝甩向了旁边的树干! -- 第164页 只听得“笃”的一声,淮阴等人转头瞧去,便骇然发现,那一截树枝竟然只剩末尾的一小段还在外头了! 沈修知道自己此刻突然冒出来,他们定然会有所怀疑。若是不消除了他们的怀疑,他们定然不会甘心撤走人的。 可现在叶殊一人在湖里待着。他虽觉得麻烦,却还是不太放心。因此,他干脆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来赶人了。 至于效果如何,至少在这一手武力震慑后,淮阴瞬间变得更加恭敬了。 淮阴先是抱拳行了一礼,才苦笑道:“前辈,晚辈这就回去,定然不会打扰您。” 沈修负着手点点头。本想就这么过了,可转念想到他们说不定还会偷偷地过来,干脆又给他透露了些许讯息。 他道:“算你识趣。内子正在湖里头洗漱。你们最好莫要耍什么小心思。若是再让我在这附近看到你们,哼!” 沈修说到这里,运劲挥掌,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树干上!将那棵树拍的落叶纷纷! 可他却没再管这儿的情况,转身使出轻功,转眼间就不见了 第93章 这帮都帮了 淮阴被沈修这一掌吓了一跳,目光也下意识地随着他离去的方向看向了远方。 直到身旁的手下惊呼出声,他才顺着对方一指看向了那棵大树,顿时也惊到了! 只因就在沈修刚刚一掌拍下去的地方,一个手印赫然出现在了树干上! 淮阴怔了一怔,快步走到了树干边上。 他先是伸手按了按那个手印,发现周围的树木都是硬邦邦的,并没有做过手脚。 随后,他又自己运劲一掌打在了树干上。结果除了将大树打得叶子掉得飞快外,也只留下了浅浅的丁点儿痕迹。 淮阴望着这棵树顿时一默,二话没说转身就往回走,口中不忘对着身旁的人道:“走吧,都回去!另外两边的人也去通知一下,省得惹恼了他。” “是!”跟在他身边的众人齐声应了一句。 下一刻便有人离队往两边飞奔而去。就怕去得慢了,另外两处的人已经搜查到了鬼面人的附近。 跟在淮阴身边一起回去的人左右看了看同伴离去的背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对着淮阴低声问道:“淮管事,您说,那家伙真的是鬼面人吗?” 这个问题一出,周围举着火把的人都若有若无地将注意力落到了淮阴的身上,明显都挺想知道这个问题的。 鬼面人的事,对很多人来说都已经是一个流传在行业中的传说了。 他们惧怕着鬼面人,同时也憧憬着鬼面人。 他们对故事里鬼面人砸了青楼的事有着感同身受的愤怒,也对鬼面人有本事砸了这么多青楼,引得人们闻之色变的本事感到向往。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疑似鬼面人的人,他们自然也都多了一份好奇。 淮阴闻言瞧了他们几眼,并没有急于给他们一个准确的回答,而是道:“是与不是并不重要。单凭刚刚掌印,便是我们惹不起的人。走吧。回头也莫要再讨论他,免得惹祸上身。” 淮阴说这最后一句话时特意严肃了几分,跟在他身边的手下见状也没敢多话,只得纷纷大声应下,便与他一起匆匆离开了。 而另一头,沈修虽是离开了那里,一时半会却也没摘掉面具。 他就保持着这么一副古怪的模样回了湖边。先是远远地望了一眼,见叶殊看上去跟刚才差不多,这才转头在周围快速又简单地巡视了一圈。 直到确认周围并没有闲杂人等后,他才将自己的衣服再次穿好,软面具也摘下叠好放回了怀里。 做完这一切,沈修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转身走回了湖边。 他远远地瞧见了还在湖水里泡着的叶殊,无声一叹。 罢了罢了,多留一会就多留一会吧。不然的话,要是我就这么走了,然后那些人去而复返,那我费的这一番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沈修心中念头流转,又点了点头,肯定了自个儿的想法。 他就近挑了棵树,在树下坐下。仗着此刻的叶殊肯定没空留意周围,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瞧,眼中不知不觉便多了些许好奇。 这荒郊野外的,哪怕天上的月亮大又亮,可沈修依旧是看不大清的。 他所能瞧见的,只有叶殊露在水面上的脑袋和大半个肩膀。可他的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回想起这些天来的点点滴滴。 这越想,便越觉得叶殊这人不一般。 她每日里穿着男装,贴着喉结,瞧着像是一只都在假扮男子。可实际上,她却从未说过一句自己是男人的话。 与之相反的,她会在一些细节上泄露出些许端倪,又大大方方地用着极其正常的话将你的怀疑给打碎。 就好比,当初她大大方方地穿着舞娘的衣服出现在他的面前,又故意问了一句是不是没见过男人跳舞。 狡猾!真狡猾! 想到自己当初就是被她这话给糊弄过去的沈修回过神来,望着湖里的叶殊,心中郁闷地骂了两声,耳旁又传来了她那低低的,透着压抑感觉的呻.吟。 沈修忽而便不自在起来。只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烫。 他立马挪开了目光,随手捡起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戳了戳,心里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叶殊跳过的那支舞。 -- 第165页 哪怕他当时的心思不在舞蹈上,也没怎么去欣赏舞蹈。可他仍然是知道的,叶殊那晚跳得极好。 一个姑娘家,会跳舞,会武功,会查案,会杀人,还混到了内司当了御锦卫,日日换上男子的服饰与朝臣和御锦卫们周旋。 这……怕不是有什么苦衷吧? 沈修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了一下。刹那间,他的心便不自觉地软了,对着叶殊都多了几分宽容。 他又抬眼看了一眼泡在水中的叶殊,目光无意间落到了她那耷拉在树根上的手臂,忽而便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她这全身泡水里,等会儿肯定没办法湿漉漉地回去吧? 脑海中转着问题,沈修无意识地将手中划拉着地面的树枝打横放着,双手握着两端就准备折断。 幸好这才刚用力,他便忽而回过了神来,猛地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树枝,这才没发出声响来。 沈修瞧着树枝,面上又浮现出了犹豫之色。 可最终他还是无声一叹,认命地起身,悄悄地走向四周捡树枝去了。 只是心中还是忍不住叨念着:好歹也是认识一场,总不能当真放任不管。 沈修这一捡,便不知不觉地捡了一大捆。 等到他带着这一大捆的树枝回到了湖边的时候,还特意瞄了一眼叶殊。 见她暂时还没其他动静,沈修便想将这些树枝全都丢到旁边,等着叶殊等会儿起来了再自己捡回去。 可他刚转身抽出一根树枝打算丢地上,忽然间便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叶殊现在是整个人泡在了湖水里。除了假喉结,也没见她扔过什么东西上岸。 所以,她等会还有火折子可以点火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眉头皱得紧紧的。忽而觉得,自己今晚可能真的不用回去了。 这忙儿怎么还越帮越多了? 沈修心中嘀咕不已,可动作却也不慢。 他将手上拿着的那根树枝放到了地上,又抱着剩下的树枝走几步放一根。 在放了三根树枝后,他回头估算了一下。觉得距离差不多了,便蹲下身来将树枝堆成了一堆,又将火折子丢到了最容易看到的地方。 做完了这些,沈修又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 瞧着这地方右侧有块大石头挡风,左侧靠近湖水有水源,旁边还有大树,出了什么意外容易躲起来后,沈修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真够意思。 哎呀呀,送佛送到西哟。 沈修乐呵呵地想着。还特意往远离湖边的地方小跑了两步,确认留下了脚印,才转身又悄悄地潜到了叶殊的另一个方向,躲在了树后探头去瞧叶殊。 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有两个时辰了。 沈修虽然看不太清叶殊的神情,却也能推算出,她所中药物的药效差不多该解了。可现在瞧着那头没动弹,他又有些担心起来。 就在沈修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那头的叶殊终于动了。 她能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在逐渐恢复正常。只是,她此刻浑身上下,从精神到身躯都觉得疲惫不已,令她暂时不想动弹。 直到身上的凉意越来越明显,她才不得不飘飘晃晃地转了个身,拽着树根打算上岸。 却没想,她的脚刚蹬到了地面,正想使劲儿往上爬,便忽而脚一软,整个人又“扑通”一声摔回水里了! 正在暗处张望着的沈修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想冲出去将人给拉上岸! 好在那冰凉的湖水淹过头顶之后,叶殊立马又挣扎着从水里冒了头。沈修的脚步顿时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叶殊连咳了好几下,又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水珠,整个人倒是清醒了不少。 这一次她一手扯着树根,一手拉着自己的腰带,脚下也是试探性地使了使劲,最后总算是爬上来了。 躲在树后的沈修瞧着她这一点儿一点儿往岸上挪的模样,都紧张地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想要为她加油鼓劲了。 现在一见叶殊成功上岸,他更是松了口气。 叶殊对此一无所知。 她靠着矮树歇息了一下,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捡起了被自己丢在地上的假喉结和虎首长刀,又转身一步一晃地往前走去。 她的目光只看着前方。那模样,竟像是不想升火取暖烤衣服似的! 沈修见状有些急了。 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捡回来的柴火!若是叶殊不用,那岂不是显得特意去捡柴火的他特别傻?! 沈修抓耳挠腮的,心中努力地想着能有什么办法让叶殊改变主意。而叶殊则是毫无所觉的抬脚往前走去。 只是,她这一脚下去,一声“咔嚓”的脆响突兀地响起。使得叶殊心中一凛!而沈修则是思绪回笼。 他知道,那是他特意放在那里的树枝被踩断时发出的声响!这也就意味着,叶殊发现他准备的树枝了! 意识到这点的沈修精神一震,带着点儿莫名的期待望着叶殊那边,同时还不自觉地往前挪了挪,又保证自己在叶殊可察觉范围之外。 叶殊这一脚踩下去后先是警惕地环视四周,见没什么异动,这才蹲下身去查看。 直到确认那只是一根普通的树枝之后,叶殊瞬间松了口气,又转头再次往四周望了望,想要再次确认有无其他人在。 -- 第166页 这一次,她瞧得比上一次认真了些,一下子就发现了不远处有着一堆东西! 叶殊顿时又警惕了起来。 她刚想避开那一处,可一抬脚,身上那又湿又冷又重的感觉却令她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握紧了刀柄,小心地往那边靠近。 第94章 忍不住多管闲事 一步又一步,直到叶殊走到了树枝堆前,依旧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叶殊见状稍稍安心了些。 她蹲下身拨弄了一下那堆树枝,还拿起了火折子瞧了瞧。再吹亮后看了看旁边脚印,终于得出了这堆树枝的主人因为某些急事而离开了的结论。 叶殊转手间又熄了火折子的火,蹲在地上思索了片刻。 想到自己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发现这旁边有什么动静。叶殊便觉得,这堆树枝应当不是刚才堆的,树枝的主人一时半会也应当不会回来才对。 随后,她又抬头看了看天色,估计了一下自己泡的时间,心里便倾向于相信红袖楼的人应该不会找来了。 毕竟,若是对方真有找过来的想法,也不至于在她泡湖里的这段时间内毫无动静。 得出了结论后,叶殊才又一次将火折子吹亮了,转身点燃了那堆树枝。 火焰瞬间燃起! 叶殊先是将熄了的火折子放到了旁边的一小节树根上,又伸手将自己的发髻解了。 如墨般的青丝瞬间披散下来,可叶殊却没有多管,只是将束发的簪子放到了火折子的旁边。 随后,她站起身来,又一次低头扯开了腰带。 沈修躲在不太远的地方。刚因为她点燃了树枝堆而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浅笑,便瞧见叶殊那利索的扯腰带动作。 他整个人一懵,下意识地转过了身去。 在想了想后,他又觉得不太安全,干脆又往远离火堆的地方走了几步,躲到了大树后边以防被发现。 而叶殊现在却没注意到这一点。她正忙着将腰带、外衣和鞋袜脱下拧干,铺到了旁边的石头上等着烤干。 不过,剩下的里衣和裤子叶殊却是没动,只是尽量地让自己往火堆这边靠着取暖。 同时,她也没忘记盘膝运功,既是为了让自己暖和,也有试图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催干的想法。 沈修不清楚叶殊会如何烤火,一时之间也没敢胡乱往那边瞄。 想走吧,他又觉得不瞧着叶殊安安稳稳地坐在火堆旁取暖,便有些放不下心来。 最后,沈修终究还是等了好一会,才转过头面对着树干。又小心地偏头,看向了那头的叶殊。 在发现她已经坐下后,沈修瞬间松了口气,便又犹豫了起来。 他的理智在告诉他,他能帮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现在远远瞧着叶殊那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模样,他便不自觉地想到了刚刚叶殊站不稳摔回湖水里的样子。 他顿时便觉得迈不动脚了。 额,要不我再待一会?等她准备走了再抢先一步回去? 沈修心中不确定地想着,人却已经抬头看向了大树茂密的枝叶。 很快,沈修便选好了树枝。 他纵身一跃,悄然无声地落到了腰粗的树枝上头,靠着树干坐了下来。一低头,看向了底下的叶殊。 此刻的叶殊一动不动地打坐着。 也不知道是因为火光的缘故,还是因为头发披散下来的缘故。居高临下望着的沈修只觉得叶殊脸上的轮廓都柔和了不少,叫人一看便知她是个姑娘家。 奇怪了,我之前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沈修心中惊讶又好奇地琢磨着,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穿着黑金流云服的叶殊,他忽而又不奇怪了。 虽然他现在知道了叶殊是个姑娘。可还是不得不承认,一副男子装扮的叶殊,是真的像一个男子。 只怕,连陛下都不知道她是个姑娘吧? 沈修不知不觉地想到了这一点,顿时无声一笑。可笑着笑着,他的笑容便僵住了。 只因他忽然想到,其他人不知道不要紧。可若是赵恒衍不知道,那可就成了欺君之罪了啊!会被砍头的! 沈修心里刹那间一慌,又被他抿了抿唇强行压下这惊慌感。 他先是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开始琢磨起解决办法来。 这解决的办法其实也容易分类,反正只有两种。要么就瞒着赵恒衍一辈子,要么便是跟赵恒衍坦白女子身份。 瞒一辈子这种事虽然做得到,可这样一来定然很容易心累。 沈修只是稍微想了想叶殊那连赵恒衍找她她都想开溜的性子,下意识便排除掉了这一个。 而坦白女子身份嘛,自然宜早不宜迟。 早了还能说是无心欺骗。若是迟了,哪怕当真是无心欺骗,也会被赵恒衍认为是有意欺瞒了。 可是,这种事情,又该如何说才显得自然点呢? 直接去跟赵恒衍摊牌?那样太靠运气了,结果是好是坏全看赵恒衍的心情! 去立个功,再趁机求原谅? 这办法倒是似乎能行,可现在也没有什么大到能求原谅的功劳可以立呀! 沈修来来回回地推翻了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心里头又有些烦躁了。 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最后决定还是先考虑一下要如何将这个信息透露给赵恒衍才显得正常点。 -- 第167页 倘若不是赵恒衍自个儿发现这事,那必然就需要有人告诉他。 他自己发现的话,沈修觉得只怕会有点儿难。 毕竟叶殊都已经给赵恒衍当了一个多月的御锦卫了,可他不还是没有发现对方是姑娘。 而有人告诉他的话。 首先,这个人必须跟叶殊不对付,才会将这种要命的事告诉赵恒衍。 同时,这个人还得是赵恒衍的自己人。这样赵恒衍才能确定那人不会将这事泄露出去,才有可能生出不计较的想法。 最后,还得挑一个赵恒衍心情好,还恰好要用叶殊的机会。这样叶殊会被迁怒的可能性才不大。 而这样的一个人…… 沈修在脑海中想了一圈,便郁闷地发现,符合这些条件的人,他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他自己! 难不成,真要我去说? 沈修一蹙眉,心底有些抵触。而下一刻他又忽然间反应过来了。 不对呀!这事分明是叶殊该操心的事,我在这里替她着什么急啊? 沈修一懵,对自己那担忧的心情不是很能理解,还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地便低头看向了火堆旁的叶殊。 也许是因为距离远了,沈修总觉得这时候的叶殊看上去有点儿娇小柔弱,连身形都显得十分单薄。 尤其是她现在坐在了火堆旁,身上还穿着里衣,孤孤单单的,瞧着怪可怜的。 诶?里衣? 沈修想着想着,忽而反应过来叶殊现在这副样子不适合给外人看! 他面上一热,赶忙挪开了视线,转头看着旁边的树叶,刚刚才升起的想法又被他自个儿给推翻了。 其实,不管怎么说都是相识一场。她现在又举目无亲的,帮一帮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沈修这念头一起,思绪便再也止不住了。 就在叶殊恢复力气,顺便烤干衣服的时间里,沈修已经将等会儿开皇城大门开启后,见到赵恒衍时,自己应该有的神情态度和所必须说的话都想了一遍。 顺带的,他连将各种隐晦劝说赵恒衍莫要计较这事的话也给琢磨了一遍。 直到叶殊恢复得差不多了,起身穿好衣裳,将东西都拿上,又将火堆给灭了,开始往京都那边跑去的时候,沈修才跟着往回跑。 所幸他们两个就住隔壁。沈修亲眼瞧着叶殊回了家,便也跟着回去了。 他脱了衣服小睡了一下,估摸着差不多到了皇城开门的时间,便换了官袍,骑了马儿惊雷赶往皇城。 这刚出门时,沈修还在打哈欠。 可等到快要到达皇城门口时,他已然换上了一副兴奋的模样。 沈修仗着赵恒衍还没将金牌收回,一路畅通无阻地入了宫。 在逮着了一个宫人给太监总管三巡传了讯后,沈修终于在御书房里单独见到了赵恒衍。 “臣参见陛下!”沈修提起精神摆出了兴奋的模样,连给赵恒衍行礼时的嗓音都透着一股子愉悦感。 “免礼。沈爱卿这么早过来所谓何事啊?”赵恒衍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走向了书桌,准备坐下喝杯早茶醒醒神。 沈修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了! 他立马兴奋地应道:“陛下!叶殊她欺君!” 赵恒衍脚步一顿,忽而便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沈修,带着好奇的模样,问道:“哦?此话怎讲?” 沈修闻言正要开口回答。可他嘴才刚张开,便听赵恒衍又补充了一句:“沈修,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哦。若是没有真凭实据,那朕可就要算你诬告了。” 赵恒衍是笑着说了这句话的。可沈修却听出了其中对叶殊那若有若无的维护。 沈修听得心中一定,总算是确认了赵恒衍对叶殊确实十分看好,会因此而杀了叶殊的可能性也不高。 而明面上,沈修却是露出了自信满满的模样,信誓旦旦地道:“陛下,臣要说之事查证起来十分容易,只需让宫女查验一番便是。” 赵恒衍闻言目光一闪,盯着沈修的目光带着审视和微不可查的冷意, 可他面上神情却透出了几分好奇,笑道:“哦?沈爱卿这关子卖的,可当真叫朕好奇了。到底,所谓何事啊?” 沈修没察觉到赵恒衍目光的变化,只觉得赵恒衍的态度变化在他所预料的范围内。 他登时便稍稍松了口气,又接着装出难掩兴奋的模样,笑道:“陛下!那臣可就直说了!叶殊她,其实是姑娘来着!她女扮男装成了司承,乃是欺君之罪!按律当斩!” 沈修这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神情也依旧是那兴奋期待的模样,可手心却已经开始冒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叶殊:嗯???麻烦把滤镜收收,我哪里弱小可怜了?除了有点儿冷,我好得很! 第95章 帮忙瞒着 他选择这么直愣愣地来告密,本质上就是在赌! 赌现在的赵恒衍对叶殊信任有加,也对她无比宽容,不会计较这种事情。 若是赌赢了,叶殊是女子之事便不再是一处弱点。若是赌输了,他这个告密者十有八九能争取到宣旨的机会,那他也好趁机放跑叶殊。 沈修期待着赵恒衍的反应,也为即将看到赵恒衍的反应而紧张。 而被这般郑重地告知这事的赵恒衍却是一愣,看向沈修的目光里头,冷意瞬间散了。 -- 第168页 他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随即一笑,转身就往书桌后头走去,乐呵呵地道:“朕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这?这事朕从见到叶殊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知道了。也就是你们这些人眼拙,才会认不出来罢了。” “啊?”沈修被赵恒衍这反应给整得一懵。 他随着赵恒衍的走动,目光下意识地随着他移动,忍不住追问一遍以求确认,道:“您……您一早就知道了?” “当然。你也不看看朕的后宫有多少妃子。区区一个女扮男装,朕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赵恒衍说着,一副自得的模样。 而沈修则是恍恍惚惚地想到了赵恒衍那不断添人的后宫,刹那间便信了他这话。 只是这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倒是赵恒衍在自吹完眼力好之后,又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又一次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对着沈修轻声问道:“对了,沈爱卿又是如何发现叶殊是姑娘家的呢?” 沈修还未从赵恒衍这意料之外的回答中回过神来。听到了赵恒衍这话,他下意识便应道:“昨晚叶殊中了春风散,我……” 沈修这话还未说完,便突兀地感觉到一阵凛冽的杀气袭来! 他登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沈修猛地抬头对上了赵恒衍那瞬间冷下来的脸,求生欲猛涨!当即便不管不顾地加快了语速继续说下去:“看她泡了一夜的湖水!” 沈修话音一落,周围那强烈的杀气瞬间散了! 书桌后的赵恒衍更是一改刚才的冷脸,转而带上了几分惊讶之色,狐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昨晚遇到了中了春风散的叶殊。然后在旁边看她泡了一夜的湖水。于是就发现她是个姑娘了?” 沈修察觉到周围的变化,心底里瞬间一松。 他连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都没敢擦,便赶忙应道:“差……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沈修先前所预想的,都是赵恒衍若是暴怒之后,自己该如何不动声色地劝说。 可如今对方竟然早就知道了叶殊是姑娘。而且比起叶殊是姑娘这事,对方更加在意自己是怎么知道叶殊是姑娘这事。 这可就是沈修所没有设想过的情况了。以至于他一瞬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最后只好实话实说了,努力地随机应变了。 而赵恒衍在听到沈修确定这一过程后,面色却是变得古怪起来。 他毫不掩饰地扫了一眼沈修的某个部位,身体稍稍前倾,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问道:“沈爱卿,你该不会是不举吧?” 诶?!! 还以为赵恒衍要说什么悄悄话的沈修一懵,瞬间涨红了脸,下意识地大声应道:“陛下!您这是污蔑!臣举的!” 赵恒衍瞧着沈修这反应忍不住一笑,倒是有些相信他的身体确实没问题。 可这信归信,明面上他却还是装出了不信的模样,道:“沈爱卿,讳疾忌医可不好。你若是没问题,那你倒是说说。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在瞧见一个姑娘中了春风散后,你为何会是在旁边看着对方泡了一夜冷水,而不是上赶着当个解药帮个忙?” 沈修原本面对着赵恒衍还是有些心虚气短的。毕竟他这次来告密本就是心思不纯,并非真心想要告密。 可如今听到赵恒衍这般说,想到他话里的那个姑娘就是叶殊后,沈修却控制不住地气恼,张口便义正言辞地道:“陛下!你莫要说得那般好听。那分明就是乘人之危的小人行径!” “哦?”赵恒衍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看向沈修时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沈修见状干脆又接着道:“况且,臣家中早有家训。不许纳妾,不许有通房,不许去花街柳巷,更不许欺男霸女。若臣真乘人之危,臣的父王早就打断我的腿,再商量着去下聘礼了。” 沈修说到这里气鼓鼓的。 他倒不是对着家训有什么意见。反正他本来就不喜欢风花雪月,也没想成亲。他郁闷的是,他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他需要用自己的家训来证明自己。 赵恒衍闻言一挑眉,看向沈修的目光顿时便多了些几分打量评估的感觉。 他又笑问道:“那照你这般说,可是看不上叶殊?我观叶爱卿相貌堂堂,想来若是换上女装,也定然是极其漂亮的。沈爱卿你都看了人家泡澡了,却还是忍住,难不成是瞧不上叶爱卿?” 沈修有点抗拒这种话题。可现在这情况,他只得硬着头皮应付着。 “陛下!那是泡湖水!丢下虎首刀就直接跳湖里的那种!您还是莫要再说些叫人误会的话了,否则若是传了出去,于叶殊的清誉有碍!” 沈修说得一板一眼,又隐隐有种郑重感,让赵恒衍能察觉到他是认真的。 赵恒衍认认真真地盯着沈修看,眼中笑意满满,乐道:“哟,没看出来,原来沈修你还是挺关心叶殊的嘛。既然如此,你现在又为何会来告密啊?” 赵恒衍这话一出,吓得沈修心跳都漏了一拍了。 他快速地抬眼瞥了赵恒衍一眼,瞧见他那幅笑眯眯的模样,一时之间却分不清他这到底是不是伪装。 最后,沈修只得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将其当做了试探,缓缓开口道:“臣……只是在说事实而已。” -- 第169页 赵恒衍瞧着沈修将脑袋垂得更低的姿态,心中愈发乐呵。可他明面上却是维持着似笑非笑的模样,追问道:“此话何解?” 沈修的手止不住地有些抖。 他暗自使劲握紧了拳头,让自己的指甲戳着掌心,借着这股疼痛感,强行冷静下来,道:“有损清誉一事是事实,臣自然直说。叶殊女扮男装之事是事实,臣担心陛下受到蒙蔽,自然也就直说了。” “当真?”赵恒衍随口问着,瞥了一眼沈修垂在身侧的手,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当真!”沈修这话掷地有声。反正不管究竟是真是假,现在都只能是真! 赵恒衍瞧着沈修,忽而便笑出声来。 他起身走到了沈修面前,正想说话,又觉得沈修这垂着脑袋的姿势不好聊天,便改了口道:“你先把头抬起来。” “……是。”沈修缓缓应了一声,才慢慢地抬起了头。却也保持着合适的角度,并没有直视赵恒衍。 沈修已经尽量让自己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了。可就在他面前的赵恒衍却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忐忑不安。 赵恒衍顿时一笑,也不干站着吓唬人了,而是道:“沈爱卿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朕自然是知道的。叶爱卿的事嘛,朕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已经知道了。只是叶爱卿她还不知道朕已经知道了。” 啥……啥意思?叶殊没有欺君这事只有陛下自己知道,连叶殊都不知道? 沈修被赵恒衍所透露出来的这个消息说得有点懵,还觉得有些绕口。 可赵恒衍却没管绕不绕的。 他在停顿了一小会,确保了沈修不会听漏了之后,便接着道:“所以,这事,沈爱卿你知道就行。千万别让其他人也知道,也绝对不要让叶殊知道我们知道她是个姑娘。你,办得到吗?” 沈修顿时更懵了。 他眨了两下眼睛,不自觉地抬头直视着赵恒衍, 在想了想后,他又重复了一遍以求证,道:“您的意思是,让臣帮叶殊捂住这个秘密。而且还不能让叶殊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往日里的时候,也需要帮她掩饰一二?” “没错!”赵恒衍顿时欣慰地一笑。 他伸手拍了拍沈修的肩膀,一副托付重任的模样,道:“沈爱卿果然思绪敏捷,深得朕心。好了,如果没其他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朕还要去上早朝呢。” 沈修原本还有些想要拒绝这个任务的。 毕竟,他会来这里,完全出自同情心,出自道义,出自好歹也跟叶殊相识一场!可他却完全不想和一个御锦卫继续牵扯在一起! 但是,在听到赵恒衍要赶去上朝后,沈修终究还是没有留下来浪费赵恒衍的时间。 他应了声,领了命,转身开门出了御书房。恍恍惚惚地往回走去,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事了。 而赵恒衍却是看着沈修的背影轻叹一声,笑道:“果然还是稚嫩了些啊。也幸亏他是来帮叶殊求情的。否则啊,肯定是有命来没命回了。” 彼方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赵恒衍的身后,拧着眉道:“你让他去保护叶殊是几个意思?” “你不觉得他家那个家训,是个不错的选择吗?”赵恒衍笑着应了一句,回头看向了彼方。 彼方沉默了一瞬,道:“家训是不错。可是,人不够好。我担心他护不住。” “无妨。不够好,那就慢慢调.教。若是最后还是不合你眼,那不要了也行。总归不会越过你的。”赵恒衍满不在乎地说着,这说话间已经开始思索起可行的办法来了。 第96章 还是闯了房 赵恒衍和彼方的谈话,沈修自然是完全不知道的。 他怀着郁闷的心情出了皇城,去了大理寺忙活了一整天。等到回到了家中躺上床准备休息,这才忽然将注意到,自己今天竟然完全没见到叶殊! 沈修望着床顶怔了怔。 他本想就这么睡自己的觉的。可眼睛一闭上,他便不期然地想起了之前叶殊穿着湿漉漉的衣裳在火堆旁烤火的模样,这心里不禁生出了些许担忧来。 那可是晚上啊,他自个儿吹了一晚上的风都觉得有些冷,更何况是叶殊这个泡湖水里的人? 这个想法一起,沈修便觉得自己睡不着了。 他翻来覆去地躺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无奈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穿上了外袍刚想翻窗。可想了想后,又还是走到了衣柜前,从里头扒拉出了一块面巾蒙上了脸。 以前就算了,反正是打着被发现了就直接问的想法。可如今知道了叶殊是个姑娘,他忽而就不希望被叶殊认出自己了。 系紧了面巾的沈修转身出门,熟门熟路地上了叶殊家的屋顶。 这一次他还未到书房顶上,便注意到了这次亮着灯的是书房另一边的屋子。 他未曾多想便在那间屋子的屋顶上停了下来,蹲下身揭开了屋顶的瓦片,低头往里瞧去。 只一眼,沈修登时便瞪大了眼睛! 只见里头热气腾腾,满室都是水润的水汽。 就在沈修的正下方,正摆着一个装满了热水的大浴桶。那不断上涌的热气便是由浴桶中的热水散发出来的。 而叶殊将头发盘在了头顶,就站在了浴桶旁边,正将里衣左侧的衣襟拉开,伸手去解里头的带子。 -- 第170页 屋顶上的沈修一瞄到她这举动,便猛地抬起了头。他毫不犹豫地抬手将瓦片给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后,站起身来就想悄悄地回去。 可他才刚抬起脚来便又犹豫了。 略微一想后,沈修又悄悄地转身走到了书房的屋顶上,纵身一跃,悄然落了地。 他先是谨慎地望了一眼隔壁的屋子。瞧着里头人影晃动,并没有出来的趋势,他才悄悄走到了书房前推门而入。 书房里头没有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 沈修伸手入怀摸出了火折子,并没有点燃烛火。只是借着火折子的光线走到了书桌旁边,快速地查看起来。 沈修想找的,是之前瞧见的那张软乎乎的玩意。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叶殊搬来这里住的原因。 只可惜,在找了一会儿后,沈修想找的东西暂时没看到,反倒是发现了差不多完工的一块小木牌。 瞧着那有点儿眼熟的模样,沈修忍不住伸手拿起来翻看了一下。 他顿时便发现,那块小木牌不是小木牌,其实是个小木锁。 小木锁的两边还都刻了字,一面写着“小犬”,另一面写的则是“金灿灿”! 沈修瞧见后头那名字的时候怔了怔,当真没料到叶殊竟然有将自己提的这个名字记在心上! 他心里顿时浮现出了一丝愉悦的感觉,嘴角都不知不觉地向上扬起,眼中更是带出了几分笑意。 原来是仿照着黄澄澄的牌子做的啊,手挺巧的嘛。 沈修忍不住将这小木锁翻来覆去地多看了两眼。刚想将其放回去,再转头去看其他的,便听外头传来了轻响,似乎是开门的声音! 沈修瞬间一惊,下意识地熄了火折子!将其连同小木锁一块儿揣进了怀里,转身用出轻功跃上了房梁! 他也不确定叶殊会去哪里,因此片刻都不敢耽搁。 他立马踩着房梁跑到了自己往日里往下偷望的位置,伸手从里头将瓦片往两边堆。没几下便扣出了一个可让人出入的大洞来。 沈修二话没说便纵身跳了出去,落在瓦片上竟也悄然无声。 随后,他又毫不迟疑地将瓦片全都放回原位,这才探头往底下望去。 恰好看都叶殊披着那件红斗篷,慢吞吞地走到了屋檐下,推门进了隔壁的卧室。 沈修见她没发现自己顿时松了口气。一时之间也没想再停留下去,转身就跑回了自己家。 利索地翻身回了屋,沈修正准备脱了衣服睡下,手上动作却是一顿,猛地想起了不对劲的地方来! 他自问刚刚在灭了火折子到将瓦片全都放好这一过程中,他的速度确实很快。 可也不可能快到他都整理完了瓦片,叶殊才从沐浴的房间走到了她的卧房啊! 要知道,那沐浴的房间、书房和卧房可是并排连在一起的。 那么短的一段距离,以叶殊平日里的脚力,应当早就走完了才对。 这……该不会她现在真的不舒服吧? 沈修蹙着眉,左思右想地就是放不下心。 最后,在烦躁地转身给自己灌了一杯凉水后,沈修终究还是翻身出了窗户,又一次原路返回。 只是这一次,他大大方方地落到了叶殊的后院里头。 “呜!”小犬就睡在院子中搭建的狗窝里。 沈修一落地,它便惊喜地小跑了过来。尾巴甩得飞快,低声叫了一声后,便叼起了他的衣摆,将他往叶殊的卧房那边带。 沈修完全没料到小犬会有这样的举动。 他先是怔了怔,随即,心中的担忧愈发重了。 狗狗这种生物,都是有灵性的。 若非里头的叶殊当真出了什么事,小犬也不可能一见面便将他往叶殊所在的地方带。 沈修顿时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 他深吸了一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下一刻便若无其事地伸手敲门,喊道:“叶殊?叶殊!你在里边吗?叶殊?” 沈修这喊话,既想说得大声点,免得里头的叶殊听不到。可同时又下意识地将音量压低了几分,担心别人会发现自己大半夜来找叶殊。 这般纠结着下,导致他这番话的音量持续变低。 沈修也察觉到了自己这说话的音量太过奇怪。 他顿时尴尬地挠挠了头,低头看了小犬一眼。见它只是望着房门,顿时也抛开了这一丝尴尬,转而侧耳倾听。 沈修内力修为不凡。此刻这般认真一听,他便听到了里头那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沈修瞬间一拧眉。也不管里头没人应话了,转身走到了窗户边,将窗户一开,便翻窗进了里头。 这一次,沈修并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力道。落地时的声响虽然不是很明显,却也足以令叶殊警觉才对。 可屋内却除了那个粗重的呼吸声,便没有其他任何声响了。 “叶殊?我是沈修,你在家吗?没事吧?”沈修问着话,伸手入怀摸出了自己火折子吹亮,又借着光亮找到了烛台,将其点燃了。 屋内亮起的瞬间,还在门外的小犬便按捺不住开始挠门了。 沈修只好先将房门打开,放小犬进来。随后才跟着小犬一起到了床边,瞧见了床上将自己用棉被裹得只剩个脑袋的叶殊,以及她旁边躺着的鹰子。 沈修下意识地先看了一眼鹰子,这才转头仔细看起了叶殊。 -- 第171页 借着身后火光这么一瞧,沈修立马发现叶殊此刻的脸红得吓人! 她的眼睛紧闭,叫人分不清她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喂!你没事吧?”沈修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顿时发现叶殊竟然发烧了! “喂喂喂!你没事吧?!还醒着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找个大夫看一下啊?你倒是说句话啊,不然给点反应也成啊!” 沈修焦急地喊着,弯腰伸手去推叶殊,却还记得不乱扯被子。 脑袋昏昏沉沉的叶殊只觉得身体十分地疲惫,疲惫到她只想不管不顾地睡他个昏天黑地。 昨晚上泡了一夜的湖水,又在火堆旁吹了那么久的冷风。 哪怕她已经运功打坐了,可在回家换了身干衣服小睡了一下后,还是开始不舒服起来。 等到她强撑着去给赵恒衍禀报完昨夜的事情后,更是回家倒头就睡。直接一口气从早上睡到天黑,感觉好了一点,便起身烧了水洗了个热水澡,这才回来继续睡。 她其实是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发烧了,应该吃点儿药的,可她压根就不想动。 抱着睡一觉捂一身汗,醒来也就差不到好了的想法,叶殊裹上被子倒头就睡。 唯一记得的,便是让鹰子和小犬若是饿得慌,记得暂时去隔壁蹭蹭饭。 可她却没想到,自己才刚躺下不久,周围便冒出了一个聒噪的声音在不停地响着,还有什么东西在坚持不懈地晃着她。 她最后只好不情不愿地挣开了眼睛,想要瞧瞧到底是谁不让她安生睡觉! 沈修原先已经被叶殊这毫无反应的模样吓得准备回家喊他们府里聘请的大夫了,结果便瞧见了叶殊的眼皮动了动,紧接着便睁眼了! 沈修顿时一喜,放松下来之余,更是挑着重点问题问道:“你醒了?!你看过大夫没有?吃没吃药?” 睁开眼的叶殊意识还不是十分地清醒。 她盯着沈修看了两眼,才带着困惑的语气,有气无力地问道:“沈修?你怎么在这里?” “哎呀!我怎么在这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药吗?!”沈修暂时没心情跟叶殊闲扯,一开口又暴躁地将话题扯回了原来的。 “哦,也对。”叶殊应了两句,只觉得体内像是有个火炉似的,烧得她现在口干舌燥。 她舔了舔唇,砸吧了两下嘴。再说话时,还是没有回答沈修的问题,而是道:“能帮我倒杯水吗?” 沈修见自个儿的问题又被避开了,他顿时就郁闷了起来。 可他的人却还是如叶殊所愿地转身倒了杯水,气呼呼地往她面前一递,道:“喝吧!” “多谢。”差点儿睡回去的叶殊道了声谢,努力地撑着床板,好让自己坐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码这几章的时候。 我的脑子:多好的机会!做点什么!快做点什么!沈修你快A上去!快! 我的手/剧情:不,你不想! 第97章 把粥熬上 男女有别。叶殊准备坐起来,沈修原是没想搭把手的。 可现在瞧着她这手脚无力,动作艰难的模样,他终究还是伸手扶了一把,还顺手将她旁边的软布枕也拉过来给她垫背。 看着叶殊靠着枕头坐稳了,沈修这才将水杯递到了她的手里,锲而不舍地追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吃药的?” 喝光了水的叶殊一顿,转头直愣愣地盯着沈修看了看,方才慢吞吞地道:“有药。不过我没吃。” “没吃?”沈修瞬间不可思议地喊出声来,多瞅了眼睛已经又开始闭上的叶殊一眼,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杯子,问道:“你脑子烧坏了吗?病成这样还不吃药?想寻死啊?” 感觉差不多又要睡着了的叶殊眼皮子颤了颤,又慢慢地睁开了眼,转头看向了沈修。虽还没有说话,却叫人莫名地觉得她那目光里透着委屈的感觉。 沈修忽然间便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 毕竟,自个儿对面的人现在是一个病患,而且明显已经病得迷迷糊糊了。 说不定,这并不是她自己不想吃,而是实在没力气去拿呢? 沈修心里念头流转,面色不知不觉地缓和了下来。可又说得十分嫌弃,道:“算了算了,你的药放在哪里,我帮你拿。” 叶殊闻言又闭上了眼睛,就这么靠着枕头坐着,口中有气无力地道:“床底箱子挪开。撬开地板,拉下绳子,趴里头将小箱子拉出来。里面写着‘风寒’的那瓶就是了。” 叶殊这话听得沈修一懵,忍不住嘀咕道:“不就是药吗?你用得着放这么隐蔽吗?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沈修口中怀疑地自言自语着,可人却按照叶殊所说的做了。 在挪开了大箱子,撬起了地板后,沈修果然瞧见了一根绳子。 他二话没说便是一拽!刹那间便有一小段木板被他从里头的地板下给拽出了一点。 与此同时,原本瞧着已经像是到底的床底下,一块竖着的木板向下坠去,露出了里头的小箱子。 沈修见状一挑眉,也不管这床底下会不会脏,直接趴下往床底下爬了点,伸手将里头那个小箱子给拽了出来。 自己亲自拿了这么一回,沈修反而有点明白为何叶殊有药不吃了。 -- 第172页 只因这取药过程对他来说不难,可叶殊现在还在发烧呢! 若是换成是他处于这种状态,他觉得自己应该也是会懒得去拿的。 拿出了小箱子的沈修站起身,将那箱子拿到了身后的桌子上,也好借着烛火的亮光找药。 叶殊听到声响只是睁眼看了他一眼,便又闭上了眼睛。 沈修对此毫无所觉。 他将箱子一放,伸手打开了盖子便随手拿起一瓶看向了这上头贴着的纸条。只一眼,沈修登时便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水云丹、千青散、红丸…… 这一瓶瓶的,竟然都是千金难求的极品药物! 疗伤的、止血的、解毒的……应有尽有! 沈修倒吸了一口凉气,总算是知道叶殊为何要把药藏得这么隐蔽了。这若是换成是他,他定然也会好好藏起来的! 不过,她倒是信任我…… 沈修想到叶殊这么容易就将这些药的藏放地点告诉自己,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随后,沈修又回头从小箱子里找出了写着风寒的小瓶子。将其拿出来后,便将小箱子给盖上了。 沈修晃了晃那个瓶子,察觉到里头是颗粒的晃动感。 他边伸手又倒了杯水,边问道:“叶殊,这个吃多少颗?” “一颗。”叶殊应了一句,伸手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扯了扯,就好像是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冷了。 可实际上,她只是忽然想起。因着身体不舒服,她这里衣里头,可没有裹胸…… 忆起这一点的叶殊也就只是这么扯了一扯罢了,再多的,她现在压根没那精力去做。 幸好,沈修好像没发现…… 叶殊迷迷糊糊地想着,忽然便听身旁传来了沈修的一句:“来,吃药。” 叶殊一惊,立马又睁开了眼睛,迷迷瞪瞪地望着沈修。刚想伸手去拿他手掌心放着的药,却见沈修忽而手握成拳,将药给攥手心里了。 这是……发现了? 叶殊想着,已然没什么精力却维持情绪的起伏了,只是默默地抬头看向了沈修。 却见沈修皱着眉,一副严肃的模样,张口便问道:“等等!你都病成这样了,那你的晚饭吃了没?” 叶殊被他这问题问得有些懵,却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下一刻便见沈修眉头皱得更紧了。当即转身,将药和水拿回了桌子上,又带着几分恼意,道:“没吃饭你吃什么药啊,给我等着。” 沈修将水一放,又将药丸放到了空杯子里。再将小药箱先就地放到了桌子下,便转身出了房门。 叶殊见他就这么走了还有些愣。倒是小犬瞧着沈修走了,便摇着尾巴凑了过来,低声“呜呜”叫着,表达着自个儿的担忧。 叶殊闻声低头,目光顿时柔和了起来。 她伸手搭上了小犬的脑袋摸了两下,笑道:“我没事的,别担心。” 她这话音刚落,沈修忽而又从门外走了进来。 叶殊还以为他这么快就办好了。却发现他目不斜视地快步走到了窗户边,一把将窗户给关上了。才又大步走出了房间,伸手准备帮叶殊关上门。 在即将合上门时,他还不忘对着小犬问道:“金灿灿,你也出来,别打扰到你家主人休息。对了,叶殊你先睡会,等我搞定了再喊你。” 沈修说完,也不管叶殊是如何回答的。只等着小犬闻声出了门,他便将房门一关,转身带着小犬去了叶殊家的厨房。 叶殊瞧着那房门关上,多多少少也能猜到沈修是准备她找点吃的。 不过,她现在实在是懒得动弹,干脆也就不管了。 她只是伸手摸了一下旁边鹰子的脑袋,便往下挪了挪,裹上被子继续睡觉了。 倒是沈修在厨房里头郁闷个不停。腹诽着自己究竟是那根经不对,作为一个亲王的儿子,自己非要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给叶殊熬粥?! 可等他腹诽完了,他又觉得叶殊举目无亲。若是自己不帮这个忙,也就没有其他人会帮忙了。 这般矛盾的想法起起伏伏,直到他将粥熬好端到了叶殊房间里头,这才收敛了乱糟糟的思绪,将睡着了的叶殊喊起来喝粥。 睡得恍恍惚惚的叶殊坐起来后,瞧着被沈修递到她面前的粥时都没反应过来。只是望着那袅袅升起的热气,愣愣地出着神。 “你看什么呢?赶紧吃呀!吃完了吃药,吃完了药我也要回去睡觉了。”沈修见叶殊光看不吃,顿时催促了一句。 同时,他忍不住换了只手拿碗,又用收回的手掐了掐自己的耳垂,缓解一下被手指被烫到的感觉。 “哦。”叶殊回过神来,抬手就想要接过这碗粥。 虽然她现在其实没什么胃口。可是这毕竟是旁人的一番心意,她也不愿随意辜负。 可眼看着她的手快要碰到碗了,沈修忽而又将碗往回一手。 叶殊伸到半空的手一顿,随即放下手一脸茫然地看向了沈修。 沈修就坐在被他拉到床边的椅子上,转手将粥放到了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 随后,他又伸手在怀里找了找,找出了自己随身带着备用的汗巾。这才回头端起了那碗粥,将汗巾垫在了碗底下,又一次递到了叶殊面前。 “给。这碗太烫手了,这样拿会好点的。”沈修随口解释了一句。又见叶殊只是一脸意外之色地看着那碗下的汗巾,并没有伸手去接。他忽然间便想到了姑娘家大都爱干净。 -- 第173页 沈修立马又装作不是很乐意地补充了一句:“真是便宜你了。我这条汗巾刚做好,都还舍不得用呢。倒是没想到最后被你先用了。给给给,赶紧拿着吃饭。” 叶殊听着沈修这话只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下意识便看向了沈修。却发现他正一脸心疼地盯着垫着碗的汗巾。 一个大男人,却在心疼一条汗巾? 叶殊心中微讶,又忍不住想笑。 她伸手接过了碗,隔着底下的汗巾,还能感觉到那滚滚热意。可叶殊却不怎么在乎。 她只是边搅动着碗里的粥,边笑着对着沈修道:“谢了。你放心,这汗巾我会洗干净了还你的。” 沈修听着叶殊这话有些别扭了。 若是以往不知道叶殊是个姑娘,他定然早就应下了。可如今知道了,沈修只要一想到要让一个姑娘帮自己洗汗巾,他便下意识地想拒绝。 沈修为了防止看着叶殊时,自己会泄露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进而让叶殊察觉到自己已经知道她是姑娘的事了。 他只好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汗巾上头,又努力维持着往常说话的语调语气,道:“倒也不必……” 沈修原是想说,不必帮他洗了,他等会带回就是。 可他这话才刚起了一个开头,便见睡在叶殊里头的鹰子站起了身,抬脚踩在了叶殊的腿上,探头往她手中的那碗粥的方向嗅了嗅,一副似乎想要找吃的的模样。 沈修顿时一惊,怕鹰子一凑前就毁了自己辛辛苦苦熬的粥! 他顿时也不顾上自己之前准备说的话了,猛地倾身!一手按在了床板上,一手冲着鹰子挥了过去,口中惊呼道:“你别过来!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熬的,不是给你吃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忍不住想说,吃饭前要洗手!尤其是摸完猫猫狗狗后!! 第98章 休要胡说! 床上的叶殊被沈修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虽然沈修已经主动避开了那碗粥的位置。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往后一靠,稍稍举高了那碗粥,免得被沈修给撞翻了。 而鹰子见沈修来势汹汹,还以为他是要打自己。 它立马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绕到床尾跳下了床。 直跑到了不远处的椅子旁,鹰子轻巧一跃跳上了椅子。站在那里冲着沈修“喵喵喵”地叫着,就像是在质问沈修为什么要打它似的。 沈修将鹰子给驱赶开来后便又转身站了起来,面对着小犬和鹰子,感觉有些尴尬。 他刚刚只是下意识地赶了一下,并没有想太多。 可现在瞧着鹰子那仿佛气恼的模样。他才忽而反应过来,自己这反应对一只猫来说似乎太过了。 沈修抓着自己的后脑勺,看着鹰子在椅子上来回转悠,还不停地“喵喵”叫着。偶尔停下的间隙,也是在用力嗅着。 他忽然便有些明白鹰子的意思了,稍稍偏头对着叶殊问道:“诶,你家猫该不会是也没吃饭吧?” “我今天没做饭。小犬和鹰子应该都没吃。”叶殊摇了摇头应了一句,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粥。 她刚想让沈修帮忙将厨房里头挂着的鱼拿两条下来喂猫喂狗,便听沈修道:“难怪了!走走走,我给你们也做顿饭去。正好锅还没洗呢。” 沈修说着上前准备抱起鹰子,可鹰子却是纵身一跃跳下了椅子。 她立马往房门的方向小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着沈修叫了一声,像是在等他一样。 沈修见状露出了些许笑意。只回头让叶殊自己慢慢吃,吃完了记得吃药后,便带着小犬一块儿出了门。 在关上门后,他们跟上了鹰子去了厨房。 叶殊瞧着那门关上了,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粥,不自觉地露出了浅笑。 她舀了一汤匙粥吹凉了尝了一口,顿时惊讶了。 叶殊本是对沈修的手艺不抱任何期待。却没想到,这粥的味道竟然还不错。 她顿觉意外,却也没有多想。 在小口小口地将这碗粥全吃完之后,叶殊刚准备掀开被子下床去把药也给吃了,便听房门被人推开来了。 “叶殊?我来拿碗了。”门外的沈修大声说着。 他推门的动作相当随意,显得没有丝毫顾忌。可他的人却故意在外头站了一下,好让里头的叶殊有时间准备准备。 甚至为了不至于显得奇怪,沈修还特意对着远远地在厨房门口吃饭的鹰子和小犬喊了一句:“你们两个慢慢吃,别着急。” 言罢,他才抬脚进了门。 这一进门,他便瞧见了叶殊那准备掀被子下床的举动。沈修立马制止道:“别动!你一个病患下来做什么,赶紧给我躺回去!” 沈修说着,大步走到了桌子边,拿起了药丸和水。 叶殊见他这准备送药的样子,便也没在强撑着起来。而是将碗和汤匙放到了床边的椅子上,便又乖乖地缩回了床上。 拿着药的沈修一回头瞧见叶殊这乖巧的反应,心里头不知为何升起了些许欢喜感。 他也没有深思多虑,只是拿着药和水又走到了叶殊的床边,将其递给了她,道:“给。” 沈修这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感觉。可叶殊却浑不在意,伸手接过,便乖乖服下了。 叶殊这等让别动便不动,让吃就真吃的的反应看得沈修莫名地有些稀奇,不自觉地便多看了她两眼。 -- 第174页 这一瞧,便瞧得叶殊困惑地回看向了他,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对上叶殊目光的沈修一下子就回过神来,立马移开了目光,口中应道:“额。没,没怎么了。” 沈修原是想尽量自然地糊弄过去。可这话一出口,莫说是叶殊了,他自己都觉得,这分明就是有事装没事的模样。 这般的反应,能不引起叶殊的怀疑才怪了! 沈修心中顿时一急,正想想办法弥补一二,便瞧见了椅子上的碗。 他顿时眼睛一亮,立马对着叶殊道:“就是,我想说。既然这粥是我做的,那厨房那一点点的乱就留给你收拾吧!没问题吧?” 就这? 叶殊疑惑之色不减,总觉得若是因为这事,沈修完全没必要吞吞吐吐不好意思。 可若说沈修在说谎,可看他现在那隐隐带着期待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说谎。 叶殊心中的念头转了两转,便点头应道:“这个自然。沈大人能帮我这个忙,我已然感激不尽了。” “好说好说。”沈修干笑两声,伸手接过了叶殊手中的杯子,边走向了桌子放好,便顺势道:“既然你的药也吃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放心,灯我帮你灭了,不会害你家走水的。” “嗯。那便有劳沈大人了。”叶殊现在正好也不想起身,干脆就这么应下了。 沈修得了回答,俯身就将屋内的烛火吹灭。紧接着转身出了房间,不忘将房门带上了。 叶殊眼看着沈修出去了,这才拉高了被子躺了下来。耳朵听着外头沈修对着小犬和鹰子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地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下,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一觉睡醒的叶殊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除了身体因为发烧而有些酸软难受外,叶殊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去练一遍刀法都没问题。 不过,这刀法,叶殊暂时没练。 现在毕竟是生病过后,叶殊起床后琢磨着还是自己熬点儿粥来当早餐好点、 于是,她在洗漱过后拿上昨晚沈修忘了放回厨房里的碗和汤匙,以及用来垫碗的汗巾,出了房门就走向了厨房。 叶殊醒来得有点儿早。一路走过去时,她还在估计着先将沈修昨晚熬粥用到的东西洗一遍所需的时间,看来不来得及赶去上值。 结果一踏进厨房,叶殊整个人惊呆了! 她还记得自己昨晚那碗粥,就只是普通的鸡蛋粥。过来前所想的,顶多也就是锅和锅铲需要洗一下。 可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个乱糟糟的厨房! 锅和锅铲加了水泡着!地上和灶台上有着骨头碎屑!调料罐子全都打开来了!地上甚至还有小犬和鹰子吃剩下的骨头! 叶殊恍惚间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为何昨晚沈修提起书房时,那神情看上去有些闪躲了! 这分明就是给自己留了个灾难现场,还企图欺骗自己说很容易收拾嘛! 叶殊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笑了出来。过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撸起了袖子弯腰开始收拾东西。 一番洗洗涮涮顺便给小犬和鹰子熬好了早饭后,叶殊已经懒得给自己做早饭了。 她干脆直接出了门上了街,在馄饨摊子上点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美滋滋地吃了个饱,叶殊这才觉得自己又彻底活了过来了! 这填饱了肚子,叶殊又慢吞吞地往皇城走去。准备回去上值,顺便帮昨天的自己补个假。 可刚到皇城门口,便瞧见一只信鸽从里头飞了过来,落到了她的顺势抬起的胳膊上。 这是内司专用的信鸽! 一眼认出了这鸽子的叶殊带着鸽子到了边上,伸手解开了鸽子脚上的信件,打开来看完,直接拿出了火折子将其烧了。 随后,她又将鸽子给放飞了,便转身慢悠悠地离开了。 而另一边,又熬了大半夜的沈修打着哈欠去大理寺点了卯。他正准备回自己办事的屋子,便听到旁边同行的两个同僚在那里闲聊。 “听闻昨日陛下又赏了那个司承好多东西,也不知道那个叶殊又做了什么事去讨好陛下了。” 说着这话的官员留着山羊胡子,说话时一脸的鄙视。 “呵,你还没习惯吗?那个叶司承,几乎就是把成为佞臣当成一种骄傲的事了。莫说是拍拍马屁,没底线地为陛下做事了。我看啊,要是哪天陛下看上了他这个人,他指不定也会乐颠颠地应下呢。” 另一个官员只留了两撇小胡子,话里的嘲讽意味十足,显然也是看不上叶殊这样的人。 而那山羊胡子的官员闻言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轻笑出声。 他转头对着另一人道:“说起来,我曾经见过那个叶司承一面。那人啊,虽说英气得很,可还是有点儿男生女相,指不定哪天陛下当真会看上呢。” “哦?”小胡子的官员闻言目光微动,琢磨了一下后忽而道:“诶,这般说,这个叶殊先是凭空冒出来,然后一跃成了御锦卫司承。又频频被陛下召见,还时不时的会有些赏赐,还是男生女相……” “你说,这该不会是陛下想出来的新花样,那个叶殊其实本来就是个女人吧?” 小胡子官员还是有点儿分寸的,说着后头推测出来的结论时,还记得压低了点儿声音,防止被旁人听了去。 可他却没想到沈修的听力过人! -- 第175页 他这话一出,旁边前一刻还哈欠连连的沈修顿时跟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般,下意识便瞪了过去,掩饰慌乱的怒喝脱口而出:“休得胡言!本官与叶殊抵足而眠!” 第99章 我接 那两个闲聊的官员被沈修这话吓了一跳,齐齐停了脚步望着沈修,一脸的诧异和纳闷。 大家都是同僚,他们自然也是认识沈修的。 往常他们也曾经谈论过叶殊,可从未见沈修有过什么大反应。现在对方这冷不丁地发火了,两人怕是不带怕的,只是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留小胡子的官员作揖问道:“沈大人,这不过是下官的些许猜测罢了,不知大人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能不大么!陛下让我帮忙隐瞒啊! 沈修心里回了一句,可明面上却是正色道:“我反应大?分明是你的心性移了,走了邪道!” 留小胡子的官员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当即便道:“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下官虽做不到吾日三省吾身,却也时不时地会反省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移了心性,走了邪道之说,简直是无稽之谈!” “你还不服气了是吧?那我问你,你是不是看不惯叶殊?”沈修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面对着那个官员,一副准备和他好好掰扯一番的模样。 “是!”那官员不惧也不掩饰,当即一点头承认了。 “那你为何不提她媚上欺下、狂妄放肆、目中无人、王候第二,却偏偏要在她的长相上加以嘲讽诋毁?” 沈修语气凉凉,说话时也没什么生气的模样。可那神情却莫名地带着几分嘲讽的感觉。 他们大杳虽然不讲究什么男尊女卑。但是一个大男人,倘若被人说像女人,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尤其是在这满朝堂的官员眼中,更是可以算得上是侮辱的言语了。 沈修这短短几句话,便将那官员的推测往有意侮辱对方上头推。 虽然他也知道这样做有些对不起对方。可是,他这不是有皇命在身嘛,只好委屈对方了。 留小胡子的官员没想到沈修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刹那间还以为沈修这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他张口就想要解释一下自己刚刚那番话只是推测,并非刻意侮辱对方。 可他只说了一声“沈大人”,对面的沈修便已经将最后一点给说了出来,还特意压低了声音,道:“况且,你诽谤的不止是叶殊,就连陛下也……” 沈修故意不将话说透了,可那两个官员却骤然反应过来。 他们刚刚是在说叶殊没错。可到了后头的时候,他们话里的另一个主角,可是赵恒衍! 背后议论诋毁当今圣上,那可是死罪啊! 总算是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两个官员刹那间冷汗直冒,连脚都软了! “大……大人,下官不是有意的!”留小胡子的官员立马出声为自己辩驳了一句,就怕沈修将这事给捅出去。 留这山羊胡子的官员闻言也是拼命地点头,连声道:“对对对!我们不是有意的!真不是有意的!” 沈修的本意本就是让他们停下讨论叶殊是不是姑娘的问题。现在一见他们的注意力总算是绕开了,便顺势道:“大家都是同僚,我自然明白你们是有口无心。只是咱们这些当官的,最容易祸从口出。” “本官只是想提醒两位,日后还是莫要胡乱说话的好。”沈修说这话的语气听上去挺随意的,就像只是恰好遇上了,然后便随口提醒了。 那两个官员也不疑有他。或者应该说,他们现在压根就没心思去管其他的。 自己不小心犯了个大罪。若是没人捅出去,自然不碍事。可若是沈修将这事说出去了,那可就是要掉脑袋的事了! 毕竟,赵恒衍可是真龙天子!又岂是他们这等小官能够随意编排揣测诋毁的?! 只要一想到这事闹大的后果,这两人便两股战战,立马改口齐声道:“是!下官记住了,多谢沈寺丞提醒!” 沈修闻言心下一松,表面上却只是淡定地点了一下头,道:“行了。都是同僚,也不必言谢了。你们先走吧。” “是是,那下官告退了。”“下官告退。” 两个官员又齐齐行了一礼,这才心有余悸地转身走了。 沈修瞧着他们走远,顿时松了口气。刚想也快些去自己办事的屋子,却没想到身后的大树上忽然传来了轻笑声。 御锦卫?! 自从见识过一次御锦卫躲树上后,沈修这次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到了他们。 他猛地转头望去,倒也不是担心自己那番话被人听了去,而是为那两个背后嘀咕叶殊和赵恒衍的人感到担忧。 可当他抬头往身后那棵大树的树上望去,瞧清了上头坐着的人时,他却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那倚树而坐的叶殊曲起了一条腿踩在树枝上,另一条腿则在半空中晃悠着。 点点光斑撒落在身上,她却垂眸看着底下的沈修。面上是有些懒散的笑容,可眼中那盈盈笑意,却无不显露出她此刻心情的舒畅。 静谧、悠闲、又带着淡淡的欢喜感。 这画面美得像幅画,叫沈修下意识地闭口不言,生怕破坏了这份别样的宁静美感。 叶殊见沈修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不言不语,心忽然间便漏了一拍,令她面上控制不住地有些发烫,刹那间不自在起来。 -- 第176页 可这也只是在一瞬间罢了。 很快,她便将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给压在了心底。默默地在脑海中想了几遍“沈修定然只是好奇昨晚还病得不轻的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后,便轻轻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 沈修望着叶殊压根就还没回神,还沉浸在这难得的美感之中。 现在叶殊这一跳,便仿佛是一株所有角度都美得恰到好处的花上面最美的那一朵花突然掉落了一般! 沈修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接住对方再塞回原来的位置!以换回原来那美感! 结果,他们两人这一个往下跳,一个往前走。本应在落地后隔了段距离面对面地站着的两人,在叶殊落地之时,已然变成落入了沈修的怀抱! 偏偏,沈修还条件反射般地收了胳膊! 叶殊瞬间懵了。 她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半张脸,感受到那圈着自己的两条胳膊,默默的抬头,就要对上了沈修的眼睛了! 而沈修在将人给接住后也懵了。眨眼间反应过来自己干了啥,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想立马松开手,可又怕叶殊会因此而发现端倪。可若是不松手,那就是他在占便宜了! 沈修焦急又惶然,眼瞅着叶殊似乎就要抬头了。他灵机一动,干脆破罐子破摔,抬起手便使劲儿地拍了两下叶殊的后背! 那劲道,那大开大合的拍法,就跟往日里与自己大哥或者项趋阳相处时的差不多。 末了,他便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退后一步抢先抱怨道:“好兄弟!你从上头跳下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样子还挺好看的,让我都有种想要画下来的冲动了!可惜,你居然就这么跳下来了!” 沈修说着,还故意抬头望着那棵树,假装自己是在惋惜。 可实际上,他却是努力避开叶殊的目光,防止自己一个不小心露馅了。 叶殊之前压根没防备。沈修那突如其来的两下拍得她直咳,也拍散了所有不自在和旖旎氛围。 “你……”叶殊原是想问沈修干嘛使这么大劲的。 可话才刚开了个头,她便想到往日里瞧着同僚间偶尔勾肩搭背,互拍后背,也是这般的使劲。她便又将话给咽了回去了。 叶殊摆摆手,清了清喉咙,方才道:“算了算了,不说废话了。沈修,你赶紧收拾一下,陛下宣我俩面圣。” “面圣?”望着大树缓解尴尬的沈修瞬间抛开了其他情绪,收回目光看向了叶殊,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这我哪知道。”叶殊想也不想便回了一句。后又想起自己身为御锦卫,说这种话听着像极了敷衍,便又解释了一句:“我刚到皇城门口便收到夏冬的传讯,然后就过来找你了。” “哦。”沈修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又立马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正好我刚来。” 叶殊对此没有异议,转身与沈修一道往大理寺的大门走去。 这一路走过,路上所遇官员纷纷蹙眉避让。那态度或嫌恶,或担忧,亦或是目不斜视,将个人对御锦卫的态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般一路看过来,在大门附近遇到了项趋阳的时候,沈修瞧着对方那淡定的模样,忽而便生出了一股子难得的感觉,只觉得项趋阳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子晴!”沈修挥着手跟项趋阳打着招呼。 原本并没有瞧见他们的项趋阳闻声止步。还未回头,便已露出了笑容来。 可等他一回首,笑容里顿时便多了些许诧异。 “项趋阳,见过叶大人。”项趋阳普一走近,便先对着叶殊行了一礼。 “不用多礼。”叶殊颔首应道,不动声色地多打量了项趋阳几眼。 她还记得生辰宴那晚,便是项趋阳带走了沈修。只是,那晚过后,今日还是她头一次在白日里见到项趋阳,也就难免多瞧了两眼。 第100章 属下不知 项趋阳,普普通通的一个年轻官员,较之常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若非要说哪里比较过人,大抵也就是脸和气质都挺不错了——至少当他站在沈修身边时,不至于被沈修给衬得如同杂草一般。 项趋阳察觉到了叶殊的打量,可他却没在意。 在行了一礼后,他便转头看向沈修,笑问道:“文渊,这时候你还往外走,该不会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沈修一耸肩,道:“陛下宣召,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对了,这事我还没跟寺卿说过,等会麻烦你了。” “行。”项趋阳一口应下,同时还不忘让开了路,提醒道:“既是陛下宣召,那可就拖不得的,你们赶紧去吧。” “知道啦。我们先走了,回头见。”沈修笑着应了一声,便与叶殊一起并肩从项趋阳的身边走过,继续往大门那边走去。 没过多久,他们便一起跨过了门槛,出了大理寺。 叶殊过来时是抱着活动一下的想法一路走过来的。现在要回皇城,自然就坐了沈修家的马车。 沈修大大咧咧地如同之前一般在车内坐下了,一抬头看见对面的叶殊,才忽而记起叶殊是个姑娘! 他顿时又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马车,哪怕明明没什么,沈修也觉得别扭得很,就仿佛是叶殊的存在感一下子就加强了一般。 -- 第177页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态没调整好。为了防止被叶殊看出来,他干脆侧过身将自己这边的窗帘子拉开。 随后,他边假装看着外头的景色,边随口挑了个话题问道:“对了,你刚刚在树上待多久了?这大病初愈的,你就没多休息一会?” 叶殊瞧着沈修连说话都要看着外头,一时之间也有些好奇了。 她同样侧身拉开了窗帘子,目光往窗户外头打量着,口中应道:“也就一小会吧。本来是打算早起收拾一下厨房,然后再煮碗粥的。结果一收拾,时间就不够了。” 叶殊说这话也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单纯地回答沈修的问题。 可作为将厨房弄得一团乱的当事人,沈修却顿觉尴尬了。 “咳,是……是吗?”沈修干笑着应了一句。 想了想后,他又觉得这锅不能只让自己被。便回头看向了叶殊,补充道:“不过,这事也不能全赖我。都是鹰子上蹿下跳,金灿灿想要帮我让它安生点,结果才会乱成那样的。” 叶殊听到沈修这辩解的话顿时回眸,带着几分诧异,笑道:“我也没说赖你呀。你特意跑过来帮我做了顿饭,厨房归我自己收拾。这合情又合情的,我又怎么会赖你?” 叶殊带着笑意反问了一句,沈修顿时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一转头看向了窗外,口中则是用着不乐意的语气,道:“你当我乐意半夜跑过去帮你熬粥啊?还不是金灿灿咬着我的衣摆,让我跟它过去的。” 沈修省略了中间自己跑叶殊家屋顶的事。如此一来,他也不算是撒谎,只是少说了点罢了。 而叶殊听完却有些恍然大悟,总算是明白了昨晚沈修为何会那般凑巧,刚好就在那时候冒出来找她了。 昨日她病倒之后,小犬那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叶殊也是有看到的。 因此,现在沈修找了这么一个理由,叶殊还当真是信的。 她当即点了点头,轻笑一声,道:“这般说来,我今晚可得买些好吃给小犬,犒劳一下它了。” 沈修一听这个话题,立马回头提议道:“既然是犒劳,我看要不你给他买肉吧!虽然肉骨头也不错,可是骨头到底还是没有肉好吃。你要是要的话,等会儿去南道西街……” 这一聊起小犬的话题,沈修和叶殊便一路聊到了皇城门口才意犹未尽地下了车,熟门熟路地去了御书房。 “臣/属下参见陛下!”沈修和叶殊两人一进门便齐齐行了一礼,又一道被赵恒衍免了礼。 “你们俩来得正好,快,先看看这个再说。”赵恒衍说着,随手就将桌子上放着的小纸条递给了身旁伺候着的三巡。 三巡躬身接过,又拿过去递给了离他最近的叶殊。 叶殊和沈修也不客气,立马凑到了一块看了起来。 只见上头写着:“吏部侍郎高加士曾频繁遣人出京都,盘桓于京都往北的祈川县。外司以祈川县治安不佳为由,已加派人手常驻祈川。”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看得叶殊和沈修心照不宣。 叶殊还好。赵恒衍本就让她去杀了高加士,这事儿不管是私底下还是明面上,她都是知情人。 可沈修就有些犹豫了。 他前晚才偷偷跟着叶殊看了全程,自然是知道赵恒衍为何关注高加士这人。 可他却不知道,赵恒衍到底知不知道他知道这事! 昨天告状的时候,赵恒衍没有追问他是在哪个湖边遇到了叶殊,也没问他是不是跟踪叶殊了。 而他也不清楚赵恒衍这是已经知道了这事的经过,所以懒得再追问一遍。还是纯粹就是忘记问了。 因此,在稍一犹豫过后,沈修干脆眼观鼻鼻观心地不说话了。就等着叶殊先开口,然后自己再随机应变。 可最后,最先开口的却不是叶殊,而是坐在书桌后头的赵恒衍。 “都看完了吗?可有什么想法?”赵恒衍并不急着说出自己喊他们来的目的,反而好整以暇地询问起来。 叶殊抬眼瞥了赵恒衍一眼。又偏头瞧见沈修也已经看完了小纸条,便将小纸条又递还给了三巡。 她道:“回陛下的话。赈灾的银两就是在京郊丢失的,高加士也承认他拿了银子。再加上这纸条上的消息。属下斗胆猜测,银子很可能就在距离京都最近的祈川县中!” 沈修转头看着叶殊,顺着她这话往下琢磨,时不时地点点头以示赞同。 可赵恒衍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又追问了一句:“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 沈修微讶,转头瞧了瞧赵恒衍。见他不像是随口问个问题开个玩笑,又回头看向了叶殊。却发现叶殊此刻竟然也带着笑意。 只见叶殊不慌不忙地应道:“有!刚刚所言,乃是最表层的东西。随便拎出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能从这些线索里头分析出这些来。” 额……我,嗯,没错,我也是能够分析出这些来的!只是需要点时间罢了! 沈修目光发飘,又尽力说服了自己,这才又看向了叶殊。 赵恒衍对于叶殊刚刚的话没什么反应,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还配合着她问道:“哦?那深层的东西又是什么?” 叶殊眨了下眼睛,一脸无辜地道:“回陛下,属下不知。” “喂!”沈修被她这仿佛耍着人玩的话给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轻推了她一下,焦急地对着她眨着眼,想要提醒她逾越了。 -- 第178页 可回看向他的叶殊却是一笑,瞧上去颇有几分从容不迫的感觉。她试图借此让沈修明白自己的意思——稍安勿躁。 可惜,沈修只觉得叶殊还有心情笑,定然是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也压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心中愈发焦急,可又不敢在这种地方大大咧咧地提醒,最后只能暗自着急了。 赵恒衍瞥了沈修一眼,将他这反应看在眼中。他心中不禁没生气,反而一乐。 不过,他表面上却是假装没瞧见沈修的小动作,只是望着叶殊,道:“朕问你话,你却说你不知道?你该不会是在糊弄朕吧?” 赵恒衍这问话,若是换成其他人听了,指不定就已经软着脚跪下了。 可叶殊却是回以一个愈发无辜的神情,说话时还透着委屈感,道:“属下怎么敢呀,陛下。” 赵恒衍被叶殊这神情给逗笑了。 他干脆站起身来,边走向了叶殊,边笑道:“那你倒是给我好好说说你怎么就不知了。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看朕敢不敢!” 赵恒衍没说他敢不敢什么,可那神情却是让在场之人心中都明白,他那话后头所接的,多半是惩罚之类的。 沈修既是为赵恒衍没有立即发火而安心了些,又为叶殊能不能回答好而感到担忧。 可又因着赵恒衍就在身侧,他现在倒是没敢贸然开口。就怕会一个不小心,帮忙不成反而连累了叶殊。 毕竟,现在的叶殊,瞧上去还是那般的不慌不忙。 或许,她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沈修刚不确定地猜测着,便见叶殊依旧保持着无辜之态,不带半分犹豫地应道:“陛下,这其中的所以然,说出来其实也简单。” “陛下既然在之前便知道高加士伸手碰了赈灾银两,想必陛下定然早就调查过这事了。而现在这事却还是到了我们眼前,可见陛下派出去调查的人都无功而返。” 叶殊说到这里一顿。见赵恒衍神情正常,她估摸着自己这猜测应当没错了,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能被陛下派出去的人,定然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若是那批银子真如表面这般容易推测所在地,那也就轮不到我们两个接手这案子了。换而言之,这事能轮到属下插手,必然不会像表面这般简单。如此一来,若是没有实地查探一番,属下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叶殊这番话绕来绕去。既捧了前头查看的人,也捧了她和沈修这两个后接手的人。还不忘暗搓搓地给自己和沈修留了条后路,同时更是完美地回答了赵恒衍的问题。 毕竟,连前头那些优秀的前辈们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这两个比菜鸟老一点的家伙,哪怕是什么都没能查出来,也是正常得很的,不是吗? 第101章 只要结果 赵恒衍被她这话里挖坑,坑里藏话的话给说得又是一乐,直接笑出了声来。连看到这赈灾银两失窃的事而产生的坏心情都消散不少了。 “你呀。今日怎么这般随意了起来?”赵恒衍笑问着,是当真有些好奇的。 往日里虽然叶殊也有随意起来的时候,可那大多都是在他让她随意点之后。否则的话,她都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而此刻的叶殊依旧是那幅无辜的模样,张口便反问道:“陛下莫不是忘了?您昨日才让属下以后在您面前不用拘谨的。” “嗯?”赵恒衍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便想起昨日他是瞧着叶殊来禀报高加士一事的结果时,竟连一句废话都不说,整个人比以前还要正经。 于是,他琢磨着叶殊或许是因为之前中了药,所以心情不好,便说了这话。 他当时是想让她放松点,最好能将中药的事说出来。这样他也好安慰开导一下,最差也能当个旁听者,让她说出来自个儿好受点。 却没想到,叶殊听完便应下了,应下了之后就没有了。 昨天他还为此而感到郁闷,拉着颜允秋探讨了一番自己的亲和力是不是很差,所以叶殊才从来不对自己讲心里话。 却没想到,原来叶殊还是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的嘛。 想到这一点,赵恒衍顿时笑了。 “难得呀,叶爱卿你居然将朕的话听进去了。不错不错!”赵恒衍说话间乐呵呵,明显就是十分地开心。 叶殊瞧着赵恒衍这模样一默。心里顿时更加肯定,绝对不能让赵恒衍知道,其实自己是因为病刚好,整个人腰酸背痛,连站着都难受,也就懒得在赵恒衍面前伪装出合格属下的模样了。 叶殊暗自提醒了自己两句,便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来,道:“陛下您这可就冤枉属下了。您的话,属下一向都是听进心里的。只是出于对您的敬仰,一旦瞧见您,就本能地想给您留一个好印象。” 就站在旁边的沈修听着叶殊这叫人分不清真假的话,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了当初叶殊那三句“我今天休沐”。 他忽而若有所悟。立马低下了头,防止自己的神色变化害得叶殊漏了陷,到时候可就要拍到马腿上了。 赵恒衍其实也是听得出来叶殊是在拍马屁的。 只是这话他听着舒服,而且他其实也并不在意叶殊到底是为何改变了主意的。对于他来说,只要叶殊肯改,那他便开心了。 因此,赵恒衍也没有就这事多询问。而是笑着转身回了书桌后坐了下来,才抬起头来,道:“既然你想给朕留一个好印象,那便好好地将这事查清楚吧。” -- 第179页 “理由朕都给你们想好了。皇后过段时间就要过生辰了。朕听说那祈川县出现一块奇石,夜里会发光。所以特意让你们两个去打探打探,将其买回来。” 赵恒衍说着,还将桌子上放的圣旨递给了旁边的三巡,示意他将其拿给叶殊,又道:“你们两个,一个是平遥王的儿子,是大理寺丞。一个是御锦卫,是内司司承。你们两个一块儿去,不管是仗势欺人,还是唱个双簧都行。” “金牌你们两个就先留着吧,等这事结束了之后再还我。”赵恒衍说着,瞧着叶殊躬身从三巡手中接过了圣旨,才问道:“朕要说的就这些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没有的话便退下吧。” “有!”叶殊闻言立马应了一声。 “讲。”赵恒衍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允了她说。 叶殊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最担忧的地方给说了出来,道:“陛下,属下家里头只有属下一人。可属下还养了一猫一狗。您给属下的案子,一瞧就是需要好些日子才能完成的。所以,不知陛下可否借个人给属下。也不用多麻烦,就是每天帮我喂喂猫狗就成。” “哦!是这事啊。”赵恒衍恍然大悟,紧接着抬手一指沈修,道:“何必这么麻烦。朕记得赐给你的那座宅子就在他家隔壁。沈修,你今日回家后跟你家里人提一句,叶殊家的猫狗你们暂时帮忙养一段时间。没问题吧?” 沈修刚听到叶殊提出这个问题时也有这种想法,现在将赵恒衍也是这般想的,他顺势行礼应道:“臣遵旨。” “谢陛下!”解决了最惦记的事情,叶殊抱拳行礼道了谢。 随后,她便又接着问道:“除此之外,属下还有不明。不知陛下是想要我们两人调查到什么程度?是否需要将那批银子的具体位置找出来?亦或是要将银子找到手?又是否不能杀人?还是说可以先斩后奏?” 叶殊这次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这些问题听起来似乎有些琐碎,可实际上,却影响到了他们查案所能用的办法。 假如他们这次谁也不能伤,却要他们将银子弄到手,那可就比登天还难咯。 意识到这一点,沈修也有些紧张地看向了赵恒衍,等着他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来。 赵恒衍对这个问题反倒是最不在乎的那个了。 他的身子往后一靠,不以为意地道:“就这个问题?朕允你们便宜行事。若是可以,尽量将银子找出来。若是不成,只要找到银子所在的地方就成。” “属下/臣遵命!”叶殊和沈修齐齐应声领命,又一块儿出了御书房。 在划水旁听了全程后,沈修满肚子的话想吐槽,可又碍于现在还在御书房附近,只好憋着话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直走到瞧不见了御书房了,沈修这才迫不及待地对着叶殊问道:“你刚刚胆子可真肥呀!对着陛下都敢那样子回话?你难道不怕陛下心情不好,直接要了你的脑袋?” 叶殊从出门起便看出了沈修有话要说。却没想到他憋了一路的话,竟然是这问题。 叶殊登时一笑,道:“你多虑了。且不说陛下已经多次让我随意些了。单说陛下对着我们这些亲信,向来都是十分宽容这一点。除非你踩着了他的底线,否则陛下不会要你的脑袋的。” 叶殊这话,是她在和赵恒衍相处过程中自己体会出来的。 可沈修听着她这话,却不期然地想起了昨日自己跟赵恒衍告密过程中,赵恒衍突然冷下脸的模样。 那时候他光顾着担心了,压根就没细想。现在想来,他才发现赵恒衍当时的发怒来得有些奇怪。 若是叶殊对赵恒衍的这个判断没有错的话。那便意味着,自己那告密的行为,对赵恒衍来说无伤大雅,所以他并不在意,还有心情笑出来。 可后来,他踩到了对方的底线,所以对方翻脸了。 额,我当初说的是什么话来着?好像是……叶殊中了药? 逐渐想起了细节的沈修瞬间停了下来,猛地转头看向了还在往前走的叶殊,那诧异和震惊的模样分外明显! 等等等等等!该不会陛下当真对叶殊…… 沈修刹那间想起了之前被自己忽略了的许多细节。 包括对外显示出来的宠幸有加,以及刚刚赵恒衍和叶殊话里透露出来的,经常让叶殊随意点的话。 还有听到中药那话时的怒意和杀气,再到赵恒衍让他帮忙保守对方知道叶殊是姑娘的事…… 这一件件的,逐渐汇聚成了今早那个小胡子官员的那句“这该不会是陛下想出来的新花样”! 嘶!我似乎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我会不会被人灭口啊! 沈修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下惶然中透着郁闷,郁闷里还有点儿难受和迷茫。 察觉到沈修停下来的叶殊回头,瞧见了他这复杂到有些愣的神情,心中顿觉奇怪,问道:“喂,你没事吧?” “没!当然没事!”沈修下意识便应道,又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 他看了叶殊一眼,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一件事罢了。” 叶殊瞧着沈修直愣愣地从自己面前走过。 她转身跟了上去,毫不掩饰地转头打量着沈修的神色,轻笑一声,道:“那可真是难得呀。原来这世上竟然还有事能让沈大人你惊愕失神的。” -- 第180页 “自然是有的。”沈修还处于发现惊世大秘密的紧张状态。 他怕被叶殊看出了什么,压根就不去看她。只是望着自己的前方,开始扯开话题,道:“不过,我刚刚所想到的事跟你也有点儿关系。” “哦?”叶殊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甚至都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 反而是沈修这般说着的时候,当真想到了一件需要解决的事。他便顺势接着说了下去,道:“金灿灿和鹰子都要暂时暂住到我家,对吧?” “嗯,确实需要劳烦你们了。”叶殊这次给出的回答多了些。 毕竟,沈修家这段时间还要帮她养猫和养狗,她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冷淡了。 “不用这么客气。反正养多少只其实都差不多。我们平遥王府也不差这点钱。”沈修摆了下手,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 紧接着,他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道:“不过,我们帮忙养没问题。可鹰子会愿意吗?小犬很可能已经蹭饭蹭习惯了。可鹰子的话,它或许会不愿意换地方吧?还有,鹰子是黑猫,我爹,可能会嫌弃。” 沈修说着,看向叶殊的目光里透着无奈感。 这一点也是他刚刚才想起来的。 毕竟,对于他来说,猫就是猫,什么颜色都一样。可对于他爹沈源来说,黑猫却意味着不详! 第102章 十分热情 关于黑猫的问题,叶殊之前还真没想过。 当初的鹰子是她从路边捡来的。 小小的一只小奶猫,趴在巷子里奄奄一息。叶殊瞧见后便顺手将它和小犬一起带回了家,也好做个伴。 如今被沈修这么一说,她也才记起。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黑猫是会带来灾难的存在。 尤其是平遥王府这种达官显贵的地方,更加忌讳这些。 提出这个问题的沈修和叶殊面面相觑,最后也没能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两个只好一块儿先去了叶殊家,由叶殊抱着鹰子,沈修牵着小犬,又一块儿去了隔壁的平遥王府。 这还是叶殊头一次进王府! 不过因着常去皇城,她对这王府的设计构造倒是没有什么惊艳之感。唯一的感叹,也就只是这里太大了! 当抱着鹰子的叶殊跟着牵着小犬的沈修一块儿踏进正堂时,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上首的平遥王沈源和王妃顾九思。 叶殊原是想抱拳行个半礼的。可怀中抱着猫,着实空不出来手。 于是,她干脆转身先将自己怀里的鹰子塞进了身旁沈修的怀里。这才对着沈源和顾九思抱拳行礼道:“下官叶殊,见过平遥王,王妃。” 沈源可没想刁难风头正盛的叶殊,当即便给人免了礼,方才问道:“不知叶大人突然到访,所谓何事?” 沈源问着场面话,目光却是落在了自家儿子抱着的猫和牵着的狗身上,控制不住地腹诽不已。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从一个山贼头子成为了平遥王,不管是谁当皇帝,都必然不会信任自己。 所以,他当初交出兵权交得那叫一个爽快。 同时,为了避免再遭到皇帝的猜忌,他硬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读书习字,走上文臣的路子。 这个办法,以前的时候似乎还挺不错,皇帝赵恒衍大多数时候并没有将目光落到他们这一家的身上。 可直到最近几年。先是沈修自个儿蹦到赵恒衍的面前了,后又有个不知道是何意的安排御锦卫住他们家隔壁。 现在竟然还又牵狗又抱猫的,总不会是终于要让御锦卫住他们家了吧? 沈源胡思乱想着,明面上却是平静地看着叶殊,等着她的回答。 可他却没想到,叶殊并没有答话,反而是沈修先开口了。 抱着猫蹲下身去解开小犬脖子上绳子沈修头也不抬,张口便道:“爹。不是她有什么事,而是陛下给我们下了旨意。我们两个需要离开几天。所以金灿灿和鹰子就暂时住我们家了。” 沈修原是说到这里就想停了。可又怕自家父亲会拒绝,便又抬头一笑,补充了一句:“这也是陛下的旨意,只不过是口谕。” 沈源听着沈修这自说自话地将话都给说完了,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干巴巴地道:“既然是陛下旨意,那叶司承大可放心,我们定然不会亏待了你这猫狗的。” “王爷愿意帮忙,下官感激不尽!”叶殊一喜,当即又行了一礼。只是所言内容,依旧是场面话。 沈修闻言还瞥了她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若是换成是他,他在面对着一个位高权重的陌生人的时候,也会熟络不起来。 倒是一直笑着旁听的顾九思听他们这似乎该说的都说了,立马问道:“你们可是谈完正事了?” 沈修卷着从小犬身上解下来的绳子,闻言抬头看了顾九思一眼。 他边站起来边问道:“娘,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想说就直说吧,我们也就只是过来送狗和猫的,等会就得走了。” “这么快?”王源一皱眉,一副不太乐意的模样。 沈修以往虽然也出过远门,可像这种跟一个御锦卫一起行动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王源原本还想着等会儿没有外人在了,他再跟沈修好好叮嘱两句。 其他的暂且不说,至少需要让沈修提高警惕,别到时候糊里糊涂地被叶殊给利用了! -- 第181页 可现在沈修这话一出,便已是直接打乱了他原本的打算。能叫他乐意才怪了。 而与之相反的,顾九思则是眼睛一亮! 她立马站起身走到了叶殊的跟前,对着她笑道:“那敢情好!既然你们还要急着赶路,不如午饭就在我们这儿吃了吧!叶公子你推拒了我们那么多次的请客邀约,这次总不会再拒绝了吧?” 顾九思这话里软中带着一丝硬。可同时,这份硬又不会太过生硬,反而带着无奈和期待。叫人既不好意思拒绝,又气不起来。 沈源和顾九思这截然不同的反应,叫叶殊刹那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干脆转头看向了沈修,让这个最了解平遥王府的人给点儿建议。 沈修察觉到叶殊的目光,顿时回看了她一眼,才反问道:“你瞧我做什么?我娘想请你吃饭,你若是不习惯,我们也不会强求的。你尽管据说回答就是了。” 沈修这直接略过沈源的做法,在叶殊听来无异于给出了一个明确的回答。 她顿时一点头,又转头看向了顾九思,拒绝道:“王妃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我们两个约好午后出发,现在还需要先回去收拾东西。” 顾九思不死心,又道:“这个问题不难解决。你现在尽管先回去休息,我们这边吩咐家仆准备宴席。等准备妥当了,我们再让修儿去寻你过来就是了。” 顾九思是铁了心地想要请客。 沈源原先见自家夫人对着一个外男如此热情还有些吃味。可在听到顾九思这话后,他忽然便意识到,只要叶殊同意了,那么这段时间就是能跟沈修好好聊聊的好时机! 想到这一点的沈源目光微动,立马改变了自己原先的想法,转而帮顾九思说话,道:“叶大人,内人既然都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请了,你便点头答应了吧。” 叶殊原是想说太麻烦了,可现在沈源这个王爷这么一开口,她也不好继续拒绝。 叶殊那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转而一笑,道:“既然王爷都这般说了,那下官也不能不识抬举。” 言罢,叶殊又看向了顾九思,道:“那就麻烦王妃了。” “不麻烦不麻烦!”顾九思喜形于色,趁机又道:“只是,我们既然都要同桌吃饭了,你也别叫我王妃了,显得怪生疏的。你既然跟修儿认识,那便喊我‘伯母’吧!” ……我们本来就不熟吧? 叶殊心里诧异地想着。不过,她表面上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顺势喊了一声:“伯母。” “诶!”顾九思欢喜地应了一声。她的目光片刻不离叶殊,满眼都是热烈的喜爱。 她那目光没有半分遮掩,不仅看得叶殊摸不着头脑,也看得沈源和沈修满头雾水。 叶殊心中有惑,可现在还站在人家的地盘上,她也就没有冒犯询问。而是拿要回去收拾东西当借口,从那热情的视线中逃离了。 沈修作为唯一一个跟叶殊熟悉的人,自然是要送她一送的。 两人并肩从正堂出来,沈修边走边对着叶殊问道:“叶殊,你跟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她对你比对我还热情?” 叶殊听出了沈修话里的郁闷感,可她却只能回以一个纳闷的神情,道:“我怎么知道?当初我只是在狗市遇上了狗暴动。正巧那辆车就在我旁边,我顺手帮了一把而已。后来,你娘就自己找过来了。” 沈修听到这里,再联系一下自己先前从和玉口中得知的事,大致也就明白了这事的经过了。 可是,倘若叶殊真的只是顺手救了娘。而娘又恰好发现叶殊住在隔壁,进而心心念念地想要请人家吃顿饭以表感谢的话,那也不应该会表现得这般热情啊! 沈修还是觉得想不明白,可也知道这事问叶殊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因此,他也就没有开口了。 反倒是叶殊见沈修问完了自己后便不说话了,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 盯着沈修想了想后,叶殊忽而道:“沈修,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你若是弄明白了,记得跟我说一声呀。” 沈修闻言回过神来。 他回看向了叶殊,带着几分惊讶和不解,问道:“事出反常必有因。这个‘因’,说不定是我娘的私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沈修这话是心里话。 同时,作为被自家娘亲冷落的一方,他还有着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感,不是很想跟叶殊分享这个还未问出来的原因。 沈修这回答虽是出乎叶殊所料,可她却也不恼,只是笑眯眯地开口纠正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修被叶殊这话说得一愣,随即抿了抿唇,顿觉脸上发烫,生出了一丝羞耻情绪,却也没有强行反驳,将自己刚刚的话变得合理。 叶殊见状微讶,也不打算深究这事,而是体贴地略过了这事,道:“不过无所谓了。你不愿意说也没问题的。反正这天底下就没有御锦卫想知道却查探不出来的事。只是到时候会不会带出其他的泥,那可就不一定了。沈大人,你以为呢?” 沈修被叶殊这话说得心里头“咯噔”一声响,当即便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转身面对着叶殊。 他心里头有些气恼,说起话来也不怎么客气,道:“喂喂喂,你是在威胁我吧?!还有,谁说这天底下没有御锦卫查探不出来的事的?我们等会儿要去做的事不就是了吗?!” -- 第182页 叶殊同样停下了脚步,回以一个浅笑,道:“我就是御锦卫啊。等我们回来之时,这事也就被御锦卫查清楚了,不是吗?” 沈修被叶殊这有些无赖的言论给逗笑了。他转身便继续往前走,边道:“得了吧!我可不是御锦卫的人。” 叶殊抬脚跟上,用着开玩笑的语气,道:“这简单,回头我让你加入我们内司不就成了?” “免了!你们御锦卫的名声你自己清楚。我若是真成了御锦卫,我爹只怕第一个打死我。”沈修应着话,白眼翻得十分干脆。 言罢,他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前头的墙边站定,回身面对着叶殊,伸手一指自己身后的那堵墙,憋着笑,道:“翻吧。隔壁就是你家了,不用客气。” 叶殊看着那面墙一默,似感叹又似无奈,道:“你家这路,可真别致啊。” 第103章 全家都傻 被带到了墙边的叶殊感叹完便纵身一跃跳上了墙,二话没说回家了。 沈修原本还以为叶殊会来点抗议的,没想到她竟然这般直接就走了。 沈修昂着头看着叶殊的身影消失在墙头,也没再傻站着了。他转身就回了正堂,打算找他娘问清楚态度的问题。 哪知一进正堂,沈修并未瞧见顾九思,只看到沈源坐在椅子上喝着茶。 “爹,娘呢?”沈修张口便问了一句,转头试图寻找着他娘的身影。 喝着茶的沈源抬眼瞧见他这模样,顿时便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面沉如水,隐隐带着怒意道:“你娘你娘,都多大的人了,还成天找你娘!” 正张望着的沈修一顿,回头诧异地看向了沈源,光明正大地打量着他,道:“爹,你不对劲。你这没事找事的,难不成是生气了?” “你少拿你办案那套来分析我,我懒得生气!”沈源黑着脸说着,侧身放下了茶盏,才道:“你过来坐下。” 沈修一听这话暗道不好,立马堆着笑,脚步悄悄地往后退去,口中道:“额,还是别了吧。我还要收拾东西呢。等我收拾完了再说啊,爹。我先走了啊,爹。” 沈源瞧着这几句话的时间,沈修便已经快要退到门边了。 他顿时冷下声来喝道:“站住!你躲什么躲?如果不是你要出远门,你以为你老子我乐意留你下来啊?” 刚打算趁其不备直接偷溜的沈修顿时真停下来了。 他挠了挠头,虽有些嫌弃,却依然还是往回走到了沈源面前站定,问道:“那行吧。您老有什么想要叮嘱我的?儿子听着就是。” 沈源闻言却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一指他旁边的位置,又重新说了一遍:“坐下。” “行行行,我坐还不成吗?你这是怕我听一半跑了吗?”沈修口中不满地嘀咕着,却也如他所愿地坐了下来。 沈源对他这话回以一声轻哼,却也没有浪费时间多说这些无用的东西,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道:“修儿,你这次出门与以往不一样。爹不知道你们是去办什么事的,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 沈源说到这里神色认真多了。 他转头看向了沈修,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道:“御锦卫的人,行事向来大胆。可那是因为他们背后有陛下撑腰!你跟那个叶殊出去,千万不可学了她的行事作风。同时也要警醒一点,莫要被人当枪使了。” 沈修先前见沈源那般郑重,还以为他是要说什么严重的事情呢。没想到最后只听到这么一番话。 他顿时露出了兴致缺缺的模样,道:“您要说的就这个啊?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啊。你儿子我又不傻,外头关于御锦卫的传闻都传了多少年了。若是这样还不知道提防,那岂不是跟傻子无异?” 沈修这话一出,周围刚刚才培养出来的丁点儿神秘氛围顿时散了个干净。 沈源本还想先整出一点儿讲秘密的氛围,再趁机跟沈修多聊两句。若是能顺势跟这个儿子和好那也不错。 可现在被沈修这没点儿眼色的回答一打岔,沈源顿时又止不住地有些恼火了,刹那间也变得兴致缺缺起来。 他忍不住对着沈修嗤笑一声,道:“你知道?你知道个鬼!你以为你那智商比傻子能高多少?你以为只要你知道,就能躲得过了吗?天真!” 突然间就挨了骂的沈修眨着眼露出了无奈的模样,道:“我也没办法啊。我要是智商太高了,跟你们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怎么办?” 沈源闻言又是嗤笑了一声,刚想说沈修想太多了,却在忽然间便琢磨明白了沈修这话里的意思。 他先是一愣,随即怒而拍桌,伸手指着沈修气恼地道:“好小子!你刚骂咱们全家智商都低是不是?!” “诶!爹,这样指人可是不礼貌的行为。你先将手放放,听我说啊。”沈修面上带笑,不慌不忙地伸手将沈源指着自己的手给按到了桌子上。 沈源原本已经想揍这个儿子一顿了。 现在听到沈修这话,瞧着他脸上那讨好的笑容,沈源才勉强按捺下火气,打算先听听对方想要怎么狡辩。 而沈修面上笑嘻嘻。制止了沈源想打人的举动后,他又稍稍倾身靠在了他与沈源中间的桌子上,人也跟着半离椅。 他就这么保持着一副说悄悄话的姿态,对着沈源悄声道:“而且,如果是叶殊的话,她肯定一听就听懂了我这话里的意思的。” -- 第183页 这关叶殊什么事? 听完了沈修这话的沈源有些懵,拧着眉明显没想明白。可沈修却没有为他解惑。 沈修只是顺势起身,飞快地往正堂大门走去,同时头也不回道:“爹!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诶!”沈源一听沈修想溜就想将人拦下。 可等他抬起头来时,正堂里又哪里还有沈修的身影! “这孩子也就这时候跑得最快了。”沈源似恼似叹地道了一句,便摇了摇头继续琢磨起沈修刚刚话。 他能听出,沈修那话是在赞叶殊聪明。若是不聪明,也就不可能一听就懂了。 等等,我刚才可没一听就懂啊!所以他这是特意举个例子证明我傻?! 终于明白过来的沈源怒气上涌,张口便是一声怒吼:“沈修!!” 可惜,沈源喊得再大声也没用。 平遥王府很大,大到已经回了自己院子的沈修压根就听不到沈源在正堂喊的话。 他先是麻溜地将自己换洗用的衣服带上了两套。再拿上些许碎银子、银票和铜板。最后转身正准备拿起自个儿的佩剑。 可一伸手,他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拿上剑。 他这一次可不是为了闯荡江湖才出门的,而是帮赵恒衍去查案的。那么,身为一个文官,若是随身带着长剑确实有点奇怪了。 沈修心中惋惜了一下,便转身拿出了一套青色的常服换上了。 他对着铜镜整理着衣襟,一个转身便注意到被自己放在床头的那串铃铛手链和那块小木锁。 沈修顿时颇感头疼。 小木锁还好说,昨晚才刚不小心顺手带回家了。等这次的事情回来了,他再悄悄塞回叶殊家的角落里也就是了。 可手链都已经在自己这里这么久了。若是现在拿去还给叶殊,沈修总觉得像是自己故意偷藏人家东西这么久似的,怪容易让人想多。 要不,我改天也做个暗格放东西? 沈修想起叶殊家床底下的那个小机关,心中蠢蠢欲动。 可他手上动作却不慢,伸手就将手链和小木锁怀揣怀里准备带走了。 小木锁沈修倒还无所谓。可手链,沈修就不放心放家里了。 毕竟,虽然这是他的房间。可对于顾九思这个当娘的来说是与不是都不重要,反正她想儿子了就会来坐坐。 这坐都坐了,她闲着无事也就顺手翻翻了。 所以,手链这东西还是带在身上比较能给沈修带来安全感。 将自己的东西收拾整齐了,沈修拍拍手上并不存在地灰。 他刚准备出门去找顾九思,转身便瞧见了半书匆匆忙忙地从外头跑了进来。 他人还未到跟前,便先高呼道:“少爷少爷!夫人让人喊你去接什么叶公子了!” 沈修有些惊讶于时间过得这般快,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张口就给应下了,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言罢,沈修也不拿包袱,大步从半书的身旁走过。 半书见状赶忙转身跟上。 他跟得十分自然,可沈修却诧异地看向了他,脚步不停,问道:“你跟过来做什么?” “伺候您呀!”半书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句。 随后瞧着沈修,他心里头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淡淡的委屈感,语气幽幽地问道:“我说,少爷,您最近这段时间晚上不让我在房间里守夜,刚刚不让我帮忙收拾行李,现在还问我过来做什么。” 半书细数完沈修的最近的反常,才又问道:“少爷,您该不会是忘了小的是您的贴身小厮了吧?” 半书刻意将“贴身”二字加重了发音,好让沈修明白自己的怨念究竟来自哪里。 这贴身小厮不贴身了,那与其他的小厮也没什么区别了! 半书可不想从贴身小厮这个位置上被人挤下去。所以只好趁机跟沈修抱怨一下了,省得他当真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给忘了。 而沈修现在却是有些惊讶的。 半书不这么总结一番,他还真没想到,原来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已经这么反常了。 他顿时蹙起了眉,只觉得这样不行。 不过就是区区一个叶殊罢了,自己怎么能因为她一人而乱了方寸呢?这样不好!这样很不好! 沈修快速地思索着,半书却瞧着他这反应有些担忧起来。 “少……少爷,您没事吧?”半书忐忑地看着脚下还在往前走,思绪却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沈修,感觉有些提心吊胆。 毕竟,他家少爷现在这表现,实在是太像被自己的话提醒到了一般。 而自己刚刚那番话,分明就是在说自己这个贴身小厮的事! 沈修被半书这一问问得回过神来。他一转头看见了半书那担忧的模样,转念一想便明白他误会什么了。 沈修顿时抛开了自己刚刚所想问题,转而琢磨了一下,才突然停下了脚步,伸手一拍半书的肩膀,郑重地道:“半书,其实呢,我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所以才会不让你帮忙收拾行李的!” “重要的事?”半书因这意外情况而受宠若惊,同时还带着几分期待,问道:“是什么事啊,少爷?” 第104章 家宴 半书承认,在沈修说出“非常重要的事”这几个字时,他心里是有点儿期待的。 -- 第184页 也正因此,当他找到了小犬、黄澄澄和被栓了绳子防止逃跑的鹰子的时候,他才感到十分迷茫。 这……就是所谓的非常重要的事? 半书纳闷地想着,可又转念想到沈修会有此安排,多半是有他的深意的!半书便又将这个疑惑抛之脑后,准备先跟着三只小可爱混熟了。 而沈修那边却是直奔墙边,纵身一跃便□□过了隔壁。 他所选的位置,正巧是叶殊家的前院。 为了能给叶殊一点儿提醒,省得等会儿过去瞧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他人刚一落地便大喊了句:“叶殊!快开饭了,叶殊!” 沈修边叫嚷着边穿过了堂屋,又从堂屋后头的门到了后院。 最后在后院站定,他转头又喊了一声:“叶殊?你在不在的?” “在这。”叶殊的声音从卧室的方向传来。 沈修循声望去,瞧见卧室那大敞着的房门,心中顿时一定,立马抬脚走了过去。 “叶殊,你收拾好了没?我娘让我过来找你吃饭去了。”沈修人还未进门,话便已经传到了里头的叶殊耳中。 “就好了。”叶殊头也没回地应着话。继续有条不紊地将一小罐药放进了怀里,又将剩下的三瓶药用小方布包起来,再放到了包袱里包好。 利索地将包袱准备好,叶殊随手将其往床上一丢,便拿起了包袱旁边的黑金流云服挂了起来。 沈修就站在卧室门口,摆出一副迫不及待想走的模样,也好让自己的不深入里头显得自然点。可他却还是有在关注着叶殊的一举一动。 现在瞧见她挂衣服,而且还是挂在柜子外头,他忍不住问道:“你这衣服是刚换下来的吧?怎么不洗了呢?” 叶殊伸手拍了拍那衣服上头的褶皱,随口应道:“现在洗完了晾到我回家不还得再洗一遍?既然如此,我直接挂在外头等回来再洗岂不是更方便?反正,这身衣服我也就只穿了一会,也不是很脏。” “对哦,你是一个人住的,没人帮你收衣服。”沈修总算是记起了叶殊是一人独居。 他下意识便问了句:“话说回来,你干嘛不去人牙子那里买个仆人?” 沈修一句话出口,自己便先反应过来了。 叶殊可不仅是女扮男装,还是御锦卫司承! 怀揣着小秘密跟别人相处,总归没有一人独处来得自在。再加上她天天忙得不着家,若是家里头被人塞了个探子,指不定会不会被人挖出什么机密来。 沈修刚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便将叶殊转过身往自己这边走来,笑道:“一个人住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至少无拘无束不用考虑旁人。” 叶殊这回答让沈修一下子就想到了对方之前在书房中那穿着中衣披着斗篷的着装,刹那间他有些理解叶殊这说法了。 叶殊到了沈修跟前,见他这副若有所悟的模样,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随后,叶殊也没说什么,便从沈修身走过,边跨过了门槛,边道:“走吧。我已经整理完了,等会儿再回来拿包袱就成。” “哦。那我们直接□□吧,那样快些。”沈修随口应着,跟在了叶殊身后出了房门。瞧着她将房门给带上了,便原路返回,又一次□□过来了。 沈源和顾九思要请叶殊吃饭。这本来已经算是宴请了,歌舞之类的也应当安排一下的。 可沈源考虑到公然宴请一个御锦卫,对他那缩小存在感的行事作风有碍。 最后他在犹豫了一番后,还是给安排成了家宴的档次。 而一同入席的人,也只有沈源、顾九思、沈修和叶殊四人。 “叶大人,你与犬子急着赶路,本王也就没准备太多了,省得浪费了你们的时间。还望你莫要介意。” 沈源一入席便对着叶殊说着,举起了杯子,一副打算敬叶殊一杯的模样。 “王爷客气了。您与王妃准备的这桌酒席已经十分丰盛了。下官又怎么嫌弃?” 叶殊不卑不亢地应了话,端起了酒杯置于鼻子下嗅了嗅,方才赞叹道:“千雪酿,可是难得的好酒呢。可惜,我与沈兄等会还需赶路。此酒后劲太足,看来我是无福消受了。” 叶殊这话一出,沈源还没什么反应,沈修便先转头看了叶殊一眼。 那目光,透着明显的惊讶。 他还是头一次见人将拒绝喝酒的理由说得这般合情合理,让人生不起气的。 沈修刹那间有种受教了的感觉。心里更是莫名地觉得叶殊这脑子果然比其他人厉害多了!否则的话,他又怎会直到今日才听到这般好的拒绝理由呢? 可这念头才刚起,沈修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叶殊这拒绝的话确实得体。可沈修之所以直至今日才听到这种言论,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他周围的人,但凡有被敬酒的,无一不是一口干了! 只因那些人要么有意巴结,要么没胆子拒绝。 而那些有胆子拒绝的人,一般都是敬别人酒的人。 这般一想,沈修又觉得叶殊其实也没那么过人了。 他这番念头转得极快。刚琢磨透了这事,沈源已经转头让人上茶了。 “叶大人思虑周全,此乃好事。至少,犬子与你一道外出的安全些。今日我们便以茶代酒吧。”沈源乐呵呵地说着,又喊来家仆送茶。 -- 第185页 待到仆人将茶送上并退下了,沈源便端起了家仆倒好的茶,敬了叶殊一杯。 叶殊这一次也没有拒绝,二话没说就想将杯子里的茶给干了。 沈修本就在看着叶殊。现在瞧着她这举动,沈修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叶殊的手腕,一个“烫”字刚出口,便见沈源手一抖。 叶殊、沈修和顾九思齐齐转头看向了沈源,才发现原来是沈源举杯准备干了茶,可杯子到了嘴边时,他便被那热茶烫到了唇。 茶是热茶,只是因为杯子叫冷,茶又刚入杯,这才摸起来没那么烫。沈源和叶殊两人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到这一点,倒是旁观的沈修瞧着那袅袅热气看出来了。 可惜,他只来得及拦下了叶殊。 而坐在他对面的沈源动作太快,沈修想拦也没时间拦了。 “你烫伤了吗?”就坐在沈源身边的顾九思见状担忧地问着,伸手就将沈源拉得转向了自己。 沈源怕顾九思担心,连忙摆摆手,道:“没事。我刚发现茶水烫就将杯子拿开了,不碍事的。” “你惯会瞒我!快让我瞧瞧。”顾九思仍然不放心,拽着沈源去看他的嘴唇。 就坐在他俩对面的叶殊和沈修看得怔了怔,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对方,这才一个收手,一个放下了杯子。 “我说爹,要不你先去上点儿药?我们先吃着?” 沈修这话透着几分嫌弃感。可实际上他还是真的担心沈源嘴上有伤还强撑着和他们一起吃饭的。 可现在他这话一出,因着语气问题,沈源没听出来里头藏着的担心,倒是听出了里头的嫌弃。 他顿时就恼了,转头对着沈修道:“你小子说什么胡话呢?哪有请客人吃饭,这席才刚开,主人就走了的?” “诶,爹,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是主人,难道我和娘就不是主人了?”沈修问着,伸手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了起来。 那随意的模样,让沈源一下子就皱起了眉来。 他正想开口训斥一下沈修,省得过后叶殊觉得他们家怠慢了她。 可瞄到了他这脸色的沈修已经先一步开口道:“我说爹!这顿饭其实就是我们的送行宴。你也不用再拽着官腔了,就让我们两个怎么舒服怎么吃吧!” “好啊!你这是嫌弃你爹我啰嗦多事了是吧?!我……”沈源心中多了几分恼意,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冲了。 可未等他多言,顾九思便大声咳了几下,引得沈源停了话看了过去。 “夫君。他们小孩子感情好,不希望因为我们的态度而生分了罢了。你无需在这种事情上生气的。再说了,你莫不是忘了,我们这是家宴。” 顾九思面上带着笑,一番话既提醒了沈源,又给沈修刚刚那话加个了合理点的解释,同时还打消了叶殊会因为觉得被怠慢了恼火的可能性。 只是,她这话音一落,沈修顿时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顾九思说他们两个感情好时也没多想,单纯就是觉得看他俩相处时挺随意的,想来感情应该不错。 可沈修听完却刹那间想起了叶殊是个姑娘家这事。 被人说跟一个姑娘感情好这种事,沈修还是头一次遇到。心中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唯一能肯定的是,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好意思的。 沈修顿时就想赶紧扯开这个话题。可叶殊先他一步开口笑道:“伯母所言极是,王爷还请消消气。我们两个想来也不会去太久。您若是真有火气,留着沈兄回来再骂也不迟。” 沈源本就因为顾九思那一番话而想起自己弄成家宴的本意,就是想模糊掉他宴请御锦卫这一点。 现在听叶殊这般一说,沈源顺势应道:“行,今日就看在叶大人的面上,不骂他了。” 沈修因着沈源这回答彻彻底回了神。 他对沈源这话回以一个假笑,边伸手夹着菜,边道:“今天不骂我,改天骂我是吧?不是我说啊,爹,你这样会让我以后不敢回来的。” 沈修说这话时还特意抬眼看了沈源一眼,虽没明说,可目光中却满满都是不开心的神情,似乎对沈源这做法感到伤心了。 沈源见状忽而感到有些心虚和不自在,只因他刚刚还真是这么想的。 他正犹豫着是否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沈修却已经笑着换了个话题,道:“诶,你们怎么都不吃呀?来来来,都动筷,吃完了好上路。” -------------------- 作者有话要说: 沈修:三下五除二,我和叶殊已经互相见过家长了!(叉腰嚣张样) 阿岁:醒醒,天亮了 第105章 你喜欢? 沈修一句“吃完好上路”,换来的是沈源和顾九思两人的白眼。 沈源是跟沈修面对面坐着的,想教训他也没那条件。 反而是顾九思顺势抬手轻拍了一下沈修的肩膀,道了一句:“你这孩子净瞎说!出门要有点好兆头知道吗?你现在这说得像是要上断头台一样,可就是找打了!” “口误,口误!我这不是怕娘您饿着了嘛。来来来,快快吃点儿吧。”沈修笑嘻嘻地将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了,还特意伸手给顾九思夹了好些菜。 等到夹完了菜一回头,他又给叶殊使了个眼色,让她也赶紧吃。 叶殊其实不是很习惯跟另外一群人一起吃饭。尤其是在剩下的人对她来说是陌生人的时候,就更加不自在了。 -- 第186页 也正因此,叶殊才会先是打着官腔,后又闭口不言,只是干坐在位置上看着沈修和沈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 而现在,沈修已然是帮她将交际都给打发了。她也就浅浅一笑,拿起筷子如他所愿地吃了起来。 这一顿饭的后半部分吃得十分平静。就是吃完饭后,顾九思执意要让叶殊带上两串糖葫芦这一点,叫人有点儿尴尬。 这饭都吃了,叶殊也不好为了两串糖葫芦浪费时间。最后,她意思意思地拿了一串。剩下的一串便被顾九思随手塞进了沈修的手中,叫他别浪费了。 拎着串糖葫芦出了正堂的门时,沈修还有些懵。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自家母亲随意地打发了。 他不由得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糖葫芦,又瞧了瞧叶殊手中的那串。注意到她的那串糖葫芦个头都比较大之后,他顿时愈发郁闷了。 “走这边,我先回屋拿行李。”沈修也没冲着叶殊撒气。只是那语气,终归还是有些儿冲的。 叶殊还算能理解沈修这心情,也没计较他这态度。 而是点了下头,便跟着他一起拿着糖葫芦去了他居住的院子。边停在门口等着他,便吃着自己手中的糖葫芦。 那甜甜的糖外衣既坚硬又脆弱,用力一咬便碎成了一块块。连同酸酸的果肉一起入了口,令人吃得停不下来。 当沈修拿上包袱出来时,瞧见的正是叶殊拿着只剩三颗的糖葫芦,转身将嘴里的山楂核吐到了树旁的土地上。 沈修见状一愣,随即快步走了过去,在叶殊面前站定。 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对方手上拿着的糖葫芦,又抬头看了一眼叶殊吃得嘴唇红艳艳的模样,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大树底下。 这一瞧,他才发现,原来刚才叶殊并不是随便吐掉山楂核的,而是特意在旁边挖了个浅洞,再将山楂核给吐里头。瞧着就像是准备将山楂核都种起来似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惊愕又纳闷,抬头看向了叶殊便问道:“你这是打算在我这儿种一颗山楂树?” “诶,你可别误会啊。”叶殊一口否定,又咬了半颗糖葫芦,才含糊不清地道:“我只是借你这地试试。成了,山楂树我挖回我家种。若是不成,就当做是给你院子里这地加点肥了。” 沈修瞧着叶殊这说话间便剩两颗糖葫芦了,他顿觉无语。 只等她吃完了嘴里的,沈修才问道:“那你为何不带回你家种?你家地那么多,在你那儿种跟在我这儿又有什么区别?在你那儿种,还不用考虑移植的问题呢。” 沈修既是好奇,又带着几分提醒的意味。 叶殊又一次将山楂核吐进了土里,方才抬头应道:“这法子我早试过了。可惜,我家那一圈的山楂核都没发芽。” 叶殊说着,又嚼吧嚼吧地吃了一颗山楂。 沈修对种植方面也没什么经验。在听到叶殊这般说后,他也就没有随便开口发表意见了。 不过,在瞧着叶殊在这般短的时间里便见一串糖葫芦都给吃完了,他顿时还是没忍住,问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喜欢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呢?” 叶殊将最后的山楂核也吐进了土里,边伸手将坑埋起来,边轻哼一声,听起来似乎有些不乐意,道:“谁说糖葫芦就只能是小孩子的东西了?这世间之物,本就是世间众人的。大人也好,小孩也罢,男的也成,女的也行。虽然形态不同,可本质上不都是人?” “既然都是人,那凭什么糖葫芦只能让小孩儿独享?”叶殊口中问着,人却没有站起身来,而是继续用着旁边的石子铲土填坑。 沈修知道叶殊这话是在问自己。 他沉默了一瞬,仔细思考了一番,方才应道:“你吃糖葫芦的时候,难不成一直都在考虑人与人之间的问题?” 叶殊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回眸略显诧异地看向了沈修,道:“怎么可能?思考那种问题,除了能将自己绕死之外,压根毫无用处。所以,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来思考这种没有用处的东西?” 沈修半信半疑,蹙着眉对着已经转回脑袋,正将竹签往土里插去的叶殊问道:“那你刚刚那番话又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当然是现编的真心话啊。”叶殊口中说着,使劲儿将竹签往土里插去。 她这话里充满了矛盾感,可沈修却莫名地觉得,她说的就是实话。 沈修着实有些挫败。 眼看着这问是不可能问明白了,沈修干脆也不问了。而是伸手一拉自己肩上背着的包袱,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殊,道:“行吧,真心话就真心话吧。反正我也不在乎。只不过,你到底还要玩多久?” “就好了。对了,你这儿有水吗?”叶殊问着,伸手试探了一下竹签的高度,省得一个不小心,做标记的竹签便伤到人了。 沈修低头瞧了她一眼。虽有些不耐,却还是转身进了房,将自己屋里的那壶茶整壶拎了出来递给了叶殊。 叶殊被突然凑到自己眼前的茶壶吓了一跳,差点儿便下意识地反手将其打碎了。 也幸亏她既是看清了面前这东西是什么玩意儿,才及时停下了手。 沈修已经做好了拿远茶壶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叶殊及时停下了。 他顿时一挑眉,心里对叶殊身手的评价瞬间提升了不少。可明面上他却像是没发现叶殊原本打算揍自己一般,依旧将茶壶往叶殊脸上塞,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道:“给。浇完我们赶路了。” -- 第187页 叶殊稍稍将脑袋往后一挪,避开了沈修那往脸上怼的大茶壶,才伸手接了过来。 她站起身来,边转手将茶水全浇到了土里,边失笑道:“没想到啊,你堂堂一个王爷的儿子,屋里竟然放着路边茶摊用的大茶壶?” 叶殊说着,将大茶壶中的茶水全都浇进了地里。又抬头瞧着沈修,曲起手指敲了敲大茶壶,笑道:“而且还是凉的。” 叶殊的笑意太过明显,挪揶之意也甚是明显。 可沈修却没在乎她所说的话,只是盯着她那因为沾上糖葫芦上的糖而显得格外红润晶莹的唇,蹙着眉没忍住提醒道:“你嘴上的糖不擦擦吗?” 叶殊当真没料到沈修竟然会突然换了话题,她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唇,果然尝到了甜味儿。 叶殊面不改色地伸手拿出了自己帕子擦了下嘴,便将茶壶往沈修面前一递,笑道:“多谢沈大人提醒了。这里沈兄熟悉,这茶壶就有劳沈兄了。” 沈修在叶殊拿出帕子擦嘴时便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往附近胡乱瞧着。 现在冷不丁地一个茶壶伸到自己面前,耳旁还传来叶殊带着笑意的话,他顿时便又回头看向了叶殊。 哪曾想,他那第一眼明明还是在看叶殊的眼睛的。可紧接着,他的目光便不自觉地落到了对方的唇上。 被叶殊这么一擦,上头因为糖而产生的晶莹感觉已经消失了,显然是真的已经擦干净了。 糖这种东西,一旦沾上便很容易变得一直黏糊糊的。哪怕用干帕子擦也是无济于事。 可现在,叶殊三两下便擦得干干净净。那一看是因为相当有经验而产生的成果,让沈修在伸手接过茶壶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你平时没少吃糖葫芦吧?” “有空都会买吧。”叶殊不是很明白沈修为何会有此一问。但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隐蔽事情,她便如实回答了。 沈修得到了回答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房,将茶壶放到了房间里,便与叶殊一起从平遥王府的正门走了出去。 临出门时,沈修还特意叮嘱了门房去牵了两匹差不多的马儿过来,才在外头街上等着叶殊拿上包袱出来。 也幸亏先前便抽空收拾了包袱。沈修站在外头刚等来两匹马时,叶殊便已经出门锁门了。 沈修听到声响回过头来,瞧见了一身深红衣裳的叶殊,以及她腰间挂着的虎首长刀! 沈修瞬间怔了怔,又抬头看向了叶殊,担心地道:“叶殊,你确定你要带着这把刀?那跟对着其他人大喊‘我是御锦卫’有区别吗?” “没有。所以这是给京都里的人看的。”叶殊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声音还挺小的。 言罢,她恰好锁完了门,回过头来时神情一如既往地平淡。 第106章 只剩一间房了 沈修看了叶殊一眼,心知她这应该是特意准备,好让其他京都里的人发现端倪的。于是,他也就没有多问了。 沈修直接翻身上马,将自己的包袱挂在马鞍上头。 随后,他偏头对着帮忙拉着马儿缰绳的仆人道:“你等会儿去找半书。让他洗干净了手,将我房间杯子里的那串糖葫芦悄悄地给清平送过去。记住,千万别被我娘和嫂子发现,否则的话,就推我身上吧。” “诶!少爷,小的记住了!”那个帮忙牵马的仆人点头应下,见沈修拉起了缰绳,便松了手退到了一边。 旁边帮叶殊牵马的仆人也同样在叶殊上马后便松手退开。既表达了恭敬,也省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马儿踩着。 叶殊坐在马背上后着重调整了一下虎首刀的位置,便拉起了缰绳,转头对着沈修一笑,故意朗声问道:“沈兄,你马术可还行?” 沈修转头看向了她。听着她这音量便明白了她是想让京都中的魑魅魍魉都能收到他们离京的消息。 沈修立马配合着朗声应道:“自然没问题。” “那可好极了。”叶殊笑着应了一句,抬手一指前方,道:“咱们从北门走,今晚就得到祈川县。沈大人可做得到?” 沈修瞧了一眼叶殊那笑容,登时便犹如被小看了一般,露出了气恼之色。 他轻哼一声,梗着脖子道:“不就是快马赶路吗?又有什么办不到的!为了陛下的奇石,便是赶上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好!既然沈兄已经准备好了,那便走吧。”叶殊言罢驱马向前,只是因为现在还是在京都之中,她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沈修二话没说便跟上了叶殊。 两人两马一前一后小跑着,直到出了京都的北门,这才让马儿飞奔了起来。 一般来说,从京都到祈川县,快马加鞭也需要半日的时间。 可因着沈修和叶殊所骑的马儿是好马。当他们到达祈川县的时候,太阳也才刚刚西斜。 叶殊先是半路抽空停了下来,从包袱里抽出一块大方布将虎首刀给裹了起来。 随后,她才与沈修两人一起到了祈川县的城门口下了马,牵着马儿进了城。一路甚是随意地左右瞧着,看着这沿街的小摊和大商铺。 沈修就这么看了两眼便没什么兴致了。 他有心想跟叶殊商量一下该如何开始查探,可现在在这大街上着实不好说话。 最后他想了想,转头对着叶殊道:“叶……兄,要不我们还是先找家客栈歇脚吧?” -- 第188页 “沈兄。”叶殊回眸喊了沈修一声,隔着一个马脑袋,乐呵呵地低声提醒道:“我们两个现在这模样可不像是个文人。兄来兄去的可就露馅了。”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沈修低声追问了一句,眼里满是无奈。 若是以往行走江湖的时候,沈修都是直接喊别人全名的。 可这祈川县离京都太近了,而且因为赈灾银两一事,现在肯定还藏了不少御锦卫。 若是在这里大刺刺地喊出“叶殊”这名字,沈修觉得那大概全县城的人都会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人了。 沈修这顾虑和苦恼,叶殊还是能明白的。 她当即想了一想,方才道:“那你叫我阿殊吧。不然的话,喊二弟也行。” 阿殊? 沈修诧异地在心里喊了一声。可瞧着叶殊那转头看路的侧脸,出口时却还是成了一句:“二弟。” “诶。大哥,前头有家客栈,我们今天就住那里吧!”叶殊十分自然地应了一句,抬手一指前头。 沈修还没从自己突然之间成了别人大哥的奇异心情中回过神来,便先下意识地顺着叶殊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眼便瞧见了那迎风飘扬的招牌——诚兴客栈。 沈修刚瞧清了客栈名字,正想开口应答,却发现叶殊便已经牵着马儿快步走向了那家客栈。他便只好跟上了。 两人的目标十分明显,以至于他们还未到那客栈门口,正在门口揽客的店小二便已经眼尖地看到了他们。 他立马高声招呼道:“两位爷可是要住店呀?里边请!里边请啊!” 叶殊和沈修两人在他这招呼声中走到了客栈门前站定,一起抬头打量着这家客栈。 瞧着顶上那光鲜干净的匾额,叶殊眨了一下眼睛,立马笑着转头看向了沈修,对着他道:“大哥,就这间客栈吧。我瞧着挺干净的。” 作为一家客栈,干净是最基础的要求。 叶殊这话一出,旁边的店小二莫名地便觉得,他们这客栈的档次都被拉低不少。所有其他的优势都成了无用功似的,叫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可,店小二瞧着叶殊身上那身红衣用料高档,一时之间也不敢放肆。 他只得又扬起了笑脸拉客,连声应道:“对对对!我们这家客栈是全县城最干净的!饭菜也好吃,绝对不会让两位客官失望的!” 沈修对住哪里其实不是很在乎。 他听完了叶殊和那店小二的话,便转身去拿马背上的包袱,道:“那就住这家吧。” 店小二闻言喜上眉梢,立马便对着沈修和叶殊道:“两位客官里边请!小人先将马儿牵后院好生伺候着。两位什么时候要走,跟小人说一声便行,小人再给两位牵来。” 店小二说是这般说着,可实际上却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看着沈修和叶殊两人,等着他们给出个回答。 “行,记得用上好的草料啊。” 叶殊应着,也回身拿起了自己的包袱。又将裹了布的虎首刀抱在了怀里,看着店小二将两匹马牵走。这才与沈修一起入了客栈们。 诚兴客栈的柜台就摆在大门边上,柜台后的掌柜早就听到了叶殊他们的谈话。 现在眼瞧着叶殊和沈修两人进来了,他立马带上了笑容,问道:“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沈修正巧站在靠近柜台那边,他伸手就从怀里摸出了银子往柜台上一放,道:“掌柜的,要两间上房。” 那掌柜没接银子也没应下这话,而是露出了歉意的模样,道:“两位客官海涵。刚刚小二不懂事忘了说了。近些日子我们祈川县来了不少外地人。祈川县又只有我们这一家客栈。现在都差不多住满了,只剩一间上房,不知两位可否将就一二?” 沈修闻言登时皱起了眉来,掌柜见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立马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客栈上房的床铺都是够宽够大的,睡下两个人绰绰有余了。” 这是床大床小的问题吗?这分明是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啊! 沈修心中辩驳着,可偏偏这些话都不能说出口来! 无奈之下,他刚想随便找个借口拒绝了掌柜这提议,身旁的叶殊已经先一步开口了。 她瞧着掌柜那看似歉意满满,实则目光中透着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中念头一动,立马语气随意地应道:“行,一间就一间吧。这天天赶路的,累死个人。” “好好好!多谢两位客官体谅。”掌柜喜上眉梢。 刚跟叶殊说完,他便立马转头对着客栈里头喊道:“阿生!阿生快过来!” 沈修眼见自己只是慢了一步,这房间竟然已经被定好了!他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拒绝,道:“诶!怎么定下了,这才一个屋子……” 叶殊不是很明白沈修为何如此抗拒。可此时此刻,着实不是说话的地,也不是能由着沈修使性子的时候。 她二话没说便先伸手一拍沈修的肩膀,神情微敛,透着几分郑重感,道:“大哥,你不用这么担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叶殊这话语气过于坚定,目光也十分真诚。真诚到令沈修吓得心都漏了一拍,还以为叶殊这是察觉到自己知道她是个姑娘了! 幸好,在他努力地想着所有可以否认的话的时候,叶殊已经将话给说了下去,道:“你虽然睡觉打呼还磨牙。但是大家都这么累了,你不会影响到我的。” -- 第189页 叶殊这话一出,沈修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儿缓不过来。 他既是为叶殊原来不是知道了自己知道她是姑娘而松了口气,又为对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诋毁他的言论而感到气恼。 两者这一混合,沈修最终只是略显暴躁地反驳了一句:“我不打呼噜也不磨牙!” “嗯嗯嗯,我懂我懂。”叶殊敷衍以为十足地点头说完,便又偏头对着掌柜道:“掌柜的,你们等会给我们准备酒菜送上去,挑你们招牌菜上啊。” 掌柜此刻正带着恍然大悟的神情看着沈修,感觉自己总算是明白了这位客人刚刚为何显得那般为难了。 现在又见叶殊如此贴心地顺着沈修的话安慰对方,他也十分识趣地略过了这一点。只是应着叶殊的话,道:“行!客官您放心。” 掌柜言罢,又转头冲着里头大吼了一声:“阿生呢?” “来了来了!掌柜的,我喂马呢!”刚刚在门口揽客的店小二阿生甩着干洗过湿漉漉的手跑了过来,人还未到,便先解释了一句,也免得一过来就被掌柜骂。 而掌柜的脸色也确实因此而缓和了些。 不过,该说的他还是说道:“喂马你可以等会儿再喂,哪有晾着客官去喂马的?你现在赶紧将两位客官带去天字三号房!” “是是是!”阿生连声应着掌柜的话。 在转头面对着叶殊和沈修的时候,他又扬起了笑脸,道:“对不住了,让二位久等了!小人这就领你们上去,两位客官这边请!” 阿生说着,领头走向了楼梯。 沈修怕自己若是再抗拒,容易让叶殊看出端倪来。只好抿着唇一声不吭地跟着她上了楼。 -------------------- 作者有话要说: 沈修:我不打呼也不磨牙!!(咬牙切齿状) 第107章 打算 上楼进屋关了门,叶殊随手将包袱和裹起来的虎首刀往桌子上一放,便先坐下来倒了杯水,将其放到了鼻子前嗅了嗅,确认没什么不对劲的,才慢慢地喝了起来。 而沈修却是拎着包袱站在门边,转头就先打量了一下这房间的构造。 只见入门往左是一张大床。掌柜也确实没骗人,那床看上去足够两人睡了。 而往右的话则是一个木雕拱门,中间摆着屏风。沈修往那头走了两步,就瞧见了里头放着一个空浴桶和一托盘的洗漱用品。 正对着房门的位置则是一张圆桌和四张圆凳。圆桌正对着的墙上,则是两扇连在一起的窗户。 沈修瞧了眼正喝水的叶殊,便将自己的包袱随手放到了椅子上,才走过去推开了窗户往下望去。 只见窗户外头恰好是后院。 沈修往这儿一站,恰好能看见他们的两匹马儿。若是往远处瞭望,还瞧见丁点儿后街的景象。 叶殊喝了好几杯水,缓解了一下口渴之后,才回头看了沈修一眼。 见他直盯着窗外瞧,她心下好奇,也跟着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推开了另一扇窗户。 沈修听到动静转过了头去,瞧见了叶殊。他顿时又觉得有些尴尬了,只好又一次将脑袋给转了回来,假装继续看着窗外。 叶殊注意到了沈修这个小动作,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看着外头的情景。 在发现这外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后,她才对着沈修问道:“大哥,你在看什么呢?” 沈修被她这一喊喊得有点儿懵。 他回头看着叶殊,正想跟她说在屋里没必要喊他大哥,可又想到现在正在窗户边。沈修最终还是三缄其口。 “没看什么。只是觉得这祈川县还蛮热闹的。”沈修敷衍地说了一句,便转身走回了桌子旁坐下,也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起来。 叶殊瞧着对方这说完就跑的架势,一时之间还真分辨不清沈修这话到底是实话,还是只是碍于现在所处位置容易被人听到谈话而说的场面话。 她琢磨不透,干脆也转身走回了桌子旁坐下,才低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沈修被她问得心里“咯噔”一响,赶忙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神情,又借着喝水的姿势挡住了自己的小半张脸,点头道:“对啊。” 叶殊瞧着沈修这模样顿觉奇怪,总觉得沈修似乎是在有意避开什么。 再一想刚刚他听到掌柜说只剩一间房时的反应,她愈发觉得沈修肯定是隐瞒了什么事。 只是,究竟隐瞒了什么事,那毕竟是沈修的私事。叶殊也没想着追问,却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沈修。 “沈修,你刚刚是不想在这里住下,对吧?”叶殊挑了个话头,准备跟沈修好好谈一谈,省得后头再坏了事。 可沈修却是被她这话问得又一次提心吊胆起来。一时之间也没敢贸然开口,就怕不小心透露出了什么,让叶殊发现了真实原因。 而叶殊见沈修只看着自己不说话,连喝水的杯子都舍不得放下,她也不觉得生气。 她只是伸手给自己又倒了杯水,便道:“你是因为什么而抗拒住在这里,这是你的事。你若不愿说,我也不会多问。但是有一点你需要记住。” 叶殊说到这里特意压低了声音,道:“这里,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的目标,也只有那一个。在这期间,所有不合时宜的想法和顾虑,你最好通通抛弃。否则,若是办砸了这差事……” -- 第190页 叶殊没将话说完,可沈修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也知道叶殊所言是事实,可一想到今晚上怕是没可能睡个好觉了,沈修便觉得颇为郁闷。 “我知道了。”沈修低声应了一句。随手放下了杯子,才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你想好要怎么办这件事了没?” 碍于身处的环境不知道安不安全,沈修故意将话说得含糊一点。 叶殊端着杯子又喝了口水,琢磨了一下后正想回答,忽而便觉得有些不对。 她当即转头回看向了沈修,不答反道:“你别总是问我啊。你自己的脑袋若是不用用,可是会生锈的。” “我……”沈修也是问习惯了,一时半会地没意识到需要改正这一点。 沈修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时,又瞧着叶殊这带着几分嫌弃的表情。他顿时面上一热,忽而便不想在叶殊面前丢了面子。 沈修当即梗着脖子生硬地辩解道:“我脑子里装的又不是铁块,怎么可能生锈!” 叶殊最初也只是随口调侃了一句罢了,没想到沈修这脸色竟然有点儿红了! 她顿时惊奇不已,特意凑近了些瞧了瞧,笑意盈盈地道:“哟,你这是脸红了?该不会被我说得羞愧了吧?” 叶殊这突然凑近的举动使得沈修感觉脸上热度又高了几分,心里头一紧张,还真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羞的了。 “还不是你靠太近,挤得太热了?”沈修强撑着应了一句,便没忍住将伸手推了一下叶殊的肩膀,将她给推远了点。 叶殊也没反抗,只是低头打量着他们两个距离,一时之间没想好要不要戳破他这个借口。 毕竟,就他们两人中间刚刚那差不多有半个人远的距离,明显压根就挤不到对方,更加不可能挤得对方热到脸上发红。 叶殊心中迟疑着,抬眼瞧了瞧沈修那抿着唇给自己倒水的举动,最终还是觉得放他一马,省得将人逼得故意抬杠,那可就糟糕了。 “行吧,你说挤的就是挤的吧。”叶殊语气幽幽地说完,听上去很有几分惋惜的感觉。 随后,她又将话题给绕了回去,道:“总之,你有什么打算?” 有些羞恼的沈修一听正事,心情倒是一点儿。 他先是想了想,才轻声道:“总之,我们明面上还是需要去找那块奇石的。至于暗地里……” 沈修说到这里又沉吟了一下,方才接着道:“被抢走的东西可不轻。若说这县城里头的官员没有插手干预,我可不信。所以,我觉得我们还需要从县令的身上入手,如何?” “你说得对。”叶殊顺着他这话思考了一下,便点了下头,道:“既然如此,那县官那里先由我去接触。若是不行,你再去试试,如何?” “为什么是你先去啊?”沈修有些不服气地问着。他也想去接触一下县令,那样说不定还能得到些有用的讯息。 可叶殊却不准备答应他,当即便理直气壮地道:“若是县令与他人同流合污,那自然是我这个佞臣过去接触,对方比较容易上钩啊!再者,你演技那么差,若是被他看出问题来,咱们可就只剩强硬手段可以使了。你也不想随随便便地用刑,对吧?” 沈修瞬间没话说了。 他又琢磨了一会,方才又道:“那我明天一早就四处逛逛问问。那批东西那么多,若是藏在了城内,运进来时必然动静不小。” “行。那……”叶殊刚想说说自己明日的打算。可话刚开了个头,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快速又明显的脚步声。 叶殊瞬间闭口不言,与沈修一起转头看向了房门。 下一刻,他们便听有人敲了门,同时高声喊道:“两位客官!小人来送菜了!还请开开门。” “进来吧,门没关。”沈修高声回了一句。 叶殊则是站起身拿起了自己的包袱和裹起来的虎首刀。路过沈修身旁,还顺手将他的包袱也拿上,一块儿丢到了床上。 而门外一人拿着一个托盘的两个店小二在得到回答后便进了屋。 两人暂时空不出手来,只是对着沈修和叶殊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便埋头将两个托盘里的饭菜和一壶酒都给放到了桌子上。 店小二阿生边麻溜地摆着筷子,边指了一下窗户边的一根绳子,对着叶殊和沈修笑道:“两位爷,这菜都上齐了,两位请慢用。另外,如果两位还有什么需要,或者是吃完了需要收走东西,只需要扯几下那根绳子就成。” 叶殊放完了东西就站在了床边,没有过去跟他们挤在一起。 现在听着阿生这话,她顿时就露出了好奇的模样,边走过去看绳子,边惊讶地道:“扯绳子就行?难不成你们这么一家小客栈还装有机关?” 阿生闻言笑出声来,边将酒杯摆好,边道:“哪能呢。我们这就是在偏僻点的地方打了个洞,再从这里放根绳子下去。然后在楼下的那一端绑上铃铛。只要您一扯绳子,底下的铃铛就会响,我们也就知道是哪一间房的客人喊人了。” 沈修稍稍侧过身,瞧着正透过阿生所说的洞往下看的叶殊,口中却是对着阿生道:“这样也够新奇的了。不过,你们这客栈的房间看上去也不少啊,这每一个都放一根绳子下去的话,岂不会很乱?” 其他的暂且不论,只要是多放几间房,那肯定会有两根绳子的距离会有差不多一间房那么长,在楼下的时候,瞧着也必然不会有多整洁才对。 -- 第191页 可刚刚他们所见到的客栈大堂,分明没有那么多绳子啊。 沈修觉得不是很明白,叶殊也同样没弄懂。她跟沈修一样看向了阿生,等着他的回答。 阿生对此却像是见怪不怪了。当即便乐呵呵地回答道:“客官,您这问题确实没错,可是有一点您不知道啊。” “这绳子,在我们客栈只有上房才会有。而我们这地方小,住的人也少。所以这上房啊,总共也只有三间。”阿生说着还特意竖起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个“三”。 叶殊和沈修两人顿时真惊讶了。不过想想又觉得其实也还算正常。 虽然这祈川县就在京都附近。可既然都在京都附近了,那去京都住客栈不比在这么一个小破县城住要舒服吗? 第108章 喝还是不喝 简单地回答完了叶殊和沈修的问题,阿生便和另一个店小二一块儿拿着托盘离开了。 临走前,他还不忘贴心地给叶殊两人点上了屋内的烛火,关上了房门。 这骑着马跑了一下午,叶殊和沈修两个着实饿得慌。 此刻菜已上齐,两人也没互相客气。他们吃着饭,就着菜,吃得没空瞎聊。 四周就这般变得安静了起来。随着饱腹感逐渐增强,先前被两人可以忽略的问题也又一次开始漫上心头。 沈修倒也罢,他的胃口较大,此时此刻,还是更加在意面前的这些饭菜。而叶殊则是开始为今晚的睡觉问题做准备了。 只见叶殊在解决了碗里的饭后便放下了筷子,转手拿起了酒壶和一个酒杯倒了杯酒。 刚将一大块肉吃进嘴里的沈修见状眉头一跳,慌忙嚼了几口咽下了嘴里的肉,张口便问道:“你还真喝酒啊?!” “嗯,不喝的话,那我叫一壶酒做什么?浪费钱吗?”叶殊回答沈修问话时的嗓音听上去懒洋洋的,似乎不怎么爱搭理他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 可若是细心去瞧,便会发现叶殊压根就没转头回看沈修。而她那倒酒的手指尖泛白,明显也是用了大力气去握那个酒壶的。 可惜,沈修明显没这份细心,也没心情去观察。 在等到叶殊这回答后,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额头上青筋更是“突突”地跳个不停,莫名地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 若非他强制忍着,他现在特别想要晃着叶殊大声地质问一遍。 看到底是她平时外出都是这般随便?还是他看起来那般安全!才会让她一个小姑娘在被迫与他同屋过夜时,还有胆子喝酒! 然而,那番咆哮最终还是只存在于沈修的脑海中。话到出口时,只余下干巴巴的一句话:“可……可我们是出来办事的。这刚到地方就喝酒,陛下若是知道了,只怕是会生气的。” “沈兄言之有理。可是你不说,我不说,陛下又怎么会知道?”叶殊端起酒杯闻了闻,一番话说得漫不经心。人更是没往沈修这儿看,就像是正在专心地品着酒一般。 可她那因为稍稍低头而叫人看不清的眼睛里,却满满都是紧张的情绪。 说实话,如果情况允许,她也不乐意跟沈修住一屋。 可先前楼下的掌柜明显是有恃无恐。只怕他们就算是外出绕了一圈,也绝对找不到其他可以住的地方的。 既然早晚都要住一屋,叶殊自然不会选择多跑那一趟。 可,这应是应下了,实际住起来可就有点儿麻烦了。 床就只有一张,若要沈修不怀疑自己的性别,那等会必然不能别扭。甚至不仅不能别扭,还需表现得十分自然坦荡才成。 可……叶殊自问还是做不到啊!也就只好靠着酒来壮胆了。 也幸好刚刚自己那随口的一句酒菜,店小二便当真送了酒过来。否则的话,她现在还得多想一个合理的理由, 叶殊这头正暗自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而沈修却觉得如鲠在喉,被她这回答说得愈发气恼。 一个没忍住,他便宛若故意作对一般,反问了一句:“可我为什么要帮你隐瞒?” 沈修这话出乎叶殊所料。 她终于诧异地转头看向了他,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吧?你这河都没过就开始拆桥,难道就不怕搞砸了事情?” 沈修心中有气,闻言冷笑了几声,道:“可若是我不拦着你,只怕明早起来我们就该回家了!” “你想多了吧,不过是一杯酒罢了。还是说……”叶殊诧异又困惑,狐疑的目光落在沈修的身上,看得他控制不住地紧张起来。 就在沈修快要忍不住开口时,叶殊才慢悠悠地接着道:“你也想喝酒了?” 喝个鬼哟喝! 沈修心里咆哮着,可看着叶殊看过来的目光,这话他却说不出口。 在憋了好一会儿之后,沈修愣是没能想出其他既能阻拦叶殊喝酒,又能不让她猜到自己知道她是姑娘的办法! 最后,他干脆破罐破摔,心一横,应道:“喝!” 言罢,他甚至都不等叶殊回答,便伸手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直接一口闷了。 这发展着实出乎叶殊所料,她下意识地想阻拦,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虽然,她师父给她定下的外出行事标准之一,就是任何会影响自己状态的事都不做。而像现在这种跟个大男人在一屋子里喝酒的事便是属于上述情况之一,她应当拒绝才对。 -- 第192页 可刚刚坚持要喝的人是她,她现在好像说什么拒绝的话都不合适。 再加上她也只打算喝一小杯壮壮胆。想来,应当就算有什么意外,她也是能对付的吧? 叶殊心中思绪杂乱,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在理智地分析,还是在努力地说服自己了。 她的这番表现看在沈修眼中,却变成了是在不开心自己喝了她那杯酒。 沈修登时愈发不高兴了。 说实话,他现在其实也挺矛盾的。 他有点儿想要抢着将酒喝完,这样就不怕叶殊喝多了。可如此一来,他又怕自己喝多了会说胡话。 于是,他想着要不就让叶殊自己喝吧。等她喝醉了,他今晚直接打地铺也简单些。 可这念头刚起,一想到叶殊当真会这般毫无顾忌地喝醉,他又觉得心里头不怎么舒服。甚至还会忍不住去想,她在其他时候,其他地方,对着其他人时,是否也是这般的随意? 这般矛盾的想法,令得沈修不知不觉地烦躁起来。最终他还是决定不想了,干脆折中处理。 做出决定的沈修伸手拿起了酒壶和新的酒杯,当着叶殊的面前倒了杯酒放到了她的面前,摆出了不耐烦的模样,道:“给!你那什么表情,不就是杯酒吗?还你还你!” 叶殊一愣,看着面前那杯酒不知如何反应是好。 而旁边的沈修已经在给他自己倒第二杯酒了。 在一口将杯中酒喝光后,沈修放下了酒杯接着吃菜。可刚夹了一筷子菜,他便瞧见叶殊望着那杯酒发愣。 沈修顿时又不高兴了,张口便问道:“干嘛不喝呀?看不起我倒的酒吗?!” 叶殊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了沈修,瞧着对方那毫不掩饰的郁闷模样,她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喝?先前明明就是你说要喝的。”沈修口中执着地问着。可实际上,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想让她喝还是不想让她喝了。 明明一开始,他是十分坚定地不想让叶殊喝酒的。 可现在,瞧着自己倒的酒,对方犹豫着不喝,他又莫名地有种委屈感。总觉得对方似乎是在嫌弃他倒的酒。 “我……喝呀。”叶殊被沈修这质问问得有些无奈,甚至都有点儿怀疑沈修是否是醉了。 可在仔细瞧过之后,叶殊又十分肯定,对方现在没有丝毫醉意。 这短短一瞬间,叶殊已经彻底搞不明白沈修究竟想做什么了。 加之沈修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她只好端起了那杯酒,先谨慎地闻了闻,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味道,才抿了一口,堪堪润湿了唇。 沈修将她这举动看在眼里,心中忽而一动,刹那间便想到了新办法。 他立马摆出了不乐意的模样,嗤笑一声,道:“你这是在学鸟儿喝水吗?鸟儿喝的一口水都比你多啊!是个男人你就一口闷!酒到杯干才豪爽,别学那些文绉绉的文官,喝个酒还要讲究什么小口慢饮!” 沈修说着,还故意拿起了酒壶张嘴含住了壶嘴,直接对着壶嘴灌了起来! 可就在刚喝下两口之后,沈修又像是被呛到了一般,直接这么一咳!他口中的酒便顺势倒流回了还未拿开的酒壶里头了! “咳咳咳!”沈修一把将酒壶来开,转头对着旁边没人的地方咳嗽着。 等到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他又打了一个响亮而悠长的酒嗝!才回头“啪”的一声将酒壶放到了桌子上,举起手背一抹嘴,转头对着叶殊露齿一笑。 下一刻,沈修如愿地瞧见叶殊皱起了眉,露出了几分嫌弃的模样。 “抱歉,酒都喷回壶里了,你别介意啊。”沈修故意挑明了这一点。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反而笑容灿烂,瞧着就像是并不在意这一点似的。 言罢,他又将酒壶往叶殊面前一递,一副等着她喝的模样,道:“如何?你要不要也试试?这样喝酒才爽快!” 叶殊沉默着看了看那个酒壶,又抬眼看了沈修一眼。不知为何,总有种沈修在捉弄她的感觉。 不过,不管这种感觉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对于现在的叶殊来说,唯有一点她还是能肯定的。 那便是这壶酒,就算是打死沈修,她也是不喝的! “不用了。”叶殊声音冷淡地说着,伸手将酒壶推开了。同时还不忘提醒了一句:“你最好也适可而止。小酌尚可,可你若是再喝下去,就该误事了。” 沈修瞧着叶殊这反应心里发笑,还有些得意。 可明面上他却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收回手中的酒壶,便往旁边一放,道:“扫兴。不喝就不喝吧,你当我稀罕啊?吃饭!” 沈修说着,抿着唇拿起筷子接着吃菜,借此挡住了自己那快藏不住的自得。 而叶殊见沈修没再执意要她喝那壶酒,她先是松了口气,后又突然之间觉得有些不对了。 明明一开始是我想喝,沈修不让喝的。怎么现在突然间就变成了沈修让我喝,我不喝还不让他喝了? 叶殊怔了怔,抬眼瞥了沈修一眼,默默地收回了目光,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儿明白沈修刚刚为何又那般糟糕的举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想到了一个婚后小脑洞,先放wb,今天丢这里了。 沈修:媳妇儿,你今天起来干嘛老盯着我看? -- 第193页 叶殊:呃,其实是因为,我昨晚做了个梦=_= 沈修:什么梦?是梦到我了吗?(惊喜) 叶殊:对。梦到你变成了金灿灿=_= 沈修:诶?!然后呢? 叶殊:然后在我特别着急的时候,陛下出现了,还跟我说他是神仙,有办法让你变回来=_= 沈修:然后我就变回来了? 叶殊:不,然后他跟我说,狗改不了吃shi,所以shi是关键,只要你吃了,就能变回来了=_= 沈修:?!!!你开玩笑的吧? 叶殊:我也是这么问陛下的,结果我刚问完就醒了,睁眼就看到你变成人躺我身边了=_= 沈修: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会真梦见我吃了呢。 叶殊:=_= 沈修:……等等,怎么好像有些不对? 第109章 大家一起装 吃完了晚饭后,沈修和叶殊便扯了绳子。 没过一会,阿生过来将东西都收走了。临走前,对方还热情地询问着是否需要给他们送热水上来沐浴,可惜却被叶殊和沈修两人异口同声地拒绝了。 阿生见状虽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言,而是在打了个招呼后便退下了。临走之时还不忘提醒他们,若是有需要,随时可以拉绳子喊人。 沈修和叶殊点头应下。 等着阿生出去了,叶殊边起身去关房门,边头也不回地道:“现在不早了,你若是没其他什么事便歇息了吧。明日事多,还需养好精神。” “好啊。我……”沈修说着定了定神。正想接着说他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今晚他打地铺就成。 便见正背对着他插着门栓的叶殊,先一步道:“那你今晚睡里头吧。我晚上偶尔会起来喝水什么的,省得打扰到你。” 叶殊虽然早有计划可以应对这种情况。可说话间她还是颇为紧张。唯有她的嗓音语调还在尽量保持着漫不经心的状态,以防被沈修瞧出端倪来。 如果可以,她其实也想提议打地铺的。 可她却无法确定,身为男子的话,对于这种与同性同床共眠的行为到底会不会生出抵触感。唯一可以参考的,也只有那些抵足而眠之类的典故了。 因此,叶殊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要尽量占据床铺的外边了。 叶殊思量再三才做出的决定,在沈修听来令他莫名地恼火。 在理智方面,他能理解叶殊为了不被识破女儿身而提出了这事。可他心里头的火气却还是抑制不住地上涌。 这怒气一上头,沈修干脆一个转身,大步走到了床边坐下,边伸手脱着自己的外袍,边大声应道:“行啊。反正我不挑位置!” 叶殊听他应得十分自然,心中更觉自己这选择没错。 她关好了门回过身来,刚想开口说话,便看着已经扯开了腰封,外袍松垮垮地穿在身上的沈修。 叶殊目光不自觉地向旁边飘去,又被她强制挪回了沈修的脸上,小声提醒道:“现在敌人未明,客栈也未必是安全的,晚上最好和衣而眠。” 沈修那刚搭上衣襟的手瞬间停下了。 他抬头对上叶殊眼,瞧着对方那抿着唇透着几分郑重的模样心中念头一转。意识到叶殊会说这话,主要还是因为在意他脱外袍的事后,他的心情忽而又好多了。 “你这么说也对。那就不脱了。”沈修顺着她这话应了一句,停下的手又接着动了起来。 只不过,之前他是在脱衣服,而现在却是在穿衣服。 叶殊见状松了口气,走过去将原先放在床上的包袱拿到了旁边。 而虎首刀则被叶殊扯松了裹刀用的布,再将刀放到了床头。刀柄在靠近外边这一侧,若是有什么异常,叶殊抬手就能够到刀。 她调整好了刀的角度,沈修已经脱掉了靴子,手撑着床铺往后挪,直接挪到了里边的位置上。 他将被子扒拉到了中间,才仰面躺下,扯过了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叶殊因着他这举动而抬眼看了他一眼,便默默地收回了目光,转身走向了桌边的烛台,道:“我熄灯了哦。” “嗯。”沈修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叶殊的背上,心里莫名地紧张。 叶殊没回头。在得到回答后,她便深吸了一口气,弯腰将烛火吹灭。又转过身原地站了一小会,眨了几下眼睛。 直等到双眼适应了此刻的亮度,看清了周围的情况,她才抬脚走向床边。 同样刚刚适应了黑暗的沈修瞧着叶殊这一步步靠近,他的心跳忽然间便越跳越快也越大声!令他紧张得下意识地喊了声:“等……等等!” “怎……怎么了?”叶殊心里也有些紧张! 尤其是被沈修喊停之后,她更是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前头发生什么事。 “那……那个,要不,把窗户开一条缝吧!这也太黑了……”沈修瞧着前头那只能看清轮廓的人影,灵机一动给出了这回答,倒也将自己刚刚那下意识的喊话变得合理起来。 只是,他这话越是说到后头,声音便愈发的低了下去。 只因他忽然想到,这大半夜的要睡觉,周围黑一点才正常。而自己刚刚那个理由,就显得不太正常了。 好在叶殊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甚至,她其实也有同感。 黑暗,会减弱人的可视范围,相对应的,也会放大人的其他感官。 -- 第194页 所以,这屋子还是亮一点比较好! 抱着这样的念头,叶殊立马点头转身走向了窗户,道:“行!我这就开窗户。” 沈修瞧着那黑暗中的身影挪动到了窗户边上,抬手伸向了窗户。 下一刻,随着窗户的缓缓打开,一缕月光从屋外洒落进来,沈修一下子就瞧清了站在窗前的叶殊。 “就开一条缝吧。开太大了容易着凉。”叶殊收回手说着,偏头看向了床铺的位置,等着沈修的回答。 “哦,行。”沈修含糊地应了一声,看着叶殊又一次一步步地走向了自己,他忍不住往床里头缩了缩。 沈修这动作幅度不大,叶殊并未发现他这个小动作。 她努力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动作却不可避免地有些僵硬。她好不容易才撑到了床边,转身坐下,脱鞋躺平。 叶殊刚拉过被子盖上,身旁与她隔了一点儿距离的沈修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那个……其实我还是第一次跟别人一起睡呢。” “啊。”叶殊无意识地给了个回答,目光放空望向床顶,努力地让自己无视身旁的沈修,想要以此减弱别扭感和不自在。 是以,就连沈修刚刚这话,叶殊也是在脑海中转了几转后,才蓦然反应过来沈修刚刚说了啥! 也是头一次跟别人一起睡?!那岂不是说,如果我刚刚提的是打地铺,其实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叶殊心中瞬间一堵!一个没忍住,她带着几分磨牙的感觉,道:“原来你也是第一次啊!” “嗯……”正躺在里头的沈修无意识地回了一句,努力地深呼吸,以便让自己那越跳越快,都快响到隔壁的叶殊都能听清的心跳声恢复正常。 直到叶殊的回答在他脑海中过了几遍,他才突然之间注意到了叶殊刚刚的用词! 沈修猛地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叶殊,嗓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问道:“诶?也?你也一样?” “嗯。”叶殊应了一句,刚闭上眼睛,想要平复一下自己那郁闷的情绪,便察觉到沈修的语气不大正常。 她顿时又睁开了眼来,偏头回看向了沈修,问道:“你怎么听起来好像很惊喜?” “啊?”沈修心中一紧,立马收回了目光望向了床顶,若无其事地道:“本来就挺惊喜的啊,难得遇上个跟我一样的。” 沈修说着,不自觉地又想了一遍叶殊刚刚的那句“也是第一次”。 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向上扬起,今晚所产生的郁气和恼意忽而便全消了。反而有种美滋滋的感觉。 叶殊借着月光隐隐约约地瞧见了沈修那笑容,她心里那郁闷感也跟着不知不觉地淡了许多。不期然地想起了之前沈修跟同僚们争辩时的那句“抵足而眠”。 叶殊不知不觉也露出了一丝浅笑,问道:“我一个江湖人,来去匆匆,没跟其他人一起住过一间房也算正常。倒是你之前那句‘抵足而眠’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定然经常这般做呢。” “抵足而眠”这四个字,沈修近期只说过一次。 因此,当叶殊这话一出,沈修立马便想到了今早在大理寺里的事。 当时他也是急于推翻他们的猜测,所以脑子一抽用了这么一个听上去比较有说服力的说法。 倘若叶殊当真是男子,那他这随机应变自然是没什么。可叶殊毕竟是女子,他这番话,可就于对方清誉有损了。 先前沈修发现叶殊就在树上时,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那时候叶殊没提,他也就没刻意去说了。 现在被叶殊这般说出来,沈修顿时多了几分尴尬,干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当时也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撒谎……” 而且,现在也把抵足而眠而补上了…… 沈修这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可叶殊却也有相似的想法。 黑暗中,两人都莫名地觉得脸上有些热,不约而同地伸手将被子往下拉了一点,好让自己散散热。 随后,叶殊方才轻声道:“我都看到了的。不论如何,多谢沈大人维护了。” “额……举手之劳罢了。而且我也看不惯他们这种背后乱嚼舌根的行为。”沈修客气了一下。一番话虽是不假,却也压根没有说全。 叶殊对此全然不知,也没那心思去探究。 眼看着这话题也算告一段落了,叶殊顺势道:“沈兄客气了。现在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睡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聊?” “哦,好啊。”沈修点了下头应了一句,便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逐渐变得像是睡着了一般。 而叶殊也同样没再说话。将眼睛一闭后,她也同样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同时,她还不忘侧耳倾听着身旁沈修的呼吸声,尽力判断着对方是否睡熟了。 第110章 嚣张登门 时间逐渐流逝,沈修和叶殊两人的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缓。 听着对方的呼吸声,闭着眼睛装睡的沈修既有些安心于叶殊就这么睡着了,他也无需多装了。同时,他也对她这放心安睡的举动感到深深的无奈。 难道她就不怕我睡糊涂了做出点什么吗?还是说,她还藏着后手? 沈修不自觉地回想起了叶殊以往的行事作风。心里头隐隐有种感觉,叶殊只怕会是属于后一种情况。 -- 第195页 可是,究竟会是什么准备呢?总不会是在身上藏机关吧?可是不致命的机关也拦不住我呀。而且要是真的睡糊涂了抱过去又被打醒,我也很难会没发现她是姑娘吧?还是说…… 沈修脑海中思绪活跃异常。可未等他继续放任自己的思绪乱跑,他便察觉到自己身旁的叶殊动了! 沈修一个激灵,立马放空了脑袋假装熟睡。 而他旁边的叶殊却是忽然睁开了眼睛,转头看了身旁的沈修一眼,然后动作轻巧地坐了起来。 叶殊是直接从躺平的姿势变成坐姿的,连位置也没挪,身上的被子自然也就跟着往下滑。 沈修身上的被子与叶殊是同一床,被她这么一带,被子一下子就被扯掉了不少。 沈修察觉到身上的被子移动,正想着要不要假装翻身,顺便将被子扯回来,便感觉到似乎有东西靠近了! 紧接着,自己身上的被子被人拉起,又轻轻盖好。 叶殊再给我盖被子?!! 沈修刹那间有些懵了,脸上的温度开始控制不住地上升! 吓得沈修都在考虑要不要直接翻个身面对着床里头,也好避免被叶殊瞧出自己在装睡了! 然而,他还没犹豫完,叶殊在将被子扯回他胸口的瞬间已经忽而一转手,迅速地点上了沈修的睡穴了! 指尖触碰到穴位的那一刹那,沈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运转了功法!将自己的穴位逼开了些许,眨眼间便避开了这一点。 随后,他却没有再贸然做什么,而是心中提高了警惕,又继续假装熟睡,想要看看叶殊这半夜起来点自己的睡穴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却没想到,下一刻他便听见叶殊长舒了一口气。 叶殊点完了穴顿时便松了一口。 这睡穴一点,其他的暂且不论,至少对方肯定会一觉睡到天大亮。 沈修的问题已然是解决了。叶殊此刻坐在床上却还有些犹豫接下来要做什么好。 最后,她透过窗户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眼见现在确实不早了,叶殊终究还是决定躺了回去,先睡一会再说。 躺平,拉高被子盖好。 叶殊刚闭上眼睛便想起了什么,又一次睁开眼,转头看向了沈修的被子。 她见那被子确实因为自己的连番举动而又往下掉了些,随手便帮沈修将被子盖到了脖子处,这才闭上眼睛真的开始休息了。 听着旁边逐渐趋于平缓的呼吸声,已然明白了叶殊究竟为什么要半夜起来点自己睡穴的沈修忍不住睁开了眼。 他稍稍转头瞥了一眼闭着眼睛睡觉的叶殊,才又继续闭上眼睛,也当真开始休息了。 可他的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扬起,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心中也跟着感叹道: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啊…… 就在沈修闭上眼睛的瞬间,他旁边的叶殊又忽而睁开了眼,略显怀疑地转头看向了身旁的沈修。 刚刚她隐约察觉到了旁边有人在看她。可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沈修后,她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刚刚的睡穴,可是她亲手点的! 沈修哪怕武功再高,此刻也应当是熟睡的状态才对,压根不可能睁眼看自己的。 所以,刚刚那是我的错觉? 叶殊不确定地想着,又多看了沈修一眼。 瞧见了他嘴角那笑容,叶殊边闭上眼睛继续睡觉,边待着几分好奇地想着:这是做什么美梦呢?竟是连做梦都在笑? 这个念头自脑海中浮现,又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直到天灰蒙蒙亮时,叶殊才又转醒过来。 她眨了几下眼,盯着床顶看了一小会,才逐渐回神,彻底清醒过来。 那又一次活跃起来的大脑也飞速地将等会儿要做的事给过了一遍。叶殊便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她这番动作引得身旁还处于熟睡状态中的沈修下意识地翻了个身,从侧卧变成了平躺。 叶殊原是想直接起身的,现在被沈修这一动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觉得对方现在并没有睡得特别熟。 估摸着可能是自己点的睡穴差不多解开了,叶殊想都没想便伸手又点了一遍。 这一次,沈修整个人还处于熟睡状态,浑身上下都相当地放松。倒还真被叶殊给点中了睡穴,彻底睡得昏天黑地雷打不醒。 叶殊却完全没发现这一点。 在点完了睡穴之后,她便下了床。随手帮沈修将被子盖好,还将床帐给放下了。又对着镜子梳了头,拉动了窗边地绳子,唤来了阿生让他送上了热水。 此刻虽是清晨,可诚兴客栈的厨房早已烧上了开水备着了。 阿生在叶殊要热水之后,很快便找人帮忙,将热腾腾的水给提到了他们房间,将那浴桶给填满了。 叶殊将阿生他们送走,插上了门栓。 又从包袱里翻出了一套新衣服,趁着沈修现在肯定醒不过来,她快速地洗了个澡,洗去了昨晚喝酒而染上的酒味。 随后,叶殊穿戴整齐,再次将右手的手套给带上了。 这才喊了阿生过来倒掉了水,还给沈修留了张便条,解了他的睡穴,便小声地出了门。 叶殊就近在客栈大堂吃了顿简单的早餐,便出了门一副闲逛架势地东走走西看看。 中途她还停下来看了几眼路边的杂耍表演。可等到她走到了县衙外头时,还是没有花太多时间。 -- 第196页 叶殊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紧闭的县衙门前。原是想抬手敲门的,可看着那厚重的大门,最后叶殊还是转身走到了墙边,纵身一跃,直接□□进去了! 也不知究竟是叶殊来得太早,还是这县衙的人太懒。叶殊落地后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县衙这种地方,叶殊毕竟没来过。 在考虑了一下自己四处乱逛的麻烦程度后,叶殊果断地又□□出了县衙,回了刚刚看到表演杂耍的那里,花钱买了他们的锣和小木锤。 随后,叶殊才又一次□□进了县衙,几步走进了审案的大堂,往主位上一坐,挥手敲着锣! 那一声声杂乱无章又急促的敲锣声瞬间响彻整个县衙,效果也是十分好。 只这么一小会,便有一大群的衙役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领头的捕头腰间挂着长刀,边跑还边伸手正着自己的帽子。 他身后跟着的一群捕快虽然也是匆匆忙忙的,却都没有说话。 只是看上去慌慌张张还透着惊讶无措,显然是对着突然响起的敲锣声感到奇怪又担心。 奇怪,自然是奇怪怎会有人在县衙的大堂里敲锣。 担心,则是担心自己会被知县斥责。 毕竟,人家都悄无声息地进到大堂敲锣了,明显就是他们失职。 匆匆而来的一群人,在瞧清了坐在主位上的叶殊后纷纷愣住了。 倒是叶殊“哐”的一声又敲了一下锣,抬眼看着他们,笑容透着漫不经心和懒洋洋的感觉,道:“原来你们县衙的人还没死光啊。” “你是什么人?!那位置岂是你能坐的?!还不赶紧滚下来!”捕头对着叶殊怒目而视,拔出自己的佩刀便直指叶殊! 对他来说,面前的叶殊就是一个擅闯县衙的大胆狂徒,还张口就咒人!明显就是来捣乱的,他自然也就不想给对方留面子了。 可叶殊在听完他这话后,却只是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刀,便笑着将自己拿着的锣和木锤子丢到了桌子上。 随后,她又伸手抽出了桌子上的一根令牌,夹在手指中间转了一圈。 那举动所显露出来的轻慢感觉,令得在场众人皆是一皱眉,心中火气上涌。 他们正想出声呵斥几句,却见叶殊忽而一甩手,手中的令牌瞬间飞射而出!击在了捕头拿刀的手腕上! 那捕头只觉得手上一痛,握刀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开来,手中长刀“哐当”落地!而他心里却只余下一片惊骇! 高手!! 捕头惊惧无比,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又被身后的捕快们给扶住了。 “头儿”的呼喊声此起彼伏,透出了浓浓的担忧感觉。 叶殊见状却只是勾唇一笑,伸出右手拿起了自己带来的木锤子,道:“再有下次,本官就卸了你的胳膊。现在,去把你们的知县大人给本官喊来。若有拖延,可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叶殊先前甩令牌用的是左手,那群捕头和捕快也没怎么去注意叶殊的右手。 直到此刻听着叶殊放着狠话,感受着自己手腕的疼痛感,再瞧见叶殊那放在桌面上的右手! 那个捕头刹那间便记起了什么,脸色跟着变得苍白起来。 “你……您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去找大人。”捕头脸上的神情不算好,压根就没有任何笑容。可他说的话却明显改变了态度。 言罢,捕头又回头对着身后的人们道:“我去找大人,你们好生招待。” “头儿,你没说错吧?”“我们招待他?!”“头儿,你被打傻了吗?” 被捕头吩咐的人抗议质疑不断。可那个捕头却压根没空去理会他们。 他只是一个转身,就往内堂跑了过去。 那火急火燎的模样,看得那些捕快虽然依旧不解,却也没有在这种时候故意去招惹叶殊。 第111章 荣幸 叶殊这头正等着县令,而沈修那头却才刚醒。 瞧着客栈的床顶,沈修缓了缓才忽而记起昨日的事! 他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转头看到放下来的床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叶殊放的?什么时候的事? 沈修一脸茫然地想着,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已然发现自己这是中招了。而且,还是在他毫无所觉的时候着了叶殊的道。 沈修颇觉无奈地抓了抓头发。想起床吧,又怕外头叶殊正在做什么他不宜瞧见的事。 最后,沈修干脆边伸手撩起床帘,边道:“叶……二弟?” 一声呼唤没得到任何回应。 沈修小心地从床帘中探出头来,先是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叶殊不在后,他才松了口气,直接掀开床帘下了地。 沈修穿上了靴子走到了桌子旁,瞧见放在那里依旧裹得严实的虎首刀。他顿时安心了不少,却仍然将其拿了起来,准备看一看刀刃确认一下这真的是虎首刀。 结果这一拿,沈修便看到了底下压着的纸条。 沈修微讶,将其拿起打开看了起来。却发现,这里头是叶殊对她去处的解释以及一些叮嘱。 沈修三两下地看完,便拿出了火折子将纸条给烧了。 随后,他又叫了水,将自己梳洗整理干净,才到了楼下对着掌柜问道:“掌柜的,你可有看到跟我一起来的同伴?” -- 第197页 掌柜抬头看向了沈修,立马露出了笑容,应道:“有有有,您问的是叶二郎叶客官对吧?他今天一早就起了,吃了顿早饭就出去逛了。临走前还托我告诉你,让你不用着急。” 沈修被掌柜那声“叶二郎”说得一愣,莫名地便想起了那个叶家,又很快便被他给压在了心底里。 “多谢掌柜告知了。我现在也饿得慌,你们看情况给我上点吃的吧。”沈修乐呵呵地道了谢,又顺便点了餐。 掌柜见生意上门,顿时笑得愈发开心,立马道:“没问题!客官您挑个位置坐下就成,东西很快就好!” 沈修闻言点了点头,回头也没太挑,就坐在了入门处的位置。 没一会儿,他便就着客栈内众人的闲聊,吃着自己的早饭。 而身处县衙的叶殊却是又一次拿起了锣敲了起来。那一下又一下的,间隔都差不多,就像是在计数一般。 而在叶殊的面前,刚刚还留在这里的十几个捕快穿着里衣,正排成一排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们外头的捕快制式外衣已经被叶殊扒掉,丢得到处都是。 而他们的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瞧着就是被揍得十分狠。 可偏偏,他们此刻一个个站得笔直,都在强颜欢笑。唯有眼中神色透着惧怕之感。 “看你们笑得这般勉强,难道是对本官不服?”叶殊“哐”地敲了一下锣,对着底下的人问着,那模样看上去百无聊赖,似乎随时都有拿人练练手的准备。 那群捕快一听这话脸色瞬间一白,纷纷将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表态道:“不不不!我们服气!” “对对对!超级服气!”“没错没错!能败在大人的手下,我们虽败犹荣!”“无比荣幸!”“光宗耀祖!”“特别开心!” 陆陆续续的声音此起彼伏,直到“特别开心”这话一出,其他人才刹那间住了口,纷纷转头看向了说出这话的人。 而那人被同伴这么一盯着,顿时更加紧张了。 不过,最后他灵机一动,趁机道:“所……所以大人多虑了,我们对您无比拜服!就……就是不知大人什么时候能帮我们把穴道解了?这般僵站着,总归有些累。” 那人说话时小心翼翼,似乎是怕极了叶殊。 叶殊又随手“哐”地敲了下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道:“何必这般急着解穴呢?你们既然这般崇拜信服我,那能得到我的亲手点穴,你们肯定会觉得无比荣幸,对不?” “对对对!”在场众人被她这笑容笑得一个激灵,赶忙点头确认了她这话。 叶殊笑意不减。得到他们的肯定后,她又敲了一下锣,不急不慢地道:“既是如此,那就让你们荣幸得久一点吧。况且,时间也不多了,你们再等一会也好。” 底下的捕快们一听这话,纷纷身体一僵,眼中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了恐惧情绪来。 他们的脑中更是不期然地浮现出叶殊将他们全都揍了一遍后说的话——若是还不来,就该动刀了。 早就已经鼻青脸肿的众人毫不怀疑叶殊这话的真实性,心里顿时纷纷盼着他们的知县大人快些来! 也不知是不是众人心中的祈祷被知县听到了。就在叶殊又一次将手中的锣和木锤子丢到了桌子上,抬手准备拔出自己靴子里的匕首的时候,知县终于来了。 “大……大人息怒!下官陈留来……来迟!还请见谅!!”穿着官袍的知县陈留匆匆而至。 他一路小跑过来时就是踉踉跄跄的模样,等到了叶殊面前时,更是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了。 那流畅程度,叶殊都差点儿以为这个陈留是脚软了。 诶?等等,该不会真的是脚软吧? 叶殊心中诧异地想着,注意到陈留面色惨白,满头大汗的模样。甚至随着他的到来,叶殊还隐隐觉得空气中多了些许异味,令她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陈大人是吧?你可真是难请呀。难不成是因为背后有靠山,飘了?”叶殊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冷冷的一番话,听得陈留又抖了几抖。 “不不不!大人息怒啊!下官怎敢怠慢御锦卫的大人!就算是给下官十个胆子,下官也是不敢的!”陈留先是惶恐地申明了这一点,才苦哈哈地道:“下官之所以来迟,也怪下官运气不好。今早吃坏了肚子!王捕头找来时,下官还在茅房里出不来,还望大人见谅!” 陈留这话说得卑微又惶恐,当真是十分惧怕叶殊。 对于其他小县城来说,叶殊这个京都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御锦卫司承,他们定然是听都没听过的。 可祈川县恰好位于京都附近,也恰好与赈灾银两被劫一案有关,更恰好与高加士和王候的御锦卫也有关! 在与这么多方的势力都有牵连的情况下,陈留不多加留意京都里头的情况才怪哩! 也正因此,陈留和曾经被他派去探听消息的王三秋王捕头,才会在注意到叶殊手上戴着的手套时那般惊慌。 毕竟,御锦卫内司,那可是连尚书都敢捅刀子的催命阎王啊! 陈留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着,头一次由衷地希望着叶殊也是为了那批银子而来的。 否则的话,陈留觉得自己这个对叶殊来说毫无用处的知县,大概率会被她趁机给宰了的! 叶殊在发现陈留是当真腿软惧怕的时候,便已经不是很生气对方来得这般迟了。 -- 第198页 现在叶殊一听他这来迟的原因,更是生出了几分同情的感觉。下意识地便提醒了一句:“哟,那你以后可得注意一点饮食了。” 叶殊说这话时也没想那么多。可听了她这话的陈留却抖得愈发厉害,连声音里都带上了颤音,道:“下……下官知错!还请叶大人饶命啊!” 叶殊闻言一默,心里头轻叹了一声,便如他所愿收起了自己的关心,转而用着懒洋洋的语气,道:“饶不饶的,那可就看你的表现了。” 陈留听到这话,只觉得叶殊这就是松口了!他还有机会继续活下去! 陈留顿时喜上眉梢,赶忙抬头看向了叶殊,期待地询问道:“大人!不知大人想要怎么样的表现?!下官愚笨,还请大人明示!” “明示?”叶殊嗤笑出声,拿着小木锤对着那些捕快一排指过,又对着陈留反问道:“陈大人确定要在这里说?” “啊。”陈留一心想要送走叶殊这个瘟神,压根就没去在意周围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现在他虽是应了叶殊,可实际上他依然没明白过来。 最后还是捕头王三秋看不过去了,小声提醒道:“大人,哪有在县衙大堂说事的?还是去云和楼吧。” 陈留也并非是真的傻。 经王三秋这一提醒,他立马点头连声应道:“对对对!下官想请叶大人前往云和楼小酌一番,不知大人可否赏脸?” 陈留这话说得忐忑,同时还有几分试探的目的。 他们祈川县终究只是个小县城,那云和楼虽是他们祈川县最好的一家酒楼了,可也依然是比不上京都的。 他担心叶殊会因为看不上云和楼而拒绝自己,觉得自己怠慢了她,进而对付自己。 同时,他也想借着这个不怎么上档次的云和楼,来试试叶殊对于赈灾银两的态度。 刚刚叶殊提过一嘴有靠山,明显就是知道现在这祈川县那错综复杂的情况的。 那么,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却还来找他的叶殊,也是冲着赈灾银两而来的可能不小。 若是叶殊愿意为了银子而同意与自己去云和楼吃饭,则说明她对赈灾银两势在必得,自己也需小心应对才行。 若是叶殊不愿意,那便说明她现在更加在乎的还是她身为御锦卫的身份。赈灾银两的问题对于陈留来说,也将不会有任何保护力。 陈留自然需要重新思考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应对叶殊,才能勉强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了! 第112章 宴请与忽悠 叶殊坐在椅子上望着底下的陈留,多少也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云和楼?”叶殊轻笑一声,只这么念了一句名字,便似笑非笑地盯着陈留看。 直看得他冷汗直冒,叶殊才一撑桌子站了起来,道:“也罢,就随你去这一趟。只希望,陈大人不会叫本官失望才是。” 陈留瞬间松了口气,连忙陪着笑,连声应道:“这个自然!自然!下官一定竭尽所能,务必使大人满意的!” 叶殊点了一下头。又见陈留还是跪在地上,没有丝毫要站起来的趋势。她顿时一挑眉,问道:“你还跪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带路?” 陈留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慌忙点头,努力地想要站起身来,口中则是应道:“是是是!下官这就带路!” 王三秋瞧着陈留这手软脚软爬不起来的模样,赶忙伸手扶了陈留一把。 陈留站起身后连口气都没喘够,便对着站成一排不动的捕快们喊道:“你们还不赶紧去备马车!” “大人,我们动不了啊!”“大人,我们被点穴!”“大人,您这下可以放了我们了吧?!” 解释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听上去吵吵闹闹。可当叶殊蹙眉时,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王三秋和陈留两人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刹那间对叶殊的评估又高了几分。 叶殊却压根就没看这两人的反应。 她只是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长条令牌,拿出一根冲着那群捕快一笑,便将令牌冲着一人甩出! 众人大惊,还以为叶殊这是不耐烦地下杀手了! 却没想到,就在令牌落在身上的瞬间,被击中的那个捕快一下子就能动了! “啊!”那捕快吃痛地喊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被击中的地方连退两步! 可他还没来得及继续痛呼,便反应过来自己能动了! “诶!我能动了!真能动了!”那捕快惊喜地高呼着,抬头看向了叶殊。 其他人闻言也是一喜,纷纷将目光落在了叶殊的身上。 却见她连看都不曾细看,便将自己手中的长条令牌一根根地用甩暗器的手法给甩了出去。 伴随着一阵阵的痛呼,所有捕快的穴道都被解开了。 他们惊喜连连,互相看了看后,又一齐回头看向了叶殊。 只是,这时候的他们,面上多有愤怒之色,以及更多的忌惮! 在互相之间拉拉扯扯了一下之后,他们最终还是齐齐行了一礼,一板一眼地道:“多谢大人。” 叶殊瞧着他们这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也懒得跟他们多说废话。直接转头看向了陈留,问道:“陈大人,现在可是能走了?” “能能能!”陈留又是连声应着,转头就对着那群捕快道:“你们还不赶紧穿上衣服备马车去?!” -- 第199页 “是。”那群捕快稀稀拉拉地应了几句。纷纷弯腰捡着自己的衣裳,又吵吵冉冉地辨认了一番衣服是谁的,才被王三秋给轰了出去。 王三秋赶人是怕这群人再次惹恼了叶殊。 可等到他们都离开了大堂之后,王三秋想到刚刚那乱糟糟的场面,又忍不住回头对着叶殊询问道:“那个……叶大人,我能问一下吗?为什么您要将他们的衣服扒掉呢?” 王三秋从跟着陈留过来时开始便觉得挺纳闷的。只是刚刚的情形不好开口,倒是现在瞧着氛围尚可,他也就趁机问出来了。 “当然要扒呀。”叶殊回以一个诧异的目光,笑道:“扒了那层外皮,揍的才是普通人。本官虽是御锦卫,却也不会随意殴打朝廷的人。” ……所以你就扒了外衣再揍?这样有什么区别?! 王三秋和陈留暗自嘀咕了一句,觉得御锦卫果然行事诡异,思绪非常人所能理解的。 可明面上他们却只能尴尬地笑着。 陈留更是陪着笑绕开了这个话题,道:“大人所言极是。对了,大人,马车应该差不多备好了,还请大人移步。” 叶殊瞧出了他们对自己这说辞的郁闷感。她也没在这方面多说,而是稍显冷淡地道:“领路吧。” 陈留得到回答,立马走在前头领路。 与此同时,沈修已经吃完了早饭,听够了那些家长里短的闲聊,出了客栈的大门往那些玉石铺子而去。 沈修身为平遥王的儿子,从小也是锦衣玉食。再加上多年为官,周身更是气势十足。 他普一进店,店里的伙计便殷勤地迎了上来,笑得分外灿烂,道:“这位公子里边请!不知公子想要点什么?我们这儿有玉石以及所有玉石制品。只要您说得出来,本店都能为您做出来!” “哟,口气还真不小啊。”沈修知道这伙计是习惯性地往夸张了说,可如今他还真就得为难他一下了。 沈修心里头默念了一句“抱歉”,便又顺着伙计这话问道:“那你们这里有会发光的石头吗?” “会……会发光的石头?”伙计一愣,面上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了,一副为难的模样,道:“这位爷,您是在说笑吧?这世上哪有什么会发光的石头啊?” “没有?你真没听过?”沈修装出了怀疑的模样,又小声地对着伙计问了一句。 伙计原本还以为沈修是因为他刚刚所说的话,才故意编出什么会发光的石头来问他的。 可现在瞧着沈修这还挺严肃的神情,他忽而又有些不确定了,连带说起话来也更加谨慎了些,道:“这位爷,小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伙计。没听过这些稀奇玩意也正常。如果您当真想知道,要不,小人帮您问问管事?” 这个伙计也是个机灵的。 沈修口中的会发光的石头,若是当真存在,定然是个稀罕货色。 哪怕他们掌柜的不知道,也可以趁机从沈修口中问问情况。说不定,过后他们反而能借着沈修口中的消息找到那神奇的石头呢? 伙计这算盘打得噼啪响。沈修也懒得装模作样地四处找。 他干脆顺势点头,道:“行,那你问问去,爷等着呢。” “好嘞,您请稍候,小人去去就来。”伙计应声,转身跟店里的另一个伙计叮嘱了几句,便匆匆入了后院。 沈修虽没听到这两人说了什么,可也知道他们多半是在说看着自己之类的。 沈修也不在乎,转身在屋里绕了一圈,观看起他们店里摆放的东西。 还别说,从粗糙打磨过的玉石,到精心雕琢过的摆件,就连玉簪子和玉坠都有! 那雕工,虽然比不上京都那几家店那般好,却也算是不错了的。 沈修拿起个玉坠子看着,身后便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沈修单凭那脚步声便听出了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可他却偏偏不回头,反而负着一只手,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玉坠子,等着来人先开口。 “这位公子有礼了。”身后来人的嗓音显得十分沉稳。 沈修闻言回头,看到了一个体型偏瘦的中年男子。 那个男子见沈修回头,这才笑着对他作揖,道:“鄙人姓曾,乃是这家店的管事。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沈修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用真名。现在这曾管事一问,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叶大郎。” 沈修这话一出,才忽而意识到自己原是准备按照叶殊的“二郎”,起个假名叫大郎的。可现在这一时不查,竟是连姓氏也套用了“叶”这个姓。 沈修心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可明面上却没什么异样。 唯有那曾管事愣了一下,似是没料到沈修竟然会报这种一听就不像是真名的名字。 不过,对于曾管事来说,对方爱用什么名都不重要,只要他所说的石头不是耍着人玩的就成。 因此,在怔了一怔后,曾管事便又带上了笑容,顺着沈修所报名字改了口,道:“叶公子。您刚刚所问的石头,伙计已经跟我说了。只是不知详情的话,我们着实不好找。不知叶公子可否跟在下仔细说说?” 沈修被曾管事这句“叶公子”喊得有点儿不自在,总觉得对方像是在喊叶殊。 可碍于现在还在谈正事,沈修只好低头假装看玉石,借此掩饰了自己的不自然。 -- 第200页 随后,他又漫不经心地应道:“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听你这话,是你们店里也没有这种奇石吧?” 曾管事在这事上也不准备骗沈修。 他当即便点了头,坦然道:“不瞒公子说,小店现在确实没有。但是,只要公子能将这种石头的信息告诉我们,我们便有信心帮您找到这种奇石!” “哦?”沈修抬眼看了曾管事一眼,又低头把玩着石头,笑道:“曾管事倒是自信得很嘛。奇石的事,告诉你们也无妨,只不过你们需要先答应本公子一件事。” 曾管事见沈修有松口的趋势,顿时眼睛一亮,笑得愈发和煦,道:“您说。” “你们必须保证,若是能找到奇石,优先将奇石卖给我!不知曾管事可能答应?”沈修这次是盯着曾管事说的,像极了十分在意这件事。 曾管事见状愈发觉得这事可信,当即便应道:“没问题!若是能找到此等奇石,我七宝斋必定优先卖给叶大郎叶公子!如有违背,叫我七宝斋再也经营不下去。” “好!那我们找地方好好说说!”沈修当即也一口应下,便与曾管事一块儿换了地方,开始了胡编乱造。 第113章 是她! 奇石,在黑暗中会发光! 不知道有多大,也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只知道前不久在这祈川县出现过。 先前沈修和叶殊领了命就走,也没仔细讨论过应该如何形容这奇石。 现在沈修也只好凭着赵恒衍编借口时提到的会发光这一点,再根据自己理解的去随便编造了。 好在,他的目的本也不是什么奇石,而是赈灾银两。 沈修一本正经地糊弄完他们,又趁机询问了一番前段时间的异常情况,可惜最后并没有任何收获。 沈修虽有些失望,却也没有想太多。他在跟曾管事交涉完后便直接出了门,如法炮制地在其他玉石店铺里问了下去。 只可惜,这祈川县的玉石铺子不是很多,沈修最后还是没能问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整整问了一个上午的沈修口干舌燥,正琢磨着找个地方先吃顿饭再说,一回头就看到了装饰和外表都显得十分不错的云和楼,以及云和楼门口放着的两顶轿子。 沈修顿时目光一闪,忽而多了些许猜测。 那两顶轿子虽然小且简陋。可这年头,能坐得起轿子来吃饭的,都是那些有些钱财和身份的人。 而在祈川县中,能让沈修联想到坐轿子的,也就只有一个知县了! 一想到知县很可能就在里头,说不定连叶殊也在里头,沈修便一下子就没了迟疑和犹豫,抬脚便走了过去。 他刚一进了云和楼,便有店小二迎了上来,热情地询问道:“这位客官找人还是吃饭啊?” 沈修原是想说找人了。可话刚要出口,他又担心会影响了叶殊那不知道有没有的计划。 再加上他也不知道叶殊究竟用了什么假名。最后沈修三缄其口,改口道:“小爷我是来吃饭的。你们这儿可有雅间?” “有!就在楼上,这位爷楼上请!”店小二乐呵呵地说着,就要招呼着沈修往楼上走去。 沈修点了下头,当真跟在了店小二的身后往楼上走去。 只是,他边走还边往两边看着,一副好奇打量的模样。实则正努力地辨认着两边房间里的声音,企图辨认一下叶殊是否在这些屋子里头。 而明面上,沈修却是一声不吭地跟着店小二走到了这条笔直走廊最里头的一间房间里,一撩衣摆在圆桌旁坐了下来。 沈修看着店小二给自己倒着水,口中闲聊一般地问道:“小二哥,我看你们这儿的雅间都关着门,生意看上去不错嘛。” “还成吧。不瞒您说,其实那些房间也不是全都有人。只不过我们东家让我们往日里都把门合上,这样看上去就像生意比较好一样。” 店小二笑得有点儿憨,说起话来也实诚得让沈修有些同情这店的东家。 他不由得多问了一句,道:“你这般说话,难道就不怕我跑了?” “不怕!我们东家说了,能要雅间的都不是普通人。我们店小,格调也不是很高。所以所有进来的人,都是因为缘分。既然我们云和楼与客官有缘,我们自然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欺瞒您呀。否则的话,岂不是主动让客官跟我们云和楼缘尽了?” 店小二说着露齿一笑,还是有种憨憨的感觉,可沈修却一下子就对他改观了。 “行呀,原来你挺能说会道的嘛。”沈修乐呵呵地赞了一句。 就冲刚刚店小二那番关于“缘分”的新奇话语,沈修虽然也不敢说自己到底会不会再次来云和楼吃饭,却还是能肯定,若是有那个需要,他还是挺乐意优先选择云和楼的。 当然,前提还得是这云和楼的饭菜不难吃。 而得到称赞的店小二却是面上微红,瞧着似乎是有些害羞了。 他挠了挠头道:“客官您过奖了,这话其实是小人背下来的。为的就是在客人提问时说出来的。您若是不说这个问题,那小的可就不会说了。” 店小二这话说得像是真心实意,可沈修却有些搞不懂他到底是口才真的好,还是真的憨厚了。 不过,对于这个困惑,沈修也只是蹙着眉头疼了一下,便果断地抛开了这个问题。 -- 第201页 他转而笑问道:“我都有些糊涂了。要不这样吧,你先说说,你们这儿现在要了雅间的有多少人?我倒是要瞧瞧,你们这儿是不是真的大多数房间都是没有人的。” 店小二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问题,面上惊讶之色十分明显。 不过,沈修毕竟是客人。客人问的话,他也就如实回答了:“客官,小人真没瞒着您。就像今早,除了我们的知县陈大人要了一间雅间之外,也就只有客官您要房间了。” “知县?!”沈修立马露出了惊讶的模样。 他心中一定,口中却是兴奋地问道:“是活的知县大人吗?长什么样的?多大岁数了?好看吗?你跟他说话了吗?知县大人是一个人来你们这里吃吗?他也跟我们一样吃五谷杂粮吗?!你倒是回答呀!” 店小二被沈修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得懵了。 他的脑筋本就不是特别灵光,沈修说起话来又不带喘气的。他这听了后头就忘了前头的,早就给绕得不知所措了。 “客……客官,您问得也太快了吧?我刚刚有见到陈大人,但是招待陈大人的人不是我。陈大人……陈大人……”店小二说着说着,已然将沈修刚刚问的问题全给忘光了。 他又不好意思麻烦客人再说一遍,最后只好道:“哎呀,反正陈大人就在这条道走到头往左拐后的那些雅间里头。您若是想瞧一瞧陈大人,可以等陈大人离开时开条门缝看看。陈大人人很好的。只要您不妨碍到他,他不会对您生气的。” “哦。”沈修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特意点了点头以示了解。 随后,沈修又换上了不好意思的模样,笑道:“那个,多谢你告诉我了啊。我呀,从小就特别崇拜当官的。可惜那些高官大员我见不到,而我们那儿的知县老爷又是个深居简出的。” “不瞒你说,这次是我离知县老爷最近的一次了!所以有点激动过头。还望你莫要介意。” 沈修说着,还特意带着羡慕的神情看向了店小二,似乎是在羡慕对方有这么一个爱出门的知县。 店小二却没在意沈修是为什么突然之间问陈留的事的。 在听到沈修这话里似乎有些遗憾的感觉,他只顾着笨拙地出主意,道:“诶?那,要不客官你在我们祈川县多留几天吧!我们陈大人经常体察民情的,就连西边那片废弃的宅院,陈大人也会派人过去巡视,防止有歹人借着那边偏僻做什么坏事。” 沈修一听这话精神一震,立马装出了感兴趣的模样,以掩饰自己的惊喜,道:“哦?那我可真得多留几天了!” 店小二闻言一乐,立马道:“那您这些天可以来我们云和楼吃饭啊!我们云和楼的菜式可不少,保证您吃不着重复的!” 沈修被店小二这突如其来的揽客话语给说得一愣,继而轻笑出声,道:“行呀,那就先给我上点儿你们的招牌菜,一人份的就够了。” “行!客官请稍等一会,饭菜马上就来!”店小二眉开眼笑,说话时的欢快感觉更加明显了。 言罢,店小二也不打扰沈修用餐,十分自觉地退了下去。 而沈修在店小二刚走之时还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喝茶。等到店小二的脚步声远去,他立马动作轻巧地到了门边,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沈修瞧着左右无人,便飞快地出门关门,转身大步往里头走去,又向左拐,进了左侧的横向走廊。 这条走廊不算太过宽敞,顶多也就够两个人并肩而行。同时也不是很长,也就两间雅间的宽度。 沈修走过了走廊往左一拐便听到了明显的谈话声! 他顿时下意识地屏息凝神,放慢了脚步悄悄地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沈修原本还以为自己要找的会是一间房门紧闭的雅间。却没想到,他才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便瞧见了那间房门大敞的雅间。 沈修整个人一懵,那屋子里头已经传来了叶殊的说话声了。 “陈大人,本官实话跟你说了吧。外司是御锦卫,内司同样是御锦卫。你这般厚此薄彼,可是会折寿的。” 叶殊的语气凉凉。 光是听着她这话,沈修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她那漫不经心的神情了,笑意不知不觉地漫上了眼底。 可沈修却没停下,而是继续贴着墙往里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摸到了门边,听着里头一个男子声音哆嗦地道:“叶大人!您这是在为难下官啊。您说的银两,下官压根连看都没看见过,又怎么可能交出来?!” 这应该就是那个陈大人了吧? 沈修听到陈留这般说,心里对这个陈大人也多了一丝好奇。 他干脆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打算偷偷地看那陈大人一眼。 与此同时,屋内的叶殊本想再诈一诈陈留的。可那声“陈大人”才刚出口,她便瞧见靠近陈留那边的门外多出了些许头发! 叶殊瞬间神情一肃,挥手间一根筷子飞射而去,直戳进了门框里头! 刚冒了点头的沈修被这直戳自己鼻子前门框的筷子给惊得跌坐在地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叶殊! 他对上了对方那凌厉的眼神,也瞧见了那双眼睛从带着杀意转变为惊愕的模样! 是她?!! 沈修愣愣地瞧着这似曾相识的画面,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刹那间便觉得自己明白了许多东西! -- 第202页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6 22:16:07~2020-08-27 21:3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幽冥鸦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先走了 叶殊,是姓叶的! 武功很高!还会这种暗器手法! 她还是不久前才冒出来的!除了一个水西城勇衡县外,查不出其他来历! 这分明就是曾经隐姓埋名啊! 所以,叶殊当真是她吗?! 沈修既是激动,又有些不敢相信,生怕是自己猜错了! 这多种情绪混杂之下,导致沈修虽是眼睛微微发亮,可整体看上去却是在愣愣地看着叶殊发呆。 叶殊在沈修跌坐下去之时便已经看清他是谁了。只是碍于不知道沈修会不会使用假名,叶殊并没有贸然喊他。 陈留和站在他身后的王三秋就坐在叶殊对面的,两人被叶殊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吓了一跳。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这是叶殊在警告他们。直等到回头看到了跌坐在门外的沈修,他们才恍然大悟。 紧接着,王三秋怒意高涨。既为自己没有察觉到有人在偷看而感到羞愧,又为竟然有人在偷看而感到恼怒。 “你是……”王三秋那想要质问的话还未出口,跌坐在地上的沈修便已经被他的声音给引得回了神。 沈修迅速地衡量了一下这里的情况,立马打断了王三秋的话,欣喜地高声呼唤道:“二郎!” 他这称呼一出,不止是陈留和王三秋,连叶殊都愣住了! 他们三人望着沈修没反应过来,而沈修则是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小跑到了叶殊身边。 他十分主动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笑嘻嘻地对着叶殊道:“二郎!我找了你一早上都没见到人,原来你是跑来这里吃饭了啊!” 叶殊不太明白沈修这是想做什么。却也清楚,沈修现在应当是想要糊弄陈留和王三秋的。 她顿时便配合着点了一下头,含糊地应道:“嗯。有人请吃饭,我便过来了。” 陈留和王三秋瞧着叶殊和沈修这短短的对话间表现出来的熟稔感,两人顿时怔了怔,互相转头看了对方一眼。 随即,陈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叶大人,不知道这位是?” 沈修没有等着叶殊去回答,而是抢先一步笑道:“我是叶大郎!我家二郎多谢二位款待了。” 听到“大郎”这种名字,陈留和王三秋皆是满头雾水。一时之间,还真搞不清楚沈修和叶殊究竟是什么关系。 陈留只好挑着不会错的话应道:“叶……公子客气了,能请到叶大人是我等的福气。” 沈修闻言乐呵呵的,并没有对陈留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了叶殊,问道:“二郎,你们这儿是还没吃完吧?” “是呀。大郎你也想一起吃吗?”叶殊摸不透沈修想要做什么,只好随机应变了。 而沈修却没打算留在这里捣乱。 他听完了叶殊这问题,当即便摇了头,道:“不用了,我在前头的雅间里吃饭。你等你这边搞定了再过去找我吧。” 这次叶殊听出了沈修是准备留时间给她,好让她跟陈留将话说完。她顺势应了一声:“行。” “那我先走了啊,回头见。”沈修道了别,便十分干脆地站起身来走了。 沈修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出现,又这般奇怪地离开了。 叶殊现在倒是多少也能猜出沈修就是想要偷偷听一下自己跟陈留说了什么,却没想到被自己给发现了,所以只好就此撤走。 但对于陈留和王三秋来说,却只觉得沈修这人莫名其妙了。 “叶大人,不知那位叶公子是……”陈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这祈川县虽然是他管辖的县城,可若是要论消息的灵通程度,陈留还真比不上潜伏在这里的其他人。 “没事,你把他当本官大哥就成。”叶殊随口应了一句,敷衍的意味十足。 可陈留和王三秋却愣是没敢抗议,唯有在心里嘀咕个不停。 叶殊没准备让他们去想明白这事,当即便绕回了原来的话题,继续问道:“陈大人,你与其在这里关心我大哥,还不如多想想本官跟你说的事。” 陈留一听叶殊这话,顿时又提心吊胆起来。 可叶殊却不等他理清了思绪,便又接着道:“其实呢,那批银子,本官也并非一定要拿到。本官介意的,是你陈留陈大人不将我们内司放在眼里。” “你若是依然执意要说你不知道也没问题。只是,一个不将我们内司放在眼里,还会有可能碍事的知县,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叶殊一改前头慢慢谈的架势,转而速战速决般地改成明面上的威胁。 这一番话直听得陈留冷汗直冒。 “叶大人!叶大人您这是想逼死下官吗?下官当真不知啊!又怎么可能交得出来啊!”陈留一副忧愁的模样,辩解的话与先前没什么两样。 可叶殊却没打算在这里继续听着他的哭诉敷衍,直接站起了身来,冷着脸道:“是与不是都成,本官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清楚。明日午时,本官再找陈大人要个结果。告辞!” -- 第203页 叶殊说完,转身出了房门,大步沿着刚刚沈修离开的方向走去,无视了身后陈留和王三秋的挽留声。 她也没走多远,便路过了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的屋子。 叶殊下意识地往里望了一眼,瞧见了正对着一桌子菜傻笑的沈修。 看着对方这明显就是在等人的架势,叶殊想起了刚刚沈修让她搞定了再过来找他的话。 叶殊稍一犹豫,最终还是伸手推开了门走进了屋里,又回身将门关上了,防止陈留和王三秋等会儿路过瞧见了他们。 屋内的沈修一看是叶殊进来,立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热情地招呼着叶殊坐下,伸手给她倒茶,道:“来来来,快过来坐!你刚刚肯定没怎么吃吧?我已经让店小二加菜了,你可以先吃这些。” 叶殊瞧着他这热情的模样却是一愣,看向沈修的目光中带着狐疑。 不过,她还是走了过去,在沈修身旁的位置坐下。边看着他将满满的一杯茶推到了自己面前,道:“你怎么了?吃错药了?” “当然不是,我都没吃药。”沈修张口便应了一句,说完才发现自己这回答听上去也是奇奇怪怪的。 他顿时又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尴尬地对着叶殊一笑,还是难掩开心地道:“反正,我现在特别开心就是了!” “特别开心?”叶殊微讶,想起刚刚沈修从地上爬起来后的情绪突变,她没忍住问道:“你到底在开心什么呢?” 沈修本想说“开心知道了你是谁”。可转念想到叶殊都已经躲藏起来这么久了,若是自己突然间将这事挑明,容易引来叶殊的提防和敌意。 他顿时又三缄其口,改口笑道:“就是因为发现了一些事啊。一些很重要的事!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彻底弄懂,可是还是让我特别开心!” 叶殊听得稀里糊涂的,随口追问了一句,道:“那到底是什么事啊?” “就是……”沈修还未想好合理一些的借口,便被叶殊问到了这个问题。 他灵机一动,压低了声音道:“那个陈大人啊。” 叶殊闻言不置可否,只是不言不语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沈修瞧着她这模样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根本无需她多言,沈修便继续说了下去,道:“我刚刚从这家店的店小二口中问出来的。陈知县经常让人去西边的废弃宅院巡视!我琢磨着,那废弃宅院里头就算不是藏着赈灾银两,也肯定藏有秘密。” 沈修这话故意压低了声音去说,刻意营造出了讲秘密的氛围。而他那话里的内容,也成功让叶殊的注意力落到了这事上头,跟着仔细琢磨起来。 “你这猜测倒也有可能。”叶殊先是赞同了一下沈修的话,方才转头问道:“不过,这跟你刚刚过去偷听有关系吗?” 刚刚沈修那兴奋的情绪,分明就是在跌坐在地之后才产生的。 叶殊可还记得对方坐在地上时那呆愣震惊的模样。那分明就跟他现在所说的,从店小二那里得知西边废弃宅院的事不相关。 沈修原本只是打算扯开话题罢了,压根就没想过关联性的问题。 现在被叶殊点出这一点,他也不准备花费心思去编造圆这个谎。 他直接一摇头,顺着她这话承认了下来,道:“是没什么关系。” “去偷听,那只是因为我刚好发现知县也在这里。虽然确实说好了你先去,可既然都遇到了,我也不能让这缘分浪费了,对不?” 沈修说到最后还反问了一句。可问完他又不等叶殊回答,便又接着说道:“不过,我是在被你吓了一跳后才想通店小二的话的,所以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沈修说到这里,还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随后,他又一次不等叶殊开口说话,便反问道:“来来来,我们边吃边聊,说说你那边如何了?那个陈大人松口了吗?” 沈修给出的理由还是有些合理的。叶殊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何不对。 而不等她细想,沈修又问了她问题,叶殊的思绪也便跟着落回了陈留的身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主动秀!明着秀!一直秀了!! 第115章 你不对劲 陈留这人,叶殊还真分辨不出他是属于什么样的人。 说他是清官吧,他也会对叶殊这个佞臣巴结讨好。刚刚在宴上,他甚至还准备了一盘银子要孝敬叶殊。 可若说他是个贪官吧,却同样不像。这不止是因为他进入云和楼时,云和楼里的人们的反应,更是因为他不像贪官那般怕死。 所谓的贪官,贪的都是银子。 大多数的贪官为的都是能改善自己的生活,让自己吃好喝好过得好。而若是命都没了,自然也就不会有改善的必要了。 因此,对于绝大多数的贪官来说,他们爱财,却更加惜命。 而现在,叶殊已经是以一个准备同流合污的佞臣的身份接近陈留了。可陈留偏偏就是咬死了自己不知道银子的事,这可就让人想不明白了。 “该不会,他是真的不知道银子在哪里吧?毕竟是那么多的银子,高加士也肯定不会放心让他知道地点的。否则的话,若是陈留偷拿怎么办?” 沈修说出了一种可能性来,伸手给叶殊添了杯水。免得她说了这么多的话,渴了。 -- 第204页 叶殊也没跟沈修客气,端起来便给喝了,这才道:“也有可能。不过,反正我的话已经放出去了,等明天正午再看陈留准备如何做吧。” “行。那我们今晚要不要夜探一下西边的废弃宅院?”沈修应完了话又不死心地问道。 叶殊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要去也可以。不过,你说的地方太过明显了。如果银子真在那里,肯定早就被御锦卫拿走了,所以别抱太大期望。” “诶!是哦,还有其他御锦卫的。”沈修刚刚还真将这一点给忘了,现在顿觉失望。 不过,这失望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下一刻,沈修便又打起精神来了,道“没事。说不定其他人也有搜漏了的时候呢?反正我是不信陈留会无缘无故地让人去那里巡视的。” 叶殊见沈修还是决定坚持要去瞧瞧,她也没非要唱反调,当场便应下了道:“既然如此,那就照你说的,今晚过去瞧瞧吧。” 沈修见叶殊不反对自己,登时又笑得十分开心。惹得叶殊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没明白沈修这是哪里不对了。 叶殊想问,可刚刚沈修已经回答过一次了。叶殊并不觉得再问一次能得到不一样的回答。 因此,在稍微想了想后,叶殊便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你刚刚怎么自称叶大郎啊?” “因为你叫叶二郎啊。”沈修想也不想便回答了。 言罢,他自个儿便发现了这回答听起来有多敷衍。于是又边吃着东西边给她解释道:“就是,你不是给掌柜留话的时候自称叶二郎吗?” “嗯,然后你就顺着我这名字起假名了?可是你为什么也用‘叶’这个姓?不是应该是沈大郎吗?” 叶殊应完了话便又好奇地追问起来,不明白沈修怎么会这般主动地给他自己换了个姓氏。 “还不是因为想着你的‘叶二郎’。结果,我之前跟个管事说的时候,顺口就报了个叶大郎了。再后来,也就不好接着改了。”沈修眨了下眼睛说着,摆出了一副无奈的模样。 可实际上,现在的他再次想起这事,却完全没了先前说顺嘴时的纳闷和无奈感,反而满心都是窃喜。 他就说嘛!怎么他会哪个姓氏都不说,偏偏顺口报了个“叶”姓!原来这就是他和叶殊的缘分啊!! 这个念头一起,沈修的心情又飘扬起来了!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喜滋滋的模样,就像是被什么天大地好事给砸晕了头一般! 叶殊看着沈修这模样,下意识地咬着筷子,盯着他蹙着眉。 在想了想后,叶殊冷不丁地伸出左手覆上了沈修的额头。 微凉的手掌落在额头,沈修整个人瞬间一僵! 这一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额头的触感被骤然放大了!似有火苗自叶殊轻碰处燃起,顷刻间席卷全身!叫他心跳骤然加快,脸上温度也控制不住地上升! 沈修的脑海中瞬间化为空白一片,只余下那微凉的触感依然无比清晰! “还真有点烫,你该不会是真病了吧?”叶殊专心地感受着沈修的额头的温度,将担忧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 “病?”沈修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一下子就想起了叶殊先前发烧时的模样。以及,那时候的自己也曾如同叶殊现在这般,伸手搭上她的额头,试探她的体温…… 当初出手探温时,沈修压根就没有多想。偏偏如今回想起来,他所能记起的,都是叶殊额头那光滑的触感,叫他瞬间脸更红了。 “没!没病!”沈修慌忙应了一句,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叶殊的手,将其从自己额头上扯了下来。又立马松开,转过了脑袋盯着满桌的菜。 沈修面上的神情有些僵,可被他藏在桌子下的左手却下意识地紧握成拳,脑海中更是忍不住嚎叫起来。 啊啊啊啊!我刚摸到手了!!我这算唐突了吧?! 叶殊会生气吗?!我要不要道个歉?! 不对不对!!她还不知道我知道她是个姑娘,现在还不能道歉!! 沈修脑海中那乱糟糟的思绪,叶殊完全不知道。 在沈修一把扯下自己的左手,又慌慌张张地松开并且转过头后,叶殊便满腹怀疑和诧异。 沈修这反应着实太奇怪了,不像他往日里的反应。难不成…… 叶殊想起某种可能,不动声色地端起了杯子,宛若随口一提,道:“对了,说起病,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那天晚上的粥,是你们府里哪位大厨煮的啊?味道真不错,肯定用了不少料吧?” “啊?没啊,那是我在你家厨房煮的,只用了鸡蛋呀。”沈修下意识地应了一句,立马转头看向了叶殊。就怕她误会了,让这个功劳白白落到了他家厨子身上! “哦。”叶殊顿时安心了。 她只是应了一句,压根就没有想要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意思。反而边吃着东西边继续琢磨起沈修这异常来。 而沈修还在等着叶殊继续问下去,然后他再好好说说用料之类的。可等了好一会,叶殊却依然只是低头吃着。 他一开始还觉得有些诧异不解。可渐渐地便回过味来了! 他登时诧异又纳闷地道:“诶,你刚刚该不会是怀疑我是假的,所以故意试探我吧?” 正吃着东西的叶殊偏头看向了沈修,一口咬断了筷子上夹着的火腿,坐直了身子坦荡地应道:“对呀。你难道不知道你从刚才开始,看上去就特别反常吗?” -- 第205页 “啊?有……有吗?”沈修心中一紧,又立马转头避开了叶殊的目光,转而看向了满桌子的菜,道:“大概是因为,我今天第一次打探消息,所以有点儿紧张吧。” 沈修这话,倘若是看着叶殊说的,那叶殊说不定还会信。 可现在他这目光躲闪,还明显有些脸红的模样。若是说他没说谎,叶殊是压根不信的。 只是,叶殊也没有再点明这一点,而是随口应一句“原来如此”,便继续自己琢磨起来。 沈修不说,那必然有他不说的原因。叶殊自问不是那种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也没打算逼着沈修说。 只是,在结合了沈修的各种异常反应后,叶殊得出来的结论让她有些怀疑。 沈修这态度的第一次变化,便是在叶殊甩出了那根筷子,令他跌坐在地之后。 从那时候开始,沈修便一直都有种傻乐的感觉。 而第二次明显的变化,则是在叶殊伸手摸他的额头探体温的时候。 这脸红的就跟害羞了一样。 前者看上去,就像是在那一击过后,沈修发现了什么令他十分开心的事。开心到他都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而后者…… 沈修可不像是会因为别人的一个探温举动而害羞的人。毕竟,若是连探温都会害羞,那之前那友好拥抱还拍背的举动,沈修应当更加害羞才对。 可实际上,他的反应却相当的平静自然。 所以……沈修这是发现我是姑娘家了?可他是怎么发现的? 叶殊对这个结论抱着浓烈的怀疑,着实想不出来,自己刚刚那个甩筷子的举动,到底哪里暴露出自己的性别了。 同时,她也对沈修接下来会有的行为打算产生一丝兴趣。挺想知道,在知道自己这个佞臣是个女娃娃后,对方会采取什么行动。 是威胁?还是跟赵恒衍揭露? 叶殊脑海中刚刚划过这两个可能,便想起了沈修从刚才开始那开心又害羞的表现。她心中顿时又多了一个猜测——总不会是准备帮我瞒着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叶殊没忍住又多看了沈修一眼。 瞧着对方连吃东西时都十分明显的笑容,叶殊默默地收回了目光,决定暂时不想这个问题了。 反正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沈修总归会有所行动的。而她只需要等着看就行。 叶殊心中念头转了几转,旁边的沈修却有些着急。 他觉得自己似乎冷场了,可又不敢随便开口,就怕等会又被叶殊发现异常了。 一番思量过后,沈修干脆将自己找奇石的过程给说了一遍,顺便也跟叶殊统一一下口风,省得回头漏了陷。 第116章 夜探荒宅 沈修和叶殊两人,一个有意扯开话题闲聊,一个打定了主意等着看对方究竟有何打算。这一顿饭下来,氛围竟也格外的融洽。 甚至在吃完饭后,叶殊和沈修还有特意逛了祈川县的大街小巷,兢兢业业地摆出了为了赵恒衍找奇石的架势。 直到天色逐渐黑了下来,他们两个才一块儿回了客栈,叫了饭菜回屋里吃了。 等到两人吃完了饭,外头的天色已然黑透了。 沈修和叶殊两人也压根没有换上什么夜行衣,只是简简单单地拿出了两块面巾绑在脸上挡脸,便一起锁了门熄了灯翻窗出去了。 祈川县西边废弃的宅院,叶殊和沈修下午乱逛的时候便到过一次。 只是那时候他们两人不想引人注意,便只在附近看了两眼,便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转身离开了。 就他们白日里瞧见的景象来看,这一处废弃的宅院,应当是失火造成的。那残缺的院墙漆黑一片,看上去就给人一种不怎么好的感觉,叫人下意识地想要远离。 沈修控制着自己的速度,好让自己与叶殊并肩前行。 而他的心中却是在琢磨着今天下午所瞥见的宅院模样,心中想着那环境在夜里肯定更为吓人,也不知道叶殊会不会怕。 可他口中却是说道:“叶……二郎,等会到地方了,咱们要不要生个火把之类的?不然天这么黑,就算有线索也看不清。” 叶殊闻言诧异地反问道:“你出门带火把了?” “额,没有。”沈修被叶殊这一反问也反应过来了。 自己没带布,没带酒,也没带油。这什么都没有,就算到时候有木头,也多半是没用的。 沈修顿觉尴尬。不过还在现在大家都戴了面巾,谁也看不清谁的神色。 叶殊刚刚也是以为沈修准备了这些东西,才会惊讶地询问他。现在知道他没准备,叶殊不仅不失望,反而还觉得正常。 她当即便道:“既然没有,那我们等会还是用火折子吧。虽然小了点,但也不容易被别人发现。” “好。”沈修一愣,立马应了一句,笑得眉眼弯弯,是开心极了的模样。 他刚刚还以为叶殊说不定会刺自己两句的。没想到她不仅没有讽刺自己,反而还拐着弯地安慰自己! 沈修心里头乐呵,思绪却已经不知不觉地飘到了以往跟叶殊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越想,他便越觉得叶殊对他格外的不同!心中的欢喜感也跟着越来越浓烈! 忽而,沈修蓦然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叶殊打从一开始便对自己那般不同,那么会不会,其实叶殊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便认出了我呢?! -- 第206页 这个猜测一出,沈修便下意识地分析起可能性来。 越是分析,他便越发觉得,叶殊从一开始就认出自己的可能极大! 毕竟,当初他们两个见面时,叶殊是带着面具的,而沈修却是直接露脸的! 一想到很可能叶殊已经认出了自己,沈修便心生激动。 他忍不住转头喊了叶殊一声,换来了叶殊一声表示疑问的“嗯”。 沈修借着月色看着叶殊那认真看路的模样,那到了嘴边的求确认的话语忽而便说不出口了。 他们今晚的正事明明是查探废弃的宅院,可自己从刚才起却一直在胡思乱想!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心里头莫名地多了几分羞愧感。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前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郑重地道:“叶殊,我等会一定会认真找的!” 沈修这话十分坚定,听得出他说的时候是十分认真的。 可叶殊却只觉得满头雾水,不明白刚刚还听起来乐呵呵的沈修,怎么突然就严肃起来了。 明明他们从刚才起便一直在赶路而已,并没有发生其他的事呀。 叶殊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有多加询问。而是与沈修一起埋头赶路,没过多久,便到了那废弃宅院外头。 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座宅院,竟然不像他们来时所想的那般一片漆黑,反而远远地便能瞧见里头的火光! 叶殊和沈修齐齐一愣,下意识地转头对视了一眼,这才一块儿放轻了脚步小心地靠近。 这座废弃的宅院已经没有大门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站到了门边,探头从空荡荡的门洞往里望了进去,顿时便发现,那火光是在里头正堂的位置传出来的。 叶殊和沈修又纷纷缩回了脑袋。 沈修想了想,抬手拍了拍叶殊的肩膀。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伸手一指他们身后的墙上面,示意叶殊可以从这里□□进去。 叶殊顺着他所指地方抬起了头,看了一眼那面墙。 瞧着从里头探出来的些许枝叶,叶殊却是摇了一下头,又往两边看了看。最后,她抬手一指沈修身后的方向,便一把拉着他的胳膊往那头走去。 沈修不是很明白叶殊要去哪里,不过还是麻溜地跟上了。 很快,他们便到了侧面的围墙前。 叶殊先是退后几步瞧了瞧墙上方的情况,见上面没有什么枝叶,她这才点了点头,又一指墙上,示意沈修从这儿上去。 她这意思沈修是明白了,却没明白两边有什么区别。 只是眼见着叶殊已经纵身一跃跳上了墙了,沈修也不好多拖延,也跟着跳了上去。 因着他们所选位置的关系,叶殊和沈修进来时里头静悄悄的。 沈修站定后观察了一下位置,便准备往正堂的位置而去,却没想到又被叶殊给拦住了。 此刻地处偏僻,叶殊也没有继续闭口不言,而是压低了声音道:“走这边。在这里升火的人不知道是什么人,说不定会留人在门外或者树上守夜,防止别人偷窥偷听。我们从后头绕过去,那儿安全些。” 叶殊这话一出,沈修恍然大悟。刹那间就连刚刚叶殊为何要选这面墙跳进来都明白了。 “我懂了。不过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啊?”沈修应完了话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真心觉得叶殊好像什么事都懂,也都知道最好的解决办法一般,叫他挺好奇的。 “师父教得多,我自然就懂得多了。走吧,别浪费时间了。”叶殊随口应了一句,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小跑过去。 沈修原本还想问问叶殊她师父究竟是谁的。可现在叶殊这一跑,沈修顿时又将问题给咽了回去,闭紧了嘴巴跟在了她的身后。 没一会儿,他们便潜伏到了正堂通往后方的侧门边上。 两人刚一靠近,便听到了里头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唉,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天天在这里睡觉,我都快忘了睡床是什么感觉了!” “老四,你就少说两句吧。谁叫咱们人微言轻呢?主子的势力比不上御锦侯,咱们也就得跟着矮那些御锦卫一头。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另一个声音虽是在安抚前一个人,可那话里也透着无奈感。 叶殊和沈修抬头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仗着外头黑里头亮,容易隐藏身形,直接探头往里望去,瞧见了围坐在火堆旁的四个人。 只见其中一人满脸的郁闷之色,一张嘴,最开始的那个粗狂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可是老大,咱们这天天睡地板的,真不是人能受得了的啊。” 就坐在那个老四对面的人一张嘴,正是刚刚劝说对方的那个声音,道:“受不了也得受着。咱们是替主子守在这里的。若有异议,那就是对主子不满!你有哪胆子?” “我……我就是觉得不公平而已!”老四涨红了脸,也没敢承认自己不满,只好将矛头转向了其他,道:“明明都是为自己的主子办事,那些御锦卫凭啥就能住客栈,租房子!而我们却只能待在这里受冻!白天还得接受那些捕快的巡视,就为了劳什子的防火。” “老大,老四这话说得也对。不是兄弟们心里有怨,实在是跟那些一比较起来,咱们这日子过得实在有点儿惨啊。” 坐在老四身边的一个青年忍不住赞同了一句。不过,他的言语间透出几分小心翼翼的感觉,明显也是怕老大发火的。 -- 第207页 而那老大果然在他说完后蹙起了眉,道:“行了!你们受冻觉得累,难道我就不会了?你们的感觉我都懂。可这次的活,还是我们自个儿争取来的。咱们的地位能不能再往上升一升,就全靠这次了!” “你们总不会当真想要一辈子都当个可有可无的打手吧?”老大说到这最后一句话时,脸上多了几分不甘的情绪来。 男儿志在四方! 他们虽然没那么远大的志向,可也不甘心一辈子都屈居人下,只当一个碌碌无为的打手。 那种生活不是他们想要的,所以他们争取来了这次的任务! 为了这个任务,兄弟几人一块儿来这里睡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地板!直到今天才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始抱怨起来。 老大这句话,明显又勾起了其他人刚来时的雄心壮志。 只可惜,这股子火刚刚燃起,便在转瞬间又熄灭了。 “可是老大,咱们这到底在守着什么啊?上头也不说清楚,只让我们在这祈川县待着。没说要注意什么,也没说什么时候结束。这般下去,难不成要我们在这里住上一辈子?” 老四想起了近些日子以来的遭遇,心里头当真生出了些许烦躁感。 他所在意的其实并不是天天在这里受苦的事,他所在意的是看不到未来。 第117章 我去烧个水! 老四这话一出,屋内瞬间陷入了沉默。而门外的叶殊和沈修也同样觉得十分诧异。 照这群人刚刚所言,他们肯定不会是御锦卫。 再加上那番关于“主子”的对比言论,叶殊和沈修一下子就想到了高加士。 只是,高加士派来的人,怎么会是这种模样的? 沈修和叶殊皆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叶殊抬手用手肘轻碰了沈修一下。在他看过来的瞬间,示意他一起离开。 沈修立即会意,转身就跟叶殊一起走远了点,这才低声问道:“二郎,那群人明显什么都不知道。看样子,陈知县会让人来这里巡视,也是因为这群人。那我们还要找吗?” 叶殊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望着四周想了想,方才应道:“找!看那群人的样子,要么就是被人用来当障眼法,故意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这座荒宅的。要么就是故意让人发现他们只是一个幌子,意在让人忽略这座荒宅。” “我们两个现在来都来了,干脆分开找一找。那样说不定能有其他发现。”叶殊说话间已然将周围的情况都打量了一遍。 她未等沈修开口,便先一指沈修那边的屋子,道:“你去那边的屋子搜一搜,我找这边的屋子。等会儿不管找没找到都在刚刚进来的墙外等。有问题没?” 沈修顺着她所指方向看了一眼,便回头应道:“没有。” “那分头行动。”叶殊应完了沈修的话转身就走,飞快地向着自己被分到的地方飞奔而去。 沈修见状也没多言,当即便选定了一个方向,同样飞奔离去。 刚刚的那伙人只聚集在了正堂,像后院厨房卧室等地方,则没见到半个人影。 沈修和叶殊两人没一会儿便各自找到了无人的空房间。 沈修想也没想便抬脚走了进去,等到进了屋发现光亮度不够,这才拿出了火折子点燃后打量起四周来。 而叶殊却是先吹亮了火折子,借着火光低头看了看地面,随后才抬脚进了屋内。 两人进的房间虽然不同,可所见景象却是差不多的,皆是焦黑一片!连屋顶都处处是漏洞。 沈修和叶殊两人只在里头转了一圈便出来了。对于剩下的几个房间,叶殊甚至都没有进去,只是走到了门口看了两眼,便熄了火折子回了围墙前,□□在围墙对面等着沈修。 沈修倒是还有进其他的屋子看上一眼。只是大半夜的,周围的东西又都烧得一片黑。沈修哪怕是手中拿着火折子,也莫名地觉得有点儿压抑。 是以,他并没有动手搜寻,只是借着烛火看了一圈,便退出来回了墙边,□□到了另外一边。 墙外的叶殊倚墙而立,瞧着一道人影从自己左上方落到了自己的左前方。 她眼睛微眯,借着月光辨认出这身形应当是沈修后,叶殊才低声喊了一句:“大郎?” 沈修闻声立马回头,一瞧见站在门边的叶殊,便认出了她来。 只是,沈修同样没有贸然上前,而是相认般地轻声回了一句:“二郎?” 叶殊瞬间安心。 她边挥手示意沈修一块儿离开,边压低了声音跟他说了一句:“走,回去再说。” “好。”沈修赶忙应了一句,紧跟在了叶殊的身后,与她一块儿悄无声息地潜回了客栈。 好不容易回了屋的两人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连烛火都没点燃。只是摘掉了面巾,便在桌子旁坐下倒了两杯水喝着。 水一入喉,跑得口干舌燥的感觉总算是消失了。 沈修立马便说起了正事来,道:“叶殊,我刚刚看的那几间屋子里头的东西都被烧成灰了。黑乎乎一片,就算点了火折子也瞧不清。” 叶殊也是连喝了好几杯水,这才放下了水来应声道:“我那边也一样。看来我们有必要白日里再去一趟了。” 沈修听着叶殊这般说,先是点了点头以示赞同,随后才道:“不过,我觉得就算我们再去一次,可能也是找不到线索的。” -- 第208页 现在的屋里有些黑,在没点亮烛火的情况下,沈修也瞧不清叶殊究竟是什么神情。 他稍稍停了一下,见叶殊没有出言辩驳,便又接着说了下去,道:“我刚刚有看了一下,那些屋子里瞧着全都是灰。若是当真有人在那里边藏东西的话,那留下的痕迹应当十分明显才对。不可能到现在都没人发现。” 叶殊瞧着沈修。她原是习惯性地想通过神情的细节来判断对方的情绪想法,奈何这屋里头实在是太黑了。 叶殊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瞧清对方的神情。 最后她干脆起身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回头瞧着总算是勉强看清对方的模样后,这才走回了桌子旁,边坐下边道:“这我也知道。不过,左右现在也没有其他事要做,亲自去看一遍也无妨。” “哦。”沈修点着头应了一句,收回了看向了叶殊的目光,盯着桌子上的杯子看了两眼,忽而又抬头问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叶殊被沈修这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窗外那黑漆漆的夜空,应道:“大概……睡觉?” 叶殊那“睡觉”二字一出,屋内瞬间安静了下去。 沈修先是一愣,随即莫名地紧张了起来,那拒绝的话差点儿便脱口而出了。 虽然同床什么的,昨晚上便已经有过了。 可昨日面对这一点时,沈修还是别扭、郁闷、气恼的情绪居多。现在一想起这事来,沈修只剩下紧张和忐忑了! 他的心“砰砰砰”地越跳越快。 一会儿想到叶殊昨天的点穴行为,顿时为今晚的睡觉问题而松了一口气。一会儿又想到等到日后叶殊发现自己其实一早便知道她就是姑娘后,又会不会再为自己此刻的不吭声而生气? 这后一个念头一冒出来,沈修顿时便觉得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了。 他这边为难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叶殊那边却是在半天没等来回答后,心中愈发觉得,沈修多半是已经发现自己是姑娘了。 那么,他会怎么拒绝吗? 叶殊忽而便多了一丝好奇,也不期然地回想起了昨晚的情况。 可惜,因着昨晚上她自己其实也紧张得很,压根就没空去注意沈修是什么反应。此刻任凭她怎么回想,也记不起昨晚的沈修是什么样的态度。 罢了罢了,多半也是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吧。 叶殊只琢磨了一小会便放弃了,转而开口对着还在沉默纠结的沈修道:“沈兄,你想什么呢?” 还没纠结完的沈修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猛地转头看向了叶殊,借着月光瞧见对方正笑看自己。 他灵机一动,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转身跑去点燃了烛火,口中则是道:“啊,我这都跑了一天了,浑身是汗黏糊糊,怪难受的。那啥,要不你先睡吧,我先下去厨房烧点水,等会儿洗个澡再睡。” 叶殊先前还真没猜到沈修竟然会想出这种借口来,此刻听他这话听得一愣。 随着烛火的燃起,叶殊总算是彻底看清了沈修那通红的耳朵和明显带着躲闪的目光。 她忽而便有些忍俊不禁,赶忙低头端起水杯假装喝水,趁机挡住了自己的笑,道:“随你。不过,你确定你不喊店小二送水?” “不了不了,人家店小二也是忙活了一天了。我自个儿烧水去就行。你先睡啊,我从正门下去,别等我了。” 沈修生怕叶殊再说下去,就要让他先休息一晚,明早再沐浴了。 因此,他这话说得又快又急,人也立马往屋子的大门走去。 待到他话音落下,他更是开门出去关门,一气呵成。 屋内的叶殊瞧着沈修这宛若开溜的架势笑意更浓。却还是努力忍着,防止自己当真笑出声来。唯有那眉眼笑得弯弯,显然是真的十分开怀。 看来,他应该真的是今天才发现我是姑娘的了。可是,他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呢?总不会是我发暗器的手法像个姑娘吧? 叶殊面上笑意满满,低头看向自己手掌的目光却带着几分不解和好奇。 而她的人却是站起了身来走向了床边,随手将虎首刀放在枕头顶上,脱了鞋刚想躺下,便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来。 沈修现在知道我是个姑娘,可他却不知道我知道他知道我是姑娘家。 所以,他能借着去烧水避开,可我却不能不给他留位置! 叶殊想到这一点顿觉有些烦恼。 她偏头看了看床的里侧,想了想假如大家都不知道姑娘这事的话,沈修洗完澡就需要从她身上爬到里头睡下!叶殊顿时毫不犹豫地伸手放下了床帘,随后人往床里头一挪,拉过被子躺平盖好了。 算了算了,里头就里头吧,反正他多半也不会真躺下来的。 叶殊边想着边闭上了眼睛睡觉。而屋外的沈修则是在瞧见叶殊的影子往床那边移去后便松了口气。 确认了叶殊真的去休息了,沈修便当真放轻了脚步下了楼。 他摸到了后院厨房开始烧水,准备趁着叶殊睡觉的时间先把自己给打理了。这样一来,等叶殊明天醒来的时候,他也就有借口先行离开了。 第118章 思量 沈修这想法想的时候挺好的。可惜刚开始烧水时便不如意了。 倒也不是沈修不会烧水,而是这厨房毕竟是别人家的厨房。 -- 第209页 他先是找不着灯,后又拿错了锅。若非一瓢水下去,他眼尖地瞧见了水面上那油汪汪的一层,煮到最后指不定是要熬汤还是泡澡了。 而等到沈修点燃了烛火,添完了水,正准备开始烧柴呢,便听身后有人带着倦意嚷嚷道:“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厨房偷吃吗?!” “不是偷吃。”沈修不慌不忙地应了一句,回头就对着来人道:“睡得身上黏黏糊糊的太难受,下来烧点水沐浴。” 沈修说话间已经将来人给打量了一遍。 瞧着对方那壮实的身材,沈修刚估摸着对方可能就是大厨,便见对方一愣,皱着眉不解地问道:“大半夜的洗澡?你们这些外乡人怎么那么麻烦?” 沈修刹那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实话,他其实也觉得自己麻烦,所以才没有生出过要喊店小二送热水的想法。 可现在被人当面说出,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若是认同对方这话的话,那会显得自己虚伪,还颇有故意找事的嫌疑。否则又怎会在明知道这般做十分麻烦的情况下,还偏偏就要这般做呢? 可若是不认同对方,又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喊店小二送水,反而自个儿跑来厨房烧水了。 好在,沈修这尴尬的情绪没维持多久,门外便传来了阿生的声音。同样也是带着满满的困意,道:“张哥,这是怎么了吗?” 沈修和那壮汉同时回头,看着阿生揉着眼睛走进了厨房。也瞧见了他在看见沈修后那眼睛一亮的模样。 “诶?客官,您怎么在这儿啊?若是有事的话,您直接吩咐小的就成呀。”阿生习惯性地挂上了笑容问着。虽没显得多殷勤,却也让壮汉张哥意识到了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沈修,才对着阿生问道:“阿生,这位该不会是天字房的客官吧?” “对呀。这位爷住天字三号房的。”阿生想也没想便应了。 张哥一听阿生这回答也跟着扬起了笑脸,回头对着沈修道:“原来是天字房的客官啊,客官您有钱哪里还需要自己烧水啊!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您只管回房等着就成。我跟阿生等会儿一块儿给您送过去。” “烧水?”阿生闻言一愣,随即也露出了跟张哥相似的笑容来,对着沈修道:“嘿,客官,您想沐浴直接拉绳子就成呀。小人保管麻溜地给您准备好送上去。您可是天字号房的客人,有事尽管吩咐就行,真的用不着亲自动手的。” 沈修被他们两个这态度给整得浑身不自在,当即连连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现在都这么晚了,让你们特意起来帮我烧份洗澡水,我多过意不去啊。我来就成!你们两个赶紧回去睡觉吧。” “诶!客官您说的什么话呢?您可是天字房的客人,出的是最高的价钱,自然也要有最好的待遇!您赶紧回去再睡一会吧,我们两个烧好水就给你送过去。” 张哥说得理直气壮,还特意往旁边让了让,给沈修留出了一条路来。 阿生见状也往另一边一避让,保证沈修能够畅通无阻地回去,才道:“张哥说得对!客官您就回去吧。我们两个现在也没那么困,烧个洗澡水不碍事的。再说了,您若是执意自己烧水,那明天掌柜就该骂我们怠慢您了。” “就是就是,客官您若是真不想让我们为难,就行行好回去吧。”张哥又再接再厉地说着。那话语,已经有点儿像是在祈求了。 沈修见他们越说越有种凄惨的感觉,整个人顿时没了脾气。 “好吧好吧,我这就回屋等着,行了吧?”沈修无奈松了口,阿生和张哥却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立马欢送着沈修离开。 沈修被这两人半是驱赶半是恭送地给送出了厨房,站在门外头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他瞧着张哥和阿生卷起袖子开始升火烧水,他想了想后,当真回了房间。 推门进屋时,沈修并没有刻意减少噪音。就怕自己亲手轻脚的话,反而会让叶殊误以为进了贼人。 “叶殊,我回来了。”沈修进屋关门,想了想还是轻声说了一句。 若是叶殊现在还没睡,他这话也算打了招呼,不至于吓到她。若是叶殊已经睡了,他这话的声音不大,也不至于吵醒她。 抱着这种想法的沈修正准备回头去看叶殊是否醒着。可当他转过身后,看见的却是放下来的床帘。 他整个人愣了一下,顿时就有些纠结了。 这大半夜,若是去掀一个姑娘的床帘不大好。可是他若是不过去看上一眼,又无法判断叶殊是否真的睡着了。 当然,若是直接喊叶殊两声,也是能够判断的。可沈修也怕这一喊,有可能会将睡着的叶殊给吵醒了。 他心中纠结了一下,最终却还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床帘,偏头借着身后的烛火光芒看了进去,瞧见了平躺在床里侧的叶殊。 此刻的她闭着眼呼吸平缓绵长,看上去应当是睡得十分熟。 而她的被子被她盖到脖子处,连肩膀都严严实实地裹在了被子里。 沈修瞧着叶殊这睡姿微讶,看上去就像是没料到叶殊竟然会将自己裹得这般严实。 不过,除此之外,他又什么多余的举动都没做。 在确认了叶殊真的睡着了之后,沈修便放下了床帐,转过身轻轻地走到了桌子旁坐下休息。全然不知道,就在他放下床帐的一瞬间,刚刚还闭着眼的叶殊突兀地睁开了眼! -- 第210页 她那眼神清明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睡着过的模样! 只是,睁开眼后的叶殊不仅没有出声喊沈修,反而还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继续假装睡得很熟。 同时偏过头,透过床帐看着外头的沈修,有些好奇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坐在桌子旁的沈修却是难得放松。就连伸手拿起水壶到水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子随意感。 今日这时间过得匆匆忙忙,直到此刻夜深人静,连叶殊也睡着了,沈修才终于真正清闲下来。 说实话,若是真要认真思考什么的话,沈修其实有挺多能够分析的东西。 就好比,知县陈留到底是贪官还是清官。是被迫同流合污,还是主动搭上高加士他们的。 又好比,那批赈灾银两到底被高加士藏到了哪里?在高加士死后,与他狼狈为奸的王候又是否知道那批银子藏在何处? 再好比,既然这祈川县现在眼线探子一大堆。那他和叶殊的名字,又是否早就已经出现在了某些人桌案上,令他们提高警惕严阵以待? 这些问题,无论是哪一个都足够沈修琢磨很久了。 可惜,他却是哪个问题都没想。 他这一坐下来,脑海中便不自觉地琢磨起了跟叶殊相关的事。 从日后该如何与她相处,到好奇她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紧接着又为她与叶家的关系感到好奇,同时也琢磨着叶殊这次冒出来,是不是也是为了替叶家报仇翻案。 沈修十分想将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告诉她。可一想到那样一来,跟对着她表明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没什么区别了,沈修便又开始犹豫了。 甚至在忽然记起了赵恒衍叮嘱他不要让叶殊知道他知道她是姑娘的事后,沈修又一下子就担忧了起来。 他自己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个猜测其实并不靠谱。 可是,只要一想起赵恒衍对叶殊的种种优待,以及那显得十分亲厚的态度,沈修便控制不住地生出了“赵恒衍是不是看上了叶殊”这种想法来,整个人顷刻间坐立不安起来。 赵恒衍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皇帝,这一点沈修其实也无法确定。 他三年前之所以会选择借着“平遥王次子”这个身份进宫求见赵恒衍,对他宣誓效忠。以求换来亲自查清前金贝知府叶朗勾结土匪,引狼入室,遭人暗杀并被放火烧屋一案。仅仅只是因为当时的赵恒衍是他唯一的选择。 当初那庄惨案,是一夜之间发生的。 等到他们周围的人救完了火时天色已经大亮。里头的所有人都烧成了焦炭,压根就分不清谁是谁。 当初的沈修恰好就在金贝城,连叶家一家的墓碑都是他给立的。 只是因为实在分辨不出哪个是主人,哪些是仆人。沈修所立的,都是连衣物皆是新做的衣冠冢。 而剩下的尸体,沈修则在墓的旁边挖了个大坑,将所有尸体装入管材,一排排地排好,再一块儿填土。 这般做虽说有些不合丧葬流程,可当时的沈修也别无他法了。 等到沈修将尸体全都埋葬好之后,被朝廷派来查探的人也已经得出结果了——是属于仇杀,土匪做的,还带人剿匪去了! 当初的沈修被同去的项趋阳带回来的这个消息给整懵了,差点儿便跑去找那负责查案的人单挑了。 可惜最终还是被项趋阳给拦了下来了。 只因负责查案的人,是个御锦卫! 第119章 说还是不说 沈修对御锦卫外司的人没什么好感,便是因为当初那个调查的人那近乎敷衍的调查结果。 只是因为后来他投靠了赵恒衍,御锦卫内司也算是他的自己人,他这才逐渐忽略了御锦卫,转而牟足劲地想要完成与赵恒衍约好的一千件小案子和十件大案子,以便尽早拿到圣旨当挡箭牌来说服他爹沈源,并再去一趟金贝重新调查叶朗一案! 所以,平心而论,沈修现在是真的不清楚赵恒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皇帝。他只知道赵恒衍现在已经培养起了一群坚定的保皇党。 而除此之外,能让沈修印象深刻的,就只有赵恒衍那流连后宫的风月之事了…… 而现在,喜爱风花雪月的帝王,遇上了貌美还有趣的叶殊! 陛下该不会是真的看上叶殊了吧!他那后宫都快住不下人了!他怎么还有脸再看上别人啊!不行不行!我得让叶殊小心提防他才行! 沈修越想越担心。 尤其是想到皇宫属于赵恒衍的地盘,而叶殊每日都需要在皇宫中来来往往,还经常被留在宫中干活,沈修便越发觉得担心焦急起来,就怕哪天叶殊一个不察遭了对方毒手! 想到这种可能的沈修立马站起身来,正想走过去跟叶殊说这件事。可才刚要迈开脚,他又迟疑了。 原因无他,只因沈修忽然想到。若是叶殊知道了赵恒衍的心思,那往后面对他的时候,必然会显露出异常来。 赵恒衍毕竟是皇帝,若是因此而觉得生气了,准备一改现在的态度,强行将叶殊纳入后宫的话,那可该如何是好啊! 沈修一想到这个可能便默默地收回了脚步,又坐回了桌子旁。 他端起了杯子小口喝着水,心中转而琢磨起应该如何做,才既能提醒叶殊,赵恒衍对她心怀不轨。同时又能让她不表露出来,防止赵恒衍改了态度。 -- 第211页 沈修这一站一坐没发出什么声音来,他自个儿也在意这动作变化。可床内正看着他的叶殊却是透过那不太遮光的床帐看见了他这举动。 先是掀完床帘就走,后又坐立不安,再来便是突然站起身又坐下。 这等像极了犹豫不决的模样,令叶殊都有些好奇沈修现在在想什么了。 刚刚沈修那一站起身,恰好是面对着她这个方向的。叶殊能看出来,沈修刚刚多半是还想再过来一次。 可叶殊却没想明白沈修想要过来这边做什么。总不会是突然想要看她睡觉吧? 叶殊心中刚觉得莫名其妙,便听他们房间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客官,是我阿生。小人给您送热水来了。”阿生的声音音量听上去比白日里低了几分,应当是担心会吵到其他客人休息而特意压低过的。 屋内的叶殊闻声没有动,只是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沈修则停下了那乱七八糟的思考,起身开了门,特意对着门外的人叮嘱道:“你们动作轻一点,我二弟还在睡觉呢。” “好的,客官。”阿生应话时的声音立即如沈修所愿地压低了。 言罢,他又跟张哥一起小心地将浴桶添满,便要转身离开。 沈修见状,赶忙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们不用等我洗完了。这水先放着吧,明天早上再来收拾就成。” “好的,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阿生和张哥一块儿道了谢,便帮沈修和叶殊带上了门,转身下了楼。 沈修见水的问题搞定了,当即便上前将门栓给插上,又转身走到了浴桶边上试了试水温。 感受着那温热舒适的感觉瞬间包裹住了手掌,沈修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他收回手,又走到了自个儿的包袱前。从里头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便又绕到了屏风后开始宽衣解带准备沐浴。 叶殊透过床帐看着沈修竟然真的进了屏风后!过了一小会后,更是响起了水声。她登时又是惊讶,又是想笑。 只觉得沈修这人还真大胆。 现在他都已经知道她是个姑娘了,竟然还敢这般堂而皇之地洗澡。是笃定了她不敢偷看吗?还是觉得无所谓? 叶殊刹那间当真有些想要喊他一句试试他的反应了。 可惜,这个念头也只升起了一瞬间,便被叶殊给压在了心底。转而翻了个身,继续睡起了觉来。 沈修那头也没敢洗太久。 快速地洗去了一身汗后,沈修便起身穿好了衣服。 他吹灭了烛火,站在原地侧耳倾听着。确认叶殊那边没有动静后,他才动作轻巧地将四张椅子排到了一起,往上一躺就这么闭眼休息了。 沈修特意选在了窗边的位置。当外头逐渐亮起的时候,沈修便已经先叶殊一步醒过来了。 他伸了个懒腰,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起来。边将圆凳都放回原位,边对着床里头的叶殊喊道:“二郎,天亮了,该起床了。” 叶殊本就没有让自己睡沉。现在被沈修这么一喊,她下意识地睁开了眼。只是目光仍然显得有些迷茫,明显并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也就眨了两下眼的功夫,叶殊才慢慢地想起了现在的状况。 她打了个哈欠,用着稍显沙哑的嗓音,应道:“醒了。你起得可真早啊。” “早起对身体好啊。”沈修乐呵呵地应了一句,又跑去打开了窗户。 低头瞧着已经开始升起炊烟的厨房,他灵机一动,回头就对叶殊说道:“二弟,我下去活动一下筋骨,顺便帮你喊小二上来送水沐浴要不?反正我昨晚的洗澡水还没倒掉,等会还是需要让店小二上来一趟的。” “行呀。”叶殊坐了起来,回答的话听上去透着无精打采的感觉。 沈修听她说话的声音似乎没什么精神,他心里倒是有些担心叶殊是不是病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多半应当是因为昨晚太晚睡了,今天才会没精神的。沈修便又默默地将关心的话给咽了回去,改口道:“那我先走了。等会店小二上来了你记得开一下门。” 沈修言罢,立马出门关门。才又故意放慢了脚步走下楼,好让叶殊有多一点时间来打理一下她自己。 也算是沈修运气好,他直走到了客栈后院才瞧见了站在了墙边树底下洗漱的阿生。 沈修立马走过去打了个招呼,顺便让阿生去清理一下浴桶,以及送些热水上楼。 阿生一口应下,转身就从冲着厨房里的张哥大喊,让他烧水。后又跟伙伴一块儿上了楼,准备先将沈修用过的浴桶清理一遍。 阿生他们这一走,整个后院就一下子空了。 沈修转头看了一圈周围,在发现却是已经没有什么人在后,他却没有如同刚刚对叶殊所说的那样活动筋骨。而是边晃着手充当活动筋骨,边走动起来,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为等会儿要偷偷去荒宅查探一事做个准备。 沈修这一乱晃,便真的是在乱晃。至于到底记住了多少,也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 而叶殊那头却是在洗漱完了之后才等来阿生的敲门的。 她瞧着阿生他们将水都给处理掉,又等来阿生他们送水将浴桶添满,便关上门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才坐在了镜子前开始对着自己的脸涂涂抹抹。 -- 第212页 后院的沈修对这一点一无所知。他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估摸着叶殊应当已经洗完了,便停下了那乱逛地举动,转身回了房间。 临走前,沈修还不忘从厨房里直接拿了几个刚出炉的馒头当早饭——饭钱还是记载了他们账上的,就等着离开时一并结了。 “二郎,我回来了。你……”沈修拿着被张哥用油纸包住的馒头,边冲着屋里头喊着,意在提醒一下叶殊自己回来,边伸手去推那房门。 沈修这一推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他心里头其实还是觉得叶殊肯定会锁门的。 哪曾想,就这一推,这门竟然当真被他这般轻易便推开了! 沈修顿时一愣,抬脚走了进去,口中还试探性地喊道:“二弟,你在吗?二郎?二……” 沈修最后一声“二郎”还未喊完,便在转头间猛地看到了一个脸上有疤的陌生人! 瞧着那陌生的衣袍和陌生的脸,沈修下意识地就要攻击! 幸亏就在沈修准备出手之时,对面这人便抢先一步开口了!那说话声,正是叶殊的声音! “是我。”叶殊用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打消了沈修攻击的念头。 说完之后,她还走上前去将门给关上了,防止被其他人看到了她此刻的模样。 “真的是你?叶殊?”沈修不大相信地询问了一句,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陌生人,不敢想象面前这个面貌普通,叫人见过之后大概率会忘记的人会是叶殊! “是我。既然你都已经回来了,那正好我也给你来一点。”叶殊说着,往旁边挪了一点,露出了自己身后的镜子和瓶瓶罐罐。 沈修瞧着这架势顿觉有些不对,赶忙询问道:“你这是准备做什么呢?” 叶殊对于这个问题并没有解释,只是抬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易容,道:“做这个。你赶紧坐下,我们别浪费时间了。” 叶殊言罢,忍不住伸手将沈修扯了过来,按着肩膀让他坐到了镜子前。 随后,叶殊拿起了那些瓶瓶罐罐对着他的脸搽脂抹粉,还给黏上了一层冰冰凉凉的东西,让沈修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可他又没有多问,反而还闭上了眼睛任由叶殊施为。 没过多久,沈修便感觉到叶殊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同时,耳旁也传来了叶殊的一句:“好了。睁眼吧。” 第120章 接着改 沈修本就是坐在镜子前的。 此刻得了叶殊的话,他一睁眼便从铜镜中瞧见了一个长须老者! 沈修吓得猛地站了起来,又在看到镜子里的人影随他而动后,一下子就反应过那个长须老者就是他自己! “我……我这是……”沈修惊讶中带着点儿兴奋,眼睛看着铜镜,手已经抬起来戳了戳自己的脸了。 瞧着铜镜里头的老者确实是跟自己一样的举动,沈修激动地回头对着叶殊问道:“叶殊,这是易容术吧!这世界上原来真有易容术啊?!” 沈修虽是激动,可到底也没忘记控制音量,叶殊也就没有拦下他不让他说话。 不过,对于沈修这个疑问,叶殊也只是点了下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罢了。 然后,她便继续端详着沈修现在的脸,微拧着眉想着补救的办法。 原先沈修是闭着眼睛的。 叶殊给他易容时,想的是将他易容成一个阴郁的老者。这样,他与自己这个刀疤汉子走在一起,既不会显得奇怪,也会让人感觉他们不好惹,进而减少不少麻烦。 可沈修闭上眼睛时,他易容后的模样确实没有任何破绽。但当沈修睁开眼后,他整个人的气质便跟那张脸格格不入了。 一张偏瘦,吊眼尾,嘴角日常向下耷拉,胡子稀疏,皱纹不少,还有些许老人斑的脸,配上一双晴朗有神的眼睛,简直就像一堆草根树皮的上头放了一颗咸蛋黄,叫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有问题。 那么,要改气质还是改脸呢? 叶殊琢磨了一下,伸手将因为她不说话,而正想转头去看铜镜的沈修给拉了回来,问道:“你换个阴郁的表情来看看。” “阴郁的表情?”沈修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有多问。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想要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出一个可参照的人来。可惜在想了一圈后才发现,自己压根就不跟这类人来往,自然也没有印象深刻到可以当参照的人。 他只好又根据自己的想象,努力地装出阴郁的模样来。 叶殊瞧着沈修先是愣了一下,后又皱着眉像是在琢磨着,紧接着便抿着唇微眯着眼,摆出了一副奇怪的模样,对着她问道:“是这样吗?” 叶殊忍俊不禁,又有点儿无奈,当场便问道:“你这是想笑死我还是想气死我?” “诶?不对吗?我觉得还挺好的啊。”沈修有点儿被叶殊这评价给打击到了。 他边反驳着边转头看向了铜镜,瞧着里头那不是很清晰的人影脸上的表情,沈修口中的话越来越小声,最后无奈地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假胡子,道:“好吧,这神情确实不像阴郁。要不,你给我示范一个?” 沈修问着,眼睛跟着看向了叶殊,整个人看上去带着一丝期待感,显然是真的挺期待叶殊的表演的。 叶殊原本已经想要放弃让沈修改气质了。现在一听沈修这提议,她又有些犹豫了。 -- 第213页 快速地思量了一下后,叶殊决定尝试一下。 她也没有特意回答沈修的话。只是看着他,神情便开始逐渐变化。 只是眨眼之间,叶殊便从一个凶悍的刀疤大汉,变成了一个阴郁的刀疤大汉。 她这外貌明明没有变化,可就是这眼神和神情一变,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连正面瞧着她的沈修都觉得心里毛毛的。不过,更多的还是惊叹。 可,惊叹过后,沈修又果断地一摇头,道:“学不来。” 叶殊的表情顿时一变,阴郁模样消失得一干二净,反而多了几分无奈感。 “行吧,刚看你那模样,我也有这种感觉了。”叶殊说着,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工具,又回身对着沈修道:“坐下,我给你改改妆容。” 沈修二话没说坐了回去。这一次叶殊没让他一直闭眼,而是修修改改,时不时地让他睁眼。 没多久,叶殊便直起了身子,转身开始收拾手中的东西,道:“搞定,你要带什么东西就赶紧带吧。” “这就好了?”沈修惊讶地问了一句,转头看向了铜镜,瞧见了里头不太清晰的面容,多少也能看清,那是一个和善、精神的老头。 “绝了。完全看不出哪里不对劲。”沈修赞叹着,伸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 他忍不住转头对着叶殊问道:“你这手艺哪儿学的?教不教人?难不难学?还有这玩意,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啊?” “我师父教的,不难学,不教外人,用的胶类,其他的无可奉告。”叶殊头也没抬地说着,手上则是片刻不停地收拾着东西。 不过,她说到这里后忽然便想起了什么来,转头对着沈修道:“对了,你会不会改变声音?” 这年头的手艺,向来都是师徒相传,父子相承的。 沈修得到一句“无可奉告”的回答,其实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倒是叶殊忽然问起了声音问题,令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在想到自己面上的易容后,他才一下子明白过了叶殊为何会问这问题。 自己现在看上去就是个老头,那声音自然也就不能用本音了。否则的话,只要他一开腔,铁定分分钟露馅。 想明白叶殊用意之后,沈修便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换上了沙哑低沉的声音,问道:“这样如何?” 叶殊闻声回眸多看了他两眼,目光中带着挑剔,却还是松口道:“勉勉强强吧。等会出了门,你记得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哦。”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的沈修连应话都显得没什么精神了。 他低下头摸着自己的胡子,正想琢磨一下一个老者该有的一举一动,防止等会露馅,便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沈修顿时又抬头问道:“叶殊,我是不是该换身衣服的?还有,我的头发还是黑色的吧?” 沈修只能看见自己的发尾,压根看不到自己的头顶。所以当真没办法判断自己的头发现在到底是不是全是黑色的。 唯有从刚刚叶殊并未碰过他的头发这一点来推断一下自己的发色,并提醒一下叶殊。 叶殊先前只顾着给沈修处理脸部的问题了。若非沈修现在这一问,她还真记不起来还有头发没搞定。 叶殊又一次将沈修打量了个遍,还想了想那被她留在了家里头的白色假发。 她突然就后悔自己为啥要那么手贱,什么都不挑,偏偏给沈修挑了一个老者的易容了。 老者那年龄摆在那里确实让人容易装高手吓唬人。可这易容起来麻烦事也不少!尤其是现在还没有白色假发! 叶殊懊恼地挠了挠脑袋,想了想给沈修重新易容一下所需要的时间后,她果断地转身从自己的包袱里将自己的红斗篷给拿出来翻了个面变成了黑斗篷。 “给!”叶殊回身将黑斗篷丢给了沈修,道:“披上,将帽子戴上就没人发现了。” 沈修伸手将其接住了。刚想说这是她的斗篷,自己披不好。可想想刚刚叶殊那懊恼的神情以及自己满头的黑发,他又什么都没说了。直接将斗篷披上,戴好了帽子。 “对了,我带回来的馒头是从厨房拿的,可以当早饭。”沈修边说着边对着铜镜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使其隐藏在斗篷下。 说话间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叶殊身上的黑色衣服,对她准备的充分程度感到叹服。 叶殊却没去注意沈修在做什么。 她正将虎首刀取了出来,抽出布条将刀柄的虎首和刀鞘都给缠绕了起来,口中应道:“等会儿路上吃就行。你要是饿了先吃也行。” “不用了,我等你一起。”沈修兴致不高地应了一句。 他瞧着叶殊这显然是做着要打架的准备,在想了想后,干脆打开了包袱,拿上了一袋碎银子。 沈修其实什么兵器都会用,赤手空拳也能行。在他最擅长的剑法没法用的时候,他对所有一切都不挑。 现在这一袋碎银子刚刚好。买东西的时候可以用。有需要了,抓一把还能当暗器使也成。沈修还挺满意自己这灵机一动的。 他将碎银子都放好,回头瞧见叶殊已经将刀鞘也缠好布条了。便主动拿起了包着馒头油纸包,与叶殊一起翻窗到了后院。又趁着这会儿后院里没人,快速地□□出了客栈。 -- 第214页 这一出外头,叶殊的神情便变得凶狠又不耐烦,对着沈修便伸出了手来,用着粗犷地嗓音道:“饿死老子了,快把馒头拿出来,吃完了好干活。” 沈修下意识便想应声。可刚一张嘴,便想起了叶殊刚刚让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他顿时又闭上了嘴巴,转而笑着将油纸包整个递给了叶殊。 叶殊动作看似粗暴地将油纸包往沈修怀里一推,一副心中火大的模样,道:“你诚心耍我吗?没看到我手上有刀啊?你给我拆开!” 叶殊一指那油纸包怒喝完,转身就往前走去。 沈修知道她这是为了使自己符合现在的形象而故意改变自己的言行举止。对于叶殊这得寸进尺的嚣张气焰,沈修也不觉得生气,反而还深觉有趣。 他当即便乐颠颠地跟在了叶殊的身后。如同她刚刚要求的,伸手拆开了油纸包。 沈修刚拆完,原想就这么整包递过去的。可他忽然便想起了自己也应该表现得与这副外表相符才行。 沈修念头急转,最后笑得如同一个和蔼的老头,伸手拿起了一个馒头递到了叶殊的嘴边,宛若那些追着自家大孙子喂饭的老人家。 第121章 对了个正着 叶殊没料到沈修竟然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她先是一愣,随即一口咬住了被递到她嘴边的馒头,举起右手就将那馒头从沈修的手中夺了过来。 此刻的叶殊面上有易容,右手上的半指手套她也没戴。 在夺过了馒头后,叶殊立马露出了不耐烦的模样,含糊地喊道:“行了行了。我都这么大了!你再喂我像什么样儿!你也赶紧吃!” 叶殊这话虽给人一种骂骂咧咧的感觉,却也带着不算难分辨的关心。 沈修听到她这话心里只觉得有些奇怪,总是有种叶殊似乎不知不觉便改了他们现在这副外貌的相关设定一般。 沈修刹那间还真挺想问个仔细的。 只是考虑到现在的情况,他最终还是三缄其口。只是对着叶殊无声一笑,便伸手拿起了一个馒头自己吃着。 这馒头放到现在其实已经没那么热了。可那松软的口感和淡淡的甜味儿依旧。一口咬下,便充斥在唇齿之间,香得让沈修不知不觉便连吃了两个。 当他意犹未尽地拿起第三个的时候,一抬眼便对上了叶殊那无奈的目光。 沈修顿觉摸不着头脑,只好回以一个疑惑的目光。 叶殊瞧着他那茫然困惑的模样,多少也猜到了他在疑惑什么。 她却没有直接告诉他哪里做错了,而是低头咬了一口自己那才吃了半个的馒头,继续用着伪装出来的粗犷嗓音道:“老头子不错嘛,牙口还和以前一样好。那今晚我们去切上半个猪脑袋下酒吧。” 沈修随着她这动作和这话,一瞬间便明白过来叶殊的意思了! 他瞧了瞧叶殊手上的半个馒头,又瞧瞧自己手上刚拿的馒头。想了想后还是没舍得将其放回油纸包里,而是放慢了速度,转而细嚼慢咽起来。 瞥到他这改变的叶殊顿时松了口气,心里竟还有些高兴。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沈修没有伪装成另一种身份的经验,所以对他有可能会出现的各种错漏问题也有心理准备。 不过,沈修能够如此快速地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当真让叶殊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还莫名地有些欣慰——教一个愿意主动配合的人,总归会比教一个故意捣蛋的人要轻松一些的。 改变了吃东西速度的沈修便与叶殊一起一路吃到了荒宅附近,刚刚好将油纸包里的馒头跟叶殊一块儿分完了。 叶殊看着沈修随手将油纸包塞进了怀里,抬脚就想从大门进去,赶忙伸手将他给拉住了。 沈修差点儿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怎么了”。 好在他临时想起了自己现在最好不要说话,又赶忙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转头盯着叶殊看,试图让她领悟到自己的意思。 叶殊却并没有去看沈修现在的那张老脸。 她先是回想了一下昨晚乱逛时瞧见的建筑布局,便伸手拉起了沈修的胳膊,道:“爷爷,我们走后门。” 叶殊这一拉胳膊的动作十分自然。沈修却没忍住多瞄了一眼被拽着的胳膊,才加快了脚步走在了叶殊身旁,低声问道:“爷爷?” “对啊,爷爷。”叶殊目不斜视,唇微动应了沈修一句,便没再吭声,而是专心找后门。 只不过,他们才走了半圈,便已经发现一处坍塌的围墙。 叶殊瞧着这地方还能走,便与沈修一块儿踩着碎砖头进去了。 叶殊先是转头四顾,确认了一下自己此刻的方位,便转头给沈修使了个眼色,与他一起往最近的屋子走去。 这一次阳光正好,哪怕是烧得乌漆嘛黑的屋内,也因为有阳光从坍塌的屋顶漏洞照进来而显得十分亮堂。 可同样的,正因为瞧得清楚,沈修和叶殊两人几乎没废什么劲便检查完了一处地方,转身前往下一处。 也不知是这地方已经被人搜过了,还是周围其实没有那么多人在这里守着。 叶殊和沈修两人将除了正堂外的所有房间都搜完了,也不见有人跳出来阻拦,更加感觉不到有什么可疑的视线在看着自己。 叶殊和沈修两人心中对此抱有疑惑。只是因为现在还在荒宅,他们两个压根就没有闲聊。 -- 第215页 于是,他们只能将这个疑问暂时封存心底,又一块儿转道往正堂走去。 同样是从正堂的侧门进去,比起昨晚的偷偷摸摸往里望,现在的叶殊和沈修走得大大方方。 只是,这大大方方毫不掩饰脚步声的模样,在踏进正堂的时候起便瞬间变了。 只因,在进入正堂之前,叶殊和沈修两人所想的,乃是这正堂中的四人早已醒了,亦或是那四人已经出门去了。 可等到他们踏入了正堂,听着里头鼾声四起,瞧着那睡得七零八落的四个人时,他们才愕然发现,这四个家伙竟然还没醒! 沈修探头望了望他们,见他们似乎当真睡得特别熟。心里头已然有了不想吵醒他们,就这么悄悄地检查四周的想法。 只是碍于并不知道叶殊是什么想法,沈修才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转头看向了叶殊。 叶殊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 现在这种绝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自然不会蠢到自己破坏掉它。 她当即便对着沈修比划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便带着几分示范的意思,转身轻手轻脚地查看起周围来。 沈修立马有样学样,选了一个跟叶殊不一样的方向开始寻找起来。 只可惜,地上睡着的四个人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 这个正堂多多少少都有被打扫过。叶殊他们想要通过干净程度来判断这些地方是否可疑,对于许多地方来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叶殊和沈修在发现这一点后,耐心也跟着开始减少,查看周围东西的举动更是逐渐变得随意起来。 直到叶殊一眼扫过了一张被擦拭过桌子,瞧见了上头基本连成直线的一些灰尘后,她才若有所悟,猛地抬头看向了屋顶上! 下一刻,叶殊便对上了一个穿着深灰色短打,面上蒙着一块黑色面巾的人望下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叶殊与那顶上之人同时一愣。 藏身屋顶的人是没想到叶殊会突然望上来,而叶殊则是没想到上头的人竟然还没离开! 一般来说,会走屋顶房梁的人,都是半夜光顾的。现在这青天白日的,叶殊是真没想到上头的人竟然还没离开。 遥遥相望的瞬间,屋顶的人猛地向着底下的叶殊扑了下来! 他人尚在半空,右手已然往腰间一抚而过,拔出了一把短刀,刀刃向下对着叶殊扎来! 对方来势凶猛又迅速,可叶殊的反应也不慢!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右脚往后撤了一步,手中“刷”的一下拔出了虎首刀! 紧接着手一转,将虎首刀的刀刃打横,拿着刀鞘的左手往刀尖处一抵,成功地将那刺下的短刀刀尖挡在了刀刃上! 刀尖与刀刃刚刚相触,叶殊又迅速地将刀刃往对方的方向一倾斜,来势过猛的短刀瞬间止不住地往下划去! 来人见势不妙,手腕一转就要刺向叶殊的左手臂! 叶殊却压根没管他这一击,反而将虎首刀一挥,对着对方的脖子砍了过去! 来人见状不妙,只得脚下一用力,往后躲去! 不料,他的身后正是桌子! 他这一躲,后腰直接撞到了桌子上,可叶殊的刀锋却没有半点儿停下的趋势! 那人只得放任自己往后倒去避开了叶殊这一刀,又背靠着桌子抬起双脚对着叶殊的肚子就是一踹! 叶殊一击击空,便利索地往旁边一转,避开了那人的这一踹! 她刚站稳,又抬头看向了对方。正想再次攻击,却见刚从桌子上翻身站起的蒙面人忽然间踉跄着扶了桌子一下,就像是脚软了一般! 下一瞬,走在另一边的沈修已经抄起一条长木板便冲了过来,一个起跳对着对方的脑袋位置拍了下去! 也亏那蒙面人反应灵敏,及时抬起手臂挡了一下,同时就势抬起另一只手挥掌击向了沈修的丹田! 这攻其必救的一击,逼得沈修不得不后退一步到了叶殊的身边。而那蒙面人却是趁机对着自己的右腿点了好几下。 叶殊瞧着他这动作一愣,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一眼,一下子就发现了掉在地上的一小块碎银子。 叶殊瞬间便明白了。 她转头看了沈修一眼,便对着那个蒙面人嚣张地大笑了几声,道:“怎么样?腿被点了穴道发麻的滋味不好受吧?” 对面的蒙面人一声不吭,只是站起身来看着叶殊和沈修。眼中带着审视,似乎正在琢磨着叶殊两人的身份。 叶殊对自己的易容还是十分有信心的,此刻也大大方方地任他看,只是嘴上也没闲着。 她将虎首刀往自己肩上一扛,露出了恼怒的模样,大声问道:“喂!我问你话呢!你小子是哑巴不成?还是说你想再打一场?” 那蒙面人听着叶殊这带着几分威胁感觉的话顿时一蹙眉,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不知道这里是高大人的地盘吗?” “高大人”这三个字一出,叶殊和沈修瞬间想到了高加士。 可是,旁边睡得死沉的四个人不才是高加士的人吗?怎么这个蒙面人也是? 沈修觉得自己一下子分辨不出到底是哪边人的身份错了。他干脆也不发表看法了,直接转头去看叶殊,等着她的回答。 第122章 金山银山 蒙面人自曝靠山的做法看着可疑之处太多,叶殊压根就没信他这话。 -- 第216页 她当即一叉腰,嚣张中带着几分蛮横感,道:“你大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称断魂刀金山,正是我!你那高大人又是个什么玩意?” “断魂刀金山?”蒙面人蹙起了眉,重复一遍时,嗓音里满满的都是怀疑的感觉。 不过,他却没有立即表明自己信或不信。而是转头看向了沈修,明显是在等着沈修报名。 沈修见叶殊这假名字张口就来的架势,他也跟着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老夫银山。” 对于沈修来说,这名号他编不出来,但名字他还是没问题的。 沈修报这名字是报得信心满满,蒙面人瞧着他兜帽下那若隐若现的自信神情,还以为沈修是对自己的知名程度十分有信心。 他刹那间竟是当真努力地回想了起来,想要搞清楚江湖上是否有名字里有“银山”两字发音的人物。 叶殊原本还对沈修报个假名竟然都没有跟她统一姓氏而感到无奈,现在瞧着蒙面人这努力地想着什么的模样,她心中一动。 叶殊趁机挥刀指着对方,一派嚣张模样,道:“怎么样?被我爷爷的名号吓到了吧?你还不赶紧报上名来!再将来意好好道来?说不定大爷我心情好,还能留你一命。” 蒙面人被叶殊这话打断了思绪。回过神来的他却是半点不惧,反而还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孙子跟爷爷是不同姓氏的。” 蒙面人这话一出,沈修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报的名字有哪里不对了! 他心下着急,就怕因为这事而漏了陷。 怎料叶殊却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反而还大声嘲笑道:“天呀,这世上竟然当真还有人这般蠢这般天真,以为只要喊了爷爷,就真的是爷爷了!他是我外公不行吗?” 也不知道叶殊这话哪里戳中了那个蒙面人。她话还未说完,对方的目光已经十分明显地变得冷淡又暗藏杀意起来。 “废话说完了吗?没说完也没关系,所有妨碍高大人的人都得死!”蒙面人这话说得杀气凛凛,人更是挥着短刀就冲着叶殊和沈修两人冲了过去。 叶殊刚想提刀迎战,身旁的沈修已经提着木板冲了过去,跟那蒙面人打成了一团。 叶殊一愣,瞧着沈修那游刃有余的样子,她也不急着上前了。 叶殊站在了战斗范围之外,对着那蒙面人嘲讽道:“哟,看你那大话说得那么狠,你大爷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结果就这几下?呵,连我爷爷都打不赢,你哪来的胆子在这里大放厥词!” 叶殊面上笑得嘲讽,可眼睛却一直都在分析着沈修他们那边的局势。 在发现沈修依旧显得十分轻松,而蒙面人却是越打越惊险后,她又继续大喊道:“小爷我今儿个心情好,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若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将你知道的事全都告诉我们,我们说不定还能留你一命。否则,我爷爷也不介意手下亡魂再多一条!” 不!我介意! 沈修心中大喊着,表面上却是抿紧了唇专心打架,力求将这蒙面人给生擒了。 越打越心惊的蒙面人也压根没去听叶殊的话。他此刻眼中只有一个沈修! 在集中精力避开挡住对方攻击的同时,蒙面人也开始不动声色地开始寻求退路! 好在沈修手中的兵器是木板,杀伤力有限,能利用的地方也多。 只是转瞬间,那蒙面人便找到了机会! 他趁着沈修挥着木板拍来,直接抬起左胳膊硬生生地挡了一下!再借着这一击的力道,假装踉跄着止不住身形,迅速地往后连退了好几步,直接退到了前院里头! 蒙面人装出来的止不住脚步的模样着实逼真! 沈修和叶殊瞧见他连退到了前院时皆是一愣,全是一副没料到这一击的威力会这般大的模样。 直到那蒙面人突兀地转身飞扑向围墙准备逃跑,叶殊和沈修二人这才猛地明白过来! 沈修下意识便喊了一句:“别跑!” 沈修这一喊,因为情急,用的还是本音。 可他这突变的嗓音却依然没能让蒙面人停留哪怕一瞬!叶殊和沈修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对方逃了。 “行了,别追了。”叶殊喊停了沈修,转身又回了正堂。 沈修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叶殊,又再次望了望蒙面人离去的方向。 最后他还是听了叶殊的话,跟着她一起转身入了正堂。没再刻意伪装声音,张口便追问道:“为什么不追了?我能追上他的。” “是呀,我知道你不仅能追上他,你还能打赢他。武功不弱嘛。”叶殊也用着本音应着沈修的话。 只是,她那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却让沈修一下子便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蓦然想起了之前在皇城中见面,自己留手被叶殊打倒在地的事来。 “额,那个,我武功确实不弱。”沈修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据实以告为妙。 不过,这话刚出口,他便迫不及待地接着解释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一个文官。若是武功太好,日子会变得很难过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沈修努力地想要解释清楚,言罢还眼巴巴地看着叶殊,等着她的反应。 而叶殊还真有些理解沈修。 自古以来,文武相轻。 武官觉得文官只会耍嘴皮子,文官觉得武官只会用蛮力。两者虽说不会相看两相厌,却也基本处于互不理睬的状态。 -- 第217页 像沈修这种文官,若是同时还武功高强,那就像是文官里头出了一个叛徒一般。 虽然明面上众人不会说什么,甚至有需要时还是会与沈修结交。可这背地里,只怕就没人愿意带着沈修玩了。 想到这一点,叶殊看向沈修的模样都带着几分同情的感觉了。 她伸手拍了拍沈修的肩膀,对着他道了一句:“我懂。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沈修听到叶殊这回答先是松了口气,后又觉得叶殊说这话时的模样似乎不大对。 他刚刚那话的意思,只是想说他明明身具武功,却不去当个武将,反而跑来当文官。 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指不定会怀疑他爹所图甚大,甚至很可能会怀疑他爹想要将文武百官尽数笼络!那样的话,他的日子自然会很难过。 可叶殊口中说着她懂了,却没有半分凝重的神色,这让沈修忍不住怀疑叶殊是不是明白错了。 可惜,沈修还想再研究一二,可叶殊却没打算继续研究文官武官的问题。 她走到了地上睡得呼噜声震天的四人旁边,抬脚对着其中一人的腿便是一踢,踢得那人的腿晃了几晃,可那人却压根就没醒! “这是中了迷药了吧?”沈修走到了叶殊的身边,低头看着这四人低声问了一句。 言罢,他又想起了刚刚那个蒙面人口中提到的高大人,转头就对着叶殊问道:“叶……金山,你觉得那个蒙面人真的会是高加士的人吗?” “当然不是。”叶殊随口应了一句,蹲下身去查看这四人身旁放着的酒,口中则是应道:“若是高加士当真用那种随随便便就报上他名号的人来处理赈灾银两的事。那他肯定一早就被抓住了,哪里还用得着我们来这一趟?” 沈修的判断跟叶殊差不多。多问这一遍,只不过是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猜错罢了。 现在得到了回答,沈修也只是点了点头,便一撩衣摆在叶殊身旁蹲了下来,偏头看着她端起酒碗嗅了嗅。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沈修好奇的问了一句。 他自个儿对药理没什么研究,顶多也就能分辨出味道不对罢了。至于这个不对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味,他可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里边确实加了普通迷药。那个蒙面人很可能也是冲着那批赈灾银两来的。看来,我们只能用点非常手段了。” 叶殊应着,随手将碗又给放回了地上,转头对着沈修道:“银山,你去找些绳子之类的东西过来,我们把他们都绑上!” “好。”沈修一口应下。 他站起身来正想走,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立马又给蹲了回去。对着叶殊用着沙哑低沉的声音,笑眯眯地道:“乖孙子,你要喊‘爷爷’才对。” 叶殊没料到沈修竟然会突然皮这一下。她先是愣了愣,方才一笑,也用着粗狂的嗓音回答道:“爷爷,下次轮到你喊我祖宗如何?” 沈修其实也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没想到叶殊竟然当真会叫。 他先是微讶,后又乐不可支,得寸进尺地伸手揉了揉叶殊的头顶,乐道:“乖孙子,我不需要祖宗,我有你就够了。你乖乖在这里等着,爷爷给你找东西去。” 沈修言罢,立马收回手转身就跑。那速度之快,明显就是怕叶殊会找他算账。 留在原地的叶殊瞧着沈修这欢快的背影却是忍俊不禁,并没有觉得多生气,反而有种莫名的欣慰感。 她喜欢扮演各式各样的人,做他们该做的事,说他们该说的话,过他们该过的日子。 可她的师父虽然会放任她,却并不是十分能理解她。 以往她都是一个人自娱自乐,现如今看沈修这举动,应当是已经开始体会到乐趣了。 这般说来,我是不是很快就能有一个同样喜欢扮演别人的同伴了呢? 叶殊漫不经心地想着,心里却不受控制地生出了些许期待来。 第123章 放着我来! 绳子这种东西并不难找。 沈修压根没有走太远,便直接从前院里头卸下了那四人晾衣服用的绳子,将四人给绑成一串了。 沈修将最后一人的手给束缚在了背后,便拍拍手站起身来对着叶殊问道:“好了。现在要做什么?将人弄醒然后殴打?还是弄点鸡血鸭血过来恐吓一下?不是我说啊,像他们这种被迷药迷晕绑起来的,等他们醒后多半是不会服气的。只怕他们不会愿意配合我们。” 沈修半是提议半是提醒地说着,同时还期待地看着叶殊,想要瞧一瞧她有什么好办法。 叶殊闻言却是一笑,点头赞同了沈修这话,道:“你说得没错。所以,我不打算恐吓他们。” “那你想怎么办?”沈修对叶殊这回答感到有些意外。 刚才说要用点儿非常手段的人是叶殊,现在不打算恐吓的也是她。这可就有些矛盾了。 叶殊没有应话,只是勾唇一笑,便抬脚走到了其中一人身前,蹲下身伸手扯开了对方的衣领,又伸出左手往他怀里摸去。 沈修见状一惊,下意识地冲上前一把抓住了叶殊的左手,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干嘛啊!” 沈修这一问显得有些急躁,可他却完全没在意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神情语气。 他只是盯着叶殊猛瞧,等着她给出一个回答来。同时抓住她左手的手也抓得紧紧的,像是怕自己一松手,叶殊就会继续扒别人的衣服似的。 -- 第218页 叶殊被他这反应给吓了一跳,随后瞧着沈修那写满不赞同和不高兴的神情后,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沈修是知道她是个姑娘家的。 一瞬间,叶殊也不奇怪沈修这突如其来的阻拦举动了。反而还从善如流地回答道:“搜身啊。你拦着我,难不成是想自己来搜?” 沈修被叶殊这理直气壮的回答给说得一噎。又一想叶殊要用这只软嫩的小手去搜这些人的身,他心里头便止不住地有些冒火! 这样的一双手!分明就应该拿着剪刀修修花草,端起杯子品茶赏景,握紧刀剑肆意挥舞的!怎么可以这般便宜这群家伙?! 沈修火气上头,登时也没想那么多,张口就是一句:“我来就我来!你让开点,别被他们弄脏了衣服!” 沈修说着,毫不犹豫地松手,将叶殊给往后挤了挤,自个儿蹲到了那几人面前,带着一脸的嫌弃表情开始动手搜身。 叶殊顺势往后退了几步站起身来。 她瞧着沈修的背影,想了想后还是没有提醒他。他身上的这件斗篷也是她的。就算现在搜身的是他,弄脏的也还是她的衣裳。 她其实也能感觉得出来,沈修从昨天开始便一直在护着她,也在顺着她。 她想不明白原因,却也知道沈修没有恶意。因此,她也乐意偶尔顺着沈修一点。 就好比现在,她便如沈修所愿,只是负着手在后头看着他忙活着,还不忘指点道:“你把他们怀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丢地上就行,衣服也都拉得宽松一点。记住,他们现在外表越惨,等会儿我们的救命之恩就越实在。” “救命之恩?”沈修动作一顿,回头看向了叶殊,忽而便明白过来她的用意了,问道:“你是打算套话?” “对。”叶殊一点头,先是承认了这一点,才解释道:“救命之恩,亦或是立场处境相同,都可以降低对方的戒心。” 沈修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句“明白了”,便回头快速地将这四个人给处理了一遍。 很快,这四个人怀中的零碎物品便都被沈修丢到了他们的脚边。 除此之外,搜出来的四块“高”字令牌,则被沈修和叶殊两人一人拿走了一块,剩下的也同样丢在了他们的脚边。 处理好了这一切,沈修便又站回了叶殊的身边,等着看她接下来的举动。 叶殊对此毫无异议,伸手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来。 她刚往前走了一步,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用着粗犷的嗓音对着沈修提醒了一句:“我准备开始了哦,爷爷。” 沈修会意,立即笑眯眯地用着低沉沙哑的嗓音回答道:“好的,乖孙子。” 叶殊多瞥了沈修一眼,便不动声色地在一人面前蹲下身来。 她屏住了呼吸拔开了瓶子,将其凑到了那四个还在昏睡不醒的人的鼻子前。 下一刻,干呕声咳嗽声四起! “我去!谁他娘的放屁!”“呕,老大!这味道何止是放屁,是有人掉进粪坑了吧!”“咳咳,熏死我了!”“呕,老四,是不是你小子又脱鞋了?!” 叶殊看着这四人还没睁眼便开始吵起来,慢条斯理地将盖子给盖好,放回了自己怀里。又站起身来后退一步到了沈修的身边,这才大口地深呼,享受了一下新鲜又清新的空气。 感觉自己舒服多了,叶殊才换上粗犷的嗓音,问道:“你们都醒了吗?感觉如何?” 被捆在一起的四人又是中了迷药,又是被这难闻的气味给熏醒过来。 直到叶殊问话时,他们还迷迷瞪瞪的,没能彻底清醒过来。 叶殊见状也没跟他们客气,转头就对着沈修道:“爷爷,他们需要巴掌来解除最后的迷药,你来还是我来?” 巴掌?是我想的那个吗?! 沈修微微瞪大了眼睛,抬手轻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看着叶殊表示疑惑。 叶殊秒悟,微不可查地一点头,肯定了他猜测。 沈修顿时毫不犹豫地点头,用着沙哑的嗓音道:“这种粗活自然是爷爷来。乖孙子你在旁边休息就好。” 沈修说着走到了那几人面前,看都没看便伸手抬高了其中一人的脑袋,一巴掌就拍他脸上了! “啪”的一声又一声,声音响亮又清脆,却让沈修有些不自在。 这还是他头一次打人巴掌。这感觉,说实话其实并不怎么好。让沈修有种自己正在欺负弱者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便消失了,只因挨过巴掌的人竟然当真彻底清醒了过来! 原……原来巴掌还能解迷药的吗?!! 沈修打完四人站回了叶殊的身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只觉得自己似乎掌握了什么了不起的技能。 叶殊瞧见他这盯着手掌看的动作,又看了看他的神情,一下子便将沈修的想法猜了个大半。 她顿时有些头疼起来,想要告诉沈修那巴掌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她已经给这四个人解了迷药。 最后这一巴掌,只不过是利用疼痛来起到提神醒脑的作用罢了。 可惜,现在面前已经彻底看清自己处境的四个人还在,叶殊只好将这个念头暂时压下,转而想应付眼前的人。 “哟,你们可总算是醒了啊。”叶殊勾唇一笑,对着这四个人打招呼。 正在旁边看着自己手掌的沈修闻言转头看向了叶殊。不知为何,总觉得她这话有些怪怪的,听着似乎不像是救命恩人应该说的话。 -- 第219页 果不其然,那四个人听到叶殊的话后立马便看了过来,只是那目光完全不像是看救命恩人,反而像是在看仇人! 其中的老大试着动了动被捆住的手。 察觉到那绳子的结实程度之后,他果断地放弃了挣扎,只是冷眼看着叶殊和沈修,张口就想说话。 叶殊是打着要当他们的救命恩人的主意的,自然不会让对方将误会的话说出口。 只不过,因着对方现在看上去并不友善的神情,叶殊也并未按照原本的计划,而是抢在了对方开口前质问道:“说!你们和那个蒙面人是不是一伙的?你们到底为什么攻击我们?!若是不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老大刚刚想说的话,就这么被叶殊的话给打散了。 他听出了叶殊这话里头有问题!也压根不想替别人背锅! 老大毫不犹豫地喊道:“等等!什么蒙面人?!你说清楚点!我们四个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了,压根没见过什么蒙面人!还有,我们一觉醒来就已经这样了,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不是一伙的?”叶殊装出了惊讶的模样,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冷笑道:“你们还想骗我!你们故意假装中了迷药昏睡不起,就是想趁机混到我的身边,找时机暗算我吧!你们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叶殊这话说得趾高气昂,又带着明显的胡搅蛮缠。 莫说是被绑起来的四个人了,就是沈修单听这话都觉得这群人有些可怜,竟然摊上了叶殊这么个歪理不断的人。 只不过,他毕竟跟叶殊才是一伙的,此时此刻自然不会反过来帮着外人向叶殊抗议。 哪知叶殊反而故意接着叉腰的举动,用手肘轻撞了他一下,示意他出声帮腔。 沈修瞬间一默,随后才如她所愿地用着沙哑低沉的嗓音,道:“乖孙子,照我看来,他们跟那蒙面人应该不是一伙的才对。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将人给绑起来了。” 叶殊见沈修不仅领悟到了自己的意思,还顺便帮她把台阶也准备好了。 她心里高兴,面上却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道:“可是爷爷,那个蒙面人自称是高大人的手下,而这些人分明也是姓高的手下!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是一伙的呢?!” 第124章 不是一伙的 叶殊那“高大人”三个字一出,被绑起来的四个人皆是神色一变。 其中三个顿时闭紧了嘴巴,转头看向了那个老大。 老大则是目光一闪,立马高声呼喊道:“什么高大人!我压根不认识!你们快放了我们,不然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叶殊对他这威胁毫不在意。不过明面上却还是随着他这话而露出了狠厉之色。 她恶狠狠地瞪了老大一眼,道:“你小子还敢威胁我们!爷爷,你也听到了,我们还是现在就把他们宰了以绝后患吧!” 沈修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拦着叶殊,还是应该顺着叶殊的话说下去。偏偏现在又没有时间让他慢慢地去分析。 沈修心下一犹豫,还是咬咬牙选择了后者,道:“行,正好刚刚那个蒙面人打得我这把老骨头痛得很,就从他们这群同伙身上讨回来吧。” 沈修这话还未说完,叶殊已经十分配合地将虎首刀慢慢地从刀鞘中□□了。 那长刀出鞘的声响,听得老大四人头皮发麻。 尤其是在发现叶殊和沈修当真想要杀人之后,他们更是一下子慌了。 “等等!”“我们不认识什么蒙面人啊!”“我们没有同伙!”“对呀!我们只是住在这里而已!” 老大闭紧了嘴巴不言语,可他那三个弟兄却纷纷出声解释,努力地证明他们与蒙面人无关。 这反应尚在叶殊的预料之中。 她将拔出一半的虎首刀又给插回了刀鞘中,冷笑着蹲下身捡起了被丢在了地上的两块写着“高”字的令牌。 叶殊将其拿起举到了那些人的面前,道:“你们当老子不识字吗?你们分明就是蒙面人说的那什么高大人的人!” 老大四人瞧见叶殊手上的令牌皆是一惊,立马低头看向了地面,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们身上的零碎物品全都被丢在了地上! 可让他们将地上的东西都看了个遍,也依然没再找到任何令牌! 有两块令牌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老大四人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们刹那间便脑补了各种阴谋诡计,连带着对沈修和叶殊提到的蒙面人都深信不疑起来! 倘若将他们捆起来的是人,是站在他们面前的叶殊和沈修。那么他们两个完全可以在四人醒过来之前拿上令牌离开的。 这样一来,就算他们四人醒来发现令牌没了,也会无从找起。 可如今他们两个还在,甚至费尽心思弄醒了他们四个。老大几人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叶殊他们没必要多此一举。 因此,既然不是叶殊和沈修做的,那定然是蒙面人将他们下药迷倒,然后将他们绑起来,搜了他们的身,拿走了两块令牌! 说不定,蒙面人就是在准备离开的时候遇到了叶殊和沈修两人,于是就跟他们打了起来,还报出了高大人的名号,准备祸水东引! 所以他们醒来之后,叶殊和沈修两人才会是这般态度! 自觉想通了一切的老大四人恍恍惚惚。既有些担心令牌被外人拿了会出事,又担心这事跟面前这两人讲不通,他们当真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 第220页 他们心中纠结之际,叶殊却已经冷哼一声,道:“怎么?没话说了?既然如此,小爷我这就送你们上路!” 叶殊说着又站起身来,随手将两块令牌丢在了地上,便又一次抬手搭上了刀柄。 她那随意的一丢,看得老大几人对自己的猜测愈发深信。同时,也让他们慌声喊停。 “等等!是误会!”“真是误会!!”“你们别乱来!!”“听我说一句话!!” 这最后一句话,是老大喊的。 沈修在旁边为他们捏了一把汗,就怕他们死撑着不愿松口改变态度,叶殊只能跟着顺势一刀劈下。 现在一听他们开始喊“误会”了,沈修想都没想便伸手按到了叶殊拔刀的右手手腕上,将她刚刚拔出了一小截的虎首刀又给推回了刀鞘里。 叶殊虽然也确有停下吓唬举动的想法。可现在被沈修这么一推,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沈修。 沈修福至心灵,咳了几声后,用着沙哑的声音道:“金山。既然他们有话说,那便先听听吧。总归也废不了多少时间,还能避免误伤了人。” “对对对!老爷子这话说得对!”老四一听有人求情,赶忙顺着沈修这话附和着。 言罢,他还不忘对着身旁的人喊道:“老二,你倒是也说两句啊!” 被他喊到的老二顿觉不高兴。只觉得老四这话就像是在说他刚刚没有出声一块儿喊停一般。 “我从刚刚开始就有说两句了!”老二先是对着老四申明了这一点,才转头看向了叶殊。 他望着叶殊道:“你就算真想杀人,也至少听我们把话说完啊。说不定我们的话还能让你们找到线索,从而找出那蒙面人呢?难道你们就不想报仇?” “呵,你大爷我还真不想。”叶殊冷笑一声,一句话让那四人瞬间紧张起来。 叶殊这才又慢腾腾地改口道:“不过,既然我爷爷让听了,那小爷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说吧,你们要怎么证明自己跟那蒙面人没有关系?” 叶殊说着,跟沈修好整以暇地看着老大四人。 地上的四人瞬间松了口气,又纷纷转头看向了老大。 老大张口欲言,可忽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们与那什么蒙面人确实不是一伙的。可老大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最后,他想了又想才道:“我们四个已经在这里住了好久了。压根就不知道你所说的蒙面人是什么人。这令牌……确实是我们的。” 老大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否认令牌的问题。他就担心一旦他否认了这一点,这两块令牌便会被叶殊和沈修给拿走了。 叶殊瞧见他没否认这一点,顿时心下一松。 可她明面上却是冷笑道:“行呀。你接着编吧。小爷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将你们和蒙面人的关系扯开!可别说我没告诉你。那个蒙面人可是亲口说了什么,这是高大人的地盘,让我们快点儿滚蛋的话的!” 老大四人被叶殊这最后一句话里所带地讯息给说得一懵,都产生了些许动摇,连神色都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他们虽然从未见过什么蒙面人,可若是那个蒙面人能知道这儿是高大人的地盘,那还真有可能是高大人的人…… 老大四人心中迟疑,面上的神色也跟着泄露除了端倪来。 叶殊和沈修见状便知他们定然是想到了什么。沈修没忍住又开口道:“瞧你们这模样,莫非是想起那个蒙面人是谁了?” 沈修是想顺势问出蒙面人的身份。可老大四人一听这话,却只觉得这是又要绕回他们跟蒙面人是一伙这事。 四人立马连连摇头。 老四更是大声嚷嚷道:“你可别冤枉我们啊!我们真不认识什么蒙面人!” “正是。”老二也主动出声附和了老四的话,道:“如果对方真是我们的同伴,那肯定不会说出‘高大人’这三个字。” 老大一听老二竟然间接承认了他们是高大人的人,他下意识就想要阻拦补救。 可他还未开口,便忽而想起自己刚刚承认令牌归属问题时,其实就已经间接承认了他们是高大人的人了。 老大顿时又没了脾气,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精神,道:“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 “令牌是我们的,地上这些东西也是我们的。如果我们没猜错,你们看到的那个蒙面人应当是将我们迷倒之后搜了我们的身,拿走了我们的两块令牌。还故意惹了你们,试图引你们来对付我们。” 老大说着,抬起头来看向了沈修和叶殊,道:“你们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也搜一搜我们的身,看看这里是不是只有两块令牌。你们也知道的,我们有四个人,却只有两块令牌。这很明显就有问题,不是吗?” 叶殊见他给出的理由勉强足够说服人,也就顺势露出了犹豫之色,道:“你这理由倒也有点道理。这世上,想来也没人会将同伴捆绑搜身。” “对呀对呀!”老四连声应着,与老大四人一起期待地看向了叶殊。 叶殊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又转头跟沈修互相看了一眼,才换上一副不解的模样,道:“可是,你们既然是什么高大人的人,那为什么会住在荒宅里?难道那个什么高大人就这般穷?” 老大四人被叶殊这问题问得一噎。既对她吐槽他们主子感到不满,又觉得这话不好反驳。 -- 第221页 毕竟,他们四个确实是因为付不起更贵的房租,才会抢不过那群御锦卫外司的家伙,最后不得不委委屈屈地在荒宅里住了这么久的。 老大四人顿觉尴尬。最后还是老大下定了决心,直接点头承认了叶殊这话,打算先将这事糊弄过去再说。 至于他们承认主子很穷这事。反正只要他们不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知道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老大还出声应道:“是呀,兄弟。可是我们也没办法。主子就是主子,既然已经认了,那不管对方是富贵还是贫穷,我们也只能这般跟着了。” 老大这般说,是想让叶殊和沈修生出同情心和同感来。 当人家属下的,最重要的就是忠心。 老大觉得他们这般对主子不离不弃,一般人肯定都会心生敬佩,进而变得好说话起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这话刚说完,叶殊便冷下脸来,怒声质问道:“你竟然讽刺我?!” 第125章 套话中 叶殊这怒意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老大四人和沈修都被她吓了一跳,同时也不是很明白叶殊何出此言。 老大既觉得糊里糊涂,又担心不知不觉地惹怒了叶殊,会让她不管不顾地对自己这些人下狠手。 他立马大声反驳道:“我没有!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哪里讽刺了?!” “你明明就是在讽刺我不忠,背弃了没用的主子!”叶殊说得语气忿忿,又冷哼一声,道:“那种没用的主子,明明压根就没有追随的必要!如果不能给予我们安稳又有盼头的生活,又凭什么要求我们誓死效忠?” “我们愿意认他人为主,本来就是因为对方能够给予我们更好的生活。若是对方连这一点都办不到,又有什么资格当其他人的主子?!” 叶殊这话里的愤怒感满满。再加上脸上那刀疤,神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狰狞起来,让人感受到了她的愤懑。 在场众人瞧着她这神情又是一愣。 沈修一时之间分辨不清她这话究竟是不是实话。而老大等人却是被她这离经叛道的话给吓到了。 自古以来,忠君爱国都是世人所推崇追求的! 他们虽然还没有那个机会能对大杳的帝皇效忠,却也依然将这四个字深刻地刻在心里! 是,他们的主子或许不够好,或许并不值得他们效忠。 可是主子就是主子!哪怕对方做错了,没本事,那也是他们的主子! 他们可以劝谏,可以恳求,却不能因此而背叛主子!否则的话便是小人一个,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因着这一点,老大在经历了最初的发愣过后,立马怒声呵斥道:“荒谬!主子就是主子!不管是好是坏!不管有没有钱,那都是我们的主子!况且,我们主子才不像你说的那般不堪呢!我们主子定然是有他的自己的苦衷的!” 叶殊嗤笑了一声,道:“自欺欺人。好呀,既然你们非说你们主子有苦衷,那你们倒是说说,你们的主子到底是因为什么苦衷,才会不得不让你们这群忠心耿耿的属下在这么一个破地方一呆这么久?” 叶殊这一问透着漫不经心的感觉。可听了她这话的沈修却觉得精神一震,一下子就意识到叶殊终于进入了套话的正题了! 他尽量地不吭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防止自己妨碍到叶殊。 而老大四人却压根就没空去注意沈修,他们已经被叶殊这问题问得有些慌了。 叶殊的问题,他们答不出,也压根就不知道答案。 说实话,他们到现在还糊里糊涂,有种自己已经被抛弃的感觉。 可是,这种感觉他们四人自个儿知道就成,说出口抱怨两句也没问题。倘若要他们对着叶殊这么一个外人去吐槽他们的主人,却是万万不能的! 若是平时,他们肯定张口就来上几句违心话,先把叶殊给怼回去再说。 可叶殊现在这架势,分明就是想要跟他们彻底掰扯清楚。 老大四人毫不怀疑,若是他们当真说主子有苦衷,叶殊就敢让他们将具体的苦衷给说出来! 心中担心谎言会越说越多,最后还圆不了慌,老大四人谁也没敢随便开口。 沈修瞧着他们这反应顿时有些心急。 可叶殊却是忽而大笑了起来,带着嘚瑟和嘲讽,道:“怎么样?说不出来了吧?要我说啊,你们主子压根就没有什么苦衷!他肯定只是单纯地想要折腾你们罢了。” “你们也是一群傻的!天底下这般大,你们若是真有心,认谁当主人不是当?非得逮着一个看不上你们的来尽忠,这不是诚心找虐吗?” 叶殊这话透着轻蔑和鄙视,以及对高加士那若有若无的轻视之意。听得老大几人顿时沉默不下去了! “才不是呢!”老大忍无可忍地大吼着反驳了叶殊的话。 他对着叶殊怒目而视,道:“虽然我们确实不知道主子派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每天也确实无所事事!晚上还要一直挨冻!可是我们知道的!” 老大说到这里神情严肃了很多,他不闪不避地直视着叶殊,道:“我们现在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对主子来说就是十分重要的事!我们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主子衡量过后才得出来的最好选择!他肯定一直信任着我们!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子!” -- 第222页 叶殊和沈修被他这话说得心中一震,皆是不自觉地盯着老大那坚定的目光看了几眼,心中也跟着浮现出了淡淡的羡慕之感。 时人崇尚忠诚,自然也渴望着能有一个值得自己倾尽所有去维护的主子。 叶殊和沈修两人虽然并没有渴望能有一个“主子”,但对于这份愿意为了对方倾尽所有的感情,他们两个也还是羡慕的。 叶殊心中他们的态度已然有些软化,可明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又质问了一句,道:“你说的这些,不还是你自己觉得的吗?你们这儿连只信鸽都没有,定然也没办法通信吧?你们主子说不定连你们这儿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还记得你们?” “谁说没有通信!我们每个月月初都会与人接头,接受新的命令的!”老四一听叶殊所问的问题自己知道答案,立马便抢先将话给说了。 老大对这类问题的敏感度较高,一听叶殊提到通信问题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却仍然慢了老四一点,没能及时拦下他的话。 他也没就此放弃,而是照旧急吼吼地喊了一声“老四”,还转头瞪了他一眼,好让他明白自个儿错了。 老四被老大这一瞪立马闭嘴了。 叶殊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也没兴致再继续套话了。 她干脆直接挑破了老大的顾虑,道:“行了,别急着训你兄弟了。你们内部的事,小爷和我爷爷没兴致知道,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们是来套话的。” 老大的本意是隐晦地制止老四泄露他们的事,却没想因此得罪叶殊。 现在被叶殊这么挑明,他只好尴尬一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殊却没再多说,直接拔刀出鞘走向了老大四人。 老大见她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有些发怵,忍不住连声问道:“你你你你你做什么?!我们可真没骗你啊!” “闭嘴!你大爷我给你松绑,你少说两句废话!”叶殊摆出了不耐烦的姿态,手中的刀却挥得十分利索,只一下便将绳子给砍断了! 好刀! 双手被束缚在身后的老大心中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感受着冰凉的刀锋从自己的两只手腕间划过,以及那瞬间消失的束缚感,他立马便挣脱了绳子。 老大刚抬起头来打算跟叶殊说话,却发现叶殊已经收了刀,正和沈修一起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外头。 “诶!你们就这么走了?”老大下意识地喊了他们一句,还没从叶殊刚刚咄咄逼人的质问中缓过来。 叶殊和沈修却没有停下。 叶殊只是头也不回地回了句:“既然不是一伙的,那就没必要留了。反正你们看上去也请不起饭。” 叶殊这最后一句话一出,老大四人心中那诧异情绪瞬间散了,只余下莫名的不甘和气恼,还有种想要证明自己并非连一顿饭都请不起的穷光蛋的冲动! 可未等他们开口,已经走到了大门附近的叶殊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止是老大四人因她这突兀的一停而感到有些惊讶,连沈修也带着疑惑回头看向了叶殊。 叶殊却没有管他们都是什么反应,只是回过身对着老大他们喊道:“小爷我和我爷爷是从京都来的。我们听说前几天,有个姓高的大官死在了京郊。” 叶殊丢下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也不管老大他们是何反应便转过了身,边抬脚往前走去,边对着等她的沈修低声道:“快走。” 沈修会意,立马跟上了叶殊。 两人一出门便用出了轻功,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听不到老大的追问呼喊声了。 西边这座荒宅虽说地处偏僻,可也不是完全跟祈川县分隔开的。 叶殊和沈修没走太远便已经入了小巷子,再走了一小会,便隐隐约约能听到大街上的喧闹声了。 沈修刚想继续往前走,却被叶殊一把拉住了胳膊。 “等一下。先把妆容卸了,我们直接入大街。”叶殊用着本音说着,伸手在自己脸上摸索了一下,小心地撕下了一层薄薄的面皮。 这□□毕竟是用胶类物质做的,透气方面不是很好。 叶殊将其撕下后,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抬起头刚想帮沈修把脸上的易容卸了,便发现沈修已经有样学样地将他脸上的□□给撕下来了。 薄薄的一层面具,撕下来后拿在手中的手感与在脸上时是完全不一样的。 沈修一边学着叶殊的模样,伸手揉着自己的脸,一边好奇地掐着有些部位重叠起来的面具。 感受着那软乎乎的触感,沈修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闯进叶殊书房里时,看到的那软乎乎的东西。 莫非,叶殊那天就是在做□□? 第126章 自我怀疑 “想什么呢?舍不得还我?”叶殊问着,伸手到了沈修面前,手心向上一副讨要的模样。可她的面上却是笑盈盈的样子,显然是在开玩笑。 沈修一下子回过神来,对上了叶殊那带笑的眼睛,他忽而就想起了那串手链来。 他顿时就不自在起来,道:“咳,没有。我只是好奇罢了。给。” 沈修说着,伸手就将手中的□□还给了叶殊。 瞧着她接过收好,沈修忍不住问道:“你这面具这么薄,做起来会不会很容易失败呀?” “偶尔会。”叶殊原本没想多说。 -- 第223页 可话刚说完,她便想到沈修对这等扮演其他身份的事也感兴趣。她便又简单地透露了一点消息。 “这种面具的做法不是唯一的。像我手上的这种,就是利用模具挤压定型,再阴干。每个步骤都有失败的可能。不过最容易出错的就是挤压这个步骤了。轻了重了,定型的过程中移动了之类的,都会造成失败的。哪怕是我这种熟手,前几天也还失败过一次。” 叶殊这话说得随意,只是单纯地想让沈修明白面具不好做,也省得沈修没有心理准备,日后一上手兴趣大减。 而沈修却是越听越心虚,越发觉得一定不能让叶殊知道自己去过她的书房,还掀开过她的模具! 叶殊低头将虎首刀上的布条给拆了,也没在意沈修没应声。 在将布条拆好放入怀中,并将虎首刀挂在了腰间之后,她头还没抬起,便先对着沈修道:“斗篷还我一下。” “哦。”沈修应了一声,还以为叶殊是想要将这斗篷也收起来,当即便解了斗篷,将其递回给了她。 叶殊伸手接过却并没有将其折起来。而是直接翻了个面,便披到了自个儿的身上。又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个黑色半指手套戴在了右手上。 沈修瞧着她这一眨眼的功夫便变回了御锦卫司承的装扮,忍不住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 当目光落到了叶殊手上的半指手套后,他忍不住问道:“现在天气开始变热了,你再戴着手套不难受吗?” “现在还好。”叶殊最后调整完了虎首刀的位置,确认是最适合拔刀的位置后,她才抬起头举高了右手给沈修看,道:“这个是薄的。等天气再热一点,我可以换成丝绸的。” 沈修顺着叶殊这话想象了一下,顿时一拧眉,问道:“可是,丝绸的话会很滑吧?到时候你还拿得稳刀吗?” 叶殊对他这问题却只是回以一笑。 她收回了手,伸手整理了一下垂在后背的兜帽,笑道:“这是个秘密。反正我能拿稳就是了。走吧。这都快正午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等会儿再看陈留是何决定。” 叶殊说着,转身就往巷子外走去。 沈修抬脚跟上,面上却多了几分犹豫之色,低声问道:“如果那个陈大人当真不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沈修这话问得有几分沉重感。 可叶殊却回答得十分轻松自然,道:“做人不能言而无信。他若当真选择死路,我自然只好送他上路了。” “你开玩笑的吧?!”沈修讶然问道,转头盯着叶殊瞧,企图从她面上看到说笑的模样。 可叶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御锦卫不开玩笑。倒是沈大人你这问题像是在开玩笑。” 叶殊言罢,见沈修看上去愣愣的,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 她又停下了脚步,耐着性子给他解释道:“御锦卫是陛下的鹰犬,也是陛下的刀!我们为陛下所驱使,为他斩尽一切阻碍,自然也包括了为他杀人。” “御锦卫不是你们大理寺。哪怕只是刚刚成为御锦卫的新人,也定然是见过血的。否则的话,若是一个御锦卫连杀人都下不去手,那如何能用自己手中的刀,去护卫陛下?” 叶殊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不大,甚至为了防止被旁人听了去,她的音量还刻意压低了些。 可听在沈修耳中,却还是无比的清晰响亮,叫他止不住地心酸心疼。 其他御锦卫也就算了,反正他和他们都不熟。 可叶殊却是不同的! 他见过她拿着剪刀修剪花草的悠闲模样,也感受过她言语间悠闲自在的状态。那是一种美好又幸福的感觉。 可如今听着叶殊这话,沈修止不住地想着,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多少艰辛与痛苦,才会从那种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模样,变成现在这般谈论起杀人来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模样。 单是这般想一想,沈修便控制不住地生出了愧疚感。 为自己没能及时发现叶家灭门之灾愧疚,为自己轻信她已死而愧疚,更为自己没有花费时间去寻找她而愧疚。 或者,那时候的我,压根就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在乎对方?所以才会那般轻易地接受了对方已死这事,转头就琢磨着替她报仇? 可是,若是我那时候当真没有我所想象的那般在乎她,那我又怎么会想要帮她查清真相替她报仇的呢? 这个疑问一起,沈修瞬间茫然了。 时隔三年,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回想起当初见到叶殊时那惊艳的感觉,也还能记起自己想要替对方查清真相报仇的心情。 可是,他却忽然不确定,自己当时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了。 迷茫,彷徨,又有些无措。 就站在沈修对面的叶殊瞧着他这一系列神情变化只觉得莫名其妙。想不明白御锦卫都见过血这种事,为何会让沈修发生这种变化。 她没忍住抬手在沈修面前挥了挥,纳闷地喊道:“回神了,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呢?” 沈修被她这一挥回过神来。他听着叶殊这问话,看着对面这人那鲜活的模样,心中情绪顿时愈发复杂起来,忍不住开口道:“叶殊,我……我……” “你什么?”叶殊问着,瞧着沈修这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模样,心里止不住地生出了好奇。遂又补充了一句:“你是想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吗?” -- 第224页 沈修被叶殊这一问愈发觉得难以开口。可同时又觉得现在机会难得,若是就此放弃未免太过可惜。 最后,他迟疑了一下,便犹犹豫豫地道:“也……也不是,就是忽然想起我一个朋友的烦恼。” “你朋友?”叶殊一挑眉,也没说信还是不信。 她只是上下打量着沈修,冷不丁地问道:“你是在说项趋阳?” “额。”沈修瞬间想要否认。可对上叶殊看过来的目光,他又担心若是否认了,叶殊会继续追问。 于是,沈修只好硬着头皮承认了,道:“对!就是子晴!” 叶殊又盯着沈修看了两眼,瞧着他明显带着几分尴尬和紧张的模样,也就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而是边转身往前走去,边道:“好吧,项趋阳的问题。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哦哦。”沈修见叶殊没再追问,顿时松了口气。 在连声应下后,他便快走几步到了叶殊的身边,与她一起并肩往前。 只是,叶殊虽然说了要边走边说。可入了人多眼杂的街道后,沈修并没有接着说。而是跟叶殊一起寻找吃饭的地方,边琢磨着的等会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苦恼。 没过多久,他们两个便入了一家小饭店。 这家小店不怎么大,不过也有上下两层。 叶殊和沈修一起上了二楼,选了一个临街的位置坐了下来。又跟伙计要了饭菜后,沈修才低声说道:“叶殊,就是……子晴那事是这样的。” “就在几年前,他外出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姑娘。虽然他只跟那姑娘有一面之缘,但是那个姑娘很特别。给了当时的他十分大的鼓励,也叫他心生憧憬。” 沈修努力地将话里容易被叶殊听出问题的地方给隐瞒或者换了个说法,边说着还边观察着叶殊的反应。 而叶殊却只是伸手倒了两杯茶,压根就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表现。 沈修见状心下稍安,又接着说道:“他那时候十分开心,感觉自己找到了想要相伴一生的知音,还打算回家找父母过来提亲。却没想到,就在不久后,那个姑娘全家遇害了。” 沈修说着,目光还在小心地观察着叶殊。 叶殊倒茶的手一顿,惊讶地抬头看向了沈修。 瞧见对方并没有多少悲伤或者懊恼的神色,叶殊顿时若有所思,问道:“那个姑娘应该还没死吧?” 沈修对叶殊能猜到这一点并不觉得意外。 他当即便点了头,道:“对。不过他当时很是伤心,只以为那姑娘一家无一生还。于是在把那姑娘一家都给埋葬了之后,便开始想方设法地要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可直到最近,他又发现了那个姑娘的身影。” 叶殊随意地点了下头,以示自己有听到。 随后,她又边放下了茶壶,边问道:“然后呢?该不会是那个姑娘在出现后又出事了吧?所以你朋友才会烦恼?” “当然不是!”沈修下意识地大声否认。 他口中的姑娘可就是叶殊了! 现在听着叶殊这有点儿像是在自己诅咒自己的话,他登时便被吓了一跳,唯恐叶殊这个无心之言会应验。 -------------------- 作者有话要说: 沈修:唉,她这些年肯定过得特别惨。 叶殊:???我哪里惨了?! 阿岁:对!我闺女才不惨呢!!她不知道玩得有多开心!! 第127章 好比你? 叶殊也就只是随口一猜,完全没料到沈修竟然会这般在意。 她毫不犹豫地道歉道:“抱歉。是我口无遮拦了,你继续。” 沈修看着叶殊那歉意满满的神情,心中却更觉郁闷。 他很想跟叶殊说明,自己不是因为她胡乱猜别人出事而着急否认。他是怕她无心之言一语成箴。 可惜,这话题都聊到这里了,沈修也没办法跟叶殊说自己所说的那个“朋友”是自己,而那个“姑娘”就是她。 他只能烦躁地抓了抓脑袋,道:“算了算了,我还是继续说下去吧。反正就是,子晴知道那个姑娘在这些年里受了很多的苦,所以很是自责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相信那个姑娘已经死了,完全没有花费时间去找她。” “而且,他现在还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他所想的那般在意那个姑娘。在意到宁愿扛着家里人的催婚,也要坚持将她满门被杀一事查清楚。他现在特别烦恼,感觉自己特别对不起那个姑娘。也觉得自己卑鄙无耻,竟然借着那姑娘的名头扯大旗谋私利……” 沈修越说越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小人。 明明只是见过对方一面,明明只是自己单方面地憧憬羡慕对方的恣意态度。却在误以为对方死后,便拿着她当借口,拒了家里头那一次又一次的催婚…… 沈修那翻腾的负面情绪逐渐壮大。却在下一刻,便被叶殊懒洋洋的一句话给打断了:“为什么会觉得卑鄙无耻?他这做法明明已经仁至义尽了啊。” “什么?”沈修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抬头看向叶殊的目光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感。 叶殊刚端起杯子准备喝口茶,一抬头见沈修似乎挺在意这个问题的,她又放下了杯子,道:“我说,项趋阳的这个做法完全没有问题。” “你也说了,他们只见过一面。勉勉强强只能算是知道这世上有对方这么一号人罢了。换而言之,他们互相之间就是有点儿眼熟的陌生人。对于一个陌生人,项趋阳帮她全家入土为安,还耗费心力去查清真相帮她报仇。这不是仁至义尽又是什么?” -- 第225页 叶殊这句反问十分随意,可沈修却是愣了一下,方才道:“可是,他……他后来又把那姑娘当挡箭牌用了啊。这样心思不纯,还能算仁至义尽吗?” “为什么不能?项趋阳是从一开始就抱着利用对方的心思去做这些事的吗?”叶殊张口又是一句反问,转头看向了正拿着托盘走过来的伙计。 沈修刚想回答,可瞧着叶殊没在看自己,他又默默地将话给咽了回去,也回头看向了伙计。 就在楼梯口的伙计来得很快,转眼间便端着托盘到了叶殊和沈修身边。 他将叶殊和沈修要的酒菜都给放到了桌子上,便收起了托盘转身离开了。 沈修见那伙计走远了,这才回头对着叶殊道:“子晴一开始只是想为那姑娘做点什么而已,只是后来不知不觉就利用了对方。” “那不就得了?既然不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那也就谈不上利用了。顶多只能算是报仇的过程中随机应变罢了,又有什么好自责内疚的?” 叶殊应得理所当然,张嘴咬下一口肉,有些含糊地道:“他啊,就是自个儿想太多了。其实到底算不算利用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为对方做点什么的心诚不诚。当然,若是他还是在意,那就加倍地对那个姑娘好就是了。这样绝对比他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要强。” “哦。”沈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抬眼看了正在认真吃饭的叶殊一眼,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这是你自己的看法,还是你从那姑娘的角度分析后得出来的结果啊?” 刚吃了一口菜的叶殊咬着筷子想了想,又嚼了几下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才不解地问道:“有区别吗?我觉得只要那姑娘不是思考方式异于常人,那都不会因此而责怪项趋阳的。” 沈修听完这话一顿,还是没忍住,试探性接口道:“就好比你?” “嗯,就好比我。”叶殊大大方方地点头应下了。 她还以为沈修是因为自己同样是姑娘才多次一问的,也就假装没发觉他的小心思,让他顺利套话了。 而得到回答的沈修瞬间松了一口气,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 虽然,他在想到若是当初自己有去周围找叶殊,说不定叶殊就不用受这三年苦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会止不住地生出心疼郁闷的感觉。 可在确认叶殊并不会因此而生他的气之后,他也没觉得那么自责了,反而迫切地想要为叶殊做点什么! 沈修心情激荡,左思右想没想出合适的,干脆拿起筷子给叶殊夹了一筷子肉放到了她的碗里,笑道:“多谢!” 叶殊默默地看了一眼沈修的筷子。回想了一下,确认他刚刚确实一直在说话,并没有吃东西,这才笑眯眯地道了一句:“不客气。我自己来就成。” “好!”沈修见叶殊没拒绝,顿时乐呵呵地应了。 可他却依然没有伸手去夹东西吃,而是拿起了茶壶给叶殊添了茶,才拿起了筷子边吃边继续聊起来,道:“对了。就刚刚四个人的话,我只看出这祈川县很重要,你有瞧出其他的东西没?” “有。那荒宅应该是个障眼法。”叶殊提起正事来说话都利索多了。 她也不用沈修多问,便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推测给说了出来,道:“他们每个月联系一次,说明他们的主子虽然在意这边的情况,但是并不是十分重视。” “这个我也看出来的。那里只有四个人,若是东西就在荒宅里头,不可能当真只派四个人去看守。暗地里还没有其他的人盯着。” 沈修轻声说完,就着菜扒拉了一大口饭进嘴里,又抬眼看向了叶殊,等着看她是否还有其他发现。 叶殊抬眼对上了沈修的视线,会意地接着道:“你说的没错。所以我说荒宅是个障眼法。至于那些东西真正的隐藏地点,八成是在祈川县内或者是祈川县附近。所以,他们才需要每个月联系一次那四个人,以确保祈川县中的状况,随时调整策略。” 沈修先是听得连连点头,后又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他赶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下,低声问道:“诶,那有没有可能,其实东西就藏在他们四个的脚下,亦或是在他们周围的地下之类的?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脚下踩的那一片地方,果然是很好的匿藏地点!” 叶殊看着沈修那眼睛闪亮亮,明显就是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的模样。 她不禁一笑,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打破了他这错觉,道:“可是,你刚刚绑他们的时候,有感觉地上有异样吗?” “额,我只顾着看人了,没看地面……”沈修的笑容一滞,情绪瞬间又低落了下去。 他抬头看向了叶殊,果然瞧见她那无奈的笑容,听到她道:“我注意看地面了。那里没有任何问题。至少,地面底下绝对不是空心的。” “那我们该怎么找?这祈川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实在太多。我们两个总不能擅闯民居,将整个祈川县都翻个底朝天吧?”沈修说着,瞬间又有些烦躁了。 他吃了一大口肉,那架势恶狠狠的,就像是拿肉在泄愤一般。 叶殊却没有对他这疑问进行解答,而是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道:“这个问题晚些时候再讨论吧。说不定那位等会儿会服软。” -- 第226页 “也是。”沈修想了想还未出现的陈留,随口赞同了一句。 他一时半会也没其他问题想问的了。两人就这般安安静静地吃了一会,楼下便传来了轻微的骚动。 叶殊和沈修本就是坐在临街的位置上。听到动静后,两人齐齐低头往下一瞧,看到了陈留正从轿子里头走了出来。 沈修见状一乐,对着身旁的叶殊道:“嘿,来了!我还以为他会在县衙等我们找上门呢。” 叶殊闻言一笑,拿起了茶壶倒着茶,道:“他是个聪明的。若是我当真找上了门去,他即便是真的改了主意要坦白,也是保不住小命的。” 沈修被叶殊这话说得一愣,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不少。 他倒没有什么惧怕或者忌惮的模样,反而满满的都是无奈。 “叶殊,其实也不是所有的御锦卫都是行事蛮横不讲理,还喜欢动不动就见血的。你就算是温和点也是没问题的。” 沈修尝试着委婉提议了一下,想要尽量改变叶殊这种动不动就出言威胁要人命的做法。 叶殊对此却是回以一个无辜中带着几分无奈的表情,道:“可是,我若是真温和了,很容易直接将人给吓死的。” 沈修闻言一默,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内司大统领彼方对自己温言软语地说着话的模样。 他瞬间觉得头皮发麻,赶忙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好好地压了压惊,才道:“我明白了!你还是怎么凶狠怎么来好了!” 第128章 下官无奈 沈修表示过后,叶殊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街道上繁华的景象,等着陈留上来。 下一刻,她和沈修便听到了那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叶殊纹丝不动,反倒是沈修回头看去,瞧见了穿着一身便服的陈留带着王三秋匆匆走向了他们。 “下官陈留,拜见叶大人。”陈留行了一个文官的揖礼,看上去恭敬得很。叫沈修心中微喜,只觉得陈留多半是愿意说了。 可叶殊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甚至连看都没看陈留一眼,只是拿着杯子端详着,语气冷淡地说道:“陈大人无须多礼。反正你若是不能给本官一个满意的回答,本官照杀不误。” 陈留被叶殊这话说得冷汗直冒,却还是扯出了笑容来,将作揖的手放下,道:“多……多谢大人。” 陈留道完谢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叶大人。下官昨日回去之后反复思量,深感自己怠慢了大人。下官内心惶恐,故今日特意前来相邀,希望大人能够赏脸,到寒舍落脚。” 陈留说着,又做了个长揖。 沈修听得有些懵了。 他是听懂了,陈留这是想请叶殊住到他家里去。 可是,如果他没记错,昨日叶殊跟他说的明明是赈灾银两的问题啊,怎么就变成请人去他家住了呢?难不成这就是他的表态? 沈修心中琢磨着,却没敢肯定下来。 他干脆转头去看叶殊是何反应。却见叶殊终于分给了陈留一个眼神,似笑非笑地问道:“哦。陈大人这是决定跟我内司友好相处了?” 陈留知道叶殊这个问题十分重要。倘若一个答不好,他这条小命说不定就难保了! 陈留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了自己那“砰砰砰”跳得飞快的心跳声,抬起头看向了叶殊,神情是满满的无奈,道:“回大人的话,下官不想死。” 因为不想死,所以妥协了。 陈留没有将这话说明,可叶殊和沈修却都听出来他这潜在的意思了。 叶殊终于放下了杯子,对着陈留露出了笑容来,道:“若是陈大人一直都能这般识趣,想来也不会是短命的人。” 陈留得了叶殊这句话,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叶殊瞧见了他这反应,却直接假装没看见,又接着说道:“至于住所问题……” 叶殊本是想说不用了。可转念想到自己现在跟沈修同屋而住,谁也睡不舒坦的情况。她那到了嘴边的话一转,改口道:“那就多谢陈大人收留我俩了。” “不敢当!不敢当!叶大人说的是哪里的话!这分明就是下官的荣幸!”陈留连忙表态,一句都不提自己来之前其实只想着请叶殊一个人。 随后,他又对着叶殊询问道:“就是不知大人是否现在就随下官一块儿回府?亦或是需要先去客栈拿东西?如果大人嫌麻烦的话,下官也可以派人帮大人将东西带过来的。” “不用了。本官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你派人随本官一起过去便是,本官自会收拾。”叶殊神情淡淡,挑了一个最容易打发人的借口将陈留给打发了。 陈留自然不敢有异议,却也没有随便派两个人跟着叶殊走,而是亲自跟着叶殊和沈修去了诚兴客栈。 他就候在客栈门口,等着叶殊和沈修两人拿上东西下了楼,再牵上了他们的马儿,便当真打道回府,入了县衙。 陈留作为祈川县的知县,自然不会是本地人。 因此,陈留邀请叶殊住到他家里,自然也就是将人请回县衙后宅居住了。 跟随着陈留一块儿到达县衙的叶殊和沈修相顾无言,甚至都有些怀疑起陈留是不是想要耍他们了。 知县,那可是三年一换的。 县衙作为每任知县的住所,其破旧程度可想而知。 -- 第227页 被请进会客堂屋的叶殊和沈修看着那已经开始掉漆的桌椅,又看着正热情地吩咐人给他们上茶的陈留,皆是默然不语。 陈留吩咐完了衙役,一回头便瞧见叶殊和沈修两人盯着自己一言不发的模样。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响,也猜到他们大概是对这县衙不满意。 奈何,除了这破旧的县衙之外,他也没其他地方可以招待叶殊和沈修了。 心中忐忑之下,陈留只好陪着笑脸,先跟叶殊道歉道:“叶大人,这县衙简陋,下官实在没有余钱修缮,还望叶大人莫要计较。” “无妨。”叶殊语气平淡地应了一句,看上去确实不在意。 可她话说完后,便直接话锋一转,又提起了正事来,道:“住所是小事,既然现在陈大人有空,那我们不妨来说说赈灾银两一事。” 叶殊说到这里露出了浅笑,轻声问道:“不知陈大人打算分多少银两给本官啊?” 陈留也知道这事若是不彻底说清楚,是不可能过去的了。 他轻叹了一声,干脆一撩衣摆跪了下去,道:“叶大人。下官实话跟您说了。那批银子,是在祈川县与京都中间的官道上被劫的。下手的人是御锦卫和高加士高大人的人。可他们并未将银子放到祈川县里头。也没有告知下官银子的藏匿地点。” 沈修原本还以为陈留这是准备说实话,顺便向叶殊求求情才会突然跪下的。没想到最后却听到这么一番仿佛推卸责任一般的话。 他顿时忍不住道:“你当我们傻吗?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是谁下的手?你若是真的什么好处都没得,那高加士他们又怎么可能信任你,会安心让你活着?!” 陈留抬眼看了沈修一眼,虽然不是很清楚沈修的身份,不过看他说话时叶殊没有阻拦,陈留也能猜到沈修的身份只怕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意识到这一点,陈留也没有敷衍了事,而是长叹了一声,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事说起来,就是无妄之灾。” “赈灾银两丢失那日,恰逢狂风暴雨。我们祈川县有不少地方年久失修,下官生怕县里百姓的房屋撑不住倒塌,遂领着人四处巡视。结果就在南门附近遇到了求救,说是赈灾银两在官道被劫。” 陈留回想起当时的事,面上止不住地生出了悔意。 沈修瞧着他这神色顿时若有所悟,冷不丁地追问道:“然后你该不会就正巧撞上了屠杀现场了吧?” 沈修还记得当初传回京都的消息是护送赈灾银两的几十号人全都被杀。而现在能让陈留如此后悔的,沈修也只能猜出这一点了。 陈留闻言却没有去看沈修,而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差不多吧。下官当时就留了人去喊其他衙役,又带着王捕头一同赶去救人。没想到一到那里,便瞧见御锦卫和一群侍卫在那里搬箱子。” “下官初见时还以为是御锦卫们及时赶到,护下了赈灾银两。未曾想我与王捕头刚松了口气,便见那边的御锦卫冲着我们拔刀!” 陈留说起这事来,眼中还残留着惊恐之色。脑海中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了当日刀光划破雨幕砍向自己的场面。 叶殊盯着他看了几眼,方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后来有人拦下那些御锦卫,是你口中的那群侍卫做的?” 陷入回忆中的陈留被叶殊这一问问得回了神。 他先是定了定神,才道:“是的!当时是那群侍卫的头领拦住了御锦卫,留了我和王三秋王捕头一命。不过,作为交换,我需要成为高大人的耳目,为他盯着祈川县的一切。” 沈修听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难怪了。我就说赈灾银两被抢一事这般大,怎么到头来压根就没有官员被治罪。你这官职,也是高加士替你保下的吧?” 沈修这最后一句话是问陈留的。 陈留利索地点头承认了,道:“是的。他们还有用到下官的地方,自然不会让下官就这么出去顶罪。” “可是也不对啊,他们就这么相信你?不怕你会阳奉阴违?”沈修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对劲,当即便提出了疑问。 陈留却因此而露出了苦笑,道:“这祈川县,自从下官答应之后,已经来了不知道多少眼线和御锦卫了。若是下官敢有丝毫异动,肯定当晚就会暴毙。” 正看着自己的指甲,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叶殊忽而一抬眼,对着陈留问道:“那你现在是受了谁的命令来服软的?” 陈留闻言又是一叹,无奈地道:“叶大人,您也不必明知故问了。御锦卫无处不在,这一点您应该比下官清楚。下官只负责跟您说清楚这些,至于其他目的,下官不知,也没敢问。还望叶大人莫要为难下官了。” 陈留说着,结结实实地给叶殊磕了个头,心中倍感疲惫。 叶殊盯着他的头顶看着没说话。倒是沈修瞧着有些不忍,转头就看向了叶殊,却也没有贸然出声提议。 叶殊也没考虑太久,便伸手一撑扶手站了起来,道:“罢了,不知陈大人的房间可备好了?” 陈留一听叶殊这是不准备跟自己计较这事。 他顿时喜笑颜开,立马直起了身子,连声应道:“备好了备好了!叶大人这边请!下官为您带路!” 第129章 问消息 叶殊的房间,是陈留早就备好了的。沈修的房间,则是在叶殊答应过来县衙住后才临时让人加快速度整理出来的。 -- 第228页 县衙也就这么大,能供人居住的,除了一间让衙役捕快临时休息的住所外,也就只有后宅了。 在被陈留领着入了后宅的时候,叶殊和沈修还有些不自在。 可当他们发现,他们两个所住的屋子与陈留是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后,他们便又淡定了。 毕竟,像这种主卧房和客房在一个院子的小地方,想来就算陈留想要给他们两个单独安排一个院子,也是有心无力的。 陈留将叶殊和沈修带到了两间房间的门口,便准备告辞离开了。 他毕竟是知县,每日里还是有事情需要处理的。除非叶殊亲口让他留下,否则他肯定是能溜就溜的。 背着包袱的叶殊对于陈留想走的事并不在意。 她随意地点了下头,算是允了陈留的告辞。 可在陈留转身欲走之时,她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回身道:“对了。我们此次来你这祈川县,是奉了陛下之命,特来寻一种奇石回去,作为皇后娘娘的生辰礼物的。你身为本县知县,这些日子也让人帮忙打探一下吧。” “奇石?”陈留闻言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县里竟然还有一种土特产是奇石。 对于这种他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事,陈留也没敢一口应下,而是谨慎地问道:“不知那奇石长什么样?有何特征?” “本官又没见过奇石,怎知它长什么样儿?至于特征,陛下说了,那石头会发光。你照着这一点去找吧。” 叶殊应得理直气壮,虽说看上去并没有发火的模样,可还是让陈留忍不住一缩脖子,压根没敢再问,直接领命离开了。 陈留这一走,叶殊也没再在外头站着,而是抬脚进了屋里。 沈修在回自己屋里和到叶殊那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在了叶殊身后进了她的屋子。 “叶殊。陈知县那里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我们接下来要不要出祈川县找找?” 沈修跟着叶殊一起在桌子旁坐下,口中小声地问着话,随手就将包袱放到了桌子上,转头盯着叶殊看,等着听她的意见。 叶殊也将包袱放到了桌子上,边坐下来边轻声应道:“荒宅那边和知县这边两条线都废了。我也觉得那些银子应该不在县城里头。不过……咱们等会儿还是先去问问消息吧。” “问消息?”沈修微讶。话刚说完便自个儿反应过来了——这祈川县虽说被御锦卫外司和高加士的人给霸占了,可内司也不是吃干饭的啊! 明白过来的沈修先是恍然大悟,后又蹙着眉露出了担忧的模样,问道:“可是,你若是联系你们的人,那岂不是会将他们给暴露出来?这样会不会害了你们内司的兄弟?” 叶殊可是知道沈修其实并不怎么想跟御锦卫扯上关系的。现在听他竟然在关心内司的人,她不禁诧异地多看了他几眼,才给他解释起来。 “你应该知道,我们御锦卫最常做的事,就是监察天下吧?所以,论起暗地里调查这种事来,一般人都比不过我们御锦卫,更加没那本事去发现我们御锦卫的暗探。换而言之,高加士放在祈川县的那些耳目不用管。” 叶殊说到这里特意停了一下,见沈修明显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才又接着道:“而外司的那群家伙,他们调查事情的能力确实很强,比我们内司的人要强。这也就说明,就算我不联系我们内司的探子,他们外司的探子还是会发现我们内司的探子的。” 沈修听得似懂非懂,又多问了一遍以求确认,道:“你的意思是,现在外司和内司的探子其实已经知道对方的存在了。只是并没有挑明,而是处于一种心照不宣的状态?” “对。所以你有时间担心这个,还不如回去换身衣服。”叶殊说着,站起身来拿着包袱走向了里头的床铺。 她虽然没有明说,可沈修还是领悟到了她这委婉的赶客。 “行。那我现在就回去换身衣服,过会儿再来找你啊。”沈修冲着叶殊的背影说着,拿起了包袱转身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帮叶殊将房门给关上了。 叶殊将自己的包袱往床上一丢,边解了斗篷边走回了门边将门栓拴好,这才又回了床前换了一身深红色的衣裳。 她刚将手腕的束袖整理好,外头便传来了沈修的呼喊声:“二郎!你好了没呀?哥哥我等了好久了,你快点啊。” 沈修那声“哥哥”一出,叶殊手上动作一顿,忍不住一蹙眉,只觉得心里头有些别扭,却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别扭了。 她只想了一瞬,便直接将其抛之脑后了。 叶殊这一次没有披上斗篷,却还是带上了她的虎首刀。 她转身走到了门边将房门打开来,转头瞧见了正倚着她屋子墙壁站着的沈修,以及她屋子对面,正缓缓合上的窗户。 叶殊目光微动,瞬间明白沈修为何会突然这般大声地自称“哥哥”了。 她当即顺着他这话笑道:“这不就来了吗?大哥你总是这么急躁可不行。再这样下去,只怕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你了。” 叶殊这话笑意明显,听着就像是熟人之间的玩笑话。 沈修转念间便猜到了叶殊的用意,立马一笑,同样宛若开玩笑一般,道:“不怕!若是当真没有姑娘嫁给我,那我就将就一下跟你在一起得了。只有我们兄弟俩的话,日子肯定比娶妻舒坦。” -- 第229页 叶殊知道沈修这话只是顺着自己的话编出来糊弄对面屋子里的人的。 可在听完沈修这话时,她心里还是止不住地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似乎有着那么一点点的欢喜感。 可惜,这情绪来得虽快,叶殊也还是转头就将其压在了心底。 她又宛若亲朋好友笑闹一般,道:“我才不要呢。你若是当真跑来跟我住,我不被烦死才怪哩。” 沈修知道叶殊这是在扮演一个弟弟可能会有的反应,并非出是她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态度。 可听到叶殊拒绝之后,沈修还是止不住地生出了些许失落感。只是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转而笑道:“别这么无情嘛。最多等会儿我请客,如何?走走走,这祈川县还蛮大的,我们今天可得接着逛逛才行!” 沈修说着,伸手抓住了叶殊的手腕就往外走去。 叶殊在随着他一起往外走的同时,还不忘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呀,今天我可不会给你省钱!” 沈修听着叶殊这话,眼中笑意浓了几分,乐道:“行呀。你大哥我小有余钱。你今天就算是想将这个祈川县的东西都吃一遍,我的银两也管够!” 叶殊和沈修两人保持着正常的音量,一路边聊边出了后宅区域,又一块儿说笑着出了县衙的大门。 随后,叶殊便领着沈修直奔最热闹的街道而去。 当叶殊领着沈修逛了大半条街,又拉着他一起进了一家茶馆时,沈修还有些怀疑叶殊是不是把他刚刚糊弄别人时说的那番话当真了,现在只是单纯地拉着他一起逛街,要他请客。 直到叶殊入了茶楼一楼的雅间,挪开了角落的花盆和架子,再掀开了地板,露出了里头那条灯光昏暗的暗道!沈修才彻底确定,叶殊确实是来找暗探打听消息的。 只是,当沈修与跟在叶殊身后,踏入了这条长长的石砌楼梯之后,他又忍不住想要吐槽这暗道的设计。 沈修虽然还是第一次见到暗道这种东西。可单从他现在的体验来看,他也能看出这条暗道的不合理之处。 就好比,越是深入底下便越是觉得气闷。 又好比,这楼梯又长又窄,若是有人在入口处射箭,那楼梯上的人将躲无可躲。 沈修心中想说的话虽多,可自打入了这暗道后,他却是直接闭口不言。打定主意只看不说,免得给叶殊惹麻烦。 叶殊对于他的安静初觉奇怪,待到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了。 沈修这般体贴,叶殊自然也不会拒绝。 她只是带着浅笑,大步走在前头带着路。没一会儿,两人便瞧见了前头的一片半圆形空地。 叶殊和沈修看着堆满了一半空地的小箱子,两人心都跳漏了一拍。刹那间还以为自己这是误打误撞地找到了那批银子了! 结果就在他们准备上前查看前,坐在另一边空地上写着什么的人抬起了头来,警惕地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来这货窖里?!” “货窖?”叶殊和沈修异口同声地诧异反问,对对方这话深感惊讶。 刚刚问话的人闻言目光微闪,正想再开口说话,便注意到叶殊腰间挂着的虎首刀! 他那警惕之色顿时愈发明显起来。可未等他有所反应,叶殊已经将自己那块属于御锦卫内司司承的腰牌给丢了过去。 “御锦卫司承叶殊,奉命过来找银子的。”叶殊一句话介绍完自己的来历,又伸手一指那堆箱子,问道:“这些都是什么货?” 第130章 寻找 那个写字的人一见叶殊的腰牌顿时松了口气,二话没说先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方才说道:“祈川县内司暗探白无,见过司承大人。” 叶殊和沈修闻言微讶。 沈修不好开口,叶殊却是没什么估计,当即便问道:“白无是你的代号?” 刚单膝跪下的白无似是对这等疑惑习以为常。 他只是无奈一笑,抬头对着叶殊道:“白无是本名。属下倒也希望能有个代号。只可惜,能力不够。” 叶殊看了白无那留着大胡须的脸沉默了一下,最后也没对他这名字发表看法。 她只是又一指那些箱子,再一次问道:“起来吧。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谢大人。”白无站起身来,转身就往那边的箱子走去,口中不忘解释道:“大人,这些都是用来糊弄他人的货物。装的是这家茶馆泡茶用的茶叶。大人请看。” 最近祈川县只为了赈灾银两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白无瞧见叶殊的时候开始,便已经猜到了她来这里的目的多半与这事有关。 是以,现在为了让叶殊安心,白无压根不用叶殊多说,便主动打开了一个箱子,让叶殊瞧见里头那一包包用油纸包好的茶叶。 “这些箱子里都是这样子的茶叶。大人若是不放心,属下可以为您打开瞧瞧。”白无笑得恭敬,提议也自觉颇为贴心。 可叶殊却只是拿起了一包茶叶掂量了一下,便随手将其放回了箱子里,道了一句:“不用了。” 叶殊一开始是怀疑这些箱子里装的是赈灾银两。可现在看着白无这神情自若的模样,她心里便明白了。 要么,这些箱子里装的确实是茶叶。要么,白无已经做好了完美的伪装,压根就不怕她查看。 无论事实会是哪一种,叶殊都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 第230页 同时,白无毕竟是他们内司的暗探。 除非证据摆在面前,叶殊也不想随意去怀疑一个暗探。 带着这般的想法,叶殊在将茶叶放回后也没有再说其他废话,而是直入正题,道:“白公子,我今日来找你的目的,想必你也是能猜到的。我们就不说废话了。赈灾银两的事,不知你知道多少?” 白无听着叶殊对自己的称呼只是眨了下眼,转念间便明白,叶殊这般做,是在防止隔墙有耳,杜绝他暴露暗探身份的可能。 白无的笑容顿时真切了几分。 他抱拳行了个半礼,才道:“叶大人询问,小人自然知无不言。” “赈灾银两肯定不在祈川县城内,也不在附近其他城市之内。小人斗胆猜测,那些银两,应当是被人藏在了祈川县附近了。” 白无说起了这事来神情严肃了些许,却并没有喜色。所用词汇也是以推测类的不确定词语居多。 叶殊并没有对此而感到不悦或者生气,只是平静地道:“说说过程。” “是。”白无领命,又斟酌了一下用词,道:“事发当日,恰逢狂风暴雨。许多线索早在那日便被冲刷个干净了。后来我等领命过来调查之时,也是大雨不断。” 白无一想起当初过来之时那糟糕的情况,还能记起那糟心的感觉。 不过,他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绪,又接着说道:“直到后来天放晴了。属下找了个由头去案发地点看了一下,发现附近的树干上有划痕。看那模样,很可能是装银子的箱子给撞出来的。可惜,那划痕只持续了一小段路便消失不见了。” “后来,属下经过排查,发现唯有附近的中横山嫌疑最大。只是,中横山太大,小人人手不足,并未发现赈灾银两。” 白无说着低下了头,也不知是因为觉得自己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而感到愧疚,还是担心自己的神情不能让叶殊满意,怕她瞧见后会想骂人。 叶殊没去在意白无的小动作。 她只是顺着白无这话想了想,问道:“你们可曾打听过,银两被劫的那几天,这附近有何稀罕事?” 白无闻言先是回想了一下,才道:“小人有打探过。不过那些天雨一直在下,百姓就算有出门,也是在城里活动,并未出城门。是以,打探不出什么异常来。还望大人赎罪。” 听到这等回答,沈修拧了一下眉,依旧没说话。叶殊则是神色不变。 她略微想了想,便道:“罢了,你能查到这种程度已是不易。” 叶殊说完,转身往楼梯那里走去。 从沈修身旁路过时,她还偏头对着他说了一句:“我们走。” 全程沉默的沈修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便跟着叶殊一起走上了楼梯。 叶殊这问完就走的做法,是白无所没有预料到的。 他愣愣地看着叶殊和沈修转身。直到他们踏上了石梯,他才回过神来,赶忙大声问道:“司承大人!不知小人之后需要做什么?” “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当我们没来过就行。”叶殊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与沈修一前一后地回了地面。 在将花盆和架子放回原位后,沈修和叶殊转头瞧见了桌子上放着的热茶。 沈修上前伸手摸了摸茶壶,感受了一下温度后,收了手回头对着叶殊说道:“还有点儿烫手,应该刚放下没多久。” “那我们再坐一会吧。”叶殊随口应了一句,当真走到了桌子旁坐下。 沈修手里正拿着茶壶,见状直接拿起了茶杯倒了两杯茶,道:“那就把茶喝光了再走吧。这可是花了钱买的,别浪费。” 沈修说话间已经倒完了茶。 他将其中一杯放到了叶殊的面前,才拿着自己的那杯茶在旁边坐下,道:“对了。你接下来想去哪里?路边还是中横山?” 叶殊思索了片刻,端起了杯子喝了口茶,道:“现场吧。这事要趁早。虽然我们已经晚了,不过还是能早多少早多少吧。” 沈修闻言点了下头表示赞同。可下一刻又露出了迟疑的表情,问道:“等等,那你知道具体地点是在哪里吗?” “我一路跟你同行,你说我知不知道?”叶殊理直气壮地反问完,便和沈修一块儿陷入了沉默,不期然地想起了这个问题所带来的问题。 既然他们现在两人谁也不知道位置是在哪里。这也就说明,他们需要去问知道的人。 而这个知道的人,从目前这情况来看,定然就是白无了。 可当叶殊和沈修想起了刚才那长长的石梯后,两人皆是控制不住地生出了拒绝的想法。 就在他们犹豫着究竟要不要直接放弃去询问白无的时候,他们刚刚挪动的花盆和木架旁边的地面突然被人从里头推起! 叶殊和沈修瞬间警惕起来,叶殊更是将手放到了刀柄上,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架势。 却没想到,下一刻白无的脑袋就从底下冒了出来! “白无?”叶殊和沈修异口同声地喊了他一声。 白无闻声抬头。瞧见叶殊和沈修两人后,他顿时笑眯了眼,边从地下爬上来,边道:“太好了,小人还以为会错过呢!” “叶大人,这是小人所绘的周边简要地图,还请叶大人收好。”白无连自己身上的尘土都顾不上拍一下,立即拿出了一张叠起来的宣纸递给了叶殊。 -- 第231页 叶殊接过后低头打开一瞧,便发现是一张画了大致方位,还标记了地形的图。若是不太讲究,也勉强能算是地图。 叶殊确认了这张图的内容后,又仔细地看了看上头那些笔画的墨水痕迹。确认了这张图并不是现画的后,她才露出了笑容来,道:“多谢。” “大人客气了。”白无见叶殊是真的高兴,顿时便安心了些。 他简单地说了两句后,便又回了底下的货窖中。 叶殊和沈修两人又在茶楼中坐等了好一会,研究着那张地图,将那壶茶都给喝完了,才一块儿回了县衙休息。 次日一早,他们便骑了马儿到了赈灾银两被劫的官道旁转了几圈。 可惜,却同样是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发现。而他们发现的唯一一点,还是白无先前说的痕迹问题。 最后,沈修和叶殊又无奈地将目光落到了中横山。 他们打着找奇石的名头,连去了山里头好几次,却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终于,在又一次翻完了中横山后,刚走到山脚的沈修忍耐不住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抱怨道:“叶殊,咱们找了这么久,连个箱子边角都找不到,这明显就是有问题啊!你说会不会那些东西压根就不在山里头?” “不在山里头又能在哪里?这祈川县附近可都是地广树稀,唯一看上去好藏东西的也就只有这中横山了。”叶殊也同样心里有些急躁。 可看着沈修这烦恼的模样,她最终还是压下了心里的烦躁,转而安慰起沈修来。 叶殊所说的这一点,沈修也是知道的。可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会越发因为找不出来问题而感到焦急。 “唉,我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庆幸他们当初是从北门出来的了。北门这边虽然只有一个中横山,找起来比较容易。可若是他们是从其他门出来,我们能搜的地方也会比较多,希望也就比较大了!” 沈修这一番话说得像是小孩子赌气,却偏偏就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若是合适的山多,他还能安慰自己是还没搜查到罢了。哪像现在这样,找又找不到,连自我安慰都没办法!当真叫人郁闷至极! 第131章 意外颇多 沈修心情郁闷,随口抱怨了一句,实际上却没放在心上。 倒是叶殊怔了一怔,像是被他提醒到了一般,蹙着眉下意识地重复叨念道:“北门……北门……” 沈修刚在石头上坐下来,正想要休息一下时便听到了叶殊的喃喃自语。 他顿时眼睛微亮,期待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不知道算不算。”叶殊回过神来应了一句,心中继续琢磨着,人却是无意识地走到了沈修的身边坐下。 “我是在想……北门,那批赈灾银两是从北门走的。”叶殊口中说着,思绪也随之逐渐清晰起来。最后一转头,对着沈修问道:“可是,遭了水灾的,不是南边吗?” 沈修一开始见叶殊走过来与自己一起坐在这么小的一块石头上,他心里还有些紧张和欢喜,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往旁边挪一挪。 结果却是听到了叶殊的这个问题,沈修登时便收回了乱飘的思绪,转而顺着叶殊这话一想,刹那间也惊讶了。 “对哦!南边遭灾,那批赈灾银两为什么不从南门运出去?反而非要走完全相反的北门?!”沈修感觉自己如醍醐灌顶,刹那间便注意到了自己之前忽略了的地方! 叶殊飞快地思量了一下,便猛地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又猛地停了下来,回头对着刚站起来的沈修问道:“沈修,你是在京都长大的对吧?” “嗯。我是京都人。”沈修点了头应了,有点儿猜到叶殊想要做什么了。 叶殊对这个回答心里有数并不意外。多问这一遍,也只是想要确认一下罢了。 在得到回答后,她立马问起了最重要的事,道:“那你可记得京都四个城门外头的道路都是什么样的?有何不同?” “你是想问有什么是北门这条道上有的,而其他道上没有吧?”沈修不答反问,想要先问清叶殊的真正想知道的问题。 叶殊也没想隐瞒,当即点头承认了:“没错。他们既然刻意选了北门,定然是因为北门这条道上有特别的地方。并且,这个特别的地方足以令他们费心思让银两名正言顺地从北门运出。” 沈修听完了叶殊的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尽量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才道:“若论官道的平坦程度,那四个门的路没什么区别。” “若是环境的话。北边这边地势平坦些,官道两边多是稀疏的树木。东边那条路虽然也平坦,但是土里有碎石头,也就只有一条官道好走一点。西边多山地,很适合埋伏。南边有一条河。不是很深,但官道是绕过了河的,所以会绕点儿路。” 沈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好好地想了想后,才道:“差不多就这些了。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叶殊站起身来,伸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道:“他们若是想要将银两运走,从南门走水道会快很多。而且杀人后弃尸也容易,直接往水里一丢便不容易留下痕迹了。可他们偏偏没有选择从南门走。” 叶殊说着,将地上那表示河道的曲线给抹了,道:“所以,他们很可能并不想将银两运往远处。” -- 第232页 沈修听得连连点头,又顺着她这思考方式,伸手将西边表示山林的线也给抹掉了,道:“那他们应该也不想将银两藏在山中了。否则的话,西门外有座山上有不少天然的洞窟,他们将东西藏那里会更方便。” 叶殊点点头,赞同了沈修这话。 她低头看向了剩余的两个代表着北边和东边的两个圆圈,沉思着没有立即开口。 倒是沈修细数起了这两者的相同点和不同点,道:“剩下的这两个方向,沿途都有一座山。官道旁边的树木也全都不是很茂密。不过若是非要比较的话,还是东边的树木壮实点,也茂密一点。” “哦,对了,东边土里的石头多,不过那边有个大湖。北边路虽平坦,却连条小溪都没有。祈川县这儿的用水都是来自他们自己打的井。” 沈修提起那个湖时也没多想,反而是叶殊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先前被迫泡了大半夜湖水的事。 她的神色瞬间有些不自然,不过转瞬间又压下了所有不适宜的情绪,道:“他们选的是北门这条路。那也就是说,他们在意的不是湖水的问题,那就只剩下土地的不同了。” “土地?那边有碎石子这边没有?总不会是因为怕石头硌脚吧?”沈修随口问了一句。 话刚问完,他便和叶殊一样,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他们两个同时低头瞧了一眼地面,又抬头看向了对方。 瞧着对方那与自己极其相似的神情,他们心中都明白,对方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叶殊,那我们带上铲子挖去?”沈修跃跃欲试,好不容易才猜到可疑地点,这让他颇有种想要立马查看自己这猜测是否正确的冲动。 叶殊则比他冷静一点。她虽然也很想现在就去将赈灾银两挖出来,可她却也思考了其他问题。 她选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道:“不急。单凭我们两个,在没有确定地点的情况下,只怕不等我们找到东西,就已经打草惊蛇,让他们抢先转移东西了。” “那不如我们找人帮忙挖吧!只要保证路上一直都有人,他们肯定就没办法明目张胆地转移东西了!” 沈修说得兴致勃勃,只觉得自己这个办法虽然笨了点,当其实也还不错。 言罢,他见叶殊并没有否定自己,反而看上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又道:“不过,我们现在毕竟是在祈川县,不是在京都。我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足够多的人来帮忙了,你那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没?” 叶殊闻言回头对着沈修一笑,笑容中带着些许狡猾的感觉,道:“有,不过有点儿麻烦。还需要你帮个忙搭把手。” “行!乐意之至!”沈修虽不清楚叶殊需要他帮什么忙,却还是一口应下了。 可等到他半夜被叶殊拉出门,踹了好几个御锦卫的门,将他们给打服了之后。他才总算是明白了叶殊为何要半夜出门,还在临行前塞给他一条挡脸用的面巾了。 只因被踹门的御锦卫,都是外司的御锦卫! 若是没这面巾,对方说不定就会迁怒沈修了。 沈修虽说并不怕外司的人,可多一事总归不如少一事。他也就老老实实地保护好自己的面巾了。 在趁着月黑风高,将外司的几个领头人都给武力说服后,叶殊和沈修便回去县衙休息了。 他们两个有想过那些外司的人会阳奉阴违,却没想过他们会这么快便有所行动! 像这等一早推开门,便瞧见了候在门外的御锦卫的感觉,沈修是第一次遇到,叶殊也是第一次遇到。 “叶司承,沈大人。我们大侯爷有请。”等在门外的御锦卫抬手抱拳,口中说着有请,可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带着一股傲慢的感觉。 沈修和叶殊两人对面前这个御锦卫的态度倒是不怎么在意,反而因为那句“大侯爷”而神情微变,下意识地转头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谁呀?”沈修双手环胸,故意大幅度地转动脑袋,肆意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两个御锦卫,眼中的轻蔑之感分外明显。 那两个御锦卫闻言一皱眉,明显对沈修这态度有些不满。 可在想起沈修是他们大侯爷要请的客人,他们又按捺下了那股子火气。刚刚张嘴准备自报姓名,便听旁边没开口的叶殊说话了。 “沈修,你问这些做什么?不过是两个无名小卒罢了,何须知道他们是谁。”叶殊用着懒洋洋的语调跟沈修说着。 言罢,她才转头瞥向了那两个御锦卫,道:“你们两个,把御锦卫的腰牌拿出来看看。” 那两个御锦卫闻声看向了叶殊,瞧出她看他们的目光中带着的蔑视和冷意,二人顿时气上心头。 刚才开口的那个御锦卫咬牙切齿,道:“叶殊!你们内司这是要管到我们外司的头上了吗?我奉劝你一句,你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吧!” “就是!你们内司与我们外司互不相干,我们的腰牌凭什么要拿给你看?!”旁边的御锦卫也出声了。 他的模样是气恼的,可就是这嗓音听上去不像是在发怒,反倒像是在抱怨。 叶殊对于他们这指控般的话却全然不在意。 她直等到他们两个说完了,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问道:“你们说完了?说完了就将腰牌拿出来吧。当然,若是不拿也成。” -- 第233页 叶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那两个御锦卫因着她最后一句话而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才又慢腾腾地道:“那就按照假冒御锦卫来处理。” 沈修对他们御锦卫的规矩没了解,闻言心中困惑,忍不住问道:“那是怎么处理?” “当然是杀了呀。”叶殊说着,忽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挂在腰侧的虎首刀却慢慢被拔出鞘! 第132章 打起来了 沈修低头盯着叶殊的虎首刀看了三秒,便果断放弃研究她这是又在吓唬人,还是当真想要杀人。 对面的两个御锦卫却被叶殊这拔刀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们纷纷往后一跃,同样抬手握紧了刀柄,一副随时准备反击的架势。 “叶殊!你这是想要违抗大侯爷的命令吗?!”左边的御锦卫大声质问着,没有丝毫忌惮惧怕的模样,反而满是愤怒。 叶殊对此回以一个冷笑,手中虎首刀也随之出了鞘! 她的刀尖直指对面两人,道:“你们大侯爷关我们内司什么事?我们内司的人听他的话,那是给他面子,却不是本分。你们两个冒牌货连这个都搞不清楚就敢来这里骗人,怕不是赶着去投胎吧?” 叶殊这话里挑衅的感觉满满。再加上她那拔刀的动作,对面两个御锦卫心中一惊,也同样将自己的虎首刀给拔了出来! 他们刚准备将防御的姿势摆好,对面的叶殊却冷不丁地冲了过来! 她的速度很快! 体内内力运转,脚往地上一蹬,人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 她先是往左边那个御锦卫的旁边冲去。趁着对方惊慌失措至极,手中虎首刀一划,那个御锦卫手中的虎首刀落地,右手手腕血流如注! “啊!”那个御锦卫痛呼一声,刚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叶殊已经一个转身,左手往后拉着那人的肩膀,同时抬脚一踹他的腿! 那个御锦卫顿时站立不稳,整个人往后倒去,“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叶殊早在他开始往后倒去时便松了手,此刻更是抬脚往那御锦卫的肚子上一踩,同时侧身躲开了另一个御锦卫挥下来的刀! 叶殊不等对方变招便手腕一转,让虎首刀刀刃向上,抬手向上挥去! 御锦卫的虎首刀皆是十分锋利的好刀。 若是叶殊这一下砍实了,对方的这条胳膊肯定会被砍飞! 这一点叶殊知道,但她还是面不改色地挥出了这一刀。 她旁边的御锦卫也知道。因此,在看到叶殊这一挥后,他登时变了脸色。 他慌慌张张地将刚刚砍下去的虎首刀又按着原来的轨迹举高,人也跟着慌忙往后退去,想要拉开与叶殊之间的距离。 叶殊一刀挥空也不恼,她那踩在另一个御锦卫肚子上的脚一用力,整个人的重心便落到了那个御锦卫的肚子上。又抬起了另一只脚对着刚退出一步的那人猛地一踹! 被踩到肚子的御锦卫一张嘴,血就从嘴角涌了出来! 被一脚揣在胸口的御锦卫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体内气息翻腾不休,喉咙里也有些许血腥味,胸口更是闷得慌。 倒是叶殊一脚踹完后退一步,从地上那人的肚子上站到了地上。 她看了一眼正一脸痛苦地躺在地上的御锦卫,又抬眼看向正捂着胸口一脸惊惧地看着自己的御锦卫,忽而一笑,问道:“你们两个这么差劲,该不会真的是外司的人吧?” 那两个御锦卫刚刚还以为自己是在劫难逃了,没想到叶殊竟然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感受到活命机会的两人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慌忙点着头。 还能站着的那个御锦卫更是立马伸手入怀摸出了自己的腰牌来,边小心地靠近叶殊,边道:“我们真的是外司的人,这是我的腰牌!” 那御锦卫小心地将腰牌递出。见叶殊伸手接过,他才又谨慎地握着虎首刀站在一旁,等着看她的反应。 叶殊只是瞥了他一眼,便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腰牌。 她先是瞧了瞧样式,又颠了颠重量,最后随手一抛,将腰牌扔回了对方的怀里,道:“还真是外司的人啊。” “是呀是呀!”那御锦卫连连点头,明显松了口气。 叶殊一言不发地等着他点够了头,才慢腾腾地将剩下的话给补全了,道:“难怪武功这么差。” “额……”那御锦卫顿时宛若被掐住了脖子。点头的动作骤然一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了。 叶殊却没在意他是何反应。 她只是随手将自己的虎首刀往地上躺着的那人身上抹了两下,勉强擦掉了上头的血迹,才道:“算了,既然你们不是什么冒牌货,那就滚吧。” 那御锦卫闻言又是一皱眉,满脸为难之色,道:“可……可是我们大侯爷有请……” “有请?你们那样也算是请?”叶殊嗤笑一声反问着,转身走向了沈修,漫不经心地道:“你们还是另外找人来请吧。” 那御锦卫闻言又露出了恼怒的神情,可在叶殊走到了沈修的身边回过身来的时候,他又下意识地收敛了神情,就怕叶殊一个不高兴,又打自己了。 “那……我们先行告退。”那御锦卫低头抱拳,言罢还悄悄地抬眼去看叶殊。 见到叶殊点了头,他立马蹲下身扶起了自己的同伴,又捡起了对方掉落在地的虎首刀,便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 第234页 沈修旁观了全程,直到那两个御锦卫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对着叶殊问道:“你真要见王候啊?” “嗯?不是啊。”叶殊微讶。一句否认的话听得沈修刚觉得有些安心,她便话锋一转,道:“是我们一起去啊。” “诶?可是我又不是御锦卫,王候找我做什么?”沈修略感意外,后又想起,刚刚那两个御锦卫过来请人时,好像确实也有提到他。 只不过后来被叶殊将话题扯到了御锦卫内司和外司上头,那两个御锦卫才会说着说着变成跟叶殊一人说了。 可即便是想清楚了,沈修也还是觉得困惑。 明明自从来到祈川县后,他都是处于听叶殊的话行动的状态。 王候就算是因为他们快要发现那批赈灾银两而焦急,也应该是冲着叶殊去才对。 找他?沈修甚至都不觉得自己具有被别人挑拨离间的分量。 毕竟只要不瞎,都能看出他现在孤身一人,就算想要跟叶殊对着干也没那条件。 叶殊不知道沈修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听完了沈修的困惑,还真顺着他这话思考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推测,道:“或许,他只是不想得罪你?” 沈修回过神来,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叶殊的意思,问道:“因为我的身份?” 叶殊点头。 猜测得到肯定的沈修不禁咂舌,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不过,总归还是有些郁闷的。 “算了算了,管他为什么请我们呢,反正他们还得再来一次。”沈修只思考了一小会便放弃了。 这么多年来,“平遥王次子”这个名头就像个光圈,让他闪闪发光,令别人不敢怠慢他。可同时也像是一个枷锁,将他牢牢地困在了这个光圈之下,所言所行束手束脚。 沈修也气过,闹过,别扭过。 不过随着年纪渐长,他也看开了。 反正自己确实是平遥王的儿子,也确实是普普通通的大理寺丞沈修。 其他人一眼看过来只能瞧见自己身上那个名为“平遥王次子”的光圈,那分明就是别人有问题。他没必要为了一群有问题的外人而跟自己的亲人闹脾气。 以前是如此,现在也一样。 沈修应完了话,本来没想再谈论王候的事的。 可他刚想换个话题,便又想起了什么,只好继续问道:“对了。那我们现在还去挖地吗?昨晚找的那些御锦卫会不会都跑了啊?” 沈修昨晚跟着叶殊到处跑时还真没想到这一点,直到刚刚那两个陌生的御锦卫找上门,沈修才注意到了这一点。 其他的暂且不说,王候能得到消息,只怕就是他们昨晚找的那些御锦卫中有人告密了! 如此一来,那些告密者想来也不会留在原地等着叶殊和沈修去报复他们才对。 叶殊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可没打算自己一人苦哈哈地去到处挖坑。 她略一思索,便转身往院门走去,笑道:“走。御锦卫能跑,衙役们可跑不了。现在当然轮到陈知县大显神威的时候了。” “衙役?”沈修惊讶地重复了一遍,神情带着明显的嫌弃。 这不是他看不起人,而是那些人往日里那散漫的模样,当真让沈修欣赏不起来。 他跟在了叶殊的身边走着,忍不住偏头对着叶殊提醒道:“你确定要找他们帮忙挖?说不定他们会阳奉阴违帮倒忙的哦。” 叶殊一点头,看上去并不怎么在意,道:“放心,关于这一点,我早就已经想好了。那群衙役捕快不怕我们,让他们做事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偷懒。所以,我打算连陈知县也带上,让他帮忙看着那群懒家伙。” 沈修闻言一挑眉,下意识的琢磨了一下,便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来,道:“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是你不担心陈知县不答应吗?” “不答应?”叶殊闻言笑得有些邪气,反问道:“你觉得他们敢吗?” 沈修默默地回想了一下陈留每次见到叶殊时的拘谨模样,眼中顿时多了几分笑意。 他也没有刻意回答叶殊的话,只是跟着他一起出了院门,又一块儿去逮人带他们找陈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补纯爱番,甜得掉牙,笑得肚子痛,看完还怅然若失的。 就,我们大家的河合庄,和,稻荷恋之歌,这两部真的是太棒了! 第133章 这是御锦侯? 被叶殊和沈修找上的陈留先是一懵,后便知道自己这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了。 可他却没敢拒绝叶殊这要求。只好赔着笑,按照叶殊所说的将人给喊齐了,连铲子都人手一把地带在了身上。 叶殊和沈修瞧着那一排排的人准备妥当,刚想吩咐下去让人出发,他们的身后便又传来了陌生的声音:“叶大人、沈大人安好。” 身后的声音不大,却显得温和有礼。 若非叶殊和沈修对面那些衙役和捕快的神情带着明显的惊讶和惧意,叶殊两人还真不一定能猜得出来说话的人是御锦卫。 叶殊和沈修回眸,上下打量了一下走过来的两个御锦卫。 这两个御锦卫明显不是先前的那两个。 这次过来的两人瞧着比之前两人要友好得多,也没有那种显而易见的傲慢。这一点倒是让叶殊和沈修两人多了些好感。 -- 第235页 不过,叶殊和沈修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两个御锦卫靠近。 “叶大人,沈大人。”那两个御锦卫一走进便齐声喊了一句,还一同抬手抱拳行了个半礼。 随后,左边的那个御锦卫才带着浅笑,神色恭敬地道:“两位大人。实不相瞒,我们大侯爷关注两位大人已久。今日听闻两位大人聪慧过人,我们大侯爷心中欢喜,迫切地想与两位把酒言欢。还望两位大人莫要推辞。” 那御锦卫言罢,还侧过身子摆了一个“请”的姿势。 客气,恭敬,却又不容拒绝。 叶殊和沈修都瞧出了对方那看似温和的外表下所藏着的强硬,可他们二人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或者应该说,若是来的御锦卫当真是客客气气畏头畏尾的话,他们反而要怀疑一下对方的用意了。 像现在这般的情况实际上刚刚好。 沈修对于去不去其实没什么想法和避讳的。他干脆偏头去看叶殊,等着她给出一个回答,他再直接与叶殊意见一致就行了。 叶殊察觉到了沈修的视线,顺势回看向了他。瞧着他那等待的神情,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叶殊心中顿时有些无奈感,却也没有一口拒绝他。而是在思考了一小会之后,点头道:“既然大侯爷喜欢大白天喝酒,那下官自然只好相陪了。你们前头带路吧。” “对,你们带路吧。”叶殊话一说完,沈修立马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是,二位大人这边请。”那御锦卫笑着道了一句,便转身与另外一人一起在前头领路。 叶殊和沈修都没多考虑,便跟着那两个御锦卫走了。唯独留下的陈留急得快要跳脚了。 他这大早上地把所有衙役和捕快们都找来,为的可不是在这里干站着。 现在叶殊和沈修二话没说就离开了,连句吩咐都没留下,陈留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这里的衙役和捕快了。 若是他出声喊住叶殊和沈修,那倒是还能问清楚要如何处理。 可刚刚那两个御锦卫的黑脸他们也是看到了的。陈留可没胆子去触他们的霉头,将准备离去的叶殊和沈修给喊停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出了县衙的门便上了那两个御锦卫带来的马车。 马车两侧的帘子都是放下来的,叶殊和沈修没兴致看外头,又担心闲聊会被外头的御锦卫听到,只好就这么相顾无言地坐了一小会,最后干脆一起闭目养神。 而马车就这么摇摇晃晃地晃了一路,等到马车停下之时,叶殊和沈修已经到了一座府邸之内了。 马车所停位置明显就在后院。叶殊和沈修一时之间也判断不出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唯一能够肯定的便是,这里已经不在祈川县的城内了。 “两位大人这边请!”带他们来的御锦卫出声打断了叶殊和沈修两人的观察。 无论是神情还是话语,对话依然是客气中透着强硬,丝毫没有因为到了自个儿的地盘而发生改变。 叶殊和沈修多看了那人一眼,从他这态度琢磨了一下王候的态度,才跟着那御锦卫穿过了回廊,绕过了花园,最后到了正堂门口。 “大侯爷,人带来了。”领路的御锦卫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对着里头行了一礼,喊了这么一句。 随后,叶殊和沈修便听到了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从里头响起:“让人进来吧。” “是!大侯爷。”那御锦卫应了一句,才回身对着叶殊和沈修道:“两位大人里边请。我们侯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叶殊和沈修对于这明里暗里都在暗示他们怠慢了自家大侯爷的话充耳不闻。一声不吭地抬脚走了进去,环视一圈后才瞧见了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们的人。 对方身上穿的并非是御锦卫的黑金流云服,而是属于侯爷的白蟒袍。 瞧清这一点后,叶殊和沈修不禁眨了眨眼睛,皆琢磨不透,王候是否是打算用侯爷的身份来压他们一头。 不过,这想归想,明面上叶殊和沈修还是毫不迟疑地行了礼。 两人一个抱拳,一个作揖,躬身道:“下官见过大侯爷。” 正拿着剪刀修剪窗边盆栽的王候连头都不曾回,手中动作不停,意味不明地道:“两位大人可真是难请呀。” 沈修听到这话一蹙眉,只觉得王候怕是来者不善。这一时之间,也没想好应该用何种态度来应对比较好。 叶殊闻言却是一笑,直接放下了手,站直了身体,笑道:“侯爷说笑了。若要论难请,我们两个哪有侯爷难请?世人皆知,要见御锦卫的大侯爷一面,那是难如登天。可今儿个竟然有人跑去跟我们说侯爷您要见我们,我们会怀疑对方是骗子也是人之常情。” 叶殊口中的话说得恭敬,可那抬手将沈修还维持着作揖姿势的手给扯下来的动作却果断得很,叫人一瞧便知,她对王候压根就没有那么恭敬。 王候背对着他们两个,对这一点一无所知。 在听完了叶殊这透着奉承感觉的话后,王候笑着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拿起了旁边托盘中的布擦着手,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笑道:“你这小娃娃,倒是挺会说话的。” “谢大侯爷夸奖。下官若是不会说话,现在也不可能受陛下器重了,不是么?”叶殊笑眯眯地回应着,和沈修一起将王候给打量了个遍,心里头皆是有些惊讶。 -- 第236页 说实话,王候这人长得跟他们原先所想象的十分不同。 在他们原先的想象中,能够逼得赵恒衍沉迷后宫,一点点偷偷摸摸地组建自个儿班底的人,肯定是一个嚣张跋扈,一看就十分不好惹的人才对。 可如今当面见到了王候,他们惊愕地发现,这个王候不禁看上去没有半分傲慢的模样,反而还温和得宛若邻家的和蔼老者。 对方头发花白,脸上也有着些许皱纹。看向叶殊和沈修的目光显得十分温和,嘴边更是带着笑意,一看就是一个十分好相处的人。 叶殊和沈修两人顿时都有些惊讶了。 他们眨着眼看着王候,不约而同地生出了疑惑来,都忍不住怀疑面前这人会不会是王候特意找来诓骗他们的。 而王候将他们这反应看在眼里,面上笑意顿时更深。 他随手将布放回了托盘中,便负着手走向了主位,乐呵呵地道:“怎么了?你们也觉得老夫不像挥手间腥风血雨的御锦侯?” 也不知是不是王候给人的感觉太过无害了,沈修闻言下意识便回答道:“额,是啊。总觉得您应该更有气势才对。” “嘿,我一个伺候了陛下半辈子的人,能有什么气势啊。往日里也都是有需要了才刻意装出来的。毕竟啊,我现在已经不只是以前的那个小太监了。不论如何都不能坏了历来御锦侯的名头,你们说,对吧?” 王候说起话来絮絮叨叨,就像是对着小辈闲聊的晚辈。 他边说着边在主位上坐下。话一说完,他拿起了茶盏。刚想要喝上一口,便像是突然发现叶殊和沈修还站着一般,又将茶盏放回了桌子上,伸手一拍额头,懊恼道:“瞧我,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好。你们两个也别干站着,赶紧坐下来吧。” 王候说着,还特意对着外头喊道:“来人,给两位大人上茶。” “是!”正堂外头立马传来回应声。 叶殊和沈修循声瞄了一眼外头。发现压根就没瞧见人后,两人又转头对视了一眼,便齐齐对着王候道了谢,又一块儿走到了同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王候将他们两个不分坐两边,却跑到了同一边坐着的举动看在眼里,面上笑意更深,像极了随口感叹,道:“两位的感情可真好呀。想当初我也是这般形影不离地跟着陛下的。偶尔没有外人在时,陛下也会拉着我坐到他的身旁呢。” 叶殊和沈修闻言一默,感觉自己摸不透王候的用意。 他们两个会选择坐到同一边,完全就是为了防备王候可能会有的突然袭击。可如今被王候这么一说,他们总感觉有些奇怪。 尤其是沈修,既为王候说自己与叶殊形影不离而生出淡淡的高兴感,又担心这话若是传出去,对叶殊影响不好。 心中纠结之下,沈修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侯爷……侯爷想多了。我与叶殊也没有形影不离,就是……就是刚好看上同一边而已!” 第134章 招揽 沈修这想要否认又还没想好理由的模样实在太过明显了。 叶殊无奈地看向了他,正想着应该如何帮他将这理由给理顺了,便听王候轻笑出声。 “沈大人无需安慰我。现如今,我与陛下虽然回不去以往那种状态了,可我也不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人。你们不必顾忌我。” 王候乐呵呵地说着,面上表情也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看得叶殊和沈修摸不着头脑,又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对方。 王候见状笑意又深了几分,却并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说什么。而是话锋一转,开始聊起了正事来,道:“两位大人今日过来的目的,老夫心里清楚,想必两位也都心里明白。即是如此,那老夫也就直说了。” “叶大人刚入内司不久,便想要为内司争一口气。像你这般一心上进,愿意为你所在的御锦卫着想的孩子,老夫甚是喜欢。” 王候说话语速不快,再加上那笑容满面的模样,倒还真给人一种他是真心夸赞的感觉。 沈修的面色顿时缓和了不少,可叶殊却不动声色。 她依然是那幅笑容浅浅的模样,道:“既然侯爷欣赏,那您不如成全下官了吧。正巧今日我两都在,我看我们不妨直接定个契约,从今往后内外司地位平齐,内司之人若有需要可派遣外司之人,反之亦然。如何?” 叶殊问这个问题,带着几分试探之意。 打从见面后,王候的一言一行就完全不像个大权独揽的人。她现在也看不透对方究竟是什么想法,只好试探一下了。 沈修虽然猜到了叶殊这般说,多半是想要试试王候现在所说的究竟是鬼话还是实话。可同时,他又有些担心叶殊这番话会得罪王候。 沈修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不常与御锦卫接触。 再加上自家爹爹镇在后头,就算是惹怒了王候,顶多也就是被找点儿茬,妨碍一下查案罢了。 可叶殊却不一样。 她是内司的人,也依然是御锦卫。 虽然内外司说是互相干扰,但都是陛下的御锦卫,多多少少肯定还是会有互相协助的时候。所示外司的人有意刁难,叶殊就算不怕,也着实麻烦。 再加上叶殊又没有什么令人忌惮的背景身份。若是王候一个不高兴,栽赃陷害给她来一遍。就算叶殊最后没事,也绝对会够呛。 -- 第237页 只要一想到那种情况,沈修便忍不住担心。只是现在叶殊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沈修也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因此,他只是略显担忧地看了叶殊一眼,便立马将目光落到了王候的身上。想要看看他的反应,瞧一瞧对方有没有因为这事而生气。 而王候本人则并没有将叶殊这话放在心上,也没有对沈修的目光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一笑,道:“叶大人莫急,老夫的话还未说完呢。” “叶大人这想法是好的,奈何入的却是内司。内司说白了就只是陛下的私人护卫罢了。出了皇城之后,便丁点用处皆无。叶大人现在还年轻,若是将大好年华都耗费在了这么一个没前途的地方,着实可惜啊。” 王候说着,还摇头一叹,露出了十分明显的惋惜神色。 叶殊闻言笑而不语,只是盯着王候看着,想要听听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候见叶殊不搭腔也不急,而是又笑道:“我们御锦卫上下都知道,老夫向来惜才。此次邀叶大人前来,正是想要招揽叶大人的。大好前途就摆在这里了,现在单看叶大人如何选。” 王候笑容不变,可目光却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叶殊和沈修被他这话给惊到了。 他们两个来之前有想过王候是为了赈灾银两而找他们的,也琢磨过若是王候谈不拢下杀手的话又该如何。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王候竟然是想要挖墙脚! 沈修惊讶过后转头就看向了叶殊。 这事是他们内外司的事,他一个外人也不打算开口胡乱提意见。 而叶殊身为当事人,却也没有想要考虑的模样。 她只是一笑,当即起身抱拳行了半礼,拒绝道:“那可要叫侯爷失望了。我这人比较倔,还恋旧。若是不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是不会考虑换一条路的。” 叶殊这话说得并不怎么强硬,可拒绝的意思还是十分清楚的。 沈修立马又看向了王候,担心他会发火。 结果却发现,王候的神情竟连变都未变,依旧保持着那笑容,只是语气中多了几分惋惜。 他道:“那可真是可惜了。不过老夫的话还是留在这里。若是叶大人以后想换条路了,我们外司随时欢迎。” “多谢侯爷了。”叶殊当即又道了一声谢,这才抬起头来,装出了一副刚刚想起的模样。 “对了,大侯爷。”叶殊喊了王候一句,才道:“既然侯爷惜才,那不如侯爷便再高抬贵手一次,将你们外司的人借与下官吧。实不相瞒,下官最近运气好,恰巧发现了那批赈灾银两的所在地,正缺人手将其挖出来呢。” 叶殊将这事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吓了沈修一跳。也令王候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她,眼中带着不甚明显的警惕感。 叶殊对此却视若无睹,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话,道:“既然要借人,下官也就不欺瞒侯爷了。其实此次差事乃是陛下亲自吩咐的。若是下官能将银两尽数找回,那说不定还能升一升官。想来侯爷这般爱惜人才,定然不会拒绝下官这一小小要求的吧?” 叶殊说着,还特意伸出拇指和小指比划了一下,以示自己这个要求有究竟有多小。 同时,她的脸上还是笑盈盈的模样,就好像压根就不知道那些银子是王候联合别人一起藏起来的似的。 王候盯着叶殊看了两眼,见她还是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他也跟着笑了两声,道:“这个自然。叶大人能力过人,肯定能够顺利找回银两的。” 王候话里藏话,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话,更是笃定得像是在许诺。 “那就多谢侯爷了。”叶殊道了谢,面上笑意掩饰不住,她也没打算掩饰。 在抱拳行了一礼后,叶殊便又直起了身子,特意转头看了一眼天色,才笑道:“大侯爷,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下官事儿繁忙,就不留下来打扰侯爷了。” 王候瞧出了叶殊这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话,所以不想多留了。 可他却也没有多生气,反而十分淡定地道:“叶大人真是坦率啊。来人,送两位大人回去。” 王候最后那句话是冲着外头喊的。 在他话音落下之后,一道人影从旁边掠过来,落到了正堂外头的空地上,单膝跪地行礼道:“是!大侯爷!” 叶殊和沈修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御锦卫。 叶殊又回过头来,笑眯眯地提醒王候道:“侯爷,还有您的御锦卫。” “哦,对!瞧我这记性。”王候又是伸手一拍自己的额头,像是不小心忘了。 随后,他笑意不变,转头对着外头那人补充道:“你再点五十人听候叶大人调遣。” “是!大侯爷!”外头的御锦卫应声领命。 叶殊笑眯了眼,当即又抱拳行了一礼,道:“多谢侯爷!下官告退!” 沈修见状也站起了身来,同样行了一礼,道:“下官告退。” 王候点了下头,什么都没说。 叶殊和沈修见状也没再留下来,转身就出了门,跟着领命的那个御锦卫离开了。 王候坐在主位上,看着叶殊和沈修的背影逐渐远去,脸上笑容也越来越淡。 他低头随手拿着茶盏盖子拨弄着茶盏里头的茶水,冷不丁地问道:“你觉得他们如何?” -- 第238页 “没看出来。不过瞧着似乎对大哥你没什么恶意。”一个穿着黑金流云服,身体瞧上去硬朗强壮,面上没留胡须的中年男人说着话,从角落的墙壁后边走了出来。 这面墙特意砌了两层,中间留空,只余下角落的地方不闭合,留作进出之处。 这种机关不算机关的墙壁,若是来人没有细看,还是能够糊弄人的。可若是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这一处小夹层。 那中年男人出来后先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才抬头对着王候一笑,道:“大哥,你看我这次设计的机关还不错吧?刚刚那两人就没发现我!” 王候那拨弄茶水的动作一顿,继而轻笑出声。 他转头看了那墙壁一眼,才对着那中年男子笑道:“是。老六你做的机关比之前好多了。再接再厉,下次争取再加个门吧。” 中年男子老六夜深顿时像是心花怒放一般,直接笑眯了眼,一拍胸膛保证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再装一个门的!” 王候对此不怎么在意,只是点头算是信了他的话。便又话锋一转又将话题给绕了回去,道:“不说你那机关了,你还是先说一说你的感觉吧。叶殊这人……如何?” “叶殊?”夜深重复了一遍,又想了想,才应道:“她脑子看上去倒是挺机灵的。而且对你也没有敌意,应该不是那个人才对。否则的话,他的城府未免也太深了。” 第135章 找我做啥 叶殊的城府深不深,王候还是看得出来的。 因此,对于夜深这番话,他只是轻笑一声,应道:“你说得没错,应该是我疑神疑鬼了。听到一个姓叶的便会以为是她。其实只要仔细想想,便不难发现,这两人明显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至少他们两个的性别便不一样。” 夜深听着王候这话忍不住皱起了眉来。 他眨眨眼一副费解的模样,道:“大哥你这分明就是机警。这是好事!若是真要怪,那也一定是怪那个叶殊才对!若非他偏偏就要姓叶,大哥你也不会对他产生怀疑!” 夜深口中的话近乎无脑推崇。若是换成其他人说出来,王候说不定还要怀疑一下对方的用意。 可当这话出自夜深口中之时,瞧着对方那信任满满还带着十足十的崇拜模样后,王候那怀疑的想法也就生不出来了。 “行了,这怪不怪的以后再说。至于现在……”王候想了想,方才道:“陛下既然已经派他们来查银子的事了,那水灾那事多半不会就这么完了。你先去给那些人传个讯,让他们自个儿收拾好首尾,别到时候真被人逮到了。” “好的!大哥。”夜深先是应了一句,转身就想往外走去。 可才刚迈出一步,他便想起了什么,立马又回头问道:“对了,大哥。那批银两,我们当真不要了吗?” “不要了。不过是几百万两罢了,送给叶殊当个见面礼也不错。”王候笑眯眯地说着,仿佛正在说的并非是几百万两白银,而是几个铜钱一般。 夜深一听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带着几分郁闷,道:“那我回头能悄悄地抢回来吗?那个叶殊不过是区区一个御锦卫司承,大哥用几百万两收买他,着实浪费了些。” 夜深这话听上去有几分小孩子撒娇置气的感觉。放在他这么一个大汉身上,着实有些违和感。 可王候瞧上去却像是挺开心的,当即便摇摇头回答:“不行。叶殊这人值这个价钱。” “哪里值了?他不就只是一个司承而已吗?”夜深一副听不明白的模样,又往回走到了王候的面前,执着地想要问个清楚。 王候对夜深倒是挺宽容的。 他不仅没因为夜深这没完没了的询问而发火,反而还给他解释了一下,道:“叶殊是司承,可他也受陛下器重。换而言之,无论怎么看,他都是最有可能接手大统领之位的人。” “可是他们内司的大统领不是还活着吗?大哥你终于准备对那个彼方下手了吗?” 夜深问着,看上去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感觉。叫人毫不怀疑只要王候一点头,夜深便会立马派人去落实这件事。 “慢着。”王候露出了无奈的模样,道:“暂时谁也不许出手。我们须得先将叶殊招揽过来。否则的话,他都已经是大统领了,又何必听我们的,转而投靠我们呢?” “大哥你想得可真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一琢磨就觉得头疼。要不大哥你就直接跟我说要做什么吧,我听你的就好。” 夜深放弃了思考,转而直勾勾地看着王候,等着他的吩咐。 王候对他这做法习以为常,想了想后道:“那你先去提醒那些人吧。剩下的,以后再说。” “行!那大哥我先走了。”夜深一口应下,得到王候应允之后,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与此同时,已经坐上马车的沈修却逐渐回过味来了。 他一拍自己的大腿,蹙着眉道:“不对呀!王候不是也请了我吗?怎么刚刚他净跟你说话了?!还有,明明说了上茶的,怎么直到我们走了都还没看到茶的影子?他该不会是压根就不打算请我们喝茶吧?” 正闭着眼睛休息的叶殊闻言睁开了眼。 瞧着沈修那郁闷模样,她不由得笑道:“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说的客气话,你越是不能当真。这一点,在我成为御锦卫司承的第一天,夏冬便已经告诉我了。难不成你还不知道这个理?” -- 第239页 沈修闻言一愣,后又蹙眉道:“这个理我听我爹提起过。可是,人无信不立。这是我启蒙的第一天,我的先生便告诉我的道理。像王候这等高官大员更应该知道才对啊,为何他们的话反而不能尽信了呢?” “大概……因为他们不是人?”叶殊思考过后,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意思应了沈修的话。 人无信不立,这道理既然没错,那么那些不讲信用却仍然能立足于世的人,可不就只可能不是人了么? 叶殊这话是照着字面上的意思解释的。 说她错了吧,单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也不能算错。 说她没错吧,可现实生活中,确实有许多言而无信之辈还好好地活着,甚至还活得十分滋润。 沈修那想要反驳的冲动逐渐消失,转而化为了深思。 叶殊也就这么随口一说,完全没料到沈修竟然当真会认真地思考起来。 她先是惊愕起来,后又多了几分无奈。 叶殊正想告诉沈修,自己只是随便一说的。便见沈修突然眼睛一亮,一副终于想明白了的模样。 “我懂了!你说得没错!那些人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所以,他们也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去管理其他人!这一条应该归入官员考核项目里,这样就可以清理掉一大批家伙,大家也就都升迁有望了!” 沈修前几句话听着还像是在骂人,可越是说到后面,便越是正儿八经起来,还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叶殊听着他这话,头一个反应便是看了一眼马车的车门。 可惜,因着车帘子挡着,叶殊也瞧不见外头的御锦卫是何反应。 她只好轻咳一声,提醒道:“慎言。你若是真觉得不错,以后偷偷给陛下递份奏折就是了。说出来的话,容易被其他人找麻烦的。” 沈修一听叶殊的话尴尬一笑,终于意识到现在这地方不适合谈论这种事。 他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记住了。这事等我回头琢磨清楚后再说吧。” 沈修言罢,便不再说话,而是跟叶殊一眼闭目养神。唯有他的脑海中还是控制不住地琢磨起王候找自己过来的用意。 可惜,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琢磨到最后,沈修才勉强得出了一个可能性较高的结论来——王候想要让他看清楚叶殊贪财喜功的一面! 这个猜测一出,沈修越想便越觉得自己猜得没错了。 刚刚王候当着他的面对叶殊表达了招揽之意。若是叶殊答应了,那边不忠之徒。以沈修往日里的行事作风,必然会对叶殊感到不喜。 若是叶殊拒绝了也无妨。 若非沈修对叶殊有所了解,单凭她刚刚应付王候的那番话,沈修还当真会对叶殊这等为了领功而对王候笑脸相迎,甚至颇有将王候从这事里头摘出去的意思的做法感到厌恶。 想到这一点,闭着眼睛思索着的沈修又睁开了眼。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叶殊思索了片刻,心中便有了决断。 等到马车停下,他与叶殊下了马车之后。沈修便维持着沉默不语的不高兴模样,一声不吭地看着叶殊安排送他们回来的那个御锦卫去叫人,顺便还给他们划分了负责范围。 等到叶殊好不容易给那御锦卫讲清楚了他们所需做的事后,陈知县又迎了上来。 正巧那些外司的御锦卫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调过来,叶殊干脆让陈知县带着他的衙役捕快们先一步挖坑去,而她自己也跟着去了。 沈修看着叶殊这游刃有余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夸赞起叶殊厉害。可明面上却还是面沉如水,一声不吭地看着叶殊和其他人。 等到叶殊终于发现沈修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到了管道旁,那群衙役捕快开始就地挖坑的时候了。 沈修这人吧,在叶殊看来,哪怕是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那存在感也是十足的。 可今日从下了马车开始,叶殊愣是直到安排完了所有人,又环视了一周,才在远处的一棵树下发现了正望着这边的沈修。 叶殊也没多想,立马便抬脚走向了他。 随着距离的缩短,她也惊讶地发现,此刻的沈修竟然面无表情,看上去像是在生气。 叶殊心中好奇,脚步却不停。很快便走到了沈修的面前,迎着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问道:“沈修,你不舒服吗?” 意识到叶殊这是有注意到自己的异常,正在关心自己,沈修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差点儿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赶忙抬手捂着嘴,假装咳嗽了两声,低声应道:“没,我就是觉得王候可能是想挑拨我们两个的关系,所以满足一下他。” 沈修这话说完,又放下了手,抿着唇,看上去似乎正按捺着怒火。 叶殊闻言若有所思,继而扬起了灿烂的笑脸,轻声道:“那我也配合一下你吧。我一心只想着立功,将你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这个故事可还满意?” 第136章 回京 满意吗? 沈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满意不满意。 他只知道,看着叶殊一秒入戏,自己只觉得有些想笑。 “我说沈修,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出那些银子罢了,你又何必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现在这般大家都好。你若不想将事情搞砸了,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 第240页 叶殊在那些御锦卫到来后开口了,说话时笑意盈盈,可那笑容里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轻视之感。 沈修瞧着对方这神情,心中赞叹了一句叶殊的演技,便又沉声道:“陛下要的分明是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你现在这般做,与那些淤泥有何分别?!” “当然有分别!就算同样是淤泥,我也是陛下看重的淤泥!本身分量就不同,又如何能进行比较?” 叶殊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淤泥”之说,言罢还随口反问了一句:“况且,沈大人您这朵莲花既然有意见,那在刚才那大淤泥面前又为何不开口反对了?” “废话,我又不傻!我若是刚才说了,现在只怕就成了淤泥里的养料了!”沈修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你现在不怕变成养料了?”叶殊一挑眉,笑容里透出几分挑衅。 “不怕。就凭你还吞不了我这朵莲花!”沈修也是挑衅一笑,眼中神色有着几分轻蔑感。 “呵,沈大人这般看轻我,小心什么时候就吃了暗亏。”叶殊嗤笑一声,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沈修也随之冷笑一声,道:“你还有胆子威胁我?!你且等着瞧!待到这次事儿了解,我再慢慢与你清算总账!” “哟。沈大人你说了半天,结果没胆子搞破坏啊?”叶殊嘲讽了一句,双手环胸偏开了头,一副懒得看沈修的模样。 沈修也同样偏开头,一副不想看叶殊的模样,冷声道:“不管如何,银子最为要紧。待到回京之后,你看我还找不找你算账!” 领着五十个御锦卫一起走过来的领头人就站在不远处。他将叶殊和沈修的话给听得一清二楚,同时也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不清楚他们大侯爷跟这两人到底说什么。但沈修的反应,他却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从沈修踏出正堂时那平淡冷静的模样,到在马车里那番关于“信用”的言论,再到下马车后的沉默不语。 他全都看在了眼里,却依然不懂面前这两人是怎么吵起来的。 “两位大人安好。在下将人都带来了。”那个领头人硬着头皮凑上前,对着一人看向一遍,摆明了不想理会对方的叶殊和沈修行了礼。 瞧上去互不理睬的叶殊和沈修闻声齐齐看向了那个领头人。 随后沈修面沉如水,转身走向了旁边的大树底下,双手环胸往后靠到了树干上,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叶殊回头看了沈修一眼,对着他一翻白眼,又对着那些御锦卫一笑,道:“辛苦你们了,就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开挖吧。” “是。”那个领头人应声领命,又多看了沈修一眼,才回头招呼众人开工。 这一挖,便整整挖了两天! 期间除了陈留无奈上报,说是祈川县没有那种奇石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而后,在将官道旁的土地基本翻了一遍后,终于有人上报挖到东西了! 假装互不理睬的叶殊和沈修听到禀报快步到了围观人群之中。瞧着土中露出来的箱子,两人皆是松了口气。 “来人,把箱子都抬上来!”叶殊立即招呼着人干活,又与沈修一起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将那一堆的箱子依次抬了上来。 直到所有的箱子都从坑里边被抬起后,沈修这才快走几步,当众将最上头的箱子给打开来了。 下一刻,围观的衙役和捕快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里头满满当当的全是银元宝! 叶殊和沈修顿时露出了喜色来,当场就将所有银子给清点了一遍。 确认银两数量无误后,叶殊跟着陈知县回了一趟县衙,将她和沈修的行礼连同两匹马一起带了过来。同时带来的,还有陈留赠送给他们一辆板车。 叶殊和沈修两人看着那群御锦卫将装有银两的箱子放到了板车上绑好,又征用了那些御锦卫帮忙护送,便片刻不停地带着这些银子回京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出京时只有两人两骑,回京时却多了好几个大箱子和一大群御锦卫。 一进城门,他们更是直奔皇城而去,一下子就引得京都众人背地里议论纷纷,皆在讨论叶殊和沈修两人。 可身为当事人的叶殊和沈修压根就没有在意这一点。 他们一路保持着互不搭理的状态,在浩浩荡荡地到了皇城门口后,便将那些帮忙的御锦卫打发了。又亲自牵着板车到了御书房门口,瞧见早已候在那里的三巡。 “奴才见过叶大人,沈大人。陛下已经等了你们好一会了,赶紧进去吧。”三巡笑着迎了上来,只扫了那些箱子一眼便没有多看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闻言则是对着三巡一笑,齐声道:“多谢公公提醒。” 沈修说完正想进去,叶殊却又对着三巡提醒道:“巡公公。这些东西可都是贵重物品,万万不能再丢的。还望巡公公能帮忙找人看一下,免得被哪个过路人给顺手牵羊了。” 叶殊和沈修是去做什么的,三巡还是知道的。 此刻他看着那几口箱子的样式,又听着叶殊这番话,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了。 三巡顿时精神一震,立马表态道:“叶大人请放心,奴才定会让人牢牢看住这几口箱子的!” “有劳巡公公了。”叶殊对着三选抱拳一笑,表达完了谢意,她才与回头看着自己的沈修一起入了御书房。 -- 第241页 “臣(属下)参见陛下!”叶殊和沈修齐声说着,皆是对着书桌后的赵恒衍行礼。 赵恒衍听到他们的声音顿时面露喜色,抬起头来便喊道:“平身平身!” “你们两个这就回来了?结果如何?可有收获?”赵恒衍按捺住想要站起来走过去的冲动,可语气却还是带着明显的兴奋感。 “谢陛下。”叶殊和沈修两人异口同声地道了谢,便站直了身体一起看向了赵恒衍。 瞧着对方那显得十分感兴趣的目光,沈修张口便说出了最重要的一点,道:“陛下,我们将那批赈灾银两找回来了。” “真找回来了?快快快,你们快说说具体是怎么做的!”赵恒衍惊喜地问着。 虽然从得到叶殊和沈修带着好几口箱子回来的消息时开始,他便已经有猜到他们可能当真找到银子了。可现在从沈修那里得到了确认,他还是觉得十分的惊讶欢喜。 然而,听到他这问题的沈修却有些为难了。 让他讲一讲过程倒是不难。可问题是,赵恒衍问得这般宽,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好了。 好在,在场的除了沈修之外,还有一个叶殊。 叶殊转头看了一眼沈修那满脸的为难之色,回头对着赵恒衍道:“回陛下的话,此事说起来,还得感谢王候王侯爷。” 骤然听到了王候的名字,赵恒衍条件反射一般地皱了一下眉。 不过,他却没有发火,反而顺着叶殊这话问了下去,道:“那批银子不就是王候联合高加士抢的吗?他难不成还会帮你们?” 赵恒衍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和对王候的厌恶。 若是换成常人,这时候只怕就该临时改口了。可叶殊却丝毫不管赵恒衍是开心、生气还是厌恶。 她依旧据实以告,点头道:“对!陛下应该知道,下官与沈大人回京时,是由几十个御锦卫护送而回的。那些人就是外司的人,也是属下从王候手中诓来的。” “哦?王候那家伙竟然还会答应帮你们不成?快说说,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特别的办法?”赵恒衍心生好奇,开口追问起细节来。 叶殊见赵恒衍想知道,便将过程给他说了一遍。 在叶殊讲述的过程中,沈修还时不时地帮腔说几句。 直等到叶殊说完了,沈修还不忘道:“陛下,王候明显就是想要拉拢叶殊,顺便挑拨微臣与叶大人的关系。这些银子只怕就是他给叶大人的见面礼了。” 赵恒衍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桌面。 从听完了叶殊的讲述开始,他整个人便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最后还叹了口气,道:“王候啊。最开始的他其实还是不错的。否则的话,我当初也不会将御锦侯的位置交给他。只可惜……” 赵恒衍话说一半回过神来,当即收敛了惆怅之色,转而笑道:“罢了,说回正事好了。” 赵恒衍这话出口之后,又回想了一下,才记起了自个儿与叶殊刚刚聊到哪里了。又道:“这般说来,你们之所以能这么快回来,全是因为王候主动将东西给你们了?” 赵恒衍这般说,其实也不算错。 沈修下意识地便想点头确认,叶殊却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里头的坑! 赵恒衍这话乍听没什么错。可是一旦叶殊和沈修承认了他这么说没错,那就意味着,这事的绝大部分功劳并不属于他们了! 叶殊立马便抢在了沈修应答之前出声道:“陛下此言差矣!若非我们将事情查得七七八八了,王候定然不会主动约见我们,借我们御锦卫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们先查出了讯息,才有了最后挖出来的这些箱子!” 第137章 得罚 叶殊这最后这话的抢功意味十分明显,赵恒衍却听得笑眯眯,没有丝毫厌恶亦或是生气的模样,反倒顺着她这话道:“爱卿这话倒也有理。如此一来,朕当真要好好考虑一下该给你们什么奖励才行了。” “陛下多虑了。能为陛下分忧,乃是属下的荣幸,又岂敢贪图其他奖励?” 叶殊那拍马屁的话张口就来,听得旁边的沈修忍不住转头多看了叶殊一眼,记起了对方那以成为佞臣为荣的奇怪目标。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沈修还是有些了解叶殊的。 若说最初刚见面时,沈修当真将叶殊当做了一个佞臣看待。那么现如今再想想叶殊之前的一言一行,沈修便觉得,与其说叶殊是一个佞臣,倒不如说叶殊一直都在让自己像一个佞臣。 所以,她才会在人前嚣张跋扈,溜须拍马。也会在自己休沐日被占用时,对夏冬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怨念。 想着叶殊往日行为举止的沈修有些愣神,连那看向叶殊的目光都忘了收回。 直到赵恒衍大声咳了几下,喊了一句“沈修”,他才一下子回过神来,猛地收回了目光,对上了赵恒衍那带着几分挪揶的视线。 “沈爱卿这是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啊?难不成是忽然发现叶爱卿天人之姿,让人甚是迷恋?” 赵恒衍这话带着几分打趣的感觉。说话时目光还不停地在叶殊和沈修的脸上徘徊,明显正在观察着这两人的反应。 叶殊原也没什么反应。可转念想到沈修是知道自己是个姑娘的,她也忍不住转头看向了对方,心中琢磨着可能会有的原因。 已经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的沈修只觉得热气上涌,脸上瞬间开始发烫。 -- 第242页 若是平时,他指不定已经甩袖跳脚,大声嚷嚷着掩饰自己的心虚。 可如今问话的人是赵恒衍,沈修还没那个胆子在帝王面前放肆。 他只好对着赵恒衍行礼,借着低头的动作,挡住了自己发烫的脸,道:“回陛下,叶大人确实是天人之姿,不过微臣所思却是另外的事。” 叶殊和赵恒衍都没想到沈修竟然肯定了一半。 叶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微垂下头安静伫立。 赵恒衍则是来了兴致,乐呵呵地问道:“哦?竟然还有其他事比叶大人的天人之姿更加吸引人?朕还真要听上一听了,沈爱卿快快说来。” 沈修听到赵恒衍顺着自己这个借口问下去也不慌。 他稍稍抬头,将自己先前思考的问题拿出来当借口,道:“陛下,臣刚刚是在想。这赈灾银两是找回来了,可皇后娘娘的寿辰礼,臣与叶大人可没找到啊。不知陛下可有另行准备?” 赵恒衍经过沈修这么一提,才总算记起自己之前用的借口了。 “哦,没事。礼物朕早就准备好了。奇石本就是朕顺口瞎掰的,你们找不到也正常。”赵恒衍这话听上去似乎并不打算跟叶殊和沈修二人计较。 可正当叶殊两人稍稍安心的时候,他又话锋一转,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模样,道:“不过,现在京都里的人都知道你们去为朕找奇石。虽说奇石没找到,反倒找回了赈灾银两,这也算是功大于过。但若是不罚,日后也不好再对你们进行赏赐。” 叶殊和沈修听完了赵恒衍这话,面上表情顿时变得一片空白,看向赵恒衍的目光也带着一丝怨念。 哦,敢情我们帮你找回了银两还得挨罚是吧? 叶殊和沈修心中想法不期然地统一了,却又谁也没有开口。 赵恒衍也知道自己这做法有些不靠谱。他当即便尴尬一笑,起身走向了叶殊他们两个,道:“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朕。朕也知道这样做不厚道。可若是不罚,只怕挡不住悠悠众口。” 赵恒衍这话一说完,叶殊和沈修两人变得面无表情,显然并不想接受他这个借口。 他立马将话给说全了,道:“所以朕决定了,就罚你们各寻一件贺礼,在皇后寿辰那一天当众献上。你们觉得如何?” 如何? 不如何! 叶殊和沈修心中同时应了一句,明面上则是同时躬身行礼,齐声地道:“属下(臣)遵旨!” 赵恒衍看着这借着呆板应答的方式暗搓搓表示不满的两人,忍不住抬手一拍额头,感到有些棘手。 “额,要不这样吧。这礼呢,你们照样献,到时候朕再趁机赏赐,定不会叫你们面上无光,暗地里吃亏的。这样你们总该满意了吧?” 赵恒衍说得无奈,可话的结尾那一问,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威胁警告的感觉。 沈修和叶殊顿时一默,都不太想应话。 参加皇后的寿宴,还有机会当场为皇后献上贺礼。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那是天大的福气。可对于沈修和叶殊来说,却是天大的麻烦。 送给皇后的礼物,那就是贡品了。 既然是贡品,那自然不能送那些便宜货。 这对于囊中羞涩的叶殊来,足以让她头疼个一两天了。 其次,像皇后生辰这种事,有那资格当场献贺礼的,有史以来皆是皇子公主,最差也是受宠的皇亲国戚。 叶殊身为御锦卫,一般人不敢惹她,就算领了这份荣耀影响也不大。可沈修却是定然会被其他人排斥的。 沈修身后的平遥王本就地位尴尬,沈源正努力地想要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现在赵恒衍来上这么一出,沈修都能猜到自家父亲知道这事后会是怎样的一种跳脚反应了。 可惜,他们的这些顾虑,在皇权面前根本就算不上顾虑。 哪怕叶殊和沈修心里多么的不乐意,在赵恒衍这似乎退了一步的问话面前,他们也还是扬起了一抹假笑,齐声道:“满意!满意!” 叶殊抬起头笑眯了眼睛,看上去似乎十分高兴,道:“陛下仁慈。您这般为我们着想,属下真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叶殊说完,又抱拳低头行了一礼,将自己的神情藏在了阴影中。 沈修也跟着抬起了头,将叶殊刚刚的话当做了示范,跟着赞叹道:“正是!陛下您愿意为臣等考虑,臣实在是激动得无以言表啊!” 沈修说着,作了个揖,同样低头挡住了自己的神情。 赵恒衍盯着他们两个头顶看了看,察觉到了两人话里那微妙感。 只可惜,现在时间太短,他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将其抛到脑后了。 赵恒衍原本还想跟这两人拉拉家常的。可瞧着他们两个头顶,他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下,最后还是轻叹一声,转而接着说起了正事来,道:“罢了,总之银两找回来了,这很好。王候那边暂时动不了,你们也就先别管了。” “现在离皇后生辰还有一个月不到,你们两个先回去休息两日,之后该干嘛就干嘛去,等皇后生辰过了,朕还有事要交给你们去办。懂了吗?” 赵恒衍几句便将该说的都说完了。叶殊和沈修自是又一次应声领命,回答依旧是一板一眼的客气模样,看得赵恒衍有些烦躁。 -- 第243页 “算了算了,你们都退下吧。”赵恒衍终究还是放弃了闲聊的想法,直接让叶殊和沈修离开。 “谢陛下!微臣(属下)告退!”沈修和叶殊异口同声地应道,这声音比之前响亮多了,也明显开心多了。 赵恒衍听得莫名有种憋屈感。可瞧着这两人离开时的麻溜劲,他又忍住了想要将人喊回来的冲动。 他没有刻意找茬,只是心里头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彼方,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嫌弃我了?”赵恒衍抬头看着顶上房梁,问话间嘴角向下耷拉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依旧带着面具的彼方轻叹一声,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目光平静地看着赵恒衍,应道:“是的。因为你不仅让他们做白工,还给他们留了一个新的难题。” “怎么就是白工和难题了?奖励总得找个好借口才好赏赐不是吗?贺礼的话,叶殊不管送什么,允秋都会喜欢的。而叶殊的她喜欢了,那沈修的也肯定会意思意思地给个好脸色啊。这又算什么难题?” 赵恒衍理直气壮地反驳了,说话的同时也跟着回想了一遍,愈发确定自己没错! 彼方眼中多了几分无奈之色,道:“可你也把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到时候就算娘娘不觉得礼物简陋,其他人也能挑出几百个错处来指责那两个孩子。” 赵恒衍经彼方这么一说,面色顿时微变,总算是想起来还有文武百官那群爱找事的家伙在。 那些人啊,可是不管忠奸,通通都喜欢指手画脚抓人小辫子的。 到时候他们肯定会齐齐盯着叶殊和沈修,随时准备参他们一本的! 彼方见赵恒衍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却没有就此打住不说,而是接着反问道:“再说了,你一个昏君,要什么名正言顺?” 赵恒衍听得一愣,顿时恍然大悟了。 对哦!差点儿忘了!朕是昏君来着!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点忙,所以今天只有一章了_(:з」∠)_ 第138章 请见谅 御书房里的赵恒衍悟了,而刚出门的叶殊和沈修却维持着虚假的笑容跟三巡告了别。 他们还顺便将那几大箱的银子留下了,便一声不吭地出了门。又继续维持着互不理睬的模样,骑上了马儿一前一后地去了平遥王府。 这一到家门口,沈修的神情都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面上笑意明显。 叶殊倒是显得神情淡淡,没有特别高兴,也没什么不开心的模样。 “少爷!少爷回来了!”平遥王府守门的家仆欢呼着。 未等沈修和叶殊靠近,便有人迎了上来。同时还有人往里跑去,想来应当是去通知沈源和顾九思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瞧着他们这举动也没有拦着人,只是利索地翻身下马。 沈修任由家仆接过了自己的包袱,回头看向了叶殊,故意将笑容一敛,冷淡地道:“金灿灿和鹰子还在里头,你也一起?” “既是沈大人相邀,本官却之不恭了。”叶殊将自己的包袱背在了身上,转头对着沈修灿烂一笑。 这乍看上去两人之间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可若是仔细瞧便会发现,这两人的眼中笑意满满,依然是友好的模样。 帮忙牵马的家仆在察觉到他俩那奇怪的氛围之后,皆是闭口不言。小心而又恭敬地目送着叶殊和沈修两人进了平遥王府。 沈修原本还想直接带叶殊去见小犬和鹰子的。可刚走了几步,又觉得有些不妥。 以他们现在装出来的互相看不顺眼来看,他确实应该这般做才对。毕竟如此一来,才能让叶殊赶紧离开。 可他又并非真的和叶殊闹别扭。 叶殊现在都已经进了平遥王府了。若是不带她去见一见沈源,未免显得她有些失礼了。 沈修刚注意到了这一点,立马有了决断。 他二话没说改了方向,转而领着叶殊往正堂走去。 叶殊察觉到了沈修这是突然换了方向,转向了正堂。她不禁转头多看了对方一眼。 随后,她又同样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沈修走。 想着要防外司的两个人走得一声不吭。对于叶殊和沈修来说,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尴尬。相反,他们还挺舒服的。 可这一幕落到了沈源和顾九思的眼中,却是自家儿子与叶殊在闹别扭。 难不成他们这次任务不顺利?是修儿搞砸的? 沈源心中念头急转,目光在沈修和叶殊之间来回转悠。越瞧他们那平淡的神情,他越觉得自己这猜测没错,心里更是下意识地思考起了各种善后的办法。 难不成是修儿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叶殊? 顾九思也不自觉地思考起来,想起了自家儿子那间歇性叛逆还有些急躁的性格,以及叶殊之前那温和有礼好说话的模样,瞬间就担心自己儿子将人给得罪死了。 沈源和顾九思心中各有猜测。 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两个看向沈修的目光,都带着些许埋怨的感觉。 刚一起抬脚跨进正堂的沈修和叶殊一眼便注意到了他们这眼神。两人顿时愣了一下,才各自行了礼。 “下官见过王爷、王妃。”叶殊一抱拳,语调平淡,声音冷淡,听上去便给人一种兴致不高的感觉。 -- 第244页 沈源和顾九思齐齐看了叶殊一眼,越发觉得自个儿刚刚的猜测是正确的。 若非修儿搞砸了(做错了)什么,叶殊又怎么会是这种不太想搭理人的感觉?! 沈修不知道自家爹娘的思绪已经脱缰。 他原是想如以往那般随便打声招呼的。可现在身旁的叶殊行礼行得正式,他也便不自觉地跟着正式起来。 “孩儿见过爹娘。”沈修说着也行了一礼。 那模样看上去十分乖巧,却让沈源和顾九思进一步确认了自个儿的猜测。 他们的儿子他们自个儿清楚。在家里什么时候这般拘谨过?竟然还会正儿八经地行礼? 这肯定是因为心虚了,理亏了,所以才会这般乖乖巧巧的的吧! “行了,都不用多礼。”沈源当即先免了他们两个礼。又转头对着叶殊歉意一笑,道:“我儿子给你添麻烦了,还请叶司承见谅。” 顾九思也同样一笑,满怀歉意地道:“修儿莽撞惯了。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叶公子尽管教训便是,无需在意我们。” 沈源和顾九思两人的话虽不同,但意思却是一致的,皆是在替沈修给叶殊道歉。 叶殊和沈修两人听得一懵,下意识便看了对方一眼,都对眼前这情况感到莫名其妙。 “嗯。王爷王妃严重了,沈兄帮了我不少忙的。谈不上莽撞,也并无得罪之处。”叶殊对着沈源和顾九思两人笑道。 她所言皆是实话,是以说时也是眉眼带笑的愉快神情。 可沈源和顾九思却觉得叶殊这番话是场面话的可能性居多。 沈源倒还好,他琢磨着叶殊估计是顾忌他的王爷身份,才这般大方地将这事翻篇了,摆明了不打算追究。 可顾九思想的可就比较多了。 在她的眼中,叶殊一直都是一个乐于助人还不求回报的好孩子。现在会这般应答,定是因为不希望他们两个因此而责骂沈修。 况且叶殊回答之前还和沈修对视了一眼,指不定就是沈修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威胁了叶殊,她才会这般回答的。 顾九思越想便越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哪怕她心里一直都知道,能成为御锦卫的人,必然不会是省油的灯。也不会是被人欺负了还闷声不吭地受了的人。 可一瞧见叶殊这眉目,想到当日她救下自己后那回眸时的神态,顾九思便认定了她是个会为人考虑,愿意替别人遮掩一二的温柔孩子。 这般一想,顾九思忍不住转头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道:“修儿,人家叶公子大度,不愿与你计较不说,还反过来替你说好话,你还不快些谢谢对方!” 沈修被这一瞪瞪得满头雾水,一个没忍住,伸手指着自己问道:“等等!娘,你们从刚刚起到底在说什么呢?我做什么事要让叶殊计较啊?” 沈源和顾九思见沈修这模样还以为他是想要耍赖拒不承认。可还未开口,便注意到叶殊此刻的神情跟沈修很是相似。 两人那到了嘴边的话一顿,终于意识到,事情可能跟他们所想的不太一样。 沈源思考了一瞬,便决定还是将话摊开来说的好,道:“你若不是给叶司承添麻烦,拖后腿了。那你们刚刚进来时为何互不理睬,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顾九思听沈源这话听得连点了几下头,道:“对呀。若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惹得叶公子生气,你们的神情又为何会如此冷淡?” 沈修和叶殊听完了他们两这话,终于明白过来了。 可紧接着,沈修又生出了郁闷感,着恼地道:“不是。我说就算你们觉得我们两个在生闷气,怎么就认定了是我的问题呢?难道不可能是她的问题吗?” “若是她的问题,你们会这般完好无损地回来?”沈源毫不犹豫地反问了一句,当场让沈修无话可说了。 毕竟他心里也清楚。以他那脾气,倘若当真是有人惹到了他,他多半会直接动手揍人的。 就算对方是他所惹不起的,他也会冷嘲热讽地找机会刺对方几句。最好将人给惹得主动动手,这样他便可以理直气壮地揍人了。 知晓了自家爹娘的判断依据,沈修瞬间便心平气和了。 他也不去计较这事了,张口便将王候的事给说了出来。末了还特意强调了一句:“所以,我们两个真的没有吵架!我也没有做什么事。我们只是演给王候看,仅此而已!” 沈源听着沈修这掷地有声的话,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叹息,忍住想要将人给骂一顿的冲动。 被王候盯上和跟叶殊吵架,两者之间分明就是前者更加严重一些。 可现在听着沈修这话里的意思,竟是将跟叶殊吵架一事看得更重些。 还“仅此而已”呢! 沈源一想到刚刚沈修说这话时那神情就觉得手有些痒!分外想要揪着沈修的耳朵将他胖揍一顿,让他知道究竟哪件事更加严重。 只是碍于现在叶殊还在,沈源终究还是没让自家儿子在外人面前丢脸。 倒是顾九思在听完沈修的辩解后还是觉得大放心,又追问了一句:“所以,你们两个现在并没有互相看不顺眼?” “对!”沈修用力一点头。 叶殊本是觉得有沈修回答这问题便已经够了,她是不准备应答的。 可在对上顾九思望过来的,带着几分期待感的目光后,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道:“伯母请安心。沈兄的话,是实话。” -- 第245页 顾九思得了叶殊这话,心下稍安,却还是多问了一句:“也没有互相置气?” “对。”这一次,沈修和叶殊十分自觉地同时点了头,齐声应了。 顾九思眼中多了几分笑意,继续追问道:“那么,你们现在的感情也很好,并没有真的吵架了?” “对!”叶殊和沈修又点了头,异口同声地应了。 只是,这一次一应完,两人便是一愣。忽而回过味来,只觉得顾九思这一次的问题听起来似乎有些怪怪的。 可未等他们细想,顾九思便已经笑眯了眼,乐道:“既然你们两个感情很好,那现在定然就是关系特别好的好友了。既是好友,那小殊你以后一定要常来玩呀!” 第139章 约饭吗 话题就这么随着顾九思的一句话,偏到了串门的问题上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一开始还能淡定地应对。可随着顾九思越说越开心,甚至都开始留人吃饭了,叶殊和沈修终于忍不住借口要去看小犬和鹰子,顺利地从正堂溜了。 两人匆匆忙忙地走远,直至回头瞧不见正堂,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叶殊带着几分心有余悸的感觉,转过头对着身旁的沈修感叹了一句:“你娘可真是热情啊。” 沈修回看向了叶殊,郁闷地应道:“我娘平时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 沈修一句话抱怨完,刚准备移开看向叶殊的目光,便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一次回头盯着她看。 叶殊察觉到沈修的目光。 她先是回头看了沈修一眼,见他的神情带着几分凝重感,叶殊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才一脸困惑地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沈修闻言眨了下眼睛,道:“我只是在想,我娘上次见到你也格外的热情。所以,会不会其实并不是我娘最近变了,而是因为多了一个你?” “我?”叶殊略显诧异。不过,这种神情转瞬即逝。 很快,她便收敛了异色,转而道:“说起来,上次你还说过要去问你娘为什么对我那么热情的,结果如何了?” 沈修被问得微愣。经过叶殊这么一提,他也跟着想起来了,道:“你没提我都快忘了这一茬了。我上次先是被我爹喊去谈话,后又忙着收拾东西,压根没来得及问。等我这几天问清楚了再跟你说。” 沈修说这话时也没多想,想到了便这般说了。 可听完他这话的叶殊却是一默,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沈修。发现对方的神情与平时无异后,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叶殊和沈修没再闲聊。 很快,叶殊便接回了小犬,抱上了鹰子,被沈修送到了大门边,又独自一人出了平遥王府回家了。 叶殊带着小犬和鹰子回家时还没什么感觉。可等到她推开家门,卷起袖子,准备给小犬和鹰子做晚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以前她也经常外出好几天才回家。可那时候家里有师父在,还没有养其他小动物。 她回到家后只需要将自己的东西放好,再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跟师父磕叨两句,最后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就可以上床躺平休息了。 可如今,家里有小犬和鹰子两张嘴嗷嗷待哺。厨房还压根就没有食材! 房间倒是不脏,直接睡一晚也成,但是明早起来又得大扫除了。 想到这一堆的事,叶殊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莫名地有些烦躁。 可最后她也只是轻叹了一声,便蹲下来揉着摇着尾巴的小犬和看上去不怎么想理会自己的鹰子的脑子。刚想让它们乖乖在家里等她一下,她要出门买点儿菜,便听到了前院传来狗叫声。 叶殊小犬和鹰子这一人一狗一猫齐刷刷地转头望向了前院的方向。小犬更是高兴地“汪汪”叫了几声,兴冲冲地往前院跑去。 叶殊见状伸手捞起了鹰子,刚想跟过去看看情况,便听到了沈修的声音从前院里传了过来:“黄澄澄,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叶殊听到这声音,那刚一脚踏进正堂旁边留出来的小路的脚步瞬间一顿。几乎是刹那间便明白了,这是沈修借着黄澄澄过来找自己了。 若是以往也就罢了,叶殊也懒得猜对方的来意。可现在他们可还在伪装互相看不顺眼。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让沈修不顾被看出端倪的危险而找借口□□过来的事,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小事! 叶殊顿时神情一敛,整个人变得严肃了几分,连抱着鹰子往前走的脚步都显出几分匆忙。 可这一切,在她踏出小路的一瞬又尽数收敛,连神情都多了几分吊儿郎当的感觉。 “哟,我当是谁不请自来,擅闯我家呢。原来是沈修沈大人啊。不知沈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叶殊说这话的语气甚是随意。她的身体还往后靠在了墙上,怀里抱着黑色的猫咪,嘴角向上微挑,一双眸子恍若有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修。 正蹲在地上拉着黄澄澄前腿的沈修抬头看向了叶殊。 瞧见她这模样后,沈修先是一愣,后又下意识地打量了叶殊几眼。最后盯着她怀中的鹰子瞧了一眼,才终于确认了面前这个叶殊并非其他人假扮的。 沈修心中的警惕感稍减,正想开口问问叶殊这是在闹哪样,他手中的黄澄澄便忽然从他手中挣脱开去,小跑到了叶殊的脚边,坐下来摇着尾巴。 -- 第246页 沈修盯着黄澄澄,想起了自己为了□□过来而找的借口,忽然间便明白了叶殊这是在配合自己。 沈修立马三缄其口,将想要说的话在脑海中转了转,最后抬眼看向了叶殊,对着她小声说道:“我忽然想起你这边没食材了。所以想过来问问你,晚饭要不要一起吃?” 沈修小声问完,忽又记起叶殊不太能适应自家母亲的热情,于是又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反正我平时也都是在自己房间里吃饭的。你若是不介意,便一起吧。” 正蹲下身伸手去摸黄澄澄的叶殊听着沈修前头的话确实有心想要拒绝。可等她听到这后头补充的那一句后,她又犹豫了。 叶殊其实不怎么喜欢跟外人一起吃饭。因为一般情况下,她都是给自己设定了伪装的。 吃饭这种时候,在叶殊看来就是应该是一种享受才对。 若是因为有外人在,而必须让自己时时刻刻保持伪装,那对于叶殊来说,这顿饭就绝对称不上享受了。 可按着沈修的说法,这顿饭其实就只有他们两个一起吃而已。 那情况又不一样了! 她打从一开始便没怎么在沈修面前掩藏过真实的自己。若是只有他们两个,那她也就不用刻意伪装了。 更何况……若是去他那里吃,她今天就不用洗碗了!! 想到这最后一点的叶殊瞬间有了决断。 可明面上她只是抱着鹰子看向了沈修,对着他一笑,低声道:“沈兄难得相邀,我自然不会拒绝。不过,如此一来,这两个小家伙也得拜托你了。” 叶殊说着,一手抱着鹰子,一手放到了小犬的头顶,话中的“小家伙”是指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沈修其实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邀请的,完全没想过叶殊竟然答应了! 他顿时乐得笑眯了眼,一点头,道:“没问题!我家本来就有准备它们两个的伙食,你尽管放心过来就成!” 叶殊瞧着沈修这高兴的模样也不自觉地跟着一乐,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沈修闻言一愣,显然并没想过叶殊会现在就准备过去。 不过他也没有对此说什么,只是笑得眉眼弯弯,起身应了一声:“好。” 随即,沈修弯腰抱起了黄澄澄。刚准备走,他想了想后又回身抱起了小犬,这才一跳翻过了围墙。 叶殊抱着鹰子紧随其后。却见沈修一落地便放下了两只狗,拍拍手回身对着叶殊道:“他们两个自己认识路,鹰子的话……” 沈修低头看了一眼叶殊怀里的猫,思索了一下后终究还是放弃了,道:“我对猫没什么研究。你若是不放心的话,就带着它一起吧。” 叶殊原本也担心自己若是放鹰子下地,会不会让本就不高兴的鹰子更加不高兴。 现在一听沈修这话,她那抱着鹰子的手臂顿时有收紧了几分,道:“那就一起吧。” “行,那我们走这边。别让我爹娘发现了。”沈修说着转身看路,趁着四下无人,招呼着叶殊往小路走去。 明明是自己家,可沈修愣是走出了做贼的感觉。 那模样看得跟着他一起行动的叶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她只好闭紧了嘴巴,安静地跟在了沈修的身后。 这一路从边边角角的地方路过也就算了。最后进了沈修房间的时候,竟然也还是翻窗进去的。 叶殊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请客。她觉得稀奇之余倒也没想太多,甚至还如沈修所愿,在进了房间后,先上了房梁躲了起来。 沈修抬头看了叶殊一眼,确认了她所在的位置不容易被底下的人发现之后,才伸手打开了房门,冲着外头院子喊道:“半书!半书你人哪去了?!半书!” “来了来了来了!!”半书的声音由远及近,人也从院子外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刚到沈修跟前站稳了,他便惊愕地看了看沈修,又看了看房间,不解地问道:“少爷,您是什么时候回的房间啊?小的已经在院子外站了好半天了,也没瞧见您回屋啊。” “你少爷我来无影去无踪,你没瞧见才正常。”沈修半点不心虚,糊弄的话张口就来。 言罢,他还顺势将话题给扯远了,道:“行了,其他的以后再说。你先去厨房让他们做点儿酒菜,量直接翻倍就成。你少爷我饿得慌,要快。” “好的,少爷!”半书对沈修那加量的要求没有半分怀疑。秉持着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原则,他甚至都没问上一问,便一个转身往厨房跑去了。 第140章 贴身小厮 半书的速度很快,没一会便带回来了满满一桌的食物,以及一壶酒。 “少爷,厨房的兵叔说,这酒是烈酒。让小的提醒您千万别喝太多了。” 半书将篮子里的东西依次拿出来放到了沈修房间里的圆桌上,口中复述着厨房的大厨兵叔刚刚让他转告的话。 而正坐在桌子旁听着他说话的沈修则是盯着桌子上那壶酒,没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苍天可鉴,他刚刚的那句“酒菜”当真只是顺口这么一说而已,压根就没想约叶殊一起喝酒的! 可现在…… 盯着桌上那壶烈酒,沈修只觉得自己颇为头疼。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二,免得叶殊误以为自己真的准备骗她过来喝酒。 -- 第247页 “咳,既然兵叔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你把这壶酒带回去还给兵叔,再给我换壶热茶上来吧。”沈修放下手轻咳一声,假装镇定地说着。 “诶?”半书诧异地抬头,道:“少爷,兵叔就只是想让你少喝一点而已,并不是不让你喝酒的。你不用直接将酒还回去呀。” “你少爷我当然知道。我只不过是突然之间不想喝了而已。”沈修解释一句。又一瞧桌子上只有一套碗筷汤匙,他抬头又道:“对了,碗筷汤匙再来一套备用的。” 半书拧着眉看着圆桌,不是很能理解自家少爷回家后这奇怪的要求。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是应了一声“哦”,便收了酒壶出了门,麻溜回了厨房换了壶酒,又拿上一套新的碗筷汤匙,小跑着回了沈修的房间。 一进门,半书果然瞧见了还未动过筷子的一桌子饭菜。 “少爷,东西给您拿来了。”半书动手将茶壶和碗筷汤匙放好。话刚说完,又抬眼看了沈修一眼。 半书瞧了又瞧,只觉得沈修多半还是不会让自己在一旁伺候着他吃饭的。 他干脆主动问道:“少爷,需不需要小的出去,再给您带上门?” “去吧。若无要紧事就不要过来打扰我吃饭了。”沈修点了头。 他维持着平淡的模样,可眼睛却还在盯着半书看。一副偏要等着他出了门,自己再吃饭的模样。 “那少爷,小的就在门外候着了。您若是有事就……”半书拿着篮子,刚想让沈修有事喊他,便被沈修给打断了话。 “不用了。你到院门外等着吧。诶,也不对,你先回去吃饭吧。吃完了守在院子外就成。有事我会开门叫你的。” 沈修果断地拒绝了半书的提议,还将他赶远了点。也省得等会儿他和叶殊吃饭还得压低了声音说话,以避免被半书察觉到不对劲。 可沈修这安排在他自己看来是十分不错,但半书却被他这安排给打击到了。 他当场就没绷住,带上了哭腔,哭丧着脸问道:“少……少爷,您是不是不喜欢半书了?若是半书哪里做错了,您尽管跟小的说啊!小的保证一定改!” 沈修被半书这一哭腔给惊到了。 他整个人一懵,立马问道:“你给我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少爷我可是从来都不喜欢男人的!” 沈修这最后一句话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就怕顶上旁听的叶殊误会了什么。 而半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惊呼般的应话给吓到了,连眼泪都给憋了回去。 他结结巴巴地道:“不不不不是!少爷,小的不是说你喜欢男人,小人的意思是,您是不是不想要小的当您的贴身小厮了?!” 沈修刚刚提起来的心顿时随着半书这话而落了回去。 知道是误会,沈修也不气恼。只是对半书这点儿担心感到莫名其妙。 他一笑,不解地问道:“半书,你怎么会这么想的?你和我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不当我的贴身小厮谁当?” 半书听明白了沈修话里否定的意思。 他瞬间安心了不少,却还是有些忐忑,道:“可是,自从少爷当官以来,小的就完全帮不上忙。不能好好地替少爷做事,照顾好少爷的起居饮食,那小的这个贴身小厮还算什么贴身小厮呢?” “而且……而且小的之前还反过来让少爷为难了。小人这个小厮做得这般不称职,少爷若是不想要也是正常的。” 半书整个看上去无精打采的,眼中满是愧疚,显然是真的十分在意这件事。 沈修原本还想随便说两句将人给打发了就行了。可现在瞧着半书这明显已将这事变成心结的模样,他顿时无奈一叹,正视起这件事来。 在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半书这话后,沈修并没有立即安慰开导对方,而是先问道:“等等。半书,你刚刚说的让我为难了,是指什么事来着?” 沈修口中问着话,人却还在尽量回忆着,想要找出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为难了。 半书看着沈修,也没猜出沈修这是为了安慰他才故意这般问的,还是当真已经将那事给忘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就是之前少爷给小的安排的任务啊。就是照顾金灿灿和鹰子那事。少爷你哄小的说那是十分重要的事,小的还傻乎乎地信了呢。” 半书言语间情绪低落。沈修却是恍然大悟,然后瞬间僵住了。 他现在已经记起半书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可现在这情况却不适合解释! 若说自己确实认为那事是十分重要的事,等会儿就还得跟叶殊解释一遍。可若是承认那事自己随口扯出来的谎,又会让半书觉得那就是自己厌烦了他的证明! 这两种情况都足以让沈修为难。 可在半书还在当面等着的情况下,沈修几乎是刹那间便有了决断,道:“没错啊,那确实是十分重要的事,你应该有好好照顾金灿灿和鹰子吧?” “诶?”半书没想到沈修竟然还是这般说。 他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可人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有。虽然别人都跟小的说,这是少爷您用来敷衍小人的。可小人觉得,不管是不是敷衍,那都是少爷您吩咐下来的,那就都应该好好做。” 沈修闻言,刻意大幅度地点着头,带着满脸欣慰之色,道:“你做得对!其他人鼠目寸光,还爱瞎猜其他人的心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半书你可莫要学了他们。” -- 第248页 “诶?哦,小的记住了。”半书不是很明白,却还是一口应下。 他最近这些日子以来虽然都在伤心自家少爷不喜欢他这个贴身小厮了,沉浸在很可能即将有人要替换掉自己的恐惧之中。可他也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抽空找了总管,学了学贴身小厮的必要行为规范。 那些东西,有些半书懂了,有些没懂。但是该记的他也都记下了! 就好比从刚才开始,他便将“少爷说的都是对的,多做少问勤动手”这一条给落实了。 沈修倒是有稍微察觉到半书有些不对劲。 只是刚刚他只以为半书是累了,才没有一如往常那般絮絮叨叨地说来说去。至于现在,沈修倒是发现问题所在了,可他却没想清楚该如何应对。 沈修挠挠头,带着一副为难之色琢磨了一下,才道:“总之,你之前那样就很好了。你少爷我用人的时候不多,也懒得再换人。你也别自个儿瞎折腾。不然若是将自己折腾得性情大变,你少爷我可是真的会换人当贴身小厮的。” 沈修这话一半是故意说给半书听的,一半说的是实话。这也就导致了沈修说话时的神情十分认真。 半书不小心抬眼对上了沈修的目光,整个人登时一个激灵,连连点头,道:“懂了懂了懂了!小的全都懂了!保证一定不会瞎折腾自己!” “嗯,这就对了。你还有其他事没?没就出去吧。”沈修点头笑问,像极了正等着半书出去,他才好开饭。 半书也是这般怀疑的。可他现在却没敢多说。 他连忙转身出了门,又帮沈修将门给关上后,便小跑去了院子门口。 沈修听着半书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刚刚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叶殊便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落地时全无声息,十分灵巧。 沈修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却见叶殊笑着走了过来。 她先将鹰子放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才道:“你这个贴身小厮挺忠心的嘛。” “半书确实挺好的。”沈修一笑,面对着叶殊时倒是夸起人来直白得很。 只是一句话刚夸完,他便将话题给转移了,道:“吃饭前要洗手,那边脸盆里有半书准备的水。” 叶殊顺着沈修所指地方向走到了脸盆前洗了手。 感受着脸盆里头那温热的水温,她先是一愣,随即笑眯了眼,道:“沈修,你这个贴身小厮还挺细心的。不过,也正是因为细心才容易想多。我看你不妨多给他安排些事儿去做,让他感受到你对他的器重,他自然也就安心了。” “安排事?”沈修伸手倒着茶,闻言想了想,方才笑道:“行。那我先琢磨琢磨,然后再……” “诶!鹰子!这不是给你吃的!你来这边,我给你夹!”沈修话说一半便被探头要闻桌子上饭菜的鹰子给吓了一跳。赶忙赶猫夹菜,拯救着自个儿的饭菜。 第141章 少爷开门 沈修在给鹰子挤出一个空盘子,放上了它能吃的东西,并放到了它的面前后,才与叶殊一起坐下来吃饭。 这人在外头的时候还没太大感觉。现在回了家,沈修才发觉还是家里的东西比较好吃! 他一个没忍住,感叹道:“嘿,我每次出远门后总会觉得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些。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的错觉。” 叶殊刚吃下一口鱼肉,那鲜嫩的感觉混合着特制酱汁,叫人一瞬间都舍不得咽下。 刹那间眉目舒展开来的叶殊眯眼一笑,道:“应该不是错觉。你家厨子这手艺,跟御厨比起来也是半斤八两了。” “御厨?”沈修微讶,刚诧异叶殊为何会拿御厨作比较便想起了什么,顿时又恍然大悟般地道:“哦,对了。你们内司的饭堂好像也是由御厨掌勺的,对吧?” “嗯。不过我们那位御厨大概不习惯做些普通点的吃食。饭堂里的东西味道都挺一般的。”叶殊随口给出了点评,又继续吃了着。 沈修其实并没有想过好不好吃的问题。现在听得叶殊这么一说,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最后只好伸手将桌上的盘子往叶殊面前推了一点。 刚一口吃得双颊微鼓的叶殊察觉到了他这动作,抬起头来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一副不解的模样。 沈修做时没想太多,反倒是被叶殊这么一看后,心里莫名地生出了窘迫感。 “额,那啥。既然你觉得好吃,那就多吃点吧。不用在意我,反正我在家什么时候想吃都有得吃的!” 沈修面上微红,笑得也有些尴尬,却还在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点。 叶殊察觉到沈修的好意,又瞧着他这窘迫模样,眼中笑意渐浓。 她先是咽下了口中的东西,又喝了口茶。 感觉到没那么噎之后,叶殊才对着沈修笑道:“多谢。不过,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可吃不完的。你也别光看着,还是一起吃吧。” 沈修对上叶殊那带着盈盈笑意的眼睛,心里的紧张感顿时便消退了。 他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笑着又拿起了筷子,应道:“好。那我们一块儿……” 沈修的“吃”字还未出口,房门外便传来了半书的呼喊声:“少爷!少爷少爷!快快快准备一下!宫里来人要给您和叶大人宣旨了!” 在半书的刻意加大音量之下,他人还在院门口,话已经清楚地传到了屋内的叶殊和沈修耳中。 -- 第249页 他们下意识地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瞧见对方眼中那相似的惊讶之色,便又默契地什么都没问了。 叶殊略一琢磨,正想跟沈修说她先回去。便听已经跑到了门口的半书抬手敲着门,喊道:“少爷,王爷让人过来喊您,说是让您和叶大人一起过去。我们是不是要先跑一趟隔壁啊?” 半书问着话,心里却在苦恼着等会应该如何做才能跟上沈修的脚步。 他家的少爷,他还是了解的。其他的暂且不说,对方那身功夫,半书是半点都没学到。 以他对沈修的了解,等会儿他过去隔壁喊人,十有八九会直接□□过去。可半书却不会轻功,更加翻不了墙!如此一来,可就压根跟不上沈修了! 要不,我过去之前先去搬一张□□? 半书心思流转,下意识地开始思考起哪里有□□可以搬。 而房子里头的叶殊和沈修却是面面相觑,都被半书这话里的潜在意思给吓了一跳。 也就沈修住的地方离大门太远了,才没能听到外头宫里来人的动静。若是身处叶殊家里头,定然在那宣旨队伍刚到时便能察觉到动静了。 这一点叶殊和沈修都知道,平遥王沈源不大可能会不知道。 换而言之,沈源既然会让人来喊沈修和叶殊去接旨,也便意味着,沈源其实是知道他们现在在一块! 意识到这一点,沈修心中一紧,复又放松了下来。 他伸手抓抓脑袋,转头对着叶殊低声询问道:“怎么办?要一起出去还是你先回家?” 叶殊虽然也对沈源这情报能力感到惊讶。不过,在惊讶过后,她反而没什么躲避的想法。 叶殊直接道:“当然是一起出去。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再躲藏也没什么必要了。” “更何况,说不定宣旨的人已经敲过我家的门了。若是我现在先回家,到时候会更加麻烦的。” 叶殊思绪转得飞快,说话间已经拿出了帕子擦了嘴,还起身就着刚刚脸盆里的水洗了手,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 圣旨这种东西虽然只是一卷布料,可说到底,那也是写上了帝王所说话语的绢布! 正常情况下,接旨的人甚至还得焚香更衣的! 只是叶殊现在还在别人家里,自然不可能搞这些仪式感的东西,便只好就这么简单地打理一下自己了。 沈修见状也跟着站起身来,同样只是整理了一下衣着,便走到了门边将门打开来了。 半书刚好想伸手再次敲敲门。现在瞧见这门被打开,他顿时又收回了手,望着沈修又问了一句:“少爷,我们去□□吗?” “不翻。”沈修对上了半书那透着几分跃跃欲试感觉的眸子,没忍住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半书这脑子吧,在沈修看来就是时灵时不灵的。 有时候这家伙看上去特别的知情识趣,机灵过人。可有时候又给人一种傻傻的感觉。 沈修现在越来越少派他去做重要的事,有一部分原因正是因为这一点。 半书被拍得脑袋一疼,下意识便伸手捂住了脑袋。 他的眼中一片茫然之色,嘴一张便要问上一句为什么。可话未出口,他便瞧见了从里头隔间走出来的叶殊! 半书登时目瞪口呆,眼睛瞪得浑圆,一副惊愕过度的模样。 紧接着,他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用力地眨了眨,那惊愕之色才逐渐变为恍然大悟。 半书道:“哦!我懂了!小的就说少爷您刚才的要求怎么那么奇怪,原来是为了躲在房间里跟叶大人一起吃饭啊!” 半书所说之事明明十分正常。可不知道为何,当这话从半书口中说出来时,沈修却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他带着几分掩饰意味,轻咳一声,严肃地道:“半书,这事你知道就行,不许对外说,知道吗?原因我说了你估计也不会懂,就不说了。反正你只需要知道,在外人面前,我和叶殊现在是互不理睬,看不惯对方的状态,你万万不可露了馅,懂吗?” 半书被沈修这严肃的表情给镇住了。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想要表示自己不会乱说。可刚捂完便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做,自家少爷很可能压根搞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半书又立马将手给放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说道:“不懂。不过小的大概能明白,少爷您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所以少爷放心,小的就算是被打死了都不会透露一句的!就当……就当小的什么都没看到!” 半书这话掷地有声,看那模样就差指天发誓了。 沈修顿时安心了,又反过来安抚半书道:“也不用那么严肃。反正你平时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便好。千万别刻意伪装。越是伪装越是容易有破绽。” 半书听得连连点头,一副用心记着沈修的话的模样。 叶殊本还想等他们两个聊完的。 可现在瞧着他们这一个说一个听,颇有种永远持续下去的架势,她终究还是出声提醒道:“抱歉,打扰一下。宫里过来宣旨的人应当还在前头等着吧?你们确定当真要继续说下去?” “诶!对对对!接旨要紧!”沈修被叶殊这么一提醒,立马停下了那带着几分教导意味的话。 半书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叶殊和沈修的时间。 -- 第250页 都不用他们问,他便主动将地点给补上了,道:“少爷,叶大人,来宣旨的公公正在正堂里等着,我们赶紧过去吧!” 叶殊和沈修两人闻言一点头。也没再闲聊,立即带着半书匆匆赶到了正堂。 两人还未进门,便瞧见了正与沈源坐着说话的七贝。 叶殊顿时有些惊讶。不过转念想到三巡现在大概率应该正在忙那几箱赈灾银两的事,她又一下子就释然了。 沈修倒是没多想,一进门便乐呵呵地打招呼,道:“贝公公,原来是你来给我们宣旨啊。” 七贝和沈源闻声转头,皆是瞧见了抬脚跨进正堂的叶殊和沈修。 沈源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沈修的衣着上头。 在发现沈修身上的衣服,还是他回来时穿的那一身后,沈源顿时蹙起了眉头。反而是七贝完全没有去注意沈修和叶殊的衣着。 在瞧见了沈修的瞬间,七贝便扬起了笑脸。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乐呵呵地迎向了沈修二人,笑道:“奴才见过沈大人,叶大人。这事说来也是奴才运气好,本来巡总管是打算亲自过来的,可惜他那边事儿多走不开。这不就让奴才捡了个便宜,有这机会过来为二位大人宣旨了么?” 七贝这番话既解释了自己为何回来,还顺口拍了马屁。 沈修闻言一乐,叶殊也同样露出了笑容来。 她笑着应道:“贝公公过谦了。能得贝公公帮忙宣旨,又何尝不是我们两个的荣幸?” “就是就是。”沈修转头看了叶殊一眼,便连声附和着。 七贝那笑意顿时又真诚了几分。 不过,他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掰扯下去,而是道:“多谢两位大人抬爱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奴才这就将圣旨宣读了吧,也省得浪费了两位大人的时间。” 七贝言罢,转身就从旁边被人恭敬捧着的托盘里拿出了那道明黄色的圣旨。 -------------------- 作者有话要说: 带一带我的完结衍生文 《[综武侠]鱼樱同游》 内含重生后拐走苏神医的恶人谷小魔星 自幼相识还关系贼好的忌敏 有个在黑化边缘蹦跶的哥哥在背后按头的靖蓉 以及,同学变师妹又变女儿的马天师 找啊找啊找妈妈的小魔星 莫名其妙多了个女儿,还不知道对方母亲是谁的懵逼僵尸警.察 不断失恋的玄武童子 以及开酒馆的姑姑和差点被自己以前的话给害死的僵尸王 第142章 东西放哪里好 七贝宣读完了圣旨便回去了,留下了满满一堆的赏赐和圣旨。 这圣旨是给叶殊和沈修两人的。再加上论官职品级,叶殊是正四品御锦卫司承,沈修是从六品的大理寺丞。 因此,哪怕现在是在平遥王府,七贝还是将圣旨交到了叶殊的手中。 只是,拿着圣旨的叶殊刚目送完七贝出门,转手就将圣旨塞到了沈修怀里,道:“给。这圣旨既是给我们两个的,那就放在你们这边吧。这样也安全些。” 抬手接住圣旨的沈修闻言回想了叶殊那边日常没人在家的状态,也就没有推辞,而是道:“行,那你若是以后有需要了再跟我要。” 沈修说着,边顺手将圣旨卷好,边看向了地上那满满的四箱子东西。 这些东西虽说明面上都是一人两箱。可打开之后便会发现,给叶殊的两箱子东西都比较零碎,总量也比较多。而给沈修的箱子要么装得半满,要么就是大件物品。 厚此薄彼,已经十分明显了。 叶殊望着这巨差甚大的四箱子东西,只觉得颇为烦恼。 如果可以,她其实更希望自己拿的是沈修那两箱子东西,这样她要收藏起来也会更容易些。 不像现在,这又是人参和糕点等药材和不能久放的吃食,又是玉器木雕等没啥用处还占地方的装饰品。 数来数去,也就赵恒衍赐下的那些银子有些用处,正好解了她准备皇后寿辰礼物的燃眉之急。 “沈修,你说我把这些东西转赠给你如何?”叶殊转头对着沈修问着,已经有点儿想要破罐子破摔了。 沈修明显没料到叶殊会这般说。他惊讶的回看向了她,张口便是一句:“转赠御赐之物应该是死罪吧?” 叶殊闻言一拍自己额头,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当我没问吧。” 沈修见状一挑眉,又盯着叶殊看了两眼。见她确实是一副烦恼的模样后,他想了想,凑近了些低声问道:“叶殊,陛下有赏是好事,你怎么反而烦恼起来了。” 叶殊闻言转头看向了沈修,同样压低了声音,应道:“陛下有赏是好事。可我现在住的地方就那样,我还得想办法将这些东西都藏好,以确保它们都完好无损,你说我烦不烦?” 叶殊反问着,蹙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沈修瞬间恍然大悟,不自觉地跟着叶殊开始思考起这批赏赐的保存问题。 沈修这边问题倒是不大,他们家有一个库房是专门用来放御赐之物的。他的这些东西只要全部丢进去就行了。 可叶殊那边可就麻烦些了。她那头有没有地方放还是其次。真正麻烦的是,放进去后压根就没人照看。 叶殊日常不在家,若是有贼人趁着她外出时进去偷东西,那可就麻烦了。 -- 第251页 沈修和叶殊思考着办法,一时之间也没去注意周围,更加没有刻意拉开距离。 因此,当沈源叮嘱完总管吴沐,让他准备好在库房中划出一块地方,专门给沈修放他自己的东西之后,一回头便瞧见了肩并肩一起看着那四口箱子思考着什么的叶殊和沈修。 他俩这姿态,算不上亲昵,却也显得十分亲近。 沈源顿时就拧紧了眉,对自家儿子与一个御锦卫过分亲近这事生出了担忧。 尤其是想到刚刚沈修还背着家里人,不知道跟叶殊在房里做什么后,他便觉得愈发忧心。 在正堂里的时候,沈修说的可是带叶殊去接回猫狗就送她回去的。谁曾想这两人竟然还玩暗度陈仓那一套! 明面上叶殊是出了平遥王府回了家,可暗地里竟又跟着沈修一起回了平遥王府! 若非沈源在自家院子里看到了小犬,又问清了沈修一回来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他还真猜不到叶殊竟然又偷偷跑回了他们平遥王府。 “修儿。”心生担忧的沈源大声地喊了沈修一声,又趁着叶殊和沈修循声回头时侧过了身子的空档,大步走到了他俩的中间站定。 叶殊和沈修随着沈源的靠近而下意识地各退一步,齐齐看着沈源。 沈修出声应道:“爹,怎么了?” 沈源没有应声,而是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箱子,才转头看了他们各一眼,问道:“我还想问你们怎么了呢?难不成是头一次接到圣旨和赏赐,太高兴了?” 沈源这后一句问话,问的是沈修。 叶殊刚刚虽然也是跟沈修一样在看着箱子。可她一个御锦卫,除了住在他们家隔壁外,跟沈源没有半点交集。沈源压根就不知道对方接没接过圣旨,自然也不会对她问这种容易被否定的问题。 沈修见沈源问完后盯着自己看,便知他问的是自己了。 沈源毕竟是沈修的父亲。对着他,沈修就没想过要隐瞒。 他当即实话实说了,道:“不是。是叶殊不知道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才好。她家里头除了她自己就没别人了。若是将这些东西都堆在家里头,只怕没几天就得丢。” 沈源听完微讶,还真没想到他们两个刚刚那拧眉细思的模样,竟然只是在思考这么一个问题。 他心中瞬间犹豫了起来。 叶殊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是个问题。可对于沈源来说,却压根不是问题。 他们沈家家大地大,库房也大。 叶殊家里没地方适合放的这些御赐之物。可他们沈家有啊!叶殊只需要借放到他们家,那问题就直接解决了。 可对于沈源来说,现在的问题是到底要不要给出这个提议呢? 诚然,若是他此刻主动提出可以存放到他们家的库房里,那么叶殊定然会感激他们,记下这份好。 可他堂堂平遥王并不需要叶殊领情,也不需要向她一个小小的御锦卫示好。 如果真要论起来,沈源其实更希望叶殊这个御锦卫能够离他们家远远的。这样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安全。 可是与此同时,沈源又有些希望他们沈家能跟叶殊处好关系。 这样若是日后他们平遥王府若是不幸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人能在赵恒衍面前帮他们说情。 因此,对于沈源来说,他们平遥王府与叶殊的关系,若是能够不远不近那就是最好的状态了。 可现在…… 沈源下意识地盯着沈修看着,心中叹息。 他始终都觉得,自家二儿子跟叶殊走得太近了。 若是他现在提议将御赐之物都放进他们平遥王府的库房,只怕这两人还会继续走近。到时候可就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了。 沈源越想越觉得麻烦,看向沈修的目光也带上了幽怨感觉。 五感灵敏的沈修早就注意到了沈源那盯着自己看的目光了。只是因为想不明白自家父亲这是怎么了,沈修才没敢贸然开口询问。 现在眼瞅着沈源的目光中逐渐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沈修忍不住缩了缩把脖子,脑子更是转得飞快,努力地回想着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又惹得沈源不高兴了。 这样,他也好决定自己究竟是该趁着沈源还没发火时先跑,还是应该赶紧趁早认错。 可任他怎么想,也只想到了偷偷请叶殊吃饭和被赵恒衍赏赐这两件事。 沈修下意识地看向了叶殊,想要向她求救一下。可他才刚看向了正盯着箱子琢磨着的叶殊,吴沐便走了过来。 “王爷,库房已经整理完毕了。右边的部分日后专门放少爷的东西。不知是否现在就将东西都搬进去?” 吴沐的行动力一向都是极好的。 在得了沈源的吩咐后,他带着几个仆人便将东西都挪完了。连地板都给打扫干净了,就等着东西入库。 沈源早已习惯了吴沐这办事速度。刚想让他再等等,沈修却是眼睛一亮。 他带着几分激动感觉,张口便问道:“吴叔!你刚刚说库房分了一半给我放东西吗?” “是的,少爷。”吴沐含笑应了,还给他解释了一下,道:“王爷刚刚吩咐下来了,以后库房的右边全都会放少爷的东西。” 沈修闻言一乐,转头就对叶殊道:“叶殊,我想到办法了。你若是不介意,就把东西寄放在我家里。以后什么时候想要用到了再过来拿就是了。你觉得如何?” -- 第252页 叶殊对这提议有些心动。只是将东西寄放在别人家里这种事,她还从来没有做过。 一时之间,叶殊倒是有些犹豫起来,道:“可是,这样一来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反正是跟我的这些放在一起。多你这些不多,少你这些看管起来也不见得轻松到哪里去。”沈修张口便否定了叶殊这话。 言罢,他见叶殊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心中猜测她约莫是不太想为了这种事平白无故地麻烦别人, 沈修便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我其实也有事想麻烦你来着。你若是觉得东西放我这里太过麻烦我们,那不如也应下我的事吧。” 叶殊一听这话,注意力顿时就从那几口箱子上头转移开来,好奇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礼物的问题啊。你帮我一起准备,我帮你看管东西,如何?”沈修应道,眉宇间还带着愁绪,一副烦恼的模样。 叶殊见状一默,想起了自己也还没有头绪的礼物来。 将御赐之物和选礼物的事放到了一起衡量一二后,叶殊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143章 打扫 就站在叶殊和沈修两人中间的沈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就这么达成交易,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为自家儿子口才见长而高兴,还是该为他竟然跟叶殊约了下一次见面而生气。 这心中纠结之下,沈源最终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认了沈修这说法。 而叶殊在将那些不宜久放的东西都拿出来之后,便将其他的东西都寄放在了沈修家的库房里,又带着小犬和鹰子回了家。 一晚上的时间转瞬即逝。 在自己熟悉又舒服的床上睡了一觉,沈修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可惜,这种状态在他吃完早饭,忽然记起自己今天被赵恒衍放假了后便消失了。转而出现的,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茫然感。 最后,在牵着黄澄澄在家里溜了一圈后,沈修还是转手将黄澄澄交给了半书,而他自己则是□□去了隔壁。 “叶殊?你在家吗?”沈修穿过了叶殊家正堂旁边的小路,偏头对着后院朗声问着。 “咳咳咳,在这!”叶殊的声音有些闷,伴随这咳嗽声从书房里传来。 得到回应的沈修立马进了后院,先是伸手摸了摸听到声音跑出来跟自己打招呼的小犬的脑袋,才大步走向了书房。 他才刚到书房门口,便看见了站在椅子上擦拭书架的叶殊。 瞧着叶殊那蒙着面巾,微眯着眼垫脚擦拭的模样,沈修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何叶殊会咳嗽了。 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又抬手捂住了口鼻,才一脚走进了书房,对着叶殊问道:“你这是在打扫吗?怎么灰尘这么多啊?” “咳,咳咳咳,我之前打扫的时候没扫顶上。现在正好这几天休息,就想……咳,咳咳咳!”叶殊眯着眼防止灰尘入眼。 她一番话还没说完,便已经又一次被呛得直咳。 最后,叶殊实在忍不住了,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快步跑到了院子里,拉下了面巾大口呼吸着。 沈修见状也跟着走出了门,刚放下手准备说话,便觉得鼻子痒痒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叶殊回头看向了沈修,瞧着他那揉着鼻子的模样忍不住一笑。 她边解开了还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面巾,边走向了旁边的水井,道:“抱歉啊。我这书房估计够我忙一天了。今天不能待客,也没空出门了。” 沈修好不容易止住了鼻子的痒意,便听到了叶殊这话。 他先是觉得纳闷不解,想了一想后才逐渐明白过来,叶殊这应该是以为他是过来找她一起去准备皇后寿辰的礼物的。 “没事,反正现在离娘娘的寿辰还要很久,我不着急。”沈修口中说着,人也跟着叶殊走到了水井旁。 他瞧着叶殊伸手拿起了水井旁的水桶准备打水,立马对着叶殊伸出手来,道:“我来吧。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做。现在我帮你一起打扫。等会若是等搞定之后还有时间,我们再一起去找一找寿礼,如何?” 沈修伸出来的手掌心向上,脸上还带着浅笑,一副随时准备接手水桶的模样。可他又没有直接上手去拿,给了叶殊拒绝的余地。 只是,沈修这一伸手,还是挡到了叶殊。 叶殊动作随之一顿,一抬眼看了沈修一眼。 瞧着对方那带着几分期待的笑脸,叶殊只是略微一想,便将水桶放到了沈修的手中,笑道:“好呀,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跟我不用客气!”沈修乐滋滋地强调了一遍,便转身将手中的水桶往井里一丢,开始晃着绳子打水。 而他身后的叶殊却是看着他晃了晃神,莫名地想到了那个跪在坟前起誓的少年郎。 那时的少年郎,周身充斥着悲伤和愤怒,斩钉截铁地对着墓碑发誓。说着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都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严惩这事背后的凶手,换得亡者的安宁! 我那时候在想什么来着? 对了! 我那时候是在想,能够在全家死得一个不剩之后,还有人愿意在墓碑前起誓,要为自己报仇,要让自己沉冤得雪。 这样的自己,肯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 第253页 记起这事的叶殊恍恍惚惚,直到沈修连喊了她好几声,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沈修努力地想要让自己问得若无其事,可眼中的好奇之色却没能彻底隐藏起来。 他刚刚可没有错过叶殊是望着自己看得入神这一点!这叫他怎能不好奇和在意? 回过神来的叶殊却像是没能彻底缓过来。 她直愣愣地看着沈修,却又透过他,想起了当初的那个少年郎,忍不住喊了一句:“沈修……” “嗯?”沈修应了一句,不闪不避地迎着叶殊的目光看着她,期待着她接下去的话。 可叶殊却只是眨了下眼睛便三缄其口,垂眸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的轻功还不错,不如你帮我擦房梁吧。” 诶?你刚刚的神情可不像要说这种事的! 沈修心中抗议着,但面对着叶殊,他终究还是没将这话说出口,只是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哦。” 沈修这前后情绪变化太过明显,叶殊想要察觉不到都难。 这本来就是她导致的,她自然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沈修的心情好起来。 奈何,叶殊本来就是因为不想说,才会让沈修觉得失望的。现在更加不可能再将话告诉他。 这哄人开心是没法哄了。叶殊干脆假装没瞧见沈修的失望,转身快步入了厨房,从里头拿出了一个木盆和一条抹布来。 “水倒里边吧。房梁就拜托你了。”叶殊说着,将木盆和抹布往沈修面前一递。再配上她那笑颜,刹那间便让沈修失望郁闷不起来了。 “没问题,交给我好了!”沈修一口应下,接过木盆放到了地上,将水桶里的水倒了进去,又端着木盆入了书房。 沈修抬头看了看顶上,便将木盆放到了地上。 “叶殊,我在上边擦的时候说不定会有灰尘掉下来。你要不就先休息一下吧,也省得等会擦完又脏了。”沈修口中对着叶殊说着,手中拧着抹布。 话音落下时,他刚好拧干了布站起身来。 叶殊进书房后也在抬头看着顶上。此刻听他这般说却没有应下,而是道:“要不这样吧,你在上头擦,我给你递抹布。不然你上上下下的也累得慌。” 沈修闻言又看了一眼房梁,便转头对着叶殊一点头,道:“好。那你再找条抹布来吧,这样轮换也快一点。” “行。”叶殊说着,立马转身出了书房去找抹布。 而沈修则是向上一跃,稳稳地落在了横梁上头。 沈修刚将手中的抹布拿好准备开始擦,结果一低头便瞧见了旁边那个明显的脚印! 他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刹那间还以为是叶殊家里来了贼了! 可那警惕心刚起,沈修又突然间想起自己先前曾经入过叶殊的书房,离开时走的也是横梁! 他瞬间便又明白了这脚印的归属了。 沈修顿时警惕尽消,刚庆幸上房梁的人是他而不是叶殊,便瞧见底下的叶殊拿着一块新的抹布进来了。 沈修顿时吓了一跳,立马将手中抹布往那脚印上一捂,飞快地擦了起来 “沈……”叶殊将抹布浸湿拧干抬起头。 她原是想问一问沈修要换抹布没,结果一抬头,便瞧见对方那飞快的擦拭速度。 叶殊原本想说的话又都给咽了回去,忍不住惊叹道:“你擦得可真快啊。” 被夸奖了的沈修莫名心虚,压根没敢去看叶殊,只是继续擦着横梁,随口应道:“还好还好。主要是这房梁没那么多花纹,比较容易擦。” 站在地上的叶殊也判断不出他这话是真是假。 事实上,叶殊自己也没干过擦房梁这种事。包括她刚搬进来住的时候,顶多也就是擦一下桌椅柱子窗户之类的。 因此,她也没对沈修这话发表意见。只是伸手挥了挥手中的抹布,问道:“那要换抹布了没?” 沈修刚只顾着消灭脚印。现在听到叶殊这问题,他才想起了要看一看抹布。 结果这一瞧,沈修却惊讶地发现,刚刚还是白色的抹布,贴着房梁的一面已经变成黑色的了! “嘶!这房梁也太脏了吧?!”沈修倒吸了一口气,刚说完,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不对呀!叶殊,好像就没人会用湿布来擦房梁的吧?你确定你当真要擦房梁?” 沈修问着,伸手抓了抓头发,问话的语气中满是不确定的感觉。 沈修他们家仆人众多。打扫这种事,一般情况下还轮不到沈修来做。 因此,他还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用湿布去擦房梁。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他们自己家打扫的时候,一般都是直接扫帚绑上木棍扫掉灰尘的。 “要擦。”叶殊其实也不太明白别人的打扫步骤。不过她还是能够确定自己想要如何做的。 叶殊抬头看着沈修,张口解释道:“前段时间我这书房总掉灰尘,而且鹰子偶尔会喜欢爬房梁。还是趁机擦一遍的好。” 第144章 特别好 书房掉灰尘…… 沈修一默,瞬间想到了自己先前爬房顶踩房梁的举动,立马改口道:“那就擦一遍吧!反正今天也没什么要紧事,时间多!来,把布扔上来!” 沈修言罢立即摆出了一副准备接抹布的架势。 叶殊见状也没多想,当即将手中的布团成了一团,运劲对着沈修扔了上去。 -- 第254页 沈修伸手一接,轻轻松松便将抹布接到了手。又随手将自己手中的脏抹布也团成了一团,对准了叶殊扔了下去。 叶殊同样轻松接住,转身开始洗抹布。 房梁着实太脏了。 沈修和叶殊一开始还会力求擦得干干净净,到后来就变成了随便一抹,能擦掉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只要不往下掉就成。 可饶是如此,他们光是处理了所有的房梁便用了一个上午。而书房的书架子还没清理干净呢。 叶殊看了眼外头的日头。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果断地进了厨房,用着今早她赶了早市买回来肉和菜,做了一顿较为丰盛的午饭。 沈修在得知叶殊准备下厨后便一直都是一副乐滋滋的模样。 只是因为担心会打扰到叶殊,他并没有去厨房围观。而是后院里头陪着小犬玩了和鹰子玩了一会,又按捺不住地拿起了抹布,将对着后院的门窗都给擦了一遍。 等到叶殊将饭菜做好时,一出厨房门口便瞧见正在埋头擦拭厨房窗户的沈修。 她顿时微讶,继而一笑,颇为无奈地道:“你不用这么着急的。顶多今天若是真没空,我明天一天都陪你准备寿辰礼。” 沈修闻言眼睛一亮。没有告诉叶殊,自己纯粹只是闲得没事做,又担心会忍不住去厨房打扰做饭的叶殊,才干脆拿起抹布接着打扫的。而是一口应下,笑道:“好啊!那就这么说定,明天也继续一起准备了!” “嗯。”叶殊刚一口应下,忽而又察觉到有些不对。 可未等她细想,偷偷省掉了“今天没空”这个前提条件的沈修已经乐呵呵地换了话题,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开饭了吗?” “对,就在……”叶殊的思绪顿时收了回来,下意识地先应了沈修的话。 可话说一半,她才注意到了自己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她家没有吃饭用的桌椅! 意识到这一点,叶殊瞬间沉默了。 沈修注意到她这停顿,不由得多问了一句,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叶殊敷衍地道了一句。将自家可以充当饭桌的地方都想了一遍,最后只想到了一个地方。 她刚迟疑了一下,忽而又想起了沈修其实早就已经去过那里了,瞬间又释然了。 她边转身去端小犬和鹰子的午饭,将其倒到了厨房门边的两个饭盆里,边道:“这外头没有桌子,我们去房间里吃。” “哦。”沈修一口应下,也没多想。只是平静地走去打水洗了手,又进了厨房跟着叶殊一起端着饭菜出了厨房的门。 可随着叶殊的往前走,沈修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 直到最后叶殊抬脚走进了她的卧房,沈修才脚步一顿,终于意识到了叶殊所说的房间到底是哪个房间了! 这可是叶殊的卧房啊! 虽然沈修早就已经进去过了一次了,还爬过了她的床底。可卧房终究是卧房! 在知道叶殊到底是谁之后,沈修这脚步就有些迈不开了。 他愣愣地看着被推开房门的卧房,一时半会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跟着叶殊一起进屋了。 最后还是叶殊放下了东西,回头瞧见沈修站在门外踌躇不前,这才带着笑意喊他进屋。 姑娘家的闺房,向来都是外人勿入的。尤其是这个“外人”还是一个男子的时候,便能更加不宜进入了。 叶殊最初的犹豫,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只是后来她想到了自己生病那次,沈修早就已经进来过了,这才没再纠结下去。 不过,这也不代表她会乐意看到沈修大大咧咧地进屋来。反而是他现在这踌躇的模样,更加让叶殊觉得满意——生病那次也就算了。事出紧急外加沈修也不知道她是姑娘,叶殊也不准备跟他计较。 可若是在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家后,沈修还大大咧咧地进来了。叶殊虽还不至于当面说什么,却也会逐渐疏远他的。 毕竟,像这种会拼命地侵占她的领地,恨不得在她的每一处空间里都留下自己痕迹的行为,怎么瞧都有演变成某个男子那如开屏孔雀般上蹿下跳的求偶行为的趋势。 那种孔雀开屏的行为,身为旁观者的话,叶殊十分乐意,还会看得喜滋滋。可若要变为当事人,那叶殊可就敬谢不敏了。 叶殊心中乐呵,沈修却还在觉得头大。 他这人从小到大痴迷练武,对于同为官宦人家的小姑娘那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甚至还觉得她们挺烦人的,特别喜欢浪费他练武的时间。 因此,满打满算的话,他入过的姑娘家的闺房,也就只有上次叶殊生病那一次了。 沈修自己也没什么经验,却也知道按照礼法的话,自己现在应该拒绝。 可若是他当真拒绝了,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的话,叶殊多半会猜到他已经知道她是姑娘家了。 到时候赵恒衍这点儿乐趣没了,指不定就要强抢了! 沈修一想到这最后的一点,顿时愁眉苦脸。 他刚下定了决心,正准备抬脚往里迈,便听已经在桌子旁坐下的叶殊抬眼看着他笑,问道:“你想什么呢?还是说外头有什么东西特别好看?” 叶殊这话是故意这般问的,还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感觉。 可沈修正想着赵恒衍的事,这心里有鬼之下,还真被叶殊这一问给问得吓了一跳。 -- 第255页 不过,很快他便又冷静了下来,心中灵机一动,忽而有了个好主意。 沈修立马对着叶殊一笑,走到了桌子旁将东西放下,道:“没什么,我刚刚只是在想陛下。” “陛下?”叶殊微讶,对沈修这回答感到出乎意料。也因这回答而生出了些许好奇,追问道:“你想到他什么了?” 沈修张口欲言,可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闭紧了嘴巴。 他先是在叶殊的身边坐下,才压低了声音道:“我是想,陛下他这人最爱美人,最喜欢做的便是充盈后宫。也难得他会对你一个外臣这般好。” “嗯?此话何解?”叶殊刚拿起筷子便听到这话,顿时转头看了过去,带着十分明显的困惑。 赵恒衍喜爱美人,这事叶殊听说过。赵恒衍对她十分好,这一点叶殊也是能察觉出来。 可若要说赵恒衍对她好到能用得上“难得”这词,叶殊可就有些理解不来了。 叶殊的困惑十分明显,沈修一瞧便瞧出来了。 这正是沈修想要达到的效果! 他立马再接再厉,故作惊讶地反问道:“你没发现吗?陛下他很少会赏赐别人房子的。也压根就没有人能像你这般,在一日之间就从普通百姓变为了正四品司承。” 沈修一番话说完,见叶殊看上去还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忍不住又给她换了种说法,道:“换而言之,陛下他从登基以来,唯有你一人跃了龙门,也唯有你一人一入官场便得了这么大的赏。” “你说这是不是十分特别?就像是别有用心一般的好啊?” 沈修这最后一句话问完,立马拿起筷子开始夹菜,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模样,好让自己这话听上去像是无心之言。 叶殊闻言却是怔了怔。当场便盯着沈修看了一下,才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 沈修这番话,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听来,只怕会觉得莫名其妙,搞不清楚沈修到底想要说什么。 可叶殊听着沈修强调着赵恒衍的好,再想了一下他刚刚那句赵恒衍喜爱美人的话,叶殊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沈修想要说什么了。 只是明白归明白,叶殊却只觉得不以为然。 她拿起了筷子夹菜,口中则是随意地应道:“哦。这挺正常的。毕竟陛下一开始其实想要我当他的男妃的。” 叶殊这话太过出人意料。沈修一惊,顿时被嘴里的饭菜给噎到了! 他慌忙找水猛灌了好几口,直等到没那么不舒服了,才惊愕地追问道:“然后你拒绝了?” “不啊,我同意了。”叶殊拿起水壶给沈修的杯子里添水,眼中笑意盈盈,不等沈修慌忙追问,便道:“不过,陛下拒绝了,说是他少一个佞臣。” 叶殊的话没有彻底说完,可沈修已然领悟到了她的意思。 他瞬间惊疑不定,有些捉摸不透,这到底是赵恒衍想出来的新玩法,还是赵恒衍当真对叶殊无意了。 沈修心中念头飞转,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告诉叶殊,赵恒衍其实知道她是个姑娘家,然后让叶殊自个儿来判断赵恒衍的用意的时候,叶殊又说话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幸亏陛下最后改口了。否则的话,现在的陛下,只怕不会是现在这模样了。” 叶殊说得意味深长,人却是伸手夹着青菜,嗓音还带笑,听上去就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可沈修却在看了她两眼后忽然安心了。 虽然他不知道叶殊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可他却能肯定一点——以叶殊的武功修为和机灵劲,即便是赵恒衍想要做些什么,只怕最后倒霉的都会是他自己。 更何况,这不是还有他嘛。 第145章 被逮到了 终于自个儿想通了的沈修如醍醐灌顶,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带着恍然大悟的神情,低头吃了好几口饭菜。 直到叶殊都要以为沈修这是不准备再谈论这事的时候,他又忽然抬了起头来,对着叶殊纳闷地问道:“叶殊,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成为御锦卫的啊?” 沈修毫不掩饰自己的郁闷。叶殊看得一乐,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才压低了声音将当初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末了,她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费解,道:“其实我自个儿也没搞清楚这件事。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过巧合了,就好像被人刻意安排过一般。只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不管事实如何,我现在都已经当了这么久的御锦卫了,也不见有什么事发生。” 叶殊说着一笑,是当真不怎么在意这事。可沈修听完了她的讲述却是上了心。 若是没有发现异常之处也就算了,沈修也不是那种会随便怀疑其他人的人。可现在明明已经发现有异常了,却要就这么置之不理,沈修可就做不到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倘若这当真是别人的计谋,那么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若是不弄清这一点,等到来日被人坑了怎么办?更何况,越是这种看起来风平浪静的事才越是危险。拖得越久,对方准备的时间也就越长。鬼知道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沈修言语间虽然随意,可语气却带着几分凝重感,显然是当真在意这件事的。 叶殊动作一顿,侧目看了沈修一眼。她也知道沈修这话是在为她着想。 左右这件事对于叶殊的影响也不是很大。叶殊略一思考便一口应下了这事,道:“也罢,那我往后多注意一二就是了。” -- 第256页 沈修见叶殊言语间还是没有多重视,本是想要再开口强调一下的。可话将出口,他又想到在现在这种毫无头绪的状态下,便是要重视起来,也不见得能有多重视。 最终,沈修也就什么都没说,选择将这话题就此打住了。 一顿饭的功夫,除了刚开始聊得这个问题有些闹心外,剩下的时候倒是挺和乐的。 叶殊原本吃完饭还想休息一下的,没想到沈修精力旺盛得很,二话没说便洗碗去了。 叶殊也没好意思让客人自个儿把碗都给洗了,只好跟着一块儿将锅碗瓢盆全给洗干净了。 等到将东西都放好,叶殊本想提议睡个午觉。沈修已经拿起了抹布,开开心心地进了书房,帮忙擦起了书架。 叶殊瞧着对方那兴冲冲的模样,只当他是急着去琢磨寿礼的事,终究还是没将要休息一下的话给说出口。而是挽起了袖子,与他一起接着干活。 他俩这一忙活,便直忙到天色暗了下来,才堪堪停下了手。 而到了此时,叶殊家里已经从里头到外皆是变得干干净净了。 晚饭这一顿,沈修倒是没让叶殊请。 他只是跟叶殊约好了明早的时间,便□□回了自己家。脚步欢快,连个背影都给人一种十分开心的感觉。 叶殊瞧着沈修终于走了顿时松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干净得就像是新家的屋子,她还有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 说实话,她今天本来只打算打扫一下书房而已,并不准备整理其他地方的。 可沈修也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一打扫起来就停不下来。最后竟是帮忙将整个宅子都给清理了一遍了! 叶殊回想起刚刚沈修干活时那欢快的模样,不知不觉便笑出了声来。 她蹲下身揉了揉跟在她身旁的小犬的脑袋,又起身走向了厨房,开始准备自己的晚饭。 而沈修那头却在翻完墙落地之后,一抬头便瞧见了自家父亲站在那里。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莫名地有种心虚感。 不过很快,他便将这情绪给压了下去,转而轻咳一声,摆出了平淡的模样,浅笑着打招呼道:“爹,真巧啊。你也准备来这里爬墙吗?” 沈源嘴角一抽。 他本是做好准备要跟沈修好好说的,现在终究还是没忍住。 沈源恶狠狠地瞪了沈修一眼,气恼地质问道:“来爬墙?你个混小子给我老实说!你到底爬了几次墙了?!” 沈修这话完全就是脱口而出的,压根没有细想过。 现在被沈源这般一问,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已经暴露出了自己经常爬墙的事。 “额,爹,您多虑了。我也就只是偶尔走个捷径而已,也没爬多少次的。”沈修笑容尴尬,努力地忽悠敷衍着沈源。 沈源对此却是翻了个白眼,也不跟他瞎掰,直接道:“你跟我来!” 沈源说完便转身离开。 沈修纵然心中不愿,却也没敢拒绝。只好老老实实地跟在了沈源身后,与他一起入了书房。 沈源在书桌后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十分自觉地在书桌前站好等着听训的沈修,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想要开口骂人的冲动,才道:“你今日去哪了?” “去乐于助人,帮人打扫屋顶了。”沈修没抬头看人,口中回话说得懒洋洋的,还伸手拍了拍自己那沾染了不少灰尘的衣袖。 沈源虽有些怀疑沈修这话的真实性,可在瞧着他现在这模样确实看上去脏兮兮的之后,终究还是没有出声质疑。而是问道:“去帮谁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说话要说全了,别总等着别人追问了才说。” “叶殊。”沈修应了,一副无奈的模样,道:“爹您这话孩儿记得呢。所以一般情况下,孩儿都是一次性说全了的。但凡没说全的,那就代表着这是孩儿不想说的事啊。” 沈修这话听上去只是在申明自己并没有忘记对方的叮嘱。可配上他看沈源时那无奈中透着几分郁闷的神色,却让沈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家伙就是在暗讽他没眼色! 沈源顿时黑了脸,都不知道到底应该先算他这话的账好,还是先算他去找叶殊的账好了。 最后沈源干脆两者并到一起,道:“你不想说?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去找叶殊会惹我生气是吧?那你还敢这般堂而皇之□□,甚至一去就是一整天?!” 沈修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不想说,正是因为他知道沈源会是这样一种反应。 说实话,他是不觉得自己□□找邻居玩有什么问题。可他却知道,他的父亲多半是会看不惯的。 若是以往也就算了,沈修也懒得跟他费唇舌。 可如今他们的谈论对象却是叶殊!沈修可不想沈源对叶殊有误解。 他当即便回应道:“爹,你这没必要这么紧张的。我和叶殊之前不是带回了那批赈灾银两吗?虽说我们之前出门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可当时陛下找的借口是让我们两个去为皇后娘娘找寿礼的。” “现在虽然找到了银两,可寿礼还没着落呢。陛下担心有人弹劾我们,所以就又给了我们另一道命令,让我们各自找一样寿礼,到时候当场献给皇后娘娘。所以我今儿个就过去找叶殊了。” 沈修这话前头说得十分详细,可后头却是仗着沈源不知道细节省略了一大堆。 -- 第257页 沈源盯着他瞧,直等到沈修将话说完了,才冷哼一声,道:“现在就成找寿礼了?你先前还说是去帮人打扫屋顶呢,这才多久就改口了?” 沈修听到沈源开始抠他话的细节了,他面上的无奈之色更重,道:“我原是想找叶殊谈论寿礼的问题的。可是过去后发现她在忙,所以就顺便帮她打扫了屋顶。这样子说您满意了吗?若是不满意的话那就是您对,不用再跟我掰扯了。” 沈源其实不是真的想纠结沈修过去隔壁是做什么的,他在意的是沈修去了隔壁一整天! 刚刚揪着这个问题问下去,为的也只是打击一下沈修的气焰,好为他后头要说的话铺铺路罢了。 现在沈修摆明了彻底不想说这事,沈源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停下了这个话题。 他转而讲出了自己的真正想说的部分,道:“行。你既然不想说过去做什么,那便不说。可叶殊毕竟是御锦卫!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是你必须给我牢牢记住这一点!” “一个御锦卫,本身就是探子和凶徒的代表!你跟他有所往来,就跟自投罗网没什么两样!这个世界上除了傻子,没有几个人会乐意跟御锦卫往来的!你若不想被他套空了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他给卖了,那你从现在开始就给我跟他保持距离!” 沈源这话说得并不大声。可那掷地有声的话,却还是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沈修原是准备任沈源如何说,他都直接敷衍就是了。可如今听着沈源这话,沈修越听越觉得不得劲。 最后,他还是没忍住,边按捺着脾气边反驳道:“爹!你这般说可就过分了。叶殊是御锦卫,可御锦卫不也是人吗?交朋友看的是脾气心性!我与她私交甚笃,与她是不是御锦卫又有何干系?” 第146章 不欢而散 “你还敢‘有何干系’?”沈源听着沈修这反驳也恼了,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怒声道:“在外人眼中,你就代表着咱们平遥王府!你跟叶殊私交甚笃,就是咱们平遥王府跟御锦卫内司私交甚笃!换而言之,便是咱们平遥王府站队了!” “就这样你还敢说‘有何干系’?”沈源反问着,虽然看上去愤怒依旧,因着心里其实并不觉得沈修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因而语气反而越说越缓和了。 沈修听到这话却有些烦躁,顿时带着几分不耐烦,道:“站队站队站队!您整天就只知道站队!从小到大就是因为你们这群大人想太多,见到丁点儿风吹草动都往站队的方向想,我才会长这么大只有子晴一个好友而已!” 沈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抱怨给说一愣,紧接着也不乐意了,张口便反驳道:“嘿,你个混小子!这事怎么能赖我呢?!分明就是你自己沉迷练剑,别人都找上门来找你玩了,还被你给一口回绝了的!” “可那是因为你们有言在先!叫我只能跟那几家的人玩的!偏偏他们一个个的不是吟诗作对,就是吃喝玩乐!我能处到一块儿去才怪了!” 沈修不甘示弱地反驳了沈源的反驳。 又见他似乎还想说话,沈修立马话锋一转,又将话题给绕了回来,道:“再说了!我本来就是陛下的人!我现在这个大理司承的官职是怎么来的,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又哪里还需要我特意站队?” 沈源原先心里头还有气,可听到沈修这后头的话之后,他一个没忍住给笑了出来。 他虽没想嘲讽,可话里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丝嘲笑的感觉,嗤笑道:“嘿,你还真当自己在其他人眼中是个保皇党了吗?” “老子我告诉你!若是当年你刚被陛下任命为大理寺丞的时候,那确实会被人看作是陛下那一系的!可在你被放养了三年之后,你以为还有人认为陛下准备重用你吗?在别人眼里,你早就是个废子了!屁都不是!” 沈源这番话,是故意往重了说的。 他不知道沈修和叶殊出去这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却知道,沈修这一趟回来,对叶殊的态度转变太多,也跟她太过亲昵了! 倘若叶殊只是一个普通人,沈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他也不是见不得自家儿子交友的人。 可叶殊这人着实太过神秘,而且还明显就是站在赵恒衍那头的御锦卫。 沈修若是与叶殊保持着君子之交的友好也就罢了。说不定哪天他们平遥王府被陛下清算了,还能多一个人帮忙求情。 可现在偏偏沈修对叶殊这态度,瞧着就有往挚友方向发展的趋势!这可就叫沈源安心不起来了! 他现在既怕叶殊是领了赵恒衍的命令故意接近沈修的,才会在这短短的几日之间,让自家儿子从看她不太顺眼,变成了如今这种上赶着过去帮忙打扫卫生的模样。 同时也怕沈修真的将叶殊当初了挚友。 到时候叶殊这个态度分明的御锦卫,若是真的被王候拿来开刀。自家这个傻儿子还不得冲上去跟王候拼命? 倘若真到了那时,只怕连带着他们家也安稳不起来了! 所以,沈源宁愿当了沈修心里的恶人,也要将狠话说尽!力求将沈修给拍醒,让他看清底线,别傻乎乎地随便跑过去跟人家交心! 沈修被沈源这话说得脸色一白,抿着唇看着他。目光落到了沈源那向上翘起的嘴角时,他只觉得喉咙里越发地发堵。 -- 第258页 沈源瞧着沈修这模样,只觉得他心里头定然是不服气的,顿时又沉着脸,道:“怎么?没话说了?没话说了就给我好好反省!别一天到晚地不上进,净让家里人操心!还有,今后不许再跟那个叶殊往来,咱家不止你一个人!你也该为家里人想一想了,不许再这么任性下去!” 沈修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移开了看向了沈源的目光。他想要回话,可一张嘴,便觉得心里憋得慌,只得又抿紧了唇缓和一下情绪。 沈源见状还以为沈修这是想要用沉默来表示抗议,顿时便蹙起了眉,喝道:“你倒是说话啊!有你这么对自家父亲的吗?!” “你不就是怕我连累家里吗?”沈修低着头看着地面,好不容易开口了,声音里却还带着颤音。 “什么?”沈源听出了沈修这声音有些不对,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我说,您不就是怕我连累家里吗?”沈修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沈源,道:“您看不起我职位低,觉得给家里丢人。看不惯我不成亲,觉得给家里丢人。看不惯我交友,觉得给家里引祸。” 沈修说到这里一顿,定定地看着沈源,道:“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您觉得我的行为不符合家里的利益,只会给家里带来灾祸。所以。” 沈修说到这里又是一顿,双拳不自觉地收紧,嘴巴张张合合了一下,方才说出了声来:“分家吧。把我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分出去,以后就再也不丢你们的人了,也不会再连累你们了。这样,你们好,我也好。” “混蛋!你说什么混账话呢!”沈源被沈修这话给惊到了,当即一拍桌子,看似暴怒,可心下却是一颤。 他是想让沈修好好认清事情的利弊,却从未想过要将儿子给逼出家门呀! 沈源一想到若是被顾九思知道了这事的后果,他顿时便有些心慌,说话也开始不过脑了,道:“我看你就是跟着那个叶殊学坏了!都学会用分家来威胁人了!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分家!也别想用这事来威胁人!” 沈修神色平静地看着沈源,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句:“哦。您放心,我从未想过要威胁你。” 沈源闻言松了口气,刚想再顺势说两句,却见沈修忽然做了个长揖,道:“父亲,天色也不早了,孩儿先行告退。” 沈源惊讶地“嗯”了一声,对沈修这突如其来的礼貌感到十分意外。 可不等他多问,沈修已经当他应允了,直接转身出了书房门,头也不回地往他的院子所在方向走去了。 沈源连喊了几声都没能喊停沈修的脚步。若是往常,他肯定已经气恼地骂人了。可今日他心里却只剩下满满的不安。 满是不祥预感的沈源原是想追上去看看情况的。可他才刚出门,便遇上了顾九思身边的丫鬟和玉,说是夫人有请。 这儿子跟媳妇之间,沈源一向都是重视媳妇的。 现在一听顾九思让他过去,他立马便将沈修那边的事给押后了,转身就去了顾九思那儿。 而沈修回去的路上面沉如水,那沉默得有些沉寂的感觉,连候在院子里的半书都吓了一跳。 “少……少……少爷,您没事吧?”半书担忧地跟在了跨过远门往屋子走去的沈修身边,忐忑不安地问着,总觉得沈修的心情非常不好。 “没事。”沈修应了一句,可面上半点笑容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模样。 半书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可他却没那胆子继续追问。 想了想后,他只好挑着开心点的事来跟沈修说,想要借此让沈修高兴一点。 “少爷,您的晚饭都在房间里放着了,今晚全都是您爱吃的菜哦!兵叔说了,您一去这么多天,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一定要多给您做一些好吃的!” 半书绞尽脑汁后,还是选择了从食物入手。 只是当他说完后便发现,自家少爷现在似乎对食物并不怎么感兴趣。 “那你帮我谢谢兵叔吧。”沈修的语气平淡至极,进屋后也只扫了那些食物一眼,压根就没有动筷子的想法,反而转头对着半书道:“对了,你顺便帮我去拿一坛子酒来。” 沈修有吩咐,半书差一点便一口应下。但在话语即将出口之时,他便突然反应过来沈修说的是什么了。 半书顿时惊道:“坛……坛子?少爷您说的是这么大个的?” 半书举起手比划了一个小圆,也就小炖盅那般大小。 沈修低头看了一眼,便抬手画了一个圆,道:“是普通酒坛的那种酒坛。” 半书惊愕地看了一眼沈修比划的,又抬起头忍不住问道:“少爷,您是要请人吃饭吗?” 沈修并不想跟其他人说这事,现在又见半书问个没完,终于忍不住搪塞道:“让你拿你就拿,能别问那么多问题吗?” “能能能!少爷您稍等,小的去去就来!”半书见沈修似乎不高兴了,立马改了口,随即转身就小跑出了院子。 “少爷?”沈修望着半书的背影,不知不觉地轻笑了一声,收回目光转身去拿包袱外的方布,口中呢喃道:“以后我便不再是你的少爷了。” 沈修心情低沉,可手上的动作不慢。 他打开了柜子,从里头将自己的官袍等必用衣物和常用衣物都给拿上了。外加自己这些年来的攒的银两也拿好。 -- 第259页 最后将包袱打了个结,沈修便将其放到了床尾不容易看到的地方,又转身走到了墙壁前,拿起了自己的长剑擦拭着,等着半书回来。 “少少少少少爷!酒拿来了!”半书跑得气喘,却还记得将酒坛子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 他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顺了气,才解释道:“少爷,咱们府里就只有这么大的酒坛子了。所以,小人做主给您挑了这个,您看行吗?” “行。”沈修抬头看了一眼酒坛子,又偏头对着半书道:“你先出去吃饭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 “哦,那少爷您慢用。”半书不敢多问,当即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关门。 沈修看着半书的影子从门上消失了,这才将长剑入鞘,又回身将包袱背在了身上,一手拿剑一手拿酒,吹灭了房间里的灯,推开了后窗便跳出了屋子,灵活又迅速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第147章 屋顶借我 圆月当空,再点缀上那一颗颗的闪亮星星。单是凝望着这片星空,便给人一种宁静感。 刚沐浴完的叶殊披着件斗篷,里头依旧只穿着一身中衣。 她正准备如同往常一般,直接穿过后院回房间休息,便瞧见了小犬蹲坐在了后院正中间,正抬头看着书房的屋顶。 叶殊见状一愣,刚想顺着小犬的目光往屋顶上看去,便又硬生生地忍住了。转而若无其事地从院子里走过,推门进了卧房,解下了披风,转手拿起旁边准备明日穿的外袍给披上了。 将自己的外衣整理好,叶殊这才伸手拿起了旁边挂着的虎首刀,又转身出了门。在小犬那期待的目光下纵身一跃,直接上了自己卧房的房顶。 她一上去便摆出了戒备的姿态,同时扫视四周,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正躺在她家屋顶上喝酒的沈修,以及被他随意地放在了旁边的包袱和长剑。 “嗝。晚上好,打扰了啊。”沈修打了个酒隔,拿着酒坛子的手搁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转头对着叶殊笑着。 “沈修?你怎么在我家屋顶?”叶殊问着,看上去并不是十分地惊讶。 从刚刚小犬并没有吼叫这一点,叶殊便有猜到屋顶上的人应该是她和小犬都认识的人。 现在瞧见沈修,她自然也惊讶不到哪里去。 甚至那唯一的一点儿惊讶,还是来自沈修跑到她家屋顶来喝酒这事。 叶殊问话的同时,也抬脚走了过去。 沈修原是不想动的,可见她过来了,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这般大大咧咧地躺平,而是伸手撑着底下,慢慢地坐了起来。 “因为我无家可归了啊。”沈修边说边坐稳了,又抬头看着已经走到了他身边的叶殊,咧嘴一笑,道:“所以,不知叶司承可否将这屋顶借我一宿?我保证安安静静不闹腾。” 叶殊低头看着沈修,瞧着他面上带笑,眼中却尽是落寞之色。她心中惊讶,面上却不显。 只是微微颔首,叶殊便一撩衣摆与他并肩坐在了一起,又转头看着他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沈大人至少也得让我知道,我今晚这房客到底是为什么无家可归吧?” 沈修闻言笑容微敛,不过很快又再次扬起了笑。 他昂首灌了口酒,才道:“些许小事罢了。你若是不嫌琐碎,讲与你听也无妨。怎么样?还想听吗?” 沈修最后一句又是笑问着叶殊。 叶殊却没有回答他想不想,而是浅浅一笑,低声道:“若是说出来能让你高兴一点,那我听着呢。” “高兴?”沈修一愣,继而一笑,道:“那你可就要失望了,我现在可高兴不起来。” 沈修这般说着,脸上却是笑容灿烂。只是笑着笑着,他便忍不住拿起酒坛子灌着酒,将自己灌得直咳,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叶殊见状没说话,只是瞧着他那咳得辛苦的样子,终究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顺气。 而沈修却是又咳了好几下,才总算是停下了。 他抬手擦掉了眼角咳出来的泪水,转头望着平遥王府的方向,沉默了一下后,才语气平淡地道:“我爹……是平遥王。” 沈修说的这一点,叶殊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她现在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沈修,充当一个旁听者。 沈修也没打算让叶殊回答自己。他只是沉吟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又说了起来。 “我知道的。我其实都知道的。我知道我爹是为了我们好。也知道他是想要我们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可每次跟他说话,我都会觉得很累。” 沈修说到这里抿了抿唇,抬头就抱着酒坛子又喝了一口,晃了晃头将一想起来就让他觉得胸闷沈源那张脸给甩出了脑袋,才又继续说着。 “他从来不问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从来不把我的努力当努力。报仇的事也好,成为大理寺丞也好,每次我在为那些许进步而窃喜的时候,他总是用着高高在上的语气,然后毫不客气地否定我的成果,鄙视我所做的所有努力。” “我真的……”沈修转手将酒坛子塞进了叶殊怀里,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揉搓了几下,才望着底下院子里的小犬,感叹般地轻声道:“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了。” 叶殊伸手抱住了那坛子酒,偏头看着沈修。 她想了想后还是决定问上一问,道:“那你现在是离家出走了?” -- 第260页 “我像是那么意气用事的无知少年郎吗?”沈修回头看向叶殊问着,双颊微鼓,看上去就像是十分不服气一般。 可叶殊注意到的,却是沈修那已经有些迷离的双眸,以及红通通的脸颊了。 叶殊只花了一秒,便果断地决定不跟喝醉的酒鬼的争辩。 她当即便缓和了语气,浅笑着道:“好好好,你不是无知少年郎。那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叶殊说着还看了一眼沈修的包袱。其中意味,若是沈修还是完全清醒的状态,定然早就已经察觉到,并且开始解释起他拎包袱的原因了。 可惜,现在的沈修只觉得自个儿懒洋洋的,压根就不想去顾着别人的想法。 他自顾自地伸手拉住了叶殊的手腕,道:“你这语气,分明就是在哄我!你是不是觉得我醉了?我跟你说,我没醉!我酒量好得很!不信我再喝给你看!” 沈修说着,松手就抓过了叶殊怀里的酒坛子,抬头便又是一大口酒! “诶!你少喝点。”叶殊想拦却没拦住。她也没敢去抢,就怕一个不小心,沈修会直接从房顶上摔下去,最后只好口头提醒了一下。 沈修听着叶殊这话,竟也当真将酒坛子暂时放了下来,没再连续猛灌。 可他放下来后竟是将酒坛子往叶殊面前一递,转头对着她笑道:“我不!这样喝特别爽快!不信你试试!” 沈修说着,还将酒坛子往叶殊的嘴边递了递。 叶殊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靠了靠,避开了他这往人嘴上怼的举动。同时伸手抱住了酒坛子,才转头看向了沈修,无奈地道:“不用喝了,我信。” “信你就更应该喝了!这可是我特意从隔壁带过来的好酒!日后只怕是很难有机会能够喝到了。快,来一口!”沈修说着,笑得透着傻气,却又带着十足十的期待。 叶殊本是打算再次拒绝的。 可在看到了沈修那献宝一般的模样后,她终究还是没能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只好在他期待的目光下低头凑到了酒坛子边,慢慢地举高了酒坛子,打算小抿一口。 哪曾想,她这头正小心地举高酒坛子,防止举得太快,里头的酒洒了一身,身旁的沈修却不乐意起来了。 “你大口点!”沈修不满的说着。伸手一抬酒坛底部,酒坛子里的酒瞬间先前倾斜,一下子全涌进了叶殊的嘴里,还有不少沿着她的嘴角洒落了出来! 叶殊压根没有防备! 她下意识地咽了一大口,又被酒水的辛辣味道给呛到了! 叶殊赶忙将酒坛子往下一放,偏头冲着没人的一侧咳了起来。 沈修瞧着叶殊这模样不仅没关心几句,反而还笑得开怀,傻乐道:“怎么样?好喝吧?” “好……咳咳咳!好喝个鬼啊!”叶殊怒声道。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回过头来时,不知道是因为那一口酒还是因为咳嗽,她已然满脸通红,眼睛看上去也湿漉漉的,泛着水光。 偏偏她还因为咳嗽而抬手捂着嘴,看上去更有种哭泣的感觉。 沈修愣愣地盯着她看着,不声不响的。若非眼睛还是睁着的,叶殊都要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呢。 叶殊待到自己的喉咙好受了些,才放下了手来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做什么?”沈修眨了一下眼,看上去反应有点儿迟钝。 叶殊见状只得点了一下头,耐着性子应道:“是啊,你看着我做什么?” “什么?我也不知道。”沈修一脸茫然地说着,又伸手拿过了叶殊怀里的酒坛子,举起来便又喝了好几大口。 直到将酒坛子里剩下的酒都给喝光了,沈修这才将酒坛子往旁边一放,长舒一口气,放任自己倒了下去。 叶殊在沈修拿回酒坛子后便没再看他,而是伸手擦着自己那沾上酒的衣襟。 现在沈修这冷不丁地往后倒去,她第一反应还以为沈修这是醉死过去了呢! 结果,叶殊刚伸手准备拉一下沈修,便瞧见了沈修那直愣愣地望着夜空的模样。 叶殊顿时又收回了手,刚想继续擦自己的衣襟,又听沈修忽然出声了。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足以让叶殊听清楚,道:“叶殊,我觉得,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其实,我好羡慕你的。我还记得当初,那把剪刀,扎到了脑袋旁。你……一个姑娘家,还练成一身好功夫。” 叶殊动作一顿,又回头看向了沈修。动作十分利索,可眼睛却已经开始透出了几分朦胧感来。 叶殊原本还以为沈修是想趁此机会跟自己说点什么的。可回过头后才发现,沈修的眼睛已经半睁半闭了,明显快要挡不住困意。 可即便如此,他却依然还在轻声说着,道:“我那时候,特别烦。天都是灰蒙蒙的感觉,看不见前路。可是,就是你那一剪刀,你……就像一道光。我觉得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找到了想要奋斗的目标。我一直想要跟你说。” “谢谢。还有,对不起。”沈修说话间,眼睛已经终于撑不住地闭上了。 下一刻,他的呼吸也跟着变得绵长起来,明显已经睡熟了。 叶殊听着他这番醉话时,周身气势也跟着柔和起来,听到最后,她的脸上更是多了几分惊讶的模样。 沈修胡乱地说,叶殊也就安静地听着。 直到此刻沈修说到睡着了,不知不觉中变成抱膝看着他的叶殊才露出了一个笑容。 -- 第261页 她盯着沈修看的目光,带着与刚刚的他像是的迷离感。人却是稍稍倾身,伸手帮沈修把粘脸上的发丝拨开,望着他呢喃道:“净胡说,像道光的人,分明是你啊。” 第148章 排排坐 “咕咕咕咕!”坐在浴桶里的沈修将自己整个人都浸泡在了水里,张大嘴大叫着,却只发出了这一连串的咕噜声。 沈修直将自己憋到快要没气了,才又猛地抬头,坐直了身子让自己的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又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水,靠着浴桶边缘,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现在脑袋疼得要命,人却懒得动。脑海中则是控制不住地回忆起自己喝醉后做的事。 跑叶殊的屋顶喝酒,跟叶殊说自己跟自家老爹的矛盾,还跟她说起了以前的事,还…… 不断想着什么的沈修脑海中不期然地冒出了叶殊那捂着嘴,脸上泛红眼里含泪的模样,他心中猛地一跳,脸上温度迅速攀升,顿时又懊恼地低头,一脑袋扎到了水里,张口又是一连串的“咕咕咕咕”! 单纯只是从外头路过的叶殊听着自家浴室里头传出来的可疑声响脚步一顿,略一犹豫后,还是转身走了过去,伸手敲了敲门,问道:“沈修,你没事吧?” 屋内的沈修“哗啦”一声破水而出。抬手一抹脸,慌声道:“没事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 门外的叶殊沉默了一瞬,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慌张的声音很可疑。 只是,既然沈修不愿意说,叶殊终究还是没有勉强他,只是道了一句“那就好”,便继续往厨房而去了。 沈修看着叶殊印在门上的声音远去,这才松了口气,却也没敢再弄出什么奇怪的声响来。 他只是老老实实地洗掉了一身酒气,又拿起自己从包袱里选出来的衣服换上,便打开门出来了。 沈修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厨房门口。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小犬,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算是打招呼,才抬头看向了厨房里头的叶殊。 在瞧见叶殊正在忙活着早饭之后,沈修想了又想,还是没能做好去跟叶殊聊聊昨晚那番醉话的准备。 最后,他只好默默地缩回了脑袋,转身回了浴室,将自己刚刚用过的东西都清洗了一遍,还顺手推开了窗户让里头通通风。 这一切做完,沈修便听到叶殊在外头喊道:“开饭了。” “来了。”沈修赶忙应了一声,甩甩手上的水珠,快步走出了浴室,瞧见了刚给小犬和鹰子添完早饭的叶殊。 沈修瞧着叶殊拿着空锅进了厨房,他也快步走了进去。一眼便瞧见了叶殊盯着灶台上的东西思索着。 沈修见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立马快步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还要去屋里吃吗?”叶殊双手环胸盯着面前的灶台,微微蹙着眉显得犹豫不决。 昨天那一顿饭主要是因为盘子太多,她才没有其他选择,只好去了她的房间。 可今天早上可没什么菜,就只有粥和两个煎鸡蛋,再加一些榨菜之类的东西而已。 这个量的话,直接去正堂搬一张小茶几就够放了。 沈修作为客人,其实也不想让叶殊太过麻烦。 他并不知道叶殊已经打起了正堂里茶几的主意。而此刻听到叶殊这个问题,他张口便道:“不用想太多。我本来就是不请自来。你平时是怎么吃饭的,我也就跟着怎么吃饭!” “当真?”叶殊不确定地多询问了一遍,转头看向沈修,不太想要同意这做法。 毕竟,就算是不请自来,那也是来者是客啊! 让客人那般吃饭,总有种怠慢了对方的感觉。 沈修看出了叶殊的犹豫,却没放在心上。他直接一点头,道:“当真!” 叶殊看了沈修两眼,见他不像是说在说笑,便应了一句:“行,我知道了。” 言罢,叶殊没再说话,而是转身利索地拿出碗盛了两碗粥,又从锅里将两个煎蛋夹起来,一边一个放到了碗里。 最后,她打开了小罐子,边给自己那一碗夹着榨菜,边头也不回地问道:“你吃榨菜吗?” “吃!”沈修大声应了,好奇地看着叶殊的一举一动,想要知道她这是想做什么。 叶殊得了回应,便给沈修那碗也夹了榨菜。 随后,她盖上了盖子,伸手指着他那碗粥,道:“拿起来,跟我啦。” “哦。”沈修应声而动,学着叶殊的动作端起了碗,拿起了筷子。又转身跟在叶殊的身边,随着她一起出了厨房的门。 紧接着,沈修便看着她走下了阶梯,往旁边一挪,然后直接坐下来了! 跟着叶殊的沈修瞬间懵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坐在台阶上的叶殊,一时之间愣是没能回神。脑海中甚至都开始脑补起叶殊之前可能会有的困苦生活了。 “坐呀。还是说你想站着吃饭?”叶殊抬头看向了沈修,一句话将他喊得回了神。 沈修闻言没吭声,只是转身坐在了叶殊的身旁。 他瞥了一眼叶殊那安静喝粥的模样,琢磨了一下问话的方法,才随口一问般地道:“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吃饭的吗?” “嗯。”叶殊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沈修说的是“一直以来”。 她顿时又补充道:“我到了京都之后,自己在家做饭时便经常这样吃。简单方便,还有小犬他们陪着,挺好的。” -- 第262页 “哦。”沈修闻言瞬间安心了许多。 他默默地咬了口鸡蛋,才又问道:“那你来京都之前呢?” “之前跟我师父一起,当然是坐在桌子旁吃呀。”叶殊随口应了。 那态度极其自然,倒是让沈修一下子就信了她所言并不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而故意编造出来的。 沈修这头心安了,正准备继续吃自己的。他旁边的叶殊却瞥了他一眼,冷不丁地道:“既然你都开始有心情关心我了,那是不是可以将你自己的事交代一下了?” 沈修闻言动作一顿,忽而便又想起了自己昨晚喝醉后说的话,脸上又开始升温了。 叶殊与沈修的距离挺近的,此刻轻而易举地瞧清了沈修那泛红的耳朵。 她略一琢磨,觉得沈修更可能是因为跟外人抱怨家里的情况而感到不适。 叶殊又立马补充了一句:“你若是不方便说也没关系。不过,至少让我知道你和你爹这次吵出来的结果是什么。就好比,你到底是离家出走,还是跟爹提过要走?别到时候我成了私藏王府公子,可罪名可就可大可小了。” 叶殊说着,也没去看沈修。给他留了思考的空间,自己则是就着榨菜喝着粥。 沈修在意的本就不是将家里那些事说出来,而是自己昨晚提到了跟叶殊以前的事。 现在听着叶殊这般贴心地帮他缩小了回答的范围,就怕他为难。沈修心中暖和之余,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没什么不能说。”沈修浅笑着应了一句,低头吃了一大口粥,才又接着道:“我爹嫌我跟你往来太过频繁,觉得这样会让外人以为我们平遥王府要站到陛下那头去,所以禁止我跟你往来。” “我自是不愿的。再加上他一再贬低我先前的努力和作为,我实在是觉得心累,就跟他提了分家,然后就收拾东西跑出来了。” 沈修昨日跟沈源说话时还觉得心中难受至极。可今天跟叶殊说这些,却已然平静了许多。 倒是叶殊被他这话给吓了一跳,当场便将刚夹起来的煎蛋给放回了碗里,转头对着沈修诧异地问道:“分家?你爹同意了?!” “他当然不同意。若是分了家,我就真的只是一个从六品大理寺丞了。我爹和我娘定然舍不得的。” 沈修想都没想便应了话,那脱口而出的模样,明显是早就心中有数了。 叶殊瞧着他,不期然地想起了他昨晚说的那句“我知道的”。 她顿时又觉得有些纳闷了,忍不住问道:“其实我不太明白。既然你爹是为你好,你也知道你爹是为你好,那你们怎么还吵得起来?” 沈修闻言一愣,转头看向了叶殊。 见她是真的对此感到困惑不解,沈修这才想了想,给她举例道:“就好比说,你这煎蛋煎得特别好吃,我也觉得特别好吃。但是我担心你因为喜欢煎蛋而沉迷于煮饭,最后玩物丧志。所以我不仅不夸你,还嘲讽你也就只会煎几个破鸡蛋。” 沈修说到这里一顿,见叶殊还是一副不太明白的模样,他皱着眉想了想,才道:“就好比这样。” 沈修轻咳了两声,学着沈源以往的态度,沉着脸冷哼了一声,道:“好的不学,净学些奇技淫巧!煎个蛋有个屁用?随便揪个厨子出来都煎得比你好!你有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用的东西上,还不赶紧给我滚去看书!整天只知道弄这些没用的东西,丢人!” 沈修连沈源以往的语气都学得活灵活现,听得叶殊直接沉默了。 而沈修则是在学完后又立马恢复了愤懑的语气,道:“他平时就经常这般跟我说话!这一次两次的,我也就忍了。毕竟我也知道他其实就是想要我上进一点,究其根本还是为了我好。可他天天如此,你说我能不跟他吵吗?” 叶殊闻声抬眼看向了沈修。 看着他神色郁郁的模样,叶殊思考了一下后将筷子放到了自己的碗上头,空出了一只手来摸了摸沈修的头顶,毫不掩饰地一叹,道:“辛苦你了。” 沈修被她这一摸头给摸得一愣,脸上那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开始控制不住地上升了! 可与此同时,有种想要欢呼雀跃的欢喜感止不住地涌上心头,令他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来。 第149章 租房子 沈修这头没觉得被摸头有何不好,反而是叶殊在沈修浅笑着看过来后默默地收回了手。 她再次拿起了筷子,问道:“既然合不来,那跑出来冷静冷静也无妨。不过,你准备好要住哪里了没?” 昨夜沈修只说借屋顶,可没说想在她这里住下。 叶殊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也就没有贸然说什么,而是打算先问清楚了。 沈修听到这个问题,情绪倒是又低落了几分。 他长叹了一声,才道:“其实我也还没想好。我昨晚本是想先去子晴那里借住几天再慢慢找房子的。可出了门后我才想起,子晴他在家里也不容易。我若是找上门去借住,只怕反倒会令他为难。” “后来我在街上逛了两圈,也没想到其他熟识的人,又不想去客栈住,最后就跑到你屋顶了。” 沈修这话跟直白地说自己没朋友也没什么区别了。可他却平静得很,没有丝毫异色,有的只是淡淡的茫然感。 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也不知道该从哪件事做起的茫然感。 -- 第263页 叶殊听着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听到了。 她低头吃了几口粥,又咬了口煎蛋,才瞥了一眼身旁同样低头喝粥的沈修,问道:“那你想好以后要如何了没?是要租房子住?还是直接买上一座宅子?亦或是打算先住客栈?” 沈修闻言却没太大的反应。 他只是一张口,将自己碗里剩下的煎蛋给一口吃光。又扒拉了一口粥吃着,眼睛盯着面前的地面琢磨着。 待到口中的东西吃完了,他才道:“我还是先租房子吧。买上一座宅子的话,我的钱不够。住客栈的话,又着实不像样。” 沈修说到这里,想起了租房子的其他问题。 他干脆趁机对着叶殊询问道:“对了,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房子租?不用太大,只需有个房间可以睡觉,有个院子可以晾衣服,再有个茅房可以解决三急就成了。” 沈修虽是京都土生土长的人,可他身为王爷的儿子,还真不知道哪里才会有房子可以租。 就算是以前去其他地方的时候,沈修顶多也就是住个客栈而已。 租房子?他还真的是头一次。 不过,沈修问归问,实际上也清楚自己这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因此,他问时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叶殊听到他这问题却是一笑,先将自己嘴里的煎蛋咬断,才转头对着沈修笑盈盈地应道:“知道啊。” 沈修一愣,继而露出了惊讶之色,可很快便又带上了几分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地记起,叶殊她可是御锦卫啊! 御锦卫,哪怕是内司,对着堪称老巢的京都掌控度定然也是极强的! 区区一个租房子的地方,叶殊若是不知道才怪了。 知道自己这是误打误撞问对人了的沈修惊讶之色尽消,他边转头继续喝粥,边问道:“那你给我挑一个吧。” “挑好了。”叶殊笑眯眯地看着沈修,并没有继续吃饭,而是瞧着他道:“近在眼前。” 沈修那漫不经心的吃粥动作一顿,眼睛瞬间睁大了几分,猛地转头看向了叶殊,咽下了口中的粥,才惊讶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这里?!” “嗯。”叶殊刻意大幅度地点了一下头,才端着碗对着沈修笑着,道:“我这里刚好还有一间房空着,有一个院子可以晾衣服,还有一个茅房可以解决三急。你要的话,一个月一两银子,厨房浴室共用,书房归我,如何?” 沈修张嘴想要说什么,可瞧着叶殊这笑容,他想了想后又将话给咽了回去。转而失笑道:“一两银子一个月,你怕不是亏到家了?” “我说过了,我对钱财并不看重。你此番会逃出家门,多多少少也跟我有关。我若是不援助一二,岂不是辜负了沈兄的维护之情?” 叶殊这话倒是说得冠冕堂皇,颇有种公事公办的感觉。可她的嗓音却带笑,看着沈修的眼睛更是笑意满满。 沈修离家时可没考虑过叶殊是否会领情的问题。 现在听她提起这一点,沈修先是微讶,继而有些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 可那笑容才刚刚升起,沈修忽而又想到了另一点。 他顿时笑容微敛,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会这般维护你的可不止我一人。若是……若是夏冬因为维护你而无家可归,你也会这般收留对方?” 叶殊对他这个问题感到惊讶,不由得多看了沈修一眼。 却发现沈修表面上神情平淡,就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可同时,他看过来的目光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感。 他很在意这个问题……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殊收回了目光,将夏冬代入了沈修现在的状况想象了一下,顿时便郁闷了起来,神情纠结地看向了沈修,问道:“你真想知道?” “也……也不……”沈修被叶殊这一问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想说几句否认的话来掩饰一二。 可当他对上叶殊的视线后,那结结巴巴又透着慌张感觉的话不知不觉间便说不下去了。 叶殊的目光极其认真,可又夹杂着些许犹豫。 莫名地,沈修便觉得自己的回答将会成为关键! 他就这么定定地与叶殊对视着,可最终还是忍不住挪开了视线。 他耳根有些发红,却还是应道:“是。” “那好吧。”叶殊应了一句,语气听上去带着几分感叹的感觉。 沈修听得心猛地一跳,忽然间便觉得,自己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直觉是对的! 他忍不住又转头看向了叶殊。却见她抬头看着天,又琢磨了一下后,才轻声道:“我的话……若是换成其他人,我果然还是会帮他们找其他地方住的。” 她这里虽然是有空房子,可她现在对外却还是一个男子。 除了沈修这个知道她是姑娘家,却又一直没有挑明。反而配合着她假装不知道,还会注意着彼此之间距离,并未趁机唐突占便宜的人外,叶殊这一时半会的,还真想不到其他可以让她放心与之同住的人了。 叶殊这头客观地分析着,沈修那边却是刹那间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只有无家可归的人是我才会! 只有我! 沈修想到了叶殊那番话背后所透露出来,自己于她而言的特殊性!他心中雀跃感渐浓! 激动之下,沈修转头四顾,想要找杯水酒来压一压自己这兴奋劲,省得一不小心兴奋过头。 -- 第264页 可这一转头,他瞧见的只有吃完了早饭摇着尾巴走过来的小犬,以及蹲在旁边舔着爪子洗脸的鹰子。 沈修的目光一晃而过,最后落在了自己碗里的粥上头。 他干脆端起碗来,几下将碗里的粥给吃光了。又抬手抹了一下嘴,将碗往旁边阶梯上一放,抱起蹭过来的小犬,随手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才转头对着叶殊灿烂一笑。 “你放心!我既然租了你的房子,便会守你的规矩!以后这扫地的活就由我包了!你的东西我也不会随便翻动的!伙食的话,你看是要我直接给伙食费还是日后轮流去买食材?还有其他用品……” 沈修的话渐渐地从表态转到了各方面的考虑上头。唯一不变的,也只有沈修那始终如一的灿烂笑容。 叶殊瞧着沈修这眉目舒展,无论怎么看都极其愉悦的模样不由得愣了愣。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想要找出导致沈修心情突变的原因。 这一回想,她突然便注意到了自己刚刚那理智分析后的回答,乍听上去时多像是在隐晦地暗示着沈修的与众不同! 叶殊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了,面上更是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她下意识地想先解释一下,转头看着沈修喊了一句:“沈修。” “嗯?怎么了?”沈修笑问着,转头看向了叶殊。整个人笑眯了眼,给人一种十分愉悦的感觉。 就在他腿上的小犬也闻声看向了叶殊,咧着嘴吐着舌头,那模样瞧上去就像是在笑一般,身后的尾巴更是甩得飞快。 叶殊那原本想要说的话不知不觉地堵在了喉咙口。 她看了看沈修那笑容,又瞧了瞧小犬的笑容。这一来一回的,叶殊恍惚间都觉得沈修身后也似有一条尾巴在飞快地摇着了。 被喊了一声的沈修没等来叶殊的回答,他不禁疑惑地多看了叶殊一眼,这才发现叶殊正看着自己发呆。 沈修顿时有些紧张,可那欢喜雀跃的感觉却更浓了。 他抿了抿唇,想要让自己笑得不至于太过明显,可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想赶紧先找个借口离开一下,免得让叶殊瞧见了自己傻笑的蠢样。可他的理智连应该找什么借口都想好,他的人却还是牢牢地坐着! 最后,那唯一的变化也只是沈修原本看向院子的目光,开始偷偷地看向叶殊。 叶殊这愣神并未持续太久。 她看着沈修的神情变化,瞧着他从喜不自胜变为克制与欢喜并存的模样,她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出来,改口道:“沈修,你看还缺什么,我们等会儿一起出去买吧。” “好呀!”沈修眼睛一亮,立马又开始细数起了需要买的东西。 而叶殊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看了他一眼,便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的粥。唯有心中的念头还是止不住地流转。 其实也不算错呢,沈修于我而言,本就是与众不同的…… 第150章 帮个忙 说做就做。 为了防止沈修今晚上没被子盖,叶殊和沈修两人在将碗洗了之后,便一块儿出了门,按照沈修列好的清单买东西。 因着东西基本都是沈修要用的,付钱的自然也是沈修。 这一趟下来,虽然大件物品都让店里的伙计酉时送到叶殊家门了。叶殊和沈修身上的东西看上去也没多多少,可花出的钱却是实实在在的。 沈修边走便晃着自己的钱袋子。 感受着那轻了许多的重量,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对着身旁的叶殊道:“难怪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钱原来这般不禁花。” 叶殊转头看了一眼沈修那郁闷的模样,刚想说什么便瞥见了街边的冰糖葫芦。 她那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又没了,转而快步走向了那个小贩,买了两串糖葫芦后又走了回来。 沈修从她突然走开时便注意到了叶殊的去处。此刻见她拿着糖葫芦回来,沈修面上笑意明显,刚想调侃两句,叶殊已经回到了他的身旁,将手中的一串糖葫芦往他面前一递。 “给。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的。而且,你也无需担忧钱财问题。只要你不是整天都吃香喝辣上酒楼,凭着你的俸禄够用的。” 沈修望着被递到了自己面前的糖葫芦一愣,想到这是叶殊自己爱吃的食物,他的目光都柔和了下来。 沈修伸手接过了糖葫芦灿烂一笑,道:“嗯。这个我也是知道的。我只是在想,以后我也得开始存钱了。” 叶殊对沈修这话倒是不怎么赞同。 于她而言,钱财乃身外之物。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过法。 存钱?这个可以有,但是没必要刻意存。 不过,叶殊瞧着沈修那笑容,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这不同看法给说出来让沈修添堵。而是咬了一口糖葫芦,应了一声:“嗯。” 叶殊和沈修两人都习惯了众人瞩目,对周围人的目光也都习以为常。完全不知道从他们两个站到大街上开始,便有多引人注目! 也正因此,当叶殊和沈修又走了几步,正面遇上了手持长棍的平遥王府家仆时,两人都愣了一下。 “少爷,王爷让小的们来请少爷回家!还望少爷莫要让小的们为难了。” 为首的那个家仆满脸无奈。虽说他手上拿着长棍当武器,可说话时却还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得很。 -- 第265页 沈修的目光从那些家仆身上一扫而过,几乎是一眼之间便明白了自家老爹这是打着什么主意。 他抿着唇目光微动,脑子里飞速地思索着解决办法。 最后瞥了一眼旁边的叶殊,沈修才对着那为首的家仆道:“何叔,你们也莫要为难我了。父王与我道不同,我现在也只不过是跟他分道扬镳罢了。你们回去转告我父王,就说现在这般正好。我定然不会再连累他,叫他也莫要再寻我了。” 沈修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声音也是响亮得很。 叶殊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眼周围围观的百姓,一下子就明白了。 沈修这是想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好让京都里的人都知道,他沈修已经跟平遥王府没什么关系了! 想通了这一点的叶殊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家仆,做好了对方会动手的准备。 而那个被称为何叔的领头人何堂听到沈修这番话也不觉意外。 他只是苦笑一声,便对着沈修又行了一礼,站直了身子握紧了手中棍子,大喝道:“既然如此,还请少爷莫怪小的们无礼了!” “来就来!你以为本少爷怕你们吗?”沈修沉着脸对着何堂大喝着应了话,一副准备硬碰硬的架势,听得何堂那群人神色凝重起来,瞬间提高了警惕。 哪知,沈修放完话后竟是突然大喊了一声:“叶殊!” “嗯?”做好旁观准备的叶殊刚咬下一颗糖葫芦,下意识地应了沈修一声,转头看向了他。 却见沈修猛地转过了身,用着拿糖葫芦的手拉起了叶殊空着的手,将自己的钱袋子放到了她的手心。又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道:“拜托拜托,我对外可是弱不禁风的文官!” 叶殊闻言一怔,下一瞬便明白了沈修的未尽之言,一眨眼已然进入了状态。 她手指一收,抓住了沈修放到她手中的钱袋子,转头对着说完话退开了一步的沈修一笑,道:“行,这活我接了。” 沈修瞧着叶殊这瞬间改变了的神态,心知她这是同意帮忙了。 沈修顿时松了口气,抓着钱袋子和叶殊手背的手也跟着松开来。收手的同时还不忘又往后退了几步,摆出一副给叶殊让出打架位置的模样。 叶殊随手将钱袋上下抛了抛,又咬了一颗糖葫芦,回头对着沈修问道:“这分量不错,你是要什么结果的?全都打断腿?还是挑几个打断腿?亦或是赶跑就成?” 叶殊这话说得狠,可面上却还是带着笑,给人一种反差感,瞬间更显凶残。 周围的百姓惊得闭紧了嘴,可刚生出点儿叶殊这人不好惹感觉,便注意到了她两手空空没有武器。 围观的人们下意识地多瞧了一眼何堂他们手中的长棍。那因叶殊那凶残话语而生出的惧意顿时散了不少,反而觉得叶殊只怕是哪家的小公子,试图放狠话吓退人。 这恐惧一消,旁观的人便忍不住指指点点起来。 可这一切,叶殊、沈修以及何堂众家仆却全都没有放在心上。 尤其是何堂等人在叶殊这话出口时便冷汗直冒,眼中惧意明显多了。 他们身为平遥王府的下人,哪怕没机会见到叶殊本人,可“叶殊”这个名字却绝对是听说过的。 再加上他们出来找人之前,何堂才将打听来的沈修离家的原因告诉了他们。他们此刻皆是心里清楚。 能跟他们的少爷站在一起的,被称为“叶殊”的人,只怕就是那个御锦卫内司司承叶殊叶大人了! 这可是凭着救驾之功当上内司司承的叶殊啊!他们可不觉得自己学的那些个棍法能打得赢人家! 再加上叶殊那御锦卫的身份,他们甚至都不觉得她问沈修的那番话是威胁! 只是碍于领头的何堂并没有退却,他们也没那胆子先退缩。最后只能将无助的目光落到了何堂和沈修的身上,祈祷着他们的少爷能手下留情,选择赶跑他们。 沈修的目光往何堂他们那边一扫,瞧清了他们那紧张害怕却又努力镇定的模样。 他故意摆出了思索的模样沉思了片刻,才对着叶殊道:“赶跑吧。若是打断了腿还得给医药费。” “行。帮我拿着。”叶殊一口应下,将自己手中剩下的糖葫芦递给了沈修。 等他拿稳了,叶殊才收手将钱袋子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又拿出了帕子擦了下嘴,顺便扔掉了糖葫芦的山楂核,往前走了几步。 “你们。”叶殊转动着手腕活动了一下,抬眼看向了对面的何堂等人,嘴角一勾,笑道:“你们现在跑还来得及。” 叶殊这话说得十分正常,也没有丝毫恐吓的想法。 可听了她这话的何堂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握着长棍的手更是一下子收紧了。 “叶……叶大人,恕难从命。”何堂也不敢说废话,生怕叶殊会不耐烦。只好挑着最重要的一句说了。 叶殊闻言略感可惜。 她低头,将自己右手的半指手套往小臂的方向拉了拉,确认不会松垮垮的之后,才抬眼笑道:“既然如此,那来吧。” 何堂见状咬了咬牙,抬手胡乱地将冷汗擦掉,摆出了攻击的架势,大声道:“得罪了,上!” 随着何堂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群顿时又轰然向后散去,防止自己被殃及。 而何堂则是身先士卒地冲向了叶殊,举高了长棍对着她打了下来! -- 第266页 叶殊见状却连脸色都没变。只是一侧身,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他这一击。又一弯腰,避开了自己背后回来的长棍! 与此同时,叶殊伸手在何堂击在地上的长棍上一撑,于半空中一个翻身,落到了何堂的另一边,抓起了长棍一副准备抢夺的模样。 何堂顿时一惊,下意识地将长棍往回抽! 不曾想,叶殊只是虚晃一招,便借着他这回抽的力,一掌拍在了长棍的末端!打得长棍重重地撞到了何堂的胸腹之间,登时便站立不稳连退了好几步。 剩下的家仆见状顿时更加不敢轻敌,挥着长棍便冲了上来! 叶殊猛地一蹲,避开了那人横扫的一棍。又趁机一个扫腿,将冲过来的人给放倒在地,站起身时更是将对方的长棍也给捡了! 长棍在手的叶殊打起来更猛,没一会儿便将人给打得抓不稳长棍。连何堂都抖着肿起来的手,疼得抓不住长棍了。 叶殊一棍子将最后一个人给打得倒在了何堂的脚边。转手将长棍往地上一拄,笑问道:“几位可愿意走了?” 何堂闻言一默。 其他的家仆则是忍着疼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地跑到了何堂的身后,看着他,等着他的决定。 何堂也知道遇上叶殊,就算他失败了回去,自家王爷也是不会处罚他们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又对着沈修问了一句:“少爷,您当真不跟我们回去?:” “不回。”沈修先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否定回答,才在何堂失望的目光下,松口道:“不过我还是会回去看母妃的。你就照我说的跟我父王说就是了。” “是,那少爷保重。”何堂听到这里也知沈修应当是下定决心了。 他也不再纠缠,而是果断地道了别,便跟其他人一起捡起了长棍回去了。 第151章 住我家 何堂这一走,沈修顿时松了口气。 他拿着两串糖葫芦走上前与叶殊并排站着,望了一眼远去的何堂,才将那一串吃过的递回给了叶殊。 叶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伸手接过后,转头就是一句:“还有其他要买的东西吗?” “贺礼还没买。不过……”沈修下意识地应了一句,转头看向了叶殊,无奈一笑,道:“我身上已经没钱了。要不,我们先换个地方?” 沈修说着,还瞥了一眼周围的百姓,示意她此地人多眼杂。 叶殊瞬间会意,继续吃着自己的糖葫芦,应道:“行。正好也该吃午饭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叶殊言罢,想起沈修刚刚把钱袋子给了她,遂又看着他笑着补充了一句:“我请客。” “那就多谢叶兄了。”沈修乐呵呵地抱拳。因着手中还拿着一串糖葫芦,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可他和叶殊却是谁也没有在意。 他们两人说走便走。没一会儿便就近进了一家酒楼,要了个雅间点了菜,将门一关便坐下休息了。 “刚刚多谢你了呀。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沈修举起茶壶倒了两杯茶,笑着将其中一杯往叶殊面前一推,以表谢意。 叶殊伸手接过,瞧着那袅袅热气顿时一挑眉,抬眼对着沈修笑道:“你这心意我领了,茶就不干了。省得过后还得去找北太医看喉咙。” 沈修倒茶时也没多想。此刻手端上茶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顿时低头看了一眼热腾腾的茶水,又尴尬一笑,道:“抱歉,刚没注意到这么烫。” 叶殊摇了下头,并没有应话。只是伸手入怀拿出了自己刚刚收了的钱袋子,随手一抛丢回给沈修,道:“接着。” 沈修伸手一接,稳稳当当地将钱袋子接到了手中。他连查看都没有,转手就将钱袋子放回了自己的怀里。 他这举动透着熟稔的自在随意感觉,叶殊见状虽没有说什么,面上的笑意却是浓了几分。 正巧,现在饭菜也还没上来,叶殊干脆问起了何堂他们的事,道:“对了,刚刚那几个耍棍的人是你们平遥王府的侍卫吗?怎么武功这么差?” 叶殊问这话时疑惑感十足,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一点。 在动手之前,她还以为那群人会很难对付呢。毕竟,他们可是平遥王派出来将沈修抓回去的。 沈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能打。既能被沈源信任并派出来带沈修回去的,武功想来也应该很好才对! 可直到交上手,叶殊才发现,那群人里头,也就只有一个何堂的武功勉强够看,其他人连凑数都不够。 这可就让叶殊想不明白了。 而这事毕竟是跟沈源以及平遥王府有关的,沈修对这两者的了解比叶殊可多得多。是以,这个问题沈修还真的知道。 不过,他却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先转头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偷听的地方,才将自己的凳子往叶殊身边挪了挪,偏头在她耳旁轻声道:“他们只是普通家丁。也就何叔是从侍卫队里退下来的,伸手比较厉害而已。” “我平常在外人面前都是隐藏自己的武功的,这一点我爹也知道。他派了何叔他们来,就是算准了我不敢出全力,却没想到我身边还有你。” 沈修说到后头,嗓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笑意,已然想到了沈源可能会有的暴怒反应了。 叶殊不太习惯有人在她耳旁说话。 -- 第267页 那微热的气息随着沈修嘴巴地一张一合而落到了她的耳朵上,生出了些许痒意。只是碍于沈修明显在说悄悄话,叶殊才忍着。 现在沈修话说完了,人也往后退开了,叶殊才没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转头看向了他,诧异地道:“那你们父子两还是挺了解对方的嘛。你真不准备回去跟他和好?” 沈修瞧着叶殊这揉耳朵的举动,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靠得太近了。 他顿了顿,拉着椅子又往后挪了挪,转身面对着桌子,才应道:“和好……看情况吧。不过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了。就我跟我爹那性子,只要同处一个屋檐下,相处久了肯定又该闹矛盾了。像现在这样,已经挺好的了。” 叶殊也就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想插手人家的家务事。现在见沈修心里有数,她也便只是点了下头,并未多言。 下一刻,他们的房门被敲响了。 “客官,你们的菜来了。”一个略显耳熟的嗓音从外头传来,叶殊和沈修两人也没多想,张口便让人进来了。 结果那人一推开门,叶殊和沈修便同时一愣,异口同声地喊道:“夏冬?” “头儿,沈大人安好!”手拿托盘的夏冬咧嘴一笑,笑容一如既往地灿烂。 他的身上穿着黑金流云服,虎首刀也挂在了腰间,手中的托盘却端得稳稳当当,大步走到了桌子旁。 夏冬边将托盘里的盘子放到了桌子上,边对着叶殊和沈修两人笑道:“头儿,你们两个可让我好等呀!明明是前天回的京都,却愣是不去看我一眼!头儿你这般可就不厚道了。” 夏冬话说完,东西也放完了,转头便对着门外喊道:“伙计!别躲外头了,进来将托盘拿走!” 夏冬这话说完,店中伙计颤抖着从门外头探出头来,却没敢走进来。 夏冬见状笑容一敛,板着脸问道:“怎么?还得本官请你进来不成?” “不不不不不敢!”那伙计被夏冬这话吓了一跳。也没再迟疑,连忙连滚带爬地进来了。 可到了近前后,那伙计却没敢站着,而是“咚”的一下跪在了夏冬的面前,一脸惨白之色,颤抖着伸手去接夏冬手中的托盘。 夏冬大概也习惯了,随手就将托盘塞进了那伙计的怀里,看着他条件反射般地一把抱住,才道:“你,再去加几个菜过来,还要添一副碗筷,懂了吗?” 那伙计昂着头看着夏冬,听他这般问,立马将脑袋点得飞快,口中也应道:“懂懂懂懂懂!小人这就给您准备去!” “嗯。出去记得关门。”夏冬神色不变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伙计立马又连滚带爬地出去了,离开时还不忘小心地关了门。 旁观了全程的沈修默然无语地瞅了瞅夏冬,又看了看叶殊。 想到这两人穿着黑金流云服外出时,旁人那不太相同的反应,沈修突然便发现,其实叶殊对其他人已经相当客气了! 果然,叶殊本就不是嚣张跋扈的人!哪怕装出了嚣张态度,可心底里也是软和的,才会叫人不那么惧怕的吧? 沈修想到了这一点,瞬间笑得眉眼弯弯,望着叶殊,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柔和了下来。 叶殊没注意到沈修的变化。她还在认真地看着夏冬的一举一动,从他身上学习着一个御锦卫该有的模样。 当夏冬打发完了伙计,一回头便瞧见了沈修盯着叶殊,叶殊看着自己的模样。 夏冬一愣,先是看了一眼面带浅笑的叶殊,又瞧了一眼似乎已经看着叶殊挪不开眼的沈修。紧接着,他又忍不住将目光在叶殊和沈修身边来回转悠了一下,忽而便觉得自己悟了! 我这是打扰到他们两个了吧! 看他们这样子,莫非在我进来之前,他们在互表心意?! 夏冬眨着眼又各看了两人一样。 见他们确实心情愉悦,再联系一下他刚刚听到的,叶殊为了沈修跟人打架的传闻。夏冬愈发觉得,他们两个肯定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英雄救美,于是现在情之所至,他家头儿终于忍不住表明了心意了! 想到这一点,夏冬心中也跟着激动起来了。同时还有些许欣慰感,对叶殊和沈修懂得先找一个隐蔽点的地方再表达心意感到高兴不已。 “头儿!沈大人。抱歉啊,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要不我先回去吧,改天再来找你们。”自觉打扰到了叶殊的夏冬说着便转身准备离开。 还在揣摩他刚刚的做法和反应的叶殊一下子回过神来,张口便将人给拦下了,道:“等等,不用另外找时间了。反正你来都来了,就一块儿吃饭吧。” 夏冬那离开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叶殊琢磨了一下。只觉得叶殊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让他一次性将要说的话要做的事都做完,省得再打扰一次叶殊和沈修的二人世界! 夏冬越想越觉得自己这猜测应该错不了! 他顿时带上了了然的神情,却没有应下,反而笑着道:“不用了头儿。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看你们回来,想要给你们接风洗尘一下罢了。你们若是没空,那不约也行的。” “接风洗尘?”叶殊微讶,抬头看向了夏冬。 见他的神色不像是糊弄自己,她才随口道:“那正好,这顿就你请吧。顺便庆祝沈修的乔迁之喜,还能省了一顿饭。” -- 第268页 叶殊说着,转头看向了沈修,笑问道:“沈兄以为如何?” “行呀,这样还能省点钱。”沈修点头应下,乐呵呵地赞同了叶殊这个提议。 夏冬闻言却是微讶,继而好奇地问道:“沈大人不是住在平遥王府吗?怎么搬出来了?” 沈修愿意跟叶殊说起家里私事,却不准备将自己家的私事整得所有人都知道。 因此,在听到夏冬这话后,他也只是含糊地应道:“因为一点儿原因。反正我现在在租房子住。” “哦。”夏冬看出了沈修不想多言,也就没有多问原因。而是随口问道:“那沈大人现在住在哪里呀?” 还在东道那边吗? 夏冬这话还没出口,叶殊已经随口应了一句:“住我家。” 第152章 有何干系 登堂入室! 啊呸,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头儿他们这就住一块了?不会太快了吗?! 夏冬恍恍惚惚忧心忡忡地想着。 虽然他也觉得这两人能有点进展是挺不错的。可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如果他没记错,这两人也就认识了差不多一个月? 想到叶殊和沈修相识的时间,夏冬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提醒一句,道:“你们两个这就住一起了,会不会不太好啊?” 夏冬说着话的语气并不强硬,反而弱弱的,给人一种随时都准备收回这句话的感觉。 对此,叶殊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地有些疑惑,张口便问道:“何出此言?” 夏冬原本以为哪怕是沈修听不出来,自家头儿应当也明白自己的意思的。哪曾想最后问他原因的竟然是叶殊。 夏冬顿时就苦恼了,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全都摊开来说得了。反正自己也压根没打算往外说不是? 夏冬还没想出个决定来,原本还跟叶殊一样感到疑惑的沈修瞧着他那肉眼可见的为难模样,忽然间便心里一突! 只觉得夏冬会提出住一起不好,现在又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分明就是因为他知道了某些不宜明说,但是会导致他觉得他们两个住一起不好的事啊! 得出这个结论的沈修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了叶殊是个姑娘家这事! 他顿时提起了心来,只觉得身体里的血都不受控制地往上涌,面上开始发烫。 先前是说话时的氛围所致,再加上是叶殊先提出这一点的,沈修应下后也没多想。 即便是有想到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不大妥当这一点,也在才刚冒头的时候,便被沈修给抛在脑后了。 毕竟,在外人眼中,叶殊可是一个男子。 可如今,在发现夏冬很可能知道叶殊是个姑娘家,还反对他们两个住一块的之后,那被沈修刻意不去想的孤男寡女问题便又冒了出来! 沈修甚至还莫名地觉得,夏冬看自己的目光似乎也带着谴责,对他这种近乎趁机占便宜的做法感到鄙视和不屑。 沈修刹那间红着脸低下了头,难言的窘迫感袭上心头,叫他不知所措。 直到,夏冬终于想到了好的说法,笑着开口道:“就是你们两个都是朝廷命官啊!两个官员住在一起,而且还没有仆人伺候,这样不是挺不像样的吗?而且头儿你是内司的人,在其他官员中的口碑可不怎么样。沈大人跟你住一块,应该也会受到牵连的吧?” 夏冬刚说完便瞥见沈修那低着头似乎很沮丧的模样。 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又给补充了一句,道:“而且……而且你们若是当真舍不得,偶尔留宿几次也就是了。” 夏冬是为了两人对外的名声考虑,才决定出言提醒了,可不是为了拆散这两人。 单论提醒的话,那自然是前头那番话就够了。 可在看到沈修的异常后,夏冬又担心单说那番话,会让叶殊和沈修产生这世间不能容他们的错觉。于是他最终还是多说了一句,委婉地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而他这话说完,叶殊确实思考起了这事对沈修的影响。可沈修的注意力却全都落在了夏冬那最后一句话上头。 他先是被夏冬的“留宿几次”给惊到了,刚觉得他这话轻佻,对叶殊不够尊重,心中怒意立马上涌。却又在即将发怒之时突然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沈修对夏冬的了解虽然不多。可从之前的相处来看,夏冬对叶殊这个头儿还是挺敬重的。断不可能对她言语轻佻才对。 沈修心中生疑,终于稍稍抬头看向了夏冬,一下子就瞧见了他看向叶殊和自己时那隐隐带着担忧的目光。 沈修一愣,顿时对自己刚刚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夏冬这模样,分明就是在担心他们两个! 所以,他刚刚说的原因,其实是他的真心话?同理,“留宿几次”那句话,也是夏冬的真心话? 这般说来,夏冬并不知道叶殊是姑娘,只是觉得她与我十分要好,所以才会有留宿几次的提议? 沈修眨了下眼睛,越是琢磨便越觉得自己想得没错。人也跟着松了口气,可心底里却还是比不上之前坦荡自然。 虽说刚刚是他误解了夏冬的意思,可这并不代表孤男寡女的问题并不存在。 或许,我应该换个地方住? 沈修不确定地想着,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叶殊。却见她端着杯子喝着茶,神情淡然。 -- 第269页 叶殊微垂着头思考着夏冬的问题,又忽然抬眼看向了夏冬,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道:“夏冬你多虑了。我们两个现在都是穷人。哪怕沈修搬去其他地方住,我们也还是请不起仆人。” “至于沈修受到牵连的问题……”叶殊说着,转头看向了沈修,对着他问道:“沈兄,你会介意跟我住一起而被同僚排挤吗?” “当然不会!”沈修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否认。 他都宁愿分家也不愿与叶殊断绝往来了,又怎么可能会在意那些表面友好的同僚的看法? 叶殊对他这回答早有预料,现在听到也不觉意外。 她直接转头看向了夏冬,理直气壮地道:“你瞧,沈修不在意,我也不在意。既然我们二人都不在意,那别人的看法又与我们有何干系?” 叶殊这话,是说给夏冬听的。 可沈修却也因着她这话而愣了愣,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响着那声“有何干系”,眼睛却是越来越亮,只觉得自己豁然贯通。 是呀!这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与他人无关!那他人的看法自然也与我们无关! 只要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坦坦荡荡,便是住一屋不也什么事都没有么! 更何况,这可是叶殊关心我,才将空屋子租给我的,怎能让她失望呢? 沈修一扫刚才的惶惶不安,心中欢喜之下,还露出了几分笑意来。 夏冬却没去注意沈修的反应。 他此刻既是惊讶,又有些震撼! 尤其是看着叶殊那淡然的模样,察觉到她所言并非刻意哄自己,而是真心实意之后,夏冬更是心生羡慕和佩服。 “头儿通透,我不如你。”夏冬感叹地道了一句,又一转头瞧见沈修看着叶殊笑的神情,他也跟着不自觉笑了出来。 “既然你们心里头有数,那我也不多劝了,省得惹人烦。不过我话先放在这里了,若是以后你们有什么困扰了,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你们可别跟我客气!” 夏冬这后一句话说得十分认真。 在他看来,叶殊和沈修这男男之恋,若是爆出来,定然会有人趁机兴风作浪的。 而他夏冬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御锦卫内司司领,可他好歹也比叶殊当多了几年御锦卫,人脉情报等都比叶殊要多一些。 若是真的有那时候,他定然不会作壁上观,看着这两人被人拆了的! 夏冬一想到面前这两人最后可能会是形同陌路的模样,便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子劲来,打定了主意要帮他们保守这个秘密。 能瞒多久便瞒多久!直至再也藏不住! 叶殊和沈修两人看着夏冬问完话便变得干劲十足,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瞧见了对方眼中那相似的困惑神色,顿时收回了目光,同时放弃了去探究夏冬的情绪变化。 “你放心。若是真有需要,我一定不会客气。”叶殊笑盈盈地对着夏冬说着,伸手多倒了杯茶推到了夏冬的面前。 沈修也跟着笑着道:“就是,像你这般够朋友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我们若是真的有需要,定然会去找你帮忙的。” 夏冬见他们并未拒绝,登时开心地坐了下来。 他先是拿起了叶殊推到了他旁边的茶杯,才指着桌子上的菜,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天这一顿我请了,就当做是庆祝沈修乔迁之喜的。” 夏冬这话刚说完,他们的房门便又被人敲响了。 “进来。”叶殊抬头喊了一声,房门被门外的人轻轻推开,另一个店内伙计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几位……几位大爷,你们要的东西,小人给送来了。” 那个伙计点头哈腰地说着,端着托盘快步走了进来。将托盘里的东西都给放到了桌子上,这才转身出去关门离开了。 夏冬拿过了伙计刚放下的空碗和筷子,乐道:“来得正好!我们快吃吧!这些东西凉了味道可就没那么好了。” 夏冬说着也没客气,当即便率先去夹东西。 叶殊刚刚打了一架,现在也是饿得慌。当即跟着拿起了筷子去夹菜。 只是,她才刚动筷子,便注意到旁边的沈修忽而脸色一变,拧紧了眉头没再松开! 叶殊一愣,谨慎地将筷子放下了,转而对着沈修低声问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对?” 叶殊说着,还看了一眼满桌子的菜。 注意到他们这异常的夏冬一愣,立马将刚要放进嘴里的一筷子菜给放回了碗里,也跟着看向了沈修,等着他的应答。 而沈修却没注意到他们误会了。 他只是转头看向了沈修,语带担忧地问道:“我只是想到,我们先前明明说好要误导王候的。可现在我都住到你家了,王候只要不是个傻子,应该就不会相信你我不合了吧?” 第153章 王候的怪异 沈修这担忧的话一出,叶殊没什么反应,夏冬却是有些懵了。 叶殊和沈修回来到现在也就一天多的时间。 夏冬收到的消息,也只是他们两个回来了而已。可没人给他报信说,叶殊和沈修两人是何神情,他自然也就猜不到这两人还跟王候扯上关系了! 现在骤然听到沈修这想要糊弄诓骗误导王候的话,他还真的吓了一跳。 夏冬刚想问上一句,叶殊却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语气轻松,张口便是一句反问,道:“王候不相信不是正常的吗?” -- 第270页 “我们回来那天刚开始确实还像是在闹别扭。可后来接旨时你我同出,我拿的那些御赐之物还全都放在你那里。昨日你又□□过来找我,帮我收拾了屋子。昨晚又在我家屋顶睡了一宿。” 叶殊这一件件地数着,末了又停了一下,仔细回想确认没有遗漏,才总结般地道:“这么多处可疑的地方,外司的探子肯定尽数报与王候。我们两个不合的假象,只怕早就被王候看破了。” 沈修回家后心情愉悦。且“家”这种地方,让他不自觉地安心信任。是以,他还当真没注意到这些。 现在被叶殊这么点明了,他才恍然大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之处。 沈修先是露出懊恼之色,可随即又释然了,摇摇头道:“算了算了,既然都早就露馅了,那就不装了。正好,跟你装闹别扭真的挺难的,现在这样也不错。” 叶殊闻言一笑,伸手拿起筷子,乐道:“你能这般想便好。王候他能从一个小太监变成现在的御锦侯,定有其过人之处。先前便是我们装得再像,其实也不见得真能骗过他。所以何必委屈了自己?” 沈修赞同地一点头,也拿起了筷子。 他正想夹东西吃,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过后,立马转头看向了叶殊,诧异地问道:“等等!你既然有这种想法,那之前为何我提议要假装吵架疏远时,你并不拦着我?” “因为那是你想做的啊。”叶殊脱口而出就是这么一句,说得沈修和夏冬皆是愣住了。 她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又伸手去夹其他的菜,同时道:“那时候我也没有其他想法,而你这想法,哪怕是错了,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既然如此,那我陪着你试试又何妨?” 叶殊说着转头看向了沈修,眼中带着笑意,还有满满的信任。 意识到自己被叶殊纵容了的沈修顿时脸上微红,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心中却带上了难以压制的喜悦之感。 叶殊见沈修移开了目光,也便跟着回头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并没有接着说什么。 唯有夏冬瞧着他们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在将自己说的昏头昏脑之后,便齐齐不吭声了。他顿时不乐意地追问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倒是将话说清楚呀!” “沈修,你们是怎么惹上王候的?”夏冬对着看着满桌子菜偷偷笑着的沈修问了一句,便又看向了专心吃饭的叶殊,问道:“头儿,我们内司的兄弟需不需要提高警惕?提防外司针对我们?” 沈修听到夏冬这问题,抬起头便应道:“还不是……” 沈修一句“赈灾银两”差点脱口而出!幸亏最后忽然记起,此前赵恒衍下命令之时,夏冬并未在场。他才在话将出口时及时止住了话头,转而看向了叶殊。 叶殊听沈修话说一半便没了,不由得转头看向了他。 在瞧见他那透着询问感觉的神情后,叶殊略微一想,便猜到了他的顾虑。遂接过了话题,道:“夏冬,这事你便是问了,我们两个也不能说。至于外司……” 叶殊沉吟了一下,才道:“暂且不用。但是从今天开始,多留意一下外司的动静。” 都是当过御锦卫的人,夏冬一听叶殊这么说,便知这事八成是与赵恒衍的吩咐有关,不宜外传。 他也不问了,只是道:“我明白了。不过,头儿,你至少给我透个信,让我知道你们两个跟王候有没有仇吧?不然我若是糊里糊涂的,日后一个不小心遭了王候的毒手可怎么办啊?” 这个问题沈修心里有数,张口便应道:“没仇。” 叶殊则是停下筷子想了想,才低声道:“应该没仇吧。” 沈修和夏冬闻言微讶,不太明白叶殊为何不确定。 只不过,沈修虽有疑惑,却并不是十分在意。而夏冬却是颇有追问到底的架势。 “头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怎么会是‘应该没’呢?”夏冬不满地反驳了一句。 可话音刚落,他自己便忽然有些想明白了叶殊为何这般说。遂又补充了一句:“你这叫我到底是防备好还是不防备好啊?” 在夏冬看来,这一句“应该没”,便已表明了叶殊觉得她自己跟王候没仇,却不确定王候是否会认为他与自己有仇。 夏冬也就干脆跳过了过程,直接问结果了。 可惜,他这个问题,叶殊还是没法回答。 那次见面,叶殊能察觉到王候那似有似无的试探。可她却琢磨不准王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若是王候当真与赵恒衍站对立面,那他又为何还要装模作样地请她和沈修过去?直接杀了他们两个不是更加直接吗? 可若说王候其实并没有跟赵恒衍抗衡,那外司的人嚣张跋扈,王候对赈灾银两动了手,赵恒衍对王候恨得牙痒痒也都是事实。说他没蔑视帝王,正常人都不会信。 如此一来,王候这态度可就叫人捉摸不透了…… 叶殊越想,眉头便皱得越紧,这想着想着,思绪便不自觉地跑偏了。 “夏冬。”叶殊习惯性地喊了夏冬一句,才转头看向了他,问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都说王候目无君上,权势滔天,肆意妄为,乃是不折不扣的奸佞之徒,是个权臣。可是,他掌握的是御锦卫外司啊!” “御锦卫自古以来都是当今圣上的耳目。天下消息尽皆落于御锦侯之手,方才由御锦侯选择性地交于陛下。若是王候当真不将陛下放在眼中,陛下又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到外界的消息?”叶殊压低了声音问着。 -- 第271页 她原本只是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消息没有听过。可她说到这里后,却发现沈修的脸上也带着恍然和困惑。夏冬则是抓了抓脑袋,一副无奈之余也有着疑惑的模样。 叶殊顿时停了一瞬,才又接着说了下去,道:“还有。能入御锦卫的人,能力皆是不俗。若是王候想要,将各地官员的奏折拦截都没问题。可事实上,陛下却还是能正常地批复奏折,拨款赈灾。” 叶殊说完这一点又是一顿,略过了后来赈灾银两被劫一事,接着提出了第三个疑点。 “再者,外司的人对陛下轻慢无礼,想来定然与王候的态度脱不了干系。可为何他一方面轻视陛下,另一方面却又同意陛下开创内司,甚至培养沈修这样的亲信?” 沈修被叶殊这突然的提及说得一懵,下意识地抬手一指自己。 他刚想解释一下自己还算不得亲信。可张开嘴后又发现,这一点说不说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总归叶殊真正想说的是亲信,而非他沈修。 叶殊在瞧见沈修张口欲言时便看向了他。 直到此刻见他又闭上了嘴巴,明显是不准备说话了,她才又看向了夏冬,问道:“夏冬,你毕竟是内司的人,可知道这里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冬闻言放下了抓脑袋的手,低头思索了一下,才放下了筷子,对着叶殊和沈修正色道:“头儿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内司其实也成立没多少年。所以,你问的这事,我知道的也不多。” “我只知道,王候,原本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而前一任御锦侯乃是陛下的嫡亲姐姐,和瑞长公主赵锦空。” 夏冬说到这里一顿,先是看了看沈修,才转头看向了叶殊,问道:“头儿,沈大人出身平遥王府,想来应当是听过和瑞长公主的。那你呢?需要我给你说说吗?” 叶殊还当真是头一次听到赵锦空这名字。正巧现在他们也不赶时间,她只是一想,便应道:“那你顺便说说吧。” “行。不过我说的也都是从各处听来的,到底准不准确我就不知道了啊。” 夏冬提前说明了这一点,才回想起自己先前听说过的消息,低声道:“这前一任御锦侯是个厉害人物。听闻她当上御锦侯时年仅十五岁。” “当初先帝病危,临时任命和瑞长公主为御锦侯,掌管御锦卫,以确保年仅五岁的陛下登基后不至于成了他人傀儡。后来和瑞长公主果真将御锦卫牢牢地掌控住,护住了年幼的陛下。最后还与当时的颜家嫡长孙颜瑜卿成了婚。” 夏冬说到这里一顿,想了想觉得叶殊应当不知道颜家是哪一家,遂又补充了一句:“当今皇后娘娘便是颜家人,颜瑜卿乃是皇后娘娘的堂兄。” 第154章 和瑞长公主 夏冬这话一出,不止是叶殊,连沈修都愣住了。 “等等!若是颜瑜卿娶了陛下的亲姐姐,陛下又娶了颜瑜卿的堂妹,那岂不是成了换亲了?!” 沈修惊讶地追问着,却也没忘记压低了声音说话,以确保这等话语不会落到外人耳中。 叶殊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这种方面的东西。此刻听沈修这般问,也只当平常,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夏冬被沈修这问题给吓了一跳。 “当然不是!”夏冬先是大声反驳了。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又压低了声音,道:“陛下与长公主的身份何等高贵,又哪里需要做换亲这种低俗野蛮之事?!” 夏冬这话一出,沈修松了口气,而叶殊却困惑了。 她瞧了夏冬和沈修一眼,琢磨着他们两个应该不会想继续说“换亲”的事,干脆出声问道:“‘换亲’是什么?” “诶?头儿,你没听说过吗?”夏冬诧异地回头看向了叶殊,对她竟然不知道这个而感到惊讶。 “嗯,没听说过。”叶殊也不觉得不知道这事是什么丢脸的事,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沈修见状也没多问,张口便给叶殊解释起来,道:“换亲,就是两家人互相把家里的女儿嫁给对方的儿子。相当他们的儿子,互相用自己的姐妹换对方的姐妹来当媳妇。” 夏冬见沈修已经解释了换亲的意思,便也接着他这话说了下去,道:“对。不过这种事情一般都只发生在那些娶不起媳妇的人家里头。而且换亲的话,多数都会是怨偶。所以,稍微有点儿身份的人都不会做这种低俗野蛮之事。” 夏冬和沈修这般一解释,叶殊便懂了。 虽然这两人都没有明说,可若是真要换亲,一来,这说明家中无本事,只能用换亲的办法来换取血脉的传承。二来,以姐妹换媳妇,几乎便是将姐妹当交易的筹码用了。 赵恒衍身为天子,自然不可能做这种有碍天家威严之事! 也难怪刚刚夏冬反应那般大了。 叶殊弄明白了自己不懂的地方,便没再说话。 而夏冬则是安静了一下,见叶殊没有其他想问的,才又接着低声道:“今日我们私底下说说便过了。日后你们两个可千万别再提这一茬!而且,陛下娶皇后娘娘也确实不是因为这种荒唐理由。” “最明显便是,和瑞长公主和驸马颜瑜卿身亡时,陛下才十岁。那时候肯定连毛都没长齐呢,又怎么可能跟颜驸马约定换亲?” 夏冬提出这最后一点,意在证明“换亲”一说乃是无稽之谈。可叶殊和沈修两人的注意力却都不在这事上。 -- 第272页 叶殊琢磨了一下,便对着夏冬低声问道:“夏冬,你说陛下十岁时,长公主和驸马身亡?那时长公主应该也才二十吧?怎么这般……” 叶殊说到最后,却没想好该用哪个词较好。 幸好夏冬也无需她明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便应道:“听说是个意外。当时长公主刚刚生产不久,哪曾想半夜的时候公主府竟是走水了!大火将整个公主府都烧了起来!整整几百条人命,就这么一夜之间全成焦炭了!长公主一家三口也是一个都没跑出来。” 夏冬说到这里有些唏嘘,不过也没忘记自己先前在说的是什么事,趁机便又将话题给扯了回去。 “后来,长公主死了,御锦侯之位也就空出来了。当时陛下年纪小,身边又没有可信任的宗室子弟。最后便任命一直陪着他,深受他信任的太监总管王候为新一任御锦侯。却没想到,到了现在,终究还是成了这种状态。” 夏冬说着摇头一叹。 他刚想就此打住,便又想到自己好像还没解释完王候的事,便又补充道:“所以啊,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有在猜测。许是王候被权势养大了野心,所以逐渐不将陛下放在眼中。又因为不论如何还有幼时情意在,所以也并未彻底架空陛下。” “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再多的话,也许只有陛下和王候清楚了。”夏冬对着思索中的叶殊和沈修道了一句,便低头拿起了筷子接着吃了起来。 而叶殊和沈修却各有思量。 沈修随手拿起了茶壶倒着茶,口中则是询问道:“长公主跟陛下的关系应当很好吧?陛下过后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了没有?” “查了。我曾经翻过相关的情报。据说当时受命调查的乃是大理寺和御锦卫,但得出的结论却都是意外失火。” 夏冬嘴里吃着东西,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却依然能叫叶殊和沈修听清。然而,叶殊和沈修两人却因为他这番话而神情凝重。 若说只是一间屋子意外失火,那他们还能相信是意外所致。 可整个公主府化为火海!几百人无一人生还! 就这还是意外所至?怕不是将别人当傻子吧?! 叶殊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对着夏冬多问了一句:“这事,应该不是王候干的吧?” 若说长公主赵锦空一死,得利最多的是谁,那必然是王候无疑了。 可当时的王候又还只是一个太监总管,怎么想都应当没那本事弄死赵锦空一家才对。 两者都有可能,可两者的可能都不大。叶殊最后才直接将疑问问出了口。 可惜,夏冬对此也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只能应道:“谁知道呢。反正陛下现在跟王候不大对付就是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见夏冬确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没有再接着追问。 沈修开始夹起了菜,没再说什么。叶殊则是拿起了筷子,又将已经彻底跑远的话题给绕回了最初的地方。 “夏冬。”叶殊喊了夏冬一声,见他应了声看向了自己,才道:“王候现在看着应当对我们没有敌意。你往日里多注意一二就成,也不用刻意提防,省得惹得他不快,反而真准备对付你了。” “哦,好的,我记住。”夏冬嘴里塞得满满的,说起来含糊不清。可见刚刚那带着几分凝重感觉的话题并未影响他的食欲。 他应完了话还不忘努力地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才对着叶殊笑道:“头儿,你也快吃吧。管他王候不王候的。现在再不吃,这些菜就真要凉了。” 叶殊听他这话只是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便伸手去夹菜,加入了他们的扫食行动。 没过多久,桌子上的饭菜便被他们三人一扫而光。 各自端了一杯茶喝着的三人都有些懒懒的不怎么想动。 夏冬尚算活泼一些,见他们两个都不说话,便主动问道:“对了,你们等会要去哪里呀?沈修应该需要买些用品之类的吧?需不需要我帮忙拿啊?” 沈修闻言露出了些许笑意,对着夏冬摆摆手,道:“东西早上基本都买齐了,下午的话……” 沈修说到这里想了想,才转头看向了叶殊,问道:“我们等下先去找贺礼如何?明日上值,可就说不准有没有时间去找贺礼了。” “嗯。”叶殊点头应下,又道:“然后逛完回去后还得买菜。早上出门前,我把小犬和鹰子的午饭准备好了。晚饭的话还得给他们现做。” 夏冬听着他们两人这话,直接略过了叶殊所说的晚饭部分,问起了贺礼的问题:“你们在说什么贺礼呀?可是有谁要过生辰?” 沈修张口欲答。可又想起赵恒衍并未下旨将这事宣扬出来。再加上夏冬是御锦卫内司的人,即便是夏冬要知道这消息,也不应由他这个外人来说。 因此,沈修略一迟疑,便转头对着叶殊道:“你来说。” 叶殊到底没计较这么多,也没想这么多。 听到沈修让她来讲这事,她也便开口道:“陛下叫我们两个各为皇后娘娘准备一份生辰贺礼,我们正为这事头疼着呢。” 夏冬对这个回答感到出乎意料,当即便道:“这不是好事吗?能为娘娘献礼,这可是荣耀呀。” “我们知道是荣耀,所以才更加头疼啊。”沈修应了一句,掰着手指给他细数道:“太过便宜的不行。太过贵的买不起,不够稀奇的没新意,想要稀奇又找不着。你说,这是不是让人头疼?” -- 第273页 “额。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头疼的。”夏冬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也觉得有些难办。 不过,他到底也是长时间在皇城待过的,多少都比叶殊和沈修多了解一些皇城里的人。 只是琢磨了一下,夏冬便想到了一个主意,提议道:“其实,你们也不一定需要去找呀。皇城中什么好东西没有?如果我没记错,距离皇后娘娘的生辰也没多久了。你们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有趣的东西,除非运气好,否则千难万难。” 夏冬见叶殊和沈修有在认真听自己说,才将最后的建议给说了出来,道:“所以,何不你们自己做?” 叶殊和沈修闻言一愣,又齐齐低头思索起来。 他们先前只想着要送入皇城之中,便必定要是上好的东西,还真没考虑过自己做这种事。 而现在经由夏冬这么一提,他们方才发现,要自己做,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第155章 贺礼准备中 有了新的想法,叶殊和沈修也没急着去找贺礼了,而是在买了晚饭会用到的肉和菜后,便一块儿回了家。 他们又各自拿了木盆,挽起袖子蹲在了水井旁,开始打水洗衣服,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论起贺礼的事。 叶殊贴身的衣物昨日便已经洗了,此刻清洗的是外袍。 因此,她也没因为沈修在旁边而有所顾忌,反而甚是随意地闲聊起来,问道:“对了,你有什么擅长的事没?” “擅长的?”沈修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伸手接过了叶殊递过来的棒槌,边在自己的衣服上敲打着,边问道:“打拳舞剑,骑马射箭,算吗?” 刚搓了两下衣服的叶殊停下了手中动作,转头看了沈修一眼,无奈地道:“你确定你要给皇后娘娘表演这些当贺礼?” 沈修手中那敲打的动作一顿,转头回看向了叶殊,同样无奈地道:“我知道这些不能当贺礼。可是我这人崇武,舞文弄墨之类的事情,我一律不擅长啊。” “崇武?”叶殊重复了一遍,刚感觉到有些耳熟,便想起了沈修有过一个名字叫沈崇武。 再一瞧沈修现在这困扰模样,她顿时忍俊不禁,边回头继续洗着衣服,边道:“你爹娘其实挺有先见之明的嘛。” 沈修眨了下眼,明白过来叶殊为何会这么说,登时也笑得眉眼弯弯。 他转身继续捶打着自己的衣服,口中则是应道:“我也这么觉得。可惜我爹因为我喜武,后来给我改了名字了。” 沈修说到这里满是惋惜之意。可叶殊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未对此说什么。 只因她看得出来,沈修对改名字这事惋惜归惋惜,却也是认可“沈修”这个新名字的,压根就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叶殊直接略过了这一点,将衣服拧干换水,口中则继续问道:“可是你哪怕是崇武,也肯定不至于不通文墨吧?字写得如何?” 沈修闻言动作一顿,转念间明白了叶殊这是想让他题字送与皇后颜允秋。 沈修也不瞒着叶殊,当即便坦荡地应道:“不如何。尚算工整罢了。毕竟有这时间去练字的话,我更愿意将这时间花在练剑上头。” 叶殊对这回答也有所预料。 听完了沈修的回答,她也不表态,而是接着问道:“那可会丹青?” “这个得看画什么了。普通的树木的话,尚可。画人的话,你大概不会想看的。”沈修照旧实话实说了。 叶殊忍不住转头看了沈修一眼,刹那间还真有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 只是,她终究还是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只是伸手等着沈修将棒槌递给她,又继续问道:“那你可会木工、雕刻这类的手艺活?” 沈修闻言一默,转手将棒槌放到了叶殊手上,对着她应道:“我会做弹弓,你觉得如何?” 得了,这就是也不会了。 叶殊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对沈修这有选择的回答里头所包含的潜在意思心知肚明,又颇觉头疼。 她自己其实已经有了关于贺礼的想法了。可之前说好了要一起想,她现在也不好丢下沈修不管。 沈修瞧着叶殊那沉默着思索的模样,也跟着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当即轻声道:“那个,要不你先管你自己的贺礼?我的贺礼我自个儿再慢慢想想。反正现在也还有时间。若是实在不行,我再去街上店里找一找。” 叶殊因着沈修这话而回过神来。 她转手一棒槌敲在了自己的衣服上,眼睛却在看着沈修,对着他笑道:“你别胡思乱想了。我的贺礼已经有了想法,只等着洗完衣服就可以去做了。现在帮你想想你的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叶殊说完,低头瞥见沈修面前木盆里那浑浊的水,随口提醒了一句:“该换水了。” 沈修下意地顺着叶殊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木盆,边拿起衣服拧干,边道:“这怎么就不是麻烦事呢?我就觉得这事特别麻烦。” “你说我吧,脑子其实也不是很灵活。本事呢,也就只有一身不能当礼物的武艺尚能看得过去。剔除掉这一点,其他才能皆是平平。我这样子还需要去想礼物,你说怎么可能不麻烦呢?” 沈修这话听上去有些沮丧,可他面上的表情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确实麻烦,可也不是没有退路。若是最后当真想不出来,沈修便直接去玉石铺子里找点新鲜玩意充当礼物得了。 -- 第274页 反正哪怕到时候赵恒衍和颜允秋对礼物不太满意,也顶多说上几句罢了。 不会丧命的事,那能叫事吗? 沈修自然也就不惧了。 可他能满不在乎,叶殊却不想随意。 她瞧着沈修这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想了想后轻叹一声,终于做出了决定来,道:“算了,我们两个合作得了。等会洗完了衣服,我们去买木头和染料。” 沈修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叶殊,见她已经低头继续洗衣服了,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而是点头应下了。 沈修刚开始还以为叶殊要木头,应当只是要普通的小块木头而已。 完全没想到,叶殊在转了一大圈后,直接跟人家木材商定了一块半人高,长五尺,宽三尺的木头!而且还加了钱,指定要后天就送上门! 叶殊跟人订货的时候沈修虽是惊讶,却没有擅自出声。 直到出了人家店铺的大门,走出了一小段距离,他才忍不住低声问道:“那么大的一块木头,你是准备做什么啊?” 叶殊见沈修满脸的困惑,并没有随意地将他给打发了,而是给他解释道:“这贺礼,我们既然做不出新意来,那便只能以体积取胜了。你放心,我刚刚选的木头软硬适中,要动刀不难。” 沈修听到“动刀”二字心里一突,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先申明,道:“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先说明一下,我对雕刻之类的事情可是一窍不通的。” “无妨,我也没指望你呀。你给我打下手帮点小忙就成。”叶殊也不为难沈修,张口给出了一个比较容易完成的要求。 沈修瞬间安心多了,又随着叶殊买了不少东西和药材,便一块儿回去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 在两日的休息时间过了之后,叶殊和沈修又各自恢复了以往的作息。白日里老老实实地上值去,晚上再一块儿对着木头捣鼓着。 偶尔或有意见相左吵闹之时,却也总能吵过便过了。 再加上沈修也确实如他先前所言,有空便□□回了平遥王府看望母亲等人。沈源和顾九思最终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他那划分界限的做法。 只是每当他□□之时,顾九思总是热衷于暗地里给他塞钱袋子。 很快,便到了皇后颜允秋的生辰日。 赵恒衍早已下旨要在朝阳殿宴请百官,叶殊和沈修也准备着将贺礼装好带去皇城。 可现在,沈修眼瞅着时辰都差不多了,才发现叶殊竟然还在厨房里忙活着熬药! 他等了又等,终于还是忍不住到了厨房门口,对着正背对着厨房门捣鼓着什么的叶殊问道:“叶殊,你好了没?我们该走了。” “快了,等我将这一盒装完。”叶殊头也不回地说着,继续做着手中的事。 沈修闻言终究还是没能抵抗住好奇心,抬脚走了进去。从叶殊背后探头一看,瞧见了灶台上铺着的方布上头放着的三个盒子。 “你做什么呢?我能看看吗?”沈修好奇地问着,盯着那精致的木盒子看。 “可以呀。不过这也是贺礼的一部分,你小心一点。”叶殊头也不抬地应了,继续着手头上那将小锅里的东西往空盒子里抹的动作。 沈修对此没在意,只是伸手拿起了看上去最漂亮的那一盒,在手中打量着,口中问道:“这是什么啊?” “祛疤的药,效果很好的。”叶殊随口应了,却没有说太多。 沈修听她这么一说,一下子就想到了她先前买的那些药材,瞬间露出了了然之色。 他也没再多问,只是顺手将盖子打开来看了一眼,又合上盖子随意地翻看着。 沈修刚想提醒叶殊,皇城外送进里头的药物,皇后颜允秋多半是不会随便用的,便突然发现了盒子底部的小印记! 那是一处不太明显的凸起,眼尖一点的人,可以看出是个凸起的“九”字。 沈修瞧见了这个字,刚开始还以为是盒子的编号。 他刚想就这么翻过,又突然发现这个“九”字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沈修顿时凑近了些去瞧,这下子终于发现了那个“九”字的横折弯钩后头,还连着一个极小又简单的鸟类模样! “这是……九鸟!”沈修惊呼出声,紧接着喜上眉梢! 九鸟,那可是出了名的神医! 听闻如今江湖上流传的种种极品药物,皆是出自九鸟神医之手!而对方所制药物的容器外头,也都有这么一个印记! 都说神医难见,神医的药更是难得。 沈修现在突然间发现了九鸟神医的印记,当即便兴奋地想要跟叶殊分享这个发现。 “叶殊!你……”他兴高采烈地转头一搭叶殊的肩膀,正想指着印记跟叶殊说,便瞧见了她那往盒子里抹药膏的举动。 沈修那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转而一言难尽地看着叶殊,神色纠结地道:“你造假吗?” 第156章 同往 拿着印有九鸟神医印记的盒子,装着自己熬制出来的药膏。 这怎么看都确实像是在造假! 叶殊理智上能理解沈修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可心情却依然好不到哪里去。当即便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威胁感,道:“我给你个机会重新说一遍。” 沈修看着叶殊那说完又专心填装药膏的模样沉默了一瞬,随后才晃了晃手中盒子,对着叶殊道:“你这东西是打算送给皇后娘娘的,你确定这样真没问题?” -- 第275页 沈修这次是没说造假了,可那意思却还是差不多的。 叶殊听他改了口,便也没再继续揪着这个话题。而是给他解释道:“这些盒子都是新盒子,里头的药膏用的也是消胜膏的配方,怎么就造假了?” “消胜膏?”沈修怔了怔。又默念了几句药名,忽而眼睛一亮,下意识地转头想要抓住叶殊的胳膊。 可在瞧见她那填膏药的动作后,他又一下子收回了手。 在保证了不会打扰到叶殊后,沈修才带着几分激动之色,问道:“我记得‘消胜膏’是九鸟神医的招牌之一!难不成你认识九鸟神医?” “认识啊。不然你以为我那一箱子的药是从哪里来的?”叶殊随口应着,又将盒子给盖上了。 做完这事,她才转头看向了沈修,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这事你知道就好,可千万别往外传。否则的话,我只怕是没安宁日子了。” “我懂我懂!我保证不说!”沈修立马表态,可面上神色却依旧是激动混杂着欢喜,笑得愉悦至极。 叶殊能理解一个“九鸟”的名头对世人的意义。在瞧见沈修这欣喜无比的模样后,她也只是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锅里的药膏已经填装完了,叶殊随手将最后装的那一盒放进了自己怀里。又转身拿起了灶台上的另外两盒,才对着沈修伸出手,掌心向上,一副讨要的模样。 沈修会意,二话没说便将手中的那个盒子放到了叶殊手中,没有一丝不舍的模样。 却没想到,他刚收回手,叶殊便从那三盒里拿了一个最普通的盒子又递给了沈修,道:“收好,以后能用。” 沈修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才有些懵地询问道:“这些不是要给娘娘的贺礼吗?而且我又不需要祛疤,用不到啊。” “谁送贺礼会送单数的?这一对就够了。”叶殊说着,一左一右地举起了两个盒子。才又接着说道:“至于你那盒,反正给你了。你若是不用的话,也可以送给你娘的。” 沈修顿时不说话了。 消胜膏一向都是千金难求之物。若是送给顾九思,沈修觉得,她一定会很喜欢的。而且这药膏可是沈修亲眼看着叶殊熬制的! 他相信叶殊是真的认识九鸟神医,也相信叶殊是真的知道消胜膏的配方。同样也明白,若是叶殊需要,她随时都可以再做! 因此,沈修只有犹豫了一下,便果断地收了,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 “不客气你还道什么谢?”叶殊被他这话说得一乐,后又不等他应答,便道:“我去换身衣物,你先把这两盒装好。” “行。”沈修一口应下。与叶殊一起出了厨房门,转身翻出了一个多余的盒子,将这两盒消胜膏放到了里头。 换上了黑金流云服的叶殊腰间挂着虎首刀,这次倒是没披上她的红斗篷,就这般与穿着官袍的沈修一起出了家门。 他们两个原是打算走去皇城的,反正距离也不是特别远。 可一出门,他们便看到了两匹马儿停在了门口。 叶殊和沈修一愣,又皆像是想到了什么,纷纷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平遥王府门口。一眼便瞧见了半书站在门口,正对着他们两个笑着行了一礼。 半书什么都没说,可叶殊和沈修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两匹马儿,是沈源和顾九思为他们两个准备的。 叶殊和沈修也没客气,只是收回目光对视了一眼,便一块儿翻身上马,往皇城而去。 叶殊两人来得不早不晚,皇城外早已有了不少人。 此刻两人骑着马儿并行而至,更是引人注目得很。可两人对周遭那窃窃私语却视若无睹。 叶殊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而沈修则是在这些天里早已熟悉这类目光——包含着痛惜、厌恶、不屑等情绪,却又会在他看过去时纷纷偏头避开,亦或是伪装微笑的目光。 两人下了马,立即有帮忙维持秩序的御锦卫快步过来行礼并牵走了两匹马。 叶殊和沈修也没在意。 沈修拎着放有贺礼的包袱转头寻找着他们大理寺的人,打算过去扎堆。 可他才刚转头看了一圈,便听到夏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头儿!沈修!”夏冬呼喊着,边招着手,边从主动向两边散开的官员中间大步走来,笑眯眯地道:“头儿,沈修。陛下有令,在前头给你们赐座了,等会儿我领你们过去呀。” 夏冬这话一出,叶殊还未应声,沈修便先惊讶地看向了叶殊,问道:“你不知道座位安排吗?” “上一次的知道,这一次不归我负责。”叶殊知道沈修在惊讶什么,一张口便是重点。 说完了她才补充起细节来,道:“这一次我也参加宴席。陛下担心我不够时间准备,所以让其他人负责这事了。” 沈修先是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随后才想突然注意到了一般,问道:“咦?原来你们内司也是有分工的吗?我还以为你们全都是全能的,谁遇上了便由谁来做。” “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为了安全性,除非是陛下亲自指定,否则经常轮换。所以,从某方面来说,也确实比较全能。” 叶殊点头笑着解释了一句。话刚说完,便听皇城里头突然传来低沉绵长的号角声! 周围刚刚还在谈论着的官员顿时齐齐禁声,开始自发自动地在皇城门口排成几队。 -- 第276页 沈修见状便想过去一块儿排队。 可他才刚走一步就被夏冬一把抓住了袖子,道:“诶诶诶,你往哪走呢?你可是陛下亲口允许坐前排的人,哪里能跟他们一样排队去?!” 沈修闻言愣了一下,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他正想说进个城门排队又不难,便被看出他神色不对的夏冬拉着胳膊往皇城门边走去。 “你别说!你什么都别说!我能猜到,你要说的肯定不是我爱听的话,所以还是别在这种大好日子里说出来扫兴了。”夏冬边说边拽,言罢还不忘回头对着叶殊招呼了一句:“头儿,你也赶紧跟上呀!” 叶殊浅浅一笑,又扫了一眼周围那小心观望的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讥讽。 她头微抬,带着几分傲慢感觉,不慌不忙地走向了夏冬和沈修。 夏冬喊完话没人应,便又转头看向了叶殊。这一瞧才发现了她的神情变化。 他顿时心中恍然大悟,瞬间明白自家头儿这是又进入了“佞臣”的状态。 夏冬顿时收敛了神情,松开了拉着沈修胳膊的手。 他往后退了一步,站直了身体微低着头,恭敬地等着叶殊从他和沈修中间走过,才立马又一次伸手拉上了沈修,跟在了叶殊的身后。 沈修莫名其妙地被夏冬拉着走,又莫名其妙地看着夏冬松手站好。 等到叶殊走过来,他刚想问一问夏冬的异常。又莫名其妙地发现,叶殊看上去竟然带着几分傲慢和蔑视众生的感觉! 而后,不等他琢磨清楚叶殊的异常,便又一次被夏冬拽着跟在了叶殊的后头。 这次被拽着走,沈修反而注意到了周围排队的人看向叶殊时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甚至还听到了不知从哪里来的低声咒骂,以及那一声不太清晰的“佞臣贼子”。 沈修一愣,跟着夏冬机械性地往前走了几步,目光却是直愣愣地盯着叶殊的后背。忽而便想起了叶殊不久前才说过的话——“说是他少一个佞臣”! 佞臣,佞臣! 哪怕是奉了皇命当的佞臣,可也还是人人咒骂的佞臣啊! 沈修一开始不知道叶殊是叶殊,听到同僚怒骂也没什么感觉。可现在,他却替叶殊觉得委屈。 明明做决定是赵恒衍,凭什么挨骂的却是叶殊?! 听着那犹在窸窸窣窣响着的声音,沈修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他忽而甩开了夏冬的手,快走几步到了叶殊的身边,伸手便揽上了她的肩膀,与她勾肩搭背! 叶殊知道过来的人是沈修,倒是没有直接动手反击。 可被突兀地一揽肩,她还是诧异地转头看向了沈修,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种场合有这等不合时宜的举动。 可沈修却只是对她露齿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叶殊顿时多看了沈修两眼,便也同样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转头看着路,与他一起往前走去。 夏冬见自己一疏忽,沈修便忍不住上前跟叶殊勾肩搭背了!他顿时又急又恼又有点儿开心。 既怕其他人会看出叶殊和沈修之间的不同寻常,又为叶殊和沈修之间这亲密模样而感到高兴。 这般矛盾之下,夏冬干脆闭口不言。明面上若无其事地跟上了叶殊和沈修,可暗地里已然开始考虑起该如何控制流言了。 第157章 帝后到 叶殊和沈修不知道夏冬已经开始做起了流言的相关准备了,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地先于旁人进了皇城。 随后,沈修又二话不说地收回了手,整理了一下仪容,才与叶殊并肩走向了朝阳殿。 刚刚夏冬说他们的位置在前边,叶殊和沈修还没在意,以为只是比较靠近前边一点而已。 毕竟,他们可是需要当场献礼的!若是坐在后头,献礼时还得往前跑,那可就太过麻烦了。 可等到他们被夏冬引到了座位前之后,他们才发现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他们两个位置,位于进门后最靠近皇位的左侧! 也就是现在赵恒衍没有皇子罢了。若是有,这个位置必然就是太子之位了! 而现在,这个位置却被分给了叶殊。叶殊旁边的位置,则给了沈修! 叶殊和沈修两人看了这座位一眼,又转头对视一眼。最后一齐回头,一言不发地看向了夏冬,无声地询问着。 夏冬对他们看自己的原因心知肚明。当即露出了无辜的模样,低声道:“你们别这么看我啊。这是陛下吩咐的,你们尽管坐就是了。” 得到这回答的叶殊和沈修顿时又对视了一眼,瞬间达成了共识。 两人齐齐转身,大步走到了条案后头,一撩衣摆坐了下来。 沈修抬手将放有贺礼的包袱放到了自己的条案上。 叶殊则是解下了腰间的虎首刀,拿在手上思索了一瞬,便将其放到了自己与沈修两张条案的中间。 这个角度,若是她有需要,可以直接拔出刀刃。沈修若有需要,伸出左手也能拿到刀。 沈修因着她这举动而看了一眼虎首刀。瞧着那极其顺手的位置,眨眼间便猜到了叶殊的用意。 他目光微动,暗自提高了警惕,提防着这朝阳殿可能出现的意外,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夏冬见他们两个坐定,瞧着也没有其他问题了,也就没有久留。 -- 第277页 他当即便弯腰对着坐下的叶殊道:“头儿,你们若是没事,那我就回去干活了啊。今晚轮到我带人巡视的。” “嗯,你去吧,不用管我们。”叶殊并不强留他,十分干脆便放行了。 夏冬得到应允便离开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则是眼观鼻鼻观眼地坐在那里,并不开口说话。 就连平遥王在沈修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叶殊和沈修两人都是一声不吭,直接闭目养神。 他们两个心里都清楚,以他们两个的身份,却坐到这个位置上来,同来参加宴席的人必然会心生不满。 叶殊和沈修二人虽然不惧,却也不想跟其他人结仇,更加不想听其他人的酸言酸语。 是以,他们才直接闭眼谢客,隐晦地表达了不想跟其他人闲聊的意思。 只是,他们这做法,虽然确实成功地将他人的搭讪给扼杀在了摇篮里。可他们这齐齐闭眼静坐的模样,落在互相打招呼窃窃私语的众多大臣中,却显得格外的显眼与怪异。 周围窃窃私语不断,偏偏沈修耳聪目明,对那低声的言论听了囫囵不说,更是被那声响给吵得深感头疼。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蹙着眉睁开了眼睛,偏头看向了身旁的叶殊。 这一瞧却发现,叶殊的神色看上去竟然十分的平静,仿佛压根就没感受到周围的嘈杂一般。 沈修顿时露出了惊讶之色,想了想还是喊了一句:“叶殊?” 随着他这一声轻呼,刚刚还闭着眼睛坐着的叶殊瞬间睁开了眼睛,偏头看向了沈修,带着明显的疑惑,问道:“怎么了?” “你还醒着啊,我刚还以为你睡着了呢。”沈修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刚解释完便又问道:“你难道就不觉得周围吵得让人心烦吗?” 叶殊闻言没应声,而是先看了一眼周围,才点头应道:“确实挺吵的。不过运转几遍心法也不是不能静心。” “你还有静心的心法?”沈修惊讶之余,仍记得压低了声音说话,看向叶殊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好奇。 叶殊原本只是随口一提罢了,并没有准备详细说。 可现在一瞧沈修感兴趣,她想了想后便往沈修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道:“有啊,而且你若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沈修被叶殊这话说得愣了一下,也压低了声音反问道:“静心的心法也是心法啊。你这么随便就告诉我没问题吗?” “应该没问题吧,我师父也没说不能外传啊。”叶殊回答时的语气不太确定。 说着,她还回想了一下,才道:“没错,我记得我师父确实没说过这一点,反而瞧上去像极了无所谓。” “……你师父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啊?师门的人不会想揍他吗?”沈修没忍住,还是将自己心中的好奇给问了出来。 可叶殊闻言却是一默,看上去带着几分苦恼的模样,语气透着浓浓的不确定感觉,道:“应该……无门无派吧。” 沈修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与叶殊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气氛瞬间有种僵住了的感觉。 可未等他们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便听到了钟鼓声起。 朝阳殿中的官员瞬间心中一凛,纷纷转身回个各自的位置上。 叶殊和沈修两人本就在位置上。此刻他们直接起身,垂手而立,脑袋低垂,目视地板以示恭敬。 钟鼓声持续不断,朝阳殿中却再无人言语。 叶殊和沈修因为位置靠近龙椅,当这钟鼓声响了有一小会了,那明黄色的衣摆才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之中。 陛下来了! 叶殊和沈修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注意力顿时愈发集中在了钟鼓声上头。 直至听到鼓声落下后又响了一声钟声,两人这才心中一定。 他们大杳帝王出席正式场合时,会由钟鼓开道。帝王停,则钟鼓齐止! 若是同行的还有其他人。皇后随行,则停下时鼓声先停,钟声多响一次。皇太后随行,停下时鼓声先停,钟声多响两次。 除此之外,其他人并无资格随行。 现在钟声多响一次,在场官员皆已心中有数。 赵恒衍和颜允秋入了座,三巡等到两人坐定了,才拉长了嗓音喊道:“见——礼——!” “臣等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吾皇万岁!娘娘千岁!”朝臣齐声高呼,朝着赵恒衍和颜允秋所在位置做着长揖行礼。 叶殊虽归武将行列。可如今这场面,压根就不适合单膝跪地行个武将大礼。她只好随着周围的人,一起作揖。 赵恒衍和颜允秋两人的视线从底下人群中一扫而过,落到叶殊身上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一下,眼中笑意皆浓。 二人并未为难朝臣,在按着规矩等着他们行完礼后,赵恒衍和颜允秋便齐声道:“免礼。” “谢陛下、娘娘!”众大臣顿时又齐声道了谢,才一齐站直了身体。 坐在龙椅上的赵恒衍一身龙袍依旧穿得有些松松垮垮的,明显就是将舒适这一点放在了前头。可他这次却坐得挺端正的! 端正得底下抬眼偷瞄他的大臣们忍不住纷纷多瞧了他一眼,心中诧异又惊奇。 赵恒衍居高临下,自然不会错过众人的小表情。 可他却全然不在意,只是乐呵呵地道:“今日乃是皇后的生辰。众爱卿尽管吃好喝好,为朕的皇后好好庆祝生辰,无需拘谨!来来来,都坐下来,三巡,吩咐人上菜。” -- 第278页 “谢陛下!”底下大臣又齐齐躬身谢恩,便撩起衣摆坐了下来。 三巡则在领命后给七贝使了个眼色,七贝立马退了出去,命人赶紧上菜。 叶殊和沈修坐下后也没随便乱看,只是盯着自己面前条案,百无聊赖地等着人上菜上酒。 眼瞅着这一道道的菜被摆上了条案。叶殊和沈修闻着这味儿,都觉得肚子里开始饿了。却忽然听到赵恒衍开口道:“这既然菜还没上齐,不若先看看诸位爱卿的贺礼吧。” “三巡,礼单可曾记下来?”赵恒衍口中问的是三巡,可目光却在底下的大臣中转悠着。 瞧着他们这瞬间紧张起来的模样,赵恒衍眼中笑意更浓。 “回陛下的话,记下了。”三巡可不管赵恒衍是真想知道贺礼还是单纯是想找乐子,听到询问的他只管照实应话,再安静地等候吩咐。 可赵恒衍却没有再对着三巡询问什么,而是一转头看向了颜允秋,故意柔声问道:“允秋,你可介意提前看看诸位大人的礼物?我想诸位大人有权有势,所送礼物定然十分好。此刻先看,定能让你更加高兴。” 赵恒衍说这话是压根就没有压低嗓音。坐在后头偏远地方的人或许听不清,可叶殊和沈修这等位置的人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沈修听完没多想,只当赵恒衍只是在进行普通的交谈。 叶殊听出了什么,却也只是抬眼看了赵恒衍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出来。 唯有颜允秋忍了又忍,才忍下了想要给赵恒衍一个白眼的冲动。 看礼物高兴?颜允秋可不信,赵恒衍当真会觉得她喜欢礼物。 不过,这借口找得有些拙劣,可颜允秋还是听出了赵恒衍这是故意在表现对她的重视和宠爱,好借机敲打朝臣,也省得他们再让后宫中那些没脑子的跟她闹,害她没了清净日子。 -------------------- 作者有话要说: 礼节方面是我根据一点点资料,加亿点点发散思维编造出来的,切勿当真_(:з」∠)_ 第158章 蓝纹玉 赵恒衍有心帮她,颜允秋自然也不会拒绝。 再加上赵恒衍此番言论,多多少少也有给叶殊和沈修两人的献礼做铺垫的意思。因此,颜允秋听着赵恒衍说完,便点了头,浅笑着应道:“陛下的提议,自然是极好的。不若就从齐丞相开始,诸位宗亲压轴?” 然后沈修和叶殊刚好放中间承接? 赵恒衍瞬间领悟到了颜允秋的意思,顿时乐呵呵地道:“好,就依允秋的。” 赵恒衍对着颜允秋说完了,才转头看向了三巡,笑道:“三巡,就从齐丞相的礼物开始。” “是,奴才遵旨。”三巡躬身,转身从七贝手中接过了礼单,朗声道:“丞相齐博扬,进献蓝纹玉如意一对!” 随着三巡这话,一个小太监用托盘装着一对玉如意,恭恭敬敬地从殿门走了进来。 因着这是头一件礼物,三巡也没急着念下一件。而是侧首躬身注意着赵恒衍,等着瞧他是要将东西呈上来瞧一瞧,还是打算直接过。 而对于赵恒衍来说,齐博扬是丞相,又是头一个献礼的,他自是不会直接过,让齐博扬没面子。 赵恒衍当即望了底下的那太监手中的托盘一眼,转头就对着三巡吩咐道:“呈上来给朕瞧瞧,朕还是头一次听到蓝纹玉这种东西。” “是。”三巡躬身行礼,又快步走下台阶,伸手接过了那个小太监手中的托盘。 小太监手上没了东西,却没有离开,而是垂手立于下方。 三巡则将东西端到了赵恒衍面前的桌子上,又退到一旁站着。 赵恒衍拿起了一柄玉如意递给了旁边的颜允秋。看着她接过了,他才拿起另外一柄打量起来。 蓝纹玉,玉如其名。 整体为白色,可白色里头,又带有浅蓝色的纹路,看上去不觉杂乱,反而颇具美感。 尤其是这两柄玉如意的云纹部分,将那蓝色的纹路巧妙地化为了云纹的边界线。使得一眼瞧去,就像是浮云随着蓝色的纹路而飘到了玉如意的各处,将其整个笼罩一般。 “齐爱卿,这两柄玉如意挺有新意的呀。你这是从哪找来的玉石啊?” 赵恒衍拿着玉如意左看看右看看,又抬头对着底下安静坐着的齐博扬问着。 齐博扬听到询问立马站起身来。先是对着赵恒衍行了一礼,才道:“回陛下,此乃金贝地界前段日子发现的一种玉石。因天生带有蓝色纹路,且玉白如雪,故称蓝纹雪玉,又叫蓝纹白玉,简称蓝纹玉。” “金贝?” 赵恒衍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颜允秋翻转玉如意的动作一顿。沈修一下子抬起了头来,看了齐博扬一眼。叶殊目光微闪,若无其事地看着赵恒衍手中的玉如意。沈源老神在在地坐着,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随即,赵恒衍停顿了一下,方才笑道:“这地名听上去有点耳熟。诶,齐爱卿,他们金贝这种玉石产量如何?” 齐博扬神情不变,当即便应道:“回陛下,蓝纹白玉乃是新发现的玉石。所处位置较为深入,开采不易,是以产量极低。” “产量低啊。”赵恒衍似有失望之色,低头看着玉如意,似乎正在琢磨着什么。 可才刚看了就几眼,他便像是突然注意到了颜允秋一般,忽而又转头看向了她,带着几分懊恼,道:“诶,瞧我,竟是差点忘了,现在还在给你开生辰宴会呢。” -- 第279页 “齐爱卿坐下吧。”赵恒衍转头对着齐博扬说了一句,又看向了三巡,道:“三巡,将这两柄玉如意妥善放好。献礼继续。” “是。”三巡应声,回头示意七贝上前收拾,自己则是又一次朗声照着礼单念起来。 七贝将玉如意放回托盘后便交还给了刚刚端着托盘走上前的小太监。 在看着他按照之前定好的流程,将玉如意端到了角落里,由其他太监放回了礼盒中之后,七贝自个儿也跟着站回了角落。 除了齐博扬外,后头的官员除了几个所献礼物当真稀奇的,便都没了送上前给赵恒衍和颜允秋细看的机会。 因此,待到将朝中大臣的礼物都念了一遍后,除了三巡的嗓子有些哑了,倒也没其他问题,甚至连时间也没过去太久。 这大臣和宗亲,刚刚颜允秋是分开说的。 三巡虽不知赵恒衍和颜允秋是何意。可现在念完了大臣们的贺礼,他还是谨慎地停了一下,小心观察着赵恒衍的态度,估摸着自己是否应该说下去。 而赵恒衍这次没开口,反而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颜允秋开口了。 “陛下。”颜允秋喊完了这一声刻意停顿了一下。 待到大臣们皆望了过来,她才继续道:“先前不是听您说,您吩咐了两位大人献礼吗?不知是哪两位大人?” “对对对,你不说,朕差点儿便忘了。”赵恒衍配合着做出了一副刚刚想起的模样,转头就看向了右手边坐着的叶殊和沈修,道:“叶爱卿,沈爱卿。” 叶殊和沈修听到颜允秋开口时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此刻听到赵恒衍喊自己,两人齐齐起身,转身对着赵恒衍和颜允秋所在方向躬身行礼,齐声道:“臣(属下)在!” 赵恒衍单是看着他们,眼中笑意便浓了几分。 他带着几分期待感,道:“先前你们没能寻回发光的石头,朕便命你二人准备贺礼,现在可备好了?” 叶殊和沈修闻言悄悄地对视了一眼,沈修给叶殊使着眼色,示意她先开口。 叶殊也没拒绝,当即便默念了几遍“我是佞臣”,才抬起头来,带着恭谦的笑容,朗声道:“回禀陛下,贺礼已经备好。只是属下出生草莽,先是得陛下赏识,后又有此荣幸,能为皇后娘娘准备贺礼,心中欢喜难自抑,却也唯恐无法做到最好。” “遂,在思来想去过后,属下最终与沈大人一起,倾注全部心力,合力为娘娘亲手制作了这件贺礼,还望陛下与娘娘莫要嫌弃。” 叶殊说着,又是躬身抱拳行了半礼。 沈修全程随时一言不发,此刻也随着叶殊一起行了一礼,瞧上去便像是一切都听叶殊安排一般。 瞧见沈修这反应的官员们皆是一愣,过后反应不一。 有的看向沈修的目光厌恶依旧,有的若有所思。 前者暂且不提,总归就是觉得沈修巴结叶殊这个御锦卫罢了。后者则是从这一反应里琢磨出了些许问题来。 就好比,沈修对叶殊的态度,似乎从祈川县回来之后才发生突变的。 又好比,也是在回来之后,沈修才突然跑去跟叶殊同住的。 更好比,同样是在回来之后,沈修才在跟沈源闹矛盾时,直接花钱雇了叶殊帮忙的。 莫非,是他们两个在祈川县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沈修被叶殊抓住了小辫子,才不得不对她言听计从?! 大胆的猜想在众多官员心中浮现。在场之人心思各异,却又默契地没有吭声,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叶殊、沈修和沈源三人。 沈源察觉到了目光,却依旧是那幅镇定的模样。 叶殊和沈修正等着赵恒衍给出答复,也同样什么都没说。 唯有赵恒衍和颜允秋听到叶殊和沈修的话,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惊讶与好奇的模样。 赵恒衍当即便对着颜允秋笑道:“允秋,这可是你当皇后以来,头一次有人亲手做东西给你当贺礼吧?感觉如何?” “自然甚是期待。”颜允秋浅笑着应了一句,挺想让叶殊和沈修将东西拿出来看看。 可碍于底下坐着的是文武百官,她不好表现出急切的模样,只得对着看着自己的赵恒衍眨了几下眼,示意他开口。 赵恒衍会意,当即便又将目光落到了叶殊两人的身上,替颜允秋开口道:“叶爱卿,沈爱卿,皇后甚是期待,你们还不赶紧将东西呈上来?” “臣(属下)遵旨!”沈修和叶殊又是齐声应了一句。 随后,沈修蹲下身将包袱打开来。叶殊拿起了最上放的一个长条形小盒子,而沈修则是一手一个的托起了下方的两个比手掌还要大一些的方盒子。 两人将东西拿上手,也没去管那剩下的方布。抬脚一起跨出了自己的位置,走到了正中间的地方。举着三个盒子一躬身,等着三巡将东西结果。 “三巡,快将东西呈上来。”赵恒衍瞧着那三个盒子,早就好奇得心里痒痒的。当即便让三巡下去接了。 三巡领命下去。临走时,七贝还机灵地递了个托盘给三巡。 等到他到了叶殊和沈修面前,叶殊两个也不用三巡说,便主动将三个盒子放到了托盘里。 三巡并未先打开来瞧上一瞧,而是将这三个盒子原封不动地送到了赵恒衍的跟前。 赵恒衍伸手准备打开,忽而又想起这三件东西是颜允秋的生辰礼物。他干脆站起身,端着托盘到了颜允秋的身边。 -- 第280页 “允秋,我们两个一起看。”赵恒衍说着,将托盘往颜允秋前方的桌面上一放,人也跟着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这众目睽睽之下,颜允秋顾及赵恒衍的脸面,并没有赶人。只是无奈地看着他点了头,便与他一起,各自选了一个方形的小盒子,缓缓地打开来了。 第159章 不巧 随着赵恒衍和颜允秋两人的动作,底下官员的注意力也不知不觉地集中在了他们那儿。 下一刻,大臣们便发现,将盒子打开来的赵恒衍和颜允秋望着盒子里的东西皆是愣了一下,随即转头看了对方盒子里的东西一眼,脸上带着相似的惊讶。 在场的大臣们顿时便生出了好奇来,可赵恒衍和颜允秋却丝毫没有想要将东西拿出来趋势。 “叶殊,沈修,你们说这是你们做的?”赵恒衍难掩好奇地问着,面上神情带着几分惊喜的感觉。 “是,属下不敢欺瞒陛下。”叶殊躬身行礼回答了。 沈修比叶殊慢了一步,却也没有将话给省了,而是补充道:“陛下,臣不敢贪功。这贺礼确实出自臣与叶大人之手。只不过,主要还是叶大人在做,臣只是帮忙上个色,顺便打打下手罢了。” 得到了答复的赵恒衍和颜允秋两人笑意更浓。颜允秋忍不住赞叹道:“真看不出来,叶大人原来这般心灵手巧。” 叶殊闻言却是脸上一红,当即解释道:“娘娘,属下可当不得这称赞。当日属下与沈大人购买的木头,足有这般长,这般宽。哪曾想,最后成品出来了,木头也剩这么两小块了。还望娘娘勿怪才是。” 叶殊连说带比划,让颜允秋听得一愣,当真有些惊讶了。 而赵恒衍却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哦!朕想起来了,可是前些天直接运到你家门口的那块木桩?” 叶殊和沈修齐齐点头。 赵恒衍回想了一下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彼方给自己比划的木桩大小。他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终于伸手进去,将里头的东西给拿了起来。 因着距离的原因,坐得远了些的朝臣们只能瞧见那是个巴掌大的东西,颜色瞅着似乎还挺鲜艳的。 而坐在近处的朝臣,诸如齐博扬等大臣,则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是一只色彩艳丽的小老虎! 那只小老虎神态如何,齐博扬等人看不见,也不知是不是栩栩如生。 但他们此刻却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刚刚叶殊比划的木桩大小,再一看那小老虎巴掌大的体积。难得一致觉得,叶殊刚刚那句“当不得这称赞”,倒是一句实在得不能再实在的话了。 大臣们的关注重点还在叶殊和沈修的身上,而赵恒衍和颜允秋却已经开始将那两只小老虎拿出来把玩了。 这老虎虽是用木头雕刻而成的,却并不扎手。哪怕上头涂了一层颜色,也依然是光滑的模样。 “这掌中虎倒是有趣。”赵恒衍看上去爱不释手,可夸奖起来却仍然透着几分克制感觉。 他话音刚落,目光便落到了剩下的盒子上,边将其打开来,边对着叶殊两人问道:“这一盒又是什么?” 叶殊和沈修同时抬眼瞄了一眼赵恒衍说的盒子。 确认了是那个装着消胜膏的盒之后,沈修立马收回了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安静站着,不打算插手这份叶殊自己准备的贺礼。 叶殊则没想那么多,秉承着佞臣就得抢功的原则,张口应道:“回陛下,此乃祛疤美颜用的消胜膏。” 叶殊这最后三个字一出口,朝阳殿中瞬间氛围瞬间一滞。 不知道“消胜膏”为何物的人感受到周围人的情绪变化,也跟着放缓了呼吸。 而知道“消胜膏”背后代表着什么的人,则是瞬间惊疑不定,连带着看向叶殊的目光都变了。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多了几分惊讶、审视和敬畏。 唯有赵恒衍和颜允秋正一起看着那两盒消胜膏,并未注意到底下氛围的转变。 “哦,消胜膏啊。”赵恒衍点点头随口应了一句。 话都说完了,他才怔了怔,抬起头看着叶殊,皱着眉道:“嘶,朕怎么觉得‘消胜膏’这名字这么耳熟呢?” 三巡作为太监总管,瞧着赵恒衍像是真的想不起来,他才走到了赵恒衍的身边,小声地提醒道:“陛下,‘消胜膏’好像是神医九鸟的代表药物之一。” “九鸟?哦!朕想起来了!”赵恒衍恍然大悟,登时便高兴地对着三巡问道:“就是那个朕派人去找,准备让他当太医。结果却连根羽毛都没找到的九鸟神医,对不?!” 三巡早已习惯了赵恒衍在朝臣面前怎么不靠谱怎么来。此刻听到他这番话,三巡愣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笑盈盈地应道:“对!正是那位神医。” 赵恒衍得到肯定顿时大喜,转头就对着叶殊道:“好!叶爱卿与沈爱卿这贺礼,朕十分满意!你俩先坐下,待朕考虑一番后再行赏赐!” 叶殊和沈修两人闻言怔了怔。 虽然之前赵恒衍确实有说过让他们献礼,再以此为借口对他们进行赏赐。 可那天他们刚回去不久,七贝可是后脚就来了,还带来了四箱赏赐的!叶殊两人怎么也想不到,赵恒衍竟然还想赏赐他们第二次! 刹那间,叶殊和沈修同时苦恼了一下御赐之物的存放问题,便齐齐谢了恩。又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旁观着宗亲们的贺礼。 -- 第281页 一通献礼折腾下来,待到正式开宴时,东西已经有些冷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却没有在意这一点,挑着自己喜欢吃的填饱了肚子,又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看着歌舞。 直等到赵恒衍宣布散了,他们两个才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一块儿出了皇城,又骑着马儿回了家。 这一通折腾下来,次日上值时,人人都是精神不足的状态。 沈修这些天来一直忙着贺礼的事,昨晚又被安排坐到了前头去,已然很久没跟项趋阳好好聊聊了。 现在贺礼已经送上去了,暂时又没有其他事需要烦恼。沈修刚找到项趋阳,打算跟他约个午饭,便被皇城里来的小太监给喊走了——陛下召见! 说实话,沈修听到这话时心里一突,莫名有种赵恒衍找自己,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的感觉。 可想归想,他也没那胆子抗旨。只好乖乖地收拾东西跟着入了皇城,到了御书房门口。 经由禀报过后,沈修进了御书房。 他压根就没往旁边瞧上一眼,直接对着赵恒衍长揖行礼,道:“臣沈修,拜见陛下!” “沈爱卿无须多礼。这次喊你来,是为了昨晚说的奖赏之事的。”赵恒衍的声音从沈修的前方响起,听上去乐呵呵的,明显带着笑意。 沈修顿时安心了几分,顺势道了一句“谢陛下”,便站直了身体。看清了御书房里的情况,也瞧见了站在一旁的叶殊。 沈修一愣,转念想到赵恒衍刚说了“奖赏”,对叶殊也在这里的疑惑顿时尽消。 赵恒衍将沈修看叶殊却没看彼方这事瞧在眼中。他的笑意更深,却没浪费时间,张口便进入了正题。 “沈修。”赵恒衍喊了沈修一声,见他看向了自己,才笑问道:“你可还记得之前请求朕之事?” 沈修因这出乎意料的问题而微讶,紧接着便多了几分期待的模样,立马应道:“臣记得!” “朕允了。”赵恒衍笑眯眯地跟沈修说完,便又转头看向了叶殊,道:“叶殊。朕知道你答应当朕的佞臣,也是为了同一件事。这一次,朕便允许你们两个亲自前往金贝,不惜一切手段,查清金贝知府叶朗一家被杀一案!” 赵恒衍刚开始说,面上还带着笑容。可说到了后头,他的神情便逐渐严肃了起来,最后更是杀气腾腾的。 叶殊和沈修因着他这神情变化而微讶,从来没想过,原来赵恒衍对叶朗一家被杀这事,也是这般怀有怨念和不甘的。 只是,区区一个知府,陛下为什么会这般在意? 叶殊和沈修不期然地生出了相同的疑问。却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怕就算他们问了,赵恒衍也一定不会回答。 因此,沈修和叶殊略一迟疑,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任何废话。只是齐齐行礼,应道:“臣(属下)领命!” 倒是同样站在一旁的彼方见赵恒衍瞧着像是没想再说什么,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又默默地与看过来赵恒衍对视了一眼。 赵恒衍瞬间想起了自己刚刚差点儿忘了的事。 他立马又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叶殊和沈修,道:“对了,差点儿忘了。叶朗一案,只有这一次光明正大地调查的机会!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此次同行的,除了你们两个外,还有彼方随行。” “你们三个爱让谁来当这个领头人,便由谁当领头人。这一点朕不管。朕只有一个要求。”赵恒衍说到这里神情严肃了许多,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了下去。 “此次出行,你们会以替朕去考察蓝纹玉为表面原因,以调查水灾和官员贪污一事为暗地里的原因。除非你们掌握了确切的证据,找到了害死叶朗一家的真凶,否则不许你们暴露自己去调查这事!听懂了没有?!” 刚因多了个同伴而生出惊讶感觉的叶殊和沈修顿时也严肃起来了。他们二话没说便躬身行礼,郑重地应下了。 第160章 怎么舍得怪你 既是领了命,叶殊和沈修便做好了远行的准备。 两人与彼方约好了明日天一亮在南城门外见,便回了家收拾东西,再一道带着小犬和鹰子□□去了平遥王府。 两人这抱猫牵狗的模样,被家仆引到了正堂时,沈源和顾九思一瞧便猜到了他们这是又要出门了。 沈源和顾九思两人微讶。继而一个面沉如水,一个无奈轻笑。 沈修和叶殊一同瞧了瞧明显心情不怎么好的沈源,又看了看明显更好说话的顾九思,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才一起行了一礼,道:“儿子(叶殊)见过爹娘(王爷王妃)。” 沈源听他们打招呼,却只是冷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顾九思见他摆个臭脸,不由得伸手轻推了他一把。 等他看了个过来,顾九思给了他一个不赞同的眼神,便看向了沈修和叶殊,和煦地笑道:“自家熟人,都不用这般多礼。你俩来得正好,这是厨房新做的糕点,你们可要带些在路上吃?” 沈修和叶殊听话地站直了身体。 沈修见顾九思又在招呼人吃东西了,他顿时一笑,张口正想应答,沈源却已经又冷哼了一声,道:“吃什么吃?!再吃等会人就走了!” 沈源说着,站起身来一指沈修,冷声道:“你,跟我来!” 言罢,沈源转身就走。 -- 第282页 沈修听他又是这般自说自话,心中虽觉郁闷,却也明白,沈源多半是想问他们出行之事,说不定还会叮嘱一二。 遂,沈修也没有多说。只是将小犬的狗绳递给了叶殊,便跟着沈源走了。 至于叶殊这边,沈修倒是完全不担心。 先不说以叶殊的灵活劲,必然能够轻松应对各种状况。就说他的母亲顾九思,也必然不会为难叶殊。 话说回来,娘她到底为什么对叶殊另眼相看来着? 沈修带着这个一直没问出去的疑问,跟在沈源身后出了正堂,没一会儿便走远了。 叶殊瞧着他们两个的身影消失不见,正琢磨着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便听顾九思的语气顿时欢快了起来,道:“叶殊,来来来!现在没外人了,你也别站着了,赶紧过来坐下吧!” 顾九思的语气是热情,神情是期待的。看得回过头来的叶殊微讶,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跟顾九思这般熟悉了。 可想了一圈后,叶殊却发现,自己的态度确实从没熟稔过呀!一直都是维持着礼貌,但有着距离感的态度。 没想明白的叶殊面上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困惑,被顾九思看了个一清二楚。 顾九思笑意更深。她干脆站起身走到了叶殊的身边,伸手拉着她到了主位前。又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到了沈源刚刚的位置上。 叶殊原先猜不透顾九思想要做什么,便顺着她的举动做。走到位置前时,她尚在以为顾九思是想让她看糕点。哪曾想下一刻就被人按到了椅子上。 倘若现在是在其他人家里,倘若这里不是王府,叶殊对这一坐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可现在这里是平遥王府!她一个小小的御锦卫,哪里是能坐人家主位的啊! 叶殊瞬间就想站起来,却被顾九思不太用力,但十分坚决地给按了回去。 “你这孩子,让你坐你就坐。现在沈源又不在。就算他在,也得听我的,断不会为难你的。你啊,就安心吧。”顾九思不用叶殊说,便猜到了她的顾虑。张口便是一顿安抚。 叶殊其实还是想站起来的,只是顾九思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若是还执意不坐,可就显得不给顾九思面子了。 叶殊无奈,只得乖乖地坐好。 顾九思满意一笑,转身走回了自己刚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还顺手将小犬给抱在了怀里。 “来,别干坐着。修儿那边也不知道得等多久,你先吃点点心。”顾九思说着,还将桌子上的盘子往叶殊的面前推了推。 说实话,顾九思这积极推荐的态度,着实可疑得很。 尤其是在沈修从某种方面来说,就是因为叶殊才从家里搬出去的情况下,叶殊很难不对顾九思这热情的模样抱有怀疑。 她低头看了一眼盘子上那红色的糕点,抿了抿唇又歉意一笑,谨慎地拒绝道:“多谢王妃好意。可惜,我现在刚吃饱,肚子实在是装不下东西了。” 叶殊说着,还看着那盘子糕点惋惜一叹。 顾九思听她拒绝,虽觉有些可惜,却终究还是没有勉强。而是轻叹一声,道:“那还真是可惜了。也罢,若是吃撑了反倒不美。” 叶殊陪着歉意一笑,便低头摸着怀里抱着的鹰子。 她是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安安静静地没打算开口。可顾九思却不打算这般相对无言地干坐着。 她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犬,眼睛却是在叶殊的脸上转悠着。面上笑意盈盈,突然轻声道:“修儿跑你那儿去不回家,沈源确实因为这事对你有所不喜。觉得若非因为你,修儿也不至于这般离家出走,还声称要分家。” 叶殊没想到顾九思会突然说起这事。 她愣了一下,没忍住转头看向了顾九思。 瞧着对方那笑意明显,毫无冷淡模样的样子,叶殊惊讶之余,也有些琢磨不透了。 她稍微想了想,还是决定摊开来问,道:“听王妃此言,莫非,王妃您不怪我?” “怪你?”顾九思重复了一遍叶殊的问题,又盯着她看了看,最后感叹般地道:“怎么舍得怪你啊。况且你也是个好孩子,本来就没错。” 突然挨了夸,叶殊却没空去在意这一点。 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顾九思的那句“怎么舍得怪你啊”给吸引了去,敏锐地察觉到这话后头包含着某些东西。 或许,还可能包含着某个秘密! 叶殊瞬间目光微动,却不急着追问,反而道:“王妃言重了。下官自问与王妃只见过寥寥数面,并无过多接触,当不得王妃这一句‘怎么舍得’。” 顾九思瞧着叶殊瞬间严肃起来的模样怔了怔,继而低头一笑,道:“成。当不得便当不得,你就当我失言了。” 顾九思这话听着就像是要揭过这一茬的意思,可叶殊却并不慌忙。 她只是多看了顾九思两眼,才道:“王妃,我观您似有落寞之色,可是我的话让您不高兴了?” 略微走神,正不自觉地陷入回忆之中的顾九思一下子回过神来,看见了叶殊那带着几分担忧的模样。 她的目光瞬间又柔和了几分,笑道:“并不是不高兴,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所以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你若是想哄我开心,那便莫要喊我王妃了,依旧喊我伯母吧。” -- 第283页 顾九思所提这要求出乎叶殊的预料。 她瞬间一默,心里飞速地衡量了一下,才带着几分赧然,低声喊了一句:“伯母。” 叶殊这模样,倒不是装的。而是当真觉得有些羞愧和难为情。 喊顾九思“伯母”这种事,叶殊先前虽然也做过。但是那时候,她还是随机应变的心态。喊出口时,也多是带着客套几句的想法。 是以,顾九思让她喊了,她也便喊了。坦荡自然,不觉有何不同寻常。 可如今,不论根本原因为何,沈修确实是因为她这根导火线才彻底跟家里分开的。 叶殊不会往自己身上揽这个责任,却也能理解沈源因此而看自己不顺眼。 先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叶殊每次都十分自觉地避开了平遥王府,从不跟着沈修到平遥王府来碍人的眼。 今天之所以会过来,还是因为小犬和鹰子是她的猫狗。要将这两个小家伙寄养在这边,她这个主人不过来的话可就说不过去了。 可饶是如此,叶殊过来前还是有了被冷漠以待的心理准备。为了不人惹厌烦,她更是主动将称呼换回了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的“王爷”和“王妃”。 却没想到,顾九思想要的,竟然还是她喊上一句“伯母”! 顾九思,是真的将她当成了子侄看待!也是真的喜欢她这个人! 叶殊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对自己先前生出了套话想法而感到羞愧,也对对方所表现出来的亲近之意而感到有些无措和不好意思。 叶殊因为她的喜好,扮演过各种身份的人。 只要愿意,她也能轻轻松松地与他人交好。 可像顾九思这般无所求地对她好,还会因为她的一声“伯母”而感到高兴的,叶殊还是头一次遇到。 不,或许不是头一次了…… 叶殊不期然地想起了沈修来,心里忽然将便软和了下来。脸上更是不自觉地多了几分笑意,看上去连周身的气势都柔和了不少。 顾九思不知道叶殊脑子里在想什么,却能察觉到她态度上的变化。 顾九思瞬间喜上眉梢,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当即便对着叶殊道:“诶!果然还是小殊你的这一声‘伯母’好听。若是你以后能经常喊我,我定然能天天开开心心的。” 第161章 准备出发 顾九思说得坦荡,叶殊只是稍微一想,便也干脆放开了些,直言道:“伯母,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何您好像从一见面便分外喜欢我?” “这有何好奇怪的?自然是因为你这模样,一看就是招人疼呀。”顾九思言语带笑,一番话说得似真又似假,叫人一时之间分辨不出顾九思究竟是不是在哄人玩儿。 叶殊听着这话,看着顾九思眨了眨眼睛,带上了几分无奈,道:“伯母,您觉得您这话我会信吗?” 顾九思笑意更浓,理直气壮地道:“你当然会信。因为我这话本来就是实话。” 叶殊顿时不说话了,只是看着顾九思。顾九思亦回看着叶殊。 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却莫名地有种对峙的感觉。 最终还是叶殊想到这里毕竟是顾九思的家,才没有再继续坚持下去。而是先一步收回了目光,抬手摸着鹰子,幽幽一叹。 顾九思见状一乐,反倒松口多解释了一句,道:“小殊,眼缘这种东西,是很神奇的。说不清也道不明,可是在见到对方的一瞬间,便会莫名地生出了好感或者恶感。你难道就没有过这种感觉?” 叶殊对顾九思这解释感到有些惊讶。 她稍稍回想了一下,神情看上去有些愣神。又微微抿了下唇,方才笑道:“或许有吧。不过我不记得了。” 顾九思本就在看着叶殊,自然没错过她这似乎想起了什么的模样。 顾九思也不准备强迫叶殊说自己不想说的事。当即便贴心地绕开了这一点,笑道:“人与人的缘分,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有缘的人,哪怕只是一眼,也有可能成为挚友。哪怕从不联系,也总能时不时地遇到对方。若是无缘,即便你再如何强求,也终是离散的居多。” “居多?”叶殊带着几分好奇和惊讶,问道:“难道还有人能从无缘强求成有缘?”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顾九思笑意盈盈,细说道:“何为无缘?何为有缘?我们做出判断的依据,乃是他人故事的结局。可你又如何判断,这个‘有缘’的结局,究竟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有缘的呢?” 叶殊听得若有所思,点头应道:“所以,我们无法判断,这个‘有缘’到底是不是从无缘强求为有缘的!自然也就无法确定了。” “正是。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顾九思肯定完了叶殊的话,紧接着便是一否定。 言罢,她才给看向自己的叶殊说道:“我是想告诉你,未来的一切都无定数。哪怕现在无缘,焉知日后不能变为有缘?所以,你又何必刨根问底地询问我原因?总归,我现在很喜欢你这孩子,这不就已经够了吗?” 叶殊闻言一愣,看向顾九思的目光微变。比之刚才,似乎多了几分惊讶和欢喜。 她略一迟疑,终究还是轻笑出声,道:“何必在意过去,只需着眼于现在。伯母,你还是头一个与我的想法如此接近的人。” 叶殊这话一出,轮到顾九思惊讶了。 -- 第284页 然而,这一丝惊讶之色也只出现了一瞬。 紧接着,顾九思便乐了,高兴地道:“难怪我觉得你合我眼缘了。原来是我俩这处事态度相似呀。” “娘!我回来了!”顾九思话音刚落,沈修的声音便从外头传了进来。 叶殊和顾九思循声看了过去。 叶殊刚站起身来,沈修便已经大步走进了正堂。 沈修一进屋便先看了叶殊一眼。见她神情正常,还带有笑意,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对着顾九思道:“娘,我们这次不知道要去多久,小犬跟鹰子就拜托您了。您可千万要帮忙看好它们呀,可别让爹趁机欺负它们。” 顾九思被沈修这话给逗乐了,应道:“瞧你这话说的,你爹岂是会欺负猫狗的人?” “这可就难说了。他现在可是都不愿跟我一起回这里了。”沈修一耸肩,一番话应得十分随意,完全没有因为叶殊的存在而委婉一下。 顾九思一听便知道,沈修这是没将叶殊当初外人。 她既是对沈修对叶殊的信任而生出了好奇感,也对此感到欣慰感。只觉得沈修就是贴心,连交友都懂得交那些她喜欢的了。 顾九思这一高兴,对沈修的请求也就一口答应了。 解决了这一件要紧事,叶殊和沈修顿时安心了不少。 两人又陪着顾九思聊了好一会,才跟小犬和鹰子道了别,又一块儿□□回了隔壁。 将小犬和鹰子安置妥当,叶殊和沈修忧心的事也就少了一件。 按照原本计划的,现在只要等着明天的到来,再趁着天色将亮之际去南城门口等着开城门就行。 却没想到,最后竟然先等来了圣旨! 圣旨是由三巡亲自送达的,里头写了让叶殊和沈修一块儿去寻找蓝纹玉一事。 三巡在宣读完了旨意之后,还像模像样地塞个一道暗旨给叶殊,同时给沈修递了一柄剑。告诉他赵恒衍允许他若是事出紧急,可以先斩后奏。 做完了这一切,三巡便回去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目送着三巡的背影消失,这才关上了大门。 叶殊刚将圣旨展开来看了两眼,那头拔出了御赐长剑的沈修已经惊喜地呼喊出声了:“云痕剑!竟然是云痕剑!!” 叶殊闻言一愣,继而抬起了头来看向了那柄剑,同样惊喜地问道:“你是说由初代承阳王献给景泰帝的那柄云痕剑?” “对!你看这云痕,肯定是云痕剑没错了!”沈修欢喜无比,将长剑横在了叶殊的面前,好让她瞧清楚剑刃上的云痕。 叶殊将圣旨挪开了些,才仔细打量起那柄剑来。 只可惜,凭着她那对兵器的浅薄认知,顶多也就看出了这柄剑十分锋利罢了。再多的,她可就瞧不出来了。 沈修则明显与叶殊不同。 他双眼放光地看着云痕剑,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一个没忍住,沈修便先握着剑挽了一个剑花,恨不得现在就先练上一遍剑法。最后还是因为考虑到叶殊这边没有平遥王府那边安全,才硬生生地将想要练剑的冲动给忍下了。 只是,他自己是没办法练了,却转手将云痕剑递到了叶殊的面前,目露期待之色,问道:“要不你试试?” 剑这种兵器,叶殊还当真会用。只不过,她并不擅长剑术。 现在沈修都已经将剑递到她面前了,还是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叶殊也不打算拒绝他。 不过,在接过云痕剑的同时,她不忘先提醒道:“好。不过先说好,我的剑术不太行。” “没事没事,我看的是剑。”沈修毫不在意地应了一句,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柄剑。 叶殊闻言一笑,也没再说什么。 她随手将左手中的圣旨往沈修怀里一塞,右手握剑比了一个起手式,当场便在前院中练起了剑来! 身形飘逸,剑法灵动。 说是看剑的沈修在不知不觉间,视线便黏在了叶殊的身上,随着她的腾转挪移而移动,笑得欣喜又隐隐透着激动。 待到叶殊收了剑招站定,沈修更是欢喜地迎上前,一张口便讨论起了剑术来。 叶殊对沈修只字未提云痕剑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想太多。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沈修所提意见给引到了剑术上头。 这一讨论,便是大半夜。 直至夜深人静,明日还要早起的叶殊和沈修方才各自回屋歇下了。 待到第二日一早,叶殊和沈修一人牵着一匹马儿,混在了百姓中间出了南城门。 他们又在外头等了一会,便等来了戴着空白面具,穿着黑色便服的彼方。以及同样穿着常服,腰上挂着虎首刀的夏冬。 “夏冬?”叶殊和沈修异口同声地喊了夏冬一句,带着相似的惊讶。 夏冬笑得灿烂。 他心中明白叶殊和沈修在惊讶什么。当即也不等他们问,自己便主动解释起来:“头儿,沈修。陛下怕你们三人行事不方便,所以特意派我跟着一起去,主要负责联系御锦卫等跑腿活计的!” 夏冬这一番话,将自己说得像个跟班一样,可他却对此毫不在意,依旧笑得乐呵呵的。 仔细看时,还能从夏冬的神情中瞧见些许期待的模样。就好像他们这一趟压根不是去查案的,而是去游玩的一般。 叶殊和沈修两人齐齐皱了一下眉,都有些把握不准夏冬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真实目的了。 -- 第285页 偏偏现在他们就在南城门口附近。叶殊和沈修两人也不好说太多太详细,省得被外人听了去。 纠结中的两人转头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了带着面具的彼方,无声询问着他。 彼方瞧着这两人这默契的模样,忍不住抿了抿唇,多看了沈修一眼,方才道:“该知道的,夏冬他都知道。你们若是没有其他问题,那便出发吧。” 彼方话音一落,沈修立马应道:“我有!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暗中调查吧?叶殊和夏冬的虎首刀也就算了。将刀柄一裹,破绽不是很大。可是大统领你这个面具是不是可以摘了?” 沈修这话问得尚算委婉,可彼方却沉默了一瞬,方才摇头拒绝道:“抱歉,我这面具不能摘。” 第162章 改装 面具这种东西,那就是挡脸用的。 叶殊、沈修和夏冬三人从见到彼方的第一面起,都以为他戴面具,是因为他是御锦卫内司的大统领,露了脸容易被外司的人暗算。 可没想到,现在听彼方这话的意思,似乎他戴面具并非是因为这种原因。 难道,是因为彼方的容貌有问题? 叶殊三人的脑海中齐齐闪过这种可能,又一起苦恼了。 沈修跟彼方接触不是很多,也懒得跟他拐弯抹角地说话。一开口便直言道:“可是大统领,你若是戴着这个面具出门,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我们这明察暗访的,有你这面具在,只怕就暗访不起来了。” 彼方闻言一默。因着面具的遮挡,叶殊三人也看不出他是什么反应。只是隐约觉得,彼方似乎是在思考解决办法。 叶殊沉吟一二后,也没放任气氛这么僵持下去,而是道:“大统领,属下倒是有两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事。” 沈修三人闻言齐齐转头看向了叶殊。 彼方这下没有再沉默了,而是温声道:“你说说看。” 叶殊得到应允,这才说起了自己的办法,道:“第一,属下会易容。由属下替大统领换一张脸。这样大统领就无需担心别人看到自己的样貌了。” 彼方听叶殊提及“易容”二字时便已有了决定。却仍然听着叶殊将话说完了,才一摇头,问道:“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叶殊三人听他这般问皆是微讶,不约而同地多看了彼方一眼。 在他们想来,易容这个办法其实还是十分不错的。 而且,那可是易容啊!竟然当真有人能抵挡住这种神奇换脸术的诱惑?! 沈修和夏冬心中疑惑,却碍于彼方那气场而没敢吭声。 叶殊虽然也疑惑,不过因着是她自己说了有两个办法的,她也就没好意思追问原因。 叶殊当即顺着彼方的意思,说出了第二种办法,道:“这第二种办法也不难。您换一个正常一点,用料少一点的面具,再在外头带个帷帽。这样虽然也引人注目,却必然没有您现在脸上这个更引人注目。” “诶!头儿这个办法好!”夏冬听得叶殊这个提议,顿时眼睛微亮,当场便赞同道:“大统领。面具这种东西,连江湖人都很少戴,但是帷帽可就不一样了。那东西可以挡风沙,您就算一直戴着也不会太与众不同的。” 沈修没说话,只是同样一副赞同模样。与叶殊和夏冬一起看着彼方,等着他的回答。 彼方其实也不是一个特别挑剔的人。只要不用摘面具露脸,其他的一切好说。 此刻,他便十分干脆地点了头,应道:“嗯。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个帷帽。” “诶!大统领大统领!这种事当然是属下去做才对呀!您忘了陛下为啥叫属下跟过来了?” 夏冬见彼方转身要回城,立马将人给拦下了,几句话便打消了彼方想要亲自去买东西的想法。 赵恒衍叮嘱夏冬照顾他们三人的时候,彼方其实也是在场的。 现在又听到夏冬这般说,他也不跟夏冬争抢,直接点头,道:“那你快去快回。” “没问题!”夏冬乐呵呵地应完,转身就往城门跑去。 叶殊和沈修两人的视线下意识地随着夏冬飘远。还未来得收回,便听到了彼方突然又出声道:“此去在外,既然是要暗访,你们也莫要喊我大统领了。” 叶殊和沈修闻言回过头来,看向彼方的视线带着相似的好奇。 沈修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琢磨着不喊对方大统领的话,又可以怎样称呼对方。 而叶殊则干脆许多,直接开口询问道:“不喊您‘大统领’,总归也需有个称呼才是。不知大统领尊姓大名?” 叶殊这般一问,沈修才忽然想起。“御锦卫内司大统领彼方”这个名号,说是人尽皆知也不过。 可“彼方”这名字,明显只是一个代号。至于大统领自己的姓名,似乎还真没人知道。 意识到这一点,沈修一下子来了兴趣。与叶殊一起看向了彼方,目光灼灼,透着期待和好奇。 可彼方却没有吭声,只是盯着叶殊看着,目光中带着些许郁闷,似乎挺为难的。 这个反应可就出乎叶殊和沈修两人的预料了。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愣是没猜出彼方到底在为难什么。 哪怕是真的不想报真名,那起个假名也不难啊! 心里头想不明白,叶殊和沈修也没有多问,而是一齐看着彼方,等着他考虑完。 -- 第286页 好在彼方也没有考虑太久,便道:“在外人面前,你们喊我景瑜便是。” 景瑜? 叶殊和沈修两人齐齐一默。心里琢磨着他这名字究竟是真是假,明面上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顺着他这话,一起喊了一声:“是,景瑜兄弟。” 彼方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下了。可叶殊和沈修却能察觉到,他似乎对这个称呼并不是很满意。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叶殊和沈修不期然地生出了相同的感觉。又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去思考这种让人费解的问题,转而互相聊了起来。 先开口的是沈修。 对着彼方,他没什么想说的。可对着叶殊,沈修就自在多了。 “对了,帷帽夏冬应该能带回来。可面具要怎么办?”沈修问时看的是叶殊,言语间带着淡淡的愁绪。 他在这京都里从小玩到大。城中那些卖面具的小摊子,他知道的也不算少。 再加上前段日子买东西刚逛过街,现在回想起来,沈修还能记起那些面具的样式。 他记得那些面具似乎要么就是些兔子老虎等可爱动物模样的,要么就是钟馗恶鬼等神鬼特丑系列的。 真要论起来,只怕不比彼方现在这个面具好多少。 叶殊显然也想起了这一点。 她盯着彼方的面具看了几眼,也没想出外头有哪些好的,只好出主意道:“景兄弟。反正有帷帽,要不你这面具先戴着。等咱们休息的时候你再给这个面具上点色,顺便把嘴巴的地方也给留出来?” 叶殊这话,带着十分明显的商量语气,将自己摆到了提议者的身份上。 至于最后彼方会不会采用这个提议,叶殊是不打算管了。 而彼方看着她这小心建议的模样,面具后头的嘴角微勾,二话没说应了一句:“好。” 对于彼方来说,其实并非一定要这个白色面具不可。他之所以会戴着这么一个空白的面具,完全是因为他原本的面具太过显眼了。 这么多年来,见过他的人可不算少。原本那个面具更是成了他的标志之一。 因此,若想要暗访,他自然不可能戴那个面具。可除了那个面具外,他能找到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面具了。 他自个儿其实也是知道的。这种只在眼睛的位置留下两个圆洞的面具,吃饭的时候不方便不说,乍看上去还挺吓人的。 彼方自己本也不是特别喜欢这面具。现在叶殊这一提,他自然也就一口应下了。 可彼方这头应得自然,沈修和叶殊却是心生狐疑,因彼方这般轻易便同意而警惕起来。 虽然赵恒衍派他们三个一起行动。可在叶殊和沈修看来,彼方是彼方,他们是他们。 他们两个之间互相熟悉,对对方想要查清叶朗一案的原因心知肚明。也都知道对方是真心实意想要翻案的,更是早就做好了一块儿查清这案子的准备。 可彼方就不同了。 对于叶殊和沈修两人来说,彼方都只是一个稍微熟悉一点的陌生人。 他们不知道彼方到底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更因为彼方那大统领的身份,一下子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对于叶殊和沈修来说,对方仅仅只是对方,可彼方却不仅仅是彼方。 他还是大统领,是赵恒衍派来帮他们的,也是赵恒衍的耳目。 那么。当一个有底气可以强硬对待他们的人,却显得莫名地好说话的时候,这不摆明着就是有问题吗?! 带着这样的怀疑,叶殊和沈修两人也没有再随意开口。而是安安静静地一块儿站着,直到买完东西的夏冬回来了。 夏冬拎着布包,哪怕远远瞧见了叶殊他们三人看向了他这边,他也没有出声喊人。而是快步走到了他们三个跟前,才笑着打开布包,低声道:“大统领,您看这个帷帽您可满意?” 彼方闻言没有应声,只是伸手去接布包里的帷帽。 叶殊倒是瞄了夏冬一眼,注意到他并没有说不满意的话要如何。刹那间有些明白夏冬对大统领的态度了——恭敬有余,忠心没有。 她不由得低头浅浅一笑,又什么都没说,假装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依旧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彼方拿过了帷帽。 沈修倒是没注意夏冬那有所保留的问话。 在瞧见彼方开始试帷帽后,他转头就跟夏冬说起了称呼的问题。 听完了话“景瑜”这名字的夏冬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便又追问道:“诶。既然要改口,那我们是不是也需要换个名字啊?” 第163章 交钱进门 夏冬这一提,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 不过,最后的讨论结果却是暂时用本名,待到入了城镇后,再找机会由明转暗,用上化名。 因着昨天的那道圣旨,叶殊和沈修虽然没发现,却也知道现在京都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盯着他们了。 用着本名入城镇,是给那些查探他们踪迹的人指明道路。而后换上化名,为的是无声无息地甩开窥视之人。 关于这一点,叶殊他们四人无需掰开来细说,便已心照不宣地明白了。 四人也没再浪费时间,纷纷翻身上马开始赶路。 按照叶殊他们原本所预计的,在城门刚开时于南城门外相遇,随后便立马出发。在全速前进的情况,他们可以在关城门前到达第一个府城——熏城。 -- 第287页 可因着买帷帽那一出,叶殊四人到达熏城附近的平流县时,天色瞧着已经不算早了。 被叶殊三人隐隐让到了领头位置的彼方先一步在平流县城门附近停下了马,驱马回身对着叶殊三人道:“我们今天先在平流县歇一晚吧。现在这时候,等我们赶到了熏城,城门肯定已经关了。” 彼方这话说得语调平平,明明只是寻常的语气。可叶殊三人却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才齐声应道:“是!” 彼方见状一默,很想让他们都放松点。 可他的嘴张开后,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又一次驱马回身,率先到了平流县城门附近下了马。 叶殊三人紧随其后,一人牵着一匹马便准备进城。 却没想到,当他们走到了城门旁边时,正靠在门洞边上打哈欠的一个门吏忽而懒洋洋地喊了一句:“站住。” 门吏喊第一遍的时候,叶殊四人还没注意到是在喊他们,依旧往里走着。 守门的两个门吏顿时就怒了,一下子站直了身体,拿着被他们放到了旁边的长.枪大步走近,口中大喝道:“你们四个!都叫你们站住了你们竟然还敢往里走!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叶殊四人这才脚步一顿,纷纷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这两个门吏,却没有人开口应话。 虽然落脚点不在他们估计的地方。可他们四人却都没有要改变已经定下来的计划的想法。现在自然也是准备用着本名大大方方地入城的。 如此一来,这两个门吏对他们来说可就不够看了,他们自然也就没打算耗费唇舌去搭理这两个一看就像是要找茬的小小城门吏。 叶殊四人一声不吭地盯着那两人看,那两人却也不恼。 他们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叶殊四人面前站定,先是偏头看了看他们马背上的东西,又随意地扫了一眼叶殊、夏冬和沈修三人手上的兵器。 “瞧你们这样子,都是江湖人吧?”站在右侧的门吏问着话,目光在叶殊四人中转悠着,一时之间没能找到谁是这群人的领头人来。 这个门吏这问话,其实也不能说错,甚至也不能算是故意找茬。 其他国家的门吏如何暂且不说,他们大杳的城门吏,除了负责开关城门外,也负责对进出的可疑人物进行排查。 现在叶殊他们四人一人一匹马。一个带着帷幕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剩余三个则是随身带着兵器,怎么看都是较为危险的存在。 可那门吏的问话没问题,语气却带着蔑视感,似乎十分瞧不起江湖人一般。 彼方和夏冬是十足十的官宦人家,两人对此没什么反应。叶殊和沈修两人却是混过江湖的!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轻蔑感后,两人忍不住齐齐蹙眉。 最后,还是沈修先忍不住,蹙着眉便反问道:“怎么?难不成你们这县城还不许江湖人进去了?” 两个门吏听得沈修这话顿时一乐。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门吏伸手摸着自己的胡子,笑道:“嘿,还挺聪明的嘛。你们江湖人整天打打杀杀,进了城里也不安生。我们知县大人特意下了令。你们要么滚,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要在城外过夜也成,总之不许进城。要么一人交五两银子当做治安费。” “五两?!你们抢钱呢?!”沈修被那小胡子门吏的话给吓到了,看他们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两个傻子。 毕竟那可是五两银子,不是五文钱! 沈修可不信会有江湖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花上五两银子就为了进个小县城。 毕竟,翻个城墙又不是什么难事! 沈修只顾着惊讶。彼方依旧沉默不语。夏冬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乐呵呵地瞧着沈修和那两个门吏。 唯有叶殊目光微动,思索起对方这话里头的不对劲之处。 入个城门便要五两银子。这事听上去确实很像是要抢钱。可他们会这般觉得,难道这些县衙的人就不知道这一点了? 那可是五两! 他们这般漫天要价,难不成就不怕惹怒过路的江湖人,被人半夜劫富济贫,套了麻袋吗? 还是说,他们的本意本就是为了驱赶江湖人?所以故意报上高价? 叶殊心中的疑惑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尤其是在发现沈修那反射性的一问过后,叶殊瞧见了两个门吏皆是嘴角微勾,浅浅一笑过后,又立马压下了向上扬起的嘴角。她刹那间便肯定了,这里头定然有问题。 还真是……有趣啊! 叶殊心中一声感叹,眼睛都亮了几分。可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变化。 那个留着小胡子的门吏抿了下唇,摆出了一副不屑的模样,道:“江湖人就是江湖人,简直就是个草包!交钱进门,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怎能以抢钱论之?” 另一个门吏一挑眉,也开口道:“正是。你若是交不起这钱,门外随你怎么睡,我们绝对不管。不过,瞧你们这衣服的料子,应该也不是穷酸人家才对。难不成……你们抢劫了?” 沈修虽是出过门,闯过几天江湖,可他还是头一次被门吏刁难。 此刻听得对方这话,沈修顿时瞪圆了眼睛,怒声道:“胡言乱语!你们平流县的人都这般随意地污蔑过往来客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沈修是真的生气了。 -- 第288页 他们现在所处的平流县,距离京都可不算太远。 可就在这种天子脚下偏远一点的地方,竟然就已经出现了这种官欺民的想象!而且欺的还是武力值高于常人的江湖中人! 从表面来看,这似乎也不是太大的事,顶多就是知县管辖不利罢了。 可往深了想,对于江湖人来说,不管是不是一个地方的门吏,那都代表着官府! 在平流县这里被门吏刁难了。消耗的可是江湖人对朝廷的信任和好感! 这短时间内看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长此以往,指不定那些本就不服管教的江湖人会不会干脆反了算了,也省得整日里总被官府的人鄙视! 沈修想的这一点,其实叶殊三人也想到了。 只不过夏冬对此并不在意。再加上他们的大统领就在旁边,他也就懒得越俎代庖了。 彼方是看到沈修已经出声了,他也就不跟年轻人抢了。 而叶殊则是他们四人中最了解江湖人的人,也是最能明白放任门吏这种行为的话,可能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的人。 不过,一来沈修已经出言质问了。二来彼方没有吭声。叶殊也就暂时没有开口,而是选择观察旁观了。 两个门吏虽是一直都在跟沈修说话,却也没忘记注意叶殊他们三人。 此刻他们听着沈修说得愤怒,可他身边的同伴却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心里头便给沈修打上了“孤立无援”的标签,当即说起话来愈发嚣张起来。 “就你们这些整天打来打去杀来杀去的大老粗还提王法?”那门吏故意露出了诧异的模样,随即冷笑一声,道:“老子告诉你们什么是王法!打架斗殴,杀人打砸,这些都是犯法的!就你们也想谈论王法?行呀,全都先给老子蹲牢里去!” 那个门吏说得凶归凶,却也知道江湖人一般都不怎么好惹,并没有贸贸然动手捉人。 而那个留着小胡子的门吏抬手抱着自己的长.枪,嗤笑一声,跟着道:“别以为穿得人模狗样就真的是个人了。学过个深奥点的词语就当自己是文化人了。还污蔑?你们连脸都不敢露,该不会当真是身上背着人命官司吧?” 小胡子门吏言罢,目光随之落到了彼方的身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可就在叶殊几人以为他会让彼方摘下帷帽露出容貌时,那人却忽而道:“十两银子。交了钱我们便放你们进去,还能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若是不交……” 小胡子门吏说到这里冷笑一声,方才接着道:“那就得到牢里待着,等我们验明你们究竟是否是杀人犯了。” 得了,这下又变成敲诈了。 叶殊平静地眨了下眼睛,对这发展竟也没觉得有多不能接受,反而还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毕竟,这两个可是张口便要五两银子的人,又怎么可能放任他们这二十两银子离开呢? 叶殊的这个预感,彼方和夏冬两人也有。因此,他们两个听着门吏的话依旧没什么反应。可沈修却是快被气炸了! 他终于不准备再靠语言去争辩了,而是直接伸手握紧了云痕剑的剑柄! 第164章 要动手 两个门吏没有错过沈修这即将拔剑的举动。可两人却没有丝毫慌张的模样,反而一副得意不屑的模样。 留着小胡子的门吏面带鄙夷,道:“怎么?还想动手?来呀!有胆子就往这儿捅!只要你敢动手,就等着蹲牢里吧!” 另一个门吏也笑得猖狂,道:“别说爷们没提醒你们。你们这些江湖人一个个的是厉害。可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只要海捕文书一下,你们就算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也是躲不过的。” 小胡子门吏等他说完,开口接过了他的话,道:“到时候一入牢里,为了防止你们逃跑,肯定是琵琶骨一穿,手脚筋挑断!即便是你们能出来,也都是废人一个了。何苦来哉呢?” 另一人听到对方说到了这里,反而收起了猖狂的模样,转而露出了几分怜悯的神情,道:“对于你们这些江湖人来说,手脚筋断了,这辈子可就没奔头了。跟这个比起来,一人十两银子算什么?要是我,肯定早就交银子了。” “就是,银子哪有手脚筋重要,对不?”小胡子门吏附和着,与另一人一起盯着沈修他们四人瞧,明显是等着他们交银子的。 可惜,他们这次遇到的却是叶殊一行人。 若是普通的江湖人,说不定还真要忌惮一二。 可叶殊他们可是可以先斩后奏的钦差! 就算沈修当真将他们两人给杀了,那也不过是过后再补一份奏折的事。更何况,现在沈修只打算打人,这拔剑的动作也就没有半分迟疑了。 他们这边这即将动手的架势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周围进出城的百姓瞬间慌张了起来,纷纷躲开了一些。 附近机灵点的守卫更是悄悄地转身跑开。而那两个门吏瞧着沈修竟然还是将剑□□的,也终于有些慌了。 两人紧张地退后了几步,与沈修拉开了距离。又抓紧了长.枪,用着枪.头对准了沈修,慌张地吼道:“干嘛干嘛!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你们真想吃牢房吗?!” 沈修已经不想跟这两个家伙废话了。他将云痕剑拔出了剑鞘,便想直接攻击。 可他这脚还没抬起来,叶殊已经抬手一搭他的肩膀,喊道:“沈修,等一下。” -- 第289页 沈修的动作瞬间一顿。 他回头看了叶殊一眼。看着她那笑不达眼底的模样,虽没有将云痕剑收起来,却也如她所愿地停下了脚步,打算先看看叶殊要做什么后再动手。 两个门吏见状松了口气,手中长.枪却没有放下,依旧防备着沈修。 叶殊对他们两人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收回了搭在沈修肩上的手,又放回了虎首刀的刀柄上,恰好将虎首给挡住了。 “二位如此嚣张,难道就不怕我们去县衙告你们一状吗?” 叶殊面上带着笑容。所问的话虽像极了警告,可因着她话中那十分明显的好奇感,并不惹人生怒。 两个门吏因着她拦住了沈修,对她的态度倒是比对着沈修时好了那么一点点。 右侧的门吏当即便应道:“我们都说了,这是我们知县大人吩咐下来的。你们就算是去告状了也没用。我们两个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叶殊四人闻言皆是蹙眉。 说实话,他们一开始当真觉得,这两个门吏口中的知县大人下令,只不过是用来恐吓他们,以便如愿敛财的谎言罢了。 可如今瞧着这两人的神色,他们才发觉,似乎这两个人并没有说谎。 他们当真是奉了知县的命令来收银子的! “这可就奇怪了。”叶殊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道:“我们四人去过的地方也不少,怎么就你们平流县非要收这一人十两银子呢?” 两个门吏听到叶殊这话目光微闪。 而后,小胡子门吏才梗着脖子应道:“你这人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啊?都说了,因为你们这些江湖人总是打架斗殴,还老砸坏我们平流县百姓的东西,所以我们知县大人才会下这个命令的。” 叶殊四人,一个是内力高深,剩下三个则都是十分敏锐的御锦卫。 这两个门吏神情变化的幅度虽然很小,可叶殊四人还是轻易察觉到了。 沈修当即冷笑一声,举剑指着他们二人,道:“撒谎!你们两个目光躲闪,明显是心虚了!” 两个门吏闻言一僵,刚想硬着头皮反驳,叶殊已经抬手按下了沈修握剑的手,对着他无奈地道:“稍安勿躁,等我问完了先。” 沈修心里不是很乐意。可在转头对上了叶殊的目光后,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瞪着那两个门吏。 叶殊见沈修安静了,才又转头看向了对面两人。 她的语气不急不躁,依旧带着困惑,道:“就算你们所言是真的,此乃无奈之举。可说到底终究还是官欺民。你们的知县大人难道就不怕有人去京都告御状吗?” 两个门吏说归说,却也不是太笨。 此刻听完了叶殊和沈修的对话,他们两个多多少少还是能察觉出来。叶殊会拦着沈修,只是为了问他们问题罢了。 换而言之,等到叶殊他们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说不定就真的会砍人了。 两个门吏瞬间紧张起来,忍不住回头张望,试图找到帮手。 可一回头却发现,那些守卫们只是远远地站着,一点儿都没有想要过来帮忙的意思。 两个门吏的脸色瞬间一白。刚想出声喊他们过来,便瞧见其中一个守卫已经先一步抬起了手指了指他自己的身后。 两个门吏见状一愣,继而明白过来。那守卫是在说,已经让人去喊人了。 门吏两人心中惶惶,却也没有准备再催促对方过来。而是又一次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叶殊四人,不约而同地决定了要拖时间。 叶殊四人同样将那守卫的动作看在眼里。 只是,就如同那些守卫不介意被他们知道自个儿已经去求援了一般,叶殊他们也不介意那些守卫去求援。 只不过,他们求援归求援,叶殊可没打算陪着他们干等。当即便又问了一句:“问你们话呢,怎么都不说了?难不成,其实你们上头有人,所有告御状的人都被你们给打死了?” 叶殊说这话说时依旧是困惑不解的语气。可因着她这次话里的内容,以及那隐隐加大了的音量,对面的门吏和守卫瞬间黑了脸。 “大胆!你竟敢污蔑朝廷命官!”刚刚还站得远远的守卫小队长站不住了。他口中怒喝着,大步靠近。 叶殊这问题,或许是说者无心,可他们这些听者却万万不敢无意。 将告御状的人拦截打死。往小了说,那是叶殊在胡乱猜测。可若是往大了说,那可就是结党营私贪污弄权了! 两个门吏见守卫小队长终于过来了,两人立马松了口气,一齐往后一站,将位置让给了小队长,还不忘冲着叶殊四人挑衅一笑。 叶殊只瞥了那两人一眼,便将注意力落到了小队长的身上。 她瞧着对方这昂首挺胸,精神满满,甚至还颇具威严的模样,下意识地又看了那两个懒洋洋的门吏一眼,最后还是先问起了自己想问的事:“那两个是你的兵?” 小队长随着叶殊伸手一指而看向了那两个门吏,眼中带着不屑,却还是应道:“不是。那两个是知县大人派来的,专门收你们这些江湖人的进城税的。” 小队长此言一出,不止是叶殊,连夏冬和沈修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只觉得难怪那两个门吏看上去懒懒散散,一点儿都不像是能当门吏的人。 -- 第290页 小队长则是趁着这空档,快速地将叶殊四人打量了一遍。 很快,小队长便发现叶殊他们衣着质量极好,马儿看上去也是良驹。 拔出鞘的长剑明显是神兵利器。两柄长刀虽瞧不出材质,可从叶殊和夏冬那伸出左手搭在了刀柄末端的熟练动作来看,不难瞧出这两人以往经常保持这个动作。 再加上一个明明带着显眼的帷帽,但总是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便忽略了他的神秘男子…… 小队长迅速地衡量了一下。再开口时,他的神情缓和了些,可语气却依旧强硬,道:“我知道你们因为这两个门吏强行收钱而不满。只是出门在外,多一事总归不如少一事。你们……” 小队长这话还未说完,沈修已经嗤笑出声了,道:“少来装好人。刚刚那两个家伙刁难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过来跟他们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虚伪!” 沈修满眼厌恶之色地截断了小队长的话,又转头看向了叶殊,道:“叶殊,他们看样子是不会说的。我能打人了吗?” 沈修这般毫不委婉的话听得小队长等人一愣。 叶殊却是数了数对面的人数,思量了一下,才对着沈修道:“他们人数比较多。要不,还是让夏冬来舒活舒活筋骨?” 叶殊这话,在夏冬等人听来,便是担心沈修一个文官打不赢他们这些人。 可沈修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这话里真正的意思——人太多,容易暴露武功高强这事。 沈修当即惋惜地看了小队长一眼,才点头将云痕剑收入剑鞘,拉着叶殊退后一步,道:“那就麻烦夏冬了。” 第165章 住手! 夏冬虽是从下马后开始便没吭声,可他却也是有在关注着叶殊他们的。 因此,在叶殊和沈修两人达成共识,而彼方又没有开口的情况下,夏冬二话没说便拔出了自己的虎首刀,几步走到了最前头。 “头儿,要留口气吗?”夏冬露齿一笑,大大咧咧地回过头对着叶殊问着,似乎完全不担心在回头的时候会遭到那个小队长的攻击。 这等行为,再加上那句问话,已然将蔑视之意尽数展现。 小队长面色一沉,心中怒意上涌。刚想警告夏冬两句,便见叶殊回以一笑,道:“留吧。他们不管怎么说也是地头蛇,总得给他们一点儿面子。” 倘若说夏冬的蔑视还是比较委婉的,那叶殊可就直白多了。 直白到原本还有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法的小队长刹那间抛开了原本的打算,当场冷哼道:“给脸不要脸!来人!将他们拿下!生死勿论!” “是!”小队长身后的守卫们齐声应完,纷纷握紧了手中长.枪,摆出了备战的模样! 周围那些大胆围观的百姓见状一惊,完全不需要守卫们驱赶,便自觉地又散开了些。 他们或躲入了路两旁的酒楼饭馆,或干脆躲在了旁边的杂物堆后。唯一相同的,便是依然探着头往这边张望着。 叶殊和彼方头微转,将百姓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各有所思却又全都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沈修一瞬不瞬地盯着夏冬,看着他挥舞着虎首刀杀入了敌群,时刻做着援助的准备。 那个小队长先前虽瞧出了叶殊他们一行四人似有不凡。却也没料到,这个不凡竟然还体现在了武功上! 现在跟夏冬交上了手,小队长才深刻地意识到夏冬的可怕!甚至现在瞧着夏冬那笑得露出来的一口白牙,他都觉得似乎带着森森冷意。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啊!怎么会这么厉害?! 小队长心中的恐惧压制不住地冒了出来,攻击也随之出现了漏洞,被夏冬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可他却压根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感,立马抬头看向了被其他守卫合力拦下的夏冬,又猛地转头看向了压根就没有出手的叶殊三人。 小队长心中的惊惧瞬间扩大,想也没想都大吼道:“放箭!放箭!” 同样被夏冬打倒在地的守卫闻言纷纷转头看了小队长一眼。见他瞧着叶殊他们,守卫们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城门后跑去。 小队长的话,守卫们听到了,叶殊四人也同样听到了。 可那些守卫们往城门后跑时,叶殊他们却没有一人阻拦。他们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平静地看着夏冬的打斗。 除此之外,夏冬打得更狠了。叶殊则将空着的手伸进了怀里,似乎正在摸索着什么。沈修的右手也又一次搭上了剑柄,随时做着拔剑的准备。 很快,那些慌张离去的脚步声又一次响起。 刚刚跑开的守卫们又回到了旁边,身上背着箭囊,手中拿着长弓。一字排开后,便准备将箭搭到弓弦上! 小队长见他们已经快要准备好了,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刚准备跑向守卫们,叶殊却已经动手了! 只见叶殊将伸入怀中的手拿了出来,手中顿时多了一把手指长的木签子。 她毫不犹豫地抬手一甩,那些木签子顿时飞射而出! 伴随着一堆的惨叫声,那些守卫拿弓的肩膀或手臂都扎上了一根木签子!疼得他们下意识地松了手,长弓顿时落了地! 其中有一根木签子正巧从小队长的脸颊旁边划过,又当着小队长的面,扎进了一个守卫的肩膀里头! 那种带着凛冽破空声的声音就在耳旁响起。小队长的瞳孔都猛地一缩,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有种只要自己敢再动一下,就会立马没命的感觉! -- 第291页 然而,他也并未站立太久。只因旁边的夏冬已经打飞了守卫,又一次到了小队长的身边,又是一脚将他给踹飞了! 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上一次被踹飞时,小队长满心恐惧。而这一次被踹飞时,他却带上了几分庆幸! 至少,这样就不会丧命了吧? 趴在地上的小队长心中划过这个念头,只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可他的耳旁传来的守卫们此起彼伏的痛呼声,却让他强撑着抬起了头,想要确认守卫们是否还安好。 结果,他的脑袋刚刚挪动了几分,便听到一个让他觉得耳熟的声音高呼着“住手”!还在由远及近,逐渐变大。 方师爷来了啊…… 小队长意识到这一点,心中瞬间一松,终于控制不住昏迷了过去。 而其他躺在地上起不来的守卫们还有力气挣扎,纷纷忍着疼大喊起来。 “方师爷快跑!”“方师爷救命!”“方师爷……” 地上这些守卫们的反应太过热烈,叶殊四人便是想要忽略那个“方师爷”都难。 夏冬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骑马奔来,高呼“住手”的人。他拿刀的手一抬,随手将虎首刀扛在了肩上,转身走回了叶殊的跟前,道:“头儿,都还有气,需要再揍一遍吗?” 夏冬问着话,人也跟着回头看向了地上的守卫们。 那神情,明显不太满意,吓得大喊的守卫们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就怕这人一时想不开,会给他们来上一刀。 而听了夏冬这问题的叶殊却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沈修,问道:“如何?” 夏冬闻言一愣,继而才恍恍惚惚地想起,一开始好像确实是沈修想揍他们,所以叶殊才让他动手帮忙揍的。 嗯,这怎么莫名有点宠溺呢?难不成,我家头儿其实是上面那个? 夏冬的思绪不知不觉地跑偏了些。不过,因着他没开口,倒是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叶殊和彼方都在看着沈修,等着他的回答。而沈修却是在看着地上的守卫。 他将这群人那惊恐的模样看在了眼里,又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努力控制住马儿,好让它慢下来的青年,最后才又转头看向了叶殊三人,道:“暂且停下吧。先看看那家伙想要说什么。” 揍人虽然能够泄愤,可沈修想要的,其实是杜绝此类事件。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看上去很有话语权的家伙出来,沈修也愿意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 叶殊三人闻言没再多言,连夏冬都走回了自己的马儿身边,伸手拉着缰绳,与叶殊他们一起看着那个方师爷。 师爷,其实也就是幕僚。他并不在朝廷的体制之内,没有品级,只能算是官员自个儿聘用的人。 因此,一个师爷,要做到让这些守卫如此信任在意,其实也是不容易的。 叶殊四人心里头都清楚这一点。是以,打从那些守卫开始呼喊开始,他们四人便没有一人轻视那个明显是赶来救场的方师爷。 只是,这份郑重的重视,只持续到瞧见对方下马时。 等到叶殊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抱着马脖子,从马背上滑落下来。落地时还站立不稳,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后。叶殊四人瞬间一默,只觉得面前这人的形象再也高大不起来了,心中的重视感更是不翼而飞。 毕竟,对方这弱点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到只要不给他机会耍心机,便能轻轻松松按死对方。 这叫他们又如何郑重得起来? 叶殊他们这边的氛围瞬息万变。而摔地上的方师爷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缓了缓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抬手搭在腰侧,龇牙咧嘴地继续倒吸凉气。 那模样,像极了想揉揉屁股,却又碍于这里是在外头,不宜做这种有损形象的事,最后只能叉会儿腰缓一缓。 “方师爷,你没事吧?”离他最近的一个守卫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关切地问着,目光还下意识地在他的屁股上看了一眼。 方师爷顿时一僵。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疼痛放下了搭在腰侧的手,对着那个守卫摇了摇头,笑道:“无事。你们莫要担心。” 言罢,方师爷也没再去看他们。而是一抬头,目光越过了满地的守卫,落到了对面的叶殊四人身上。 方师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明面上却是笑着作了一个揖,道:“多谢几位大侠手下留情。” 方师爷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听得叶殊眉毛微挑,彼方下意识地多看了对方一眼,夏冬抿了抿唇,皆觉得这个师爷果然不简单。 他这话听起来似乎只是在道谢,可实则也是在奉承。 一声“大侠”,绝对是大多数江湖中人的追求。 倘若真的是江湖人闹事,被他这么一喊,这么一谢,多半也就不好意思再追究下去了。 只可惜,他这主意打得不错。可今儿个遇上的,却都不是寻常的江湖人。 叶殊几人尚在打量着方师爷,未来得及开口,沈修这个懒得多想的已经蹙着眉道:“废话少说。你既是师爷,定然知道内情。快说,你们知县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入个城门竟然还要收我们一人十两银子?不交就是强盗,还要关进牢里?简直比山贼还可恶!” 第166章 恕罪 沈修这般直愣愣地将这事喊了出来,着实出乎众人的预料。 -- 第292页 尤其是那位方师爷。 也不知是否是头一次遇到沈修这般说话毫无顾忌的人。他先是听得呆呆地愣住了,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倒地人群中的两个门吏,瞬间多了一丝怒色,可最终还是化为了无奈的模样。 “这位大侠还请息怒,此事我们大人确实不知。” 方师爷说着又是躬身行了一礼,神情看上去满满的都是无奈。叫人瞧着便会觉得,他所言或许不假。 沈修瞧着他这模样,立马转头看向了那两个门吏。 这才发现那两人已经一个翻身,从平躺着变为了趴着,试图借着这种姿势来假装自己不存在。 沈修顿时便对方师爷的话信了一大半——至少相信,这两个门吏所说的话,并非完全是真的。 不过,他却没有吭声,而是回头看向了叶殊。又突然退后了一步,将主导位置让给了她。 沈修这一退,退得周围的人都怔了怔,可他自己却没觉得有何不对。 若只是需要打架,沈修自然会冲在最前头! 可现在这个方师爷的一句话,便让这事情的性质变了又变。沈修觉得,与其自己上前莫名其妙地踩坑,还不如让叶殊跟对方谈。 至少,不管怎么着,这样的效果肯定比他要好一点。 沈修退得坦然。叶殊只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也不推辞,回过头面对着方师爷,瞬间又进入了自己的佞臣状态。眼带轻蔑,相当不客气地问道:“你哪位啊?” 方师爷循声也将注意力落到了叶殊的身上。 对于她那轻视的模样,方师爷只是回以一笑,便应道:“在下乃是平流县知县,王永华王大人的师爷。鄙人姓方,名守。” “方守是吧?你此来所为何事?”叶殊此话摆明了是在明知故问,怎么听都像是在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方守对此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正儿八经地回答道:“在下前来,是因为收到求救。说是又有江湖人闹事,让我赶紧过来救命。” “江湖人闹事?”叶殊的声音带着几分讽刺感。目光一扫地上躺着的守卫,看得他们皆是忍不住缩瑟了一下,假装自己不存在。 方守对叶殊这行为恍若未见,只是露出了一丝苦笑,道:“当然,到了这里后,在下已知事情非他们所言那般了。” “然后呢?既然非他们所言,你现在又打算如何?还要救人吗?”叶殊看上去饶有兴趣地问着。 她的目光看向了方守,又抬手一指沈修,笑道:“我这位兄弟现在可是非常地生气。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歧视,十分想要弄死这些家伙以泄愤呢。” 叶殊这话一出,沈修立马配合着露出了愤怒之色,手也搭在了剑柄上,一副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拔剑的模样。 方守见状露出了苦恼的模样,道:“一人要收十两银子。诸位因此而心有愤怒,在下能够理解。可,他们毕竟还是我们县衙的人,在下也不能不管。” 方守说着,又沉思了一下,方才道:“要不这样。就让他们做东,宴请诸位一番,权当赔罪了。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不如何。”沈修一见对方竟然还想糊弄过去,顿时就站不住了。 他张口否定了对方后,又道:“重点是钱的问题吗?重点明明是你们平流县歧视江湖人!你们这是想要官逼民反吗?!” 沈修这话问得顺口,神情也显出了几分凝重。 他自己对此没什么感觉,可方守却是目光一闪,看向沈修时多了几分疑惑和思量。 沈修这话,乍听上去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可方守却觉得,作为一个江湖人,高呼“官逼民反”可就有问题了。 再加上沈修说这话时,那神情看上去并不像是因为受到了不公平待遇而心生愤怒,反而带着几分担忧的感觉,就好像…… 他是站在朝廷的立场上去看待这件事的?! 方守得出这个结论,把自己都给整得一懵。 可他并没有就此否定这个有些荒唐的猜测,反而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叶殊他们的衣着装扮。 与此同时,他也没晾着叶殊他们,而是依旧无奈地解释道:“诸位误会了。我们平流县并没有歧视任何人,此举乃是无奈之举。诸位且听我说。” “你说!”沈修当即便应了。只是神情中还透着虎视眈眈的感觉,明显并不信方守那句“无奈之举”。 方守对此也不在意,而是简单地解释道:“此事,说到底皆因江湖人而起。诸位应当也知道,江湖人脾气多暴躁,时常一句话不对付便打起来。他们打得是过瘾了,可打完后转身就走,剩下被砸坏东西的百姓却没地方说理去。” “我们王大人为了这事苦恼很久了。也就是这段日子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江湖人入城,先一人先交五两银子。若是在城中打了架,这五两银子便当做赔偿交给被波及到的百姓。若是在城中安分守己,则在出城之时,可凭着入城时所拿纸条将五两银子换回来。” 方守说到这里一顿,忍不住回头看向了那两个门吏,道:“此举试行几天,效果还不错。王大人便派了他们两个单独负责。却没想到,竟会演变成这样。还望几位见谅。” 方守说到这里,又是作了一揖,看上去饱含歉意。 -- 第293页 沈修、夏冬和彼方对此没有表态。 叶殊则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反问道:“你觉得你这话我们会信吗?” 方守闻言一顿,站直了身体,带着几分试探之意,道:“诸位若是不信,大可自行查探一番。想来诸位定然有那本事查清这事,不是吗?” 方守这试探并不算隐晦,叶殊四人皆听出来了。 只是沈修和夏冬两人丁点反应皆无,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叶殊却是一笑,转头看向了彼方,张口便问道:“大统领。不知您觉得如何?是否要到衙门找那知县问个清楚,说个明白?” 彼方闻声转头看了叶殊一眼。 因着有帷帽上的黑纱隔着,他其实也看不太清楚叶殊的表情。只是莫名地觉得,她此刻定然是在笑着的。 彼方只沉吟了一瞬,便抬手撩起了帷帽的黑纱。 他也不管方守被他的白色面具吓了一跳,径直看向了叶殊。 瞧见她确实笑意盈盈,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彼方便点了头,道:“可以。虽然我等此行目的并非管闲事。但路见不平,还需替陛下管上一管。” 彼方这话并没有避着人说。 实际上,因着叶殊的那声“大统领”,彼方现在就是在说给周围的人听的。 怎料,哪怕这里是距离京都较近的小县城,那也只是一个小县城。 躺地上起不来的守卫们听懂了“陛下”是指当今圣上。可除此之外,他们却不知道所谓的“大统领”究竟是什么大统领。 以至于放眼望去,除了一个方守外,其他人尽是一副茫然模样。 其他人这反应,倒是出乎彼方、夏冬和沈修的预料。 唯独叶殊神情自然,只是看着方守,对其他人的反应视若无睹。 沈修三人的常驻地点乃是京都。至于其他地方,虽然他们或多或少也有去过,可大多都只是路过而已,并未长久地停留。 因此,他们自然也就不知道,对于民间来说,御锦卫就是御锦卫,什么内司外司,什么侯爷大统领的,他们统统都不知道。 叶殊倒是清楚这一点。不过方守明显是个聪明人,而且还是一个身处官府的聪明人。 叶殊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喊出“大统领”这个称呼。赌的便是方守知道什么人才可以被称为“大统领”。 而现在看来,叶殊赌对了。 方守听完叶殊和彼方这寥寥几句,已是心中一震!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了叶殊和夏冬两人腰间的长刀。 待到确认了叶殊和夏冬两人手掌之下的刀柄末端确实是个虎首样式后,方守登时脚一软,整个人跪趴在地,声音里带着颤音,道:“草……草民拜见几位大人!我等不知诸位御锦卫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大人们恕罪!” “什么?!御锦卫?!!”“怎么会是御锦卫?!”“天啊!该不会要死了吧?!” 随着方守话音落下,守卫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带着惶惶不安的情绪,一下子就冷静不起来了。 方守这一拜,将沈修他们的注意力都给引了回来,与叶殊一样低头看着方守。 只是沈修三人仅仅只是看着,而叶殊却是轻笑一声,道:“恕罪?想得倒是挺美的。袭击朝廷命官,还试图使用弓箭。你说,这是能恕罪的吗?” 那些守卫闻言心里拔凉,纷纷生出了懊悔之感。 不过,他们对下命令的小队长倒是没什么怨恨的想法,反倒对引起这事的两个门吏生出了怒意。纷纷对他们怒目而视,吓得他们两个一动都不敢动,老老实实地装死。 这事真要论起来,跟方守的关系并不大。 毕竟,事情不是他惹出来的,攻击的命令也不是他下达的。 可到了此刻,他却还是强压着心里的害怕,朗声求情,道:“都说不知者不怪,还望大人们高抬贵手。” 第167章 拜见大人 方守这话虽是在辩解,可又透着祈求的感觉。 叶殊四人没什么反应,倒在地上的守卫们却有不少露出了感激之色。想来若是这一次他们能够幸运地活下来,必然会方守言听计从了。 看透这一点的叶殊四人只是垂头看着方守,皆没什么兴趣去管他的这点儿小心思。 只不过,现在沈修三人也就罢了,叶殊却还站在众人的最前边。 沈修他们不开口,叶殊只好接过了交流的重担,当即便嗤笑一声,道:“好一句‘不知者不怪’啊。” 叶殊言罢,转头就对着彼方一笑,语气愉快地提议道:“大统领,既然这位方师爷如此大胆,不如就让他带我们去找此地知县吧。不知您意下如何?” 彼方瞧着叶殊那显得十分欢喜的模样,面具后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当即应道:“好。” 彼方刚应完话便想起来,现在叶殊将他是御锦卫内司大统领的身份给爆了出来。那也就意味着,等会儿叶殊不管有任何计划,都得显得以他为先。 换而言之,他等会儿可能需要跟叶殊完美配合,才能确保这出戏能够继续唱下去。 可他……真能跟叶殊完美配合吗? 彼方心里头不确定地想着。 为了保险一点,他干脆又在叶殊即将转回脑袋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叶司承,此事你全权办理即可,无需一直询问于我。” -- 第294页 彼方这话说得语气冷淡,给人一种似乎有些不悦,又似乎只是随口这么一说的不确定感。 方守等人听了,只觉得这大概是人家大统领平日里事情忙,压根就不屑搭理他们这件小事。 尤其是在回想起从刚才到现在,彼方基本都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之后,他们更觉自己这猜测猜对了。 而叶殊三人则瞬间理解了彼方的意思。 叶殊一眨眼,对着彼方抱拳行了一礼,道:“是,属下遵命!” 应完了声,叶殊也不等彼方应答,转身就对着方守道:“起来,带我们去见你们的知县。” 方守见她说走就要走,当即一愣,心中有些慌,却还是应了一声“是”,便站起身来,老老实实给叶殊他们带着路。 叶殊四人走时连他们的马儿都牵走了。 依旧躺在地上起不来的守卫们一开始还遥望着叶殊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叶殊四人的身影消失不见,那些守卫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群人似乎没人管了! “我们……是不是不用死了?”一片安静之后,有人忍不住小声问着。 众多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也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来。 只是他们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松了口气,总觉得自己至少暂时不用死了。 方守来时有些赶,所以才特意骑了马儿过来。 可现在回去,他们并不着急不说,一路上人多,他们的马儿也多。若是当真要骑马回去,只怕容易伤到人,还更费时间。 因此,最终叶殊一行人皆是牵着马儿往前走的。 在方守的带领下,叶殊他们没过太久便到了衙门口。 叶殊抬眼看了看那县衙的大门,又回头瞥了一眼方守,似笑非笑地道:“不错嘛,竟然没有耍心眼。” “大人说笑了,草民怎敢。”方守赔着笑说完,便十分自觉地走上前去敲开了县衙的大门。 他原本是准备等门开后便让人去喊王永华的。未曾想,这大门一开,穿着官袍的王永华便探头往外望。 看见方守时,王永华瞬间一喜。 可他刚准备说话,便又瞧见了站在方守身后不远处的叶殊四人。 王永华瞬间惊了,立马从衙门里头跑了出来,对着叶殊四人行礼,高呼道:“下官平流县知县王永华,拜见诸位大人!” 叶殊四人顺着王永华这一拜而低头看他。 叶殊又抬眼看向了方守,轻笑一声,道:“王大人的消息可真灵通啊。” 方守闻言将脑袋低得更低了,并未出声应答。 虽然实际上确实并非他通风报信,可他也确实放任了周围的人先行一步过来告知知县。更何况,对于上位者来说,只怕压根就不在乎到底是不是他通风报信的。 方守察觉到了叶殊话里那若有若无的危险感,可知县王永华却明显没有他那般敏锐。 在听得叶殊这般说后,王永华抬头就是一笑。 他躬身站着,喜滋滋地道:“多谢大人夸赞!下官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可好歹也是父母官。对于自己管辖之地里头的事,还是有用心去听去看的。” 王永华这话应得自然,叶殊四人却是齐齐看了他一眼,心里琢磨着他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傻。 最后还是沈修不耐烦去辨认了,张口便问道:“你既然说你有去听去看。那你可知,你们平流县的门吏要收我们一人五两银子当入城费?” 王永华刚准备点头,可头都抬起来,他却又愣住了,诧异地问道:“诶!不是说是一人十两银子吗?” 王永华问着,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方守,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可惜,方守却没有去看王永华,而是带着相似的惊讶之色,抬头看向了叶殊他们。 方守那目光中带着困惑,却并没有问出声来。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偏头看着沈修他们,以此来表达自己的疑惑。 王永华见状若有所悟,也跟着看向了沈修他们,眼中也多了些许怀疑的神色。 沈修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干脆给他们解释了一句:“一开始他们报价五两。我们不给,还跟他们辩解。他们便威胁我们,说是每个人不给十两银子便要送我们进牢房,锁琵琶骨,断手脚筋!” 沈修说到这里情绪又有些暴躁了起来。 只因他突然想到,那两个门吏威胁他时可是相当熟练了!这岂不是代表着,已经有了不少受害者了?! 那是否真的已经有人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而被他们抓进了牢房里挑断手脚筋? 一想到这种可能,沈修的神情便凝重了起来。 他一抬头,正想问问王永华是否真的有人因为这种事而被抓起来了。结果却对上了王永华那怀疑不减的目光。 “……你看着我做什么?”沈修的语气有些冲,眉头更是皱得紧紧的。 这模样落到了王永华的眼中,瞬间让他更加觉得沈修他们可疑了。 王永华没正面跟御锦卫打过交道,也不知道御锦卫那标志性的虎首刀是个什么模样。可他却知道一点——御锦卫,通常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刚刚他的质疑是下意识的,也没想着叶殊他们会不会回答。 可当沈修当真解答了他的疑惑后,他反而更加怀疑起沈修是不是冒牌货了。 -- 第295页 毕竟,按照传说中御锦卫那动不动就拔刀子,所到之处血水横流的行事作风。刚刚回答他的质疑的,明明应该是挥手一刀才对呀! 再加上沈修说完后,神情瞧着又有些不对了。这让王永华不得不怀疑他真的是个冒牌货。 沈修搞不清楚状况,就在他身边的叶殊却是在眨眼间便将王永华的想法给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先是转头看了一眼身旁仍然满头雾水的沈修,才无奈地一摇头,伸手拿出了自己的腰牌往前一伸。也不给王永华,只是就这么伸到了他的眼前,冷声道:“看清楚了?” 王永华被叶殊这举动吓了一跳。 听得她这般问,王永华才定眼看向了令牌。 瞅着上头那鎏金的“御锦卫”三个字,他刹那间放下心来。可紧接着,他便又意识到自己刚刚怀疑了一个御锦卫! 王永华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立马赔着笑,道:“看清了看清了!下官看清了!是下官有眼无珠,误会了几位大人,还望诸位大人见谅。” 王永华连连道歉。 沈修瞧着叶殊这举动,又听着他这话,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了。 “好啊,原来你刚刚是在怀疑我啊!”沈修说着,看上去有些气呼呼的,可实际上却并不是很生气。 毕竟,他们四人就跟凭空冒出来的一般。若是王永华当真连一丝怀疑都没有,便信了他们真的是御锦卫,那沈修倒是要怀疑一下对方这个知县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了。 可,沈修没生气,王永华却是冷汗流得越多了。 沈修四人现在在王永华看来,那就是会随便杀人的御锦卫! 王永华可不想惹得他们凶性大发,来个血洗衙门!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后果,王永华便忍不住一抖,赶忙张口想要再认个错。 可他的嘴才刚刚张开,叶殊便已经手一转,边收回了腰牌,边对沈修问道:“你气啥?你本来也不是御锦卫,他的怀疑没错呀。” 沈修被叶殊这话说得一愣。 在转头看向叶殊的瞬间,他脸上的气恼之色尽消。转而抬手挠了挠脑袋,略显尴尬地道:“我也……没气呀。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已经有人被他们挑断手脚筋关起来了而已。” 叶殊闻言没有应答,而是转头看向了王永华。沈修、彼方和夏冬见状也随之转头看去。 而被四人看着的王永华立马会意,摇着头,应起话来掷地有声,道:“没有!下官可以保证,县衙的牢房里并无被挑断手脚筋的人!” 第168章 请吃饭 平流县这事,叶殊原本是打算找到知县后再旁敲侧击一番,套出真实情况的。 奈何现在这情况来看,知县王永华分明就是已经收到消息了。即便他当真是与那两个门吏串通好了的,叶殊他们现在也未必问得出什么来。 因此,对于沈修的问题,王永华回答得信誓旦旦,可叶殊却并不怎么在意。 毕竟王永华的话可不可信还不一定呢。 叶殊看着王永华思考了一瞬,忽而便露出了笑意来,道:“王大人既然敢应得这般果断,想来所言必然不会有假。” 方守闻言下意识地看了叶殊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更多的却是若有所思。 不过,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了头看着地面,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沈修、彼方和夏冬三人也下意识地看了叶殊一眼,同样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地看向了王永华。 而王永华一听叶殊这话顿时松了口气,立马应道:“大人所言极是!在大人们面前,下官怎敢作假!” “嗯。”叶殊点了一下头,又故意打量了一下王永华,才道:“既然王大人也是被底下的人愚弄了,不如这事就交给王大人来处理了。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 王永华整个人瞬间放松了下来,连忙应道:“下官愿意!下官愿意!这事本就是下官的疏漏,下官自当严查此事!必定会给大人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好!我等便等你的交代。”叶殊应着,眼中还露出了赞赏之色。 看得王永华隐隐有些激动,只觉得自己似乎有可能受到赏识了!说不定还能就此搭上御锦卫这根线,从此官运亨通! 叶殊却没去管王永华是何反应,转头便对着彼方问道:“大统领,此事既然已经由王大人接手了,我们不如先去找家客栈住下吧。” “好。”彼方对此没有异议,十分配合地应下了。 叶殊、沈修和夏冬三人得此应答,立即牵着马转身,准备往刚刚过来时瞧见的那家客栈走去。 只是,他们才刚转过身来,听到他们这谈话的王永华便眼睛一亮,立马快步上前。 他也没敢伸手拦,只是高声呼喊道:“诸位大人请留步!诸位大人……诸位大人难得来一次平流县,此乃下官及平流县百姓的福气!所以,不知诸位可否赏脸,让下官宴请诸位,一尽地主之谊?” 王永华这话说得透着忐忑感。可他却依旧期待地看着叶殊四人,明显是真的十分想要宴请他们了。 彼方、夏冬和沈修都没开口。 一来他们也都明白。这种走到哪,便被哪里的人请吃饭的事。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是他们大杳官场的传统了。 -- 第296页 若是他们不让对方宴请,除非是当真有不可抗的原因,否则的话,那便是跟对方不合的表现。 二来嘛,叶殊突然间便信了王永华的话,那分明就是另有目的的表现。 他们也不确定叶殊的计划里需不需拖住王永华。因此干脆不出声,直接交给叶殊来决定了。 而叶殊则是在王永华将话说完后便看向了他。故意露出了犹豫的模样,之后也没理会王永华,而是转头对着彼方道:“大统领,您觉得如何?” 叶殊一句话问完,却不等彼方回答,便又往他身边走近了一点。用着足以让王永华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大统领,我们先前进城门时已经跟王大人的人闹过矛盾了。现在若是拒绝,只怕不是很好。人家毕竟是地头蛇,不如就同意了吧?” 叶殊一说完,便又立马退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看着彼方,等着他的回答。 突然成了“地头蛇”的王永华则是目光复杂地看了叶殊一眼。虽然很想否认自己是地头蛇,可他也知道自己压根没这资格出声。 最后,王永华只好跟叶殊一样看着彼方,等着他的回答。 而彼方一听叶殊这话,便知道她需要的是怎样的回答了。然而,彼方却没有立即应答,而是抬头看了一眼王永华。 王永华立马露出了笑容,试图让彼方感受到自己的期待。 可彼方却只是默默地收回了目光,又看着叶殊道:“下不为例。我们是御锦卫,除了陛下外,无需在意任何人。” “是!属下知道了!”叶殊一抱拳,应话应得响亮。 可她心里头却没琢磨明白。彼方这后头的话,到底是为了配合自己才说了的,还是当真想告诉自己这一点。 她这念头也只是浮现出了一瞬,便被她压在了心里。待到转身看向了王永华时,叶殊已然只剩下淡淡的不悦模样。 那神情,就好像是因为王永华而挨了训,所以看王永华不顺眼一般。 “王大人,还不赶紧带路?”叶殊的语气淡淡,目光也变得冷淡起来。 旁观了全程的王永华见状苦笑一声,也没敢在这时候表示歉意。只好麻溜地让人先走一步去布置,自己则带着方守亲自给叶殊四人领路。 王永华带着叶殊四人去的,自然是这平流县最好的酒楼。虽然比起京都的顶尖酒楼来还是差了点,可装潢和饭菜还是挺不错的。 王永华派来准备布置的人直接要个了雅间。 王永华一进去,便殷勤地邀请叶殊他们入座。甚至还主动帮他们倒着茶水,一点儿也不觉得做这等仆人的活计有何不妥。 不过,瞧着王永华的叶殊几人却明显并不欣赏他这举动。 彼方带着面具,外人也瞧不出他的神情变化。 夏冬低头喝茶,思索着等会儿找个什么借口去找暗探问消息的好。 叶殊则微微蹙眉看着王永华,也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沈修忍不住,伸手将王永华给拽住了,道:“行了行了。我们又不是没有手脚,你们两个一块儿坐下吃!” 沈修这话说得顺口,王永华听着也没觉得有何不对。唯有方守怔了一怔,惊讶地多看了沈修一眼。 在确认了沈修刚刚话里的“你们”是指王永华和自己后,方守立马摆手拒绝道:“多谢大人好意。不过,草民乃是一介白身,怎能与诸位大人同坐?多谢大人抬爱了,草民就在外头候着便是。” 方守这拒绝十分干脆,明显是真的不想要留下来一起吃饭的。 沈修闻言也没想勉强他。可未等他开口,便听叶殊轻笑一声。 众人顿时循声看向了叶殊,却见她正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口中却是对着方守说道:“什么抬爱不抬爱的,说到底还不是方师爷不想给沈大人这个面子。” 叶殊这话,可大可小。 若是用在她和沈修身上,自然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可落在方守身上,那可就有变成蔑视朝廷命官的嫌疑了! 方守那想要后退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他的额头冒着细密的冷汗,脑筋飞速转动着,思考着所有应对之策。 很快,方守便露出了一抹苦笑,对着叶殊行了一礼,道:“大人无需如此。能与诸位大人同桌而食,这本就是草民的荣幸。只要大人有此命令,草民欢喜都来不及的。” 方守这话一出口,在王永华、沈修和夏冬三人听来,只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可短时间内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叶殊和彼方听出了他这番恭敬话语里藏着的不满,也听出了他并不想正面与他们硬抗。 否则的话,方守也就没必要又是“荣幸”又是“命令”的,以如此绵软委婉的方式,来暗暗表明自己的郁闷和恼意了。 只不过,彼方听出来后却没想去计较在意。比起方守这事,他现在更在意等会儿自己该怎么吃饭。 因此,最后也只有叶殊抬手一指夏冬身边的位置,应了方守的话,道:“很好。那方师爷赶紧坐吧。” 方守闻言下意识地顺着叶殊所指方向看了过去。刚瞧见了那位置和位置旁边的夏冬,便听叶殊忽然间大声说道:“夏冬!你怎么又喝那么多茶?!等会儿又拉肚子可别再找我拿药!” 方守等人因着叶殊这突然冒出来的话,下意识地转头又看向了叶殊。 -- 第297页 而刚将茶杯递到嘴边的夏冬却是一愣,下一刻便明白过来叶殊的用意了。 他立马不好意思地一笑,又大口地喝了一口茶,才放下了茶杯应道:“头儿,我这不是渴得很嘛。想来应该没事的。” 叶殊一听这话便知夏冬明白过来自己的意思了。 她的心中笑意满满,人却故意露出了不满的神情,道:“你这句话一路上说过多少次了?可次次喝完都拉肚子!就这样了,你怎么就不能少喝一点?” 夏冬闻言一撇嘴,带上了几分委屈,道:“可是头儿,茶这么好喝,若是不能喝茶,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宁愿为了一口茶多跑几趟茅……嘶房。” 夏冬说到最后,忽而便皱起了眉头,手也跟着捂上了肚子。 他体内的内力一运转,额头便逼出了一层细汗。再配上他那龇牙咧嘴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副疼得直冒冷汗的模样。 饶是沈修心里知道叶殊他们多半是在演戏,现在瞧着夏冬这样子,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样了?” “嘶!不行,说来还真就来了!大统领,头儿,我我我我我先去一趟茅房了!”夏冬说着,一手捂肚子一手撑桌子。 话音一落,他甚至不等彼方和叶殊应声,便已经转身往门边走去了。 第169章 家家有余钱 夏冬去时速度很快,竟也没忘了关上门。 屋内的方守和王永华听着外头隐隐传来的夏冬询问茅房所在地的声音,心中既惊讶于当真有人喝茶会闹肚子,也有些担心夏冬不认识路,等会回不来。 王永华没想隐藏心中忧虑,转头便想问一问叶殊他们,看看是否需要派一个人去照看一二。 可未等他彻底回过头,便听到叶殊恼怒般地道:“哼,我就知道会这样!大家都不用等他了,开席!这一次本官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不可!” “啊?”王永华惊愕地回头,瞧着叶殊那气恼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位……大人。现在开席会不会不大好?” 夏冬这一走,再加上叶殊那来得有些奇怪的发怒,沈修和彼方已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因此,此刻王永华这问题一出,回答他的并非是叶殊,而是沈修。 只见沈修轻笑一声,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没事没事。他现在走,肯定已经有我们不等人的心理准备了。你们尽管开席就是。” 王永华一听这回答顿时蹙了一下眉,还是有些迟疑。 方守注意到这一点,忍不住闭上眼睛无声一叹。 再次睁眼时,他便已经像是已经认命了一般,也不再琢磨着要走了,而是轻轻地扯了扯王永华的衣袖。在他回头看过来时微微一摇头,示意他莫要再反驳。 王永华虽然自个儿不太懂看人眼色,可他却信任方守。 在瞧见方守表态后,王永华顿时将自己的那点儿想法给压了下去。再回头时,便是按照叶殊和沈修所说的,吩咐人上菜开席了。 那一道道的菜被端了上来,同时拿上来的还有两壶酒。 送菜的人是店小二,可方守担心对方没见过这等场面,倒酒会手抖。于是干脆自己拿着酒壶为叶殊他们斟酒。 为了防止叶殊他们又像刚刚王永华倒茶时那般拒绝,方守拿着酒壶起身时还不忘解释了一句:“诸位大人。我们平流县较小,百姓都没见过什么贵人。此次还是由草民为诸位大人斟酒,也免得他们不懂事冲撞了诸位大人。” 方守说完特意停了一下,在发现叶殊他们确实没有阻拦拒绝的意思,这才拿起了酒壶挨个给他们倒酒。 可,叶殊他们虽没拒绝,却都不约而同地盯着方守看。 看得方守控制不住地生出了紧张感,那走到彼方身边的脚步也跟着显得有些僵硬起来。 离他最近的彼方见状没有说什么,只是忽而起身走到了旁边自己的包袱前,从中拿出了另一个面具。 他快速地将脸上的面具换成了自己平日里戴的那一个,这才又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前坐下。 方守一开始看到彼方走开时还有些懵,以为是自己哪里惹对方生气了。直到看到对方摸出了一个面具来,他才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方守赶忙趁着对方不在,少了一个人看着自己以至于压力变小的时候将酒给倒满了。 当彼方坐回位置上的时候,方守已经走到了叶殊的身边给她倒着酒了。 清澈的酒水从壶口流出,落入了白瓷杯子里。酒的香味瞬间散发开来,令在场众人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口气。 方守倒完了叶殊的酒,又拿着酒壶走到了沈修的身边给他倒酒。 而叶殊却已经拿起了酒杯置于鼻子前嗅了嗅。 她的眼睑微敛,神情看上去似乎是在享受这酒的香味。 当方守倒完了沈修的酒,给坐在沈修旁边的王永华斟酒时,叶殊已经一抬眼,对着王永华笑盈盈地问道:“这酒一闻便知是好酒。王大人,你们平流县的酒,都这么好吗?怎么以前未曾听旁人提起过?” 王永华闻言喜滋滋,当即便带着几分邀功的感觉,道:“大人有所不知。此酒并非酒楼的酒。而是下官珍藏多年的佳酿,名唤幽泉。下官一直不舍得喝。唯有这次难得遇上诸位大人,才特意带了过来与大人们共饮。” -- 第298页 方守听着王永华这话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对他这话发表意见。只是继续默默地给他倒完了酒,才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前,拿起夏冬的杯子,给他也倒了一杯留着。 王永华话里的自豪感太过强烈。沈修本是不打算碰酒的,现在被他这么一说,便也拿起了酒杯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子浓烈的酒香,刹那间便已口舌生津。 果然是好酒,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沈修心中随意地想着,看着那清澈的酒水,头一低,唇便凑到了酒杯旁边。 他刚刚小抿了一口,还未来得及品尝滋味,便听到叶殊惋惜地道:“可惜,我们御锦卫是不能随便喝酒的。” 沈修的动作一僵,一口酒含在口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默默地转过了头看向叶殊,拼命眨着眼,一副无辜的神情。 正看着自己的酒杯,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神情的叶殊察觉到身旁的视线,一偏头便对上了沈修那透着几分求救感觉的目光。 叶殊先是一愣,不太明白沈修这是想表达什么。待到她瞥了一眼沈修此刻的动作后,才忽而明白了他这是怎么了。 叶殊登时忍俊不禁,笑容也一下子真切起来了。 她抬手将自己手中的那杯酒放到了沈修的面前,又接着笑道:“不过,王大人的一番心意我们也不好辜负。正好沈大人不是御锦卫,不如就由沈大人代表我们与王大人共饮吧。” 沈修闻言心里一松,这才将口中的酒给咽了下去,砸吧了一下嘴,笑道:“我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王大人以为如何了。” 王永华正瞧着叶殊和沈修两人若有所思,现在被沈修这么一问,他立马笑着应道:“下官也没问题。承蒙诸位大人赏脸,下官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位沈大人,请。”王永华说着举起了酒杯,顺着叶殊刚刚的称呼敬了沈修一杯。 安静坐着的彼方看着他们这一幕,面具后的眉头蹙了起来。他看了看沈修,又瞧了一眼叶殊,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叶殊没发现彼方的情绪变化。 她在看着沈修和王永华各自干了一杯酒后,便拿起了筷子,转头意思意思地对着彼方道:“大统领,不如就此开席?” “嗯。都吃吧。”彼方点头,伸手拿起了筷子,率先夹了一筷子的肉。叶殊等人才一起跟着开始夹菜。 这赶了一天的路,叶殊他们是真的又累又饿的。 哪怕叶殊答应王永华的宴请是有其他目的,此刻也只忙着先填饱肚子。 不过,叶殊也并未等到完全吃饱才开口。 她先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感觉没那么饿了,便摆出了一副闲聊的架势,道:“王大人,你们县城里的伙食看上去还挺不错嘛。这有肉有菜的,就是不知普通百姓的家里又是什么样儿的?” 王永华闻言却是露出了一副自豪模样,道:“回这位大人的话。下官不才,却也一直都努力做到最好。我们平流县的百姓大多勤奋,再加上前段时间对江湖人的限制初起成效。百姓们家里虽说做不到顿顿吃肉,可也不至于一年到头不见荤腥的。” 听到王永华这话,叶殊三人却是惊讶了,下意识便多打量了王永华几眼。 这“能吃饱”跟“偶尔能吃上肉”,那可是两个档次的生活水平啊! 虽说他们大杳的皇帝大多励精图治,可还是有不少地方的人需要精打细算才能确保不断粮和饿不死。 而现在,他们面前的平流县知县却跟他们说,他这县城里的人都偶尔能吃上肉? 沈修倒也就罢了。他一个大理寺丞,平流县的民生问题他顶天了也就只是看个热闹而已。可叶殊和彼方却上了心了。 这王永华虽然给他们的感觉有点憨有点直。可若是对方真有本事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那可就是个值得举荐给赵恒衍的宝了! 因着这一点,彼方难得的开口了,问道:“说说看,你们这平流县的百姓都是做什么活计为生的?” 这谈话对象突然从叶殊变为了彼方,王永华控制不住地有些紧张了。 他也没敢迟疑,张口便道:“大多都是做些小吃食和简单的手工制品罢了。也有几个富商在做布匹、药材等生意。” 王永华这番话也是根据平流县百姓的现状总结出来的。 彼方带着面具,王永华看不出他的神情,可叶殊和沈修却没戴呀。 王永华这回答太过笼统,也压根没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在。 叶殊和沈修听得下意识地一蹙眉,明显是对他这话感到不太满意。 王永华也不是真傻。他一瞧叶殊和沈修这神情,便知自己这回答不太好。 因此,无需叶殊他们再行追问,王永华便主动补充起细节来,道:“不过,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最开始的话,还是珍宝阁的一倾公子给下官出的主意。以减少十年商税为条件,换珍宝阁来我平流县开店。” “下官当初听了方师爷的话,赌了这么一把。最后,我平流县往来人群果然增多,百姓挣的也就多了起来。” 王永华回想着这一切的变化,还转头对方守投以感激的一笑。 第170章 住我家 王永华说起这事来,最庆幸的还是当初听了方守的劝。 可对于叶殊、沈修和彼方三人来说,他们在意的地方则是在珍宝阁。 -- 第299页 沈修一口肉咬下去,脑海中却在琢磨着王永华所说的话。 最终,他忍不住出声问道:“王大人,这珍宝阁我知道。他们本来就喜欢在咱大杳遍地开店,会跑你这里来也不奇怪。可一倾公子又是什么人?” 王永华闻言立马回神,应道:“哦,是这样的。听闻那个一倾公子乃是几年前被珍宝阁的东家救回来的。因着本事不错,又想报恩,于是珍宝阁的东家便给予他珍宝阁的‘公子’名号,让他负责京都这一带的生意。” 王永华这么一说,叶殊几人的疑惑虽是解了,却也愈发觉得这个“一倾公子”不简单。 珍宝阁从很久以前开始便是大杳境内出了名的百宝店了。 没人知道珍宝阁的总店在哪里,只知道珍宝阁的分店随处可见。就连御锦卫的内部资料,也只得出一个“疑似无总店”的结论来。 而珍宝阁里所卖的东西,更是因地而异。 就好比京都里的珍宝阁,所卖的多是赏玩类贵重物品。而叶殊所去过的其他地方,也有卖粮食、布匹甚至家具的。 这样一个涉及范围十分广泛,还热衷于遍地开店的店。所选管事之人必然偏向于全能,否则也应付不来各行各业的领头羊的排挤。 想到这一点,彼方难得的对这个一倾公子多了些许兴趣,出言询问道:“王大人,不知那位一倾公子是否还在你们平流县?” 彼方这话问得坦坦荡荡,压根不在意自己试图拉拢一倾公子的想法被人看透。 事实上,珍宝阁先前的五位公子,朝廷也不是没有尝试拉拢过。只可惜,最终结果都不尽人意。 现在这悄无声息地又冒出了一个一倾公子来,彼方虽知多半是不会有收获的,却还是想要试上一试。 而王永华听到彼方这问题却没想太多,张口回答道:“回大人的话,一倾公子约莫半个月前还在我们平流县,后来就不知道去往何处了。” 彼方一听这话顿觉惋惜。正想再问,却听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叶殊抬头就冲着外头喊了这一句。 房门立马被推开来,夏冬探头往里一望,对上了叶殊他们看过来的目光。他顿时露齿一笑,边伸手挠头边挤进了门内,道:“头儿、大统领,我回来了。” 彼方闻言没开口,叶殊则是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如何?” 夏冬闻言抬眼跟叶殊对上了一眼,继而笑眯了眼,转身关门后走向了桌子,应道:“还好还好。虽然马虎了点,但现在没什么事了。” 夏冬这话一出口,听在王永华和方守的耳中只觉得用词有些奇怪,却没听出来到底是哪里奇怪了。 与之相反的,则是叶殊三人瞬间听懂了夏冬那隐晦的意思——王永华为人马虎了点,但并没有说谎。 弄清楚这一点,沈修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他倒不是有多喜欢王永华这人,而是单纯地为使坏之人并非朝廷命官而感到庆幸。 虽然识人不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但至少比本身就坏透了来得好些,不是么? 沈修这般想着,看王永华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善意。 同时,他也没忘记夏冬溜走时用的借口,当即便开口帮忙圆谎,道:“现在没事就好!你以后少喝一口茶,现在赶紧吃饭吧!” “嘿嘿,会的会的,我肯定少喝一口。”夏冬笑着,应沈修的话都留了个心眼,只说了“一口”。 言罢,夏冬又低头准备拿筷子,却一眼便瞧见了那杯酒。 他顿时眼睛一亮,抬手去拿酒杯,口中则是惊喜地道:“诶!有好酒!” 叶殊抬眼瞥了夏冬一眼,语气凉凉,道:“御锦卫在外不得饮酒。” 夏冬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向了叶殊,目光中带着些许怨念。可最终却只是轻叹了一声,便认命般地将酒杯往旁边一放,惋惜地道:“哦。那我还是喝汤吧。” 夏冬说着拿起了碗和汤匙,又特意看了叶殊一眼。见她没有反对,这才伸手舀了碗汤喝着。 因着夏冬这一打岔,彼方他们也没再继续谈论一倾公子的事。而是就这么揭过了此事,转而聊起了其他的民生之事。 可惜,一番谈论下来,叶殊几人却发现,这位王永华王大人能力平平,只算是在及格线上罢了。 对方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善于纳谏——所有把握不准的地方,一律交给方守决定。 知道了真正有才之人乃是方守后,饶是彼方刚刚还想为赵恒衍寻找良才,此刻也息了深聊的心思。 他们大杳也是有科举制度的。 若是王永华有此才能,彼方还会怀疑一下他是受人陷害,才会在一个知县位置上蹉跎岁月,进而生出不介意当一次伯乐的想法。 可换成是方守的话,那一切又不同了。 方守虽是一介白身,可从他频繁出现在王永华话里的情况来看,他确实是个人才。彼方毫不怀疑,只要方守想,那他定然有这本事一路考上去。 换而言之,方守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师爷,想来应当是对当官没什么兴趣了,彼方也就懒得浪费口舌了。 彼方这一点儿想法,在场众人都没有察觉到。 只因这晚饭一吃完,王永华便开始热情地邀请叶殊他们去县衙住了。而叶殊他们自然是拒绝的。 -- 第300页 先不说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宜被外人知道,所做之事须得万分小心才是。单说他们还准备由明转暗这一点,他们便不可能自找麻烦地住进县衙里。 奈何,王永华还是觉得住客栈太过委屈叶殊他们了,坚持要将叶殊几人请到县衙去住。 双方僵持之下,叶殊都快要忍不住搬出御锦卫的架子来拒绝对方了。方守却突然轻叹一声,似乎忍无可忍地开口了。 “诸位大人。”方守先是喊了一声,见其他人都看向了自己,他才浅笑着道:“我们大人是担心客栈简陋,怠慢了诸位大人。所以才希望诸位大人能够住进县衙的。那样一来,至少诸位大人也能睡个好觉。” “这个我们知道。”沈修原本还以为方守要说什么呢,结果却听到了这等与王永华刚刚所说的没什么区别的话,他便将刚刚拒绝王永华的话又给说了一遍。 “可是我们不在乎。县衙虽好,可终究也是县衙。我们只是路过而已,住进县衙成什么样子?再说了,若是这事传回京都,只怕回头我们还得挨陛下的罚呢。” 沈修为了让王永华死心,这话完全就是往严重了说。 叶殊三人也不出声纠正,就这么仿佛是默认了一般,看得王永华又着急起来。不过,他最后又被方守的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给安抚了。 “沈大人说得是,所以草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方守顺着沈修的话说着。 言罢他又稍稍等了一下,见叶殊他们没人有抢话的意思,才道:“我们大人说来说去,也是怕诸位大人在客栈里住得不舒服。可大人他在这平流县又没有宅子,所以才想请诸位大人住到县衙去。” “但,草民乃是本地人。若是诸位大人不嫌弃,可以住到草民家中。”方守这话分明透着几分讨好的意思,可偏偏由方守说出来时,叶殊他们却完全没有他想要讨好人的感觉。 甚至在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王永华那连连点头的赞同模样后,他们还莫名地体会到了一点儿方守的无奈感。 唉,都是为了他家大人呢。 不知不觉间对方守生出了些许同情的沈修也没再想也不想便拒绝,而是回头看向了叶殊和彼方,等着他们两个做决定。 而叶殊还在思索之中。 这趟出门,虽然不是她第一次出门,却是她第一次作为御锦卫内司司承出远门。 因此,叶殊其实也不太清楚。像现在这种情况,自己究竟是应该点头同意,还是出于安全和保密直接拒绝对方。 心中不决,还没什么可参考的东西,叶殊最终还是转头看向了彼方,出声询问道:“大统领,您以为如何?” 彼方循声看向了叶殊,瞧见她眼中一丝犹豫之色,转念间便明白了她为何突然问自己。 彼方眼中瞬间多了一丝笑意,带着几分教导的感觉,道:“我们御锦卫,遇事以陛下为重,以陛下的命令为重。执行任务期间,更是需要杜绝所有不必要的事。但是,现在并非执行任务期间,所以……” 彼方说到这里,转头将目光落到了方守身上,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突然间被客气对待的方守吓了一跳,赶忙摆摆手,道:“诸位大人愿意在草民家中留宿,乃是草民的福分!草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嫌麻烦!倒是希望诸位大人不会嫌弃草民家中简陋才是。” 夏冬见叶殊他们将行程定下来了,这才伸手一拍方守的肩膀,灿烂一笑,道:“嘿,你不用太担心。我们全都很随便的。只要有床有被子就成,定然不会为难你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忙活其他去了,所以只有一章_(:з」∠)_ 第171章 分房 叶殊四人无异议,王永华也便没再就此事争论下去,而是十分干脆地目送他们离开了。 现在天色已经开始黑了下来,叶殊四人先是顺着方守的安排,将他们的马儿寄放在了方守家旁边不远处的客栈里。这才背起包袱,拿上兵刃,一起跟着方守到了一间小宅子前。 “诸位大人,这里便是草民的家了。”方守边跟叶殊四人说着,边伸手敲响了大门。 那是非常急促的六声连响,待到敲完了门,方守才冲着里头喊道:“小继,大哥回来了,快开门。” 方守一句话说完便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等着。 叶殊四人却都神情微动,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门内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随后,大门极轻地响了一下,一直维持着倾听模样的方守未动,只是带着笑意,轻声喊道:“小继,我回来了。” “大哥!”方守这话一出,门内立马响起了稚童的欢呼声和开门声。 方守却并未接着应声,而是回头对着叶殊四人饱含歉意地道:“舍弟年幼,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诸位大人见谅。” “无妨。”叶殊应了一声,好让他安心。 沈修听着那小孩子特有的稚嫩嗓音便想起了自己的侄子。他登时也笑得柔和,道:“你放心,我们不管怎么说都是大人,自然不会跟一个孩童计较的。” 沈修这话音刚落,面前的大门便被人从里头打开来了。 一个小脑袋从里头探出,看到叶殊他们时明显一愣,下意识地便想要缩回门后。可紧接着他便看到了方守。 -- 第301页 那个小娃娃顿时笑了出来。 他转身使劲儿将大门推开,便从门后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方守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身上蹭了蹭,高兴却又带着抱怨地道:“大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听说今天有人闹事,你没事吧?!” 小娃娃显然是平日里跟自家大哥闹腾惯了,嚷嚷起来也不管旁边是不是有旁人在。 可方守却不能不在乎。 他先是抬手一摸自家弟弟的脑袋,便看向了叶殊四人,对着他们道:“这是舍弟方继。他年纪尚小,礼数不周,还望诸位大人莫要计较。” 方守说完,才又一次低头看向了方继,轻声道:“小继,还不拜见几位大人?” 方继看上去并不怎么怕生。 他先是顺着方守的话看了叶殊他们一眼,便松开了抱着方守的手,转身对着叶殊四人作揖,道:“草民方继,见过几位大人。” 方继看上去也就五六岁。小小的孩童,学的应当是方守以往的样子,作起揖礼来还像模像样,看上去十分可爱。 叶殊、彼方和夏冬三人见状神色都下意识地缓和了一些。 沈修则是一乐,往前走了两步到了方继的跟前蹲下。 他就这么平视着方继,笑眯眯地赞道:“小继真不错。揖礼做得很棒哦,比我家那小鬼头强多了。” 受到夸奖的方继一愣,忍不住偷偷抬头看向了沈修。 瞧着他那笑容,方继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顿时缓和多了。 他有些腼腆地一笑,道:“大人你也有弟弟吗?” 沈修听着他这问题忍俊不禁,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方继的头顶,笑道:“不是弟弟哦,是侄子。就是我大哥的儿子。他跟你差不多大,但是比你顽皮多了。” 方继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挺意外的。 不过,他却没有说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兄长。 方守回以一个微笑,便对着沈修他们道:“诸位大人,现在天色不早了,还请诸位大人入内休息。” 沈修闻言抬手顺势拍了一下方继的肩膀,对着他笑道:“那就由你给我们带路好不好?” 方继闻言露出了困惑的模样,又抬头看了方守一眼,才一点头,露出了一个笑容来,道:“好!” 方继说完便率先进了大门,叶殊四人紧随其后,方守走在最后关上大门。 叶殊几人一进屋,顿时便明白了为何刚刚方继的神情看上去那般意外了。只因方继他们家格外的简单明了。 入了大门便是一个小院。院子角落位置有一口水井。而靠墙的地方晾着一排衣服。正对着大门的地方则是一排屋子。 叶殊几人就这么一扫而过,能瞧出来的便是左手边亮着灯的屋子是个小厨房,柴堆就放在厨房门口。 剩下正对着大门的三间房则因为房门紧闭的缘故,现在也瞧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不过,单是看出的这一点东西,已经让彼方和沈修不自觉地蹙眉了。 不管这三间房间都是做什么用的,那都是三间房间。 换而言之,无论等会儿会怎么分配,叶殊都必然会跟其他人一间。 意识到这一点的彼方和沈修都生出了淡淡的后悔感觉,只觉得还不如刚刚态度强硬一些,直接去住客栈呢。 这般想着的两人正不约而同地琢磨起转道去住客栈的借口,关好大门的方守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 他对着他们歉意一笑,道:“诸位大人,我们家人少,屋子也不是很多。今晚我和小继住一间。余下两间,还请诸位大人两人一间分着住了。” 方守这话算是起了个好头。 沈修和彼方皆是眼睛微亮,刚想顺势提议去住客栈,便听叶殊满不在乎地道:“无妨。出门在外本就没那么多讲究,两人一间也挺好的。” 叶殊这话一出,沈修顿时将话给咽回去了,转而无奈地看了叶殊一眼,认命般地开始琢磨起要用借口来争取跟叶殊一屋比较合适。 彼方则因叶殊这话一愣,看向叶殊的目光都变了,多了些许心疼的神色。 只不过,因着周围光线昏暗,彼方又带着面具,一时之间倒是没人发现彼方的异常。 方守见叶殊同意,他顿时松了口气。 而后,方守又对着叶殊他们行了一礼,才道:“多谢大人体谅,草民先去收拾屋子了。诸位大人若是不介意,还请到屋里暂作歇息。” 方守说着,抬手一指最中间的那间屋子。 在见到叶殊点了头之后,方守便快步走过去推开了门房,进屋点亮了屋内的烛火。 叶殊四人进屋坐下,方守则领着方继进了这间屋子的隔间。 他们从里头柜子里拿出备用的被褥和枕头换上,又抱着换下来的东西出了门,去了隔壁两间屋子整理。 方守和方继在时,叶殊四人也没吭声,只是转头打量着四周。 现在他们一出门,沈修转头便压低了声音,道:“诶,你们觉不觉得这个方守有点儿奇怪?” 沈修这话一出,叶殊和彼方还没吭声,夏冬便先轻声应道:“是有点儿奇怪。听他刚刚那话,他们家应该是有三间卧房的,却只住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小孩子,怎么看都不大正常。” 夏冬这回答对于沈修来说刚刚好! -- 第302页 他甚至都不等叶殊和彼方说话,便立马转入了自己想说的正题,道:“没错!所以今晚我们最好也不要掉以轻心。我看不如这样,今晚我和叶殊一屋,夏冬你和大统领一屋,这样若有意外情况,应对起来也容易些。” 沈修这提议,说是出自私心,也不全是出自私心。 彼方和叶殊两人的脑子明显比较好用。两人分开住,不管是哪一边遇上事儿,也都有个人能出主意。 只不过,沈修在此基础上,趁机将自己划归叶殊这一边罢了。 夏冬并没有怀疑沈修说这番话的用意,当即便点了头赞同了 叶殊只是瞥了一眼沈修,心知他是顾及到自己跟谁住一屋都会有所顾忌,所以才干脆抢着一块住,也省得她跟夏冬和彼方住还得多方遮掩。 因此,叶殊也就同样没有开口,直接默认了这提议。 沈修见叶殊和夏冬都没反对,提起的心一松,又转头看向了彼方。 却没想到,这一转头,沈修便对上了彼方那带着怒意的目光! 刹那间,他汗毛炸起,只觉得一股子危险感萦绕在周身! 诶?!这反应?! 诶诶!难道说,彼方也是知道叶殊是个姑娘家?!! 诶诶诶!不对不对!难道说,赵恒衍真的对叶殊有意,所以彼方才会因为我这个提议而这般生气?! 沈修的脑海中瞬间划过了各种想法,可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就连潜意识里都觉得,自己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开口。 沈修和彼方这四目相对却又一声不吭的模样十分明显。叶殊和夏冬两人哪怕没有刻意去看,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异常。 尤其是坐在沈修旁边的叶殊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沈修瞬间浑身紧绷。 她顿时狐疑地看向了彼方。却因为光线、面具和角度的问题,压根瞧不清彼方的神情。 叶殊只好试探性地问道:“大统领,您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叶殊这一开口,彼方才眨了一下眼,转头看向了叶殊。 也就只是这么一转头的功夫,彼方眼中的怒意瞬间消散。等到目光落到叶殊身上时,已是一片平和模样。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分开睡有些不妥,不如还是四个人住一间吧。”彼方说得坦荡自然,仿佛刚刚满怀怒意的不是他一般。 第172章 属下附议 彼方此言一出,叶殊三人皆是一愣。 沈修此前也不是没想过四人一块儿住,只是明明可以两人住一间,却偏偏要提议四个人住一间,这样很难让人不多想。 沈修可不想引起旁人的怀疑,给叶殊惹麻烦。这才压根没提这一点。 现在彼方提出这个办法来,沈修自然不会反对。反而还因为彼方移开了目光而悄悄松了口气。 叶殊对彼方这突如其来的提议生出些许怀疑,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故意带着好奇的神情询问道:“属下愚钝,敢问大统领,究竟有何不妥?” 叶殊这一番询问问得大统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了。同时,他看叶殊的目光也不知不觉地变得复杂起来。 只是,很快的,彼方便收起了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低声应道:“若是方守当真有问题,那么不管有没有分开住,他都一样会动手。” 彼方说到这里话便停了下来,可他的意思叶殊他们却都听明白了。 该动手的始终都会动手。若是住在一块,应对起来也会比分开住来得方便。 只是,彼方的这个借口,若是放在那些敌人敌意明显的时候是挺合理的。可现在方守并未表现出敌意,所谓的“有问题”也只是他们的推测。 在这种情况,若是他们先表现出防备的姿态来,可就有种主动将人推到他们的对立面的感觉了。 叶殊考虑到这一点,几乎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在彼方话音刚刚落下之时便果断地一摇头,道:“大统领,属下以为此举不妥。” “我等出门在外警惕些是对的,却也不宜因此而贸然树敌。再说了,这些屋子的隔音效果也就这样。我们即便是分开住,也是能注意到隔壁的动静的。如此一来,分与不分其实都一样。” 叶殊这最后一句话虽轻,可听上去却透着几分坚决。 彼方盯着叶殊多看了两眼,在发现应该是说服不了她之后,彼方也没再坚持自己的提议。 他微微低头略一思索,便换了个提议,道:“既然如此,那我与你一屋吧。我们两个是四人中品级最高的。若是在一屋,敌人冲着我们来的可能较大。” 彼方说到这里一顿,又补充了一句:“然后,我们再轮流守夜。这样将人逮到的机会也比较大。” 彼方这个提议一出,沈修不乐意了。 在沈修看来,彼方就是为了赵恒衍防他的。所以,彼方才会提议要四个人一屋,防止沈修半夜有什么不好的举动。 因着这一点,在听到彼方那个提议后,沈修从未升起过要反对的想法。 可现在彼方想要挤掉他自个儿跟叶殊住一屋,沈修可就不淡定了。 叶殊她再怎么扮男子也依然是个小姑娘! 哪怕彼方只是想在屋里守夜,可小姑娘的睡姿岂是能随随便便给人看的?! 沈修一想到那种情况,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不用了!” -- 第303页 沈修这话没过脑,喊完后也没想到接下来要说什么。 直到叶殊三人都因为这话而看向了他,他才定了定神,边组织着预言,边道:“大统领,你也说了,我们四个就你们两个品级最高。若是你们两个住一屋,这一看就有问题啊。所以还是我和叶殊一屋轮流守夜吧。” 沈修这话说完,彼方看向他的目光瞬间又冷淡了几分。 那眼刀子飞得,沈修都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了。可他却还是笑着,不闪不避地回望着彼方,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在沈修想来,以刚刚彼方的反应来看,此刻自己表现出这等态度,对方应当会愈发恼火才对。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了个面具,沈修看着看着便突然觉得,彼方好像也不是那么生气,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彼方的嘴角似乎还向上扬起了。 只可惜,就在沈修眨眼之后,彼方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情,瞧着就好像从未变过,有的只是沈修眼花罢了。 他们两人的无声僵持并未持续太久,便被终于看清楚汹涌暗流的夏冬给打破了。 夏冬他不太清楚彼方的想法,可是,他自觉看明白了沈修的想法啊! 沈修跟自家头儿是一对,现在出门在外,自然是不希望他家头儿跟其他人住一屋的! 至于彼方,夏冬琢磨着,彼方刚刚说的原因,八成就是他真正的想法了。 这两相对比,夏冬毫不犹豫地偏向了沈修,张口表态道:“大统领,沈修这话说得在理。还是让他们两个住一屋,属下跟您住一屋吧。” 沈修和夏冬接连表态,叶殊也不准备一声不吭。 她当即也轻声道:“属下附议。” 彼方微微抿着唇,转头看了叶殊三人各一眼。 瞧着他们这明显是统一了战线的模样,彼方也没再多坚持,而是松口道:“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定了吧。” 沈修闻言松了口气,心里着实感到庆幸。 刚刚彼方那沉默不语的样子是真的有些吓人,沈修后来都差点儿以为他会搬出大统领的身份来强行压下异议了。 幸好夏冬出声表态赞同了,也幸好彼方没有一直坚持。 想到这一点,沈修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而身为另一个当事人的叶殊虽然也安心了些。可安心过后,她又逐渐回过味来了。 彼方刚刚的两个提议,看似随着他们的话而进行了修改。 可若是连起来回想了一遍后却便不难发现,彼方的这两个提议看似不同,实则有一点是相同的——他在排除沈修与她住一屋的选项。 这……他该不会也发现我不是男子了吧? 叶殊琢磨着,又抬眼看向了彼方,脸上无意识地浮现出了一抹笑容来。虽很淡,却是实实在在的。 刚为自己成功帮了忙而欢喜的夏冬一转头便瞧见了叶殊和沈修两人的笑容。他先是微愣。下一刻,面上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果然,这两人难得外出,其实是很想要独处的时间吧! 也难怪了,在京都里始终还是人多眼杂。哪怕是住一块,头儿和沈修还是得顾忌着隔墙有耳,做事都放不开吧。 夏冬既是感叹又是感慨。转瞬间便已打定主意,这次难得外出,他定要贴心地为他家头儿创造机会才行! 夏冬心中刚刚下定主意,他们四人便注意到门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叶殊四人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一齐若无其事地做着自己的事。直到方守跨进了屋里,他们齐齐转头看去。 “诸位大人,房间已经准备妥当了。就是这里和隔壁。”方守行了一礼,说话时还特意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右侧。 叶殊四人闻言不约而同地一点头,以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随后,沈修又转头看向了彼方和夏冬,道:“大统领,那我与叶殊便先过去了。” 彼方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沈修又强调了一次,他还是没忍住瞪了沈修一眼,才低声应了一声:“……嗯。” 得到应允的沈修可没管彼方的心情好还是不好,当即便站起了身来。 叶殊倒是多瞧了彼方一眼才站起了身来。 可惜因着面具,她也瞧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来。唯一能确定的,大概也只有彼方确实十分在意自己与沈修同屋这件事了。 他在意的,该不会是我吧? 叶殊的脑海中瞬间划过了这个猜测。还未来得及仔细琢磨,便听沈修对着方守问道:“不是说房间准备好了吗?你还站着做什么?不带路吗?” 沈修这要求倒不是无理取闹。 这里毕竟是方守的家。他们作为客人,而且还是跟方守完全不熟悉的客人。哪怕知道了地方在哪儿,没有主人的带领,也是不好随意乱走的。 若是偷偷溜出去的也就罢了,反正主人家不知道,也就不算失礼了。 可现在方守就在眼前,沈修自然不可能绕过他自己走了。 叶殊三人也知道这一点。是以,在沈修问出声后,他们三人便一齐转头看向了方守。却发现,方守看上去竟然带着些许纠结! 带个路也需要需要纠结? 叶殊四人疑惑顿生。 方守却没等他们疑惑太久,便主动开口道:“那个,诸位大人。草民斗胆问一句,诸位大人究竟是因何事而到平流县的呢?” -- 第304页 方守这话说完,眼睛更是盯着叶殊他们四人看着。带着莫名的期待感,看得叶殊四人疑惑更浓。 在他们看来,方守是个聪明人。 而作为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探听朝廷官员踪迹,这也是一项容易惹祸的事才对。 可现在,方守竟然突然问起了这个? 叶殊多看了方守两眼,瞧着他那紧张忐忑又期待的模样,她忽而便来了兴致,笑道:“你想多了。我们四人只是路过罢了。若非今早出门得晚了些,或许都不会在你们平流县停留。” 方守听到这回答看上去有些失望。 可紧接着,他又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立马又期待地接着询问道:“那先前诸位大人教训门吏之事……” 方守这话没有说全,叶殊四人却也听懂了。 沈修当即一耸肩,道:“那是个意外。这种欺压百姓的事既然被我们遇到了,我们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否则的话,又怎么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呢?” 沈修这话说得挺随意的。可方守却听得眼睛一亮。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而一撩衣摆跪了下去,颤声道:“草民方守,要状告熏城知府卫鸿昌教子无方!知府公子卫谦强抢民女!还请诸位大人为草民做主!” 第173章 无奈往事 方守这喊冤来得出人意料,叶殊四人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即,叶殊和沈修两人又坐回了位置上,彼方则是沉声道:“起来,说详细点。” 彼方这应答没提自己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可方守却是心下一定,知道彼方他们这是有接受这件事的可能。 方守立马顺从地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将事情仔细道来。 原来,方守不并非没有参加科举,也并非不愿做官。 事实上,在成为王永华的师爷之前,方守已经是个秀才公了。 此事约莫发生在两年前。 当时方守的父母健在,家里也算是薄有积蓄。而方守的妹妹方秀正逢适婚之龄,连亲家都已寻好了,只待良辰吉日便可进行嫁娶。 哪曾想,就因为方守考上了秀才,一时兴起带上了弟弟妹妹去了最近的熏城玩,结果便遇上了熏城知府的儿子卫谦! “那卫谦乃是出了名的纨绔,最是贪花好色!我本已带着小继和秀秀避让了,怎知还是被他给看上了!” 方守一想起当时的情景,便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脸上的懊悔夹杂着愤怒,叫人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他那悲愤的情绪。 可惜,叶殊四人明面上却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皆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彼方和夏冬是对这种类型的事见得多了,并不觉得方守现在所讲之事有多惨多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叶殊打从一开始便方守抱着怀疑的态度。她对人都并未全信,自然也就不会受到他所讲事情的影响。 沈修则是在大理寺里见多了这种情况。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淡神情有利于维持告状者的情绪稳定。是以,他也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神情。 直到此刻终于听到了关键点,沈修才忍不住出声询问了一句:“然后呢?那个卫谦当街抢人了?” 方守听到询问抬头看了沈修一眼,才摇了头,接着道:“没有。他上前来跟我们说了几句话,语气轻佻,开口便夸我妹妹长得好。后来我出言维护秀秀,那卫谦才没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然后呢?他该不会是跑你们家来抢人了吧?”沈修眉头一拧,又是出声一问。 那些纨绔子弟,沈修其实也见过不少,多多少少也能想出方守所描述的情景。甚至,他都已经猜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了。 毕竟,所谓的纨绔子弟,那都是家里人宠出来的。 换而言之,能成为纨绔的人,一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他们所有想做的事,不仅没人会拦着,反而还会有好多人上赶着满足他。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冒出一个方守护住了他的目标。只怕即便是对方一开始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也会因此而兴趣大增的。 沈修的担忧,最终在方守的点头之下得到了肯定。 只见方守低垂着头,看上去有些郁郁寡欢,道:“我原本以为当日之事就这么过去了。哪曾想没过几天,街坊邻居跑来找我说我爹吐血晕倒了。我赶回来后才发现,原来是那卫谦派了人来抢走我家妹子,还一路宣扬那是他们卫公子新纳的小妾!” “我父亲就是因为想将秀秀抢回来,才被他们的人打得吐了血的!”方守说到这里,垂在身侧的手都紧握成了拳。 叶殊的目光从他的手上一扫而过,却并未对此说什么。反而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般,问道:“继续说下去,之后你又是如何成为你们王大人的师爷的?” 方守因着叶殊这话而回了神,紧握成拳的手也随之放松了些。 他没有应声,而是直接说了下去,道:“后来,我跑去了知府家里想要找回我妹妹。可无论我是愤怒还是平静,哪怕伪装成认命了也没用。他们就是不让我见秀秀。” “直至到了最后,他们干脆丢给我一袋银钱,让我莫要再找上门来。还说他们的秀姨娘不想回家,也不想见我。但是……” 方守低垂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眼睛泛红,哽咽地道:“我的妹妹我自己清楚,她是不可能不想回家的!所以,我在求助无门之下,打算去京都告御状!结果却被他们拦在了平流县外头,打断了双腿!剥夺了秀才功名!并威胁我,若不安分,便要我全家性命!” -- 第305页 “岂有此理!”沈修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几步到了方守跟前,对着他问道:“他们如此行事,难不成在这平流县也能一手遮天?!” 沈修气恼地说着,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他顿时一愣,多了几分犹豫,纠结着问道:“等等,难不成你爹娘……” 方守眼中似有泪光,可听到沈修这问题,他却是一下子就从当初那种绝望的心情中剥离出来,赶忙解释道:“不,不算是。我爹先前被他们打吐血后一直没好全。后来那天我浑身血淋淋地被抬回来。他受不了刺激,没能撑过来。” “后来我娘则是因为照顾我爹时没休息好落下了病根,熬了一个月后也走了。”方守说起这事来带着几分沉重感。 可他却并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在这负面情绪中,而是深吸了一口气,便又接着道:“我家的事,王大人也是知道的。他是个好人,只是他身为平流县的知县,还归熏城的卫鸿昌管。即便是想帮我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劝我想开点。” “我那时候功名被夺,父母已逝,弟弟年幼,妻子又担心家里受我连累与我和离。为了麻痹卫鸿昌的人,我假装被王大人说服,成了他的师爷。为他办事以报恩情,养活自己和幼弟,同时也在寻找机会。” 方守说到这里一顿,抬头看向了叶殊四人,一撩衣摆又一次跪了下来,道:“诸位大人!草民不信这世界上当真没有王法了!那卫鸿昌有本事遮住这平流县和熏城的天,草民却不信他们父子两个能够遮一辈子!” “如今能与诸位大人遇上,便是缘分。草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还请诸位大人为草民伸冤啊!”方守说着,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那声音十分实诚,明显并无作假。 沈修见状面有不忍之色。他正想开口说话,叶殊已经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又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对着他微微摇头。 沈修顿时多了几分困惑的模样,不是很明白叶殊想要做什么。 不过,他却没有多问,而是转身走回了位置上坐下,做好了旁观的准备。 叶殊解决了很可能一口应下的沈修,却并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先回头看向了彼方。 在看到彼方对自己点了一下头,明显是示意她按照自己所想的来处理后,叶殊这才将目光落到了方守的身上。 “方守。”叶殊喊了一声。 “草民在!”方守磕头的动作立即止住了。 他的人没起身,却直起了身子看向了叶殊。额头已经红肿起来,可他却没管,只是目露期待地看着叶殊。 叶殊的神情依旧冷淡,甚至还透着些许漫不经心,道:“你既然已经说了,那是两年前的事了。难不成这两年里你就没遇上其他的官员?亦或是侠客?” 方守明显是早就料到叶殊他们可能会询问。 此刻听到叶殊的问题,他不慌不忙地应道:“回大人的话,我们平流县小,以往更是贫穷,东西也少。即便有官员经过,也基本是些没门路的小官。贸然跟他们求助的话,草民之仇不能报不说,还容易暴露自己的想法。是以,草民不敢赌。” “至于侠客。”方守说到这里露出了一抹苦笑,道:“大人忘了你们进城时是因为何事打起来了吗?平流县往来侠客是比官员多。可就冲他们那动不动便打起来的模样,草民连雇佣他们往京都里递状纸都不敢。” “若是只有草民一人也就罢了,豪赌一场也总好过当一个师爷,一辈子碌碌无为。可我却不能不顾小继。” 方守笑容里透着无奈,可神情却没有半分无奈,反而更显温柔。 说实话,若非因为有个方继需要他照顾,他只怕也活不到如今遇到叶殊他们了。 叶殊四人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却都没有说什么。 沈修三人是在等着叶殊开口,而叶殊则是在琢磨着下面该说什么。 没一会儿,叶殊便又露出了一丝浅笑来,问道:“你这般想法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你到底知不知道‘御锦卫’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 方守闻言一默,方才看向叶殊,不闪不避地道:“知道。探子,走狗,嗜血的恶鬼。总而言之,不是好人。” 叶殊见方守竟然还真照实说了。她不由得一乐,问道:“既然知道我们不是好人,那你还向我们求助?” “因为你们里头有好人!”方守这话说得有些急。就好像是担心自己说得迟了,叶殊他们就会当真拒绝管这事一般。 只是,当他说完之后,他却毫不掩饰地看向了沈修。 这一声“好人”究竟是在说谁,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第174章 管不管 被方守看着的沈修微讶,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身旁神情冷淡的叶殊三人。最后不得不承认,现在确实只有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好人。 叶殊三人显然也是认可这一点的,并未出言反驳方守的话。可这并不意味着叶殊几人也认可方守给出的这个理由。 只见叶殊轻笑一声,冒出了一句关系不大的话,道:“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 叶殊这话一出,沈修三人先是一愣,继而若有所悟。纷纷看了叶殊一眼,才一起看向了方守。 方守则是目光一闪,默默地与叶殊对视了一眼。 -- 第306页 瞧着她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方守心里一颤,终是忍不住低下了头,应道:“诸位大人,我妹妹从几个月前开始便已经一病不起了。草民没时间再等了。” 方守这话出乎叶殊他们的预料,夏冬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刚刚不还说你妹妹不见你吗?你怎么又知道你妹妹一病不起了?” 方守将这一点说出,便也没想要再瞒下去了。 他当即直言道:“大人,草民并未说谎。我妹妹一开始确实不愿意见我。可后来我也算是表现良好,又贿赂了卫鸿昌府里的人。虽然还是见不到我妹妹,却也多多少少能打听到我妹妹的消息。” “草民不敢欺瞒大人。如果我妹妹还等得起,那草民定然不会向几位大人求助。可从我买通那人传来的消息来看,我妹妹只怕撑不过这个月了。草民没本事,没办法早早救她脱离苦海,却也希望她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里能够脱离苦海。还望大人们成全。” 方守说着又跪了下去,一气呵成地准备磕头。 却没想到,他这一脑袋刚要碰到地面,彼方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怎知那是苦海?” 方守的动作瞬间顿住了,他抬起头来茫然地看向了彼方,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彼方竟也没有无视他的困惑,而是给他掰开来问道:“你也说了,你们家只是薄有积蓄罢了。知府家的公子,还是能养出一个纨绔子弟的知府。他们的家底定然比你们强百倍。” “在他们家中,哪怕只是一个小妾,生活也定然比普通百姓好些。你又怎么知道,当初不愿意见你的那番说辞,当真不是你妹妹的意思?” 彼方这话说得直白又冷酷,就差揪着方守的衣领,直说他妹妹贪图富贵了。 方守先是脸色煞白,后又一下子涨红,怒声道:“您说的这种可能压根不存在!秀秀她向往的从来不是什么富裕的生活,而是自由!” 方守嚷完了这句话,才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凶悍了些。 他顿时深吸了一口气,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道:“我们给她选的夫家,那是经过千挑万选才选出来。为的就是能让她在婚后也能自由出入。她一直都很满意这桩婚事,又怎么可能改变了想法,甘愿当一个被人关在后院里的小妾呢?!” 方守话音落下,直勾勾地回视着彼方,看上去紧张又带着几分倔强感。 叶殊、沈修和夏冬没有吭声,只是回头看向了彼方。 三人神情淡淡,看上去就像是完全不在乎一般。叫瞥见他们神色的方守心里愈发不安。 彼方将方守的表情看在眼里。他闭上眼抿了抿唇,只思量了一瞬便睁开眼来,平静地道:“我们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彼方这回答不清不楚的,听得方守一愣,生出了不甘的感觉来。 他下意识地便想辩驳争取,却在张口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转而应道:“是,草民告退。” 方守言罢,又就着跪姿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出了房间,转身去了隔壁的另一间房间。 他一推开门,屋内的方继便看了过来。 瞧见来的是方守后,方继眼睛一亮,立马跑过来抱住了方守的大腿,昂着头看着他问道:“大哥大哥,怎么样了?姐姐是不是有救了啊?” 方守低头看着方继,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容来,抬手摸着方继的后脑勺,道:“会的。你姐姐肯定会没事的。” 方守强撑着笑容将话说完,便听到了隔壁关上房门的声音。 他忍不住回头看向了门外,心里期待又紧张。 与之比起来,关上房门准备议事的叶殊、沈修、夏冬和彼方的氛围则显得轻松多了。 沈修这边刚将门关好,夏冬便已经干脆地低声问道:“大统领,这事我们管不管?” 沈修刚刚还以为彼方不给准确回答,只是单纯不想给方守虚假的希望。所以打算等商量完计划了,再告诉方守结果的。 可现在听到夏冬这问题,他顿时惊讶地回头,忍不住抢先一步低声表态道:“当然要管啊!我们是朝廷命官,吃的是皇粮!现在我们大杳的百姓有冤无处诉,又恰好被我们给撞上了,我们又怎么可以不管呢?!” 沈修这话里除了困惑感之外,还有莫名的坚定感。 夏冬被他这话说得忍不住皱眉,想了想还是轻声提醒道:“不是。这不仅仅是管不管的问题。沈修,现在我们只听了方守的片面之词。若是真要管这事,我们便需要特意去一趟熏城暗中查探。” “若是平时的时候也就罢了,顶多只是费点儿时间。可是你莫要忘了我们这次是出来做什么的!陛下给的正事,哪个都不容易。在套出有用的消息前,我们有必要跟各处官员各方势力打好关系。至少不能闹矛盾!否则的话,到时候他们使绊子,那陛下的任务还做不做了?” 夏冬知道沈修不是他们御锦卫,对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 因此,他这番话也算是掰开了揉碎了地说。就指望着他能够听懂了,将目光放长远了些,别总是盯着眼前的事。 更何况,方守的问题是重要,但也压根比不上赵恒衍的事情重要! 夏冬甚至都不觉得彼方会接下这桩事情。 沈修先前确实没想过这一点。 -- 第307页 可在被夏冬点明这一点后,他也并没有生出多少迟疑,便已经下定了决心,道:“你确实有你的道理,可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管这事!” “其他的暂且不说,我们此次出行代表的可是陛下!若是遇事一概不管,岂不是在破坏陛下的贤德名声?!” 沈修直接扯出了赵恒衍这杆大旗,辩驳起来倒也理直气壮。 可夏冬却只想丢给他一个白眼,再吐槽一句他们的陛下从来没有贤德名声。 只可惜,这事心照不宣就行。真拿出来说,那可就是万万不行的了! 因着这一点,夏冬倒还真的被他这话给堵得不知道如何反驳。 最后,他干脆放弃了跟沈修说,转头对着叶殊道:“头儿!你看看你家沈修!我跟他讲风险,他却拿陛下压我!” 夏冬这恍若找家长告状般的话听得叶殊一愣。 她还未想明白为何夏冬用了“你家”这个词,沈修已经有样学样地也看向了叶殊,道:“叶殊!你看你家司领!我说的明明就是实话,他却偏说我是拿陛下压他!” 叶殊闻言又看向了沈修,瞧着他那与夏冬如出一辙的气恼无奈神情,又默默地将目光投向了彼方。 她刚想将这个问题丢给他们大统领去解决,却蓦然发现,他们的大统领此刻正紧抿着唇,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气。 叶殊顿时便警惕起来了。 就彼方此刻那眼神,明显就是想要找茬的模样! 而沈修和夏冬两人,一个是她的好友,一个是她的属下。叶殊瞬间便生出了护崽的心情! 她立马站起身,抬起手来一左一右地按在了沈修和夏冬的头顶,道:“行了行了,都别闹了。这不,大统领还没吭声呢,你们说了不算。” 突然被摸头的沈修和夏冬一愣,继而随着叶殊这话转头看向了彼方。 在对上了他那带着冷意的目光时,两人齐齐一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转身对着彼方行礼,齐声道:“属下(下官)言行无状,还请大统领恕罪!” 彼方没有吭声,甚至连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都没有收回来,瞧着就像是正在琢磨要如何处理对方似的。 叶殊见此也有些担忧,干脆同样行了一礼,道:“大统领,沈修和夏冬也只是挂心此事,期望能为大统领分忧,这才一时不查失了礼数。况且,方守此事的处理办法也确实应该尽快决定为妙。不知大统领有何想法?” 彼方的视线随着叶殊这问题,总算是从沈修和夏冬两人身上移开了。 不过,他却没有立即回答叶殊的话。而是沉吟了一下,方才直接安排道:“此事是要管,但也不能贸然去管。方守所言是否实属还需进一步查探。我们明日先去熏城一趟再说。” 叶殊三人闻言下意识地点点头。 随即,夏冬露出了一丝喜色来,道:“诶,那不是正好!我们干脆化整为零,趁此机会由明转暗!” “大统领!”夏冬说着转头看向了彼方,笑眯眯地道:“查探消息这种事,我们两个熟!我看要不明日我们两个先行一步,在暗地里调查。然后头儿和沈修作为明面上的人过去,负责吸引卫家父子的注意力,如何?” 嗯?不如何! 彼方眉头一皱便要否决这个提议。 可叶殊却已经先一步点头笑道:“我觉得这主意好!大统领带着面具,特征太明显。夏冬一笑起来多半也会暴露身份。由你们二人负责暗地里的事确实不错!” -------------------- 作者有话要说: 哟哟哟,变装快要开始啦,莫名有点小激动! 第175章 看呆了 夏冬提议,叶殊赞同,沈修自然也不会反对。 彼方虽然不太满意这个结果。可也不得不承认,叶殊所言有理。 因此,次日一早,当方守醒来时,四个客人就只剩下叶殊和沈修两人了。 方守愣愣地看了看空荡荡的,仿佛没人住过的房间一眼。回过头又看向了叶殊和沈修,带着点儿傻气,问道:“两位大人,两外两位大人呢?” 方守其实也不是猜不到,只是不敢往那个可能上猜。 可他看向叶殊和沈修的目光里头却带着明显的期待感,叫人一瞧便知他的想法。 沈修瞧着他这模样一乐,也没有刻意逗他,而是笑盈盈地反问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方守一听这似是而非的话,眼睛顿时便亮了,张口便道:“当真……” “嘘。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沈修抢了方守的话,一番话说得玄乎,可方守却一下子就领悟了过来——他们这是要暗中查探,防止卫鸿昌他们转移证据! 意识到这一点,方守既是高兴,又有些想哭。 他等了两年了!整整两年了! 甚至在他说出口之前,他其实对叶殊他们会管这事也是不太抱有希望的。 他只是带着几分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准备放手一搏,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接手了这个案子! 两年来的辛酸涌上心头,方守一个没忍住便红了眼。 他当即做了一个长揖,哽咽地道:“草民多谢大人!” “你不用急着谢我们。”叶殊对方守这差点儿喜极而泣的模样视若无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道:“事实上,若非沈修执意要管,我们是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所谓的事情上的。” -- 第308页 叶殊这番话可未曾与沈修商议过。此刻她这话一出,沈修顿时惊讶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却瞧见叶殊对着他眨了一下眼睛。 沈修不太明白叶殊想要做什么,却能理解叶殊这是让他配合的意思。 他当即收回了目光,配合着露出了无奈的笑容看着方守。 而躬身的方守一愣,愕然抬头看向了叶殊。见她神色淡淡,便又转头看向了沈修。 沈修立马对着他一笑,安慰他一般,道:“是谁的主意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对吧?” 方守定定地看着沈修,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不过,很快他又释然一笑,道:“您说得对!不管是谁的主意,诸位大人都是草民的恩人!” 叶殊对方守这话不置可否,她只是一挑眉,无所谓地道:“你愿意认恩人也随你。总之,你们这儿可有马车卖?” 叶殊这话的跳跃程度有点儿大,方守愣是懵了一下,才求确认般地道:“马车?” 叶殊点了一下头,又补充道:“普通的,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无需有多舒适华丽,能载人就成。” 方守听着这要求眨了下眼睛,转念间想到消失不见的彼方和夏冬,忽而便有些猜到叶殊的用意了。 他试探性地问道:“有!不知大人需要草民将马车带往何处?如若大人们不介意,在后门上车可否?” 叶殊对这一点倒是没有要求,直接一点头同意了。 不过,随即她又强调了一遍,道:“我们要出城,所以马车我们是要买了带走的。” “草民明白了。若是大人没有其他吩咐,草民这便去准备。”方守郑重地应了,又见叶殊和沈修没再说其他的,这才转身离开了。 没过太久,一个车夫驾着马车慢悠悠地出了平流县,又在不久后一个人走回了县城之中。 与此同时,平流县与熏城之间的官道上,沈修坐在马车的外头,正挥舞着鞭子赶着马儿往前行。 可他的人却纳闷又好奇地回头看向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门帘子,问道:“叶殊,你到底在做什么呢?” 从刚刚让那马车车夫回去开始,叶殊只留下一句“不许进去不许偷看”,便一头扎进了马车车厢内。 随后,里头细小的声响不断,可叶殊却没再出过声。 沈修一开始的时候还安安静静地等着,可现在眼瞧着他们都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他再不出声提醒一下,等会怕是需要停在路边等上一等了。 沈修问完了话便又转回脑袋继续看路,可马车里的叶殊却依然没有回答。 沈修正想再问一遍,身后才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帘被人从里头撩了起来。 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的沈修下意识一笑,抬手一挥马鞭,口中则是笑道:“你可算是舍得……” 沈修一句话还未说完,空中吹拂过来的风中便多了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下一刻,浅红色的裙摆出现在了他的左边,随着马车的晃动轻擦着他的胳膊。 沈修瞬间一懵,刹那间便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将脑袋转向了左侧,又缓缓地抬头向上看去。 以轻便为主的裙子长至脚背,上头红白两色纹路相得益彰,也极其显眼。 那只右手垂在身侧,手掌白皙,手指纤细,一瞧便是姑娘家的手。 沈修的目光在手上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向上。扫过了那明显涂了唇脂的嘴唇,略过了上了妆的脸,最后对上了叶殊那含笑的眼睛! 沈修的眼睛不自觉地亮了几分,刹那间舍不得移开目光,看上去颇有种傻愣愣的感觉。 叶殊伸手扶着马车的门框,因着马车还在行驶中,她站得不是很稳。 刚刚走出来前,叶殊是抱着给沈修一个惊喜的想法,才故意不先跟他说明白的。 可现在瞧着沈修这迟迟收不回目光的模样,她倒是先站不下去了。 为了防止不小心摔了,叶殊直接在马车的另一边边缘坐了下来。这才转头看向了目光随她而动地沈修,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嗓音里满是笑意,道:“回神啦。” 视线受到阻挡,沈修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那不知不觉放空了的脑袋也跟着开始运转起来,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沈修登时脸微红,赶忙移开了那失礼又放肆的目光,紧张地道:“抱……抱歉!” 沈修这个歉道得直接,却半分都没提道歉的原因。 他自己没注意到这个失误,叶殊却是对原因心照不宣,也没想追问。甚至比起这个来,叶殊反而对沈修那耳根泛红的模样更感兴趣。 她没忍住笑问道:“道歉就不必了。不过,我这模样,你先前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刚刚还看呆了?” 叶殊所言,指的自然是她假扮舞娘时的事。 沈修听她这么一提,本就紧张的他也没多想,张口便解释道:“那不一样,我还没在白天看过你这样子呢。” 沈修这话刚说完,自个儿便察觉到这说法似有不妥。 他赶忙看向了叶殊想要补救一番,又补充道:“额,不是。我的意思是,上次是大晚上的在房里,所以看得没……” 沈修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只因他猛地发现,自己这说法,似乎比刚才的更加容易引起误会! 注意到这一点的沈修瞧着叶殊那微讶的神情,整个人都僵住了。刹那间,他急得满头大汗,就怕叶殊误以为自己这是故意想在口头上占便宜! -- 第309页 “诶!不不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是天黑和天亮不同。那个也不对,反正就是……就是……环境!” 焦急的沈修终于想到了一个听起来不容易生出误会的说法,登时便高兴地郑重说道:“对!环境!就是环境不同!周围环境不同!所以看起来格外新鲜,而且还是一样的好看!” 沈修这话说到最后已经是说顺口了,直接让最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 尤其是因着他想要证明自己的没有说谎,说话时还不自觉地加大了音量。以至于那最后一句话不仅掷地有声,还响亮得叶殊压根就不可能听不到! 叶殊原本是因为沈修那几句听起来似乎意有所指的话而微讶,后瞧着他那焦急的模样,倒也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听着沈修那响亮的夸赞,她瞬间只觉得忍不住想笑,心里头更是止不住地生出欢喜的感觉来。 可未等她的笑容流露出来,沈修便已经先一步涨红了脸,猛地回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羞恼中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感觉,道:“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叶殊这下子彻底忍不住笑出声,乐道:“那怎么行。难得有人夸我,我定然要一直记着才行。” 沈修听着她这话里没有恼意,这才放下了手,小心地转头看向了叶殊。 瞧着她那言笑晏晏,确实是开心的模样,沈修总算是心下稍安。 他又坐直了身体,虚挥了一下马鞭,假装驱赶着马儿,口中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是在哄我吧?怎么可能很少有人夸你?” 叶殊猜沈修大概是想转移话题,便也顺着他这话给出了回答,道:“因为我在外头的时候,要么经常以男装示人,要么易容之后再换女装。被人夸好看,这还真是头一次。” 叶殊说着,笑盈盈地转头看着沈修。垂在马车边缘的脚一晃一晃的,瞧着便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沈修将她这话听在耳中,有心想问她为何这次便不易容了。可话到了嘴边,临出口时却还是变了几变,改口问道:“那你现在特意换这身装扮,是准备换个身份混进去吗?” “嗯。”叶殊点头应了一声,目光看着前方,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觉得‘夫妻’这身份如何?” 第176章 肯定是已婚的 叶殊有此提议,其实从她踏出马车车厢开始便早有端倪的。 只是沈修一开始便看呆了,这才忽略了最明显的一点——叶殊现在梳着的是妇人才会使用的发型。 在听到叶殊这问题后,沈修才总算是将目光落到了叶殊的头发上。 他愣愣地看了两眼,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前方。心中心花怒放,可明面上他却是抿了抿唇防止自己忍不住笑出来,同时道:“这样不太好吧……” 沈修没将话说透,可他却相信叶殊肯定能够听明白。 能够对外宣称是夫妻,沈修其实还是挺期待和高兴的。 只是,若是真这般做,假如哪天叶殊那女子身份暴露了,只怕这事多多少少会于她的名声有碍。 沈修思量着,只觉得自己这顾虑极其正确。 可听到他这话的叶殊却是一副无奈的神情,道:“这样很好。不然的话,难道我要假装是你的嫂子?还是弟媳?” 叶殊说着,还真琢磨起了这两种身份的可能性来。 可沈修却是被她这反应给整得一懵,忍不住又转头看向了叶殊。 在发现她并非刻意逗自己,而是真的这般想的之后。沈修既是惊讶又是郁闷,道:“等,等等!你为什么非得假扮妇人?” “你忘了方守说那卫谦喜好美色了?”叶殊不答反问,意思却已十分明显了。 卫谦即是好美色的纨绔子弟,对于已婚妇人多半是不会太过感兴趣的。 是以,比起未婚少女来,叶殊扮成妇人会安全一些。 可沈修刚想明白了这一点,便发现了另外一个盲点。当即便反驳道:“可是,你也不一定非要扮成这副模样呀,直接穿上男装岂不是更安全?” “那可未必。”叶殊随口应了一句,才低声给他解释道:“我们昨天出了京都,现在京都附近的有心人应该都接到消息了。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冒出两个陌生男子跟卫谦套近乎,亦或是打听卫谦的消息。倘若你是那个卫鸿昌,你会怎么想?” 沈修先前还没考虑这一点。现在听叶殊这般一说,他倒也能理解她怕暴露身份的顾虑了。 只是,理解归理解,比起这一层顾虑来,沈修还是比较在意叶殊的名声问题。 他当即便又回看向了叶殊,尽量委婉地道:“要不我看还是算了吧。反正我们两个本来就是负责吸引卫家父子注意力的,即便是被认出来问题也不是很大。” “更何况,就算我们一开始没被认出来,最后也还是要自报身份的。若是你穿成这般,又与我以……以夫妻相称,说不定最后会惹来非议。” 沈修虽是不想让叶殊知道自己知道她是姑娘家,可现在为了让叶殊明白这事的严重性,沈修还是冒险说了这么一番有些似是而非的话。 同时,他的目光更是不闪不避地看着叶殊,以表明自己的认真程度。 叶殊先是微讶,后瞧着沈修目光中那担忧之色,略一琢磨,便明白了他口中的“惹来非议”究竟是在指什么。 -- 第310页 想明白了这一点,叶殊看着沈修的目光瞬间柔和许多。 她带着盈盈笑意,道:“无妨。外人的闲言碎语,我一向不放在心上。有人爱嚼舌根的话,那便让他们嚼去吧,反正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而且,你莫要忘了。”叶殊说到这里一顿,露齿一笑,带着傲然的模样,道:“本官好歹也是御锦卫内司司承,谁人有那狗胆妄议御锦卫?” 沈修顿时多了几分惊讶和欢喜。 他也不知到底是因为跟叶殊相处太久了习惯了,还是因为叶殊、夏冬和彼方这三个御锦卫对他太好了,他先前是真的没想到世人大多都怕御锦卫这一茬了。 现在经过叶殊这么一提,沈修瞬间便安心了。 他也没再执意要换个身份,而是问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又得起个假名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我们这次是夫妻,总不能继续用上次的叶大郎叶二郎吧?” 沈修这话问得自然,可耳根却有些泛红。在提及“夫妻”二字时,更是忍不住窃喜。 叶殊听他这侧面同意假扮夫妻的话忍不住一笑,也没刻意挑明这一点,而是默契地默认了,直接与沈修讨论起接下来等会儿入城之后需要做的事。 等到临近正午之时,叶殊和沈修的马车便晃晃悠悠地入了熏城。 这一次入城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架着马车的沈修直到到了一家客栈前才将马车停了下来。 “客官里边请!可是要住店啊?!”眼尖的店小二立马迎了上来,笑得格外的热情。 沈修将马车停稳后却没有理会那个店小二,而是转头隔着门帘对着马车里的人笑着喊道:“殊郎,我们到客栈外头了。你出来看看,我们今天就住这里好不好?” 沈修问话时声音里的笑意十分明显,在一旁候着的店小二没察觉有何不对,可马车内的叶殊听出了他那笑音里的差异。 她仗着外头的人瞧不见自己,顿时翻了个白眼。 “殊郎”这称呼,一开始是沈修开玩笑般提及的。其来源便是叶殊那上一个假名——叶二郎。 叶殊叶二郎,杂糅起来可不就成了“殊郎”了。 这个假名,若是放在其他时候,叶殊说不定也会欣然接受。毕竟,“殊郎”这名字听起来其实也还不错。 可偏偏沈修喊时笑得乐不可支,以至于叶殊也不太喜欢这个假名了。 哪曾想,她是没将这个假名当真,沈修却越念越顺口,最后还非要选这个假名了。 为此,他甚至连这个名字偏男子感觉的解释都给想好。说是夫妻间的小情趣,能喊的人只有他。至于外人,顶天了也是喊一声“沈夫人”。 叶殊见他兴致勃勃,最终也就没拒绝这个假名。只不过,她也顺势将沈修的假名也给定下了。 可现在听着沈修这话里偷笑的感觉,叶殊还是生出了些许恼意。 不过,她虽着恼,却也知道此刻并不适合去计较这些。因此,下一刻叶殊便收拾好了心情,一撩马车门帘走了出去。 沈修在喊完叶殊之后便已经跳下了马车。 此刻听到声响一回头,便瞧见叶殊毫不客气地将手伸向了他,笑眯眯地喊道:“修郎,你扶我一把嘛。” 叶殊这话的语气比平时软和了三分,听着就像是在撒娇一般。再配上那人比花娇的容貌身姿,当真叫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沈修完全没想到叶殊会一声不吭便入了状态。 他被叶殊这一喊喊得一愣,随即也跟着笑眯了眼,转身走到了叶殊的正前方,生出双手摆出准备接住对方的姿态,笑道:“来,慢点儿,小心摔着。” 沈修这反应,参考的其实是自家爹娘。 因此,他做出这举动时,虽说动作有些生疏,却也显得十分自然。 可惜,沈修光顾着找类似的对象做参考了,却忘了自家娘亲是真柔弱,不会武功。而叶殊却是武功十分不错。 因着这一点,叶殊瞧着沈修这姿势沉默了一瞬。 在想起等会要拿出来的刀剑后,她十分干脆伸手搭上了沈修伸过来的手,纵身就是一跳。 这般飒爽果断的反应出乎沈修的预料。可他却只是惊讶了一瞬,便因叶殊落地后那毫无征兆的往前一步而回了神。 而叶殊却是落地,向前,松手,又拽住沈修袖子偏头望去。一些列的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得仿佛经常如此做一般。 她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客栈的装饰,才松开了拽着沈修衣袖的手,绕过他站到了旁边,对着店小二问道:“小二哥,请问你们这儿可还有空房?” 站在旁边等着的店小二还从未见过想叶殊这般好看的人,早就已经看呆了。 直到叶殊这一问,他才蓦然回过神来。面上止不住地泛红,紧张地道:“回回回回这位夫人的话,我们这客栈是熏城最好的客栈了!现在还有不少上房,不知二位可要一间?” 店小二说着,也没忘记看向沈修。却发现沈修正笑眯眯看来过来! 他立马将脑袋低了几分,就怕自己什么时候一个没注意,流露出什么不该有的神色,得罪了客人。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其他地方,或许并没有多少人会去在意这一点。可落在他们熏城众人的身上,却是极其普通的保命准则。 尤其是在周围有漂亮姑娘的情况下,店小二更是坚决贯彻这一点。 -- 第311页 沈修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他的思绪还落在刚刚店小二的那句“可要一间”上,为自己与叶殊假扮夫妻扮得成功而高兴。 倒是叶殊注意到了这一点。 只是现在线索太少,叶殊也就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回头对着沈修问道:“修郎,那我们就住这里吧。” “好!”沈修一口应下。 他又回身撩起马车车帘,从里头拿出了两个包袱和那两柄被布包裹着的刀剑,才对着店小二道:“我们两个要一间上方,以及一桌饭菜。对了,马车也帮我们照看好,知道了吗?” 店小二瞧见沈修手中刀剑那长条形的模样目光一闪,一下子显得更加恭敬了。 他立马一口应下,又喊来了旁边专门负责客人马匹马车的人将马车带走,这才领着叶殊和沈修两人进去了。 叶殊他们要住店,自然先去了柜台。 却没想到,他们刚刚站定,沈修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一楼大堂最里边的位置突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第177章 评评理 “啪”的一声脆响,在这个不是很大的客栈里头特别明显。 包括叶殊和沈修在内的人全都“刷”的一下齐齐看了过去,瞧见了一男一女两人。 那个男子看上去二十多岁,衣着瞧着倒是挺华丽的,长得也挺不错。就是脸上那逐渐泛红的手掌印太过引人注目了。 而在男子的对面,则是一个气得发抖的小姑娘。从那衣着打扮来看,不难看出她是个江湖人。 叶殊将他们两个打量了个大概,便转头对着身旁的店小二轻声问道:“请问你们熏城的人都这般……活泼吗?” 这哪里是活泼了,简直就是丢人! 店小二暗自嘀咕着,可对着叶殊这用词,他只是露出了一抹苦笑,摆摆手并不准备回答。 叶殊还是头一次遇上拒绝回答的店小二。 她刚惊讶地多看了店小二一眼,那头的小姑娘已经带着掩饰不住地哭腔,气恼地怒吼道:“卫谦!你不要脸!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般无耻至极的男人!” 诶!卫谦?! 叶殊和沈修两人心中惊讶,立马转头将目光落到了那个脸顶巴掌印的男人身上。 只见那人满脸都是无奈之色,抬手捂住了自己被打了一巴掌的脸,看向对面那姑娘的目光带着郁闷不解,道:“我哪里不要脸了?分明就是你们女人无理取闹!一个个的口口声声说心悦于我,却连这一点都接受不了。这算哪门子的心悦于我啊!” “你强词夺理!”那个姑娘气得发抖,瞧着似乎随时都有再给对方一巴掌的趋势。 可最终,她却是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卫谦的目光也变得满是失望,哽咽地道:“罢了,跟你这种恶心的家伙,我没什么好说的。就当我之前瞎了眼吧!你以后莫要再来纠缠于我!” 那姑娘说完,抓起桌子上的佩剑转身就跑。 当她从叶殊和沈修面前跑过之时,他们两个还瞧见了对方脸上的泪痕,可偏偏这姑娘一声都没哭出声来。 叶殊和沈修两人一默,又齐齐回头看了一眼卫谦。发现他并未露出恼怒的模样,反而满满的全是郁闷之后。两人忽然间便觉得,单凭卫谦没有当场发火这一点,方守对卫谦的评价便不太客观。 可就在他们生出这个想法的下一瞬,捂着脸的卫谦的视线便从那小姑娘离开的方向转移了开来,横扫了一眼客栈内的所有人。 就是这一眼,让客栈内的人瞬间一个激灵。紧接着,他们纷纷掏出饭钱拍在桌子上,转身飞快地往客栈外走去! 这家客栈本就热闹,现在里头的人又突然都在同一时间往外走。原本宽敞的过道都变得拥挤起来了。 就站在大门附近柜台边的沈修下意识便上前一步挡在了叶殊身前,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可当沈修站定之后,叶殊和沈修才发现,那些人的行为有点儿奇怪。 他们确实仿佛躲避什么一般地往外冲。可却没有一个人奔跑推挪,反而默契地快步走着。 也就眨眼之间,客栈里的人便只剩下掌柜、店小二、叶殊、沈修和还在捂脸站着的卫谦了。 叶殊和沈修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诡异的事情。两人茫然地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懵。 店小二瞧着他们这神情倒是一副理解的模样,也有心想要提醒他们一下。可在瞄到卫谦之后,他最终还是先默默地退后了一步,什么都没有说。 叶殊和沈修两人没有注意到店小二这一退,反倒注意到了那个可怜兮兮地站着的卫谦突然看向了他们这边,还抬脚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卫谦大步走来,人还未到跟前,便先抬手指着叶殊和沈修两人,说起话来更是无比大声,显得十分不客气。 叶殊和沈修一脸的茫然,可心里却已经提高了警惕,防备着可能会有的突然袭击。 完全没想到卫谦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冲了过来,却在走到叶殊两人跟前站定后,突然露出了怨念重重的模样,抬手揪住沈修的袖子就是一通抱怨。 “你们两个评评理啊!这事怎么就是我的不是了?”卫谦张口就是一问,没头没尾的,当真叫叶殊和沈修两人摸不着头脑。 沈修见他那愤懑的模样不像是在骗人,便想开口提醒一下对方,自己对他的事一无所知,只怕是没办法评理了。 -- 第312页 哪知,他才刚张开了嘴,还没发出声音呢,卫谦便已经突然竖起了手掌,道:“诶,你们不用问了。我知道你们搞不清楚状况。反正你们听我说就行了!我就问你们,有句话叫‘爱屋及乌’对不对?这种祖宗传下来的话,肯定是不会错的,对不对?” 卫谦的目光透着几分执着的感觉。叶殊和沈修两人虽然都觉得他这问题,很可能并不仅仅只是表面上这般简单,可单是听他这个问题,又让人察觉不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了。 因此,在短暂的思量过后,叶殊和沈修还是选择了配合他。他们当即点了头,并未去反驳他的话。 而卫谦一见他们点头,脸上那委屈的模样愈发明显起来。 他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右手成拳往自己左手掌上一砸,道:“我就知道正常人都会觉得‘爱屋及乌’这句话是对的!可是她们却全都说我错了!” 卫谦说着话,抬手一指大门口。 虽然这时候大门外也没什么人,刚刚出去的人也有不少。可在场的叶殊、沈修、店小二和掌柜都知道,卫谦口中的“她们”,多半是指刚才的那个小姑娘了。 望向大门外的沈修尚还在觉得卫谦说话不清不楚,叫人听得糊里糊涂。叶殊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卫谦已经忿忿不平地道:“你们说,为啥每个姑娘都口口声声地说着心悦于我。可当我高兴地跟她们介绍起我喜欢的姑娘们时,她们要不就要死要活,要不就骂我打我呢?连爱屋及乌都做不到,这分明就是她们不爱我啊!你们说,没道理的是不是她们?!” 卫谦这话说得是理直气壮,却依然带着执着的感觉,似乎非要问出个结果来不可。 可听完他这话的叶殊和沈修却是被他这奇怪的逻辑给震得说不出话来了。 爱屋及乌,这词本身是没错的。 可‘爱屋及乌’似乎不是这么用的吧?! 叶殊和沈修齐齐转头看向了卫谦。他们眉头微拧,带着几分审视的感觉。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不是卫谦设计出来耍他们的。 可在瞧见卫谦脸上那已经有些肿起来的巴掌印后,他们两个又不约而同地推翻了这个猜测。 原因无他,只因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的一巴掌啊! 叶殊和沈修可不认自己有这么重要,重要到对方非得用这种自毁声誉的办法来给他们下套。 带着这种想法,叶殊和沈修便准备实话实说,告诉卫谦错的人是他。 可他们嘴巴才刚张开,店小二便忽然高声喊道:“诶!掌柜的,这客人都走了,我先去收拾东西了啊!” “嗯,去吧。”柜台后的掌柜看上去有点儿紧张,却还是点了一下头,应了店小二的话,才低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而得到应允的店小二则是对着因他这话而看过来的叶殊、沈修和卫谦三人点头哈腰,边往卫谦身后走去,边道:“三位客官你们慢慢聊,小人先去干活了。有事几位尽管喊我。” “去吧去吧。”卫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转头又对着叶殊和沈修两人问道:“你们说话呀,怎么不回答我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的注意力刚回到了卫谦的身上,张口欲答,又瞧见已经走到了卫谦后方的店小二忽然回过身来,冲着他们猛地直点头,还摆出了“是”的口型。 那模样,当真是诡异得很。 叶殊和沈修那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又没说出口了。可卫谦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呢?问你们话你们怎么不回答?难不成,你们其实觉得我是错的?” 卫谦嚷嚷着,一副十分不高兴的模样。吓得他身后的店小二赶忙给叶殊和沈修鞠躬行礼,一副哀求模样。 叶殊和沈修虽然还是有些搞不清状况。不过,店小二的意思,他们两个倒是清楚了。 叶殊神色不变,一开口却是一声轻叹,道:“这位公子多虑了。我们不回答,实在是因为公子所问问题叫人难以回答。” 卫谦听得叶殊这话,虽然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可语气却明显缓和了些,问道:“就是因为难回答,所以我才让你们评评理啊!我是觉得我这想法没有丝毫的问题,你们给我说个理由,我回头再去跟她们辩解去!” 哦!原来只是想从我们这里找个合理解释啊。 叶殊和沈修刹那间觉得自己总算是明白卫谦的用意了。 沈修顿时没忍住,张口便问道:“既然是你想说服别人,那就应该你自己去想合适的理由啊。问我们算怎么回事?” 沈修这问题来得毫无征兆,卫谦整个人一懵,道:“我没想说服别人啊。我只是想证明并非是我花心,而是那些姑娘并不是真的爱我而已啊!” 卫谦说到这里,神色变得认真了起来,道:“我所想要的,一直都是一份刻骨铭心,至真至纯的爱情!那些姑娘无法做到爱屋及乌,这本身就已经证明了她们并非真的爱我!那我又何必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去说服她们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情绪不太好,写文总卡,所以,今天大概只有一章了。 第178章 我想要个大哥 卫谦这突然认真起来的样子还真的挺能唬人的。若非他前边才刚说过的话,叶殊和沈修都差点儿信了他这鬼话了。 -- 第313页 “你骗鬼呢?刚刚说要去跟她们辩解的那个难道不是你啊?”沈修张口便怼,没留丝毫情面。 这情况,对于熏城小霸王卫谦来说,还真是头一次遇见。 他顿时微微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当面揭穿他。 可他也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坦荡地耍赖皮,道:“还有人说过那种话吗?反正我是不记得了。” “你!”沈修瞬间有些气恼,抬手一指卫谦忍不住想发火。叶殊却极其自然地伸手搂住了他那举起的胳膊,将其又给拉了回来。 沈修和卫谦因着她这一搂而齐齐转头看向了她。 叶殊却没理会卫谦,只是将搭在沈修胳膊上的手轻拍了拍,这才收回了手,透着几分安抚的感觉,道:“夫君,你又按捺不住了。我们不是约好了,不对旁人的事上心吗?” 沈修看着叶殊那透着几分无奈的笑容。只是眨了一下眼,便明白了她所想表达的意思。 他顿时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恼意,配合地道:“殊郎说得是,是我失态了。” 沈修言罢,竟也不管卫谦了,转头就对着掌柜道:“掌柜的,给我们一间上房。” “好……好的,客官请稍等!”突然被点名的掌柜一愣,立马应声低头翻看着小册子,看情况应当是在寻找适合的空房间。 卫谦头一次遇上说话说一半就无视他的人。他登时便忍不住了,伸手一拽沈修的胳膊,道:“诶!你这家伙懂不懂礼貌的?!你们还没回我话呢!” 经过刚刚卫谦的当面耍赖,沈修现在已经认定了这家伙要么就是故意装出这模样来耍他们,要么就是一个脑回路异于常人,压根无法正常沟通的家伙。 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沈修现在都不想跟卫谦正儿八经地聊这事。 因此,对于卫谦这一拽,沈修只是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威胁的感觉,道:“你再不放手我可就揍你了啊,没礼貌的家伙。” “嘿!好小子,从来没人敢这么对我说话!来来来!我就不放手,你有本事揍我啊!”卫谦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兴奋感和不屑,端的是惹人生厌。 沈修倒是还算能理解卫谦为何会说这种话。 可理解归理解,他却并不想纵着他。 因而,就在卫谦话音落下的下一刻,沈修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 打得卫谦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鼻子连退几步,低着头倒吸凉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掌柜和店小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惊得没了反应。 沈修却是打完了还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是天皇老子啊?还没人敢这么对你说话?简直莫名其妙!” 沈修揍归揍,怼归怼。可因着这事儿没跟叶殊通过气,他也没有做得太过。只是点到即止,防止自己一个不小心给叶殊添麻烦了。 沈修虽是没将这意思说出来,可叶殊听着他恼怒中犹显客气的话,再瞧那意思意思的一拳。又哪里还能不知道,沈修这是留了余地给她,让她不管是要劝和还是决定跟卫谦硬碰硬,都不会显得太过奇怪。 叶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也没浪费沈修这良苦用心,当即上前一步道:“这位公子。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是谁。我们只知道,作为一个陌生人,你未免管得太宽了些。你问问题,那是你的自由。我们答与不答,那是我们的自由。” “我夫君虽说有时候脾气暴躁了点,却并非仗势欺人之辈。今儿个这次,我们就不与你计较了。希望你也莫要再莫名其妙地纠缠不清,省得等会又得挨揍。” 叶殊这番话说得笑盈盈的,可话里话外却将沈修摆在了迫于无奈才出手的位置上。 即便是有不明真相的人路过,也肯定只会认为是卫谦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在先,沈修才忍无可忍地出手教训了对方。 这话隐晦却不失强硬,甚至还带有不甚明显的威胁。 懂了,走‘看他不顺眼’这一条道! 沈修刹那间明白了叶殊的想法,立马配合着轻哼一声。 他不再看向卫谦,转头就对着呆愣的掌柜道:“掌柜的,我们的房间好了没有?你再拖拖拉拉的,我们可要换客栈了啊!” “好好好好好了!”掌柜一哆嗦,看向沈修的目光都带着几分钦佩和畏惧。 可他却又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头一偏看向了店小二,道:“阿祥!带两位客官去天阶十三号房!” 被喊到的店小二阿祥先是看了一眼捂着鼻子一直倒吸着凉气,压根说不出话来的卫谦,才抬手对着叶殊和沈修招呼道:“两位客官这边请啊!” 阿祥口中喊着,还仗着卫谦背对着自己,光明正大地对着叶殊和沈修焦急地招着手,示意他们赶紧过去。 叶殊和沈修两人自然瞧见了他这个小动作。再加上刚才对方也曾试图提醒他们,叶殊和沈修心中存疑,却也没有故意跟对方反着来。反而顺着他的意思,背着包袱抱着裹起来的刀剑,准备往他那边走去。 结果,他们才刚踏出一步,捂着鼻子的卫谦终于缓过劲来了,立马高声喊道:“等等!” 在场四人随着卫谦这一声喊,又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只见卫谦的鼻子已经变得通红。两道鼻血从他的鼻子里流出,又被他随手一抹,给抹得整个下巴都是。 -- 第314页 可他却没有丝毫惊慌之色,反而在忽略了那疼出来的眼泪后,还多了几分镇定自若的感觉。 沈修瞧着卫谦这有些凄惨的模样,原本是想安静地等他说话的。可转念想到自己与叶殊的计划,他顿时蹙起了眉来,道:“干嘛?还想挨打啊?” “不不不!兄弟!大兄弟!我……我是太高兴了!”卫谦连忙摆手否认,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 只可惜,因着他那满脸的血迹,这个笑容不仅没有半分的亲和力,反而还显得有些狰狞。 可卫谦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在叶殊和沈修那宛若看智障的目光中,兴冲冲地解释道:“别这么看我!我是真的太高兴了!你们不知道啊,因为家里的原因,我从小到大,不管走到哪里,别人都把我当易碎的瓷娃娃一般捧着,真的叫人看着就心烦。” “尤其是前些年我娘生了弟弟之后,连我爹也开始事事顺着我了。害得我走到哪就被供到哪儿,都快被供成菩萨了,连个朋友都没有。我……我……” 卫谦想解释清楚,可说来说去又觉得自己没说到重点。 再加上他也担心叶殊和沈修没耐心听自己说话,情急之下他干脆直接喊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道:“我就想要有个敢骂我打我的人当大哥!大兄弟,你能当我大哥吗?!” 卫谦这话一喊出来,叶殊、沈修、掌柜和阿祥瞬间都安静下来了,不约而同地生出了想要掏掏耳朵,看看刚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的想法。 只不过,比起掌柜和阿祥的诧异、惊讶和发懵,叶殊和沈修则是多了几分审视与怀疑。 认大哥啊。 这事听在掌柜和阿祥耳中,只会觉得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叶殊和沈修却不得不怀疑,卫谦到底是真的误打误撞想认大哥,还是说这是早有预谋,为的就是借着此事跟他们这些钦差拉关系了。 幸好啊,刚刚选的是看他不顺眼这种情况。 叶殊和沈修同时暗自感叹了一句。随即,沈修便一拧眉,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要。” “诶?!”卫谦像是没想过沈修会拒绝一般。刚惊讶出声,又想到刚刚沈修打人的干脆劲,他一下子又觉得能够理解了。 卫谦当即也不问原因了。只是上前几步到了沈修跟前,对着他道:“别急着拒绝啊!大兄弟!跟我做兄弟好处可不少的!就好比……” 卫谦说着就要细数一下那些好处。可他才刚准备开个头,便被沈修打断了话。 “诶!免了。”沈修加大了音量,将卫谦的注意力给引了回来,才道:“当兄弟,看的是缘分,而非是好处。倘若你现在报出了你的好处,我也因此而认了你当弟弟。那我认的弟弟其实就不是你了,而是你许诺的那些好处。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沈修顺势反问。 在见到卫谦因为自己的话而多了几分思索模样后,他刚想等着卫谦回过神,再想个好点的理由松口,将那个方秀的事情给问个明白时,叶殊却突然开口附和起来。 “我夫君说得没错。况且,你所想要的大哥,难道是一个靠着好处就能认回来的大哥吗?如果是的话,那你大可公开招募。只要你给的好处足够多。莫说是当一个会骂你打你的大哥了,即便是让人杀了你,愿意的人也大有人在。所以,公子还是去找别人吧。” 叶殊一番话说完,转头又对着沈修道:“修郎,我们走吧。” “嗯。”搞不大清状况的沈修什么也没问,直接点头,便转身跟着叶殊一块儿上楼了。 第179章 探听 叶殊和沈修这次离开,卫谦并没有再阻拦。 从叶殊和沈修踏上二楼时回头看的那一眼来看,不难看出卫谦正因为他们两个的话而陷入了思索之中。 叶殊两人也只多看了这么一眼,便不约而同地收回了视线,不再刻意回头去看他。 直到两人入了房间,送走了店小二阿祥,沈修这才将包袱一放,转头就低声问道:“叶殊,我怎么觉得那个卫谦不大对劲?哪有纨绔子弟主动跑去认别人当大哥的啊?难不成我是不小心露馅了?” 沈修深感怀疑,说着还下意识地打量自己的衣着。结果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看出他身份的地方。 “我瞧着不像。”叶殊在桌子旁坐了下来,伸手拿着水壶倒了两杯水,又解释道:“刚刚掌柜和店小二那惊讶的样子明显不是装出来的。所以,可以先排除掉认大哥这事是他们三人设计出来的。” “那卫谦呢?这事会不会是他临时想出来的办法?”沈修也坐了下来,口中的问题既是在询问叶殊,也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有可能。不过我瞧不出他有什么破绽。如果他刚刚的表现确实全都是表演出来的,那他也挺厉害的。” 叶殊说着话,端起杯子像是要喝。可她的目光却没有焦距,似乎还在回想着刚刚卫谦的一言一行。 而她那拿着杯子的手也像极了无意识地在鼻子前晃着,实际上却是在分辨杯中的水有无异味。 沈修听得这回答却是皱起了眉头来,随手端起杯子一口喝干,才郁闷地道:“我也看不出来。可是,我们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吧?” 叶殊因他这豪迈的喝水动作而回过神来。 她不自觉地微微蹙眉,却依然回答了他的话,道:“有何不可?不管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他都觉得你与常人不同。所以,就算我们不刻意去找他,他也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 第315页 “嗯。”沈修随口应了一句。边琢磨着,边拿起水壶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在又一次一口闷之后,沈修这才又道:“可我们也不能总在这里呆着吧?要找什么借口出去逛?” “这个简单。就说我俩新婚,头一次回老家见长辈,想要买点儿好东西回去当礼物就行了。”叶殊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此时回答起来不带犹豫的。 反而是在说完了这话后,瞧着沈修又倒起了第三杯水时,叶殊才终于像是憋不住了一般,道:“你喝得这么干脆,难道就不怕里头被人下了药吗?” 刚将杯子举到嘴边的沈修闻言一愣,眼睛瞬间睁大了许多,愕然问道:“你难道还会给我下药吗?” 沈修这回答乍听起来似乎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可叶殊却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为何会来上这么一句反问。 叶殊顿时眉头皱得更紧了,道:“我是不会,可这壶水就不一定了。刚刚那杯水,也是我随手从这水壶里倒的。你难不成压根没想过,说不定这水壶里的水本身就是有毒的,而我却没发现吗?” 沈修的神情看上去愣愣的。 他默默地顺着叶殊这话而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水壶,又抬起头来看向了叶殊。这才一摇头,道:“我可没想那么多。况且我对毒药的了解其实并不多。就算真的有毒,除了气味或者颜色十分明显的,否则我应该是认不出来的。” 沈修这话给人一种无所谓的感觉。 言罢,他还一抬头,又一次将杯子里的水给一口闷了。 叶殊听出了他话里那满满的信任感。心里既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 最终,她还是没有再所说此事,只是道:“也罢,反正若是有毒,我也肯定不会让你喝的。只是你日后最好还是注意点。” 沈修闻言对着叶殊一笑,道:“你放心。其他人又不是你,最基本的警惕性我还是有的。” 沈修这话里的差别对待十分明显。叶殊望着他微讶,似是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同样露出了笑容来。 正当两人相视而笑的时候,房间的房门被敲响了。 紧接着,店小二阿祥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道:“客官,小的给你们送饭菜上来了。” “进来吧,门没锁。”沈修朗声应了一句,伸手将被他放在桌子上的包袱都移开。 阿祥得了回应也没客气,直接推门而入。在对着叶殊和沈修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之后,他便端着托盘到了桌子旁,将东西一一摆上。 沈修本没打算跟阿祥搭话。 毕竟他们已经做好了等卫谦自己找上门来,沈修也担心自己若是问得多了,容易引起卫谦等人的怀疑。 可他却没想到,叶殊反而没放过这个打听消息的机会。 “小二。”叶殊喊了阿祥一声。等到他应了声,才又接着道:“刚刚那位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阿祥闻言摆放碗盘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向了叶殊。 他的神情看上去带着几分诧异,就好像是没想到叶殊会问这个问题一样。 叶殊见状却不慌,只是浅浅一笑,道:“你无需多虑。我问这个问题也不是想做什么,只不过是想问个清楚,也好决定要不要在这熏城久留。不瞒你说,我们夫妻两个只是路过此地,原是想停留几日买些礼物的。若是真有问题,那早些离开也无妨。” 阿祥一听这话,面上的诧异之色顿时尽消。转而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两位客官刚刚看起来不像是怕事的人,怎么又突然问起这事来了呢。” 对着阿祥这话,叶殊没有应声。只是,她表面上维持着笑容,桌子底下的脚却踢了一下沈修的小腿。 被轻踢了一下的沈修立马提起了精神。 他虽不知道叶殊是想让他说什么,不过怀揣着即便是说错了,叶殊肯定也有办法将话给圆回来的想法,他当即按照自己刚刚在楼下所表现出来的态度,直接嗤笑一声,道:“混江湖的,什么都能怕,就是不能怕事!” “若是没有这股子一往直前的血气,遇上丁点儿事情便想着躲开,那也不用混江湖了。直接买个房子再买几亩地,安安分分地当个普通百姓,那才是最安逸的生活。” 沈修言语间透着蔑视的感觉,就像十分看不起那种安逸生活一般。 阿祥将他这神情看在眼里却没有反驳,反而还顺着他这说法想了想,方才点头道:“客官,您这话还真挺有道理的。那些大侠除暴安良,那些魔头惹是生非。虽然所作所为不一样,不过都是一样的不安分。” 阿祥略显感慨地说完,忽而便想起了叶殊和沈修似乎也是江湖人。 他赶忙赔着笑,弥补道:“诶!两位客官,小人说的可不是你们呀。两位郎才女貌的,一看就不是寻常江湖人能比的!” 沈修听他这话却是摆了摆手,道:“不用说好听话,你刚刚说的事也是实话。” 沈修没计较,叶殊却不想让这话题就这么随着他们两个的闲聊而偏了。 她立马露出了几分无奈来,道:“修郎,我们这次回去可是为了见长辈的。你即便是不怕惹事,多少也还是控制一下的好。” 沈修闻声转头与叶殊对视了一眼,眨眼间也跟着带上了无奈的模样,连声道:“好好好,我不惹事了行吧?来来来,小二哥,你赶紧给我们说说,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 第316页 阿祥没发现叶殊和沈修之间那隐蔽的交流,在听到沈修这二次追问后,他也没有犹豫,十分简单便说了出来。 “两位客官,要我说的话,你们最好还是避一避的好。”阿祥先是提了意见,才详细说道:“就刚刚那位大少爷,那是我们熏城知府卫鸿昌卫大人的儿子。他从小就是我们熏城的小霸王。” “那位少爷以前还算好。那时他年纪小,卫大人管得也多。顶天了也就只是爬墙上树。可是后来许是年纪大了,再加上卫大人似乎是因为有了幼儿,怕那位大少爷吃醋,就变得开始纵容起他来。” 阿祥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转身跑去看了看房间外头。 见没有其他人在,他才又回了叶殊和沈修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结果,那位大少爷就开始沉迷女色了。他啊,先是见到个漂亮姑娘就调戏,还抢走了不少人当小妾。后来又迷上了找一个真心人。” “就刚刚那个姑娘。”阿祥说着伸手指了指地板,以示刚刚在大堂里见到的那个姑娘,才道:“已经是这个月第八个了。” 叶殊和沈修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沈修更是带着几分感慨,道:“哦!难怪刚刚大堂里的人看起来像是早有准备。原来是已经习惯了啊。” “可不是么!”阿祥深有同感地应了一句,道:“而且每一次被拒绝后,那位少爷都会拉着身边的人,非要问个清楚。看看到底是他那想法不对,还是人家姑娘不讲理。” “若是有人说他不对,他还会拽着人争辩一番,直到让你觉得他是对的,才会放你离开。” 阿祥说着,想到自己见过的那个倒霉蛋最后那脸色惨白,头晕眼花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双节快乐!! 第180章 喊谁夫人呢 阿祥想起了以往的事,而叶殊和沈修却是多了几分恍然大悟。 叶殊当即点头道:“难怪你刚刚对我们点头,让我们确认他的话呢。” “嘿。不瞒您说,小人刚刚提醒两位,其实也是为了我们的生意着想。”阿祥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一笑,道:“两位若是真让那位少爷给缠上了,其他客人也多半不会愿意登门了。” “话虽如此,但我们也还是多谢你提醒了。”叶殊并不认同阿祥这话,却也没有揪着不放。而是简简单单地道了一声谢,便将这个问题给揭过了。 她不等阿祥应答,便又问道:“不过,照你这般说来,刚刚那位公子突然要认我夫君为大哥,这举动可就有点儿反常了。他这该不会是为了换个办法对付我们吧?” 叶殊说到这里,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忧虑模样。 美人轻愁,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开解宽慰一二的,阿祥自然也不例外。 他自个儿都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应该不是!那位少爷从来都不是精明的人。头脑没这么灵活,夫人不必担心的。” 阿祥这话一出,瞧着叶殊那忧虑的神情随之淡了不少,他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只可惜,这一丝喜悦刚刚浮现出来,阿祥便听到了沈修那透着不满情绪的一声问:“你喊谁‘夫人’呢?” 阿祥和叶殊微愣,齐齐转头看向了沈修。 只见他正抿着唇,嘴角向下耷拉,瞥向阿祥的目光带着十分明显的不满,活脱脱一副醋缸子晃荡的样子。 被看着的沈修知道自己其实不应该计较这一点的。 他和叶殊现在只是伪装成夫妻。而且明面上,他应当是不知道叶殊是姑娘家的事。 再说了,“夫人”这个称呼,也并非是丈夫对妻子的专用词。就好比他们平遥王府的总管吴沐,有时候也会喊沈源和顾九思两人为“老爷夫人”的。 所以,他完全没必要为了这一点而泛酸。 可知道归知道,现在,他尚沉浸在假扮夫妻的窃喜之中。再加上他自个儿都还没正儿八经地喊过一声“夫人”呢,阿祥倒是先喊上了! 这叫他怎么可能控制住自己不要泛酸? 反正现在扮的是夫妻,我趁机独占一下这个称呼,也是可以的! ……吧? 沈修脑海中念头急转,一个没忍住,偷偷地瞥了一眼叶殊。 在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笑着,那目光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时候,沈修忽而便红了耳根。 他赶忙强装镇定地收回了目光,转而瞪着阿祥,以防他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被瞪上一眼的阿祥却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既嘀咕着沈修在鸡蛋里挑骨头,又有些后悔自己为啥偏偏喊了一声“夫人”。 不过,不管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在求生欲的驱使下,阿祥张口就是一句:“您的夫人!是您的夫人!小人嘴快叫混了,客官您大人有大量,还请莫要跟小人计较了。” 沈修原本只是想转移自己那耳根子发烫的尴尬,没想到竟然还吓到了阿祥。 此刻被他这两声“您的夫人”一喊,沈修的心情顿时止不住地好了起来。 他轻咳一声,压下了那荡漾起来的情绪,努力地摆出了正经的模样,道:“行了行了,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不会跟你计较的。”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阿祥松了口气。 在连连道谢后,他又想到最近这段时间应该还会跟叶殊两人打交道,阿祥干脆又问道:“不过,不知客官贵姓啊?” -- 第317页 沈修和叶殊一听这问题,心中警惕起来。而明面上,两人却没有什么明显的戒备举动。 沈修甚至还故意大大咧咧地应道:“姓叶,怎么了?你们这儿住店还要问姓名的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叶公子您多虑了,小人只是想确定一下该如何称呼两位而已。”阿祥连连摆手,就怕沈修误会了什么会直接动手。 先前他还觉得的叶殊和沈修两人与寻常人不大一样,有几分心情想跟他们说说卫谦的事。现在被沈修来了这么一出,他忽而又没了继续说八卦的兴趣了。 再加上卫谦的事其实也说得差不多了,阿祥便干脆拿起了托盘,习惯性地露出了笑容来,道:“叶公子,叶夫人。那位少爷的事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小人底下还有活儿要忙,就先退下了啊。” 阿祥说着话,人却没有立即退走,而是又停顿了一下。等到叶殊和沈修点头同意了,他才转身离开了。 而一起看着房门被关上,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的叶殊和沈修并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一块儿沉默着看着房门,又默默地对视一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修是觉得自己刚刚那吃醋的表现太过明显了,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而叶殊则是瞧见沈修那发红的耳根,知道他定然是在为刚才的事感到不好意思,暂时也就没想再提起这个话题了。 只是,这般不言不语地互相看着终究有点儿傻。 叶殊见沈修一时半会像是缓不过来,她干脆先一步收回了目光,拿起了筷子去夹菜,同时笑道:“先吃饭吧。卫谦的事等会再说。” “嗯,好!”沈修连忙应了,拿起筷子便一块儿吃了起来。 待到吃饱了饭,阿祥收走了餐具,叶殊和沈修这才一人捧着一杯茶,坐在一块儿分析起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结合方守、卫谦和阿祥三人所言,他们现在唯一能确认的一点,便是卫谦确实喜好女色,而这个特点,还是从卫谦的弟弟出世后开始的。 “那抢人去当小妾呢?这个方守和小二都提到过的吗?难道还不能确定啊?”沈修不解地问着,着实想不明白,为何叶殊不提这一点。 “方守和店小二。一个是听人说他家妹妹被抢去了做小妾,甚至到现在都没见过方秀一面。另一个也是听世人传言,人云亦云而已。他们的话,可以作为参考,却不能单凭这一点便认定了他们的话是真的。” 叶殊晃着杯中茶水,说到这里一顿,方才看着沈修补充道:“当然,这一点是建立在卫谦跟旁人所描述出来的形象不大一样的基础上。否则的话,倒是可以确定的。” 沈修若有所思地思考了一下,方才点头道:“那我们要怎么确认他到底有没有抢人去当小妾啊?总不能半夜翻进他们家里吧?” 沈修这话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意思。 毕竟□□进去查探这种事已经是暗地里做的事了。就算真要做,那也是交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的彼方和夏冬去做。 可叶殊却当真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道:“夜探就不必了。不过,正式登门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啊?怎么尝试?难不成不伪装了?”沈修惊讶地问着,没想出来还能有其他什么办法来。 叶殊和沈修现在就是人生地不熟。除了这种办法,沈修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与卫鸿昌互不相识的情况下成功登门。 叶殊闻言一笑,喝了两口茶后才应道:“暂时不必。卫谦说不定会先找上我们。我们先等等他再说。况且,这熏城也不是特别大。我们逛上一逛,兴许还能遇上那些姑娘的家里人,指不定便能问出点东西来。” 沈修听得无意识地点着头以示赞同。 待到叶殊一番话说完,他抬头将自己杯子里的茶水给一口喝光了,随即放下杯子站起身来,对着叶殊道:“那走吧,我们现在就逛街去。” “这么赶?”叶殊诧异地抬头看着沈修,心里头还有几分抵触感。 虽然这个办法是她出的,可这事又不止他们两人在查。 反正彼方和夏冬在暗处,调查起来肯定更加方便。叶殊他们其实也就没有必要这般急吼吼地去调查了。 有这时间,在屋里躺平了休息一下难道不舒服吗? 哪怕是来上一盘棋,也比在这日头正盛的时候出门要强啊。 可惜,她的这点儿想法没说出口,沈修也压根不知道。 听到叶殊这问话,看着她那诧异的神情,沈修也跟着惊讶了,反问道:“对呀。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肯定是赶紧去呀。都说迟则生变,鬼知道那个卫谦回家后会不会找他爹告状啊。” 叶殊闻言一默,又不得不承认,沈修这顾虑是对的。 她将脑袋一低,无声一叹,便一口将自己杯子里的茶水喝光。 随后,叶殊将杯子往身旁桌子上一放,站起身来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裙,口中则是提醒道:“把你的云痕剑带上。既然假装是江湖人,那么兵器最好不要离身。” 沈修闻言转身就去拿剑,边解开裹着剑的布,边问道:“那你呢?虎首刀要不要拿?” “不用了,我的短刀还带着呢。”叶殊一口拒绝,还伸手轻拍了拍自己腰侧挂着的小布袋,笑盈盈地等着沈修拿好了东西,便与他一起出了房间。 -- 第318页 叶殊和沈修是打算先逛街,再在街上看看能不能与卫谦偶遇的。 却没想到,他们才刚下到一楼大堂,抬脚准备跨出客栈大门,便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兄弟!” 第181章 能聊聊吗 这声音,这嗓门! 卫谦那家伙竟然还没走?! 叶殊和沈修齐齐一愣,回头便看到了卫谦站在了角落位置的桌子旁边,正望着他们,露出了一副沮丧模样。 “大兄弟。”卫谦又喊了一声,抬眼瞄了叶殊和沈修一眼。见他们并没有离开,这才抬脚走了过来。 被人守株待兔了的叶殊和沈修瞧着他这模样,一时半会还真琢磨不准他这是要做什么。 沈修顿时带着明显的警惕之色,张口便是一问:“你干什么呢?还想找茬啊?” “不不不!你别误会啊。”卫谦连连摆手,人也跟着在叶殊和沈修的跟前站定。 因着那担心叶殊两人误会而生出的焦急感觉,倒是让他那浑身上下弥漫着的沮丧感觉减弱了不少。 叶殊和沈修两人将卫谦这反应看在眼里,多少也是相信他暂时没有恶意的。 只是看着他光否定不解释的做法,叶殊还是忍不住一蹙眉,道:“卫公子,你若是没事的话,那恕我们不能奉陪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刚刚明显就是要出门的。这一点叶殊没说,卫谦也看得出来。 因此,在听到叶殊这话后,卫谦没有丝毫怀疑他们会转头就走,立马解释道:“有事有事有事!你……你们能不能陪我一会?我遇到了一个让我十分困扰的问题很久了,一直都想不出答案来。这次刚好遇到了你们,所以……” 卫谦这话说得不清不楚,还犹犹豫豫的。听得叶殊和沈修两人齐齐一皱眉,看上去便不像是会答应的样子。 卫谦瞬间担忧起来,赶忙带着几分哀求,道:“拜托!我保证不会浪费你们太多时间的!要不……要不我请你们吃饭?喝茶?看戏?反正地方随你们开,就算是选在青楼也成啊!” 沈修听着卫谦这越说越不像话,登时便怒瞪了他一眼,道:“得了吧你!鬼才去青楼呢!我这人从来不去青楼那种地方鬼混!” 沈修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说时本是单纯地想要反驳卫谦的话而已,可出口后他却忍不住瞄了一眼叶殊。 叶殊没注意到这一点,他们对面的卫谦反倒看到了。 他还以为沈修这是因为叶殊在才特意反驳了他的话的。 他虽是不能理解,却也愿意配合。当即便改口道:“疏忽了,是我疏忽了。那我们去茶楼可好?就我们熏城最好的茶楼,有雅间的。” 卫谦说完,眼巴巴地盯着叶殊和沈修两人看着。眼里那期待的神色十分明显,明显到沈修都有些不忍拒绝了。 只是碍于他现在伪装出来的身份应该是看卫谦不太顺眼。是以,沈修并未开口作答,甚至还故意皱着眉,以免让卫谦看出自己的不忍。 比起沈修来,叶殊则自在多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在大大方方地盯着卫谦看了两眼后,叶殊转头就对着沈修道:“修郎,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不如听听看?” 沈修顺势看了叶殊一眼,这才装作勉为其难,道:“好吧。既然夫人都这般说了,那便听一听好了。” 卫谦等的就是这个回答! 他顿时喜笑颜开,十分主动地往外走去,还不忘招呼叶殊和沈修两人,道:“太好了!走走走!本少爷带你们过去!我跟你们说啊,那家茶楼里的茶特别香,就……” 高兴起来的卫谦显得话特别的多。 在絮絮叨叨地介绍了一路熏城的好东西后,叶殊和沈修总算是坐到了卫谦口中那个熏城最好的茶楼里头了。 不得不说,卫谦这人虽然关于真爱的逻辑奇怪了点,人也话痨了点,可这品味还是不错的。 这间茶楼的雅间装扮清雅,茶也都是极品好茶,就连配茶的点心都相当的好吃。 若是乐意,在雅间里头推开窗户,便能看到底下大堂的情景,也能听到下方说书人的声音。 若是想要安静。窗户一关,虽然无法彻底隔绝杂音,但是嘈杂声能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来来来,你们快尝尝这点心!他们这里的点心那可是一绝。若是来了我们熏城却没吃过这点心,那绝对是亏到家了!” 卫谦乐呵呵地将糕点整盘往叶殊和沈修面前推,热情地给他们介绍着。 可叶殊和沈修两人却都没有动手,反而一块儿沉默地看着卫谦。 卫谦没听到回答也没看到他们动手拿糕点,这才忽而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立马转头看向了叶殊和沈修,瞧着他们那神色淡淡的模样,他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了。 “那个……你们不吃吗?”卫谦略显忐忑地问着,有点怕他们两个是嫌弃他给的东西。 沈修闻言一蹙眉,正想直接提醒卫谦,他们跟他过来,为的可不是这些糕点。 可他的嘴才刚张开,瞧着卫谦那紧张忐忑的模样,便觉得原本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沈修犹豫了一下,等到话出口时,已然变成了轻叹一声,无奈地道:“我们刚吃饱,现在不饿,吃不下。” 卫谦一听这话顿时眼睛就亮了,立马应道:“没事没事!那等会再吃!对了,你们要不要听人家说书啊?这里的说书先生讲得可好了!我刚留意了一下,今天讲的应该是随安侯洛花开跟天昭教主风梦珺的故事,你们要听吗?” -- 第319页 卫谦的热情依旧,说着还站起了身,准备着转身去开窗户。 可叶殊和沈修却依然显得没什么兴致。 “卫公子。”沈修喊了卫谦一声。等到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时,沈修才一指他刚刚所做位置,道:“回来坐下!我们对听说书也没兴趣。” “啊?那可真可惜了。这个先生讲的真的特别好的。”卫谦有些失望,却还是乖乖地转身走回了桌子旁坐了下来。 叶殊瞧着他那坐下后还在左顾右盼,像极了寻找下一个话题的模样,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了:“卫公子。恕我直言。若是你喊我们过来这里,只是为了喝茶吃点心听说书的话,那我们就要告辞了。” “我们虽然只是路过熏城,可也有着自己的事要做。我们可没工夫陪你在这里瞎扯。” 叶殊面上带着笑容,语气也十分温和。可她说出来的话却句句直接,直白地卫谦都没办法顾左右而言他了。 发现这一点的卫谦当即扯出了一抹笑,整那个人看上去焉哒哒的,道:“我明白了,让我想想,我该先从哪里说起好。” 卫谦说完,便捧着茶杯,盯着杯子里的茶水陷入了回忆之中。 叶殊和沈修一开始还看着他,准备等他琢磨完。完全没想,最后左等右等都等不来卫谦开口。 这出门在外的,糕点和茶水还都是卫谦给递的。叶殊和沈修连吃点东西打发时间都没法做。 因此,在沈修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的时候,叶殊忽然站起了身来,伸手拉着沈修,一句话都没说就要往外走去。 沈修不明所以,却还是顺着叶殊这拉拽的力道往前走去。 而因他们这举动而回过神来的卫谦却是一愣,继而慌忙起身追了过去,口中更是着急地喊道:“诶诶诶!你们要去哪里?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呢!” “那就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们说吧,告辞。”叶殊头也没回地说着,声音带着明显的冷淡感觉。 卫谦即使没有看到叶殊的神情,也能猜出叶殊现在肯定是真的生气了。 他顿时苦笑一声,小跑着冲到了叶殊和沈修的前边,一个转身张开手挡住了房门,道:“别别别!我想好了!真的想好了!你们……你们就再陪我一下嘛。” 听到卫谦这话,沈修还没啥反应,叶殊便已经露出了一个假笑,道:“抱歉,我们夫妻两个不接受陪/聊这种工作。卫少爷想找消遣,还是另外找人吧。” 卫谦被叶殊这出乎他预料的回答给说得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沈修。 在他看来,沈修这个男子才是一家之主,是那个做主的人。 叶殊这个女主人的话虽然也值得在意,可最后拿主意的肯定是沈修才对。 沈修却没他想的那么多。 叶殊这番举动,其实也在沈修的预料范围之外。说实话,他现在也不太能搞清楚状况,不知道叶殊拉着他走是在打什么主意。 可卫谦这一看过来,沈修下意识便点了一下头,装出严肃的模样,道:“夫人说得对!卫少爷还是找别人消遣吧!我们还要去挑选礼物,就不奉陪了。” 这等妇唱夫随的做法,听得卫谦一愣。 还没缓过劲来,见他不动的沈修还以为他是不乐意了,要用这等堵门的办法来留住他们。 沈修顿时便抬手推了卫谦一下,想要将他推到旁边去,省得挡了路。 而被推开的卫谦也因此而回了神。眼看着沈修都要开门了,他顿时欲哭无泪,立马又扑了上去,挤到了沈修和房门的中间,整个人张开手臂趴在了门上,喊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耍花招了,我们坐下好好聊好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我,一开始是,好累好累,不想码字了。 后来,我看到了新出炉的榜单,直接垂死病中惊坐起! 我爱码字!码字使我超级快乐!\(^O^)/ 第182章 不是他儿子 在卫谦这一番真诚的认错之下,叶殊和沈修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这一次,卫谦果然没有再故意拖时间,一开口便是从介绍自己开始:“我姓卫,叫卫谦,是熏城知府卫鸿昌的儿子。这一点,你们应该已经听说过了吧?” 卫谦这问题虽是在问,可他的话里却没有多少询问的语气,反而带着一丝笃定的感觉。 叶殊和沈修见状也没想否认。毕竟这熏城说是卫谦的地盘都不为过。他们就算还是否认了,估计也没什么用。 带着这么一个想法,沈修点了头,而叶殊则应道:“嗯,我们刚刚有从店小二那里打听过了,也免得一不小心栽了。” 卫谦见他们这坦荡的模样却是一笑,看上去还挺高兴的。 只可惜,等到他下一句话一出,气氛便一下子全变了! 他笑道:“可其实,我不是卫鸿昌的儿子。” 卫谦此话一出,叶殊和沈修瞬间愕然。 他们看向卫谦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惊疑不定的感觉,又不期然地想起了阿祥和卫谦先前都又提及到的一个转折点——弟弟出生后! 嘶!这该不会是有了亲儿子,就想把养子养废吧?! 混在皇城那种地方,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叶殊和沈修不约而同地生出了这个猜测。看向卫谦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同情的感觉。 -- 第320页 卫谦对他们的想法一无所知,但还是能察觉到他们的同情的。 他心中念头一转,对他们地想法多了几分猜测。 他顿时笑道:“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呀。我也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孩子。我的亲爹叫卫世昌,是卫鸿昌的亲哥。所以,我其实是卫鸿昌的侄子。” 卫谦说起这一点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依然是嬉笑的模样。明显就是早已知道了这一点,也对自己这侄子变儿子的身份转换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叶殊和沈修原本听他说头一句话时,还曾想过告诉他。他们所想的是关于亲子和养子的区别。 可如今瞧着他这模样,两人又默契地将这话给咽了回去,当做从未有此想法。 至于侄子变儿子的事,叶殊和沈修其实也能理解。 那些大家族里头,若是有人没有孩子,都偶尔会有从同宗族的孩子里头选一个过继的事。更何况是这种亲兄弟之间过继儿子的做法,当真没什么稀奇的。 这般想着,叶殊和沈修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卫谦没等来他们的询问,这才又主动说了下去。 “具体的情况,我也是听我亲爹说的。说是当初我二叔常年无子,仕途不顺。而我亲爹虽是善于经营,会做买卖,却因为没有靠山,所遇问题良多。于是他们约好,将我过继给了我二叔,将来由我继承两家。” 卫谦说到这里,表情看上去有些愣,也没见多少喜色,反而有种怅然的感觉,道:“然后,他们说好,我亲爹负责出钱,供我父亲活动关系。而我父亲作为靠山,要罩着我亲爹。” “这事听起来似乎也不错,对吧?我亲爹家里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剩下的都是女儿,而我父亲这里压根就没有孩子。这般一来,既能互利互惠,也能继续亲如一家。” 卫谦这般说时,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变化。整个人看上去愣愣的,就仿佛这段话不是出自他的口似的。 “你并不这么想吧?”沈修没忍住问了一句。 在卫谦闻言看向自己的时候,沈修也并不回避,反而直言不讳,直接点明道:“你既然找我们聊天了,那就别说谎。你的表情也骗不了人。” 卫谦怔了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苦笑道:“是吗?原来我的表情这么明显的?” 卫谦言罢又放下了手,面上笑容依旧,语气也尽量放轻松了起来,道:“算了,不管了。你说得没错,这话不是我自己想的,而是我亲爹告诉我的。” “他告诉我这番话的时候,我也确实是这样认为的。那个时候,我亲爹亲娘待我极好。我养父养母也十分宠爱我。尤其是我的养父。父亲他那时候还会督促我学习,教导我为人处世的办法。若是我做错了,他同样会责罚与我。” 卫谦说到这里,面上多了一丝笑容来。 于他而言,那时候的生活真的轻松又快乐的。虽然那时的他也会有烦恼,可那些烦恼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像现在这般…… 卫谦的思绪一下子从以前的事情中剥离出来,刚刚还洋溢着愉悦的心情便瞬间低沉了起来。 叶殊和沈修单从他这情绪变化便看得出来,卫谦今日约他们过来的重头戏只怕是要来了。 他们原是想等着卫谦自己说。 可在安静了一下,确认了对方似乎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后,叶殊为了防止对方还像一开始那样一直不说话,干脆先一步出声问道:“那现在呢?现在你不认同那番话了?” “我……不知道。”卫谦捧着茶杯的手收紧了,脸上多了几分茫然的模样,道:“我总感觉,我的家,似乎在我弟弟出世之后,就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卫谦说到这里顿了顿。 他本是想就这么说起他弟弟,可转念想到叶殊和沈修两人只怕不清楚他弟弟的事,干脆就将他弟弟的事从头说起。 “我弟弟叫卫晨,是我父亲和母亲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亲儿子。” 卫谦提到这一点时忍不住抿了抿唇,才又接着道:“一开始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的。只是单纯地在为能有一个弟弟而高兴。” “可我的亲爹却跑来告诉我。让我要多多表现,莫要让弟弟争了宠。甚至还告诉我,如果实在争不过的话,那就给我弟弟下毒!” 卫谦说起这里时声音下意识地放轻了,可话里的惊愕不解却十分明显。 他抬起头来看着叶殊和沈修,既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问自己,道:“那可是我的弟弟!就算不是亲弟,那也是堂弟啊!我亲爹的侄子啊!他……他怎么可以说得出这种话来呢?!” 叶殊和沈修两人面对这卫谦这难以置信的模样,心里头的波动却并不是很大。 毕竟,从卫谦和阿祥他们提起那个弟弟卫晨时的表现来看,那个小孩儿现在肯定还活得好好的。 既然没出人命,那这么一点儿恶念,在见惯了案件卷宗的沈修眼中,还真无法令他感到惊讶。 只是,他们心里头到底惊不惊讶其实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卫谦正在等着他们给出一个回答。 这可就让沈修有些为难了。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是应该给卫谦分析一下卫世昌会有这等想法的原因,还是应该跟他一起唾弃一下卫世昌这种连侄子都不放过的做法。 -- 第321页 结果未等他想出个结果来,叶殊便已经叹息了一声,直接问道:“你想问我们的就是这个问题吗?” 卫谦没想到叶殊会这般问。 他一怔,继而摇头,道:“不是,这个问题,我多少还是有点儿懂的。” “我亲爹跟我说过,他是担心我弟弟会抢了他们之前说好的,要留给我的一切。虽然他这做法我不赞同,但是我知道的,他都是为了我好。” 卫谦看上去依旧是一副沮丧的模样。说完这里,他又是一叹,方才道:“其实,真正让我苦恼的是我父亲的态度。” “就在我亲爹找过我后不久,我父亲也来找我来了一番详谈。说是担心我会因为弟弟的出生而感觉受到了忽视。于是,他跟我约定好,若是有了被忽视的感觉,就一定要说出来。还说我是大哥,也已经是个大人了。于是,他就趁机带我去青楼长长见识了。” 卫谦这话一出,叶殊露出了诧异的模样,同时也有些好奇是不是有钱人家的成人礼都是这个样子的。 这般想着,叶殊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沈修。却发现,沈修的诧异和惊讶竟然不比自己少。 这么说,果然是卫鸿昌有问题了? 叶殊想着,目光一时之间忘了移开。 察觉到叶殊正盯着自己想着什么的沈修瞬间紧张起来,还以为叶殊这是误会自己跟卫谦一样了! 他登时忍不住出声喊道:“你爹有问题吧!谁家父亲会在孩子长大之后带他去青楼的?!” 卫谦因沈修这反应而微讶,随即无奈一笑,道:“果然,你也觉得有问题。” “我那时候没察觉到不对。再加上我父亲刚跟我推心置腹地谈过话,我也没多想便跟着他去了。” 卫谦说到这里,蹙着眉似乎在回想着当初的事,道:“后来啊,一开始我是觉得挺新鲜的。可次数多了之后又觉得,其实也都差不多。毕竟灯一吹,衣服一……” 卫谦说到这里,忽而想起在坐的还有一位夫人。 他顿时三缄其口,转而笑道:“那啥,你们肯定能够理解,反正就是都差不多。” 刚听完对方差点儿在叶殊面前开黄腔,沈修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当即便语气凉凉地问道:“所以,你就将魔爪伸向了良家女子,喜欢起强抢民女纳小妾了?” 第183章 父亲的决定 沈修这话提到这一点,倒也不怕卫谦会怀疑他们消息的来源。反正除了一个方守外,刚刚的阿祥也确实提到了抢人当小妾这事。 由此可见,卫谦爱强抢民女这事是众所周知的。哪怕卫谦自己没提,沈修他们提出来也不奇怪。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不会出错的问题,却换回了卫谦惊愕的回应。 “什么强抢民女?你可别乱说啊!我的那些小妾都是我爹给我找的!正儿八经纳进门的!”卫谦一通辩解说得掷地有声,没有半分心虚作假的模样。 这下子轮到叶殊和沈修两人惊讶了。 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叶殊才故作惊奇地道:“那可就奇怪了。我们跟店小二打听你的事的时候,他可是说你有段时间经常抢人回去当小妾的。还说你是现在才改了兴趣,转而寻找真爱的。” “污蔑!肯定是污蔑!”卫谦拧着眉看上去气呼呼的,却也还是顺着叶殊这话思考了起来。 只可惜,在这种惊愕又恼怒的情绪下,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更加找不出可疑的地方。 最后,卫谦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真没有!我当初觉得没意思之后,虽然也会在街上看美人。但是我保证,我也就只是上前说两句话,顶多夸赞几句而已!” “至于纳妾,虽然好像是从那时候逐渐开始纳妾的,但是那些都是我父亲帮我安排的!他说是那些姑娘也都心悦于我,让我好生待她们,并没有什么强抢民女啊!” 卫谦说到这里又回想了一下,确认自己记忆中的那些小妾没有任何不妥,这才又补充了一句:“总不可能是我父亲帮我去抢的吧?而且我见到她们的时候,她们也不会要死要活之类的。反而一个个看到我时都是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哪里像是被抢进来的?” 卫谦越是说,便越是觉得这事真不了,心里也跟着逐渐偏向于阿祥说谎了。 可叶殊和沈修却听出了他这话里隐藏着的问题。 叶殊尚在琢磨,沈修便已经问出了最明显的一个问题,道:“等一下。你说你父亲帮你纳妾。那在他告诉你之前,你完全不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啊。”卫谦理所当然地摇头,道:“纳妾的动静又不大,直接一顶小轿子抬进我们府里就没了。再加上我又整天不着家。我父亲若是不告诉我给我纳了妾,我当然不知道啊。” 沈修从一开始便已经知道卫谦在某方面的观点认知可能有点儿奇怪。可现在听着他这话,沈修还是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 最后,沈修只好略过了“纳妾时当事人到底需不需提前知道”这一点,转而道:“那你们也不能你看上一个,你爹就帮你纳一个吧?你们家住得下那么多个小妾吗?” “我也没想见一个纳一个啊!我就只是跟她们说说话,夸她们长得漂亮而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我还不能欣赏两眼了?” -- 第322页 卫谦感觉自己有点儿委屈。当即将自己杯子里的茶水喝光了,才道:“而且我家也住得下。那些小妾也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我家的环境,有些水土不服。每一个都是越住身体越差,最后大多都病死了,所以空房间还是有的。” “你说什么?!”叶殊和沈修异口同声,皆是猛地看向了卫谦,忽而便想起了方守提起过的方秀来。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方秀病得快要不行了这事是个特例。没想到,竟然还是常态啊。 卫谦被叶殊两人这反应给吓了一跳,下意识便乖巧地回答道:“我……我说她们最后大多都病死了。” 从卫谦这里得到了肯定,沈修顿时拧眉打量着卫谦,问道:“该不会是你们嫌人家占地方,故意给她们下毒吧?” “诶?!当然不是!我们怎么可能知法犯法?!”卫谦一惊,想都没想便否认了这话。 若是其他的猜测倒也罢,卫谦还会顺势想一想可能性。可像杀人这种事,卫谦可不会傻乎乎地往自己家人身上揽。 可惜,他这份坚定没有维持多久,便被叶殊的问题给打破了。 “你确定你知道你的每一个小妾的每一顿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你知道她们每个人的衣服用的什么布料?是在哪里做的?你知道她们用的胭脂是哪家店里的?你确定她们屋子里的所有装饰本身无毒,摆放在一起后也是无毒的?” 叶殊问话时神情淡淡的,看上去就像只是问了一个寻常问题一般,正淡定地等着卫谦作答。 可卫谦却开始止不住地冒汗了。只觉得被叶殊这般看着问着时压力巨大,叫他整个人都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了。 可一想到自己的回答关乎他们家里人的清白,卫谦便又强自镇定,道:“我……我是不知道。可是正常人都不会知道这些的吧?” 卫谦说着,为了证明这一点,还转头就对着沈修道:“大兄弟,同为男人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你会每天都关注你媳妇的衣食住行吗?” “会啊。”沈修一点头,既是为了配合叶殊刚刚的问话,也是在实话实说,道:“刚刚的那些问题,我都知道。” “诶?!不是吧?大兄弟,你是在开玩笑对不对?像你这么有胆识的人,怎么可能会将精力全都放在女人身上呢?!” 卫谦这番质疑的话脱口而出,全然没管叶殊还在旁边坐着呢。听得沈修瞬间生出了怒意。 若是卫谦说的是别人,沈修虽然也是听不惯,却多半也不会觉得生气。可偏偏,他现在口中的那个“女人”是叶殊,沈修顿时不干了。 在沈修看来,叶殊就是最特别的! 特别到叶殊就是叶殊,已非能用男女来给她分类的了! 像卫谦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废物纨绔子弟,竟然还敢用这种带着几分轻蔑感觉的一声“女人”来称呼叶殊,简直就是狂妄自大!不知所谓! 心中怒火这一上涌,沈修顿时冷哼一声,道:“你一个要媳妇没媳妇,要本事没本事的家伙,哪里来的自信指责我做错了?信不信我一剑废了你!” 沈修说着,还故意伸手抓起被他放在旁边椅子上的云痕剑,“咚”的一下给拍到了桌子上。 配合着他那明显的生气模样,刹那间吓得卫谦一抖。 在卫谦看来,沈修就是那种一言不合会揍人会拔剑的江湖人。再加上有之前一拳砸鼻子的先例在,他还真不怀疑沈修会不敢动手。 与之相比,叶殊则显得冷静多了。甚至在看向沈修那隐隐带着几分威胁感觉的愤怒模样时,她还有点儿想笑。特别想提醒一下他,他其实也是要媳妇没媳妇的。 这等不合时宜的念头只出现了一瞬,便被叶殊理智地抛到了脑后。 “卫谦。”叶殊轻声喊了正苦思该如何道歉才能让沈修消气的卫谦一声。 见他看了过来,叶殊才道:“下毒这种事也是一种可能。你若是想要找出谣言的真相,那遍要正视这种可能。” “你可以去查清楚。要么证明这个猜测是荒唐的,要么证明它是正确的。说不定,在调查的过程中,你想知道的其他事也会跟着水落石出的。” 叶殊这话说得很轻,气势甚至也没有沈修的足。 可不知为何,卫谦就是觉得她所提的这个提议令他格外动心。 是啊。这种事情,争辩是没有用的。 既然我觉得父亲不会下毒,他们觉得父亲下了毒,那就调查吧!将证据都给摆出来,也就不用浪费唇舌了! 心中念头流转,卫谦瞬间就冷静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那恨不得现在就回家查探一番的想法,郑重地道:“好!那我就去查清楚这件事!证明她们真的是水土不服给你们看!” “好。那我们说下一件事。”叶殊露出了一丝浅笑,应完了话便十分自然地说起了下一件事,道:“你刚刚说,你那些小妾看到你时都是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能具体说说是什么情况吗?” 叶殊话音落下,沈修和卫谦皆是一默,放空脑子缓了缓后,才终于惊愕地确认了叶殊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两人瞬间齐齐看向了她。 沈修面带纠结之色,不是很乐意让她听这种一听就不像是正经话题的话。可同时,沈修又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叶殊肯定不会问与这次的事无关的话题。 -- 第323页 因此,在犹豫再三后,沈修终究还是没有阻止她。反而转头帮着她催促不知所措的卫谦,道:“你倒是说啊。只不过是让你讲一讲情况而已,有什么好犹豫的?难不成这里头有问题?” 有问题? 这里头问题大了! 卫谦憋红了脸,心里怼了沈修一句,却没敢将这话给说出来。 他都用了“春心荡漾”这个委婉的词了,就是因为那个场面太过香艳,不适合讲给姑娘听啊! 结果倒好,他们夫妻两个竟然还逼着他讲了! 涨红着脸的卫谦看着叶殊和沈修两人那盯着自己看的模样,心里觉得愈发憋屈。 -------------------- 作者有话要说: 十月了,求收藏!!! 第184章 见个面先 叶殊问时也没多想,现在瞧着卫谦那脸越来越红的模样,她反倒是逐渐回过味来了。 叶殊顿时无奈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那些小妾会不会是被下了药而已。毕竟,你长得也就这样而已,怎么可能每一个小妾见了你都是同一个反应?” 叶殊这话点到即止,并没有将那些疑点全部说出。 事实上,她还有些怀疑那些小妾是否是平日里这种药吃多了,所以身体才会遭受不住,导致个个患病早逝。 卫谦听到叶殊这解释顿时松了口气,又回想了一下,尽量客观地道:“我……我也不大清楚。反正每次晚上去她们房间的时候,她们看我的眼神就都是那种……那种……反正你们肯定懂的那种眼神。而且还特别的主动。” 卫谦本是打算认认真真回答,好好描述一下的。可只要一瞥见叶殊,卫谦他便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 一方面,在姑娘家面前提这个,那可是登徒子的行径。他卫谦可不会做这种事! 另一方面,他也怕当真被沈修打。 因此,最后还是含糊地略过了。 对此,叶殊和沈修两人也没太计较。毕竟他们现在想要知道的是大概模样,好以此来推断猜测是否正确就行,可不是想要听人说小黄书的内容的。 现在卫谦这话说得不够细致,可大致意思还是表述清楚了。 沈修担心叶殊会继续追问下去,立马便就着他这话下了结论,道:“若是你说的是真的,那我觉得你那些小妾十有八九是真的被下药了。” “不……不可能吧?”卫谦想也没想便要否认。可话说一半,语气便软了下去。 只因他忽然想到,他的那些小妾,那可都是良家女子。按理来说,她们应当都会比较羞涩被动才对呀。 可事实上,每次他回房,那些小妾的反应,比当初青楼里的姑娘还要热情。 想到这一点的卫谦一下子就坚定不起来了。 他咬着牙眉头紧锁,最终像是泄了气一般,整个人又焉了,道:“可是,我父亲为什么要给她们下药啊?” “这可就难说了。”叶殊应了一句。 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随意,可实际上,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卫谦身上,看着他道:“有可能是希望她们留住你的人和心,让你沉迷于女色。也可能是希望她们没空跟你多说话,最好也没时间想其他的事。” 卫谦听着这话眉头又拧了起来,抬头就要反驳。 可在看到叶殊和沈修两人那平静的神情后,他又怔了一怔,低头拿起了茶壶倒了杯茶,将其一口喝光,才道:“差点儿忘了,我想问你们的就是这事儿。” 卫谦抬手擦掉了嘴边水渍,才又一次看向叶殊和沈修两人,道:“我之前一直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以为是我父亲担心我觉得受委屈,再加上我已经是大人了,所以他才放松了对我的约束。还主动为我纳妾,以便让我开心。” “可是后来,我走在路上,看着那些小姑娘隐晦地躲开我,还有行人偶尔流露出的惧怕神情。再回头瞧瞧被我爹教得举止有礼,进退有度的弟弟,我真的搞不清楚了。” 卫谦说到这里整个人又露出了几分沮丧的感觉,问道:“难不成,我的父亲也觉得我会威胁到我弟弟的安全,所以才这么努力地想要支开我?让我将注意力放到外头的花花世界上,以免我对我弟弟下毒手?” 卫谦问出了这个一直在心底里盘横着,却压根没地方说的疑问。刹那间便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可叶殊和沈修听完之后却只觉得心情复杂,都有点儿觉得卫谦傻。 这都看出卫鸿昌故意将他往沉迷女色方面引了,怎么就猜不到卫鸿昌这是打算将他养废呢? 按照卫谦方才所说的这个故事来看。卫鸿昌和卫世昌当年的约定便是两人的家业都由卫谦来继承。 换而言之,那便是卫鸿昌在仕途上的人脉那都是要给卫谦的。 可现在卫鸿昌不催促着卫谦去考科举,反而纵容他沉迷女色,将心思花在寻找真爱上,这摆明了就是想让卫谦成不了才。 只要卫谦成不了才,但不了官。那卫鸿昌就能理直气壮地将这些卫谦用不到的人脉留给自己的亲儿子了。 这般明显的做法,卫谦竟然只想到卫鸿昌是怕他对弟弟下毒手? 一番疑问堵心头的沈修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卫谦,你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啊?这明显就不是怕你对弟弟动手的事了好吧?你们家,那肯定是在你父亲的掌控之下啊。如果你当真对你弟弟下手了,你以为你父亲会不知道?” -- 第324页 被问到的卫谦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脑袋,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样子,道:“就普通长吧。还有,我想来想去,一切的变化都是从我弟弟出世开始的啊。跟我弟弟有关的话,不是就只有这事了吗?” “你……”沈修被卫谦这回答给应得无话可说了。 他有心想直说了吧,可瞧着卫谦那明显还有些懵懂的模样,他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替他揭开关于争家产这种成年人会在意的事。 再加上疏不间亲啊。一旦沈修将这事说出来,或多或少,总归还是会影响到卫谦家庭的和睦的。 沈修话说了个开头便没了声音,卫谦却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还在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只是,最后却先等来了叶殊的问题:“卫公子。在解答你的疑惑之前,我有个问题想先问个清楚。” “你说。”卫谦毫不犹豫地应了。 对于他来说,现在没有什么事能比搞清楚这个疑惑来得重要。 叶殊闻言也不犹豫,直言道:“卫公子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们吧?你刚刚所说的事,应当是你心中的秘密才对,那你为何会选择向我们这两个陌生人求助呢?” 叶殊所问这个问题,其实从卫谦说出想要聊聊时开始便有了。 只是,当时她不清楚卫谦想要说什么,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对方故意套近乎的说法,这才选择了按兵不动,先看看卫谦想要做什么的。 卫谦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还是如实应道:“因为我没有朋友。我身边的人,每个人顾及的都是我的父亲。哪怕是熏城过往的路人,也都会顾及我的身份。要么不愿与我有所接触,要么如同其他人一样恭敬奉承。”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而我父亲又从不让我出熏城,所以我也不敢随随便便透露出去。我一直都想找一个人,找一个完全不在乎我父亲是谁的人。我想,从这样的人口中得出来的答案,肯定会客观很多的。” 卫谦说着,抬眼看向了叶殊两人,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道:“所以,还请你们将实话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我想多了,还是说,我的父亲真的也变了?!” 沈修看着卫谦的眼睛,察觉到他的坚定和认真顿时一叹,道:“其实吧,你有没有想过……” 沈修这话刚开了个头,叶殊便忽然抢过了话,道:“我们从未见过你的父亲,也不了解你的父亲。单凭你所说的这些,我们就算得出了结论来,那也是不够客观的。” 卫谦没发现沈修原本想说的话跟叶殊这番话是不同的。 在听到叶殊所言内容之后,他顿时便有些急了,忙道:“啊?那怎么办?难道我还得去找熟人?!” “那也未必。”叶殊平静地应道:“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以你朋友的身份登一次门,拜访你的父亲。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见一见儿子的朋友的。” 卫谦一听这个办法眼睛一亮,顿时笑道:“好!就这么办!那你们等会儿就跟我回去吧!今晚我请你们吃饭,如何?” “诶,这个就免了。”沈修张口便是拒绝。 他完全无视了卫谦那兴冲冲的模样,道:“你父亲是知府,我们去你家吃饭,你考虑过我们会多拘谨吗?” 其他的暂且不说,但是那些食物会不会有毒就不一定了。沈修可不想去受这个罪。 卫谦刚刚变得气鼓鼓的神情,就这么随着沈修的一句话而消散了。 只是,他看上去又是一副焉哒哒的模样,道:“诶,原来你们江湖人面对着朝廷命官也是会拘谨的吗?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卫谦说者无心,可沈修这个听者却是心里咯噔一响,猛地意识到了自己疏漏之处。 他正想着该如何将这个破绽给遮掩过去,便听叶殊轻笑道:“卫公子说笑了。我们江湖人是来去自如,快意恩仇,可我们也是普通百姓。在面对着朝廷官员的时候,自然也是会放不开的。” “当然,若是那个朝廷官员成了我们的敌人,那就是另一种状况了。”叶殊说时面上笑意满满,神情也没多少变化。 可卫谦在听着她那最后一句话时心里一突,忍不住询问道:“那又是什么状况啊?” 这个问题,沈修也是知道的。 他立马便先叶殊一步回答道:“还能是什么状况?敌人就是敌人了,哪怕对方地位再高,本身再强,那也是敌人。直接杀了便是。” 卫谦瞬间有些紧张了,忙出声问道:“那……那你们不会把我父亲当成敌人吧?” 叶殊和沈修两人闻言一默,又齐齐看了卫谦一眼,才异口同声地道:“应该不会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那啥,昨天新番开播,收藏还少了,所以你们应该懂得,今天就一章! 第185章 卫府 应该不会。 这是叶殊和沈修所能给出的,最准确的回答了。可显然,这个回答并非卫谦想要的。 卫谦登时便皱起了眉,道:“应该不会?那岂不是就是会了?你们该不会是跟我父亲有仇吧?” 卫谦疑惑之感满满,立马多了些许戒备的模样。 “不是。”沈修毫不犹豫地否认了这一点,方才道:“我们又不认识你父亲,怎么可能跟他有仇?” -- 第325页 叶殊也点了一下头,张口便忽悠道:“我们不确定,只是因为我们不确定他会不会对我们有敌意。毕竟,我们可是刚打过他儿子的。” “诶?!”卫谦讶然。忽而便想起来,他们刚见面时沈修确实打了他一拳。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还有些隐隐发痛的鼻子。也没否认这一点,而是承诺道:“我明白了。我会替你们在我父亲面前说好话的,所以,也请你们别把父亲当敌人哦。” 卫谦这话说得挺郑重的,叶殊和沈修也没有敷衍他,而是纷纷点头应下了。 约定好了之后,卫谦又仔细回想了一下。确认没有其他需要注意和事先说好的地方了,这才领着叶殊和沈修一块儿去了他们家里。 卫谦家很有钱。 这是刚到卫谦家大门口的叶殊和沈修两人的头一个感觉。 朱漆大门,白墙青瓦。入了门后连个前院也不算小,更别提前院的左右两边还有两道拱门,明显就是后头还有房屋。 这么一座宅子,甚至比叶殊住的宅子还要大些。 尤其是与那两个住在县衙的知县比起来,更是看上去富得流油了。 按理说,地方的官员为了表示自己清廉,都是不会在上任期间在当地买这么大的宅院的。可卫鸿昌却不一样。 他有一个经商的哥哥,还有一个作为与哥哥关系纽带的卫谦在! 哪怕这宅子当真是卫鸿昌贪污贪出来的宅子,也完全可以推说是卫世昌给的银子。 外人送宅子,他收了那是贪污。可若是哥哥给弟弟的,可就只能算是亲人间的礼物了。别人顶多也只能说这份礼物太大罢了。 因此,卫鸿昌的这座大宅子,在熏城里可是人人皆知的。 叶殊和沈修两人见到这座宅子也只怀疑了一瞬,便不约而同地将“卫鸿昌哪来的钱买这么大的宅子”的疑惑给抛到脑后了。 只不过,叶殊是对这事的真相不怎么在意。 在叶殊看来,这世间的贪官千千万万。哪怕现在将贪官斩杀殆尽了,很快也会有新的贪官出现。 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反正从熏城百姓的状态来看,这个卫鸿昌哪怕是个贪官,对他治下的百姓也还是负责的。 既是如此,那等到方秀之事了解了,再来决定要不要调查卫鸿昌也不迟。 而沈修则是觉得,卫鸿昌到现在都还没倒台,那便说明他这宅子的来路多半已经安排好了。哪怕他现在怀疑了,大概率也是查不出什么结果来的。 因此,与其打草惊蛇,沈修更趋向于按兵不动。 各有想法又决定一致的两人也没多交流,只是状似随意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四目相对,便都明白了对方与自己的决定一致。 叶殊和沈修无声一笑,又各自移开了目光,装作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边在卫谦的带领下穿过前院走向正堂,叶殊边随口赞叹道:“卫兄弟,你家可真够大的。买这宅子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卫谦听出了叶殊那赞叹之意,一回头又瞧见了她脸上那羡慕的神情。 他顿时一乐,腰板都挺得更直了,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反正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我就是住在这宅子里的。” 叶殊和沈修听得他这话皆是露出了惊讶之色,转头就将卫谦打量了好几遍。 沈修对他左瞧右瞧,最后才问道:“卫兄弟,你今年贵庚啊?” “我二十五了,怎么了?”卫谦张口就应了,没有丝毫防备。叶殊和沈修却是听得齐齐一默。 “失敬失敬,没想到你竟然比我们大。”沈修抬手抱拳,一句话说得心情复杂,还颇觉稀奇。 二十五岁,放在他们大杳,那也是大龄青年了。 可偏偏卫谦这人的言行举止竟然还带着些许稚嫩感,以至于叶殊和沈修两人都没发现,这家伙竟然比他们两个大! 卫谦没体会到沈修这话里头所包含的诧异和感慨。 他当即回以一笑,傻乐道:“没办法,别人都说我长得比较嫩。我也试过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一点的。可惜其他人还是觉得我年纪小。” 叶殊两人闻言不约而同地回想起卫谦之前的一言一行,心里对他那句“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一点”打了个问号,完全不觉得他哪里努力了。 最后,瞧着卫谦那灿烂笑容,叶殊两人还是决定直接绕过成不成熟这个问题。 叶殊当即一笑,带着好奇,问道:“这倒不是长相的问题。我们只是奇怪,为何卫兄弟都已经二十五了,却还是没有娶妻?” 二十五岁啊,换成其他人,孩子都不知道生了几个了。可卫谦竟然是妾室成群,妻子没有? 叶殊这个问题倒是提醒到了沈修。 他立马也跟着问道:“对哦。卫兄弟,你现在是有没有孩子的?” 面对他们两个这问题,卫谦果断一摇头,神情看上去带着满不在乎,道:“当然没有。我是打算先找一个真心爱我的人当妻子,再与我的妻子生下嫡子嫡女的。现在我连第一步都还没办到,当然不会要孩子啊!” 卫谦所说的话,全都是他自个儿的想法。 因此,他说起来理直气壮,神情中也满满都是憧憬。 叶殊和沈修见状也不说话了。 原本他们是觉得这等事情太过不同寻常,尤其是在卫鸿昌明显偏心小儿子的情况下,就更显得像是卫鸿昌的算计了。 -- 第326页 可如今卫谦明显十分认可这个不娶妻不生子的做法。再加上现在还是在卫谦家里,叶殊和沈修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跟着卫谦入了正堂。 却没想到,他们刚进门,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开怀的笑声,道:“谦儿说得好!孩子肯定只要嫡子嫡女。你院子里那些,随便玩玩就此。没必要整出个孩子来,平白让你未来的妻子闹心。” “父亲!”卫谦一听这声音顿时喜上眉梢,回头就冲着在他们后头走进正堂的男人喊了一句。 叶殊和沈修两人并未立即开口,而是一起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卫鸿昌。 只见这人穿着深蓝色的衣裳,身体有些虚胖。脸上留着一小撮胡须,看上去笑呵呵的,没什么架子。可叶殊和沈修两人却都愈发警惕起来。 原因无他,只因各地的官员,向来都是三年一换的。 可卫鸿昌这人,竟然有本事让卫谦在熏城一住就是二十五年,还与他关系极好,不曾生分!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平和近人的人能办到的。 刹那间将对卫鸿昌的警惕往上提了提后,叶殊和沈修不等卫鸿昌和卫谦开口,便先一步抱拳,异口同声地道:“晚辈见过伯父。” “伯父”这个称呼,是他们跟卫谦一起回来的路上商量好的。 叶殊和沈修两人此次过来,便是以卫谦朋友的身份来的。直接喊一声“伯父”,也省得卫鸿昌以知府的身份压人。 卫鸿昌从过来时便已经知道卫谦带了两个人回来。此刻听到他们这话,他却是不动声色地看了过去。也不说免礼,只是摆出了惊讶的模样,问道:“两位是……” 卫谦见状立马配合着道:“哦!父亲,这两位是我刚认识的朋友!这位大兄弟是……” 卫谦说到这里一噎。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在“大兄弟”“大兄弟”地喊,压根就没问过沈修和叶殊的全名。 叶殊和沈修见卫谦说到一半卡壳了。两人也才蓦然记起,他们还真没跟卫谦认真地介绍过自己。 沈修顿时露出了笑容来,张口便接过了卫谦的话,道:“卫兄弟,你怎么又忘了?我姓叶,名修郎啊。” 卫谦一听沈修接了话顿时松了口气,又一次配合着露出了尴尬的笑容,道:“大兄弟,你别介意啊。我这人交朋友,向来不记名的,喊‘大兄弟’方便。” 沈修和叶殊当即配合着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随后沈修主动对着卫鸿昌道:“伯父,晚辈叶修郎,这位是内子。今日我们与卫兄弟发生了一点小误会,后又一见如故。是以特来登门拜见的。” “哦?你们发生什么误会了?”卫鸿昌面上笑容不变,语气也依旧带着和煦感觉,看上去就像是做家长的单纯好奇。可叶殊却听出了几分试探之意。 她顿时浅浅一笑,道:“不瞒伯父,我们夫妻二人刚进城便遇上了卫兄弟。他追着我们问问题,我们还以为他是见我们两个是外乡人,所以想要刁难我们。于是便打了起来。” 叶殊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了卫谦。 卫谦则是下意识地一摸鼻子,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家这是在等着他说话呢。 卫谦立马便道:“诶,说这个做什么?那都是误会,现在都已经解开了,就别提这一茬了。” 第186章 自个儿查 卫鸿昌见自己儿子打圆场,顿时转头看向了他,神情中满是无奈,道:“行吧。既然谦儿说别提,那就不提这个了。” 卫谦闻言瞬间露出了灿烂笑容,道:“多谢父亲体谅。” 卫鸿昌笑看了卫谦一眼,便将目光落到了叶殊和沈修的身上,问道:“不知叶公子与叶夫人家里是做什么的?来我们熏城所为何事啊?如有需要,你们大可说出来。卫某不才,却也有几分权势,说不定还能帮上一二。” 卫鸿昌将试探的话说得冠名堂皇。叫人哪怕是听出了他的目的,也无法出声指责。 当然,若是叶殊和沈修不想回答,要直接糊弄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倘若当真糊弄了过去,也就表明他们并不准备与对方好好相处。否则的话,也不至于连这些都是不愿意说。 因此,说是必须说的。只不过,这究竟该怎么说,沈修还从没想过。 沈修这一迟疑,叶殊已经笑盈盈地应了话,道:“那先谢过伯父了。若是日后我们有需要,一定会去找您帮忙的。不过,这一次应该是用不上了。我们要去的是水西城,现在只是路过熏城而已,最多停留几天便要继续赶路了。” “水西城?”卫鸿昌回想了一下,方才露出了惊讶之色,道:“那可挺远的啊。你们这千里迢迢地过去,可是有什么事?” 卫鸿昌这个问题就好回答多了。 沈修立马露齿一笑,应道:“我们是回去探亲的。不瞒两位说,我们两个也是新婚不久,老家的人因为种种问题没能赶上我们的婚礼,所以这次特意回去见见人。” 沈修说话时的笑容太过灿烂,人也太过开心。以至于看到他这神情的卫鸿昌压根就生不起怀疑的心思。 有问必答,十分配合,而且所言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怀疑的地方。 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卫鸿昌也没揪着叶殊和沈修两人问个不停。 他仅仅只是问了几句,又寒暄了两句,便十分贴心地离开了,也省得年轻人跟他在一起时拘谨。 -- 第327页 卫鸿昌这一走,卫谦立马忍不住了,转头就问道:“如何?我……”父亲是不是有问题? 卫谦一句话只说出了前边的部分,后半部分在沈修的转头瞪眼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卫谦其实不太明白沈修为什么要瞪自己。可他至少知道,沈修这举动代表着他并不认同自己大大咧咧地将这问题问出来。 因此,卫谦果断地闭紧了嘴巴,以防自己一个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可他却没想到,他是不准备开口了,可叶殊却突然问道:“怎么不说了?” 卫谦被这话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叶殊,又看了看沈修。不明白他们一个不让说一个让说的,到底是要不要他说。 叶殊见他那茫然的模样,便知他定然是没领悟到自己的意思。也完全没想过,若是他话说一半就没了,那跟他直接将问题问出来也没什么区别了。 叶殊无奈,只得又笑着隐晦地提醒道:“你该不会是又想问我们你家房子如何吧?我们承认,你家这宅子确实比寻常人家的要好,可你也不用这般一直问个不停吧?” 我什么时候问过房子的问题了? 卫谦听完叶殊这话,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一点。 而下一刻,他便忽然反应了过来,想通了叶殊的意思。 卫谦的眼睛顿时一亮,继而又故意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模样,道:“抱歉抱歉。我这不是忍不住嘛。难得能遇上两个可以当朋友的人,我就想把好东西给你们看!” 卫谦配合着将刚刚那说一半的话给圆了过去,便又立马提议道:“对了!不如你们到我房间看看吧!我跟你们说啊,我房间里的宝贝那可是特别多的!保证你们以前没见过!” 卫谦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叶殊和沈修,一副期待的模样。 叶殊和沈修知他是想要找个借口换个不容易被偷听的地方,自然点头同意了。 很快,三人便又到了卫谦的屋子里。 这一进去,叶殊和沈修才发现,这家伙刚刚的话竟然是真的,并非随口扯的谎! 虽说,他所收藏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宝贝还得因人而异,可就在卫谦所住屋子的右边的两个架子上,确实摆得满满当当,全是一些木制品! 从小孩子玩的木头小马,木剑,面具,再到观赏用的雕刻藏品。 若是对木制品十分感兴趣的人来说,这些确实全都是宝贝。 “这些都是你做的?”叶殊站在架子前打量着这些东西,一回头对着卫谦问着,语气中满是好奇。 “怎么可能。”卫谦否认起来也十分坦荡自然,道:“这些都是我买的。虽然我挺喜欢这些小东西的。可是做木工太费时间,还容易伤手,我压根坚持不来。” 叶殊闻言点了点头,眼中似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却又什么都没问,直接转过了头继续看着那些小玩意。 沈修对这些木制品不感兴趣,却觉得这个位置适合说悄悄话。 是以,他也跟着站在了架子前,回头一脸好奇地对着卫谦喊道:“卫兄弟,这个是什么东西啊?” “哪个?”卫谦不明所以,只是探头望去。 沈修随手一指叶殊面前的东西,道:“你过来看看,就是那个。” 卫谦顺着沈修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才发现自己的视线被叶殊挡住了。 他也没多想,当即站起身走了过去,问道:“哪个?” “那个。”沈修说着,伸手揽住了卫谦的肩膀,另一只手依旧随意地指着叶殊前头的地方,口中却压低了声音道:“你父亲十足十的朝廷官员作风,聊起天来话里藏话。这样的人无利不起早,是不会做对他们没有好处的事的。” 沈修这话虽轻,可因着他刻意拉进了跟卫谦的距离,卫谦听得十分清楚。 他瞬间一愣,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沈修喊他过来的真是意图了!立马略显结巴地配合着沈修说道:“我……我看看先。” 卫谦还是头一次做这种变着法子偷偷交流信息的事,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紧张起来,就怕自己一个疏漏导致被人看出破绽来。 因此,在配合着应了话后,卫谦又似模似样地倾身去看叶殊跟前那些木制品。唯独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还在回响着沈修刚刚小声告诉他的话。 无利不起早,不做没有好处的事…… 卫谦越是回想,心里便越是乱。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沈修似乎是对的。 他还记得在弟弟出世之前,他的父亲也曾跟他谈起过官场的事。 不见兔子不撒鹰,不给好处不帮忙。 卫谦记得,那时候他的父亲是在教他有求于人时的做法。却也曾隐晦地提起过,想要长长久久地当官,就必须要融入其他官员之中,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卫谦当时没怎么去想这话的意思,可现在听完了沈修的话,再回想起卫鸿昌这话,可不就是在教他与其他人同流合污么! 这个结论来得突然,也在转瞬间被卫谦压在了心底。 这倒不是卫谦不想承认他的父亲是向利益看起的人。而是他觉得,他的父亲是不是唯利是图的人,与他们现在所想要知道的事关系不大。 即便他的父亲当真是因为有利可图,才纵容他沉迷于女色。可这也无法证明他的父亲想要的“利”,是确保他弟弟卫晨的安危啊! -- 第328页 说不定,他的父亲眼中的“利”是他活得高兴,不会因为弟弟的出世而失落伤心呢? 卫谦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其实有些不靠谱。可他却依然抿着唇,控制不住地生出这种想法来。 叶殊一直都在盯着卫谦的表情看,自然不会错过他那有些倔强不甘的神情。 她略一琢磨,也便大致猜到了卫谦的想法。 叶殊顿时轻叹了一声,也不与他辩解争论,而是轻声道:“去查吧,卫谦。” 突然被喊到的卫谦怔了怔,抬眼看向了叶殊。他什么话都没说,可表情里却透着惊讶。 他领叶殊和沈修回家,为的就是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好让他知道,到底是不是他的父亲变了。 可现在,被他求问的人却让他自己去调查? 卫谦一想到这一点,心里顿时便生出了自己被人耍了的感觉。 只是,未等他的这份认知影响到自己的情绪,叶殊便已经浅浅一笑,接着说道:“他毕竟是你的亲人。无论我们得出什么样的结论,于你而言都有挑拨的感觉。所以,还是由你自己去查个明白,看个明白吧。” 卫谦顿时眼睛微亮,思绪不自觉地顺着叶殊的话发散开来。 可他不仅不在意,反而还越想越觉得激动。最后兴奋地道:“你说得对!自己的事,确实应该由自己来解决!” 卫谦这话说得斗志昂扬。叶殊和沈修面带惊讶之色地看着卫谦,刚想顺势赞叹两声,便见卫谦突然又一次看向了他们,张口便问道:“对了,大兄弟,大嫂子,我该从哪里开始调查好啊?” 第187章 十二年 面对着卫谦那明显什么都不懂的发问,叶殊和沈修两人选择转身就走。 这给人提意见跟教别人调查完全就是两码事。前者不算麻烦,后者还不如他们自己动手调查呢。 因此,叶殊两人拒绝得十分干脆。 卫谦虽然对他们这反应有些不满,却也没有追上他们再行哀求。而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自个儿将这事给查清楚了。 对此,叶殊和沈修没有半分想要知道的兴致。 他们离开时天色已经逐渐黑了下来,再加上跟卫谦偶遇这一目标已经达成了,两人也就没有乱逛,而是直接回了客栈。 在借口晚上冷多要了一床被子后,沈修便靠墙坐着,又盖着被子准备睡觉。 结果一抬头,他便对着叶殊那惊讶中带着几分笑意的目光。 沈修为了防止叶殊起疑,干脆振振有词地道:“你看我做什么?我这样睡才不容易睡得太沉了。现在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谨慎些才好。” “嗯,你说得对。”叶殊看出了沈修其实是在避免跟她同塌而眠,她也没有点明这一点,而是道:“那不如我也……” 叶殊本意是想说她也试试的。 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修给拒绝了,道:“诶!不用了。坐着睡是容易醒,可也难受得很。我们没必要两个人一块儿受这罪的。所以,你还是睡床吧。” 叶殊的话就这么被打断了。甚至在仔细想过之后,叶殊还觉得,沈修这话其实也挺对的。 其他的暂且不说,至少他们两人中确实需要一个人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也好应对突发情况。 “那行吧,不过明天晚上换我。”叶殊没有去争辩,反而直接将明日给定下了。 沈修只是考虑了一下,便也同意了。 商议完的两人熄了灯闭眼,和衣而眠休息了。 哪曾想,沈修才刚闭上眼没多久,便听到了黑暗中传来了敲击窗户的声音! 那声音听上去急促又杂乱,刚把沈修吓了一跳,他就听到叶殊那边传出了动静来,以及低低地声音:“不用紧张,是夏冬的暗号。” 叶殊言罢,站起身到了床边将外头的两人给放了进来。 两人一进屋,夏冬便毫不客气地拿出了火折子点燃了一盏小灯。 彼方站在中间左右观望。尤其是多瞧了两眼叶殊此刻的女子装扮,目光在她那妇人发型上多停留了两眼,才移开了目光,问道:“你们两个又住在一起?” 彼方这一个“又”字用得自然,叶殊三人却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这话里隐隐透出的不满。 叶殊顿觉奇怪。只是一时之间分不清彼方这不满到底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沈修来的。又或者,他就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 叶殊心中疑惑连连,沈修却对彼方为何有此一问而心知肚明。 也正因为知道,他才觉得有些窘迫。总有种自己在彼方眼中,肯定就是一个登徒子的感觉,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住一间呢? 沈修想解释,又觉得不好解释。 他正在焦急该如何解释会比较好呢,夏冬便已大大咧咧地应道:“住一起好啊!这可是敌人的老巢,住一起多多少少有个照应。你们说是不是啊,沈修,头儿?” 夏冬问完,才自从进屋后头一次看向了叶殊。 刚刚屋里太黑,他从外头进来,压根就看不清对面的人是什么模样的。 现在这么一瞧,夏冬瞬间一愣,继而露出了惊艳之色,道:“诶!!头儿,你又换这种装扮了啊?这个比上次的好看!” 夏冬这夸赞来得十分自然。可沈修和彼方却都惊讶了! 他们压根就没想过,夏冬竟然看过叶殊的女装扮相。而且从他这反应来看,肯定还看了不止一次! -- 第329页 他该不会也知道叶殊是个姑娘家吧?! 彼方和沈修的想法一下子统一了。 只是不等他们想好要不要隐晦地跟夏冬打探一下,便听夏冬又道:“而且作为一个男人,果然还是得这样的衣服比较能习惯吧?” 夏冬口中的“上次”,指的就是假扮舞娘那一次。 那次叶殊穿的是属于舞娘的衣服。那衣服层层叠叠的,跳起舞来是好看,可也因为衣服所需配件较多,穿起来格外繁琐。 与之相比,叶殊现在这身偏江湖气的衣着打扮,可不就是简单得多了。而且,也更适合习惯了几件衣袍往身上一套一系就完事了的男子。 “还成吧。想要熟练多练习几次也就是了。”叶殊一笑,并没有赞同或者否定夏冬的说法。 在应完了话后,她还顺势换了个话题,道:“对了,你们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夏冬本就只是随口感慨了一句,现在听到叶殊问起了正事,他立马便跟着换了个话题,主动承担起讲述的任务。 很快,叶殊和沈修便了解到了暗探及周围百姓对卫鸿昌一家的看法了。 在熏城百姓们眼中,卫鸿昌这个知府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对大儿子纵容了些。将一个大好青年纵成了贪花好色不务正业的纨绔。 他们对卫谦的种种行径皆觉厌恶。可这种厌恶,终究还是比不上他们对卫鸿昌的敬重。 因此,面对着爱抢人回去当小妾的卫谦,他们还是以避让居多。 而暗探那边得来的消息可就多了。 首先,暗探已经确认,那抢人回去当小妾的行径,其实是卫鸿昌授意的。卫谦这人在小妾到家之前都不知道这事,在小妾到家之后也不一定知道这事。 有些被抢回去的人确实成了卫谦的小妾。可有些却在抢回去不久,便以暴毙为名头,由另一伙人接走了。 甚至是卫谦的小妾,也有不少在当了一两年小妾后,也被那伙人暗地里带走了。而对外的名号,则是久治不愈病亡了。 至于接走那些姑娘的那伙人是什么人,暗探也说不清楚。唯一能确定便是那伙人很警惕,而且并非熏城的人。 夏冬说的这些消息,全都是有关小妾的部分。 可叶殊听完了这些,却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有没有顺便查探一下卫鸿昌这个人?” “卫鸿昌?”夏冬重复了一遍,见叶殊点了头,才道:“有是有。不过也就只是那些尽职廉明之类的,应该不是头儿你想要知道的吧?” 夏冬说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此次过来,为的本就是卫谦强抢民女的事。他在查探的时候,自然也就多往这方面问了。 现在叶殊突然问起了卫鸿昌的事,他还真答不出来。 深感自己失职了的夏冬正想问问需不需要他再去查探一番,便见坐在他旁边的彼方一声不吭地将一张小纸条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他旁边的叶殊面前,道:“卫鸿昌的生平简历。” 叶殊眼睛一亮,也顾不得跟彼方客气,立马拿起小纸条看了起来。 沈修也对卫鸿昌的事感兴趣,当即便拉着椅子坐过去了一点,探头与叶殊一块儿看了起来。 倒是夏冬没跟着往叶殊身边挤,反而惊讶地对着彼方问道:“大统领,你什么时候拿的生平简历的?” 彼方看向了夏冬,面对着他那求知的模样,彼方也没有敷衍他,而是道:“今早入城后传的消息。卫鸿昌乃是一府之长。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后,了解一下当地的父母官,会有利于接下来的所有行动。” 彼方这话说得其实也不是特别透,不过夏冬却是听明白了不少。觉得他的意思无非就是看看当地父母官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对方正直的好官,那他们遇到了事情大可过去找他帮忙。若是个贪官,那也可以按照事情的不同而斟酌着去找人。 深感学到了东西的夏冬当即便对着彼方抱拳一笑,道:“受教了!多谢大统领指点!” 彼方瞧着夏冬这欢喜的模样,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他点了下头,并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叶殊。却见叶殊和沈修二人看着那张小纸条看得满脸惊讶。 卫鸿昌这人的简历乍看之下平平无奇,基本都是在当知府。可当细看之后便会发现,卫鸿昌这些知府生涯之中,竟然有整整十二年都是熏城知府! 按照小纸条上的时间来算,在卫谦一岁左右的时候,卫鸿昌就成了熏城知府。后来在卫谦七岁前的这段时间里,卫鸿昌一直都是熏城知府! 七岁后的时间里,卫鸿昌则是在熏城周围当知府,按照三年一换的规矩换了多了地方。 后来应当是卫谦十八岁左右的时候,卫鸿昌又换回来当了熏城知府。这一呆就又是六年! 看着纸条上那明晃晃就是有猫腻的履历,叶殊还没什么深刻感触,沈修便已经怒极拍桌,道:“岂有此理!这分明就是把我们大杳的律法视若无物!” “大统领,这个卫鸿昌背后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这般随意操纵官员的任命?!”沈修抬头对着彼方问着,眼中怒火熊熊。 朝廷地方官三年一换的规矩,为的就是防止官员在当地声望过高,以至于变成了土皇帝。 现在这人随意操纵官员的任命,往轻了想,那就是权力滔天,贪污受贿。往重了想,那可就成了在培养在民间有名望且忠于自己的人啊! -- 第330页 这让沈修怎么冷静得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病了,今天也还没好全,所以今天只有一章了,明天的话,大概率也只有一章了 第188章 怎么查探 沈修能想到的事,彼方这个内司头头自然不会想不到。 只是一想起那个人来,彼方便下意识地蹙眉,连眼神都复杂起来,道:“王候。” 这个名字一出,叶殊等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后,叶殊才放下了那张纸条,转头看向了彼方,带着一丝郁闷,道:“大统领,你可知道王候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呢?” 王候想要做什么,彼方还真不知道。 或许应该说,只怕除了王候自己以外,就没人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想到这一点,连彼方都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才应道:“总之,王候这家伙古怪得很。以后有遇到与他相关的事便先记下来。至于这一次的事,我们还是先把强抢民女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吧。” 彼方这话虽没给出一个结论,却也反映出了王候这事的棘手程度。 叶殊三人闻言也就没有多问了,而是又一次将注意力落回了卫谦的小妾们身上。 叶殊略一思量便道:“强抢民女的事是卫鸿昌做的,卫谦并不知晓。那我们难道要将卫鸿昌抓起来?可是现有的证据只怕不够给卫鸿昌定罪吧?” “不够没关系啊。”夏冬立马应声,解释道:“我和大统领已经问过了,那些带走小妾的人过两天应该就会到了。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就不会有大问题的。” 沈修一听这话瞬间严肃起来,道:“你们是想来个人赃并获?那样也太过危险了吧?要是不小心让人给跑了,会打草惊蛇不说,还不一定能救得回来人家姑娘。” 夏冬并不赞同沈修这话,他顿时摆摆手,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冒险,又怎么可能会有收获?” “话虽如此,可那些姑娘我们本来是可以救他们的。现在不仅不救,反而还拿她们当诱饵。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沈修也不赞同地说着。 当诱饵这种事,若是落到沈修的身上,他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可拿其他人当诱饵,他可就赞同不起来了。 沈修是内心过意不去,而夏冬却对他这说法认同不起来。当场便辩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呀!若不是我们来了,那些姑娘也是要被人带走的。我们的计划若是成功了,那她们会被救下来。若是不成功,她们也不过是重复自己应该经历的罢了。” “这明明就是稳挣不赔的事!怎么就说不过去了?你说对吧?头儿?”夏冬说着还转头看向了叶殊,一副想要找她给自己评理的模样。 沈修没有跟着去看叶殊,却也没有反驳夏冬的话,而是下意识地琢磨起夏冬的这个说法。越想便他越发觉得,夏冬这话似乎也没错。可他就是过不去心里头那个槛。 被问到的叶殊先是瞥了一眼沈修,见他蹙着眉没有说话,这才将目光落回了夏冬的身上,道:“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照我说的话,若是想要查清这事,抓住那批人是最重要的。至于人质问题……”叶殊先是仔细琢磨了一下,才继续道:“我们可以在他们接到人后便动手。这样既能确保不至于抓错了人,也能确保被抓的人不会当真被他们运出去。你们觉得如何?” 叶殊说着,转头看向了沈修三人。 沈修和夏冬闻言一起点头,并没有任何异议。彼方反而提问道:“那个卫谦如何?有没有可能让他帮帮忙?” 听到这个提议的叶殊和沈修皆是有些惊讶,随即又纷纷蹙起了眉头来,一看就是不赞同的模样。 叶殊也不说些废话,一开口便提到了重点问题,道:“可能性不高。那个卫谦今天刚意识到他的父亲跟他所想的有些不同。但是就今天的表现来看,他对卫鸿昌其实还是十分信任的。大义灭亲这种事,我觉得卫谦做不出来。” 沈修待到叶殊说完,便跟着点头赞同道:“叶殊说得对。而且就算卫谦当真下得去手,我也还是觉得我们最好不要靠他。帮理不帮亲的人只占少数,我们谁也无法保证,卫谦不会在关键时刻心软,进而放跑了卫鸿昌。” 夏冬本就从未见过卫谦。连认识都谈不上的人,他自然也就没什么想法了。 直到现在听到叶殊和沈修两人接连反驳了这个提议,夏冬更是直接将这个提议给归入了无用的类别之中。 他连争取一下都不曾有,便改问道:“既然卫谦这条路行不通,那我们要不潜进他们家里看看情况?那个卫鸿昌既然跟人有所勾连,说不定会留下信件等交流的东西呢。” 彼方对此不置可否,叶殊和沈修两人回想了一下今天在卫谦家中的感觉,便不约而同地点了头。 随后,叶殊起身走到了包袱旁边,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张纸和一小块由布块包裹着的黑炭。又走回了桌子旁,将纸往桌子上一铺,打开布块,就着布拿着黑炭就在纸上画了起来。 沈修等人见她画得认真,也就全都安静地等着,以防打扰到了她。 眼瞧着纸上的画面逐渐成型,沈修多少也瞧出了一点儿模样来。他当即带着几分猜测的感觉,问道:“这是卫府?” -- 第331页 “嗯。”叶殊应了一声,落下了最后一笔后,又提笔在上头的几处写上了字。 待到将字填完了,她才收起了炭笔对着彼方和夏冬道:“大统领,夏冬。这是卫谦家里的部分地形图。” “我们二人毕竟是外人,而且找的借口也是帮卫谦去看卫鸿昌的,所以这一部分地区我们没去。”叶殊说着,抬手在地图的右侧以及右后方画了个一大圈,那里的那一片区域全都没有添字。 沈修三人顺着她这一指而齐齐看了过去。 夏冬和彼方刚想说话,便见叶殊收回了手,又指向了标了字的地方,道:“这边是卫谦的住处。他跟我们提起过,他每次去找他的小妾们时,他的小妾全都显得格外热情。所以我推断,卫谦的小妾应该不会去这个区域找卫谦,你们也可以略过这个区域。” “格外热情”这四个字从叶殊口中传出,彼方和夏冬皆是不自觉地抬眼看了一眼叶殊。 前者目光沉沉,显得有些不高兴。 后者脸色古怪,只觉得以叶殊现在的扮相,卫谦竟然还能在他面前讲自己与小妾之间的亲昵之事,当真是有些混不吝的。 不过,不管他们是何态度想法,叶殊全都没注意。 她刚将手中炭笔包好,便想起了另外一点,又抬头对着彼方和夏冬道:“哦,对了。卫谦应该也会着手调查他父亲的异常,你们若是遇上了大可搭把手。” “诶?头儿,你们做啥了?”夏冬听得这话瞬间惊讶了。他边问边眨着眼看着叶殊和沈修,为他们这行动速度而惊叹不已。 要知道,夏冬和彼方二人可是比叶殊和沈修早到这熏城的。结果他们到现在也只收集到了这些消息而已,而叶殊和沈修已经成功唆使卫谦去调查他父亲了! 这般巨大的差距,叫夏冬怎能不惊叹! 叶殊一瞧夏冬这神情,瞬间便明白他误会了。 她轻笑一声,边转身将包好的炭笔收好,边道:“你别想太多。不是我们挑拨的,是卫谦早就对他父亲抱有怀疑,主动送上门的。” “这该不会是有诈吧?”夏冬一蹙眉,心里的警惕顿时连连增强。 而对于夏冬的这个怀疑,叶殊和沈修也没有进行辩解,而是将他们今天到达熏城后的遭遇给讲了一遍。 末了,沈修还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道:“我是觉得吧。那个卫谦有点儿小聪明,却又不是特别聪明。同时对自己的亲人也狠不下心,更是打心底里不愿将亲人往坏处想。总的来说,就是有点儿天真。” “我的看法跟沈修差不多。”叶殊点了下头,道:“在我看来,卫谦使诈的可能性不高,但是他查探的本事估计只会更差。所以,我们需要防备卫鸿昌透过卫谦来给我们设套。” 夏冬看上去将信将疑。 他也不是不信叶殊和沈修两人的判断,只是没有亲眼见到过,他便始终无法安心。 不过,夏冬也并未在这种事情上多做纠缠,而是松口道:“我明白了,等查探的时候我们会多留意一下的。” 夏冬言罢,才转头看向了彼方,问道:“大统领,您还有其他想问的吗?没有的话就走吧。” 彼方此刻其实也没什么需要问的了。只是一想到他们这一走,叶殊又会和沈修独处,他便抿着唇不怎么想要应夏冬这话。 叶殊三人见彼方没说话,还以为他是在思考其余地方是否有错漏之处。 沈修便趁机问道:“对了,夏冬,你们今晚住在哪里来着?安不安全?” “安全!肯定安全。”夏冬先是坚定地肯定了沈修的话,才给他仔细说道:“我们住的是我们内司暗探的客栈,叫左乐客栈,就在城门不远处,最适合逃跑的地方。” “其他的不说,你们若是过几天露了馅,亦或是卫鸿昌想要杀人灭口了,你们只管往那个客栈跑。到了地方把内司的腰牌掏出来,他们自然会帮你们掩护的。” 夏冬将接头的办法都给说了出来,当真半点都没将沈修当成外人。 叶殊和沈修对他这话完全没觉得有何不妥。唯独彼方忍不住瞪了夏冬一眼,颇有种想要将夏冬扔回内司底层,给他来一次回炉重造的想法。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今天果然还是只有一章 第189章 真早啊 夏冬对彼方那一瞪眼毫无所觉。甚至在察觉到彼方转头看向自己这边后,他还乐呵呵地又问了一句:“大统领,您想好了没?没其他事咱们就先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也好有精力干活。” 彼方又看了一眼明显十分没自觉的夏冬,终究还是无奈地收回了目光。 他站起身来对着叶殊和沈修道:“总之,我们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你们两个负责吸引卫谦他们的目光,剩下的调查部分就由我和夏冬暗地里进行。你们可有异议?” “没有。”叶殊、沈修和夏冬异口同声地应了。 彼方得到了回答也没再多停留,只是对着夏冬说了一声“走了”,便转头先一步跳窗出去了。 夏冬瞧着彼方说走就走,立马拿起了叶殊画好的地图,对着她和沈修摆了摆手以作告别,便紧随其后翻窗离开了。 叶殊和沈修瞧着他们的身形消失不见也没有再闲聊,而是熄了灯各自回了原来位置上睡觉去了。 -- 第332页 这一次,两人皆是一觉睡到天大亮。 在简单地打理完自己后,叶殊和沈修连早饭都没吃便一起出了门。 两人逛了小半个熏城,终于在路过一个面摊时停下了脚步,坐在摊子外头摆放地桌子旁,各自要了一碗面条当早饭。 热腾腾的面条里没有加汤,而是淋上了特制的酱汁。 只要用筷子拌上一拌,所有的面条便都染上了一层红褐色。再加上点点滴滴随着酱汁散落在面条上的配料,整碗面条给人一种油汪汪香喷喷的感觉,叫人不知不觉间就食欲大增。 在这么一个微凉的早上吃上这么一大碗面条,叶殊和沈修都觉得整个人暖和了起来,心情也不知不觉地明媚了几分。 然而,这么一顿安安静静的早餐最终也没能安静多久,便有一个身影突然间在叶殊的对面坐了下来。 正埋头吃面的叶殊和沈修动作一顿,齐齐抬头看了过去。瞧见了眼底青黑,脸色苍白,明显精神不济的卫谦。 卫谦却没去看叶殊和沈修,而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头对着面摊的摊主道:“麻烦,来一碗加大的,不要葱花。” “好嘞!客官请稍等!”面摊的摊主笑呵呵地应了,继续煮着手中的面。 而卫谦点完了面才又回头对着叶殊和沈修笑道:“早上好啊。你们江湖人一般都起这么早的吗?” 叶殊咽下了口中的面条,浅笑着应道:“还好吧,这个主要还得看个人习惯。我们两个的话,确实是习惯早起了。” 沈修也将口中的食物吃完了,才赶在叶殊应完话后对着卫谦问道:“卫兄弟,我看你似乎困得很啊,你怎么也这么早起?总不会是特意来找我们的吧?” 卫谦听到沈修这话,先是试图扯出一抹微笑来。 在发现实在是笑不出来后,他干脆也不强行笑出来了,而是抬手一捂自己的眼睛,道:“唉,快别说了。我平时也这么早起的,只是因为昨晚差点儿被榨干了,今天才格外的累。” 刚夹起面条准备吃的叶殊和沈修闻言动作一顿。 沈修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叶殊。叶殊则是抬头看向了卫谦,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但在瞥见沈修那略带恼意和紧张的神情后,那丝好奇又被叶殊压在了心底,转而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面,假装没有听见。 榨干什么的,叶殊虽然听不太懂,但从沈修的反应来看,应当不是什么正经话题。 为了防止自己的反应出现什么错漏,叶殊果断地选择了避开。 沈修看到叶殊这反应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回头就拿起一个空杯子重重地放到了卫谦的面前,没好气地说道:“不会说话你就少说点!别什么话都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说!” 卫谦被沈修这放杯子的声响给吓了一跳,刚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就听到了他的话。 卫谦顿时又露出了笑容来,没什么诚意地道歉道:“抱歉抱歉。我没睡够,脑子转不溜,忘了嫂子还在这里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比我们都大吧?还有,这不是我夫人在不在这里的问题。而是你刚说的话,压根就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说。”沈修当即便蹙着眉反驳了。 不过,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冲了些,却也没什么恼怒的模样。反而是瞧着卫谦那黑眼圈,感觉有些无奈。 “嗐,没事没事,人家圣人都说达者为师了,我们来个达者为长也没什么毛病不是?顶多我喊声‘小嫂子’也就差不多了。” 卫谦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完端起了杯子准备喝上一口。杯子都递到唇边了,他才蓦然发现杯子里压根就没茶水。 “诶?茶呢?”卫谦又放下了杯子,一脸茫然地看向了沈修。没想出来到底是自己刚才不小心将这杯茶给喝了,还是沈修确实给了他一个空杯子。 沈修循声瞥了他一眼,伸手将整个茶壶放到了卫谦面前。道了一句“自己倒”后,他便跟叶殊一样又一次埋头吃着自己的面。 卫谦听着沈修这话眨了眨眼,又举起杯子看了看杯内底部。确认了里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残留的茶水后,卫谦这才断定了是沈修给了自己一个空杯子。 他顿时边拿起了茶壶给自己倒着茶,边对着沈修没话找话抱怨道:“我说大兄弟,你这可就不靠谱了。既然都给了我杯子了,再帮我添一杯茶也不是什么难事啊,对不?” “对。”沈修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又将口中面条咽下,才又继续道:“所以,这件不难的事就留给你来办了,不用谢我。” “诶?!原来话还可以这么说的啊!”卫谦倒茶动作一顿,抬头一脸惊喜的模样。 他放下了茶壶,刚想再说点什么,那边摊主已经端着一碗面条走了过来,将其放到了卫谦面前,乐呵呵得道:“大少爷请慢用啊。” “会的会的!”卫谦瞬间眼睛一亮,抬头对着摊主笑道。面上笑容显得尤为真实,明显是真的开心。 摊主也没打扰叶殊他们用餐,在得到卫谦的回答后,他便转身走回了锅前继续煮面。 卫谦一醒来就跑来找叶殊和沈修了,此刻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他也没再闲聊,立马拿起了筷子将面条拌好。 这一口吃下,卫谦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起来,愉悦的感觉不断地从他身上冒了出来,叫人单是看着他吃,便忍不住想要跟着吃。 -- 第333页 叶殊和沈修两人只瞧了卫谦两眼,便已经不自觉地加快了吃饭的动作。 三人没再开口说话。直到所有的面条都吃完了,又捧着茶杯喝着茶解腻时,叶殊才问起了正事来,道:“对了。卫兄弟你这么早就来找我们,可是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卫谦一听叶殊这问题,下意识地便想要照实说。 可话刚开了个头,他自己便忽然意识到这里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无需沈修提醒,卫谦便主动改口道:“我想起大兄弟和小嫂子是刚来我们熏城,而且也待不了几天。所以就想趁早过来,也好带你们去四周参观一二。” 卫谦这改口改得不是很明显,可叶殊和沈修两人却都知道这话不是卫谦的真心话。 只不过,叶殊是察觉到了卫谦说话时中间那可疑的停顿。而沈修则是纯粹地不相信卫谦会在这种状态下,还要特意早起带他们去参观熏城。 各有原因的两人结论相同,对卫谦这番话底下的真实原因心知肚明。 叶殊当即便轻笑道:“那可再好不过了。我和修郎刚刚还在犹豫着该往哪边走好些,现在有你带路,当真是方便多了。” 叶殊笑意盈盈,沈修也扬起了笑脸,附和道:“可不是么。能有个本地人带路不仅方便,还省钱。卫兄弟,要不我们这就逛逛去吧?” 见叶殊和沈修如此配合,卫谦顿时眉开眼笑。他站起身来,掏出了几两碎银子放到了桌子上,道:“那我们走吧!这顿我请了!” 言罢,卫谦还转头对着摊主喊道:“店家,钱放在这里了!不用找了。” “好嘞!几位客人慢走啊。”摊主朗声应着。 瞧着卫谦、叶殊和沈修三人离开了,他才走过去将银子收好,又收拾起了桌子。 而走上大街的卫谦却是挠心挠肺,十分想立马就把自己发现的事跟叶殊和沈修说一说。可上了大街后他才注意到,这街上比刚刚的小摊还不适合聊这种事情。 卫谦左望望右看看的,好一会才发现了最近的戏楼! 他立马伸手拉住了身旁沈修的袖子,一指戏楼道:“诶!大兄弟,那个戏楼是我们熏城最好的戏楼!你们既然来了,那可万万不能错过。我们不如一起进去听场戏吧?!” 被拉住的沈修和叶殊一块儿停下了脚步,两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瞧见了正边打着哈欠边开门的伙计。 两人顿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天色,叶殊这才出声道:“卫兄弟,现在这戏楼只怕还没开始接待客人吧?我们还是莫要给人家添麻烦的好。” 第190章 逛哪儿 卫谦那去戏楼的提议被拒绝后,他又琢磨了一下特意要求戏楼的人提前开戏而产生的动静大小,最后才打消了这个想法。转而带着叶殊和沈修去租了一艘船,一大早便开始了湖上泛舟。 为了防止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卫谦甚至都没留人撑船,而是打着要给叶殊和沈修良好体验旗号,开始亲力亲为地撑船。 很快,船便飘到了湖中心。 由于现在时间尚早,周围的人也不是很多。叶殊几人没怎么犹豫便原地停下说起了正事。最先开口的便是卫谦这个当事人。 只见卫谦将撑船用的竹竿一放,转身就走进了船舱里,一撩衣摆坐了下来,道:“来来来,说正事了。你们是不知道啊,我昨晚为了验证我那些小妾的问题,特意跑了七八个地方。最后发现,果然就像你们说的那样,她们的反应全都不对。” 叶殊和沈修两人对这一点其实早已有所预料。 是以,现在卫谦这般说,他们二人全都没什么反应。 叶殊甚至还饶有兴趣地追问了一句:“既然你已经证实了这一点,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卫谦听到这个问题瞬间又变得颓废了起来。 他挠了挠头,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确定感,道:“其实我有在想,我要不要去跟我父亲摊牌呢?”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当了这么多年的父子了。都说父子哪有隔夜仇,我父亲会花费心思将我的注意力引开,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担心我对晨儿动手。若是我跟父亲说开了,那他也就不用特意花时间来引开我的注意力,我也可以轻松了一点了。” 卫谦说到这里又看向了叶殊和沈修两人,认真中带着一丝不甚明显的期待,问道:“这听起来挺不错的,不是吗?” 叶殊听完了卫谦这话不置可否,只是转头看向了沈修,示意由他来回答这个问题。 卫谦瞧见了叶殊这反应,便也跟着将目光落到了沈修的身上。 而沈修却是觉得这事有些棘手。 其他的暂且不说,他跟沈源之间的结都还没解开呢,又哪里有资格来开解别人? 如果可以,沈修十分希望自己能够避开这个问题或者据实以告,也省得带坏了别人。 可现在这情况,分明就是避无可避,只能回答。而且,这个回答不仅关系到卫谦以后的生活,还关系到他们的调查! 沈修一下子就变得压力骤增,令他不敢随便乱说。 在思量再三之后,沈修才谨慎地应道:“我这么说吧。你说的这一点呢,是因人而异的。如果你不怕你说了之后,你父亲有可能更加隐晦地对付你,或者干脆破罐破摔不维持父慈子孝的表象的话,那你尽管去说吧。” -- 第334页 卫谦一开始听沈修的话时还听得格外仔细认真。可越是听到后头,他便越发觉得不对劲。 等到沈修将话说完了,他才忍不住问道:“大兄弟,你这到底是赞同我去说还是不赞同我去说啊?我怎么觉得你既赞同了,又在泼我冷水呢?” “我赞不赞同重要吗?重要的明明是你想不想那么做。”沈修半点不心虚,一开口就给卫谦解释道:“这事的选择权在你。若是我明确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你肯定多少都会受我的影响。所以,现在这样其实才是正好。” “还有,这般做的好处。从你刚刚的话来看,你已经十分清楚了,想来也不需要我瞎帮忙再讲一遍了。因此,我才只给你说了缺点和不确定的地方。至于到底要不要这么做,那当然是得靠你自己去决定啊。” 沈修说着,还伸手拍了拍卫谦的肩膀,以示自己对他的信任。 卫谦却是愣住了,下意识地开始思索起这事来,没有多说什么。 叶殊和沈修见状都没有打扰他。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便一块儿出了船舱,站在船头欣赏起这湖面风光。 他们这一站也没站太久,卫谦很快便默默地船舱中出来了。 他只字不提刚才所说之事,只是默默地拿起了撑船的竹竿,对着叶殊两人露出了一抹看上去有些勉强的笑,道:“那啥,湖面风大,我们还是不要待太久的好。所以,我们还是现在就回去吧。” “行呀。”正坐在船沿看着湖中游鱼的叶殊浅浅一笑,道:“反正能看的我们都看得差不多了。若是卫兄弟有事,等上了岸先行离开也无妨。” 卫谦闻言笑容里倒是多了几分真诚。 他将竹竿竖着放入了湖里,开始撑着船往岸边移动,口中则是应道:“那敢情好。我现在还有些事没想明白,等会就暂时不奉陪了。” “行呀。反正我们本来就是打算两个人逛的,你不来正好。”沈修大大咧咧地应了。努力帮卫谦将这个借口给变得有理有据一些。 卫谦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 在听完沈修的话后,他只是一笑,便摆出了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道:“是呀是呀,你们两个人正好,多一个都太多。我会识趣地去办自己的事的。” 叶殊和沈修听着卫谦这话听得一愣,继而下意识地转头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皆是无奈一笑,都没有去点明卫谦误会了的事情,而是就这么默认。 毕竟,无论是从那一方面来说。他们两个人一起行动,却是比三个人行动来得自在些。 卫谦没听到叶殊和沈修的反驳,便觉得自己多半是猜中了叶殊他们的心思了。 他当即也没多说,只是乐呵呵地撑着船,快速往岸边移去。没一会儿便靠岸了。 “大兄弟,小嫂子,我先走了啊!你们若是在这熏城里遇上什么麻烦事,尽管报我名字就行了。我给你们撑腰!” 卫谦高高兴兴地说完了,等到叶殊和沈修应下了,他便挥挥手笑着离开了。 沈修看着卫谦走远了,这才转头对着叶殊问道:“叶殊,这人都走远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逛吗?” “去哪里逛啊……”叶殊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一偏头,目光在沈修的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下,最后勾唇一笑,道:“我们去长虹布坊看看吧。” “长虹布坊?卫谦亲爹开的那个?”沈修回想起这布坊名字来,忍不住先确认了一遍。 在看到叶殊点头后,沈修才拧着眉,道:“布坊又不是布庄。只怕我们就算找到了地方,对方也不会让我们进去吧?难不成我们要爬墙?可一旦偷偷进去,那可就成了别有用心之徒了啊。” 叶殊对此却显得毫不在意,当即便摇了一下头,道:“没事。他们开布坊,总得有地方卖织好的布吧?从卫鸿昌那座宅子来看,他弟弟的生意应当不小。所以我估计,他们虽然是经营布坊的,但多半也会开布庄,甚至是成衣店都有可能。” “哦。那我们现在是去找长虹布坊的成衣店和布庄?”沈修感觉自己似懂非懂,干脆又追问了一句。 “对。反正我们现在还有时间,先慢慢找吧。走了。”叶殊应完了声,便先一步转身,换了个方向走去。 沈修下意识地跟上,脑海中想着叶殊刚刚的话,口中却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叶殊,你该不会是连卫谦他亲爹也怀疑上了吧?” 沈修这询问也不是无缘无故胡乱问的。而是叶殊在这种时间段里提到要去找长虹布坊,这事本身就显得十分不对劲。沈修想要不怀疑都难。 叶殊对沈修会联想到卫世昌身上毫不意外。 她当即便同样压低了声音应道:“我不是怀疑他亲爹。而是怀疑这里头还有什么事是卫谦没说的。” “你仔细想想。卫鸿昌有意将卫谦养废这事,卫谦自己看不出来,不愿往这方面想,那他亲爹难道还能看不出来?若是看出来了,他亲爹又为何不曾点醒他,而是放任他被纳了许多小妾,又沉迷于寻找真爱?” 为了防止被其他人听到,叶殊说话时的声音很轻。可沈修依然听得一清二楚,也不自觉地顺着叶殊这话而思考了起来。 “听你这么一说,还当真有点问题。卫世昌都会给卫谦出主意,让他杀死幼弟了。明显就是对卫谦能够继承两家这事十分看重。可偏偏,后头就没听卫谦提过卫世昌如何了……” -- 第335页 沈修说着想到了某种可能,他顿时目光锐利起来,转头对着叶殊询问道:“你说,该不会是卫世昌已经被卫鸿昌给杀了吧?” 叶殊见沈修刚刚的神情那般严肃,还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严重的事情。结果却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叶殊顿时轻笑出声,道:“我觉得不至于。都说人死如灯灭,大多数恩怨也会跟着散去。假如卫世昌真的已经死了,那卫谦提起卫世昌的时候,不应该还是那副不满的模样。” 叶殊说着话,不自觉地回想起了昨日卫谦的神情,又道:“至于卫谦不知道卫世昌死了这种情况,可能性就更小了。毕竟卫世昌可是一个商人,若是长时间没有出现在人前,众人肯定会有所察觉。压根不可能瞒得死死的。” 第191章 这不是个秘密 卫鸿昌和卫世昌,一个是卫谦的养父兼亲叔叔,一个是卫谦的亲爹。 若是卫世昌没事,那看到卫鸿昌要养废他的亲儿子,肯定无论如何都会提醒卫谦才对。可事实上却是卫谦现在名声受损,还傻乎乎地觉得卫鸿昌就是想引开他的注意力而已。 这里头,不管怎么看都有问题。 已经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没再多说什么,而是与叶殊一块儿步入了街道,看上去漫不经心地走动着,暗地里却在关注着周围的商铺。 这熏城毕竟是府城,占地范围还是极大的。 刚开始找的时候,沈修便已经做好了需要找很久的准备了。 却没想到,他身旁的叶殊就跟知道地点在哪里似的,左拐右拐地带着他拐进了主街道。又左右观望着走了没一会儿,便瞧见了一家名为“长虹布庄”的店。 沈修盯着那点名看了两眼,终于还是没忍住,偏头低声对着叶殊询问道:“你之前真的不知道他们家的布庄在哪里?” “真不知道。”叶殊一乐,也不瞒沈修,张口就将自己推断的办法给说了出来,道:“这里是卫鸿昌的地盘。卫世昌作为卫鸿昌的哥哥,在弟弟的地盘里开店,至少肯定能占据一个好位置,不是吗?” “也对哦。”沈修顺着叶殊这话想了想,便干脆地赞同了。 叶殊见他没再多问,便率先往这长虹布庄里走去。 此时的布庄里头已经有了几个客人在看布料了。可叶殊和沈修一进门,还是有伙计立即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道:“两位客人里边请啊!不知二位想看点什么?” 叶殊和沈修本意只是进来逛逛,顺便找机会探听一下长虹布坊的事的。 现在一听伙计这般问,两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沈修顿时便装出了好奇的模样,反问道:“这还用问吗?来布庄不买布,难道你们布庄还卖其他东西?” 那伙计闻言笑意更深,应道:“哟,客官您肯定是第一次来我们熏城吧?两位有所不知啊。我们长虹布庄的东家本事大,开的可不止是布庄。还有一家长虹布坊,和一家长虹染坊。我们店里的布料,都是自家产的。” “若是客人有需要,我们布庄还卖成衣、香囊、帕子之类的东西。花样很多,保管客人您能挑到心仪的东西。” 伙计一脸的与有荣焉,说时还转身指了一圈自己身后的东西。 叶殊和沈修两人顺势看去,果然瞧见了货架上有摆着香囊、手帕、汗巾等零碎物品。 “你们这儿的东西还挺齐全的。”叶殊浅笑着说着,走上前拿起了一个香囊看了看,发现这香囊上的绣工很好,花纹也挺精致的。 若不是她基本不用香囊,说不定还真会顺手买上几个。 伙计一见叶殊开始逛起来了,立马笑着跟着走了过去,道:“这是肯定的!我们东家说了,既然要做这一行,那就要做到极致。您看看这绣工,这图案,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好!夫人若是看着喜欢,大可买几件回去的。” 叶殊笑着没有应话,只是将商品一件件地看过去。 伙计见状也没催促,而是转头对着沈修道:“公子您也尽管看看吧。若是觉得累了,也可以到那边稍作休息的。” 伙计说着抬手指了一下店里的一个小角落。 沈修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瞧见了那儿放着的几张椅子和小茶几,让人一瞧便知那里就是特意圈出来给客人休息的地方。 倘若这次沈修是陪他的母亲顾九思出来的,那他现在肯定已经二话不说便过去坐下了。可这一次,他可没忘记自己和叶殊的本意是来探听卫世昌的事的。 他当即便笑着拒绝道:“不用了,我陪我夫人就成了。” 伙计原本也就只是提议了一下而已。听到沈修拒绝了,他也没再多说,而是将目光落回了叶殊的身上,随时准备着给她解说介绍。 沈修对此毫不在意。 他随手拿起了一个香囊翻看着,状似随意地问道:“这做工确实不错。你们东家是谁啊?眼光挺好的。” 伙计一听这问题,顿时笑得带着自豪感满满,道:“那是当然!我们东家可厉害了!他是我们熏城知府大人的亲哥哥,卫世昌卫老爷。这可是知府大人的哥哥啊,卖的东西怎么可能差得了?” 伙计说得十分得意,叶殊和沈修却听得一默。 他们二人着实没想明白,这知府的哥哥跟卖的东西是好是坏又有何关系? -- 第336页 不过,这个问题毕竟与他们的目的无关。叶殊和沈修也便懒得去掰扯了,省得一个不小心便横生枝节。 打定了主意后,叶殊转头便带上了惊讶和好奇的神色,道:“知府大人的哥哥?不知那位卫老爷长得如何?你们是不是可以经常见到知府大人的哥哥啊?” 叶殊说着,故意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就好像是单纯羡慕他们有这个机会见到知府的哥哥似的。 伙计见状果然没有任何怀疑,反而还喜滋滋地道:“这位夫人您想多了。我们虽是长虹布庄的人,可小人也只是最底层的人。往日里也就只有东家巡视铺子时才有机会远远地瞧上东家一眼而已。” “至于长相的话……”伙计说着想了想,才眼睛一亮,道:“对了,跟大少爷有点儿像。” 伙计言罢,忽而记起对面这两个人是外乡人。他立马又补充了一句:“我说的大少爷就是我们知府大人的大公子,卫谦卫公子。” 这一提起卫谦,伙计便下意识地看了叶殊一眼。他似乎想说什么,可在瞧见叶殊那妇人发型后,终究还是三缄其口了。 叶殊和沈修都有注意到伙计这点儿小动作。 只是转念之间,他们便猜出了伙计刚刚那神情,多半是想提醒他们注意躲开卫谦,免得被他拉去当小妾。 虽说伙计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不过叶殊和沈修也不在意。 沈修甚至还特意装出了饶有兴趣的模样,道:“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你们东家应该是那个卫大少爷的大伯吧?我只听说过外甥像舅的,还没听过侄子像伯父的。这里头该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吧?” 伙计一听沈修这话,刹那间便觉得沈修肯定是误会了! 为了避免摊上一个背地里诋毁东家的名声,伙计立马摆手道:“这位客人您可不要乱说啊!卫大少爷本来就是我们东家的亲生儿子,只是后来过继给了卫大人,所以才成了我们东家的侄子的。” 伙计说起这事来明显没有丝毫顾及。这反而让叶殊和沈修真的感到惊讶了。 原先听客栈的阿祥没有提及这一点,他们还以为过继这件事是他们卫家人的秘密呢!结果现在竟然被一个伙计这般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了?! “你该不会是在耍我们吧?!”沈修讶然问着,眼中的狐疑之色十分明显。 只是这一丝怀疑倒不是针对伙计所说这件事的,而是关于伙计就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当然不会!进了我们店的人,那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们怎么会对客人说谎呢?”伙计想都没想便否认了。 在说完了话之后,伙计见沈修和叶殊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也跟着生出了不解来。 他跟他们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叶殊先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夫君刚刚想说的是,这事一听便是一个秘密。为何你会这般随意将它捅了出来?要知道,我们一路过来,可从未听到任何人提及这事。可如今,你却说得这般随意。这叫人怎能不觉奇怪?” “哦!原来是这个啊。”伙计恍然大悟,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笑道:“客人您早说嘛。过继这事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我们熏城老一辈的人都知道。” 伙计这话一出口,瞧着叶殊和沈修两人那瞬间张口想要说话的样子,他立马又先一步出声道:“诶!两位客人不用说了,小的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小人的年纪却是也挺小的,可小人是长虹布庄的人啊。我们这些做下人,是断不能连下一任东家是谁都不知道的。” “所以,我们一旦正式在布庄工作,管事便会给我们普及这一点的。两位客人便是知道了这事也无妨,只要不一直到处嚷嚷就成。没人会因为这事而找你们麻烦的。” 伙计解释完了之后,还不忘让叶殊和沈修安心。这短短的几句话,便说得叶殊和沈修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能问的了。 沈修脑筋转得飞快,却依然没有找到其他的问题。 他顿时忍不住撇了撇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对你们东家更好奇了。伙计,你们东家一般会经过哪里?我倒是要瞧瞧,他到底是不是跟那个卫大公子很像。” 伙计闻言顿时露出了为难之色,道:“哟,客官,这您可就为难我了。我们东家最近都不在熏城不说。就算是在熏城,小人也无法掌握东家的行踪啊。” 正低着头看帕子的叶殊闻言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将帕子放了回去,回头对着沈修就是一笑,道:“好了,修郎。见不着面,那肯定就是没有缘分了。你也莫要强求了。” 言罢,叶殊又转头看向了伙计,笑问道:“伙计,你刚刚说你们这里有卖成衣对吧?有花纹图纸没?拿来给我瞧瞧。” 第192章 真买衣服啊 生意上门,伙计自然不会拒绝。 他立马便拿出了一叠的图纸,半是介绍半是推荐地给叶殊和沈修两人讲解起了衣服的款式来。 沈修一开始也没怎么仔细听,直到最后叶殊选定了几个样式,他才趁着伙计去拿本子登记时对着她低声问道:“叶……殊郎,你真要买衣服吗?” “当然买了。这天气逐渐变暖,也该准备夏裳了。”叶殊边翻看着其他的图纸,边应着沈修的话。 一番话说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 第337页 在抬头看了一眼沈修,瞧见他蹙着眉看上去不怎么赞同的神情后,叶殊便又补充道:“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就当我送你的礼物就成。” “我不是没钱买衣服。我的意思是,我们想知道的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完全没必要浪费这钱啊。”沈修这话也算是实事求是了。 他们出门时本就做好了要长时间赶路的准备,衣服什么的其实也都够用的。 新衣服不是必需品不说,他们现在这情况也并不是非买不可。 是以,在沈修看来,他们完全可以省下这笔钱的。 叶殊闻言倒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瞬。可惜,思考过后的叶殊却并不准备改变做法,反而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她道:“我现在有点儿想法,只是还不确定。所以,这衣服你就当我送你的吧。等到日后我若是有什么事需要你帮个忙,你别推辞就行。” 叶殊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不过因着她一开始说过自己还不确定,沈修也便没有多问。 他只是稍微犹豫了一秒,便点了头,应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叶殊闻言笑得眉眼弯弯,拉过了图纸放到了她与沈修的中间,边指着上头的图案边问道:“你那件选这个图案可以吧?你有什么想要的颜色吗?” “青色吧。配这个花纹应该挺好看的。”沈修的思绪一下子就顺着她这问题而落到了衣服的款式花纹上头。 再加上量尺寸那些,一通选择下来,沈修整个人晕头转向。终究还是没能撑到最后确认完,便先溜到布庄外头喘口气了。 待到叶殊出来后,两人又逛了许多地方,还拐着弯儿问了许多人。结果得出来的消息大致只有两种。 第一种是原本就从来都没见过卫世昌的人给出的。 这类型的人,自然给不出什么有用的回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而第二种是本就认识卫世昌的人给出的。 这一类的人倒是能说上几句。可惜,就在他们问起时,所给出的回答皆是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卫世昌了。 从陌生人以及卫世昌的熟人处打听来的消息明显没什么参考价值。 眼瞅着只剩下去卫世昌家里打探消息了,叶殊和沈修却没有立马过去,而是一块儿回了客栈休息去了。 那些来带走卫谦小妾们的人还需要过几天才会来。叶殊和沈修今天刚定的衣服因为是定制的,所以也需要过几天才能拿。 反正这时间还有得是,叶殊两人便也完全不着急了。甚至还反倒轻松得当真像是来游玩的一般。 甚至在回了客栈之后,他们还特意抽出时间来轮流洗了个澡,又吃了顿丰盛点的晚饭,便早早熄灯睡下了。 接下来的两天,叶殊和沈修两人既没见到卫谦,也没见到彼方和夏冬。 卫世昌的府里,他们倒是在易容过后去过一次。 只可惜,就连卫世昌家的人也只知道他在几个月前便去了其他地方探听情况,看看能不能去其他城市开分店了。 至于卫世昌到底去了哪里,还有多久才会回来,这些连卫世昌的亲人都不知道。 一大早趴在桌子上打哈欠的沈修盯着空杯子愣愣地出着神,想着这几天来查探来的消息。 他好不容易才眨眨眼将乱飘的思绪拉了回来,偏头就对着叶殊道:“殊郎,今天都已经是第三天了,你说卫谦不会是已经被他父亲给关起来了吧?” “就算是关起来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吧?”靠在窗户边看着外头的叶殊应了声,才回头看向了沈修。 她道:“卫鸿昌若是当真想要养废他,那在他发现自己的目的之后,他自然不可能再放卫谦乱跑。若是卫鸿昌没这心思,那就冲卫谦那胡思乱想所得出来的问题,他也肯定会将卫谦禁足,防止卫谦再被我们带坏了。” “你说得也对哦。”沈修应了一句,又趴回了桌子上,显得无精打采地道:“那我们要不要去找他?卫世昌的事,似乎就只剩下一个卫谦有可能问出东西来了。” 沈修原本只是随口一句,可说到这里却忽而停顿了一下。 下一刻,他忍不住对着叶殊道:“我说叶殊啊,你们御锦卫不是号称无所不知吗?怎么卫世昌的事和那批人的事,你们的暗探都不知道呢?” 叶殊闻言眨了下眼睛,一脸无辜的模样,道:“嗯,没毛病啊。无所不知的是外司的人,我们内司也才刚开始铺设暗探没几年,会有查不到的地方很正常不是吗?” 沈修听这话听得一蹙眉。想反驳吧,又觉得叶殊这话也没错。 最终,沈修长叹一声,边趴回桌子上,边道:“要你们何用啊。” 叶殊因着这话一瞥沈修,语气凉凉地道:“至少比你们大理寺好用啊。” 沈修顿时一噎,想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看不起内司。可话到临头,又觉得似乎也没必要解释的。 反正叶殊并没有生气,这便意味着她明白这只是他在发牢骚而已。 注意到这一点后,沈修干脆直接绕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道:“算了,还是说正事吧。殊郎,你说我们到底是去看看卫谦呢?还是□□去偷瞄卫谦呢?” 现在信息不足,打探的方向要么交给了别人,要么就是直接堵死。 沈修思来想去,能找出来的攻破点也就只剩下一个卫谦。因此,他这问起话来,自然也就只盯紧了卫谦了。 -- 第338页 叶殊并没有立即应话。而是转头看着外头的浮云琢磨了一下,方才伸手关窗,头也不回地道:“先登门拜访吧。都说先礼后兵,说不定卫谦真没事呢?” “行!那我们先去买点糕点吧。空手上门总归感觉不大好。”沈修应着声,整个人瞬间打起了精神来,站起身便走到包袱前拿银子。 在将自己的钱袋子装满后,沈修也没忘记拿上他的云痕剑。 一切准备就绪,确认没有带少东西,沈修这才与叶殊一起出了门,买了糕点,敲响了卫府的大门。 开门的门房还记得这两个大少爷带回家的客人。 在听完了叶殊和沈修的来意之后,他虽没敢贸贸然地请他们进来,却也飞奔而去,向待在家中的卫鸿昌请示去了。 没过多久,叶殊两人便被请到了正堂,瞧见了卫鸿昌。 “伯父安好。”叶殊和沈修异口同声地喊着,齐齐抱拳行了一礼,抢先一步堵死了卫鸿昌摆官威的可能。 卫鸿昌面上笑容浅浅,却也依然带笑。 他看上去十分和煦,道:“两位不用多礼。不知二位今日到访,所为何事啊?” 卫鸿昌这反应,叶殊和沈修早已推算过了。 此刻他的话音刚落,沈修立马按照之前说好的上前一步,朗声道:“是这样的,伯父。前些天我们与卫兄弟不是游湖去了吗?当日卫兄弟说湖面风大,让我们小心风寒,于是就早早回了岸边。” “原本上了岸,卫兄弟还想陪我们继续逛一逛这熏城的。可我们夫妇二人见他脸色不是很好,似乎身体欠佳,于是便说服他先回来了。哪曾想,卫兄弟这一走,便好几天没露面了。” 沈修说到这里还故意流露出几分担忧的情绪,道:“我们一想到卫兄弟当日的状态便担忧不已,所以今日特意过来看望一下卫兄弟。还望伯父能够应允。” “原来如此。”卫鸿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可他的目光却带着几分冷漠的感觉。 只是这一丝冷漠,在转瞬之间便已消失,转而出现的是为难与担忧。 卫鸿昌道:“两位的好意,我替犬子领了。只是不瞒两位说,我儿自从那天回来之后便身体不适,开始发热昏迷。到现在人还昏昏沉沉的,实在不能见客。还请两位体谅一二。” “什么?他发烧了?”沈修当真惊讶了。 虽然他刚才用的借口就有几分怕他生病的意思。可实际上,沈修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他更倾向于相信是卫鸿昌对卫谦动了手。也正因此,此刻沈修的惊讶是实打实的。 卫鸿昌的目光在叶殊和沈修的脸上一扫而过,随即拧着眉,一副忧愁的模样,点头应道:“正是。所以,两位还是请回吧。” 叶殊可不管卫鸿昌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现在听他赶人,她便也跟着出声道:“伯父。卫兄弟既然病了,那我们便更加不能就这么离开了。我们总归还是得确认一下他的病情严重程度,才能安心回去不是?还请伯父应允。” “这……”卫鸿昌伸手摸着胡须想了想,又抬眼看了一眼正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叶殊和沈修,终究还是松口道:“罢了罢了。你们若是不怕过了病气,那便随我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这篇的,收藏! 以及《[综武侠]鱼樱同游》的收藏! 另外,我觉得,我下篇应该会先开叶殊她师父父的轻松搞笑略沙雕向 第193章 干啥呢! 卫谦的屋子,叶殊和沈修来过一次。 这一次由卫鸿昌带路,走的跟卫谦带路那一次一样。 可正因如此,叶殊和沈修两人反倒有些糊涂了,琢磨不准卫鸿昌到底是什么意思。 总不会是卫鸿昌压根就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吧? 沈修心里头不自觉地动摇了一下。但是很快的,这一点儿动摇便被他压在了心底,转而打定主意,要等见过卫谦后再做决定。 而叶殊瞧上去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完全不在乎卫鸿昌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当真没其他心思。 于她而言,卫鸿昌对卫谦好与不好,那都是正常的。 对卫谦好,顶多值得赞一句信守诺言,有君子之风。对卫谦不好,偏心自己的小儿子,那也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人嘛,心本来就是长偏的。若是真要论起来,当真能一碗水端平的人才是极其少数的。 叶殊对这两种情况都有所预料,不管最后得出的是哪种结果,她都并不会觉得意外。 现在卫鸿昌这模棱两可的表现确实让她捉摸不透,可也仅仅只是无法准确猜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罢了。 至于卫鸿昌到底在想什么,又想要做什么,叶殊其实并不是特别想知道。 各有心思的两人一言不发地跟着卫鸿昌到了卫谦的房门外,立马有仆人迎了上来,对着卫鸿昌行礼喊道:“小人见过老爷。” “嗯。谦儿怎么样了?”卫鸿昌点了一下头,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外问着。 那个仆人立即应声道:“回老爷,少爷刚才醒过一次,吃了一点儿粥和药,现在又睡过去了。温度的话,天未亮的时候便已经开始降下去了,现在又有些升上来了。不过并不是很烫,大夫也说不碍事。” -- 第339页 “嗯。行了,你做你自己的事去吧。”卫鸿昌问完了话便赶人。 那仆人二话没说便退回了自己原来站着的位置,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卫鸿昌也没管他,转身就对着叶殊和沈修道:“犬子现在已经睡着了,不知两位是否还想进去坐一坐?” 这个问题叶殊和沈修没商量过。 不过,在这种情况,沈修也觉得压根就没有商量的必要。他张口便道:“你看这来都来了,那当然要进去看看卫兄弟了。” “既是如此,那两位里边请吧。”卫鸿昌对着叶殊和沈修说完,便先一步走上前推开了房门。 他也没管叶殊和沈修跟没跟进来便径直走到了床边,弯腰轻拍了拍被子,对着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的人轻声喊道:“谦儿,你朋友来看你了,你感觉如何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走进门内,下意识便先转头看向了床铺的位置。 可惜,因着卫鸿昌站在那儿。他们两个只能瞧见鼓起来的被子,压根就瞧不见躺在那里的是什么人。 叶殊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便一块儿走了过去。 而喊了人的卫鸿昌却已经直起身来,转身又走向了叶殊和沈修,无奈地道:“谦儿还是醒不过来。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吧,也省得打扰到谦儿休息。” 卫鸿昌往回走时的位置十分巧妙。恰好挡住了叶殊和沈修的去路不说,被迫停下的叶殊和沈修两人从这个位置看过去,还只能瞧见被窝中那人的下巴,压根瞧不清那人的长相。 这等过于巧合的站位让叶殊两人很难不想多。 他们两人皆是目光微动,随即齐齐摇头。 叶殊当即便道:“伯父,我们本就是来探病的。哪有远远地看上一眼便走的道理?” “正是!”沈修立马附和道:“伯父无需担心,我们一定会小声一点,不会打扰到卫兄弟的。” “嗯,这怕是……”卫鸿昌顿时又露出了犹豫之色,一句“不妥”还未说出,便对上了叶殊和沈修那寸步不让的目光。 他瞬间一默,又明显犹豫了一下,方才一叹,侧身让开了路,道:“罢了,你们想看便看吧。” “多谢伯父。”叶殊和沈修同时道了谢,便一块儿快步走向了床边。 到了近处探头一瞧,叶殊两人瞬间惊愕起来。 只因里头躺着的那个,竟然还真的是处于沉睡状态的卫谦! 叶殊和沈修两人瞬间摸不着头脑。正琢磨着该不会真的是他们误会了卫鸿昌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叶殊和沈修一惊,齐刷刷地回头看去。却只瞧见了紧闭的房门,以及门外卫鸿昌落在门上的影子。 “你干什么关门啊!”沈修一急,立马跑到了门前,边拍着门边冲着外头的人喊着。 门外锁链的声音哐当响,可更加清晰的是卫鸿昌的声音。 只听得他冷哼一声,道:“无知小儿!既然你们非要多管闲事,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喂!什么怪不得你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杀人灭口吗?!”沈修一番话问得急,手拍门的速度也快,可此时此刻的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焦急的模样。 也幸亏卫鸿昌身处外头看不到沈修的神情,否则定然一眼便发现不对劲。 门外的卫鸿昌利索地将锁锁好,转头就对着站在一旁的仆人道:“你再去拿三条铁链和三个大锁来。” “是,老爷。”仆人应声离去,对沈修的叫喊声充耳不闻。 而卫鸿昌则是在吩咐完了仆人后才又看向了房门。 听着里头那“砰砰砰”的锤门声,他却是笑道:“不用试图砸坏门出来了。这门是我找人特制的,为的就是防止有一天卫谦发现真相。只是没想到,现在连你们也享受到了谦儿的待遇。” “喂!你没病吧?特意整这么一个门来防备你儿子?还有,你关你儿子也就算了,可你关着我们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准备也关我们一辈子啊?”沈修不锤门了,改成靠着门边站着,冲着外头的卫鸿昌套话。 卫鸿昌全然不知道这一点,再加上又看不见沈修的神情,只能听到他那焦急气恼的语气,瞬间还真以为沈修急了。 卫鸿昌顿时笑得开怀,道:“这就是你们运气不好了。我刚刚可是给过你们几次机会了,可你们偏要过来看他。既然如此,那干脆留下来陪他岂不是更妙?至于陪多久,老夫也不知道了。” “不是吧?我说伯父,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的对不?卫谦是你儿子,我猜你肯定只是想要吓唬吓唬他罢了。伯父,你看要不这样好不。你先开开门,把我们两个放出去,然后再锁门。我跟你说啊,这关禁闭呢,最重要的就是独处。你把我们关在一起,那就完全没效果了。” 沈修这番话乍听上去像是在摆事实讲道理。可实际上,他却一直在暗自将卫鸿昌的话往卫谦身上引,想要套出点有用的消息来。 奈何卫鸿昌为人也机警得很。哪怕是听着沈修这服软的话,他也依然不松口,只是笑道:“迟了。若有下辈子,你再记得提醒你自己,莫要好奇心太过旺盛吧。” “喂!不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沈修又喊了一声,可惜外头却没人再回答他的话了。 沈修盯着门上的人影看了两眼,又装模作样地再喊了两声,便转身走向了窗边的叶殊,问道:“如何?” -- 第340页 叶殊收回了尝试推窗的手,边昂头看着窗户,边道:“后窗从外头用木板封死了。前窗也是从外头封死了,不过感觉应该是在底部这里上了锁之类的。” 叶殊说着,还伸手一指窗户靠近下边框的位置。 这里比起其他地方来比较隐蔽,他们刚刚过来时完全不曾注意这个地方。 沈修伸手在窗户上试了试,果然感受到了明显的阻力。 他登时一挑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沉睡中的卫谦,才对着叶殊道:“连窗户都给封上了,难不成他真想弄死卫谦吗?这可是他的侄子啊。” 叶殊没有应话,只是同样回头看向了卫谦。 下一刻,外头传来了仆人的说话声和铁链晃动的声音。 叶殊和沈修又齐刷刷地看向了大门。 随后,叶殊目光微动,转身绕过了沈修走到了门边,对着门外的人喊道:“伯父。您不肯放了我们,我们也认了。只是你至少也让我们明白,我们到底还能活多久?又会是怎样一种死法吧。” 卫鸿昌刚叮嘱完仆人去将窗户也给严实了,转头就听到了叶殊这问话。 他本不想回答,可转念想他们是江湖人,变数太多。若是他态度太过强硬,逼得他们鱼死网破,那说不定他也会阴沟里翻船。 因此,卫鸿昌只是略一犹豫,便隐晦地软了态度,道:“谁说要让你们死了?老夫乃朝廷命官,怎会胡乱杀人?即便是你们得罪了老夫,老夫也只是想惩罚你们一二罢了。总之你们放心,一日三餐都会有。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就不会出事。” 卫鸿昌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恰好他话一说完,仆人也将锁锁好,窗户也封上了。卫鸿昌干脆转身就走,不给叶殊他们多问的机会。 叶殊和沈修听着外头的动静逐渐远去,两人又对视了一眼,转身就走回了床边,不见半分惊慌模样。 第194章 拿过来了 站在床边的叶殊和沈修两人低头看着呼吸平缓,明显是真的处于睡梦中的卫谦。 两人就这么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在确认卫谦那熟睡姿态并没有变化后,沈修才伸手碰了碰卫谦的额头。 “没发烧。”沈修感受着卫谦额头的温度,得出了一个结论后,又转手尝试着给卫谦解睡穴。 可惜,点完之后卫谦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次不用沈修开口,叶殊便已经先得出了结论来,道:“看来比较可能是中了迷药了。” “那怎么办?我们在这里干等他醒过来?”沈修收回了手问着,没有丝毫焦急的模样,有的只是一丝丝的郁闷。 “现在看来是这样了。不过,如果你不想干等的话,也还有其他事可以做的。”叶殊回了一句,转头看向了沈修,明显正等着他的回答。 沈修原本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现在听叶殊这般问,他反而生出了兴致来,追问道:“哦?还能有什么事可以做?总不会是打醒他吧?” “当然不是。”叶殊笑着应了一句,低头将自己腰侧的袋子打开,袋口拉大,示意沈修往里望去。 沈修本就好奇,见状也没多想,便直接照着叶殊的意思往里一瞧,瞬间就有点儿明白她想到的做法了。 只不过…… “用这个是为了方便出去吧?可是出去了好像跟在这里干等没什么区别啊。”沈修疑惑未消,猜不透叶殊的最终目的。 而叶殊却是笑眯眯地提醒了一句:“我们的行礼还在客栈。现在这情况,若是继续留在那里只怕不太合适。” 沈修一听这话,立马想起了他们的金牌、腰牌和虎首刀! 他当即毫不犹豫地应道:“那赶紧的啊!卫鸿昌既然关押了我们,下一步说不定就去客栈清缴我们的东西了。” “放心,很快的。你先坐下。”叶殊看上去没有丝毫焦急之色,反而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模样,有条不絮地给沈修易容。 因着要快,叶殊也没做太多改变。 她只是随手挑了一张面具往沈修脸上一贴,又简单地修饰了一下,便收手道:“行了,你早去早回吧。这边若是有情况我会尽量应付的。” “好。”沈修也没跟叶殊客气。 话一说完,他抓起了云痕剑,使出了轻功一跃上了房梁。 随后,沈修又熟门熟路地拆了几块瓦片,悄无声息地钻了出去,再将瓦片复原,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屋内,叶殊却还在盯着屋顶瞧着,口中喃喃自语道:“这么熟练,这家伙该不会平时就喜欢做贼吧?” 叶殊这疑惑自然是没想出个结果出来。 可她也没在意,而是趁着现在周围没有清醒的活人,将这个屋子给来来回回地看了个遍。 终于确认了除了屋顶之外,其余所有可以充当出入口的门和窗户都被封死了。 地面的话,则是全部铺着石板。若是有恒心,撬开石板挖个地洞跑出去也是行得通的。可前提是能翘起这些厚重地石板。 换而言之,若是被关在这里面的人只有卫谦一个,那他确实是没机会逃出去了。 就在叶殊确认了这一点的时候,房间的屋顶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叶殊一抬头,便透过了屋顶上的洞看到了沈修那易容后的面貌。 沈修见叶殊在看他,他立马灿烂一笑。同时,他的手往旁边的瓦片上一撑,稍微借了点力便跳进了屋里。 -- 第341页 跟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两个包袱和一把虎首刀。 沈修麻溜地将瓦片放回原处,这才带着东西从衡量上纵身跃下,恰好落到了叶殊的跟前。 “来。这是你的东西。你先看看你有没有缺什么东西,若是有,我再回去拿一趟。”沈修说着将东西递给了叶殊。 等着她接过了,沈修才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一个纸包递了过去。 叶殊刚接过包袱准备打开来看看,便瞧见了被递到自己面前的纸包。 她下意识地伸手要接,可在即将碰到那纸包的时候又忽然反应过来,停下了动作,抬头不解地道:“我没有东西是放在纸包里的啊。” “哦,这不是你原本的东西。”沈修强装镇定地说着,可目光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其他地方瞥去,道:“那……什么,我回来的路上恰好看到有人在卖糖葫芦。这一时手痒的,就买了。结果那个,我也不爱吃,所以就归你了。” 沈修一番话说完,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令他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脸上有易容。 叶殊听着他这假的不能再假的借口先是微讶,继而忍俊不禁。 她也没有戳穿他,而是伸手接过,笑着道了一声谢,便打开纸包拿出了一串咬了一口。 刹那间,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紧接着被山楂那酸酸的味道给覆盖了上去,开始变得酸甜起来。 “很好吃。”叶殊顿时笑眯了眼,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她正想转身去那包袱,便床铺那边传来了动静。 叶殊和沈修下意识地一起转头看去,瞧见了卫谦一手捂着额头坐了起来,带着一脸的困倦模样,眼睛半睁半闭,像是随时都能睡回去似的。 他就这么坐在床上看着叶殊和易容后的沈修,整个人显得傻愣愣的,似乎思绪还没彻底活跃起来,人也没从睡眠的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 沈修担心他这是被卫鸿昌给药傻了。正想出声喊他一句,没想到卫谦却突兀地睁大了眼睛。 他的目光在叶殊和沈修之间来回转悠,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你醒了?”叶殊当即浅浅一笑,随口问了这么一句当做打招呼。 可卫谦却是猛地抬手一指叶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你对得起我大兄弟吗?!” 卫谦这话来得没头没尾,听得叶殊和沈修两人一懵,着实猜不透卫谦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许是他们两个那疑惑的模样太过明显了,卫谦不用叶殊他们追问,便又接着惊怒地道:“我大兄弟那么好,你竟然还跟其他男人见面?看你们这样子,难不成你还想私奔?!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大兄弟吗?” 诶诶诶诶诶?! 卫谦这一次的话是表述清楚了,可叶殊和沈修刹那间表情一片空白,什么想说的话都没有了。 只不过,在不想说话的同时,沈修还控制不住地有点儿开心。 这可是头一次有人明确地认定了他和叶殊是一对儿,还会叫嚷着为他鸣不平! 虽说这个不平明显是个误会。可这份认为他们是一对儿的心思,却叫沈修止不住地心生欢喜。 而叶殊却是真的无奈了。 她实在搞不懂卫谦这脑子里在想什么。先前那番爱屋及乌的言论本来就已经够奇葩了,现在瞧见她和一个他不认识的人站在一起便认为他们要私奔? 叶殊瞬间不想理会这个脑回路明显有问题的人了! 她二话没说转头看向了沈修,与察觉到她的目光而看过来的沈修四目相对。 叶殊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沈修,神情平静地举起糖葫芦,一口咬掉了一颗后,便转身去查看自己的包袱了。 而沈修瞧着她这一些列举动却是眨了下眼,转念一想便也有些明白了叶殊这是懒得理会卫谦。 他只好接过了解释的任务,边抬手在自己脸上摸索着,边道:“卫兄弟,你误会了,是我。” 沈修说着,手也跟着一使劲,那薄薄的一层□□便被他撕了下来。 当场看了一场变脸卫谦目瞪口呆,目光不停地在沈修的脸上和手中的□□上来回转移,眼中的精光越来越多! 最后他一掀被子就下了床,也不管自己现在只穿着中衣中裤,便兴冲冲地跑向了沈修。 “大兄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卫谦一下冲到了沈修跟前,口中的话是在问沈修,可他的目光却牢牢地落在了沈修手中的□□上,一副想摸却又没胆子摸的模样。 沈修全然不管卫谦感不感兴趣。 他瞧着对方这衣衫不整的模样,只觉得一股子恼意涌上心头,想都没想便伸手将卫谦转了个身,让他面朝床铺的方向。 同时,沈修一个侧身,将叶殊的身影挡在了身后,这才没好气地道:“去去去,赶紧把衣服穿好,不然我不客气了啊。” 卫谦闻言有些不服气,回过头刚想抗议一声,便瞥见了背对着他们低头看着什么的叶殊。 卫谦瞬间无话可说了。 他干笑了两声,立马乖乖地去拿自己的外袍,边道:“好好好!我这就整理!等我穿完了大兄弟你可一定要给我看看啊。” “你先穿你的吧。”沈修轻哼一声,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在应完了声后,他又回身看向叶殊,问道:“殊郎,怎么样?东西都齐全吗?要是少了什么你尽管说,我再跑一趟也不麻烦的。” -- 第342页 “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叶殊轻笑一声应了。 她将包袱重新绑好,才转身伸手拿过沈修手中的□□,道:“再加上这个就齐全了。” 正背对着叶殊和沈修的卫谦没看到他们的动作,只听到了他们的话。 卫谦心中好奇顿时涌现,他边系着腰封,边头也不回地对着叶殊和沈修道:“对了,大兄弟,小嫂子。你们出现在这里,是特意来救我的吗?” 第195章 可怜的娃儿 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沈修和叶殊,还有那明显就是从外头带东西进来的对话。卫谦怎么想都只剩下这两人是特意过来救他的可能。 可惜,他这话刚一问完,沈修回头就是一句:“你想多了,我们是被你父亲骗过来关起来的。” “诶?”卫谦一愣,回头看了沈修一眼。 见他那模样不像是在说谎,卫谦又回头将衣服整理好,这才赶忙转身走到了沈修的身边,问道:“不可能吧!他前几天还告诉我,让我别妄想跟你们求救的,又怎么可能主动去骗你们过来?” 叶殊将□□收好,听到卫谦这话回头就是一笑,道:“他是没去骗我们过来。可是你一走就是几天,走前还明显有问题,我们肯定是要过来看看情况的。” 叶殊这话没有一句提到“担心”二字,可卫谦却听出了这个意思。 他微微怔了怔,随即眼睛控制不住开始泛红。 那酸涩的感觉令他赶忙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上涌的泪意,笑道:“谢谢你们啊。我这些天真的是糟糕透了。压根没想到,竟然还是有人关心我的。” 一个大男人因为这么一句话而红了眼眶。叶殊和沈修两人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察觉到了这里头肯定有事。 叶殊没再开口追问,反而是沈修大大咧咧地一拍卫谦的肩膀,道:“行了行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算什么样子?真有委屈说出来也就是了,我们听着呢。” “谁哭了!我也不想的!”卫谦一吸鼻子辩驳着,因为沈修这句话而有些脸红。 沈修见状也没刻意唱反调,反而顺着他的话笑道:“行行行,你没哭。是我们对你这些天的经历过分好奇,所以请问你能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吗?” “当然没问题。”沈修这般配合自己,卫谦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当即就将自己这些天发生的事都给说了出来。 这事其实说起来并不复杂,甚至发展过程也是叶殊和沈修预料之一。 那日卫谦回家后先去看了他的弟弟卫晨。后又思来想去,觉得与其这般不上不下地吊着,任由自己胡思乱想,还不如鲁莽一次摊开来说。 在开口之前,卫谦甚至还在想,若是他的父亲承认自己比较在意卫晨,所以刻意将他的注意力往女色上引。那么他也大方一点,直接搬出去住,亦或是再过继回亲爹那边也成。 反正他卫谦也不是非要赖在家里不成。倘若这样能让卫鸿昌安心些,他也乐意这般做。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将小妾的事情讲出来,还未来得及问出问题的时候,卫鸿昌竟然就先承认了! “你们知道吗?我父亲他竟然说我碍事!他说当初要不是他没钱没孩子,是绝对不会将我过继过来的!还说我又蠢又天真,跟我亲爹一样没有读书的天分!若不是我还有些用处,在我弟弟出世之后,他就已经动手让我病逝了!” 坐在桌子旁的卫谦此刻一提起这事还是觉得心里揪疼揪疼的,连说话的语气都满是难以置信。 他问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在他的心里头是那般不堪和没用!我一直以为我是他最喜爱的孩子!哪怕成不了他的骄傲,也依然是他所喜爱的孩子!可他怎么会这样看我?!” 面对着卫谦的话,沈修有心想要安慰一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好转头看向了叶殊,期待着她能说些什么。 叶殊察觉到沈修的视线回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落到了卫谦的身上。 她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方才笑道:“恕我直言,你这体型已经不算是孩子了。你想让卫鸿昌继续把你当孩子可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卫谦瞬间一噎,抬手烦躁地抓了抓脑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互相在意的一家人。可是完全没想到,他竟然压根就没把我当家人。” “那你就也不把他当家人不就行了吗?”叶殊张口就反问了一句,语气相当的理所当然,让卫谦一下子就又说不出话来了。 “不是。他本来就是我的父亲。哪怕不是父亲,那也是亲叔叔。这压根不是说不当就能不当的啊。”卫谦尝试着争辩一下,试图证明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 可叶殊却依旧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立马应道:“谁说的?你还是卫鸿昌的养子,他的亲侄子呢,他不也说不当就不当了?” 卫谦瞬间有些懵了,既觉得叶殊举的例子似乎没什么问题,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偏偏他就是说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了。 看着卫谦那瞪大了眼睛,看上去有些茫然无措的模样,叶殊和沈修都忍不住偷笑。莫名地觉得,卫鸿昌那句“又蠢又天真”的评价其实也蛮贴切的。 叶殊刚刚举得例子,分明就是卫谦所提问题的前提条件。 -- 第343页 卫鸿昌不把卫谦当家人,卫谦震惊伤心的地方本就是这一点。 现在他只要抓住自己做不来像卫鸿昌那样不把家人当家人,那就能跳出叶殊那个“也不把他当家人”的提议,而不是被绕进去。 可惜,卫谦明显已经掰扯不清了,甚至连继续伤心的心情都没有了。 沈修忍下了笑意后,瞧着他似乎有一直想下去的趋势,干脆出声换了个话题,道:“卫谦,你那问题先放放,咱们聊聊你亲爹吧。” 卫谦闻言抬头,整个人一下子就又变得焉哒哒的了,道:“啊,我亲爹啊。” 沈修两人见他这反应皆是一挑眉,心里头都有些惊讶。 叶殊更是问道:“该不会你亲爹跟你父亲一样吧?” “嗯。”卫谦随意地应了一声,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糕点咬了一口,才道:“不一样。应该说比我父亲过分多了。” “我父亲说,就是那次我亲爹怂恿我毒杀弟弟不成之后,他就觉得我跟他这个亲爹离了心了,日后肯定也靠不住。所以他找了我父亲谈条件,将我卖给了我父亲。” 卫谦说着,肉眼可见地消沉起来,道:“父亲说,就在几个月前,我亲爹的小妾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准备将那个孩子当继承人培养。” “几个月?”沈修听到这时间一愣,转头就对着叶殊道:“我记得卫世昌他家里人说的是他几个月前就去了外地查看情况,准备在其他地方开分店,对吧?” “嗯。”叶殊点头应了一句,又转头看了一眼卫谦,给他倒了一杯茶,道:“现在看来,只怕他不是去开店,而是去看儿子了。” 卫谦听得这话整个人显得愈发颓废了起来。 他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愣愣地望着前方,道:“可不是么。所以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傻乎乎的,将自己整得亲爹不疼,养父不爱。你们说,我是不是真的特别傻啊?” 沈修听着这问题,顿时便皱起了眉来,一时之间没想好该怎样安慰他。 而叶殊却已经大大方方地点了头,不带一丝犹豫地应道:“对,是挺傻的。不过都说傻人有傻福,指不定你也快转运了呢。” 卫谦听叶殊这话听得有些惊讶。 他抬眼看了叶殊一眼。瞧着她拿着糕点吃着,一副轻松随意的模样,卫谦忍不住嘟囔道:“我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这种安慰人的办法。” 沈修见卫谦盯着叶殊,嘴巴微动,似乎有在说话。 他抬手就搭在了卫谦的肩膀上,隐隐似有威胁之意,问道:“你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卫谦转头对上沈修的视线。瞧着他那似乎不太高兴的模样,卫谦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那样盯着别人的媳妇看似乎不太好。 他立马果断地一摇头,坐直了身体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大概也不会有什么运可以转了。毕竟我父亲看起来并不打算留我性命。” “不是吧?他还真想杀了你啊?”沈修惊愕地问着。收回了手,蹙着眉,心情有点儿复杂。 “很惊讶对吧?我也觉得很惊讶。我甚至都做好了主动离开的准备了。却没想到,我父亲想要的竟然是我的命。” 卫谦原本还强行扯出一抹笑容来。可笑着笑着,他就变得笑不出来了。 叶殊瞧着卫谦和沈修两人聊着聊着就神情郁郁了。她微不可查地一叹,方才换了个问题问道:“那你呢?你父亲打算弄死你,那你准备如何做?就这么束手就擒等死?” 卫谦被叶殊这问题问得一懵。 他眨着眼想了又想,方才露出了苦恼之色,道:“我……我不知道。科举我考不上。武功我又不会。因为我名义上是我父亲的儿子,父亲还从不让我插手经商的事。” “我甚至都不知道,若是我离开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又是否能养活自己。”卫谦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一片茫然。 “那你这是想要等死了?”叶殊又问了一句,与沈修一起看着他。 他们并没有做出任何引导性的举动,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做出选择,给出答案。 第196章 有正事 等死? 卫谦直愣愣地看着沈修和叶殊,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下,这才终于说出了声来,道:“不,我当然不想等死。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这次开口的是沈修。 他不闪不避地看着卫谦,理所当然地道:“既然不想等死,那便努力去活啊。” 卫谦被沈修这抢话给抢得一噎,继而莫名地生出了些许委屈的感觉,道:“可我就是不知道能做什么来养活自己啊。” “那你就什么工作都试试吧。”叶殊语气温和地道:“哪怕是去码头搬货,去客栈当几天店小二都成。存够了钱,你就算是想去其他地方看看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诶?还能这样的吗?”卫谦微讶。 虽然还是有些犹豫,可比起一开始来,他总归少了几分茫然无措。 若是让他长久地当一个店小二,或者一辈子都在码头搬货,那卫谦确实觉得自己办不到。 可倘若只是打几天工,然后就可以离开做其他的事,卫谦反倒是愿意尝试一二。 叶殊和沈修瞧着卫谦这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没打算打扰他。 沈修只是默默地卫谦的杯子推到了他的面前,又与叶殊一起看着他无意识地将茶喝完,这才一块儿吃起了自己带过来当礼物的糕点。 -- 第344页 而卫谦骤然发现了新的解决办法,于他而言恍若发现了新世界。 他单是这般坐着,各种想法便层出不穷。 可惜,每个想法都只有一点儿,最后变得杂乱不堪,令卫谦不得不打住了思绪,暂停思考。 越想越乱的卫谦晃晃脑袋回过神,抓起了茶壶又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这才放下杯子跟叶殊和沈修一样拿起了一块糕点吃着。 他口中含糊不清地道:“算了算了,先不想这个问题了。再想下去,我的脑袋都快成浆糊了。反正我们现在出不去,想了也没用。” “这可不一定。”叶殊闻言一乐,随口应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沈修也是一乐,道:“那你可就说错了。出不去的人只有你一个,我和殊郎要出去可容易了。” “啊?”卫谦蹙着眉,一副满是怀疑的模样,道:“你们骗我的吧?你们两个不也是被我父亲关起来的吗?若是你们出得去,那干嘛还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直接杀出去不是更好?” 卫谦说这话时没什么特殊的想法,可听完他这话的沈修却是一拧眉,满是不赞同的模样,道:“不是吧?你刚刚还说你没办法不把你父亲当家人的,现在就怂恿我们去杀了他?” 卫谦被沈修这话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紧张地辩解道:“我没有!你可别乱来啊!我刚刚的意思是,你们江湖人不都喜欢打杀了事吗?若是你们出得去,又怎么可能还会留在这里?” 卫谦这解释一出,沈修和叶殊顿时松了口气。 随后,沈修伸手给卫谦添了一杯茶,赔着笑道:“抱歉啊卫兄弟,刚才误会你了。” 卫谦见解释清楚了,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他坐回了位置上,接过了沈修给的茶,满不在乎地道:“没事。也怪我刚才话没说清楚。不过你刚刚那话还真吓了我一跳,我差点儿以为你想杀了我父亲呢。” 卫谦说着端起了杯子喝茶,完全没看到他那最后一句话一出,叶殊和沈修两人那瞬间变得目光闪躲的模样。 就个人而言,叶殊和沈修确实没想杀卫鸿昌。 可他们这次来熏城,本就是为了公事。 倘若卫鸿昌当真仗势欺人,背地里做着拐卖姑娘的勾当,那他们必然会将这事上报。到时候卫鸿昌是只丢官还是会丢命,那可就难说了。 叶殊和沈修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这种时候沉默下去又似乎不太好。 叶殊心中念头转了几转,便果断地挑了卫谦前头的问题,跟他解释道:“卫兄弟,你这可就想岔了。我们江湖人虽然经常打打杀杀,可那是因为喜欢打架的人居多罢了。而实际上,还是有一部分人是不喜欢凭武功说话的。” 卫谦刚放下杯子就听到了叶殊这番话。 他一抹嘴巴想了想,便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小嫂子,你的意思是不是,你和大兄弟两个就是那种不喜欢动武的人?” 卫谦这问题一出,沈修便想点头。 虽然这一点他并没有跟叶殊统一意见,可按照此刻的情况来看,肯定是承认这一点的。 可沈修的脑袋才刚动,便听到叶殊轻笑一声,道:“差不多吧。我们只是有些忌惮他的知府身份罢了。” 沈修因着叶殊这出乎他意料的回答微愣,心里还想不明白叶殊为何要用这种说法,人已经下意识地点了头,附和了一句:“对!就是这样。” 卫谦听得他俩这回答,先是想了一想,才又一次恍然大悟地一点头,道:“哦!我懂了,你们是担心会背上通缉令对不对?” 叶殊和沈修这次意见一致,皆是不约而同地点头,认下了卫谦这个猜测。 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猜对了的卫谦喜滋滋,没有再纠结杀不杀的问题,而是道:“这么说来,你们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了?那你们还在等什么?赶紧带着我离开吧!” 明白自己真的有希望活着离开这里,卫谦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 他的口中还在跟沈修和叶殊说着话,脑子里却已经开始琢磨起出去之后的安排了。 沈修瞧着卫谦这瞬间活跃起来的模样顿生无奈。 而叶殊则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畅想,直言道:“不行。因为某些原因,我们现在还不能走。不过,你可以放心,等我们可以走了的时候,肯定会带上你的。” 卫谦那飞远的思绪一下子又回来了。 他既是惊讶,又是好奇。可最终还是没有过多追问原因,而是笑道:“好!你们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 卫谦这番保证一出口,正事也就说得差不多了。 最后,沈修三人在无所事事的闲聊之中迎来了夜晚。 也不知是卫谦脑子抽了还是怕叶殊和沈修会不带他一起走。叶殊和沈修都已经说了,让他自个儿睡床铺,他们两个在椅子上休息就行了。可他却非要将床让给叶殊和沈修! 为了说服叶殊和沈修,卫谦甚至还将“让客人睡椅子很没礼貌”这一点拿出来当借口,一副铁了心要让出床位的模样。 叶殊只拒绝了两下便没了继续废话的兴致。 她干脆趁着沈修跟卫谦说话的空档,突兀地伸手点上了卫谦的睡穴。 沈修眼疾手快地将一下子软了下去的卫谦给扶住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卫谦,又抬头看了看叶殊。虽说看上去明显不是十分赞同叶殊这个解决办法,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将卫谦扶到了床边,给他脱了靴子盖好被子。 -- 第345页 沈修虽然没有问,可叶殊却没有忽略了他的神色。 她转身走到了自个儿的包袱旁边,边打开包袱从里头拿衣服,边轻声道:“我们今晚还有正事要做,就算现在不点卫谦的睡穴,等会也还是需要点的。” 刚给卫谦拉完被子的沈修闻言回头,诧异地问道:“我们今晚还有什么正事要做啊?” “嗯?你不知道?”叶殊惊讶地回头。瞧着沈修那同样惊讶的模样,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道:“对哦,你不知道我们内司的暗号。” 叶殊说的这一点,沈修一下子就懂了。不过也正因为听懂了,所以才更加疑惑。 他当即便追问道:“等等!大统领和夏冬给我们传递消息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刚刚送晚饭的时候。”叶殊又转回身从包袱里拿着衣服,口中解释道:“你还记得那盘青菜上头摆着的两根红辣椒吗?那个图案,就是‘行动’的意思。” 叶殊说着,将挑好的衣服抱在了怀里。又将包袱的边角稍微往中间拉了拉,勉强盖住了包袱里的东西。这才带着衣服往房间的屏风后头走去。 叶殊本是想直接走过去的,可刚到屏风边上,她便注意到了沈修似有跟过来的趋势。 叶殊刹那间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头也没回地补充了一句:“我先换身衣裳,你也准备一下吧。” 沈修还在回忆着叶殊提及的那两根辣椒,人也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多问一点儿内容的。 直到听到叶殊这话,他才猛地停下了脚步,总算注意到了叶殊手里抱着衣服。 沈修顿时面上一红,慌忙转过身去。 可刚站定,他便又发觉自己这反应太大了,看着就十分可疑。 沈修赶忙又装作走向自己的包袱,口中则是略显慌张地道:“抱歉。额,不对,我的意思是,我真没认出那是暗号。” “没事。你认不出来也正常。”叶殊随口应了一句,顺势侧耳倾听,确认没听到脚步声,这才开始换衣服。 沈修既不过去,又担心自己什么都不做会显得太过异常。 最后,他也从自己的包袱里也拿出了一套衣服来,就这么站在了桌子旁边开始宽衣解带换衣服。 而他口中也没闲着,张口便继续问道:“对了,那你知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啊?” “暗号里没说,不过现在的正事,应该也就只有那一件了。”叶殊迅速地换上了黑金流云服,顺手将发型也给换成了男子的发髻。 “那岂不是要打架?”沈修随口应了一句,便拿起干净的衣服准备穿。忽而又注意到自己今天流了不少汗,里衣都有些酸味了。 沈修也没多想,当即便将自己的里衣给脱了,还顺手就着脱下来的衣服擦了擦后背的汗。 哪曾想,待到他擦完一抬头,一下子就对上了站在屏风旁看过来的叶殊的目光,四周刹那间一静! 第197章 蹲贼去 作为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喜欢练武的大男人。光膀子这种事,沈修也不是没有做过。 可此时此刻,面对着正望着自己的叶殊,沈修却觉得自己脸上似有火烧!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在刹那间全涌到了脸上,叫他下意识地便想挡上一挡。只是,最终还是被他强忍下来了。 而就在屏风旁边正对着沈修的叶殊也没料到自己出来时会瞧见这样的情形。 此刻,她看着僵立在那里的沈修,整个人都有些懵。 其实,那些大男人光膀子的模样,叶殊也不是没有撞见过。 想当初她易容假扮各色各样的人时,也曾混在那些满身是汗的光膀子大汉中,体验着靠卖力气挣钱过活的感觉。 可那时候,那些人给她的感觉除了汗臭味有点儿重外,也没有其他不同的了。 而现在,瞧着沈修那健壮中给人一种极具爆发力感觉的身躯,叶殊却莫名地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一个没忍住,便低头假装整理衣袍靴子,避开了沈修那边。 沈修也在叶殊转开头的瞬间松了口气,立马转头抓起了干净的衣服就往身上披。还不忘转身背对着叶殊,匆匆系好衣服。 叶殊听着那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响,悄悄地抬头看了沈修一眼。恰好瞧见他背对着自己披上了那件青色外裳,伸着胳膊将衣服穿好。 叶殊瞬间放松了许多。 她顺手调整了一下自己靴子里匕首的位置,才站直了身子应声道:“打斗应该是免不了的了。你若是不喜欢,也可以留下来等我回来的。” “没有不喜欢!”沈修一听叶殊想要留下自己,回过头来便是这么一句。 随后,他才解释道:“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没想到竟然还可以打架。我在家的时候,我爹都是叮嘱我不许动武的。” 沈修所说这一点,叶殊也是知道的。是以,她并未多问。 反倒是沈修在说完之后,又随口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道:“对了,你们有没有约好行动的时间和地点?” “没有。不过,也差不多快了。”叶殊给出的回答让人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可沈修在看到叶殊说完后抬头看向屋顶,他又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什么,也跟着抬头看了上去。 下一刻,只见他们顶上的瓦片被人拿开来了,露出了月色正好的夜空,以及看不清面容的人影。 -- 第346页 “头儿!沈修!你们没事吧?”夏冬的声音从顶上传来。哪怕是刻意压低了,叶殊和沈修也还是轻易地认了出来。 沈修顿时忍不住一笑。刚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觉,便听叶殊回应道:“没事,你进来吧。” “哦。”夏冬应了一声,又轻手轻脚地揭开了瓦片,纵身一跃入了屋内。 他落地的位置正好在床的旁边。再加上面对着床铺的方向,夏冬普一落地就瞧见了床上熟睡中的卫谦! 夏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又立马抬手捂紧了自己的嘴巴,转头小声地道:“这家伙怎么还在这里?头儿,你告诉他你们的身份了吗?” 夏冬这反应,明显就是担心吵醒卫谦。 沈修见状忍不住一笑,出言提醒道:“夏冬,不用特意小声说话。殊郎点了他的睡穴了。” “殊郎?”夏冬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词。眼睛一瞥,便看向了叶殊。 沈修也是今天在卫谦面前喊习惯了,这会儿才一个没注意便习惯性地继续喊假名。 此刻瞧见夏冬这反应,他才忽然反应过来叫错了,张口便解释道:“额,这是……” 可他的话才刚开了个头,夏冬便已经抢过了话头,笑得有些奇奇怪怪,道:“诶,不用说了,我懂我懂。我们还是直接说正事吧。” 被夏冬堵住了话的沈修忍不住一蹙眉,总觉得夏冬的表情不像是懂了什么,反倒更像是误会了什么。 可惜,不等他琢磨明白,夏冬已经贴心地绕开了这个被他认定为叶殊和沈修两人之间特有爱称的问题,转而道:“头儿,我和大统领已经锁定了那些家伙。根据探子得来的消息,那群人应当会在天将亮之际从后门进来,用马车接上昏睡的姑娘们,然后一路直奔城门。” “所以,大统领的意思是让我们在后门附近等。再沿途监视他们,确保他们不会提前对那些姑娘做什么。而大统领则已经去了城门那边布置了。只等那些人到了城门口,我们再将他们一举拿下。” 夏冬说着话,还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他的虎首刀。整个人显得兴致勃勃,似乎随时准备着动手。 而听完他这话的叶殊和沈秋却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房顶大洞外的天空,想要辨认一下时辰。 可惜,单凭一个洞那般大的天空,两人压根就看不出什么来。 最后,他们又齐齐收回了目光。 沈修干脆直接问道:“可是,夏冬。你刚说了是天将亮之际才行动。可你现在就来找我们,不会太早了点吗?” “当然不会。天将亮这个时间点,是那伙人以往的行动时间,却不一定是这一次的行动时间。所以我们必须得去后门那边蹲着。” 夏冬对着沈修解释了一遍。刚一说完,他又想起沈修不是他们内司的人。 夏冬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若是你嫌累,也可以在屋里休息的。反正有我和头儿两个人守着也足够了。” 沈修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还能有特殊待遇。他想也没想便应道:“怎么可能会嫌累!你是不知道,我们今天在这屋里待了一天了!我都快闲得发慌了,怎么可能累。” “那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去吧。”夏冬闻言改了口。 他正想回头问问叶殊能走了没。可刚转过头,他又忽然想起了另外一点,立马又一次看向了沈修,带着几分犹豫,问道:“差点儿忘了问了。沈修,你的轻功如何?” 夏冬这问题问得较为委婉,甚至都没有明显地表现出嫌弃的意思。 可在他刚刚提过要去蹲守监视的情况下,叶殊和沈修却都一下子就明白了夏冬想问什么——他就是怕沈修轻功不佳,一块儿去了会露馅。 作为一个日常假装武功很差的文官,沈修对夏冬这询问没觉得有何不对。 唯一觉得有点儿麻烦的,便是在犹豫要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 然而,他还未想出个结果来,叶殊便已经出声应道:“夏冬,你放心管好你自己就行。哪怕沈修轻功不佳,我也能帮他兜住的。” 叶殊说着话,是抱着能帮沈修瞒一时是一时的想法。 可听完这话的夏冬多了几分了然之色,连脸上的笑容里都似乎有几分暧昧感,偏偏仔细看时又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行,那沈修就归头儿管了。等到了后面,我负责左边,你们两个负责右边,没问题吧?”夏冬努力收敛着笑容,免得让叶殊和沈修看出了什么不好意思了。 叶殊和沈修虽觉夏冬看上去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直接点头应下了。 分配完了之后,叶殊、沈修和夏冬三人也没再待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们一块儿拿上了兵器,熄了屋里的灯,从屋顶的大洞跳了出去,又将瓦片放回了原位。这才借着月色遮掩,在夏冬的带领下潜伏去了后门。 很快,他们三人便各自后门的两边挑了一棵最近的树,坐在了树上安安静静地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月亮逐渐隐去的时候,后门外头终于传来了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叶殊三人齐齐一个激灵警惕了起来,却又纷纷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后门。 很快,门外的车轱辘声响停下,转而出现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那声音响三下停两下。总共响了九下后,便没再响起。 -- 第347页 这种富有节奏感的敲门方式,一下子就让叶殊三人想到了暗号。 他们又等了一会,果然瞧见有人从后门旁边的柴房里推门走出,快步到了后门旁边将门打开来了。 瞧见这人,叶殊三人皆愈发小心了起来,以避免自己被底下的人发现。 同时他们也有些庆幸自己刚刚过来时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一律都是走房顶的。否则的话,指不定他们刚到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而不管叶殊三人是何想法,底下的人却依旧按照约定打开了门,侧身让等在外头的人和车都进来。 “如何?”从外头进来的男人低声对着开门人问着。他的说话声音虽是压低了,可他那站姿以及大大咧咧打着灯笼的做法,却无一不显示出男子的漫不经心。 这是一个惯犯! 叶殊、沈修和夏冬的心里头同时划过这个想法。下一刻便见那个开门人轻叹一声,道:“嗐,别提了。这一批估计是最后的一批了。我们大少爷识破了这一切,老爷估计是要废了他了。” “你家大少爷?那个傻玩意?”刚才说话的男人顿时一蹙眉,刹那间机警起来,道:“那家伙可不想有这脑子!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 第198章 天昭! 随着那男子的话出口,还在往里头走的人和马车全都停了下来。 他们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那个开门人,大有一个回答不对便要转身离开的趋势。 躲在树上的叶殊和夏冬两人见状目光一沉,愈发小心地将自己藏好。而沈修则是有些紧张起来,就怕这些人突然收手,那他们再想逮到人可就难了! 底下的开门人也有些急了,张口便连声道:“别紧张别紧张!大少爷就是遇到了两个江湖人,被他们挑拨一番才发现这一切的。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那两个江湖人今天过来找大少爷,也被我们老爷给关起来了,绝对不会碍你们的事!” “江湖人?”那男子依旧皱着眉,想了想后还是不放心,又追问道:“他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开门人知道那男子是担心叶殊和沈修两人有问题。 此刻听他这般问,开门人想也没想便道:“他们是一对夫妻。男的叫叶修郎,女的没报名字,不过听那男人喊她殊郎。” “他们跟我们大少爷见面时就打了我们少爷。后来又被我们少爷请去玩,就成了朋友。”开门人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给说完了。 他刚想停下,忽而又想起了还有一点没提,立马补充道:“哦,对了。听说他们夫妻两个是要去水西城探亲的。” “叶修郎?”那男子重复了一遍,转头就冲着旁边的一个男子问道:“轻则,最近江湖上有没有这号人物?” “没有。”被喊到的轻则一摇头,先是给出了答案,才补充道:“成名的江湖人里头没有姓叶。最近刚闯出些名头的人里头倒是有两个姓叶的,可他们都还未成婚。” “依我看来,这个叶修郎要么压根不是江湖人,要么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假名。”轻则刚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开门人顿时就急了。 他抢在了刚刚问话的男人前头开口道:“雷哥!那应该不是假名才对。我们老爷这些天也有让我们多留意他们。就他们在这熏城待的三四天里,那两人已经买了不少东西了,看上去确实是准备回乡探亲的模样。” “再说了,不管他们用的到底是真名还是假名,他们现在都被我们老爷关起来了。那种没本事的人,根本不足为虑的。” 开门人使劲地想要说服这些人继续将人带走。甚至在话说完后,他还眼巴巴地看着那个雷哥,期待着他能发话留下来。 这倒不是他有多听卫鸿昌的话,而是因为卫鸿昌让他负责这事,可是有让他从中分钱的! 倘若这事只关系到卫鸿昌的钱袋子,开门人肯定懒得拦下这些人。可如今关系到自己的钱袋子,他可就不希望这事吹了。 雷哥听他这番话后还真犹豫了一下。 轻则见状难得主动出声道:“雷哥。若是我的话,我会选择撤退。因为我不想冒险。” 开门人先前看着雷哥不言不语地思索着,便知道雷哥已经动摇了。他心里正满是期待,就等着雷哥松口让人继续了,轻则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开门人顿时就急了!嘴一张就想争辩几句。 却没想到,雷哥听得轻则这话却是轻笑出声,道:“轻则,你小子这劝人的花样又多了。你不想冒险,我却愿意一搏。兄弟们,搬人!” “是!”跟着雷哥过来的人齐声应了一声,又开始继续往里走。 开门人瞬间松了口气。他对着轻则感激一笑,便立马转身殷勤地给其他人指路。 瞧着底下的人行动起来,叶殊、沈修和夏冬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看着底下的人将马车停稳了,又陆续进了后院,或扛或抱地带出了六个姑娘送进了马车里。 随后,雷哥也坐到了马车上,与其他人一起簇拥着马车出了后门。 轻则落在最后,瞧着雷哥带着人出了门,才回身将一个钱袋子递给了开门人,再转身跟上了队伍。 开门人眉开眼笑地将钱袋子放入了怀中,便利索地将后门关好上锁,转身回了柴房。 沈修见状立马要站起身来。可他才刚收回目光,身旁的叶殊已经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自己了。 -- 第348页 沈修瞧着叶殊这举动,想都没想便点头应下了。 随后,他跟着叶殊从树上跳到了墙上,又从墙上翻到了屋顶上。 他们一路或走小巷,或跑屋顶,偶尔还在墙头跳来跳去。 在他们尾随着雷哥一行人到了城门边上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泛白。转头间无需灯火便已经开始能看清身边的同伴了。 雷哥一行人老老实实地停在了门边,叶殊和沈修躲在附近的屋顶上。 瞧着那些人那老实巴交的模样,沈修刚想问问叶殊接下来要如何做。便见四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忽而从旁边的巷子里跑了出来,眨眼之间便将雷哥他们的马车给团团围住了! “奉钦差之令,吾等怀疑你们拐卖人口,现临时搜查!”一个穿着盔甲的小将驱马停在了士兵们的中间,冲着警惕戒备的雷哥他们喊话。 一番话不禁喊得雷哥他们愣住了,连叶殊和沈修都愣住了。 彼方和夏冬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御锦卫的力量调查这事,叶殊和沈修还真没想过,彼方会突然改用钦差的身份去调兵。 他们两个心中惊讶,雷哥等人却有些慌了。 周围的弟兄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雷哥。雷哥却是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数,又扬起了笑脸。 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着那个小将喊道:“这位大人!不知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可是天昭的人,压根就不会沦落到需要拐卖人口,还望大人明察。” 雷哥说着,伸手扯下了腰间挂着的玉佩,将其抛给了马背上的小将。 小将听到“天昭”二字已是一惊。此刻将对方将玉佩丢了上来,他下意识便伸手接了过去。待看清上头花纹后,他更是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只因那玉佩上刻着一棵纤细的大树,大树上头托着一轮红日!这确实是天昭魔教的标志——旭日繁树! 天昭啊!这可是天昭啊! 小将刹那间觉得这玉佩格外地烫手,令他恨不得拍死刚刚的自己。 总兵大人既然都说了按照钦差的要求做就行了,他刚刚就应该不管不顾让捉人! 现在好了,对方自报家门了,这让他还怎么捉人啊! 小将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而屋顶上的叶殊却是悄悄地往沈修的身边挪了挪,低声问道:“沈修,‘天昭’应该就是北阳的那个‘天昭’魔教吧?他们来头很大吗?” “什么北阳的天昭!天昭总坛所在地原本是在我们大杳境内的!那是我们大杳的天昭,我们大杳的魔教!甚至我们大杳还曾有公主当过天昭的教主的!” 沈修想也没想便反驳了叶殊的话,对天昭的归属问题显得十分较真。不过,他也依然没忘记压低了声音,省得给底下的人发现了。 叶殊则是先因他这话而愣了一愣,后又眼睛微亮,好奇地追问道:“有公主当过天昭的教主?你说的是辛密还是野史?” “都是。”沈修压低了声音回答道:“野史里关于这一部分的记载,其实是真的。我娘跟我说过,家族里流传下来的要闻记录里头有写。就是跟曾经的随安侯洛花开结为夫妻的那个风梦珺风教主,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遗落民间的公主。” “哦!”叶殊带着几分惊叹点了点头。在知道是哪位后,反而没那么感兴趣了。 她将目光落回了底下,发现下方还在僵持之中。 叶殊顿时一蹙眉,又一次转头,对着沈修轻声问道:“那个人会忌惮天昭,难不成就是因为那位公主?” 沈修对于这个问题却没能回答出来。 他下意识地转头将目光落到了正将玉佩抛回给雷哥的小将身上,又带着明显的迟疑,道:“应该不是吧。我觉得更加有可能是因为天昭本身不好惹。” 沈修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的小将已经踌躇着说道:“这位兄弟,吾等并不想为难你们。只是这钦差有令,若是我们不搜查,那钦差就该为难我们了。” 雷哥听出了小将的迟疑和纠结为难。 他顿时安心不少,连笑容都灿烂了几分,当即便道:“这位大人,您的难处我也懂。我们也不想为难大人。所以,大人您看。要不您过来瞧一瞧我们这马车,将其检查一番。若是没找到人,就放我们离去。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雷哥这办法,听着就是给出了极大的退让了。 小将瞬间眼睛一亮,当即便想点头同意。 却没想到,他才刚点了一下头,一枝利箭突兀地从他的后方飞射而来,擦着他的脸颊,“笃”的一下扎进了马车的车厢上! 雷哥等人和小将等人瞬间吓了一跳! 他们刚想回头寻找箭枝来源,便听到彼方的声音从旁边的屋顶上响起:“所有人听令!将这些人全都拿下!如果迟疑违抗,一律当同伙处理!”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199章 审案归你 叶殊、沈修和另一边的夏冬循声望去,瞧见了一手拿弓,一手举着令牌的彼方。 在这等距离之下,叶殊三人和底下的将士们其实都看不清他手中拿的到底是什么令牌。 可底下将士认得彼方那副装扮模样。此刻瞧着他高举着什么的样子,下意识地便认为那是他们总兵的调兵令牌! -- 第349页 小将顿觉头疼。可此时此刻已然不是他能犹豫的时候了! 他只能咬咬牙拔出了佩剑,高声喊道:“动手!” “雷哥!”雷哥身边的兄弟们见状紧张地喊了他一声,不知道现在是要反抗还是要束手就擒。 雷哥则是二话没说踹翻了一个听令冲向他的士兵,回头一把拔出了马车底下的长刀,冲着兄弟们就是一喊:“打!” 随着他这话一出,打斗一下子就爆发了! 躲在屋顶上的沈修瞧着瞧着就忍不住探出头去,望着底下刚刚交上手的双方,转头对着叶殊问道:“殊郎,有军队的人在,我们是不是不用出手了?” 叶殊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仔细地看了一下下方打斗的场面,随后才道:“只怕不行。他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沈修也跟着往下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小将这边的人竟然已经一边倒了! 沈修刚想再问一句要不要下去帮忙,便察觉到了身旁的叶殊动了。 他立马转头看向了叶殊。 只见她站起身来,从怀里拿出了手套戴好,又调整了一下腰间虎首刀的位置,最后拿出了几根木签子握在手中,偏头对着沈修一笑,道:“我下去干活了,你随意。” 言罢,叶殊也不等沈修回答,便使出了轻功,纵身飞向了打斗中的人群! 她从天而降的动静本就大,尚在打斗中的双方皆是一惊,纷纷下意识地停手抬头去看她。 他们刚注意到叶殊身上的黑金流云服和腰间的虎首刀,叶殊已经一挥手甩出了手中的木签子! 刹那间,小将这边的不少士兵愕然发现,他们周围这些难缠的敌人有好几人突然发出了惨叫,手中兵器哐当落地! 这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士兵们恍若惊呆了一般,只是傻愣愣地看着那些人,并未趁机补刀。 站在屋顶的彼方将士兵们的反应都看在眼中,眼中闪过了明显的失望之色。 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弯弓搭箭,瞄准了底下捂着被木签子射中的手臂哀嚎着的人。 下一刻,彼方手一松,利箭瞬间飞射而出!划过了黎明的天空,一下子扎进了那人的脖子里!将他带得往后倒去,整个人钉在了地上,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彼方这一箭来得太过突然,底下的人纷纷下意识地望向了被钉在地上的人。 而叶殊就是在这个时候落了地,回首间虎首刀出鞘!带起了飞溅的血花,伴随着雷哥这群人的惨叫声,又一次引燃了这场战斗。 叶殊这一入场,夏冬和沈修自然也不会在旁边干看着。 很快,多了他们三个人的小将这边大获全胜,顺利将雷哥等人尽数擒获。 叶殊三人站在一块儿看着将士们将这些人给堵住了嘴巴绑起来,彼方也从旁边屋顶上下来了。 发觉彼方走了过来,叶殊三人回头便齐齐喊了一声“大统领”。 彼方只点了下头认下了这个称呼,便转头对着沈修道:“御锦卫的人已经将卫鸿昌家给看管起来了,审讯判刑的事就交给你了。” “我?”沈修指着自己讶然问着。 见彼方点了头确认了,他顿时觉得身上担子一沉,下意识便道:“这不合适吧?这里数来数去就我品级最低。现在若是直接越过你们让我来断案,传回京都去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一点着实不是沈修夸大其词,杞人忧天。而是京都里的人,大多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换而言之,他们特别喜欢将事情往复杂的方向想。 若是那些人上了心,哪怕你只是吃了个肉馒头,他们都能给你推断出百八十种可能和潜在意思。 沈修一想到若是自己接手了这案子,那京都里可能会出现的流言,他便觉得自己头疼不已。 可惜,沈修有所顾忌,彼方却没什么顾忌。 沈修话音刚落,彼方便已经理所当然地应道:“有何不合适?这里就你一个人是大理寺出来的,朝廷律法属你最为熟悉。即便是这事传回了京都,他们也编不出什么奇葩言论来。” 沈修微讶,随后顺着彼方这说法一琢磨,顿时发现,他这话还真没说错。 他们这群人里,除了他之外,要么就是彼方求援时用到的那些武将,要么就是叶殊等内司的情报人员。 前者就不必说了。若是问他们军法,他们应该能答上来。可若是问他们律法,还是别指望了。 而后者的话,其实比较具有不确定性。 内司是御锦卫。而“御锦卫”这个名号的由来,据说是取自“御赐锦绣前程的侍卫”。 这都是侍卫了,自然是不管律法的事的。 一般来说,不管是内司还是外司的人,他们都是听令办事的。 陛下说什么,御锦卫便做什么。包括且不限于杀人放火、探听消息、买卖东西、当街卖艺。 唯独进行最后审判这种事,还真没御锦卫做过。 他们哪怕是断案,也基本都是查清过程,便整理上报,最后被调查之人会是何等结果,便全凭陛下高兴了。 当然,这也只能说明,律法并非御锦卫的必学知识,并不排除有哪个御锦卫自学成才的。 不过,沈修的目光从叶殊和夏冬的身上一扫而过。瞧着他们那没有丝毫反对的平静模样,便觉得他们大概都不是那种会去自学这种东西的人。 -- 第350页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沈修瞬间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随后对着彼方一抱拳,行礼道:“下官明白了,定不负大统领所望。” “嗯。”彼方应了一声,转头看向马车,对着叶殊三人道:“先看看那些姑娘吧。她们等会需要作为物证和人证到场,也跟其他人一样带去衙门。” “是。”叶殊三人齐声应了,转身便去看马车。 沈修顾忌里头装着的都是姑娘,他走起路来刻意放慢了些许,落在了叶殊和夏冬的后方。 而叶殊则是走在了最前头,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车。 她刚一上去便站在边缘位置,伸手猛地一掀马车的门帘。确认没有攻击或者暗器之后,她才偏头往里望去,瞧见了靠着马车车厢睡着的几个姑娘。 叶殊当即进了车厢,确认了这几个姑娘脉象正常,应该只是中了迷药之后,也就没有多管了。由着那些士兵出手,将她们连人带马车带去了府衙。 趁着现在刚刚捉到人,沈修在将那些姑娘弄醒之后,直接一鼓作气升堂断案。 叶殊没有留下来听沈修审问,而是在瞧见一切全都正常之后,又跟夏冬叮嘱了几句,便转身出了府衙。 她回了卫鸿昌家里头,一刀劈开了卫谦的房门,将被人遗忘的卫谦给救了出来。 屋内的卫谦一觉睡到了天大亮,醒来后发现他的大兄弟和小嫂子都不见了,外头听上去还有些乱糟糟的。 前几天的时候,他虽然被关起来了,可若有事大喊几句,也必然有人应声前来询问。 可今天无论他怎么喊,外头都没有人理会他。只有那惊呼和啜泣声隐约可闻。 这等突变当真吓到他了。可偏偏他除了干坐着,什么事都做不了。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翻一翻叶殊和沈修的包袱,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帮他出去的时候,叶殊那一刀劈得他精神一震,惊喜万分地看向了房门。 随着“砰”的一声响,卫谦瞧见了一手拿刀一脚踹开了房门的叶殊。 在看清人的第一瞬间,卫谦其实是有些懵的。他完全没料到来的竟然不是沈修,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可当他仔细看了叶殊的样貌后,他刹那间又满心惊喜,一声“小嫂子”脱口而出。 然而,他这欣喜也没能持续多久,他便注意到了叶殊身上的黑金流云服和虎首刀! 卫谦的脸色又“刷”的一下白了,瞳孔猛地一缩,看向叶殊的目光变得惊惶无措起来。 “你你你你你是御锦卫?!!”卫谦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退后两步躲到了桌子后边,眼中的惧意十分明显。 叶殊对此状况早有预料,见状她连神情都没变,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问道:“没错。怎么,你怕了?” “我……我……”卫谦听到这似乎带着几分嘲笑感觉的话,张口便想否认。 可看着叶殊身上的黑金流云服,他那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没敢说出口。憋到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我就怕了,不行吗?” 叶殊本只是顺口一问罢了,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卫谦怕不怕。 现在瞧着他这怂得理所当然的模样,叶殊顿时便轻笑出声,道:“行,那你继续怕吧。我先走了。” “诶!等等!”卫谦闻言急忙喊住了想要行动的叶殊。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怕了,忙将自己想知道的事给问出来了,道:“你来都来了,能给我说说这外头怎么乱糟糟的吗?而且,我大兄弟哪儿去了?你又究竟是男是女啊?” 第200章 啥情况 卫谦一口气将问题全给问了,便一缩脖子又躲回了桌子后。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叶殊,一副等着她回答自己的模样。 叶殊瞧着他这模样既想笑,又为他的问题而觉得有些烦恼。 不过,她也只是想了一想,便抬脚进了屋内。边走向了自己和沈修的包袱,边道:“你不用这么怕我,我又不吃人。至于其他的。” 叶殊站到了包袱前,转头看向了卫谦,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裳,语气淡淡地道:“我们刚捉住了一伙拐卖妇女的人,沈修在做他该做的事。” 叶殊言罢便收回了目光,拎起两个包袱看了一眼包袱上打的结。 这是他们昨晚离开前特意做的小动作。为的就是辨认一下是否有人开过包袱,也省得日后才发现里头少了东西。 卫谦对此一无所知,他正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叶殊。脑海中不期然地想到了自己那些病逝的小妾,心里有些惶惶然。 叶殊却没去管卫谦是何心情。在确认完包袱完好无损后,她也没有多做检查,直接伸手拎起了包袱转身就要走。 卫谦见状又是下意识喊停了她,张口便问道:“诶等等!那个……那个你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说的拐卖妇女的事,跟我父亲有没有关系?” 卫谦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问出这件事来。 毕竟,哪怕他能说服自己,自己那些病逝的小妾与拐卖之事毫无关系。可他也无法让自己假装眼瞎,看不到御锦卫上门,家里却全无动静的事实。 可惜,卫谦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叶殊却不打算给他一个确切回答。 她只是看了卫谦两眼,抬手将包袱甩到了自己肩上,道:“你问了我也没用。哪怕我告诉了你事实,你也未必会信。所以,这个问题你还是自己去看吧。如果你速度快一点,等你去到府衙的时候,应该还能听到最后的判决。” -- 第351页 卫谦听着这话,心瞬间便沉了下去。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敏锐过,敏锐到哪怕叶殊这话没有明着说,他也在刹那间便领悟到了她话里藏着的回答——他的父亲参与了这件事,现在正在府衙等待判决! 卫谦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感觉自己的脚步瞬间沉重起来。 可他看着神情冷淡地看着自己的叶殊,在眨了两下眼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迈出了一步。 一步踏出,第二步也就顺理成章地踏了出去。 卫谦越走越快,眨眼之间已经从叶殊身边跑了过去,全然没了往日那贵公子的姿态。可卫谦却全然不在意,只想着要快一点,更快一点! 叶殊那冷淡的神情在卫谦与自己擦肩而过之后便消失了。 她默默地回头看着卫谦风一般地远去,忍不住长叹一声,摇摇头将包袱又往上提了提,边同样往卫谦家外头走去,边呢喃道:“这家伙,只能希望他能就此立起来了。” 叶殊出了门后,并未往府衙走去,而是转道去了长虹布庄。在将之前定的衣服拿上后,叶殊这才慢悠悠地走向了府衙。 半路上,她还抽空买了四个葱油饼,路过卖糖葫芦的小摊贩时,又特意倒回去跟小贩买了一根糖葫芦,便边吃着糖葫芦边往府衙晃去。 当地的知府老爷被人压着受审,这种情况熏城的百姓还是头一次遇到。 哪怕叶殊刻意放慢了速度,到了府衙外头的时候,那里还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 唯一不同的是,她之前离开之时,府衙外头的百姓群情激昂,嚷嚷的是他们的卫大人是被冤枉的,他们的大人不可能干这种事。 而现在,外头百姓则是咒骂连连,其中还有不少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皆是满脸愤恨,恨不能冲上前将卫鸿昌给打死。 这般明显的变化,令叶殊一下子就好奇了起来。 她也不打算跟百姓一起挤着,直接纵身跃上了府衙大门旁边的围墙顶上,又迅速地蹿向了府衙里头距离墙边最近的的大树上,站在树枝上头往下望去,一眼便瞧见了那头的景象。 一群姑娘跪在了最右边,哭得稀里哗啦的。 卫鸿昌跪趴在中间,若不是还在转头看向沈修,叶殊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雷哥脸色惨白的躺在最左边的地上,胸口微微起伏,瞧着也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叶殊只扫视了雷哥一眼,便将目光落到了卫鸿昌的身上。 按理来说,卫鸿昌身为朝廷命官。只要他的官位未被剥夺,那么在公堂上就可以站着受审的。 可如今卫鸿昌却趴在地上,这可就有些不对劲了。 难不成他是受刑了?沈修应当不会用刑的吧? 叶殊心中疑惑刚生,身旁突然传来了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子声音,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感觉,问道:“喂,你跟审案那人是一伙的吧?来,给我说说现在这场面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刚到,没赶上前头的热闹。” 这个男子声音来得十分突兀,在他开口前,叶殊甚至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此刻他的问话一出,叶殊瞬间浑身紧绷,猛地一回头,连手中的糖葫芦都随手丢了,转手握上虎首刀的刀柄就准备拔刀! 哪曾想那个男子的动作竟然比她还快! 叶殊才刚将虎首刀拔出了一点,一把折扇已经抵在了自己的手上,将虎首刀又给压回了刀鞘中! 同时,那人还一伸手,将叶殊随手一丢的糖葫芦给接得稳稳当当!而他的人竟然依旧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停在了叶殊旁边的树枝上。 “诶诶诶,别这么紧张。我这不是没杀气么,你没必要这么大反应吧?”那个男子挑眉问着,一双眼睛黑得格外纯粹,却没什么戏谑神情,反而十分地平静。 他这话虽是问了出来了,可他却没等着叶殊回答自己,反而拿着糖葫芦指向了叶殊,道:“再说了,你反应大就大吧,可你扔糖葫芦做什么?它又没做错什么。你看看它这晶莹的外貌,这大小适中的样子。你怎么就舍得让它跟地上的尘土作伴呢?” 这男子的话听上去语气正儿八经,内容奇奇怪怪。可叶殊反而没一开始那般震惊警惕了。 这并非是因为她认同了这家伙的这番奇怪言论。而是因为叶殊发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武功肯定很高,至少她是绝对打不过的。 再加上这人确实如他所言那般,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和恶意,叶殊也就不做这种无谓地防备了。 她直接松开了虎首刀,抬手就从絮絮叨叨说着糖葫芦美貌的男子手上将糖葫芦给夺了过来,一口咬掉了一颗,才对着看过来的男子一笑,道:“你说得对!所以为了不辜负你对我的糖葫芦的救命之恩,我会将它全都吃掉的。” 那男子手上一空,瞬间还有些惊讶。 可当他看到叶殊当真毫无顾忌地继续吃着糖葫芦时,那男子反而笑了出来。 “有趣有趣。你们御锦卫终于有一个有趣点的家伙了。若不是我夫人都快及笄了,我真想跟你深入了解一下。”那男子收回折扇,乐呵呵地说着,眼中好奇之色不减。 叶殊闻言吃糖葫芦的动作一顿。 她瞥了那男子一眼后,果断地抛开了这家伙是不是看出她是姑娘家这事,张口便道:“免了。就算了你没有夫人,我也对你没有深入了解的兴趣。” -- 第352页 叶殊的本意是想跟着男子抬杠,好让他主动离开。 却没想到她这话一出,那男子笑意更浓,当即便道:“诶,那正好!我最不喜欢别人对我有其他的心思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看你这衣服,应该也是个不小的官吧?” 叶殊听着这人前边的话还只觉得有些无语,可听到他后边的问题时,她一下子就又生出了警惕心。 他们御锦卫的品级和职位是由袖口花纹隐晦显示出来的,外人一般是不可能看出来。 而现在,旁边这人却说她品级不小! 不管这是那人随口胡诌用来套话的,还是他当真瞧出来的,都足以让叶殊明白,这人的来历肯定不一般。 叶殊当即斜眼瞥向了对方,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道:“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报,还想问我的名字?” 那人听得叶殊这话却没紧张之类的情绪,反而无奈一笑,抬手抓抓头,道:“讲道理,这可不是我不肯告诉你,而是因为一般人听到我的名字就立马溜。我这不是怕你跑了嘛。” 叶殊闻言目光微动,心里快速地回想着所有可能让人听了立马溜的人,明面上却是一副不服的姿态,道:“呵,那肯定是因为那些人胆子小。本官好歹也是御锦卫,不管你是谁,都吓不到我。” 那个男子闻言用着充满怀疑的目光将叶殊上下打量了一下,又用着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沉吟了一下,道:“御锦卫的胆子确实比普通人大。嗯,也行吧,反正迟早都会告诉你。早说晚说都一样。” 叶殊听得男子同意报上姓名了,可她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还翻了个白眼,以示自己瞧不上他这种有装模作样嫌疑的行为。 那男子也不在意,直接勾唇一笑,道:“我是柳舒钰,天昭那个。你又叫什么名字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叶殊和沈修会有吻戏,我猜你们猜不到是谁主动的(滑稽笑) 第201章 一样的 这种报名方式,可谓是相当自信了。 “天昭柳舒钰?”叶殊重复了一遍。看着面前这笑眯眯点头的人,她眨了两下眼睛,用着手中糖葫芦一指那头躺着的雷哥,问道:“他是天昭的人吧?” 柳舒钰看都没看雷哥一眼,只是对着叶殊笑着点了一下头,应道:“是的。那是齐宝堂底下的一个小头目,叫邵雷。” 叶殊看着他说时那淡定的模样,眼中多了些许狐疑之色,当即便问道:“你不想救他们?” “不救。”柳舒钰乐呵呵,简简单单地一句回答,却将自己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 不是想与不想,而是压根就不准备救。 叶殊听出了他的意思,也因此而沉默了。 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柳舒钰,吃着自己的糖葫芦。唯有脸上那神情时时刻刻都在表露着她压根不信这话。 毕竟,柳舒钰这话,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信的! 堂堂天昭教主,在门人被抓进府衙,看上去还半死不活的时候出现。却大大咧咧地跟别人说他压根就不准备救人? 这不是在逗人玩么! 柳舒钰瞧着叶殊这神情笑得更欢,甚至还有心情给叶殊解释了一下,道:“你无需这样看我,我可没有骗你。我们天昭讲究生死自负。他既然有胆子做拐卖妇人这等勾当,那就须得做出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 “有本事呢,他就自己跑。没本事呢,死了活该。”柳舒钰说起这等话来,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甚至还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叶殊忍不住盯着他多瞧了两眼。终于确定,面前这个魔教教主,是真的不在乎门人的性命。 叶殊瞬间一默,随即收回了目光,张口咬着自己的糖葫芦,似感叹又似随口一说,道:“那你可真是狠心了。” “彼此彼此。你对其他人也不怎么在乎吧?”柳舒钰依旧笑眯眯的,却在转头看向沈修他们那边时,随口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使得叶殊那吃糖葫芦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下了。 柳舒钰察觉到了这一点,却没有去看叶殊,而是乐呵呵地接着道:“别紧张,也不用否认。你看人时的目光我熟,我们天昭里多得是这样的人。” 叶殊依旧没有吭声,只是缓缓偏头,在看了柳舒钰几眼之后,她忽而便是一笑,道:“可别这么说。我跟你们魔教的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还能有何区别?排除掉各种各样的表象,内里不都是冷漠的吗?不在乎周围人的喜怒哀乐,冷眼旁观着周遭的一切。与其说是格格不入,倒不如说是将自己从周围的人们中抽离,以一个俯视者的态度旁观着众生的喜怒哀乐。” 柳舒钰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看着叶殊,饶有兴趣地道:“你,难道不是这样的人?” 叶殊目光平静地回看着柳舒钰。没有任何慌张或者怒意,反而平静得就跟柳舒钰说的不是自己一般。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叶殊嘴微张,给出的回答似是而非。 她却没有解释,而是转头看向了不远处。 她的目光落在了端坐在公堂上的沈修身上,面上不知不觉便多了一丝笑意,道:“或许以前是。或许以后会是。可是至少,现在的我肯定还不是。” 柳舒钰闻言一挑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沈修,刹那间多了一丝了然,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跟我差不多呀。” -- 第353页 “或许吧。”叶殊随口应了一句,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吃完,用油纸包着剩下的垃圾随手一甩,丢到了墙角放垃圾的桶里。 随即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柳舒钰道:“对了。我也是刚来,不知道底下是怎么发展的。”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呢。”柳舒钰随口应了一句,随后便没再说话。而是跟叶殊一起看着底下,瞧着沈修给邵雷和卫鸿昌通通判了个秋后问斩。 柳舒钰听着那判词出来,立马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才道:“我还以为这位钦差大人能判出个什么花儿来呢。没想到最后还是这么一个秋后问斩。” 叶殊听出柳舒钰这话里透着一丝丝嘲讽的感觉,登时便斜眼瞥了过去。 她边从怀里拿出了油纸包,打开来拿起了里头的一个葱油饼咬了一口,边轻哼一声将剩下的包好,道:“我们这些朝廷官员自然比不得你们天昭自在。柳教主若是看不惯,大可自己上。” 正活动筋骨的柳舒钰闻言微讶,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了叶殊两眼,又将目光落到了沈修的身上瞧了两眼,忽而便是一笑。 “喂,我说小丫头。”柳舒钰低声笑着,特意往叶殊身边挪了挪,才轻声问道:“你这么维护你的小情郎,你家小情郎会不会领情的?他知道你是个姑娘家吗?” 叶殊对柳舒钰看穿她是姑娘这事早有预料。 此刻他一句“小丫头”喊出来,叶殊连丝毫反应皆无。倒是后头那声“小情郎”一出,令她吃饼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方才又恢复正常。 “你们天昭的人都这么八卦吗?”叶殊翻了个白眼问着,干脆将目光落到了底下正压着卫鸿昌等人回牢房的众人身上。 柳舒钰对她这反应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感觉,反而一乐,伸手指着叶殊的耳朵笑道:“哟哟哟,你耳朵竟然红了!这就害羞了?脸皮怎么这么薄呢?该不会你其实是暗恋对方吧?” 叶殊本是打定主意无视柳舒钰的。可此刻听着对方这肆无忌惮的笑声,叶殊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她猛地转头瞪向了柳舒钰,恼羞成怒地低喝道:“你才暗恋呢!这世间的感情多种多样,又不是只有爱情这一种!谁说在意了就是喜欢了?” “还说不是,你瞧你都急了。”柳舒钰依旧笑得开怀。 不过瞧着叶殊似乎都快要炸毛了,为了避免这么好的乐子以后没得看,他也没继续逗下去。而是顺着叶殊刚刚提到的,如她所愿换了个话题。 “不过,话说回来。暗恋这种事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大可不必回避这个问题。就好像我,我以前就是暗恋我夫人,可我从不以为耻,反而还挺自豪的。毕竟我可是有喜欢的人的!” 柳舒钰说着还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瞧上去确实带着几分骄傲的感觉。 叶殊见状微讶。 在多看了柳舒钰两眼后,她确认了对方并不是故意说谎来哄骗自己的,顿时便又多了些许好奇。 “恕我直言,你身为天昭的教主,难道就没想过将你暗恋的人抢回去吗?”叶殊懒得跟柳舒钰拐弯抹角,这话也就问得十分直白了。 天昭是魔教。 不管他们的总坛是在北阳境内还是在大杳境内,这一点都不变。 而魔教之所以是魔教,正是因为魔教中人一向都是强取豪夺,肆意妄为的。 这一点叶殊知道,柳舒钰也知道。 若是关于其他问题的,柳舒钰还真不一定会回答。可叶殊这个问题,恰恰问到了柳舒钰最自豪骄傲的地方。 他当即笑得又甜又开心,道:“当然没想过!我是想要一个媳妇,又不是想要一个人质玩偶。抢回去固然简单,可到时候人在我身边,心却飘在外边,那可就更加麻烦了。” “所以啊,我打算等过几天她及笄了,再给她来一个别致的见面礼。然后一鼓作气直接求亲!” 柳舒钰说着想起了到时候会有的场面,顿时周身的气势都愈发柔和起来。 叶殊听着他这安排沉默了一会,犹豫过后还是问道:“敢问到底是哪家姑娘这么幸运,能被你看上了?还有,你确定人家姑娘一定会答应你的求亲吗?恕我直言,一般人家都会在姑娘及笄之前为她相看对象的,说不定你的心上人也已经定亲了。” “没事。”柳舒钰闻言没生气,却也明显不以为然。 他直接摆摆手,道:“定亲又不是成亲。哪怕是成亲了都没有关系。我天昭要的人,谁人敢拒绝?大不了抢过来就是。” 叶殊瞧着柳舒钰说话时那随意的模样,张口咬了一口饼子,才提醒道:“你刚刚才说你想要的不是一个人质玩偶。” 柳舒钰闻言回看向叶殊,理直气壮地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媳妇未嫁,那自然是要温柔地来。若是她已经嫁了,再不用雷霆手段,只怕等我将人娶到手,前夫的孩子都该揣肚子里了!” 叶殊那咬葱油饼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 她转头看了柳舒钰一眼,又眨着眼睛想了想,方才道:“你这般说还怪有道理的。” “那可不是。”柳舒钰得意一笑。正想再说下去,眼角瞥见一个人影从底下纵身一跃,往上跳上了树枝,落到了叶殊的身边。 “果然是你!我就说怎么有股子葱油饼的味道。”沈修说着,对着叶殊笑眯了眼。直到话都说完了,他才突然注意到了叶殊旁边的柳舒钰。 -- 第354页 沈修刹那间笑容微敛,心中警惕顿生,不动声色地多打量了一下柳舒钰,方才对着叶殊问道:“殊郎,这位是你朋友吗?” 第202章 四文钱的朋友 作为一个武功不弱的高手,沈修还是第二次在见到一个人时产生这样的感觉。 气息微不可查,乍看上去像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可在对上对方的眼睛时,他的第六感已经在疯狂叫嚣着危险,令他忍不住想要避开。 这是个高手! 沈修不期然地想起了给他相似感觉的师父。人已经不自觉地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随时准备着应敌了。 沈修这反应没能瞒过叶殊和柳舒钰。 在叶殊看来,柳舒钰暂时还没有敌意,她也便不想勾起柳舒钰的敌意。 因此,在察觉到沈修的戒备之后,叶殊想都没想便伸手一拉沈修的胳膊。使得他从站姿变为坐姿的同时,顺理成章地破了他的防备姿态。 沈修没预料过叶殊会有此举动,可他却不觉得叶殊会不知道她自己这一拉,他的防备姿态会维持不住。 故而,在沈修站立不稳坐下来之后,他也没有急着再次摆出防备的模样,反而转头看着叶殊,等着她说话。 叶殊见沈修领悟了自己的意思,她顿时松了口气,张口便道:“不是朋友,只是刚好选了同一个位置看戏而已。” 叶殊这话虽隐瞒了部分事情没说,可也算是实话实说了。 可她却没想到,就这么一件事,柳舒钰竟然还有别的看法! 他趁着叶殊话音落下,当场便似笑非笑地道:“啧啧啧,你这家伙怎么这么狠心?就我们这交情了,你竟然还说我们不是朋友?真是让我伤心啊。” 柳舒钰说着,还故意抬手一捂自己的心脏位置。 他的脸上是伤心的模样,可看向叶殊和沈修的眼中却满是戏谑之色,显然是在等着看好戏。 然而,下一刻他却惊讶的发现,沈修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只是平静地看向了叶殊,明显并未受到自己这话的影响。 竟然这般信任对方吗?有点意思啊。 柳舒钰兴致浓了几分。可未等他多想,叶殊已经看着他讶然问道:“我见到你不到半个时辰,我们两个能有什么交情?” 柳舒钰瞬间回神,笑眯眯地应道:“当然是一根糖葫芦外加半个饼的交情啊。你瞧,你饼还没吃完呢,总不会赖吧?” 叶殊和沈修听他这般说,下意识便低头看向了叶殊手中的半个饼。 沈修不置可否,甚至连柳舒钰的话都没有全信。 叶殊则是觉得有些无语,不是很明白柳舒钰为什么要用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说法。 总不会是他真的特别想交我这个朋友吧? 叶殊心中狐疑顿生,抬眼看了一眼柳舒钰那笑得带着几分得意和戏谑的模样,干脆直接伸手,道:“诚惠四文钱,谢谢。” 叶殊这反应来得有点儿突兀。沈修和柳舒钰都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跟柳舒钰要钱。 柳舒钰顿时摸不着头脑,也没给钱,而是先问道:“做什么?跟你聊天还要收费的吗?” 柳舒钰问时没多想,只是单纯地想要问问叶殊为何还管他要钱。 结果他这话一出口,叶殊都还没回答,沈修便已经先蹙起了眉,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才聊天收费呢!御锦卫聊天只收命!” 沈修这话的暴躁感满满,还带着明显的气恼模样。 柳舒钰和叶殊闻言都有些惊讶。 两人齐齐看了他一眼,才后知后觉地有些明白过来沈修为何会突然发火——这聊天收费的事,是只有青楼里的姑娘才会做的。 “哟,抱歉啊。我可没有在暗指什么。”柳舒钰没什么诚意地道了歉,转头就又看向了叶殊,问道:“别扯开话题啊,我为什么要给你四文钱?” 叶殊闻言又将视线从沈修身上转回了柳舒钰身上,理直气壮地应道:“是你说一根糖葫芦外加半个饼的交情呀。换而言之,可不就是你请客吗?那我当然要找你要钱了。” 柳舒钰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应对的。他顿觉有趣,也不跟叶殊掰扯,反而当真拿出了四文钱递了过去,道:“行,四文钱的交情我要了,朋友。” 叶殊见他真给,也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收好,才转头对沈修道:“好了,这位是我四文钱的朋友,天昭的柳舒钰。” 叶殊原本是不想当着柳舒钰的面跟沈修提他的名字的,她担心沈修会因为忌惮而表现不佳判断失误。 可经过刚刚沈修的发怒,叶殊又改了注意。因此,她现在才趁机报上了柳舒钰的姓名。也省得沈修一个不小心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了这个魔教头头。 柳舒钰听叶殊这介绍便猜出了她的想法。 不过他也不介意,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沈修,等着看他的反应。 沈修本对柳舒钰刚刚的话而生出不满。哪怕他已经随口道了歉了,沈修也还是觉得看他有些不顺眼。 直到此刻叶殊提到了柳舒钰的名字,沈修刹那间整个人一懵。终于剥离了个人感官,正视起了柳舒钰来。 “他就是那个天昭教主?”沈修并未去跟柳舒钰搭话,而是看着柳舒钰对着叶殊问着。 他眼中的忌惮愈发明显,却并没有再次摆出戒备的姿态,只是变得郑重了许多。 -- 第355页 叶殊经过了刚才的闲聊,此刻倒是比沈修自在得多,应起话来也透着一股子随意感,道:“如果他没说谎的话,那是的。” “喂喂喂,你这可是当着我的面怀疑我啊。你难道就不怕我一生气,不跟你做朋友吗?”柳舒钰当场抗议。 只是他嘴上叫得欢,人却没有行动。甚至连笑容都没变化,叫人一瞧便知他并没有生气。 看出这一点的叶殊半点不虚,转头就是理直气壮的一句:“不怕。四文钱的朋友就是这待遇。你若是不要,我也不退钱的。” 柳舒钰闻言愣了一愣,才回过味来叶殊说的是不退钱。 作为天昭的教主,柳舒钰自然是不缺那四文钱的。 可瞧着叶殊竟然强调不退钱,他顿时便起了几分抬杠的兴致,故意问道:“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我花了四文钱是为了跟你做朋友的。若是我不跟你做朋友了,你不是应该将四文钱退给我吗?” 叶殊对于不退钱的事其实也只是顺口这么一说而已,并非当真在意那区区四文钱。 可现在柳舒钰计较起来了,她也便来了兴致,张口便反问了一句:“区区四文钱都要算得这般清楚,你们天昭已经落魄至此了吗?” “我们天昭当然不在意区区四文钱。可你好歹也是个御锦卫,难道现在已经穷到连这区区四文钱都舍不得退了?” 柳舒钰自辩加反问连着来,还故意换上了惊讶的模样。 叶殊听他这话也不慌不急,甚至还顺着他的话应道:“那正好。既然你们天昭不在意这区区四文钱,那也就不必找我要了。我虽也不缺这四文钱,可东西已经进了我们御锦卫的口袋,就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叶殊这最后一句话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甚至还带着几分自豪之色。 侵吞东西侵吞得如此理直气壮,沈修刹那间便明白了,叶殊现在是让自己往标准的御锦卫上靠。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修再一瞥一脸惊讶的柳舒钰后,心情莫名地舒畅了许多,还隐隐有些想笑。 而柳舒钰则是在惊讶过后便大笑出声,道:“好一个‘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够霸道够蛮横!你这个四文钱朋友我交定了!” 柳舒钰说着,从蹲着的姿势变为站姿,伸手入怀摸出了一块挂坠来。 他本是想递给叶殊的。可才刚递了一半,柳舒钰突然又将其收回了,道:“诶,等等。四文钱的朋友,你好像还没说你叫什么吧?” 叶殊本就没准备伸手去接。此刻见他收回,她的神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唯有在听到他这问题后,叶殊犹豫了一下,方才报上了真名,道:“御锦卫内司司承,叶殊。” “叶殊?”柳舒钰一挑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又转头看了一眼沈修。 都不用柳舒钰明说,叶殊和沈修便知道,他肯定是在为沈修刚刚喊的那声“殊郎”而感到疑惑。 可叶殊两人都做好了被柳舒钰询问的准备了,柳舒钰却只是了然一笑,便将挂坠又一次递到了叶殊的面前。 “给,这玩意不能调动我天昭的人,也无法让我们天昭的人听你们的话。不过,若是你们哪天得罪了我们天昭的人,这东西说不定能救你们一命。” 柳舒钰解释了一遍挂坠的用途,见叶殊没伸手接,他干脆随手一抛,丢进了沈修的怀里。 叶殊不接,是因为她还在犹豫自己作为御锦卫,究竟是否应该跟天昭的人交好。而沈修作为旁观者,虽说心里有警惕,可身体却还是比较放松的。 也正因此,当柳舒钰将挂坠抛到沈修怀里的时候,他下意识便接住了。 下一刻,下意识看了眼挂坠的叶殊和沈修齐齐抬头,却蓦然发现刚刚还站在他们面前的柳舒钰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 第203章 不见方秀 叶殊和沈修两人望着面前那空荡荡的树枝,心中惊骇无比,可明面上却都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只是看了一眼树枝,便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你要留着吗?”沈修将刚刚接住的挂坠往叶殊面前一递,一句问话不带任何偏向,显然是不准备影响叶殊的选择。 叶殊低头看向了那挂坠,轻叹一声伸手接过,道:“你都已经接了,那自然是要留下的。” 沈修听到这话忍不住收回手挠了挠头,问道:“我刚刚是不是不应该接的?抱歉啊,我也没料到他会突然扔给我,下意识就伸手接住了。” 沈修说到这里心里头其实还觉得有点儿奇怪。 一般来说,人在给东西时自然是将东西交给本人的。除非本人不在场,才会先给旁人,再让旁人代为转交的。 可刚刚柳舒钰竟是当着叶殊的面,将挂坠丢给了沈修。 虽说这等出人意料的举动,效果确实十分地好,也确实成功让叶殊收下了挂坠。可沈修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甚至还生出了些许怀疑,琢磨着柳舒钰会不会是想要用这挂坠引得他们两个人反目。 毕竟,这挂坠可不是一般的挂坠啊! 从柳舒钰刚刚的话里就可以知道,这东西简直就是一道保命符!就凭着柳舒钰是魔教头头这一点,沈修便忍不住想要往最坏的一种可能上想。 叶殊本就没有要怪沈修的意思。 此刻听到他这道歉,她想也没想便道:“这不怪你。我也没想到那家伙会突然扔给你。而且我也不是不想要这东西,刚刚我只是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罢了。他若是再多留一下,我应该也是会接的。” -- 第356页 叶殊说着又看了一眼挂坠,这才将其放进了怀里。又随手拿着油纸包递给了沈修,道:“给,葱油饼。我给你们三个也买了,吃吗?” “谢谢。”沈修也不跟叶殊客气,伸手将油纸包整个接过,拿出了一个吃了起来。 不过,他也没有就此闲下来,而且继续与叶殊说起了柳舒钰的问题,道:“叶殊,那个柳舒钰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来劫狱的吗?没跟你打起来吧?” 虽然单从表面上看便能看出叶殊没动过手,可沈修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就怕柳舒钰用了什么阴招。 叶殊见沈修是真的担心自己,也便没瞒着他。 她当即便将自己与柳舒钰见面过程,以及关于柳舒钰对邵雷看法的部分大致说了一下,听得沈修目瞪口呆。 “我都不知道是该说天昭不愧是魔教,还是该说他们觉悟好了。”沈修心情有些复杂地道了这么一句,张口将最后一口饼吃完。 他心里既觉得柳舒钰不救门人过于无情,又觉得他那句邵雷该做出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的想法也不算错,反而还比那些徇私枉法的人要正确得多。 叶殊也随着沈修这话而想了想,方才道:“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天昭呢?似正又不够正,似邪也不算太坏。否则的话,若是天昭当真丧尽天良无恶不作,也不可能传承这么久的吧。” 沈修听得叶殊这话却是好好地回忆了一下,方才道:“我记得,天昭好像是在杳顺帝时期出现的吧。到现在百多年了?嘶,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啊!” 叶殊沉默了一下,方才偏头对着沈修低声问了一句:“杳顺帝是哪位?” 沈修被她这问题问得一愣,惊讶地问道:“你没学过咱们大杳的历史吗?” 叶殊闻言目光有些发飘,道:“额,应该没有吧。” 沈修瞧着叶殊这反应,听着这不确定的回答,刹那间便悟了!只觉得叶殊肯定是当初上课时没认真听! 对于他们这些出生官宦人家的人来说,你可以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却不能不知道大杳历代帝王都是谁! 这种历史课,是不论男女,都会在启蒙时开始普及的。 所以,叶殊这等反应,只可能是上课没认真听了。 尤其是沈修联想到自己上课时的模样,愈发觉得自己这猜测没错了。 他顿时也没再多问,而是简单地给叶殊补了一遍课,低声道:“杳顺帝是咱们大杳的第三位皇帝。当初的大杳经过了两位帝王的治理,百姓生活安康,江湖门派也多了起来。当时杳顺帝开始加强对江湖门派的限制,可天昭愣是在这种情况下建立了起来。” “听说,就连天昭那庞大的总坛,也是在杳顺帝的眼皮底下偷摸建起来的。当时杳顺帝愣是没能发现,而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天昭的总坛也已经建好好久了。从此以后,更是再也压不下天昭了。” 沈修每次想到这一点都会由衷地感到惊叹和敬佩。 大杳的皇帝那么多,若要论江湖门派在谁的手底下活得最艰难,那绝对是杳顺帝时期! 要知道,杳顺帝为了遏制江湖门派的发展,甚至还特意开了一个门派税! 不仅要求各门派按人头交税,还要求他们每年交多少担的粮食!以此来迫使他们要么解散门派,要么将时间花在种地上,而非一个劲地习武闹事。 当初的大杳国富兵强,敢于反抗的江湖门派基本都被剿灭了,剩下的也都低调地按着朝廷要求苟活。 可偏偏天昭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杀出重围,于刀山之上建立他们的总坛,从此以后与朝廷和江湖各大门派杠上了。 不得不说,若是忽略天昭那魔教作风,这等门派历史,当真让向往江湖生活的沈修心动不已。 叶殊还是头一次听天昭的历史,惊讶之余,更觉惊叹。 不过,她也就只是惊叹罢了。至于类似对天昭刮目相看这种事情,那压根就没有。 对于叶殊来说,历史只是历史。 莫说是曾在对江湖门派最严苛的时代里建立总坛了,哪怕是天昭的历任教主中有人当过皇帝,叶殊也完全不在意。 毕竟,过往再强再厉害,都不能代表现在的天昭。 或许,柳舒钰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或许,今天的天昭核心人物连当初的天昭教众都比不上也说不定。 叶殊和沈修各有所思,却都一时半会地没想说话。 因此,当夏冬找到他们两个的时候,看到便是叶殊和沈修两人并肩坐在树上,一块儿瞭望着远方。甚至沈修的手中还拿着一个油纸包,似乎是准备跟叶殊一起分享食物。 宁静,温馨,又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美感。 昂着头看着他们的夏冬一声呼喊就这么卡在了喉咙口。 他抬手抓了抓脑袋,有些想笑又有些为难。只觉得这样的叶殊和沈修看上去养眼极了,叫他不忍心打扰。可现在他又是有事找他们的,若是不喊人也不太好。 夏冬心中的纠结还未纠结完,已经注意到他的叶殊和沈修便先低头看向了他。 只是因着夏冬已经收回了目光,没有再望着上头,是以他并不知道这一点。 叶殊和沈修见他到了底下却不喊人不说话,只是在下方站着,顿时都觉得有些奇怪。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随即叶殊才冲着夏冬喊道:“夏冬,你做什么呢?” -- 第357页 夏冬听到喊声立马抬头,对上了叶殊和沈修两人的目光。 他登时便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诶,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大统领找我们过去呢,好像是有事要说。” 听到“大统领”这三字,叶殊和沈修同时惊讶了起来,一起从树上跳了下来。 沈修还诧异地追问道:“既然是大统领找我们,你怎么不早说呢?你刚刚站在这里,该不会是在犹豫要不要跟我们说吧?” 沈修这一通反问加疑问,问得夏冬只能干笑,道:“诶,我这不是怕打扰到你们两个嘛。哎呀,别说这个了,我们还是赶紧去找大统领吧。” 夏冬这话说完,注意到了叶殊肩上背着的两个包袱,他立马又问道:“头儿,需要我帮忙拿包袱吗?” 沈修听得这话一回头,这才注意到了两个包袱。 “不用了。”沈修快了叶殊一步回答了,转头将自己手里的油纸包塞到了夏冬的手上,又伸手接过了叶殊背后的一个包袱,才道:“那葱油饼是叶殊买的。里头那两个是你和大统领的。这包袱我来背就行。” 沈修先接过手的是他自己的包袱。言罢,他还想将叶殊的包袱也拿过来。 可叶殊却是摆摆手,道:“你拿你自己的就行,我的包袱不重。” 叶殊说着,还颠了颠自己的包袱,以示它真的不重。 沈修见状也没有强求,当即便与叶殊和夏冬一起离开了府衙。 他们由夏冬带路,一路去了大统领和夏冬暂住的左乐客栈。 几人见面,彼方也没有说废话,而是直言道:“卫谦的那些小妾里,没有一个叫方秀的。” 叶殊闻言怔了一怔,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方秀是谁。倒是沈修和夏冬齐齐惊呼了一声,道:“什么?!” 沈修还特意问得详细了些,道:“大统领,你的意思是卫谦从来就没有一个小妾叫‘方秀’?还是说那些差点被拐卖的人里头没有一人叫‘方秀’?” “马车里的人,没有一个叫方秀。而卫鸿昌家里头剩下的那些人,也没有一个是叫方秀的。”彼方能理解沈修想问的是什么,因此他回答起来也是挑着重点来回答。 他道:“不过你们无需着急。方秀之事,只需审问一下卫鸿昌家里人便能知道了。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只是暂时处理了卫鸿昌,并不全权负责这件事。所以,审讯这件事暂时还轮不到我们来做。” 第204章 怎么是你 大统领的话令沈修顿时蹙起了眉头,道:“那难道我们这就不管了?方守可还在等他的妹妹的!我们若是就这么不管了,岂不是前头这一番心血都白费了?” 叶殊听着他们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已然想起了方秀是谁了。 此刻听到沈修这般说,叶殊略一思索便道:“那也不一定。这件事我们必然是要上报的。所以只需再过个几天,陛下肯定会派人来接手这件事。到时候我们只需将此事跟接手的官员提上一提,让他们帮忙追查一下也就是了。” 沈修听了叶殊这番话,眉头却依然没有松开来,看上去担心依旧,道:“可是,若是到时候来的人不愿意浪费时间去追查其他人的下落,只想要就这么简单地结案呢?” 叶殊闻言没说话了,只是抿着唇稍稍蹙眉。 若是真要问办法,叶殊自然也不是没有办法。 最简单的一种,便是他们留下来,全程在一旁监督。亦或是利用御锦卫、钦差以及平遥王的名头,来迫使接手的人不得不按照他们所言,开始刨根追底地调查。 可是一来,他们的主要任务其实并不包括管这些事情。 现在他们帮忙揭穿这件事,其实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哪怕他们就此撒手不管,别人也不能指责他们什么。 二来,若是当真要管,会浪费很多时间。 从叶殊的师父给她布置下这件事情之后,叶殊好不容易才终于开始要接触这件事了。说实在的,她并不想让这种小事来影响到她自个儿的进度。 可偏偏,沈修明显很在意这件事…… 叶殊为难又纠结的模样不是很明显,可彼方还是察觉到了。 他略一琢磨,只觉得最有可能造成叶殊这烦恼模样的原因,只可能是因为她担心自己不会同意暂时在这熏城多留几天。 彼方顿时也犹豫了一下,最后才做出了退让来,道:“罢了。我用御锦卫的渠道加急往京都里投递消息.相信最迟三天左右,应该能等来接手的人。我们便再多留三天吧。” 彼方这话一出,沈修顿时一喜,张口便道了谢。整个人都显得乐呵呵的,十分开心。 叶殊也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面上多了一丝笑意。只觉得不用犹豫迟疑,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而他们这一等,便当真等足了三天。 这三天里熏城戒严,所有人等可以进入,但不能离开。 城门由之前的那个小将负责带人看守。叶殊四人基本待在了客栈之中,也省得到处乱跑最后暴露身份行踪。 就这么老老实实地等足了三天后,伴随着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负责接手这事的人终于来了! 沈修作为之前的经手者,自然是要过去跟对方交接的。 叶殊三人虽说不需要做这种事。可一来他们也没其他事做,二来也带着几分为沈修撑场子的心思,最后便一块儿去了城门口接人了。 -- 第358页 可随着来人逐渐靠近,刚刚还挺开心的沈修的脸色骤然黑了下来。 他迎着来人那得意的模样,咬牙切齿地道:“林扇燧?!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林扇燧得意洋洋。 他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也没管叶殊三人,先对着沈修笑道:“你都能搭上御锦卫成为钦差了我过来逛逛,顺便帮你们收拾烂摊子又有什么好惊讶的?” 林扇燧说得理直气壮,期间瞥了彼方一眼。 可直到他的话说完了,他才漫不经心地抬手冲着彼方一抱拳,道:“哟,这位就是内司的大统领了吧?久仰大名了。” 林扇燧那一声“内司”发音故意重了些。虽没明着说什么,可叶殊几人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嘲讽和不屑, 都不用细想,他们便猜到林扇燧就是想说他们狗拿耗子都管闲事。明明是内司的人,却跑来管外头的事。 听出这一点的叶殊和彼方神情淡淡,看上去像是压根没把林扇燧的话放在心里。 可夏冬却听得窝火。当即便一指林扇燧,故意转头对着沈修问道:“沈修,这狗东西是谁啊?若是没用我可就斩了啊!” 夏冬说着,还抬手搭在了虎首刀的刀柄上,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林扇燧还是头一次遇到敢这般跟他说话的人。 他顿时便眉头一皱,怒意上涌。却并未开口,做那自报家门的跌份的事。而是等着周围的人替他应答。 可他周围的人却不是他,更加没那胆子跟御锦卫硬扛,当面不给御锦卫面子。 是以,在这种需要他们开口的时候,他周围的人却都闭紧了嘴巴,低头假装因为在忙活自己的事而并未注意到这事。 林扇燧瞧着周围的人没人吭声,心中恼怒之余,只得将目光落到了叶殊和彼方身上,想要等他们管管自己的人。 可叶殊和彼方闻言只是瞥了夏冬一眼,谁也没有出声阻拦。 林扇燧这一圈看下来,总算是明白他们都指望不上了。 他只好将目光落到了沈修的身上,等着他这个被问到的人开口。 却没想,沈修直接被夏冬那一声“狗东西”给说得一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哪怕被林扇燧瞪了一眼,他也依然毫不收敛。 夏冬是御锦卫,沈修可不觉得夏冬会当真认不出林扇燧来。 不过如今瞧着他明知故问,故意找茬的模样,沈修却是压根不提这一点。反而十分配合地道:“夏冬,别这么说啊。这个可不是狗东西。他叫林扇燧,是久安衙门的正卿,还是右相的独子呢。” 沈修这最后一句话故意拖长了尾音,听上去便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夏冬对沈修这配合相当满意。当即便装出了惊讶之色,还伸手掏了掏耳朵,道:“啥?你的意思是,这家伙是林永宗林副相的儿子?不可能吧!林副相家的家教我记得很不错的啊,怎么可能会有这等自大狂妄还无礼的儿子?” 林扇燧本就怒火上涌,现在听着夏冬这一连串的贬低,还一口一个“副相”地叫,他终是忍不住回嘴了。 “哼!我们林家向来都是对什么人便用什么态度。像你们这等魅惑君上,为虎作伥的人,压根不配得到礼遇!” 林扇燧冷着脸,将一番话说得坦荡又大声。 殊不知他自己是问心无愧,也不惧御锦卫的威名。可跟他一起来的人却已经下意识地退开了几步,与林扇燧拉开了距离。还在林扇燧看不到的地方对着叶殊四人赔着笑,就怕被林扇燧给连累了。 夏冬原本听他这话还有些气恼。可在瞧见他身后的人与他拉开了距离之后,他却莫名地有些想笑,也莫名地有些同情林扇燧了。 这家伙现在看上去确实很勇猛,敢于与他们御锦卫当面互怼。 可那又如何? 他是嚣张勇猛,可他身后的人却已经缴械投降。只留下他一个人孤军奋战,还傻乎乎地觉得自己所做都是正义之事。 可怜又可叹啊。 夏冬同情地看了林扇燧一眼,压根就不接他的话。反而转头看向了彼方,张口便问道:“大统领,这家伙傻乎乎的,我们需不需要再写封信过去要求换人啊?” 听到夏冬对林扇燧的最新评价,叶殊和沈修两人下意识便多瞧了恼怒的林扇燧一眼。 他们原本还在想要不要提醒一下夏冬,林扇燧这人的断案能力可是被赵恒衍称赞过的,为人肯定算不上傻乎乎。 可在看清了林扇燧和他身后众人的距离之后,叶殊和沈修又齐齐一默,感觉夏冬这评价似乎也没错。 刚一见面就当着众人的面表露出对御锦卫的厌恶来,还将自己摆到了御锦卫的敌对立场上。 或许这样做确实能迅速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可同时,也断绝了其他人明面上跟他交好的可能。 毕竟,并非所有人都能有一个丞相爹,让他们可以毫不畏惧御锦卫的。 在发现了林扇燧身边人那一退后,叶殊和沈修两人也就没有了纠正夏冬说法的想法了。 他们两个干脆又转头将目光落到了彼方的身上,等着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林扇燧虽然看不上御锦卫的人,可在出发前,他的父亲林永宗也是跟他科普过御锦卫里不能惹的人的。 而很不巧,内司大统领彼方便是其中之一。 -- 第359页 因此,林扇燧此刻十分清楚。他是去是留,当真就是彼方一句话的事了。 林扇燧出发前便是因为被告知了这一点而对叶殊三人抱有敌意,到了这里后也不怎么想要理会他们。可现在,他却又不得不等着彼方那宛若审判一般的决定。 这让林扇燧愈发高兴不起来,却也只能抿着唇看着彼方等着了。 彼方在听到夏冬的问题后便默默地抬头看向了林扇燧。 他对林扇燧还是有所耳闻的,也知道他的断案能力很强。甚至在瞧见他的时候开始,彼方便已经开始猜测起赵恒衍的用意了。 或许是因为天昭总坛在北阳?所以陛下想要彻查? 彼方心里头猜测着,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他只是平静地看了林扇燧一眼,便道:“算了。我们没空再多等几天。沈修,你今天就跟他把事情都交接了,我们明天出发。” “是,大统领!”沈修下意识地应下了。再看向林扇燧的时候虽然依旧有些不耐,却并没有说废话,而是道:“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第205章 没有那么简单 沈修看不惯林扇燧,可当真交接起来,却还是将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连带着卫谦被蒙在鼓里和方守找方秀的事都跟林扇燧说了。 但除此之外,他便没有再多强调一句调查之事了。 沈修这边交接,叶殊三人却没什么事做,干脆便负责起准备赶路会用到的东西。 一番忙忙碌碌之后,等到次日一早他们出了城。 直到城门渐渐远去,他们也依旧没有再瞧见卫谦。 叶殊他们买的马车这次也带上了。此刻彼方和夏冬骑着马儿,而叶殊和沈修则是一左一右地坐在了马车外头赶着马儿。 随着车子逐渐远离了熏城,沈修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这才有空问道:“对了,叶殊。卫谦还是没来找过人吗?” “没。”叶殊应了一句,拿着笔认真地在手中的面具上勾勒着线条。 哪怕车子一晃一晃的,她手上的动作依旧稳稳当当,画出来的线整齐平稳又好看。 叶殊先是将正在画的一笔画完了,这才接着说道:“卫谦怕御锦卫。而且就他爹做的那些事,只要稍微有点儿理智和良知,都没那脸来求情的。” 沈修闻言一叹,没有再说什么。 反而是夏冬驱马靠近,对着他们两个道:“头儿,你是不知道啊。卫谦那家伙自己还乱着呢,怎么可能有空来找你们。” “此话怎讲?”叶殊低头沾染料的动作一顿。头一抬,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夏冬也不卖关子,当即便详细说道:“那个卫鸿昌被捉后,卫谦的那些小妾不都被救出来了吗?之后那些小妾的家人有些找上了门,要接回女儿或是趁机要赔偿。” “若是以往遇上这事,卫鸿昌家里的管家和仆人便能解决了。可如今他们卫家的人那是人心惶惶,卫谦这不就只能上前应对了么。可偏偏他还也觉得自己家亏欠了那些人,这态度强硬不起来,就让人给欺上门了。” 夏冬想起了那天看的热闹,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来,道:“我那天去瞧了。那么多人全堵他们家门口了!最后还是卫鸿昌的夫人出来了,才将那些人都打发了的。” 叶殊和沈修两人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事。 先前他们并未刻意去打听卫谦的近况,夏冬和彼方也不曾主动在他们面前提及卫谦。 因此,哪怕夏冬所说这件事刚发生时其实闹得挺大的,可叶殊和沈修依然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直至此刻夏冬提起,两人皆觉得有些惊讶。 只是惊讶过后,叶殊一笑了之,对此并没有什么感想。 而沈修则是一蹙眉,道:“那些人因为这事而生气,这个我能理解。可就算如此,也不能跑到人家家门口闹啊。他们难道不知道,若是卫家人报官,他们少说也得挨上几板子的吗?” 沈修这话说时带着几分恼意。既为他们这等刁民行为而生气,也对他们这等对律法缺乏认知的表现而无奈。 “他们说不定还真不知道。”叶殊偏头看了沈修一眼,又收回了目光,继续画着手中的面具,口中接着道:“咱们大杳的百姓,有很多连字都不认识,又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和机会去熟知律法?” 沈修听叶殊这般说顿时泄了气,随手挥了下马鞭,道:“我也没妄想他们能熟读律法啊。可至少像蓄意闹事这种最普遍,也是他们日常生活中最容易遇到的相关事情的律法,他们要记住总是不难的吧?” 沈修也不是空有一腔热血,却又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了。他也没妄想要一步登天。 其他的暂且不说,他们大杳的律法整合起来可有厚厚的好几本! 沈修自己学时都背得够呛,现在让这些字都认不全的百姓去记住? 嗯,或许有可能实现,不过沈修觉得自己肯定是看不到了。 沈修觉得自己这想法已经够切合实际了,可听着他们说话的彼方却是瞥了他们一眼,道:“你这想法虽好,可朝堂上那些人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沈修听着彼方这话一愣。一方面是没想到彼方会突然接话。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不明白彼方为何要这般说。 他略一犹豫,还是决定不懂就问,道:“大统领,让百姓们懂得最基本的律法不是好事吗?只要知道做了这些事后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便会有所顾忌,我们也能轻松一点啊。” -- 第360页 彼方听得这番言论又看了沈修一眼。 这一次,他的眼中多了些许赞叹之色,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带半点美化和掩饰。 “你现在没什么私心,自然会这般想。可朝阳殿里站着那些人却不会。他们要的是权与利。若是百姓都谨言慎行,那他们又该从哪里来钱?若是百姓都看得懂律法,那他们还怎么愚弄百姓?” 彼方并未跟他们讲太多太过深入的事情。可仅仅只是这最表层的两点,便已经令叶殊和沈修齐齐蹙眉了。 叶殊看上去若有所悟。沈修则是觉得心气不顺,不甘地道:“可是,这种情况错的是文武百官,而非普及律法这件事!若要解决此事,难道不该是从处理了那些官员入手吗?” “你说得没错。”彼方一开口便赞同了沈修的话。 沈修刹那间一懵,恼火的感觉都因此而不知不觉地弱了几分。 可彼方却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又继续道:“可是,处理那些官员容易,直接杀了便是。但处理完了之后呢?他们的死亡带来的职位空缺该如何?” “不是有替补官员吗?”沈修下意识地应了。 大杳科举三年一次,可是大杳的官位就那么多。 已经有了官职的人不可能大方地为新人让位。所以剩下的基本都成了闲官,作为专门等着别人出意外时来替补的官员而留在京都。 沈修给出的这个回答,虽说不算错,却也只能算是标准答案罢了。 彼方却没有因此而露出嗤笑鄙视之类的神情,反而一点头,依旧目光平静地道;“好,假设就按照你说的,让替补官员补上。可若一个两个他们能补上,那十个八个呢?百八十个甚至满朝文武呢?” 沈修被彼方这一问又给问得一愣,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来,感觉自己似乎有些明白彼方为何这般说了。 彼方将沈修这反应看在眼里,也便没有再慢慢地一点点引导沈修去思考。反而是一改之前的方式,转而直言道:“官官相护从来都不是污蔑。若是不能下狠手,将源头也一起除掉,他们迟早会卷土重来。若是下了狠手,这满朝文武还能留下来的绝对只有寥寥几个。” “到时候,这么多的位置,全都由没有经验的新手来担任,你觉得这样不会出乱子?就算当真能撑过生疏陌生的阶段也没用。因为人心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手揽大权之后,人的欲.望和贪婪也会随之变大。到时候你难道还想再全都杀一遍?” 彼方的声音平淡得听上去有种冷漠的感觉,令沈修听着听着便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苦笑,道:“大统领,那照你看来,这事是不是永远都没办法做成了?” “不。我只是想提醒你,水至清则无鱼。不管是官场的事,还是民生的事,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是常有的事。你若是当真有心想要为百姓做点什么,那就趁此机会多看多学吧。” 彼方说着带上了几分笑意,尤其是瞧见沈修那混杂着饱受打击后的沮丧和若有所思的恍然后,他整个人的心情都愉悦了许多。 可惜,这种愉悦欢快的心情并未维持多久,便在瞥见叶殊那透着一点儿欢喜的神情后消失不见了。 叶殊此刻的神情瞧着有些微妙。整体看上去似乎挺开心的,甚至还带有几分饶有兴趣的感觉。可再加上她那双恍若有光的眸子后,便更像那种忽然发现了新的、好玩的东西的开心感觉。 彼方瞧着她这神情,刹那间便生出了一股不怎么好的预感。 他想要开口问上一问。可一旦看着叶殊,他又觉得有些问不出口。最后只好默默地收回了目光,心里头打定主意,这些天一定要多加留意叶殊。 叶殊对此毫无所觉。 在将面具上的花纹补全之后,她先将笔放回了一块长布上头,又将颜料盒子盖好。 随后,叶殊才站起身来,扶着车门撩起车帘进了里头,将手中的面具挂在了马车车厢里头的车壁上晾干,便又随手拿着水袋出去了。 他们一行四人就这般走走停停,偶尔聊聊天,说些正经事和纯属废话的闲聊打发时间。 因着要隐藏行踪,彼方还特意选了一条隐蔽的路。这也导致了他们这一走便是风餐露宿的十来天。 直到现在,才总算是快要到达下一个府城。 “我们保持现在这种速度的话,今晚应该能进丘朗。”沈修拿着从夏冬那里借来的简易版地图,边看着边跟叶殊、彼方和夏冬三人说着,嗓音里还带着十分明显的欢喜感。 可他这话才刚说完,伴随着马车一晃,四匹马儿嘶鸣,他们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 下意识扶住马车稳住自己的沈修茫然地抬头,刚想问一句“怎么了”,便瞧见了前方倒在地上的人! 第206章 救不救? 倒在前方山路上的人身上有血! 叶殊他们哪怕与对方隔了一段距离,也依旧能闻到那股子血腥味。单凭这一点,他们便知地上那人明显伤势不轻。 在马车停下的瞬间,叶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四周,防止有埋伏之类的人和物。 骑在马背上的彼方已经调整到了防备的转态。虽也在打量四周,可更多的却是在戒备。 唯有夏冬和沈修两人在瞧见前方生死不知的人后,一个下马一个下马车,纷纷在第一时间走过去查看。 -- 第361页 夏冬本就骑着马,离那人比沈修要近一些。此刻自然也比沈修快一步到了那人跟前。 瞧着对方趴在地上的姿势,夏冬想都没想便用着虎首刀,连着刀鞘一起戳了戳那人,喊道:“喂,你死了没?” 夏冬那一戳似乎是恰好戳到了地上那人的伤口,顿时便听得一声闷哼从那人口中传来。 正好走到跟前的沈修一听这声响立马蹲了下来,伸手就将这人给翻了过来。 “诶!别!”夏冬也没料到沈修会突然将人给翻过来。哪怕他的反应已经很迅速了,可还是慢了一步。 可夏冬也没就这么罢了,而是接着说道:“你太冲动了,怎么就直接动手了?要是底下埋藏有暗器或是这人身上被抹了毒药怎么办?” “嗯?”沈修愕然回首,看着夏冬的神情有些懵,道:“你们救个人还得考虑这么多的吗?” “当然要啊!我们可是御锦卫!”夏冬理直气壮地应了,还不忘解释了一下,道:“你也知道我们的地位有点儿特殊。巴结我们的人多,想弄死我们的人也多。还有一些甚至想通过我们去接触陛下,探听陛下的一切。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警惕一些啊?” 沈修还从未考虑过这种事。此刻听得夏冬这般说,他不禁生出了些许同情来,道:“那你们可真够辛苦的。” 言罢,沈修又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翻过身来变成仰面躺着的人,还顺便瞧了瞧自己的手。 确认没有任何变化后,他才又看向了夏冬,道:“我的手没变色,人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人应该没带毒。” 夏冬闻言先瞧了一眼沈修的手,才又看了那人一眼。 瞧着地上那人身上那一片红的模样,夏冬似乎带着几分感叹,道:“就算没带毒也没用。你看他这出血量,除非有上好的疗伤药,否则没救了。” “上好的疗伤药?”沈修闻言有些发愁。 他自从回去好好当官后,就没再留意过上好的伤药了。现在夏冬突然提到,他还真拿不出来。 至于叶殊的那些药,沈修倒是没忘。可他却没有越俎代庖,慷他人之慨的习惯。 况且叶殊的那些药太过珍贵了。如若有其他选择,沈修也会舍不得用的。 因此,沈修直接忽略了叶殊,抬头就对着夏冬问道:“夏冬,你们御锦卫有没有发普通点的伤药?” 沈修没有直说自己想借药救这人,可夏冬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他那还没说出口的话。 他当即在沈修的身边蹲了下来,抬手一指面前这还有口气在的血人,对着沈修便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要救这家伙吧?” 沈修听着夏冬这语气有些不对,似乎带着明显的诧异和纳闷。 他顿时若有所悟,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该不会连救人都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吧?” “这倒没有。”夏冬想也没想便应了。 一句话刚听得沈修松了口气,他便又接着解释了一句:“毕竟我们御锦卫一般只杀人,不救人的。” 沈修一口顿时又憋住了。抬眼与夏冬四目相对,那满满的郁闷感觉萦绕在他周围。 夏冬也发现自己这说话大喘气的样子,像极了是故意消遣沈修。 他立马又露出了笑容来,陪着笑道:“诶,别这么看我啊。我可没骗你。我们御锦卫的担子重。尤其是内司的人,经常接触宫中机密。” “要救一个人确实容易。可救完人之后呢?若是对方别有目的,然后趁机赖上了我们那该怎么办?倘若那其实是一个圈套,救完了人我们反被讹怎么办?所以我们内司的规矩是只杀人,不救人。哪怕是救人,也肯定是救完就走,绝对不与对方发生不必要的接触。” 夏冬这话说出来轻飘飘的。然而,实际上别看这一条规矩说出来简简单单,可它却是由无数内司前辈的血泪得出来的。 尤其是当初那些内司前辈的绝大多数遭遇,都是由外司的人精心设计的。因此当初那些人花样之多,经历之丰富,总结成册之后足有三指厚! 这让每一个刚进内司的人看得叹为观止,也彻底打碎了他们曾经拥有的助人为乐的心。 不自觉地回想到那本《防骗手札》,夏冬都忍不住生出了唏嘘的感觉。 而沈修却只是莫名地回想起了自家母亲顾九思之前说到过的,叶殊在狗市救了她之后转头就走的事。 当初他还怀疑过叶殊是不是耍了心机,故意以退为进。现在看来,莫不是只是纯粹因为他们内司的这条规矩? 沈修心中有惑,却没有在这种时候问出口来。 他只是稍微想了想,便收敛了自己有飘远趋势的思绪,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地上那人身上,又一次对着夏冬道:“你刚刚不也说了还能救完就走吗?现在这家伙就倒在咱们面前,你难道真想丢下不管吗?” 因这问题回过神来的夏冬却没有去看那人,而是面对着沈修,神情看上去蛮认真的,道:“若是换一个伤势轻一点的人躺在这里,我说不定就救了。可是这么一个家伙。” 夏冬说着,伸出手指一指那人,目光却依旧落在沈修身上,道:“这家伙来历不明不说。就这伤势,哪怕是用了我们的药,留下他一个人,多半也是活不过今晚的。所以,何必浪费呢?” “这怎么就是浪费了?对他来说,这可是多了一份活下去的希望!你……”沈修听不惯这种轻贱他人生命的话,下意识便反驳了。 -- 第362页 可话说一半,他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压根无权替别人决定救不救人,也无权去强求夏冬拿药救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 沈修瞬间三缄其口,抬手挠了挠头,最后一叹,道:“算了。我随便帮他包扎一下得了。你们若是不嫌浪费时间,就在旁边等我一下吧。” 沈修说完没再去看夏冬,而是低头查看起那人的伤势来。 夏冬见状反而有些尴尬,蹲在一旁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说实话,让他救这么一个陌生的、来历不明的、伤势极重的、眼看着基本救不回来,哪怕用了药也只会是浪费药的人,他确实不太乐意。 若是沈修跟他争辩一二,那他还能问心无愧地应答。 可现在沈修突然之间不说了,也不强求他帮忙了,只是自个儿给对方包扎。这反倒是让夏冬觉得有些别扭了,有种自己被对方比下去的感觉。 夏冬就这么看了沈修两眼。确认他是真的打算自己做,而不是故意以退为进后,夏冬愈发觉得不自在起来,下意识便转头看向了叶殊,想向她求助。 叶殊虽在关注着周围的情况,却也没忘记沈修和夏冬这边。 此刻见沈修竟然放弃了夏冬,选择自己查看对方伤势。她既有些惊讶,又有种理当如此的感觉。 毕竟,他可是那个为了一个誓言,愣是放弃了原本的坚持,花了三年争取来了这次翻案机会的沈修啊。 叶殊面上不自觉地多了一丝笑容,又在对上夏冬那求救的目光之后,笑容不自觉地扩大。 可她却没有立即过去,而是在马车上站起身来,对着彼方道:“大统领,我们就先休息一下吧。正好让马儿也休息一下。” “嗯。”彼方点头应下。虽然没有表露出自己对沈修这做法的看法,却也从侧面表明了他并不反对沈修这决定。 彼方这一应下,夏冬也便没有继续蹲在那里了。而是站起身将马儿牵到了阴凉的地方休息,又上树瞭望远方,确保周围的安全。 叶殊则在彼方应下后便转身入了马车,没一会儿又拿着一个瓷瓶和一卷白布条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了沈修的旁边。 她并没有立即蹲下,只是稍稍弯腰将手中的瓷瓶往沈修面前一递,问道:“情况如何?” 沈修因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瓷瓶而愣了一愣,也没有伸手接过,而是顺着这胳膊抬头望向了叶殊,对上了她那双平静的眼眸。 沈修顿时有些泄气了。 他随手接过了叶殊的药瓶,却并没有直接用。而是拿在了手中,烦躁又郁闷地道:“我不会医术,只会最简单地看看伤口。感觉,好像真的就是夏冬说的那样,基本没救了。” 叶殊闻言却没去看那人的伤口,而是盯着沈修那因为烦躁和郁闷而显得焉哒哒的模样多看了几眼。才忽而一撩衣摆在他身旁蹲了下来,随手捡了一块石子儿在那人伤口附近轻按了按。 看着那人因为自己这举动而闷哼一声,伤口也跟着涌出了鲜血来,叶殊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她随手丢掉了石头,拍拍手对着沈修道:“把他衣服解了,这伤没化脓,不算难救。”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话说,终于快到我构思的第二个梗了!!莫名激动啊!!! 第207章 好心疼啊 决定要救人,叶殊用起药来便绝不含糊! 唯一的问题便是她这手法似乎有些生疏和随意。就好比清洗伤口时,她直接拿起水袋咕咚咕咚地往伤口上倒。那架势,看得围观的沈修三人都觉得地上那家伙离死亡更近了。 结果,随着叶殊手中药瓶一抖,一些白色中掺杂着青色的药粉落在了地上那人的伤口上。那人身上那不断外涌的血竟然当真止住了! 夏冬登时惊讶了。 彼方带着面具,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沈修则是看着那厚厚的一层药粉,感觉有那么一丝心痛。 以至于当他看到叶殊随手扯出包扎用的白色布条,以一副十分随意的姿势准备给地上那人包扎时。他一个没忍住,连那条布带叶殊的手给一把抓住了。 “等等!还是我来吧!”沈修这话听着虽像是在询问,可他的语气和神情却都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感觉。 叶殊也没甩开他,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 瞧着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痛惜之色,以及那没忍住又看了一眼伤口上药粉的小动作,叶殊瞬间便明白了。 沈修这分明是在心疼药粉!就怕自己等会包扎时动作幅度太大,这人没能撑住,到时候这些药粉就浪费了! 想通了这一点的叶殊只觉得哭笑不得。 不过,正好她也没那耐心帮别人包扎。因此她也没拒绝沈修,直接就松了一只手,将被沈修抓住的手和布条一起往沈修面前一递,道:“给。” 沈修瞬间松了口气,没跟叶殊客气,立马松手接过了布条,转身就开始小心地给地上这人进行包扎。 旁观的夏冬和彼方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彼方目光沉沉,叫人看不出想法。 夏冬则是偷笑,暗叹沈修占有欲太强,竟然连包扎这种事都不愿意叶殊动手。 还是我家头儿大方些啊。 夏冬心中感叹,见叶殊还蹲在那里看着沈修给人包扎,并没有忙活其他事,他趁机将自己刚刚好奇的地方给问了出来。 -- 第363页 “头儿。”夏冬先喊了叶殊一声。 叶殊闻声回头,应了一声“嗯”以示询问。 夏冬立马伸手一指那人伤口上的药粉,对着叶殊笑问道:“头儿,你那药是什么药啊?这药效看着挺不错的,是在哪儿买的啊?” 夏冬这问题问得十分认真,闻言还眼巴巴地看着叶殊。 对于他们这些御锦卫来说,受伤那是常有的事。 叶殊刚刚拿出来的疗伤药效果肉眼可见的好。若是往日里能带一些在身上,那在遇上危险的时候可就多了一份保障了! 夏冬是问得十分期待,叶殊也什么想要隐瞒的想法。 她闻言想也没想便应道:“哦,你问这个啊。这是千青散,我师父给的。你要是想要,我改天见到我师父再帮你问问。” “嘿!那多谢头儿了!”夏冬一听到了叶殊后头那要帮他问问的话,下意识便先欢喜地道了谢。 直到这谢都倒完了,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夏冬的笑容都僵住了,整个人感觉有些发懵。当即动作僵硬地一低头,对着叶殊结结巴巴地问道:“头头头头头儿,你刚刚说,你那药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感觉我刚刚肯定是听错了。” 叶殊其实也明白自己手中那些药的珍贵程度,也能理解夏冬现在这副被吓到的模样。 不过,她却没有丝毫想要体贴他那饱受惊吓的小心脏的想法,对着夏冬便直接又报了一次名字,道:“千青散。” “啊?真的是千青散啊?”夏冬的声音都有些发飘了。 在看到叶殊对他点头后,夏冬又默默地转头看向了那人伤口上那厚厚的一层药粉。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心疼的感觉,又对着叶殊问道:“头儿,我能从他伤口上刮点下来吗?我不嫌脏的!” 叶殊能猜到夏冬肯定会觉得心疼,却没料到他竟然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叶殊默然无语,后又轻笑出声,摇头道:“不行。都说了等我下次见到我师父时再帮你问问了,你不必如此的。” “不,头儿,你还是别去问了。”夏冬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又瞄了一眼那人伤口的药,道:“你师父要是知道你这么用他给的药,肯定会先揍你一顿的。” 叶殊闻言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家师父。她的表情顿时也变得古怪了起来,道:“你多虑了。若是我师父的话,她压根不会过问的。哪怕知道了,也只会再塞给我几瓶防身。” “几瓶?”夏冬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立马对着叶殊追问道:“头儿,你的意思应该不是再给你几瓶‘千青散’防身吧?” 叶殊抬眼瞧着夏冬,状似思考了一下,方才道:“若是这样想能让你更容易接受一点,那就当是这样吧。” 叶殊这话乍听上去像是承认了夏冬这话。可只要稍微一琢磨,便能发现叶殊的意思其实恰好是反过来的。 头儿的师父那里有很多的千青散! 刹那间意识到这一点的夏冬一下子就蹲了下来,双眼发亮地看着叶殊,激动地喊道:“头儿!老大!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诶!我也不用太多,您到时候分给我一指甲盖就成!!” 叶殊原本还在想着,若是夏冬能发现自己的真实意思,她便将自个儿师父的身份告诉他。 可如今瞧着他这激动得都快要冲着自己喊爹的模样,叶殊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无奈一笑,应道:“好,我记住了。” “谢谢头儿!”喜滋滋的夏冬大声又响亮地道了谢。一偏头又看了一眼那人身上的伤药,发现自己还是有想要将药给刮下来的冲动。 他只好将目光落到了沈修的身上,瞧着他那小心谨慎的包扎姿态,这一次夏冬终于真的有些明白沈修刚刚为何突然拦下叶殊了。 这可是千青散啊! 九鸟神医研制出来的极品疗伤药啊! 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那种药物啊! 现在居然就这么糊在了这个陌生人的身上!!还不能刮下来!! 不知不觉对这人多了一丝怨念的夏冬先是没忍住瞪了这人一眼,随后认命般地挪过去一点,给沈修搭把手帮忙包扎起来。也省得这人没能撑过去,白白糟蹋了千青散。 叶殊见沈修和夏冬一块儿动手包扎,便也没再往这里凑。而是站起身来打算去捡些枯枝来生火,趁着现在把午饭给解决了。 结果她一个转身,便瞧见了彼方蹲在一堆衣服前,正盯着衣服瞧着。 那堆衣服是沈修从地上那人身上扒下来,随手丢在那里的。叶殊此前未曾细看过。 此刻见刚刚对地上那人毫不感兴趣的彼方突然盯着这堆衣服瞧,叶殊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 她毫不犹豫地抬脚走向了彼方,学着他的样子看向了那堆衣服,口中则对着他道:“大统领,可是有什么不对?” 叶殊这问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正在给那人绑上了白布条的沈修和夏冬自然也听到了。 他们齐齐转头看了一眼叶殊和彼方,又对视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加快了速度,给带子打了个结,又一块儿将人重新放到了地上,转身走向了叶殊他们那边。 两人过去之时,彼方正从那堆衣服里扒拉着东西。 待到他们走到了那边时,彼方已经拿着东西站了起来,二话没说便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叶殊。 -- 第364页 叶殊伸手接过,与沈修和夏冬一块儿看了起来。 只见叶殊手中放着的是一块小小的令牌。一面写着“丘朗”二字,另一面则是“苏友河”三个字。 除此之外,令牌上再无其他字,也压根就没提到职位之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啊?总不会是身份令牌吧?”夏冬头一个蹙眉不解地问道。他抬头看向了彼方和叶殊,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解答。 可惜,叶殊和彼方都没有说话。反而是沈修伸手摸着下巴,边琢磨着边道:“丘朗苏友河?这种写法的令牌,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沈修话只说了一半,并未说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叶殊三人一听他这话便知他肯定没想起来,登时也没人追问他。 叶殊更是直接将这令牌递还给彼方,顺势问道:“大统领,这令牌究竟是怎么回事?您看出这家伙是什么人了吗?” 彼方点头,伸手接过了令牌,才道:“能以地名和自己的名字作为令牌的,只有那些个几乎可以代表一片地区的人。” 彼方的话一说到这里,夏冬瞬间恍然大悟,张口便是惊讶的一句:“这家伙是地征?!” 沈修一听“地征”二字,也跟着惊讶了起来。回头就看了地上那家伙一眼,惊愕地道:“不会吧?如果他是地征的话,怎么可能被人伤成这样?!” 沈修这问题一出,夏冬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挠了挠脑袋看向了彼方,想要等等看自家大统领的看法。 哪知,最后先开口的不是大统领,而是叶殊。 只见她拧着眉,一副严肃模样,道:“等一下。这个地征……到底是什么啊?” 第208章 隐蔽的标志 叶殊这个问题问得沈修三人一愣。 沈修刚想问一句“你不知道”,彼方已经先他一步给叶殊解释起来了。 “地征就是一片地区的象征。一般来说,那人会是一片地区里头,最有威望有名气的那个人。”彼方先总结般地解释了一下“地征”这个名字,好让叶殊不至于摸不着头脑。 而后,他才又接着道:“朝廷的官员毕竟都是外地人。到了一个地方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方便。于是,我们大杳会在某些地方选一个地征来。” “每一个地征明面上与朝廷毫无瓜葛,暗地里却都是朝廷的人。他们享受朝廷带来的便利,也需要利用他自己的身份地位来配合朝廷官员行事。换而言之,所有能成为地征的人,必然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基本不可能变成这副惨样。” 彼方说着,还看了一眼那个昏迷中的人。 叶殊三人顺着他这么一望,也跟着看了过去。 可这一眼过去,三人的注意力都下意识地落到了那人身上的白布上。 叶殊看着那白布条沉默了一瞬,方才回头对着彼方问道:“大统领,那些地征有没有其他的特征?若是只凭这么一块令牌来判断,那未免草率了些吧?” 沈修和夏冬一听这问题,立马跟着转头看向了彼方。 彼方安静了一下,方才应了一声“有”。又带着些许不太情愿的感觉,抬脚走向了那个昏迷中的人。 叶殊三人见状跟着走了过去。 原本站定时,叶殊站在较为靠近彼方的位置。现在彼方这一往回走,叶殊一下子就落到了最后边。 一开始叶殊对自己这个位置还没什么想法。可等到大步向前的彼方在地上那人身前蹲下,二话没说拽住这人的裤腰往下拉的时候,她忽而就有点儿庆幸自己走在后头了。 叶殊在察觉到彼方那动作时便下意识地脚步一顿,脑袋也跟着一低。 沈修也被彼方这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将身后的叶殊挡得严严实实的,免得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唯有一无所知的夏冬没有丝毫变化,径直走到了彼方身边便蹲了下去,偏头等着彼方的下一步举动。 而彼方那一扯虽猛,却也并没有冒冒失失地将其彻底扯下。 他只是拉下了一小段距离便停了下来,又抬手指着那人的肌肤,低声道:“每个地征这里都会有这样的标志。” 彼方说着,还特意往旁边让了让,好让身后的叶殊他们看清。 叶殊和沈修刚因彼方这动作而生起的尴尬感觉瞬间消散,皆是转而探头去瞧彼方所指的地方。 只见那是在肚脐下方,大约距离肚脐两指宽的地方。 也不知那是用什么东西画的,看上便是浅浅的一团黑色。 若非彼方说了,他们肯定已经将其当做对方洗澡没洗干净给忽略过去了。可在知道了这玩意是标志后,叶殊、沈修和夏冬三人还真看出了些许不同来。 那黑色一团乍看上去仿佛只是单纯的一团黑。可在细看之后便会发现,这团黑色里头其实还有一些黑色的线条存在,构成了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黑蛇藏于黑雾之中,还是在这么一个位置上。若非彼方说出来了,叶殊他们还真不会想到。 叶殊三人心中感慨刚生,彼方已经出言提醒道:“这个标志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我知你们都不是喜欢乱说话的人,才会将这事告诉你们。你们听过便过了,千万莫要说出来。否则定会株连。” 彼方这话说得并不重,反而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可这话里的分量,叶殊他们三人却都感受到了。 -- 第365页 “大统领请放心,我们什么都不曾听到。”叶殊低头看向了蹲着的彼方,张口便表了态。 沈修也跟着表态道:“对!大统领请放心,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没错没错。”夏冬连连点头,随着叶殊和沈修表了态,才又道:“不过,大统领。既然这家伙当真是地征,那这事岂不是更糟糕了?” 夏冬这话一出,叶殊和沈修的神情瞬间凝重了起来,皆是想起了这事后头的麻烦部分。 沈修先是瞧了一眼因为面具而瞧不出神情的彼方,才将目光落回了地上那个地征苏友河的身上,道:“那我们要不先等等?不管事情如何,至少从这家伙口中应该能知道一些真实情况。” 叶殊和夏冬闻言没有表态,只是转头看向了正随手将苏友河的裤腰扯回去放好的彼方,等着他这个真正能做主的人回答。 彼方也没有让他们多等。 他当即松开手站起身来,转头直接吩咐道:“沈修、夏冬,你们两个先把人扶上马车。叶殊,你看看附近可有地方可以躲避一二。” “是,大统领!”叶殊三人听完吩咐齐声应下了。随即,他们便照着彼方刚刚的分配开始行动。 而彼方自己则是先将苏友河被丢在地上的衣服往马车上丢,而后开始清扫周围的痕迹。 很快,叶殊他们便到了附近的一个废弃破庙里头。 沈修和夏冬合力将苏友河抬到了最里头的地方,让他平躺着。又与叶殊和彼方一起准备做过夜的准备。 千青散作为极品药物,效果自然是没话说的。 当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之前一副失血过多,随时都有可能没气了的苏友河便醒了过来——虽然看上去恍恍惚惚,却也确实是睁开了眼睛。 “诶!醒了醒了!你们快看,这家伙终于醒了!”最先注意到这一点的夏冬欢喜地喊着,又立马凑过去,伸手将准备坐起来的苏友河给按了回去,连声道:“别动别动!你乱动什么呢?!就算你自己不想活了,也别浪费我们的药啊!” 哪怕已经知道这人身份不一般了,可夏冬一看到苏友河那双睁开眼睛,便想到了最开始这家伙那毫无血色的模样。一想到这家伙曾经半死不活过,他便忍不住想起了那厚厚的一层千青散! 想想自己想刮最后却没能刮下来的药,夏冬那将其按回去的动作都强硬了许多。 再配上他那不悦中透着几分严肃感觉的神情,刚刚醒来的苏友河还以为这人是在担心自己的伤势又不好意思说呢。 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感激一笑,道:“谢谢。” 夏冬见他还知道要道谢,心情瞬间平和了许多。 不过,他也没有应下,而是轻哼一声,道:“算你还有点儿良心。你知不知就你这一身上的伤,用了我们头儿快一瓶的千青散!” 夏冬原本只是想让苏友河知道他们可是花了大代价才将他救活的。 可他这话一出口,自个儿便又止不住地心痛起来。人也跟着又叨念了几句:“那可是千青散啊!全撒你身上了!我跟你说啊,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就给我好好保重身体,若是敢让我们的药白费了的话,我跟你没完!” 苏友河这一醒来便觉得浑身都疼,疼得他压根就没心思和精力去听夏冬这絮絮叨叨的话。 因此,哪怕夏冬恶狠狠地将这话说清了,苏友河也根本没去听他说了啥。只知道夏冬在让他保重身体,他便随口应了一句:“哦。” 夏冬作为一个在宫中当值的人,自然是轻而易举地听出了苏友河这一应里头满是敷衍的感觉。 他顿时一蹙眉,刚想和他好好说道说道,叶殊和沈修已经一起走过来了。 “夏冬,人怎么样了?”叶殊人还没到,询问便已先出口了。 忍着疼的苏友河听到动静一转头,看到了并肩走过来的叶殊和沈修,以及叶殊手中拿着的一只烤山鸡。 苏友河瞬间咽了口唾沫,不等夏冬回答,便先一步喊了一声:“饿!又疼又饿!又饿又疼!” 苏友河为了表达出自己对那烤山鸡的渴望,这一句话喊得十分大声。以至于都牵扯到了胸腹处的伤口,疼得他一喊完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叶殊、沈修和夏冬三人瞬间看向了他,皆是有种无语的感觉。 刚进破庙的彼方恰好听到了苏友河这话,再一看叶殊三人那无奈中透着一点儿不悦的神情,他瞬间轻笑一声。边大步走向了他们,边道:“都知道饿了,看来确实是救活了。” 夏冬一听彼方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回头便道:“大统领,您这不是废话吗?头儿那么大一瓶千青散下去,若是还救不活,我可就要鞭尸了!” 苏友河的注意力在叶殊他们进来后,便已经努力集中在他们身上了。 是以,夏冬这一次提到的“千青散”一词,他自然没有错过。 听清了药名的苏友河瞬间一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部位,似乎想要透过自己那染血的衣服看到里头的药。 “这位兄弟,你刚刚说,你们给我用的药是千青散?该不会就是我想的那个千青散吧?!” 苏友河又默默地抬头看向了夏冬,口中问着话,目光却显得有些飘,明显是被吓到了。 可瞧见他这反应的夏冬心气却一下就顺了,当即一挑眉,乐道:“没错。所以,你要不要考虑做牛做马来报答啊?” -- 第366页 第209章 张嘴 夏冬这话是带着开玩笑的意味说的,可苏友河竟还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方才用着商量的语气道:“做牛做马有点难,不知可否换一种?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若是当真归入了你们,只怕会给你们引来麻烦。” 苏友河这话并未彻底说透。毕竟“地征”这一身份,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的。而苏友河也断然不会随意说出口。 不过,叶殊四人却是刹那间便听懂了他这话里的为难之处。 “地征”这个身份十分特殊。他们既代表着一片地区的百姓,又代表着朝廷。 因此,地征归入了某些人麾下,这是朝廷所不愿意见到的。 “引来麻烦”这个说法尚算客气。叶殊心里都清楚,若是苏友河敢说,那么苏友河和他们四人必有一方会死!甚至更加可能是双方都得死! 因着知道这一点,夏冬反而对苏友河这回答挺满意的。 他当即轻哼一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也不枉我们头儿拿出了千青散。” 夏冬一番话说完,也没再坐着不动,而是站起身给叶殊他们让出了位置,道:“头儿、大统领,你们来问吧。” 彼方闻言却没有上前,只是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看着。 叶殊和沈修见状便知道他这是暂时不想插手。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随即一块儿在苏友河的面前蹲了下来。 苏友河就这么躺在地上,听到夏冬对叶殊他们说的话后,他其实也能猜到这群人多半是想问他身上的伤的。 作为一个地征,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里都是有谱的。 因此,当看到叶殊和沈修两人蹲下身,一副准备问话的模样后,他立马便提高了警惕,防止自己说漏了嘴。 可他却没想到,他是做好了准备了,叶殊和沈修两人在蹲下来后就看着自己不说话了。 苏友河对这等出乎他意料的情况感到有些懵,一时半会也没主动吭声。 而沈修却是瞧着他,忽而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好了。 地征的身份,压根不适合敞开来说。 可若是单从对方这一身的伤入手,他担心对方会有所隐瞒。若是先挑明自己的身份,沈修又担心苏友河会怀疑他们别有用心。 这么一番纠结之下,他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盯着苏友河看却没说话了。 就跟他一块儿并肩蹲着的叶殊则没想那么多。 她只是瞧出了对方明显带着警惕,而她现在又有点儿饿了,不怎么想要跟对方虚与委蛇,斗智斗勇。 整个人莫名有点儿懒的叶殊在盯着苏友河看了一下,发现还是提不起套话的兴致后,她干脆放弃了问话,转而拿起了手中的烤山鸡,伸手撕了块鸡肉下来吃了。 刚刚烤好的山鸡油滋滋的,又鲜又香,肉质还挺好的。 这一口下去,叶殊整个人的气息都平和了许多。 她也顾不上套话了,干脆用手肘轻碰了碰沈修,道:“沈修,你先问。” “哦。”沈修回头瞧着她那吃得香的模样,也便没有拒绝。可在收回目光又一次看向苏友河之后,他又有些为难了。 “嗯,那个,苏友河对吧?”沈修想了想才先问了个名字,打算一点一点慢慢问得了。 反正现在这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人。若是他这问话方式出了岔子,想来叶殊他们也能帮他圆回来的。 苏友河本就失血过多还很饿。此刻叶殊当着他的面开吃,他的注意力又哪里还能分给沈修?早就全飘到那烤山鸡上头了! 就因为这一点,他甚至都没怀疑沈修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只是盯着叶殊的烤山鸡咽着口水,漫不经心地应道:“啊,对。应该是我吧。” “应该?”沈修一蹙眉,对他这回答不太满意。 他想了想,方才带着几分提醒的意思,道:“其实,我们看过你的令牌的。” “哦,令牌。”苏友河的目光随着叶殊的手而动,看着她嘴一张又吃下了一块鸡肉,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口水,压根就没在听沈修说了什么,肚子还十分应景地发出了“咕”的一声响。 沈修因他这反应而沉默了一瞬,默默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叶殊。 被两个人这么看着的叶殊动作一顿,刚刚撕下鸡肉张开嘴准备吃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 她看了一眼盯着她的鸡肉的苏友河,又转头看向了沈修,眨着眼一副无辜模样。 沈修原本还带着些许恼意。可在瞧见她这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乖巧模样后,他那恼意瞬间就散了。 沈修无奈地轻叹,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苏友河。正想着自己是不是需要强硬点,这样才好把这家伙的注意力给吸引回来。他身旁的叶殊已然眼睛一转,忽而便有了注意。 她故意举高了穿着烤山鸡的树枝微微晃了晃。瞧见苏友河的目光随之而动之后,叶殊勾唇一笑。 她故意慢条斯理地从烤山鸡上头撕下了一块肉来,又一瞥苏友河,发现他的注意力果然又落到了她手中的鸡肉上。 叶殊面上笑意更浓,故意拿着鸡肉在自己的面前晃了晃。 本就在馋烤山鸡的苏友河果然随着她这举动而转移了视线,终于对上了叶殊那笑脸。 苏友河先是一愣,后又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 -- 第367页 他正要努力收回自己的馋态,却忽然发现叶殊正对着自己眨着眼睛,还看了一眼手中鸡肉,似乎正在询问他是否想吃。 苏友河顿时眼睛都亮了,赶忙点了一下头,又渴望地看着那鸡肉咽了咽口水。 因着想到等会就能吃上鸡肉了,他连心情都雀跃了几分。 却没想到,叶殊在确认了这一点后并没有将手中的烤鸡肉递给他,而是用自己的手肘碰了碰沈修的胳膊,道:“张嘴。” “啥?”沈修不明所以地回头。叶殊立马手一转,将那鸡肉塞进了沈修的嘴里。 叶殊这动作做得十分自然,可在场的其他人却都惊愕地愣在了原地。 夏冬是惊讶这两人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做这种事。 他既为他们这越发正大光明的亲昵举动而想笑,也有些头疼于帮他们两个打掩护的工作越来越难做了。 苏友河纯粹是因为看着原本将要属于自己的鸡肉就这么进了别人的嘴里。他感到难以置信的同时,也隐隐察觉到了自己等下可能会有的待遇!一时之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彼方面具后的眉头则已经皱得紧紧的了。 他就在一旁,叶殊他们发现的、看到的、听到的他也同样知道。 因此,理智上他能明白叶殊为何突然给沈修喂吃的。可理解归理解,他现在却还是对沈修感到有些恼火。 若是可以,彼方十分想教训沈修一顿。可在理智的压制下,他最终也只是转身出了破庙,没再留在这里气自己。 而被塞了一口鸡肉的沈修看上去恍恍惚惚,现在只有两个想法! 这鸡肉真香! 以及,刚刚我的舌头是不是碰到手指了?!! 僵在原地的沈修就这么含着鸡肉没敢咬,目光也不自觉地落到了叶殊的手上。 瞧着那看上去白白嫩嫩,现在还多了些许油光的手指,他脸上的温度终究还是没能控制,“刷”的一下便红到了耳根! 慌得他赶忙收回了目光,又努力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顺便把脸上的温度给退了。 沈修是又慌又有点乱,可冷不丁地喂完了人的叶殊却十分淡定。 她的手上毕竟有油,将鸡肉塞进沈修嘴里后,她也只是就近在穿烤山鸡的树枝上头蹭了两下,便算是擦完了手。 随后,她又继续撕着鸡肉,边吃边举高了整只鸡,回头对着夏冬道:“夏冬,一块儿吃啊。” 夏冬闻言先是看了一眼沈修,在眼尖地看到他那通红的耳根之后,他瞬间觉得自己明白了叶殊的用意。 为了帮沈修缓解羞涩尴尬的感觉,夏冬立马灿烂一笑,假装没发现他们刚刚那举动过于亲密,抬手便从烤山鸡上头扯了一个鸡腿下来,道:“谢谢头儿,我吃这个就够了!” 叶殊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一下头,便将烤山鸡收了回来,又慢条斯理地撕下一块肉。 由于刚刚那意外,叶殊已经不准备再喂沈修了。 只是她刚准备将手中的鸡肉递给沈修让他自己吃,便发现沈修没有丝毫准备回过头来的样子。 刚撕下鸡肉的叶殊也没多想,顺手便拿着鸡肉又一次碰了碰沈修的胳膊,道:“来,先吃肉。吃饱了之后有什么想问的再慢慢问。” 沈修随着整个人逐渐冷静下来,再加上苏友河那肉眼可见地逐渐不淡定的样子,已经有些明白过来叶殊的用意了。 他将嘴里的鸡肉咽下,心里头也跟着开始反省自己。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的心思不正,才会在刹那间思绪跑偏。 恰好叶殊又喊他一起吃鸡肉,他顿时下定决心一定要公事公办,绝不乱想。 打定主意的沈修应了一声“哦”,努力保持着镇定的模样回过头来,张口咬住了那块鸡肉。 可他最终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压根没敢抬眼去看叶殊,也就没看到对方那惊愕的神情,更加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 第210章 信任? 沈修这一口因着是有准备的,这次倒是没有碰到手。 可他这张口咬着鸡肉的一边,目光闪躲,脸上还难得地有着明显的红晕和难掩的害羞模样,却比之前碰到手还要引人注意。 叶殊原本还没觉得喂一口鸡肉是多大的事。可现在瞧着沈修这样子,她也跟着觉得耳根有些发烫,下意识便立马松了手,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烤山鸡瞧。 可她的目光是收回来了,思绪却是回不来了。满脑子都是刚刚沈修那神情,叫她连心跳都有些乱了节奏,脸也开始止不住地升温。 这一番变化,站在叶殊和沈修两人背后的夏冬并没有发现。 可就躺在他们面前的苏友河却亲眼看着这两人吃口肉都粉红泡泡乱飘,末了还都是一副脸微红略显羞涩的模样,看得他瞬间满头问号。 “你们难道……”苏友河没多想,猜到了某种可能,便张口想要问出来。压根就没顾及叶殊和沈修两人身上那副男子装扮。 可惜,他这话还未问出口,叶殊已经冷冷一瞥苏友河,打断了他的话,道:“有话等会再说,省得影响我们的食欲。” 沈修正觉得有些无措呢。现在一听叶殊说话,他立马跟着道:“对。你等我们吃完再说吧,也免得这烤鸡又引开你的注意力。” 苏友河原本想说的话被叶殊和沈修这一人一句给搅和得直抛脑后了,注意力一下子就又回到了烤山鸡的上头,当即哀嚎一声:“别啊!给我一口!就一口就行!我好歹也是一个病人,你们别无视我啊!” -- 第368页 沈修一听苏友河这话顿时多了几分笑意,刚想着要应下,却被叶殊抢了先。 只见叶殊一笑,故意将烤山鸡放到了苏友河的面前晃了晃,才道:“你想吃啊?可你敢吃吗?你知道我们是谁吗?知道我们知道多少吗?知道我们有何目的吗?” 苏友河看着那烤山鸡咽了咽口水,才艰难地将目光从烤山鸡上头挪开了,转而落到了叶殊的身上,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若非你们救了我,那我早就死了。所以,对于我来说,你们是可以信任的!” “哦?这么说来,你是会对我们有问必答了?”叶殊笑意不变地问着。 在看到苏友河略一犹豫过后点了头,她才漫不经心地又补充了一句:“包括你地征的身份是怎么来的?” 苏友河那点头的动作瞬间僵住了,整个人条件反射地肌肉紧绷,明显是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可下一刻他便因为牵扯到了伤口而疼得一下嚎叫出声。冷汗渗出,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友河心中惊疑不定,不过注意力总算是彻底从烤山鸡上头转移了开来。 “地征”这个身份,对于苏友河来说便是最大的秘密!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这种情况被一群陌生人叫破。 心中惊慌过度,苏友河干脆假装疼得说不出话来,趁机闭上了眼睛飞速地思考着现在的解决办法。 沈修瞧着他那脸色骤然变白,额头还满是冷汗的模样,当真有些担心。 可惜,他自己对医术没有研究。此刻哪怕是觉得自己应该出手帮一帮苏友河,也压根无从下手。 最后,沈修只好又转头看向了叶殊,想要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办法。不曾想这一转头却又被叶殊塞了一嘴鸡肉。 诶??? 沈修顿时一懵,不明白叶殊为何还要再塞他一嘴肉。 叶殊却是既没看向沈修,也没有开口给他解惑。 她只是笑看着苏友河,带着几分嘲讽的感觉,道:“怎么?你的信任就只有这么一点儿了?还是说,你打算否认‘地征’这个身份?”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信不信任的问题了啊!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 苏友河腹诽不断,明面上却继续倒吸着凉气,装出因为疼痛而无法给出答复的感觉。 叶殊将他这反应看在眼里,却也不点破这一点,而是又一次拿起了烤山鸡接着吃着。 平心而论,苏友河这表演确实挺像那么一回事。 可沈修在听完叶殊的话后,却已然有些明白苏友河只是想要借机避开问题了。 沈修刹那间担心尽消,又见苏友河还在竭尽全力地假装伤口疼,他干脆也学着叶殊的样子,伸手开始撕鸡肉吃。 很快,破庙内便只余下吃东西的声音以及苏友河那装出来的倒吸凉气的声响。 夏冬一开始还是站在一旁吃的。 可在发现苏友河愣是不吭声后,他也便跟着蹲到了苏友河的旁边,与叶殊和沈修一起排成了一排,边吃着鸡肉边看着装模作样的苏友河。 而苏友河一开始还会特意发出点儿痛呼来表示自己很痛。 后来随着叶殊他们的专心吃鸡肉,他也渐渐地不吭声了。就连呼吸都逐渐放缓,想要让自己就这么在烤鸡的香味中睡上一觉。 哪知,刚刚对他的痛呼视若无睹的叶殊三人却在这时候突兀地开口了。 最先开口说话的人是夏冬。 只听得他冷不丁地道:“头儿,这家伙好像不动了。这该不会是死了吧?我们需不需要喊醒他啊?” “喊吧,也免得他昏迷了我们都不知道。”叶殊随口应了一句 ,继续啃着自己手中的鸡翅膀。 夏冬闻言没动手,张口就含糊不清地喊道:“喂,苏友河,快醒醒。” 夏冬这喊人方式十分地没有诚意。 苏友河心中唾弃,人也跟着打定主意装睡。 反正从一开始夏冬的话来看,他们应该也舍不得弄死他。而只要他们不下死手,那苏友河便有信心能够撑住假睡的模样。 可他这主意打得好,夏冬他们却压根就没想过能够将人给喊醒。 夏冬也就只是随意地喊了一句,便立马转头对着叶殊道:“头儿,他不应声。你说会不会是已经昏迷了啊?我们要不要使用御锦卫特有的唤醒办法?” 御锦卫?!诶,不不不,哪里会那么巧,一跑出来就遇上御锦卫的?肯定是个陷阱,要骗我的! 苏友河脑海中异常活跃,惊喜和警惕混杂在一起,却也掩饰不了已经开始动摇的心。 夏冬提完了问题却没有看着叶殊,而是光明正大地盯着苏友河瞧,想要看看他会不会忍不住有所反应。 而同样听到他这话的沈修却半是配合半是好奇,立马便询问了一句:“你们御锦卫的办法?你们的办法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有啊。”夏冬张口就先应了一句。又瞥了苏友河一眼,才详细解释道:“你也知道我们御锦卫最讲究效率的。要唤醒一个人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给予他强烈的刺激。只要刺激够大,便能让人疼醒。” 夏冬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苏友河身上伤口所在的位置。 他这一眼仅仅只是看,并没有说出来。闭着眼的苏友河自然是不知道的,可叶殊和沈修却是睁着眼睛看着的。 -- 第369页 叶殊顿时一乐。虽没笑出声来,可笑容却十分灿烂。 沈修则是一蹙眉,带着明显的不赞同,道:“这样不好吧。若是把那里戳出血来了那可怎么办?就算叶殊有千青散,可也不是用来这么浪费的啊。” “没事没事。这事我有经验。”夏冬摆摆手,故意说得毫不在意,道:“我跟你说啊,这戳人伤口呢,是有技巧的。只要不是直愣愣地往那伤口里头戳,那伤口基本是不会裂开的。” 夏冬这话说着,人已经和叶殊以及沈修一起看向了苏友河。 叶殊瞧着苏友河听完这话还能继续假装昏迷,她顿时又不动声色收回了目光,故意道:“你这办法适用范围太小。换一种见效快、效果好,需要注意的地方不多的办法。” “诶,那更简单。”夏冬应了一句,伸手从自己的靴子里拔出了一把匕首,又拉起了苏友河的胳膊,将他的袖子扯上了,让自己的匕首贴在了对方的肌肤上头。 匕首那冰凉的触感十分明显,苏友河刹那间惊疑不定,差点儿便没忍住缩了手! 夏冬察觉到自己手掌下那瞬间紧绷又瞬间放松的肌肉,他顿时对着叶殊和沈修挤眉弄眼地一笑,又摆出了正儿八经的模样,道:“头儿,你看我这匕首,要多锋利有多锋利,削起肉来绝不会钝。” “戳伤口还得选位置,那咱们就改成直接用匕首削!只要注意着下刀的地方,然后一刀扎下去,再使劲儿地搅上几圈,保证能把人给疼醒!” 夏冬口中说着话,故意将匕首贴着苏友河的胳膊来来回回地蹭着,一副仿佛随时都会下手的架势,成功地让苏友河的额头又开始冒冷汗了。 这是疯子吗?!刚刚还说让我不许死的!怎么现在就要给我开个洞了?! 苏友河心里惶惶不安,人也跟着开始犹豫着是否应该睁眼了。 可同时,他又有些担心这会是叶殊他们的计策。这一犹豫之下,苏友河也就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了。 沈修见夏冬都这么吓唬人了,苏友河却还是没有睁开眼。 他刚想轻声问问叶殊和夏冬,是不是他们搞错了,这人其实是真的已经昏迷过去了。便见叶殊瞥了一眼苏友河,依旧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道:“这主意好,那就直接动手吧。” 第211章 走了? 叶殊这话太过干脆了,沈修和苏友河皆是听得一懵。还未来得及辨别一下叶殊是不是在吓唬人的,夏冬已经欢快地应了一句:“好嘞!” 下一刻,夏冬举高了自己的匕首,抓着苏友河胳膊的手一拉一转,仿佛选定了位置一般,大喝了一声便猛地将手中匕首往下扎去! 他这一连串的举动干脆又利索。这不带半点犹豫的架势,压根就没给苏友河思考分析的时间。 以至于苏友河直接条件反射地一缩胳膊,睁眼慌声大喊道:“别扎!!” 夏冬手下抓得紧,苏友河压根就没挣脱出来。 等到他那声大喊出口,夏冬的匕首正悬在了他的胳膊上头! 匕首的最顶端甚至都已经扎破了苏友河的肌肤,那红色的血液从匕首与肌肤接触的地方冒了出来,又沿着胳膊滑落下去。 刺痛的感觉是那样的明显,分外强势地向苏友河展示着刚刚夏冬下手的决心。 苏友河只觉得心有余悸。再一抬眼,却发现夏冬兴致缺缺地一撇嘴,还满怀遗憾地看了一眼他的胳膊,这才失望地松了手,收回了匕首。 他是真的想要扎一扎再搅一搅啊! 意识到这一点,苏友河忽而便生出了些许委屈的感觉,顿时哭丧着脸问道:“你刚刚不还让我别乱动,好好活吗?怎么现在又要弄死我了?” “谁要弄死你了?你这是在怀疑我的技术吗?”夏冬刚把匕首收回了靴子里便听到了这话,他登时瞪了对方一眼,反过来质问着。 苏友河忍不住抬手捂住了流血的胳膊,委屈巴巴地举高了些手臂,道:“我本就失血过多的!你这么扎下去,我焉能活下来?” 苏友河这话,说是算账吧,他的语气又太软了些。说是诉苦吧,可话里话外又都带着告状的感觉。 夏冬刹那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好了。 就他个人而言,他自是想要强硬一点,直接忽略他这问题的。 可一想到自己这些人等会儿还要从他嘴里问话,他一时之间又觉得太过强硬似乎也不好。 夏冬这一犹豫,叶殊便先一步开口了,语气冷淡地道:“活不活得下来本来就不是靠嘴说的。你若是有疑惑,不如我们当场试试?” “额,不,不用了。”苏友河立马拒绝了,看向叶殊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忌惮。 虽然刚刚动手的人是夏冬,可苏友河却没忘记让夏冬动手的人是叶殊! 这是一个真正能狠得下心的狠人,貌似耐心也不是很好。 苏友河心里头给叶殊重新下了一个评价,人也跟着看起来乖顺了许多。 他心中明白叶殊他们必然是想问自己问题的。而现在这情况看上去,自己也没有什么拒绝的可能。 苏友河干脆长叹一声,放弃了挣扎反抗,主动开口问道:“我实话跟你们说吧。除非你们能拿出什么东西来证明你们是御锦卫,也证明你们会救我不是出于处心积虑的谋划。否则我是不可能透露出相关信息来的。” -- 第370页 苏友河这话足够实诚,也确实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叶殊见状神情顿时就缓和了些,将穿着烤山鸡的树枝放到了另一只手上,伸手摸出令牌,将其面对着苏友河,道:“御锦卫内司司承,叶殊。” 夏冬见状紧随其后地拿出了自己的令牌,同样将其面对着苏友河,道:“御锦卫内司司领,夏冬。” 沈修瞧着自己这一左一右的两个人都拿出了令牌来。他也跟着擦了擦手,拿出了自己的令牌,同样将其面对着苏友河,道:“大理寺丞,沈修。” 苏友河看到叶殊和夏冬的令牌时没什么表情。 毕竟是早就听到他们提到了御锦卫的。现在他们能拿出御锦卫的令牌来,这也在苏友河的预料之内。 可当听到两个御锦卫后头冒出了一个大理寺后,苏友河刹那间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以示疑惑,道:“大理寺丞?” “对,大理寺丞。”沈修一点头,不带丝毫犹豫地确认了。 苏友河顿时纳闷了,道:“你一个大理寺的人,怎么跟臭名昭著的御锦卫混一起了?还有,据我所知,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御锦卫内司,那都是京都里头的官。你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苏友河这问话问得极其自然,沈修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可他刚想回答,夏冬已经满脸狐疑地道:“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套我们的话?御锦卫的行踪你也敢打听?” 夏冬这话里没什么气恼的感觉。可就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苏友河瞬间一个激灵,道:“我不是!我没想过!我也不感兴趣!” 苏友河的三连否认异常坚定,叶殊他们却对此毫不意外。 若是寻常百姓,那还可能搞不清楚状况。可叶殊他们这些混官场或是与朝廷有关的人心里却都清楚。 御锦卫一般都是替皇帝办事的。所办的自然也都是隐蔽、危险或有特殊目的的事。 换而言之,那便是所办事情都需要保密! 若是当真探听了御锦卫的行踪。往小了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被训斥几句也就过了。可若是往大了说,那可就是在探听机密了! 到时候诛九族起步,说不定连所有近期与他有接触的人都会被杀了了事。 是以,叶殊他们能理解苏友河这反应。 不过,叶殊却没想纵着对方。 在听完了苏友河的三连否认后,叶殊才露出了些许笑意,道:“既然没有,那你也别问那些不能问的了。” “总之,令牌你也看了。若是你愿意信,那便将你所遇到的事详细地说出来。若是你不愿意信,也不爱说,那也无所谓。反正我们明日就走,顶多从丘朗绕过去罢了,也费不了我们多少工夫。” 叶殊言罢,随手将令牌收起,又将烤山鸡的树枝抵达了沈修的手中,转而对着他道:“我饱了,你们若是还想吃就把这烤鸡吃了,若是不想丢掉就成。” 叶殊言罢站起身来转身走向了破庙外头。 她那模样看上去虽是没有生气,可依然给人一种心情不太好的冷淡感觉。 沈修和夏冬的目光一起随着叶殊的走动而移动。 沈修看了看叶殊,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烤山鸡。 他也没有回头,直接对着夏冬问道:“夏冬,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坚持救这个家伙啊?” “为什么你会突然有这个自觉?”夏冬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沈修。 尤其是在想到他之前那坚持要救苏友河的模样后,夏冬便愈发觉得沈修能意识到这一点实在是太过难得了。 沈修闻言则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我们都露宿荒野这么久了。倘若不是为了救这家伙,现在肯定都已经进了城里了。” “然后,现在就能有热水洗澡,能吃上饭菜,能睡在软乎乎的被窝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这种地方为了这个家伙的信任而浪费口舌。” 沈修越说越觉得叶殊肯定就是因为这一点而心情不好了。 他们也就算了,反正都是一群大老爷们。糙一点的生活忍忍也就过了,谁也不会去计较这一点。 可叶殊不管怎么说都是姑娘家。其他的暂且不说,单论这么多天都不能洗澡这一点,想必她肯定是忍了许久的。 沈修随着自己这反复思量分析,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叶殊。 可夏冬却不清楚这一点。他听着沈修这话虽觉似乎有点儿道理,却也没那么大的感触。 “嗯,你这么说虽然也对,不过反正都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早一天入城和晚一天入城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吧?再说了,你这家伙不就是这样吗?还是说你这家伙下次再遇上别人满身是血地躺在路上的时候能够做到直接绕过?” 夏冬不明白沈修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反驳的话也便说得相当直接。 沈修被他这问题问得沉默了一下,方才回头无奈地道:“我觉得,我大概还是会管的。不过如果真有下次,我肯定会让你们先走。” 夏冬微讶,多看了沈修两眼。见他并没有在开玩笑,夏冬才多了些许笑意,道:“行啊。只要你能自己搞定他,那下次我们就让你全权负责,如何?” “行!”沈修一口应下,也跟着露出了笑容来。 -- 第371页 苏友河听着沈修和夏冬两人当着他的面的密谋顿觉无语。只觉得他们就是想要打感情牌了。企图利用他们耽搁了入城这事来引起他的愧疚,进而让他松口说出自己的事来。 心里头这一认定沈修和夏冬这番对话是别有目的,苏友河瞬间提高了警惕,准备好应对转头看过来的沈修。 与此同时,出了破庙外的叶殊却是伸了个懒腰,探头看向了破庙外的夜空,长舒了一口气,对着满天星辰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来。 “你们问出来了?”彼方的声音突然传来。 叶殊循声偏头,看到了就在破庙前空地上火堆旁烤着另一只山鸡的彼方。 “还没。不过我有点儿想法了,所以不耐烦留着陪苏友河浪费时间。”叶殊浅浅一笑,说时不带丝毫遮掩。 第212章 事情的起因 彼方听着叶殊这话,当真有些惊讶了。 他还以为叶殊他们这是已经打定主意要从苏友河身上套话,所以才花费那么多心机。完全没想到叶殊竟然说不耐烦便当真不管了。 能让一个地征变成这副惨样的事,彼方也觉得定然不会简单。一个处理不好,只怕不止容易丢命,严重的话说不定会引起动荡! 因着这一点,彼方在略一犹豫后,还是出声问道:“能说说你的打算吗?” 彼方并不准备强迫叶殊说,是以他这问话的语气还是相当温和的。话里也满满都是正常的询问之意,并没有隐含威胁之类的。 叶殊闻言先是看了彼方一眼,下意识地想要从对方的神情上头来分辨一下对方的真实态度。 可惜彼方那个面具的遮蔽效果着实太好,再加上天色已黑。哪怕彼方就坐在了火堆旁,叶殊也还是没能瞧出他面具下是什么样的神情。 发现这一点的叶殊只是稍一迟疑,便决定直接将彼方言语间表露出来的态度当成他的态度了。 她顿时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歉意道:“抱歉了大统领。我虽有那么一点儿想法,不过暂时还不能说。我还需要再理顺一下,顺便也等沈修和夏冬两人问完了话。不然等会还得再商量一遍。” 彼方没问出计划来也没恼,不过依然记得提醒了一句:“无妨。不过,你还需记住。里头那家伙的事,是十分容易引起动荡的。所以,不管你想怎么做,都一定要谨慎。” “是。属下记住了。”叶殊听他说得严肃,也便跟着应得严肃。 可彼方听着叶殊这正儿八经的回话,却听得有些郁闷。他想了又想,方才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其实,你在我面前没必要这般拘谨的。” 叶殊对彼方突然说的这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她只想了一瞬,在发现面对着着彼方那面具很难琢磨透这事之后,叶殊干脆便不想了,直接笑着应道:“是,大统领,属下……会努力改的。” 叶殊本是想自己记住了。可一旦看着彼方那张面具,她便觉得两人的差距异常明显!明显到她一想到自己要把彼方当可以交的朋友对待,便觉得浑身不对劲。 因此,她最后才改了口,换了说辞。 彼方将叶殊这反应看在眼里,心里瞬间有些泄气,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聊好了。 最后,他只喊了叶殊在火堆旁坐下,便又一声不吭了,没想好说什么好了。 再加上叶殊刚刚已经说了她需要理顺一下关于苏友河的想法。彼方最终也只是与她一起坐在火堆旁,拿着树枝靠着烤山鸡,安安静静地各自想着自己的事。 这安静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沈修和夏冬欢喜地从破庙里头跑出来,才在夏冬一声高呼中消散了。 “头儿!大统领!我们问出来了!”夏冬欢呼着小跑到了外头的火堆旁。 他刚一站定便一指落在他后头的沈修,兴冲冲地替他邀功道:“还是沈修有办法!一块令牌一柄剑,就直接说服苏友河了!” 令牌和剑? 叶殊和彼方同时怔了怔,又同时反应过来夏冬指的是什么。 彼方没有开口,叶殊则是直接看向了沈修,对着他就是一问:“你拿了金牌和云痕剑给他看?” “对呀!”沈修走到近前,笑得带着几分得意,道:“那家伙一直在说我们像是在说谎,那我就证明给他看,我们确实没有撒谎啊!” “就是就是!”夏冬到现在还有些激动,立马高兴地道:“你们是没看到啊。沈兄弟把那令牌和云痕剑一拿出来,苏友河眼睛都亮了!他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的伤,非要伸手摸一摸云痕剑。然后都不用我们问,他就什么都说了!” 听到他们总算是提到了正事,彼方这才开口道:“他说什么了?你们先说来听听。” “是,大统领。”沈修和彼方听得彼方开口,两人立马齐声应了。又一块儿围着火堆坐了下来,给叶殊和彼方转述起他们刚刚听到的内容。 这事真要说起来,苏友河自己也感到十分疑惑,完全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恨自己。 嗯,或许应该说,他的仇家太多,恨他恨得要命的人也不少。他当真不知道哪一个的嫌疑最大。 作为一个地征,苏友河完全没有机会与其他地征沟通心得。因此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边的状态究竟是不是正常的。 反正对于苏友河来说,这个丘朗就跟个派系林立的小型朝堂似的。 -- 第372页 他们大杳的知县,管的是一个县城和周围的小村庄。而知府管得是一个府城和周围的知县所管的地区。 在知府的上头,还设有一个巡抚,专门管着一片区域的知府。 很不巧的是,丘朗这块地所属的巡抚就在丘朗的府城中落脚。 这本来嘛,丘朗那就是丘朗知府的地盘。在这里就该是丘朗知府最大! 可现在顶头压了一个巡抚跑来常住,丘朗知府能乐意才怪了! 这不,一不乐意,丘朗知府和巡抚自然便斗了起来。 而在这种情况下,苏友河理所当然的被拉下了水,与丘朗知府捆一块儿跟巡抚对着干了。 沈修说到这里停下喝口水润润喉,夏冬便主动接过了话题,道:“按照苏友河刚刚说的,那个丘朗知府是个好官。而巡抚已经上任快一年了,到现在为止劣迹斑斑了。小到贪花好色,大到收受贿赂,颠倒黑白,净做些以势压人的事。所以他才看不过去,站了知府这一边。” 叶殊听到这话却是一笑,摇摇头,道:“他这说法个人情绪太浓。当做参考尚可,别全信了。” “我们知道的,头儿!”夏冬立马应了一句,才又道:“苏友河说,他与丘朗知府最近都在搜寻巡抚的罪证,想要找机会告他一状。结果他们还没行动,他便在外出的时候遇袭,身边的护卫全都被杀,而他虽是拼命逃了出来,却也身受重伤了。” 放下了水袋的沈修一抹嘴,见夏冬已经说到这里了,便接着说了下去,道:“我看苏友河说这话时的模样,他自己应该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却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什么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沈修说着,抬手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一下苏友河身上的伤口,道:“他这伤口是刀伤。从伤口来看,动手的人十分干脆。无论是狠劲、力道还是眼力,应该都是极好的。” “可苏友河这伤口虽然深可见骨,却并未断骨。从这里来看,动手的人用的刀的质量不是很好。”沈修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更多更详细的部分他没说,叶殊他们三人却全都懂。 他们大杳虽然不禁兵器,但是真正的好兵器基本都是朝廷所有。江湖人哪怕能拿上几把好剑好刀,数量也不会多。 是以,从兵刃的好坏程度,还是能够简单地判断一下动手之人的身份归属的。 “呵,两个朝廷官员的争斗,却混进了江湖人?”叶殊的笑容带着几分嘲讽感觉。 这并不是因为她看不起江湖人。相反,她现在只觉得朝廷的官员太没用了。 对于这一点,沈修、夏冬和彼方都有同感。因此,叶殊这话一出,三人便已然明白了她那未尽之意。 彼方蹙着眉道:“我回头会跟陛下禀报这事的。不管是他们让江湖人浑水摸鱼了,还是当真蠢到请江湖人帮忙,这样的官员都不能留。” 简简单单的几句闲聊便断送了知府和巡抚的前程。叶殊、沈修和夏冬却没有一人露出于心不忍的模样,反而都点头认同了彼方这话。 若是能站在个人的角度,沈修还会犹豫一二,甚至想要再给他们一个机会都有可能。 可若是纵观全局,沈修三人便没有一丝犹豫了。 因为他们心里都无比清楚。作为一个地方官,若是连自己的地盘都没办法牢牢掌控,那么哪怕这人为人再厚道,对百姓再好,也并不适合成为百姓的父母官。 毕竟,父母官需要的可不止是有一颗为民请愿的心,还有对管辖地区内各种消息的掌握。否则的话,他们又拿什么来确保自己真的能够明辨是非,为百姓伸冤? 对于这一点,日常接触各种案件卷宗的沈修最有体会。 想到大理寺里头因为各种信息证据不足而造成的冤假错案,沈修头一个出声赞同彼方这决定,道:“大统领这主意好!不过,哪怕是送信回去,一来一回也定然要好久。我们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吧?” 沈修的本意是想问问要不要干脆先找点人把知府和巡抚都给抓了得了,也省得他们听到了风声,提前消灭了证据。 可叶殊听到他这话却是眼睛一亮,立马接口道:“你说得对!而且这事既然要上报陛下,那必然不能只凭着苏友河的一面之词来做判断依据。所以,我看不如这样!” “夏冬,你先留下来确保苏友河的安全,也让他好好养伤。沈修和大统领,你们与我一起用钦差的身份进城!” 叶殊分配任务时笑眯眯的,显示兴致十分的好。 “直接进城?”沈修诧异地反问了一句,一时之间不太能接受他们在为了隐藏身份而特意风餐露宿了这么久之后,又突然之间要去自报身份。 叶殊也知道自己这计划听起来有些任性,不过她却没有丝毫想要松口的意思。 她反而带着几分无奈,给沈修解释道:“没错。我们不知道丘朗里头是什么情况,又有多少势力在这事里头插手了。可同时,我们又必须进去一趟。如此一来,自然是自报身份安全一些了。” 第213章 我有个想法 叶殊给出的理由充足,再加上沈修他们三人现在又都没有什么想法。最终,叶殊的这个提议还是全员通过了。 因此,次日天一亮,叶殊、沈修乘坐着马车,和骑着马的彼方三人一块儿往丘朗而去。夏冬则带着他的马留在破庙照看苏友河。 -- 第373页 跟叶殊一样坐在马车外面的沈修憋着笑,在偷瞄了好几眼彼方脸上那个新面具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叶殊,咱们出来这么久了,这丘朗里头的人多半都已经知道我们四个要去金贝。你虽然让大统领换了个面具。可是只要面具一戴,没人会信他是夏冬的吧?” 沈修能理解叶殊想要混淆视听的想法。 可他敢打赌,哪怕之前外地的人不知道,现在他们离开京都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些人肯定都知道内司大统领日常戴着面具,内司司承日常右手戴着手套,内司司领笑起来白牙晃眼。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冲着换了个面具的大统领喊“夏冬”,沈修可不觉得别人会信。 沈修所说这一点,叶殊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过,对于这件事,她只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又抬手一指大统领的那个面具,道:“没事。你看那面具不就是个笑脸吗?跟夏冬的标志已经很像了。” 叶殊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沈修便又忍不住想笑。同时也愈发觉得大统领不愧是大统领,这涵养和心胸就是宽广! 彼方脸上的这个面具,是叶殊在昨晚确定了计划后连夜修改画出来的。 那个面具所用的材料,是之前在熏城的时候,叶殊特意买来备用的空白面具。 原样嘛,就是一个白色的椭圆形面具。只在眼睛的地方空出了两个洞,鼻子的地方有凸起的圆弧,鼻孔对应位置也留了两个洞的那种。 可经过了叶殊的描绘,此刻戴在彼方脸上的面具,在眼睛位置的周围被描绘上了眼影。而嘴巴的位置,则是用简单的线条画出了一张龇牙笑的嘴。 昨晚看到这个面具的时候,沈修和夏冬都快被笑死了。也亏得彼方当真能面不改色地接过换上。 现在又听叶殊提起这一茬,沈修虽然特别想要否认这个面具跟夏冬像,但单论那“笑起来会露出一口白牙”这个特征,沈修最终还是没办法昧着良心否认,只能憋着笑应着一句:“是。” “那不就结了。”叶殊立马下了结论,又挥了一下马鞭让拉车的马儿快快跑,才接着道:“再说了,我要的就是这种似是而非的效果。” “只要我们两个把大统领当成了夏冬。这喊得多了,其他人肯定会跟着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到时候哪怕他们没有这个想法,也会不知不觉地将注意力分一部分到了大统领的身上。如此一来,我们两个想要查探什么也就容易多了。” 叶殊说着,想起了自己的计划来,面上笑意满满。 沈修顺着她这话思考起了可行性来。 彼方却是察觉到了什么,偏头对着叶殊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计划没说?” “计划算不上,只是有那么一点儿想法。”叶殊笑着谦虚了几句,方才继续说道:“大统领先前不是跟我们说‘水至清则无鱼’吗?下官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所以,既然这池子必然做不到完全清澈,那我们何必一味地针对那些淤泥呢?” 叶殊这话说得十分隐晦。可沈修和彼方却都明白,她话里的“淤泥”指的就是那些贪官污吏。 所以,何必一味地针对那些贪官污吏? 脑海中自动将叶殊这话给解释了一遍,沈修瞬间神色复杂,满怀诧异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拉拢那些人吧?” 叶殊闻言默默地回头看向了沈修,一副无语的模样,直言不讳道:“就这巡抚和知府,贪财昏庸,还连自己管辖区域都管不好。这样的人比小犬和鹰子都没用。我拉拢他们难道是嫌自己活得太轻松了吗?” “额,好像也是哦。那你想做什么?”沈修想了想后觉得,叶殊这话说得还是十分有道理的。 尤其是在想到苏友河那惨样后,沈修也觉得那巡抚和知府能力堪忧。 叶殊听得沈修这问题,也没再说其他废话,而是直言道:“我是想说,按照苏友河所说的,这丘朗里头呢,有一个好官和一个贪官。而我们呢,恰好也有一个大理寺的正直官员和一个最近风头正盛的佞臣,所以……” 叶殊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并没有直接说透,而是直接看着沈修笑盈盈地问道:“如何?” 沈修听明白了叶殊的意思。 不过在想了想之后,他还是有些犹豫,道:“你这想法是不错。不过应该也不至于吧?只要我们进了城,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们也肯定会来巴结我们的。” “没错。所以我想的计划就是关于他们巴结我们之后,我们的态度问题的。”叶殊应完,见沈修还是蹙着眉显得有些犹豫,她又给沈修详细解释起来。 “就这么说吧。若是按照我们之前的状态,等他们来巴结我们的时候,我们肯定只会二选一地去接触。倘若我们没选,那情况只会更糟糕,因为他们必然会觉得我们是对方的人,进而都对我们抱有戒备。” 叶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沈修没有想要反驳自己的意思,这才接着说道:“所以我才想着,还不如我们提前表现出两种态度。到时候只需一人负责一边,岂不是更加简单?” 我就是担心一人负责一边啊…… 沈修心中一叹,瞧着叶殊那兴致勃勃,明显十分看好这个计划的样子,他顿觉有些烦躁。 按照叶殊这个说法,她必然是要与那贪官单独接触的。 -- 第374页 实在不是沈修多心,而是自古以来君子易防,小人难挡。再加上叶殊还曾在对付高加士的时候中过药,沈修实在难以放心让她自个儿去与贪官周旋。 可偏偏他这个原因又不好直说,一时之间愁得沈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叶殊看着沈修这反应也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她能看出沈修不赞同自己,可她却愣是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会引得沈修心生抵触了。 总不会是因为要假装与我不对付吧? 叶殊随意地想着,却并未把这猜测当真。 她正想直接略过这一点,沈修却终于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当即便又问道:“那大统领呢?你去贪官那边,我去清官这边,大统领又该去哪里?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不问吧?” 被提到的彼方和被问到的叶殊皆是闻声看向了沈修。 彼方并未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沈修。 倒是叶殊想也没想便应道:“大统领当然跟我一起啊。等进了城,大统领便是夏冬。夏冬一般情况下自然是跟在我身边的。” 叶殊理所当然地应完了话,忽而又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之前明明是在说分开查探应对的事。沈修不同意不说,怎么还突然问起了彼方的安排了? 这……该不会其实是他不敢一个人去面对丘朗的人吧?难道是怕自己坑不过他们? 叶殊心中各种猜测纷纷,也没将自己的猜测一股脑地闷在心里,而是试探性地道:“当然,如果你有需要,大统领跟在你身边也是可以的。对外就说我不放心,所以让夏冬监视你就成。” “我能有什么需要?”沈修一脸懵逼地反问了一句,对叶殊这话感到稀里糊涂的。 叶殊听他这反问,原本还想安慰他一下的。可转念想到他这时候还在嘴硬,想必是极其在意这一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胆子有点小,不敢一个人去做这事的。 叶殊顿时又改了主意,转而伸手一拍沈修的肩膀,对着他道:“是是是,你没需要。那我有需要如何?大统领扮成夏冬跟你一起走。这样你若是遇上了什么事,也好有个人可以商量。” 叶殊觉得自己这做法可谓是十分贴心了。哪知她没开口前沈修看上去是有些懵,而在开口后,沈修却是瞬间生出了抵触。 他想也没想便摇头道:“不!大统领跟在你身边挺好的。照你这安排,等进了城之后,你要面对的家伙肯定比我要面对的难对付得多。” 沈修这话一出,已然是默认了同意叶殊之前所提的计划。 可叶殊却并未表现出欣喜的模样,反而还担忧地多看了沈修两眼,道:“要不还是让大统领跟着你吧。我这头真的可以自己解决的。” “不用了。”沈修不太明白叶殊为何会突然非要彼方跟着自己,不过他还是能感受到叶殊对自己的担心的。 他琢磨着若是这般说下去,只怕他们两个进了城都不一定能够说服对方。沈修干脆直接抛出了自己的底线。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会派人截杀苏友河的,多半就是巡抚这个贪官。反过来说,巡抚这人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底线的。所以,你若是真想一人一边,那就带上大统领。否则的话,我们还是不要这种计划了。” 第214章 冷嘲热讽中 沈修这一交了底,叶殊琢磨了一下,发现他应当不是在逞强之后,便二话没说的同意了。 彼方对自己跟着谁一起行动没什么要求,也没什么想法。 因此,当叶殊和沈修两人商量完毕,开始跟自己寻求意见的时候,他毫不犹豫便点头同意了。 统一完了意见的叶殊三人没再闲聊,而是全速赶路。 没过太久,丘朗的城门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叶殊和沈修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瞬间进入了状态,神情皆是冷淡了下来。 叶殊的神情趋向于淡漠,目不斜视地挥着马车的马鞭。给人一种心情极度不好的感觉,叫人近乎本能地生出了最好不要去触她霉头的感觉。 沈修的表演则较为流于表面。他直接皱着眉,紧绷着脸,嘴也抿得紧紧的。叫人一看便知他的心情十分的不好。 明明是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同一辆马车上头,可随着他俩这简简单单的神情变化,却愣是将这马车无形地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互不干涉,也互不理睬。气氛压抑,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与之相比,骑在马背上的彼方则显得好多了。 因着有面具的遮挡,别人也看不清彼方究竟是个什么神情。 再加上现在也没什么人在附近,彼方也懒得表演给别人看。最终他周身的气势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加和平了些。 守城的士兵往日里见到的人虽多,可却也是头一次遇上这么具有压迫感的一行三人。他们也便下意识地多看了他们几眼。 第一眼,他们瞧见了彼方的面具,瞬间便笑意上涌。 可未等他们的笑容彻底绽放,他们便又发现了马车上那个穿红衣服的家伙右手上还戴着一个半指手套!就跟他们上司吩咐下来要留意的家伙一样! 这个发现刹那间令他们笑意全消,转而控制不住地多了一丝紧张感。 不过,他们也没有贸然行动。只是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放了叶殊三人进城。 -- 第375页 可回头便有一个士兵小跑着离开了,准备去跟上司禀报这一发现。 叶殊三人都注意到了守城士兵们那刹那间不对的神色。只是他们这次进城本就是打着让巡抚和知府找上门来的准备的,自然也不会去拦着人。 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地叶殊三人继续往前行去。 因着现在的彼方顶着的是夏冬的身份,他十分自觉地骑着马儿走在了前头,领着叶殊和沈修两人到了一家客栈前,回头就是一句:“头儿,就住这里可行?” 被自家大统领喊头儿,叶殊瞬间感到十分别扭,甚至脖子后头还隐隐约约有点儿凉。 不过,叶殊的神情却连变都没有变。 她只是忍不住抬手一摸自己脖颈后头,便一点头,拉着马车使马儿停下来,道:“行吧。虽然是破烂了点,不过也马马虎虎能住人。” 听到声响跑出来迎接客人的店小二恰好听到了这话。 他顿时一脸惊奇地将叶殊快速打量了一番。心里头琢磨着这是哪来的贵客,竟然还会觉得他们这客栈破烂。而表面上却扬起了笑脸,热情无比地迎向了叶殊他们。 “几位客官里边请啊!我们这恒和客栈可是丘朗最好的客栈!几位若是不缺钱,欢迎来我们客栈留宿。” 小二说话时笑得和煦又带着几分讨好的感觉。可惜,他这话可就不那么讨人喜欢了。 叶殊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转头打量着客栈的装饰。 反倒是沈修面带怒色,应了一句:“不住!” 随后,他又扭头看向了叶殊,带着几分嘲讽,道:“你一个小小司承,哪来的钱住这种一看就特别贵的客栈?” 叶殊轻哼一声,笑得十分的假,道:“这就不劳烦沈大人你来操心了。本官住客栈,何时需要自己付钱?” 彼方听着他们这对话本是不想接话的。 可转念想到自己现在是夏冬,他只好沉声道:“头儿说得是。沈大人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我们头儿的费用,自然是包在我的身上。” 沈修和叶殊自然知道彼方此刻所说的话,是按照夏冬往日的习惯来的。 可饶是如此,在听到彼方连音色都不改地用着他的本音说着这种话。叶殊他们二人刹那间还是有些不太能适应。 沈修一时之间没能调整过来,神情看上去有些奇怪。 眼瞅着似乎有露馅的风险,叶殊果断地轻笑了一声,回头看向了彼方,接过话道:“好。夏冬,你放心。你有这忠心,你头儿我也不会忘了你。回头我分你一份。” 分?分什么? 沈修一时之间没听明白,彼方却已经十分配合地抬手抱拳行礼,声音带着欢喜的感觉,道:“多谢头儿!” 叶殊笑着点了一下头,回过头瞧见沈修还是有些懵,她便没再继续展现自己与沈修的不合。而是嘲讽一笑,道:“沈大人,反正我俩就住这里了。你若是住不起,那请随意。” 叶殊言罢,转头就进了客栈。 彼方则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跳上了马车。伸手从马车车厢里头拿出了叶殊的包袱和虎首刀,又跳下了马车。 随即,彼方看都不看沈修一眼,径直跟在了叶殊的身后进了客栈。 店小二站在门口将他们这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现在瞧着叶殊和彼方都进去了,只余下一个沈修还站在门口,看上去又是郁闷又是困惑的。 他也便出声询问道:“这位客官。您看他们都进去了,就剩您这是住不住我们店的?” 沈修前头的困惑模样是真的,郁闷情绪其实也是真的。 只是困惑来自于没想明白叶殊那句“分你一份”是指分什么。而郁闷则来自于看到彼方这主动帮忙拿行李,莫名有种讨好感觉的行为。 不过,他这情绪的来源虽然与店小二所想的不大一样。可店小二问出声后,他刹那间又恢复了状态,立马换上了恼怒的模样,咬牙切齿地道:“住!当然住!爷不差钱!” 沈修说完,转身跳上马车拿出了自己的包袱和云痕剑,临进门前还不忘让店小二将马儿和马车都照看好。 沈修这速度有些慢了。 哪怕叶殊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等他进来时,她也已经要了两间房了。 为了避免客栈掌柜将他们分开,叶殊故意回头对着沈修嘲讽一笑,道:“哟,沈大人你竟然还舍得花钱住这地方啊?该不会是舍不得我们两个吧?” 叶殊这话乍听上去似乎只是在调侃沈修,可沈修却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话里给出的提示——舍不得他们两个! 沈修顿时便沉下了脸,将包袱往肩上一甩,冷哼一声,道:“是啊,我怕你们两个会背着我去做坏事。一个个,在其位不想着谋其政,反倒是随时准备捞上一笔,也不嫌丢人!” “嫌银子丢人的人,那才是真丢人!”叶殊也回以一冷笑,说完还打量了一下沈修,才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神情,道:“也罢,既然你想知道什么是挫败的感觉,那便有着你吧。” “掌柜的。”叶殊言罢压根不等沈修应答,便转头对着柜台后的掌柜道:“我们两个隔壁的房间留给这位爷了,听懂了没?” 客栈的掌柜已经被叶殊的那声“沈大人”,以及沈修的那句“在其位不想着谋其政”给吓到了。 -- 第376页 他隐约间意识到面前这两位大爷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也不想被牵连进这两人的斗争里。 可如今被叶殊这么一点名,掌柜只好硬着头皮连声道:“懂了懂了懂了!几位爷放心,小的保证你们三位的房间是连一块儿的!” 叶殊将掌柜那苦着脸,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她心里多了几分歉意,可表面上却只是点了下头,便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感觉,道:“嗯。那你还不赶紧让人带路?” “诶!是是是!六子!六子!赶紧的,带三位爷去天字一二三号房!”掌柜担心得罪人,立马转头对着里头大喊,将另一个店小二六子给喊了过来。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六子连声应着,一溜烟地小跑了过来。 完全不知道叶殊等人身份的六子笑得热情又高兴,跑到叶殊跟前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 随即,他才对着叶殊他们笑道:“几位爷这边请!我们客栈所有房间都从后院进去,保证环境清幽,最是舒服!” 掌柜瞧着六子这欢快轻松的言行举止,一颗心差点儿被吓得跳出来。 最后还是在看到叶殊因他这话一笑,明显并不介意他这种言行后,掌柜才松了口气。 可他这口气才松了一半,在叶殊私自决定房间连一块儿时都没有吭声的沈修却突然喊了一句:“慢着!” 掌柜那颗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自己或许是流年不利,是时候要找个时间去拜一拜神,转转运了。 比起掌柜那提心吊胆的焦急担忧,叶殊看上去则平淡多了。 她只是回头看向了沈修。目光平静,连丝毫疑问的神色都没有,就好像是完全不在乎一般。 沈修也没想着等人询问自己。 在制止了叶殊直接跟着那店小二上去之后,沈修转身面对着柜台,伸手入怀摸出了自己的钱袋子,对着满头大汗的掌柜一笑,道:“莫慌,我只是想把房钱先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总之就是求收藏! 综武侠那篇也要! 那可是有萌萌哒绍敏郡主的!跟张无忌算青梅竹马,信任值爆表的那种的! 第215章 互怼 付了房钱的叶殊、沈修和彼方三人随着六子去了后院。 掌柜的一见他们的身影消失,立马招来了另一个店小二,跟他耳语一番后,那个店小二便应声离开了。 而去了房间的叶殊三人则由叶殊起了头,纷纷要了热水洗漱了一番。 沈修将自己打理完了,又喊了人收走了洗漱的东西,一时之间也就没其他什么事要做了。 再加上叶殊那边他没理由,也没好意思去敲她的门。最后在屋内绕了一圈的沈修只好坐了下来,拔出了云痕剑擦拭保养。顺便注意着外头的动静,随时准备着跟叶殊他们来个巧遇。 只是,他却没想到。在他等到隔壁动静后,竟会是自己的房门先被敲响了。 沈修微讶,没想出来叶殊能用什么借口来找自己。可他的动作却十分麻溜。 在将云痕剑归鞘后,沈修快步走到了门边将房门打开,却在看到门外的叶殊后愣了一下。 站在门外的叶殊在梳洗后便换了一身衣裳。不过,让沈修愣神的原因并非是这一身衣服,而是换了身衣服的叶殊身高明显比之前高了一点。 之前的叶殊比沈修还要矮上一点,可现在出现在沈修面前的叶殊,却几乎与沈修同样高了! 沈修在稍一愣神过后,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多了明显的怀疑和戒备。 可他还没开口质问面前这人是谁,叶殊已经轻声笑问道:“爷爷不认识金山了?” 叶殊这话一出口,沈修瞬间便想起了那次在祈川县易容后的身份。 他一下子怀疑尽消。虽还是不明白叶殊怎么就突然变高了,却也默契地没有提这一茬,而是立马进入了伪装的状态,阴阳怪气地道:“叶大人可真是好精力啊。这就又要出门了?” “沈大人过奖了。咱们一路过来可都是坐马车的,压根谈不上累。倒是沈大人这么早就准备休息了,看来是有点儿体虚啊。” 叶殊抬手摸着手套,面上笑容不变,可说出口的话也瞬间进入了状态。 而被说体虚的沈修哪怕知道叶殊这话是为了营造出互相敌视看不顺眼的感觉,可在听到这番评价之后,他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生出了不服气的感觉! 他当即便回道:“呵,叶大人多虑了!我的体力好着呢!若不是你现在跑来敲门,我都已经出门了!” “哦?”叶殊一乐 ,故意装得像是想坑沈修一般,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沈大人就与我们同行如何?正好大家都没吃饭。我们先好好逛逛这丘朗,回头等吃完了午饭,还能再逛上一个下午。想来体力充沛的沈大人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对不?” 沈修瞬间沉默了一下,看上去就像是有些后悔了一般。可实际上却是因为明白了叶殊所选的借口,刹那间有些感慨她的机智罢了。 “当然!只希望叶大人等会莫要喊累。”沈修摆出了不服输的架势,言罢转身就将云痕剑和自己的钱袋子拿上了,这才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叶殊只对他这挑衅的话语回以一笑,便走到了沈修的隔壁房间前。 她刚伸手准备敲门,里头的彼方便已经将门打开了。 -- 第377页 “头儿。”彼方站在门内喊了叶殊一声,透过那面具上眼睛位置的两个洞,还能瞧出彼方眼里的笑意。 叶殊面不改色地点头应了,才道:“夏冬,一起逛逛去。正好下次入城也不知道会被沈大人拖到什么时候,我们还是把该买的东西都给买齐了先。” “是,头儿。”彼方应了一声,并没有多问多说,直接抬脚走出房间,又回头关上了房门。 叶殊和沈修见状也没停留,当即便与彼方一起下了楼。又绕过了后院,一块儿进了前头的大堂。 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间,叶殊三人也没想在客栈中久留。 却没想到,他们走得目不斜视,却还是被人给拦了下来。 “几位慢走!”喊话的人朗声说着,快步跑到了叶殊他们三人的面前,直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叶殊对于这种临时被人拦下的事没什么特殊感官。 不过因着她现在是要当一个贪财的佞臣,叶殊当即一挑眉,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张口便是一句:“好狗不挡道。” 彼方本还没有动作。此刻一听叶殊这话,他立马配合地问道:“头儿,要不要把他丢出去?或者直接宰了?” 挡在叶殊他们面前的那人闻言冷汗就冒了出来。尤其是在抬头对上了叶殊那冷漠的目光后,他顿时便明白了,面前这些人是真的有可能宰了他的! 拦路的那人顿时脚都软了,差点儿便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幸好这里除了扮演恶人的叶殊和彼方外,还有一个正直的大理寺丞! “你们两个丢不丢人啊?身为朝廷命官,竟然搁这里吓唬一个平民百姓?”沈修一副看不过眼的样子,一张口便怼了叶殊和彼方。 叶殊也不示弱,回头就是挑衅一笑,道:“沈大人对我们内司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们向来说到做到!‘吓唬’这种词,从来都不在我们的选择之内。” 叶殊说完,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动手。” “是。”彼方配合地应声,抬脚往前走了一步,瞧着就像是要对那人动手了一般。 拦路的人被他这一步给吓得往后退去。 可未等他退开多远,沈修已经大喝一声:“夏冬!” 彼方顺势停下,转头看向了沈修。 沈修却并没有继续跟他说话,而是脑袋一转又看向了叶殊,道:“叶殊,你莫要太过分了!陛下是让我们去查看玉石的,可不是让我们一路惹是生非的!你若是再这般仗势欺人,可就莫怪我写信回去告御状了!” 沈修这番话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叶殊却像是压根就没将这话放在心上似的。 她直接嗤笑一声,道:“沈修,若非你父王乃是平遥王,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我劝你还是别总管我的好。否则小心什么时候就遇上匪类,丢了性命!” 沈修面沉如水,拧着眉盯着叶殊看着,好一会儿才像是词穷了一般,冷哼一声,撇开了脑袋,道:“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咱们有种走着瞧!” 叶殊没有应话,只是冷哼一声,也转开了脑袋,一副不想搭理沈修的模样。 沈修和叶殊这番互看对方不顺眼的表演已经演完了。照理说,此刻正是那拦路人说话的好机会。 可是,也不知道那人是被刚刚彼方那要赶人的架势给吓到了,还是看叶殊和沈修这光明正大吵架的模样看懵了。那人竟只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压根就没有其他任何反应。 眼看着照这么发展下去,叶殊该直接甩袖而去了!彼方突兀地出声问道:“头儿,那这家伙呢?还要宰了吗?” 彼方这一句话出口,沈修和叶殊立马顺理成章地将视线落到了那人身上,看得他忍不住抖了起来。 “几位大人饶命啊!小人是替我们家大人来找邀请几位大人前往欲仙楼一聚的!” 那人“扑通”一声给叶殊他们跪下了,一番话几乎是用喊出来的。语速还特别快,就怕说慢了,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等等!”叶殊适时露出了感兴趣的模样。 她先给了彼方一个答复,这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问道:“你家大人是谁?欲仙楼是什么地方?你家大人又为何突然来邀请我们?” 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听得叶殊这三连问顿时松了口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镇定了下来,方才道:“回大人的话。小人阿邦,乃是巡抚郑恒郑大人家的仆人。我们大人听闻几位大人到了丘朗,特意于欲仙楼订了美食美人,准备与两位大人把酒言欢,一尽地主之谊。” “美人?”沈修注意到了阿邦话里的这个用词,登时便皱起了眉,对这地方有了隐约的猜测。 阿邦却没听出沈修话里那隐隐约约带着的厌恶感,还以为沈修是对这一点好奇。 他当即便笑着轻声道:“对。欲仙楼乃是我们丘朗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尤其是花魁,寻常人更是难见。我们大人为了请到花魁跳舞助兴,也是费了不少劲的,保管让诸位大人满意。” 阿邦说时还想着要为自家大人刷刷好感度。完全没想到,当他这话说完之后,彼方的视线瞬间泛冷,沈修直接黑了脸,连叶殊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不去不去。”叶殊摆摆手,看上去相当不耐烦,道:“美色是毒药,谁知道你们这儿的美人有没有毒?况且那种地方的饭菜也是难吃得很,这罪还是留给你家大人受着吧。” -- 第378页 叶殊言罢,连看都不看那人一眼,直接绕过了他往外走去。 彼方二话没说跟在了叶殊的身后走着。 沈修则特意冷哼了一声以示不满,随后才大步向前,跟在了彼方的身后走了出去。 阿邦满头雾水地跪在原地,又愣愣地回头看了一眼一起出了客栈大门的叶殊、沈修和彼方。随后才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急匆匆地回去找巡抚郑恒禀报了。 第216章 又来一个 对于阿邦的行踪,叶殊三人全然不在意。 一来,以他们的身份,郑恒定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儿事而放弃与他们交好的机会。 二来,跟郑恒真的会因此而不再试图对他们示好比起来,沈修和彼方更在意叶殊去青楼这一点。 打定主意暂且不管郑恒的叶殊三人最终安安稳稳地逛完了街,才找了个路人问了话,便径直去了丘朗最热闹也最好的酒楼——天胜酒楼吃午饭。 他们三人按照路人所指方向逐渐靠近酒楼,周围往来的人群也逐渐变多。 等到了酒楼门口,更是瞧见了里头往来如流水的人流。 沈修三人不禁咂舌,沈修忍不住低声道:“这酒楼什么来头?竟然当真这般热闹?” 沈修也就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罢了,可他身旁走过的路人却在听到他这话后驻足回首看了沈修三人一眼。 在瞧见彼方那个奇怪的面具后,那个路人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引得叶殊三人齐齐看向了他。 被他们望着的路人瞬间收住了笑声,憋着笑轻咳一声,道:“咳,抱歉。这位兄台的面具太过有趣,我瞧着甚是喜欢。所以一时之间没忍住。还望诸位兄台见谅。” 叶殊和彼方两人本身对这种事自然是不在意的。 可按照他们现在所扮演的性格身份,他们又必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眼看着很可能就要出现流血事件了。沈修上前一步,回头瞪了叶殊和彼方一眼,才又对着那路人笑道:“无妨。这面具我瞧着也觉得喜庆得很,你会想发笑才是正常的。” 那路人一见叶殊那冷淡的神情,便已经隐约猜到没出声的另外两人或许并不觉得“无妨”。 因此,在得到沈修的回答后,他也没执着于从叶殊和彼方那里得到回答。而是果断地抬手行礼道谢,道:“多谢兄台谅解。” 那路人道了谢,又带着几分投桃报李的心思,主动道:“我观诸位兄台面生得很,应当是头一次到我们丘朗吧?” “正是!这位兄台你是本地人吧?不知可否给我们解解惑?我们一路过来虽然有看到过其他城市,可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热闹的酒楼。” 沈修说着,又抬眼看向了那天胜酒楼。 他虽没有彻底说透,可那路人也听明白沈修想问的是什么了。 正巧,这路人刚刚就是因为这酒楼而回头多看了他们一眼。 此刻听到沈修问起这天胜酒楼的事,他也不觉意外,甚至早就有为他们解解惑的想法,当即便解释了起来。 “几位有所不知。这天胜酒楼,乃是我们丘朗富商苏家的产业。苏家当代家主苏友河乃是个商业奇才。经商本事强,找的人本事也强!这天胜酒楼里的厨子据说曾当过御厨。那饭菜用料实在,味道极好。是以不止外地人会慕名而来,连我们这些本地人都喜欢来这里吃饭。” 那路人言罢,还特意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提醒道:“如果几位是想在这里吃饭的话,那最好赶紧了。现在这个时间段的人还算少。若是再等上一会,里头就该没位置了。” 沈修好奇地望了一眼天胜酒楼外头的人群。虽没看出那人流量到底哪里少了,不过他还是对着那路人一抱拳,感激道:“我们明白了,多谢这位兄台了。” “不用客气。”那路人回了一礼,见沈修没有想要再问的意思,便转身离开了。 路人走了,沈修却还在往那天胜酒楼瞧。 叶殊瞥了他一眼,终于轻笑一声,用着阴阳怪气的语气,问道:“沈大人话问完了没?” 沈修闻声回眸,不明所以地应道:“问完了,怎么了?” “哦,没什么。本官只是想说,沈大人问完了,那我们就进去了。若是沈大人还没问完,那我们两个可就不奉陪了。沈大人不饿,我们两个可是要好好吃饭的。” 叶殊脸上挂着假笑,抬手一捂自己的肚子。说话的语气平缓地没什么语调,却愣是给人一种奇怪的抬杠感觉。 沈修看着她这神情怔了怔,方才摆出了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道:“你们两个想吃饭不会自己先走吗?竟然还特意饿着肚子等我?难道说,若是我不在,你们两个都吃不下饭了?” 沈修说时带着诧异的神情,说完后压根不等叶殊回答,便转头快步向天胜酒楼走去。 随着他背对着叶殊和彼方,脸上笑容骤然绽放。就像是刚刚做了一个恶作剧一般,笑得欢喜又雀跃,同时还有满满的自得。 叶殊刚刚会留下来,自然也是因为不想错过关于天胜酒楼地信息。 后头会对着沈修那般问,也仅仅只是想要让自己的行为变得更加合理一点。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沈修竟然直接将这一点给捅了出来!还是以一种反击的形式! 叶殊的真实感觉其实是有些懵的。 -- 第379页 不过她的反应十分迅速,立马换上了愠怒的模样。抬手一指沈修,转头对着彼方道:“这家伙!反应倒是越来越灵活了啊!果然刚刚留下来听听是对的。若是让这家伙独占讯息,我们指不定还真会被耍得团团转!” 彼方虽然一路很少开口。不过若是需要配合,他一向都配合得挺好的。 哪怕现在叶殊和沈修这反应算是即兴发挥,可彼方还是一下子就代进了夏冬的身份,道:“头儿,是否需要属下安排一下他的忌日?” 彼方这话说得太过理所当然了。叶殊刚听到这话时,愣是没能从他那平淡的语气中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狠话。 直到无意识地点了两下头后,叶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抬手搭上了彼方的肩膀,道:“别!平遥王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暂且留着沈修一命,若是日后有什么不对再动手。” “是。”彼方立马应下了,顺从得仿佛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 叶殊却没在意那么多,当即便点了头,收回手跟上了沈修。 “三位客官里边请啊!”在门口迎客的伙计瞧着在沈修的催促声中走过来的叶殊和彼方,迎上前就是一阵热情的招呼。 沈修、叶殊和彼方闻声看向了伙计。他们刚想应话,天胜酒楼里头便有一人快步迎了上来。 “三位!三位公子!”那是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男子。 他的人还未靠近,便先挥着手,大声喊着叶殊三人。 本想说话的叶殊和沈修瞬间又停下了说话的趋势。和彼方一起齐齐看向了那人,心里都在琢磨着这人可能代表的人。 蓝衣男子也没想着叶殊他们会回答自己。他先前的呼喊单纯只是想要引起叶殊他们三人的注意。 这一点,在叶殊他们看向他时便已经达到了。 因此,蓝衣男子也反倒不着急了。 他先是快步走到了叶殊他们的面前,对着三人作揖,笑问道:“三位公子。不知三位可是叶殊叶大人、沈修沈大人和夏冬夏大人?” 叶殊和彼方维持着傲慢的模样,压根就没有丝毫要回答的意思。 唯有沈修保持着好说话的模样,张口便应道:“是又如何?” 蓝衣男子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又行了一礼,方才恭敬地道:“三位大人安好。小人周山,乃是丘朗知府刘安刘大人的师爷。我们家大人得知三位大人到了丘朗,特意在这天胜酒楼要了雅间,想要宴请三位大人。还望三位大人能够赏脸。” 蓝衣男子周山言罢,又是弯腰行了一礼,言行举止尽显恭敬。 叶殊三人对这事早有预料。可此刻的叶殊却还是轻笑了一声,道:“刚拒绝了一个巡抚,现在又来了一个知府?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上赶着要宴请我们?” 叶殊这话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感,却又没有彻底地挑明。反而给人一种心照不宣的神秘感。 周山闻言却也不慌。 他当即一笑,道:“三位大人都是人杰!若能与三位大人同桌共饮,对于我们来说那是天大的福气。我们大人与巡抚大人自然都想要沾沾福气。况且,来者是客,我们总该一尽地主之谊的。” 周山这吹捧加解释合在一起,说得恭敬又带着几分奉承之感。 叶殊三人瞧着他那熟练的劲,心里头其实都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经常做这种阿谀奉承之事,进而也对“知府是个好人”这事产生了些许怀疑。 不过,不管他们是如何想的,至少明面上叶殊三人都露出了笑意来。 “好一个‘地主之谊’。既然你们知府大人愿意请客,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叶殊笑得开心,应得也干脆。 可她应都应完了,才突然转头看向了沈修,乐道:“沈大人向来不喜欢这等应酬,不知这次是否准备赏脸啊?” 沈修瞬间沉默了一下,还真没想好该找什么借口过去。 而他这反应落在周山眼里,便像是默认了叶殊的话,却又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借口来拒绝。 周山顿时便担心起来,唯恐沈修会拒绝这事。 他立马说道:“沈大人可千万莫要推辞啊!我们大人也没其他的意思,当真只是想作为东道主招待一下客人而已。沈大人若是拒绝了,我们大人可是会很难办的。” 周山这委婉地诉苦正好给了沈修台阶下! 他立马假装为难地一叹,又无奈应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去就是了。” 第217章 竟然吵起来了 成功请到叶殊、沈修和彼方的周山喜不自胜,立马转身为他们三人带路。 很快,叶殊三人便随着周山到了一间雅间前头。 “大人!我将三位大人请回来了!”周山敲了门。冲着里头喊话时,连嗓音都带着喜滋滋的感觉。 叶殊三人对此本没在意。可是下一刻,屋内竟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被人从里头打开来。一个体型偏胖,整体看上去十分圆润白嫩的男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叶殊三人也不是没见过这么胖的人。瞧见面前这人后,他们三人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直到这个白胖男子抬手行了揖礼,欢喜地喊了一句:“下官丘朗知府刘安,拜见三位大人!” 诶?!!!这家伙是刘安?!! 叶殊三人愕然,皆是下意识地多看了刘安一眼。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也都有些怀疑起苏友河所说的,丘朗知府是好官的话。 -- 第380页 毕竟,他们大杳的俸禄虽然不少,可也仅能维持官员的日常生活罢了。压根不可能让官员养出这种体形来。 “你是丘朗知府?”沈修登时愕然地追问了一句,带着明显的怀疑。 刘安不明白沈修为何会是惊讶的语气,却还是如实应道:“正是。” 同样是惊讶模样的叶殊轻笑了一声,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对方的,乐道:“没想到啊。安知府这身材挺不一般的啊。” 叶殊也没特意去记刘安的姓名,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刚刚似乎有听到一个“安”字,也便顺口喊了一声“安知府”。 这称呼把刘安喊得一懵,最后还是在抬头瞧见叶殊正看着自己之后,他才确定了叶殊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刘安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圆润的体型,最后无奈笑道:“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刘安,家里头的人皆是这种圆润身形。哪怕小时候会瘦,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会变得越来越容易胖。” 刘安在回答里头暗暗地又提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试图让叶殊知道自己并不姓安,而姓刘。 可惜,在他这话说出口后,叶殊三人的注意力却全都落在了他后头的话上头。 沈修头一个感叹道:“诶!这种体质我还真听说过。就京都里头的一个小店家,家里人都很容易胖。最要命的是他们好像吃什么都胖,压根防不住。” “竟然还有这样的人?那岂不是很惨?”叶殊惊讶之下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感叹。 随即,她连看向刘安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同情,同时也有些困惑,道:“不过,你这样是怎么当上官的啊?该不会是走了特殊途径吧?” 叶殊这话虽是在暗指刘安是花了钱买来的官,可她的神情却是笑意满满,瞧着便让人觉得她根本不在意这种事。 反而是沈修立马蹙起了眉,转头审视着刘安。 他们大杳若想当官,正途只有一种,那便是考科举。 可考科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他的暂且不提,其中有一个前提条件,便是参加科举的人必须五官端正,以长相俊朗为佳。 换而言之,像刘安这种胖的人,基本在样貌这一项便会被刷掉。 这个要求也不算是彻底的无理取闹。 大杳的历任皇帝们之所以会定下这么一个要求,一来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胖乎乎的人不够俊秀养眼,且瞧着就像是没吃过苦,更加没有耗费心力认真苦读的人。 二来,若是将来百姓们告状,而堂上坐着的却是一个胖乎乎,一看就是伙食非常好的官员。难说会不会引起百姓们的嫉妒心,进而加深官民之间的矛盾。 因此,以刘安这种体型,一般来说应该是不可能参加科举的。而除了这一种最正规的办法,剩下便只有三种。 被皇帝自己捡到,如叶殊这般。 受到家里庇荫的,如沈修这般。 以及用钱买通关系,从而获得官位的。 不过,这三种办法里头,前两者别人听了顶多感叹一句这家伙真幸运。而最后一种在极大多数情况下是被人唾弃的。 这些情况,刘安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在听完了叶殊的问话后,他却只是苦笑一声,道:“这位大人多虑了。下官这一身肉,也是在最近几年才长出来的,随后就怎么也减不下去了。” “哦,长出来的啊。”叶殊重复了一遍,一番话听上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不是什么好话。 可未等刘安自己琢磨清楚,叶殊已经绕过了他大步走进了雅间,道:“都愣在外面做什么?安大人不是要请客吗?” 刘安闻言瞬间抛开了自己正琢磨着的问题,张口便应道:“对对对!三位大人里边请啊!” 沈修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这个刘安所说的话到底是不是实话。他也没有随便乱发火,而是在多看了刘安一眼后,便跟着走了进去。 彼方落在最后,进去前还特意看了看周围,防止有埋伏。 结果他进门时叶殊和沈修已经落了座,叶殊更是张口就对着刘安道:“安大人,我这属下他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摘掉面具,就劳烦你多要一个雅间,让他自己吃顿好的吧。” 叶殊口中说着“劳烦”,可那语气却半点不见拜托人时该有的谦和友好态度,反而有种趾高气昂的感觉。 可听完了她这话的刘安却没有半分意见,反而连连点头,应道:“没问题!叶大人尽管放心,小人这就去办!” 刘安说完,抬头就给周山使了个眼色。 周山立马会意,转身便对着彼方道:“这位大人请跟我来。小人这就给您在隔壁开间雅间!” 从未想过要另外找地方吃饭的彼方沉默了一瞬。 想到自己这面具确实不怎么适合在其他人面前吃饭后,他最终也便没有提出异议,而是点头道:“嗯。” 彼方应完了声,便与周山一起出了外头。临走时周山还不忘带上了房门。 门内的刘安看着房门被关上了,也不知是有意试探还是没话找话,一回头便笑着问道:“那位夏大人带着这种面具,往日里不会不方便吗?” 沈修还在看着房门,刘安问这问题让他捉摸不透对方的用意。他干脆直接不回答,只是端起了茶杯喝着,将这话题留给叶殊。 叶殊本就坐在靠近里头的地方,此刻又是在看着房门,自然没有错过身旁沈修那拿杯子喝茶的举动。 -- 第381页 她瞬间一笑,回头就对这刘安道:“当然不会,夏冬他平时又不带面具。” “哦?那为何……”刘安微讶,话虽没说完,可意思却已经表达了出来。 叶殊听得这话瞬间笑眯了眼,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道:“告诉你原因也无妨。不过我劝你不要往外说。否则夏冬一旦恼了,可就不容易哄了。” 刘安因着叶殊这番话露出了惊讶之色。刹那间好奇心一起,也便干脆地保证道:“下官晓得了,定然不会对外乱说的。” 叶殊听到刘安这回答后竟也像是当真没有糊弄人的想法,立马笑道:“夏冬也算是运气不好。前几天在烤肉的时候,他被人吓了一跳。手一抖,脸上就留了个疤。他自己嫌丢人,所以弄了个面具戴上了。” 叶殊这话是跟刘安说的,可她的眼睛却是看向沈修的。 再配上她脸上的笑容,刘安哪里还能不知道,叶殊这话里的“被人吓了一跳”究竟是被谁吓的。 刹那间,刘安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附和,又该如何附和了。 好在,在他自个儿琢磨出个应对之策之前,一直都有在留意叶殊的沈修已然会意。 他当即放下了茶杯,转头嗤笑一声,道:“他自己胆子小难道还怪我不成?我说你们好歹也是御锦卫,身手这么差竟也好意思往外说,都不嫌丢人的吗?” “不嫌。”叶殊理直气壮地应了一句,方才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记仇。” 记仇?该不会记这位的仇吧? 刘安下意识地想着,因为从未想过这两人会这么突然地吵起来,他现在还感觉有些懵。 而就在他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沈修已经嘲讽一笑,道:“呵,说得好像你敢对我下手一样。” 叶殊回以一冷笑,道:“没想到啊。沈大人对仗势欺人这种事也这般熟练。该不会,这一路走来你一直找茬,其实是想排除异己吧?难道是担心我们分了你的银钱?” “笑话!”沈修当即大喝一声,一拍桌子,一副气恼的模样,道:“本官才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呢!你死了这条心吧!” 刘安见这一眨眼的功夫,叶殊和沈修竟然就有越吵越凶的架势! 他登时满头大汗,莫名地觉得自己或许就不该这么急吼吼地宴请这两人。 尤其是现在! 一想到自己作为在场的三个人之一,是唯一能够充当劝和角色的人之后,刘安便觉得万分后悔! 按照他得来的消息来看,叶殊和沈修这两人,一个是御锦卫,一个是平遥王的儿子。 无论自己偏向哪一个,肯定都会被另一个记仇! 若是自己和稀泥,只怕等待自己的便会是被这两人一起记仇了! 谁都好!快来个人帮帮忙啊! 刘安的视线飞快地在叶殊和沈修之间来回晃悠,瞧着他们两个之间那火.药味越来越浓的模样,刘安后背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进来!”刹那间感觉自己得救了的刘安想都没想便喊了出来!因着激动和紧张,他甚至直接喊除了破音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一章了_(:з」∠)_ 第218章 这两人不对付 大概是刘安这一声的破音太过明显了。那敲门声在可疑地停顿了一小会后,房门才被人推开来。 紧接着,一个爽朗的声音先一步传进了屋内:“哈哈哈,老刘,你这是遇上什么恐怖的事了吗?怎么叫得这般凄惨?” 恐怖?确实超恐怖的!差点儿就得罪了两个京都来的高官大员! 刘安下意识地在心里认可了这这说法,人也跟着一点头。 随即,他才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又连忙站起来干笑道:“呵呵呵,巡抚大人说笑了!下官有幸能请得几位大人吃饭,正觉三生有幸呢!哪里会觉得恐怖?我刚刚那只是太过激动罢了。” “几位大人?”已经抬脚走了进来的巡抚郑恒笑眯眯地扫视了屋内的一眼。口中问话带着明显的疑惑,却在将视线落到叶殊和沈修的身上后,换上了恍然大悟的模样。 “哟!这不是叶殊叶大人和沈修沈大人吗?下官革州巡抚郑恒,见过两位大人。”郑恒乐呵呵地躬身行了一礼,就仿佛自己从未邀请叶殊他们却被拒一般。 叶殊瞧着他这平静的反应顿时一笑,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他,口中却是问道:“你认识我们?” “回大人的话,谈不上认识,只是认得出来罢了。”郑恒笑眯了眼,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山羊胡须,沾沾自喜般地道:“听闻叶大人喜欢戴手套,夏大人来时脸上带着面具,沈大人身边有着佩剑。如此明显的特征,下官即便是想要猜错只怕都难啊。” 郑恒虽是一上来便表现得十分热情无害。可沈修因着他先前想请他们去青.楼这一点,对他的感官却是好不起来。 正好,他现在是个正直的大理寺丞,压根不用给郑恒这个一上来就约青.楼的人好脸色! 沈修当即便恍若找茬一般冷笑道:“本官不怎么想知道郑大人是怎么认出来我们的。反而甚是好奇郑大人为何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宴请不成改跟踪了?” 郑恒没料到沈修竟然会这么不给面子,当场便表现出了对自己的不喜。 -- 第382页 不过,他是有备而来的,自然不慌。 郑恒当即便露出了苦笑,连连摆手,道:“沈大人可是误会下官了。下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怎会做出跟踪这种事呢?” “下官先前邀请三位大人虽是被拒。可下官也明白,这问题是出在下官所选位置上头。”郑恒说到这里,脸上也跟着露出了懊悔沮丧的神情。 可也只是那么一瞬间,他便重新打起了精神来,对着叶殊和沈修道:“因此,下官经过深刻的反省,决定换个地方再重新邀请三位大人。这不,下官现在就特意来这天胜酒楼查看一番了。” “倒是没想到,一到这里便发现这个刘大人常用的雅间里有人。下官这才过来打招呼的。”郑恒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逻辑通顺。可叶殊和沈修却压根就不信他这话。 只是因着他们两个本意也是要跟郑恒搭上话的,因此才都没有出声揭穿这一点。 叶殊甚至还反过来附和道:“原来如此。这般看来,倒是郑大人与我们有缘了。既然如此,不如郑大人也坐下来一起吃啊?” “多谢叶大人,下官恭敬不如从命了。”郑恒又行了一礼,便笑着走上前,在桌子旁坐下了。 而随着郑恒这一走动,叶殊他们也才看到了站在郑恒背后门外的阿邦。 阿邦当即对着叶殊他们笑着躬身行了一礼,便主动伸手将他们的房间门又给关上了。 叶殊和沈修见状没说什么,直接收回了目光。 而刚刚入座的郑恒已经端起了茶杯,反客为主地道:“今日难得有机会能够宴请二位大人,下官深感荣幸。在此,下官敬两位大人一杯,祝二位大人官运亨通。” 郑恒说完,端起了茶杯就要喝。 可直到这茶水碰到了嘴唇,他才像是突然发现一般,又将茶杯放远了些,转头对着刘安道:“刘大人,你这是抠门到没准备酒吗?这样可有点怠慢两位大人了。” 刘安刚刚还被叶殊和沈修两人的争吵给吓得手足无措,此刻他反倒显得十分镇定。 面对着郑恒这企图在叶殊和沈修面前抹黑他的行为,刘安只是回以一个和煦的笑容,张口便是一句:“郑大人真会说笑。” “郑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丘朗的酒品种很多,也都特别好喝。这既然是宴请两位大人,自然要看两位大人喜欢喝什么呀。此刻这里没酒,只是因为我们也刚刚开席罢了。” 刘安笑着应对完了郑恒,转头就对着叶殊和沈修问道:“不知两位大人喜欢什么酒?下官这就让人送上来。” “不必了,这茶就挺好的。”沈修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还带着一脸的不耐烦,拿起筷子便问道:“你们还吃不吃的?” “吃吃吃!自然是吃的。沈大人请。”刘安作为这次宴席的主人,立马连声应了。 沈修闻言也当真不跟他们客气了,直接伸手夹起了菜就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叶殊转头看着沈修,故意笑得带着几分嘲讽,道:“沈大人这是破罐子破摔,连礼节都不要了吗?” 正低头吃着碗里东西的沈修闻言目光一动。 随即他抬起头,目光从刘安和郑恒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叶殊的身上,道:“礼节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因人而异的。就他们……” 沈修说到这里,一指这满桌的丰盛菜肴,冷笑道:“跟你一丘之貉,还需要礼节吗?” 沈修这话说得甚是隐晦,刘安和郑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沈修这是在说这宴席太过丰盛,一看就知道不是清官能请得起的。 刘安瞬间下意识地思考起要不要跟沈修皆是一下,他虽然当官,可他家里人也是有经商的。钱财这方面,刘安还真的不缺。 可未等他想出个结果来,叶殊已经先出声了。 “哟,你这是瞧不上?那你倒是别吃呀。”叶殊面上笑容不变。可那目光,还是能让人察觉到她的怒意。 沈修当即回以一笑,一口咬下一块肉,方才道:“我就不!有本事你别吃啊!” 叶殊闻言没说话,可笑容却一下子消失了。 她的目光泛冷,带着明显恼意盯着沈修瞧。 沈修则不闪不避地回看着叶殊,同样是怒气冲冲的模样。 两人分毫不让地对视着,就在刘安和郑恒感到这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感觉愈发清晰的时候,他们突兀地同时转开了脑袋,一块儿冷哼了一声,一副不想理会对方的模样,纷纷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刘安和郑恒两人瞧着这一幕皆是愕然。 刹那间,刘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反而是郑恒忽然轻笑了两声,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拿起了筷子一块儿开始吃饭。 期间他还极其自然地给叶殊和沈修两人介绍起了桌面上的菜,再顺势提起了这些菜的相关典故,并逐渐将话题给散发了出去。 沈修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不开口。听着郑恒这些话时,他也是一副不想理会人的模样。 按理说,这种不理人的高冷反应是很容易得罪人,也很容易让人望而生畏,进而打消与他沟通的想法的。 可因着沈修脸上那明显带着恼意的神情,刘安和郑恒都只觉得沈修应该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会反应如此冷淡。他们也就没觉得有多不高兴。 刘安瞧着沈修这反应,甚至还多了几分若有所思和隐晦的打量。似乎正在隐晦地衡量着什么。 -- 第383页 而叶殊的反应则比沈修多了点。 她一开始还是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偶尔才应上郑恒一声。 直到郑恒开始说起了丘朗的金银玉石等珍贵特产,叶殊立马眼睛一亮,就像是终于听到了感兴趣的东西一般,开始郑恒聊了起来。 这一聊,他们两个便整整聊了一顿饭的时间。 直到吃饱喝足,叶殊才放下了筷子一抹嘴,似有遗憾般地道:“唉,你们丘朗的东西是好。可惜我一个司承,压根拿不出那么多钱,也就只能多看两眼过过瘾了。” 叶殊这最后一句话一出,刘安抬眼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郑恒眼睛一亮,笑容明显灿烂了几分,嘴一张便想接话。 可他的话还未出口,同样吃饱喝足的沈修便已经抢先一步冷笑道:“叶大人何须为此烦恼?你想要多看两眼又不难。等会儿我们便去玉石铺子,本官陪你看一下午都成。” 叶殊对沈修这抬杠的话像是习以为常了,压根就不见恼怒的模样。 她转头便道:“那还是算了吧。为了这种事情浪费沈大人的时间,本官过意不去的。所以,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把整个丘朗都走一遍吧。” 叶殊说时笑得十分开心。 刘安和郑恒一开始还有些莫不着头脑,不明白叶殊的这个提议有什么好笑的。 直到他们转头看见了僵在原地的沈修,这才恍恍惚惚间有些明白了叶殊到底在笑什么了。 “当……当然没问题!不过是区区一个丘朗,就是跑一遍我都没问题!”沈修不甘示弱地应了,说着还昂首挺胸,一副输人不输阵的感觉。 叶殊当即一乐,也不说废话,直接站起身来,抬手一指房门,低头看着沈修道:“既然如此,那请吧,沈大人。” “走就走!”沈修一口应下,同样站起身来。 不过,他却没有立马过去,而是抬手一抱拳,道:“多谢刘大人的款待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告辞!” 言罢,沈修压根不等叶殊,直接转身往房门外走去。 第219章 奇奇怪怪的 这一顿饭吃完,刘安和郑恒竟然当真没再找叶殊他们。 沈修因为这事而心里有些虚,就怕那两人当真会就此放弃与他们接触。 最后还是因着叶殊提了一句稍安勿躁,沈修才勉强抛开这个问题,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落在周围的环境上。 而他们这一等,便等到了第三天的上午。 叶殊一觉醒来,刚打理完自己准备出门,便听到了房门被人敲响了。 她对竟然有人这么早就来敲门感到惊讶。不过转瞬间,叶殊便对来人身份多了几分猜测。 等到她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时,神情已然恢复到了平静的模样。 “叶大人安好!小人阿邦,奉巡抚之命邀您过府参加午宴。还望大人莫要推辞!” 站在门外的阿邦将一张请帖递给了叶殊。他说话时满脸堆笑,却笑得不大自然,言语间除了恭敬和谨慎之外,还有不甚明显的惧意。 “午宴?”叶殊讶然问着,压根没有伸手去接请帖。 她将阿邦这神情看在眼里,心中警惕顿生,可明面上却没有丝毫异样。甚至反倒多了几分懒洋洋的感觉,道:“不去。整天吃吃吃,你们当本官是饭桶吗?” “当然不是!”阿邦分辨不出叶殊这是否是生气了。 可有了之前那动不动就让夏冬将他宰了的先例在那,阿邦压根就没敢去赌叶殊有没有生气。 他先是否认了,后又无需叶殊多问,便将自家巡抚的意思全都倒了出来,道:“大人明察!我们郑大人请您吃饭,绝不是觉得您是饭桶!而是……而是因为我们大人有礼物想要送给大人,又怕太过惹眼,所以才以宴请为借口的。” 阿邦这话听在叶殊耳中,头一个反应便是郑恒想要借此机会送礼巴结自己。 可她这想法刚出来,便注意到阿邦说完这话后的目光有些躲闪,瞧着并不怎么像是家里有人要巴结人的,反而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了。 叶殊刹那间愈发警惕起来,可明面上却还是神色如常,更是适时地露出了感兴趣的模样,道:“哦?你家巡抚想送礼啊。他难不成有什么事需要求到本官头上?” “没有!当然没有!”阿邦连连摇头,干笑道:“我们大人就是慕名已久。这次难得有机会见到叶大人,所以特别想要与您把酒言欢罢了。当真没有别的意思的。” “哦?”叶殊盯着阿邦看着,脸上神情淡淡的,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正在思考着是否要答应一般。 叶殊不回答,阿邦也没胆子催促。 再加上被对方这么盯着瞧,只是一小会,阿邦整个后背便已经湿透了!脸上更是冷汗连连!可他却压根没敢抬手擦,更加没敢出声再问一遍。 叶殊将阿邦这反应看在眼里,又一想现在的情况,心中便已有了决断。 她忽而便是一笑,伸手拿过了阿邦一直举着的请帖,看上去还挺高兴的,道:“行吧。送上门的来的礼物,不要白不要。你且回去告诉你们大人,本官定会准时赴宴的。” 阿邦不明白叶殊为何突然松了口,可他却是真的松了口气。 在明白自己已经完成了自家主子交代的任务后,阿邦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当即便道:“是!还请叶大人放心,小人定会如实回禀我们家大人的。” -- 第384页 阿邦言罢,见叶殊似乎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他趁机又道:“不知道叶大人是否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如果没有的话,那小人先行告退了?” “去吧。”叶殊翻着请帖,漫不经心地同意了。 可在阿邦行了礼转过身准备要走的时候,叶殊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地又冒出了一句:“等一下!” 刚刚放下心来的阿邦瞬间又提心吊胆起来,却还是回过头扯出一抹笑容,问道:“是!不知叶大人还有何事?”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们等会儿记得让人在客栈门口接我们。”叶殊抬头对着阿邦道了这么一句。见他应下了,便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叶殊瞧着阿邦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却没有回屋。而是站在了门边,将手中请帖翻看了两下,忽而便扬起了得意的笑容。 叶殊走出了房间,将门关上后,径直到了彼方的门前敲响了他的房门。 随着彼方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立马扬了扬自己手中的请帖,笑得开心,道:“夏冬,郑大人又想请我们两个吃饭了。中午应该就能将房钱拿回来,到时候再还你。” 叶殊这话说得既明显,又有些隐晦。 至少对于路人来说,一般是联系不到贪污受贿上头的。 可彼方却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叶殊的意思。他立马配合着道:“那敢情好啊。正巧我也快没钱了。” 叶殊闻言立马露出了无奈中又透着欢喜的模样,道:“行行行,你头儿我是不会亏待你的。等会儿多分一些给你就是了。” “多谢头儿。”彼方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 叶殊一笑没应声,却将视线落到了沈修的房门上。 她故意笑得张狂又透着幸灾乐祸的感觉,道:“夏冬,走。这等好事肯定要跟沈大人分享分享才行。” 叶殊言罢,便没再跟彼方说话,径直走向了沈修房门口。 彼方心中明白叶殊这是在找借口跟沈修商量一下,便也二话没说关上了自己的房门,跟着叶殊一起到了沈修的房门前。 随着叶殊漫不经心的敲完了门,屋内传来了沈修的一声:“来了!” 随后,叶殊面前的房门被沈修打开来,露出了门后正努力压下担忧之色的沈修来。 凭着沈修的听力,不管是叶殊跟阿邦的对话,还是叶殊跟彼方的对话,他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不用叶殊说,沈修便已经知道了她的来意了。 可在看到叶殊之后,沈修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却还是明知故问道:“你敲我门做什么?” 叶殊扫视了一眼沈修的屋子,露出了一抹坏笑,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一般,道:“哦,没什么。只是闲着无聊,所以来你这里坐坐。怎么?难道沈大人已经小气到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去了?” 听到这话的沈修一下子就明白了叶殊的真实用意。他立马配合着冷笑一声,道:“谁小气了!只要你们不怕,尽管进来。” 叶殊闻言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抬脚进了沈修的屋子。 全程没有开口的彼方也跟在了叶殊的身后,与她一起进了屋。 沈修回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这才带着着恼的神色将房门给关上了。 可随着房门这一合上,沈修的神情瞬间就变了。 他立马回身,担忧地看着叶殊低声问道:“叶殊,郑恒已经派人来找你了是不是?你打算怎么样?当真两个人一起去?” 虽说这本来就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人员分配方式。可真到了这时候,沈修还是止不住地担心。 叶殊见状一笑,温声道:“本来是的,不过刚刚我又有了新的想法,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了。” 沈修其实原是没想过能听到其他回答的。以至于现在听到叶殊这回答,他顿时有些惊讶了。后又好奇地应下了,道:“行,什么想法?你尽管说!” 叶殊心里头其实很有把握沈修会答应,可现在听到沈修当真二话没说便应下了,她心里还是不知不觉地软了几分。 叶殊笑容瞬间柔和了不少,因着现在的时间其实有点儿紧,叶殊也没说废话,张口便给沈修和彼方讲述起自己的想法来,道:“其实很简单,就是……” 在叶殊的讲述中,时间不知不觉便过了。 等到房门打开后,彼方独自走出了房间。 在他关门之时,透过房门还能瞧见里头的叶殊和沈修正坐在桌子旁互相敌视地对望着,看上去都是火气满满的样子。 彼方却压根没管里头的情况。 在关上房门后,他一个转身站在了房门外,就像是在为里头那两人守门一般。可面具后的那双眼睛里却带着明显的恼意。瞧着就像是遇上了既惹他生气,又令他不太好发怒的事。 而彼方身后的屋子里先是一阵沉默,随后零碎地能听到一点儿说话声,紧接着里头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伴随着沈修大吼一声“滚”!彼方身后的房门也跟着被人从里头给打开来了。 彼方一回头,瞧见了面沉如水的叶殊狠狠地甩开了门,大步往楼梯的方向走去。路过他身边时还低声说了一个“走”字,同时还有一阵急促的咳嗽。 那个字的发音虽然轻,可彼方还是听到了。 他顿时目光一闪,边抬脚跟上了叶殊,边问道:“头儿,你这好像是喊岔气了。要不要先找口水喝?” -- 第385页 叶殊配合着他这话,抬手捂着自己的喉咙。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彼方摆摆手,咳嗽声依旧。 彼方见状不再多劝,只是在到了客栈门口,瞧见了候在门边的马车和车夫后,便主动迎了上去,承担起了交流的任务。 叶殊则是全程阴沉着脸,还咳个不停。就像是真的岔气了一般。 --------------------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我的一个新的梗终于要到了\(^O^)/ 第220章 两方行动 叶殊离开后不久,沈修的房门又一次被人敲响了。 屋内的沈修沉着脸上前开门。人没说话,可单单这一过程便咳了好几声。 随着房门的打开,师爷周山的身影出现在了沈修的面前。 “沈大人安好。小人周山,奉我们家知府大人之命,特来邀请您过府一叙。还望沈大人莫要推辞。” 周山说着话,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笑意却并不明显,反而更显严肃。 沈修一手扶着房门,看向对方的目光都带着厌恶之色。 他一张嘴正欲说话,可还未开口便像是忍不住一般,转头就是一阵猛咳。 周山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有些犹豫自己是否应该帮忙拍拍背,顺顺气,再顺便递杯水。 一通纠结过后,考虑到他跟沈修才第二次见面,周山最终还是没有贸然上前,而是担心地问道:“沈大人,您没事吧?” 沈修摆摆手,闭着眼睛忍了忍,似乎是忍下了咳嗽的冲动,这才道:“你回去吧。告诉你家大人,巴结上官这种事在我这里走不通。若是还敢有下次,我可就往京都里递弹劾的折子了!咳,咳咳咳……” 因着咳嗽,沈修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落在耳中,听上去不是很舒服。 可周山却压根没有在意这一点。 他听得沈修这话顿时苦笑一声,上前一步低声道:“沈大人,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大人邀您一叙,并非是想要巴结贿赂。而是因为凭他一个人,有些事实在是抗不下去了。是以想请大人帮忙。” 沈修那咳嗽声骤然停下,满眼狐疑地看向了周山,似乎正在为他那既要找自己帮忙,又不是想要贿赂他的说法感到困惑。 周山也没敢催促,只好带着殷切的期盼望着沈修,等待着他的回答。这样自己也好跟着他的回答再行劝说。 沈修将周山这模样看在眼里。略一琢磨后,果然没有再次拒绝。而是同样低声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沈修这话虽然简短,却明显有松口的意思。 周山听得一喜,略一犹豫,还是低声解释道:“沈大人,那巡抚郑恒郑大人贪赃枉法,贪财好色!自打他来了我们丘朗之后,我们丘朗的女子已有许多被他暗地里劫走强占,害得我们丘朗百姓人人自危!” “我们大人一直都想找到他的错处。为此还与天胜酒楼的东家,苏友河苏公子联合。可惜,那郑恒太过狡猾,我们大人一直未能找到对方的错处!甚至最近连苏公子都失了踪!我们大人已是无计可施了。望沈大人垂怜,能施以援手啊!” 周山说得悲切,可声音却不大。言罢,他还隐晦地作揖,看向沈修的目光中满满都是期待,叫人狠不下心来拒绝。 而作为一个正直的大理寺丞,沈修早就已经听得眉头紧拧,满脸怒色,连咳嗽都似乎加剧了许多。 “真是!咳,咳咳咳,岂,咳咳,岂有,咳咳咳咳,此理!”沈修的话穿插着咳嗽声,可那愤怒的感觉却十分明显。 只是一说完,他又咳得停不下来。最后不得不先转身走到了桌子旁,伸手倒了杯水喝下,这才总算是将咳嗽声给压了下去。 周山见他咳得难受,也没敢出声。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等着他给出一个答复来。 沈修也没晾着人。 他在感觉咳嗽好点了之后,转身就去拿了云痕剑。又快步走到了周山面前,声音依旧沙哑,却十分果断地应道:“走!你家大人这个约,本官应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沈大人请随小人来!马车已经在后门备好了!”周山喜不自胜,连声应着。等着沈修将房门关好,便开心地转身带路。 与此同时,叶殊和彼方所坐马车已经缓缓停下了。 阿邦一马当先地跳下了马车,抬手示意看门的人去通知郑恒,自己则回头对着马车喊道:“叶大人,夏大人,我们到了。” 阿邦话音落下,马车内没人应声。 不过下一刻,彼方便撩起了马车门帘走了出来。 他跳下车望了一眼面前府邸的匾额,才回头对着马车里头喊道:“头儿,我们到了。” 彼方这话跟阿邦刚才的话分明是一样的。可偏偏就是在彼方说完后,叶殊才一撩马车门帘走了出来,站在马车上看了看四周,跟着跳了下来。 “两位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恕罪啊!”郑恒从正门大敞的府邸里头快步走来。人还未到,那带笑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过来。 叶殊和彼方同时抬头看了过去。 叶殊只是抬手一抱拳,并未开口说话,整个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兴致。 倒是彼方在抱拳见礼后,听上去甚是随意地道:“抱歉,我们头儿刚刚喊岔气了。现在嗓子不舒服说不出话来。郑大人还请见谅。” -- 第386页 “喊岔气了?”郑恒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叶殊。 瞧见她正蹙着眉摸着自己的喉咙,他顿时便是一笑,道:“不碍事不碍事!身体不舒服这种事又不是人能控制的,下官自然不会计较。” 郑恒说完,抬眼瞧了一眼叶殊和彼方。 见这两人没有应话,神色也带着冷淡感觉,他也没再继续寒暄下去,而是笑道:“两位大人,这外头风大,我们不若进里头休息吧。” 彼方闻言转头看向了叶殊。叶殊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彼方这才回头对着郑恒道:“带路。” “是是是,两位大人里边请!”郑恒笑得格外开心,立马转身走在前头为他们两个领路。 这一走,他们便直接绕过了正堂,入了后宅区域的一间客房中。 叶殊和彼方见状齐齐一皱眉,可郑恒却是半点都不紧张。 他只是压低了声音笑道:“两位大人莫怪。下官要送给叶大人的这件大宝贝世间少有,为了免得被人抓住了证据,下官才不得不将宴席设在了这里。” 大宝贝? 叶殊和彼方皆是一愣,不自觉地转头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即叶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 彼方瞧着她这动作,主动为叶殊解释道:“郑大人,我们头儿的意思是他不见怪。你有什么大宝贝尽管呈上来瞧瞧。” “嘿,不急,不急。”郑恒乐呵呵地说着,拒绝起来却也干脆。 不过,在拒绝完了之后,他立马主动解释道:“叶大人,这件大宝贝还需要再准备一下,方才能让叶大人瞧见它最好的样貌。所以,叶大人不如请先入座,我们边吃边等?” 叶殊闻言怔了怔,像是没想到现在竟然还不能看。 可她还是没有出声,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向了彼方。 彼方会意,立即替她转述道:“我们头儿说了。她现在喉咙不舒服,出不了声。怕是没办法与郑大人闲聊了。” “不碍事不碍事。哪怕大人不说话,只听下官说话,那对下官来说也是一种荣幸啊。”郑恒乐呵呵地说着。看模样,确实并不在意叶殊不开口说话。 而且对方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殊若是再拒绝,也显得太过不给面子。最终,叶殊只好点头同意了。 郑恒一见叶殊同意了,立马转头看向了彼方,问道:“夏大人,下官听闻您这面具不能摘,所以特意在隔壁屋子里为您备了一桌子菜,保证您吃饭时不会有人见着。不知您是要过去吃?还是留下来与我们一同用餐呀?” 郑恒这话听着还挺贴心的。可这两个选择对于彼方来说,前者会与叶殊分开,后者自己今天中午就得饿肚子了。 再加上若是他离开去吃饭。在叶殊和郑恒两人独处的时候,郑恒会露出破绽,进而暴露真实目的的可能性较大。彼方心中顿时有些犹豫了。 然而,他这犹豫并未持续太久,叶殊便已经抬手一拍他的肩膀,又指了指外头,笑得漫不经心。 彼方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这是在让他尽管去的意思。 刹那间,彼方也不犹豫了,当即便对着叶殊一抱拳,道:“多谢头儿体谅。” 随后,彼方又看向了郑恒,道:“郑大人,麻烦你派个人带我过去吧。” “没问题。”郑恒一口应下,转头就冲着外头喊道:“阿邦,带郑大人过去隔壁吃饭!” “是,大人!”阿邦的声音立马传来,紧接着他的人才小跑进了屋里。 在对着众人行了一礼,阿邦方才领着彼方一块儿出去了。 郑恒目送着彼方出去了,这次转头看向了叶殊,对着她笑道:“叶大人,我们也入座吧。” 叶殊点头,转身就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郑恒拿起酒壶为他们两人到了两杯酒,又举起了酒杯,高兴地笑道:“叶大人,上一次在天胜酒楼时没酒,敬酒也显得不诚心。今儿个下官特意准备了好酒一壶,再次重新敬大人一杯,还望大人莫要推辞。” 叶殊低头看了一眼酒杯。想到暂时不宜与郑恒闹出不愉快来,她也便没有拒绝。当即举起了酒杯与郑恒碰了一下杯子,便一块儿昂头将酒一饮而尽了。 第221章 你是从犯? 沈修和周山走得虽是比较晚,却也不比叶殊他们慢多少。 正当叶殊那头开宴之际,沈修也已经到了刘安的府邸里头,与他一道在院中亭子里落了座。 “刘大人,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子,咱们就有话直说了吧。” 沈修虽是坐了下来,却丝毫没有要碰桌子上东西的意思。反而一来便直入正题,明显是对这事颇为在意。 刘安原本都已经端起酒杯,打算按照惯例先敬酒,再吃饭。等到酒足饭饱气氛真好的时候再来提正事了。 现在一听沈修这话,他二话没说又将酒杯给放下了,心中更觉自己没有找错人。 “既然沈大人这般说,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刘安先是行了一礼道了这么一句,方才满是愁绪地轻声道:“沈大人,此事说起来,还得从巡抚上任之后开始。” “郑大人是去年调过来当了革州巡抚的。在他上任之前,我们丘朗虽说做不到路不拾遗,却也一向是治安良好的。可自打郑大人到了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 第387页 刘安提起这件事来,目光中都带上了怒色,沉声道:“收受贿赂,看钱办事!这些也就算了。官场这种地方风气如此,下官也是知晓的。可那郑恒却在逐步控制住了丘朗之后,开始将手伸向了我们丘朗的百姓!” “您能想象得到吗?人家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挣钱过日子。可就是因为他们的女儿被郑恒看上了,结果愣是被他派人栽赃陷害抓进了牢里!后又带走了人家闺女,趁机强.占了人!再若无其事地判定他们无罪,透过诬告之人给了几两银子了事!” “这!这哪里是人干的事啊!”刘安越说越气,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又疼得不自觉地缩了一下手,才又给放到了桌面上。 而就坐在刘安旁边的沈修情绪却恰恰与他相反。 他压根就没有丝毫的恼怒之色,反而满是狐疑,问道:“你刚刚所说之事,明显是极为机密之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再者,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在事情发生时不救他们?” “哪怕事发时你不知道。可身为丘朗知府,你所说这事必然是由你受理的吧?那你难道就没发现有问题?又为何放任那户人家的女儿被郑恒带走?还是说,你其实压根就是从犯?” 沈修一瞬不瞬地盯着刘安瞧,似乎随时准备着揪出他的破绽来。 刘安则被他这目光盯得冷汗直冒。 他本是想咬咬牙抵死不认的,可在抬眼对上沈修那透着冷漠感觉的眼睛时,他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一下子就没了拒不承认的勇气。 “沈大人不愧是大理寺的人。果真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啊。”刘安带着一股子挫败感,所说的话也不知道究竟是感慨还是讽刺。 不过,在刘安这沮丧颓然的神情之下,沈修并没有去计较这一点。 他甚至都没有应声,只是抬手搭在了自己的云痕剑上头,眼睛依旧看着刘安。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既像是沈修准备走人,又像是他无声地威胁着刘安。 刘安在承认了自己是从犯之后,早就已经有了敞开来说的想法。现在对沈修这像极了威胁的举动自然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他压根就没往沈修的云痕剑上头看上一眼。而是默默地抬起了头,张口就问了一个听上去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沈大人,听闻沈大人乃是平遥王的儿子。下官想要问一问沈大人,您可知一个毫无背景的人在官场中混究竟有多不容易?” 沈修微讶,眨了下眼睛后又将搭在了云痕剑上头的手给收了回来。 他干脆地一摇头,应道:“不知。不过我知道,哪怕是那些官宦子弟,仕途也未必都是一片坦途。” 刘安似乎压根没想过沈修会是这样一种反应。 他当即一愣,继而不自觉地顺着沈修这话想了想,最后不知不觉地笑了出来,道:“未必一片坦途?也是啊,毕竟一旦踏入官场,便容易身不由己。” “可是。”刘安忽而抬眼看向了沈修,格外认真地看着他道:“哪怕都是崎岖的路,那些官宦子弟的起点至少比我们高!” “下官家中薄有资产。因着祖上经商,几代下来才培养出了我这么一个可以参加科举的人。下官乃是从县丞开始做起的。就因为不愿意媚上欺下,才会熬到现在还是个知府。而现在,那郑恒在丘朗一手遮天,又是下官的顶头上司。您说下官除了装聋作哑之外,还能如何?” 刘安说起这事来满心不甘,言语间又带着无可奈何。就这么听上去,还真有几分可怜的感觉。 沈修瞧了他两眼,忽而便皱着眉摇摇头,道:“那你确实挺惨的。” “是呀,下官难办呀。”刘安听得沈修这话心中一喜,明面上却抬手似模似样地抹了把眼泪,像是因为沈修这话而感到心酸极了一般。 沈修瞧着他这样子,也不点破他这举动假得要命。而是点点头,带着一脸真诚表情,道:“是呀是呀,你确实挺难的。既得牺牲你治下的百姓来保全自己的官位,还得想方设法地将郑恒拉下马。想想我都觉得挺累的。” 刘安那抹眼泪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他惊愕地抬头看向了沈修,那模样一瞧便是当真有些懵了。 只不过,懵也只是一瞬间的。 在看到沈修面上的神情逐渐泛冷之后,刘安瞬间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在旁边的地上跪了下来。 “沈……沈大人恕罪!下官绝无这等想法!否则的话,下官也不会求上沈大人您了!下官保证,下官一开始当真是不知道郑恒诬陷人是要搞什么鬼!后来知道后,已经尽力保全治下百姓了!若非如此,郑恒也不会看下官这般不顺眼,处处给下官挖坑,抹黑下官了!” 刘安颤声说着,末了还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带着几分哭腔,道:“还望沈大人能为下官,为我丘朗百姓做主啊!” 沈修没有开口,只是盯着刘安看了一下,方才收回了目光,道:“你这样子,瞧着确实不像是在说谎。既然如此,那本官便给你仔细解释的机会。你若能说服我,本官跟你道歉。可若是你被本官发现你说谎了,那你就和巡抚一起等着被弹劾吧。” 沈修这话说得语气平淡,却又莫名带着郑重感,一下子就让刘安心下稍安。 至少,现在沈修给了他好好活下去,继续当这个丘朗知府的机会。这样总比直接弹劾他来得强啊! -- 第388页 “多谢沈大人。”刘安又磕了一下头。表达完了自己的感激,这才扶着凳子站了起来,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沈修对他这擅自坐回来的举动也没什么特殊反应。 在他们大杳,这种双膝跪地对人磕头的礼节,其实是在极其庄重的场合才会用的最高礼节。 在普通百姓对面见官员时偶尔会被用到,不过像这种官员与官员之间的,就甚少了。 包括刚刚刘安那一跪,也是因为被吓到了。他为了活命,外加因为脚软,才直接来了个扣头礼。 现在沈修已经松了口,他再这么跪着就有些不像样了。 坐定的刘安先是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口闷了,算是压了压惊。 随后,他才边组织着语言,边对着沈修道:“沈大人,事到如今,下官也就跟您诉诉苦吧。” “沈大人乃平遥王的儿子,想来定然是长居京都。不知沈大人从小到大,见过多少清官好官?” 刘安一上来便挑了这个问题入手。其意图,沈修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可他却没有回答刘安的话,而是道:“你管他们人数是多是少?只需知道朝廷中确实有好官不就行了?” 沈修这不按套路来的回答令得刘安苦笑一声,道:“沈大人果真是……罢了,您毕竟是平遥王的儿子,没人在您面前提这些也是正常的。” 沈修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刘安,明显是在等着他后头的话。 刘安也清楚这一点,他只是感慨了这么一句,便继续说道:“沈大人,当一个为民请命的清官、好官!这是每一个读书人都曾有过的想法。可如今的朝廷,却是佞臣当道,贪官横行!” “这些人都是高官大员。对于他们来说,所谓的清官好官,都是他们天然的敌人。您觉得,以那些人的行为处事,当真会放任我们这些芝麻小官往上晋升吗?必然是不可能的啊!” 刘安问完便自个儿答了,压根不给沈修开口的机会,直接带着悲愤的神情,道:“下官前些日子听说了。就连简尚书都被御锦卫的人捅了刀子!起因便是他想弹劾御锦侯!” “那可是尚书大人啊!连尚书大人都敌不过那些佞臣贼子,我们这些小小的芝麻小官又能做什么?自然只能假意同流合污了啊!” 刘安一番话转得极其自然,语气也从悲愤转为了无奈。就像当真是因为这一点而不得不跟郑恒妥协一般。 可沈修却显得有些冷淡,蹙着眉在心头默默琢磨了一下:我怎么记得,郑恒当巡抚快一年了,而简友朗被刺是在几个月前? 第222章 行动 刘安这话明显有问题,像极了是在试图拉高清官处境的艰难程度。 沈修看出了这一点,却在想到自己的目的在于了解苏友河被害的真相,理清丘朗这摊子浑水之后,便决定默默地略过了这一点了。 沈修转而点点头,叹息一声,面有怒色道:“你说得有理。当初我也是因着简尚书的事跟叶殊结下梁子的,她那人当真嚣张可恶!” 刘安闻言却是微讶。 不过很快,他便收回了惊讶之色,转而愤满不平地道:“可不是嘛!那些贪官污吏是当真嚣张!跟他们正面对上的,就没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就下官知道的那几个,也多是被贬或被捉。” 刘安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见沈修没有要搭话的意思,这才道:“沈大人,我等清官处境艰难。若是再不知变通妥协,只怕也活不到现在等到沈大人您了。” “是,下官承认。下官是为了这官位而在最初给予了郑大人便利,使得他轻松从下官的府衙大牢里提人。可当时我确实不知道他提人要做什么。再加上他的品级比我高,官职比我大,还恰好管着我。我若是一口拒绝了,定然会被他记恨在心。” 刘安一通话说得愁眉苦脸。在诉苦的最后,还不忘将话给圆回来,道:“到时候,下官这官职肯定不保不说。在下官出事,新官上任这段时期间,丘朗可就彻底归郑恒管了!到时候我丘朗百姓同样逃不过郑恒的魔爪啊!” 刘安说最后面带悲切之色,似乎正在为百姓可能会陷入的绝境而感到悲伤难过与痛恨。 可惜,此刻的沈修却只对他这反应信了一半。 不过,信与不信这一点,就现在这种情况来说,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刘安说完这番话地现在,正是转变态度的好时候! 考虑到这一点,沈修顿时蹙眉。 他抬手一锤桌面,道:“若是那郑恒当真嚣张至此,本官定然会将其拿下治罪!只是,你又如何证明你所说的都是实话,而非栽赃陷害?” “大人!下官已经掌握被郑恒找去诬告他人之人的行踪。只要大人有需要,下官随时可以下令逮捕他们!只要将他们审问一番,必能牵扯出郑恒来!”刘安带着难掩的兴奋说着。 言罢,他又觉得自己这话听上去似乎颇有要将人屈打成招的意思,遂赶忙补充道:“还有那天胜酒楼的东家苏友河!郑恒曾试图招揽他。被他拒绝后,也曾派人给他栽赃,想要借此逼迫他屈服。” “苏公子正是因为这事才和下官联手,试图将郑恒的罪证收集齐再送往京都告御状的!怎料就在几天前,苏公子的人在城外遇难。随行的人全都丧命,苏公子也不知所踪。” -- 第389页 刘安提起这一点来,眉目间带着些许担忧。显然是在为苏友河的安危担心。 这件事,苏友河早就跟他们说起过了。沈修此刻听到刘安提起的这件事自然也不觉得有多惊讶。 可他还是露出了震惊之色,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怒声道:“什么?他这是要草菅人命吗?!死了多少人了?可有上报?你们丘朗的御锦卫呢?就没人查出什么来吗?” 刘安瞧着沈修这反应不惊反喜,感觉自己总算是摸到了沈修在意的地方了。 他立马调整了一下自己那差点儿就要控制不住笑出来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摆出了悲愤的模样,道:“死了十来人!下官上报了,却被郑恒给拦下了!至于那些御锦卫,下官并未与之交流过,不知具体情况。” “那你可有查出是何人出的手?可有证据表明是郑恒下的手?”沈修立马又追问了一句。 他看上去虽是带有怒气,却明显还在冷静地分析。 刘安原本还有些小心思,见状立马收敛了些。 他仔细地想了想,才道:“没有。唯一能确认的是,事发之后郑恒十分开心。而且,从死者的伤口来看,基本都是刀刀致命的。大人您可能不知道,那苏公子身边的护卫里头其实是有江湖人的。所以下官推断,动手的应当是江湖人。” 沈修闻言想了又想,最后方才看向了刘安,道:“光凭猜测是猜不出什么来的。刘大人,还请你带我去案发现场一看究竟。” “额,是。”刘安讶然,下意识地应完了话,方才低头看了一眼满桌的家酒菜,又试探性地问道:“那个,沈大人,您看这一桌菜才还没吃呢,要不等吃完了再走?” 刘安这提议听上去其实挺靠谱的,可沈修却是想也不想便拒绝了,道:“不了。既然要看,那自然要趁早。否则若是被其他人知道我来了你这里,说不定会抢先一步破坏了现场。那可就不妙了!” 刘安听得一愣,很想说沈修想多了。 现在距离苏友河遇害已经好几天了。哪怕真有什么线索,想必也不会留到现在的。 可在对上沈修那坚定的目光之后,刘安却是三缄其口。最后只是应了一声“是”,便命人安排马车,与沈修一起饿着肚子出了门。 与此同时,叶殊那头却已经差不多吃饱了。 整顿饭下来,叶殊也就只喝了一杯酒。此刻饭菜基本吃光了,郑恒端起了杯子还想再敬一杯酒,叶殊却是摆摆手拒绝了。 郑恒见状也没生气,依旧笑眯眯的,举起杯子就将酒给喝光了。 叶殊瞧着他举动也没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而郑恒一杯酒下肚,便放下了杯子。 他抬头与叶殊对视了一眼,才像极了恍然大悟,道:“哦,对了。下官差点儿忘了,那件宝贝应当差不多准备好了,下官这就喊人将其带上来。” 叶殊闻言点了头。同时露出了浅笑,以示自己对他这决定十分满意。 郑恒见状也没再说话,而是起身走到了门边,对着门外守门的阿邦道:“阿邦,你去将那宝贝带过来。记得小心点,轻拿轻放。” “是,大人!”阿邦立马应下,转身小跑着去拿东西了。 没一会儿,叶殊便瞧见了阿邦双手端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进来了。 他就这么端着托盘点了下头,算是行了一礼。随即便快步走到了后头的桌子前,将托盘放到了桌子上。又回身躬身行了一礼,这才退出了门外,还顺手将房门给关上了。 叶殊对此有些惊讶,却没有什么过激举动。只是回头看着郑恒,等着他的解释。 郑恒当即一笑,抬手一指那个托盘,道:“叶大人,这东西比较不一般。下官不得不谨慎一些,还望大人见谅。” 叶殊听得他这话皱了皱眉。却没有发火,而是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这个说法。 郑恒见状笑得愈发开心,当即便抬手一指那个托盘,对着叶殊道:“叶大人,请吧。这个宝贝可是下官花了大心思才弄来的,保证能得您喜欢。” 叶殊点点头。看上去似乎反应平淡,可眼中的好奇之色却愈发明显,当即便抬脚走向了那托盘。 门外,阿邦正守在院子外头。 他看上去百无聊赖,还有着些许担忧的模样,忍不住频频往院子里头看去。 “希望一切顺利。”阿邦看着院中房门紧闭的屋子,呢喃着求保佑。 他本也只是在自言自语。哪知自己这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一声询问:“什么顺利?” 阿邦顿时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来,对上了彼方那个笑得诡异的面具! 他的心脏都骤然停了一秒,紧接着才愈发剧烈地跳了起来。 “吓死我了,原来是夏大人啊。”阿邦瞬间松了口气,抬手捂着跳得飞快的心脏所在位置,脸色看上去煞白。 彼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询问道:“抱歉,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没事!当然没事!”阿邦刹那间有些紧张起来,连声应完,又干笑着问道:“那个,夏大人您吃饱了?” “嗯。”彼方瞧出了他这异样,却没有点破。而是就这么略过了,转头看向了院子里头的房间,问道:“我头儿呢?在里头吗?怎么关门了?” -- 第390页 彼方这三连问,问得阿邦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可他却只能强撑着假装镇定,还对着彼方笑道:“叶大人啊,叶大人跟我们大人在屋里呢。他们也刚吃完,我们大人让我送了宝贝进去,现在正关起门来与叶大人一起欣赏呢。” “那件宝贝比较特殊,不能直接对着光的。夏大人您现在也不适合进去,不如与小人一起在外头等等?亦或是小人找人带您逛逛我们郑府?” 阿邦说得热切,可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僵。尤其是在停下说话后,更是给人一种十分明显的假笑感觉。 彼方只瞄了他一眼,便已猜到了郑恒多半是有所行动了。 可他却不急不恼,反而还十分平静地道:“嗯。既是这样,那本官便与你一块儿在这里等着吧。” “诶!那小人这就让人给您送张椅子过来?”阿邦松了口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见彼方点了头,他才立马招呼人去搬张椅子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就,塞鼻子塞得生无可恋,今儿个就一章了 第223章 真是男人? 屋内的叶殊和郑恒并没有察觉到屋外的动静。 此刻两人正一块儿站在了托盘前,由郑恒动手,将盖着的红布掀开来了。 随着红布渐渐揭开,叶殊脸上的神情也逐渐由好奇变为了惊愕。最后默默地转头看向了郑恒,神情变得有些冷淡。 郑恒心里清楚叶殊为何会有这反应,此刻立马解释道:“叶大人您可莫要小看这块木头啊。这可是难得一遇的阴木,真正的价值连城的!” 叶殊听着郑恒说得这般肯定,她的表情里顿时多了一丝怀疑,转头又看向了那块放在托盘上的木头。 郑恒本就在盯着叶殊看,自然没有错过她这神情变化。 在注意到叶殊已经开始对这块木头感兴趣后,郑恒立即给叶殊解释起来,道:“叶大人,您或许不知。所谓阴木,便是那种生长在常年没有阳光的地方的树木。这种树因为没有受阳光照射过,所以树体偏阴。” “下官这里虽然只有这么一小段木头。可无论是做成发饰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只要常年带在身边,对于同属阴的女子来说大有好处。而且,您闻闻看,这木头本身还有一股香味呢。” 郑恒殷勤地推荐着他的木头,还不忘抬手指向了那木头,示意叶殊可以闻一闻。 叶殊本是没想去闻的。可眼瞧着郑恒那姿势,大有她不过去闻一闻,他便要将整个托盘端到她面前给她闻的趋势。叶殊只好凑上前去嗅了嗅那木头。 还别说,那木头看上去有些丑,可这味道竟然还算不错。 那是一种很清淡的味道,似乎有一点儿香,可闻了两下后,便会习惯了这股子淡香,一下子就察觉不到香味了。 “叶大人,您觉得如何?是不是很香呀?”郑恒盯着叶殊看着她的反应,问话的嗓音里带着笑意和期待,似乎很期待叶殊给出回答。 叶殊先是站直了身体,后又将头一低,看向了那块木头。只觉得郑恒这问题有点难回答。 说这木头香吧,它其实并不是很香。 可说它不香吧,它又确实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若是郑恒问的是有香味,那叶殊早就点头了。可他非要问是不是很香,这叫不能说话的叶殊该如何回答? 被这个问题困扰着的叶殊蹙起了眉头,正琢磨该如何在不说话的情况下,利用肢体语言让郑恒明白自己的意思。 哪曾想,就在叶殊思索的时候,一股子晕眩感觉竟是慢慢地出现了! 那感觉来得有些突然却不是很猛烈。就像是刚刚喝下的酒,酒劲开始上来了一般。 可刚下意识地晃了一下脑袋的叶殊却蓦然发现不对劲! 她心中思绪一转,干脆假装站立不稳,回身跌跌装装地走回了桌子旁,跌坐在了椅子上。还抬手捂着额头,闭上了眼睛,这才默不作声地运转功法。想要趁着现在发现得早,赶紧先将体内的药物给逼出来! 还站在托盘旁边的郑恒瞧着叶殊这反应却是眼睛一亮,一下子就无声笑了出来。 可他也没做什么,只是站在了原地,看着叶殊坐回了椅子上闭上眼睛,方才试探性地喊道:“叶大人?叶大人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叶大人?” 郑恒边问着边走到了叶殊的身旁,看着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反而一蹙眉。 他抬手便推了叶殊一下,喊道:“叶大人?您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叶殊虽是在运功逼药,可人还是清醒的。 她本不想理会郑恒,又担心郑恒见她昏迷会动手伤人。 最后她干脆趁着郑恒这一推而睁开了眼睛,同时撑着额头的手一软,人便理所当然地趴在了桌子上,侧着脑袋无声地看着郑恒。 她的眼中饱含愤怒之色,可实际上却在抓紧时间运功。 郑恒瞧见了叶殊这眼神顿时一喜,却还假模假样地蹲了下来,平视着叶殊问道:“哟,叶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哪里不舒服了?需不需要下官给您看一下啊?” 叶殊继续对他怒目而视,却依旧没有动弹和说话。 郑恒心中一乐,却依旧谨慎地装模作样问道:“叶大人,您怎么不动呢?难不成是动不了了?” -- 第391页 叶殊依旧没有给出反应,只是愈发努力地逼出自己体内的药物。 郑恒看不出叶殊暗自在运功,却看出了对方确实动弹不得了。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带着得意与自豪站起身来,负着手在叶殊面前走着,对着她嘚瑟地道:“叶殊叶大人,你没想到吧?竟然会栽在我的手里!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捉你,给你下药是为了什么?” 叶殊依旧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可心里头确实有点儿奇怪。 郑恒也不需要叶殊给自己反应,他只是想让他的猎物知道自己有多么的聪明机智能干! 因此,他压根就没有停顿,立马自顾自地说道:“你现在肯定在想,你可是御锦卫司承,又跟我无冤无仇。现在我捉了你,压根得不到好处,反而还会给自己增加一个强敌。这种亏到家的举动,我为什么要做,对不对?” 郑恒说着,拉过一张椅子就在叶殊的面前坐了下来,看着她得意笑道:“现在,本大人就告诉你原因。这当然是因为,本大人已经看穿了你最大的秘密了。” “叶殊。”郑恒喊了叶殊一声,伸手撩起了她的头发,凑上前嗅了嗅,一脸陶醉模样,道:“你其实是个姑娘,对吧?” 叶殊的表情在郑恒撩起她的头发去闻时便已经彻底僵住了。整个人又懵又震惊,还有难以掩饰的厌恶!就这么瞪大了眼睛看着郑恒,像极了惊讶过度。 郑恒似乎对叶殊这表情十分满意,他将叶殊的头发拿在了手上把玩着,笑得眉眼弯弯,道:“你不用惊讶,本官也算是花丛老手了,自然有见几分辨认的眼力。不过,话说回来,若非你在熏城大闹之时与那沈修假扮夫妻,本官还真不一定会往这方面想。” 郑恒说到这里,抬眼看向叶殊,笑问道:“看你和那沈修那互相看不顺眼的模样,我猜,那个傻小子是压根就没认出你是个姑娘吧?你那是被白白占了便宜,所以恼了他了?” 叶殊瞧见郑恒玩着她的头发时还有些恼怒。可在听到“白白占了便宜”这话后却是一愣,随即尴尬地移开了目光,抿着唇不说话了。 郑恒将她这反应看在眼里,顿时笑了出来,道:“看来是我猜对了!不是我说你啊。就沈修那样的愣头青,你跟着他,迟早会被他给气死的。况且,他都这么大了,却还是个雏儿。这指不定是某些地方不行。不像我,我可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 郑恒这话一出口,连笑容都不知不觉地多了一丝暧昧。 叶殊却是瞬间一愣,随即狠狠地瞪向了郑恒。那神情,叫人一瞧便知她此刻非常地生气。 可郑恒却依旧乐呵呵的,毫不畏惧。 他只是站起了身来,一步走到了叶殊的跟前,附身对着她笑道:“不服气是吗?别急,本巡抚现在就让你好好享受一下。” 郑恒说着,无视了叶殊那恍若喷火般的视线,直接伸手就要将她打横抱起! 却没想到,郑恒姿势都摆好了,却在将叶殊抱离椅子的一瞬间便已力竭!最后竟是一下子就又将人给放回了椅子上! “呼呼,你怎么这么重?!”郑恒惊讶之际脱口而出就是这么一句。 再一抬眼,郑恒看到了叶殊那怒容,才察觉到自己失言了。他赶忙假意拍了两下自己的嘴,笑道:“诶,是我说错了,自罚两下。你莫要放在心上。” “不过,我突然又觉得那床铺没有地板好,我们就地开始吧!”郑恒换了个借口后,抬手就将叶殊往后一推,再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顺势平放在了地上。 叶殊的手已经握成了拳,看向了郑恒的目光中带着杀意,体内功法疯狂运转,还差一点儿就能彻底将药物逼出体内了。 而郑恒却还在搓搓手,二话没说便笑着扑了过去,边扯着对方衣领边笑道:“小美人,快先让我看看你的身材如何!” 郑恒话音落下,双手也跟着抓紧衣襟用力往两边一拉,结实壮硕的胸肌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郑恒整个人呆了一下,抬手揉了揉眼。 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他二话不说便伸手往下一摸,随即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复又低头看着收回来的手,震惊又茫然地道:“怎么会这样?竟然真的是男人?!” 还躺在地上的“叶殊”此刻终于将最后一点儿药物逼出了体内! 在发现自己的力气逐渐回归后,“叶殊”毫不犹豫地伸手拉住郑恒的胳膊往旁边一甩,整个人紧跟着翻身而起,对着郑恒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因着心中怒火滔天,他每次出拳还特意挑了最疼的地方打,几拳下来屋内便惨叫连连! 屋外的阿邦和彼方都听到了惨叫声。 只是由于那一声声的惨叫喊破了音,阿邦也分辨不出那惨叫声是属于谁的。倒是彼方一听便知道肯定不是里头那个“叶殊”的声音。 可他没有直接无视,反而故意问道:“这声音听上很惨,我们需不需要进去看一下?” 阿邦是知道自家大人在里头干什么的。现在听到这个声音,他下意识就往某种奇怪玩法上想了。 现在听得彼方这问题,阿邦想都没想便摇了头,还扯出了一抹笑容,道:“不,不用了。大人们若是有事,肯定会自己喊我们的。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否则若是那宝贝出了什么错,指不定就该赖在我们身上了。” -- 第392页 彼方闻言也没反对。当即便点了头,又继续安静地等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4 21:51:27~2020-10-25 22:2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幽冥鸦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4章 谁是谁 屋内的惨叫声在叫了几下后便逐渐减弱变小,直至完全消失。 发现这一点的彼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刚琢磨着里头的那个“叶殊”会不会直接将对方打死,便见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来了。 听到开门声,阿邦也立马回头,一脸的惊讶之色。 他刚觉得这门开得也太早了,便瞧见站在门内开门的“叶殊”,以及那敞开的衣襟和里头那健壮的肌肉! 阿邦刹那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既是惊讶于“叶殊”竟然跑出来了,又惊讶于对方这壮实的身躯,分明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阿邦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可“叶殊”却没有理会他。 在将门打开后,“叶殊”黑着脸大步往外走去。边走还边将衣服拉好,走到彼方身边时刚把衣带子系好。 彼方瞧着“叶殊”这边走边系衣服的模样有些恍惚。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张脸底下的人不是叶殊了。可瞧着对方用这“叶殊”的模样做这种事,他还是有些恍惚。 以至于他一时之间忘了移开视线,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那有些凌乱的衣着看着。 “叶殊”本还只觉得气恼。现在被彼方这么盯着看,他刹那间有些尴尬起来,急忙低头想将腰封围好。 彼方原本还想等他自个儿将衣服整理好的。可现在瞧着他似乎并没有再整理一下的意思,终于忍不住抬手拉过他的胳膊,将他拽得面向自己,一声不吭地帮他把衣服重新穿好。 为了防止有意外,彼方还特意出声道:“头儿,你这样衣衫不整的有失威严,属下帮你整理一下吧。” “叶殊”有些懵,听了彼方这话也没敢动。只好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他帮自己将衣物整理妥当了,这才一块儿沉着脸离开了郑恒家。 阿邦虽是同样对眼前这情况感到有些懵。可彼方他们这一离开,阿邦还是反应过来了。 他立马跑进了屋里,下一刻,一声惊呼响起。 过了没多久,便有家仆匆匆出门,又领着大夫匆匆回去。 可这一切,“叶殊”和彼方却完全没有去留意。 他们两个出了门便径直回了客栈。在彼方的提醒下,两人一块儿入了叶殊的屋子,又一直等到日渐西斜的时候,才等到了外头传来脚步声。 彼方毫不迟疑地推门出去,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正走过来的沈修。 他立马喊道:“沈大人,我们头儿请你过来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有事相商?”沈修一蹙眉,像是想到了叶殊被郑恒请去吃饭这事一般,忽而便冷笑一声,道:“商量什么?商量怎么贪赃枉法吗?” 彼方闻言一默,想了想才想到了合适的借口,道:“不,乃是关于郑恒的处置结果。我相信沈大人会感兴趣的。” “你刚刚沉默了,该不会是你们和郑恒闹翻了吧?”沈修眼睛忽而亮了,看上去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他也不等彼方回答,便抬脚走向了彼方这边,口中则是乐道:“那我可得好好听听这个故事了!” 沈修脚步没停,直接从略过了彼方,抬脚进了屋里。 彼方却没有跟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替他们两个守门,以防有人偷听。 随着身后的房门关闭,沈修脸上那幸灾乐祸的模样瞬间消失。 他快步走到了桌子旁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低声对着“叶殊”问道:“沈修,你那边什么情况?” “叶殊”没有应声,而是先抬手将自己脸上的易容给揭了下来,露出了自己的样貌。这才抬手揉着脸,郁闷地道:“什么情况?想把郑恒打死的情况!” “嗯?他做了什么了?”易容成沈修的叶殊好奇地问着,喝了一口茶,才同样伸手将自己脸上的□□给揭了下来,露出了自己本来的样貌。 沈修一听这问题就想起了刚刚郑恒做的事,登时压制不住怒意,咬牙切齿地道:“那混蛋看出……非说你是个姑娘家!还在饭菜里头下了药,想来个霸王硬上弓!我没真的打死他已经算轻的了!” “诶?”正想端起茶杯再喝一口茶的叶殊瞬间惊讶了。 她动作一顿,猛地转头看向了沈修。瞧着他那怒意满满的模样,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并没有听错。 叶殊整个人懵了一瞬。后又想起了什么,伸手一拉沈修的胳膊,将他从面对着桌子坐着,拽得变成了侧对着桌子坐着。 随后,叶殊才一低头,看了看他的衣襟和腰封,瞬间便憋不住笑出了声来。 那笑声很短,但却十分清晰和突兀! 尤其是对于沈修这种听力过人的人来说,就跟毫无掩饰的大笑没多大区别了。 沈修先是一愣,又顺着叶殊那笑声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叶殊则是想到了什么。 他瞬间脸上一红,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恼羞成怒地低声道:“你还好意思笑?!” -- 第393页 “咳,抱歉。”叶殊偏头轻咳一声,勉强压下了笑意。又抬头看着沈修,憋着笑问道:“来,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好应对以后的碰面。” 沈修目光幽怨地看着叶殊那憋笑的样子。最终还是他先败下阵来,认命地给她讲起了当时的情况。 叶殊听着前头那部分事情之时还好,在不将思绪落在衣服上时,还是能够压下笑意的。 可当沈修气恼地说到郑恒将他放到地上扒衣服的时候,叶殊不知不觉便随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当时的画面,顿时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唯一好点的地方,便是这次叶殊并没有笑出声来。 可她的身体却随着这止不住的笑意而抖个不停,看得沈修想假装没发现都难。 “叶殊!”沈修气鼓鼓地喊了叶殊一声。不等她应声,便又接着问道:“你笑够了没?!” 叶殊咬着唇憋着笑,转头看向了沈修。刚想应声,在瞧见他那张脸的时候,便又想起了那个画面。她一个没忍住,又一次笑出声来。 “抱……抱歉,一想到你被郑恒那个老男人压在地上扒衣服,我就忍不住想笑。” 叶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笑疼的肚子看着沈修。那明媚开心的笑容看得沈修不知不觉间便没了脾气。 他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提醒道:“你想我做什么?我当时可是顶着你的脸的!你要想也应该把你自己代进去才对。” “代……代不进去,没体验过。”叶殊笑得话都说不全了。言罢又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才总算是勉强将笑意压下去些许。 沈修见她还知道收敛,心里的郁闷倒是减弱了不少。 沈修伸手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又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形,再瞧着叶殊现在的乐呵模样,终究还是有些庆幸地一叹,道:“说到底,也幸亏了你先前机警,与我互换了身份。否则若是换成是你……” 沈修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可他那未出口的话,叶殊和他却都懂。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的叶殊闻言看向了他。虽然知道他是在庆幸遭殃的人不是她,可她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沈修。 “这你可就说错了。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喝那杯酒,菜也不一定会吃,木头的香味那是绝对不可能闻的。”叶殊面上笑容未变,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笃定的感觉。听得沈修怔了怔,下意识地顺着她这话想了想。 最后,沈修苦笑一声,道:“你说得也对啊。你都看出对方有问题了,自然不可能轻易放松警惕的。” 沈修想到之前叶殊找自己互换身份时说的话。既觉得有些庆幸,又觉得有些失落。 叶殊先前之所以提出互换身份这个办法,便是想到不管郑恒设了什么陷阱,那都是针对叶殊来设计的。 只要当“叶殊”不再是叶殊,那郑恒的陷阱多半就废了。 现在就结果而言,叶殊的计策成功了。 可沈修想想自己的表现,再想想叶殊可能会有的表现后。他顿时便觉得,或许他们这个计策就不能算成功! 因为若是去的人是叶殊的话,她只怕会应对得比他还要好!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感觉有些沮丧,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无精打采的感觉。 叶殊注意到了这一点。在略一琢磨后发现,沈修很可能是被自己打击到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她也没多想,转头就对着沈修笑道:“当然,不管具体会是如何,都多谢你帮这个忙了。” “嗯。”沈修点了下头,可看上去还是没什么精神。 叶殊瞧着他这状态拧了拧眉,又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他很可能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先是一个男人按在地上扯衣服,后又被告知自己所遭遇的这些,换成是叶殊的话会被直接规避了。 这双重打击下来,确实很容易让人沮丧起来。 可是,该怎么劝呢? 叶殊看着沈修思索着,又瞥了一眼他的衣服,想了想后问道:“沈修,你是不是挺在意自己被郑恒扯了衣服啊?” “啊?是吧。反正一想起就挺火大的。”沈修不明白叶殊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直接回答了。 “哦,那就是有点儿阴影了。”叶殊点点头,忽而笑得带着几分戏谑。 她的身子往沈修身边靠近了些,低声笑着提议道:“那不如,我也把你扒一遍。帮你换个印象,如何?” 第225章 有所发现 叶殊这话说得笑眯眯的,可沈修惊得下意识地往后挪去! 可他后边却没有靠背,最终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跌坐在了地上,还带倒了自己的椅子。“哐”的一声,响亮得门外的彼方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叶殊和沈修却压根没在意椅子的问题。 沈修这反应出乎叶殊的预料。她只想过沈修会不好意思,却完全没想到沈修地反应会大到直接跌坐在地。 尤其是瞧着沈修瞬间泛红的脸,叶殊一下子便起了逗逗对方的心思。 她登时笑着站起身,抬脚就走到了沈修跟前蹲下。 沈修瞧着她靠近,下意识地想要往后挪一挪,口中还连忙说道:“不不不不用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你不用客气,反正我们衣服也都要换回来不是吗?来,我帮你。”叶殊笑眯眯地说着,故意慢腾腾地将手伸向了沈修的衣襟。 -- 第394页 “不是!真的不用了!”沈修连忙往后一躲。 就在外头的彼方听着他们这对话,忍了忍后还是没忍住,回身便是一推门。 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后,他探头看向了叶殊和沈修两人。 “你们……”彼方一句话只开了个头,便看着屋内那容易让人误会的场面而陷入了沉默。 只见此刻的沈修跌坐在地,椅子倒在了一旁,脸上泛红,对着叶殊摆手,还带着明显的紧张。 而叶殊则是蹲在了他的旁边,笑得分外开心地对着沈修伸着手,看样子她的目标不是对方的人就是对方的衣服。 听到开门动静的两人齐齐看向了探头进来的彼方。 面对着对方这沉默的反应,沈修刹那间冷汗就冒了出来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感觉也有可能是刚才彼方帮他整理衣服时留下的后遗症。 反正他在看到彼方之后,感觉整个人愈发紧张了!还有种莫名的慌张感,总觉得被他瞧见这一幕着实是非常糟糕的事——哪怕现在看上去明明是叶殊在图谋不轨。 反观叶殊则明显淡定很多。 她在瞧见是彼方之后,也只是对着他一笑。便转过头来,手往下,去解沈修的腰封。口中则是相当轻松地道:“别担心,我们闹着玩。要把衣服换回来罢了。” 沈修随着叶殊这淡定的反应有些懵,紧接着又因为叶殊那往自己腰封上摸的手而浑身一僵。 再加上还有一个彼方在看着,沈修刹那间选择了放空自己,一抬头看着屋顶什么都不想了。 彼方瞧着叶殊那利索拆腰封的动作欲言又止。又瞥了一眼脸红似火烧,仿佛已经没有感觉了的沈修。最终还是无声一叹,道:“你们收敛点,别闹过头了。” “明白。”叶殊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手下的动作压根没停。 彼方目光向下,看了眼外衣已经松散下来的沈修,摇摇头缩回了脑袋,又将门给关上了。 而叶殊没管彼方是何反应。 在解下腰封后,她抬头看向了正在看着屋顶发愣的沈修。抬手就在他眼前晃了晃,喊道:“回神啦。先把衣服还我。我俩把衣服换回来,省得指不定什么就有人闯进来。” “……哦。”沈修低头,看了眼被叶殊拿在手中的腰封,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将已经松垮垮的外衣脱下来递给了同样站起身来的叶殊。 瞧着她拿着衣服走到屏风后,沈修立马在桌子旁坐下,端起茶杯连灌了好几杯茶。 在发觉自己脸上还是很烫之后,他又快步走到了洗脸用的木盆前,捧起水来就往自己脸上泼。终于让自己那滚烫的脸颊降了温,只是那思绪却乱得理不清了。 他一会儿是觉得自己太丢脸了,竟然还没有叶殊镇定。 一会儿又觉得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知道彼方知道叶殊是姑娘,可叶殊应该是不知道彼方知道她是姑娘家的。 可下一瞬,他又推翻了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觉得哪怕叶殊知道彼方知道,应当也是不会在意的。 这般反反复复胡思乱想的结果,便是当叶殊从屏风后头出来时,瞧见的就是沈修那忽喜忽忧懊恼无比的模样。 叶殊虽猜不透沈修到底在想什么。可还是看得出来,沈修多半是在为刚才的事而懊恼。 叶殊下意识地衡量一下,在发觉这样的沈修跟刚才那消沉沮丧的模样比起来要好太多了之后,她便果断地忽视了这一点。 “沈修,你的衣服。”叶殊抬脚走向了沈修的面前,将搭在自己胳膊上的衣服递了过去。 沈修被喊到时还有些尴尬。可一见叶殊半点不提他这洗脸的举动,他顿时松了口气,也配合着无视了这件事。 他只是抬手一抹脸,将脸上水珠擦掉后,伸手接过了叶殊递过来的衣服,转身走到屏风后头换衣服。 叶殊见状没说话,只是回头将桌子上的□□收了起来。又等着沈修将自己打理好,这才开门让彼方也进来。 彼方原本就是顾及到叶殊和沈修需要将衣服换回来,才会在门外守着,以防被人偷听偷看。 此刻他们明显沟通过了,也换完了衣服,他自然也就没有拒绝。 彼方进屋后依旧将房门关上了。 叶殊、沈修和彼方三位围着桌子坐下。叶殊什么话都没说,便先将一块长条形地吊坠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沈修问着,也没上手拿。而是与彼方一样就这么观察着那块吊坠。 在不上手摸的情况下,沈修和彼方只瞧得出那块吊坠很可能是用铁之类的金属制成的。 吊坠呈长条形。末端长又细,连着绳子的一端短又粗。瞧着就像是一把有棱有角的钥匙一般。 而吊坠上头的花纹看上去像是缠绕着藤蔓,连接绳子的一端还有着一朵花骨朵。整体而言,透着一股子野趣的感觉。 挺有意思的坠子,但是没听说过。 得出这个结论的沈修果断地转头看向了叶殊,等着她的介绍。 叶殊也没卖关子,张口便将自己今天的遭遇说了一遍,末了才道:“这块吊坠就是在苏友河他们一行人遇难的地方找到的。当时这块吊坠落在了旁边大树底下的草丛里。而在树干上大约半人高的地方有着血迹和黑色布料。我猜,这应当是袭击者意外留下的。” -- 第395页 叶殊说到这里,人也跟着严肃了几分。 奈何,她的态度是端正了,可沈修却还没有。 在见到叶殊终于说得差不多了之后,一直蹙着眉的沈修才终于出声道:“你中午没吃饭还敢喝茶?!” 叶殊被他这问题问得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他这是担心自己饿着了,又轻笑出声,道:“放心,我们在去案发地点的路上就已经顺便买了烧饼了,饿不着的。” “那就好。”沈修闻言这才稍稍安心了些,没再就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将注意力落到了那块吊坠上头,道:“不过,这东西你们知道是什么吗?我觉得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装饰品。” 彼方同样刚收回了看向叶殊的目光。 他瞧了两眼桌子上的吊坠,最终还是伸手将其拿起来翻看了一下,才道:“这个花纹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不过,还需要传讯确认一下,应该没那么快得出结论来。” 叶殊难得听到这么一点儿线索,当即便应道:“不碍事,反正我们最近也走不开。多待几天等等线索也无妨。而且这吊坠的主人说不定也在找它。我们趁着这几天带着吊坠到街上逛逛,说不定能够引蛇出洞,如何?” 叶殊这最后的询问,问的是沈修。 沈修先是有些惊讶,后又忽然明白了叶殊为何单独问了他——这块吊坠,可是叶殊易容成他去取得的。 换而言之,在外人眼中,这块吊坠就该是在沈修的身上。 想到这一点的沈修二话没说点了头,道:“好!那就这么办了!不过,郑恒那边怎么办?他会不会直接破罐子破摔,抢先一步袭击我们啊?” “你放心吧,他还没那么傻。”叶殊笑着否定了沈修的话,给他分析道:“他先前刚下药动手,那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掌握了我的软肋,我必然不会报复他。所以他才敢那般嚣张。” “可如今,他得罪了我,又没有可以威胁我的地方。再加上丘朗除了一个巡抚外,还有知府、总兵、御锦卫三方势力在。他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否则不可能下杀手。所以,他最有可能的举动是登门道歉,再加倍赔偿。以期获得我的原谅。” 叶殊毕竟没亲身经历,提起这事来显得十分平静。 可沈修却听得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道:“可是你也说了他已经得罪你了。而且就这种得罪法,正常人应该都知道,这事是化解不了的。他难道当真会傻到试图和解吗?” 叶殊听得这问题却是眯眼一笑,伸手给自己添了杯茶,道:“这就要因人而异了。若是往日,我肯定不会同意和解。可我现在是贪财的佞臣。若是郑恒有本事拿出足够多的钱财,我肯定会选择同意和解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就……一章(乖巧.jpg) 第226章 引蛇 “那岂不是太便宜那家伙了?”沈修虽然知道叶殊说得没错,可还是心有不甘。 这倒不是因为郑恒对他做的事。而是因为他一想到郑恒对他做的那些事,其实是想对叶殊做的,他便觉得自己心里的火气压制不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叶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笑道:“我们先把袭击苏友河的人给揪出来。再借由这条线索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摸出更多证据来。到时候再跟郑恒算总账岂不是更好?” 沈修闻言一默,似在思考着叶殊这话的可行性,又像是已经默认了叶殊所提这个办法。 最后还是彼方在左看看右瞧瞧之后,沉声道:“那就这么定下了。郑恒和刘安两人先安抚着,再暗地里引蛇出洞。剩下的等将人逮住后审问完再做决定。” 叶殊和沈修抱拳行礼,应声道:“是,大统领!” 这计划制定完,叶殊三人暂时也便没事做了。 再加上现在天色已黑,他们干脆一块儿吃了顿饭,便各回各屋休息去了。 次日一早,做好一块儿逛街引蛇出洞的叶殊、沈修和彼方三人一早就到了客栈楼下。打算先填饱肚子,再一块儿瞎逛。 却没想到,他们才刚到大堂,便有一个满脸淤青红肿,已然瞧不出本来模样的人飞扑了过来,口中凄惨又含糊不清地喊道:“大人!” 这样奇怪的人突兀地扑了过来,叶殊几乎是下意识便抬脚一踹!连看都没看上一眼便将那人给踹飞了出去! 她的脚还没放下,前方便传来了另外一声惊呼般的“大人”! 这声音怎么还有点儿耳熟? 这般想着的叶殊放下了脚,与沈修和彼方一样看了过去,一眼瞧见了阿邦飞扑向了那个奇怪的人,扑到了他的身上叫唤着。 “那家伙……该不会是郑恒吧?”叶殊蹙着眉,目光从阿邦身上转移到了那个看不清原来面容的人身上,回头对着沈修惊讶地低声问着。 沈修也是一脸的怀疑之色。 最后还是在回忆了一下自己昨日动手的位置之后,他才终于勉强确认了,低声道:“应该是吧,我昨天确实打脸了。” 得到回答的叶殊瞬间收敛了惊讶之色,回头就蹙起了眉,故意对着阿邦和躺地上还没能爬起来的郑恒道:“哪里来的丑八怪?给本官滚远点!” 叶殊言罢,却也没有管他们走没走,转身就走向了旁边的桌子旁坐下,转头喊着店小二点菜。 -- 第396页 被叶殊这一踹吓了一跳的店小二抖了抖,心里其实是拒绝过去的,可实际上他又不敢真的拒绝。 最后他只好苦着脸走了过去,对着叶殊勉强笑着,问道:“这位爷,请问您要点什么?” 叶殊他们也在这家店里住了好些天了,对这店里的饭菜也基本都尝过了。 此刻他们也无需店小二报菜名,张口就将自己要吃的东西给报了出来。 店小二刚刚记完,眼角瞥见郑恒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了。他登时一个激灵,立马麻溜地应下,转身就小跑进厨房,溜了。 叶殊三人将店小二那像极了落荒而逃的姿态看在眼里,却压根就没在意。 他们甚至还默契地假装没有注意到郑恒和扶着他的阿邦正在逐渐靠近,只是都摆出了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拿着倒了茶的茶杯把玩着。 郑恒在经历了最开始的那一踹之后,他这次没敢贸然动手。 在忍着身上的疼痛感走到了叶殊他们的旁边后,郑恒二话没说便先跪了下去。 随后他才喊道:“叶大人!昨日是下官鬼迷心窍,活该被揍!下官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下官不敢奢求叶大人原谅下官,只希望大人您能消消气!” 刚端着杯子喝了一口的沈修闻言抬眼看了郑恒一眼。既是惊讶,又是恼怒。刹那间只觉得郑恒这人确实滑头! 这人现在这番话分明就是以退为进,用的乃是迂回战术。 郑恒知道以他昨日所做的事,一上来便要让叶殊原谅他实在不切实际。 现在这退后一步,只说要消气,正常人多半也会顺着他这话说上几句。郑恒也就有机会拿出他的筹码来。 若是他的筹码够了,叶殊确实消气了。那这气都消了,只要赔的礼品分量够重,距离原谅他也就不远了。 而且,按照他们的计划来看,现在还真得如郑恒所愿先消气,后原谅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顿觉郁闷,可偏偏现在他又不好说什么。最后他只好低头喝自己的茶,来个眼不见为净。 叶殊则没那么多顾及了。 她听完了郑恒这番话,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偏头瞥了对方一眼,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愤怒,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你啊。我就说这丘朗怎么会有胆子这么大的丑八怪,竟敢往御锦卫身上扑。” 郑恒听到叶殊话里那“御锦卫”三个字,整个人控制不住地一抖。 他知道叶殊这是在提醒恐吓他,叫他别忘了御锦卫的赫赫凶名,也要他时刻为这可能到来的报复而胆战心惊! 可事到如今,郑恒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好对着叶殊磕了几个响头,颤声道:“叶大人言重了,下官也没胆子得罪御锦卫啊!下官从昨夜开始便在客栈外守了一夜了,一直忧心叶大人会恼了下官。” “刚刚好不容易才盼到了大人出现,下官一时之间过于激动,这才没忍住扑了过来,想要祈求叶大人息怒。下官绝对再无其他不良企图,还望叶大人莫怪啊!” 忽略那颤抖的嗓音,郑恒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言罢,他还顺势又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一下子就红肿了起来。 可叶殊却是冷笑一声,道:“你倒是能屈能伸啊。没能抓住本官的软肋,这就转而卖惨了?可惜,只怕你搞错了对象了!就你现在玩的这一套,对付沈修这种傻乎乎的家伙还差不多!赶紧给本官滚!” 叶殊说到后头语气都严厉起来了,看向郑恒的目光更是带着难掩的杀气!叫人对上一眼,便有种对方真的会杀了自己的感觉。 本还想再卖卖惨的郑恒这下子当真觉得手软脚软了。他连忙又磕了个头,一句话都没敢说,转身就往客栈大门方向爬去。 沈修本是没想管郑恒这事了。 可现在听着叶殊这般轻易便让对方走了,他还是没忍住,斟酌了一下用词,便对着叶殊笑问道:“哟,叶大人这是转性了?竟然没动刀子,而是叫他直接离开?” 叶殊闻言瞥了沈修一眼,随即用着懒洋洋的语气,道:“他太丑了,看着伤眼,等会会没胃口吃饭的。” 沈修听着叶殊这借口一默,抬头看了一眼同样听到这回答而停顿了一下的郑恒,方才点头道:“嗯,确实挺伤眼的。诶,对了……” 还在努力远离叶殊他们的郑恒没再去注意叶殊和沈修的聊天。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自己已经领悟到了保命的诀窍,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些许。 只是这手脚一软,一时之间还是没什么力气,郑恒只好又往前爬了一段。 阿邦刚刚扶着郑恒上前后便立马退开了,防止自己也被叶殊算账。 现在一见郑恒远离了那三人,一直等在旁边没敢上前的阿邦才终于敢于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又在对方的示意之下,将人给扶进了客栈外的轿子里,一块儿匆匆回府了。 叶殊三人却没有去管郑恒的行踪。 吃过饭后,叶殊三人本是准备一块儿去逛街的。 可临行前彼方忽而改了主意,临时与叶殊和沈修分开了,准备先去探一探丘朗的御锦卫卫所。 叶殊他们三人自打来了丘朗之后还未遇到过本地的御锦卫。 这事虽然多少与他们未曾主动寻找当地御锦卫有关,可像这种彻底没见过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对劲。 -- 第397页 因着这个问题是彼方临时想到的,也是彼方临时决定的。再加上他们现在所处位置周围的人也不少,彼方便也没跟叶殊他们说得太过详细,只说自己要另外办点事去。 出于对彼方的信任,叶殊和沈修两人也没有多问。直接与彼方告了别,便一块儿逛街去了。 既是引蛇出洞,叶殊和彼方自然选择了往人多的地方走。 又为了不显得太过奇怪,他们干脆假装在寻找一样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过的东西,便挨个摊子看了起来。 这般走走停停地逛了大半条街,在进入一家玉石殿的时候,叶殊终于发现有不对劲的人了! 打从他们进入那家店铺开始,店里的掌柜便频频看向了沈修腰间的吊坠。还时不时地看上一眼沈修旁边的叶殊,眉宇间带着不甚明显的困惑神情。 正在看玉佩的沈修对此毫无所觉。叶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提醒沈修,而是与他一样挑选起了玉佩来。 还别说,他们所选的这家店玉石质量不错。 看到最后,沈修还真选中了一块心仪的玉佩,带着它便去了柜台结账。 叶殊有意留出时间给沈修和那掌柜,故意在旁边的货架旁看东西,一副对沈修结账这事不感兴趣也不想过来的模样。 掌柜伸手接过沈修选中的玉佩后,又抬眼看了叶殊一眼。 确认了对方与他们的距离足够远之后,掌柜才恍若拉家常般地对着沈修一笑,道:“客官好眼光啊。这天越来越冷了,带这玉佩正好合适。” 全无防备的沈修闻言微讶,下意识便是一句:“是越来越热了吧?” 第227章 出洞 掌柜听得沈修这回话一愣,随即像是一下子反应过来般,立马赔着笑道:“口误,口误!我刚就是想说越来越热的。不过客官您放心,我们这玉冬暖夏凉,确实是现在戴正好合适的。” 沈修觉得掌柜这反应有点儿奇怪。可在抬眼看了对方两眼,却没瞧出什么异常来之后,他最终还是没有多想,只是照常给完了钱,接过了玉佩,便招呼着叶殊一块儿离开了。 叶殊随手就将自己正在看的玉佩放了回去,若无其事地与沈修一起出了门。 临走时她还甚是随意地抬头看了看周围商铺的招牌,又十分自然地回头瞧了一眼玉石店的招牌——玉珍堂。 玉珍堂? 叶殊不动声色地回想了一下,确认自己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店名后,便默默地将这事记在了心里,便又继续与沈修逛了起来。 这一逛,他们便直逛到天色将黑才回了客栈。 这一到地方,叶殊还未来得及说起玉珍堂掌柜的可疑之处,她和沈修便先发现彼方还未回来! 在敲门未能得到回应后,正要推开自己房门的沈修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了正敲着彼方房门的叶殊。 叶殊侧耳倾听了一下,才对着沈修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即,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而是各自推开了自个儿的房门。 在将屋内仔细查探一番,确认没有疑似消息之类的东西后,沈修直接出门关门,又入了隔壁叶殊的房间。 他一进屋便顺手关上了房门,这才对着正站在床边思索着的叶殊问道:“叶殊,如何?大统领可有在你这边留讯息?” 叶殊闻声回神,摇了下头道:“没有。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出事才对。” 原本还有点儿紧张的沈修闻言一怔,下一刻便放松了下来。只觉得叶殊这话说得挺有道理的。 彼方毕竟是大统领。 论阅历,对方比他们两个还要多。 论智力,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叶殊和沈修都能确定,彼方十分聪明,有时候脑筋转得比叶殊还快。就是平日里不太爱说话,这才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闷闷的。 而武功的话,沈修是没跟彼方交过手,也没见过他出手。因此着实辨别不出。 不过,既然能当上内司大统领,叶殊和沈修两人想也知道彼方的武功不可能低。 这三者合在一起,若是有一天彼方当真失踪了,叶殊和沈修需要考虑的只怕不是彼方出事了,而是他们两个是不是被彼方给卖了还不知道。 安下心来的沈修也不再在意彼方的行踪了,而是趁着现在自己来都来了,顺势问起了今日的收获,道:“对了,殊郎你今天有没有发现异常的人?我一开始还有心思注意其他,后来都没精力注意其他了。” “这么虚?”叶殊闻言脱口而出便是这惊讶一问。 她的本意是想说沈修是不是运动量不够,可沈修一听这话却是瞬间涨红了脸。 “我才不虚!我现在就算是再练上一夜的剑法都没有问题!”沈修说得咬牙切齿。 虽然对叶殊这问法感到万分恼火,可面对着她,沈修终究还是没舍得说出其他狠话来,只是为自己辩解着。 叶殊一见沈修这反应便知自己问错了话。 她立马从善如流地改口问道:“那你怎么会没精力注意其他的了?” 沈修的气愤之感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瞬间就散了不少,反而多了几分心有余悸,道:“累,我是不累的。可从早上逛到现在,每个摊子都要看一遍,还得假装感兴趣地挑挑拣拣。这一趟下来,你难道就不觉得心累吗?” -- 第398页 沈修现在一想起那形形色色的路边摊,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难受得很。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其实压根就没事,只是心理上有些撑不住罢了。 “不会。”叶殊眨了一下眼,先是直接给出了否定回答。 随即,她看着沈修瞬间白了的脸,这才忍不住笑道:“不过我也不太喜欢逛街。若是往日里逛这么久我也会烦。今日的话,我主要还是在观察周围的人,所以感觉好点。” 叶殊这解释一出,沈修瞬间松了口气。 天知道刚刚叶殊说回答“不会”的那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日后也会需要像今天这样又是一逛就是一天了!还为了那想起来就有些艰辛的生活而震惊郁闷了一下! 万幸,最后叶殊也不喜欢逛街! 只是,沈修刚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便又忽而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默认了以后都会跟叶殊一起逛街啊。 沈修登时红了脸,又赶忙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异常,又问道:“那你看出什么来了没?” “有啊。就之前你买玉佩的那家店,那个掌柜看了吊坠好几眼,后来你结账的时候,他的神情也有变化。”叶殊没注意沈修的神情变化,而是在回想着当时那掌柜的反应。 最后,她才收回了思绪看向了沈修,对着他认真地道:“总之,你今晚注意点。” 叶殊今日一路上都没什么异样,沈修还以为她其实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没想到竟然还真问出了东西来! 沈修立马应下了。 可叶殊却在想了想后犹觉得不放心,干脆将自己怀里的短刀借给了沈修防身。 且不说沈修手上没有兵器的话到底能不能伤到敌人。至少有了兵刃就容易在对方身上留点痕迹! 到时候无论是血腥味还是伤痕,都会成为他们搜寻敌人的一个好标志。 沈修也同样考虑到了这一点,因此没有半分犹豫便接过了短刀收好。 随后他们两人才一块儿吃了晚饭,再各自回了房。又稍微干了一点儿自个儿感兴趣的事后,便熄灯休息了。 灭了灯的屋里有些黑。再加上沈修特意将窗户全都给关上了,他这屋里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头,穿着中衣中裤睡在被窝中的沈修其实并未睡熟,始终都保持着一丝警惕。 是以,当他屋里的窗户被人从外头打开,一缕月光洒落进他的屋内,给他的房间带来了淡淡的光亮的时候,他立马便醒了过来! 沈修警惕地维持着自己那熟睡的假象,可被窝里的手却已经将出鞘的短刀拿在了手里,随时准备着给来人一击! 悄悄潜伏进屋里的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沈修的举动。 借着窗外的月光,那人勉强看清了屋内的一切。 而床上悄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的沈修也瞧清了那人的装扮——黑衣黑裤黑面巾,头上还绑着一条黑头巾! 这等典型的夜行装备不算太出乎人的预料。可看到这一身装扮的沈修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而那黑衣人已经摸向了床边,却没有下杀手。反而站在了距离床铺两步远的地方,就这么瞧了一眼装睡的沈修。 在这么安安静静地等了一会,似乎是等到他确认了沈修真的睡得很熟之后,黑衣人这才转身在屋里轻手轻脚地搜索起来。 沈修一开始还有些懵,以为对方其实只是来偷东西的小毛贼。 可随后他忽而又反应过来了——对方现在应该是在找那块吊坠。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修一下子就安心了。 再加上对方找起东西来有意控制动静,压根就没有乱翻。而真正重要的东西又都在床里侧的包袱里头。沈修干脆放任对方这搜索的举动,安心等着对方找不到东西后过来这边。 没一会儿,那黑衣人果然毫无收获。 他在屋子里站定,转头环视了一周后,终究还是将视线落到了床的位置。 黑衣人似有犹豫,可也仅仅只是犹豫了一瞬,便果断地走向了沈修。 他先是在较远的地方站定,见沈修没有丝毫反应,这才慢慢地靠近。 直至站到了沈修的身边,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沈修。见他没醒,黑衣人才慢慢弯腰伸手,想要将里头的包袱拿出来。 沈修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那藏在被子里的手毫不犹豫地往外一挥! 那位置,若是砍中了,这黑衣人的一条腿多半得暂时废了! 可惜,沈修这动作很隐蔽,可黑衣人哪怕是在拿包袱,也还是有将部分注意力落在沈修的身上。 几乎是在短刀的刀刃碰到他的一瞬间,黑衣人猛地往后一跳,一下子就离开了沈修的攻击范围! 而沈修则一掀被子下了床。 他也不管自己没穿靴子,就这么穿着袜子踩在了地板上,手中短刀刀刃对准了黑衣人,嘴一张便想说话。 却没想到,他这头想要弄出点动静给隔壁的叶殊一点儿讯号。可黑衣人也不傻!竟是抢在了他开口之前便主动攻击了! 普一交手,沈修便察觉到了对方招式凌厉迅猛。那架势分明就是想要让自己应接不暇,进而没机会求助! 可这种想法也只诞生了一瞬间。 下一刻,与黑衣人互相拆解了几招的沈修皱起了眉头来。只觉得面前这个黑衣人的招式给他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自己应当在什么时候与对方交过手! -- 第399页 可是,倒是什么时候呢? 沈修郁闷地拧眉,有心想要回想一下。可在对方的攻击之下,他压根就没能抽出精力来思考这些问题。 因此,在短暂地尝试了两次后,沈修果断地放弃了回想,转而专注地与黑衣人交起手来!试图将人先拿下,再来慢慢地思考这种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解锁重要角色,请注意接收!接收请点击【收藏】!明日准时送达! 第228章 我是你哥啊 沈修有意将人拿下,而黑衣人似乎也有意将沈修拿下。 两人除了一开始因为沈修有留手而看上去像是被压制了之外,等沈修放开手后,两人越打,黑衣人越觉得压力渐增! 已然意识到对方的武功比自己高的黑衣人暗道一声不好,立马佯装攻击,却在沈修避开自己后转身扑向了窗户,想要趁机逃跑! 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等他飞扑到了窗户边上,眼看着只要翻过窗户就能够逃跑的时候,窗户外头从旁边闪出一个人影,抬起一脚就将黑衣人给踹了回来! 黑衣人躲闪不及,只得抬手硬抗了这一脚! 在他被踹得连连后退之时,沈修又挥着短刀迎了上来,与黑衣人打到了一块! 而屋外的人顺势翻身入了屋,却没有加入战局,而是就这么站在了窗户前堵住了去路。 她伸手从怀里拿着什么,张口便道:“沈修,只要留口气就行。现在这样婆婆妈妈的,这位兄弟也不见得会领情。” 来人话一出口,沈修便听出了那是叶殊的声音。 他这头刚放松了一些,正与他交手的黑衣人却出现了可疑的停顿。 虽然这个停顿十分地短,可沈修还是没有错过。 该不会是被殊郎那句“留口气”给吓到了吧? 沈修想着,手中的攻击却凌厉了几分。 黑衣人有一瞬间的手忙脚乱,可很快便又调整过来了。 叶殊所在位置比较亮,看不太清沈修与那黑衣人之间的情况。 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只是稍微留意着他们那边,防止黑衣人偷袭。而后,便将自己怀里的火折子摸了出来,当着沈修和黑衣人的面吹亮了! 面前的烛火微晃,一点亮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沈修和黑衣人的位置离叶殊较远,身形还不是特别明显。可手拿火折子的叶殊身处光源旁边,面容却是清晰可见。 黑衣人在光芒亮起的瞬间便瞥向了那边。当他瞧清了叶殊的面容后,他的眼睛都微微瞪大了,脱口而出便是一句包含惊喜的:“殊儿!” 黑衣人这话来得突然,他本来那格挡的动作也停得突然。 可沈修却没想到对方对叶殊的反应会这般大,一时之间根本停不下来招式,短刀一下子就扎进了黑衣人的腰侧! 黑衣人闷哼一声,却压根没有去管沈修。 他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叶殊,边将对方仔细打量,边难以置信却又难掩期待地问道:“殊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沈修对着黑衣人这反应有点儿懵。他的手还放在了短刀的刀柄上,而短刀的三分之一已经刺入了黑衣人的体内。 若是黑衣人喊的是其他的称呼,沈修八成还会觉得对方认错了人,进而直接将人打倒了再说。可如今对方喊的是“殊儿”。 沈修是不清楚黑衣人喊的是哪个“殊”。但对方真的认识叶殊的概率一下子就上去了。 再加上还是“殊儿”这般亲昵的称呼,沈修刹那间觉得这短刀刀柄有些烫手。想也没想便转头去看叶殊,想要瞧瞧她的反应。 没想到,这一回头,沈修便瞧见了叶殊那讶然的神情。 只见叶殊将手中火折子往前举了举,在发现亮度还是不够之后,她干脆走到了灯盏前头,将屋里的灯点亮了。 屋子立马亮堂了。 叶殊吹灭了自己手中的火折子,回头看向了那个黑衣人。 可惜,对方除了一身黑之外,连脑袋都蒙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头。 叶殊看了两眼便蹙起了眉,张口便是一句:“你谁啊?” “是我!你哥!”黑衣人一见叶殊没认出自己,立马抬手扯下了自己蒙面的黑面巾,露出了底下的面容来。 还握着短刀刀柄的沈修感受到那把短刀随着对方这动作而晃了晃,再加上对方刚刚还喊出“你哥”两字。沈修登时一个激灵,赶忙松了手,免得给未来大舅子造成二次伤害。 沈修这手一松开,立马抬头看向了黑衣人。 这一瞧便发现,这人竟还挺面熟的。再一想对方刚刚自称是叶殊的哥哥,沈修忽而便将面前这人跟名字对上了号。 他登时眼睛一亮。正想喊出对方名字来,却听叶殊狐疑地道:“我哥?你骗谁呢?我师父说我哥他们都已经死了。墓碑都已经立了的那种。” 黑衣人和沈修被叶殊这话说得齐齐一愣。 沈修回头看了一眼黑衣人的面容,却发现这张脸确实是那个人的。 可是,叶殊竟然认不出来?而且,现在这种情况,哪怕笃定了对方是假的,在瞧见这张熟悉的脸后,还是应该会有情绪波动才对吧? 沈修心生困惑,转头将目光落到了叶殊的身上,发现她的神情还是如刚才那般冷静而又平淡。 -- 第400页 就仿佛……压根没见过黑衣人这张脸一般? 沈修刚不确定地想着,黑衣人已经惊讶中带着满满的不解,抬脚就走向了叶殊,焦急地给她解释道:“殊儿,我真的没骗你!那天在火海里,我最后被人救走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了!” “我当时想要去找你。可救我的人却说,除了我之外,我们家并无其他人存活。我还看到了我们家里人的墓碑,我一直都以为你也已经死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是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黑衣人说得眼眶都红了,压根不顾自己的伤势,抬脚走向了叶殊。 沈修听到黑衣人提到墓碑时便觉有些尴尬。 虽说他当时也是误以为他们都死了,所以才会给他们立了墓碑的。可如今看来,自己那墓碑分明就是误导了对方了。 沈修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心想要解释一句,可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最后,沈修还是决定等以后再挑个时间解释一下,至于现在…… 沈修瞄了一眼黑衣人的伤口。正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他,让他先拔刀止血后再说其他的。沈修便忽而注意到了叶殊那平静理智得有些冷漠的模样。 沈修瞬间蹙眉。下一刻叶殊依旧冷静地对着黑衣人质问道:“你这话听上去确实挺合理的。可你空口无凭,又如何证明你是我哥?” 叶殊这话一出,黑衣人和沈修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叶殊会这般警惕了。 原来是因为担心我(他)是假冒的啊。 沈修和黑衣人心里头同时划过了这个念头。 随即,黑衣人停下了脚步,给叶殊留够了安全距离,这才开始说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从小时候在家里落了水,讲到偷偷练武,结果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再讲到最喜欢的衣服长什么样,最爱做的事情是什么。 这么一连串的事情说下来,黑衣人都因为回想起了幼时的事而神情柔和。可叶殊却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 沈修抽空瞧了瞧叶殊的模样,愣是没猜出来,这黑衣人说的到底对不对。 最后,他只好先默默地将这些记在心里。也免得黑衣人其实是说对了,而他却压根没记。 而黑衣人在说完这些后,又转口说起了食物来,道:“你向来不太爱吃菜,最喜欢各种肉类。尤其是小酥肉,每次恨不得一个人吃掉一整盘。点心的话,你最爱绿豆糕,特别不喜欢糖葫芦,说那是小孩子才吃的,糖果……” 黑衣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下去,可他旁边的沈修却是一愣。再一想叶殊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淡模样,沈修一下子便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可他也没有出声质问,而是冷不丁地出手摸上了黑衣人的脸! 沈修这动作十分快,当黑衣人还在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发愣时,他已经在对方的耳后等地方摸了一遍,又收回了手诧异地道:“没有易容,你真长这样啊?” 黑衣人一听沈修这话登时便明白了对方为何突然摸自己的脸了,可随即他又忍不住拧眉怒喝道:“我当然长这样!” “额,消消气消消气。我这不是看你说错了,所以才怀疑了一下嘛。”沈修干笑着顺完了毛,才转头对着叶殊道:“叶殊,他应该真的是叶倾秋。你……” 沈修原是想说你不用怀疑了的。可他这一转头却发现,哪怕自己已经确认了黑衣人叶倾秋并没有易容了,叶殊却还是一副平静模样,半分没有见到亲人死而复生后该有的激动和欣喜。 沈修那话顿时没能说出口了。 他的目光在叶殊的脸上转了又转,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眼。最后发现,叶殊看叶倾秋的眼神,分明就跟在看陌生人是一样的! 沈修顿时诧异了,脱口而出便是一句:“你该不会是不认识他吧?!” 沈修这问话一出,叶殊还未应答,叶倾秋便已经下意识地反驳道:“怎么可能!殊儿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不可能不认识我的!” 沈修闻言只看了叶倾秋一眼,便一声不吭地看向了叶殊,等着她的回答。 叶倾秋似乎也受到了沈修这举动的影响,跟着望向了叶殊。 叶殊瞧着他们两人这神情心中有些犹豫。可最后她还是在抿了抿唇后轻叹一声,抬眼看向了沈修和叶倾秋,坦然应道:“没错。我只记得我师父将我救醒后的事。至于以前的,我完全没印象。” --------------------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里有点儿事太过糟心,我需要回回血,所以今天也只有一章了 第229章 晕了 没印象? 那岂不是失忆了?! 一同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和叶倾秋都有些懵。脑海里刹那间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 好一会儿,叶倾秋才白着脸,震惊又失落地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沈修因他这话回过神来,神情却变得有些奇怪。只是因着叶倾秋就在旁边,他终究没有贸贸然将话说出口来。 叶殊原本也没想刻意隐瞒。所以在被发现之后,她才会那般快便决定实话实说。 可如今瞧着叶倾秋这模样,叶殊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颇有种想要安慰一下的冲动。 只是这股子冲动才刚刚出现,便被叶殊给压在了心底。 -- 第401页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叶倾秋。 叶倾秋一开始还想过这事会不会是叶殊故意骗他的。可在与叶殊定定地对视了一下后,他便发现,叶殊看他的目光,竟然当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意识到这一点,叶倾秋只觉得刹那间心在发疼,疼得他仿佛要窒息了一般! 他只能张大了嘴巴大口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最后却发现眼前开始发黑,一股子困意逐渐袭来,令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想要缓一缓。 而这一切落在了叶殊和沈修的眼中,便是脸色惨白的叶倾秋突然开始大口呼吸,瞧着就像是喘不过气来一般。紧接着对方眼睛一闭,整个人便软软地往地上倒去了! “诶诶诶!”沈修离叶倾秋较近。未等对方当真躺平在地,便已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喂!叶倾秋!你没事吧?喂?”沈修抬手拍了拍叶倾秋的脸,试图将他唤醒。 可惜,对方除了还有气在之外,整个人看上去完全没有意识了。 沈修喊了两下没辙了。抬头就看向了叶殊,无声地询问着。 而叶殊看上去却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她抬手就先把了下脉,又看了看叶倾秋伤口的出血量,才道:“没事,应该是失血过多。你先把他放地上,记得放平了。” “哦。”沈修应了一声,想也没想便照做了。 他刚将人放下,叶殊便已经拿出了止血用的千青散,给叶倾秋上药了。 沈修见状也没有干看着。他起身从自己的包袱里摸出了包扎用的白布,和叶殊一起将叶倾秋的伤口给包扎好。 也不知是因为将人放平了,还是因为千青散的药效好。 沈修刚给白布打了结,叶倾秋已经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感觉如何?”沈修见状眼睛一亮,下意识便先追问了一句。 待到话都问完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对于叶倾秋来说,只怕现在最想要的是叶殊的关心吧。 沈修瞬间一顿,又抬头去看叶殊。 却发现叶殊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叫人压根分不清她到底是不在乎叶倾秋的伤势,还是因为笃定这等小伤不碍事,所以压根就不担心。 尤其是沈修现在还有些怀疑叶殊是在假装不记得叶倾秋。面对着叶殊这神情时,他还在考虑叶殊是不是在配合“不记得叶倾秋”这一事而强装镇定。 这可能性一多,沈修顿时也没敢乱开口,以免不小心干扰了叶殊的计划。 跟他比起来,叶倾秋则明显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在睁开眼看到叶殊和沈修,并且感受到伤口处那微凉的感觉后,叶倾秋已然明白了他们两个给自己上过药了。 他顿时便露出了笑容来,分外开心地对着叶殊道:“你还是会在意我的死活,大哥我好开心的。” 手中还拿着药瓶子的叶殊闻言一顿,抬眼看向了叶倾秋,张口就想要嘲讽几句,打消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可最后叶殊却还是三缄其口,只是道:“我们还有话没问。你若是就这么昏过去或者死了,那我们会很为难的。” 叶殊这话是想让叶倾秋知道,她和叶殊只是想从他口中问出事情来,所以才会救他的。可因着她那不知不觉而软和了些的语气和用词,使得她这话听上去多了一丝傲娇的感觉。 叶殊话一说完便注意到了这一点。可这一时之间她又没能找到好的弥补办法,只好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而叶倾秋却是听得一乐,边用手撑着地面坐起,边道:“是是是,我知道了。你不是担心我会死了,而是担心我知道的消息没了。” 沈修一见叶倾秋还笑得出来,瞬间就放松了许多。 不过,他并没有贸然开口说话,而是在伸手扶了叶倾秋一把后,便收回了手,蹲在一旁等着。 虽然他对叶倾秋没什么了解。不过单从刚刚叶倾秋认出叶殊时那激动的模样来看,他便知道在搞清楚叶殊的失忆问题之前,叶倾秋是不会有心情管其他事的。 沈修没准备白费口舌。只是就这么蹲着,打算等叶殊和叶倾秋说完了,他再来问问关于苏友河的事。 而叶倾秋果然也按捺不住。 在带着几分宠溺感觉地应了几声后,他的笑容又逐渐收敛了起来,转而带上了忧虑之色,看着叶殊认真地问道:“殊儿,当初你逃出来后发生了什么?又为何会失去记忆?你可有尝试治疗?” 叶倾秋这三问问下来,连沈修也对此多了一丝好奇。 自打沈修认识了叶殊以来,他还从未问过这些问题。 一来是因为他觉得叶殊能活蹦乱跳地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就应当满足了。若是非要追根究底,说不定叶殊会被自己问得烦了就此远离自己。那可就糟糕了。 二来,他也不确定那些问题会不会戳到叶殊的痛脚。因此,他压根就没敢开口。甚至每次想到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决定还是等下一次再问。 这般拖啊拖的,就拖到了现在。 沈修和叶倾秋两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叶殊,等着她的回答。 而叶殊却是在衡量一下之后,方才轻叹一声,道:“我不知道。” 言罢,叶殊站起身来想要将药瓶收好。可一回头看到了床铺,她才忽而想起,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 第402页 于是,叶殊随手将药瓶放到了怀里。又一次转身走到了桌子旁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叶倾秋因为叶殊的这个回答而有些急了。 他口中问着,人也跟着挣扎着要站起来。 沈修见状赶忙伸手扶了一把,免得叶倾秋牵动伤口。 “多谢。”叶倾秋随口道了一声谢,便完全没去管沈修。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叶殊身上,与她一样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叶殊见他坐下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茶喝了,方才应声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修看着叶倾秋坐下。他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走到了叶殊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他默默地伸手给叶倾秋倒了杯茶,又默默地推到了他的面前,依旧打定主意不开口。 叶倾秋对自己面前的水视若无睹。他在叶殊给出回答后便收回了目光,拧着眉思索了一番,方才问道:“那你师父是谁?还是那个蒙面人吗?” 叶倾秋这问题一出,叶殊和沈修先是怔了怔,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应当是叶殊以前有过一个蒙面人师父,所以叶倾秋才会有此一问。 只是,叶殊不是说她不记得了吗?他这么问,难道是在怀疑叶殊说谎? 沈修心中存疑,连带着看向叶倾秋的目光都带着疑惑。 而叶殊的反应却显得挺平静的。 她只是略微一想,便道:“我是不知道什么蒙面人。我只知道我师父是在我醒来后才收我为徒的。而且也没在我面前蒙过脸。” “那……”叶倾秋蹙着眉,正想再换个问题问问,忽然有人敲响了沈修的房门! “笃笃笃”的敲门声听上去不急不慢,还挺有节奏感的。 可叶倾秋却是心中一凛,下意识便站起了身来,猛地回头看向了房门,浑身上下满满的都是戒备的模样。 叶殊两人因着叶倾秋这举动而看了他一眼。 随即,沈修转头就对着门外喊了一句:“谁呀?” “是我。”门外传来了简简单单的话。听声音,应当是彼方。 沈修瞬间安心了,转头便小声地对着叶倾秋道:“别担心,是大统领回来了。他八成是看到我屋里的灯没灭才来敲门的。” “大统领?御锦卫的大统领?”被安抚的叶倾秋却猛地回头,拧着眉问了这么一句。 在看到沈修点头确认了之后,他瞬间多了几分厌恶和憎恨之色,扭头就对着叶殊小声道:“我先走了。殊儿,我明晚再过来找你。你最好想办法支开那个大统领。还有,注意提防他!” 叶倾秋一番话说得郑重无比。言罢还看了一眼沈修,稍微考虑了一下沈修的危险程度,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翻窗走人了。 沈修看着叶倾秋的身影消失在了窗户外,他整个人还有些懵。 直到门外的彼方开始敲第二次门,沈修才蓦然想通了自己忽略了什么! “诶!不对呀!我们不是要问苏友河的事吗?怎么就放他回去了?!”沈修愕然问着,只觉得一切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便脱离了原本的计划。 --------------------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一章_(:з」∠)_ 第230章 有问题 沈修心中郁闷之极的时候,彼方已经开始敲第三次门了。 沈修只好暂时压下心中疑惑,起身走过去开门。 可叶殊却仍然坐在位置上,转头看着大敞的窗户,心中的情绪有点儿复杂。 这骤然见到自己的哥哥,一般来说,正常人肯定都是惊喜无比的。可偏偏叶殊满心惊讶和不知所措。 若是要她跟哥哥好好相处,相亲相爱,她自然也是能够办得到的。只不过,那也只是她在使自己贴近亲人该有的言行举止罢了。 真要让她发自内心地接受这个哥哥,并与对方友好相处的话。叶殊扪心自问,自己应该是做不到的。 对于叶殊来说,自从醒来之后,她的世界就只有她、师父、有一点印象的红衣小哥、以及其他的路人。 后来到了京都,她的世界里也就只多了一个夏冬,外加有点印象的红衣小哥变成了有点意思的沈修外,其余人等皆为路人。 而现在,竟然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还自称是她的哥哥! 甚至从沈修的反应来看,对方还当真不是在骗人的。 这等强势闯入,还在狂刷存在感的感觉,让叶殊莫名地有些抵触。可同时,她又知道自己不应该抵触的。最终便成了现在这般不知所措,唯有冷漠了。 他想问,她配合他。他想说,她暂且听着。 可除此之外,她暂时还想不出来该如何面对他,更加喊不出那一声“哥”。以至于,在叶倾秋选择先走之时,她压根就没想过要拦下对方。 直到沈修愕然发问,叶殊才蓦然回神,同样反应过来了。 是呀!他们抓人本来就是为了苏友河的事的,怎么最后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叶倾秋跑了呢? 叶殊想着这个问题,眉头不自觉地拧紧,抿着唇一副严肃中透着不开心的模样,又像是在忍着什么。 当沈修将门打开后,彼方看到他那身中衣先是一愣。继而入屋,又瞧见了叶殊这副神情。 -- 第403页 他心里登时“咯噔”一声响,生出了不太好的预感。后又赶忙转头扫视屋内,只一眼便注意到了地上的血迹和那把带血的短刀! 作为内司的头领,彼方自然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他们内司的短刀! 而在他进来之前,这屋里头属于内司的人就只有叶殊一个!短刀的归属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你刚刚做了什么?!”彼方猛地转头看向了沈修。口中低喝着,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目光也跟着往下一扫,最后落在了沈修染血的袖子上头,登时杀气猛涨! 在彼方看来,这屋里就只有叶殊和沈修两人。现在沈修只穿着中衣中裤,而叶殊的神情看上去并不好。再加上她的短刀上还有血,而沈修的袖子上头也有血迹! 这么合起来一看,可不就是沈修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叶殊,才使得叶殊对他动了刀子么! 再加上自己还是敲了三次门沈修才过来开门,彼方想要不往坏处想都难。 被彼方瞪着飚杀气的沈修感觉有些懵。 若是彼方不是对他飚杀气,那他说不定还会因为他这句话想到了叶倾秋,进而感到有些心虚。 可如今彼方却明显是在对他感到不满,他顿时就觉得摸不着头脑了。 “我没做什么呀。”沈修茫然应道,才注意到彼方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袖子上。 他下意识便跟着看了过去,终于发现了自己袖子上的血迹! 看那染血的位置,应当是刚刚给叶倾秋包扎时蹭上的。 沈修终于有些明白彼方是误会什么了。他立马举起手拉高袖子给对方看,口中则是道:“这不是我的血。” 彼方顺着沈修这动作一低头,将视线落在了沈修那完好的小臂上头。 他二话没说便伸手抓住了沈修的小臂使劲儿地按了按。确认了沈修小臂上确实没有伤口后,彼方立马松手转身,快步走到了叶殊的面前。 既然屋内有血,那么不是沈修受了伤,便是叶殊受了伤! 带着这样一种想法,彼方在叶殊身边站定。 他本想直接问她是不是受伤了。可在对上叶殊抬头看向自己的目光后,彼方顿时又觉得自己问不出口了。 他一转头将视线落到了地上的短刀上头,换了种问法,道:“地上有血。可是沈修用短刀伤了你?” 叶殊听到这个问题怔了怔,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短刀。 看着上头那血迹,她本想照实说的。可不知怎么的,叶殊忽而便想起了刚刚叶倾秋的那句“注意提防他”。 叶殊那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又给咽了回去,转而轻笑一声,道:“怎么可能。” 彼方没有应声,只是就这么看着叶殊,无声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叶殊抬头对上了彼方的视线,晓得对方压根不信她这话。她又半真半假地编道:“今天我们不是去引蛇出洞了么?” 叶殊说着,抬手一指那把刀和地上的血迹,道:“引出来。可惜,蛇太滑溜,跑了。” 彼方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血迹。又走到了窗户边上,低头瞧了瞧窗户的窗框。在发现上头那脚印,确实像是两个人的之后,他才暂且信了叶殊那句“引出来了”。 只是,除此之外,彼方却还是抱有怀疑。他回头便问道:“那人的武功很高吗?你们两个都拿不下?” 沈修一听这个问题心里“咯噔”一响,只觉得不太好回答。 毕竟按照叶殊刚刚的话来看,他们可是有本事将对方给刺伤了的。可偏偏最后又让对方给跑了。这怎么看都有点儿自相矛盾的感觉。 沈修心中警惕又紧张,明面上却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神情,以免露出了什么破绽来。 反观叶殊则是淡定得多。 听完了这个问题,她立马一蹙眉,摆出了一副不服气的模样,道:“倒也不是武功高,就是轻功特别好。而且对方的身法很特别,明明都已经受伤了,可就是让你抓不住人。” 彼方闻言一默,偏头看了一眼地面上的血迹,冷不丁地对着沈修问道:“沈修,你们是怎么伤了那人的?你把过程跟我说一下。” “啊?”沈修没想到彼方会突然问他。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彼方肯定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劲来,才会突然绕过了叶殊转而来问他。 他顿时便有些紧张了。 可偏偏现在他现在也不能向叶殊求救,只好硬着头皮道:“就是普通的打斗过程中伤到的呀。他的武功不算太高,但是轻功和身法很好。跟我打起架来就是我伤不到他,他也伤不到我。” “后来他趁机想要翻窗逃跑,被叶殊一脚踹回来了。我……就是趁那时候刺了他一刀的。不过刺完之后刀也被踢飞了。” 沈修说着,还瞥了一眼地上的短刀,算是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自己的短刀会在地上。 之后,他才又接着道:“再后来,我攻击他,他假装攻击叶殊,最后却虚晃一招跳窗了。” 沈修努力地编着。编完又怕彼方会追问,立马便给补充了一句:“说起来那家伙轻功真的很厉害。就那么一小会的功夫,我和叶殊到了窗边看的时候,竟然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沈修说着,还特意露出了惊叹之色。 可彼方却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让人瞧不出他的神情。 -- 第404页 叶殊却在如同彼方刚刚那般盯着地上血迹看了两眼后,便忍不住抬手捂住了眼睛。开始琢磨起等会面对彼方的问责,应该如何应对为妙了。 沈修现在编的这个过程,虽然也是真假参半。可他却完全忽略了地上的血迹问题! 若是按照沈修说的那个故事,那么叶倾秋就是在中了一刀后还他们游斗了一下,方才翻窗离去的。 那么,此刻地上的血迹不应该聚集在两个地方,而应该是洒落在屋内的各处才对! 这般明显的漏洞,叶殊可不觉得彼方会没有发现。 叶殊正为这借口感到头疼,便听到了彼方开口了。 因着脸上的面具,彼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却又足够清晰,道:“原来如此。看来想要捉住那家伙应该没那么容易了。” 正拧着眉思考对策的叶殊听他这话听得一怔,猛地抬头看去。却发现彼方压根就没看向自己这边。再加上那个面具,她甚至连彼方是喜是怒都不知道。 倒是完全没察觉到血迹方面漏洞的沈修喜上眉梢,又强制忍下了欢喜的神情,换上了忧心的模样,道:“是呀。不过大统领您放心,我们明日就去打听一下这丘朗受伤的人。想来还是有机会能够找到人的。” “嗯。不过这事不急。我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先行解决。”彼方点头应下,声音平淡得就像是在闲聊。可出口的话却惊得叶殊和沈修一下子就没心思关注其他事了。 只听得他说:“丘朗的御锦卫卫所被人屠了,里头的人死亡时间三天以上。换而言之……” 彼方说到这里,转头对上了叶殊震惊的目光,道:“凶手很可能是想将这事甩锅给我们内司。”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章! 话说,每天三千加好爽。不过,明天我一定恢复六千加! 第231章 谁来接手 御锦卫卫所,是属于御锦卫外司的地方机构。 里头的御锦卫负责在明面上处理当地的相关事物,以及将当地的各种消息传递回京都总部御锦衙。 总得来说便是,他们在明,而暗探在暗。 两者和在一起,才是一个地区中御锦卫的真实势力。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人畏惧的情报武力部门,彼方在□□进入后却发现,里头竟然横七竖八的全是死人! 一路从门口到后院的休息区域,甚至是房间和茅厕都倒着死人! 此刻跟叶殊和沈修提起这事来,彼方还能保持平常心。可今日在他□□进入时,却结结实实地被里头的情况给吓了一跳的。 也亏得他现在戴着面具,才没有让叶殊和沈修看到自己那复杂的神色。 不过,想来哪怕是他们两个看到了,此刻也是没心情多想的。 只因,御锦卫卫所被屠这个消息,对于叶殊和沈修来说无异于平地里一声惊雷,惊得两人下意识便先否定。 “不可能吧!那可是御锦卫卫所啊!若是真的被人屠了,之前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动静?!”沈修张口便提出了最为明显的一点儿问题。 叶殊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练武之人大多耳聪目明,反应敏锐。 若说有人能够在整个御锦卫卫所的人反应过来之前便悄无声息地把人全都杀光,叶殊他们三个自然是不信的。 彼方在见到了尸体的时候也有此疑惑,是以仔细查探过。 此刻听得沈修这问话,他也没藏着掖着。而是如实道:“我查看过了。里头的尸体大多神色安宁,哪怕是有面目狰狞的,也没有挣扎之色。所以我猜测,他们很可能是中了迷药之类的药物,然后才被人挨个杀死。” “可是大统领,我记得你刚刚说了,那些人应当是死了三天以上,对吧?”叶殊也有点儿困惑。 在询问确认完了这一点后,她才又道:“现在这种天气,死了三天以上肯定会有尸臭才对。难道就没有人发现御锦卫卫所里头有些不对劲吗?” “对哦!”沈修也被叶殊这话提醒到了,张口便对彼方道:“御锦卫神出鬼没。就算卫所大门几天没开,别人也多半会以为是御锦卫们来去无踪,自己注意不到罢了。可这气味可是掩盖不掉的呀!难道就没人发现有异味吗?” 彼方好脾气地等着叶殊和沈修两人问完了,这才又给他们解释道:“尸体确实已经开始有尸臭了。不过每具尸体的旁边都被人堆了香料。两种气味混杂,臭味倒也传得不远。” 彼方说着话时声音平稳,语调也没什么变化,听起来就像是完全没放在心上。可叶殊和沈修两人却不期然地想象了一下,顿时便觉得有些倒胃口了。 不过,彼方都已经描述到了这里了,叶殊和沈修也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中缓过来了,一时半会也没想再质疑这事。 叶殊将自己那控制不住去想象那股子气味的思绪给拉回来,转头就对着彼方问道:“大统领,这事说到底是外司的事。您这是打算管他们的事吗?恕我直言,若是我们主动管了,外司的人要么会认为我们多管闲事,要么会认为我们是贼喊捉贼。” 沈修一听叶殊这话似乎有抛下不管的意思,他顿时就有些急了,转头便道:“就算如此,可我们也不能不管吧?!都说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要是没发现也就算了,现在发现了却要假装没发现,这……不好吧?” -- 第405页 沈修本想说“这不是没良心吗”,可对上叶殊那目光,他一迟疑,出口时还是缓和了态度,换了种说法。 叶殊本来确实是有些抵触的。毕竟这事怎么看都透着“麻烦”二字。而且听彼方的意思,那里那些发臭的尸体应该还不少。 这要是管起来,难免会需要跟那些又臭又香的尸体们长期接触。单是这一点便让叶殊心生抵触了。 再加上现在还有个叶倾秋需要慎重点去处理,叶殊当真不怎么想要管这事。 可沈修现在这话说得也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而且他那神情分明就是很想管这事。叶殊也便不知不觉地缓和了态度,略显无奈道:“我……我也没说一定不管呀……” 彼方默默地看了他们两人两眼,最后无声一叹,收回了目光,道:“这事自然是要管的。只是我们若是直接插手,后续麻烦定然不少。所以,还不如找其他人来接手此事。” 叶殊和沈修的注意力随着彼方这话而落回了事情上。 沈修下意识便考虑了一下知府刘安和巡抚郑恒,忍不住一蹙眉,道:“大统领,你这想法是不错。可是这丘朗能插手这事的人,怎么看也就只有刘安和郑恒了。可这两人……” 沈修没将话说全。但那满脸的嫌弃模样,已经将他的想法表露得差不多了。 彼方在提出这个办法之前自然也是思考过的。 他当即便对沈修摇了摇头,道:“当然不会是他们两个。能力方面暂且不提,他们两个不敢得罪御锦卫。哪怕当真接手调查,也肯定不会尽心去查的。” 叶殊也想到了刘安和郑恒两人。 她不由得冷笑一声,道:“刘安应该还好。不管那些人是不是御锦卫,那都是好几条人命。刘安这人有野心,想要扳倒郑恒的原因也不纯,但多少还算是有点良心的。可郑恒的话,这事若是交给他,他回头就能找出一批替死鬼交上去。” 沈修一见叶殊和彼方都跟自己的认知相同,他顿时就安心了许多。又随口问道:“那除了他们两个,我们还能找谁来接手啊?” 叶殊的手肘抵着桌面,用手撑着脑袋,边琢磨着边道:“出事的是御锦卫,所以我们找的人需得是胆子大的,这样对方才敢接手。” 彼方点了下头,补充道:“那人最好是世家出身,家里势力很大最好。这样王候哪怕看不惯,也不敢轻易出手对付他。” 沈修听着叶殊和彼方两人提的这两点,心里登时微讶。只觉得他们两个所说的标准,怎么听怎么跟自己相符! 这……该不会是他们其实就想要我来接手此事,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吧?! 沈修心中划过这个猜测,只觉得心里莫名有种喜滋滋的感觉,一股子被人器重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抿了抿唇,努力压制着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嘴一张,正想要主动提出自己来接手此事。便见叶殊眼睛一亮,与彼方异口同声地说道:“林扇燧!” 沈修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到了嘴边的话化为了一声充满惊愕的:“哈?” 叶殊循声看了沈修一眼。还以为他只是单纯地在诧异他们两人突然提起林扇燧,便给他解释了一下,道:“那家伙身为右相林永宗的儿子,背后靠着当朝丞相。除非林扇燧跑到王候面前蹦跶怒骂,否则王候定会给林永宗一点面子的。” “嗯。”彼方应了一声肯定了叶殊这话,才道:“而且林扇燧这人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处事较真。由他来接手,能一路查下去的可能性较大。况且,林扇燧善于破案,交给他也挺好的。” 沈修听着他们两人这一番夸,整个人都郁闷了起来。 可想要反驳吧,他又知道叶殊和彼方所说都是正确的。 沈修在嘴巴张张合合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带着满满的抵触,道:“话虽如此,可也没必要偏偏选他呀!换我来不也一样吗?!” 彼方闻言一愣,完全没想到沈修竟然如此明确地反对。 先前在熏城之中的时候,彼方虽看出了沈修跟林扇燧不太对付,可看沈修与林扇燧交接时那仔细尽责的模样,他还以为只是寻常的不太喜欢对方呢。 没想到,沈修这是特别不待见他啊。 比起彼方的惊讶来,叶殊则只是怔了一怔,便有些回过味来了。 她知道沈修不喜欢林扇燧。却也知道在这种公事上的事上头,沈修是很少会将个人情绪加进来的。 是以,之前在熏城的时候,沈修才会按捺住性子跟林扇燧交接。 而现在,沈修却反常地否定了这个提议,反而提出了要自己来? 这……怕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被林扇燧比下去了,所以心里不舒服了吧? 叶殊心中胡乱猜着,眼睛盯着沈修看了好几下。最后决定什么都不问,只是说出了她没考虑过将这事交给沈修的原因。 “不一样。你可是要跟我们一起走的。像这种烂摊子留给林扇燧玩就行了。你可莫要忘了我们的最终目的。我们还有大事要做的。”叶殊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言语间还意有所指。 彼方听了只觉得叶殊是在指调查金贝叶知府一案,可沈修却一下子就想到了叶倾秋。 他瞬间犹豫了起来,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什么无理取闹的事来。而是轻叹一声,道:“好吧。可是,我们现在上哪儿找林扇燧?若是让他从熏城赶过来,只怕尸体都要腐烂了吧?” -- 第406页 第232章 礼物来了 沈修这最后一个问题明显是真的忧心。 毕竟他们当初过来时也花了不少时间的。哪怕这里头有部分是因为他们绕了远路的缘故,可所需时间长这一点却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 只是,听完他这问题的彼方却完全没有什么烦恼的模样,反而轻笑一声,道:“这个你无需担心。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来看,林扇燧在我们走后的几天后也出发了。照着时间算算,最迟后天他应该就能到丘朗。” “后天?”沈修先是一愣,后又琢磨着问道:“不对,他不是接手熏城的案子吗?怎么突然跑丘朗来了?而且他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彼方所说这件事连叶殊也不知道。她听得沈修这问题,也跟着转头一起看向了彼方。 彼方瞧着他们两个都对这事感兴趣,这才详细说道:“消息里说得不是很清楚。只能知道林扇燧应该是因为案情有所进展,所以追着线索过来的。” “不过,他是出于何种目标过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好选择。”彼方说着,来回看着叶殊和沈修两人,补充道:“所以,你们这两天可以先想想该怎么忽悠林扇燧。再顺便把事情和线索都整理一下,省得到时候还得费时间一点点交接。” “是,大统领。”叶殊和沈修听到彼方都已经开始安排后续事情了,心知这是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他们便也齐声应下了。 而后,彼方果然也没再提这事。而是起身道了句“早点休息”,便打开房门回自己屋子了。 叶殊见状也没再在屋里待着。而是同样与沈修道了别,便回屋休息了。 只是,这一夜里得到的消息有点多。好不容易躺在床上的叶殊、沈修和彼方三人都没什么困意。 最后在经过一番辗转反侧,三人好不容易才眯了一小会,天色却已经亮了。 已经彻底不知道自己究竟睡没睡着的叶殊三人又认命地爬了起来,梳洗了一番后推门出去了。 因着没睡够,叶殊三人也懒得去远处吃早饭了。 他们直接在客栈的大堂里头坐下,点了饭菜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待到酒足饭饱,叶殊和沈修还有点儿愣神,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事好。 按理说,他们现在需要做的事其实也不算少。 刘安那边大错没有,暂时不理应该也可以。郑恒那边需要先忽悠着,同时还得收集他的罪证。苏友河那边,他们需要将动手杀人的人给揪出来。等到揪出来后,指不定也能算是郑恒的罪证之一。 可现在,截杀苏友河的人应当就是叶殊的哥哥叶倾秋! 叶倾秋昨晚跑了,还说今天会再过来。 从昨晚的情况来看,叶殊和沈修都下意识地觉得,对方应该不会爽约。那么,他们想要搞清楚苏友河遇刺之事,就只好先等到今天晚上去问苏友河了。 若是苏友河那里问不出来,他们才好将那玉珍堂的掌柜当做突破口。否则的话,总会有种误伤自己人的感觉。 至于彼方吩咐下来整理任务,在没有问出叶倾秋袭击苏友河的原因之前,也是不好动手去做的。 这般考虑下来,叶殊和沈修一下子就变得无事可做了。 左思右想没想好要干什么的两人,在吃完了饭后就这么一人端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打发时间。 同时,他们还羡慕地看着彼方起身回房,准备给京都里传递消息。再帮忙在御锦卫卫所外头做点伪装,避免在林扇燧到达之前被人发现御锦卫卫所里的异常。 沈修望着彼方那匆匆离去的背影,终究还是忍不住一叹,道:“真的是忙的忙死,闲的闲死。” 叶殊闻言一偏头,对着沈修诧异地低声问道:“怎么?你难道还想去做帮忙处理尸体的事?” 沈修闻言一顿,稍一犹豫过后,他才摇了摇头,道:“不了。那事一人处理便够了。我就算是去了,也只会是平白惹得一身臭罢了。” 沈修话音刚落,眼角便瞥见了客栈门外有人走了进来。他下意识地多看了来人一眼,瞬间便蹙起了眉,多了一丝厌恶之色。 “郑恒又来了。”沈修低头举起茶杯。借着茶杯的遮挡,低声对着身旁的叶殊提醒着。 叶殊闻言动作一顿。却没有跟着沈修一起看向大门,而是同样举起了茶杯掩饰着,低声回答道:“选的时间不错呀。正好可以给咱们解解闷。” 沈修闻言忍不住瞥了叶殊一眼,瞧着她那嘴角带笑的模样,他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浅笑,心里对郑恒的厌恶之感也跟着消退了些。 虽还是看不上对方,却也不至于看上一眼便生恶。 “叶大人安好!”有了上次的经验,脸上淤青未消的郑恒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远远地对着叶殊躬身行礼。 叶殊听到了问安,这才瞥了一眼郑恒。 她手中杯子轻晃着,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又是你?找打吗?正好,本官今日心情不怎么好,不如就现在吧。” 叶殊说着,手中杯子也顺势放到了桌子上。 这架势再配上叶殊那泛冷的眼神,叫人忍不住怀疑她若是真的动手,是否会直接将人往死里打! 而作为此刻叶殊所针对的对象,郑恒瞬间便缩瑟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 第407页 他正想开口喊出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以求活命。便见沈修忽然将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转头面对着叶殊,一脸不赞同的神情,道:“别闹!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叶殊那落在郑恒身上的目光瞬间便随着沈修这话而落到了他的身上。 她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兴,却并没有发火,只是带着一丝懒洋洋的语气,道:“打架还挑什么地方!你当周围的人傻啊?看到我们打起来还不会躲?” “呵!”沈修冷笑一声,张口便回怼道:“人会跑,这些桌椅难道也会跑吗?你是不会误伤无辜,可你会误伤桌椅!到时候就你兜里那点钱赔得起吗?!” 叶殊闻言一默,看似烦躁地抬手抓了抓头发,拧着眉低喝了一句:“麻烦!” 随后,她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郑恒一眼,怒声道:“滚!看到你就心烦!” 郑恒将叶殊和沈修的谈话听在耳中,心里头惊疑不定。 一时之间,他有些把握不准叶殊和沈修两人到底是在做戏,想要借此提醒他,他们两个缺钱。还是说他们当真看他不顺眼,却又因为赔不起而不得不放过他。 不过,这番疑惑并未在郑恒心里盘桓多久,便在叶殊的怒视之下被郑恒抛到了脑后。 只因他忽然发现自己想岔了! 他压根就没必要搞清楚是哪一种状况!只因不管是哪一种状况,这都代表着叶殊缺钱! 换而言之,不管叶殊和沈修这番言行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结起来那都是他们需要钱!所以,自己只需要送钱就行了! 感觉自己豁然贯通的郑恒瞬间没了害怕的感觉,转而笑得开心又恭敬。 他又对着叶殊行了一礼,方才道:“叶大人息怒。下官先前多有冒犯,今次前来,乃是为了赔礼道歉而来。” 郑恒言罢,立马回头冲着客栈外头探头探脑的阿邦招了招手。 后者立马缩回了脑袋,转身抱起了一早就准备好了的一大堆礼品盒子,飞快地跑了进去。 他走到近前后便对着叶殊和沈修两人弯了下腰,算是行了一礼。随后才将礼品盒子小心地放到了地上。又对着叶殊三人行了一礼,便转身飞一般地跑回了客栈外头。 叶殊和沈修两人只抬眼看了阿邦一眼,便没再留意他了。 郑恒更是连看都没有去看阿邦一眼,反而直盯着地上的礼品盒子。 待到阿邦将东西放好,他立马伸手拿上一个。同时抬脚往前走了几分,举着盒子陪着笑,对着叶殊道:“叶大人,这些都是下官的一点心意。下官花了毕生积蓄才准备好的赔礼,还望叶大人莫要嫌弃。” 郑恒担心叶殊会连看都不愿意看,他说完还特意伸手拆了盒子,将盖子掀开一点递到了叶殊面前。 郑恒这一掀还挺有技巧的。 他虽是给盒子开了条缝隙,可这缝隙又极小。小到盒子被举到了眼前,叶殊才瞧清了里头卷起来的一卷卷银票。 而离叶殊有点儿距离的沈修却愣是什么都没看见。 这等直接将银票当礼物送的做法,叶殊还是头一次遇到。是以,她当真有点儿惊到了。 而这神情落到了郑恒的眼中,却是变成了叶殊对着礼物不太满意的反应。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响。先是“啪”的一声合起了盒子,后又一指身旁剩下的盒子,隐晦地提醒道:“叶大人,那些都是下官的赔礼,跟着盒子里的东西差不多。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郑恒说完忐忑不安地看着叶殊,等着她给出一个反应来。 而叶殊这时候却是反应了过来,立马顺势露出了一个浅笑来。连语气都温和了起来,道:“好。看来郑大人是真的诚意十足啊。” “也罢。总归之前的事也只是误会一场。既然郑大人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本官自然不会咄咄逼人。你且先回家休息吧。” 叶殊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可她的眼睛却一直落在了盒子上头,那挥手的动作更是尽显敷衍。 这般反应,看上去本应是叫人气急郁闷的事。可在郑恒看来,这话却是叶殊果然是求财的表现。 他顿时便松了口气,行礼过后顺从地离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完成六千加了!! 另外,求收藏!! 第233章 没来 打发走了郑恒,叶殊便抱着那些盒子回了房。 沈修一声不吭地跟在了她的身后,看都没看她一眼,瞧着像是恰好同样要上去罢了。 可等到了楼上,他们两个又迅速地一同入了叶殊的屋子里头。 一进屋,叶殊便将那些盒子全都放到了桌子上。沈修关上房门后也跟过去一块儿看向了盒子。 叶殊转头和沈修对视了一眼,便默契地伸手各自拿了一个盒子,默不作声地拆了起来。 很快,桌子上的六个盒子全都拆开来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将六个盒子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瞧着里头那满满的银票、金子、夜明珠等东西,叶殊两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郑恒到底什么来头?竟然一出手就这般大手笔?!他到底贪了多少钱啊!”沈修一开始还是惊叹的语气。可说到后头,已然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叶殊伸手拿起了离她最近的盒子里的小珍珠看了看。眼中除了惊讶之色,倒没有太多的恼怒模样。 -- 第408页 她甚至还有心情半开玩笑地说道:“那家伙不是说这是他的毕生积蓄吗?说不定这真的是他这辈子积累下来的呢?” “那种鬼话你也信?”沈修扭头便诧异地问了叶殊一句。 想了想后,他还是提醒了一下叶殊,道:“像郑恒这类贪官,他们最是狡诈。他们贪财,为的可不就是舒适的生活么?若是郑恒当真将毕生积蓄都送给你了,那他岂不是要过苦日子?那样对他这种贪官来说,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所以这种事,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叶殊听得沈修这般认真地分析着,她先是微讶地看了对方一眼,方才笑道:“我也就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不过,郑恒还真不一定做不出来。毕竟,只要他还是巡抚,便有的是人主动巴结。” 沈修闻言本想反驳。可张了张嘴后却发现,叶殊这话其实也没错。 郑恒明显就有收受贿赂的前科,想来只要他表露出一点儿缺钱的意思,底下的人便会主动来雪中送炭了。 沈修想通这一点后便没有再反驳。 可看着这一桌子的东西,他却还是觉得有些气闷,道:“就算这是他的毕生积蓄,可他也还是太能贪了吧?就这些东西,比我爹几年的俸禄还要多!” 叶殊又看了沈修一眼,知他这是看不惯郑恒搜刮民脂民膏。 她略微一想,便笑着将手中拿着的珍珠丢回了盒子里,道:“无妨。他越是能贪,死得越快。若是数量少了,他反倒能够保住性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 叶殊言罢,也没去看沈修接受自己这安慰了没。而是随手将珍珠盒子的盖子盖上,又转身面对着沈修,抬手一指面前桌子上的盒子,道:“这些东西就都给你了。到时候林扇燧过来,你记得跟他说这些都是你从我手里坑过去的。” 沈修一听这等奇怪的要求,下意识便问了一句:“为什么?” 叶殊闻言一笑,转身合上了其他盒子,口中则是随意地应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陛下的佞臣。作为一个佞臣,怎么可以不贪财呢?” 沈修闻言微讶,不期然地想起了当初在皇城中见到叶殊时,对方那妥妥的佞臣做派。 他先是一乐,后又想起了被捅了一刀的简友朗来,想了想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话说,你当初到底为什么捅了简大人一刀啊?” 沈修这个问题来得有点儿突兀。 叶殊动作一顿,似是犹豫了一下,方才轻声回答道:“没办法啊。我若是不先捅上这么一下,等简大人上了折子弹劾王候,那他的命只怕就真没了。你应该也知道吧?王候盯着那几个尚书的位置可是很久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动手。” 沈修恍然大悟,忽而便有一点儿明白了叶殊当初说的为“为陛下分忧”到底是分什么忧了。 沈修忍不住转头看了叶殊一眼,心里头顿觉她也蛮辛苦的。 他顿时也就熄了多加询问的心思,转而道:“叶殊,反正现在我们也没事做,不如一起去街上逛逛?我请你吃糖葫芦。” 叶殊闻言微讶,转头便看了沈修两眼。 见他神色坦荡,没什么异常表现,她这才没有再多加探究,而是点了一下头,合上了最后一个盒子,应道:“行呀,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好。”沈修笑得眉眼弯弯地应了,与叶殊一道出了门。 两人这一逛便又是一天。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为了防止彼方过来找他们聊天,叶殊和沈修早早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假装休息。实则各自躺在了床上,等着叶倾秋找来。 可他们却没想到。这一等,竟然等了整整一夜都没等来叶倾秋! 顶着个黑眼眶的叶殊沉着脸打开了自己的房门。一个转头,便瞧见了隔壁屋子里走出来的沈修。 沈修同样顶着两个黑眼圈,听到旁边的动静转头就看了过去。 在瞧见叶殊那面沉如水的模样后,他也没有惊讶之色,反而抬手挠了挠头,感觉有些内疚,张口便道了一句:“抱歉。” 叶殊听他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听得一愣,紧接着才反应了过来,当即一摇头,道:“这事不怪你,是我们都大意了。” “不,还是得怪我。若非因为我,你其实还是保持着警惕的。”沈修一摇头,语气低沉,给人一种提不起劲来的感觉,透着十足十的沮丧感觉。 昨晚上的时候,他在左等右等都等不来叶倾秋之后,便已经翻来覆去地将这事重新考虑过了。 在他看来,前天晚上叶倾秋潜伏进来的时候,其实叶殊从头到尾都保持着警惕。可后来是他先喊出了“叶倾秋”这个名字,叶殊才开始试着跟叶倾秋交流的。 换而言之,叶殊相信的人根本就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叶倾秋,而是他! 在这样的情况下,叶倾秋却爽约逃跑,这怎么看都应该是他的责任才对。 沈修的话没有彻底说得明明明白白,可叶殊却是听懂了。 她顿时便一蹙眉,不赞同地道:“你想什么呢?在这一点上,我可不觉得你有看错什么。况且……” 叶殊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压低了,小声地说道:“你别忘了他身上有伤。我觉得他更可能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脱不开身了。” 沈修万万没想到叶殊刚刚神情那么难看是因为这种原因。 -- 第409页 他先是怔了怔,才下意识地顺着叶殊这话思索了起来,很快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到了叶殊跟前,悄声问道:“那怎么办?那块吊坠引出来了叶倾秋。也就是说,叶倾秋也参与了截杀苏友河的事。换而言之,叶倾秋应该只是背后之人的一个小卒子。他……他该不会是回去之后受到惩罚之类的吧?” 沈修说得忧心忡忡。在发现叶倾秋可能真的是叶倾秋,也并没有想要诓骗他们的意思后,他现在还真有点为对方的生命安全担忧了。 反倒是叶殊没有太多的愁绪。 她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所想的办法说出口来,道:“我想对那个掌柜下手。先前……那家伙会来,八成就是掌柜传递的消息。透过他,我们应该能够找到人。” 沈修没想到叶殊的办法会是这么一个办法。 叶殊说得“那个掌柜”,指的就是玉珍堂的掌柜。对于他,叶殊和沈修本来是打算留给林扇燧对付的,为的就是防止提前打草惊蛇。 可现在,他们要找到叶倾秋,就只能从掌柜口中问问题。 可一旦问了,他们便极可能会惊到幕后隐藏着地其他人。那等待林扇燧的,可能会是更加复杂的局面。 可若是不问,那叶倾秋还真不一定能等到林扇燧来了。 如此两难地局面,叫沈修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这番纠结至极,彼方的房门也跟着打开了! 叶殊和沈修瞬间一惊,立马齐齐回头,对着彼方露出了一个掩饰性的笑容,异口同声地喊道:“早啊!” 彼方敏锐地察觉到了叶殊和沈修两人有点儿不对劲。 他先是盯着两人看了几秒,方才慢吞吞地应了一句:“……早。” 彼方这话音刚落,叶殊也没放任冷场,而是十分自然地接着问道:“不知夏冬你今天有什么安排没?” 彼方还在盯着叶殊和沈修两人的脸看了一会,方才慢悠悠地应道:“……有是有,不过如果头儿有事吩咐,那我也有空去做。” “哦,那就好。那你去做自己的事就成了。我这边有我们两个就够了。”叶殊顺着彼方这话应了一句,还带着浅浅的笑容。 彼方点了下头算是应下了叶殊的话,而后却又依旧来回看了叶殊和沈修两眼。这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昨晚都没睡好吗?怎么黑眼眶这么重?” “啊,算是吧。”沈修听到这等自己回答得出来的问题,立马便应了一句。 只是,他却没有傻乎乎地实话实说,而是笑道:“昨晚我做噩梦了,一直反反复复地醒过来,最后就强撑着没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千失败,家里娃儿哭着不睡觉_(:з」∠)_ 第234章 最贵最大的 沈修这番解释,彼方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总之,他在听完之后并没有想要跟沈修深究的想法。而是将目光落到了叶殊的身上,无声地询问着。 叶殊对上彼方的目光立马会意。只不过,这实话是不可能说的了。 叶殊立马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道:“我倒没有做噩梦。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有些多,我不太睡得着。” 彼方闻言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担忧。本想仔细问问是怎么一回事,却在看到叶殊抬手揉着她自己的太阳穴后三缄其口,最终还是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在沉吟了一下后,道:“你……若是实在睡得不安稳,可以去医馆开点安神的药。” 正觉得自己脑袋有点疼的叶殊微讶,抬眼看了彼方一眼,方才笑道:“多谢提醒,等我有需要了一定去。” 叶殊这回答其实当真是她的心里话。 可落到了彼方耳中,却怎么听都有种叶殊只是在跟自己客气几句的感觉。 他顿时又有些挫败,也没有再多做停留。只留下了一句“那我先走了”,便转身离开了。 可他的脑海里却在反思起来。想要琢磨透为何明明都是从陌生到熟悉,叶殊跟沈修能够那么快便成了言行举止皆随意的朋友,可他到了现在却还是跟叶殊亲密不起来。 明明他们才是…… 彼方的思绪转到这一点时戛然而止。 他的脚步也跟着一顿,随后才无声一叹,暂时收敛了不合时宜的情绪。打算先将目前的事给处理了,再来思考自己的个人问题。 而叶殊和沈修应付完了彼方也没继续站在门口闲聊,而是喊了店小二送餐到了沈修的房间。 随后,叶殊便抱着之前郑恒送的几个盒子入了沈修的屋子。在装模作样地与沈修互相讽刺了几句后,便“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开始边吃边商量起了找掌柜问话的细节。 等到吃完了早饭,让店小二上楼收拾完东西后,叶殊便带着一脸怒色,两手空空地出来了。 沈修跟在了她的身后,笑得十分开心,道:“叶兄别生气呀。区区钱财,何必放在心上?” “少说风凉话!不是你输的钱,你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叶殊回头对着沈修怒目而视,一副恼怒至极的样子。 而沈修看起来却是毫不在意,甚至还笑得愈发开心。 不过,他的口中却没跟叶殊唱反调,而是道:“行行行。你说是风凉话,那就是风凉话吧。不过,我今儿个赢了钱心情好,有意送叶兄一点儿东西,不知叶兄可感兴趣?” -- 第410页 叶殊往前走的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向了沈修,气极反笑一般,道:“好你个沈修!你这是赢了我的钱后,还打算用我的钱买东西来安慰我是吧?” “别这么说呀。”沈修露齿一笑,像极了好心提醒,道:“从你输掉钱的那一刻开始,那些钱就已经是我的钱了。所以你这想法其实并不成立。” 可叶殊却被他这话给说得一噎,瞬间怒意更浓,道:“哼!还挺会气人的啊!我倒是小瞧你了。行!咱们走着瞧!” 叶殊放完了狠话,转身就继续往前走去。 沈修则像是完全没放在心上一般,立马跟了上去,还不怕死地追问道:“走着瞧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你先给个准话,我送你东西你到底要不要的?” “要!傻子才不要!不过东西我自己挑!”叶殊依旧对沈修怒目而视,可话却应得十分果断,顺带将主动权也要了过去。 反观沈修,他却像是在赢了叶殊的钱之后便毫不在意其他的事了,连想都没想便应下了叶殊这个要求,并与叶殊一起出了客栈大门。 两人这一走,便直接去了玉珍堂。 玉珍堂的掌柜还是之前那个掌柜。 在发觉有人进了店里之后,掌柜顿时便扬起了笑脸。还未看清来人,便先笑道:“客官里边请啊!” 掌柜的言罢,人也跟着抬头看清了进来的人数和来人的样貌。 本就有意注意着掌柜的叶殊和沈修几乎是一瞬间便察觉到掌柜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后才若无其事地继续道:“小店专卖玉石制品,不知两位客人想看点什么?” 叶殊和沈修见状也没急着挑明,而是同样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脑袋。 叶殊完全没有回答掌柜问话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转头看起了店里的东西。 反倒是沈修笑着应道:“我们就先看看。掌柜你先忙你的,来个伙计招呼我们就成。” 掌柜一听沈修这话,先是飞快地瞥了一眼叶殊,方才对着沈修赔着笑,道:“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店里的伙计今日身体不舒服没来,只有我一个人看店。如果客人不介意,在下给两位介绍一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沈修微讶,还真没想到这店里竟然只有一人。 不过,他也没做什么过激反应,甚至都没多问一句伙计的事。而是直接点了头,应道:“行。那就你来吧。” 沈修言罢,又转头看向了叶殊,问道:“叶兄,你可有看上的玉石了?” “哪有那么快。”叶殊翻了个白眼,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随后又看向了掌柜,道:“把你们这儿最贵最大的玉石拿出来给我看看。” “啊?”掌柜还是头一次遇到人这样买玉石的。 他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看上去整个愣愣的,莫名有种傻乎乎的感觉。 叶殊瞧着他这模样却是一蹙眉,想也没想便喝问道:“你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你们这里没有大的玉石?” 掌柜被她这一问给问得回过神来,立马连声应道:“有有有!本店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大的玉石在里头,不知客人可要看一看?” 刚说没伙计,现在又问他们要不要进入后面看看? 叶殊和沈修同时察觉到了掌柜这话里的矛盾之处。可两人却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沈修摆出了一副只负责出钱,不负责选东西的架势。扭头便对着叶殊笑道:“如何?你要去看看吗?” “当然。都到了这儿了,你以为我会给你省钱吗?”叶殊瞥了沈修一眼,一番话应得毫不犹豫。 沈修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便转头对着掌柜道:“你给我们带路吧。” “诶。不过,两位客人还请稍等一下,小人找人帮忙看一下店。”掌柜开口解释了一句。见叶殊和沈修点了头,他才快步走向了对面的铺子,对着里头的说了什么。 这距离到底是有些远了。 叶殊和沈修也没看清掌柜说的到底是什么。只能瞧见掌柜回头指着这边说了几句话,对面那铺子的伙计跟着看了一眼店里,又连连点头应着话。 最后,掌柜又带着满脸笑容快步走了回来。一进门便对着叶殊和沈修道:“两位客官久等了。还请跟我来。” “嗯。”叶殊和沈修随意地应了一声,抬脚跟在了掌柜的后头入了院子。又在他的带领下绕过了院子,到了一间库房前。 掌柜边开着门上的锁,边对着叶殊两人闲聊道:“两位客人看着面生,想来应当不是我们丘朗的人吧?” 叶殊面对着这种问题压根没有吭声。只是转头看着周围的环境,确认着是否还有其他人存在。 沈修则对着掌柜一笑,摆出了一副兴致颇高的样子,乐呵呵地应道:“我们确实不是丘朗的人。不过,我们两个前几天才到过你店里,还买过一块玉佩呢!” “哦?”掌柜手中开锁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惊讶又欣喜地道:“原来还是回头客呢!我这人眼神不太好,不太能记清楚别人的长相,还望两位客官莫怪啊。” “没事没事。你们开店的,一天遇到的人可不少,记不住也正常。况且,开店嘛,东西质量好才是实在的。”沈修摆摆手,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还顺口将话题往玉石上头拐。 掌柜听沈修这般说像是安心了不少,当即便笑道:“多谢这位客官体谅。我们玉珍堂的玉石,质量绝对是最好的!在这一点上,两位客官大可放心。” -- 第411页 正以一副百无聊赖的姿态观察着周围的叶殊听完了掌柜这话,抬眼看了他那完全没有将身体转回去的趋势的站姿,终于像极了不耐烦地道:“行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的?我是来买玉石的,可不是来这里听你们寒暄的。” 沈修和掌柜一听这话下意识地闭紧了嘴。 随即,掌柜赔着笑,立马转身接着开锁,口中则是道:“是是是,客官莫急,我这就开!现在就开!” 而沈修则装模作样地道:“叶兄,你这么急做什么呢?既然答应了给你买,那无论你挑到什么时候都会给你买的。我知道你输了钱心情不好,可也没必要拿人家掌柜撒气呀。” 叶殊闻言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沈修,复又勾唇一笑,道:“行呀,那你让我打一顿吧。这样我气消了,自然也就不会牵连别人了,不是吗?” “额……”沈修故意露出了为难的模样,还似模似样地后退了一小步。瞧着就像是打心底里拒绝,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一般。 恰好此刻掌柜将库房的门锁打开了,转头就对着叶殊和沈修道:“两位客人里边请,你们要的玉石就在里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娃,一章,告辞!TAT 第235章 互相试探 掌柜站在库房门口笑得恭敬有礼,一副准备让叶殊和沈修先行进去的模样。 叶殊两人本就对掌柜有所防备,此刻压根就没人先动,而是全都看向了掌柜。 沈修面上带笑,张口便应道:“东西在哪儿呢?掌柜的,你赶紧拿给我们看看。” 叶殊则是冷着脸,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对着掌柜问道:“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先是不开锁,现在还不赶紧给我们拿东西。难不成你这是黑店,压根就没有什么大块的玉石,骗我们进来别有目的?” 掌柜先是一怔,后才激动了起来。 他像极了受到污蔑心生不满,立马大声辩驳道:“当然不是!我们玉珍堂在丘朗可是老店!口碑一向极好!两位客官若是信不过我,大可直接离开,我绝对不会阻拦!可若是再胡言乱语地污蔑我们玉珍堂,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哟,还威胁上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个不客气法。” 叶殊嗤笑一声,摆出了一副看不上对方的模样,一番话从头到尾都透着挑衅的感觉。 可沈修却知道,叶殊是想试探一下这掌柜有没有留着什么后手。 因着这一点,沈修压根就没出声拦一拦叶殊。反而像是没料到掌柜和叶殊会吵起来,整个人正在愣神中一般,看上去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掌柜在叶殊提出质疑时便已经下意识地提高警惕了。此刻看着叶殊那泛冷的目光,掌柜心里头更是浮现出了一股危险的感觉,令他瞬间精神紧绷! 在谨慎之余,掌柜心中又难以遏制地生出了些许怯意,以至于连话都控制不住地有些结巴了起来:“我……我们玉珍堂虽然是商贩,可也不是好欺负的!你若是真要找事,那我可就要报官了!” 沈修听着这个结结巴巴的威胁,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失望的情绪,又在转眼间掩饰住了。 叶殊心里头也对掌柜这“报官”的威胁感到些许失望,可更多的却是有种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叶殊他们昨日里闲逛时就曾有意无意地打探过玉珍堂。 虽说到手的消息并不多,但也知道,这家玉珍堂确确实实已经在丘朗开了多年了,掌柜也未曾换过。 换而言之,玉珍堂掌柜背后的那个势力,想来也应该是在丘朗潜伏多年了的。 若是掌柜当真会随随便便将他背后的靠山给暴露出来,那他和他背后的势力肯定早就被人给一锅端了。 一番思量转瞬即逝。叶殊脸上的嗤笑神情都还未变,沈修便已经适可而止地开始和稀泥了。 “行了行了!掌柜的消消气。我这兄弟就是疑心重,并非针对你们玉珍堂。”沈修先是笑着对着掌柜说了一句。随即伸手拉过叶殊的胳膊,将她往后拽开了几步。自己则一个转身,面对着叶殊挡在了她和掌柜中间。 “叶兄。我们是来买东西的,可不是来扰民的。你心里有火气大可冲我来,何必对着人家掌柜发火呢?”沈修一番话透着十足十的无奈。 叶殊闻言一挑眉,刚刚对着掌柜还泛冷的笑容,在此刻终于回春了。 只是这个回暖的笑容再配上叶殊那带着几分戏谑的目光后,又多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叫人觉得她不怀好意。 沈修一下子警惕了起来,飞快地将自己刚刚的话给回想了一遍,便立马抢在叶殊开口前补充了一句:“当然,揍我一顿这种事就不用提了。不过,你若是觉得心里不爽快,大可想办法让我花光所有赢回来的钱啊。” 叶殊听他这般补救言语却没什么惋惜或者恼意。 她只是似笑非笑地多看了沈修一眼,随即轻笑一声,道:“你倒是提醒了我。行,我今儿个便给沈兄你一个面子,不为难旁人了。不过,沈兄你今后最好也多注意点,别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便被人给套了麻袋。” “额。”沈修一听叶殊这隐隐带有威胁之意的话,面上登时便浮现出了为难和纠结之色。 可他最后也没说什么抗议的话,反而是一叹,摇头应道:“行吧行吧,你高兴就成。谁叫这事是我惹出来呢。” -- 第412页 沈修像是在跟叶殊说话,又像是在嘀咕给自己听。可实际上他说话的音量,又足以让站在库房门边的掌柜听清楚。 掌柜从刚才起便将他们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此刻心里头也是乱得不行。 他其实也就只能算是一个兼职的探子,偶尔给他们背后的人提供一下庇护。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在有什么重大发现时才会给背后的人传递消息。 因着自个儿这身份较为边缘化,所以掌柜这儿的消息,除非背后的人恰好有什么事需要他配合,否则基本都是单向传递的。 换而言之,自从往回递了疑似发现外人佩戴他们的信物的消息后,掌柜压根就不知道后续如何。 是以,他在看到叶殊和沈修又到了他店里之后,他心里一直都在打鼓。猜不透叶殊他们两个到底是恰巧过来他这里买东西的。还是发现了什么问题,故意来他这里探听消息的。 就因为这一点,他一直似有似无地做着两手准备。既将叶殊两人当做普通客人对待,又隐晦地带着防备,防止叶殊和沈修突然对自己出手。 可如今瞧着叶殊和沈修这两人那似敌似友,话说几句就有吵起来架势的模样,掌柜是真摸不着头脑了。 心中一乱,掌柜干脆不贸然开口,只是沉默着假装还在生气。 沈修在装模作样地拦住了叶殊之后才回身看向了掌柜。 瞧见对方那沉着脸的模样,他也只是眨了下眼睛,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道:“诶,掌柜的,实在对不住啊。都说和气生财,你也消消气。我们赶紧先看看玉石如何?” 掌柜闻言却没有立马应声,而是抬眼看了叶殊一眼。 见她双手环胸,带着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偏头看着旁边,算是默认了沈修这话,掌柜顿时松了口气。 他先是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变得心平气和起来,才应道:“成!既然客官都这般说了,在下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不过,我还是要先说明一声。对我们生意人来说,名声是十分重要的。还望客官下次莫要再随随便便污蔑他人商铺的名誉。” 掌柜言罢还特意多看了叶殊一眼,方才一甩袖转头先进了库房。 沈修见状也没接话,而是回头看向了叶殊。 叶殊的眼睛往沈修那边一瞥,飞快地与他对视了一眼,微不可查地摇了一下头。 随即两人又一齐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抬脚跟在了掌柜身后进了库房。 玉珍堂虽是丘朗这儿的老店,这库房却并不是很大。 叶殊他们一进门便看到五个排成五排的木架子。每个架子上头放了不少的盒子。库房的角落位置还堆着一些木箱子。 这一眼扫去,没瞧见半点玉石。可叶殊和沈修却知道,这些箱子和盒子里头,装的定然都是玉石。 只是,猜到了归猜到了,叶殊两人却是谁也没有动手去开盒子。 他们只是转头看了一眼,便一块儿走向了正停下来等他们的掌柜那边。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叶殊这个要买玉石的人走在前头。 而沈修假装多看了盒子箱子一眼,落后了叶殊几步跟她拉开了距离。防止掌柜这库房里有机关,两人走太近被人一锅端了。 而前头的掌柜也不轻松。 在进库房后,他对叶殊和沈修的注意明显增加了。 对于他来说,不管叶殊和沈修是不是别有目的,在入了库房后都是需要多加注意的对象。 若是叶殊和沈修是因为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找过来的,在库房这种相对隐蔽的地方,对方突然对他动手的可能很大。 若是叶殊和沈修当真只是来买东西的,那也还是需要多加留意。 只因一般情况下,他们玉珍堂是不会带客人来库房这种地方的。毕竟他们的库房里玉石可不少。而且有许多都是体积很小的扳指、玉佩、吊坠之类的。 若是来的人里有人心思不正,顺手牵羊的话,那他们玉珍堂的人还真不一定能当场发现。 先前掌柜会告诉他们大的玉石在这后边。一来确实是因为事实如此。二来也是为了给叶殊和沈修制造条件,也好借此来判断叶殊两人到底是出于哪种目的。 掌柜自然知道自己这做法有点儿危险。一旦叶殊两人居心不良,那他很可能会命丧于此。 可是在掌柜看来,今天店里本就只有他一人。即便他不冒险一试,叶殊和沈修当真要对他动手,他也是压根没办法呼救的。 因此,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冒险试探。 反正他已经递出了消息,若是真的试探出了叶殊和沈修两人的不对劲,他说不定还能拖到别人来救…… 掌柜心里头默默地理了一遍自己计划,明面上除了严肃了几分外,没有丝毫的变化。 而在叶殊靠近了之后,掌柜更是扬起了一抹自豪的笑脸,抬手一指他们现在所站过道的尽头,对着叶殊道:“客官,里头那个就是本店最大的玉石了!还请跟我来。” 掌柜言罢,也不管叶殊是何反应,大刺刺地转过了身,背对着叶殊大步走到了路的尽头,抬手扯掉了靠墙放着的长桌上头的东西上盖着的红布!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02 20:19:16~2020-11-05 22:0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413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姓墨的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6章 动手了? 随着掌柜那一扯,长桌上的红布瞬间滑落,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饶是叶殊和沈修心里有所准备,可在看到随着红布落下而露出来的半人高观音像的时候,两人还是震惊了。 沈修不知不觉便凑了上来。看着这一尊玉观音,他难得惊愕连连,转头就迫不及待地对着掌柜问道:“掌柜的,你这玉观音难不成是用整块玉石雕的?!” “那是当然!”掌柜一听这个问题暂时忘了戒备,昂头挺胸说得自豪:“这么大的玉石可是很难得的!我们玉珍堂当初得到这块玉石后也是犹豫了许久,最终才决定不进行任何切割!” “就你们现在看到的这尊玉观音,便是我们玉珍堂里最好的雕刻匠,用着一整块玉石,前前后后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终于雕刻好的!” 掌柜说着还伸手指着这尊玉观音,看上去似乎有顺势给叶殊他们仔细讲解介绍一下这尊玉观音的趋势。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接着说下去,正在观察着这尊玉观音的叶殊在听完了他前头的话后,已经瞥了一眼长桌角落的灰尘,随口接了一句:“然后就放在这库房里落灰?” “呃……”掌柜一噎,无奈地看了叶殊一眼。虽想反驳,却又知道叶殊说得其实没错。 在稍一犹豫了过后,掌柜才像是放弃了掩饰一般,道:“得了。既然客官你都已经看出来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们了。” “这玉石本就难得,再加上这雕工,两者相加价值不菲。其他的地方暂且不说,反正在我们丘朗,想要买这玉观音的人钱不够,钱够的人又没想买玉观音。若是用它去送礼,我们又不舍得。可若是不送礼又把它摆在前面店里的话,又太过惹眼了。” 掌柜说到这里还摇头一叹,语气颇为无奈,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最后可不就只能将它作为我们玉珍堂的镇店之宝放库房里了嘛。” 掌柜这番话无论是语气、神情还是话的内容,听上去都不像是在作假。可叶殊和沈修却都对他这番话抱有怀疑。 只不过叶殊没有说话,反而是仔细地端详着那尊玉观音。 沈修则是在发觉叶殊没有开口的意思后,才带着几分犹豫的感觉,轻声问道:“可是掌柜的,镇店之宝这种东西,不是打死都不能卖的么?” “那可不一定。”掌柜闻言摆摆手,回头望向了沈修,道:“别人家的镇店之宝不能卖,那是因为他们一旦卖了,便再也拿不出比那更好的东西了。可我们玉珍堂不会!这玉观音本来就是我们的人雕刻的。只要有合适的玉石,再刻个更好的也没问题。” 叶殊刚将玉观音从头到尾又给仔细打量了一遍,便听到了掌柜这番带着吹嘘感觉的话。 她想也没想,随口又是一句:“那你们要是找不到更大更好的玉石,岂不是就没有镇店之宝了?” 掌柜闻言一顿,方才跟叶殊争辩道:“虽说大的玉石难得,可我们也并非一定要大块的玉石呀。我们玉珍堂负责雕刻的师傅技艺本就不凡。玉石大点胜在一个稀少,玉石小了也无妨,反正还有我们玉珍堂雕刻师傅的技艺撑着呢,定然不会坠了镇店之宝的名头的。” “哦?”叶殊收回目光看向了掌柜,对着他勾唇一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那雕刻师傅有些好奇了。不知掌柜可愿意替我们引荐一二?” 掌柜一听这话瞬间有些懵,不太能适应这话题突然间就从买玉石上头跳转到了雕刻师傅上头。 不过下一刻他便像是突然间想明白了一般,警惕地看着叶殊,应道:“客官若是喜欢我们那位师傅雕刻的玉石,大可从我们店里选购。至于见那位师傅这种事便不必提了。那位师傅身体有疾,一向都是不见外人的。” 沈修听得他这话还有些惊讶,叶殊却已经嗤笑一声,转身往就往库房大门的方向走去,口中更是笑道:“不说便罢,反正我也无心挖你们的雕刻匠。” 掌柜闻言一愣,继而觉得有些尴尬,可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 像他们这种玉石铺子,玉石质量和雕刻匠的手艺都是极其重要的。现在叶殊贸贸然地说出想见他们的雕刻匠,掌柜会有所误会也是正常的。 而与掌柜比起来,沈修则显得十分无所谓。 他压根就不关心什么雕刻匠不雕刻匠的。在听完了叶殊这话后,所注意到的也只有叶殊那往外走的身影。 沈修顿时便高声问了一句:“叶殊,这玉观音你还要不要的?” “不要!我要个送子观音做什么?”叶殊回头便冲着沈修翻了个白眼,应完话又继续往外走去。 沈修听得“送子观音”四个字却是微讶,立马回身又看向了那玉观音。 他先前看时只是注意这尊玉观音整体的线条、构造以及本身的玉石。现在经过叶殊这么一说,他才蓦然发现,原来这玉观音当真是一尊送子观音! “这……掌柜,你们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个呢?”沈修忍不住一蹙眉,转头对着掌柜问着。看神情虽谈不上嫌弃,却也带着满满的费解。 这么大的一尊送子观音也不是说不好。 只不过,会需要送子观音的人,无一不是无子欲求子的人。 -- 第414页 对于很多人来说,没有孩子那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因此,这一类人哪怕真的会想方设法地求子,也定然只会在暗地里来。 而玉珍堂的这尊送子观音这般大,即便是别人买得起,搬回去的动静也小不了! 到时候左邻右舍这么一闲聊,他们家生不出孩子的事指不定就会传出去了!这种可能性一出,哪怕真有人买得起玉观音,也多半是不会买玉珍堂这一尊的。 至于将这玉观音买来送礼这种事就更少人做了。 毕竟送子观音的名头摆在那里。若是收礼人心胸窄一些,指不定还会认为你是讽刺他生不出孩子。到时候讨好不成反结怨,那可就糟糕了! 不过,或许这玉观音很适合陛下? 沈修脑海中不期然地划过了这个有些大逆不道的念头。而后,在他意识到自己想到了什么后,又赶忙打住了思绪。转而盯着掌柜看着,等着他的回答。 掌柜则在沈修的问话出口后也跟着看向了送子玉观音,一张口便忍不住一叹。 他带着几分愁绪,道:“当初我们也没想到这一点啊。这不,当年的许多富贵人家都喜欢在家里摆上送子观音嘛。我们那时候好不容易遇上了这么一块玉石,自然是要挑最容易脱手的东西雕了。哪曾想……” 掌柜的话没说全,沈修却是一下子就懂了,还对掌柜生出了些许同情感。 可就在他想要安慰一下掌柜的时候,伴随着两声“吱呀”的声响,库房内的亮度迅速降低! 沈修和掌柜两人瞬间一愣。 下一刻,掌柜下意识地回身往库房大门看了过去。而沈修则是突兀地上前一步,抬起手来一抓一拽,便将掌柜整个人给挟持住了。 掌柜刚刚一心落在玉观音上头,压根就忘了还需要防备叶殊和沈修。 此刻被沈修这么一挟持,他整个人都懵了一下,方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转头继续往库房门口看去。 这一瞧便发现,刚刚看着像是要离开的叶殊此刻正站在关闭的门内。她背对着沈修和掌柜,正低头弄着什么。 掌柜顿觉心慌,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慌。 最后,他只好下意识地先深吸一口气,却还是控制不住嗓音里那颤抖的感觉,道:“你……你们想要干嘛?打劫吗?!” 沈修听得掌柜这话却是一愣,继而露出了些许无奈的神情。 他挺想告诉掌柜,他会动手只不过是条件反射。 在听到异常声响后,他下意识便将自己身边可能会是敌人的掌柜挟持起来。 这般一来,若是关门的是叶殊,那他先制住了掌柜也算是配合了叶殊。 倘若关门的是掌柜的人,那他这么一挟持,也算是有了人质在手。无论后续会是何种发展,他和叶殊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换而言之,他只不过是在刹那间选择了最优选项。 至于叶殊为何会选在这时候突然关门,他其实也是不知道的。 沈修张了张嘴后,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胡乱解释。而是直接忽略了掌柜的话,抬手就将掌柜的穴道给点上了。 令掌柜动弹不得之后,沈修才转头看向了叶殊。 “殊郎,我这儿搞定了。”沈修故意说得模棱两可。既提醒了叶殊将注意力落回他这边,也成功让掌柜愈发忐忑不安。 叶殊听到了沈修的话却没有立即应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手中的门栓给插好,这才回身走回了沈修和掌柜的身边。 叶殊直走到与掌柜面对面的位置方才站定。 可停下脚步后,她却依旧没有说话。反而直勾勾地盯着掌柜看着,看得掌柜冷汗直冒,终于忍不住又颤声道:“这位少侠,你们要什么尽管拿好了,只是还望两位能够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叶殊随着掌柜这话而蹙了一下眉,又在掌柜误以为她不愿意答应的时候突兀地叹息了一声,道:“掌柜误会了。我们并不想伤人,更不想劫财。我们只是有事相求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虽然我觉得大概没人会注意到我断更了两天_(:з」∠)_ 第237章 帮帮忙 误会? 掌柜看着叶殊那无奈中又似乎挺真诚的模样,心里头其实是不大相信的。 毕竟,他就没见过有事相求的人会在开口前先将人给制住的!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明显就是他处于弱势。掌柜也没傻到直说自己不信,而是试探性地问道:“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的。” 叶殊闻言立马露出了些许喜色,像是在为掌柜同意倾听而高兴。 可这喜色只出现了一下,便在转眼间染上了愁绪。 “多谢掌柜体谅。”叶殊似模似样地对着掌柜行了一礼。方才直起了身子,尽量简洁明了地解释道:“不瞒你说,我们两个来这丘朗,其实是为了寻找兄长的。” 掌柜先前已经有在猜测叶殊会说什么话了。可他却压根没想到,最后叶殊说出口的话,竟然会是寻亲。 他登时便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了一句:“找你们的兄长?” “对!”叶殊用力一点头,才抬头看向了沈修,对着他伸手道:“你将信物给我一下。” 沈修闻言没应声,只是低头从怀里摸出了那块很像钥匙的吊坠递给了叶殊。 -- 第415页 叶殊接过来后将其放在了掌心给掌柜看,口中则是接着道:“这是我们兄长在离家前给我们的信物。当初他说了,若是他三年内没有回家,才允许我们带着这吊坠来找他。” 掌柜瞧着叶殊掌心那信物有些懵。既觉得叶殊很可能是在骗他,又觉得对方所言说不定是真的。 两种互相矛盾的想法交织,最终掌柜下意识便问了一句:“那你们找到兄长了?” “找到了,却又不见了。”叶殊当即一叹,面上愁绪适当地加深了许多。 她也没去看掌柜,反而是看着吊坠,似乎正透过吊坠看向了他们的兄长:“就在前天晚上,我们的兄长发现了我们,还跟我们见了一面。只是后来发生了一点儿意外,我们兄长只好先行离开了。” “我们当时约好了昨天晚上再见的。可昨天晚上我们两个等了一宿都没等到兄长。所以今天才特意想了这个借口,按照兄长所言来你这里寻求帮助。还望掌柜能帮帮我们!” 叶殊说到这里终于又一次抬头看向了掌柜。 她的目光真挚又满是期待,同时那满满的焦躁不安和忧虑又是那样的明显。以至于掌柜一下子就对叶殊这话信了三分。 可掌柜是相信了叶殊这情绪应当不是作假的。但他却没想出来,倘若叶殊所言皆是实话,那到底会是哪个家伙让他们来找他的。 这心里头存疑,掌柜干脆也不乱猜了,直接问道:“帮你们可以。可你们至少得告诉我,你们的兄长到底是谁吧?” 掌柜自觉自己这问题问得挺正常的。可叶殊却随着他这一问而露出了为难之色。 “掌柜的,这也不是我们不愿意说。而是前天晚上我们与兄长只来得及相认,其他的事一概都未提起。我们两个倒是知道我们兄长的真名,可我们却不确定,他是否会起一个假名呀。” 叶殊说着,忧愁的模样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明显了。 掌柜顺着叶殊这话一想,只觉得对方这话也对。 不过,他却并未就此绕过这个话题,而是在琢磨了一下后又问道:“你也说了不确定了,说不定他并未改名字呢?” 叶殊闻言又露出了犹豫之色,随即往四周和屋顶看了一眼,又谨慎地往掌柜跟前走了一步,低声道:“他叫倾秋。” 叶殊省去了姓氏,直接用了叶倾秋的名字。 这般做其实还是有暴露叶倾秋身份的可能性的。甚至若是叶殊和沈修的身份被掌柜背后的人知道了,那叶倾秋还会有被误认为勾结朝廷的危险。 可就凭叶家死得不明不白这件事,叶殊便敢肯定,叶倾秋一定不会用真名在江湖上行走! 而此时此刻,掌柜那略显茫然的神情足以证明,叶殊她猜对了。 “倾秋?”掌柜一脸的困惑。在确认了是自己没听说过的人后,他又换了种问法,道:“要不你们还是描述一下你们兄长长什么样吧。” “我们兄长啊,就长那样啊。”叶殊闻言却是露出了苦恼的模样。 她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道:“两个大眼睛,一个正常的鼻子。嘴唇也正常,牙齿很整齐,身上穿的是夜行衣,其他貌似也没什么不同的。” 叶殊这番描述煞费苦心,听得沈修莫名有点儿想笑,也听得掌柜哭笑不得。 “这位公子哟。按照您这个描述,这就是把整个大杳翻过来也不一定能够找得到啊。”掌柜口中的话听上去有些无奈,可实际上他的心情却还算是不错的。 尤其是在听完叶殊这话后,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何叶殊和沈修两人的兄长会给他们一个信物,然后主动去找他们了。 就他们这种描述的水平,若是当真能够凭着这找到人,那才是运气爆棚了! 掌柜的思绪不自觉地跑偏了些,人也跟着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不少。 叶殊见状心里头暗笑,可脸上却露出了尴尬一笑,道:“让你见笑了。不过,我们兄长看上去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若是非要说的话,也就只能说,他长得挺好看的。比一般人好看那么一点点。” “好看啊……”掌柜拧着眉思索着,将自己认识的那些小子代入了一下。可最后却发现,那些家伙不是年纪不符合,便是长得一般般。 这左思右想地没想出什么东西来,掌柜回过神来便想如实告诉叶殊和沈修,自己很可能压根就没见过他们的兄长。 可当他抬眼看到了叶殊那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模样后,掌柜的话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咙里。 “掌柜,你想起来是谁了没?”叶殊迫不及待地问着,还拿着吊坠的手微微收紧,给人一种她十分紧张的感觉。 掌柜话顿时一顿,迟疑了一下,方才轻叹一声,带着几分歉意,道:“抱歉。我这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符合你们这番描述的人。” 叶殊这描述,本来就是故意往模糊了说。是以,叶殊和沈修两人自然也没期待过掌柜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心里头,他们是对掌柜给出的这个结果有所预料。可明面上正对着掌柜的叶殊却是一瞬间便摆出了失望的神色。 掌柜瞧着叶殊这反应,心里对叶殊刚刚所说的话又信了几分。 就在他正琢磨着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搞清楚他们的兄长是谁的时候,叶殊却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又振作了起来。 -- 第416页 “掌柜。我也知道这般找人太过为难你了。那要不你想想看,昨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比如说发生打斗了,或者是有谁受了伤之类的事?兄长他向来重诺,我们担心他遇上了什么危险才会爽约了。” 叶殊说着,还是带着一副期待又渴望模样看着掌柜。 那神情和姿态看上去相当无害,叫人不知不觉便放下了戒心,转而如同她所希望的那般认真回想起来。 沈修从刚才开始便是站在掌柜斜后方的。 他仗着掌柜瞧不见他的神情,从一开始就没怎么伪装。现在更是大大方方地盯着掌柜看。 在发现掌柜当真如他们所愿地认真去回想之后,沈修顿时便心生感叹,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另外一种套话的办法。 只是他这念头刚起,便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叶殊一眼。 瞧着她那经过化妆后变得英气之余又透着点儿柔美感觉的面孔,沈修下意识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刹那间觉得,这种套话方式只怕并不适合自己这种大男人。 沈修这边的胡思乱想还未完,掌柜那头的思索便先结束了。 在回想过后的掌柜终究还是又一次摇头了,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道:“抱歉。他们那边的消息,一般都不会往我这边递。而就我昨日在店里看到的,街道附近并无任何异动。” 叶殊闻言连眼中的光芒都暗淡了。 她皱着眉,看上去十分的不甘心。 在低头想了想后,叶殊又一次抬头看向了掌柜:“掌柜。事到如今,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兄长当初就让我们遇到事情的话来找你帮忙就成。我们……掌柜,还请你给我们指条明路!” 叶殊说着,抬手抱拳行了一礼。竟是直接将这个问题丢给了掌柜。 掌柜见状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目光闪烁,拧紧了眉思索着,明显就是在犹豫。 若是铁了心要帮他们的忙,那掌柜自然是有办法帮的。 可问题就在于,掌柜心中其实对叶殊的话还是多少有些疑惑的。 是的,叶殊的一番话说得挺合情理的。可掌柜却没有忘记,现在挟持他的,是叶殊和沈修两个人! 叶殊口口声声说的是“他们的兄长”。可倘若当真是他们两人的兄长出了事,那为何从头到尾只有叶殊一人开口?而沈修却是一声都不吭呢? 第238章 漏洞 叶殊没听到掌柜的回复,不禁抬眼看了他一眼。 在瞧见对方那隐隐带着忧虑和犹豫不决地模样后,叶殊却是心中一定,一下子就猜到了掌柜这是发现她话里的漏洞了。 可她却一点儿都不慌。 叶殊的这番话里有漏洞,这一点叶殊早就知道了。或者更准确点来说,应该是那漏洞本就是叶殊为了让掌柜发现而准备的。 人,是一种十分奇怪的生物。 一旦对别人起了戒心,那么哪怕那人所说的事当真是真的,他也还是会对对方的话抱有怀疑。 可若是所有得来讯息都是通过自己一点一滴地探听调查发现的,那么便会变得更加容易去相信。 叶殊不敢笃定掌柜肯定会是这种情况。是以,她从一开始就做了两手准备。 此刻掌柜既然已经发现了一点,叶殊便果断地换了应对办法。 她当即抬手状似无意地抓了抓自己的脖子,不动声色地在自己的假喉结接口处挠了一下。使其边缘位置翘起不少,叫人一眼便能辨认出那是黏上去的。 做完了这事,叶殊立马又换上了忧愁焦急的模样,偏头就对着掌柜身后的沈修喊道:“修郎,你别傻站着啊!” 叶殊这一句话,在她的刻意控制下,嗓音柔了几分,刹那间便跟趋近于姑娘家的嗓音了。 还在犹豫的掌柜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回想了刚刚听到的声音,他立马惊愕地抬眼看向了叶殊。 这一看,掌柜最先瞧见了叶殊那焦急的神情。 他望着叶殊怔了怔后,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叶殊的脖子,刹那间便注意到了叶殊脖子上喉结处的异样。 掌柜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努力看清了叶殊的喉结。 刹那间,他便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只觉得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他先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归结起来只有两点。 一为叶殊和沈修两人姓氏不同,却有同一个兄长。二为叶殊和沈修两人的反应两极分化。一个太过忧心,一个太过冷静。 可这一切,在他发现叶殊其实是个小姑娘之后,便变得不是那么奇怪了。 姓氏不同这一点比较好猜,不外乎是结拜这类事情。 可暂且不提叶殊,单是从沈修此刻表现出来的冷静态度来看,掌柜并不觉得他会与叶殊口中的兄长结拜。 毕竟,结拜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非真的与另外一个人合得来,也十分在意对方,是绝对不会与对方结为异性兄弟的。 当然,那种因为别有用心而故意迎合讨好与之结拜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只是再加上叶殊所表现出来的真切担忧。沈修若是当真是因为别有用心才与之结拜的,那此刻就不应该表现得这般冷淡了。 反过来看,沈修现在既然敢表现得这么冷淡,那就说明他根本无需在叶殊面前伪装。那么,故意迎合讨好而与之结拜的可能性也就可以去掉了。 -- 第417页 再透过沈修冷淡的表现,沈修与那位兄长结拜的可能也随之可以排除掉。 那么,在他们并非结拜兄弟,叶殊又十分在意那位兄长,况且还恰好是个小姑娘的前提下。叶殊、沈修和那位兄长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掌柜刹那间有所悟。再一回想刚刚叶殊和沈修两人的言行举止,他突然便发现,这两人之间的相处确实带着别样的亲昵。 哪怕他们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是吵吵闹闹互相看不顺眼的姿态,可那吵闹之中却又带着某种难言的默契感。 掌柜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感觉没错。再瞧着面前的叶殊,掌柜最终决定再试探最后一次。 这个决定一出,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是夫妻还是恋人?” 掌柜这问话突兀至极。饶是叶殊和沈修有预料到他可能会在性别这一点问上几个问题,也还是被他这话问得一愣。 不过下一刻,叶殊便换上了警惕的模样。 在抿了抿唇后,她才扯出了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道:“掌柜的,你胡说什么呢?我们两个是兄弟。” 掌柜听到叶殊这拒不承认的话也不意外,甚至反而还多了一丝笑意。 他正想开口说话。沈修却是在瞥了一眼掌柜之后,突兀地上前一步,背对着掌柜挤到了他和叶殊的中间,抬手摸向了叶殊的假喉结,同时口中故意压低了声音悄声提醒道:“殊郎,这里出来了。” 沈修这举动来得有些突然。可叶殊却在抬头对上沈修的目光后,便一下子明白了他为何会突然加上这么一出——若是不表现得亲昵一点,只怕掌柜还会有所怀疑。 叶殊立马忍下了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一步的冲动,任由沈修抬手将假喉结那翘起的边缘给抹平。 温热的指尖抚过微凉的脖子。 也不知是因为不习惯别人的触碰,还是因为对方是沈修,叶殊只觉得脖子处的感官不受控制地被放大了! 尤其是那指尖抚过的地方。哪怕沈修已经收回了手,可脖子上那被触碰的感觉却仍然分外明显! 叶殊晃了一下神便立马将要脱缰的思绪给拉了回来,眨眼间换上了紧张警惕的神情。 她抬起左手捂上了自己的假喉结,右手则十分自然地攥紧了沈修的袖子,忐忑又警惕地低声问道:“那怎么办?他肯定已经看到了!” 叶殊问着话,神情也随着一变。 她头微抬,一双眸子带着不安情绪望向了沈修。再加上那微微抿唇的举动,适时地流露出了几分怯意和依赖感,刹那间便多了几分女儿态。 沈修本是想顺势叶殊这话回头去看掌柜,再随即应变地将话题往回引的。 可此刻瞧着叶殊这神情。哪怕他明知道叶殊此刻的不安和依赖都是装出来的,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跳!刹那间有种十分想要做点什么,来尽力抚平叶殊的担忧和不安的感觉。 “没事!”一声应话还未经过大脑便从沈修的口中传了出来。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没忍住,抬手将叶殊攥着他袖子的手抓在了手中。 他这一抓其实没用力,甚至在掌柜看来,还十分地自然。 可对于叶殊来说,这一抓却是出乎她的预料的。 在这一瞬间,叶殊甚至都没能控制好表情,露出了惊讶的模样,抬眼看向了沈修。 手掌之下那柔软光滑的触感则让沈修一下子回了神。 在终于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做了什么后,沈修猛地抬眼对上了叶殊的目光。他的耳根瞬间红了! 沈修的心跳骤然加快,脸上温度也开始攀升。只是后者已然不是因为羞涩了,而是因为紧张!唯恐叶殊会因此而生气。 叶殊的惊讶纯粹是因为没想到沈修会忽然伸手。此刻看着沈修那瞬间慌乱起来的模样,她反而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二话没说一反手,顺势便跟沈修十指相扣,又抬眼给沈修使了个眼色。 沈修一怔,立马反应过来。也跟着顺势一转身,与叶殊牵着手肩并肩站着。 这等胳膊抵着胳膊,还与对方十指相扣体验,对于沈修来说还是头一次。 可因着这一转身便面对着掌柜,沈修一时之间反倒没那么多心思却想其他的。 他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比较好。掌柜却在扫了一眼他们两人那交握的手后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甚至是在抬眼对上了叶殊那不安的目光后,掌柜还忽然反过来安抚他们道:“你们不用紧张。就我现在这种动弹不得的状态,难道还能威胁到你们?” 掌柜这话算是直接将自己的劣势摆了出来。叶殊和沈修闻言立马配合着怔了怔,又一起松了口气。 只不过,在掌柜看来,他们是因为自己的提醒而放松了下来。可实际上,叶殊两人则是因为掌柜这话所表露出来态度而松了口气。 只因掌柜会反过来安抚他们,这可不就代表着掌柜已然彻底相信了他们的话么!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殊并未急着询问掌柜背后势力的事,反而怀疑地问道:“你现在是动弹不得,可等你自由之后呢?你也一定不会说出去吗?” 掌柜闻言一愣,没料到叶殊竟然这般在意这事。 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掌柜多少也应该会有点儿紧张,为自己可能被人灭口而担心一下的。 -- 第418页 可偏偏叶殊说话时完全不带杀意,就连他旁边的沈修也同样没有丝毫杀气。这反倒是让掌柜想警惕也警惕不起来。 只不过,此刻虽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丧命的危险。可掌柜也清楚,若是自己此刻不能给出一个好的答复,只怕之后还会有麻烦。 因此,掌柜并没有随意糊弄人。反而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才反问道:“请恕我冒昧问一句,这位公……子为何要做此遮掩?你们二人一同外出,应当没什么危险的吧?” 掌柜一声“公子”说一半,便想起该唤“姑娘”才对。可一声“姑娘”还未改口,他又觉得或许还是喊“公子”比较安全点。 这番思量下来,也就导致了他话里那声“公子”中间的诡异停顿。 可叶殊和沈修两人却并未在意这一点。 在听完了掌柜这问题后,沈修顿时一蹙眉,故作为难地一叹息,便偏头抿着唇不说话,端的是一副被人提到了伤心事,所以不愿多说的模样。 可实际上,这却是因为他先前未曾跟叶殊商量过这一点,所以选择了避而不谈罢了。 第239章 合作行动 沈修这不愿多说的模样一摆出来,掌柜下意识便看向了叶殊。 叶殊心里丝毫不慌,明面上却是适时露出了失落的模样,就像是被人提到了什么令人伤心的事。 “你当我们愿意这般麻烦吗?若非实在无可奈何,我们也不乐意做这种伪装啊。”叶殊说得无奈又黯然。 言罢,她更是不等掌柜接着问,便将话头给截断了:“总之,我们有我们的原因。只是这些原因不适合告诉外人。掌柜你就别问了。” 按理来说,自己问的问题换来这样的回答,提问的人哪怕不生气,也应该会不高兴才对。可掌柜却是实打实地放松了下来。 从叶殊将库房的门关上开始,他们与掌柜之间,基本就是有问必答的。 这种事若是放在极其熟悉且关系十分好的人身上,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掌柜却没有忘记,他与叶殊两人不仅是陌生人,而且他们之间也不是那般和睦友善。 如此一来,有问必答这一点反而变得可疑起来了。 直到现在沈修无言抗拒着问题,叶殊出言拒绝回答问题,掌柜才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可靠性。 掌柜不自觉地露出了些许笑意,看向叶殊和沈修的目光都温和了些,道:“好。那我也就不问了。我们还是先说说你们兄长的事吧。” 叶殊和沈修闻言一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随即叶殊上前一步,显得惊讶又欢喜,道:“您愿意帮我们?!” 掌柜笑容不变,稍稍一点头,应道:“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你们口中的兄长到底是谁。可是,既然他会让你们来找我,想来必然是我的熟人。那我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不过,你们所知道的东西着实太少,我便是想回答也回答不出什么来。所以,要不这样。我今天过去探探消息,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而你们先回去,等明日这个时候再来找我。不知你们觉得如何?” 掌柜给出了自己所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可他却也知道,叶殊他们不一定会接受。 是以,从始至终,他用的都是商量的语气。 叶殊和沈修自然没错过这一点。可与此同时,他们也颇觉为难。 叶殊他们刚刚所说的话,除了兄长那句,其余都是编的。 若是现在一鼓作气套出话来还好。从掌柜现在的反应来看,应当暂时不会对他们的话产生怀疑。 可若是先放过掌柜,天知道明日他们来时是会的得到掌柜的情报,还是等来他人的围剿! 这一犹豫不决,叶殊和沈修下意识便转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随后,沈修依旧不开口,叶殊则是咬咬牙,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道:“掌柜,我们也不是不愿意相信你。只是我们其实本身也不安全。若是您今日特意帮我们去询问,我怕您会出事。” “我们兄长既然让我们来找您帮忙,想来肯定也是把您当成可信任的朋友。若是您因为我们而出了事。我们哪怕就救出了兄长,对他也不好交代。” “所以,要不这样。您告诉我们在哪里可以得到消息,我们再自己去问?若是实在不成,您把我们兄长所在组织的名字告诉我们也成。我们自己去查探。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了您!” 叶殊这话说到后头有点凌乱,可也正因凌乱才更显正常。 掌柜原本听得叶殊说出要自己去问时还有些警惕。可在发现她越说越没逻辑,像极了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后,他反而放下心了。 掌柜当即思索了一下,又仔细地衡量了一下自己去询问时会被发现的概率,最后才狠狠心下了决定,道:“也罢,你这话也不无道理。既是如此,那不如我们分头行动。” “怎么分?”沈修一听这话立马蹙眉问着。又在掌柜看向自己后才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掌柜,我不是怀疑你。而是这事本就比较危险。我们若是两头同时去调查,会不会反而打草惊蛇呀?”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掌柜二话没说便顺着沈修这话道:“你们只要去问了,不管结果如何,他们肯定都会有所防备。而我等的就是他们的防备。” “只要他们一乱,我便有机会顺势追问一番。”掌柜说着,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防止被其他人听见。 -- 第419页 而叶殊和沈修先是微讶,后又立马换上了欣喜的表情。瞧着就像是因为找到了一个好办法而高兴不已。 随后,叶殊更是果断地将出主意的任务交给了掌柜,道:“掌柜!您见识多,脑子也好使。我们两个现在已经是束手无策了,还请您出出主意,我们两个一定照做!” 叶殊这话一出,掌柜的目光顿时更加缓和了。 在他看来,若是叶殊两人别有用心,那么此刻定然是不敢将决定权交到他的手里的。 因此,现在叶殊这般干脆,反而证明了这两人当真是病急乱投医。 有了这等猜测后,掌柜愈发尽心地帮他们谋划起来。 甚至在沈修为他解了穴道后,他还给他们拿了一副丘朗的地图。也好让叶殊和沈修两人若是行动失败了还能知道应该往哪里跑。 这一番商议下来,在掌柜和叶殊他们有意识地控制之下并未花掉太多的时间。 是以,当叶殊故意举高了玉佩边走出玉珍堂边看着的时候,玉珍堂对面的人只是往这头看了一眼。见到掌柜已经站在了店里,正冲着他们点头,便没再多关注了。 叶殊和沈修目不斜视地带着玉佩走远。 一路上叶殊还装作十分喜欢这块玉佩样子,一直将其拿在手上把玩着,还与沈修有一句没有句地瞎聊着。 直至两人走到了一间茶楼外,这才顺势走了进去,要了一个雅间。 茶水、糕点和瓜子。在随意地点上了一些吃食后,叶殊和沈修又打开了窗户,两人这才凑到了一块儿,开始嘀嘀咕咕地商量起了接下来的对策。 掌柜给他们两个出的主意,叶殊和沈修都是不打算执行的。 其他的暂且不说,就掌柜所说的那座被他背后之人用来落脚的宅子,刚好就位于他们所住客栈附近! 掌柜离那客栈比较远,所以没认出他们两个来很正常。可那座宅子里住的人却不一定了。 之前郑恒和刘安两人来找他们时可没有藏着掖着,周围还有不少人围观。 叶殊和沈修都觉得,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只怕那座宅子里的人也会注意到他们才对。 因此,若是他们当真按照掌柜之前所说的去旁敲侧击,最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他们一靠近便会被对方注意到了。 因此,正面前去询问是不可能的了。剩下的就只有他们自己□□潜进去和找彼方要人手直接将其包围两种可选办法了。 而叶殊和沈修两人此刻要讨论的,正是应当从这两种办法中选哪一种更好点。 沈修一坐下来便伸手倒着茶,同时也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殊郎,我觉得不管是哪一种,我们都得尽快动手。若是迟了,掌柜那边有可能识破不说,你哥也不一定能等。” 叶殊闻言没有立即开口,而是伸手接过沈修递过来的杯子,先喝了两口解解渴,顺便思考了一下。 随后,她才摇头轻声应道:“要尽快的话,那就只能我们两个自己来了。大统领一早就不见了。现在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哪怕我们有这时间去找他,可到时候若是被人注意到我们的异动那就麻烦了。” 沈修放下了茶壶,也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喝了口茶,略一思索后蹙着眉道:“可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屋子里有多少人。若是就这样贸贸然去□□,不仅危险,还有可能放跑敌人。” 沈修这个顾虑十分有理。 叶殊闻言沉默了一瞬,与沈修两人一起拿起了糕点,边吃边安静地思考着可行的办法。 可直到两人将糕点都吃完了,也还是没能想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来。 若是想要不引人注目,那他们必然不能去找帮手。可若是没有帮手,单凭他们两人,还真有可能拦不下屋里的所有人。 这般矛盾的情况摆在这里,叶殊甚至连要不要易容后偷偷去找彼方这种事都考虑了一遍。最后却只能无声一叹,换了一个比较随缘的办法。 “我看要不还是这样吧。我们先给大统领留张纸条,让他看到就过去帮我们。而我们的话……”叶殊说到这里一顿。 她伸手将之前掌柜给的地图拿了出来。在上面仔细找了找后,才突然抬手一指上头的某一处,道:“找到了!就是这个赌坊。我们先去这里看看能不能买到迷药。” “迷药?”沈修微讶,转念间便明白了叶殊想要做什么。 可他却并没有丝毫欣喜的模样,反而看上去有些担忧,道:“可是,在那种地方买的迷药能靠谱吗?别到时候不仅没有效果,还轻易让人给察觉出来了。” “应该不会。不过就算当真会也没关系。”叶殊回以浅浅一笑,道:“正好,若是他们发现了,定然会将计就计。换而言之,他们必然需要跟所有人都先沟通好,以防钓鱼钓一半便被同伴给破坏了。这样一来,他们的人不就全聚齐了么?” 第240章 买药去 这一通讨论很快便结束了。可叶殊和沈修却并没有立即行动,反而找了个地方吃了顿午饭,随后才慢腾腾地逛到了赌坊所在的街道上。 这一次出门,叶殊和沈修都没有带刀剑。 此刻逛着街,为了使自己的存在感变得强烈起来,叶殊和沈修两人故意将玉佩挂在了腰间。 而玉佩的旁边,便是他们的钱袋子。看上去鼓鼓囊囊的,还随着他们的走动而一晃一晃的,当真存在感十足。 -- 第420页 再加上叶殊和沈修两人那不同于常人的气质。他们还未走到赌坊门口,站在门口揽客的人便已经盯上他们了。 “两位爷,可要进来玩一把啊?”揽客的人看上去有些瘦弱,可那嗓门却是挺大的。 说话间那人更是迎了上去,直走到叶殊的身边,才一个转身跟在了叶殊他们的身旁,笑容明媚地招呼着他们。 叶殊和沈修对这人的来意心知肚明,却又纷纷假装先前没有注意到他。 在听完了对方的话后,他们还一齐抬头看向了赌坊的匾额。 “奇胜赌坊?”沈修张口便念出了这赌坊的名字。随即一蹙眉,二话不说便拒绝了:“不去。都说十赌九输,有这钱我买点吃的都比来这儿划算。” 揽客的瘦子一听沈修这毫不客气的话瞬间脸色就不大好了。虽然沈修所说确实是事实。可他这当面挑明的做法,可就带着些许挑衅的感觉了。 瘦子这心里不痛快。可沈修也是有可能成为客人的存在,他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便跟对方翻脸。 因此,瘦子虽是脸色变了变,却又在下一刻又扬起了笑脸,对着沈修辩驳道:“这位爷,您这么算那可就错了!别人十赌九输,那是因为他的手气不好!您应该这样想,既然有人会十赌九输,那每次跟他压不同边的人可不就是十赌九赢了么!” “两位爷这仪表堂堂的,看上去就是运气极好的人!两位何不进去玩上一把?说不定您俩就是那十赌九赢的人哩!” 瘦子笑得眉眼弯弯,说着还指了一下已经在他们身旁的奇胜赌坊,试图引诱他们进去玩一把。 可沈修闻言却是嗤笑一声,摆摆手道:“不了。我今日跟人赌过,而且还赢了。运气这种事很玄乎的,我可不想把运气全都花在这种地方。你也不用再招揽我们了。” 沈修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看了瘦子一眼。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刹那间令瘦子心里一突,只觉得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似乎已经被沈修看穿了。 干他们这一行的,其实随时都有可能遭受报复和攻击。 瘦子虽没武功,打架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可他的直觉却相当准确! 因此,在发现沈修这人似乎并不好忽悠之后,瘦子只是多看了沈修一眼,便果断地放弃了招揽这个客人,毫不犹豫地改口道:“哟,这位爷可真是好眼力呀。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小人这就走,两位爷莫要在意。” 瘦子赔着笑说完了话,立马放慢了脚步,想要就这么减少存在地离开。 却没想到,他刚刚放慢了脚步,叶殊便冷不丁地停了下来,又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句:“等一下。” “有事?”沈修循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叶殊。 瘦子也因着他们这举动而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跟着沈修一起看向了叶殊。 叶殊却没有去看他们两人,而是转头看着赌坊的牌匾。似是呢喃,又似是感叹,同时也有点儿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你们这儿是赌坊啊……” 瘦子听叶殊这话,只觉得她的语气似乎不大对劲。可他这一时之间却没能想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眼瞅着叶殊说完了话便转头看向了自己,瘦子只好暂时将其他的困惑抛之脑后,转而扬起笑脸,应道:“对!这位爷有没有兴趣玩上一把啊?” 叶殊听到瘦子这番承认了的话却是突然一笑,上前一步就到了瘦子的跟前。 叶殊对着他笑得有些奇怪,同时压低了声音,道:“赌就不用了。不过,你们既然是赌坊,那肯定有货吧?” 瘦子刚看到叶殊这笑容时还觉得浑身别扭,生怕叶殊什么时候就突然袭击他。结果没想到,叶殊下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瘦子一下子就松了口气,看向叶殊的目光更是变了。少了几分警惕和防备,多了些许心照不宣的感觉。 不过瘦子也没立马回答叶殊的话,而是抬头看了看四周,确认周围没人偷听后,他才压低了声音笑道:“这位爷难不成还是常客?” “知道还问那么多?赶紧找地方。”叶殊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言语间透着些许急切,可话又都未说尽。 这般谨慎的话语让瘦子瞬间更加放心了。 他抬手一指后头奇胜赌坊旁边的小巷,对着叶殊笑道:“那儿就成。爷您是要自个儿来,还是跟那位爷一起?” 瘦子问着,转头就看了沈修一眼。 瞧着对方那有些懵的神情,再一想起沈修刚刚那番十赌九输的言论,瘦子打心底里觉得,叶殊多半是不会带这个人一起去的。 却没想到,他这话刚问完,叶殊想也没想便应道:“当然是我们一起啊。我这兄弟是出来见世面的,这种事他可不愿错过。” 叶殊说着,还大大方方地抬手对着沈修招了招手,道:“你别走那么快呀,我们不走那边。” 沈修还不知道叶殊给他编了个什么样的身份。不过,他还是知道他们这一趟过来的目标就是面前的这个瘦子。 是以,沈修什么都没有多问。听得叶殊喊他,他便抬脚走回了叶殊的身边,一声不吭地看着叶殊。 叶殊却没去看沈修。 她在将人喊过来之后,便对着瘦子催促道:“诶,我们人都到齐了,快走吧。” “行。那跟我来。”瘦子多看了沈修两眼。 -- 第421页 见他对叶殊这番话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也没有什么困惑的神情,这才信了叶殊刚刚的话,转身带着他们走进了小巷子里。 他们也没有走太远。只是在入了小巷子,周围没有那么多人也没那么宽敞之后,瘦子便停下了脚步。 “这位爷您想要什么东西?”瘦子低声问着。一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襟里,一副准备摸索东西的模样。眼睛则是盯着叶殊和沈修看,等着他们回答。 叶殊目标明确,此刻也不想浪费时间,直言道:“我要迷药类的。最好是那种无色无味,不容易让人发现的。” “迷药啊,您等等。”瘦子口中应着话,手也跟着摸索了一下,最后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来。 “有了,就是这个。”瘦子将药瓶子往叶殊跟前一递,笑着介绍道:“这是上好的迷药。就一壶普通酒壶的酒,只需要加上一指甲盖的量,正常人两杯下肚保证倒地。而且一睡至少一个时辰,这期间不管两位爷想要做什么,对方都是不会醒的。” 瘦子说到后头,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和幸灾乐祸。 沈修瞧着他这神情先是下意识地蹙眉。后又想到这家伙是赌坊的人,他这才又松开了皱紧的眉头,感觉能理解瘦子为何会是这种表情了。 原因无他,肯定是因为会走这种渠道买药的人,皆是不干好事的人。他们的目的,也多半离不开劫财、绑架亦或是劫.色。 甚至包括现在的叶殊和沈修两人,他们要买这药,为的也是绑架他人。 一想到自己的目的,沈修忽而便觉得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立场来嫌弃指责瘦子的幸灾乐祸。他顿时多了几分沮丧和失望。 瘦子刚刚虽然是在叶殊说话,可他也没有忽略了沈修。 此刻沈修那神情变化,瘦子也是看在眼里了。 只是,他能瞧出沈修在看到迷药后不怎么高兴,却看不出来究竟是怎么个不高兴法。 最后还是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装有迷药的小瓷瓶里,才连蒙带猜地觉得,沈修多半是在嫌弃他提供的药。 瘦子的正式工作其实是给赌坊揽客。像叶殊这种暗地里买药的事,若是能够卖出去,那得来的钱大头可都是他的。 因着这一点,瘦子在发现沈修似乎看不上他的药之后,他登时便有些急了。张口就又介绍起来,道:“两位爷,你们可莫要小瞧了我这药!” “我这些药的药效,可是咱们丘朗效果最好的!就连……”瘦子说到这里忽然一顿。 他下意识地抬头先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其他人在,他才又压低了声音道:“就连我们的巡抚老爷都常派人来跟我买!” 沈修和叶殊两人一听他这话,皆是猛地抬眼看向了瘦子,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 只不过,他们是在为突然发现了郑恒罪证这事而惊讶。但在瘦子看来,他们就是在为自己这药的闻名程度而惊讶。 瘦子顿时就多了几分自豪感,昂首挺胸地问道:“如何?两位爷到底是买还是不买啊?若是不买,那我可就走了啊。” “别急呀。我们又没说不买!”叶殊立即露出笑容,对着瘦子好奇地追问道:“只不过,你这药我相信是好药。可你这牛皮也吹得太大了吧?那可是巡抚,怎么可能会要迷药?” 第241章 先下药去 吹牛皮,说大话。 这些确实是那瘦子往日里喜欢做的事。可今儿个叶殊所质疑的这件事,还真不是他吹嘘出来的! 难得说了实话还被质疑,瘦子登时不乐意了:“嗐!事关巡抚,我哪来的胆子吹这牛皮啊!这本就是千真万确,真得不能再真的事了!” 沈修见他说来说去没说出有用的讯息来,顿时嗤笑一声,道:“你当我们是傻子啊?你这话说得是好听,可你连丁点证据都没有。上下嘴唇一碰就想让我们信了你这牛皮?那按你这做法,我还是那平遥王的亲戚呢!人家王爷王妃顿顿往我碗里夹菜,就怕我饿着了!” 沈修把真话当假话说,再配上他那自豪得十分自得模样,反而瘦子觉得他在吹牛。 瘦子既觉沈修这话说得太大了,又觉得自己受到了嘲笑,瞬间便控制不住地有些急了。 “你这可就说错了!我这次真没吹牛皮!”瘦子一张嘴便先强调了一句。可瞧着叶殊和沈修两人齐齐露出来的嗤笑模样,他便知道,这两人还是不信他这话。 屡遭质疑的瘦子心里有些火了。 他咬咬牙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吐露出了比较有用的消息来,道:“我这么跟你们说吧!帮巡抚老爷来我这儿买药的人叫钱老六。明面上他是在巡抚老爷府上看后门的。可实际上却经常在帮巡抚老爷做些暗地里的勾当。” “其他的事我是不怎么清楚了,反正他每个月都会找我买一次药。听道上的其他人说,他似乎还经常在后门收药。偶尔也会雇人去其他地方教训人。反正专干那种坏事。” 瘦子压低了声音故意说得神秘兮兮的,还时不时地看着叶殊两人,想要从他们的神情变化来满足自己的虚荣感。 叶殊和沈修听他给出的这点儿讯息听得眼睛一亮。又在注意到瘦子正看着他们的之后,立马换上了震惊的神情。 随后,叶殊还摆出惊疑不定又带着些许期待的感觉,对着瘦子便追问了一句:“你说的事是真的啊?” -- 第422页 “自然是真的!钱老六!货真价实的这个人。你要是不信,大可去巡抚老爷府上后门敲门。记得带上药,到时候开门的那个家伙,就眉尾这里有个黑痣的那个,那就是钱老六。你跟他说你要卖药,应该就不会有事的。” 瘦子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没说谎,甚至连验证办法都给叶殊说了。就是说时他的神情不怎么好,瞧上去对叶殊他们这连番质疑意见颇大。 沈修闻言刚想一口应下,叶殊却已经缩了缩脖子,连连摆手,道:“别别别,我们就不用了。那可是巡抚老爷门下的人,我们这等平民百姓哪里敢上前搭话啊。” 叶殊说话时看上去有些缩瑟,像极了害怕跟他们搭话。 可这话刚一说完,她便又扬起了笑脸,双眼发光地看着瘦子,道:“还是这位兄弟你有本事,竟然能跟巡抚的人搭上关系。你这药我买了!多少钱你说!” 瘦子一听叶殊这后头的话,刚刚那因为被人质疑而显得不怎么高兴的模样瞬间便散了。 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来,乐呵呵地道:“好说好说。这药一两银子一瓶。” “一两?!”沈修瞬间惊了。 他刚想表达一下不满,叶殊却已经截了他的话,欣喜地道:“太好了!这么贵,这药效肯定很好吧?” 瘦子刚看沈修这反应都已经做好了对方喊贵的准备了,没想到叶殊这头又欢喜起来了。 他一时之间没拐过弯来懵了一下,方才点了下头,道:“对,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这儿的迷药是丘朗最好的。” “那便好那便好!来来来,钱给你。若是还有货,记得给我再留一瓶呀。我回头试过效果再来多买一瓶!”叶殊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下。 瘦子见她给钱这爽快劲立马笑眯了眼,应道:“行!爷您放心!小人一定给您留着!” 买完了药的叶殊和沈修没再多停留,转身便又接着往前走去。 单看背影,两人似乎依旧一路走一路闲聊。可实际上,他们所聊话题却已经又跑到了郑恒身上去了。 “这消息可来得够巧的啊。殊郎,我们要不要过去找找看那个钱老六?”沈修走得目不斜视,口中的问话声音也不大,可叶殊却听得一清二楚。 “暂时不要。郑恒那边觉得我们收了钱,暂时应当不会想着要消灭证据。若是我们贸贸然地过去试探,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况且……” 叶殊说着,抬手隔着衣服拍了拍自己怀里的药瓶子,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道:“现在药拿到了,还是这事儿要紧。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吧。” 沈修将叶殊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头也知道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因此,沈修压根就没有细想,直接点头道:“行。那我们走那边回客栈吧。” 叶殊顺着沈修抬手所指方向看去,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看到的地图,确认没有绕远路后便点了头,应道:“好。” 确认了接下来目标的两人边走边逛,好不容易回到了客栈之后,他们大大方方地入了彼方的屋子。 在关上门,又留了张纸条在彼方的包袱下后,叶殊和沈修又各自回房拿了刀剑,便直接翻窗出去了。 玉珍堂掌柜所说的那座宅子距离客栈只有两条巷子的距离。 叶殊和沈修两人在弄清楚目标所在地之后,一路避着人小跑前行,很快便到了那座宅子的所在地。 叶殊和沈修两人站在宅子门前,一起抬头看了一眼木门上头刻上去一朵小花。 确认了跟掌柜所说的一样后,叶殊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便一块儿转身绕到了宅子的旁边。 他们刚刚一路逛回来时,为了避免露出破绽,叶殊和沈修走得并不快。再加上在客栈中的一番拖延,此刻天色已经开始逐渐暗下来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看着高墙,原本还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趴墙上看的。 可在发觉天色渐黑之后,叶殊和沈修干脆挑了有房顶的地方,仗着自己轻功高,直接跳上了房顶。 他们两个悄无声息地落到了房顶,便立马压低了身子,以防被人给撞见了。 随后,叶殊和沈修一人看前头,一人看后头,轻而易举地将这座宅子的构造给看了个明白。 这间宅子不是很大,前边是一个小院,院子里晾满了衣服。 叶殊和沈修现在踩在脚底下的,则是这间宅子唯二的屋子。叶殊两人没看里头,不过估摸着应当是卧房和会客厅混一起的。 而在后头还有一个偏小的空地。空地上有一口水井。水井的对面是另外一间屋子。 从那屋子外堆着的木头来看,那里应当是一间厨房。 沈修趁着探头的时候数了数底下晾衣杆上的外衣,又缩回了脑袋对着叶殊比了三根手指。 叶殊见状了然,可同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先前苏友河身边的人可不少,能将他们几乎全灭的人,肯定不止去了三个! 不过,在考虑到这里可能仅仅只是探子所在的地方后,叶殊又释然了。 在抛开了关于人数的疑问后,叶殊又将心思落回了底下的井上头。 在叶殊和沈修原本的计划里,他们买来的迷药,应该是要放进寻常人家存水的水缸里的。可他们却没想到,这座宅子里头竟然有水井! 这样一来可就麻烦了。 -- 第423页 叶殊还在犹豫该将药往哪里放好,沈修已经抬头盯着厨房的屋顶了。 他瞧着厨房里头的烛光和锅铲翻动的声响,抬手一拉叶殊的胳膊,又一指厨房的屋顶,无声地提醒她过去那边。 叶殊看了沈修一眼,又回头望了一眼厨房便会意了。 她立马小心地站了起来,在已经快要彻底黑下来的天色遮掩下,顺利地到了厨房的屋顶。 沈修紧随其后,与叶殊一起趴在了远离水井的那一面屋顶上。又一块儿小心地掀开了他们中间的瓦片,顺利瞧见了里头的情况。 只见一个壮汉独自一人在厨房中忙活着。一个大锅落在他的手里给人一股轻飘飘的感觉,尤其是颠锅时的架势更是十足。 就是那锅里的菜已经有些焦黑了,叫人一看便知道这人厨艺其实不怎么样。 看清楚这一幕的叶殊和沈修又默默地将瓦片给放回了原位。这才转头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发愁。 他们原本是想着,既然没有合适的水可以用来下药,那下在他们的菜里头也不是不可以。 可现在瞧着那黑乎乎的菜,叶殊和沈修觉得,就底下的人会不会吃那些菜还不一定呢。 如此一来,将药下在菜里这种事似乎也行不通了。 叶殊蹙着眉想了想,又招呼着沈修回了原来的屋顶上。两人各自选了一个地方,揭开了瓦片往底下看去。 这一次,两人总算是瞧见了可以下药的地方了! 只见底下正中间的圆桌上头,竟然摆着一壶酒! 叶殊和沈修瞬间眼睛一亮,立马转头观察起了周围了的情况。这一望又发现,这屋里还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在。 看他们那百无聊赖地玩着碗筷的模样,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正在等开饭。 第242章 没法下了 屋子里那个个子较矮的人拿着筷子敲了一会儿酒杯后,终于忍不住转头冲着后院方向大喊道:“大牛,你好了没啊?怎么这么慢呢?!” “幺子!你小子少废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老子不会做饭!让我快点是想吃灰吗?!”厨房里的大牛咆哮回应,听语气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不怎么好。 被他吼回来的幺子却是嘿嘿一笑,放下筷子探身对着后院喊道:“就是烧成灰也没问题啊!反正你做出来的,那都是等会儿惩罚用的。” “可去你的吧!真烧成灰你们等会还不得赖我!”大牛气吼吼地应了一声,那锅铲铲锅的声音愈发响亮。 屋内高个子的人听着他们这对话忍俊不禁。又听大牛那抗议般的声响,终究出声劝道:“行了,幺子你少说两句吧。若是再催下去,大牛就要那你当菜烧了。” “嘿嘿,我这不是饿得慌么。”幺子回头笑了两声,又抬手捂住了肚子,趴在了桌子上道:“阿青,你说他们出去买东西怎么这么久啊?再饿下去我都快动不了了。” 高个子的阿青瞥了一眼幺子,摇头笑道:“他们肯定没那么快回来的。你要是实在太饿了,那就喝点水吧。” “哎呀,水有什么好喝的。再说了,我现在喝了,等会儿可就吃不下了。”幺子边应着话,边将自己面前的杯子放到桌面上转了起来。 叶殊和沈修看到这里默默地收回了目光,没再仔细去听下头的说话声,只是神情都有些严肃起来了。 从刚刚这几人的谈话里头不难看出,这个小宅子里可不止住着下头三人,肯定还有至少两人外出了。 再加上厨房的大牛烧的菜是用来惩罚的。如此一来,外出的两人很可能是去买吃的了。 这可就不好下药了呀…… 叶殊和沈修顿时有些苦恼了。 可就在这关头,厨房传来了锅铲划拉锅底的声响。叶殊和沈修闻声瞬间反应了过来,二话没说起身又回了厨房那边的屋顶。 两人刚刚将身子压低,便听到了大牛的声音传了出来:“好了好了!我的菜炒完了,他们回来了没?” 叶殊和沈修小心地躲在厨房屋脊后边,亲眼看着大牛端着一盘乌黑的菜走进了另一个屋子。这才又一次回了刚才的屋顶,透过了屋顶的洞往里望去。 只见里头的幺子正指着大牛的那盘子菜笑得眉眼弯弯。而大牛则是红着脸,恼羞成怒地对着幺子吼道:“行了!你这家伙再笑我可就要翻脸了啊!” “哈哈哈哈哈!谁让你还真的炒出这种黑咕隆咚的东西来呀?!哎哟,我……我不行了,越笑越饿,哈哈哈哈哈!” 幺子笑得整个人趴在桌上,好不容易有了止住笑声的趋势,又在瞧了一眼那盘菜后继续笑崩了。 “你这混蛋!”大牛一拍桌子,当真有些恼了。 也在一旁偷笑的阿青见状连忙伸手拦了一下,口中道:“行了行了!都是自家兄弟开玩笑。大牛你也别太跟他计较了。哪怕当真心里不痛快也别打人,还是等会直接抢他爱吃的菜来得更加实在。” 大牛听得这话面色稍霁,却轮到幺子转头对着阿青抗议道:“阿青!你怎么可以出这种馊主意呢?!大牛,你别听他的,明明打我一顿才是最好的!” “不,我觉得还是阿青的办法好。你等着在饭菜上一较高下吧。”大牛轻哼一声,直接否定了幺子的话。 幺子闻言却是急了,又拉着大牛辩驳着。 屋顶上的叶殊和沈修闻言却是有些无奈。 -- 第424页 在多看了里头两眼后,两人刚想收回目光,便听到敲门声! 叶殊和沈修立马往下压低了身体,又稍稍抬头让自己的视线绕过了屋脊,落到了大门那边。 门口的敲门声并不急,甚至听上去还挺随意的。 不过稍加留意之后,便不难听出门外的人每次都是连续敲了三下门,又停了一下,方才继续连续敲三下的。 随着门外的人敲完了第三次门,屋内的阿青才大步走了过来。 他到了门边后先是抬手敲了一下门,听得外头的人立马跟着敲了一下门,他这才笑着将门打开来了。 “本哥!真叔!你们回来啦!大牛已经把菜炒好了。”阿青对着外头站着的青年和中年人喊着话,侧着身子将人给让了进来。 屋顶的叶殊和沈修瞧见门开了,立马又缩回了脑袋,只凭着声音去判断底下人的行动。 而底下在阿青的话音落下之后,青年人本哥便已笑着开口道:“回来了。我们刚刚去了天胜酒楼买的晚饭,所以久了点。” “本哥!真叔!”屋内的幺子和大牛见到人先齐声喊了一句。 随后,幺子才猛地站起身来,乐颠颠地跑到了本哥的身边。再一个转身跟着他进屋,眼睛却一直盯着他手中的食盒,毫不掩饰自己的馋嘴,问道:“本哥!你们都买什么了?!” 幺子这副馋猫样儿着实惹人发笑。 本哥还未来得及应话,落在后头的真叔已经笑道:“你这个馋猫儿,还学会明知故问了?可是闻到味儿了?” 幺儿闻言不好意思地挠头笑道:“嘿嘿,我也就好这么一口了,你们就别笑我了。” 阿青几人瞧着幺儿那扭捏的羞涩姿态顿时一乐,纷纷笑得开怀。 本哥抬手就将手中拿的食盒放到了桌子上,对着幺儿乐道:“行,我们不笑话你了,直接开饭吧!” 听到这话的大牛和幺子瞬间眼睛一亮。二人立马一左一右地走到了本哥身边,一同伸手将食盒打开,再把里头的食物给摆到桌面上来。 阿青见状一笑,也没去管他们,而是转头对着真叔道:“真叔,您先坐。我给你们倒酒去。” “好。”真叔点头应下,直接入了席。 随着食物的到来,屋子里头变得热闹起来。可屋顶上的叶殊和沈修却有些发愁。 这底下的人这般多,而且还已经开始吃饭了。若是当真要下药,且不说那一小瓶迷药够不够,单是这下药的机会就几乎没有呀。 他们总不会需要等到底下这群人都睡着了再动手吧?可就算是等到底下的人睡着了也没用啊。他们手中的是迷药又不是迷烟! 沈修越想越觉得发愁。正苦恼无解之时,旁边的叶殊忽然递过来一个薄饼。 沈修愣了一下,在眨了眨眼,确认眼前的东西当真是薄饼后,他下意识便看了叶殊一眼,心里琢磨着叶殊递这玩意的原因。 是想要在饼里下药?还是有什么事是跟饼同音的? 沈修猜测连连。直到他看到叶殊手里也举着一个相同的饼,然后张口咬了一口后,他才终于恍然大悟——他们两个还没吃晚饭呢! 不过,现在好像不是吃晚饭的时候吧? 沈修心里郁闷地想着,手中的薄饼却是举到了嘴边,张口开始跟叶殊一样慢慢吃着。 底下推杯换盏,吃得好不开心,屋顶上的叶殊和沈修却只能啃着薄饼。 可他们两个却是谁也没有出声嘀咕,反而在底下众人开始闲聊之后,将自己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了下方众人的谈话中。 “本哥,我们趁着公子不在就吃天胜酒楼的东西,会不会太对不起公子啊?”幺子边吃边问。说出来的话听上去虽有些含糊,却也还听得清楚。 本哥端着酒杯抿了口酒,又放下了酒杯伸手去夹菜,口中应道:“没事。反正就算公子在这里,我们喊他他也是不会吃的。而且本来嘛,这丘朗就是归我们管的。公子没来之前我们没多久就能打打牙祭。哪像先前那几天,天天被公子拘着。” 本哥说到这里言语间多了些许不满,真叔闻言却是乐呵呵的。 他伸手夹着菜,看上去似乎不在意,可实际上却有点儿挑拨的感觉,道:“你也别这么说啊。人家毕竟是公子,身份本就比我们高,他不爱奢靡破费,我们这些做属下的自然也该陪着才对。” 阿青闻言笑容微敛,抬眼看了本哥和真叔一眼,才又笑道:“真叔说得对。公子他这不也是怕我们奢靡成性,所以才让我们少吃点嘛。” 阿青这话一出,本哥和真叔的笑容都淡了几分。可最先开口辩驳他这话的人却不是他们,而是幺子。 只见他大口咬下一块肘子,含糊不清地喊道:“这话我可就不同意了!我们挣的钱有不少,为什么平日里就不能吃顿好的了?若是连吃这一项都不能自由的话,那我们挣这么多钱做什么?” 大牛埋头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闻言只是点了下头,算是赞同了幺子这话。 本哥则是一笑,大大方方地表明自己的态度,道:“幺子这话说得实在。我们的日子本就过得不容易。若是连口腹之欲都不让满足,那也未免太过分了。” 真叔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再开口。 阿青见状略过了真叔,直接看向了本哥。 -- 第425页 他对上了本哥的视线,与之僵持了一下,忽而便低头一笑,道:“本哥说得对。我们这般拼死拼活尽心尽力,求得也不过是安稳日子。这般想来,公子负伤离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各种各种各本书的收藏! 第243章 有办法了 “负伤离开”这四个字一出,屋顶上的叶殊和沈修瞬间眼睛一亮。 两人三两口地将薄饼吃完,又拍掉了手中的碎屑。便一个转身从屋顶上往下望去,想要再听听关于那个“公子”的事。 可惜,也不知是底下这些人的戒备心太强还是怎么了,在阿青那退让般的话说完后,他们便没再提起任何关于“公子”的事。 沈修越听越心焦,最后也没耐心再在屋顶待下去了。 他伸手冲着叶殊挥了挥。见她看向了自己,才又转手指了指自己,又一指后院的位置,示意自己下去瞧瞧。 叶殊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因此,在看到沈修这比划后,她二话没说点了头,以示自己明白了。 沈修得到回应后也没再多留,转身便跃下了屋顶。在轻功的作用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后院里头。 普一落地,沈修便先回头看向了身后的堂屋。 在发现堂屋连着后院的门那里挂着厚厚的门帘后,他顿时安心不少,又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厨房。 屋顶上的叶殊看着沈修入了厨房,方才将目光落回了屋里。 这一瞧却发现,里头的阿青等人似乎已经吃饱了,竟然开始划拳玩了起来! 叶殊见状刚露出了喜色,觉得下药的机会来了,便瞧见底下划拳输了的真叔拿起了筷子,直接夹了一筷子大牛炒的菜吃了,便又在幺子他们的起哄声中继续划拳。 叶殊瞬间失望了,同时还有些烦躁。 虽说他们今天晚上也不算全无收获,可跟他们一开始的计划的差距也太大。 尤其是想到哪怕等会儿底下这群人会去睡觉,他们也没办法将人给迷晕了,叶殊就莫名地觉得不耐烦。 早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之前就准备点儿迷烟了! 叶殊郁闷地想着,沈修则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 他毫不犹豫地回了屋顶,直接落在了叶殊的身旁,倾身在她耳旁低声道:“若是要把东西弹进别人嘴里,你办得到吗?” 叶殊听得这问题怔了怔,转头看向了问完问题便已经退开的沈修。 见他的神色不像是问着玩的,叶殊略一思索,便也凑到了沈修的耳边低声道:“可以是可以,但是迷药太散了。” 迷药那可是药粉状态的。哪怕叶殊将暗器耍得再好,这一把粉末下去,顶多也将人撒个满头满脸罢了。 沈修得到回答却是一笑。 为了防止惊动底下的人,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着对着叶殊招了招手,便转身又跳下了后院。 叶殊看懂了他的意思,顿时好奇地跟了上去。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入了厨房,直走到了一个袋子前头方才停下。 沈修二话没说蹲下身将袋子打开,又回身一指袋子里头的东西,示意叶殊过来看看。 叶殊在沈修打开袋子后便已经瞧见了里头那白色的粉末。此刻见沈修这手势,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拿起了一点儿粉末在手中搓了搓,又放到了鼻子前闻了闻。 这是……面粉?! 叶殊眼睛一亮,一下子就明白了沈修的意思。 她转头看向了沈修,对上了他那笑盈盈的目光,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点了一下头。 沈修瞬间了然,转身就从旁边柜子上拿了一个小碗。叶殊则随手抓了一把面粉放进了碗里。 随后她又从自己怀里拿出了那瓶迷药,将盖子一掀,翻手一抖,一不小心便加了半瓶下去。 沈修见状刚想说加太多了,可瞧着已然与面粉混一块的药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反而伸手将两者搅和到了一起。 混合完毕,他们又就近从厨房里的一个水盆里拿了点水,没几下就将这些面粉搓成了十个小团子。 叶殊和沈修两人将面团放到了碗里,一块儿洗干净了手,又将手擦干净了。这才一人各拿了五个小面团,将其全部平分了。 做完了这些,叶殊和沈修转身就出了厨房。 他们正想着要先去堂屋的窗户旁看看里头的情况,瞧瞧能否趁其不备先放倒几个。哪知他们两个刚走到堂屋后门外,便听到里头有脚步声传来。 叶殊和沈修瞬间一惊,立马往旁边一闪!他们贴着墙根站在了那边,又不约而同地将一颗小面团拿在了手中。 两个刚准备好,屋内的脚步声也到了门帘边上。 下一秒,远离叶殊和沈修这边的门帘一侧被掀高了些,带笑的说话声瞬间传来了:“他吃了那么多,不憋不住才怪哩!” 这话音因为距离有点儿远,再加上大部分布帘的阻隔,叶殊和沈修都没听出到底是谁在说话。 不过,随着里头那话音落下,幺子的声音也从门帘后头传了出来:“得了吧!我也没吃多少的!刚刚大牛一直跟我抢呢!哎哟!不说了不说了,我赶紧的了。” 幺子这番话前头还气势挺足的,可惜到了后头声音就有些发颤了。 而叶殊他们身边的门帘,也随着幺子这话说完而彻底被人从里头掀开来了。 -- 第426页 叶殊和沈修躲在偏黑的墙角,眼看着幺子捂着肚子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沈修二话没说运转功法,身形如鬼魅般冲到了幺子的身边,抬手点了幺子的睡穴! 本就被肚子疼得无心想其他事的幺子瞬间软在地上,整个人陷入了沉睡。 叶殊见状走了过去,刚想赞沈修一句,便听到“噗”的一声,一股子臭味逐渐冒了出来。 叶殊和沈修两人下意识便先捂住了鼻子。 两人发懵地互相看了两眼,又一同想到了什么,纷纷低头将目光落在了幺子的身上。下一刻便又是“噗”的一声,幺子的裤子后头颜色逐渐加深! 已然明白幺子这是拉了一裤子的叶殊和沈修脸色都绿了。 叶殊一手捂着鼻子,分外想要离幺子远点。 可瞧着沈修那同样捂着鼻子,明显十分嫌弃的模样,她终究还是没有自个儿走掉。而是弯腰拉起了幺子的胳膊,示意沈修赶紧帮忙将幺子拖到一旁。 沈修也被这气味熏得难受,见状也没多想,而是直接照着叶殊所示意的做了。 两人合伙将人拖到了厨房旁边的偏僻角落。沈修顺势把幺子另外的穴道也给点上了,令他动弹不得,防止他意外醒来跑了。 随后两人才又一次到了门帘边上,正想掀开帘子看看情况,却又一次听到脚步声逐渐靠近! 叶殊两人二话没说,立马往旁边一躲。 随着门帘的又一次被掀开,里头的说话声再次清晰起来:“阿青,你怎么也肚子痛了?该不会是赢了两把就想跑吧?” “当然不会!我估计是吃坏肚子了。你们先玩着,我去去就来!”阿青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这话还没说完,帘子后的阿青已经走了出来,脚步匆匆地往后门走去。 这一次沈修依旧冷不丁地追上了人。不过他只点了阿青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却没有往他睡穴上点。 沈修这一下来得十分突然。阿青在沈修动手前毫无所觉,等他发现时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了! 阿青一惊,一个“谁”字还未出口,沈修便已将面团子塞进了阿青的嘴里,还顺手将他的哑穴也给点上了。 做完这一切,叶殊也从边上走了过来,跟沈修一起熟练地将他拖到了幺子的旁边。 这一次沈修还特意入了厨房,将之前在里头看到的一卷麻绳拿了出来,二话没说便与叶殊配合着把阿青的胳膊和脚都给绑住了。 确认捆得结结实实后,叶殊和沈修一块儿拍掉手上的灰,又一次走向了门帘。 这一次,里头总算是没人再恰好出来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小心地掀起了门帘的一角,悄悄往里望去,一眼便瞧见了正给本哥和真叔倒酒的大牛。 本哥和真叔刚划完拳,输了一局的本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瞧着大牛立马帮自己倒满一杯,顿时笑道:“大牛,你也别忙活了。来来来,我们两个也来一局。” “不了本哥,我反应不够快,不会这种游戏。”大牛连连摆手,看上去十分抵触。 可本哥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一般,伸手就拉着大牛笑道:“没事。这东西很容易玩的,我们两个教你!” “不了不了,真不了。我玩得这么差,等会岂不是得一直喝酒,我可不想喝酒呀。” 大牛满脸抗拒,连理由都直说了。听得本哥和真叔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若是自己再拉他划拳,就是有意灌醉他了。 只是,这等尴尬的感觉并未持续多久。 本哥转眼间便已恢复了常态,拉着大牛的手依旧没放开,只是道:“没事没事!你不就是怕喝酒么?不碍事,我们先来几局练练手。等会儿你熟悉了再加惩罚!” “我……我还是不了。”大牛略一犹豫,最后却还是拒绝了。 他挠着头不好意地一笑,道;“刚刚幺子和阿青那惩罚的办法有些吓人。而且他们两个都已经拉肚子了,我可不想跟他们一样。” “不想一样?”本哥拉着大牛胳膊的手没再用力,脸上笑容依旧,却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他也没放手,就这么笑问道:“可我记得,你们三个当初可是发誓要同生共死的。你现在是要背叛他们吗?” 第244章 挑拨 屋内三人的谈话十分简单,可这对话所透露出来的讯息却不少。叶殊和沈修两人听得有些惊讶。 不过,在想到幺子和阿青那拉肚子的情况后,他们又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不外乎是幺子、阿青和大牛三人一伙,剩下的真叔和本哥是另一伙人。 他们之间的矛盾应当就是那个公子了。而幺子和阿青之所以会拉肚子,就是因为真叔和本哥在吃食里下了药。 大牛很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跟幺子和阿青说。 妙啊! 想通这一点的叶殊和沈修眼睛一亮,颇有种天助我也的感觉。 在又瞄了一眼里头那隐隐有些剑拔弩张感觉的氛围之后,叶殊和沈修悄悄地将门帘放了下来,一块儿往旁边挪了挪。 让自己的身形没入黑暗之中后,叶殊拉了拉沈修的袖子。 等他看了过来,叶殊便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在头上比划了两个牛角的模样。示意沈修由她来对付大牛。 -- 第427页 沈修瞧着她那突然比划牛角的模样直接一懵,没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 好在叶殊很快便发现沈修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转手指了指屋里,再比划了一下牛角。沈修才总算是明白过来,她所指的是大牛。 这目标一明确,叶殊这番比划里剩下的意思也便被沈修连蒙带猜地猜出来了。 他顿时恍然大悟,后又毫不犹豫地一点头。并且指了指叶殊手中那加了料的小面团,比划了一个投掷的动作,示意她别忘了用药。 叶殊瞧着他那动作便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她顿时点了头,又举起拿着小面团的手晃了晃,以示自己确实明白了他的意思。 随即,叶殊没有再多做停留,直接纵身跃上了屋顶。又从屋顶翻过了堂屋,落到了前院里头。 沈修瞧着叶殊的身影消失,自己也拿上了那些小面团,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门帘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另一边落了地的叶殊却没有往堂屋正门走去,而是摸到了窗户底下。 只因大牛他们虽是在堂屋里吃饭,可他们却压根就没有关堂屋的正门! 叶殊估摸着自己若是从正门偷看,十有八九会被人给逮到了。遂干脆弃了正门,改从窗户上下手。 好在这些窗户都没锁,位置也离屋内正中间的饭桌较远。 叶殊小心地将其中一个窗户打开,探头往里看了几眼,便选出了一个最好的位置。 叶殊和沈修皆已准备就绪,可两人却是谁也没有动手。 他们依旧看着里头,想要先搞清楚现在的状况。结果在仔细听了几句之后才愕然发现,里头的情况竟然变了! 原本在他们的认知里头,那个本哥和真叔应当是一伙的。大牛一个人估计也对付不了两人。 却没想到,就在叶殊和沈修分配对手的这一点儿空档里,屋里竟然已经变成了三足鼎立的架势! “本哥,我没跟幺子他们说,就是因为不想让自己惹事上身。我讨厌勾心斗角,也讨厌别人把我牵扯到勾心斗角里头。不过,若是你非要针对我,那我可就不会跟你客气了。” 本哥听着大牛这话只是嗤笑一声,压根就没有应声。显然是半点不信他这番狠话。 大牛见状却也没有什么恼意。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本哥,便转头看向了真叔。 大牛对着真叔一笑,道:“真叔。现在公子走了,丘朗这一块还需要有人站出来拿主意才行。我们青牛妖三人都是没啥大志向的,也从没想过要冒这个头。不过,我们三个倒是挺看好真叔你的。” 大牛说到这里,还特意瞥了一眼本哥,加大了音量道:“真叔您应该还不知道吧。我们三人先前就在商量着,等过几天要选出主事人的时候,我们三个都选你呢。毕竟我们丘朗的人虽然不算少,可真正有本事的人,只有真叔您一人。” 大牛这番话说得极其爽快,可本哥和真叔却都脸色一沉。 本哥是因为明白大牛这是在向真叔投诚了。而且十分明显的,跟他给真叔提出的条件比起来,大牛的条件肯定更加吸引真叔! 而真叔则是因为大牛给出的这个条件太好,以至于一时之间没能做出决定。 诚然,他心底里确确实实十分想要应下大牛提出的这个条件,转而帮他说话。奈何,他之前已经跟本哥约定好了。 违背契约这种事,真叔是不怎么在意。 可他却知道,若是自己现在轻易地违背了跟本哥之间的诺言,那在其他人眼里,自己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等到自己帮大牛对付完了本哥,天知道大牛会不会以此为借口也来一次毁约。 真叔这一迟疑,在本哥看来就是动心了的趋势。 本哥心里顿时一急,转头便对着真叔道:“真叔!我们两个可是好到在同一个碗里吃饭的。你可别被大牛这家伙给哄骗了呀。” 本哥这话意有所指。 真叔心里其实本就是倾向于本哥这边的。可现在听着他那隐隐约约带着提醒和警告意味的话,真叔却有些不乐意了。 “在哪个碗里吃饭,我自个儿心里有数。”真叔不软不硬地回了本哥一句,又转头看向了大牛。 瞧着大牛那蹙着眉隐约可见恼意和不甘的神情,真叔又有些舍不得刚刚大牛所说的支持。 那可是青牛妖啊! “青牛妖”这三个字,虽是指阿青、大牛和幺子三个合起来的称谓,可同时所代表的又不止是他们三个。 他们三人能闯出这个名号,便代表着他们是真的有本事的人。 换而言之,在他们的背后,会有许多人冲着这个名号而追随他们三人,跟在他们三人身后。 是以,能得到青牛妖的支持,便意味着能得到青牛妖身后追随者的支持。 真叔光是想想那个数量便觉得心里一片火热,又怎么可能当真为了一个本哥而彻底得罪大牛? 想到这一点的真叔顿时便打定主意要安抚一下大牛。 他立马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抬手对着大牛的方向小幅度地摆了摆,充满安抚意味地喊道:“大牛啊,其实阿本也不是特意针对你们。只要你们肯好好配合,那……” 真叔一番话还未说完,大牛却已经冷笑起来,道:“行了。这本来就是二选一的事,真叔你也别想整出个第三种可能了。你不就是选了本哥么?又何必再来这里假惺惺?是当我大牛傻啊?” -- 第428页 大牛一番话说得十分不客气。 真叔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举起的手也跟着放了下来。 本哥瞧着他们闹掰了,顿时便忍不住笑意,只好伸手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笑容。 窗户外的叶殊本就一直在找机会甩药。此刻瞧着他们三人姿态正好,登时毫不犹豫地运劲,将手中的一颗加料小面团给弹射进了大牛的嘴里! 叶殊这面团来得又急又突兀! 大牛的嘴巴还没合上,那面团一下子就被弹进了他的嘴里!狠狠地撞到了他的喉咙口,又被他下意识地咽了下去! “咳,咳咳咳!”喉咙口遭遇异物撞击,大牛登时便咳了起来,中间还干呕了一下。可惜,最后什么都没吐出来。 大牛这变化来得极其突然,再加上叶殊刚刚的手法又快,本哥和真叔两人愣是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大牛突然就咳嗽干呕起来。 本哥和真叔皆是惊讶了。不过转念间,他们又都收起了自己的异常神情,装出了胸有成竹的模样转头对视了一眼。 在瞧见对方那隐隐带笑的镇定模样后,两人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心里头却都暗骂对方狡猾,觉得定然是对方趁着大牛不备做了什么。 大牛咳得难受,抓起桌子上的酒壶连灌了好几口,这才感觉总算是好多了。 感觉自己得救了之后,大牛恶狠狠地将酒壶往桌子上一放,抬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对着真叔和本哥喝问道:“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本哥和真叔对于这个问题还真不知道。 可在认定了这是对方下的手的情况下,两人谁也没有慌。反而皆是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你觉得还能是什么?难不成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着走出去?”本哥转念间故意将话往毒药上引。 在他看来,给大牛喂了东西的人是真叔。而真叔刚刚明显就是想要拉拢大牛。 如此一来,指不定真叔只是喂了一点儿奇怪的东西,为的便是先将大牛从他眼皮底下救出去! 本哥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放任真叔去拉拢大牛。 因此,他干脆抢先开口,先一步挑拨大牛和真叔的关系。 真叔本就以为给大牛喂东西的人是本哥。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还以为他当真给大牛为了毒药! 尤其是想到刚刚大牛试图以那条件为交换,拉拢他一起对付本哥。真叔便愈发觉得本哥这是先下手为强,想要直接弄死大牛,绝了他与自己勾结的可能性! 真叔顿时脸色就不好了,暗骂本哥狡猾。 可他明面上却只能绝了跟大牛勾结的心,转而附和本哥的话,道:“没错。你若是跟阿青和幺子那两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或许还能饶了你。可惜,你知道得太多了。” 本哥本就怀疑真叔。在刚刚的话说完后,他更是时刻注意着真叔的反应,自然不会错过真叔刚刚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 这下子他心里头更是认定了大牛刚刚的那意外就是真叔搞的!连带着那要先一步弄死大牛的想法也坚定起来了! 第245章 谁下的 本哥和真叔心里头各有想法。可在大牛眼里,这两人就是沆瀣一气,一门心思想要弄死自己! 尤其是在真叔那番狠话出口之后,大牛更是自觉自己没了活路。 他目光沉沉,带着一股狠劲。却没有对本哥和真叔两人动手,而是惨笑一声,道:“我知道得太多?我知道的哪有你们两个多!你们莫要得意,今儿个是我们兄弟三人丧命,明儿个我就不信你们不会对彼此动手!” 本哥和真叔闻言目光微动,却是谁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异常来。 他们两个心里其实都清楚,大家谁也不是好东西。 在有着共同的目标之时他们尚能狼狈为奸。可等到青牛妖没了之后,他们第一个要除去的对象定然是彼此! 只不过,这种事不挑明,放在心里各自戒备着对方也就是了。明面上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今被大牛这般简单粗暴地挑明了,本哥和真叔可就不好再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了。 本哥稍一犹豫,便直接略过了自己跟真叔会不会对对方下手这一点,转而揪住了大牛本身,道:“我们的事不必你来操心。反正到时候你命都没了,也管不到我们的头上。” “谁说我管不到你们头上了?!我到时候会在地府里等着你们!”大牛咧嘴笑得带着几分阴森感,着实让本哥和真叔心里颤了一颤。 可这等异样感觉也只是一瞬间。 下一刻真叔便嗤笑一声,抬手一指大牛,道:“我说你该不会是被毒傻了吧?这世上压根就没有地府,也没有鬼怪。你这番威胁,还不如说下辈子不放过我们呢。你说是不是啊?” 真叔这最后一句话问的是本哥。 而本哥早在真叔开口之时,便跟大牛一样转头看向了真叔。 此刻他听得真叔这般问,刚想开口附和一句。门帘外的沈修却是瞄准了机会,抬手将一颗小面团弹进了真叔的口中! 异物入口,力道还十足! 真叔下意识便将小面团给咽了下去,随后也跟大牛一样拼命咳了起来! 真叔心里又惊又急,几乎是刹那间便认定了是本哥动的手! 可因着自己暂时止不住咳,这才没有第一时间跟本哥争辩。 -- 第429页 而本哥却是整个人一懵,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刚刚那白色的东西飞来的方向,随即猛地转头看向了大牛,指着他道:“大牛!你竟然也藏有药?!快把解药拿出来!” 本哥这话说得太过笃定,不管是大牛还是真叔都因他这话而怔了怔,纷纷看了对方一眼。 真叔心里头惊疑不定,一会儿觉得本哥很可能是想祸水东引,一会儿又觉得大牛趁机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他这心里一下子就乱了。 反观大牛则明显简单多了。 在他看来,他十分清楚自己没有出手,而真叔又不可能对他自己下手。这般一想,真正出手的人是谁,早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想通这一点的大牛登时大笑出声,满眼都是讽刺和幸灾乐祸,道:“你赖,你尽管赖!我们三个这还没死呢,你就已经开始按捺不住要动手了?也是,现在动手,还能把锅往我们身上砸。到时候我们和真叔是同归于尽,剩下一个你清清白白。这可是一箭双雕啊!” 刚刚制住咳嗽的真叔听着大牛这话瞳孔猛地一缩,转头就看向了本哥! 本哥下意识地回看了真叔一眼。 对上了对方那带着怒意和怀疑的目光,他心里顿时一突,忙道:“真叔,你别信了这家伙的话!他在挑拨离间!他肯定是想要让我们两个打起来,他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放屁!我自己都被你们喂了药了,还收个狗屁的渔翁之利啊!”大牛认定了是本哥动的手,对他这番堪称狡辩的话自然也是觉得恶心得很。 他骂骂咧咧地说完,也不等本哥应答,便又接着道:“你一个大男人却敢做不敢当!简直就是个孬种!咱们丘朗落到你手里,迟早得玩完!” 本哥本不想理会大牛。毕竟于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其实是真叔。 可大牛这番话着实气人!尤其是在本哥认定了给真叔下药的人是大牛之后,大牛这番话就更像是在挑拨离间了! “混蛋家伙!你他娘的才是孬种!还是个心术不正的孬种!只会暗地里下药嫁祸于我!简直就像是阴沟里的臭老鼠!” 本哥虽是气急了,却也没到口不择言的地步。 他的每一句话听上去都像是在跟大牛辩驳。可实际上也是在跟真叔解释。好让真叔知道,这事当真不是他做的。 大牛没注意到本哥这点儿小心思。不过他却知道,本哥就是要甩锅给他! 他现在横竖也已经吃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本哥和真叔也多半不会放过他。大牛是说什么也不甘心让本哥这般利用了去。 他十分干脆地举手发誓,道:“我大牛发誓,真叔刚刚吃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我扔的!假如我在这事上说谎了,那便让我大牛不得好死!死后也不得安宁!往后还会生生世世做猪做狗!永远不得安宁!” 大牛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再加上他先前那笃信有地府存在的话,真叔和本哥都感受到了他这番誓言的可信度。 而随着大牛的可信度上升,这下药嫌疑自然就转到了本哥身上。 真叔二话没说转头看向了本哥,诅咒发誓完的大牛也跟着看了过去。 而本哥惊讶完大牛这誓言的狠厉后其实是有些懵的。 毕竟现在这里就剩他们三个人了。他自个儿自然清楚自己没给真叔喂过药,那下药的人不是大牛的话,难不成还能是真叔?这是他的苦肉计? 本哥没想明白,一时之间神情看上去有些茫然。 可大牛却压根没在意这一点。 在证明完了自己没动手之后,他对着本哥笑得幸灾乐祸,道:“如何?你若是当真没动手,那就也跟着发誓啊!” “我当然没动过手!”本哥下意识便先辩驳了一句。可对于大牛让他发誓这事却没有任何回应。 这并非是因为他怕,而是因为他暂时没想明白这事,所以下意识地拒绝所有多余的举动。 可偏偏,大牛还是不依不饶。 只见他当即便嗤笑出声,抬手一指本哥,人却是对着真叔说着话:“真叔!你也看到了。让他发个誓还推三阻四故意忽略。依我看,他肯定是想趁机把你也给杀了,到时候就是他一人独大了!” 本哥见大牛还在这里污蔑他,顿时恼火了。 可他刚想说什么,真叔却已经先他一步转头对着他质问道:“大牛这话可没说错!阿本,我嘴里的药倘若真不是你下的,你又为何不敢发誓?!” “真叔,这不是我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我刚刚看到……”本哥下意识便要将自己看到那白色团子袭来方向给说出来。可话说一半,他才蓦然反应了过来! “对了!我刚刚看到那白团子的出现方位是在大牛那边!这不可能是你自己吃的啊!”本哥一惊,一番话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门帘外的沈修闻言心知不妙,想也没想便将手中的另一颗小面团给弹进了本哥的嘴里! 本哥只觉得自己话音刚落,立马有异物入了自己的嘴,被自己咽了下去! 他顿时大惊,捂着喉咙咳了好几下,却又顾不得自己嘴里的东西,赶忙抬手一指门帘,哑声喊道:“门帘外头!!” 大牛和真叔被本哥这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吓了一跳。随着他的这一声喊,大牛两人也反应了过来,二话没说冲向了门帘。 -- 第430页 大牛本就离门帘较近,几步间便到了门帘边上。 他想也没想便伸手去撩门帘,想要冲到后院去抓住贼人。 哪曾想,他这门帘才刚刚掀起,门外的沈修抬脚便是一踹! 连人都没瞧清的大牛顿时倒飞回了屋里,撞到了跟在他身后的真叔,又一块儿砸到了椅子上! “哎哟!”大牛和真叔同时哀嚎出声,只觉得后背被那椅子硌得慌。不过更多的却是觉得自己有些丢脸。 他们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像这种被人一脚踹飞的经历,已然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刚刚本哥喊着门帘后有人,他们也是下意识地认为门帘后暗算他们的人必然会在被本哥发现后急着离开。 是以,大牛是真的毫无防备。那一脚也挨得结结实实,还摔得结结实实! 本哥原本还想先想办法将吃进肚子的那白色小团子给吐出来的。现在见大牛和真叔竟然连对方一招都没接住,本哥登时吓了一跳! 他有些慌张地看了大牛和真叔一眼,又抬眼瞧见门帘被人从外头掀起。本哥心里一慌,下意识便赶在沈修进来前转身往正门跑去! 他打着先去搬救兵的想法,甚至压根就不打算管自己被迫吃下去的东西。 却没想到,就在他抬脚迈出去的一瞬间,一柄长刀从他的右手边自上往下砍了下来! 本哥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后跳去,这才堪堪避开了那把刀!可他的人却也因此而落回了正堂里! 第246章 好吃吗 本哥这往后跳的动作幅度太大,动静也大。 正从地上爬起来的大牛和真叔两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正门外正抬脚迈进来的叶殊。 一身红衣耀眼,手中长刀在烛火的映照下反射出的光芒有点儿刺眼。可大牛三人还是透过了那有些刺眼的光芒看到了叶殊握着的刀柄。 御锦卫的虎首刀?!! 大牛三人心中一凛,再无迟疑,立马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摆出了戒备的架势,又一个回头,将目光落到掀起门帘走进来的沈修身上。 沈修手中拿的云痕剑单从剑鞘和剑柄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因着叶殊的存在,大牛三人第一时间将沈修也当成了御锦卫。 事到如今,本哥他们也没再把刚刚被人扔药的事当做是彼此做的了。 只是现在自己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而叶殊和沈修两人又将两个出口给堵住了!哪怕本哥心里猜到叶殊他们多半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他也还是选择了装糊涂。 “两位官爷,不知小人几人犯了何事?竟然需要两位御锦卫的官爷出手?” 本哥身上没带兵器,可那站立的姿态却没有半分惧怕退缩之感。甚至言语间还带着几分怒意,像极了平白无故被人找茬而恼怒不已。 大牛和真叔两人眼看着自己这是被御锦卫给围攻了,他们一时之间也顾不上搞内讧了。 大牛听得本哥这话,立马附和道:“就是!我们虽是江湖人,却也没犯法!你们御锦卫这般暗搓搓地给我们下药,挑拨我们的关系,当真是无赖至极!” 真叔就站在大牛的身边。 听完了本哥和他的话,真叔轻咳了一声,方才假意喝止了大牛:“大牛,这两位可是御锦卫的官爷,我们这些个平民百姓可是万万惹不起的。这两位官爷莫说是暗地里挑拨我们的关系了,便是直接砍了我们,他们也是连眼都不会眨的。” 真叔说着,还斜眼去看叶殊他们的反应。可惜,叶殊和沈修对他这暗含讽刺的话却是恍若未闻。 叶殊进了门后只扫视了他们一眼,便转身伸手将正堂的正门给关上了。 大牛三人在看到叶殊大大咧咧地转身背对着他们的时候,皆是目光微闪。颇有种想要趁机攻击挟持叶殊的想法。 可这个想法只浮现了一瞬间,便在沈修满含杀气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后,纷纷下意识地收敛了。 转身关门的叶殊自然不可能当真毫无防备。 事实上,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趁机反击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的准备。 却没想到,直等到叶殊将门给关上了,身后的人都没有动静。 叶殊心里微讶,手上却是十分干脆地将门栓给拴上了。又一个回身,看到了沈修看着本哥三人时那满含杀意的目光。 叶殊瞬间了然。 而察觉到叶殊目光的沈修却是回看向了叶殊,对着她露齿一笑,以示自己这边没有任何问题。 叶殊和沈修两人是在无声地交流。而本哥三人却是已然明白,自己此刻是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的了。 他们三个干脆不开口了。只是一齐看着叶殊和沈修,准备等着看他们有什么目的。 叶殊对他们这反应还是比较满意的。当即低头将虎首刀插回刀鞘,口中则是道:“你们三个,刚刚的药好吃吗?味道还不错吧?” 本哥三人听她这问题皆是感觉有些憋屈。 可本哥和真叔却全都没有出声。只因他们心里头都清楚,叶殊问这个问题,压根就不是为了知道那药好不好吃。而是想借着这个问题提醒他们,他们现在的小命,可是掐在叶殊和沈修手中的! 意识到这一点,本哥和真叔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一股子邪火在心里头蹿动,令他们分外想要不管不顾地动手打上一场。 -- 第431页 奈何,尚存的理智却在死死地压制着他们,叫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倒是大牛没听出叶殊这话里带有的提醒和威胁,只是照着字面意思来理解。 他当即便冷哼一声,道:“好不好吃你自己尝尝啊!你们怎么喂的药自个儿清楚,怎么可能有人能尝出是什么味儿的!” 叶殊听着大牛这番话不仅不生气,反而还乐了。 她当即拍了拍自己放着小面团的腰侧,对着大牛道:“尝不出没关系啊,我这儿还有。你们若是想尝个清楚,完全可以再来一颗的。” 本哥和真叔闻言一默,又齐齐瞥了一眼叶殊的腰侧。 大牛则是直接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暴躁,道:“你当我傻吗?!” “傻倒不至于。不过,你那两个同伴确实够傻的。”叶殊笑眯眯地回了一句,一下子就让大牛脸色骤变。 “他们被你们逮到了?!你们把他们如何了?!”大牛面上神色瞬间一敛,已然不见刚刚的暴躁,可取而代之的却是压抑中的蓬勃怒意。 大牛的这个问题一出口,回答他的人不是叶殊,而是刚刚出手对付了阿青和幺子的沈修。 只见他双手抱臂立在了门帘边,看上去甚是随意,也没多少杀气。甚至还露出了乐呵呵的模样,应道:“你说的是那个阿青和幺子是吧?你放心,他们除了可能需要洗一下裤子外,没什么大问题。” 沈修这话所指的自然是幺子拉裤子的事。可听在本哥、真叔和大牛三人耳中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甚至本哥和真叔还从“洗裤子”这词里边还联想到了不太好的东西。以至于他们两个顿时面色古怪,忍不住将目光在叶殊和沈修之间来回转悠,心里头猜测着两人到底哪个好男风。 好在,这里除了本哥和真叔在,还有个大牛说话直接些。 在发现自己不是很懂沈修这话的意思后,大牛张口便问道:“他们洗什么裤子?” “你不知道吗?”沈修惊讶反问。 见大牛看上去像是真的不清楚,他才给大牛解释了一下:“就你旁边那两位。他们给你另外两个同伴下的应当是泻药。而你那两个同伴一出门就被我们给抓住了,所以……” 沈修说到这里对着大牛一摊手,一副无奈的模样,道:“对不住了,兄弟。我们不可能花时间陪他们去茅房。” 沈修的话说到这里,大牛、真叔和本哥自然都明白了阿青和幺子遭遇了什么事! 他们三人登时连脸色都青了。既为阿青两人的遭遇感到同情,又为自己无需跟他们经历同样的事而感到庆幸。 不过,这等复杂的情绪只持续了一小会,便在叶殊的一句“你们聊完了没”中被打散了。 关于阿青和幺子的情况,叶殊并不反对沈修告诉大牛三人。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看着沈修跟这三人聊起天来。 毕竟,叶殊和沈修他们可是给大牛三人下了药的。那剂量,在混入了面粉之中后,叶殊也说不上来每个小面团里包含有多少药粉。 因此,叶殊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便是赶在迷药起效前,先从大牛他们嘴里尽量多地套出话来。 带着这么一个想法,叶殊打断起别人的话来相当干脆。 在瞧见大牛他们都禁声之后,叶殊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看来几位是聊完了。那现在轮到我来说了。不过,几位看起来也不像是有耐心的人,我便直接挑着重要的部分简单来说吧。” 叶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其他人并没有要反对的意思,便也不管他们了。直接按照自己的想法说道:“你们……把你们公子的事说出来,再把最近的异常事情都说清楚,我便饶了你们。” 叶殊说了要简单,便当真简单到连沈修都跟大牛三人一样听得有些懵了。 只不过,大牛三人发懵,是因为他们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这般直接地问事情。 沈修发懵是因为没料到叶殊竟然会现在发问,而不是等人都昏迷绑起来后,再弄醒发问。 叶殊对沈修和大牛三人的反应毫不在意。 在问完话后,她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慢条斯理地道:“我们御锦卫这两天在追查一个贼人。那个贼人打伤了我们十多个弟兄,被我们在腰腹位置捅了一刀。你们若是将关于对方的事全都说了,那就是举报有功。我们御锦卫不仅不会对你们做什么,还会表彰你们。” “可若是你们拒不配合……”叶殊说到这里抬眼看向了大牛、本哥和真叔三人,对着他们森然一笑,道:“那便把你们剁成肉泥,用来逼那家伙出来!” 叶殊这话说得轻飘飘的,目光却在大牛三人的身上打转。眼中还带着审视,就像是在衡量着他们这身躯好不好做肉泥一般。 大牛三人被她这目光看得齐齐打了个冷颤。大牛还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大牛这揉眼睛的动作幅度较大,本哥和真叔两人下意识便看向了他。 他们原本还以为大牛是想要做什么,结果却看到他那拼命揉眼睛的动作。 两人先是有些郁闷,后又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什么,皆是惊愕无比,脑海中剩下同一个猜测——大牛他该不会是被吓哭了吧?! 第247章 威胁逼迫 真叔距离大牛最近。瞧着对方这不停揉眼睛的举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出声问道:“大牛,你没事吧?” -- 第432页 “没事,就是眼睛有点不舒服。”大牛随口应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叶殊和沈修见状心知大牛这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又默契地决定加快进度。 沈修立马换上了几分不耐烦的模样,道:“行了行了,别在那里装了。没听到你们官爷问你们话吗?再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本哥三人闻言心中一沉,知道沈修口中的“不客气”多半是指会杀了他们。 死这种事,本哥三人自然不想要的。 可若是让他们当真将公子的事说出来,本哥三人也是不乐意的。 心里不甘之下,本哥又试探性地道:“怎么不客气了?你们可是官爷,代表着朝廷。难不成还能由着性子将我们都杀了?” “有何不可?”叶殊听得本哥这一问,顿时嗤笑出声。 她先是反问了一句。又在本哥三人看过来之时,带着满脸的傲然,道:“我们乃是御锦卫!莫说是杀了你们了,就是将你们抄家诛九族,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本哥三人闻言着实一惊! 本哥和真叔两人瞬间闭口不语,心中惊怒之余,更多的却是忌惮。 而大牛则是暴躁起来了,恶狠狠地瞪了叶殊和沈修一眼,怒声道:“你们怎么可以这般不讲理?!你们不是朝廷的人吗?这般随意杀人,跟那些贼寇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叶殊对着大牛回以一笑。那笑容看上去还挺开心的:“我们的职责乃是替天子监察天下!所有有成为反贼苗头的人,我们都会将其扼杀。而你们拒不配合,有意包庇,明晃晃的就是在跟朝廷作对。” “若是换成你们,你们会放任这样的人继续活下去?”叶殊这最后一句反问问出口,连大牛都不说话了。 毕竟,平心而论,若是换成他们,他们多半也会将人直接杀了了事的。 可,虽能理解叶殊他们这决定,本哥三人却还是不甘心。 真叔在飞速思考了一下后,换了个方向试探性道:“这位官爷,其实你们无需如此。我们并非反贼,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官爷或许不知,我们先前还帮巡抚大人做过事的。两位官爷……” 真叔本是想用巡抚来保命。可他的话还未说完,担心迷药起效的沈修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废话怎么这么多?我们已经给了你们选择了。要么说,要么死。别提什么巡抚不巡抚的。那在你们看来是大官,可在我们大侯爷眼里什么都不是!你们赶紧决定!再说废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沈修一番话说得语气暴躁,手更是放到了剑柄上,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本哥三人见状心里一沉,又下意识地互相看了看,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即,本哥扬起了笑脸,道:“行行行!这位官爷莫恼。我们说还不行吗?不过,这事儿有点复杂,还需要笔纸……” 本哥话未说完,叶殊已经嗤笑出声,道:“你这是把我们当傻子应付是吧?我问的是你们公子的事,你要却跟我们要纸笔。难不成,你还想把你们公子画出来给我们看?” 本哥听得叶殊这质疑却是半点不慌。 他只是对着叶殊一笑,便应道:“这位官爷说笑了。我可没那画人的本事。在下要笔纸,乃是为了画出公子离开的路线。” “我们公子当日负伤归来,后来等到天一亮便立马出了城。两位官爷现在已然比我们公子晚了。若是没有路线图,定然是追不上我们公子的。” 本哥一番话似乎是在为叶殊和沈修考虑,可话里却明显在抬高他们公子,同时还暗示朝廷无能,没本事追上人。 叶殊对他这番言论其实并没有多少感触,更不觉生气。毕竟本哥他口中的“公子”很可能就是叶倾秋。 既然都是一家人,那谁更厉害一点也就无所谓了。 不过,在现在的叶殊,可是代表朝廷要捉拿本哥他们的公子的。在听到这种贬低朝廷的话之后,叶殊若是无动于衷可就说不过去了。 叶殊明白这一点。 因此,在本哥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二话没说拔出虎首刀,冲上前便是一刀劈出!擦着本哥的胳膊劈在了屋内桌子上! 叶殊这一刀来得毫无征兆!本哥愣是直到叶殊的刀落到了桌子上,将整张桌子辟出了一条裂痕,这才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可他这才刚往后挪了一步,已经到了他面前的叶殊一个转身,手中虎首刀便架到了本哥的脖子上! 本哥那想要抬手攻击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感受到冰凉的刀刃带来的丝丝疼痛感,本哥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那恼怒的神情,梗着脖子问道:“官爷这是何意?!难不成,你们其实只是想要弄死我们?什么找我们公子都是借口?!” 叶殊的刀刃贴着本哥的脖子,瞧着对方脖子上流出的鲜血,她原本还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可现在听着对方这话,叶殊也熄了跟他多说废话的心思。 她冷下脸来直接道:“再耍花样本官一刀砍死你!说!你们公子姓甚名谁?有何特征?来自何处?又去往何处?你们跟他是什么关系?来自哪个组织?通通给我交代清楚了!” 本哥瞧着叶殊那冷淡的模样心中暗恨。可脖子上的虎首刀带来的危险感又让他明白,若是自己再存心试探,只怕等他的就真是人头落地了! -- 第433页 说与不说这唯二的选择都不是什么好选择。本哥越想越觉气恼,不知不觉便咬紧了牙关,防止自己一时冲动惹恼了叶殊。 站在另一边的大牛和真叔瞧着这一幕都有些心急。 虽说在叶殊和沈修出来之前,他们三个还在内讧,试图置对方于死地。 可在叶殊和沈修出来后,对他们来说,他们的敌人已然从彼此变为了叶殊和沈修! 甚至由于知道了下药的人是叶殊和沈修,而不是他们三人中的其中一人,他们先前那互相敌视的状态都缓和了许多。 因着这一点,在现在这个时候,大牛和真叔他们是当真为本哥感到焦急。 他们心里既怕本哥撑不住,当真将公子的事给说了出来。又怕本哥撑住了,叶殊会毫不犹豫地要了他的性命! 毕竟,照目前这情况来看,本哥是叶殊头一个关注目标。 若是本哥还在,叶殊多半会先针对他。可若是本哥死了,那叶殊下一个目标就会变为他们两个了! 既是为了保住本哥,也是为了保住自己。 真叔眼瞧着本哥脖子上的虎首刀越来越近,他终于忍不住出声了:“这位官爷!有话好说!你也没必要动刀子啊!我这兄弟向来最怕靠近刀。你把刀往他脖子上一架,他现在是想说话也说不出啊。” 真叔这话,是个人都听得出来他是在鬼扯。叶殊自然不可能被他这话所骗。 不过,叶殊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也不是杀了本哥,而是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来。 因此,叶殊听到真叔这话后仅仅只是回过了头,虎首刀依旧架在了本哥的脖子上,对着真叔冷笑道:“说不出来是吧?那行呀,那便由你来说吧。” “你若是敢说谎或是故意说漏点什么,那可就别怪我拿刀的手不稳了。”叶殊说话时眼睛看着真叔那边,人自然而然地稍稍侧过了身子。 本哥原本还在犹豫着是否应该顺着真叔这话而隐忍下去。此刻瞧见叶殊这满是破绽的站姿,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他忽然将脑袋往没有刀的右手边一偏。左手手肘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虎首刀刀面上一撞,使其往上远离自己的脖子!同时左手自内向外挥起,试图抓住叶殊的手,再顺势夺刀!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的手即将抓住叶殊握刀的手之时,一块碎银子飞射而来,直击他的左手手腕! 本哥瞬间疼得一抖!心里大惊之余,正想咬咬牙先将虎首刀夺过来再说。 却没想到,叶殊连头都没回,握刀的手腕却是一转!随即顺着下落的力道一使劲!在本哥再次夺刀前将虎首刀狠狠地砍进了他的肩膀里! “啊!”本哥惨叫一声,左手下意识地收了回来!又抬起右手想要攻击,却在举起右手后注意到了沈修那边长剑出鞘反射出的光芒! 本哥动作一顿,顿时又沮丧地放弃了。 之前被吃药时本哥的感受还不是十分深刻。可刚刚打在他手腕上的碎银子却让明白,沈修并不是好惹的! 本哥咬着牙防止自己再次疼得喊出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左手腕。 瞧着那已经开始肿起来的手,本哥顿生绝望之感。 叶殊却没管本哥是何情绪。 她只是回头冷漠地瞥了本哥一眼,又带着十分明显的嫌弃,道:“你这家伙果然不安分。想死的话你可以直说。若是再敢做这些小动作,我们御锦卫定然让你求死不能!” 第248章 倒了一个 本哥咬着牙忍着疼,本想干脆硬气点回叶殊两句,却在抬头间看到真叔正在他使眼色。 他瞬间一默,又多看了真叔一眼,这才确认真叔是让他莫冲动。 本哥那满腔的强势应对话语瞬间憋了回去。在略一衡量之后,他才决定先按着真叔的意思来。 他转头就对着叶殊扯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道:“官爷,我现在还不想死。能不能先把你的刀收回去,卡在我骨头里怪疼的。” 叶殊闻言只是瞥了一眼本哥那流血不止的伤口,便一抬手,将砍在本哥肩上的虎首刀给收了回来。 她随手挥了两下刀,甩掉了刀上的血迹。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伤药你自己有吧?把伤口处理下,别弄得到处是血。” 本哥在叶殊拔刀时又疼得闷哼了一声,脸色都白了几分。听得叶殊问话后,他甚至都没心情应她的话。 本哥只是抖着手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止血的药,张口咬住拔掉了瓶盖子。转头看着自己的伤口就要将药往伤口上撒。可眼前的东西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模糊了。 本哥忍不住停下了上药的举动,转而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的这番举动落在了叶殊他们的眼中,便是本哥有些失血过多,人也跟着失了方向感。手中的伤药所要撒下去的位置,更是距离他那受伤的位置甚远。 “行了行了,你少浪费时间!”叶殊头一个忍不住蹙起眉来。 她先喊停了本哥,又转头伸手一指大牛,道:“你过来帮他上药,别总浪费时间!” 被指到的大牛刚无意识地打了个哈欠。被叶殊这么一点名,他瞬间心中一凛,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你说我啊?”大牛伸手一指自己,带着满眼愕然问着。 又见到叶殊点头确认了他的疑问,他才惊讶又诧异地走向了本哥。 -- 第434页 大牛虽然不喜欢拐弯抹角,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大笨蛋。 他半点都不怀疑叶殊和沈修会不知道自己跟本哥不对付。可现在,明知道他们两个不对付的叶殊却点名要他帮本哥包扎? 这家伙难道不怕我趁机动手脚,把本哥给弄死吗? 大牛心里纳闷至极。可想想叶殊对本哥的态度,他忽然间又觉得自己似乎知道原因了——叶殊从一开始就不在乎本哥是死是活!所以,他压根就不怕自己弄死本哥! 意识到这一点的大牛心思活泛了一瞬。可在瞧见本哥那惨白的脸色后,他终究还是收了其他杂念,老老实实地给本哥包扎起来。 旁观了这一切的沈修觉得自己有些拐不过弯来。 他不是第一次见叶殊动手,也不是第一次见叶殊将人打出血来。 可刚刚看着叶殊面不改色地一刀砍进旁人的肩膀里,他却忽而想起了当年与叶殊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时的叶殊一身青色衣裙,面带半截面具,手中拿着剪刀于庭院之中仔细修剪花草盆栽。 当时的她明明连面容都瞧不清,可那窈窕身姿和举止间带出的洒脱气质,却叫人不自觉地驻足凝望,久久舍不得收回目光。 当时的沈修便是与项趋阳一起,于拱门外悄悄往里望去,瞧见了那闲适自在的叶殊。 而叶殊则在发觉有人偷窥之后,挥手间一剪刀甩出!结结实实地扎进了沈修脑袋旁的拱门上头! 当时的叶殊出手同样果断。可果断之余,她其实是以恐吓为主要目的,并没有随意伤人。 可如今的叶殊出手虽然也果断,但果断之余却多了一股狠劲! 她……这些年到底遭遇了什么呢? 沈修不自觉地望着叶殊思考着。 尤其是想到叶殊连以前的事都忘记了,他更觉叶殊最近几年来肯定过得特别苦!才会令她行事狠绝起来,还在失忆的情况下跑来京都想要为她的家人翻案。 沈修越想越觉得叶殊这些年来定然过得非常辛苦,甚至很可能遇到过不少危险! 与此同时,沈修看着叶殊的目光也跟着多了几分怜惜和心疼。心里更是觉得憋得慌,恨不得现在便立马帮叶殊做点什么! 另一边瞧着大牛开始包扎,正想收回目光去跟真叔问话的叶殊察觉到了沈修那存在感异常强烈的目光。 她下意识便先往沈修的方向看去,以为他是有什么事。结果却对上了沈修那复杂的目光,看得叶殊一懵,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 若是换成其他时候,叶殊定然早已上前跟沈修问个清楚了。 可因着现在还有真叔他们在,叶殊只是稍一犹豫,便决定先问清楚那个公子的事。等真叔几人肚子里迷药起效后,她再与沈修再慢慢详谈。 做出决定的叶殊顿时对着沈修露出了一个浅笑,意在安抚一下他。随后又看向了真叔,笑容微敛,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沈修瞧见叶殊那明媚的浅笑怔了怔,心里忽而便若有所悟。 他顿时也浅浅一笑,刹那间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只因他忽而明白了一点。不管叶殊这些年过得辛不辛苦,反正她现在是并不在意那些事的。他自己因为这些事而想对她再好一点,这确实没什么问题。可他却完全没必要将这种情绪带出来。 毕竟,对于叶殊而言,她定然是对以往的经历满不在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那么,沈修也就没必要多此一举地替她悲春伤秋了。 想通这一点的沈修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心情舒畅多了。可被叶殊问到的真叔却是开始冒冷汗了。 在真叔看来,叶殊刚刚那一刀固然是因为本哥不安分才砍下去的。可同时也是因为叶殊在杀鸡儆猴! 真叔不想成为第二个被砍的人,也不想因为这种事而丧命。 他僵立在原地,脸上纠结之色明显。 沈修在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后瞥了他一眼,见状也没什么想说的。只是默默地转头盯着坐在地上的本哥和蹲在他身边给他包扎伤口的大牛,防止他们搞小动作。 叶殊却没想给对方太多的时间去犹豫。 她在稍稍等了一下后,便直接举起了手中的虎首刀,将刀尖对准了真叔,冷笑着道:“你想好了没?若是还没,那我可就帮你选了。” 叶殊没说会帮忙选哪种。可就凭着她那冷笑和直指真叔的虎首刀,真叔想要猜不到她会选哪种才怪了! 真叔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他看了看面前的刀尖,又看了看正冷冷看着他的叶殊。越来越多的冷汗从他额头冒出汇聚,最后化为了大颗的汗珠,沿着他的脸颊滑落下去,带来难忍的痒意。 但真叔却愣是没敢抬手擦一下! “我……”真叔艰难地开口。可他才刚说了一个字,正好帮本哥包扎完伤口的大牛忽而便一头栽倒在地,没再动弹了! 大牛这一倒倒得极其突兀!真叔和本哥都吓了一跳,下意识便看向了大牛。 本哥更是忍着头晕抬手推了大牛几下,口中紧张地呼喊道:“大牛!大牛你醒醒!大牛!” 本哥推了大牛好几下都没反应,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又强忍着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的晕眩感觉,伸手凑到了大牛鼻子前探了一下。发觉对方还有气后,本哥总算是松了口气。 -- 第435页 真叔从刚刚开始便直盯着本哥看。在注意到本哥那放松下来的模样,他一下子就猜到大牛应当无事。 真叔心里顿时跟着一松。刚琢磨着可否在这事上耍心眼,糊弄一下叶殊和沈修,便对上了叶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真叔整个人微不可查地一僵,又迅速地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对着叶殊一笑,试图用这讨好的笑容来转移叶殊的注意力。 叶殊对此不置可否,也没揪着他刚才的异常反应不放。 她只是慢条斯理地说起了大牛来,道:“你们这兄弟挺厉害啊。居然撑到现在才倒地。不过,再厉害又如何?中了我们这药,迟早都会在睡梦中死亡。” 叶殊说到这里一顿,才又将目光落到了真叔和本哥的身上,笑容里带着浓烈又明显的恶意,道:“你们猜,他再过多久便会彻底撑不住,开始七窍流血,生机尽断?” 真叔两人听得一愣。随后,本哥下意识便问了句:“这世上还有这种药?” 本哥这怀疑十分正常,叶殊和沈修都不觉得惊讶。毕竟,这药效确实是叶殊胡诌出来的。 不过,此时此刻,哪怕这事是假的,叶殊和沈修也需要让真叔和本哥信以为真! 因此,本哥的问话话音刚落,沈修便已大笑出声。 他故意摆出了得意的模样,道:“你们这些人自然没听说过这种药!这可是我们大侯爷特意派人研制出来的!你们算是第一批试验的人,应该为此感到荣幸才是!” 沈修扯起了王候的大旗十分顺口,听得本哥和真叔对这话深信不疑。 如果叶殊和沈修他们说这药是他们的秘药之类的,那本哥和真叔还会怀疑一下真伪。可若是牵扯到王候,本哥和真叔却觉得可信多了。 毕竟,王候这人要权势有权势,要钱财有钱财。再加上对方还是御锦卫,能有点儿压箱底的东西也正常。 第249章 真真假假 本哥和真叔这一相信叶殊和沈修的话,两人可就有点儿坐不住了! 尤其是真叔发觉自己也有点儿发困之后,他心里顿时就急了,忙道:“两位官爷,你们这药如此珍贵,用在我们身上着实可惜了!那个,小人向来都是遵纪守法的,二位无需以此要挟的。” 听着真叔这话,叶殊和沈修两人却没有应声,只是一块儿看着他。 真叔瞧了他们各一眼,心知他们这是在等着自己做出点实际行动来。 他登时咬了咬牙,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道:“不瞒两位官爷,我们其实是天昭的人。我们所说的公子,乃是齐宝堂的青堂主,专管天昭买卖的。” “我们位卑言轻,也不知道青堂主发生了何事。只知道青堂主前些天晚上突然出了门,又带着一身血回来了。随后,他便匆忙召集了众人,让人帮他制定了路线出来,又赶在次日天亮之时出了城,赶往金贝。” 真叔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听上去逻辑还挺通顺的。 可叶殊却听得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她是何想法。倒是沈修惊疑不定,一下子就让真叔心中一定。 他见叶殊和沈修都没有问话的意思,便又回想了一下叶殊刚刚的问题,无意识地打了个哈欠,接着道:“至于我们几个,乃是青堂主麾下管事,负责这丘朗一带的教中生意。” 真叔说到这里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摆手强调道:“哦!对了!我们虽是天昭的人,可我们也是生意人!绝对没有做什么犯法的事的!还望两位官爷明察!” 真叔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泪水瞬间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察觉到这一点的真叔心里一急,想要再开口跟叶殊和沈修讨要解药。却没想到这药效会忽然间来得这么猛! 仿佛是那接连不断的哈欠引起的连锁反应,真叔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 他心中还在转悠着讨要解药的话。可未等他当真将话说出口,他便已经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真叔!”本哥眼睁睁看着真叔倒地,心里也跟狠狠一跳,可人却也开始打哈欠了。 本哥感受到泪水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可他却没有丝毫要抬手擦一下的意思,反而身子往后靠在了椅子上,抬头对着叶殊和沈修大笑起来,道:“又倒了一个!我说,你们两个根本就没想放过我们对吧?” 叶殊和沈修两人,前者神情淡淡,后者拧眉沉思,皆是对真叔的倒地无动于衷。 在听到本哥这话后,两人皆是瞥了他一眼。 随即沈修一挑眉,张口便道:“你说什么傻话呢?放不放了你们又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若是他们之前没有通知彼方,那还可以由他们两个说了算。可他们在来之前已经给彼方留了纸条了。等到大统领来了,真叔等人便由不得叶殊和沈修说了算了。 这一点,沈修明白,叶殊也知道。 不过,相对于沈修这番实话实说,叶殊就显得意有所指了。 她对着本哥冷笑一声,不答反问:“想要人放了你们,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觉得那家伙刚刚所说的话,足以让我们放了他?” 本哥又是失血晕眩,又是迷药起效,此刻眼睛都快眯上了。 可他在听到叶殊这话后却还是一笑,道:“值!怎么不值?!值得很哟!哈,哈哈哈……” -- 第436页 本哥边说边笑,越笑越小声。最后终究还是没能抗住困意,脑袋一低陷入了沉睡。 沈修听着叶殊刚刚那话便察觉到了有些不对。现在一瞧本哥也睡着了,他立马便想问一下。 却没想到,沈修才刚张开嘴,叶殊便对着他比了个禁声的动作。 随后,叶殊挨个走到了大牛、本哥和真叔的身旁,抬手点上了他们的睡穴。 确认这三人一时半会是真的醒不了之后,叶殊才站了起来,转头就对着沈修道:“如果我没猜错,那家伙刚刚没说实话。” “嗯?”沈修一愣,下意识看了真叔一眼,回想了一下对方刚刚那番话。 最后他一蹙眉,还是没想明白,干脆直接问道:“他哪句说谎了?” 叶殊闻言一瞥沈修,见他一脸的困惑模样,她也没说什么嫌弃的话,而是仔细地给他解释了起来:“刚刚他说他们是天昭齐宝堂的人。可是一来,天昭的信物不是吊坠那样子的。二来,他刚刚也说了,齐宝堂专管买卖。” 叶殊一点明这一点,沈修忽而便明白了过来,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如果他们真的是齐宝堂的人,就不应该会去截杀苏友河!” “正是如此。”叶殊点头应了,看上去还有些高兴,明显在为沈修能猜出这一点儿而开心。 沈修在确认了这个猜测后,却是又琢磨起了刚刚真叔的那番话,又接着问道:“那他说的那什么青堂主连夜跑了的事呢?难不成也是假的?” 沈修是因着前边的假话而怀疑后边的话也是假的,可实际上他自个儿没能分析出这话的真假来。 叶殊闻言低头看了一眼真叔,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索了片刻,方才道:“我觉得,他们所说的过程很可能是假的。不过那个青堂主已经不在丘朗城中这事应当是真的。” 沈修闻言顿觉无奈,心里有些不高兴。 可瞧着全部陷入昏睡的真叔三人,他终究只是无奈一叹,道:“没想到啊,他们刚刚内讧闹得挺欢。结果真遇上事了,竟然还挺齐心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方势力的人。” “他们是珍宝阁的人。”沈修的话音刚落,彼方的声音便从门帘外头传来。 叶殊和沈修齐齐看了过去,瞧见彼方掀开了门帘,拉着一个人的后衣领走了进来。 “大统领!”叶殊和沈修齐声喊了一句,又一同低头看向了彼方手中拽着的那人,顿时惊讶了。 “这是那个阿青?”沈修头一个惊讶出声。 他瞧着阿青紧闭着眼睛,呼吸平缓绵长的样子,顿时诧异地问彼方:“大统领,你怎么把这这家伙拖进来了?还有另一个呢?” 沈修说着,还转头去看彼方的身后,试图寻找幺子的身影。可惜最后却什么都没看到。 该不会大统领也嫌弃那股味道吧? 没看到人的沈修脑海中琢磨着,看向彼方的视线也跟着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可彼方却完全没有理会沈修。 他只是随手将阿青丢到了地上,便对着叶殊道:“你们的绳子不结实。我来的时候,这家伙正要从后门离开。” 彼方只挑着重点的部分说了。 可叶殊和沈修却愣是凭着他这简单的话语,将阿青的情况给推断出来了——阿青定然是冲破了穴道,挣脱了绳子。又想要赶在吃下去的药生效前逃离这里,结果却被彼方给拦下了。 自觉想明白了的沈修顿时惊叹出声,道:“没想到啊,这家伙还有点本事。幸好他刚刚先去了后院,否则我们还真不一定能这般顺利。” 沈修说着,下意识看了叶殊一眼。这后一句话,也明显是对叶殊说的。 可叶殊却没有回应。她只是低头看着阿青,想了想后又拿起虎首刀,用刀鞘撩了撩他的衣摆。 彼方和沈修因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愣了愣,随后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叶殊,皆是沉默地等着看她想要做什么。 叶殊也没让他们白等。 她在看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后,便收回了虎首刀,转头看向了沈修,道:“这家伙还挺狡猾的,他应当没有中了那两人的药。” 叶殊说着抬手指了指本哥。 沈修顺着她所指看了过去,怔了怔后又想起了满裤子惨状的幺子,刹那间便明白了哪里有问题了——阿青他并没有拉一裤子! 在想到了这一点后,沈修又回想了一下大牛他们几人刚刚的反应,瞬间倒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多了几分忧虑。 幺子这个爱吃的憨憨就暂且不说了。阿青是看透不说透,还按着本哥他们想要看到的去做。大牛是看透且说透,试图和平解决。 本哥是有野心,下手也狠。只要是碍事的,哪怕是同伴也干掉。真叔是有野心且能屈能伸。同时哪怕是在这种危险重重的情况,还不忘撒谎糊弄人。 他们所属的势力有着这些人在,显然不好对付啊! 沈修生出这等感慨,人便忍不住一叹。又忽然间想起了彼方刚刚接的话,立马转头对着他问道:“诶?!等等!大统领,你刚刚说他们是珍宝阁的人?” 彼方虽有些没听懂叶殊和沈修在说什么,不过他也没心思去追问这事。 现在听得沈修提起了正事,彼方也便点了下一下头,顺着他这问题说起了正事,道:“没错。今天下午的时候我收到了回复。那块吊坠是珍宝阁的信物。除非有急事,否则珍宝阁的人都是将其贴身藏好的。” -- 第437页 沈修和叶殊听得彼方这最后一句话顿时恍然大悟。总算是明白了为何玉珍堂的掌柜当初瞧见沈修腰间的吊坠后,会试图跟他搭话了。 不过,这一点儿困惑是解了,可叶殊却又生出了新的不解来。 她对着彼方询问道:“可是,我记得珍宝阁是一家商铺吧?他们的人又怎么会突然去截杀苏友河呢?” 第250章 先走一步 珍宝阁,那可在大杳境内妇孺皆知的百宝店! 换而言之,在普遍认知中,珍宝阁那就是一个比较大型的商铺。讲究以和为贵,做的是买进卖出的事,压根与截杀这种事扯不上关系。 可如今听得彼方这么一说,叶殊和沈修先是生出了困惑,后又都有点儿回过味来了。 彼方瞧着叶殊问完话后微变的脸色,便明白叶殊已经自己想明白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彼方还是给她解释了一下,道:“珍宝阁明面上来看确实是普通商铺。不过从他们珍宝阁露出的蛛丝马迹来看,他们并不简单。” “最明显的便是,珍宝阁的管事和大部分伙计皆会武功。而珍宝堂的几位公子本身武功似乎也不弱。传说中的阁主更是见首不见尾。没人见过对方的真面目,甚至无人能查探到阁主的踪迹。” 彼方讲完这些目光也多了几分冷漠感,又总结般地道:“倘若珍宝阁当真是普通商铺,根本不可能会是这般全员学武的状态。” 叶殊两人听到这些细节方面的问题,心里已然信了彼方的推断,并且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珍宝阁的危险程度! 沈修下意识地蹙眉,一个没忍住,直接出声询问道:“大统领,这珍宝阁全员学武,还将分店开遍大杳。你们难道就这么放任他们壮大下去?恕我直言,以珍宝阁现在的规模,只怕反了朝廷也不是办不到。你们难道就从没加以遏制过?” 沈修问到这事满心都是纳闷。 他十分肯定彼方是个保皇党,可也正因如此,他才想不明白彼方为何会放任这种会威胁赵恒衍地位的存在自由发展。 沈修这问题其实挺中规中矩的,说话的语气也并冲。可彼方闻言却是目光暗淡了几分。 他刹那间有些失神伤感。可这种情绪只泄露出了一瞬。随后,便在彼方眼睑微敛之后消失不见了。 他道:“珍宝阁由来已久。在长公主在世时,御锦卫有密切关注并刻意压制珍宝阁的发展。后来长公主逝世,王候接手御锦衙,他们便再没管过珍宝阁了。” 彼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沈修一心落在这事上头,压根没有注意到彼方那轻微的不对劲。 倒是叶殊在听到他这番话后下意识地多看了彼方一眼,敏锐地察觉到彼方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好。 只不过,在看到彼方那微微低头,明显并不想让其他人看透自己情绪的姿势后,叶殊又默默地收回了想要询问一二的想法,转而将注意力也落到了这件事本身。 叶殊和沈修这一琢磨,忽而便有些烦恼了。 沈修最先按捺不住,转头向彼方求教,道:“大统领。照你这么说的话,岂不是即便我们将这些人拿下了,外司的人也很可能完全不理,甚至反过来帮珍宝阁的人?那我们这算是做白工了?” 沈修这番话说得有些气恼。 尤其是在想到自己和叶殊废了那么大的劲才将阿青几人反倒了,最后他们却很可能会平安无事地离开后,他便觉得自己的火气逐渐旺盛。 不过,他这怒意倒不是冲着珍宝阁去的,而是冲着外司去的! 叶殊听得沈修语气不对,转头看了他一眼。 瞧着他那隐隐带着怒意的表情,叶殊不禁一笑,道:“你别忙着生气呀。你莫不是忘了,丘朗的御锦卫卫所已经被人一锅端了?” “记得,可是就算丘朗的外司都死光了,王候也有可能会另外派人过来呀!到时候还不是一样?”沈修应了一句,并不觉得卫所之事影响能有多大。 叶殊闻言又给他分析道:“这不是有没有人的问题。你想想看,现在的丘朗有多少个势力的人?又有哪方势力有这本事能悄无声息地屠了整个御锦卫卫所?” 叶殊这般一说,沈修立马便懂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睛都亮了几分。 叶殊见状便知他是明白过来了,也就没再关注他。而是转头看向了彼方,抬手一指真叔,道:“大统领。这个家伙虽然满口谎言,不过他口中那个被我们打伤的‘青堂主’应该确实不在丘朗了。” “不知大统领您可有什么计划?若是没有的话,我和沈修准备趁早往金贝追去,说不定还能逮到人。”叶殊张口就将自己的沈修的行程给决定了。 沈修闻言只是抬眼看了叶殊一眼,便直接默认了。 而彼方却是明显惊讶了一瞬,下意识便问了一句:“那个青堂主是有什么问题吗?你们怎会想着要追人?” 虽然他们现在在忙着苏友河和丘朗御锦卫所的事。可彼方却没忘记,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实是金贝的叶朗一案。 换而言之,能够令叶殊和沈修放下手中的事也要去追的人,十有八九定然是与叶朗一案有关的人。 可拖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查清的案子,却被他们这般随便地遇上了线索?这真的可能吗? 彼方对此深感怀疑。 -- 第438页 沈修瞧着彼方那警惕之色,心里顿时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叶倾秋的事告诉他了。 只是未等他想出个结果来,叶殊已经坦荡地应道:“也不算是有问题。只是我们在那人身上发现了一点儿线索。如果我们到时候没有找错的话,应该会对叶大人的案子有帮助。” 叶殊这一番话,既是说明了事情,可实际上又什么都没说。 彼方听罢先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下,后又无奈一叹,道:“罢了,你们心里有数就行。” 彼方这明显退让了的话一出,沈修顿时松了口气。 他刚感觉安心不少,便听叶殊得寸进尺般地问道:“我们自然有数。就是不知道大统领有何决定?若是没有的话,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沈修在听清这话的瞬间,刚刚落下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 焦急之际,他下意识便往叶殊身边挪去。悄悄伸手拉了拉叶殊的袖子,试图提醒她适可而止。 毕竟,对于上位者来说,他们或许会容许你胡闹放肆一次,却不一定会容许第二次! 叶殊这般做法,若是彼方大度一点自然没事。可若是因此而惹得他心生不悦,鬼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就来算总账! 沈修那拉袖子的动作虽然隐蔽,可拉的毕竟是叶殊的袖子。 察觉到沈修小动作的叶殊表明上面不改色,但那被扯着袖子的手却悄悄地抓住了沈修扯袖子的手。还稍稍用力按了按他的手掌,无声地让他稍安勿躁。 感受到叶殊动作的沈修有些懵,不是很明白叶殊的意思。 不过从她的举动中,沈修还是感受到对方的镇定。沈修也便不知不觉地安心了下来。 他们两人手中的小动作十分隐蔽。彼方只注意到沈修靠近叶殊,却没发现他们互相间的相互提醒和安抚。 他只是顺着叶殊的问题思索了一下,便抬眼看向了叶殊两人,道:“林扇燧明日就会到。等到他来时,我会把郑恒、御锦卫、苏友河和这些家伙都交给他来处理。你们若是已经将你们探得的消息整理好了,那明日你们可以先行。” 沈修的注意力在彼方开口时便从叶殊身上收了回来。 此刻听得他这妥协的话,沈修先是安心不少,后又开口道:“大统领请放心。我们已经将知道的讯息都整理过了,等回了客栈就将内容交给你!” 叶殊等着沈修说完了,方才对着彼方一抱拳,道:“属下也一样。” “嗯。”彼方点头应了一声,又想了想,方才补充道:“这次分开,若是路上还要互相等着汇合着实有些麻烦。这样吧,我们直接选在金贝汇合。正好分散出发,多少也能避人耳目。” 叶殊和沈修一口应下,对于什么时候汇合这事压根没有丝毫异议。 在他们的配合之下,彼方很快便将需要确认的事都确认过了,需要考虑的事也都商议完了。 叶殊和沈修确认了没有其他要事了,便将阿青等人交给了彼方处理。 而他们则一块儿回了客栈小睡了一会。又在天灰蒙蒙亮的时候拿上了自己的包袱和兵器,带上了写满了讯息的纸张,牵着来时带来的两匹马又去了小宅子。 他们将东西给了彼方,又与他道了别,便一起去了城门口,赶在城门刚开启之时出了城,一路往南而去! 身旁没了彼方和夏冬,叶殊和沈修两人都觉得自在多了。 他们为了尽量赶上叶倾秋,一路上也没怎么停留。这般紧赶慢赶,在一路全无叶倾秋消息的情况下到达了淮阴。 已然身累心也累的叶殊和沈修两人望着那高大的城门,心里皆有些泄气。 沈修自己其实还好,尚能撑得住这种程度的赶路。 可一想到自己都觉得累得慌,叶殊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便忍不住对着叶殊提议道:“殊郎,要不我们在这淮阴歇两天吧?” 叶殊牵着马儿站在沈修身旁,小幅度地动了动脖子和,活动了一下身体,应道:“好。反正都到这里了,也不急于一时。” 叶殊说着,目光带着浅浅的期待。 只因,如果叶倾秋当真不是自个儿走的,那么他此刻十分有可能躲在这城里的某一处等着他们!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收藏! 第一场吻戏要来了嗷嗷嗷,光是想想我就想按头! ps你们猜猜是谁主动的,我觉得你们肯定猜不出来233333 第251章 变化根源 决定暂时休息的叶殊和沈修两人牵着马儿入了淮阴城内。 淮阴这地方也是府城,不过周遭的景色和布置却与丘朗差距颇大。 沈修望着青石街道两边一排的各种小吃店,嗅着带着各色香味的空气,忍不住感叹道:“这淮阴的变化可真大。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的人还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没想到这才几年,淮阴这地方的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是吗?”叶殊随口应了一句,并没有太大感触。 毕竟与她而言,她记忆里的淮阴也就只有近三年的样子。而且在几个月前她前往京都的时候,也才刚刚路过淮阴。 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真想象不出沈修口中的精气神不一样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因此还不如不开口应和。 叶殊这反应着实有些冷淡。反倒是路边摆了个烧饼摊子的小摊贩听到了刚好走到他摊子前的沈修的话,下意识便抬头看了过去,随口接话道:“这位客人上次来时肯定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吧?” -- 第439页 小摊贩的嗓音不小,说着话还对着沈修和叶殊挥了挥手。 沈修两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 见他似乎有与他们聊几句的意思,叶殊和沈修两人对视了一眼,便一块儿牵着马往那小摊子面前挪了挪。 沈修和叶殊没让马儿靠近人家的摊子。只是牵着缰绳,让马儿站在稍微远点的地方,自己则站到了摊子面前。 “这位店家,你可真厉害,猜得对极了。”沈修站稳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夸了那小摊贩一句。 小摊贩闻言一乐,却是摆摆手,颇为不好意思地道:“不不不。这哪是我厉害,是我们知府大人厉害才对。” “哦?此话怎讲?”沈修着实没想到这才刚进城便遇上一个吹捧知府的人,便顺势追问了一句。 可他心里头却有些不以为然,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起这靠近城门的店铺,会不会都是知府特意安排的?为的就是给每一个进城的人吹捧自己? 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实际上,只要说的人够多,即便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这淮阴知府若是当真让人在这里吹捧他自己。天长日久的,说不定真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沈修心里胡思乱想,小摊贩对此毫无所觉。 在发现沈修对知府的事感兴趣后,小摊贩对他的好感顿时猛涨,乐呵呵地给他解释了起来:“这事说起来也不复杂。客人您不是几年前来过我们淮阴吗?肯定也知道那时候的情况。” “我们淮阴的百姓那时候日子是真的苦。摊上一个喜欢收税的知府,衙门三天两头地跟我们要钱。给不起的就捉去西边矿山那里挖矿。我们那时候辛苦个一年,到头来还经常吃不饱。这日子没了奔头,可不就活得像一潭死水吗?” 小摊贩说起这事来一脸的唏嘘,还夹杂着些许忿忿不平的模样。 沈修几年前来时只觉得这里的人怪怪的,完全没有深入了解过。 现在听小摊贩这么一说,当真吓了一跳,忍不住便问了一句:“你们以前那知府那样子,难道就没人管吗?!你们也没想过上告吗?” 沈修这话说时并没有控制音量,吓得小摊贩差点儿便跳了起来! 他赶忙摆出了竖起了食指放在自己嘴前,对着沈修道:“嘘!嘘嘘!这位客人您小声点喂!虽然我们的温大人肯定是不会在意说这些的,可指不定这城里还有先前那知府的人哟!” 沈修听得那小摊贩这话,这才反应过来。 他自己是不怕什么知府。可若是被人知道这事,眼前这小摊贩可就不一定能好过了。 意识到自己错误,沈修顿时歉然道:“抱歉,刚刚是我大意了。” 小摊贩刚刚也是又急又怕,才下意识地提醒沈修。现在瞧见沈修竟然跟他道歉,他反而不自在起来,赶忙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只要客人您不怪我多管闲事就成。” “当然不会!店家你能给我们解解惑,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沈修立马回应道,还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看上去有点儿憨,可那真挚感却十分强烈。 小摊贩被他这笑容笑得不自觉地放松了许多。同时也觉得自己似乎不怎么好意思藏着掖着了。 他略一犹豫,便下一定了决心,往前凑近了一点,对着沈修低声道:“这位客人。我们先前那位知府他的手段可不小。莫说我们那时候已经被压榨得没了钱财,压根就凑不齐上告的路费。哪怕我们出了淮阴也没用,周围一片地区的官老爷全都是他的人,我们压根走不远。” 叶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开口,可现在听着小摊贩口中这手眼通天的描述,她却是冷不丁地问了句:“你们的前老爷叫什么名字?” 小摊贩被叶殊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怔了怔。方才回想了一下,又往左右各看了一眼。 见没什么人注意这里,他便压低声音道:“听说叫郑恒。” 小摊贩这话说得极快,刚一说完便立马扯开了话题,道:“不过,那都过去了。自从我们的知府老爷温大人上任之后,我们的日子是一天好过一天!就连我这摊子,那都是温大人提议开的!” “我们温大人亲口说了!我们家的饼面皮香,馅厚实!一口咬下去,酱汁就在嘴里化开了,让人舍不得往肚子里咽!两位客人可要来几个尝尝?保证买了不会后悔!” 小摊贩这介绍自家饼子的话转得太过自然。自然到沈修没想明白,这小摊贩到底是早有意要介绍他的饼,还是说,这只是他机智地随口转移了话题? 叶殊见沈修没反应,便越过了他拿出了铜钱,对着小贩道:“给我们来两个。” “好嘞!客人稍等!”小摊贩笑得眉眼弯弯,麻溜地帮叶殊和沈修装好了两个饼。他边将饼递了过去,边道:“一个三文钱,诚惠六文!欢迎再来啊!” 沈修离小摊贩近些,看到小摊贩将东西递过来,便伸手接了。可他这才刚接过手,便听到了小摊贩这话。 沈修顿时讶然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又低头看了看饼。在随手颠了颠后发现,这饼还挺重的,看上去用料应当很足,倒也对得起那贵了的一文。 沈修也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叶殊付了钱,他才将其中一个饼递了过去,又与她一起往前走去。 两人这才刚走了几步,便听得刚刚那个小摊贩又大声地吆喝道:“那位客人是头一次来我们淮阴吧?” -- 第440页 叶殊和沈修闻言脚步一顿,齐刷刷地回头看向了刚刚那个摊位。 只见刚刚的小摊贩正笑着对一个刚进门的小姑娘招着手,而那手上拿剑的小姑娘也带着一脸的好奇走了过去。 沈修沉默了一瞬,方才无奈一笑,道:“原来他就是这样招揽生意的啊。我还以为那小摊贩是好心解释呢。” 叶殊听得这话也跟着忍俊不禁,道:“互利互惠罢了。我们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而他也顺利卖出了饼。这不是挺好的吗?” 叶殊言罢,举起手中的饼便咬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转头便对着沈修道:“还别说,他家的饼当真好吃。” 沈修闻言看了叶殊一眼。瞧她吃得香,便也低头咬了一口自己的饼,顿时也是眼睛一亮,抬头便问道:“真好吃!我们要不再回去多买几个?” “下次吧。”叶殊一摇头,转身继续朝前走去,道:“路边小摊的一个饼都这般香,我猜这淮阴好吃的东西估计不少。我们可以先逛逛看。” 沈修咬着饼跟了上去,闻言也没反对。反而顺着叶殊这决定想了想,方才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去找家客栈住下吧。” “行。”叶殊应声道,又与沈修逛了一小圈,最后在一家名为“祥云客栈”的客栈门口停下了。 “两位客官里边请呀!”门口揽客的店小二乐呵呵地招呼着挺在门口的叶殊和沈修。 他那表情虽然热情,却并不热切。就好像叶殊和沈修来,他欢迎。叶殊和沈修走,他也无所谓一般。 这等底气十足的反应惹得叶殊和沈修多看了他一眼。 随后,沈修才偏头让自己的视线绕过叶殊的马儿,看着她问道:“殊郎,我们就住这里如何?这里看起来最大最干净。” “可以。”叶殊抬头看了看店面,应完了话才收回了目光。 她似有似无地瞥了店小二一眼,便直接无视了他,对着沈修道:“反正要是住不习惯,我们再换一间客栈也不难。” 站在门口的店小二将叶殊和沈修这番商量听了个全,可他却没有丝毫情绪变化。只是在叶殊话音落下后迎了上来,笑眯眯地问道:“两位客官可是商量好了?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沈修十分干脆地回答了。 瞧着店小二应声转头喊人来牵马,他一时之间没忍住,又问道:“我说小二哥,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并不在乎我们住不住这里呢?” “这位客官说笑了,小的自然在乎的。不过……”店小二喊完人回头应着话,又扬起了一抹自豪的笑容,道:“我们祥云客栈可是全淮阴最好的客栈!无论是治安还是环境,只要客官您一来,保管轻易不会走!” -------------------- 作者有话要说: 就……一章了_(:з」∠)_ 第252章 这么贵? 店小二一番话说得自信满满,叶殊和沈修被他这反应给逗笑了。 “哟,你还挺有信心的啊。那我们可要看看你们这店有多好。”沈修随口应了一句,与叶殊并肩入了客栈。 这一进门,他们两个便注意到了大堂里头那些客人身边的兵器! 刚才叶殊和沈修在街上时感触还不是很大。哪怕偶尔会看到有人带着兵器行走,也并不会给人一种十分惹眼的感觉。 可现在这大堂里竟然有一大半的人都带着兵器!这感官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叶殊的视线在大堂内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又偏头看向了领路的店小二,轻声问道:“小二,你们这怎么这么多江湖人啊?莫非有什么盛事?” 领着他们进来的店小二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大堂,方才笑道:“也不算是盛事吧。就是我们这儿的珍宝阁近来有活动,好像是要拍卖什么伤药。这不,这么多的客人都是为了这个特意赶过来的。” 珍宝阁? 叶殊心中一动,可出口的话却换了另一个重点:“伤药?什么伤药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啊?” “这我可就不晓得了。不过,能让这么多江湖人都想要的伤药,应该是顶好的那种吧。”店小二随口应了一句,人已经走到了掌柜面前。 他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到了掌柜身上,麻溜地帮叶殊和沈修要了两间房。 叶殊和沈修不想引人注目。见店小二说不清楚之后,他们也便没再多问,直接去了房间里放东西。 而后,叶殊和沈修两人略一商量,便一块儿到了街上逛了起来,假装随意地走动,可暗中却在寻找淮阴的珍宝阁。 在专门挑着大商铺所在街道找了一番后,叶殊和沈修没过多久便找到了淮阴的珍宝阁。 抬头瞧着这金碧辉煌的门面,叶殊和沈修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惊叹。 沈修瞅了这奢华的装饰两眼后,忽而瞥见了身旁叶殊那同样惊叹的表情。 他瞬间一愣,后又想到了什么,惊讶地问道:“殊郎,你先前去京都的时候,难道没到过淮阴?” 叶殊闻言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转头看向了沈修。 她心里头明白沈修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也便直说道:“到过。不过那时候赶时间,没有像现在这般有闲情乱逛。” 叶殊和沈修两人这闲聊的空档里,珍宝阁内的伙计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两人并迎了上来。 他张口便笑道:“两位公子里边请呀!我们淮阴珍宝阁主卖糕点和饰品,公子们可要看一看?” -- 第441页 沈修一听这两样东西顿时一乐,张口应道:“要!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糕点和饰品一起卖的,不进来看看怎么行?” 叶殊只是与沈修一样浅浅一笑,并未多说什么,直接抬脚与沈修一起入了珍宝阁。 这一进去两人才看明白了。虽然刚刚那伙计说的是卖糕点和饰品,可其实两者是分开来卖的。 入门后的区域摆的是各色糕点。而入门后往右跨过了一个木质圆拱门,方才到了卖饰品的区域。 叶殊和沈修本就没有想要买珍宝阁东西的意思,进了门也只是随意地看了一下。 随后叶殊便摆出了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对着跟在他们身边的伙计问道:“你们淮阴的珍宝阁就只有这些东西吗?” 叶殊这话里没有带出任何不满的话。可那语气却明晃晃地在告诉伙计,她就是在嫌弃这些东西。 眼瞧着入了门的客人很可能因为东西看不上眼而走掉,伙计目光微动,迅速地衡量了一下,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应道:“这位公子可是没找到心仪的东西?不知两位公子可要上二楼瞧瞧?” “两位公子应当还不知道吧?我们淮阴珍宝阁二楼的东西比一楼的好上许多。当然,这价格也贵上好几倍。” 伙计笑着简单介绍了一句。也算是让叶殊和沈修有点儿心理准备,别被二楼东西的价格给吓到了。 叶殊和沈修还真不知道这儿还有二楼可以看。两人当即一口应下了。 沈修更是像极了财大气粗,道:“价钱方面不成问题,只要东西确实够好够稀奇就行。” 伙计得了这么一句准话,顿时也是安心不少。立马带着叶殊和沈修走向了角落,沿着那里的楼梯上了二楼,瞧见了琳琅满目的货架! 二楼的东西比之底下要少一些。可哪怕只是这般粗略一看,叶殊和沈修都能瞧出,这二楼的东西确实比一楼的东西要好很多。 尤其是在问完了价格后,叶殊和沈修更觉咂舌。 饰品这种本就奢侈的东西暂且不说,贵到天价的京都里都有不少。 可这里的糕点价格竟也贵得很!甚至最贵的竟然三四块就要卖几十两! 这般高昂的价格令叶殊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这倒也不是她没这么多钱或者舍不得花这么多钱去买这糕点。而是单纯觉得一块糕点哪怕贵,也应当值不了这个价。 沈修对这个价格也挺有意见的。不过他没有直言这东西贵了,而是讶然问道:“你们这糕点这么值钱,里面用的什么材料?” 伙计也不是什么五谷不分之人,自然知道他们这店里最贵的糕点贵得到底有多离谱。 因此,他听得沈修这问题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乐呵呵地挑着沈修最想知道的部分说道:“这位公子您放心。我们珍宝阁向来都是一分钱一分货的。这糕点贵是贵了点,可里头可是加了不少珍贵药材的,味道也特别好!” “这糕点嘛,好吃的自然是会贵一点的。能养身且功效大的,肯定也会贵一点。现在我们这种‘天雪糕’又好吃又能养身,可不就又贵了一点点了嘛。” 伙计说着,还伸出手比划了指尖的一小节。示意这“一点点”当真只是一点点,并不多。 可叶殊和沈修却听得有点儿想要给他一个白眼。 京都那里最好吃的糕点那也是论包卖的。而这淮阴珍宝阁二楼的糕点是按块卖的! 人家是顶天了也就一包十两出头。珍宝阁的糕点一块就要十两出头! 就这!伙计居然还好意思说只是一点点?! 沈修盯着伙计看了几眼。见他神情坦荡,没有丝毫心虚之类的情绪,沈修反倒是对这糕点生出了好奇心。 “我倒是要看看这糕点能有多好吃,你给我包六块出来。”沈修抬手一指糕点对着伙计说着。 他也没有一次性要太多。毕竟味道方面还是一个未知数。沈修可不想花了大价钱后买回来几块难吃的糕点。 “好嘞!公子您稍等!小人这就帮你们拿!”伙计听着这数量眉开眼笑,十分麻溜地转身去拿油纸帮沈修包糕点。 别看沈修只要了六块糕点。可对于伙计来说,这已经是一单不算小的买卖了。 他们这种天雪糕,往日里一般只供应淮阴城里的几户大户人家。 除此之外,每一次零散的售卖,对于珍宝阁来说那都是挣的! 甚至伙计往日里介绍这糕点时,都会贴心地再问上一句“要不要先买一块回去尝尝味道”。以此来全了客人的脸面,也方便他们零零散散地卖了糕点。 今儿个伙计就是说慢了。没想到沈修竟然一口气要了六块! 这让伙计怎能不乐开花? 装着糕点的伙计乐颠颠的。而叶殊却是偏头看了沈修一眼,并没有对他这等像极了乱花钱的举动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去逛起了饰品。 沈修本还看着糕点,现在见叶殊走了,他也跟着转头到了饰品那边。 不过,在面对着这些精致的玉佩、发簪、扇坠等饰品时,叶殊和沈修两人都显得没什么兴致。 伙计那六块糕点很快便准备好了。 他将油纸包好后,还用棉绳将其绑了起来。这才拎着到了沈修身边,对着他道:“公子,您的糕点好了。这些糕点里头加了滋补之物,一次记得莫要吃太多。” -- 第442页 “嗯,我记住了。”沈修点头应了一声,便伸手接过了那个油纸包。 叶殊顺势回首,微蹙着眉看上去不太高兴,道:“伙计,你们这儿除了这些,还有别的有用点的东西吗?” “有用点的?”伙计微讶,下意识便转头看了看周围那些实用性不强的装饰品。 他顿时露出了无奈的笑容,道:“这位公子,我们这儿卖的就是糕点和饰品。您若是要实用性强点的东西,我们这儿还真没有卖。” 沈修闻言目光微动,随即回头似模似样地对着叶殊道:“殊郎,你就别每到一个地方就问这个问题了。等会儿我们再去转转兵器店,到了那里你肯定能找到你想要的。” 叶殊闻言瞥了沈修一眼。已然隐约有点儿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于是便配合着轻叹一声,道:“行吧。那我不问了。” 伙计瞧着沈修和叶殊这一问一答,却是感觉自己明白过来叶殊要找什么有用点的东西了! 他顿时眼睛一亮,感觉生意又来了。立马笑着招呼道:“两位公子,小人忽然想起来了,若是这位公子当真想要点有用的东西,不妨等明天来我们珍宝阁的拍卖会看看。我们拍卖会里卖的东西种类多,说不定能找到两位想要的。” 第253章 这算是暗算? 叶殊和沈修两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想要,但沈修原本的目的便是这个拍卖会。 因此,当伙计拿出了两块特制令牌给叶殊和沈修,让他们收好,明日凭此令牌进入拍卖会现场的时候,他们两个未曾犹豫便接过了。 随后两人才离开了珍宝阁,又在街上逛了一圈,便回了客栈休息了。 已经连续赶了好多天路的叶殊和沈修两人本就深感疲惫。回了客栈后,两人在一起吃过饭便各自回屋休息了。 只不过,叶殊和沈修两人白日里前往珍宝阁,既是为了拍卖会,也是有意想要乱逛,试图让不知道在哪里,又会是何等身份的叶倾秋知道他们已经到了。 那一番闲逛效果如何,叶殊和沈修还不清楚。但现在哪怕是休息,叶殊和沈修两人也是和衣而眠,并且压根没有彻底陷入熟睡,而是保持着应有的警惕。以免叶倾秋当真来时,他们却睡得迷迷糊糊。 可叶殊却没想到,等她睡到半夜正觉舒坦的时候,等来的竟不是叶倾秋,而是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香味若有若无的,让人一不小心就会忽略。可叶殊却是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屏气起身,随手将被子一抖一推,又给推成了有人躺在里头的样子。后又利索地将靴子穿好,再抓起了虎首刀转身躲到了床尾的阴暗位置。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运功,试图将已经进入体内的毒气给逼出来。 可惜,她才刚站好没多久,屋子的房门便被人从外头打开了! 紧接着一个穿得浑身上下黑乎乎,只剩下一双眼睛和两只手露在外头的黑衣人悄悄地入了屋子,又回身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叶殊冷眼看着这人进来,右手已经握住了刀柄。只等着这人一有异动,她便动手砍人! 那个黑衣人的手上握着一把长刀,进屋后便先往四周瞧了瞧。 在确认了屋内一切正常后,他才摸黑往床铺的方向走来,一路小心翼翼地到了床边,随后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对着床上那中间凸起仿佛睡了个人的被子猛地砍了下去! 黑衣人这一刀又猛又急。可等到这一刀砍实了之后,他却瞬间一惊,凭着手感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 黑衣人立马想要收回了长刀!可叶殊此刻已经拔出了虎首刀!从下往上地对着那黑衣人一挑! 冰凉的刀刃在这漆黑的屋内没有反射出丝毫光芒。黑衣人哪怕已经心生警惕,也还是没能及时防住叶殊,被她一刀砍在了胳膊上! “啊!”黑衣人顿时痛呼一声,猛地抬头看向了叶殊,被砍伤的拿刀右手也跟着一动。 可就在叶殊以为黑衣人要挥刀反击的时候,对方竟然虚晃一招,将左手中不知道何时拿着的一把药粉迎面撒向了叶殊! 叶殊所处位置本就是角落,再加上也没料到黑衣人会用粉末。在这等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她被当头撒了一脸! 叶殊又惊又怒,却愣是连抹一把脸都没做。而是趁着黑衣人撒完粉末欣喜之际猛地往前冲去,举刀便砍! 黑衣人似乎是没料到叶殊竟然还会冲过来。对于叶殊的攻击,对方只来得及往后退去。却还是被一刀砍中的肩膀,登时鲜血狂涌! 黑衣人一慌,边举刀抵挡叶殊又一次攻击过来的虎首刀,头也没回地呼喊道:“帮忙!帮忙帮忙帮忙——!” 叶殊听得黑衣人这喊话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就在黑衣人话音落下之时,她的房门便被人从外头踹了开来! 叶殊又是狠狠一刀劈出,再趁机往后跃去,拉开了与那黑衣人的距离。 刚一站定,叶殊便顺势转头瞥了一眼她的房门,瞧见了一拥而入的五个黑衣人! 叶殊当即毫不犹豫地转身拉开了窗户!刚扒着窗框跳上了窗户,便看到了旁边的窗户被人一把打开,一个人影也跟着跳了上来。 叶殊差点儿下意识地一刀挥了过去! 幸亏隔壁传来了一声“抓住他”,她才反应过来那是沈修。 “走!”叶殊猜到沈修的遭遇应当与自己差不多,又因着现在这情况着实不适合停下来闲聊,她只是匆匆喊出了这话,便二话不说纵身跳了下去! -- 第443页 手里拿着云痕剑的沈修听见了叶殊的声音顿觉安心,一声不吭地跟在了叶殊的身后跳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落了地。可因着叶殊落地时晃了晃,两人最后同时站起了身来,又转头看了对方一眼,便一块儿往院墙冲去,十分利索地翻墙而出。 “追!”身后传来了黑衣人嚣张的声音,甚至还能听到有人高呼“拿弓箭来”! 本打定主意一心快跑的叶殊闻言终于回了下头。 在发现离她和沈修不太远的高墙上有个黑衣人站在那里,正弯腰伸手接过了底下人递过来的弓箭后,叶殊顿时目光一沉。 她的脚步骤然停下,同时提气运劲,在回身的同时竟是将自己手中的虎首刀给甩了出去! 沈修刚发觉叶殊没跟上来,一回头便瞧见那把在月光下带着寒光的虎首刀带着破空声飞射而回,一下子扎在了墙上那黑衣人的身上,将人给带得倒回了墙内! 沈修瞧见这一幕怔了怔。叶殊却是甩完刀拔腿便跑! 她在路过沈修身边时还不忘拽了对方一把,随后两人趁着黑衣人还未追来先行奔逃,想要趁机甩开那些人! 可惜,他们两个对淮阴都不熟悉,反倒是那群黑衣人熟门熟路,宛若游鱼般轻而易举地进行围堵! 叶殊和沈修在跑了一会后,终究还是在拐进一条巷子后,被巷子前后两侧的黑衣人给断了逃跑路线。 叶殊和沈修两人站在巷子的中间,瞧着那些尚未发现他们的黑衣人都有些着急。 尤其是叶殊察觉到自己有些犯困了!她心知这定然是因为刚刚那个黑衣人撒的药粉起效了,顿时愈发心急。 在又看了两侧的黑衣人一眼后,叶殊沉着脸做出了决定。 她伸手一拽沈修的胳膊,又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抬手指了指他们面前的墙壁,低声道:“我们翻过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沈修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估计了一下这高度他自己应当跳得上去后。沈修二话没说将手中的云痕剑插入剑鞘,又转手抓住了叶殊的手,低声道:“一起。” 叶殊此刻已经觉得有一点点晕了,闻言压根没细想便点了头,又与沈修一块儿纵身一跃翻了墙! 直到落了地,他们才发现这里似乎是有钱人家家里的院子。 叶殊和沈修望着面前那花丛树木怔了怔,一时之间没想好要往哪里走。下一刻,他们便听到了墙的另一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叶殊和沈修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侧耳听着墙壁对面街上的动静。 而墙壁另一边的两批黑衣人却是急匆匆地涌到了叶殊和沈修刚刚站立的地方,瞧见了对面的同伴。 左侧领头的黑衣人张口便对着对面的人问道:“你们找到人了没?” “还没。不过我们看到他们是往这个方向跑了的。”那人对面的黑衣人应着话,眼中带着满满的困惑。 领头的黑衣人闻言却是思索了一瞬,方才转头给其他人分配起搜寻范围来,道:“你们往那边再找找。你们去那头,你们四个跟着我。” “是!”周围的黑衣人齐声应下,便按照领头人的分配四散开去。 叶殊和沈修听着那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纷纷松了口气。可未等他们这口气松完,墙外便又传来黑衣人的说话声。 “他们走了,那我们要往哪儿找呀?”刚刚应了领头人话的黑衣人出声问着,可这话听上去却有些怪怪的。 等到叶殊和沈修琢磨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是那人说话时没有一个称谓,才会听上去像极了缺少了什么。 他们可真够警惕呀。 叶殊和沈修心生感慨,外头的领头人已经边思索着边应道:“再等等。我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领头人说着,转头看了看街道两边,又抬头望了望四周。他的身子移动,脚步也跟着一挪。忽而便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阵声响! “什么东西?”领头人直觉有些不对,下意识便低头看去,想要找出那个东西来。 跟在他身旁的黑衣人见状都不需要他吩咐,立马蹲下身伸手摸索了一下,最后将摸到的东西拿起来一看,顿时便惊讶了。 “是我们的信物,你们谁掉的?”那个黑衣人手中拿着吊坠,抬头对着周围的人问着。 墙外的黑衣人还没什么反应,墙内的叶殊和沈修却是心中一紧! 沈修立马伸手去摸自己带在身上那块钥匙般的吊坠,最后却摸了个空! 已然意识到不好的沈修想也没想便拽着叶殊一块儿朝着远处跑去。 两人刚一离开,墙外已然传来了领头人的怒喝声:“不好!肯定是那两人的!你们两个去把其他人叫回来,你们两个跟我一起进去抓人!” 黑衣人的声音在叶殊和沈修远离了墙壁后便逐渐变小。可叶殊和沈修却没敢松懈,仍然快速地跑出了花园,试图寻找一个无人的小房间躲躲。 却没想到,他们翻进来的这座宅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宅子,竟然到处有人守夜巡视!甚至在过了没多久后,这种巡视竟然变得密集而又带有目的性了! “该不会是那几个黑衣人被人发现了吧?”拉着叶殊躲在一颗树后的沈修低声问着,眼睛还在看着逐渐远去的六个护卫。 “不清楚。不过,这里现在看来是不能躲了,我们还是先离开吧。”叶殊应着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再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防止自己拖了后腿。 -- 第444页 只因她心里清楚,若是她撑不住,那沈修多半是不会舍弃她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254章 谁是你大哥了 注意看路的沈修听得叶殊这嗓音不大对。他赶忙回头,恰好看到叶殊哈欠连天的模样。 沈修微讶,刚奇怪叶殊早些时候难不成没睡觉,便突然间反应过来——这哪里是叶殊容易困,分明就是她中了迷药之类的药物!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顿时有些紧张了,赶忙对着叶殊问道:“你没事吧?!” “暂时还行,我们赶紧走。”叶殊抬手揉着眼睛,看上去有些困倦,可说的话却十分果断。 沈修也知道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 在发觉叶殊看上去没什么痛苦的模样后,他也没再说什么。而是伸手拉住了叶殊,拽着她转身往后跑去,口中还不忘道:“我拉着你,别跑丢了。你要是中途撑不住了记得往我这边靠,知道了吗?!” 沈修这番话说得分外坚定,压根不给叶殊商量的余地。 好在叶殊现在也没什么精力跟他争辩。她只是点头应了一句“知道了”,便放任自己跟着沈修往前跑。 只可惜,他们压根没能跑出多远,便远远地瞧见了打着灯笼巡视的护卫! 沈修刚想拉着叶殊换个方向跑,一回头便瞧见了借着夜色遮掩,正往这边搜索过来的黑衣人! 沈修刹那间有些急了。最后他稍一犹豫,还是决定换个方向。不往外头跑了,而是往这宅子里的院子跑! 就这么躲躲藏藏了好一会,在惊动了几次黑衣人和护卫后,叶殊和沈修退进了一个小院子。 那院子看上去不大不小,里头还有一个房门紧闭的房间。 只是那屋子里头有烛火的光芒,叶殊和沈修也不敢断定屋里边到底有没有人。 叶殊和沈修暂时也不敢出声交流,只能凭着眼神意会。 在稍一迟疑过后,叶殊和沈修本想放弃这间屋子。可他们才刚要转过身,便听到了隐约有护卫搜查的嘈杂声传来! 叶殊和沈修一惊,顿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沈修走在了前头,快步到了房门前,抬手一推,竟是轻易将房门打开来了! 沈修一愣,刚生出警惕性来,旁边冷不丁地刺出了一柄剑! 幸亏关键时刻叶殊抬手拉了沈修一把,沈修这才顺利避开了那一剑!并迅速将手中带鞘的云痕剑一举,在格挡开刺来的长剑的同时,云痕剑也出鞘了! 他们一路跑到了现在,叶殊又明显是药效发作了。 在这种时候被人拦截,沈修是真的恼了! 只是,他那带着杀意的目光和满满的愤怒情绪并未维持多久,就在他抬头看清了持剑刺他之人的样貌后,一下子全熄了! “大哥?!”沈修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听得落后他一步的叶殊微讶,也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屋内的人。 这一瞧才发现,里头的人哪里是沈修的大哥沈崇文啊,分明她的大哥叶倾秋! 叶倾秋在一剑被挡后,听得这称呼也是讶然抬头。 他瞧清了沈修的样貌顿时一喜。可这喜色才刚浮现,他又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猛地一收长剑,怒声道:“别乱叫!谁是你大哥了!” 言罢,叶倾秋的视线也从沈修的身上转移开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叶殊! 叶倾秋登时喜上眉梢,声音都柔和了几分,喊道:“殊儿!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的!” 被训斥的沈修将云痕剑插入剑鞘,又呵呵傻笑起来,对于叶倾秋为何会对自己这个称呼生气的原因心知肚明。 而叶殊则显得有些冷淡。 一来,她现在觉得自己困意上涌,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二来,她会来找叶倾秋的原因,大概跟叶倾秋所想的并不一样。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只要能够达到目的,骗他们一骗也不是不行。 可叶倾秋应该真是她哥,而且瞧着是真心对她好。她反而没法下定决心糊弄他。 好在,就在叶倾秋话音落下之后,外头又隐隐约约传来了吵杂的声响。 叶倾秋闻声神情严肃起来。二话没说上前一步,伸手一左一右地拉住了叶殊和沈修的胳膊,将他们往自己屋里一拽。他也跟着退回了屋内,又松手关上了房门。 “过来这边。站这里会有影子。”叶倾秋将门栓给栓上,边大步走向隔间。 叶殊和沈修转头对视了一眼,便一起跟着叶倾秋走了过去。 到了那头他们才发现,隔间里头的窗户前摆放着一个衣架。那高度恰好将屋里的人影都给挡住了。 叶倾秋进来后却没有说话。他直接绕过了衣架,站在窗户旁边侧耳倾听,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沈修满脸担忧地看了看叶倾秋,又转头打量起了四周,试图先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 叶殊则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站在窗户边的叶倾秋听着已然开始往自己这边靠近的声响,他愈发地凝神注意,努力去辨认外头传来的声音。 叶殊和沈修虽觉他倾听的时间似乎有点儿久,却也知道他肯定才是对这里最熟悉的人。是以也没有胡乱出声打扰。 可当外头隐隐约约传来“初阳”二字时,叶倾秋却忽而乱了气息。 -- 第445页 他小心地从衣架旁退了开来,方才急吼吼地冲向了自己的床。同时焦急地对着叶殊和沈修道:“快!你们快躲进来!他们就要喊人过来了!等会儿千万要放缓呼吸,那人可是十分敏锐的!” 叶倾秋说得急切,手中的动作更是不慢。 他整个人以跪姿冲到了床上,伸手掀起了里侧当床垫的被褥,又在床板上摸索了两下,轻而易举地将最里头的一条床板给卸了下来,随手放到了旁边完好的床板上头。 做完这一切的叶倾秋一回头,发现叶殊和沈修竟然还站在原地! 他顿时急了,低喝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过来!” “走!”沈修见叶倾秋说得急切,顿时也没想太多了。他直接回身拉着叶殊的胳膊,想要让她先躲好。 却没想到叶殊因着中了药的缘故,走时踉跄了一下,反倒是沈修先到了床边。 沈修察觉到叶殊的异常,下意识便想回身去扶叶殊一把。 可他才刚转头,叶倾秋已然看不下去他们这等慢吞吞的举动了。他直接抬手将沈修往床里侧推,口中则是道:“赶紧的!进去躺好!” 随后,他又翻身下了床,跑到了叶殊的身后推着她前进,口中无奈道:“我的好弟弟!里头虽然有点儿小,可你也别嫌弃了。再不忍忍,等会大哥可不一定拦得住那人!” 沈修被推到里头的时候本还有点儿犹豫。可在看到叶倾秋也把叶殊往这边带后,他才放弃了回去拉叶殊一把的想法,转而探头看了一眼叶倾秋打开的地方。 他这一瞧便发现,原来里侧这里的不是沈修刚才所想的暗道,而是一个暗格! 暗格长与床铺一样,宽度也足够一个人平躺进去了。 再加上刚刚被叶倾秋挪开的床板,若是一个人平躺进去再将床板盖上,当真是绝佳的躲藏之地。 沈修这头还在观察暗格,转头间瞧见他迟迟不进去的叶倾秋却是气上心头,当即压低了声音道:“你个混小子!还不赶紧进去!” “哦!”沈修本也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先看清楚环境。 现在听着叶倾秋这语气有些急,他立马应了声。将手中的云痕剑往里头边缘位置一放,同时手在床上一撑,整个人跨进了暗格,顺势在里头躺平下来。 叶倾秋见状总算是脸色好了几分,回头就对着叶殊道:“殊儿,你也下去!” 叶殊也知道现在拖延不得,二话没说爬上了床。可她才刚把两只脚都缩到了床上,屋子的房门便突兀地被人敲响了! 叶殊三人一惊! 叶倾秋下意识便想催促叶殊快一点。可一回头才发现,叶殊已经当机立断地将往旁边一趴,整个人变为了趴着的姿势,看上去就像是要往里滚一般! 叶倾秋暗探一声叶殊机警果断,人也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拽被子!下一刻,叶殊便直接滚进了暗格里! 叶倾秋看着叶殊安全进入,二话没说扑到了床上。 他迅速拿起的床板往里头一推,又抓起了垫床的被褥往那儿一盖!再抬头时,他的床铺乍看上去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可当他用手摸索时才发现,刚刚那块木板,他似乎盖偏了。 叶倾秋刚想动手调整一下,门外的敲门声已经急促了起来。 他顿时暗道一声“不好”,立马脱了靴子掀开被子坐到了被窝里。又随手扯了几下自己的腰带,衣襟瞬间散开。 当他做完这一切后,他的房门也别人一脚踹开了! 听着那响亮的一声“砰”,叶倾秋面沉如水。 他头一偏,冷冷地看向了大门边进来的青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道:“荆朝!你不要太目中无人了!” “说什么傻话呢?我要是目中无人,又怎么会看得到你?”踹门进屋的青年穿着一身深蓝色劲装,整个人显得朝气蓬勃。 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天生带笑,在他笑意满满的情况,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好相处得很。 可叶倾秋却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站在他面前的青年,才是他们这一群人中最骄傲自负,不屑与人为善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荆朝念做今朝 第255章 亲亲亲上了?! 随着桃花眼的荆朝踏入房内,叶倾秋的警惕性瞬间拔高。可身处暗格中的叶殊和沈修却是齐齐一懵! 沈修刚才先进入暗格后习惯性躺平了。紧接着,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个姿势有些不妥。 若是现在只有他一人需要躲藏,那自然是没什么大碍。可叶殊也是要躲进来的! 沈修这般一躺平,等下叶殊进来时可就没地方躲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刚想侧个身子,给叶殊留个位置。他便感受到床板一阵震动,下一秒叶殊整个人从床上滚进了暗格,面对着他砸到了他的身上! 温香软玉入了怀。哪怕叶殊及时偏了下头,可在暗格里头狭小,她又是整个掉落进来的情况下,叶殊的脑袋还是控制不住地撞到了沈修的脸上。 沈修遭此撞击,鼻子顿时又酸又胀又痛,叫他恨不得抬手捂着鼻子哀嚎。可同时唇上那滑嫩微凉的触感,又叫他眼睛微微睁大,瞬间不敢动弹! 下一刻,木板被推到他和叶殊的上空,只留下他们脑袋的位置没有盖实。 -- 第446页 不过很快,叶倾秋铺好的那床垫床的被褥便盖在了他们的上空。 周围的光线一下子便少了。不过,透过边角处的光芒,还是足以让叶殊和沈修看清楚对方。 沈修平躺着一动都不敢动,甚至连脑海都给放空了。就怕自己若是胡思乱想起了什么反应,会唐突了叶殊。 而叶殊在她那因为困倦而变得有些迟钝的大脑终于想明白现在的情况和处境后,她面上的温度顿时向上攀升!那尚与沈修的嘴唇相触的脸颊更是有股子火辣辣的热感,叫人不知不觉间便乱了心跳。 叶殊知道自己此刻最好是不要乱动,可就在这般与沈修紧贴在一起的情况下,她在犹豫了一下后,却还是决定要小心地挪一挪。 至少!至少脸还是得拉开距离的,否则着实不像样儿! 心里头抱着这个念头,叶殊开始小心翼翼地挪动脑袋,防止被外人发现情况。 而此时此刻,屋里的叶倾秋却是被荆朝的话给气笑了:“照你这般说,我还得反过来感谢你将我放在眼里了?” “诶,我可没这么说啊。不过你若是真要这么想,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你的感谢的。”荆朝一番话听着想否认,可实际上却从头到尾都在透露着“你说得对”的意思。 叶倾秋闻言终究还是没忍住,冷笑一声道:“荆朝,你果然狂妄自大听不懂人话!我不想见到你这张脸,给我滚出去!” 荆朝听得叶倾秋这番不客气的话也是有些不高兴了。 他当即不满地反问道:“喂,叶倾秋,你是狗吗?我好心好意地帮你。你竟然反过来骂我?!你到底知不知道好人心啊?” 荆朝说着双手环胸,看着叶倾秋的目光带着满满的不高兴,同时还有一点儿不太明显的郁闷。 只是那一丝郁闷太浅又消失得太快,叶倾秋压根就没注意到。 叶倾秋本就看荆朝不顺眼,现在一听他竟然还有脸自比吕洞宾!叶倾秋登时便冷笑出声,道:“你的脸皮可真厚啊。还敢说自己是好心?你强制将我从丘朗迷晕带走,现在还强闯我的房间!你自己说说,这又是哪一点的好心?!” 叶倾秋口中怒声质问着,心中火气却是一茬接一茬地冒。只觉得自己定然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上荆朝这么一个糟心货! “说你是狗,你还真是狗啊?你接了拦截的任务都能把信物搞丢,回头好不容易找到线索去拿回来。最后却是信物没找到,只带回一身伤!我跟你说啊,要不我是当机立断把你打晕了带走,你现在早就在那些御锦卫的牢房里头了!” 荆朝说得忿忿不平,一副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的模样。 叶倾秋却是听他这话听得愈发火大,张口便是一句:“你可拉倒吧!要不是你,我现在……” 叶倾秋的话说一半,忽而察觉到自己手掌按着的被褥发生了些许移动! 他心中一紧,到了口边的话戛然而止。又顺势抬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假装疼痛难忍地收回了看着荆朝的目光,转而偷偷地看向了床铺内侧。 他原本是以为这是叶殊他们有什么事想要告诉他。 却没想到回过头后,瞧见的却是叶殊他们头部位置的被褥稍有起伏,明显就是有人在动弹。 叶倾秋一心想着不能让荆朝发现叶殊和沈修。当即直接抬手按在了脑袋位置的被褥之上! 隐晦地提醒他们别乱动后,他又假装缓过劲来,转头对着荆朝继续道:“我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叶倾秋和荆朝两人的嘴皮官司,底下的叶殊和沈修压根就没去细听。 自打叶殊开始小心地挪动脑袋之时,沈修的注意力便控制不住地落到了她的身上。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控制着距离,小心翼翼地将脑袋给转了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位置太过狭小,叶殊和沈修两人的呼吸不知不觉间都有些急促起来。 尤其是当叶殊好不容易拉开点距离,终于与沈修面对面之时,两人彼此间呼吸交错,更是有种周围环境逐渐变得炙热起来的感觉,叫人脸上发烫。 沈修知道叶殊只是想换个舒服一点的角度趴着。可他现在就算是想给叶殊挪个地方也动不了。 最后他只能僵着身子不动弹,尽量避免给叶殊造成麻烦。 可偏偏,他越是想忽视各种细节,便越是觉得自己的各种感官被放大了! 此刻再与叶殊这般气息交汇,四目相对,他心底的某种渴望汹涌而出,令他十分想做点什么。 叶殊察觉到沈修眼神的变化,人莫名地紧张了起来。她的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在这黑暗的暗格中,越来越清晰起来。 察觉到自己这失态,叶殊脸上的温度又高了几分。 她红着脸稍稍偏开了头,还将脑袋往上抬了抬,试图让头顶上的被褥挪开点,散散这暗格里的热气。 却没想到,叶殊的脑袋刚抬高了几分,外头的叶倾秋便一巴掌按了下来! 本欲拉远的距离瞬间缩短,直至双唇相触! 叶殊脑后的手却没有半分想要挪开的趋势,依旧牢牢地按着。 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猛地睁大了眼睛的叶殊和沈修谁也没敢动。 沈修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后,他的脸瞬间涨红了。 既是震惊,又是欢喜,同时还有些担心和紧张。可现在他却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叶殊。 -- 第447页 叶殊则是一懵,下意识便想先转开脑袋。 却没想到上头的叶倾秋误以为她又想随意动弹,手上稍一用力,又将叶殊刚刚抬起了一点的脑袋给按了回去! 又一次的唇瓣相贴,叶殊既是气恼,又是羞涩。 尤其是对上了沈修那双仿佛在期待着什么的眼睛时,她更是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心里有点儿慌,可同时也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感。 沈修也察觉到了叶殊的后移遭到了顶上兄长的镇压。 他顿觉忧心,就怕叶殊会因此而气恼。又在发现叶殊似乎已经放弃了后移后,止不住地生出了窃喜的感觉。 这般情绪来得突兀又自然。沈修在发觉的时候吓了一跳,分外唾弃自己这种颇有想要乘人之危感觉的情绪。 可他的注意力却还是不自觉地都集中在了那紧贴的唇瓣之上——又柔软又滑嫩,叫人忍不住渴望着深入探索。 沈修眼睛顿时暗了几分,终是忍不住试探性地动了一下脑袋,又稍稍动了动嘴唇。 正觉窘迫的叶殊察觉到他这动作,下意识便抬眼看向了沈修。又在对上对方视线的瞬间心里一颤,下意识地默默移开了目光。 这等近乎默许的反应叫沈修的眼睛顿时一亮! 他那试探性的亲吻逐渐频繁加深。尤其是在得到叶殊尝试性的回应后,沈修更觉大受鼓舞,原本直挺挺放在两边的手臂也不知不觉地搂上了叶殊的腰,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叶殊紧张又好奇。温热的吻落在唇上,带来的热度却刹那间席卷全身,令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感觉不知所措。 可在她察觉到沈修的生疏之后,她反而镇定了几分,甚至还尝试着去学着沈修的举动。 两人的呼吸逐渐急促,陌生又奇异的感觉在体内升起。叫人稀奇之余,有股欲罢不能的感觉。 直至昏昏沉沉的感觉袭来,叶殊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睡…… 外头的叶倾秋不清楚底下的动静。 他在暗示完叶殊他们安静些后,便能将注意力落回了荆朝身上。依旧是目光泛冷,面上带怒的生气模样。 荆朝瞧着叶倾秋那姿态,当真以为他是伤口又疼了,压根就没注意到他手上的小动作。 甚至在听到叶倾秋那控诉的话后,他还觉得愈发委屈了。当即便道:“你现在怎么了?你身上的伤又不是我捅的!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能赖在我身上?” 多了去了! 叶倾秋心中怒声应着。 可想到叶殊他们还在身后,他便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说出口。最后只能忿忿地道:“你才赖呢!反正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猜不到吧! 叶殊和沈修的第一次吻戏,是叶倾秋主动的! 至此我想说:大哥,开盖有惊喜哟! 叶倾秋:惊喜个球啊!我刀呢?!(>O<) 第256章 你个混小子 荆朝瞧着叶倾秋这恼怒的模样反而不气了,还故意笑得贱兮兮的,指着叶倾秋乐道:“你急了!还说不出反驳的话了!我就说你是在无理取闹不识好人心吧,看你现在还怎么赖!” 叶倾秋被他这话说得心中郁郁。 最后,他在略一犹豫过后,终于下了决心,收回了隔着被褥按着叶殊脑袋的手,转而弯腰穿好了鞋子。再一把抓起了刚刚被自己随手丢在床铺角落的长剑,面沉如水地走向了荆朝。 荆朝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人虽没躲,可口中却大声提醒道:“干啥?你这是想打我不成?!你可别忘了啊,我们六人可是禁止自相残杀的!” “我没忘。”叶倾秋冷声应了一句,走到了荆朝面前站定。转手将自己手中的长剑打横递到了荆朝面前,道:“你拿着。” “拿着?做什么?我不要你这种劣质的剑。”荆朝满眼困惑和嫌弃,抗拒之意满满。 叶倾秋却压根不管他喜不喜欢,当即喝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不拿就赶紧滚!” “嘿,还玩二选一是吧?我倒要看看,我拿了剑你能怎么着!”荆朝眯眼一笑,慢条斯理地抬手接过了长剑。 剑一入手,他还随手颠了颠,试了试剑的重量。眼睛则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叶倾秋,好奇地问道:“我现在拿了剑了。然后呢?你想做什么?” 叶倾秋没有应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随即,他忽然躺在了地上,抬手捂住了自己腰腹的伤口,眼带挑衅地看向了有些懵的荆朝,道:“你若是再不滚,我就喊人来看看你是怎么抢了我的剑殴打我的。” 荆朝被叶倾秋这话整得有点懵。 他先是看了看叶倾秋,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长剑。脸色逐渐古怪起来,最终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有点意思!真的有点儿意思!”荆朝笑得前俯后仰,还特意弯腰对着半躺在地上的叶倾秋问道:“叶倾秋,你是什么时候不要脸皮的?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啦?” 叶倾秋对着荆朝露出了一抹冷笑,毫不客气地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叶倾秋这话,大有将“不要脸皮”这一评价反击回去的意思。 可荆朝竟也不在意,反而笑得更欢,道:“不不不,你这应该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的那些主意可没你这个损!” -- 第448页 现在叶倾秋这威胁看起来成功性似乎不高,可莫要忘了叶倾秋身上有伤! 只要荆朝一有反抗的意思,叶倾秋手上下点狠劲,将自己腰上的伤口弄裂开了,再装出点虚弱地模样。哪怕荆朝压根就动过他一根汗毛,在别人看来,他们肯定是打过一架的了。 叶倾秋对于荆朝这评价毫不在意,他只是冷冷地应道:“废话少说,你到底滚不滚?” “滚滚滚。不过,我今晚过来可不是为了滚的,而是为了抓人的。你这儿今晚可有异动?”荆朝的神色正经了几分,说话间还转头看着房间。 叶倾秋闻言心中一紧,可明面上却半点不慌。还有心思讽刺道:“有,怎么没有!刚刚还有小贼踹了我的门呢。” “说正事呢,你少扯这些有的没的。”荆朝瞥了叶倾秋的一眼,武器带着几分无奈,看对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叶倾秋被他这目光看得怒火再次暴涨,登时怒声道:“你才少扯这些有的没的呢!你想要赖在我这里,有胆子你就直说!少扯这种一听就假的谎!” “哪里假了?咱们这里是真真切切遭了贼了你知道吗?”荆朝一脸的不服气,总算是吐露出了些许有用的讯息来。 可叶倾秋却故意冷笑一声,道:“装!你再装!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是亲眼看到那贼人进了我这屋子。现在你在这屋子没看到人,那是因为我把贼人藏起来了?” 荆朝还真有类似的怀疑,否则他也不会跟叶倾秋瞎扯这么多,借机观察屋子了。 只不过,他怀疑的不是叶倾秋把贼人藏起来了。而是贼人趁着叶倾秋不注意藏到了屋里了。 可哪怕事实如何,荆朝也没想过要当着叶倾秋的面承认。 他立马嗤笑一声,道:“你想得可真多。我只不过是看你受伤还没好,怕你一不小心会被贼人劫持,这才特意过来看看你。可你倒好,竟然还这般怀疑起我来了。” 荆朝说到这里,满脸都是不高兴,像极了被人误会后在闹脾气。 可叶倾秋见状却半点都没受他这表情迷惑,反而嗤笑着应道:“免了。只要你滚,我哪哪都好。现在,要么你离开,要么我喊人。你选一个吧。” 叶倾秋直接给出了最后通牒,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得意感,似乎为自己给荆朝准备的二选一感到十分满意和自得。 “你!”荆朝听他又绕回了这个问题有些恼了。 他刚想发火,可看着叶倾秋那铁了心要与自己作对的嘚瑟模样,他最后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忿忿地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扔,转身便气冲冲地走了。 实际上,荆朝这会儿会过来,乃是因为听手下人说了,他们追寻的小贼最后在这附近消失了。 他们怀疑小贼入了叶倾秋的院子,又不敢随意打扰叶倾秋养伤。这才请来了荆朝。 而如今,荆朝刚刚已经打量过屋子了,他压根就没发现屋里有任何异常。 再加上叶倾秋刚刚就是醒着的。若是当真有贼人入了他的屋子,他不可能没发现,也不可能不跟自己求助。 因此,有贼人趁其不备躲在里头的可能性不高。 而除此之外,叶倾秋主动维护贼人,帮忙让对方躲好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毕竟,那两个贼人可是伤过他的人…… 荆朝心中划过这个念头,走到院门口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了屋子,瞧见了正站在门里准备关门的叶倾秋。 叶倾秋察觉到了荆朝的目光,顿时对他挑衅一笑,便当着他的面关了门。 看着这一幕的荆朝忍俊不禁,可笑着笑着便又郁闷了起来。 他边转身带着护卫们离开,边嘟囔着:“真是的,明明我确实是好心,真是个不乖的弟弟。” 荆朝这后头的嘟囔,屋内的叶倾秋丝毫不知道。 他关上门后便若无其事地入了隔间,再迅速地到了衣架旁边,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动静。 直到听到那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彻底放松了下来。又转身到了床边爬到了床上,一把扯掉了被子,伸手去拿斜盖在暗格上的床板,口中则道:“人已经走了,你们可以出……” 叶倾秋口中说着话,人也随意转头看向了叶殊和沈修脑袋的位置。 却没想到这一眼望去,便瞧见被叶殊压在底下的沈修露着小半张脸,正红着脸闭着眼睛,带着几分陶醉的感觉,脑袋还在小幅度动着。 叶倾秋刹那间想到某种可能。可他又深吸一口气,心里头说服着自己这一定是在他的错觉,脑袋已经下意识地一偏,将视线往下挪,落到了沈修紧紧抱着叶殊的手臂上! 叶倾秋看了看手臂,又抬头看了看沈修那模样,再注意到他那略急的喘息声! 叶倾秋总算是确定了!这并非是他想多了,而是确确实实的!沈修趁机将叶殊抱着亲! 叶倾秋整个人怔了怔,瞬间怒气上涌,低声怒喝道:“你个混蛋!放开我妹妹!!” 他的话音刚落,人已经伸手一把抓住了沈修的胳膊,用力往斜上方一拽! 沈修在毫无防备之下直接被拽得从躺姿变为了侧卧,人也自然而然地与叶殊拉开了些许距离。 沈修刹那间一惊,在抬头看向拽自己的人的同时,身体也往前倾,想要挡在叶殊的上头护住她。 -- 第449页 结果在对上叶倾秋那几欲喷火的目光后,沈修瞬间气势一泄,紧张又结巴地喊了一声:“大大大大大哥……” 叶倾秋只是冷冷地盯着沈修看了一眼,便伸出另外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从暗格里扯了出来,又随手一丢。 随即,他才将目光落到了毫无动静的叶殊身上。神情顿时多了急切和担忧,伸手将同样变成侧卧的叶殊翻了个身,转而变为了平躺。口中则是轻声呼唤道:“殊儿?殊儿你没事吧?!殊儿?” 被丢在床尾的沈修抬手捂着自己的嘴,浑身上下的燥热感未退,心里慌得不行。 他正想着应该要如何做才能让叶倾秋消气,便听到了叶倾秋这越喊越慌张的话! 沈修先是微讶。后瞧着叶倾秋的模样不想作假,而且叶殊看上去也确实没有什么反应,沈修这才心中一紧,赶忙凑上前挤开了挡住了他的叶倾秋,又是伸手晃了晃叶殊,又是抬手搭上了她的脉搏。 在感受到叶殊的脉搏强劲有力,跳动节奏正常后,沈修不期然便想到了之前叶殊打哈欠的模样。 他顿觉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放下把脉的手,便回头对着被他推得跪坐在一旁的叶倾秋道:“应该没事。如果我没猜错,殊郎她是因为中了偷袭我们的黑衣人的迷药,所以才会睡着了。” 第257章 揍死你 叶倾秋刚刚是见沈修看上去挺有经验的,这才在被推开后老老实实地原地等着他看完。可现在听他得出的这个结论,叶倾秋张口就是质疑般地问了一句:“迷药?” 随后,他看见沈修点了头,才一把将沈修给推开了,自己挤上前看着叶殊。 叶倾秋有心想要帮忙检查一下以便让自己安心。奈何他自己并不会医术,现在看着叶殊这样子,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确定她的状况。 最后还是在瞧见叶殊呼吸均匀绵长后,他才终于稍稍安心,确认了沈修没有说谎。 被叶倾秋推开的沈修这次没敢挤上前,反而是在确认叶殊无恙后尽量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安静又忐忑地看着叶倾秋,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先主动认个错。 毕竟,这次的事,确实是他唐突了。 可未等他想出个结果来,叶倾秋已然注意到叶殊那绯红的脸,进而又想起了刚刚瞧见的,沈修做的好事。 他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又烧了起来! 叶倾秋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沈修,抬手成拳二话没说便对着沈修的脸挥了出去,就这么在床铺之上将沈修压着狠揍了一顿! 沈修自知理亏,一声求饶的话都没说,更是未曾有反击的举动。只是咬着牙硬扛了这一顿揍。 他这一声不吭的模样,反倒令叶倾秋打着打着便觉没劲。 再加上叶倾秋心里头的火气也在前边几拳中发泄了不少,而沈修这人又明显十分得叶殊信任,叶倾秋不可能直接将人给宰了。 最后,他只好又一拳砸在了沈修的身上,自己往后一坐,抬手指着地上的角落,喘着气道:“你给我蹲那里去!” 蜷缩成一团以便减少伤害的沈修闻声松了口气,移开了护住脑袋的手臂,抬起了头看了叶倾秋一眼。 见对神色仍然不佳,沈修也没敢在现在说废话解释这事。只好抬手擦掉了嘴边的血迹,一声不吭地下了床,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叶倾秋所指的方向蹲了下来。 做好了这一切后,他又抬头看着叶倾秋,一脸的困惑模样,搞不清楚叶倾秋想做什么。 叶倾秋看着沈修还算听话,神色总算是好了几分。 他甩了甩自己打红了的拳头,暂时没再理会沈修。转身将躺在暗格里睡觉的叶殊给抱到了床上,云痕剑也随手放到了床边。再把暗格还原,给叶殊盖上被子,这才总算有空将目光落到了蹲在地上的沈修身上。 叶倾秋打人的时候虽没下死手,可也是挑着最疼的地方揍的。 现在沈修蹲在地上,身上是哪儿都疼。 可他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蹲着,半点都没有乱动。唯有眼睛一直在叶殊身上转悠,带着淡淡的担心。 叶倾秋瞧着沈修这副贼心不死的模样顿时又有些恼怒了。 他当即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了蹲着的沈修跟前,挡住了他那看向叶殊的视线。 沈修本是望着叶殊愣神的。现在被叶倾秋这么一挡,他一下子回过神来。默默地抬头,对上了叶倾秋的冷脸。 沈修静默了一瞬,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大哥?” 叶倾秋额头青筋直跳,只觉得自己的手又有点儿痒了,十分想再把沈修给揍一顿。 最后还是考虑到浪费时间的问题,叶倾秋才压下了这股子冲动,转身走向了屋内的桌子,口中则是道:“你小子给我过来!” 沈修对此倒是没有异议,二话没说便站起身来,又一瘸一拐地跟在了叶倾秋身后走了过去。 很快叶倾秋便在桌子旁坐下,伸手给他自己倒了杯茶。 沈修转头看了一眼叶倾秋旁边的椅子,十分有眼色地站在了叶倾秋的面前。 叶倾秋一杯冷茶下肚,总算是有心情来说点其他的事了。 可在瞥见沈修傻愣愣地站着,一点儿都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后,叶倾秋心中的火气便又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你小子说话啊!怎么?以为挨了顿揍就过了?想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叶倾秋问话的声音不是很大,但话里带着十分明显的危险感。 -- 第450页 他现在虽然没有说出口,可他心里已经决定了。若是沈修当真敢点头承认了这想法,那他现在就先把人给宰了! 沈修不知道叶倾秋的打算,却对他这话感到十分不可思议。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当然不是!” 叶倾秋闻言脸色稍霁。却没有出声,而是盯着沈修看,一副想要等着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样来的架势。 沈修见状却是抓了抓脑袋,带着几分苦恼的模样,道:“其实我刚刚就想说了。只是看你刚才那番模样,应当是没有心情听我说的。再加上我想说的事情太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好。所以才会想着等你先问的。” 叶倾秋听完沈修这番解释,心里总算是满意一点点。 先前他曾与沈修交过手,知道沈修的武功比自己高。 而现在沈修不仅毫不还手地挨了他一顿揍,看上去还不是那种一身蛮力没头脑的人。叶倾秋感觉自己总算是找到了沈修的第一个优点。 可不管他心里是如何变化的,明面上的叶倾秋还是紧绷着脸,问道:“好!既然你说了让我先问,那我就不客气了。你知道她是我妹妹?” 叶倾秋这话,若是旁人听来会觉得有点儿奇怪。 毕竟叶殊和沈修两人本来就是来找叶殊的大哥的。现在叶倾秋多问这一句,颇有种多此一举的感觉。 可沈修却是一瞬间福至心灵,立马明白叶倾秋这话的重点其实是“妹妹”。 他一句废话都没说,干脆果断地点头,道:“知道。” “怎么知道的?”叶倾秋对此也不意外。可他却没打算就这么轻松放过这个问题,而是就此追问下去。 沈修闻言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如实地将叶殊当初半夜跳湖解药的事给说了一下。可再多的事,他却是一点儿都没提。 这倒不是因为他不放心叶倾秋。而是因为他觉得,剩下的事大多都与叶殊有关。 那既然剩下的事都是叶殊的事,理应由叶殊这个当事人来告诉她的兄长才对。 而对于叶倾秋来说,他问的本来就是沈修知道叶殊是姑娘的过程。 至于其他的事情,现在叶殊就在旁边,叶倾秋宁愿等着叶殊睡醒再去问她,也不想从沈修这个刚刚轻薄了他妹妹的人口中问出叶殊的其他相关事情。 更何况,叶倾秋在听完了叶殊当初中招的地点和药效之后,心里头满满的都是后怕、恼怒和心疼,已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的了。 他转头又灌了一杯冷茶,让自己那充斥着愤怒的脑袋冷静了下来。 紧接着他又仔细地想了想,方才跳过了其他那些与现在这事不相关的问题,直接逮着重点,问道:“照你这般说来,你当初没乘人之危,现在反倒是乘了咯?” “不!不是的!”沈修一个激灵,下意识便先否定了。 随后,他才迎着叶倾秋那审视的目光,红着脸道:“那个……我喜欢叶殊!她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惦记了三年的姑娘,也是唯一一个让我想天天看着她的姑娘!” 沈修这话说得不快,却十分坚定且清晰。 叶倾秋冷眼望着他,看上去没有任何反应。 可沈修却没有丝毫退缩的趋势,反而不闪不避,继续道:“其实,我们这一路来,我一直都没想那么多。我们现在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少,我和叶殊都只想着要替叶大人翻案。至于其他的,我暂且没有考虑,叶殊只怕也没有考虑。” “刚才……”沈修说到了这里面上一红,可在抬眼对上叶倾秋那冷漠的目光后,他咬咬牙还是照实说了,只是这声音却下意识地压低了。 “刚才我们其实只是想着要好好躲着的。只是没想到,殊郎刚抬起头,就突然被按了下来。这……我俩没能及时躲开,就……”沈修想起了刚刚的事,下意识舔了下唇,方才接着道:“就那样了。” “再后来,情之所至,那个……我身体挺正常的。”沈修委婉地说着。想要表示自己第一次亲吻心爱之人,即便知道不应该,却也没控制住自己停下来。 可叶倾秋看到这话却是却是下意识地往下一瞥,刚刚因为沈修恍若回味的舔唇举动而黑了脸色顿时变得更黑了! “还身体正常?你难道还想再做点什么?!”叶倾秋咬牙切齿,十分想将面前这个无耻小贼给打死。 可沈修却是一脸茫然,下意识便反问了一句:“还想做点什么?” 叶倾秋瞧着沈修这明显不对的反应一怔。忽而意识到了什么,一脸狐疑地追问道:“等等,你该不会还是童子之身吧?” 叶倾秋这话沈修听懂了! 他的脸瞬间涨红。既想逞强否认了,可一想到对方是叶殊的兄长,他愣是没敢胡乱回答。最后只好这么干站着,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叶倾秋见状是露出了了然之色,心底里不知不觉便满意了几分。 他也不为难沈修,当即便道:“行了,不用说了,我知道结果了。不过,像你这种年纪却还是……的还真是少见。” 沈修涨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不语。 叶倾秋本也只是随口叨念了一句。可他这话一说完,忽而又想到了什么,转头就是一句:“等等,你姓沈对吧?你该不会是平遥王的那个‘沈’吧?” -- 第451页 第258章 为什么想翻案 沈修听着叶倾秋这语气满满都是惊讶感,他下意识便先抬眼看了叶倾秋一眼。 见他的神情看上去不像是讨厌平遥王府,沈修这才老实应道:“没错,那是我爹娘。我上头还有个大哥。” 叶倾秋闻言神色瞬间缓和了许多,对沈修的满意度不知不觉便高了一些。 平遥王的名号在民间的流传度其实还是挺广的。 这不止是因为沈源那赫赫战功,还因为沈源和顾九思两人之间的爱情,以及他们家那褒贬不一的家规——不纳妾,不收通房,不出入烟花之地,一生只与一人共度。 若是殊儿当真嫁与了他,日后生活应该会好过很多…… 叶倾秋不知不觉地思考了一下这一点。 可这个念头才刚刚浮现,他忽然间便反应了过来——他分明是想弄清楚这家伙跟叶殊的关系的,怎么忽而便考虑起他们的婚配相关问题了呢?! 意识到自己的思考方向跑偏了的叶倾秋既尴尬又恼怒。尤其是在发现,他刚刚甚至打心底觉得叶殊和沈修其实也是挺搭的之后,他更是有种恼羞成怒的趋势。 只是未等他这情绪扩大,叶倾秋便突然想起来另外一点来。 沈修既然是有那等家规的平遥王的儿子,而且还喜欢叶殊。如此一来,沈修应当不会抱着戏弄的心态去对待叶殊才对。 毕竟,若是因为一时孟浪惹怒了人,那要让心上人点头应允嫁给自己可就难了。 所以……沈修刚刚那番话都是真的?殊儿当真是被突然按了头…… 叶倾秋刚惊疑不定地想到了这里,便猛地记起自己刚刚为了提醒叶殊他们不要乱动,确实有伸手在被子上按了两下! 刹那间想通了一切叶倾秋忍不住抬手捂脸,第二次这么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沈修瞧着叶倾秋这模样心里惊讶,想了想后他还是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我这儿还有点儿伤药,要不要帮你上点?” 沈修只觉得叶倾秋浑身上下也就只有自己捅刀的那一处伤口了。若是叶倾秋当真不舒服,多半也是伤口裂开了。 可叶倾秋却没理会他。 在深吸了几口气暂时压下了自个儿的情绪后,叶倾秋又轻叹了一声,才应道:“我没事。” “倒是你。你堂堂一个王爷的儿子,会好心跑来帮忙翻案?!”叶倾秋说着抬起了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虽然他知道自己多半会得到类似于“是为了叶殊才想要翻案”之类的话,可他还是想要问清楚这一点。 毕竟,他可没忘记,沈修其实也是朝廷的人…… 叶倾秋想到这一点,心情愈发不好。连带着看沈修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冷漠。 沈修却是听着这个问题怔了怔,下意识便转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叶殊。又不知不觉地露出了一抹浅笑,道:“其实,就在几个月前,我都还在以为叶殊已经死了。” “什么?”叶倾秋对于沈修这听上去与问题毫无关系的话感到惊讶,条件反射般地问了一声。 可沈修却没有回过头来。 他依旧看着叶殊,人却陷入了回忆,道:“我记得那是大概三年前。我跟家人闹了点矛盾,所以一气之下偷偷跟着好友跑到了金贝。” “那时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既知道我的父亲是对的,可又对这让我不得不妥协的世界感到悲愤恼怒。后来,你们家开了个宴会。子晴跟我一起听到有人说,在院子里见到了个一个天仙般的姑娘,长得特别好看。我一时好奇就去了。” “后来,她甩了我一剪刀。”沈修想起这事,面上笑意愈浓。 他本想再接着将事情说下去的。可话将出口,他又忽然不想将这事跟叶倾秋分享了。 因此,按到了嘴边的话转了又转,最后出口时,却是变成了一句:“再后来,你们家就出事了。” 叶倾秋一听就知道沈修定然略过了许多话没说。 不过,叶殊是他看着长大的。哪怕沈修不说,他也能猜到当时的情况——不外乎是他妹妹的洒脱影响了他,令他有了解决自身问题的想法和勇气之类的。 只是,叶倾秋记得,他们家当初是在开过宴会的不久后便遭遇了灭门惨祸。这般一算,沈修分明也只见过叶殊几次,甚至更有可能只见过一次。 这般短的时间,当真能让沈修念念不忘到自愿帮他们叶家翻案? 叶倾秋对此深感怀疑。在衡量了一番后,他干脆直接将这个怀疑问出了口。 听了他这问题的沈修却是讶然回头。 在对上叶倾秋严肃的目光后,他又仔细思索了一下,琢磨了一下用词,才道:“你这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实际上吧,我当时压根不知道叶殊叫什么,长什么样。在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脸上戴着面具,压根瞧不清长相。” 叶倾秋微讶。可转念一想,叶殊当初在家中时,若是换上女子装扮,确实会戴上面具,也确实不会轻易告诉旁人自己的名字。 如此一来,沈修刚刚那番话也就没什么不对的了。 沈修也没管叶倾秋信没信。 在说完后,他只停顿了一下,好让叶倾秋消化完他的话。便又接着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想要帮你们翻案,甚至为此花费了三年时间。这听上去像是在图谋什么,对吧?” -- 第452页 “其实我也觉得这很像是有所图谋。可实际上,我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罢了。”沈修挠挠头,对着叶倾秋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后来,我也曾扪心自问了许多次,得到过许多不同的答案。可现在再想起来,我觉得,那时候的我,除了想要为叶殊做点什么外,也是在找一个借口、一件事!好借此让自己忙活起来,活得更有奔头吧。” 沈修看着叶倾秋,神情坚定,道:“不瞒你说,我确实是因为叶殊才会努力想要帮你们翻案的。可同时,我也是因为想让自己不至于过成我爹想要我过的日子,才会执着地在按照我爹想要的那样弃武从文后,又偏执地一定要为你们翻案。” “所以,这事说到底不止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自己。”沈修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尽力地向叶倾秋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而叶倾秋却是听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他至少确定了一件事,那便是沈修并没有在说谎。 叶倾秋并不知道旁人会不会把沈修这番话当成糊弄人的鬼话。可他自己却明白,沈修有这种想法其实并不奇怪,因为许多富裕家庭都会出现这种叛逆的人。 这类人一方面知道家人所言都是对的。可另一方面,因为他们自打出生以来便一直顺风顺水,从未感受过这个世界的残酷之处。 是以,他们大多有着几分叛逆和展示欲,想要向整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想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 就如同沈修刚刚所说的。他知道沈源是对的,可心里又不服气。哪怕最后还是听了沈源的话,却又执着地一定要翻案一般。 说到底,他所要的并不是“翻案”这件事本身。而是借着这件事来证明,他会弃武从文,归根结底是他自己的选择。 哪怕这其中有着许许多多的原因在,可说来底,这还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般动机不纯,却又无伤大雅的原因,当真叫人介意不起来,也感激不下去。可不就让叶倾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么。 叶倾秋左思右想地思量了一番,最后干脆避开了这件事,转而问道:“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沈修不解地问着。 刚刚他们聊得有点儿多,他已经猜不出叶倾秋想要问的是那方面的事了。 好在叶倾秋也知道自己这般问太过含糊了,当即便应道:“你先前说,你三年前没见到殊儿的样貌,又说你是在那种情况下发现她是个小姑娘的。如果我没猜错,你和殊儿也是最近才遇上的吧?你又怎么就突然喜欢她了?” “啊?我……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沈修有点儿紧张,同时又一脸的无奈。 只因真要让他说,他其实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而且,反正他现在就是将叶殊装心里了,至于是什么开始装进去了,不也已经不重要了吗? 这般想着,沈修也就没了对回答不上问题的紧张感了。 叶倾秋听着他这番像极了随口敷衍的话,刹那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最后,他左看右看,只觉得越看便觉得沈修不顺眼。终于忍不住摆摆手,嫌弃感十足地道:“罢了罢了,你先给自己找个地方凑活一晚。其他的等明天殊儿醒了再说。” 沈修整个人放心下来,立马对着叶倾露齿一笑,欢快地应道:“好的,大哥!” “都说了别叫我大哥!”叶倾秋想也没想便低喝了一声,看向沈修的目光带着明显不悦。 沈修也没想得罪人,可同时又还有些为难。 他干脆直接将问题丢回给了叶倾秋,道:“可是,不喊大哥的话,我要怎么称呼你?” 如果沈修没有猜错,叶倾秋现在对外用的多半不是本名。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是问清楚为好。 叶倾秋被他这问题问得一默。 他确实有一个给旁人叫的假名。可那个假名,他却并不想让沈修喊。可这般一来,他就需要好好想想要让沈修喊什么了。 一番沉默后,没能想出一个好的化名的叶倾秋烦躁地瞪了沈修一眼,道:“你别叫我!” 第259章 醒了啊 别叫就别叫吧。 被吼了一声的沈修委屈巴巴,却又没敢再说话。只能走到了床边的角落里,忍着疼坐了下来。又从怀里拿了一盒膏药,开始给自己上药。 叶倾秋在发觉沈修的举动后只是瞥了他一眼。见他这一声不吭的上药举动也没说什么。直接吹熄了烛火,转身拉过几张凳子拼好,就这么躺下睡觉了。 而沈修刚拿着药膏转头看向叶倾秋,想要问问他要不要也上一点药,眼前便直接黑了下来。 他的问话也因此而堵在了口中,最后随着叶倾秋的躺下睡觉而熄了说话的心。 沈修是想着刚刚叶倾秋揍得太狠,他明日脸上定然会有淤青。而偏偏他和叶殊现在处于被人追杀的状态,之后指不定会需要易容。 若是脸上有淤青在,沈修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易容。所以他才拿出了之前叶殊分给他的,九鸟神医研制出来的专治跌打损伤的创伤膏。 而后,沈修见叶倾秋看过来,还想让他也用点的。 可现在看着叶倾秋这明显不想搭理他的架势,沈修三缄其口。最后收回了手,默默地给自己抹药,又收好了东西安静地休息了。 -- 第453页 这一次,没人再趁着他们睡到半夜前来偷袭。 当太阳逐渐升高,即将爬到众人头顶位置时,已经许久没有一口气睡到这么晚的叶殊终于动了动身体,意识开始回笼,却又懒懒的不想睁开眼睛。 她能感觉到,周围没有危险。同时脑海中也开始回忆起睡前的事情来。 她记得,她与沈修买了那虽然老贵但味道真的不错的糕点回去。 然后各自休息。然后被人追杀。然后躲了起来。然后…… 终于想起了昨晚那个吻的叶殊思绪刹那间一空。像是什么都没再想,又像是想了许多。甚至她还有点儿怀疑那会不会只是自己的梦境。 毕竟,虽然那是她最后记得的事。可是鬼知道那到底是在自己睡着前发生的,还是在自己睡着后梦到的?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指不定那只是她顺着睡前的事而自我补全的梦境呢? 在转念间想到这种可能后,叶殊愈发不想睁开眼了。 可就在这时,她却感受到有人靠近! 近几年培养出来的警惕令她下意识地保持原状,又在暗中做好了准备,甚至连等下的攻击方式都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 可直到叶殊都已经想出三种反击办法了,走到了叶殊跟前的人却没有其他动作。 叶殊心中警惕更甚,都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先下手为强了! 可就是在这时候,站在她身旁的那人弯腰靠近,口中轻声喊道:“殊郎,你醒了没?” 这声音,叶殊一听便知是沈修的! 她怔了怔,整个人一下子就真的放松了下来。 她刚想睁开眼应声,便听到沈修的声音由远及近,嘀咕着:“没应声?看来是还没醒呀。” 叶殊那睁眼的念头瞬间打消了。 凭着声音,她能判断出沈修此刻已经在她脑袋旁边的位置蹲了下来。那架势,分明就是没想转头离开的意思。 他想要做什么吗? 叶殊心中划过了这个念头,一时之间竟也不想这么早睁眼了。 而在叶殊跟前蹲下的沈修眼角和嘴角有着浅浅淤青。他也没做其他事,只是盯着她看着。 一开始,沈修是想要借此判断一下,看看叶殊到底是真的没醒,还是故意假装没醒。可看着看着,他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叶殊身上了。 因着睡了一夜,叶殊此刻的头发有些乱。落在她那睡得泛红的脸上,有种凌乱的美感。 沈修瞧着瞧着目光便不知不觉地柔和了下来,脸上也带上了浅浅的笑容。 他慢慢伸手,将叶殊那落到脸上的发丝轻轻地挑开。看上去十分透着几分无奈,可语气中莫名带着一丝宠溺感,呢喃道:“竟然还没醒,你怎么这么能睡呢?那些家伙的迷药难道效果这么好?还是说,你平日里经常睡眠不足,所以趁着现在补补觉?” 沈修问时压根就没指望过会有人回答他的话。可叶殊被他那撩拨头发的动作给弄得脸颊发痒,此刻终于忍不住了。 她缓缓睁开了眼,语气幽幽,道:“我这不就醒了吗?” 叶殊因着是刚睡醒,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困倦感觉。她完全没在意沈修那就在自己脸颊旁边的手臂,直接一偏头,看向了旁边的沈修,瞬间怔了怔。 沈修脸上的伤不是很重,可在这种距离之下看着却是十分明显的。 叶殊差点儿便出声询问伤口由来了。只是她还未说出口,便注意到了沈修那尴尬的神情。 沈修原本是想帮叶殊把嘴边头发拿开的。可如今叶殊这么一睁眼,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心里头窘迫感顿生,叫他一时之间不敢随意动弹。 倒是叶殊在看了他两眼后忍俊不禁,还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身上有伤丢脸。 她顿时贴心地没开口,更加没有问问题。只是就这么看着沈修,面上笑意盈盈。 刚还满脑子想着该如何解释自己此刻的行为的沈修见状松了口气,那被人逮到的尴尬窘迫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他看着叶殊稍一犹豫,最后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继续伸手帮叶殊将嘴边的头发拿开,这才对着她一笑,道:“早啊。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反正你哥还没回来。” 头发丝毕竟是又细又小的。沈修伸手去拿,难免会碰到叶殊的脸颊。 虽说沈修眼神好,这等触碰十分短暂,基本就是一触即分。可偏偏那刹那间的触感就像是黏在了触碰到的部位了一般,存在感十分明显。 这举动其实有些过于亲昵了,可叶殊却愣是没躲。 她只是抬眼看着沈修,像是默许,又像是在无声质问他为何突然动手动脚的。 沈修本是想让自己表现得自然点的。直到指尖触感犹存,他才忽而意识到,自己这举动确实有点儿不妥。 可现在做都做了,若是闪躲,只会显得愈发不妥。 沈修只好硬着头皮回望着叶殊,假装镇定地解释了一句:“你脸上有头发。” 叶殊瞧着沈修这模样眼中笑意渐深。也没有应声,只是伸手一掀被子坐了起来。 沈修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坐起来的叶殊随手拿掉了她自己的发簪,打着哈欠醒着神。他愣是看了好几眼,才猛地回过神来,从地上站了起来。 正抬手揉眼睛的叶殊还以为沈修是发现了什么,立马放手警惕地看向了四周。最后还是在瞧见了沈修那局促的模样后,她才明白过来没有敌人。 -- 第454页 叶殊顿时又放松了警惕,假装没发现沈修的窘迫,边转头看着四周边问道:“对了,我们昨晚怎么样了?” “啊?昨……昨晚?”被提问到的沈修有些慌,脑海中头一个浮现出来的便是昨晚在狭小暗格里的事。 他昨晚的时候还没怎么想,只觉得自己试探性动弹时叶殊没有拒绝便是默许了。可在他琢磨来琢磨去后,他又忽而发现了盲点。 确实,之前他试探性动弹时,叶殊并没有躲开或是表现出不悦模样来。 可那却不一定是她默许了自己的举动,也有可能是因为叶殊当时已经因为药物而困倦不已,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啥!后头也仅仅只是凭着本能给予自己回应! 倘若当真是这一种可能的话,那他可就真成了乘人之危的登徒浪子了!说不定会被叶殊讨厌的! 深刻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一点儿都不想让事情往这方向发展! 也因此,他听得叶殊这问题后,虽是第一时间往暗格里的事想了,可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在说叶倾秋的。 “昨晚来搜查的人被你哥打发走了。后来你中了药睡着了,你哥他准备等你醒后再来详谈。我们也就直接休息了。” 沈修这番说得极其简单。为了防止叶殊发现什么,甚至连中间自己被打和遭受的盘问都没有说出来。 末了,他怕叶殊追问,又注意到叶殊那披散的头发,立马抬手一指洗脸用的盆,道:“对了!这水是你哥准备的,让你醒来可以打理一下自己。早饭的话,他等会儿回来便会带回来的。” 叶殊对沈修一开始的紧张感觉有些奇怪。不过听着他后头的话又没察觉有什么不对,于是也就没再纠结这一点了。而是下了床,转身先去打理自己了。 沈修见叶殊没再多问,他瞬间便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他现在是不敢再随便开口了。只好乖乖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无所事事地看着叶殊将她自己打理完。 叶殊边做着自己的事,边想着现在的状况。这琢磨来琢磨去,她的注意力也不知不觉地落到了沈修的身上。 叶殊刚想开口问问沈修从昨晚到现在可有什么发现,屋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叶殊和沈修瞬间回过神来! 两人猛地转头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叶殊将梳子放回了桌子上,又与沈修一块儿站起身来纵身跳上了房梁! 两人刚刚站稳,底下的房门便被人推开来了。 第260章 被人救了 为了避免被底下即将进来的人发现,叶殊和沈修皆是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 可他们的眼睛却都盯着房门看,等着看来者是敌是友。 很快,随着房门被打开,穿着浅蓝色衣袍的叶倾秋抬脚走了进来。 瞧见熟人的瞬间,叶殊和沈修明显放松了些。可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出声,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继续安静旁观。 入了门的叶倾秋看都不看四周一眼,就好像这屋里只有他一人一般。直接端着托盘走到了屋子中的桌子前,将其放到了桌子上。 随后,他才一个转身,趁着转头的空档瞥了一眼床铺,便若无其事地回了门边抬手关门。 叶倾秋在将门栓插好后,方才回头环视屋内,口中轻声唤道:“殊儿?” 屋顶的叶殊和沈修见状对视了一眼,又齐齐往下一跃,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叶倾秋丝毫不惊。甚至在看到叶殊后眼睛一亮,立马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殊儿,你感觉如何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倾秋仔细地打量着叶殊。见她面色红润,没有其他身体不适的模样,心里头便先放心了些。待到看到叶殊摇了头,这下更是安心了。 叶殊将叶倾秋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他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心。 叶殊心里一暖,周身的气势也柔和了些,道:“我没事。倒是你,看上去并不像是被人劫持了。” 叶倾秋在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丘朗的时候,便已经料到叶殊会有追问这一点的一天了。 此刻听得叶殊这问题,叶倾秋只是满脸恼怒之色。边低头将饭菜从托盘里拿出来,边道:“这事说起来很长,我们边吃边说。” 叶殊闻言也不反对,当即便与沈修一块儿上前帮忙。 很快,三人便在桌子旁坐下,吃着热腾腾的饭菜,听着叶倾秋从三年前开始讲起。 “当年那群黑衣人半夜袭击我们家。我在砍了好几个人之后,终究还是不敌他们人多。被人一刀劈在了后背上,昏了过去。当时周围都是大火,我还以为自己肯定活不下去了。却没想到,等我醒来之时已经身处一间大房子里了。” 叶倾秋想起当初睁眼时瞧见的景象,心里头便生出了感激来,连带着语气也多了几分感慨:“是阁主救了我!” 正倾听着叶倾秋述说的叶殊和沈修一听“阁主”这个称呼目光微动。 叶殊也没拐着弯子问话,而是直接问道:“是珍宝阁的阁主?” “对。”叶倾秋并不意外叶殊会猜到。 他伸手给叶殊夹了一筷子菜,又接着说道:“阁主本是路过。恰好看到咱们家着火,便让手底下的人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活人。最后把还有气的我给救了出来了。” 叶殊和沈修听着这说法却是神情淡淡,都不太相信会有人因为路见不平而让身边的人往火场里跑,就为了看看还有没有陌生人活着。 -- 第455页 只是他们都看出了叶倾秋对那阁主十分感激,这才没有将这怀疑说出口。 可叶倾秋也不是傻子。再加上他的注意力本来就落在叶殊的身上,此刻自然不会错过他们那不信任的模样。 他顿时忍不住替阁主辩解道:“我知道这个理由听上去像极了糊弄人的借口。可是这确实是事实。如果你们见过阁主,也会这么认为的。” 沈修听叶倾秋这般说顿时好奇了,他追问道:“为什么?难道你们阁主就喜欢救死扶伤?” “不是。”叶倾秋难得没对沈修的问题带太多意见。 末了,他还主动解释道:“我们阁主比较随性。因着家大业大,她向来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兴致来时莫说是让人进火场里救人了,就是随手给边境的将士们捐一批衣物的事都干过。听说也曾带着人上山剿匪。总之就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叶殊和沈修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的随性法是这么个撒钱般的随性。两人纷纷露出了惊讶之色,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那可是珍宝阁啊! 那么大的家业撑着,只怕阁主就是想要败家都难,更别提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叶倾秋注意到叶殊神情变化,知道她这是勉强信了自己先前的话,顿时就高兴了起来。 又一想自己这话有些扯远了,叶倾秋不等叶殊和沈修开口,便将话题拉回来:“我在阁主那里养了许久的伤。等到我终于可以出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我们全家的坟墓,以及那勾结土匪以至于引狼入室的结论!” 叶倾秋提到这一点,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便消失了,变为了满满的悲愤之色。 叶殊和沈修眨了眨眼,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叶倾秋。可话到了嘴边,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沈修没经历过这种家破人亡后还要被泼脏水的事,压根就无法明白叶倾秋这种悲痛愤怒的心情。 叶殊早已将以往的事都给忘光了,自然也体会不到叶倾秋的心情。 在这样的一种情绪下,若是贸贸然地开口安慰,不仅会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还有可能会不知不觉反戳中叶倾秋的痛楚。所以还不如不开口呢! 带着同样想法的叶殊和沈修皆是看着叶倾秋没说话,随后又默契地同时伸出了筷子,给叶倾秋夹了一筷子的肉和菜,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安慰。 叶倾秋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两双筷子先是一愣,后又抬头看向了叶殊和沈修,最终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浅笑,道:“我没事的,你们别担心。我这三年来一个人都撑过来了,更别提现在还有殊儿在。” 叶殊和沈修见他还笑得出来,心知他是真的没事。 沈修顿时便回以一笑,道:“好。” 叶殊则是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肉,方才道:“不担心。就是让你快点吃饭而已,等会东西就凉了。” 叶倾秋听着叶殊这故意顺着自己意思的话忍俊不禁,脑袋一低便扒拉了大半碗饭。将其嚼吧嚼吧地咽下肚后,方才继续说了起来。 “对了,刚刚说到发现咱们家的墓碑。我想报仇,可又没想到该怎么查。我本来打算养好了伤就离开,再暗地里慢慢调查。可阁主好心。她知道我身无分文,想要调查的事也没有线索,所以跟我提出了一个交易。” 叶殊和沈修听得“交易”两字瞬间拧了下眉,已然有了某种猜测。 叶倾秋却对他们这神情变化视若无睹,依旧说着自己的话:“她允许我动用珍宝阁的势力去调查这件事。但从那一天开始,我就要成为珍宝阁的人,为她将珍宝阁的分店开遍大杳。” 果然! 叶殊和沈修心里头同时闪过这个感慨。 随后,沈修心里愈发不得劲,看叶倾秋的目光都沉重了几分,总觉得他是为了调查便利而将自己给卖了。 只是这种复杂的情绪刚升起没多久,沈修忽而又有些回过味来了。 叶倾秋为了调查而加入了珍宝阁,这跟他为了翻案而主动归入保皇党,当了大理寺丞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呀! 唯一的不同,大概是一个属于民间组织,一个属于官方组织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沈修那沉重的心情顿消,反而多了些许认同感。 不过是帮别人打工干活罢了。只要能够翻案,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修这边心情几转,而叶殊却是想起了之前阿青他们一口一个“公子”。再加上按照叶倾秋这说法,他应该是三年前加入了珍宝阁的。 如此说来...... “你就是那个‘一倾公子’?”叶殊冷不丁地一问,收获了沈修和叶倾秋的惊讶。 只不过,沈修是惊讶叶倾秋竟然就是那个在平流县开店的一倾公子。而叶倾秋则是在惊讶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叶殊竟然就已经猜出来了。 “对。你也听过我这名号啊?”叶倾秋问着,觉得有点儿开心。 他也不等叶殊细问,便自己将事情给说了出来,道:“我当时跟阁主说了。我只要查清咱们的仇人是谁,并且为爹娘报了仇。那么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归珍宝阁了。” “诶?你不怕珍宝阁的人让你送死吗?”沈修一听这话顿时惊讶出声。只觉得叶倾秋有些莽撞了。 若说叶倾秋只是愿意为珍宝阁挣钱,那跟沈修为朝廷办事是没什么区别。可若是把命都给了珍宝阁,那性质可就不一样。 -- 第456页 真要换个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那就等同于是签了卖身契! 沈修的惊讶叶倾秋能理解,却不以为意:“那又如何?当时的我只想着报仇,压根没想过要活下去。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最后阁主没同意我这话。” 叶殊听着他这话也惊讶了,张口便问道:“这话怎么说?” 叶倾秋闻声又立马将视线落回了叶殊的身上,带着一丝浅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们阁主十分随性。她说她不需要死士奴仆,只需要再多一个帮她管着生意的人。” “所以,最后我们约好的条件是。我可以用珍宝阁的渠道去调查事情,而从我答应的那一刻起,便要成为珍宝阁第六位公子,帮她开店挣钱。” 叶倾秋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了。 他当初还以为这是阁主特意说出来优待他的条件。可后来才发现,阁主所说的话,其实都是实话。 第261章 我们的敌人是 叶殊和沈修对叶倾秋这话不置可否。或者应该说,他们在没见到那个所谓的阁主之前,压根就无法做出判断,所以干脆不去想。 叶殊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了调查的事来:“那你这些年有查出什么来吗?” 叶倾秋一听这件事,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恨声道:“查出来了!是朝廷动的手!” “什么?!”叶殊和沈修惊讶万分,纷纷将目光落到了叶倾秋的身上,想要看看是不是他说错了。 叶倾秋看着他们这反应却是苦笑一声,道:“很惊讶对不对?我当初查出这一点的时候,也觉得很惊讶。” “爹他一心向着朝廷,为了大杳鞠躬尽瘁,甚至……”叶倾秋说到这里看了叶殊一眼,最后却是略过了这话,转而道:“我从小到大,都被爹叮嘱着要参加科举,用一身本事报效大杳,造福一方百姓。可最后,要我们一家性命的却是朝廷!” 沈修瞧着叶倾秋越说越悲愤,赶忙出声抢了话:“不是,你等等!你是说,当初在你们家杀人放火的人,都是朝廷派出去的?你是找到了什么线索吗?那些线索当真没问题吗?” “当然没有问题!那些线索我都是让人借着各种名义查探来的!就连我们家里,我也亲自回去找了几遍,才总算是发现了里头的线索的!” 叶倾秋对沈修的质疑感觉很不满。 他当初花了一年多才找到的线索,后来又花了半年才弄明白那些线索和消息的真伪,并且弄明白到底是与哪方势力有关的。 正因为他花的时间不少,叶倾秋压根就不觉得自己的推断会错。 是以,现在沈修这番质疑,在他听来就有了几分包庇朝廷的意思。他自然也就满意不起来了。 沈修瞧着叶倾秋这神色便知道对方这是误会了。 他顿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侧过身子正对着叶倾秋,道:“兄长,我不是故意包庇朝廷,而是……” 沈修说到这里顿了顿,想好了说法后才道:“这么说吧。我入仕至今三年多。扪心自问,对陛下还是有些了解的。我敢肯定,陛下和大统领不仅没有对你们家下杀手,反而跟我一样,至今都想要帮叶大人翻案!” “你了解?你能有什么了解?”叶倾秋嗤笑一声,“啪”的一声将筷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他冷声道:“现在那个狗皇帝能从稚龄到如今都稳坐皇位,你以为他会是那种没有城府,不会伪装之人?还有你口中的大统领。那可是御锦卫的头头,皇帝的心腹!糊弄你还不容易?!” 沈修听着叶倾秋这充满了个人情绪的话,瞬间有些发愁。 他十分清楚,叶倾秋现在这状态,分明就是已经认定了赵恒衍和彼方是凶手。所以任何客观点的话,对于他来说都是对这两人的包庇。 沈修刹那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转头看向了叶殊,将求助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叶殊察觉到沈修的视线,抬眼与他对视了一眼。又随意地拿起筷子夹着菜,道:“哥,你先跟我们说说,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线索。否则的话,空口无凭,我们也没办法信你。” 叶倾秋听得叶殊这话猛地回头。 沈修还以为他是准备反驳叶殊的话,却没想到回过头来的叶倾秋一脸欢喜的模样,道:“殊儿!你终于又喊我‘哥’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叶殊那夹菜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了叶倾秋。 瞧着叶倾秋那欢喜、激动还很期待的模样,她既是觉得好笑,又莫名地有种心酸感。令她不自觉地柔和了语气,道:“抱歉,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叶倾秋瞬间失望了。 可在他注意到叶殊那隐隐带着歉意的模样后,他又猛地打起精神来,笑得十分灿烂,道:“没事没事!你想得起来就想想,想不起来也别勉强!哪怕一辈子都记不得也没关系,你想知道什么哥告诉你就行!” 叶殊看着叶倾秋这般急切的表态,只觉得这样的叶倾秋莫名地有点儿熟悉感。 她一下子起了玩心,故意追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叶倾秋还以为叶殊是不敢相信,当即用力点头肯定了。 叶殊得了回答,顿时笑眯眯地道:“那你先把线索说一下吧。” 叶倾秋听着这话听得一愣,才发现她这是拐着弯子问这个问题。 -- 第457页 叶倾秋顿觉无奈,却也没有拒绝。而是如叶殊所愿地将自己发现的线索给说了出来:“行吧。你们也知道,珍宝阁在许多地方都有开。而三年前的金贝里头,珍宝阁卖的是书画和笔墨纸砚。” “那时候珍宝阁的掌柜恰好擅长丹青。再加上我们金贝那时候的外来人其实并不多,我当时拜托他将那段时间所能记得的,比较可疑的外来人给画了出来。” 叶倾秋说起这事来神情平淡。可沈修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叶殊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 叶殊毕竟是没了以往的记忆。听着叶倾秋这话,她也只是觉得这数量可能会有些多而已。 可沈修却是为了叶家灭门之事研究过金贝的。也更加清楚这个“有些多”到底是有多少! 以至于叶倾秋的话音刚落,沈修便已经忍不住道:“你所说的那个掌柜是个人才啊!金贝那地方,哪怕外来人不多,每天肯定也有百来个。再加上半夜闯入你们家的黑衣人不一定是当天到的,那个掌柜居然还能记住?” 叶倾秋看着沈修这真心实意的赞叹,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解释了一句:“你误会了。我当时是这么拜托的,可是掌柜没有现画,而是直接回屋拿了一叠的画像给我。” “珍宝阁家大业大,也更加容易遭贼惦记。所以,珍宝阁的所有分店都会用各种办法收集情报。其中陌生且形迹可疑的人是他们的着重关注对象。” 叶倾秋这个解释一出,沈修是释疑了,可叶殊却是皱起了眉头来,心生警惕道:“珍宝阁在试图将店铺开遍整个大杳的同时,还特意收集情报?” 叶倾秋和沈修听得叶殊的声音,纷纷转头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又为她这话而齐齐蹙眉。 原因无他,只因为在叶殊将这一点挑明之前,叶倾秋和沈修都没太在意这一点。顶多也就生出一点儿类似于“原来珍宝阁的消息也挺灵通的啊”的感慨。 可经过叶殊这么一总结,这件事本身就变得不大对劲了。 将店铺开遍大杳,意味着珍宝阁将有可能掌控大杳的经济命脉。能收集情报,又意味着珍宝阁能够掌握先机。 两者相结合,若是珍宝阁想要翻了大杳的天也未必不可能! 这个念头一出,沈修和叶倾秋纷纷心中一沉。可下一刻,叶倾秋忽而又反应过来了。 自己的敌人本来就是大杳朝廷!若是珍宝阁当真造反,那对他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他在这里为敌人担心个什么劲呢?! 受到沈修和叶殊态度影响的叶倾秋瞬间安心了。甚至还露出了笑容来,道:“是呀。不过可惜,阁主目前只是吩咐我们开店而已,并未让我们做其他事。” 沈修看着叶倾秋这笑容,心头的愁绪愈发浓了。 可他也清楚,现在的叶倾秋一心把朝廷当成敌人,所以他说什么都不会有用。 沈修干脆也不说废话了,而是将扯远的话题又给扯了回去,道:“那然后呢?你拿到了画像,找到了朝廷的人?” 沈修凭着结果反推着,可实际上他和叶殊都不认为事情的发展会当真如他现在所说的这样。 毕竟大杳地界这么大,人口也不少。想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几个人可不是容易的事。 而叶倾秋也果然如他们所料的那般摇了头,道:“不。当时的可疑人数可不少。哪怕珍宝阁在很多地方有开,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得到的。”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在这上头,又回了好几次家。后来终于在废墟之中发现了这个。”叶倾秋说着,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袋子,将里头的东西倒到了桌面上。 叶殊和沈修只是瞥了那东西一眼,神情便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只因那个东西,竟然是御锦卫的腰牌! 叶倾秋没有错过叶殊和沈修的神情变化。 他抬手在那块腰牌上头敲了敲,道:“你们也认出这东西来了吧?除了这东西外,我后来还找到了两个画像上的人,他们都来自京都的御锦衙!” “现在,你们还觉得是我推断错了吗?”叶倾秋问话的语气听上去挺平静的,可叶殊和沈修却沉默着没有立马回答。 错了吗? 好像不算错,可也不算全对。 毕竟,三年前的御锦衙,那已经是王候的御锦衙了呢! 想到这一点的叶殊和沈修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都感觉有些苦恼。着实没想好应该怎么让叶倾秋相信,王候的人并不一定是赵恒衍的人。 最后,为了避免沈修又遭到激烈的反驳,先一步开口的人还是叶殊。 她带着几分犹豫,道:“哥,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些线索所指向的其实并不是朝廷,而是御锦卫的外司?” -------------------- 作者有话要说: 带一带预收 《神医看我》 神医洛鸠行事有两个准则,一为看脸,二为信用。 前者不为人知,后者人尽皆知。 直到某天在树底下捡到了一个血人。 捡人前的洛鸠:就……满脸是血都这么养眼,死了怪可惜的。 捡人后的洛鸠:早知道会被赖上就不!捡!了!戒脸!一定要戒脸!! 城主宋珺自觉生来倒霉 父母狂妄自大还短命,留下一座破旧贫穷的雪山脚下小城镇 -- 第458页 钱财没有还平白遭到两大国敌视 惨遭截杀偏遇雨天路滑 直到重伤昏迷醒来后瞧见了那要窈窕身姿。 一睁眼的宋珺(开心):媳妇! 冷漠脸的洛鸠:你认错人呢。 开心的宋珺:不!只要你配合一下,答应我的提亲,我就没有认错! 小剧场 装模作样的宋珺:看我,伤势这么重,你就不能假装安慰我,然后同意我的提亲吗? 看透一切的洛鸠:不能。 抬手捂心的宋珺:啊,见死不救?你的良心呢? 望天的洛鸠:大概被狗吃了。 一本正经的宋珺:汪!我没吃! 愕然的洛鸠:……嗯? 笑眯眯的宋珺:所以你的良心还在,所以你答应我的提亲了?! 沉默中的洛鸠:……滚! 前排提醒:本文以提亲(划掉)恋爱为主,剧情为辅,全文吃糖 第262章 疑点重重 叶殊的话带着几分犹豫,明显是不太确定应不应该告诉叶倾秋。 可叶倾秋却意外地没有一口否认。而是认真地想了想,方才把自己的推断过程给摆出来:“这个我也有想过。可是我先前也说了,赵恒衍他登基时还是一个稚童。能到现在都还安安稳稳地坐稳帝位,必然有高超的手段。同时,也离不开旁人的扶持!” “纵观整个大杳官场,有这本事和立场的,除了御锦卫外司还能有谁?”叶倾秋反问了一句。说的话并不尖锐,甚至也没跟沈修说话那么冲,可意思却同样是清晰而坚定的。 叶殊只记得三年来的事,接触到赵恒衍他们也就只有几个月。 可因着当时身处京都皇城,她所能接触到的事和人其实并不少。 现在面对着叶倾秋这试图说服自己的反问,叶殊并没有敷衍了事或据理力争,而是选择了摆出事实。 “你这么想确实有道理。但是,如果事情真的是你所说的这样,那内司的存在又该如何解释?陛下跟王候的矛盾可不是作假的,他那昏君的伪装也是实实在在的。这总不可能是为了糊弄我,所以才特意在我面前跳脚骂王候吧?” 叶殊口中问着。为表郑重,她连手中筷子都放下了。 叶倾秋对此却不以为然,道:“所以我才说赵恒衍手段高超啊!他靠着长公主和王候坐稳了帝位,又搞出了一个内司来制衡外司。到头来可不就大权在握了?” 叶倾秋说着撇了撇嘴,看上去既有点儿感慨,又有点儿厌恶。 叶殊听他这番话,刚想开口应答,却见叶倾秋的脸色忽变,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一般。 他猛地转头看向了叶殊,问道:“等等!殊儿,你刚刚说,赵恒衍那昏君在你面前跳脚骂王候?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叶倾秋心里又急又怕。他的亲人里头可就只剩这么一个妹妹了! 若是当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赵恒衍算计了,那叶倾秋无论如何都要亲手砍了那个昏君不可! 叶倾秋心里想到了这种最坏的可能,整个人的神情都肉眼可见地变得凶狠起来。 叶殊见状便知叶倾秋这是误会了什么。 她想了想后干脆也没说话,只是将自己随身带着的腰牌往桌子上一扔,道:“皇城。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御锦卫内司司承,叶殊。” 叶倾秋听着这话僵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腰牌,整个人显得有点儿懵。 一直在一旁没有插话的沈修看了看叶倾秋和叶殊两人,有点儿想要开口。可末了又觉得,对于叶倾秋来说,只怕他现在只想跟叶殊说话,自己开口说不定还会被嫌弃无视。 最后,沈修干脆暂时不管他们了。 他直接拿起了筷子,安安静静地吃着饭,打算单纯旁听。反正对于叶殊来说,应付一个叶倾秋肯定绰绰有余。 沈修这吃饭的举动没有刻意隐瞒,叶殊在他刚一动弹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对此,叶殊只是瞥了他一眼,便什么都没说。继续将目光落在了叶倾秋的身上。 而叶倾秋在愕然过后,先是拿起了腰牌看了看,确认了没错了之后,他的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道:“这是阴谋!对他们来说,你就是漏网之鱼!他们肯定是想把你圈在身边,还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叶殊能理解叶倾秋的警惕,但却不认同:“不,哥,这真的是你想错了。从明面上看,是我救了陛下一命,于是他给了我高官厚禄招揽了我。可实际上,我觉得他倒像是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所以特意给我一个身份保护我,给我一个机会光明正大的翻案。” “不可能!我看他就是不安好……”叶倾秋执着地否定。 可话说一半,他忽而便愣住了,又忙问道:“等等,你说他知道你是谁?” 叶殊听叶倾秋这问话有些奇怪,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应道:“对。查案这活,其实是陛下让我来的。而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我去京都是何目的。” “他知道你是谁?却没有杀了你?”叶倾秋难以置信地多问了一遍,在得到叶殊的点头肯定后,他瞬间茫然了。 “难道,他当真不是凶手?所以才没有斩草除根?”叶倾秋眉头拧得紧紧的,自言自语间带着十分明显的困惑。 叶殊见状有些惊讶,下意识便转头看了沈修一眼。 -- 第459页 吃得双颊鼓鼓的沈修察觉到叶殊的目光,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他带着同样的好奇,显然也是不明白为何叶倾秋会这么大的反应。 没从沈修那边得到有用的信息,叶殊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叶倾秋,道:“哥,你……” “你先别说话,让我好好捋捋。”叶倾秋抬手一捂脑袋,整个人感觉不太好。 叶殊和沈修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既然叶倾秋已经这般说了,他们两个也就不打算开口打扰他了。而是暂且放下了谈话,转而继续吃着饭菜。 待到他们两个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叶倾秋才颓然地开口,道:“我现在觉得两种可能都非常有可能了,怎么办?” 刚擦了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的叶殊和沈修闻声同时回头,看向了耷拉着脑袋,看上去有种可怜兮兮的叶倾秋。 沈修原本是打定主意不开口的。可听着叶倾秋这说得不清不楚的话,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哪两种可能?” “就是‘真的是赵恒衍对我们家下了手’,跟‘不是赵恒衍对我们家下的手’两种可能。”叶倾秋应了一句。低头看着面前自己的碗,目光却没有焦距,显然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道:“赵恒衍认出了殊儿却没有动手。可能是因为他不是凶手,所以主动帮忙维护。也可能是因为他是凶手,但他发现了殊儿失忆了。所以想要糊弄着你,让你帮他对付王候。” “就好比他主动让你查探当年之事,很可能是为了卖好,再顺便想办法嫁祸给王候。到时候他只要假装不知道,就能把自己从这事里头摘掉。毕竟,大杳的百姓都知道,现在的御锦卫压根就不归赵恒衍管!” 叶倾秋越说眼睛越亮。 就在叶殊和沈修两人快要以为他已经要得出结论的时候,叶倾秋又忽而泄了气,道:“可是,虽然赵恒衍是凶手的可能性很高,但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可以证明另一种可能是错的。殊儿,你觉得呢?” 叶倾秋说到最后,颇有几分自暴自弃地感觉,转头就将问题抛给了叶殊。 叶殊听完这话却没急着回答,而是想了想叶倾秋刚刚那番话,才道:“哥,你刚刚那番话有一点说错了。陛下应该不知道我失忆了。他压根就没有试探过我什么。” “嗯?你确定?”叶倾秋微讶,郑重地多问了一句。 叶殊也这事事关重大,当即同样郑重地应道:“确定。平日里他虽有给我任务,却都是一些普通的任务。而除此之外,也从未说过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再者,我失忆这症状其实是在我师父跟我商量过后,我们一致决定故意留的。为……” “什么?!”叶倾秋惊呼出声,沈修也惊讶地看向了叶殊。 叶殊的话被打断,她直接顿了顿,方才道:“我说,我的失忆症是故意留着不治疗的。我师父说得对。忘了以往的事,才能让我在仇人面前保持冷静,这样有利于我调查和报仇。” 叶殊这话说得不是很简洁明了,可叶倾秋和沈修都明白她的意思。 叶殊的样貌并未改变,名字也没有改变。若是她出现在当年屠杀叶家的人面前,对方肯定能认出来的。 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却又活生生地蹦了出来。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惊疑不定地进行试探。 在这种情况下,叶殊对以往的记忆全无,便不容易露出破绽。若是为人机灵一点,指不定还能让仇人往人有相似这一点上去想呢。 想通这一点的叶倾秋和沈修恍然大悟。 叶殊见他们已经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事了,便继续说道:“我留下这个,为的就是迷惑人。哪怕陛下当真怀疑过什么,也绝对不会试探出来。反而只有当他认定了我就是那个叶殊,才会不曾试探,也没发现我对那些以往一无所知。” “那么,问题来了!陛下作为一国之君,是怎么知道叶家的叶殊当年并没有死的呢?”叶殊一番话问出口,端起了杯子慢慢喝着茶,无声地思索着 叶倾秋和沈修两人被她这问题问得一懵。,人也跟着下意识地去思考这个问题。 随后,两人面沉如水。 如果说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远在京都的帝王知道金贝这个小地方的知府的儿子没死,那必然是因为他派人来过这里! 而看叶殊的反应,这三年来她应该是未曾让自己的身份暴露过的。 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当初说完灭门之夜,赵恒衍的人很可能就在现场! 对方会是什么身份?是凶手?还是救了叶殊的恩人? 叶倾秋和沈修心里头飞快地衡量着各种可能的可能性。 最终沈修败下阵来,烦躁地抱头,道:“啊!我不行了!想来想去觉得哪种可能都很有可能!还是你们来猜吧!” 第263章 原来是你啊 沈修这果断放弃的言论让叶倾秋和叶殊齐齐看向了他,思绪也随之被打断。 叶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好不容易让太阳穴隐隐约约发疼的感觉有所缓解。她开口便道:“算了。这事可能性太多,线索太少。” “哥,我觉得你不妨先把陛下是不是凶手这事放一放,转而先对付王候。毕竟照你刚刚那般说来,不管最终到底是不是陛下的旨意,至少王候脱不了干系。”叶殊转头对着叶倾秋提议。 叶倾秋听罢也没有强烈反对,反而是皱着眉露出了苦恼之色,道:“唉,我本来也打算先从王候这边下手的。我前几天还特意去了祈川县,想要找出被高加士和王候劫走的赈灾银两,以此来逼迫赵恒衍对王候动手的。却没想到最后却在荒宅被人拦截了。” -- 第460页 “荒宅?”叶殊和沈修闻言微讶,稍一回想便记起了他们曾经改名换姓,还特意易了容后才偷摸过去的废弃宅子。 “对,就是祈川县西边的那座废弃宅院。”叶倾秋随口解释了一句。 后又发觉叶殊和沈修的神情好像不大对,他忽而想到了什么,追问道:“你们两个该不会是也过去吧?” 沈修心直口快,尤其是在面对着叶倾秋时,他并没有什么戒心。 因此,听得这问题后他张口便老实应道:“是去过。不过那座荒宅里的人武功都不是特别好。以你的武功,那些人应该拦不住你吧?” 叶倾秋闻言微讶,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方才道:“你指的是原本就住在荒宅里的那几个人吧?我说的不是他们,而是一个老头和一个脸上有疤的青年。那两人应该是江湖人,武功不错,配合也很好。我打不过他们,最后陷害了高加士一把便跑了。” 叶倾秋说起这两个人来没什么愤恨嫉妒的情绪。 虽说那两人却是坏了他的事。可对于他来说,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可怨的。 然而,听了他这番话的叶殊和沈修却是神情古怪,皆是觉得这描述听上去有些耳熟。 叶殊瞧着叶倾秋那平静的神情,想了想后还是决定问出来:“哥,你遇到的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名字?”叶倾秋有些奇怪叶殊竟然会好奇那两个人,不过还是应道:“我听对方自报家门,说是叫什么断魂刀金山,年长的那个叫银山。两人是爷孙,不过我回来后有让底下的人调查了一下,最后却没打听到这两个名号。所以,这很可能是个假名。” 叶倾秋将这最后的结论说完,一抬头却发现叶殊和沈修的神情愈发奇怪了,看上去还有些欲言又止。 他顿时纳闷道:“你们怎么都是这么一副表情?难道你们认识这两个人?” “额,怎么说呢?”沈修略显为难。随口应了一句后,他便转头看向了叶殊,将说不说的选择权留给了叶殊。 叶殊则没想那么多。 听得叶倾秋这般问,她顿时便忍俊不禁,一本正经地应道:“嗯。与其说是我们认识,还不如说,那两个人就是我们。” “哈?!”叶倾秋惊愕非常,第一时间怀疑叶殊在开玩笑,毕竟那两个人明显与叶殊和沈修长得不一样。 可未等他的质疑问出口,他自个儿便想到了某种可能。顿时眼睛一亮,问道:“易容?” 叶殊和沈修没应声,只是齐齐点了头。 叶倾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站起身来转了好几圈,方才让自己那控制不住激动起来的情绪又稍微冷静了下来。 他一个回身又坐回了位置上,却没有多问易容的问题,而是道:“那你们找到证据证明王候贪赃枉法了没?” 沈修和叶殊看着叶倾秋那隐隐带着期待的神情,皆是无声一叹。 随后,沈修伸手给叶倾秋添了杯茶,叶殊则是解释道:“证据只能指向高加士,压根动不了王候。而且,在我们两个回京都之时,我们见到了王候。” 叶倾秋听到这话瞳孔猛地一缩。刚下意识地想要问问叶殊有没有事,便反应过来叶殊现在能站在自己面前,肯定是没事的。 可他这心却还是放不下。心中念头转了几转,最后问道:“你们是自己跑出来的还是王候放你们走的?” 沈修原本打定主意不插话的。 可现在听叶倾秋这么问,他还是忍不住道:“你也太抬举我们了。那可是御锦卫大侯爷啊!那家伙见我们时周围不知道会藏着多少人。若是他当真想要对我们动手,我们绝对逃不了。” 叶倾秋闻声看了沈修一眼,仔细想想发觉沈修这话挺对的。他登时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 可叶殊却像是没注意到他这一点儿小变化一般,依旧将注意力落在了王候这事上:“总之,当初我们算是和王候和解了。他不跟我们过多计较,我们只把高加士处理了。” 叶倾秋听着叶殊这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让叶殊知道自己有听到她的话。 但叶倾秋这脑袋才刚点了两下,忽而又蹙起了眉来,道:“等等,王候他那么轻易地放任你们离开,难道就不怕你们安全之后又反悔,将他的事给捅出去吗?他会不会留有什么后手啊?” 叶倾秋问得忧心忡忡,沈修却是听得一懵。回应的话脱口而出:“应该没有吧!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啊。” 沈修这话刚说完便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就对着叶殊问道:“还是说,挑拨我和你的关系,就是他的后手?” 叶殊知道沈修所说的“挑拨”指的是沈修假装与她不合的事。不过,她所猜的却跟沈修不大一样。 叶殊当即一摇头,道:“不是那个。而且我觉得,王候很可能压根就没留什么后手,他所留下的,只有警告。” 警告? 叶倾秋和沈修满眼困惑,明显没明白叶殊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叶殊对此却不觉意外。她只是瞧了他们一眼,便给他们解释了一句:“先前刺杀我的那些人消失了。” 沈修刚因这话一惊,叶倾秋已经惊呼出声,道:“刺杀?!殊儿!难道你这些年一直都在遭遇刺杀?!” “不,没有,你冷静一点。”叶殊先将看上去颇有转头就要提剑去杀人的叶倾秋给安抚住了,才仔细说道:“刺杀是在我成为司承后开始的。不过那些刺客来源复杂,有没有王候派来的人我不清楚。不过,有许多都是朝中大臣派来的。” -- 第461页 一脸担忧的沈修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了。他一下子就明白,叶殊会遭人刺杀,多半是跟她的佞臣做派有关。 可对此一无所知的叶倾秋却是急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既焦急又气恼,道:“肯定是赵恒衍搞的鬼!否则的话,京都的御锦卫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只有你遇到刺杀?!” 叶倾秋自觉找到了证据,说得也掷地有声。可叶殊和沈修却有些为难了。 只因他们发现,叶倾秋这般说,似乎也没说错。 毕竟,叶殊会被朝中大臣敌视,乃是因为她是一个佞臣。而叶殊之所以会是一个佞臣,则是因为赵恒衍需要一个佞臣。 只是,这一点叶殊和沈修想想也就罢了,却万万不能说出来。 否则以叶倾秋这种本来就怀疑赵恒衍是仇人的心态和想法,只怕更加会不管不顾地把赵恒衍当成最大的仇人。 “哥,你别这么毛躁。”叶殊一开口就先安抚了一句。见叶倾秋转头看向了自己,才又接着道:“我们现在在说王候。” “自从见了那一面后,我就没再遇见刺客了。这便是王候的示好和警告。他想让我明白,若是跟他井水不犯河水,那么他不介意帮我处理掉一点儿小麻烦。同样,若是我不识好歹,他也可以转过来和刺客一起对付我。” 叶殊说得轻松,可这话题转得果断。 叶倾秋有心想要再就赵恒衍的问题争辩一番。可在对上叶殊那平淡的目光后,他终究还是三缄其口,如叶殊所愿地将话题转回了王候身上。 “这么说来,要扳倒王候是不可能的了,对吗?”叶倾秋有气无力地问着,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叶殊却不正面回答他,而是道:“这就得看你的了。你若是能够攒多点王候的把柄,陛下那头准备又充足的话,那弄死王候也不是不可能。” 叶倾秋闻言没有半点开心的模样,直接将叶殊这番话当做了是安慰自己的话。 只是很快,他又突然注意到了叶殊话里的细节。 他抬头看向了叶殊,狐疑地问道:“你刚刚说了让我多攒点把柄对吧?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查吗?” “暂时不了。”叶殊对着叶倾秋一摇头,道:“我和沈修此次出来,是奉命前往金贝的。虽然你刚刚提供的消息很有用,但我们还是需要亲自过去查探一番。” 叶倾秋闻言下意识地一蹙眉。却没有不管不顾地反对叶殊这决定,而是仔细想了想,才道:“可是,荆朝派了人在满城地找你们。你们只要一出去就会被他们发现的。” “所以啊。”叶殊忽而笑眯了眼,对着叶倾秋道:“我们需要你帮一个小小的忙。” 第264章 你去帮个忙 叶殊的这点儿小忙,说大确实不大,可着实让叶倾秋有些为难。 不过,在看着自家妹妹那笑意盈盈的期待目光后,叶倾秋还是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几口将饭菜吃完,叶倾秋一抹嘴,让叶殊和沈修躲好后,转身打开房门,对着外头便大声喊道:“幺子!” “来了!”一声回应由远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脚步声。 已经躲到了隔间屋顶上的叶殊和沈修听到叶倾秋所喊这个名字顿时一愣,纷纷蹙起了眉头来。 同时,他俩忍不住探头,从那雕花的隔间拱门门框间隙里望向了房门,看清了应声走到叶倾秋跟前的人。 真的是幺子?!他不是被大统领抓起来了吗?! 叶殊和沈修惊愕无比,心里有些担心。可底下的叶倾秋对此却一无所知。 此刻,他正看着面前的幺子强装镇定,道:“咳,幺子,我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幺子一双大眼睛盯着叶倾秋看着,听得十分认真。待到叶倾秋说完了话,他才笑眯了眼,道:“公子您有事直说,幺子一定照办!” 幺子应得十分干脆,心里头却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让叶倾秋用上了“帮忙”这种客气的说法。 叶倾秋闻言先是一笑,随即又有些欲言又止。 看得幺子好奇心猛涨之后,他才微红着脸凑到了幺子的耳旁,低声道:“你帮我去买一套裙子。” “哈?!”幺子惊愕出声,一时之间忘了控制音量,又被叶倾秋一把捂住了嘴。 “你小声点!”叶倾秋紧张地转头看了看院子外头。见没人往里望,他才松了口气,放下了捂嘴的手。 幺子也知道自己差点儿还没开始便搞砸了事情。 他顿时讨好一笑,赔罪道:“对不住对不住!公子,我这不是太惊讶了嘛。不过,公子,您要裙子做什么啊?” 该不会是要自己穿吧?难不成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幺子心里头猜测连连,却识趣地没有问出口。只是,他脸上的好奇模样挡都挡不住,叫叶倾秋想要忽略也难。 叶倾秋被他看得脸又红了几分,却还是轻咳了几声保持镇定,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就说帮不帮这个忙吧!” “帮帮帮!公子吩咐的事,肯定要帮啊!”幺子立马表态,连那好奇的模样都收敛了许多。 叶倾秋瞬间安心了些。可明面上却没什么情绪变化,反而看上去十分淡定地低了头,从怀里拿出了银子递给了幺子,道:“给,快去快回!尺寸的话,你就照着我的来就行了。” -- 第462页 伸手接银子的幺子闻言一顿,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叶倾秋一眼。他眼中除了惊讶之外,还有着一丝丝的难以置信,嘴角更是止不住地要向上勾起。 居然……真的是公子自己穿的?!没想到啊!公子真的有这般神奇的小爱好?! 幺子心中念头急转。 叶倾秋看着他那掩饰不住的笑容嘴角微抽,十分想将人胖揍一顿,告诉他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可一想到屋内的叶殊,叶倾秋最后还是一声不吭地认下了这事。只是带着明显的烦躁感挥挥手,打发了幺子道:“去吧去吧!买到衣服就回来,千万记得别让人发现!尤其是初阳!” 初阳,便是荆朝对外的名号。 叶倾秋虽然与他不对付,可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故意对外大大咧咧地喊他的真名。而是会与其他公子一般,直呼他对外的名号。 幺子身为珍宝阁的一员,自然知道初阳是谁,也知道自家公子跟初阳公子不对付。 因此,叶倾秋特意叮嘱了这一点,在他听来完全没有问题。 毕竟不管是谁,也不会乐意让跟自己不对付的人知道自己那不为人知的小爱好的。 幺子心里头主动给叶倾秋的做法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便笑着应下了叶倾秋的话,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幺子离开的叶倾秋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叶殊和沈修两人见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这刚一落地,沈修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兄长!那个幺子怎么在这里?” “你喊谁兄长呢?!”叶倾秋回头便是怒声一问。瞪了沈修一眼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你刚刚是不是也这么喊过我?” 刚刚他们三人在聊的话题太过严肃,叶倾秋也没怎么注意沈修的称呼。可现在回想起来,刚刚沈修好像确实喊过他“兄长”。 哼!尽会占殊儿便宜! 叶倾秋心中恼怒,又狠狠地瞪了沈修一眼,却没有当面说出来。 沈修被他瞪得心里无奈。他其实也不是非要跟着这般喊人。这不是因为他跟叶殊一起来的吗?自然也就随着叶殊喊了。 可偏偏昨晚叶倾秋不许他喊“大哥”,又不给他一个明确的称呼。那他就只能换个说法接着这么叫了。不然的话,难道要直接喊叶倾秋的名字啊? 不过,沈修心里是这般想的,话却不是这么说的。 沈修当即抓了抓脑袋又仔细地想了想,才试探性问道:“那……我喊你叶大哥?” 叶倾秋听着沈修这话仍觉心里不乐意。 如果可以,他其实并不想看到沈修。可同时他也知道,对于现在的叶殊来说,她对沈修比对自己熟悉,也更加信任沈修。 是以,哪怕叶倾秋看沈修不大顺眼,也还是没有为难他。 只是他并没有应下或者否定沈修这个问题,而是直接略过了这一点,转而道:“幺子他是昨晚过来的。先前他一直都在丘朗那边。” 叶倾秋简单地将自己知道的部分说完,便无视了沈修,转头对着若有所思的叶殊问道:“殊儿,是他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认识幺子?” 沈修见叶倾秋看都不看自己,也没有上前自讨没趣。而是转头看向了叶殊,等着她跟叶倾秋说。 叶殊也没想过要在这事情上隐瞒叶倾秋,当即便道:“认识。之前你不见了,我们只好用了点手段找到幺子他们头上,恰好遇到了他们内讧。后来我们问出了你的消息后,就将人交给大统领了。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幺子。” “你们把人交给了御锦卫?!”叶倾秋震惊问道,又后知后觉地记起叶殊现在的身份。 都无需叶殊回答,他便自个儿道:“对了,你现在就是御锦卫,交给御锦卫的大统领没什么不对的。” 叶殊和沈修闻言沉默了一下。 他们能感觉到叶倾秋对他们将幺子几人交给御锦卫这事不满,甚至还有些生气。可现在叶倾秋都不等他们开口便自个儿将事情给解释了,叶殊和沈修反而说什么都显得不太合适了。 不过,最后叶殊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跟叶倾秋说清楚。也免得他有什么误会,到时候说不定会让旁人有了挑拨的机会。 她道:“倒也不是因为我是御锦卫的问题,而是因为你先前消失得太突然。我们既不清楚你在你背后势力里头算是马前卒还是管事人,更加不确定你是自己走了的还是被人劫走发生了什么意外。因此,我们哪怕是探听消息,也是以谨慎为先。” 叶倾秋听着叶殊这番解释怔了怔,最后苦笑一声,道:“这般说来,果然还是要怪荆朝多管闲事了。” “也罢。反正现在青牛妖三人已经回来了,想来应该没什么事才对。”叶倾秋本就不准备跟叶殊计较,此刻自然也格外好说话。 言罢,他也不再着眼于这件事,而是转而问道:“对了。殊儿你等会是要准备易容吗?需不需要我再准备什么东西?如果有的话你尽管直说,我让幺子通通都给你拿过来!” “不用麻烦了。”叶殊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襟,笑意盈盈道:“需要用到的东西我都带在身上,只要衣服一到换上就好。不过等会儿出去只怕还需要你帮帮忙。” “没问题!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你被他们逮到的。”叶倾秋因着叶殊这毫不见外的话而感到十分开心,当即一口应下了。 -- 第463页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被叮嘱了要“早去早回”的幺子,却愣是等到了太阳下山才带着一个包袱回来了。 “公子,我回来了。”幺子跑到了叶倾秋的房门前低声喊着,防止被其他人听了去。 叶倾秋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此刻一听幺子的声音,他立马开了门。 他还未来得及抱怨,幺子便将包袱往叶倾秋怀里一塞,道:“给!公子,你这身高,很少有姑娘像你这么高的。所以这衣服是成衣铺的伙计现改的。里头还有一些简单的首饰和胭脂水粉,都是成衣铺的伙计推荐的。我觉得您可能用得上,就都给您带回来了。” 幺子想到什么说什么,寥寥几句便将自己今天买衣服的事都给说了一遍。 他刚想问问叶倾秋还有没有其他事需要他做的,便见叶倾秋笑得开心,道:“行呀!幺子,你办事挺周全的啊。现在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回头我若有事还找你。” “诶!多谢公子!”幺子闻言乐呵呵地转身回去了。 对于他们珍宝阁的人来说,想要提升地位只有一种途径,那便是受到上头的人赏识。 现在叶倾秋会愿意让幺子帮忙,对于幺子来说已经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了。更别提他似乎还知道了叶倾秋的小爱好。 以后,我肯定能成为一倾公子的心腹吧! 想到未来美好日子的幺子忽而便干劲满满,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休息,休息一半,今天一章_(:з」∠)_ 第265章 不换! 叶倾秋目送幺子离去,立马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他将包袱拿到了桌子上打开,口中则对着叶殊和沈修两人道:“东西来了!殊儿,你看这些够用吗?” 叶殊和沈修两人从隔间里头走出来。一块儿走到了桌子旁,看向了包袱里的裙子。 瞧着那粉粉嫩嫩,看上去十分漂亮的裙子,叶殊三人皆是眼睛瞪大了几分。沈修和叶倾秋更是忍不住开始想象起叶殊换上这身衣服后会是什么样子了。 却没想到,叶殊高兴地上前,伸手拿起了那件衣服后,竟然转身就往沈修身上比划起来! 叶倾秋和沈修被她这举动整得一懵,而叶殊口中却还在一本正经地回应道:“够用了。沈修的底子不错,只要随便加点胭脂水粉,保管就是一个小美人儿。” 叶殊这反应太过自然。叶倾秋忍不住伸手掏了掏耳朵,对着她问道:“殊儿,你刚刚难不成是在说,这衣服是给沈修准备的?” “对呀。”叶殊抬眼看了一副震惊模样的沈修一眼,又回头看向了叶倾秋。 她自己是觉得换个女装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她也能理解叶倾秋和沈修的惊讶。 于是,叶殊都无需叶倾秋他们问,便十分贴心地给他们解释道:“现在外头的人在找我们,可他们找我们的依据,肯定就是衣着、样貌和性别三样。想要躲开那些人,就需要出其不意。最好是让他们第一眼看到我们,就会将我们排除在他们所找目标之外。” 沈修听着叶殊这番解释,终是忍不住反驳道:“等等!你这话是没错。可是为啥是我来换女装呀?你来不行吗?” 沈修和叶倾秋一样,在一开始听到叶殊要裙子的时候,都以为是她自己要换装。 就连叶殊说要叶倾秋能穿的尺码,他们两个也以为这要么就是叶殊想要伪装地彻底一点,连身高也一并作假。要么就是她担心叶倾秋不好解释裙子的问题,所以才给了一个适合糊弄人的地方。 结果万万没想到,叶殊竟然是想让沈修穿?! “自然是不行的!”叶殊看向沈修的目光有点儿无奈,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忘了吗?我们在熏城的时候,我就已经穿过了。之前丘朗的那个巡抚明显就是收到了这个消息的。现在难保其他关注我们的人不会同样留意到。所以还是由你来比较稳妥。” 叶殊这理由其实也挺有理的。可沈修却是连连摇头,抗拒道:“不要!我一个大男人穿这种粉粉嫩嫩的衣服,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沈修这拒绝十分干脆且坚定。 最初他看叶殊假扮舞娘时虽说也动过尝试的心思。可那是建立在已经有了叶殊先一步尝试并且效果极佳的情况下。 现在沈修已经知道叶殊本身就是个姑娘了,自然不想去当这第一个人。更何况还是这种粉粉嫩嫩的裙子! 叶殊听得沈修这拒绝却是怔了怔,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了那件裙子。 她回想着沈修刚刚的话,一下子就注意到,沈修刚刚的话里提了“粉粉嫩嫩”,却压根没提到“裙子”二字。 叶殊这头若有所思,也就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应。 叶倾秋瞥了一眼叶殊,见她没说话还是以为她是觉得为难了。 叶倾秋顿时精神一震,想都没想便开了口,对着沈修道:“喂喂喂,不就是换件裙子吗?你也不看看现在这情况!跟被荆朝他们追杀比起来,你换个裙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赶紧的,别再浪费殊儿的时间了。” 沈修循声看向了叶倾秋,却半点都没妥协的架势。反而像是踩着底线一般,不闪不避地反驳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啊!你也说了,那个荆朝追杀我跟殊郎。若是我换上裙子,然后又遇上了他派来的人,那我还怎么跑?况且,若换成是你,你难道愿意穿这裙子啊?” -- 第464页 沈修说着,视线也落到了那裙子上头,眼里满是嫌弃。 “我当然……”叶倾秋原是想说自己愿意。可话说一半瞥到了那粉嫩嫩的裙子,他剩下的话愣是堵在了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口。 毕竟,这颜色,穿在小姑娘身上很合适。可穿在大老爷们身上可就让人有点接受不了了。 叶倾秋脸色微变,沈修也看在了眼里。 他心里偷笑,已然明白叶倾秋跟他的感受一样。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就这么心照不宣地保持安静。 叶殊早在叶倾秋开口时便回了神,此刻见他说不出话来也是忍俊不禁。 “行了。”叶殊出声道了这么一句。将沈修和叶倾秋的注意力引了过来,她才道:“哥,沈修不想换便不换吧。正好我们等会儿要□□出去,他又没穿过裙子,若是真换上了说不定会反而碍事。” 叶殊这么一表态,沈修和叶倾秋瞬间松了口气。 可随即,叶倾秋又担忧地问道:“可是,若是真不换,你们岂不是很危险?” 叶殊想了想,看上去像极了无所谓:“还行吧。反正现在天黑了,只要我们小心点,应该能避开那些人。” “那你还是打算躲到城门口等天亮开门吗?”叶倾秋不安心地又问了一句。 先前在叶殊的计划里,她和沈修应该是换了衣物并且伪装性别后便直接去城门口附近。在那里等到明日一早,他们便出城直奔金贝的。 可现在沈修都不愿意伪装了。若他们还是到城门口附近等开门,那会被发现的概率就变大了。 叶殊想到这个问题,心中念头转了几转,方才道:“不,我们先回一趟客栈。” “客栈?”沈修微讶。随即略微一想,便有些明白了叶殊想要做什么。 他顿时问道:“你是想要去拿包袱吧?可是那些人都追杀我们了,他们可能会留下我们的东西吗?” 沈修对此深感怀疑。 若是他的话,在敌人跑掉并且消失不见后,他肯定是会先收走翻看敌人的东西的。 如果运气好的,说不定还能从敌人的随身物品中发现什么呢! 叶倾秋此刻的想法也跟沈修一样。只是沈修已经先一步问出口了,他也就没有再重复一遍问题。而是直接看向了叶殊,等着她的回答。 叶殊则是随手叠着手中的衣服,口中不慌不忙地应道:“不一定。一般来说,他们确实会将东西拿走。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失踪一天了。只要荆朝有点儿脑子,都会倾向于将包袱拿出来当诱饵。所以,我们的包袱有一半的可能还在客栈。同样的,客栈周围也会有埋伏。” 沈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又问道:“可是,我们若是不进入屋里,就看不到我们的包袱在不在里边。他们哪怕当真想要守株待兔,也完全可以不留包袱吧?” “是不排除这种可能。所以具体是什么情况,需要我们过去瞧瞧。”叶殊头也没抬地应着,将叠好的衣服放进了包袱里,又将包袱给重新绑好。 做好了这一切,叶殊才转头看向了叶倾秋,对着他无奈一笑,道:“哥,抱歉啊,让你浪费钱了。” 叶倾秋的目光本就在随着叶殊转。 此刻一听她在跟自己说话,他立马便摇头笑道:“没事!你要是还有其他什么事需要哥帮忙的就尽管直说!哥不怕浪费钱!” 叶殊因着叶倾秋这热情的话而怔了怔。 看到对方那笑意盈盈,满满都是开心情绪的模样,她忽而心里一暖,也不跟叶倾秋客气,直接点头笑道:“好呀,若是有需要,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叶倾秋闻言顿时笑得愈发开心起来。只觉得叶殊又进一步接受他这个哥哥了! 叶殊见叶倾秋只是傻笑却不说话,她便没有再看着叶倾秋,而是转头将目光落到了沈修身上,道:“我们现在过去客栈那边,你觉得如何?” “没问题。”沈修这次没有异议。一口应下的同时,还转身去了床边拿起了自己的云痕剑。 统一完意见并决定好后续事情后,叶殊和沈修两人没再拖拖拉拉地浪费时间,而是立马在叶倾秋的带领下,偷偷摸摸地潜伏到了最近的墙边,利索地□□出去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对淮阴不熟,而且出了这宅子后还身处一条陌生的巷子里。 二人在对视了一眼后,随便挑了个方向走着。在避着人走了半盏茶之后,两人终于看到了大街! 叶殊和沈修顿时一喜,立马加快了脚步走过去。想要先走到街上,再沿着街道找回他们先前住的客栈。 却没想到两人才刚刚一脚踏出箱子,叶殊便瞥见了街道上有人影! 她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身旁的沈修,将其拉回了巷子里一块儿贴墙站好。 沈修虽没注意周围的人,可被叶殊这么一拽也反应过来了。 他先是贴墙站好,与叶殊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才一起小心地探出头去,瞧见了街道上正走过来的两个人。 因着天色已黑,叶殊和沈修只能瞧见这两人似乎穿着一样的衣服和帽子,腰间也有佩戴武器。 可等到这两人走近了些,他们才愕然发现,那竟然是两个捕快!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收藏,没评论,没码子动力——来自丧丧的阿岁_(:з」∠)_ -- 第465页 第266章 加强巡视 大晚上的,还能在街上遇到捕快? 叶殊和沈修心中微讶,压根不敢大意。立马又将脑袋缩了回来,打算等这两人先过去再行动。 而那两个捕快一人手中拿着灯笼,一人打着哈欠。 “困死我了。你说大人到底想什么呢?好端端的非要我们大半夜分队巡逻?你瞧瞧这周围,哪里像是有异常情况的样子?” 打着哈欠的捕快抬手揉着眼睛,抱怨的话张口就来,甚至连音量都没有刻意压低过。 巷子里的叶殊和沈修两人甚至无需刻意倾听,便已经将对方的话给听得一清二楚了。 提着灯笼的捕快闻言却是一笑,隐隐带着几分自得,道:“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你说,我堂哥的三表姨的妹夫的表舅的儿子在咱们温大人的府里头干活,这次我可是真知道一点儿内幕!” 打哈欠的捕快惊讶地看了过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夸赞道:“好小子,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关系!来来来,快给我说说。咱们温大人到底是怎么了?做啥突然让我们这般穷折腾?” 提灯笼的捕快感受到同伴的注视和期待,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多了几分自豪和嘚瑟。 不过,他也没因此而昏了头,还记得将声音压低了才回答道:“我跟你说,可你记得千万别告诉别人!不然的话,要是我那堂哥的三表姨的妹夫的表舅的儿子被温大人赶走了,那下次可就探听不出消息了。” 打哈欠的捕快听着对方前头的话还想要敷衍了事的。可等听到这后头的话,他转念一想觉得也对,顿时便认真了起来,道:“布哥你放心!我阿武绝对不说!肯定不会连累到你那亲戚的!你若是不放心,我也可以发个誓的。” 布哥一瞧阿武这态度便知他有将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 他顿时放心了,抬手一拍身旁阿武的肩膀,道:“发誓就不必了。都是自家兄弟,你既然应下了,我自然信你!” 阿武顿时一笑,也不执着发誓问题了,转头就对着布哥道:“那布哥你快说说吧。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大人家里遭贼了吧?” 阿武这最后的话是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意味的。毕竟他口中的“大人”那可是他们淮阴的知府大人温涛温大人。 哪怕真有小贼来他们淮阴偷窃,想来也没胆子偷到知府的头上才对。 可阿武的话音刚落,布哥竟然对着他点了头。 刚刚还脸上带笑的阿武笑容都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眨着眼睛看着布哥,难以置信地问道:“布哥,我是不是眼花了?我刚刚好像看到你点了头?” “你没眼花,自信点!”布哥又一次点了头。肯定了阿武的话的同时,表情看上去像是在憋笑。 阿武刹那间瞪大了眼睛,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躲在巷子里同样听到了这番话的叶殊和沈修却只是惊讶了一瞬,随即皆是下意识地分析了一下。 这两人口中的温大人应该就是淮阴的知府。 像这等人家家里头,多多少少应该也是有点儿护卫在的。哪怕没有,家里仆人也会有一两个。 寻常小贼要么不敢去知府家偷,要么进去后会被逮到。 如此一来,有胆子偷到知府家,还能来去自如到令知府派人在夜间巡逻的人,唯有江湖人! 得出这个结论的叶殊和沈修谁都不觉惊奇。 毕竟,江湖人对官府,大多缺少一份敬畏心。甚至还有些人会将挑衅官府当做一种证明实力的办法。 现在温知府遇到的事,应该就是因为这个了吧。 叶殊和沈修刚刚这般想着,便听到布哥神神秘秘地对着阿武道:“不过,你肯定猜不到,那贼人是进了温大人家里,可他的目的却不是去偷东西的,而是悄悄进了他们表小姐的房间!” 诶?!还是个淫/贼?! 叶殊和沈修一愣,又齐齐蹙起了眉。 阿武则是一懵,随即惊愕又担忧地道:“不是吧?!这……是前几天来探亲的那个?就是姓孙的那个表小姐?!” “对呀。除了那姑娘,你听过几个表小姐?”布哥随口应道。 见阿武倒吸了一口凉气,看上去又懵又急又担心。布哥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这说法好像比较容易让人误会,又赶忙解释起来。 “诶!你可别瞎想啊。听说人家表小姐人没事,就是被吓到了而已。大人也是因为客人被吓到了,所以才会气急让我们加强巡视,震慑一下贼人的。” 布哥这解释是解释了。可不管是躲在巷子里的叶殊和沈修,还是跟在他身边的阿武,神情依然没有丝毫放松的模样。 只因他们知道,这种关乎姑娘名节的事,不管事实如何,对外肯定是一致说没事的。 阿武想到这一点,有心想要问清楚一点。可又觉得若是当真问清楚了,那可就有可能会影响到人家姑娘的声誉了。 阿武这心里还没纠结完,布哥便看出来了。 他顿时笑出声来,浑不在意地道:“阿武,都叫你别瞎想了。那表小姐是真没事。” “可是,若是真没事,大人他们又怎么会知道?”阿武小声说着自己困惑的地方,总觉得布哥只是在糊弄他的。 毕竟,若非家里头的人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表小姐房里被人潜伏进去了呢? -- 第466页 总不可能是表小姐自己说出来的吧?亦或是表小姐自己发现了人,然后喊人去救她了? 阿武回想了一下自己先前恰好看到的,被人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的表小姐。只觉得那样柔柔弱弱的一个人,最后一种可能性压根就不存在。 布哥先前对这个问题也感兴趣。是以,现在阿武问了,他立马便应道:“是表小姐自己说的。听说是被吓坏了,一开门便跑去找孙家夫人求助。结果却忘了避着人,最后这知道的人可就不少了。” “后来孙家夫人还特意带着表小姐进屋查看了一番,出来时表情好了很多。所以,你就安心吧,表小姐肯定没事。” 布哥前头还说得挺正儿八经的,可说到后头便带上几分调笑的感觉,令阿武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谁……谁不安心了?!我……我就只是普通的,在关心案子罢了!你别瞎说啊!”阿武紧张得丝毫不困了,就怕布哥把这事儿当了真,回头在兄弟们之中乱说。 布哥却是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道:“行行行,我不瞎说。不过,你若是真有心,那现在可就是值得好好表现的时候了。我之前帮你打听了一下,那位表小姐的父亲好像也是个知府,若是平时,你肯定是不用想了。不过现在来了这一出,你小子反倒有机会了。” 阿武不知不觉听得认真,心里头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可一想到自个儿的身份,他顿时沮丧了。 阿武低头看路,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可不想当癞□□,现在这样挺好了。不都说人贵自知吗?这一点我还是有的。” 布哥惊讶地看着阿武,显然没料到他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不是,我说你小子就不能想多一点吗?虽然说在身份上,你们确实差了一点点,可也不是不能弥补的啊!就好像……” 阿武低头看着路,布哥转头看着他。两人就这儿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从巷子口走了过去,一路逐渐走远。 巷子里的叶殊和沈修一直安安静静地站着。直等到两人走远了,叶殊才伸手一扯沈修的袖子,道:“走,我们去客栈。” 沈修一点头,跟着叶殊一起上了大街。 他们挑着边角位置往前走去,一路安静得恍若无人。 沈修虽是跟着叶殊走着,可是脑袋里的思绪却是乱糟糟的一堆。他的人差不多是下意识地跟着叶殊在走,注意力却已经飘远了。 直到被叶殊一把扯进了路边小摊子后头,又按着头蹲下躲过了路过的捕快,沈修才回过神来。 抬眼对上叶殊那双诧异的眸子,沈修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可他却依然等到那两个捕快走远了,才轻声道:“抱歉,刚才走神了。” “没事。不过,你刚刚想什么呢?”叶殊毫不在意地应着,又好奇地问着。 带着沈修躲过捕快这事,对于叶殊来说并不麻烦。 因此,与这事比起来,叶殊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才能让沈修想得这么入神,甚至连那两个捕快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沈修闻言却是抿着唇沉默了一瞬,方才幽幽一叹,道:“我刚刚是在想,能进入知府家里还不被人发现的人,多半是江湖人。这些捕快虽然巡视得勤快,可若是真遇上了,却不一定打得过对方。而现在,我们刚好听到了这事。所以,我们要不要帮他们一下呢?” 沈修这话里没有任何的倾向,反而满是犹豫不决的感觉。 一方面他觉得若是自己跟叶殊没有出手,只怕这些人永远都不会抓到人。另一方面他们自己的事都还没解决,似乎也没什么精力去管别人的闲事。 第267章 又遇到了 两种想法在沈修脑海中来回晃悠,令他犹豫不决。可听完他这问题的叶殊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只是略微一想,便应道:“如果之前那两个捕快说的是实话,那潜进知府家里的贼人对那个表小姐应该没什么恶意,否则也不会什么都不做。这般一来,我们帮不帮区别不大。若是他说的是假话,我们特意过去帮忙反而会显得十分奇怪,甚至还会有被怀疑的可能。” 叶殊这话并没有给出任何结论,可沈修却是挺认同的。 若是无恶意,那自然是没什么危险。若是有恶意,那他们无缘无故地上去帮忙,多半会被人怀疑不安好心,甚至还可能被认为是那贼人的同党。 这两点的说服力极高,沈修略一犹豫过后终是一叹,道:“我明白了。那我们暂时不管吧。” 叶殊见他算是想通了,也便没再多说。转身就与打起精神来的沈修一起到了客栈附近,开始偷偷摸摸地往可以躲藏的地方查探。 没过太久,他们便将五个守在房顶和树上的黑衣人给打晕放倒了。 随后,他们两个才从窗户进入。一人在外头守着动静,一人进去拿了自己的东西。 叶殊和沈修原本还以为屋内会有埋伏或暗器,可直到他们将包袱拿出来,依然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模样。 叶殊两人心里觉得奇怪,却没准备多做停留。 确认东西到手后,叶殊和沈修便□□出了客栈。 这才刚一落地,他们便听到了树顶上有人轻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是要干嘛呢,原来只是拿包袱?” “谁?!”沈修猛地抬头,戒备地望着树上,手已经搭上了剑柄。 -- 第467页 叶殊却是觉得这声音有点儿耳熟,想了想后试探性道:“柳舒钰?” “哟,你还记得我呢?”带笑的声音继续传来。下一刻,一道人影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叶殊和沈修的面前。 柳舒钰这人,对于叶殊和沈修来说都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说认识,也谈不上认识。说不认识又确实交谈过几句。 再加上对方还是魔教天昭的教主,沈修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继续戒备下去了。 反倒是叶殊知道自己打不过柳舒钰,哪怕是戒备了也没什么用。因此,她反而懒得去做这等无用的事。 尤其是面对着柳舒钰这询问,叶殊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对方跳下来的这棵树,又带着明显的纳闷感觉,道:“你是不是很喜欢树啊?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在树上,现在也在树上。” “树上躲着方便。”柳舒钰随手挥了挥,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随口应了叶殊的话后,他又笑道:“倒是你们。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客栈敲晕人拿东西,这是什么稀奇的爱好?” 叶殊听得这话只是抬手将包袱往上提了提,道:“爱好谈不上。就是先前被这些家伙坑了,现在过来拿回自己的包袱罢了。” “坑了?”柳舒钰略显惊讶。 在瞧见叶殊和沈修两人点了头后,他又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道:“这些人都坑了你们,你们却还留他们一命?” 柳舒钰语气里带着些许询问感觉,可又没有正儿八经地将问题问出来。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殊和沈修,似乎是在判断他们是不是真的是那种蠢好人。 沈修顿时皱了皱眉,刚想表达自己的看法,便见叶殊一耸肩,无奈地道:“没办法。若是弄出血来,血腥味会很容易让我们暴露的。” 叶殊这话说得极其自然,自然到叫人一看便觉得她是在说心里话。 柳舒钰既有些惊讶,又不是特别惊讶。 他正想跟叶殊说话,沈修却已经先他一步回头看向了叶殊,惊愕地问道:“不是吧?你还真想杀了他们啊?” “嗯,不然呢?留着他们下次再来杀我们?”叶殊大大方方承认了,顺便抛给了沈修一问。 沈修觉得叶殊这想法不好。 毕竟他们现在不也没事吗?而且先前叶殊中了对方的药,却只是昏睡了一场。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荆朝派来的这些人多半只想捉住他们,并没有想要取他们的性命。 从这一点来看,叶殊这个反问用在这里其实是不大对的。 可沈修瞧着叶殊说话时那平淡得仿佛习以为常地模样,他又忽而想到了什么。那辩驳的话都到了嘴边了,最终却还是忽然一变,转而问道:“殊郎,你先前该不会是遇到过这种情况吧?” “是吃过两次亏。”叶殊平静地给出了答复。 言罢,她却没有再将注意力落在沈修的身上,而是转头看向了柳舒钰,问道:“对了。不知柳教主大半夜的不睡觉,躲在树上看我们两个翻窗做什么?” 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叶殊和沈修两人的柳舒钰将目光落回了叶殊身上。听着她这有点儿像是礼尚往来的话,他笑意更深。 只是,柳舒钰并未如实应答,而是明显有所隐瞒地道:“晚上发生的趣事较多。我一向都喜欢半夜出来看戏访友。” “说来也是凑巧。今晚不知何故,街上的捕快多了许多。我正觉得无聊,想要回去休息,便恰好瞧见了你们。你们说,这是不是就是缘分呢?” 柳舒钰问这话,脸上笑意盈盈,看着就像是当真在为这事而感到开心一般。 盯着他看的叶殊和勉强将注意力落到柳舒钰身上的沈修闻言看向了柳舒钰,一时半会地弄不清楚柳舒钰到底想要说什么,只是隐隐觉得对方似乎有点儿话里有话的感觉。 若是往常,沈修指不定会拉着对方,让人将话给说清楚。 可柳舒钰这人给沈修的感觉却不大好。再加上对方那天昭教主的身份令他忌惮,他愣是连问都不问便道:“是挺有缘的。不过再有缘现在也已经很晚了。不如大家就此分开?” 柳舒钰闻言一挑眉,转头就仔细看了沈修两眼。瞧着他那明显带着警惕和忌惮的模样,柳舒钰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你不用这般忌惮我。我虽是天昭教主,可也不是什么以杀人为乐的大魔头。况且我也没想对你们做什么,你完全不用这么在意我的。” 柳舒钰说得十分随意,笑容也和煦得很。 若非叶殊和沈修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在这种笑容下,只怕他们也生不出怀疑的念头。 沈修听得柳舒钰这番挑明的话,他本是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可在对上柳舒钰的目光后,他忽而便明白,柳舒钰心里门儿清,他现在压根就没有争辩掩饰的必要。 沈修沉默了一瞬,下一刻便宛若破罐子破摔一般,坦然道:“柳教主这可就为难我们了。我俩武功不及你,在立场上又隐隐有点儿站在对立面。这样一种情况下,我们怎么可能不忌惮在意你?” 柳舒钰闻言没有发火或者满不在意,反而带着几分惊讶将沈修打量了一下,方才道:“没想到呀。你这小子看上去戒备心这么重,竟然也会这般老实回应。” 沈修没想到没等来回答却等到了一个评价。 -- 第468页 他先是微讶,后又有些郁闷,道:“喂喂喂,你这是看不起人吗?我好歹也是在官场混了三年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虽说没怎么掌握,可多多少少也是会的。否则的话,我现在早就担着闲职蹲家里了。” 柳舒钰对这话不置可否。 应完了话的沈修见柳舒钰没有反应,他那想走的心思顿时又冒了出来。 他立马抬手一拉叶殊的袖子,口中却是对着柳舒钰道:“那个,柳教主你半夜闲逛的闲情逸致我们学不来,不如就此别过吧。” 柳舒钰见自己只是慢了点儿开口,沈修竟然又琢磨着先走。他心里头其实是有些恼了的。 只不过一想到其他开心的人和事,柳舒钰那隐隐有些不高兴的心情立马又愉悦了起来,当即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你一心想走,那我也不强留你。” 沈修得此回答眼睛一亮,与叶殊一起抬手一抱拳,齐声道:“告辞。” “嗯。”柳舒钰点头应声。看着叶殊和沈修两人转身正准备走,他忽而又想起了其他的事,冷不丁地出声喊停道:“诶!等等!” 叶殊和沈修顿时脚步一顿听了下来,又转头对视了一眼,才一块儿回过了头,看向了柳舒钰。 柳舒钰知道沈修怕自己,他也不浪费瞬间,省得时间拖久了沈修要瞎想。 因此,在叶殊和沈修回头的瞬间,柳舒钰便挑眉一笑,双手环胸站在原地,问道:“我们都遇到两次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你们难道不打算报个姓名?” 叶殊和沈修听着这个问题惊讶了,同时还有些困惑。 柳舒钰可是天昭的教主,叶殊两人可不信这家伙会查探不出他们的身份。可现在,柳舒钰却特意喊住了他们,问他们姓名? 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懒得查? 叶殊和沈修心里头同时划过这个困惑,却又心照不宣地没有将这个疑问问出来。而是一起按着柳舒钰的问话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换来了柳舒钰的满意笑容。 第268章 遇袭 跟柳舒钰告别后,叶殊和沈修转身就走。 沈修只想着要远离柳舒钰,倒也没有具体想去的目标。可走着走着他便发现,身旁的叶殊看上去心不在焉。 “殊郎,怎么了?难道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沈修疑惑地问着,人也跟着警惕地看向了四周。又回想起刚刚所遇到的一切,却愣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叶殊闻声回神,下意识便先看了沈修一眼。 在瞧见他那警惕的模样后,她顿时出声安抚道:“不用紧张。我只是觉得柳舒钰出现在这里有些怪怪的。” “怪?”沈修微讶,顺着叶殊这话回想了一下柳舒钰,方才点头道:“嗯,确实挺怪的。正常人大半夜肯定都在睡觉,可那家伙偏偏特意挑了大半夜活动。” “大半夜……”叶殊口中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话,人也带着思索之色。 下一刻,她忽而停下了脚步,人也跟着猛地睁大了眼睛,惊愕地道:“等等!他喜欢大半夜活动,而且武功极高。这么说来……进了知府家的人,该不会就是柳舒钰吧?他的心上人是知府家的表小姐?” 叶殊心中惊讶无比,而沈修却听得有些懵。 “等一下等一下!你让我捋一捋。”沈修连忙喊停,防止叶殊继续说下去。 随后又想了想,他才说道:“你的意思是,柳舒钰有一个心上人。所以他半夜出门翻了墙,跑去看了自己的心上人?” 叶殊微眯着眼努力回想着之前柳舒钰跟自己说过的事。确认无误后一点头,道:“对!如果□□的人真的是柳舒钰的话,那么那个知府的表小姐肯定是他的心上人。” “这不可能吧?”沈修听完后却深感怀疑,立马说出了明显有问题的地方:“既然你都知道柳舒钰有一个心上人了,那他找到心上人这事肯定已经发生很久了。这般一来,他的心上人总不可能不认识他吧?” “你可别忘了,先前那两个捕快说了,是那个表小姐自己吓得说了出来,所以其他人才会知道的。如果去的人当真是柳舒钰,而表小姐当真是他的心上人,又怎么可能会被他吓到呢?” 沈修这推断有理有据,正常情况自然是没错的。 可叶殊闻言表情却有些复杂,转头对着沈修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先前咱们第一次遇到柳舒钰的时候他跟我说过,他暗恋他的心上人,而且他的心上人才将要及笄。所以,表小姐不认识柳舒钰是正常的。” 沈修瞬间讶然。 他眨了眨眼收回了看向叶殊的目光,又抿着唇消化着这个刚得到的消息。同时嘴角开始止不住地向上翘起,最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柳舒钰?堂堂魔教教主?竟然暗恋人?”沈修三连问出口,心里头却没有半分质疑,反而满满的全是惊讶和好奇。 叶殊瞧出了这一点。因此,她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一点头,道:“对,柳舒钰亲口说的。” 得到肯定的沈修乐不可支。他想要说点什么,可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笑得停不下来。 叶殊瞧着瞧着也止不住地跟着笑了出来。同时却又满怀困惑,道:“你至于笑成这样吗?他不就是暗恋别人吗?这难道很奇怪?” 沈修笑得整个人直抖,最后好不容易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笑意,方才说出了话来:“这不是奇不奇怪的问题。而是我从没想过,暗恋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一个魔教教主的身上!在我的印象里,魔教肯定都是强取豪夺的。没想到,实际上的魔教竟然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 -- 第469页 叶殊听他这解释听得下意识地点点头。 不过,她对沈修这番话却并不赞同:“可是,天昭本来就与普通魔教不同啊。你别忘了,天昭可是有个负责买卖的齐宝堂。若是他们当真强取豪夺,现在肯定早就开不下去了。” 叶殊这番话听得沈修眼睛一亮,注意力也跟着从柳舒钰身上转移开来,道:“对哦!他们天昭的齐宝堂……殊郎,你去过没有?那里卖的什么东西啊?” “没,我从未出过大杳。”叶殊一摇头,随口给了个回答后,她才看了沈修一眼,继续往前走去,同时略显好奇地问道:“修郎,柳舒钰就是那贼人的可能性很大,你这次怎么就不着急了?” 明明先前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帮忙抓贼人的,现在却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叶殊心里很是好奇,沈修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沈修瞧着叶殊继续往前走,下意识便先抬脚跟了上去。随后才回答道:“当然不急。你不也说了吗?如果是柳舒钰,那个表小姐应该就是他的心上人。这都已经是暗恋的心上人了,柳舒钰肯定不会伤害到人家姑娘的。那我还急什么呢?” “还有那些捕快。就凭柳舒钰给我的那股子危险感觉,我可不觉得那些捕快有能耐捉得到他。如此一来,他们双方都不会出事,我就更加没什么需要着急的了。” 沈修说得理所当然,可就在叶殊以为他当真是纯粹地理智分析过后,发现双方不会有危险,所以才决定不管的时候。沈修又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道:“而且,就算我去了,我也打不过柳舒钰的。” “我这人有时候虽然莽撞了点,可我也不傻。像这种莫名其妙去惹个强敌送死的事,我自然是不会去做的。所以啊,现在这样挺好的。” 沈修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看上去笑得既不好意思,又莫名地有点儿傻气。 叶殊看得忍俊不禁,刚开口说了个“你”字,便瞥见沈修身后墙壁上一道身影一跃而下!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反光随着黑影的跃下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 叶殊甚至都来不及判断周围的情况,下意识便将沈修往自己这边一拽! 下一刻,拿着长刀的黑衣人猛地落地!手中长刀直接砍到了地上面!在青石板上留下了一道刀痕! 被拽开的沈修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了地面的刀痕,而他旁边的叶殊已经拔出了随身带着的短刀,闪身冲向了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见到叶殊冲过来也不慌,举起长刀便是横砍,却被叶殊一个蹲下侧翻给躲了过去! 甚至在从对方脚边滚过之时,叶殊还没忘记随手一刀划向了黑衣人的脚,快准狠地断了那人的脚筋!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刚刚还横向挥出的长刀瞬间转了个方向,戳在了地上,以此撑住了身体。 已然躲过一招的叶殊却没停顿,她刚从翻滚的姿势变为半跪在地,便又一次冲向了黑衣人!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掌打在了对方的后颈位置,将人打得往前踉跄几步,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没再发出声音。 叶殊和黑衣人这交手过程太快。沈修只是眨了几下眼,叶殊便已经解决完了! 他瞬间有点儿懵。刚想说话,却见叶殊脸色一变,忽而冲过来一把拽住自己的胳膊就跑! 沈修尚觉摸不着头脑,头顶便传来了异响。 沈修下意识地抬头,瞧见了六个黑衣人拿着一个反射出点点亮光的大网从两侧的墙面一跃而下!眼瞅着就要将他们给罩住了! 沈修顿时一个激灵,被叶殊拉着的胳膊一转,轻易挣脱了叶殊的拉拽。与此同时,人也跟着往叶殊身边靠近,刚刚挣脱开来的手顺势搂上了叶殊的腰。 下一刻,沈修提气运功,他与叶殊的速度瞬间快了一倍不止!如同鬼魅般一掠而过,头顶上的网这才擦着他们的后背落了地! 而刚飞出大网范围,沈修便立马停了下来。 他二话没说松了手,转身的同时拔出了云痕剑,还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大网。 直到这时候他这才发现,也难怪刚刚瞧着半空中的大网会觉得有点儿反光。原来这张大网上头竟然密密麻麻地插着许多刀片! 那六人这一网下去,虽然没能在青石板上留下痕迹。可光是这刀片数量,若是落在了人的身上,被罩住的人定然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了! 说实话,沈修对于叶殊刚刚打那黑衣人后颈的那一掌是有那么一点点意见的。 毕竟脖子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叶殊打了那一下,地上那黑衣人基本是活不了的。 可现在瞧着这杀意满满的一张网,再想起刚刚那黑衣人砍到地上的那一刀,沈修忽而便觉得,叶殊一见面就下狠手是对的! 如果叶殊刚刚没有下狠手,现在那黑衣人肯定还活蹦乱跳的。 那么,在天上这张大网罩下来的时候,哪怕叶殊和沈修都有早早注意到,只要黑衣人稍微丢点东西干扰一下他们两个,他们也肯定逃不出去,这会儿必然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了! “喂!”心中后怕和火气混杂的沈修手中持剑,抬眼看向了那些黑衣人。 他目光泛冷,道:“无缘无故的,你们杀我们做什么?” “想杀就杀!早晚都是死人的家伙问那么多做什么?!”其中一个黑衣人冷哼一声应了话。下一刻,他们冷不丁地扯高了手中的网,竟是又向着叶殊和沈修罩了过来! -- 第470页 沈修瞧着他们这举动顿时火大,竟是冷着脸正面迎了上去! 六个黑衣人见状面露喜色,只觉得沈修狂妄自大自寻死路。 叶殊却是边拍掉身上的灰尘,边抬眼看着沈修,压根就没有出手的意思。 而冲过去的沈修看上去冷静无比。他边判断着后续应对,边不闪不避地冲到了大网前。 眼看着那张大网被两侧的黑衣人拉高罩下,沈修体内功法运转,手中云痕剑“刷刷”几下挥出! 下一刻,整张大网竟然碎成了一块块!零零散散落满地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撑不住了,这星期,我日更三千,下星期再回到六千加_(:з」∠)_ 第269章 狠点 大网一碎,两侧的人顿时止不住地往前扑了过去。又踉跄着站稳了身子,猛地回头看向了破碎的大网! 叶殊见状动都不动,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这些人愣在了原地,半点都没有想要上前帮沈修一把的意思。 而沈修也确实不需要人帮忙。 他几剑搅碎了大网后连看都不看大网一眼,直接转身杀向了那六个黑衣人。 六个黑衣人也不是好对付的。在沈修攻击过来时便回过神来,纷纷拔出了随身的长刀,一齐对着沈修砍了过去。 叶殊手中短刀没收起来,就这么站在原地。准备等沈修将人给解决了再说。 哪曾想离她最近的两个黑衣人冷不丁地抽刀回头砍向了叶殊! 那速度,快得叶殊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幸好叶殊看似随意旁观,可实际上戒备不减。 长刀砍来时她轻飘飘地往后一退,避开了两把刀。随后又身形一晃,躲过了长刀冲到了一个黑衣人面前。抬手一刀砍向了黑衣人的肩膀,同时抬脚屈膝顶上了黑衣人的腹部。 黑衣人只觉得一晃眼的功夫,叶殊便跑到了自个儿眼前。手中还举着短刀,一副气势汹汹要砍下来的模样! 黑衣人下意识便举起了胳膊想要挡上一挡。他的小臂上头绑有竹片,即便是被砍中了问题也不是很大。 可他却没想到,这胳膊还未迎上短刀,腹部便被叶殊狠狠地撞了一下! 剧痛瞬间从肚子上袭来,令他闷哼一声,下意识便弯了腰。 叶殊眼见机会正好,手中匕首立马一转,正要对着黑衣人的后背扎下去,眼角却瞥见一柄长刀从旁边横砍过来! 叶殊二话没说放弃了攻击,转而向后一跃脱离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刚挥刀救了同伴的黑衣人压根没顾得上看同伴一眼,而是握紧了长刀便要追上叶殊继续攻击! 可就在他绕过同伴的瞬间,一柄剑突兀地从他心口刺出! 黑衣人顿时僵在了原地,惊愕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瞧见了那一小节剑尖! “怎么会……”黑衣人难以置信地问着,胸口的剑被人毫不留情地抽了回去。 黑衣人闷哼一声,整个人软倒在地的瞬间,还不忘奋力回头。又在瞧清后头情况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后头横七竖八地倒满了黑衣人!一二三四五六,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叶殊瞧着这最后一人倒下了顿时放松了些。 她低头看了看这些黑衣人,又抬头看向了正冷着脸用黑衣人的衣服擦拭长剑的沈修,忍不住一挑眉,道:“没想到啊,你也能下得去杀手。” 沈修听得叶殊的声音抬起头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云痕剑,最后无奈一笑,道:“别人都要杀我了,我还不下死手会很吃亏的。更何况,我师父跟我说过,手下留情那是绝世高手才有资格做的事,因为他们不怕报复。我的话,可没这个资格手下留情。” 沈修说到最后,忍不住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嘴边的笑容逐渐消失,心情并不是很好。 叶殊将他这反应看在了眼里,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到了黑衣人身边,捡起了对方手上的长刀。又站起身来反手握着长刀,在沈修困惑的目光中一刀刺进了黑衣人的心脏位置! 沈修被她这举动给惊到了,下意识地便问了一句:“你做什么啊?!” “排除漏网之鱼。”叶殊应了一句,面无表情地拔出了长刀,走到了另一个黑衣人的尸体旁,举起长刀又是一刀刺入对方心脏! 沈修瞪大了眼睛看着叶殊这举动,既觉得有些懵,又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他只好站起身来干巴巴地问道:“有必要吗?我觉得就算还有人活着也没关系吧?反正我们只是自卫反击而已。” “有。”叶殊不为所动,继续挨个补刀,口中却是认真地道:“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让自己丧命,甚至还可能会因此而连累了身边的人。” 叶殊说得果断又平静。 沈修瞧着她那补刀的背影,忽而便什么也说不出了。 能说得这般笃定,除了亲身经历过之外,还能是因为什么呢?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明叶殊曾经因此而连累了身边的人? 沈修做不出来往别人伤口上撒盐的事,此刻也就只能是沉默了。 好在叶殊补刀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她便丢掉了手中的长刀,转身对着沈修道:“走吧。” “嗯。”沈修应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有些闷。 不过因着此刻周围的环境,叶殊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了戒备上头,是以倒也没发现沈修的异常反应。 -- 第471页 两人匆匆离去,这次没再遇到截杀。 现在天色已晚,他们又不适合住客栈。最后在沿着街道绕了几圈后,两人干脆挑了一条离城门不太远的巷子席地而坐。 沈修靠着墙面抬头仰望着夜空,忽然便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自家娘亲带着自己连夜逃跑,最后靠着城墙坐了一宿,又被自家爹爹带回去的事。他心里忽然便多了一点儿沉甸甸的感觉。 叶殊发觉沈修没怎么说话,下意识便转头看了他一眼。一瞧便发觉对方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她不由得问了句:“怎么了?难不成你还在想那些黑衣人?” “不是。”沈修下意识便应了一句。 随后,他才转头看了叶殊一眼,道:“我只是在想,这个世界本身真的很残酷。在我们小的时候,或许会被家人好好的保护着。可总有一天我们都必须面对这些。这是必然的,谁也躲避不了的事。” 叶殊听出了沈修这是深有感触。可也正因此,她才更觉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地问道:“你怎么突然之间这么有感触?” 沈修听着这问话,瞬间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转头瞥了叶殊一眼,没好意思告诉她,自己是因为觉得她这三年里肯定是见过了许多残酷的事,以至于现在能面不改色地补刀。再由这一猜测而将思绪发散到了自己身上,最后才生出了这般的感慨。 毕竟平心而论,自己若是真将这话说出口,难免有同情怜悯对方的感觉。 而作为同样见识过这世间残酷面的人,沈修自个儿是不需要甚至不屑别人对他表示同情怜悯的。 推己及人,他自然也就不可能将这话实话实说了。 可现在叶殊就在旁边等着他回答。沈修哪怕不想照实说,也确实不能什么都不说。 他顿时脑筋急转,很快便想出了应对办法来,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以前的事,所以有点儿感慨而已。” 叶殊盯着沈修看了两眼,总觉得他似乎并不是很想跟自己聊这个话题。 略一思索过后,叶殊干脆换了种问法,笑道:“哦?方便跟我说说吗?反正现在挺无聊的。” 沈修早有准备,此刻半点不慌。 他甚至还有心情让自己靠回了墙上,抬头仰望着星空,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突然想起了当初我娘带我连夜离开的那一晚,我跟我娘也是这么靠着墙壁仰望天空的。” 沈修提及这一点,脸上便不知不觉地多了一抹笑容,道:“当时的我什么都不懂,算是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的残酷和真实。可现在,我已经连杀人都不会手软了。” 沈修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掌,心情忽然有点儿复杂。 叶殊瞧着沈修这望着手掌略显心酸的模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抬手一巴掌拍在了沈修张开的手掌上,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 突然挨了一巴掌,沈修一下子回过神来。 看着放在自己手掌上没有拿开的手,他有些茫然地转头看向了叶殊,没明白叶殊想要做什么。 叶殊却是回以一笑,道:“行了。能狠得下心可比烂好心强多了。我很庆幸你是前一种情况,这样我才不用担心会被人坑。倘若你是后一种状况的话,那我可真的要考虑跟你分道扬镳,各查各的了。” “诶?!”沈修惊讶起来,下意识便想拒绝后一种情况。 可未等他说出口来,他便瞧着叶殊那笑盈盈的模样反应过来了——自己本来就是第一种情况,根本无需刻意去问第二种情况! 沈修心下稍稍松了口气,人是不急着追问了,却也没打算就这么绕过这事。 他想了想,方才问了句:“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排斥人手下留情?” “也不算是排斥。只是这种事情,是需要分情况的。”叶殊笑着应了一句,收回手靠着墙看着夜空,道:“若是平常的时候,像是偶尔路见不平,那我是不在乎的。可像今天这种别人来杀我的情况,我是绝对不会留活口的。” 沈修听叶殊说得这般坚定,心中顿时犹豫起该不该问了。 哪知叶殊却压根没等他发问,便突然拉起了自己的袖子,将自己的小臂伸到了沈修的面前。 沈修瞬间一懵,看着面前这光滑的小臂,他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同时止不住地感到慌张,分外想要一把抱住叶殊的胳膊,将她衣袖给拉下来! 这可是胳膊!胳膊! 还是姑娘家的胳膊! 就算叶殊现在穿着男装,也改变不了这是姑娘家的胳膊!是不能轻易给外人看的胳膊啊喂! 沈修心里莫名有些暴躁,手也忍不住举了起来。 可当他正要将叶殊的袖子给扯下来,便听她道:“看到上面的疤痕了没?那是我头一次心软后,被人暗算留下的。当初若不是我挡了一下,我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第270章 出事了 叶殊的声音不大,甚至听上去还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可沈修却是愣在了原地,举起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叶殊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腕,略一翻转,便瞧见了小臂上头的那道疤痕。 浅浅的一道疤,看着不是很明显。可沈修却是心里一紧,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询问了一句:“你用过消胜膏吗?” “当然用过。”叶殊平静地应道。 -- 第472页 她清楚沈修是想借此来确定自己当时的伤势。如果需要,她自然可以往轻了说。可她觉得,现在的沈修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认清残酷的现实,进而选择最有利的一种做法。 因此,在叶殊话音落下,沈修望着她手上的伤疤沉默不语的时候,叶殊没有半分犹豫,张口就给他说起了当时的伤势。 “当时我这伤深可见骨。差一点,我这右手就废了。最后幸亏我不管不顾地赶回了家,才在我师父的治疗下痊愈的。” 叶殊既是讲出来伤势的严重程度,又隐藏了细节部分,省得让沈修为过去的事而替自己后怕担心。 只可惜,这个想法是好,可沈修却并没有因此而好受些。 他也是习武之人,单从叶殊这寥寥几句,便不难猜到能让叶殊右手差点儿废了的伤,到底该有多严重! 沈修知道叶殊不需要人同情怜悯。甚至她会把疤痕给他看,也仅仅只是为了让他彻底明白,狠得下心是真的比烂好心要强。 可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他心里头才更觉难受。 对于沈修来说,他人生中的大部分经验,都是别人告诉他的。 他想要获得这些技巧知识,只需要听和记就行。可叶殊获得这些经验的办法,却是亲身涉险,付出各种各样的代价才得到的。 沈修一想到这,便觉得有点儿心疼。 他望着面前那道伤疤,忍不住抬手轻抚。 那有些发麻的感觉瞬间从疤痕所在位置传来,令得叶殊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沈修这个动作。 她愕然地看了一眼沈修的手,又在抬头看向沈修的脸时,下意识便想收回时胳膊。 可这一抬头,她便瞧见了沈修那给人感觉沉甸甸的,带着忧伤和莫名坚定的目光。 叶殊那正要往回缩胳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她眨着眼多看了沈修两眼,最后默默地偏头看向了别处。脸上有些发烫,却是没再将胳膊缩回来了。 “叶殊。”沈修忽而喊了叶殊一声,声音不大,语气却有些复杂。听得叶殊下意识便回过头来应了一声:“嗯?” 沈修那轻抚伤疤的动作停了下来,手指停留在疤痕上头,人却转头看向了叶殊。对着她坚定而又认真地道:“以后我若是有什么地方想岔了,你直接跟我说便是,我都听你的!” 倒也不必如此…… 叶殊闻言下意识地划过了这个念头。可瞧着沈修那认真的模样,她的这番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来,只是点了一下头,应了一声“好”。 沈修得此回答顿时心下稍安,人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看了叶殊一眼,便收回了目。,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此刻正一手拉着叶殊的手腕,一手摸着她的胳膊,瞧上去就仿佛是一个十足十的登徒子! 沈修瞬间一懵,脑筋还未拐过弯来,那正触碰着叶殊胳膊上伤疤的手已经下意识地一转,直接将叶殊的袖子给扯了下来,将她的胳膊盖得严严实实。 在将自己最初想做的事做完后,回过神来的沈修干咳一声,抓起了叶殊的胳膊往她面前一放,干巴巴地道:“那个,夜里凉,小心着凉。” 叶殊原本还觉有些不自在,可瞧着沈修这强装镇定又难掩窘迫的模样后,她忽而便安了心。当即憋着笑点头,又应了一声“嗯”。 随着叶殊话音落下,沈修安心的同时也没再琢磨着聊天的问题。 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抬头看着夜空,等着天亮。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时候,当天色将亮未亮之时,不远处的大街上竟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叶殊和沈修瞬间一个激灵,二话没说便一起站起身来,抬头往远处瞧去,见到了举着火把的一众捕快。 “那些捕快不是在巡逻吗?瞧着架势,难不成是找到那贼人了?”沈修低声对着身旁的叶殊问着,心中好奇居多。 叶殊却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瞧着捕快们跑向城门的方向,略一思索过后便果断地道:“走!这里距离太远了。我们去那边听听看。” 叶殊说着抬手一指距离城门近些的地方。沈修抬头看了一眼,立马点头。 两人直接纵身上了墙面,一路踩着屋顶到了距离城门最近的小巷子上头,这才纵身跳进了巷子里。 两人刚一站定,便听到了旁边传来了说话声:“大人有令,明日所有出城人员一律严查!尤其是那些随身佩戴长剑的人,全都不许出城!” 听得“长剑”二字,叶殊和沈修心里“咯噔”一声响,下意识便低头看了一眼沈修手中的云痕剑。 两人正琢磨着这会不会只是巧合,便听得外头有另一人问道:“好端端的,温大人怎么会下这种命令?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凶杀案。就在主街旁边的巷子里,足足死了七个人!”一开始说话的声音再次出现,这次话音里满满都是沉重感。 七个?! 巷子里偷听的叶殊和沈修微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之前偷袭他们的黑衣人。 一开始从墙上跳下来的一人,加上后来拿大网的六人,刚刚好就是七个人! 守城门的门吏没叶殊和沈修想得多。可听到这话他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问道:“怎么会突然死这么多人?咱们淮阴的治安之前明明挺好的呀!” -- 第473页 “大人猜测这应该是一次仇杀。因为那七个人都穿着夜行衣,脸上还戴着面巾。大人推测,这很可能是截杀不成被反杀了。” 领头的捕快低声说着,声音里除了叹息之外,还有着明显的嫌弃。 作为一个捕快,他其实是特别烦这些江湖仇杀的。除了因为那些人打起架来从来不避着周围的东西外,更是因为那些人只会打架,却压根就想过打完后要收拾一下! 就像这一次一样,足足有七个人啊! 那些人杀完人就跑,连累他们需要半夜奔跑破案不说。等会儿还得过去搬尸体!再清理地面血迹!这让人怎能不嫌弃?! 捕快们跟门吏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刚刚的发现,又叮嘱了几句。 巷子里的叶殊和沈修却是转头对视了一眼,便一块儿转身进了巷子深处。准备先找一个隐蔽点的地方,防止被那些捕快他们发现。 很快,叶殊和沈修便挑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停了下来。 两人先是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之后,沈修才轻声问道:“殊郎,怎么样?我们要不要趁着现在防守不严直接□□出去?” “没用的。他们既然知道让门吏严格把关,又怎么可能会没想到□□问题?”叶殊随口应了一句,看上去并不着急。 “那咱们怎么办?不出城了吗?”沈修心里头焦急地问着。 其实如果真的要避开这事,那自然是跑去跟知府自报身份这办法最有效。可他们本就打着悄悄去金贝探听消息的主意,又怎么可能真的主动暴露身份? 而在排除了这一种可能后,沈修真心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尽快出去了。 叶殊闻言却没有立即给出反应,而是盯着沈修看了好几眼,方才带着犹豫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保证不管是知府的人还是珍宝阁的人,通通都找不到我们。就是……你大概是不会同意这个办法的。” 叶殊说着还叹了口气,活脱脱的一副惋惜模样。 沈修却是因着叶殊这番话而眼睛一亮,当即便表态道:“你别在意我啊!咱们现在这情况,能不被困死在这座城里就行!我一定配合你!” 叶殊闻言也是眼睛一亮,又对着沈修笑眯了眼,道:“行!这话可是你说的!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买点东西。” “没问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沈修一口应下,半点都没有质疑叶殊的举动。 叶殊见状笑意更深。她也没再多言,直接转身□□进了这间屋子。 沈修瞧着叶殊的身影消失之后果然没有乱走,而是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守在原地,左右观望着街道,防止有敌人突然冒出来。 沈修这一等并未等太久。没一会儿叶殊便□□回来了,手中还多了两个包袱,叫沈修瞧得满头雾水。 他刚想回头看看身后这座宅子到底是什么宅子之时,叶殊却忽然伸手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前小跑开来,头也不回地道:“快!有人过来了!我们需要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沈修听着叶殊这话不疑有他,二话没说便跟上了叶殊。与她一起就近选了家客栈,又挑着空房子翻窗进去了。 这一进屋,沈修便迫不及待地道:“叶殊,你打算做什么呢?需要我帮什么忙?” “帮忙啊。”叶殊刚放下包袱便对着叶殊笑得十分热情。 随后,她回身解开了包袱,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一抖,边在沈修身上比划的同时边道:“其实你要的帮忙很简单的,这些交给你了。” 第271章 我穿! 原本还对叶殊准备的东西格外感兴趣的沈修,在瞧见叶殊拿在手上比划着的浅蓝色裙子后瞬间沉默了。 “你……”沈修话刚开了个头,便想起刚刚自己那果断应下的话。 他瞬间沉默了一下。看着叶殊那笑意盈盈的模样,心里又是郁闷又有些许恼火。终究还是嘴快过了脑,张口便问了一句:“你是要我让我帮你换吗?” 叶殊那比划的动作一顿,诧异地抬头看向了沈修,对他这问话感到无比惊讶。 若是旁人这般问,叶殊定然会不动声色地想个合适一点的理由将人给打发过去。可沈修却不是旁人,这家伙明显是知道她是个姑娘家的! 而现在,他竟然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叶殊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沈修也因此而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误! 他顿时抿了抿唇,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丝后悔和焦急的情绪。目光也控制不住地有些飘忽,不敢对上叶殊的目光。 叶殊瞧着沈修这模样眨了两下眼睛,脑筋急转之下,转眼间便明白了,沈修这多半是气得口不择言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叶殊瞬间有些为难了。 说实话,要让沈修穿裙子这一点,还真不是她故意整沈修的。因此,换女装这事,除非沈修当真抵死不从,不然叶殊并不想轻易放弃。 可现在,沈修只是看到了这件裙子,就已经气得说话不过脑了。若是她正式提出来,被拒绝的可能性肯定很大! 这可就难办了,除非…… 叶殊心中念头流转,人却是对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弥补刚刚的失误的沈修问道:“你……难不成一直都想帮我换衣服?” “我不是!我没有!”听到这种结论的沈修瞬间惊了。慌忙否定着,就怕叶殊会误会了。 -- 第474页 叶殊对沈修这否定却不置可否,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裙子,道:“你知不知道,人所说的话,都跟本身的思维有关的。当然,我说的不是动脑筋这种事,而是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类型的。” “当一个人往日里经常想着某一方面的事。在遇到所有可以与这方面挂钩的事后,都会下意识地往这方面想。” 叶殊这话说得十分平静,甚至听开头时还有种叶殊要换个话题的感觉。可等到她此刻将话说完了,沈修却是已经急得开始冒汗了。 只因,在沈修听来,叶殊分明就是在委婉地指出,他之所以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就是因为他往日里经常想要帮她换衣服啊! 可是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因为叶殊想让他穿裙子,而他又不想穿裙子,所以才故意将这裙子的归属往叶殊身上推的! 沈修其实也不知道叶殊这话说得到底对不对。但是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叶殊这结论对不对,而是他需要打消叶殊对自己的这个误解! 因此,沈修在为叶殊这番说辞焦急了一会后,干脆抛开了“对不对”的问题,转而针对裙子这事说了起来。 “不是!你别把话题扯远了!我就只是想说,这裙子要穿你穿,反正我是不穿的。至于其他的,我真没其他的意思!” 沈修语速略急,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眼睛却在盯着叶殊看着,怕她还是不信。 叶殊看得出来沈修说的实话,可她却故意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稍稍抿着唇,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模样,道:“你的意思是,你没想上手帮我换,只是想看着我穿裙子?” “对!”沈修听着叶殊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激动得立马笑着一点头。 可等他点完了头才发现,叶殊的表情并没有因此而好起来,反而显得有些古怪,最后更是一个转身背对着自己不说话了。 沈修顿觉叶殊这反应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与叶殊的对话,在脑海中转了两三遍后,忽而发现了一个盲点。 “等……等等!你刚刚说的是‘想看我穿裙子’对吧?”沈修赶忙问着,心里涌起了一股子不好的预感,使得他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 背对着沈修的叶殊没憋住笑,正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得发抖之时便听到了沈修这问题。 她顿时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笑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里不要带出笑意来,方才道:“你不用解释了,我已经明白了。” “诶?!!你明白什么了?!你明明是误会了呀!”沈修急了,几步绕到了叶殊旁边,转头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真没什么不良企图的!” “嗯,对,好。你只是不想穿裙子,所以才想看着我穿的。”叶殊点点头,语气极其敷衍,脸上面无表情,让人一听一看就知道叶殊是在说反话。 沈修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来。甚至他已经自动将叶殊这反应归入了恼火到不想理会自己,正准备疏远自己上头了。 毕竟,只要面对着已经不想搭理的人,才会是这种随你开心的态度! 沈修顿时烦躁不安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眼看着叶殊低头将那条裙子包起来,瞧上去似乎有要将东西包起来带走的趋势。他终于忍不住抬手一巴掌按在了那条裙子上头,又在叶殊抬头看向自己时无奈地道:“我穿!我真没那想法!如果你还是不信,那……那反过来让你看!” 沈修咬咬牙说完了这番话,已经是彻底豁出去了。 为了防止叶殊带着衣服跑了,沈修能想出来的办法也就只有将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了。再加上之前叶殊可是说了,她有这一个办法可以避开官府和其他人的追杀。 沈修觉得,只要自己服了软配合着叶殊,叶殊肯定也不会放弃这个办法的! 叶殊抬头看着沈修那认真的模样,眼中笑意渐深,却还是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甚至还故意蹙着眉询问道:“你不是说你不穿吗?”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落在了沈修耳中,听上去便像是叶殊在透过质疑他先前说了不说裙子的话,来质疑他后头说的没有那想法的话。 沈修立马毫不犹豫地开口道:“不!那个,我先前确实不想穿。不过既然你都已经千辛万苦地弄来这件裙子了,我也不好浪费你的心意啊,对不?” “也不算是千辛万苦。我有留下银子,这裙子应该算是我买的。”叶殊应着话,总算是不用憋着笑了。当即便浅笑着将手中裙子举高递给了沈修,道:“沈大人,请吧。” 沈修听得叶殊这话顿时松了口气,伸手接过衣服便要转身去角落里换衣服。 可他刚转身,便又突然回过头来看向了叶殊。盯着她那笑容看了好几眼,想到了某种可能,不由得问道:“等等,你……” “我怎么了?”叶殊笑容微敛,一脸无辜地看着沈修,半点都没有心虚的模样。 沈修看着她蹙起了眉,原本想说的话忽然便觉得说不出口了。 他原是发现叶殊笑容太过灿烂。想要问问她,刚刚那误会是不是她故意装出来的。可现在瞧着叶殊这坦然的模样,他便觉得好像也没有询问的必要了。 一来,叶殊现在看自己的目光与平时没什么区别,想来她对自己的印象应当没变。 -- 第475页 二来,哪怕是问出来了又如何?自己刚刚已经答应了,无论问出来的结果是什么,他都没有反悔的习惯。 因着这两点,沈修最后三缄其口,只是留下了一句“算了”,便转身换衣服去了。 叶殊知道他应该是猜到了什么。不过既然沈修不说,她自然也没那心思去提。 瞧着沈修走远了些,叶殊也没有继续干站着。 她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借着外头的亮光对着镜子在自己的嘴唇上方贴上假胡须。这才刚小心翼翼地贴好,她身后便传来了沈修满是纠结的声音:“那个……殊郎。” “嗯?”叶殊下意识地回头,瞧见了穿着中衣抱着裙子一脸窘迫地站在那里的沈修。 她顿时一愣,而沈修却已经红着脸道:“额,这个,衣服我不会穿……” 沈修说着,还特意举了一下手中的裙子,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窘迫地恨不得转身就走。 叶殊听得他这话却是微讶,又恍然大悟道:“对哦,你没接触过裙子。” 沈修抿着唇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叶殊却没准备等着他回答。 一言闭,她便站起身来走了过去,二话没说伸手接过了沈修手中的裙子,帮他穿了起来。 叶殊的举动极其自然。可沈修却是红着脸抬头望着屋顶,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敢想。 直等到耳旁传来了叶殊的一声“好了”,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一低头,沈修看到了距离自己一步远的叶殊那笑眯眯的模样。他盯着对方的胡子看了看,慢了半拍才道:“这就行了?” “当然不是。”叶殊一摇头,否定了沈修的问题。 随后,她才稍稍抬起头来,对着沈修道:“我还得给你上个妆,再换个发型。否则的话,你现在这样只能算是不男不女。” 叶殊这话听起来相当直接。言罢,她也没给沈修思考的时间,直接拉着沈修到了椅子前坐下,拿出工具便给他化起了妆。 第272章 好像也不错 端坐在椅子上的沈修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眨眼睛的频率都尽量降低了。唯独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对面的叶殊身上。 看着对方那认真的神情,感受着那在自己脸上活动的指尖,沈修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下地越跳越快。 直到最后他忍不住运转起了功法,才总算是让自己的心跳趋于正常。 只是他的目光却仍然没有从叶殊的脸上移开——这既是因为他现在不宜动弹,只能目视前方,也是因为他舍不得移开。 难得有机会能光明正大地盯着叶殊看。沈修不仅舍不得移开目光,看向叶殊的眼中还不知不觉地多了几分贪恋和情意。视线更是仔仔细细地描绘着叶殊的眉眼,就像是想要将她的模样彻底刻在心间一样。 被沈修看着叶殊自然不会察觉不到对方的目光。 只是因为此刻她手中的正事还没做完,再加上她也知道沈修现在哪怕是想看其他地方也看不到,这才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可随着轮到上眼睛部位的妆容时,叶殊一抬眼便撞进了蕴含着无尽欣喜和情意的眼眸之中,她瞬间动作一顿,不知为何,心里也涌出了些许喜滋滋的感觉来。 “闭眼。”叶殊略感无奈,随口一句话说得沈修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这目光惹得叶殊心里不快了。 他赶忙听从了叶殊的话闭上了眼睛,心里却有些不安,就怕叶殊又生气了。可下一刻,他便感觉到有东西落在了自己的眼皮上头。 沈修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叶殊只是想要给他的眼睛上妆。 明白这一点的沈修顿时放松下来,安安静静地任由叶殊摆弄。 没过多久,他便听到了叶殊带着笑意的一句:“好了!你睁眼吧。” 沈修缓缓睁开了眼睛,瞧见了对面满是满意模样的叶殊。他顿时一顿,又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道:“怎么样了?” “特别漂亮!”叶殊笑意满满,举高了镜子让沈修自个儿看看。而她也还舍不得收回看着沈修的目光,只觉得怎么看怎么满意。 沈修被她这直白的夸奖夸得一愣,立马低头看向了镜子。 这才发现,叶殊并不是简简单单地给自己上妆,而是加了一点点易容的东西上去,使得他的脸颊圆润了一些,眼睛看上去也是又圆又大。与他原本的长相只有七分相似,但是看上去真的特别好看! 沈修顿时连眼睛都亮了,喜滋滋地转着脑袋看着自己新造型,乐呵呵地感叹道:“没想到啊!我换女装竟然也这般好看!殊郎,你这手艺可真好!对了,我能上手默默看吗?” 沈修抬头看向了叶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显得十分可爱。 被他这样看着的叶殊忽而便觉得自己心里被戳了一下,当即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还特意保证道:“可以可以!我用的是特殊材料,就算是掉水里也没关系。对了,你要卸妆的时候记得找我,我用特殊的药水帮你清洗才能洗干净。” “好!”沈修应了话,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尝试着做出各种表情,以此来确定这妆容的可靠程度。 叶殊却没有继续坐着。 她将镜子往沈修手里一塞,便起身拿了包袱里的另一套衣服走向了角落,同时道:“我也去换身衣服了,你先自己熟悉一下吧。” -- 第476页 “哦。”沈修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紧接着照镜子的动作一顿,默默地将拿镜子的手放下,直到搭在了腿上,这才低头继续对着镜子照着。 叶殊没看沈修的举动,她抱着衣服挑了个正对着沈修后背的位置。随手将衣服一放,便背对着沈修所在方向开始换衣服。 很快,叶殊便换好了衣服,转身走向了沈修,边道:“行了,我们走吧。” 沈修听得声音抬起头来,一下子便瞧见叶殊穿着的是一件白底黑纹的男装。 沈修一愣,继而目光幽幽地多看了叶殊身上的衣服一眼,最后叹了口气,道:“嗯,走吧。” 叶殊将他这神情看在眼里,知道他肯定是想问,既然都要扮成一男一女了,为什么不直接他男她女。 只是这个问题叶殊一开始也有解释过,再加上沈修毕竟没有问出口,叶殊干脆也就装作不知道了。 什么都没说叶殊选择了埋头开始将换下来的衣服收好。而脑海中还在不甘地转悠着相关事情的沈修忽而想到了另外一点。 他立马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稍微有点儿长的袖子,又退后一步看了看裙子的长度,最后诧异地看向了叶殊,问道:“等等,你是怎么找到刚好适合我穿的衣服的?之前那个……那个幺子不是说需要现改吗?” “就是现改的啊。”叶殊抬头应了话。 见沈修似乎有些不信,她伸手拉过了他的胳膊,将袖口一掀,指着里头的接口,道:“看,这是我当场裁了布料用针线缝上去的。” “真的耶!”沈修惊讶地抬手摸了摸那接口。 虽然他本身不会针线活,但单凭这手感,沈修便觉得叶殊这手艺真不错。 再加上叶殊给这条裙子加长了,也就是叶殊亲手改过了这条裙子。删删减减后,跟这条裙子是叶殊特意为他做的没什么两样了! 得出这一结论的沈修只觉得心花怒放,瞬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条裙子好看极了! 他忍不住开口赞叹道:“你的手艺真好!这样一改,衣服真漂亮!” 叶殊看着沈修那喜滋滋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正想问一问沈修是不是很喜欢裙子,便突然想起了刚刚沈修看到画好的妆容后那爱不释手的模样。 叶殊忽然间便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这……沈修该不会是喜欢上男扮女装了吧?! 叶殊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整个人忽然间便有些兴奋和欣喜起来了。 对于叶殊来说,扮演各式各样的人很有趣,也觉得这份有趣甚至不应该受性别局限! 现在沈修这唯一一个跟她一样对这方面有兴趣的人,已经从抗拒到超脱性别束缚了!这让叶殊怎么可能不高兴! 不过,开心归开心,叶殊也没忘记沈修可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人。 其他的暂且不提,沈源和顾九思那头估计就是过不去的。 想到这一点的叶殊感觉有些失望了。但在站到沈源和顾九思的角度想了一想后,她又觉得,若是这两人反对,她也是能理解的。 这个念头一出,叶殊又反过来委婉地对着沈修劝说道:“我也只是会随便缝几下而已。你若是真觉得好,改天我帮你改改你的袍子如何?反正这裙子你也不可能经常穿,对吧?” 沈修完全没察觉到叶殊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已经想了这么多。 他听得叶殊这话顿时眼睛一亮,抬起头来便道:“真的吗?!” 叶殊没料到沈修会这般惊喜。她瞬间微讶,一时之间也没有回答。 而正觉惊喜的沈修瞧着她这神情也反应过来自己高兴得太过明显了。他顿时有些尴尬地弥补道:“那个,我的意思是,能把袍子改一改真是太好了!我一直都想改一改,就是以前没那时间。” 沈修这番解释假得十分明显,可叶殊却听得笑意满满。 她也不戳破这一点,而是配合着笑道:“嗯,是真的。不过得等现在这事解决了才有时间。” “没事没事!反正我也不急的!”沈修开心傻笑。又瞧着叶殊已经将东西收好了,他立马伸手将两个包袱拿起来,方才道:“那我们现在赶紧走吧。” “嗯。”叶殊应了一声,伸手从沈修手中拿过了一个包袱背在了自己身上。又从怀里抽出一条布条,倾身帮沈修系在了脖子上当装饰品,还能挡一挡他的喉结。 而她的口中则是提醒道:“出了这个窗,你就是一个姑娘了。在卸妆前能不说话你就别说话,对外就说你喉咙痛。” “还有像拿包袱这些。”系好了的叶殊退后一步,提了提手中的包袱,道:“虽然这世上是有姑娘力能扛鼎,可没有同行的男子真的会让一个姑娘家提着两个人的包袱的。而且,这种大气超大的事跟你这张脸不搭的。” 沈修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叶殊的话上头,可惜效果不是特别好。 对于叶殊的话,他只听了一半,剩下的全用在了运转功法以防自己因为叶殊的靠近而心跳加速了。 此刻叶殊这一退,他心里既是放松下来,又有些恋恋不舍。 不过,这等杂乱的念头只出现了一小会,便被他强行压下了,转而对着叶殊应了一句:“哦,那要是我等会哪里做的不好,你再提醒我一下吧。” “行。”叶殊自然不会拒绝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随口应完后,便转身打开窗户翻窗出去了。 -- 第477页 沈修带着自己的云痕剑跟在叶殊的身后,与她一起落到了客栈后头的巷子里。 刚一落地,沈修下意识便如同往常一般走得龙行虎步大大咧咧的,让特意放慢了几步看沈修仪态的叶殊瞧着额头青筋直跳。 她一个没忍住,上前一巴掌拍到了沈修的大腿上,拧眉嫌弃道:“你是在扮演一个母老虎吗?!把步子放小一点!” “哦。”被拍了一下的沈修吓了一跳,又老老实实地应了。如她所说的那般一改,走姿看上去总算是像样了些。 第273章 在下温子柳 经过了这番伪装,叶殊和沈修走到大街上的时候,来往的人们瞧上去已经不少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怕带着马儿目标太大,并没有特意去买马,而是并肩走上了大街。 他们不急不慢地往城门走去,半路上还故意左看右看,更是买了几个饼当早饭吃,免得与周围的人差距太大,叫人一瞧便看出了问题来。 这般走走停停,对于叶殊来说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可对于沈修来说却觉得颇为不自在。 只因,叶殊给他画的这个妆容实在是太好看了。一路走来,只要是正面看见了他面容的人,都会露出惊艳的目光,进而开始目光随着他转。 这种万众瞩目的遭遇,对于沈修来说还是头一次。偏偏他还五感灵敏,旁人的目光他便是想要忽视都难。 在这般别扭的忍耐着,跟着叶殊走走停停了一会儿后,叶殊忽然伸手扯了沈修的袖子。又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对着他眨了一下眼睛,明显正在隐晦地提醒着什么。 沈修心中一凛,瞬间警惕起来,在微不可查地对着叶殊点了一下头后,他配合着叶殊开始往人多地地方走去。 一开始是因为周围看向自己的人太多,所以沈修才没有注意到周围有异。可在知道了周围情况不对之后,沈修便轻易找出了那些有问题的人来了! 这下子,都无需叶殊多说什么,沈修便开始有目的性地与叶殊一块儿挑着便于逃跑的地方走。 没一会儿,两人便借着街上行人的遮掩,快速地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刚进了巷子的叶殊和沈修两人小跑了一段距离,方才回头看向了刚刚的大街。正巧看到了刚刚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灰衣男子小跑到了巷子口附近,正转头四顾,明显既是在找他们。 叶殊和沈修顿时也不观望了,连转身就跑。 边跑沈修还边纳闷地低声问道:“我们都变成这样了,怎么他们还能认出我们来啊?!” “不知道,但是应该不是外貌的问题!”叶殊快速地应了一声。虽然猜不出来对方到底是凭什么猜出他们的身份的,可她却说得十分笃定。 问了也没问出个答案来,沈修干脆不说话了。只是与叶殊一块儿专心跑着,很快便到了巷子口,只需一个拐弯便能到达另外一条大街了! 沈修心中一喜,想到拐弯后离城门更近,他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匆匆冲出了小巷子,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一声痛呼从对面传来。 沈修武功好,虽说被撞得后退了一步,却还是稳稳地站住了。 可慢了他一步的叶殊却忽然扶上了他的腰,还似模似样地道了一句:“小心!” 沈修先是一愣,不太明白为什么叶殊要多此一举,明明他已经站稳了。直到他看到了对面跌坐在地的男子,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叶殊的用意。 对面这男人都被撞倒了,他现在可是一个“弱女子”。若不是被人扶住了,这不摔倒可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顿时就将身体往后靠了靠,还摆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他们对面那个被撞倒在地的男人则是被家仆七手八脚地给扶了起来,中间还夹杂着那些家仆的惊呼声。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少爷您伤到哪里了没?!” “行了行了,都别叫了,我没事!”被撞到在地的少爷先是喊停了正围着他问来问去的众人。又顺着他们搀扶的力道站起身来,这才抬头看向了撞到自己的沈修和叶殊。 在抬头前,叶殊两人还能看到对方脸上那愠色。 可等到对方看清了沈修的样貌后,他却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满眼都是惊艳之色。 沈修瞧着对方这神情,心里头顿时涌出了不好的预感。 叶殊也注意到了面前这位少爷的反应。可她却并不觉得惊讶,甚至还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出自她之手的妆容,叶殊对此十分有信心! 而且她和沈修一路走来,周围频频偷看沈修的人可不少。现在多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对的。 然而,被盯着看的沈修却并不觉得这事正常。尤其是在他现在不能开口说话的情况下,沈修只觉得头大。 他只好悄悄地伸手一扯叶殊的袖子,又装作被人看得害羞了一般,转身就往叶殊的身后躲去。 发现眼前佳人不见了的少爷瞬间一愣,被临时发挥的沈修拿来当挡箭牌的叶殊也是一怔。 而后,那位少爷将注意力落到了叶殊的身上,而叶殊却有种想要把沈修从身后扯出来的冲动。 拜托!我的沈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你手上还拿着剑!应该是个有胆子闯荡江湖的侠女才对!! -- 第478页 叶殊心里吐槽不断,可明面上却是对着那位少爷歉意一笑,道:“抱歉。沈姑娘之前遇到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所以现在胆子有点儿小,并非嫌弃你的。” 那位少爷也没想到还能听到解释。 他顿时眼睛一亮,连忙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是在下唐突了这位姑娘才是!还望姑娘莫怪!” 那位少爷说着话,目光也从叶殊的身上落到了她身后的沈修身上。看得沈修咬牙切齿,却只能假装害羞地低头,免得被对面这些人发现问题。 那位少爷见沈修没应声,有些担心沈修会就这么走了。 他赶忙又笑着自报家门,道:“对了,相逢即是有缘。在下温子柳,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温?”叶殊心中一动,忽而想起了这淮阴的知府就姓“温”,她顿时带着几分试探笑问道:“福气呀!你这姓氏好像跟这淮阴的知府大人一样吧?” 温子柳听得叶殊这话只是一笑。他边瞥向了沈修,边道:“不瞒你说,你口中的知府大人正是家父。” 果然! 叶殊和沈修心中同时划过这个感叹。 沈修原是不想理会温子柳的。可就站在他面前的叶殊却是稍稍抬脚往后在沈修的腿上抵了抵,明显就是在提醒他什么。 沈修先是一愣,脑海中念头一转,眨眼间便将叶殊可能要提醒他的事给落到温子柳的自报家门上。 沈修刹那间福至心灵。调整了一下情绪后,便带着惊讶的神情抬眼看向了温子柳。 而温子柳在说出自己的父亲是知府温涛后,确实是在期待着沈修能因此而看自己一眼。 此刻瞧见沈修抬头看来,他立马露出了灿烂笑容,目光更是黏在了沈修的脸上,只觉得百看不厌! 可被对方用这种恋慕的目光看着的沈修却是觉得浑身上下汗毛竖起,下意识便又低下头去,以防自己不小心流露出了厌恶之色。 但他却不知,他的这种猛地低头的举动,在温子柳看来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在被人发现正在偷看自己后,便会赶忙收回目光,窘迫得不知所措。 真是……太可爱了!!! 温子柳心里激动情绪喷薄而出,令他不知不觉就看着沈修傻笑。 最后还是叶殊察觉到沈修隐晦地拽着自己的袖子扯了扯,这才出声解围,道:“原来是知府大人的公子啊,真是失敬了!在下叶二书,这位是沈姑娘。” “原来是沈……”温子柳张口便想喊沈修。可话才刚开了个头,他便注意到了叶殊报出来的名字,顿时笑容尽敛,诧异地问道:“等等,你说你叫什么来着?二叔?” 叶殊报出这个假名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听着温子柳这么一说,她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名字挺有歧义的啊。 叶殊心中惊讶不减,可明面上却是露出了带着歉意的笑容,道:“是书本的‘书’。我在家排行第二,是以家父给我起名叫‘二书’。这真不是我故意占温兄弟的便宜。若是温兄弟实在介意,不妨喊我二郎。” 叶殊一番话说得十分真挚,甚至还给了替代的称呼。 哪怕温子柳一开始再怎么怀疑叶殊报的不是真名,现在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甚至,他还反过来劝道:“不碍事不碍事。名字都是父母给我们的礼物,你这名字其实也挺好的。” 叶殊对此回以感激一笑。 低着头装害羞的沈修也憋着笑,莫名地觉得这个温子柳似乎有点儿憨。竟然当真是叶殊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然而,沈修这个想法才刚出,便听到“有点儿憨”的温子柳话锋一转,突然便开始问起了叶殊和沈修的关系。 “对了。叶兄弟,你和沈姑娘不同姓,应该不是亲属吧?不知二位是怎么遇到一起的?”温子柳问的话里藏着小心思。 他故意往叶殊和沈修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上说。如此一来,若是叶殊和沈修当真是亲戚,那必然会就此说出来。倘若他们当真不是亲戚,那也会顺着温子柳这问话而将相遇过程说出来。 呵,原来还是个小滑头! 沈修没抬头,仗着别人看不到自己的神情,直接一翻白眼,在心里划掉了对温子柳的第一个评价。 第274章 要不同行吧 叶殊站在沈修的前头,自然不知道他的反应。 在听完了温子柳的问话后,叶殊看透却没说透。反而还顺着对方的问话解释道:“温兄弟有所不知,我是在不久前遇到沈姑娘的。当时他正好遇到贼人,我顺手帮了一把。又见他孤身一人,便一块儿结伴到了城镇了。” “遇到了贼人?!沈姑娘可有受伤?!”温子柳立马转头看向了沈修,关切地询问着。 低着头站在叶殊背后的沈修刚想摇头,便听叶殊道:“大的伤势没有,就是受到了惊吓。外加喊过了头,嗓子哑了而已。不过沈姑娘有看过大夫,说是只要再养两天就好了。” 叶殊一番话说得十分自然,可温子柳在安心过后便又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他跟叶殊两人只能算是偶遇的陌生人。哪怕是他先开口发问的,可叶殊回答得这么详细,可就有些奇怪了。 除非…… 温子柳看了看叶殊,又看了看似乎对叶殊十分信任的沈修。恍然间想起了某种可能——该不会是这位叶二……郎跟这位沈姑娘互生情意,所以故意借着解释的时候,来让他知道他们两个有多熟悉,关系有多好的吧? -- 第479页 温子柳心里划过这一丝怀疑,可在对上叶殊那平静的目光后,他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两种想法这么一冲突,温子柳忽而便做出了决定,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了。 他心中念头一转,便又扬起了笑脸。 在看了一眼沈修后,他才对着叶殊道:“那就好。对了!我看你们还背着包袱,两位应该是刚到我们淮阴吧?可需要我帮忙介绍客栈,带你们游览一番啊?” 温子柳问时满眼都是期待。甚至在看着叶殊的同时,目光还时不时地往沈修身上瞄。 沈修察觉到了温子柳的目光,也听出了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吓得他那拉着叶殊衣袖的手赶忙左右轻晃,也好让叶殊知道自己的态度。 叶殊察觉到沈修的小动作,却没有丝毫明显的反应。 她只是按照自己先前的决定,对着温子柳歉意一笑,道:“抱歉,我们可能要辜负温兄弟的美意了。” “为什么啊?”温子柳没想到叶殊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他顿时便有些着急,问出口的话听上去也有些像是在质问。可叶殊却完全不在意温子柳的语气。 她神情不变,甚至还耐心解释道:“是这样的。若是能早几日与温兄弟相遇,我们自然是非常乐意能有温兄弟当向导。可现在,一来我们在淮阴待了几天了,该玩的地方也都玩过了。二来,沈姑娘还有事要去金贝。我们若是再留下来,时间就要不够了。” “所以,只好请温兄弟见谅了。”叶殊说着,满脸都是歉意。 沈修听到叶殊拒绝了顿时松了口气。也跟着配合叶殊抬头看了温子柳一眼,随后才点了点头,确认了叶殊的话。 温子柳一开始听得叶殊这话还有些不高兴。可在看到沈修看了自己,并且还对自己点头之后,温子柳瞬间激动起来,一下子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不过,气是不气了,可温子柳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让叶殊和沈修两人离开! 他们三个人可是千真万确的萍水相逢!若是现在当真让叶殊和沈修就这么走了,以后能不能再找到人,那可就难说了。 深切认识到这一点的温子柳目光在叶殊和沈修两人的身旁转了转,忽然将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登时眼睛一亮,忙问道:“正事要紧,我自然不会因此而生气。不过,我观你们背着包袱一路步行而来,莫非两位没有代步工具?” 沈修见他没完没了地问,又一次低下了头,不怎么想理会对方了。 叶殊则听出了温子柳那言外之意。她顿时目光微动,装模作样地轻叹一声,道:“本来是有的。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现在也就没了。” 温子柳得到这意料之中的回答心中欣喜。可他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皱眉担忧道:“啊?那你们出行岂不是很不方便?淮阴距离金贝可不近。若是用走的,你们肯定需要花费很长时间的。” “啊?那可怎么办?我们现在也没有多余的银钱买马了。”叶殊皱着眉为难地道,一副刚刚才发现的这个问题的模样。 温子柳见状也没顾得上叶殊不上道,不主动提及借钱或借马的事。张口便主动说道:“也不是没办法。你们看,我们虽是萍水相逢,但是甚是投缘。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借你们马……马车!” 温子柳话说到最后,想到借了马叶殊他们估计就会一去不回头了,遂又临时改了口。 末了,他还不安心,又补充道:“反正正好我今日无事,正想着要去金贝逛逛。二位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带你们一程的!” 好家伙!这是要赖上我们了吗?! 沈修心中有些恼了。尤其是在转念想到,若是跟着温子柳一块儿走,那这一路上他就都得穿女装,扮女子了!沈修便愈发气恼了! 可他刚偷偷拉了一下叶殊的袖子,想让她赶紧拒绝温子柳。眼角便瞥见了刚刚跟着他们的两个灰衣人从小巷子里小跑过来了! 沈修顿时一惊,正要提醒一下叶殊,便听到叶殊欣喜地大声应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能得知府家的公子同行,那肯定安全得很!” 沈修那想要提醒的举动瞬间停了下来,下意识便瞥了一眼巷子里冲过来地两个灰衣人。一眼便瞧见那两人一脸惊愕地停了下来,明显就是听到了叶殊的话。 温子柳也对叶殊能够一口应下感到十分满意。 他当即便回头对着身旁的家仆吩咐了几句,又在家仆离开后,回头对着叶殊和沈修笑道:“准备马车还需要一点点时间。不如我们先去那边的茶楼稍等一下?”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叶殊笑眯眯地应下了,与沈修一道跟着温子柳去了茶楼。 由于是温子柳领路,叶殊和沈修是走在对方身后进的茶楼。 临进去前,两人还特意转头瞥了一眼两个灰衣人。瞧见了那两人脸上凝重的神色,这才一起进了茶楼。 温子柳既想趁机多了解一下沈修,也怕叶殊也沈修两人会等的不耐烦。 因此,从刚一入座开始,他便絮絮叨叨地给叶殊和沈修讲了许多关于淮阴的事。 沈修暂时不想暴露自己是男子这事。对于温子柳说个不停这事,他只是默默地听着,露着客气的笑容。 叶殊倒是趁机问了不少问题,甚至还从“温兄弟是否需要先跟父母告知一下行程以及同行人员”的问题入手,成功套出了那个关于表小姐的些许事来。 -- 第480页 当然,贼人的事,温子柳是不会傻乎乎地说出来的。 不过,他也透露出了自家父亲温涛这两天在为他表妹的事发愁,没时间管他的行踪和交友状况这一点。 在听了一耳朵的风土人情后,温子柳要的马车终于被家仆带来了。 只是,同来的竟然还有十个护卫! “少爷,小人回去时正好撞见了老爷。老爷听了您这儿的状况,非要我们带上十个护卫。还说若是您不带,他就不让您出淮阴。” 牵回了马车的家仆一脸为难地转述着温涛的话,心里倒是不担心温子柳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而生气,只是有些担心温子柳会因此而不高兴而已。 而实际上,听到这话的温子柳确实有些不高兴。 不过,他却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转头对着叶殊和沈修歉意一笑,道:“抱歉了,我父亲一向都担心我的安危,不知二位可介意?” 沈修挺想说自己介意的。最好还能因为他介意,然后跟温子柳分道扬镳。 可惜,只要一想想跟踪他们的两个灰衣人似乎忌惮着温子柳,他便是想耍性子都耍不出来。 这既不想表示不介意,又不能说介意,沈修瞬间没了答复的兴趣。他干脆转头看向了叶殊,一副由她看着办的模样。 叶殊原本还有些担心沈修会排斥、抵触跟温子柳一起走的。 可在察觉到沈修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半点儿都没有想要半大自己看法的意思后,她瞬间便安心了,转头又对着温子柳道:“当然不介意!如果温兄弟没什么需要再行准备的了,那我们不妨直接出发?” 得到答复的温子柳瞬间松了口气,立马应道:“没问题!我们直接上车!” 温子柳说着,喜气洋洋地大步往外走去。很快便与叶殊他们一起上了车,缓缓往城门口而去。 等到了城门边上时,守城门的士兵原是拦下了马车准备检查,却在嫌弃门帘看到了车内的温子柳后怔了怔。 随后,对方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车内,瞧见两手空空的叶殊,和一看就十分柔弱的沈修。士兵也便没有多做检查,放下了马车帘子让人过去了。 在上马车后特意假装随意地把云痕剑放到了马车最里头,又借着包袱和自个儿的身体将其挡住的沈修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因着这出城的轻松程度,他头一次对着温子柳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来。 正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打算走的路线和时间的温子柳被他笑得受宠若惊,连话都忘了继续说了,赶忙对着沈修露出了灿烂笑容来,毫不掩饰自己的讨好之意。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28 21:09:43~2020-11-29 20:2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幽冥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5章 打算 作为一个男人,还被另一个男人讨好是什么感觉? 说实话,若是单纯指在利益方面有所牵连,所以被对方讨好的话,沈修还是体验过的。 他不管怎么说也是平遥王的儿子。从小到大巴结他的人不知凡几。可他还是头一次被一个男人用这种毫不掩饰的恋慕目光看着。 说实话,现在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竖起。心中唯一的想法便是疏远温子柳! 这既是为了避免自己被迫接受对方恋慕目光的洗礼,也是为了尽量打消温子柳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也省得自己换回男装后,对方还得遭受一次情感破裂的痛苦。 若是严重点,说不定还会让对方对漂亮姑娘产生心理阴影。那他可就罪大恶极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坐着马车的一路上,沈修尽量让自己保持面无表情,以避免一个不小心给了温子柳错误的信息。 到了后来,他发现地方实在太小,自己看来看去总会不小心对上温子柳的目光后,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假装睡觉。 温子柳见状,还以为沈修是真的累了。他顿时便放轻了声音,聊天也有趋于停止的意思。 叶殊能猜到沈修压根没睡。不过,她也没兴致去拆穿沈修。反而接着这个机会逐渐停下了跟温子柳的聊天,也学着沈修的样子,开始闭目养神。 温子柳一开始还看来看去,甚至掀开了窗帘子看外头的景色。 可等到他发现叶殊和沈修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之后,他的目光便开始往沈修脸上飘。 一开始是一下两下,到最后直接盯着沈修看了。还越看越觉得欣喜,喜滋滋地乐得心里只冒泡。 完全能够察觉到温子柳目光的沈修一开始还觉得有些气恼。可气着气着,他就只剩下无奈了。 在这种不能打不能吼的情况下,沈修只能尽量忽视了温子柳的目光,一路忍着心中火气。 在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进中,他们终于在一条河边停下了。 “少爷,可以下车休息了。这儿有条河,我们吃完午饭再继续前进。”外头传来护卫头领的声音。 温子柳正想着要将叶殊和沈修喊醒,他们两人便冷不丁地睁开了眼睛。 温子柳被他们两人这整齐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又见他们目光清明,他脱口而出就是一问:“你们刚刚是有睡着的吗?” -- 第481页 “有啊。我们是被你家护卫喊醒的。”叶殊说着话,还配合着打了个哈欠。 温子柳也分不清叶殊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他本身这个问题就有些唐突。是以,他也没有多问,而是掀开了门帘率先下了马。 不管是临时出行的温子柳,还是有意离开的叶殊和沈修,他们都是随身带有干粮的。 不过,在这种旁边就有河,河里还有鱼的情况下,众人并不准备吃干粮。而是就地取材,准备升火烤鱼。 温子柳带出来的十个护卫多多少少都有在野外的经验。 结果叶殊三人下了马车后,愣是没能找到插手的机会。只能在旁边看着他们快速分工,捡枯树枝、捉鱼、杀鱼,忙得热火朝天。 叶殊一瞧没什么可以上手帮忙的,又实在不想听温子柳废话,干脆去了河边洗洗手。让自己稍微凉快的同时,也看看四周的情况,防止有人偷袭。 沈修现在不好说话,又见叶殊离开不知道要干什么,他也就没有贸贸然地跟上去。 哪知温子柳却是抓住了这个独处的机会,开始拼命地跟他闲聊。想要试探一下他喜欢什么东西,也好为后边的投其所好做准备。 沈修对此感到烦躁不已,偏偏还不能直接发火。 最后,在听到温子柳提及附近有种野果特别好吃的时候,沈修眼睛一亮,故意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温子柳还以为自己是终于发现了对方所以喜爱的东西,立马主动道:“沈姑娘若是感兴趣,不如我现在就去给你摘一点,如何?” 巴不得温子柳赶紧走的沈修笑意更浓,立马点了两下头,期待地看着温子柳。 温子柳见状心里愈发开心。也没再多想,转身就往旁边的林子里小跑过去。 而将人忽悠走的沈修松了口气,二话没说转身走向了河边的叶殊。 他一声不吭地在叶殊身边蹲了下来,边伸手学着叶殊的样子洗洗手,边小声地对着她问道:“我们还得跟他一块儿走多久?!再被他这么缠下去,我真的会忍不住发火的!” 叶殊在沈修到了她身边时便瞥了他一眼。 认出人来后,叶殊本想尽量不动声色的。可现在一听沈修这话,她忍不住转头看了沈修一眼,试着憋笑。最后却还是没忍住,便干脆大大方方地笑了出来。 “至少还要几天吧。刚出城就把人给甩了不大好,你就稍微忍忍吧。”叶殊笑着轻声应完了话。话里虽是笑意难掩,不过话倒是认真的。 沈修也知道他们刚借了人家的马车和身份出了城。若是现在就走,确实有种过河拆桥的感觉。 因此,沈修也只是轻叹了一声,便不再对此多说什么了。而是换了个问题,道:“对了,还有那些人跟踪我们的问题。我刚才一路想过了。之前在你哥那里的时候,那些人分明找不到我们。后来我们做了伪装,他们反而追上来了。所以,我猜问题很可能是出在了包袱上。” “这个我也猜到了,只是就算猜到了也没用。我们不可能当着温子柳的面整理包袱。”叶殊神情如旧,半点都没有因为沈修的话而欣喜或苦恼。 沈修却是对叶殊没能想出办法来这一点感到有些惊讶。 随即,他带着几分自豪感挺直了胸膛,道:“我有办法!咱们今晚多半得露宿野外。到时候我们就说有点儿冷,然后就可以避开他们,悄悄地去检查包袱了!” 叶殊的注意力本是落在沈修的话上头的。可随着他那挺直胸膛的动作,叶殊下意识便看了一眼沈修的胸膛,忽而便察觉到了自己遗漏了什么。 她顿时偏头捂了捂自己的眼睛,随后又回过头来,带着压根忍不住的笑意,轻声提醒道:“别挺腰了。你本来就没胸,再挺下去别人要觉得奇怪了。” 胸? 沈修下意识想要低头看看自己胸口。可这脑袋才刚刚往下低了一点,他便忽然发现,这举动似乎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做。 他只好又将脑袋抬了起来,看向了叶殊,不是很确定地轻声问道:“你之前帮我换衣服的时候,好像没准备这个是吧?” “嗯,我忘了你需要了。”叶殊憋着笑说了实话。 往常的时候,她都是给自己换男装和换女装的。 与她而言,女装只需要去掉束缚,拿掉假喉结,换上裙子,再换个发型就行了。因此在给沈修准备时,她还真的忘了帮沈修准备垫的东西。 不过,在看着沈修因为她的话而瞬间有些茫然之后,她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一句:“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姑娘是平胸的。更何况有你这张脸加成,其他人一般都不会注意到你这豆芽一般的身材的。” 听得这评价的沈修瞬间回神,张口就想反驳自己才不像根豆芽菜呢! 可再一想自己这女装扮相的身材确实没什么起伏,沈修瞬间又焉哒哒的,没有反驳了。 叶殊不太明白沈修怎么瞬间变得沮丧起来了。不过,她也能猜到这多半与他们刚刚所谈论的话题有关。 于是,叶殊干脆轻咳一声,又将话题给拉回了之前沈修的主意上头,道:“这个问题现在也没办法改,等下一次帮你做伪装的时候,我会记得给你找东西垫着的。现在我们还是说说包袱的问题吧。” “哦。包袱。到时候趁着天黑翻翻看吧。”沈修还是给人一种提不起劲的感觉,就像是完全不在乎。 -- 第482页 叶殊想了想后则是道:“我是觉得不妥。若是等到天黑,还需要背对着温子柳翻包袱,那我们也会很容易忽略了细节的。依我看,还不如你说要换衣服,然后一个人躲马车上翻包袱呢。” “你在开玩笑吗?咱们的包袱里哪里有我能穿的裙子?”沈修张口便是一问。 他可没忘记自己身上这身衣服都是叶殊现改的,而且她压根就没带回来第二身衣服! 叶殊顺着这个问题想了想,方才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你不能说话,到时候我我来翻译,就说你要换衣服。而你翻完包袱后记得拿条新的腰封换上就好。” “哦!这个办法好!”沈修高兴地低声说着,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温子柳刚抱着一堆的果汁小跑回马车旁,便远远瞧见了沈修对着叶殊笑得十分灿烂。 他整个人怔了怔。盯着沈修的笑容看了两眼,又看向了似乎正说着话地叶殊,心里浮现出某种猜测,又被他摇摇脑袋晃出了脑海。这才又扬起了笑容,大步走向了沈修和叶殊。 “沈姑娘!叶兄弟!快来尝尝果子!可好吃了!”温子柳边说边跑向了河边。 他走近后脚步稍稍一顿,便在沈修的另一边蹲了下来,就着水洗了果子递给了沈修。 第276章 你们互相喜欢? 沈修刚刚便是以野果为借口将温子柳打发走了的。现在望着被温子柳递过来的野果,他自然也没理由拒绝。 沈修只好对着温子柳一笑,伸手接过果子,又点了一下头以示感谢。 温子柳登时笑得分外开心。傻乐过后,才赶忙将手中的另一个果子递给了沈修隔壁的叶殊。 “多谢。”叶殊也没跟他客气。 不过,她接过果子后却没有继续在这河边停留,而是站起身来笑道:“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言罢,叶殊便咬着果子转身走向了马车。 温子柳见状却是一愣,下意识地目光随着叶殊动。 可未等他想出个结果来,沈修已经对这他一笑,便跟叶殊一样站起身来转身走向了马车的方向。 温子柳对于沈修这举动没什么失望之色,反而多了些许困惑,像是有些东西想不明白一般。 不过随后,温子柳也没有多说什么,顶多便是时不时地看上叶殊和沈修两眼。 叶殊和沈修自然能察觉到他的奇怪之处。只不过,因着对方只是多看了他们几眼,并没有做什么,更加没有说什么,他们也就没有多问,权当自己没有发觉了。 很快,烤鱼便在护卫们的安排下烤起来了。 叶殊和沈修被护卫们当做了客人对待。他们与温子柳一起围坐在火堆旁,手中拿着的是护卫们帮忙串好的鱼。 虽说作为护卫,也是完全能够帮他们少爷和客人将烤鱼烤好了再递过去的。不过,身为护卫,他们也同样看出来自家少爷对那位姑娘动心了。 自觉贴心的护卫们自然将这等可以培养感情,增加聊天话题的烤鱼活动留给了他们的少爷来进行了。 可惜,护卫们自觉十分贴心,奈何他们的少爷并没能把握住机会。 这不仅是因为他面对着沈修时多了些许困惑和顾虑,更是因为他压根就没试过烤鱼! 温子柳全程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叶殊和沈修聊着,目光紧盯着自己正在烤的鱼。就怕一个没注意烤焦了,在沈修面前丢了脸。 叶殊和沈修瞧出了他对烤鱼的重视,却都没什么对此说什么。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专心烤自己的鱼。 最后,叶殊三人在这种古怪气氛中吃完了午饭。 沈修刚擦完了嘴,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按着之前商量好的计划那般,抬手一扯叶殊的袖子。又在她看过来的时候,随手指了指自己的裙子,又转头指了指马车。 随后,沈修也没等叶殊回应,便起身走向了马车,掀开了马车门帘进去了。 沈修这番动作虽是对着叶殊做的,可温子柳同样看在了眼里。 此刻他与叶殊一样回头看着沈修入了马车,顿时便有些纳闷地对着叶殊问道:“叶兄弟,沈姑娘刚刚那是什么意思啊?” “不清楚。不过他指了自己衣服,应该是要换衣服之类的,让我们别进去吧?”叶殊故意用着不确定的语气说着。 言罢,她还率先收回了目光。在看向火堆的同时,又特意提醒道:“我们也别望那边了。虽然只是猜测,可若是真是在换衣服,等会沈姑娘下来,就该误会我们心怀不轨了。” 温子柳一听这种可能立马收回了目光。 马车内的沈修刚把自己包袱拿出来,便听到了外头叶殊和温子柳的谈话。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马车帘子,才收回了目光专心查看包袱里的东西。 而火堆旁的温子柳原本纯粹是因为不想被沈修误会,才会连忙收回目光的。 可等他望向了火堆之后,他却突然意识到,现在沈修不在,周围护卫离得较远,只要说话时小声点,基本就是他跟叶殊独处了! 机会难得,温子柳顿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转头,神色认真又郑重地看着叶殊,小声道:“叶兄弟,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想要先问个清楚,还请你一定要认真回答我!” 叶殊一听他这话,刹那间便意识到,温子柳从刚才便似乎有话说却又一直没说出口的话终于要说出来了! -- 第483页 只是,原来那是不能让沈修听到的吗? 叶殊心中有惑,明面上却是对着温子柳一笑,贴心地压低了声音,分外爽快地道:“温兄弟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回答的,自然不会故意隐瞒。” 温子柳见叶殊愿意配合,心里便先放松了些。这问起话来也就随意了很多,道:“叶兄弟,我其实就是想问,你和沈姑娘是不是互相喜欢啊?” 叶殊闻言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诧异地看着温子柳。明显就是惊讶于他用如此郑重的态度问出的问题,竟然会是这种关于别人情感方面的问题。 叶殊的诧异太过明显,温子柳不知不觉便红了脸,感觉有些尴尬。 他正想再解释一番,又听叶殊忽而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轻声又笃定地道:“你喜欢沈姑娘。” 就这么突兀地被人挑明了这一点,温子柳的脸瞬间更红了。 他下意识便想摇个头。可一想到面前这位叶二郎似乎跟沈姑娘情投意合,他又有些不甘心就这么否认了。 最终,温子柳咬了咬牙,用力地一点头,小声道:“对!我对沈姑娘一见钟情!不瞒你说,本来我压根就没准备出远门的。却没想到会在街上遇到了沈姑娘。如果就这么跟你们分别了,我觉得我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沈姑娘了!所以我才会改了主意,送你们一程的。” “不过,这一路上我发现,沈姑娘跟叶兄弟你……你们似乎有点儿不一般。所以我就想问问,你……” 温子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可他却只说到了一半,便被叶殊接过了话。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你的情敌吧?”叶殊脸上的笑容都不带掩饰的,说的话里带着明显笑意。 这语气听在温子柳耳中,令他莫名地觉得似乎带有嘲笑的感觉。 他脸上的温度瞬间又高了几分。只是因为本来就已经很红了,现在倒是看不出变化来。反倒是他脸上的窘迫和焦急之色较为明显。 他赶忙张口想要回答。可叶殊却抢先了他一步,笑道:“你不用想太多。我跟‘沈姑娘’其实没什么交情,反倒是跟沈家公子熟识。所以才会顺手救了沈姑娘的。” “沈家公子?她的兄弟?”温子柳窘迫的模样瞬间变为了惊愕。 瞧着叶殊但笑不语的样子,他脑海中也快速地回想起了从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 下一刻,温子柳瞬间恍然大悟了——沈姑娘先前对叶兄弟态度那么不一般,不仅是因为他救了她,更是因为对方是她家中兄弟的朋友,天然地多了几分可信任感! 自觉想通了一切的温子柳顿时喜上眉梢。再看叶殊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蓦然想起自己之前将对方当成了情敌的事。温子柳顿时又不好意思了。 他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笑得尴尬、腼腆又颇为不自在,道歉道:“抱歉啊叶兄弟,我之前误会你了。” “没事。少年慕艾嘛,我能理解。”成功误导了温子柳的叶殊表现得十分大度和坦然。甚至细究起来,她其实也没说什么假话,自然也就不觉得心虚了。 温子柳见叶殊表现得这般友善,他反倒愈发不好意思了。 不过,机会难得。 叶殊既然跟沈家公子认识,年纪看上去又比沈姑娘大,勉强也能算得上是沈姑娘的长辈了。 温子柳想起沈修那不太爱搭理自己的样子,心中蠢蠢欲动。 他略一犹豫,便对着叶殊笑问道:“那个……叶兄弟,既然你对沈姑娘无意,那可否帮帮我啊?” 叶殊闻言没有应声,只是眨着眼看着温子柳,瞧上去似乎有些惊讶。 温子柳担心沈修随时会回来。也不等叶殊追问,他立马说了下去,道:“就是,我看沈姑娘像是不太爱搭理我,而我也没什么追求人的经验。你既然跟她兄弟认识,那不知可否帮帮我?” 温子柳说完,见叶殊微微蹙眉,看上去先是有些为难。他立马补充道:“不需要多麻烦的,就是告诉我一点儿沈姑娘喜欢的东西和事物就行!” 叶殊闻言眨了眨眼睛,随即苦笑一声,道:“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道啊。我虽救了沈姑娘,可我们相处也就只有几天而已。况且我也没有刻意关注过这些东西,现在你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 “啊?”温子柳闻言顿觉失望。 不过,在代入了一下自己后,他倒是没觉得叶殊在说谎。只是少了一个得到讯息的路径,温子柳整个人还是显得有些焉哒哒的。 可他却仍然强行扯出了一个笑容来,对着叶殊道:“那没事。那我再自己观察一下就是了。” 叶殊瞧着温子柳这强颜欢笑的模样却是沉默了一下,忽而想起了先前沈修询问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温子柳他们的事。 再看温子柳这对沈修心心念念的模样,叶殊忽然觉得这样不行。 沈修本就是男子。若是这次走了,说不行“沈姑娘”就真的再也没有现身的时候了。到时候若是眼前这位温兄弟放不下“沈姑娘”,那岂不是平白被耽搁了一辈子? 可是,该怎么让他觉得自己跟沈姑娘再无可能了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大家十二月快乐! 附赠预收文《神医看我》文案 -- 第484页 神医洛鸠一喜美人,二喜研究药理。 直到某天在树底下捡到了一个血人。 洛鸠:就……满脸是血都这么养眼,死了怪可惜的。 城主宋珺自觉生来倒霉 父母狂妄自大还短命,留下一座破旧贫穷的雪山脚下小城镇 钱财没有还平白遭到两大国敌视 中毒截杀还遇雨天路滑 直到从昏睡中醒来,瞧清了眼前的身影 这光滑柔顺的毛发! 这尖利的牙齿! 这灵活的尖耳朵! 这漆黑的大眼睛! 宋珺:猫?!好大的猫?!! 洛鸠:……哈? 上前一探脉 啊!原来是中毒了啊! 制作解药途中 宋珺:大猫大猫,你怎么不理我啊? 洛鸠面无表情地磨药 宋珺:大猫大猫,我给你抓鱼吃要不要? 洛鸠面无表情地称药 宋珺:大猫大猫,我给你顺毛吧!我的手艺可好了!(抬手搭上头顶) 洛鸠:嗯?嗯?!嗯?!! 洛鸠(怒而回首):滚!! 宋珺(一把抱住使劲蹭):你理我了!!我最喜欢你了,大猫! 后来 毒解了的宋珺看着洛鸠略微苦恼 我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提亲好呢? 要不然…… 宋珺(开心):媳妇! 冷漠脸的洛鸠:你认错人呢。 开心的宋珺:不!只要你配合一下,答应我的提亲,我就没有认错! 前排提醒:本文以提亲(划掉)恋爱为主,剧情为辅,全文吃糖 第277章 有个办法 叶殊心中琢磨着,目光却在温子柳身上打转。 温子柳虽然没练过武,可叶殊的目光也压根就没有掩饰。他很快便发现了叶殊盯着自己看的目光。 “叶兄弟,可是我有什么不妥?”温子柳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追问了这么一句。 叶殊闻言回过神来。先是抬眼定定地看了温子柳一眼,方才露出了笑容来,对着他道:“没有。你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刚刚只是在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你。” “帮我?”温子柳重复了一遍,紧接着眼睛一亮,惊喜地对着叶殊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帮我追求沈姑娘?!” “嗯。我曾经听我那沈兄弟提到过的,似乎当年他父亲就是这么娶到他母亲的。不过,那办法有点儿偏门。他父亲用过后是娶到他母亲了,可我也不确定若是你用的话,到底能不能成功娶到人。” 叶殊故意说得带着几分犹豫。而正是她这种犹豫不决的样子,反而激起了温子柳的好奇心。 他当即回头看了一眼马车。见沈修还没出来,这才对着叶殊求教道:“叶兄弟愿意帮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你有什么主意尽管说给我听!就算……就算结果不尽人意,我也依然感激叶兄弟的。” 瞧见温子柳上钩,叶殊心里笑意顿生。 可明面上,她却还是沉吟了一下,方才道:“也罢,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先说好,这办法虽说对沈姑娘她的娘亲有效,可沈姑娘毕竟是沈姑娘。你需得自己衡量过再做出决定来。” 叶殊这般再三提醒,温子柳只觉得好笑又好奇。当即便郑重保证道:“行!我绝对不会莽撞行事的,保证一定会经过深思熟虑!” 叶殊听完了他这话,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来。点点头道:“行。那我就把这个办法告诉你。” “首先呢,要实行这个办法,你必须先找到水源。”叶殊说着竖起了一根手指。 温子柳见状连连点头,以示自己听到了。 叶殊这才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道:“第二,你不管是用推的也好,拉得也罢。甚至弄点小机关都行。总之,想尽一切办法,让沈姑娘掉进水里。” “嗯?!”原本还在仔细听的温子柳瞬间诧异了。 他愕然地多看了叶殊两眼,又难以置信地多问了一句:“叶兄弟,我没听错吧?你刚刚说的是让沈姑娘掉水里?!” “对!”叶殊用力一点头。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见温子柳连连摇头,十分抗拒地低声道:“不行不行!怎么可以将人家姑娘家推水里呢?!这不是占人家便宜吗?!我自认不是什么小人,怎可行这等小人行迹?!” 温子柳这抗拒,叶殊倒是不觉得意外。 毕竟沈修若是入了水,那身上的衣物可就必然会贴他身上的。到时候身形毕露……啧啧,果然是个让温子柳认清沈修是男子的机会啊! 叶殊脑海中转了一遍到时候可能会有的景象,又带着浅笑安抚道:“你别急呀,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温子柳分外想让叶殊不用说了。可看着叶殊那平静的模样,他忽而又想到叶殊说过,沈姑娘的父亲就是借此追到沈姑娘的母亲的。 温子柳那拒绝继续听下去的话顿时没出口了,而是临时改口道:“那你说说,我倒要看看,这还能有什么不一般的。” 叶殊闻言也不卖关子,又接着说了下去,道:“虽说是要入水,可又不一定需要深水。你大可选一个浅一点的,只需润湿裙摆便成的。” 温子柳对于这种程度还是能够接受的,神情也便缓和了一些。 叶殊瞄了温子柳一眼,将他这神情看在眼里后,又不慌不忙地道:“这一步成功之后,你就可以借口穿着湿衣服容易生病,让他脱下来烤干……” -- 第485页 “诶?!!这不是登徒子的行径吗?!”温子柳瞬间又惊了。瞪大眼睛看着叶殊,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叶殊却依然不慌不忙,道:“别急啊。我说的是沈姑娘他爹用的办法。至于需不需要改,要怎么改,那都是可以由你的心意去更换的啊。就好比这最后一点,目的在于要找一个借口,一个能让你光明正大地提出要对沈姑娘负责的借口。” “至于这个借口到底是什么,你可以参考之后再进行修改的。”叶殊将这最后一点掰开来说。 一番解释下来,温子柳的排斥感觉大减,反而多了些许若有所思。 叶殊秉承着点到即止的原则,并没有再主动说些什么。而是看着火堆,坐在了原地等着沈修出来。 又过了一小会儿,换了一条腰封的沈修掀开了马车帘子下来了。 听到动静的叶殊和温子柳齐齐转头看了过去,一齐瞧见了沈修那明显透着不悦的神色。 叶殊心里微讶,头一个念头便是翻找包袱没得出有用的结论来。可转念间又否定了这第一个念头。 只因她知道,哪怕沈修真的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他顶多便是面无表情,断然不会在温子柳面前露出破绽来。 而同样看过去的温子柳则是心里一突,刹那间便将沈修这脸色跟他与叶殊聊的内容联系到了一起! 不过,在目测了一下马车的距离后,他又犹豫着否定了这种可能。 在温子柳看来,哪怕沈修会武功,功力肯定也不是特别高深的。否则,他也就不会需要叶殊救了。 而温子柳和叶殊现在与马车的距离,除非是功力高深之辈,否则压根不可能听到他们刚刚的悄悄话。 叶殊和温子柳各有猜测又各自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以至于当沈修走到了他们面前时,两人都没什么头绪,只能下意识地对着沈修露出了一个笑容。 “沈姑娘好了吗?”温子柳没话找话聊。 可话已出口,他又觉得自己这问话听上去有些笨。顿时就有些后悔自己开口了,心里还担心自己这傻问题会让沈修对自己的印象不好。 沈修却是一副冷漠的模样。 他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温子柳的话,便转身指了指马车,又指了指他们原本的前进方向。 温子柳看着他这举动还没琢磨透沈修的意思,叶殊便已经对着温子柳解释道:“她问是不是要出发。” 温子柳闻言立马对着沈修道:“当然当然!我们现在就走!” 应完话的温子柳转身就招呼着护卫们将该收拾的东西收拾了。没一会儿,一行人便再次上路了。 这一走,便又走了两天。 期间沈修看上去一直情绪不佳。 温子柳抓耳挠腮地哄人讨好,隐晦地表达情意。可沈修这次却愣是没有给出一个笑脸来。 叶殊期间也曾抽空暗地里问了沈修是怎么回事。可沈修却只是瞥了她一眼,便跟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沈修对两人的反应乍看上去似乎都一样。这让温子柳稍微感到安心,却也让叶殊推测出了沈修到底是在闹哪样。 能让她跟温子柳获得同等待遇,只能说明是她和温子柳一起得罪了沈修。再加上沈修态度发生改变的时间点,可不就剩沈修听到他们谈话这一种可能了么! 叶殊猜出这一点后只觉得哭笑不得。她是有心想要解释一下,可惜沈修大概是真的恼了,愣是不给她机会。 尤其是在这种独处机会本来就不多的情况下,叶殊试了几次后干脆放弃了,准备等他们与温子柳分开之后再给沈修解释一遍。 结果沈修反而因为她这般容易放弃而愈发郁闷了。甚至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得沉闷起来,急得温子柳坐立不安,总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沈修。 是夜,叶殊一行人停在了山中林间。 这里不算是特别好的扎营位置。不过因着一面靠山,四周又都是林子,勉强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驻扎地方。 甚至就在护卫们升火做饭的空档里,叶殊和沈修还在旁边发现了一个洞! 那个洞就开在地上,周围看上去植被杂乱,可叶殊两人还是找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 这个洞里头究竟有多宽,叶殊他们都不知道。不过深度倒是被叶殊他们用丢火折子的办法试出了个大概,甚至还试出了底下有水源。 这等发现当真引起了叶殊他们的好奇心。只可惜当时天色已经开始黑了下来,再加上他们有正事在身,最后倒是没人冒险下去看个究竟。 而现在,众人围坐在了一堆火堆的旁边,目光都有些涣散。 这几日来,叶殊他们和温子柳基本把能说的话题都说了。现在温子柳脑袋空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他的护卫们除了几个负责守上半夜的人外,其余都在睡觉。 这般安安静静地坐了好一会,温子柳最先受不了。 他试探性地提议道:“那个,我们明日还需要早起,不如都早点休息吧?” 同样因为没什么事可做而觉得特别无聊的叶殊和沈修闻言齐齐点头。叶殊更是露出了笑容来,应道:“好呀,那就早点休息吧!” 叶殊言罢,和沈修一起起身走到了同一棵树下,又一起坐了下来,背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 第486页 温子柳虽说已经见识过他们这说睡就睡的架势了。可此刻瞧见,他还是心生羡慕。 在多瞧了沈修两眼后,温子柳转身走到了护卫们帮他用衣服铺好的“床”位前,躺下准备睡觉了。 第278章 蹲下 夜里的山里比较凉。 温子柳一开始是和衣而睡的。可没想到越躺越冷,冷到他缩成了一团还是觉得受不了。 他正犹豫着是否要起来找件衣服披上当被子,便听到身后不远处有响声。 温子柳下意识地翻了个身,睁眼开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叶殊站起了身来,正跺着脚,像是冷极了的模样。 温子柳下意识便问了句:“叶兄弟,你怎么了?可需要帮忙?” 叶殊搓了搓手往火堆旁走近了点。伸手烤了烤火,抬头对着温子柳一笑,道:“抱歉,吵醒你们了。我就是觉得冷得慌,想找件衣服当被子。你们要不要也一起?免得今晚冻病了。” 不管是温子柳的问话还是叶殊的回答,两人都有将声音压低了些。 只是他们同行之人皆为习武之人,本身就对周围的情况比较警惕。现在温子柳和叶殊这般一聊,在场的人基本都已经醒过来了。 有几个护卫与沈修一样继续睡着没动,还有几人睁开了眼睛,果真坐起来翻找自己换洗的衣服。 温子柳原是懒得动的。可现在被叶殊这么一问,再加上他着实冷得慌,最后也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点头搓着手走向了叶殊,道:“好呀,正好我也冷得睡不着。” 守夜的护卫瞧见温子柳起身,听到了他这话。 他们原本还想主动帮他们的少爷拿件衣服的。可瞧着温子柳都已经走到了叶殊的身边了,他们最后也就没有动弹了。而是拿着树枝往火堆里添,想要让火更旺更暖一些。 叶殊问完了话,见温子柳走过来了也没在说什么。 她只是点了一下头,便与温子柳一起转身走向了马车。 正坐在大树底下的沈修微动,却只是挪了挪坐姿,变成了面朝叶殊他们离开的方向靠树坐着,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火堆旁的护卫察觉到动静抬头看了沈修一眼。见他并没有睁眼,也就收回了目光,没有多看。 而叶殊和温子柳本就背对着沈修,自然也不知道他的挪动。 他们两人快步走到了停在旁边的马车旁。叶殊快走几步,抢先一步上了马车。 落在她后头的温子柳瞧着她进了马车,正想跟着上去,却见叶殊从里头探出头来。拎着两个包袱又跳下了马车,这才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温子柳,道:“给,你的。” 温子柳一怔,随即才伸手接过,点头应了声:“谢谢。” 叶殊见他接过却没再应声,而是直接将包袱往马车上一放,便动作幅度颇大地开始拆了起来。 温子柳见她一下子就将马车的一边给占据了,顿觉有些奇怪。 他下意识地看了叶殊一眼,才拎着包袱走到了马车的另一边,也将包袱往马车上一放,开始打开自己的包袱。 温子柳这一番找起包袱来,也就没空理会对面的叶殊了。 可叶殊却冷不丁地对着温子柳问了一句:“对了,温兄弟你不会武功对吧?” “嗯?对呀。我父亲希望我从文,所以我没特意学过武。不过,强身健体的那种三脚猫的拳脚功夫我还是会一点皮毛的。” 温子柳不太明白叶殊为何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他也就如实回答了。 叶殊在包袱里翻找东西的动作没停。 等到温子柳应完了话之后,叶殊正好将什么东西往自己怀里放好,又随手将包袱扎紧,同时抬头对着温子柳一笑,道:“那你等会儿可要躲好了。” “什……”温子柳对叶殊这突然的提醒感到莫名其妙,下意识便想要问个清楚。 可他才刚开口,对面的叶殊忽而笑容一敛,回头挥手! 只听几声破空声响起!下一刻,三个黑衣人闷哼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 “有人!!”负责守夜的护卫受到惊吓,“刷”的几下全站了起来!口中大喊着拔出了兵器。 而温子柳却还在为这突变而感到有些懵,又眼睁睁地瞧着叶殊丢完暗器伸手往马车里一摸,一声不吭地将一把长剑连剑带鞘地丢向了沈修的方向! 这样接不到的吧?! 温子柳下意识地闪过了这个想法。 可不等他出言提醒一下,便见刚刚还是一副沉睡模样的沈修突然往前一扑!竟是伸手将空中的云痕剑稳稳接住了! 甚至,他还在站稳的瞬间回过了身,拔剑挡住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的攻击! 温子柳吓了一跳又松了口气。整个人刚感觉有些安心,便听叶殊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蹲下!” 温子柳本就有些不知所措。此刻听到叶殊的指挥,他想都没想便照做了。 可做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些丢人,同时也担心叶殊他们的安全,便又忍不住悄悄探头看向了战场。 只见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周围已然多了许多的黑衣人! 沈修就不用说了。他一早便与黑衣人打到了一起,甚至还被围攻了。 而叶殊则是优先跑向了离她最近的一具黑衣人尸体前。伸手捡了对方的刀,转身就跟偷袭她的黑衣人打到了一块。 -- 第487页 温子柳的护卫们毕竟是知府特意派来的护卫。身手虽说并不是十分高明,可也比普通百姓强一些。 再加上他们还时常配合练习,。面对着这群意料之外的黑衣人之时,竟也不显颓势,甚至还有反压制的趋势。 领头的黑衣人原是打算将温子柳也一锅端的。 可如今瞧着事情发展不太妙,他在跟护卫打斗时抽空高呼了一句:“我们是找那两个人的!跟你们无关!只要你们不包庇他们,我们也不对你们动手!” 黑衣人这话一出,领头的护卫有些心动了。 他们跟黑衣人还在交手,对黑衣人的厉害也算是心中有数。 再加上他们说到底也是温子柳的护卫,而不是叶殊他们的护卫。若是当真能够以此来保护好他们的少爷,尽量减少他们的损伤,这其实也是挺划算的。 只可惜,领头的护卫还没考虑完这些,蹲在马车旁偷看的温子柳已经怒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没办法帮忙,只能躲在这里旁观已经很丢人了。现在这些黑衣人竟然还来策反?! 若是护卫们以他的安慰为先,当真一时想不开答应了,那他在沈姑娘那里岂不是彻底没戏了?! 明白这一点的温子柳顿时没按捺住,站起身就怒声大喝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自己不是人,就以为别人也不是人了是吧?!少爷我告诉你!我们温家就没有弃朋友不顾的人!你们死心吧!!” 温子柳这番话喊得义正言辞,正忙于打斗的叶殊和沈修都忍不住抽空看了他一眼。 周围的护卫们更是既无奈又自豪。只觉得自家少爷也是怪诚实的,就是诚实得不是时候。叫他们都快扛不住这些黑衣人带来的压力了。 而领头的黑衣人则是在听完了温子柳这番话后,目光瞬间就冷了下来。可他竟然也没有加强攻势,而是冷不丁地大喝了一声:“三!” 叶殊等人听到黑衣人这一声喊,下意识便提高了警惕。 可他们左等右等,除了黑衣人们攻击得愈发卖力外,竟然并无其他事情发生。 刚刚被吓得又躲回马车旁边的温子柳左看看右看看。在发现并无其他不妥之后,他又站了起来,转头看着刚刚出声的黑衣人,带着莫名的嘚瑟感,道:“你……” “二!”领头的黑衣人又是突然大喝了一声。 叶殊几人虽说还有防备,可听到“三”和“二”这样的喊话,他们皆是不自觉地将其归入倒数之中。潜意识里都觉得,肯定还会有一个“一”。 待到“一”出来后,才会是真正的攻击! 却没想到,就在黑衣人话音落下之时,距离温子柳最近的两个黑衣人竟然突然弃了对手,转身直冲向了温子柳!举起刀隔着马车对着他一刀砍下! 黑衣人这突变来得太快。他们原本交手的护卫下意识便想过去帮忙,却被剩下的黑衣人给拦住了! 叶殊和沈修也瞧出了不对,不约而同地逼开了对手,转身就往温子柳那边跑去! 可惜,他们的反应虽快,可黑衣人的刀离温子柳却是最近的! 就在这一晃眼的功夫里,刀已经当头劈下了! 温子柳被吓得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抓起了面前自己的包袱一挡,人也跟着往后一退!只听得“嘶啦”一声响,包袱被黑衣人劈成了两半! 两个黑衣人一击不中,正要再行攻击,周围的护卫已然开始冲向了这边,又顺利拦住了一个黑衣人! 可省下的另一个黑衣人却依旧追着温子柳砍! 温子柳不敢往空旷的地方去,只好绕着马车跟对方周旋。却没想到对方也是狠! 在试过几次后,他干脆几刀砍掉了连接着马儿和车厢的绳子,还抬手往马屁股上一拍,直接将马车的马儿赶跑。 温子柳见状一惊,终于意识到马车快要挡不住黑衣人了。他赶忙转身就跑,想要远离这里。 可那黑衣人竟是运劲一掌拍在了马车车厢上!将车厢拍得横飞出去,眼看着就要撞上逃跑的温子柳了! 温子柳却是突然向前一扑!下一刻,车厢的轮子从他的左手边划过,顺着后劲直往前滑去。 温子柳下意识地抬头,恰好看见那马车冲入了前方植被茂密的地方。紧接着,整辆马车消失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砰”的一声巨响! 第279章 落水 马车凭空消失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可那声巨响却没有人忽略。 被黑衣人追上来拦截的叶殊和沈修抬眼看了那个方向一眼,认出了那是刚刚他们发现地上有洞的地方。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两人下意识便转头看了一眼跟那个洞距离十分近的温子柳,不约而同地趁着黑衣人也在愣神的时候将人打退,便又一次冲向了温子柳。 他们两人这动静不算小,还趴在地上抬头看着前方马车消失方向的温子柳一个激灵,赶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刚想回头看看叶殊他们所在的方向,准备跑到他们那儿求助去。结果一回头,便见到那个一掌打飞了马车的黑衣人竟然追在了他的后头! 那人看上去还气势汹汹的,给人一种下一刻就会追上来的感觉! 温子柳顿时一慌,立马收回了目光,慌慌张张地往前跑去。 他也不傻,前头的马车已经给了他提醒,他自然不可能自己往坑里跳。 -- 第488页 可就在他想要贴着那个洞往旁边跑去的时候,身后的黑衣人竟然一刀甩出!直接贴着他的鼻子插进了山壁里! 温子柳压根就没体验过这种事,整个人呼吸一滞,瞬间脚软地往后退了去,想要拉开与那刀的距离! 却没有想到,他这一脚退开,脚后跟竟然没踩到实地! “啊啊啊啊啊!”重心不稳向后倒去的温子柳吓得大声尖叫!双手也在空中胡乱挥着。 “少爷!!”护卫们大惊失色,想要往这边赶去救他们的少爷,却被黑衣人给拦截了! 眼看着温子柳就要撑不住掉下去了,沈修抬脚踹飞了一个黑衣人,终于及时冲到了温子柳的前边,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抽手替沈修拦了一把追他的黑衣人的叶殊几刀砍翻了周围的人,抽空转头看了一眼沈修。 正巧瞧见他一手拉着温子柳,一手拿着云痕剑跟那个追杀温子柳的黑衣人交手。 叶殊只是瞥了一眼,便又有新的黑衣人围了上来。 她边躲闪反击,空着的左手还伸手入怀摸出了之前坐树底下时特意拿上的石子儿。又趁着挡开黑衣人一击的时候,将石子儿弹向了沈修面前的黑衣人! 正与沈修交手的黑衣人只觉得自己握刀的右手忽然一麻,还未等他做出反应来,沈修的云痕剑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之中,又果断地拔了出来! 被沈修拽着,虽然掉不下去,却也自个儿站不直的温子柳近距离瞧着黑衣人倒下,他整个人瞳孔猛地一缩,紧接着一阵哆嗦,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沈修。 温子柳其实也不是没见过杀人。毕竟,他爹可是知府,每年总会有几个犯人让人拉出去砍头的。他多多少少肯定见过几次。 可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看到一个人被杀!而且动手的人还是他一直都觉得柔柔弱弱还有点儿胆小的沈修!这让他怎么能不哆嗦?! 沈修此刻却没有在意温子柳的反应。他解决了面前的黑衣人,顿时稍稍松了口气。 温子柳这人,虽说他那恋慕的目光让沈修感到不适,可黑衣人的目标很明显就是他和叶殊。 若是温子柳因为被他们连累而丧了命,那沈修可真要内疚死了! 幸好拉住了!幸好救回来了! 沈修放松的瞬间,还特意回头看向了温子柳,正想用力将他拉到安全的地方,一道破空声突然响起! 这几声破空声来得太快又太突然!别说是正背对着其他人的沈修了,便是叶殊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等到她发现射来的利箭之时,箭已经到了火堆上空! 叶殊在下意识地往沈修那边跑去的同时,手中长刀更是毫不犹豫地掷出! 叶殊的本意是想用这把刀将利箭击落!可在这等极短的时间内,准头终究还是差了点。 她的刀并没有击中利箭将其打偏或击落,反而正巧出现在了利箭的前头,被利箭撞得砸到了沈修的背上! 沈修本就在往后使劲。现在被这么一撞,他一个站立不稳,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去! 叶殊刚好冲到了沈修这边,下意识便伸手抓住了他握着云痕剑的手!却没想到沈修和温子柳两人的重量超出了她的预计! 叶殊最终不仅没能拉住沈修和温子柳,还反倒被这两人的重量给拽向了里头的洞! 就在叶殊身形不稳往里掉的那一刻,沈修眼看着情况不对,当机立断地将拉着温子柳的手往回一缩。又在自己掉落之时侧了身,抬手一掌拍在了温子柳的背上!用着巧劲将温子柳又给送了上去! 温子柳在这一下坠一上升的空档里,正好与叶殊打了个照面。 下一刻,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抛出了那个洞一般,竟是踉跄着又站回了地面! 而下坠中的沈修也没闲着,他左手一把抓叶殊的手腕,右手一转,云痕剑便归了鞘! 下一刻,沈修手上一用力,将叶殊往自己怀里一拽,将人抱了个满怀!又“噗通”一声,一起落了水! 冰凉的水瞬间漫过了全身,叶殊和沈修下意识地闭气。 紧接着,不等他们做出任何准备,水中便传来了一股子吸力,将叶殊和沈修两人吸了过去! 这洞里本就比较黑,叶殊和沈修样儿就搞不清楚周围的状况,只能紧紧地抱着对方,防止双方被冲散。 也并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快要憋不下去的叶殊和沈修只觉得突然腾空,周围的水也在一瞬间消失! 叶殊和沈修刚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两人便又感受到了坠落感! 再随着一声“砰”的入水声,叶殊和沈修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般昏昏沉沉毫无知觉地过了不知道多久。当叶殊醒来之时,看到的是飘着白云的蓝天,手上摸到的,是湿哒哒热乎乎的后背,周围飘荡的,是微凉的水。 叶殊张口想要说话,却在开口的瞬间先控制不住地咳了好几下,这才终于说出声来,喊道:“沈修?” 将她护在身下的人没有反应。 叶殊只好转头看了一眼,透过侧脸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后,她又抬手推了推沈修,加大了音量,道:“沈修!” 也不知是叶殊的呼喊起了效果,还是那推挪让沈修清醒了过来。 只见随着叶殊这话音落下,沈修当真松开了一直死死抓着叶殊衣服的手,又晃了晃脑袋抬起头来。 -- 第489页 他盯着叶殊看了好几眼,又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露出了笑容来,道:“叶殊,你……咳咳咳……你没事吧?!” “大概吧。”叶殊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 又见沈修一动不动,她才又补充道:“你不先起来吗?水里太冷了。” “诶?!抱歉!”沈修一下子注意到了他们两人这姿势有点儿尴尬,立马撑着底下的石头,有些跌跌撞撞地站起了上来。 沈修这一离开,周围的水瞬间涌了过来。 温热的感觉瞬间被冰冷所替代,叶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跟着赶紧从里头爬了起来。 这一站起身来,两人才发现,他们两个现在竟然是在一条小河里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叶殊和沈修的运气好,他们刚刚躺着的地方,正好是小河水位最浅的地方,周围还有不少的石头。 看样子,应该就是这些石头拦住他们,他们才没再顺着合流飘走。 甚至在他们放眼望了望四周后,竟然还在附近的石头上发现了马车的木头碎片和他们的两个包袱! 刚从水里站起来的两人顿时也顾不上自己湿哒哒的了,立马转身往那两个包袱所在的地方走去。 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飘了多久,此刻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力气,两人走得并不快。 终于,在耗费了所剩不多的力气后,叶殊和沈修一人拉着一个包袱上了岸。 他们随手将包袱往地上一丢,便一齐累得直接躺下了。 沈修双手张开平躺在地上,好不容易让气息平缓起来,他立马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叶殊。正想说话,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就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了?”叶殊听到沈修这动静,当即便转头诧异地问着。 沈修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从躺姿变为了坐姿,这才对着叶殊乐道:“你之前还给温子柳出馊主意,现在这主意却落实到了你的身上。不知你感觉如何啊?” 沈修问这话,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感。 他先前确实是因为叶殊竟然帮温子柳出好主意追求自己而生气。尤其是她提的竟然还是落水这种办法! 先不说他一个大男人,哪怕是化了妆换了裙子,一落水铁定穿帮。单是这么一身漂亮衣服!还是叶殊亲手改过的衣服!沈修都已经准备要好好收藏了,叶殊竟然舍得出个计策让这身裙子落水! 在怨念加成之下,现在瞧见叶殊这宛若中了自己提出的计策的模样,沈修当真是止不住地幸灾乐祸。 可叶殊闻言却是愣了愣。 随即,她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此刻完全贴在身上的衣服,又默默地坐了起来,抬手将贴在身上的衣物往外扯了扯,红着脸抬眼瞄了沈修一眼,默不作声地转身,选择了背对着沈修。 沈修先是因她这动作而一懵,紧接着瞧着叶殊那身形尽显的后背,又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他顿时血气上涌,脸一下就涨红了!宛若被吓到了一般,也猛地转身背对着叶殊,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我的意思是,我去找一找木头升火啊。” 沈修言罢,压根没敢等叶殊给出答复,便大步往河边地林子里头跑去。 第280章 两堆吧 叶殊他们醒来时日头正好。 沈修跑去捡树枝后,叶殊也没干坐着。 她用着自己的短刀就近砍了好几根粗树枝下来,做了好几个晾衣服的架子。又将包袱里的衣服拿出来拧干,便全甩到了架子上晒太阳了。 等她做完了这些,沈修也带着枯树枝回来了。 他看着河边这一排排晾着的架子顿时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抱着的一大捆树枝。刚想感叹一下叶殊的行动力,便见叶殊似乎是站直了身体,从一堆架子里头一探出了头,对着他道:“你包袱里的衣服,我也帮你晾了,没问题吧?” 叶殊之所以会问这么一句,是因为她先前动手前也挺犹豫的。 她既觉得,若是只晾她自己的衣服,那似乎不太好。 毕竟沈修去找枯树枝,等下生的火可是两个人一起烤的。若是自己不顾对方,似乎不太厚道。 可若是帮沈修晾衣服,刚刚沈修又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叶殊压根没法找人问。在这种情况若是去动他的包袱,又不太礼貌。 这一纠结的结果,便是叶殊决定先帮忙晾了,再等沈修回来后第一时间跟他提。 只因一来,在叶殊的认知中,沈修应当不会为这种事而生气才对。 二来,大家身上都穿着湿衣服。难受不说,还容易着凉。所以,现在尽快将衣服弄干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事都可以暂且延后! 而实际上的情况也跟叶殊猜的才不多。 沈修在听到叶殊这问题后,张口便是一句:“当然没问题,多谢了!” 只是,当沈修话音落下,正想走过去的时候,他忽然便注意到,叶殊探头时露出的肩膀位置,那里的衣服看上去有点儿透,而且那衣服的样子瞧着也不像是外衣,更像是里衣! 发现这一点的沈修瞬间耳根发红,下意识便移开了视线,有些结巴地道:“叶.....叶殊,你该不会是把身上的外衣也晾着了吧?” 叶殊也没料到就这么远远的一眼,沈修竟然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 第490页 她顿时也是脸上微红,心里有点儿想要躲到一边去。可瞧着沈修那遥望远处,仿佛除她这边以外的地方都特别有趣的模样后,她忽然间又觉得安心起来了。 “嗯。”叶殊应了一声,脸上不知不觉地多了一丝笑意,声音里却带着无奈,道:“单件衣服总比几件贴一起要干得快。” 沈修还在看着远处的风景。听得叶殊这话有心想回应一句,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连思绪都有些乱糟糟的。 他一会儿想着确实应该尽快将衣服晾干了,这样才不容易生病。一会儿又想着太阳虽然猛,但是要晒干只怕也不容易。 后来又想着,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不好脱下来晒。就这么穿在身上的话,其实还是升堆火堆烤干最为方便。 不过,生火堆的话,我和殊郎就得坐一起烤火了吧…… 沈修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场面,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下意识便瞥向了叶殊,还赶忙打住了往这个方向飘思绪。 可就在他瞥向了叶殊的方向,看到了她以及她周围立起来的架子,瞧着被晾着的衣服挡得只剩下一个脑袋、一点点肩膀以及白嫩的脚丫能看到的样子,沈修忽而眼睛一亮! “叶殊!要不这样吧!你看,咱们的衣服也不少。要不我们就升两堆火堆,然后把架子围在火堆旁,我们再一人守着一堆火堆!这样就既不用担心火烧到了衣服,我们也能更好地烤干衣服了!” 沈修对自己想出来的这个办法十分满意,连带着看向叶殊的目光都带着满满的期待感。 就是不知道他是在期待着能得到夸奖,还是期待着能获得叶殊的赞同了。 叶殊一开始也是没往这方面想。现在听得沈修这主意,她也是觉得惊讶又高兴。当即便道:“这办法好!” 主意得到认可的沈修,上前几步将自己手中的枯树枝全从架子上头递给了叶殊,乐道:“那你先用这些生堆火,我再去找些新的!” 沈修言罢,压根不等叶殊回答,立马回身小跑开了。 叶殊本还想说可以先生两堆小一点的火堆,等衣服稍微干一点再去找的。没想到沈修竟然这般急切,一溜烟就跑远了。 叶殊那到了嘴边的话也就没有说出去了。而是将枯树枝堆好,又调整了一下架子的位置,便将火堆升起来了。 而沈修有了刚刚捡树枝时对周围的观望,这一次捡回树枝的速度可比刚才快多了。甚至还带回了兔子! 在回来后他也没让叶殊过来帮忙。在将两只兔子递给叶殊处理后,便自个儿将火堆升了起来。 随后,他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下来拧干,挂在了叶殊给他留的空架子上头。这才光着脚,只穿着一条亵裤坐在了火堆旁,与叶殊一样,将处理完的兔子架到了火堆上烤着。 至此,叶殊和沈修两人恰好是背对而坐。 他们中间架着个架子,上头挂着的衣服正好将两人的身影挡住了。只要不是故意透过缝隙去看对面,便瞧不见对面的人。 而叶殊这边,除了靠近河的那一面,剩下的三面都放上了架子晾满了衣服。 沈修那一边,虽说架子摆放的位置跟叶殊那边一样,可只有与河相反的那一面和他与叶殊中间的那一面挂满了衣服,剩下的那一面并没有挂满。 沈修伸手烤着火,抬头看着四周的衣物,整个人愣愣的。好像想了很多,又感觉似乎什么都没想。 叶殊听着他那边动静减少,最后什么动静也没了。她顿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没能瞧出什么来,只好又出声问道:“弄好了?” “啊?嗯!对呀,我弄好了。”沈修被叶殊这一问问得回过神来。 他的人却没有转过头去,而是侧耳听着叶殊那头传来瓷器碰撞的声响,略显迟疑地问道:“殊郎,你该不会是在看你的药瓶子吧?那些药没事吧?!” 沈修先前还没空想,现在听着叶殊那头的动静,他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虽然叶殊已经说过了,那些药是她的师父九鸟神医做的。可极品药物始终是几瓶药物啊!哪怕它们并不难得到,但若是因为泡了水而没用了,他也还是会觉得心疼的! 叶殊听出了他的心疼。 她忍不住轻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瓶子,边查看起另外一瓶,边道:“你放心好了。除了膏药类的,其他的都没进水。而膏药类也不用担心,只要将水倒掉,其实也还能用。” 沈修一听叶殊这话总算是放心了些。对叶殊那倒掉水接着用的言论也十分认可。 那可都是极品的药啊! 别说只是膏药沾了水了。就是药粉进了水,也完全可以加点面粉煮熟了换种方式用的! 沈修这头刚点点头想要表示赞同。那边的叶殊却是在随手间拿到了一个装着液体的瓷瓶。 她先是一愣,还以为当真有药进水了。 结果低头看向了那个瓶子后,她才恍然大悟,终于想起了被她忘了的事,转头就隔着中间的衣物对着沈修道:“对了。沈修,你脸上的妆还没卸呢,我现在先帮你卸了吧。” “啊?”沈修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脸颊。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妆容上得太久,连他自己都忘了脸上还化着妆的事了。 沈修下意识便想要点头同意。可这话都到了嘴边,他忽然又意识到了他们现在这状况,还真不好卸妆。 -- 第491页 其他的暂且不提。这卸妆呢,最起码需要他跟叶殊面对面吧? 可是他们之所以会生两堆火,本就是为了避免坐一起尴尬的啊! 想到这一点的沈修瞬间改口,道:“要不,还是等一下吧。反正我也不急。而且我们现在这状况,果然还是等衣服都烤干了再说好点。” 叶殊刚刚还真忘了这一点。 现在听沈修这么一说,她下意识便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瞧着那还是湿漉漉,但是已经不会直往身上贴的模样后,她才应道:“没事。还是现在先卸妆吧。之前我们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我怕卸妆晚了容易伤皮肤。” “伤皮肤”这三个字一出,沈修那摸着自己脸颊的手一顿,一下子就犹豫了起来。 若是其他的地方也就罢了,沈修也不是特别在意。可现在上了妆的地方是他的脸,这可就让他不得不慎重一点了。 那头的叶殊没得到沈修的回答,心知他肯定是有所动摇,却还没下定决心。 叶殊干脆拿着那瓶药站起身来,又弯腰捡起了自己带在包袱里的一块布,再把插在地上烤着的兔子也给拔了出来,这才边转身走向沈修那边,边道:“而且,要是你还是觉得不自在,完全可以闭上眼睛的。” 沈修听到叶殊这后头的提议,心里愈发偏向答应下来。 可他还没应声,便看到随着叶殊的话音落下,他与叶殊之间那架子上的衣服被人撩起了一角,叶殊的脑袋也跟着从那头钻了过来。 “等……等等!”沈修一惊,赶忙闭上了眼睛,不知所措地道:“你让我先穿件衣服啊。” 已经站在了沈修旁边的叶殊低头看着打赤膊的沈修,既有些惊讶,又不是很惊讶。 她压根就没有就此退回去,反而将烤兔子插到了沈修这边的火堆旁,又在沈修跟前蹲了下来,对着他笑道:“没事。反正又不是没看过。来来来,我们先卸妆。” 第281章 真巧啊 叶殊说着先卸妆,便当真开始动起手来。 沈修有些紧张,却也没有睁眼。只是坐直了身体,闭着眼睛任由叶殊在他脸上擦拭涂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沈修闻到烤兔子的香味越来越浓的时候,叶殊终于将他脸上的妆清洗干净了。 “好了。”叶殊轻声道了一句。看着沈修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就去拔自己刚刚插在地上烤着的兔子。 因着她在卸妆过程中也没忘记随手翻动兔子,此刻两只兔子都已经染上了诱人的色泽,叫人一看便觉得十分好吃。 叶殊看着烤兔子,沈修却是因着她这一句“好了”而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随后,他又在看到了手拿烤兔子的叶殊此刻的模样后赶忙再次闭眼,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道:“啊,那个,多谢了啊。我现在感觉舒服多了。” 叶殊闻声转头看向了沈修,没察觉到他已经睁开眼过了。还在因他这不敢睁眼的模样忍俊不禁。 她也不想让沈修为难,当即拿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再次掀开中间的衣服走到了另一边,口中还不忘对着沈修道:“我回去了。你的烤兔子记得自己再翻翻。” “哦。”沈修应了一声,听着叶殊过去的动静,这才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瞧着周围确实没有叶殊的身影后,沈修才彻底睁开了眼睛,伸手去将同样插在地上烤着的烤兔子给拔了出来。 浓郁的肉香味从烤兔子的身上飘了出来,直往沈修的鼻子里钻。令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稍微吹凉了些,便一口咬了下去。 同样吃着烤兔子的叶殊听着另一边的动静笑意盈盈。 她也没有这个时候聊些倒胃口的事。而是直等到自己和沈修都吃完了烤兔子,她才洗了手,边将自己放在火堆旁烤干的靴子换了个方向烤着,边冷不丁地问道:“沈修,你先前跟那些黑衣人交手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被叶殊喊到地沈修正在河边就着河水洗手。 听到她这问题后,沈修先是仔细回想了一下,才道:“有吗?我觉得好像都挺正常的啊。那些人的功力跟之前相似,而且那些黑衣人不就是一直都想杀了我们吗?” 叶殊从沈修那里得到了否定回答,可她却没有就此停下这话。而是起身去查看周围衣物的干燥程度,同时道:“不,还是有些奇怪。” “你还记得我们遇到我哥那一晚吗?当时那些黑衣人的行为就很奇怪。他们用了迷烟之类的东西想要迷晕我们也就算了,还能说是为了防止我们醒来,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我们。可后来我跟对方交手时,他撒出来的药也是迷药。” 叶殊说着当晚的情况,沈修听得若有所思。 他甩甩手上的水,起身走回自己的火堆旁,口中则是对着另一边的叶殊道:“你的意思是。从他们所用的药物来看,他们似乎更趋向于要活捉我们。可真正动起手来时,他们却更像是想要致我们于死地?” “对!”叶殊先是肯定了沈修的话,才又接着道:“不过,在我们拿到包袱之后,他们又好像只是单纯地想要弄死我们了。” 叶殊说到这里目露思索之色,却又不是十分肯定。 沈修拧着眉想了想,最后没想明白,反而干脆不想了。 他坐到了火堆旁烤着火,口中则是道:“现在我们光是这么想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来,要不还是先不想这事了。殊郎,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那些黑衣人会不会再追过来。” -- 第492页 “先前在马车里的时候,我是没看出到底是哪里被动了手脚了。可现在不管是我们本身还是所有的行礼,全都已经在水里泡了个够了。你说他们动的手脚被洗掉了没呢?” 沈修问着,抬头看向了四周的衣服,神情看上去若有所思。 叶殊刚好伸手搭在了自己的一件衣服上头。她干脆将那衣服的一角拿到了鼻子前嗅了嗅,在发觉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后才应了话。 “我猜被洗掉的可能性不小。所谓追踪,要么就是靠着气味,要么就是靠着一路留下来的痕迹进行的。但是我们换了衣服和外貌,他们不可能认出我们的人。一路上过来我们基本没留下什么痕迹。如此一来,只剩下气味追踪这种可能性最大。” 叶殊说着,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已经大致干了的衣裤,伸手将其拿下来,借着周围其他衣物的遮挡将其换上。 她的口中则还在补充道:“所以除非他们还留有其他底牌和手段。否则的话,暂时应该不会有黑衣人追杀我们了。” 正顺着叶殊这话思考着的沈修听到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细碎声响。他下意识便想回头看看情况,结果脑袋才刚转到一半,他便猛地反应过来叶殊可能在做什么了! 沈修的动作顿时一顿,又默默地将脑袋转了回来。随手拿起树枝撩拨着火堆,同时尽量让自己无视了那头的声响,问道:“那……那样也好。不过,我们接下来还要不要易容呢?” “不了。”叶殊将换下来的衣物又给搭到了架子上,这才转身在自己这边的火堆旁坐下,继续道:“接下来就该去金贝了。虽说我们是准备暗访的。可不易容的话,说不定会顺利很多。” “为什么?”沈修随口问了一句。 听着叶殊那边的动静安静下来,他在松了口气后,也同样起身检查了一下周围衣物的干燥程度,最后挑了一套较为干燥的换上了。 叶殊给自己的火堆添着枯树枝,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感觉,道:“因为那里是金贝。” 沈修被叶殊解释了跟没解释差不多的解释给解释得有点儿懵。 最后还是在想到了叶知府当时是金贝知府,在金贝待过几年之后,沈修才后知后觉地有点儿明白了叶殊这话的意思。 金贝这里,可是叶殊曾经住过的地方! 哪怕叶殊自己不记得了。可这才短短几年,应当还会有人记得叶殊这张脸才对! 到时候,那些还记得的人必然会进行试探。只要他们一试探,那就相当于多了一个突破口了! 想到这里的沈修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十分想现在就跑去金贝。 可最后,他们还没等到所有衣物都晾干,便先等到了夜幕降临。 中午他们两个吃了烤兔子,晚上这顿,两人就近在河里捉了鱼。 是夜,叶殊和沈修依旧堆了两堆火堆。只是其中一堆是专供烤干剩下的衣服用的。而叶殊和沈修正围坐在另一堆火堆旁边,串着两条鱼一人烤着一条。 跳跃的火光在夜里带给人温暖,也能给人指引方向。 就在叶殊和沈修手中烤鱼的香味逐渐散发出来的时候,周围林子里突然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来! 叶殊和沈修瞬间警惕起来,齐齐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侧耳倾听之下,两人第一时间便确定了,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早在夜幕降临之前便衣服穿戴整齐的叶殊和沈修发现这一点后半点也不慌。 他们就这么端坐在原地,边继续转动手中的树枝烤着鱼,边扭头看着林子方向,等着正在靠近的两人过来。 而随着那两人的靠近,他们的说话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只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先响起,听上去紧张得很,还特意压低过:“陆姑娘,我们是不是应该悄悄靠近,等看清楚了前头是什么人之后再现身比较好啊?” 随着男子的话清晰起来,叶殊和沈修两人下意识地拧了拧眉,只觉得这声音听上去有点儿耳熟。 “行了。你一个大男人,做事就不能爽快点吗?还悄悄靠近呢。你信不信一旦你悄悄靠近,前头的人肯定赶你?” 女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耐烦,走动时也没有丝毫掩饰。甚至听脚步声,应该还加快了脚步。 “诶!等等我呀!”男子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随后便只剩下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听到这里的叶殊和沈修反而收回了目光,转而看着自己的烤鱼,一副专心烤着鱼的模样。 没一会儿,林子里的两人终于走出了林子。下一刻,叶殊和沈修两人便听到了两声惊呼声! “呀!原来是你们啊!”女子的声音带着惊讶和欣喜,这话一听便是认识叶殊他们的。 可叶殊和沈修两人却能确定,这姑娘的声音,根本就不是他们各自的熟人的。 叶殊两人心里不禁多了一丝疑惑,齐齐转头看了过去,瞧见了一个陌生的姑娘,以及姑娘旁边站着的熟人——温子柳。 这还真是凑巧了啊! 叶殊和沈修心里同时感叹了一句。 随即叶殊面不改色,只带着对那姑娘的困惑。 沈修脸色微变,尤其是在注意到温子柳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晾衣服的架子之后,他猛地一惊,也跟看了一眼架子。 这一瞧,沈修便注意到。他们架子上晾着的还未干透的衣服里,赫然就有之前沈修扮女装时穿的那条裙子! -- 第493页 糟糕! 沈修心里一急,悄悄地伸手碰了碰叶殊的胳膊,试图提醒她温子柳看到裙子了。 叶殊自然也察觉到了裙子的漏洞。可她在飞速地衡量了一下后,已经果断地选择了摊牌了。 毕竟,先前那可是以命换命的救命之恩。若是不让温子柳知道真相,说不定真会耽搁了他。 第282章 他是男子 已然决定摊牌的叶殊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管温子柳,而是对着那位陆姑娘问道:“姑娘认识我们?” 那位陆姑娘听得叶殊这话倒是不觉奇怪。 她只是快走几步到了叶殊和沈修跟前,方才对着他们笑道:“我认识呀。当初在熏城,我就跟你们打了个照面的。” 熏城里的? 叶殊和沈修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却压根没有印象。 陆姑娘看着叶殊和沈修这明显思索无果的模样不禁一笑,道:“你们想不起来也正常。当时我被卫谦那混蛋气跑了,你们夫妇二人就站在客栈门边。所以,我们这个照面,是真的只打了个照面。” “后来若不是听闻你们打了卫谦,我应该也是记不住你们的。”陆姑娘说着,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叶殊和沈修两人却随着她这话而恍然大悟。 沈修更是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打了卫谦一巴掌的姑娘!” 叶殊也想起了对面这人在哪里见过了。她当即露出了笑容来,道:“那还是巧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对对对!我也觉得特别有缘!”陆姑娘连连点头应了,还一脸欣喜地道:“对了,说了这么多,都忘了说了。我叫陆笙筠,乃是流水宗的人。” 陆笙筠这明显就是想要交朋友的意思。叶殊只眨了一下眼睛,便开口道:“在下叶殊。” 沈修听得叶殊报了真名。他下意识便看了叶殊一眼,随后也报出了自己的真名:“在下沈修。” 陆笙筠听着这两个名字先是一愣,后又拧着眉想了想,最后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们用的是化名啊!” “你就是那个给熏城知府定罪的钦差对不对?!”陆笙筠刚悟完便兴致勃勃地问着沈修。 见他点了头,陆笙筠才了然道:“我就说嘛。我先前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怎么突然间冒出了一个钦差来,还刚好将那知府逮了个正着。原来你们是微服私访啊!” 陆笙筠越说越兴奋,没等叶殊和沈修招呼,便已经无意识在旁边坐了下来,一副想要找他们详谈的模样。 只是,陆笙筠还未将这想法给落实了,那边已经确认了裙子的温子柳便先走了过来。 “陆姑娘!”温子柳先是开口喊了陆笙筠一句。 在陆笙筠三人看过来的时候,他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叶殊和沈修几眼,才又对着陆笙筠道:“陆姑娘,你刚刚说他们是夫妻?” “对呀。”陆笙筠应了,脸上有着明显的不解。 温子柳脸色微变,却没看叶殊和沈修,而是对着陆笙筠接着问道:“那你能给我说说看,他们两个谁是夫?谁是妻吗?” 陆笙筠先是被他这问题问得一懵,下意识便看了叶殊和沈修一眼。 瞧见他们二人皆是男子装扮,才又恍然大悟地给温子柳解释起来。 “哦!我懂了!你别乱想啊,这位叶殊其实是叶姑娘。额,也不对,其实是沈夫人。不是男人。” 陆笙筠自觉自己这个解释已经很清楚了,可温子柳的脸色却越发难看。 他抬手一指沈修,颤声道:“那他呢?是男的?!” “对呀。有什么不对吗?”陆笙筠满头雾水,应完了话又忍不住问了这一句。 温子柳却没有回答她,而是收回了颤抖的手,又转头看了叶殊和沈修一眼。最后他一个转身原地蹲下,双手抱膝又将脑袋埋进了胳膊围成的圈里,自闭了。 陆笙筠看得莫名其妙,又回想了一下,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地方说错了。 叶殊和沈修则是转头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即,沈修苦笑一声,看上去颇为为难。叶殊则是摇头失笑,随手捡起了一根枯树枝轻戳了戳温子柳的肩膀,问道:“温兄弟,你吃不吃烤鱼?” 这熟悉的嗓音让温子柳忍不住回头看了叶殊一眼。 瞧着她那笑盈盈的模样,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了叶殊的上唇上方。 在确认了那里确实没有胡须后,温子柳心中酸涩感顿生,又一声不吭地回过了头来,继续埋头自闭。 陆笙筠看到这里算是明白了一点——这个温子柳现在正在生叶殊和沈修的气! 陆笙筠瞬间又是觉得自己恍然大悟了。不过,她并没有向温子柳求证,而是对着叶殊和沈修问道:“你们三个互相认识吗?” 叶殊和沈修闻言没说话,只是无奈一笑,又一齐点了头。 陆笙筠瞧着叶殊两人这神色,再看了看背对着他们自闭中的温子柳,试探性地问了句:“有仇?” “你放心,不是仇。”叶殊见她越猜越偏,遂出声应了一声。 言罢,叶殊又看了一眼温子柳,一回头对着沈修指了指不远处的河,又指了指手中的鱼。 沈修会意,将手中烤鱼递给了叶殊,又脱下了鞋袜,拿起云痕剑就捉鱼去了。 而叶殊则继续烤着鱼,口中既是对着陆笙筠解释的,也是在讲给温子柳听:“这事真要讲起来其实也不复杂。就是,我们在逃难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温兄弟。温兄弟古道热肠,不仅送我们出了城门,还准备把我们一路送去金贝。” -- 第494页 陆笙筠听着叶殊这话顿时有些困惑了。 等到叶殊话音落下,她立马问道:“可是不对吧?若是当真这么简单,你们不应该是这样的神情啊。” 陆笙筠一脸的纳闷,目光更是在叶殊、沈修和温子柳之间来来回回地转。 忽而,她想到了刚刚温子柳特意问了沈修是不是男子的事,刹那间福至心灵。 “哦!!那个那个!”陆笙筠激动了起来,抬手搭在了叶殊胳膊上,另一只手指着沈修,张口便是一句:“你夫君是不是扮成了女子之类的?所以温子柳他才会问那个问题?!!” 叶殊对陆笙筠猜出这事来并觉得意外。 她当即憋着笑点了头,道:“其实不止是这样的,温兄弟还……” “不许说!!!”温子柳冷不丁地回头大喝,焦急地阻止了叶殊的话! 对于他来说,喜欢的人变成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有妇之夫这种事。他虽然在意,可也不是那种死活都会过不去的状态。 甚至在想到沈修一个男子,却还忍了自己那么多天,最后又跟叶殊一起舍身救了自己之后。他哪怕是真有气,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去生气了。 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乐意让这种像极了他黑历史的事被其他人知道! 温子柳这等像极了炸毛的举动让陆笙筠惊讶不已,也让叶殊忍俊不禁。连正在杀鱼的沈修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温子柳,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会有在意的地方好啊!这样一来,要处理这事也就容易多了。 沈修心中感慨着,转头继续杀鱼。 而叶殊却是笑着道:“好。既然温兄弟有所要求,我们只当遵循。先前有所隐瞒的事,我们也是逼不得已的,还望温兄弟原谅。” 温子柳本是没想好要不要理会叶殊和沈修的。 毕竟现在一看到他们,他就会想起来自己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可现在都已经回头说话了,温子柳也就懒得再考虑了。 他干脆站起身走到了陆笙筠的另一边坐下,方才抬起头来看向了叶殊,闷闷不乐地道:“算了,我也不傻。刚刚陆姑娘都说了他是钦差了。就算我要计较,只怕也没能耐计较出个结果来。” 叶殊听得他这话却是一笑,继而竟是直接一点头,赞叹道:“温兄弟还真说对了。我们一般都是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不过这次确实是我们连累了你,所以才没有直接动武。” 温子柳和陆笙筠闻言惊愕不已,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幸好杀完了鱼的沈修哪怕是在串鱼都没忘记回头对着他们喊了一句:“殊郎,别这么说啊,会吓到人的。” 沈修说着,还远远地对上了叶殊看过来的目光,眼中满是不赞同的情绪。 只是这么一眼,叶殊瞬间便明白了。沈修这是想让她低调一点,别把自己的御锦卫身份暴露出去,进而吓到了面前这两人。 而旁观的陆笙筠和温子柳却是误以为沈修这是在让叶殊别吓唬他们,顿时也松了口气。 叶殊听完了沈修的话,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听他的。直到现在瞥见温子柳和陆笙筠那放松下来的模样,她做出了决定,道:“行行行,那就不吓唬了。” 陆笙筠和温子柳一听叶殊这应答,顿时愈发相信自己理解得没错。 二人愈发放松了下来,温子柳更是趁机问道:“对了,那些追杀你们的黑衣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凶?!” 叶殊闻言却没有回答温子柳的话。而是转动着手里的烤鱼,对着温子柳问道:“这个等会再说。你的那些护卫如何了?难不成……” 叶殊的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话虽没说完,可意思却已经十分清楚了。 温子柳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继而苦笑一声。 他低头看着火堆,心里茫然一片,道:“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们救了我却掉了下去。紧接着就又有许多黑衣人冲了出来。他们应该比之前的黑衣人要厉害很多,我的护卫们拦不住人,最后只能让我先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283章 有人知道 温子柳这番讲述让叶殊和沈修皆是拧紧了眉头,心情莫名不是很好。 陆笙筠看了看温子柳那有点儿消沉的模样,又瞧了瞧叶殊那冷静沉思的模样,最后三缄其口,还是没有贸然插话。 反倒是将鱼处理完的沈修走了回来,边随手将鱼递给了陆笙筠和温子柳两人,边道:“这么说,那些黑衣人还是双重埋伏了?他们这是一定要整死我们?” 沈修这最后一句话带着些许迟疑,说话的对象也从温子柳三人变为了叶殊一人,明显是只想知道她的看法。 叶殊却没有回答沈修的话,而是转着手中的烤鱼,边琢磨着边道:“我就说那些黑衣人有点儿奇怪了。珍宝阁本质上来说应该算是商户,而且还有……人在,他们会花费这么大的精力来弄死我们的可能性不大。” 沈修听出了叶殊话里的迟疑是在说有叶倾秋在,当即对这番话觉得十分赞同。 毕竟,以珍宝阁的财力和调查能力,叶殊和沈修可不信对方会查不出他们两个在朝廷里分量有多重。 而只要是查出了这一消息,以珍宝阁能够发展壮大到今天这个规模的眼光、本事和魄力,更可能会选择和解,而不是直接弄死他们。 -- 第495页 只是,假如叶殊这猜测是对的,那岂不是意味着…… “难不成,那些黑衣人不是珍宝阁派来的?”想到这种可能的沈修没有任何惧色,只有分外明显的烦恼模样。 他本就不是特别擅长推理断案,现在叶朗叶知府的案子还没开始查探,便又冒出了黑衣人的问题来! 沈修顿时便觉得头大,忍不住道:“要是当时搜一下身就好了,说不定能找到幕后黑手是谁。” “那也不一定。就算我们找出了什么证据来,也可能是黑衣人特意带在身上栽赃嫁祸的。”叶殊没想太多,听到沈修这话说得不太对,便随口替他点明了另一种可能。 沈修的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了。 温子柳和陆笙筠将他们的谈话都听在了耳中,忍不住转头对视了一眼,只觉得不可思议。 最后,还是跟叶殊和沈修相处过几天,并且被牵连的温子柳开口问道:“等等,你们会不会误会了什么?珍宝阁一向都是奉公守法、能给其他商户做榜样的。怎么会无缘无故追杀你们呢?!” 温子柳这个问题倒也不是不能回答,只是一旦解释起来,牵扯到的东西会有点儿多。 沈修略微一想,便决定敷衍了事,道:“一开始也不算无缘无故。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互相之间有了一点儿小过节。后来,那些黑衣人就像牛皮糖一样甩不掉了。” 沈修这解释听起来其实有点儿莫名其妙。只不过,温子柳和陆笙筠却都听明白了其中一点——沈修并不想告诉他们这件事的详情。 温子柳两人顿时就不说话了。 他们也不是说对沈修这做法感到特别不满所以发脾气。只是单纯地觉得,沈修既然不想说,那他们便什么都不能了解。 既然什么都不了解,那他们其实也没什么资格对此事发表意见了。 温子柳和陆笙筠的安静来的有点儿突然。 叶殊察觉到了这点儿异样,却只是抬眼看了他们一眼。便什么都没说,继续琢磨着自己的事。 反倒是同样注意到这一点的沈修瞬间有些担忧起来,担心打击到温子柳和陆笙筠那想要帮忙的心意。 可偏偏,这事儿涉及到了御锦卫和叶倾秋。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不适合随随便便告诉别人的。 沈修顿时有些为难,最后干脆直接道:“抱歉了。你们想要帮忙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这事所涉及到的事情真的不能说,所以只能辜负你们的好意了。” 温子柳和陆笙筠都没想到沈修竟然会特意解释一番,他们赶忙连连摆手以示没事。 尤其是温子柳,他还特意将他父亲温涛拿出来举例,道:“我们能理解!你们也无需在意。我爹是知府,他也经常有事不跟我们说。这都是为了保密,我们不会计较的。” 沈修顿时松了口气,当即便对着温子柳露齿一笑,真诚道谢道:“多谢两位体谅了。” 温子柳和陆笙筠顿时又是一阵摆手示意这不是什么大事。可他们的心里却都因为沈修这略显较真且没什么架子的做法而放松了下来。 沈修这头倒完了谢,先是转头看了一眼叶殊。 见她还在琢磨着事情,沈修便又将目光落到了温子柳和陆笙筠的身上,笑道:“温兄弟,陆姑娘。你们看,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头绪,不知道你们对珍宝阁有什么了解没有?” 沈修这话摆明了就是在求助了。温子柳和陆笙筠顿时还真仔细回想了起来。 只可惜,他们思来想去,最后想到的相关讯息,却都是御锦卫本来就掌握了的部分。 沈修和叶殊虽然没有将这一点直接说出来,可从他们那平淡的反应里头,温子柳和陆笙筠还是发现了这一点。 明白自己压根没能帮上忙的温子柳和陆笙筠瞬间都有些失落和沮丧了。 两人盯着自己的烤鱼无意识地转动着,脑海中还在努力地想着所有有可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周围也因此而安静得只剩下叶殊和沈修两人吃烤鱼的声音。 当温子柳和陆笙筠也开始吃烤鱼,而叶殊和沈修已经吃完了自己的烤鱼之后,陆笙筠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 她刹那间眼睛一亮,抬起头来对着叶殊他们兴冲冲地道:“对了!我对珍宝阁没什么了解,但是我知道有人知道啊!” 叶殊看着陆笙筠这开心的模样,心里头当真有些好奇了。 她随口笑问了一句:“哦?是谁啊?” “我师姐!”陆笙筠说起这一点来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看上去十分自豪。 她都不等叶殊他们追问,便主动道:“我跟你说啊,我师姐可厉害了!她武功比我高,人也特别好,还……” 陆笙筠一说起自己的师姐来,下意识便要先来上一通彩虹屁。 可这才刚起了个头,她便想起了自己提及师姐的原因。 陆笙筠刹那间顿了一顿,才懊恼道:“算了算了,不夸我师姐了。反正,她往日里曾经调查过珍宝阁,肯定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你们若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见见我师姐。” 陆笙筠说到这里转头去看叶殊和沈修,想要等着他们给出反应。 可这才刚看过去,她便察觉到了自己的遗漏之处,顿时又补充道:“对了,我师姐现在就在这附近的石正村里等我。你们若是要找的话,只需一天的路程就能见到我师姐了。” -- 第496页 沈修听说过流水宗这个宗门。不过对其却没有什么了解,自然也就对流水宗的人没什么印象,更加不认识什么师姐。 不过,看陆笙筠说得这般信誓旦旦,沈修也不怎么想放过这么一个机会。 他略微一想,便转头看向了叶殊,道:“我觉得这办法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叶殊闻言也只是思考了一下,便也点了头,才抬头对着陆笙筠道:“那就麻烦陆姑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反正我本来就是要去找我师姐的。现在你们愿意一起走,我一路上还反倒安全了些呢!”陆笙筠顿时又是一阵摆手,笑得十分开心。 言罢,她又顿了顿,似有犹豫之色,最后却还是略显期待地道:“还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直接喊我‘笙筠’就行了。不然‘小筠’也行的,反正我师姐就是这么喊我的。” 叶殊听着这话却是一愣。 她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勾唇一笑,往陆笙筠那边倾了倾身,直勾勾地望着她问道:“小筠,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呀?” 叶殊这话问时声音略有压低,再配上她那男子装扮和含笑的眼眸,活脱脱就是一个调戏姑娘的风流浪子。 陆笙筠也没想到叶殊会突然问上这么一句话。 她先是怔了怔,愣愣地望着叶殊,似乎是被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脸上温度骤然升高,终于忍不住抬手将叶殊的脑袋推向了沈修那边,一手捂住了自己胸口,道:“你别这么看着我!要是不小心把我掰弯了,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被突然推开的叶殊整个人一懵,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沈修和温子柳两人原本还因为叶殊这举动而惊讶。沈修甚至还觉得有些郁闷。 可此刻看着叶殊那明显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的样子后,两人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被按着脑袋不得不正对着沈修的叶殊瞧着另外两人那大笑模样,心里既觉得有些郁闷,又觉得有些无奈。 最后,她也没去管笑得直不起腰的沈修和温子柳两人。而是伸手将陆笙筠的手给抓了下来,转头对着她笑得无奈,道:“喂喂喂,我对你可没什么兴趣。再说了,刚刚可是你先让我喊名字的。” 陆笙筠抽回了手,举起双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还在看着叶殊郁闷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性子我挺喜欢的,所以想交个朋友而已。我可没兴趣找个姑娘当心上人,再被我师父直接打死。” “巧了,我也没这想法。不过交个朋友确实不错。”叶殊言罢,对着陆笙筠笑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喊我‘阿殊’。我师父就是这么叫我的。” 第284章 就这么联系 陆笙筠说了要带他们去找自己师姐,便压根没有丝毫拖拉。 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在随便找了点吃的填了肚子后,便一块儿出发了——徒步的那种! 叶殊和沈修背着自己的包袱跟着陆笙筠和温子柳两人一路往前。在这般走了好一会儿后,他们才终于确认了,陆笙筠和温子柳两人也是完全没有任何代步工具的! 叶殊和沈修就不用说了,他们自己的马儿早就留在淮阴了。后来又落了水,自然更加不可能有代步工具。 而温子柳是从黑衣人围攻里逃出来的,身边没有马儿也不足为奇。 但陆笙筠就不一样了! 叶殊他们上一次还是熏城见到了她的。若是对方没有马儿,现在压根就不可能在这里。 可马儿呢? 叶殊他们也不求能骑马歇歇脚。只是,若有马儿,至少可以让他们把包袱放一放啊。 叶殊和沈修两人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四周,最后又将目光落到了跟陆笙筠一同出现的温子柳身上。 想到温子柳是从黑衣人的包围中逃出来,他们便猜到了某种可能。 叶殊当即便看向了陆笙筠,对着问道:“对了。小筠,你跟温兄弟是怎么认识的啊?” 陆笙筠没察觉到叶殊真正想探听的是什么。 现在听得她这个问题,陆笙筠便忍不住一皱眉,张口一叹,道:“唉,说起这事来算这家伙走运,也算我倒霉。” “我跟卫谦那混蛋分开后不久就接到了我师姐的传讯。于是我一路往这边赶,准备先跟我师姐汇合。结果路上就遇到这家伙被两个黑衣人追杀。” 陆笙筠说着瞥了一眼温子柳,满眼都是嫌弃的模样。 温子柳察觉到她这目光却是一缩脖子,转开头去假装看风景,压根就没敢回看向她。 叶殊和沈修将他们两人这反应看在了眼里,顿时便对这事多了几分好奇。 沈修最先按捺不住,出言询问道:“然后呢?你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不,我本来是没想管的。”陆笙筠否认了沈修这话。不等沈修和叶殊继续问下去,便主动道:“准确点来说,应该是我本来不打算正面管。” “我又不傻。当时追着这家伙的黑衣人有两个!若是当真正面救人,我压根打不过的。”陆笙筠说着还竖起了两个手指,神情严肃得很,想要让叶殊和沈修两人明白这事的严重程度。 叶殊和沈修心里头虽然并不觉得两个黑衣人有多难解决。不过考虑到自己的武功比普通人深厚些,他们便都没有多言。而是带着严肃的表情点了头,给予了陆笙筠肯定。 -- 第497页 陆笙筠见他们这是认可了自己的话,她的神情这才好了点。可当她转头看向了温子柳的时候,又是一副恼怒的模样。 她还抬手一指温子柳,道:“可是这个憨憨!!我都躲一旁准备偷袭救人了!他居然一张口就把我的位置给暴露了!还让我救他?我看他是拖我下水还差不多!” “我不是!真不是!”温子柳听到这指控顿时回过头来,对着陆笙筠笑得苦哈哈,努力解释道:“陆姑娘,我那时候真不是故意的。我那不是被追得久了,都差点被吓死了。这才会在看到你之后激动过度忘了带脑子了嘛。就,见谅见谅啊。” 陆笙筠大概也是跟温子柳计较过这事了。现在听着温子柳这话,她也没再针对这个问题,而是转头看向了叶殊和沈修,道:“后来,我抢先伤了一人,又借着地势杀了另一人。最后才总算是将两人给解决了。” 陆笙筠说到这里一顿,没忍住瞪了温子柳一眼,道:“可惜,我的马儿也被他们给宰了!” 温子柳闻言又是一缩脖子,小声道:“我不是说了嘛。我赔!我一定赔!” 叶殊和沈修听到这里早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现在一看温子柳这心虚求饶的模样,两人不由得笑弯了眉眼。却也没有趁机捣乱,而是帮着温子柳转移话题。 沈修当即便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你们怎么也是徒步呢,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啊。” 温子柳闻言却是脸微红,都不好意思应声了。 反而是陆笙筠松了口,道:“可不是么!不过我的马都已经活不过来了,只要他当真赔我一匹,这事就当翻篇了。” 陆笙筠言罢顿了顿,才又对着温子柳郑重道:“其实你应该庆幸那匹马是我临时买来代步的。若是还是我原来的马,你看我会不会杀了你给我的马儿陪葬!” 陆笙筠这话说得阴森森的,怨念之强已然十分明显了。 温子柳这下子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继续赔着笑,就盼着陆笙筠能够消消气。 叶殊和沈修见状却是一笑,也没在意。而是就势换了个话题,与陆笙筠和温子柳边走边聊。 最后,一行四人在次日一早到达了石正村。 陆笙筠站在村门口伸了个懒腰,看上去眉眼带笑,分外高兴地道:“终于到了!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睡个好觉!” 温子柳也是浑身难受。只是他并没有像陆笙筠那般大大咧咧地伸懒腰,而是维持着读书人的风度,只是小幅度地动了动胳膊和脖子。 沈修和叶殊就不同了。 前者功力深厚,感到疲惫了运转一遍功法也就变得神清气爽了。后者习惯了这种长途跋涉,也就没觉得这两天的日子过得有多辛苦。 此刻,叶殊虽有点儿想要赶紧见到陆笙筠的师姐,好从她口中探听一下消息。 可在瞧着陆笙筠和温子柳两人那疲惫模样后,她还是按捺住了想问的心思,没有出声催促。 而沈修正遥望着四周,努力将周围的地形记在心里,以防有意外发生。 最后还是温子柳在活动完脖子后出言提醒道:“对了,陆姑娘。这村子看上去可不小啊,你有什么办法联系你师姐吗?还是说,我们只能进村挨个人问?” 温子柳这话问到最后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明显是担心真的要一个个地问过去。 陆笙筠闻言却是被他这话给逗笑了,回头就对着他问道:“你是笨蛋吗?你自己先前也被追杀过,应该知道这个江湖有多危险了吧?而我们这些江湖人,会遇上危险的可能性可比你们高!所以,我们自然会有联系同门的办法啊!如若不然,若是遇上危险岂不是死定了?” 温子柳被陆笙筠嫌弃了却也不着恼,反而满眼都是好奇,还追问道:“我这不是没跟江湖人交过朋友嘛,自然也就没机会见识了。要不,你现在就让我涨涨见识开开眼界?” 温子柳问着话,眼睛也是期待地望着陆笙筠,将自己的渴望表现得十分明显。 陆笙筠被他这目光看得莫名地有种自得感。再加上她本来就要联系师姐,最后也就顺着温子柳的话拿出了东西来。 “行吧行吧,你自己看仔细啊。”陆笙筠口中的话像极了不耐烦,可动作却没有半分的急躁和不耐。 她转身面对着叶殊三人,摊开手掌,让自己手掌心里握着的哨子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又给他们解释道:“这是我流水宗的信号哨。我只要这么吹响它,我师姐听到了就会过来的。” 陆笙筠说着,将哨子放到了嘴边,用力这么一吹!一段轻灵又极其响亮的哨响连绵不断地响起。 那声音之响亮,让叶殊三人忍不住退后几步,与陆笙筠拉开了距离。这才有心思仔细听陆笙筠吹出来的曲子。 那曲子听上去不长,只有一小段反反复复地吹。甚至连调子都不复杂。只要有心学,多听几遍也是能学会这调子的。 真正较为不同的地方,在于这哨子的音色。 也不知道他们流水宗是怎么办到的,这哨声听久了会给人一种淙淙流水的感觉。当真神奇得很! 陆笙筠这吹奏并没有吹得太久。 在约莫循环了五六次后,她便放下了哨子,转头遥望了一下村子里头,又回头对着叶殊他们笑道:“好听吗?我跟你们说啊,这可是我们流水宗特有的哨子,我最喜欢这个音色了!” -- 第498页 “很好听!”叶殊不吝夸奖。还特意看着陆笙筠,眉眼带笑说得异常认真:“你们流水宗的哨子很有特色,辨识度也高,真是特别难得。” 陆笙筠听得叶殊这番夸奖顿时笑眯了眼。还未开口说话,便听沈修也点头附和道:“对!要我说的话,你们这哨子单独作为一种乐器也是可行的。说不定还会很受欢迎呢!” “是极是极!”温子柳放下了揉耳朵的手,同样笑得满眼赞叹,道:“如果你们流水宗这哨子真能当做一种乐器推广出去的话,我觉得肯定会很受人喜欢的!” 陆笙筠越听笑得越开心。 她等到叶殊三人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再次笑道:“你们可真有眼光!其实不瞒你们说,我师父最近也在研究怎么将哨子的外形变一变,打的就是将这哨子改成乐器卖出去的主意!如果哪天真成功了,你们可一定要捧捧场啊!” 第285章 激动的师姐 叶殊等人还真没料到陆笙筠的宗门真的会有将哨子改为乐器的想法。是以,在听得陆笙筠这话后,三人先是一愣,随即才又笑着应了下来。 陆笙筠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笑容愈发灿烂了。 她正想就着这事跟叶殊三人聊聊,结果还未开口,便听到有人遥遥喊了一声“小筠”。 陆笙筠顿时眼睛一亮,回过身往村子望去,一眼便看到了远处带着一柄剑走过来的姑娘。 她立马招手喊道:“师姐!我在这里!” 叶殊三人顺着她这举动转头看了过去,同样瞧见了正往这边走来的姑娘。 只见那姑娘看上去二十多岁,一身气质十分沉稳,甚至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 不过,这股子感觉并没有维持很久。就在那姑娘的目光从陆笙筠身上转移到了叶殊三人身上之后,她刹那间露出了震惊的模样,随即用上了轻功飞掠而来! 站在村口的叶殊四人因那位师姐这举动而齐齐愕然。 未等他们搞清楚是什么引起了那位师姐的这些变化,便瞧见了那位师姐飞掠到了叶殊的面前,抬手拉住了她的两条胳膊,惊喜又激动地道:“叶殊!真的是你?!你没死?!你还活着?!!” 这位师姐的反应实在太过热烈。 温子柳和陆笙筠瞧着她快要喜极而泣的模样全都一惊,后又不约而同地想起昨晚叶殊撩人不自知的模样。 一想起那一幕,再瞧瞧眼前拉着叶殊没放手的师姐,温子柳和陆笙筠顿时神情古怪起来。隐隐约约觉得,师姐说不定对叶殊情根深种。而且看情况,叶殊最后还可能是死遁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温子柳只觉得想笑,而陆笙筠却是又气有无奈。 转念间,她已经开始琢磨着应该如何委婉地告诉自家师姐叶殊是个姑娘,才能让她不至于那么伤心了。 与此同时,叶殊和沈修两人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却是一下子就从“没死”二字想到了当初叶府的惨案! 如果对方这句“没死”当真是在说当初叶府的事,那面前这位师姐跟叶家的关系只怕不一般了! 可惜,他们现在连这位师姐到底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叶殊心里头刚升起了套话念头,便因为现实而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把握不准对方跟叶家关系的情况下,叶殊只是稍一沉默,便已然做出了决定来。 只见她微微皱起了眉,不闪不避地盯着这位师姐的脸看着,注意着她的细微神情,口中则是带着明显的犹豫,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 叶殊这话一出,除了沈修外的其他人瞬间一懵。 陆笙筠和温子柳更是露出了震惊的神情,看叶殊的目光都像极了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而近距离看着叶殊的那位师姐却是一怔,继而欣喜之色微敛,转而蹙起了眉头。 她盯着叶殊的脸多看了两眼,又冷不丁地松开了拉着叶殊胳膊的手,一个转身绕到了叶殊背后,眼疾手快地撩起她背后的头发,拉住了她的后衣领往下就是一扯! 在场众人顿时被这位师姐的举动给惊呆了! 刚想为师姐抱不平的陆笙筠和温子柳愣在了原地,没料到这位师姐竟会如此彪悍。同时也深刻地意识到,这位师姐完全就不需要他们帮忙! 而叶殊和沈修却是直接懵了。 以叶殊和沈修的武功,在师姐动弹的一瞬间,他们自然是察觉到了的。 只是因着师姐很可能跟叶家关系非同寻常,叶殊和沈修才没有加以阻拦。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师姐竟然上来就扯人衣领子!! 就站在叶殊身旁的沈修看着突兀地出显露在眼前的白嫩后颈和一小节后背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便上前一步抬手挥开了那个师姐的手,同时一个转身,挡在了叶殊的后背,无比着恼地对着师姐怒喝道:“你做什么?!!” 早已瞧清了叶殊后背肩胛骨中间一颗黑痣的师姐明显放松了些,她并没有立即回答沈修的话,只是因着他这一挡而看了他一眼。 叶殊则是趁机抬手拉住自己的衣襟,边转身正面对着师姐所在方向,边将衣服往前扯了回来。又借着沈修的遮挡,将衣服整理整齐。 随后,她抬眼看向了那个师姐,神情十分冷淡。 被叶殊四人看着的师姐却没有因此而出现任何负面情绪,反而盯着叶殊仔细瞧了瞧。发现对方的冷淡神情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后,她明显陷入了思索之中。 -- 第499页 沈修这一问没问出答案来,而这位师姐又明显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他一时之间也有些气恼了,转头与叶殊对视了一眼,便一起回头看向了陆笙筠。 被两人瞧着的陆笙筠一脸茫然,已然搞不清楚她的师姐想要做什么了。 若是往日里遇到这种情况,她说不定已经开始为双方介绍对方,并且帮忙沟通,力求能让误会解开,或者将过节了断了。 可如今她师姐的反应先是太过激动和后又太过严肃。这两者全都代表着她的师姐十分在意叶殊,这反而让陆笙筠不敢贸然开口。 好在,那位师姐也没有思考太久,便已经有了结果。 她上前一步,无视了仍然挡在叶殊面前的沈修,直视着叶殊的眼睛,拧着眉笃定地道:“你忘了以前的事?!” 师姐这话一出,现场众人顿时全都惊讶了。 叶殊和沈修是没想到这位师姐竟然单凭叶殊的一句话就猜出这一点。而陆笙筠和温子柳则是在惊讶叶殊竟然还是一个病人! 叶殊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先试探一下这位师姐的。如今听了对方这话,叶殊反倒是改了主意,当即望着师姐平静地道:“可有安全的地方详谈?” 师姐见叶殊没有反驳,心里顿时五味成杂。 不过,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一下头,道了一句“跟我来”,便带着叶殊四人进了村子。 叶殊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师姐借住的地方。 进了屋后,陆笙筠刚想顺手关上房门,便被师姐给制止了。 “不用关了,这样还安全些。”那位师姐道了这么一句,又转头将目光落到了沈修和温子柳的身上,没有一点儿拐弯抹角,直问道:“他们两个可信吗?” “他可信。”叶殊看着沈修应了这么一句,才又转头将目光落到了温子柳身上,并没有说话。 温子柳原本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沈修、师姐和陆笙筠三人都看向了他,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叶殊这一眼的意思。 “我?”温子柳抬手指着自己愕然道。 他刚想说自己最能保守秘密。可转念想到沈修是钦差,叶殊忘了以前的事,剩下的师姐又长时间调查珍宝阁的事。这三者加在一块,怎么想他们之间的秘密都定然不小! 温子柳顿时三缄其口,终是熄了想要争取一二的心。转而抓了抓脑袋,道:“算了,我去外边帮你们把风好了。” 温子柳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可他刚要跨出门槛,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道:“对了,我只要到达金贝就行。等你们商议完,去不去金贝都跟我说一声啊,我也好想想接下来的打算。” 沈修见他挂念着这事,当即便应道:“你放心好了。金贝我们是一定会去的,到时候一起走。” “好!”温子柳顿时高兴地应了,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他也不走远,就站在院中离屋子较远的地方,转头看着这个农家小院。既是在把风,也是在打量周围的环境。 而温子柳这么一走,师姐也不再迟疑,当即便低声对着叶殊道:“叶殊,我是杨清纤。是你的清纤姐姐。跟你哥哥有婚约,你以前还一直喊我未来嫂子的,你还记得吗?” 杨清纤这话一出,叶殊三人又是一阵惊讶。 叶殊和沈修下意识地想起了还活蹦乱跳的叶倾秋。再一看杨清纤,神情都有些古怪起来。 两人这沉默,反倒是陆笙筠最先惊讶道:“师姐,原来你还有婚约在身的吗?!” 杨清纤因着陆笙筠这一问,目光也跟着落到了对方的身上,因而并未注意到叶殊和沈修的神情变化。 她听到杨清纤这问题后浅浅一笑。只是那笑容带着一分苦涩感,点头道:“嗯。我和倾秋是指腹为婚的。如果不是三年前的事,我现在早就已经成婚了。” 陆笙筠听到杨清纤这话怔了怔,随即带着一丝恍然道:“我之前听其他师兄师姐说过,师姐你是三年前才突然定居在宗门的,难道就是因为这事?” “对。当初叶家没了,我爹娘要帮我另外说一门亲事。我不愿,便回了宗门。”杨清纤一番话说得语气冷淡,可又莫名地带着几分酸涩感。 刚刚陆笙筠的思绪还在回忆以往的事上,想到了什么便问了出来。现在听得杨清纤这话,她才一下子回了神,注意到了自家师姐那神情。 陆笙筠顿时意识到自己提了对方的伤心事。她先是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嘴,后才担心又饱含歉意地道歉道:“对不起啊师姐,我不是故意提这事的。” “没事。”杨清纤对着陆笙筠一摇头,后又看向了叶殊,道:“我不信倾秋真的死了,这些年来也一直在查探这事。你……你呢?这些年如何?” -------------------- 作者有话要说: 杨清纤(xian) 第286章 怀疑 杨清纤本是想问问叶殊是否知道当年的事,又是否对此有些打算。 可话将出口时,她便想到了叶殊现在并没有以前的记忆,这才临时改了口。 叶殊听着杨清纤前头的话,多少也能猜出她一开始想要问的是什么。 不过,既然对方临时改了口,叶殊也就没有特意回答她那未出口的话,而是按着自己的想法简单地讲了讲自己的情况。 -- 第500页 “我还好。我师父说,我因为当年的事伤到了脑袋。除了记不起以前的事外,没什么大毛病。关于叶家的事,我前不久才被我师父丢出来查探这事,所知道的也就只有那些明面上的事罢了。至于你说的指腹为婚。” 叶殊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认认真真地盯着杨清纤看着,轻声道:“抱歉,我查到的消息里头,没有提及这件事的。” 沈修原先看到叶殊与他一样对“指腹为婚”这事感到惊讶时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现在听着叶殊明着提出来,他才忽而反应过来这里头不对劲的地方! 要知道,叶殊现在可是御锦卫内司司承啊!她的消息来源,定然是御锦卫! 所以,杨清纤口中的“指腹为婚”这事,竟是连御锦卫都查探不出的事?!这可能么?! 沈修看向杨清纤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审视感。 可杨清纤却是半点都没有紧张或者闪避的情绪和反应。反而先是松了口气,后又有点儿怅然若失。 “你不知道就对了。你若是说你知道,那我可就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叶殊了。”杨清纤的语气宛若叹息。 她这一番话听得叶殊秒懂,沈修半懂不懂,陆笙筠一头雾水。 最后,在瞧着叶殊和沈修或是了然或是若有所思的模样之后,满脸困惑的陆笙筠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姐!你说话可不可以直白点啊?为什么若是知道这事,你反而要怀疑阿殊啊?” 杨清纤听着陆笙筠这毫不见外的提问顿时看向了她。却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反倒是叶殊回头看了她一眼,给她解惑道:“因为我明显就是不认识你师姐的。指腹为婚这事,应当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知道。若是我刚刚说自己知道,那就只能证明要么我其实没有失忆。要么就是我心思不纯,想要借此来套近乎套话。” “前者明显不可能,那可不就只剩后一种情况了么?”叶殊轻声反问,人也跟着转回了脑袋看向了杨清纤。 杨清纤回以一个浅笑,并没有接叶殊这话。只是解释起婚约这事:“当年我与倾秋指腹为婚这事,只有我们的父母兄弟知道。一开始是因为担心我与倾秋对彼此无意,所以不让家里人对外乱说。后来是打算下聘之时再正式说出去。结果却没想到……” 杨清纤说到这里目光黯然,显然是想到了叶家的事。 叶殊其实也不知道杨清纤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不过至少现在,她觉得面前的杨清纤没有在说谎话。 心中有了偏向的叶殊并没有立即搭话。而是走到了桌子旁坐了下来,又抬头对着其他人道:“我们坐下说话吧。” 沈修几人从刚才开始便挂念着正事,倒还真没空去管是坐是站的问题。 现在听得叶殊招呼人坐下,三人却也没犹豫,当即便一块儿走了过去,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被叶殊这么一打岔,杨清纤的情绪也稍稍收敛了一点。 她干脆到了杯水喝下,让自己定了定神,方才问道:“叶殊。你刚刚说,你是被你师父丢出来查探这件事的。这么说来,你这些年难道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叶殊被杨清纤这么盯着,难得有点儿心虚的感觉。 可她却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道:“我知道。” 杨清纤一愣,继而蹙起了眉,显然是意识到了叶殊是在知道了自己家里所发生的事的情况下还拖到了现在才来调查的。 只是,她心中虽觉恼火,却并没有贸贸然地质问。反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才问了一句:“为什么?” 叶殊沉默了一瞬,方才抬手拿起水壶给自己倒着水,口中略显冷漠地道:“原因有很多。当时的我醒过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我的名字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可是,这一切都是我师父说的。” 叶殊说到停顿了一下,才转头看向了杨清纤。声音平淡,甚至语气也是毫无起伏,道:“对于我来说,我姓甚名谁,父母是谁,有何亲人,有何仇恨,我一概不知。那么,我又怎么能够确认,我师父说的就都是实话呢?” 叶殊这番话说的沈修三人皆是微愣,不自觉地便随着她这问题而深思下去。 这么一琢磨,他们便愈发觉得叶殊这话其实说得很对。 即便是换成他们,在那种一睁开眼,整个世界都是陌生的情况下,他们也不见得会尽信旁人的话。再按照旁人所说的,去为旁人口中他们自己的亲人报仇。 毕竟,若是醒来后身边的人是他们的亲朋好友还好,大概率是不会害他们的。可若是身旁的人是他们的仇人呢?若是他们的仇人特意糊弄他们,让他们去杀害自己的亲朋好友呢?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沈修和杨清纤便觉得,叶殊的选择确实没错。 至少,她拖了几年,也就有机会通过周围的讯息来判断自己身边的人可不可信了! 与他们相比,陆笙筠的反应可就简单多了。 她感叹过后,张口便顺着叶殊的话问道:“那阿殊你现在是确定你师父没说谎了?” 叶殊因着她这问题而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她顿时柔和一笑,点头应道:“嗯。我师父那人很好懂。而且一般情况下也不屑于说谎骗人,除非……” 叶殊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便没忍住笑出了声。 -- 第501页 可在引得沈修三人皆是好奇地看着她后,她又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道:“算了,不提这个了。总之,我这些年一直都在跟着我师父学东西。直到前不久,我师父说我差不多可以出师了,这才将我赶了出来,让我把深仇大恨解决了。” 叶殊说到这里总算是将自己这些年来的情况给大致说完了。 杨清纤听到了这里,心中那一丝恼意也消失殆尽了。再瞧着叶殊现在这副男子装扮和情绪较为内敛的模样,她忽而又有些心疼起来,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唉。罢了,总之你还好好地活着就行。这样不管倾秋到底还在不在,他肯定都会感到欣慰的。”杨清纤说着想到了下落不明的叶倾秋,神情又有些黯然了, 叶殊和沈修却是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皆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将叶倾秋的情况告诉她。 最后还是沈修懒得多想,果断地选择了旁敲侧击,问道:“杨姑娘,之前陆姑娘说你一直在调查珍宝阁,不知可否告诉我们原因呢?” 沈修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怕杨清纤会随口将他这问题给敷衍了事,又补充了一句:“实不相瞒,我和殊……叶殊先前被珍宝阁的黑衣人追杀过,所以想要多了解一下珍宝阁。” “珍宝阁追杀你?!”杨清纤瞬间警惕起来,猛地转头问着叶殊。 在瞧见叶殊点了头后,她又急又恼,连目光都冷了几分,道:“我先前就怀疑你们叶家那场大火是珍宝阁放的!只可惜,珍宝阁的人不是太能打了,就是太能躲了!我花了几年的时间,还是没能调查清楚这事。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对你动手了!” 杨清纤这话说得十分笃定,叶殊和沈修反而没有半点惊喜之色,倒是疑虑重重。 叶殊干脆开口直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那场大火是珍宝阁放的?” 杨清纤一听叶殊这语气便知道她疑惑的地方是哪里。 面对着叶殊,杨清纤也没想敷衍了事,而是认真地给她解释道:“你不知道。金贝就那么一点儿大。当初有本事杀死叶家所有人,还保证这事直到大火冲天之后才被旁人发现的,只有当时开在金贝里的珍宝阁!” “而且,我还查到。当初叶家出事那一晚,珍宝阁的人确实有出现在叶府附近!”杨清纤语气有点儿沉,心里也是沉甸甸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此刻心情非常不好。 陆笙筠瞧着自家师姐这副神情,却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让人放宽心,只好将目光落到了叶殊和沈修的身上,试图让他们帮帮忙。 可这一转头才发现,叶殊两人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古怪。 就像是……既想笑,又有点儿发愁? 陆笙筠刚不确定地想着,便听到叶殊看着杨清纤,神色复杂地道了一句:“其实,我前不久才知道,我哥被珍宝阁的人救了,还当了珍宝阁的公子。” “什么?!”杨清纤刹那间瞪大了眼睛,竟是惊讶又满含期待。甚至连嗓音都不可避免地带着几分颤抖的感觉! 她的叶倾秋,原来真的还没有死?!! 第287章 守株待兔吧 杨清纤这惊喜的模样,周围的人自然不可能看不到。 刚还犹豫着应不应该说的叶殊和沈修顿时也不琢磨这种事情了,二话没说便将他们从叶倾秋那里听来的事都说给了杨清纤听。 末了,叶殊想了想后又带着几分提醒的意味,道:“不过,我们跟我哥相认的之后,我没听到他提起过你。” 叶殊这话点到即止。 若非要说她是故意挑拨,提醒杨清纤自家大哥对她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那这番话听上去也挺像的。 可若是换个想法,认为叶殊是在提醒杨清纤,她家大哥并非是个良人,根本不值得她为了对方查探了整整三年。那听上去也确实像是有这个意思。 若是寻常时候,听到这话的人多半会通过说话人的神情来判断对方究竟是哪种意思。 可现在,说了这话的叶殊压根就没什么表情。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平淡的模样,就仿佛只是单纯地在说一个事实。 沈修心里头明白,叶殊的意思肯定是后者。 毕竟叶倾秋和杨清纤两人对现在的叶殊来说,肯定都是陌生人。叶殊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挑衅挑拨的想法。 可同时他也清楚,叶殊这番话出口,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她是前一种意思的。 想到这一点的沈修有些担忧,连忙转头去看陆笙筠和杨清纤。心里还琢磨着,若是她们当真误会了,那他就替叶殊解释一下。 结果他却发现,陆笙筠微拧着眉,看上去确实有些不高兴。可杨清纤却是眼中有泪,面上带笑。 她笑得既有些无奈,又带着几分恼意,道:“我就知道会这样!倾秋一向都喜欢有事自己扛。每次我一提,他就只会傻笑着说不想连累我跟着受罪!我先前就想过,他会不会还活着,只是因为不想连累我,所以故意躲着我。没想到,果然被我猜对了!” 杨清纤想要忍住眼泪,可惜最后却还是没能忍住。她只好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流泪的模样。 她是真的对叶倾秋这种做法不觉意外,她甚至都能猜出对方这么做的理由——他们叶家遭此大劫,明显就是被人暗算了。若是他联系了她,那必然会将她也带入危险之中。 -- 第502页 所以,叶倾秋干脆不联系她。 所以,叶倾秋甚至还会刻意避开她的消息,好防止自己知道得太多,最后没能忍住心中想念! 可是……可是! “那混蛋总是这么的自以为是!等我找到他!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杨清纤带着哭腔怒声道。又猛地坐直了身体,用着袖子抹干了脸上的泪痕,转头看着叶殊,道:“叶殊!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哪里?!” 叶殊、沈修和陆笙筠三人都被杨清纤那彪悍的发言给惊得一懵。现在被她这么一问,叶殊才回过了神来。 不过,她却并没有利索地报上地点,而是斟酌了一下,道:“我不建议你去找他。我们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日子虽说不好不坏,可他住的地方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叶殊刚说到这里,杨清纤便忍不住想要表态。 可未等她当真开了口,叶殊已经抢先一步道:“就算我们给了你详细的地图也没用。” “那地方里头的人不少,想要全部躲过去不容易。而只要你稍一失手被人发现了,那便会给我哥添麻烦。就算你没被发现,可那里也算是我哥的地盘。只要他不愿意见你,肯定有的是办法躲着你。” 叶殊说话的语气并不重,可杨清纤却觉得她这话直落自己心间,重得让自己压根说不出反驳来。 但是,若是当真让她什么都不做,她自然是不会甘心的! 自己在思量过后没能得出结果来,杨清纤干脆将问题抛回给了叶殊,道:“那照你看来,我应该另外找时机去找他?” “不。”叶殊一口否定了杨清纤的话,又笑眯眯地道:“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然后守株待兔,等着我哥自投罗网?” “嗯?!”杨清纤没料到竟然会从叶殊口中听到这样一个办法,刹那间惊愕出声。 叶殊的神情却是丝毫没变,只是用力地点了一下头,以此来让杨清纤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随后,她又道:“不管你选了什么时候去找我哥,以他先前的做法来看,只要他知道来的人是你,那多半还是会继续躲着你。可若是你等着他找上门来,那效果可就不一样了。” “其他的暂且不说。我哥来找我时,定然会偷偷摸摸,自个儿甩开身边的人。到时候我们将屋子一关,他便是想跑也是没地方跑的。” 叶殊说到最后笑得意味深长。 沈修看着叶殊这神情忍俊不禁,杨清纤听得眼睛一亮! 唯有陆笙筠莫名地有些同情叶倾秋,忍不住对着叶殊语气弱弱地问道:“那个,阿殊。那个谁不是你哥吗?你就这么想办法坑他合适吗?当然!我自然是站我师姐这边的!只不过,你的话……难不成你跟你哥不合?” 叶殊听着陆笙筠这番话刚想开口随便应上一句,便听杨清纤转头对着陆笙筠轻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当年他们兄弟两个经常互坑的。像现在这种情况实属正常。” 诶?!! 杨清纤这番话,不止是陆笙筠,连叶殊和沈修都惊呆了。 陆笙筠其实还好一点,毕竟她压根就不认识叶倾秋。可叶殊和沈修作为跟叶倾秋接触过的人,他们还真想不出叶倾秋会坑叶殊的模样。 诶?! 等等!! 刚刚冒出那个念头的叶殊和沈修不期然地想起了叶倾秋床板下的暗格。忽而又觉得,或许杨清纤的话也没错…… 差点儿不知不觉地想到了那一吻,叶殊和沈修赶忙打住了思绪,又纷纷将目光落到了杨清纤身上。防止自己在这种时候想到某些容易令人羞涩的事情,也省得控制不住地突然在其他人面前红了脸。 叶殊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才对着因此看向了她的杨清纤道:“所以,你觉得如何呢?” “好极了!”杨清纤勾唇一笑,心情总算是明媚了起来。 沈修和陆笙筠见状皆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可未等他们当真放松下来,便听杨清纤话锋一转,竟是直接聊起了报仇的事情来。 “叶殊。倾秋的事现在算是解决了大半了,我们接下来聊聊报仇的事吧。你可有查出究竟是谁下的杀手?又准备如何报仇?” 杨清纤放下了心中关于叶倾秋的石头后,整个人都显得愈发有活力了。这问起话来,也是相当的直接和随意。 可被她问到的叶殊却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陆笙筠。 叶倾秋的事和她自己的事也就算了。既然杨清纤信任陆笙筠,那让她旁听也无妨。 可接下来要说的事,可不仅关系到当年叶家的案子,还关系到他们接下来的打算,更加关系到朝廷里赵恒衍的态度和御锦卫的的大侯爷王候! 为了安全着想,接下来的事叶殊不准备让陆笙筠旁听。 可惜,陆笙筠的反应却有点儿慢。 瞧见叶殊在看着她之后,她也没反应过来叶殊是什么意思,反而还在看着杨清纤和沈修他们。 最后还是杨清纤和沈修都随着叶殊看向了陆笙筠,陆笙筠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不对。 “你们……怎么都看着我啊?”陆笙筠小声地问着,被三人看得浑身不自在。 叶殊却还是没有出声。沈修转头看了叶殊一眼,便学着她的样子什么都没说。 最后还是杨清纤见陆笙筠实在不明白叶殊的意思,才开口道:“小筠,你先出去陪陪那位小兄弟吧。他一个人在外头站那么久肯定很无聊了。” -- 第503页 “你说温子柳啊?他肯定……”陆笙筠抬手一指外头的温子柳。刚想说他一个人呆着不碍事,便忽而反应过来杨清纤这话的真正意思。 陆笙筠顿时怔了怔,紧接着莫名有股子委屈感。 可未等她这股子委屈感升上来,她又想起了面前这几人里,一个因为几年前的某件事而失忆了。一个为了那事而查了好几年的珍宝阁,还被未婚夫瞒着自己活着的消息。 甚至,最后那个未婚夫更是为了报仇而躲了这么多年! 注意到这一点后,她又忽然觉得叶殊他们想让她回避这事没什么不对了。 毕竟,这事光是她旁听这些来看,就已经足够复杂麻烦的了! 再加上还有一个躲着杨清纤的叶倾秋在。陆笙筠一下子就觉得,他们至少不是偷偷地甩开她去谈论这事。光是这一点,她的待遇便比她师姐好多了! 这般想着的陆笙筠顿时不委屈了。甚至还笑着对着叶殊他们摆摆手,边转身出去边道:“我懂!我先出去晒晒太阳了,你们慢慢聊啊。” 叶殊三人原本还想着或许需要安抚一下陆笙筠。现在瞧着她转眼间变了情绪,三人竟是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还是杨清纤最先回过神来,浅笑着道:“小筠一向都是个心大的。你们不用在意她了,还是赶紧说正事吧。” 第288章 水好甜啊 杨清纤这般一提,叶殊他们也便顺势说起了她现在的身份和打算。 一通话下来,听得杨清纤又是惊讶,又是欣慰。只觉得叶伯父的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了当今圣上一直没放弃帮他伸冤的话,定然会十分高兴的。 叶殊说话时本就有在注意着杨清纤的神情。现在瞧着她这神情,心知她定然是因为这事而对朝廷抱有好感。 这其实也是好事。毕竟他们现在就生活在大杳境内,对朝廷自然是喜欢比讨厌强。 可一想到王候,叶殊还是决定提醒一下杨清纤。 “杨……姑娘。”叶殊一声“姐姐”还是没能喊出口。 好在杨清纤也清楚她的状况,对此不是很在意。只是循声看向了叶殊,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叶殊见她看了过来,也没浪费时间。当即压低了声音道:“虽说我这儿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过来的,但御锦卫外司却跟陛下不合。而且我哥这些年调查下来,他所查到的东西似乎都在指向外司。” 杨清纤闻言笑意顿时便收敛了,整个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叶殊,心中思绪转得飞快,却什么都没有说。 叶殊和沈修见状也没有催促杨清纤给回答或反应。 甚至,叶殊还反而给了对方个说法让她安心,道:“这些事真真假假说不清。杨姐姐你心里有个底就成。至于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待我们调查过后,总有彻底弄清楚的时候。” 杨清纤原本还在琢磨事情的对与错。现在听着叶殊这话,倒也挺认同的。 她当即抛开了这个问题,道:“你说得也对。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我与你们一道走!” 杨清纤这话说得十分坚定,半点儿都没有商量一下的意思。 叶殊和沈修闻言对视了一眼,也没有拒绝对方,而是与杨清纤商量了起来。 最后,叶殊他们一行五人在村子里休息了一个上午,便一起出发了。同行之人除了多了一个杨清纤外,还有杨清纤骑的一匹马儿。 马儿只有一匹,叶殊他们自然是谁也不骑。反倒是将各自的包袱全给挂马背上了。 可惜,哪怕是没了包袱在身,可一路步行还是累得慌。 尤其是当他们撑着走了一个下午之后,夜间露宿荒野时,基本都已经累得不想走动了。 最后还是叶殊和沈修这两个没那么累的捡来了枯树枝升起的火堆,而其他人早已坐在那儿或捶腿或躺平,整个人看着就没劲儿。 今儿个的晚饭,因着叶殊他们在村子里的时候有补充干粮,而且大家都挺累的了,倒是没人去特意打猎。 他们只是一块儿围坐在火堆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今天刚买的饼子。 陆笙筠望着火堆出着神,在机械性地吃了好几口饼子后,她终于忍不住一叹,抬头看向了其他人,道:“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不行!单靠我们两条腿的话,都不知道需要走到什么时候!” 温子柳闻言转头看了陆笙筠。见她脸上并没有苦恼的模样,他随口便问了句:“嗯?你这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陆笙筠对着温子柳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目光。只觉得温子柳实在是太上道了,竟然懂得帮她她搭话,好让她接着说下去! 不过,她也只是看了温子柳一眼,便赶忙将自己想说的事给说了出来,道:“差不多吧!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既然有一匹马儿,那为什么不找两个人骑着马儿先去金贝,再从金贝买上两匹马儿回来接剩下的人呢?!” 陆笙筠说起自己这个想法眼睛发亮,转头便期待地看着叶殊他们,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认同。 可对此,叶殊兴致缺缺,沈修看上去也没什么兴趣,就连杨清纤瞧着都没有赞同和欣喜之色。 对于他们三人来说,在听完陆笙筠提的这个办法后,他们最先想到的便是,若是真按她说的这么做了,那动静必然很大! 到时候他们就算是想要在金贝暗中查探,只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 第504页 倒是温子柳的反应显得正常很多。 只见他先是抬手鼓掌,略显夸张地夸奖道:“哇!你这办法好棒啊!只不过,陆姑娘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一匹马儿可是值不少钱的,我们上哪儿找来钱买上两匹?” 温子柳这问题问得语气平淡,可内容却直戳要害。 陆笙筠顿时一噎,琢磨了一下后正想反驳,杨清纤却抢先道:“算了吧,不过就是一小段路而已。若是实在累得慌,大不了挨个骑着马儿分批往金贝去就是了。也无需特意多买几匹马。” 陆笙筠没想到杨清纤竟然也反对自己这主意。 她顿时气鼓鼓的,却也没有抗议,只是应了一声“嗯”,便着恼地拿着自己的水袋子灌了一大口水压压火气。 结果这一口下去,陆笙筠眼睛都亮了。 “诶?!没想到这附近的溪水还挺好喝,似乎有股甘甜味儿呢!”陆笙筠稀奇地道,又拿起了水袋子喝了一口,仔细品尝之下,发现里头真的有点儿甜。 温子柳闻言看了一眼陆笙筠。见她喝得一脸惊奇,温子柳顿时笑了出来,道:“溪水而已,能有多不同?该不会是你太久没喝水渴得慌了,这才觉得格外甜吧?” 温子柳这话也没什么恶意,只是觉得陆笙筠有些大惊小怪了。 他想要隐晦地提醒一下她,也省得日后她在外头依旧是这般作风,到最后容易被人嘲笑看不起。 毕竟,这玩意,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溪水罢了。 可陆笙筠却因温子柳这话而不满了。 她当即便将自己的水壶往温子柳面前一递,道:“你还不信了是吧?给!你自己尝尝,明明就比其他水甜!” 陆笙筠这像极了不服气的模样令得叶殊四人忍俊不禁。 温子柳更是如她所愿地伸手并拢,示意她将水倒到自己手上,口中更是笑道:“行呀!那我还真要好好尝尝这水有什么不一样的。” 叶殊瞧着陆笙筠和温子柳两人当真试起水来,她也没拦着人。只是笑着解释了一句:“小筠没有说错。这附近就属那条小溪的水质最好。甚至这条小溪附近的村子都舍不得用这里的水来这里洗衣之类的。” 叶殊这番话出口,温子柳还在捧着水仔细品尝着,陆笙筠则是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难不成你以前就住在这附近?” 陆笙筠这问题问出了温子柳和杨清纤的心里话来。 倒是沈修在听到叶殊这反话后,便已经隐约猜到他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附近了。 果不其然,当陆笙筠问完话之后,他便从叶殊的口中听到了自己所猜的事情。 “对。离这儿大约半日路程便能到达勇衡县。我和我师父就住在那儿附近。”叶殊应的话很轻,却不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而是更像是下意识地降低了自己的音量。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低声说话,沈修四人莫名地便察觉到氛围不太好,自然谁也没有再接着这个问题问下去。 最后还是温子柳左看看右看看,再一昂头将手中的水饮尽。又一抹嘴,长舒了一口气,道:“啊!真好喝!不过,我觉得这个味道不像是甘甜,反倒像是加了糖一样。陆姑娘,你该不会是不小心将糖放到里面了吧?” “你当我傻啊?会把糖放水袋里?更何况,我身上压根就没有糖!”陆笙筠听着温子柳这话顿时就有些恼了,想都没想便反驳了回去。 温子柳本就是想要活跃气氛。现在陆笙筠的注意力才刚转过来,其他人也还没从刚刚的事上头移开注意力,他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服软。 想到这一点的温子柳干脆装出了困惑的模样,伸手拿过了陆笙筠手中的水袋子,边往里看了看,边问道:“真的?可我还是觉得像是加了糖。” “要不你们也尝尝看?”温子柳说着,抬手就抢先将水袋子递到了旁边的沈修手上。 看那速度,像极了是担心陆笙筠会抢回来。 沈修接过水袋时还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在转头间发现周围的气氛好像又活跃起来后,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温子柳的用意。转手就递给了叶殊,道:“给我没用。叶殊肯定喝过溪水,让她再尝尝,定然能确定是溪水的甜味还是糖的甜味。” “好!尝尝就尝尝!”陆笙筠不甘示弱地应下了,随后又看向了叶殊,道:“阿殊!你就试给他们看!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他们还敢不敢说我加了糖了!” 陆笙筠这话说得气呼呼。 于她而言,温子柳这番话就跟指着她说她作弊一样!她能觉得心平气和才怪了! 叶殊将她这反应看在眼里,登时便笑了出来,边伸手拿过了水袋子,边道:“好,那我帮你尝尝。” 叶殊言罢,水袋子也跟着拿到了唇边。只要一抬头,水袋里的水便会进入她的嘴里了。 可就在这时,叶殊动作却是一顿,微不可查地轻嗅了嗅,目光顿时泛冷! 可无论是她的神情还是动作,看上去又都没什么区别。唯一一点儿异样的地方,便是叶殊忽然没有动作,像是定住了一般。 第289章 这是补偿 “怎么了?”还指望这叶殊尝过之后为自己证明的陆笙筠头一个发现了叶殊的迟疑。 叶殊对于她这问题却是回以一笑,十分自然地放下了手中的水袋,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我还有好东西没给你们看。” -- 第505页 “你们在这儿等会儿,我现在就过去给你们拿过来。”叶殊说着,站起身来之后才像是突然注意到自己手中的水袋子一般,又弯腰将其递给了沈修,笑道:“帮我拿一下 。” 沈修闻言没应声,只是伸手去接。可他接过一拉之下却没拉动! 沈修下意识便抬眼对上了叶殊的目光。瞧见叶殊正对着自己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明显就是在给自己使眼色! 沈修瞬间警惕起来。可未等他做出反应来,叶殊便已经松了手,像极了随口一说地叮嘱了一句:“你拿好了啊,千万别洒了。” “……没问题。”沈修顿了一下,方才应了话。 随即,他又转头看向了陆笙筠,看上去极其自然地伸出了手,道:“塞子给我下。” 沈修这话说得太过理直气壮了,以至于正拿着塞子的陆笙筠下意识便按着他说得做了,压根就忘了那水袋本来是她的! 此刻比起将塞子递给沈修,她更应该做的其实是将水袋拿回来。 可沈修要的自然,陆笙筠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叶殊身上,也就给得十分自然了。 唯有坐在沈修和陆笙筠中间的温子柳看着在他面前完成交接的塞子,心里觉得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奇怪感。 可在左看右看,发现沈修他们三人就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之后,他还是默默地将想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又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转头看向了叶殊。 只见叶殊已经找到了马儿的旁边,伸手往她自个儿的包袱里边掏着东西。 从沈修他们现在所坐的位置自然看不出叶殊是在找什么。可他们却看到叶殊的神情从欣喜变为了惊讶又变为了焦躁。 最后,他们眼睁睁看着叶殊暴躁地将所有的包袱都给一口气抱着走回火堆这边来,沈修四人也没有一人觉得奇怪了。 杨清纤不比沈修有叶殊使眼色,她是当真以为叶殊这是找东西找不到,最后找到烦躁了。 因此,当叶殊抱着包袱走过来时,她边与沈修一样帮忙伸手去接包袱,边忍不住对着她问道:“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呀?还要将所有包袱都拿过来?” “一点儿零碎的东西。拿你们的包袱也是方便你们自个儿装。”叶殊笑眯眯地应着话,又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低头又开始翻找东西。 沈修不清楚叶殊要做什么,便只是沉默着看着她。暗中却调整到了戒备的状态,以防意外情况发生。 杨清纤、陆笙筠和温子柳三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皆是探头看着叶殊的举动,想要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最后,叶殊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包袱里头翻出了一个小瓶子出来! “找到了!”叶殊乐呵呵将那瓶子拿出来,打开瓶塞子嗅了嗅。确认没有拿错后,她才抬头看向了杨清纤,问道:“杨姐姐,你那可有适合装药的东西?” 杨清纤因着叶殊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姐姐”而抬眼看了她一眼。又见她对着自己眨了两下眼睛,瞧着似乎是在使眼色。可仔细看时又仿佛只是单纯地眨眼间。 杨清纤心里顿时存了疑。可明面上她却是不动声色,还配合着叶殊低头去翻自己的包袱,边找边道:“我这边有纸,你等我找一下。” 杨清纤话刚说完,便从包袱里翻出了几张宣纸来。 叶殊也没多要。只拿了一张让沈修帮忙分成四小块,便从瓶子倒了一颗颗红色的药丸子,每张纸放上了两颗。 叶殊边放边将其包起来,确认不会掉落了才递给了沈修。 沈修又果断地将两包先递给了喝了水的陆笙筠和温子柳。 叶殊这分装过程陆笙筠等人看得一清二楚,自然瞧见了叶殊给的药丸子是什么模样的。 现在药包拿到手,陆笙筠和温子柳也没拆开来看,而是对着叶殊询问起来。 陆笙筠道:“阿殊,你这是什么药啊?” 温子柳将纸包放到了鼻子前嗅了嗅,顺着陆笙筠的话道:“还挺香的。而且颜色也很鲜艳……你这该不会是毒药吧?” 温子柳这话其实是带着几分开玩笑意味的。不过同时,他也确实有往这方面猜。 毕竟,最普遍的毒物认知里头就有“越鲜艳漂亮的东西毒性越强”这一点。更何况这药闻上去还挺香的,给人一种糖果的感觉,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温子柳这头问得随性,可看着那药丸颜色的沈修却已经有点儿猜到叶殊正在倒的药丸是什么药了。 因此,在温子柳这番话出口后,沈修满脑子只剩一个想法,那便是温子柳不识货啊! 这么好的药,给了这么不识货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为了防止这药被温子柳浪费了,立马抬头对着叶殊问道:“殊郎,这些是红丸吧?” 红王八? 温子柳、陆笙筠和杨清纤一时之间没听明白,还在奇怪这药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叶殊却是将药都分好了,正将自己的包袱绑好,同时不忘应道:“对。这就是红丸。” 叶殊这话一出,温子柳三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沈修刚刚那话实际上是什么了! 三人顿时惊愕无比,差点儿便惊呼出声。最后还是沈修赶忙比了个禁声的动作,这才成功制止温子柳他们三人的惊呼。 “小声点,这种东西可千万别搞得人尽皆知!”沈修煞有其事地对着其他人提醒道。实际上却是担心被不知道有没有躲在附近的人发现他们有极品解毒药。 -- 第506页 若是真让准备偷袭的人知道了,鬼知道他们会不会召集更多的人来对付他们! 甚至对方都不用刻意找人。只要将他们身上有红丸的事情说出去,自然会有数不清的江湖人来抢他们身上的药! 沈修这点儿顾及,陆笙筠和温子柳不知道,杨清纤却隐隐有察觉到。 不过,不管他们知不知道,在沈修提醒后,三人皆是如他所愿地忍下了惊呼。 陆笙筠更是低头看着手上的纸包,既是激动,又有些茫然,低声道:“对!你说得对!这种东西,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不然我们只怕就危险了。不过……” 陆笙筠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了叶殊,将手中的东西往叶殊的方向一递,道:“无功不受禄,你这药我可不能收。收了我会良心不安的。” 温子柳对着红丸倒是挺感兴趣的。 不过现在听着陆笙筠这么一说,他也觉得不大好意思收着了。干脆学着陆笙筠将药往叶殊的方向一递,道:“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突然送我这些,我若拿了只会觉得心里发慌。你还是收回去吧。” 沈修没想到陆笙筠和温子柳两人竟然会就这么拒绝了。他先是惊讶,后又有些烦恼了。 若是陆笙筠和温子柳好端端的,那沈修也就懒得管了。反正他们一行五人现在都在一起,即便是后头他们两个中了毒,叶殊三人再给他们喂药也不迟。 可现在,这两人可都同样喝过有问题的水!就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放任他们拒绝这红丸?! 沈修正想撸起袖子跟他们好好谈谈这药的问题。可未等他开口,便听到已经将包袱收拾好的叶殊抬头笑应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可不是送给你们的礼物,而是……” 叶殊说到这里声音又低了几分,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陆笙筠和温子柳两人,笑道:“送给你们的补偿。” 补偿?! 陆笙筠和温子柳瞬间有些懵了。下一刻,他们又下意识地回忆起最近的事情来。 一番回忆过后,陆笙筠愈发茫然,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可以让叶殊觉得需要给自己补偿。 而温子柳则是带着一丝恍然,回过神来便道:“你是说你们先前借我的马车,连累我和我的人也被黑衣人袭击这事吧?” “如果真是那事的话,我觉得你给我红丸,还不如赔偿一些银子呢。不管我家的护卫是否有幸活着,你这两颗红丸都不好分。若是拿去卖的话,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的。” 温子柳一番话说得十分理智,言罢还将包着红丸地纸包往前伸了伸,想要将其还给叶殊。 叶殊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又迎着温子柳和陆笙筠那困惑的目光,将他们的包袱还给了他们,低声道:“对了,你们吃饱了没?吃饱了的话,那我们就该逃了哦。” 逃? 陆笙筠、温子柳和杨清纤三人闻言一愣。沈修已经不动声色地转手握住了自己的佩剑,一副随时准备出发的姿态。 紧接着,杨清纤也立即反应了过来,一声不吭地将包着药丸的纸包放到了包袱里,手也悄悄地放到了佩剑上。 陆笙筠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最后干脆学着杨清纤去做。 温子柳左看看右看看地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底,忽而便想起了黑衣人偷袭的那一晚,叶殊也是这般说着奇奇怪怪的话。 他顿时便悟了,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 可他却没有出声,反而咬咬牙,装作没事人一般,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将小纸包放进了自己的包袱里。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儿事,只有一章了_(:з」∠)_ 第290章 突围 温子柳埋头收拾东西的时候,杨清纤已然准备好了。 她趁着陆笙筠和温子柳两人还在收拾,转头如同闲聊般地对着叶殊轻声问道:“叶殊,我们这么多人,却只有一匹马儿,只怕没那么容易逃脱吧?而且你突然给我们解毒药,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杨清纤这问话都问到点子上了。不过也因为她这话,还在收拾东西的温子柳手一抖,差点儿便忍不住抬头去看叶殊了。 叶殊其实也知道哪怕是跑,他们也不一定真的能够逃脱。可若是不跑,等下药效发作只会更加麻烦。 现在时间紧迫,叶殊也没花太多时间去思考该如何作答,只是按照自己所想的说了出来,道:“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总好过留在这里等着药效起效被人家围攻。” 叶殊说着,视线扫过温子柳。注意到了他那紧张的模样,她略微一想猜到了对方在紧张什么。 叶殊顿时露出了一丝浅笑,低声道:“温兄弟,你不用担心。我们都知道你不会武功,等会儿你只要跟着我们往前跑就行。至于红丸,你们若是感觉犯困或者有晕眩感便吃一颗,若是没有就先留着。不过水是不能喝了,水里只怕都被下了迷药。” 温子柳和陆笙筠一开始还有点儿紧张。待到明白过来只是中了迷药后,他们反而放松了下来——一点儿迷药而已,即便是起效也应该不怎么伤身的。 叶殊这般摊开来讲了,众人心里都有了点谱,反倒是比起一开始叶殊那隐晦提醒后来得镇定得多。 在经过简单的商量,并确认众人都已经准备好之后,叶殊几人依旧坐着没动,唯有温子柳和陆笙筠走向了拴在旁边的马儿。 -- 第507页 他们二人边走还边聊着废话,摆出了一副过去将包袱放好的架势。 可到了马儿身边后,陆笙筠随手将包袱放好,转头就去摸马儿的脑袋,又借着身形的遮挡暗中解着马儿的缰绳。 温子柳则是假装不顺手,在那里磨磨蹭蹭地挂不上包袱。 前头的陆笙筠利索地将缰绳解完,转头就看向了温子柳,假装不满地道:“你怎么笨手笨脚的?挂不上去就先上马啊,在马背上容易挂。” “嗯?会吗?我试试。”温子柳佯装惊讶,翻身上马的动作却同样利索。 在就在温子柳骑上了马儿挂好的包袱的瞬间,陆笙筠冷不丁地运起轻功向上一跃,十分灵巧地落到了温子柳的背后! 与此同时,叶殊、沈修和杨清纤三人也是突然站起,二话没说转身就跑! 下一刻,周围响起了一声蕴含内力的怒喝声:“杀!” 紧接着,在一阵阵窸窸窣窣的枝叶晃动声中,竟有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怎么会这么多?!!”沈修被这人数吓了一跳。口中大喝着,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自己的云痕剑! “不是珍宝阁的人!”杨清纤同样拔出了佩剑。虽然只是这么一眼扫过,却已能笃定地道:“珍宝阁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聚集这么多人!而且……” 杨清纤说着身形一晃,从一个黑衣人身边冲了过去!手中长剑从对方脖子上一抹而过,又在对方倒下后抽空捡起了地上的长刀颠了颠,回身迎击黑衣人的同时,继续道:“珍宝阁的刀比这个轻!” “叶殊,接着!”杨清纤话一喊完,又是一剑反杀了一个黑衣人,便冲着旁边的叶殊喊了这么一句,并将手中捡的长刀丢给了叶殊。 叶殊循声看向了杨清纤的方向,顺势往她的方向跑了几步,抬手一抓,将对方丢过来的长刀稳稳地接住! 可这长刀一入手,叶殊整个人怔了一怔。 只是这时间极短,再加上周围混乱,倒是没人发现叶殊的异常。 叶殊也是什么都没说,可动起手来却比之前要狠厉很多! 在一刀一个劈了十来人后,叶殊听到了前方有兵刃相击的声音! 她顿时一惊,猛地抬头望向远处的同时也终于发现,刚刚打起来时的马蹄声,并没有一口气逐渐减弱,反而好像拖了挺久! 该不会是他们骑马也出事了吧?! 叶殊心下担忧,也没有再继续干站着。 她仗着身法或是绕过敌人,或是直砍要害,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沈修和杨清纤中间。 此刻的三人身上已经或多或少地溅上了敌人的血,可三人却没有一人在意这些。 叶殊甚至一点都没顾忌周围的黑衣人,直接对着沈修两人喊道:“我们去前边看看!那儿有声响!” 叶殊这话还说得较为隐晦,沈修和杨清纤在这种情况下却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叶殊的意思。 两人二话没说点了头。随即三人开始合力往那头闯。 随着叶殊他们的移动,前头的动静越来越明显,叶殊三人也越发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没一会儿,他们便看到了正努力跟周围黑衣人搏斗的陆笙筠。 “小筠!”杨清纤喊了陆笙筠一声,一剑击退了面前的黑衣人,又冲到了陆笙筠的身边,帮她打退周围的黑衣人。 叶殊和沈修紧随其后,两人瞧见了陆笙筠那喘气的模样,主动将陆笙筠和扶着她的杨清纤护在了中间。 陆笙筠原本已经是绷着神经硬抗了。现在杨清纤他们这么一到,陆笙筠顿时放松了下来,手脚都有点儿软了。 “师姐……”陆笙筠喘着气喊了杨清纤一声。 她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妙,压根不用杨清纤他们多问,便主动道:“围堵我们的人太多,我让温子柳骑着马闯出去了。” 陆笙筠说着又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后握紧了手中的剑。有心想要继续上前对付黑衣人,可腿脚却一时半会地没力气迈开步子。 杨清纤一手揽着陆笙筠的腰,防止她摔倒在地,另一只手里头的剑也挥舞得十分利索。 虽说因着陆笙筠在身边,她并没有如同刚才一般追着击杀黑衣人,反而是以击退为目的,却也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伤了不少人。 可惜,他们伤的人多,可黑衣人的人数明显更多。 眼看着周围的黑衣人竟然隐隐又有要将他们包围的趋势,刚听完陆笙筠这番话的杨清纤果断地对着叶殊他们道:“跑了一个了,我们也走吧!” 杨清纤这话一出,沈修等人立马同意了。 叶殊更是一刀砍翻了身旁的人,手中长刀一指某个方向,头也不回地对着其他人道:“走这个方向,我断后!” 沈修听得这话下意识就要回一句“不行”。 毕竟这周围的人数之多,若是当真留个人断后,那留下来的人没命逃的可能性很大。 再加上他们这群人里头,武功最高的就属沈修了。若是当真需要一个人留下来断后,沈修觉得那个人不管怎么选都应该是他才对! 可沈修才刚转过了头,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反对说出口,便看到了叶殊伸手入怀摸出了一颗圆溜溜的东西。 沈修只瞥了一眼,便因周围围攻的黑衣人而没空去看个仔细了。 -- 第508页 可他却已然有些明白了,叶殊所谓的“断后”,并非是一人一刀,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拖住敌人,而是有什么东西可以借助。 意识到这一点沈修顿时也不迟疑了。他边与黑人打斗着,边对着杨清纤和陆笙筠喊道:“快!你们先走!别被他们包围了!” 杨清纤和陆笙筠所在位置的黑衣人较少。若要说突围的话,确实是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最有利。 陆笙筠和杨清纤也知道这一点。 只是与沈修先前一样,她们也不放心让叶殊一个人断后,是以刚刚才没有一口应下。可现在沈修也这般说了,杨清纤反而下定了决心,二话没说拽着陆笙筠便先跑! 叶殊和沈修见状稍稍安心。两人且战且退,再加上时不时地丢上一把石子当暗器,很快叶殊和沈修便突破了包围圈,将局势变为了他们在前边跑,黑衣人在后边追的局面。 叶殊见情况差不多了,边跑边对着沈修问道:“你火折子还能用吗?” “能,今天刚买的,新的!”沈修张口便应了,还用空着的左手拿出了火折子。顺道人往旁边一闪,避开了后头突然加速跃起,对着他一刀劈下的黑衣人。 “吹亮它!”叶殊喊了一句,顺手一刀砍在了那个黑衣人的后颈上,也不管伤没伤到人,又与沈修一起继续往前跑。 沈修二话没说按照叶殊的意思吹亮了火折子,还跑到了叶殊的身边,将火折子往她面前一递。 叶殊没说话,只将自己左手的圆球往火上一递。 沈修抽空低头看了一眼,瞧见了圆球上的引线被点燃了。 “熄了火折子!”顺利点火的叶殊喊了一声。 眼瞅着引线越来越短,她压根就没往后仍!只是一松手,圆球原地落下,而叶殊和已经熄了火折子的沈修却已经冲到了远方。 下一刻,一股子浓烟从迅速升起,在黑衣人还未追上来的时候便已经将叶殊和沈修的身形挡住了! 等到黑衣人齐齐冲进了浓烟之中,试图穿过浓烟继续追击叶殊和沈修的时候,却听得“砰”的一声炸响! 一股子刺鼻地辣味瞬间弥漫开来,刹那间咳嗽声四起!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_(:з」∠)_ 小孩子生病留家里,然后带娃中…… 第291章 这刀 那声炸响来得十分突然。 正与叶殊一块儿向前飞掠而去的沈修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因着周围光亮问题,没能瞧清那头到底怎么了。 最后还是叶殊在拉了他一把后,瞧见他对后头的情况好奇,便给他解释了一下:“刚刚那是茱萸弹。原本引线烧尽后会直接爆炸,洒出茱萸粉的。” 叶殊这话一出,沈修便明白了刚刚那些黑衣人为什么会发出惨叫了。 不过,紧接着他又注意到了与叶殊所言不符的地方,趁机问道:“等等,刚刚那个茱萸弹好像没有直接爆炸吧?” 沈修他们虽然是一直在往前跑,可茱萸弹落地后沈修可是注意到身后有咳嗽声的。只可惜林子里光线不太好,沈修没能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殊作为茱萸弹的拥有者,对茱萸弹还是有些了解的。 此刻听得沈修这问题,她只是稍微想了想,便道:“你记不记得我们之前落水了?我觉得很可能是因为茱萸弹被水泡过,外表的水分还在。所以点燃引线后没有爆炸,却冒烟了?” 叶殊这话说得不是十分肯定,叫人一听便知道她其实也并不确定。 不过不管是叶殊还是沈修,都没有再去探究这一点。只因就这几句话的空档里,他们已经瞧见了前头正等着他们的陆笙筠和杨清纤。 “你们如何?没受伤吧?”杨清纤一瞧见叶殊和沈修便上前问话。 先前,她和陆笙筠本来就做好了跑到安全地方便停下来等叶殊和沈修的决定。后来听到了那茱萸弹的爆炸声,她们更是原地停下,焦急地等着来人,同时商量着要等多久便回去找人。 直到现在看到了叶殊和沈修两人,杨清纤和陆笙筠才一起松了口气,感觉安心了点。 “没事,我们先走!”叶殊随口应了一句,脚步压根不停,直接伸手一拉杨清纤和陆笙筠,继续往前跑去。 叶殊四人这一跑,便直跑到了天亮。 期间叶殊四人倒是休息过几次,陆笙筠还将红丸吃下肚了。只是他们纵使是休息,其实也没能停留多久,那些黑衣人便已经追了上来,叶殊他们只好又一次东躲西藏地逃奔起来。 现在天色亮了,杨清纤、陆笙筠和沈修的心情却都不怎么好。 只因他们都知道,夜间的时候他们还能借着夜色的遮掩躲藏。现在天一亮,想要躲过黑衣人只怕更加不容易了。 正坐在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树枝上休息的叶殊四人神情都不太好。他们谁也没料到会在风平浪静了这么多天后突然遭到围攻,还一围攻就是穷追不舍了! 想到从昨晚到现在的遭遇,叶殊几人虽是闭着眼睛,可实际上却是谁也没能睡着。 这般安安静静地过了好一会,陆笙筠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你们都睡着了吗?” 陆笙筠这问题没有得到任何一人的回答。她心里头刚以为叶殊他们这是都睡着了,便在转头间看见了正一言不发盯着她看叶殊三人。 -- 第509页 陆笙筠顿时被吓了一跳! 她连手都放到了剑柄上了,幸亏最后反应了过来,这才没有被吓得拔剑攻击。 不过,惊吓过后,陆笙筠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你们干嘛都这么看着我不出声?这样怪吓人的。” 叶殊三人本就是因为陆笙筠问了,才会睁眼看她的。现在见她反倒被吓到了,他们三人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叶殊笑着轻声应道:“我们还在被追杀呢,现在能不出声还是尽量不出声的好。” 陆笙筠闻言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失误之处。 她立马抬手捂住了嘴巴,看向叶殊三人的目光中也带着歉意,为自己刚刚那容易暴露己方的举动而感到自责。 叶殊三人倒是不怪她。对于他们来说,陆笙筠既没引来敌人,现在也知晓失误之处了,他们自然也不会揪住这事不放。 不过,最后开口表态的却只有杨清纤一人。 只见她仗着自己距离陆笙筠近,抬手就摸了一下对方的脑袋,笑着低声道:“行了,现在周围也没有可疑的动静,你没必要捂着嘴巴。话说回来,你刚刚喊我们是想问什么呢?” 陆笙筠听到杨清纤这话顿时安心了。 她先是按照杨清纤所说的放下了手,才看着其余三人低声问道:“我就是觉得睡不着,想看看你们有没有人可以聊天。” 叶殊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在被追杀途中还想找人聊天的。她顿时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想聊什么?” “额,聊……”陆笙筠其实还没想好。 现在叶殊这般问了,她才快速地想了想,应道:“要不就聊聊黑衣人吧。师姐,我记得你昨晚好像喊过那些人不是珍宝阁的人。那你们知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啊?” 陆笙筠这个问题问出口,其实是没指望能得到一个准确回答的。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杨清纤和沈修确实是摇头表示不知道了,但叶殊却是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长刀,轻声应了两个字:“知道。” “诶?!”陆笙筠意外极了,与同样意外的沈修和杨清纤一样看向了叶殊。 叶殊却没有看他们,反而是举起了手中的长刀,目光在长刀上转悠,口中却是对着沈修他们道:“你们认识这长刀吗?” 陆笙筠闻言立马摇头。杨清纤和沈修却是同样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他们自然知道这长刀是杨清纤丢给叶殊的那把。可现在叶殊既然特意这般问了,他们自然明白,叶殊想说并不是这一点。 在将长刀打量了两边后,沈修干脆地摇了头,道:“我只知道这把刀是黑衣人用的,杨姑娘丢给你的。至于其他的,我就看不出来了。” 杨清纤见沈修将她想说的都已经说了,她也就没有再多费口舌,而是道:“我跟沈公子一样。” 叶殊对他们这回答不觉意外。 同时,她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轻声道:“你们认不出来很正常。毕竟剑柄都被拆掉了一半。不过,这种刀的名字你们肯定听过。它叫虎首刀。” 什么?! 听清刀名的瞬间,沈修、杨清纤和陆笙筠纷纷变色,连人都不自觉地坐直了起来。 杨清纤和陆笙筠还满脑子飘过“御锦卫”三字的时候,沈修却是冷下来脸,神情透着凝重,问道:“外司的人?” “很有可能。”叶殊将长刀收回,抬手抚过被她擦拭干净的刀身,回想起了前几次与黑衣人交手时的模样,道:“一开始追着我们的人应当是珍宝阁的人。包括之前夜里偷袭我们和温子柳的那些人,他们的刀也不是虎首刀。” “不过,将你打落水里,以及后头试图杀了温子柳他们的那些黑衣人,很可能也是外司的人。”叶殊说到这里,握着长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眉宇间也多了些许戾气。 叶殊虽然只是简单地分析了一下黑衣人的身份,可在场的人都知道,若是这些分析都没错的话,那外司的人分明就是故意挑拨他们和珍宝阁的关系,还明显是一心想要弄死他们的! 陆笙筠想到这一点后只觉得心慌。 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现在竟然跟御锦卫扯上关系了,这让她怎么可能不慌! 这等心慌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以至于她都完全没了好奇心去琢磨为何叶殊和沈修管御锦卫喊“外司”了。 杨清纤刹那间想的则更多了。她甚至下意识地对自己以往的调查结果产生了怀疑。 她先前确实是查到珍宝阁最有可疑。可是,现在的御锦卫都能穿上夜行衣假装珍宝阁的人了,鬼知道几年前他们又是不是就曾假扮过? 这个念头一出,便在杨清纤的脑海中生根发芽了。 杨清纤甚至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否则的话,她又怎么会花了三年时间,却连一点儿有用点的证据都查不到呢? 杨清纤和陆笙筠各有所忧,沈修却是冷静很多。 他确实为御锦卫外司的人这做法感到恼怒。可恼怒之余,他又不是很意外了。 只因,他可没忘记,他和叶殊全都是赵恒衍的人!再加上他们现在还是被赵恒衍派出京都的,王候若是全无动静才不正常呢! 想明白这一点的沈修抹了把脸,这才抛开了嫁祸的问题,转而问道:“既然是外司的人,那我们最好不要进小县城。否则我们被外司围堵不说,还容易连累普通百姓。” -- 第510页 沈修这话得到了全员认同。可认同之余,杨清纤和陆笙筠却都有些忧虑,明显是想到了不进小县城的话躲避也不容易。 叶殊将她们这神情看在眼里。她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现在终于做出了决定来。 “那就跟我去山上吧。”叶殊轻声说着,引得沈修三人齐齐看了过来,她才接着道:“我跟我师父就住在附近的山上,只要我们上山,那些黑衣人多半没辙的。” “为什么?”沈修不懂便问。这并非是他不信叶殊的话,只是实在好奇叶殊为何会说得这般笃定。 叶殊对此也没有任何隐瞒。她只是浅浅一笑,道:“因为,我师父可是很擅长机关术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腰酸背痛中,就一章了 第292章 这是什么药 机关术! 一旦提及这三个字,世人最先想到的必然是御锦卫的掌仁侯。 想当初,御锦卫的六位侯爷声名赫赫,其中的掌仁侯便是以机关术而闻名朝野,还因此而得了“掌仁”这个封号。 听闻,最初的机关术是被用在了军队上头,因此,大多都是追求一击毙命的机关。 当时的人视那些机关为吞噬人命的凶兽,甚至还因此传出了制造这些机关的人乃是个嗜血的大魔头等诡异流言。 杳太宗唯恐当时的掌仁侯会受流言影响,从而影响到心性,故而赐下了“掌仁”这一封号以作警醒,还让当时的掌仁侯停下杀伐机关的研究,转而钻研起民用的。 当时的掌仁侯欣然接受了杳太宗的安排,还收了个徒弟传授机关术。 后杳太宗见状反觉对不住掌仁侯,没能如同当初承诺的那般,让他实现理想,用他的机关术协助自己荡平整个世界。 于是,作为补偿,杳太宗在掌仁侯请辞之后,将其徒弟封为了掌仁侯。以至于从那时起,“掌仁侯”这个封号和爵位,基本都是师徒相承了。 而如今,当朝的掌仁侯是个只会奉承抱大腿的废物,反倒是叶殊的师父会机关术? 杨清纤、陆笙筠和沈修都觉得有些惊疑不定,可却没有一人怀疑叶殊说谎。 且不说叶殊说这个谎没有半分好处。哪怕是有好处,可等他们到了叶殊和她师父住的地方后,这个谎言不同样不攻自破? 因着,沈修三人对叶殊这话深信不疑。最后他们更是抱着莫名的敬畏之心跟着叶殊往他们所住的山上跑的。 只不过,他们的运气明显不是特别好。 途中遇到了三波黑衣人不说,到了目的地的山脚下之时,竟然还被黑衣人埋伏了一拨! 箭枝就这么突兀地从四面八方飞射过来!陆笙筠一个不察,被射中了肩膀! 还好叶殊三人反应灵敏,及时将射向他们的箭给挑飞了。杨清纤甚至还没完忘记拉了陆笙筠一把。 眼看着箭雨好不容易停下,周围的黑衣人却又杀了出来! 杨清纤又气又急,当即对着叶殊他们道:“你们带着小筠先走!我来拦着人!” 杨清纤这话喊得颇有几分要拼命的感觉,可叶殊却是张口便道:“别傻了!跟他们打架纯属浪费时间!全都跟我退!” 到了自己家门口的叶殊说起话来带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感觉。 杨清纤三人听她都已经这般说了,最终还是没有跟她争吵,而是齐心协力地往山上冲去。 很快,叶殊四人便突破了黑衣人的包围圈。 叶殊立马快走几步到了最前边,领着杨清纤三人拐来拐去地走小路。期间还丢了一颗□□,终于甩掉了跟得紧紧的黑衣人,看到了不远处的木屋小院。 叶殊站在了林子出口,等着跟在她身后的杨清纤、陆笙筠和沈修过去,她转身便在树干上捣鼓了几下。 下一刻,山腰处立马传来了阵阵惨叫! 沈修三人被那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吓了一跳,皆是下意识地回了头。 叶殊却已经拍了拍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顺着沈修他们的目光看向了他们,一挑眉道:“你们看我做什么?不进去帮小筠包扎吗?” “哦。”沈修下意识便应了叶殊一句,随即转身边往院子里跑。 他几步绕过了扶着陆笙筠的杨清纤,大步冲进了院子,直往正对着院门的屋子跑了过去。想要推开房门,帮杨清纤和陆笙筠找位置坐下疗伤。 杨清纤和陆笙筠见沈修都继续走了,两人也便什么都没说,直接跟在了他的后头。 叶殊瞧见他们都继续走了之后,刚想再开启两个机关,忽而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就变了,转身猛往院子那头冲了过去! 她刚到院门口,便瞧见了伸手推门的沈修。 叶殊脸色一变,立马高呼道:“别推!” 然而,叶殊这提醒来得慢了点。不仅没能让沈修停下推门的举动,反而还令他在推门的同时,注意力也转移到了自个儿的身上。 下一刻,山下那场箭雨都没能伤到的沈修,当场被白色的粉末洒了个满头满脸! 沈修作为被洒了一脸的人其实还有些懵,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反倒是还没走到门口的叶殊、杨清纤和陆笙筠看得清清楚楚! 刚刚就在沈修推开门,还转头准备看向了身后的叶殊的时候,一团白色的粉末从沈修推开的门里飞了出来,砸在了刚侧过脑袋的沈修脸上,直接砸成了粉末散了开来,将他撒得满头满脸都是粉末,甚至连嘴里都飞进去不少! -- 第511页 叶殊见状心猛地一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便冲了过去。 杨清纤和陆笙筠其实还有些茫然。可在瞧见叶殊那捂住口鼻的做法后,两人下意识也学着她做了。 已经一脸粉末的沈修却没空去注意叶殊他们是何反应。 他正低头抖着自己脑袋上的粉末,在扫掉自己脸上粉末的同时,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沾上的粉末。刚想“呸”几下吐掉嘴里的东西,叶殊已经跑到他面前站定了。 沈修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叶殊,刚刚那想要吐掉的举动也因此而停了下来,反而下意识地往下咽了。 待到确定不会说话喷口水后,沈修正想抱怨一下这个机关,便见叶殊伸手从他肩上拿了一点儿粉末放到了鼻子前嗅了嗅,又试探性地尝了一点。 下一刻,她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刚刚还没把这事当回事的沈修顿时有些担心了,立马对着叶殊问道:“怎么了?该不会是这粉末有什么不对吧?!” 杨清纤和陆笙筠此刻也走到了门口。听到沈修这问话,看着叶殊那神情,她们两人也猜到这粉末可能有问题。 只是,陆笙筠却压根没有担心的模样,道:“你不用担心。你忘了这里是阿殊家了吗?哪怕这是毒药,她也肯定会有解药的。” 沈修听着陆笙筠这话,想想觉得她这话说得有理,顿时便安心了些。 可正看着叶殊的杨清纤却觉得事情只怕没有他们想的这般简单。尤其是她在注意到叶殊看上去明显是有着惊讶情绪之后,她愈发觉得这粉末不一般。 在叶殊的家里,能让叶殊感到惊讶却不紧张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不常用但又不致命的东西呢? 杨清纤脑海中刚转过这个疑惑,便果断地放弃了思考,直接问道:“叶殊,这粉末到底是什么?” 叶殊依旧神情古怪地看着沈修。听到杨清纤这问题后,她也只是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又对着沈修摇头一叹,转身往屋里走去,口中应道:“应该是牵梦散。” 沈修被叶殊那摇头叹息叹得有点儿心慌,立马便追问了一句:“那是什么药?” 叶殊没有应声,直接走到了桌子前,伸手从桌底摸出了一瓶千青散。 她低头确认自己没拿错药后,又转身走回了杨清纤他们三人身旁,目光落在了沈修身上,往他面前凑近了些,看着他问道:“你现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特别的感觉?”沈修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有心想要好好感受一下,可视线却不自觉地黏在了叶殊的身上。 看着她那凝望着自己的眼睛,看着她那带着好奇和些许困惑的神情,瞧着她那有些干裂的嘴唇,心里头忽然就涌起了一股子渴望,莫名地想要亲一口,帮她润润唇…… 正观察着沈修反应的叶殊注意到了他眼神的变化,刹那间便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结果。 “行了。我已经知道了。”叶殊干脆直接结束了这个问题,却又生出了更浓的困惑。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师父会拿这种药放到机关里,甚至还有点儿担心起自家师父的安危。 沈修因叶殊这话而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时,看到的便是叶殊蹙着眉显得犹豫又担忧的模样。 再一想刚刚叶殊的话,沈修只觉得多半是叶殊察觉到了自己对她的那点儿放肆的想法。 他顿时便红了脸,只觉得全身都有种滚烫感,而且还是越来越热的那种! “那……那个……”沈修张口便想要道个歉。 可话开了个头,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接下来要怎么说,便听到陆笙筠有些紧张地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阿殊,他该不会是毒发了吧?!你不帮他解毒吗?!!” 沈修一听这话愈发紧张了。只觉得自己是因为羞窘而红了脸,还被别人发现了! 他顿时也顾不上道歉了,转头就想说自己只是太热了。却没想到他还没开口,便听到叶殊带着几分无奈感,道:“啊,对呀,他毒发了。” 诶?! “我毒发了吗?可我没感觉哪里不舒服啊。”沈修一脸茫然地对着叶殊问着,还特意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可哪怕是专门感受了,他也没有感觉哪里疼痛了。唯一的异常,也只有浑身上下热得慌……等等!热?! 沈修想到了某种可能,脸上的神情从茫然变为了愕然,猛地看向了叶殊。 叶殊一瞧沈修这神情,便猜到沈修这是发现了问题所在了。 再加上她已经从药效确认了药物了,当即便对着沈修一点头。在肯定了他的猜测的同时,还给杨清纤她们解释道:“牵梦散,是春风散的改良版。换而言之,牵梦散,是春/药。”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感冒了,吃了药昏沉沉,没办法码字_(:з」∠)_感谢在2020-12-09 21:31:17~2020-12-12 20:3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鸽鸽鸭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3章 找解药 叶殊这解释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笙筠还下意识地往杨清纤身边挪了挪,拉开了与沈修之间的距离,这才觉得稍微安心了些。 而作为被嫌弃的人,沈修在瞬间变了脸色之余,不仅没因为陆笙筠这举动而生气,反倒还主动退后了几步,转头去看四周,想要找个地方扛过药效再说。 -- 第512页 结果他才刚转过头,叶殊便将刚刚拿到手的千青散递给了杨清纤,又一指屋里的小角落,道:“杨姐姐,你和小筠先去那边上点儿药。这个外敷就行,那边桌子上的小箱子里有布。” 杨清纤伸手接过,只看了叶殊所指的地方一眼,便回头对着她问道:“我们两个去上药,那你们两人呢?” “我带他去找解药。”叶殊随口应了一句。 她见沈修脸色越来越红,当即也没浪费时间。二话没说,上前拽着他的手腕就走,头也没回地对着杨清纤两人喊道:“你们等会包扎完就在这里等我们就好,乱跑的话小心机关。” 叶殊这话喊完,拉着沈修一个拐弯,走向了这屋子的后头。 杨清纤看着他们两个远去的背影,心里头很是不解,忍不住道:“解药?这种东西难道还有解药的吗?” “……她的意思应该是要带沈公子去解毒吧。”陆笙筠顺着叶殊的话想了想才应了这么一句。 随即,她又转头看向了杨清纤,迎上她那困惑的目光,道:“不是说那些烟花之地经常会有用这类药的吗?这种东西有没有解药不好说,不过肯定是能解的啊。” 杨清纤一听陆笙筠这话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刹那间只觉得陆笙筠定然是对叶殊和沈修的关系有所误会,便也没有争辩,只是给她解释道:“那不一样。那个地方的人本来就是……所以才用那种办法。可是叶殊他们怎么可能也用那种办法解毒呢?” “为什么不可能?”陆笙筠眨着眼睛一脸的不解,道:“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夫妻啊!用那种办法不是最方便最简单的吗?” 原本还算冷静的杨清纤瞬间瞪大了眼睛,猛地转头看了一眼叶殊和沈修离开的方向,又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陆笙筠,惊讶地问道:“夫妻?他们竟然是夫妻?!叶殊……叶殊已经嫁人了?!” “嗯。”陆笙筠点了一下头。察觉到杨清纤这反应不大对,她又小心地问了一句:“师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有点儿太惊讶了。”杨清纤心里震惊依旧。不过看着陆笙筠似乎被她吓到的模样,杨清纤还是选择了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而得到回答的陆笙筠却是小心地多看了杨清纤两眼,确认她看上去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她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被叶殊拽走的沈修却是思绪翻飞,心里乱糟糟的一片。 虽然叶殊说的是带他去找解药,可是但凡这种药,压根就没听说过有解药的!能解决的办法,从来也就只有那两种了! 在被叶殊拽着走的时候,沈修还有些忍不住期待着。可出了门一吹冷风,他整个人便清醒了几分,也理智地觉得,叶殊多半是要带他去找冷水的。 可就在他这个想法生出不久,叶殊便带着他绕过了堂屋,入了后头一间屋子! 沈修看着叶殊毫不犹豫地在门边拨弄了一下,便推开了房门将他拉了进去的时候,他的心猛地一跳! 那个被他抛开的解毒办法又冒了出来,在他脑海中欢腾跳跃。 他既是紧张,又忍不住期待,当即有些结巴地问道:“殊……殊郎,我们要在这里解毒……吗?” 沈修问话间转头打量着这间屋子。目之所及,除了一张软塌外,便没有其他寝具了。 至于余下的地方,也大多摆着架子。这般粗略一扫之下,只能看出那架子上头不是放着瓶瓶罐罐,就是堆满了书籍。 这样的房间,若是选在这里其实也不是不行…… 沈修脑海中刚划过这个想法,叶殊已便松开了拉着他的手,转身大步走向那些架子的同时应道:“对。你再忍一下,很快就好的。” 很快就好? 沈修莫名地觉得叶殊这话有些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又没想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他只好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哦”,又忍不住抬手扯开了自己的衣襟散热,这才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向了叶殊拐进去的架子前。转身正想喊叶殊,便看到她拿着一个瓶子长舒了一口气。 叶殊好不容易在这一堆的瓶子里头找到了目标,眼角便瞥见了沈修的身影。 她顿时眼睛一亮,转身就走向了沈修,言语间带着明显的喜悦和庆幸,将手中瓶子递给了沈修,道:“给!快吃吧。我就知道师父肯定会把解药放在这里的。” “解……解药?”沈修一懵,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了叶殊手中的瓶子。 他的指尖无意间碰到了叶殊那微凉的手指,心里头忽而便涌起了一股子渴望,好想将她拥入怀中,舒缓一下自己这浑身的燥热。 这个念头来得突兀,又在眨眼间被沈修强行压制了下去。 不过,他也赶忙低头移开了落在叶殊身上的视线,防止自己抗不过药效,当真忍不住扑了上去。 叶殊没察觉到沈修这点儿心理变化。她见沈修拿到药后立马低头去看,还以为他也在为找到了解药而感到开心。 叶殊顿时便带着笑意,道:“对。我师父每次研制那些有负面效果的药,都会把解药也给研制出来的。所以这药肯定没错,你尽管吃就行了。” “哦。”沈修听完了叶殊这番解释,既明白自己肯定是没事了,又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子失望的感觉。 他压根没抬头,就这么依靠在了架子上,打开了瓶塞子,准备将里头的东西倒在自己的手里。 -- 第513页 却没想到,哪怕他把瓶子整个都倒过来了,依旧没有任何东西被倒出来! 沈修先是一愣,继而控制不住地一喜,抬头便对着叶殊笑道:“这是空的!” 叶殊也看到了沈修没倒出东西的一幕。她刚蹙起了眉,既觉诧异又觉担忧,便听到了沈修那难掩喜意的话。 叶殊的表情瞬间古怪起来,问道:“你很高兴?” 沈修的表情一僵,立马轻咳一声,挪开了视线。 “那个,我没有,我只是想说……说,这真的是太可惜了。对!就是真是太可惜了!”他描补着,那拉扯衣襟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度,呼吸也越发沉重, 叶殊就站在沈修的对面,她自然不会错过对方那脸色通红,呼吸急促,目光都有些迷离起来的模样。 她顿时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计较沈修刚刚到底在想什么了。 “行吧,确实挺可惜的。现在只好让你泡冷水澡冷静了。” 叶殊口中没什么诚意地顺着沈修的话说着。言罢还伸手去拿沈修手中的药瓶,打算先将瓶子放回去,再带沈修去泡冷水。 可就在她将瓶子抽走的一瞬间,药力上头的沈修突兀地抓住了叶殊拿药瓶的手腕往回一拉,另一只手顺势揽上了叶殊的腰! 再一个转身,叶殊已经变成后背抵着架子被沈修圈在怀里的姿势了! 叶殊整个人一懵,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变成这般处境的,沈修已经低下了头,将额头抵在了她的肩上! 他弓着身子,那喘粗气的声音十分明显,就如同他身体那滚烫的温度一般,让人无法无视。 “沈修……”叶殊控制不住地紧张起来,有心想要冷静下来想个办法把沈修制住,奈何实际上却是已经慌得不知所措了。 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情况下,叶殊甚至都不敢去碰沈修,就怕自己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会刺激到他。 而沈修在低头的瞬间便已经后悔了。 他原是想缓一缓,再松开手让叶殊赶紧离开的。 可现在这么一抱一低头,沈修便发现,自己的周围满是叶殊的气息,令人着迷的同时,也在刺激着他的理智。 “叶殊……”沈修哑声喊了一声,抬起头的同时,抱着叶殊的胳膊却搂得更紧了。 他低头,让自己的额头抵住叶殊的额头。 感受到对方额间传来的冰凉又舒服的温度,沈修忍不住蹭了蹭,方才苦笑道:“这药不愧的改良版的,我的内力压制不了。” 叶殊看着面前脸色通红的沈修不敢动弹。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她略一迟疑,还是决定试上一试,道:“出门往后有个小湖泊,你可以去那里泡一泡的。” “湖泊啊……”沈修眼中欲色渐浓,他缓缓低头吻向叶殊的唇,口中则是低声道:“可是,我的手脚不听我……” 沈修的话最后消失在了相贴的双唇之间。两人气息交融,呼吸渐急。 沈修的手臂不自觉地游移。叶殊也不知何时已经抓紧了沈修的衣服,脑海中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之前还曾想过要趁着沈修什么时候松懈了,再一击将其打晕。 眼看着事态即将失控,沈修忽觉脖子处一疼,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正晕头晕脑的叶殊只觉得沈修整个人忽而一软! 她下意识地手上一用力,想要将人抱住。却没想到她自个儿本就有些手脚发软了,现在这一抱,不仅没能将沈修抱住,反而还被他带得跪坐在地了! 叶殊喘着气睁开眼来,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半躺在了自己怀里,看上去已经昏迷不醒沈修,又抬头往上,看到了手中拿着银针的白发老者和一个一脸惊叹模样的青年。 叶殊眨了眨眼睛,又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急促的呼吸,方才喊道:“师父。” 第294章 竟有这等好事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见到自己的师父,叶殊却没有丝毫窘迫的感觉。若非她此刻双颊绯红,唇上更是水润润的一片,当真像极了普通的偶遇。 白发老者便是九鸟神医。他此刻见到自家徒弟的第一反应,便是先打量了她一番。 在确认了叶殊没有任何病痛后,他才蹲下身,抬手一指倒在叶殊怀里的沈修,用着低哑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跟着神医进来的青年没有跟着蹲下,只是歪着脑袋对着叶殊笑眯了眼,道:“阿殊,你们下次最好找个好点的地方啊。选在你师父的药房里,可不就是等着被发现嘛。” “诶,等等,该不会是你从一开始就是希望被发现的吧?”青年忽而又露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还将目光落到了沈修身上仔细打量。 他那目光中的审视意味十分浓,显然正在评估着对方。 已经平复了情绪的叶殊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对着青年翻了个白眼便没再理会他。 她将目光落到了神医的身上,道:“师父,他是沈修。我们在山下遇到了敌人,他走前头进来时推门触发了你设下的机关……” 叶殊说到这里一顿,忍了忍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师父,你为什么要在机关里头放牵梦散啊?” 神医闻言一顿,抬头诧异地看向了叶殊。见她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立即低头抓起了沈修的手腕把脉。 -- 第514页 站在神医身后的青年将他们的话都听进去了。 此刻见神医给沈修探脉,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追着叶殊问道:“阿殊,照你这么说来,是这小子触发了你师父的机关,然后就中了牵梦散了?” 叶殊听到了青年的话,可她的注意力却都落在了沈修和自家师父的身上,压根就没想理会青年。 青年见状也不恼,只是一撩衣摆也蹲了下来,对着叶殊继续道:“喂,你好歹也应句话呀。” 叶殊闻言抬眼瞥了青年一眼。 瞧着对方那睁大了眼睛盯着自己,一副执着地等着自己给出一个回答的模样,她忍不住一蹙眉,道:“宋珺,你就不能换个时间再找我闲聊吗?” “当然不能。换个时间的话,阿鸠也有空了。那我找阿鸠聊天岂不是更好?”青年宋珺应得理直气壮。 在看到神医伸手将沈修整个人翻过来的时候,他还体贴地往后挪了几步,好让沈修有足够的空间的放平了。 随后,在叶殊和宋珺的旁观下,神医倒了颗药丸塞进了沈修的嘴里,又拿出了一套银针,隔着衣物给沈修针灸。 宋珺见状干脆挪了几步,挪到了叶殊的身旁。又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胳膊,问道:“喂喂喂,不要这么小气嘛。快告诉我,我刚刚是不是猜对了?” 叶殊对宋珺这举止似乎是习以为常了。她当即叹了口气,如他所愿地应道:“对,你没猜错。” “这样啊……”宋珺得了想要的回答,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沈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叶殊本是想就此打住话题的。可在瞧见宋珺盯着沈修看之后,她心里又有些放心不下了。 犹豫了一番后,叶殊还是问出了口来,道:“你想什么呢?” “我?我在想啊,这世上怎么就会有这等好事,还偏偏不是我遇上了呢?”宋珺剑眉微蹙,看上去颇为烦恼。可他那一双眼睛却转得飞快,给人一种在想什么坏主意的感觉。 叶殊偏头看着宋珺默然无语。正想嫌弃他几句,便听自家师父轻哼一声,依旧用着低哑地嗓音道:“你想试那就走远点去试,别在我这儿,碍事。” “诶,别这么无情嘛。我就算是要试,也肯定是挑阿鸠在的时候试呀。这样说不定还能……” 宋珺看着神医笑意盈盈地说着,说到后头还故意留了一截不说,给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叶殊听得嘴角一抽,目光中都带着嫌弃感,道:“停!你那些龌龊想法还是留在你脑海里吧。还有,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还是收敛一下你的花花腔调。否则的话,我看你也别指望追到人了,反过来指望一下我们师徒两个明年在你坟前上柱香还有可能。” “你说对吧,师父?”叶殊说着,还问了神医一句。 神医扎针的手十分稳定,闻言头也没抬地道:“你再胡言乱语,阿殊就要把你扔出去了。” 宋珺听得神医这仿佛是在附和着叶殊的话,却是半点都没有生气或失望的模样。反而显得得意洋洋,对着叶殊道:“你看,你师父都舍不得我死,只是让你把我丢出去而已!” 叶殊被他这应答给堵得一默,好一会才轻叹一声收回了目光,继续看向了沈修。同时有气无力地应道:“行,我错了。我不该错估你的自愈能力。” 宋珺知道叶殊这是在说他是从言语间扣出了有利于自己的部分,可他却完全不在乎。反而还笑得乐呵呵的,道:“多谢夸奖,这本来就是我的优点和长处。” 叶殊刹那间没了脾气,也不想理会宋珺了。 宋珺见叶殊不吭声,也没有非要扒着她说个不停。反而转头看向了神医,将他施针的过程看得仔仔细细,仿佛是在偷师一般。 头发花白的神医心态十分稳,完全当宋珺不存在。施针的动作看上去行云流水,自带一股洒脱感。瞧着似乎有随意轻慢的感觉,可他那神态却又给人一种认真感。 叶殊看多了自家师父施针,对他这一举一动倒是不怎么在意,反而全程盯着沈修的脸看。 在瞧见沈修那急促又粗重的喘息总算是平静下来,脸上的绯红也开始消退后,她又忍不住伸手搭上了沈修的手背。 感受到那明显下降了很多的体温,叶殊这才打心底里松了口气。 神医施针完又给沈修诊了一下脉,确认他没事了,这才偏头看向了叶殊。 他的目光在叶殊的脸上转了几圈,又往下瞄了一眼叶殊搭在沈修手背上的手,这才又看向了叶殊的脸,带着几分好奇,问道:“阿殊,你真喜欢他?” 突然被自家师父叫到,叶殊愣了一下。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转头看向了宋珺。 神医见状也没催促,只是同样将脑袋一转,视线落到了宋珺身上。 宋珺原本听到神医这问题,还同样抱有疑惑,想要听听叶殊是怎么想的。结果被她们两人这么一看,宋珺瞬间便明白了她们的意思。 “行,我懂。我这就出去外头候着行了吧?”宋珺说得无奈,可举动却也十分干脆。 话刚说完,他便已经抬手撑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转身走到了屋外。 他也没有走远,就只是出了房门,便一撩衣摆坐在了台阶上。 宋珺这个距离,说远其实也远不到哪里去。说不远,可只要小声点说话,他所在的位置确实听不到里头的谈话。 -- 第515页 叶殊顿时一蹙眉,只觉得宋珺这家伙狡猾了不少。神医倒是多了几分笑意,看上去并不在意对方耍滑头。 叶殊瞧着宋珺坐了下来,便回头看了神医一眼。 在发现自家师父明显没有想要让宋珺坐远一些后,她也没有出声赶人,而是收回了目光,看着沈修低声道:“嗯。” 叶殊这一声应答来得有点儿突然。神医愣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叶殊这是在回答自己刚刚的问话。 神医顿时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叶殊。瞧见她脸上那浅笑后,终究还是没有对此发表看法。而是伸手拔着银针,轻声问道:“那他呢?他喜欢你还是只是占你便宜?” 叶殊听着这问题却是略微一想,方才转头看向了神医,笑道:“师父,你不觉得,这个问题你问他好过问我吗?” 神医拔针的动作一顿,转头又看向了叶殊。 看着她那笑盈盈的模样,神医没忍住伸手掐了掐叶殊的脸颊,带着笑音问道:“你舍得?” 神医这一伸手,叶殊虽然没躲开,却也同样没有放任自家师父掐个够。 她只是稍微让了让自家师父,便毫不客气地抬手拍掉了对方的手。又抬手揉着自己被掐疼的脸颊,笑眯了眼道:“当然舍得。论打架,你打不过他。论下药,师父你什么毒都能解。况且师父你只是要问他问题,又不是要把他当敌人弄死。我又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呢?” 神医听着叶殊这回答也是笑眯了眼。 他继续拔着银针,也没顺着叶殊的话讨论自己可能会用上的问话方式,而是道:“你啊。都不知道该说你信任我,还是该说你信任他了。” 叶殊闻言却是回以一笑,乐呵呵地道:“两个我都信任。对于我来说,师父和沈修,就是我最在乎的两个人!” “滑头。”神医给出了二字评价。听上去似乎有些冷漠,可脸上的笑意却分外明显。 言罢,他也没有继续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转而问道:“行了,先不说你和这小子的事了。你既然已经回来,可是将案子查清了?” “额……没有,现在刚遇上了一点儿小麻烦。”叶殊略显心虚地应了一句,又赶在神医开口前换了个问题,道:“不过,这个可以等会再聊。师父,我现在比较好奇,你怎么会把牵梦散放机关了?还有,解药怎么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感冒真的是一个传一个_(:з」∠)_ 我会尽量努力恢复六千加的! 第295章 宋珺 牵梦散,解药! 这两个名字一出,神医默默地回头瞪了一眼门口坐着的宋珺,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边收着自己的银针,边应道:“拿错药罢了。” 叶殊可没错过自家师父刚刚瞪宋珺的那一眼。 她顿时恍然大悟,却又心照不宣。只是对着神医一笑,道:“明白了。不过,师父,这些比较麻烦的药,你以后还是放好点吧。这次还好是我们中了招。若是某人中了招,我们又不在,只怕会很麻烦的。” 神医闻言动作一顿,斜眼看向了叶殊。 见她意有所指地瞥着门外的宋珺,神医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应道:“放心。这类型的药本来就是意外,我不会炼制第二次。所以绝对不会有下次的。” 神医一番话说完,手中东西也收拾完了。 他站起身来,低头看着还躺在地上的沈修,想了想后方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直接放这里躺着?” 叶殊闻言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沈修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道:“不了。地上凉,若是着凉了到时候更麻烦,还是把他挪到我房间里吧。” “也行。”神医点头应下了叶殊的话,又抬头看向了门外的宋珺,对着他喊道:“宋珺,过来搭把手,把他送阿殊房里。” 宋珺闻声回头,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 他站起身来大步走回了叶殊和神医的身边,低头看着沈修,满眼都是惊奇之色,道:“好家伙,这小子这么快就登堂入室了?” 叶殊从宋珺应声开始便已注意到他了。现在听到这番话,瞧着他那眼睛发亮的模样,不用问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叶殊边伸手去将沈修扶起,边毫不给面子地道:“你不用想了。哪怕你也去弄了份牵梦散吃下去,最好的结果也只会是被丢下湖水里泡冷水澡的。” 叶殊语气凉凉,宋珺却满不在乎。 他蹲下身来拉起了沈修的一条胳膊,与叶殊一人一边将还在昏睡中的沈修给架了起来。边带着他出了门,边笑道:“行行行。你也不用故意说这些话了。我知道你护着你师父,不会乱吃东西的。” 宋珺说着随手颠了一下沈修,转头对着叶殊问道:“对了,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来着?竟然能被你看上?” 叶殊闻言只是抿了抿唇,眼睛往旁边瞥去,一副不准备搭理对方的模样。 宋珺见叶殊不回答却也不急不恼,反而还饶有兴趣地乐道:“哟,你这反应难不成是想要保护他?莫非他的身份见不得人?” 叶殊依旧不理会宋珺。只是看着路,带着沈修一个拐弯,走到了他们的卧房区域。 宋珺见叶殊压根不理会自己,反而愈发感兴趣了。 他当即笑眯了眼,看着叶殊道:“阿殊,你觉得,等到他醒过来后,我告诉他,他在药效发作后当着你们的面脱了彻底,还迎着阳光跑了好几圈。最后还在附近的野狼身上耗掉最后的药效,你觉得他会不会羞愤得自尽呢?” -- 第516页 刚刚还目不斜视一门心思只想着回房间的叶殊脚步一顿,猛地转头看向了宋珺,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愕然又诧异地看着笑得得意的宋珺,憋了好一会才说出了话来,道:“那你可真是机灵过人啊。” “过奖过奖,我只是习惯了不要脸皮而已。”宋珺笑眯眯,压根就不在乎叶殊话里的讽刺感。 叶殊不怎么想回答他刚刚的问题,因为一旦说起来,要解释的东西可能会有很多。 因此,她干脆顺着宋珺刚刚的话闲扯起来:“那敢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脸皮丢掉的呢?” “什么时候啊?”宋珺竟也当真回想了一下,方才一耸肩,道:“大概是从我爹娘去世的时候开始吧。” “你也是父母双亡?”叶殊一挑眉,转头看向宋珺的同时,伸手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对呀。难不成你也是?”宋珺应着,与叶殊一起扶着沈修走进了屋里,往床铺方向走去。 “那可真是太巧了。”叶殊神色平淡地应了一句。在宋珺的帮助下让沈修躺到了床铺上,又顺手将被子扯过来盖在了他的身上,才站起身接着道:“我师父和我也都是父母双亡。” 宋珺眼睛一亮,竟是没有什么伤心之色,反而还笑眯了眼,道:“不错不错。我们还有这等共通点,当真不错。” 叶殊显然没料到宋珺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先是一蹙眉,忽而又想到自己对父母之事也同样冷淡之后,她那想要询问一二的念头一下子就熄了。 叶殊本想就这么离开,可在看到好好躺在床上的沈修后,又觉得自己多多少少也算得了宋珺的帮助了。 她略一犹豫,最后还是决定提醒一下宋珺,道:“宋珺,不管你是如何想的,总之,你如果不想被我师父赶出去,那就最好不要在我师父面前露出这副反应。” 叶殊言尽于此,并未提及太多。话一说完,更是立马转身就走。 宋珺对叶殊还是有一点点了解的。现在听她提醒了自己,宋珺先是有些惊讶,而后想都没想便转身跟了上去。 他边走边问道:“真难得呀,你竟然在帮我?是因为我刚帮你把人搬回来?这般看来,那小子在你心里分量不低啊!喂,你该不会当真看上他了吧?他家世如何?为人如何?可有红颜知己?养不养得起你?会中机关,看来智商不怎么样,那他武功……” 宋珺这一开口,完全不需要叶殊应答。 叶殊从她的屋子一路行来,当她快到堂屋的时候,已经被宋珺这絮絮叨叨的问话给问得目光发直,忍无可忍地看向了他。 她的目光幽怨,语气幽幽,道:“宋珺,你跟我无亲无故,这等关心我承受不来。若是你还执意要这般关心个不停,那我可就要去跟我师父说我不同意了啊。” 叶殊这话说得有些不清不楚,甚至听上去也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 可宋珺却愣是因为她这话而猛地闭上了嘴。 只是,这安静也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宋珺便又忍不住道:“不是,我们两也不算是无亲无故啊,只要等我……” “那我不同意这桩婚事。”叶殊白眼一翻,言语间透着一股子无赖的感觉。 宋珺那未出口的话顿时又堵在了喉咙口。 他憋红了脸,最后抬手挠挠头,看上去颇为无奈,道:“行行行,你赢了。我不说就是了。” 宋珺言罢,当真不再开口。 叶殊享受了一番清静,也没急着询问宋珺这段日子以来的事,而是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到了堂屋。 她一跨进屋,便看到了端坐在主位上的神医,以及并肩站在旁边的杨清纤和红着脸的陆笙筠。 “怎么了?”叶殊一眼扫过,将里头的情况看了个大概,张口便问了出来。 陆笙筠面上泛红,闻言只是抬头看了叶殊一眼,便低下头没有说话。 倒是杨清纤回头看向了叶殊,眼里有着无奈,道:“叶殊,你怎么没说,这里会有其他人来?” 叶殊闻言眨了眨眼,目光在红着脸的陆笙筠身上转了两转,又琢磨了一下杨清纤这话,随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道:“难不成,我师父过来的时候,你们还没上好药?” 陆笙筠没想到叶殊会这般猜,下意识便抬头解释道:“才不是呢!我们是刚刚上完了药,你师父就进来了……” 陆笙筠一开始还语气激动,音调颇高。等说到后头,音量已经不知不觉地低了下去。 末了,她还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神医,这才一脸纠结的移开了目光,没再吭声。 叶殊偏头将被杨清纤挡住了一半身形地陆笙筠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她又是略微一琢磨,心里便有底了。 只觉得既然不是因为被看到了而红了脸,却也明显十分在意。那么,定然是陆笙筠和杨清纤怀疑神医看到了,所以才会是现在这种奇怪的氛围。 想通了一切的叶殊顿时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她抬脚走到了神医的另一边站定,这才对着对面的杨清纤和陆笙筠一笑,道:“我明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师父不近女色。” 杨清纤和陆笙筠虽然心有疑虑,却并未说出口来。 现在叶殊这般直接地一解释,她们反而觉得有些尴尬。下意识便看向了神医,有些担心对方会因为叶殊的话而生气。 -- 第517页 可这一瞧却发现,正端坐在主位上的神医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不仅没有生气的模样,还多了几分笑意。 似乎对叶殊这解释感到挺有趣的? 杨清纤和陆笙筠齐齐一愣,下意识便转头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觉得叶殊的这个师父有些奇奇怪怪的。 跟着叶殊一起进来的宋珺将杨清纤和陆笙筠的反应看在眼里。 他顿时乐出了声来,道:“两位姑娘请放心。咱们的神医心里头只有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不管是怎么样的美人,在他眼里也只有病人和正常人之分罢了。” 宋珺这般突兀地出声,杨清纤和陆笙筠的注意力也跟着落到了他的身上。 瞧着对方这剑眉星眸,英气勃勃的模样,杨清纤和陆笙筠都不自觉地多看了他两眼。随即,杨清纤才对着叶殊提醒道:“叶殊,你不准备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杨清纤本意是想说她们二人与宋珺二人完全陌生,作为双方纽带叶殊理应给双方介绍一下,她们也好正常点交流。 却没想到,她这话音刚落,宋珺便夸张地退后了一步,连连摆手,道:“别别别!我可是有心上人了!你们可别看上我!” 第296章 奇奇怪怪的 宋珺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瞬间沉默了。 正坐在主位上的神医忍不住抬手一捂眼睛,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叶殊瞥见了自家师父这反应,她顿时憋着笑,轻咳一声后才道:“咳,这位叫宋珺,是我师父的病人。他平日里有些自恋,不过也分对象。你们不用担心会被他骚扰。这是我师父洛……” “喂喂喂!”叶殊的话未说完,宋珺已经双手环胸一副不满的模样,打断了她的话抗议道:“阿殊,虽然你说的也算是实话,可我那怎么就是骚扰了?我那明明就是求偶的正确姿态!毕竟,若是不展现自己的健壮体魄,又怎么能够让人发现我本身的吸引力呢?!” 宋珺说的是理直气壮,叶殊却听得面无表情。 待到宋珺说完了,叶殊还一个转头看向了杨清纤和陆笙筠,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懂了吗?” 杨清纤微蹙着眉,陆笙筠带着明显的惊讶。 两人的目光从宋珺身上落回了叶殊的身上,齐齐一点头,应道:“懂了。” 宋珺将她们这交流看在眼里,顿时变得气鼓鼓的,不满道:“叶阿殊!你再这样无视我,还破坏我在别人眼中的形象的话,可别怪我以后给你穿小鞋哦!” 杨清纤和陆笙筠听者宋珺这带着威胁感的话齐齐一拧眉。都觉得这个宋珺不好相处,说不定还跟叶殊不对付,同时也为叶殊感到一丝丝的担忧。 可未等她们心里的担忧变浓,叶殊便已经回头看向了宋珺,诧异地问道:“不是吧?你还有形象这种东西吗?” 宋珺被叶殊这话问得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神情看上去也满是不满的模样。 可就在杨清纤和陆笙筠以为宋珺就要翻脸的时候,他竟是一点头,多了几分认同模样,道:“你说得对哦,我本来就不需要形象这种没用的东西。” 宋珺言罢,抬脚大步走到了神医的旁边,转身在对方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直接翘起了二郎腿,抬头对着叶殊灿烂一笑,道:“叶阿殊,你别傻站着呀。介绍完了我们,你倒是赶紧介绍她们啊。你没看你师父还在等着吗?” 叶殊瞧着他这不仅认了下来,还反客为主的做法丝毫不觉意外。 不过,她也没有当真听了宋珺的话去做,而是转头去看自家师父。 等到神医对着她一点头,她才回头指着杨清纤和陆笙筠给他们介绍道:“这两位是流水宗的弟子。这位是杨清纤杨姑娘,这位是陆笙筠陆姑娘。” 叶殊这介绍极其简单,简单到杨清纤和陆笙筠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第一时间便是在困惑她为何会瞒着她的师父,没有介绍杨清纤是她未来嫂子的身份。 不过在转头间瞥见了坐得大大咧咧的宋珺后,杨清纤两人又莫名地觉得明白原因了。 那到口的疑惑顿时又给咽了回去。杨清纤也没有多问,而是对着神医和宋珺抬手一抱拳,道:“晚辈杨清纤,见过洛前辈、宋公子。” “晚辈陆笙筠,见过洛前辈,宋公子。”陆笙筠紧跟着杨清纤行了礼。 洛神医见状站起身来,抬手虚扶了她们一下,声音低哑地应道:“两位无需多礼。你们既是阿殊的朋友,在这里多留几天也无妨。不过我这儿毒物、暗器和机关可都不少。你们若是无事,最好不要乱动周围的东西,也不要乱跑。” 宋珺看着洛神医站起身来,也跟着站了起来。 现在听到洛神医提到了这一点,他立马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尤其是浴房的窗户和屋顶,你们千万别乱推乱跑,不然后果很严重的。” 宋珺这提醒的话语气里透着感慨,神情看上去更是带着几分心有余悸,令人一瞧便觉得,他所提到的两个做法肯定十分危险。 可,在明白了这一点的同时,在场众人的神色却是各异。 杨清纤和陆笙筠面露惊讶之色,下意识便看了叶殊一眼。 又在瞧见叶殊那诧异的模样后,她们打消了宋珺去偷窥叶殊的猜测,转而疑惑起这位宋公子为何会去推浴房的窗户,爬浴房的屋顶。 -- 第518页 洛神医则明显是知道这事的。听得宋珺这番言论后,他当即狠狠地瞪了宋珺一眼,却又什么都没说。 唯独叶殊在诧异过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先是神情古怪,后又多了几分恼意。 她二话没说挤到了神医和宋珺的中间,将两人隔开之余,还对着宋珺嫌弃地道:“你还是离我师父远点吧。” 被挤开的宋珺先是一愣,继而目光幽幽地盯着叶殊看着。 被他看着的叶殊毫无反应,反倒是站在叶殊对面的陆笙筠瞧着这一幕瞧得有些紧张。下意识便扯了扯杨清纤的袖子,想要让她想想办法。 杨清纤也因宋珺这盯着人看的模样而蹙眉。只是她并没有如陆笙筠所愿的那般开口,而是心存疑惑,总觉得叶殊跟宋珺之间的相处模式有些怪怪的。 说他们是朋友吧,可单听他们的对话又似乎不太友好。说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吧,可两人也没有冷嘲热讽。 杨清纤还没想明白这里头究竟是哪里不对了,盯着叶殊看的宋珺便已经幽幽一叹,摇着头一副失望的模样,道:“阿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 叶殊一挑眉,不见丝毫恼意,还配合地想了想,应道:“像在防备采花贼?” “错!”宋珺一口否认了叶殊这个说法。又笑眯了眼,一本正经地道:“像极了跟爹爹抢娘亲的熊孩子。啧啧啧,我好欣慰啊。” 叶殊面无表情地盯着宋珺看了两眼,又一回头看向了神医,无比认真地道:“师父,我怀疑他的脑子没治好,你要不要再帮他看一下?” “治不了,没救了。”神医幽幽一叹,抬手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长胡须,道:“这家伙属狗皮膏药的,我现在已经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捡他回来了。” “这样啊。”叶殊学着自家师父的样子,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了片刻,方才抬头道:“那要不徒儿给你做一张漂亮点的面具?你每天对着面具看上十来次,下次遇上漂亮的人也就不觉得漂亮了,如何?” 叶殊这一番询问刚问完,神医还未来得及开口,宋珺便已经凑上前去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叶阿殊,你就照着我这张脸做!最好做成一个跟我体型相似的木人,你师父晚上能抱着睡觉那就更好了!” 宋珺说得眼睛闪闪发光,一副无比期待的模样。 叶殊忍不住一皱眉,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嫌弃。尤其是一瞧宋珺那神情,她便猜到宋珺这般要求的用意,心里顿时多了几分恼意。 只是她还未开口,同样忍无可忍的神医已经十分熟练地抬手捂上了宋珺的口鼻! 随着宋珺的一吸气,下一刻他已经带着满足的笑容昏倒在地了。 神医那抬手捂对方口鼻的动作其实不快。若是被捂的人是叶殊、杨清纤和陆笙筠三人,她们自信完全可以躲过。 可神医这捂人口鼻的动作太过熟练了!杨清纤和陆笙筠不自觉地便脑补出了一些吓人的黑暗面,连脚都忍不住往后挪了挪。 唯有叶殊在低头看了一眼宋珺后,又回头看向了神医,一脸同情地问道:“师父,他这是惹你生气很多次了吧?为什么不把他直接丢出去呀?” 神医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手中那条浸染了迷药的帕子叠好。 听得叶殊这问题,他先是抬头看了叶殊一眼,后又摇头一叹,道:“要是真能丢出去,我当初也就不会将人给捡回来了。” 神医这话说得很显忧伤,可叶殊却是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神医顿时眼刀一飞,不满地轻哼一声,道:“好啊,你这逆徒。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是特意回来笑话师父的吗?” “当然不是。”叶殊没忍下笑意,干脆大大方方地笑出来,道:“师父你可别冤枉徒儿。徒儿分明就是被人追杀得走投无路,所以才逃上山来寻求师父庇护的啊。” “追杀?”神医微讶。见叶殊点了头,他才露出了欣慰之色,道:“不错不错。能被人追杀,说明你多多少少肯定是有收获了。来,给师父我说说,叶知府的案子,你调查得如何了?” 神医说着,又转身坐回了位置上,微抬着头看着叶殊,一副等着她回答的模样。 叶殊闻言却是目光发飘,有些尴尬地道:“额,也没多少。不过,我已经找到了我兄长和我未来的嫂子了。” 叶殊说到这里眼珠子一转,像极了终于找到了适合转移的话题。 她抬脚几步走到了杨清纤的身边,伸手一拉对方的胳膊,回头对着神医笑得眉眼弯弯,道:“师父,您看!这位就是我未来的嫂子,长得可漂亮了,对吧?” “嗯嗯。确实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神医笑得慈眉善目。可这才刚夸完杨清纤,下一句话便话锋一转,柔声问道:“可是,我的乖徒弟。你是不是忘了,师父我让你出门不是为了寻亲的,而是为了翻案的?” “乖,告诉为师,你那案子查了多少了?”神医笑得和煦,问话也轻声细语。听在杨清纤和陆笙筠耳中,只觉得连沙哑的感觉都少了几分。 可叶殊却是听得一缩脖子,忍不住往杨清纤身后躲了躲,才对着神医笑得讨好,道:“师父,我这不是先做善后的事去了吗?我保证,下次见到您的时候,我一定已经翻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第519页 六千加!! 第297章 超自豪的 自打杨清纤和陆笙筠见到叶殊以来,瞧见的都是她镇定自若的一面。哪怕是那天夜里发觉水不对劲,她也没有丝毫慌张的模样。 可现在,面对着神医的这一和煦询问,叶殊竟然明显有些怵他? 杨清纤和陆笙筠心里好奇的同时,看向神医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审视。 可神医却是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只是对着叶殊明显不高兴地轻哼了一声,便道:“你这话我可记下了,若是到时候办不到……” 神医说到这里却没有说下去,只是对叶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便道:“行了,还不快去烧水待客?再把你领回来的那些人的身份跟我说说。” 叶殊看着神医的笑容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可对方没再问下去,还是令她松了口气。 叶殊当即长舒一口气,便又笑眯了眼应了一声“诶”。 随即,她边转身往外跑去,边冲着杨清纤和陆笙筠两人道:“你们先坐下休息一会。我去煮点水,很快的!” 叶殊这话音刚落,人已经一溜烟的跑得没了人影了。 杨清纤和陆笙筠看着她的背影有心想要喊住人,可最后还是没有喊出声来。只得默默地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了神医。 同样望着叶殊离开背影的神医察觉到杨清纤和陆笙筠的目光。 他回头对上二人的视线,眼微眯,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来,道:“二位无需担心。我武功不高,擅长医术,不好女色。只要你们不主动对我动手,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神医这番话将杨清纤和陆笙筠两人心底里隐隐的担忧给挑明了。杨清纤和陆笙筠顿觉有些尴尬,可也没有强行否认说自己没这么个意思。 若是神医只是隐晦提及,那她们或许还会碍于面子解释一二。可现在神医既然已经挑明了,那便说明对方已经看透了。 在这种时候再来否认,除了像极了狡辩之外,压根没有丝毫意义。 杨清纤不做这等无用功,陆笙筠则是比起否认来,更加好奇神医本身。 她望着神医眨了眨眼,斟酌了一下用词之后,才试探性地问道:“那个……洛前辈,您就这么告诉了我们,难道不怕我们对您不利吗?” 虽然对于杨清纤和陆笙筠来说,刚刚神医迷晕宋珺的那一下,便足以让她们估量出彼此的武功差距。 可作为武功较弱的一方,神医主动跟她们说自己武功不高,那可就是在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了。 这等做法,不能说是不明智,却也算是有点儿冒险了。 神医听得陆笙筠这问题后笑容不变,只是多看了她一眼,便笑着反问道:“这种事情就算是我说了,你们多半也不会信。所以,要不你们自己亲身体验一下?” 神医问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放心,有我在,你们哪怕是受了重伤也是死不了的。” 神医这句补充说明自认十分贴心。可杨清纤和陆笙筠却因对方这话而心里一突,一下子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拒绝了对方。 神医见状也不强求,只是微笑着让她们坐下休息。 随即,三人便沉默着度过了漫长的等待时间。直到叶殊拎着一个大茶壶,怀里还捧着好几个瓷杯子回来,这才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师父,来喝茶!” 叶殊拿着东西一进屋便注意到了地上躺着的宋珺。可她却只是瞥了对方一眼,便见怪不怪地无视了对方,转而对着神医笑着说话。 叶殊将杯子放到了桌子上,优先给神医倒了杯茶,才又转身给杨清纤和陆笙筠也各倒了一杯。 “师父,我刚刚看了一下,厨房里的食材还有不少。今晚我多做一点,明天再下山买点东西回来屯着,你觉得如……” 她边看着神医说着话,边拎着茶壶转身就走,打算走到空位前坐下来喝上一杯热茶。 谁曾想,就是她这没看路地走了几步,便感觉到自己一脚踩在一块硬物上头! 与此同时,“啊”的一声惨叫从地上响起。 叶殊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了一步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刚刚那一脚原来是踩在了宋珺的手背上了! 疼得醒过来的宋珺下意识地甩着手,人也跟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茫茫然地看着四周,口中含糊地喊道:“谁?刚刚是不是有人踩我了?” 叶殊一默,随即扬起了笑脸,笑眯眯地道:“没有!刚刚是有人喊你起床喝茶了。你到底起不起的?不起来的话,我们就自己喝掉了。” “喝茶?”宋珺一手捂着被踩痛的手,迷糊地坐起了身来。 他先是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才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道:“哦!喝啊!不是说茶能解药吗?我正困得慌呢!给我来一杯浓茶!” 宋珺说着,当即便从地上爬了起来,麻溜地坐到了神医的旁边,抬手一撑脑袋,又是一副打瞌睡的模样。 叶殊虽是随口问的话,却也没有敷衍了事。 在得到回答后,她果真给宋珺倒了杯茶。这才走到了空位子前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下,整个人顿觉舒服多了。 叶殊他们一群人从昨晚开始便没有喝水,又是一路奔逃到了这里,早就已经口渴得很了。 -- 第520页 现在终于能够安安稳稳地坐下来喝上一口热茶,叶殊在觉得无比舒服的同时,也开始止不住地犯困了。 可惜,这种感觉才刚刚涌上来,神医便将自己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对着叶殊道:“阿殊,山下那伙人,你不解释一下?” 刚刚还有些困意的叶殊瞬间清醒了。 她捧着茶杯抬头看去,着重瞥了一眼宋珺,又考虑到自家师父现在问这问题,明显就是没有顾忌宋珺在这儿,叶殊也便不再犹豫,当即将他们之前的猜测说了出来。 “师父,解释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一切也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叶殊一开口便先说清楚了,而后才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感觉,道:“如果我们没猜错,那些黑衣人应当是外司的人。” 叶殊这话一出,神医怔了怔,脱口而出便是一句:“御锦卫?” 叶殊闻言也是一愣,复又抬头多看了自家师父一眼,方才若无其事地点了头,应道:“没错。” 神医顿时神情凝重起来。 只不过很快的,他又抛开了自个儿的疑问,转而接着问道:“阿殊,你这一去这么久,到底做了什么?总不会只是平白招惹了御锦卫吧?” “当然不是。”叶殊眨了眨眼睛,对着神医笑得无比乖巧,道:“师父,容我正式介绍一下!你徒儿我现在已经御锦卫内司司承,堂堂正四品京官!品级不算太高,不过除了造反,不管您是要坑蒙拐骗还是打家劫舍,徒儿都能帮你兜着,给你递刀!” 叶殊说到最后带着止不住的骄傲! 神医一瞧她这神情便知道她这是心里高兴说顺嘴了,都开始打包票了。 神医顿时一乐,刹那间也多了几分兴致,干脆顺势问道:“哦?那我可要好好听听,你是如何在几个月间一跃成为大官的。” 叶殊猜到自家师父会对这些感兴趣。此刻听到对方这般问,她二话没说站起身来,笑着快步走到了对方的身边,又突兀地抬起手来,点上了宋珺的睡穴! 正撑着脑袋,眼睛半睁半闭地听着旁人谈话的宋珺一懵,还没想明白叶殊为何要突然对自己出手,便已经敌不过汹涌的困意,脑袋一点,整个人又昏睡了过去了。 叶殊这举动来得十分突然,不止是被点穴的宋珺,就连杨清纤、陆笙筠和神医三人都被她这举动给吓了一跳。 不过转念间她们又都明白过来。叶殊这般做,是因为不希望不相干的外人知道这部分事。 一瞬间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杨清纤默默地转头看向了陆笙筠,心中犹豫不决,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主动点上陆笙筠的睡穴。 陆笙筠一开始还没察觉到杨清纤的目光。直到神医在发现杨清纤的目光后,也跟着看了过来,陆笙筠这才发现了自家师姐那为难的模样。 陆笙筠先是吓了一跳,后又反应过来对方为何会盯着自己看。 她顿时苦笑一声,正想主动让杨清纤点上自己的睡穴得了,叶殊便先她一步开口了。 “小筠就不用了。”先开口表明了态度的叶殊笑眯眯,又在陆笙筠她们看向自己时解释道:“杨姐姐,小筠一直跟你在一起,那她知道我的事也是迟早的事。现在完全没必要瞒着的。” 杨清纤听着叶殊这般善解人意的话,刚刚还满是烦恼的神情顿时放松了下来。 她对着叶殊一笑,心里头着实轻松不少,连语气都轻快了几分,道:“多谢体谅。” “不用这般客气。”叶殊开口便先应了一句。 随即,她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口中则是接着道:“如果不是当年那件事,我现在就该喊你一声‘嫂子’了。现在虽说不能喊出来,不过,等你见到我哥后,我觉得我们迟早都会是一家人。既然如此,又何必见外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千加失败,年末的事情不少_(:з」∠)_ 第298章 不是夫妻 叶殊都已经将杨清纤划归了“自己人”的范围里了,杨清纤自然也不会再过多客气。 她与陆笙筠一起留了下来,旁听了叶殊的讲述后,心里头只剩下了“叶殊运气真好”这一个感叹了。 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正四品大员!光是这么听着,都让人觉得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可偏偏叶殊就是办到了,还顺利成了皇帝眼前的红人。 陆笙筠听完这事真心感叹,可杨清纤却是感叹之余又心生怀疑。 她怎么想都觉得当朝皇帝的做法很凑巧。巧到令她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唯有神医神情平静。既不惊讶,也不好奇,更没有怀疑之色。像是漠不关心,又像是早有预料。 叶殊注意到了自家师父这反应。她心中有惑,却没有说出来,反而回头瞧了一眼天色,便主动去厨房做饭了。 期间神医去了叶殊之前找解药的药房,宋珺躺在堂屋椅子上睡觉。 杨清纤跑去帮叶殊的忙,陆笙筠想帮忙被拒绝后,便在厨房外头闲晃。 叶殊之前的讲述并未细说,但也说出了自己成为司承的经过,以及这次出远门的目的。 陆笙筠在听完了叶殊的经历后,现在瞧着她,总觉得对方浑身上下都多了几分威严感,叫她忍不住就想多打量几下。 可这瞧着瞧着,陆笙筠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个问题来,忽而出声道:“诶!阿殊!不对啊!” -- 第521页 陆笙筠冷不丁地喊出声,语气听上去还带着几分凝重感。 正在切菜的叶殊和正在淘米的杨清纤闻声齐齐转头看向了她。叶殊还特意问了一句:“怎么了?” 陆笙筠神情严肃,坐直了身子对着叶殊道:“我记得沈修公子他是钦差对不对?换句话说,他也是朝廷官员吧?然后呢,听你之前讲的,你又是在几个月前第一次去了京都,还被皇帝任命为了御锦卫的,对吧?” 陆笙筠连续几问问出,才盯着叶殊等待回答。 叶殊不太明白她为何要特意确认这些,不过还是点头确认了她的问题。 得了应答的陆笙筠右手成拳砸在了自己的左手掌上,一脸凝重的模样正要说什么,便因为扯到了肩上的伤口而疼得白了脸。 她虚捂着伤口,倒吸了几口凉气,口中却还忙着说自己的发现,道:“那问题就出现了啊!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跟沈公子成亲的啊?还有,他娶一个御锦卫,他家里人难道不会因为害怕而反对吗?” 杨清纤一开始还没想到这方面来。现在听着陆笙筠这么一说,她同样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赶忙一个回头看向了叶殊,认真道:“小筠不说我都忘了。叶殊,你成亲的事,你哥哥知道吗?” 杨清纤其实也还没决定要不要插手这事。 她心里清楚,虽然说好听点,她是叶倾秋的未婚妻。可在叶殊没有了过往记忆的情况下,她这个未来嫂子,对于叶殊来说,实际上跟路边的路人没多少区别。 她现在去询问叶殊成亲的事。虽说是出自对叶殊的关心,可在这种情况下,叶殊是会领情还是会觉得你烦人,那可就真的说不定了。 带着这一点顾虑,杨清纤才干脆三缄其口,只问了这么一句最浅显表面,也最不容易引起叶殊厌烦感的话来。 而叶殊在听到陆笙筠的话之后便先愣了一下,随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关于“夫妻”这个误会,她还没给陆笙筠解释清楚过。 现在一见杨清纤也同样误以为她和沈修成亲了,叶殊也没想再可以模糊下去,干脆顺势解释道:“抱歉,之前情况特殊,所以一直都没能跟你说清楚。其实我和沈修并非夫妻。在熏城的时候,我们也只是为了迷惑旁人才假扮夫妻的。” “啊?不是夫妻?!”陆笙筠惊了,下意识便惊呼出声,满满的都是诧异。 杨清纤也是微讶。不过,在惊讶过后,她反而松了口气。为叶殊并没有在他们不知晓的情况嫁人的事而感到开心。 叶殊瞧着陆笙筠这神情,也觉得对方拿自己当朋友,而自己却连这种事都没解释清楚有些不厚道。 她当即便露出了歉意一笑,边回过头继续切菜,边道:“对,不是夫妻。他的话,算是我的同僚吧。不过他不是御锦卫,这一点你们还是可以放心的。” 杨清纤见叶殊说得轻松,也便没有过多纠结这事,而是回头默默地淘米。 倒是陆笙筠先是恍恍惚惚,后又莫名地多了些许失望的模样。紧接着,她突然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来,“蹬蹬蹬”地小跑到了叶殊的身边。 她偏头看着正切着菜的叶殊,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追问道:“阿殊阿殊,竟然你们连夫妻身份都是假的,那你到底是不是姑娘啊?还是说,你其实一直都是男的?” 陆笙筠说得眼睛发亮,期待地看着叶殊,等着她的回答。 叶殊那切菜的手一顿,转头看向了陆笙筠,想了想后也没说话,只是伸手在脖子处抹了几下,将自己的假喉结给卸了下来。 她摊开手,将掌心中的假喉结递到了陆笙筠面前给她看,笑道:“这样你总知道答案了吧?” “哇!这怎么做的?!”陆笙筠双眼发光。伸手拿起了叶殊手中的假喉结,翻来覆去地看着的同时,也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叶殊面上带笑,便低头继续切菜,边应道:“光用说的是很难说清楚的。这东西的原料需要用到的东西有很多,用量的多少也有定量。最重要的是,这些都是不外传的。除非你拜我为师,否则我还真不能告诉你。” “啊?那你还是别说了。我觉得我们流水宗就很好,可不想换个师门。”陆笙筠略带失望地说着,可说到后头,语气中隐隐带上了骄傲的感觉。 杨清纤被陆笙筠这态度给逗笑了。 她看着陆笙筠摇头失笑,又无视了她,转而看向了叶殊,难得带着好奇,问道:“叶殊,你师父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的东西好像很多?” 其他没领略到的暂且不算。可杨清纤他们能感受到的,便有机关和药理两方面了。再加上叶殊那个假喉结,这会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儿多啊。 杨清纤的好奇和感叹十分明显,叶殊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她顿时笑眯了眼,带着明显的自豪感,应道:“我师父会的东西不少,但不会的东西也多。我们师门比较特殊,秘籍那些有不少,可师父却不一定全会。至于到底能学多少,除了师父教导的,只要你有本事靠着书本学会,我师父也完全不在意我去学了什么的。” 叶殊一番话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般说不太容易理解。 她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就好比说我的易容术。这方面我比较擅长,但是我师父只会点皮毛。然后医术方面,我师父极其擅长,可我却只会一点儿皮毛。” -- 第522页 “易容术?!”陆笙筠捕捉到了这个词语,顿时有些激动起来。 她连眼睛都瞪大了几分,期待感满满地对着叶殊问道:“阿殊阿殊!你还会易容术的吗?!能不能让我看看?!我还从没见过传说中的易容术呢!” “额……”叶殊能理解陆笙筠的激动。可她却还是想了想,方才回答道:“其实吧,你已经见过易容术了。不过,你没察觉到也不要紧。若是感兴趣,等吃完了饭我再弄给你看也行。” “真的?!你可太好了!阿殊!”陆笙筠乐得蹦了起来,抬手就抱着了叶殊,想要表达自己的欢喜。 可她这胳膊一抬,又扯到了伤口,立马倒吸一口凉气,赶忙将胳膊收了回来。 叶殊和杨清纤见陆笙筠这都快乐得找不着北的模样,皆是忍不住摇头失笑。 三人又随意地聊了聊,一块儿将饭菜给做好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山腰处的惨叫声逐渐减少。 当太阳从头顶爬到了山顶,眼看着就要下山的时候,昏睡了一天的沈修终于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便茫然地看着床顶发呆。整个人愣愣的,呆呆的,仿佛傻了一般。可实际上,他却是没能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他一睁开眼便知道了,自己并没有躺在任何熟悉的地方。 若是换个地方,他现在指不定已经翻身跳起,戒备着打量四周了。可偏偏这一次,除了完全陌生的环境外,他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叶殊…… 沈修鼻子微动,看着床顶眨了眨眼睛,又缓缓地转头看向了床铺的外侧,将整个房间的装扮看在了眼里。 简洁、干净! 一圈扫过的沈修脑海中只浮现出了这两个评价。 他默默地抿了抿唇,伸手一撑床铺坐了起来。又抬手捂住了脑袋,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昏迷前的事,再睁眼时神情已经多了些许不安和担忧了。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做什么了!也基本能确定,这里应该是叶殊的房间。 那么,在那样的一种情况下,自己究竟是怎么从那间药房跑到叶殊的房间的呢? 沈修不自觉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又仔细看了两眼自己的衣着。确认还跟自己失去意识前的衣物一样后,他才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安心感觉。 “算了,还是先找殊郎吧。”沈修自言自语了一句,抬手一撑床铺站了起来,正准备出门去,便见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千加完成!! 第299章 想见你 屋子的房门被推开,夕阳的余晖带着一道人影洒落进了屋里。 沈修伸手扶着床柱,抬眼看着地上的人影晃动。一抹红色的衣袍一晃,随着地上的人影的移动出现在了沈修的视野里。 沈修顿时喜上眉梢,眼睛微亮,下意识便喊了一声:“殊郎!” “你醒了?”刚进门的叶殊循声看向了沈修,不知不觉间也笑得柔和又欣喜。人更是抬脚走到了沈修跟前。 “嗯。”沈修应了一声,放松下来的同时,身子也随意地往旁边一靠,倚在了床柱上。 他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活力,脸上还带着犹豫之色,问道:“那个……能问一下我之前中的药是怎么解的吗?” 沈修一句话问完,叶殊还未应答,他自个儿便又觉得自己这话听上去有些歧义,就像是他很是期待某种解法似的。 沈修立马又尴尬地补充了一句:“咳,我的意思是,我这样子看上去不像是泡过冷水的。所以,你后来该不会是找到解药了吧?” 叶殊一开始其实还没多想。现在经过沈修这补充说明,她反倒是注意到了沈修先前察觉到的歧义了。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沈修那明显带着别扭感觉的模样,只觉笑意渐浓。 叶殊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应道:“嗯。在你忍不住的时候,我师父回来了。最后,你中的毒是被我师父用针灸配合红丸的办法解了的,并没有用上你希望的办法,让你失望了。” 沈修得到这等与自己所料相差无几的回答,当即便松了口气。随即,他才注意到叶殊后头那带着调侃意味的话。 沈修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连连摆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不不!我……我也没……没……没什么希望的办法的……” 叶殊看着沈修这紧张的模样笑意更浓。当即将双手负在身后,微偏着头看着沈修,脸上笑容虽浅,笑意却浓,故意问道:“哦?此话当真?” 沈修下意识便想应一句“是”。可话还未出口,他对上了叶殊那蕴含着盈盈笑意的眼眸,口中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 沈修的嘴巴张张合合地好一会,却愣是没有说出话来。 直到耳根都泛红了,他才有些害羞地移开了看着叶殊的目光,轻声道:“其实……是现在没有。之前那些药粉起效的时候,我……是挺希望……那种解毒办法的。” 沈修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贴在身侧的手不停地攥着自己的衣袍,目光更是飘忽不定。 他既想看看叶殊,又怕会看到她生气的模样。最后,只好有一下没一下地小心偷瞄了。 而叶殊问这问题本是带着逗弄调侃的心思的,完全没想到沈修竟然当真认真回答了。这下子反倒是她红了脸了。 -- 第523页 叶殊不知不觉便站直了身体,眼睛左瞄右看,显得有几分不知所措。 不过,这等状态并未持续很久。在叶殊不经意间对上沈修偷瞄的视线后,两人俱是一愣,又都红着脸挪开了视线。 “那个……”同样察觉到气氛不大对的叶殊和沈修异口同声地开了口,都想要缓解一下现在这种让人手足无措的情况。 可开口的瞬间,他们便听到了对方的声音。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同时回眸看向了对方。 四目相对,两人不经意间又想起了沈修刚刚的那番话,那股子紧张的感觉顿时愈发明显! 叶殊忍不住抿着唇转开了视线,手负在了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掐着自己的手心,脚也不经意地动着,试图缓解这种紧张感。 沈修这次没那么快转头,反倒是趁此机会将叶殊的反应看在了眼里。 瞧着她那泛红的脸以及明显紧张的模样,沈修心里止不住地生出了窃喜的感觉。 她没生气! 鲜明的念头在沈修脑海中盘旋萦绕,令他在暗自欢呼雀跃的同时,也深感受到了鼓舞。当即便带着笑意,对着叶殊道:“还是你先说吧!” 叶殊闻言又回头瞥了沈修一眼,轻咳了两声,低声道:“算了,我现在又不想说了。” “诶?为什么啊?”沈修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他顿时微讶,没忍住对着叶殊追问着。 言罢,瞧着叶殊那红着脸移开目光的模样,他心里的好奇渐涨,抬脚凑近了些,又追问了一句:“殊郎,你刚刚,到底是想要说什么的?” 叶殊因着沈修这靠近的举动而回眸,对上了对方那求知的目光。 她不知不觉间笑意渐浓,却仍是一摇头。转身往外走去的同时,笑道:“我不告诉你,你想知道就自己猜吧。不过现在,我师父要见你。” 沈修刚刚因着叶殊这反应而生出的些许玩闹心思顿时没了,就连脸上的笑容都一下子收敛了! 他赶忙抬脚跟上了叶殊,忐忑不安地问道:“你师父要见我?!等等,你师父是已经见过我了对吧?他……” 沈修原是想要问神医对他的印象如何。可话还未出口,他便想起了刚刚叶殊说过,他之前药效发作时,神医回来!就连他所中的毒,也是神医给解开的! 换而言之,神医定然是看到了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模样! 想到这一点的沈修心里一凉,整个人瞬间冷静了下来,愁眉苦脸地换了个问题,道:“他对我的印象还好吗?” 叶殊听出了沈修这话前后的语气变化,她不禁困惑地转头看向了他。 见他一副心里难安的模样,叶殊认真地回忆了一遍,又稍稍犹豫了一下,这才对着沈修道:“你不用太担心。我师父没怎么提到你,想来对你的印象不会太糟糕的。” “没提到?那也就是不怎么好了。”沈修将叶殊的话换了种说法,心中忐忑依旧,却比之前明显好了些。 他先是叹了口气,看上去就像是在为这事担忧一样。 可叹息完了之后,他又一次打起了精神来,既是在跟自己说,也是在对叶殊说,道:“算了!不太好就不太好吧,总比印象十分糟糕要来得好些!” “殊郎,我们快些过去吧!既然你师父想要见我,这就说明他还是有接纳我的想法的!我可不能因为去得太慢而惹他生气了!” 沈修说着,整个人也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原本还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他的叶殊将他这模样看在眼里,顿时默默地收回了原本的打算,转而欣慰一笑,道:“好。那我们这就过去吧,正好能赶上晚饭。” 叶殊说着,主动走快一步领路,与沈修一道往堂屋走去。 沈修一路走一路调节状态。待到跟着叶殊一起踏进堂屋的时候,他已然做好了最充足的准备,时刻准备这应对可能到来的询问。 “师父!沈修醒了。”叶殊一进堂屋便快走几步,边说着边走到了神医的身旁站定。言语间笑意盈盈,带着毫不掩饰的开心。 堂屋内的众人明显是准备开饭了。 此刻众人围着一张圆桌而坐,叶殊这一进去,直接到了神医的旁边站着。而沈修慢了她一步,也没特意学着她挤进去,而是乖巧地站在堂屋入口处等着。 神医先是看了叶殊一眼,方才将目光转移到了跟着叶殊进来的沈修身上。 他还没有开口,察觉到神医看过来的沈修便先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抬手一抱拳,行礼喊人道:“晚辈沈修见过九鸟前辈!多谢前辈先前帮忙!” 神医闻言没说话,而是先转头看了叶殊一眼,心里头又一次认识到了沈修在叶殊心中的不一般。 这都是同来的人。旁边两位姑娘一直都很清醒,可是到现在都只知道他是“洛前辈”,十有八九并不知道他还是一个神医。 可这位从头昏睡到现在的沈修,却是刚一见面便连他的名号都喊出来了。 这差距太过明显,让神医连想假装自己没发现都难。 不过,他也没有当面说什么,只是平静地点头,客气地道:“沈少侠客气了。我家阿殊一人在京都,这人生地不熟的,也多亏你的关照。哪怕只是冲着这一点,我救你也是应该的。” 沈修听着神医这话,只觉得对方态度还算不错。 -- 第524页 他顿时松了口气,正想再顺势说几句。却见神医话音刚落,便拿起了筷子,摆出了一副准备夹菜的动作,笑道:“我这山野之地难得有客人上门,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来招待,还望诸位莫要见怪。” “来,大家坐下来吃。”神医笑眯眯地说着,还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沈修和叶殊入座。 “多谢前辈!”沈修当即又行了一礼道了谢,这才与毫不客气的叶殊一起走到了那两个紧挨着的空位子前坐下。 叶殊的位置正好是在神医的隔壁。 她刚坐下,坐在神医另一边的宋珺已经打了个哈欠,笑着对着沈修摆摆手,打招呼道:“哟,你好啊。我叫宋珺,以后跟你应该会有很多机会接触相处的。” 宋珺这话说得乐呵呵,沈修却听得满头雾水。 他正想问个清楚,坐他旁边的叶殊突然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了沈修的碗里,抬头对着宋珺一翻白眼,带着几分无奈,道:“宋珺。你少说两句不行吗?别想着带坏修郎!” “哟,生气了?好吧好吧,那我不说了,等会看你师父说。”宋珺笑得开心,半点儿都不曾因为叶殊的态度而伤心难过。 可沈修却是一愣,继而咬着筷子盯着宋珺看了不停,只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 -------------------- 作者有话要说: 叶殊原本想说的是,那个,你现在想用那个解毒办法,也是可以(想想)的。 第300章 这怎么可以呢! 年轻、貌美、体虚、殷勤! 沈修一顿饭下来,针对着宋珺得出了这四个结论来。 不过,得出这结论后,沈修并没生出多少敌意,反而更觉诡异。只因其中“殷勤”那一点,是宋珺对神医献殷勤。 刚开始时他便瞧出了宋珺跟叶殊之间很是熟悉。宋珺面对着叶殊时,还会有一种不太明显的纵容感。 陌生男性,跟叶殊很熟,还隐隐约约有意纵容着对方。 这三者合在一起,沈修便是不想怀疑宋珺对叶殊有意都难! 可等到他一顿饭看下来后,却愕然发现。说是在意,比起叶殊来,宋珺似乎更在意神医! 从给神医夹菜,到话里话外对神医的夸赞和自己优点的宣扬,都像极是在讨好神医,顺便展示自己的长处和优势。甚至有好几次还是借着跟叶殊的对比来突出他自己的。 沈修在这期间都看到叶殊变了两次脸色,拧了三次眉了!明显是对宋珺这做法感到不满! 这家伙难道是想先讨好师父,让师父同意婚事? 沈修吃完了饭捧着一杯热茶胡乱想着。既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又莫名地感觉自己并没有感受错,宋珺确实是在讨好神医。 心里乱糟糟之下,沈修也没去留意周围的情况。 直到叶殊伸手推了他一下,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怎么了?”沈修下意识地对着叶殊低声问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与叶殊这番低声耳语的姿态亲昵感十足。 坐在主位上的神医察觉到了这一点,却只是垂眸转动着自己手中的杯子,并没有多说什么,瞧着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般。 宋珺坐在神医的旁边,他的目光在叶殊和沈修中间来回转悠,脸上笑意盈盈,还带着不甚明显的羡慕。 而被沈修问话的叶殊却没注意到这一点。 她十分自然地偏头,同样低声对着沈修应道:“我师父喊你了。” 沈修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凛,立马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了神医,同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笑容,道:“抱歉啊前辈,方才我有些走神了。不知道您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修问得十分恭敬,脸上还露出了些许歉意和忐忑,看着就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十分在意自己刚刚没有听到神医喊他这事。 坐在主位上的神医却是抬眼,神情平淡地看了沈修一眼。 随即,神医才露出了和煦的笑容,道:“没事。我刚刚喊你,是想跟你说。我们这儿的房屋有限。除了我和阿殊一人一间房外,也就只有一间客房了。” “你们今儿过来的人有些多。所以我想着要不你今晚跟宋珺一块儿睡客房,阿殊的房间就留给杨姑娘她们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神医好声好气地问着,那模样看上去有种只要沈修一个不满意,他立马就会进行调整更改的架势。 沈修被这好态度给整得有点儿受宠若惊,顷刻间连腰杆都再挺直了几分。 他连连摆手,笑道:“我没意见!没意见!前辈能借我个地方暂住,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又哪里还有脸面挑三拣四呢!况且,前辈这儿都挺好的。我即便是睡在这堂屋也是没问题的!” 沈修笑着说完了话,正想看看杨清纤她们是何想法。可一转头才发现,这堂屋里早就没了杨清纤和陆笙筠两人的身影了。 沈修顿时微讶。 叶殊瞧见他那茫然四顾的模样,只觉心中了然。当即便轻声提醒道:“杨姐姐和小筠洗碗去了,她们说自己不吃白饭。” 沈修听着这番话听得有点儿懵,忽然之间便有种自己现在不应该坐在这里的感觉。 毕竟,自己从来到这里到现在,除了中了机关外就是昏睡到现在了。仔细想想,自己绝对就是那个吃白饭的! 所以,我现在是不是也应该去洗碗呢? -- 第525页 沈修正有些迷茫地想着,神医已然开口道:“既然沈公子没意见,那便先回去休息吧。” “嗯?啊,好的。”沈修有些拘谨地应了,没忍住又转头看了叶殊一眼,想要暗地里再问问叶殊的意见。 可他才刚看过去,便听到神医对着叶殊温声说道:“阿殊。你难得回来,不如与我一起泡个澡吧,正好许久没有搓背了。” 刚还在看着叶殊的沈修瞬间惊了,猛地转头看向了神医,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可望了过去后,他却发现说完了话的神医已经站起身来,看上去神色淡然,十分自在。 而就坐在对方旁边的宋珺虽是没动弹,却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 两人这等神色如常的模样,看得沈修心中震惊稍减。只觉得定然是自己听错了,否则的话,对面这两人又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一种反应呢? 脑海中划过这个想法的沈修心中稍安,他身旁的叶殊便已经站起身来。 叶殊面上笑意盈盈,张口便应道:“好呀。许久没跟师父一起泡澡,我还挺想念的。” 刚刚安心下来的沈修顿时一僵,猛地转头去看叶殊。发现对方眉眼带笑之余,还当真有着几分怀念的神色! 沈修整个人都懵了! 他紧跟着叶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令叶殊、神医和宋珺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他。 叶殊瞧见沈修神色紧张,不禁有些困惑。 她正想开口问问沈修是否哪里不舒服或者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沈修便已先一步认真地询问道:“你要跟你师父一起泡澡?!” “嗯,对呀。”叶殊不明白沈修为何会有此一问,却也如实应了。 得了肯定的沈修心中震惊,脱口而出便是一句:“不行!” 沈修这话太过激动,听得叶殊一愣,下意识便先看了看自家师父,试图从对方身上寻找会让沈修如此抗拒的原因。 叶殊的脑海中各种疑似的猜测飞转,但就在叶殊看了神医两眼后,她刹那间便明白了最大问题所在了。 叶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个回头对着沈修笑得无奈,道:“修郎,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 叶殊这后头的话还未说出口,揣着手站着的神医已经朗声抢了叶殊的话,道:“你多虑了。不过是泡澡而已,我与阿殊又不是外人。自从成为师徒以来,我们时常会这般做。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外人?不是外人也不能一起泡澡啊!这分明就是天大的大事了!! 沈修一句反驳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他十分想要这般吼回去。可一想到叶殊明显十分信任她的师父,他便担心自己吼完后会惹叶殊生气。 若是到时候神医趁虚而入,在叶殊面前挑拨离间那可就糟糕了! 沈修这顾虑只出现了短短一瞬间。随后,不等沈修仔细分析现在的情况,想出一个适当的应对之策来,神医便已经继续道:“沈公子不说话,可是没有其他事了?若是没事,那我们可就先泡澡去了。” “等等!”沈修被神医这轻描淡写的话给说得一急,还没注意到叶殊在这事上的赞同行为有些奇怪,便已经急吼吼地将人给喊住了。 “沈公子还有何事?”神医微蹙着眉,一副不高兴的模样,道:“若是无事,还请不要拦着我们了。你不赶时间,我们可不想浪费时间。” 神医这话透着十足十的不耐烦。 沈修原本还想拖延一下时间,好好想个清楚。现在一瞧神医这姿态,他只好边想着边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没事。我有事!有事!” “那你有何事?”神医口中问着,状似随意地走到了叶殊的身边,伸手拉过她的手翻看着,还有意无意地蹭着她的手心和手背,语气微凉,道:“我们很急的。” 被拉过手的叶殊没有丝毫抵触。她只是偏头看向了神医,一副无奈至极的模样,举止间还透着一股子不太明显的纵容感。 沈修注意到了神医这动作,看得眼皮一跳,手都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分外想要上前将叶殊拉开! 可在瞥了一眼叶殊的神情后,沈修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他本就没想出什么靠谱点的办法,现在被神医这么一催促,外加牵手的动作一刺激,沈修更是没办法静下心去想什么有效的办法,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我……我……我也要一起!” 沈修这句话几近低吼,喊得叶殊三人都愣住了,显然是没料到沈修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可沈修却是在喊出了这一句话后,思绪终于逐渐清晰起来。 现在叶殊明显就十分信任她师父。 若是沈修现在贸贸然地指出神医那泡澡提议居心叵测,除了惹怒叶殊和神医外,不见得能够得到好的结果! 再加上叶殊也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稚童。 既然她会对与自家性别为男的师父一起泡澡没什么异议。那便说明,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外人所不知的奥秘在! 现在只要自己跟了过去,若是真有什么奥秘在,他自是能安心。若是没有,那因着他的存在,叶殊肯定也会打消泡澡的念头的! 沈修的脑筋转得飞快。在快速地将情况分析完后,他立马露出了一个灿烂笑容来,用力一点头,对着惊愕的叶殊三人道:“那个,我也很多天没洗了。反正大家现在都没事,那便一起洗吧!” -- 第526页 沈修一番话补充完,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办法很好。 可叶殊的神情却瞬间古怪了起来。似乎有些想笑,又有些头疼无奈。 神医神情不变,并没有因为沈修这话而生气,也没有变得开心。 倒是一直没说话的宋珺在沈修这话话音落下之后笑弯了腰,抬手揽上了神医的肩膀,大笑道:“阿鸠,他这主意不错,我也要一起!” 第301章 师父洛鸠 宋珺这话说得乐呵呵。单从神情上就能看出,他对此事十分期待。 可叶殊却是毫不客气地抬手拍开了对方搭在自家师父肩上的手,微微偏头,没好气地道:“滚!离我师父远点儿!” 言罢,叶殊又转头看向了神医,神情顿时多了几分无奈,道:“师父,别玩了。你若是再逗下去,说不定就该轮到你后悔了。” 沈修原本瞧着宋珺这反应便觉得很不对劲了。现在再加上叶殊对神医的这番劝,他心里忽而便多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神医注意到了沈修那微变的神色,可他却并没有指出来,反而还对着他微微一笑。 紧接着,神医边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边对着叶殊道:“行吧。既然乖徒儿都这么说了,那为师就不玩了。” 神医这番话听上去很是正常。可他的嗓音却一改先前的低哑,反而变得清脆又响亮!叫人一听便觉得说话的人是一个小姑娘! 沈修在听到这嗓音的瞬间心里一突!再一瞧神医那在自己脸上摸索的动作,他刹那间宛若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明白了眼前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可惜,未等他做出反应来,抬手摸索着的神医便已经从自己的脸上慢慢地扯下了一层□□来! 待到对方放下手来,展现在叶殊他们面前的,就成了一张年轻且极其漂亮的脸! 宋珺双眼发光地看着神医,眼里满满的全都是高兴和期待,张口便是一句感叹,道:“阿鸠,你果然还是这么好看!想抱!” 神医脸上的笑容微敛,斜眼瞥了宋珺一眼。 她并没有去管宋珺,而是又一次看向了沈修,颔首客气地道:“重新介绍一下。我是洛鸠,阿殊的师父。” 沈修瞪大了眼睛看着神医洛鸠,目光着重落在了对方那看上去跟叶殊同样年轻的脸上。憋了好一会才憋出了一句:“前辈,您这是……驻颜有术?” 洛鸠对沈修会问这个问题并不觉得惊讶,却对他这问法感到新奇。 她当即一挑眉,道:“你挺会说话的嘛。不过你猜错了。实际上我只比阿殊大几岁罢了,会长成这样实属正常。” 洛鸠应得坦荡,可沈修却已经有些懵了。 他也不是一定要认定了洛鸠说谎,而是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导致现在对于洛鸠这话抱有怀疑。 “殊郎。”沈修也没跟洛鸠争辩,而是选择了看向叶殊,问道:“我记得……如果我没猜错,你跟你师父应当是在三年前认识的吧?” “嗯。当年我师父救了我,还收了我为徒。”叶殊点头,不太明白沈修为何要这般问,却依然如实说了。 得到肯定答复的沈修却觉得更加困惑了。 他当即抬手一指洛鸠,满心不解地问道:“可是,你师父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大,你当初为什么会想认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人当师父啊?” 叶殊一听沈修这问题,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她露出了了然之色,继而无奈笑道:“没办法啊。我当初看到的师父,也是你刚刚看到的那样子。白发飘飘的和蔼老者,一看就很正直可信不是吗?” 沈修一听叶殊这话顿时无话可说了。 虽然他还是觉得洛鸠易容收徒这种做法很可疑。可看着叶殊那毫不介怀的模样,他又恍惚间明白了过来。 以叶殊的聪明程度,不可能会没有相似的怀疑。 而现在叶殊明显不介意,这也就说明了,洛鸠必然是有正当理由,且这个理由是足以说服叶殊的! 想到了这一点的沈修顿时熄了继续问的念头。 那边的洛鸠面上带笑地看着叶殊和沈修聊完了,这才将面具转手塞进了自己怀里,又对着沈修笑问道:“沈公子。不知你现在可还有疑惑?若是没了,那就请恕我们暂时不奉陪了。” 洛鸠将赶客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晰,沈修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关于泡澡的话题。 他顿时露出了尴尬之色,二话没说往旁边一站,让开了路的同时应道:“没了没了!你们慢走!” 洛鸠得了回答也没再跟沈修客气,直接拉着叶殊出了堂屋。 沈修的目光随着她们的离开而转向了大门。心中正觉感慨万千,一只手便揽上了他的肩膀。 “兄弟。”勾肩搭背的宋珺对着沈修笑得开怀,提都没提沈修看得收不回目光的模样,而是笑得:“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我虽然也不是这里的主人,不过,我好歹也比你早来了不久。这周围的一切我基本都了解,你想熟悉哪里都可以问我的。” 沈修因宋珺这一搭一问而回了神。 在转头看向宋珺的第一瞬间,他想起的便是叶殊之前让对方别带坏自己的话。 沈修心里顿时有些犹豫要不要搭话了。可转念想到他们今晚会住一个屋子,而且宋珺看上去似乎是喜欢叶殊的师父的,沈修最终便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 第527页 “那就先多谢宋兄弟了。”沈修对着宋珺一笑,一开口便先道了谢,随即才又道:“不过,我对这里也不熟悉。你问我想去哪里,我也说不上来啊。” “这样啊。”宋珺见沈修没有拒绝自己,顿时笑意渐浓。 在听到他这困扰后,宋珺好生想了想,方才眼睛一亮,乐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先从浴房开始参观起?!” 言罢,宋珺似乎是怕沈修拒绝,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们也不进去,就在外头站一会,认认地方。反正等会儿我们也要去沐浴,现在先去认地方也说得过去的!怎么样?你去不去?” 沈修的笑容已经僵在了脸上,忽然之间便有些明白了叶殊对宋珺为何会是那种态度了。 眼瞅着宋珺还在期待地看着他,沈修抬手抹了把脸,果断地道:“不!我突然想起来,比起浴房这种地方,我现在更想去客房看看!宋兄弟,我们一起去客房吧!” 沈修言罢,人也没傻站着等宋珺应答,而是不由分说地伸手揽上了对方的肩膀,连拉带拽地将人拉往叶殊卧房所在的那片区域。 那头的沈修努力地将宋珺拦下带走了。而叶殊和洛鸠这头却已经泡进了浴房中特意用石板砌成的池子里了。 池子是陷入地面的,大小只够三人一同用。 池壁比地面高出一巴掌的距离。与池底相同,都铺着石板。 此刻,叶殊和洛鸠正是坐在了加满热水的池子里,在袅袅热气中舒服得不想动弹。 “果然还是我们家的池子最舒服了。”叶殊感叹了一句。边擦拭着身子,边偏头去看洛鸠,好奇地笑问道:“说起来,这段日子没见,师父和宋珺的关系好像更好了呢。师父,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要有一个师爹了?” “……不知道。”被问到的洛鸠抬头看着屋顶,想了想后才给出了这么一个回答。 叶殊那随意擦拭的动作顿时一顿,先是诧异地回眸看向了洛鸠。 在瞧见她那略显茫然苦恼的神色后,叶殊顿时精神一震,立马挪到了洛鸠的身边,对着她道:“师父。你竟然回答不知道!那是否意味着,师父你真的动心了?” “就算我真的动心了,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洛鸠回看向了叶殊,应起话来理直气壮,道:“我本来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顺手救了他回来的。换句话说,我喜欢他的脸。” “现在,我喜欢的这张脸的主人天天说喜欢我,想要跟我提亲,让我嫁给他。我会因此而动摇有什么好奇怪的?” 洛鸠条理清晰地分析了一遍,末了还将问题丢给了叶殊。 叶殊被她这一通话给说得一默。 她默默地挪了挪,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让水漫过了自己的肩膀。这才对着洛鸠反问道:“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可如果师父真的觉得这样子没问题的话,那你现在又在苦恼什么呢?” 洛鸠被这问题问得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她伸手拧干了帕子,在脸上敷了一会,才一把扯下,又一次看向了叶殊,道:“我觉得,我可能是因为对方太粘人了,太热情了,所以反倒有些不安吧。” 叶殊因着洛鸠这描述而满头雾水。不过在转念想到了宋珺的言行举止之后,她又莫名地有些明白了洛鸠的意思。 叶殊顿觉哭笑不得。 她伸手拿过了洛鸠手中的帕子,略微推了她一下,让她背对着自己。这才边帮她搓着背,边笑道:“师父,你有这种感觉也算正常了。就宋珺那一言一行,怎么看都像是在馋你身子,你会安心才怪了。” “我看啊,你倒不如将这个问题丢回给宋珺。反正他既然想娶你,就需要拿出诚意来。这种事情,你就留给他头疼去就行了。” 叶殊劝说起来干脆又果断,就好像已经将这番话想好很久了,只是到了现在才终于说出来一般。 洛鸠在叶殊说时还时不时地下意识点头认同。可等叶殊说完之后,洛鸠反而是回过味来了。 她回头便对着叶殊笑得意味深长,轻声问道:“你这劝说的话不错嘛,想了多久了?” 叶殊抬眼回以灿烂一笑,没有丝毫敷衍,认真应道:“很久了!他都想当我师爹了,我自然要为你多考虑一下啊,师父。” --------------------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和师爹的故事,就是预收文,以后可能会该文名,现在还叫《神医看我》 文案 神医洛鸠一喜美人,二喜研究药理。 直到某天在树底下捡到了一个血人。 洛鸠:就……满脸是血都这么养眼,死了怪可惜的。 城主宋珺自觉生来倒霉 父母狂妄自大还短命,留下一座破旧贫穷的雪山脚下小城镇 钱财没有还平白遭到两大国敌视 中毒截杀还遇雨天路滑 直到从昏睡中醒来,瞧清了眼前的身影 这光滑柔顺的毛发! 这尖利的牙齿! 这灵活的尖耳朵! 这漆黑的大眼睛! 宋珺:猫?!好大的猫?!! 洛鸠:……哈? 上前一探脉 啊!原来是中毒了啊! 制作解药途中 宋珺:大猫大猫,你怎么不理我啊? 洛鸠面无表情地磨药 -- 第528页 宋珺:大猫大猫,我给你抓鱼吃要不要? 洛鸠面无表情地称药 宋珺:大猫大猫,我给你顺毛吧!我的手艺可好了!(抬手搭上头顶) 洛鸠:嗯?嗯?!嗯?!! 洛鸠(怒而回首):滚!! 宋珺(一把抱住使劲蹭):你理我了!!我最喜欢你了,大猫! 后来 毒解了的宋珺看着洛鸠略微苦恼 我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提亲好呢? 要不然…… 宋珺(开心):媳妇! 冷漠脸的洛鸠:你认错人呢。 开心的宋珺:不!只要你配合一下,答应我的提亲,我就没有认错! 前排提醒:本文以提亲(划掉)恋爱为主,剧情为辅,全文吃糖 第302章 沈修如何 叶殊应得认真,洛鸠在觉得心暖的同时,也有些忍俊不禁。 她一个回身,拿过了叶殊手中的帕子,推着她的肩膀让她背对着自己。边给她搓背,边笑问道:“行了。为师的事你就安心吧。不管怎么着,我都能保护好自己。倒是你,沈修那家伙如何?” 叶殊趴在池壁边缘享受着自家师父的搓背,听得这问题后也只是微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道:“你问的是哪方面的如何?” “哪方面?”洛鸠搓背的手一顿,按着叶殊这问题思考了一下,方才应道:“就各种方面吧。性格、脾气、武功、口才、样貌、身材、体力……” “停停停!”叶殊一开始还安心听着,可越听越觉得洛鸠这话越说越不对劲! 她回头看向了一脸无辜的洛鸠,原本想说的话在嘴巴张张合合后,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反倒只好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对着洛鸠道:“师父,你就听徒儿一句劝吧。哪怕宋珺长得再合你心意,你也别把他那套奇葩理论听进心里。” “诶?”洛鸠一开始还不太明白叶殊的意思。 直到她将自己刚刚的话回想了一下,方才注意到最后那“身材”和“体力”两项,确实是受到了宋珺平时叨念的影响,才会顺口说了出来的。 洛鸠摆摆手,并不在意这一点,又继续追问道:“说顺口了而已,不用在意。总之,那个沈修如何?” “如何……”叶殊见自家师父又绕回了这个话题,这次倒是没再偏移了关注点儿。 她转身趴在了池壁上,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才道:“都挺好的吧。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总归就是觉得一切都刚刚好。既不会觉得闹心,也不会让我喜欢到时时刻刻都想把他拴在眼前。” 洛鸠就着帕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叶殊的后背。在听到她这回答后,她心里头也不觉意外。反而还是点点头,道:“那就是挺不错了。依我看,那个沈修也挺在乎你的。你们两个也算是互相喜欢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可有打算何时成亲?”洛鸠随口一问。动作还是那般的漫不经心,显然当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可叶殊却是一愣,脑袋往下低了低,将鼻子以下的位置埋进了圈起来的双臂中间,下巴直接抵在了冰凉的石板上,低声道:“这个……真没想过。而且我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自由自在,想做什么都可以。若是当真成亲了,又哪有现在这般自在舒服?” 叶殊这话听上去还带着些许欢快感,就像是确实在因为这事而高兴一般。 可她背后的洛鸠那擦背的动作却是一顿,偏头看了一眼叶殊,又随手将帕子一丢,转身坐到了叶殊的身边。 随着热水漫过微凉的肩膀,洛鸠舒服地一叹。 她看都没看叶殊一眼,直接说道:“阿殊,你知不知自己其实很不坦诚?你有事基本都是憋在心里的。能说出口的,要么已经过去了,要么就是你压根不在乎的。” 叶殊一默,又苦笑一声。干脆一个转身,与洛鸠并肩坐着,让自己那已经变冷的手臂又一次浸没在水中,这才轻叹一声,道:“师父,你又知不知道,你这种有话直说的习惯,是很容易让人对你敬而远之的。” “知道啊。不过我又无所谓。”洛鸠应得理直气壮。 她伸手捞回了帕子,漫不经心地道:“这世间莫名其妙的人太多,无理取闹的人也太多。比起那些恶心人的家伙一窝蜂地靠过来,我宁愿他们离我远远的。这样我至少还能得一个清静。” 叶殊闻言一顿,转头看了洛鸠一眼。她边摸索着自己的帕子,边问道:“师父,你又想起当初那户非说你害死他们儿子的人家了?” “嗯。”洛鸠点头,回看向了叶殊,依旧是那般理直气壮,道:“我特别记仇,不行吗?” “当然可以。”叶殊笑眯了眼,不闪不避地回看着洛鸠,道:“徒儿提及这事,只是想问问,师父需不需要徒儿为您报仇?以前徒儿没用,只能看着师父为了以前的事烦心。可现在徒儿可是御锦卫,你要他们如何都没问题的。” “哟,不错嘛。为师的乖徒儿终于知道孝顺师父了呀。”洛鸠轻笑着应了话,却没有当真应下。 在欣慰地调侃了一句后,她才回应道:“不过,报复对方就算了。为师虽然记仇,却也懒得特意去报仇。记住了忘不掉那是一回事,特意为了对方去花费时间,那可就是有些浪费了。” 叶殊得此拒绝也没什么异色,依旧给出了承诺,道:“那行。不过,师父若是什么时候反悔了,也尽管来找我说啊。徒儿随时恭候师父的差遣。” -- 第529页 “这你就放心吧。为师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洛鸠应得十分干脆。 末了,她却也没忘记本来的话题,转眼间又把话给绕了回去,道:“不过现在嘛,你还是老老实实说说你跟沈修的事吧。” “你到底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还是考虑过后觉得麻烦太多,所以干脆不想了?”洛鸠这次将可能性都给摆出来了,一副不打算给叶殊留含糊应对可能性的模样。 叶殊这次也没再顾左右而言他,而是低头捧起水洗了把脸,又长舒一口气,道:“都有吧。一开始没想过,后来偶尔会想起一点。不过总得来说,我觉得我跟沈修之间,不大可能。” “哦?说来听听。”洛鸠好奇地追问,半点都不给叶殊留回避的可能。 叶殊沉默了一下,这才望着水面幽幽道:“先不说我是被陛下误认为男子,而后被任命为御锦卫司承的。单是我是御锦卫这一点,他家里的人便多半不会同意这婚事的。” 洛鸠闻言却是一蹙眉,不解地问道:“可是,你是御锦卫,他们不是应该更加不敢反对吗?” 叶殊默默回首看向了洛鸠,笑得有些无奈,道:“可是,沈修他是平遥王的儿子啊。平遥王不管怎么说都是王爷。他若是着实不愿,也无需委屈勉强自己。” “就算他因为不愿意得罪御锦卫而掐着鼻子认下了这门婚事吧。可日后的日子难免会与我不对付。我又何必上赶着受气?” 叶殊说到最后浅浅一笑,明显并没有将这事挂在心上。 洛鸠定定地看了叶殊一会,像是在琢磨着要说的话。 可最后,她也只是平静地收回了目光,道:“算了,你这么说也有道理。现在是沈修想将你娶回家,又不是你将沈修娶回来。这种麻烦的事就留给那小子苦恼去吧。” “至于你。”洛鸠说到这里一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而便笑出了声来,道:“总之,你只要记住,这全天下的所有人,你都有那个资格去挑。” “嗯?”叶殊撩拨着水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到了洛鸠身上。 她的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口中也直接问了出来,道:“师父,你该不会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吧?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有话呢?” 洛鸠不急不慢地回眸,对着叶殊笑眯了眼:“我确实有事瞒着你,而且现在也不能告诉你。不过……” 洛鸠说到这里,漫不经心的神色忽而便收敛了不少,人也跟着稍稍转过身,面对着叶殊轻声道:“你想要做什么,便尽管去做。哪怕是捅破了天也无妨。你的后头,有人会帮你撑着的。” 洛鸠这话说得很轻,轻到一个不注意便会错过。 可叶殊却听得瞳孔猛地一缩,头一次发现,自己现在所经手的这件事里头,很可能埋藏着大秘密! 亦或者……我的背后本就有一个大秘密?! 叶殊想到这种可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又长长地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苦笑一声,道:“师父,你这话可真的吓到我了。” “没事没事。为师知道你是不会在意这么一点儿小事的。”洛鸠笑眯了眼,一点儿都没有担忧的模样。 叶殊对此也不意外。 只不过,她却还是摆出了一副生气的姿态,轻哼了一声不满地道:“我不会在意,却也会受到惊吓呀。师父,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被宋珺给迷惑了,都不喜欢我这个乖徒弟了?” 洛鸠侧目看着叶殊那眼中带笑,嘴角都快压不下去的生气姿态,忍不住摇头失笑。 她抬手作势要摸叶殊脑袋,口中笑道:“乖,别跟我无理取闹,不然我可就要无理取闹了。” 叶殊瞧着那湿漉漉的手就要往自己脑袋按下来了,她赶忙往旁边一躲,惊呼道:“师父收手!我可不想洗头!” “我不。你这头发确实该洗了。来,乖徒儿,好好享受师父的宠爱。”洛鸠笑着追了过去,还顺手捞起了水里飘着的帕子,一副要将帕子往叶殊头上按的架势。 叶殊慌忙往旁边一躲,随手捞起了自己的帕子开始回击。 两人你来我往地打闹起来,那嬉笑声经过了门窗的阻挡,也依旧传到了外头。 正站在浴房对面屋子前的宋珺扒拉着门框,边笑眯了眼睛边道:“沈修,你快听!她们肯定玩得很开心!好想进去瞧瞧她们到底玩什么呢。” “你给我闭嘴!!”沈修用力拉着宋珺的胳膊,想要将他扯进房里。心中怒气翻腾,恨不得抬手将宋珺打晕! 第303章 那是试探吧 在沈修那坚持不懈的阻拦下,总算是顺利地将宋珺给拦下了。 可与此同时,他也被宋珺一通瞎胡闹给闹得心里憋屈。 待到夜色降临后,他更是被宋珺那糟糕的睡姿给搅和得毫无睡意。只好悄悄起床出门,逛到了堂屋的屋顶看月亮散心。 可惜,这月亮是又圆又亮,可沈修却看得心里烦躁。 直到身后传来了几声轻响,沈修才蓦然回神,警惕地转头望去,瞧见了拎着个巴掌大的小酒坛的叶殊。 “叶殊?你怎么也没睡啊?”沈修一喜,又惊讶地问着。人却是不自觉地坐直了点。 叶殊笑意盈盈地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走到了沈修的身边坐下,道:“睡不着。正想着要去拉你起来喝酒,就看到你在屋顶了。” -- 第530页 沈修只瞥了那坛子酒一眼,便担忧地问道:“你也睡不着?难不成是有什么烦心事?” 叶殊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随手拆了封口的纸,举起小酒坛喝了一小口,这才道:“算是也不算是。你也可以认为是……需要处理的事太多,这让我心烦。” 沈修听得这回答,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调查叶朗一案的事。 可转念一想,在回到这山里之前,他也没见叶殊有过心烦啊!他顿时便又打消了这种猜测,转而问道:“是你师父的事吗?还是说,是关于宋珺的?” 一提起洛鸠,沈修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宋珺。一想到了宋珺,沈修便更加觉得,问题十有八九就是出在宋珺的身上。 原因无他,只因在沈修看来,宋珺这家伙实在是个混蛋! 本身是个好/色之徒不说,还热衷于各种擦边行为! 当他明确地表达了自己对这种行为的反对和厌恶时,对方还会言之凿凿地说上一堆的歪理,将自己的行为进行美化! 这也就罢了,若是普通的歪理,自己也不是不能辩解反驳。 可偏偏,宋珺那混蛋的歪理虽然是歪的,可听着又莫名地有些道理!叫人压根就没办法彻底反驳,最后还会越说越憋屈! 沈修在提到了宋珺的瞬间又觉得有些糟心了。 他不禁蹙起了眉,可眼睛却带着担忧的神色望向了叶殊,就担心她也是受到了宋珺的荼毒。 叶殊因他这话和这一望而怔了怔,心中颇为惊讶,道:“我心烦的还是我自己的事,跟宋珺无关。倒是你。你既然都特意提到宋珺了,难不成,他做了什么让你十分厌恶的事了?” 沈修一听这话又是忍不住一皱眉。 他打心底里其实不怎么想要将这事说出来给叶殊听,省得平白污了对方耳朵。可转念想到宋珺明显就是想要追求洛鸠。不管他成没成功,与叶殊的接触定然不少! 如此一来,果然还是应该告诉叶殊,这样叶殊才会安全一点! 想到这一点的沈修顿时改变了主意,张口便道:“他确实挺气人的!你是不知道啊,今天你们离开之后,他老是想方设法地往你们那儿跑,一个劲地说要再靠近点!你……你往日里还是多防着他一点吧。” “宋珺?”叶殊微讶,随手将小酒坛往沈修那儿一递,道:“你的意思是,他非常地主动,而且还经常怂恿你一起?” “没错。”沈修接过了小酒坛,抬头喝了一口。顿时,清冽的酒香味在口腔弥漫开来。 酒水刚入口时味儿淡,可越是回味便越觉绵长。 沈修顿时一愣,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方才将小酒坛递回给了叶殊,问道:“你这是什么酒啊?味儿还真不错。” “这是我师父酿的,叫风波酿。总共也就只有几瓶。你若是喜欢,回头我跟我师父要一瓶去。” 叶殊随口应了一句,思绪便又回到了宋珺的身上,道:“至于宋珺,我看他八成是故意试探你的。” “试探?”刚还在为风波酿而欣喜的沈修顿时惊讶了,思绪也同样回到了这事上头,问道:“难道宋珺那副色中饿鬼的模样,其实都是装出来的?” 叶殊那笃定的神色随着沈修这话一出而僵住了。 她面有犹豫之色,最终蹙着眉应道:“算也不算吧。这个还得看具体面对着什么人。” “宋珺这人一开始是我师父的病人。后来他的病好了,一门心思想跟我师父提亲。所以,他一直致力于向我师父展现他那良好的体魄。还试图通过一系列奇奇怪怪的行为,来向我师父证明,若是嫁给了他,会有怎样的好处。” 叶殊说到这里便想到了宋珺以往的那些奇葩行为,心情顿时就复杂起来了。她干脆举起了酒坛子喝了一大口,算是压压惊。 沈修听得若有所悟。 现在见叶殊说完了,他带着几分求证意味,道:“你想说的是不是,宋珺只会在面对着你师父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像个好色之徒?” “对!”放下酒坛子的叶殊用力一点头。 酒气上涌之下,她的脸色微红,眼睛也多了几分水雾蒙蒙的感觉。可她的话却依旧清晰,道:“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宋珺在你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我反而怀疑他是故意的。目的在于替我师父试探你。” 叶殊的话言尽于此,沈修却是刹那间便已明白了叶殊口中的“试探”是指试探什么了。 他顿时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心。忍不住开始回忆起自己刚刚的反应,也不知道自己的应对是否合适,又是否会给引起不满。 叶殊只是瞧了他一眼,便将他的忐忑心态看了通透。 她顿时轻笑了一声,道:“你不用担心,即便是宋珺试探你也无妨。不管结果如何,我师父都不是喜欢插手我的事情的性子。要我说,等到我们离开的时候,我师父都不见得会约你聊聊。” 叶殊说着,又抬头喝了口酒。 沈修听着叶殊的话回过神来。 他本是想要应答的,可在转头看到了叶殊那豪迈的喝法后,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不觉地变了:“这酒虽然好喝,不过你还是少喝点吧。” “没事。我就是喝点暖和身子,醉不了的。”叶殊一抹嘴角流下的酒,稍微解释了一句后,又将小酒坛往沈修面前一递,问道:“你喝不喝?夜里挺冷了,可别冻病了。” -- 第531页 沈修原本还有些犹豫,现在听得叶殊这般说,他也就没拒绝了。 沈修接过了小酒坛,本打算只喝一小口。可一想到刚刚叶殊那一口接一口的喝法,沈修在抬起头后,张口就灌了小半坛子酒下肚。 感受到胃里上涌的火热感觉,沈修长舒了一口,转手就将小酒坛递回给了叶殊,砸吧着嘴道:“这酒果然好喝。” 又一次他听着酒挨夸的叶殊闻言一笑,并没有搭话。 沈修也没等她应答,便换个问题,轻声问道:“对了,殊郎。你想好什么时候动身去金贝了没?” 沈修说起了正事来,叶殊也严肃了几分。 她将酒坛子放在了腿上,先是思索了片刻,方才偏头对着沈修问道:“我有稍微想过。不过,这事急不得。你肯定是想着越早到金贝越好,对不?” 叶殊偏头对着沈修问着。 沈修抬手抱膝,学着叶殊的姿势偏头看她,应道:“对。我们的目标本来就在金贝。不到金贝,我们什么都调查不了。所以,肯定是越早去金贝越好啊。而且,到了金贝之后,盯着我们看的目光肯定变多。到时候黑衣人也就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手了。” 沈修其实已经考虑过了。 他们虽说是去金贝查案的。可明面上,他们打着的还是帮赵恒衍看玉石的旗号。 所以,只要入了金贝,其他的暂且不说,金贝的总兵必然需要调人保护他和叶殊。到了那时候,他和叶殊必然会安全很多。 对于这一点,叶殊也是认同的。 只不过,听完了沈修这话的叶殊却还是摇了摇头,这才笑道:“你说得没错,却也有错。你可别忘了,我们虽然暂时摆脱了敌人,可我们现在是在山上。” “那些黑衣人虽然上不来,却不代表他们下不去。等到他们下去了,他们只需将这山围起来,再在附近点上一把火,到时候……” 叶殊并没有将话说全了,可沈修却已经变了脸色。 他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一句“不会吧”即将脱口而出,又被他给咽了回去,转而问道:“那可如何是好?!要不我们直接杀下去?只要我们当着黑衣人的面离开了,那些人总不会继续为难你师父才对。” “那可不一定。”叶殊看上去完全不着急,还有心情笑道:“你别忘了那些黑衣人可是外司的人。外司的人做事,你什么时候见过不牵连无辜的?” 沈修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努力地思考着所有可行的解决办法,却又因着酒劲上头而感觉有些晕乎乎的,压根就没办法集中精神去思考。 沈修尝试了几次后果断放弃了,干脆伸手拿过了叶殊手中的小酒坛,头一抬又喝了一半。 随后,他随手将小酒坛放到了身旁,一扭头便对着叶殊道:“算了,我不想了。你看上去没有担忧的模样,肯定是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吧?能说给我听听吗?” 第304章 委屈又疑惑 关于黑衣人可能会围山的问题,叶殊确实有些许想法。 先前她也是想要听听沈修的看法,这才没有立即说出来。现在沈修既已问她了,她也就没有过多隐瞒。 “要说解决办法,其实也算不上。准确来说只能算是有一点儿想法吧。”叶殊随手拿起了沈修放下了小酒坛又喝了一口,才又接着道:“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让我师父他们先跟我们一起下山。” “不过,这个还需慢慢来。我师父平日里能不挪窝就不会出远门。想要让她跟我们一起下山,还得从长计议。” 叶殊这刚将提议提了个开头,便自个儿推翻了这个提议的做法让沈修都有些懵了。 他趁着叶殊这说完停顿的空档开口问道:“等等。殊郎,你这么说有些不对吧?你说的是平时的情况。可现在,那些黑衣人可是有可能放火的!命都有可能没了,又怎么还会固执地要留下来呢?” “嗯?因为我师父的心血全都在这里啊。”叶殊应着话,身体往后躺了下去,就这么看着夜空,轻声道:“我之前还没想到这一点,只顾着这山里有机关拦着黑衣人了。现在想想,往这里跑确实能拦住黑衣人,却也给我师父带来了大麻烦。” “我仔细琢磨过了。放火烧山这种事动静太大。一般来说,那些黑衣人应当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也不能让师父留下博那个可能性。” 叶殊说得目光沉沉,隐约又带着一点儿懊悔之色,显然是真的在对自己之前的这个决定而感到后悔。 沈修见状下意识便回想了一下,想要寻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来劝解一下叶殊。 毕竟,他们当时的情况确实挺急的。若是没有半山腰那些机关将人给拦下了,沈修他们现在说不定早就扛不住疲惫,被那些黑衣人逮到了呢。 可沈修这头想着,叶殊却没有等他说话。 在说完了自己担忧的事情后,叶殊抬手又喝了一大口酒。 她顺手将小酒坛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眼睑不知不觉地半敛,说得低声含糊又缓慢,道:“所以啊,我想先想办法将重要的东西都保护好,再故意露出尾巴,让黑衣人发现我们已经下山了。最好拖到大统领和夏冬到了金贝,我们再大摇大摆地过去,这样才更加安全。” 沈修的思绪因着叶殊这话又绕了回来。 -- 第532页 他先是低头思索了一下,方才又问道:“你的意思是,等出发的时候,我们跟其他人分头行动?可是,要是那些黑衣人不追我们,反而去追你师父他们那可怎么办啊?” 沈修说得忧虑重重。 倘若现在单纯是要他和叶殊一起去当诱饵,他其实也不会在意。 反正以他们两个的武功,再加上叶殊那转得飞快的脑筋和神奇的易容术,他们当完诱饵后想要摆脱敌人也不难。 可洛鸠他们可就不一定了啊。 沈修越想越觉得这办法不太妥当,最好还是再把洛鸠他们被黑衣人追上的可能性也考虑一遍。 可正当他琢磨着具体办法的时候,他又忽而察觉到周围太过安静!安静到竟然没有听到叶殊的回答! 沈修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忙转头看向了叶殊。 这一瞧,他顿时哭笑不得。只因叶殊竟然已经睡过去了。 “你……这是醉了?”沈修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倾身推了推叶殊的肩膀,想要喊醒她。 可叶殊愣是没有动上一下,依旧是脸上泛红,周身弥漫着酒气,眼睛紧闭的沉睡模样。 “这真醉了啊?你到底喝了多少了?”沈修既想笑,又好奇。 他干脆伸手拿过了叶殊随手搭在肚子上的小酒坛晃了晃,确认了里头只剩下一点点后,他直接一抬头,将酒坛里的酒都给喝光了。 随后,沈修一抹嘴,转手将小酒坛放到了旁边,又小心地将叶殊抱起,运起轻功从屋顶跳入了后院,抱着她往洛鸠的房间走去。 沈修和宋珺饭后闲逛的时候,宋珺除了一直找机会提去浴房,对周围的一切还是有好好介绍的。 尤其是洛鸠卧房这种地方,宋珺更是着重指了出来! 只不过,指出来后,宋珺叮嘱的是有事没事都不许进去。 沈修当时也没太当回事。毕竟他本来就没什么奇怪爱好,像闯入人家姑娘家闺房这种无理的行为,他自问是不可能会做的。 可现在抱着叶殊走到了房门口,沈修却有些犯难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敲门的。可瞧瞧这大半夜的,里头的洛鸠指不定已经睡了。若是他敲门把对方吵醒了怎么办? 本来洛鸠对他的印象就可能不太好了。再来一个扰人清梦,不是更容易被讨厌了? 沈修愁眉苦脸地犹豫着,怀里的叶殊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冷了,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沈修立马回神,低头看向了叶殊。心里不禁又补充了一点:哦,对了,还有半夜灌醉她徒弟这一点,估计也会被讨厌的吧。 沈修顿时想苦笑了,甚至还有点儿想要抱着叶殊离开得了。 这拐走人一夜未归,听上去应该比前头那一而再再而三地得罪人要来得更好一点点,至少降低好感也是一次性的。 再加上,他压根没想做什么。 等到明日叶殊酒醒了,哪怕回来时遇到了洛鸠,一句晨练也就差不多打发过去了…… 诶,不行不行,怎么可以想着把这问题留给殊郎面对呢?再说了,我要是现在带着她转身走了,她今晚岂不是又得与我一起露宿野外了? 要不,还是先去把宋珺拉起来…… 沈修想法过多,站在门口踌躇不前,思来想去总觉得每种办法都不错,可每种办法又都不是很好。 这犹犹豫豫间,还未等沈修做出决定来,他的身后便先响起了说话声:“你还想抱多久?” 这突然响起的话听上去冷冷清清,连语调也是平平的,并没有多大的怒意或者调侃感觉。 可沈修却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儿一般。差点儿就原地蹦了起来! 他猛地收紧了抱着叶殊的手臂。一个回身,看到了在夜色里并肩站在一起的洛鸠和宋珺。 这两人就站在旁边较为角落的屋檐下。因着夜里暗,而他们本身所在的位置也是在阴影笼罩之下。若是不仔细看,着实难以发现。 以沈修的武功内力,本来要发现他们也不难。可因着喝了酒,而且他的脑海里又一直在想着关于叶殊的事,这才一直没有发现角落的两人。 现在冷不丁地见到了他们,沈修的脑海中下意识地回忆起自己刚刚有无失礼的地方,脸上却已经露出了笑容,打招呼道:“前辈,宋兄弟,你们也还没睡啊?” 沈修是尴尬地打招呼。而宋珺却是回以一个灿烂笑容,笑道:“对!我难得能跟阿鸠花前月下闲聊一番,舍不得睡!” “倒是你。”宋珺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下,扫了沈修怀里的叶殊一眼,笑得意味深长,道:“没想到你也不是那么老实嘛。” 沈修被宋珺这突如其来且意有所指的话给吓了一跳,生怕洛鸠当真以为是自己故意的,赶忙对着宋珺喊了一句:“你别胡说啊!” 随后,他又转头去看洛鸠,紧张地道:“前辈,殊郎她是睡不着,所以找我喝酒去了!那一小坛子的酒,我们差不多平分了。不过,我也不知道她酒量这么浅。” 沈修说到最后,不自觉地低头去看叶殊。 他这话可是实话。 自打他认识叶殊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叶殊喝醉了。在此之前哪怕叶殊有喝酒,也一向都只是稍微喝上一两口罢了。 像这种醉到任由他抱着走过来都没有反应的情况,还真是头一次。 -- 第533页 想到这一点的沈修神情中不知不觉地多了几分稀奇。 洛鸠见他解释到最后竟然变成盯着叶殊瞅,她颇觉无语,还有点儿想笑。 洛鸠先是低了下头忍住了笑意,才又抬头,努力维持着淡定的模样往前走去。她绕过了因她的靠近而下意识地抱着叶殊往后退开一步的沈修,抬手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把她抱进来吧。”洛鸠先一步进屋,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 “诶!”沈修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立马照着洛鸠所说的进了屋。又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将叶殊放到了床铺上,还贴心地帮对方把靴子脱了,拉过被子盖好。 洛鸠瞧着沈修这顺手的动作,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等到沈修回身后,她才慢条斯理地解释着沈修先前的困惑,道:“阿殊的酒量确实不太好。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也没有特意练过。因为,她从来不会在无法确定安全的地方让自己喝醉。” 沈修一回头便听到了洛鸠这番解释。他先是微讶,又有点儿恍然大悟的感觉。最后又是认同地一点头,赞叹道:“不愧是殊郎,这确实是最安全的做法了。” 洛鸠看着沈修那真心实意的称赞模样确实一拧眉,看向沈修的目光中带着嫌弃感。 沈修话刚说完便注意到了洛鸠的神情。他顿时心里“咯噔”一响,还以为洛鸠这是要算总账了,登时又小心地问道:“那个……我说错了吗?” 洛鸠又盯着明显没发现哪里有问题的沈修看了几眼,最后失望一叹,抬手一指外头,道:“没有。天色不早了,你还是请回吧。” “啊?哦。”沈修微讶,想问却又没敢问。最后只好委屈巴巴地应下,再转身出门。 第305章 你会不会做梦啊 沈修乖巧地走出了房门。刚一出门,门内的洛鸠便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听着身后关门的动静,沈修脚步一顿,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更觉郁闷。 一直站在旁边的宋珺见状轻笑出声。 他迎着沈修的目光走上前去,抬手揽着他的肩膀就往他们的房间走去。口中则是毫不掩饰地笑道:“我说兄弟,你怎么就这么实诚呢?你这脑子都不会拐弯的吗?” 沈修现在对宋珺的印象不太好,看到他揽自己时还有些想要躲。最后还是因为想起叶殊关于对方的分析推测,这才忍下了躲闪的冲动。 现在听着宋珺这仿佛是在骂他的话,沈修顿时一蹙眉,张口问道:“你是在骂我笨吧?” “啧,怎么可能!”宋珺应得十分果断。不等沈修表示自己信或不信,他又继续说道:“我分明是说你心思清明得有点儿傻。” “心思清明?你是在说我吗?”沈修满头雾水,抬手一指自己,又是惊讶又是纳闷。 他听过别人说他暴躁,也得到过行事莽撞的评价。可这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心思清明的。 尤其是在回想了他刚刚的言行举止后,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哪里表现得像是心思清明了。 总不会宋珺其实是在指我送殊郎回屋这事吧?亦或是,他就是想说我傻而已? 沈修疑惑不减,宋珺却已点了头,乐道:“你这家伙心思纯,这也是优点,你也不用特意去改。不过,有时候还是可以多想想的。就好比刚刚阿鸠的话。” 宋珺现在这话沈修听懂了,分明就是在说他思考问题只想表面的。 这一点沈修其实也是知道的,甚至曾经也想过要改一改。 可惜,在尝试过深入分析事情后。绝大多数时候,都会以沈修越想越乱为结局。所以,沈修才又逐渐放弃了。 现在听着宋珺仿佛要为自己举例子的话,沈修一下子就来了兴致,配合着他追问道:“洛前辈刚刚的话怎么了?是有什么深刻的含义吗?” 宋珺揽着沈修入了屋子,边转身关门,边继续道:“不,那根本就不深刻。刚刚那番话,你听完之后只觉得阿殊的做法很对,只要不在无法确定安全的地方喝醉,就能够避免危险,对吧?” “嗯。”沈修仔仔细细听了,确认与自己所想的一样,才点头应了,并不解地问道:“这个难道不对吗?” “不算不对,可你怎么就不知道想一想呢?”宋珺反问了一句,抬脚走到了床边坐下脱靴。 他的人没看沈修,话却继续接着说,道:“现在阿殊是在跟你喝酒的时候喝醉了,这就说明,她觉得在你身边很安全啊。” “诶?!!”被一句话点醒的沈修受宠若惊。先是微讶,后又开始止不住地窃喜。 脱完了靴子的宋珺将腿往床上一缩,抬头想要去看沈修的神情。 可惜屋里没有点亮烛火。宋珺在眨了几下眼睛,发现依旧看不清沈修的神情后,终于放弃了。 他往床铺里头一挪,又带着几分笑意开口道:“你开心了吧?是不是觉得特别高兴?是的话也别笑出声吵到人。还有,现在很晚了,该过来睡觉了。” 宋珺一通话从头说到尾,压根就没有留给沈修回答的时间。 言罢,他更是躺了下来,扯过被子就准备睡觉了。 沈修原本是真的挺高兴的,可被宋珺这么一通话问下来,他那开心的情绪反而淡了不少,倒是多了几分被人猜中了无奈感。 几次尝试应话却被宋珺抢了话的沈修,在等到宋珺说完后也没再说话了。 -- 第534页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这才走向了床铺,在床沿坐下脱靴,人却是在犹豫了一小会儿后低声问道:“宋兄弟,那个……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啊?” 沈修在跟叶殊聊过后,倒是不会对宋珺这突然之间的正经聊天感到怀疑了。 可与此同时,他却仍觉得,对方应该是站在洛鸠和叶殊那边的。哪怕不试探自己,却也不大会提点自己才对。 现在宋珺突然提醒了自己这一点,倒让沈修感到奇怪了。 宋珺刚躺下去,此刻自然还没睡着。 他听着沈修这疑问轻笑出声,眼睛也没有睁开,就这么应道:“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你人还不错呀。阿鸠说了,既然阿殊喜欢,只要你不是抱着其他目的故意接近阿殊的,那么,让你当她徒婿也不是不行。” “当真?!”沈修被这个喜讯一砸,笑容顿时压制不住了。连嗓音里都带着惊喜满满的感觉,听得宋珺也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不过,下一刻的宋珺又想到了什么,特意睁开眼坐了起来。 他对着沈修认真道:“是真的。不过,阿鸠还说了。若是你当真想娶叶殊,那你就必须保证她在你身边能够过得肆意自在。否则,若是叶殊委屈了,不管是她自己委屈了自己,还是你们委屈了她,阿鸠都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宋珺一字一句说得字正腔圆,那直视着沈修的认真模样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压迫感。 哪怕因为周围太黑,沈修看不太清对方的样貌,却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的警告和压迫感。 沈修瞬间一愣,看向宋珺的目光变了几变。先是带上了一点儿别样的审视,又在眨眼间恢复正常。既像是隐藏起了异样,又像是放弃了查探。 随后,他也没有立马给出承诺。而是思索了片刻,方才看着他,同样认真回答道:“你既然这般说了,那我也给你一句实在话吧。我只能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殊郎过上安心的日子。至于你说的肆意自在……” 沈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莫名地想起了叶殊身为御锦卫司承时那行事作风。 他不禁笑了出来,道:“抱歉。我觉得单是逍遥自在这一点,叶殊本来就没委屈过自己,压根就不需要我来帮忙。” “不过,假如将来真的有一天,叶殊会为了我而自己委屈了自己,那么你放心。”沈修眉眼弯弯,轻声却又坚定地道:“我不会让她有机会委屈了她自己的!哪怕因此而委屈了我!” 宋珺定定地看着沈修那灿烂的笑容。 虽说在黑夜里也看不太出什么来,可宋珺却还是瞧见了沈修那双在黑暗中坚定又满含笑意的眼睛。 宋珺忽而便轻笑出声。 他往后躺了回去,边扯起被子盖上,边道:“你放心,你的这番话我会替你转达的。只希望你自己不要忘了哦。” “我不会忘的!”沈修又应了一句,见躺下的宋珺闭上眼睛后没再应声,这才跟着躺平盖被子准备睡觉。 结果他才刚闭眼,身旁的宋珺忽而又睁眼了! 他转头就看向了沈修,语气十分严肃,道:“等等,还有一个问题我忘了问了!” “什么?”沈修被他这语气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反问道。 宋珺人没动,只是凝神望着沈修,郑重地问道:“你睡觉有没有什么坏习惯?例如半夜做春/梦时会抱着我要胡来的那种?” 沈修那紧张中带着忐忑的神情顿时僵住了,分外想扭头不理宋珺! 可最后,他还是深吸一口气,才咬牙切齿地应道:“你放心,我一般不做那种梦!” “诶,你这么说我可就更不放心了。”宋珺干脆侧过身躺着,看着沈修严肃道:“你说的是‘一般’!可你想想啊,你今晚先是听了浴房里的动静,后来又跟阿殊屋顶谈心喝酒,最后还将人抱住了,而且还是从屋顶抱到了屋里!” “这么一通下来,你要是不做梦,岂不是那方面有问题?”宋珺连分析带怀疑,一通话说得有理有据,可沈修却是表情一片空白。 沈修觉得自己失算了。他只听信了叶殊的分析,却忘了叶殊毕竟是个姑娘家。 在叶殊看来,宋珺只对洛鸠表现得像个登徒子。这很可能是因为叶殊是个姑娘,而宋珺喜欢的又只有洛鸠,所以才会给了叶殊这样的错觉。 沈修还沉浸在自己失策的沉重心情里,宋珺没等来他的应答,已经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问道:“沈修,你怎么不说话啊?难不成,你真的有……” “问题”二字,宋珺还未出口,沈修便已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修压抑着暴躁情绪,恼怒地道:“宋珺!你要是再胡扯这些东西,我就把你扒/光了挂堂屋门上,让你好好展示自己了!” 沈修放完了狠话,生怕宋珺再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来,立马转身,背对着宋珺侧卧着。 宋珺先是被他这话给说得一懵,随即轻笑出声。 他也不恼,直接转身躺平了。边拉好被子,边轻声笑道:“喂,我说你也太害羞了吧?大家都是大男人,这种话题聊聊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放心好了,如果你今晚当真做梦了,我会……算了算了,我不会坏你好梦的。睡了啊。” 宋珺宛若自言自语地将话说完了。又一个翻身,背对着沈修安静了下来。 -- 第535页 沈修注意到宋珺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他顿时松了口气,准备闭上眼睛睡觉。 却没料到,他这眼睛是闭上了,思维却不受控制地活跃起来,脑海中更是立马浮现出了刚刚叶殊安安静静地躺他怀里的模样。 那个乖巧又安心的模样。以及,白日里在药房中那温软的触…… 闭上眼的沈修又猛地睁开了眼睛,面上微微泛红,被子里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脸上满是气恼和郁闷! 他!娘!的! 睡不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306章 切磋还是打架 翻来覆去了一晚上的沈修醒来时整个人看上去焉哒哒的,最后还得顶着宋珺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出门。 他既觉困倦又觉暴躁,刚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抬手擦干了眼角流出来的泪水,便听到叶殊的声音:“早啊。” “早!”沈修下意识便先应了一声,而后才放下了手,看清了眼前的人。 杨清纤和陆笙筠两人精神饱满,脸色红润,显然都休息得不错。 洛鸠眼底有着不甚明显的青黑,显然睡得不太好。 宋珺活力满满,一瞧便知同样是休息得不错。 唯独沈修和叶殊两人都是一脸的疲惫模样。尤其是叶殊,哪怕正站着,也是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沈修刚刚看清周围的人,站在他旁边的宋珺已经笑得不怀好意,对着叶殊大声道:“哟!阿殊!我跟你说啊,沈修他现在看上去这么累,肯定是昨晚做……” 沈修一见宋珺那笑容便生出了不好的预感。现在听到他这前头的话,那不好的预感一下变浓! 他眼疾手快地一抱一捂,将宋珺的口鼻捂得严严实实,急吼吼地道:“你别乱说啊!分明是你昨晚睡相不好打扰到我了!” “唔唔唔。”宋珺也不挣扎,只是稍微扒拉了一下沈修连自己鼻子都捂住了的手,示意他松开。 沈修心有余悸,却也没打算伤人。 在瞧着宋珺看上去似乎还挺配合之后,他也没强行捂住人家口鼻,而是慢慢松手。口中还忧心地警告道:“放开你当然没问题。但是你要是再敢乱说,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宋珺没应声,直等到沈修的手掌离开了他的嘴,他这才偏开头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还趁机往旁边蹿去,边回头笑道:“你急了!那我猜的肯定没错!你肯定就是……” 沈修有心防备,却没料到宋珺跑得这么快。 现在一听宋珺又要满口胡言了,他猛地往宋珺那边冲去,口中加大了音量盖过了宋珺的嗓音,大喊道:“你肯定是皮痒了!接招!” 宋珺有心想绕着叶殊她们躲着沈修。奈何沈修身法了得,这一喊话的空档里,他已然冲到了宋珺的身边!几招击出,顺利地将宋珺跟叶殊她们隔开了。 宋珺还手之余本还想继续喊话,却在看出端倪的沈修全力攻击之下只能被动防御,压根抽不空来说话了。 眼瞅着他们在眨眼间越打越凶,陆笙筠不禁担忧起来。转头对着叶殊问道:“阿殊,他们这样没问题吗?需不需要劝一劝啊?” “应该没事吧。”叶殊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看着沈修那看似下了死手,实则处处留情的模样,回头对着陆笙筠安抚性一笑,道:“修郎心里有数的,而且宋珺也确实欠教训。” “再说了。”叶殊露齿一笑,抬手搭上了洛鸠的肩膀,道:“你看,我师父还在这里呢。只要他们不是来个一招毙命,我师父都救得回来的。既然反正都死不了,那就由着他们去吧。” 陆笙筠瞧着叶殊这笑容忍不住缩瑟了一下,下意识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叶殊因着她这反应又是一笑,才转头去看洛鸠,对着她笑问道:“师父,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弄点早饭。” “你煮点粥就行了,不用太麻烦。”洛鸠优先应了叶殊一句。 而后,她看了一眼沈修和宋珺,这才回头对着杨清纤和陆笙筠笑道:“他们两个打一架也不错,勉强算是晨练吧。你们不用太过担心。” 陆笙筠瞧着叶殊和洛鸠都跟个没事人一样,就连杨清纤也没什么忧心的模样,心里头却是有些疑惑。 左思右想后,她还是忍不住纳闷地问道:“可是,你们都不觉得他们打得太凶了吗?你们看沈修这出招的架势。若是打中了,肯定是会骨折的吧?” 陆笙筠提问完,又担心叶殊她们会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切磋都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们流水宗的弟子,切磋的时候可从没有下过这样的狠手啊。” 陆笙筠说着想起了她的师兄弟师姐妹们交手时那点到即止的模样,再瞅瞅面前沈修那拳风呼呼响,宋珺躲慢了一点便被打散了发髻的模样。她的心里既觉纳闷又觉害怕,就担心他们两个会一个不小心就见血了。 叶殊闻言却仍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对着陆笙筠便笑道:“打得凶是当然的啊。你刚刚也说了,你们流水宗的弟子是在切磋,可沈修跟宋珺是在打架啊。” 陆笙筠瞬间有些懵了。 叶殊却已经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便毫不停留地绕过了她,边往厨房走去边道:“我先去做饭了,你们慢慢看。” -- 第536页 杨清纤对沈修和宋珺这莫名其妙的一架不感兴趣,当即跟着叶殊转身离开,道:“我帮你。” 陆笙筠看着杨清纤和宋珺就这么走掉了,她又茫然地收回了目光。先是看了一眼还在打架的沈修和宋珺,又不知所措地看向了身旁洛鸠,问道:“洛前辈,他们这么打真的没问题吗?我们需不需要拉架啊?” “不用。”洛鸠的目光还是停留在了沈修和宋珺的身上,眼中带笑,道:“宋珺确实欠揍,挨上一顿打也挺好的。况且沈修肯定有分寸。” 陆笙筠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尤其是看着洛鸠盈盈带笑的模样,莫名有种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 “那个……洛前辈,我也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好了。”陆笙筠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溜了。 虽然她去了厨房多半也帮不了什么忙,可至少那里有熟人啊!想要吐槽的时候也不用这么尴尬不是! “嗯。”洛鸠也没拦着人。 在点头应下后,她依旧看着沈修和宋珺两人。直到陆笙筠的身影也不见了,她才对着打架中的沈修和宋珺喊了一句:“沈修。” “在!”被喊到的沈修精神一震,抬脚踢向了宋珺,看着他往后一跳避开了这一击,沈修才转身小跑回了洛鸠的面前。 他在洛鸠面前站得笔直又有些拘谨,先是露齿一笑,才问道:“前辈你叫我啊?” “阿殊可有跟你说接下来的打算?”洛鸠看着他神情平静地问着,像是算准了沈修会知道一般。 可沈修听到她这问题后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带着几分迟疑,道:“前辈,这个问题殊郎没跟你说吗?如果她没说的话,那些话最好还是由她自己来说比较好。” 倘若只是单纯地讲一讲计划,沈修自然不会拒绝。可昨晚听叶殊那般说,明显就是还需要说服洛鸠的。 若是叶殊没提过,便代表着自己说出来后,还需要帮忙劝说。 可沈修对洛鸠又不熟悉,也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陌生人,有那本事可以说服另一个陌生人离家。 因此,他才干脆将话摊开来拒绝了。 洛鸠也没想沈修反倒问起她来了。 她当即一挑眉,不见惊慌,也不见气恼,而是笑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阿殊是想让我跟她一起下山,对不对?” “诶?你猜到了啊?”沈修微讶。又见洛鸠不像是生气的模样,便也没有过多解释,省得多说多错。 倒是后头抬手揉着胳膊的宋珺闻言眼睛一亮,立马凑上前来,期待地道:“阿鸠要下山了啊?记得带上我啊!” 洛鸠闻言一顿,瞥了宋珺一眼后也没敷衍了事,而是道:“带上你不难,只不过你现在身无分文。在这山上也就罢了,总归还能抓到点儿野味。可若是下了山,我可养不起你。” “你居然还要靠前辈养活?!”沈修因洛鸠这话而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宋珺的目光满是惊愕之色。 宋珺却压根没理会沈修,反而对着洛鸠笑眯了眼,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要不是因为一直在山上,我也不会身无分文。等下了山,我挣钱养你!” 宋珺这话说得是掷地有声,神情也是喜色满满,就像是得了什么便宜似的。 沈修望着宋珺这模样顿觉无语。可在设想了一下叶殊愿意让他挣钱养自己后,沈修又莫名地有些明白宋珺的心情。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也有点儿心花怒放后,沈修赶忙拉回了自己逐渐飘远的思绪。 再一瞧洛鸠和宋珺,他立马笑道:“那个,我突然想起,从昨天开始我就没能帮上什么忙。我还是先去厨房看看吧,你们自个儿聊啊!” 沈修说完,立马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那速度之快,等到他冲进厨房之后,坐在一旁的陆笙筠还特意看了一眼他的身后,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有猛兽追你啊?” “没有,我就是怕洛前辈会喊住了我。”沈修微喘着气说着。也没立即说要帮忙,而是靠在了门框上平复着气息。 叶殊听到沈修提到了自家师父,她立马又看向了沈修,问道:“我师父她找你了?” “对。她问我,你有没有对我说接下来的打算。然后我让她问你。结果她猜到你打算让她一块儿下山,接着我就跑了。” 沈修十分主动地将事情经过都给说了出来。末了,也没就着这个话题问下去,而是站起身走向了叶殊,道:“对了,你们这里有什么能帮忙的吗?我可不想吃白饭啊。” 第307章 分开跑 一顿饭做得十分顺利。等到吃完了饭,叶殊、沈修、杨清纤、陆笙筠、宋珺和洛鸠一块儿坐在了堂屋中休息。 本来头一次来到叶殊的住处,杨清纤等人自然是想屋前屋后地走一走,看一看叶殊生活的地方的。 可因着那些黑衣人的威胁,在场众人都熄了乱跑的心思。最后也就只好一块儿待在堂屋里喝茶了。 叶殊端着茶杯喝了小半杯的茶,那模样不急不慢,显得十分闲适。 同样端着茶杯的沈修眼睛不停地在叶殊和洛鸠的身上转悠,想看看她们什么时候说正事。 可愣是等到沈修都快以为叶殊不准备在这里说离开的事的时候,叶殊才终于开口了。 “师父。”叶殊先喊了洛鸠一声,又将杯子放下,这才正色道:“想来您也看到了。徒儿这次回来,不小心给您带回了一点儿小麻烦。徒儿对此深感愧疚。所以,为表歉意,也为了师父安全着想,还望师父能点个头,与徒儿一起到山下游玩。” -- 第537页 沈修听着叶殊这番话,不禁想了想山腰那群黑衣人的数量。再看向叶殊的时候,他不禁想笑又感叹于叶殊还真敢说。 为了防止自己的神情使得叶殊路出马脚,沈修赶忙拿起了茶杯假装喝茶,趁机挡住了自己快要藏不住的笑容。 洛鸠却没去管沈修他们是何反应。 她依旧端着茶杯,等到叶殊的话说完了,她才小抿了一口热茶,配合着问道:“你说的下山游玩要玩多久?路线定下了吗?行礼准备好了吗?银两备够了吗?去了之后要多久才回来?家里的药材粮食要怎么处理?” “这些你都想好了吗?”洛鸠抬眼看向了叶殊。 这一通问话下来,听得沈修瞠目结舌,都搞不清楚洛鸠到底是准备好了要一起去?还是说故意说出这些来让叶殊知难而退了。 而被洛鸠问到的叶殊却没有任何惊讶或苦恼的模样,反而还灿烂一笑,应道:“当然没有!这不,我正要跟师父商量嘛。您看……” 叶殊顺势挑起了话题,开始就着细节细细商量。 再加上后头的收拾准备,等到第二天一早的时候,叶殊一行六人已经背上了包袱,带上了昨晚做的充当干粮的饼子,兵分两路地准备下山。 作为这次黑衣人袭击事件中被连累的一方。洛鸠带着杨清纤、陆笙筠和宋珺一起往后山去,准备走小路离开。 那条路虽然难走了一点,可胜在隐蔽,会被黑衣人围堵的可能性极低。 而作为引来麻烦的人,叶殊和沈修两人背着包袱从靠近他们上山路径的地方下山。 路程不算太难走,就是不太好躲藏。他们中途还宰了不少黑衣人,拦下了对方的通风报信。最后更是换了两三条路,这才安全地下了山。 山下离得最近的县城,正是水西城附近的勇衡县。 可叶殊和沈修从县城门口经过,却是压根就没有往里走的意思。 他们二人尽量避着黑衣人,又趁着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各自换了身先前未曾穿过的衣服。 再由叶殊动手,稍微修整了一下眉眼,便大大咧咧地生起了火堆,将特意从山上带下来的野鸡处理干净,放到了火堆上烤着。 “殊郎,你说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要是那些人宁杀错不放过怎么办?”沈修手中转动着烤鸡,口中却是轻声问着。 为了防止举止异常而被黑衣人发现,沈修说时还故意笑得十分灿烂,就像是十分开心一般。 叶殊将放在腿上的云痕剑往旁边一放,又拿起了包袱往沈修身边挪了挪,边低头打开包袱拿饼,边低声道:“没事。我们一路上有故意留下痕迹。他们还没感觉失去希望,是不会用这种后患颇多的办法的。” 叶殊言罢,拿起一个饼往沈修面前一递,又将另一个往自己嘴里一塞,手上快速地将包袱系了回去,含糊不清地道:“反正我们现在先吃饱了。若是那些黑衣人过来了,我们也好见招拆招。” 沈修闻言也不再多说,而是举起饼吃了起来。 很快,两人便将饼吃完了,开始拿出小匕首切鸡肉。 这小匕首还是叶殊和沈修离开时,叶殊特意从她自己的房间里翻出来的。同时带出来的,还是放在沈修身旁的那柄普通铁剑。 兵器不同,衣服不同,再加上样貌也不同。这便是叶殊敢于拉着沈修原地停下升火烤肉的原因。 而就在叶殊和沈修吃掉了半只鸡之后,旁边漆黑的林子里终于出现了声响。 “什么东西?!”叶殊一把抓起了被她做过简单处理,防止被那些黑衣人认出来的云痕剑,猛地回身站起,一副紧张戒备的模样。 同时,她也没忘记对着沈修喊道:“兄长,你看着点火!说不定来的是野狼之类的!” “这里还有野狼的吗?”沈修下意识便问了一句。问完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叶殊这话多半不是说给他听的。 沈修顿时有些紧张了,就怕自己坏了事。 可叶殊却没有半点异样,反而顺着他的话应道:“我猜的。这山里既然都有野鸡了,定然也会有其他肉食的动物。反正兄长你小心点看火。” 这一次沈修反应过来了,二话没说便先点了头,应道:“好。你放心吧,我不会让火堆灭了的。” 言罢,沈修也伸手拿起了剑。同样站起身后,沈修却没有走开,而是护在了火堆旁,一副戒备模样。 就在沈修站定之后,漆黑的林子里动静渐近,同时还有一个男子声音大喊道:“两位别误会!我们是过路的人,不是野兽!” 随着那声音的落下,两个穿着短打,手上拿着长刀的男子赔着笑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说的是右边那个圆脸的男子。 在进入火光照亮范围之后,那男子立马露出了灿烂笑容,道:“两位兄弟。我们是从泉州过来的,要去金贝。这不,我们刚准备停下休息,便注意到了这边有火光。所以才会特意过来看上一看的,绝对没有恶意的!” “金贝?”沈修瞧着两人这衣着样貌,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这两人到底是不是那些黑衣人。 是以,在听到了这个与他们相同的目的地之后,他也只是诧异地重复了一遍,并没有说出多余的话来。 倒是叶殊的反应较大。 在听完了对方这话后,她大大方方地露出了明显的怀疑神色,握着剑柄的手也收紧了几分,一副随时准备拔剑出鞘的架势,道:“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你们该不会是山贼之类的,打算暗算我们吧?” -- 第538页 “山贼?”这次轮到那两个身穿短打的男子惊讶了。 两人先是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随即圆脸男子对着同伴问道:“六哥,我们看上去很像山贼吗?咱离家前秀儿不是还在嫌弃我长得秀气吗?难道说,我终于长糙了?!” 被称为六哥的刘六顺闻言露出了嫌弃的模样,毫不客气地应道:“得了吧,八庆。就你这娃娃脸还长糙?你还不如直接在脸上划道疤来得快。” 被否定了的刘八庆顿时露出了失望的模样,一个转头对着叶殊又露出了灿烂笑容来,道:“那个,这位兄弟,你误会了。我们真的是想要去金贝,不是什么山贼。而且,这附近有山贼吗?我们一路走来没遇到过啊。” 刘八庆说着,脸上的疑惑神色不像是作假。 沈修瞅了他们两眼,发现自己看不出对方这反应到底是真是假后,他眨眼间便打定主意不随意说话了。 好在叶殊现在也没指望着沈修应答。 听得刘八庆应答后,叶殊毫不客气地将刘八庆和刘六顺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严肃的神情忽而放松了下来。 她松开了抓着剑柄的手,转而抓了抓脑袋,道:“好像也是哦。我们一路走来也没遇到山贼。野鸡野兔倒是遇到了不少。” “野鸡野兔?!你们一路上还有看到这些的吗?为什么我们一路走来连个活物都没看到啊?!”刘八庆惊愕出声。 他身旁的刘六顺也将目光落到了还在火上烤着的半只鸡上头。那模样瞧上去既有点儿馋,又有点儿纳闷。 “不可能!野鸡野兔这种东西,路上随便走两步都能……”叶殊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 可话说一半,她又故意停了下来,像是终于注意到了什么一般,回头就对着沈修道:“诶!兄长,他们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呢!就这附近,好像真没什么野鸡野兔!” “兄长,咱们村里的人不是常说,若是动物行为反常,那就肯定要出大事的吗?你说现在这情况,该不会是这片地区要出什么灾害了吧?我们要不要赶紧离开啊?” 叶殊问得煞有其事,沈修却听得有些懵。 这种话题,他之前也没跟叶殊商量过。现在叶殊这般一问,他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不回答那是不可能的。 沈修只好飞快地思索了一下,这才应道:“应该没问题……吧?况且,我们就算要走,也不能走夜路啊。夜里的林子可危险了。我们现在这样子,至少还有火光在。肯定比乱跑安全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千万别吃野味哦! 第308章 真名假名 “兄长言之有理。”叶殊在沈修说完了自己看法后,便立马附和了一句。 随后,叶殊才摆出了一副琢磨的架势,像是认真地思考过后,才道:“不过,我还是觉得这片地方可能有问题!兄长,要不我们今晚早点休息,明日天一亮就出发吧!” 叶殊后头的话说得忧心忡忡,就像是当真在担忧这事一般。 沈修见状下意识便点头应下了叶殊这话。 刘六顺看着叶殊和沈修就这么自顾自地聊上了,顿时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神情看上去有点儿无奈,又有点茫然,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一样。 最后还是圆脸的刘八庆仗着自己这不容易引人反感的样貌往前凑了一步,对着叶殊便笑问道:“兄弟。既然你们也要去金贝,那不如跟我们两个同行吧?” 刘八庆说完,见叶殊和沈修看了过来,立马又道:“你们别误会啊,我们真没什么恶意。这不是,我听你说得这么严重,担心若是真有什么情况,只有我们兄弟二人压根挡不住嘛。所以这不就想着结个伴,多少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刘八庆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这次叶殊没有再一口拒绝。 她先是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而后还特意走到了看到半只烤鸡快焦了,正动手转着烤鸡的沈修身边,跟他嘀嘀咕咕地耳语了一番。 刘六顺和刘八庆两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说悄悄话也不着急。 就是刘六顺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往那半只烤鸡上瞄,期间还小幅度地抿了抿唇,看上去就像是馋了一般。 叶殊刚跟沈修商量完留下这两人的优点比缺点多,一抬头便看到了刘六顺那盯着烤鸡看的模样。 叶殊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结伴可以,但是吃喝自负!” “什么?”回过神来的刘六顺没注意到叶殊的问题,随口又问了一句。 刘八庆似乎被吓了一跳,立马一扯刘六顺的胳膊,对着他低声道:“哎呀,六哥!都让你忍着点了。你盯着烤鸡看被他们发现了,他们让我们吃喝自负。” 刘八庆说时透着满满的无奈,不过看样子却是没什么排斥感。 刘六顺却听得脸上一红,立马干咳一声,才对着叶殊一本正经地道:“吃喝自负那是应该的。不过……你们可不可以跟我们说说,这野鸡是在哪里捉到的啊?我们好几天没能吃上口肉了。” 刘六顺这话说得最后脸上微红,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叶殊反倒像是安心了许多。 她伸手捡起了自己的包袱,转身走到了沈修的另一侧坐下。又抬手一指空出了的火堆的另一边,抬头对着刘六顺他们道:“你们坐下说话吧。” -- 第539页 先开口喊人坐下后,叶殊才伸手去撕扯鸡肉。同时冲着山里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这野鸡真的不难找的。林子里的不知道为什么没了,不过山里还是有很多的。就这只,我们只往山里走了几步的功夫就遇到了。” “这么容易?!”刘六顺讶然道,和刘八庆如叶殊所愿地坐了下来,人却是不自觉地往山里看去,颇有种现在就想进山抓野鸡野兔的感觉。 刘八庆瞧着刘六顺这忍不住张望的模样,毫不客气地抬手捂上了对方眼睛,乐道:“六哥,你就死心吧。现在这大晚上的上山太危险。你想吃肉还得等明天,今天先吃饼吧。” 刘八庆说着,还收回手从自己背的包袱里头拿出了一个饼塞到了刘六顺的手里。随即又拿出了一个饼自己咬了一口,对着刘六顺笑得幸灾乐祸。 刘六顺没好气地瞪了刘八庆一眼,又焉哒哒地收回了目光。望着火堆咬着饼,看上去无精打采。 沈修将他们这互动看在了眼里,却打定主意不搭话。甚至还稍微一侧身,将烤鸡伸到了自己与叶殊的中间,与她一块继续吃着。 叶殊也没想主动搭理人。见沈修将烤鸡递过来了,她也跟着低头专心吃肉。 最后还是刘八庆像是坐不住了一般,主动挑起了话题,道:“对了,忘了介绍了。我叫刘八庆,这位是我哥,叫刘六顺。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 沈修闻言没理人,继续吃着东西。 叶殊则是一拧眉,张口便道:“怎么又这么巧啊?你们也是兄弟?” “也是?”刘八庆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对哦,你刚刚喊他兄长了。看来我们四人还真是有缘啊!对了,你们是亲兄弟吗?” 叶殊像是被他那句“缘分”给说得一乐,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不说,还多了一抹笑容,道:“对呀。他是我兄长,叫杨伯。我是老二,叫杨仲。” 叶殊报得假名不怎么用心,刘六顺和刘八庆听得一愣。 下一刻,刘六顺脱口而出便是一句:“那你们有没有个弟弟叫杨季啊?” “没有。我们爹娘就生了我们两个。”叶殊想也没想便应了。随后才像是好奇地问道:“怎么?你们难道还认识叫什么‘杨季’的人?” 刘八庆咬着饼,随着叶殊这一问也看向了刘六顺,问道:“六哥,我们有认识这样的人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没有。”刘六顺先是回答了刘六顺,才又看向了叶殊,笑道:“我只是觉得你们爹娘起名还真是随便。伯仲季叔,还好你们没有弟弟。不然的话,你们可不得管你们弟弟叫杨叔?” “诶!你还真说对了!”叶殊像是因为刘六顺这话而来劲了。 她连鸡肉没顾得上继续吃,探头对着刘家兄弟二人道:“我听我爹说啊,当初我兄长还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他路过一家私塾,听得里头有人在说什么‘伯仲季叔’。” “而我爹呢,那时候家里穷,也不识字。但是听着觉得这话挺顺口的,回家就给我哥起了个名字叫‘伯’。后来我出世了,我爹就顺势起了‘仲’这个名字。” 叶殊说到这里像是突然间又没了兴致一般,边坐了回去继续吃着鸡肉,边道:“以前年纪小的时候还好。大家都不懂事,也没觉得这名字有什么不对。后来我们两个拜了师,也就明白我们这名字的不同寻常之处了。” 叶殊说着,趁着撕鸡肉的时候用手肘撞了一下沈修的胳膊。 沈修瞬间会意,略微琢磨了一下,便直接按照自己此刻的想法,抬头便劝道:“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惦记着不放呢?我也知道咱们这名字听上去像极了敷衍了事。可你莫要忘了,咱们这名字,可是当时咱爹所能找出来的,听上去最好的名字了。” “所以,它根本一点都不敷衍!”沈修说得语重心长,又莫名地带着郑重感。 再配上他那严肃的神情,刘六顺和刘八庆都不由自主地开始觉得,这位杨伯兄弟的话其实也挺对的。 就在他们两人不自觉地点点头,想要赞同沈修的话的时候,叶殊却是一翻白眼。 她随手将刚撕下来的鸡肉塞进了沈修的嘴里,不满地道:“停停停!兄长你还是好好吃肉,别说大道理了。” “你一个当‘伯’的,先天占人便宜,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异议。可我一个‘仲’,每次跟你一起出门,都要被人先怀疑报了假名,后又被怀疑敷衍了事。次次都让人郁闷得很。你就让我发几句牢骚不行吗?” 叶殊说得委屈巴巴,言罢还伸手扯下了半只鸡架子,转身背对着沈修啃着,一副生气不想理人的模样。 沈修被叶殊这临场发挥给整得有点懵。 不过,随着叶殊这话说完,他也大概明白了叶殊就是想要让他们这假名变得更像真名。 想通这一点的沈修三两口地将嘴里的鸡肉咽了下去,也是露出委屈的模样,气鼓鼓地道:“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也委屈啊!你的名字还好,单独喊出去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我就不一样了!” “你说我的名字能占人便宜,那你怎么不说我每次一报名字,别人都觉得我故意占他们便宜,要当他们长辈呢?!你往日里还羡慕我的武功比你强。可你也不想想,我要是不勤奋练武,现在估计早被人打残了!” -- 第540页 沈修一番话说得委屈巴巴,言罢也伸手拿起了剩下的鸡架子,在看了看自己两边的人后,干脆直接转身背对着火堆,用力地咬着鸡架子上的肉,像极了在泄愤。 作为挑起这个话题的人,刘六顺和刘八庆望着这场面既觉诧异,又觉头大。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正想着该怎么劝劝人,便见叶殊突然就笑出了声来。 她一个回头,笑得停不下来,道:“哈哈哈哈哈,不行,我忍不住了!我万万没想到,兄长你练武的动力居然是这个!难怪你一直不肯告诉我!” “你快说说,你上次表露心迹被丁师姐拒绝了,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叶殊笑容灿烂,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八卦。 沈修却是一懵,压根就不知道所谓的“丁师姐”到底是何许人也。 再加上叶殊说的还是表露心迹这种像极了告白的话,他下意识便转头否认道:“我没有!” 沈修这反应很快,说得也很清晰。可因着他转头看向叶殊,脑袋正好是后脑勺对着刘六顺和刘八庆的,两人刚刚好看不见沈修的神情。 因此,在刘家兄弟看来,沈修这反应,跟被说中了之后心急想要掩饰也没什么两样了。 第309章 到地方了 刚刚差点儿亲眼见到人家兄弟反目,现在刘八庆瞧着叶殊和沈修似有和好的趋势,立马出声接过了沈修的话,防止他和叶殊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 “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刘八庆先是一口肯定了双方,才又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刘六顺,道:“不过,真要说起来,你们还没有我们来得糟糕。” 这种比惨的话题,一向都是最容易引来关注的。 本就没打算吵起来的叶殊和沈修同时如刘八庆所愿的那般,转头望了过去。 沈修依旧没有说话。叶殊则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问道:“此话怎讲?” 刘八庆听得提问心里松了口气,可明面上却是笑容浅浅,带着几分郁闷模样,道:“你刚刚也知道了,我叫刘八庆,我哥叫刘六顺,对吧?可其实呢,我们两个是亲兄弟,并没有其他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 “换句话说,也就是他本应排行老大,我排行老二才对。可是就因为我们的曾祖父不愿意分家,结果我们愣是跟着家里那一大家子排序,成了老六和老八!” 刘八庆说得忿忿不平,末了还狠狠地咬了一口饼,像是当真因为这事而气急了。 可叶殊和沈修却听得糊里糊涂了。 原本没打算开口的沈修甚至都已经不知不觉地转过了身子,对着刘八庆纳闷地问道:“可是,这事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们家里人多这不是好事吗?宗族强大了,在外头行走才会好啊。” “能有什么好的?”刘八庆当即便应了一句,语气忿忿不平,道:“就因为他们不肯分家,导致我们一家子挣的银钱还得交出去!还有那些叔伯们!他们一个个没什么本事,一年到头也没多少钱。最后反倒是我们家养着其他人!你说,这到底有什么好的?” 刘八庆越说越气,说完又是狠狠咬了一口饼,结果却因吃得太快而呛到了。 眼看着刘八庆呛得直咳嗽,刘六顺也在旁边拍着他的后背。叶殊和沈修却是疑惑满满,对刘八庆所说的话打了个问号。 这并非是他们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种人。他们只是想象不出,如果这个刘八庆说的是真的,那他们家得多有钱,才能养得起从曾祖父开始就没分家的大家庭? “你们家到底有多少人啊?”沈修一时之间没忍住,又问了这么一句。 刚止住咳嗽的刘八庆没说话,倒是拍着他后背的刘六顺道:“单算男丁的话,我爹那一辈总共有四个兄弟,我祖父他们兄弟五人,我们这一辈的话年纪不太大,算起来那就更多了。” “不过,也不是当真所有人都靠我们家养着。只不过,我们爹娘最有出息,出的钱财也最多。可哪怕如此,我们一家在家里却还是听不到什么好话,所以八庆才会觉得不甘心。” 刘六顺这后一句补充一出,倒也算是让刘八庆的话说得通了。 叶殊和沈修配合着点了点头,算是给了个反应。 随后,叶殊又状似感慨地道:“这般说来,其实大家都挺不容易的。诶,对了。你们去金贝是做什么去的啊?” “我们?”刘六顺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确认了叶殊问的确实是他们后,他才继续道:“我们的话,其实也没什么目的。” 刘六顺说时脸上带笑,可那笑容竟是有些腼腆,看上去就像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一般。 刘八庆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开口便接上了刘六顺的话,道:“我们其实是离家出走了。我爹娘心软,愿意供着其他人,可我们两个却不愿意当那老黄牛!这不,我们没能说服爹娘,就只好先离家出走,好让大家伙都冷静冷静,也让我们爹娘清楚我们的态度。” 用离家出走这种办法来抗争,叶殊和沈修两人听完后并没有提出自己的看法。 他们只是默默地点着头,既给出了反应,又没有表态。就像是不想插手这些事似的。 可刘六顺却顺势对着他们问道:“对了,那你们两个又是为了什么要去金贝的?难不成也是随便走走?” 刘六顺这问话乍听上去像是贴心地给出了一个可供挑选的回答。可叶殊和沈修却在刹那间觉得那更像是一个诱饵。 -- 第541页 沈修照旧没有说话,还低下了头,摆出了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叶殊则是熟练地接过了话题,笑得神秘兮兮,低声道:“那倒不是,我们是去看钦差的。” “钦差?”刘六顺和刘八庆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连那惊愕的模样都一模一样,明显是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叶殊却没在意对方的惊讶。 听得他们这诧异的询问语气后,她只是用力一点头,便道:“对!你们应该没去过熏城吧?我跟你们说啊,我们当初就是在熏城听到了那个什么钦差的事的。” “听闻对方是奉了当今皇帝的命令,要到金贝这里查什么石头。那可是钦差啊!听说连知府大人都被他查办了的钦差!我们兄弟两个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钦差呢!这不就准备去金贝了看看能不能遇到真人了。” 叶殊说着,还适时地露出了憧憬的模样。 沈修瞥了叶殊一眼,觉得自己装不出类似的神情,干脆将脑袋又低了几分,故意语气低落地道:“你也别把事情想得太过顺利了。人家毕竟是钦差,到时候身边肯定有不少人护着。哪怕我们遇到了,多半也是看不到人的。” 叶殊脸上的喜色顺着沈修这话一敛。 她转手就将吃干净的鸡骨头丢进了火堆里,边拿出了布来擦了擦手,边不满地道:“兄长,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事情都还没开始,你又何必急着给自己泼冷水呢?” “我这叫降低期望!我们现在就做好最坏的打算,总比到时候当真失望的好!” 沈修抬起头来反驳得理直气壮,随手也将啃干净的鸡骨头丢进了火堆里。又伸手拿过了叶殊手中的布擦了擦手,再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 “你!”叶殊摆出一副气急的模样瞪了沈修一眼,眼瞅着似乎都有想要动手打架的架势! 可最后,叶殊却是转手拿出了水袋喝了好几口,再瞪着沈修拧紧了盖子。 做完这一切后,她便抱着云痕剑走到了一步远的树底下一坐,轻哼一声,道:“我不听你说丧气话了!兄长最好也早点歇息,明日一早还需要早起。” “说不过就睡觉,你也就只会这样了。”沈修故意嘀咕了这么一句,也拿出了水袋喝了几口水。 随后,他又拎起了他和叶殊的包袱站起身来,对着刘六顺和刘八庆道:“我们先休息了,两位请自便。” 言罢,沈修沉着脸带着不高兴的神情走到了叶殊身边,将包袱往她身旁一放,又转身坐了下来,刚好将两人的包袱夹在了两人中间。 随即,沈修调整了一下坐姿,便抱着佩剑闭眼休息了。 刘家兄弟两个看着这情况不禁又转头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两人也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低头吃着自己的饼。 一夜,就这么安稳地过去了。 为了符合昨夜的说法,当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时候,叶殊便睁开了眼睛,转身推醒了身旁的沈修,一块儿准备着出行。 叶殊和沈修两人的动作还算轻巧,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可就坐在他们对面的刘六顺却还是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带着警惕看了叶殊和沈修一眼。确认了是他们两人后,刘六顺打了个哈欠,道:“你们还真是早啊,都不再睡会儿的吗?” “不了。这一片地方怪怪的,还是早点离开为妙。”沈修随口应了一句,声音特意压低了,显然是不想吵到还没醒的刘八庆。 正用着水袋里的水涑口的叶殊一口吐掉了嘴里的水,回头一抹嘴,对着刘六顺轻声问道:“对了,你们两个确定要一起走了吗?” “确定了。我们也觉得这地方安静得有点奇怪,一起走安全点。”刘六顺应着话,毫不客气地将刘八庆喊醒了,又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便开始打理自己。 没过多久,早早醒来的四人便在朝阳的光辉中啃着饼子,往金贝的方向步行而去了。 这一路行去,依旧是安静得透着诡异。 叶殊和沈修明面上跟刘家兄弟一样,越走警惕之色越浓,还时不时地附和几句这周围的诡异。 可实际上他们两个心里却都清楚得很。这周围之所以会这般安静,定然是因为那些黑衣人还在这一代活动。 那些野鸡兔子之类的小动物趋吉避凶,也就自然而然地避着这片区域走了。 好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六顺和刘八庆的存在,叶殊和沈修在剩下的这段路里走得十分顺利。 在又走了一天后,叶殊、沈修、刘六顺和刘八庆四人终于到了金贝的城门口! “啊!终于到了!”刘八庆感叹一声,转头又对着叶殊他们问道:“对了,既然都到了这里了,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找客栈啊?” 第310章 逛了一圈 面对着刘八庆的热情邀约,叶殊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转头应道:“好啊!不过,你们打算住哪里?先说好啊,太贵的客栈我们两个可住不起的。” “没事,我们也不挑。进城后找一家差不多的小客栈就行了。”刘八庆灿烂一笑,张口便应了话。 叶殊见他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也就不再拒绝。在一口应下后,他们四人便入了城,又一同找了个一家差不多的客栈。 叶殊和沈修为了方便行动,只要了一间房。 -- 第542页 刘六顺和刘八庆说着要省点钱,也只要了一间。 回屋将东西放好后,叶殊和沈修并没有多做停留,直接推门出去,打算到四周逛逛,顺便探探消息。 却没想到,他们这才刚推开房门,隔壁屋的刘家兄弟竟也推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诶?你们也要出门啊?要不一起?”刘八庆见到叶殊和沈修先是一愣,继而开心地招呼起来。 那模样十分自然,就好像当真是偶然遇到的一般。 叶殊和沈修快速地衡量了一下跟着对方行动的优缺点。下一刻,叶殊已然扬起了笑脸,点头应道:“好呀。我们正想逛逛这金贝,两位不如一起?” 明面上一拍即合的四人在叶殊这应答之下又一次一块儿出了客栈们。 他们这一路是走路过来的,现在到了地方,其实都觉得挺累的。 是以,出了门后的四人并未去太远的地方,只是在这客栈附近逛了几圈。叶殊和沈修顺便探听了一下金贝的大事。 等到天色暗了下来,叶殊和沈修回客栈的时候,他们大事没打听到,关于现任金贝知府的风流韵事倒是听了不少。 什么风华园的姑娘为了知府孙流而争风吃醋了。有商人给孙流送小妾,结果孙流把人收了的第二天,小妾又被孙夫人给赶出去了等等。 这等桃色的消息,听得沈修一脸的郁闷。 可偏偏叶殊却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在回来的路上跟刘八庆一起感慨着,原来知府也是普通人,听上去也没有那么高不可攀。 沈修心里虽然明白,叶殊这多半是为了迷惑刘家兄弟,所以才会故意装模作样地附和他们的话,跟他们一块儿侃大山。 可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每看一次沈修都会觉得,叶殊的演技真好!随机应变的能力真强!对这种易容后将自己假扮成另一个人的事也是真心喜欢且享受呢! 跟叶殊他们三人一块儿踏进客栈大门的沈修心中刚刚生出这等感叹,便见叶殊双眼发亮地对着刘八庆低声道:“不过话说回来,连知府大人都去的青楼,那风华园的姑娘想来定然有不凡之处。不如我们改天……” 叶殊的话还未说完,但是意思已然表达了出来。 眼看着刘八庆的笑容瞬间多了几分猥琐感,沈修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便先喊了一声:“不行!” 沈修这话来得有些突然,叶殊三人刹那间齐齐转头看向了他。 沈修被众人这么一望,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误之处。 不过,也在这一刹那间,他便已经想到了借口,立马沉着脸,一副不悦的模样,道:“阿仲,你是不是又忘了咱家的家规了?!” 沈修这话说了跟没说差不多。既给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又给叶殊留了发挥的余地。同时还让叶殊明白了他对去风华园查探的态度。 叶殊因这突如其来的超常发挥而多看了沈修一眼。随即,她笑容尽失,看上去焉哒哒的:“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会去那种销金窟行了吧?” 沈修听得这保证,脸色瞬间便好了点。 可他也没忘记旁边刘家兄弟两,转头又对他们道:“两位兄弟,我们家的家底薄,可经不起去那种地方浪费。还望二位也能劝劝我弟弟。不然的话,若是被我发现她去了那种地方,那我可就只能打断所有人的腿,给家父家母一个交代了。” 沈修一番说得软中带硬。言罢,他甚至都不看刘六顺和刘八庆,伸手扯着叶殊的胳膊就大步往前,口中似模似样地道:“走!跟我回房扎马步去!我看你就是精力过剩,才会想这些东西!” “诶诶诶!兄长,我也就只是说说而已,你不用来真的吧?扎马步什么的,等我真去了你再罚也不迟啊。”叶殊配合着苦着脸求饶,又将一番话说得跟火上浇油似的。 沈修闻言也配合着恼怒起来,低喝道:“好啊!你果然还是想去!我跟你说,这事没那么简单就能了结!你……” 刘六顺和刘八庆两人站在门边,看着叶殊和沈修两人吵吵闹闹地上了楼,又转头看了一眼对方,发觉对方皆是一副茫然模样。 “六哥,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走了啊?他们这样子……”刘八庆对着刘六顺说到一半便没了声音。可刘六顺却听明白了刘八庆的意思。 他低头思索了片刻,方才挠着头,道:“我们也是难得出来一趟。这都进城了,要不就多留几天吧。” 刘八庆闻言回头看向了刘六顺,与他无声地对望了一下,忽而一块儿笑了出来。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勾肩搭背地一块儿回了屋子。 而已经先一步回屋的叶殊和沈修却在关上房门后瞬间一改先前按气呼呼的模样,皆是平静了下来。 沈修关好门刚回过身,便迫不及待地对着叶殊低声问道:“殊郎,你该不会是怀疑知府有问题吧?” 沈修问话时的嗓音里带着丝丝郁闷的感觉。只因他明明一路都跟叶殊在一起的,可现在看来,叶殊似乎有了什么发现,可沈修却只听到了一耳朵的风流韵事。 这种洞察差距,沈修虽然早已有所预料,可也依然对自己的马虎大意感觉有些郁闷。 “也不算吧。”叶殊在桌子旁坐下,伸手到了两杯水,低声道:“我就是觉得,那个风华园既然能跟现任的知府扯上关系,想来应该有点儿本事。我们若是去了,说不定在里头能探听到不少东西。” -- 第543页 沈修在叶殊身旁坐下,听得她这话,顿时一拧眉,讶然道:“啊?那我岂不是坏了你的计划了?” 叶殊拿杯子喝水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了沈修一眼。 见他面有自责之色,叶殊顿时笑眯了眼,道:“没事。反正现在也不是时候。我们现在刚到,若是就这么贸贸然地去了风华园打探消息,会被人发现端倪的可能性太大。” “所以,我觉得我们在跟大统领他们会合之前,最好还是先将整个金贝逛一圈。尤其是那些不起眼的角落和人物。指不定有些线索就藏在了那里。” 叶殊说着,思绪也落到了正事上头。 沈修被她这短短几句话给安慰了,暂时也没再去想这些事儿。而是在转念间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立马问道:“诶,等等!殊郎,你看我们都已经到了这里了,你要不要露个脸,看看有没有人找你?” 叶殊闻言琢磨了一下,方才道:“这个等后头再说吧。现在我们刚到,‘叶殊’就冒头了,这样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也行。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随便乱逛就行?”沈修一个问题问完,另一个问题又冒了出来。 他本身其实也没什么计划。若是按照他的想法,那定然是去叶家旧宅逛上一遍,再从周围找寻蛛丝马迹。 可是,他心里也清楚。若是当真这么做了,那就是明着查探了。是以,他才会干脆地询问叶殊的意见想法。 叶殊一口喝完了杯中剩下的水,又带着几分犹豫应道:“你就当乱逛吧。然后乱逛的时候保持着好奇心,遇到什么都问问看就是了。就好比……” 叶殊说着,想起了刚刚听到的那些桃色消息,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来,道:“刚刚那些人不是在说现任知府的风流韵事吗?我们趁机问上一句,‘这金贝的知府难不成都是这样的人物’,对方自然会想起曾经的叶知府的。” “哦!懂了,这个我也会!”沈修恍然大悟,顺势开始琢磨起明日可能会用到的引导问话。 叶殊见他明显是有所悟,也就没有再接着说话了。而是站起身来走向了床铺,随便整理了一下后,又转身出了房间。 沈修一开始也没太在意,甚至都没有出声问一下叶殊要去哪里。 毕竟男女有别。若是要去茅房这类的地方,沈修问了叶殊也不太好回答。 因此,这么久以来,叶殊和沈修其实也形成了默契。 若是为了正事而出门,两人都会先告知一下对方。若是为了私事而出门,那便安安静静地去,又安安静静地回。 可沈修却没想到,这次的叶殊出门是安安静静的,回来时身后却带着提着桶的店小二。 “两位爷请稍候,这洗澡水马上就备好了!” 店小二乐呵呵地对着木着脸沈修和神情淡淡的叶殊说完,转身与同伴一起麻溜地将水拿进了沐浴用的小隔间。不一会儿便将那个大浴桶给填满了水,又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屋子。 “叶殊,这个……”沈修等到人出去了,才转头想要询问一下叶殊。可这话才刚开了个头,他又想起他们确实有几天没有沐浴了。 沈修那到了嘴边的话又一变,道:“我先出去逛逛,你慢慢来吧。” 第311章 开窗散气 打算出门逛一逛,好让出屋子的沈修最终也没能出门。只因他刚把门打开,就看到了外头正准备敲门的刘八庆。 “诶?你们又要出去吗?”刘八庆也没想到自己还没敲到门,门就已经先打开来了。他顿时便诧异地问了这么一句。 虽是说者无心,可叶殊和沈修却心生警惕。 叶殊立马抢在了沈修前头应道:“没呢。正准备沐浴而已。你这时候过来,莫非是有什么事?” “沐浴?那可真是巧了!”刘八庆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抬脚就进了叶殊他们的房间,站在门边上问道:“那个,能让我看看你们这边的浴桶吗?” 刘八庆这话来得有点儿莫名其妙。 可叶殊和沈修因着还没开始沐浴,倒也不介意他看一看,便皆点头同意了。 得了允许的刘八庆顿时一喜,立马走到了小隔间门口往里望了一眼,又一个回头乐呵呵地问道:“太好了,你们这儿是大浴桶!对了,你们是要一起洗吗?不是的话,介不介意让我蹭个水?” 叶殊和沈修还是头一次听到了这种问题和要求。两人瞬间一懵,愕然地看着刘八庆忘了应答。 刘八庆见他们只是看着自己没说话,还以为他们是不乐意。 他赶忙又解释道:“诶,你们可别误会啊!我这也是没办法。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路上蹭到什么东西,现在我和我六哥浑身都不舒服。只能想着赶紧洗个澡了。” “我们本来都打算一起泡了,却没想到我们那边的浴桶太小了,根本坐不下两个人。这才过来你们这边求救了。” 刘八庆说着,眼里带着满满的期待,身体还不自在地扭动了几下,似乎想要挠痒又给忍住了。 叶殊和沈修听完他这解释后却是一副茫然模样,一时半会地还分不清刘八庆这话是真是假,这也令得他们不自觉地流露出了犹豫之色。 刘八庆却是急得很。 见他们还是没有应下来,他退而求其次,道:“对了,要是你们不习惯跟人一起用浴桶的话,我直接站旁边接水冲洗就成的!保证不会占你们太多地方。” -- 第544页 “这……”叶殊见刘八庆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正想着干脆答应他得了。 反正大不了她先出去逛逛,把这屋子让给沈修和刘八庆就是了。 可叶殊却没想到,她这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轮到沈修抢过了她的话,道:“这恐怕不行啊。我们兄弟俩本来就打算一起洗的。若是再加你一个,这水就不够了啊。” 沈修一开口就将刘八庆的话给堵死了。 同时,为了防止对方再想出什么借口来,他立马又道:“而且,倘若你只是站着冲洗就行,那在你们屋里站不也一样吗?” 沈修这话理由充足。刘八庆那挠着大腿的动作一顿,下一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对哦!那边浴桶小,我不进去就是了!” “多谢提醒了啊!我赶紧回去敲门,免得我六哥已经开始洗了!”刘八庆言罢又赶忙往门口跑,再一个转身,嗷嗷叫着喊刘六顺开门。 沈修和叶殊站在门内看着对方敲开了房间的门,便一同摇头失笑,缩回脑袋关上了房门。 这门刚一关,沈修那笑容就没了。 他转身有点儿忐忑地看向了叶殊,见她没有生气的模样,才解释道:“那个……我不是故意要留下来的。只是刘八庆那家伙一定不能留啊。” 叶殊对沈修这灵机一动的应答其实没什么看法。 不过现在听他这般说,她倒是多了几分好奇,顺口便问道:“为什么?难道是你不习惯跟别人一起洗?” “是不习惯。”沈修下意识地应了一句。而后又反应过来,赶忙摇头道:“诶,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指,现在也不能完全确认他们不是外司的人。若是贸贸然地跟他一起沐浴,到时候他突然偷袭那可就不好办了。” 叶殊听着沈修这话深感稀奇。 她心里清楚沈修定然是有所顾虑才会对刘八庆的问题给出了这么一个回答的。可她却从没想过,最后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叶殊刹那间沉默了一会,方才没忍住轻声问道:“你们……沐浴的时候都会打架的吗?” 叶殊这话的中间部分故意省略,沈修却还是在转瞬间便反应过来。叶殊要问的,应当是他们男人沐浴时会打架吗。 先前压根没专门考虑过这个问题的沈修一懵,转头对上了叶殊那求知的目光,迟疑地道:“应该……会吧?我没跟人一起洗过啊。” 沈修应完话,与叶殊四目相对。两人默然无语了好一会,又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那个……再拖下去水该凉了,要不你先洗?给我留桶水就行。我……我先去床上躺着休息一会!” 沈修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可这话题是转变了,但沈修却觉得更加尴尬了。 只因在同处一屋的情况下,还要主动让一个姑娘去沐浴。这分明就是意图不轨的登徒子行径! 好在,沈修的话虽然容易让人误会,可叶殊却并不会误会。 她什么都没说便先点了头,这才应道:“行。我会尽量快一点的。” 叶殊言罢,转身就走到了自己的包袱前翻出了换洗的衣物,又抱着衣物入了沐浴用的隔间。 沈修在瞧见叶殊拿好换洗衣物后便立即往床铺上一躺。 为了让叶殊安心点,他还特意转了个身,面朝着床铺里头闭眼休息。脑海中更是尽量回想着刚刚得到的那些讯息,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可惜,这等举措在随着水声响起之后,便变得不太那么管用了。 以至于到了最后,沈修在这等似曾相识的情况下只能瞪大了眼睛,尽量放空了自己的大脑,保持着一个脑海中空空荡荡,仿佛什么都没想的状态。 幸好没过多久,叶殊便依旧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用布擦着湿漉漉的发尾出来了。 “我好了。”叶殊轻声对着沈修说着。同时带着一身的水汽走到了床边,打算看看对方会不会睡着了。 而努力放空自己的沈修却在听到这话的瞬间就翻身坐了起来,头都没抬便应道:“那我也去洗了!” 沈修言罢,转头拿自己衣物的同时,还不忘对着叶殊道:“对了,你要是累了的话可以先睡。我等会洗完会按照店小二刚刚说的那样,把水倒进旁边的出水口的。” “嗯。”叶殊也没说自己到底睡不睡。只是随口应了一句,便坐在了床边继续擦着自己的发尾。 沈修见状没再多说,而是入了隔间冲澡。 叶殊在擦了一小会的发尾后,忽而又想起了什么。 她放下了布转而拿出了云痕剑,又翻出了一些瓶瓶罐罐,开始在云痕剑上头做手脚,以确保剑上的图案被遮掩。 这般安安静静地抹了好一会。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沈修也顶着湿漉漉的发尾走出了隔间。 叶殊抬头看了沈修一眼,抬手将处理好了的云痕剑插入了剑鞘,边收拾着东西,边随口问了一句:“你洗完了?” “嗯。”沈修点头应了一句。瞧着这满室的袅袅热气,他边走向了窗户边,边道:“洗澡水的热气太足了,我开个窗通通风啊。” “好。”叶殊无所谓地应了一句,抱着自己的瓶瓶罐罐转身走向了床铺,将其放到了包袱里收拾好。 沈修见她没有异议,便也漫不经心地将床尾对着的那扇窗户往里一拉。 -- 第545页 下一刻,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差点儿就下意识挥拳攻击! 幸好,在他出招前瞧清了窗户外那人脸上的面具,认出了那是彼方的面具!沈修这才既是止住了挥出的拳头。 一句“大统领”差点儿脱口而出,又在关键时刻被沈修忍住了。 只因他忽然想起。既然黑衣人是外司的人,还追杀他们。那么那些黑衣人定然知道他和叶殊的身份才对! 换而言之,黑衣人必然知道内司大统领彼方是他们的熟人。 所以,面前这个彼方会不会其实是黑衣人们派来试探他们的呢? 想到这种可能性地沈修瞬间不知道该不该喊人了。 这一沉默,落在了门外的彼方的眼中,便像极了是被吓得不知所措,连话都说不出了! 彼方心中瞬间闪过了疑惑的情绪,想不明白沈修为何会被自己吓到。 虽说他也清楚自己这种出现方式有点儿诡异。可沈修没有攻击,那便代表着他认出了自己。既然认出了自己,哪又为何还会被吓到? 彼方心里头一疑惑,目光便不自觉地在沈修身上打量起来。 可左瞧右瞧却发现,面前的沈修衣着正常,看着也没受伤,更加不像是受到了胁迫。若是非要说哪里不对,大概就是发尾还没干。 再加上这窗户一开,屋内传来水汽特有的湿润感。彼方倒是能猜出沈修刚刚应该是在沐浴。 难道是怕我看到他在沐浴? 彼方心中困惑更甚,刚冒出了这个猜测,便看到了同样发尾湿润的叶殊从床铺位置一探头,看向了他这边。 第312章 为什么在意 弥漫着水汽的屋子,同样湿润的发尾! 注意到这一点的彼方先是一懵,后又想到了某种可能,目光瞬间狠厉了几分,猛地瞪向了沈修,沉声问道:“你们!刚刚一直都在一个屋子里?!” 彼方的声音不大,显然是顾忌着不被别人发现。可那熟悉的嗓音却依旧被屋内的沈修和叶殊听清了。 已然从这嗓音确认了彼方真的是彼方的沈修先是安心了点,随即又被彼方话里的内容给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件事来! 彼方,是忠于陛下的彼方! 彼方,还是知道叶殊其实女子,并且正为了陛下而一块儿假装不知道叶殊是女子的彼方! 而现在,自己刚刚跟叶殊在同一间屋里各自沐浴完,然后还恰好被彼方撞见了!! 刹那间明白过来自己此刻处境的沈修倒吸了一口凉气,紧张得结结巴巴,道:“不……不是!那个……” 沈修刚想赶紧解释清楚,叶殊已经走到了沈修的背后。 她十分自然地伸手拉着沈修的胳膊,将他拉得远离了窗户,才轻声道:“先让大统领进来,别让旁人发现了。” 彼方在叶殊说话时看了她一眼,眼中的狠厉稍稍收敛,二话没说便如她所愿地先进了屋,还不忘将窗户也给关上。 可这窗户一关,屋内的水汽就愈发明显了,彼方的心情也随之愈发恶劣起来!回头时看向沈修时的那个眼神更是冷得令沈修后颈发凉,颇有种彼方随时都会冲过来宰了自己的感觉! 强大的求生欲从心底里冒了出来!沈修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都不用彼方发问,他便麻溜地将他们被黑衣人追杀,好不容易躲开并易了容,又与隔壁屋的人结伴到了城里的事都给说了一遍。 言罢,他还不忘着重强调了一下若是不谎称一桶里沐浴可能会遇到的窘境,还把自己累得慌,刘八庆一走他就直接躺下睡觉的事全都简单明了地全说了! 这么一通话下来,沈修总算是让彼方看他的眼神不再像是随时要拔刀一般了。 沈修望着彼方面具后那逐渐回暖的目光,整个人打心底里松了口气。 而一直没有说话的叶殊却是眼带困惑,打量着彼方的目光满是审视和探究。 从彼方刚刚的反应中,叶殊便已经确定了,他定然是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姑娘家的。否则的话,两个大男人一屋里洗澡也没什么可让彼方愤怒地想杀人的。 可同时,叶殊也止不住地生出了困惑——彼方到底为什么生气? 是的,她是个姑娘,也确实和沈修一屋待着了。 可是,这与彼方又有什么关系? 在叶殊看来,她和彼方是在皇城里认识的。关系的话,明显就是上司和下属。若是非要说的话,大概也就是彼方很看好自己,对自己颇有提点之意。 可是,这一切怎么看都不至于令彼方会有刚才的反应才对啊…… 叶殊心中念头转着,不期然地想起了之前自家师父说过的那句话——“你的后头,有人会帮你撑着的。” 叶殊刹那间心中微动,继而又是一片茫然感。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往哪方面去猜比较好了。 直到耳旁传来了彼方的喊声,叶殊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抬眼便对上了彼方那担忧的模样。 “你可是身体不舒服?”彼方轻声问着。所问的问题听上去中规中矩,就像是普通朋友间的普通关心。 可叶殊望着对方的眼睛,却觉得彼方的目光颇为复杂。就好像……他想说的,其实远远不止这些…… “并无。”叶殊浅浅一笑应了一句,心中的各种念头也在瞬间定了下来。 下一刻,她神情不变,可问出口的话却是明确又锐利,道:“不过,大统领,有一事属下想不明白。” -- 第546页 这还是叶殊难得主动向自己表示困惑! 彼方精神一震,立马应道:“何事?你但说无妨。” 叶殊笑容依旧,不闪不避地迎着彼方的目光,透过那面具上眼睛的空洞,注意着彼方目光的变化。 她道:“属下与大统领相识不久,自认也没那么熟悉。今夜之事,说到底也只是我与沈修之间的事。哪怕我们一个浴桶里泡澡,一个被窝里睡觉,又与大统领有何干系?大统领究竟因何而生气?” 叶殊这话问得十分地稳,并没有质问的感觉,反而有着明显的疑惑感和淡淡的好奇。就好像完全是出于好奇心才会有此一问的。 可听到她这问题的彼方却是眸色一沉,目光有些躲闪。 沈修也是暗自叫糟,担心彼方会因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而迁怒叶殊。 在沈修看来,彼方就是十足十的保皇党,对赵恒衍必然是忠心耿耿的! 因此,在赵恒衍明确地表现出对叶殊那不同寻常的纵容后,彼方哪怕没有将叶殊当做未来的后宫嫔妃对待,也多半会觉得叶殊最后会跟赵恒衍是一对。 如此一来,在见到刚刚那张场面后,彼方不生气才怪了! 只是,沈修担心归担心。在担心完之余,想到了赵恒衍对叶殊的态度,他忽而又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了。 不知不觉间,他便已开始考虑起要不要将赵恒衍关于叶殊的那部分叮嘱跟叶殊说了。 沈修的思绪不自觉地跑偏了,可彼方的却没有。 在被叶殊这般摊开来问后,彼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找什么当借口才好。 赵恒衍那边最好不要扯上关系。可除了赵恒衍之外,彼方一圈想下来,发现自己跟叶殊之间竟然再没有可以光明正大地当借口的联系了! 突然间发现这一点的彼方抿了抿唇,刹那间觉得有些胸闷气短,心里揪疼。 可下一瞬,他又努力压下了自己的情绪,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他才刚刚深呼吸了两下,叶殊便已经微微偏头,对着彼方好奇地问道:“大统领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其实是大统领您看上我了?” “怎么可能!你莫要再乱猜了!”彼方被叶殊这话吓了一跳,没好气地应了这么一句,听上去还带着恼意。 可叶殊却半点也不怵,还回以一副无辜神情,道:“可是,我与大统领无亲无故,更加没有深厚的友情,也不曾一见如故。现在,您却会因我与沈修之事而恼了沈修。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您心悦于我,我实在猜不出其他可能。” 叶殊一番话说得语调平缓,听上去没什么情绪,可话里的内容彼方深感头疼。 “总之,我说了不是就是不是。你也莫要乱猜了。”彼方沉声应了话,眼中郁闷之色满满。可更多的,竟然一种……伤感的感觉? 努力辨认着彼方眼中情绪变化叶殊不太确定地想着,口中却是没有半点客气,继续道:“好吧,您是大统领,您说不是就不是吧。可是,这次的事情里只有我和沈修两人。您不是为了我而生气,难不成是为了沈修而生气?你喜欢的人是沈修?” 嗯?!!怎么又扯我身上了?! 突然被提到的沈修整个人一懵,对于叶殊这推断感到诧异无比。他正想转头看看叶殊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便觉得背后一凉! 沈修心里一突,立马转头看向了彼方,恰好对上了对方的目光。 沈修先是一惊,后又苦笑了出来,莫名有种有种自己受了无妄之灾的感觉。可仔细一想,他又觉得,这事本来就是因他而起的,算来算去其实也不算无妄之灾。 沈修这头觉得苦恼无比,彼方却是气恼无比。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牵连无辜。只是冷着脸瞥了一眼沈修后,他便回头看向了叶殊,道:“你大可放心,我不好男色。” 放心?我放心? 叶殊眨了两下眼,心里琢磨着彼方为何会让她放心,口中正要再行试探,却被彼方抢了先。 “行了,这些闲事以后再说。现在时间紧迫,先说正事。”彼方毫不犹豫地抢了话题,又不等叶殊他们应答,便自顾自地说起了正事。 “我和夏冬已经到了金贝,不过还没有表明身份。你们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彼方不说自己的想法,反而将问题抛给了叶殊和沈修,明显就是不准备给她留时间去思考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叶殊看出了彼方的用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可最后,她却没有强行将话题再度扯回去,而是暂且如彼方所愿地说起了正事来。 最后,在经过了一番讨论后,叶殊几人皆决定暂时不暴露身份。而是以各自现在的伪装身份在金贝里头暗中打探。 商议完成后,彼方生怕叶殊又一次提起刚刚的问题,一句话都没有多留便翻窗走了。走前甚至还记得将窗户给关上,瞧着颇有种担心叶殊会跟着翻窗跟上的感觉。 沈修先是松了口气,正想回头跟叶殊商量留一人守夜的问题,便被盯着窗户回过神来的叶殊拉着胳膊走到了床边。 “诶?怎么了?”沈修不明所以,下意识地顺着叶殊的力道而动。最后站在了床铺前,茫然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叶殊。 而叶殊只是抬头看了沈修一眼,便低头伸手扯开了他的腰封! -- 第547页 -------------------- 作者有话要说: 歪歪歪 这里是存稿箱发出来的,也就是说,这是昨晚放上来的。 然后昨天是圣诞节,所以,今天一更! 以及,补上一句,圣诞快乐,孩子们~ 第313章 我有一个计策 腰间那束缚感一松,沈修先是一懵,继而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手捂住了自己快要松掉的衣襟,一手眼疾手快地拽住了腰封的另一头,惊呼道:“你做什么?!” “让你睡觉啊。”叶殊抬头一蹙眉,应得坦坦荡荡,还作势要将腰封继续扯过来。 可沈修却没敢松手,依旧拽紧了腰封的另一头,紧张地低声道:“不是,你……你就算是要让我睡觉,直接告诉我不行吗?为什么要扯我腰封啊?” 叶殊发现扯不动腰封后也不扯了。 她直接松了手,眉头轻蹙,略显烦恼地道:“那我若是让你现在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然后躺床上盖好被子,你觉得你会照做吗?” 顺利拿回自己的腰封,正准备重新绑好的沈修闻言惊愕无比,那系腰封的动作也因此而停了下来。 他先是抬眼看向了叶殊。发现她并不是在开玩笑后,沈修诧异之色不减,人却是低头琢磨了一下,才问道:“你是有什么计划吗?还是发现了什么不妥的地方?” 叶殊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如果我说是,那你脱不脱?” 沈修被叶殊这问题问得一噎,又犹豫了一下,这才咬咬牙,又将准备系好的腰封抽了回来,低声却坚定地道:“脱!” 叶殊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沈修应得这般坚定,倒是让她惊讶了起来,继而忍俊不禁,连皱着的眉头都松开了些。 可不等她开口说话,上一瞬间还一脸坚定的沈修忽而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问道:“不过,我能不能留套里衣啊?” 沈修这问话带着明显的试探。尤其是那莫名带着几分忐忑感觉的目光,更是给人一种一旦叶殊拒绝,他便会立马打消这个想法的感觉。 特别是对于直面沈修的叶殊来说,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以至于她整个人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眨着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道:“可是,我本来就只想让你脱件外衣啊。还是说,你平时睡觉都是不穿的?” 叶殊说到最后不知不觉地多了几分好奇。 而沈修却是先一喜,后惊讶,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当然不是!我……我就是不习惯才会问你的啊。” 沈修解释了一句,未免叶殊继续询问,他又主动换了个话题,道:“对了,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啊?具体需要我怎么帮忙?” 叶殊听得他这问话神色不变,十分淡定地应道:“计划等会儿再说。你先按照你平时的习惯躺下睡觉。” “哦。”沈修没想太多,以为是叶殊这个计划的安排时间快不够了。 是以,他在应完话后直接转身背对着叶殊,按照自己往日的习惯脱了外衣和靴子,又挪到了床铺中间靠外的位置躺下,盖好了被子。 一直站在旁边的等着的叶殊瞄了一眼他的位置,张口便提醒道:“你躺到里边去。” 刚扯过被子的沈修闻言一顿,又如叶殊所愿地往里挪了挪。 他正想转头问问叶殊是不是躺在这里,又听叶殊带着几分犹豫,道:“等等,你还是躺到外侧吧。” 沈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叶殊。见她面有苦恼之色,刚想问个清楚的心思顿时又熄了。 他又一次挪了位置,才抬头问道:“这样?” 叶殊打量了一下床铺里头剩下的位置,只应了一声“嗯”,便默默地转身低头。 沈修本就在等着看叶殊还想做什么。 此刻见她什么都没说便转过身,沈修不禁好奇地用手肘撑着床板,稍稍抬高了脑袋看向了叶殊。 却没想到,这一瞧,便瞧见她手一抬,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露出了里头的月白色中衣。 沈修刹那间瞪大了眼睛,心中又是惊讶又是紧张!还没想好要不要出声喊叶殊,便见叶殊人微动,似乎要转过身来了! 他下意识往后一躺,让自己再次躺回了床上。 “叶……殊……”沈修没忍住喊了叶殊一声。有心想要问问,她到底是有什么计划,又是针对谁的计划。 可在喊了一个名字后,剩下的话一时之间却压根说不出口。 “嗯?”将自己脱下的外袍挂好的叶殊随口应了一声,转身走到了烛台前吹灭了烛火。 屋子里瞬间暗了下去! 沈修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眼睛瞪得浑圆,努力适应着周围的黑暗。 叶殊也在眨了两下眼睛,直到开始能够看清周围的东西后,才抬脚走到了床铺边,低头脱着靴子。 沈修在这一片黑暗中只瞧见了一个人影,压根就看不清对方是谁。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轻声试探性问道:“叶殊?” “是我。你想问什么?”叶殊脱完靴子一脚踩到了床上。 她口中问着话,手上也没闲着,而是继续脱着另一只靴子,并扶着床柱站到了床沿。 沈修就只看到了叶殊的人影在床尾忙活,压根瞧不出她是在干什么。此刻听得她这问题,他干脆问道:“你在干嘛呢?” -- 第548页 “我?准备睡觉啊。”叶殊应了一句,抬脚跨过了沈修,从床沿走到了床的里侧,蹲下身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又将被子拉过来盖好。 叶殊的动作十分地流畅自然,可这客栈的被子就只有一床! 沈修早在叶殊掀开被子时便已经惊呆了! 此刻被子落下,已经躺平的叶殊正与他肩膀相触!隔着那薄薄的衣料,他恍惚间好似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 沈修的脸瞬间涨红!整个人僵着不敢动,只能望着床顶,结结巴巴地低声问道:“叶……叶殊,咱……咱们这是……防谁呢?当真需要如此……吗?” 叶殊躺下后其实也有些不自在。可在发现沈修连嗓音里都带着紧张感后,她那别扭的感觉反而抛开了,转而多了几分忍俊不禁。 “有必要的。”叶殊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笑意,同样望着床顶轻声解释道:“大统领对我的态度很奇怪。我怀疑他以前可能认识我,甚至很可能跟我的关系不一般。我想让他说出来。” “嗯?大统领?!”沈修一听正事,总算是镇定了一点。 他的双手交叠搭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防止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 而他的心神却都已经转到了大统领的身上,对着叶殊便问道:“能具体说说是怎么看出来的吗?” 叶殊还需要沈修的配合。此刻听他这般问了,也就跟他说了:“在我看来,我跟彼方也就认识几个月而已。真要说起来,我跟他还没跟你和夏冬来得熟悉。可是刚刚,他对你发火了,眼神凶得像是想杀人。可对我却态度十分地好。” “后头我问他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他压根就不肯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却又没有敷衍我。这一种情况至少能说明,他既非常在乎我,在乎到不想说谎骗我。可同时,他这般在乎我的原因,却是不适合让我知道的。” 叶殊说着说着便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心中却是对自己这个推测方向笃定不已。 沈修听得她这分析后,并没有跟她一样照着这个方向去思考。 他在确认了叶殊的推断理由后,为了避免叶殊白费力气,沈修终于没再犹豫,而是趁机对着她道:“那个……殊郎。其实之前陛下给我下过一个命令。” 叶殊瞬间回了神,诧异地转头看向了沈修,好奇地问道:“什么命令?” 沈修听着叶殊的追问,没忍住也转头看向了她,道:“陛下让我瞒着你,不能让你知道他知道你是个姑娘家。还得帮你隐瞒,别让人发现你是个姑娘家。” “诶?!”叶殊微讶。 随着沈修吐露出来的讯息,她刹那间便想了很多,最后若有所思地道:“你是想说,彼方对我区别对待,很可能是因为陛下?” 沈修本还是忐忑地看着叶殊,等着她对此事做出反应的。 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叶殊在这眨眼间就已经想了那么多,还直接跳过了中间各种各样的问题,直接挑了目前最终的问题来问! 沈修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松了口气的感觉居多,还是无奈的感觉居多了。 不过,此刻他也没空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了。 在叶殊话音落下之时,沈修果断点头,道:“对!彼方作为内司大统领,肯定是陛下的心腹。他一心向着陛下,所以刚刚会对我抱有杀意也正常。” 叶殊顺着沈修这想法琢磨了一下,最后却是一摇头,道:“不对。如果当真是因为陛下,那他刚刚应该对我们两个都抱有杀意才对。可他却明显不是!而且,在皇城里头的时候,偶尔遇上了大统领,他说话时总会带着几分教导之意。” “你觉得,彼方倘若当真是用看待未来嫔妃的态度对待我,他可能会是这样的表现吗?”叶殊问得随意,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沈修无可反驳。 沈修左思右想地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终于放弃了,直接问道:“那你打算用什么计划来让大统领自个儿说出来啊?” 叶殊闻言又默默的转头看向了身旁的沈修,憋着笑,道:“我的计划很简单的。他很在意我,同时他又不肯说出跟我的关系。那么,我只要让他非常地气恼,却又因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而不能管我,你说他会不会因此气得自暴自弃地说出来呢?” “你的意思是,你要做一件让他非常生气的事吧?”沈修顺着叶殊这话琢磨着。 只是他这琢磨才刚开始起来,便忽而想到了他和叶殊现在的状况! 沈修整个人瞬间僵住了!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一章,年末事多请见谅啊~ 第314章 慌慌张张 沈修被自己的猜测给惊到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个猜测问出口。而正盯着他看的叶殊却已经瞧出了他的犹豫迟疑之处。 叶殊顿时笑意难掩,主动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彼方刚刚的杀气你也感受到了。可惜,我刚才没能及时注意到他态度的异常。否则的话,刚刚趁机问了也就是了。” 沈修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一下自己那砰砰直跳的心。方才转头看向了叶殊,试探性问道:“那……我们其实也可以按照刚刚的情况重现一次啊。若是出现第二次的话,大统领肯定会怀疑我刚才的那番解释的吧?到时候这怒火不就更大了,也更容易问话了?” -- 第549页 叶殊听沈修说得简单,不禁先提醒了一句:“可你莫要忘了,彼方可是内司的大统领。他的洞察力肯定不弱的。这同一种情况出现第二次的话,他会怀疑的,就该是整件事本身的真实性了。” 沈修听她说得这般笃定,不禁皱了皱眉,努力去回想了自己与彼方接触时的点点滴滴。最后不得不承认,叶殊的猜测才是对的。 他顿时有些郁闷,又有些紧张和焦急。一时之间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可就在这时候,刚否定了沈修这提议的叶殊却是突然话锋一转,松口道:“不过,真要按照你这办法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 沈修一听这话眼睛一亮,瞬间又转头看向了她,期待地问道:“你是不是发现哪里还有改进的地方了?!” 沈修这期待来得真心实意。 虽然说就叶殊现在想出的计策,真要算起来其实是他占便宜。可沈修一想起这般做后可能对叶殊造成的影响,他便打心底想要换一种办法。 叶殊多少也能猜到沈修的想法。可面对着沈修这目光,她的笑容却多了几分古怪的感觉。 叶殊先是默默地转头看向了床顶,方才语气幽幽地轻声道:“是啊,而且改起来其实也很简单。想要达到你所设想的效果,只需让他亲眼看到我们两个泡一个桶里就成了。是不是很容易啊?” 叶殊说到最后,嗓音都带上个了藏不住的笑意。同时还斜眼瞥向了身旁的沈修。 哪怕因为光亮问题,她其实看不太清楚沈修的神情,可她却依然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沈修那发懵的模样。 “诶?!!”沈修惊讶出声。又在听出了叶殊那笑音后涨红了脸,忍不住将自己的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直到半张脸埋在了被子底下,这才瓮声瓮气地道:“那……那还是用睡一张床上的办法吧。” 这个办法好歹还能保持衣物完整,若真泡一个桶里…… 沈修不期然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脸上的温度顿时飙升! 他赶忙一个转身,让自己背对着叶殊侧卧着,又轻声结束了这个话题,道:“那个……我先睡了啊。有……有事明天再说。” 叶殊看着沈修的后脑勺,对他这与自己预料中完全一样的反应回以一笑,轻声应了一声“嗯”后,便同样转身背对着沈修,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可就在叶殊转过身的一瞬间,两人身上的被子不可避免地被拉高了! 夜风顺着两人中间的缝隙呼呼地往被子里灌,吹得叶殊和沈修两人齐齐缩瑟了一下。 下一刻,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默默往中间挪了挪。直到那拉起的被子落下,两人的后背也几乎相抵,被窝这才恢复了温暖。 沈修原本还以为,自己这一晚上估计是睡不着了。 可因着前两夜要防备刘家兄弟,外加白日里要赶路,一身疲惫的他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有床有被子有枕头。别说,沈修这一觉睡得还十分香甜——除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手正搭在了身旁叶殊的腰上,把自己给吓了一跳外。 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头乌黑长发,沈修瞬间睡意全无,差点儿便直接蹦了起来。 而等到他想起昨晚的情况后,沈修放松下来的同时,也察觉到了自己那似乎放错地方的手! 沈修瞬间又一僵。下意识地憋住了气,小心翼翼地将手抬高,再慢慢往回抽。想要在不吵醒叶殊的情况下修正这个错误。 可就在他好不容易要将手彻底收回的时候,那没刻意平放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了叶殊的腰间! 他那力道极轻。却也正因为轻,才让叶殊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她这一动,沈修顿时不敢动。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后脑勺,脑海中一片空白,早已想不起任何可行的解决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叶殊转过身来,侧卧着正面对着他。 叶殊的眼底一片青黑,虽是看向了沈修,可眼睛却是半壁半睁。 她先是看了沈修一眼,又低头抬手揉了揉眼睛,嘟囔般地道了一句:“痒。你能别闹吗?” “……哈?”沈修原是以为叶殊会生气的,可最后却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叶殊暂时没想那么多。 她抬手捂住了嘴打了个哈欠,又一个翻身改为了平躺,伸手将被子拉高盖好,有些含糊地道:“你昨晚总是睡着睡着就抱过来了,让人睡不好觉。现在你都醒了就别闹了,我要再睡会。” 叶殊说到这里眼睛已经闭上了,可口中却还在忍不住嘟囔道:“明明之前那次你的睡姿挺老实的……” 一动不动的沈修大气不敢喘。尤其是听到了叶殊这番话后,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小时候的情况已经记不清了。不过,长大后他倒是一直都是一个人睡。 是以,沈修还真不知道自己的睡姿好不好。 至于叶殊最后说的那个“之前那次”,沈修琢磨着应当就是他们在祈川县那次了。而那次的话,沈修还记得,那次他压根就没怎么睡啊! 那时候,他要么只是闭目养神,要么哪怕是睡着了也在保持警惕状态,自然也不可能发生这种睡迷糊了状况。 因此,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睡姿不太好…… -- 第550页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又看了一眼已经又睡回去了的叶殊,瞧着她那隐隐约约浮现出来的黑眼圈,沈修莫名有些心虚。 在多看了叶殊两眼后,沈修忽然想到自己这般看着,说不定会影响到叶殊睡觉。他又悄悄地转了个身,先让自己躺平了,再尽量保持着安静,一点点地将自己挪出了被窝。 而对于叶殊来说,沈修盯着看的时候,她确实有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太困了,这才没有理会对方。 好在沈修很快便将目光移开了。否则的话,叶殊当真有要睁眼让他别看了的冲动了。 这一补觉,叶殊也没有多睡多久,便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 正干坐在桌子旁玩着杯子的沈修下意识便想上前去开门。可人都要站起来了,他忽而又想起昨晚沐浴过后,他和叶殊都没有画上妆容! 沈修的脚步顿时又停了下来。为了避免门外的人让他开门,他只好站在那里喊道:“谁呀?” “是我,刘六顺。”门外传来了刘六顺的声音。 可对方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又安静了下去。 沈修一听来人果然是隔壁屋的,他顿时有些急了,赶忙转身到了床边,边伸手推着叶殊,想要叫醒她,边对着门外的人继续喊着回话,道:“哦,是刘兄弟啊,你有什么事吗?” 沈修问话的空档里,早已被敲门声吵醒的叶殊在沈修的轻推下,不情不愿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与此同时,门外的刘六顺也应道:“有。我和八庆准备出去逛逛,想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啊?” 屋里的沈修见叶殊已经坐起来,赶忙起身将叶殊昨晚挂在一旁的外袍和腰封抱起来放到了她的面前,无声地催促着她快一点。同时侧头对着外头拒绝道:“我们不去了吧。我们现在刚醒,还没梳洗呢。你们先去就行。” 面前被子上被放了衣物的叶殊却没有如沈修希望的那样动手拿衣物,而是倾身扯过了自己的包袱,抬手对着沈修招了招手,又十分迅速地低头从包袱里拿东西。 沈修隐隐猜到叶殊要做什么,立马面对着叶殊在床沿坐下。 门外的刘六顺却是在安静之后又朗声应道:“没事。梳洗而已,也费不了多少工夫的,我和八庆进去等一等你们就行。你先开开门吧。” 刘六顺这反应令沈修听得一急。 他是想要拒绝的,但又怕会令外头的刘六顺生疑。最后只好低声对着叶殊问道:“叶殊,怎么办?我直接说我们不去了?” 叶殊没有半点惊慌。 她边抬手麻溜地给沈修上着妆,边打了个哈欠,与沈修之前一样加大了音量,对着外头喊道:“要不你们还是去大堂等等吧,我们现在不方便开门。” 言罢,叶殊又故意降低了点音量,估摸着是外头的人在仔细听后也能听清的程度后,才用着紧张的语气道:“诶!兄长,我裤子呢?那么大一条亵裤,怎么不见了?” 正面看着叶殊神情淡然地说着这样的话,沈修整个人一懵。 他还没回过神来,叶殊那上妆的手已经转手轻拍了一下沈修的额头,又瞥了一眼房门,无声对他说了“衣服”二字。 沈修立马会意,学着叶殊刚刚的音量,随机应变地道:“我还想问我的衣服在哪呢!自己找去!” 门外的刘六顺和刘八庆侧耳听到了他们两个这话齐齐一默。 随即,刘八庆拉了拉刘六顺的袖子,对着他道:“六哥,要不我们还是先下去,里头可能真的不方便。”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26 20:46:05~2020-12-27 22:1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幽冥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5章 有点眼熟 刘六顺和刘八庆两人在犹豫了一番后,还是熄了进屋等候的心。转而跟叶殊以及沈修说了一声,便一起去了大堂。 叶殊和沈修两人刚刚故意让他们听到的话虽然简单,可其中所可能代表的情况可就有点儿微妙了。 以至于,当叶殊和沈修整理好自己到了大堂时,刘家兄弟两人看他们的目光都透着股怪怪的感觉。 “怎么了?我们哪里不妥吗?”沈修担心自己的妆容出了问题。在发现刘家兄弟的目光有些奇怪后,他忍不住先追问了一句。 倒是叶殊表现得无精打采的,同时也完全没有在意刘八庆他们的目光,而是自顾自地跟店小二点着菜。 刘六顺听完了沈修的问话,头一个反应便是瞥了叶殊一眼。 随后,他才一摇头,打定主意不将自己与刘八庆猜测叶殊和沈修两人有裸..睡习惯的事给说出来。 恰好,在这一点上,刘八庆显然是认同刘六顺的。 只是比起刘六顺那单纯的摇头不语,刘八庆则显得热情多了。 他直接打着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只是在想着等会应该从哪里开始逛比较好。不知道杨大哥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叶殊他们昨晚有提到过。 沈修也没特意等着叶殊回答,张口应道:“没什么特别想去的。我们也是头一次来,就随便逛逛吧。你们呢?有什么地方准备去吗?” -- 第551页 刘八庆对沈修这回答也不觉失望。 他神色如常,扬起笑脸便应道:“我们也没有。我们两个本就是没有目的的到处闲逛,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地方想去,那不如去风华……” “咳咳!”刘六顺眼见自家弟弟差点说错话,赶忙干咳了两声盖过了刘八庆的嗓音。又暗中瞪了刘八庆一眼,方才笑道:“抱歉,刚刚八庆想岔了。我们其实也没什么地方想去。所以,我们要不从昨天回来的地方接着逛下去?” 刘六顺用的是商量语气,将话题转得若无其事,企图就这么绕过刘八庆的问题。 可惜,叶殊和沈修两人却凭着刚刚刘八庆那“风华”二字,便已经猜出他想说的是风华园了。 沈修登时黑了脸。 叶殊却是按照昨日装出来的模样,偷偷地对着刘八庆“嘿嘿”一笑,仿佛是因为看到了同好而高兴。 刘八庆被刘六顺这么一抢话,似乎也想起了昨日沈修的警告。 他先是无奈地闭嘴,后又注意到了叶殊的笑容,忍不住对她回以同样的一笑,莫名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沈修没错过这两人那小交流。 他额头青筋一跳,可最终愣是没有说什么。而是忽视了这两人,对着刘六顺应道:“好呀,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先吃饭,吃完再去看看。” 金贝作为一个府城,还是相当繁华的。 叶殊和沈修与刘家兄弟两人左看看右瞧瞧地逛了好半天,却也只是逛了小半个金贝而已。 眼瞅着都快到饭点了,叶殊四人难得出现了分歧。 刘六顺和刘八庆两人更倾向于进他们身旁的酒楼——悠然居吃饭。而叶殊和沈修却更倾向于找家热闹点的小店。 叶殊和沈修想要找家小店随便吃,自然是因为在这种大的酒楼里,有些话题是不会被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说的。 因此,叶殊更加想要去那些小店吃饭,也好方便探听消息。 这个真正的原因,叶殊和沈修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此刻对着刘八庆那番酒楼干净舒服的言论,叶殊给出的解释显得有些窘迫,却很是实在。 “刘老弟,本来我是不打算说的,现在看来倒是不说不行了。” 叶殊故意流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模样,还特意凑近了些,才低声道:“不瞒你们说,我们昨晚清点钱财的时候才发现,所剩的银两已经不太多了。现在……还望两位能体谅一二。” 叶殊说着还特意运转功法,令得自己的脸应景地微微泛红,又像是羞窘般地立马退回了沈修的身边,笑得无比尴尬。 刘八庆和刘六顺因她这个理由而愕然。 他们两人是当真没想过,叶殊他们不想去酒楼吃饭的原因竟然会是这么的实在。 两人顿时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给出一种什么反应才显得较为妥当了。 沈修见他们两这反应,还适时地给出了贴心的提议,道:“不过,若是二位不习惯去小地方吃饭,我们分开一会也是可以的。正好,等我们吃过饭再交流一下,也就算是两头都去过了。” 刘六顺和刘八庆因着沈修这话又一块儿看向了他和叶殊。 只不过,他们两个却并没有同意沈修这提议。 刘六顺更是应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兄弟俩也没那么金贵。我们一起去那边的店里吃就成了。至于这酒楼,反正日子还长着呢,总归会有机会来的。” “对对对!我们这次也在那边吃,这悠然居等下次好了。”刘八庆笑着连声应道,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天然居,这才拉着刘六顺大步往不远处的小店走去。 那速度之快,就跟担心走慢了自己会反悔似的。 转瞬间落到了后面的叶殊和沈修看着他们这身影摇头失笑。 沈修随意地学着刘六顺的姿势往回看向了天然居,口中则是乐道:“如若只是普通朋友的话,他们两个倒是值得深交。” 叶殊听着沈修这突如其来的感慨却是忍俊不禁。眼睛仍然看着刘八庆和刘六顺,口中对着沈修应道:“那你交朋友可真是随意了。” 叶殊一句话说完便抬脚跟上了刘八庆他们。可这才刚走出两步,她便察觉到沈修没有应声也没有跟上来。 叶殊不禁又回过了头,看到了仍然在看着悠然居楼上的沈修。 “兄长,怎么了?”叶殊二话没说又走回了沈修跟前,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天然居的二楼。 可除了看到了一个露天平台外,什么都没瞧见。 沈修那张望的动作因着叶殊这一问而停了下来。 他收回了目光,抬手抓了抓后脑勺,带着几分纳闷道:“我刚刚好像看到子晴了。可是他现在应该是在京都才对啊。难不成是我看错了?” “子晴?”叶殊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看着沈修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地问道:“子晴是谁?” “是……”沈修下意识便要回答。 可话刚开了头,他便反应了过来,转头看向了叶殊,愕然道:“诶?你不记得了啊?子晴是项趋阳的字啊。” “哦!难怪我觉得听起来觉得那么耳熟。”叶殊恍然大悟。 她直接略过了沈修的话,轻声道:“不过,项趋阳是你同伙,这里距离京都又十分遥远。若无正当且十分紧要的原因,他应当请不了假来这里才对。” -- 第552页 叶殊一番分析极其简短,最后却并没有贸贸然地下结论,而是道:“你要不要上去一探究竟?” 沈修见她竟然避开了自己的问题,顿觉好气又好笑。 最后,他也没有执着地追问下去,而是顺着叶殊的问题应道:“不了。他知道我来金贝。那人如果真是他,他肯定会来找我的。” 沈修一番话应得干脆,可话都说完了,他却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下一刻,已经走远了的刘八庆又小跑了回来,对着叶殊和沈修招呼道:“你们两个怎么不走了?难不成改主意要在悠然居吃了?!” 刘八庆这问题问得带着小小的期待和欣喜感,显然心底里其实还是渴望着悠然居里的饭菜的。 对此,叶殊却是回以一个无奈的笑容,道:“如果可以,我其实也挺想的……不,应该是,我以后肯定也可以的!” 叶殊说着,还转头看向了沈修,目光坚定地道:“兄长你放心!等见识过钦差后,我就去挣钱去!到时候肯定能上这天然居吃上一顿的!” 沈修的注意力因着叶殊这话而收了回来,转眼间便已调整好了情绪,配合着叶殊道:“好!我和你一起努力,到时候吃个够!” 沈修说着,还故意深吸了一口气,再不舍得看向了天然居的大门,假装自己是被里头传出来的香味给馋到了。 刘八庆被他们给逗笑了:“你们馋了早说啊!咱们同行这么多天,怎么着也算是朋友了。我跟我六哥正想着要请客吃饭呢。现在正好,就在这天然居吧!” “诶!那可不行!”叶殊没有丝毫犹豫,刘八庆话音刚落她便拒绝了。 言罢,她也不等刘八庆给出反应,便拧着眉一副无奈模样,道:“既然是朋友,那请客吃饭这种事就需要有来有往。你们请我们吃这顿饭是容易,可我们两个现在可请不起你们。” “那也没事啊,我们请你们吃饭又不是指望着你们要回请的。现在……”刘八庆没把叶殊这话当回事。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叶殊打断了。 “那也不行!”叶殊义正言辞道:“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看这顿饭还是押后吧。等我和兄长的银钱够了,我们再互请!” 第316章 好玩的地方 在叶殊的坚持下,他们一行四人最终还是进了不远处的那间小店里吃饭。 这家店是真的小,七张方桌配套椅子就基本把店里给摆满了。 可同时,这家店的生意却十分地好。 叶殊他们也是凑巧了,刚进门便有一桌的客人吃完了,他们这才得了一张桌子可以坐下来吃饭。 只是,这初进时还没主意。待到坐下后,叶殊他们四人这才发现,周围的客人竟然尽是些壮硕的大汉,有好几个甚至还光着膀子! 众人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嗓门更是不小。这气氛确实是热闹得很,就是场面看上去不太雅观。 沈修在发现这情况后忽而有些担心叶殊不习惯这种情况。可等他回头看向叶殊后却发现,叶殊竟是笑得带着怀念感。 她朗声对着刘八庆他们道:“我都已经好久没来这类地方吃饭了。还别说,以前总嫌弃这种地方,现在倒是怪怀念的。” 正环顾四周的刘八庆闻言收回目光,对着叶殊也是一笑,道:“杨仲兄弟,原来你以前也来这种地方吃饭啊?我看你跟杨大哥这气质,还以为你们定然习惯坐酒楼里呢。” 叶殊和沈修两人虽是上妆略微改变了容貌,可却从没刻意更改过自己的气质。 只因,改变气质这种事,叶殊做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沈修却伪装得不是很好。 为了避免沈修装到一半露馅了,亦或是有叶殊的伪装在旁边做对比,沈修显得太过奇怪了,他们两人这才彻底不伪装了。 现在刘八庆指出了气质的问题,叶殊和沈修都不慌。 叶殊还回以一笑,看上去喜滋滋地道:“真的吗?那看来我们这几年修身养性还是很有效的!” “修身养性?”刘六顺被叶殊这个话题给吸引了,也抬头看向了她。 叶殊乐呵呵地点头,感慨地道:“是呀。我和兄长自从拜师之后一直沉迷练武,可惜一直都没什么进展。最后,我们师祖说我们两个心思浮躁,静不下心,这才没有进展。于是,我们就一直都在修身养性了。” 叶殊这话理由充足,沈修想着也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便只在旁边点头以示肯定。 恰逢此时店小二端着托盘,将叶殊他们要的东西给送了过来。 沈修四人暂且停下了话题,看着店小二手脚麻溜地将一大盘馒头,两大碗酱肉,以及两大盘菜全都放好,又转身端着托盘走了。 这店小二一走,叶殊的注意力便落到了桌子上的东西上,顿时感叹道:“他们家的东西用料可真足啊,难怪这里生意这么好!来来来,我们赶紧吃吧,我都快饿死了。” 叶殊说着率先伸手去拿馒头。 沈修三人此刻也是饿得慌,这一时半会的也就没想闲聊了。一个个的都伸手拿起了馒头吃了起来。 热腾腾的馒头蓬松柔软,油汪汪的酱肉咸香之余还带着点辣味。两者合在一起,更是将两种味道充分发挥了出来,充斥在了口腔中的每一处,刺激着人的味蕾。 -- 第553页 刘八庆一口下去眼睛都亮了,惊呼道:“这酱肉真好吃!特别是跟着馒头一起吃,味道真是绝了!” 刘八庆这番话听得叶殊等人忍不住点头赞同。 未等他们开口说话,旁边一桌子的人已经转头看了过来,乐呵呵地道:“听你们这口音,你们是外地人吧?” 叶殊见有人搭话,立马将口中的东西咽下,笑眯眯地应道:“是呀。大叔您眼力真好!” 那大叔被夸得一乐,摆摆手道:“你这娃子挺会说话的,开口就夸人。” “嗐,大叔,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可算不得夸人。”叶殊灿烂一笑,又道:“对了,大叔,你是本地人吧?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推荐一下啊?我们四个刚到这里,这两眼一抹黑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逛比较好。” 叶殊这话转得十分自然。刘六顺和刘八庆二人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沈修却是目光微动,已然看出叶殊是准备套话了。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出声附和。而是默不吭声地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壶给众人倒了杯茶,保持着话不多的模样,准备先行旁听。 那位被问到的大叔见叶殊四人全都期待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不由得一乐,也来了介绍的兴致,当真顺势给他们介绍了好些地方。 就好比城东的姻缘庙和百果堂,城南的扬威武馆和平顺医馆,城北的珍宝阁和知府大人的孙府,以及城西的悠然居、天上客和风华园。 叶殊他们所在的这家小店本来就不是很大。在那大叔提及这些地点后,周围的人似乎也多了几分兴致,不知不觉便交谈了起来。 到了最后,反倒是最初引起话题的叶殊四人插不上话了。 不过,既然搭不上话,叶殊也不准备强行搭话。 叶殊眼见没有自己插话的余地后,干脆转头看向了沈修,道:“兄长,那个什么‘天上客’,好像就是我们刚刚看到的那家大客栈吧?” 沈修听得叶殊的声音,立马收回了注意力看向了她。又顺着她这话回想了一下,才应道:“对!我记得我们刚刚还夸过他们门口的石狮子威猛。” 沈修应完了话,人也跟着好奇地看向了叶殊,以为她突然提及这家客栈,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是想要做些什么。 却没想到,得到肯定的叶殊眼睛一亮,压低了声音对着沈修三人道:“这么说来,我们现在就是在城西了?!那风华园……” 叶殊这话说着,连笑容都多了几分期待感,瞧着莫名给人一种急色感。 刘八庆和刘六顺顿时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来,沈修却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最后他干脆夹起一筷子的酱肉放到了叶殊的碗里,轻哼一声假装生气,道:“你少说两句吧!不然小心我请家法了!” “别啊!我这不是说说而已嘛!兄长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进去浪费钱的。”叶殊立马将笑容一收,像极了是因为忌惮什么而有所收敛。 在叶殊应答的空档里,沈修已然琢磨了一遍叶殊可能会有的用意。最后只觉得叶殊多半是为了给日后去风华园探听消息而做准备,以避免到时候显得太过突然。 因此,这一次的沈修没有再三强调不能去风华园。而是在叶殊说完后选择了轻哼一声,便没再开口。 而叶殊也借着沈修的生气而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就着菜,吃着馒头夹酱肉,光明正大地去听旁人的吹嘘闲聊。 待到吃饱了饭出了门,叶殊四人便一起转道往城南行去,打算去瞧瞧那令金贝的百姓十分自豪的扬威武馆。 只是,在走时为了节省时间,叶殊他们是随便挑了一条巷子进去的。打着的是只要大致方向错不了,那么穿过巷子必然能到达城南的想法。 可未曾想,他们这一走,竟是先走了一条死胡同!后来又迷失在了弯弯绕绕的巷子里。 待到好不容易出了巷子,也瞧见了不远处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好多人了。可凑近一瞧,却发现,这里压根不是他们所想的扬威武馆,而是孙府! “这该不会是金贝知府家吧?”沈修没忍住嘀咕了一句。并没有觉得欣喜,反而满心诧异。 恰好站在他身旁的刘八庆闻言随口应了一句“问问看不就知道了”,便往前走了两步。 他到了最外围的百姓身边,挑了一个顺眼的人一拍对方的肩膀便扬起笑脸,问道:“这位小哥,你们在看什么呢?难不成是知府大人出来了?!” 被问到的小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刘八庆一眼。见他一副兴奋又期待的模样,也跟着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来,道:“不是……诶,不对,是。” 那小哥刚应完便改了口,可改了口后又觉仍然不对。他便主动解释道:“哎呀,反正就是那个,有人带着聘礼来找知府老爷提亲了。听说娶的还是孙家的大小姐。” “哦!原来是有人提亲啊!那聘礼多不多?而且这流程好像不对吧?不是应该先合八字那些再送聘的吗?”刘八庆好奇地垫着脚探着头往里头望,口中也没忘记问着身旁的小哥。 那小哥被他问得抬手抓了抓脑袋,也是满头雾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人送的聘礼可多了!就是……人看着不好惹。” 叶殊、沈修和刘六顺一靠近便听到了那小哥这后头的话。 叶殊顿时露出了感兴趣的模样,接口问道:“哦?怎么个不好惹法?是家世看起来很厉害?还是看起来很能打啊?” -- 第554页 小哥也不在意是谁在问问题。听到问话了,他便回答道:“都有。不过……” “不过什么?”刘六顺见他说着还皱起了眉,模样瞧着困惑又纠结,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可那小哥却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大娘,问道:“诶,张婶子,那个知府老爷家的大小姐是不是已经定过亲了啊?” 被他问到的大娘被他这话吓了一跳,赶忙对着他比了一个禁声的动作,道:“憨娃子,你可小点声吧!你自己瞅瞅前头那人,小心人家听见了把你抓过去问话哟!” 第317章 快躲起来 大娘这话说得紧张兮兮的。那模样,就差直接上手捂住对方的嘴,防止对方乱说话了。 叶殊、沈修、刘六顺和刘八庆四人见状一愣,纷纷下意识地踮起脚往里头望去。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人家一个路人都这般的紧张忌惮。 可惜,这孙府外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哪怕是踮起了脚尖,他们四人也没能瞧清前头的情况。 叶殊在试探性地张望了几下后便直接放弃了观望,并没有选择仗着轻功跳到高出去看里头的情况。只因她是想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却并不准备让自己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兄长,你看得到前头吗?”叶殊转头就对着比自己高一点的沈修问了一句,可惜得到的回复却是一摇头。 “不行,人太多了。你要挤进去吗?”沈修收回目光问着,又转头看着前头那层层叠叠的人,忍不住蹙起了眉。 “不要。”叶殊给出的回答十分干脆。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道:“这里人挤人的。若是要到最前边肯定很累,我才不要为了这种事费劲呢。况且就这场面,等会儿人散了之后肯定能够打听清楚的。” 沈修一听叶殊这么说顿时就安心了。 他也没有劝叶殊去挤,而是一点头,正想喊叶殊一块儿离开这里,站在四人中最靠前位置的刘八庆已经回头招呼道:“那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到前边看看情况!” 刘八庆一番话说完,压根不等叶殊他们回答,便一个转身开始往人群里钻去,又在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诶!”沈修张口就想喊住他,告诉他不用去了。 可惜他这才刚开口,便已经找不着刘八庆的人影了。 刘六顺将沈修的反应看在眼里,顿时轻笑道:“别担心,八庆的身法还行,很快就能回来的。” 刘六顺话刚说完,前方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了骚动。 叶殊三人立马忘了闲聊,又纷纷探头往前头望去。 可惜,这时候依然看不清前方的情况,只能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朗声道:“孙大人,今日之事,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明日这个时候,我会再来要个结果的。告辞!” 远远听得的这番话给人一股子十分强硬的感觉,可偏偏那人的语气里还带着笑意。 这种既客气又不是很客气的感觉,反而给人一股子古怪的感觉,令人不自觉地生出了戒备心来。 刘六顺的神情在这一瞬间已然变了,可叶殊和沈修反倒没怎么在意这一点。 他们两个的注意力,此刻都落到了那个声音上头了。 在他们听来,那声音听上去有着那么一丝丝的熟悉感。就好像曾经在哪里听到过,可仔细想想又想不起来,仿佛只是自己听岔了一般。 叶殊和沈修正觉郁闷,刚刚挤上前的刘八庆已经回来了。 可他这回来的方式却有点儿奇怪。并不是转身走向叶殊他们的,而是保持着面朝孙府的方向,一点点的往后退回来的。 “八庆,你……”怎么了? 关心弟弟的刘六顺话还没说完,听到声音的刘六顺已经猛地回过头来,对着刘六顺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小巷子,示意众人赶紧进去。 叶殊和沈修对他这明显十分紧张的模样感到惊讶。不过现在情况不明,他们也没有故意拖时间问个清楚,而是按照刘八庆的意思转身入了小巷子。 就在他们刚躲好之时,孙府外围观的人也在瞬间散开了。人群中有人翻身上马。 叶殊和沈修刚发现人群移动,便忍不住悄悄探头看向了那边。 而站在他们的身旁的刘八庆已经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天啊!六哥,我竟然看到了柳舒钰!天昭的柳舒钰!” 随着刘八庆这话出口,叶殊和沈修二人也在那骑在马背上的三人中看到了那个脸熟的人! 叶殊二人先是微讶,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在淮阴的时候,那个被人半夜翻进屋的表小姐似乎就是姓孙,而柳舒钰也确实有个有未婚夫的心上人! 不过,这也太巧了吧? 叶殊远远看着柳舒钰领着十来人走远了,心中的疑惑却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更觉可疑。 沈修则没想那么多。 在发现那人竟是柳舒钰后,他惊讶之余,回头便对着刘八庆问道:“那个人就是天昭的教主?刘老弟你竟然认识天昭的教主?” 沈修这话问得惊讶又好奇,就像是单纯地好奇一样。 刘八庆却是目光微闪,随后往前走了几步。 他先探头往巷子外头看了看,确认柳舒钰已经离开后,他才回头看着沈修严肃道:“既然都已经说漏嘴了,那我就实说了吧!” -- 第555页 刘八庆这语气太过郑重严肃,原本心思还在柳舒钰上头的叶殊顿时回过神来,与沈修一起看向了刘八庆,等着听他的话。 刘六顺多看了刘八庆一眼,却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反而带着些许好奇的神色,等着听听自家弟弟想要说什么。 刘八庆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他先轻咳两声清清嗓子,这才严肃地道:“其实……我曾经见过柳舒钰一面。当时他正跟他的属下说着话,我从旁边路过不小心听到了对方喊他‘教主’,还看到了他们天昭的标记!” 刘八庆的声音故意压低了几分。此刻听上去有些低沉,似乎想要营造一种凝重感。可听完他这话的叶殊三人反而齐齐露出了怀疑之色。 刘六顺更是毫不客气地拆穿了对方的话,道:“你如果真遇到了柳舒钰,还听到了他们天昭内部的谈话,又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刘八庆一默,似乎想要维持着氛围。可他的嘴一张开,还是没忍住先笑了出来,道:“哎呀,六哥。我好不容易才有个机会能吹吹牛,你就不能别拆穿我吗?” 刘六顺因着刘八庆这话一乐,毫不客气地道:“不行。你想吹牛找其他人去,现在说正经的。” 刘八庆见自家兄长说得果断,也便没有唱反调继续吹,而是道:“行吧。其实我前头也没说谎,我确实听到了那句‘教主’。只不过,天昭的标记那是我后来发现的。当时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听到也没做,柳舒钰也没有为难我。” 刘八庆这次的解释明显合理多了。 可叶殊在琢磨了一下后还是发现了问题,当即便问道:“不对呀刘老弟。既然你什么都没做,柳舒钰也没为难你,那你刚刚为什么拉着我们躲开?” “诶?”这次轮到刘八庆惊讶了,他想也没想便应道:“柳舒钰可是魔教教主!而且还是北阳的人!遇到了赶紧躲开不是正常的吗?” “可是,说不定那个柳舒钰本来已经不记得你了。可又因着你这一躲,他反而注意到你了呢?”叶殊顺着他的话问着。 刘八庆听得一懵,后又明显多了几分担忧,结结巴巴地道:“应……应该不至于吧?而且……而且现在可是在我们大杳!他一个北阳的魔教,难不成还敢在咱们大杳的地盘上嚣张?” 刘八庆本是想给自己壮胆的。可这话一出口,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抬手一拍脑袋,道:“诶!对啊!柳舒钰是北阳的人,然后他现在却跑到了大杳求娶知府的女儿!那这知府还能信……” 刘八庆一番怀疑还未说完,刘六顺已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厉声低喝道:“慎言!那可是知府!是官!你小子真不要命了?” 刘六顺说得气恼,刘八庆顿时没敢挣扎了,老老实实地任由刘六顺捂着自己的嘴。 而刘六顺则在凶完自家弟弟后便抬头看向了叶殊和沈修,低声道:“杨大哥,杨小弟。那柳舒钰既然跑来这里提亲,说不定会在这附近留下他们天昭的人,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沈修和叶殊配合着严肃了起来,又一起点了头同意了这提议。 刘六顺这才松开了手,与叶殊三人一起走出了小巷子,入了主路。又在问了几个小摊贩后,终于到了城南的扬威武馆。 在到达目的之前,叶殊四人有想过这间武馆定然不会太小,否则也不可能会成为来金贝时适合参观的地方。 可真到了地方,他们才发现,这间武馆何止是不小啊!简直是特别的大! 那雪白的墙面似乎是新砌的,在周围其他泛黄的屋子的衬托下,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叫人只需远远地瞧上一眼,必然会一眼看到它! 而那朱漆大门的颜色也是十分鲜艳明亮的,再配上门口那两只巨大的石狮子,这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 等到叶殊四人走到了武官门口,透过那大敞的大门,一眼就能看到里头在院子里练武的武馆弟子,以及躺在太阳底下的一群大狗! 刘六顺和刘八庆在往里望的一瞬间,注意力全都落在了练武的人上头。 可叶殊和沈修因着家里养了狗的缘故。他们只是瞥了练武的人一眼,便齐齐将目光落到了那群大狗身上! 那些狗都是大型犬,颜色大多都是黄色,只有三只是黑白颜色的,混在其中十分显眼。 沈修瞧着那一大群狗,忍不住数了数,不禁感叹道:“好多啊,竟然有七个。” 就站在沈修身旁的刘六顺闻言还以为他是在说人,随口便应了一句:“是挺多的。不过不止七个人吧,我看应该有十几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318章 踢馆的 沈修瞧着刘六顺误会了,转头便道:“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 “姜四爷,就是这里了!”沈修的话还没说完,旁边便传来了一声高呼,听着还隐隐透着期待。 叶殊四人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一眼便瞧见了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青年跟在一个躬身笑着的中年人身边,正大步走向了扬威武馆。 青年并未急着进入武馆,而是在门边站定,抬头看着武馆嗤笑一声,道:“就这么一个破武馆,竟还有胆子修建得这般气派。” 中年人点头哈腰,闻言不仅没有反驳,反倒还大声赞同道:“四爷说得是!他们扬威武馆一向没脸没皮,不知收敛!尤其是近些年换了个地方后,更是建得比知府大人的府邸还要气派,这明显就是缺了姜四爷您这样的高手来给他们一个教训呢!” -- 第556页 被称作姜四爷的青年听着中年人这吹捧只是轻笑一声,随意没有理会他。 他脑袋一转,将目光落到了叶殊四人身上,上前便问道:“你们几个,难道是这武馆的人?” 叶殊四人从这个姜四爷开口时便听出来了,这人多半跟这扬威武馆不对付。现在听对方这么一问,他们四人齐齐摇了头。 叶殊还贴心地给他解释道:“不是,我们是外地人过来游玩的。然后听人说这扬威武馆十分地好,就特意过来瞧瞧了。这位兄弟,看你这架势,难不成你跟这武馆有仇?” 叶殊这话题转得极其自然,神情中更是只有纯粹的好奇。 那个姜四爷审视了一下,琢磨着叶殊应该没有说谎后,他的态度瞬间就友善起来了,道:“我跟这武馆没仇,纯粹就是看不惯他们,所以过来踢馆的。你们若是想要找家武馆习武的话,我劝你们还是去其他家吧。这扬威武馆的馆主德行不行,不配为人师!” “诶诶诶!哪里来的混小子!竟敢在我们武馆门口污蔑我们馆主?!”一个穿着深蓝色短打地青年怒声问道。 从他的站位来看,不难看出,他应当是恰好从武馆里头出来,又恰好听到了这位姜四爷的话的。 姜四爷闻声转头看向了那个青年,只看了一眼便蹙起了眉头来,傲然地道:“你是武馆新收的弟子吧?进去告诉佟恒,我姜天风应约来踢馆了!叫他赶紧出来,省得到时候输了还耍赖!” 那青年见姜天风姜四爷说得这般不客气,顿时便气急了。 他想也不想怒喝道:“什么姜天风姜地风!你爷爷我压根没听过!不想死你就赶紧滚蛋!否则别怪我们打断你的腿!” “嘿!这就是你们扬威武馆新一代的德行吗?”姜天风气急反笑,也不跟那青年吵,而是直接转头看向了叶殊他们,就着青年当例子,道:“你们瞧瞧,你们好好瞧瞧!这就是我说的德行不行。” “有什么样的馆主,教出来的弟子肯定也会是什么样的德行!你们若是当真想要学好武功,行那锄强扶弱之事,那便听我一句劝。离这扬威武馆远点,省得被他们坏了心性!” 姜天风说到最后还特意瞥了那青年一眼,目光中的蔑视之意十分明显,气得那青年又怒喝道:“你到底是哪里来的狗杂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今儿个我非要替你爹娘好好教训你一下,让你知道个好歹!” 青年恶狠狠地说完,人也跟着冲向了姜天风,直接在台阶上一跃而起,举手成拳,想要借着这冲势给姜天风来上狠狠的一击! 而姜天风在听到他那声“狗杂种”时便已然面色一沉。此刻面对着青年这一拳,他竟是连躲都不躲,直接手握成拳,体内内力运转,抬手一拳对上了那青年挥过来的拳头! 两拳相碰,姜天风不闪不避,连姿势都不曾有变化! 而那青年却觉得一股子巨力沿着相碰的拳头传来,刹那间几声轻微地“咔咔”声响起,他的手臂骤然一痛,力道一下子就泄了! “啊!”青年一落地便忍不住痛呼一声。可未等他做出应对,姜天风已经毫不客气一个侧踢!正中那青年的肚子! 那青年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也被踢得倒飞回了大门内,又沿着门内台阶滚了下去。 “怎么了?怎么了?”“师兄!那是师兄吧!”“有人打上门了吗?”“馆主呢?快去找馆主啊!” 扬威武馆里头各种惊呼声四起,叶殊等人看着刚刚还在练武的弟子一窝蜂地围住了那个青年,皆是神情不变。 倘若不知道前因后果,叶殊他们或许还会为那青年抱不平。可看过全程后,叶殊他们却只觉得那人纯属活该。 姜天风望着里头那场面只是冷哼了一声,又抬手拍了拍自己腿上的灰尘,便大大咧咧地抬脚踏上了台阶,一步步地走向了扬威武馆里头,气势也在逐渐攀升。 跟着姜天风来的中年人一声不吭地落后了几步,这才尾随着姜天风一起往大门内走去。 刘六顺的目光随着姜天风而去,口中却对着叶殊他们问道:“我们跟不跟?” “当然跟啊!这可是踢馆啊!看那姜四爷的身手,这踢馆肯定十分精彩!”刘八庆一听这问题便巴拉巴拉地说了理由。 那急切的模样,就像是担心刘六顺会拒绝观看,并且把他拉回去一般。 可惜,就算他已经说明了自己的理由,刘六顺也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落到了叶殊和沈修的身上,问道:“你们呢?” 叶殊不自觉地露出了浅笑,道:“跟吧。刘老弟说得对。那个姜四爷的武功应该不错,而且似乎跟馆主有些过节。这等好戏若是就这么错过了,那可真是太可惜。尤其是……” 叶殊说着抬手隐晦地指了指周围,又笑眯眯地道:“你看,他们明显是想看又不敢进去,我们或多或少都有自保能力,代他们进去一看究竟也不错的。” 沈修三人因着叶殊这一指而转头看了看四周。才发现不知何时,街道上的百姓已经聚集了过来,纷纷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着。明显就是既想凑热闹,又怕自己变成了热闹的一部分。 刘六顺见状没说什么,而是看向了沈修,道:“杨大哥你呢?” 沈修闻言眨了眨眼,忽而便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道:“我也想进去。等会打起来,他们武馆的狗不知道会不会要咬那个姜四爷,我想看着点那些狗,免得他们被误伤了。” -- 第557页 刘六顺和刘八庆被沈修这理由给说得一懵。 叶殊却已经配合着沈修这话,对着刘家兄弟两人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让你们见笑了。其实我兄长他爱狗成痴。” “爱狗?”刘八庆惊讶出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与同样惊讶的刘六顺一起转头看向了扬威武馆里头,终于注意到了那一群狗。 刘六顺和刘八庆顿时有些恍然大悟,也没再多问。而是选择了与叶殊和沈修一起快步进了扬威武馆。 就他们聊天的这会儿功夫,武馆里头已然没了刚刚那乱糟糟的景象,反而是泾渭分明地划分了两边。 靠近大门的这头,是叉腰站着的姜天风,以及站在边角位置的,领着姜天风过来的中年人。 而姜天风对面站着的,却是满满当当的一群武馆弟子。 叶殊和沈修粗略一扫,发现刚刚被姜天风打飞的青年已经不在了,想来应当是被抬下去治疗了。而剩下那些弟子的神情却有些奇怪。 紧张、失望、愤怒和忌惮! 似乎挺正常的反应,可沈修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们……觉不觉得武馆的人有些不对劲啊?”沈修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对着叶殊他们三人问着。 刘六顺望着随着他们的进来而看过来的武馆弟子,默默地一点头,道:“但是我看不出是哪里不对。” 刘八庆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眼里带着探究,轻声道:“难道是因为我们进来了?以为那个姜四爷找了帮手?” 刘八庆刚将自己的猜测说完,便灿烂一笑,对着那些武馆弟子招手朗声道:“你们不用在意我们啊!我们就是过来参观武馆的路人!跟他不是一伙的!” 刘八庆这笑容太过灿烂,语气也十分真诚。 那些武馆弟子听得他这话后下意识地转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又齐齐收回了看向叶殊他们的目光,转而落在了姜天风的身上。 叶殊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顿时多了几分若有所思,轻声道:“你们觉不觉得,他们有些人看向那个姜四爷的目光,很像是在看熟人?” 被叶殊这话提醒到的沈修三人先是一怔,又齐齐将注意力落到了武馆那些人的神情上头。 也幸好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处于场地边缘中间的位置,才能将那些武馆弟子的眼神看清楚。 这一瞧,叶殊四人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玩味起来了。 只是不等他们多做分析,武馆弟子那边忽然传来了一声高呼:“馆主来了!馆主来了!” 这两声高呼令武馆弟子精神一震,纷纷回头看向了旁边的通往后院的拱门,那一声声的“馆主”更是此起彼伏。 叶殊四人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过去,瞧见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在其他人的簇拥下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加,三千加,今天只有这三千加_(:з」∠)_ 第319章 谁对谁错 站在旁边观望着场中姜天风和武馆弟子对质的狗狗们瞬间骚动起来,纷纷小跑向了那个中年人,将其团团围在了中间。 跟在中年人身边的人们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一般,还主动往旁边退开了点,给这群狗子们让开了路。 那中年人欲往前的脚步就这么被狗狗们缠住了。 他只得将这群纷纷往上跳求抚摸的狗狗们挨个抱了抱,这才示意身后的人上前,给这群狗狗们拴上了锁链,牵到了旁边墙角的位置。防止它们等会儿看到打斗误会了,扑过来帮忙。 沈修和叶殊的视线忍不住随着那群狗狗而动。 在发现牵狗的人只是将狗链子拴在了墙边特意安装的矮木桩上,随即便回了中年人的身边后,沈修和叶殊顿时眼睛一亮,颇有种想要过去的冲动。 只是未等他们将想法落实了,旁边的刘八庆已经低声道:“哦!原来刚刚那个摸狗的就是馆主佟恒啊。” 叶殊和沈修闻言立马回头看向了场地中间。这才发现,刚刚来的那伙人已经站到了姜天风的对面了。那一个个的,看上去气势汹汹,大多都对姜天风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 可最让人玩味的,却是馆主佟恒的神情。 忌惮、失望、恼怒和隐隐约约的杀意! 佟恒抿着唇一脸严肃模样。他望着对面的姜天风,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姜天风最先按捺不住,嗤笑一声开了口,道:“佟馆主,别来无恙啊。这都三年了,看到你还是把狗看得比人重,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变。” 嗯?!这是看不起狗吗?! 叶殊和沈修第一时间生出了同样的困惑。两人不禁稍稍抿唇,都觉得姜天风有些不顺眼了。 场中的佟恒听得姜天风这话却没什么过激的反应,甚至连神情都没有变。只是朗声道:“天风,我知道你对我爱狗这事有些意见,可现在也没必要扯这些有的没的了。今日你来,是为了当年之约吧?你的父亲呢?姜哼他怎么没来?” 姜天风原本还是一副傲气轻蔑的模样,看在佟恒提及姜哼之时,他的神情瞬间就冷了下来,道:“别装了!你派的杀手截杀我们,还有脸来问我父亲?哼!废话少说!我今日就是来踢馆的!你们扬威武馆的出来接招!” “什么?”“杀手?”“姜教头遇到杀手了?”“姜教头该不会……” -- 第558页 议论惊呼声从佟恒的身后响起,正看着场中的叶殊四人顿感惊讶,或多或少都已看明白了情况。 刘八庆更是带着一丝丝的兴奋情绪,偏头对着叶殊他们小声八卦道:“诶,你们说,那个馆主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啊?看周围的武馆弟子对他挺拥戴的,他的人气应该还不错。可那个姜四爷的话似乎也不假。” 刘六顺瞥了刘八庆一眼,对于他这种当着当事人的面小声八卦的做法不置可否。只是低声应道:“你管他是好是坏,我们又不在这武馆学习。看个热闹而已,你还要分个是非黑白?” 原本又想转头去看狗的沈修闻言不赞同了,回头便轻声道:“刘兄弟此言差矣。我们学武不就是为了扫平天下不平事吗?分个是非黑白还是有必要的。” 刘六顺闻言没有反驳,却也没有应答。看神情,颇有几分道不同那便不要一块儿聊这话题的意思。 而刘八庆听完沈修这话却是眼睛一亮。一个转身挤开了刘六顺到了沈修身边,对着他道:“杨大哥说得好!那不知杨大哥觉得这事怎么样?到底是那馆主害了人,还是姜四爷说了谎?” “不知道。”沈修脱口而出就是这么一句,又在瞧见刘八庆那惊愕的神情后,才解释道:“现在他们说什么都是空口无凭。要靠着他们这话来判断,那可就有些儿戏了。所以我才说,我不知道。” “嗯,你这么说也有点儿道理。”刘八庆摸着下巴应了一句,忽而又看向了叶殊,道:“诶,杨仲,你呢?你觉得哪边可信?” 叶殊循声看了刘八庆一眼,才又将目光落回了场中,道:“我觉得哪边都不能够尽信。而且现在不是判断真假的时候。他们都快打起来了。” 随着叶殊这提醒一出,沈修三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场中。 只见佟恒往旁边一站,让出了身后的一个青年来,道:“天风。我们大家好歹也算相识一场,我也不以大欺小下场欺负你。就让我这徒儿先与你交手吧。” 刘八庆回头间恰好听到了这话,他顿时一挑眉,道:“啧,这馆主还不错嘛。人家都上门踢馆了,他竟然还想着让对方。” 叶殊三人听着刘八庆这话不置可否,只是齐齐看向了姜天风。 场中的姜天风嘲讽一笑,抬手将一对拳套戴好,又嗤笑道:“少来这些假惺惺的玩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分明就是想用车轮战!即可耗费我的体力,也能试探我的能力!” 姜天风这话不仅说得直白,还故意用上了内力。以至于连武馆外头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佟恒瞬间拧紧了眉,却没有说话。 反而是那个准备跟姜天风比试的青年怒目而视,厉声大喝道:“姜天风!你少给我耍心眼!你来踢馆,本就是需要比到我们武馆无人可出!这就是我们这儿的规矩!” 姜天风抬眼瞥了那青年一眼,又活动了一下关节,便抬脚上前,道:“行了,少废话!赶紧打完,你四爷我还等着去吃饭呢!” 姜天风说着,人也从走动变为了跑动,眨眼间便已到了那青年的面前,抬手一拳狠狠地打向了对方! 眼瞅着这比斗就这么开始了,刘八庆也没再乱猜,而是安安静静地与叶殊他们一块儿,看着那姜天风一人连挑八人,每次都是以一脚将人踹翻在地为结束。 姜天风这等一往无前的架势不仅看得武馆的弟子们焦躁不安,连墙边的狗狗们也都站了起来,望着场中烦躁地走来走去,口中“呜呜”地叫着,瞧着似乎随时都想扑过去帮忙。 沈修和叶殊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这群狗狗的异样。 叶殊看了那群狗狗一眼,心中虽觉痒痒的,挺想过去安抚一下这群狗狗。可实际上,她却并没有动,只是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 倒是沈修在看到狗狗们越来越不安后,一个没忍住转身走到了狗狗旁边。 他迎着这群狗狗看过来的目光蹲了下来,试探性地从下方对它们伸出了手。 那些狗狗先是抬头看了沈修一眼,后又试探性地嗅了嗅。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闻到了沈修身上属于金灿灿和黄澄澄的气味,狗狗们嗅完后也没露出敌意,反而还摇了两下尾巴表示善意,便又转头望向了场地中间。 沈修见这些狗没有攻击的趋势,这才试探性地伸手摸上了离他最近的狗的脑袋。在揉了两下后,又试探性地往狗群中间挪去。 等到叶殊看得无聊回头看去的时候,沈修已经在这群狗的中间席地而坐了。 叶殊本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可等她目光都收回了,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立马又看了过去。 在确认并没有看错后,叶殊二话没说便抬脚走了过去。边试探性靠近这些狗,边轻声问道:“你怎么坐在这里?” “啊?我看它们好像很焦急,怕它们过去捣乱,所以先护着点啊。”沈修抬头对着叶殊应着话,又怕她会反对,末了还补充了一句:“而且,反正现在我们也没什么事。” 沈修说话的空档里,叶殊已经试探完,蹲下身来,抬手摸上了那只头顶有一个白色圆点的黑色狗狗脑袋。 笑容止不住地流露了出来,叶殊干脆也不掩饰了,就这么在沈修的旁边坐了下来,方才道:“嗯,是该看紧一点,免得它们跑出去被误伤到。” -- 第559页 刘六顺和刘八庆还站在较为靠近场中的地方。现在叶殊这么一走,两人立马注意到了。 在循着叶殊的身影回过头后,刘六顺和刘八庆看着叶殊和沈修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又瞧着叶殊直接在沈修身旁坐下,仿佛已经决定了要在那里看戏一般后,刘家兄弟终于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只觉得满心愕然。 “六哥?”刘八庆轻声喊了刘六顺一句。虽是没有将话说出来,可刘六顺却听明白了他想问的是什么。 刘六顺当即一点头,边走向了叶殊和沈修,边对着刘八庆道:“走,过去看看他们准备搞什么幺蛾子。” 叶殊和沈修两人此刻所处位置本就是墙边,周围的一切全都处于他们的观察范围之内。 现在刘六顺和刘八庆这一动,他们二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只是叶殊和沈修谁也没有给出大的反应,反而像是压根没有发现他们一般,继续看着场中姜天风和武馆弟子的打斗。 直到刘六顺和刘八庆走近了,叶殊才打招呼道:“你们也过来了啊。来来来,一起坐。” 刘六顺和刘八庆看着他们身边那些大狗,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便直接摇了头。 而后,刘八庆才纳闷地问道:“杨大哥,杨兄弟,你们怎么坐到了狗堆里了?” 第320章 谁赢了 刘八庆这话是脱口而出的。 刘六顺下意识地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都没能及时拦住他这话。 注意到这一点的沈修和叶殊摇头失笑。叶殊更是无奈道:“刘老弟,你这么说话很容易得罪人的。” 刘八庆被刘六顺撞那一下时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现在听叶殊这话,又瞧了一眼叶殊和沈修两人摸着周围狗狗的手,忽而便明白了过来。 “哦哦!我懂了!”刘八庆先是恍然大悟,随即不好意思地赔着笑,道:“抱歉啊,我不是有意说这些狗狗不好,就是随口一说没注意,抱歉抱歉!” 刘八庆这歉道得自然,叶殊和沈修又本就没打算跟他计较,两人便准备揭过此事。谁知就在这时,场中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爆喝! 叶殊四人瞬间一惊,皆是猛地抬头看了过去,一下子就瞧见了正跟姜天风打在一起佟恒。 佟恒与姜天风一样,都是用着拳掌等招式。这一打起来,自然是贴身搏斗,拳拳到肉,看上去险象环生! 尤其是这两人一个年轻力壮,一个明显经验丰富,交起手来当真是胜负难料!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年纪较大的佟恒终于先一步出现了颓势! 姜天风原本还有着几分稳扎稳打的趋势。但在发现佟恒体力快要不支时,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加快了攻势! 眼瞅着佟恒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一个失误,不小心露出了破绽来! 姜天风眼睛一亮,立马不管不顾地攻向了那处破绽,企图趁此机会将佟恒给拿下! 未料,当姜天风一招击出之后,佟恒竟是虚晃一招,直接避开了姜天风那当头一击!还趁机蹂身而上,贴身对着姜天风的胸口便连打了十来掌! 直打得姜天风连退好几步,这才倒在了地上,口中吐血不止,已是彻底站不起来了! 武馆弟子中顿时爆发除了一阵欢呼声! 可叶殊四人却是齐齐蹙了下眉头,方才不约而同地换上了浅笑的模样,仿佛也在为着眼前的事而高兴。 场中,佟恒听着身后传来的欢呼声,却是喘着粗气,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脸色苍白地晃了晃,就像是站不稳了一般。 身后那些欢呼的武馆弟子察觉到了佟恒这仿佛就要倒下去的模样,一群人顿时一拥而上,惊呼着“馆主”的声音此起彼伏,七手八脚地将人给扶稳了。 远处的叶殊和沈修见状皆是站起身来,与刘家兄弟一样遥遥看着那边,眼中明显带着审视和狐疑。 佟恒则是在深呼吸了好几下后,又摆摆手示意周围的人自己没事。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推开了旁人的搀扶的手,捂着胸口一步步地走向了姜天风,又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佟恒闭着眼睛站定了一下,像是身体不舒服一般。 而后再次睁开眼时,他却没有继续往前。而是就这么低头,看着满嘴是血的姜天风苦笑道:“抱歉啊。人老了,控制力大不如前。我本只是想将你打退的,没想到一时失手……” “那个……宋空在吗?快快把人送对面的医馆里,看诊的钱我们付!告诉大夫,务必将我这故人之子治好!” 佟恒说着,回头看向了人群,显然是在找人。 叶殊四人刚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听躺地上的姜天风突然低笑出声。 这笑声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惨烈,最后咬牙切齿地道:“佟大馆主!小侄必将你这好意牢牢记在心上!改日一并回报!” 姜天风这话一出,叶殊四人俱是目光微动。 他们正觉姜天风这语气不大对劲的时候,终于有人从旁边的拱门那里跑了出来。 “诶诶诶!馆主!!我来了来了来了!你的话我一定带到!!”来人风一般地从叶殊他们身边跑过。那速度之快,叶殊四人都没能在第一时间看清对方的长相。 不过,单凭着他们此刻听到的这声音,叶殊和沈修便已心中一喜。 -- 第560页 只因他们已然认出来了!这声音,分明就是宋珺的! 叶殊和沈修立马循声看向了场中。果然瞧见了宋珺弯腰将姜天风给扶了起来,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们馆主人多好,和与姜天风过来的中年人一起,将姜天风给扶出了武馆。 叶殊和沈修瞧见熟人,正想着要不要跟过去认认人和假身份。场中的佟恒却是转头看了过来。 叶殊四人原本还没注意到佟恒,只顾着看往大门走去的姜天风了。 最后还是因为周围的狗狗们那兴奋得不停走动闹出的动静,才终于注意到佟恒正走向他们。 刚围观完一场踢馆的叶殊四人半点都没有心虚和不好意思的感觉,纷纷站在原地看着佟恒被人搀扶着走到了他们面前。 直到双方的距离够近了,叶殊才抬手一抱拳,笑道:“佟馆主武艺高强,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了!晚辈佩服!” 叶殊这话,对上佟恒那被人搀扶的模样,莫名给人一种在说反话的感觉。可偏偏叶殊的神情看上去十分真诚,就像是她当真是这般想的一般。 扶着佟恒过来的人顿时郁闷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发火了。 而沈修三人却已与叶殊一样,抬手行了一礼,又顺口夸赞了一句。 佟恒抬手一抱拳,回了叶殊他们一礼,而后才道:“几位看着面生,应当是来我们武馆参观的吧?” “是呀是呀!”刘八庆露齿而笑,眼中还有着钦佩之色,道:“我们是外地来的。之前听人说,这扬威武馆如何如何的恢弘大气,馆主武艺又是如何如何的厉害,故而慕名而来。” 叶殊三人见刘八庆都已将话说了,他们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纷纷点了头,以示赞同之意。 佟恒闻言笑意更深,可明面上却是摆摆手,一副谦虚模样,道:“佟某哪有那么厉害,都是外人谬赞罢了。” 叶殊注意到了他说话时眼中那不甚明显的自傲感,也便没有顺着佟恒的话说,而是摆出了真诚的模样,道:“馆主你太谦虚了!武功好或不好,我们刚刚可都是看到了的。您当得起那称赞!” 佟恒闻言眼中的欢喜之色愈发明显。可人却是摇头一叹,道:“刚刚也是我侥幸。若是天风他再年长个十来岁,我可就不一定打得过他了。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他当真年长个十来岁,只怕今日他也不会找我们武馆比斗,平白让某些人高兴了。” 佟恒这话说得是忧心忡忡。 可话一说完,他又像是忽而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一般,先是脸色微变,后又笑眯眯地转移话题,道:“抱歉,我这一伤感,话就有点儿多。几位既是远道而来,我们武馆定然会好生招待。” “秋园。”佟恒说着回头冲着远处喊了一声。 一个满头是汗的少年立马跑了过来,人还没站定,便已经高呼道:“馆主我在!” 佟恒点了下头以示自己看到了。 随后,他直等到对方跑到了他们身边站定了,才转头对着叶殊四人道:“这是秋园。就由他带你们参观一下我们的武馆吧。老夫现在身体不适,不能亲自介绍,还望诸位见谅。” “没事没事!”叶殊立马应道,还应景地流露出了关切之色,道:“馆主身体要紧。也是我们疏忽了,竟然留着馆主站了这么久,还望馆主莫怪才是!” “无事。老夫……”佟恒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这话才刚开了口,便忍不住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嘴巴,在那儿咳得停不下来。 叶殊四人不管真假,纷纷适时地露出了慌乱担心的模样。 沈修更是直言道:“馆主莫要多说了,现在休息要紧!有这位秋园兄弟在,我们这边没问题的。” “对对对!馆主你还是赶紧休息去吧。”刘八庆附和着沈修的话,手还半伸着。似乎是有心想要帮忙扶一把,可又碍于与对方不熟而没有真的伸出手。 叶殊和刘六顺这次没有出声。只是连连点头,以示对沈修和刘八庆这话的认同。 将他们的话听在耳中的佟恒没有立即应话,而是又连咳了好几下,这才终于停下了咳嗽,哑着声道:“多谢几位好意了。既然如此,老夫失礼先走了。” “没事没事,馆主你慢走啊!”叶殊立马出声给出了回答。又与其他人一起看着馆主特意靠近了这群狗狗,挨个摸了摸它们的脑袋,这才在弟子的搀扶下去了里头。 叶殊、沈修、刘六顺、刘八庆和那位被留下的秋园皆是默默地看着馆主离开的方向。 沈修瞥了一眼纷纷伸长了脖子,目光随着馆主远去的群狗,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们馆主肯定很喜欢狗吧?这些狗狗都很担心他呢。” 秋园闻声回神,转头就对着沈修笑道:“是呀!我们馆主除了爱练武之外,最喜欢的便是这群狗了。我听武馆中的师兄说,我们馆主爱狗成痴。这些狗有很多都是我们馆主救回来的,所以它们也特别喜欢我们馆主。” -------------------- 作者有话要说: 腰酸背痛得难受,今天就一章了 祝各位小天使元旦快乐! 第321章 姜四爷在吗 扬威武馆毕竟是武馆。秋园在简单地提了一句那些狗后,便将话题转移到了武馆上头。 他还十分热情地带着叶殊四人将武馆前前后后地逛了遍,甚至留着叶殊几人在武馆里头吃了顿晚饭,这才将叶殊几人送出了武馆。 -- 第561页 “几位若有兴趣,随时都可以过来我们武馆看看啊!想要习武的话也没问题的!我们收费不贵的!真的欢迎再来啊!” 秋园站在门口冲着叶殊他们热情呼喊。看那样子,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将叶殊他们留下。 叶殊四人对着秋园一抱拳,意思意思地应了一声“会的”,便干脆利索地转身走了。那速度之快,显然是生怕这个跟他们磕叨了一下午的家伙一时想不开,又拉着他们继续磕叨下去。 直到远离了扬威武馆之后,叶殊四人又回头瞧了一眼。在确认秋园已经回去武馆里头了,这才纷纷松了口气,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真的是……涨见识了啊!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能说的人!”刘八庆头一个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就是神情看上去满是后怕的模样,显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的经历。 沈修抬手掏了掏耳朵,由衷地赞同道:“就是!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当真是……再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叶殊原本也觉得听了秋园一下午的磕叨听得有些头皮发麻。可现在见他们两个这心有余悸的模样,她反而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修三人闻声下意识地看向了叶殊,却见她早已笑得眉眼弯弯,没有半分要掩饰停下的模样。 三人顿时面面相觑,而后想想自己竟然被人磕叨怕了,这笑意也不知不觉地涌了心头,眨眼间纷纷忍俊不禁。 最后,还是叶殊头一个止住了笑,又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情绪,方才道:“对了,那个什么医馆也在这附近,我们要不要顺便过去看看?” 叶殊说着,还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确认了天色不算太晚后,这才低头看向了沈修他们,等着他们的回答。 沈修先是如同叶殊刚刚做的那般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而后才收回目光应声道:“看吧,反正都到这里了。” 刘八庆则是转头看了看四周,而后才伸手一指不远处,道:“你们看,是不是就是那家平顺医馆?” 刘六顺顺着刘八庆所指方向看了过去,点头应道:“应该是。既然我们都已经快到门口了,不如就进去瞧瞧吧。” 刘六顺这一同意,统一了意见的叶殊四人立马转身走向了平顺医馆。 因着是带着一点儿参观心态过去的,叶殊四人靠近后优先打量了一下店面。 这一瞧,他们顿时便有了发现。 且不说这家医馆里的大夫医术如何。单是看着店铺的规模,叶殊四人便已心中有底,断定这家医馆的主人肯定是挺有钱的。 不过,只要想一想刚刚踢馆完的姜天风那惨样,再想想先前小店里大叔提到过的,这家医馆最擅长治疗跌打损伤的事后,叶殊四人又不觉奇怪了。 “几位是来看病的吗?”就在叶殊四人打量四周的时候,一个少年郎的嗓音突兀地冒了出来。 叶殊四人闻声看去,这才发现说话的是医馆里的学徒。 对方正站在药柜前,手中拿着药材,回头看像叶殊四人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好奇和困惑。显然是看出了叶殊四人没有病痛在身,也不像是来看病的,这才会有此一问。 而听到他这问话的沈修、刘六顺和刘八庆却是齐齐一默,忽而便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好。 虽然他们刚刚说着要参观医馆,还说得十分地直白,像是毫无顾忌一般。 可实际上他们心里清楚。来了医馆不看病却参观。这话若是真说出来,那对于医馆的人来说,就跟找茬没什么两样了。 沈修三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胡诌一个简单的病痛出来。叶殊却是灵机一动,张口便道:“不是,我们是来看人的。今儿个那位从武馆里被人架出来的姜天风姜四爷,不知可还在你们这里?” 沈修三人一听叶殊这个理由皆是一怔,而后便纷纷心生喜意。 刘八庆更是连声附和道:“对对对!我们是来看姜四爷的!不知他如何了?” 沈修和刘六顺见叶殊和刘八庆都已问过了,他们也便没有再重复这些问题,而是点点头,以示自己的意思与叶殊和刘八庆一样。 而那个学徒果然知道“姜天风”这人。 在听得他们的问话后,他先是恍然大悟,后又谨慎地问道:“那位姜四爷已无大碍。就是不知道几位与那位姜四爷是何关系?” 学徒一句问完,又觉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容易让人误会,便又赶忙露出了笑容来,补充道:“那个,几位不要误会啊,我并非是刻意为难你们。” “你们也知道,我们医馆就开在武馆附近。这一年到头接到的病人,多半是从武馆出来的。而不管是武馆的弟子,还是来武馆踢馆的人,大多都是有武功在身的。这种人,其他的不说,仇人是真的多。若是不问清楚点,我们这儿的病人岂不是危险了?” 学徒反问了一句,还露出了无奈的模样,像极了是拿那些仇家没办法。 叶殊四人倒是没有因为对方这怀疑他们是姜天风仇家的话而生气,反而还觉得这家医馆挺不错的,竟然还保护患者的安危。 沈修三人略微感叹。 叶殊则已经笑着无奈道:“那这可就难办了。我们四人是今天在武馆门口遇到姜四爷的。这虽是与对方说了几句话,这不管怎么算,也只能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一个了。” -- 第562页 叶殊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遗憾感,似乎是知道了自己肯定无法见到姜四爷了。 可那学徒却是听得好奇心渐起,忍不住问道:“你们今天才遇到的那位姜四爷,那为何现在会想来探望他啊?” 作为一个仅仅有着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却挑在大晚上跑来医馆打听对方的事,也不怪学徒会觉得奇怪了。 沈修刚听叶殊那番话,便已大致猜到她想要用的,多半是一见投缘之类的借口了。 现在听这学徒这般说,沈修张口便想说是因为自己佩服姜四爷一人单挑武馆的做法。可话还未出口,他便又觉得有些不妥。 毕竟,一个是姜四爷,另一个则是开在医馆隔壁,为他们带来许多生意的武馆。鬼知道面前这个学徒到底是会偏向于武馆,还是偏向于姜四爷! 这三缄其口之下,最先开口的就变成了刘八庆。 只听他略显激动地应道:“今天才遇到又怎么了?你是不知道啊!那位姜四爷的拳脚功夫那可是厉害得很啊!就武馆里的那些弟子,他一人连续挑了十来个!!最后跟馆主比的时候,还是因为经验不足才输了的!这么厉害的人!不结交一番实在可惜了!” “哦!就那人竟然连挑了十来个人?!”学徒眼睛都亮了,神情里还多了些许钦佩之色。 沈修见他并没有因为刘八庆那番夸奖而生气,顿时也是心中一定,跟着开口道:“是呀。那姜四爷当真是厉害。若是能够结交一二,那定然是人生一大快事。” 刘八庆与沈修接连称赞姜天风,那学徒笑意盈盈,正想说点什么。叶殊却突然开口道:“我说,你们差不多也就得了。那个姜四爷的武功,我确实佩服。可我们若是要习武,还是得去武馆啊。你们现在这般推崇那姜四爷,回头武馆不收我们怎么办?” 叶殊这话来得有些突然,沈修三人顿时愕然。 最后还是刘六顺最先反应过来,配合着叶殊的话道:“应该不会吧?姜四爷虽然是在武馆大闹了一场,可馆主最后不是将人送来医馆了吗?还说医药费他们武馆付。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计较这种事的啊。” 叶殊闻言却是又一次露出了无奈的模样,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们莫不是忘了,姜四爷在进武馆前给我们的提醒?” 沈修三人顿时不说话了。 一来,他们不知道该配合着说什么好了。二来,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沉默不语也是一种不会错的应对。 沈修三人没吭声,叶殊却没有沉默。 在对着沈修三人说完后,叶殊转头就对着那学徒笑道:“这位小兄弟。你们医馆不方便的话,我们也就不看人了。不过,不知你可否告知一下,那姜四爷大概什么时候身体好全了?亦或是,你跟他提一提,就说我们想问他一点儿问题?” 学徒听到这里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儿什么。 他顿时低头琢磨了一下,又抬头打量了几下叶殊他们。而后才松口道:“也罢,我现在帮你们过去看看。若是姜四爷醒着,我便帮你们问问。若是他睡着了,你们便明日早点过来吧。” 叶殊四人闻言顿时露出了笑容来,齐声道了谢。 叶殊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对了,你只需跟姜四爷说,我们是他今日在武馆门口遇到的人就行了!” “知道了。”那学徒一口应下。又到了通往后院的门帘边,喊来了人帮他看着店,这才入了后院。 --------------------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浪了一天,昨天没更新,今天一章么么哒! 第322章 武馆之事 等在店内的叶殊四人也不着急。在看着那学徒进去后,他们便大大方方地参观起了医馆,还跟那被喊来帮忙看店的人闲聊了起来。 等到进去的学徒出来之时,叶殊他们也打探到了不少消息了。 就好比,这家平顺医馆总共有两个大夫。 其中罗有罗大夫的医术最好。不过,因着罗大夫常年在外游走,留在医馆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日常看诊的是莫清源莫大夫。 不过,姜天风这次也是运气好,正好赶上了罗有回来,这才有幸捡回了一条小命,大概率也不会留下什么暗伤。 “几位,你们的运气可真好。那姜四爷刚好醒了,让你们进入见他呢。”学徒一进店便朗声说着,语气中那稀奇感满满。 正闲聊着的叶殊几人顿时一喜。叶殊更是立马应道:“那就有劳带路了!” 学徒没有应声,只是转身往里走去。 叶殊四人立马跟在了对方的身后,没过多久便到了医馆的后院。 眼看着那学徒走到一间房间门前敲门,叶殊四人并没有贸然跟上,而是站在不远处等着。 “姜四爷,我把人带来了。”学徒敲着门高声喊着,门内立马传来了咳嗽声! 而且那咳嗽声还越来越急促,听得学徒脸色一变。也不等着里头应答了,赶忙推门冲了进去! 叶殊四人则是面面相觑了一下,又互相间交换了一下眼色。最后一齐大步走向了房间,站在门口探头往里望去,一眼瞧见了正给姜天风拍背顺气的学徒。 “姜四爷!都说了多少遍了,你现在是病患!不能生气!不能激动!一定要心平气和!你到底还想不想好了?!”学徒一番话说得愁眉苦脸,可动作却是麻溜得很。 -- 第563页 因着叶殊他们此刻的站位不是很好,也没瞧清那学徒到底是做了什么。只能瞧见那姜四爷原本都有些发青的脸终于又红润了起来,气息也逐渐平缓了下来,明显是好了很多。 “抱歉了啊,我刚刚只是想应话,却没想到一提气就开始咳了。”姜天风闭着眼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口中却还是解释了一下。 那学徒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又转头看向了姜天风,带着苦恼的神情想了想,道:“有了!要不你就把自己当成乌……蜗牛吧!反正能不动尽量不要动!不然的话,一切就都慢~慢~来~” 学徒说到最后还特意拉长尾音,放缓了语速,形象地让姜天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个慢法。 姜天风却是因他这话而轻笑出声,继而睁眼对着他道:“我记住了,有劳小兄弟了。” “没事没事。你既然是我们平顺医馆的病人,那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学徒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又扶着姜天风躺下,这才回身看向了在门外探头看进来的叶殊四人。 “你们进来吧。”学徒先是喊了一句。才又对着走进来的叶殊他们提醒道:“对了,罗大夫可是说了,姜四爷的五脏六腑受到强大劲力攻击。这人虽是救得回来了,但是需要静养!静养!你们等会聊归聊,可千万别把人惹急了啊!” 学徒说得十分郑重。那模样,明显就是十分明显在意这事。 可是,从刚刚这学徒跟那姜天风的谈话来看,不难看出他们两个并不算熟悉。换而言之,他们两个很可能就是因为姜天风这伤而刚认识的。 那么,眼前这个学徒,竟是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的伤势这般上心? 叶殊四人只觉心里惊奇,却又默契地绝口不提这一点。反而纷纷点了头,应下了学徒这话。 学徒见他们口头上说着记住了,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出了屋子,却没有关上房门。甚至临出门前还不忘说上一句,他就在外头等着。 有过最初的仇家趁机寻仇的说法后,叶殊四人对那学徒守在外面的做法也不觉奇怪。 他们什么都没说,而是各自拉着张椅子,便一块儿在姜天风的床边围坐下来。 而后,坐定了的叶殊四人却是抬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半会竟是相顾无言,都不知道能说点儿什么好。 毕竟,他们刚刚来这医馆里,其实是想要参观一下医馆的。 后来,还是因为觉得这个理由不好说出来,才会由叶殊随口扯了姜天风当幌子。 可现在姜天风就在眼前,而他们与对方又不熟。这一时之间,可不就没话可说了么。 而姜天风在听到那学徒说叶殊四人想要见自己,还羡慕自己这一身武功,想要跟自己结交的时候,心里头其实是有些诧异的。 毕竟,之前在武馆里自己败得有多惨,姜天风他心里清楚。 但是现在,旁观了全程的叶殊四人竟然会因为羡慕自己的武功而想要跟自己结交? 姜天风在听到这话的瞬间,便已断定这很可能只是叶殊他们想出来的一个借口。至于对方想见自己的真实目的…… 姜天风不期然地想起了自己在武馆门口给他们的提醒,这心里便有了靠谱点的猜测,这才有了让学徒带他们进来的事。 只是,他也没料到。这群人进来是进来了,可进来后竟是一声不吭地互相看着,显然压根就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瞧着叶殊他们这略显不知所措的模样,姜天风又忍不住无声一笑,干脆自己开口道:“几位不用拘谨。在下姜天风,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有了姜天风抛出的话头,叶殊四人顿时像是找到了话题,立马接连报出了名字。 叶殊最后一个报出了自己的假名“杨仲”,而后又顺口将话题接了下去,道:“姜四爷。不瞒你说,我们此次前来,一是想看看你的伤势,二是想问问扬威武馆的事。先前你和馆主的比斗我们都看到了,那般瞧着,佟馆主的为人也算不错了。不知你为何针对于他呢?” 叶殊这个问题一出,姜天风的脸色微变,看上去有着些许厌恶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生气地模样,显然应当只是纯粹地对那佟恒感到厌恶。 叶殊只瞄了他一眼,便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姜四爷,你无需多想。我们问这个并不是为了试探什么,只是因为我们四人确实有心想要找家武馆习武。先前姜四爷的提醒,我们可是记挂在心的。所以,现在才会想要问个清楚。不然就这么放弃,我们心有不甘啊。” 叶殊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含糊,可姜天风还是听出来了。叶殊就是在说,武馆的武功很强,若是不能明白对方到底哪里德行不行了,那他们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武馆。 听明白这一点的姜天风嘲讽一笑,很想应上一句,你们要不要跳这火坑,又与我有何关系。 可转念想到若是这四人入了武馆,无疑是给武馆又添了战力,姜天风又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就这么阴晴不定地想了一会,姜天风才无声一叹。望着床顶懒洋洋地轻声道:“也罢。具体的事我其实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佟恒曾经干过一件极其不好的事,似乎是背叛了什么人,还将对方置于死地。” “那事被我父亲发现了,我父亲便跟佟恒大打了一架,最后两败俱伤,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他们两个定下了约定。我父亲绝对不将那事说出口,而佟恒也须得放我们一家离开金贝。待到三年后的今天,再由我们姜家人来武馆了结此事。” -- 第564页 姜天风口中的话说得很慢。那目光沉沉的模样,瞧着像是心情十分不好。 刘八庆见状,再一回想之前姜天风在武馆里说过的话。他忍了忍后还是没忍住,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后来佟恒没守约,派了杀手杀了你爹?” 刘八庆问得小心翼翼,明显就是怕会戳中姜天风的伤心事。 却没想到听到他这话的姜天风转过头来就是一阵“呸呸呸”,而后才瞪了刘八庆一眼,道:“你爹才死了呢!我爹现在整日里练武闲逛晒太阳,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啊?可你之前不是说……”刘八庆顿时与叶殊他们一眼傻眼了,张口便想问个清楚。 可他这话还没说完,便见姜天风笑得得意洋洋,道:“我之前说什么了?我只说了那佟恒派人追杀我爹,我可没说我爹有事没事!再说了,有谁规定了在遭人追杀后,只有出现了伤亡才能报仇的吗?” 姜天风这话说得透着几分无赖的感觉。可叶殊四人在经过最初的惊愕后,却是纷纷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觉得姜天风这人挺有意思的。 沈修笑着感叹道:“没想到姜四爷也是个妙人!” “好说好说。”姜天风明显对沈修这评价十分自得,连笑容都亲切了几分,道:“我也觉得我这人性格挺好的。可惜,我家那老头子老说我不够稳重。” 姜天风简简单单地应了沈修一句,也没忘记自己之前的目的。 他又将话题给绕了回来,道:“总之啊,那个佟恒表面一套,背地里必然不如表面这般风光霁月。你们最好是不要入这武馆。当然,若是非要加入,那我也不会拦着就是。不过……” 姜天风说着抬手搭上了自己的胸口,龇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我这伤你们刚刚也听到了。这还是看在有外人在,他下的暗手。再加上我刚好遇上罗大夫在,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至于你们的话……” 姜天风的目光在叶殊四人脸上扫过,才长叹一句,低声道:“若是有天你们想脱离武馆,那就祝你们好运了。” 第323章 又见熟人 姜天风言尽于此,并没有一门心思地劝说。 而叶殊他们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他们也并不是当真要拜师进入武馆学习的。是以,他们也就没有过多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随意地聊了几句,便起身打算离开。 可他们四人这才刚站起来,便听到外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听着还有些耳熟:“成心,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罗大夫,有人来找姜四爷,我这不把人带过来了嘛。我可没偷懒的!”带领叶殊他们进来的学徒成心立马应道,声音听上去还有点儿紧张。 听到这里的叶殊转头和沈修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对着姜四爷道:“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若是连累那小兄弟挨骂,那可就不好了。” “嗯,你们去吧。不过不用担心,罗大夫人挺好的。”姜四爷没有为难人,直接点头同意了不说,还安抚了叶殊他们一句。 叶殊四人却是没再多说,在道完了别后便一起出了房门。 这人刚出去,他们一眼便看到了正站在院子里的学徒成心,以及站在成心对面的一个白发老者。 师父(前辈)! 瞧见人的瞬间,叶殊和沈修心里同时喊了一声,都感到有些惊讶。 可转念想到化名为宋空藏身在武馆中的宋珺,他们二人又觉得,洛鸠化名为罗有藏身在医馆里,这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惊讶就这么迅速地消失了。等到成心和洛鸠一起看过来时,叶殊和沈修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瞧上去与刘六顺和刘八庆的反应没什么两样了。 刚出房门的刘八庆一见成心和洛鸠看过来,立马露出了笑容来,朗声喊道:“小兄弟!我们跟姜四爷谈完了!” 被刘八庆喊到的成心一见叶殊他们出来了顿时一喜,抬手一指他们,转头便对着洛鸠道:“罗大夫,你看他们这不就出来了嘛!你就尽管放心吧!” “嗯。”易容成白发老者的洛鸠随口应了一声,转头甚是随意地打量了叶殊四人一眼。 只可惜,因着叶殊和沈修脸上的妆容,洛鸠并没有发现他们是谁。 不过,她也没有为难他们。 在随意地打量了几眼后,洛鸠便道:“几位哪怕是要探望病人,最好也不要选在大半夜。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医馆就不留诸位了。” 洛鸠这话的赶客意味十分明显,可叶殊和沈修却没有半分不悦的模样。 叶殊更是立马笑着抱拳行了一礼,道:“在下杨仲,久闻罗大夫大名。今日得此一见,已是十分满足。罗大夫你放心,我们这就离开,定然不会令罗大夫难做的!” 叶殊和沈修两人这一次虽是化了妆,可声音却没有经过伪装的。 叶殊这一开口,洛鸠顿时便抬眼多看了她一眼,显然已经认出了叶殊来。 只是她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仅仅只是淡定地一点头,应道:“嗯,多谢这位小兄弟谅解。” 沈修瞧着洛鸠这反应,没看出来她到底认没认出叶殊来。干脆出声笑道:“罗大夫客气了。现在天色不早,我们也不多打扰了,就此告辞。” “告辞!”叶殊、刘六顺和刘八庆顺着沈修这话道了这么一句,便在成心的带领下一块儿出了医馆。 -- 第565页 出了门的叶殊四人没有再到处乱逛,而是直接回了客栈的房内。 在将自己打理完毕,又一块儿带着妆容躺平在床上后,叶殊和沈修才有空琢磨起今天的事情来。 沈修在回想起扬威武馆和洛鸠、宋珺的事后,略显担忧地轻声问道:“叶殊。你说,你师父和宋珺就藏在医馆和武馆里,那他们应该是站在佟恒那边的?还是站在姜天风那边的呢?” 叶殊闻言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沈修,这才乐道:“我觉得你想多了。我师父救人可不管谁对谁错。反正只要是她看顺眼了的,那在她那里,都只有病人这一个身份。而宋珺的话,多半是我师父是什么态度,他便是什么态度。” “诶?那……这么说来,你师父给姜天风医治了,岂不是说明她站在姜天风那边?”沈修回看着叶殊,带着明显的好奇。 叶殊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思索了片刻,才道:“不。若是以前,那你猜的应该没错。可是现在有个宋珺在我师父身边,我觉得我师父只要瞅瞅宋珺,便不会有那闲情去管姜天风的闲事的。” “而且……”叶殊说着望向了沈修,失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来金贝可不是为了管什么武馆的。” 沈修闻言一怔,而后不好意思地一笑,道:“也是哦。我们的正事还没有眉目,现在确实没什么时间来管闲事。” 沈修这话出口,思绪也跟着转移到了叶知府的事上头。 只是这思索并未持续太久,他便不知不觉地将注意力落到了彼方的身上。 这一想,沈修又注意到了自己与叶殊这第二晚的同床共枕了。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稍稍偏头看向了叶殊,轻声问道:“殊郎。关于大统领的……那个……难道我们在被大统领无意间撞见之前,都要保持这样子吗?” 叶殊闻言一怔,忽而便想起了昨晚那不得安眠的情况。 她顿时抿了抿唇,又仔细想了想,方才道:“这倒是我疏忽了。只想着彼方必定不会放心我们两个长久地待一屋,却忘了他哪怕是要来,也未必会是在这几天。甚至,来了后多半也是会敲窗户的。” 沈修瞧着叶殊这思索的模样,心知她之前是只想着应对彼方的办法了,遂又提醒道:“其实吧,我今早也有想过。我们这么干等着大统领过来不合适。所以,要不想办法将他引过来?” “引过来……”叶殊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脑筋转得飞快,已然开始思索起可行的办法来了。 可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他们的窗户忽而被人敲响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今晚并未熄灯。 他们在考虑到若是彼方真的到了之后,可能会因为屋内太暗,无法在第一时间看清屋内状况,从而使得他们的计划露出破绽或者直接告吹。于是只是选择了在吹灭了蜡烛后,又将点燃了油灯,并将灯芯调短了,使得屋内的光线黯淡了些罢了。 现在这屋里的光亮足以让人看清周围,又不至于影响人睡觉。窗户外的人应当也是看到了光亮,才会选择了敲窗。 沈修被这敲窗的声响给吓了一跳,刚想着要起身看看是什么人。可身子才刚抬起来,身旁的叶殊已经一把按在他的胸口,将他又给按回了床上! 同时,她低声在沈修耳边道:“等等!现在知道我们是谁的只有我师父他们和彼方他们。我师父他们知道我们跟旁人在一起,是不会过来的。这外头的人,多半是彼方或者夏冬。我们按计划行事!” 沈修听着叶殊这一番分析整个人都有些懵。 这前头的部分,他是听懂了的。可是最后这个“计划”,难不成就是指他们两个一起躺平? 我是不是该提高警惕更好点? 沈修不期然地想象起彼方那暴怒的模样,心里的求生欲暴涨,不自觉地开始设想若是彼方动手,他该如何应对才更好。 可未等他想出个结果来,窗户那边又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听声音,应当是窗户被人给推开来了! 沈修心中一凛,刚准备调整到一个适合防御的角度,叶殊按在他胸口的手忽然攥紧!猛地将他往她那边一拽! 以沈修这体重,叶殊自然是拽不动的。 可沈修知道有所动作的是叶殊。在察觉到拉拽力道时,他还以为叶殊是想要让他侧过身子,便顺着这个力道转过了身。 却没想到,沈修是转过来了,叶殊却又往他怀里一缩,双手一环抱住了他的腰,趁着靠近的空档,低声道了一句“上去”! 随后,她便抱着沈修的腰翻身。 沈修察觉到力道,下意识便顺势翻身。 眼看着快要压到人了!沈修的胳膊猛地一抵叶殊里侧的床铺,总算是隔开了距离。 就是……这个姿势,着实有些不太妙。 在叶殊原本的设想中,这种情况应当跟抱着床被子没什么太大区别的。 尤其是在只要让彼方看到这一幕,他们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分开了的情况下,这个计划也就没什么不能执行的了。 可现在,当真抱上了沈修的腰,与他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四目相对。叶殊才蓦然发现,这大活人,还是跟被子有区别。 不仅比被子暖,比被子重,也比被子更加让人在意…… 相对凝望间,整个世界的存在感都仿佛降低了。只余下面前这人,吸引着彼此的全部注意力。 -- 第566页 炙热的呼吸交融,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不知不觉地焦躁起来,令人莫名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直到一声爆喝突然响起:“混蛋!放开我妹妹!!” 这怒喝极其响亮,一下子就震散了所有的旖旎,只余下满满的愕然和震惊。 “大哥?”“叶大哥?!” 叶殊和沈修循声猛地转头看向了床外,在瞧见了来人的同时一齐惊讶出声。 下一刻,愤怒无比的叶倾秋已经蹿到了床边,毫不客气地抓起沈修的后衣领,便将他从被子里给扯了出来! “等等!你误会了!”叶殊见状一惊,连忙喊着话伸手拦人。 第324章 必须换个计划 叶倾秋的一声喊嗓门太大,已经躺平在床上的刘六顺和刘八庆瞬间睁开了眼睛。 “六哥,听声音,好像是从杨兄弟他们屋子里传出来的吧?”刘八庆转头问着身旁的刘六顺,眼中带着满满的诧异之色,显然是对此感到奇怪得很。 刘六顺没有应话,只是略微出神地想了一想,方才一掀被子起了身,抓起自己的外袍穿上,道:“走!我们瞧瞧去!” “诶!”刘八庆顿时立马应了声,同样起身披上了衣服,便与刘六顺一起打开了房门,试探性地探头到门外观望起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那暴怒的声音太过响亮,还是因为那暴怒的话语内容太过引人遐想。 当刘八庆和刘六顺推开房门的同时,周围的房间也陆陆续续地有人开门观望起来,显然都是准备凑热闹的。 刘六顺和刘八庆只是扫视了那些人一眼,便转头准备将看向了隔壁叶殊他们的屋子。 却没想到,叶殊他们的房门竟也打开了! 衣着妥帖的叶殊和还在系腰封的沈修同时探出了头来,与其他人一样左看看右瞧瞧,一副十分感兴趣的稀奇样。 叶殊还在看到刘六顺和刘八庆的时候,十分自然地问道:“刘兄弟,你们也出来看热闹了啊?有发现什么吗?” 刘六顺和刘八庆齐齐一默,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叶殊和沈修两眼。 见叶殊一脸的好奇模样,而沈修则是神情自然地系着腰封,这才有点儿相信叶殊和沈修跟刚刚那怒吼声无关。 刘六顺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又一摇头,道:“没有。不过刚刚那声音,听着像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刘六顺说着抬手一指叶殊他们的方向。 叶殊和沈修十分自然地顺着他这一指而回头看去,却发现另一侧的房间大多也是房门打开,开门的人也在四处观望。 沈修眨了两下眼睛,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周围众人的反应。 见他们大多往远处看去,沈修心里安心的同时,口中也故意道:“那边吗?可是那边看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啊。” 刘六顺和刘八庆两人对视了一眼,忽而齐齐抬脚走出了房门,大大方方地走到了叶殊和沈修的跟前,转头看他们的同时,刘家兄弟还若有若无地往他们屋里扫视了一眼。 而后,刘八庆抬手一摸自己下巴,摆出了一副思索的模样,道:“那说不定是人家发现自己嗓门太大,所以已经收敛了吧。” 叶殊那张望的模样随着刘八庆这话而停了下来。她转头看向了刘八庆的同时,还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之色,道:“哈?好像也有可能啊。” 叶殊言罢,才回头看向了沈修,对着他道:“兄长,好像没热闹看了,我们还看吗?” “那就不看了吧。”沈修应了一句,还特意打了个哈欠,才继续道:“我今天累得慌,还是继续睡觉吧。” “那我也休息吧。”叶殊像是随口应了一句,便与沈修一起退回房间里,还不忘随口跟刘家兄弟二人道了一句“晚安”。 刘六顺和刘八庆二人看着面前的房门关上,又瞧着屋内的人影远离,灯光也跟着熄灭了,再回头看了一眼周围也开始回去睡觉的其他人,这才一起转身,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关上门的叶殊和沈修在熄了灯后却是特意将窗户打开,又一块儿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这才借着窗外月亮的光芒,看清了从屋顶上跳下来坐到了沈修对面的叶倾秋。 他们三人并没有急着交谈。而是等到了外头归于平静,叶殊才将自己关于彼方的猜测和计划低声说了出来。 叶倾秋从一开始的怒气冲冲,听到后头惊愕不已。 最后,他无奈又气恼地瞪向了叶殊,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道:“你怀疑归怀疑,定下计划的时候就不能顾虑一下你自己吗?!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你这办法,不是白白便宜了这小子吗?!” 气恼的叶倾秋说着还不客气地一指沈修。单是这么一个抬手一指的动作都带起了风声,让沈修和叶殊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心底里的怒意和狠劲。 沈修顿时默默低头,明智地将叶倾秋留给叶殊应对。自己则是闭上了嘴,避免火上浇油。 而直面着叶倾秋的叶殊却是眨着眼睛,露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便抬手轻挠着自己的下巴,边斜眼看向了沈修,轻声道:“可是,他是沈修啊。” 诶?!! 意外等到这个回答,叶倾秋和沈修同时惊愕了。 下一刻,同样察觉到这话里头包含着满满信任感的沈修心花怒放,笑意瞬间浮现上头。而叶倾秋却是心情有些复杂了。 -- 第567页 他瞥了沈修一眼,方才对着叶殊求证道:“殊儿,你就这么信任沈修?” “啊?是呀,他挺好的。”叶殊眼珠子一转,应了话后又笑眯眯地看向了沈修,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一般情况有贼心也没贼胆,是挺安全的。 得此回答,叶倾秋瞬间泄了气。 他既想让叶殊换一种办法。可也知道,对于现在的叶殊来说,只怕比起自己来,她更加相信亲近沈修。会听自己的话放弃计划的可能性自然也就极小了。 衡量完了自己会被阳奉阴违地敷衍一番的概率后,叶倾秋终究还是放弃了说服叶殊的想法。转而不甘心地问道:“难道除了这个办法外,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有啊。”叶殊点头应道。 可不等叶倾秋为此而露出喜色,她又道:“不过,其他办法要么对彼方的刺激不够大,多半无法让对方说出我想知道的事。要么还需比刚才更为亲密些。我觉得大哥你肯定不会想要选择那些办法的。” 叶殊说着偏头对着叶倾秋笑着。 叶倾秋却是听得蹙起了眉头来,也没空去管叶殊是何神情了,只顾着低头思索起办法来。 而叶殊在瞧见叶倾秋这般仔细思索之后,也没有特意去打扰对方,而是无所事事地转头去看沈修。 结果这一转头,她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和沈修的脸上,分明还是上着妆的!! “……大哥。”叶殊犹豫了一下,还是又一次看向了叶倾秋,问道:“我和修郎都已不是原本的样貌了,连衣服和身边的东西都给换了。哪怕是我师父,只要我们不开口,也压根认不出来我们来。那你又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叶倾秋听叶殊这话说得慢吞吞还透着些许凝重感,这一时之间还以为她是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严肃事情呢。未曾想,最后竟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叶倾秋顿时就安心了,漫不经心地道:“这有何难?只要你们把那把云痕剑带在身上,我便能够找到你们。” 叶殊和沈修闻言一怔,而后沈修惊呼道:“你什么时候在云痕剑上做了手脚?!” “就上次,在你们两个都睡着之后啊。”叶倾秋应得理所当然。 眼瞅着叶殊已经起身将伪装过的云痕剑拿了过来,他顺手一指剑柄,道:“放心,我只是在这里头放了一点儿药膏。那气味并不明显,也只有我有办法寻到,你们安心带着就行。” 叶倾秋说得不以为意,显然是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叶殊却已经顺手摸出了自己的短刀,开始小心地翘起了剑柄后头的盖子。 沈修在一旁看着,听得叶倾秋这话后苦笑着解释道:“我倒不是介意被你发现踪迹。而是这云痕剑只是陛下赐予我防身用的。在我回京都后,这云痕剑多半是要还回去的。” 叶倾秋还真不知道这一点。 不过他的惊讶也只在一瞬间,下一刻便又露出了无所谓的模样,道:“那也没事,你们过后用水冲一冲就行,那些药膏很容易洗掉的。” 叶倾秋这话音刚落,叶殊已然将剑柄盖子给撬出来了! 叶殊和沈修两人见状立马一块儿凑上前探头望向了剑柄里头。沈修更是伸出手指摸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一点儿白色膏体。 他将其在手指上搓了搓,又放到了鼻子前嗅了嗅,却发现那膏体压根就没什么味道。 沈修正欲抬头说话,又看到了叶殊看向他手上膏体的好奇目光。 沈修下意识便将手往叶殊面前一伸,让她自己打量的同时,对着叶倾秋张口问道:“对了。叶大哥,你今晚找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叶殊伸手在沈修手指上的膏体上一抹,边将其放到了自己鼻子前嗅了嗅,边因着沈修这一问而抬头看向了叶倾秋,显然跟沈修有着同样的疑惑。 而叶倾秋闻言下意识便应道:“哦,我今天来,其实是为了……” “诶!等等!你们别岔开话题!先把彼方的事说完!”叶倾秋话刚开了头便反应了过来,说话间还不忘瞪了沈修一眼,有些怀疑沈修是故意岔开话题的。 而后,叶倾秋也不给叶殊和沈修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直言道:“殊儿,你看要不这样吧。明天晚上有灯会,你们差不多戌时过半的时候去城东姻缘庙后头的那片林子里。我到时候会引着彼方过去,如何?” 叶殊闻言思索了一下,似乎正在衡量着什么。最后才一点头,道:“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有点儿,还划到了手,本来打算今天不更了,结果一觉醒来多了两个收!! 所以,更更更! 今天一定不能断更!! 第325章 谁死了 叶殊这一同意,叶倾秋也就没再揪着这事不放了。反而在叶殊表明,他们暂时打算暗地里调查一二之后,叶倾秋便主动离开,以避免叶殊他们因为他而暴露了身份。 而送走了叶倾秋的叶殊和沈修迎来了一夜安眠。 这一觉,两人直睡到天色大亮。 确认完妆容没有问题的叶殊拿上了伪装过的云痕剑,伸手拉开了房门。 一抬头,她便看到了两个腰配长刀的捕快正站在他们的房门与刘家兄弟的房门的中间位置。 叶殊刹那间提高了警惕,面上却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疑惑,还故意带着几分好奇多看了那两个捕快一眼,这才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去,像是要回房间里。 -- 第568页 “诶!等等!”门口的两个捕快见状起身喊住了叶殊。 叶殊脚步一顿,小心地回过了头。 在对上了两个捕快看过来的目光后,她又抬手一指自己,露出了忐忑的模样,问道:“两位官爷莫非是在叫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眼尾有着一颗黑痣的捕快不耐烦地应了一句,又随意地一招手,道:“还不快过来!” 叶殊一听对方这相当不客气的语气,心中警惕愈甚。 她正想着应对之策,另一个捕快已经轻轻撞了一下对方的肩膀,低声道:“冯宙,注意点语气。你别忘了姚捕头说过的话。” 被唤作冯宙的捕快拧起了眉,看上去烦躁又恼怒,看向同伴的目光还带着凶茫,道:“姚捕头,姚捕头,姚!捕!头!秦尤,你除了姚捕头就不会说其他的了是吧?” 被凶了这么一句的秦尤下意识地一缩脖子,看上去有些弱气,诺诺地道:“不是。我当然也会说其他的。但是我们过来的时候,姚捕头……” “够了!”冯宙毫不客气地截断了秦尤的话,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感觉,怒声道:“秦尤!我现在跟你交个底得了。你若是还想跟我一起行动,那就别再让我听到‘姚捕头’三个字!若是你非要说,那我们就各干各的!” “啊?”秦尤顿时又是惊愕,又是郁闷。 在多看了冯宙一眼,确认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后,秦尤咬着牙低下了头,也不知到底是默认选择了第一种,还是压根没想好要怎么选。 冯宙却不管秦尤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现在秦尤没吭声,他便舒坦了。 冯宙顿时也不去看秦尤了,转而看向了叶殊。这才发现,叶殊的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拿剑的人,正是听到动静走过来看情况的沈修! 冯宙先是一愣,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露出了一丝喜色,又喊了一声:“你们两个都过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叶殊和沈修眨了下眼睛,又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这才一块儿慢吞吞地走向了他们。 冯宙瞧着叶殊他们这拖拖拉拉的模样顿时又蹙起了眉。正想要开口说什么,隔壁刘家兄弟的房门也打开来了。 刘六顺和刘八庆齐齐站在了门内,眼带好奇地看向了外头。一眼便瞧见了叶殊、沈修以及冯宙和秦尤两个捕快。 刘六顺和刘八庆两人顿时一愣,下意识便多看了冯宙和秦尤两眼,却又默契地没有出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 而冯宙正打量着刘六顺和刘八庆两人,秦尤也在听到开门的动静后抬起了头来,瞧见了刘家兄弟两人。 他先是看了看刘家兄弟,又瞅了瞅叶殊和沈修,忽而对着冯宙道:“冯宙!你看他们四人,像不像那学徒说的人?!” 冯宙听得秦尤这话只是一拧眉,神情也多了几分嫌弃之感。 而后,他压根没有理会秦尤,而是对着叶殊四人道:“你们四人,可是刘六顺、刘八庆、杨伯和杨仲四人?” 冯宙这问话一出,叶殊四人心中纷纷有了点儿底,明白这两人确实是冲着他们来的了。 叶殊等人顿时转头互相看了一眼,这才齐齐点头应道:“是。” 而后,刘八庆没忍住好奇,对着冯宙问道:“那个,官爷,你们莫非是专门过来找我们的?” 冯宙闻言只瞥了刘八庆一眼,并没有回答他,反而又扫视了他们四人一眼,才道:“是你们正好。昨夜有人报案,说是平顺医馆里的姜天风死了。听说你们四个昨晚上特意跑去看了他,有没有这么回事?” 冯宙这问话相当的直接。 叶殊四人都听得一惊,刹那间面面相觑,心里的疑惑接连不断。 沈修一个没忍住,对着冯宙便问道:“我们是去看过。不过,我们走时他还好好的呢!这位官爷,不知那姜四爷是怎么死的?” 沈修有此一问其实也算正常。 可那冯宙却压根不予回答,反倒怒斥了一句:“闭嘴!姜天风怎么死的,那是我们衙门的事!你们几个最好给我乖乖的问什么就答什么!否则别怪我把你们当犯人拿下了!” 沈修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这一瞬间都被冯宙给喊懵了。 叶殊三人也对冯宙这等不好说话的模样感到诧异。不过,只要一想起他刚刚对秦尤的态度,叶殊又隐隐觉得,只怕是这个冯宙本身的脾气就不是很好。 有此怀疑的叶殊顿时伸手扯了一下沈修的袖子,又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声音道:“兄长,官爷问什么我们答什么就行。出门在外,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少惹事上身才是。” 沈修一听这话便知叶殊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他顿时抿了抿唇,才又点了下头,算是正面应下了叶殊的话。 而冯宙在听到叶殊这话后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而后又将他们昨晚与姜天风的相处过程都给询问了一遍。 叶殊他们都觉得昨晚的事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因此,回答时也就照实说了。甚至连他们一开始只是想去参观一下医馆的事都给如实提了出来。 冯宙见他们果真问什么就答什么,没有再胡乱提问后,神色逐渐变得满意起来。 在叶殊他们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后,冯宙也没有为难人,直接道:“行了,这事暂时没你们什么事了。不过,你们近期还需随时等候调查询问,所以千万不要离开金贝!不然的话,我们大人可是会直接将你们当做凶手,发布海捕文书的!” -- 第569页 叶殊四人还真没想到冯宙竟然会提醒他们这一点。 四人顿时惊讶了起来,又齐齐行了一礼,道:“多谢官爷提醒。” 冯宙摆摆手没应声,转身对着全程没说话的秦尤道了一句“走了”,便大步向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秦尤回头看了眼冯宙,又收回目光多看了叶殊他们一眼。 他似有犹豫之色,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快步跟上了冯宙。 这两个捕快一走,叶殊四人不管真或假,明面上都松了口气。 而后四人面面相觑,并没有立马讨论起这件事来,可又明显都有点儿心动。 最后还是刘六顺先开了口,道:“杨大哥,杨兄弟。你们应该也是刚起来吧?我记得咱们住的这间客栈附近有家小酒家看着挺不错,不如我们一起去那里吃早饭吧?” 叶殊几人都明白,刘六顺这话其实是想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好一块聊聊姜天风的事。故而叶殊三人没有丝毫犹豫,纷纷点头应下了。 有了目的地的叶殊四人没过多久便到了刘六顺口中的小酒家。 没到之前,他们还以为刘六顺说的是那种只有一层,座位不是很多,往来人员龙蛇混杂的小酒家。 可等看到了那间两层楼高,还有雅间可以选择的酒家后,就连刘八庆都惊讶了。 “六哥,你的小酒家可真是‘小’啊。”刘八庆望着那写着“吉祥酒家”的匾额,忍不住嘀咕出声。 刘六顺却不以为然地应道:“你想想悠然居,再看看这里。这吉祥酒家难道还不是小酒家?” 叶殊三人顿时无话可反驳了。 刘六顺见他们没说话,也当他们是对来这里吃饭没什么意见了。立马领头进了这家吉祥酒家,直接跟店小二要了一间雅间。 叶殊三人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了刘六顺的身后,将点菜之类的事都交给了他。 没过多久,上了吉祥酒家二楼的叶殊四人便在一间雅间里头围坐下来。 每人在倒了一杯竹叶青后,便一声不吭地开始吃早饭。 竹叶青这壶酒,还是叶殊他们觉得来了酒家不喝酒有点儿奇怪,这才顺便点了一壶的。 因此,这酒虽是倒了,可皆是没有大清早喝酒习惯的叶殊四人却是谁都没有去动自己的酒,反而埋头吃着东西。 直到吃到了七八分饱,刘八庆才一抹嘴,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小口,道:“这饭菜真不错。你们说,那姜四爷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刘八庆这话转得十分突然,可叶殊四人却都适应良好。 沈修想到了昨天姜四爷那咳得停不下来的模样,忍不住接口道:“你们说,会不会是伤势爆发,然后才……” 沈修这话还没说完,刘八庆便果断一摇头,应道:“不可能!如果真是伤势爆发,那两个捕快又怎么会来问我们?我看啊,那姜四爷八成是有其他死因,所以那两个捕快才会来问我们。” 第326章 好热闹啊 刘八庆说到了这一点,叶殊等人便都沉默了下来。 虽说现在暂时没人说出口,可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清楚,大家之所以会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其实便是在犹豫着是否要悄悄去探一探姜天风的情况。 可想是这么想,但在看到刘六顺和刘八庆后,叶殊和沈修便觉得,这话不太能说得出口。 而对于刘家兄弟来说,也恰恰是同样的感觉。 如此一来,查探姜天风情况的事,最终也就无人提起了。他们仅仅只是勉强统一了意见,约定暂时老老实实待着,配合捕快调查。 这一得出结论,叶殊四人也算是完成了出门的目的了。 可随之而来的,又是对接下来行程的茫然感了。 昨晚回去之时,他们其实也是有稍微商议了一下今日要去的地方的。 可如今出了姜天风这档子事,叶殊四人压根就没什么游玩的兴致。 一块儿出了酒家大门的叶殊四人一起站在了街道边,望着周围那往来的人群。 叶殊琢磨了一下,方才道:“我说,我们虽然没彻底逛完,不过,我们城北去过了,城南也去过。要不,今天去城东看看?” 叶殊这话说得带着一点儿漫不经心的感觉,像极了无聊之际的随口提议。 沈修一听叶殊提到城东,立马便想到了跟叶倾秋约定的姻缘庙。 他顿时点头表态道:“行呀。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要做。你们呢?你们去不去?” 沈修这最后的问题是对着刘六顺和刘八庆问的。他的语气虽是十分随意,可话里却大有他们不去,他便和叶殊两人一起去的意思。 这一点刘六顺听出来了,刘八庆也听出来了。 刘六顺倒还好,听得沈修问了,便干脆地表明自己毫无意见,去哪儿都成。 而刘八庆却是犹豫了一下,方才道:“其实我挺想去知府那边看看热闹,瞧瞧柳舒钰到底能不能提亲成功的。不过,既然你们都要去城东,那就一起去吧。” 统一了意见的叶殊四人也没再停留,转身就开始往城东走去。 唯独刘六顺边走边对着刘八庆劝道:“算了吧。就算是去了城东,八成也看不到什么热闹。而且,柳舒钰的热闹肯定不是那么好看的,到时候指不定还有可能被误伤。” -- 第570页 “这……你说得也对哦。”刘八庆抬手挠着头,又干笑了两声,道:“不过,六哥,我不去那儿凑热闹,那我等明天找人打听这事总行了吧?也不知道那知府到底会怎么做?你们说,若是知府拒绝了,那柳舒钰会不会恼羞成怒,在城里胡乱杀人啊?” 刘八庆说着抬手摸了摸了自己后颈,神情瞧上去带着几分忌惮,似乎是已经想象出柳舒钰牵连无辜的场面了。 叶殊瞧着他这举动忍俊不禁,开口劝慰道:“你就安心吧。若是那孙知府心中记挂着百姓,那他定然会考虑到惹怒柳舒钰的后果,不会做出什么惹对方发怒,进而滥杀无辜的事情的。若是孙知府不管百姓死活,那柳舒钰要泄恨,也会选择对知府先动手。” 叶殊这后头的话,越说越没有对知府孙流的敬重感,声音也越说越低,显然是不想让周围的人听到。 沈修闻言一挑眉,道:“这般看来,我们还是不过去凑热闹来得安全些。若是真过去了,反倒可能会在柳舒钰暴怒的时候被顺手宰了。” 叶殊和沈修二人这一分析,刘六顺和刘八庆也觉有理。 四人顿时不再提及这事,而是换了个话题闲聊着,一路走到了城东。 这还只是远远瞧着城东的主干道呢,叶殊四人便发现,那条街上往来的人们似乎比其他地方的人要多很多! 叶殊和沈修先是微讶,后又忽而想起了叶倾秋昨晚说的灯会,瞬间便又觉得不怎么惊讶了。 而刘六顺和刘八庆则明显是对这事一无所知。 在瞧见那热闹的景象后,刘八庆还困惑地道:“怎么城东的人这么多?难不成这城东还是福地?所有人都要乐意来这儿挤不成?” 刘六顺也是不解,因而他压根就没有回答刘八庆的疑惑,而是道:“我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刘六顺这话说得直接,可人却看向了叶殊和沈修,明显是在等着听他们的意见。 叶殊和沈修自然不会拒绝,四人便也没再瞎猜,直接走到了街道边,融入了那往来的人流。 “好家伙,还真是热闹啊!”刘八庆望着这来来往往的人,忍不住转头便道:“我说,这么多的人,该不会是有什么节日吧?” 刘八庆这话一说完,忽而便愣了一下。 而后,他伸手一抓刘六顺的胳膊,惊讶地问道:“六哥,他们人呢?!” 正观望着前方的刘六顺闻言一怔,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四周。这才发现,叶殊和沈修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诶?!他们刚刚还在这里……”刘六顺心里一紧,边说着边踮起脚四处张望。 这话还没说完呢,他便看到了一块儿站在街边小摊前的叶殊和沈修。 刘六顺顿时眼睛一亮,拽着刘八庆就往那边走去,口中还不忘道:“看到了,在那里!” 刘六顺和刘八庆瞧见了人,走过去的时候却没有直接开口说话,似乎是不想打扰到叶殊他们。 沈修在察觉到他们靠近时回头看了一眼,对着他们笑了一下,算是打了声招呼。 叶殊却没有回头,依旧手拿摊子上的玉佩,对着卖东西的老妇人说着话:“大娘,你这可是玉佩啊,怎么会在这么一个小摊子卖呢?” 叶殊这话的语气带着十足十的稀奇感。 刚到的刘家兄弟一听她这话,下意识便低头看了一眼摊子上的东西。他们顿时发现,这个小摊子虽然十分简陋,可摊子上的东西,竟然还真有十来件玉佩! 虽说这些玉的品质看上去不是很好,可是玉就是玉,压根就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东西! 而现在,竟然有人在一个简陋的小摊子上卖玉佩? 刘家兄弟心里顿时也冒出了怀疑,下一瞬纷纷打量起了摊主来。 可这左看右看的,他们始终都觉得那老妇人不像是家境殷实到可以卖玉佩的地步。刘家兄弟心中顿时愈发困惑了。 而那摊主却没在意旁人的打量。她见叶殊拿着玉不放,颇有买一个的趋势,也就乐得跟她磕叨几句:“少侠是从外地来的吧?看来几位少侠的消息不够灵通啊。” “若是以往,像我们这种人家自然是卖不起玉石制品的。可这不是前些时候,我们金贝发现了一种更加好的玉石嘛。这玉石有了更好的。原本的这些也就不值钱了。” 老妇人说到这里骤然一停,忽而意识到自己这样子说,摊子上的东西也不好要价了。 她顿时又补充道:“不过,这个不值钱,也只是比起原来来说的。对于我们这些普通人家来说,勉勉强强也就能买上十来块吧。” “而且,几位少侠你们看,我这儿庆羊佩做工可是顶好的,还全都拿去那姻缘庙里开过光呢!几位少侠大可买上一对去送与心上人,到时候定能姻缘美满!” 老妇人说着讨喜的话,人却眼巴巴地看着叶殊他们,显然是期待着他们能买下玉佩。 叶殊四人闻言却是微讶,继而低头瞧了一眼摊子上的东西。总算是反应过来,这摊子上的玉佩,并非是有两种款式,而是全都是成对的! 这成对的玉佩上头雕的都是羊。只不过两个玉佩上的羊,恰好是一公一母。公羊呈跳跃状在上,母羊呈奔跑状在下。两块玉佩一上一下相合,便会合成一个圆形的大玉佩! 刘六顺和刘八庆已经不知不觉地站到了沈修的身边,伸手拿起了玉佩端详着。 -- 第571页 沈修手中拿着公羊佩,又瞅了一眼正在叶殊手中的母羊佩,忍不住对着那老妇人道:“大娘,你说这是庆羊佩,莫非这玉佩还有什么名头?” 老妇人不怕沈修他们多问,就怕他们没兴趣直接走人。 现在听得沈修这般问起,她立马便讲述起了这庆羊佩的由来,听得叶殊四人面面相觑。 传闻,在很久以前,金贝有个秀才,名唤张生。有天,他身上佩戴的双羊佩丢了。于是,张生一路寻找,最后发现那双羊佩被柳员外家的小姐捡到了。 后来,那柳家小姐与张生因着那双羊佩相遇想恋,又遭到了柳员外强行拆散。 就在走投无路之时,他们受月老托梦指点。柳家小姐入了附近的庙宇带发修行,而张生寒窗苦读求取功名。 同时,张生的双羊佩也由月老施法,将其一分为二,充当张生与柳家小姐之间的信物。 后来,张生高中状元,带着公羊佩回了金贝迎娶那柳家小姐为妻! 婚后,张生和柳家小姐感激月老当初的提点,遂在这里建了一座姻缘庙,供奉着月老。最初的那个双羊佩,也因为这一番奇遇而改名为庆羊佩。 那老妇人只是将这个故事简单地说了一遍。至于具体的内容,她推荐了叶殊他们去前头的戏楼听去了。 叶殊四人对老妇人所讲的这个故事自然是不信的。且不说相遇相恋的事,但是月老这种传说中的神仙,便是不可能真的存在的。 不过,他们四人也不是蠢人,自然不会傻到在这里跟人家争辩这种事的真假性。 叶殊在瞧着沈修他们似乎都没想要开口后,这才对着那老妇人笑道:“大娘,你说的这个故事倒是有趣。你们这儿人这么多,难不成都是冲着这故事来这姻缘庙的?” 那老妇人听叶殊这般问露出了惊讶模样,张口便问道:“怎么?几位少侠难道不是特意过来参加庆羊节的吗?” 第327章 姻缘庙 庆羊节,庆羊佩! 几乎是在听到这个节日名字的瞬间,叶殊四人便已猜到了,这个所谓的“庆羊节”,只怕跟刚才的故事关系不浅。 刘八庆在猜到的瞬间,脱口而出便是一句:“这庆羊节该不会是那个张生设立的吧?!” “当然不是!”老妇人下意识反驳了一句,而后才道:“那是庆羊节却是因为这个故事而产生的。但是一开始其实是我们金贝的百姓自发庆祝的。只是后来规模变大,最终才变成了固定的节日。” “不是吧?这也能自发庆祝?”刘八庆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甚至还有点儿怀疑,这个什么庆羊节就是金贝的人编出来,好骗人花钱的。 老妇人听到他这质疑也不恼,只是好脾气地解释道:“若只是因为张生和柳家小姐的事,那自然是不会特意去庆祝。我们会特意增加一个节日,其实是因为这姻缘庙十分灵验。但凡是到这里求姻缘的人,基本都成了。” “这么厉害?”刘八庆依旧半信半疑。 老妇人见状终于有些生气了,当即便道:“确实这么灵验!否则的话,今天这里也就不会这般热闹了!” 老妇人话说至此,刘八庆也不好再怀疑。 叶殊估摸着该问的东西也问得差不多了,便想要随便买点东西再走人。 结果却是沈修先一步拿出了二两银子递给了老妇人,笑道:“大娘,这两块玉佩我买了。多谢你告诉我们这么有趣的事啊。” 终于卖出了东西的老妇人顿时又开心了。 她接过银子的同时还热心地道:“不用谢。每年来我们金贝参加庆羊节的外地人不少,我们一向是能帮就帮的。你们现在来得太早了,今晚这里还有花灯会的。就在戌时的时候开始,你们大可先去其他地方逛逛再来。” 得到提醒的沈修笑着应了,这才拿着那块公羊佩,拎着自己的长剑,转身离开。 叶殊发觉沈修并没有拿走那块母羊佩,却也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便带着云痕剑转身跟上了沈修。 刘家兄弟二人见状也没再停留,而是几步跟了上去。 这刚一上前,刘八庆便是一副好奇的模样,对着沈修问道:“杨大哥,你买这玉佩,难道是想要送给意中人的?” 沈修闻言笑意渐深,强忍着没有往叶殊那边看,径直应了一句:“有啊。这玉佩质地虽然一般般,可故事的结局还不错,买来当小礼物还是挺好的。你们呢?你们不买吗?” 沈修说着顺势问了刘家兄弟一句。刘六顺和刘八庆闻言倒是没有多想,只是齐齐一摇头。 刘六顺语气淡然地应道:“我的话,没遇上动心的,也就宁缺毋滥了。” 刘八庆紧跟着一叹,看上去颇为无奈,道:“我倒是想找个顺眼的来喜欢。可惜,我看顺眼的姑娘,基本上都是心有所属了。即便没有,也多是已有婚约在身。” 刘八庆这感叹听上去带着淡淡的愁绪,听着就让人觉得他不曾说谎。 可叶殊却是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故意露出了好奇的模样,追问道:“你难道见过很多姑娘?” 叶殊这问题来得有些突然,却又合情合理。 毕竟哪怕他们大杳的男女之防并不重,女子也可以随意逛街。可是像这种知道对方心有所属的事情,必然是跟对方认识且熟悉到了一定程度后,才有可能知道的私密事情。 -- 第572页 倘若刘八庆当真见过很多姑娘,还与她们熟悉到可以问及心上人的程度,那可就与刘家兄弟最初说的家庭背景有些对不上了。 叶殊将自己的怀疑藏得较深,可刘八庆还是顿了一顿,眼中闪过了一丝懊恼之色,又快速地掩饰好了。 随即,他才抬手挠着后脑勺,笑得有些腼腆,道:“我本来还想装一装的,没想到还是被杨兄弟你注意到了。” “其实我也就认识两个姑娘。在被她们拒绝后,我就再也没有遇上跟她们一样漂亮的了。”刘八庆说着说着便变得怅然若失起来。 叶殊和沈修闻言只是眨了眨眼,像是察觉到这问题涉及到了刘八庆的伤心事,纷纷露出了些许歉意,又一块儿转移了话题。 “刘老弟,你也不用太伤心。”叶殊露出了诚恳的模样,劝慰道:“缘分这种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而且今天不就正好是那什么庆羊节吗?你若是有心,等会儿不如去那姻缘庙里拜拜?” 沈修点了下头赞同道:“阿仲说得对!虽说那故事离奇了点,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反正你到现在都没遇上喜欢的人,过去碰碰运气也不错的。” 刘八庆听着这话却是露出了迟疑之色,而后才点了头,道:“也成。反正我去拜拜也不吃亏。六哥,你去不去?” 突然被问到的刘六顺也是迟疑了一下,方才道:“也罢。这来都来了,那便一起吧。” 叶殊听得这应答顿时喜上眉梢,抬手就一指前头的,道:“那我们跟着其他人走吧!反正现在还早,先跟着其他人逛逛,最后多半能到姻缘庙的。” 叶殊四人对于金贝都不熟悉,对于叶殊这个提议,自然不会反对。 于是,统一了意见的叶殊四人顺着人流向前,一路走走逛逛,愣是直到下午才总算是瞧见了那座姻缘庙。 一见那座姻缘庙,叶殊四人齐齐露出了惊讶之色。 在到来之前,叶殊他们还以为会看到一间恢弘大气,占地非常广的庙宇。毕竟,前一个被人称赞的扬威武馆,它的占地面积可就不小了。 可实际到了地方之后,叶殊才却愕然发现,这座姻缘庙竟是小得可以! 在那双开的朱漆正门前,压根就没有丝毫的装饰。门的上方,也只有一块简陋的匾额写着“姻缘庙”三个字。 入了门后是一个小小的前院,院子里头栽种着一棵绑了许多红布条的大树。 叶殊他们到时,树底下还有不少人双手合十地祈祷着什么,也有人往树上挂着的竹篮里扔着东西。 而在走过了前院后,瞧见的便是一个正殿。 入了殿门,一眼便可看到塑了金身的月老,以及月老前头的供桌。再一转头,才能瞧见门边摆着的桌子和桌后的庙祝。 叶殊四人进这庙里纯粹就是来参观的,他们也没太去留意庙祝那头。只是在他那里花了钱,各自买了香和一条红布条。又等着前头的人参拜完了,便挨个上前对着月老拜了几拜。 在将手中的香插入了香炉中后,叶殊手拿红布条在外头等了等。 等到同行的沈修三人都出来了,他们这才跟着周围的人一起,走到了前院的那棵大树旁,站在了墙边无人的地方默默观察。 叶殊抬头看着这棵树。虽是从周围人的行为里也能猜到大致应该如何做,可她最终还是没有贸然动手,而是偏头对着沈修他们问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沈修本在转头看着周围的人。此刻听到叶殊这问题,回过头便应了一句:“拿着红布条对着这树许愿?” 刘八庆收回了看着别人往竹篮里扔东西的目光,张口应道:“我觉得,许完愿后我们可以把它绑上石头扔进篮子里吧。” 刘六顺微微蹙起了眉,有些烦恼地道:“可是我们哪来的石头?” 刘六顺这个问题一出口,叶殊三人纷纷沉默了。 在面面相觑过后,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向了路人,琢磨起要挑哪一个比较顺眼的问一下。 可未等他们选好人选,一个毫不掩饰的笑声就在他们的不远处响起。 叶殊四人下意识便看了过去。下一刻,叶殊四人脸色一变!只因他们愕然发现,正在肆意笑着的人,竟是柳舒钰! “你们倒是有趣。来了这姻缘庙,竟是不问清楚过程。难不成你们只是过来看看而已?” 柳舒钰显然没有认出叶殊和沈修来。他自顾自地说着,还大步走向了叶殊他们这边。眼中笑意盈盈,看上去心情很好。 叶殊和沈修面对着柳舒钰虽然警惕,却并不害怕。可他们旁边的刘八庆却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人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瞧着就像是想要躲开一般。 走过来的柳舒钰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刘八庆这举动。可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便从叶殊四人跟前走过,直走到大树下方,双手合十许着愿。 从叶殊他们现在所站角度来看,还能瞧见红布条的一端从柳舒钰的手中露出了出来,在空中微微晃荡。显然那红布条是被柳舒钰拿在了手中的。 而等到柳舒钰许完了愿后,他瞄准了上头的一个竹篮,用着巧劲一扔,绑住一块灰色东西的红布条轻轻松松地入了竹篮。 做完了这一切的柳舒钰却没有离开,反而是抬脚又走向了叶殊四人。 -- 第573页 叶殊四人瞬间又提高了警惕,却愣是没人先离开。反而齐齐看着柳舒钰,等着他靠近。 柳舒钰对于叶殊四人这反应似乎挺满意的。 在走过来的时候,他的脸上还带着笑。等到靠近之后,柳舒钰开口就是一句:“这红布条叫姻缘带。上头绑着的是九枚铜板,意味着长长久久。你们若是当真绑上了石头,是会贻笑大方的。” 第328章 跑! 叶殊四人万万没想到,柳舒钰竟然会特意跑过来跟他们说这么一句话! 他们顿时转头互相看了一眼,这才齐齐一笑,抬手抱拳道:“多谢这位兄台提醒了。” “好说。”柳舒钰点头领了这一声谢。直走到了叶殊他们面前,才又笑道:“我也是觉得诸位投缘。况且这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没什么麻烦的。” 刘八庆面对着柳舒钰压根没敢说话。只是傻笑着,一副对方说什么都对的感觉。 刘六顺倒是不怎么惧怕柳舒钰。可他也同样谨慎地没有开口,以避免无意中得罪了这尊大神的可能性。 沈修倒是不怕。在听得柳舒钰这话后,他只是提高了警惕,应道:“此事对于兄台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避免了我们出丑。这声‘谢’,乃是兄台应得的。” 叶殊闻言瞥了沈修一眼,只觉得他这话虽是客气,却还不够圆滑。 她顿时便跟着一笑,对着柳舒钰道:“是极。能得兄台提醒,也算是我们的福气了。我们自是感激的。” 柳舒钰听着叶殊和沈修的话,眼一抬,多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将视线落到了刘家兄弟身上,笑问道:“感不感激的随便吧。我现在比较好奇,你们是不是认识我?” 柳舒钰的视线是落在刘家兄弟身上的。这话问的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刘六顺也就罢了。他其实并不认识柳舒钰。哪怕是听到过柳舒钰的大名,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感觉。 可刘八庆却是瞬间便僵住了! 他刹那间甚至想过说谎欺骗一下柳舒钰。可望着对方那浅笑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这胆量,只好磕磕绊绊地道:“是……是的。在下……曾有幸见……见过柳教主一面。” 刘八庆说完,还扯出了一个笑容来,想来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无害。 可惜,因着他心里的惧意,连带着他的笑容都显得十分难看。 “哦。”柳舒钰应了一声,又多看了刘八庆一眼,方才一笑,道:“你不用紧张。我今儿个心情好,不打算找人麻烦。” 柳舒钰这话一出,刘八庆的模样没有好转,叶殊他们却是若有所悟。 尤其是想到了柳舒钰刚刚往竹篮里扔的姻缘带,再瞧一瞧柳舒钰现在的笑容。叶殊顿时便有些按捺不住,试探性地问道:“柳教主心情好,莫非是因为孙大人答应婚事了?” 叶殊问得这般直接,直接让沈修三人吓了一跳。 虽然他们也都猜到了这一点。可不管是出于谨慎还是害怕,他们都没有想要跟柳舒钰聊下去的意思,更别说是这种挑明对方强行提亲的事了! 不过,这说都说了,沈修三人虽是看向了叶殊,却都没有再进行无谓的阻拦。而是有些紧张地看向了柳舒钰,做着他会翻脸的准备。 而柳舒钰却没有生气,甚至反倒笑得开心。并大大方方地点了头,乐呵呵地道:“对!所以我今天特别开心!” 刘八庆显然是真的怕柳舒钰动怒。现在见他心情尚好,赶忙道贺了一句:“那可真是恭喜柳教主了!” “同喜!”柳舒钰抬手一抱拳,竟是回了一句。 而后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才对着叶殊他们道:“在下还有其他事需要准备,就不多留了。告辞。” “诶!您慢走啊!”刘八庆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一震,又强制压下了那快要掩饰不住的喜色,对着柳舒钰便是热情地欢送。 叶殊三人只是多瞧了刘八庆一眼。也没特意提醒他,他这反应像是十分期待柳舒钰能快些走一般。而是一块儿道了别,目送着柳舒钰离开了姻缘庙。 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叶殊四人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在转头互相看了几眼后,他们谁也没有提起柳舒钰。而是默契地略过了这事,一同大步走到了树下,按照柳舒钰之前的做法,在祈愿过后将姻缘带扔进了竹篮。 做完了这一切,叶殊四人又一声不吭地出了姻缘庙,没入了人群之中。随着周围的人漫无目的地走到了一处人员较少的地方后,这才齐齐慢了下来,有些闲聊的心情。 刘八庆头一个抬手捂住了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转头对着叶殊和沈修道:“你们的胆子可真大,竟然当真敢和柳舒钰说话!我刚刚都差点儿被吓死了!” 叶殊不以为然,张口便好奇地反问道:“说话又没什么可怕的。刘老弟,我看你对那柳教主的惧意如此明显。难不成,你之前做过什么亏心事?” “你可别乱说啊!”刘八庆被她这话吓了一跳,立马反驳了起来:“我那是被他的赫赫凶名给吓到了!你要知道,那家伙可是天昭的教主!传闻里杀人如麻啊!兴致来时,甚至还有将人烤了配酒吃的习惯!你说这吓不吓人?!” 刘八庆所说的这个传闻,叶殊和沈修还真是头一次听到。 -- 第574页 两人顿时一惊,沈修更是脱口而出便是一问,道:“你上哪听来的传闻?这明显就是吓唬人的吧!” “我……我也忘了是从哪里听来的了。”刘八庆这话说得目光微闪。 这话音刚落,他更是立马又道:“反正,那不是吓唬人的!当初我遇到柳舒钰的时候,就是听到他吩咐属下,让他们把人的大腿带回去片了,还说当下酒菜正好!” 刘八庆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情况。这话还没说,整个人便先忍不住抖了抖。 叶殊、沈修和刘六顺见他那惧意不像是作假,顿时心里都存了疑。 可未等他们三人再询问一下详情,刘八庆便已带着一副抗拒的模样,连忙转移话题,道:“算了算了,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柳舒钰在这里,周围指不定就藏有他的手下。我可不想体会一下祸从口出的滋味。” 刘八庆说着,转头看了看周围,便选了一条街走去,同时还不忘对着叶殊三人道:“我们赶紧走吧!离那姻缘庙远点的好!” 叶殊三人见他如此忌惮柳舒钰,也便没有刻意跟他唱反调。 很快,他们一行四人便沿着街道远离了姻缘庙,准备找一家店吃饭。 可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找到心仪的店面吃饭,便先注意到了四个带刀的捕快拿着画像在前方不远处沿街询问。 叶殊四人早上才刚被捕快盘查,现在又遇到捕快沿街问人。他们自然不可避免地多留意了一下那四个捕快。 可这一瞧,他们忽然便注意到,那些捕快手中的画像有点儿眼熟。就好像…… “诶!杨大哥!你看那画像上的人像不像你啊?”刘八庆用手肘轻撞了一下沈修,压低了声音对着他问着。 沈修没有应声,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眼中带着明显的迟疑。 说实话,刘八庆这一问,他还真回答不出来。 只因他现在也不是本来样貌了。再加上上了妆容后,他也只看过几次镜中的自己。现在远远地瞧着那画像,他可真分辨不出来。 沈修这一沉默,应声的就成了叶殊了。 叶殊也有猜到沈修多半是分辨不出的。她立马接过了刘八庆的话,低声回答道:“确实很像我兄长。而且,你们看隔壁那人手里的,那张画的好像是你!” 叶殊这话一出,顿时又将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引回了画像上。 眼瞅着距离有点远,看得不太清楚。叶殊四人还悄悄地往前靠近了些,终于瞧清了那四张画像! 他们顿时便发现,那四张画像,分明就是他们四个人的!! 他们四人,在继被捕快询问后,又被捕快拿着画像满金贝地寻找?! 叶殊四人瞬间意识到了不妥之处,四人连忙交换了一个眼神,又一块儿转身,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 可偏偏,就在他们转身的时候,那些捕快竟是恰好注意到了他们,立马在背后喊道:“前边那四个!你们等一下!” 这喊声听上去挺随和的,并不像是发现了他们是谁。 可叶殊四人却压根没有过去赌那些捕快认不认得出自己的可能性,而是在低喝了一声“跑”之后,便纷纷拔腿就跑! 他们身后的捕快原本只是随意地喊了下人。现在见叶殊他们竟是直接逃跑了,他们顿时微讶,而后纷纷反应过来叶殊四人不对劲! “快追!那四个家伙有问题!”不知是哪个捕快喊了这么一句。下一刻四个捕快便已经齐齐动身,拔腿冲着叶殊他们四人追了过去! 叶殊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目光一沉,冷不丁地抬手抓上了身旁沈修的胳膊,拉着他便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刘家兄弟注意到了叶殊和沈修变了方向。可因着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拐弯,当他们看到叶殊和沈修拐弯后,自己已经跑出老远了! 再加上身后捕快的呼喊声接连不断,刘家兄弟只能先抛开了叶殊和沈修的问题,转而专心逃跑。 追在他们身后的捕快则果断得多。 到了路口直接分成两拨。两人追着刘家兄弟远去,两人紧跟叶殊和沈修身后进了巷子,皆是一副不追到人誓不罢休的感觉!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堕落了!为什么我最近都是一天三千加!!我的六千加干劲哪去了?!! ps,预收改名啦,改成《神医不是大猫》,走过路过欢迎收藏呀 第329章 可曾见过 金贝的城东虽是因为一个姻缘庙而游人众多,可也依旧有不少百姓居住在这里。而叶殊和沈修躲进去的小巷子,恰好就是本地居民居住的房屋围在一起形成的。 是以,这里的房屋错综复杂,巷子七拐八拐。除非是本地人,否则稍一错眼,便很容易迷失在巷子里。 追进去的两个捕快作为土生土长的金贝人,自然是清楚这一点的。同时,他们也清楚,先他们一步跑进这巷子里的叶殊和沈修两人,是从外地过来的外乡人。 因着这一点,两个捕快追进来时信心满满,只觉得无需多久便能逮到叶殊二人。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叶殊和沈修两人确实不认路,可他们却太能跑了! 从见巷子就拐弯,到入了死胡同就□□! 有好几次他们都快逮到叶殊和沈修了,最后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轻而易举地翻过了墙,将他们给甩开了! -- 第575页 这般越跑越暴躁地追了一会儿后,两个捕快终于累得撑着膝盖直喘气了。 其中那个较为年轻的捕快转头对着同伴断断续续地道:“衡……衡秋,他……他们也太能跑了!我们还追……追不追啊?” 被问到的捕快燕衡秋同样喘着粗气。 他抬头看着叶殊他们离去的方向,努力站直了身子继续往前走,道:“老五,你有力气说话,还不如多歇一下。这人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又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了?” 老五抬眼看着燕衡秋又往前追去了,他顿时忍不住哀叹了一声,这才咬咬牙又跟在了燕衡秋的身后追了上去。 这一走,便循着痕迹又追了三条小巷子,终于看到了前方有人影晃过。 老五和燕衡秋见状一喜,却已经连喊一声“别跑”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咬咬牙拼命追去。就在他们眼看着那人影又一次找不着的时候,终于在快到拐外的地方听到了说话声! 老五和燕衡秋顿时精神一震,立马循着声音跑去。 而随着他们的靠近,那说话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这柄剑的做工还不错,你带着防身正好。”男子的嗓音里带着紧张感,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十分清楚的。 老五和燕衡秋正凭借着那男子的话,猜测着那边有多少人在,便听到一个姑娘家的嗓音笑道:“还是你最好了!我爹他们就只会不许我舞刀弄剑,压根才不管我到底喜欢什么呢!” “你别这么说呀。你爹他们也是关心你而已。”男子的声音紧接着响起,那紧张的感觉略微减轻了。 老五和燕衡秋听到这里时已经走到了拐角处。两人大大方方地转过了拐角,一眼便看到了说话的两人。 他们第一眼便先打量了一下对方的服饰。 见这两人一个穿红衣,一个穿青衣,跟自己正在追的人所穿衣服不同,这才将视线落到了对方的脸上。 这一瞧,他们便注意到了穿红衣裳的那人虽是一副男子装扮,可无论是身姿还是面容,都明显就是一个姑娘家。 老五和燕衡秋的目光再往下扫了几眼,又瞧见了这二人腰间挂着的成对庆羊佩,心里顿时便猜测着,这两人多半是偷偷出来幽会的小情人,所以才会选在这种僻静的地方说话聊天送礼物。 “你们两个……”得出结论的燕衡秋抬脚就走了过去,想要跟他们打听一下情况。 被他问到的这两人,正是卸了妆容,换了衣裳的叶殊和沈修。 他们二人本就在等着这两个捕快找过来。 此刻听到燕衡秋开口,叶殊立马装出了一副惊慌的模样,将手中的长剑往身后一藏,慌慌张张地转头去看燕衡秋和老五。又在瞧清来人样貌的瞬间长舒了一口,默默地将长剑重新抱在怀里。 沈修也露出了被吓到的模样,又在看到燕恒秋和老五后放松下来。继而眼带怀疑,稍稍侧身将叶殊挡在了身后,警惕地看着他们二人。 燕衡秋和老五显然没料到叶殊和沈修会是这么一副反应。 两人先是怔了怔,又将目光落到了叶殊的身上。瞧着她那身男子装扮,又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你们别紧张,我们可不管你们幽不幽会。”走到近前的燕衡秋张口便先道了这么一句。又在叶殊和沈修那明显的惊讶神情中,毫不犹豫地拿起了自己手中的画像,挑挑拣拣地选出了之前叶殊和沈修上妆后的样貌,对着叶殊和沈修二人问道:“你们可曾见到过这两个人?” 叶殊二人没有立即应声,而是认真地看了看那画像。 沈修心里头还在犹豫着应该等多久再回话才不显奇怪,叶殊已经抬手扯了下沈修的袖子,轻声问道:“修哥,这像不像刚刚跑过去那两人啊?” 燕衡秋和老五闻言眼睛一亮,没等沈修回答叶殊的话,老五便先惊喜地追问道:“你们看到这两人从哪里跑了?” 叶殊像极了是被老五这激动的语气给吓了一跳,整个人往沈修的身后躲了躲,并没有开口应答。 而慢了老五一步的沈修则继续按着之前约好的,佯装责备地喊了一声“阿叶”,这才转头看向了燕衡秋和老五,谨慎道:“抱歉了两位官爷。我朋友说得其实有点儿武断了。” 老五听到叶殊那话时有多期待开心,现在听到沈修这话便有恼怒和不耐烦。 他当即皱起了眉,毫不掩饰自己的恼火,喝道:“怎么就武断了?!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连回答个问题都这么模棱两可?!” “老五!”燕衡秋也有点儿不满沈修这打岔。因而直到老五说完了,他才随意地喊了对方一句,算是制止了老五。 而后,燕衡秋又不怎么高兴地看向了沈修,冷声道:“你先说说,她这话怎么武断了?对了,给我长话短说啊!” 燕衡秋这最后一句话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目光中也满是警惕。显然是担心叶殊和沈修会故意拖时间。 沈修却压根没在意他们的态度。 在听得燕衡秋和老五两人都说完了话,他这才抬手抱拳,道:“两位官爷大可放心,我也只是怕说不清楚,到时候惹祸上身罢了。” 沈修言罢,压根不等燕衡秋两人开口说话,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道:“我们也刚到这里没多久。然后刚刚……也就比两位官爷快那么一小会的功夫吧,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那条巷子飞奔而过了。” -- 第576页 “那两个人跑得很快,我们只看到一个侧脸和身形。所以,我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这画像上的人。两位官爷若是让我们给出准确点的回答,那还需两位官爷描述一下这两人的其他明显特征了。” 沈修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也令燕衡秋两人若有所思。 可就在沈修说完了话,他们还未想出个结果来时,叶殊已经又一次扯了一下沈修的袖子,对着他低声道:“我看到正脸了!刚才他们就在我对面的位置突然跑出来的,我瞧见他们的样貌了,就是画像上这个没错!” “阿叶!”沈修似模似样地低喝一声,又略显担忧地抬眼去看燕衡秋二人,同时又悄悄地往叶殊跟前挪了挪,直接将叶殊挡了个大半。 燕衡秋和老五注意到了沈修这举动,却压根就没有在意。 他们虽是再次从叶殊的言语间确认了人,可这一次却没有急着追问去向,反而当真报了几个特点,又问了沈修和叶殊,他们所看到人的特点。 最后,在经过了双重确认后,燕衡秋和老五才确定了下来。 这个过程说来话长,可实际上也就只是聊了十来句话罢了。 在燕衡秋说出那确实是他们在追的人后,沈修抬手指了个方向,十分诚恳地道:“我们看到那两个人的时候,他们正往那个方向去。不过,后头他们有没有可能换了方向,我们可就不知道了。” 沈修这指路依旧保持着警惕,就跟生怕燕衡秋和老五会因为这事而赖上他们似的。 老五听出了这一点,登时便嗤笑了一声,显得十分的不屑。 燕衡秋也是一翻白眼,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我们不会连累普通人的。” 燕衡秋言罢,抬脚就想要追上去。可这一步才刚迈出,他便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叶殊和沈修道:“对了,你们确定将所有发现的事都说了没?可千万别有遗漏。” 叶殊和沈修闻言面不改色,只是平静地摇头。 燕衡秋却瞧出他们这应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登时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别不以为然。我也不怕告诉你们。这两人,就在今天正午的时候杀害了一个捕快!乃是穷凶极恶之徒!你们真没什么要补充的吗?” 叶殊和沈修这一次真的被燕衡秋这话给惊到了。 沈修甚至差点儿便要询问详情了!幸亏叶殊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想到了沈修可能会露馅,赶忙借着惊讶的情绪,先一步抓紧了沈修的胳膊,无声地提醒了他一下。 随后,他们二人才郑重了几分,齐齐应道:“我们真没有了。” 燕衡秋见他们认真应了,便也没有再反复询问,而是又道:“行。那你们若是再遇到他们,记得到衙门那里通知我们,大人肯定会重赏的。” “走了。”燕衡秋言罢又对着老五说了一句,与他一起往叶殊和沈修之前所指方向匆匆追去。 第330章 为什么是你们 目送着燕衡秋和老五离开,叶殊和沈修两人也没急着走,而是似模似样地将戏演完。 “修哥,要不我们还是回街上吧。这里虽然安静些,可他们刚刚说的那两人,感觉怪危险的。” 叶殊装出了一副担忧害怕的模样,仿佛压根就不觉得,那燕衡秋口中说的杀了一个捕快的穷凶极恶之徒就是她。 沈修没说太多话,只是一点头,应道:“嗯,你说得有理,我们还是赶紧出去的好。走吧。” 沈修说着,拉起叶殊便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只不过,他们来时好几次都是翻墙而过的。现在回去没人追了,他们反而有些迷路了。 最后还是在干脆地选择了走房顶之后,二人才终于从弯弯绕绕宛若迷宫的巷子里走了出来! 在一脚迈入大街的时候,叶殊已经将自己刚刚拿掉的假喉结又给贴上了。再配上那恢复常态的言行举止,已然又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沈兄,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看我们不如先参加一下灯会,回头再回去,如何?”叶殊爽朗地笑着。 她问沈修的这一番话说得不是很直白,却足以让沈修明白自己的意思——先套彼方,再拿包袱。 沈修对此却并不是十分赞同。 按照刚刚燕衡秋的说法,他们的假身份杨伯和杨仲已经上了通缉名单。换而言之,他们之前居住的客栈,肯定会有人前去搜查。他们的包袱也多半会被人拿走。 如此一来,他们现在显然更应该先去拿回包袱才对啊! 可同时他也明白,若是他们先回了一趟客栈,再赶回来去那个小树林。这时间上多半是不够的。这才导致他没有第一时间说出反对的话。 叶殊见他面有犹豫之色,稍微一想,也便猜到他是为什么而犹豫了。 叶殊略一思索,便开口问道:“怎么?难道你有什么东西忘带了?” “额,这个倒没有。”沈修闻言一愣,继而摇头应了话。 这些天虽是有上妆,可叶殊和沈修还是有在预防意外情况发生的。 是以,他们平日出门时看着是穿着一身衣服,实则在外衣的里头,还穿着另一件外衣。就好比刚才,他们正是将这两套外衣给对调了一下,这才骗过了燕衡秋和老五的。 除此之外,像自身的令牌等重要物件,叶殊和沈修也是随身带着的。 -- 第577页 这番细数了一下,沈修顿时便发觉,其实他们包袱里也没什么不能丢的东西了。 即便是包袱真的被衙门的人拿了,那等他们恢复了原本的身份后,再直接跟知府要也就是了,晾他也不敢偷藏他们的东西。 想通这一点的沈修只觉得豁然开朗,眉头顿时就松开来了。 他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浅笑,对着叶殊便道:“对哦,我该带的都带齐了的。那要不我们先去找点吃的,然后再去姻缘庙吧!” “成啊。”叶殊应了一声,便也不再傻站着了。而是与沈修一起随意地选了个方向,一起找吃的去了。 在变回原本的模样后,叶殊和沈修安安稳稳地吃完了饭。又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一块儿去了姻缘庙后头的林子里。 此时城东的庆羊节灯会已经开始了。各种点亮的灯盏将整条街都照得亮堂无比,就连姻缘庙也同样点亮了众多花灯,好为过来上香的人们照亮道路。 可这些被点亮的花灯所照亮的范围,并没有包含姻缘庙后头的小树林。 是以,当叶殊和沈修提前进入这片小树林时,当真有种跨进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这里可真安静啊。”叶殊低声自言自语着。回眸看着姻缘庙和主街道的灯火,听着那喧闹又带着喜庆感的喧闹声,她整个人有些恍惚。莫名地觉得,眼前这情景,自己似乎曾经经历过几次。 “是挺安静的。难怪叶大哥会选在这个地方。”沈修应着话,转头打量着周围,琢磨着适合逃跑的路线。 叶殊闻声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了沈修。 瞧着他那观察四周的认真模样,叶殊忍不住轻笑一声,道:“或许吧。不过我觉得,他选在这里,比较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在这里有什么亲密点的行为比较合理,而且周围的情况也适合他躲藏。” 沈修原本还没多想的。可在听到叶殊的那句“亲密点的行为”后,他整个人顿时一怔,后知后觉地留意到,这地方不仅安静,还很隐蔽!显然是一个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相亲相爱都十分合适的地方! 察觉到这一点的沈修顿时脸微红,不可避免地生出了某些想法,又赶忙挪开了看着叶殊的目光,转而望向了天上的月亮,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也……有可能吧。不过,这儿的月色还是挺不错的。”沈修随口扯着话题,体内功法则是飞快运转,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叶殊没察觉到沈修的这点儿微妙的情绪变化。 在瞧见沈修这突然望天的举动后,她也只以为沈修是已经观察完了周围的情况,又开始留意起天气来了。叶殊也就跟着抬头看向了天空。 只见天空的云十分地淡,正漂浮在月亮的周围,宛若拱卫着月亮一般。而月亮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看上去比往日里都要亮上几分。 “确实很不错呢。”叶殊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收回目光环绕了周围一圈,最后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道:“现在还有点儿早,我们去树底下坐一下吧。” “嗯。”同样收回目光的沈修没有拒绝,在应完了话后便与叶殊一起走到了树下。 两人正准备找个舒服点的位置坐下,便突然听到了风声! 这声响十分地轻,可因着周围的太过安静,叶殊和沈修一下子就留意到了! 两人猛地抬头看向了声音来源,眼中的警惕之色刚起,便看清了落地的人是谁! 这……要不要叫人呢? 沈修瞧着对面明显是刚跳下树的两人,在惊讶之余也有点儿为难了。最后还是瞅见叶殊抿着唇没说话,他才终于趋向于不叫人了。 只可惜,沈修这决定刚刚作出,还没来得及实施,便听对面的人喊道:“杨大哥,杨兄弟……没想到你们果然就是我们要追杀的人……” 沈修顿时沉默了。而刚刚并不准备相认的叶殊则是迅速地调整了应对策略,张口便是一叹,道:“刘兄弟,刘老弟。我们也没想到,你们果然就是想要追杀我们的人。” 被喊到的刘六顺和刘八庆一起往前走了几步,原本隐藏在树影里的身形也显露了出来,同时迸发出来的,还是强烈的杀意! 叶殊和沈修条件反射地握上了手中长剑的剑柄,神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同样带上了杀意。 对面的刘家兄弟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叶殊他们杀气的刺激,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也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刀柄! 可他们的脚步却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恰好站在了安全距离的边界线上。 进一步,会引起叶殊和沈修两人的攻击。退一步,又不方便他们的攻击。 叶殊和沈修看着两人这举动,心中疑惑之余,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半分。只是继续保持着戒备姿态,等着对方开口。 刘六顺和刘八庆同样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与叶殊和沈修对峙了一会儿,刘八庆才忽而苦笑了一声,冷不丁地松开了握着刀柄的长刀,对着刘六顺道:“六哥,我下不去手!” “八庆?你!”刘六顺惊愕地回头,看样子似乎是想要训斥刘八庆。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刘八庆便直接蹲在了地上,挫败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六哥,你不用说我也知道的。可是没办法啊,我实在下不去手。” “这些日子虽然短暂,可我却过得真的开心。”刘八庆说得十分地沮丧。 -- 第578页 言罢,他还抬起头看向了刘六顺,执拗地问道:“六哥,你不也是因为这个,才刻意忽略了他们两个的古怪之处,假装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吗?” 刘八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此刻他蹲下的位置,正好是在树木阴影挡不到的地方。 以至于他那满是愁绪的模样在月光的照耀下,多了一丝朦胧的感觉,莫名地给人一种可怜兮兮又心有不甘的委屈感觉。 发现这一点的沈修握着剑柄的手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些,严肃的神情更是有了软化的迹象。 叶殊的反应却不太一样。 原本听完刘八庆这话,她还显得无动于衷。可一眨眼的功夫,她又像是有些动摇了,连周身的杀气都弱了下来。 刘六顺正低头看着刘八庆,恰好将神情隐藏了起来。只能看到他那握着刀柄的手收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刘八庆砍了! 可就在刀拔出了一小截的时候,刘六顺终究还是松了手,猛地转身走到了最近的大树前,抬手一拳砸向了树干。 “该死!为什么偏偏是你们?!”刘六顺低着头,一番话说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浓浓的无力感。 沈修见状张了张想要说话,可最后愣是没想出来能说什么话。 而叶殊则是在看了看抱着头蹲在地上的刘八庆和低着头抵着树干的刘六顺后,默默地开口道:“可是,若不是我们,你们也不会跟我们交这个朋友了吧?” 第331章 你还真信啊? 叶殊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刘六顺和刘八庆两人虽是低着头,可周身那瞬间消沉下来的气场,还是十分明显的。 沈修瞅了瞅他们两人这模样,又回头看了看神情淡淡的叶殊。如此来回了几次,终于忍不住轻声喊了一句:“殊郎……” 沈修说话时的神情变化很浅,但叶殊还是一下子就留意到了他那不甚明显的不赞同和担忧。 叶殊登时勾唇一笑,先是看了沈修一眼以示安抚,后才对着刘六顺和刘八庆轻叹一声,道:“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大家都不想要。可惜,世事无常,我们终究还是需要刀剑相向。” “刘兄弟,刘老弟。话不多说,我们还是做个了结吧。这样对大家来说,都算是一种解脱了。”叶殊这话越说声音越低,给人一种,她心里头其实也不好受的感觉。 原本还低着头的刘家兄弟听得她这话,也都忍不住看向了叶殊和沈修。 瞧着叶殊那黯然的模样和沈修明显纠结担忧的模样,刘六顺和刘八庆亦是犹豫不决起来。 就这么沉默了一小会,蹲在地上的刘八庆忽而抬手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来吸了吸鼻子,对着刘六顺坚定地道:“六哥!我下不去手,也不想要下手。我们……我们就当没找到他们好不好?反正顶多就是一顿鞭子罢了,抗一抗也就过去了。” “八庆!”刘六顺下意识地喊了刘八庆一声。似乎想要说出反对的话,可在转头对上刘八庆的目光后,他的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下,却愣是没能说出话来。 最终,刘六顺只能轻叹一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睁眼看着叶殊和沈修两人,道:“罢了,就当我们两个今晚压根没来过这林子吧!八庆,我们走!” 刘六顺说着,抬脚便往叶殊和沈修旁边的位置去,想要绕过他们离开这里。 他和刘八庆才刚到叶殊和沈修的跟前,正看着他们的叶殊嘴唇微动,似乎是没忍住,轻声道了一句:“保重!” “保重!”沈修同样道了这么一句,随着刘六顺和刘八庆移动的目光看上去十分复杂。 刘六顺和刘八庆的脚步一顿,而后又像是没听到他们这话一般,一声不吭地继续向前。 可就在从叶殊身旁经过的时候,刘六顺又突然低声且快速地道了一句“小心外司”,便头也不回地与刘八庆一起离开了。 叶殊和沈修回头目送着刘家兄弟的身影消失后,沈修才幽幽一叹,轻声道:“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真的把我们当朋友了啊。” 叶殊闻言瞥了沈修一眼,诧异地问道:“你还真信了啊?” “嗯?”沈修被这问题问得一懵,下意识便看向了叶殊,惊愕地问道:“怎么?难不成刚刚那一切是假的?” 叶殊见状都有些无语了。 在斟酌了一下说法后,叶殊才道:“这么说吧。如果他们真的是外司的人,那么,无论他们给出的这个理由是真是假,他们都不会就这么放过我们。” “什么意思?”沈修感觉还是有些懵,又怕自己问得不清楚,便又道:“你是想说,他们用了这个理由放过我们,所以他们不是外司的人吗?” 叶殊听得沈修这总结般的问话,整个人顿了一顿,方才道:“你这么说是没错。不过,重点不在于是不是外司的人,而在于他们说这番话的心思不纯。” 沈修听得忍不住皱起了眉,感觉自己更乱了。 叶殊见状略微一想,干脆拉着沈修到了树底下蹲下,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划了起来。 “我们现在知道两点。一个是他们说了,是因为对我们下不去手,所以才放过我们的。另一点则是,他们是御锦卫。对吧?” 叶殊画了两个圆圈代表这两点,说完还转头去看沈修,等着他给出反应。 -- 第579页 沈修对这两点没有任何异议。当即便点头应下,乖乖地没有发问,而是等着叶殊继续说。 叶殊见他点了头,便又画了一个小圈,继续道:“除此之外,刘六顺刚刚走时还提醒了我们要小心外司,这一点也没问题吧?” “没有。”沈修立马摇头。 刚刚刘六顺的话虽是跟叶殊说的,可他其实也听到了,现在自然也没有其他问题了。 叶殊见最基本的三个点,在沈修这里都没问题后,这才开始解释起来,道:“好,那么现在假设,他们两个确实是外司的人,而且之前还跟着其他人一起追杀了我们。一旦这一点是真的,那么,他们绝对不可能因为何种事情而放过我们,还反过来提醒我们。” “等等!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他们不会啊?”沈修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 他始终都觉得,刚刚刘六顺和刘八庆的反应不像是假的。因此,对于叶殊这般笃定的话,他深感奇怪。 而叶殊听到他这追问后却表现得十分平静,仅仅只是转头看着他,道:“因为那是外司!对于外司的人来说,任务永远都处于第一位!若是无法做到这一点,压根就没办法进入外司,还被派来执行这种追杀任务。” 沈修被叶殊这话说得沉默了,只因他对御锦卫的内部选拔制度完全不曾了解过。 可在想到了刘八庆往日里的性格,以及刚刚刘家兄弟那番犹豫不决的模样后,沈修还是忍不住道:“可是,说不定是刘八庆他突然下不去手了呢?你应该也有感受到,刘八庆他本身就比较爽朗活泼的。这样的人多半重情!会因为跟我们的感情而下不去手也是正常的。” “爽朗活泼?”叶殊重复了一遍,神情瞧上去有些古怪,道:“那你觉得夏冬的性格是不是也挺开朗活泼的?” “夏冬?”沈修不太明白为何会突然扯上夏冬,当还是如实道:“是挺开朗的,整日都笑嘻嘻。” 叶殊得此应答也不觉意外。她只是认真地看着沈修,道:“可是,我现在就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假如夏冬发现自己好友是自己的追杀对象。他哪怕是边哭着边下杀手,也绝对不会因此而放过自己的朋友。” “啊?不会吧?”沈修一惊,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些许怀疑。 可叶殊却没有再回答他的话,而是道:“你若不信,等回头遇到夏冬的时候再问问他吧。” 沈修也知叶殊这回答有理,便没再追问这一点。 叶殊见他没说话,便继续道:“你先把这问题放放,我们说说第二种可能。” “嗯,你说吧,我听着呢。”沈修收回了思绪,看着叶殊应了话,等着听她继续分析。 叶殊又道:“假设他们不是外司的人。那么,不管他们放过我们的理由是真是假,刘六顺离开时的那句提醒,都明显是想要挑起我们对外司的敌意了。” 叶殊说着看了沈修一眼,见他蹙着眉显然脑筋有点儿拐不过弯来,便又轻声提醒了一句:“你别忘了,他们刚刚亲口说过,我们是他们追杀的人,而且还认得我们两个的本来样貌。” 沈修一愣,终于有点儿明白过来了。 假如,刘家兄弟跟追杀他们的人是一伙的。而按照叶殊这推测的前提,他们不可能是外司的人。 如此一来,也就表明追杀他们的人压根就不是外司。可偏偏刘家兄弟最后给他们的提醒是小心外司!这可就是在栽赃嫁祸了! 又假如,刘家兄弟跟追杀他们的人不是一伙的。那么,很可能追杀他们的人确实是外司的人,只不过刘家兄弟不是外司的人。 如此一来,刘家兄弟提醒他们要小心外司,便有可能是因为担心他们,也可能仅仅只是为了挑起他们对外司的敌意了。 再加上追杀朝廷命官这种大事,是不可能交给外人来执行。所以,刘家兄弟的真实身份,很可能是外人打入到外司内部的探子之类的! 而一个能打入敌人内部的探子,会因为两个刚认识不到半个月的朋友,而冒着被看穿身份的危险来放弃任务,并给他们提醒? 这种可能性,不用叶殊仔细分析,沈修都知道是不可能存在的! 这不是因为沈修觉得对方不可能这般重情。而是因为,沈修自认自己压根就没有付出多少感情,自然也不可能得到这般深厚的友情。 叶殊看着沈修的脸色变化,直到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叶殊才轻声问道:“看来你已经懂了吧?” “懂了。可我猜不到他们到底是谁的人。”沈修收回了思绪,对着叶殊低声应道。 “没事,这一点我也猜不到。不过其实也无所谓。反正不管是谁的人,最后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的。”叶殊不以为意地应着,站起身来的同时脚往地上一蹭,便蹭掉了画上的三个圆。 沈修低头瞧了一眼已经被抹去的圆圈,也跟着站了起来,轻叹一声,道:“罢了,那就等着他们自己冒头吧。” 言罢,沈修又想起了他们今晚来此的正事,当即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色。 眼见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沈修低头便对着叶殊道:“对了,现在时间好像差不多了,我们需不需要准备什么?” 叶殊经沈修这么一提,下意识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才道:“准备啊……要不就……” 叶殊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咔嚓”一声响,明显是有人踩断了周围的枯树枝! -- 第580页 叶殊和沈修瞬间警惕起来,猛地回头看去的同时,叶殊拽住沈修就是一个转身,变成了自己背靠树干,而沈修站在她面前的姿势。 只待等会确认来人是叶倾秋和彼方后,沈修便可将手叶殊腰上一放,这姿态便足以让彼方想歪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好不喜欢社交啊,便当安排中 第332章 接二连三 叶殊和沈修的这番调整转瞬间便已做好。下一刻,两人抬头看向了声响传来的方向。没一会儿,便等到了来人靠近。 最先迈出了树影的一双官靴。而后,一身浅青色的袍子出现在了月光之下。 不是彼方。 叶殊和沈修瞧清那衣袍的瞬间,脑海中划过了这个念头,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与此同时,来人随着那一迈步彻底暴露在了月光之下,露出面容来。 “子晴?!”沈修一个没忍住,张口喊出声来。 刚刚走近的项趋阳明显被吓了一跳。 而后,他拧着眉带着几分疑惑感,努力地往叶殊和沈修所在的树影方向看着,口中试探性地喊道:“是文渊吗?” 沈修张口欲言。可他的话未出口,便察觉到了自己与叶殊现在的姿势有些不妥。隧又赶忙松开手退后一步,这才转身走向了项趋阳,笑道:“是我!子晴,你怎么会在金贝啊?!” 项趋阳看清了沈修后明显放松了下来,还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来。 可在听到对方的话后,他脸上的笑容却又不自觉地微敛,多了几分苦闷的感觉。 “如果可以,我倒不想来这一趟。”项趋阳说得分外无奈。言罢更是轻叹了一声,这才又一张口,似乎想要再说点什么。 可这一次还未出声,他便注意到了跟在沈修身后走出来的叶殊。 项趋阳顿时三缄其口,只是笑看着叶殊那在树影笼罩下压根看不清的面容,想要瞧清楚一起过来的是谁。 沈修走在前头,已经入了月光照亮的范围,自然也看清了项趋阳的神情,猜到了他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是谁而有顾虑。 沈修立马随意地介绍道:“子晴,这是叶殊。你不用见外的。” 项趋阳闻言带着淡淡的惊讶之色看了沈修一眼,似乎是在不解他为何会这般说。 可随后他又什么都没问,只是抬手行了一礼,温文有礼地喊了一声:“下官项趋阳见过叶司承。” “项大人无需多礼。反正现在也不在皇城,我们都随意点就行了。”叶殊在沈修的身旁站定,语气淡淡地应了一句。 只是她这话听上去虽然十分客气,却给人一种莫名的距离感。 这一点项趋阳听出来,却只是浅浅一笑,又十分客气地道:“是,下官晓得了。” 沈修听着他们两个这交流过程,忍不住左瞧瞧右看看,有些不太喜欢他们这流于表面的客气应对。 可同时他也清楚。对于项趋阳来说,叶殊仅仅只是一个见过几面的御锦卫。 项趋阳对其抱有戒备心理,与对方拉开距离是很正常的事。而叶殊也不是那种会热情到明知对方抗拒还一个劲地往前凑的人。 因此,他最终还是没有就他俩这氛围说什么。而是干脆接过了话题,对着项趋阳问道:“对了,子晴。你刚刚那样说,难不成你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来的金贝?” 沈修问着,见项趋阳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脑筋也就跟着转得飞快。一下子排除了其他可能,猜道:“是你爹让你来的?” 项趋阳闻言也只是看了沈修一眼,而后又瞥了叶殊一眼,这才含糊地道:“嗯,是为了一点儿私事。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项趋阳瞥向叶殊的那一眼,叶殊自然察觉到了。 若是以往,她倒是不介意识趣点,先离开一下,给项趋阳和沈修腾出单独聊聊的时间。可今晚他们可是有计划在身的,她也就只好不识趣一点了。 叶殊转头去看周围,假装自己压根没注意到项趋阳那一眼。 而沈修却是联想到刚刚项趋阳那明显并不高兴的模样,顿时有些担忧地问道:“解决了?可是你的样子不像是把事情解决了,反倒更像是被事情解决了啊。” “子晴,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大家兄弟一场,若是没遇到也就罢了。现在遇上了,我怎么也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不是?” 沈修这话说得有些忧心,又有些恼怒。明显是在为项趋阳的遭遇而感到不平!哪怕他压根就还不知道项趋阳遭遇到了什么。 项趋阳顿时有些无奈了。 他心里明白,沈修会这般直接地问他,是因为担心他。可他却没有想过,沈修竟会当着叶殊的面问他。 难不成,他真的这般信任叶殊? 项趋阳心里划过这个疑惑,却并没有将其问出口。而是笑道:“你放心。若是有事,我肯定会找你帮忙的。不过,现在还是算了吧。你们两个大半夜地在这里,应该是有要事在身的吧?不如我另约时间聚聚?” 项趋阳问着话,目光还在叶殊和沈修之间来回转。显然是拿不准他们两个到底谁能做这个主,便干脆两个都问了。 叶殊对项趋阳不熟,但是却知道沈修跟项趋阳熟悉。 是以,此时此刻,她对项趋阳的这番提议没有看法,也不准备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转过了头看向了沈修,一副你看着决定的模样。 -- 第581页 而沈修方才也是因为骤然看到了项趋阳太过惊讶了,这才差点儿忘了他们的正事还没做完。 现在听到项趋阳这么一提,沈修才猛地记起他们今晚原本的打算来! 他立马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发现现在已经差不多到约定好的时间了! 沈修顿感庆幸,收回目光便对着项趋阳尴尬一笑,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子晴,那要不我们明天巳时初在悠然居里见吧?” “行。那我现在先走了。”项趋阳笑着应下了,又转头对着叶殊行了一礼,与她辞别后才转身准备走。 哪曾想,就在项趋阳转过身,还未来得及离开之时,靠近姻缘庙一侧的树木突然发出了“沙沙沙”的声响! 叶殊、沈修和项趋阳齐齐一愣。下一刻,一道人影从他们头顶飞掠而过! 叶殊和沈修心里“咯噔”一响,与项趋阳同时抬头看了上去。恰好瞧见一道身影从树上飞掠而过! 一掠而过的身影快得让人差点儿以为自己眼花,可那金属质感的面具却在月光下反射出了寒光,晃得人忍不住闭了下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那……那是什么啊?这光天化日……三更半夜的,金贝的贼人都这般大胆吗?” 项趋阳低头抬手捂住了眼睛,口中不满地叨念着,被捂住的眼睛也在努力地眨着,试图缓解一下那难受的感觉。 而叶殊和沈修则已露出了懊恼之色。 只因他们虽是没能彻底看清飞掠过去之人的样貌,可他们却认出了那个面具!那分明就是彼方经常戴的面具! “怎么办?”计划已经搞砸了,沈修顿时不知所措,下意识地问着叶殊,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可他这问题还未等来叶殊的回答,便先听到了另一个熟悉声音:“诶?!头儿!沈兄弟!是不是你们啊?!” 夏冬! 叶殊和沈修齐齐一愣,立马循声看向了声音来源,一眼便瞧见了正从树上跳下来的夏冬。 “头儿!真的是你啊头儿!!我可想死你了!!”夏冬一看清叶殊,立马眼睛一亮,欢呼般地跑了过来。半途还张开了双臂,看着就像是想要给叶殊一个拥抱。 沈修见状心猛地一跳,下意识便上前一步,挡在了叶殊和夏冬的中间。还趁着叶殊没反应过来,夏冬没刹住脚步的时候,同样张开手臂,直接将夏冬抱了个满怀! “夏冬!我也想死你了!”沈修故意照着夏冬的话说着,还笑着使劲儿拍着他的后背。 夏冬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到沈修几巴掌下去,他才咳着回过了神来,赶忙道:“你轻点你轻点!!” 夏冬大吼着,用力推开了沈修。 而后,他还再次咳了好几下,这才一拳砸在了沈修的肩膀上,没好气地道:“沈修,你这家伙想谋杀吗?!不就是一个拥抱而已,你至于这样子吗?真小气!” 沈修见夏冬这一时半会是没有再次抱一个的想法了,他顿时也不再站在中间挡着人。而是退后了一步,抬手揉着自己的肩膀笑着。 可随着夏冬这话说到后面,沈修那笑容逐渐僵硬起来了。 这前边抱怨还好。沈修自己动的手,下手时用了多大劲,他自个儿心里清楚。 可这后头的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呢? 这……该不会夏冬也知道殊郎是个小姑娘吧?! 沈修心里不确定地想着,眼睛也忍不住往叶殊那边看。可最后却发现,叶殊的神情压根就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完全没有发现夏冬这话的不对劲。 诶?难不成是我多心了? 沈修顿时又迷惑了。刹那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闭上了嘴巴,打算先安安静静地看一看。 恰好在这时,捂着眼睛的项趋阳终于觉得眼睛好了点,放下了手来。 他这一睁眼瞧见多了一个人,也就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去,站在了沈修的身边,对着夏冬打招呼道:“下官见过夏司领。” “嗯?”还在努力摸着后背,疼得龇牙咧嘴的夏冬闻声看了项趋阳一眼,随即恍然大悟,道:“哦!我记得你。你是那个……项趋阳,对吧?不过,你不是大理寺丞吗?你怎么也在金贝啊?” 夏冬这话问得太过自然,自然到连项趋阳都觉得,这本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问题。若是他不回答,反而更显得自己有问题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项趋阳愣了愣,而后无奈一笑,道:“回大人,下官乃是奉了父母之命,前来金贝迎娶我那未过门的妻子的。” 第333章 被逮到了 项趋阳说话时,语气乍听上去十分平静。 夏冬听完一时间也没多想,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哦!原来你是过来娶妻的啊。那可真是恭喜了啊!” 项趋阳闻言露出了一丝苦笑。嘴微张,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浅笑着,就像是默认了夏冬这话一般。 叶殊本就在看着项趋阳。此刻只觉得他这反应有点儿奇怪,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了。 就在叶殊因此而多看了项趋阳两眼的时候,沈修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了,张口便问道:“子晴,我记得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是姓孙对吧?难道……” “孙”这个姓一出,再加上已有婚约和项趋阳是官宦子弟这两点,叶殊和夏冬瞬间便想到了金贝知府孙流! -- 第582页 叶殊登时愕然,而夏冬则是在想到的瞬间脱口而出便是一句:“诶?你那未过门的媳妇难道是那个倒霉蛋?” 他这话音刚落,自个儿便察觉到了不妥之处,赶忙补充道:“额,我的意思是,是那个金贝知府孙流的女儿?” 项趋阳显然是早就预料到了叶殊他们会猜到了。在听得沈修和夏冬这话后,他只是苦笑一声,便黯然地点了头,道:“嗯,正是。” 沈修得此肯定回答,瞬间觉得又是恼火,又是郁闷。 他想开口问问详情,可又觉得现在在场的人有点多,项趋阳肯定不会想要在这里谈论这种事的。他便又只好闭口不言了。 可他却没想到,他这边刚打定主意改日再找机会问个清楚,夏冬却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大咧咧地道:“那你和那孙小姐可真是倒霉啊,竟然遇上了一个柳舒钰!” 沈修这冷不丁地听到夏冬这没完没了的话,当真有种想要回头捂住他嘴的冲动! 可他也知道,若是自己真这般做,定然不会是项趋阳想要看到的。 毕竟,这可是被人夺妻了啊! 且不说恨不恨的,这件事本身就十分丢脸了。若是可以,肯定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略过最好。 可沈修想着要忽略,夏冬却全然不知道他这想法。 在一番感叹完之后,夏冬忽而想起了之前听说的事,顺口又道:“对了。我今天下午刚听说,他们已经连婚期都商量完了,好像就在这几天呢。” “什么?!这……岂有此理!”沈修蓦然回首,惊愕地发现夏冬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后,心里的火气瞬间高涨! 之前沈修还有心想要问清楚这其中是否有隐情,现在一听柳舒钰竟是这般急着完婚,他刹那间只剩一个想法——这件事里头肯定藏有什么秘密! 否则的话,柳舒钰作为一个魔教教主,何以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上别人未过门的妻子?还会这般急吼吼地要成亲?就像是生怕晚了点,这个媳妇就娶不回家了一般? 等等!娶不回家…… 沈修突兀地转头看向了项趋阳,神情看上去有些古怪。 就在他看得叶殊三人都有些好奇的时候,他终于出声问道:“子晴,要不,你今晚去那孙知府家里跟孙姑娘把堂拜了吧?反正只要你跟那孙小姐成了亲,柳舒钰总不能还抢吧?” 沈修这话一出,叶殊、夏冬和项趋阳三人皆是愕然。 夏冬直接笑出声来,项趋阳露出了无奈之色。 叶殊忍不住用胳膊肘轻撞了一下身旁沈修的胳膊,道:“别闹了。你这主意,是打算让柳舒钰杀了项趋阳呢?还是打算让柳舒钰怒极屠城啊?” 这两个打算,沈修自然是一个都没有的。 不过,经过叶殊这么一说,沈修倒是明白过来为何项趋阳会是这种反应了。 他登时便解释道:“我没有!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先成亲,然后一块儿离开金贝。等你们走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假装发现你们不见了,然后一起给柳舒钰演一出戏!只要骗得了他一时,等到你们回了京都就能安全很多了!” 沈修这计划,虽然算不上特别的好,可也算是不错的了。 叶殊和夏冬都下意识地分析起他这计划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而项趋阳却是稍一犹豫后,便果断地摇了头,道:“罢了。文渊,你无需这般费心了。今日孙伯父会做出这个决定,其实也是我与他商议过后的结果。真要论起来,只能算是我与孙姑娘有缘无分吧。” 沈修闻言彻底懵了,下意识便想要问一问原因。 可在看着项趋阳那虽显落寞,却没什么不甘的模样后,他终究还是没有贸贸然地追问,而是无声一叹,道:“好吧。既然是你决定的,那我也无权置喙。” 沈修这话说时明显情绪低落,言罢又猛地看向了项趋阳,望着他语气坚定地道:“不过,若是这事另有隐情,或者什么时候你后悔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项趋阳瞧着沈修这坚定的模样,心情忽而便好了许多。他露出了一丝浅笑,并没有应声,只是点了一下头。 夏冬看着沈修这即便努力掩饰了,却依旧难掩担忧的模样。再看看项趋阳那明显心情不太好,却还是对着沈修笑着的模样。最后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总算是看出了沈修跟项趋阳的关系果然不是一般的好。 他顿时有些担忧地将目光落向了叶殊,心里还在琢磨着,自家头儿会不会因此而酸了。结果一回眸,便瞧见了叶殊那没什么反应的淡定模样。 这……头儿和沈大人的感情原来这么好啊!这都不会吃醋起疑心! 夏冬心中的感叹止不住地冒了出来,刚琢磨着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便听周围的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单是这个声音,便让人知道有某种东西正在快速接近! 叶殊、沈修和夏冬三人瞬间戒备地抬头看去!项趋阳瞧见他们三人这齐刷刷的举动,最开始还有些茫然。后来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也跟着抬头看去。 这一眼,恰好看到树上的枝叶晃动不停!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树上跌落了下来,眼看着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了!下一刻,抬着头看着顶上的沈修和叶殊皆是身形一动,下意识地冲过去将人给接住了! -- 第583页 一个成年男性从树上掉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接的。饶是叶殊和沈修两人合力,他们也被带得差点儿趴到地上了。 不过好在,至少人还是接住了。 可就在叶殊和沈修因此而松了口气的时候,又是一阵树叶“沙沙”声,一个人影落到了叶殊他们旁边。同时响起的,还有夏冬那声响亮的:“大统领!” 叶殊和沈修瞬间僵住了。 他们一齐瞥了一眼旁边彼方的脚,又看了看带着面巾,正捂着胸口倒吸气的叶倾秋,顿时都觉得有些心虚了。 “叶殊,沈修。”彼方没有理会夏冬,只是低头看着扶着叶倾秋的沈修和叶殊。 甚至在喊完了他们的名字后,彼方也压根就没有说其他的。可叶殊二人却刹那间察觉到了不好。 要跑吗? 沈修微不可查地碰了碰叶殊的胳膊,又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瞄了一眼远处,无声地询问着这个问题。 他们两个的计划就算暴露了,问题应该也不大。 可叶倾秋不同啊! 之前抓到的青牛妖三人可就是叶倾秋的手下!若是他的身份暴露了,彼方会不会放过他可就不好说了! 沈修的这个顾虑,叶殊自然也想到了。 只是她并没有立即做出决定,反而有些犹豫不决。 虽说叶倾秋被彼方逮到很可能会有大麻烦。可这一点的前提是,彼方认得出来叶倾秋是珍宝阁的人! 况且,单从现在这情况来看,彼方未必会怀疑叶倾秋的身份。可一旦她和沈修掩护叶倾秋离开,那彼方就算是没有怀疑,也必然会生出怀疑的! 如此一来,最好解决办法也就只剩下那个了…… 脑海中飞快地分析清楚利弊后,叶殊借着转头的时候,对着沈修摇了下头。 示意完他不要轻举妄动后,叶殊便转头对着彼方一笑,道:“大统领,您来得可真够早的啊。我们这儿还没准备好呢。” 叶殊应完,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不说,还顺手拉了躺在地上的叶倾秋一把。 沈修暂时没搞清楚叶殊有什么打算。可瞧着她想要将人拉起来,他也便伸手帮了一把。 叶殊没有丝毫遮掩,在将叶倾秋拉起来后,便十分顺手地帮他拍掉身上的灰尘,口中还带着歉意地道:“抱歉了兄弟,我们这儿出了点意外,今晚计划取消,没你什么事了。不过你放心,钱我还是会给的。” 叶倾秋的胸口挨了彼方一掌,到现在还疼得厉害,同时心里也是担心不已。就怕彼方会因为自己而猜到叶殊的身份,进而对叶殊不利。 在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开始努力地想着脱身之策。 现在一听叶殊这话,叶倾秋便懂了她的打算,立马配合着瓮声道:“不用!无功不受禄,我自己功夫不到家导致计划失败,这钱我没那脸拿!告辞!” 叶倾秋故意说得气恼又不耐。言罢还随意地一抱拳,便捂着胸口,装出一瘸一拐的模样,慢腾腾地往姻缘庙那边走去,一路上时不时地倒吸凉气。 彼方见状也没有拦住人。 他从一开始跟叶倾秋交手时便已经发现了。叶倾秋比起想要杀他,更像是想要引他到某个地方去。 彼方也是因为这一点,才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对叶倾秋下死手的。 而现在,他明显已经揪出了这个想引他过来的人。那么引他过来的叶倾秋,在他看来也就无足轻重了。 第334章 这是表演节目? 在叶倾秋转身离开的时候,叶殊和沈修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像极了完全不在乎他。 可实际上,两人却都提心吊胆。就怕在叶倾秋彻底离开前,彼方发现了什么。 好在叶倾秋虽是走得不快,可彼方的注意力也没停留在他的身上。 在稍微等了等,等到叶殊处理完叶倾秋的事后,彼方便又一次开口了,问道:“说吧,你们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引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沈修听得彼方这问题瞬间有些紧张。 他们引彼方过来的原因自然是有的,可那原因压根就不是能对彼方说的! 可现在彼方问都问了。若是他们不答,彼方说不定会选择把叶倾秋抓回来问个清楚的,那可就更加糟糕了。 “其实……”想到这一点的沈修开了口,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迟疑。 可未等他想出个合适的借口继续敷衍下去,便听得叶殊接过了他的话,道:“我们暂时没办法告诉你呢。” 叶殊这回答,听在彼方、夏冬和项趋阳的耳中,都有种在敷衍了事的感觉。 毕竟,特意让人去将彼方引过来的人就是叶殊和沈修!可在彼方来了之后,叶殊却说自己没办法说? 这要么就是在敷衍,要么就是在耍着人玩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夏冬顿时有些担忧了。他立马转头去看彼方,想着若是大统领发怒了,他好歹也能帮着劝劝。 可在看过去之后,夏冬却发现,彼方不仅没有生气,那露在面具外头的嘴角还向上挑起,显得挺开心的。 注意到这一幕的不止夏冬一人,叶殊和沈修也因此而生出疑惑感。 只是他们并未傻乎乎去问彼方为何发笑。而是摆出了一副无辜的模样,眨巴着眼睛看着彼方。 -- 第584页 彼方对他们这反应也不觉意外。 他嘴角的笑容又深了几分,语气却显得很是平淡,道:“你们特意引我过来,又在没准备好的时候拒绝将目的告诉我。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在准备惊喜,要么就是在准备惊吓。” 沈修听着彼方这简简单单的几句分析,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最后还是因为他牢记着现在的情况,才总算是绷住了表情,没有露出异色来。只是,人也因此而显得有些呆愣了。 彼方说完了话,抽空瞥了沈修一眼,嘴角的笑容也跟着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他压根就不等叶殊和沈修想出个借口来,便又接着道:“你们两个挑在这等半夜三更的时候,周围还没有任何明显的工具……” 彼方转头看着四周说着,仿佛是要接着分析给叶殊他们听。可就在这转瞬之间,彼方又冷不丁地道:“你们是想给我什么惊吓?” 沈修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表情也跟着有点儿僵了。总感觉彼方已经看透了他们的计划,就差给他们挑明了。 而与沈修比起来,叶殊则显得相当的稳。 她眨着眼,依旧用着那副无辜的姿态,道:“大统领你开什么玩笑呢?你可是我们的大统领!我们要吓唬人的话,不管怎么着也不可能选你呀,是不?” 叶殊刚反问完,不等彼方应答,便又接着道:“而且,其实吧,我们找你只是为了一件小事。只不过呢,这事不能直接说出来,否则就没有我想要的效果了。所以,还请大统领见谅了。” 彼方安安静静地听完了叶殊的狡辩,压根就没打算回答。只是用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叶殊。 而叶殊则不闪不避地回视着他,脸上笑容依旧,颇有种有恃无恐的感觉。 两人这般无声交锋了一会,最终还是彼方先一步败下阵下来。 “罢了,你们小辈的秘密,不愿意说就罢了。不过,日后我可不一定会配合你的计划。”彼方一叹一改口风,过程自然得叶殊他们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彼方这是不软不硬地威胁了他们一下。 叶殊愕然地看着彼方,很想看看对方是不是病了,才会说出这种与平时的言行举止完全不符的话来。 可惜因着那个面具,外加这林子里光线不足。叶殊在瞅了两眼后,还是没能看清彼方的神情。所能瞧见的,仅仅只有那向上挑起的嘴角。 叶殊在瞄了几眼发现看不出来后,干脆也不探究了。 她笑容不变,道:“大统领你真爱说笑。我们就算是现在告诉了你,你也不见得就一定会配合我们的计划呀。” 彼方闻言一挑眉,眼底带上了几分恍然大悟的感觉。可因着面具,叶殊几人都没发现他神情的变化。 “嗯。你觉得在告诉我之后,我不一定会配合你。所以你们的计划是给我一个惊吓,好让我失去理智,进而做出我平时定然不会做的事?” 彼方语带询问,分析时十分平静,还不忘转头去看四周的环境。 而听到彼方这番分析的沈修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心更是跳得飞快。 他忍不住转头去看叶殊,心里还在纳闷,为何今天的彼方话这么多,还一猜一个准?! 叶殊察觉到了沈修的目光,回头看向沈修的同时,对着他浅浅一笑以示安抚。 而后,叶殊又带着无所谓的心态,继续将目光落在彼方的身上,好奇地等着听他能分析出个什么花样来。 至于彼方会不会直接猜出他们的计划这一点,对于叶殊来说,其实也是无所谓的。 她的这个计划,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阳谋! 若是彼方没有察觉到,顺势说出了他在意自己的原因,那自然是最好的。 若是彼方察觉到了,那也没关系。他不说,那叶殊便继续跨过他的底线蹦跶,总有蹦跶到对方忍无可忍认输的时候。 抱着这种打算的叶殊看上去十分平静,反倒是通过两个人、三更半夜、小树林、身边没有任何道具以及打算给他一个足以令他失去理智的惊吓这五点推测出什么来的彼方抿紧了唇,看上去带着怒意。 彼方头一转瞪向了叶殊,心里头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气叶殊竟然选择用这样的办法来逼他说实话! 自从那夜的表现引起了叶殊的追问后,彼方便知道,叶殊多半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那个问题的。 可他却没想过,叶殊竟会选择这种自己吃亏的办法来逼他说实话! 这孩子难不成是缺心眼了?!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在这事上这么傻乎乎的?! 彼方的怒气在叶殊那浑不在意的模样下泄了,余下的只有浓浓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同时还莫名地有点儿自责。 眼看着彼方周身气息从盛怒变为了消沉,叶殊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彼方的态度为何会发生这种转变。 叶殊和沈修两个对彼方发火原因心里稍微有数的家伙还好。虽然彼方这态度转变得奇怪,可比起好奇这一点,他们更不想引起彼方的注意。 而夏冬和项趋阳则明显与他们不同。 夏冬二人对彼方生气的原因一无所知,对他失落挫败的原因也同样全然不知。 因此,在小心地观察了几眼,确认了彼方的心情应该不算太差,不容易被牵连误伤之后,夏冬试探性地开口喊道:“大统领,我……” -- 第585页 然而,不等夏冬的话说完,厚重雄浑的号角声突兀地响起! 那号角声绵长又浑厚!乍听之下像是只有一声,可仔细一听,还是能够分辨出里头分明包含着四个不同的音色! 夏冬的话戛然而止,注意力跟着转移到了号角声上头,好奇地大声问道:“怎么突然吹号角了?难道是这庆羊节的表演节目?” 夏冬问着话,人也跟着转头看向了沈修他们。 这一回头,他才惊讶地发现,沈修的神情竟然十分地严肃。 夏冬心中困惑刚起,便见严肃中带着担忧的沈修望着某个方向,满是焦急地道:“这是敌袭的信号!四个号角声不同,应该是四个城门都有敌人攻城!” “什么?!”夏冬惊愕出声,叶殊和项趋阳齐齐看向了沈修,眼中带着相似的惊讶。 唯独彼方显然是早就明白了这号角声的意思。他都未曾多问,便抬脚往前跑去,同时对着叶殊他们喊了一句:“到城门口看看!” 叶殊、沈修、夏冬和项趋阳都因彼方这话而愣了愣。可下一刻,四人又一声不吭地跟上了彼方。 彼方并没有领着他们从姻缘庙出去,而是带着他们走了小路。 在七拐八拐地走了一小会儿后,终于在越来越响的“咚咚”撞击声中,叶殊五人又一次踏入了主道。 可他们却没有料到,就在他们转头瞧见城门的一瞬间,一声巨响突兀地响起!那紧闭的城门终于被外头的攻城槌给撞开了! 喊杀声骤然清晰起来,敌人从外头一拥而入! 周围本就在往城内逃跑的百姓听得这动静顿时跑得愈发快了!也幸亏今日是庆羊节,城内的人大部分都在接近城中心的地方过节日,这才没有发生什么踩踏事件。 沈修在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确认百姓的情况问题不大后,抬手便拔出了自己的云痕剑,匆匆喊了一句“我去帮忙”,便闷头冲向了城门口处! “诶!”叶殊下意识地喊了他一声。 在没能喊住人后,叶殊又多瞧了沈修两眼。见他暂时没有危险,她这才转头看向了彼方,问道:“大统领,我们要一起过去帮忙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预收的文案改了,这里丢一个 《神医不是大猫》 神医洛鸠生平有两大爱好,一喜美人,二喜研究药理。 直到某天,她在树底下捡到了一个血人…… 洛鸠:就……一开始只觉得长这样死了怪可惜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把自己搭进去了(茫然.jpg) 生而为人,宋珺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 直到那一天醒来,瞧见了那大大的猫脑袋!! 森林、大猫、神秘小屋! 宋珺:我懂了!!我肯定是误入了仙境!!(双眼发光.jpg) 洛鸠:不,清醒点,你只是中毒了。(冷漠脸.jpg) #我连我们将来的孩子是人是猫都想好了,你却告诉我我只是中毒了!# 前排提醒:本文以提亲(划掉)恋爱为主,剧情为辅,全文吃糖 第335章 赢了! 帮不帮忙这个问题,已经是不用问也能猜到的了。 毕竟,倘若不想要帮忙,彼方也不会在听到号角声后第一时间跑到城门边来了。 只不过,在确认要帮忙前,彼方还不忘回头对着项趋阳道:“项趋阳。你不会武功,要么跟着百姓先行离开,要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等我们。” “大统领安心,下官会照顾好自己的。”项趋阳颔首应了话,又转身环视一周,便快步远离了。 彼方见项趋阳明显已经找到了目标了,他也就没有再多关注他,而是对着叶殊和夏冬道了一声“走”,便率先冲向了城门口! 叶殊的剑虽比不上云痕剑,可其依然是一柄好剑。 在闯入了交战人群中之后,叶殊并没有用自己的剑跟敌人的衣甲进行比拼,而是专挑脖子这等裸露的要害位置攻击。 这等做法杀伤力极强,却也引起了敌人的警惕。没一会儿,围攻叶殊的人越来越多! 眼瞅着叶殊就要应接不暇了,沈修几剑杀出了一条血路来,与叶殊背靠背迎敌。 “你没事吧?”沈修没回头,只是大声地问着身后的叶殊。眼睛则是不停地观察着四周,以防有敌人偷袭。 “没事。不过,我们还得打多久呢?”叶殊微微喘气。在应话的同时,语气中带出了些许抱怨的感觉。 虽说他们身为朝廷的人,遇到这种情况过来帮忙是肯定要的。可是,他们到现在都打了多久了!怎么城里连点儿援兵都没有? 金贝总兵呢?难不成已经死了吗?! 叶殊略显气恼地想着,举剑挡住了一个按捺不住冲上来的敌人的攻击,顺势一脚将对方给踢了出去。 那个敌人的这一冲击,仿佛又拉响了战斗的信号。正围着他们的敌人也纷纷举起了长刀攻击。 金贝城内驻守的士兵并不多,可同样的,敌人四面进攻,也导致了东城门这边的敌人数量同样不多。 最初因为搞了突袭,金贝的士兵们毫无准备,攻防之间难免心慌无措。 但在多了叶殊、沈修、彼方和夏冬四人的援助后,受到他们那镇定态度的影响,东城门的局面总算是没有恶化。 -- 第586页 不过,能起到的效果,也就只有这种程度了。 在又一次打飞了围攻的敌人,并且顺势救了几个己方的士兵后,叶殊和沈修都有疲惫了。 沈修抬手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借着周围敌人忌惮自己,没敢攻上来的时候喘着气稍作歇息,口中则略显暴躁地对着叶殊道:“怎么敌人这么多?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我记得金贝不是边境的城市啊!” 叶殊动了动有些酸疼的手腕,并没有回答他这话,而是转头环视四周,道:“擒贼先擒王,找他们的将领!” 这个念头,其实在刚开始打的时候叶殊就已经有了。 只是最开始的时候,敌方将领压根就没有冒头,叶殊这才只好先对付敌兵。 沈修一开始倒是没这个念头,他只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是以,打从一开始,他都是在帮己方士兵对付敌人。 现在听到叶殊这话,沈修立马也抬头试图寻找敌将。 叶殊和沈修这番交谈压根就没办法避着人,周围的士兵同样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内容。 若是在战斗刚开始那会儿,周围的人多半不会在意他们这话的。毕竟,此刻可是两军交战! 取敌方将领首级这种事,说出来容易,可做出来却很难。 可现在经过了这一番搏斗,叶殊和沈修身旁倒着的尸体足以证明他们两人的实力! 因此,在听到他们这番交谈后,周围的士兵皆是表情严肃起来,一扫刚刚的忌惮,挥着手中兵器便又一次冲向了叶殊和沈修,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 叶殊和沈修对此毫不意外,当即举起手中的剑准备接着迎战!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混杂着内力的呼喊声压过了周围的喊杀声,响彻整个东城门附近:“敌将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这声音宛若一声惊雷,直接在众人耳旁炸响!惊得打斗中的众人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纷纷惊疑不定地转头四望,想看看到底是哪方的“敌将”! 可惜,因着现在天色过暗。哪怕城门周围本就架有火盆,也依旧很难在人山人海中看清情况。 叶殊和沈修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喊话给吓了一跳。只是,不同于周围人们那惊讶茫然,他们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彼方! 叶殊和沈修顿时精神一震,转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冷不丁地举起了手中长剑,趁着周围人还没搞清楚情况,先宰了两个敌兵! 叶殊这才运转内力高呼道:“金贝的兄弟们!杀啊!他们的将军死了!!” “他们的将军死了!杀啊!!”沈修同样运转内力扩大了自己的音量。并且趁机与叶殊一起又杀了几个敌兵! 他们两个的动作给了周围人很好的示范作用。 尤其是他们喊得太过笃定,周围的人在回过神来后,金贝的士兵们士气大振,连挥刀的动作都快了几分!而敌人则因为压根无法确认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将军出事了,内心惶惶不安之下,连出手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也就眨眼之间,攻城的敌人颓势难掩!在又抵抗了一小会后,敌人终于克制不住恐慌的情绪,纷纷转身败逃! 金贝的士兵们望着那群人奔逃的身影,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有些士兵甚至下意识便想要追过去!最后还是被周围的人给拉了一把,这才渐渐地回过神来。 “我们……赢了?”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话里虽带着难以置信和小心翼翼的感觉,可依旧在刹那间点燃了周围人的喜悦!欢呼声骤然响起! 叶殊和沈修两人混杂在人群中,看着周围高兴得互相拥抱的士兵,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也跟着露出了笑容来。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又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叶殊和沈修的听力本就胜于常人,几乎是刹那间便已察觉到。 二人猛地转头望了过去,刚刚已经放松下来的身体也跟着绷紧了,显然是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听着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就在周围欢呼的士兵也察觉到了那脚步声的时候,终于有那穿着甲衣的士兵快步从巷子里奔跑出来! 来人握着□□,腰佩长刀,跑动间哗啦啦地响,带着杀气冲了过来!又在瞧清在场众人衣甲款式的瞬间纷纷放慢了脚步,直至停在了叶殊他们和士兵们的面前。 这前头的人停了下来,后头的人自然察觉得到。 在一阵轻微的骚动后,终于有个身穿铠甲的人骑着高头大马,通过众士兵让出来的道路到了最前头来。 “你们这是打完了?”身穿铠甲的小将扫视了现场的情况一眼,眼中带着明显的狐疑,压根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毕竟,这里的活人可就只有这些穿着己方盔甲的士兵,以及叶殊、沈修、彼方和夏冬这四个江湖人了。 单从这幸存人员来看,真的很难确保,这些人不会是敌方扒了己方士兵的衣服假扮的。 再加上小将也是在其他城门打退了敌人后,才被派来这边援助的。他对敌人的兵力和战斗力多少也有点儿了解。 倘若他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双方交战不休的状态,那他还会觉得合理点。可现在这情况,怎么看都像是己方的士兵将对方给打回去了! 这情况乍看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可若是金贝守城的士兵当真有这么厉害,那也就轮不到他来救援了! -- 第587页 小将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怀疑,可他这点儿怀疑,并非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至少,离他最近的一个士兵便明显没有察觉到小将的怀疑。 在听得小将这疑问后,那个士兵激动地喊破了音,高呼道:“季参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我们把他们打回去了!!” 小将季枫循声看向了那个士兵,在瞧见他那不像是装出来的激动模样后,他又默默地转头看了看那名士兵身边的人。 直到发现所有人的神情中都带着明显的激动感,其中还有几个看着眼熟的人,他这才总算是打消了怀疑,转而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道:“嗯,你们全都是好样的!不愧是我大杳的儿郎!” 季枫在士兵中的威信明显很高。 在他说出了这番夸奖的话语后,刚刚浴血奋战,杀敌都杀红了眼的士兵们纷纷傻笑了起来!又在笑到后头的时候忍不住哭了出来。可哭着哭着又继续想笑,最后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高声欢呼来发泄自己那激动的情绪。 季枫将众人这激动得静不下来的情况看在眼中,却只是笑着没有阻拦。 在他过来东城门之时,另外几个城门的战况已经基本控制住了。他们无需再去其他地方支援,他也便不介意这群刚刚见血的士兵发泄一下情绪了。 不过,季枫也没有干等着面前的人欢呼完冷静下来。 他只是看了他们两眼,便转身传令,让跟随自己过来的士兵们一起收拾残局,救助伤员了。 第336章 就随便问问 周围的士兵有了领头人,很快就变得分工明确了起来。 叶殊和沈修本就是来帮忙的。现在瞧着有人接手,他们也便没再多停留。而是转头在全是甲衣的人群中寻找着另外两个穿布衣的人。 好在,夏冬和彼方明显也是在找他们。 叶殊和沈修只是遥遥望了几眼,便瞧见了正往他们这边来的夏冬和彼方。 两人安心之余,正想对着他们招招手,以免对方看不到人,便听有人对着他们道:“两位……少侠。” “少侠”这个称呼一出,叶殊和沈修下意识便循声望去,瞧见了正走向他们的参将季枫。 沈修瞧他一眼。见他虽是大步往这边走来,手却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沈修顿时便多了几分警惕,没有贸贸然地应声。而是转头看了眼叶殊,想等等看叶殊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被沈修看着的叶殊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看着季枫,显然是在等他先开口。 叶殊和沈修这压根不应声的做法,在一般人看来,多半是无礼的。 沈修在发现叶殊也不打算开口之后,甚至都做好了季枫会生气的准备。却没想到,季枫表现得十分平静,就像是压根没留意到叶殊和沈修二人这无礼举止一般。 沈修瞬间感到有些奇怪了。 不过,对方这才刚刚过来,压根就没有开口说话,沈修也不可能直愣愣地上去就是一问。 最后,他只好将困惑藏在了心底,只是默默地盯着季枫看着,等着看他有何打算。 而被盯着的季枫却压根就不在乎叶殊和沈修是何态度。 他在大步走近后,抬手对着叶殊和沈修就是一抱拳,朗声道:“在下季枫,乃是徐盛徐总兵麾下参将,刚刚多谢两位少侠出手相助了。” 季枫举止有礼,叶殊和沈修两人也不会故意晾着对方。 沈修瞧着对方这一抱拳,下意识便先同样抱拳行了一礼。 他正准备张口回答。可嘴才刚张开,沈修便忽而想起,在开打前,自己并没有和叶殊商量过,现在也压根就不知道到底需不需要用化名。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沈修顿时又闭紧了嘴巴,转而去看叶殊。 叶殊没注意到沈修还有这么一个顾虑。 她第一时间只留意到沈修并未开口。于是,在抱拳回了一礼后,叶殊顺势开口应道:“季参将无须多礼。搭把手对我们来说也算是分内之事。” 季枫闻言微讶。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带上了几分恍然和敬意,笑道:“两位少侠高义!季某佩服!对了,听闻两位少侠与同伴力挽狂澜,不知你们师从何派啊?” 沈修听着季枫这谈话瞬间有些懵了。 从季枫那一声声“少侠”来看,叶殊和沈修都猜出了季枫这是把他们两个当做江湖人了。可哪怕是江湖人,也没有随随便便问师门的吧? 当然,若是真要扯,不管是叶殊还是沈修,都是能够扯出一个门派来的。 可季枫本身这等贸贸然问师门的举动,着实惹人生疑。 沈修心里有惑,这怀疑的话也就忍不住问出了口,道:“季参将。我们师从何派,这很重要吗?” 季枫被沈修这一问问得一愣,而后好不意思地一笑,道:“这个还真不好说。就算是有些重要,又不是很重要吧。反正你们到底是哪个门派的啊?” 季枫这既解释又不彻底解释清楚的做法,让沈修只觉得愈发奇怪。 他当即抿着唇没有说话,明显是不想理会季枫。 而叶殊却是看着季枫琢磨了一下,忽而便笑出声来,道:“季参将,你跟我们咬文嚼字地说了这么久,其实就是想问问我们多管闲事的原因吧?” 叶殊这话虽是在问人,可语气却带着笃定的感觉。 -- 第588页 沈修听得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叶殊竟然会问得这般直接。 季枫也是微讶。 可在惊讶过后,季枫反而笑了出来,道:“原来你看出来了啊!那我也就不装了,那样怪累人的。我实话跟你们说吧。虽然你们帮忙打退了敌人,这一点我们都很感激。可是为了防止你们是敌人故意安插进来的内应,有些问题我还是需要问清楚点的。” “我们这也是无奈之举,还望几位兄弟莫怪啊!”季枫说着又是一抱拳。只不过,他的目光只在叶殊和沈修身上转了一圈,便落向了远处。 叶殊和沈修察觉到了他这目光的变化,也跟着转头看了过去,瞧见了走过来的彼方和夏冬。 瞧着他们这身上带血,步伐沉稳的模样,叶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来,突然有股子说不出来源的自豪感。 她不由得回头对着季枫一笑,笑容给人一种肆意的感觉,道:“我倒是不会怪罪你,就怕会吓到你。” “吓到我?”季枫一下子就回过神来,抬手一指自己,带着明显的愕然。 叶殊笑着没应话,而是转身面对着彼方的方向,对着他招了招手,高呼道:“大统领,这里这里!” 叶殊表现出难得的热情来。 远处的彼方和夏冬脚步一顿,远远地看了她一眼。虽然没猜出叶殊在打什么主意,却也多少有点儿心理准备。 就站在叶殊身旁的沈修则是瞥了她一眼,从她这一个称呼便已猜到她是要准备摊牌了。 沈修对隐不隐瞒身份本就没什么想法。此刻瞧见叶殊做出了决定,他也仅仅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以确保自己现在的样子还算能衬得起大理寺丞这个官家身份。 季枫本就因叶殊那奇怪的回答而感到好奇。现在瞧见叶殊不回答他,反而对着同伴打招呼,他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虽然在他的认知里,江湖人对朝廷多半都没有好感,态度也较为谨慎的。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用上了文绉绉的话,试图从学识风度上拉一拉叶殊他们的好感,也好方便后头的问话。 可叶殊现在还说着话呢,转头就不搭理他了。这等怎么看都显得傲慢的态度,在季枫看来着实有些过分了。 只是,他这气恼也没能气多久,便在转头看清彼方那面具后消失不见了。 季枫一开始只是对别人大半夜的戴面具感到有些好奇。可瞅了两眼后,他越看越觉得这面具瞧着有些眼熟,很像是不久前看到的画像上头的那个。 再努力一回想,刚刚叶殊打招呼时,喊的还是“大统领”这个发音! 季枫心里顿时“咯噔”一响,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看向了叶殊和沈修,紧张又狐疑地嘀咕道:“不会吧,难不成我运气这么差?” 季枫这话说得十分小声,再加上周围士兵们的嘈杂声响,叶殊和沈修都没有听到他这自言自语。 叶殊甚至还在看着彼方的方向。等到彼方和夏冬都到了,她才回身指着季枫给彼方介绍道:“大统领,这位是季枫季参将。他想问清楚我们为什么帮忙,以确保我们不会是敌方派来的奸细内应。” 叶殊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将情况说清楚了。 彼方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心知她这是准备将这事交给自己来处理,彼方也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脚走到了季枫的面前,伸手入怀摸出了一块令牌举到了对方的面前,道:“御锦卫内司大统领,彼方。” 季枫望着眼前的这令牌,再一听彼方这话,心里已然基本确定自己没有猜错了。 可他却没有就此认下,而是咽了咽唾沫,抬手一抱拳,道:“抱歉,您这身份关系重大,我还需要确认一下。” 言罢,季枫伸手试着去接令牌。 彼方也没有为难他。当即手一松,任由他接过了令牌。 季枫其实也不知道彼方这令牌是真是假。不过,单凭这手感,他也能感受出来,这令牌用料十分足。 季枫在快速地将两边字和花纹都看了一遍了后,便赶忙将令牌还给了彼方。还对着他歉意一笑,这才转头去看叶殊他们,问道:“抱歉,不知几位……” 季枫这话没说完。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既表述得较为委婉,又能很好地表达出,自己想要他们证明身份的意思。 好在叶殊他们能猜到季枫想说什么。 叶殊率先拿出了自己腰牌递了过去,同时笑道:“御锦卫内司司承,叶殊。” 夏冬紧跟着叶殊递了腰牌,露齿一笑,道:“御锦卫内司司领夏冬。” 季枫一手一块腰牌,接过后也只是瞅了两眼。瞧见上头除了名字外,其他的构造都差不多,外加手感重量也差不多后,他也就没有细扣了。而是将腰牌还给叶殊和夏冬,并转头看向了沈修。 季枫原本是想问问他有腰牌没的。可话未出口,脑海中不自觉地划过了前三人开口时那声“御锦卫”,他那到了嘴边的话不知不觉便变成了一句:“你也是御锦卫?” 沈修刚将自己的腰牌从自己怀里摸了出来便听到了季枫这话。他顿时有些懵地眨了眨眼,这才一摇头,道:“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是大理寺的。” 沈修说着,将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道:“在下大理寺丞,沈修。” “大理寺丞?那不是文官吗?”季枫纳闷地接过了腰牌,还瞥了一眼沈修拿在另一只手上的云痕剑。 -- 第589页 他心里奇怪之余,本也没有多想,仅仅只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可就在他低头去看腰牌的时候,又恍惚间想到了什么! 季枫突然猛地抬起头来,眼睛发亮地看着沈修,嗓音里带着隐隐约约的激动感,道:“等等!你难道就是那个!是沈将军的儿子的大理寺丞!沈修?!” 第337章 来迟一步 季枫口中的“沈将军”这一称呼,成功让叶殊四人都愣了一下后才又后知后觉地记起,平遥王沈源在成为平遥王前,确实也是个将军。 所以,平遥王(爹)是季枫的崇拜对象? 叶殊、彼方、夏冬和沈修不约而同地想着,都感到有些意外。 沈修作为被季枫问到的人,在应答之余,顺势追问道:“如果你所说的沈将军是指平遥王的话,那么,是的。不过,你怎么会管我爹叫沈将军呢?你难道认识我爹?” 季枫得到应答,明显开心了许多。 他听完了沈修这问题一乐,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大杳还有谁能不认识沈源沈将军啊!当初要不是他力挽狂澜,击败了北阳夺回了这么多城,现在那些城镇的百姓还得在北阳低人一等地生活呢!” 季枫这话虽没有正面回答,可叶殊几人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意思来,知道他多半是仅仅只是听说过沈源罢了。 沈修想明白了这一点,既有点儿失望,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毕竟他爹从很久以前就开始韬光养晦了。若是面前这个季枫当真认识他爹,甚至还跟他爹有所往来,那才是真的奇怪了。 这般一想,沈修又释然了。 他当即对着季枫一笑,道:“季参将言重了。作为大杳的一员,我父王一向都觉得那是他应该做的。他担不起这个名声,也觉得自己愧对你们的夸赞。毕竟,当初还有几城没能从北阳手中夺回来。” “诶!话哪能这么说啊!”季枫一听沈修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当即便反驳道:“沈将军已经做得很好了!当初要不是……” 沈修听得“要不是”三个字,心便猛地一跳。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先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季参将”! 而后,话已出口的沈修又顿了顿,这才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又接着笑道:“你对我父王的崇拜我能理解,毕竟我也崇拜我父王。不过,现在似乎也不是闲聊的时候,不如我们先谈正事?” 被沈修一番话抢了话的季枫抿了抿唇,咽下了原本想说的那番关于先皇的命令导致未能一口气收服丢失城池的话。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御锦卫面前确实不适合谈论这些。 他三缄其口,又见沈修笑得若无其事,心里到底还是承了情。遂也跟着露出了笑容来,道:“行!既然沈公子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先说正事。” 季枫言罢,随手将沈修的腰牌还给了他,这才转头看向了叶殊他们准备说正事。可在张了张嘴后,他却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就这么望着叶殊几人想了想,最后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道:“那个……我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正事要说,不知你们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季枫说着,目光落到了彼方的身上。 反正在场的人里头,也就彼方这个御锦卫内司大统领的品级最高。季枫等着他回答,多半是不会等错的。 彼方察觉到了季枫的视线,也能理解他为何看自己。 可彼方却并不打算做这个主,而是道:“此次出行,陛下命叶殊和沈修为钦差,一切由他们做主。” 彼方说得轻飘飘的,季枫却是听得一愣。一时之间都没能想明白,彼方这是在糊弄他,还是当真就是这个意思。 所幸,未等季枫猜出来彼方究竟是哪个意思,众人的身后便传来了高呼声:“季参将!季参将!!” 叶殊等人纷纷回头看去,一眼便瞧见了提着官袍的衣角,正努力往这边跑来的人,以及与对方同行的项趋阳,和他们身后的一众衙役捕快。 “孙大人?你怎么过来了?”季枫瞧清来人后登时一蹙眉,除了满满的不赞同感外,还带着几分嫌弃。 只因,作为纯文官的知府,一般情况下来这种地方也就只有拖后腿的份了。 穿着官袍跑在前头的知府孙流喘着气。好不容易跑到了季枫的面前,却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呼哧呼哧”地大口呼吸。 与之比起来,项趋阳明显好很多。 他仅仅只是站在原地喘了几下,便深吸一口,勉强恢复了平静。转头对着孙流道:“孙伯父,您歇着点。大统领他们都在这儿了。” “哈?”孙流下意识便先应了声,后顺着项趋阳的目光看向了叶殊几人。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神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子晴,你没事吧?”沈修本想先看清楚情况再说的。可现在瞧着项趋阳跑得气喘吁吁的,而且看着还很像是为了给他们搬救兵造成的,沈修便忍不住将话问出了口。 而项趋阳这次却没有开口,只是笑着摆了摆手,便继续歇着,等着缓过气来。 沈修见状稍稍安心,可紧接着又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幸好还有个孙知府在。 他虽然喘得厉害,可也没想让叶殊他们一直等着。 没一会,孙知府便调整了过来,站直了身体对着叶殊几人行了一礼,道:“下官金贝知府,孙流,见过几位大人!多谢大人们施以援手!” -- 第590页 沈修见状下意识便想让对方不必多礼。 可话还没出口,他便突然想起,这位孙流孙大人,正是将项趋阳未过门的妻子又许给了柳舒钰的家伙! 沈修顿时又什么都不想说了,还觉得孙流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只是,沈修也不是会因私废公的人。在发觉自己对着孙流时情绪不对后,沈修干脆转开了脑袋不去看对方。 叶殊原本还以为沈修在这种场合必然会应话的。却没想到,在等了一等后,压根没等来沈修开口。 她顿时微讶地看了沈修一眼。见他难得闹情绪,心里惊讶之余,也主动接过了沟通的事。 叶殊收回目光对着孙流便是一笑,道:“孙大人无需客气。大家虽然不是同一个衙门的,却都是给陛下效力的。路见不平搭把手也是应该的。” “是,是。”孙流得此回复心里松了口气。 在随口应了几声附和完后,他也没有干站着,而是立马邀请道:“对了,不知几位大人可有落脚的地方?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若是没有的话,几位大人不如到寒舍休息一晚?” 孙流其实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在他看来,叶殊他们多半是有找到住处的。 可叶殊却直接点了头,坦然地道:“好呀。那我们就打扰孙大人一晚了。对了,本官和沈大人的包袱,还得劳烦孙大人还给我们了。” “好好好。”孙流也没细听叶殊的话便先点头应下了。直到连应了好几声,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叶殊压根就不是在拒绝自己! 孙流先是微讶,后又诧异。抬起头来便纳闷地问道:“那个,这位……叶大人,对吧?” 孙流辨认了一下叶殊的容貌,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等到叶殊点头确认了,他才又接着道:“那个,叶大人。你要下官给出包袱,那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不知大人的包袱现在在何处?” 叶殊闻言笑得和煦,可手却似乎是不经意地甩了甩手中的剑,道:“这个就需要问你了。今儿个你难道没派人去搜我们的房间?” 叶殊这话问得甚是温和,可孙流的注意力却落到了她手中的长剑上。 哪怕孙流心里清楚,这剑上的血迹,多半是刚刚偷袭的敌人的。可他还是莫名地觉得有些害怕,就担心叶殊什么时候会把这剑驾到他的脖子上来。 他这一走神,反应也就慢了半拍。 直到叶殊又尾音微挑地喊了一声“孙大人”,孙流才猛地回过神来,略显呆愣地“啊”了一声,显然压根就没注意听叶殊说了什么。 叶殊见状一蹙眉,有些不乐意再给对方说一遍了。 夏冬察觉到叶殊的不耐,立马上前一步,对着孙流重复了一遍叶殊的意思:“孙大人,我们头儿刚刚说了,你今儿个派人去搜了他和沈大人的房间,包袱也被你们拿去了。所以,现在让你把包袱还回来。这次听明白了吧?” 夏冬显得十分好脾气地重复着,还对着孙流露齿笑着。 只可惜,因着刚刚的杀敌,夏冬现在不止手中的虎首刀染血,就连脸上都溅上了不少血珠。原本和煦的笑容,瞧着也就多了几分狰狞感。 孙流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赶忙顺着他这话回想了一下,才疑惑不解地道:“叶大人。下官今日确实曾下过搜查的命令。可我那是让人去搜查四个凶残歹徒在客栈的房间啊!压根就没见到几位大人。叶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这个问题,夏冬可就不知道了。 他顿时又往旁边退了一步,这才转头看向了叶殊和沈修,等着他们自己回答。 只是,这一次叶殊并未开口。反而是沈修在听到孙流提及这事后,一个没忍住回过了头来,张口便问道:“你不提这事我都差点儿忘了问了!你说说,你们府衙的捕快被人杀死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其他人看到了吗?还是留有活口在?” 沈修这问话来得太过突然,孙流整个人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 只是,反应过来的孙流却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略显惊讶地看着沈修,问道:“不知这位大人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第338章 谁指认的凶手 沈修听得孙流这反问,下意识便想回答。 叶殊却是见状有些不对,抢先一步应道:“孙大人。这事说来话长,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再详谈?” 孙流听着叶殊这话,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确实不适合谈论这种事情。 他顿时点头应下了,又与季枫道了别。便领着叶殊、沈修、彼方、夏冬和项趋阳,一块儿回了孙府。 孙流本是想将叶殊几人带去正堂讨论正事的。 可在进了门后,孙流回头瞧见了叶殊几人那身上带血的模样,顿时便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之处。赶忙让人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新衣服,带着叶殊几人去沐浴梳洗了一番。 叶殊几人也没跟孙流客气。 在舒舒服服地将自己梳洗干净,顺便用水将自己的兵器也给清理干净后,叶殊四人才又一次回了正堂。 “几位大人请坐,用点茶和糕点暖暖身子。”孙流行了一礼,对着叶殊四人说着。项趋阳跟在了他的身边,也同样对着彼方他们行了一礼。 叶殊他们这边,品级最高的就是彼方了。 -- 第591页 现在这场面,按理来说也应该由彼方来说话才正常。 奈何,彼方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叶殊只好笑着接过了话,道:“孙大人不必多礼。大家现在肯定也都累得慌,都随意点就行。” “是,是。”孙流又连应了两声附和着。随即便眼巴巴地看着叶殊他们,想要等着他们入了座,自己再找位置坐下。 可他却没想到,叶殊四人是坐下了,可他们竟都坐在两旁的位置上,将上座主位给空了出来! 这种坐法若是在寻常人家里头发生,那自然是不算错的。 来者是客。这客人自然是坐下首,而主位那是主人家坐的。 虽然现在他们这客人先于主人落座,在礼数方面不对。可单论所坐的位置,那还真没什么毛病。 可现在,孙流不是寻常人家。在场的人,也不是普通客人! 在场的人里头随便揪出一个,那官职品级身份都能压孙流一头!孙流是说什么都没那胆子坐到主位上去啊! 这……难不成是我说错了什么话?他们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站着回话? 孙流惊疑不定地僵立在原地,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只觉得自己怕是遇到了人生的重大危机了! 项趋阳作为孙流的前未来女婿。身份虽是有些尴尬,可因着叶殊他们的身份不同寻常,他从一开始便站在了孙流的身边,帮着他待客。 而今瞧着叶殊四人入了座,他正想到沈修的身旁入座,便注意到了孙流这微微颤抖,紧张得直冒汗的模样。 项趋阳顿时有些惊讶和不解。下意识便转头看了一圈,终于发现周围众人的座位问题。 他先是恍然大悟,而后略微一想,便浅笑着伸手扶住了孙流的胳膊,温声道:“孙伯父,你也忙了一晚上了,到这边坐下歇歇吧。” 项趋阳说着,轻拉着孙流的胳膊就往后头的位置走去。 孙流一开始还有些懵。直到看到了那椅子,他才眼睛一亮,整个人又活泛了过来! 对啊!谁说主位就不能空着呢!! 孙流顿时感激地看了项趋阳一眼,碍于现在的情况不好明说,只得低声道:“好,我自己过去就成,你也坐下休息一下吧。” 项趋阳点头应下。却还是将孙流扶到了椅子前,这才转身在沈修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至此,正堂中两侧的六张椅子坐得满满当当,而主位的两个位置却压根没人坐。 这场面,若是有外人进来定会觉得稀奇得很。可屋内的叶殊几人却没人在意这一点。 叶殊看了眼糕点和茶,并没有去动它们。而是等着孙流落座后便出声道:“孙大人,先前说的,关于你们的捕快被杀之事……” 有了位置坐下后的孙流逐渐定心。 此刻听着叶殊这话,他想也没想便先表态道:“叶大人。你说的那件案子虽然没什么好隐瞒的。可是实不相瞒,大人先前的那些言语,令下官实在怀疑,大人是想要插手这件案子。是以,还望大人能先给个准话,下官才好回答。” 沈修听着孙流这话没应声,彼方和夏冬不了解情况也没开口。而叶殊被抢了话也没生气。 她只是笑着拿起了一块糕点看着,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感觉,道:“你别急,本官这不就要说到了吗?你们认定的那四个凶手里头,有两人就是我与沈修。至于另外两人,今日一直都与我们在一起。所以,沈大人才想要问清楚。” 叶殊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抬眼看向了孙流,笑问道:“我们到底是怎么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杀人的?” “诶!!”孙流因叶殊这话彻底懵了。 一开始他也只是怀疑,叶殊和沈修两人可能认识凶手之类的,所以才想要插手这件事。完全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叶大人,你说你与沈大人是那四人中的两人?可是,你们的样貌跟哪两个人都不一样啊!”孙流深感怀疑地问着,怎么看都觉得叶殊和沈修不像是被通缉的贼人。 不过,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却不是叶殊,而是孙流身旁的夏冬。 “孙大人,我们好歹也是御锦卫,有点儿变换容貌的手段是正常的。你那问题,我们头儿也解释清楚了。你不好好回答,难不成是还想让我头儿给你现场演示一遍?” 夏冬说这话时的语气不是很好,看向孙流的目光也给人一种不高兴的感觉。 孙流听得心中一凛,一下子就感受到夏冬言语间带着的警告意味,登时摇头道:“不不不!下官可没这意思!下官只是想确认一遍而已!” “那你现在确认完了吗?”夏冬可不理会他怕不怕,只想要他赶紧说正事。 完全不想惹怒一个御锦卫的孙流二话没说点了头。无需叶殊和沈修再次发问,便一股脑儿地将事情的过程都给说清楚了。 原来,在发现平顺医馆里的姜天风死了之后,孙流今早便派了衙门里的捕快出去询问调查了。 因着姜天风昨日接触的人不少,这派出去的人还真不少。因此,是在今日正午过后,孙流清点人数时才发现少了两个人的。 若是平时,这事可能就这么过去了。可偏偏今日发生了凶杀案,而且还刚好是人最多最热闹的庆羊节。 孙流在今早众人出发之前便已经叮嘱过了。无论有无结果,正午都要回衙门回禀的。 -- 第592页 所以,在发现少了两个人后,孙流便又派人出去找了。最后便找到了早已死透的冯宙,以及还剩一口气的秦尤。 而后,孙流根据秦尤昏迷前的那声“杨伯”,推测出了凶手很可能是冯宙和秦尤先前领命去调查的杨伯、杨仲、刘六顺和刘八庆四人,这才派了人去将四人抓回来的。 叶殊和沈修听到这里也算多少有些了解了。不过,他们却并没有就此给出什么结论,而是提出要去看看冯宙的尸体,并见一见秦尤。 孙流万万没想到叶殊和沈修竟会提出这种要求,他顿时有些犹豫了。 若是其他时候,叶殊和沈修二人的这个要求,孙流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可事有轻重缓急啊! 如今,一来天色已晚。二来,经过刚刚的攻城,外头还有不少事需要他去处理。他多少也就有点儿不乐意陪着叶殊他们去做这种事了。 孙流心中犹豫,又没胆子直接说自己忙,想要等明日再带他们去。 这一迟疑,项趋阳便瞧出了他的为难之处。 项趋阳略微一想,便贴心地出声道:“孙伯父。叶大人他们所要去的这两处地方,我都知道在何处。不如就让我带他们过去吧。现在城里事多,有许多事都需要伯父做主。您最好还是过去看着较为妥当。” 项趋阳帮忙提了个话头,孙流立马领情,顺着他这话道:“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就是不知道几位大人意下如何?” 叶殊他们本来就没想为难人。 在看到项趋阳和孙流就着这事商量完了后,叶殊便点头应下了:“都成。孙大人若是有事要忙,那便尽管去吧。有项大人领路,想来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 “那下官先行告退了,多谢诸位大人体谅。”孙流心中一喜,当即便对着叶殊他们行了一礼,又招来了一个家仆,让其跟在项趋阳身边候着。 做完了这一切,孙流这才匆匆离开了。 孙流此举,既是为了叶殊他们问到了项趋阳不知道的事情或者地方时,能有个人帮忙解惑。也是为了防止项趋阳他们去了某些地方,看守的人会因不认识他们而不让他们进去。 孙流的用意,叶殊几人都能猜到。不过,项趋阳对此却是毫不在意。 在目送完了孙流离开后,项趋阳又转头看向了叶殊几人,笑问道:“叶大人,那停放尸体的地方和秦尤修养的地方不在同一处,不知大人想要先看哪一处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嗷!我改笔名了!!!超开心的!!! 第339章 难怪会怀疑 尸体与活人二选一,叶殊果断地选择了先看尸体。 毕竟,对比起一个很可能还在昏迷中的活人,尸体所能告诉他们的讯息会更多。 沈修等人对叶殊这个决定没什么异议。于是,众人便在项趋阳的带领下,一起出了孙府,转而去了衙门。 此时既是深夜,又因为有敌人攻城而显得乱糟糟的,出行时着实不太方便。 所幸孙府本身离衙门就不太远,叶殊等人干脆直接步行过去了。 留守衙门的衙役不认识叶殊几人,却认得出项趋阳和孙府的家仆。最终也就没有多加阻挠,直接放行了。 进了衙门的项趋阳领起路来十分果断,明显就是对这金贝衙门十分熟悉。 在走动时,他还抽空给叶殊他们介绍起这边的情况来。 “冯宙他们是在大约午时末的时候才被发现的。因着秦尤昏迷前吐露出来的名字,孙伯父他们忙着追人,冯宙的尸体便先放在了衙门的偏厅里了。至于秦尤则被送去了捕快们当值时休息的屋里。虽然已经找来大夫看过了,不过暂时应该还没醒。” 项趋阳的声音冷冷清清,言语间带着淡淡的惋惜感。也不知是在惋惜没能让秦尤醒过来,还是在惋惜没能救到冯宙。 叶殊、彼方和夏冬注意到了这一点,却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 他们能理解旁人对伤者和死者抱以同情的心情,可他们本身的职位却不允许他们表现出相同的同情情绪来。 是以,此时此刻,假装自己没有发现这一点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可沈修却没想那么多。 在听出项趋阳话里的惋惜之意后,沈修还出声安慰道:“不管怎么说,至少那个秦尤还活着。而冯宙,我们也一定会为他伸冤的!子晴你就安心吧。” 项趋阳对沈修报以一笑,应道:“我自然是安心的。文渊无需多虑。” 言语间,众人恰好到了偏厅外头。 项趋阳脑袋一转,随口就将话题绕回了正事上头,道:“到了!诸位大人,冯宙的尸体就在里头了。从尸体运回来后,除了仵作曾经验过尸外,并无其他人触碰过尸体。” 项趋阳说到这里一顿,忽而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遂又补充道:“对了,不知你们需不需要传唤仵作过来问问?” 沈修张口便想应上一句“要”。可转念想到叶殊也会验尸,他顿时又将话咽了回去,回头看向了叶殊。 叶殊察觉到了沈修的目光,在回看了他一眼后,领悟到了他那无声的询问。 叶殊顿时有些无奈,道:“你看我做什么?我虽然会一点,但是却没这个爱好。这种事,直接交给仵作就行了。” -- 第593页 叶殊一番话应完,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问彼方这个大统领的想法。于是,她又抬头看向了已经绕过了他们走在前方的彼方,笑问道:“不知大统领意下如何?” 已经一脚踏进了偏厅的彼方闻声回头,也没在意叶殊等到最后才突然想起般地问了自己。他直接一点头,道:“把仵作喊来吧,有什么情况才不容易忽略。” “是,下官这就找人去叫仵作。”项趋阳对着彼方应了话,回头看向了跟在他身边的家仆。 那家仆会意,当即便主动出声道:“项大人,小人这就找人去!” “嗯。”项趋阳点头应了一声。家仆得了应答,转身就小跑开了。 叶殊几人也没在外头干等着,而是一块儿入了偏厅,先瞧了瞧冯宙的尸体。 没过多久,那家仆便带着一个瘦弱的中年汉子过来了。 “诸位大人,这位就是负责验尸的卫仵作。”家仆极其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仵作的身份,又躬身行了一礼,便自觉地退到了偏厅外头候着。 而被领进来的瘦弱汉子卫仵作则是拘谨地站着,一副不敢随意言语的样子。 项趋阳瞥了一眼那卫仵作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着的手,猜到他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大官,心里紧张害怕了。 项趋阳顿时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来,缓声问道:“你就是负责验这具尸体的仵作?” 被问到话的卫仵作连连点头,赶忙应道:“对对对!小人卫有为,乃是衙门里的仵作。我们金贝但凡有尸体的案子,不论人畜,都是小人负责验尸的。” 项趋阳听着对方这详细解释仅仅只是点了点头,便回眸看向了叶殊他们。 他刚想说话,沈修便已迫不及待地对着卫有为道:“卫仵作是吧?你先说说你验尸的结果。” “是!”卫有为分辨不出沈修是谁。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能在这里说话的,必然不是他这种普通百姓惹得起的。 因此,卫仵作没有一丝的废话,张口便按着沈修的要求,将冯宙的情况给说了一遍:“冯宙生前有打斗,致命伤在胸口心脏位置。并且,从冯宙身上的各处伤痕来看,凶手所使用的凶器乃剑类兵器。至于死亡的时间,约莫是在午时初。” “剑类的兵器?难怪孙流之前会把我们当嫌疑人了。”沈修双手环胸说着,恰好将手中的云痕剑抱在了怀里。 讲述完情况正低着头的卫仵作听他这话听得一愣,下意识地抬了下头。瞄了一眼沈修和叶殊手上拿着的长剑,心里头惊疑不定,忍不住也有些怀疑起沈修会不会就是凶手来。 毕竟,这年头,贼喊捉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只是,这个想法也只出现了一瞬间。下一刻,卫仵作便默默地收回了目光,权当自己压根没听到过沈修的话,也什么都不知道。 叶殊等人没有去管卫仵作是何想法反应。 叶殊和彼方还在调查尸体。夏冬站在叶殊他们身旁,同样看着尸体,做着随时搭把手的准备。 唯有一个项趋阳因着沈修这话无奈一笑,道:“文渊,孙伯父可不是单纯因为这一点而下的命令,主要还是秦尤喊了你们的化名。” “我知道。”沈修一笑。应了项趋阳的话后,才又看向了冯宙的尸体,边琢磨着边道:“我只是在想,这究竟只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们?” “你倒是问了个最难回答的问题。”叶殊听得沈修这话随口应了一句。 她伸手拉起了冯宙的手,看着他右手虎口的裂痕,又道:“单从冯宙这边来看,只能瞧出敌人用的剑类兵器,力气很大,而且不止一人。至于有没有刻意嫁祸,还得看过秦尤才能判断了。” 叶殊这番话话音刚落,沈修还未开口,夏冬便先忍不住惊讶出声。 他瞅了一眼冯宙虎口上的裂痕,便赶忙问道:“等等!头儿,凶手力气很大这个我看出来了,可你是从哪里看出人数的啊?” 正在查看冯宙另一边的彼方闻言微微侧身,伸手一指冯宙身上的衣服,道:“脚印不一样。” 彼方的提醒一出,沈修和项趋阳也和夏冬一样往尸体旁边凑近了些,果然在冯宙的衣服上瞧见了两个脚印。 这两个脚印一眼扫过似乎没什么不同的。可仔细看时便能发现,上头的花纹其实有着细微的不同。 叶殊见他们都好奇这一点,也就没有跟着凑热闹。而是往后退开一步,让出了观察的位置,同时又道:“冯宙的情况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去看看秦尤吧。” 已经瞧清了两个脚印的项趋阳闻言抬头,对着叶殊便应道:“好。秦尤的话,要往这边走,几位请随我来。” 项趋阳言罢,转身带着叶殊他们出了偏厅。先是去了平日里取水的院子,让叶殊几人都洗了手,这才又领着他们到了一个小院里头。 “就是这里了。也不知道秦尤醒了没。”项趋阳边走边跟叶殊他们说着,显然是给他们一个心理准备,免得等会看到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后会发火。 同时,他也没干站着,而是伸手敲响了房门。 屋内的人来得很快。应当是有察觉到叶殊他们的靠近,所以主动过来开门的。 随着房门的打开,一个衙役带着十分明显的警惕模样出现在了他们眼前,看着他们张口便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 第594页 衙役的戒备模样直接摆在了明面上。甚至在看到项趋阳时,目光也跟看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项趋阳本就走在最前面敲门,此刻自然不会错过对方的目光。他顿时一愣,仔细地看了那衙役两眼后,发觉这衙役十分眼生。 项趋阳顿时明白为何对方不认识自己了,同时也没打算开口应答。而是转头看向了跟着他们过来的家仆。 那家仆会意,立马摸出了一个木制腰牌递了过去,对着那衙役道:“我是孙大人家的仆人。这几位大人是来调查案子的。我奉老爷之命,跟在几位大人身边伺候。” 那衙役对家仆这番话半信半疑。最后接过腰牌仔细看了两眼,这才像是勉强信了他这话。 那衙役将腰牌还给了家仆,又行了一礼,这才问道:“小人不知几位大人身份,还望大人勿怪。不知几位大人深夜来此,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沈修见他们终于说到正事了,立马应道:“我们是来看秦尤的!他现在如何了?可有醒过来?” 衙役被沈修这问题问得有些惊讶,可随后便反应过来沈修他们此刻过来的目的了。 “秦尤啊,他还……”衙役张口就要回答。可这话还没说一半,便听得屋内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叶殊几人听到动静没怎么在意,反倒是那衙役忽而露出了喜色,猛地转身往里跑去,口中还高呼着:“秦尤!你醒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求呀求收藏! 第340章 指认凶手? 作为叶殊几人此行的目标,叶殊他们自然不会不记得“秦尤”是谁。 在听得那衙役的高呼后,叶殊、沈修和夏冬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二话没说跟在了那衙役身后进了屋。 彼方虽觉此事颇为凑巧,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抬脚跟了进去。 项趋阳同样为这巧合而感到惊讶。不过,在看到叶殊几人那高兴模样后,他也只是浅浅一笑,便抬脚跟上了前边的人,一块儿入了这间小屋。 这间屋子本就是衙役捕快们当值时临时休息的屋子,里头摆着的本就是个大通铺。 此刻除了孙府的家仆外,叶殊一行五人全跟着那衙役入了屋子。瞧着倒也站得下去,不会显得拥挤。 叶殊一进屋便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又将躺在被窝里的秦尤打量了一番。 见他脸上虽有淤青,脖子这等露在外头的要害位置也全都包扎起来,露出来的里衣衣领瞧着更是干净得很。叶殊便明白,自己已经无法从衣着方面判断对方遇敌时情况了。 她顿时便收回了目光,感觉有些失望。 而沈修压根就没察觉到这些细节。 他按捺住想要问个清楚的心情,等着那衙役扶着秦尤坐了起来,这才出声问道:“你是秦尤是吧?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能说话?” 秦尤被那衙役扶起来之时本就觉得喉咙不舒服。在听到沈修这问话后,他张口回答时喉咙中的痒意愈发浓烈起来。最终话还没说出来,便先咳了起来。 沈修顿时觉得有些无措又无奈。心里头甚至还觉得自己现在问话有些不厚道。 毕竟对方可是一个伤患,还是差点儿就没命的那种伤患! 而他却在对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开始询问正事,半点都不给对方留休息的时间! 衙役见秦尤咳得厉害,又看沈修的神情中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带着几分担心。他顿时心下稍安,转身到了桌子旁倒了杯水递给了秦尤。 秦尤接过,在灌了两大杯水后,这才终于止住了咳,却也没敢再大声说话了。 “我是秦尤,不知你们是谁?”秦尤将杯子递给了衙役,抬头看向叶殊他们的目光中带着困惑。 秦尤这话若是对着普通百姓,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在场的人里头,个个都是压了孙流一头的大官!秦尤这问话便显得有些不太礼貌了。 衙役担心秦尤会在不知不觉间得罪了人,赶忙出声给他介绍道:“秦尤,这几位大人是来查你那个案子的,孙大人指明了让我们配合诸位大人。” 衙役想要提醒秦尤注意点言行,可又不敢说得太过明显,只好这般隐晦地提了一提。 可惜,秦尤听完他这话后却是愣了一下。随即,他竟是大大咧咧地问道:“大人?难不成,你们是从京都过来的那几位大人?” 衙役听着他这话一惊,恨不得抬手捂住秦尤的嘴! 京都里有钦差要来他们金贝看石头的事,孙流一早便得了消息,还拿到了画像!自然也对衙门里的人叮嘱过许多次,防止他们到时候不知不觉地得罪了人。 可这种事情一向都是心照不宣的! 现在被秦尤这般直愣愣地捅到了明面上,鬼知道叶殊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可衙役一开始没能及时阻止秦尤将这话说出来。现在秦尤都已经将话说透了,他自觉再行阻拦也没什么用处了。 因此,在心惊过后,衙役闭紧了嘴巴,悄悄地远离了秦尤一点。尽量减少了自己的存在感,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叶殊几人现在却是没空去注意那衙役的反应。甚至,他们对秦尤这问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满或者不对的地方。 -- 第595页 叶殊还大方地承认了,道:“没错。我们就是从京都过来的,还正好遇上了你这事。既然你现在已经醒了,不知可否跟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 “当时?当时……”秦尤看上去有些愣。 在下意识地重复了两边这话后,他也跟着不自觉地回忆起之前的情况来,脸色也跟着逐渐难看起来。 随着记忆的苏醒,秦尤没一会儿便猛地抬头看向了叶殊几人,脸上满是惧意和悲愤,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颤声问道:“冯宙!冯宙他怎么样了?!他没事对不对?!” 叶殊等人都没料到秦尤会问这个问题。 他们五人下意识便转头看了看对方,都觉得在这时候告诉他冯宙的死讯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 沈修几人顿时沉默了。最后还是彼方应道:“不急,你的这个问题等会儿再说。现在先说你们当时遇到的情况。” 秦尤看着叶殊几人的反应,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能猜到答案的。 他低下头捂住脸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渐渐传来了压抑的低泣声。 好一会儿,他才放下了手。可整个人却消沉了许多,带着些许哽咽感,道:“我……我们之前问完了分给我们的那四个人。我……本来是想跟冯宙一起去找姚捕头的。可是冯宙说,他……他要自己调查这件事。” “然后,我说不过他,就……只好跟着他一起走,防止他整出什么麻烦来。却没想到,就在我们经过南路……巷子口的时候,周围突然跳出了好几个蒙面人!他们什么都没说,拿起剑就攻击!” 秦尤说到这里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整个人微微颤抖着,那无意识瞪大的眼睛里头满是惊恐的神色。 衙役本打算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掺和这事的。可现在瞧着秦尤这惨白的脸色,他还是默默地递了杯水过去。 “谢……谢谢!”秦尤接过水杯道了谢。在连喝了好几口后才总算是稍微缓过来了。 可当他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里微颤,哽咽的感觉依旧,道:“我……都是我没用!我拖累了冯宙!他……帮我挡了好几次,最后还让我先跑。可我……我却还是没能逃出巷子……明明……明明就差几步了……” 秦尤越说哭腔越明显,最后没忍住低下了头,咬紧牙关抬起袖子一股脑儿地往脸上抹,显然是在擦眼泪。 沈修瞧着他这伤心模样,一时半会的都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了。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 叶殊原本是想接着问的。可看着秦尤这样子,她终究还是没将话说出口,而是选择了等上一等。 夏冬则是一脸平静地看着秦尤。既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也没有任何漫不经心。整个人平静得仿佛在看天上下雨一般,带着习以为常的淡定感。 作为一个资深的御锦卫,哪怕是主要活动在皇城之内,也依旧是外人所憎恨、惧怕、厌恶的对象。 像一觉醒来,同伴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好几个的事。虽不算经常发生,可隔三差五的总会发生那么几次。 夏冬从一开始的愤怒悲伤,到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 不过就是死亡,不过就是你死我亡! 那些朝廷大臣、平民百姓、江湖草莽都非要将御锦卫推到对立面去,要跟御锦卫分个胜负,那他们便分个胜负! 赢了的扬眉吐气嚣张跋扈,输了的黄泉路上痛饮孟婆汤! 死人?那是常有的事。 早走晚走,总有一天都得走,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大不了,改天就送对方下去陪那兄弟。 夏冬想起了自己往常的做法,再看了看还在抬起袖子抹脸的秦尤。 将他打量了几下后,夏冬忍不住摇了摇头。觉得对方少了股狠劲,估摸是做不到这一点了。 彼方瞧着叶殊、沈修和夏冬三人。见他们同情的同情,心软的心软,嫌弃的嫌弃,就是没有一人继续询问正事。 他顿时微不可查地一叹,主动开口道:“秦尤。你刚刚说,你们遇到的是蒙面人,那你是怎么认出他们是杨伯一伙人的?” “杨伯?”秦尤鼻音明显地重复了一遍,抬起头来露出了红通通湿漉漉的眼睛,又吸了吸鼻子,这才疑惑地道:“什么认出他们是一伙的?” 项趋阳见秦尤这迷茫的模样,便开口帮忙解释道:“之前衙门的人找你们的时候,你不是在昏迷前喊了‘杨伯’这名字,指认他们是凶手了吗?大统领问的就是这个。” “指认凶手?!”秦尤诧异地重复了一遍。忽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一掀被子就想下床,吓得旁边的衙役赶忙按住了他。 “喂喂喂!秦尤你不要命了?!罗大夫说你这伤势需要静养!静养懂不懂?!”衙役急吼吼地对着秦尤说着,仗着秦尤现在没什么力气,直接将人给按回了床上。 秦尤却是急得直咳嗽! 待到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他又赶忙道:“不行啊!杨伯他们有危险!” 秦尤这话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连一直显得情绪很淡项趋阳都露出了惊讶的模样。 叶殊刹那间目光微动,对着秦尤便道:“杨伯他们现在很安全。你不用着急,先把这话解释清楚再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杨伯他们有危险?” 秦尤对叶殊这话半信半疑。但一想对方怎么说也是大官,应当不会特意欺骗自己一个小小的捕快,这才暂且安心下来。 -- 第596页 秦尤又喝了几口衙役递过来的水,将喉咙里的痒意再度压下,便道:“因为我在受伤之后有听到那些黑衣人的谈话。他们说了什么……‘允娃殿下准备好了,只要把杨仲弄死,杨伯捉走就行了’之类的话。” 第341章 不能去 秦尤这最后一句话出口,在场众人皆是神色微变! 且不说他们听没听过“允娃殿下”这个称呼。单是“殿下”二字,便已让叶殊他们猜到那些蒙面人的来源了! 沈修心中惊疑不定,回头便对着其他人道:“那个允娃殿下,难道是北阳的……” 沈修没将这话彻底说完,可叶殊他们都明白他的意思。 但凡能被称为“殿下”的,那都是皇子皇孙! 可他们大杳压根就没有一个允娃殿下!这般一来,可不就只剩北阳那边的了么! 沈修的这个推断,没人会认为是错的。 可夏冬还是有些琢磨不明白,纳闷地问道:“可是,如果是北阳那边的人,那他们为什么要对付杨伯和杨仲呢?他们应该不认识杨伯和杨仲才对吧?” 夏冬这问题问得随意,叶殊和沈修却不期然地想起了刘家兄弟来。 沈修面色一沉。叶殊却带着几分了然,轻声应道:“看来,之前追杀我们的人,要么都是北阳的人,要么就是北阳的人混进了外司里头了。” 沈修沉默着思考了一下,便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脖子,郁闷地道:“可我还是不明白。北阳的人对付我们做什么?总不会是想挑拨内外司的关系吧?” 沈修这最后一句话,说得自己都有些嫌弃了。眉头更是皱得紧紧的,依然觉得困惑不已。 秦尤旁听着叶殊他们的话,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之间眼睛就亮了。 他张口正准备说什么,却恰逢项趋阳也似乎是恰好想到了什么,先秦尤一步开了口,道:“子晴,你……咳,咳咳,咳咳咳!” 然而,项趋阳的话刚开了个头,便像是一时不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一般,整个人剧烈地咳了起来。 秦尤原本想说的话不知不解便咽了回去,转而看着项趋阳。 “你没事吧?我帮你倒杯水。”沈修见状有些担忧,话一说完转身就要走到桌子旁倒水。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轻微的破空声突然响起!下一刻,秦尤惨叫一声,整个人仰面倒在了床上! “什么人?!”彼方厉喝一声,身形一晃便冲向了房门。 夏冬正巧站在彼方的身边,二话没说也跟着追了出去! 叶殊一开始还想要追人。可一见彼方他们已经跟出去了,她最终还是转而冲到了秦尤的身边,查看起他的状态来。 这突变来得太快,还压根就不是冲着沈修来的。以至于秦尤都惨叫出声了,沈修才发现是有暗器从窗外射进来了! 此刻彼方和夏冬追了出去。叶殊又在查看秦尤的状况。项趋阳扶着桌子站着,惊惧之余还咳个不停。衙役整个人跌坐在地,显然是吓坏了。 沈修惊疑不定地扫视了一圈。 大致弄明白此刻的情况后,他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这才快速地倒了杯水塞进了项趋阳手里,又转身跑到了窗户边查看。 沈修粗略地扫视了窗户几眼,发现窗户上并没有明显的破损之处。 他先是有些诧异,后又想到了什么,转头就对着叶殊喊道:“叶殊!你看看秦尤身上有没有针之类的细小暗器!” “看到了。”站在秦尤床边的叶殊应着话,声音听上去带着压抑的恼怒之感,沉声道:“他中了五发毒针,没救了。” “什么?!”沈修愕然回首,显然是没料到秦尤竟然会直接没救了。 他下意识便快步走到了叶殊的身边。头一低,瞧见了秦尤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的模样!以及他脖子那里五个开始泛黑的小点,和不甚明显的毒针末端! 秦尤这状态摆在眼前,沈修不用试对方脉搏都能看得出来,这家伙是真的没得救了。 他顿时既懊恼,又气愤。只觉得若是自己刚刚多花点心思在留意周围的环境上,说不定早就能察觉到有旁人在了! 叶殊的心情也同样并不好。 只是,在确认了秦尤已经死亡之后,她第一个念头便是开始分析凶手的动机。是以才显得较为冷静。 项趋阳并没有上前凑热闹。 他仍然轻咳着,目光在秦尤的尸体上一扫而过,便又落到了沉默着的叶殊和沈修身上,目光有点儿复杂,却又在转瞬间便收敛了。 “文渊……”项趋阳喊了沈修一句,正想接着说下去,却听得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锣声,以及那一声声的高呼:“走水了!走水了!走水了!!” 屋内的叶殊等人闻言顿时一惊,纷纷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跌坐在地惊惧不已的衙役因着那敲锣声总算是从这突变中回过神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秦尤,而后又将目光落到了叶殊、沈修和项趋阳三人身上,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得去帮忙救火,几位……几位大人,小人先……先走一步!” 衙役说着,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屋内放脸盆的地方,抓起了一个脸盆便冲了出去。 叶殊和沈修见状下意识便 想追上去。可两人才刚转过了身,还在咳着的项趋阳便喊停了他们。 -- 第597页 “等等!咳,咳咳……你们……咳,不能去,小心调虎离山!”项趋阳知道叶殊他们急着出门,于是哪怕咳得停不下来,也依旧坚持着将话说完了。 叶殊和沈修果然随着他这话而停下了脚步,没有贸贸然地跟上去。 只是,沈修停归停,对于项趋阳这番话却不是很能理解。他当即便问道:“调虎离山?这里有什么需要调虎离山的吗?” 项趋阳张口准备回答。可话未出口,人便又一次止不住地咳出声来。 沈修见状只好又给他添了一杯水,还顺手帮他拍了拍后背,好让他顺顺气止住咳。 项趋阳这一时半会地说不出话来,叶殊却是被他这话提醒到了。 在看到项趋阳咳得说不出话来后,叶殊干脆替他解释道:“是秦尤。他现在虽然死了,可是我们无法确定,敌人的目的到底是为了让秦尤别再乱说话,还是因为秦尤的身上有某些足以对敌人产生威胁的东西。” 叶殊这般一说,沈修立马明白过来了。 他顿时点了点头,项趋阳也恰好止住了喉咙里头的痒意,同样点头补充道:“对!而且你们看,原本这屋里是有七个人的,现在却已经只剩下我们三个了。再加上秦尤刚刚被杀,衙门里就走水了。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太过巧合了点吗?” 沈修见项趋阳不咳了,这才收回了拍他后背的手。 而后,沈修又道:“确实挺可疑的。可是,我们也不能因着这一点儿可疑,就直接留在这里不动了吧?” “或者……”叶殊略一思索,这才尝试性地提议道:“我们可以留一个人在这里守着?” “不妥。”项趋阳一摇头。眉头微微蹙着,看上去颇为为难,道:“只留下一人的话,虽说可以看着尸体,却不一定能够拦得住敌人。其他的地方暂且不提。现在衙门走水,很可能就是隐藏在暗处的人做的。那人既然能放第一把火,说不定就会有第二把。” 项趋阳说到这里顿了顿,这才又接着道:“若是对方真的放火烧这里,一个人能不能逃出来可就难说了。” 项趋阳这番话说得尽显无奈之色,叶殊和沈修听得眉头紧蹙。 沈修心有不甘,正想说要不把尸体也一起带走得了。可话到了嘴边,他便发现这办法的不切实际了。 他们之所以想要离开这里,是因为想要去帮忙救火。可若是带着具尸体过去,又哪里还能有手帮忙救火? 再说了,现在这一切都只是假设罢了。倘若对方的目的其实并不在秦尤身上,而在这间屋子里,那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沈修欲言又止,叶殊却已有了决断。 “罢了,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吧。现在衙门的人都去救火了,说不定他们自己能应付呢。而且,凶手那边大统领也去追了。以他的武功,应该不会去太久的。” 叶殊这话说得心里无奈,可明面上却显得十分冷静。仿佛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得出了这么一个十分有把握的决定来,看得沈修也跟着安心不少。 “那行。”沈修当即颔首同意了叶殊这话。而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往屋子的大门走了几步,探头往院子里望去。 一圈扫视完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旁边的水缸旁。 沈修大步走了过去,也不伸手,就这么站在了水缸旁,对着躲在水缸旁边阴影里的人道:“喂,你没事吧?” “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个下人!天太暗!我什么都没看清的!!”跟随项趋阳过来的孙府家仆正缩在水缸旁,抱着头整个人抖个不停。 “是我,没人杀你。你倒是睁眼看看再说话啊。”沈修见对方害怕,也就没有伸手去碰他了。反而特意拉开了点距离,想让他冷静下来。 而那家仆在听到沈修这话后,看上去也确实冷静了不少。他虽然还是抖个不停,却慢慢地抬起头来了。 在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沈修之后,那家仆顿时哭得停不下来,抽噎地道:“大……大人!那……那贼人你们抓到了吗?吓……吓死人了!” 沈修见他是真的害怕,顿时叹了口气。 沈修正想着要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对方,却听站在门内的叶殊冲着他们这儿问道:“你这么害怕,刚刚是见到了什么?” 沈修那番安慰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眼睛随着叶殊这话而亮了起来,对着家仆便期待地问道:“对呀!你若是没看到什么,必然不会觉得吓死人!你刚刚到底看到什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便当吃了 第342章 人在金贝 “小……小人……那个面具,好凶……死人了!”家仆似乎是因为回想起了刚刚撞见的事情,身体抖得停不下来,还不忘伸手指向了院子的另一个方向,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好在,那家仆的话勉强还算完整,叶殊他们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回头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叶殊为了提防周围藏有敌人,暂时不准备出这个房门,省得她前脚出去,后脚就被人钻了空子偷偷潜进屋里之类的。 因此,此刻她也只是望着,并没有出去的打算。而沈修却已经身处院子里了。 在转头四顾,发现远处的边角地方压根看不清后,沈修二话没说便大步走向了院子的另一边。 -- 第598页 随着距离的缩短,沈修总算是在院中树下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具黑衣蒙面人的尸体。 “是个黑衣人,被一刀封喉了。很可能是大统领做的。”沈修蹲下身简单地查看了一下尸体,便回头对着叶殊他们喊了这么一句,这才开始翻动尸体。 而屋内的叶殊和项趋阳正站在门内。 听得沈修这话后,项趋阳若有所思,转头便对着那家仆朗声问道:“你刚刚可有看清人数?那些人都是一样的装扮?亦或是有所不同?” 那家仆还没回话,同样听到项趋阳这问题的叶殊已经转头看向了项趋阳,诧异地道:“你怀疑来的不是一伙人?” “嗯。”项趋阳也不掩饰,大大方方地道:“按照你们先前所说的。追杀你们的人,很可能包含有外司和北阳的人。就目前这情况来看,刚刚暗杀了秦尤的人跟这两方势力有关的可能性不小。” 叶殊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算是认可了项趋阳这话。 项趋阳见叶殊没有其他疑惑了,便又一次看向了家仆。 家仆看上去畏畏缩缩,一脸的害怕为难,道:“大……大大大人。这天黑得很,小人……小人只看到那两个大人出来了,然后有个黑影掉了下来,压根就……就看不清样子啊。” 项趋阳大约也是心里有底。对于家仆这番话,他并没有露出失望的模样,反而平静地接着问道:“那你再想想,你可记住了什么特别点的地方?” “特……特别点的地方?”家仆重复了一遍,又低着头努力思考了一会,这才道:“对!对了!戴面具的那位大人追上去跟人打架的时候,那些人影有很多!不过,有亮光的只有两道!” 家仆说着,还特意比了两根手指出来。神情看上去带着几分迫切,就像是担心叶殊他们会觉得他在说谎一般。 项趋阳闻言没说话了,只是低头思考着什么。 叶殊估摸着这家仆应当也问不出什么能用的讯息来了,也就没再逼问对方。而是让他进屋歇歇,也比待在外头安全些。 家仆闻言喜极而泣,激动得对着叶殊磕了几个头。这才手脚并用地冲进了屋里,瘫坐在了地上。 叶殊只是瞥了家仆一眼,便没再理会他。反而是项趋阳瞧他抖个不停,拿了杯子倒了杯水给那家仆。 他这举动,叶殊注意到了,却没有理会。 她只是依靠在门框上,对着还在翻尸体的沈修问道:“沈修,你好了没?需不需要拿盏灯过去?” “不用!不过,你等等!”沈修头也没回地喊了一句,随即便背对着叶殊他们这边,开始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做什么。 叶殊好奇地抬头瞧了瞧,却因着沈修并没有带上照明的工具,她压根什么都看不清。 叶殊心里好奇得很,却没有催促沈修,而是耐心地等着。 很快,沈修便背对着叶殊他们站了起来。又回过身来,面沉如水地走到了水缸旁边,就着水洗了手,这才回了屋里。 “如何?”叶殊瞧着沈修这神色便知道他定然有所发现。 因此,她也不说废话,而是一开口便直接问了最重要的部分。 “他胸口有火焰兽首的图案。”沈修沉声说着。 可这话都说完了,他才忽然又想起叶殊没有以往的记忆,说不定也不清楚火焰兽首意味着什么,遂又解释了一句。 “火焰兽首图案是北阳那边的皇族——火舞族的标志。那人胸口的图案很简单,想来应该是归顺火舞族,成为他们附属族的人。不过,不管如何,都是北阳的人不会错了!” “北阳的人?”叶殊略显差异地重复了一遍,同样面色微沉,道:“这么说来,他们多半是为了那个允娃殿下,才会这般突然下杀手了。” 沈修对这一点倒是没什么想法。他现在着恼的是北阳的人竟然当真将爪子伸到了大杳境内,而且看上去渗透进来的人还不少! “他们北阳的人竟敢在咱们大杳境内如此嚣张猖狂,一定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沈修忿忿地道,左思右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干脆又对着叶殊道:“殊郎,要不我们也去追那些人吧!” “等等。”叶殊没有应下或拒绝,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低着头思量起来。 项趋阳看了看叶殊,又瞧了瞧虽显焦急,却依旧耐心等着的沈修。心中念头几转,最后也只是默默地收回了目光,并没有说话。 倒是叶殊在思索了片刻之后,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她抬起头来看向了沈修,眼中带着明显的喜色,道:“沈修,我觉得,那个允娃殿下,很可能就在这金贝之中!” “什么?!”沈修惊愕出声,项趋阳也是一副讶然模样,两人齐齐看向了叶殊。 叶殊当即一笑,给他们解释道:“你刚刚已经确认了,那个凶手是北阳的人。而他们杀了秦尤,是在秦尤说出了他听到那几个黑衣人说话之后。所以,就目前来看,对方选择在我们眼皮底下杀了秦尤,很可能就是因为秦尤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那些北阳人既然潜伏进来,还有意对付我们,那必然对我们的实力有所了解才对。可他们却宁愿冒着被我们发现的危险,也要在这时候杀了秦尤。这说明秦尤听到的消息里头,很可能有重要到他们宁可自己被我们捉住杀死,也一定要保护好的事情!” -- 第599页 叶殊说到越说思绪越清晰。 沈修也听得眼睛发亮,当即便顺着叶殊这思考方向补充道:“我懂了!之前秦尤说过的话里最有用的地方,就是那些人是按照什么允娃殿下的命令行动的。所以那些人想要隐藏的事情,要么就是关于那个允娃殿下的,要么就是关于这个计划的!” “对!”叶殊先是肯定了沈修这话,才又道:“而且,倘若秦尤当真有听到计划的详细内容,那他在一开始肯定会告诉我们。但是他没有!所以,我觉得,原因应当还是在那个允娃殿下的身上!” 项趋阳听着这分析不禁点了点头,看向叶殊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惊讶和诧异。似是没想到,叶殊竟然能推导出这么一个结论来。 沈修则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对着叶殊便兴冲冲地道:“殊郎!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出那个允娃殿下吧!只要将这个领头的给抓住了,看他们北阳还能怎么蹦跶!” 项趋阳看着沈修这激动又期待的模样,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微微蹙着眉,似乎正想到了什么为难的事。 叶殊则是转身走到了桌子旁倒了杯水,低头置于鼻子前嗅了嗅。 确认了水没有问题后,她又拿着水杯转身回到了沈修的身边,无奈道:“你还是先喝杯水休息一下吧。这金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再加上外头现在乱糟糟的,我们就算真的去找,也毫无头绪,压根就无从找起。” 沈修被叶殊这话说得有些泄气,有些不甘。 他伸手接过了杯子,却没有喝,反而是先道:“可是,我们总不能因为这种原因就什么都不做吧?若是真就这么干等着,把那什么允娃殿下等跑了怎么办?”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叶殊在不慌不忙,转身走到桌子旁坐下,道:“今天晚上,前有外敌攻城,后有火烧衙门。不管是总兵还是知府,他们必然会暂时封城,禁止所有人出入的。所以,那个允娃殿下多半跑不了的。” 沈修一听这话才总算安心了些。 他举起杯子喝光了水,又走到了叶殊的身旁放下了杯子坐了下来,道:“殊郎,你是准备等大统领回来再想办法对吧?” “嗯。”叶殊先应了一声,才道:“以大统领的本事,哪怕无法将敌人都给捉回来,逮住一个人应该也是没问题。再加上夏冬也跟过去了。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们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能从凶手那里找到那个允娃殿下。” “嗯。”沈修听得连连点头以示赞同。 而后,勉强算是暂时解决完了正事的沈修忽而发现身边少了个人,他这才赶忙抬头看去,瞧见了还站在门边的项趋阳。 沈修立马招呼道:“子晴,你也别老站着了,过来坐下一起等吧。大统领他们肯定很快就回来了。” 项趋阳看着坐在叶殊身边,显得十分自在随意的沈修,慢了半拍才笑着应了一声“好”,又抬脚走了过去,安安静静地一块儿等着。 沈修将项趋阳这异常安静的模样看在了眼里。 他想到了今日发生的事情,以及项趋阳往日里对御锦卫的谨慎态度,最终还是打消了让叶殊和项趋阳熟悉一下的想法。转而有一句没一句跟两人聊着,避免冷落了谁。 第343章 有何打算 时间,就这么悄咪咪地跑了。 叶殊、沈修、项趋阳和家仆四人一起待在屋内,等到了衙门的火灭了,等到了之前的衙役送了热茶过来又跑回去收拾,等到了天色开始逐渐变亮,也依旧没有等来彼方! 沈修趴在桌子上眯了一小会。在听见之前的衙役第三次跑来送了壶热茶再离开的动静后,他才终于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 “醒了?”项趋阳随口问了一句,伸手拿着茶杯倒着茶。 “嗯。”沈修舒舒服服地伸完了懒腰,这才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寅时过半吧,大统领还没回来。”项趋阳轻声应了一句,将倒好的茶往沈修面前一推,道:“来,喝杯茶醒醒神,也暖暖身子。” “谢啦。”沈修道了谢,伸手拿起杯子,将杯中茶水慢慢喝光。他的身体确实因此而暖和了点,可这睡意却依旧在。 沈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转头环顾四周,发现没看见叶殊的身影,便又问道:“对了,殊郎呢?” “叶殊说他有事出去一下。”项趋阳神色如常地应了话。 可话说完后,他又露出了些许犹豫之色,想了想后才低声问道:“子晴,你……跟那叶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的关系比之前好了很多?” “有么?”沈修感觉有点儿惊喜,下意识便反问了一句。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道:“也就那样吧。” 项趋阳闻言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虽是什么都没说,可那带着几分包容感觉的目光,却是让沈修察觉到了自己这番回答的不靠谱。 沈修顿时安静了一瞬,而后才呵呵一笑,道:“好吧,我说实话。我们两个这些日子以来确实相处得十分好。” “哦?”项趋阳看上去饶有兴趣,随口又多问了一句:“有多好?” “大概是同……”沈修不期然地想起了这一路上时不时地同处一屋,差点儿便说出了“同床共枕”这四个字来。 幸亏关键时刻回过神来,沈修连忙改口道:“咳,我是说,生死之交那种吧。” -- 第600页 项趋阳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沈修的临时改口,那看着沈修的目光显得怪怪的。 可未等沈修瞧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怪法,项趋阳便已收回了目光,感叹般地道:“那你与叶殊的感情,可真的不一般呢。” ……子晴,该不会是看出我喜欢殊郎吧?所以才拐着弯子问我关系? 沈修心里“咯噔”一声响。既为这事而生出了些许紧张感,又在想起项趋阳应该还不知道叶殊是个姑娘家后,多出了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 “子晴,你……”沈修忍不住想问一问项趋阳,看看对方到底是不是误会他好男风了。 可他这话才刚起了个头,项趋阳便伸手倒了杯茶,不慌不忙地道:“文渊,我都明白了,你无需多言。” “明白?”沈修看着项趋阳那淡然的模样,他顿时有些迷糊了。 不明白这到底是项趋阳的接受能力太强,还是对方所领悟到的,压根就不是自己好男风这种猜测。 沈修顿时又追问了一句:“你明白什么了?” 项趋阳却因为沈修这追问而轻笑出声了。 “我自然是明白了该明白的。”他说着,将刚刚倒好的茶往沈修面前一推,抬眼看着对方含笑道:“去吧。叶殊看样子应该暂时不准备进来了。你给他送杯茶,正好暖暖身子。” 沈修被项趋阳这话说得一愣,继而转头就先往院子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瞧见叶殊果真就在院子里,并且正蹲在地上看着黑衣蒙面人的尸体后,他也就没拒绝项趋阳这提议了。 “谢啦,子晴。对了,我和殊郎都在院子里。若是屋内情况有变,你记得大声喊我呀。”沈修道谢叮嘱一气呵成。 又等到项趋阳点了头,他才拿着那杯热茶出了门,走向了叶殊。 项趋阳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含笑。 直接缩在角落里睡觉的家仆似乎是听到了沈修他们的动静,忽而睁眼看了项趋阳一眼,又瞥了沈修一眼。 而后,他便再次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殊郎。”沈修刚走到了院子中间,便先喊了叶殊一声。 正翻看着尸体的叶殊闻声回头。瞧见沈修后也没立即站起身来,而是继续查看完了尸体,这才站起身来。 她回身看向了正好走到她面前的沈修,问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发现?” 叶殊说着还看了一眼被沈修拿在手里的茶杯,显然是误以为这是沈修发现问题的东西。 “不是。我……夜里冷,我就给你送杯茶而已。”沈修张口解释了一句,人看着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叶殊在这里查看尸体,而沈修却一心给她送茶。 这么一对比起来,沈修可就显得有些不务正业了。 叶殊也有些惊讶于沈修这突然送茶的举动。 不过,她却没有将这一点表现出来,而是露出了笑容来,道:“来得正好,我刚好觉得有些冷了。” 叶殊说着,正欲伸手接过,忽而又想起自己刚刚摸过尸体。 她顿时又缩回了手,补充了一句“我先洗个手”,便快步走到了水缸前。就着水洗了手,这才接过了沈修手中的杯子喝茶。 在这微凉的夜里喝着这么一杯热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略烫的茶水入了口,经过了喉咙往下,一路暖和到了胃里,再由胃部暖到了四肢百骸。 这种暖洋洋的感觉,舒服得让人都有些不想动了。 “这茶挺好喝的。多谢了。”叶殊浅笑着对沈修说着,又微微昂首,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光了。 沈修见叶殊喜欢,自己心里头也高兴。 不过,他却并没有揽功,而是实话实说地笑道:“不用谢。而且,真说起来,我其实也是被子晴提醒了的。” “项趋阳?”叶殊微讶,转头看了屋内的项趋阳一眼。明显是没想到,这事竟然还跟项趋阳有关。 屋内的项趋阳正抬手捂着嘴打着哈欠,并没注意到叶殊的目光,自然也没有给出回应。 沈修没有跟着去看项趋阳,只是笑着轻声道:“对呀。我觉得,子晴他可能误会我好男风了。” 沈修这话来得有些突然,可叶殊却是在眨眼间便理清了这事的原因过程。 她登时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要忍住笑。可最后却还是没忍住,乐道:“那可真是抱歉了,连累你声誉有损。” 沈修见叶殊半点都不在意项趋阳误会自己与她之间有些什么,反而张口提到了声誉问题。 他登时心里喜滋滋,试探性地道:“声誉问题这个好解决。我们这次出来,多半会将叶大人的案子解决了。到时候……你有什么打算没?” 沈修一番话临出口,还是换了个委婉点的问法。 “打算?”叶殊看上去有些惊讶。而后又是一摇头,坦然道:“我就没想过以后的事。都说世事无常,哪怕现在想得再多又如何?天降横祸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运气不好的时候,说不定一道雷劈下来,这一辈子也就完了。所以,我一向不考虑太过长远的事。” 沈修得到这答案,却跟叶殊没有回答也差不多了。 他顿时有些不甘心,可在想要换个问法再问一遍时,又注意到了叶殊转头看向四周时那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模样,他那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 第601页 叶殊刚刚的回答,虽说没有回答出沈修想知道的地方,却也说出了自己的处事办法。 若是沈修再度发问,固然能让叶殊给出一个答复来。可叶殊本身就没有这等规划长远之事的习惯! 哪怕,叶殊现在真的给出了一个答复。可这个答复,随着实际情况的改变,能不能实现也是不一定的。如此一来,沈修这答复要不要其实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修有些沮丧了。 叶殊刚环视完一圈,回过头来便注意到了沈修这神情。 她先是微讶,后一琢磨,又明白了沈修为何会露出这种神情来。 叶殊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眼中带着一丝犹豫。 可这也只出现了一瞬间,而后,她便做出了决定来。 打定主意的叶殊抬起头来,状似随意地道:“不过,若是没有意外,到时候我应该会向陛下请辞。因为,比起一直在官场待着,我还是比较喜欢体验各种各样的生活。” 沈修听着叶殊这来得有些突然的话而微讶,抬起头来便看向了对方。 又在看到了叶殊那略显不自在的神情后,沈修隐约明白了叶殊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话。他登时笑意涌上心头,轻声笑道:“嗯。那还真是巧了。我其实也在考虑要不要辞官的。” 这次轮到叶殊惊讶了,脱口而出便是一问:“为何?” 沈修看着叶殊张了张嘴,想要告诉她,自己当初选择当这个大理寺丞,根本目的只是为了帮叶知府翻案的。 等到回去的时候,他这心愿也就了了。 再加上自家父亲又不同意他从武。那他还不如辞官混江湖去。哪怕是开间小武馆,过得肯定比当官自在。 可他这话在将出口时,却又化为了一笑。 “嗯,不为何。”沈修带着些许期待感,看着叶殊道:“就是觉得太费脑了,还不如闯荡江湖来得轻松自在。” 叶殊被他这“闯荡江湖”四个字说得心中一动,已然明白了沈修在暗示什么。 她抬眸,对上了沈修那含笑的眼眸。在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情愫后,心,顿时漏了一拍! “嗯。那还真是巧了。”叶殊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脸上微微泛红,轻声笑道:“如若有机会,不如结伴?” 正期待着的沈修眼睛一亮,赶忙笑着应道:“好啊!一言为定!”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5 20:56:14~2021-01-26 20:0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幽冥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4章 不想杀你的 月光柔和,落在叶殊和沈修的身上,为他们平添了几分美感。 屋内的项趋阳抬眼瞥了沈修和叶殊一眼,便默不吭声地收回了目光。又伸手拿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轻晃着杯中的茶。 他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瞧着带着几分怅然。 忽然,屋外的沈修低头抬手轻敲着自己的额头,刚嘟囔了一句“我怎么头有点儿疼”,下一刻,项趋阳便听到了叶殊那带着惊愕和紧张的惊呼声:“沈修!” 还握着杯子的项趋阳被叶殊这喊话吓了一跳般,猛地转头看向了外头! 在望到沈修似乎躺倒在地的姿态后,他立马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放,站起身来便急冲冲地冲了出去! “怎么了?!”项趋阳问着,瞧上去有些紧张。 而此时,沈修已经平倒在了地上,长大了嘴巴大口地喘着气,眉头也拧得紧紧的,叫人分外怀疑他是不是喘不过气来了! 叶殊正蹲在了沈修的身旁,抬手抓起了他的胳膊,看着像是准备为他把脉。 “不知道,他突然就倒下了!”叶殊迅速地应了一句,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省得等会辨认错了脉象! 这要是在平时,叶殊肯定早就已经带着沈修去找洛鸠救命了。 可现在,一来敌人状况未明。二来沈修倒得太快。 叶殊当真有些怕沈修是中了什么见效快的毒药,故而才打算先简单地判断一下,再用身上带着的解毒药那些先应应急,之后才带着人去找洛鸠! 不过,她是将这些都考虑完了,却因为现在检查沈修的状况要紧,也就没有将这些打算全都说出来。 地上的沈修咬着牙使劲儿地晃了晃脑袋,强忍着那头疼的感觉,睁开眼看向了叶殊以及已经到了她身后的项趋阳。 在看清他们那焦急神色后,沈修扯出了一抹笑,道:“别担心,我就是觉得脑袋又疼又晕,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应该不是中了烈性毒药。” “嗯。”叶殊只是应了一声,神情依旧严肃。 项趋阳已经到了叶殊的身后站定。 此刻他稍稍躬身,在靠近的同时不忘问道:“叶大人。我看文渊的脸色不太好,不如我们先将人抬进屋里吧?” 叶殊诊完脉便放下了沈修的手,又低头在怀里找着药。 听完了项趋阳这提议后,她也没太在意,动作压根没停,仅仅只是开口回道:“不用了。从脉象上看,他的状态应该不算太严重。我这儿有解毒用的红丸。先给他吃点应应急,等会儿我带他……唔!” 叶殊话还未说完,忽觉腰部一痛!一截染血的剑尖在她眼皮底下,突兀地从腹部冒出了头来! -- 第602页 与此同时,项趋阳那温和的嗓音也在叶殊耳旁响起:“哦?原来叶大人觉得在这院子里就可以了啊。那么,下官就在这里送大人一程吧。不知,叶大人可满意?” 项趋阳不论是声音还是语气,都与之前无异!若是不听内容,只怕会以为项趋阳只是在正常地聊天! 可对于亲耳听到项趋阳这番话的叶殊来说,她却只觉得浑身上下汗毛竖起!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完全不管刺入自己腰腹的利器,下意识便侧过身,抬手用着手肘向后一撞! 项趋阳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击!顿时站立不稳,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手中握着的短剑也随之拔了出去! 叶殊登时闷哼一声,一手捂住了伤口,一手往地上一撑,就想要回过身去站起来! 却没想到,她的人才刚动,便感觉浑身开始发麻! 紧接着,叶殊身体一软,直接躺倒在了沈修的身旁起不来了! “叶殊?!”沈修又惊又急,恨不得从地上爬起来! 可是,哪怕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也堪堪让自己从卧姿变为趴着的姿态! 先前在他所处的角度里,压根就看不清叶殊腰腹位置,也不清楚项趋阳做了什么。只能他看清叶殊和项趋阳的神情,听到项趋阳那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可现在叶殊这么一倒,他这么一趴,不断涌出,已然染红了叶殊手掌的血液便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这一瞬间,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修顿时心里慌张,这一脚急,脑袋的晕眩感也变得愈发浓烈,脸色更是在瞬间苍白了起来。 “叶殊!你……你没事吧?我帮你止血!你撑住!一定要撑住!” 沈修瞪大了眼睛看着叶殊带血的手掌,连声音里都带着明显的颤抖!在说话间也不忘用手撑地,试图让自己坐起来帮叶殊止血! 倒地的叶殊闭着眼定了定神,这才从突如其来的麻软感觉中缓过来。 她一睁眼便看到了沈修这红了眼眶的模样。那想要提醒他小心项趋阳的话,也因此而不知不觉地往后靠了靠,道:“你放心。我这出血量不大,暂时死不了。小心项趋阳。” 沈修在尝试着坐起失败后,本是又急又怕又暴躁的。 可现在听着叶殊这尽显冷静的声音和话语,他竟是不知不觉便被安抚住了,没再拼命地坐起来。而是选择了伸出手,小心地拉开了叶殊那还在无意识地捂着伤口的手。 脑袋上的疼痛感似乎更强烈了些,可沈修却一声不吭,强忍着那令人恶心想吐的晕眩感,仔细地看向那一处的衣服。 在确认了衣服上血迹的扩散范围不算大后,沈修终于勉强安心了些。 可下一刻,他也终于忍不住举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闭上眼咬着牙没让自己因那晕眩感和疼痛而喊出声来! 被叶殊撞击得退开几步的项趋阳就站在叶殊和沈修的不远处。 他正面上含笑地看着叶殊和沈修两人,似乎是对他们这反应十分感兴趣,所以并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 直到此时沈修忍不住抱头强忍痛苦,项趋阳才终于轻笑出声了。 “文渊。”项趋阳喊了沈修一声,嗓音里带着淡淡的无奈感,正如以往沈修做出任性决定时那般。 这种语气太过熟悉,熟悉到沈修哪怕头疼欲裂,晕得想吐,也依旧下意识地抬了下头,看向了项趋阳。 项趋阳瞧着他这反应,脸上笑容深了几分,可那怅然的感觉也浓了几分。 他抬脚走回了叶殊和沈修的跟前,就这么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沈修,浅笑道:“文渊,你中的这毒,乃是我让人特意调配的。其效果便是让人头疼晕眩,手脚无力。像你这般强忍是没有用的,所以,你还是安心躺下歇着吧。” “毒?”沈修因着头疼而眉头紧拧,可他看向项趋阳的目光却显得十分迷茫。 他微昂着头,目光落在了项趋阳的脸上。 看着好友那与以往没什么区别的笑容,沈修刹那间有种恍惚感,心里更是生出了项趋阳是不是在逗他玩的错觉来。 可当沈修的视线下移,落到了项趋阳手中仍在滴血的短剑时,他又从错觉中蓦然清醒了过来! 他的心里登时又涨又酸又涩,本就泛红的眼角顿时更红了!嘴唇颤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带着几分哽咽的感觉,将自己的问题问出了声来。 “为什么?子晴,你……你可是被逼的?!”沈修问着,满怀希冀地将目光投向了项趋阳。 纵使他的脑袋仍然在“突突突”地疼得止不住,可他的眼睛却依旧努力地看着项趋阳,想要看清楚他的神情。 项趋阳闻言却是沉默了一瞬,这才眼微眯,嘴角一挑,露出了温和且开心的笑容来。 “你问我啊?”项趋阳像是被问到了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张口便先问了沈修这么一句。而后,他一个转身,就在叶殊的身旁来回踱步。 那步伐,走得不急不慢,颇有种信步闲庭的感觉。 可那一步步的,却宛若踩在了沈修的心间。让沈修因着他这似有隐情,不便明说的举动而生出了希望来! 与之相比,叶殊则显得冷静得多。 她只是冷眼看着项趋阳,脸上没有多少情绪,仿佛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 第603页 项趋阳在将叶殊和沈修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他的目光在叶殊脸上转了一圈,便又一次落到了沈修的身上,迎着他和叶殊的目光停下了脚步。 “文渊,你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项趋阳笑得无奈,可人却是十分干脆地伸手一撩衣摆,在趴着的沈修面前蹲下来,道:“如果你非要我给出一个回答的话,那么算是吧。” 项趋阳看着沈修的眼睛说完了这话,亲眼瞧着对方的眼睛在这一刹那间亮起!他才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被你逼的。” 沈修那刚刚浮现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转而变为了愕然,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什么?!” “我说,我是被你逼的。”项趋阳又给沈修重复了一遍。 而后,他笑得愈发开心。似乎心情很好一般,还特意给沈修解释道:“我本来不想杀你。这么多年来,你这个朋友其实很不错了。可是,你为什么偏偏喜欢上叶殊呢?我不想杀你,可又不能留有后患。你看,你这不就是在逼我吗?” 项趋阳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甚至还带有几分浅浅的无奈和失落。 只是,这等不合时宜的情绪只出现了一瞬间,便被项趋阳掩盖在了笑容之下,并未被叶殊和沈修二人发觉。 第345章 你喜欢他 因为喜欢上叶殊,所以必须死? 沈修刹那间心中一片茫然,只觉得无比的荒谬! 他想要去思考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亦或是有撒谎的痕迹。可他的脑袋还是疼得厉害,压根就没办法集中精力去认真思考项趋阳这话可能会有的真正含义。 沈修尝试无果,只得无奈放弃了独自纠结思索,转而下意识地看向了叶殊,想要从她那里得到回答。 可叶殊因着失血外加浑身发麻无力,此刻的感觉并不比沈修好多少。 沈修望过来的那一眼没有丝毫的掩饰,叶殊下意识地回看了他一眼。 而后,已然明白了沈修意思的叶殊先是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这才强行打起了精神来,目光泛冷地看着项趋阳,问道:“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杀我吗?” 项趋阳闻声将注意力从沈修的身上转移到了叶殊的身上。 他瞧着叶殊那开始苍白起来的脸色,又一次笑得无奈,道:“叶大人真会开玩笑。鱼肉,哪里有资格问刀俎问题呢?你这个问题,我看,不如等哪天我沦为了阶下囚之时,你再来重新询问一遍,如何?” 叶殊听着项趋阳这虽是拒绝,却莫名坦诚的话,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项趋阳,没有丝毫的失望,也没有丝毫的紧张害怕。完全不像是一个被人捅了一短剑,已经失去了行动力,还没能问出原因来的人。 项趋阳面带浅笑,一瞬不瞬地与叶殊互相对望了一小会,才忽而垂眸,似是惋惜,似是感叹,道:“叶大人……还真不愧是御锦卫呢。这等临危不乱的样子,当真叫人刮目相看啊。” 项趋阳这用词听上去有些奇怪。 叶殊心里生出了疑惑,却抿着唇没有将其问出口。只是悄悄地开始运转功法,试图将导致自己浑身麻软的药物逼出体内! 旁边的沈修见项趋阳并没有顺着叶殊的话回答,心里多少也猜得出来,叶殊这是与他一样,没能分辨出项趋阳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要自己发问。可在张了张嘴后,沈修却发现自己压根就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也不知道该如何问才能不动声色地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来。 这般茫然地想了一想后,头疼依旧的沈修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抱头。 只是这一次,他在强忍头疼和晕眩感之余,同样开始努力地运转功法,试图逼出体内的毒素! 项趋阳没听到叶殊和沈修开口,这才又抬眼。先是默默地看了一眼叶殊,又看了一眼沈修,也不知他到底看没看出叶殊二人正在运功逼毒。 下一刻,项趋阳轻叹了一声,忽而又将目光落到了叶殊身上,手中短剑也随之指向了她。 他这一举动做得悄无声息,可叶殊和沈修却是瞬间警惕了起来。 项趋阳发现了他们的眼神变化,却显得毫不在乎。他只是带着明显的郁闷和不甘,盯着叶殊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道:“叶殊,叶大人。有个问题下官想问你很久了,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现在机会难得,不如你就为我解解惑吧。” 项趋阳这问题依旧问得温和有礼,只是,他却全然没有给叶殊留下拒绝的余地。 在前头那番客气的话说完后,项趋阳毫不停歇,立马将自己真正的问题给抛了出来,道:“叶大人,你说……你这样到底哪儿好了?为何愣是让文渊凭着一眼而硬生生地记了你三年呢?” “若说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吧,可这世上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文渊往日里也见过不少,却从没见他喜欢过谁。为何偏偏到了你这里就突然不一样了呢?况且,你当年还带着个面具,就那么半张脸……” 项趋阳话未尽而意已至。再配上他说话时那依旧温润的嗓音和舒缓的语调,使得他的这番质问性质的话丝毫不显得严厉,反而带着浓重的郁闷无力感。 听完了全部问话的沈修没有注意到项趋阳这明显的情绪。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项趋阳指着叶殊的短剑上头,看着那短剑随着项趋阳的话语有节奏地轻点着,心里止不住地紧张!就怕项趋阳一个心情不好,随手就给叶殊又来了一刀! -- 第604页 与之相比,被项趋阳指着的叶殊则显得冷静急了。 她只是瞥了那把带血的短剑一眼,便跟个局外人一般平静地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了项趋阳,针对着他的问题回答道:“项大人,你不觉得你问错人了吗?这种问题你该问的不是我,而是修郎。” “修郎,殊郎……”项趋阳意味不明地念了一遍这两个名字,目光在叶殊和沈修的身上来回转了两转,最后轻笑出声,道:“你们两个……这算是两情相悦吗?连彼此之间独一无二的称呼都想好了?” 项趋阳的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叶殊和沈修两人都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为此而生气,还是单纯地只是在拿他们打趣。 项趋阳对此也不在意。 他像极了只是随口一说。说完了,也便忘了。 “子晴这家伙啊……怎么说呢?”没有得到应答的项趋阳十分自然地将话题给绕了回去,目光还转到了沈修的脸上。 他眼中的笑意依旧。仔细看时,还能瞧见几分怀念之色。一开口便真假难辨地抱怨道:“子晴他有时候其实挺不靠谱的。行事随性,什么时候想到了,便会不管不顾地去做。至于那样做的原因?他自己多半是说不清的。” “他觉得那是应该的,就需要那样做,于是便去做了。所以啊……”项趋阳说到这里一顿,微微偏头,又将目光落回了叶殊的身上。 他看着叶殊笑得温和,抱怨般地道:“当初我其实是问了的。可他的回答,来来回回就只有一句‘她不一样’。后来问得多了,他甚至都学会抢话了。当场就激动地嚷嚷着要去提亲,要将你带出来,帮你获得自由,跟你一起闯荡……” “等,等等!”项趋阳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修突然出声打断了。 从项趋阳说话开始,沈修原本是安安静静地听着的,顺带不自觉地回忆了一下往事。 可随着项趋阳越说越多,沈修终于想起了当初自己在叶府见到叶殊后的憨憨反应!他登时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子晴,你……你说这个做什么呀?”打断了项趋阳回忆往事的沈修连头疼都顾不上了,抬起来脑袋便对着项趋阳问着。 沈修的本意仅仅只是想要止住这个话题,以防项趋阳将自己的黑历史全给抖出来了! 可项趋阳却是因为他这问题而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哦,是了,现在不是遥想当年的时候。都说夜长梦多,我……应该赶紧了结了你们的。” 项趋阳说着,还对着沈修露出了惋惜的笑。 他手中的短剑又一次开始游移,同时对着叶殊和沈修二人露出了烦恼的神情,问道:“不过,你们说,我到底该从谁开始好呢?” “叶大人,你已经被我刺中一下了。我这短剑上头是抹了毒的。这毒虽不至于见血封喉,可也是见效奇快的。我只需再来一下,你便可安心上路了。” 项趋阳认真地解释着,手中短剑也指向了叶殊。那姿势,瞧着随时都有可能往叶殊身上再刺上一短剑。 可项趋阳并没有就这么一短剑扎下去。反而手腕一转,又将短剑指向了沈修的脑袋,接着道:“可是,文渊心悦于你。若是你就这么死在了他的眼前,他必然会暴怒的。” “文渊的武功着实太高,内力更是雄浑。说实话,他体内的毒虽是我命人制作的,可我也无法肯定,文渊需要多久才能将毒素尽数逼出。如此一来,我果然还是应该先杀了文渊,防止他一个不小心就恢复过来了。” 项趋阳说到最后俨然变成了是在自顾自地分析。 可就在他说完了这仿佛已经有了结论的分析之后,项趋阳却没有就此动手,反而突然一叹,对着叶殊和沈修无奈一笑,道:“唉,我果然最讨厌这等两难的选择了。要不,你们还是帮我选一个吧。” 沈修见自己的一句话,竟是让项趋阳将话题又给扯回来了。 他心里顿时有些懊恼。这情绪一强烈起来,脑袋那“突突突”的疼痛感顿时更加明显了! 沈修登时忍不住了,用捂着脑袋的手拍了拍脑袋,试图通过这种撞击的方式来让它不再那么疼。 这一时半会的,他也就没有精力去回答项趋阳的话了。 躺在地上的叶殊注意到沈修那疼痛难忍的模样,她不禁有些担心。 可同时,她心里也清楚。现在这情况,除非将项趋阳给解决了,否则哪怕是再担心也是无济于事的。 明白这一点的叶殊只好将目光从沈修的身上转移开来,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保持清晰。 她先是看向了项趋阳,又长舒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平静地道:“可以。但在帮你选之前,我想先问清楚一件事。” 叶殊这话,跟先前询问杀她的原因时十分相似。 项趋阳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此刻听完了叶殊的话,他仅仅只是笑着,压根就没有开口的意思,瞧着就像是懒得将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似的。 叶殊对此却并不在意。 她会问项趋阳问题,一来是因为她真的为此而疑惑,二来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在这种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多拖延哪怕是一瞬间,都能增加自己存活的机会!叶殊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了! -- 第605页 因此,在说完了前头的话后,叶殊还故意停顿了一下,才又带着一丝纳闷,对着项趋阳问道:“项趋阳,你这般在意修郎喜欢我这事,难不成……你喜欢他?” -------------------- 作者有话要说: 项趋阳:……你多虑了,我不好男色 第346章 为什么要杀 叶殊语出惊人,吓得沈修一时之间都顾不上自己脑袋的疼痛和晕眩感了,猛地一抬头,惊疑不定地看向了叶殊。 沈修是多少也能猜到,叶殊跟项趋阳搭话时,其目的不是套话便是拖延时间。 是以,在被吓到的一瞬间,沈修想到的还是叶殊是不是故意这般说,好打乱项趋阳的行事节奏。 可在看清了叶殊那纳闷中带着一丝好奇和怀疑的神情后,沈修心里顿时一突。只因他突然发现,叶殊只怕还真不是说着玩的! 沈修这般想着,人也忍不住看向了项趋阳。 可很快,他便又一次将目光落回了叶殊的身上。随即,他的目光便不停地在项趋阳和叶殊两人之间跳转,看上去欲言又止。 两个都信吗…… 项趋阳瞥了沈修一眼,脑海中划过了这个想法,一时之间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气恼沈修竟然当真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对叶殊信任到了如此地步。同时也为沈修都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是会有信任自己的时候。 两种情绪混杂交融,使得项趋阳终是轻笑出声。 他没因叶殊的这个胡乱猜测而发火,只是笑得无奈,道:“叶大人,你多虑了,我可无意当你的情敌。” 叶殊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默不吭声地运转功法,尝试着逼出体内毒素。 沈修则是松了口气,顿时也没再去看项趋阳,转而只望着叶殊。仿佛是因着项趋阳这话而底气充足起来了。 项趋阳察觉到了沈修的这个小动作。 他顿时瞥了对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接着道:“我只是觉得,人这一辈子,难得遇上一个顺眼的人当朋友。我既然有幸遇到了,那自然是要珍惜的。” 项趋阳说到这里一顿,而后才又道:“在他遇到你之前,能让他在意的,还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就只有我一个。可是,自从见到了你,他的注意力就几乎全都落在了你的事上头了。” 项趋阳说到这里抿了抿唇,既是无可奈何,也是分外郁闷,随口便反问了一句:“你说,倘若你是我,你气不气?” 对于自己唯一的朋友来说,自己不再是对方的唯一。甚至连最重要的那一个都不是了! 别人面对这种情况会是什么心情,项趋阳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是真的嫉妒不甘了。 项趋阳知道自己的这种心思不符合君子作为,可他还是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甚至在说话的间隙里,他还又一次将短剑指向了叶殊! 短剑锋利,再配上项趋阳那笑容消失后显得有些冷漠的神情,当真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会在某一时刻便冷不丁地将短剑扎下来! 沈修便被他这神情给吓了一跳,整个人再次提高了警惕。 而作为被指着的对象,叶殊依旧显得十分平静。 她这一次甚至都没有去看项趋阳手中的短剑,而是露出了思考的模样。直到估摸着项趋阳的耐心多半告罄后,她才一摇头,道:“不会。” 项趋阳闻言无声一笑,笑容里多少带了点嘲讽的感觉,摆明了就是觉得叶殊在说谎。 可叶殊却也没在意他是何反应。 叶殊只是看着他,自顾自地解释了一下,道:“我不喜欢强求别人。若是当真有一天,我跟朋友渐行渐远了,那只会是因为我们的缘分已尽。真到了那时候,对于我来说,各走各的才是最好的选择。” “各走各的?”项趋阳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似是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太赞同。一个没忍住,便反驳道:“这办法说起来容易,可当你只有一个朋友的时候,你又怎么可能舍得?” “舍不得也得舍得。因为就算舍不得也没用。”叶殊坦然回望,那平静又镇定的模样,让人不知不觉间便忽略了她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窘境。 “愿闻其详。”项趋阳道了一句。似乎是被她这话挑起了兴致,连短剑都稍微往下放了放,没有继续指着叶殊。 叶殊见他对此感兴趣,自然也乐得借此拖延时间。 她也便顺着项趋阳的意思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道理其实很简单的。若是有缘,那么任由世事变迁,朋友,依旧会是朋友,压根就不存在舍得舍不得的问题。可若是无缘,你即便是强行将这个朋友留着,也只会让你两化友为敌罢了。所以我说,舍不得也没用。” 项趋阳若有所悟,还不甚明显地点了点头,这才对着叶殊一笑,道:“嗯,原来这就是你的想法吗?听起来倒有几分随波逐流,顺应时势的感觉。不过呢,我恰好跟你相反呢。” 项趋阳说着,手中的短剑又一次慢慢上移,最终剑尖抵在了叶殊的脖子上! 他笑得温润如玉,嗓音虽柔和,可又带着莫名的坚定执拗感,道:“对于我来说,只要是我所在乎的,都应该是我的。我呢,不喜欢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出手。可一旦那东西被我划分在了我的圈子里,我又特别喜欢强求。” -- 第606页 项趋阳说着话,短剑也往前探了一探。 那尖锐的短剑剑尖顿时刺破了叶殊喉咙位置的皮肤,点点血珠涌了出来! 那轻微的刺痛感一传出来,叶殊立马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防止自己动作幅度过大,自个儿撞到了剑尖上。 可除此之外,她看上去竟是依旧不慌不忙。仿佛压根就不在乎项趋阳这随时都可能弄死她的姿势。 沈修则被项趋阳这举动吓到了! 他既想要打掉那把短剑,又怕自己现在浑身无力,哪怕成功撞掉了那把短剑,也不一定能确保叶殊不会在这个过程中被伤到! 就在他焦急之时,叶殊却是有一次开口了。 她的嗓音听上去平静依旧,仿佛跟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可她看向项趋阳的目光却带上了几分审视,道:“行吧,你喜不喜欢强求都无所谓了。反正我们就算是反对也是没用的。” “哦?这么说,你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项趋阳看上去既有些惊讶,又不是很惊讶,目光中还带着几分玩味的感觉。 甚至在问话的同时,他手中的短剑也没有拿开,依旧抵在了叶殊的脖子上,颇有种只要叶殊一承认,他便立马送她一程的感觉。 本就在不动声色观察着项趋阳的叶殊,自然是察觉到了他这点儿跃跃欲试。 她却没有急着应答,而是闭上眼定了定神,同时应道:“别急。我什么时候死,还不是你一个念头的事。猫抓老鼠尚且还会先玩个尽兴,我们两个大活人的价值可比老鼠大太多了。” “嘿。”项趋阳被叶殊这比方给逗笑了。 他将短剑往后移开了一点儿距离,脸上笑意盈盈,颇感兴趣地道:“你这理由想得倒是有趣。所以,你这是又想到了什么好办法,来延缓自己的死亡了?” 沈修看着项趋阳那移开的剑尖松了口气。下一刻,他又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运转功法,努力地加快逼毒的速度。 “也谈不上办法不办法的。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叶殊睁开眼,脸上神情淡淡,语气也随意地像是在闲聊。 可实际上,因着身上的伤口一直都没能进行处理,她的脸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苍白起来,人也觉得有些晕。 只是周围天色毕竟较暗,再加上她那淡定如初的神态太过引人注意,这才没让项趋阳看出端倪来。 项趋阳瞧着似乎是被她这话说得更加感兴趣了。他当即顺着叶殊的话追问道:“叶大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明白事情?下官当真佩服。只是不知,叶大人你究竟是想明白了何事呢?” 叶殊依旧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选择了先深呼吸了几次,将身体的不适强行忍耐下,这才冷声分析道:“我只是发现,你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在重复一个话题。那便是,沈修,他为何喜欢上我。还在不断地跟我们强调着,他对我的在乎,让你感到十分的不满。” “……嗯,没错。所以呢?”项趋阳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一言一行,便坦然地点头承认了这一点。 叶殊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将想要闭上眼休息一下的念头给压制下去了,才又轻声应道:“可,你刚开始也说过。你要杀沈修,是因为他偏偏喜欢我。” 项趋阳被叶殊这话绕得有点反应不过来,顿时便蹙着眉问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叶殊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句。 紧接着,她又在项趋阳生气前继续道:“我刚刚,在听到你后边那不断地发问、回忆和分析时,一开始还真觉得,你就是因为沈修喜欢我,所以才看我不顺眼。你觉得我抢了你朋友,所以才要杀了我。” 叶殊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忍住了晕眩感,道:“可我现在想起来了。你说过,你本来不想杀沈修的。是因为他偏偏喜欢了我,而你不能留后患,所以你才必须杀了沈修的!” 第347章 谁说我下不去手 叶殊的分析不太连续,可沈修和项趋阳都并不怎么在意这一点。 尤其是项趋阳,在叶殊停顿的空档里,他还十分配合地询问了一句:“这话是我说的,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叶殊缓缓深呼了一下,强忍着那难受的感觉,抬眼看向了项趋阳。 在瞧见项趋阳那怎么看都显得谦虚又好奇,像极了只是在进行普通闲聊,丝毫不见敌意的模样后,她不禁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 可这一丝犹豫仅仅出现了一瞬间,很快便被叶殊抛在了脑后,并接着说了下去,道:“你那话里,一开始的时候用‘偏偏’两个字。这也就是说,对于你而言,让你需要杀了沈修的,并非是他有了喜欢的人,而是因为他喜欢的人是我。” “所以,对于你来说,不管沈修到底有没有心上人,你从始至终要杀的人,都是我!而沈修,仅仅只是因为他恰好喜欢我,所以你才必须连他一起杀。如此一来……” 叶殊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停下深呼吸了几下,心里不知不觉地严肃了起来。可因着身体状态不好,她的神情、语气和嗓音却都没有多少严肃感,反而带着诡异的平静感觉。 项趋阳也不知道是被叶殊这话给惊到了,还是被叶殊这冷静得不像是在说她自己的模样给吓到了。 在听完了叶殊这话后,项趋阳整个人一愣,看向叶殊的神情中也带着几分诧异,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带着不甚明显的期待感看着叶殊,想要知道她还有什么推断没说完。 -- 第607页 叶殊也没急着将话说完。她在缓了缓后,先是瞥了一眼同样正在等着她接着说下去的沈修,这才将刚刚那未完的话说完了,道:“如此一来,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北阳的允娃殿下非要杀了我这个无名小卒不可呢?” 允娃殿下?! 正听着叶殊分析的沈修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是一转头,带着满脸愕然看向了项趋阳。 “子晴就是允娃殿下?!叶殊,你是不是猜错了?!子晴他可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怎么可能会是北阳的殿下?!”沈修下意识便质疑着叶殊的分析,整个人看上去茫然无措。 他既觉得这肯定是叶殊猜错了!可在不自觉地回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后,沈修又莫名地觉得,叶殊或许是对的。 这般矛盾的想法交织在脑海中,令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叶殊和项趋阳,想要从他们那里得到回答。 可不论叶殊还是项趋阳,两人谁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互相看着彼此,无声地交锋。 揭穿了项趋阳身份的叶殊面无表情,既没有对“允娃殿下”这个身份应有的敌意,也没有丝毫的忌惮。 被揭穿了身份的项趋阳也面无表情。既没有被人识破后应有的杀意,也没有丝毫的恼怒或得意。 这等诡异的对质仿佛可以持续到永远。可实际上,就在沈修多看了两人两眼后,他们这种状态便被一个略显耳熟的声音打破了。 “殿下,这时候也不早了。你若是再不动手,指不定会夜长梦多的。” 那个声音是突然从屋子的方向传来的。 项趋阳在听到的瞬间,神情骤然冷下来了。可他却并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看向叶殊的姿态。 反倒是叶殊和沈修两人下意识地看了过去,瞧见了那个意料之中的人——正是孙府的家仆! 先前项趋阳突然攻击,叶殊和沈修确实被吓了一跳,也没时间去关心旁人。 可后来在勉强冷静下来之后,他们都有想到与项趋阳同处一屋的家仆。 他们甚至还想过对方会不会已经被项趋阳杀了。也猜测过,对方跟项趋阳也可能压根就是一伙的。所以,那家仆才会在他们出事后这么久,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来。 而现在,随着家仆的出声,叶殊和沈修总算是有了答案。 只可惜,这个答案让人开心不起来。 “项趋阳。”叶殊收回了看向那家仆的目光,忍不住对着项趋阳问道:“你们北阳到底在大杳安插了多少探子啊?” “多少探子啊……”项趋阳重复了一遍,神情带着一点儿漫不经心的感觉,为微偏着头,似乎正在回想着。 而后,他又对着叶殊浅浅一笑,道:“你放心,也不是很多。你们也知道的,我们北阳才多少人。哪怕我们想要多也多不起来的。也就……一个地方三四个吧。” 项趋阳这话说得叶殊和沈修一愣,继而又都觉得有些无语,同时也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从那家仆的话里,他们已经基本能确定。项趋阳哪怕不是允娃殿下,也肯定是北阳人! 可既是北阳人,那便是敌人。 但项趋阳作为敌人,现在却跟他们磨磨蹭蹭地说了这么多话,甚至连探子人数这方面的情报都给说了个大概! 这消息的真假性就暂且不说了,光是这基本有问必答的反应…… 他究竟是觉得我们死定了,所以才不在乎告诉我们?还是这里头另有隐情? 叶殊和沈修目光微动,刹那间十分想要揪着项趋阳问个明白。 可他们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于是,他们又只好按捺住了想要问个清楚的想法,转而努力地逼毒,打算等能动弹了再来问个明白。 叶殊和沈修因着这想法,暂时是没有说话了。可站在房门口的家仆却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在项趋阳的话音落下之后,他大步走向了项趋阳的同时,张口便对着他不满地道:“殿下!你再这么口无遮拦,什么消息都跟敌人说的话,回头我可要如实禀报给王上了!” 那家仆不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脸上的申请态度,都没有丝毫掩饰自己那不满的意思。 这等实打实的威胁话语,即便是叶殊和沈修两人听来都不自觉地蹙眉。可项趋阳这一次却跟没注意那家仆的无礼之处一般,脸上笑容依旧,瞧着就像是个软包子。 “殿下,你有听到我的话没啊?”家仆到了项趋阳的身后。在项趋阳没有应声之后,他的态度也跟着越来越放肆起来。 “听到了啊。”项趋阳应了一句,声音听起来跟之前没有丝毫区别。 而后,项趋阳稍一使劲,从地上站了起来。可他又没有回身去看家仆,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短剑上已经凝固的血,让人看不清神情。 家仆听着项趋阳这恍若没脾气的应话,眼中闪过了一丝轻蔑之色。 而后,他又大步绕到了项趋阳的身前,抬手一指叶殊和沈修,道:“殿下,听到了那就快动手呀!要是你实在下不去手也没关系,属下代劳也是可以的。总之还请殿下尽快决定。” 项趋阳那把玩短剑的手因着家仆这话一顿,先是抬眼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家仆,又抬起头来对着对方柔和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道:“你刚刚说,我下不去手?” 项趋阳笑容里的无奈感觉太过明显,家仆眼中的轻蔑之色愈发浓郁起来,隐隐还有几分鄙视的感觉。 -- 第608页 他顿时张开了嘴,想要让项趋阳快些做决定,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却没想到,就在他张开嘴想要说话的时候,项趋阳那拿着短剑的手竟是突兀地对着他一刺! 刹那间,那把带血的短剑便没入了家仆心脏的位置! 张开嘴的家仆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项趋阳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把插在自己胸口的短剑,手微抬,嘴微张,似乎想要抓住项趋阳,对他说点什么。 可项趋阳明显并不想听他说话。 他只是瞥了一眼家仆正在举起的胳膊,便冷不丁地将短剑拔了出来,还顺势一推家仆的脑袋,并往后退了一步,嘴角含笑地看着对方仰面倒在了地上! 项趋阳的短剑上头本就抹了毒,家仆又不像叶殊那般功力高深,中剑的位置还是在心脏。是以,仅仅只是几息的功夫,家仆的脸色就开始发黑了。 项趋阳垂眸看着这副模样的家仆,笑容却是逐渐和煦起来。 “你啊,为什么非要往死路上奔呢?我下不下得去,这下你可知道了?”项趋阳的话乍听上去依旧带着无奈,可仔细听时便会发现,他的嗓音里分明是带着笑音的,也难怪给人一种他此刻十分高兴的感觉。 “我……北阳……为什么……杀我……”家仆满眼绝望之色,就这么直愣愣地望着项趋阳,艰难得表达着自己的困惑。 他着实想不明白,明明自己跟项趋阳才是一伙的!为何项趋阳不杀叶殊和沈修,反而捅了自己? 莫非,他果然心不在北…… 家仆的念头还没转完,项趋阳的笑容便已经变淡了。 他眨了眨眼,摆出了一副无辜的模样,反问道:“你是北阳的人又如何?奴大欺主。不管是在大杳,还是在北阳,你都是死有余辜。更何况……” 项趋阳说到这里一顿,见那家仆已经渐渐地要闭上眼睛了,他忽而贴心地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那家仆的身边蹲下。 项趋阳带着隐隐约约似有似无的笑容看着他,瞧着他因为自己的靠近而又一次挣扎着睁大了眼睛,项趋阳忽而便笑得十分开心。 “跟你说个小秘密吧。”项趋阳笑得开怀,却又故意凑近了些,在对方的耳旁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对我指手画脚的北阳人了。你放心,他们都会下去陪你的。” 将项趋阳的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家仆先是一懵,而后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的眼睛往项趋阳的方向一转,看着在他耳旁说完了话的项趋阳缓缓地直起了身子,瞧着对方脸上那看上去依旧温和无害的神情。 家仆的眼睛反而逐渐亮了起来,眼中多了些许莫名的情绪,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得激动起来,嘴微动,似乎正在努力地将什么话说出来! 项趋阳瞧着对方这反应,却丝毫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反而依旧带着那温和的笑容,平静地看着对方,似乎对对方这反应有些好奇。 家仆将他这反应看在了眼里,眼中那莫名的情绪愈发强烈,最后终于随之那说出口的话化为了狂热。 “吾……王!” 第348章 怎么看出来的 吾王? 项趋阳没想到家仆最后说的话竟然会是这么一句话。他心里头惊讶、奇怪又纳闷,想不明白家仆这最后一声“吾王”,到底是在喊他的主子,还是…… 在喊我? 项趋阳不自觉地划过了这个念头。哪怕下一刻,他便自个儿将这种可能性给否决了,可心里头终究还是留下了一点儿痕迹。 可也正是因此,项趋阳明面上也变得愈发平静起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而在他的不远处,沈修在亲眼瞧见项趋阳将那家仆给杀了之后,他的注意力便一直落在了项趋阳的身上。 这既是因为沈修对项趋阳这等在两边立场上反复横跳的举动感到不解和担忧,也是因为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能够证明项趋阳确实是逼不得已才会对他们下手的希望! 此刻瞧见项趋阳蹲在那里看着家仆不动弹了,身影还给人一种莫名的凄凉感觉,他顿时忍不住喊了对方一声:“子晴……” “嗯?”项趋阳应了一声,回头漫不经心地看了沈修一眼,似乎是在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可沈修看着项趋阳回头时那平淡的神情,却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误会了。他原本想说的安慰话语顿时都说不出口了,只好默默地看着项趋阳。 项趋阳没等到沈修开口还有些疑惑。可在多看了他一眼后,看到他那略显尴尬的神情后,便又忽而猜到他为什么不说话了。 项趋阳忍不住一笑,也没再去等沈修说出话来,而是垂下了头,随手将短剑在家仆的身上擦了擦。 再将不断往下滴的血擦干净后,项趋阳才缓缓地站起身来,回头对着叶殊和沈修露齿一笑,温声道:“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我们之前说到哪里来着?让我想一想。” 项趋阳说着,转身走回了叶殊和沈修的旁边。这一次,他并没有蹲下身,而是就这么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叶殊两人,仿佛突然想起般,道:“对了。我们刚刚说到,你认出我就是北阳的允娃殿下了。” “叶大人,我挺好奇的。你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项趋阳问着,那好奇之色分外明显,全然没有刚刚捅那家仆时的不动声色。 -- 第609页 叶殊他们若是没有亲眼看着家仆被杀死,此刻他们也定然不会觉得项趋阳这神情有何不对。 可现在,两人瞧着项趋阳那十分容易辨认的神情,又哪里还能不知道,所谓的容易辨认,其实就是项趋阳想要让他们看出来罢了! 沈修察觉到这一点,顿时又有些沮丧了。甚至还不自觉地开始回忆起以往的事情来,试图辨认了一下,以往的项趋阳那喜怒哀乐,又是否都是装出来的。 沈修这头思绪飘远了,而叶殊却没有走神。 她在定了定神后,才顺着项趋阳的意思,将话题转回了“允娃殿下”这个身份上头。 “这个不算难猜。”叶殊一开口,便先给了一个结论。而后才慢慢解释道:“秦尤因为提到了允娃殿下,所以他死了。被你们北阳的人当着我们的面暗杀了,人你们北阳的人,也因此被大统领追杀了。” “从这时候的结果来看,你们暗杀秦尤这事,绝对是亏本了。可,即便如此,你们北阳的人还是宁愿亏本,也非要杀了秦尤才安心。”叶殊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看着项趋阳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项趋阳与叶殊对视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他先是一撩衣摆又一次蹲了下来,后又笑得饶有兴趣,道:“是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叶殊瞧着项趋阳这明知故问的样子也不在意,或者应该说,她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在意生气了。 因此,她只是比了下眼睛缓了缓,便又接着道:“我想来想去,就只有想到了一个原因。那便是,秦尤所知道的允娃殿下,就在一个我们能够轻易找到的地方。而后,你就突然下手了。” 项趋阳听着叶殊这分析听得满眼赞叹。他直等到叶殊说完了,这才抬手鼓了鼓掌,顺势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她笑道:“叶殊,你真不愧是他们的女儿啊。可惜,你越是聪明,便越是不能留。” “所以……”项趋阳说到这里,双手反握住了短剑,将其高举到了自己的头顶,道:“我只能先选择除了你了。” 项趋阳这话和姿势吓了沈修一跳! 他顿时浑身紧绷,差点儿便要往叶殊身上扑去。好在这个念头刚起,他便注意到了项趋阳虽是说着狠话,可手中的短剑却没有就此刺下来! 沈修瞬间疑惑了。心里那个关于项趋阳是因为某种不能说的原因,所以不得不对他们下杀手的猜测又一次冒了出来。 沈修登时既费解,又警惕。干脆也不做出什么阻拦的举动,而是继续转运功法逼毒,同时盯着项趋阳,做着以防万一的准备。 而项趋阳此刻却压根没去注意沈修在做什么。 此时的天,仍然是黑的。院子里的可见度本就不大够。再加上项趋阳本就站着,还低着头。甚至在对上叶殊那平静得没见丝毫惧意的目光后,他连眼睑都是微敛着的! 因此,哪怕是离他最近的叶殊和沈修,现在也完全没办法看清他的神情。 他们只能听到项趋阳用着低沉的嗓音,以及轻得让人差点觉得自己幻听的音量道了一句:“你……下辈子投胎时,记得选个普通点的人家吧。” 项趋阳这话来得有点儿突兀。可更突兀的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项趋阳手中那高举着短剑终于对准了叶殊的心脏位置猛地扎了下来! 这来来势汹汹,还带着股狠劲的样子看得叶殊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便想要躲开! 可她身上那麻软的感觉还未消退,压根就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短剑带起了风声扎下来! 而她旁边的沈修还好早有戒备!此刻见势不对,他下意识便就势往前一扑! 下一刻,短剑入肉! “沈修!”叶殊惊呼一声,瞬间便急了。 那一瞬间很短,可因着位置关系,她还是亲眼看见了那短剑刺入了沈修后背!感受到了那剑尖扎入自己胸膛! 可她却压根没顾得上自己,只是忙转头去看沈修。 而扑到了叶殊的身上,帮她挡了这一短剑的沈修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他也脑袋一转,看向叶殊的同时对着她一笑,道:“没……事。这比……嘶,脑袋的疼轻多了。” 特意在刺下前站起来,就为了保证这一剑下去能让叶殊透心凉的项趋阳看着面前叠在一起的沈修和沈修,刹那间惊愕无比。 他没想到沈修现在还能帮叶殊挡下这一击。更加没想到,沈修为了保护叶殊,竟然会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管! 项趋阳心中不知不觉地燃起了怒火,可偏偏,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是在气什么。 气沈修将叶殊看得比他自己还要重要?气叶殊能得沈修另眼相看?还是气沈修竟然背着自己,偷偷找到那个能让他甘愿舍弃生命也要保护好的人? 亦或是……上头这些都有? 心中漫不经心地分析着自己情绪的项趋阳抿了抿,继而沉下脸来,冷声道:“文渊,你就这么想跟她一起被我串成糖葫芦吗?” “啊?”沈修先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后又忍不住捂头。 他只觉得,随着刚刚那一扑,他脑袋的疼痛感也跟着愈发严重起来。再加上被项趋阳的短剑刺了这一下,剑上的毒药也跟着入了体内,身体更是逐渐有了麻软的趋势! 两者相加,沈修顿时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早已没了精力去仔细思考是什么问题了! -- 第610页 因此,在捂住脑袋后,沈修干脆想到了什么便说什么,道:“子晴,你莫不是想说,你等会还想给我们裹糖浆?” 沈修这话配上他那捂头拧眉的郁闷难受模样,刹那间让项趋阳的不悦神情差点儿绷不住了。 幸亏在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后,项趋阳及时地移开了看向沈修的目光,这才没有真的被他这话给逗笑了。 可同时,他也有些恼了,干脆又一声不坑地将短剑拔了出来。 利刃离体的疼痛感袭来,沈修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血,渐渐晕染开来,将他身上的衣服染红,又混着下方叶殊伤口中涌出来的血液,不断地润湿着衣物。 叶殊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沈修的额头也渗出了冷汗来。 可拔出了短剑的项趋阳却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又一次站起身来,再次将短剑举过了头顶,冷着脸沉声道:“糖浆是没有了。不过这一次,我可以再用点儿劲,好让你们结个伴,一块儿上路有个照应。” 一个“应”字还没说完,项趋阳那举高的手便又一次扎了下来! 这一次比刚才更快更狠,显然是真的要下死手了! 叶殊和沈修听着这动静不禁露出了苦笑,正觉自己真要小命休矣,却听得一声破空声想起! 下一刻,项趋阳那握着短剑的手手腕突然一痛!手也因此一松!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忘了说了,第二份便当带走 第349章 我很好奇 突变来得加快,叶殊、沈修和项趋阳还未反应过来,那短剑已经脱离了项趋阳的手,又去势不减地往下落去!眨眼间浅浅地扎进了沈修的后背,才又顺着剑柄的重量往旁边倒去,最终“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项趋阳便觉得自己的领口一紧,身子一轻!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后倒飞而去! 也就一晃眼的功夫,回过神来的项趋阳便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离叶殊他们十来步远的地方了! 而在他身后的,是刚刚扯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才从叶殊他们身旁拉开的黑衣蒙面人!在叶殊他们身前,项趋阳刚刚所站位置上的,是身上带着血痕,嘴边也有着血迹的叶倾秋! “殊儿!你没事吧?!”叶倾秋的语气担忧又焦急,可他却没敢回过头去看叶殊的情况,显然是在忌惮着对面的人! 躺在了地上的叶殊和沈修因着叶倾秋背对着自己,并未瞧见叶倾秋的样貌。可他们却认出了对方的声音! 两人顿时惊喜地齐声喊了一声:“大哥?!” 得了这回应,虽说听上去两人中气不足,显然有些虚弱,可至少还是男女混声的,叶倾秋顿时便明白,他们两个虽有伤,可小命暂时是没有问题的了。 他顿时松了口气,却依旧看着不远处保持着警惕,头也不回地给叶殊和沈修叮嘱道:“你们两个先听好了!现在的金贝很乱!你们如果有机会跑出去,千万不要轻易相信谁!” 叶倾秋这话,是叶殊和沈修所没有想到过的。 两人顿时齐齐一愣。随即,叶殊似是想到了什么,张口便问道:“可是因为外头有很多北阳的探子?” “不止。”叶倾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瞬间变得面沉如水,道:“先前有敌军进攻金贝,那就是个幌子!金贝的衙门!军队!百姓!甚至是御锦卫中,都混有北阳的探子!他们现在正在四处杀人放火!连金贝的总兵徐盛都已经被北阳安插在军中的内应给杀了!” 叶倾秋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已然让叶殊和沈修明白了外头情况的糟糕程度,两人的心猛地一沉,同样开始忧心起外头的情况来。 可在转念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后,两人或苦笑或无声轻叹,皆是选择了暂且将这担忧抛开,准备专心应对眼前的状况。 就站在项趋阳身后的黑衣蒙面人瞧着叶倾秋越说越多,不禁蹙了下眉头。而后,他稍稍偏头,对着项趋阳恭敬地问道:“主子,叶倾秋透露的东西太多了,要不要动手?” “不用。”项趋阳笑容浅浅却显得挺愉悦的。他就这么遥遥看着叶殊他们三人,大大方方地应道:“正好,本殿下也想知道,咱们的计划到底如何了。” 项趋阳提到了计划,可目光却没有看向蒙面人,反而是落在了叶倾秋的身上。 蒙面人在稍稍抬眼并快速地瞥了一眼项趋阳后,他便明白对方虽是说着想知道计划如何了,可实际上并非是在问自己。 他顿时没再说话,只是小幅度地颔首,算是行了一个简化的礼节。便又一声不吭地站在项趋阳的身后,握着自己的长刀盯着对面的叶倾秋,防止他突袭。 项趋阳和蒙面人谈话时的音量并未刻意压低。因此,同处一个院子里的叶倾秋他们同样听到了这两人的话。 叶倾秋本就只打算给叶殊和沈修提个醒,省得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指不定啥时候就会被身边的北阳探子给坑了。 可现在他一听项趋阳和蒙面人这话,顿时又不乐意说给对面的项趋阳听了。 叶倾秋二话没说便止住了话题,转而轻声对着叶殊和沈修问道:“行了,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你们两个现在如何?能跑吗?” “动不了。”叶殊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妙,也没有逞强说自己没事,而是将自己的情况实话实话了:“我被刺中两下,失血有点儿多,而且应该还中了毒。现在身上发麻还没力气,是跑不掉的。” -- 第611页 “我也差不多。”因着刚刚那一挡,现在已经趴在叶殊身上起不来的沈修同样如实说道:“我也开始浑身麻软了,脑袋更是疼得厉害。现在连想挪开都动不了。” 因着等来了救命的人,叶殊和沈修此刻的情绪十分稳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放松下来了。 因此,哪怕他们现在其实难受得很,可说起话来却显得十分平静,仿佛已经失去战斗力的人并不是他们自己一般。 叶殊和沈修两人说得轻松购还十分地坦诚,可叶倾秋却听得眉头紧皱,总算是对现在这情况的棘手程度有了些许了解。 站在不远处与叶倾秋遥遥相望的项趋阳和蒙面人将他们这低声交流的情况看在了眼里,也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点儿叶殊和沈修的回答,多少能推测出他们现在正在交谈的事情来。 对此,蒙面人一声不吭,只是瞥了一眼项趋阳,显然是在等着对方的命令。 而项趋阳却是轻笑出声,引来了叶殊他们的注意,这才浅笑着朗声问道:“叶倾秋,外头的情况你是清楚的。叶殊哪怕能够逃出这里,也根本不可能跑远。” 项趋阳先是毫不客气地将这一点摆到了明面上,而后才看向了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的叶倾秋,浅笑着好奇道:“我现在挺好奇,在这种情况下,你打算怎么做呢?” 叶倾秋刚刚确实正在为了项趋阳所提到的这一点而烦恼,可现在瞧着项趋阳那仿佛等着看好戏的笑容,他是半点都不想让对方称心。 是以,叶倾秋仅仅只是看着项趋阳两人,防止那蒙面人随时可能有的攻击,并没有丝毫想要回答项趋阳问话的意思。 而项趋阳见叶倾秋不理会自己也不恼,反而慢条斯理地道:“叶公子。其实呢,我这里有一个好办法。你若是不嫌弃,大可参考一二。” “你瞧。叶殊和沈修现在身上有伤,压根就无法凭着自己的力量逃开。你若是想将他们两个都救下来。那么,你要么只能选择杀了我们两个,要么便是将我们两个从这里引开。可是,不管是哪种办法,你都根本办不到。否则,你也不至于让小六弄了一身伤,对不?” 项趋阳问得温和,可这话里的内容还是引得叶殊和沈修的纷纷转头,将注意力落到了叶倾秋的身上,想要看看他的伤势重不重。 可惜,此刻院子里的光线压根就不足以叶殊和沈修看清他们想看的。 哪怕再努力,他们也仅仅只能看到叶倾秋身上的衣服有不少破了地方。却压根就弄不清楚,他那些伤到底重不重。 叶倾秋不用回头都能猜到叶殊和沈修两人此刻在意的事。 他顿时抬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又冷笑一声,不甘示弱般地道:“呵,别说得好像你身后的家伙有多厉害似的。他也不过是仗着兵器之利罢了!否则的话,你以为凭他的本事还能伤到我?!” 还在努力观察着叶倾秋情况的叶殊和沈修判断不出叶倾秋这话的真假性。不过,在兵器的问题上,他们倒是有办法解决。 沈修当即毫不犹豫地出声道:“叶大哥,你过来下。” “有事直说。”叶倾秋听到沈修的话后并没有动弹。只是在嘴里应着话,人却还在戒备着对面的蒙面人。 这番态度,显然是跟他嘴里那蔑视对方的话不符的,可叶殊和沈修却是谁也没有挑明这一点。 叶殊在沈修主动开口时,便已经猜到对方多半是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因此,在看到叶倾秋不愿蹲下后,叶殊立马跟着出声道:“哥,你蹲下。” 沈修一人开口,叶倾秋拒绝起来十分果断。可现在叶殊也跟着开口了,他刹那间就犹豫了。 在一番快速的思量后,叶倾秋还是决定相信自家妹妹! 于是,这一次他什么话都没问,便直接按照叶殊所说的蹲了下来。而后,他才忍住了回头看去的冲动,继续警惕着对面的蒙面人,低声地对着叶殊他们问起了下一个步骤:“我蹲下了,然后呢?” 叶殊闻言正要开口回答,可眼前却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冒出了黑色的点点,周围的声音也在一瞬间有些模糊起来。 叶殊顿时没能出声,只好闭上了眼睛休息一下,试图让自己能够再次正常起来。 沈修原本听到叶殊说话了,还想着要不要将后面的事也交给叶殊去说。可在叶倾秋问完话后,沈修等了一下,却没等来叶殊的回答。 他顿时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叶殊,这才发现,叶殊竟已闭上了眼睛,瞧着就像是昏过去了一般! 沈修顿时一惊,差点儿惊呼出声。 好在,就在他那惊呼即将脱口的时候,感觉好了点的叶殊又挣开了眼睛。 沈修顿时松了口气,却也终于意识到了,叶殊现在的状态,只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好! 他心里顿时沉甸甸的,也没再将话留着给叶殊说,而是主动开了口,低声应答道:“叶大哥,我后边,云痕剑拿去用。” 第350章 我有一个好办法 “云痕剑”三字一出,叶倾秋便明白了沈修的意思。也终于忍不住转头迅速地一瞥沈修的身后,找到了那把云痕剑! 可叶倾秋并没有就此伸手去捞。只因他与云痕剑之间的距离实在有点儿远。 若是他伸手去拿,那他势必需要倾身。到时候项趋阳身边的蒙面人只需要甩出个暗器来,他可就无法躲避了。 -- 第612页 必须想个办法…… 叶倾秋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心里念头开始转动。 站在远处的项趋阳一开始还饶有兴趣地看着叶殊他们说话,似乎是想要看看他们打算搞什么鬼。 甚至在瞧见叶倾秋蹲下后不久还回头看了一眼沈修他们的位置后,项趋阳多少也能猜到叶殊两人的打算。 可现在,他瞧着叶倾秋竟然没有去拿云痕剑,顿时便觉得无趣起来了。 “抱歉,打扰了一下。不知三位的话说完了没?若是说完了,那我可就接着说我的办法了。”叶倾秋语气幽幽地说着,还特意加大了音量,以免叶殊他们没听到。 言罢,他还特意停顿了一下。 直等到叶倾秋几人又一次将注意力落回了自己身上,他才温和一笑,给人莫名的谦虚感,道:“在下不才,想出来的办法也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就目前情况来说,能将两人救出的办法,你一个都做不到。所以,要不试试只救一人?” 项趋阳说起这办法的嗓音就没有前头的嗓音大。可这话落在了叶殊三人的耳中,却让他们一下子就从疲惫感里惊醒了,皆是惊疑不定起来! 项趋阳却没在乎他们是什么神情反应。 他依旧保持这笑容,继续给叶倾秋解释起这个办法来:“叶公子。叶殊和沈修两人,你真正关心在意的,真正拼死也要救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现在你能力不足,敌人又太强。在这种情况下,你能够在叶殊和沈修之间二选一地救出一个人来已经很不错了。过后不管是谁,都无法因此而指责你。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弃沈修,优先护着叶殊逃出去,不是吗?” 项趋阳特意将一字一句都说得十分清晰。 他面上笑容不变,语气却有些奇怪。似乎带着几分调侃和笑意,可仔细听时又会觉得十分正常,正常得仿佛刚刚只是自己想多了一般——如果忽略他所说内容的话。 叶倾秋便是先注意到了项趋阳的语气,后留意到了他所说的内容的。 此刻听完了那像极了挑拨离间的话,叶倾秋却没能出口反驳,而是下意识地抿紧了唇,目光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甚至连神情都没有太大的改变,叫人刹那金看不出他是何想法。 与之比起来,被点明了可能会被放弃的沈修神情变化可就大得多了。 他初听项趋阳的话时还有些惊讶,可在惊讶过后,他紧接着竟是一喜! 沈修努力地抬起头来,对着叶倾秋便激动地道:“叶大哥!他这办法好呀!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只有叶殊一人,我只是顺带的。你找准机会带着叶殊走!他们不一定会对付我的!” 神色莫名的叶倾秋被沈修这番话说得一懵,猛地回过了头来,满眼都是惊愕的情绪!显然是没料到沈修竟然会这般说! 叶倾秋他虽然来得晚,可他也是有看到刚刚项趋阳打算将叶殊和沈修一块儿扎个透心凉的! 是以,他并不觉得沈修刚刚那个“他们不一定会对付我”的猜测会是正确的!反而更觉得,若是自己当真带着叶殊跑掉了,沈修不被弄死泄愤才怪呢! “你……”别傻了! 叶倾秋这话刚开了个头,叶殊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好个鬼啊。不管我死没死,你若活着,对他们来说都是危险。我死了,你会为我报仇。我活着,你会妨碍他们杀我。所以,就算我真跑了,你也活不了。” “况且,你真以为我跑得掉吗?”叶殊说时眼睑半敛,瞧着已然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感觉了。 可下一刻,她却还是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向沈修,认真地道:“我们三个,他们谁也不想放过。大哥单独对上他们都轻松不起来。若是带上我这个累赘,我们二人一同死在他们手里那是迟早的事。所以,跟你分开,除了能让你快些死之外,根本毫无用处。” 沈修听着叶殊这话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反驳,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反倒是对面的项趋阳轻笑出声,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道:“叶大人,你说的这一点,还真不一定对。彼方作为内司大统领,武功可是相当好的。若是叶倾秋带走你的过程中恰好遇上了彼方,那你可不就能得救了吗?” “或者,拖到你和沈修喝进去的那杯毒茶被逼出体外,你们说不定也能绝地反杀的。”项趋阳说起这话来依旧是带笑的模样,仿佛他口中被绝地反杀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叶殊三人面对着项趋阳这番劝说的言论却是冷着脸没有丝毫的反应,也压根就不打算给他一点儿应答。 项趋阳对此却是满不在乎。 他在说完了话后便目光一转,又一次将视线落到了叶倾秋身上,接着道:“叶倾秋,你们叶家也算是满门忠烈了。三年前,你都已经愿意拼死让叶殊逃跑了。三年后的今天,你难不成真要就这么放弃了?” 项趋阳这问题问得相当随意。可叶倾秋却猛地抬起了头来,望向项趋阳的目光变得锐利且带着敌意,整个人瞧上去杀气腾腾的。 “你知道什么?!”叶倾秋明显惊疑不定,质问的话脱口而出! 项趋阳一挑眉,笑容里透着几分无辜的感觉,反问道:“你说,我能知道什么呢?” 项趋阳这回答,乍听上去仿佛只是单纯地不想回答叶倾秋的问题。可在配上项趋阳的神情后,刹那间又仿佛是隐晦地承认了什么。 -- 第613页 察觉到这一点的叶倾秋眉头顿时便拧紧了! 他也没有再执着着去跟项趋阳问个清楚,而是思绪飞转,努力地从项趋阳的态度和话语中去推断。 结果他越想,身上的杀气便越重!直到最后猛地站起来,恶狠狠地瞪着项趋阳,忍不住厉声质问道:“当初长公主的死是你们北阳的人干的?!” 叶倾秋这谈论对象跳得太快,脑袋疼得厉害的沈修和晕眩感愈发重的叶殊愣是慢了半拍,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 叶倾秋口中的这个“长公主”,应当是指前御锦侯、当今圣上的滴亲姐姐、被封为和瑞长公主的赵锦空。 不过,长公主是怎么死的来着? 思绪有些凌乱的叶殊和沈修不约而同地想着,而项趋阳却是笑容不变,不慌不忙地一摊手,道:“谁知道呢?我可是与文渊一般大的。这种上一辈人的事,我怎么知道凶手是谁?” “不过,你若是让我猜的话,我倒是有些想法。”项趋阳说着,又是笑眯了眼,真假难辨地道:“一般这种事,只要看最后谁获利最多,那人多半就是凶手。而单纯论起获利来,现任御锦侯只怕就是获利最多的那一个了。你们说,是吧?” 叶倾秋没有应声,可周身的杀气倒是不知不觉地收敛了不少。 只不过,他并非是因为信了项趋阳那御锦侯王候最有可能是凶手的言论。而是因为他知道项趋阳确实跟沈修差不多大。 如此一来,当年长公主遇难之时,项趋阳也还只是一个小孩儿罢了。先不说能不能管事,单是能不能记住事都不一定! 因此,哪怕他当真从项趋阳口中问出了一个答案来。那个答案也很可能是项趋阳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压根就没有什么可以参考的价值了。 叶倾秋不吭声。叶殊和沈修还在回想长公主是怎么死的。项趋阳瞧着他们这样子也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 最后还是站在他身后的蒙面人在看了眼天色后站不住了,试探性地问道:“主子,时间不早了,我们是否要动手了?” 蒙面人这一句话,将叶殊、沈修、叶倾秋和项趋阳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项趋阳没有在意叶倾秋三人是何反应。他只是笑看着他们,甚是随意地一颔首,道:“去吧,先解决叶倾秋。” “是!”蒙面人应声领命,握紧了自己的长刀大步上前! 叶倾秋见势不对,立马回身一跃,看准了位置来了个空翻的同时,在落地之际还顺势将地上的云痕剑也一把抓住拿稳了! 云痕剑本就是一把不逊于虎首刀的利刃!一剑在手的叶倾秋,转瞬间便与那蒙面人打得有声有色! 项趋阳不会武功,此刻仅仅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叶殊和沈修一开始目光还会随着叶倾秋转。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体内的毒虽是被逼出了不少,可同时也因为伤口失血的缘故,整个人愈发疲惫起来。 突变,便是在叶殊和沈修两人忍不住闭了下眼睛,试图稍作休息的时候发生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我预收文第四版文案 《神医不是大猫》 神医洛鸠生平有两大爱好,一喜美人,二喜研究药理 就是有时候运气不大好 出门采个药被人一麻袋套走,辗转卖到了冰天雪地的雪山脚下小城镇 城主要娶妻?她就是新娘? 洛鸠压下火气,淡定配合,新婚夜药倒所有人 抛弃了尚未谋面的新郎官卷包袱走人 某城主:嗯??!我媳妇呢?那么大一个媳妇?!QAQ 几个月后,洛鸠捡到身中奇毒美貌血人 洛鸠:嗯,养眼还有毒,真划算! 某城主卷铺盖出来找人,怎料遇敌中毒滚下山 再睁眼时瞧见的竟是偌大猫脑袋! 宋珺:大……大猫?!QAQ 洛鸠:……哦,这毒还会致幻啊=_= 治病期间 宋珺:大猫大猫,我跟你说啊,我有一个媳妇儿的,一开始她巴拉巴拉……^v^ 洛鸠:哦=_= 宋珺:后来她巴拉巴拉啦……^v^ 洛鸠:哦=_= 宋珺:我们成亲那天我巴拉巴拉……她巴拉巴拉……后来,她给我们下了药跑了QAQ 洛鸠:……哦~!(原来就是你!)OvO 后来,毒素渐除,幻觉逐渐消退,眼前人样貌逐渐清晰 抱头蹲墙角的的宋珺:天啊!快想想我都跟她说过什么了! 前排提醒:本文以恋爱为主,剧情为辅,全文吃糖 第351章 突袭 叶倾秋为了避免误伤到叶殊和沈修二人,在跟那蒙面人打斗时刻意地与叶殊和沈修拉开了距离。 却没想到就在叶倾秋一剑挡住了蒙面人的攻击,又顺势一脚将人给逼退的时候,一声破空声突然响起! 叶倾秋刹那间心里一紧,下意识便往后跳开!与此同时,他手中的云痕剑也跟着一挥!将那带着些许反光的东西击落在地! 叶倾秋、叶殊和沈修三人都被这突发状况给吓了一跳。 在顺利打掉了那东西后,三人才纷纷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刹那间皆是心里一沉。只因地上那在月光下隐隐有些反光的东西,赫然是断成了两截的箭! 周围还有敌人! -- 第614页 同时意识到这一点的叶殊三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了起来。而刚刚被逼退的蒙面人却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他甚至连停都不停,便又立马冲向了叶倾秋! 叶倾秋见状只好再次迎了上去。只是这一次,他多留了点注意力在周围,防止随时可能出现的暗箭。 沈修看了眼又打到一起的叶倾秋和蒙面人,终于一咬牙,开始小心地挪动着手臂,试图从趴着的姿态坐起来。 可惜,他体内的毒素并未彻底清除。此刻依旧觉得手脚发软,不好用力。 而叶殊身上的伤一直未能止血。此刻,她身上因为毒药而出现的麻软感觉虽有些消退,可失血过多导致的疲惫晕眩却压根无法忽略! 因着这一点,叶殊原地躺着略微思考了一下后,终究还是没有选择挣扎着起身。而是低声对着沈修道:“沈修,我怀里有千青散。你帮我拿出来,撒点在伤口上。” 叶殊这话的声音很小,小到十分容易忽略。最后还是幸亏沈修跟叶殊的距离较近,这才听清了叶殊的话。 他那试图移动的动作随着听清叶殊的话而停顿了一下。 在稍一犹豫后,沈修便做出了决定,轻声应了一声“好”。 他应完了话,才伸出了一只手撑着靠近叶倾秋他们那边的地面。又稍稍侧过了身子,使得自己不至于正好压住了叶殊的衣襟。 随后,沈修又小心地举起了另一只手,帮着叶殊在她怀里找药。 他们从中毒到地开始到了现在。先是因为突然中毒而有些慌乱,后有项趋阳在旁边看着,这才导致了叶殊和沈修两人谁也没想过先止血的问题。 直到了现在,项趋阳终于远离了他们,其他敌人也都在打斗中,叶殊和沈修才终于有空关注起止血的问题来。 不过,哪怕周围的环境合适了,可沈修的一举一动还是会下意识地收敛着来,努力让自己的动作幅度变小,力求能不被项趋阳他们发现。 可惜,这个想法虽好,意外却颇多! 就在沈修好不容易凭着瓶子的不同触感找到了千青散,并将它拿出来的时候,远处放暗箭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发现了沈修的小动作,那时不时地往叶倾秋那边射去的箭竟然突兀地换了对象,转而对着沈修射了过来! 箭来得极快!若无意外,此刻的沈修和叶殊压根就无法躲过! 幸亏叶倾秋一直都有提防暗箭,才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又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赶在那箭射入沈修头顶前一剑将其挑飞了! 下一刻,叶倾秋毫不犹豫地回身举剑格挡! 果然挡住了追过来的蒙面人那猛劈下来的一刀!却也因为那巨力而遏制不住地连退了好几步。 叶倾秋心中暗自叫糟,只觉得那蒙面人定然会乘胜追击,不给他喘息的余地。 不料,蒙面人竟压根就没有上前的打算,反而转身一脚踢到了侧着身子的沈修胸口,直接将他踢得口吐鲜血滚出了好远! “沈修!”叶殊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心里紧张又担心。 可实际上,因着持续失血,她的声音到了现在已大不起来了。听上去既虚弱,又小声,也就只有离她最近的蒙面人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可蒙面人却压根就不在乎叶殊的声音是大是小,又是否十分虚弱。 他在一脚踹飞了沈修后,便又毫不犹豫地举起了长刀,刀尖向下就要对着叶殊刺下去!却在低头对上叶殊那惊怒交加的目光时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停顿的功夫,站稳了的叶倾秋已经拼命般地冲了过去!甚至顾不上用剑,直接用自己的身子撞向了蒙面人!成功将对方撞离了叶殊附近,制止了他那一刀刺下来! 营救成功的叶倾秋顿时松了口气,人也不知不觉地松懈了些。 却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间,利箭划破夜空的破空声又一次响起! 仅仅只是一个眨眼,刚刚握紧了云痕剑打算反击的叶倾秋便被一箭射穿了腰腹! “哥!”叶殊哑声喊道,瞳孔猛地一缩! 刹那间,她莫名有种似成相识的感觉! 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揪心感冒了出来,转瞬间便已占据了整颗心,让她觉得心里又酸又涩,眼眶一红,泪水不知不觉便冒了出来! 这股子惊恐悲伤的情绪来得十分突然。像是凭空生出来的,却又来得无比自然。 自然到……仿佛在某个时候,叶殊也曾看到过同样的画面,也曾有过同样悲痛欲绝的情绪…… 被一箭穿腹的叶倾秋感受到这似曾相识的疼痛感,先是低头看了一眼从自己的腹部冒头,正在往下滴血的箭尖,又稍稍抬眼看向了叶殊,对着她柔声道:“乖,别看了。我……没事的。” 叶倾秋说完,还想给叶殊笑一个,好让叶殊放心。 可他的嘴巴才刚一咧开,血水便从嘴角流了出来!人也跟着站立不稳般地左右晃了晃,最后刚一转身,便整个人半跪在了地上! “哥!”叶殊吓了一跳,一声呼喊喊出了声来。却愕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哭得泪流满面,哭腔明显! 叶倾秋听到了叶殊这一声喊,却并没有应声。 他只是半跪在那里,看上去像是已经没力气动弹了一般。 蒙面人见状却是大笑着走到了叶倾秋的跟前,低头看着他,嘲讽地笑道:“叶倾秋,看你这次还能往哪里跑?!” -- 第615页 蒙面人眼睛闪亮亮地说着,带着明显的兴奋情绪又一次举高了自己手中的长刀,作势就要往叶倾秋的脖子上砍去! 那气势汹汹的样子看得叶殊和沈修心里一紧!一声“不要”即将脱口,利刃却已先一步贯穿了身躯! 血,沿着剑刃倒流向了剑柄! 蒙面人那举着长刀的手臂抵在了叶倾秋的肩上,手中长刀却是砍了个空! 而在他的心脏位置,云痕剑从他的胸前没入,后背刺出! 蒙面人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云痕剑,又抬眼看向了与自己距离极近的叶倾秋。 随着蒙脸的面巾被血液迅速润湿,蒙面人艰难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为什么……还能动?” “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是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跌两次的!况且……”叶倾秋喘着气应着,人更是不退反进,几乎贴在了蒙面人的耳旁,低声道:“珍宝阁的公子百毒不侵!” 从剑刃入体的那一刻开始便觉得身上逐渐发冷的蒙面人眼睛瞬间瞪大了。他似乎是一下子领悟到了什么,正想要开口说话,叶倾秋却冷不丁地将云痕剑给拔了出去! 蒙面人顿时闷哼一声瘫软在地,叶倾秋却也没能站稳。 在后退了几步后,叶倾秋终究还是又一次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转头喷出了一口血来! “哥!”叶殊下意识地去喊叶倾秋。 可她这话才刚刚出口,便被另外一声更为响亮的“六哥”给掩盖住了。 叶殊、沈修和叶倾秋三人登时便又将注意力落到了蒙面人那边,一眼便瞧见另外一个蒙面人拿着弓箭从树上跳了下来,快步跑到了地上的蒙面人身边! 这前一个蒙面人说话不多,声音还似乎是刻意伪装过了。叶殊和沈修两人从始至终都没听出什么问题来。 可这个拿着弓箭的蒙面人这么一冒出来,叶殊和沈修顿时都发现,这人的声音很是耳熟,就好像…… “刘八庆?!”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沈修面沉如水,望着那个蒙面人喊出了这个名字。心里头却说不上失望,只是对刘八庆是北阳人这一点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而刘八庆在听到沈修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后,压根就没想反驳。反而像极了破罐子破摔,抬手便扯掉了自己的面巾,又推着地上的刘六顺喊了好几声。 可惜,他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确认了刘六顺已经没救了,刘八庆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而后,他猛地抬起头瞪向了叶倾秋,咬牙切齿地站起身来拉弓搭箭,箭尖指着对方,恨意满满地道:“你杀了我六哥!我今日一定要你后悔!” 刘六顺喊得恶狠狠的,显然并不是在开玩笑。 可叶倾秋却看着他笑得漫不经心,仿佛压根就没把他这箭放在心上。亦或是,对于他那想要杀了自己的举动满不在乎。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刘六顺在拉满弓后,竟然突然一转!箭尖对准了地上的叶殊便射出了这一箭! 叶倾秋的笑容顷刻间没了!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往叶殊那边一扑!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便当拿好 第352章 他怎么样了 箭,穿透了叶倾秋的身体,刺入了叶殊的胳膊之中! 两人的鲜血顺着箭杆滑落,又于箭头处混合,滴滴答答地滴落在了地面上,融入了泥土之中。 冰凉、虚弱的感觉包裹住了全身,嘈杂的声响在耳旁回响。 似乎有什么人在大笑,又似乎有什么人在大喊…… 恐惧,不知从何而起,却已深深扎根。 跑! 叶殊的脑海中只余下这么一个念头。 身上那冰凉的感觉逐渐消失,周围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暖,越来越热,越来越烫! 大火,不知何时燃起!在叶殊回过神来之时,周围已是浓烟滚滚,叫人分不清东西南北,辨不出逃生路径。 惶恐的感觉愈发明显,叶殊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也跟着跳得飞快!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害怕? 叶殊心中的困惑刚起,便听有呼唤声隐隐约约响起,并且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直到清晰地出现在了叶殊的耳旁:“殊儿!” 叶殊终于听出来了,那是有人在烟雾弥漫之中不停地呼喊着她的名字!那声音听上去还十分急切,同时又满含担忧!显然非常担心叶殊! 是谁……是谁在喊我?是谁! 叶殊心里不知为何也多了几分急切感,不知不觉便开始转动了身体,往四周张望! “殊儿!别怕!我在呢!”那个声音又响亮了几分,也清晰了许多!可听上去却依旧飘忽,叫人辨别不出声音传来的方向。 可叶殊却恍若有所感应般,不期然地停下了转动脚步,猛地回过了头。 就在这一瞬间,叶殊又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跑了起来,手腕也似乎被什么拽着! 她茫然地偏头,在漫天的火光中看清了叶倾秋的侧脸! 哥! 叶殊心里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可她还没来得及将其喊出声来,便又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一个大火还未烧到的院子里! 刚刚还拉着自己跑的叶倾秋正面对着她站着,脸上带着焦急和担忧,飞快地道:“殊儿!这儿比较安全,你先在这里躲一躲,我回去找爹娘!” -- 第616页 爹娘?是谁? 叶殊心里划过这个念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两张面孔。 可还未等她细想,刚刚还说要去找爹娘的叶倾秋不知怎么的又跟两个黑衣人打到了一块儿了。 这等凌乱又奇怪的发展太过明显,叶殊刚开始时不受控制的惊慌情绪似乎有所减弱。她也终于意识到,这或许是自己的梦境。 我为什么会梦见他呢? 叶殊看着打斗中的叶倾秋,心中疑惑刚刚浮现,便见一支箭突然从隐蔽的角落里射了出来,一下子穿透了叶倾秋的腰腹!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瞬间勾起了某种记忆!叶殊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揪疼的感觉再度浮现! 这!这是…… 叶殊隐隐想起了什么!正要张口喊话,眼前的叶倾秋却口吐着鲜血,回头冲着她大喊道:“殊儿!你快逃!走!走啊!” 走啊!! 走啊! 走…… 声声回响犹如在耳旁响起,于火光中浴血奋战的身影似曾相识! 某种东西终于在不知不觉间破壳而出!下一刻,叶殊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声凄厉的“大哥”脱口而出! “叶殊!叶殊终于你醒了?!”沈修那惊喜的声音紧随着叶殊的声音响起! 茫茫然躺在床上的叶殊没能回过神来,似乎还在为了梦里的事情而惊惧不已。 沈修一走近便瞧见了叶殊这仿佛丢了魂一般的样子。 他顿时又惊了,转身在床沿一坐,伸手便去搭叶殊的额头,担忧无比地问道:“你怎么了?感觉怎么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去把洛前辈找过来?” 沈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成功将愣神的叶殊给喊回了神来。 叶殊先是愣愣地看着沈修,一时之间不太能分清梦境和现实。直到眨了几下眼,慢慢地记起了之前的事情后,叶殊瞬间又急了! “沈修!我哥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叶殊拽着沈修的胳膊,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明明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话,可她的眼眶却已在这一瞬间红了,仿佛随时都会大哭一场似的。 沈修对叶殊这急切的态度感到意外,原本准备好的假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定定地看着叶殊的双眼,察觉到她那混杂着迫切、焦急、担忧、自责以及一点点绝望的情绪。他终究还是在抿了抿唇后转身去拿叶殊的外衣,道:“我带你过去吧。” 叶殊听得沈修这话先是松了口气。觉得叶倾秋定然还活着,否则沈修多半不会这样回答自己。 可在看清沈修那带着几分忧愁的神情后,叶殊又忽而意识到了什么,心也跟着又一次提了起来。 可她却没有多问,只是一声不吭地接过了衣服。在沈修的帮忙下,忍着牵扯到伤口所造成的疼痛感,将自己打理好。 沈修知道叶殊此刻定然是一心牵挂着叶倾秋的。他也没有说什么废话,只是默默地伸手扶住了叶殊,带着她往外走去。 很快,叶殊便在沈修的搀扶下出了房门,又在他的搀扶下转过了身,走向了旁边的屋子。 随着沈修目标明确地将她往那隔壁屋带,叶殊心里头也明白,她要找的叶倾秋,多半就是在那屋子里头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殊止不住地紧张,搭在沈修胳膊上的手也跟着不自觉地收紧,就连脚步都快了不少! 沈修察觉到叶殊的紧张和期待,他不禁转头看向了叶殊,对着她欲言又止。可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只是默默地伸手,敲响了房门。 “谁呀?”屋内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沈修一听便认出来了,那是杨清纤的声音。 沈修顿时又看了一眼叶殊。见她忐忑不安,没有应声的意思,沈修便朗声应道:“杨姑娘,是我,沈修。还有……” 沈修这话还没说完,紧闭的房门便被人从里头打开来了。 薄薄的房门一开,屋子内外的人都愣住了。 只见屋外的叶殊和沈修皆是唇色发白。因着中毒、受伤和失血,看上去都显得十分憔悴。 而屋内的杨清纤虽没有受伤,可她却眼底青黑,眼睛通红,一瞧便是许久没睡还哭过的样子。 杨清纤看到叶殊显然有些惊讶,而叶殊看见杨清纤却是有些恍惚。 “杨姐姐……”叶殊呢喃出声。 若非杨清纤也是习武之人,耳朵较为灵活,只怕也是听不到她这个招呼的。 “嗯。”杨清纤应了一声,似乎是想要对着叶殊笑一下,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她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又稍稍低下了头。似乎是想掩盖一下自己的情绪,颤声道:“你醒了就好。你快过去吧,倾秋他……一直在等你。” 杨清纤说着话不曾抬头,只是默默地往旁边一让,便闭上了眼睛抿着唇,似乎是在忍着泪水。 叶殊见状心里一突,一股子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顿时顾不上其他了,松开了搭着沈修胳膊的手便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屋里! 沈修见状立马跟了进去,却愣是没找到机会将叶殊扶稳。只能跟着她一起冲到了床边,看着叶殊冷不丁地在床边跪了下来,上半身稍稍地往床上一趴,又抖着手去戳叶倾秋的脸。 沈修看到叶殊突然跪下时还以为她是身体虚弱站不稳,伸手想要扶她一把。 -- 第617页 可现在瞧着这一幕,他那伸出去的手顿时停在半空。感觉真扶了叶殊肯定也不会起,收回来吧,又似乎有点儿尴尬。 这略一犹豫过后,沈修终究还是放下了手,假装无事地挠了挠头,目光也跟着落到了叶倾秋的身上。 只见叶倾秋的脸色白得有些吓人,明显就是失血过多了。 再加上他的呼吸似乎比较微弱。从沈修这角度来看,若是不仔细盯着去瞧了,几乎都要看不出叶倾秋的胸膛还有起伏了! 这情况,可比沈修先前来看时严重多了。也难怪叶殊这般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叶倾秋,说不定她差点儿误以为对方已经没气了。 不过……这情况只怕也不远了…… 沈修想到这一点又是忧心又是伤感,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陪着了。 而随着叶殊极轻地戳了两下叶倾秋的脸后,闭着眼睛的叶倾秋眼睫毛终于颤了颤! 他的人还未睁开眼,便先轻笑了一声,喊了一句:“殊儿,你终于来了啊……” 叶倾秋这话单听内容似乎没什么不对。可在配上对方那沙哑虚弱的嗓音后,听在耳中便让人觉得心里难受起来。 “嗯。”叶殊带着鼻音应了一声,戳着叶倾秋脸颊的手也收了回来。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想要落泪的感觉。又努力扯出了一抹笑容来,故作轻松地道:“哥,我已经醒了。我没事。我感觉自己好极了。你呢?你也没事的,对不对?” “嘿,那就好。”叶倾秋听着叶殊这拐着弯子要保证的话,不由得又一次笑出了声来。人也跟着费劲地睁开了眼,看向了叶殊。 叶倾秋本来是想要继续说什么的。 可在对上了叶殊那带着担忧惧怕的目光后,他却是愣在了那里,隐约间已然明白了什么!心中情绪也跟着瞬间复杂起来,既有些高兴,又有些伤感。 第353章 无能为力 各种情绪交织之下,叶倾秋一时之间欲言又止。 同样跟着叶殊走回屋里的杨清纤瞧着叶倾秋这神情,当即默默地伸手轻点了点沈修的肩膀,又在他回头看来时一指房门,便转身往外走去。 沈修跟进来,本意是担心叶殊身体未愈,会磕到碰到。 现在被杨清纤这么一提醒,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叶倾秋和叶殊这兄妹两个,未必会愿意让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沈修顿时悟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叶殊,便默默地转身跟着杨清纤出了门,还顺手带上了房门。而后,又与杨清纤一左一右地站在了房门两边,安安静静地等着里头的叶殊和叶倾秋谈完。 而屋内,正互相看着没有说话的叶殊和叶倾秋也终于打破了沉默。最先开口的,还是欲言又止的叶倾秋。 只见他神情复杂,带着莫名的忐忑感,张口便是一问:“殊儿,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叶殊一听这话顿觉鼻子一酸。 她顿时深吸了一口,将想要哭的感觉给憋了回去,这才轻声应道:“嗯。对不起,哥。我当初……就应该让我师父帮我治好失忆之症的。” 叶倾秋听着她这带着哭腔的自责话语却是忍不住一笑,虽然依旧虚弱,可瞧上去心情颇好,道:“你别傻了。殊儿……你师父是对的。如果……如果这几年,你不是没了记忆。北阳……朝廷……都会有人,不会放过你的。” 叶倾秋的话说得有些艰难。 那说一句话喘三喘的架势,让叶殊看得提心吊胆,赶忙顺着他的话安抚道:“行行行!我不傻了。哥,你好好休息,我不说这种话就是了!” 叶倾秋听着叶殊这妥协的话,不知不觉便笑了出来。 他不仅没有就此闭嘴休息,反而带着几分怀念的感觉,道:“真好啊……三年了,还能听到……你这样说话。殊儿,当年没来得及……告诉你,现在,我想先……跟你说明白了。” “哥,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好不好?你这样话赶话的,我……我害怕……”叶殊说着,搭在叶倾秋被子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看着叶倾秋的目光更是带着惶恐不安。 她总觉得叶倾秋这明明已经说话困难了,却还一个劲地要将所有事都说完的样子,像极了是在交代后事! 可躺在床上的叶倾秋笑容却又深了几分,显然是在为又一次见到了会关心在意自己的叶殊而感到开心。 可笑着笑着,他的笑容就淡了。反而多了一股子的怅然感,道:“殊儿,这一次……我怕是,不能答应你了。” “哥!”叶殊听出了叶倾秋这话藏着的意思,眼眶登时便红了,慌慌张张地喊了他一声,试图制止他。 可这一次叶倾秋并没有顺着叶殊的意思来,反而道:“殊儿……你就听我……说完先。我们……叶家,向来只忠于……长公主。你……你就是……我们的骄……骄傲!就算没有……血……缘也无妨,我们……在意的……始终是你……这个人……” 叶倾秋似乎是在强撑着说话。话越说越是断断续续,表情也越来越显得痛苦,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吓得叶殊赶忙抬手帮叶倾秋顺着气,慌声劝道:“你别说了!快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当初才会无法接受那件事,更加无法忍受自己无意中拖你们后腿的事!” -- 第618页 叶倾秋因着刚刚的逞强,这一时半会地应不出话来,只好努力摇着头,好一会儿才终于挤出了声音来,道:“不……我们……很荣幸……为主子……很开心……” 叶倾秋说着,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他已经没力气将全部的话都说出来了。可他心里明白,叶殊肯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是我不开心。”叶殊心知是劝不住叶倾秋的了,她干脆也闷声说出了自己的心思,道:“我知道在你们看来,只要我能够好好地活着,你们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那不是我要的!对于我来说,你们不是什么忠心耿耿的属下臣子,而是我的亲人!” 叶倾秋似乎是因为不舒服,眼睛忍不住地闭了起来,嘴角的笑容却甜得仿佛浸了糖水,叫人一眼便能察觉到他那欢喜得带着几分雀跃的心情。 叶殊看得好气又想笑,可又舍不得对着现在这样的叶倾秋撒气,只好无奈地喊了一声“哥”。 叶倾秋的笑容愈发明显,眼睛也努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来,对着叶殊笑道:“开心……能被你……当成亲人……真好。你也……别多想。我也……近几年……知道的。你……帮……喊清纤。” 叶倾秋一开始还是笑着的,可越说神情看上去越是难受,随后更是拧紧了眉闭上了眼,张大了嘴巴,瞧着似乎呼吸困难! “哥!哥你没事吧?!杨姐姐!杨姐姐你快进来!”叶殊被叶倾秋这反应给吓得心里发慌,脑袋中更是一片空白! 刹那间她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只好大声地冲着房门的方向喊着人。 门外的杨清纤和沈修都听到了叶殊这喊声。 杨清纤二话没说推开门便冲了进来! 沈修在踏进门瞧见叶倾秋那难受模样后则是转身就跑,口中还不忘高声呼喊着:“洛前辈!叶大哥出状况了!!” “倾秋!”杨清纤到了床边喊着叶倾秋,想要帮他缓解一下痛苦,可又与叶殊一样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做! 最后反倒是叶倾秋自己稍微缓过来了点,眼睛挣开了些许,嘴巴张张合合地对着杨清纤说出了两个字来:“……抱……歉……” “你闭嘴!你现在跟我道歉又有什么用?!有这力气,你给我留着活下去!”杨清纤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话虽然说得狠,可那声音的颤音却掩饰不住。 叶倾秋看着杨清纤,脸上不禁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带着几分无奈,又似乎含有歉意。 他这辈子若说有什么遗憾的事,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两件。一是没能在大火中救下叶殊,二是没能将杨清纤娶进门。 而在发现叶殊没死之后,他所遗憾的事便只剩下第二种了。 如果可以,他当真想要给杨清纤一个承诺。 想要抛开这些纷纷扰扰,按照以往所憧憬的,与她做一对行走江湖的侠客,亦或是开一家小店,当一对小有积蓄的店家。 可惜,现在显然是没机会了…… 叶倾秋心中念头转动,可话却已然没力气说出口了。 就在他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的时候,洛鸠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都让开!” 被喊过来救急的洛鸠是跑过来的。 她一进屋便先喊了这么一句。待到她冲到了床边的时候,叶殊和杨清纤已经听话地让出了一个位置来,一起眼巴巴地看着洛鸠上前就是一通急救! 沈修和宋珺是跟在洛鸠的身后进来的。 瞧着叶殊和杨清纤两人自觉让路,宋珺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了旁边等着,随时准备帮忙。 而沈修却是毫不犹豫地到了叶殊的身边,把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泪痕的叶殊扶了起来,带着她到了空位子,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 叶殊心下焦急,压根就没有休息的打算。可同时她也知道,现在不宜吵到洛鸠。 因此,叶殊最终也没有跟沈修掰扯一二,而是坐了下来着急地等着结果! 洛鸠在一番检查过后又拿出了一套银针,开始尝试着给叶倾秋扎针。 这般尝试过了各种办法后,洛鸠终于收起了东西,回过头来。 “师父!我哥怎么样了?!”叶殊心急地发问,问话的空档里还时不时地看了眼叶倾秋,随时准备着上前去。 洛鸠看上去有些沉闷,明显心情不太好。 在听到叶殊的问题后,她似乎略有犹豫,可最后还是如实道:“我暂时已经用银针缓和了叶倾秋的情况了。不过,这也拖不了多久。” “什么?!”叶殊听到洛鸠前头的话,心里刚刚松了口气。可随即,她便被洛鸠这话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便是忐忑一问。 作为洛鸠的徒弟,叶殊对自家师父还是了解的。其他方面暂且不说,至少在治病和医术方面,洛鸠一向是有一说一,完全不玩谦虚那一套! 往日里,叶殊只觉得自家师父这习惯挺不错的,至少不会给人虚假的希望。 可现在,叶殊只希望洛鸠这话是在逗她玩的。 洛鸠看向了叶殊,眼里带着不忍,却还是据实以告,道:“叶倾秋以前的底子应该还不错。可惜,他以前应该是中过毒、受过伤,还没有好好休养,所以身体比常人虚。现在又在受了内伤的情况下跟人打斗,外伤内伤加起来,还伤及五脏六腑,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了。” -- 第619页 洛鸠说得嗓音低沉,仔细听还能听出些许歉意来。 可叶殊和沈修却是谁也没空注意这一点,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叶倾秋的身上,满心都是震惊。 只不过,沈修震惊于洛鸠竟然说得这般直白且干脆,半点都没有委婉一下的意思。 而叶殊则是震惊于叶倾秋的伤势竟然这么重!重到让洛鸠直接给他判了死刑! 这心神震荡之下,身体本就虚弱的叶殊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吓得沈修赶忙伸手将人给抱住了,防止她直接摔地上。 第354章 细碎情况 昏昏沉沉之间,梦魇纠缠不休。 冲天的火光又一次燃起,带着燃尽一切的声势,肆意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可又一次身处这样的梦中的叶殊却没了前一次那莫名的心慌害怕,而是显得死气沉沉。就好像,她并不惧怕这场大火,反而有种想要就这么让大火将自己吞噬殆尽的冲动! 可这种恍若心存死志的模样并未持续多久,便在叶倾秋浑身浴血、奋力厮杀的模样下惊醒了! “殊郎?你感觉怎么样了?”沈修瞬间察觉到了叶殊呼吸的变化,立马边走向床边,边关切地问着。 可又因着害怕叶殊会又一次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而昏过去,沈修问时仅仅只是挑着不容易引起她情绪变化的话来问。 而被问到的叶殊却只是愣愣的看着床顶,那因为梦境而酸涩的心也跟着逐渐缓了过来。 “我哥……如何了?”叶殊眨了几下眼睛后,才慢腾腾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睡得久了些,她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语气也是那种消沉至极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担忧。 “他……还在昏迷,洛前辈说他今晚约莫会醒的。”沈修稍一犹豫还是换了说法。 原本,他是想说上一句“他没事”来让叶殊宽心的。可转念想到叶殊昏倒的原因,沈修最终还是没有说这种会给人虚假希望的话。 只是,这般照实说完之后,沈修却发现,叶殊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她既不显悲伤难过,也没有丝毫松了口气的模样。只是依旧望着床顶,看上去面无表情,仿佛只是一个空壳,没有丝毫的情绪。 沈修见状心中担忧愈盛。 他先是抬手探了探叶殊的额头,确认并没有发烧后,心里头也就确定了她会变成这般失魂模样的原因了。 沈修顿时收回了手,转身搬了张凳子在叶殊的床边坐下。 他也不管叶殊有没有理会自己,自顾自地给她讲述起来:“殊郎,既然你醒了,那我给你讲讲最近的事吧。先说……时间吧!你昏迷的这两次加起来,已经过了两天了。” “那天晚上,刘八庆射出那一箭后,大统领和他追的黑衣人又回来了。夏冬也正好领着一队人马赶到。子晴……”沈修提到项趋阳时目光一黯。可也仅在眨眼之间,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接着道:“他见状不妙就先撤了。” 沈修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完,便不自觉地看了叶殊一眼,担心她会对这个话题感到反感。 毕竟叶倾秋身上的外伤,一部分是刘六顺造成的,一部分是刘八庆留下的。 而这两人,明显都是项趋阳的人! 再加上项趋阳还是个北阳人,叶殊即便是迁怒于项趋阳也不足为奇。 可沈修在看了一眼后却发现,他所设想的迁怒恨意什么的,完全就是自己想多了。 望着床顶的叶殊依旧望着床顶,神情漠然。就像压根就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一般。看得沈修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最后,沈修只好暂且抛开了杂念,继续说起了当初的情况来。 “那天晚上他们跑了。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天晚上总兵被杀,军中因为内应而被搅和得分裂成了两派,直接内斗起来。知府险些被内应所杀。最后还是恰好遇到了温子柳、陆笙筠和杨姑娘,这才被救了下来。” 沈修说到这里又瞥了叶殊一眼。 见她还是没有反应,沈修便换了个话题对象,道:“大统领和夏冬一开始被黑衣人引走了。后来听说是遇上了柳舒钰。大统领见势不对让夏冬先去调兵,自己则与柳舒钰打了起来。后来还是柳舒钰自己跑了,大统领才又回来了的。” 沈修将自己听来的部分说完了,却发现叶殊还是一副无精打采,沉默得完全没有活力的样子。 他顿觉发愁,脑海中的思绪也跟着翻腾不休。直到想到了另一个法子,这才又一次开了口。 “殊郎,就……刚刚的都是我听夏冬他们说的。至于后来……在子晴跑了之后,大统领和夏冬本是要去追的。只是后来发现你伤势过重,也就没顾得上去追人。而是先找到了洛前辈,把你和叶大哥救了回来。” 沈修绞尽脑汁地想着当时有趣的部分,又浅笑着对着叶殊道:“你是不知道啊!当时的大统领可凶了。有人劝他先抓子晴这个北阳的殿下要紧,最后却被大统领臭骂了一顿。还被他那一身杀气给吓得脚软,愣是再也不敢胡乱说话了。” “还有啊,当时知府见我们需要地方静养,就请我们住进这孙府了。”沈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终于想起自己说漏了什么了。 他当即眼睛一亮,补充道:“对了!我们两个的包袱也拿回来了,东西都还在。这个说起来还要多亏温子柳。” -- 第620页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这金贝的知府就是温兄弟的舅舅。”沈修说完了这话刻意停顿了一下,留了时间让叶殊可以搭话。 可惜,叶殊依旧没有丝毫想要开口的意思。 沈修只好又自己说了下去,道:“温兄弟到了金贝后有去找孙流帮忙,试图回去救我们的。可惜,最后他却被孙流关在了家里,说是不让他去惹麻烦。后来,他终于跑出来的时候便发现了捕快拿的那两个包袱,瞧着眼熟就要了过去了。你说,这是不是特别巧啊?” 沈修言罢还故意乐呵呵地问了一句。 他心里头其实也是知道的。在现在这种场合里头笑,是一种跟挑衅没多大区别的做法。 可此时此刻,看着这般消沉的叶殊,沈修只觉得,只要能让对方的神情丰富起来,哪怕是气个半死跳起来揍自己都成呀! 可惜,在听完了他这含笑的话后,叶殊却依旧只是不声不响地看着床顶,没有丝毫动静。 沈修顿时有些泄气地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却还是接着道:“殊郎,你……你能不能别这幅样子?看着怪让人担心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像是大受打击,可我知道你在担心叶大哥。担心别人是种什么感觉,我觉得你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你再伤心难过的同时,可不可以顺便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 沈修没有说出一大堆的形容比喻,来试图让叶殊理解他们对她的担心。因为他知道,叶殊肯定是能明白的。 而事实上,床上的叶殊也确实有了反应。 只是,这反应跟沈修所设想的不大一样。 只见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沈修默默地拉高了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裹了起来。 这等无声的抗拒令得沈修一噎,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心里不上不下,还舍不得冲着叶殊发出来。 最后,他只好轻叹一声,默默地起身出了房门。 随着房门的轻轻合上,屋内顿时安静了起来。 叶殊躲在被窝里,仅仅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一下、两下、三下…… 呼吸声是那样的清晰,清晰到仿佛是在嚣张地跟叶殊宣示着她还好端端地活着的事实! 酸涩湿润的感觉又一次充斥在了眼眶中。叶殊闭上了眼睛,试图利用深呼吸来缓解那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却没想到,自己竟是连呼吸都带着明显的颤抖感觉! 叶殊咬紧了牙关努力忍着,试图将泪意憋回去。盖在身上的被子也在不知不觉间便拉到了脑袋上,将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之中,恍若将自己藏起来。 这般安安静静地躺着,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叶殊忽然又听到了小心的推门声。 而后,有脚步声逐渐靠近。紧接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被突然掀开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沈修一声惊慌的“叶殊”! 这掀被子的动作着实太过豪迈干脆,那呼喊声也着实太过惊慌。 以至于,本来没想理会人的叶殊都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沈修。 而看到叶殊这一动的沈修则是松了口气,当即便拍着自己胸口道:“还好还好还会动。我刚刚还以为你这是想不开打算闷死自己呢。” 哪有人能用被子闷死自己的啊?! 叶殊心里不自觉地应着话。可明面上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收回了目光,连被子都没拉回来,显然又是一副不想理会人的样子。 沈修见状赶忙将手中的东西往叶殊面前一递,喊道:“诶!你等等呀。你看这是什么?你就是想睡,也先把这个吃了再睡吧。” 叶殊本来都已经准备闭上眼睛了。可随着沈修这么一递,一抹红通通的色彩出现在了叶殊的视野边缘。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股子甜甜的气味。 叶殊的动作不禁停顿了一下,诧异出声:“糖葫芦?” “对呀!我跑了三条街,追到了人家家里给你现做的!”沈修笑得开心。 他解释完这糖葫芦的来历,才又道:“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可是你都昏迷那么久了,不吃东西也不行。所以就悄悄跑去找了这个。你多少吃点下去吧。” 叶殊愣愣地看着糖葫芦,感觉自己依旧没有什么想吃东西的欲望。可在不经意地看到沈修那期待又担忧的模样后,她终究还是坐了起来。 沈修见状顿时一喜,赶忙伸手将叶殊扶了起来。又麻溜地递了水过来让叶殊漱了口,这才将糖葫芦交到了叶殊的手上,自己转身在凳子上坐下,期待地看着叶殊。 第355章 都怪我 红色的山楂裹上了晶莹的糖浆,给人一种晶莹剔透的美感。 入口时甜滋滋的,一口咬下,那层糖衣便会在一声声细碎脆响中裂开,露出了里头的果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串糖葫芦是刚做的。叶殊这一口咬下,将近一半的糖衣都裂开脱落了。以至于她最终也没能咬实了,只吃得满口的糖。 叶殊感受着那甜滋滋的味道开始在口腔中蔓延,人却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看着那颗掉了糖衣的山楂,眉宇间流露出了一股子悲伤的感觉。 一直都在关注着叶殊的沈修见状有些慌了,立马小心地问道:“殊郎!你……难道这糖葫芦不合你胃口?要不……要不我再找人重新做一份?” 沈修买这糖葫芦,目的也是在于哄叶殊开心的。 -- 第621页 如今看着叶殊这样子,他只觉得自己很可能做错了决定,起到了反效果了! 沈修刹那间心里忧虑。而叶殊则是闭上了眼睛摇了一下头,这才睁眼应道:“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沈修见叶殊否定了,顿时便松了口气。而后又想了想,还是决定趁机问道:“那个……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 沈修这话问得带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感觉,就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叶殊却没有应声,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糖葫芦,感受着嘴里的糖衣逐渐化开。 沈修将叶殊这副像极了无声抗拒的模样看在眼里,心里顿时有些忐忑了。就担心好不容易才愿意吃东西的叶殊会因为自己的问话而缩了回去,继续自闭一般地不理人了。 一想到叶殊有可能会就这么缩回去,沈修刹那间当真有些急了,赶忙又解释了一句,道:“你别误会啊!我……我问这个不是想要做什么,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你看!你那么喜欢糖葫芦,现在却只咬了一口就不吃了。我……我就是担心你而已。你要是不想说,那我就不多嘴了。不过,你好歹也把糖葫芦吃完了吧。” 沈修说到最后,忍不住眼巴巴地看着叶殊。 那模样,莫名地带着一点儿可怜兮兮的感觉。 愣了一会儿神的叶殊听得沈修这话有些懵。 她下意识便转头看了沈修一眼,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继续望着手中的糖葫芦,无意识地转动着糖葫芦的竹签。 沈修见状既觉得松了口气,知道叶殊没跟自己计较。同时又有些苦恼,担心叶殊真的连糖葫芦都不吃了。 这心里纠结之下,沈修刚想再开口劝叶殊继续吃,便听叶殊突然开口了:“其实,我不喜欢吃糖葫芦。” “啊?”听清叶殊的话的沈修愕然了。不期然地想起了叶倾秋似乎也说过,叶殊不喜欢吃糖葫芦的! 只是当时他只以为是叶殊的口味变了,没想到……叶殊竟然当真不喜欢吃糖葫芦?! “这……抱歉,我不知道,要不我……”再给你买点其他的? 沈修这话还未说完,叶殊便又一次开口,截断了他的话继续道:“也谈不上讨厌。” 沈修后头的话这下子也说不出来。 他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困惑地看着叶殊,不太明白她这不喜欢又不讨厌的,那到底是吃不吃糖葫芦了。 叶殊没有去看沈修,自然也不知道他的纠结之处。 她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糖葫芦,像极了自言自语地道:“我在被师父救了之后,便一直觉得,糖葫芦跟人的一生很像。表面是甜滋滋的,里头却是酸溜溜的,偶尔还会有点苦涩。若是一个不小心,甚至可能会被核磕掉牙。” 沈修听得似懂非懂,转头看了一眼叶殊手中的糖葫芦,转念想想便觉得,叶殊这话,对于世间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对的。 毕竟,没有谁是能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会有波折才是正常情况。 这般想着的沈修,又将目光落回了叶殊的身上,却发现她在不知不觉间又有点儿红了眼眶了! 沈修心里顿时一急,叶殊却已经又一次开口了,道:“我以前一直觉得,过往的事情不记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试图去追寻这些东西,那就更是愚蠢的事了。” 沈修因她这话而怔了怔,稍一琢磨便猜到叶殊现在所指的,应当就是她先前失忆,却没有试图找回过往记忆的事。 沈修不禁多看了叶殊一眼,却没能看出她是何想法。于是只好摆出了倾听的姿态,打算先当个倾听者,这样至少也能让叶殊有个发泄情绪的途径。 叶殊依旧盯着手中的糖葫芦,目光没有焦距,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了。 好在这状态并未持续很久。就在沈修调整完心态和态度后,叶殊便眨着眼回过神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又接着道:“因为,哪怕你真的记了起来,真的打听到了消息,你也无法确认!那些东西,到底真的来源于你的记忆,还是只是别人灌输给你的,却又被你当成了自己的记忆罢了。” 倾听着的沈修被叶殊这话绕得有点儿乱。好在仔细琢磨了一下后,他还是理解了过来——叶殊这话里头的重点,其实就在于,你无法辨认探寻到的东西的真假性。 这玩意,要说吃饱了撑着瞎操心也没问题。可若是当真考虑起可能性来,又让人无法彻底否定。 毕竟,当一个人失去了记忆。那他在找寻的过程中,消息来源必然是身边其他人事物。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有人花费了大力气设个局来骗你,那么给你灌输一些假消息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一点的沈修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应声道:“你说得不错!况且当时叶家还刚被……你那时候身上肯定有伤吧?慎重一点是对的!” 叶殊似乎是没料到沈修竟然会赞同她这观点。 她顿时转头看了沈修一眼,这才又收回了目光,望着糖葫芦道:“我知道自己分辨不出这一点,所以从没有试图去寻找过往的记忆。可现在……” 叶殊说着想到了叶倾秋那虚弱的模样,鼻子顿时一酸。 她眨了眨眼睛微抬起头,防止自己眼泪流出来的同时,轻声地自言自语道:“或许,我果然就不应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若是没有我,我爹娘和哥哥也不会被我连累……” -- 第622页 沈修听着前头的话时还以为叶殊这是有感而发。 可等到她这最后一句话一出,沈修顿时一惊,忙道:“才不是呢!虽然我没跟你爹娘接触过。但是我至少也知道,亲人之间才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况且,不管是三年前的大火还是前些天毒杀,动手都是北阳人!如果当真要追究,那也应该是找北阳人算账才对!” 沈修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完全就是不管不顾地将所有责任推给了北阳。 他那语速飞快的模样,显然是害怕自己说慢了一点儿,叶殊那轻生的念头就会落地生根了! “你不懂。”叶殊闭上眼睛,忍住了想哭的冲动,可嗓音里却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丝哭腔,道:“我跟他们,根本就不是血脉至亲……” “什……什么?”紧张的沈修表情空白了一瞬,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而叶殊在这话出口后却跟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哭得悄无声息。 她低头看着糖葫芦,握着竹签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甲都开始泛白了,她才终于又一次说出了声来,带着满满的哽咽感,道:“我……是长公主的女儿。” 刚刚还抱有怀疑的沈修瞬间瞪大了眼睛,眼中震惊与诧异混杂,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了。 好在叶殊也没打算等他说话。这话一开了头,她便接着说了下去:“叶家……原先是长公主暗中的属下。当年公主府失火,我被人救了出来。后来,为了避免幕后之人追杀我,陛下做主将我送到了叶家,作为叶家次子长大。” “三年前,我在我爹书房中发现了一些书信,无意之中知道了这件事。还为此跟我哥他们闹了一场。结果就在当天晚上,家里……着火了,还有黑衣人到处杀人……” 叶殊说着又想起那冲天火光,整个人不自觉地颤抖着,却没有就此停下话题。而是接着道:“我……那些人就是冲着我来的!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想要杀死我。我爹娘他们都是被我牵连了。如果不是我,我……” 沈修瞧着叶殊这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起身往前,直接坐到了叶殊的床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柔和却坚定,道:“不是你的错!” 正控住不住啜泣着的叶殊愣愣地看着沈修的手,既没有应声也没有其他动作。 沈修见状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这真不是你的错!” “可是……”叶殊嘴唇微动,想要反驳沈修的话。 沈修却没给叶殊机会将话说完,张口便抢了她的话,道:“不管是不是按照你那想法,都当真不是你的错!” “我之前还没注意,在被子晴暗算了之后,我这几天回想了一下才发现。三年前我之所以会见到你,就是因为子晴跟我提到了关于你的传说。我一时好奇才会拉着他一起过去偷看的!我猜,那时候他们可能还没确认你的身份。所以……” 沈修说到这里,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道:“你如果真要这么论责任,那我至少得负一半!” 第356章 我包了 叶殊被沈修这理直气壮揽责任的话给说得一愣,又不自觉地回想了一下。 先前没了以往记忆也就罢了,现在记起了往事,叶殊自然也想起了那个躲在墙角偷看,差点儿被她一剪刀扎中的少年郎。 只是,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另一个人的身影,可瞧着沈修这样子又不像是故意扯谎。 叶殊心中顿时有些纠结了。可她也没有贸然将自己的疑惑问出,而是道:“可是,就算是北阳人的阴谋,一切也确实是因我而起。若是没有我……” “问题根本不在你!”沈修有些暴躁了。 他不禁往前凑了凑,伸出双手抓着叶殊的肩膀,让她抬头看着自己,这才仔仔细细地道:“在这件事里头,你自己分明也是个受害者!哪有不怪主谋凶手,反而去怪另一个受害者的道理?!” “我……”叶殊被沈修这话说得一懵,脑海中思绪杂乱一片,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了。 沈修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他见叶殊说不出反驳的话,也没有一张口便坚持是她自己的原因,心中顿时便受到了鼓舞,又一鼓作气地继续劝说起来。 “而且,你扪心自问。倘若你当真因为愧疚,就想要舍弃自己的性命,亦或是颓废地过日子,那你爹娘和哥哥他们会是何等感受?他们会为此而高兴吗?还是会因此而焦虑难安?觉得自己愧对于你?” “没有!有愧的人明明是我!”叶殊脑海中一片混乱,却还是第一时间反驳了沈修这话。 她是清楚,她一直都清楚的! 叶家冒着巨大的危险养大了自己,将自己视如己出!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又怎么可能会有愧于自己?分明就应该是她愧对他们才对! 沈修见叶殊反驳不怒反喜,知道叶殊这是开始顺着他所说的话去思考了。 他顿时便用力一点头,认真地看着叶殊道:“对!你说得没错。在你看来,你愧对了叶家。可是,你有没有站在叶家的角度想一想?” “你说叶家是长公主的属下,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收养你,悄悄地将你养大。这就说明,他们非常看重你,也肯定将让你健康长大当做了自己的责任。若是他们知道你后来因为这种事情而死。你说,他们会不会因此而自责?会不会觉得愧对长公主?愧对你?” -- 第623页 沈修接连三问,问得叶殊又一次茫然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沈修毕竟跟叶家的人不熟悉,所说的也只是依靠常理而得来的猜测。可叶殊却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 她所了解的,知道的,也比沈修要多得多。 因此,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家爹娘和哥哥是那种赤胆忠心,为了自己认可的主子抛头颅都不带犹豫的人。 若是他们发现,主子的孩子因为他们而失了活下去的念头,那他们必然会后悔不已!哪怕身处九泉之下也肯定不得安宁…… 沈修紧盯着叶殊看,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这一丝动摇。 他立马再接再厉,又劝道:“殊郎。结果如何,想必你比我清楚。所以,你何不换种方式?” “什么意思?”叶殊又一次抬眼看向了沈修,眼中茫然依旧。可又在转瞬间便隐约猜到了沈修要说的话。 果不其然,就在她想出某个猜测的时候,沈修也同时开口了。 “就是说……灭了北阳,给你爹娘报仇!”沈修提出这一点时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照着最狠的一点来说。 原因无他,只因他担心自己给出的目标太容易实现,叶殊会觉得没有诚意,进而又打消了换种方式的念头。 至于归属于北阳的项趋阳…… 沈修脑海中浮现出了他的样子,又在转瞬将他压在了心底里,暂时不愿想起。 叶殊面上的茫然随着沈修提出的这个办法而消退,神情也转而变得深沉起来,眉头更是紧紧地皱着,显得有些犹豫。 这并非是她抗拒为叶家报仇,而是因为她深知,“灭了北阳”这种话说得容易,可一旦将其落实了,那便是尸山血海! 因为自己这一家之怨,而至万千家庭于破碎边缘! 即便叶殊已经知道了自己长公主赵锦空的女儿,她也觉得自己做不出这等决定。 “……不行……”叶殊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才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长公主也好,叶家也好,说到底也只是一家之事。若是要灭了北阳,那便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了!我……我家遭受此难,可大杳的儿郎们却没有。实不该以权谋私。” 沈修闻言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又忽而觉得叶殊这话其实也没错。 其他的暂且不论,倘若当真因为这种事而直接跟北阳开战,到时候战死的将士家属指不定就会怨上叶殊了。 “嗯,听你这么一说,倒是确实有些不妥。”沈修边思索着边附和了一句,还收回了抓着叶殊肩膀的手,转而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 紧接着,他的眼睛一亮,张口便道:“有了!既然直接挑起战争不行,那便刺杀吧!” “刺杀?”叶殊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低头琢磨起了可行性。 沈修则已经兴致勃勃地给她分析道:“对!等我们回京都后,先确定一下当初到底是谁下的命令,又是谁动的手!等确认了目标,我们两个一起过去!我就不信凭着我们两个的武功还会失手!” 沈修越说越觉得这计划靠谱,整个人更是充满了干劲,简直就像是恨不得现在就去刺杀去。 反观叶殊,她却依然蹙着眉,瞧上去兴致不高。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是我能自我原谅的借口。”叶殊又一次垂下了脑袋。 她望着自己手的目光没有焦距,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出了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神情却显得有些落寞。 她道:“沈修,你说的是没错。我若是自责,我爹娘他们会担心。我若是有了寻死之心,我爹娘他们会愧疚。可是,这些都不是我可以放任自己开心活下去的借口。” “这世上,做错了事,便需要付出代价。仇,我一定会报。命……”叶殊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先是停顿了一下,方才又接着道:“到时候看情况吧。” 叶殊这话说得含糊不清,也听得沈修提心吊胆。 他那好不容易才散了点的火气顿时又燃了起来,气得他站起身来原地绕了好几圈,才又一次大大咧咧地在床沿坐了下来,上手捧起了叶殊的脑袋,强行让她的脑袋又抬了起来,对上了自己的眼。 “叶殊!你给我听好了!”沈修面沉如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 他沉声道:“我说了不关你事就是不关你事!哪怕是叶倾秋站在这里,他也会说跟我相同的话!你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好好地养好身子,然后在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完成报仇大事!绝对!绝对!不许有想死的心,知道了吗?!” 叶殊因为沈修这不容拒绝的一捧而有些懵,再听他这番仿佛总结一般的话,叶殊顿时就没了想应声的想法。 若是要敷衍沈修,叶殊自然是做得到的。 可是现在,她不想说谎,也不想给沈修希望。 在这一刻,她甚至都有些理解叶倾秋为何不告诉杨清纤他还活着了——反正报完仇后也没什么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又何必先给对方一个希望,再让对方又经历一次绝望呢? 平心而论,叶殊觉得此时此刻,果然还是无声的拒绝最为委婉。 可沈修的火气却因为她这反应而愈发旺盛了! “叶殊!”沈修恼声喊了叶殊一句,当真有几分想要打醒对方的冲动。 -- 第624页 可看着叶殊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他终究还是舍不得下手。 气恼至极又无处可以发泄的沈修目光一转,落到了叶殊手中的糖葫芦上头。 他顿时像是找到了发泄的途径,突然松开了捧着叶殊脸的手,转而抓起了叶殊拿着糖葫芦的手! 而后,沈修头一低,狠狠地咬住了那颗没了大半糖衣的糖葫芦,又将脑袋一抬,便将那颗糖葫芦从竹签上扯了下来! 叶殊被沈修这举动给整懵了,目光随着沈修的动作从竹签落到了沈修的身上,看上去傻乎乎的,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沈修也不知是因为吃了一颗糖葫芦,还是因为叶殊这表情太过难得,他心中的火气竟是诡异消退了许多。 不过,再开口时,沈修还是先轻哼了一声,才道:“哼!总之,你给我记住了!你的日子里,只需要甜甜蜜蜜快快乐乐的就行了!就像之前没了记忆时那样,每天愉快地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就好了!至于其他的,我帮你扛了!就像……就像……” 沈修说着,想要举个例子,好让叶殊能更轻松地理解他的意思。可这一时半会的却没能想出个好例子来。 最后,沈修灵机一动,干脆一指叶殊的糖葫芦,道:“就像这糖葫芦!以后外头的这层糖都归你!剩下的山楂我全包了!保证你不会被磕到牙!” 沈修那“贴心”的言论一出,叶殊当真有点儿哭笑不得。 她知道沈修这是想要打消她那隐隐不想活下去的想法,可……帮忙吃山楂就大可不必了。毕竟,没了山楂的糖葫芦已经不是糖葫芦了! 只是,她心里头刚想着要回答,这屋子的房门便被人“砰”的一声推开来了! 叶殊和沈修下意识地转头看去,瞧见了陆笙筠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紧张地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叶倾秋快不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几个便当来着?带走中…… 第357章 你的师父是谁 叶倾秋的去世来得突然,却又在意料之中。 在亲眼见到叶倾秋那已经没了呼吸的样子时,叶殊那刚被沈修劝得暂且消退的偿命念头又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最后还是沈修瞧着她的神情不对,及时点了她的睡穴,才将她从绝望到再次萌生死志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时间,在这种情况下格外的漫长。 沈修坐在了叶殊房门口的台阶上,正直愣愣地望着地面发呆。既有些忧心忡忡,又给人一种疲惫无奈的感觉。 洛鸠与彼方并肩走进来院子时,瞧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洛鸠不禁转头看了一眼彼方。可惜隔了个面具,她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于是,洛鸠只好又收回了目光,一声不吭地与彼方一起到了沈修的跟前站定。 身前黑影笼罩下来,出着神的沈修一下子就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了洛鸠和彼方。他都无需对方发问,便已轻叹一声,道:“一天一夜了,她还是不肯理我。” 彼方垂眸看着沈修没有言语。 洛鸠则是沉默了一瞬,便绕过了沈修走向了房门。边从怀里拿东西边道:“她不理你,你难道就不会自己进去?这般傻乎乎地在外头坐着,是想当块望夫石吗?” 沈修的视线不自觉地随着洛鸠移动。对于她这番话,他完全没有什么想要反驳的念头。 不过,他也没认下洛鸠的这个评价,而是略显委屈地解释道:“洛前辈,不是我不进去,而是叶殊她这次已经是彻底不想理我了,连门都上了门栓。” 说起这一点,沈修便觉忧心。 先前叶殊虽说也是死气沉沉,看上去伤心过度。可那时候她至少还愿意让自己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还会问一问叶倾秋的情况,也愿意听自己的反驳。 可现在倒好!叶殊直接将他拒之门外,显然是连听都不愿意听了。 他在这外边坐着的时候甚至在想,叶殊会不会是因为他点了她的睡穴而恼了他了。又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恨上了他。 不过,想到最后他发现,就算叶殊真的会因此而恼了他,他也依然会选择点对方的睡穴! 因此,沈修担心归担心,却完全不觉后悔。也就是在面对着洛鸠这个叶殊的师父时,他的言语间才会忍不住带出了些许委屈的感觉来。 而关于这一点,不管是洛鸠还是彼方,心里头其实都是清楚的。 这些天他们两人,一个忙着治疗叶倾秋,顺带帮金贝的百姓和将士看看伤。另一个忙着处理金贝城内的内应奸细,还要追踪逃跑的项趋阳。 以至于,两人虽然都挂心叶殊的情况,却愣是没能挤出多少时间过来探望叶殊,最后就只好拜托给沈修了。 现在沈修似乎是因此而被叶殊不待见,洛鸠和彼方两人也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还不约而同地起了有机会会帮沈修说两句好话的念头。 可这也并不妨碍他们对沈修在外头枯坐的行为表示看不上。 洛鸠先是忍不住回头嫌弃地看了沈修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最后,她还是没有将自己对他那不知灵活变通的行为看法给说出来。而是回过头,拿出了一把匕首开始往门缝里伸进去,尝试着切断里头的木栓。 彼方暂时没什么事做。又见沈修又还在略显委屈地看着洛鸠,显然是在等着他们应阿虎。他顿时略一沉默,还是出声问道:“你难道没想过从屋顶进去?以你的武功,即便是要掀了屋顶坐房梁,也定然有本事做到悄无声息的吧?” -- 第625页 在沈修一开始的想法里,会回答自己的多半是洛鸠。 现在彼方这么一开口,沈修当真有点儿惊讶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彼方常年身居高位,面对着洛鸠还会不知不觉地流露出委屈之感的沈修,在转头对上彼方的目光之时便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下。 他也没有急吼吼地回答彼方的问题,而是认真地琢磨了一下用词说法,才对着彼方道:“说实话,我真没这个打算。” “大统领,你是御锦卫。□□爬窗掀屋顶这种事,对于你们御锦卫来说,应该算是日常行为了吧?可是在我看来,这样固然能够方便自己,却对屋主人不太尊重。如果是特殊情况,那自然是无所谓的。可现在叶殊也没有什么寻死腻活的意思,我自然也不可能那么做的。” 沈修说得十分坦荡。 彼方定定地看着他,见他没有丝毫闪躲,这才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来。 他这反应,虽然没有明着说什么,却也让沈修明白,彼方对自己的这番回答还挺满意。 沈修心里不期然地浮现出了丝丝喜意。尤其是一想到彼方很可能是代表着赵恒衍过来保护叶殊的,沈修便为获得彼方的认可这事而感到开心! 只是,他这点儿窃喜才刚浮现,彼方便已开口了。语气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平淡感觉,道:“想法不错,可惜不够灵活。” “哈?”沈修那欢喜的心情骤减,转而多了一丝惊讶和不解,不明白彼方为何会给出这样一种评论。 彼方也没想用含糊不清的态度去误导沈修。 在发现沈修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后,他十分干脆地解释道:“若是寻常时候,你待在外头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可现在叶殊情绪不稳,你在外头,根本就无法知道她的一举一动,这样太冒险了。” 沈修一听是这种原因,顿时就不赞同了,张口便道:“可是,我有注意着里头的动静的!如果殊郎当真有异动,我绝对可以在第一时间发现!” “你太天真了。”彼方望着沈修,那目光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失望,反而更像是带着几分教导的感觉,道:“在这世界上,能让一个人死得悄无声息的办法多得是。你若是感兴趣,待到回京都后,大可到我们御锦阁开开眼界。” “行了。”洛鸠听他们竟然还要正儿八经地讨论起来,当即便出声喊停了他们。手中匕首也跟着向下一划,轻松地从门缝里将门栓给砍成了两半。 洛鸠慢悠悠地收回了匕首,回头看向了沈修和彼方的同时,抬手推上了房门,口中道:“你们两个是要在这外头等着,还是与我一同进去?” 沈修和彼方闻声齐齐转头看向了洛鸠。 听着她这问题,沈修张口就要回答。可话还未出口,他与彼方便看到被缓缓推开的屋门里头,穿着一身黑金流云服的叶殊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用着她那没什么精神的眼睛盯着洛鸠看着! “叶殊!”沈修瞧见叶殊忍不住呼唤出声。尤其是在瞧见她身上的黑金流云服后,嗓音里更是带着浓浓的惊喜感! 洛鸠听着沈修这一喊先是一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猜到了某种可能,猛地转头看向了屋内,对上了叶殊那复杂的目光。 洛鸠既惊又喜,头一低打量了一下叶殊这一身黑金流云服,再抬头时已是笑意盈盈,道:“不错,总算是振作起来了。师父她老人家若是还在,定然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洛鸠那一声“师父”一出,彼方下意识地看了洛鸠一眼,嘴唇微抿,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沈修有些好奇地多看洛鸠一眼,奇怪洛鸠为何不提她自己,而是提了她的师父,叶殊的师祖? 唯独叶殊目光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既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地问道:“师父,你老实告诉我。我的师祖,是不是就是长公主?” 叶殊这话一出,彼方依旧毫无反应,沈修却是吓了一跳。当即又一次转头去看洛鸠,显然很想知道洛鸠会如何回答! 而被问到的洛鸠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甚至在叶殊问出口后,洛鸠还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带着几分自豪感,应道:“是!我师父,你师祖,就是咱们大杳的前御锦侯。和瑞长公主赵锦空!” 洛鸠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补充了一句:“也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洛鸠这承认来得太过容易,听得沈修一阵阵地发懵,只觉得不可思议。 可叶殊看上去却丝毫不惊讶,反而有种早就看透的淡定感。 “果然……”叶殊颤声一叹,又露出了一抹苦笑,道:“自打我成了御锦卫后,我便开始觉得不对了。绝世的武功、轻功、医术、易容、机关,甚至是占卜之道!不管师父你自己会不会,身上都有相关的书籍资料。” “最初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后来我却发现,那些分明就是历代的御锦六侯爷们会的东西。甚至,在如今的御锦六侯爷什么都不会的情况下,师父这边却多到不愿意学。” 叶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又看着洛鸠道:“不过,师父,徒儿我还有一事不明。” “你不用问了。”洛鸠没等叶殊说完便抢了话,理直气壮地道:“我知道你想问,既然长公主是你的母亲,那我为什么是收你为徒,而不是代师收徒,对啊?” -- 第626页 “是!”叶殊乖乖点头应了。 洛鸠嘴角逐渐向上翘起,坦荡地道:“这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我的师父,只能是我的师父。我不需要师妹师弟。况且,代师收徒听起来可比自己收徒不靠谱多了!” 第358章 我师父啊 叶殊听着洛鸠那像极了狡辩的话,不期然地想起了对方与自己第一次见面时,那易容成老者的模样。 她顿时便觉得,自家师父最后这话,说不定还真不是什么借口。 毕竟,洛鸠实际上只比自己大几岁,若是用着真容来跟自己谈代师收徒的事,却又压根没能瞧见那个所谓的“师父”,那叶殊多半是不会同意。 若是洛鸠易容成年长者的模样,那来代师收徒则更显奇怪了。叶殊只怕不止不会拜师,还会反过来对洛鸠起疑。 如此一来,洛鸠那自己收徒的决定反而是最为靠谱的了。 想清这一点的叶殊顿时无话可说了。 毕竟,她原本想问的,多半都是围绕着洛鸠收徒这事来的。 可如今,洛鸠收徒并不是出自长公主赵锦空的意思,那叶殊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可叶殊是不打算问了,洛鸠却没打算隐瞒。 在稍微等了等,确认叶殊并不准备开口后,洛鸠便又说道:“看样子,你是没什么想问的了。不过,有些事我还是要说清楚的。” 洛鸠说到这里一顿,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便抬脚走进了叶殊的屋内。她边径直走向了桌子,边道:“都进来吧。这事儿在外头说不太合适。” 沈修闻言微讶,刚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四周,叶殊和彼方便已顺着洛鸠的意思进了屋。 沈修见状赶忙随着他们一起入了屋,又一同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洛鸠也不故意卖关子。 她见人都坐下了,立马便说起了正事来。甚至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将叶殊三人的注意力尽数吸引了过来:“我当初遇到师父时也才五岁。” 洛鸠一句话说完便停顿了一下,略微思考了一下讲述的办法,才又接着道:“当时是在京都城外的破庙里。她浑身上下都是烟熏的痕迹,后背更是一片焦黑,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看上去像是死了一般。” 洛鸠说到这里神色一黯,显然是想起了赵锦空当时的惨状。 而叶殊和沈修却是认真地听着,神情稍显平淡,显然是没能想象出来当时的模样。反倒是同样听着的彼方明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那放在桌子下的手悄悄地握成了拳头! 叶殊三人谁也没发现这一点。洛鸠也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道:“我当时都被吓了一跳了,以为是死了人,差点儿就转身跑了。后来还是师父她刚好醒了过来喊我救她,我才知道她还没死。” 洛鸠说着,脑海中也随之想起了当初的一幕幕,脸上的神情竟是多了几分回味和惊艳之感。 看得叶殊一挑眉,心里隐隐约约地有所猜测。也看得沈修满头雾水,猜不透洛鸠何以会是这等表情。 “……洛前辈。”想不明白的沈修心里记挂,干脆将自己的问题给问了出来,道:“那时候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你的神情瞧着……似乎……有些怪?” 沈修斟酌着用词,力求既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来,又不至于冒犯到洛鸠。 却没想到,洛鸠听完了他这问题后,瞧着竟然还挺满意的。脸上更是浮现出了些许笑容来,似感叹似怀念地道:“哦,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只不过是看到了我师父的脸而已。” “当时啊,就是那种……明明已经十分狼狈了,可在她睁开眼看你的瞬间,也依旧光芒万丈得令你忽略了对方那狼狈的姿态和衣着,只记住了她那无人能及的气质和模样!叫人为之神往的感觉!” 洛鸠一说起赵锦空来,眼睛恍若在发亮,简直就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对赵锦空的崇拜和喜欢。 可,沈修瞧着洛鸠这反应,总觉得似乎有哪里怪怪的,可偏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番思索无果,他只好转头看向了叶殊和彼方,想从他们那里找到认同感。 可这个想法在他看过去之后便消散了。只因彼方虽是脑袋微垂,可目光中却带着难得的温柔之感,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不过,唯一能肯定的是,现在的彼方,肯定并不希望别人打扰到他。 彼方这边是明显在走神了,而叶殊那边虽没什么怀念之类的情绪,可她的神情中却带着些许无奈和了然,看上去还有几分若有所思的感觉。 就在沈修对叶殊所想事情产生好奇情绪之时,叶殊已然开口对着洛鸠求证道:“师父,你那看人爱看脸的习惯,该不会就是从那时候养成的吧?” “对。”洛鸠大大方方地一点头,根本就不加掩饰,甚至还十分自得地道:“所谓的美人,不论男女,就应该是那种不论外形如何都挡不住的美才对!而这世间除了我师父外,也就……宋珺还勉勉强强算得上吧。” “诶?!我……”叶殊愕然,下意识便想反驳洛鸠的话。 在叶殊想来,自己好歹也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在其他人心里头的暂且不说,至少在洛鸠的心里头,按照洛鸠对美人的喜好,自己的长相哪怕比不上长公主,也定然比其他人强才对! -- 第627页 可现在,洛鸠竟然觉得宋珺的样貌比自己好?! 叶殊心里不受控制地多了一丝不满。 可惜,她那反驳的话还未说完,洛鸠便又一次截断了她的话,道:“你也很好。但是吧,乖徒弟,你为人太过别扭复杂了,气质方面反而比不上宋珺通透。” “若是要我简单点来说的话……”洛鸠说着还特意思考了一下,方才道:“大概就是,宋珺属于观赏型的,怎么看都不觉腻。你属于耐看型多变型,新鲜感十足,但容易让人捉摸不透。” 洛鸠这番评论一出,叶殊顿时无话可说了。 自家师父自己清楚,那兴趣爱好极其简单,也就只有研究医术和看美人两个。偏偏叶殊又迷恋上易容术,成日里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地尝试,有时候还会故意扮丑。 这等多变的面容,对于洛鸠来说自然比不上宋珺那稳定的好看长相来得讨喜。 洛鸠瞧着叶殊这明显是无话可说的模样,也没再继续谈论赵锦空的长相问题。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回想自己刚刚说到了哪里,而后才道:“对了,刚刚我们说到我师父惊艳到我了,所以我就让人帮忙将她带回了家……” 沈修听到这里一惊,猛地反应过来洛鸠这说法有问题! 他想都没想便打断了洛鸠的话,道:“等等!洛前辈,照你刚刚的说法来看,你发现长公主的时候,应该是在公主府着火后吧?你当时直接找人帮忙把长公主带回家……那肯定会别其他人发现的吧!” 沈修因着对叶殊三人智商上的信任,这话并没有彻底掰开来细说。而叶殊三人也确实听懂了他那未曾明言的意思。 那可是堂堂的大杳长公主啊! 哪怕朝廷方面误以为长公主已经被烧死了,并不会特意四处寻找。可放火烧了公主府的人呢?那些黑衣人呢? 都说人多口杂,一旦洛鸠当真找人帮忙了,长公主还活着的事必然会传出去才对! 叶殊和彼方也想到了这一点,顿时齐齐看向了洛鸠,等着看她是何说法。 而洛鸠却不以为意,神情甚至都没有刚刚提到赵锦空样貌时来得活泼,反而更显冷淡些,道:“啊,没关系。那个时候能在我身边的人,都是嘴巴特别严的人。哪怕他们当真发现了什么,也是死也不会说的。” 洛鸠这话一出口,叶殊和沈修都有些惊讶。皆是感觉洛鸠这话里似乎藏有故事,而且应该还是洛鸠不太喜欢的事。 沈修自觉自己跟洛鸠的关系还不到能够问这种问题的地步。因此,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叶殊,想看看叶殊会不会问。 可这一眼看过去,他却发现叶殊的脸上虽然有着惊讶的模样,却没有丝毫想要开口询问的意思。 在眨眼间明白了叶殊对这事的态度,沈修也没试图让叶殊发问,而是顺势瞥了一眼彼方。 瞧见了对方那平淡的目光。沈修心里顿时若有所悟,却依旧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琢磨着,看要不要等日后有空再找彼方问清楚这事。 洛鸠稍显冷淡地应完了话,也不想就着这个问题说下去。 于是,这次她并没有刻意留点时间让叶殊他们去理清思绪,而是立马将话题转回了自己刚刚说的话里。 “帮我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将人救回去后我又让人帮忙找了大夫来给我师父看病。”洛鸠说到这里一顿,不期然地想起了沈修刚刚的较真。 她又默默地瞥了沈修一眼,补充了一句:“隔着帘子的那种。” 被她特意看了一眼的沈修顿觉有些尴尬。可又觉得现在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最后只好无声干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洛鸠见状收回了目光,又努力地回想着,道:“师父她的伤势很重。当时大夫看诊完给我的建议是准备后事。因为师父她那时候,整个后背烧伤,体内有内伤,还中了毒,心脏附近更是中了一剑。” 洛鸠想起了那时候的情况,忍不住抿了抿唇,心情也显得低落起来。看得沈修忍不住悄悄去看叶殊,又意外地发现,彼方看上去竟然也挺伤心的。 这……大统领该不会是暗恋长公主吧?! 沈修不期然地浮现出了这种猜测,又把自己吓得赶忙收回了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除夕快乐!! 第359章 传说 洛鸠提及赵锦空最初的伤势时虽伤感,却并没有沉溺其中。 也就一个眨眼的功夫,她便收敛了情绪,又继续说了起来,道:“在当时,我所能找到的大夫并没有那个本事治好这等伤。后来还是师父她自己醒了,给了我一个药方让我帮忙抓药,这才总算是将命从阎王手中抢回了一半。” 洛鸠这话说得轻飘飘的,有种三言两语便简单带过的感觉。可其中的危险叶殊他们却都能隐约察觉到。 毕竟,不管是赵锦空的那身伤,还是屠杀并火烧公主府的黑衣人,都不是那么好解决糊弄的! 洛鸠注意到了他们神情的变化,却压根就不在意。 她再开口时,依旧是那平静的模样:“后来因为外头敌人不明,我师父的身体状况又一直反反复复没能好全。所以,师父她最终还是决定不给你们送信,并且就势隐藏起来了。” -- 第628页 洛鸠说到这里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而后轻叹一声,带着几分感慨和敬佩,道:“这些事,我那时候完全不知道。甚至在师父突然决定收我为徒的时候,我还特别高兴。觉得师父肯定是觉得我很好,所以才会突然动了收徒的念头。” 洛鸠这话一出,叶殊、沈修和彼方三人皆是目光一动,或多或少都猜到了赵锦空收徒的真实原因了。 果然,下一刻,原本还在感慨的洛鸠便脸色忽变,带上了几分郁闷感,道:“可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师父已经联系上了暗子,掌控了外头的情况,甚至连御锦卫的东西都掉包了!” “那可是整整一叠的书啊!师父那时候出行都需要用轮椅,动不动便会咳得停不下来!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拿到那些书的!” 洛鸠越想越觉郁闷,可郁闷之余,她又控制不住地多了一丝敬佩之意,只觉得自家师父不愧是御锦侯!果然能常人所不能! 洛鸠这头是心情复杂,而正听着她说话的叶殊和沈修却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何王候他们这些御锦侯爷们看起来会这么没用了! 敢情是他们压根就没有传承到御锦侯爷们的本事啊! 而明白之余,沈修也有些好奇。 又正巧,叶殊和彼方这两个御锦卫就在旁边,他干脆趁机问道:“诶,对了。我之前听人说过,御锦卫的侯爷们都一脉相承的。难不成,那不是误传,而是事实?” 关于这一点,叶殊甚至都没听过谣言,自然也不会瞎回答。 洛鸠虽是因为赵锦空而了解了一些。可她毕竟不是御锦卫,也没想当御锦卫,更加没有特意去查过御锦卫的资料。 因此,洛鸠听完了沈修这话,连想都不曾想,便直接看向了彼方,道:“这种问题就要问他了!他肯定是我们中最了解的那一个!” 叶殊和沈修闻言顿觉有理,便也跟着一起看向了彼方。 被三人望着的彼方却显得不慌不忙。 他也没有拒绝,而是认真思量了一下后,应道:“那话对一半吧。根据御锦卫的记载,部分侯爷之位是由师徒相承的,还有一部分则是有能者居之。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御锦六侯爷都是一体的。” 这最后一点当真出乎叶殊三人的预料,他们刹那间异口同声地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彼方闻言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想了想,才换了种说法:“就好比,当大侯爷辞官离开,将自己的御锦侯之位给了继承者的时候,剩下的五位侯爷也会跟着一起退位让贤。此举为的是避免侯爷们因为辈分不同而出现倚老卖老的行为。也算是尽量降低了他们内讧的可能性。” 叶殊和沈修听着彼方这么说,顿时就恍然大悟了。 洛鸠也同样明白了过来,继而转头便对着叶殊道:“阿殊。这般说来,你还得趁早留意那些可靠的人了。不然你到时候接了御锦侯的担子,身边却没有人能继任其他侯爷之位。那外司的事可就全都需要你来抉择了。” 洛鸠这提醒来得太过理所当然,叶殊和沈修两人却听得一愣。 而后,沈修眉头一蹙,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听到了一些了不起的东西了! 而叶殊则是流露出了惊愕的情绪,问道:“师父,你这么肯定我会接了御锦侯的担子,该不会是知道些什么吧?” 叶殊这问题是问洛鸠的。可在说话的过程中,她又不期然地想到了身旁的彼方这个内司大统领,顿时忍不住瞄了对方一眼。 最后叶殊却惊讶地发现,彼方瞧上去竟是平静至极,就像是毫不在意洛鸠的这番话,亦或是……他并不觉得这话有问题?! 想到这种可能的叶殊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只好又将目光落到了洛鸠的身上,放空了头脑等着她给出一个回答来。 洛鸠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叶殊这点儿情绪变化。 在听得自家徒弟的问题后,洛鸠毫无顾忌地直言道:“这我还真不知道。只不过,三年多前,师父她老人家曾跟我说过,让我找机会帮她收你为徒,再将她留下来的东西全都教给你,并叮嘱你要承担起御锦侯的责任来。” “所以,准确来说应该是我师父知道你必将成为御锦侯!至于师父为何这么笃定……”洛鸠说到这里一顿,眼一瞥,目光便又一次落到了彼方的身上。 彼方察觉到了洛鸠的目光,他抬眼看向了洛鸠,甚至都不需要她开口,便主动解释了一句:“历代的御锦侯,有大半都是历代皇帝的血脉至亲。剩下的那部分虽说并非皇室中人,可除了王候这一批外,其他的御锦六侯爷里头至少会有一位是陛下至亲。” 彼方说到这里一顿,忽而又想起了自己的遗漏之处,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若是当时的皇后能得陛下信任,那由皇后担任御锦卫的侯爷也可。” 彼方这解释十分简单明了,叶殊三人至此已然明白了赵锦空当初为何会这般笃定叶殊会成为御锦侯了。 血缘关系这一点就不用说了。 赵锦空和赵恒衍那是亲姐弟,叶殊也是赵恒衍的亲外甥女。除非是赵恒衍的孩子,否则这世上还真没人能比得过叶殊。 至于赵恒衍的孩子…… 刚刚洛鸠也说过了的,赵锦空是在三年多前才跟她说起了叶殊的事。以赵锦空的本事,那时候定然是能够知道,赵恒衍尚未有子嗣的事的! -- 第629页 如此一来,哪怕赵恒衍后来有了孩子。可一个最多三岁的小孩子,和掌握了御锦侯爷们传下来的书册秘籍的成年叶殊,赵恒衍会选谁当御锦侯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了! 至于皇后颜允秋…… 若是赵恒衍当真能让颜允秋成为侯爷,只怕也不会等到如今叶殊成年了。 弄明白了这一点的沈修和洛鸠若有所悟。可叶殊却显得有些情绪低落。她的眉头更是似有似无地拧着,给人一种浅淡的忧愁感。 御锦侯啊…… 叶殊心里头忍不住一叹。 原先她可还有想过辞官当回一名江湖侠客的。可现在倒好,以赵恒衍现在还没有子嗣这事来看,御锦侯这个位置,她怕是推不掉的了。 洛鸠转头间瞥见了叶殊这神情。刚开始她还有些诧异,可转念一想又猜到了叶殊会有此反应的原因了。 她顿时既觉无奈,又觉好笑。干脆直接换了个话题,以此来打断叶殊的思绪,道:“对了!刚刚忘了说了。” 洛鸠突然出声道了这么一句,又抬眼瞧见叶殊三人全都看向了自己,她才接着说道:“师父她叮嘱我这事后没多久,便终于撑不住去了。而后,我便按照师父先前所说的来到了金贝,打算先看看你,再考虑要如何跟你提收徒的事。却没想到……” 洛鸠说到这里一顿,神情透着些许不愉快的感觉。看得沈修忍不住接话道:“过来就遇上了叶家遇害那事?” “不是,那是在我过来小半个月后才发生的事。”洛鸠一口否定了沈修这猜测,又抬眼瞥了一眼彼方。 见他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洛鸠这才接着道:“我刚来那会儿仅仅只是在叶家附近多转了几圈,便被他派人逮到了。” 叶殊和沈修闻言一愣,皆是下意识地道了一句:“大统领?” 而后,两人纷纷将视线落到了彼方的身上,眼中带着相似的诧异。显然压根没想到,彼方竟然从那时候开始就在金贝了,而且看样子应该还是守在了叶殊的附近! 难道…… 沈修先前抛在脑后的猜测又止不住地冒了出来,神情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既有些感慨,又有点而同情对方。 而叶殊看向彼方的目光中却带上了几分狐疑,人也跟着不自觉地端详起彼方来,试图回以一下自己以往是否曾经见到过他。 洛鸠将叶殊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又偏头去看彼方。 在发现他既不准备开口,又没有丝毫想要糊弄过去的意思后,洛鸠略微一想,还是给叶殊提醒道:“你不用想了,他就是教你习武的那个‘严师父’。” “严师父?!”叶殊一懵,看着彼方脱口而出既是一句:“不可能!”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好!! 第360章 原来如此 叶殊反驳的话说得十分笃定,只因“严师父”这人对于叶殊来说十分特殊。 叶殊因着身份特殊,从入了叶府开始,便一直被当做男孩子教养。同时,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叶殊对外所能表现出来的,一直都只能是“叶家体弱多病的二公子”。 换而言之,叶殊没有玩伴,甚至也没有老师。 她所接受的所有教导,都是来自于她名义上的父亲——叶朗! 更要命的事,叶朗其实很是崇拜长公主。因此,在教导叶殊之时,也会不知不觉地要求她能够如同长公主赵锦空那般全面发展,成为一个令人仰望的全才! 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叶殊幼时也曾每天过得愁眉苦脸,直到这个带着面巾,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出来的“严师父”出现了。 没有高深难懂的课程!没有数量繁多的课业!甚至在偶尔天气晴朗的时候,还会偷偷带自己出去玩! 这种与叶朗完全相反的教学方式让叶殊觉得耳目一新的同时,也终于从先前的苦恼烦躁状态脱离了出来! 再加上严师父面对着她时会无意间流露出来宠溺喜爱之情,以至于这个连名字都不曾说出来的严师父在叶殊心中的分量丝毫不亚于叶家人! 而现在,洛鸠竟然说彼方就是严师父?! 叶殊反驳的同时,人也止不住地将彼方来来回回地打量。 可任她左看右瞧,也依旧没在彼方身上找到任何与严师父相同的地方! 这个发现让叶殊的底气更足了! 她立马又补充着道:“严师父虽然把自己裹得严实,可我认得他的嗓音和眼睛,跟大统领的完全不一样!所以,他肯定不是严师父!” 叶殊一句话说完,回头又对着洛鸠问道:“师父,你那时候会不会是被骗了啊?” 洛鸠见叶殊否定得极快时还觉得有些惊讶,待到听完了她的解释后,洛鸠便只剩下哭笑不得的感觉了。 她当即笑眯了眼,瞥向彼方的目光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口中却是对着叶殊应道:“谁知道呢?或许,大统领能给你一个回答?” 洛鸠这话里的笑音太过明显,叶殊和沈修二人下意识便顺着她这话看向了彼方。 彼方知道洛鸠就是想看自己的热闹,可他却没有生气或者不悦的模样。 他仅仅只是看了洛鸠一眼,便转头看向了叶殊。又略微低头,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又似乎是在调整情绪。 -- 第630页 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叶殊时,他的目光已然变了!那偶尔会有的复杂情绪明朗了起来,叫人一眼便能瞧出那丝毫没有掩饰的宠溺和纵容,柔和地刹那间令叶殊觉得无比熟悉。 “严师父……”叶殊恍恍惚惚地呢喃出声。这一瞬间里,她已然忘了样貌的问题,只注意到了那记忆深处令人欢喜的目光。 彼方听到了叶殊这一声呢喃。 他顿时忍不住一笑,却没有因为叶殊这几乎已经是认人了的话而停下解释,反而笑道:“御锦卫的侯爷里头,一直都有人继承易容术。我虽没那个天赋和机会。不过,我有幸得到过一张面具,知道些许简单的办法。所以……” 彼方说到这里,已然抛开了旁边的洛鸠和沈修,只对着叶殊认真地道:“抱歉,这么多年来,我还是没能让你见到我的真容,甚至就连眼型也刻意伪装过。不过,我可以保证,除了我的样貌和声音外,我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彼方这目光温柔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同时还有近乎执拗的认真。 正对上这种目光的叶殊瞬间有些恍惚了,隐约间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抓着严师父的袖子向他追问的时候。 当时问的是什么问题,叶殊已经记不清了。可严师父那时候认真倾听,为自己解答的样子却叫她难忘。 “你……”叶殊的神情微变,心情复杂地对着彼方开了口。可后头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是好。 她想要问清楚。看看彼方这般费尽心思地隐瞒身份潜伏到她的身边教导她,到底是因为什么。 可话未出口,想到了彼方对赵恒衍那忠心耿耿的样子,叶殊又觉得,自己似乎不用问也能猜到了。 因此,那问题都在嘴里转了几转了,可叶殊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最后,她只好临时换了个问题,道:“大统领,原来你当真是严师父啊。难怪之前在皇城里,你遇到我时都会显得怪怪的,还爱动不动就说教一番呢。” 彼方明显怔了怔,似乎是没想到叶殊竟然会提这一点。 可下一刻,他又不期然地想起了在皇城中遇到叶殊时的景象,顿时便不自觉地露出了浅笑来,点头应道:“嗯,那时候我其实有点儿慌。我与你三年未见,你又失去了以往的记忆。这让我觉得……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才能自然点。” 彼方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勉强算是解释清楚了自己的纠结之处。 而叶殊随着他这么一说,也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自己之前跟彼方待在一块的时候,总觉得对方有些怪怪的了。 弄明白了这一点的叶殊顿时自在多了。她看着彼方嘴角的浅笑,也不自觉地放松了几分,张口便应道:“没事。只要你觉得自在,那便是最好的相处方式了。” 嗯,不过,反正你的那些说教我一句也没听进心里就是了。 叶殊望着彼方说得认真,心里的念头却转得自然。再加上她那看向彼方的目光都不带飘一下的,以至于连彼方都没看出叶殊的心口不一。 也正因此,从洛鸠和沈修这旁观者的角度看去,叶殊和彼方之间氛围正好,甚至连叶殊身上先前自带的忧郁低落感都降低了不少。 “嗯,看来你们是聊完了吧?”洛鸠对着叶殊二人笑问着。 见他们都看向了自己,她却不等叶殊他们开口,便立马又接着道:“那就继续说我师父的事吧!” 洛鸠这后一句话一出,叶殊三人瞬间将注意力落到了洛鸠的身上,皆是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洛鸠当即便接着说道:“我师父她去世前曾跟我说过,她这辈子也就只有两个愿望了。一是希望当今圣上能平安,二愿……” 洛鸠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抬眼扫视了一下对面的人,道:“二愿你能过得开心。” 正带着几分好奇心倾听着的叶殊闻言一怔,心里瞬间便有种涨涨满满的感觉,只觉得隐约间有点儿开心。 可在转念间想到了叶家的情况后,叶殊又神色一黯,不禁露出了一抹苦笑,感觉自己只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若是以前,她自然是过得很开心的。 可现在……她总有种自己一旦开心起来,便很对不住叶家人的感觉。 她理智上其实是知道的,沈修先前跟自己说的那番话是对的! 从整件事来看,她其实也是个受害者。究其根本,就应该怪北阳狼子野心! 可在感情上,她却还是无法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放到一个无辜的位置上——毕竟,她哪怕不是凶手,也绝对是那根导火线啊! 若是没有她,叶家…… 叶殊脑海中不自觉地又浮现出了这个想法。可这一次,这念头还未升起,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师父。”叶殊低头小幅度地深呼吸了一下,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才抬头对着洛鸠浅浅一笑,道:“你放心,师祖的这个(前一个)愿望,我会帮她完成的!” 不过,那个(后一个)愿望我只怕是完成不了了。 叶殊话刚说完便在心里补充了后半句话,神情看上去也挺自然,叫人看不出丝毫端倪来。 可洛鸠却是在盯着叶殊看了两眼后,冷不丁地抬手摸上了叶殊的头。 她也没有揉乱对方的发型,仅仅只是这么搭着,目光意外的温柔,道:“你不想答应也可以不要应下的。师父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她虽希望你一切安好,却不希望将任何东西强加在你的身上。” -- 第631页 “她的愿望也好,御锦侯的担子也好。她并不强求你一定要接受。你是她的孩子,你有任性的权力。师父她只是希望,若是你当真不愿意了,那么至少请找个合适的人,将那些属于御锦侯爷们的东西传下去。” 洛鸠这番话声音不大,可听在叶殊耳中,却是直落心间。 她愣愣地抬眼看着洛鸠,不知为何,忽然便觉得鼻子有点儿酸。 可未等那突兀上涌的泪意真的化为了眼泪,洛鸠又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她那温柔的神情瞬间一敛,搭在叶殊头上的手也收了回去,一本正经地道:“当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你找人接担子的时候只能找旁人,可千万别想着再把锅甩回给我。” 叶殊整个人因为这话一顿,在眨着眼略微一想后,她满眼狐疑地看着洛鸠,问道:“师父,你刚刚是不是说了‘甩回’?” “没有,肯定是你听错了。”洛鸠毫不犹豫地否认,目光却控制不住地有些飘忽。 叶殊这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她顿时哭笑不得,佯装恼怒地道:“好啊,原来这根本就是师祖给你的任务!师父你耍赖啊!” 第361章 交给你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 耍赖一事,洛鸠自然是不会认的! 因此,在叶殊指出这一点后,她当即便一本正经地狡辩道:“非也。乖徒弟,这可不是为师耍赖,这分明就是为师有一个好徒弟!你若是不服气,大可也去收一个徒弟来,为师一点都不会介意的。” 叶殊看着洛鸠说话时那暗藏狡黠的模样,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她却没有答应洛鸠,而是在一笑过后拒绝道:“现在就免了吧。我自己都还没学好,又怎么能教导别人?” 洛鸠听完叶殊这番话后嘴巴张了张,很想让她不要妄自菲薄。 不说其他的,单是易容术这一项,叶殊便有那个资格收徒了。 可在对上叶殊那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忧伤感觉的眼睛后,洛鸠忽而又没有劝说鼓励的念头了。 只因她看出来了。叶殊不想收徒,或许确实有她觉得自己没学好的原因在。可更多的却是因为,她依旧没从自责中走出来。 自己心中的结不解,那外人说得再多也是无用的。 明白这一点的洛鸠略微一想,干脆抛开了收徒的问题,转而道:“也罢,那就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可以了,再什么时候收个徒弟好了。现在的话,我师父的事大概说完了,我们该说说你了。” “我?”叶殊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有些想要开口接话,可又忽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关于她的事,连她自己都知道能说的有多少。 关于她的心态,关于她的计划,关于她的想法的,多到她都不知道洛鸠这是准备问她哪方面的事了。 更重要的是,对于叶殊来说,不管是哪方面的事,她其实都不太想跟别人提起。 只因她心里清楚,她的所思所想,都是洛鸠、沈修和彼方不会认同的。既然如此,她也不想说出来自寻烦恼,又平白让沈修三人也跟着不痛快。 可她却没想到,就在她沉默下来之后,洛鸠竟是没有丝毫要追问的意思!反而像极了自顾自地说道:“对。我看你都换上这身衣服了,想必也是不准备继续消沉下去了。这样的话,那你就先把叶家的案子查清楚了吧。” 叶殊听得洛鸠这话,眼睛都不自觉地睁大了些许。恍惚间觉得洛鸠此刻说话的语气十分熟悉,像极了当初突然让她去调查叶朗一案的样子——不容拒绝又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仿佛是让你顺手把垃圾倒了一般的轻松自然。 其他人对这种吩咐般的说话方式会有什么感觉,叶殊并不清楚。不过,对她来说,她却觉得莫名地有种安心感,下意识便淡定地点头应道:“好。” 得了回答的洛鸠却没有就此停下,而是接着道:“叶家的案子,我看你们人这么多,北阳那些敌人也冒出来了,想来要调查清楚应该已经不难了。要不这样吧。反正等你查完了也要回京都,到时候你再把当年公主府的事调查清楚,帮师祖报仇。” 长公主赵锦空既是叶殊的生母,又是她的师祖。帮长公主报仇这事,洛鸠交给叶殊来做也没什么不对的。 想到这一点的叶殊当即一点头,同样应道:“好。” 洛鸠连续得了两个应答,登时便露出了笑容来。 她忍不住轻掐了一下叶殊的脸,笑道:“我就知道我的小徒弟最好了。行了,你赶紧去查案吧。早日调查清楚,你心里也会早点好受起来。” “师父。”叶殊喊了洛鸠一声以示抗议。 又等到洛鸠识趣地收回了手,她才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颊揉了揉,道:“我想先把我哥的丧事给办了。” “这个啊……”刚刚还一脸笑容的洛鸠忽然便将笑容一敛,转头看向了外头的院子。 她的声音也紧跟着多了几分怅然,道:“这事我们本来不想跟你说的,所以才会任由你躲在房中不出来。可现在既然你已经提起这事了,那我也不瞒你了。” 叶殊看着洛鸠这反应看得一懵,心不知不觉便提了起来。 可她又不敢随意插话,只好抿着唇盯着洛鸠看着,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而洛鸠却没有去看叶殊,而是依旧望着外头的院子,语气平和地道:“那天你到得比较晚,并没有听到叶倾秋的遗言。他说金贝这里,有他最好的回忆,也有他最坏的回忆。可是不管如何,他都依旧喜欢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 第632页 “所以,他叮嘱我们。在他死后,不需要办什么丧事葬礼。他只求能将他火化,再将骨灰撒在叶家坟墓周围,好让他守在父母身旁,遥望远方。” 洛鸠说得不急不慢,可那语气又渐渐地多了一丝感慨。 叶殊听得发懵,一时之间头脑一片空白。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压根什么都没想起来。 反倒是沈修在听得惊讶之余,纳闷地问道:“可是,洛前辈,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啊?” 沈修这困惑来得不算奇怪。 将尸体焚烧,再将骨灰撒在叶家坟墓周围。这种事虽说是叶倾秋的意愿,可说到底也跟挫骨扬灰没什么区别了。 洛鸠他们担心叶殊会因为接受不了而在他们执行叶倾秋遗愿时进行破坏,所以特意瞒了她。 这般想的话,洛鸠他们对叶殊的隐瞒行为也说得过去了。 可沈修不一样啊! 既然那是叶倾秋的遗愿,沈修自然不会刻意阻拦。如此一来,洛鸠他们瞒着沈修可不就有些奇怪了么! 沈修心中不解,问得也自然。 而被他问到的洛鸠也没有丝毫异色。她一瞥沈修,张口说得理直气壮:“你若是知道了,必然会考虑到阿殊的感受。一旦你在阿殊面前流露出丁点的异样……” 洛鸠这话没说完,可她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懂。 沈修更是顺着洛鸠这话一琢磨,便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这猜测当真没猜错! 他顿时无话可说了,只好默默地转头去看叶殊,等着看她作何打算。 而叶殊却是抿着唇低着头,心情颇为复杂。 要说生气,其实也算不上。 毕竟洛鸠他们只是按了叶倾秋的叮嘱去做。真要论起来,他们还完成了叶倾秋的遗愿呢!自己是该感谢他们的。 要说伤心吧,似乎同样算不上。 叶倾秋虽然从没说过,可单从他并未主动跟杨清纤联系来看,他之前必然也是心存死志的。现在他当真如愿被撒在了父母坟墓的周围,想来他应当会真的很高兴了。 心里头各种思绪交织碰撞,最后叶殊轻叹了一声,抬头对着洛鸠他们道:“师父、严……大统领,我想先去看看我哥。” 叶殊瞧着彼方这副打扮,那一声“严师父”实在是有些叫不出口。 好在彼方也没计较这些。在听得她这话后,彼方只是点了头表示同意。 而洛鸠则是望着叶殊应道:“去吧,沈修应该知道在哪里。” 沈修闻言一愣,继而想起了自己当年亲手帮叶家立的碑,瞬间便明白地点在哪里了,立马点头应下了。 而同样听到这话的叶殊原本还想告诉洛鸠,自己是知道叶家的坟墓在哪里的。 可现在听得沈修应下了,又见洛鸠露出了些许满意之色,她这才蓦然反应过来,说不定,自家师父只是想让沈修陪着自己罢了。 叶殊顿时三缄其口,转而跟沈修一样应下了。 而后,叶殊和沈修两人告辞,并肩走出了房门。反倒是洛鸠和彼方未动,依旧留在了房内。 他们两人看着叶殊和沈修的背影逐渐远去,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弹。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儿发着呆。 可这状态并未持续很久。 就在叶殊和沈修走出院子的时候,洛鸠和彼方所在房间的后窗忽然被人推开来了,露出了站在窗外的两个黑乎乎的人。 那两人大白天里穿着一身黑衣服,外头还有一件黑斗篷。 那黑色的兜帽被他们拉起罩住了脑袋。一旦抬高了头,还能瞧见脸上那只在眼睛、鼻子和嘴巴位置留出孔洞的黑色面罩。 “这样当真好吗?”正被另一人搀扶着的黑袍人低声问着,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随着他们停止运转功法,那强行收敛的气息也逐渐明显起来。可屋内的洛鸠和彼方却是谁也没觉得意外,显然早就知道这两人敛息躲在了窗户外。 此刻听得对方问话,洛鸠连头也没回便应道:“当然好,这对阿殊来说是最好的!你们也知道,她的前半辈子过得毫无波澜,最大的烦恼也就是父亲安排的课业太多太难。后来这三年也过得安逸。每天看着没心没肺,全凭心意行事。” “可其实吧,这丫头心思深得很。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说。以前也就罢了,看透不说透也没什么不好的。可如今她这压力一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崩溃。所以,与其让她将所有事情闷在心里,还不如给她指一个方向,给她找点事情做,省得她多想。” 洛鸠这最后一句话说得略显感慨又有些无奈。也听得彼方和窗外的两个黑袍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相似的诧异。 刚刚说话的黑袍人更是忍不住道:“我觉得,你的这个计划给她的压力更大。” “没关系。”洛鸠并不否认这一点,甚至还笑得挺开心的,道:“有压力才会有动力。再加上我们给她安排的目标,她能够有好长一段充实时间了。” “那要是事情都办好了呢?”彼方看着洛鸠那自信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击道:“她现在有多充实,以后就会有空虚。你这样……治标不治本。” “没关系。”洛鸠笑容依旧,满不在乎地道:“世间的事多得是,总有能够继续转移她注意力的事。你们就安心好了。” -- 第633页 --------------------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说一句话,其实师父父才是最大的团宠 ps我预收就是讲师父父的 第362章 我还要试 洛鸠这边的谈话,已经离开了的叶殊和沈修自然是不知道的。 在叶殊那身黑金流云服的威慑下,他们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卖香烛的店里买了祭拜用的东西,又顺顺利利地到了城外墓地前,一块儿默默地站在坟前。 望着眼前这干干净净,明显被人打理过的墓碑,沈修恍惚间想起了当年自己立于坟前的时候。 那时候,他满心都是愤懑和伤心,跪在了这个坟前,势要替叶家翻案。 而如今,他虽还未彻底做到,却也找到了叶殊…… 沈修那飘远的思绪在眨眼间又收了回来。 他蹲下身,将手中提着的小竹篮放到了地上,从中拿出了六根香点燃又吹灭。看着那白色的烟雾飘起,沈修又站起身,将其中三根递给了叶殊。 “给,一起上柱香吧。”沈修平静地说着,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谢谢。”叶殊伸手接过了三根香,与沈修一同撩起了衣摆,在坟前跪了下来。 可跪下后,叶殊却依旧愣愣地看着墓碑,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修偏头看了叶殊一眼,见她确实不像是准备开口的样子,他才收回了目光,看着墓碑道:“伯父、伯母、叶大哥。” 沈修喊完了人,又抿了抿唇,似乎是在纠结说辞。 可最终他却是先叹了口气,才道:“抱歉。子晴……项趋阳当年应该是利用了我,才确认了叶殊的身份,进而有了火烧叶家一事。这事怪我识人不明,怪我无知,也怪我没本事。” “你胡说什么呢?”旁边的叶殊终于忍不住下去,转头便反驳了沈修一句,看上去还有几分无奈。 “我也没胡说啊。子晴先前与我最为要好,照你之前的说法,叶家这事虽不是我做的,却也应该算我间接造成的,不是吗?” 沈修反问得理直气壮,一副要跟叶殊抬杠的样子。可他的这番话,却还是将自己想要让叶殊别自责的想法给暴露了出来。 或者应该说,他压根就没想过隐瞒这种事。 叶殊本就是因为看出了他这意图才觉无奈的。如今听他这理直气壮的反问,她还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毕竟,沈修现在这番说辞的想法,本就根据她的话而来的。若是叶殊反驳了沈修,那与反驳她自己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这,也正是沈修意图所在。 叶殊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了一叹,道:“你根本无需如此的,我……” “怎么就无需如此了?这可是非常有必要的!”沈修整个人不淡定了。 他口中反驳着,人也跟着一转身,从面对着墓碑跪着变成了面对着叶殊跪着,神情认真地道:“叶殊!你知不知道我心悦于你?”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叶殊一懵,不太明白为何前一刻沈修还像是准备要讲大道理,后一刻就突然变成了这话。 沈修将叶殊的神情看在眼里,却压根没有在意,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三年前,在你们叶家的院子里,你让我明白了惊艳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虽然那时候我压根就没看到你的样貌,可当时的神情姿态,我却一直记在心里。甚至就因为这个,我这三年来被我爹娘催婚了多少次,也愣是没找到一个看得入眼的!” 沈修说着说着就显得有些气鼓鼓的,让叶殊不知不觉便生出了一丝心虚感。 可这一丝情绪刚冒出来,她又忽然间反应过来。 自己心虚个鬼哟! 且不说这三年她没有以往的记忆,单说当日在院子里,她可从没做过会让沈修误会的事!可偏偏现在沈修瞧着又挺委屈的。 叶殊心里不禁有些困惑,甚至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哪个举动无意间误导了沈修。 这心里一起疑,叶殊干脆对着沈修试探性问道:“我没记错的话,我当初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不是,这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是……”沈修试图解释,可一时间没想到合适的词。 最后,他思索了一下方才道:“就是,少年慕艾懂么?不关你的事,单纯就是我的问题。总之那个不重要的。” 叶殊看沈修解释得有些急了,赶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沈修见状明显松了口,又继续道:“刚刚说到哪里来着?哦,对了,三年前!” 沈修这一回想,明显又找回了刚才的状态,神情再次认真起来,道:“这三年来,我一直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可最后我们却还是相遇了!甚至还一同被陛下交付了这个任务!这分明就是缘分!” “你我既然有缘,那就合该珍惜才对!可你现在却一心只记着叶家的事,甚至还有那偿命之心,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管到底?” 沈修将问题抛回给了叶殊,试图让叶殊无话可驳。可叶殊却并没有如同沈修所希望的那般。 她在听完了沈修这番话后,不禁低头看着手中的香,整个人十分平静。既没有因为沈修这番告白般的话语而悸动紧张,也没有之前那般强烈的悲痛。 真要论起来,倒是有点儿像是将情绪耗空了,已然提不起劲儿来了。 -- 第634页 而实际上,叶殊心里也是清楚的。她十分明白,自己说服不了沈修。同样的,沈修多半也说服不了她。 他们现在再继续说下去,其实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了。除非下一剂狠药,让一方彻底熄了心思。 这个念头一出,叶殊顿时眨了一下眼睛,抬头看向了沈修。 瞧着对方那略显期待的目光,叶殊一咬牙,还是问道:“或许,我们根本就是有缘无分呢?” 既然都已经不想要未来了,那就还是别给他希…… 叶殊的念头刚过半,被她问着的沈修已然在怔了怔后挫败了地垂下了脑袋,长叹一声,道:“唉,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这就放弃了? 叶殊眨着眼看着沈修。这一瞬间,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难不成,我心里其实还是希望沈修能说服我的? 叶殊刹那间有些迷茫了,感觉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了。 沈修并没有发现叶殊的这点儿变化。他在叹完之后,转手就将手中的香插到了坟前的土地上,这才转身看向了叶殊。 沈修这动作幅度不小,叶殊那飘远的思绪瞬间回笼,同样抬眼看向了沈修,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等着对方出声。 “叶殊,要不这样吧。”沈修抿了抿唇后才开口了。神情看上去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坚定地看着叶殊,不让自己的目光有所闪躲。 叶殊从他这反应里头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拿着香的手微微收紧。 她略一思索,干脆也学着沈修的样子,将香插在了地上,一个转身,也从面对着坟墓跪着变成了面对着沈修跪着,这才应道:“你说。” 沈修看出了叶殊的郑重对待,他顿时深吸了一口气,同样严肃了起来,道:“从感情方面,我说服不了你。所以,我们暂时不谈感情。” “嗯。”叶殊听出了沈修这话只是个铺垫,当即便点了一下头,等着沈修继续说下去。 沈修得了肯定应答后,他又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叶殊以为他是要调整情绪之时,沈修忽而便又开口了。 只是,这一次他的语速飞快,道:“那排除掉感情后来看。我倘若不是因为你,这三年里,我肯定已经在我爹娘的安排下成亲生子了,对吧?所以,我现在没有媳妇和孩子,就是你造成的,你得赔我!” 沈修一句话不带停歇,快得仿佛慢上一秒就会被人抢了话一般。 可唯一一个听得到他这话的叶殊却已经听得目瞪口呆,明显就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这话都已经出口了,刚刚还有些紧张的沈修反而不紧张了。 他又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眼巴巴地看着叶殊,追问道:“怎么样?殊郎,你愿意赔给我吗?” 叶殊因着他这追问回过神来。 她心里头明白,沈修会提这么个要求,多半是想利用约定来防止自己当真想寻死。可真看到沈修这么眼巴巴地问自己这种问题,她还是觉得脸上有些烧。 “你……”叶殊想说的话,在看着沈修这张脸的时候愣是没能说出口来。 最后,她只好脑袋一转看向了墓碑,口中却是对着沈修道:“你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轻薄的话……不大好吧?” 叶殊这话声音不大,意思也不是十分直白。可沈修瞧着她那有些泛红的脸,再一回想自己刚刚的话,登时就反应过来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沈修吓了一跳,赶忙解释道:“我只是想说,我的意思是,就是……就是,我……我……我想娶你为妻!你答应我好不好?!” “我……”叶殊没想到沈修会直接将这话说出来了。她顿时又转回了脑袋看着沈修,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愣愣地看着他。 而沈修在说出了这番话整个人跟着松了口气,不闪不避地看着叶殊,眼中带着十分明显的执拗,一副不得到回答绝不罢休的样子。 两人眼瞧着就要这么僵持住了,忽而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听动静,应当还是跑过来的! 叶殊和沈修瞬间心中一凛,皆是猛地转头看去,又在看清了冒出来的人是陆笙筠和温子柳后同时放松了下来。 “阿殊!沈公子!你们果然在这儿啊!”陆笙筠高兴地喊着人小跑过来。 可刚凑近了些,瞧清了叶殊和沈修两人的姿态,她又迟疑的地停下了脚步。 “等等,你们该不会是搁这儿拜堂吧?”陆笙筠刚满脸困惑地问完,偏头看到了坟前地上插着的香,又诧异地道:“还一块儿给父母敬香?” -------------------- 作者有话要说: 后排预收,师父父的故事《神医不是大猫》,走过路过,欢迎往作者栏戳一戳哟~ 第363章 不是 陆笙筠这番话一出,跟她一起来的温子柳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他的目光来来回回地在叶殊和沈修两人的身上转悠,忍不住道:“不是吧?你们两个就算真想拜堂,也没必要这么急吧?这什么都没准备的,只是上柱香也太寒碜了些吧?” 叶殊和沈修听着陆笙筠和温子柳这接连而来的话都有些懵,下意识便回头看向了对方。又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两个此刻的姿势还真有些像是要夫妻对拜。 额,难不成,沈修原本就是这般打算的? -- 第635页 叶殊不期然地想起了刚刚沈修那番赔他媳妇孩子的言论,心里刹那间闪过这个怀疑,又在下一刻自己否定了。 只因她觉得,不管怎么想,沈修都不像是会耍这种小心思的人。只不过,这思绪变换间的沉默,在外人看来便是叶殊没有否认了。 温子柳和陆笙筠顿时表情一变。虽然诧异依旧,可脸上却也多了一丝笑容,看上去也变得喜大于惊,张口就准备道贺。 而沈修却是见叶殊没吭声,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解释,这才赶忙转头对着温子柳两人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来上柱香而已,没有拜堂!” 沈修担心温子柳他们的误会会让叶殊不高兴,是以解释起来语速略急。 可正是这种有些急切的语气,听起来给人一种迫切想要掩饰什么的感觉,反而让温子柳和陆笙筠狐疑起来。 他们二人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互相眨了眨眼睛以示对方出口询问。又在发现对方跟自己的举动相同之后,一起看向了沈修,异口同声问道:“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们做什么啊?!”沈修用力点头应道,人却不自觉地去看叶殊,想看看她对自己这回答是否满意。 这副模样落在了陆笙筠眼中,让她深觉这其中有猫腻。 她干脆抛开了沈修,几步到了叶殊的身旁蹲下,伸手抱住了叶殊的胳膊,对着她问道:“阿殊阿殊,那你们刚刚跪在这里聊什么呢?当真不是在拜堂吗?” 叶殊因着陆笙筠这一抱而回过神来,听到她的问话后下意识便应道:“没拜堂。我们在聊我得赔他一个媳妇和孩子的事。” “哈?!”陆笙筠先是有些懵,但当“媳妇和孩子”这话在她脑海中转了几圈后,她又琢磨出了点味儿来,人也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赔个媳妇和孩子……就是当他媳妇给他生孩子吧?可是用的词是“赔”……那就是不打算娶咯? “嘶!你!你……”想到这一点的陆笙筠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站起身来,抬手指向了对面的沈修。 她既有种震惊感,又有点儿觉得沈修不像是会提出这种孟浪要求的人。以至于在短短的一瞬之间,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沈修一瞧陆笙筠这表情就知道她想岔到哪里去了,赶忙出声解释道:“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刚刚是在说提亲的问题!” 沈修这话虽急,可也说清楚了。 再加上陆笙筠和温子柳两人也是知道叶殊最近情绪不稳的。因此,在听完了沈修这话后,他们潜意识里还是认为沈修说的是实话的,甚至隐约间还有点儿猜出了沈修的打算。 只是……这种提亲的说辞也太轻佻了些吧? 陆笙筠二人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这个想法,又因为现在叶殊和沈修两人都在,便都默契地没有挑明。 温子柳还带上了笑容,上前几步到了陆笙筠的身边,对着沈修和叶殊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可真是恭喜了!等你们确定了日子,可一定要喊我们过去喝杯喜酒。” “好说好说。”沈修松了口气,下意识便先客套了几句,而后才又忽然想起叶殊还没答应自己。 他登时一顿,忍不住偷瞄叶殊,可口中还是将话给说清楚了:“不过,殊郎还没答应。我再努力努力吧。” 哦,原来提亲没成功啊,这可就有些尴尬了。 温子柳和陆笙筠顿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能缓和一下这等令人别扭的氛围了。 最后还是叶殊因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才略过了刚刚的话题,主动问道:“对了,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的?” 温子柳和陆笙筠听着叶殊这一问顿时松了口气,皆是对着她感激一笑,又顺着她这话略过了刚刚的话题。 “我们是来找你们的啊!说到这我就不得不说几句了。阿殊,你和沈修是属鱼的吗?怎么滑不溜秋的,让人逮不着人呢?” 陆笙筠一开始还想着要正经回答叶殊的问题。可话才刚开了个头,她便忍不住发起了牢骚来。 “你们想要逮我们?”叶殊惊讶地问着,虽然知道这多半只是一个形容罢了,可她还是为此感到意外。 只因,不管那到底是不是仅仅只是一个形容,至少陆笙筠和温子柳确实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 温子柳本来是打算旁观的。可现在见陆笙筠一开口便绕过了重点,甚至话里还充斥着大量废话,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他顿时又待不住了。 “陆姑娘。”温子柳赶在陆笙筠回答叶殊问话之前喊了陆笙筠一句,将她那准备回答的势头打断了,才又看回了叶殊,道:“准确来说……” 温子柳原是想一口气将自己的目的说完的。 可这话连开头都没来得及,他便冷不丁地注意到了先前忽略的事情——叶殊和沈修两人还跪着呢! 面对着这二人这跪姿,温子柳和陆笙筠两人一开始是好奇又惊讶,后来是觉得太过尴尬。以至于他们两人压根就没提醒他们起身,甚至还因为看习惯了而忽略了叶殊和沈修他们究竟是跪是站。 直到现在逐渐平静下来,温子柳才蓦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那到了嘴边的话瞬间顿了一顿,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等一下。你们两个难道是跪上瘾了?不准备起来说话吗?” -- 第636页 沈修和叶殊听着这猝不及防的一句提醒皆是怔了怔。而后,两人又一齐低头弯腰撑地打算起来。 可这才刚低头,他们又冷不丁地想到了陆笙筠刚刚的那番拜堂言论。 沈修顿时动作一僵,担心现在这像极了拜堂的姿态会给叶殊带来困扰。而叶殊却在犹豫了一瞬后果断地继续站起,像是完全没有发现刚刚的情况一般。 沈修不禁抬眼看了叶殊一眼,有些想不明白叶殊为何会是这般平淡的反应。 而下一刻,他便看到叶殊淡定地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口中应道:“许久未曾看望父母,多跪上一会也是应该的。不过,既然你觉得别扭,那就起来吧。” 叶殊说完,还对着沈修伸出了手,打算将他也拉起来。 叶殊此举倒是没什么深意。她只是看着沈修明明是一副准备起身的样子,却愣是没有站起来,误以为他是跪久了腿麻了起不来而已。 可沈修见叶殊伸手准备拉自己一把却是心中一喜。只觉得叶殊虽是没有正面应答,可现在既然愿意伸手将自己拉起来,那就说明她并非不愿意答应自己的提亲! 有了这么一个结论后,沈修再看旁边的温子柳和陆笙筠,刹那间便觉得自己悟了——定然是因为有外人在,叶殊不好意思继续这个话题了! 因着叶殊这一伸手而自信爆棚的沈修瞬间心花怒放,在握住了叶殊的手,借力站起来后,他整个人都荡漾着一股子雀跃的感觉,在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笑得眉眼弯弯。 叶殊三人随着沈修这么一站起来,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神情的不同。 叶殊微讶,可在注意到沈修站起来后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后,她又隐约猜到了沈修这反应,多半是跟自己有关了。 只是,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叶殊一脸茫然地回想着自己刚刚那伸手拉他的举动,没能想明白这举动能有什么特殊含义,以至于让沈修忽然乐成这样子。 与之相比,温子柳和陆笙筠则是满头雾水,甚至开始怀疑起沈修是不是有毛病来了。 “沈修,你的脸……难不成是抽筋了?”陆笙筠盯着沈修那笑容看,越看越觉得有些别扭,不自觉地便想到了这种原因上头了。 “哈?”被问到的沈修莫名其妙地应了一声,不明白陆笙筠为何会这么问。 可不等他问个清楚,温子柳已经提出了反对意见来:“不对。谁抽筋能恰好抽成个笑脸的?他这肯定是中毒了!不信你看他那表情,他肯定都没发现自己笑了!” 温子柳说得十分笃定。 沈修从他这话里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笑了。他下意识便抬起了空着的手一摸自己的脸颊,想要感受一下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地笑了。 可惜,最后没能感受出来自己是个什么表情,反倒是因为这一摸,把脸上的笑容给挤没了。 陆笙筠刚因温子柳的话而看向了沈修,便瞧见他这动作。 她顿时眼睛一亮,抬手一指沈修,对着温子柳便道:“诶!你看你看!他不笑了!我就说他是脸抽筋了嘛!若是中毒,怎么可能摸一下脸就不笑了?!” 陆笙筠自觉自己这推测也算是有理有据了,说着还无意识地用力点了一下头,试图以此来加强这番话的可信程度。 第364章 怎么知道的 温子柳闻言也回头看了沈修一眼,在发现对方脸上笑容确实已经没了之后,他却没有就此认同陆笙筠的话,而是道:“陆姑娘此言差矣。就算我的猜测是错的,抽筋之事也不是随便摸一下就能好的。” “谁说的?说不定他用的是隐晦的手法呢?”陆笙筠却是不服气,张口就又反驳起来。 眼看着这两人似乎就要因为这一点争论不休了,沈修赶忙打断道:“等等等等!你们别争了,我只是想到了其他事笑了一下而已,没你们说的那么复杂。我们还是继续说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吧!” 沈修一句话将话题给引了回来了。 陆笙筠和温子柳也想起了他们找过来的目的,赶忙停下了无谓的争辩,转而说起了正经事来。 “对了!我们过来找你们,是想跟你们说。我舅舅已经把所有相关的人都召集起来了,就等你们过去了。” 温子柳担心陆笙筠又会说废话,立马抢先一步把最重要的部分给说了出来。 陆笙筠对此也不介意。 她直等到温子柳说完了,这才补充道:“没错。本来孙大人是想亲自来找你们的。可是,现在金贝是什么样子你们肯定也清楚,他实在走不开。所以,温子柳他就主动代劳了。” 陆笙筠这前头的话还说得挺正经的。可待到这话说完,她顿了顿后又忍不住带出了几分怨念,道:“可我们却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能跑!明明洛前辈说了你们要来祭拜,可我们到了这里后却发现没人。于是,我们又回了城。打听之后又发现,你们居然刚出了城。” “这来来回回跑得,真叫人累得慌啊。”陆笙筠说着,还露出了一脸的无奈和纳闷。 叶殊和沈修一听他们竟然还是跑了个来回才找到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可随后,两人谁也没将心思放在这事上头,而是略到了知府孙流的身上。 “等一下。你们刚刚说,孙知府已经将人召集起来等着我们过去了?他是怎么知道我有空过去的?” -- 第637页 叶殊对着陆笙筠和温子柳问着,可语气中却没有怀疑的感觉,有的仅仅只是诧异罢了。 “你不知道吗?宋珺跟我们说的啊。”陆笙筠诧异地反问了一句。又在瞧见叶殊和沈修那惊讶的模样后,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这一次都不用温子柳开口,陆笙筠便主动地将事情的经过都给说了出来,道:“就是,我们暂时不是也住在孙大人家里吗?然后就正好撞见了宋珺在跟孙大人说话。” “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反正当我们过去的时候,宋珺在说你吩咐了下来,让孙大人赶紧将相关人等都喊齐了,你要过去问话。” 陆笙筠话说到这里,见叶殊和沈修两人的眉头随着她的话而蹙了起来,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当即便问道:“阿殊,该不会那个宋珺是在耍我们的吧?” 沈修见陆笙筠虽是猜出来了。可语气却带着迟疑,明显并不是十分笃定。 他当即也就没有瞒着陆笙筠两人,张口应道:“宋珺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不过,我一直都跟叶殊在一起。而今天,在洛前辈过去之前,她一直都待在屋里。在洛前辈去了之后,我和殊郎就一起出门了。在这期间,我们都没有见过宋珺。” 沈修这话虽然没有提及宋珺说没说谎,可那意思已经十分清楚了。 陆笙筠和温子柳登时一蹙眉,心中被人糊弄的恼意也冒了出来。 可未等这怒意化为言行,叶殊已若有所思地道:“不对。说不定宋珺是真的知道我会去找孙知府问情况。” “啊?为什么?”陆笙筠骤然听到叶殊这仿佛是在维护宋珺的言论,下意识便问了一句。 可话音刚落,她自己又冷不丁地注意到了刚刚忽略了的东西,顿时又若有所思地道:“等一下!难不成是洛前辈?” 洛鸠? 沈修不期然地想起了洛鸠和宋珺的关系,心下顿觉可能性极大。 可旁边的温子柳却是满头雾水。 他听陆笙筠提起过洛鸠这个叶殊的师父,刚刚也认识了跟他舅舅送口信的宋珺。可他却完全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关系,为何陆笙筠会突然便将二人联系起来了,甚至从叶殊他们的神情来看,他们显然也是认同这一点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温子柳看着沈修三人,想等他们主动开口。 却没想到,这三人看神情是明白了,可愣是没有一人打算挑明了说。 甚至叶殊张口便绕过了这个问题,道:“既然孙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先过去吧。” “好呀!我来带路!”陆笙筠一听要走,立马高兴地应了话,同时转身就走。 温子柳愕然,眼看着叶殊三人当真准备离开了,他赶忙追了上去。边跟在了他们身后,边问道:“等一下,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事跟那个洛前辈有关的啊?” 陆笙筠顾虑到孙流已经等了许久了,听到温子柳的问话后她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就这么开口应道:“你怎么连这个都要问啊?肯定是因为宋珺就是洛前辈的人啊!洛前辈定然是有把握把阿殊喊出来干活,所以就让宋珺先去通知孙大人了。” “哦!”温子柳恍然大悟,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 他立马走快了几步到了陆笙筠的身旁,转头对着她问道:“诶,不对呀!我记得你说过那个洛前辈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露出真容后还把你吓了一跳,对吧?” “是呀,有何不对?”陆笙筠点头承认了,同时也有些困惑,不明白温子柳在纠结些什么。 “这不对的地方大了!”温子柳得了回答后张口便应了一句,道:“你说宋珺是洛前辈的人,那他肯定是有跟洛前辈住一块吧?可宋珺可是个大男人!洛前辈一个小姑娘,在叶殊出门后,却跟一个大男人一起住在山上……” 陆笙筠听着温子柳的话,一开始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听到这后边的话时,她却是生出了些许怒意。 她之前的伤,可就是洛鸠帮忙治疗的。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洛鸠起事还是挺有好感度。此刻听着温子柳猜测,顿时便不乐意了。 陆笙筠当即瞪了温子柳一眼,打断了他的话,道:“喂!我说姓温的,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洛前辈医者仁心,不许你用那种龌龊思想去诋毁她!” 温子柳被陆笙筠这突如其来的怒喝给喊得一愣,继而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说话方式的不妥之处。 他赶忙连连摆手,道:“不不不!陆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说他们孤男寡女的不妥。这一次金贝遭此大难,洛前辈救人无数,我又岂会污蔑诋毁她?” 温子柳说着,见陆笙筠脸色稍霁,他才又回头去看叶殊,道:“那个,其实我是想问,宋珺他难不成是你师爹?” 陆笙筠听到他这问题,眉头顿时又蹙了起来,只觉得温子柳刚刚那番话瞬间成了废话! 还怀疑宋珺是叶殊的师爹呢!这除了说出口来比较好听之外,跟怀疑洛鸠与宋珺之间有不清白关系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想到这一点的陆笙筠张口就想要辩驳。可未等她将话说出口,叶殊已经带着几分犹豫,应道:“差不多吧。他跟我师父的事有点儿复杂。如果非要说的话……那算是他的目标吧。” 陆笙筠那满肚子的火气忽而便散了,或者应该说,是没空去理会了。她立马回头惊讶地问道:“诶?!他……眼光还真不错啊!” -- 第638页 陆笙筠原本是想问宋珺不是洛鸠的病人的吗?怎么就要变情人了? 可话到了嘴边,她又觉得洛鸠不管是样貌还是本事,那都是顶好的。宋珺会心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才临时换了话。 不过,这话是换了,问题却依旧是有的。 陆笙筠这刚夸完,便又好奇地追问道:“不过,阿殊。洛前辈也就算了,那是实打实教你本事的师父。可宋珺看上去比你大不了多少,你以后当真管他喊师爹啊?” 叶殊被这问题问得一愣,而后一耸肩,无所谓地道:“如果他真有本事娶我师父为妻,那我喊他师爹又如何?” 叶殊这话可就有点儿意思了,听上去就像是十分笃定洛鸠不会轻易同意嫁一般。 陆笙筠顿时便兴致勃勃地追问起来。 可惜,叶殊愿意透露出来的东西,却只有刚刚那一句话。至于其他的,她任陆笙筠如何变着花样地询问,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般一路走回了金贝城中。陆笙筠感觉挫败不已,终于在踏进城门之后放弃了追问。 叶殊见她面有郁闷之色,这才安慰般地解释了一句:“小筠,我师父虽然年轻,可我既已拜了她为师,那她就是我的长辈。长辈之事,晚辈又怎好随口议论?所以,你在我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的。” 陆笙筠追问不断本就只是因为好奇罢了,现在叶殊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自然也不会揪着不放。 陆笙筠当即摆摆手,道:“我知道,阿殊你安心吧,我也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陆笙筠言罢,众人也没再继续闲聊,而是直接往府衙而去。 没过多久,叶殊四人便在府衙的院子里见到了边焦急等候边对着往来的衙役捕快们吩咐着事情的孙流。 第365章 寻找线索 将人领回来的温子柳见孙流忙,也便不准备说什么寒暄的话了。他想着早点让孙流跟叶殊他们交代完,孙流也好早些去处理其他事,因此张口便道:“舅舅!人找到了!” 温子柳自觉自己这话说得挺好的,简单明了还直接!可孙流却被他这说法给吓了一跳! 尤其是在回首间看到了叶殊那身黑金流云服的时候,孙流差点儿连腿都软了。就怕温子柳这没礼貌的说法会惹得叶殊这位御锦卫不高兴,随手就把人给宰了。 想到这一点,孙流二话没说便抛下了跟自己说话的捕快,快步走到了叶殊和沈修的面前,朗声道:“小子无状,还望两位大人勿要怪罪!” 孙流说着做了一个长揖,垂首后还不忘偏头对着温子柳低喝道:“你还不快道歉!” “我?!”温子柳惊愕地指了一下自己,又看了看叶殊他们,再看了看孙流。 见自家舅舅都额头都已经开始冒冷汗了,温子柳顿时无奈地跟着对方一起行礼,如他所愿地道:“草民无状,还望大人恕罪。” 温子柳是为了让自家舅舅安心才照着他的话去做,这道歉也就显得有些不走心了。 孙流听出了这一点,冷汗顿时冒得更欢了,就怕自己的外甥因此而获罪。 与之相比,叶殊和沈修两人却是浑不在意。唯一一点儿的惊讶感,还是来自温子柳竟然当真听他舅舅的话道歉,而不是选择跟他解释清楚。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了。叶殊和沈修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句:“没事,都起来吧。” “多谢大人。”温子柳也与孙流一同应了话直起身来。 只不过,比起孙流那松了口气的样子来,温子柳显得平静得多,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陆笙筠三人见此不觉奇怪,反倒是孙流在瞥见了自己外甥这神情后又被吓了一跳。 叶殊瞧见了孙流这神情,心知他这是担心温子柳会得罪他们。再一想前一刻孙流那道歉,叶殊毫不犹豫地抢在了孙流开口前先他一步问道:“孙大人,听闻你已传唤了相关人等在此等我们?” 孙流的注意力随着叶殊这问话而收了回来。 他立马对着叶殊躬身行了一礼,这才道:“回大人的话,正是。这几位便是负责金贝玉石开采的商。,两位大人有何想知道的,尽管问便是。若是想要去采石场看看,下官随时为您准备马车。” 孙流说得恭敬,略一回想,还觉得自己考虑得挺周到的。 可这话听在了叶殊和沈修的耳中,却令他们不约而同地愣了愣。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似乎……好像……确实……他们离开京都之前,赵恒衍明面上下的旨意,便是让他们来这里看玉石的! 对了,那新的玉石叫什么玉来着? 叶殊和沈修不动声色地回想一下,结果却愣是没能想起那块借口玉是什么样儿的玉石。 这番思量转瞬即逝。叶殊瞧着孙流那恭敬地等候吩咐的模样,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先问清楚了,便道:“孙大人,我听闻是宋珺让你喊人过来的,不知他是如何跟你说的?” 孙流没料到叶殊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他当即怔了怔,方才连忙应道:“哦,宋公子跟下官说,叶大郎的事已基本处置妥当了。叶大人您跟沈大人准备待会儿过来询问情况,让下官准备好了再去通知两位大人。” 叶殊和沈修闻言顿时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沈修琢磨着叶殊现在应当跟自己一样,并没有什么心思去管玉石的事,干脆顺势应道:“原来如此,看来是宋兄弟他没说清楚啊。” -- 第639页 孙流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响,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问道:“不知沈大人此话何意?可是……可是下官有什么地方没做好?” “孙大人无需担心,这不怪你。”叶殊明白沈修的意图,也配合着道:“只是现在金贝还乱着,实在不是看玉石的时候。我们还是先将其他事解决了再说吧。” “诶诶!下官全听两位大人吩咐。”孙流见叶殊他们没有怪罪的意思,心里头顿时稍稍安心了些。 只是,他这话应完,思及金贝现在那乱糟糟的一大堆事,又忽而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讲起好。 最后,他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叶殊和沈修两人,问道:“那个……两位大人,现在金贝事多,不知两位大人想了解哪些事儿?” 沈修一听这话,张口便想问当初叶家一案。 可这念头才刚浮上心头,他自个儿又意识到了不妥。 虽然他们前来金贝就是为了叶家一案。可案情的记录之类的,他们其实也都有所了解了。现在哪怕是问了孙流,孙流所能给出的回答,多半也是他们先前已经了解了的事。 可若是问细一点…… 沈修这头还在想着切入点,叶殊已然开口询问道:“孙大人,你们忙活了这么久,可有逮到北阳的贼人?” 孙流刚刚还堆笑的脸顿时多了几分尴尬之色,脸上微红,道:“下官惭愧。那些北阳的探子太过狡猾。要么滑如游鱼,压根瞧不见踪影。要么悍不畏死,一旦被抓住了便立马自尽。是以……没有。” 这大网捞鱼好歹还能捞着几条,可金贝都被北阳探子整成个筛子了,自己却愣是连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 这事儿不用别人开口,孙流自己想想都觉得臊得慌。 好在叶殊和沈修二人并未在意这件事。或者应该说,他们心里头其实或多或少都有点儿预料到这种情况了。 无他,单看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关于北阳暗探的消息这一点,便足以明白北阳的探子该有多么不容易抓了。 只是,如此一来,从北阳暗探下手调查叶家一案的办法便行不通了。 北阳,叶家,官府…… 叶殊目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就要发问。 可话到了嘴边,她又瞥见了候在一旁的商户和捕快衙役们。叶殊顿时改口道:“罢了,贼人狡猾,也不怪孙大人。只是如此一来,此事可就有些麻烦了,不如我们另找地方详谈?” 叶殊说时用的是询问语气。可孙流却知道,这里定然是没有给自己拒绝的余地的。 因此,他立马识趣地道:“叶大人说得是。只是现在衙门事多人乱,两位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一同前往偏厅?” 这衙门里的偏厅,孙流一向都是留着会客用的,里头也没什么重要东西。是以,这时候那里必然无人打扰。 叶殊和沈修对去哪里其实是无所谓的,反正只要周围没那么多闲杂人等就行了。故而在孙流提议后,两人二话没说便同意了。 很快,叶殊、沈修、孙流、陆笙筠和温子柳便一块儿到了偏厅落座。 孙流见到自家外甥竟然跟了进来,他原本还有心想要训斥一二,让他赶紧离开,免得在这里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御锦卫。 可这话未出口,转念想到温子柳刚刚其实也算是不太有礼了,可叶殊他们也没跟他计较。再加上,温子柳先前还说过叶殊和沈修是他朋友…… 孙流顿时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真的将话说出口来,而是默许了温子柳也跟着旁听。 叶殊心里早有疑问,现在刚一坐稳,她便主动提起道:“孙大人。不知近日来,这金贝可有什么案子发生?” 孙流人刚坐下就听到了这问题。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又回想了一下,才道:“回大人的话,这案子还真不少。单说近一个月来吧,各家各户间鸡毛蒜皮的小事有几十件,发生斗殴的有十几起。” “至于出了人命的,不算这次庆羊节的内乱的话,也就姜天风、冯宙、秦尤三人的事了。”孙流提及最后这一点时神色一黯,显然是在为冯宙和秦尤的事而伤感。 只是很快他便收敛了情绪,神色恭敬地等候着叶殊和沈修的吩咐。 沈修一开始其实不太明白叶殊为何突然问起了案子。可现在听到孙流提到了姜天风、冯宙和秦尤三人,他忽而便觉得自己隐约明白了什么。 沈修回头看向了叶殊,心中刚将思考范围从这三人缩小到了姜天风一人上头,便听到叶殊又对着孙流问道:“姜天风。说起来,这个姜四爷被杀一案查清楚了没?” 孙流在提及三人时,便已将三人案子的相关讯息都回想了一遍。 此刻听得叶殊的问题,他张口便应道:“还没。不瞒大人说,原先冯宙和秦尤便是去调查姜……四爷的。可这后来……两位大人也清楚的。” 后来如何,孙流没说出口,在场的人却都明白。 沈修见自己的猜测方向没错,顿时有些按捺不住,张口便问道:“孙大人,不知可否将姜四爷一案的卷宗取来一观?” “自然没问题,沈大人请稍等。”孙流起身应了一句,又快步走出了偏厅的大门,逮到人吩咐了一句,这才回来落了座。 叶殊见这卷宗一时半会的也还没能来,便又故意岔开了话题,对着孙流问道:“对了。先前听闻孙大人换了女婿。此次金贝大难,不知贵府小姐可还安好?” -- 第640页 孙流原本还赔着笑,一听这个问题脸色霎时就白了,当场脚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第366章 他带着媳妇跑的 孙流前后两个女婿,一个是北阳暗探的头头,听说还是北阳的殿下!一个是北阳魔教的教主,听说当日还曾出手截杀御锦卫内司大统领! 自打庆羊节那天晚上后,孙流心里便一直在打鼓。现在叶殊当真提到了女婿的事,孙流便知那把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要落下来了! 他脚软是真,跪得也是结结实实的。可那辩解的话却已在心中徘徊多日,此刻脱口而出,甚是流利。 “大人明鉴!昔日我与项御史定下儿女婚事时,压根就不知道那项趋阳乃是北阳人!后那柳舒钰嚣张提亲时,下官本也是不愿应下的。只是当时项趋阳恰好到了金贝,又以金贝百姓安慰相劝,下官这才松口应下了小女婚事,全然不知他们竟是狼子野心!望大人明鉴啊!” 孙流说着,还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响头,显然是当真被吓到了。 叶殊问那孙姑娘的事并不是想要问罪,现在见孙流又是跪下又是磕头的,她顿时有些惊讶。 “孙大人不必惊慌,本官没想找你问罪。你先起来再说。”叶殊略显无奈地说着,人却没动,而是抬眼示意温子柳赶紧把他舅舅扶起来。 至于她亲自上手扶? 叶殊瞅了两眼孙流那微微抖着的手臂,想起了寻常人对御锦卫的畏惧,便默默地熄了这个念头。 被叶殊示意的温子柳却没想那么多。 在得了示意后,他立马上前蹲下身来,边伸手去扶孙流,便语气缓和地道:“对呀,舅舅。叶大人只是想问清楚情况而已,您赶紧起来吧,免得反而给叶大人添麻烦了。” 孙流刚刚是低着头跪在地上的。在温子柳过来扶他之时,他还不太敢起来。 毕竟自家外甥对叶殊和沈修有多随意,孙流可是亲眼看到了的。现在他突然来扶自己,鬼知道是因为叶殊他们示意了,还是单纯就是他自己觉得没必要跪着啊! 若是前者,那自然无碍。可若是后者,指不定就会惹怒叶殊和沈修二人了! 只是,现在听得温子柳这番“添麻烦”的话,孙流瞬间便迟疑了,只觉得他这话也挺有道理的。 再加上在这迟疑的空档里,孙流也没听到叶殊和沈修他们开口阻止,刹那间也就将信将疑地顺着温子柳的搀扶站了起来。 而后,他又小心地瞄了叶殊和沈修一眼,见他们当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这才安心地行了一礼,道:“多谢大人体谅。” 沈修不太明白叶殊到底是想要问什么,此刻也就没有随意开口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顺道思考一下姜天风的问题。 而叶殊却没有继续说些场面话,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道:“孙大人客气了。不瞒你说,我刚刚问那问题,其实也是因为北阳暗探之事。” 孙流也不是那种特别蠢的蠢货。他听得叶殊这话,再一回想她刚刚问话的内容,顿时便若有所悟:“叶大人莫非是担心北阳之人会掠走小女?” 不,我是在想可不可以用人来引蛇出洞。 叶殊心里诚实地应了,可明面上却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嗯。柳舒钰对你女儿是志在必得,他先前又已得到你的允婚,我想他必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叶殊本以为,自己这番推论一出,孙流不管是为了他自己着想,还是为了女儿担忧,多半是会焦急的。 可她那话音落下后却发现,孙流是有些担心,可更多却是尴尬和无奈。 叶殊和沈修对此大感惊讶。正想要开口询问一下,便见孙流满脸尴尬地道:“大人多虑了。其实小女在庆羊节当天晚上便已被柳舒钰带走了。” “什么?!”一声惊呼响起,却不是来自同样惊讶的叶殊和沈修,而是出自温子柳之口。 叶殊几人登时齐齐看向了温子柳。温子柳却对他们的目光毫不在意,只顾着对着孙流不可思议地问道:“表妹她当真被柳舒钰给劫走了?舅舅,你没开玩笑吧?” “瞧你这孩子说的,这种事情是能够开玩笑的吗?!”孙流能体谅温子柳对这事的反应,却还是为他的质疑而感到有些生气。 可惜,温子柳此刻却是压根没空去管孙流是何心情。 在问清了这一点后,温子柳整个人都有些懵,怔了怔后才又出声询问道:“不是。舅舅,表妹她都被人劫走了,怎么这些天也没见你找人啊?” 温子柳问着话,回想起这些天那乱中有序的情况,还是没发现任何能察觉到表妹已经不见了的端倪来,他顿时愈发茫然了。 而孙流却是被他这问题问得有些心塞。 他抿着唇沉默了一下,方才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道:“要找人也得分时候。金贝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也是看到了的。我既为金贝知府,便应当以金贝为重,又岂能在这种时候花人力去办私事?” “更何况,掠走温柳的还是天昭的教主!我若是当真派人去追了,那跟让他们去送死有区别吗?” 孙流说得心情郁郁,眉宇间也带出了愁绪来,一番话直接让温子柳无话可说了。 若是从私人的角度来看,温子柳自然是觉得应当把人救回来!毕竟那可是他表妹啊!往日里瞧着挺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被魔教的教主掳走,鬼知道会遭遇什么! -- 第641页 可孙流这话也确实有理。且不提金贝此刻的乱象,单是敌人是天昭教主柳舒钰这一点,便足以让人望而却步了。 更何况,这人都是惜命的。哪怕温子柳和孙流当真派了人去追,去的人多半也会阳奉阴违,压根就没什么实际用处。 叶殊和沈修二人听着温子柳与孙流这问答,心里头多少也明白他们的难处。 沈修有心安慰,当即道:“你们也无需太过担心。我和叶殊之前见过柳舒钰,如果他没有刻意伪装的话,那他应当是真的心悦孙姑娘的。如此一来,想必孙姑娘应当不会有危险才对。” 沈修意在让温子柳和孙流能稍微安心一点。 可听完了他这话的温子柳却是愁绪不减,张口便问道:“那他如果是在伪装呢?我表妹岂不是危险了?” 沈修顿时被问得不知该如何说了。毕竟他对魔教的人也不了解,此刻即便是想推测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推测好。 正当沈修犹豫着不知如何应答时,叶殊却是平静地开口了。 “没有伪装。”她笃定地一句话,将温子柳他们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才又道:“柳舒钰说起孙姑娘时的神情不像是伪装。而且你们别忘了,天昭的总坛可是在北阳境内。从他拦截大统领这一点来看,柳舒钰跟项趋阳应当是一伙的。” “如此一来,若非真的喜欢,柳舒钰跟项趋阳抢媳妇儿根本就是百害而无一利。”叶殊一番分析说得不急不慢,温子柳和孙流也听得心下稍安。 可在确保了孙温柳的安危之后,温子柳却还是不太放心,转头又对着孙流道:“舅舅,叶殊他们这推测多半没错。不过,我们还是再派点儿人去查探一下吧。毕竟表妹她尚未出阁,哪怕柳舒钰不会对她做什么,可她这么在外头也不太合适。” 温子柳说话间愁绪明显。 说实话,别看他跟表妹孙温柳的名字相仿,可其实上,他跟对方的关系也就一般般。 是以,先前孙温柳在他们家传出被人夜探香闺的事时,他也没有花多少心思在这事上。他所做的,更是只有闭紧嘴巴不乱说话罢了。 可现在这事就不一样了! 前头那谣言,终究只是谣言。只要他们温家态度坚决点,强硬点,那些嘴碎的人自然不敢乱传话,事情的影响也不会很大。 可如今孙温柳被劫走,那后果可比先前的谣言严重多了! 是以,温子柳也真心实意地跟着发起愁来,为那自幼相识的表妹担心。 叶殊将他这神情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劝慰的话。只因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若是别人非要自己挑出一个点来担忧,那她也没办法。 陆笙筠坐在一旁椅子上同样没有说话。 对于她来说,这是温子柳他们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这时候还是别说话的好,否则很容易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在说风凉话,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种。 最后反倒是沈修见他们愁绪不减,便尝试着劝慰道:“那个,至少那孙姑娘跟柳舒钰的婚约还是在的。若是……若是当真有什么意外,至少名誉无碍。” 沈修这安慰出口,温子柳和孙流却是沉默了一瞬,并没有什么被安慰到的感觉。 不过,二人也不会不领情,当即纷纷点了点头。 而后,温子柳没有说话,孙流则是抬手一抱拳,道:“多谢沈大人提醒。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孙流道着谢,神情却并未好多少。 沈修瞧着对方那表情也明白自己这安慰不靠谱了。他顿觉尴尬,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便听有脚步声靠近。 下一刻,一个捕快抱着一卷卷轴快步走到了门外,对着里头的众人朗声喊道:“大人!您要的卷宗拿来了!” 第367章 先去哪里 捕快的到来打破了尴尬。 温子柳他们顿时又回了各自的位置上,叶殊和沈修则是一起拿着卷宗看着。 姜天风一案并未结案。因此,此刻叶殊他们拿在手中的卷宗上头,记录的内容其实是验尸报告、现场情况以及部分人员的口供。 叶殊和沈修两人飞快地将内容看完了,又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陆笙筠刚刚不好开口。此刻见叶殊他们两人神情严肃,看上去若有所思,心中好奇之下,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这个表情?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正等着叶殊和沈修询问的孙流闻言也露出了些许期待之色,眼巴巴地看着叶殊二人,等着看他们能不能有所发现。 “没什么。”回过神来的叶殊先应了这么一句,而后将卷宗一合,站起身来道:“孙大人,金贝事务繁忙,我们理应帮忙才是。我看这姜天风的案子就交给我们吧。” 叶殊这话透着强硬的感觉,明显是没打算给孙流拒绝的机会。 孙流从叶殊他们开口询问这案子开始便已有了他们会插手的心理准备。此刻听叶殊这般说,他立马起身客气地道:“能得大人帮忙,实乃金贝之幸。这姜天风的案子,就有劳两位大人了。” 孙流言罢本想拿块令牌给叶殊他们,也好方便他们调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叶殊是御锦卫,这身份只怕比十块令牌都有用得多。 于是,他又默默地将话咽了回去,没有多言。 孙流愿意配合,叶殊顿觉轻松许多。 -- 第642页 她也没有再寒暄,而是直言道:“既然孙大人也同意了,那这卷宗就暂且放在我们这里吧。现在事多,我们就不打扰孙大人了,告辞。” “诶,两位大人慢走。”孙流一听叶殊要走,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立马恭敬地将叶殊他们送出房门,又在他们的示意下止步。 陆笙筠本就是跟着叶殊和沈修一道来的。现在见他们要走,陆笙筠犹豫一瞬,便果断地随着叶殊他们告辞,又快步跟上了他们。 温子柳见状本也想跟着的。可他转念一想,又担心叶殊和沈修查案子,自己跟过去会碍事。最终也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陆笙筠随着叶殊和沈修离开,并未真的跟过去。 孙流恭送着叶殊和沈修二人,瞥见陆笙筠跟着走时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可他左等右等也没见身旁的温子柳跟上去,他才终于转头对着温子柳诧异地问道:“你怎么还没跟上去?” “我?”温子柳诧异地一指自己,又不确定地道:“他们去查案子,我跟上去不合适吧?” “不合适?”孙流先是微讶,后又气恼道:“你现在说不合适?那你刚才怎么还跟进里头听我们说话了?!赶紧跟上!真担心不合适,你就闭紧了嘴巴把自己当个吉祥物就成,快去快去!” 孙流说着还伸手轻推了温子柳一下,态度十分明确了。 温子柳脚下不稳,人顿时便往前迈了一步。他正想回头跟孙流说什么,又瞧见叶殊他们快要走远了,顿时便明白现在压根就没时间让他磨蹭了。 他只好对着孙流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小跑着追了上去。 这刚一靠近,温子柳便听到沈修对着叶殊问道:“我们现在先去医馆吗?” “不,先去找我师父吧。姜天风是在医馆里遇害的,我师父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叶殊毫不犹豫地否决了沈修的话,又给出了另外一个办法。 沈修闻言点点头,也没有提什么反对意见。 于是,叶殊他们一行四人径直出了衙门,又一块儿麻溜地回了孙府。 孙府的门房自然是认得叶殊他们的。瞧见人后他连问都没问,十分干脆地放行了。 可也因此,当叶殊他们站在了洛鸠所住的房间外时才发现,洛鸠压根就不在孙府里头。 陆笙筠见状才忽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般地道:“哦!我想起来了!这些天洛前辈经常出去帮遭难的人看诊换药的。好像,往常就是这个时候出的门。” 温子柳不曾留意过洛鸠,也不清楚这一点。 此刻听得陆笙筠这般说,他顿觉无语,张口便问道:“你怎么现在才说?” “我刚刚忘了呀!”陆笙筠应得理直气壮,道:“况且我看他们两个走得那么快,还以为他们是知道洛前辈在哪里呢!” 陆笙筠说着,与温子柳一通回头看向了叶殊和沈修。 沈修顿时尴尬地抬手挠了挠脑袋,干笑道:“那个,我们先前离开时,洛前辈确实还在孙府的。不过,现在既然不在,要不我们改去医馆问问吧?” 沈修这后一句话是对着叶殊问的。 毕竟,陆笙筠和温子柳说到底也只是跟着他们凑热闹帮帮忙罢了。真要调查,那还是沈修和叶殊两人有经验一点。 只是,沈修这个提议,叶殊并未同意。 她在听得沈修这话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过了脑袋将沈修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道:“等会再去,现在……我们先去另一个地方。” 另一个地方? 听着叶殊这等含糊不清,透着一股子神秘感觉的话,沈修、陆笙筠和温子柳三人皆是心中一动,带着莫名的期待感,一声不吭地跟着叶殊转身就走。 一路上,他们更是想象连篇。甚至就连密室、暗探之类的都认真考虑了一遍,只觉得叶殊肯定是要带他们去什么神秘的地方,见什么神秘的人。 哪知,最后他们跟着叶殊一路走到了她暂时居住的房间前。 诶?难道她的屋子里有暗道?! 沈修三人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做好了长见识的准备,跟在了叶殊的身后一起进了屋。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叶殊等着他们进了屋,边关门边对着他们说着话。期间也没有刻意去看他们的神情,压根就没发现,沈修三人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期待。 而沈修三人在听得叶殊这叮嘱后觉得,叶殊应当是怕他们乱碰会触碰到机关之类的东西。因此,他们十分乖巧地一齐点头应道:“嗯嗯!” 随即,沈修三人便又一脸期待地看着叶殊关好了门,走到了床边拿过了她的包袱,弯腰开始打开。 诶?暗道的开关,难不成还能另外放置? 沈修三人心生困惑,却又因为不确定,三人谁也没有开口发问,只是齐齐伸长了脖子看着。 叶殊能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却没有在意。 她打开包袱后在里头挑挑拣拣,最后拿出了一套衣服来,抱在怀里转身走向了沈修,又将其往他面前一递,道:“给,你把这个换上。” 沈修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了衣服,低头一看那衣服的布料、颜色和花纹,他顿时惊愕地问道:“黑金流云服?” 本就对叶殊拿出的衣服感到好奇的温子柳和陆笙筠两人闻言终于忍不住凑了过去。 -- 第643页 温子柳没上手,陆笙筠倒是伸手摸了一下沈修手上的衣服。 而后,两人一齐抬头看了看叶殊身上的衣服,又对比了一下沈修手中那件衣服的款式和花纹。 陆笙筠忍不住问道:“真的耶。阿殊,这衣服应该是你的吧。他穿得下吗?” 陆笙筠这最后一问带着满满的怀疑,目光也在叶殊和沈修的身上来回转悠。只觉得以沈修的身材,哪怕真的能穿上叶殊的衣服,袖子和衣摆也必然会短了一截才对。 不过,这一点陆笙筠考虑到了,叶殊自然也考虑到了。 她顿时应道:“放心,这件是我备着易容时穿的,特意做大了些。” 叶殊言罢,又见沈修抱着衣服没去换,便又解释了一句,道:“黑金流云服对于普通人的威慑很大。我们来金贝的目的可不允许我们慢慢调查。你也换上这身衣服,金贝的人想来应该会愿意多多配合的。” 刚刚还有些犹豫的沈修顿时就懂了,心中也有了决断,二话没说就抱着衣服就去了屏风后头,开始脱掉外袍换上黑金流云服。 陆笙筠和温子柳的目光随着沈修而动,直到他入了屏风后头,他们才收回了目光,眼中还带着几分羡慕。 说实话,这御锦卫虽然挺吓人的,可御锦卫的这套黑金流云服那是真的帅! 现在见沈修竟然有机会将这身衣服穿上身,还不用真的去当御锦卫,陆笙筠和温子柳可不就觉得有些羡慕了么。 陆笙筠收回了目光,又不自觉地看向了叶殊,眨着眼睛想了想,便笑眯眯地凑了上去。 “阿殊。”陆笙筠抬手就抱住了叶殊的胳膊,看着她笑眯了眼,问道:“阿殊,你看,你们虽然穿着御锦卫的衣服,可你们的人太少了。只有两个御锦卫,那威慑力也强不到哪里去呀。所以,要不我也换上衣服帮你们撑撑场子吧?!” 陆笙筠说时压根就没想掩饰自己的渴望,直看得叶殊忍俊不禁。 不过可惜,笑归笑,叶殊却并没有点头,而是道:“可是,我没有其他的黑金流云服了。而且,冒充御锦卫那可是砍头的大罪。你应该不像换颗脑袋吧?” 陆笙筠那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缩瑟道:“那……那还是算了吧,有沈修在应该也够了。” 第368章 还是去医馆吧 陆笙筠被吓了一跳,温子柳也是一惊。 冒充御锦卫会被砍头这一点,不止是陆笙筠不知道,连温子柳也不曾了解过。 原因无他,只因有可能被冒充的御锦卫,只有外司的御锦卫。而外司的人在每个地方又都有驻点。 因此,即便是当真有人冒充御锦卫还骗过官府的人,也绝对骗不过其他的御锦卫!更加躲不开御锦卫的视线! 如此一来,也就没有人会傻乎乎地去干这等死路一条的事。连带着这条律法也被普通人所遗忘。 不过,此刻惊讶过后,温子柳的关注点倒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了正在换衣服的沈修身上! 毕竟温子柳本就没想过要借套衣服假扮御锦卫,而沈修却已经在换黑金流云服了! 温子柳想到这一点,立马瞥了沈修那边一眼,对着叶殊问道:“那个,叶殊。既然冒充御锦卫会被砍头,那你怎么还让沈修换衣服啊?” 叶殊听到这个问题后,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自然又随意地应道:“沈修不一样。我们两个是钦差。有皇命在身不说,现在还是特殊时期,过后不会有人跟他追究这一点的。况且,就算当真有人要追究也无妨。” 叶殊说到这里一顿,嘴角微微勾起,带着几分狡黠,道:“他又没有四处跟人说他是御锦卫。这出门在外难免要将就一下,我别无选择之下将衣服借给朋友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在耍赖吧? 陆笙筠和温子柳心里不约而同地划过了这个想法,又瞅了瞅叶殊那身黑金流云服,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沈修虽是在换衣服,却也将他们的话都听在了耳中。 冒充御锦卫是死刑这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只不过,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主动说自己是御锦卫,再加上他不管怎么说也是平遥王的儿子,是以才这般干脆地过来换衣服了。 沈修将那腰封一系,边转身出了屏风,边对着叶殊他们道:“一套衣服而已。只要我没有冒充御锦卫干坏事,其他人是不会追究这事的。而且,现在还是搞清楚姜天风的事要紧些,其他的随便吧。” 温子柳和陆笙筠两人的注意力随着沈修这话又落回了姜天风这事上。只是碍于先前陆笙筠询问时,叶殊他们没有回答,温子柳二人不由得犹豫起要不要问来。 叶殊打量了沈修几眼,刚收回目光便注意到了陆笙筠二人神色有异。 她顿觉奇怪,张口便问道:“你们怎么了?难道是有什么不妥?” 叶殊问着,人也跟着回头看向了沈修。可左瞧右瞧都觉得,沈修跟这一身黑金流云服十分配,叫人压根瞧不出违和感来。 温子柳自觉自己跟叶殊他们不怎么熟悉。现在听得叶殊这问题,他也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去看陆笙筠。 陆笙筠虽是前头问了被敷衍过,可转念想到刚刚毕竟还有一个孙知府在,而且现在又是叶殊先问的,她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也不是不妥,就是有些好奇,你们刚刚看那卷宗到底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 第644页 “阿殊,那是不能说的吗?”陆笙筠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就担心会让叶殊为难了。 叶殊明显没料到陆笙筠会这么问。 不过,案件卷宗这种东西一向都是不能给外人看的。因此,叶殊在怔了怔后也没将卷轴拿出来,而是就这么应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刚刚在衙门里不太好说罢了。” 叶殊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准备解释一番,陆笙筠和温子柳登时集中了注意力,望着叶殊等着听详情。 叶殊原本还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说的。此刻见温子柳和陆笙筠都这么期待,她也就没有让他们失望,轻声道:“姜天风的死因是脖子上被人划了一刀,据说他脸上还有个手掌印,应该是被人捂住了嘴巴抹脖子的。” 沈修刚整理好衣服便听到了叶殊在讲这事,他也便跟着道:“对。而且医馆的学徒和洛前辈他们都说了,直到发现尸体前,他们一直不曾听到可疑动静。” 叶殊闻声看了沈修一眼。 见他衣服整理好了,她转身走到角落里,将搭在墙角的云痕剑递给了沈修,口中则是继续道:“至于武馆那边的人则是因为白日里跟姜天风打的那一架累得慌,所以全都早早休息了,也不曾留意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温子柳和陆笙筠听着叶殊和沈修这你一句我一句地将案子的相关内容说完了,又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来,只觉得束手无策。 陆笙筠更是烦恼地道:“这么听上去,这案子不就是一件无头公案了吗?姜天风离奇死亡,案发时没人发现动静。这要么就是有人撒谎,要么就是凶手本事太大。可这该怎么判断是哪一种情况啊?总不会需要我们把每个人都再问一遍吧?” 叶殊见陆笙筠说得苦恼,不禁露出了一丝浅笑,道:“那倒不至于。尸体、口供、现场。我们现在可以获得信息的有这三个方面。尸体的话……” 叶殊说到这里略有迟疑,最后瞥了一眼沈修,才道:“尸体等会再看吧,我们先去看看案发现场。” 叶殊这决定一出口,沈修三人谁也没有反对。 只不过,陆笙筠和温子柳的目光不知不觉间便在叶殊和沈修之间游移起来,总觉得叶殊会略过尸体选择先去案发现场,多半跟沈修有关。 而且,沈修刚刚进门前手里没有拿剑吧?所以,他的剑一直都在叶殊的房里?还是说,他这些天一直都在叶殊的房里? 温子柳和陆笙筠跟在叶殊和沈修的身后出了房间。望着他们的背影,两人心里不禁浮现出了相同的困惑来。 只可惜,他们没胆子直接去问当事人,最后也就只好将这个疑问留在心里了。 叶殊四人出了孙附后便一路走到了平顺医馆。 因着叶殊和沈修身上那身黑金流云服太过显眼。等他们到了医馆门口时,看到的便是一个老者带着两个少年等候在医馆门口。 “草民莫清源,拜见两位大人。”老者说着撩起衣摆便跪了下去,就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少年并没有将他扶起,而是与他一样麻溜地跪下行礼。 沈修被他们这大礼给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想要搀扶。 他担任大理寺丞这么多年,对他行跪拜之理的人也不是没有,可那都是被害者的家属在情绪激动之下行的大礼。 这被案子的证人外加嫌疑人行此大礼,沈修还是头一次遇到,可不就下意识地想要搀扶了吗? “你们不用这么客气,起来说话就行。”沈修说着,语气还挺温和的,双手也扶上了老者莫清源的胳膊,就差将人扶起来了。 却没想到,听到了他这话的莫清源整个人抖了起来,就跟受到了惊吓一般,抬起头来慌声道:“不不不,是草民的错,是草民无用,没能给出有用的消息来,连累两位大人亲自查探,草民……草民跪着回话就行!” 莫清源这反应出乎沈修、陆笙筠和温子柳三人的预料,唯有叶殊无声一叹。 她稍稍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脸上已多了几分傲慢之感。 “你既然知道这一点,那就别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时间了。赶紧起来带路,我们要看案发的地方。”叶殊这话说得语气冰冷,言语间还有种不耐烦的感觉。 这等突变的态度和语气让沈修三人又是一怔,皆是回头看向了她,瞧见了她望着莫清源时那带着轻蔑的眼神。 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陆笙筠和温子柳诧异地想着。沈修却是在刹那间若有所悟,连忙又回头去看莫清源。愕然发现,莫清源在听了叶殊的话后,竟然明显松了口气?! “是是是!几位大人请随草民来!”莫清源连声说着,却没有站起来,而是小心地抬头看向了沈修,目光中带着明显的忐忑。 沈修顿时讶然,心里也闪过了一个想法。他目光微动,那扶着莫清源胳膊的手试探性地收了回来。 下一刻,他便发现莫清源果然又放松了些,立马在两个少年的帮助下努力站了起来。 已然正视了自己想法的沈修默然无语,只是抬脚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又回了自己原来站着的地方,与叶殊他们一起看着莫清源站起来,又跟在了对方身后一块往医馆里头走。 沈修望着莫清源和那两个少年的背影心情复杂。陆笙筠和温子柳却感到满头雾水。 -- 第645页 现在瞧着他们与莫清源几人的距离不算太近,温子柳立马悄声问道:“沈兄弟,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温子柳没问沈修看没看出来。只因单从沈修那神色,他也猜得出来沈修是看出来了。 而被问到的沈修也没隐瞒这种事。他当即轻叹一声,低声给他们解惑道:“他们在怕我这身衣服。” 衣服? 竖着耳朵听着的陆笙筠和温子柳下意识地看向了沈修身上的黑金流云服。这一瞬间,他们突然就悟了! 如果有个御锦卫友善客气地对待他们,还亲自过来要扶他们起来,他们多半也是会被吓得手脚发软了。 毕竟,那可是比虎狼更凶悍的御锦卫啊! 老虎变猫咪?耍着你玩儿更有可能? 第369章 莫非不止一个人 想通衣服问题的沈修三人都感到有些无奈。沈修更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何刚刚叶殊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没有阻拦莫清源下跪了。 叶殊就在沈修他们身边,自然没有错过他们的神情。 可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神色如常地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般。 前头领路的莫清源三人没敢回头去看叶殊他们,自然也发现不了他们神情的变化。 他们安心带路,没过多久,便将叶殊他们领到了先前姜天风暂居的屋子前。 “几位大人,这里就是发现姜天风尸体的地方了。从发现人死了开始,我们就没进过屋,也没动过里边的东西。” 莫清源对着叶殊他们躬身说着。言语间带着几分克制感,可那望着叶殊和沈修的目光又给人一种透着小心翼翼的期待感,显然是希望能在他们面前洗脱自己的杀人嫌疑。 陆笙筠和温子柳头一次来这里,压根就没空去看莫清源是何神情,只顾着探头往屋子里望去。 叶殊和沈修两人倒是注意到了莫清源的神情变化。只是因着御锦卫这身份和衣服,叶殊和沈修都不准备开口劝慰让他安心了。 “你们三个在这外头等着。”叶殊冷淡地对着莫清源三人说完,便大步向前,头一个进了屋子。 沈修三人见状,二话没说跟在了叶殊的身后进去了。 只是这才刚进门,他们便与叶殊一样,齐齐停在了房门边,低头看着地上的血脚印。 脚印是朝着房门这边的,从床铺旁边往房门而来,颜色逐渐变淡,直至彻底消失。 叶殊低头看了几眼地上的脚印,又小心地避开了它们走到了床边蹲下,看着那一滩从床上流到地上的血迹。 沈修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身去查看窗户和房门。 陆笙筠和温子柳见他们一声不吭就开始干活,都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他们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再看了眼不知道到底在找什么的沈修,便一起绕过了地上的血脚印,走到了叶殊的身边。 陆笙筠瞧了眼叶殊那认真端详的样子,又看了两眼被血浸透的被褥。再想了想那已经被人搬离这里的尸体,最后出声隐晦地提醒道:“阿殊,这些脚印,会不会都是捕快们搬尸体时留下的啊?” “不会。”叶殊先是应了一句,这才拍拍手站起身来,看着血迹道:“如果这脚印真是捕快们踩出来的,那应该会很凌乱才对。可是这地上的脚印却清晰整齐,所以,更可能是凶手在杀完人之后趁热离开造成的。” “趁……趁热?”陆笙筠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被她这用词给惊到了。 可转念一想又发现,叶殊用上这个词似乎也没错。 毕竟血液可是很容易凝固的。若不是趁热,鞋子很难留下这么完整的血色鞋底印。 陆笙筠自个儿是想明白了,可叶殊却不知道。 她听得陆笙筠那惊讶的语气,便给她解释道:“对。那个凶手应当是站在了这个位置,捂住了姜天风的嘴,抹了他的脖子。” “如果我没猜错,凶手应当还出现了失误。所以,他站在了这里按住了姜天风,防止他发出声响来。以至于血液从床上流下来,染红了凶手的鞋底。” 叶殊边指边说,看完了地面后还不忘一指床铺,道:“这里有褶皱还有撕裂的痕迹。从距离来看,当时姜天风的手多半就是在这个位置上。他都将被褥抓破了,却没有抬手去推开凶手,说明他当时必然是无法行动的。” 叶殊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了,目光微动快速思索了起来。 温子柳听到这里也发现有些不对了,他不禁道:“难不成,凶手其实不止一个?” 刚检查完房门的沈修闻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而后,他收回了目光,抬头看向了房梁,二话没说纵身一跃,轻轻松松地用着轻功上了房梁。 沈修这动作颇大,陆笙筠和温子柳顿时抬头看向了他。 叶殊却像是早就知道沈修会跳上房梁一般,并没有转头看他,而是试图从地上和床铺去分析。 可惜,最后她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好摇头道:“瞧不出。不过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那天姜天风伤得很重。如果想要杀他,压根就不需要两个人。” 陆笙筠和温子柳的注意力随着叶殊这话又落回了她的身上。 可不等他们说些什么,沈修已经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边拍掉手上的灰,边道:“房梁上全是灰尘,窗户没有异常,门框上大概抬手开门的位置有些许干枯的血迹。凶手看来是从房门进出的。身高的话……” -- 第646页 沈修说着还伸手在虚空中模拟了一下开门时手的高度,这才道:“大概会比我矮一点。” 叶殊闻言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往门外而去。 沈修三人见状二话没说跟了上去,又一块儿在莫清源三人面前站定。 “你们都说说,那天晚上你们在做什么?”叶殊也不跟他们讲废话,一开口便直接问了重点问题。 莫清源先前也被捕快询问过。此刻听得叶殊这问题,他张口便应道:“回这位大人的话,草民乃是这平顺医馆的大夫。那天晚上我们如常给人看病,后来准备关医馆时,我就先回去洗漱睡觉了。” 莫清源的话说到这里便停下了,稍稍抬眼看着叶殊他们,等着他们询问。 可叶殊却没想开口问问题。 在见到莫清源说完之后,她脑袋微转,目光便落到了莫清源身侧的两个少年身上,问道:“你们两个呢?也说说看。” 沈修的注意力随着叶殊这一问而落到了两个少年身上。 这一仔细瞧,他才发现,这两人他们还都见过——一个是那天晚上带他们去见姜天风的医馆学徒成心,另一个是成心离开时喊来帮忙看店的学徒。 沈修是一眼便认出了他们,可他们却没认出易容的叶殊和沈修。 因此,在被问到之后,成心虽然看上去有些害怕,却并不惊慌,当即便大声应道:“回大人的话。小人成心,乃是医馆的学徒。那个姜天风那天就是我负责照顾的。” “那天晚上,我们忙活到了天黑。就在我们准备关门的时候,有四个外地人来了医馆,还特意跑去跟姜天风见了一面聊了天。后来他们离开了,我在关了门之后又去看了那姜四爷。见他一切都好,这才回去睡觉的。却没想到隔天起来就发现他死了。” 成心一开始还说得有些紧张,给人一股子迫切地想要摆脱嫌疑的感觉。 可当他说到后头时却真的有些伤感起来,连带着情绪也变得低落起来了。 叶殊他们将成心这反应看在眼里,却没有开口,而是齐齐看向了剩下的那个学徒。 被他们这么一望,那学徒忍不住一抖,才颤声道:“大大大人,小人也是学徒,叫傅清。那天晚上没轮到小人收拾东西,所以,在帮成心看了一下店后,小人就先回去休息了。然后一觉就到了天亮,被成心的尖叫声吓醒的。” 傅清这话简单到听不出任何有用的讯息来。 陆笙筠和温子柳不禁皱起了眉来,只觉得颇为棘手,压根就分不清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 而沈修却是多了几分思索之色,等到傅清说完,他张口便问道:“那你们那天晚上可有听到什么可疑的声响?” 莫清源三人闻言立马摇头。 莫清源又应道:“大人,草民年迈,往日里睡觉时都会喝上一碗安眠的汤药。是以压根就没醒过来过。” 成心等着莫清源说完了,也紧随其后开口道:“大人,那天隔天是庆羊节,小人忙活了一天,那天也是累得慌,半夜未曾被吵醒过。” 傅清见他们都说完了,赶忙跟着道:“大人,小人往日里都睡得沉,那天也是一觉到天亮的。” 得了,又是没问出什么来。 陆笙筠和温子柳不约而同地划过了这个想法,眉头又一次拧紧了。 可叶殊和沈修却显得十分平静,仿佛压根就不在乎问没问出有用讯息来。 沈修转头去看周围的环境构造。而叶殊则是盯着莫清源三人看了几眼后,才突然问道:“对了,你们医馆不是有两个大夫吗?另外一个呢?” 莫清源三人听叶殊这突然变了的话题听得一愣。 而后,莫清源如实应道:“回大人的话,我们医馆里确实有一个名叫罗有的大夫。只是前些日子外头乱,罗大夫出门后便未曾回来了,也不知会不会是遇难了。” “不见了?”叶殊问着,那惊讶的模样倒也不全是在装模作样。至少她是真的没想到她师父这马甲脱得这么简单粗暴。 不过,这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事情。 叶殊在惊讶过后便将其抛开了,转而道:“那就算了。这屋子你们先别动。还有,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许在外头乱说。懂了没?” 叶殊轻飘飘的询问了一句,却吓得莫清源三人连连点头,就差要发誓以表决心了。 叶殊也没想吓唬人。 在看到莫清源三人应当是真的有记住自己的警告后,她便带着沈修他们一起出了医馆。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完结的,预收的都要! 以及,师父父的故事和文案继续改进中,大概会给师爹加个情敌,好让秀一波? 第370章 顶罪? 这一趟医馆跑下来,除了翻出疑点之外,竟是没能找出任何有用信息。 叶殊和沈修多少都有查案子的经验,对此并不在意。可陆笙筠和温子柳这两个头一次接触案件的人却是有些懵了。 眼瞅着现在可疑的地方是有了,可有用的讯息又太少。温子柳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叶殊,你们当真要这么走了吗?不多问几句?” 走在温子柳和陆笙筠前头的叶殊和沈修闻言齐齐回头。 看着温子柳和陆笙筠那隐隐带着忧虑的样子,叶殊也没提太多的事,仅仅只是道:“不了。反正能问的也就那几个问题,我想先去武馆看看再说。” -- 第647页 沈修瞧出了温子柳的担心之处,又见叶殊并不准备仔仔细细地解释一遍,他才对着温子柳和陆笙筠浅浅一笑,道:“你们安心吧。我们还有两个人未曾问过。医馆这边,等问过了他们再过来一次也不迟。” 沈修这话说得隐晦,温子柳和陆笙筠却都听明白他所指的是洛鸠和宋珺。 两人瞬间安心了些,也没再多问,只是跟在了叶殊和沈修的身后往扬威武馆走去,没过多久便看到了武馆门口等候着的武馆众人。 “来了来了!馆主,他们来了!”随着叶殊他们的靠近,有武馆弟子回头高呼。 而后,守在门口的弟子们往两边让了让,扬威武馆的馆主佟恒被人搀扶着走到了最前头来。 叶殊他们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谁也没有惊讶。 不过,有着莫清源他们的经验在前,这一次他们才刚走到了武官门口,不等佟恒开口,叶殊便先一步不耐烦地道:“看来你们也清楚我们的身份和来意了。那便少说闲话,你们领路,换个地方说话。” 都已经准备好就势跪下去的佟恒众人一愣,也没敢问一问这是什么情况,便赶忙点头应下了。 武馆弟子们还赶忙往两边退去,将中间的路留大了些,目送着佟恒在一个武馆弟子的搀扶下,恭敬地将叶殊四人迎了进去,直入了正堂。 这一进正堂,佟恒担心叶殊他们找茬问罪,干脆抢先一步主动询问道:“两位大人,不知两位大人想知道些什么?草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说。”叶殊点头算是认可了他这话。 而后,她又转身随意挑了张最近的椅子坐下,手上拿着的虎首刀就这么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一手搭在了刀柄上,神色平静地看着佟恒,却颇有种随时都准备拔刀的架势。 沈修原本没想坐下来的。可现在瞧着叶殊这举动,他想了想觉得不能坠了叶殊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势,便也跟着在叶殊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还学着她的样子将云痕剑往自己腿上一搭,一手放在了剑柄上 陆笙筠和温子柳瞧着他们这举动迟疑了一瞬,便又不自觉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下一刻,两人一声不吭地走到了叶殊和沈修身后站定,摆出了护卫的架势,默默地充当起随从来。 佟恒将他们这反应都看在了眼里,顿时就有些紧张了。 可他的神情却随之变得愈发恭敬起来,微微弓着身,一副等候差遣的恭顺模样。 叶殊也没刁难人。 她见其他人要么落了座,要么选好了位置站好,便开口问道:“佟馆主,‘姜天风’这个名字,想必你还记得吧?” 佟恒听着叶殊这问题,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模样。反而是苦笑一声,行了一礼,道:“自然是认识的。不瞒大人说,那姜天风乃是草民的故人之子。他的父亲姜哼三年前还是我们扬威武馆的教头。只可惜,后来我与姜哼闹了点儿矛盾,他一气之下离开了扬威武馆。” 佟恒这番说辞,与之前姜天风所说的有些不同。可真要细究起来,又不算是在说谎。顶天了也只能算是略有隐瞒。 这等微妙的界限,令叶殊和沈修不禁抬眼多看了他一眼,却又默契地没去贸贸然挑明这一点。 沈修不动声色地顺着佟恒这话问了下去,道:“哦?那本官怎么听说,前些日子那姜天风来你们武馆踢馆了?还被你们打得横着抬出去了?” 被问到这一点的佟恒并不惊慌,脸上也只有惋惜无奈的模样。 “这位大人有所不知。”佟恒先是应了一句,又沉吟了一下,仿佛是在组织一下自己的语言。 随后,他才又接着道:“当初我与姜哼闹得挺不愉快的。因此,在他离开时曾经放话,说是三年后再让儿子前来讨教。那姜天风来我们武馆,正是因为这事。” 叶殊来此可不是为了听这种无所谓的话的。她当即便反问道:“所以你们就把人给打成了重伤?” 佟恒被叶殊这话问得一噎,又赶忙摇头否认道:“大人,此事绝非我等故意为之,实在是那姜天风太过厉害了。我与之交手时只能全力而为,这才收不住手。” “哦,原来如此。”叶殊点了点头,神情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是何想法。 佟恒只看了一眼便恭敬地垂下了脑袋,身体却忍不住绷紧了,就像是随时准备出手一般。 沈修的注意力本就落在了佟恒身上。此刻见他这反应,沈修也不由得戒备起来。那原本只是搭在剑柄上的手逐渐收紧,眨眼间已然变成了虚握着剑柄了。 气氛,不知不觉间变得紧迫起来! 那暗流涌动的感觉,连陆笙筠、温子柳以及跟在佟恒身边的武馆弟子都清楚地察觉到了。 眼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了,叶殊却是突兀地笑出声了。 “佟馆主怎么这么紧张呢?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人,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叶殊笑意明显,一番话说得佟恒和沈修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些,气氛也重新轻松起来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佟恒顿时抬手抹了一把汗,赔着笑道:“不不不,小人并非紧张。小人只是旧伤未愈,站久了身体有些吃不消罢了。” “哦,原来如此。”叶殊装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随手一指对面的椅子,笑道:“那佟馆主也坐下说话吧。” -- 第648页 “小人不敢!多谢大人关心,小人这般站着就成。”佟恒笑着拒绝,话却说得卑微,就像是对这贴心行为感到惶恐一般。 若是其他时候,别人爱坐不坐,叶殊也懒得去管。 可现在对着佟恒,她却是忽而冷下脸来,轻哼一声道:“让你坐下,你就坐下。” 叶殊这话内容正常,语调也正常。可再加上她那故意拉长的尾音,这话便带上了几分威胁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佟恒心中一凛,顿时也不敢推拒了。只好赶忙道了谢,又在身旁弟子的搀扶下转身走到了叶殊所指的椅子前坐了下来。 叶殊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走姿。 直到佟恒坐了下来,她才又道:“佟馆主,现在这情况我不说,想必你们也清楚。姜天风死了,是被人悄无声息地抹了脖子的。单从这一点来看,你们武馆的人是最有嫌疑的。” 叶殊说到这里抬眼看向了佟恒,神情淡淡,问道:“不知佟馆主对此有何想说?” 佟恒听出叶殊这话里那似有似无的,想要让扬威武馆的人顶罪的意思。 他先是一愣,继而起身就是一跪,高呼道:“大人饶命啊!我们武馆的人可都是遵纪守法的!绝对不会去做那暗杀人的勾当!大人!大人您不能拿我们顶罪啊!” 沈修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往这种方向发展。 他顿时忍不住看了叶殊一眼,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佞臣言论,心里不禁多了点疑惑,怀疑叶殊会不会是真的有想要直接栽赃陷害。 毕竟,这武馆的馆主似乎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同时也确实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个。 只是,他这心里有惑,却也没傻乎乎地在这里说出来。而是在看了叶殊一眼后,便学着她的模样摆出了一副冷淡面孔,冷笑着假装自己与叶殊有着同样的想法。 观察着佟恒的叶殊没有去留意沈修他们的神情。 在听到佟恒这番高呼后,她并没有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而是道:“绝对不会?可是,佟馆主,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只有你们武馆的人嫌疑最大。你要说不会,至少也得找出证据来不是?” 佟恒听着叶殊这宛若是承认了要拿武馆的人来顶罪的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只觉得他们武馆多半是完了。 待听到叶殊后头的话时,佟恒又是精神一震,立马道:“有的有的!证据……证据就是我们那天的伤啊!” “当日我们都被姜天风打得浑身是伤!晚上的时候全都早早睡了!而且,如果当真是我们下的手,以我们那天走一步都疼得慌的样子,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地弄死姜天风的!” 佟恒说得十分急切,可条理却十分清晰,看着便不像是临时想出来的。 叶殊将这疑点默默记在心里,并没有就此点明。而是露出了无可奈何的模样,顺着佟恒的话道:“可是,佟馆主,据我所知,那天姜天风并没有跟你们武馆的所有人都交过手,不是吗?” 第371章 好大一群狗 跟姜天风交过手的人都累趴了,可扬威武馆却还有一些人是没跟姜天风交手的。 叶殊会提出这方面的疑点,佟恒是半点都不惊讶的,甚至回起话来依旧条理清晰。 “大人说得是。只是,当天我们武馆能打的人都已出来跟姜天风交手了。剩余那些未曾出手的,都是武功低微的。他们哪怕是没有受伤,也做不到悄无声息地杀死姜天风。” 佟恒说得十分笃定。只是不知,他到底是在笃定武馆没人能办到,还是在笃定叶殊他们找不出破绽来。 沈修心中存疑。可惜,佟恒的神情怎么看都十分正常,叫人压根就找不到破绽来。 左看右看都没看出来问题来,沈修不禁有些烦躁起来。幸好他的自制力还算不错,哪怕眉头已然拧成了山丘,也依旧没有贸贸然开口。 叶殊听完了佟恒的话后,原本是想要应答的。可在无意间瞥见沈修那拧眉抿唇憋着不说话的模样后,她忽而又改变了主意。 “沈兄。”叶殊大大方方地转头看向了沈修,一句话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才道:“佟馆主这说法,你觉得如何?” 沈修不太明白叶殊为何突然问自己。 不过,在看了叶殊几眼,确认了她只是发问,并未给予自己任何暗示后,沈修也便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我觉得佟馆主这话有些牵强了。他说其余人武功低微就真的低微了?要是他将武功高的那几个给藏起来了呢?又或者当天有人假装受伤了呢?这些佟馆主打算如何证明?” 沈修只针对佟恒最后那一句话反驳着。甚至连反驳也不太算得上。准确来说应当是对他这个说法提出质疑。 沈修这问题还处于正常范围,佟恒也没觉奇怪紧张,只是略显无奈,道:“两位大人,这个小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证明啊。我们武馆人多,小人这里是有名册的。可若是按照您这怀疑,只怕这名册也无法证实我们武馆确实只有这么些人呀。” 佟恒说得无奈又委屈。虽然没有明说,可那目光隐约带着几分在看人无理取闹的感觉。 偏偏这感觉还来得快,去得更快。未等叶殊和沈修瞧仔细了,佟恒已然又是那幅恭敬的模样了。 沈修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有些没弄明白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 第649页 叶殊则是抬手摸着下巴,盯着佟恒看着,口中慢条斯理地道:“这样啊,你说得也有道理。既是如此,那你把名册给我们吧,这样我们也好交差。” 叶殊这松口来得分外突然。不止是佟恒和站在他身边的弟子,就连沈修、陆笙筠和温子柳三人都惊讶了。 只不过,陆笙筠和温子柳纯属凑热闹的。此刻哪怕是觉得叶殊这决定来得有些奇怪,两人也没有开口。 而沈修则是犹豫了一瞬,最终什么都没说。 佟恒将沈修他们的神情看在了眼里,顿觉叶殊他们应该是既嫌麻烦,又担心敷衍了事会被追责,因此才会在犹豫过后又什么都没说。 佟恒感觉自己看透了叶殊他们,立马欣喜地应道:“是!小人这就让人去拿名册!两位大人请放心,小人这名册都是记录完整的,绝对没有错漏!” 佟恒说着,还转头示意身旁的弟子赶紧去拿。 他身旁的弟子会意,立马对着叶殊他们行了一礼,这才匆匆跑了出去。 沈修瞧着人已经走了,而且叶殊看着也像是不准备继续问下去了,他便又将目光落到了还跪在地上的佟恒身上,忍不住道:“行了。既然名册已经去拿了,你也别再跪着了,起来坐下吧。” “是,多谢大人。”佟恒感激一笑,弯腰撑着地面,缓慢而又小心地站了起来。 叶殊、沈修、陆笙筠和温子柳为了避免吓到佟恒,并没有上前搀扶。只是坐在椅子上等着,顺便借此机会观察佟恒的伤势。 眼看着对方那咬着牙拧着眉,起身动作小心翼翼的样子,叶殊四人心里顿时将佟恒是凶手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原因无他,温子柳是瞧着他这模样就觉得他应该是真的身体不适。而以叶殊三人的习武经验来看,佟恒这差点儿倒吸凉气的模样也不可能是作假的。 叶殊四人的审视,佟恒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好不容易站起了身来,刚想回身坐回椅子上,门外忽而传来了声声犬吠。 屋内众人闻声齐齐望了过去,一眼便瞧见一大群狗狗从门外冲了进来! 它们围住了佟恒摇着尾巴,挤来挤去地求抚摸不说,还有几只人立而起,试图去舔佟恒的脸。 叶殊和沈修看到这群狗狗的瞬间眼睛一亮,再一瞧他们对佟恒的热情模样,心里顿生羡慕,不期然地想起了小犬和黄澄澄来。 与之相反,佟恒却是瞬间白了脸,像是害怕叶殊他们会因为这些狗狗而生气一般,赶忙对着狗狗呵斥道:“坐下!坐下!都给我坐好!” 好在狗狗们虽然热情,却也十分听话。 在听到佟恒连声说了“坐下”后,便陆陆续续地原地坐下了。 也就几息的功夫,刚刚还一拥而入显得乱糟糟的狗狗们便已齐齐坐在地上,吐着舌头望着佟恒他们,变成一副乖巧模样。 陆笙筠和温子柳对此毫无感觉。可叶殊和沈修瞧着这一幕,目光都不自觉地柔和几分。 佟恒安抚完了狗狗赶忙抬头去看叶殊和沈修。 在注意到他们神情的变化后,他才松了口气,又立马躬身行礼道歉道:“抱歉,狗子无礼,惊扰到了两位大人,还望大人原谅。” “无妨无妨,它们是狗又不是人,能听懂你的指令乖乖坐好已经很棒了。”沈修下意识便对着佟恒露出了笑脸来。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眼睛便又忍不住看向了这群乖狗狗。 这等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的表现,瞬间就让佟恒放心了些。 他本就是躬着身,此刻忍不住摸了摸身旁狗狗的脑袋,笑得自豪道:“大人说得是。草民当初训练它们时也是费了不少劲的。幸亏它们都十分聪明,学起来还算快。” 叶殊和沈修本就是爱狗之人。此刻听着狗主人炫耀,两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佟恒摸着的那只狗狗身上。 浑身黑毛,头顶白点的狗狗正吐着舌头昂着头,享受着佟恒的抚摸,尾巴也跟着摇得飞快,叫人一眼便能察觉到它那愉悦的心情。 被养得挺好的啊。 叶殊和沈修在瞅了一眼狗狗后,心里不约而同地划过了这个想法。 沈修在这一刹那间,甚至都觉得佟恒顺眼了不少。 叶殊倒是没这种想法。 但当她准备收回目光之时,她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似是惊愕无比,可又在眨眼睛间恢复了原样。 “真没想到,原来佟馆主也是爱狗之人啊。”叶殊压下了真实的情绪,嘴角一勾露出了浅笑。语气中透着几分惊喜,边说着边站起身走向了那群狗狗。 也不知那群狗狗是因为记着主人的命令,所以没有乱动。还是因为它们还记得叶殊的气味,并不排斥她。 当叶殊走到了狗狗面前蹲下时,这群狗狗不曾有丝毫躲闪,就连尾巴也照旧摇着。 佟恒瞧着叶殊走过来还有些紧张。 待到瞧见叶殊仅仅只是蹲下身,并未作出伤害狗狗们的举动时,他才松了口气,赔着笑解释道:“是呀。草民未曾娶妻,也不曾有子。这一辈子除了习武,在意的也就只有这些狗了。” “哦!”沈修露出了几分恍然大悟的样子,跟在了叶殊的身后起身走到了狗狗面前蹲下。 他试探性地伸手去挠最近一只狗狗的下巴,口中感叹道:“难怪你竟然养了这么一大群狗。这光是一天的伙食就很费钱吧?” -- 第650页 佟恒一听沈修提到了钱财,原本有些松懈的心态顿时又警惕了起来。 他面上笑容不变,摆出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还成吧。我们武馆在金贝也是比较有名的,来我们武馆习武的人不少。再加上我们偶尔也会接点保护人之类的活,所挣钱财养它们还养得起。” “佟馆主过谦了。你看它们这膘肥体壮的,伙食肯定不错。”叶殊先是随口一说,伸长了手挨个摸了摸周围的狗狗。 最后,她又将手伸向了那只头顶白点的黑狗,口中笑道:“现在这世道,愿意好好养着狗的人实在太少了。馆主你这样的就该称赞才对!” 叶殊说着,手搭上了黑狗的脑袋摸了摸,口中继续道:“瞧瞧这毛色,多好看!” 叶殊言罢,人也往黑狗的方向挪了挪。 佟恒瞧她似乎还想要摸狗,下意识地收回手后。 叶殊立马摸上了黑狗的后背,又笑着赞叹道:“瞧这后背,多结实!” 叶殊说完,手又看似随意地从上往下摸过黑狗的前腿。 指尖一触而过,速度快得就像是随便一摸。可在这一瞬间,她却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黑狗右前爪尺骨附近有道狰狞疤痕! 叶殊的目光瞬间一冷,可下一瞬又将异色尽数收敛,依旧笑眯眯地道:“瞧着爪子,多么有劲!” “这样的狗才是最健康的狗。可惜,大部分人压根舍不得在狗身上花钱,也压根养不出这么好的狗。”叶殊语带惋惜地说完,抬头对上了佟恒的目光,笑问道:“佟馆主,若是你不值得称赞,还有谁值得称赞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第五版文案 《神医不是大猫》 世人皆知,九鸟神医医术高超,来去无踪,让人又爱又恨,是个日常出现在悬赏告示上的人。 作为神医本医的洛鸠对此甚觉烦恼,避世而居。不料一朝出门采药,被人一麻袋打晕套走。再睁眼时已到了一座冰雪中的城池! 洛·打量中·鸠:哦吼,这是什么新鲜的求医方式? 城中的大娘:“你醒了就好好待着。我们买你回来是给我们城主当媳妇的,必定亏待不了你。” 洛·震惊中·鸠:哦吼!这是不求医改求亲了? 想方设法于新婚之夜离开后,洛鸠一朝出门又捡了个人,身中奇毒还格外好看。 宋·中毒中·珺:大......大猫?!QAQ 洛·无语中·鸠:......哦,这毒还会致幻啊=_= 中毒的宋珺无所事事还天天秀媳妇,洛鸠越听越觉熟悉,猛然发现,这家伙分明就是那素未谋面的城主! 洛·咬牙切齿·鸠:好啊!原来是你! 宋珺:大猫!^O^ 洛鸠:不是大猫!#=_= 宋珺:好的,不是大猫,是媳妇!^O^ 前排提醒: 1、洛鸠不是被买去的,而是被救下来的。 2、这是狗粮文 第372章 套话 叶殊这夸奖听上去格外真诚,可佟恒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尤其是在对方是个御锦卫的前提下,那话里有话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不过,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佟恒眨着眼看着叶殊抬手摸上群狗脑袋时那温和的样子,下意识便否定了这个猜测,转而倾向于叶殊真心爱狗这个可能性。 得出这个结论后,佟恒顿时放松了许多,笑容也显得轻松起来,应道:“大人,即便如此,草民也当不得夸啊。这分明就是养狗的人应该做的,怎可将别人的胡乱为之作为衡量的标尺呢?” 垂眸摸着狗头的叶殊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了佟恒。神情微讶,像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一般。 她将佟恒打量了几眼,方才感叹道:“佟馆主言之有理。不过可惜,这世间的大部分人都只会将大多数人相同的所作所为作为衡量的标尺。不过也对,若是标尺定得太高,多数人无法达标,那定了也就跟没定没区别了。” 佟恒听着叶殊这番话怔了怔,神情几番变化,最后不甘地道:“可定得高些,人们才会努力地往那标尺靠近。如此一来,一切都会越变越好,不是吗?” “那可不一定。”叶殊开口便是反驳,道:“就好比说,如果你走一步就能吃到免费的食物,那么人们大多都愿意走这一步。可若是走上几年才能吃到这口食物,绝大多数人是不会愿意的。” “就拿养狗来说吧。我每天给它荤素搭配吃得饱饱的,它会活蹦乱跳地迎我进门,为我看家护院。我每天给它一碗稀粥,再让它自己出去找吃的。它依然会活蹦乱跳地迎我进门,依然会为我看家护院。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添负担呢?” 叶殊问得理直气壮,手却一个劲地摸摸这只狗,又揉揉那只狗。对狗狗的喜爱溢于言表,叫人一眼便能明白,哪怕她举了这样的例子,她也肯定是那个会给狗狗荤素搭配吃得饱饱的人。 这一点佟恒也看出来了。 可正因为看出来了,他才愈发不解。想不通为何叶殊明明同样爱狗,却还一个劲地反驳自己的观点,而不是主动帮忙完善? 若能提高养狗的衡量标尺,对狗狗来说分明就是好事一件!可对方现在却是话里话外都不看好…… 佟恒忽然觉得自己大概发现问题所在了! -- 第651页 他立马往地上一蹲,对着叶殊道:“那可未必啊。其实我们金贝几年前的时候,这养狗的标尺还是挺高的。因为,我们那时候的知府大人也是个爱狗的人。只是后来那知府大人去了,人们这才渐渐松懈下来的。” “大人若是有心想要提高一下标尺,不妨从我们金贝开始!我们金贝好歹也有那个底子在,那抵触心理必然会轻很多的!” 佟恒说话时还不忘期待地看着叶殊,再加上因为他蹲下来而挤到了他身边坐着的狗狗们,刹那间平添了一份渴望的感觉。 沈修见状多瞧了佟恒两眼,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只觉得这佟馆主不愧是爱狗之人。 再一瞧对方这年纪,沈修忽而便觉得,佟恒此刻这般急切地想要说服叶殊关于养狗的衡量标尺这事,指不定是在担心过个几年自己人没了,他的狗狗们就要受委屈了。 这个猜测一出,沈修顿时便有些偏向于佟恒了。 他顿时抿了抿唇,转头看向了叶殊。正想开口帮忙劝一劝,却见叶殊摆出了好奇模样,道:“哦?你们那时候的知府是谁?竟有这般本事办成这事?” 叶殊问着话,脸上的好奇来得恰到好处,就像纯粹是因为佟恒这话而对那个知府产生了好奇一般。 可这模样落在了佟恒眼中,却令他那为狗发热的脑袋瞬间冷却了下来,猛地意识到了有些不对。 佟恒当即抿了下唇,目光微动,带着几分迟疑,对着叶殊小心问道:“大人,我们金贝除了现在的孙大人外,往前推个几年,也就只有一个叶朗叶大人了。大人……难道不知道?” 佟恒问时面有犹豫之色,就像是觉得奇怪,又不知道到底能不能问一般。 一旁摸着狗头的沈修从听到“叶朗”这个名字时便动作一顿,而后掩饰性地动着手指来回磨蹭着手下狗狗的皮毛,假装自己只是想换种摸法。 可他心里却是瞬间警惕起来,隐约间有点儿明白叶殊这一本正经地跟佟恒谈标尺问题是为了套话了。 只是,她到底想要套什么话呢? 沈修心里存了疑,却没有问出来。而是不动声色地听着,打算过后再跟叶殊问个清楚。 与此同时,被佟恒问到的叶殊却是露出了一副惊讶的神情,道:“叶朗?不会吧?资料里不是说叶朗是个清官吗?他能有钱这么养狗?你确定他不是要求百姓按照最低标准去养?” 叶殊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那模样看得佟恒一愣,方才赶忙摆手,道:“不不不,当然不是!叶大人虽是清官,可他也是有些家底的。况且,据说叶家的二公子喜欢狗。叶大人宠孩子养了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二公子喜欢狗,狗…… 沈修低着头遮挡住了自己的神情,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周围的狗狗,人却已陷入了思索之中,目光不自觉地在狗群里来回扫视着,试图发现这些狗的秘密。 叶殊暂时没空去注意沈修他们是何想法和反应。 她等到佟恒说完了话,这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原来如此。不过,哪怕是上头表现出了喜爱,百姓们也不一定会照着做吧?那叶知府是怎么办到的?难不成是用酷刑?” 叶殊这话透着明显的怀疑和迟疑。 佟恒见状顿觉自己仿佛看到了说服叶殊的希望,张口便解释道:“自然不是!当初叶大人体恤百姓,温和待人,压根就不可能用酷刑。至于养狗的标尺,那也是在叶大人让我们金贝的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后,大家这才渐渐改善了狗的伙食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叶殊若有所悟,可在点了点头后却是什么都没说。 佟恒左等右等没等到叶殊开口,心焦之下正想开口问问叶殊是何想法,又是否有想从金贝开始推广养狗的标尺。 可他这嘴才刚张开,便听门外传来了小心翼翼的声音:“那个……馆主,名册带来了。” 佟恒和叶殊几人闻言转头望去,瞧见了刚刚出去拿名册的武馆弟子,以及门边探头往里望,一副忐忑模样的另一个武馆弟子。 “进来吧。”佟恒先是应了前者的话,才将视线落到了后者身上,眉头一拧问道:“阿奎,你在干什么呢?” 被喊到的弟子阿奎下意识地想缩回脑袋。可人才刚缩瑟了一下,便又反应过来。 这屋里的人可不全是他们武馆的人,也不一定会给予他最大的宽容和耐心,等着他磨磨蹭蹭地将事情说完! 意识到这一点,阿奎的动作一顿,那往门后缩的动作也转而变成了走进了门内,耷拉着脑袋道歉道:“抱歉啊师父,狗狗们自己从栅栏里跳出来的,我拦都拦不住。” 阿奎口中道着歉,目光在屋内乖乖坐好的狗群身上一扫而过,瞧见叶殊和沈修蹲在那里摸着狗头时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幸好两位大人都喜欢狗。 阿奎心中念头流转,为自己的脑袋暂时离不了脖子而感到高兴。可明面上他却仍然耷拉着脑袋,一副乖乖挨训的模样。 佟恒先前没空去细想这些狗狗是怎么过来的。现在听阿奎这么一说,他才忽而想起来了。 他之前在知道有两个御锦卫去了医馆问话时,明明就已经叮嘱了要好好看好狗群,避免冲撞了御锦卫被杀的!结果阿奎竟然还是没能看好狗群?! -- 第652页 佟恒心里顿时冒出了火气,尤其是想起刚刚狗群进屋的模样,他打心底里庆幸叶殊他们是爱狗之人,否则他的宝贝乖狗狗们只怕会凶多吉少了! 佟恒这既是庆幸,又是后怕的,再看向阿奎时自然也就没了好脸色。 不过,他也没在这时候训斥徒弟,而是转头去看叶殊他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道歉吧,他先前已经道歉过了。而且看叶殊和沈修的神情,他们对这事只怕也是心里高兴的。 可不道歉吧,徒弟都已经跑到跟前来说自己犯错了。他不对惊扰到两位大人这事表达歉意,鬼知道这两人会不会记在心里,改天心情不好的时候再翻出来算账啊! 佟恒踌躇不决,叶殊和沈修却没把这事当回事。 他们见名册拿来了,当即又摸了一把狗头,便一齐拍拍手站了起来。 “佟馆主。”叶殊顺手拍了两下衣服,以防有褶皱。眼睛却是看向了在弟子搀扶下努力站起来的佟恒,笑眯眯地道:“既然名册已经拿来了,那我们也就不多留了,改天有空我们再来拜访。” 叶殊说到这里,眼睛瞥向了那群狗狗,给人一股不舍的感觉。 佟恒见状立马明白叶殊所说的“拜访”,其实就是想来看狗的。 他心下一松,立马将名册递到了叶殊手中,笑着应道:“大人愿意再次登门,实乃我们扬威武馆之幸。草民定当恭候!” 第373章 那只狗 叶殊接过了名册收好,在佟恒一路相送之下,与沈修三人一起出了武馆。 医馆、武馆和停尸的地方,这三个地方已经走完了两处。 陆笙筠刚跟着叶殊他们走远了,便忍不住轻声问道:“阿殊,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去看尸体了?” “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叶殊脸上笑容浅浅,乍看上去似乎心情还不错。 可就在叶殊身旁的沈修几人却隐约能够感觉出来,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沈修略显担忧地看了叶殊一眼。瞧出她应当是不希望在这大街上情绪外露,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贴心地提议道:“好呀,既然要吃饭,我看不如就去悠然居吧!听说那里的东西特别好吃,环境也好,还有雅间,应该会很不错的。” 沈修话里那“雅间”二字一出,叶殊三人都明白了他的隐晦提醒,自然无人反对。 没过多久,他们便一块儿到了悠然居,凭着身上的黑金流云服,成功要了一间雅间。 只是这等像极了仗势欺人的行为,让沈修顿感不自在。可同时他心里又明白,会让叶殊在意到不愿在街上情绪外露的事情,多半不会简单。 因此,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间隐蔽性好的雅间。 再将雅间让出去是不可能让的了,沈修只好强制让自己抛开这一点不去管,转而伸手拿起茶壶挨个倒着茶水,口中轻声问道:“殊郎,那佟恒难不成跟你爹娘的事有关?” 叶殊跟叶家的事,陆笙筠和温子柳都不知道。 此刻听着沈修突然这般问,两人都感觉有点儿懵,立马齐刷刷地看向了叶殊。 叶殊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先是点了一下头给了回应,这才道:“多多少少肯定有关。只是到底是怎么个有关法,我还没有试探出来。” “怎么说?难不成真的是狗有问题?”沈修将倒好的茶放了一杯在叶殊面前。他口中是这般问着,可那语气听上去却是怀疑居多,显然并不认为自己这猜测会是对的。 叶殊抬手捧着茶杯,垂眸间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忧愁感,道:“嗯。就刚才那只头顶有白点的狗,三年前,它就是在我家狗窝里出生的。那天晚上,那些人连我家的狗也没放过。我记得,它当时被刺中了前腿,而刚刚那只狗的腿上也有疤痕。所以,我绝对不会认错!” 叶殊这话说的声音虽轻,却显得十分坚定。 沈修惊讶地看了两眼叶殊的表情,转念间便也想明白了叶殊为何会因为认出一条狗而反常了。 当初叶家被人屠杀放火。逃出生天的,貌似也就只有叶殊和叶倾秋两个了。 可现在,他们却在扬威武馆里遇到了当年的一只奶狗!人要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都难,更何况是一只受了伤的奶狗! 沈修不期然地想到了姜天风曾经说过的话。 他心里不禁一突,转头便低声问道:“殊郎!我记得姜天风曾说过佟恒背叛了什么人,还将对方置于死地,这才导致佟恒和姜哼决裂的!你说,那佟恒该不会就是当年进你们家行凶的黑衣蒙面人吧?!” 行凶!黑衣蒙面人! 原本听得稀里糊涂的陆笙筠和温子柳精神一震,终于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他们人也跟着打起了精神来,小心地看着叶殊,担心提到了她的伤心事。 可叶殊却没有流露出伤心的模样,只是神情凝重地应道:“这正是我所怀疑的。按理来说,当初能够从火场中救出一只狗的人,必然也是身处火场之中。而他不是我们叶家的客人,就只可能是过来杀我们的黑衣人了。” 叶殊这分析中规中矩,十分合理。 可沈修想到了先前叶殊在武馆里的一举一动,他又生出了别的疑惑,当即便问道:“你觉得这个推断有问题?” -- 第653页 沈修这问话一出,叶殊还未应答,陆笙筠便先忍不住惊讶道:“哈?不是吧?这还能有问题?那都是在火场里了,不是屋主人也不是凶手的话,总不可能是路过的人一时好心□□进去救狗吧?” 陆笙筠问时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温子柳在一旁没吭声,却也连连点头以示赞同。 叶殊见他们忽略了某些事,正想将疑点点出来,便听房门被人敲响了,有人在门外喊道:“客官,酒菜准备齐了。” 沈修一听是店小二来送菜了,当即回头便是一句:“进来吧。” 外头得了话的店小二立马小心地推开了房门,扯出了笑容,与另一人一起入了雅间。 他们一声不吭地将菜和酒全都摆好,店小二这才道:“几位大人请慢用。这酒是我们悠然居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大人们莫要嫌弃。” 店小二飞快地将该说的话说完,便试探性地往后撤了一步。又抬眼看向了叶殊他们,见他们只是点了头,并没有要拦下自己的意思,店小二立马与同伴一起躬身行了一礼,便飞快地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溜了。 店小二这惧怕的样子,叶殊他们见怪不怪了。 在目送着店小二离开并关上房门后,沈修率先拿起了筷子,道:“等下还得去看看尸体,我们现在边吃边说吧。” “好。”陆笙筠和温子柳起身应了。 他们刚同样拿起了筷子,便见叶殊从她的腰封里拿出了一根银针,起身挨个盘子试了试,见银针没有变黑,这才坐下收起了银针,道:“行了,可以吃。” 陆笙筠惊讶地看着叶殊,拿着筷子的手手腕一转,张口咬着筷子,略显纠结地问道:“阿殊,你这是在验毒?” “嗯。我们既已发现了一点儿东西,那便需要小心为上。”叶殊应着话,也伸手拿起了筷子,道:“银针能够发现大部分的毒药。不过,如果真有人下了银针所发现不了的毒,那就只能靠我师父了。” 叶殊这话应得十分随意,可陆笙筠和温子柳却听得心里有些发虚。总觉得再看眼前的菜时,都没了先前那让人食指大动的感觉了。 倒是沈修神色如常,带着对叶殊的盲目信任,头一个动筷吃了起来,还含糊不清地道:“我说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给我们下毒的。如果你们还是觉得不放心,那就先等等吧。若是我等会没毒发,那就说明确实没毒了。” 陆笙筠和温子柳看着沈修这大口吃菜的样子,手中的筷子顿时都不知道该不该去夹了。 最后还是看着叶殊也与沈修一样去夹菜,两人这才抛开了那点儿犹豫,跟着吃了起来。 鲜嫩的鱼,青翠的菜,滑嫩的豆腐,带着微辣的汤! 几口下去,各种滋味挑起了众人的食欲,让人欲罢不能。 因此,等到他们回过神来时,已然安安静静地将饭菜吃了个干净,只余下那壶酒没人动了。 沈修给自己和叶殊添了杯茶,随手将茶壶递给了离他近些的温子柳,眨着眼回想了一下,道:“哦,对了,我们吃饭前是在说黑衣人!” “那个,陆姑娘。”沈修转头看向了陆笙筠,见她循声抬头看向了自己,才道:“你刚刚说的那种情况会出现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如果我们直接忽略了这种可能,指不定就会冤枉好人。” 陆笙筠听沈修这么说,下意识便蹙起了眉,张口想要反驳。 可话未出口,叶殊已经接过了沈修的话,道:“不止如此。佟恒说起我爹时的神情也不太对。” 温子柳一听竟然连神情都有问题,顿时既有些懵,又有些沮丧,忍不住低声问道:“哪里不对了?额,不对,你爹是谁来着?” 叶殊被温子柳这问题问得沉默了一瞬,而后才看向了他,道:“我爹就是前金贝知府,叶朗。” 陆笙筠和温子柳听得瞬间瞪大了眼睛,看上去有些惊讶。 可这惊讶来得快去得更快。在回想了一下之前叶殊跟佟恒谈话时所提到的人,似乎确实也就只有一个叶朗较为符合之后,两人也就不觉惊讶了。 关于父亲的疑惑解了,叶殊看了一眼陆笙筠和温子柳,见他们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想问的了,这才继续说起了佟恒来。 “先前佟恒说起我爹来,那神情是真的带有敬重的。如果他当真是黑衣人之一,又怎么会敬重我爹呢?可倘若他不是黑衣人,那他又是如何得到黑泥藏白雪的呢?” 沈修三个旁听的人那逐渐凝重的神情终止与叶殊这最后一句话。 沈修转头一脸懵逼地问道:“啥?‘黑泥藏白雪’?暗号吗?还是其他重要的东西?” 叶殊那快要顺着这想法飘远的思绪顷刻间被沈修这话给拉了回来。 她眨了几下眼,看着沈修、陆笙筠和温子柳三人那困惑的模样,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顺口说了什么,顿时忍不住移开了目光,轻咳一声,微红着脸道:“咳,都不是。那是我年少无知,给那狗狗起的名字。” 叶殊说着,难得的多了几分窘迫感。 而听到她这解释的沈修三人则是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那只头顶白点的黑色狗狗,莫名地明白了叶殊当初为何会给它起这么一个名字了。 不过,明白归明白,像这种名字,确实不太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 -- 第654页 心中这般认为的沈修三人瞧着叶殊那逐渐尴尬的神情,不由得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便默契地一起揭过了这一茬,将话题又绕回了佟恒的身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26 20:39:27~2021-02-27 20:0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幽冥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4章 其实我也一样 佟恒身边有叶家的狗,佟恒提起叶朗很是敬重。 这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关系的两点,偏偏互相矛盾了。甚至,叶殊他们还没有办法去验证。 毕竟,若是问到不知情的人,顶天也只能说这狗是佟恒带回来,当时受了伤,亦或者被火烧了之类的话。并不能验证佟恒就是黑衣人之一。 若是问到了知情人,更可能会出现的是打草惊蛇,而非从对方口中听到真话。 除非,他们能找到一个知情且跟佟恒不对付的人…… “姜哼!”同时想到这一办法的叶殊和沈修异口同声地说着,眼睛看上去亮亮的,带着明显的欣喜。 陆笙筠和温子柳刚刚才从沈修口中第一次听到“姜哼”这名字。此刻再次听到,两人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顺势考虑起了其他方面来。 “叶殊,沈修,你们先别急着高兴呀。这个姜哼的事,你们也是听别人说的吧?你们确定了他真的跟佟恒关系不好了吗?可别弄到最后他们两个还是一伙的啊。” 温子柳忧心地提醒道。 自从北阳暗探冒出来后,他对这类间谍暗探都有心理阴影了。以至于现在一听到这种话,便止不住地怀疑其真实性。 他旁边的陆笙筠倒是没有这类担心,但也觉得叶殊他们就这么认定了姜哼有些不靠谱。遂也提醒道:“正是。而且,那姜哼现在在何处?是否可信任?要怎么做才能确保对方会跟我们说实话?这些都要先想清楚。你们可别糊里糊涂地就去找人了啊。” 叶殊和沈修喊出“姜哼”这名字,也仅仅只是因为在他们所知道的人里头,只有他是符合要求的。 现在见陆笙筠和温子柳接连反对提醒,他们不禁对视了一眼,又同时无奈一笑。 “你们放心好了。”沈修浅笑着,耐心地对陆笙筠二人道:“北阳暗探的事给的教训已经足够多了,我们不会那么冒失的。况且姜哼现在也不在金贝,我们有的是时间去调查清楚他的。” 沈修这话既是想让温子柳和陆笙筠安心,同时也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可他这话刚说完,叶殊却突然出声反驳了,道:“不。或许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什么?”沈修愕然反问。跟陆笙筠和温子柳一眼,齐齐转头看向了叶殊,带着相似的不解。 叶殊也没想隐瞒。 她见他们都看过来了,便先将事情给捋了一遍:“我们现在知道,一开始是姜天风上扬威武馆踢馆。而后,姜天风死了,冯宙和秦尤去找我们问话。再后来,秦尤死了,冯宙重伤,北阳攻城。最后,冯宙醒来后被北阳的人杀死。” 温子柳和陆笙筠还是头一次听到整件事的发展过程。此刻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听着。 沈修却在点头后不解地问道:“对呀。所有涉案的主要人员都已经死了,线索也基本掐断了。难不成,那背后的人还能再翻出其他线索来掐断不成?” “不是线索的问题。”叶殊抬眼看向了沈修,应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道:“冯宙被杀,是因为他提到了允娃殿下。北阳的人为了防止项趋阳提前暴露,所以杀了他。可秦尤呢?秦尤被杀时,他和冯宙可不知道什么允娃殿下。” 沈修听叶殊这么一说,忽而便有些反应过来了。当即若有所思地道:“对哦,冯宙说到允娃殿下时,是在受伤后。也就是说,那些北阳的人一开始攻击秦尤和冯宙,为的并非是允娃殿下,而是因为他们所调查的案子?姜天风的案子?” 沈修这话说得不是十分肯定。只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但是也不能排除冯宙和秦尤是因为其他事而被杀的可能性。 叶殊心里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此刻听出了沈修的犹豫迟疑,她干脆道:“这一点,还需等我们回衙门后问问冯宙和秦尤最近接触的案件了。现在的话,先当他们是因为姜天风的案子被杀的吧。” “额,还能这样的吗?”陆笙筠惊讶之下脱口而出便是这一问。 她是头一次看人调查案子。在此之前,所有的相关经验都是来自话本和戏文。 因此,对于叶殊这直接抛开一种可能,将另一个可能当真的来思考问题的做法感到特别稀奇。 叶殊刚刚的话被陆笙筠无意中打断了。 尤其是听到陆笙筠那稀奇的语气后,叶殊顿时沉默了一下,方才不确定地道:“应该可以吧。反正现在我们无法确定秦尤和冯宙遇害的原因,而且先绕过这一点关系也不大。” 陆笙筠见叶殊说得也不是十分肯定,顿时贴心地绕过了这个问题,道:“哦,关系不大啊。那然后呢?如果他们当真是因为调查姜天风一案而被杀死的,难不成动手的是凶手?” 陆笙筠得出这个结论后,自个儿的情绪便先凝重起来了。 -- 第655页 原因无他,只因叶殊他们刚刚才说过,攻击秦尤和冯宙的,是北阳的人! 倘若陆笙筠这猜测猜对了,那就意味着,是北阳人杀了姜天风的! 可是北阳为什么要杀姜天风?他们有什么目的?亦或是姜天风有什么更加复杂的身份? 一个个的疑惑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陆笙筠和温子柳的眉头越拧越紧。 最后,陆笙筠还是选择了放弃思考。双手抱着头,将手肘撑在了桌子上,看向了叶殊有气无力地道:“阿殊,我越想越乱,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仍在分析着的叶殊闻言瞥了陆笙筠一眼,又端起了茶杯喝了几口,沉吟了一下后方才道:“有。姜天风出现在金贝,为的便是到扬威武馆踢馆。换而言之,跟姜天风密切相关的人有两个,一为佟恒,二是姜哼。” “除此之外,我与沈修、医馆的人、带着姜天风去了扬威武馆的人,以及当时与我们在一起的两个北阳暗探,都是跟姜天风有过接触的人。” 叶殊说完了人员方面后顿了顿,给沈修他们留下理解的时间。又伸手拿起了茶壶给自己添茶,口中继续道:“北阳的人阻止衙门调查姜天风一案。又偏偏只阻止了负责询问我们的冯宙和秦尤两人,其余人安然无恙。” “照这一点来看,北阳人的目的,多半与我们有关。再加上那个时候,北阳人应该已经知道我与沈修的身份了。所以他们很可能是为了不让我们知道些什么,才会对调查的捕快下杀手。如此一来,最有可能与这一案有牵扯的人,便只剩下我、沈修、佟恒和姜哼了。” 叶殊这总结般的话一出,茶也倒好了。 她拿起杯子喝了几口润润喉,温子柳已经若有所思地道:“如果真的是你所想的这样的话,那北阳人这么做,主要不还是冲着姜天风来得吗?那应该跟佟恒和姜哼没什么关系吧?” “不,有关系。”叶殊一口否定了温子柳的话,放下了杯子继续道:“杀人一般都是为了灭口或者阻止什么事。冯宙和秦尤被杀,显然是为了阻止他们继续调查下去。那么,姜天风身上有什么是经不起调查,不能被我们知道的呢?” 叶殊这反问问得温子柳和陆笙筠一个头两个大,压根就想不出任何合适的解释。 沈修却是若有所思,道:“动手杀了姜天风的人身份不一般?若是当真追查下去,可能会挖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叶殊并没有给予沈修这猜测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反而是顺着他的话继续分析道:“倘若动手杀了姜天风的人身份当真不一般,那姜天风又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值得对方动手去杀人呢?” “也对,那就是凶手杀了姜天风的原因,是一个惊天大秘密?这个秘密不能被调查出来,更加不能被我们知道,所以北阳的人就杀了捕快?” 沈修认同之余又补充了一下另一种可能。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在提出这种可能性的同时,沈修脑海中总是不期然地想到佟恒可能是黑衣人这事。 这一次两次的,沈修还能忽略。可当他发现这个念头已经在自己脑海中来回循环之后,他一下子就放弃了挣扎。 沈修长舒了一口气,无奈地道:“啊,不行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佟恒是黑衣人,北阳人要隐瞒的就是这一点’的想法。” 陆笙筠和温子柳闻言微讶。 陆笙筠继而一笑,道:“原来你也这么觉得啊!我从刚刚开始便一直忍不住冒出这个想法,可是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 温子柳听着他们接连这般说,顿时也忍不住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笑道:“其实我也是。但是又觉得现在是在正经分析,所以没好意思说出口。” 三人突然便统一了想法,不由得相视一笑,又齐齐看向了叶殊,等着听听看她是不是跟他们一样。 被望着的叶殊看出了他们眼中那隐隐的期待,不禁笑道:“虽然我也有这种想法。不过,我刚刚的那番分析还是根据实际情况得出来了。至于结论……” 叶殊说到这里一顿,方才摇头道:“我还看不透。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便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很多。现在我们已经接手了这个案子,那涉案的人必然会有所行动。因为,他们不想让我们发现那个秘密!” 第375章 没人? 叶殊这结论一出,沈修、温子柳和陆笙筠三人先是一愣,继而纷纷反应了过来。 对哦!我们从一开始在说的,压根就不是佟恒是不是黑衣人的问题,而是没有时间慢慢来了呀! 醒悟过来的沈修三人有些尴尬,却也没再纠结着这事不放了。 沈修拿起了杯子将茶水喝光,这才放下了杯子一抹嘴,道:“要不这样吧。反正我们单凭推测也无法证明佟恒是不是黑衣人。再加上现在时间紧迫,我们干脆同时进行吧。” 沈修提议完,不等叶殊他们询问详情便主动道:“殊郎,姜哼的情况需要查探,你们内司说不定有资料,我们直接拜托大统领或者夏冬查探就行。而我们的话,先看尸体,再找洛前辈和宋珺。” 沈修所想的这个办法简单粗暴,却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最有效的。 当然,若是要更有效率一点,还可以分成三方行动。 一方去找彼方或夏冬,拜托他们查探。一方去调查尸体。最后剩下的人去问洛鸠和宋珺关于姜天风的事。 -- 第656页 只是因着这三件事都需要叶殊和沈修两人中的一人在场,所以叶殊他们才直接放弃了这种办法,也省得后头还得再互相转述情况。 叶殊也明白这一点。是以她只是略微一想,便认同了沈修这个提议。 温子柳和陆笙筠两人见叶殊也同意了沈修这个办法,自觉自己就是来凑热闹的两人自然也没有异议。他们当即便也点头表示了赞同。 顺利统一了意见后,叶殊四人也没再多留。 他们立马结账走人,直接往衙门而去,打算问清楚姜天风尸体停放在哪里。 可他们却没想到,当他们好不容易逮到个知情人之后,却被告知那个放尸体的义庄在庆羊节那天晚上就已经被烧没了,所有的尸体都已成了焦炭! 叶殊四人乍听这话都是一懵,而后不约而同地生出了些许紧迫感。 温子柳想到了那线索极少的案发现场,忍不住转头对着叶殊问道:“怎么样?我们需不需要去看看焦尸啊?” 陆笙筠被温子柳这话说得吓了一跳,张口便反问道:“不是吧?焦尸还要看吗?” 沈修抬眸瞧见陆笙筠那惊疑不定中带着几分抗拒的神情,偏头便对着温子柳应道:“不用。你也说了是焦尸了,皮肉都快烧没了,去了也瞧不出什么来的。” 叶殊显然也是赞同沈修这话的。 她直等到沈修说完了,这才边转身往衙门外走去,边道:“沈修说得对。我们去找我师父。” 沈修三人见叶殊走得风风火火,立马麻溜地跟了上去。 他们一行四人走得飞快。 直到出了衙门的大门,沈修才忽而想起了什么,赶忙对着叶殊问道:“诶,对了!殊郎,你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人吗?” 叶殊没有停下来脚步或者转头去看沈修。她继续赶着路,口中随意地应道:“我有点儿想法。你们放心。就算去了那里找不到人,也一定能够找到能问的人问出行踪来。” 还有这等地方? 沈修三人被叶殊这话勾起兴趣了。 他们顿时没再开口,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了叶殊身后,最终停在了大院落门外——如果门上的匾额写着的不是“御锦卫所”这四个字那就更棒了! “那……那个……”陆笙筠望着大院的匾额结结巴巴地问道:“阿殊,我们真的要进这里吗?” 温子柳与陆笙筠并肩仰望着匾额,忐忑地道:“我听说,御锦卫所是闲人免进的。如果随意进入会被当场斩杀!我们进去真的没问题吗?” 同样仰望着匾额的沈修苦着脸,道:“你们还好,至少只是跟着进去。有叶殊领着也不算是随意进入。可我身上还有这衣服呢,进去了里头的人肯定会拿我问罪的吧?” 沈修这最后一句话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感觉。话还没问完呢,人已经看向了叶殊。 只因,他心里明白,叶殊既然会领着他们到这里,那她必然有所准备,不会真的让他们进去送死的。 叶殊瞧着他们三人这反应莞尔一笑,道:“你们放心好了。外司的人伤亡惨重。再加上大统领在金贝。现在这卫所里管事的,要么就是大统领,要么就是夏冬,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沈修三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陆笙筠更是对着叶殊讨好一笑,又往她身后一躲,道:“既然是这样,那阿殊你先请,我们跟在你后头,成不?” 叶殊因着陆笙筠这举动而转头看向了她。瞧着她那透着担心和不安的笑容,也没拒绝她这求安心的要求。当即一点头,回首率先走向了卫所。 金贝此刻乱得很。外司的人也是满金贝的乱窜搜索消息,以待整理后传回京都御锦衙。 因此,当叶殊四人穿过了御锦卫所那大大咧咧敞开着的大门后,瞧见的便是一个空荡荡的正院。 叶殊入了门后并没有走远。而是原地站定,转头观望着周围,瞧瞧该往哪边找人。 紧跟在她身后的陆笙筠见状伸手搭在了叶殊的肩膀,从她背后探出头跟着看向四周,低声问道:“阿殊,这里怎么没人啊?难不成这是什么机关陷阱?” 叶殊知道靠过来的是陆笙筠,也就没有将搭在她肩上的手推掉。而是好脾气地应道:“你想多了。外司的人负责监察百官和留意百姓。现在金贝出了这么大的事,外司的家伙肯定都忙着收集讯息呢。” “啊?收集讯息?”陆笙筠愕然地看向了叶殊,不太相信地问道:“可是我们刚刚走了那么久,都没有看到其他御锦卫呀。总不可能御锦卫的人刚好跳过了我们走的地方没去吧?” 同样正转头看着四周的沈修被陆笙筠这问题给问笑了。 他忍不住回头问道:“陆姑娘,你该不会是以为,御锦卫的人会跟巡街的捕快一样,穿着官服大大咧咧地走在大街上吧?” “啊?难道不是吗?”陆笙筠惊愕地反问了一句,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御锦卫的人都是穿私服去调查的吧?” “应该不会吧。”温子柳终于听到了自己知道的话题,立马道:“我爹是淮阴知府,以前有御锦卫找上衙门让我爹派人配合他们行事。那时候来的人可都穿着黑金流云服的。” 陆笙筠对温子柳举的这个例子却不太满意,忍不住辩驳道:“你这例子不对。他们既然是找你爹帮忙的,那自然是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所以,那衣服也可能是他们专门去换上的,好让你爹相信他们的话啊。” -- 第657页 温子柳被陆笙筠这反驳说得一愣。想辩驳吧,又莫名地觉得,陆笙筠这话似乎也有道理。毕竟真要取信于人,说再多的话也没有那一身的黑金流云服来得有用的。 “可……卫所里的御锦卫就都是穿着黑金流云服的啊。难不成,他们出门前还得特意换身衣服?那也太麻烦了吧?” 温子柳蹙着眉说着,总觉得这么憨憨的做法不像是御锦卫会做的事。 叶殊听着他们这话题越来越奇怪,为了避免他们无意之中得罪了这里的御锦卫,赶忙开口道:“你们想多了。御锦卫调查时都是暗地里来的。最常出现的做法,便是蹲在树上、角落里以及各种隐蔽的地方。除非是实在没地方可以蹲了,才会做了伪装混在人群中的。” 沈修见叶殊都说开了,也便转头对着陆笙筠和温子柳补充道:“也就是说,刚刚我们走的那段路虽然没有看到御锦卫。可事实上,那段路也在御锦卫的监视之中。” 陆笙筠和温子柳被叶殊和沈修这话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抬头看向周围适合隐藏的地方。 陆笙筠还小声问道:“那这么说来,这卫所的隐蔽角落里该不会也有人在监视吧?” 这个问题,沈修还真不知道。 因此,在听完了陆笙筠的问题后,他下意识便转头看向了叶殊。 陆笙筠和温子柳会意,也跟着看向了叶殊。 可叶殊却没有立马应答,而是抬脚往向了旁边的一颗大树。在树下站定的同时,道:“一般来说是不会的。因为卫所里的御锦卫多,贼人没那胆子也没那本事潜进来。所以,我们一般用的另一种办法。” 沈修三人的目光追着叶殊而动。此刻见她停在了大树下,三人不约而同地跟了过去。 “殊郎,你在做什么呢?”沈修好奇地问着。到了叶殊的身侧后探头一看,发现叶殊正在树干上摸索着。 “我在找机关。”叶殊头也没抬地应了话,手摸到了一处松动的凹陷地方。 可叶殊却没有立马按下去,而是收手摸出了一块碎银子,边后退边对着沈修他们道:“你们也都让开点,小心有机关。” 沈修三人不太明白叶殊要做什么,却也听话地随着叶殊后退。 直到与那棵大树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叶殊才运劲将碎银子射向了那处凹陷的地方。 随着“笃”的一声响,一排利箭突兀地从树上射了出来,齐齐扎在了叶殊他们面前的地面上!与此同时,还有“哐”的一声响,宛若铜锣砸在了地上! 被吓了一跳的沈修、陆笙筠和温子柳三人在看了一眼地上的箭后,又齐齐抬头循着声音看向了树上。 也不知是因为暗器松了,还是因为他们带着目的去寻找。三人只瞅了几眼,便看到了那挂在枝丫间晃个不停的铜锣。 第376章 该不会要灭口吧 地上利箭扎进了地里,树上的铜锣晃晃悠悠。 也就这么一抬头的功夫,道道人影从院子旁的拱门里蹿了出来,等到沈修四人收回了目光看过去时,他们已然被一群御锦卫给团团围住了。 “哪个混蛋胆敢擅闯卫……”一个留有胡渣子的御锦卫从拔刀戒备的御锦卫们后头走了进来,口中骂骂咧咧,看上去十分暴躁。 陆笙筠和温子柳见到这么多御锦卫围着自己,心早就提起来了。再听到这貌似是御锦卫头头的人那暴躁的话,纷纷忍不住往叶殊身后缩了缩。 然而,下一刻他们便发现,对方那恼怒的话语戛然而止,转而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叶殊和沈修,像是在辨认着什么。 紧接着,对方脚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卑职,金贝御锦卫所所长周康,参见两位司承!” 周康这变化来得太过突然,周围拿刀戒备的御锦卫们先是一懵,后才陆陆续续反应过来,赶忙单膝跪地,放下了虎首刀行礼道:“参见两位司承!” 这仅仅一个照面,周围御锦卫便跪了一地! 陆笙筠和温子柳被这场面惊得合不拢嘴,忍不住转头四顾,感觉自己连骨头都轻了几分,有些飘飘然起来。 看啊!这可是御锦卫!现在竟然齐齐跪在了周围! 陆笙筠和温子柳控制不住地有些激动和自豪。可他们却也明白,这些御锦卫跪的是叶殊和沈修,自己只是顺带而已。 因此,二人倒是没有做出什么膨胀过度的举动来,只是闭紧了嘴乖乖站在了叶殊和沈修的身后,心里暗自激动。 与之相比,沈修和叶殊却是满心惊讶。 这里是外司的御锦卫所,周康等人自然也是外司的人。 可外司的人对内司是个什么态度,叶殊和沈修可是亲身感受过的。 现在这群外司的家伙竟然会倒头就拜?这让叶殊和沈修惊疑不定,甚至还有些怀疑这群人别有所图。 “你们起来吧。”叶殊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毕竟他们来此可不是为了外司,而是为了大统领或者夏冬的。 “多谢司承大人。”周康陪着笑道了谢,才率先站了起来。 周围的其他御锦卫有样学样,也齐声道了谢,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是,他们手中的虎首刀却没有收回去。而是就这么拿在了手中,从明目张胆地戒备,变为了若有若无的戒备。 周康显然也是认同其他人的做法的。 -- 第658页 他直接假装自己没发现属下们的这个行为,转头对着叶殊和沈修便道:“大人,不知两位大人来此所谓何事?如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周康这话说得十分体贴了,听上去甚至还有几分主动请缨的感觉。 可叶殊却没有如他所愿那般直接吩咐,反而上下打量着他,忍不住推翻了自己原本的打算,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问道:“这个等会再说。我比较好奇,你们外司的人什么时候对我们内司的人这么客气了?” 叶殊这话问得直白得很。 周康听得冷汗都冒了出来,张口结巴地道:“大……大人真会说笑啊。我……我们金贝的人,可没有那种世俗的偏见!对我们来说,内司外司都一样!内司的大人也是我们大人!” 周康的话越说越顺溜,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说法一般。 叶殊对此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盯着他看了两眼。忽而又想到了就在金贝的内司大统领彼方和内司司领夏冬,她忽然就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若是寻常时候,这些外司的人对他们顶天了也就是保持着表明上的客套了。可现在金贝被北阳人搅了个天翻地覆! 他们卫所的人已是失责,一通责罚必然免不了。再加上内司的大佬就在金贝,除非外司的人铁了心要找死。否则的话,他们此刻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琢磨出点门道的叶殊顿时也没了继续追问的念头。 她当即点了一下头,直接绕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嗯。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夏冬和大统领可在你们这里?” 周康见叶殊愿意绕过这个话题,登时便松了口气。又赶忙点头道:“在的在的!大统领有事离开了,夏司领还在里头。不知大人可需要卑职带你们过去?” “领路吧。”叶殊本就是来找人的,现在也不跟周康客气,直接应下了。 而周康得了回应也松了口气,二话没说立马前头带路。 毕竟,对于他来说,叶殊他们这些内司的人直接吩咐他办事,可比对着他一个劲地盘问要好得多! 至少前者只要照做就行,后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套话。 这般想着的周康一路上能不吭声就不吭声。直到将叶殊四人带到了另一个院子里,这才转头露出了笑容,殷勤地道:“两位司承大人,夏司领就在里头了。” “谁过来了呀?怎么是两位司承……”夏冬在里头听到了周康的话,皱着眉头便大步走了出来,一副要揪出骗子的架势。 可这才刚踏出了房门,看见了叶殊的夏冬眼睛便亮了!那带着恼意的话语也跟着一变,惊喜地喊道:“头儿!你终于自闭完了啊!” 刚对着夏冬露出了笑容,抬脚准备走近他的叶殊动作一顿,笑容都僵在了脸上,望着夏冬神色莫名地问道:“自闭?” 陆笙筠和温子柳本就是跟在叶殊和沈修的身后过来的,压根没瞧见叶殊的神情。 唯有沈修注意到了身旁叶殊神情有些不对,料想她应当是对夏冬这用词感到不满。 可未等沈修想出办法来提醒一下夏冬,夏冬便已笑着跑到了叶殊的跟前站定了。 “对呀!”夏冬张口便给出了肯定回答,而后才笑得灿烂道:“大统领说你这些天都把自己关在屋里,那不是自闭又是什么啊?” 叶殊被夏冬这反问问得一默,而后偏头移开了目光,看上去有些尴尬。 这若是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叶殊也不在意这些。 可现在周康还在旁边,夏冬这般大大咧咧地说了,岂不是让他这个外司的御锦卫所所长看了自己这个内司司承的笑话了?! 这般想着,叶殊忍不住瞥了周康一眼。 周康本就因为突然听到这种事情而有些懵。现在被叶殊这么冰冷冷地一瞥,他顿时便觉透心凉,刚升起的八卦之火瞬间灭了不说,连冷汗都开始冒出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听了这等秘密,肯定会被灭口的吧?! 周康心里越急,脸色越白。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活不到离开卫所回家,他便觉得双手发凉,双腿发软,一个恍惚,整个人便软软地跪坐在了地上。 自己这一眼之威如此之大,叶殊本人也没料到。 是以,在周康这么一跪坐下去后,叶殊四人连同夏冬一起,五人齐刷刷地低头看向了周康,脸上带着相似的诧异。 夏冬更是纳闷地问道:“周康,你怎么在这里坐下了?脸色还这么白?你可别告诉我,你出去了一趟就身体不舒服了啊。” 夏冬语气中带着一点儿不耐烦的感觉。听得周康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连声否定着夏冬的话。就怕夏冬会觉得自己没用,当场就将自己这个听了秘密的外司混蛋给宰了! “不不不!我现在好得很!身体倍儿棒!”周康紧张地说着,人也赶忙提气运劲,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不至于起到一半又跌坐回去。 “当真?”夏冬走近几步盯着周康问着,脸上的狐疑之色十分明显,道:“可我看你确实不太舒服。要不你先休息一下?” “不不不不不用了!”周康惊得结结巴巴地喊破了音,只觉得夏冬这话的潜台词肯定是要送他去地下永眠。 尤其是在转头瞧见叶殊几人也跟夏冬一眼看着自己时,他愈发觉得自己这猜测没错了!腿顿时又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 第659页 在察觉到了自己的腿已经抖得停不下来后,周康顿时欲哭无泪。 情急之下,他把心一横,干脆主动道:“夏司领!卑职现在觉得前所未有的好!不如卑职现在就去将您吩咐的事给办了吧!” 周康这话说的,正是刚刚夏冬让他去做,又被他百般推辞的事。 周康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将这事隐晦地作为筹码到底有没有用。但他现在也只能将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在,夏冬似乎是真的将周康提到的事情看得很重。 在听到他主动提出这事后,夏冬登时笑眯了眼,压根就没有为难他,反而十分欣喜地道:“你终于想通了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去将事情办了吧!” “哦,对了。做完后记得回来跟我说一声哟。”夏冬说着抬手在周康的肩上拍了两下,似乎是在给他鼓劲。 可周康直面着夏冬那笑得看不见眼睛的笑容却是忍不住一抖,总觉得夏冬这话其实是在威胁自己一定要回来! 他顿时心里一凉,人却十分响亮地应道:“卑职记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版预收文案QAQ 《神医不是大猫》 打了三个人贩子,回头被告知选好了媳妇,就等七日后成亲? 暖春城城主宋珺气势汹汹准备拒绝,怎料一个拐弯,看见了摘花的清雅姑娘 宋珺:好……好可爱!>V< 跟班:城主,你不是要去拒婚吗? 宋珺:咳,那个,我仔细想了想。我也老大不小了,也是应该成亲了。七天后是吧?辛苦大家了!^v^ 莫名其妙被人买来当什么城主的媳妇,还七天后成亲? 洛鸠一拧眉,觉得问题不大 黑暗料理、家务杀手,人型破坏机,总有一款能逼得对方主动退婚! 怎料出师未捷身先死,黑暗料理很好喝? 洛鸠带着满心困惑放倒了全部人,连夜逃离了暖春城 第八日一早 跟班:不好啦!新娘子跑了! 第九日一早 跟班:不好啦!城主追着新娘子跑了! ———— 端着黑暗料理的跟班走过,暗中观察的宋珺跳出。 宋珺(假装淡定):啊!我正好饿了,给我吧。^v^ 跟班(大惊失色):别啊!这是…… 宋珺一口喝完黑糊糊:……好……^v^ 跟班:城主? 宋珺直挺挺倒下:……喝……^v^ 跟班:城主!QAQ 宋珺os:小本本记下,学厨艺,日后喂媳妇 ———— 很久以后 宋珺:所以,你其实会做饭?黑糊糊只是你的伪装?我特意去学的厨艺白费了?QAQ 洛鸠:不,黑糊糊是我的超常发挥=_= 除了医术啥都不太行还蜜汁自信的神医洛鸠X极度自卑实则什么都能做得特别好的城主宋珺 第377章 师父不对劲 “嗯,去吧。”夏冬对周康的应答十分满意,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周康心中狂喜,行礼转身快步离开了。 叶殊四人下意识地回头看着周康离去的背影,直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夏冬从一开始的目的,只怕就是让周康答应去做某件事了。 “行呀夏冬,你这是连我都利用上了?”叶殊回眸对着夏冬似笑非笑地道,一番话乍听上去像是要跟他算账。可再加上她眼中的笑意,一下子就多了几分开玩笑的感觉。 “头儿,你想哪里去了。我刚刚在里头可不知道外边的人是你们。现在顶多也只能算是随机应变不是?”夏冬说话间笑得眉眼弯弯,半点都不怵叶殊。 完了他还分外热情地对着叶殊他们招呼道:“来来来,别都在外边站着呀。我们进屋坐。” 叶殊他们想要说的事情正好也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现在面对着夏冬这堂而皇之的转移话题,叶殊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他,而是顺了他的意思领着其他人一起进了屋。 叶殊这做法基本已是默认了跳过此事。夏冬脸上的笑容都轻松了几分,转身跟进屋的同时,还不忘问起了正事来。 “对了,头儿,沈修这身衣服是你的吧?你们这是准备干啥呢?来找我帮忙的?”夏冬说着话,人也往沈修跟前瞅了瞅,盯着他衣服袖口的半截花骨朵,猜测的话说得透着笃定感。 陆笙筠和温子柳完全不认识夏冬。因此,在这种面对着一个陌生御锦卫的时候,他们十分自觉地减少了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当成了不会说话的跟班,只是默默地旁观。 可饶是如此,此刻听着夏冬这话,他们还是忍不住抬眼看向了他,总觉得他这般问时的态度有些奇怪——既没有对叶殊将黑金流云服外借一事表示抗议,也没有丝毫惊讶的感觉。 就好像,这根本就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一般。 可是,平常?沈修分明就是第一次穿黑金流云服,他为何会觉得这是平常的事呢? 陆笙筠和温子柳眼带困惑,感到十分不解。 可令他们不解的夏冬却是面上乐呵呵,心里喜滋滋。只觉得自家头儿跟沈修的感情愈发好了,就连黑金流云服都能不分彼此借着穿了! 嗯,或者这次任务结束回去后,可以提醒一下头儿去跟陛下要个恩典?如果有陛下赐婚,哪怕头儿和沈修都是男子,世人应当也不敢嚼舌根了吧! -- 第660页 直到此刻还完全不知道叶殊是个姑娘家的夏冬这般想着,笑容愈发灿烂,叫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情定然十分地好! “是有事。”没发现夏冬思绪已经飘远了的叶殊跳过了他的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起后边的。 “我需要你帮忙调查一个人。就是那个去扬威武馆踢馆,又死在了医馆里的姜天风他爹,姜哼。”叶殊并不急着一口气将所有事都说出来。 她只挑了最耗时也最麻烦的一点先说,便看着夏冬等着他的回答。 “有个儿子叫姜天风的姜哼?”夏冬重复了一遍。 见叶殊点了头,确认自己没有记错,他便一口应下:“行。头儿放心,最多两天,我必定能查出个结果来。” 叶殊见夏冬应了,便提出了他们过来的第二个目的,道:“嗯。对了,你知不知道我师父在哪儿?” “你说九鸟神医啊?”夏冬随口问了一句,转身走到了门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才又回头道:“现在这个时候,神医应该已经从城门口附近回来了。你们要找她的话,回孙府应该能等到。” 这般轻易便问出了想知道的事,陆笙筠和温子柳都有种不真实感,下意识便转头去看叶殊。 结果,他们愕然发现,叶殊竟然十分淡定地对着夏冬一点头,口中说着“那我们先走了”,人也当真转身就往房门走去! 这几句话的功夫便将事情解决了的办事速度,不止陆笙筠和温子柳,连沈修都觉得有些懵。 只是沈修好歹跟夏冬熟悉一点,也明白叶殊跟夏冬关系不错,根本无需客套。是以,他当即也跟夏冬道了声“再会”,便招呼着陆笙筠和温子柳一块儿跟上了叶殊。 临走前,夏冬终于分了点儿注意力给陆笙筠和温子柳。 只不过,他也仅仅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显然对他们不感兴趣。 温子柳二人顿时松了口气,二话没说加快了脚步跟上了叶殊,很快便与她和沈修一起出了御锦卫所。 来去匆匆的叶殊四人目标明确,不一会儿就又一次回了孙府中洛鸠的住所外头。 这一次,他们幸运地逮到了洛鸠和正准备离开的宋珺。 宋珺察觉到有人靠近,抬眼瞧见了叶殊几人,登时便笑得灿烂,抬手打着招呼道:“哟,真难得啊,阿殊你终于不装死了啊!” 叶殊对着宋珺就是一个白眼。直接忽略了他的话,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一拉他的袖子,边扯着人往洛鸠的屋子走去,边不客气地道:“来了就别急着跑。正好我有话要问。” 宋珺一时不查被拉得踉跄了几步,眉头一蹙似是有些不高兴了。 可他一瞧见叶殊的目标是洛鸠的房间,那股子淡淡的不悦立马散了。甚至还顺势转过身来,主动跟上了叶殊的步伐,分外配合地笑道:“没问题!你有啥想问的都可以问。总之慢慢来,我们有得是时间。” 宋珺应完了叶殊的话,也不等叶殊做出应答,立马抬头对着房门紧闭的屋子开心地喊道:“阿鸠!你乖徒弟来了,快开开门哟!” 宋珺话音一落,房门应声而开。 叶殊几人循声齐齐望了过去,瞧见了站在屋内将房门打开的洛鸠。 “师父!”“洛前辈。” 叶殊几人纷纷跟洛鸠打起招呼。 宋珺却是对着洛鸠一笑,抬手一指被叶殊拉着的袖子,摆出了无辜的模样,道:“阿鸠,你看清楚了呀,这可不是我赖着不走啊。” 洛鸠听得这话只瞥了宋珺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也没有去看叶殊几人,而是直接转身走向了屋内的桌子旁,口中有气无力地道:“都进来吧。” 叶殊听着洛鸠这语气一愣。下一刻直接松开了宋珺的袖子,快步走进了屋里,在洛鸠对面一坐,看着她那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地问道:“师父,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洛鸠被问得一愣,下意识便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口中却是随意地应道:“没事,最近太累了而已。” “你逗我呢?”叶殊脱口而出便是这么一句,将自己的怀疑态度摆在了明面上,不满地道:“今天早些时候你的脸色可没这么白。若是当真太累了,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你在这短短的半天里变成这副样子。” 洛鸠眨了一下眼睛,压根就没管沈修、陆笙筠和温子柳三人也在,睁眼说瞎话道:“阿殊,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只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挤到一块儿,别说是我这样子的了,就是当场倒下起不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的。” 洛鸠这话里透露出来的讯息有些微妙。在听完她这么说后,宋珺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又掩饰性地一抹,假装自己只是单纯地想揉一揉脸罢了。 沈修他们三个跟洛鸠不熟悉的人则是若有所悟。刹那间,脑海中已经有了“洛鸠之所以会脸色不好,就是因为把所有事情都挤一块儿处理”的念头了。 唯有叶殊拧着眉看着洛鸠,将自己那不高兴不信任的心情和态度尽数表露出来。 只可惜,洛鸠对此视而不见。甚至还有心情慢条斯理地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叶殊与洛鸠三年多的相处下来,彼此之间自然都是互相了解的。 洛鸠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叶殊便已看出来了。她的这个师父,是不准备跟她说实话了。 -- 第661页 叶殊顿时有些无奈,也有些气恼。 可她并没有直接发火,而是在洛鸠倒完了水后,也跟着拿起了水壶给自己倒水,同时抬眼对着洛鸠露出了一丝带着邪气的笑,故意换了个雌雄莫辨的声线,轻笑道:“师父。您若是执意不说,那徒儿可就只好亲自为您检查身体了哦。” 叶殊这话尾音略微上挑,配上她那个笑容,登时便多了一丝暧昧感。 洛鸠那刚喝进嘴里的水一下子便喷了出来,转头捂着嘴巴咳个不停。 沈修四人也看着叶殊惊讶地合不拢嘴。 可导致这一切的叶殊却仍然噙着笑,起身绕到了洛鸠的身边坐下,抬手轻得跟抚摸一般地拍着洛鸠的后辈,口中煞有其事地笑道:“师父,您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呢?来,徒儿帮你擦干净。” 叶殊说着,当真拿出了一条帕子来,强势地拉开了洛鸠捂嘴的手,又转手挑起了洛鸠的下巴,手中帕子作势要往洛鸠脸上擦去。 旁观着这一幕的沈修四人已经呆若木鸡了。 包括跟着洛鸠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宋珺,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扪心自问,现在这场面其实挺有美感的。 洛鸠本身就是个美人。叶殊换上这身黑金流云服后也是英气勃发。 再加上这种略带调戏性质的挑下巴行为,陆笙筠甚至已经脑补出了一出御锦卫强取豪夺的戏码来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叶殊跟洛鸠不同样是姑娘吗?!所以,叶殊这是在闹哪样啊?! 第378章 说正事 沈修、陆笙筠、温子柳和宋珺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有些懵,不明白叶殊在搞什么鬼。 而被挑起下巴的洛鸠却是冷着脸,抬起手毫不客气地按到了叶殊的脸上,将她推得远离了自己,方才道:“美人计对我已经不起效了,你还省点儿劲吧。” “师父。”叶殊喊了一声,收手拉开了洛鸠按在自己脸上的手,偏头对着她笑得狡黠,道:“倘若美人计真不顶用了,那你推我做什么呢?” 洛鸠闻言眼中多了几分着恼之感,可明面上却还是一副冷淡模样。 她收回手斜眼瞥向了叶殊便要说话。可这话还未出口,她又瞧见了叶殊那浅笑,心中的恼意忽然间便消散了许多。 叶殊心里头有多自责,洛鸠还是猜得出来的。现在瞧着叶殊又能笑出来了,她这心里头当真深感欣慰。 不过,这欣慰归欣慰,对于叶殊这当众暴露她弱点的做法,洛鸠可不打算纵容。 她当即眼都不眨地道:“想推了就推了。你这做徒弟的,哪儿来的这么多为什么?若是真有不懂,等会儿就去把医术精要抄一遍吧。” 叶殊听着这话嘴角一抽,立马松开手转过身,在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乖巧地应道:“不了不了。徒儿这不是担心师父您么。” “既然您不想说,那我这个做徒弟的自然不会强行逼迫。顶天儿也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省一下,为不被师父所信任难受个几年。不过,一切都会好的,师父无需担心。” 叶殊言罢,还配合着露出了怅然若失的神情,看上去就像是为此而倍感失落一般。 洛鸠看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水,道:“行了,别玩了。我的伤口被人撞到了而已,没什么大碍的。” “伤口?师父您受伤了?!”叶殊没了玩闹的心情,转头就担心地问着,目光也在洛鸠的身上扫视着,试图看出她到底是哪里受伤了。 洛鸠也知道不说清楚叶殊是不会安心的。 她当即随意地抬手一指自己的左肩膀,道:“这里。庆羊节那天被北阳的人伤到的。不过,现在已经结痂了。” 叶殊一听又是北阳的人,整个人顿时沉默了一下,方才道:“等会我帮你看看。” “行。”洛鸠没有拒绝。 可她这话刚应完,旁边的宋珺却是突然走到了墙角蹲了下去。 他那动作幅度之大,一下子便引得屋内众人全都看了过来。 洛鸠见状似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抬头一捂眼睛,心里头无奈,脸上却不知不觉地多了一丝浅笑。 叶殊此刻就坐在了洛鸠的身边。看着她这举动,叶殊隐约间也有些猜到了,宋珺这突如其来的奇怪举动应当是跟洛鸠有关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现在最好是直接忽略宋珺,否则他八成就要语出惊人了! 可惜,这一点,沈修、陆笙筠和温子柳并不知道。而叶殊又没来得及拦住人。 因此,在叶殊刚意识到宋珺此举与洛鸠有关时,沈修已经好奇地问了一句:“宋兄弟,你在做什么呢?” “阿鸠偏心。”宋珺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回过头来看向了洛鸠,气鼓鼓地道:“不给我看伤口却给阿殊看!我哪里比不上她了?” 宋珺问得是理直气壮,可沈修三人却惊愕地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他们甚至都分不清宋珺这话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最后只好齐齐转头看向了叶殊和洛鸠,想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 可这一转头,他们却发现,洛鸠正将手肘撑在了桌子上,手捂着眼睛,一副没眼去看宋珺的样子。 而叶殊面露无奈之色,瞧着也没什么想要应话的欲望。 多嘴问了宋珺一句的沈修见状难得有些后悔了。 -- 第662页 可现在这情况瞧着似乎是僵住了,他作为问出了宋珺这话的人,只得跟着往地上一蹲,主动给宋珺解释道:“我说宋兄弟,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洛前辈她伤在肩膀,你一个大男人,她怎么给你看啊?” “怎么就不能看了?!”宋珺反驳着,依旧气鼓鼓地道:“我跟她可是正儿八经拜过堂的,现在只是想看看伤口而已,又不是要做什么无礼之事,有必要这么防备我吗?” 宋珺这话一开始还说得理直气壮,可说着说着便混进了一点儿委屈的感觉,人也跟着低下了脑袋,看上去分外失落和伤心。 可惜,周围人并不能体会到他这心情。叶殊、沈修和陆笙筠三人甚至还被他这话给吓了一跳! 叶殊更是惊愕地脱口而出:“你跟我师父拜过堂?!什么时候的事?!” 宋珺一听叶殊竟是完全不知道这事,顿时便忍不住瞥了一眼装死中的洛鸠。 见她没有吭声,宋珺这才道:“一年多以前!我逮着了三个人贩子,她被黎大娘带回去后,我们就拜了堂。结果,成亲当夜她就放倒了我们全城的人跑了。” 宋珺这过程说得简单,可他那看向洛鸠的目光却很是复杂得很。 不过也对,好不容易能娶个自己喜欢的媳妇。结果堂都拜了,媳妇却跑了。这不管是换成谁,心里都得郁闷。 只是,叶殊瞥了眼洛鸠,想起她那绝口不提这事的态度,总觉得这里头还隐藏着什么事情没说。 这可是关系到洛鸠后半辈子幸福的事,叶殊只犹豫了一下,便果断地看向了宋珺,问道:“宋珺,你那时候该不会是挟恩图报,所以我师父才离开的吧?” “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宋珺下意识便先反驳了一句,瞧着似乎有再辩解两句的冲动。 可这话都到了嘴边了,他看着洛鸠那一动不动的样子,最终还是三缄其口,郁闷地道:“算了算了。这是我跟你师父的事。你们一群晚辈别问那么多了。还是说正事吧。叶殊,你特意来找我们,肯定是有什么事的吧?” 叶殊对宋珺这轻易跳过话题的做法感到有些不满。可一想到正事,她又将抗议给咽了回去,转而转头看向了沈修。 沈修会意,立马起身走到了门边左右观望。 确认了周围没有人偷听后他也不关门,而是直接走了回来,点头低声道:“外头没人,应该很安全。” 确认完环境的叶殊微微颔首,以示自己知道了。 而后,她才又转头看向了洛鸠,低声道:“师父,说正事了。姜天风死的那一晚,你跟宋珺是不是都在医馆里?” “姜天风”三字一出,洛鸠心里便明白,叶殊并不是在诓自己,而是真的要说正事了。 她立马放下了手,坐直了身体,边回想着当日的情况,边道:“是的。我们到了金贝之后,我便换上了‘罗有’这个身份去了医馆。宋珺则伪装成被我救了后一心报恩,所以鞍前马后给我帮忙的……人。” 洛鸠说到最后有些纠结,显然是没想好应该给宋珺一个什么定位好。 宋珺在她开口时还带着的浅淡期待感,也随着她这个“人”字而熄灭了。 他这心里有些失落,却没再蹲在墙边使性子。而是收拾好了情绪站起身来,几步走到了洛鸠的另一边坐下,边给自己倒水边道:“不过我既是报恩,自然不能跟在阿鸠身边蹭吃蹭喝,所以就去了武馆打杂了。” 宋珺说着,举起水杯就要喝。忽而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当然,晚上还是回医馆的,不然就没有鞍前马后了。” 叶殊见他们这解释了一堆,除了洛鸠刚开始那句,便没有一句是她想要知道的了。 她顿时忍不住抢先开口,以防这两人将短话长说了:“所以,你们两个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发现异常的啊?” “嗯……”宋珺眨着眼想着,似乎正在回忆那天晚上。 洛鸠则是直接一摇头,道:“没有。我专修轻功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你真想从我这里确认点什么,那么我只能告诉你,那天晚上杀了姜天风的凶手,并没有使用任何迷药之类的药物来使我们昏睡过去。” 旁听的沈修、陆笙筠和温子柳齐齐蹙眉。 沈修立马抬脚走到了叶殊的旁边坐下,带着几分愁绪,道:“既然不是药物导致所有人都没听到动静,那岂不是说明,凶手是个武功很厉害的人?这样他才能在不被所有人发现的情况下入了姜天风的屋子,捂嘴他的嘴将他抹了脖子?” 陆笙筠听着沈修这结论般的话,忽而便想起了之前的推断来。 她立马走到了桌子边跟着坐了下来,张口便问道:“可是这样也不对吧?你别忘了,我们之前可是推断了,凶手至少有两个人的!” “若是要找出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杀姜天风,那一个个排除倒也能找出一个来。可两个?真有本事不让别人发现的人,武功必然很好。这样的人会愿意跟另一个武功很好的人一起暗杀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陆笙筠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和诧异。 温子柳见她都将话给说出来了,也便跟着过来坐下了,道:“正是。而且,如果当真有两个这般厉害的人在金贝。那么庆羊节那天晚上,不管是出来帮忙还是捣乱,他们必然都会引起骚乱才对。可实际上并没有收到类似的消息。所以……” -- 第663页 温子柳这句话还没讲完,叶殊和沈修便被他那句“捣乱”给提醒到了,带着相似的诧异神情,异口同声道:“该不会是柳舒钰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师父父的故事! 第七版文案TAT 救救孩子点个收藏吧 《神医不是大猫》 打了三个人贩子,回头被告知选好了媳妇,就等七日后成亲? 暖春城城主宋珺气势汹汹准备拒绝,怎料一个拐弯,看见了摘花的清雅姑娘 宋珺:好……好可爱!>V< 跟班:城主,你不是要去拒婚吗? 宋珺:咳,那个,我仔细想了想。我也老大不小了,也是应该成亲了。七天后是吧?辛苦大家了!^v^ 莫名其妙被人买来当什么城主的媳妇,还七天后成亲? 洛鸠一拧眉,觉得问题不大 黑暗料理、家务杀手,人型破坏机,总有一款能逼得对方主动退婚! 怎料出师未捷身先死,黑暗料理很好喝? 洛鸠带着满心困惑放倒了全部人,连夜逃离了暖春城 怎料没过多久,她又捡到了身中奇毒的血人一个 捡人的洛鸠:长得养眼还有毒?捡了!^v^ 被捡的宋珺:哇!为啥都是猫头人身的家伙!OoO 新品奇毒,解药研制过程中,一个是吐槽人丑还花钱买妻,一个是明贬暗褒,花式赞美逃妻。相处融洽,直到毒素一解 看清了洛鸠样貌,宋珺脱口而出一声:“媳妇!!!” 宋珺洛鸠:…… 除了医术啥都不太行还蜜汁自信的神医洛鸠X极度自卑实则什么都能做得特别好的城主宋珺 Ps:这是一篇狗粮文,以及插播一条急讯: 宋珺:当面说了媳妇坏话,我还有救吗?急!在线等!QAQ 第379章 不是他 武功高强,来去无踪,恰好在金贝,并且在庆羊节那天有出来过! 符合这等要求的人,叶殊和沈修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当时拖住了彼方的柳舒钰了! 可,在转念想到抹了脖子后按住人直到对方失血过多而死的杀人方式,叶殊和沈修心里头又忍不住多了一丝怀疑。总觉得柳舒钰那人看着就不像是会用这种拙劣手段杀人的人。 叶殊和沈修二人不知不觉多了一丝迟疑。可听到这名字的陆笙筠和温子柳却是吓了一跳。 陆笙筠更是惊呼出声,又压低了声音忐忑地问道:“不是吧?这事也跟柳舒钰有关?他不是魔教天昭的教主吗?怎么这么……清闲啊?” 陆笙筠到底还是没把“多管闲事”这四个字给说出口来。可她那既忐忑又嫌弃的目光,还是让叶殊几人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叶殊和沈修不置可否。温子柳忍不住点头以示赞同。 洛鸠没见过柳舒钰,并不准备发表自己的看法。最后反而是宋珺一脸稀奇地问道:“可是,杀人的也不是柳舒钰啊。” “你发现了什么?”叶殊猛地循声看向了宋珺,询问的话脱口而出,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笃定感。 宋珺对叶殊那灵敏程度习以为常。再加上他本来就没想隐瞒,当即便顺势道:“也不算是发现吧。就是半夜有听到一点儿动静。我本来是想起身看看情况的,可后来听出了那是成心和傅清的声音,所以就没管了。” 宋珺这话说得相当随意,听得陆笙筠满头雾水,忍不住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就没管了呢?大半夜的听到有异响,哪怕是认识的人,那也很奇怪不是吗?” “不奇怪啊。你没试过半夜跟人一起上茅房吗?”宋珺诧异地反问着,完全不明白陆笙筠为何会这般问。 陆笙筠被这反问问得语塞,一时半会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了。 眼看着陆笙筠隐隐有些憋红了脸,温子柳默默地接过了话题,道:“宋兄弟,一起上茅房是没什么。可半夜上茅房路过你屋外还能让你听到他们的声音,这不是很奇怪吗?” “嗯?”宋珺似是头一次发现这个问题,当即认真地想了想,才道:“好像也对。不过反正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他们在院子里嘀嘀咕咕拿东西的声音有点儿吵。不过阿鸠没被他们吵醒,我也就懒得管了。” 宋珺这话说得自然,洛鸠握杯的手一顿,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叶殊留意到了宋珺话里那一闪而过的讯息,目光不禁在洛鸠和宋珺的身上来回转悠。 可在想到这两人其实已经拜过堂成过亲后,她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落回了成心和傅清的相关事情上,道:“可是,既然你懒得管,那你又是如何确定人不是柳舒钰杀的呢?总不会是你连那两人吵闹的时辰都记住了吧?” “那倒不是。只不过除了他们两个外,我就没发现其他异响了。”宋珺应着话,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似乎对自己的本事十分有信心。 沈修见状却是心生疑惑,张口便问道:“等下。你是怎么确定,你没有发现其他异响,就是柳舒钰没有来过?难道就不可能是柳舒钰来了,而你没发现吗?” 沈修这话并非找茬,而是真心为此感到困惑。 毕竟,柳舒钰的武功之高,沈修自个儿也是心存忌惮的。 可现在宋珺竟是回答得这般笃定。甚至看神情,还不像是盲目的自信,这可就让沈修感到困惑了。 -- 第664页 反观宋珺,在听到了沈修的问话后,他却是露出了诧异之色,分外惊讶地反问道:“这还用得着确定吗?柳舒钰那家伙每次出现动静都那么大,随便一听就能听得到的吧?” 沈修被他这话惊到了。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出口。而是转头看向了叶殊,想弄清楚到底是他大惊小怪了,还是宋珺这家伙果真不正常。 叶殊没空管沈修。在听到宋珺这话,她目光一动,略显惊讶地问道:“你该不会认识柳舒钰吧?还跟他很熟?” “啊,认识呀。”宋珺点头,有些不明所以,道:“不过,他那人有些奇怪。总是突然冒出来,又突然离开。不过,总得来说人还不错,想来也不会用那种手法杀死姜天风的。” “人不错”这个评价一出,在场的人皆是陷入了沉默。 洛鸠是是因为对此无感,并不准备发表看法。 陆笙筠和温子柳是觉得“天昭教主人不错”这话很是荒谬,让他们不知道该从何反驳起好。 而叶殊和沈修则是觉得,或许宋珺这评论并没有错。 毕竟,无论是当初在熏城,还是之前在姻缘庙里,柳舒钰都表现得相当无害。 只是,假如宋珺这评价是正确的,柳舒钰对大杳的人很是友善,那他之前又为何会帮北阳人拦住大统领呢? 叶殊和沈修因着这突如其来矛盾点儿而陷入了思索之中。宋珺却没有跟着他们一起闭口不言。 在左瞧右瞧,确认其他人都不准备说话之后,宋珺“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手,弄出声响将叶殊几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便问道:“我说,你们不是在说姜天风吗?怎么突然就拐到柳舒钰身上去了?” 叶殊和沈修闻言一愣,继而下意识地转头对视了一眼,又皆是浅浅一笑。 “你说得对。”叶殊暂时将柳舒钰的问题抛开了,转头对着宋珺笑问道:“那就继续说姜天风吧。宋珺,你既然有听到异动,那之前衙门捕快询问的时候,你怎么没提?” “衙门的捕快?”宋珺抿着唇努力回想了一下,忽而眼睛一亮,道:“哦!我想起来了。那天他们问我知不知道是谁杀了姜天风的。我那天晚上又没出门,也没瞧见姜天风被人杀死,所以就说不知道了呀。这应该没问题吧?” 宋珺不大确定地反问着,并没说出自己当时看到洛鸠被人带去其他地方询问,心中担心之下,难免有些心不在焉,这才没有主动将其他东西告知,而是对方问了什么自己便说了什么。 毕竟,那案子自有大杳的衙门去调查。而且大杳的人那么多,想来也不需要他这个异邦之人帮忙才对。 宋珺心里这般想着,却没有就此说出来。而是看着叶殊和沈修,等着看他们还有没有其他想说的。 沈修、陆笙筠和温子柳三人已经被宋珺这反问给问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尤其是看着对方那无辜中带着点儿好奇的神情,更是一下子就熄了跟对方就着“有没有问题”这一点进行争辩的心思。 沈修略带烦躁地伸手抓了抓头发,又闭着眼深呼吸了一下,再睁眼时直接略过了宋珺的问题,转头对着叶殊道:“叶殊,照他这话来看,那两个学徒的嫌疑很大!我们要不现在去抓人盘问?” “不,再等等。”叶殊思索着,道:“如果真的是那两个学徒做的,那他们现在多半还在观望。我们先前在各处都没有收获,他们虽然会有所松懈,可警惕心必然还在。若是现在过去,他们指不定转身就跑。等……” 叶殊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今晚吧。在我们一整天都一无所获之后,他们的警惕性必将降到最低,到时候再悄悄行动。” “行。那现在一起出去逛逛?”沈修一口应下,又解释道:“我们现在在孙府里头,他们不一定能确定我们有没有收获。出去逛逛,好歹还能让他们看个明白。” “成,那就先沿着大街逛逛吧。”叶殊应了声,而后站起身来看向了洛鸠,道:“师父,我们这都要走了,我还是先给你看看伤。” 洛鸠闻言一默,抬眼看向了叶殊,试图挣扎道:“其实,你没时间的话不看也是可以的。” “不,师父,我现在特别有空,你尽管放心。”叶殊说着,回忆着夏冬的标志性笑容,对着洛鸠露齿一笑。 这神情,再配上她们此刻说的内容,外加叶殊那一身的黑金流云服,无端给人一种调戏姑娘的感觉。 沈修来回看了她们两个几眼,又不自觉地瞥了眼宋珺。瞧着他那蹙着眉,怎么瞧都有点儿不太高兴的样子,莫名便多了一股子心虚感。 “咳,宋兄弟,既然她们要看伤口,我们都到外头等着吧。走走走,正好你再跟我说说姜天风死的那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修口中说着,半拉半拽地将宋珺从位置上拉了起来。 陆笙筠和温子柳见状十分自觉地走在了前边,率先出了屋子。 叶殊见他们都识趣地离开了,二话没说伸手搭上了洛鸠的领口。正想等沈修他们将门关了再动手,又忽而想起了什么,特意抬眼看向了宋珺,瞧见了他不甘地回头望来的模样。 她玩心忽起,笑容跟着一变,多了一份吊儿郎当的感觉,抬起空着手挑起了洛鸠的下巴,又冲着宋珺一挑眉。 -- 第665页 那姿态,活脱脱一个嘚瑟的纨绔子弟。 第380章 答应我 叶殊执意要看伤口,洛鸠原本只觉得很是无奈。现在这冷不丁地被叶殊一挑下巴,她瞬间有些懵了。 在抬眼看向了叶殊,又循着叶殊的目光看向了那缓缓关上的房门外头,正瞪着眼睛往这边瞧的宋珺后,洛鸠心下明了的同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行了,别闹了。”洛鸠抬手拉开了叶殊的两只手。在房门合上的同时,起身走向了后头的床铺,道:“既然要看,那就顺便帮我换个药吧。” 被拉开的叶殊猛地回神,脸上那吊儿郎当的神情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又变回了以往的浅笑模样,几步跟上了洛鸠,问道:“师父,要我不闹也成。不过,你先告诉我,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你成亲过的事呢?” 洛鸠闻言动作一顿,而后才回身将一瓶千青散塞到了叶殊的手上,顺势在床沿坐下,伸手解着自己的腰封,状似随意地道:“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从来没当真,自然也就无需提起了。况且,若是真说出来,只怕那暖春城就要血流成河了。” “至于这么夸张吗?”叶殊满是怀疑地问着,低头将千青散的塞子拔了,习惯性地闻了一下,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惊讶地问道:“等等,师父,你这话所指的,该不会就是那个谁吧?” “不止是他。若是我姨母知道了,多半也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洛鸠听懂了叶殊指的是谁,应的话略显无奈。 说话间,她将里衣的衣带也扯开了,又伸手轻轻一拉,缠着白布的肩膀便露了出来。 “姨母?”叶殊一愣,边伸手解开洛鸠肩上的白布,边问道:“师父,你姨母是谁呀?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姨母啊……”洛鸠口中因着,似乎有回答的趋势,可语气却透着几分纠结感,一句话也说得满是迟疑,显然是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又该如何说。 只是,她这烦恼并未持续多久,拿开白布后的叶殊注意力便已转移到了伤口上,惊呼道:“师父!你这……” 叶殊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咬了咬牙,低头凑近了些查看了一下,方才又接着道:“是箭伤!师父,没伤到骨头吧?!” “你放心吧。”洛鸠的思绪瞬间转移到了伤口上,道:“这伤看着严重,不过出血量不大,骨头也没损伤,过几天就能好的。” 叶殊听了洛鸠这番话,神情却没有好多少。 她边给洛鸠上着药,边闷声问道:“我听沈修说,那天金贝到处都很乱。不过,那些北阳暗探都是突然暴起伤人的,想必也不会用上箭这种兵器。所以你这伤应该是在给我们看伤的时候被北阳人射中的吧?” 洛鸠听着叶殊这推理一默,而后轻笑出声。 她正想胡扯两句糊弄过去,叶殊撒完了千青散,拿起新的布条往洛鸠伤口上猛地一按! 洛鸠那轻笑登时变成了倒吸凉气,整个人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哆嗦着没能说出话来。 叶殊不高兴地瞥了一眼洛鸠,将她这模样看在眼里,手上的动作轻柔起来,口中却是轻哼一声,不满地道:“师父,你也别想着骗我了,反正你也是不可能骗过我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会因此而自责,不过……” 叶殊说到这里神情一暗,顿了顿后方才道:“你放心!虽然,这心情我纠不过来,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不会做傻事的。不管怎么说,我都还要给我爹娘、大哥和亲生父母报仇,不是么?” 叶殊说到最后嘴角微勾,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那笑意虽然很淡,却让人感受到她的努力——她会努力地活着,努力地笑着,努力地为亲人们报仇,不让洛鸠跟着担心。 洛鸠偏着头盯着叶殊这神情看了几秒,而后轻叹了一声,同样浅笑着道:“嗯嗯,我知道的,我们阿殊已经很努力了。” 叶殊听着洛鸠这透着几分哄小孩子的语气,顿时有些不自在,颇为无奈地喊了一声“师父”,小小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抗议。 可洛鸠却没改,反而趁着叶殊弯腰帮她包扎伤口时伸手摸了摸叶殊的头顶。 她笑得温柔,道:“阿殊,你呢,向来都喜欢将自己伪装起来,不让情绪外泄。我不知道也猜不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答应我。不管你最后决定怎么做,只要你还能喘气,那日子就怎么自在怎么过,好吗?” 叶殊系紧白布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了洛鸠。 见她笑得自然,不像是试探的样子,叶殊嘴巴张张合合地迟疑了一会,方才垂眸道:“……好。” 这是承认自己还是有寻死的想法了? 洛鸠一挑眉,心里琢磨着改天再对沈修叮嘱一番,让他务必看好叶殊!而明面上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像极了刚刚留意到一般,张口便换了个话题,道:“对了,你刚才就那么笃定我骗不了你?” 叶殊听着洛鸠那像极了不服气的语气,心中琢磨着她可能只是想换个话题,调节一下气氛,遂轻笑一声,道:“是呀。师父心里想做什么,徒儿清楚。所以,师父你是骗不了我的。” “哼,那可不一定。”洛鸠看上去分外不服气,看着叶殊系好了布条转身收拾东西,她边整理衣服边开玩笑般地道:“说不定以后哪天,你有机会发现我也成功将你骗过去了。” -- 第666页 叶殊闻言瞥了洛鸠一眼,见她一脸的期待自得模样,登时笑了出来。还分外配合地思考了一下,才应道:“如果当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师父,那我就只能认栽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做了。”洛鸠眼睛一亮,看上去乐呵呵的,充满了干劲。 叶殊忍俊不禁,也没扫她师父的兴,而是顺势应道:“行,那我等着了。” 言罢,叶殊将东西都放好,洛鸠也将衣服整理完了。两人这才开了门走出了房间。 这一房门一开,叶殊神情立马一变,看上去闷闷不乐,还隐隐有些焦躁。吓得屋外的宋珺差点儿就以为洛鸠的伤势很严重了。 还好,就在宋珺开口之前,叶殊已经先一步出声道:“师父,宋珺,你们若有记起什么异常的地方,要记得跟我说啊。” 宋珺那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叶殊在说什么,只是隐约觉得她所说的应该跟洛鸠的伤势无关。 陆笙筠和温子柳也有些莫名其妙。唯有洛鸠和沈修二人一下子就明白叶殊这是已经进入伪装了。 “我会的。”洛鸠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配合着点了下头应了话。 沈修则顺势提议道:“殊郎,要不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有所发现。” “嗯。”叶殊颔首同意了沈修这提议,又回头跟洛鸠告了别,便带着已经变得似懂非懂的陆笙筠和温子柳,与沈修一起再一次出了孙府。 陆笙筠和温子柳二人有所猜测。可碍于他们出了孙府便身处大街了,压根就不在适合询问的地方。最后,他们只得将问题憋在了心里,以至于神情看上去不大好,就像是有些郁闷和烦躁。 叶殊原本还想找个机会跟他们两个说清楚,以避免他们不明白计划,最后不小心坏了计划。 可现在一瞧他们这无比应景的神情,叶殊顿时熄了这心思。转而专心表演着自己的郁闷焦躁,与沈修三人一块儿逛了一下午,还正儿八经地问了不少人,最后才一无所获地回了孙府。 临分开前,叶殊也没有特意跟陆笙筠三人说什么。可待到夜幕降临后,她所住屋子的后窗还是被人敲响了。 大半夜的突然有人敲窗。若是平时,叶殊指不定也会被吓一跳。 可今儿个她却十分清楚来的是谁,连问都没问便开了窗户,看着外头一身黑衣的沈修翻窗跳了进来。 沈修没有蒙面,进了屋还不忘探头往窗外瞧了瞧,确认了周围没人后,他才关上了窗户。 叶殊上下打量着沈修这装扮,惊讶又不解地问道:“沈修,你怎么穿成这样子?” “啊?”沈修惊愕地应了一声,下意识低头看了两眼自己的装扮,又抬头不解地反问道:“我们不是要悄悄潜入医馆的吗?这样穿有什么不对的吗?” 叶殊顿时明白沈修哪里搞错了。 她无奈一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不是去偷窥取证,而是要去抓人的?不过,你现在这一身也还成,至少不会那么明显,不容易让人跑掉。” 沈修听得一懵,看了看叶殊身上的黑金流云服,又瞧了瞧自己的夜行衣。恍惚间明白了叶殊的意思。 他登时尴尬一笑,道:“抱歉,我还以为得隐蔽点呢。” “没事,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动身吧。”叶殊满不在意地说着,伸手拿起了旁边的虎首刀,转身就往房门走去。 沈修立马跟上,可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忍不住问道:“诶,叶殊。我们只有两个人行动,会不会少了点啊?” “不会。那两个学徒也是两个人,你难道拦不下其中一人?”叶殊头也不回地说着,打开房门蹿了出去。又等着沈修也出来了,便立马将房门关好,这才转身蹿入了阴影之中。 沈修见此刻都已经身处外头了,而且他自问还是有本事对付成心和傅清两个学徒的,故而也便没再多言。只是紧跟在了叶殊身边,往医馆的方向飞掠而去。 第381章 我不想死 金贝的夜晚,在经历过北阳人捣乱后,变得格外安静。 叶殊和沈修二人一路十分顺利地到达了医馆,□□入了院子里。 这都到了地方,叶殊和沈修看着这不太熟悉的院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们压根就不知道那两个学徒住在哪里。 两人面面相觑,又默契地一齐挪开了视线,开始一人一边小心查探。 可在挨个看了一圈后他们却发现,这些屋子里头竟然都没有那两个学徒的人影! 他们该不会是察觉不对提前跑了吧?! 沈修有些担忧。又碍于现在没找到人,他也不敢随便开口,以免一个不小心打草惊蛇。于是,只好转头看着叶殊,试图用目光来表达自己的担忧。 就在他刚转过头去的时候,一声东西碰撞时才会发出的轻微声响突兀地响起! 沈修心中一凛,猛地循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墙角位置,心里刚生出疑惑,便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 沈修立马回头,瞧见了站在他身边的叶殊。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确认了真的是叶殊在拉着他后,他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对方,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本就不宜说话,叶殊自然不会开口为沈修解答。 -- 第667页 她只是看向了沈修,抬手一指前方的屋顶,便足尖一点地面,提气运劲,拉着沈修跳上屋顶。 沈修先前看叶殊的动作便已会意,此刻也配合着用出了轻功。 两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屋顶上,俯身往下望去,瞧见了站在后院茅厕旁的两个学徒。 成心和傅清二人并未点灯,叶殊二人还是借着月亮的光芒,这才隐隐约约辨认出底下二人就是傅清两人的。 只是,这两人站姿有些奇怪。 从叶殊和沈修这角度来看,就像是成心将傅清按在了墙上一般。 叶殊和沈修瞧着这一幕俱是一愣,心里刚对自己所看到的画面生出疑惑来,便见成心忽而抬起了右手,猛地往傅清脑袋旁一挥,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已然插在了傅清脑袋旁的墙上了! “啊!”傅清一声惊呼十分急促。只因还未彻底响起,便被他自己抬手捂住嘴巴拦在了嘴里。 这该不会是内讧了吧?! 叶殊和沈修都被底下的发展吓了一跳。可偏偏底下两人似乎是担心会吵醒人,说话都压低着声音,在这屋顶上压根听不见。 沈修忍不住转头四顾,想要找个合适的位置。 这才刚转了几下脑袋,身旁的叶殊便抬手搭在了沈修的肩上,等着他转过头来,便又抬手一指底下的某个位置。 沈修猜着叶殊应当是发现了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立马兴冲冲地看了过去。结果这一看却发现,叶殊指的竟然是茅房的位置! 那地方先不说味道好不好了,单是它那么小,上半截那么空,还离成心和傅清那么近,很明显就不适合躲藏啊! 殊郎这是指错了? 沈修满头雾水地又一次看向了叶殊。 这一次,叶殊看出了他的不解,却依旧没有应话,只是拉着他的胳膊,带着他跳下了屋顶。又大步到了墙边,拽着沈修纵身一跃,就这么轻松地翻过了墙,转身选好了方向快步走去。 也就几步路的距离,空气中便多了一股子茅房的臭味。 沈修下意识地一捂鼻子,眉头刚蹙起来,便忽而明白了过来! 这味道是茅房的气味,也就是说……这里头就是成心和傅清所在的地方! 沈修顿时一喜,快走几步与叶殊并肩而行,挑了一个最有可能正对着成心他们的位置,便准备停下来偷听。 跟他一块儿走的叶殊却在这时候忽而又注意到了旁边两步远的地方,高出围墙一大截的屋顶来! 她顿时眼睛一亮改变了主意,伸手碰了碰沈修的胳膊,又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抬手一指那处墙壁。 沈修随之望去,顿时也跟着一喜。 两人立马快走几步跳上了那边的围墙,借着屋檐的遮掩,堂而皇之地蹲在了墙上,低头留意着里头成心和傅清的举动。 “现在想着退路?那你那天怎么还跟着我一起动手了?”成心那压低了的嗓音从底下传来,带着满满的怒意,道:“你若是忘了,那我来帮你回忆一下!那天,就是你!牢牢地压住了姜天风的双腿!就是这双手!死死地按住了姜天风的双手!甚至你这张嘴!” 成心说着,握着匕首的手用力一拔,将刺入墙中的匕首给拔了出来,转而轻拍着傅清的脸,笑得狰狞地道:“还跟我提议,让我再补上几刀,以免对方没有死透呢!” “你……你别说了!我……我也不想的!”傅清结结巴巴地说着,声音里的哽咽之感分外明显。 他整个人也哆哆嗦嗦地抖着,似是有些崩溃,道:“可是……可是我就不明白了!其他人都已经跑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逃?!那可是御锦卫。御锦卫啊!我不想死的!” 傅清说到最后似是情绪激动,不止嗓音大了几分,还伸手一把推开了成心,就这么原地蹲了下来,抱着脑袋哭了起来。 他这哭声十分的压抑,就像是生怕被其他人发现一般。 成心被推得一个踉跄,心里本是有火的。可如今瞧着傅清这哭得惨兮兮的样子,他那火气忽而便散了。 他沉默着看了傅清一会,这才无奈一叹,走到了傅清面前蹲下。语气虽暴躁,可那按在傅清头顶的手却十分温柔,道:“行了行了,别哭了。多大的人了,你不嫌丢人啊?” 傅清抬头一瞪成心,边抬起袖子胡乱擦脸,边气呼呼地应道:“谁哭了!我才没哭呢!” 成心闻言忍俊不禁,也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傅清等着他收拾好情绪。 躲在墙上的叶殊和沈修旁听了这么一会。听着成心和傅清的话题似乎已经逐渐变为闲聊了,他们刚想着要不要直接抓人算了,忽听底下的话题又是突兀地一变。 “成心,我们之前到底为什么非得杀了姜天风呢?明明隔天他们就动手了,他们自己动手的时候顺便杀了姜天风不好吗?”傅清消沉地问着,抬头看向成心,声音里带着哭腔,道:“如果,那天我们没动手,现在肯定不用担惊受怕。成心,真的不能逃吗?” “不能。”蹲在傅清跟前的成心应着,手已经收回来了,可话依旧说得坚决果断:“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我们作为暗探,为主上赴汤蹈火才是正经的!杀姜天风,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而非每日里晒药、拿药、包药!你的进取心就是被这些给磨没的!” 成心说到最后多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傅清的脑袋。下一刻,他便看见傅清的眼泪又是“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 第668页 “你怎么又哭了?”成心无奈得问着,感觉有些暴躁了。 他伸手掐着傅清的脸颊就往两边扯,语气忿忿地道:“哭哭哭哭哭!你可是北阳的暗探!好几年前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傅清,你该振作起来了!” “窝进做不依来。”傅清应完了话,才发现自己这话完全听不清。 他抬手拍掉了成心的手,重新说了一次:“我振作不起来呀。北阳,你不让我回去,大杳这边的御锦卫又过来追查了。那可是御锦卫啊!被他们发现那是迟早的事。这都是死路了,你还想我怎么振作啊。” 傅清越说越觉得自己惨,抬手抹了把眼泪后,忍不住抱怨道:“要我说,那天他们不应该让我们去杀姜天风!他佟恒的秘密,跟我们北阳有什么关系?!况且,明明他们大杳越乱,对我们北阳来说越有利!可他们倒好,竟然让我们帮着佟恒!” “还有!现在他们是跑了,却把我们两个留在这里!这分明就是要让我们当那替罪的羊!成心,你难道真的甘心吗?!” 傅清心中的火气越来越旺,十分不甘心就这么待在这里等死,对成心说的话里也带上了几分诱/惑,渴望着能劝动成心。 成心听着傅清这话先是一愣,后又目光发飘,似是有些动摇。可转眼间,这一丝动摇又被他压在了心底。 他看着傅清正色道:“你别这么说。傅清,你也是知道的。当年那些黑衣人,就是佟恒组织起来的。他们当初趁机放火,既是想要帮着佟恒将这潭水搅浑,也是想让佟恒当靶子。”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听他们说,佟恒这个靶子还不到亮出来的时候,所以才会需要我们杀了姜天风的。” 成心那一丝动摇随着自己这话而逐渐消失。待到话音落下,他心里又只剩下满满的期待,只觉得自己必然是做了一件相当重要的大事! 可傅清却是一撇嘴,冷冷地道:“有个屁用!他们都走了,这个靶子已经废了!这分明就是他们思虑不周,才害得我们两个现在进退不得!” 成心那满心的期待与自得被傅清这话给浇灭了。 他不服气地看着对方,想要再与他辩解一二。 不料,傅清那冷漠的样子却忽而一收,变得沮丧起来,边起身边道:“算了,现在说这些压根没用。我先回去睡觉了。” “诶!”成心随着傅清站起身来,转身想要喊住傅清。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没那个必要了。 墙上的叶殊眼瞧着他们这是谈完了,立马转头轻撞了一下沈修的胳膊,并一指走在前头的傅清,示意交给他对付了。 沈修会意点头,便与叶殊一起,一前一后地跳下了院墙!并在成心和傅清惊愕回望之时,一人一个,将人给制住了! 第382章 他是御锦卫的暗探 叶殊和沈修下去之时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就等着尽全力打上一架了! 哪知,当真开打了之后,他们才发现成心和傅清竟是真的完全不会武功! 直接将两人点了穴,叶殊和沈修也不急着带走人。而是齐齐转到了他们的面前,看着他们不说话,琢磨着接下来要如何做。 而被他们逮到的成心和傅清却是心里发凉。 尤其是傅清,在看清了叶殊和沈修的样貌后,他登时便止不住地流泪。若非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他肯定已经抖成了筛子。 怎么办?怎么办?! 傅清没敢哭出声来,只能咬紧了牙关,哭得眼泪鼻涕齐流,却还努力地眨着眼,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成心,想要从他那里找寻活命之道! 成心在叶殊他们冒出来时也是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又慌慌张张地转头去看傅清,就怕他一个没忍住,当场就给认罪了! 沈修将他们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稍一迟疑,便道:“你们……” 沈修原是想着警告他们别耍花样的。 可他这话才刚开了个头,确认完傅清没有开口的意思的成心竟是抢在了沈修前头开口道:“大人!两位大人这是准备做什么呢?!我们……我们可没有钱了!” 成心这话说时嗓音不小,脸上还应景地露出了惊恐之色。再结合他刚刚的话,若是这时候有人过来,多半会误以为叶殊和沈修这是求财不成准备诬陷人了。 沈修在一愣过后便想明白了成心的用意。 他登时一蹙眉,正想呵斥一番,叶殊却是轻笑出声了。 “人挺机灵的嘛,难怪会在这时候被留下来当内应。”叶殊嘴边的笑容温和,与沈修那怒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像她压根不在乎成心的这点儿小心机一般。 成心看着她这笑容心里一突,总觉得事情肯定会不好办。 只是事到如今他也没其他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大人在说什么?小人一点儿都听不懂。大人,小人只是一个学徒,身上也没多少余钱。大人若是想捋羊毛,还是选只大羊好些吧!” 成心这话听上去仿佛在求饶,可话里的内容,却还是在指叶殊和沈修试图向他们要钱。 沈修听出这一点来,眉头顿时蹙得更紧。 他刚对此生出怒意来,便又听叶殊语带笑意地道:“这羊毛不羊毛的,我们其实也不是很在意。不过,我这人见识少,倒是对传说中肥羊有点儿好奇。” -- 第669页 沈修那刚冒头的怒火随着叶殊这话熄了。 若是只有成心一人说,沈修只会觉得他就是不坏好意,试图诬陷他们,并借机为自己创造一个逃跑的理由。 可现在叶殊也正儿八经地提起了肥羊,沈修下意识便思考起他们这对话里是否有其他含义来。 只是,他这儿可以慢慢想,成心却不敢慢慢来。 在听出叶殊似有妥协之意后,成心心里头顿时就多了几分轻蔑感。只觉得朝廷的人果然都是这样,好大喜功还爱财。 他心里忍不住鄙视了叶殊一番,可明面上却老老实实地道:“肥羊我知道一只,不过有点儿不好找。如果大人不介意,不如小人带你们去?” 叶殊听着他这话神情不变,仅仅只是垂眸思索了片刻,便道:“带我们过去就不必了。这世上就没有不好找的地方,只有不够详细的描述。你说,我们去找。” 成心被叶殊这话说得一愣,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叶殊这是担心他会逃跑。 他对此倒是不觉得意外,就是有点儿不甘心。遂试探性道:“大人,这不仅是地方难找的问题。那只肥羊十分警惕的!若是没有我这个熟面孔带路,他肯定转头就跑。”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叶殊嘴角微勾,看上去胸有成竹:“没有人能够在御锦卫的包围下逃脱!” 随着叶殊这话音落下,周围忽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成心和傅清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正对着的院墙! 沈修四处观望,戒备的神情瞬间变为了愕然。又在眨眼间尽数收敛,装出了胸有成竹的模样。 下一刻,在墙上冒头的御锦卫们已经利索地□□跃入了院中,将叶殊四人围在了中间。 其中几人麻溜地点燃了火把,将院子照亮后,又让开了一条路来,把走在后头的彼方、夏冬和周康给迎了进来。 这番行动眨眼间便已完成。 沈修瞅了两眼来人,又瞥了叶殊一眼,有心想要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时候通知的彼方和夏冬。 可瞧着周围这情况,沈修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而是学着叶殊的样子,自信满满地站在一旁。 这个院子不大,彼方和夏冬二人几步便已到了叶殊他们的面前。 可他们二人却是谁也没有开口,反倒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边的周康多走了一步,站到了众人面前。 他躬身行了一礼,道:“夏司领,卑职不负所托,已查明平顺医馆学徒成心,曾于几日前与张屠户有所接触。现张屠户已经全都招了。” 周康说着还特意转头看向了成心和傅清,对着他们无声冷笑了一下,方才回首恭敬地等候着彼方他们的吩咐。 成心二人被周康这笑容给吓了一跳! 傅清甚至连哭都忘记了,整个人心慌不已,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成心心里的冷静也在周康这一笑中崩裂了。刹那间心跳飞快,紧张地喊道:“大……大人!什么张屠户!跟我们两个没关系的!我们只是医馆的小学徒!可没做什么犯法的事啊!大人!大人还请明察啊!” 成心也不知道自己这番狡辩能不能成功。可他心里明白,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抵死不认了! 可就在他坚定了这个想法,想要以此拼那一线生机之时,他却无意间留意到了叶殊他们的神情,心里登时凉了半截。 目光冰冷,似笑非笑,分明就是拿他当乐子! “说完了吗?”夏冬见他脸色骤变,却是笑得更欢了些,道:“北阳的探子,你肯定还不知道吧?你们同伙早就把你们给卖了。你现在若是乖乖招了,或许还有留口气的机会。可若是再这般随口胡扯,那我们可就只能大刑伺候了。” 成心被夏冬这话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心里也动摇了一瞬间。 可一想到承认的后果,他又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试图再次狡辩道:“大人,您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懂。 成心那最后三个字还未出口,旁边一直茫然无措地看着他的傅清已然抢先了一步,道:“大人我说!我说!我们是大杳的人,被北阳的暗探收留后,不得已才成了……” 成心完全没想到刚刚还哭得稀里糊涂的傅清会突然间大喊着说了实话! 他瞬间一懵,而后才气急败坏地加大了音量喊道:“你闭嘴!胡乱承认这些东西,你是想……”死吗?! 成心的话,又一次没能说完。 只是这一次并非是被人给截了话,而是站在他旁边的叶殊突然伸手点了他的哑穴! 成心的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也没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他这才愕然地转头看向了叶殊。 叶殊施施然地放下了手,神情淡淡地道:“聒噪。你继续说。” 叶殊这话,前者是对成心说的,后者却是对同样看过来的傅清说的。 傅清被成心那凶巴巴的语气吓了一跳,原本已是有些惶惶然了。现在听着叶殊这淡定的语气,他反而定下了心来。 傅清转头不去看瞪着自己的成心,继续道:“我们是不得已才成了北阳暗探的!不过,现在北阳的人已经撤离了,我们所知道的,现在还在金贝的,除了我们就只有张屠户一人了。” 傅清这话短时间内也辨不出真假。再加上叶殊和沈修所在意的也不是这种问题,她当即便接着问道:“张屠户的问题等会再说,你先讲讲佟恒是怎么回事。” -- 第670页 “佟恒?”傅清见叶殊问这个问题也不觉奇怪,甚至还十分清楚对方想知道的是什么。 他立马应道:“扬威武馆的馆主佟恒,便是三年前领着人屠了叶朗叶知府一家的人。他实际上是御锦卫的暗探来着。” 傅清这话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作为御锦卫所所长的周康更是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呵斥道:“你胡说!我们的暗探里才没有佟恒呢!” 周康反驳完还觉得心里发慌,就怕叶殊几人将他们御锦卫所的人也当成了共犯! 他急忙解释道:“几位大人明鉴!我们外司的人虽然有时候是嚣张了些,可屠杀朝廷命官这种事却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这定是这两个暗探的陷害!还望大人明察!” 周康说着,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低着头态度诚恳。可实际上,他此刻早已是满头冷汗了。 论品级,他们连给大统领提鞋都不配。论武功,整个卫所的人一块儿上,也绝对打不赢彼方他们。 这左右都是输,周康即便是再不服内司的人,此刻也只能乖乖地跪地,祈祷着面前这几位不会蛮不讲理了。 第383章 吓晕了? 周康担心彼方他们会问罪,傅清也同样担心彼方他们会觉得自己在说谎。 尤其是在看到周康能动,而自己却动弹不得,连行个跪礼示弱都不成,傅清登时便急了! 他带着哭腔也嚷嚷起来:“大人明鉴!小人不敢说谎!那佟恒确实是御锦卫的暗探!听说好像还是很大的官的手下!所以当年北阳的人才会帮着放火,遮掩行踪啊!” 周康听着他前头的话还想反驳。可话还未出口,他便留意到了那句“很大的官”,周康的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了! 他先是目光微动,再抬头时,已然没了刚刚哀嚎求饶时的惶恐,反而变得若有所思。 他道:“大人,卑职所知道的御锦卫暗探里头确实没有佟恒。不过,经他这么一说,卑职忽而又记起来了。外司里头,确实有一部分的暗探作为后手,只有诸位侯爷们知道,也只听从侯爷们的吩咐的。” 周康这话已是隐晦地承认了傅清所言为真了。 叶殊会过来这里,其主要目的也是在于佟恒。现在该知道的事情基本已经确认了,她顿时便没了继续在这边磨蹭下去的心思了。 “大统领。”叶殊几步走到了彼方的面前,抬手抱拳行了个半礼,道:“属下愿往扬威武馆捉拿佟恒问话!” 傅清刚刚的话,彼方也有听到,自然也能理解叶殊为何会突然请命。 他当即点头应道:“你和沈修一起,两人先去武馆探路,防止佟恒听到风声跑了。夏冬,你去城外调兵围住武馆,别放跑一人!” “属下遵命!”“下官领命!” 叶殊、夏冬和沈修三人齐齐应声。 彼方拿出了之前平息北阳暗探之乱时,参将季枫留给他当信物的令牌,将其交给了夏冬,这才道了一声“去吧”。 叶殊三人这才齐齐翻墙出去,又兵分两路离开了。 刚刚傅清所吐露出来的消息虽少,却都是关键信息,足以让叶殊和沈修猜到那幕后之人究竟会是何等身份了。 也正因此,一路奔跑在了漆黑的街道上,沈修还时不时地转头去看叶殊,担心她会生气或伤心。 如果可以,他当真想要出声安慰一番。至少也要让叶殊将心里的火气发泄出来,免得反伤几身。 可现在还在大街上,他们的目标又是去捉人。沈修顿时又觉得,与其说些干巴巴的话来安慰人,还不如等会儿让叶殊先动手将人揍一顿来得解气。 因而,在略微思索了一下后,沈修果断地换了个话题,低声问道:“诶,殊郎。你刚刚是已经知道大统领他们就在旁边的吧?你什么时候通知他们的?之前不还说只有我们两个就够了吗?” 正抿紧了唇蹙着眉一言不发往前跑的叶殊被沈修这问题问得一愣,心里那股子乱蹿的火气也跟着一滞,又在她转头看向了沈修的瞬间被压了下去。 只一眼,她便注意到了沈修那好奇中混杂着担忧的目光,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他为何会在这种时候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了。 这等好意,叶殊虽觉不是很需要,不过也还是领了。 她深呼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方才轻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那是猜的。” “啊?猜的?”沈修甚感意外。 之前他看她说得那般自信,还以为彼方他们守在墙外是叶殊安排的呢。未曾想最后竟然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嗯。”叶殊点了头,主动解释道:“大统领他们在追击北阳贼人。我们先前先是让夏冬调查姜哼,后又从我师父和宋珺那里问出了成心他们的异样。不管是夏冬还是我师父,在这种特殊时期,必然会将这些事告诉大统领。” 沈修听到这里顿时有些明白了,接话道:“哦,我懂了!大统领知道了这事,必然也会将事情联系起来。一旦他有所怀疑,就肯定会带人过来一探究竟!所以,你刚刚就是在赌大统领也过去了!” “嗯。”叶殊点头承认了,又道:“而且就算猜错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明说周围有御锦卫。” 沈修闻言顿时了然。 他原本还想说什么,可一抬头才发已经快要到武馆附近了。 -- 第671页 沈修顿时闭紧了嘴巴不再多言,与叶殊一起翻墙进去了。 这一次,他们的运气极好。不仅一路没遇上佟恒养的那群狗,甚至还遇到了一个起夜的武馆弟子。一番逼问之下,他们便轻轻松松地找到了佟恒住的地方了。 佟恒作为武馆的馆主,自然不会像普通弟子一般几人住一间。 也正因此,当沈修推开了窗户,率先小心地进入屋内之时,只听到了一个呼噜声。 落地后的沈修原地站了一下,听着那呼噜声没有丝毫的变化,这才回身招招手,示意叶殊也进来。 待到叶殊进了屋关上窗户,沈修这才与她一起走到了床边,低头看了两眼床上的人。 可惜,因着屋内没有烛火,月光也照不进来。单是这么看着,压根就看不清床上的人是谁。 沈修正觉苦恼,叶殊已是果断地低头从怀里拿出了火折子,大大方方地吹亮了往床上那人的脑袋旁一伸,这才总算是看清楚了那人的样貌——确实是佟恒无疑了。 沈修先前压根就没想过自己吹亮火折子的做法。现在见叶殊这么一吹一伸,他先是一怔,下意识便想要让她赶紧把火熄灭了,免得吵醒了佟恒。 可这手都伸出去了,他又忽而想起自己与叶殊本就是来找茬的,吵醒佟恒那是迟早的事! 想到这点后,沈修顿时收回了手,转而摸出了自己带在身上的火折子,也跟着吹亮了。 佟恒在跟姜天风打过一架后身子一直比较虚,夜里也睡得沉。可今儿个睡着睡着,他便忽而觉得周围似乎很是亮堂。 嗯?天亮了? 佟恒迷迷糊糊地想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瞧见了拿着火折子,将自个儿照得脸色发白,尽显阴深诡异的叶殊和沈修! 佟恒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张大嘴似乎要尖叫!看得沈修都伸出了手准备捂人嘴巴了,结果佟恒白眼一翻,竟是直接昏过去了。 沈修的手僵在了半空。看着佟恒那昏迷过去的样子,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捂他的嘴了。只好转头看向了叶殊,看上去既无辜又有点儿郁闷。 “他好像晕了。”沈修收回手,低声对着叶殊说着,人却转头又一次看向了佟恒,试图辨认他是真晕还是假晕。 叶殊没有应声,只是伸手抓起了佟恒的几根头发猛地一拔。 那狠劲和速度看得沈修只觉得头皮一疼,可叶殊却是随手丢掉了□□的头发,低声应话道:“他没动弹,看来是真的晕了。” 沈修的注意力随着叶殊这话而收了回来,又盯着佟恒看了两眼,才道:“要不我先找东西把他绑起来吧。” “嗯。”叶殊没有拒绝,点了头后又让开了路。等着沈修转身去找绳子,她才又一次站到了床前,拿着火折子盯着佟恒看着。 沈修回头瞧见她这样子也没多想,只以为叶殊是担心佟恒是在装晕,所以将人盯紧了点。 直到屋内的光线黯淡了几分,一声利刃出鞘的轻微声响从他身后传出来,他才猛地意识到不对。 “叶殊!”沈修回身冲到了叶殊的旁边,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抓住了她拿着虎首刀的手。 看着已经出鞘的刀刃,沈修冷汗都冒出来了,赶忙道:“你冷静一点!我们还需要通过他指认幕后之人呢,你若是现在动手,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被沈修拉住了手的叶殊抿了抿唇,看着那几乎已经抵在了佟恒脖子上的虎首刀,眼里透着一丝可惜,道:“你放心,我只是想试试他而已。” 沈修对这话半信半疑,手也没敢松开。 叶殊瞥了一眼牢牢抓住自己的手,也没有挣扎,而是抬头看向了沈修,浅笑道:“他的重要性我是知道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直接杀了他。” “不过……”叶殊说到这里神情一变,眨眼间多了几分可怜兮兮的感觉,问道:“我就捅他一刀,一刀行吗?保证死不了人的那种。” 沈修从未想过叶殊竟然会跟他商量这种事情,整个人听得目瞪口呆。 可任他眼睛眨了又眨,瞧见的依然是叶殊可怜兮兮又满含期待地等着他应答的模样。 “这……这不好吧。那样可就成了动用私刑了。”沈修为难地给出了否定答案,看着叶殊的神情刹那间暗淡下去,心里头也觉得不好受。 “那个,我知道你对着仇人心里有气。可他本就犯了法,又已经落到了你的手里,迟早都是要偿命的。你没必要为了他动用私刑。而且,若真用了,指不定到时候那幕后的人还会借此狡辩,推脱责任的。所以,要不……”你揍他一顿解解气? 沈修这后头的话还没说出,叶殊已是神情一敛,无奈一笑,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不用说了,我也是说着玩的,你不必为难。” 沈修的话戛然而止,转而盯着叶殊瞧了又瞧,只觉得她虽是这么说,可实际上还是不甘心的。 沈修正想将话说完,却见叶殊已是收回了目光。 她将握着虎首刀的手往上一抬,转着手腕挣开了沈修的手,将虎首刀插回了刀鞘之中,才看向沈修:“其实,没问之前我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虽然有点儿不甘心,不过算了,正如你说的,也省得到时候幕后之人反诬陷我们屈打成招。” 第384章 谎言 烛火微晃,让人昏昏沉沉的,有些搞不清楚身处何处。 -- 第672页 以至于,佟恒醒过来的时候懵了许久,才在沈修的一声“醒了”的疑问声中回过神来,想起了昏迷前看到的可怕人脸! 一想起那光影交错中透着阴森感觉的人脸,佟恒的心便猛地一跳,差点儿整个人蹦了起来!最后还是因为自个儿被绑在了椅子上,这才没有真的失态得原地跳起。 诶,等等,绑在了椅子上?! 佟恒心中刚松了口气,便又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心里登时“咯噔”一声响,赶忙抬头去看周围,瞧见了坐在屋内桌子旁的叶殊、沈修和夏冬。 三个人,两身黑金流云服! 这个发现对于佟恒来说简直就是跟半夜撞鬼没什么区别了! 他先是脸色一白,后又露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结巴地道:“大……大人,你们……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呢?” 佟恒这话压根就不掩饰自己的试探。 毕竟,他人都已经被绑起来了,又哪里还能不知道叶殊几人来者不善? 若是旁人遇到这情况,保不准开口就是一句“大人饶命”了。可佟恒这反应太过冷静,也冷静得符合叶殊他们的预期。 夏冬见状便觉这次没逮错人了。 他心里其实还是挺高兴的。可开口时却是先嗤笑了一声:“佟馆主胆量不错嘛。大半夜地睁眼看到我们三个,竟然还能这般镇定,不愧是外司的暗探啊。” 佟恒闻言笑容都没了。 可仅仅只是一瞬间,他便又一次干笑起来:“大人,这位大人。小人可不是什么外司的暗探。大人或许不知,小人佟恒,乃是金贝扬威武馆的馆主,平日里靠着教导别人武艺谋生,跟御锦卫的大人们可攀不上关系的。” “佟馆主。”叶殊抬眼看向了佟恒,神色莫名,叫人瞧不出喜怒。 她连语气都平淡得很,道:“你这话可就过谦了。你在金贝盘踞了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外司的人?” 佟恒转头将视线落到了叶殊的身上,苦笑一声,像极了十分无奈:“不瞒大人说。如果可以,小人自然也希望能够认识御锦卫的大人。可小人这身份和地位,压根就没那机会认识御锦卫的大人啊。” “你还狡辩?!”沈修没忍住怒喝出声。 他原本是准备不出声,等着叶殊和夏冬这两个有点经验的人来问话的。 可现在听着佟恒一口咬定自己不是暗探,更加不认识御锦卫,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火气:“平顺医馆的两个学徒都已经招了!连带着你谋害叶知府的事也说了!我实话告诉你吧,你就是再狡辩也没用的!” 沈修说得怒气满满,佟恒听得心里一惊。 可随即,他又立马流露出了惶恐的神情,对着叶殊三人哀声道:“大人!三位大人!小人真的是冤枉啊!那医馆的两个学徒,他们跟小人有些许过节!他们这是在污蔑小人!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可以让他们拿出证据来的!” 沈修被佟恒这理由给说得一愣,脱口而出又问道:“过节?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们武馆跟他们医馆一向都是一块儿挣钱的,你们怎么可能会有过节?!” “大人,小人不敢欺骗你们啊!”佟恒哭丧着脸,道:“虽然从我们武馆出去的人,确实给医馆带来了生意。可每次有伤员的时候,都是那个成心和傅清轮流照顾的。上一次,成心正是因为不乐意照顾别人而跟我吵了一架,最后我们才不欢而散的。” 沈修被佟恒这厚脸皮给惊到了,心中怒意上涌,却又无法反驳。 毕竟,在抛开了成心和傅清之前所说的话后,佟恒这话听上去也是十分符合逻辑的。甚至在他这番说辞下,成心他们的指控也会变得像是在报复佟恒一般! ……诶,等等!那两个学徒该不会真的是在污蔑人吧?! 沈修脑海中划过这个可能后,便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是真的的可能性极高! 成心和傅清本就是北阳的暗探!虽然刚刚傅清哭得那么惨,可谁也无法断定那到底是不是他装出来的! 假如傅清其实心系北阳,那他刚刚哭得那么惨那么怂,实际上很可能只是为了骗取他们的信任! 而他们若是信了,便会因此而对无辜百姓动手!若是北阳的人再趁机散布各种不利言论,想要动摇大杳的民心,那后果…… 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沈修怒气散了大半,神情也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佟恒察觉到这一点,当即便再接再厉地道:“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大人们明鉴,还小人一个清白啊!” 佟恒一番话说得惶恐又悲伤。尤其是那忐忑不安的神情,让人毫不怀疑,若是现在不是被绑在了椅子上,他定然已经跪地磕头,祈求彻查了。 沈修心里的动摇顿时愈发明显了,总觉得佟恒这反应这神情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但与此同时,他又不期然地想起了刚刚傅清那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这心里的天平顿时摇摆不定了。 到底谁说的才是实话呢? 沈修烦恼地琢磨着。 他身旁的叶殊瞥了他一眼,瞧见他那苦恼的模样却是心生无奈,出声接过了谈话。 “佟恒。”叶殊先是喊了佟恒一声,见他看了过来,才道:“你说你不认识御锦卫,对吧?” 佟恒看着叶殊那平静得有些深沉的目光,心里顿时一紧,答话也跟着警惕起来:“是的。小人这武馆里往来的人虽然不少,但小人确实没那个缘分认识御锦卫。” -- 第673页 叶殊神色不变,只等到佟恒说完了话,才又问道:“哦?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口中的外司,就是指御锦卫的?” 叶殊这话一出,佟恒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夏冬笑得像是在看戏。沈修则是恍然大悟,张口便道:“对哦!内司外司那是你们御锦卫内部的说法,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不清楚这个称呼才是正常的啊!” “好家伙!你竟敢骗我!”沈修登时怒了! 尤其是在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当真傻乎乎地有些信了他的话,开始思考起另一种可能,他这怒火便烧得愈发旺盛了! “诶?你居然真信了他的话啊?”夏冬惊讶地转头,一句话脱口而出。又在瞧见沈修瞬间尴尬起来的模样后,贴心地看向了叶殊,转移话题。 “啊对了,头儿。这家伙满口谎言,直接问想必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的。不如你和沈修去外头等等?我把他处理好了你们再进来?” 夏冬这一句“处理”说得较为委婉,可叶殊和沈修却都明白他所指的就是用刑。 关于这一点,叶殊和沈修其实都不太赞同。只因一旦用了刑,便总有屈打成招的感觉。 可他们在转念想到佟恒刚刚那说得近乎滴水不漏的谎言后,终究还是同意了这种最简单有效的问话办法了。 “嗯。不过,佟馆主年纪也不小了,你记得悠着点。”叶殊提醒了一句,便没再多言,转身与沈修一道出了门,听着夏冬喊人拿工具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两人到了外头后也没走远,就这么靠着墙站着,望天望地地发着呆,等着夏冬搞定了人来喊他们。 沈修回想着佟恒刚刚的谎言,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他也没转头去看叶殊,而是就这么道:“叶殊,你想啥呢?” “不知道。”抬头看着夜空的叶殊应了一声,偏头去看沈修,问道:“你想说正事吗?” “嗯,大概吧。”沈修伸脚踢了踢脚边的石子,道:“我只是忽然发觉,我大概还是不适合做调查案子这种事。而且,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你爹的案子肯定已经了结了,我就想着,要不要干脆辞官算了。” “嗯?”叶殊有些惊讶于沈修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想到这种事,又在转瞬间想起了庆羊节那天晚上,他们约好了日后有机会结伴闯荡江湖的事。 叶殊顿时明白了什么。可心情却并未变好,反而消沉了几分。 她笑得无奈:“你若是想要辞官,陛下多半会同意的。不过,我的话,只怕是走不了了。” “诶?!”沈修讶然,连忙看向了叶殊,张口就想询问原因。 可话还未出口,他自个儿便忽然记起了什么,整个人瞬间失落了,问道:“是因为御锦侯?” 叶殊见沈修反应过来,便将脑袋一转,收回了目光望着夜空幽幽一叹:“是啊,因为御锦侯。我想,至少需要当个十几年吧。嗯,如果陛下近期能有子嗣诞生且平安长大的话。” 沈修定定地看着叶殊。 见她目光幽幽,心情明显不是很好,沈修也跟着抬头看向了夜空,手悄悄地往旁边挪,试探性地牵住了叶殊的手指,才道:“听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我爹一向都希望我当个文官的。我想辞官,多半也有得磨。” 叶殊察觉到了沈修的小动作,却并没有转头去看他,而是手指缓缓一收,反握住了沈修的手,看着夜空浅笑着应道:“啊,那我们可都要努力了。” 第385章 回京都 夏冬这一问,便问到了天明。 在院子外头站了一宿的叶殊和沈修,终于在天边泛白之时等来了夏冬! “头儿,问出来了,给。”夏冬将一张宣纸递给了叶殊,话还未说完便先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道:“那家伙确实是外司的暗探无疑。三年前,他是听了王候的命令才屠了叶朗一家的。不过,听他说,放火的人不是他们的人。” 夏冬这话已是缩减后的精华部分了。因着他本人对这事没什么特别的感触,一番话说下来略显平淡。 可看着宣纸上佟恒口供的叶殊和沈修心里头的火气却在逐渐堆积。 按照佟恒的说法,他从始至终都是直属于御锦卫外司大侯爷的暗探! 这种暗探遍布大杳所有城市,而他恰好负责金贝。平日里开武馆谋生,一直不曾被人发现真实身份。 直到三年前,他忽然接到了大侯爷的传信,命他灭了叶朗叶知府一家。 佟恒虽不解,却也照做了。 当天夜里,他便开始召集身处金贝附近的探子。又于次日晚上灭了叶朗一家,并在回了武馆后,与姜哼发生了争吵打斗,最终分道扬镳。 夏冬为了确保佟恒所说内容的真实性,将整件事的内容翻来覆去地问了许多遍,还要求佟恒将细节尽数说清。 以至于,现在叶殊和沈修看到的这份口供里头,大部分都是在讲佟恒是如何分配任务,又是如何杀了叶府的人。最后是如何看到起火了,当时又是何等心态的! “很惊讶”、“觉得无所谓”、“得罪了大侯爷,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过是一把火而已,烧了倒也干净,还省得花时间扫尾”、“这么一想还觉得放火的人机灵” 越是看着这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蔑视和赞叹,叶殊心里的火便愈发的旺盛! -- 第674页 她那拿着宣纸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又突兀地放松了些,转手将宣纸递给了旁边的沈修,对着夏冬便道:“夏冬,我准备回京都,你……” “夏冬暂留金贝处理后续问题。等林扇燧到了之后,你与他交接完了再赶回京都。”彼方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直接接过了叶殊的话,将后续安排补充完了。 沈修三人闻声皆是转头看去,瞧见了正快步走向这里的彼方,脸上带着相似的惊讶。 叶殊眨了下眼,满脸困惑:“林扇燧又要到了?他该不会一直跟着我们吧?” 彼方摇了下头,走到了沈修身旁站定,伸手拿过宣纸看着:“他先前在熏城查的那个案子,似乎跟北阳有关。” 彼方这么一说,叶殊几人顿时便明白了。 金贝这边的庆羊节袭城一事本就闹得很大,而且还有北阳的殿下出没。林扇燧一旦听闻,可不就会绕过来瞧瞧嘛。 尤其是他还知道叶殊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金贝,自然也不会想到过来后还会被又一次塞了案子,没有顾虑之下说不定会来得更快。 叶殊三人思索之间,彼方已经将口供看完了。 他眼中怒火翻腾,却没有原地发火,而是抿着唇将写满口供的宣纸递给了夏冬,冷声道:“你让人再誊抄几分,全都让他画押。” “是,大统领!”夏冬接过宣纸领命。 彼方又看向了叶殊和沈修,神情缓和了几分:“大家一宿没睡,今天都先好好休息。等今晚夜深之后,这些口供一人带一张,我们连夜出城回京都。” “是,大统领!”沈修下意识领命。 叶殊却没有立即应答,而是略一思索,方才问道:“大统领,你准备跟我们一起回去?” “嗯。”彼方颔首:“此次回去,多半会跟王候决一胜负,所以我必须回。不过,人多容易让王候的探子发现行踪。所以,此行只有我们三人便够了。至于其他人能瞒则瞒。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我们才越安全。” 彼方我一番话说得详细。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讲给叶殊听,而是为了让沈修和夏冬听明白他的意思,对后头的行动和目的心里有底。 沈修和夏冬也确实懂了,当即便与叶殊一起行礼领命。 而后,彼方转身离开,不知道去哪儿了。 叶殊和沈修各自回去休息。夏冬则是又一次入了屋里,打算再试试能否从佟恒身上多套点儿消息。 有事忙活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转眼之间,天空已经彻底黑透了。 叶殊亲自动手,给沈修和她自己稍微化了化妆,确保不会让人一眼认出自己后,这才与换了个面具的彼方一起悄无声息地□□出了城,又骑着事先安排好的马儿疾驰而去。 在这般日以继夜,除非坚持不住,否则压根不停下来休息的赶路方式下,叶殊三人愣是将路上花费的时间缩减到了三分之一! 特意好好休息了一番,调整好了状态的叶殊三人这次没有□□,而是在换了身衣裳后堂而皇之地从城门进去。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做了伪装的叶殊三人甚至都没有回家。而是如同其他旅人一般,先选了一家客栈开了一间房,又一块儿入了房间假装休息。 沈修刚将房门关好,回头便看到叶殊和彼方二人状似随意地乱走乱看,实则十分熟练地搜查着屋子,防止被外司的人偷听了去。 这情景,饶是一路上沈修见过不少次,此刻也依然为叶殊和彼方的默契、配合与奇怪的相似感感到惊讶。 不过,在想到彼方实际上曾是叶殊的师父,沈修那点儿奇怪便又消失了。 他只看了叶殊两人一眼,便随意地走到了屋内桌子旁坐下,拿起桌子上的水壶倒了杯水,拔出袖口的银针试了试毒,整个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行了,你们别看了。客栈嘛,不管哪里的都长得差不多的。” 叶殊回眸一笑,热情又欢快地道:“二哥,这你可就说错了。除非是那种即将关门的客栈,否则的话,每一家客栈都肯定会有它自己独特的地方!否则它又怎么能将客人留住呢?” “老三说得没错。”彼方回头,借机大幅度地摇了一下头,以示这边没有问题后,才脚走向了桌子旁:“不过,这家客栈的布置,还真被老二说对了。” 叶殊将剩下的几个可以藏人的地方看了一遍,这才兴致缺缺地回身,同样走向了桌子旁坐下:“啊,那岂不是特别无聊?大哥,我们就不能换家客栈吗?” “你想都不要想。我们的钱快不够了,现在有地方住就不错了。”沈修眯眼一笑,果断地拒绝了叶殊这要求。 叶殊顺势哀嚎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借着桌子的遮掩,小声道:“大统领,京都里外司的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先调人再行动吧。” “别嚎了,有这时间嚎,不如想想办法挣钱吧。”沈修像极了幸灾乐祸,说话间还学着叶殊的样子往桌子上一趴,再偏头看着叶殊。 这动作再配上他那笑眯眯的样子,像极了是特意趴下来笑话叶殊的。 可实际上,就在沈修趴下来并偏头看向叶殊之后,他也压低了声音问道:“诶,等等!那可是王候啊!你们难道不打算先跟陛下说吗?” “不了。这儿人多,总会有办法的。”彼方没有如同他们那样趴下来,而是就这么将话给说了出来。 -- 第675页 沈修听得微愣,一时之间还以为彼方是在回答他明面上的问题。还好叶殊就在眼前。 瞧出沈修压根没反应过来彼方说的是什么,叶殊仗着自己现在说话不容易被人发现,又帮忙低声解释了一遍,道:“大统领的意思是,这儿外司的人多。我们若是去找陛下,势必会暴露自己。所以这方法行不通,只能另外想其他办法了。” 其他办法?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 沈修想到现在他们谈个话都要这么麻烦,对彼方和叶殊这说法提不起一丝一毫的信心。 彼方瞧不见沈修的神情,自然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没底。 可他却一直都在思考解决之道。此刻恰好有了头绪,站起身便道:“行了,我们先出去逛一逛吧。银子可没有长脚,不会主动飞过来,我们出去瞧瞧。” 彼方这话明显就是照着刚刚的话临时扯出来的借口。可叶殊和沈修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莫名地觉得,彼方这应该是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他们自然没有阻拦,反而还十分配合地应着话。又看着借口收拾一下的彼方拿出笔纸写着什么,叶殊二人默契地挡在了彼方周围,防止被人发现。 很快,将重要东西都带齐的叶殊三人便出了客栈的门,如同一个普通的旅人一般悠然闲逛。 直到天色黑了下去,叶殊、沈修和彼方三人一起回了客栈屋内后,叶殊和沈修这才发现,彼方出门前特意写的小纸条已经不见了! 叶殊瞬间若有所思。沈修却是吓了一跳,差点儿惊呼出声! 幸亏他在关键时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才没有真的呼喊出声。可他那震惊的样子却让叶殊和彼方明白了他心里头的惊讶和好奇。 彼方本就打算跟叶殊他们说的,现在见状也不隐瞒:“我把它给了内司的暗探了。现在只需等待就行。” -------------------- 作者有话要说: 刚发现省略号不同,算的字数会不同,所以改为了正确的省略号 ps要验证码了,先修了一些,剩下的改天继续_(:з」∠)_ 第386章 驸马爷?! 小纸条已经给了内司暗探? 听得彼方亲口说出这话的叶殊和沈修不禁回想了一下,却愣是没找出彼方疑似给了小纸条的地方。 发现这一点的叶殊二人蹙眉,后又纷纷安心下来。只觉得连他们两个跟在彼方身边的人都没发现,那外司的探子更加不可能发现了! 有了这一认知后,叶殊和沈修也没再多言。 他们各自选了个位置坐下,开始检查自己的兵器,调整状态,等着出发的时刻到来。 该交代的事,彼方基本都已经交代完了。此刻瞧见叶殊和沈修已经开始做准备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就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打坐。 就在三人默契地闭口不言之中,夜色渐渐深了。 久等不来的焦急感逐渐在心中涌动,令叶殊三人坐立难安。 终于,就在叶殊他们快要怀疑自己传递消息失败之时,他们房间的窗户被人敲响了! 那敲窗的声音,前两下间距很长,后三下十分急促,正是彼方在纸条中随手留下的暗号! 听得这敲窗方式的彼方顿时精神一震,转头便对有所戒备的叶殊和沈修点了下头。 沈修登时一喜,二话没说上前打开了窗户,又侧过身让外头穿着黑金流云服的陌生人跳了进来。 “属下见过大统领!”来人一入屋便单膝跪地行了一礼。而后不等彼方问话,又压低了声音道:“大统领,陛下命属下领人前来接应大统领,听从大统领调遣!” 那人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封空白的信,双手捧着举到了彼方的面前。 彼方一声不吭地伸手接过,抿着唇看着里头的内容。 叶殊和沈修刚刚站得较远,此刻压根就看不到信里写了什么。而彼方脸上又戴着面具,他们甚至连从他的神情来推断都办不到。 叶殊看着彼方等了等,估摸着他应当已经看完了,这才轻声问道:“大统领,陛下说什么了?” 沉浸在信件内容中的彼方闻声回神,手指一动,刚刚还展开的纸便被他合了起来。 他三两下将信折好放回了信封里,又随手塞进了自己的怀里,期间还不忘对着叶殊平淡地应道:“没什么。陛下只是让我便宜行事。以及,如果可以,务必除掉王候。” 彼方这回答,在叶殊和沈修的预料之内。是以,他们听完神色如常,压根就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叶殊听着彼方转述信上内容时那平静的语气和冷淡的模样,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只可惜,现在压根就没时间让她去慢慢想。 就在彼方转述完信上的话后,他压根就没留时间给叶殊和沈修闲聊休息,直接将视线落到了前来传讯的人身上:“你来前可有确定御锦侯王候的所在地?” “有!属下从得到命令开始,便已确认了王候的方位。此刻他正在御锦侯府里头设宴款待其他几位侯爷。” 来人应完了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情况给彻底说清了:“未免打草惊蛇,先前查探时,底下的人并未靠近侯府。是以,几位侯爷身边究竟带了多少人,属下未能查探清楚,还请大统领责罚!” 他说完了话,脑袋也跟着一低,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 第676页 可彼方现在却没有心思为了这么一点儿事去罚人。尤其是在对方之所以调查不清楚,乃是出于谨慎的情况下。 “此事不怪你,起来带路。”彼方张口便免了罚,又催着人赶紧走。 很快,他们便一块儿从窗户出了客栈,身后带着一连串的细碎声响,从大街直奔御锦侯府。 初时,叶殊和沈修还心存警惕。可在瞧见前头的彼方二人对此没有反应后,两人也便没有提起了。 他们这一走,便直走到了御锦侯府大门外! 沈修在这空荡荡的大门口站定时还有些奇怪怎么没见到其他内司的人。下一刻,领着他们过来的人便拿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一吹! 那一路尾随着他们的细碎声响顿时加大,一个个御锦卫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整整齐齐地在彼方他们身后排好! 那人放下哨子探头望了一眼队伍。瞧着人数差不多了,这才对着彼方一躬身,一副静候吩咐的样子。 彼方没回头,单是听着那细碎动静他也知道来的人不少了。 此刻,他依旧没有回头去看,只是看着面前的府邸,轻声道了一句:“围起来,里头所有外司的人,如有想反抗的,一概不留。其他的看管起来。” “是!”那人领命,快步走向了等候着的内司众人。就这么借着御锦侯府门前挂着的灯笼的亮光,对着那群人比划了一连串的手势。 站在前头看清手势的御锦卫立马低声往后传递命令。 约莫两息的功夫后,那细碎的声响一静,负责调度的人这才下令出发。众多御锦卫四散而出,绕开了大门翻/墙而入。 沈修和叶殊都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整个人有些懵,还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 好在,这等安静的等待并未持续太久,他们面前那紧闭的大门便被缓缓打开了。 两个内司的人将那大门大开,又一块儿冲着彼方他们抱拳行了一礼,便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大门两边。 彼方见状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招呼叶殊和沈修,直接大步往里走去。 叶殊和沈修见状立马跟上,一路上却不自觉地左右观望,总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内司,也高估了外司。 只见刚刚先一步进来的部分内司之人正站在道路的两边。清道的同时,也无声地为叶殊他们引着路。 若是往这道路外望去,偶尔还能瞧着正拖着人往阴暗角落藏去的内司同伴。 不过,那也只出现了一瞬间,眨个眼的功夫,对方便已将人给藏好了。 迅速!果断!还十分冷静! 就像是……早已习惯了做这种事一般? 叶殊和沈修脑海中止不住地浮现出了这个念头,又在转瞬间被他们强行抛在脑后。只因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院子外头了! 负责清场的内司众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刚刚并未进入这个院子。此刻彼方他们一到,却压根没有顾忌这一点。 彼方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没有丝毫的躲闪之举。 叶殊和沈修一开始还有想着要不要先躲起来,看看能不能偷听到王候他们的谈话。 可现在一瞧彼方明显是准备明闯了。他们只好一左一右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与他一起走向了院中厅堂的厅门! 随着距离的靠近,屋内的乐声逐渐明显,舞娘们的身影也清晰起来。可屋内正对着厅门坐着的王候却是姿态不变,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叶殊他们一般! 留有后手?还是破罐破摔了? 叶殊心里划过了这一丝困惑,走在前头的彼方则是抬手一挥。 跟在他们身后的内司众人立马拔出了自己的虎首刀,快步超过了彼方他们,先一步闯入了厅堂,将里头的人团团围住。 “放肆!你们内司的人找死吗?!竟敢擅闯侯府!”掌仁侯夜深拍桌而起,看上去怒意磅礴,却没有贸然出手。而是环视了周围的内司众人一圈后,将目光落到了正从外头走来的彼方三人身上。 “彼方?”夜深眼睛一眯,人没动,却怒声对着正走进屋里的彼方道:“好你个彼方!我就知道你这家伙狼子野心,绝对不甘心只当一个内司的大统领!你这是终于想到借口,要对我们大哥动手了是吧?!” 彼方、叶殊和沈修三人进了屋后并没有走太近。而是就这么站在了门内,转头查看着屋内的情况。 厅堂的正中间是一张圆形的大桌子。刚刚还在圆桌前空地上跳舞的舞娘已经颤抖着躲到了旁边,就怕自己会被波及到。 而圆桌的周围,大侯爷御锦侯王候正坐在主位上,他的两侧还坐着五个穿着便服的人。 若是一开始,叶殊和沈修还不好确定这些人的身份。可从夜深那一句“大哥”,以及他此刻离王候最远的座位来看,叶殊和沈修都猜出了这五个人的身份了——御锦卫外司的另外五位侯爷! 这是刚好将外司的侯爷们一网打尽了? 叶殊对此抱有怀疑,怀疑这世间是否当真有这么巧的事。沈修对此满含惊喜,只觉得不愧是大统领,竟然选了个这么好的时候! 叶殊和沈修两人的神情变化和想法,站在他们前头的彼方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刻,他只扫视了神情各异的几位侯爷们一眼,便将注意力落到了王候的身上。 -- 第677页 “王候,派人去杀叶殊的人,是你吗?”彼方的问话相当直接,直接到不止五位侯爷惊讶了,连叶殊和沈修都对此感到不解。 可更令他们感到惊讶的是,面对着这等问题,王候竟然承认了! “没错。是我。”王候脸上带着浅笑,搭话时看上去十分平静,甚至还有心情继续喝酒。就像是胸有成竹,压根就不惧怕彼方一般! 发现这一点的侯爷们心中稍安,叶殊和沈修却是心生警惕,不自觉地转头四顾,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唯独彼方没有丝毫惊讶或警惕。 他就像是知道王候会回答自己,会说实话一般。在抿了抿唇后,又用着微颤的声音,问道:“那当年公主府的事,也是你做的?” 王候放下了酒杯,脸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怅然:“驸马爷,您这么说,可就太抬举奴才了。本侯当年在皇城中虽已是一手遮天,可仍然没有那本事来个火烧公主府的。” 驸马爷?!该不会是那个驸马爷吧?! 在场的众人全都被王候这话给吓了一跳,皆是猛地转头看向了彼方,心里又惊又懵! 第387章 提议 大杳的公主不算少,驸马爷自然也有不少。 若说王候仅仅只是提到驸马爷,那在场的人也不会有多惊讶。可偏偏他又提到了“火烧公主府”! 这被烧的公主府,可不就只有前御锦侯、和瑞长公主赵锦空了么! 长公主的驸马……不是已经死了吗?! 在场众人脑海中瞬间划过了这个想法,望着彼方脸上的面具,心里惊疑不定。 而与他们相比,沈修和叶殊却多了几分茫然感。甚至还有些怀疑这是彼方在故布疑阵,为的就是诱使王候说实话。 可这种想法,在他们瞥见彼方那不知何时早已紧握成拳的手之后,又不约而同地否定了,转而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站在前头的彼方并没有回头去看叶殊。 他目光冰冷地盯着王候,缓缓抬手,摘掉了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头一次将自己的面容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叶殊和沈修看着彼方这动作,既是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转头看向了彼方的脸! 那是一张俊秀的脸。皮肤因着常年不见阳光而极为白皙,与经常暴露在外的眼睛和嘴巴两处的肤色形成了些许色差。乍看上去就像是常年睡眠不足,以至于多了黑眼圈,胡渣子也没剃干净一般。 这副有些邋遢感觉的样貌,就连一直以来的威严和强硬阳刚感觉也瞬间弱了下来,还莫名地多了些许文弱之气。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愣地望着彼方。 内司的人是不太相信这么一个看起来风吹就倒的人会是他们来无影去无踪的大统领。王候这边的人是没想到区区一个面具,竟然会让人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想法和心态,在看到彼方的真实样貌时,他们心里都是带着几分失望的。 唯有叶殊和沈修愣愣地看着彼方,刹那间便确认了他的身份——他绝对就是叶殊的生身父亲!和瑞长公主的驸马颜瑜卿! 只因,他此刻抿着唇目光泛冷地盯着王候时的神情和姿态,与叶殊做出同等表情时十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眼睛,乍看之下与叶殊的几乎一模一样! 有此发现的沈修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要知道,叶殊因为叶家的事,一直以来都是有着要偿命的念头的。现在多了个亲生父亲在,怎么着都应该能够动摇叶殊这念头! 而叶殊心里却已是乱成一团了。她就这么看着彼方,脑海中一片空白。 彼方似是察觉到了叶殊的茫然无措,回头看了叶殊一眼。眼中的冰冷化去,染上了几分暖意,轻声道:“先办正事。其他的,我们回头再聊。” “……嗯。”叶殊回神,愣愣地看了彼方几秒才应了声,又往后退了一步。用行动让彼方明白,自己听他的。 沈修见状二话没说也退后了一步,站到了叶殊的旁边。又一同将目光落到了彼方的身上,等着看他打算如何了结恩怨。 彼方在跟叶殊约好后,才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王候,带着几分怒意,道:“王候,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么多年来,我就只调查出一个佟恒吧?” 带着几分看戏感觉的王候忽而一笑,又连连摆手:“驸马爷,莫气莫恼。我也没说这里头就没有我的手笔呀,不是吗?” 原本准备旁听的叶殊一听这话忍不住了,上前一步便对着王候追问起来:“当年公主府的那把火是你帮忙放的?!” 没本事火烧公主府,却有在这事里头掺一脚!这一折中,也就成了叶殊此刻的推论了。 沈修刚想明白叶殊为何会这般问,王候已是面露怅然之色,道:“非也。这事真论起来,其实就是着了北阳的道。” 沈修对于这种说起话来一半一半的说法方式止不住地心生厌恶。 此刻,他一个没忍住,张口便对着王候问道:“我说大侯爷,你若是有话不好直说,要不就先清个场?像你这般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怪让人烦躁的。” 沈修这话可谓是十分不客气了,可王候竟是完全没生气。 反倒是坐在旁边的其他侯爷们对沈修这态度心生恼意,大声斥责起来。 -- 第678页 “混账东西!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你就敢这般嚣张!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就坐在王候旁边的高壮男子目露凶光,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动,瞧着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 他这话音刚落,夜深头一个应和起来,瞪着周围的人便道:“二哥说得对!单凭你们这么些人,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你们最好给本侯爷客气点!否则仔细你们的脑袋!” 夜深的态度嚣张无比,可叶殊他们却是谁也没有理会他。 他们只是看着王候,等着从他那里问出话来。 最后,还是王候轻咳了两声,装模作样地责备了一下:“老六。大家都是朝廷的人,你也没必要这般凶。来,坐下。” “大哥!他们……”夜深回头不满地嚷嚷。 可他这话没说完便对上了王候看向他的目光,夜深忽然间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马闭口不言。乖乖地照着王候所说的坐了下来。 只是,他在临坐下前还不忘又瞪了沈修一眼,一副怒气未消的模样。 夜深这等极度听话的表现,外加王候的那一声“老六”,倒是让叶殊和沈修瞬间确定了他身份。又顺着他刚刚的那声“二哥”,认出了二侯爷昌平侯。 不过,哪怕是将人跟排序对上了号,叶殊他们也对其他人不感兴趣。依旧盯着王候看着,莫名地带着几分执着感。 王候约束完了夜深,一抬头便对上了叶殊他们的目光。 “嗯,我刚刚说到哪儿了?”王候不知真假地回忆了一下,又露出了恍然的模样:“哦,想起来了。本侯刚刚说到,着了北阳的道。” 叶殊、彼方和沈修见他又绕回了刚刚说的地方,皆是不吭声了。 王候自然知道他们不想听自己翻来覆去地说废话。 因而,见他们这般反应,他也没恼,反而好脾气地一笑,道:“让我想想啊。当年陛下年幼,外有长公主掌管御锦卫,内有我帮着掌管皇城。哪怕先皇已经去了,一切依然井井有条,分毫不乱。” “直到那天……”王候说到这里一顿,抬眸看向了叶殊和彼方,语气幽幽地道:“我的一个心腹跟我提议,说是不如弄死长公主。” 他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明白,这是终于要说到重要的部分了! 他们不知不觉便跟着专注了起来,却又纷纷闭紧了嘴巴。就怕一个没忍住出了声,王候又要顾左右而言他了。 而王候只停顿了一下,见叶殊和彼方没有什么话要说,便继续讲述起来:“我不否认,我当时确实被他说得心动了。当初的我几乎是权倾天下,哪怕是两位丞相,见到了我也一样要笑脸相迎!” “可这几乎,也只是几乎而已。始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而这一点点,只需要我扳倒长公主!” 王候比着指甲盖说着,脸上神情隐约带着一丝兴奋:“平心而论。若换成是你们!在这种只要再迈出一步就能登顶!从此大权在握!无人能及的情况下!你们难道不会心动?” 王候这话里蛊惑的感觉十分明显。可彼方、叶殊和沈修三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冷静,压根对他所描述的东西不感兴趣。 王候见状眼睛一眯,也不等叶殊他们表态,便忽而放缓了语气:“当然,我心动归心动,却没有当真按着那人提议的那样,直接弄死长公主。” “……你耍我们吗?”沈修看着王候这情绪变换的自然程度,终于还是忍不住搭了话,总觉得王候的话跟他的神情过于夸张了些。 王候闻言看向了沈修,还未开口,夜深已经回头怒声道:“耍你们?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你说对吧?四哥!” 夜深说完还伸手一拉身旁那人的袖子,瞧着像是在询问他。可他的眼睛却看向王候,让人看着就觉得他是插话后担心被王候责罚,所以才拉着别人一起说话。 四侯爷凤铭侯长得有些文弱。 此刻被扯了袖子,他也没生气。反而顺着夜深的话,道:“对。大哥愿意讲给你们听,那是你们的福气。这般质疑来质疑去的,真以为平遥王权势滔天不成?” 凤铭侯这威胁有些软,沈修撇撇嘴没当真。只是转开了头,一副不想理会对方的模样。 可同时,他心里头却警惕了起来。总觉得王候他们的反应太过冷静了,冷静得像是有恃无恐! 难不成,他们当真留了后手? 沈修心中惊疑不定,干脆借着转头的机会打量着四周,防备着可能有的后手。 王候见沈修转开脑袋不说话了,这才喊住了夜深两人:“老六、老四。小孩子不懂事,你们也不用跟他计较了。” “是,大哥。”夜深和凤铭侯异口同声应了,便又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王候抬眼看向了叶殊和彼方,继续道:“长公主不管怎么说都是陛下的亲姐姐。大杳能够安定下来,她功不可没。我也不是没良心的人,又怎么可能对长公主下死手呢?所以,我啊,换了种办法。” 第388章 突变 王候端起手边的杯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才又继续讲述起来:“长公主虽然是御锦侯,可她毕竟也是公主。这公主府里的,自然也会有太监。当日我那心腹提议毒杀长公主一家。我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没忍心下杀手。于是,便换了迷药。” -- 第679页 王候说到这里抬眼看向了叶殊和彼方,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似乎是在劝说,又似乎是在追求认同:“下点迷药,将人放倒后挑了手脚筋什么的,总归比丧命强,不是吗?” 叶殊和彼方看着王候那笑脸,皆是不自觉地微眯眼,目光同时冷了几分,却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吭声。 倒是沈修眉头拧成了山丘,看着王候欲言又止。显然是想要反驳,又因为刚才的事而忍了下去。 可他却没想到,他这次没说话了,夜深竟然还盯着他! 只见夜深忽然拍案而起,瞪着沈修怒声道:“你小子那是什么表情?!我们大哥的话明明就是至理名言!你小子还敢瞧不起不成?!” 沈修这莫名其妙地被揪出来怒喝一通,刹那间当真是又懵又恼,张口便应道:“你老揪着我不放做什么?连我是什么表情都要管,你是闲得发慌啊?” “侯爷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了!你小子三番四次出言顶撞我大哥,分明就是欠抽!三哥,你飞刀还有吗?借我一把!”夜深嚣张至极地回应着,转头冲着一人伸出了手。 沈修他们下意识地顺着夜深这一动作转头看向了那位被唤做“三哥”的三侯爷随安侯。 却见那位三侯爷压根就没拿飞刀,反而冲着夜深翻了个白眼,嫌弃地道:“老六,你赶紧坐下,别净给大哥添麻烦。” “嘿!我怎么添麻烦了?!我这明明就是……”夜深不服气地回着话。 可惜,他这话还未说完,王候也有些不悦了。 “老六。”王候冷不丁地喊了夜深一声,手指轻敲着桌面,看上去有些严肃:“坐下了,就别乱动。能少说两句,就别开口。” “可是大哥,这家伙诋毁你!我看不过去!”夜深抬手一指沈修,怒容中多了几分委屈。 言罢,他还像是担心王候不信一般,转头就对着自己身边的另一人道:“五哥,你平日里心眼最多最狡猾,你说他是不是在诋毁大哥了!” “五哥”五侯爷策天侯抬手一捂自己的眼,二话没说便先将夜深给拽回了位置上。 而后,他才无奈地低声道:“老六,我知道你见不得人对大哥不敬,可你也得分情况呀。算账这种事,你大可放到等会再做。现在你这般嚷嚷,可是会让大哥为难的。” “啊?!”夜深一惊,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对着王候连连摇头。 虽是没再说一句话,却将自己不打算再添乱的意思给表达清楚了。 王候看着夜深这模样,忍不住一摇头,便没再去管他。而是再一次将目光落到了叶殊和彼方的身上,什么话都没说,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彼方和叶殊与王候对望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等着他们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叶殊顿时转头看向了彼方,压根就没打算回答王候的话。 只因于她而言,长公主的事就像是一个故事一般。作为一个自问没多少代入感的人,叶殊并不打算对此发表看法。 而作为当事人的彼方则是冷着脸看着王候,又忽然一笑,嘲讽道:“原来大侯爷是这么认为的。那不如,我现在卸你四肢,将你做成人彘养在罐子里,如何?反正这样一来你还活着,能活着就总比死了强,不是吗?” 彼方这话一出,王候那边的人瞬间变了脸色。 因着前头接连被针对,沈修在扫了一眼皆有怒色的侯爷们,下意识便多看了夜深一眼。却发现夜深这家伙竟然当真听劝了! 他此刻明明已经气红了脸,却也只是将手按在了桌沿,并没有拍着桌子大声嚷嚷。 王候挺厉害的呀,他们竟是这般听话…… 沈修心中转过这个念头,主位上的王候已经又一次笑了出来。 “驸马爷,我知道您是恼我。可你就算是把我给处理了也没用啊。这真正的仇人还在逍遥法外,长公主在底下也是无法安眠的。” 王候说着还流露出了怅然伤感的模样,看得叶殊忍不住蹙眉,彼方冷哼。 “你放心,但凡参与了那场屠杀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彼方应着话,不期然地想起了当日那火焰肆虐,鲜血喷洒的场面。心中的恨意涌现,手也摸向了腰间。 在那里,藏着他前半辈子惯用的软剑! 彼方的杀意十分明显,王候那边的侯爷们纷纷抬手按在了桌沿,瞧着就像是随时准备起身迎战一般。 反而是彼方不慌不忙,甚至还反过来赞同了彼方:“驸马爷说得对。我死不足惜,但北阳的人必除!” 王候说到这里,眼中凶茫一闪,看上去竟然当真带着几分愤恨! 这等与刚刚的言辞完全相反的态度和反应出人意料。 叶殊拧着眉看了他两眼,忽而问道:“大侯爷也很痛恨北阳人?” “恨啊,怎么可能不恨?”王候跟有问必答一般,语气幽幽地道:“当年,我之所以会入了皇城当了太监,正是因为北阳人的劫掠。” “若是有可能,谁又会想当一个无根之人呢?可就是因为那些北阳人,我们一家子丢了土地,匆忙逃亡。最后到了京都,又因为实在没有银钱,活不下去,这才将我送进了皇城当了太监的。” 王候说时整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看着便是对这事有憾无恨。 这若是往常,叶殊定然会顺势问一问王候的家人现状。可现在,叶殊和沈修越听越觉得王候仿佛是在卖惨。 -- 第680页 因着这一点,叶殊和沈修在听完了王候这话后沉默不语,压根就不打算接话。 而彼方直接无视了他这话,将腰间的软剑拔了出来,冷声道:“你说完了吗?说完了那便受死吧!” “……还没。”王候定定地看着彼方,抬手拿起了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语气幽幽地道:“驸马爷,我不想死。” 彼方没有应话,只是抬脚往前走去。 夜深这几位侯爷瞬间警惕起来,放在桌沿的手逐渐收紧,却又没人轻举妄动。 “所以,奴才只好……”王候带着意味不明的浅笑,将酒壶往桌子上一放,吐出了三个字:“动手了。” 随着他这话出口,叶殊三人和内司的人瞬间提高了警惕,做好了外司的这些侯爷动手伤人的准备! 却没想到,得了命令的几位侯爷压根就没有起身!而是将那按在了桌沿的手齐齐往上一掰! 下一刻,“噗噗噗噗”四声利刃扎进肉里的声音响起! 顷刻间鲜血飞溅!在叶殊等人惊愕的目光下染红了地面! “啊!”所在角落里的舞娘乐师尖叫出声,纷纷又往里缩了几分,就怕自己会被殃及。 拿着软剑站起身来的夜深震惊地看着周围,瞧着身旁四位按下机关的侯爷被从桌子里突兀刺出的铁刺刺穿了身体,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里难得的有了一丝茫然。 “大……哥!为什么?!”昌平侯难以置信地质问着。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眨眼间染红了他的下巴,使得他看上去十分惨烈! 王候并没有回答昌平侯的话,他只是看了中招的几位侯爷一眼,便将视线落到了夜深的身上,似是感叹:“老六,你果然……是长公主的人吧?” 叶殊等人的注意力因着王候这话而落到了夜深的身上。在诧异之余,又带着一点儿恍然大悟。再一想夜深刚刚的举动,这点儿恍然大悟,便又变为了了然。 难怪夜深对外的表现一直都是所有侯爷里最废的! 难怪他一直揪着沈修吵,却也在这过程中将所有的侯爷介绍了一遍! 难怪他好几次将手放到了桌沿,原是想要提醒他们,这桌子里头有机关! 只是,他应当也不清楚这机关按下去会是出现什么情况吧?亦或者说,是有人改了机关? 叶殊的目光在所有侯爷脸上一扫而过,心里头的想法此起彼伏。 夜深到了这时候也没想隐藏自己了。 他撞倒了椅子从桌子旁退开,方才冷哼一声,一改之前的莽撞和乖巧,恨意满满地道:“你说错了!我压根就没那资格当侯爷的人!” 夜深这话带着些许歧义,在场的人一个没忍住,纷纷看向了他。 可他却对其他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只是盯着王候:“侯爷乃是惊才绝艳之辈!有资格站在她身边,受她驱使,为她荡平一切的人,必然都是人中龙凤!我,还不够格!” “哦。”王候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你崇拜着长公主。所以在她遇害后,才会特意混到我的身边来?甚至,为了不让我利用你的能力,你还故意装成一个只会拍马屁的废物?” 王候这话听着似乎是在向夜深求证。 可话说完后,他又不等夜深,便一脸欣慰地道:“不错呀。不仅忠肝义胆,还伪装得极佳。哪怕是我,也是在最近才发现你不对劲的。假如长公主还在,定然会将你收入麾下的。” 第389章 内讧 夜深望着王候,握着软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眼中带着分外明显的厌恶:“得了吧,王候。事到如今,你莫非还想拉拢我不成?我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帮侯爷报仇!今日不管你说什么,你都得偿命!” 夜深说着,握剑的手一抬,准备攻击王候。 王候不慌不忙,张口便是一句:“慢着。现在这情况,我是插翅难飞了,你们难道就不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了解清楚?也免得有人逍遥法外?” 夜深那要绕过其他侯爷走向王候的身影随着他这话停了下来。 他目光微闪,惊疑不定之余,回头看向了彼方。 “驸马爷,你是长公主的夫婿,我听你的。”夜深略一犹豫,便直接将决定权交给了彼方。那改变主意的果断劲,看得叶殊几人都有些惊讶。 可彼方看上去却十分平静。 在得了夜深这话后,他并没有应声。只是转头将目光投向了王候,冷声道:“说,我倒要看看,你还想耍什么把戏!” 王候摇头失笑,满是无奈:“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也罢,便先将当年的事都说完了吧。” “当年我将药换成了迷药,又安排了公主府里的人动手。想着只要长公主出了事,那下一个带着陛下的信任成为御锦侯的人,便必然会是我!” 王候目光幽深,嘴角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张狂,似乎是想起了当年的那份心情。 可下一刻,他又将神色尽数收敛,转而一叹:“可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我的人下了药之后,北阳的探子竟是趁机在公主府里杀人放火!当我得到消息之时,整个公主府都已成了火海,无一人生还!” “直到那时候,我才发现不对劲。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长公主逝世,陛下将我推上了御锦侯的位置。当时我若是说了实话,那便必死无疑!” -- 第681页 王候神色冷凝了几分,又格外认真地道:“我不想死!所以只好一边瞒着,一边调查情况。结果一下子就找出了那个心腹!” 王候说到这里一顿,抬眼看向了叶殊他们,一字一顿地道:“他是自己蹦出来的!” “先是大大咧咧地自报家门,有恃无恐地亮出了身份。又以我下药之事相要挟,使我不得不与其合作,四处残害忠良。” 王候说到这里多了几分痛心疾首的模样:“我不想答应的。可我也不想死!所以,最后还是不得不照着对方说的去做。甚至就连叶家的事,也是北阳的人传讯给我的。他们告诉我,长公主的女儿还活着,人就在金贝。要我去派人前去灭口!” 王候说到一半,眼里多了几分泪意。那剩下的话也就没有说出口了,而是举起了杯子猛灌了一杯酒,似有郁郁之感。 夜深原本还以为王候要说什么,结果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此刻王候终于停下了话,他顿时便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说了这么半天,就只是为了说这个?那北阳的探子叫什么呢?你怎么跟他们联系的?火烧公主府的事到底是谁的主意?这些你倒是说啊!” “别急。”王候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再抬眼时,那悲痛愤恨又无奈的神情,已然变成了透着股狡猾感觉的笑容了:“那些事,都是另外的价码了。” “驸马爷,不知,现在我们是否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王候笑得十分自在,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彼方盯着王候看了一小会,才沉声道:“你以为这些东西我查不出来吗?” “当然不。”王候真心实意地应道:“你杀了我,便能接手外司的势力。到时候自然能够更加轻易地查清这些事。只是,你当真愿意再等个十年八年去调查?甚至最后还可能会有漏网之鱼?” 王候所提这一点,当真是落到了点子上了。 彼方目光微动,心里有些动摇。 看出这一点的王候嘴角微勾,放缓了语气:“驸马爷,你也别急着拒绝。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活了这么久,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就我这把老骨头,顶天儿也就只有一年可活了。” “我想要的也不多。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可以事无巨细地告诉你,绝无二话地配合你。只要你将人撤走,让我在大侯爷这个位置上寿终正寝就成。这笔生意,你也不亏,不是吗?” 王候话说至此,在场众人这才彻底明白过来,为何今夜的王候屡出惊人之举,尽做些出人意料的事了! “哈,哈哈,哈哈哈!”低低的笑声渐起,又在转瞬间变为了凄凉大笑! 叶殊等人循声看去,瞧见了满口是血,笑出了眼泪的三侯爷随安侯。 “大哥……大哥!”随安侯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脸上笑容一敛,带着满满恨意瞪向王候。 他咬牙切齿地问道:“除了老六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兄弟们可都是准备与你共患难的啊!可你竟然为了活命,直接出卖了我们!你对得起我们吗?!” “老三,大哥我也是迫不得已的。”王候看向随安侯的目光淡淡的,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之色,反而平静得有些冷漠。 “长公主一案,除非陛下他们的脑袋被驴踢了,否则必然不会放过我。说句实在话,那就是我一日不死,他们一日不会罢休。你们即便是能护住我一时又有何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难不成还想带着我躲躲藏藏一辈子?” 策天侯半趴在了桌子上,听着王候这话,还挣扎着抬起头来,带着满口鲜血笑道:“大哥,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这么打算的。外司……有外司在手,反了……又如何?” “反了?”王候垂眸看向了策天侯,嘴角微微勾起,化为了一个浅笑:“对了,对了。你们之前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可是说得很欢的。只是你们约莫都忘了一点。” 王候说到这里一顿,几位侯爷却是下意识地看向了他,心里有种预感。王候接下来要说的,只怕才是他们真正的!必须死的原因! “本侯现在虽是御锦侯,可以前也是陛下身边的小太监、大太监、太监总管的。” 王候这话后头的三个“太监”接连冒出,层层递进。听得几位侯爷恍恍惚惚,终于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 “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北阳人威胁挑拨了那么多次,我都没舍得当真将他变为傀儡。可你们倒好,张口‘反了’,闭口‘将人弄死’。这不,我也只好送你们一程了,省得你们日后哪根筋不对了,连累了一家老小。” 王候说得是语重心长,其他几位侯爷听得是火气直冒! “大哥!你个狗杂种!”昌平侯火气直冒,一张口便先怒骂了一声:“亏我们还当真把你当大哥!当头领了!结果你竟然为了这等破事杀我们?!你对那狗皇帝有感情你倒是跟我们说啊!你什么都不说,回头就为了这事暗算我们?!我呸!” 昌平侯将满满一口血吐到了旁边王候的身上,又抬手一撑桌面,似乎是想要站起身来。 可惜,因着刺入身体里的刺,他只稍微用了点儿劲,便疼得手一软,又坐回了椅子上。 王候不闪不躲地受了他这一口血,这才站起身来看向了彼方,慢条斯理地道:“驸马爷,他们就是我的诚意了。你若是满意了,不如换个地方谈话?” -- 第682页 “诚你娘个……”昌平侯又一次怒而咒骂。 可这次他的话才刚开了个头,众人便闻到了一股子焦味儿! 紧接着,烟雾从一直趴在桌子上的凤铭侯身上升起! 伴随着“滋滋”的声响,凤铭侯带着狰狞的笑容抬起头来,大喝道:“大哥!既然你不想跟我们同生,那便共死吧!!” 从始至终都留意戒备的沈修本就觉得那“滋滋”声响略微耳熟。现在再加上那浓烟和凤铭侯的这番话,他刹那间福至心灵,明白过来那到底是什么声音了! “快跑!是火/药!!”沈修厉声大喊,转身抓起旁边叶殊的手便往厅堂外头跑! 剩下的彼方等人也瞬间反应过来,一个个就近翻窗或是冲向了大门,在凤铭侯的大笑声中迎来了惊天一炸! 地动山摇的爆炸中,整个厅堂轰然倒塌!房梁等木料开始燃烧,四周哀嚎不断! 刚刚及时将叶殊扑倒在地上的沈修忍着疼痛抖落了背上的碎石,咬着牙翻身坐起,转头便对着叶殊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叶殊的耳朵还因为爆炸而嗡嗡响,压根就没听到沈修的话。 不过,她看到了沈修转头看着她,嘴巴张张合合,眼中带着担忧,猜也猜到了他会对自己说什么。 因此,叶殊直接摇了下头示意自己没事。便伸手撑着地坐了起来,转头看着周围的废墟,整个人有些愣。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识到火/药的威力,心中又惊又怕,手脚发软的同时,彻底不知所措了。 好在彼方也是安然无恙的。有他负责调度指挥,再加上被这一炸惊动的禁军前来查看帮忙,一切都变得乱中有序起来。 第390章 给你们赐婚吧 夜晚,在经过了那一炸后又变得平淡起来了。 在御书房中焦急踱步的赵恒衍终于在转到了第三百八十六圈的时候等来了脚步声! 刚从门口转过身的赵恒衍瞬间眼睛一亮,猛地回头望去。正想出声喊人,便瞧见了手拿面具的彼方,以及正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着的叶殊和沈修! 赵恒衍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没了,几步冲出了御书房外,张口便是焦急一问:“这是受伤了吗?!太医!快宣太医!” “奴才遵旨!”紧跟在赵恒衍身后的三巡行了一礼,立马对着对旁边候着的七贝示意。 七贝会意,行了一礼便转身狂奔而去。 彼方三人见状也没阻拦。不过,等走到了赵恒衍跟前时,彼方还是先解释了一句:“陛下安心,他们只是脱力了而已。” “脱力?”赵恒衍愣了一下,又转头看了看叶殊和沈修。 见他们身上和脸上虽然瞧着脏,但模样确实没有痛苦之色,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那赶紧进来坐下,休息一下吧。”赵恒衍招呼着,回身先一步入了御书房,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三巡,把门关上!除非太医到了,否则不许进来打扰!” “是!”三巡跟着赵恒衍往里走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看着彼方、叶殊和沈修三人都进了里头,这才亲自将房门关上,候在外头防止有人偷听。 叶殊和沈修刚看到赵恒衍时还是想着要行礼的。只是后来瞧见彼方直接略过了行礼,而他们自个儿又确实累得慌,这才跟着略过了行礼,直接尾随着赵恒衍和彼方进了屋里。 此刻,随着房门合上,叶殊和沈修收回了互相搀扶着手,正准备补上一礼,便见赵恒衍一挥手,指着旁边的椅子道:“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谁也别跟朕客气,都坐下休息。” 赵恒衍说着,为了避免叶殊和沈修拘谨,还一个转身先坐到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头。 彼方见状也没辜负赵恒衍的一番好意。 他先是让叶殊和沈修放宽心,安心坐下。这才一个转身,在赵恒衍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皇城很大,彼方他们在经历了爆炸和收拾烂摊子之后,还是从皇城门口步行到这御书房的。 这会儿这么一坐下,彼方才觉得自己缓过了劲来,一动都不想动了。 赵恒衍看着叶殊和沈修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伸手便将自己旁边的茶盏往彼方身边一推,迫不及待地问道:“来来来,你们三个喝口茶歇一歇,再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这一身狼狈是怎么弄的?阿姐的仇报了没?王候死了没?” 沈修端起了自己旁边的茶盏喝着,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彼方,又瞄了一眼身旁的叶殊。 想到人家一个是赵恒衍的姐夫,一个是赵恒衍的外甥女。他心里便知,赵恒衍这话问的,其实就是他们两个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外人肯定只是顺带的。 因此,他自觉地闭口不言,安安静静地休息着。 而叶殊其实还没从今晚的事情中缓过来。此刻看着赵恒衍这个舅舅,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何种态度来面对他才最为妥当,自然更加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这话才好。 赵恒衍问话后还看了叶殊一眼。见她面有茫然犹豫之色,又念及她今晚才知道所有事,心中肯定乱得很,也就没有向她追问。而是又一次看向了彼方,用目光无声地催促着。 彼方喝了几口茶解了渴,抬眼看了叶殊一眼,见她和沈修都是不准备开口的样子,也便接过了跟赵恒衍解释的任务,转头问道:“御锦侯府爆炸了,这一点陛下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 第683页 “知道!那么响亮的声音,连张思芸那边也被吓得提早发动了!现在允秋正在她那头等着呢。”赵恒衍应声的同时随口一提。 叶殊和沈修下意识便回想了一下“张思芸”这人是谁。而彼方却是一拧眉,略显担忧地问道:“张贵妃早产了?” “嗯。不过没关系的,最近这段时间北太医天天过去诊平安脉,胎儿很是健康。现在虽说是提早发动,不过孩子肯定是没事的。” 赵恒衍本还想跟彼方多说一下张思芸的事。可转念想到当初这事他们可没让叶殊知道,他便又三缄其口,绕过了这个话题:“姐夫,你先别管这个了,继续说你们那边的事呀。” 彼方见他不欲多言,也没硬是跟他反着来。 他将茶盏一放,风轻云淡地说了下去:“那爆炸,是凤铭侯造成的。他的身上和屋子里藏了火/药。如果我没猜错,他最初的目的应当是在必要的时候借着火/药,牺牲自己来给王候创造逃跑的时间。只是,最后却用来跟王候同归于尽了。” “什么什么?竟然是凤铭侯弄出来的爆炸!”赵恒衍讶然,干脆让彼方将整个过程都给他讲了一遍。 待到听完了一切,赵恒衍的心情反而复杂起来了,完全没有一开始的期待和开心。 彼方本不想多言。可瞧着他这略显消沉的模样,终究还是出声道:“陛下。王候打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活命。包括他提及锦空和你,前者是想表现自己的价值,好让我留他一命。后者是为了勾起你对他的情谊,好借此削弱你对他的恨意,从而活命。” “不,不全对。”赵恒衍摇了摇头,又轻叹一声:“人非草木,岂会当真无情?我确实是王候看着长大的,我相信他确实舍不得对我下杀手。只不过,他对我的感情,也就只有这种程度了。其他的暂且不提,至少肯定是比不上他对权势的喜爱的。” 赵恒衍说着抬头又露出了一笑,看上去有些无奈,却又在转瞬间尽数收敛。 “算了,反正现在他人都已经死了,再讨论他到底有没有感情也没什么意义。嗯。”赵恒衍微眯着眼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道:“啊!对了!那个老六呢?他还活着没?” “还活着。不过伤势颇重,已经送去救治了。”彼方没对赵恒衍那关于王候的话发表意见,仅仅只是回答了关于夜深的问题。 赵恒衍对此挺满意的。又随口道:“还活着那就好,不管怎么说,他也卧薪尝胆了这么多年,而且又崇拜着阿姐,我可要好好褒奖一番的。给他点什么奖励好呢?” 彼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默默的端起了茶盏继续喝着茶。 再加上本就没有说话的叶殊和沈修,这御书房里就这么突然地安静了下来。 赵恒衍靠着椅背坐着,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对面的叶殊身上,脑海中思考的问题也不知不觉地从夜深身上转移到了叶殊的身上。 瞧着她眉宇间流露出来的疲惫感,赵恒衍忍不住猜测着她这次去金贝定然十分辛苦,而后,又顺着这一点,不期然地想到了这一路上与她同行、同吃、同住的沈修。 刚刚还琢磨着赏赐夜深的赵恒衍思绪顿时一个拐弯,落到了叶殊和沈修的身上。 既然夜深这等暗地里潜伏在王候身边的人都要赏赐,那叶殊和沈修这两个千里迢迢带回了关键证据,引得王候自曝罪行的人,就更加需要赏赐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赵恒衍越想越觉得没错! 在不经意间想起了刚刚叶殊和沈修两人那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的模样后,他冷不丁地道:“叶殊,要不朕给你和沈修赐婚吧!” 正拿着茶盏准备喝的叶殊听得一懵,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刚将一口茶喝进嘴里的沈修直接呛到了。赶忙抬手捂着嘴,防止一个不小心直接喷到了地上。 彼方猛地转头看向了赵恒衍,张嘴就想要替叶殊拒绝。 可话到了嘴边,想起叶殊和沈修一路上的相处,他始终还是没能将话说出口来。只是心情复杂地看向了叶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 屋内就这么剩下了沈修的咳嗽声。 就在赵恒衍左等右等没等来叶殊的回答时,御书房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陛下,北太医到了。”三巡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成功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进来!”赵恒衍朗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的同时,还不忘对着同样想要起身的彼方三人道:“你们都给朕坐好了,不许乱动!” 刚刚撑着扶手准备起身的叶殊、沈修和彼方又齐齐坐了回去,一块儿看着赵恒衍免了太医令北知君的礼。 “北太医无须多礼,赶紧给他们三个看看要紧。之前那爆炸的动静那么大,他们竟然还说自己没事!你可得给他们好好看看!” 赵恒衍说着转头看了看两边,最后抬手一指彼方,道:“还是先从彼方开始吧。” “是!臣遵旨。”北知君行了一礼,转身走向了彼方。 将北知君带过来的七贝见状麻溜地上前,先是给北知君搬了张椅子,好让他坐下诊脉,而后才提着北知君的药箱子等候在一旁。 第391章 喊舅舅 沈修先是从爆炸中逃生,后又帮着救人,还一路从皇城门口走到了御书房,当真是又累又困,完全不想动弹了。 -- 第684页 可如今被赵恒衍这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赐婚”,他瞬间便被惊得彻底精神了! 甚至在北知君为他诊脉时,心跳还快得慢不下来。以至于北知君都困惑地多看了他两三眼,最后才因着他那局促紧张脸微红的模样,断定了沈修这心跳与伤势无关。 “无碍。他与大统领、叶大人的一样,身上的外伤上点儿药就好。其他的一切正常。”北知君收回了手,转头对着赵恒衍说完,又拿出了几瓶药,给叶殊三人一人分了一瓶。 叶殊身为洛鸠的徒弟,身上的伤药自然少不了的。 只是,他们身上的伤都是爆炸时石子飞溅造成的擦伤,用上千青散有些浪费了。因此,叶殊也就没有拒绝北知君的药了。 北知君给他们看完病后也没多留,在得了赵恒衍的允许后,便出门离开了。 赵恒衍示意三巡再次将房门关上了,这才搬起北知君刚刚坐的那张椅子到了叶殊的面前,与她面对面坐着,张口想要说什么。可略一犹豫,再开口时已变成了一句:“叫舅舅。” 叶殊一开始见赵恒衍这般郑重,还以为他是要继续谈论赐婚的事,亦或者是继续讨论王候的事。结果却等到了这么一句出人意料的话,瞬间便让她懵了。 赵恒衍说完了话便期待地看着叶殊。可左等右等没等来叶殊喊人,反而等来她这错愕的模样,赵恒衍刹那间当真有些失望。 只不过,他也没有强求,而是显得十分宽容:“叫不出口吗?那行吧,那我再等你几天,现在先说说你的情况吧。” 叶殊其实并非喊不出这一声“舅舅”。这莫说是舅舅了,当初她跟沈修在祈川县时,还曾冲着易容后的沈修喊“爷爷”呢! 只是,易容后的沈修跟穿着龙袍的赵恒衍终究是不同的。 对着沈修胡乱喊,叶殊没有半点心理压力,甚至还觉得挺好玩的。可对着赵恒衍,她总觉得自己仿佛是在跟赵恒衍攀亲戚。 再加上认了舅舅,那便意味着她也认了彼方这个亲爹,可她其实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彼方突然从大统领变为她的严师父,又从她的严师父变为了她的亲生父亲! 前者还好接受一点,可后者就令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气他将亲生女儿送与他人抚养? 且不说他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边陪她长大。单是因为这一点,才使得她拥有了叶倾秋这些亲人,她便气不起来。 可不气吗? 彼方……或者应该说,颜瑜卿这个父亲,与赵锦空这个母亲其实也相当的不靠谱。 明明都还活着,却愣是让自个儿的女儿像个孤儿一样被他人收养。哪怕他们都有苦衷,可不管怎么想也还是让人心里不平。 这般矛盾的想法充斥在心间,直接让叶殊选择了放弃思考。 因此,对于赵恒衍此刻的贴心退让,她还是挺感激的,当即便对着赵恒衍一笑,道:“多谢陛下体谅。” 看到叶殊笑了,还给自己道谢了,赵恒衍顿觉美滋滋。 虽说她喊的是“陛下”,这一点稍显美中不足。但在对于赵恒衍来说,叶殊没有大声反驳,亦或是拒绝认亲,这已经很好了。 “嗐,应该的应该的。”赵恒衍乐呵呵地应了一句,才又将话题转了回去:“对了,这称呼你可以晚点儿改,不过这身份咱们先商量个清楚了。” 赵恒衍提起这事便先坐直了几分,才看着她正色道:“你是我阿姐唯一的孩子。以前敌人未明,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们才将你托付给叶家抚养的。现在敌人既然已经冒出来了,那你的身份必须正一正了。” “所以,等过几天将王候爆炸的事处理完了,我会下旨宣告天下,给你正名,并封你为郡主。接着,等外司稍稍安定之后,‘御锦侯’这个位置,我也要托付给你。对于这两点,你没有异议吧?” 赵恒衍说时决口不提“朕”,用的都是“我”。将他那真心实意要与叶殊商量的想法表现地十分明显了。 还坐在原位的彼方闻言忍不住抬眼看向了赵恒衍。听着他越过了自己这个父亲,直接跟叶殊商量这事,他也没有生气,反而隐隐带着几分感慨。 他们大杳的公主有不少。但公主出嫁后,她的儿女地位如何,多半是要看夫家的。 是以,除了个别极其受帝王宠爱的公主,其他公主的孩子基本都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恩宠。有幸能得封号爵位的就更少了。 而现在,赵恒衍能对着叶殊许诺要封她为郡主,这摆明了就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对叶殊的重视和宠爱! 其他方面暂且不提,单是凭着这一点,等叶殊恢复了身份后,那些爱乱嚼舌根的人绝对会三缄其口,叶殊以后的日子也会过得舒坦很多。 更何况,这等对叶殊十分有利的事,赵恒衍也没有擅自决定,而是选择了好声好气地跟叶殊商量。这更是表明,赵恒衍是真的将叶殊当外甥女看的。 彼方心中念头乱转,不知不觉便多了几分欣慰之感。可被赵恒衍问着话的叶殊却有些不自在。 无论是要封她为郡主还是要让她当御锦侯,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让她拒绝的。可听着赵恒衍这话的意思,似乎她其实还是有选择的余地的? 面对着一个帝王对自己的这般优待,哪怕这个帝王是自己新鲜出炉的舅舅,叶殊也依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并且心里头蠢蠢欲动,刹那间有几分想要拒绝的冲动。 -- 第685页 只因,她自己最为清楚。她压根就不是什么胸怀大志,喜欢领导别人的人。 而一旦她成了御锦侯,那便意味着,她需要为他们大杳最大的监察组织负责!需要确保大杳帝王能够耳聪目明!保证整个大杳境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住她! 只要这么一想想,叶殊便觉得压力骤增,登时忍不住抿了抿唇。 赵恒衍可不知道叶殊刹那间就想了这么多。 他见叶殊不说话,神情还不是很好,顿时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最后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他连忙解释了一句:“那个,先说明啊,不是我不想封你为公主,而是若是封你为公主,多少会有点儿奇怪。” “你可能还不太清楚吧?咱们大杳的公主,除了皇帝的女儿外,其他被破例封为公主的人,要么算是当时皇帝的女儿,要么便是皇帝的同辈。你是我阿姐的女儿,同辈就不用说了。而算是我女儿的话,你我的年龄又太近了些,也实在不合适。” “况且,郡主公主什么的都无所谓的。到时候别人多半只会喊你侯爷。所以,就封为郡主,行吗?”赵恒衍仔仔细细地解释完,便又一次期待地看着叶殊,等着她给出回应。 叶殊却是被他这突然的一番解释给说得有些懵。待到反应过来他为何会突然解释这个后,叶殊忍俊不禁,心里因着赵恒衍这郑重商量的态度而有些暖。 赵恒衍既然是认认真真地问了,叶殊也便认真认真地想了想,才应道:“郡主也好,公主也罢,其实我不在意这个。我刚刚是在想,外司的人那么多,责任那么大。若是我压根撑不起来怎么办?我担心最后会将事情搞砸了。” “嗐,原来你担心这个啊!”赵恒衍瞬间放松了,摆摆手笑道:“这个你放心,夏冬他是内司的老人了,我把他给你了。至于要给他什么职位,你等想好后跟朕说一声,朕下旨。你不用有顾虑,哪怕是让他个御锦卫的侯爷也没问题。” “然后……”赵恒衍说完了夏冬又略一琢磨,忽而抬眼看了沈修一眼,对着叶殊笑问道:“对了,我把沈修也给你怎么样?这家伙压根就不适合当文官。在大理寺当了三年的司承,结果经验还没他的功力涨得快。” “怎么样?沈修你要不?你若是不要,朕回头就把他丢军营里了,看看能不能培养一个将才了。”赵恒衍半开玩笑地说着,看向叶殊的目光却透着一股认真劲,显然是真的在考虑要将沈修回炉重造。 突然被提及的沈修有点儿懵,一时之间脑袋空空,也没什么想法。只是转头在叶殊和赵恒衍之间看来看去,等着他们的结论。 叶殊没料到赵恒衍会又一次突然提到沈修,而且还是直接从赐婚变为了当她的手下。 叶殊登时沉默了一瞬,想起了先前沈修曾说过的,他想要辞官的话。 她也没犹豫,抬眼便道:“舅舅,这种事可是关乎后半辈子的。不如还是让沈修自己决定吧。” 赵恒衍听叶殊这一声“舅舅”听得挑眉一乐。 他瞥了一眼先是惊讶,后又明显陷入思索之中的沈修,也没挑明叶殊为了沈修而特意拉近关系的做法,而是暧昧一笑,欣慰地道:“年轻真好啊!行吧,就冲着你这一声‘舅舅’,沈修的这一点儿自由,舅舅给了。” 第392章 命不久矣 赵恒衍这松口来得十分容易。 叶殊在说之前便明白,自己的这点儿小心思,赵恒衍肯定看得出来。是以,现在听得他这略带调侃的话,叶殊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分外坦荡。 倒是沈修忍不住转头看向了叶殊,又在她那坦然回望之下,带着几分窃喜,收回了目光,对着赵恒衍抱拳:“多谢陛下体谅。” “好说好说。朕就这么一个外甥女。只要她不是想造反,朕自是宠着的。”赵恒衍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彼方喊道:“姐夫,你别坐那么远啊。过来过来,该说最重要的事了。” 忙活了一晚上的彼方此刻也没精力去猜赵恒衍所说的“最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 不过,出于对赵恒衍的信任,彼方此刻也没有发问。而是直接起身,拿上了椅子便走到了赵恒衍身旁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等着听他说。 赵恒衍也没管他吭没吭声。见他过来了,便又看向了叶殊和沈修,道:“行了,叶殊,现在你爹也在这儿了,那我们就说说你要不要改名字的问题,以及,我给你们俩赐婚的事。” 赵恒衍说得兴冲冲,可听到他这后半句话的叶殊、沈修和彼方三人却是齐齐一顿,又抬起头来你看我我看你的,愣是没有一人出声。 赵恒衍提出这问题前有想过叶殊三人可能有的反应。 可他想过叶殊他们会拒绝、会害羞、会高兴,彼方还可能会生气。却完全没料到,最后竟是会出现这种相顾无言,略显尴尬的情况。 “不是,你们这是什么反应呢?”赵恒衍被他们这反应给逗笑了。 他琢磨了一下,便猜到问题肯定是出在后半句上。当即笑得灿烂,追问道:“朕也不是喜欢强迫别人的人。你们若是高兴,那便点个头,朕回头就给你们赐婚!若是不乐意了,那就直接跟朕说。朕日后绝口不提这事。” “可你们现在这一声不吭的,莫非还有什么隐情?叫你们既不能答应,又舍不得拒绝?”赵恒衍说到最后倒是真的多了几分好奇。目光也在叶殊三人身上来回转悠,等着他们开口。 -- 第686页 赵恒衍毕竟是帝王。虽然他不计较叶殊三人不给自己回答,可沈修也没敢当真晾着赵恒衍。 他左右看了看,见叶殊和彼方瞧着都不像是要开口的样子,便主动道:“陛下。能得您赐婚,下官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可……” 沈修忍不住看了叶殊一眼,方才有些沮丧地道:“我们在金贝遇到了一些人,发生了一些事。叶殊她现在瞧着没什么事,心里却是压根没好受过的。您现在赐婚,只怕她也没办法打心底里高高兴兴,安安心心地嫁给我的。” “嗯?还有这种事?”赵恒衍一怔,刚问完了话便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叶殊问道:“叶殊,你这心里头惦记着的,该不会是叶家的事吧?让我猜猜……” 赵恒衍盯着叶殊看着。见自己提到叶家后,叶殊神情都黯淡了不少,他顿时若有所悟,讶然道:“你该不会是在自责,觉得是自己害了叶朗他们吧?” 叶殊没应声,只是抿了抿唇移开了视线。 赵恒衍瞧着她这反应摇头失笑,道:“你个傻丫头。且不说叶朗一家本就是你娘的人。你是他们的少主子,他们尽全力保护好你是应该的。单是能在临死前保护好你这一点,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是最令他们欣慰的事了。” 赵恒衍这话说得过于理所当然。不仅是叶殊,连沈修都忍不住蹙眉,因他这态度而心生抵触。 “话也不能这么说的!”叶殊没忍住辩驳道:“不管他们是如何想的,总归都是受到了我的牵连才会遭此横祸!我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 “是,保护好我是他们的任务、意愿乃至心愿!可若非因为我,他们肯定能够长命百岁、安享晚年!可现在……” 叶殊提起这事心里便觉难受。眼中泪意涌动,令她下意识地抬头,防止眼泪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她身旁的沈修无声一叹,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担忧地看着她。 而彼方则是神色黯然,隐隐还有几分无奈。 唯有赵恒衍怔了怔,而后像是总算发现了什么一般,猛地转头去看彼方,问道:“你该不会一直没有告诉她那事吧?” 赵恒衍这话里明显藏着某些事。叶殊和沈修登时一愣,纷纷看向了他,心跳都不自觉地快了几分,有种自己即将知道某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的感觉。 彼方张嘴欲言。可瞥见叶殊和沈修的神情后,他又闭了嘴,摇了头,方才道:“先前殊儿恢复记忆,本就在为叶家的事伤心。而我又未曾表露身份。若是贸贸然跟她说了实情,我怕她不止会不信,甚至还会起到反效果。” “啊?”赵恒衍有些惊讶,当即顺着彼方的话代入了一下,最后无奈道:“也是哦,那现在能说吧?” “说吧。”彼方一点头,未曾犹豫。 赵恒衍得了回复,二话没说又回头面对着叶殊,张口便道:“那我就直说了。叶朗当年娶妻早。朕还记得,那年他来京都参加殿试时,是与他的夫人一道来的,就住在客栈。结果被同客栈的人投了毒,差点儿就夫妻双双投胎去了。” “诶!”沈修听到这里微讶,不自觉地出了声。又在看到叶殊他们因此而看向自己后,下意识便先捂住了嘴巴。 而后,沈修才发现此举不妥,遂又放下了手,解释道:“我在大理寺里看到过那个案子。据说,当时还闹得很大,甚至连那客栈都被封了。投毒的人更是判了凌迟,九族内的亲眷也一并刺字发配了。” “判得这么重?”叶殊先前听到叶朗他们曾被人投毒还觉得生气,此刻听得这判决结果又觉意外了。 当然,叶殊觉得的重,乃是指亲眷连坐方面罚得重。至于投毒之人判了凌迟这一点,叶殊倒是觉得挺合理的。 且不提中毒的人是她的养父母,单是这种给应考考生投毒的事,就是绝对不能开先例的! 如果不严惩,鬼知道日后的科考会不会变成暗算大比拼! 叶殊刚刚的话也只是随口一说,可听到她这话的赵恒衍和彼方却神色莫名。 “叶殊,这判得真不重的。当年这事若非恰好让阿姐遇上了,叶朗和他媳妇早就死了。可,哪怕是让阿姐遇上了,叶朗和他媳妇也因此伤了身体,注定活不长久的。” 赵恒衍不期然地想到了当年的事,神情都多了几分惋惜。 可叶殊和沈修却都震惊了! 叶殊的声音更是多了几分颤抖的感觉,问道:“你……说什么?” 赵恒衍回神,看着叶殊这模样,倒也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于是又好脾气地再次说了一遍:“我说,阿姐救了叶朗和他媳妇的命。可那毒药也伤了他们的根本。当初阿姐还是找了北太医给他们看的。北太医断定,他们当时只剩下三十年左右的寿命了。” 叶殊听得发懵,脑海中不自觉地回忆起以往的点点滴滴。 在知道了这事后,叶殊越回想便越发现,自己的养父母最后那几年,身体确实越来越差,经常一个没注意便生病了。 她当时还没多想。只觉得这是因为父亲忙于工作,没有好好休息。母亲忙于照顾父亲,也同样没有好好休息,所以才会变得三天两头地生病的。 直到现在听完了赵恒衍这话,她才猛地明白了过来! 那哪里是什么没有好好休息啊!根本就是他们曾经伤了根本!身体越来越差了! -- 第687页 叶殊的手不知不觉地紧握成拳,哑声问道:“当年下毒的人,当真都全都捉到了吗?” 赵恒衍看着叶殊这垂着脑袋怒火澎湃的模样,反而有些犹豫了。 也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原本一直没吭声的彼方竟是主动应了话:“负责动手的人都抓住了,也顺着那些亲眷找到了幕后主使者。但当时因为某些原因,最后不了了之了。” “什么原因?!”叶殊抬起头来便问道。 她原本也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而已,完全没想到竟然还真问出了漏网之鱼来!这下子既是激动又是不解,同时更是多了几分不满。 彼方十分平静地回望着叶殊,并没有进行遮掩,而是平静地道:“叶朗当年考中了状元,是有着真才实学的人才。所以,北阳埋伏在京都的人手才设计了这么一出,遵照北阳皇帝的要求,要么撬墙角,要么弄死叶朗这个人才。” “又是北阳!”叶殊一怔,瞬间怒火燃起,抬手在椅子扶手上猛锤了一下,却愣是没有说出要对付北阳的话来。 赵恒衍盯着叶殊看了几眼,发现她眼中恨意不减,也没有什么痛苦纠结之色,不像是放弃了报仇的样子。他顿时便有些明白了沈修刚刚所说的“反效果”是什么了。 她这肯定是想一个人偷偷去报仇吧! 赵恒衍脑海中划过了这个猜测,干脆抢在了叶殊开口之前道:“对!还是北阳!所以我们再准备几年,便要对北阳宣战了!这次一定要一举将以前丢失的土地夺回来,将北阳人赶回漠北!”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事多,暂时停更几天,等事情顺了会继续码字更新的 第393章 闲聊 御锦侯府那一声震天响,惊得京都百姓惶惶不安,一夜无眠。京中大臣更是有不少两股战战,忐忑不安。 尤其是那些派了人出来打听情况的,一时之间寝食难安,隐隐有种即将变天的感觉,叫人心焦不已。而这种预感,也在次日一早上朝时得到了证实。 当日的早朝,赵恒衍总共做了三件事。 其一,宣布王候的死亡及其罪行,将王候一党的人尽数逮捕问罪。 其二,公布叶殊及彼方的身份,封彼方为和郡王,叶殊为舒耀郡主。并任命叶殊为新一任御锦侯,统领外司。 其三,嫡长公主赵瑛玒出生,大赦天下以庆之。 “赵瑛玒,赵瑛玒。是不是很像男孩名?”颜允秋抱着沉睡中的小娃娃,坐在屋内的椅子上笑着与叶殊和彼方闲聊着。 彼方默默偏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婴孩,并没有顺着颜允秋这话说下去,而是道:“挺好的。‘瑛’是玉的光彩。‘玒’是玉的一种。陛下定是疼爱这个孩子,希望她如同美玉一般温润美丽,才会给她起这么一个名字的。” 彼方这话说得十分坦荡自在。 他知道这个“嫡长公主”其实并不是皇后所出,而是张思芸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可同时他也知道,自家这个堂妹跟赵恒衍之间的关系更趋近于亲情,压根就不在乎赵恒衍风不风流。甚至于,她其实压根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有个孩子。 先前也是赵恒衍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嫡子,一个好让颜允秋坐稳皇后位置的嫡子,才会去尝试着让别人生孩子,再将孩子过继到颜允秋名下成为嫡子。 彼方清楚赵恒衍和颜允秋之间的相处模式,现在说着这话来自然也就半点没有顾忌了。 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叶殊却是多了几分狐疑,忍不抬眼看了颜允秋一眼,又瞥了一眼彼方,最后默默地收回了目光,拿起茶盏喝茶,没有当场表达自己对彼方这番夸赞的疑惑。 彼方两人都在看着孩子,并没有注意到叶殊的举动。 而对于彼方这番话,颜允秋回以摇头一笑,颇为无奈地道:“堂哥,这你可就猜错了。陛下一开始其实是想给她起名叫‘赵灭侯’的。说是这孩子一出生,六位侯爷死了五位。” 喝茶的叶殊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既想笑又惊讶。再加上被呛得难受,最后连连咳嗽。 彼方和颜允秋转头看到她这模样,顿时都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神情。 颜允秋笑意盈盈地问道:“叶殊,你是不是觉得,陛下不像是会给自己的孩子起这么草率的名字的人?” 叶殊略有迟疑,最后看了一眼笑眯眯的颜允秋和神色柔和的彼方,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是有点。我一直以为,陛下那散漫中带点儿混不吝的样子都是为了迷惑王候才伪装出来的。” “那你可就想错了。陛下他啊……”颜允秋多了几分淡淡的感慨,似乎是在考虑该怎么说才好:“这么说吧。陛下他虽是打小没了父母,可还有一个长姐替他撑着天空。在阿姐出事之前,陛下实际上并没有受到多少挫折。” “而且,你可别忘了。陛下可是王候看着长大的。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年过去后,成长为什么样才合理。王候可都是心里有数的。” 颜允秋说时低下头,轻拍着怀中婴孩的背,略微动了几下,将似乎要醒过来的孩子又给哄睡了。 她这番动作和神情既温柔又专注,衬得她与叶殊谈话变得漫不经心。可叶殊却还是听出了她这话里那不便明言的意思——赵恒衍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性子。 -- 第688页 这种话,颜允秋可以暗示,叶殊却没打算回答。 好在,颜允秋也没打算等她回答。 她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陛下昨儿个还提起,需要给你们赐一座府邸了。先前他是担心王候会发现什么,所以压根就没敢去留意这房子的事。现在他可打算给你们建一座漂亮的,补偿一下你们。” “不用了。若是非要赏赐的话,直接找一座现成的就行了。我们两个都不挑。”彼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叶殊下意识地一点头,赞同了彼方的话。 可颜允秋对此却仅仅只是回以一笑:“这话你们跟我说也没用。陛下昨晚可是说了,如果你们拒绝的话,就让我告诉你们,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你们若是不想接受,那就当做是圣旨接了吧。” “无功不受禄……”彼方下意识一拧眉,正想再度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又想起了赵恒衍那性子,最终化为了无声一叹:“罢了,除了锦空,只怕没人能让他轻易变了主意的。回头我再向他道谢就是了。” 彼方这最后一句话是对叶殊说的,为的是避免她嫌麻烦。 叶殊以前虽然不知道彼方是她亲爹,可好歹他们也作为师徒过了这么多年了。现在一听彼方这么说,她便知彼方这是准备自己来进行交际,让她不必放在心上了。 有人帮忙,叶殊自是乐意的。再加上经过一夜的缓冲,此刻她笑眯了眼,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知道了,爹。” 彼方先前完全没想过叶殊会这么快就愿意喊人。现在一听叶殊话,他先是一愣,后又有些激动,可最终还是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激动情绪,只是对着叶殊一点头,应了一声:“嗯。” 颜允秋知道他们的情况,也能理解彼方此刻的心情。她含笑看了他们一眼,便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孩子,默默地将空间留给了叶殊和彼方。 可叶殊和彼方却是谁也没有想要就着喊“爹”的问题谈论下去。 在安静了一小会之后,最终还是叶殊先忍不住轻笑出声,忽然间找回了以往与“严师父”相处的感觉,整个人放松了几分。 叶殊随意地问了起来:“对了。昨晚舅舅不还说要等过几天再公开我身份,顺便将御锦侯的位置给我吗?怎么今天就直接宣布了?” 叶殊这态度的转变来得有些快,却又给人一种自然的感觉。就好像是自然而然地想开了,又自然而然地放开了以往的拘谨和顾虑,变得随意起来。 彼方和颜允秋都察觉到了她这变化,却没人觉得奇怪。有的,仅仅只是欣喜的感觉。 对于这个问题,颜允秋知道却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彼方,将聊天的机会留给了他。 彼方见颜允秋看过来时便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给叶殊解释道:“原本他是想等过段时间再说的。不过昨夜到御锦侯府探听消息的人太多了,王候的事哪怕瞒住了也瞒不了多久了,还不如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两件事昨晚他们其实已经商量完毕的,现在只是时间提前了一点而已。因此,叶殊在听完了彼方这话后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模样。 彼方多看了叶殊两眼,见她现在似乎心情不错,稍一犹豫过后,还是将手伸进了自己穿着的披风里,从自己背后抽出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来。 “殊儿,这是陛下今早让我转交给你的。”彼方将手中的圣旨往叶殊面前一递,神情带着几分无奈。 赵恒衍这圣旨给得有点儿急,是直到今早临上朝前才递给他的。 他这身上也没什么地方可以放,最后只好将这圣旨插在了后背的腰封里头。再借着披风的遮挡,将圣旨隐藏起来。 叶殊和颜允秋没想到彼方这随手一掏便掏出了圣旨来。两人下意识便站起身来想要跪迎,可还未跪下,便听彼方赶忙道:“不用接旨,这个现在还不算是下达的圣旨。” “嗯?没下达的圣旨?”叶殊微讶,也没坚持要跪下,而是顺势伸手去拿彼方递过来的圣旨,口中则是猜测道:“难不成是还没加盖玉玺?” 叶殊说着话,手中圣旨也展开来了。 她一眼扫过,果然发现这圣旨上头少了那个红色的印章。 彼方见她打开来看也没阻止,只是如实地转告道:“这是陛下给你和沈修赐婚的圣旨。陛下说了,虽然昨晚你没直接点头同意,不过他看得出来,你并不排斥嫁给沈修。所以,他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你。” 彼方前头的话说得镇定而又认真。可在顿了顿后,他神情中多了一丝无奈,道:“他还说,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沈修有没有娶妻。只要你什么时候想嫁了,带着这圣旨去找他,他立马给你盖印,并快马加鞭让人去宣旨。” 叶殊听着前边的部分,还在为赵恒衍对自己的纵容而心生感动。可这感动刚起,又被彼方这后头的话给逗笑了。 “若是他当真娶妻了,我又怎么会想嫁给他啊。”叶殊垂眸看着圣旨,说话的语气满满都是无奈,可她那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 不管这话有多荒唐,自家舅舅对自己的无底线疼爱宠溺总归是让人心暖的。 彼方看着叶殊这神情,心里头也高兴,应和道:“嗯。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这也是陛下的一片心意,你就好好收着吧。” -- 第689页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全文存稿完毕!请安心食用感谢在2021-03-18 21:40:03~2021-10-23 14:1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幽冥鸦 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4章 留下来吧 休息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彼方在忙里偷闲地与叶殊和颜允秋聊了会儿后便回去干活了。 叶殊作为新上任的御锦侯,原本是需要去外司的御锦衙接手事物的。 可考虑到原来的御锦六侯爷不是死就是伤,夏冬又还没回来。最后,彼方和赵恒衍干脆给叶殊放了假,让她带着装在盒子里的圣旨回家休息去了。 坐着赵恒衍特意调派送她回家的马车,叶殊不一会儿便到了家门口。掀帘下车,叶殊目送着马车离开后,回头看着眼前这大门,忽然便有种恍惚感。 沈修应该已经回家了吧…… 叶殊想起了与她一样在宫里住了一晚,今早才离开皇城回家的沈修,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平遥王府。 瞧着那安安静静,只有两个侍卫守门的冷清模样,叶殊抱着盒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抬脚走上了自家屋子的台阶。 临出发前,叶殊是有给自家屋子上锁的。此刻回家,她十分自然地伸手入怀,准备拿钥匙开锁。 哪知,这钥匙还没摸出来,她便先发现,她家的大门上头压根就没有锁! 叶殊一怔,后又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推门而入,又将大门关好,才快步走过了前院,穿过了正堂,踏入了后院,听到了沈修的声音响起。 “咳咳咳,黄澄澄、金灿灿还有鹰子,你们都赶紧出去。这里灰这么多,别乱蹭啊!啊!阿嚏!” 叶殊的脚步瞬间停下来了,眉眼弯弯带着笑意,已然是明白了这是什么状况。 她抬脚刚想走过去,又见两只狗狗从屋里小跑出来,站在沈修的房门口抖着身子,同样打了几个喷嚏。 “小犬、黄澄澄。”叶殊看着它们笑眯了眼,原地蹲下对着它们张开了手臂。 正抖着毛的小犬和黄澄澄听到声音耳朵立马竖起,抬头四望,最后摇着尾巴飞扑向了叶殊,激动得想要伸舌头添人,又被叶殊一巴掌按住了脑袋使劲儿揉着。 屋内的沈修听到动静特意走到了门口探头一瞧,看到叶殊后也不惊讶,开口笑道:“回来了呀。你刚刚人不在,我不好开你房门,就先打扫我这间了。你再稍微等一下,我这边很快就收拾完了,等下一起收拾其他地方。” 叶殊这怀里还拿着赐婚的未完成圣旨呢,现在听着沈修那熟稔且自然的一句“回来了呀”,她忽然便想起了叶朗他们夫妻的相处模式。 叶殊一怔,望着低头对着跳出屋内的鹰子说话的沈修,脸上莫名地有些发烫,忙又低下头摸着小犬和黄澄澄,应道:“这个不急。倒是你,这么久没回家,不先回去一趟吗?” “我去过了,又被我爹赶出来了。”沈修浑不在意地说着,转身继续打扫屋子,口中则是略显抱怨地继续道:“我爹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开口就让我回去住!要我放着现在的自在舒坦日子不过,过去跟他吵吵闹闹气自己,简直不知所谓!” 沈修的声音听上去恼怒极了,显然是真的气狠了。 可叶殊闻言却有些惊讶,不禁抬头去看沈修,略一犹豫还是劝道:“可是,你就这么跑过来也不太好吧?你爹跟你闹翻了,可你娘肯定还是想你的吧?你不陪陪你娘?” 屋内正擦拭着桌子的沈修动作一顿,抿了抿唇没有立即回答。 事实上,他刚刚的话只说了一半。他是被沈源赶出来的,沈源也确实又让他回家住。可那是因为他跟沈源和顾九思说了自己心悦叶殊的事。 赵恒衍早朝上宣布的事情,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叶殊是和瑞长公主的女儿的事,沈源和顾九思自然是知道的。 沈修原本以为,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那么想来哪怕不看好自己这段感情,也应该不会严词拒绝才对。 却没想到,沈源竟想也没想便是一通斥责,还扯了一大堆的可能存在的危害。 说是他们沈家草寇出身,原本还是反贼!现在能安稳当个平遥王已是极好的了,若是沈修娶了叶殊,多少也算是跟皇家有了点儿亲。旁人指不定就要觉得他们沈家野心勃勃,还没放弃那个位置了。 沈修对于他这番话恼怒不已,只觉得要么沈源就是跟自己过不去,非要跟他对着干。要么就是对方谨慎过了头,已然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捕风捉影地自己吓自己! 可对方是自己亲爹,这无法掰正对方观点,又不能动手的情况下,沈修可不就只好转头就跑,回到这里打扫屋子了么。 想起这事来,沈修心情郁郁。可他也没一直晾着外头的叶殊。 在沉默了一下后,他又继续擦着桌子,用着浑不在意的语气道:“你放心好了,我娘在一旁看着我跟我爹吵翻的。她知道情况,肯定不会怪我。而且,真要去看我娘,也等晚些时候吧。免得一过去又遇上我爹。” 叶殊没看到他的人,自然也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了。再加上沈修现在又明显正对他爹感到不耐烦,叶殊只是稍一犹豫,也便放弃了再行劝说的想法。 -- 第690页 她随手揉着小犬它们的脑袋,在绕过了这个问题后,干脆半开玩笑地说起了其他事来:“行吧,我看依你这脾气,日后你与你爹吵架的时候肯定不少。正好陛下准备给我和我爹赐座宅子,这屋子就送给你当避难的地方吧。” “啊?!”屋内的沈修惊讶出声,猛地探出头来,急吼吼地看着叶殊想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忽而反应了过来。 “额,对了。陛下将你的身份昭告天下了,我跟你住一块确实不太合适。”沈修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点,略带尴尬地挠了挠头,最后抬脚出了房门,道:“我今晚还是去住客栈好了。这屋子暂时没必要收拾了,我们先整理你的房间吧。” 沈修言罢,人已是走到了叶殊的身前,低头看着她,等着她起身开门去。 叶殊听他忽然说起要去住客栈,怔了一怔后抬头看向了他。想起他除了项趋阳,身旁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可以借住了。 叶殊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瞧着面带浅笑看着自己的沈修,挽留的话脱口而出:“还是留下来吧。” “嗯?”沈修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要从房间的哪里开始清理起了,现在突然听到叶殊这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叶殊话已出口,人也回过神来。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叶殊眨了眨眼定了神,随手在小犬的脑袋上摸了几下,这才站起身来,看着沈修道:“反正都已经住了这么久了,旁人若是要说闲话,可不会管你搬没搬出去。” 沈修眨了眨眼睛,像是刚回过味来,彻底明白了叶殊的意思,赶忙摆手道:“不行!话可不能这么说呀。以前他们不能确定我知不知道你是姑娘,哪怕心里乱猜,也不好说出口。可如果我现在还留下来,他们肯定会像抓到了把柄一样随意污蔑的!” 沈修说着,神情逐渐严肃起来,叫人一看便知他不是在开玩笑。 叶殊对于沈修的拒绝不觉意外,却也并不认同。 她没有急着反驳,仅仅只是抬手抚了抚自己身上的黑金流云服,像是拍掉上头的尘土,却也让沈修的注意力随之落到了她这身衣服上头。 “我觉得,他们不敢也没机会去污蔑的。”叶殊慢条斯理地说着,收回手抬眼去看沈修。 见他一副惊讶中混杂着恍然大悟,还有着些许纠结的模样,她也不等对方理清思绪,认真分辨出自己这话正确与否,便先一步抬脚走向了沈修的房间,头也不回地道:“我们还是先打扫你这间房吧。” “诶……”沈修见叶殊大步过去,下意识就想要喊住她。 可这才开了口,又发觉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好讪讪地放下了手,默默地转身跟了上去。 如果可以选择,那当然是自己的房间好过外头的客栈。之前若非是想到自己跟叶殊住一座宅子容易惹人非议,沈修也压根就没想过要去住客栈。 而现在,叶殊支持他留下来住,外头可能有的流言蜚语也明显会被御锦卫压下,沈修也便舍不得拒绝叶殊一番好意了。 唔,不过,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得想想办法…… 沈修脑海中转悠着各种念头,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在了叶殊的身后进了屋,又一次拿起了抹布,继续清扫屋子。 这心里一想着事儿,沈修的话也跟着变少了。 两人一声不吭地埋头忙活了好一会,叶殊又一次偷偷瞥了一眼明显有些愣神的沈修,心里头那从昨夜起便转溜不休的念头的终于定了下来。 “沈修。”叶殊收回了目光喊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正在擦拭的桌面,那擦拭桌子的动作压根没停。 “嗯?”沈修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抬头看向了叶殊。见她并没有看自己,这才略感奇怪地多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叶殊擦拭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了,眼睑微敛看着自己的手,抿了抿唇后还是一口气将话说完了:“我准备为我爹娘他们守孝。” 第395章 各有打算 守孝? 沈修脑海中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叶殊的话,下意识便应道:“这恐怕实现不了。” 正低头看着自己手的叶殊猛地抬头,难掩惊讶地看向了沈修,对他这回答感到惊讶。 她之所以突然告诉沈修这个决定,是因为她一旦真的守孝三年,那么三年内便不可嫁娶。她知道沈修心悦于她,却也不想这么一声不吭地吊着对方,这才决定提前说清楚。 可现在,沈修对她这话的关注点明显有点儿歪。 发现这一点的叶殊心情有些复杂。只因她忽然间反应过来,沈修的关注点之所以会歪到这里,多半是因为,他压根就没在婚事上动摇过。 因为压根就没想过其他可能,所以直接略过这一方面。 沈修没看出来叶殊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想了什么。 他瞧着叶殊抬头看自己,只以为她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便又麻溜地解释道:“我知道你是希望为你父母做点什么,可是现在也算是多事之秋。不说别说,单是你成了新一任御锦侯这事,后续需要处理的事便多不胜数。” “再有,就算你直接将事情交给夏冬去做吧。可你别忘了,御锦侯可是整个外司的头目,陛下可还得靠你来掌控天下消息呢。所以,守孝这事,我看你是不可能如愿了。” -- 第691页 沈修详细地解释着,目光更是一直落在叶殊的脸上,关注着她的神情变化,担心她会因此而失落难受。 叶殊眨了下眼,定定地看了沈修两眼,脑海中将他刚刚的话绕了两绕,不自觉地多了一丝笑意:“你说的我都知道,所以我也从未想过真的能够闭门不出守孝三年。” 沈修闻言略感意外,可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了。 若是正儿八经的守孝,那必然不可能了。但是,叶殊的亲娘毕竟是赵恒衍的嫡亲姐姐! 自家外甥女想要为自家姐姐守孝,作为舅舅的赵恒衍必然是愿意让叶殊折中进行的。 想到这一点的沈修了然,又道:“那应该是没问题的。你也不用为这事烦恼了,陛下显然十分在乎长公主,定然不会阻拦。” 叶殊听着沈修这说来说去始终都是在为她考虑,她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略一思考,终是决定挑明。 “沈修。你考虑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你呢?这三年你打算如何?你爹娘也不可能放任你等我三年吧?” 刚刚还一心分析的沈修一怔,瞬间想起了自家父亲那恼怒的面孔。 他登时沉默了一会,方才展颜一笑,笑容里带了一丝狡黠,道:“国仇未报,何以为家呀。长公主的事,明显就是国仇,我一心报国,我爹也是没办法在明面上反对的。” 叶殊对沈修这回答略感意外。 她仔细想了想,摇头提醒道:“你这话虽没错,可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大理寺丞,是小小的文官。国仇固然重要,可明显也不是你能插手的。你爹娘若要阻拦,只需在外人面前赞你一句其心可嘉,再叨念几句你年纪不小,膝下无子,回头给你相看人家,你也照样逃不掉的。” 沈修闻言笑眯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安心安心,我已经有办法了。” 叶殊半信半疑,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问个清楚,也好随时做好准备帮沈修一把,便被暂时不想说这事的沈修拉向了她的房间,赶在天黑前将两间屋子打扫干净了。 叶殊的思虑一被打断,也便暂时抛开了这个问题。 她想着等日后有时间了再旁敲侧击地问一问。却没想到,压根没过几天,她便在隔壁平遥王的怒吼声中明悟了沈修的打算——他直接调入京区大营当武将了! 文官转武官,对外说的还是为报国仇,愿弃笔从戎,手刃北阳。 这等热血满满,精忠报国的言论一出,不论谁听了,也说不出阻拦的理由。 叶殊立于墙边,听着隔壁沈修的惊呼声和沈源的怒骂声逐渐远去,惊讶的神情渐渐软化,最终化为了低眉浅笑。 “看来,我也得努力了。”叶殊呢喃出声,随手抚平了袖子上的褶子,也不管自己才刚刚回家,直接转身出门,又一次往御锦衙而去。 ———— 忙忙碌碌之中,三年时光眨眼即逝。 随着王候一系倒台,从朝堂到民间都迎来了一次大清洗。 大威布行的少东家钱悠才便是乘势而起的那一波人。 作为新起之秀,钱悠才这三年过得春风得意。面对外人夸赞,他虽是谦虚,心底却也是自得的。 可今日,钱悠才抬头看着酒楼雅间的房门,心里忐忑之余,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近年来的言行。 “我好像也没做什么呀。身家清白,信誉良好,卖的布料也都是顶好的质量……”钱悠才嘀嘀咕咕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细数着,从蹙眉不安到恍惚惊讶,忽而便想到了最近自己最近隐约开始考虑的事。 “该不会是……皇商?”钱悠才自言自语,声音无意识地低了几分,眼睛反而亮了起来,再次看向房门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期待。 刚刚那两个御锦卫说的是“侯爷有请”,莫非是御锦卫的哪位侯爷想要亲自跟我谈? 钱悠才这猜测在脑海中一转,便控制不住地生根发芽,开始琢磨起哪位侯爷最有可能出现。 他以为,既然是对方邀请他过来的,那哪怕现在是他先到的,对方也肯定不会太晚来。却没想这一等,便等到桌子上的饭菜都快凉了,也不见关上的房门有何动静。 越等越不安的钱悠才都快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了,那紧闭的门外终于传来了两声重叠的声响:“侯爷。” 正在房中焦躁绕圈的钱悠才一个激灵,迅速扑向了自己刚才坐的位置。 他刚匆匆忙忙地坐好了,一抬头便看到了被推开的房门,整个人愣住了。 钱悠才设想了很多种情况。可无论是哪一种,对象都是身穿黑金流云服,腰佩虎首刀的御锦卫。结果,现在终于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个好看的小姑娘! 走在前头进来的姑娘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斗篷的边缘有一圈白色的绒毛,衬得那红扑扑的脸又小又嫩,显得分外可爱。可同样的,也怎么瞧怎么不像是御锦卫的侯爷。 心中瞬间堆满疑惑的钱悠才一时忘了起身行礼,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来人,直到被一声轻喝给惊得回了神。 “好胆子!眼睛不想要了是吧?” 这呵斥声不大却警告意味十足。回过神的钱悠才登时脸色一白,脚下一软,整个人便原地跪了下去。 “大……大人恕罪!草民无意冒犯的!实乃……实乃大人天人之姿,寻常难见,草民无力抵抗,还望大人恕罪!” -- 第692页 钱悠才脑筋急转,好不容易真真假假地给出了一个拍马屁般的理由,又立马就着跪姿磕了两个头。 下一刻,他便听到了清亮的嗓音轻笑一声,道:“钱公子莫慌,夏冬只是在跟你开玩笑而已,快快起来吧。” 夏冬?!难道是二侯爷昌平侯?! 钱悠才听着这名字心中一惊,忙挤出笑容来,连声应道:“是是是,是草民误会了!草民这就起!” 夏冬瞧着钱悠才这模样撇了撇嘴,也没有就此说什么,而是转头对着一身素白的叶殊道:“头儿,我去外头等着,你有事就喊我。” “嗯。”叶殊点头应了,没去看转身离开的夏冬,而是撩起了斗篷,就近坐在了椅子上。 钱悠才刚从地上爬起来,便忍不住抬眼偷瞄叶殊和夏冬,这匆匆的两眼没看出什么来,反而让自己愈发茫然忐忑。 刚刚伸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的叶殊一抬头,瞧着钱悠才这僵硬的木头模样轻笑:“钱公子,你站着做什么?坐呀。” 钱悠才眨眼回神,立马陪着笑道了谢,小心翼翼地坐回了自己刚刚坐的位置。 叶殊将钱悠才这拘谨模样看在眼里,却是什么也没说。 三年里,赵恒衍这个舅舅对自己的保护和疼爱,叶殊瞧得明明白白,也有心想要回报一二。 是以,这个御锦侯,她当得虽算不上殚精竭虑,却也是尽心尽职的。 可也正因如此,御锦卫在百姓眼中反而变得更加令人惧怕了——以前的御锦卫虽然行事嚣张。可大多数时候,遭殃的只有文武百官,榨不出油水的百姓反而安全。而如今的御锦卫却是不论身份,事事都管,神出鬼没得仿佛你上个茅房他们都在暗地里看着。 人生在世,真正问心无愧的人本就少之又少,这京都的百姓可不就对御锦卫愈发畏惧了么。 这一点其实也在叶殊的预料之中。是以,她一直都不打算让百姓改观,此刻也压根没打算安抚钱悠才。 直接忽略了钱悠才的忐忑,叶殊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感受着那淡雅的茶香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余下甘甜余韵,她面上笑意盈盈,开口直奔主题。 “钱公子,听闻你们钱家的大威布行近来发展势头迅猛,甚至连北阳那边也有分行,不知是否属实呀?” 叶殊那嗓音里带笑,听在耳中更觉柔和温润,恰好是钱悠才偏好的嗓音。 若是换做平时,钱悠才定会忍不住多说几句废话,好引得对方再次开口。 可现在,他却是一个激灵,谨慎应道:“侯爷过誉了,我们大威布行确实尝试着在北阳开了分行。不过说来惭愧,那分行也仅仅只是勉强保持不亏本罢了。倒是在咱们大杳,靠着同行衬托,草民的布行厚着脸皮也能称得上是精美价廉,物有所值。” 钱悠才说时带笑,神情恭谦却又难掩骄傲,眼睛更是时不时地往叶殊脸上瞄,明显是在观察叶殊的反应。 第396章 是何目的 钱悠才这一通话下来,打的是什么小心思,叶殊心中一清二楚。可她却不动声色,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出来钱悠才既想跟北阳撇清关系,又想表示自己的布行比其他人好一般。 叶殊端着茶杯轻晃着,并没有去看钱悠才,反而盯着茶杯里的茶水,嗓音带笑地道:“钱公子过谦了。你们家的布行,不管发展得到底是好是坏,能开到北阳去,那便是你的本事。” 钱悠才脸上的笑容不变,腰杆却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心中的自豪感愈盛,还多了几分喜滋滋的窃喜感。 自打管了自家布行以来,他心里头其实也一直觉得自己厉害。只是因着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导,无论外人如何说,他明面上始终都是谦虚的。 然而,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当今的御锦侯!他们大杳所有御锦卫的头头!深受当今圣上信赖宠爱的舒耀郡主!竟然亲口夸他有本事! 这简直就是仅次于当今圣上亲口夸赞的赞誉,瞬间让钱悠才支棱起来了! 他心中盘算着过后可以凭着这话换取多大的利益,口中正想再谦虚几句,却听叶殊忽而话锋一转。 “只是不知……”叶殊晃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了钱悠才,笑意盈盈地轻声道:“北阳对我们大杳的敌意,钱公子应当也清楚。不知钱公子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才砸开了北阳的大门,在里头开了布行呀?” 叶殊问话的声音轻轻柔柔,话说得温声软语。可钱悠才那飘荡欣喜的心情却戛然而止,又猛地坠到了底。 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草……草民……回侯爷,草民有旧友被划归了北阳境内,近几年恰好又联系上了。这才……这才有了机会在北阳开布行的……” 结结巴巴的一段话,钱悠才越说心里越不安,脸色也跟着泛白。 他这话说得全都是实话。可别说是叶殊了,他自个儿听了,都觉得这怎么听怎么像是有投敌做内奸的嫌疑! 钱悠才越想脚越软,哪怕现在他还坐在椅子上,也有了想要滑跪下去表忠诚的想法了。 叶殊听不到钱悠才脑子里的想法。可单看对方这脸色煞白,手抖不止,冷汗直冒的反应,她心里也便猜到了对方想到什么了。 “钱公子莫慌,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你若是不喜欢这个话题,我们换一个也可以。”叶殊算准了钱悠才没胆子提出换话题,这安抚的话说得十分轻松随意。 -- 第693页 刚还冒冷汗的钱悠才听得一愣,下意识应了几句“不用换”之后,心中惊惧虽消,可疑惑却多了不少。 尤其是叶殊接下来又毫无规律地开始问东问西,从物价问到了房价,从布行的原材料问到了哪家客栈的菜品好吃,从大杳谈到了北阳,再到两地衣食住行的对比。 所问话题范围之广,内容之杂,让钱悠才逐渐从努力猜她问话用意变成了糊里糊涂地回答。 刚讲完北阳那边有趣好玩的小玩意的钱悠才看着叶殊倒了第三杯茶,猜用意猜得脑子有点懵的他心中忍不住感叹,只觉得这御锦侯似乎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总是忙忙碌碌,平日里连个吃饭时间都挤不出来。 这不,对方明明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喝了三杯茶水,跟自己天南地北地说着一些无聊的话,就像是闲得发慌…… 钱悠才心中念头转到一半,忽而便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笑意盈盈说着话的叶殊,眼中带着一丝惊讶和难以置信。 因着平时的习惯,这情绪变化转瞬间便被他藏在了恭谦的笑容下,只余下一点点的异样。 若是换作旁人,定然不会有人发现什么。可偏偏,就在钱悠才低头想要调整一下面部表情的时候,叶殊又冷不丁地出了声。 “钱公子,瞧你这神情,似乎不太赞同我这话?”叶殊问着话,看着钱悠才猛地回神的模样,面上笑意深了几分。 “不不不!草民十分赞同侯爷的话。只是……只是……”钱悠才急忙否认了叶殊这话,这才绞尽脑汁想着好点的借口。 要说叶殊看错了,钱悠才没这胆量。于是,他只好支支吾吾之余,眼睛飞快地往四周瞥来瞥去,企图找到个好一点的借口。 叶殊没想着把人逼急,在看到钱悠才急得脸都有些红了后,她反而主动架了梯子,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哦,我明白了。” “啊?”钱悠才的思绪被叶殊这话给打断了,应声的同时整个人显得有点呆。 叶殊没在意他的神情,自顾自地带着歉意道:“没顾着时辰,是我的不是。钱公子既然饿了,那便赶紧吃吧。” “哦!”钱悠才被叶殊这话提醒到了,眼睛登时一亮,立马顺着她这话应道:“对!对对!草民刚刚是饿急了,一时之间表情难自控,还望侯爷莫怪。” “诶,钱公子客气了,这本就不怪你。”叶殊浅笑应了,抬手一指满桌子的菜,道:“来,钱公子别客气。” “是。”钱悠才顺着叶殊的话应了声,拿起筷子看都没看便夹了一筷子菜。 等到菜吃进了嘴里,他却又是一怔,而后惊讶地看向了满桌的菜。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这一桌子的菜,竟然都是他喜欢吃的! “钱公子怎么不吃了?难道是菜不合你胃口?”叶殊笑容不变,这话听上去似乎十分正常,又仿佛有什么深意。 “不。”钱悠才深深地看了叶殊一眼,而后才露出了温润又自信的笑容,道:“这些菜正合草民胃口,多谢侯爷费心了。” 叶殊对他这反应略感惊讶,一时之间还真猜不出他为何会是这等反应。因此,她只好不动声色地笑着。 钱悠才见叶殊但笑不语,顿觉安心不少,干脆又试探性出声邀请道:“这些菜甚是美味,若我一人独享未免可惜,不如侯爷也尝一尝?” 叶殊被钱悠才这突如其来的主动话语给说得一愣,猜不透他这般说到底是不是想要确认这些饭菜里没有毒。 她忍不住又看了钱悠才一眼。见对方笑得开心,不像是抱有戒心的样子,叶殊终究还是拿起筷子,意思意思地吃了两口。 钱悠才提出一起吃的邀请时,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 直到此刻看到叶殊在看了自己两眼后,当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这才彻底安了心,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了——这位御锦侯就是喜欢他! 往日里那些大家小姐委婉示好的事情不期然地浮现在脑海中,钱悠才下意识地将其与叶殊出现后的一举一动互相对比,登时愈发觉得自己没有猜错。 她姗姗来迟——这是故作神秘,为了引起我的好奇和注意! 谈论大威布行——这是试图寻找一个我肯定能接话的话题,来达成初步的了解! 天南地北什么都聊——这是没话找话,试图跟我多聊几句! 准备一桌子我最爱的菜——这是委婉的讨好,好悄无声息地透露出她的心意! 钱悠才心中罗列出了一道道蛛丝马迹,心中的欢喜和自得猛涨,连夹菜的动作都不自觉地调整到了好看的角度,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风度翩翩。 唔,被一个侯爷喜欢…… 钱悠才心中念着,伸手夹菜。 嘿,竟然连侯爷也喜欢我…… 钱悠才张口吃菜,嘴角笑容止不住地扩大,眼睛也按捺不住地往叶殊身上瞄,神情透着好奇。 方才他一门心思想着应对公事,压根就没怎么去细究其他方面。此刻自觉看透了这场两人宴席的真实目的,钱悠才这才注意到,传闻中一向都穿黑金流云服的御锦侯叶殊,此刻那斗篷里头穿着的竟然是姑娘家的衣裙! 蓦然留意到这一点的钱悠才吃菜的动作一顿,又快速地瞄了一眼叶殊的脸。见她面上的妆容并不算精致,发型也属于正常范围,头上发饰更是寻常又不碍事的种类,钱悠才顿觉费解。 -- 第694页 难道她不是特意打扮过才约了我来的?还是说,她往日里压根不打扮? 钱悠才纳闷地想着,又低头垂眸一声不吭地扒着饭,将自己的所有猜测和困惑都藏了起来。 那边夹菜的叶殊也就一个错眼,再瞥向钱悠才时便愕然发现,对方竟然像个饿死鬼一般死命扒着饭。 ……我也没拖过多久吧? 叶殊心中纳闷,抬眼透过窗户的缝隙看了眼外头,确认外头阳光正好后,她才带着困惑问道:“钱公子,你这是饿惨了还是觉得这些菜太难吃呀?” 正努力扒饭的钱悠才被问得吓了一跳,立马抬头坐正,看到了叶殊似好奇又似担心的模样。 他心中一跳,原本有些动摇的猜测顿时又立住了——如若不是喜欢他,又怎么会连他只吃饭不吃菜都在意呢? “都不是!草民只是觉得……觉得……”钱悠才矢口否认,可解释的话说到一半却说不出来了。 因为怀疑自己猜错了,所以无心吃菜,只想接着吃饭掩饰神情? 真实的理由在脑海中转了一圈,钱悠才愣是说不出口。 叶殊原本也不是很在意钱悠才到底为什么只扒饭不吃菜,可现在瞧着他连个解释都说不出口,她忽而又有了些好奇,顺势笑着多问了一句:“觉得如何?” 憋了半天没憋出个理由来的钱悠才看着叶殊那笑颜,对上对方的蕴含笑意的眼眸,一个晃神,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秀色可餐。” 钱悠才这话音一落,他自个儿脸色骤变,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只觉得自个儿可能要完蛋了,竟然敢对一个侯爷说这种话! 可同时,他这心里头又忍不住开始祈祷叶殊不要在意自己这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有些轻佻的话。 第397章 那些传言 叶殊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句“秀色可餐”说得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注意到了又惊又怕,连冷汗都开始往外冒的钱悠才。 叶殊本就不怎么在意他这话,此刻见他自己吓自己,更是只觉得好笑。 “钱公子。”叶殊喊了钱悠才一声,笑容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等着钱悠才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头,便准备将话说下去。 哪知,她这才刚张开口,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轻响。 叶殊和钱悠才两人下意识地停下了交谈的想法,齐齐转头看向了房门。 下一刻,房门被人敲响。 “进来。”叶殊蹙了一下眉,应了一声。不管是神情还是嗓音,都给人一种不太高兴的感觉。 侯爷这是不高兴有人来打扰我们? 钱悠才飞快地瞥了叶殊一眼,心中猜测不断,人也跟着冷静了几分。 门外的人并没有出声,只是在得了允许之后,伸手推开了房门,探头望了进来。 这人不是御锦卫吧? 钱悠才看着对方那英气的面容一愣,心中刚闪过这个疑惑,便见对方大步走了进来,露出了穿着甲衣的身体! 甲……甲衣?!军队的人?! 钱悠才倒吸一口凉气,又憋着气生怕自己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唯有那目光随着对方的走动而移动,最终落在了满脸惊喜的叶殊的身上。 “你怎么来了?!”叶殊嗓音里带着雀跃感,欢喜之感溢于言表。 “我那儿没什么事,就先来了呀。”来人应着话,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耀眼,说话间就近在叶殊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随手将佩剑放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你这是准备吃饭呢?”来人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色,又抬头看了一眼钱悠才,才看向了叶殊,问道:“你朋友?” 叶殊没有立即应声,而是先看了钱悠才一眼,才应道:“这位是大威布行的少东家钱悠才。” 来人露出了明显的惊讶之色,又回头看向了钱悠才,这才扬起了笑脸,道:“原来是钱公子呀,久仰大名了。在下沈修。” “大人过奖了!”钱悠才被沈修这句“久仰大名”给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先应了声。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个让他觉得有些耳熟的名字“沈修”,到底代表着什么! 嘶!这甲衣!这名字!这熟稔程度!该不会真是那个平遥王家叛逆的次子吧?! 钱悠才心里头惊叹连连,人却愈发恭敬了。 这三年来,要说变化最大,传言最多,名气最广的,除了御锦卫之外,绝对就是沈修了! 什么爱美人胜过功名利禄了,什么弃笔从戎只为国家荣辱了,什么平遥王当众斥责逆子了,甚至还有以色侍人求官职的奇葩传闻。 关于沈修的这些传闻涉及范围之广,内容跨度之大,曾经力压其他绯闻流言,稳居京都闲聊话题之首——直至御锦卫们开始严查造谣。 钱悠才虽然不是京都人,可他好歹也是个消息灵通的商人。 当初这些似是而非的传闻,早在他踏足京都的第一月内便全都打听清楚了。此刻他自然也对沈修的身份有所了解,刹那间便又恭敬了几分。 沈修将钱悠才的神情变化看在了眼里。他张口想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犹豫了。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开口,转而看向了叶殊,无声地表达着歉意和求救。 叶殊与沈修对视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而后,她也没有急着跟钱悠才说什么,反而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己斗篷的带子,将其递给了伸手准备接过的沈修,又冲着门边往里看的夏冬挥了挥手,看着他点头回应并关上了房门,这才将目光落到钱悠才的身上。 -- 第695页 “钱公子,临时加个朋友一起吃,不知你介不介意?”叶殊浅笑着询问,态度温和有礼,仿佛只要钱悠才说一句“介意”,她便立马让沈修离开一般。 “不介意不介意!能与沈大人同桌吃饭,是草民的福气!”钱悠才被叶殊这问题吓了一跳,赶忙表态的同时,人也下意识地看向了沈修,想要通过他的神情来判断自己接下来应该保持何等态度来进行交谈。 结果他这一看,便看到了沈修抖着叶殊的斗篷,将其叠得整整齐齐后,又将佩剑拿起来靠着桌子放置,再将斗篷放到了空出来的椅子上。 沈修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十分自然,叶殊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可钱悠才却是看得一懵,而后又渐渐升起了某种明悟。 面前这两人见面时的欣喜模样、入屋后聊了这么久都没脱的斗篷、双方相处时那熟稔中透着亲昵的举止,无一不让钱悠才想到了种种关于沈修的传闻中,皆曾有过的宛若戏说般提及的一件事——沈修所做,皆是为了某位郡主。 某位郡主……怕不是御锦侯这位舒耀郡主吧?! 钱悠才眼睛微微瞪大,想要将自己的惊讶隐藏起来,却还是没能彻底忍住,将视线在沈修和叶殊之间来回转了两圈。 瞧着沈修那笑得灿烂的样子,又看着叶殊不知不觉中透露出来的轻松感,再想到自个儿刚刚的猜测,钱悠才的脸色瞬间煞白。 沈修这才刚坐下来不久,便看到了钱悠才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之余,干脆老老实实地在旁边坐着吃东西。如非被问到,便绝对不开口,以防妨碍到叶殊。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察觉到了钱悠才的拘谨。 当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钱悠才如释重负地离开后,沈修这才郁闷出声,道:“殊郎,我刚刚是不是妨碍你了?” “不会。那是他自己想岔了,与你无关。”叶殊重新给自己倒了被热茶,话说得是满不在乎。 先前她没搞明白的钱悠才的态度变化,在沈修到来后终于想通了。 此刻见沈修为此困扰,她便随口解释了一下:“他应当是以为我对他有意思,所以怕你随时会针对他。” “哈?他哪来的自信?”沈修脱口而出,并不自觉地开始回忆起刚刚钱悠才的模样。 大概……是我给的? 叶殊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言行,心中给出了回答,又明智地没有将其说出口,而是换了个话题,道:“这个不重要,反正我没那意思,你也不会去针对他,不是吗?” “这倒是。”沈修略微一想便赞同了叶殊这话。 他也没再纠结这一点,而是稍微侧了侧身子,正面对着叶殊,认真问道:“殊郎,你老实跟我说,你现在找钱悠才,是不是准备动手了?” “是有点想法。”叶殊避开了沈修的目光,若无其事地道:“不过你放心,我现在没打算立即动手,只是先问一问罢了。” 沈修定定地看了叶殊两眼,也不知道到底信没信她这话。等他再开口时,却是顺着她这话问道:“那你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没?” “差不多吧。”叶殊不自觉地认真了几分。回想着刚刚的钱悠才的反应,道:“他这人,门路是真的广,应当也是真的去过北阳。对大杳……从调查结果来看,也确实是一心向着大杳的。” “怎么看出来的?”沈修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话一出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多像是在质疑,因而又解释道:“我不是怀疑你们的调查分析能力,实在是……子晴没有自曝身份之前,我们不也没人觉得他有问题吗?” 叶殊对沈修这解释回以一笑,并没有跟着解释自己并没有怀疑他怀疑御锦卫的能力,而是解答道:“钱悠才不会。跟他关系最好的亲叔叔是镇西的知府,他那关系最好的竹马一家,在归入北阳后过得并不好。” “其他零零散散的东西暂且不提,单是凭着这两点,他便不可能想着叛变。”叶殊轻声解释,沈修对这一点的疑虑顿消。 他又道:“那你现在是准备怎么做?那个钱悠才是个商人,想要通过他混入北阳或许可行。可你别忘了,北阳境内,可是有不少北阳朝廷的拥护者的。普通人就暂且不提了,当初被划归北阳的那些地区,可是有着不少江湖门派的。他们若是出手,那可不太好对付。” “不用担心,这一点我有考虑。”叶殊显然并不打算透露更多。在简简单单地应了话后,她立马换了话题,道:“倒是你,现在应该还没到下值的时间吧?营地能出?” “今天比较特别。”沈修顺着她的话应道,脸上的神情透着几分跃跃欲试,笑道:“陛下下旨,让我们明日去熏城附近的比丘山剿匪。我爹念我头一次参战,特别允了我半天的假期。” 叶殊听到沈修提到他爹沈源也不觉奇怪。 事实上,当初赵恒衍允了沈修转当武将的请求时,也是有切实考虑了一下沈家其他人的感受的。 这一考虑,赵恒衍便干脆地启用了沈源,让他当了镇京将军,领京郊大营,顺便就近教导沈修。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3 14:32:24~2021-10-23 19:5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幽冥鸦 50瓶; -- 第696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8章 准备行动 同在一个军营,还是沈修的顶头上司,叶殊自然不会对沈源允假感到奇怪。可允假原因那就当真不在叶殊的预料之中了。 “剿匪?”叶殊微愣,垂眸看着自己的茶杯,似乎有些不高兴和担心。 沈修见状正想劝解一二,保证自己会保护好自己,叶殊却又抬起头来,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道:“比丘山的土匪这运气可真是背了。对了,你们需要去几天?你可需要回去先收拾东西?” 沈修见叶殊似乎是将心情调整过来了,他反而一顿。先是仔仔细细地看了叶殊两眼,见她并不像是在强颜欢笑,这才道:“不用。我是随军出征,除了必须的甲衣兵器,其他的都不需要。” 沈修说到这里顿了顿,忽而想到了什么,神情中带上了一丝懊恼。在抿了抿唇后,他又试探性地道:“不过,要是逛个街,买点耐放的零嘴什么的,也是很不错的。” 叶殊听着沈修这瞬间改口的话,抬眼对上了他那带着一丝期待的目光顿时忍俊不禁。 “原来沈大人还喜欢吃零嘴呀。”叶殊这话尾音微挑又轻,给人一种调侃戏谑的感觉。 可就在沈修脸上微红,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挑明了说自己想跟叶殊一起逛逛的时候,叶殊又话锋一转,轻笑着道:“既然沈大人有此爱好,本官自当相陪。不过,不如先回去换身衣裳,如何?” 沈修被这么一提醒,这才终于想起自己还没换衣服。 他刚刚出了大营之后本是直奔家里去,想要先换身衣服,再去找叶殊给她一个惊喜的。可路过这家酒楼的时候看到了眼熟的御锦卫,他便随口问了一问,结果叶殊果真在楼上! 这不,他一个没忍住就先上来找人了。 留意到自己衣着问题的沈修不好意思地一笑,边站起身来边道:“那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咱们西南街口见?” 西南街口,指的便是南道西街交叉口。 叶殊对这地点没啥意见,当即点头应了。 得了应答的沈修没再多留,道了别后便离开了。可叶殊却没有跟着离开酒楼,而是坐在了原位上没有动。 “头儿,那个钱悠才怎么处理?”沈修前脚刚走,夏冬后脚进屋便问了这么一句。 叶殊对他这直来直去,半点都不考虑隔墙有耳的问法毫不在意。 她仅仅只是思索了一下,便应道:“先安排一个机灵点的人,将我们的目的跟他直说了。若是出了意外,或者他有什么异常……” 叶殊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格杀勿论”,而是松口道:“那便羁押起来。” “行。”夏冬一口应了,又想起沈修出门时那开心的模样,犹犹豫豫地又问了一句:“那个,头儿,北阳那边……你真的打算……啊?” 夏冬谨慎地跳过了重点内容,叶殊却对他问的事情心知肚明。 她抬头看了夏冬一眼,见他带着明显的担忧,这才站起身拿着自己的斗篷披上,轻快地道:“对。你放心,这事我有把握。” 夏冬看着叶殊这胸有成竹的模样却不太放心,犹豫着又劝道:“头儿,要不你还是带些人去吧,那毕竟是……” “没必要。”叶殊打断了夏冬的话,低头系着斗篷的带子,道:“如果他真有异心,那带多少人都拦不住他。若是没有,带人去只会显得我们没底气,不利于跟他谈条件。” 本就犹豫的夏冬闻言愈发犹豫了。 他知道叶殊这话说得没错。可也正因此,他心里才更加没底呀。 然而,叶殊却不等夏冬纠结出个结果来,在系完了带子后便招呼着夏冬一起出了酒楼,径直往和郡王府而去。 自打赵恒衍精挑细选地给彼方和叶殊两人造了和郡王府这座宅子后,彼方和叶殊两人便一块儿住进了郡王府中。 哪怕其实他们一个常住皇城之中,一个大部分时间留在了御锦衙办公,也依旧将和郡王府当做了家,时不时地过来换身衣服,偶尔也会过来拿点东西吃个饭。 夏冬知道叶殊是要准备去跟沈修四处逛逛,他也便没有一个劲地跟着叶殊。反而在将叶殊送到了和郡王府后,便带着同行的御锦卫一起回了御锦衙。 叶殊回了自己屋换了一身浅色清淡点的襦裙,又跟府中总管表明自己今晚不回来吃饭后便准备离开。 却没想到,这才远远地看到大门,她便遇上了同样难得回来一趟的彼方。 “爹。”叶殊习惯性地喊了人,正想与往常一样打完招呼便离开,在经过彼方身边时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补充了一句:“我今晚不回来吃,不过会回来住。” “嗯。”彼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他从第一眼看到叶殊时便注意到了她的衣着。原本还一直没想好要不要过问,如今听着叶殊这简单报备自己今天行程的话,他顿时也不迟疑了,道:“你跟沈修有约?” “对,他明天要去剿匪。”叶殊点头,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 彼方闻言一默,看向叶殊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低声道:“确定了?已经做好准备了?” 叶殊一点头,比之刚才的轻快多了几分坚定,道:“嗯。原本我就准备这几天行动的。现在舅舅已经开始了,那我也不想再拖了。” -- 第697页 彼方闻言又是沉默了一下,这才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遇事多考虑一下,行动前多做一点准备。若是有什么不对,你也不用有所顾忌,尽全力跑就是了。还有,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叶殊认真地应了一句,继而又笑眯了眼,问道:“不知爹是否还有其他事?没有的话,那我先走了?” 叶殊说着,还伸手指了下大门的方向,眼中带着几分期待,将自己急着赴约的心思展露出来。 这也算是叶殊和彼方这些年来的一个小约定了。 他们两个虽说是亲生父女,从小到大也曾以另一种身份相处过。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叶殊和彼方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对方了。 因此,在经过了深思熟虑以及坦诚地交谈过后,两人这才约好了。往后与对方说话都别绕弯子了,这样既有利于了解对方,避免因为试探而产生误会,导致两人疏远。也能让自己不至于在面对至亲之时还得费心神斟酌。 “去吧。”彼方感觉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再拦着她说话。 叶殊得了回答也没再多留,告了别后便出门赴约了。 这难得一次的邀约,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然而单是这么一块儿买买东西看看风景,叶殊和沈修也觉得挺难得的。毕竟,以往这种时候,多的是逛到一半有什么突发事件,然后其中一人便只能先行离去了。 这一次难得的平安逛街,沈修直到穿上了甲衣,跟着大部队一起骑马离开了京郊,心里依然在为昨天那顺利的邀约而感到满足,进而干劲十足地开始赶路。浑然不知还身处京都城内郡王府中的叶殊已经换上了轻便的男装,带着包袱等着消息了。 “大侯爷,沈大人所在大军已经出发。”一个御锦卫从屋外匆匆而入,禀报的内容正是关于沈修的。 “嗯,传令下去,在我归来之前,所有事情由其他几位侯爷协商处理。若是他们拿不定主意,便上报给大统领,由大统领做决断。”叶殊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将早已想好的命令说了出来。 等着那个御锦卫行礼领命,她这才挥退了对方。 随着那御锦卫走远,屋顶上的彼方纵身落到了叶殊的身旁。他也说不上到底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只是带着明显的担忧,多问了一句:“非得要沈修一离开就立马出发吗?” 叶殊闻言却不像彼方那么严肃,反而笑着站起身来,道:“我刚还在想您老这个问题怎么还不问呢,没想到您果然就问了。” “其实呢,我也不想瞒着他的。只是若是不先把他调开,他定然不会放心我一个人去。可他若是跟着去也不合适。这种事若是能成,那当然是知道实情的人越少,露出的破绽才会越少,我不想冒这个险。” 叶殊低着头笑着,直到这番话说完,才拿起了包袱抬头看向了彼方。 你不想冒计划失败的险,所以就要准备冒自己深陷敌营有性命之忧的险了? 彼方心中问着,可当话到了嘴边后,他却终究是没有将其说出口。只因他心里清楚,对于这个问题,叶殊的回答会是怎么样的。 “罢了。我相信你心中有自己的计划,我也不多过问了。总之,尽量保护好自己。还有,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彼方改了口,没再在叶殊冒的是哪一方面的险这一点上绕圈。 而叶殊听着彼方这短短几日内已经说过好几次的相似的话,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反而始终如一地认真应道:“我会的。爹,您就放宽心吧。北阳未灭,我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那要是北阳灭了呢? 彼方心中忍不住问,可在看着叶殊那坚定目光之后,他却依然没有问出口,而是目送着叶殊离开了家。 只因,他其实也是有点怕的。就怕问出来后,得到的回答,是叶殊的顾左右而言他。那样的话,无疑是指向了那个不好的答案。 “这孩子……希望他们能成功啊。”彼方喃喃自语,既有忧虑又有期待。 第399章 谈判 楼生镇,作为一个镇子,所在位置对于大杳来说有些偏,可在归于北阳之后,反而有了一点儿四通八达的商业之城的模样儿了。 论起原因,说起来也简单。只因魔教天昭的总坛正处于楼生镇旁的刀山之上!而天昭,那可是个有自个儿产业的教派。 因此,当其他地方的经济在北阳的摧残下倒退数十年的时候,天昭凭着数量繁多的教众,不仅护住了产业,还将北阳派来接管的官员“教导”了一番,最终达成了自由发展的“友好”协议。 可说来也怪。在凭着实力让楼生镇的各方面都成了北阳之最后,“天昭”这个土皇帝却愣是不认可“楼生城”这种名字,反而执拗地照旧喊其“楼生镇”——哪怕这个“镇”的占地面积其实已经是寻常小城的两三倍了。 外地人对这种奇葩的行为的看法分为两种——要么觉得楼生镇的人特立独行,要么觉得他们脑子有病。 可对此,楼生镇里头的居民竟是全都不在乎。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你不是跑到他们面前说三道四,他们一概不理会。 若是跑到了他们的面前来胡说八道,他们楼生镇的人虽说不至于全员高手,可确实是人人都会两手,将其揍得满地找牙再丢到楼生镇外头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 第698页 在提前收集到了这些信息后,还没到楼生镇的叶殊已经做好了里头遍地是肌肉壮汉,或者氛围火爆,一言不合就会开打的准备了。 可等到真的入了楼生镇,叶殊才惊讶地发现,乍眼望去,这楼生镇除了人多了点,各个店铺的生意好了点,往来人们步伐稳了点之外,其他的与其他地方的人们也没什么两样了。 面对着这等与传言差距甚大的情况,叶殊也只是惊讶了一下,便神色如常地背着自己的包袱去了距离刀山最近的客栈——换而言之,也是离镇子入口最远的客栈。 “掌柜,要一间客房。”叶殊走到了柜台前,伸手敲了敲柜台桌面,唤醒了打瞌睡的掌柜。 “什么?你要什么?”醒过来的掌柜看上去有些懵,下意识地问完了叶殊的话后,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上去没有半点热情迎客的样子。 叶殊打量了掌柜几眼,又转头环视一圈空荡荡不见一个客人的客栈,这才又将目光落回了掌柜的身上,道:“我要一间客房。” 这次掌柜听清了叶殊的话,却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叶殊。 等到他留意到叶殊腰间刻意露出来的御锦卫腰牌的一角后,才神情淡淡地应道:“这位客官,小店的住宿费可是不便宜的。而且先交钱,后住宿。中途若提前离开,小店概不退款。你可要想好了。” 掌柜这话像是提醒,又有点儿像是在赶客。 若是寻常人,被对方这么说,多半要掰扯几句或者直接转身就走的。反正这楼生镇的客栈有得是,着实没必要来这么一间一看就冷冷清清没生意的客栈找气受。 可叶殊却没有半点退缩的样子,反而笑道:“我知道,你开个房间,我先住三天。” 掌柜见叶殊没有半分惊讶的样子,心里头便明白了,叶殊这是有备而来。他顿时也不再提醒,直接给叶殊登记了一下,喊来店小二领人去了楼上。 不怎么尽心招呼客人的掌柜,自然也跟着不怎么尽心招呼客人的店小二。 在把叶殊领到了房门口后,店小二也不管叶殊进没进去,直接转身就走了。 叶殊没有喊住人,也没有因此而恼怒生气。 她只是转头看了店小二的背影一两眼便收回了目光,神色如常地进了屋子,让人完全看不出,就在刚刚,她已经对店小二进行了一次简单的判断——那是个高手! 明白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叶殊入了屋子后松了口气,也有了心情打量这间自己也不知道会住多久的屋子。 这间客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位置的问题,明明附近就是大街,却偏偏客栈大门所对的小巷子冷清得几乎看不见人影,让人怀疑这客栈是不是将大门开在了后门的位置了。 不过,几乎是在这个怀疑浮上心头的瞬间,叶殊又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测。甚至还觉得,或许这家客栈这么冷清,完全就是因为掌柜和店小二并不想招呼客人。 毕竟,只有这个原因,才可以解释得通,为何这间客栈连个名字都没有——那大门口连上头的匾额都只有“客栈”两字! 不过…… “没想到这里头还挺干净的嘛。”叶殊喃喃自语,随手在角落放花瓶的高脚小方桌上抹了一把,果然没有看到任何灰尘。 一间连掌柜和店小二都懒得揽客的客栈里,却有着连角落都没有一丝灰尘的干净程度。这等明显的反差,只要是个稍微有脑子的人,都能反应过来这间客栈有问题了。 可偏偏,叶殊只是搓了搓抹方桌的手指,确认了上头确实没有灰尘之后,便露出了一丝浅笑,继而自言自语般地满意道:“看来今天总算是可以睡个好觉了。” 言罢,叶殊几步走到了床边,将自己的包袱往床上一丢,在开了后窗观察了一会后,又拎着屋里备着的脸盆翻窗落入了后院打水去了。 叶殊这一住,便安稳又平静地住到了第三天的晚上。 按照交钱时约好的,等明天太阳升起之时,若是叶殊不再给房钱,那便需要离开。 可如今夜色已经渐深了,客栈的掌柜没急着问叶殊要不要续租,叶殊也没急着找掌柜谈要不要交钱的事。 唯一一点不同的,便是今夜的叶殊并未早早歇息,反而在要了一个小泥炉、一堆煤炭,以及一个煮水用的水壶后,便在客房里烧水煮茶起来。 随着水“咕噜咕噜”地烧开,清淡的茶香开始在屋内蔓延开来,将这一室凛冽寒气中和,为屋中人带来暖意。 叶殊将刚泡好的茶倒入了两个杯子里,又慢条斯理地端起其中一杯轻嗅茶香,最后小抿了一口,任由茶水的香味在口腔中扩散,最终化为了甘甜之感,这才突兀地问道:“来了这么久却不下来,莫非是我这茶香不够诱人?” 叶殊这话音一落,屋顶上便传来了一声轻笑。 “非也。你这茶,我光是闻着就知道是好茶了。只是,堂堂御锦卫大侯爷亲自过来,等候了三天泡的茶,我可不敢随便喝。” 屋顶之人的话听着似乎谨慎,颇有种不愿意露面的感觉,可语气却叫人觉得甚是随性。甚至,在他话音落下之时,他的人也随之从屋顶横梁上跳了下来,施施然地在叶殊对面坐下。 “柳教主多虑了。茶归茶,事归事,将茶与事扯到一起,岂非浪费了这好茶?”叶殊眼都不抬,对柳舒钰这言行不一的举止没有半分惊讶之处,显然是早已料到了。 -- 第699页 柳舒钰见状也没什么异色,反而顺手端起了另一杯热茶浅尝一口,赞道:“湘北一带特有的清茶,果然是唇齿留香。” 正低头泡茶的叶殊终于抬眼看向了柳舒钰,面上带笑,道:“柳教主喜欢的话,不如把这些都带走?” 叶殊说着,将自己手边放着的一叠油纸包推向了柳舒钰。 柳舒钰没说要,也没有伸手推拒,而是笑得坦荡,道:“茶这玩意,我的研究其实很少,倒是我夫人喜欢得很。只是无功不受禄。你这茶,怕是不好拿吧?” “好不好拿,难道柳教主当真不知?”叶殊反问了一句,一副笃定了柳舒钰知道什么的样子。 柳舒钰心里清楚她指的是什么,却并没有就此聊下去,而是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道:“有些事虽然你我心里有数,可若是不明着说,这变数可就大了。若是以前,本教主不在乎。可如今本教主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叶侯爷不若还是明说了吧。” 柳舒钰这番话出乎叶殊的预料。 她怔了一下,又看了柳舒钰两眼,确认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这才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既然柳教主有此需求,本侯爷便直说了。” “天昭的使命,不知柳教主可认?”叶殊定定地看着柳舒钰,说是要直说,可终究还是给自己留了点试探的余地。 柳舒钰对此却没有细究,只是伸手给自己添了一杯茶,道:“你果然是为了这事而来。不过,你若是这般问,那大侯爷只怕是白跑这一趟了。” “孝顺和愚孝都是两码事,更何况是尽忠呢?”柳舒钰这最后一句话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显然是有在防止隔墙有耳的。 叶殊见柳舒钰说完话后便低头喝茶,她也不急着应答。而是琢磨了一下柳舒钰这话里的意思,方才道:“柳教主,你有你的顾虑,我也有我的顾虑。我这边的事,一旦开了口,要么上贼船,要么奈何桥。不如,你先透露一下底线?” “奈何桥?”柳舒钰有些诧异地重复了一遍,上下打量了一下叶殊,不解地问道:“你这三年难道还有什么奇遇不成?我瞧着,你只怕没本事送我上奈何桥吧?” 柳舒钰问这话,言语间透露了一丝不悦,显然是对叶殊这怎么听都有些威胁感觉的话感到不满。 叶殊却半点都不慌,甚至还有几分无所谓的感觉:“是没这本事。所以,要么你上贼船,要么我过奈何桥。” 叶殊这话一出,柳舒钰顿时蹙起了眉,诧异中带着几分嫌弃。 他将叶殊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才问道:“你这状态不太对呀。怎么?大杳的侯爷太难当,所以干脆不想活了?” 叶殊闻言一默。原是想假笑否认的,可不知为何,看着就坐在自己对面的柳舒钰,她忽然之间又不想掩饰了。 第400章 我有一个计策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连累了很多人,甚至到现在也没办法报仇罢了。”叶殊垂眸,一番话说得丧气满满,再配上她那低头看茶杯的动作,莫名地给人一种沮丧的感觉。 柳舒钰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了。 他正准备说话,叶殊却忽而抬头看向了他,神情平静又认真,道:“不过,我不在乎自己的命,可有人在乎。若是我真的出了事,他们知道该去找谁报仇。更糟糕的是,他们必将会把为我报仇的事放在首位。” “柳教主,你本事高,能奈何得了你的人,我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可是,你的属下、家人、朋友呢?与你亲近之人也能扛得住前赴后继的奇袭吗?” 叶殊决定将这事摊开来说,那便摊得十分彻底。丝毫不考虑自己这话听上去更像是威胁,而不是提醒。 可她也并不是真的想激怒柳舒钰。 因此,在停顿了一下,确保柳舒钰肯定有听完并理解了自己的话后,她才话锋一转,道:“所以,为了防止这种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意外,还是先由柳教主报一下底线吧,也省得导致事情往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柳舒钰那逐渐飙升的杀气一滞,显然是没料到叶殊会突然改口。甚至在回想一下后发现,叶殊这改口,还真的是将话题拐回了正题上。 已经很久没有生过杀心的柳舒钰顿时沉默了。 在杀气逐渐减弱的过程中,他默默地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又伸手给自己添了一杯。 “你真是……该说你胆大不怕死好呢?还是说你莽撞计谋偏呢?”柳舒钰言语间透露出了无奈的感觉。 他没去细究叶殊刚刚的话到底是故意威胁提醒他的,还是单纯就是在分析利弊给他听的。反而正色道:“我这个教主之位,是从最底层的普通弟子一步一步坐上来的,教内生死兄弟很多。而在三年前我就已经成亲了,现在有妻有子。” “你问我底线,我只能告诉你。天昭的兄弟、我夫人、我儿子,这三者是我所看重的。会导致他们受伤乃至死亡的,我拒绝。至于其他的……”柳舒钰说到这里一顿,嘴边的笑容桀骜起来:“以身外之物换一个北阳,值。” 叶殊得此回复心中一定,当即也不再拐弯抹角说些有的没的了,而是直入主题:“柳教主爽快,那我也不绕圈子了。打北阳,那是朝廷兵马的事。你们若能帮忙,我们乐意之至,若是不乐意插手,我们也不想强求。” -- 第700页 “至于我此行的目的,其实是想请你们解决北阳境内的江湖门派的。”叶殊简单说完,却见柳舒钰脸色微变,她顿时又解释道:“你放心,我们不需要你一个个打上门,也不需要将这些门派杀个血流成河。我们要的,只是他们无法插手。” 叶殊这般一说,柳舒钰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他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索了片刻,方才看着叶殊正色道:“天昭本就是陛下的暗棋。既然陛下需要我们动手,我们自然领命。只是,若要用最有效简单的处理方法,还需要大侯爷的配合。” 叶殊最担心的便是柳舒钰拒绝此事。此刻柳舒钰既已答应,她欢喜之余也不再太在乎其他的了,张口便应了一句:“愿闻其详。” 柳舒钰见她问的是详情,而非配合的程度,他心中也是一定。当即便先给她解说起了北阳境内各个门派的情况。 北阳的疆域版图之中,所有富饶点的地方,基本都是从大杳这边抢过去的。 在这些地方还归属于大杳之时,确实有一些正义凛然的正道门派,属于规模大、武力强、道德三观都良好,会当真锄强扶弱的真侠客门派的。 可在这些地方划归北阳后,这类铁骨铮铮的门派根本不可能归顺北阳。 他们要么留了一部分人迁派至大杳其他地方,要么跟北阳死磕,最终覆灭。 而在这之后发展起来的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皆是由北阳一手扶植起来的。 这些门派武力值方面确实有可观的,可……能在被划归北阳后,立马向北阳投诚的门派,还能指望对方是什么正人君子吗? “说服、威胁他们都不切实际,真要让他们抽不出手来帮忙抵抗,唯有让他们自顾不暇。所以……”柳舒钰说到这里一顿,招招手示意叶殊附耳倾听。 叶殊见他这动作下意识地升起了防备心。可转念想到自己与对方的武功差距,那刚起的防备心又消了。 她顺着柳舒钰的意思挪了挪位置,听完了对方在她耳旁嘀嘀咕咕说的那番悄悄话,神色接连变了几变。 “你确定当真要如此?”叶殊诧异中透着几分担忧。 “确定。你就说干不干吧。”柳舒钰坐直了身体,伸手拿起了水壶往装着茶叶的茶盏里添水,又将泡好的茶水倒入了两人的杯子里。 “干。”叶殊只是思索了片刻便给了答案,还不忘提醒道:“算算时间,修郎应该差不多发现我不在京都了。现在传出消息,七天左右他应该能到。” “没事。反正咱们也得换个地方呆,算上赶路的时间,三天就够了。”柳舒钰胸有成竹,随手将添好茶的杯子推到了叶殊的面前。 叶殊端起杯子闻了闻,又抬眼看向了柳舒钰。见他正笑着看着自己,她抿了抿唇,又道了一句“合作愉快”,这才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叶殊离开京都的事,从始至终都没有瞒着沈修。 无论是她与沈修逛街时买的适宜远行的东西,还是沈修回京都后,御锦卫给出的“大侯爷在忙公务”的回答,皆给沈修留了足够的蛛丝马迹。 而沈修在接连两次都没能找到叶殊之后,也终于发现了叶殊不在京都的事。 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事,就在发现这一点的隔天,他便从夏冬那里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你说什么?!殊郎被天昭教主柳舒钰抓了?!”沈修拍桌而起,反问着对面的夏冬,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追问道:“是柳舒钰胆子大到跑来大杳抓人还是叶殊胆子大到跑去北阳了?!” “……你冷静点,让我从头跟你说好不好?”正为这事着急的夏冬按捺着急躁的心情劝说了一句,而后不等沈修应答,便一股脑儿地将事情全给说了。 “你的意思是……”听完全部的沈修那激动的情绪总算是冷静了点,还记得压低了声音才接着确认道:“魔教‘天昭’一开始其实是陛下安插在民间的暗子?现在叶殊觉得北阳的江湖门派太烦人,所以决定启用这个暗子?” “不是头儿决定启用,是陛下决定启用。”夏冬轻声纠正了沈修的说法,才又道:“陛下这也是没办法。能在北阳的统治下发展起来的门派,想也知道定然是臣服于北阳的。若是不事先解决掉他们,到时候打起来,死的可就是万千将士了。” 已经稍稍冷静一些的沈修没有反驳夏冬这话。 他只是深呼吸了一下,才又问道:“所以,叶殊独自一人去天昭找柳舒钰的事,你、陛下、大统领三个都知道?” “对。”夏冬点头,脸上带着愁容,道:“头儿说我们知道轻重缓急,所以她事先告诉了我们。而你的话,她没把握在行动开始前说服你同意,所以干脆等过后你自己发现。” ……所以,她果然也是知道这事儿到底有多危险的,是吧?! 沈修咬牙,忽然好想教训一下某人,好让她知道自己的错误。可实际上,他却只能先轻轻放过这一点。 “罢了,这一点等日后算账再说。现在你先跟我说说,殊郎被柳舒钰抓了是怎么回事?他们现在人在哪里?危不危险?” 沈修抛开其他直抓重点。夏冬也不废话,当即道:“在熏城!据探子来报,柳舒钰带着两个天昭教徒,驾着一辆马车在一日前到了熏城,于城南租了个院子。探子在他们搬东西的时候看到了马车里昏迷的头儿。” -- 第701页 “昏迷?!”沈修又猛地站了起来,焦躁地在来回绕着圈,最后干脆直接放弃了思考,猛地转身对着夏冬道:“这事处处透着诡异,但是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夏冬,我现在就先去熏城。你回去找大统领商量一下,计策什么的你们来考虑,我要先把殊郎救出来再说!”沈修一番话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夏冬见状连忙站起身喊道:“你等等!你这么贸贸然过去,很可能救不出人来,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的!” “无所谓!哪怕救不出来,进去陪她也好!至少我能安心点!”沈修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便大步离开了。 “诶!”夏冬还想喊他。可瞧着他这眨眼就没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而是无奈地嘀咕道:“真是的,你就算进去了也不一定能跟头儿关一块呀。” “算了算了,我还是赶紧找大统领去好了。”夏冬愁眉不展,继沈修之后,也匆匆离开了。 第401章 奇奇怪怪 被挂念着的叶殊此刻也不太好受。 自打那杯茶下肚后,她便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压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周围都有什么人在,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地。 哪怕此刻意识逐渐清醒,她也依旧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儿懵,身体更是软软的没有半分力气,就连眼睛都睁不开。 “哟,你这是终于醒了呀。来来来,睁眼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刑房如何?”柳舒钰的声音比他的人影更先一步被叶殊感知到。 原本还似有似无地思考着到底是要继续强撑着睁眼,还是干脆直接放弃再睡一觉的叶殊心中的警惕顿时冒了出来,有些木的脑子也跟着转动起来,回想起了之前的事来。 这一清醒,叶殊也没再放任自己沉沦在那困倦里,而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看清了周围的情况,也看清了自己的情况。 哦,原来被吊着呀,难怪手腕又麻又疼…… 叶殊抬头看向了两侧锁着自己手腕的铁链,脑海中浮起的念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干啥呢干啥呢?作为一个阶下囚,你都不看看自己的敌人吗?”就站在一边的柳舒钰瞧着叶殊这望着锁链发呆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问着,觉得好笑又好气,当即拿着鞭子往中间走了几步,站到了叶殊的面前。 “瞧瞧。”柳舒钰用着鞭子的手柄抵着叶殊的脸颊,强迫她将脑袋转向了自己,这才笑道:“这就是御锦卫的大侯爷,威风无比的御锦侯。怎么现在脸色这么白,瞧着这么憔悴呢?” ……嗯?他脑子坏掉了? 叶殊沉默不语,看着柳舒钰没反应过来,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回答他。 却没想到,柳舒钰这话,竟然不是跟她说的。或者应该说,需要回答柳舒钰的,并不是叶殊。 “可不是嘛。这御锦卫的侯爷往日里厉害得紧,现在不还是被我们吊在了这里,威风不起来了!所以说,什么朝廷鹰犬,大杳之眼,还是不如咱们教主厉害!” 叶殊循着说话声看了过去,瞧见了两个站在一旁的天昭弟子。 从对方那正在放下去的胳膊来看,刚刚开口的应当是眼角有颗黑痣的那个人。 “对对对,咱们教主无人能及!寻常人等自然比不过!哪怕是这什么大侯爷,也照样只有被抓的份!” 叶殊思考间,另一个天昭弟子也开了口,一番话听着像极了奉承,可偏偏他们两个眼中那崇拜的神色真的不能再真。 他这是……带了两个死忠的弟子啊…… 叶殊脑海中转过了这个念头,柳舒钰已经轻笑着摆摆手,回头对着他俩道:“行了行了,这些话说给我听着高兴就行,出去后可别随便说。要是碰上那些武功差点的倒也无妨。可若是正好撞上某人,小心以后没机会说笑。” 两个天昭弟子被柳舒钰这话提醒得有点儿懵,不自觉地先对视了一眼,而后才一起行了一礼,齐声道:“属下紧记教诲!” “嗯。”柳舒钰点了头,算是给了点回应。 而后,他又将目光落到了叶殊身上,忽而又笑了,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金言,这个是金行。他们两个日后负责你的饮食,跟你接触肯定很多。” 柳舒钰这番介绍十分自然,自然得仿佛叶殊是他的客人,而非被锁起来的阶下囚。 金言和金行两人被柳舒钰这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在柳舒钰介绍后,他们还有种冲动要顺势行礼,避免失了礼数。 不过,这种冲动在看到被吊着的叶殊后又消失不见,只余下满心的困惑。 叶殊倒是明白柳舒钰这是何意,还顺着柳舒钰所指,将名字和人对应了一遍,才轻笑一声,故意道:“如此正式地给阶下囚介绍弟子,是想让我报仇的时候别找错人了吗?” 叶殊已经昏迷了许多天了。此刻一讲话,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早已变得沙哑,嗓子更是干渴得很。 可她却愣是没将这些不适说出来,反而是强忍着说完了话,才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嘶,这嗓音可真难听。”柳舒钰伸手掏了掏耳朵,留意到她这舔唇的动作,故意用着嫌弃无比的语气对着眼角有黑痣的金言道:“金言,给我端杯水过来,要大杯的。” “是!教主!”金言不太明白柳舒钰想干什么,不过还是二话没说便先应了,又麻溜地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水,端起来小跑回了柳舒钰身边。 -- 第702页 “教主,水。”金言将杯子往柳舒钰面前一递。 柳舒钰应了声“嗯”,伸手接过。又当着叶殊的面,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纸包打开,将里头装着的白色粉末倒进了杯子里。 叶殊、金言和金行三人一言不发地看着柳舒钰晃着杯子,好让里头的白色粉末彻底溶解进去。 而柳舒钰却压根没去管金言和金行,只是拿着杯子往叶殊唇边一递,笑得灿烂,道:“这水,我加了料了。听闻御锦卫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宁愿死也不愿意受辱。就是不知,你这个御锦卫的大侯爷,有没有那个胆子干了这杯呢?” 柳舒钰话已说完,叶殊却没有应答,而是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一副看穿他的激将法的模样。 而柳舒钰身后的金言和金行见状欲言又止。有心想提醒一下柳舒钰,他的这个激将法不仅看起来没用,而且听起来也奇奇怪怪的。 毕竟,别人的激将法再怎么粗糙,也没有这种直接拿了一杯明显有问题的水给别人喝的呀。 要是这样对方都还愿意喝下去,那就只能证明那人要么智商不够,要么当真一心想死了。 不过,眼前这位大侯爷怎么看都不会是两者之…… 金言和金行两人心中吐槽还没完,刚刚瞧着似乎不想理会柳舒钰的叶殊竟是先开口了:“喝就喝。我有胆子喝,只怕你没那胆子喂。” “嘿,行呀,你看我敢不敢喂!”柳舒钰像极了被对方这挑衅的话给激到了,竟是又上前了半步,将水递到了叶殊唇边。 而嚷嚷着敢喝的叶殊也当真张口将杯中水全给饮尽了。 金言和金行两人看得目瞪口呆,皆是对柳舒钰这等行为感到困惑,一时之间都不太能把握得住柳舒钰对叶殊的态度了。 若说叶殊是柳舒钰的阶下囚,是敌人。可这一路过来,叶殊可都是舒舒服服地躺在马车内的。甚至在俘虏了叶殊这么多天的时间,柳舒钰压根就没用过刑,也没给叶殊喂过毒。 可若说叶殊跟柳舒钰其实关系很好,是朋友之类的吧,柳舒钰又确确实实是将人给吊在了这里,而且还一吊就是几个时辰了。 这般看来,倒是有几分非敌非友的感觉。 可……非敌非友,又能是什么关系呢? 金言和金行茫然地交换了目光,却没能得出什么结论。于是又只好一起看向了叶殊和柳舒钰,然后便发现,柳舒钰抬起了袖子,给叶殊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额…… 嗯…… 绑了却不用刑、专门带了两个弟子负责对方饮食、下药只下让人手脚无力昏睡不醒的迷药、千里迢迢将人运出天昭的总坛所在地、而且还是一男一女、而且还是身份对立…… 嘶!教主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金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就怕自己一个没注意惊呼出声。 嘶!教主该不会是想玩什么奇奇怪怪的征服游戏吧?! 金行也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就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随手擦完水渍的柳舒钰脸上带着笑,将手中的杯子往旁边一伸,等着金言和金行来接过的同时,又对着叶殊道:“大侯爷好胆识。不过可惜,这只是普通的糖水罢了。你是死不了的。” 叶殊抿着唇看着柳舒钰没有说话。只是哪怕她已经尽力掩饰了,却还是难以将眼中那宛若看智障的神色彻底掩饰尽。 毕竟,她当真是头一次见人将喂水的借口找得这般敷衍又不合情理。 其他的不说,柳舒钰倘若是他们御锦卫的人,单是他此刻脸上的笑容,就足以被踢去进行演技方面的特训了。 柳舒钰也知自己的表演不怎么样。毕竟现在在他面前的除了叶殊这个知情人外,另外两个都是对他盲目崇拜的天昭弟子。 演技?那完全就是不需要存在的,柳舒钰自然也就懒得编个像样点的借口了。 可,这样的自信,却在手中杯子迟迟没有被接过时动摇了。 柳舒钰心里一突,不动声色地回头看向了金言和金行,又在看清两人那齐齐抬手捂住了自己嘴巴的动作后瞬间愕然了。 “你们做什么呢?”柳舒钰诧异道,还警惕地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没没没!没什么!”金言连连摇头,松手放开了自己的嘴巴,举手发誓道:“我们什么都没看出来!什么都不知道!” 金言那“看出来”这三个字一出,叶殊和柳舒钰的目光顿时都锐利了几分。 可下一瞬,金行也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们不会告诉其他人的!保证不会让教主夫人察觉到!” 叶殊和柳舒钰的杀意才刚冒出了一个尖尖头,又因着金行这最后一句话而散了,并且敏锐得意识到这两人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第402章 对不住了 知道没有暴露,叶殊瞬间不想理会他们了,整个人又回归了那种无害又无力的状态。柳舒钰却因那一声“教主夫人”而对他们的误会内容产生了好奇。 他当即转身面对着金言和金行,故意露出了似笑非笑的模样,问道:“哦?你们知道了什么教主夫人不能知道的事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X2 金言和金行慌忙摆手,异口同声地将话急急喊了出来,当真是又惊又怕,唯恐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以至于他们的教主只能忍痛杀了他们以确保秘密不会被泄露出去。 -- 第703页 “嗯?”柳舒钰尾音轻挑,压根没说什么威逼的话,金言和金行却一下子变了脸色,齐齐跪了下去。 “教主息怒,我们实话实说!”金言金行又一次异口同声。与上次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们的话稳了很多。可同样的,脸色也白了很多。 他们两个作为柳舒钰的身边人,虽然到现在还只是天昭的普通弟子,可单论对柳舒钰的了解,他们绝对胜过天昭里的其他人。 先前他们还有胆子否认,那是因为柳舒钰明显没有生气。 况且他们虽然看出了什么,可作为柳舒钰的忠诚拥护者,他们自认哪怕死也不会泄露柳舒钰的任何秘密。是以否认起来,两人并不心虚。 可现在,柳舒钰明显是生气了! 以他们对柳舒钰的了解,此时此刻,柳舒钰要的绝对不是什么狡辩或者心照不宣,而是彻彻底底的坦白! 深感自己无意间触怒了柳舒钰的金言金行全然不需要柳舒钰多问,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猜测给说了出来,听得叶殊和柳舒钰两人目瞪口呆。 “教主,无论您喜欢什么,您依然是我们所崇敬的教主。我们愿为教主所驱使!”金言低着头恭敬道,语气中透着虔诚。 “愿为教主所驱使!”金行顺着金言的话尾重复了一遍以作表态。可就在叶殊和柳舒钰以为金言和金行都说完了之时,金行又犹犹豫豫地开口了。 “不过,教主,您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教主夫人的感受?教主您应该也是很在乎教主夫人的吧?” 金行想着这几年来柳舒钰对抢亲抢回来的孙温柳那股子宝贝劲,他便觉得还是需要提醒一下对方,免得什么时候他们的教主就鸡飞蛋打,得不偿失了。 金行这提醒说得是小心翼翼忧心忡忡,可叶殊却是听得差点憋不住笑。 一开始听着对方那奇怪的猜测,叶殊还是有点儿生气的。 毕竟这种乱七八糟的猜测,一旦传出去,且不说名声不名声的,单是沈修就会被气个半死。 可现在听金行这么一提,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若是这猜测传出去,柳舒钰的麻烦绝对比自己更大后,她又忍不住幸灾乐祸了。 作为谣言中心的柳舒钰又生气又有点儿无奈,再一看叶殊竟然还在偷笑,他顿时更加不高兴了。 “呵,收起你们那乱七八糟的猜测,本教主的心上人只有夫人一人。至于这位大侯爷,本教主留着有用。”柳舒钰语气不佳,也压根就不想掩饰自己的语气不佳。 金言和金行听出来了,当即又行了个大礼,齐声应道:“是!” 金言和金行两人的顺从让柳舒钰心气顺了些。可这一个转头,他又瞧见了叶殊嘴边那笑容,刚灭了些的火气顿时又冒了起来。 他冷笑一声,道:“底下人没规矩,让大侯爷见笑了。本来,我还想待你客气点的。如今看来,果然还是手软不得。我想,大侯爷定然也是不乐意被人误会的,对吧?” 叶殊抬眼对上柳舒钰的那带着恼意的目光,又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没起来的金言和金行,最终还是应了话。 “哈,柳教主怕媳妇就直说,客气?”叶殊嗤笑一声,动了动被拷在铁链上的手,道:“你们天昭的客气,可真是让人涨见识啊。” “这就涨见识了?那看来大侯爷今儿个能涨很多见识了。”柳舒钰收敛了笑容,看上去又狠又凶,用着自己抓在手上的鞭子冷不丁地就是一抽!疼得叶殊闷哼一声。 虽然她先前睁眼看到鞭子之时她便已经有了预料,知道柳舒钰多半会给她来上几下,好让后续发展变得合理起来。 可如今这么一鞭子下来,饶是叶殊有了心理准备,还是痛得全身一颤,差点就咬到舌头了。 她没有去看柳舒钰,就怕眼神间流露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可这低头间看到了自己刚被抽了一鞭子的地方,她顿时又忍不住腹诽。 虽说为了效果逼真些,免得被人看出他们是在演戏,所以这顿鞭子不抽不行。可现在这一鞭子就皮开肉绽,血染衣裳,叶殊想要不怀疑柳舒钰是在报私仇都难了。 可是,我跟他也没啥私仇吧?难不成就因为别人误会了?还是因为我刚刚笑了? 叶殊胡乱想着,企图用这种胡思乱想来让自己忽略疼痛感。 却没想到,自己这念头还没转完,柳舒钰又“刷刷刷”地几鞭子抽了下来,鞭鞭打在不同地方,转瞬间便让叶殊成了个血人,看上去凄惨无比。 金言和金行亲眼看着柳舒钰这狠狠的几鞭子,刹那间皆是禁了声,什么都没敢乱说,什么也不敢乱想了。 反观柳舒钰,几鞭子抽完后还得意地又看了几眼,确认叶殊瞧上去足够惨,这才随手将鞭子往旁边桌子上一扔,笑道:“爽快!今儿个暂且到这,明日再给你换点儿新花样。” “你们。”柳舒钰刚对着叶殊说完又回过了头 ,冲着金言金行道:“给她喂点封元丹,锁链解了关起来。” “是,教主!”金言金行也不问原因,立马应了下来。 柳舒钰对他们这态度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开。 可刚走到了门口他又忽而想到了什么,再次回头对金言金行道:“对了,她的伤口你们不用管,但是好吃好喝记得给她安排上。” 柳舒钰说完又看向了叶殊,故意冷笑一声,道:“难得逮到个御锦侯,不好好抽个十天半个月,难解我们天昭之恨。” -- 第704页 金言金行其实不太明白他们天昭有什么恨。不过现在柳舒钰这般说了,哪怕他们满头雾水,也还是不带丝毫犹豫地躬身齐声应道:“是!教主放心,我们必定让她活着。” 活着,既还没断气就行。 确认了金言金行不会突发奇想给叶殊脱衣上药后,柳舒钰这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转身离开了。 金言金行恭敬地目送着柳舒钰离开,又抬起头来面面相觑,皆是想不通他们的教主到底想要做什么。 “诶,金言,你说教主倒是想她死还是想她不死啊?他们两个到底是有仇还是有情啊?” 金行抓了抓自己脑袋,看了两眼正低着头装晕的叶殊,压低了声音对着唯一的同伴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这……”金言也是满心疑惑。 不过他并没有直言自己不知道,而是回想了一下柳舒钰刚刚的言行,这才道:“不管到底是有仇还是有情,教主他现在肯定是不想这个御锦侯饿死渴死的。我觉得,教主大概是想留着她慢慢折磨。” “啊?”金行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只因,他自己能看出来的,也是只有这一点了。 可他最终并没有表达异议,而是直接放弃了思考,道:“算了算了,说来说去还是教主厉害。他的心思我们猜不到是正常的!总之,先给她喂封元丹,封住她的内力先吧。” “对,教主深谋远虑,会这般做肯定是有他的计划!我们还是照做就行,以防不小心坏了教主的事。我去拿水。”金言赞同了金行的话,麻溜地将刚刚柳舒钰给叶殊喂水的杯子拿了过来。 金行见状二话没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药瓶子,倒了一颗浅绿色的药丸放入了金言拿过来的杯子里。 随着金言将水倒入杯中,那浅绿色的药丸竟是一下子就融化了。 金言和金行两人头抵着头地看了这杯浅绿色的水两眼,忽而又一同抬眼看向了对方,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一会。 最后,还是金行没按捺住,最先犹豫着开了口,道:“你说,这玩意,她会愿意喝?” “……你管她愿不愿意呢!她现在可是阶下囚,不喝我们肯定是要灌下去的!”金言斩钉截铁地说完,脸上神情瞬间又犹豫了起来,道:“不过,你说,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把药丸融了啊?这玩意,看着比药丸更难喂。” 金行看着金言沉默了一会,又默默地低头瞪着那杯浅绿色的水愁眉苦脸。 金言见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头疼地瞪着这杯水。 垂着脑袋忍着疼的叶殊听着那长久的沉默,从一开始的无言以对变为了对柳舒钰的同情,最后又变成了烦躁感。 柳舒钰这俩属下蠢不蠢,叶殊此刻是不怎么想要知道的。 她现在只知道,刚刚柳舒钰那几鞭子是真的疼。再加上自己又不知道饿了几天了,此刻手软脚软身上疼,脑袋也跟着晕乎乎的,颇有种出气多进气少的感觉,端的是难受至极。 第403章 救回来了 叶殊不知道金言金行到底在那站了多久,只知道就在她当真要迷迷糊糊晕过去的时候,终于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抬起她的下巴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那不知长什么样的药丸入口即化,有股甜甜的味道,就像糖丸一般,让迷糊中的叶殊下意识便将其咽了下去。 “看,果然还是这样喂容易点!”金言松开了掐着叶殊下颚迫使她张嘴的手,回头对着金行笑得得意。 金行笑着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才低头看向了水杯,试探性地道:“那这一杯我们混她伙食里?” “当然!这里头可是有封元丹的,直接倒掉你舍得啊?”金言赞同加反问一出,金行连连摇头。而后,他才将水杯小心地放到了桌子上,再走到了金言的旁边,开始与他一起给叶殊解铐子。 作为阶下囚,金言金行解铐子时自然不会小心翼翼。可又因为先前柳舒钰那番交代,两人倒也没有刻意为难叶殊。 很快,叶殊便躺在了屋内干净的床上彻底昏睡了过去。而金言和金行则收拾好了东西,转身一块儿出了屋子,锁上了门。 昏昏沉沉的叶殊再次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候了。 她望着屋顶时还有些分不清身处何处。直到身上的伤口传来又麻又疼的感觉,这才回想起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是了,她现在已经被柳舒钰“绑架”了。 柳舒钰因为对大杳朝廷和御锦卫的“厌恶”,并不打算直接杀了她,反而决定找个地方折磨她以泄心头之恨。 叶殊茫然地眨了眨眼,心里头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了。 先前同意柳舒钰的这个计划时,她虽然确实已经有了会受伤的准备。可如今……叶殊都有些不确定自己撑不撑得住了。 身体发热,有畏寒之感,再加上虚浮无力,粗略判断,很可能是风寒之症。 可如今,柳舒钰给阶下囚好吃好喝还说得过去,若是还给安排大夫拿药吃药,那可就摆明了有猫腻了。 看来……只能希望……修郎早点来了…… 叶殊迷迷瞪瞪地想着,不知何时又昏睡了过去。全然不知在夜深人静之时,今日才对着属下宣布不用管叶殊伤势的柳舒钰摸黑进了屋。 他先是给叶殊喂了封元丹的解药,又从床底下拿出了偷摸藏的棉被给叶殊盖好,最后再塞了点常备的药丸进叶殊嘴里,这才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屋休息。 -- 第705页 而后,在天色将亮,金言金行即将醒来之前,他再一次偷摸进了屋,拿走了棉被在床底下藏好,才又一次回屋睡觉去了。 昏昏沉沉的叶殊哪怕是吃了药,对这些事也是全无感觉。 即便是后头迷迷瞪瞪地稍微清醒了几分,也依旧眼皮重得压根睁不开眼,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好像又被锁了起来。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叶殊感觉周围似乎有嘈杂声传来,自己也好像是又一次被人放了下来。 浑身难受的叶殊有点儿想睁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她的想法仿佛跟身体剥离了,在念头转了两遍后,身体却依然软绵绵地一动不动,甚至意识也开始再次昏沉起来,直至不知不觉地又一次陷入了昏睡。 迷迷糊糊的梦境里,叶殊只觉得身体的疼痛,被悄无声息地减弱,柔软而又温暖的感觉环绕着自己,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喂进了嘴里…… 是……什么…… 叶殊迷迷糊糊地想着,眼皮颤了颤,想要睁开眼确认一下安全。可最终还是没了力气,又一次沉睡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 当意识再次回笼时,叶殊已然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尤其是在这温暖而柔软的被窝里,更她舍不得睁开眼。 ……被窝? 刚下意识地将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的叶殊动作一顿,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缓缓地睁开了眼,看着那陌生的床顶——雪白的、干净、挂着床帐的床顶。 沈修来了吗? 叶殊瞬间想到了这种可能,身子一侧,就要坐起身来,好看清楚周围情况。 却没想到,她这才刚侧过身子半撑起来,便见自己床边一个人影猛地从趴在床沿变成了直起身来。 “叶殊!你醒了吗?!”坐起身来的沈修显然还有迷瞪,还未看清情况便先问出了声来,等到看清半侧躺着正准备坐起来的叶殊时更是惊喜万分。 他下意识伸手扶了叶殊一把,帮她坐好的同时,不忘抽了软枕给她垫在了背后,边帮她拉高了被子边忍不住欣喜地叨念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这都昏睡了两天了!要是再不醒,你师父估计都快到了。”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或者先喝点粥?”沈修的问题接二连三地抛出来,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叶殊看着沈修那下巴带着血的伤痕,黑眼圈极重的憔悴模样,顿时有点儿心虚了。 虽然她在找柳舒钰之前也没料到会发展成这样子。甚至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应当是她要么说服柳舒钰,要么谈崩了她直接丧命或者安全离开,沈修压根就不会有担惊受怕的机会。 可不管一开始是如何想的,也不管到底是不是压根没机会先跟沈修通通气,好让他知道这是一场戏。现在就是因为她和柳舒钰的这一场戏,害得沈修为她担惊受怕惶恐不安,叶殊可就觉得有点儿对不住沈修了。 “咳咳,我没事……”叶殊因着心虚感,不自觉地低了头,想要避开沈修的视线。结果这一低头,她却又是一愣。 只因,她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陌生的月白色中衣。而透过略微卷起的袖口,她还瞧见了里头包扎伤口的白布。 叶殊有些惊讶,可在转念想到自己之前挨了多少鞭子后,她又觉得自己明白了——伤口那么多,定然是要找人帮忙处理的。 叶殊漫不经心地想着,抬头看向沈修,正想跟他说一句“害你担心”了,便惊讶地发现,沈修不知何时竟然也是目光躲闪,脸上微红,似乎既有些担忧紧张,又有几分心虚。 叶殊满头雾水,一时之间还真猜不出沈修为何忽然心虚。 她正想问问,沈修却像是鼓起了勇气,对着叶殊低着头压低了声音道:“对……对不起!” “诶?”叶殊懵了,没搞明白明明需要道歉的人是自己,为何沈修却突然抢先道歉了。总不会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及时赶过来吧? 沈修听出叶殊似有疑惑,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了她。 见她确实没反应过来,沈修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低声解释道:“那个……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身上的伤又多又严重,而且还在发低烧。那伤势,若是不仔细处理干净,再上好药包扎好,多半是会化脓的。” 叶殊点点头,以表示自己对这一点没有疑惑,并且是认同的。 只是,与此同时,她仍然没明白沈修想要说的主要事情是什么。于是,只好困惑地看着他,道:“嗯,这个我知道呀。” 沈修也清楚自己前边这话说出来,叶殊多半是不知道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此刻见她面有困惑,他只好红着脸忐忑地继续解释道:“可是呢,这熏城没有女大夫。那天我也没找到有处理伤势经验的姑娘,而你这伤又明显拖不得,所以……所以……” “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了……”沈修轻声说着,以防被其他不知道在不在的人给听到了。同时还不忘看着叶殊,想要看看她生没生气,也好仔细道歉。 而叶殊却是一愣,就放在被窝里的手一挪,挑起了中衣边缘探入,触碰到了自己身上的肚兜和底下绑伤口的白布带。 刹那间明白了什么的叶殊默默地收回了目光盯着被子,脑海中一片空白,脸却逐渐红了。 -- 第706页 沈修有想过叶殊知道这事后会生气会委屈会害怕亦或是会装作若无其事,又或者,哪怕是直接让他滚出去他都不觉得意外。 可叶殊如今这反应,却跟他所设想的完全不同。 沈修一下子就有些慌了,连忙解释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额,不,我也确实是有意的……诶,不对!我的意思是,那天我是一个人自己去的,夏冬他们还没来。你的情况看上去又十分危险,所以我才只好……这样子的。” “不过,除了伤口,我保证没有乱瞄!”沈修语气急急,看上去就要指天发誓了。 让大脑放空了一会的叶殊被他这话给喊回了神,听着他这有越说越详细架势的话,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腿一屈,变成了抱膝而坐,又低头将又红了几分的脸给埋进了自己胳膊里,闷声道:“你……你别说了。” “……哦。”沈修欲言又止地应了,坐立难安地看着叶殊,有心想要再说两句,又怕越说叶殊越烦,最后只好眼巴巴地等着。 叶殊在沈修这番原因讲完之后,理智上其实是能理解对方的作为的。 可理解归理解,一想到沈修曾做过什么,那羞涩紧张又无措的感觉便挥之不去,让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修好。 第404章 具体计划 屋内安安静静,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叶殊并没有埋头太久,便慢慢地侧过了头,让自己的视线绕过了胳膊,看清了正局促不安地端坐着的沈修。 “其实……”叶殊有点混乱的思绪逐渐沉淀理清。虽说脸上红晕未消,可在想起自己跟柳舒钰的计划后,还是没再浪费时间,低声道:“这是柳舒钰的计划。” 沈修从叶殊看向自己时便紧张地等着。可如今叶殊真将话说完了,他反而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问了声:“啊?” “就是……”叶殊想解释,可话还未说出个开头,便发现这事儿真不太好简化来说。 于是她又坐直了起来,低声道:“柳舒钰是朝廷的人。北阳的江湖人,需要他帮忙拖住,以减少交战时将士的伤亡。然后,他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啊?”沈修愕然。 这次他听明白了叶殊的意思。可回想了一下自己接到的消息以及赶过来时看到叶殊被吊起来抽鞭子的样子,他对这个所谓的“办法”深感困惑。 叶殊见沈修茫然中又满含困惑,甚至还有几分难以置信的样子,她只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将计划给说全了。 “柳舒钰假装敌视朝廷,趁机将我俘虏囚禁。等你们找过来时,会因此而愤怒无比,并开始追杀柳舒钰。柳舒钰会选个地方假装不敌被杀。再以此为引,诱得北阳的江湖门派自相残杀,达到令他们自顾不暇的效果。” 叶殊轻声转述着柳舒钰当初告诉她的计划,目光一直落在沈修身上,看着他的脸色随着自己的话逐渐变得难看起来,最终讪讪地闭口不言。 “你的意思是,你这一身伤,全是做戏导致的?!”沈修反问着,语气中压抑的怒火十分明显。 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对方入伍三年气势不同。 沈修这一怒,让叶殊忍不住往床里头挪了挪,增加了彼此间的安全距离,这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没敢吭声。 如果,她此刻不是这般手脚无力浑身是伤的惨状,她定然已经毫不心虚地应了话。可现在自己浑身上下坐着都疼,她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跟沈修说以任务为重了。 “你!”沈修气急。可看着她这往里缩的动作,却还是不自觉地软和了语气,道:“你就不能多为自己考虑一下吗?是,那些东西是需要解决,可是却不一定要用这种办法解决啊!倘若你因此有了什么意外,那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你明不明白?!” “意外……”叶殊一愣,红着脸偏开了脑袋,放在被子外的手忍不住往被子里一塞,默默地拉高了被子盖到了自己脖子的位置,轻声应道:“明白的。” 沈修火气一滞,从她这举动领悟到什么,顿时懊恼地抱头,慌乱地道:“我我我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有生命危险!柳舒钰下手很狠。若不是你身上还有药,我又去得及时,说不定你仇还没报就已经先没命了!” “但是,柳舒钰有分寸的。他愿意帮我,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朝廷的人,更因为,他有自己的目标和打算。所以,我赌他可信。”叶殊这话说得很轻,却又透着明显的坚定。 沈修听得直皱眉,既搞不清楚叶殊到底哪里来的信心去赌这种东西,也不明白叶殊为何非要将赌注落在柳舒钰的身上。 “可是,你根本没必要去赌啊!我还在这里,我们大杳的将士们还在这里。就算你是顾虑北阳的门派,那让我去不也一样?我就不信,那柳舒钰能办到的,我会办不到!”沈修说到最后带上了几分不服气。 在他看来,柳舒钰就是一个见过几面的北阳人。再加上对方还是魔教天昭的教主,可信任度那是低到不能再低的。 他若是在叶殊行动前知道她要去找柳舒钰帮忙,那他绝对反对! 或许能说服柳舒钰确实是解决事情最简单的办法,可跟柳舒钰本身的不定性比起来,他宁愿换个麻烦点的办法。 叶殊看着沈修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再跟他就这个问题进行辩解,而是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我也能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如何?” -- 第707页 沈修对上叶殊透着几分讨好笑意的眼,心里头的气不知不觉又散了点。 他也没再态度强硬地说什么,而是用又软了几分的语气道:“你跟我保证我很高兴,但是我更希望你能记在心里。我知道你想要报仇,甚至为了报仇在所不惜。可是,你养父母他们确实已经逝去了,但我们还在呢。你总不能只顾着死人,不顾我们这群活人吧?” “还是说,你其实已经不在乎我们了?”沈修故意问着,还露出了难受的神情,看上去很是伤心。 叶殊因他这问题一愣,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可一想到自己自从恢复记忆知道所有事情真相后的所作所为,她那句否认便说不出口了。 叶家人将她抚养长大,还舍命护她。此等恩情亲情,哪怕是要叶殊以自己的性命作为回报,叶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也正因此,哪怕她已经成了郡主,被彼方认了回来,她也依旧没有改回“颜”姓的想法,彼方也默许了她这个决定。 许是彼方他们太过贴心,叶殊这三年来一心扑在御锦衙,为着对付北阳而费心布局,一直都没觉得有何不对。 可如今被沈修这么一问,叶殊才惊觉,自己这些年来,确实对沈修他们忽略良多——这并非指忽略了他们的存在,而是指自己所有的计划都不曾与他们商量,哪怕有跟他们提起,也多是在告知他们自己准备这样做。 突然间意识到这一点的叶殊怔了怔。而没等来叶殊一口否认的沈修也是愣了一下,方才难以置信地道:“不是吧?!你当真不在乎我们了吗?!” “当然不是!”叶殊回过神来立马否认,而后才道:“我……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沈修盯着叶殊看了两眼,见她似有愧疚之色,也没继续将话往重了说,而是道:“殊郎,你不用道歉。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想要的是什么。你若当真想道歉,那便保护好自己吧。” “嗯。”叶殊点头应了,低着头看上去若有所思。 沈修见状也不想打扰她,干脆起身道:“我先去给你端碗粥来,吃完之后你再把药吃了吧。” 叶殊见沈修要走,下意识便伸手去拉他的袖子,道:“等一下!柳舒钰那边……” 沈修停下了脚步,见她都这样了还心心念念着柳舒钰的计划,顿时又觉得有些气闷:“你放心吧。等夏冬他们来了,把你安排好后我就会追过去的。” 沈修说完又等了等,见叶殊确实没话要说了,这才离开。 屋内的叶殊又抱着膝盖坐了会儿,最后干脆拉高了被子又躺下去休息了。 ———— 沈修的动作很快,或者应该说,柳舒钰的动作很快。 在叶殊跟着夏冬一起了回了京都的时候,北阳那边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从最开始的柳舒钰偷袭暗算大杳御锦侯,到大杳因剿匪获封的寻阳将军沈修冲冠一怒为红颜,从大杳到北阳一路追杀柳舒钰,最终成功将柳舒钰击杀。 这两个消息连在一起,被北阳的说书人讲得绘声绘色,精彩万分。以至于叶殊前脚刚到京都,后脚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只是,哪怕这个故事编得很好,传播的途径十分合理,可刚拿到这个消息的叶殊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柳舒钰“死”得这么干脆,还怎么让其他门派伤筋动骨自顾不暇呢? 叶殊有些急,可最终还是强忍着静观其变。 最终,她在次日得到了最新的消息——据说,有人撞见天昭的弟子密谈,探听到柳舒钰此前为防变数,将自身武功秘籍尽数抄录,并藏在了一处险地,还绘制成了一张藏宝图! 看完这最新消息的叶殊目光一动,已然有些明白柳舒钰的打算了。她终于安心下来,专心养伤,静候北阳那边的消息: 某某人意外得到藏宝图,却糟人暗算。 某某门派打着报仇的名义,围剿藏宝图最新持有者。 某某门派惨遭其他门派围攻,无奈交出了藏宝图。 某个门派的一个年轻俊杰发现藏宝图是假的,某某门派惨遭围攻。 某某门派被灭门,余孽携带藏宝图出逃。 某余孽绘制多分藏宝图,于集市挥洒分发。 北阳各门派齐聚某山 某门派掌门力压群雄,夺得藏宝木盒,开启后吐血重伤。 “嗯?吐血重伤?柳舒钰在里头藏了机关?”已经基本痊愈的叶殊翻看着今日份的北阳消息,抬头诧异地问着夏冬。 “应该不是。”夏冬抓了抓脑袋,看上去同样困惑,道:“我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下边的人说,北阳那边的人武功还不赖,他们也不敢凑太近,所以为何吐血,他们也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在那个掌门翻开里头的书之前还是没事的。” 第405章 宣战 翻开书之前没事?那就是书有问题了! 推断出这个答案的叶殊只感兴趣了那么一瞬,便将其抛之脑后了。只因于她而言,不管过程如何,如今柳舒钰确实凭着一己之力让北阳的江湖乱成了一锅粥,这便已经够了! 等了这么多天才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叶殊毫不犹豫地出了御锦衙往皇城而去。 夏冬目送着叶殊离开,刚想叹一句“风雨欲来”,便瞥见了天空那风轻云淡艳阳高照的模样,他那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转而吩咐下属们警惕起来,并加强北阳方面的信息收集。 -- 第708页 御锦卫这一动作,京都中消息较为灵通的官员们也纷纷有所察觉。 尤其是在发现叶殊入了皇城见了赵恒衍后,沈修和沈源也跟着被传召了,他们或多或少也都有了点儿预感。 果不其然,五日后的早朝之上,赵恒衍当众宣布任命沈源为平阳大将军,征讨北阳为和瑞长公主报仇! 与此同时,刚任命不到三个月的寻阳将军沈修于边境领兵出征,一举攻占北阳三城! 消息传播开来之后,北阳举国哗然,大杳反战派官员也因这战绩暂且闭上了抗议的嘴,转而观望起战况来。 在这样一种氛围之下,无论大杳还是北阳,境内百姓谈论的皆是战况,或忧心忡忡,或意气风发。 “这年头生意本来就不好做,偏偏还天天打仗!那大杳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挑在这种时候挑起战争,简直就是有病!” 北阳一家布庄的后院中,正看着送货的伙计卸货的掌柜烦躁地跟送货过来的领头人吐槽着,那响亮的嗓门就没有半点遮掩,完全不在乎送货过来的人就是大杳人。 那听着他说话的壮汉拿着布擦着汗,听着他这番辱骂之词不仅没生气,反而跟着露出了忿忿不平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道:“可不是嘛!您老是不知道啊。你这边还算是好的了,我们运这些布出来才真的是要命哟。” “怎么说?他们连布都要拦?!”掌柜一副震惊模样,语气中还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懑,显然是恼到了几点。 “何止啊!我们出城时差点儿就要被那几个看门狗抢了,再按个私通的罪名哩!最后还是我机灵,截了伙计的话,改口要去其他国,又塞了好几两银子,这才安安稳稳地出了城。” 壮汉说得满脸怒意,可声音终究还是被压低了,言语更是有些刻意含糊。 掌柜将他这话在脑海中转了几转,明白过来他所说的“私通”是指私通敌国,顿时也跟着怒了:“呸!大杳的官,果然不管小的大的,都是这般恶心人!呵,我看啊,他们这次扯的那个什么长公主也就是个借口,其实他们就是看上了咱们北阳的地了!真他狗娘养的!” “可不是么!当真是晦气。”壮汉跟着骂骂咧咧,眼看着六个搬货的伙计们将货物都放好了,这才对着掌柜道:“算了,不提这糟心事了。掌柜的,您老要不清点一下货物数量?要是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先走了。” “行,你们去点一遍。”掌柜一口应下,喊了布庄里的伙计上前清货,这才对着壮汉继续道:“诶,我说啊,你们这次来,东家有没有什么口信要你们捎的?那大杳攻城的架势可是气势汹汹的,东家他们准不准备撤的?” “东家没说,不过你看这些……”壮汉没将话说全了,只是指了一下堆在院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箱子,掌柜也便觉得自己明白了。 “也是。要是东家没打算开下去,也就没必要让你们费这么大劲过来一趟了。”掌柜摸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自言自语地得出了结论。 言罢,他又看了一眼正喘着气站在一旁擦汗的六个送货伙计,这才对着壮汉问道:“对了,你们这人可不少啊。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今晚有地方歇息没?” “有的。掌柜放心,东家向来仁厚,早在开店前就已经找好了歇脚的地方了。我们呀,今晚就过去那小院将就一晚,明早就走。” 壮汉笑着回了话,眼见布庄的伙计跟掌柜报了货物齐全,这才跟掌柜道了别,带着六个伙计和运货的空车一起出了布庄。 他们一行七人带着车,出了门也没管周围路人那“大威布庄来新货”的惊喜声音,一路直奔歇脚的小院,不慌不忙地进了院子。 可等到将木门一关之后,那领头的壮汉面上神情登时一敛,恭敬地对着其中一个伙计点了下头。 简单地加粗了眉毛,将自己画成了一个消瘦的半大小伙的叶殊点头以做回应。 而后,她又跳上了运货的马车,掀开了里头的暗格,将自己的包袱拿了出来,转身入了屋子。 壮汉和剩余几个伙计对此视若无睹,仿佛压根就没有这个人一般,一个个劈柴的劈柴,做饭的做饭,打水的打水。一时之间院子里吵吵闹闹好不热闹,轻而易举地将叶殊可能会有的动静给掩盖住了。 直到夜幕降临,换了身江湖人爱穿的劲装的叶殊翻墙离开,壮汉这才慢悠悠地入了屋子,开始为众人分房。 没入黑暗巷子里的叶殊抬手最后确认了一遍脸上的□□没有破绽,这才扬起了灿烂笑容,背着自己的行囊,如同一个刚刚下山的少年般,东张西望惊叹连连地融入了北阳的夜市之中…… 战争,不曾停歇。 在沈源领着大军与沈修汇合之后,大杳对北阳的攻势骤然猛烈起来。 再加上各地门派自顾不暇,地方百姓又有不少依旧心系大杳的。仅仅只是几个月的时间,沈修和沈源已然攻占了北阳大部分国土! 现今只需将北阳国都——封烟一城攻占,即可将北阳君臣赶回他们的草原! “回去回去!通通给我回去!上头有令,封闭城门!谁也不许进出城!”身穿北阳特有战甲的将士手握长刀,站在一排士兵前头,对着试图出城的百姓富商官员们冷声厉喝。 “这怎么就不能出城了?!大人!这位大人!我就是住在城外村里的!这不让出城,我……我怎么回家啊?!” -- 第709页 一个皮肤黝黑的壮实汉子既担心害怕,又不满焦躁,一个没忍住,便成了头一个出声抗议的。 “呵,敌人都快打到城门口了,你现在出城是想回阴曹地府吧!”那将士冷笑一声怼了一句,刚想无视这人,可一眼瞥过留意到了对方那壮硕的身形。 他登时又一次看向了那壮实汉子,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确认对方应当确实是个庄稼汉,当即侧首对着身边人道:“漏网之鱼,拉他去急训,这体格至少也能一命换一命。” “是!”两个士兵应声而出,也不管壮实汉子的惊呼哀嚎,将其架起来拖走了。 周围围着的百姓见状皆是一惊,纷纷下意识便安静了下来,以防自己也被人拖走。 那将士让人将壮实汉子拖走时倒是没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不过此刻看到百姓安静下来,他自然也不会傻到去澄清,而是顺势朗声道:“你们都听好了。大杳的贼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你们一个个的,没事就在家老实待着,千万别没事乱跑!否则,哼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当敌人杀了!” 围在城门边上的百姓听着这话面面相觑,皆是不敢出声。 那将士见状一皱眉,又大喝一声:“都听到了没?!” “听到了听到了!”周围百姓被他这话吓了一跳,赶忙连连点头,零零散散杂乱无章地应了。 将士这才满意地一点头,道:“嗯,知道就都回家去!有存粮的别出来,没存粮的买完之后别出来!一个个帮不上忙就别添乱,都散了!” “是是是。”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应了声,更不知道是谁先掉头离开了。刚刚还乌泱泱的人群,转眼间便散了个干净。 将士看着四散的人群满意地点了下头,这才回头看向了在自己身后站成一排的士卒,冷声道:“你们也给我听好了!大杳这次领兵出征的应当还是沈家父子。他们大杳挑起战争,为的是复仇,一旦打起来,定然是不计生死的。你们……” 将士说到这里一顿,视线在士卒们的脸上扫过,最终沉声道:“尽自己的职责就行,我听闻大杳不杀俘虏,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被叮嘱的士卒们被将士这话说得一愣,不期然地想起了皇宫之中的王以及殿下们,顿时心情各异,却又谁也没提。 他们仅仅只是齐声应了一声,便在将士的命令下,按着先前分配的开始在城中巡视。 只是他们在行动上虽是尽心尽力地巡城,可神情却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恼怒与郁闷。 想当初在那草原之上,每次遇敌,他们的王都会是身先士卒的那一个!他会走在最前方,领着他们击败来犯之敌! 可自打从抢了大杳这些城池之后,他们的王生活逐渐奢靡,那颗勇猛无谓的心也随之衰弱。 尤其是三年前,他们的允娃大殿下回来之后,王只会享乐,大殿下和二殿下开始争权夺利。 好好的朝廷,就这么变得乌烟瘴气! 甚至,从前几日大杳的军队高歌猛进连战连胜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们的王和大臣们竟然就有了迁移国都的想法! 作为在草原上放马牧羊的民族,北阳的人其实并不在意迁都的事。 可还没开战便在思考退路,这种未战先怯的做法,在北阳将士们看来简直就是耻辱! 第406章 攻城了 各种压抑的情绪堆积在心口,负责看守四个城门的将士们难免将焦虑恼怒愤恨等一系列情绪带到了神情上来。 而随着他们的四处巡视,那焦虑不安的情绪也开始在封烟城中蔓延开来。 直至正午时分,封烟城内已是人心惶惶。 先前让百姓回家的将士在巡视完四个城门,又吩咐人堆了木材在北门和西门两个城门后方,以此堵住城门,增强城门的防御力。 领命搬着木头的士卒按着指示将木头堆在了一起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正转身离开的将士,忍不住对着身旁的同伴道:“这大人到底想什么呢?还没开战就先堵城门?放哪儿都没这道理吧?” “嗐,你懂什么呢?”同伴抬手擦了把汗,神情不悦地道:“大人说了,这可是哈田将军的命令!咱们这封烟城就属这两个门最容易攻破了,他们大杳大概率会往这两个门加大兵力。我们干脆先堵死了这两个门,到时候集中兵力攻打大杳军队薄弱的地方,那才能赢呢!” “对对对!”旁边的另一个士卒闻言忍不住插话,道:“我也听到了。他们还说,这叫什么长什么短来着。反正就是用我们的强,打他们的短!至于这边,等歼灭了他们的小股战力,我们再回援,肯定能将大杳人打跑的!” 这个士卒的话没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同伴听得清清楚楚,或多或少都露出了几分憧憬之色,登时愈发卖力地干活了。 而离开的将士全然没管他们是何态度变化,在骑着马巡视完了街道和城门后,他遥遥望了一眼皇城的方向,便回了家。 作为北阳的将领,哪怕官职较小,这将士也是有宅院的。 就是院子比较小,家里头也只有一个仆从,连其他武将撑门面的亲卫军也没有。 站在自家后门的将士望着那简陋的院墙抿了抿唇,回头让跟着听吩咐的两个士卒先离开,便拉着马儿入了院子。 他将其绑在了马厩里,又一脸沉重地进了书房,将门一关,将士脸上的沉重神情顿时消失干净。 -- 第710页 他先是回头环视一周,见自己做标志的几处地方都没有改变,这才快步走向了书房里头可供休息的里间。 在又一次确认了周围的安全后,将士小心地拉开了衣柜的大门,露出了里头昏睡中的人——一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汉子! 将士看了他两眼,确认他连动作都跟自己离开前一模一样,衣襟上自己特意放的那根头发丝的位置和角度也没有丝毫变动,这才弯腰伸手,一副要去将对方拉出来的模样。又在即将触碰到对方之前冷不丁大地手腕一转,点上了对方的睡穴。 确保将对方彻底制住后,将士终于将人连拉带扯地从衣柜里拖了出来,扔在了休息用的榻子上,并伸手从自己脸上撕下了那层易容用的面具,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容——正是潜入北阳多日的叶殊! 她将□□叠好,又麻溜地将自己套在最外头的战甲脱下放回了架子上。最后整理了一下衣襟,从怀里拿出了一叠□□,从中挑了一个出来,又将其他的面具连同刚刚用的,全都一股脑地塞回了怀里,转身开始对着自己的脸捣鼓起来。 没过多久,推开书房门出来的,便从那将士变成了他家唯一一个负责做饭打扫卫生的小厮了。 “六子,这兵荒马乱的,你还要出门啊?”跟将士住对门那家的汉子就站在半敞的大门里头,对着刚踏出大门的“小厮六子”问着,语气中不仅有着诧异,还有着浓浓的担忧。 “六子”先前一开门就注意到对门那开着门缝往外张望的汉子。只是这种情况,能不多说,她一向都是不会多说的。 可如今对方这么一搭话,“六子”也没再一声不吭。 他边麻溜地关上大门,边苦笑着道:“我也不想啊。可是大人吩咐了三大袋的饼子呢,面粉不够了,我只能去买啊。不说了,我赶时间啊。” 汉子看着“六子”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小跑着离开,一副急得不得了的样子,顿时就有些愣住了。 “三大袋饼子?”汉子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又想到了对门这户人家的身份,他登时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去考虑要不要上街看看敌人打没打来了,立马关门回了屋,招呼妻子和儿媳妇开始着手做干粮,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那可是守城门的大人啊!连他家都开始积攒饼子了,这不就是做好逃离的准备吗?! “不行,我得跟我大哥还有亲家他们说说,你们在家赶紧准备,我去去就回!”汉子神情严肃地吩咐完了妻子和儿媳妇,便匆匆离了家。 “六子”没去确认自己这话在那汉子那儿起的效果。在离开之后,他先是按照自己刚刚扯的谎直奔米粮店。 他用着从那将士家里翻出来的钱买了一大袋的面粉,再故意留下些存干粮之类的话,并特意带着面粉转了一圈,尽量让人看到自己这背面粉的举动后,“六子”才在巡街士卒的驱赶下回了将士家中,升火做了点简单的吃食填饱了肚子。 慌乱中时间过得特别快。在以“大人已经出门”为借口打发了前来寻找将士的三波人后,夕阳开始西斜了。 “六子”望了一眼天色,回了书房一刀将那将士了结之后,城外突然响起了阵阵战鼓声! 伴随着那“咚咚咚咚”响彻整个封烟上空的鼓声,周围也开始响起了各种惊呼声和慌乱声。 “六子”勾唇浅笑,将手中的刀往地上一扔,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外头那阵阵鼓声停歇,他才换上了惊慌失措的模样,高呼着“不好了,大人死了”,从院中跑到了门口巷子,连大门都没关,径直呼喊着往大街上而去。 “大人”这个称呼尤其特殊。以至于在“六子”跑过之后,巷子里便炸开了锅。等到他到了大街上,原本匆匆忙忙奔赴城墙的将士们也因此而停了脚步。 “你说什么?!”一个明显是将领的人驱马到了“六子”面前,一鞭子抽在了他前方的空地上,将怎么看都是慌了神四处乱跑的“六子”给拦了下来,急切地问着。 “长燕大人!长燕大人死了!就在书房里,好多的血!”“六子”惊慌失措地说着,话还未说完,便已哭了起来。 拦住他的将领却没去在意他哭没哭。在听完了对方这话后,他立马领着人驱马往“六子”来时的方向而去。 “六子”在后头“呜呜呜”地哭着,像极了不知所措,最后只能跟在了那些士卒的身后往前跑。 “六子”出门时天色本就已经开始黑了下来,此刻这么一来回折腾,等到他跟着士卒们回到巷子口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甚至连路都看不大清了。 跑在最后的“六子”看准了时机,眼瞅着前边的人没入了黑暗的巷子里,他手中攥着的石子儿冷不丁地弹了出去,直击前方落在最后的士卒脚踝! 那士卒只觉得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扑在了地上。 “哎哟!”士卒下意识地痛呼出声,刚抬头看到了停都不停继续向前的同伴,便听到后头的“六子”那抽抽搭搭的一声:“你没事吧?” “没事!”士卒有些郁闷地应了声,见对方伸手过来,便要搭把手,借力站起。却没想到,下一刻他的脖子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昏了过去。 “六子”将人打晕后又随手点了对方睡穴,这才拖着人到了事先看好的窄细小巷子里。 -- 第711页 这处巷子乃是处于两间屋子中间,宽度仅能共一人行走。 再加上此刻夜色降临,“六子”将人往巷子里一拖,即便是有人在巷子外走过那也是绝对发现不了里边有人的。 将人拉到地方的“六子”伸手扒了对方的甲衣、身份牌和配刀换上,又站在巷子口确认周围无人之后,这才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快快快!”换了身甲衣跑起来叮叮当当的士卒急吼吼地跑到了堆满木材的西门前,头盔遮挡下,属于“六子”的那张脸叫人看不大清,只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焦急。 “将军有令!快快去南门增援!”他扯着嗓子喊着,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像极了呼喊多遍的样子。 负责西城门的人老早就听到动静了。此刻听对方这么说,他立马上前道:“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负责守西城门吗?” “还管什么西城门啊!要是南门和东门落入敌手,你这西城门守了有什么用?!”来人语气焦躁,可面容却因头盔和光线的问题,总是隐隐约约叫人看不清。 西城门的负责人闻言纠结了。他觉得对方说得有理。可是,在开战前哈田将军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们只需守好这城门就行,其他的不用管的呀。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让他们搬木头堵城门呢? 前来报信的人见他犹豫似乎也急了,当即一指站在城门后木材堆旁的两人,道:“你别犹豫了,这边留两个人看着也就够了!这城墙上头有原本安排的人看着就行,你们赶紧过去南门!敌人的主力全在那边!哈田将军还等着呢!” 负责人一听这话顿时不犹豫了。 这单纯只是放弃自己这边去援救,那他必然要多考虑一二。可哈田建军可还在等着呢!若是他们去晚了,鬼知道将军会不会找他们算账! “你们两个留在这看着木头,若有敌人攻城门,就把木材堆严实了!剩下的都跟我走!”负责人随口指定了报信人指的两人留下,便带着其他人匆匆离开。 报信人跟被留下的两人一起站在了木材前头目送着他们离开。而后,报信人又回头跟留守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微不可查地互相点了头。 “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还要去北门喊人。”报信人沙哑着嗓音高呼着,连话都还没说完便已经转身往北城门跑去了。 城墙上的士卒有听到声音回头往下望的,也有对内部不管不顾,只是直愣愣地望着远处漆黑夜色的。不过最终,他们皆是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落在了城墙之外,等着他们的敌人。 第407章 是战是退 夜,还很长,却又仿佛很短。 那厮杀声与嘈杂声仿佛很远,又仿佛就在身后。 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守卫着皇宫的护卫们心中的茫然随着逐渐响亮的厮杀声而冒出,又在西城门和北城门方向冒出的火光和浓烟中增强。 “王!您不能逃啊!我们北阳只有战死的雄鹰,没有逃亡的丧家之犬!”一彪悍的男子单膝跪在了地上,对着黄袍玉带的北阳皇帝萨克拉劝谏着,神情痛惜又愤恨,还有满满的难以置信。 “大胆!康达将军,你这话的意思是我父王不留下,便是孬种,不配为王了吗?!你这是以下犯上你知道吗?!”一个满脸大胡子的青年怒声喝道,三言两语便定了个罪名。 “我呸!达娃二殿下你自己贪生怕死,还怂恿王避战!我看分明就是你不安好心,意图让王背上骂名,好借此逼宫成功新王吧!” 康达将军丝毫不虚,瞪着那青年达娃就是一番质问,句句落在了要紧之处。 “我呸!分明就是你这老匹夫居心叵测,竟然还敢反过来诬陷我!”达娃有些急了,怒声应了两句,又急急忙忙看向了王座之上的北阳皇帝萨克拉,道:“父王!您可要相信儿子啊!儿子是您看着长大的,一心为您着想,绝无他意!” “哼!狼子野心,可不就是因为被王看着长大才养出来的么!”康达意有所指地阴阳怪气了一句,又抛开了达娃,对着坐在上头的萨克拉道:“王!大杳的兵力虽多,却也不是完全不可敌!只要王亲自过去,底下将士必然士气大振,所向披靡!” “你才狼子野心呢!父王……”达娃狠狠地瞪了康达一眼,又回过头想要表忠心。 “王上!您莫要……”康达回瞪了达娃一眼,也跟着匆忙说话,想要劝说。 “够了!”端坐于王座之上的萨克拉低喝一声,聚满了北阳满朝文武的大殿上骤然安静下来。 萨克拉见状流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抬手捂嘴咳了好几下,这才看向了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的项趋阳。 “允娃,你说说,你又是如何看的?”萨克拉问话语速有些慢,声音听上去也有些气虚,再配上那苍白的唇色,叫人一眼看去便知道,这位陛下的身体不太好。 项趋阳闻声向前迈出了一步,对着萨克拉行了一礼,方才温声道:“父王,儿子以为,康达将军和二弟所言皆有道理。” “呵,都什么时候了,大哥怎么还这么喜欢和稀泥呢?!”达娃被项趋阳这话气笑了,一个没忍住出声截了他的话。 “达娃!”萨克拉喊了达娃一声。见对方虽是气呼呼的,却还是识趣地闭了嘴,这才继续看向了自己的长子,道:“你倒是说说,为何这般说?” -- 第712页 项趋阳浅浅一笑,显然并没有将达娃的话放在心上,道:“回父王,二弟支持您撤离,乃是因为他关心您的身体健康。康达将军这主意虽好,可终究还是有些冒险。二弟会有此提议,不过是因为,比起北阳来,他更在乎父王罢了。” 萨克拉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怒。 达娃眉头紧蹙,总觉得项趋阳这话似乎有些不对,可又好像没什么地方不对。 项趋阳并不在意达娃的看法。 他说完之后等了等,见萨克拉没有开口说话,便又接着道:“康达将军希望您能留在封烟,甚至是前往城楼鼓舞士气,其实也是出于对您的关心。” “父王毕竟是王。若是当真丢下臣民迁都离开,不管今夜这一战如何,终究会失了民心,于父王身后之名不利。” 项趋阳这番解释说得平淡,可神情却透着认真。叫人从他这言辞间隐约能看出,他心中也是赞同这顾虑的。 而话题人之一的康达却是蹙着眉,感觉项趋阳这话似乎说对了,又似乎跟自己提议时的想法不太一样。 不过…… 康达抬眼看了一眼萨克拉,见他没有生气或者不悦的神情,顿时打定了主意,朗声道:“王!大殿下说得对!若是王迁都了,后世人在史书上肯定胡言乱语,编排于您的!还请王三思啊!” 达娃听得康达这话,又看了一眼神情平静的项趋阳,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怎么看都像是有些意动的萨克拉身上,顿时又有些急了。 “大哥!你这话说得倒是好听,可通通都是废话!若是往常也就算了,现在这种时候,可没时间浪费在你这和稀泥上!”达娃怒声嫌弃完,也不管项趋阳了,转身对着萨克拉行礼道:“父王!还请迁都撤离!” 萨克拉没有立即开口。他的视线在殿内大臣身上流转,最后看向了外头被火光映红的天空,嘴一张,正要说话,却被项趋阳抢了先。 “父王。”项趋阳一声呼唤打断了萨克拉即将出口的话,又顶着达娃愤恨的目光,从容不迫地道:“康达将军和二弟的想法都没有错,是以儿子提议,两种都采纳。” “什么?”项趋阳这话出乎众人预料,殿内众人纷纷没忍住出了声,又在意识到自己出了声后纷纷禁了声。 项趋阳没去管其他人是何反应,直接跪地行礼,朗声道:“儿子愿为父王出战!恳请父王保重身体,为北阳保重有用之躯!” “什么?!”王座之上的萨克拉还未反应过来,达娃已经又惊又急地出了声,脑筋一转便想到项趋阳这是想要夺权! 他立马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大哥既然知道危险,就应该跟我们一起迁都才是,怎么还特意留下来?难不成你是觉得大杳会对你手下留情不成?” 达娃边说边想着借口,以防项趋阳借着留下来守城当借口,趁机获得兵权。 ……等等!趁机获取兵权?!! 对啊!只要兵权到手,到时候是打一下还是直接退,不还是我说了算?!! 达娃忽而意识到这一点,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口中那意图抹黑项趋阳的话也跟着一变,道:“大哥,就算你自己念着旧情,可大杳可未必呀。你可别忘了,你这些年来,给大杳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就连那个什么长公主的事,只怕他们也是记在你头上的。” “所以,你若是留下来,他们只怕会打得更凶。不过,大哥你这两全的办法也确实有理,要不这样吧。为了我们北阳,我留下来鼓舞士气,大哥你身为储君,跟父王一块儿避开,保重有用之躯!” 达娃越说越顺溜,言罢也不管项趋阳到底答不答应,立马转身对着萨克拉行礼,一派正气凛然的模样,道:“父王!儿子愿代您与大哥出战,好叫大杳孬种们知道咱们北阳的厉害!” 康达看着达娃这突然转成主战派也没多想,还以为达娃确实是如项趋阳说的那般,心系父亲安危。而现在在有了折中办法后,他改了态度也就没什么可稀奇的了。 这般想着的康达目露欣慰之色,也没再针对达娃,而是顺势又行了一礼,道:“恳请王出战!” 康达身后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轻易言语的百官们见他们三方这算是统一了其中一个意见了,立马齐声道:“恳请王出战!” 萨克拉望着底下的人又沉默了一会,目光在两个儿子之间徘徊了一会,方才一叹,道:“好!达娃。” “儿子在!”达娃紧张地应了声,看上去十分恭敬,可那垂头望地的目光却带着一丝狠劲。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能拿到兵权那最好。若是拿不到,那他的大哥就只好战死封烟了! “封达娃为镇烟威武大将军,总领封烟所有军队。”萨克拉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等到达娃难掩激动地领命后,才又看向了康达,道:“封康达为护国将军,负责统帅反击。” “臣领命!”康达激动地应声。若非还在殿中,他定然早已转身离开,前往城墙查看情况了——毕竟,前方战况当真不乐观。 而达娃在听得萨克拉这命令后却是笑容一敛,敏锐地留意到了萨克拉话语中那个“总领”和“统帅”。转瞬间明白了,萨克拉这分明就是让他去当吉祥物鼓舞士气的,实际上掌握兵权,负责调度的还是负责“统帅”的康达! -- 第713页 想明白的瞬间,达娃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却还是按捺了下来,没有贸贸然地选在这种时候抗议,平白让项趋阳得利。 萨克拉下了令后又看了一眼众人,见没有人表示有异议,他才站起了身来,道:“剩余诸位,与孤一起,从……” “报——南城门与东城门战况胶着,请求支援!西城门火势过猛,扑灭不了!北城门火势已灭,刚刚剿灭突袭敌军!” 一个满脸黑乎乎的小将急急奔入殿中,不等人询问,便单膝跪地,行礼将军情报上。 殿上百官闻言愈发焦急,忍不住交头接耳。康达一个回身,便再一次请求萨克拉行动。 项趋阳却是看着那小将目光一闪,回首对着萨克拉道:“父王!如今看来,要出城还需走北城门。儿子斗胆,还请父王先行!” 萨克拉听得这军情本也有些不安。如今再加上康达和项趋阳的请愿,他干脆顺势吩咐了人去通知后宫嫔妃撤离,便领着众人往殿外而去。 报信的小将十分乖觉。在发现萨克拉他们要离开后,他稍一使劲,便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往旁边挪去,让出了中间的位置以供通行。 萨克拉本也没在意这么一个小将。可从他身旁路过时瞥见了他那满身是灰烬,还沾了不少血迹的样子,猜到他应当是刚从几个城门探完军情回来,对着各处情况定然较为清楚,便随口喊了他带路。 第408章 哪个是我的国 北阳的皇宫当初乃是挑了封烟城中一处大宅子扩建的。是以,比起其他房屋来,这皇宫虽大,却也没有大杳的皇城夸张,做不来在皇宫内跑马的事。 因此,萨克拉一行人在匆匆步行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到了皇宫的偏门附近。只需他们出了门,外头自然会有马儿可供骑行奔逃。 全都明白这一点的萨克拉众人喜形于色,纷纷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萨克拉甚至不知不觉便超过了领路的小将,眼瞅着就要第一个出偏门了。哪知就在这时,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射了出来! 只听“咻”的一声响,落后的小将忽而猛地一撞,将前头的萨克拉撞到在地!与此同时,刚好身处萨克拉后方的一个大臣惨叫一声,中箭倒地。 萨克拉刹那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可未等他站起身来,一声冷冽的“杀”在他前方响起。下一刻,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大杳士卒齐齐拔出了兵刃,杀气腾腾地砍杀起来! “小心!”小将大喊一声,拔刀挡住了砍向萨克拉的刀!又趁着敌人站立不稳倒退几步之时站到了萨克拉的身前,一副保护的姿态。 “父王!”项趋阳喊了一声,伸手将萨克拉拉了起来。 而后,他并没有加入打斗,反而拉着萨克拉退了几步,躲到了墙边。 “父王!那边有缺口,我们从那里走!”项趋阳压低了声音在萨克拉的耳旁说着,语气听上去很是焦急,可他的眼睛却是冰冷一片。 “不……”萨克拉被项趋阳扶着,压根看不到他的神情。 在听到对方这话,看到自己的臣子一个个在自己眼前拼杀死去,萨克拉颤抖着嘴唇就要拒绝。 可未等他将话说全了,前方的小将已经一脚踢开了敌人,回头大喊道:“大殿下,快带王走!” “父王,快走!”项趋阳望了那小将一眼,又对着萨克拉喊了这么一句,便强硬地拉着人从侍卫们拼命拦出来的安全区域冲了过去,拽着萨克拉没入了黑暗之中。 被项趋阳拉着走的萨克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 他此刻有些混乱,没搞清楚怎么敌人忽然间就到了皇宫门口,也放心不下追随他多年的文武大臣,更有对前路的迷茫之感。 他是北阳的王…… 他是北阳的王啊! “停……停下!”萨克拉气喘吁吁地说着,猛地收回了被项趋阳拽着的手,停下了不自觉跟着对方奔跑的脚步,也看清了他们所处的位置——焦土高墙,正是他们原本就想要来的目的地——北城门。 “父王!若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项趋阳回头看着萨克拉,神情中满是无奈和焦急。 萨克拉看了他一眼,回头环顾,看着焦黑的地板、远处的火光,听着那隐约可闻的兵刃交接声,最终还是将视线落在了项趋阳的身上,抬脚走到了他的跟前。 “允娃,孤是北阳的王!王是不能丢下他的臣民不管的。孤……父亲知道你是在意我。可既已为王,便应当以臣民为重。这一点,我牢记在心,你也需牢记在心。” 萨克拉看着随着他的话而逐渐低下头的项趋阳,因他那言行举止偏向大杳的文弱风格而产生的不喜不知不觉消退不少,心中止不住闪过一个念头:他其实也还是个需要教导的孩子呢。 萨克拉无意识地轻叹一声,抬手搭上了项趋阳的头顶,道:“你自小接触的都是大杳的人,没人教你这些很正常。现在时间不够,孤能教你的也只有两点了。” “第一,与其说作为王需要保护臣民,还不如说是因为你能保护臣民,所以他们才拥戴你为王。第二,无国无家。作为北阳皇室的一员,最重要的是这个国!如有需要,一切应当以北阳为先,懂了吗?” 萨克拉尽量说得简短,可言语间的严肃认真却十分明显。 -- 第714页 被教导问话的项趋阳抬起了头来,神情有些复杂。 他并没有回答萨克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以北阳为先……您的意思是,如有需要,哪怕是牺牲二弟和您?” “对!哪怕是牺牲我和达娃!也要在所不惜!”萨克拉毫不犹豫地点头确认了他这话,显然是当真打心底里这般认为的。 “原来如此。父王,我原本还是有些犹豫的,不过既然你这般说了,那我……”项趋阳的神色变得无奈至极,言语间上前一步到了萨克拉的跟前,声音也跟着变小,像是要说什么悄悄话似的。 萨克拉下意识地侧耳倾听,下一刻却忽而瞪圆了眼睛,抬起手一掌就要拍在项趋阳身上!可又在即将拍下之时一顿。 这刹那间的犹豫,已足够项趋阳红着眼睛将刺入对方腹部的短刀□□,退开几步拉开彼此的距离了。 “你……为什么?”萨克拉一手捂着伤口,蹙着眉看着项趋阳。 他犹豫一二后,终究还是将问题问出了口:“莫非,你当真如同传言里的那般,还在为我们送你入大杳当内应而记恨我们?” “记恨?呵,对,我就是记恨。我恨你们每一个人难道不可以吗?难道不应该吗?”项趋阳笑着反问,配上他那通红又满含泪水的眼睛,莫名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你们既已生我,却不养我。私自决定将我送去大杳当个大杳人,又屡屡破坏我的生活,让我只能依靠北阳。口头说着我是北阳的储君,又放任达娃挑衅与我!难不成就因为我是你儿子,我就必须放弃自己的一切,让自己活成你们的傀儡吗?” 项趋阳这话说得并不激动,可偏偏就是这平淡得有些冷淡的问话,反而让听的人心里沉甸甸的。 “你是北阳的储君,这一点不管过程如何,都会是板上钉钉的事。”萨克拉唇色白了很多,短短一句,便说得有些艰难。 血液流失带来的无力感让他忍不住坐到了地上。他干脆昂着头看向了项趋阳,道:“如果你当真是计较王位的事,那你现在完全就是多此一举。允娃,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孩子。跟达娃比起来,我确实亏欠你良多。” “所以,我更想要问清楚,你到底为何要选在这种时候发难?你难道不知道,一旦大杳的军队攻进来,北阳就没有以后了吗?!” 萨克拉一番话说得有些急,引得自己连咳了好几声,咳出了一大摊血。 项趋阳对此视而不见,只是一笑。 他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轻声道:“不是你刚刚告诉我的吗?无国无家,为国舍家。” “嗯?”萨克拉蹙眉,没有白费力气去擦掉嘴角的血迹,而是抬头看向项趋阳表示困惑。 项趋阳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恶意,故意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道:“为了大杳能早日一统,只能舍弃你和达娃这个小家了呀。” “大杳?!你!你!”萨克拉一惊,话还没说完,便又吐了一口血。 “父王,您别激动。我本来就是大杳人,不是吗?”项趋阳笑容一敛,换上了担忧之色,道:“您看,儿子在大杳虽然是庶子,还因长相一直被养父怀疑不是亲生的,去了学堂也经常被人欺负,入了朝堂更是人人都能踩一脚。可……” 项趋阳细数这些事,说着又话锋一转,眉眼都柔和了几分,道:“至少,在大杳,还是有真心关心挂念我的朋友的。跟这尔虞我诈,每个人都在对我表达排斥的北阳比起来,我选择大杳又有何不对?” “你……”萨克拉一愣,神情也跟着复杂起来,却没有就这么被他说服,而是道:“不经历风霜严寒,是长不成翱翔的苍鹰的。别人待你不好又如何?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你终究会是他们的王,会站在他们无法触及的地方,看着他们匍匐在你的脚下。” “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抱歉,我不感兴趣。”项趋阳淡淡地应着,目光在对方的手背上一扫而过。 他原是想看看效果如何的,可这一看才发现,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压根就看不清他想看的。 项趋阳顿时也不再等了,站直了身子扬声道:“出来吧。” 萨克拉头脑发晕,可听到项趋阳这明显是在喊人的架势,他又强撑着打起了精神,想要看看对方到底安排了多少后手。 却没想到,随着项趋阳话音落下,最后走出来的人,竟然是刚刚领路的小将! “城门失火,该不会……也是你让人……做的吧?”萨克拉一时间想得有些多,对着项趋阳询问时,目光更是复杂得很。 项趋阳却没有回答萨克拉的话,而是对着来人露出了浅笑,道:“叶侯爷竟然亲自过来,不知文渊可安心?” 走过来的小将没有应话,而是先摘下扔掉了自己带的头盔,又伸手在脸上摸索了一下,撕掉了一层□□,露出了真实面容来——果然就是潜伏进来的叶殊! “不安心。所以他很快就会过来了。”叶殊应着话。这一次并没有刻意改变声线加以掩饰,而是用着自个儿的声音。 叶侯爷…… “叶……殊?”萨克拉意识到了来人是谁,不禁费劲地转过头去,看清了正将点燃的火折子丢到城门后那堆木材上的叶殊。 第409章 许婚 叶殊听得声音回头看了萨克拉一眼,目光冷漠至极,却没有萨克拉想象中的十足恨意。 -- 第715页 “项趋阳,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叶殊借着已经燃起的火光看清了萨克拉明显中毒的模样,忍不住对着项趋阳问了一句。 若说项趋阳当真心系大杳,捅了萨克拉也是为了大杳,那叶殊是半点都不信的。毕竟,项趋阳当初在大杳干的那些事,可没有一件手软过。 现在这般,又是为何? 叶殊不解,项趋阳却没想解释。 他只是轻笑一声,道:“想捅就捅了,哪来那么多目的。这日子这般难熬,难道我还不能随性一次?” 叶殊沉默地看着他,默默地举起了手中的刀,道:“我不管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哥的仇,始终都是要报的。” “叶倾秋啊……”项趋阳念着这个名字,尾音轻飘,恍若呢喃。 而后,他又忽而一笑,低头四处看了看,最后转身走到了一处倒地的尸体旁,伸手捡起了掉落在旁边的长刀,握在手里挥了挥,又回身走回了叶殊的对面。 “我乃御使大夫的儿子,自幼也没学过什么功夫。唯一的几招还是跟着文渊学的。”项趋阳看着长刀,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叶殊听。 叶殊对此不置可否,项趋阳也没打算等着叶殊回答。 他一番话说罢,随手摆了个防御的姿势,才对着叶殊笑道:“来吧。你我之仇,一战了结。” 叶殊看着项趋阳那浑然不惧的样子沉默了一瞬,才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知道。”项趋阳应了一声,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亦没有丝毫退缩。 叶殊心中警惕愈盛,当即没再迟疑,握紧了手中的刀迎了上去! 习过武与半吊子的差距十分真切。 项趋阳甚至都没能接上两招,便被叶殊一脚踹得跌坐在了地上,紧接着手一痛,手中长刀被踢飞出去。再一眨眼,叶殊的刀刃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了。 冰凉的刀刃就在脖子边上,刺激得人汗毛竖起,头皮发麻。 可项趋阳完全不在乎,甚至连惧意都没有,仅仅只是平静地抬头看向叶殊。 叶殊低头与项趋阳对视着,望着对方那平静的样子,她握刀的手不禁收紧了几分,却迟迟没有抹了对方脖子。 项趋阳看着叶殊那逐渐抿紧的唇,又扫了一眼纹丝不动的刀,最后轻笑一声,仿佛嘲讽一般,道:“叶侯爷该不会是不敢杀人吧?亦或者,你不敢杀我?” “你不用使激将法,我也不会放过你。”叶殊沉声说着,刀锋往项趋阳脖子处压了压,登时多了一道血痕。 可就在项趋阳以为叶殊终于要忍不住抹他脖子之时,叶殊忽而一收刀,又猛地刺进了他的腰腹位置。 叶殊这一刀来得突然,项趋阳一时之间没有防备,疼得闷哼了一声。 而后,他又不解地抬头看向叶殊,不明白她为何不选择抹自己脖子或者直刺心脏,而是选择了变数最多的腹部。 “我哥的死,你有责任,我也有责任。修郎他这些年虽然没提,但是我也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意你的。”叶殊没管项趋阳听不听,只是对着他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今日这一刀,我们恩怨两清。你若能活下去,那是命好。若是活不下去,便是我哥在天有灵了。” 叶殊语气冷淡地说完,手一收拔出了刀,转身走到了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萨克拉面前,反握刀柄对着他的心脏位置补了一刀,这才边将身上甲衣脱下,边往远处走去。 封烟城的火,直烧到了天亮方才熄灭。 萨克拉的尸体在扫尾时便被砍了首级处理了,可项趋阳却是失去了踪迹,不知死活。 换回了黑金流云服的叶殊站在身穿战甲红披风的沈修身旁,看着周围士卒来来往往运送伤员、安抚百姓的繁忙样子,忍不住转头对着笑得灿烂的沈修问道:“你不用去安排人员做后续准备之类的吗?” “不用,那是我爹要做的。”沈修笑得有些傻,难掩开心地道:“原本按照以往的习惯,我都是负责率领小股部队清缴余孽的。可我们这次把北阳皇室都一网打尽了,我也就没事做了呀。” 叶殊确认了沈修是真没事做而非刻意偷懒后便没想再多问了。毕竟这场战可是打了好几个月的,他们也跟着好几个月没见面了。 此刻哪怕仅仅只是站在一起,叶殊心里头其实也挺高兴的。 她跟着沈修一起沿着街道行走,边散步休息,边观察周围所存在的问题,随口便顺着沈修刚刚的话问道:“那个北阳二皇子好像是领了兵权的吧,你们跟他打起来了?” 沈修脚步一顿,看着叶殊似有犹豫。 而察觉到身旁人停下脚步的叶殊回头看来,不解地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沈修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道:“那个什么二殿下是在别人的帮忙下逮回来的。我觉得,我们要不还是过去跟人家道个谢吧,如何?” 叶殊瞄了他一眼,觉得他有些奇怪。 可看着对方干笑的样子,叶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挑明他的不对劲之处,反而点了下头,同意了沈修这个提议,道:“也好。既然你觉得应该去,那去一趟也不错。” 沈修听得叶殊这句“应该去”,下意识就想反驳。 可话到了嘴边,又忽然发现,叶殊这么说其实也没错,他确实觉得应该去这一趟的。 -- 第716页 沈修干脆绕过了这一点,转而走上前带路,笑道:“那我们往这边走吧。那两个好心人住得有些偏,而且说不定还在休息,我们最好悄无声息的。” 跟上他的脚步的叶殊闻言狐疑地看了沈修两眼,感觉他意有所指。可一时之间,她又没猜出来沈修到底是在指什么。 最终,叶殊应了一声“嗯”便不再多言。仅仅只是按着沈修说的,保持着悄无声息的状态跟着他左拐右拐地到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刚刚还有意无意跟叶殊说起屋内两人情况的沈修不知不觉地闭上了嘴巴,一声不吭地领着叶殊到了房门口。 他先是示意叶殊禁声,这才敲了敲门,道:“是我,沈修。” 沈修说完了话便放下手,既不敲门,也不喊人,更加没有离开。 叶殊见状目光一闪,已然明白过来沈修这是跟人约好了开门暗号! 到底是谁呢?这般神秘? 叶殊心中好奇,干脆往沈修身后挪了一步,防止里头的人可能在观察外面情况的时候看到自己。 下一刻,那紧闭的木门被人从里头打开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难道是殊儿出了什么事吗?”熟悉的男子嗓音先一步从门内传了出来。 叶殊听得一愣,难以置信地疾走出沈修身后,看到了那个搭着门扉拧着眉的男人。 “……哥?!”叶殊惊讶地看着好端端站在那里,脸色红润得十分健康的叶倾秋!既是欢喜,又不太确信,当场便抬手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确认了这不是在做梦! “诶!你别掐呀。他是你哥。”沈修没能及时拦住叶殊这自虐般的一掐,只来得及拉开她的手,同时给予她肯定回答。 站在门里的叶倾秋也没想到竟然会见到叶殊! 他先是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对方,见她身上没有受伤,这才在安心之余有些无措。 他也想打招呼。可在想到自己假死三年多,骗了叶殊三年多后,他顿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无措地站在那里,对着叶殊眨眼睛干笑着。 “……哥!”叶殊看着他这笑容鼻子一酸,红着眼睛扑进了他的怀里,紧抱着他的腰无声流泪,欢喜之感抢占心间,叫她只想确认叶倾秋当真还活着。 沈修倒是能理解叶殊的欢喜。望着抱在一起的两人,他也只是无奈一笑,抬头对上了屋内杨清纤的眼。 两人相视一笑后,默契地没有打扰他们。 最后反而是叶倾秋自己不好意思,半哄半拉地将叶殊和沈修带进了院子里,关上院门。 经过这一通发泄,叶殊冷静了许多。 等到坐下来之时,她那激动和欣喜的情绪稍退,终于留意到了其他问题。 “哥,师父她不是说你没救了吗?你怎么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还过来帮忙逮住了那个二殿下?”叶殊口中问着,脑海里已经开始琢磨起有哪个名医是可以跟她师父相提并论的了。 却没想到,已经决定破罐子破摔的叶倾秋竟然给出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就是你师父救我的。” “我师父?!”叶殊一懵,看到叶倾秋点头,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她顿时若有所悟,紧接着恍然大悟。 “好啊!她原来在骗我!”叶殊怒声道,又抬头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叶倾秋和杨清纤,带着几分委屈,道:“那你们呢?既然已经好了,又为何不来找我?也不告诉,你还活着?” 叶殊这后一句问的是叶倾秋。也正因为对方是叶倾秋,她那委屈的感觉才越发明显。 于她而言,叶倾秋就是她亲哥! 可如今,叶倾秋竟然连自己还活着的事都不让她知道!她又怎么可能不委屈呢?! “咳,我也不是故意的呀。”叶倾秋有些坐立不安,忙解释道:“一开始的时候,洛神医说能不能痊愈,痊愈的话能活几年,这些都是无法确定的。若是我的运气好,求生意识也强的话,那活到□□十岁不成问题。可若是有什么意外,我隔天就咽气了也有可能。” “再加上盯着叶家的人不少。若能死遁,不管是对你来说还是对我来说,那都是十分有利的事。再加上若是当真要死遁,你只有完全不知情,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所以,我才强忍着没跟你相认的。” 叶倾秋说时也带了几分委屈。 自己的妹妹,而且还是失而复得的妹妹。若非衡量过后发现洛鸠的话是对的,他又怎么舍得在这事上欺骗于她,看着她难过呢? 叶殊对叶倾秋也是十分了解的。 此刻听得他这般说,立马明白了前因后果,顿时忿忿地道了句“又是我师父”,便彻底抛开了这个问题,转而询问起叶倾秋的近况来。 这一问,叶殊才发现,原来自家兄长这些年过得也是十分惊心动魄的。 一开始,他与杨清纤选了个小镇休养生息。离开了各种恩怨复仇后,叶倾秋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将身上的伤彻底治好了。 在确认了伤势无碍后,叶倾秋通过洛鸠与彼方取得了联系,并最终决定先一步潜伏进北阳。 也托项趋阳的福。 当初项趋阳回归,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造势,北阳稍微有点权势的人,都知道项趋阳杀了叶倾秋。 因此,在换了个假名后,叶倾秋便顶着自己被喂胖的脸,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与杨清纤在封烟城里住了下来。 -- 第717页 “所以,来自北阳的那些消息,其实都是你们收集来的?”叶殊惊讶地问着,着实没想到,自己与叶倾秋这三年来原来也并不全是毫无联系,只是她自己没有留意到罢了。 “不是都是,只是一部分而已。”叶倾秋纠正了叶殊的说法,道:“我和你嫂子主要活动范围就在封烟,所以封烟的消息大多来自我们两个。而其他地方,我们也不了解。” 叶殊在意的本就不是消息的多寡。在听得叶倾秋这纠正的话语后,她也没有反驳,而是想了想后将视线落到了沈修的身上,狐疑地问道:“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就只比你快几个时辰!”沈修一看叶殊不高兴了,立马解释道:“我是看到了大哥拦下那个二殿下,才知道他其实并没有死的!他原本还让我别告诉你呢。只是我还是觉得,在这事上,你还是有必要知道的。” 沈修这话,配上刚刚开门时,叶殊从他身后冒出头来的样子,瞬间便让人猜出了事情的经过。 叶倾秋顿时不满地道:“好呀你!你之前明明答应不告诉殊儿的,结果转头就领了人过来,你这是怕得罪她不怕得罪我是吧?!” “哪有!大哥你可别乱说啊!我保证,在你出现之前,我从头到尾都没跟殊郎说过要带她去见你!”沈修可不想得罪叶倾秋,立马毫不心虚地应了话。 沈修没跟叶殊提到自己,这一点叶倾秋是相信的。毕竟若是提了,刚刚叶殊见到自己时也就不会那般惊讶了。可若说他没暗示过什么,叶倾秋是绝对不信的。 “呵,别以为我猜不到!你肯定是给了殊儿什么暗示,她才会跟着你来这里的。还有,我可不是你大哥!不许乱叫。”叶倾秋气呼呼地说着,故意禁止了他对自己的称呼。 沈修没想到叶倾秋会突然之间纠结称呼,在愣了一下后,他下意识便道:“抱歉,跟着殊郎喊多了。要是你不乐意,那要不……” 沈修拉长了尾音,还是思索着应该叫什么好一点。 杨清纤看着他们这轻松谈论,嬉笑怒骂皆随心的样子,目光不知不觉便柔和了几分,开口给沈修出主意道:“不叫大哥的话,也可以叫兄长呀。” 沈修眼睛一亮,正要顺着杨清纤这话喊人,叶倾秋却是先一步拒绝道:“不行!我姓叶,他姓沈,这算哪门子的兄长?况且他自个儿就有一个兄长了,我才不要跟别人一个样!” “别呀!你这……”沈修有些急了,忙为自己争取着。叶倾秋略显得意地刁难着,杨清纤则笑着或帮忙,或帮倒忙。 叶殊看着三人这活力满满的交流状况,嘴角不知不觉地勾起,那在心中徘徊犹豫了三年多的念头终于定了下来。 她望着争论的三人笑得很淡却又很真,插话道:“既然如此,那修郎就换个独有的称呼吧。我看不如叫‘大舅哥’怎么样?” 沈修惊喜回头看了叶殊一眼,见她确实不是在开玩笑,又趁着叶倾秋惊讶未回神之际,立马开口喊道:“大舅哥!” 被喊的叶倾秋下意识想拒绝,可转念想到叶殊好不容易才松的口,他终究还是没有拒绝。 得了大舅哥认可的沈修快快乐乐地帮着沈源处理完杂事,又开开心心地先一步与叶殊一起回了京都,便惊喜万分地接到了陛下升官并赐婚的圣旨。 次年二月,喜庆的红色铺满整个京都,在震天的鞭炮声中,大杳御锦侯舒耀郡主叶殊与平阳镇国大将军沈修完婚。 --------------------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